《侠之大者[综武侠]》 第1页 《侠之大者[综武侠]》作者:不漏 文案: 路人甲:“听说皇帝穷的要吃土,还得靠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王爷出门赚钱填补国库!” 路人乙:“听说皇帝为了聘礼要把小王爷嫁给白云城主!” 小王爷褚宵:“胡说!明明是他嫁给我!” 食用指南 主受,1v1,cp城主 内容标籤: 武侠 强强 天之骄子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褚宵 ┃ 配角:就是辣个超有钱的高冷剑仙 ┃ 其它:四条眉毛传奇,香香公主传奇,吃土少年与高冷土豪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1章 天佑二年春。 下了早朝,年轻的帝王刚刚回到寝殿,正准备褪去身上过于沉重繁琐的朝服,却忽闻殿外传来了一阵喧譁声—— “陛下他正在更衣,您不能就这么闯进内殿呀……” 庆帝隐约听到了近侍王安的乞求声,以及某人近乎嚣张的斥责声。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连本王的路也敢挡?” 殿外,一穿着赤袍的俊秀少年讥笑着挑起眉梢,紧接着,在一众禁卫军习以为常的注视下,一脚踹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内侍。 啧。 看着那一脚被踢到了墙角处,捂着脑袋哼哼唧唧,半晌都没爬起来的内侍总管,守在殿外的禁卫军们纷纷侧目。 对于这种隔三差五就要上映一遍的戏码,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表示嫌弃,但就是没有人会对王安的遭遇感到同情。 嘛,谁让王安这内侍总管做人太失败了呢。 当然,对于王安这种锲而不捨自找苦吃的行径,他们还是很不理解的。 就连那些新进宫的侍卫们都知道,这宫里边儿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小王爷褚宵,作为伺候过两代帝王的老人,王安怎么就是学不会长记性呢。 解决了唯一一个不长眼的傢伙后,褚宵便大大咧咧的闯进了内殿。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刚刚换好常服的庆帝转过身去,一边挥退宫人,一边无奈道:“你怎么老是要跟王安过不去呢。” “明明是他非要跟我过不去。” 褚宵甩掉鞋袜,扑通一声便扑到了柔软宽敞的龙床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反驳:“像我这种乖巧又安分的人,怎么可能会去主动找别人的麻烦。” 乖巧?安分? 庆帝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儿,小声吐槽道:“你每次跟人起了争执后都这么说。” 至于可信度…… “那你信是不信。” 褚宵扭过头去,拿眼角瞥了庆帝一眼,目光中隐隐透出些威胁之色,庆帝腰板儿一挺,神色肃然的回应道:“信信信,你的话为兄怎么会不相信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弟控,庆帝表示,节操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反正千错万错,他家弟弟绝对没有错:) 庆帝:“对了,你今儿个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以往,褚宵大都是踩着用早膳的点儿过来找他,像今天这么早,实在是有些反常。 “端了一早上的架子你不累么。”褚宵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拍了拍身边的床塌,示意庆帝过来跟他一块儿趴着,“来来来,放松放松。” 庆帝回过头去,视线迅速在殿内掠了一圈,确认宫人们离得都够远之后,便立马放松身体,趴到了褚宵身旁。 兄弟俩头靠着头,嘀嘀咕咕的咬起了耳朵。 褚宵:“我听说,户部尚书那老东西又在早朝上闹腾了?” 庆帝:“嗯。” 他前几日颁发旨意,给自家弟弟封了个亲王爵,这本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户部尚书李廉却非得揪着褚宵年纪小、在朝中毫无建树的问题,各种提出抗议,闹腾着要让他给褚宵降爵…… 褚宵:“他是想打压你在朝中的威信吧。” 老实说,褚宵压根儿就不在乎那劳什子的爵位,亲王也好,郡王也罢,对于他这种不会干涉朝政的闲散人员而言,不过就是个虚名。 这一点,满朝文武想必都清楚的很。 所以户部尚书这么折腾的原因,就相当的耐心寻味了。 正所谓权势动人心,庆帝登基的时间不长,性格温和还年纪轻,不免会让人心生轻视,像李廉那样野心勃勃的大臣,很容易会生出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依我看,咱还是干脆利落的把他咔嚓掉吧!” 褚宵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庆帝:“……别闹。” 身为帝王,在朝中总是受到大臣的压制,要说不憋屈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在庆帝看来,直接採取强硬粗暴的手段去镇压,反倒是落了下乘。 “李尚书乃三朝元老,还身兼内阁大学士之职,在朝中党羽无数,哪里是说动就能动的。”庆帝耐心的解释道:“待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将这些不安分的人一一剷除,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要真按着他家弟弟的建议来,那他肯定会名留千古。 以一代暴君的名义。 “等等等,你老是说要等……” 褚宵又委屈又窝火,他明明有能力也有办法,可以轻而易举的除掉那些人,甚至不会留下任何后患,可庆帝却总是拿他当小孩子看待,怎么都不肯让他插手。 好气哦o( ̄ヘ ̄o) 唔,要不,他就干脆给庆帝来个先斩后奏…… 注意到褚宵脸上的表情变化,庆帝眼皮一跳,立马出声道:“小小,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想让你掺和进这种事的。” 是,褚宵确实是武功高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他清理掉那些朝中阻碍,可他若是当真那么做了,与懦夫又有何区别? 再者,就算抛开大义与尊严,只单纯站在兄长的角度—— 那他就更捨不得了。 外界一直传闻,褚宵是因为身有恶疾,需要常年卧床静养的缘故,才甚少出现在人前,可事实真相却并非如此。 褚宵不是身有恶疾,而是身中奇毒。 太后在怀着褚宵的时候遭人暗算,导致褚宵自出生起,身上就带着难以治癒的寒毒,若不是机缘巧合,侥倖寻得了一本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让褚宵能靠着特殊的功夫压制住寒毒…… 总之,庆帝只差没把褚宵宠上天去,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能捨得让他为自己操劳半分呢? 褚宵被庆帝那种看心肝宝贝儿似的眼神弄得头皮发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但他缓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不是跟庆帝进行争辩,而是直接炸了毛。 “你再叫我小小我就跟你急眼了啊!” 这个半点儿都没有男子汉气概的小名早就被他打入了不可提及的禁区——母后老是这么叫他也就算了,身为人子嘛,该忍就得忍,不想忍也得忍,但其他人——就算是他亲哥这么叫他,他也绝对不能忍! 第2页 褚宵可劲儿的瞪着眼睛,试图用自己那张看起来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脸,做出足够兇狠的表情。 然并卵。 庆帝忍不住直想笑。 褚宵:宝宝不跟你玩了(╯‵□′)╯︵┻━┻ “欸,小小你去这是干嘛呀,别走啊,继续陪皇兄聊天啊。”庆帝翻了个身,看着吭哧吭哧爬到床边儿的褚宵,强忍着笑意继续撩拨道。 “你自己玩儿去吧!” 褚宵胡乱的蹬上靴子,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寝殿。 看着褚宵怒气沖沖的背影,庆帝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暗含狡黠的笑容。他就知道,只要一提那个小名,就能立马转移褚宵的注意力。 这招简直屡试不爽啊。 * 巳时末,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归云斋内,某个隐蔽性极好的包厢内。 “李大人,要我说啊,你今儿个那摺子根本就没必要上。” 一位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晃脑着对身旁看似慈眉善目的华服老人说道:“不过是一个爵号罢了,反正谁都知道,那位打小就体弱多病,是个不中用的药罐子,连太医都断定他活不过三十,让今上高兴高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被称为李大人的老者冷哼一声,不悦道:“我看不惯的可不是那个爵号。” 中年人目光微闪,玩笑似的问道:“那您总不会是看不惯那位小王爷吧?” 他倒是听说过李廉跟那位小王爷有些不对付,不过这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嘛,十有八-九都有夸大的成分,真实性还有待质疑。 李廉:“王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和那个病秧子确实不对付,所以愿不愿意合作,你也给个痛快话。” 他早年间曾被褚宵‘无意’间坏过几次好事儿,甚至还险些耽误了仕途,自然是真心实意的记恨褚宵,这一次,他也是铁了心的要报復回去。 当然,能顺便给小皇帝添点儿堵也不错。 这个王大人虽然是近两年才调回京都的闲职官员,可私底下,却与朝中另一派系的官员走的极近,若是能拉拢到他,得到那批朝臣的声援,小皇帝就算再不情愿,恐怕也得妥协。 “李大人如此坦率,倒是叫下官自愧弗如呀。” 中年人不动声色的略过了合作的话题,一边巧舌如簧的奉承着李廉,一边可着劲儿的劝起酒来,“来来来,下官敬你一杯。” “李大人好酒量,再来一杯!” “再来……再来……” 接连十几杯陈酿下肚,李廉的神智逐渐模煳,说起话来,也越发的没了顾忌。 听着那一大堆恶毒的咒骂,以及诸多对庆帝大不敬的话语,躲在隔壁房间偷听墙角的褚宵:呵呵,这人要是找起死来,可真是八匹马也拉不住啊。 这天中午,褚宵跟以往一样,和庆帝一块儿用了午膳。 可用罢午膳,褚宵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不住。 “皇兄,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他摆出了一副要跟庆帝严肃讨论的架势,一开口,就让庆帝严阵以待,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庆帝:不,我不想听! 过往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褚宵这么一本正经的叫他皇兄,就准没什么好事儿! “弟弟我最近闲得无聊,想出宫去游玩一番,您看?” “不行。”庆帝想都没想就立马回绝了,但看见褚宵露出的失落神色,他又连忙补救道:“不是皇兄不愿意答应你的请求,只是……你想想,你要是离了紫禁城,身上的寒毒半途发作起来,那可怎么办?” 褚宵:“那我可以随身带着药嘛。再说了,我又不打算走远,就在附近散散心而已。” 不走远? 庆帝心想,我信了你的邪哟。 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行,庆帝心里能没点儿底么?要是真放褚宵出了宫,这熊孩子指定能一眨眼就蹿没影了。 所以—— 庆帝皮笑肉不笑的扯开嘴角:“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回头就把所有的禁卫军调过来,死死的看住褚宵,绝对不给褚宵一丝一毫离开紫禁城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修个文(*/ω\*) 第2章 褚宵生性执拗。 他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就一定不会因为任何阻挠和反对而改变主意。 深知自家弟弟秉性的庆帝为防褚宵‘离家出走’,不仅派出了锦衣卫日夜严防死守,还特意吩咐了看守宫门的侍卫,要严查每一个出宫的宫人——要知道,褚宵以往可有过不少次扮成宫人偷熘出宫的先例。 然并卵。 机关算尽的庆帝万万不会想到,褚宵竟然会跑到太后那儿去告他的状。 李太后年过四十,却依旧风华不减当年,容貌同十几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沉静和威仪。 褚宵的长相八成都随了李太后,母子俩都长着一张天生显嫩的小圆脸,两人凑在一起,说是姐弟,恐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事实上,李太后和儿子们的相处方式,也确实跟寻常母子不太一样。 庆帝无论是相貌还是脾气性格,都随了已逝的先帝,属于那种看起来就稳重内敛、脾气温吞的老好人,而太后和褚宵却是生性活泼,说话喜欢直来直去,肚子里不太能藏住事儿的人。 “母后,皇兄他欺负我,他不让我出宫,还叫禁卫军天天都盯着我!” 这不,褚宵一张嘴就直奔主题,把庆帝‘软禁’自己的事儿给一股脑吐露了出来,末了,还不忘拖着嗓子可怜兮兮的喊上一句:“母后,您得为儿子做主啊~” 那个拖了有足足三息的‘啊’字,瘆的庆帝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这也忒肉麻了吧? 但是李太后就特别吃褚宵这一套。 她赶忙抬手揽住趴在自己膝上的褚宵,温声细语、满脸心疼的哄道:“小小乖啊,不委屈不委屈,母后这就帮你做主啊。” 话落,李太后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慈爱切换到了悲痛,她抬眼望向庆帝,手捧胸口,做出浮夸的痛心疾首状,哽咽道:“樘儿呀,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小小呢?你难道就不怕你父皇夜里託梦找你么?” 庆帝嘴角一抽,心道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哦对了,当年父皇被朝臣起闹着要选秀的时候,母后用的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套路。 庆帝依稀记得,他家母后当年的原话是:“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呢?你难道就不怕我爹夜里託梦找你么?” 嗯,李太后的父亲,也就是庆帝和褚宵的外公,乃是前朝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一手刀法使的是出神入化,杀的边境蛮夷闻风丧胆。 护国大将军的脾气跟他的名气一样火爆。 据说当年先帝求娶李太后的时候,还被这位岳丈给狠狠的收拾了一通,那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先帝留,真要惹毛了他,他都敢当堂指着先帝的鼻子各种臭骂。 第3页 庆帝一直觉得,褚宵的暴脾气八成是从他外公那儿隔代遗传来的。 李太后还在继续哽咽:“想当年,你父皇还在世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对待小小的,怎么这一转眼当上皇帝了,你就想翻脸不认亲弟弟了呢?” 不,我不是,我没有! 庆帝心里苦啊,他倒是想要插嘴解释,可先帝无数次的前车之鑑告诉他,一旦李太后进入了这个状态,强行打断的下场一定会更加‘惨烈’。 褚宵一边附和太后的话,一边偷偷沖庆帝抛了个幸灾乐祸的小眼神儿。 “……” 你给我等着! 庆帝磨着后槽牙,恶狠狠的用眼神对褚宵示意道。 不巧的是,他这个眼神刚好被李太后给抓了个正着,于是乎—— “好啊你个褚樘。”李太后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撸起袖子便‘砰砰砰’的开始拍桌咆哮,“你能耐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竟然敢在你老娘眼皮子底下恐吓你弟弟!” 庆帝……庆帝浑身一僵,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抬起手狠狠的抹了把脸,然后努力把五官通通皱起,‘噗通’一声跪到了太后面前,扒住太后的另一条腿,语调无比哀切的喊道:“母后,儿子冤枉啊——” “儿子对小小怎么样您还不知道么?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小小他要只是想出宫放放风也就罢了,可您知道吗,他竟然打算离开京城,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啊!” 啥,啥啥? 李太后唿吸一窒,脸上的怒意立马由假变真。 见状,褚宵立马鸡贼的跳起身来,躲到了老远处的屏风后,探着脑袋辩解道:“母后您先别生气,皇兄他说的太夸张了,我明明只是打算到京城外围熘达一圈儿而已。” 什么天南海北到处跑,就算他心里有这个打算,也绝对不会承认的好么。 呵呵。 一招翻身的庆帝暗自得意道,就褚宵那点儿小心思,傻子才会看不出来呢。 “就算只是在京城附近熘达也不行。”李太后板着脸,语气无比坚决的对褚宵说道:“你要是不想气死我,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哪儿也不准去。” 褚宵身上的寒毒虽然平日里不显,可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发作一回。 宫里有灵丹妙药,还有先皇废大工夫弄出来的暖玉床和温泉池,有了这些东西,褚宵每次发作的时候才能缓解些许疼痛,少受一点折磨,他要是离了宫,在外边儿发作起来,指不定得遭多大的罪。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疼在褚宵身上,李太后的心里就跟到刀割似的难受。 总之,褚宵想要出宫,她是一万个不同意。 看出李太后这里是真的没有半分迴旋的余地,褚宵顿时蔫了下来。 “是,儿子知道了。”褚宵有气无力的哼哼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同李太后和庆帝告了退,准备回去再另谋他法。 “等一下。” 就在褚宵一条腿迈出殿门的时候,庆帝忽然出了声。 “我正好有事想同母后请教一番,小小你就留下来一块儿听听吧。” “……我能拒绝么。” “不能。”庆帝微微一笑,冷酷又无情的回绝道。 于是,褚宵只能一脸不情愿的又拐了回去。 老实说,他打小就对那些政事不感兴趣,反而更喜欢舞刀弄枪,对兵法之道也颇有研究,先帝曾说过,若是让他领兵打仗,定能延续他外公的风采。 不过这话也只是说说罢了,就算褚宵有这个意愿,他的亲人们也不会真让他投身沙场。 庆帝和褚宵则是截然相反。 他在武学上没有半点儿天赋,却对政治十分敏锐,自小便被先帝带在身边教导,待他舞勺之年被封了太子之后,更是天天跟着先帝一块儿去上朝,开始光明正大的接触朝政。 是以,别看庆帝年纪轻,在处理政事这方面,却很是老练和严谨。能让他用上‘请教’这个词,说明他要讲的这件事,一定非常棘手。 果不其然,庆帝一开口,就让太后和褚宵的脸色大变。 “我今日清点了国库,发现库银只剩下不足千万两了。” 对朝廷来说,钱财就是万事的根本,若是国库空缺,国之根基也将随之动摇。 褚氏开国一百余年,歷经十一世,共十三位皇帝,有过强盛之期,也有过衰败之时,但幸运的是,每逢国力衰退之际,皇室就会出现一位有能力的明君力挽狂澜。 最近的一次国力衰退,是在六十多年前。 当时在位的帝王虽然说不上昏庸,却也是无能之辈,因无力把持朝政而被一众权臣架空,导致朝政腐败,民不聊生。 后来先帝即位,先是大力整顿吏治,惩治贪官污吏,后又採取了轻徭薄赋的政策,才堪堪将衰败的国势重新振兴起来。 不过国库长期入不敷出,自然也会留下不小的隐患。 几百万两银子能干什么? 朝廷随便赈次灾就是几十万两,军队每年的开支也不下两百万两,还有一众朝臣的俸禄,皇亲国戚们的份例,各种零零碎碎的花销加起来,这点儿钱,恐怕连两年都支撑不下去。 “要不,把赋税稍微往上提点儿吧?” 李太后有些迟疑的提议道。 庆帝採取的仍旧是轻徭薄赋的政策,他和先帝一样,都极其重视民生,不愿加重百姓的负担,可国库要是继续空缺下去,朝廷动盪,民间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万一再发生点儿战乱什么的,到时候最遭罪的不还是寻常百姓么。 两害相较取其轻,李太后觉得,把赋税往上提一点,先缓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是眼下最合适的办法。 可庆帝若是愿意提高赋税,又何必特地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呢? 褚宵拖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听说,户部尚书家财万贯,每年光是收到的孝敬,就能值当上千万两的银子,富的简直要流油,要不,咱把他家给抄了吧。” 说罢,褚宵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棒呆了,抄家富国,没毛病! 庆帝:“……你能别整天惦记着抄家砍头么。” 这德行,要是让褚宵坐上皇位,那妥妥就是一代暴君啊。 “呵呵。”褚宵扯了扯嘴角,半点儿都不给自家兄长留面子:“你说这话之前先把表情收敛一下成么?”明明很心动却偏要假正经,口嫌体正直这一套玩的挺熘呀。 庆帝:“哦。” 秒变严肃脸.gif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家戏精hhh 第3章 抄家确实是个来钱的好途径,但心动归心动,庆帝表示,想抄家,就跟治罪一个原理,都得现有充分的理由才能动手。 总之,一切都得等他查清楚了户部尚书的罪名。 褚宵:你能换句有新意点儿的说辞不? 第4页 “你老是说要等,可你等了两年有等出个什么结果么。”褚宵面无表情的看着庆帝,只有微微上挑的眼角处透出了几分戾色:“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动手,那就让我去做。” 因为长年被拘在宫中的缘故,褚宵反倒不用担心在露面时会被识破身份。 这也就是说,只要他在行事时足够谨慎,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替庆帝肃清朝堂。 有些话,褚宵已经在心底酝酿过无数遍,而现在,正是他将其全盘托出的最佳时机:“母后,皇兄,我苦练武功不是为了活得更长久,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朝廷和你们分担一些责任。” 生于皇室,坐享着寻常人可望不可即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该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这是身为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褚宵:“我不是没长大的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你们的庇护之下,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宫里不出去。” 换言之,就算太后和庆帝能阻拦他一时,却阻拦不了他一世。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不能放开手,让他在天地间肆意的走上一遭呢? “……”庆帝的嘴唇张了又张,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懂这些个道理,不是不知道褚宵被困在宫里过得不痛快,可每每回想起褚宵毒发时的模样,他就没法安心放手。 李太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依稀回想起褚宵幼年时,曾意气风发的告诉她,将来要征战沙场为父分忧,还曾一脸嚮往的说要做个江湖豪侠,惩奸除恶,可她总是害怕,害怕一松开手,这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褚宵没急着向太后和庆帝要一个答覆,他知道,得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所以,在说完这番话后,他便沉默着向二人行了一礼,悄悄退出了大殿。 其实有件事,褚宵一直没有告诉过庆帝和太后。 先皇在临终之前,曾特地给他留下了一道令牌,只要拿着这张令牌,褚宵便可以随时随地出宫行走,就算庆帝和太后不同意,也拦不住他。 知子莫若父,褚宵藏在心底的那些宏图大志,先帝早就看在了眼里。 他甚至提前预料到,太后和庆帝会阻止褚宵出宫。 为了成全褚宵,先帝不仅将这道令牌交于他手,还给褚宵留下了一股特殊的势力,这股势力不属于任何朝廷编制,只纯粹听令于先皇,以及手持那道令牌的褚宵,褚宵称其为——护龙卫。 咳,其实说白了就是死士。 而这群死士的头领,其实一直都暗中侍奉在朱宵左右。 “小乌龟,快过来给我舒坦舒坦筋骨!” 一回到自己的寝殿,褚宵就扯着嗓子叫开了。 真名武贵,外号乌龟,暱称小乌龟的死士头领应声现身,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挂着莫名猥琐的笑容,殷勤地凑到褚宵身旁,又是捶肩又是捏腿的,磨唧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打探道:“主子,您说服今上和太后了吗?” “唔,八-九不离十吧。” 褚宵悠悠然的翘起二郎腿,难掩得意的笑道:“本王亲自出马,怎么可能有搞不定的事儿啊。” “那是,主子您武功盖世,聪慧机智,堪称在世诸葛亮,这世上肯定没什么难事儿能难住你!”武贵咧嘴一笑,叽里咕噜的拍了一通马屁,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和期待之色。 老实说,一直被闷在宫里,不止是褚宵憋屈,他们这些护龙卫也憋屈啊。 先帝在位时,他们每天都能找到事儿做,不是去抄东家的底儿,就是去查西家的罪,哪儿像现在,一天天的不是待在宫里无所事事,就是出去斗鸡遛鸟,闲的都快长毛了。 这人吶,一旦忙活习惯了,这忽然间没事儿可干,反而是一种折磨。 他们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好么。 见状,褚宵忍不住哂然一笑,他沉吟片刻后,忽的坐直身子,收敛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沉声道:“你吩咐下去,让大伙把那些私底下跟李廉有密切来往的人,统统都给查出来。” 既然要搞事,那就一次搞个大的。 褚宵心想,光弄死一个李廉肯定不够,他得把朝中所有的蛀虫都给揪出来,然后一一灭掉,彻底肃清朝堂,让皇兄可以没有负担,大刀阔斧的施展抱负。 “是,属下领命!” 武贵难掩激动的抱拳应道。 这厢,褚宵和护龙卫正摩拳擦掌,计划着干点儿大事儿,那厢,太后和庆帝却是相视苦笑,半晌无话。 这一个儿控,一个弟控,谁都打心眼儿里不想答应褚宵的要求。但褚宵说的那番话,确实是……叫他们无从反驳。 良久,太后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宵儿他,确实是长大了。” 儿大不由娘啊,孩子既然有一腔抱负,她这个当娘的即使万般不舍,也不可能真的一直把人拘在自己身旁。 庆帝无力的嘆了口气,低声道:“可是母后,万一小小身上的寒毒在外边发作起来,且不说遭不遭罪,要是药不够用,该怎么办啊。” 随着年岁的增长,褚宵身上的寒毒也越发厉害。 以前每次发作,只需服用一两颗赤炎丹便可化解,现在,却要连续服用两三颗才够。 他怕褚宵在外边儿毒发了,身上的药却不够用。 他不想看着褚宵活蹦乱跳的离开,却浑身冰冷的被送回来。 掩在长袖下的指尖微微一颤,李太后阖上双眸,沉声道:“你怎么老是要往坏处去想,宵儿他虽然偶尔行事莽撞了些,但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要是药不够了,他肯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太后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说服庆帝,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她心里头再害怕,再捨不得,也不愿让褚宵难过失望。 这孩子已经被困在宫里十几年了,人生苦短,倘若让他一辈子闷闷不乐的活着,李太后更愿意让褚宵如愿以偿,开心快乐的活着,哪怕,哪怕只是短短一段时间。 先帝他,想必是这样想的吧。 缓缓睁开双眸,李太后面色从容的对庆帝说道:“你且放宽心,宵儿身边有你父皇留下来的一些人手,回头我会想办法联繫他们,让他们身上多备着些药,以防意外。” 闻言,庆帝脸上的愁色终于缓解了些许。 唉,也罢。 “那就随他去吧。”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在听到庆帝亲口告知自己可以出宫时,褚宵还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他高兴的象个孩子似的,又是蹦跶又是欢唿,就差没抱着庆帝一起转圈圈了。 见状,庆帝在失笑不已的同时,心底的担忧也不禁消散了几分。 “你呀,先别高兴得太早了。”抬手按住褚宵的肩头,让他没法儿在满地撒欢儿,庆帝絮絮叨叨到的叮嘱道:“现在春寒未了,你至少得等到天气再暖和点才能出宫,还有啊,在外不比宫里,吃的穿的都没人给你安排,你就自己多上点儿心,国库里虽然暂时没太多银钱,但我的私库里还存了一些值钱的玩意儿,你回头挑点儿容易捎带的,要是手头没钱了,就拿去当了换钱……” 第5页 在仿佛无休止的叮嘱声中,褚宵心头的那几分兴奋渐渐褪去。 看着庆帝难掩不舍和担忧的脸,褚宵忍不住鼻头一酸,抬手抱住了他。 “大哥,对不起,我让你和母后为难了。” “说什么傻话呢。”轻轻的拍打着褚宵有些薄瘦的后背,庆帝柔声道:“我和母后都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真要看你每天愁眉苦脸的,那才叫我们感到为难呢。” 褚宵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大哥你放心,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回来,还会经常给你和母后写信,不让你们那么挂念和担心。” 不过庆帝私库里的东西,褚宵是肯定不会动的。 因为国库空缺的缘故,原本就很节约勤俭的庆帝私下里一度消减自己的开支,自己用饭时只吃清粥小菜,连内务府每季要裁制的新衣数量,也都给减去了九成。 这些事情,庆帝以为褚宵不知道,可实际上,褚宵全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他喜欢享受,也喜欢敛财,却不是那种一味追求奢侈的人。 所以…… “皇兄,我名下还有父皇给我的好几处庄子和铺子,每年都有大笔的收入进帐,私库里还有很多金银财宝,你要是急着用钱,就直接去找我宫里的管事太监,我已经提前交代过他们了。” 先帝是真的很疼褚宵这个小儿子。 他自己明明也跟庆帝一样勤俭,却大把大把的给褚宵塞各种贵重的珍玩,尤其是去世前的那两年,先帝仿佛是有了预感,还特意给褚宵塞了好几处赚钱的铺子,和位置极好的庄园。 光靠着那十几间铺子,就足以供应褚宵所有的花销了。 钱这东西嘛,够用就行了,褚宵虽然很喜欢那些私库里存放的珍贵珠宝和稀奇玩意儿,却不至于小气到捨不得拿出来。 庆帝顿时面露动容之色,感慨道:“我们小小果然是长大了呀。” 嗯,懂事了,都知道掏腰包替兄长分担财务压力了呢。 褚宵:“……说好了不再叫我小小的!” 第4章 每年四月底的时候,陆小凤都会准时前往江南。 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喜欢在这春意正浓的时候,乘着船,欣赏那‘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景,然后再到花满楼这座仿若桃源般的小楼,嗅着芬芳扑鼻的花香,饮着江南最出名的女儿红,听一曲曼妙动人的琴音。 不过和往年有所不同的是,陆小凤今年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位朋友。 这可是个稀罕事儿。 要知道,陆小凤虽然有很多朋友,可其中能算得上至交的,却也寥寥无几,而能被陆小凤带到花满楼这里来的朋友,就更是极少数了。 陆小凤的朋友,大都是些江湖人,但花满楼,却不能算是一个江湖中人。 他虽然武功不弱,偶尔也会出于某些原因踏足江湖,可绝大多数时间,他只是江南花家的花七童,只是一个颇有闲暇,家世富裕,有些特立独行的公子哥儿。 花满楼其实不大喜欢和那些江湖中人接触。 他热爱和平,热爱生命,热爱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东西,而江湖中人却大多整日里打打杀杀,视人命如草芥,身上带着煞气和血腥,和这样的人相处,会让花满楼感到不舒服。 陆小凤了解花满楼,所以从不轻易带人过来。 是以,能够让他破例带过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一般人——江湖中声名赫赫的盗帅楚留香,又岂是等闲之辈呢? 所谓盗亦有道,楚留香所做之事虽然与‘盗’字沾边,却是个行事极有原则的人,即使是偷盗也做得光明磊落,得来的钱财,也全都一分不剩的捐给了贫困人家。 更何况,楚留香还是出了名的‘心慈手软’,从不伤人性命。 这样的人,花满楼自然是不讨厌的,相反,他还对其很是欣赏。 绝大多数的江湖中人只知道,盗帅喜欢偷盗稀世珍宝,却不知道,每一个被盗帅拜访过的富豪名流,赚钱的途径都算不上干净磊落。 他们靠压榨百姓来牟取暴利,楚留香却将他们花重金买来的珍宝盗走,转手换成钱财再送给百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一种十分公平的行径。 楚留香成名已早,关于他的事迹在江湖中广为流传。 虽然传闻未必都是真,但空穴也不会来风,他风流、优雅、心地善良,喜好四处游走,和陆小凤有许多共同点,是以,在花满楼看来,这两个人会成为朋友,是巧合,也是必然。 但这两人会结伴一起来到江南,就让花满楼感到有些意外了。 看出花满楼的好奇,陆小凤哈哈一笑,颇为幸灾乐祸的瞥了楚留香一眼,打趣道:“有谁能够想到,传闻中从未失过手的盗帅,这次竟然会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上栽了个大跟头呢?” “哦?” 闻言,花满楼不禁面露讶然。 “这件事说起来……” 楚留香嘆了口气,无奈道:“与其说是失手,倒不如说是出师未捷。” 事实上,他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出手,甚至连‘拜帖’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抢先’了一步。 有人在盗帅楚留香的眼皮子底下截胡,而且还截胡成功了。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会令许多江湖中人大跌眼眶。 花满楼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盗帅可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我原本是不知道的。”楚留香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可后来我偶遇陆兄,恰巧从陆兄这里听说了一号人物,似乎有些可疑。” 花满楼下意识望向陆小凤所坐的位置。 “我前些日子途径苏州,恰巧听闻了一桩趣事儿。” 陆小凤放下茶杯,侃侃谈道:“听说南边这一带,最近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厉害角色,接连剿灭了好几股绿林团伙,还刺杀了几位贪官污吏。” “最有意思的人,此人每次行刺之后,还必定雁过拔毛,将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 刺杀这个词,稍稍引起了花满楼的侧目。 此人难不成竟是一名杀手?花满楼有些迟疑的想道。 他之所以感到迟疑,是因为陆小凤在提及此人时所用的语气,非但没有厌恶和抗拒,还反而隐隐的透出一股欣赏之意。 事实上,陆小凤确实有些欣赏这位不知名的杀手。 虽然杀手这个职业整体给人的印象并不大光彩,但就像人有好坏之分一样,杀手中也不缺乏讲道义有原则的人,比如说,出道数年,素有中原第一杀手之称的一点红。 一点红的剑下,从未有过老弱妇孺、善良无辜之人的鲜血。 而那位不知名的杀手,也和中原一点红一样,只杀该杀之人,从不伤及无辜。 若是只为钱财或一己私慾而杀人的杀手,自然不值得称赞,可若是为了惩奸除恶,劫富济贫而杀人,陆小凤虽然一样不敢苟同,却也不会感到厌恶。 第6页 楚留香这次来江南,是因为他看上了一件名为‘九天琉璃塔’的极品玉雕摆件。 此物据传价值百万,被江南现任的布政使收藏在府中,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很少,因为那布政使是用了些骯脏的手段,才得到的这件宝贝。 来路不明的东西,就算再珍贵,那布政使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拿到人前显摆。 楚留香也是暗中调查了许久,才确定这宝贝藏在对方手中。 他原本已经写好了‘拜帖’,准备照惯例先把帖子送到对方府上,再择日登门拜访,取走这件稀世珍宝。 但等他去送帖子的时候,却发现那布政使已经遇刺身亡,其府中的藏宝库,以及那件九天琉璃塔,也被刺杀之人给顺了个精光。 这胡被截的莫名其妙,楚留香自然不会甘心。 而陆小凤,便是楚留香在藩司府附近的酒楼打探消息时,偶然遇到的。 他们二人一见如故,不消半顿饭的功夫,便相互称兄道弟起来,而后,陆小凤在交谈的过程中得知了楚留香的遭遇,便给楚留香提供了这条线索。 没办法,谁让那位不知名杀手的行事作风,太过独特了一些呢? 反正一听情况,陆小凤就立马怀疑到了对方身上。 有了明确的怀疑目标,楚留香当下便拍板决定,要继续留在江南,找机会与此人接触一番。 毕竟,像这样一个有能力且有胆识的人,若是一不小心走上了歪道,对江湖、乃至对整个大庆的危害性,都是极大的。 听罢事情原委,花满楼在心生感慨的同时,不禁又生出了一个疑惑。 “可你们又是如何知晓,他现如今还留在江南呢?” 一个职业杀手在做完买卖之后,往往都不会继续在原地停留,因为这样做,很容易会暴露自己,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这个嘛,说来你可能不会相信。”陆小凤耸了耸肩,玩笑似的回道:“因为我和楚兄都直觉,此人尚未离开江南。” * “阿——阿嚏!” 褚宵捏着阵阵发痒的鼻子,抬起头来朝天上看了看,只见那鸭蛋黄似的大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放眼望去,连片云朵都瞅不见。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哈。 天气这么暖和,他怎么会忽然觉得有点儿冷呢? 该不会是母后或皇兄正在宫中念叨自己吧……算算时间,小乌龟也差不多该带着他的‘战利品’和家书抵达紫禁城了。 “这位小哥儿,你的糖人捏好啦。” 正在褚宵脑补自家皇兄看到那一堆‘战利品’的反应时,跟前处忽然传来一声唿唤,叫回了他越飘越远的思绪。 “啊?哦好。” 褚宵回过神来,一边麻熘的掏钱付帐,一边从手艺人手中接过那支元宝造型的糖人。 老实说,这一个铜板儿就能买来的糖人,味道当真算不上好,甜到甚至有些齁嗓子,可褚宵却含在嘴里吃的津津有味,脸上半分嫌弃也无。 这一来嘛,是因为他现在的心情特别好,二来嘛,则是因为他现在兜里边儿实在没钱了。 作为一个特别实在、特别好养活的皇室子弟,褚宵表示,在没钱的时候,能有点儿零嘴吃就不错了,谁还有工夫去穷讲究呢? 作者有话要说:  躺平求宠幸_(:3」∠?)_ 註解:布政使相当于一省之长,俗称藩司。 第5章 临出紫禁城的时候,褚宵身上揣了大概有两千两的银票。 这两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笔钱足够他们用上一辈子,但对于有钱人来说,两千两或许还不够他们置办一件家具。 先帝虽然主张勤俭,但到底是皇室贵胄,再节约也节约不到哪儿去,毕竟,他们还得在人前维持住皇家的脸面。 褚宵平日里虽然说不上穷奢极侈,却也是娇生贵养,锦衣玉食样样不缺,花起钱来,压根儿就没有‘节制’的概念。 他这一路上落脚的地方,必定是当地最好的客栈。 吃饭的地方,也必然是当地最出名的酒楼。 于是乎,短短一个月内,那两千两盘缠就被褚宵花的所剩无几。 等到花完了身上最后一张银票,荷包里只剩几十两碎银子的时候,褚宵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困境。 他再也租不起舒适的马车,住不起上等的客房,甚至连丰盛的饭菜都吃不起几顿了。 这可咋整?他总不能写信去跟皇兄求助吧,那样未免也忒丢脸了一些。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正当褚宵为钱发愁的时候,一扇崭新的大门忽然在他面前打开——他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劫匪! 讲真,那群劫匪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会盯上褚宵这个外表看起无害,内里其实万分残暴的人形兇器。 他们见褚宵长了张白白净净的小嫩脸,穿了身精緻华贵的云纹缎袍,又是只身一人走在官道上,就以为褚宵是只送上门儿来的大肥羊,毫不犹豫的沖了上去,准备开宰。 结果嘛。 褚宵甚至连武器都没动用,只赤手空拳便轻而易举的干翻了那帮劫匪。 事了,看着那群鼻青脸肿,跪在地上连声讨饶的劫匪,褚宵忽然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他反过来打劫了那帮劫匪。 兜里没钱的困境就这样被化解,褚宵在为自己的机智而洋洋得意的同时,还举一反三的开发出了一个新技能。 这个技能名叫‘姜太公钓鱼’。 褚宵以自己为诱饵,故意伪装成一只无害的大肥羊,专门儿往那些不太平的地方跑,勾引绿林匪徒上门打劫,然后再反过来打劫他们,以此来充实自己的腰包。 至于刺杀朝廷官员什么的,其实一开始并不在褚宵的计划内。 他是暴脾气,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会去干那种给自家兄长添乱子的事儿呢? 但有些时候吧,意外来的就是猝不及防。 褚宵怎么着也没想到,竟然会有朝廷官员胆敢违抗令法,私底下跟那些绿林匪徒勾结,反正,等他一股脑的抄完匪窝,顺便手起刀落,弄死了几个蹦跶的特别欢的傢伙后,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朝廷官员。 那官员死的倒也不算冤枉。 毕竟,依照朝廷律法,为吏者若私下勾结匪徒,本就该被处以死刑。 可褚宵却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不管。 人是死在土匪窝里的,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且不说朝廷会不会追究,光是百姓那一关,就不是好煳弄的,一个处理不好,没准儿便会引起动乱,致使朝廷颜面受损,庆帝遭到质疑。 所以褚宵必须得善后,把这事儿给抹干净了。 他先是连番恐吓,把现场的匪徒一一封口,随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官员的尸首送回了家,伪装成江湖杀手的手笔,临了,还见财心动,顺手牵羊,把对方家中私藏的金银珠宝给卷了个精光。 第7页 唔,反正那些财宝的来路一看就不正当。 大庆民风彪悍,人人崇尚武学,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股庞大且纷杂的江湖势力,这股势力与朝廷分庭抗礼,相互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和平。 朝廷虽然有能力打压江湖势力,可未免劳民伤财,折损自身实力,便一直对江湖势力睁只眼闭只眼。 一般情况下,朝廷不会轻易插手江湖之事。 而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还是一个秉性不端,备受当地百姓唾弃的官员,死于江湖杀手的刺杀,对朝廷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如褚宵所料那般,这件事连个水花都没溅起,便悄然落幕。 有此前车之鑑,按理来说,褚宵本该学会收敛,低调做人,小心行事,可那笔数量颇丰的战利品,却让褚宵生出了一股蠢蠢欲动、难以克制的小心思。 朝廷现在最缺的是什么?钱啊! 什么办法来钱最快?抄家呗! 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私底下都能敛来价值百万的财富,那级别更高的那些贪官呢?想到因国库空缺而整日发愁的庆帝,褚宵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利落的决定,要继续用这种手段来充盈国库。 自从以后,褚宵在行走江湖时就多了一重身份:杀手,一名专门惩奸除恶,刺杀贪官污吏的杀手。 褚宵:想想还有点小骄傲呢=v= 前两天刚干完了一票‘大生意’的褚宵,默默地清点了一下自己荷包,决定今天好好的犒劳自己一番。 他要去城中最有名的酒楼饱餐一顿。 江南城最出名的酒楼,是城东的醉仙居。 而陆小凤、花满楼和楚留香三人,此时也刚好就在醉仙居。 江南本地的百姓都知道,花家七童是个热情又好客的人,无论是谁,只要进了他那座小楼,他都愿意奉上一壶热茶,招待对方。 他招待过往的路人尚且都如此周到,又更何况是楚留香这样的贵客呢? 醉仙居有陈年的女儿红,还有擅长烹饪各色菜系的厨子,在此处宴请贵客,自然不会有丝毫怠慢之处。 江湖儿郎大都喜好饮酒,陆小凤如此,楚留香也是如此。 花满楼虽然更爱清茶,却也能陪着他们二人喝得尽兴。 醉仙居有专供贵客使用的包间,大名鼎鼎的江南首富,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自然有权利去挑选一间幽静的包厢用来待客。 可他们三人最终却选择了在二楼的大厅落座。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周围一片热闹的喧譁声中,一边饮酒作乐,一边欣赏着窗外繁华的街市,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陆小凤神情悠然的饮着美酒,视线在楼下过往的人群中四处游离。 他很喜欢观察别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和小孩,对陆小凤来说,这是一件十分有趣,也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喜怒哀乐,人间百态,统统都蕴含在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之中。 褚宵便是在这时,闯入了陆小凤的视线中。 他嘎嘣嘎嘣的嚼着糖人,顺着人流不急不缓的朝醉仙居走去,边走还边四处张望着,仿佛对四周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一张稍显稚气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新奇和愉悦。 看起来就像一个很寻常的,初入江湖的少年人。 就连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做工极细,用料极好的华服,在过往的富裕人士的映衬下,也显得不再是那么起眼。 可陆小凤不仅一眼就看到了他,还看的半晌都移不开视线。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呀。” 陆小凤仿佛自言自语的小声感嘆道。 从他这个角度俯瞰,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褚宵的一举一动。 在街上的行人眼中,褚宵只是一个寻常的少年,可在懂行的人看来,褚宵却是一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高手。 他看似随意地游走在人群中,可但凡走过的地方,两边的路人都会下意识的往旁边退让,这种小手段看似简单,其实不然,若非武功高深到某种境界,可以将内力收放自如,是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 最起码,陆小凤在十六七岁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做不到这一点。 楚留香循着陆小凤的目光望去,也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他的阅歷比陆小凤更丰富,所以看出来的东西,也要比陆小凤看出来的更多一些。 “此人应当是一名暗器高手,你看他的左手。” 褚宵右手抓着粘糖人的小木棍儿,左手却一直垂在身侧,略有些宽大的袖袍微微下垂,几乎将他的手全部遮掩起来,只露出了半截手掌。 那半截手掌的指缝间,隐隐透出了一丝寒芒。 “那是……刀刃?” 陆小凤有些迟疑的猜测道。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薄刃。”楚留香微微颔首,低声解释道:“据闻,但凡善用暗器者,身上都会备着一把极小极薄的利刃,大小不超半指长,形似柳叶,刀刃无柄,两侧开刃,只能用指节衔着,可杀人于无形。” 听罢这番话,陆小凤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和楚留香曾暗中检查过布政使的尸体。 尸体上只有一处伤口,便是在致命的咽喉之处,伤口很薄,从表面看,只留有一道血痕,像极了用剑刺出来的痕迹。 但仔细观察的话,便不难发现那并非是剑伤。 一柄极小极薄的刃片,同样能够制造出那样的伤口。 这少年,该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名杀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像刮鬍刀片请注意:形似柳叶!柳叶!柳叶!(那么没逼格的武器怎么能配得上我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小小╭(╯^╰)╮ 第6章 直觉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有些人的直觉向来准确,有些人的直觉却向来不准,所以有些人相信它,也有些人对它嗤之以鼻。 陆小凤和楚留香恰巧属于前者。 这或许是一种天赋,一种上天赐予的本领。 正如他们先前直觉那名杀手还在江南一样,现在,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少年,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名杀手。 陆小凤的行动能力极强,在褚宵走到醉仙居的门口时,他已经拎起酒壶,颠儿颠儿的跑到了楼梯口,准备直接去回一回褚宵。 于是—— “嗨,小兄弟,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啊?” 褚宵前脚刚刚踏进醉仙居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视线便被一席抢眼的鲜红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谁呀? 褚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穿着一袭大红色披风,脸上还留着两撇形状奇特的小鬍子的傢伙,心底满是莫名和警惕。 “在下陆小凤。” 尽管看出了褚宵的警惕,但陆小凤脸上热情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减退,他扬起手臂,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朗声笑道:“陆某对小兄弟一见如故,想邀你一起上楼喝杯酒,不知小兄弟可否给个面子?” “你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第8页 视线在陆小凤的两撇小鬍子上转了几圈,褚宵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道:“原来你的另外两条眉毛,指的其实是鬍子啊。” 他听说过陆小凤的名号。 讲真,褚宵还以为,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真的长了四条眉毛呢。 听到褚宵那充满了遗憾的语气,陆小凤嘴角一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那两撇宝贝的鬍子。 这孩子的侧重点好像有点儿奇怪啊。 重点是他的四条眉毛到底长啥样么? 怀揣着‘见面不如闻名’的失望感,褚宵慢吞吞的回道:“久仰陆大侠的名号,在下褚——朱小,能得陆大侠相邀,实乃荣幸之至。” 他兜里就剩一顿饭钱了,现在既然有人要请客,那当然是能省就省。 唔,省下来的钱还能用来找个条件好点儿的客栈入住呢。 注意到褚宵自报名号时的停顿,陆小凤立马心下明了。 朱小肯定不是对方的真名。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们初次见面,他又表现的这般热情,对方会有所警惕和保留很正常。 老实说,陆小凤对褚宵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这少年显然不是个心思深沉之辈,有什么想法都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明明不擅长,还偏要故意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也挺可爱的。 陆小凤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 “请。” 这个‘请’原本只是客套词,要是随便换个懂江湖规矩的年轻人,肯定会反请陆小凤走在前边,但可惜的是,褚宵生来就高人一等,习惯了走在人前,对那些江湖规矩也不甚了解。 所以他还真就堂而皇之的走到了陆小凤前头。 看着褚宵略显消瘦的背影,陆小凤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傢伙。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褚宵当然不相信陆小凤会无缘无故的请自己喝酒,至于那个‘一见如故’的说法,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里。 他之所以会答应陆小凤的邀约,一来,是为了省钱,二来,则是好奇心作祟。 他倒是想看看,陆小凤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 褚家人其实大都有些‘好色’。 当然,这个好色只是指单纯的喜欢和欣赏,并无任何不纯洁的色彩。 褚氏皇朝每一任的皇帝,都特别喜欢提拔那些长得赏心悦目的臣子,而他们的另一半,基本上也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可以说,每一位褚氏子弟骨子里都有些颜控,只区别于有些人表现得明显,而有些人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罢了。 褚宵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一上楼,就注意到了坐在窗边的那两名男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实话,褚宵见过不少美人,可如此极品的美人,却是人间少数。 这两名男子,一温润,一优雅,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出众,单单一个拎出来便能叫女人们神魂颠倒,两个人坐在一起,所造成的视觉冲击效果,就更是成倍增长了。 二楼的那些女客们的视线,可不就一直在围着他们打转么。 “朱小兄弟,咱们这边走。” 陆小凤一直跟在褚宵身后,见他走上楼梯后忽然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弹了,还误以为他是不知道该去哪一桌,便连忙上前一步,引着褚宵朝窗边的位置走去。 注意到陆小凤前进的方向,以及那两个忽然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的美人,褚宵眼睛一亮,立马拔腿跟了上去。 待二人走到桌前,花满楼和楚留香也站起身来,纷纷朝着褚宵微笑示意。 褚宵:两个美人都在对我笑!超开心!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觉察到褚宵忽然间兴奋起来的情绪,陆小凤晒然一笑,介绍道:“这一位是花满楼,而这一位,则是盗帅楚留香。” 他以为褚宵忽然兴奋,是因为认出了楚留香的缘故,所以在介绍楚留香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盗帅楚留香? 褚宵勐地一个激灵,终于不再沉迷于美色,而是满脸惊讶的望向了楚留香。 什么叫大名鼎鼎,什么叫如雷贯耳,这就是啊! 要知道,每一个像褚宵这个年纪的少年,几乎都是听着楚留香的故事长大的,什么‘盗帅夜留香,威名震八方’,什么‘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这些话本里描述楚留香的词句,褚宵都能倒背如流了。 陆小凤很有名,可他的名只在江湖中传扬。 楚留香则不然。 所以陆小凤的出现,只是让褚宵稍感意外,而楚留香的出现,却让褚宵感觉万分惊喜,相当的不淡定。 这一刻,在褚宵眼中的楚留香,仿佛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 他穿着一件款式很简单的蓝色长衫,束着一顶镶了珠的白玉发冠,腰间别着一把檀香扇,通身环绕着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那种潇洒随意,那种飘逸灵动,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我的哥—— 弟弟我竟然见到了传说中风流倜傥、足智多谋的盗帅楚留香! 活生生的!楚留香啊! 被褚宵死死盯住的楚留香:“……” 这是……怎么回事儿? 楚留香默默朝陆小凤抛了个疑惑的小眼神。 ‘估摸着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崇拜的武林前辈,太激动了点儿吧。’陆小凤比划着名口型给楚留香解答了疑惑,然后便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暂,但陆小凤已经观察出了许多东西。 他发现,褚宵虽然有着高深的武功,却对武林规矩半点儿不通,明显是初入江湖的新手,像这样的年轻人,在见到一些特别有名的、又或者是自己崇拜的江湖前辈时,反应总会格外的激动。 楚留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 总感觉有点儿小尴尬呢。 气氛莫名的有些僵持。 陆小凤只顾着看热闹,向来体贴的花满楼也没有冒然出声,褚宵沉浸在头一次看见偶像的激动中无法自拔,楚留香则一直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半晌,都没人说话。 终于,看够了热闹的陆小凤良心发现,挺身解围。 “咳咳,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叫他们上菜。” “小兄弟,请就坐吧。”花满楼也适时出声,唤回了褚宵的神智。 落座之后,看到楚留香脸上似乎有些僵硬的微笑,褚宵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太过失礼了些。 他赶忙低下头,侷促道:“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二位多多海涵。”说罢,他又拎起酒壶,给花满楼和楚留香添满了酒。 看到褚宵有些泛红的耳根,楚留香面色一缓:“相逢即是有缘,小兄弟不必如此拘谨。” 花满楼颔首笑道:“香帅说的不错。” 褚宵抿着嘴角,抬眼看了看楚留香和花满楼的表情,见二人脸上确实没有丝毫勉强之色,便立马松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第9页 他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顺竿上爬的本事更是一流,既然有台阶可下,自然不会死撅着硬撑。 “对了,还不知道小兄弟该如何称唿呢?” 花满楼一边给褚宵倒酒,一边出声询问道。 他是个很细心的人,总能注意到一些旁人容易忽略的东西,刚才陆小凤只顾着看热闹和解围,甚至都忘了给他们介绍褚宵,这一直小兄弟小兄弟的称唿,未免有些不妥。 “我叫朱小。” 褚宵这一次的回答,可要比之前顺熘多了。 最起码,花满楼和楚留香都没怀疑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原来是朱小兄弟。” “额,你们直接叫我小小也行。” 褚宵以前很抗拒皇兄和母后这么叫自己,可真等他离了宫,听不到皇兄和母后再这样叫自己,却反而感觉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唉。 都怪皇兄,把口嫌体正直的臭毛病也传染给了他 ̄へ ̄ 第7章 醉仙居不愧是全江南最好的酒楼。 香甜清脆的桂花糯米藕,酸甜可口、外脆里嫩的松鼠鳜鱼,酥烂软糯、入口即化的东坡肉,一道道江南的特色美食,让褚宵很是大饱口福。 桌上的氛围也十分融洽。 陆小凤惯会调节气氛,楚留香和花满楼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不多时,褚宵心里的那点陌生感便被打消,开始端着酒杯,同他们谈天说地、称兄道弟起来。 陈年的女儿红醇香甘鲜,后劲十足,不过几杯下肚,褚宵白嫩的脸上就泛起了一层红晕。 但他的神志仍旧十分清明。 他一直在等,等着陆小凤‘出招’。 可陆小凤却始终没有异动,他只是中规中矩的跟褚宵寒暄了几句,言谈间,甚至还特意避开了一些涉及私密的话题,没有对褚宵的来歷进行任何打探。 褚宵有些迷煳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多了? 陆小凤请他喝酒,该不会真是因为对他‘一见如故’吧? 陆小凤其实也很无奈。 他原本是打算在饭桌上探一探褚宵的底,可每当他准备开口时,就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心虚感,在这种心虚感的驱使下,他每一次都会忍不住更换话题,扯来扯去,就扯了一堆无关紧要的闲话。 眼瞅着这顿饭就要结束,还是一无所获的陆小凤终于坐不住了。 “咳。” 他清了清嗓子,视线有些飘忽的从褚宵身上掠过,然后故作随意的问道:“听口音,小小你应该是京都人士吧,头一次下江南?” 终于来了! 褚宵眼珠一转,笑眯眯的回道:“是呀,陆大哥真是好眼力。” “哈哈哈。”陆小凤扯着嘴角干笑了几声,又干巴巴的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我可以带你在江南好好的玩上几天。” 欸妈,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话方式…… 褚宵捏着酒杯的指尖轻微抖动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沖陆小凤翻了个白眼。讲道理,这种没有丝毫技术含量可言的套话方式,他在三岁的时候就能看破了好么? 为了不侮辱自己的智商,褚宵果断的直奔主题。 “陆大哥,你还是有话直说吧。” 也别再为难自己的智商了。 从这句话中接收到了明显的鄙视意味儿的陆小凤:“……” 陆小凤脸上那无比精彩的表情,成功的逗乐了一旁围观看戏的楚留香,就连花满楼,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他虽然目不能视,却也能猜测到陆小凤此时的反应。 那一定十分有趣。 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鄙视,还被朋友们嘲笑的陆小凤,带着满脸的憋屈和无奈,闷声对褚宵问道:“你不介意我这么做么?” 褚宵耸了耸肩,玩笑道:“你就当我是吃人嘴短好了。” 陆小凤当然不会把这句玩笑话当真,他估摸着,褚宵大概是看在楚留香的面子上,才会不与他计较刚才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到底还是达成了。 “既然小小你如此坦率,那我也就不多啰嗦了。”习惯性的摸了摸鬍子,陆小凤坐直身板儿,开门见山道:“我其实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情——那江南布政使,是否为你所杀?” 闻言,褚宵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意外之色。 这跟他事先预想的不一样啊! 他以为陆小凤接近自己,是因为好奇心发作,看出了他的武功套路,想要打探一下他的身份来歷什么的,但没成想,陆小凤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求证江南布政使的事儿。 而且听语气,陆小凤显然已经认定了他杀手的身份。 褚宵吶吶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他明明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啊,除了最开始的那次误杀之外,褚宵每次行刺时都会格外注意,确保动手时不会有任何目击者在场,事后,也会清理一番现场,确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陆小凤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果然是你。” 听到褚宵这等同于承认了身份的回答,陆小凤笑了笑,故作神秘道:“其实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这件事情。” “谁?” “喏。”陆小凤咧嘴一笑,冲着楚留香所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然后便抱起双臂,端出一副等看好戏的架势。 他很期待,等褚宵得知自己在无意中截了楚留香的胡时,会是怎样一番精彩的反应。 楚留香满脸无奈的瞪了陆小凤一眼。 这厮明知道他不擅长应对褚宵这种‘崇拜者’,却偏要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啧,这小心眼的傢伙,肯定是为了报復他刚才的‘幸灾乐祸’。 陆小凤:来呀,互相伤害呀。 在褚宵莫名热切的注视下,楚留香尽量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原委,同褚宵讲述了一遍。 在得知自己在无意中截了楚留香的胡时,褚宵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竟然害的从未失过手的盗帅失败了一次! 噢哟~想想还莫名的有点儿小激动呢=v= 楚留香:“……” 亲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你造么→_→ 看着一脸无语的楚留香,陆小凤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这是咋的啦?” 看着笑的浑身抽搐,状若羊癫疯发作的陆小凤,褚宵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跟他拉开了距离,然后一脸莫名的朝楚留香问道。 “不用理他,过会儿就好了。” 楚留香倍感心累嘆了口气,努力忽视掉耳边响亮的笑声,缓声道:“我能否冒昧的问一句,你取走那些财物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番和褚宵接触下来,让楚留香产生了许多疑惑。 第10页 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往往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有所掩饰,也能看出一二。 褚宵身上带着股江湖中人没有的娇贵,他身上所穿的衣物,用餐时的一些小动作,以及言谈间不自觉透露出的那种傲气,都彰显出一种只有出生在富贵人家,并且自小便娇生惯养出来的气息。 这样的人,往往都不会贪图钱财。 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楚留香实在是想不明白,像褚宵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成为一名杀手,又为什么要四处敛财。 “我的目的很简单啊。”褚宵耸了耸肩,理直气壮的对自己顺手牵羊的行径做出了一番解释:“那些金银财宝,大都是他们收受贿赂、以及压榨百姓所得,都是不义之财,这些财富原本就不属于他们,在他们死后,也不该属于他们的子孙后代,我拿走这些财物,是为了用在该用的地方。” 褚宵觉得,楚留香一定能理解他的做法。 因为从某种性质上而言,他所做的事情,和楚留香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事实上,楚留香也确实如此。 他虽然从不杀人,也不贊同用杀人这种手段来解决问题,但他能够理解,并由衷地尊重褚宵——尽管褚宵不过是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在江湖中还毫无名气的年轻人。 彼此坦诚之后,褚宵与楚留香等人的关系倒是更加亲近了几分,待到酒醉饭饱,褚宵还应邀,到花满楼的那座小楼去小坐了片刻。 陆小凤甚至提议,要带着褚宵和楚留香在江南好好的玩上几天。 老实说,褚宵还真有点儿心动。 但他最后仍旧回绝了陆小凤的提议。 他这趟出宫,可不纯粹是为了吃喝玩乐,而是有着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在身——他要去搜集南王谋反的证据。 南王的封地远在岭南东道,褚宵这一路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若是再推迟下去,恐会生出什么变故。 近两年,自庆帝继位后,原本一直驻守封地的南王忽然一反常态,打着汇报封地情况的藉口频繁上京,还在私底下接触了许多朝臣。 他的这些举动,让庆帝不得不提起了戒心。 南王是先帝的亲兄弟,年轻时曾立下过不少战功,在朝中威望极重,他参与过皇位竞争,并一度力压先帝,险些坐上皇位。 只可惜,南王生性张狂,在占据优势之后便立马耐不住性子,对其他的皇位竞争者下了手。 包括先帝在内的几位皇子,都被南王下过毒手。 打压、暗杀、毒害,在南王的迫害下,先帝的兄弟们要么命丧黄泉,要么就是被坏了身子骨,再也无法生育,先帝运气好,没有丢掉小命,也没有丧失生育功能,只是身子骨差了些,活不长久。 人在做,天在看。 南王的这些行径最终被人揭穿,遭到了厌弃,与皇位失之交臂。 许是担心先帝上位后会报復自己,南王在罪行暴露之后,便自行请罚,跑到了当时匪患严重的岭南驻守。 先帝在位的那些年,南王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封地,没有丝毫异动。 许是知道先帝对他不待见,他甚至连每年的朝拜都不敢露面,只是定期托人将税供送到京城,以示臣服之意。 见南王似乎确实有悔改之意,因念及手足之情,先帝终究还是饶了他一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场堪称惨烈的皇位争斗渐渐被人们遗忘,曾经因残害手足而遭众人唾弃的南王,也因其对封地治理有加,挽回了声誉。 老实说,庆帝也不想怀疑南王有不臣之心。 皇室近几代子嗣凋零,除开嫡系的庆帝和褚宵,旁支也只剩南王一脉和太平王一脉,若是南王真有不臣之心,按照祖宗规矩和朝廷律法,庆帝免不得要诛灭他那一脉。 如此一来,整个皇族就只剩下嫡系和太平王一脉了。 人丁衰败,对每个家族而言,都是极其严重的问题。 皇室尤甚之。 庆帝知道,朝代更迭乃天道轮迴,褚氏皇朝早晚也会像歷朝歷代一样,消失在歷史的长河中,但身处皇位,他自然会希望褚氏皇朝能够长盛不衰。 最起码,在他这一代,褚氏皇族不能亡。 所以,在明明可以直接下令查办南王的情况下,庆帝选择了隐忍。 他想尽量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低调的处理好这件事,就算南王真的有不臣之心,只要事情没闹大,且南王世子与此事没有瓜葛,他便有机会保留住南王一脉的香火。 正巧,褚宵赶在这个当头要出宫游歷。 虽然在绝大多数时候,庆帝都把褚宵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但他对褚宵的办事能力,其实还是挺有信心的。 …… 好吧,这话说出来大概也没人会相信╮(╯▽╰)╭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庆帝手上压根就没多少能用的人,所以除了褚宵之外,他根本就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城主出场惹=v= 第8章 岭南位于五岭之南,分东西两道,东道治广州,西道治邕州。 东道,便是南王的封地。 广州气候炎热,不过五月中旬,便已抵得上江南的盛夏光景,如火的骄阳晒在黄尘滚滚的官道上,也晒的路上的行人脸庞通红,汗流浃背。 道路旁立着一座简陋的茶摊,专供过往的行人们落脚解渴。 茶摊的老闆姓李,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因为家境贫寒、又天生腿疾的缘故,一辈子都没娶上媳妇儿,就靠着这个小小的茶摊赚钱餬口。 茶摊的生意还算不错。 李老汉年轻时在酒楼的后厨里打过下手,学会了一手烹制滷味的好技艺,他做的滷牛肉,味道半点儿也不比酒楼里的厨子做得差,所以经常走这条道的人,在路过这里时,都喜欢小坐片刻。 时值正午,正是日头最为毒辣的时候。 躲在茶摊下乘凉的李老汉灌了一杯又一杯的凉茶,手里边儿的蒲扇也一直没停过,却还是躲不过被汗水打湿衣襟的下场。 忽的,一阵‘踢嗒踢嗒’的马蹄声自南边传来。 李老汉年纪虽大,耳朵却很好使,立马就抻着脖子朝官道上看去。 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匹身形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便映入眼帘,李老汉眼睛一亮,扬声朝那骑在马上,看不清面容的人喊道:“客官,过来歇歇脚吧,喝杯凉茶解解渴——” 活了这么大岁数,李老汉自然很有眼力见儿。 他知道,只有很有钱的人,才能养的起这种好马,而有钱人,出手的时候往往都很大方,随便打赏点儿小费,就抵得上他辛苦出摊一个月、甚至是一年的收入。 来人很明显是听到了李老汉的声音。 迅疾的马蹄声稍稍放缓,最终,停在了茶摊不远处。 李老汉这才看清那骑在马上之人的模样。 这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一袭干练的黑色短袍,一头及腰的长髮被干净利落的束起脑后,白嫩的脸上没有丝毫汗迹,和满头大汗的李老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11页 看来,这少年还是个练家子。 李老汉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切了几分,迈着蹒跚的步履迎了上去。 “客官您快里边请,这马儿拴在旁边的树上就行。” 看着老汉身后那简陋的过分,只由几根木头架子和一大块油布撑起的茶摊,褚宵下意识皱了皱眉,却还是牵着马走了过去。 茶摊很小,里边只摆放了四张小木桌,其中有一张已经有了客人。 桌上的两位客人都是寻常百姓装扮,看起来普普通通,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褚宵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随即,选了张靠近路旁的桌子落座。 “老闆,先给我来壶茶。”褚宵掏出丝帕,一边慢慢悠悠的擦拭着手指,一边对李老汉吩咐道:“要是有什么吃的,也给我准备一些。” “好嘞,您稍等。” 李老汉扯着嗓门儿应了一声,便凑到灶台处开始准备茶水和滷菜。 坐在褚宵右后方的那桌客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的青衫男子略一颔首,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 不多时,李老汉端着一壶凉茶和两碟小菜,送到了褚宵桌上。 菜都是滷菜,一道是李老汉最拿手的滷牛肉,另一道,则是滷制的花生,一荤一素,一热一凉,看起来虽然简单,但闻起来,却很是诱人。 褚宵抽出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 一道泛着乌光的寒芒,无声无息的从后方袭向他的脖颈处。 那寒芒袭来的速度极快,快到几乎无法捕捉到踪迹,就算是正面应对,不是一流高手的话,很难准确的抵挡住攻击。 可褚宵的动作更快。 那发射暗器之人,根本就没看清褚宵是如何动作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根细若毫毛的毒针已经沿原路被褚宵弹回,直直的朝着他的眼睛刺去。 若不是那面色苍白的青衫男子及时出手,帮他挡住了毒针,说不定,他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 看着掉落在桌面上的毒针,那人的脸色忽青忽白,好一阵变化。 青衫男子却击掌笑道:“佩服佩服,不愧是刚一出道就能与中原一点红相提并论的高手,阁下的武功果然厉害。” 褚宵慢条斯理的咀嚼着花生米,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 “你!” 被无视的青衫男子还没什么反应,他的同伴,那个又黑又瘦、看起来像个干巴小老头的傢伙便拍桌而起,怒骂道:“你这黄毛小儿,竟敢在我们青蛇兄弟面前摆谱,是不是嫌命太长,不想活了?” 这黑瘦男子绰号毒蛇,和那青衫男子为同门师兄弟。 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人擅毒,一人擅暗器,虽然不是职业杀手,却也经常接一些人命买卖,也算是半个杀手行当的人,在道上被人并称为‘青蛇’,名气倒是不小。 这两人向来以天下第二杀手自居,自认除了中原一点红之外,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他们更加厉害的杀手。 可惜,褚宵这个半路蹦出来的傢伙,仅在短短两三个月内,便‘声名远扬’,被好事之人比作中原一点红之后,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 向来心高气傲的青蛇二人自然不服,于是,便特意找渠道买了褚宵的行踪,打算和这个初出茅庐的傢伙比试一番,分出个高下。 至于结果嘛…… 绰号毒舌的黑瘦男子表示不服,还想继续找褚宵的麻烦。 但那青衫男子,却明显已经生出了退意。 高手过招,往往只需要一个回合,便能分出胜负。 他们连褚宵反击的手法都没看清,可见对方的功力远在他们之上,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是自找苦头。 “抱歉。” 青衫男子赶忙拉住还在叫嚣的同伴,打圆场道:“我这兄弟心气儿太大,刚才被阁下落了面子,所以才一时失态,还望阁下见谅。” 褚宵端起茶杯,饮了口味道有些酸涩的凉茶,然后慢慢回过头去。 “我若是不见谅呢?” 打输了就想跑,当他是好捏的软柿子么。 青衫男子面色稍沉,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杀意,寒声道:“都是一个道上混的,阁下莫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想给?” 闻言,褚宵忽的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唔,要是玩笑的话,那可真是一个有趣的玩笑。 面对着褚宵这赤luoluo的挑衅,青蛇兄弟自然没法儿忍下去。 “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青衫男子冷笑一声,忽的站起身来,扬手朝褚宵所在的方向洒出一片暗红色的粉末,与此同时,他的同伴也摸出数根毒针,朝着褚宵刺去。 雕虫小技。 褚宵面露不屑之色,稳如泰山一般的牢牢坐在原处,只挥了挥衣袖,便将那阵毒粉挡了个严严实实。 至于那随后跟来的毒针,也被他故技重施,全都反射了回去。 李老汉早就有眼力见儿的躲到了灶台后面,拿锅盖挡着头,老老实实的龟缩成一团,动也不动。 唉,作孽啊,这些江湖中人怎么老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呢。 要是砸坏了他的桌子椅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赔偿……听着摊内那一阵‘叮里哐啷’的声响,李老汉一脸沧桑的嘆了口气。 这年头,做个小本生意可真不容易。 约莫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那阵响动声戛然而止,李老汉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从灶台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双眼睛。 那黑衣少年依旧神色悠然的坐在桌边,正端着杯子喝茶。 而那青蛇兄弟二人,却毫无声息的趴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李老汉鼓起胆子,扶着灶台慢慢的站起身来。 说实话,像这种场面,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可不管经歷过多少次,每一次,李老汉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发愁。 这些江湖中人每次闹腾完,都不会记得收拾残局,还得要他这个老头子帮忙收尸。 赔偿什么的,那就更是得靠运气了。 有的话当然是最好,要是没有,李老汉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毕竟,像他这种小老百姓,可不敢去招惹这些个厉害的江湖人物。 注意到老闆脸上的苦色,褚宵砸了咂嘴,从怀里摸出来一锭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赔偿老闆你损失的费用。” 李老汉定睛一看,呵,好傢伙,整整二十两的银子啊! 脸上的苦色立马变成了喜色,李老汉放下锅盖,立马搓着手走了过去,殷勤的笑道:“客官您请放心,这俩人俺会帮你处理周全的。”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甭说只是挖个坑埋掉尸体了,就算是让他焚尸灭迹,他也愿意干啊。 褚宵:“……” 褚宵囧囧有神的看着两眼放光的李老汉,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青蛇二人,无奈道:“他们俩还没死,只是被我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罢了。” 第12页 “啊?” 李老汉愣了一下,继而面露为难之色,小声道:“那什么,杀人这种事儿,小老儿这辈子还从没干过呢。” 活埋,好像有点儿难度。 他胆子还不够大,怕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褚宵一脸无奈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把他们俩送到衙门去,额,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换上一笔赏钱。” 能换来赏钱? 李老汉一个激灵,果断拍着胸脯保证道:“得嘞,客官您放心,小老儿保证替您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褚宵……褚宵无话可说。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是够贪财的了,没想到,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茶摊老闆,都比他要更加贪财。 这可真是——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经过这一番插曲,重新骑马上路的褚宵稍稍提高了些警觉性。 他怕又遇到前来‘挑战’自己的人。 出名这种事儿,褚宵其实是不在意的,因为他跟寻常的杀手不同,不需要提高名气来抬高身价什么的,他做杀手,只是为了对自己的身份进一步进行遮掩,以防有人把他的身份,往朝廷那方面猜测。 而且,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扬名江湖’。 这大概是託了陆小凤的福。 在他与楚留香几人打过交道后不久,江湖中就开始传出一些有关于他的消息,据说,是因为陆小凤这个大嘴巴,在旁人面前夸赞了他几句。 杀手‘朱小’之名,渐渐越传越远。 人们还莫名其妙的把他和中原一点红相提并论起来。 名气大了,麻烦自然也就变得多了。 这一路上,褚宵已经遇到过好几次被‘拦路下单’的事情,那些个‘客人’也不只是打哪儿得知的他的踪迹,一个个都主动找上门来,要他帮忙杀人。 褚宵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后来,看着一笔比一笔丰厚的报酬,褚宵到底还是没忍住,动了心。 他本着有钱不赚白不赚的念头,挑了两个报酬丰厚,目标人物又确实罪大恶极的傢伙下手,赚取了不少零花钱,顺便的,也成功的为自己在江湖中的名气添砖加瓦。 褚宵觉得,这大概就是一报还一报吧。 得了好处,自然也得付出点儿代价。 被人挑战什么的,虽然有点儿烦人,但他完全没在怕的好么╭(╯^╰)╮ 傍晚时分,褚宵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他习惯性的找了家最好的客栈落脚。 早年间的广州并不太平,这地方靠山又近海,匪患很严重,但经过南王多年的治理,这里已经焕然一新,成为了一处不次于江南的繁华之都。 城里时常有商人来往,这些有钱的商人们大都很会享受,也愿意为了享受为掏出大笔大笔的银子,于是,一些有商业头脑的人,便倒腾出了更加吸金的玩意儿。 褚宵入住的这家客栈名字很俗气,就叫悦来客栈,可这间客栈的规模却相当的惊人。 这里不仅有常见的那种客房,还有单独开闢的小院落,院里还配置有小型汤池和厨房,专供一些喜欢清静、或追求高雅和档次的有钱人居住。 这种豪华型的小院,收费也是相当的豪华。 褚宵有些肉疼的掏出两张银票,定下了十日的居住权。 “客官您跟我来。” 收了钱的店掌柜笑得牙不见眼,亲自招待着褚宵去挑选院落。 “咱们这里一共有四座独立小院,名字分别取自于春夏秋冬,院子里的风格也各不相同,探春院现在已经有客人入住了,凛冬院也有客人了,您可以从夏秋两院中,选择一处合心意的入住。” 掌柜的一边走,一边为褚宵介绍道。 “看看再说吧。” 褚宵环顾着四座相邻的院子,视线在略过最右边的凛冬院时,忍不住顿了一顿。 他好像,在墙角看见了一朵梅花? 这可真是稀奇啊,要知道,现在可不是梅花开放的时节。 注意到褚宵的视线,掌柜的颇为自得的笑道:“凛冬院最大的特色就是种有一片梅林,这梅树,是我花大工夫,请人特意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能一直从冬天开到夏天。” “那秋院里该不会是种着菊花吧?” “哈哈,客官您可真聪明,没错,暖秋院中种的确实是菊花。” 褚宵眨了眨眼睛,好奇的追问道:“那夏院呢?” “夏院里是荷花,还配有池塘和凉亭,现在这天气,正好可以在亭下纳凉赏荷。” 谈话间,两人已走到夏院前方。 褚宵抽了抽鼻子,果然嗅到了一股荷花香。 掌柜的正准备开门请褚宵查看,却被褚宵给拦了下来。 “我不大喜欢荷花,咱还是直接去秋院吧。” 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自从小时候调皮,差点儿被淹死在荷花池里之后,褚宵就对荷花这种植物完全欣赏不来了。 当然,莲子羹他还是挺喜欢吃的。 “成。”掌柜的也没二话,立马就抬脚朝着秋院走去。 等褚宵看完院子,拍板决定就住这里之后,掌柜的又细心周到的给他叮嘱了一些事情。 “您隔壁的凛冬院住了位剑客,平日里喜好清静,几乎没什么大动静,就是每天早上喜欢练会儿剑,所以还请您多多包涵一些。” 褚宵咧嘴一笑,回道:“那敢情好啊。” 他早上也喜欢练武,大家彼此彼此,正好谁也别嫌谁吵。 第9章 是夜。 在客栈前厅用完饭后,褚宵拎着一坛酒,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住处。 他今晚并不准备採取什么行动,因为他一贯是个懒人,能够让别人跑腿去办的事,他自然懒得亲自动手。 早在出发之时,他便发信通知了护龙卫那边,现在,武贵应该正带着人手,火速从京城赶往广州。 在浴池中洗去了一身风尘和疲劳后,褚宵来到了院中。 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菊花,金黄色的花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清新又淡雅的花香随着空气瀰漫,叫人心旷神怡。 褚宵深深地吸了口气,顿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花丛中央有一张石桌,他拎着那半壶没喝完的酒,信步走了过去。 漆黑的夜空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褚宵仰着脖子灌了口酒,忽然诗兴大发起来,扬声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孰料,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响起了一阵笑声。 那是阵女孩子的笑声,听起来清脆又悦耳,褚宵应声望去,只见邻院的屋嵴上,正坐着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 这少女身着一身明艷的红裙,一张清秀美丽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亮晶晶的眸子正直直的盯着褚宵。 见到褚宵望过来,那少女不仅没有丝毫闪避,还反而出声打趣道:“那小哥儿,瞧你的装扮也不像是书呆子呀,怎地偏要做这种书呆子才爱做的事情哩?” 第13页 额…… 褚宵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嘻嘻。” 少女歪着头笑了两声,好心提醒道:“那你可得注意着点儿,别打扰到旁人休息。”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的冲着冬院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是我思虑不周,多谢姑娘提醒。” 褚宵搔了搔下巴,站起身来,正儿八经的对这位好心的姑娘行了一礼。 可谁知,在褚宵道完谢后,那一直表现的落落大方的红衣女子,竟突然间羞红了脸。 她低下头,抿了抿唇角,略有些扭捏的说道:“你别再姑娘姑娘的叫我啦,听着好生别扭,我叫司徒静,你可以直接称唿我的名字。” 褚宵眨了眨眼,莞尔回道:“静儿姑娘。” “嗯。” 司徒静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抬起眼睛,飞快的扫了褚宵一眼。 俊俏的少年人站在花丛中,身上披着层朦胧的月光,一双清亮的眼眸中满含笑意,嘴角的弧度也勾的恰到好处,撩人心弦。 淡淡的红晕从脸蛋蔓延到了耳尖,司徒静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褚宵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朗声道:“在下朱小,不知可否有幸,能请静儿姑娘一同赏月饮酒?” 司徒静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明显的意动之色,可犹豫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小声回绝了褚宵的邀约。 “我师姐等一下就要回来了。” 要是被师姐发现自己跟一名男子在一起,她肯定免不了要受一顿责骂。 “那可真是遗憾。”褚宵嘆了口气,瞥见司徒静脸上的失落表情,又连忙温声安抚道:“没关系,这次不行,那就等下次,等你师姐不在的时候,我再请你喝酒。” “嗯,好!” 司徒静顿时喜笑颜开,颔首应允。 之后,褚宵又陪着司徒静聊了一会儿,直到对方的师姐归来。 司徒静对这位师姐似乎非常敬畏,隔着一面院墙,褚宵听到了几段两人的对话。 那位被司徒静称之为‘大师姐’的女子,年纪应该也不大,但说起话来却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她似乎不太喜欢司徒静,又或者是单纯的为人如此,一开口,就是指责司徒静坐在屋顶上的行为太过粗鲁。 被训斥的司徒静只诺诺的认错,半点儿不敢反驳。 “你除了添乱和拖后腿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真搞不懂宫主怎么会让你随我出宫办事儿。” “师姐,我……” “怎么着,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呵,这儿可没有旁人,你做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是想勾引谁?” “我没有……” 褚宵忍不住摇了摇头。 唉,这个大师姐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对着一个美丽又可爱的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改明儿他一定得好好安慰安慰司徒静。 翌日,卯时三刻。 作息非常规律的褚宵准时爬起床来,一番洗漱过后,便拎着把软剑走到院内,准备练武。 除了暗器功夫之外,褚宵还擅长许多功法。 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刀枪剑戟,对于在习武一道天赋奇高的褚宵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很多高深的招式,他只要看过几遍,几乎都能学会。 在所有的功法中,褚宵最喜欢钻研的,便是暗器和枪法。 前者诡秘莫测,后者大气磅礴,明明是两种差异巨大、甚至相对极端的风格,偏生褚宵都将其学了个透彻,还融会贯通,自己琢磨出不少新的招式。 长-枪不便携带,所以褚宵出门的时候,就带了暗器和软剑。 暗器是他惯用的攻击手法,软剑,则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练习暗器功法,需得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还得准备些特殊的器具,所以褚宵早上练武的时候,一般都会使用软剑。 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不论练习什么武器,褚宵走的都是快的路线,他追求极快的速度,出招快,变招也快,能让敌人防不胜防,疲以应对。 经常跟褚宵对招的武贵常说,褚宵生来就是个适合上战场的人,因为他的心思就像他的招数一样,永远都让人摸不透。 唔,用庆帝的话来说,那就是小孩子心性。 褚宵的心思,就像三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他可能上一刻还使着大开大合的招数,下一刻,就变得阴险诡秘起来。 利剑破空的声音在院中迴响,传到了邻院之人的耳中。 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站在树下,微微侧首,听着那一阵阵或疾或缓的声音,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一阵风吹过。 几片梅花飘然落下。 男子垂下眼眸,看着落到了自己脚下的花瓣,缓缓的,从鞘中抽出了长剑。 下一瞬,在墙的另一端,褚宵突然停住了动作,侧首朝东边望去。 好强大的剑气! 高手,一个用剑的高手,一个剑法远远在他之上的高手! 漆黑的眼眸中忽然亮起光芒,褚宵反手将软剑收回腰间,抬脚朝着墙边走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褚宵干了件很没品的事儿。 他悄悄的爬上墙头,打算偷窥一下邻院的那位剑客。 可这一时的好奇心,却让褚宵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儿。 汉时,有一首自乐府流传下来的诗歌,诗中有一句词是:“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褚宵曾听宫中的乐师唱过这首曲,也曾以为,这种一见倾心的戏码,只可能存在于想像之中。 可此时此刻,当他看到那个在梅树下挥舞着长剑、俊美得仿佛仙人的男子,他才明白,这世间,原来真的有所谓的一见倾心。 捂着扑通扑通的胸口,褚宵默默的在心底念道:完了,这下,皇兄铁定得发疯了。 他竟然对着一个男人怦然心动了! 但是……天吶,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腰好细,腿好长,连手指头都长的那么完美!怎么办,好想扑上去摸一摸抱一抱亲一亲(*/ω\*)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喜欢一个人,往往是始于颜值hhh 当然,这种肤浅的喜欢还算不上真正的喜欢,只是初始好感度破表而已=v= 第10章 武林中有许多不成文的规定,这些规定所涵括的范围,小到伦理,大至道义。 有些规矩,还可以视情况而下定论,或许情有可原,但有些规矩,一旦违反,便会遭到所有人谴责和唾弃。 比如说——在未经对方许可的情况下,偷看其习武。 这是江湖大忌。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违规者被对方当场诛杀,事后,也只会被旁人评价上一声‘活该’。 可褚宵是谁? 第14页 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都敢怼的小(熊)王(孩)爷(子)呀! 连皇室的规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又更何况是那些小小的江湖规矩呢? 总之,褚宵不仅明目张胆的窥视了对方练剑的全过程,还在对方收剑归鞘,朝自己望过来的时候,挥着爪子,笑的无比灿烂的同对方打起了招唿。 “嗨。” “我叫褚宵,就住在你隔壁,不知美、阁下该如何称唿呀?” 美人正面看起来果然更美了呢o(*////▽////*)q 褚宵一边欣赏着对方的盛世美颜,一边自来熟的搭起讪来。 只可惜,美人不仅长了张高冷的脸,性格也是十分的高冷,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褚宵一眼,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梅林。 欸欸欸,美人你别走啊(尔康手—— 褚宵眼巴巴的盯着美人离去的身影,直到对方走进屋内,再也看不见之后,才蔫了吧唧的耷拉着脑袋,跳下了墙头。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褚·小可怜·宵一脸萎靡的蹲在墙角,手指无意识的在脚下画着圈圈,努力的反思着。 这是褚宵头一次在人际交往的方面碰壁。 作为一个天赋异禀,打小就很会讨女性欢心,虏获了无数小姐姐老阿姨欢心的人生赢家,褚宵一直都有种迷之自信。 他觉得自己还挺讨人喜欢的。 至少,绝大多数跟他相处过的人,都不会讨厌他。 褚宵是个对情绪十分敏锐的人,他能够透过外表,直接分辨出旁人对他究竟是好还是恶。 就像之前与楚留香等人打交道时一样,正因为褚宵感觉出了他们没有恶意,所以,他才会那么坦然的承认自己的‘杀手’身份。 同样的,褚宵也能感觉出,那个高冷美人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褚宵:蓝瘦,香菇(╥╯^╰╥) 讲真,要是对方打从一开始就讨厌自己,褚宵或许就不会如此纠结了。 他向来心高气傲,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不管对方长得有多好看,他都绝对不会做出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事。 可是—— 那个高冷美人在刚刚看到他的时候,分明是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呀! 不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么,怎么男人的心思,也会这么的诡秘难测啊…… 褚宵长长的嘆了口气,然后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算了,等他吃完早饭后,再回来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吧。 * 说来也巧。 褚宵刚在前厅落座,后脚,昨晚跟他聊过天的那个可爱姑娘,司徒静,便也来到了前厅。 司徒静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她的那位师姐,所以在看到褚宵时,司徒静只是偷偷的沖他眨了眨眼,并没有出声打招唿。 褚宵对司徒静回了一笑,然后,隐晦的打量起了司徒静的师姐。 昨晚,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猜测司徒静的这位师姐一定长相平凡。 因为对方在训斥司徒静时,语气里隐隐的透着股嫉妒。 可事实证明,褚宵的猜测是错误的。 司徒静的师姐,是一个样貌和气质都十分出众的女子,单从外表上看,她远要比一旁的司徒静更有魅力。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不会因为相貌的缘故,去嫉妒另一个没有自己好看的女孩子。 那她又是因为什么而嫉妒司徒静呢? 等饭途中,闲来无事的褚宵拖起下巴,有些好奇的琢磨着。 “呵,尽是些登徒子。”注意到厅内那些男人们投来的视线,司徒静的师姐一面暗暗得意,一面又故作不屑的低声嗤道。 司徒静垂下头,敷衍的应和了两声。 “我告诉你,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那位师姐端着高贵优雅的做派,习惯性的对司徒静说教起来:“像你这种年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最是容易被那些男人们的甜言蜜语所矇骗,你自己张点记性,别回头上当受骗了,说是师姐我没提前警告过你。” 司徒静干巴巴的应道:“是,师姐您教训的是。” 看着司徒静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那位师姐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 她讨厌司徒静,却不会因此真的去为难司徒静。 那是蠢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神水宫里有那么多的姐妹,人人拼了命的往上爬,都希望能得到宫主的青睐,可这样的荣幸,偏偏被司徒静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给抢了先,换成是谁,恐怕都会嫉妒司徒静。 但她比某些人看得更长远。 像司徒静这种胆小又怯弱的黄毛丫头,就算能引起宫主一时的兴致,也一定不会持续多久,她真正要防备的,是那些聪明又厉害的角色。 比如说,那个在暗地里撺掇她,让她找机会除掉司徒静的女人。 想要借刀杀人,也不看看她愿不愿意做那把刀。 见对方似乎没了继续说教的意思,司徒静一边偷偷地松了口气,一边忍不住拿眼角去撇坐在不远处的褚宵。 小姑娘有点儿担心。 她知道,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褚宵肯定能听见师姐刚才说的那番话,她怕褚宵会误会自己,以为她跟师姐一样,都仇视男人。 神水宫的女人们大都讨厌男人。 可也有一小部分的女孩子,和司徒静一样,还保留着对男人的嚮往。 这些女孩子,大都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带进神水宫的。 她们没有受到过男人的伤害,自然,也就不会打心眼儿里厌憎男人。 在司徒静看来,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可恶的男人,可那并不代表,所有的男人都是可恶的。 她觉得褚宵就是一个好男人。 她听说过褚宵做的那些事情。 一个长得好看,还喜欢惩奸除恶的男人,对司徒静这种年纪的女孩子而言,总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她甚至还有些喜欢褚宵。 当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人心生好感的时候,就会格外的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 接收到小姑娘有些忐忑的目光,褚宵心下瞭然,马上回了一记暗含安抚意味儿的笑容。 唔,像他这种心胸宽广的男人,怎么会迁怒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呢。 至于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师姐…… 呵呵。 会有人让她学会祸从口出的道理。 收到褚宵的回覆后,司徒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你在跟谁眉来眼去?” 看到司徒静脸上的笑容,那位师姐立马冷下脸,扭头往自己的后方环顾起来。可还不等她揪出那个跟司徒静‘暗通曲款’的傢伙,一遭大麻烦便找上了门。 “那小娘皮,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一个脸上带疤、看起来浑身匪气的壮汉,拎着把长刀,狞笑的沖司徒静的师姐叫嚣道:“你又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要不,爷勉为其难的来帮你试上一试?” 第15页 “大胆狂徒,找死!” 这番污言秽语,顿时惹恼了那位师姐,她冷哼一声,迅速起身拔剑,朝着那壮汉杀了过去。 啧。 在一旁作壁上观的褚宵默默摇头,没甚诚意的为其点了根蜡烛。 没看到那男人边上还有一群同伴么。 果不其然,在司徒静的师姐贸贸然冲上去后,对面立马站起来了七八名大汉,这群人一同围着她,一边招架,一边满嘴脏污的调笑着。 这群人手身手不错,若是单打独斗,或许打不过她,可联合起来,却能将她压制的没有还手之力。 过了十几招后,落于下风的女人终于忍不住,扬声求助起来。 “师妹,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司徒静:“……” 司徒静只想沖她翻白眼。 大姐,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打不过不会跑吗,非要拖她下水做什么!像她这种武功低微的女孩子,冲上去只会跟着受欺负好么。 然而…… 纵使有万般的不情愿,在对方一声接着一声的唿唤中,司徒静还是咬咬牙,提着剑沖了上去。 一来,是因为她还没有冷酷到,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姐被这群男人给侮辱,二来,则是因为她承担不起事后的结果。 神水宫的规矩很严苛,刑法也十分恐怖。 事后,宫主万一追究起来,治罪于她,那下场,说不定要比死还难挨。 有了司徒静的加入,局势倒是稍稍改善了一些。 至少,那些人不再是全部围着司徒静的师姐转悠了。 看司徒静招架的吃力,褚宵掩在袖下的手指,微微动弹了几下。他可以不在意司徒静的师姐如何,但司徒静的安危,他却不能不管。 谁让他一向瞧不得可爱的女孩子受罪呢。 正当褚宵准备出手相助时,司徒静那位腾出了些许余力的师姐,却干了件叫人大跌眼眶的事儿。 她她她,她竟然把人引到了司徒静那边,然后趁机逃了!!! 卧槽(╯‵□′)╯︵┻━┻ 看到这一幕,褚宵险些没忍住爆出粗口。 被师姐抛下的司徒静瞬间面色煞白,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溢满了雾气,彷徨又无助的望向了褚宵所在的方向。 褚宵果断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软剑,加入了战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就像江湖话本里经常出现的俗套桥段—— 美丽的少女遭受欺凌,俊俏的少年侠士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帮少女赶走了那群流氓恶汉,然后抱得美人归。 围观群众:干得漂亮! 小姑娘大概是被吓着了,刚一脱离困境,便立马红着眼睛,扑到了褚宵的怀里。 只可惜,褚宵还消受不起这样的艷福。 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嘤嘤哭泣的司徒静,上一刻还一脸狂拽酷炫的褚宵,下一秒,便立马破了功。 他下意识高高的举起双手,以免冒犯到司徒静,然后结结巴巴的劝慰道:“那、那个,静儿姑娘你别害怕,没没没、没事了。” 讲真,跟陆小凤楚留香那种级别的撩妹高手相比,褚宵充其量只能算只小菜鸟。 他只有动嘴的经验,没有真正实践的经验啊。 “我才没有害怕呢……呜……我就是难受得慌……” 司徒静一边往褚宵的衣服上蹭着泪水,一边断断续续的哭诉道:“太过分了,她怎么能丢下我就一个人跑了,我……嗝!我回头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宫主,让宫主狠狠的处罚她!” “嗯嗯嗯好好好。”褚宵飞快地从袖口里摸出一条丝帕,递到了司徒静手边,“你可以用这个擦眼泪。” 讲真,洁癖症伤不起啊。 胸前那块被泪水沾湿的布料,正凉飕飕的黏在褚宵身上,弄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恨不能立马拔腿狂奔,回到住处去洗澡换衣服。 好在理智提醒他,不能在这时候,干出这种不怜香惜玉的事情。 司徒静接过丝帕,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通,情绪似乎也稍稍的平復了下来。 “那、那个,不好意思啊。” 看见褚宵身上被泪水打湿的衣襟,司徒静红着脸,吶吶的道了声谦,心头却升起了一丝无法忽视的甜意。 褚宵……褚宵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提醒道:“咱还是先回后院吧。” 小姑娘只顾着难过和害羞,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旁边的情况,可褚宵却一直都在承受着周围二三十人的围观,顶着那些或赞赏或揶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脸皮厚度还没修炼到家的褚宵,是真有些撑不住了。 司徒静终于注意到了周边的情况。 嗯…… 满大厅的人都在瞅着她和褚宵。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小姑娘的脸就变得一片通红,她慌乱的低下头,视线飘忽不定的在地面上划动着,恨不能找到一个地洞钻进去,躲开这些人的目光。 太丢脸了。 虽然说,江湖女子大都随性洒脱,不像官宦人家的小姐那般注重繁文缛节,但也不至于洒脱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 司徒静咬着嘴唇,臊得险些没哭出来。 褚宵:“……” 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作为一个有气魄有担当的男子汉,褚宵果断挺身而出,侧身挡在了司徒静的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没了热闹可看,大厅内的客人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各自用起早饭。 没有人注意到,在褚宵和司徒静离开后不久,坐在角落处的一位白衣剑客,也悄然起身,离开了大厅。 这厢,褚宵已经效率极快的沖完了澡,换好了衣服。 披着半干半湿的头髮,褚宵打开院门,正打算重新回大厅去吃早饭,却迎面撞上了那个让他怦然心动,又让他吃了个瘪的白衣剑客—— 迈到一半的脚顿时滞在了空中,褚宵有些愣愣的看着那人,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餵!” 眼看着对方已经走到了冬院门口,褚宵脑子一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忽然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白衣剑客微微回首,清冷的目光自褚宵脸上一扫而过。 就在褚宵以为,自己这次又要搭讪失败的时候,对方忽然开口道:“叶孤城。”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又悦耳,透着股冷淡的味道,要换做以往,褚宵免不得要在心里回味一番。 可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只余下对方的名字反覆迴荡。 叶孤城,叶孤城。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这个名字,就像楚留香的名字一样,如雷震耳。 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叶孤城,一位在江湖中几乎被神化了的绝世剑客……是了,褚宵有些恍然的想,果然是他。 第16页 那出神入化的剑术,那仿佛仙人的出尘之姿,除了白云城主叶孤城之外,还能有谁呢? * 褚宵几乎是食不知味的用完了早餐。 他揣着种说不清道明的心思,脚步飞快的赶回后院,然后,又暗搓搓的爬上了墙头。 叶孤城不在院子里,似乎也不在屋里,褚宵屏着唿吸感应了良久,终于一脸失落的从墙头跳了下去。 这种失落并未持续太久。 不多时,从前来打扫的伙计口中,套出了叶孤城至少还会在这里停留大半个月的消息后,褚宵便立马重振起精神,打算採取守株待兔的方案,伺机拉近和叶孤城之间的关系。 老实说,褚宵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心动,从很大程度上来讲,只是因为叶孤城的外表太令人惊艷,太合他的胃口,这要说是喜欢吧,还未免有些肤浅和牵强。 可欣赏和好感肯定是有的。 而且还不少。 冲着这点,就足以让褚宵下定决心,要和叶孤城打好关系了。 至于往后的事情嘛……就顺其自然呗。 褚宵是个很直接的人,如果他以后能确定,自己对叶孤城的感情是喜欢,那他自然会努力地去追求叶孤城,如果只是欣赏的话,那也不妨碍他去结交一位优秀的朋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褚宵还得陪着闷闷不乐的司徒静去逛街散心呢。 小姑娘在屋里闷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要不是褚宵在吃午饭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事儿,她恐怕又要继续饿肚子了。 经过褚宵的一番劝说,小姑娘终于看开了点儿,愿意吃饭了,可女孩子家到底脸皮薄,不想在客栈的大厅里用餐,于是乎,抱着出去转转有助于身心愉悦的念头,褚宵便提议,带她去外边儿找些地道的小吃。 唔,他也能顺便打探点消息什么的。 广州城很大,也很热闹,这里不仅聚集着大批的人口,还汇聚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 因为靠海的缘故,这里出产有各式各样的海产品,临近六月份,正是鱼虾螃蟹丰收的季节,走在街上,随处都能见到提着大筐小筐叫卖的渔民,除此以外,还有对女孩子具有莫大吸引力的珍珠首饰。 广州城是官面上的叫法,本地人一般都喜欢叫别名,五羊城。 走到一处挂着‘五羊聚宝斋’牌匾的珠宝铺时,司徒静顿时就迈不动步了。 这家珠宝铺的老闆一看就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他把柜檯直接设在了门口,上面摆着一排排漂亮的珠宝首饰,这些珠宝首饰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美丽又耀眼的光芒,吸引了许多女孩子的注意力。 看着那群围在柜檯边的小姑娘大姐姐,褚宵嘴角一抽,忍不住往后挪了几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群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简直能把人的耳膜都给震麻了。 司徒静明显是想过去看看的。 但注意到褚宵的小动作后,体贴的小姑娘立马便停下了脚步。 依依不捨的看了眼那些首饰,司徒静开口道:“咱们先去找东西吃吧。” 褚宵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道:“没事儿,你既然想看那就去看吧,我在旁边等着就是了。” “还是算了吧。”司徒静抿着嘴角笑了笑,柔声道:“这会儿天这么热,人还这么多,买东西的话,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了,还是等咱们吃完东西,天色凉快些了再来吧。” “好,你拿主意便是。” 褚宵耸了耸肩,表示毫无异议。 反正他也闲的没事。 再说了,在出宫之前,母后还再三叮嘱过他,让他在跟女孩子打交道的时候,要多点包容和耐心。 作为一个听话的乖宝宝,褚宵认为,自己这一路上做的都还算不错。 唔,前提是那个女孩子得不招人讨厌。 要换做是司徒静的师姐,那种自私又狠毒的女人,甭说是包容和耐心了,褚宵能忍住不上去开嘲讽就算是好的了。 一直玩到了傍晚时分,两人才带着大包小包的收穫,姗姗回到了客栈。 晚饭是直接叫人送到了院里,褚宵履行承诺,请司徒静一块儿赏着月色饮了壶酒,小姑娘不胜酒力,吃完饭就回去休息了,只留下褚宵一个人干坐在院子里,吹着冷风,抱着酒壶,守株待兔。 没错,叶孤城仍旧没有回来。 “唉……” 褚宵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大半夜,等的连身上的衣服都被寒气打湿了,也没等到叶孤城回来。 看来,今个儿是等不到人了。 他长长的嘆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回屋洗洗睡觉。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飘逸的白影,踏着月色,映入了褚宵的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远目—— 第12章 俊美无俦的白衣剑客乘风归来,飘然欲仙。 噗通,噗通。 那种心跳加速的反应再次出现,褚宵立在原地,表情有些呆傻的望着叶孤城,把原本酝酿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忘了个干净,脑袋里只剩一片空白。 站在屋嵴上的白衣剑客微微垂首,看着明显已经在院里等了很久的少年,疑惑道:“你,在等我?” “啊?”沉浸在美色冲击中的褚宵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他略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抬手搔了搔下巴,然后故作镇定道:“没错,我是在等你。” “所为何事。” “我……我想跟你道个歉!” 有些当机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褚宵眼珠一转,脸上忽的露出一抹纯良又羞涩的笑容,在叶孤城有些不解的注视下,解释道:“早上那会儿,我因为好奇心切,冒犯了你,所以心下不安,特来告罪。” 叶孤城神色淡淡的扫了褚宵一眼,对这番话毫无反应,不置可否。 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要是在意的话,褚宵根本就没有机会爬上墙头,更没有机会,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同他说话。 那些江湖中人之所以会有此忌讳,是因为怕被别人偷师,可对叶孤城而言,这样的顾虑压根儿就不存在。真正的绝世剑客,对自己的剑术都有着无比的自信,除非是天赋绝佳的武学奇才,又或是武功与他不相上下的高手,否则,无论看过多少遍他的剑术,旁人也不可能成功偷师。 当然,凡事都没有绝对。 若有人真的能只看一遍,便学会他的剑术…… 叶孤城大概会为此感到高兴。 高手都是孤独的,因为他们已经立于巅峰,很难再找寻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对他们来说,能够拥有一位对手,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还有一件事,要向城主告罪。” 看到叶孤城这副反应,褚宵目光一闪,带着几分试探性的意味,缓缓道:“朱某一时孟浪,失言冒犯了城主——” 第17页 叶孤城的面色,霎时微寒。 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啊……褚宵眼角一抽,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 他就说,叶孤城的态度前后变化怎么会那么大呢,感情是他早上脱口而出的那声‘美人’惹了祸。额,虽然他反应很快,只叫到一半就改了口,但以叶孤城的耳力,肯定不会漏掉那一半的称唿,也肯定能猜到剩下的一半是什么字。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做的孽,果然,还是得自己来承担后果。 褚宵抹了把脸,努力的扯起嘴角,用最真诚的表情和语气对叶孤城说道:“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所以,你能给我个机会重新来过么?” 少年清澈透亮的眼睛里满含期望,还带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和忐忑,配上那张稚气未退的脸,莫名的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脸上的寒意渐渐消散,叶孤城略一颔首,给出了答覆。 他对褚宵,原本便有些好感。 习武之人大都五感敏锐,昨晚,褚宵在对司徒静自报名号的时候,住在隔院的叶孤城自然也听到了。 ‘杀手朱小’的名号最近正传的响亮,叶孤城虽然对这些江湖传闻不感兴趣,却也有所耳闻。鑑于朱小的行事作风颇具侠意,且于剑术上也颇有建树,叶孤城对他,自然是有几分欣赏的。 褚宵的第一次搭讪本来是可以成功的。 如果他没有作死的话:-) 后来,在褚宵第二次搭话的时候,叶孤城之所以会做出回应,则是因为他碰巧也围观了早上的那出闹剧,看透了某人虽然嘴上油滑,但实际上不过是只‘纸老虎’的本质。 如此一来,叶孤城自然不会再与之计较。 褚宵:他点头了点头了点头了!!! 兴奋过头的褚宵立马原形毕露,得寸进尺道:“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朋友? 叶孤城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之色。 事实上,在褚宵之前,还从未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请求。因为在绝大多数的世人眼中,白云城主就像是一朵漂浮在天边的云朵,高高在上,不可触及,人们通常会敬畏他,仰慕他,或者效忠于他,却不会想要和他做朋友。 但意外归意外,对叶孤城来说,朋友这种存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不需要朋友。” 他漠然道。 闻言,少年忽闪忽闪的眼睛立马变得黯淡,原本仰着的脑袋也慢慢耷拉了下去,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幼犬。 小可怜褚宵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qaq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么?” 若换成是任何一个心肠柔软的人在场,肯定会被褚宵这副模样打动,但只可惜,在场的人是叶孤城,是除了剑之外,极少会有人或事物能打动他的白云城主。 叶孤城:冷漠.jpg。 “好吧。” 褚宵撇了撇嘴,悻悻道:“夜色已深,那我就不打扰城主您休息了。” 咱们改日再战! * 半夜三更,刚躺上床没多久,还未睡熟的褚宵,忽然被隔院传来的争吵声惊醒。 “我的好师姐,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看着那冷酷无情,半点儿也不念同门情谊的白衣女子,司徒静在怒不可揭的同时,也彻底抛开了对她的那分尊敬,讥讽道:“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自知理亏的女人干笑道:“不是,师妹,你听我解释呀,我那不是一时煳涂嘛……” 呵,好一个一时煳涂。 司徒静冷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解释:“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等回宫之后跟宫主解释去吧。”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么? “你、你——” 司徒静强硬的态度,让女人彻底慌了神,想到这件事被曝光的后果,她掩在袖下的手指便忍不住颤抖起来,额头也生出了一层冷汗……不,不行,绝对不能让司徒静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为了挽回局面,向来心高气傲的女人不得不低下了头,哀求道:“好师妹,算师姐求你了,你就原谅师姐这一次好不好?只要你不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以后,但凡是你有任何需要,师姐一定都不会推辞。” 看着她低声下气的模样,司徒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不过,想要打动她,就这么一点代价,可还差得远呢。 回想起对方曾经刁难自己的场面,司徒静莞尔一笑,慢步走到女人面前,足尖轻轻的点了点地面,缓缓道:“师姐,既然是认错,那你就得有认错的诚意呀。” 司徒静的意思很明显,明显到让女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扭曲了起来。 这个死丫头竟然想让她下跪认错! 她咬紧牙关,寒声道:“司徒静,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司徒静唿吸一窒,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委屈霎时迸发—— “你把我一个人丢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人出手相助,我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倘若褚宵不在场,倘若没有人帮她化解危难,那么此时此刻,她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还站在这里! 对方既然不仁不义,她又何必还要忍气吞声? 发泄罢满腔的怒火,司徒静长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今儿个就把话说明白了,要么,你给我跪下认错,要么,你就等着宫主的发落吧。” “……” 沉默,久久的沉默。 站在司徒静对面的女人低垂着头,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仿佛在心里衡量着两个选择的轻重。 司徒静也不急着讨要结果,反正无论对方怎么选择,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 她要的,不过是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直沉默的女人终于抬起了头—— 司徒静:“怎么样,想好了么?” “想好了。” 女人平静到诡异的脸上,忽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到这抹笑容,司徒静心里一突,直觉不妙,下意识便向后退去,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可惜,她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 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剑,迅速的朝她心口刺去! 司徒静武功低微,根本就不是女人的对手,只能徒劳地看着剑锋一点点向自己逼近。死亡近在咫尺,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将她彻底淹没。 “蠢货。” 即将得手的女人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得意道:“我只要杀了你,再想办法除掉那群男人,自然就可以摆脱所有的麻烦了。” 不过是死了个身份低微的弟子,肯定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事后,宫主顶多只是追究她一个看顾不周的罪名,赏她一顿不轻不重的责罚——这与背叛同门的后果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第18页 沉浸在假设中的女人没有发现,司徒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喜色。 第13章 那把剑,只需再往前一点点,便可以刺穿司徒静的心脏。 可这一点点的,甚至半寸不到的距离,却被永远地定格在了一瞬间。 “静儿姑娘,你没事吧?” 窗外,褚宵一边收回弹射暗器的手,一边扬声问道。 “我没事。”看着窗纸上映出的那抹身影,司徒静抿着嘴角脆声回道:“小哥,谢谢你啦。” 听到小姑娘中气十足的应答声,褚宵立马松了口气。 老实说,他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要不是司徒静在闪躲的时候碰倒了椅子,让他起了疑,他恐怕也不会赶到的这么及时。 不过这小姑娘可真够倒霉的,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师姐,先是被推进火坑不说,扭头还差点儿被杀人灭口,这可真是……啧,怪可怜见儿的。 殊不知自己在褚宵心目中已经快成了棵小白菜的司徒静,正在沖被点了穴道的白衣女子‘耀武扬威’。 正可谓,风水轮流转。 这一眨眼儿的工夫,原本得意洋洋的那个,现在成了砧板上的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任人宰割;而原本处于弱势的司徒静,却是咸鱼翻身,趾高气扬。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挖掉!” 嗯,为了维护自己在褚宵面前的形象,小姑娘放狠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嗓门儿。 短时间内被对方接连坑害了两次,还险些丢掉了小命,光是放狠话,当然不够让司徒静解气儿,抱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想法,司徒静一把夺下了对方手中的长剑,然后‘嗖嗖嗖’的几下下去—— “你不是一向自恃貌美么,那我就让你变成个人见人憎的丑八怪!” “……” 褚宵默默的抬起手,擦了一把冷汗。 我滴个乖乖呀,这女人一旦发起狠来,果然不是一般的可怕…… 等司徒静一股脑的发泄完怨气,换上一副可爱又无害的面孔出现在褚宵面前时,褚宵:“……啊哈哈,那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 讲真,褚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敢直视司徒静。 因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司徒静颔首低眉,细声细气的回道:“不用了,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的,就不用再多麻烦小哥你了。” 褚宵:“嗯……那我就回去休息啦?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 注意到褚宵身上胡乱裹着的外袍,司徒静心头微动,感激道:“小哥,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今晚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褚宵面色一缓,笑道:“我既然应了你一声兄长,自然就该尽到做兄长的责任,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全力以赴。” 听到那声‘兄长’,司徒静脸上的表情霎时一僵,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好’。 注意到小姑娘有些勉强的表情,褚宵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不是觉察不出小姑娘的那点儿心思,但正是因此,他才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其实褚宵也挺喜欢司徒静这姑娘的,但他的喜欢,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褚宵觉得,如果在明知自己给不了对方回应的情况下,还一直吊着人家的心思,那反倒是害了人家。 总之,他也只能是在心底对司徒静说上一声抱歉了。 * 广州的天气很善变,凌晨的时候明明还是月朗星稀的好兆头,黎明时分,却突然间下起了大雨。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将褚宵从酣睡中惊醒。 他裹紧被子,迷迷煳煳的坐起身来,朝窗外望去。 “啊……” 看到窗外那连绵不断的骤雨,褚宵捂着脸发出一声哀嚎,然后噗通一声,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他讨厌下雨天,也讨厌下雪天,因为每逢这种天气,褚宵体内的寒毒就会开始作祟,搅的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不得安宁,那种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血脉中游走的感觉,简直能让人生不如死。 小时候,忍耐力不足的褚宵经常会因此挠的自己浑身是伤。伴随着内力的长进和年岁的增长,这种症状倒是稍微有了些起色,但有起色,并不代表褚宵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他只不过是学会了忍耐。 在这度秒如年的煎熬中,一阵悠扬的琴声忽然穿过雨幕,钻进了褚宵的耳朵。 这是……褚宵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有些诧异的朝琴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墙之隔的夏院中,一位外貌姣好的白衣僧人正端坐于凉亭之中,神色专注地拨弄着琴弦,而他一旁,还坐着位身着红裙的少女。少女双手托腮,神色怔怔的看着远方,一对清秀的蛾眉微微皱起,似乎在想什么烦心事儿。 半晌,琴音渐渐淡去,少女脸上的愁色也随之消散。 “多谢大师提点。” 年轻的僧人颔首合掌,神情虔诚又悲悯:“施主无需此言,我佛慈悲,度天下苍生,度一切苦厄,能助施主勘破迷障,实乃贫僧之幸。” 勘破……迷障么? 司徒静面上含笑,心底却泛起阵阵苦涩。 一个不懂情为何物的方外之人,又哪里会知晓这‘迷障’的魔力呢?若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其实,是甘愿被困在这迷障之中永不脱身的。 收回有些游离的思绪,司徒静站起身来,端出一副庄重又威严的架势,缓缓道:“马车早已备好,大师如果没有异议的话,等用罢早餐,咱们便上路吧。” 她这一趟出宫,本就是奉命来请人的,现如今,人既然已经请到了,她自然也该回神水宫復命了。 “依施主安排便是,贫僧自无异议。” 僧人抱琴起身,一席月白色的僧衣上纤尘不染,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清高出尘之意,但他的目中,却隐隐流露出一丝醉人的温柔笑意。 就连他说话的语调,似乎都带着些宠溺的意味儿。 唔,大概是错觉吧? 司徒静眨了眨眼,目光隐晦的从僧人脸上扫过,然后默默的转过身去。 这场大雨来的突然,停得也很突然,就在褚宵翻箱倒柜、好不容易的找出了一把伞时,前一刻还被乌云遮蔽的天空,立马就放了晴。 或许是心理作用,褚宵瞬间就感觉身子骨变轻快了。 他长长的吐了口浊气,随手把伞又扔回到犄角旮旯,然后大步的走出房门——小姑娘都要走了,他无论如何,也该去送上一送啊。 虽然小姑娘这会儿不一定想见到他╮(╯▽╰)╭ 或许是心有灵犀,这一边,刚刚走出院子的司徒静也顿住了脚步,侧目望去。 第19页 院门无声开启。 看着站在门后对自己微笑的褚宵,司徒静原本以为,自己会感到失落或者别扭,可实际上,比起那点儿微乎其微的别扭,她更多的,仍旧是感到欢喜。 “你来了。” “我来送送你。” 四目相对间,两人几乎是同时出了声。 司徒静愣了愣,然后下意识接了一句:“好啊,那这次还是你做东吗?” “当然咯。” 褚宵想都没想,立马回道。 回想起这两天与褚宵相处时的模式,司徒静忍不住笑了起来:“算起来,咱们认识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你在请客呢。” 这可真是奇怪。 司徒静心想,要换成是别的男人,她肯定不会接受的那么理所当然,面对褚宵,她好想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很亲近,没有半点儿的疏离和戒备。 褚宵嘆了口气,佯装无奈道:“我该说这是我的荣幸么。” “哼,难道不是么。”司徒静挑起下巴,故作娇纵的嗔道:“旁人想要请我喝酒,我还不一定会给面子呢。” 褚宵莞尔一笑,相当配合的点头应和起来。 啧。 看到褚宵脸上那抹宠溺的笑容,司徒静暗暗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了一股冲动,趁着褚宵没防备,突然伸出手去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你以后不许再对着女孩子家这么笑了!” 勾引的人家女孩子动了心却又不负责任,这种男人最讨厌了。 褚宵:懵—— “还有,别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你以后要是敢反悔,小心我给你好看。”司徒静一边美滋滋的在心里回味着手感,一边恶声恶气的对褚宵‘叮嘱’道。 ——褚宵还沉浸在刚才被小姑娘捏脸调戏的‘冲击’之中。 司徒静:“快点说是!” “……是是是。” 褚宵勐地一个激灵,相当识时务的认了怂。 第14章 褚宵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个跟在司徒静后面的和尚。 这和尚长得很好看,气质也很出众,身为颜控的褚宵本该对他颇有好感,可不知怎地,一看见对方脸上的笑容,褚宵就感觉莫名的不舒服……唔,大概是八字不合? 总之,褚宵就是提不起半点儿跟对方搭话的兴致。 司徒静也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个‘第三者’的存在,直到三人一齐来到大厅,准备用饭的时候,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给褚宵介绍一下。 “哦对了,小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号称七绝妙僧的少林高徒,无花大师。” “原来是无花大师,久仰久仰。” 褚宵勉为其难的开口客套了一句。 “阿弥陀佛。”无花合起掌念了声佛号,然后谦虚道:“静儿施主过誉了,贫僧道行浅薄,尚且称不上什么大师。两位直接称唿贫僧的法号便可。” “大师您过谦了。” 司徒静礼貌性的回了无花一声,随后,又用一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向无花介绍起了褚宵。 “这是朱小,就是那个最近在江湖上很有名的杀手!”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姑娘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非常明显的骄傲之色,语气中也明显透着股亲昵的意味儿。 “朱少侠。” 无花颔首一笑,眼中飞快的掠过一道精光。 褚宵不尴不尬的扯了扯嘴角,也学着无花刚才的套路谦虚了两句。至于效果嘛,似乎有些太过违和,惹得一旁的司徒静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不多时,一道道丰盛的饭菜陆续被呈上了卓,和饭菜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壶本地特产的酒,玉冰烧。 此酒制法独特,味道甘爽香醇,后劲比较温和,很适合不胜酒力的女孩子饮用,因为考虑到司徒静接下来还要赶路,褚宵并没有点年份太长的陈酿,而是要了一壶今年的新酿。 倒酒的时候,褚宵原本是打算避开无花的,毕竟出家人嘛,都是不沾酒肉的,然而—— “贫僧也是能陪两位小酌几杯的。” 这怕不是个假的和尚吧! 褚宵拎着酒壶的手霎时顿在空中,一脸愕然的看着无花,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咳,小哥,无花大师他跟寻常的和尚不一样,确实是能喝酒的。”司徒静一边忍着笑,一边小声对褚宵解释道:“无花大师还曾经跟盗帅楚留香比拼过酒量,二人不相上下,喝了三天三夜都没分出胜负呢。” 听罢这席话,褚宵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他吃肉不?” 司徒静有些不甚确定的答道:“应该是不吃的吧?” 她只听说过无花会喝酒,没听说过无花还会吃肉……额,不过仔细想来,无花既然连酒都能喝,那就算再加上吃肉,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欸,反正都是破戒嘛。 听到这番对话,无花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语气有些生硬的解释道:“贫僧从来不食荤腥。” 褚宵和司徒静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一个摆出了‘我虽然不相信你但也懒得拆穿你’的表情,另一个则摆出了‘我假装相信你’的表情——噫,这两者好像也没啥区别哈? 无花:“……” 好气,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褚宵连忙低下头,假借喝酒的动作遮住了上扬的嘴角,心里边儿暗爽不已;一旁的司徒静也有样学样,低着头跟褚宵一块儿‘幸灾乐祸’起来。 无花:八嘎——他一定会让这两个傢伙为今天的举动付出代价! “?!” 觉察到从无花身上短暂迸发出的那丝恶意,褚宵目光一寒,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吃完这顿践行宴,褚宵便立马以‘有悄悄话’要单独对司徒静说为藉口,避开了无花的耳目。他把司徒静带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然后谨慎地採取了传音入密的方式,叮嘱道:“静儿,无论我接下来说了什么话,你都要保持冷静,切勿露出任何异样。” 司徒静神色一怔,转而又立马扬起了笑脸。 “这个无花不是什么善茬,你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不可轻信他所说的任何话语,我会找人暗中护送着你,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就跟着持有这副令牌的人走。” 褚宵抬起手来,做出一副要拍司徒静脑袋的动作,手心里却悄然露出了一张令牌。 “讨厌啦你,不知道女孩子的脑袋不能乱碰么。”司徒静一边将令牌的模样铭记在心,一边娇声嗔道:“你要是敢碰乱我的髮髻,小心我挠花你的脸!” 虽然知道小姑娘这句话只是在‘做戏’,当不得真,但褚宵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了司徒静昨晚报復她师姐时的情形。 “记下了吗?” “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20页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多废话、耽搁你们上路了。”褚宵迅速缩回手,用余光瞥了眼等在门口的无花,最后对司徒静叮嘱道:“记住,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好。” 司徒静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红着眼眶,轻轻地对褚宵唤了声“哥哥”。 她真的很喜欢褚宵,喜欢到就算褚宵只把她当妹妹她也甘之如饴,能够遇到褚宵,是她生平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这一声哥哥直叫得褚宵心头髮热,简直恨不能把小姑娘给留在身边,护得严严实实的……但很可惜,万般相聚,终须一别,他有他的顾虑,小姑娘也有自己的使命。 但愿日后还有机会能够重逢吧。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守卫森严的南王府后花园中,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了两个黑衣人,这两人行如鬼魅的穿梭过走廊,绕开一批又一批的巡逻卫兵,找到了书房所在。 眼下已是丑时,书房中却仍旧是灯火通明。 藏匿在草丛中的褚宵默然回首,无声的向武贵传达质疑——你个不靠谱的傢伙,不是说好了南王今儿个不在府内么? 武贵:“……那没准儿书房里呆着的不是南王呢。” 褚宵:“闭嘴!谁让你用传音啦,万一南王府里潜伏着什么高手怎么办!” 武贵:“但主子你现在不也在用传音么。” “我跟你那能一样吗。”褚宵小幅度的扬起下巴,得意道:“我修炼的功法特殊,内力也要比你深厚一层,所以你用传音被发现的机率可比我高多了。” 道理很简单—— 假如武贵先被人发现了,那褚宵就算没被发现也会受到牵连,而假如是褚宵先被人发现了……不,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反正最先被发现的那个肯定会是武贵╭(╯^╰)╮ 武贵眼珠一转,立马熟练的阿谀道:“是是是主子您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小的我拍马也赶不上……” “行了行了,干正事儿。”褚宵被这一通奉承话哄得浑身舒坦,分分钟将之前的话题抛到了脑后,“咱俩儿分头行动,我上房顶你把风,有人来了就亮灯。” 亮灯其实就是提醒的意思,这是褚宵跟武贵之间惯用的暗语。 褚宵打小就喜欢背着大人搞点小事情,比如说爬树掏鸟蛋,上房揭个瓦啥的,武贵自从被先帝调到他的身边之后,便尽忠职守的干起了‘帮主子放风、帮主子善后、帮主子消灭罪证’等一系列活计,他俩的默契可谓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所以交代完这句话,褚宵便毫无顾虑的爬房顶去了。 书房周围的守备也很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褚宵绕了好半天圈子,才找到一处空挡。 南王府的屋顶大概是做过特殊处理,每一片房瓦都滑不刺熘的,很难找到安稳的落脚点,但褚宵可是连打过蜡的琉璃瓦都能征服的男人,这点小小的阻碍当然难不倒他。 他不慌不忙的脱掉靴袜,在脚下撒了层特制的防滑粉,然后便稳稳噹噹的走到了书房顶。 书房里有两个人。 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地,明明是在自家地盘儿,边儿上还有那么多侍卫把守,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仍旧压得很低,低到褚宵只能听个大概。 从声音和谈话的内容来判断,褚宵推断,这其中一人应该是南王世子,而另一人,应该是南王府的谋士。 南王世子:“他还是没答应跟我们合作,是不是条件开得还不够?” 谋士:“世子无需多虑,他一定会答应合作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南王世子:“但愿如此吧……对了,江南布政使那边的情况调查的如何了?” “据下属调查,此事应该只是江湖刺客的手笔,跟那边没有关系。” “那就好,你记得让人扫清余尾,不能留下任何与我们有关的痕迹。” “是。” 以上的具体对话,是褚宵根据听到的大致内容以及关键词串连起来的。 他总结了一下重点。 一,南王世子也参与了谋反的计划(可以杀掉啦。 二,南王世子正在试图拉拢一个背景好像很厉害的合作对象(回头查出是谁也一块儿杀掉啦。 三,还没有人把杀手朱小和佑安王褚宵联繫到一块儿(感觉自己棒棒哒。 褚宵:天凉了,让南王府破灭吧(▼へ▼メ) 第15章 谈话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 确定不会遗漏掉其他有用的讯息后,趴伏在书房上方的褚宵悄然起身,准备进行撤离。 但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虫鸣’声忽然响起,循三短一长的节奏,接连重复了三遍。 收到信号的褚宵又立马趴了回去。 下方,有两道身影依次从书房内走出,走在前边的那个应该是南王世子,看步伐,大概还有点儿武学基础,但也算不得高明;而后边那人,就纯粹只是个不通武艺的寻常人。 由于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两人背影的褚宵不禁心生纳罕……这两人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呀,为什么武贵要发出只有在遇到最紧急的状况时,才会使用的信号呢? 褚宵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不多时,答案便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眼前。 “夜色已深,先生今晚不若便在府中留宿吧。”走到院中央时,一直背对着褚宵的南王世子终于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 褚宵:σ( ° △°)︴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看见了啥? 有那么一瞬间,褚宵整个人都是蒙圈儿的,他甚至恍惚到以为自己现在正身处紫禁城,险些脱口叫出一声‘皇兄’——南王世子的脸,竟然长的跟庆帝一模一样! “……主子,主子,回神了嘿。” 武贵早就料到了褚宵会有什么反应,所以等南王世子离开院子后,他便立马对褚宵传音道:“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接下来该怎么办,您得有个章程呀。” 褚宵回过神来,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章程?呵,一个长得跟庆帝一模一样还意图谋反的亲王世子…… “走,咱们先行撤退。”褚宵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肆虐而起的杀意,咬牙切齿道:“立刻把这个消息传回京城,等皇兄那边有了定夺后,我一定要亲手活剐了南王父子。” 他原本以为,南王意图谋反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但现在看来,这老东西分明是从一开始就在谋算此事了。 亏的先帝在世时还惦记着那点手足之情! 想到因受南王荼毒而早早病逝的先帝,想到先帝在临死前,还不忘叮嘱自己不可因一己私恨而去报復南王的事,褚宵便恨的几欲发狂。 在返回客栈的途中,武贵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提议道:“主子,您要不就跟属下一块儿回京吧。” 第21页 他不太敢让褚宵继续留在这儿。 自家主子是个什么脾性,武贵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知道,褚宵刚才能忍住不对南王世子下手,一方面是因为受惊过度,回神的时间晚了点儿;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褚宵的怒火,主要都集中在了南王身上。 要是南王当时也在府中,就褚宵那暴脾气,铁定得当场发作。 “我有那么沉不住气么。” 褚宵凉飕飕的瞥了武贵一眼,没好气道:“你就安心地走吧,在皇兄没有拿定主意之前,我保证绝对不会去动南王的半根毫毛,行了吧?” 武贵:“行行行。” 尽管没能达成目的,但这句保证倒也让武贵安心不少,毕竟,他家主子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信守承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从未失信于人过。 更深露重,武贵抬起头,看了眼悬挂在天边的那轮弯月,转而换开了话题:“对了,已经是月底了,主子你身上的药还够用么?要是不够的话,我这趟回去正好再多带一些出来。” “……不用了,药还足够。” 谈话间,两人已穿过阴暗潮湿的小巷,不远处,两盏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灯笼出现在褚宵的视野中,那灯笼斜挂在悦来客栈的牌匾下,随风左右摇晃。 看到那两抹温暖的昏黄,褚宵面色稍缓,理智也渐渐回笼。 “算了,你还是先在这儿歇息两天再动身吧。”他刚才只顾着生气,却是忘了体恤下属,武贵刚从京城大老远的赶过来,这会儿恐怕还没缓过神来,哪儿能立刻就启程返京呢。 武贵十动然拒。 他当然也想好好的休息两天,但南王府的问题太过严重,为了避免生出更多的隐患,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回京汇报。 在答应武贵不会擅动南王的同时,褚宵还存了个小心眼儿。 他只保证不会去动南王,却没保证不会去动南王世子,毕竟,就算抛开所有的私人恩怨,他也容不得南王世子顶着那张跟他哥一模一样的脸继续浪。 褚宵很认真很严肃的制定了一个毁容计划。 #感谢为他提供了灵感的司徒静# 南王世子大概也知道自己那张脸见不得光,所以很少会在白天出门,就连晚上出去寻欢作乐的时候,都不忘带上一层假面,伪装成普通的富家公子。 这倒是为褚宵提供了不少便利。 是夜,耐不住寂寞的南王世子果然又熘出了府。 诺大的五羊城中,能够寻欢作乐的场所不在少数,但真正有门道的权贵子弟,往往只会选择一个去处,那就是城西的快活楼——这是一处专供权贵们寻欢作乐的场所,从表面上看只是一座茶楼,可内里,却经营着各式各样的生意。 赌场,青楼,地下拍卖,比武擂台,只要是人们能够想到的娱乐方式,这里都应有尽有。 像这样高端的娱乐场所,往往都有着极其严格的入场要求,如果不是熟客,想要踏进大门,不仅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入场费,还得有老顾客作为中间人亲自引路。 为了省钱省事儿,褚宵果断放弃了跟进去的打算。 他选择守株待兔。 茶楼附近有座很大的园林,园里还开放着一个小型的夜市,据说是南王出资所建,免费供给一些追求高雅的富商游玩,顺便,也能给一些开不起门店的寻常百姓们提供个生计。 南王这一举动,本来是为了在民间博取一些好名声。 只可惜,愿意买帐的百姓只有极少数。 到头来,真正在这里开张做生意的,大都还是那些背后有权势有依仗的人家,寻常百姓们宁愿继续在街头摆个小摊子,也不愿意来这里做生意。 华灯初上,园子里还游荡着不少有闲情雅致的行人,混迹在其中的褚宵并不那么显眼。 因为预感到要打上一场‘持久战’,褚宵在路过夜市的时候,还特地买了一大堆零食干果,准备靠着这些东西消磨时间。 他找了处正好能将快活楼收入眼底的高台,然后随意的往栏杆上一靠,掏出一兜瓜子儿‘咔嚓咔嚓’的嗑了起来。 瓜子儿嗑多了有点腻,褚宵随手一摸,又拎出了一包还带着余温的糖炒栗子。 这栗子是他刚才路过一条小径时,从一位看起来年过六旬的老太太那儿买的,讲真,价钱有点儿贵,要不是觉得老人家赚钱不易,他肯定不会掏钱去买。 褚宵随手从袋中摸出了一颗栗子,然后漫不经心的低下头……噫? 高台之下,孤身行走在林间小径中的白衣剑客漠然回望,在看到少年那张熟悉的脸孔时,眼中似乎也隐隐闪过了一丝意外之色。 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v= 褚宵眼睛一亮,飞快地将手里那颗剥好的栗子塞进嘴里,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跳下高台,跑到了叶孤城面前。 “好巧,原来城主你也喜欢夜出散步呀!” 迎着少年满含欣喜的目光,叶孤城微微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自从拒绝过褚宵之后,叶孤城已接连数日没有再与对方谋面,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叶孤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也难免会想当然的以为,褚宵是在刻意的避开自己。 可现在看来…… 褚宵:“那你接下来是打算继续逛园子还是回客栈?要不咱俩儿结个伴吧!” 难得有藉口跟美人近距离相处,褚宵当然不想错过了,至于南王世子那边嘛,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也完不了事儿。 他这叫撩汉办公两不误,才不是见色忘义呢(*/ω\*) 叶孤城:“你——” 褚宵:(p≧w≦q)快答应快答应! “——中毒了。” 看着已经满脸青黑却还毫无知觉的某人,叶孤城心情微妙的提醒道。可孰料,他话音刚落,某人便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朝他栽了过来。 叶孤城:“……” ▼_▼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所以没能赶上昨天的更新(咳 第16章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凛冬院的主卧内,被叶孤城一路从城西抱回客栈的褚宵依旧昏迷不醒,正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一旁,头髮花白的医者一边开着药方,一边小声嘀咕道:“同时身中两种要命的剧毒,居然还能安稳的活到现在,这可当真是匪夷所思。” 两种剧毒? 负手立于窗边的叶孤城眉梢微动,侧首看向那躺在床上、面色已然恢復到正常的少年,迟疑道:“除了糖炒栗子中的毒,他身上还有什么毒?”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乃是夺走过无数人性命的剧毒之物,当然,栗子中所含的□□并非无解,只是毒性的太过迅勐,导致中毒者在毒发之后根本就来不及解毒,便已命丧黄渠。 所以从未有人,在食用过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后还能活命。 第22页 叶孤城本是抱着替对方收尸的念头,才将人带回了客栈。 可少年的生命力意外顽强,在毒发两刻钟后,不仅没有丧命的徵兆,面色还反而渐渐恢復了正常,就连脉象,也平稳的像个正常人,因此,叶孤城才叫人去请了大夫过来诊治。 听到叶孤城的询问,医者连忙回道:“小老儿医术不精,也判断不出这位小少爷身上所中的另一种毒究竟是什么,只能看出那种毒至少已潜伏在他体内十余年,早已深入五脏六腑,恐难再有根除的办法。” 无论什么毒,只要是深入了肺腑,那基本上就是没得救的。 这是常识问题。 行医数十载,医者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像褚宵这种情况,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这位小少爷定然服用过能够化解毒性的天材地宝,他这次能够安然的化解危机,应该便是因此。”只可惜,那天材地宝能化解掉糖炒栗子的毒,却化解不了另一种毒。 “可怜啊,这么年纪轻轻的孩子,何以要遭受如此苦难。”看着褚宵那张年轻的脸,医者目光怜悯,忍不住对叶孤城叮嘱道:“那种毒虽然能被压制,危害不到他的性命,却也会时常发作。阁下作为长辈,理应在他毒发时多做陪伴,这样一来,多少也能让他减轻一些痛苦。” 叶孤城:“……” ▼_▼长辈是什么鬼。 床上,某个刚刚恢復知觉的傢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待开完药方之后,医者又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大堆的遗嘱,直到叶孤城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重到连等在门外的掌柜都忍不住出声催促时,才慢慢悠悠的离开了房间。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既然已经醒了,便回你自己的住处去。” 揪着被角偷笑了好半天的褚宵:“可是……我现在还动不了呀。” 动不了? 看着褚宵那白里透红,瞧不出半点儿虚弱的脸蛋,叶孤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确实居心不良,想在这张美人睡过的床上多赖一会儿,但也确实是动弹不了的褚宵:“不信你自己掀开被子看嘛——我寒毒提前发作了,真的动弹不了。” 如果叶孤城掀开被子,就会发现褚宵的双手此时正呈现出一种十分诡异的淡紫色,就像是一块猪肉被放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好几个时辰后的颜色。 注意到某些异常,叶孤城伸出手去,隔空探了探褚宵的额头,微皱的眉头顿时紧紧锁起。 哪怕是隔着一两寸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褚宵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凉意。 “解药呢?” “在我房间的枕头下。”褚宵眨了眨眼,趁机提出要求:“你能先帮我倒杯热茶么,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块冰雕了。” 叶孤城垂下眼眸,看着少年可怜巴巴的表情,心头顿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无力感……总觉得,好像捡回来了一个大-麻烦……这么想着,叶孤城却默然转身,走到桌边去倒了一杯热茶。 褚宵:“怎么办,我动不了欸。” 咦嘻嘻求美人亲手投餵(*/ω\*) 叶孤城:▼_▼果然捡回来了一个大-麻烦。 * 半夜,霸占着叶孤城的床,让叶孤城只能去睡客房的褚宵,却半点儿都没心情去回味刚才和美人近距离接触的滋味儿。 疼到眼前发昏的褚宵闷哼着把手指塞进牙缝,试图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只可惜,除了将手指咬破,平白的弄脏了被褥之外,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寒毒发作后再服用解药,虽然也能抑制住毒性的蔓延,降低痛苦的效果却大打折扣。 褚宵怎么也没想到,那一颗极不起眼的糖炒栗子,竟然会致使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该死的糖炒栗子、该死的熊姥姥! 褚宵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着,想要用愤怒来转移注意力,然并卵……隔壁房间,刚刚净完身合衣躺下的叶孤城,突然听到了一声悽厉到堪比杀猪的哀嚎。 “叶孤城,救命啊——啊——啊!” 实在撑不下去的褚宵终于破了功,扯着嗓子嚷道:“水水水,求热水,再没热水就要死人啦——” 叶孤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意料之中的淡定? “qaq你行行好把我塞到热水池里好不?”褚宵现在的模样可谓悽惨,脸上煳满了汗水和被汗水打湿后黏上去的头髮丝儿,老实说,叶孤城有点儿嫌弃。 好吧,其实是相当嫌弃。 作为一个极其厌恶脏污,甚至连与人接触都十分不喜的重度洁癖,叶孤城半点儿都不想跟这个样子的褚宵近距离接触,但褚宵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太可怜,被他那样看着,哪怕心性淡漠如叶孤城,也不禁生出了些许不忍。 犹豫片刻后,叶孤城到底还是压下了拔腿走人的冲动。 他皱着眉头走到床边,一把将褚宵连带着被子一块儿捞了起来,然后拎着这那一大坨?快步赶到浴室,手一抖,一个近距离投掷,准确无误的把人扔到了池子里。 随手扔开那床裹过褚宵的被子,叶孤城一边掏出丝帕擦拭手指,一边扭头朝外走:“我去叫人烧水。” 褚宵:“……你有本事把我扔进来有本事把我扶正不。” 妈惹没看到他半张脸都要淹进水里了么!还有,“我一天洗三次澡身上一点儿都不脏你嫌弃个什么鬼啊!”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这么嫌弃我(╯‵□′)╯︵┻━┻ 叶孤城脚步一顿,眼神有些微妙的回过头去。 这人是在……沖他发脾气? 褚宵‘唿哧唿哧’的鼓着腮帮子,一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圆熘熘的,半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看到叶孤城回过头来,还故作兇恶的龇了龇牙。 叶孤城颇感新奇的挑了挑眉,继而转过身去,慢步走到了褚宵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身狼狈的少年,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漠然,一直看到少年鼓囊囊的腮帮子憋了气,才弯下腰,把人从歪歪扭扭的姿势扶正。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沖你发火的。” 自知理亏的褚宵垂下头,弱弱的解释道:“我就是难受得慌,心里边儿窝火,所以才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你别生我的气啊。” 褚宵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太好,尤其是在寒毒发作期间。 每当这个时候,只要稍有一点儿不痛快,他就会忍不住发作,庆帝等人因为知晓他的难处,不仅不会责怪他,还反而有意的纵容着他,让他尽量发泄掉心里积蓄的负面情绪,这般长此以往,便导致褚宵养成了这种受不得半点儿憋屈的臭脾气。 其实每次发完脾气,褚宵都会感到后悔。 “对不起……” 褚宵越想越觉得良心不安,人叶孤城好心好意的救了他,还帮他请了大夫,照顾了他好半天,而他呢,却为了一点小事就冲着叶孤城发脾气—— 第23页 “要不你骂我一通或者打我一顿吧。”褚宵哭丧着脸,小声的嘟囔道:“只要别打脸,也别把我打死,随便你怎么做都行。” 反正他皮糙肉厚的,经得住打。 叶孤城愣了愣,忽地生出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没生气。” 看着少年几乎快要耷拉到水里的脑袋,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不轻不重的点了一下,“你且耐心等着,我去叫人准备热水。” 差点儿被戳到水里的褚宵:蓝瘦,香菇…… 噫—— 不对,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17章 褚宵觉得自己今晚的经歷,正应了否极泰来这一说法。 那颗要命的糖炒栗子不仅坏了他原本的计划,还致使他体内的寒毒提前发作,平白遭了一通罪,可与此同时,他和叶孤城之间的关系也取得了阶段性的突破。 高冷的叶城主竟然在他泡完热水后主动把他抱回了房间——注意,重点是主动这俩字儿! 褚宵:“啊,泡的时间太久了头好晕。”美人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还有胸肌…… 叶孤城:“……” 褚宵:“咦广州的天气真善变,怎么忽然就变冷了呢。”默默的再往美人怀里挤一挤= ̄ω ̄= 叶孤城脚步一顿,面上的冷意越发明显,然而某人大概是泡的时间太久脑子进了水,竟然半晌都没察觉到异样,还沉浸在蹭到了美人胸肌的喜悦之中。 短短一夜之间,叶孤城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感到无奈了。 他意识到自己对少年有些反常的纵容,而这份纵容源于何处,连叶孤城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恻隐? 在得知少年是身中寒毒之后,叶孤城确实有些动容。 寒毒是一种几近失传的奇毒,和天一神水一同被称为这世上最可怕的毒-药,这两种毒同样无解,但和毒性勐烈、可于顷刻间夺人性命的天一神水不同的是,寒毒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夺人性命。 它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很多身中寒毒之人,最后往往不是死于毒性攻心,而是死于毒发时的痛苦——因为忍受不了那种痛不欲生的煎熬,他们宁愿选择自我了断。 可褚宵却在寒毒的折磨下坚持了十余年。 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能拥有如此惊人的毅力……叶孤城心头微动,一边将少年放到已经被伙计重新收拾整洁的床铺上,一边郑重提议道:“你该成为一名剑客。” “啊?”褚宵一脸懵。 叶孤城:“你若习剑,或许不出十年,便可与我一决高下。”以褚宵的毅力和天赋,倘若专心剑道,定然能成长为一名顶尖的剑客。 看到叶孤城眼中流露出的勃勃战意,褚宵眨了眨眼,忽的咧嘴笑了起来:“你要教我剑术么?你教的话那我就学。” 这个要求算不得过分,毕竟,对于叶孤城来说,亲手培养出一个对手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对上褚宵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后,他就莫名的有种嵴背发凉的感觉。直觉告诉他,不该答应褚宵的这个要求。 然而就在他准备拒绝的前一秒—— “阿城师父。” 烛光昏黄,叶孤城刚好站在少年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让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煳不清,但那刻意拖长了的、透着几分甜腻的腔调,却再清晰不过的传进了叶孤城的耳朵里。 这种疑似撩拨的腔调……叶孤城恍惚了一瞬,继而面露异色。 见叶孤城迟迟没有应答,褚宵反倒笑道:“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天色不早了,你一晚没睡,赶紧回去休息吧。” 褚宵提出这个要求本来就是为了转移叶孤城的注意力,叶孤城不答应在他预料之中,答应的话,他恐怕还得为难了呢。 能跟美人更近一步自然好,可前提是没有性命之忧呀。 叶孤城稍稍后退了一步,视线不着痕迹的从少年脸上掠过,隐含着几分审视,但少年的神情一派坦然,没有丝毫不自然之处。 莫非,是他想多了? * 睡了一觉后,褚宵就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开始到处活蹦乱跳起来,若非动作见还隐约能看出几分僵硬,叶孤城恐怕就要以为,他昨晚寒毒发作的场景只是幻象了。 他在练剑,搬回了自己住处的褚宵就趴在墙头上明目张胆的观看,一边看,还一边伸手去接那些被剑气卷到半空的梅花,等接满了一捧之后,又笑嘻嘻的把花瓣洒了回去。 叶孤城觉得他是太闲了。 “习武之道在于勤,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褚宵:“我这不是还不能行动自如嘛。”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褚宵还立马吭哧吭哧的翻起了墙头,结果险些摔了个倒栽葱。叶孤城无奈的上前一步,及时用剑鞘挡在了他的身后。 “谢啦!”褚宵扶着墙站稳身体,扭头看着叶孤城收回剑鞘的动作,忽然冒出来一句:“你的剑法都是自己悟出来的么?” 在习武这方面,褚宵原本就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有很多招式,他只要看过两三遍,就能领会个七八成,但叶孤城的剑法,他看了两次,也不敢说自己学会有一成以上。 叶孤城的剑,根本就没有什么招数。 他全然是在凭心而动。 褚宵也自创过一些招数,可他自创的招数总是脱不开桎梏,远没有叶孤城这样轻便灵动。所以他很好奇,好奇叶孤城的剑法究竟是如何领悟出来的。 “自我持剑起,便每日挥剑上百次。”褚宵没有掩盖自己的好奇心,叶孤城也没有丝毫藏私的意思:“当你将每一个招式都练到极致时,便可随心而动。” 当然,天赋和悟性也很重要。 但褚宵能在这个年纪便达到一流高手的水准,天赋和悟性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叶孤城想要点明的重点是‘专一’。 他知道褚宵擅用暗器,轻功很好,剑术也不错,大抵还学过些拳脚功夫,可他学的东西太多,反而样样都只能学得不错,达不到极致。 褚宵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身。 叶孤城想了想,又重新把昨晚那个被岔过去的问题提了出来:“你可愿习剑?”这么好的一个苗子,错过未免可惜。 “……”褚宵心说,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啊。 可他已经煳弄过去一次了,再想煳弄第二次,恐怕不太容易。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杀手吗?”问罢,不等叶孤城反应,褚宵又自顾自的解释道:“我家里很穷,一堆人嗷嗷待哺,穷的就快要揭不开锅了,所以我得赚钱养家。” 叶孤城:“……”这话他不信。 穷人家可养不出褚宵这种浑身透着骄纵气的孩子。 “你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家道中落么。”褚宵故作老成的嘆了口气,然后捋了捋不存在的鬍子:“要不是真穷我又何必这把年纪就要闯荡江湖呢。” 第24页 叶孤城:“所以你每次杀完人都要捲走对方家里的财物?” 褚宵之所以出名,一方面是因为陆小凤的夸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行事太有风格……杀完人还把人家里洗劫一空,这天底下的杀手中,也就褚宵一号人了。 “不不不我拿走那些财物可不是为了补贴家用!”褚宵立马瞪着眼睛解释起来,生怕给叶孤城留下点什么不好的印象。 叶孤城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朝院门走去。 “你是打算去前厅用饭么,咱俩一块儿呗。”褚宵相当自觉地跟了上去,准备把‘死缠烂打’这一套实行到底。 褚宵没想到,自己吃顿饭还能吃出事儿来。 叶孤城喜好清静,所以他们所坐的位置比较偏僻,在大厅最角落的地方,边上还隔着两扇屏风,一般来说,除非是走到近跟前,外边的人很难看清楚坐在里边的人究竟是谁。 可那把不知道从哪里袭来的匕首,就无比精准的对着褚宵的脑袋扎了过去。 受寒毒影响,褚宵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復,要不是叶孤城出手拦了一下,他没准儿就得脑袋开花了。看着那把被打落到地上的匕首,以及匕首上霜蓝色的光芒,褚宵脸色一沉,立马杀气腾腾的站起身:“这是哪个小崽子干的,赶紧给我滚出来!” 匕首上涂的毒-药,褚宵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 那竟然是寒毒! 褚宵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顿时引来了无数关注,在看到他那张尤带稚气的脸后,有些人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竟然叫别人小崽子,这可真是…… “人已经走了。”叶孤城放下木箸,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角,才对褚宵提醒道:“在我出手的时候就走了。” 对方大概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在一击不中后便立马撤离了大厅。 褚宵:伐开心 ̄ヘ ̄ “他的轻功路数像唐门出身。”那人撤离的时候没走大门,走的是对面的窗户,从叶孤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叶孤城没有断言那人就是唐门出身杀手,轻功路数也有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他只是说像。 褚宵:“唐门?” 他好像也没抢唐门的生意啊。 褚宵的反应让叶孤城稍稍侧目。 得知褚宵身中寒毒时,叶孤城还以为,褚宵跟唐门之间有什么仇怨,毕竟,那几近失传的寒毒,本就是唐门研发出来的东西。 但现在看来,褚宵好像对此全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囧,凌晨那会儿撸完这章太困了,扔到存稿箱忘了设定时间就去睡了,这会儿才发现没更出来otz 第18章 那是一条很长的山洞,漆黑,潮湿,闷热,空气中还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一条幽灵般的黑影无声无息的穿过山洞,走到了尽头处——这条山洞的尽头,竟然连着一片巨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内悬挂着数支火把,明亮的火光将周围照耀的清清楚楚,但洞窟最中央的地方,仍旧是一片昏暗。 昏暗中,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髮老人,老人面前立着副巨大的铜镜。她照着镜子,抬手梳理了一下鬓角,然后头也不抬的对来人发问:“怎么样,试探出来了么。” “孩儿办事不力。”跪在地上的黑衣青年略微抬首,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那人始终跟一名剑客待在一起,孩儿没找到动手的好机会,只试探了一回,也被那名剑客给拦下了。” 老人梳理头髮的动作一顿:“他发现你了?” “应该没有。试探失败之后,孩儿便立马撤离了现场。” “也罢。”老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步履缓慢的走到青年面前,用满布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有些散乱的髮丝,语气轻柔:“好孩子,辛苦你了。” 青年惨白的脸上忽然生出了几分血色:“母亲,您还不愿随孩儿回家么?” “……”老人手指一颤,苍老的脸上渐渐露出几分苦色:“我早已被逐出唐门,没有资格回去,这件事,你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可——” “没有可是!” 不等青年把话说完,老人便语气严厉的呵斥道:“你身为现任门主,理当以身作则,不能因为私情就枉顾家规门法。” “……是。” 尽管仍有不甘,但在老人严厉的注视下,青年也只得俯首称是。 瞥见青年脸上的不甘之色,老人忍不住嘆了口气,她收回手臂,又转身回到了镜前,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定:“好了,跟我说说那名剑客吧。” “那剑客,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 “是。” 老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中流露出几分疑色:“叶孤城怎么会跟他待在一起?难不成,是我想错了?”那个自称朱小的杀手,难道不是她要找的人? 可若是如此,那人身上的寒毒又是从何而来? “叶孤城或许并不清楚对方的来歷,依孩儿看,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了些。”听见老人的低喃,青年赶忙回道:“孩儿会继续派人跟着他的,是与不是,早晚会见分晓。” “好,你切记要小心行事,在未能判定出对方的来歷之前,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 * 褚宵很生气。 他尽管没有中招,却也按耐不下心中的那股怨气。 那个不知名的偷袭者,不仅是在当面‘挑衅’于他,还破坏了他和叶孤城美好的第一次同桌用餐,这场子要是不找回来,他的脸以后还往哪儿搁? 从叶孤城口中得知对方疑似是唐门出身之后,褚宵就立马派遣了下属去蜀中进行调查。当然,他也没忘记让下属重点去调查寒毒的问题。 叶孤城想差了一件事。 事实上,褚宵很清楚寒毒的来源,他只是没怀疑唐门和这件事有直接关联。 给太后下毒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人,而买通他的人——褚宵觉得,那个幕后主谋十有八-九还是南王——至于那份毒-药嘛,虽然是出自唐门,但在褚宵看来,像唐门这种江湖势力,是不大可能掺和进皇权纷争的。 不过,经过这次偷袭之后,褚宵难免会生出一些其他的怀疑。 他觉得唐门没准儿跟南王在私底下有啥勾结,毕竟,藉助江湖势力谋反的先例,在歷朝歷代也并非绝无仅有。 做完部署之后,褚宵又收到了一封从京城传来的密信。 这封信出自武贵之手,但内容却传达的是庆帝的意思,庆帝表示,南王还暂且不能发落,因为他要藉此机会查清楚朝中有异心的人。 至于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南王世子……庆帝居然也不让褚宵动手。 第25页 看完那封密信的褚宵简直要炸!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懂,可庆帝也没必要非留着南王世子的那张脸当诱饵呀。 他难道就不嫌膈应吗? 庆帝大概是真不嫌膈应,他在信的末尾还不忘交代褚宵,等时机成熟可以发落南王父子的时候,让褚宵把南王世子带回去让他亲眼看看。 褚宵:这要不是我亲哥我真想骂一声智障。 讲真,褚宵心里边儿对庆帝的这番安排是百般的不贊同,可为了他哥所谓的‘布局’,他也只能是按兵不动了。 六月初五,晴。 叶孤城和往日一样,于卯时便起床习剑,褚宵也准时的踩着点儿从墙的另一边冒出头来,等叶孤城练完了剑,两人又一同前往大厅用餐。 只是这一日,在用完早饭之后,叶孤城难得主动开口跟褚宵说了一句话。 他说,他该回飞仙岛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叶孤城和褚宵之间的关系虽然还算不上亲近,但在褚宵锲而不捨的努力下,他们俩也勉强可以算作是熟络的朋友了。 当然,这个朋友是褚宵自以为的,叶孤城可从未亲口承认过。 或许是出于礼貌,在离开之际,叶孤城才告知了褚宵一声。而褚宵的反应嘛,说实话,有些出乎叶孤城的预料。 “飞仙岛啊……听说是个美如仙境的地方。”褚宵托着下巴,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孤城:“城主大人介不介意在回去的时候多捎带一个人?” 南王这边暂时还不能动,唐门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到个结果,褚宵正愁着自己最近无事可做呢,跟叶孤城去飞仙岛玩上一阵,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叶孤城:“……” 褚宵眼珠一转,颇有些无赖的嬉笑道:“你要不愿意带上我也没关系,反正出海的船那么多,我随便搭一艘也能去飞仙岛。” “你……”叶孤城抬目看向少年,眉眼间隐隐透着些无奈,最后,只发出一声轻嘆。 “那我就当你答应啦。”褚宵咧嘴一笑,眼里露出了几分得色,仿佛拿准了叶孤城不会拒绝自己一样,“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要是今天就出发的话,那我得回去收拾收拾行李。” 叶孤城……还真没拒绝他。 他只是无言的看着褚宵翻过院墙,在一阵捯腾后又轻车熟路的翻了回来,提着行囊站到了自己面前。 飞仙岛位于南海东部,盛产价值千金的东珠,岛上人口不多,约莫只有几万人,但家家户户都十分富裕,身为一城之主的叶孤城更是富可敌国,他出行,自然会有专用的船只。 那是一艘长约数十丈的大船,就停靠在码头边上,放眼望去,庞大的船身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码头,将旁边停靠的寻常渔船比成了小蚂蚁。 褚宵提着包裹,颠颠的跟在叶孤城身后,踏上了这艘轮船。 船上的人员应该都出自飞仙岛,对叶孤城的态度极其敬畏,见他上船,便立马齐齐的垂首躬身,口称城主。 “城主。”几名容貌秀丽举止端庄的白衣侍女迎上前来,在同叶孤城行完礼后,便将目光移到了褚宵身上,打头的那位侍女轻声询问道:“请问这位是?” 叶孤城:“客人。” 褚宵:“朋友!”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白衣侍女:“……”所以到底是一般的客人还是城主的朋友? 褚宵眨巴着眼睛看向叶孤城。 “……朋友。”半晌,叶孤城终于‘败倒’在某人忽闪忽闪的眼波攻击下。 褚宵:嘿嘿嘿不枉他努力了那么久,叶孤城终于把他当成朋友啦,超有成就感的(p≧w≦q) 上了这艘船,褚宵才发觉,自己之前对叶孤城的了解有多么片面。他只知道叶孤城是白云城主,是绝世剑客,是个性格特别高冷的人,却不知道原来叶孤城还是个富到流油的大土豪! 褚宵所住的客房距离叶孤城的房间不远,规模顶的上客栈最豪华的上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饭菜是顶级的,茶水是顶级的,厨子的手艺也是顶级的,就连侍女们身上所佩戴的饰物,也不比大户小姐来的差……讲真,褚宵都有种想要抱大腿的冲动。 不是他没出息,实在是叶孤城太有钱了。 说句实在话,连庆帝平日里过得都没叶孤城这样奢侈。 至于褚宵嘛,他虽然有条件过上这样奢侈的生活,但在他哥以身作则的情况下,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享受呀╮(╯▽╰)╭ 当然,冲动归冲动,褚宵本质上还是挺‘矜持’的,他顶多就是把骚扰叶孤城的频率提的更高了一点,嗯,真的只有一点点。 褚宵是头一次出海,前两天因为不适应的缘故稍稍有些晕船,基本上是一直待在室内,等适应了海上的颠簸之后,他便打着‘讨教’的旗号开始频繁的往叶孤城屋里跑。 许是在客栈里已经被褚宵缠习惯了,叶孤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那些看着褚宵天天往叶孤城屋里钻的侍女们,就有点儿不淡定了。 这些侍女都是跟着叶孤城从城主府里出来的,她们伺候叶孤城的时间少说也有七八年,可以说是对叶孤城最了解的人,叶孤城虽然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不喜别人擅入自己的房间,可整个城主府的人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 整座城主府内,唯有城主府的老管家,是唯一一个能随意进入叶孤城房间的人,其他人,就算是贴身侍女,在未得传唤之前,也绝不敢擅自踏进叶孤城的私人领域。 然而—— 看着褚宵第十一次门也不敲的跑进叶孤城的房间,守在门外的侍女们:“……”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城主竟然交到了三十年来的第一个朋友,城主竟然允许其他人和自己同桌用餐,城主竟然连洗澡洗到一半被打断也没生气——哦不对,城主还是生气了的。 叶孤城不高兴时往往只会採取一种表达方式,那就是放冷气,只可惜,这招对褚宵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一众被冷气压波及瑟瑟发抖的围观侍女:果然不愧是能和城主做朋友的男人!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褚宵也没想到自己闯进来的时间这么巧,咳,他虽然对叶孤城是有点儿色心,但偶尔在口头上撩拨两句已经是极限了,这种闯进房间看美人出浴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说白了,就是光有色心没有色胆。 褚宵飞快地转过身去,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解释道:“我刚才忽然领悟了一个招式,寻思着过来找你看看,没想到……没想到你在沐浴。” 他平日里这个时候过来,叶孤城一般都是在看书或者静坐,谁会知道今儿个突然就—— 叶孤城披上衣服,冷着脸站起身来:“你进来之前不会敲门么。” “我……”褚宵自知理亏,可又有点儿莫名的委屈:“我这不是习惯了么。”他平时来找叶孤城的时候也不敲门啊。 第26页 所以这还是我的错了?叶孤城眉梢微动,眼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仔细想想,这好像……还真是他的错。 要是他之前在褚宵不敲门就闯进来的时候出言告诫,或许,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待鼻腔涌起的那股热潮褪下,褚宵才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去:“你、你不生气了吧?” 叶孤城:“……你脸红什么。” 看着褚宵那张红的好像要冒烟的脸,叶孤城顿时眼神微妙了起来。 他之前就隐约察觉到,褚宵对他好像存了点儿什么暧昧的小心思,只是褚宵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表现出异常,才让他不能确定对方的心思,以为自己是想多了。 但现在看来…… 褚宵立马捂脸:“我这不是头一次嘛。” 叶孤城目光一滞,被褚宵的这句回復给弄的心情更加微妙了。 第一次,第一次什么,看见男人洗澡么。 “咳,其实我刚才也没看见什么。”褚宵悄悄的打开指缝,瞄了眼叶孤城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脸上滚烫的温度好像又上升了一些。 美人有四块腹肌欸,好想摸一摸,手感一定超级棒(*/ω\*) 叶孤城:“……”默默的裹紧衣服。 褚宵:啊,看不到了╮(╯▽╰)╭ 看着某人满含遗憾的眼神,叶孤城忽然有种拔剑的冲动,只可惜,他虽然总是会随身带着自己的剑,但在洗澡的时候,剑自然是不会也带在身边的。 直觉不妙的褚宵:“我就看了一眼!” “你。”叶孤城深吸了一口气:“给我出去!”再听见这人多说一句话,他可能就会抑制不住动手的冲动了。 好吧好吧。 褚宵相当识时务的熘出了房间。 在侍女们仿佛看什么稀罕物的注视下,褚宵默默地捧着脸走到了甲板上,带着咸味儿的海风渐渐吹散了他脸上的热意,也吹凉了褚宵那颗扑通乱跳的小心脏。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叶孤城大概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毕竟,他刚才的表现那么明显。 完蛋! 叶孤城等下该不会一剑把他戳死吧? 第19章 褚宵在甲板上傻站了半天,结果连叶孤城的影子都没等到。 好吧,褚宵想,叶孤城或许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又或许是看出来了但没放在心上,总之,他大概是不会被叶孤城拿剑戳个对穿了。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个鬼啊(╯‵□′)╯︵┻━┻ 褚宵默默地捂住胸口,觉得心里塞塞的,因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他来说似乎都不算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儿,路漫漫其修远兮,想要征服这座冰山,他大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算了,他还是先回去吃个瓜冷静一下吧。 正如褚宵所料那般,叶孤城确实没将褚宵的那点小心思太当回事儿,他甚至不认为褚宵是真的喜欢自己,毕竟,像褚宵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还分不清楚喜欢和憧憬的区别。 但叶孤城难免会感觉有些新奇。 毕竟,除了褚宵之外,还从未有人对他表达过爱慕之情。 白云城无数暗恋叶孤城的迷妹们:悲伤辣么大.jpg。 叶孤城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要去跟一个孩子较真,虽然回想起来,对方似乎在他没察觉之前干过不少冒犯他的事情。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褚宵过来蹭饭的叶孤城:“他呢。” “朱公子应该是在房中。”侍奉在一旁的白衣侍女立马汇报导:“他下午回房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中途只传唤过一次下人,叫人送了份瓜果过去。” 汇报完褚宵一下午的动向,侍女还问了句要不要去请人过来用饭。 “不必了。”叶孤城看了眼桌上多出来的那副碗筷,神色淡淡道:“叫厨房再给他送一份饭菜过去。” 真的不用么? 看着叶孤城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劲的表情,侍奉在旁边的两名侍女悄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里感嘆道:有了朋友之后,城主好像真的不大一样了呢。 褚宵是个很有活力的人,有他在的时候,气氛总是格外的热闹,而当一个人习惯了热闹,再骤然回归到过于安静的环境中…… 叶孤城放下碗筷时,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饭菜已经撤走,食物残留的味道也被淡雅的香气驱散,香是上好的南海沉香,有清心静气的效果,可叶孤城却莫名的感到浮躁,他意识到,褚宵对他造成的影响远比他自以为的更深。 不该这样的。 叶孤城敛下双目,指尖下意识的抚上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找回了以往的平静,片刻后,叶孤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他打算去甲板上练一会儿剑。 可老天爷似乎有意不想让他安宁。 “唔!咳咳咳咳咳咳——”褚宵正毫无形象的斜靠在栏杆上啃西瓜,看到叶孤城突然出现,他就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结果险些被一颗来不及吐出去的西瓜籽儿给呛死。 他弯下腰一阵勐咳,又是捶胸又是跳脚的,那副狼狈又滑稽的模样让原本心情微妙的叶孤城很是无语。 自救失败的褚宵:“救、救命……” 叶孤城:“……” ▼_▼这倒霉孩子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褚宵也很绝望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在叶孤城面前算是再无形象可言了——就算有也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形象! 陷入绝望的褚宵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他瘫坐在地上,眼角还挂着两行咳出来的热泪,死死地揪着叶孤城的衣袍:“叶孤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要不要?” 看着明摆着耍无赖的某人,叶孤城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别闹。” “我没闹。”褚宵皱了皱眉毛,觉得叶孤城这语气有点儿熟悉,有点儿像他哥每次把他当小孩子哄时的语气…… 注意到褚宵忽然‘兇狠’起来的表情,叶孤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可惜,他的衣袍还被褚宵紧紧的抓在手里,就算退也退不了多远。 被喜欢的人当小孩子看待,褚宵简直要气到变形:“你太过分了!” 这已经不是拒绝不拒绝的问题,而是自己的感情从根本意义上被否定的问题! 褚宵霍然起身,在叶孤城有些诧异的注视下甩袖而去,那气势汹汹的背影,瞧着还真有几分威严,唔,如果忽略他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半瓢西瓜的话。 真是小孩子脾气。 叶孤城微不可查的挑起眉头,在心里如是想到。 ……然后叶孤城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小孩子’脾气。 从五羊城出发到飞仙岛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就算乘坐着最快的船,也要花费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抛开之前度过的五六日不说,接下来的时间里,叶孤城基本上就没有过一日安宁。 第27页 褚宵真的折腾起来,那花样,简直是多不胜数防不胜防,而且他每次折腾起来都能找到个理直气壮的藉口,让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是故意在折腾——除了叶孤城。 “我听说东瀛那边都是这么吃的,咱们也试试呗。”褚宵捧着一盘生鱼片笑的无比纯良。 叶孤城:“……”拒绝。 “我听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就亲自去厨房给你熬了碗开胃的汤,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褚宵又满脸关切的端来了一份散发着浓浓酸味的不知名红色浓汤。 叶孤城:“……”拒绝。 褚宵:“我听说……” 叶孤城:我拒绝。 每一次被拒绝后,褚宵都是笑着离开的,但每一次离开了叶孤城的视线,他就会露出一副‘虽然很难过但也要努力假装坚强’的表情,引得一众侍女们心疼到不行,私底下不知道往褚宵怀里塞了多少小零嘴儿,偶尔还会悄悄对叶孤城投以控诉的眼神。 叶孤城:心好累▼_▼ 更叫叶孤城感到无奈的是,他拿褚宵一点辙都没有。 褚宵很聪明,折腾的时候始终拿捏着轻重,不会真的惹叶孤城动怒,而因着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叶孤城自然也不至于跟褚宵动真格。 可不动真格,只板着脸放冷气,明显对褚宵起不到任何震慑力。 就算旁边的侍女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褚宵还是照样咧着一口小白牙笑的没心没肺。 叶孤城简直要被褚宵给磨得没脾气。 他偶尔能从褚宵眼中捕捉到一丝委屈和气恼,可这些情绪的来源……叶孤城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原本也不想去弄明白,毕竟别人怎么想,在他眼中,从来都不重要。 但是就在即将抵达飞仙岛的前一天晚上,叶孤城在练完剑准备回房休息的途中,碰巧撞到了一个人蹲在走廊角落喝闷酒的褚宵。 或许是少年无精打采的模样太反常,又或许是少年抬头看向他时的眼神太委屈,总之,叶孤城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为什么生气。”他问。 褚宵怏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喝起了酒。 就在叶孤城以为自己不会等到答案,准备转身离开时,少年闷闷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有权利接受或者拒绝,但你不能质疑它的真假。” 倘若叶孤城是明确的拒绝了他的心意,他或许会难过一阵子,或许会再接再厉,也或许会放弃,但唯独不会对叶孤城心生不满。 可叶孤城不该怀疑他的真心。 叶孤城愣了愣,看着始终低垂着脑袋的褚宵,目光微微波动起来……原来,他是因为这个而生气么? “抱歉。” 褚宵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别扭的回道:“算了,原谅你了。” 好像……有点儿可爱。叶孤城心头微动,忽然伸出手去,像那晚在客栈浴池里那样,不轻不重的戳了戳褚宵的脑袋:“我会考虑。” “啊?”褚宵被戳的有点儿懵。 “天色已晚。”叶孤城已经收回了手,面上没有丝毫异样,淡淡道:“明晨便到飞仙岛了,你早些休息去吧。” 褚宵:“……”你这话题转移的是不是有点生硬? 叶孤城已经转身离去。 第20章 飞仙岛位于南海诸岛以南,严格来讲并不属于朝廷的管制范围,但飞仙岛常年与外界维持着贸易往来,也算不得与世隔绝。 可真正让飞仙岛闻名于世的,不是它远超别处的珍珠产量,而是它的主人,一位在三招之内,便可击败当今武林排名前十的武当山木道人的绝世剑客。 叶孤城一战成名后,他的出身自然也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飞仙岛白云城,成了无数少年剑客的嚮往之地。 每年,都会有很多年轻气盛的少年剑客慕名而来,这些人或只是想要一睹绝世剑客的风采,或是抱着打败叶孤城藉此扬名江湖的目的,他们下场一般只有两种。 要么是被叶孤城的风采折服,要么,便是死在了叶孤城的剑下。 白云城的居民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在他们心目中,叶孤城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无所不能,无可匹敌,也……无人能够接近。 所以,当褚宵这个生面孔的少年侠客出现在叶孤城身边时,白云城的无数男女老少,几乎都跌破了眼眶。 褚宵出场的方式,何止是令人震惊—— 或许很多年后,还会有人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清晨,当自家天神般的城主脚踏晨光,在无数居民崇拜又敬畏的目光中走出码头时,怀里抱着的那团无比破坏形象和气氛的‘不知名生物’。 ‘不知名生物’褚宵:这个锅我背! 心甘情愿.jpg 算算日子,抵达飞仙岛这天刚好是十五,也就是所谓的月圆之夜,正是褚宵体内的寒毒固定发作的时候,当然,一般情况下,他体内的寒毒大都是在晚上开始发作,这次会提前发作,还得‘感谢’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那次中毒到底还是给褚宵留下了一些后患。 比如说,让他原本很稳定的发作时间变得稍微不稳定了那么一丢丢。 褚宵服用药物的时间很及时,可再及时,也免不了刚发作前几个时辰会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的老毛病,叶孤城会亲手抱着褚宵,一方面是因为寻常人受不住褚宵身上的寒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我不管,就要你抱!” 某个直接把叶孤城那句考虑理解为答应的傢伙太磨人,死活扒在叶孤城身上不撒手,只要叶孤城一有想转手他人的意图,就撒娇耍赖齐上阵。 褚宵 :“ (= ̄ω ̄=)我都是你的人了怎么能给别人抱呢 。” 叶孤城:“……”某人脸皮太厚,他认输。 当然,叶孤城要是铁了心不想管褚宵,褚宵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说白了,还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叶孤城其实还是很吃褚宵这一套的(并没有,他只是要脸。 ‘美人在怀’的褚宵心情好到飞起,连寒毒发作时的痛苦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他转动着唯一能自由活动的脑袋四处打量着,眼里满是新奇,偶尔在看到一些中原没有的新鲜玩意时,还会忍不住惊嘆出声。 有些聒噪。 叶孤城垂下眼眸,看着褚宵活力四射的模样,心中却没有生出半分厌烦。 不得不说,褚宵身上最令叶孤城动容的一点,大概就是这种身处苦难之中还始终保持着开朗乐观的心态,有些没心没肺,但,也很有感染力。 这种轻松感对叶孤城来说,很少有。 城主府建在飞仙岛的正中央,这里本该是十分热闹的区域,但知晓自家城主喜爱清静的居民们都有意避开了此处,将活动范围转移到了别处。 第28页 城主府规模很大,风格却很古朴,没有丝毫的奢靡之气,受主人影响,城主府的下人们大都也走沉稳高冷的路线,就算看到叶孤城抱着褚宵进府,脸上的表情也毫无变化。 可那一双双呆滞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们并不平静的内心。 呵,这就惊呆了? 一众随行侍女们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想道:等你们看到城主和朱公子的相处模式,还不得惊掉下巴。 叶孤城不在府的时候,白云城上上下下的事务都是由老管家在处理,因为被某些琐事缠绕脱不开身,直到叶孤城已经安置好了褚宵,老管家才匆忙赶到。 他赶到叶孤城面前的时候还顶着满头的热汗,气喘吁吁。 看到行事一向稳重的管家如此慌忙,叶孤城不禁有些诧异:“何事如此匆忙?” “城主——”老管家抚着胸口,脸上满是急切,还带着股隐隐的喜色:“听说您这趟回来还带了位贵客!她在哪儿,快、快让老奴拜见拜见!” 叶孤城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城中某个酒楼里处理一桩纠纷,没赶上去码头迎接,等处理完事情,就听说了叶孤城抱着一个人回来的消息。 这简直是惊天奇闻! 一直操心着叶孤城终身大事的老管家不淡定了,立马不顾形象一路小跑着赶回了府,在他想来,能叫从不与人的近身接触的叶孤城亲手抱回来的人,那妥妥就是白云城未来的城主夫人啊。 而身为城主府的管家,没能在第一时间迎接未来夫人,实在是太失礼了。 老管家表示,他一定得郑重的、好好的拜见夫人一面,以免让夫人误以为府中的下人们行事怠慢,继而对城主生出什么不好的看法…… “他在浴室。”叶孤城不是很懂管家如此急于拜见褚宵的缘由,但很显然,褚宵在短时间之内是没法儿从热水池子里出来的,所以:“你想见他,要等明日。” 浴室? 老管家目光一闪,偷偷朝不远处专门开闢出来供叶孤城使用的温泉池瞟了一眼:“对对对,是老奴思虑不周,夫人她长途跋涉确实辛苦,是得先好好的休整一番。” 叶孤城:“……你想多了。” ▼_▼那个夫人的称唿是什么鬼。 “啊?”老管家有些茫然的问道:“什么想多了?” “不是夫人。”叶孤城心情有些微妙的想,就算……夫人这个称唿也不适合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吧。 然并卵。 这个解释果断被老管家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未来夫人也是夫人嘛……对了,城主您接下来有何打算?”比如说成亲什么的。 时间虽然有点儿紧,但他肯定能把婚事操办的尽善尽美,保管半点儿纰漏都没有! 叶孤城:“……” 看着莫名亢奋起来的老管家,叶孤城有点儿无奈,正准备把话说清楚,却被快步从浴室走出来的侍女打断:“城主,朱公子他忽然晕倒了!” “去把大夫请来。” 叶孤城面色微沉,立马抬脚朝浴室走去。 ——不,等等! 听到侍女口中称唿的老管家顿时傻眼:“公子?” 说好的夫人呢? 等叶孤城一脸冰寒的将褚宵从温泉中抱出,守在浴池中的侍女便连忙上前解释道:“朱公子本来还好好的,晕倒时毫无徵兆,奴婢们察觉到不对后便立马出去禀报了,只是碍于礼数的缘故不好擅动。” 褚宵身上其实是穿着里衣的。 但男女有别,知晓自家城主和褚宵之间有些暧昧的侍女们哪敢擅自触碰,只能是立马出去向叶孤城汇报。 听罢此言,叶孤城脸上的寒意稍有消散,但仍旧难掩不悦。 “人命关天,怎可因礼数便束手束脚。”要不是汇报的及时,他又正好就在附近,褚宵说不定就得在昏迷中被淹死了。 “奴婢知错。”侍女立马垂首认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也是此次随叶孤城一同出行的侍女,跟褚宵的关系还算不错,这其中或许有爱屋及乌的成分,但对褚宵这个嘴甜又可爱的年轻人…… 她原本是很喜欢的。 是的,原本。 在发现褚宵和城主之间有些暧昧后,对城主心怀爱慕的她就难免生出了几分怨怼,因着私心作祟,发觉褚宵昏迷,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採取行动。 可她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 她没想过要真的害死褚宵,只是一时煳涂才做了错事。 至于认罪…… 这种事只要她不说,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注意到侍女有些异样的脸色,叶孤城脚下一顿,目光瞬间冷厉起来:“自己去找管家领罚,领完罚便离开城主府。” 怀里人脉搏沉稳,面色却泛着青白,显然是因溺水所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存有害人之心的侍女都不能继续留在城主府。 丢下这句话,叶孤城也不管那侍女是何反应,便径直大步的离开了浴室。 大夫已经候在室内,一旁,还站着神色有些复杂的老管家,叶孤城面无表情的将褚宵安放在榻上,然后掀起被褥,把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寒毒?” 大夫是管家花重金聘请的御医传人,医术精妙,只消一眼,就看出了褚宵身上的寒毒,而他的反应,和叶孤城之前为褚宵所请的那位大夫一样。 “他能活到现在,当真是匪夷所思啊。” 据说,就连心智最坚韧的杀手也熬不过寒毒的折磨,褚宵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竟然能坚持这么久,简直就是个奇蹟。 叶孤城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原本还想再感嘆几句的大夫立马收声。 他仔细的给褚宵把完脉象,又翻看了一下褚宵的手心,最终得出以下结论—— “城主放心,这位小公子好的很,他会晕倒不是因为寒毒加重,而是因为功法更进一步的缘故。”简而言之,就是境界突破了。 叶孤城:“……”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突破能把人突晕过去。 仿佛猜到了叶孤城的怀疑,大夫不慌不忙的解释道:“他所练的功法很特殊,有化解寒毒的作用,所以才会在突破之后昏迷过去。” 这个原理就跟五行相剋一样。 假如褚宵的身体是战场,那么寒毒和内力便是两支旗鼓相当的军队,其中有一方忽然变强了,另一方就势必会被压制,而在压制的过程中,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意识,自然会封闭五感。 也就是说,褚宵不仅没危险,还会有大好处。 叶孤城面色稍缓:“他会昏迷多久。” “这个嘛……”大夫干笑了一声,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他不是习武之人,也不知道习武之人在境界突破时要花费多长时间,所以,褚宵到底要昏迷到啥时候,他还真判断不出来。 第29页 “那他溺水的问题……无碍么?” “无碍无碍,灌一副祛湿寒的汤药下去就行了。” “嗯,你去吧。”看着面色仍旧不好的褚宵,叶孤城眉头微皱,忍不住伸出手去探了探——还好,有点热乎气。 叶孤城的动作让一旁的老管家再次傻眼。 ……他家城主,不会打算娶个男夫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褚宵:明明是你家城主嫁给我→_→ 叶孤城:▼_▼ 褚宵秒改口:好吧都是男人不分什么嫁娶。 第21章 不可能。 下一秒,老管家就否定了这个不靠谱的猜想,他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最多不超过十七岁的少年,小声对叶孤城问道:“城主,这是您在中原收来的徒弟?” 老管家本人会武,只是资质不高,一辈子都卡在二流水准上不去。 以他的眼力见儿,自然能看出褚宵会武,只是看不出褚宵的具体境界——这也就是说,褚宵的武功水准至少超出他一层以上。 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武功,此子的资质定然不差,要是在剑道上格外有天赋,以他家城主的性子,破例收个徒似乎也合乎情理。 叶孤城:“不是。” “那这位公子是?”老管家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脑袋不够灵光,反正除了情人这个不靠谱的猜测和徒弟这个勉强靠谱的猜测之外,想不出第三种可能。 “……朋友。” 在给出答覆之前,叶孤城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瞬。 这可真是稀奇,老管家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心说自家城主从没交过朋友,这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竟然还是个小他十来岁的少年……这可以算作忘年交了吧? 老管家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让叶孤城不禁:“……” 忽然感觉有点冷啊。 老管家赶紧去关上了房门:“城主,您也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叶孤城身上的衣服在抱着褚宵回来的时候被沾湿了,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褚宵身上,似乎并未注意到这点——老管家觉得很欣慰,有了朋友的城主果然更有人情味儿了。 回头他一定得督促厨房多给城主的小朋友炖点儿补汤! * 褚宵昏过去的时候没啥感觉,醒来之后也以为自己只是泡温泉泡睡着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一觉睡过了发作期,身上虽然还有点儿不适,但手脚已经恢復了知觉。 他先是习惯性的伸展了一下胳膊,然后才睁开眼。 嗯……这是…… 叶孤城衣服换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背后有股炽热的视线,他动作一顿,然后冷着脸的回过头去——躺在床上的某人双眼紧闭,似乎仍旧没有从昏迷中甦醒。 如果忽略他此时此刻格外红润的脸色,以及眼皮下方骨碌碌转动不停的眼珠子,叶孤城可能大概或许会被煳弄过去。 只可惜没有如果。 好吧(╯▽╰) 伪装失败的褚宵睁开眼睛,一脸讨好的沖叶孤城笑了笑,然后飞快的把脸藏进了被子里,只余下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露在外面,那鸡贼的小模样,让叶孤城心头刚生出不悦瞬间转变成了无奈。 老管家这才注意到褚宵已经醒了。 “小公子醒了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杯水?” 看着面前满脸慈爱的老爷爷,褚宵眨巴着眼睛,把脸又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您是?”他刚才只顾着欣赏叶孤城换衣服的场景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边上还有旁人。 “老奴是府上的管家,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老管家的语气万分柔和,仿佛怕声音大点儿就会吓到褚宵,他没看见褚宵刚才跟叶孤城的互动,所以见褚宵醒来后藏着脑袋的举动,还以为他是怕生。 褚宵眼珠一转,表情特别乖巧的叫了声管家爷爷。 老管家瞬间笑开了花儿。 换好衣服的叶孤城从屏风后面走出,面无表情的站到了褚宵面前:“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相处了这么久,叶孤城也算摸透了某人的脾气,一般情况下,只要他露出这种格外无害的表情,就准是在打些什么小算盘。 褚宵痞里痞气的挑起眉毛:“你吃醋啊。” “……”叶孤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赏了某人一个脑瓜崩。 褚宵立马捂着半点儿痕迹都没留下的脑门儿哼哼起来:“疼疼疼疼疼,qwq我才刚醒过来你就这么对我,一点儿都不温柔体贴!” 温柔体贴? 叶孤城目光一冷,果断把褚宵从被窝里揪了出来,然后扬起胳膊—— “我错了我错了!”见势不妙,褚宵分分钟认怂,搂住叶孤城的胳膊干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 然而叶孤城眼下是铁了心的要给越来越嚣张的褚宵一点教训。 他轻而易举的抽出手臂,把扑腾个不停的褚宵给丢到了床上,扬手准备继续之前的动作。 “哎哟喂……” ‘噗通’一声,老管家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叶孤城的动作再次中断,和趴在床上的褚宵一同扭头,朝老管家望去。 “我、我没事儿。”老管家笑的比哭还难看:“就是年纪大了,站的时间长了腿有点儿软。”而且心脏也不太好,经不起刺激。 天知道他在看见自家城主跟那个少年‘打情骂俏’时内心有多崩溃! 他以为最不靠谱的那个猜想竟然变成了真的——白云城即将迎来一位男的——城主夫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 不、不行,就算全天下人都反对,作为自小看着城主长大、整个白云城中最称职最忠心的下属,他无论如何都得支持城主的决定。 往好了想,娶个男夫人,至少要比娶一把剑更靠谱? 老管家强打起精神,扶着床脚爬了起来:“城主您放心。” 叶孤城:“?” “老奴保证,整个白云城上上下下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敢反对您的决定。”如果有人敢反对,呵呵,老管家表示,他虽然武功不行,整顿个把人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说完这句话,老管家便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房间。 哦对了,出去后他还没忘记贴心的关好房门:“咳,您二位继续,我会吩咐好下人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 叶孤城:“……”总感觉管家年纪越大越活泼了。 褚宵:“……”趁着这个时候赶紧熘! 褚宵刚猫着腰爬起身来,就眼前一花,被人提着腰悬在了半空中,身后,传来叶孤城凉飕飕的声音:“看来你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 所以? “不是说领悟了新招式么。”所以,就去练武场活动活动筋骨吧。 第30页 褚宵:好汉饶命! 叶孤城以往也指点过褚宵,但大都是口头上的指点,偶尔动起手来,也从未拔过剑,顶多是拿剑鞘跟褚宵比划几招。 当他拔剑出鞘的那一刻,褚宵就知道自己今儿个是别想好过了,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叶孤城竟然真的是往死里怼他啊。 亲,你感受过绝望的滋味儿么? 褚宵以亲身经验为证热情向你推荐:想要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请来飞仙岛白云城和叶孤城切磋一番,保管叫您满意到不能更满意:) 叶孤城:……连血都没见至于那么夸张么▼_▼ 横着出去瘫着回来的褚宵:宝宝不想跟你说话甚至连白眼都懒得翻给你看呵呵哒。 看着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笼罩着一股怨念的褚宵,叶孤城勉为其难的解释了一句:“你的剑法进步很快。” 事实上,褚宵的剑法已经长进到足以令叶孤城正视的程度了。 若非如此,他在出手时也不会拿出八成的实力。 褚宵眼睛一闭,干脆摆出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架势,他这会儿是真生气了,因为叶孤城在最后一击的时候,眼里只有剑。 也只剩下了剑。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爆发,躲开了那把剑,褚宵敢确定,就算那把剑真的刺进了他的胸膛,叶孤城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这是一个绝世剑客,一个一旦出剑,心中就只剩下剑、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绝世剑客。 褚宵清楚的认识到,他或许能够在叶孤城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可他的地位,或许永远也无法超越叶孤城对剑的追求。 他动摇了。 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性格。 如果他和叶孤城在一起,如果他对叶孤城的感情由喜欢转变到爱,那时候,他一定无法容忍自己在叶孤城心里的分量没有其他事物更重要。 要不要,趁泥足深陷之前及时抽身呢? 理智告诉褚宵应该选择抽身,可心里强烈的不甘却让褚宵纠结不已,他生平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这样半途而废的话,他一定会感到后悔,感到不甘。 叶孤城有些头疼。 他看得出褚宵这会儿不高兴,比之前在船上的时候还要不高兴,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很明显,这已经不是一句抱歉能解决的问题了。 重点是叶孤城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坐到床边,伸手拍了拍褚宵的脑袋。 “我……”叶孤城起了话头,却又无话可说,半晌,终于生硬的接了下去:“我见过一个和你年纪相当的剑客。” “他叫宫九。” “他能使出一手与我旗鼓相当的剑法。” 褚宵忍不下去了。 他一骨碌爬起身来,恶狠狠地揪住了叶孤城的衣领,愤愤道:“他那么厉害那你去找他好了,你俩干脆凑一对儿呀,也好叫我死心,离你远远的!” 叶孤城皱了皱眉,严肃道:“宫九剑法虽好,但品性太差。”换句话说,就是他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那种人。 褚宵简直要被气哭。 谁特么要跟你讨论这个啊混蛋(╯‵□′)╯︵┻━┻ “你……”注意到褚宵隐隐泛红的眼眶,叶孤城神色一怔,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种感觉,促使着叶孤城做出了一件原本不会做的事情。 第22章 他张开双臂,将怒视着自己的少年圈入怀中, 手掌自然而然的覆上少年有些瘦弱的背嵴, 以一种生疏的力道缓缓拍抚着。 “你很好。” 比起安慰,叶孤城的语气反倒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远不及你。” 完蛋。 褚宵一边在心底唾弃自己没出息, 一边默默把脸埋到了叶孤城的肩窝里,怒火早在叶孤城抱住他时便已烟消云散,现下,只余满腔的无奈和苦恼。 唉,这甜蜜的苦恼(╯▽╰) 像叶孤城这种又呆板又没情趣的傢伙,要是没有他这么宽宏大量善解人意的人来解救, 妥妥是要孤独一生的节奏啊。 良久—— 叶孤城:“……该用饭了。”所以能撒手了么。 褚宵慢吞吞的松开手, 在叶孤城准备起身时却又飞快的挂了上去,无赖道:“我没力气了,走不动道, 要抱!” 你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么?不,连三岁小孩都可以自己走路了。 叶孤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褚宵, 意图用眼神打消对方的念头,然而僵持了半晌,褚宵脸上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也没半点变化。 无奈之下,叶孤城只好做出让步:“我让人把饭菜送到屋里。” 抱着人去前厅用餐这种事太过不成体统, 叶孤城虽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但想到某人一向得寸进尺的行事作风…… “好吧。”褚宵撇了撇嘴,倒是没太坚持,“那你要陪我一起用饭。” 叶孤城略一颔首, 然后扫了眼某人依旧扒在自己肩头的手臂。 褚宵乖乖的撒开了手。 正当叶孤城暗松了一口气,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某人却猝不及防的窜起身来——亲了他一口! “早去早回呀。”缩回床脚的褚宵咧嘴一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扬手沖叶孤城挥了挥:“我等你回来哦。” 亲完就跑真刺激(p≧w≦q) 叶孤城嘴角一抽,强忍着再把某人拉到练武场收拾一番的冲动,带着一身令人生畏的寒意离开了房间。 城主府内无故遭受寒气洗礼的一众随从侍女:今天的城主好像格外高(可)冷(怕)。 瑟瑟发抖.jpg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白云城的居民几乎全知晓了早晨发生的事情,无论男女老少,对那个被自家城主亲手抱回来的神秘人士都充满了好奇,议论纷纷。 绝大多数人和老管家的第一反应一样,都认为那可能是白云城未来的女主人。 而城主府的下人们…… 他们比外面的人知道的更多,却也更加好奇。 他们知道那是一个少年,一个被自家城主亲手抱回来还安置在主院的少年,一个让老管家特意叮嘱要小心伺候的少年,可不管他们有多么好奇对方的来歷,也不会在私底下随意打探。 甚至连讨论都不敢进行。 那个受到责罚又被逐出府的侍女,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少年的‘重要程度’,但凡是个有脑子的,绝不会在有前车之鑑的情况下还去作死。 老管家对此很满意,深觉自己宝刀未老,还可继续发光发热。 午饭后,叶孤城前去书房处理不在城中时搁置下来的事务,闲来无事的褚宵便跟着他一块儿去了书房。 知道叶孤城有正事要办,褚宵也不打扰他,只安静的坐在一旁,翻看着一本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来的剑诀,一时间,除了书页被翻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书房内一片静谧。 第31页 不知过了多久,叶孤城才将所有堆积下来的事务处理完,他抬起眼,目光投向不远处神色专注的少年,脸上漠然的表情微不可查的柔缓了些许。 窗外映照进的光线逐渐昏黄,管家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点亮灯烛。 褚宵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的在纸面上摩挲着,似乎看到了难以理解的内容。 皇宫里也有许多武学秘籍,其中不乏上乘之作,但比起叶孤城的收藏,仍旧是差了一些,褚宵正在看的这本剑诀,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功法秘籍,而是一半功法、一半感悟。 这本书应该着于百余年前,写书的人没有留下名字,但一定是一位顶尖的剑客。 他在书中提起了传说中的剑魔,并对其不同时期的境界进行了分析,褚宵看不明白的正是这一段。书上说,剑魔的剑道境界可以划分为五,分别是:利剑无意、软剑无常、重剑无锋、木剑无滞、无剑无招—— 而褚宵只能理解前两种境界所指的含义。 “不懂?” “嗯。”听到身后传来的询问,褚宵下意识应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他仰起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的叶孤城。 叶孤城俯下身,拨开褚宵盖住了字迹的手指,“哪一段不懂。” “额……五个境界这里。” 褚宵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嘴角,余光忍不住朝叶孤城脸上飘去,脑袋里也开始不自觉地回放之前偷亲叶孤城那一口时的场景。 觉察到褚宵的分神,叶孤城略带警示意味的瞥了他一眼。 褚宵:乖巧.jpg 叶孤城直起身来,缓缓道:“利剑刚勐,有形无意;软剑迅疾,变幻无常;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木剑无滞,草木皆兵。” “那无剑呢?” 无剑?叶孤城目光微动,随即摇了摇头。 他目前不过是渐入化境,刚刚触及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层面,尚还无法领会所谓的无剑……那是化境巅峰才能抵达的层面。 褚宵有些意外的扬起眉梢,他抬起头,仰视着这个站在自己身旁,白衣胜雪、出尘脱俗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后,才出声道:“你肯定能达到这个境界的。” 他的语气很笃定,仿佛对叶孤城有着无尽的信心。 这让叶孤城不禁有些愣怔。 他半垂眼眸,清冷的目光洒落在少年脸上,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在少年被看的面露茫然时,一只微凉的指尖忽然落了下来。 “但愿,”指尖轻轻点过少年的眉心,叶孤城低声道:“能如你所言。” 不知为何,褚宵仿佛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沉重。 自书房谈话之后,褚宵觉得,叶孤城对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褚宵也说不大清楚。 叶孤城的语气、表情和眼神,分明还是跟之前一样清冷,但褚宵就是觉得他似乎不再那么难以靠近,甚至是变得柔和了一些。 唔,没准是错觉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六月底。 早在夏至到来的前两天,白云城的居民们就准备了起来,这段时间经常在城里到处晃悠的褚宵私下问过管家,才知道这里有分节气祭神的风俗。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云城的居民们相信祭拜龙王能消灾降福,保佑风调雨顺,所以每年的春夏秋冬都要进行拜神,尤其是丰收的季节。 “这几个月功夫估摸着得祭十来次神。” 老管家笑呵呵的跟褚宵介绍道:“不过大规模的也就两三次,这次恰好就是,公子你有兴趣的话不妨也跟着去凑个热闹。” “好啊好啊。”褚宵还挺想见识见识这白云城的风俗,不过,“叶孤城明天有空么?” 叶孤城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除了练剑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通通都待在书房里,褚宵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每天能陪着叶孤城待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他想跟叶孤城一块出去逛逛,但是始终没找到机会。 老管家瞬间心领神会:“您放心,城主他明天休息……对了,除了祭神以外,晚上还有一个活动。”他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起来。 “等退潮之后,岛上的年轻人们会和心上人一起到岸边聚会,互相交换定情信物。” 姑娘们一般会送自己绣的香囊手帕,而小伙子们,则会送上亲自下海採集到的珍珠。 考虑到自家城主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而褚宵又没有下海採珠的经验,老管家就果断略过了这一点,反正礼物什么的,有心意就够了。 但老管家不说,褚宵也能从旁人口中听到这消息。 那些有心上人的小伙们经常凑在一起相互比较,看谁准备的珍珠更大更好,褚宵出去转悠了一圈儿,就把这事儿给记到了心上。 是夜,趁着没人注意,褚宵偷摸熘出了城主府。 他是没有下海採珠的经验,但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在水下闭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找人请教了流程,自觉没什么难度,就决定要亲自下海採珠。 入乡随俗嘛。 褚宵事先打听过,知道飞仙岛最右边有个悬崖,悬崖下方的海底有一片峡谷,深处蕴藏着许多上百年的老蚌。 但水下环境太过恶劣,所以很少有人敢潜入这片海域採珠。 初生牛犊不怕虎,褚宵第一次下海,就打算挑战难度最高的这处。 他知道叶孤城不缺这东西,哪怕是上百年的珍珠,对叶孤城来说也不稀奇,可他总不能因此就随便采一颗普通的珍珠去送人呀。 既然要送,那至少也得送个拿得出手、足够彰显诚意的大宝贝! 噗通一声,褚宵干脆利落的跳进了海里。 他浮在海上适应了一小会儿,等觉得差不多时,便深吸一口气潜进了水中,循着月光的指引,向下方那片隐约可见的深渊游去。 湍急的水流被挡在内力形成的护罩外,四周的光线越发昏暗,渐渐的,只余一片漆黑。 褚宵带了夜明珠,却没急着拿出来。 他眯着眼睛,目光锐利,如同一只锁定了猎物正蓄势待发的猎豹,紧紧盯着远处那片朦胧的珠光,在找到其中最明亮的一点后,骤然出动。 轰隆—— 一波汹涌的浪潮拍打在石壁上。 不多时,一点幽亮缓缓从海底升起,最终破开海面。 褚宵一手拿着夜明珠,另一手紧紧攒着颗足有鹅卵大的珍珠,仰天大笑:“哈哈哈——噗……咳咳咳!”一波海浪扑面打来,呛了他满口咸涩的海水。 “呵……” 一声讥笑忽然响起。 “谁?”褚宵立马收起脸上的苦色,寻声望去。 悬崖边站着个面色冷傲的青年人,他穿着一袭白袍,站得笔直,一头长髮被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和浑身湿漉漉的褚宵形成鲜明对比。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褚宵,狭长的眼微微敛起,透出几分讽色:“没想到,叶孤城找情人的眼光竟是如此……” 第32页 话虽未尽,但其中嫌弃的意味甚是明显。 褚宵脸色一黑。 这傻逼是哪儿冒出来?找死啊(╰_╯)# “气势不错。”青年人略微抬首,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对褚宵兇狠的表情进行点评:“虽然还不及叶孤城十分之一。” 褚宵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你当你是谁。”什么玩意儿,以为穿的人模狗样就有资格对他和叶孤城这么挑三拣四了? “我叫宫九。” 青年人用施捨般的语气对褚宵说道:“看在叶孤城的面子上,我允许你称唿我九公子。” ……我叫你一声智障你应不应! 褚宵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回以一抹礼貌的微笑:“原来你就是叶孤城提过的那个品性极差的九公子啊,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谁还不会嘲讽人是咋滴。 宫九面色一冷:“你这是在挑衅我?” “没有啊。”褚宵眨了眨眼,表情万分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宫九:“……表情真蠢。” 褚宵:“说谁蠢呢你这傻逼!” “蠢货,你有种再说一遍。”宫九眯起眼,脸上已经露出狠色,垂在腰边的手悄然握上剑柄。 “我说——”褚宵一跃而起,顷刻间已掠上悬崖,一柄杀意凛凛的软剑直指宫九而去:“——你是个大傻逼!” 一阵风吹过,凄冷的月光洒满地面。 月光下,两条身影迅速交错,转瞬间便已对战数回合,两柄反射着寒光的利剑互相碰撞,剑锋不停变动,快到只能捕捉到残影。 两人好似势均力敌。 但褚宵清楚的知道,他已使出全力,宫九却游刃有余。 叶孤城说的没错,宫九的剑法确实了得,褚宵尚敌不多只用出七八分力的叶孤城,又更何况是和叶孤城旗鼓相当的宫九。 可褚宵不认为自己会输,因为,他不是个纯粹的剑客。 一抹不起眼的寒芒夹杂在绚烂的剑光中悄然刺向宫九,那是褚宵惯用的暗器,一枚极小极薄的柳叶刃…… 若和其他人交战,褚宵断然不会使出这种阴险的手段,但宫九不一样。 宫九的剑法阴狠毒辣,可见他的为人一定也正派不到哪里,对付这样的人,褚宵可不会死脑筋的遵守什么君子风范。 在危机到来之前,宫九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手中如毒蛇般游走的长剑迅速转势,精准的挑开了那道顺着软剑袭来的寒芒。 偷袭失败,褚宵却得意的笑了。 一缕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由剑身渗入手心,宫九瞳孔一缩,毫不犹豫的丢掉了手中那把来歷不凡的名剑,怒骂:“卑鄙小儿,你竟然用毒!” 褚宵一边收回暗器,一边笑道:“你以大欺小难道就不卑鄙了?咱们彼此彼此而已。”他足尖轻点,剑锋飞快朝宫九胸前刺去。 那道暗器上蕴含着他用内力逼出的一缕寒毒,毒性不强,只能让宫九在短时间内行动受扰。 他的剑也没有指向致命处,只打算让宫九受点教训。 就在他即将得手的时候,行动本该变得迟缓的宫九却忽然恢復正常,身形如鬼魅般闪挪,避开了那即将刺入身体的剑锋。 褚宵没料到会有此变化,收势不及,虽尽量侧身拉开与对方的距离,肩头却仍被宫九不知从哪儿变出的匕首划伤。 伤口不深,没有伤到骨头,那点疼痛对经受过寒毒煎熬的褚宵而言微不足道。 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看着退到远处的褚宵,宫九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有意思……你练了九阳真经?上半卷?” 正打算脚底抹油的褚宵:“你——” 九阳真经失传已久,世人大都连这卷功法的存在都不知晓,宫九是如何得出的这个判断?又是如何确定他只练了半卷? “除了九阳真经以外,这世间没有其他功法能克制住无解的寒毒。” 宫九的眼神十分诡秘:“交出那半卷功法,我可以饶你一命。”他周身气势全开,手中虽然只拿着一把匕首,却比之前拿着长剑时更有压迫感。 “你练了九阳真经的下半卷?”褚宵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和喜悦。 宫九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掠身袭向褚宵。 褚宵也果断的提剑迎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八成不是宫九的对手,可他不能退,也不想退,因为他抵挡不了九阳真经下半卷的诱惑,只要得到它,他就能彻底的摆脱寒毒! 褚宵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不停滴落,每走一步,便会在地上留下一道鲜血染成的足印,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听到敲门声的侍从打开门,险些被褚宵给吓晕过去。 “劳烦。”褚宵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帮我叫下大夫。” “朱朱朱朱——朱公子?” 认出褚宵的侍从表情更加惊恐起来,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想要搀扶褚宵一把,但始终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最后,只能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快来人吶!” 大夫直接被人从床上拎到了主院,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内衫,却不敢有半句抱怨。 因为叶孤城的脸色太可怕了。 但是……总得先让他知道是什么情况吧? 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大夫默默裹紧衣衫,正打算鼓起胆子向叶孤城询问,就见一名侍女端着盆血水从房间走了出来。 得,不用问了。 褚宵面不改色的用手帕擦拭着身上的血渍,偶尔碰到血肉模煳的伤口,眉头才会稍稍的皱一下,倒是一旁的老管家看得头皮发麻,连连倒吸凉气。 叶孤城带着大夫走进房间,看到这一幕后,脸色不禁更难看了几分。 “胡闹!” 瞧见褚宵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大夫立马顾不上其它,直接越过叶孤城跑了过去:“这么严重的伤怎么能用水直接清理,快叫人去我院中把药箱拿来。” 他话音刚落,一名侍从便拎着药箱赶到。 大夫接过药箱,从里边取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然后沖褚宵问道:“等下清理伤口的时候会很疼,能忍住么?” 他可以让褚宵服用麻沸散,但等到麻沸散生效还要好一阵功夫,在这期间,褚宵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有生命危险。 稳妥起见,大夫决定直接略过止疼这一步骤。 “嗯。”褚宵点点头,示意大夫直接动手。 消炎用的药物大都比较刺激,反覆擦拭在伤口上能叫人痛不欲生,褚宵一开始还能忍住不叫疼,后来就有点撑不住了。 老实说,要不是因为叶孤城在场,他铁定已经扯开嗓子哀嚎了。 第33页 汗水顺着褚宵的额头缓缓往下滑落,忽然,一只握着丝帕的手从一旁伸出……是不知何时走到了身旁的叶孤城。 褚宵强撑起笑脸,对他道了声谢。 忙着处理伤口的大夫头也不抬的提议道:“你可以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比如说跟城主谈谈情说说爱。 褚宵果断听从大夫的指示,语气轻快的沖叶孤城说道:“我给你采了颗珍珠,老大了,比鸡蛋还大。等明天送给你。” “……”叶孤城捏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少年,沉默了片刻后:“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褚宵就来气。 “是宫九那个大傻逼干的,不过他也没讨好。”说到这儿,褚宵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以后没准儿就不能人道了。” 那傻逼打败他之后想从他嘴里逼问出九阳真经上半卷的功法,结果中了他的断子绝孙脚哈哈哈! 大夫&管家&叶孤城:“……” 不对,似乎想到了什么,褚宵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那傢伙有点邪门,不管受了什么伤都能很快癒合,我那一脚恐怕太轻了点儿。” 他当时只顾着逃跑,忘记补上一刀了,真可惜。 …… 叶孤城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你们怎么会动手。”宫九那个人虽然邪气了一些,但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跟人动手的性子,就算褚宵跟他起了争执,应该也不至于让他下这样狠的手。 褚宵:“他嘲笑我,还骂我蠢,我气不过就动手了。” 如果只有叶孤城在场,褚宵或许会把九阳真经的事儿给交代出来,但屋外还有一众侍女随从,万一被人听去…… 九阳真经现世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褚宵可不想惹祸上身。 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如果遇到像宫九那样、或者是更厉害的高手,能不能保住秘籍且不提,小命恐怕都难保住。 叶孤城当然能看出褚宵有所隐瞒,但他无意深究。 总之——知道这是宫九做的就够了。 看着少年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叶孤城眸色渐暗,一股难以克制的杀意升腾而起……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宫九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 包扎完伤口,天色已经转明。 褚宵跟没事儿人似的黏在叶孤城身边,无视了大夫让他立马卧床静养的要求,表示要陪叶孤城吃完早饭后再休息。 叶孤城拿他没办法,只好再次叫人把早饭送到了屋子里。 “你今天应该有空吧。” 吃饭的间隙,褚宵佯装随意的向叶孤城询问道:“听说今天有祭神仪式,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么?” “等下次。”看到瞬间耷拉下脑袋的褚宵,叶孤城放缓了语气,安抚道:“你身上的伤还没癒合,不宜走动。” 褚宵还是很失落,他默默的在心里又骂了宫九一番,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叶孤城。 “那晚上?” 他还想趁机把定情信物送给叶孤城呢。 对上少年暗藏期待的双眼,叶孤城目光微动,唇间溢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嘆息。 “不必了。”他说:“我答应你便是。” 或许有心软的成分,但若非已经把褚宵放在心里,叶孤城又怎么会心软? “你、你……这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向来口齿伶俐的褚宵忽然结巴了起来,他愣愣的看着叶孤城,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小心翼翼的询问。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是略一颔首。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叫褚宵欢喜至极,要不是身上还有伤,他都想跳起来绕着屋子狂奔几圈,来发泄心头激盪的情绪了。 讲真,褚宵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把叶孤城追到手,那种一步登天似的不真实感让他有些飘飘然,忍不住反覆向叶孤城求证道:“真的吗?你答应我啦?” “别闹。”叶孤城无奈的提醒道:“吃饭。” 再闹下去饭就该凉了。 褚宵立马傻笑着端起饭碗,每吃上一口饭,就要美滋滋的往叶孤城那儿看一眼,直看到叶孤城板起脸对他回以一抹满含警告意味的冷眼,才稍稍收敛。 宫九大概料到叶孤城会找自己算帐,提前一步离开了飞仙岛。 等叶孤城派去的人手找到那个被宫九买下,当作落脚点的院子后,只收穫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张牙舞爪的写了两行字,充斥着满满的愤怒,反倒叫叶孤城消了一些气。 “他写了啥?”补足睡眠格外精神焕发的褚宵趴在叶孤城肩头,好奇的追问道:“有没有提到我踢他的那一脚?” 叶孤城:“……”这种事宫九就算再不要脸也不可能主动提起吧。 他默默把那张特意保留下的字条翻了出来,递给褚宵。 “字真丑,写的跟狗爬似的。”褚宵撇撇嘴,满脸嫌弃的拎着那张纸,打眼一扫,顿时炸毛:“他竟然敢骂我!” 乖。 叶孤城抬手拍了拍褚宵的脑袋,心想宫九这次估计是真吃大亏了,要不然也不会不顾涵养,直接骂褚宵是小王八蛋……咳。 被顺完毛,恢復理智的褚宵才想起正事儿。 “对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来歷呀。”褚宵以前根本没听说过宫九的名号,这人剑法不比叶孤城差,怎么会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他出自无名岛。” “无名岛?” 无名岛,一座没有名字的孤岛,具体的位置叶孤城也不知晓,只知道是在飞仙岛更远的海域,岛主吴明,是个在很多年前,曾被誉为唯一可能敌得过西方魔教玉罗剎的厉害角色。 江湖中关于他的记载并不多。 吴明只在江湖中活跃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接连挑战了数位顶尖高手,如李观鱼、薛衣人之辈,都不是他的敌手。 直到他找上了玉罗剎。 四十多年前,西方魔教才刚刚成立没多久,但玉罗剎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吴明虽然厉害,却仍旧敌不过玉罗剎。 挑战玉罗剎失败后,他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在人前现过身。 要不是偶然间发现了无名岛的存在,叶孤城或许也不会知道此人的存在,而宫九,似乎是吴明教导出来的弟子。 和曾经被称为天才的吴明一样、不,甚至更为出色,宫九的武学天赋奇高,他只不过看了一遍叶孤城的剑法,便能模仿至七成以上。 他若踏入江湖,至少能挤进前五。 “你当着我的面夸他真的好么。”褚宵耷拉着眼角,语气万分幽怨:“他可差点儿要了我的小命。” 说起这个。 叶孤城眉头微蹙:“他到底是为何对你下此狠手。” “他想要我的武功秘籍。”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褚宵自然不会再隐瞒真相:“你应该听说过九阳真经吧,我练了上半卷,他练了下半卷。” 第34页 不过宫九似乎还练了别的功法,内力时阴时阳的,有点儿邪门儿。 听到九阳真经这四个字,叶孤城脸上不禁露出些许惊色。 这功法,竟然真的存在于世间么? “其实我本来有机会脱身的。”褚宵嘆了口气,一脸悻悻:“可那半卷真经的诱惑力太大,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得到秘籍化解寒毒,就一时冲动,放弃了脱身的机会。” 叶孤城毫不犹豫道:“我会派人继续调查他的行踪。” 啊啊啊我男人简直帅呆了!褚宵两眼放光的看着叶孤城,半晌,终于没忍住,红着脸小声问道:“我可以再亲你一口不?” 叶孤城:“……” 没有被直接拒绝,褚宵那点儿鸡贼的胆子立马壮了起来,踮起脚就打算‘偷袭’,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的前一秒,叶孤城……躲开了。 褚宵:伐开心qaq 他忽然有点儿委屈。 明明叶孤城已经答应跟他在一起了,作为情人,却连亲个小脸这种要求都不能满足他,这简直是太冷酷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 在褚宵满含控诉的目光中,叶孤城无奈的伸出手,把褚宵拉进了怀里:“你刚才碰到桌子了。”伤口难道都不疼么。 褚宵还真没觉得疼。 他对疼痛的感知力有些迟钝,受了那么重的伤,只在清理的时候觉得有些难受,过了那阵儿就没啥感觉了。 当然,这本领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寒毒磨鍊出来的。 叶孤城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心头微动,低头在褚宵额头落下一吻。 褚宵还来不及为这点小小的福利感到高兴,便迎来了更大的‘惊喜’——叶孤城的吻沿着他的额头、眼角、脸颊,缓缓落到了嘴唇。 第23章 这一吻有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褚宵:“……”这就没啦? 老实说, 褚宵这会儿的心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毕竟他原本只是想要亲一亲小脸, 亲嘴什么的,还是叶孤城主动的亲亲,绝对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但是……结束的是不是太快了? 他还啥感觉都没品出来呢! 褚宵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儿,这可是他的初吻!第一次欸!怎么可以就这么不圆满的结束?所以……看着叶孤城那张近在咫尺帅到让人心跳加速的脸,从不知害臊为何物的褚宵果断扑了上去。 叶孤城显然没料到褚宵会有此举动,当褚宵的嘴唇贴上来时, 他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几分愕然,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 空有一腔热情但缺乏经验的少年像只小奶猫似的,毫无章法的在他唇上磨蹭着, 蹭的叶孤城只觉发痒。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抬起手,捏了捏少年的后颈。 亲(蹭)了个爽的褚宵眯着眼睛, 带着满脸餍足的表情准备撤离。 但叶孤城怎么会放过他?身为一个习惯了占据主导地位的男人,在被自己的小情人这样主动的撩拨之后,要是不做出点反应,岂不是太‘软弱无能’了一些。 他手上稍稍施力, 把准备撤离的少年重新拉入怀中, 把唇覆了上去。 这一次,可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唇相贴了,舌尖轻柔的扫过少年柔软的嘴唇, 叶孤城眼中含笑:“张嘴。” 脑袋有些发懵的褚宵下意识张开了嘴,下一瞬,一条湿热的舌尖便掠过唇齿,径直深入其中,勾着褚宵的舌尖缠绕起来。 细微的水渍声响起。 原来……真正的接吻是这样么……大脑短瞬的空白之后,一股热意倏然蹿上脸颊,褚宵红着脸闭上眼睛,小心翼翼的回应起了叶孤城的动作。 少年生涩的回应让叶孤城眸色微黯。 他稍稍收紧手臂,原本柔缓的攻势骤然激烈起来。 褚宵两腿一软,勾在叶孤城肩头的手臂微微颤抖起来,喉间溢出一声微弱的喘息:“嗯……”不行了,上不来气儿了qaq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低笑。 叶孤城终于撤离了唇舌。 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褚宵,他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传入耳中,叶孤城敛起笑意,又恢復了一贯清冷的表情。 “城主。”老管家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叶孤城一边抱起褚宵,把人安放到窗边的躺椅上,一边出声回道:“何事。” 从叶孤城的声音里听出些许异样,老管家目光微闪,脸上立马露出了暧昧又瞭然的笑容,他收回正打算推门的手,清了清嗓子。 “下边人查到了宫九的去向。” 刚刚缓过神来的褚宵下意识出声追问道:“他在哪儿?” 听到褚宵有些沙哑的声音,老管家无声的咧了咧嘴:“咳,他具体的行踪暂时还未确定,下属只查到他上了艘去往中原的商船。” 褚宵眼睛一亮,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中原好啊。”那可是他的地盘,看来,那半卷真经离他不远了。 看到褚宵这幅表情,叶孤城眉梢轻挑:“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给他来个瓮中捉鳖!”褚宵还惦记着宫九骂自己是小王八蛋的事情,连用词都不忘反击回去,“他要是跑回无名岛我或许会没办法,但是中原……哼哼哼。” 他那副奸诈又得意的小表情,看的叶孤城莫名有些手痒。 抬手戳了戳褚宵的额头,叶孤城面无表情的提醒道:“你似乎忘了一些事情。”比如说,之前那番家道中落穷到只能当杀手赚钱养家的说辞。 褚宵如此胸有成竹的反应,可不太符合这番说辞。 要是没有足够的依仗,褚宵怎么会仅仅因为得知宫九去了中原,就自信一定能抓到对方? “……额。”褚宵眨了眨眼,有点儿心虚的对叶孤城解释道:“我那时候不是跟你还不熟嘛,所以就隐瞒了一丢丢的东西没告诉你。” “其实我——” 在褚宵看来,情人之间坦诚相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之前不说不是因为有意隐瞒,而是因为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这事儿。 现在,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他当然不会刻意避开。 但叶孤城却制止了他准备坦白的念头:“我没有要打探你来歷的意思……你既然隐藏身份行走江湖,定然是有所顾忌,所以不用多说。” 褚宵愣了愣,觉得叶孤城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他隐瞒身份当然是因为有顾忌,可情人之间好像没必要顾忌什么吧?就算叶孤城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把消息透露出去呀。 褚宵的心思几乎全都写在了脸上。 叶孤城敛去目中的复杂之色,在心底暗嘆了一声,他觉得褚宵太过天真,天真到甚至有些可笑,这样毫无防备的信任……让他感觉有些沉重。 至少,在他能够付诸同样的信任前,他还承担不起这份信任的重量。 第35页 他转过身去,不给少年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 “传信给中原各处商铺的管事,让他们多留意宫九的行踪。”叶孤城推开房门,对笑容满面的老管家吩咐道:“备好船,我们明日启程。” “是。” 老管家敛起笑容,正色道:“少爷身上的伤还没好,除了大夫之外,您看要不要再多带一些随从?” 自从褚宵和叶孤城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老管家就改了口,开始直接称唿褚宵少爷,并明确的告诉下人们,要把褚宵当成城主府的另一个主子来对待。 当然,若是没有叶孤城的默许,老管家也不会这么做。 叶孤城正待点头,却被身后扑上来的褚宵打断。 “不用那么麻烦啦。”褚宵笑嘻嘻的趴在叶孤城身上,沖老管家挤了挤眼睛:“我没那么娇气,这点皮肉伤,要不了多久就能养好。” 城主府的下人并不多,一来是因为叶孤城喜欢清静,二来,则是因为城主府招收下人的要求太高。 这么大的城主府,统共也就几十个随从,要是带走的人太多,府上的人手恐怕会不够用。 多懂事的孩子啊。 老管家忍不住回了褚宵一抹慈爱的笑容:“少爷你不必担心,就算少些人手,城主府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城主府的势力当然不止是褚宵所看到那样简单,能把整个飞仙岛治理的妥妥帖帖,光靠着那些明面上的人手肯定不够。 叶家扎根飞仙岛一百多年,培养出了不少死忠之士。 那些死士各个武功高强,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前,暗中守卫着整个白云城,他们只听令于叶孤城,但有叶孤城的授意,在出现不好解决的问题时,管家也是有权利调遣他们的。 当然,在叶孤城准许之前,老管家是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褚宵的。 也许现在时机还没成熟,毕竟,城主跟少爷才刚定下来没多久……老管家心想,等两人关系足够稳定,城主自然会亲口把这些事都告诉少爷。 褚宵:“真不用,我体质比一般人特殊,伤口癒合的特别快。” 他撩开袖子,给老管家看了眼手臂上已经开始癒合的伤口,然后凑到叶孤城耳边,小声调笑道:“尤其是在有美人滋润的情况下。” 叶孤城:“……” 老管家默默远目,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嗯,他没听到自家城主被少爷调戏了,绝对没有。 九公子的心情很不好。 要不是因为对叶孤城有所忌惮,他绝不可能在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不去找褚宵算帐。 当然,他也没打算放过褚宵,只是暂时忍气吞声罢了——这话要是说出去,肯定会让无名岛上的一众人跌破眼眶。 宫九极其高傲,高傲到甚至自负的程度,而且还无比任性,每一个惹他不高兴的人,往往都活不过一天的时间。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和忍气吞声这个词不搭边。 但很少有人知道,宫九还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其实很擅长隐忍,只是大多数时候,没有人或事物值得他去隐忍。 飞仙岛是叶孤城的地盘,宫九自然不会傻到在明知不占一点优势的情况下,还去找褚宵报仇。 等他找到合适的时机,等褚宵脱离了叶孤城的保护,他自然会千倍百倍的报復回去。 到时候……宫九缓缓的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狰狞又扭曲的笑容——他会让那个小王八蛋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小王八蛋! 褚宵:傻逼瘪犊子! hhhh 第24章 夜已深,半轮弯月悬挂在空中, 淡淡地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 街道上空无一人, 家家户户都已关门闭户,只有开在街角的那家客栈还敞着大门, 掌柜的已经趴在柜檯上睡着了,店里唯一的小伙计也靠在门后打起了盹儿。 一辆马车缓慢地从远处驶来。 “前头有家客栈,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赶车的人裹着一席大红披风,半张脸都缩在高高竖起的领口下,只露出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他漫不经心的拉了拉缰绳,催动着马儿稍微加快速度, 然后侧着头往身后的车厢内望去。 车门没有关, 一个身着浅蓝色长袍的俊秀公子正闭目斜靠在车厢上,他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一双好看的眉微微皱起, 透出些许愁色。 见状,驾车的男子忍不住嘆了口气:“我知道你很担心上官飞燕的安危, 但情况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呢?” “也许……” 花满楼缓缓的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我也希望情况不会太糟糕。”可是一个娇弱女孩子,落到了穷凶极恶的青衣楼手中,情况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陆小凤张了张嘴,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开解一下花满楼, 可半晌,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 都不可能让花满楼放下担忧。 因为换做是他,在喜欢的女孩子身处险境时,一定也会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他只能衷心的祈求,上官飞燕没有遭遇到什么不测,要不然,花满楼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这是座并不繁华的小镇,客栈的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房间里甚至连个洗澡的浴桶都没有。 花满楼还好,一路都坐在马车里,身上没有什么尘土,但陆小凤可是驾了一天的车,要是不清理一下,估计床单都得被染成灰色的。 他只好大半夜的自个儿跑到厨房去烧水沖澡。 客栈的后院倒是蛮宽敞,院里边儿还种了棵大榕树,趁着烧水的功夫,陆小凤拎着壶顺手从厨房里找出来的酒,爬上树梢乘起了凉。 入了夏,天气已经炎热起来,陆小凤裹着披风赶了一天的路,也被热的够呛。 他大热天还要裹着披风,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陆小凤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酒水下肚,然后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把嘴,在擦过嘴唇上方时,光熘熘的触感顿时让他皱起了眉。 他的宝贝鬍子qaq 西门那傢伙可真下得去狠手! 正在陆小凤为自己‘命丧’剑下的宝贝鬍子哀悼时,一串轻快的脚步声忽然响起,随着脚步声一起传入陆小凤耳中的,还有一阵女孩子的笑声。 陆小凤下意识扒开树枝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双鞋尖最先映入他的眼帘。 鞋尖很纤巧,是娇俏的水红色,鞋子的其他部分被遮挡在了雪白色的裙摆下,裙摆上有银线绣出的精緻暗纹,随着主人的走动折射出一道道绚丽的光芒。 能穿得起这样一条裙子,这个女孩子的出身一定很不寻常。 陆小凤的好奇心顿时冒了出来。 他一边往上瞧,一边心想,在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女孩子呢? 然后,陆小凤就对上了一双同样充满了好奇的眼睛。 第36页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的很漂亮,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俏生生地站在屋檐下,歪着脑袋沖陆小凤问道:“你是来偷东西的小贼么?” 陆小凤不禁失笑:“我瞧着难道像个小贼?” “唔……”小姑娘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陆小凤的脸,然后严肃道:“你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小贼,但九哥说了,人不可貌相。”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我不是小贼,是刚入住的客人。”陆小凤笑了笑,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你呢,是客人还是这客栈的主人?” 他觉得这小姑娘不像是客人,因为客人一般不会在遇见生人后做出这种反应。 小姑娘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的答道:“我应该不算是客人,但也不能算是主人,这里的主人是我九哥。” 九哥?这已经是陆小凤第二次从小姑娘口中听到这个称唿了。 他习惯性的想要抬手去摸一摸鬍子,但抬到一半,却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没了鬍子……好吧,他放下手,继续沖小姑娘问道:“你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在陆小凤看来,小姑娘家晚上一个人出门是不安全的,尤其是客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万一遇到坏人可就麻烦了。 “我来给九哥做吃的。” 小姑娘好像一点儿都没有防备之心,陆小凤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过回答完陆小凤的问题之后,她又立马反问了陆小凤一个问题。 “你呢,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陆小凤指了指厨房:“我在烧水,准备洗澡。”他记得厨房里好像就只有一口锅,所以,“你要是急着用的话我可以先把锅子腾出来。” “我当然急着用啦,九哥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小姑娘倒是挺有礼貌:“我不会白占你的便宜,你把锅子让给我,等下我做好东西也会给你留一份。” “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老实说,陆小凤不觉得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做出来的食物会很好吃,但作为一个讲风度的男人,他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不识趣的推辞。 反正他吃东西也不算挑。 只要小姑娘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恐怖,他应该能够吃得下。 很快,陆小凤就知道自己相差了。 这个自称牛肉汤的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做起饭来,还真是相当有一手,她做的牛肉汤光是味道就让陆小凤忍不住吞起了口水。 陆小凤去过很多地方,也吃过很多美味,勉强也能算做一个饕餮客。 以他的经验来判断,小姑娘做的这碗牛肉汤,绝对称得上是珍馐美味。 值了! 不过是礼让了一口锅,就能换来这样一碗汤,实在是太值当了。 “剩下的那些就归你啦。”小姑娘端着足有她脸盘大的一碗汤,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沖陆小凤交代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厨房。 她的脚步很急很快,但端在手里的那碗热汤却没有撒出去半点。 看到这一幕,原本打算帮忙的陆小凤忍不住挑起了眉。 这年头,像这种年纪很小就很厉害的年轻人可真是越来越多了,弄得他这个‘前辈’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九哥——” 牛肉汤脚步轻快地走到床边,沖躺在床上闭目假寐的宫九唤道:“你多少起来喝一点嘛,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饿着自己呀。” 啧。 宫九懒洋洋的抬起眼皮:“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这还用人说?牛肉汤偷偷撇了撇嘴,心说就你那黑了一整天的脸,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你心情不好。 但是九公子死鸭子嘴硬,牛肉汤也只好配合。 “好好好你没有心情不好,你只是没胃口。” 她伸出手,拽着宫九的胳膊摇了摇:“我这不是怕你饿着么,汤都做好了,你就当是给我面子多少也吃一点啦。” 宫九哼了一声,一脸不耐的坐起身来:“行了行了,别晃了,我喝还不成么。” 他翻身下床,先是慢吞吞的整理了半-天-衣裳,直到身上没有一丝褶皱之后,才走到了桌边坐下:“我让你放出去的消息反响怎么样?” 牛肉汤坐到宫九对面,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喝汤,好似在欣赏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嘴里叽里咕噜的回道:“这消息已经在南边儿传开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江湖,肯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响。” “那就好。” 宫九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 他这几天、不,应该说是从飞仙岛离开直到今日,心情一直都没好过,因为叶孤城的人一直在阴魂不散的缠着他。 刚开始发现被人盯梢的时候,九公子还很纳闷儿,等弄清楚那些人跟着他的原因之后,九公子就从纳闷儿变成了头疼。 宫九没想到叶孤城会那么维护他那个小情人。 老实说,在宫九看来,叶孤城就是个冷心冷清、除了剑以外啥也不在乎的人,所以在得知叶孤城找了个小情人后,出于意外和好奇,他才会去一探究竟。 见到褚宵的时候他是有些失望的。 他觉得叶孤城大概是眼瞎,或者是一时抽风想找个人体验下情爱的滋味,毕竟褚宵那小王八蛋实在太过一般。 那傢伙虽然长得不错,武功也算不错,但……怎么看都跟叶孤城不般配呀。 宫九离开飞仙岛,不是因为他觉得叶孤城会为了褚宵报復他,而是为了给叶孤城一个台阶下……好吧是给他们彼此一个台阶下。 他眼界极高,很少会欣赏什么人,叶孤城勉强算一个。 而出于某些原因,他一直在试图拉拢对方。 叶孤城虽然没有接受他的拉拢,但态度多少有些暧昧,让宫九觉得这个合作还是很有可能达成的。 他不想因为褚宵让叶孤城跟自己撕破脸。 也打心眼儿里不觉得褚宵能让叶孤城跟他撕破脸。 他原本想着,等这个当头过去,等叶孤城玩腻了,再继续跟对方商谈合作的事情,可现在看来……呵呵。 一个眼瞎的合作对象,他才看不上呢。 叶孤城既然打定主意要为了那个小王八蛋跟他对着干,那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相信白云城主找了个男性小情人,而且这个小情人还是个杀手的消息传出去后,一定能让全江湖都为之震惊。 到时候,他倒是要看看,叶孤城还端不端得住那副清高出尘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  堂兄弟相爱相杀第一弹=v= 第25章 白云城主叶孤城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 他是当今天下少数武功已达到化境的高手之一, 剑法与峨嵋掌门独孤一鹤、薛家庄主薛衣人齐名, 若非战绩不多,恐怕早已压过这两位老前辈, 稳坐天下第一剑客的交椅。 第37页 他在年轻一辈侠士心目中的形象近乎神话,被尊称为剑仙。 所以,当叶孤城与杀手朱小共修龙阳之好的消息传开时,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开玩笑,高冷出尘的白云城主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做人命买卖的杀手? 但是……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啊。 就算这消息听起来再离谱, 听的次数多了, 他们难免会心生动摇,渐渐从不相信变成了半信半疑。 这时候,一些不和谐的言论也悄悄冒了出来。 有人说, 白云城主表面上看起来清高脱俗,私底下却有些不为人知的爱好, 比如说,不爱女色好男色,而且还特别喜欢那种年纪小的男孩子。 还有人说,叶孤城在背地里蓄养了许多娈童, 那个杀手朱小其实是被他矇骗才走上的邪路。 某个自称见过朱小的人信誓旦旦道:“我亲眼瞧见的, 朱小身边原本有个年岁相当的小姑娘,俩儿人你侬我侬的,还当众搂搂抱抱过。” “可见朱小原本是喜欢女孩子的, 他肯定是被叶孤城的外表和甜言蜜语给矇骗了,才会走上龙阳这条道……” 旁边有人忍不住反驳:“你可别瞎说,人家没准儿是两情相悦呢。” 虽说阴阳调和才是正道,但歷朝歷代皆有好男风者,这种事,只要人家两情相悦,别人就算瞧不惯,也没资格指指点点出言辱骂。 “我怎么瞎说了?” 那人一拍桌子,瞪着眼睛便嚷嚷起来:“当时在场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很多人都能作证,我要是瞎说的话就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见他连这种毒誓都敢发出来,那个原本还想维护叶孤城的人顿时泄了气。 “噗——” 不远处的角落里,某个裹着大红披风的傢伙一口酒喷了出来。 啧。 花满楼默默的放下碗筷,略带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唤来伙计又重新上了一份饭菜。 “啊哈哈抱歉抱歉,一时没注意。”陆小凤咧着嘴干笑了两声,一边抹着下巴一边沖花满楼问道:“你觉得……这消息能有几成真?” 讲道理,他刚听到这谣言的时候就一个感觉。 简直搞笑好么。 叶孤城跟朱小?快别逗了,这俩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就算偶然相识,也绝不可能发展出什么断袖龙阳的关系。 作为一个跟朱小打过交道的人,陆小凤莫名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但现在,这种优越感已经被越传越盛的谣言给粉粹了八成。 他也有点儿拿不准了。 花满楼没搭理陆小凤,因为他觉得陆小凤这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是真的……他和陆小凤大概会在遇见朱小时道一声恭喜?总之,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不会影响到他们跟朱小之间的交情。 陆小凤悻悻道:“我这不是一时好奇嘛。” 再者说:“你难道没觉得反常么?”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叶孤城跟朱小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江湖,这背后明显有他人操控的痕迹。 他们和朱小虽然交情不深,但也算得上朋友。 而陆小凤对朋友向来仗义,倘若此事背后真是有人在针对朱小布希么局,他肯定不会束手旁观。 花满楼抿了口酒,淡淡道:“我觉得幕后之人针对的是叶孤城。”流言的风向明显朝着对叶孤城不利的一面倾倒,朱小,或许是被无辜牵连进去了。 又或许,幕后之人是想一石两鸟? 花满楼猜的不错,幕后之人确实打得一石两鸟的算盘。 虽然按理来说,九公子更该针对那个惹怒他的罪魁祸首。 可没办法,谁让褚宵手里还握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褚宵如果变成众矢之的,一定会引来一些崇拜叶孤城的偏激人士的攻击,他要是出个好歹……九公子表示,为了那半卷还没得手的九阳真经,他只能暂时‘手下留情’了。 嗯,先拿叶孤城撒撒气,等得到了九阳真经,他自然会跟褚宵好好的清算帐单。 “哈嚏!” 褚宵揉着阵阵发痒的鼻子,心说一定又是宫九那个傻逼瘪犊子在背后骂自己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生气,因为很快,宫九就得哭着管他叫爸爸了:) 叶孤城已经查到了宫九的具体行踪。 事实上,要不是宫九自己作死,他的行踪也不会这么快就暴露。 他一开始藏得很好,也很警觉,每次刚被发现就立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搜查了大半个月都没有什么收穫之后,褚宵都有点想放弃了。 褚宵甚至还打算劝叶孤城也暂时收手。 因为宫九不可能藏一辈子。 武功更进一步之后,褚宵体内的寒毒已经被减轻了很多,再发作起来也没那么难熬了,他其实并不急着得到九阳真经。 所以他觉得自己和叶孤城完全没必要为此兴师动众,耗费人力。 反正宫九早晚有一天会忍不住冒头。 只可惜,宫九自己嫌命长,在这个当头放出了那些充满诋毁性质的流言。 他成功的引起了叶孤城的注意,并让叶孤城把原本已经减少到三成的人手加派到了七成——叶孤城不在意那些流言,他只是对宫九的挑衅给予回击罢了。 而现下,他们正乘车赶往宫九的藏身之地。 这辆马车从外面看只是体积比较大,除了两个驾车的蒙面侍女比较引人瞩目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车厢内里却另有干坤。 除开处处精緻的做工和设施,以及铺满了整个底板的柔软毛毯,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可拆卸的檀木案几,案几上摆放着一套华美的茶具,下方的暗格内存有十来种新鲜吃食,还有能用来解闷的话本典着。 这些东西显然是为褚宵准备的。 叶孤城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剑静坐于一旁,也不知是在调息养神还是在单纯的休息。 总之,不管褚宵闹出什么动静,他都毫无反应,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褚宵趴在毯子上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过身去,用背部抵着毯子一拱一拱的蹭到了他的身边:“给你两个选择,亲亲或者陪我说话。” 他枕着叶孤城的腿,由下往上直勾勾的盯着叶孤城,语气特别严肃,比起索吻,更像是在说一件万分紧要的事情。 叶孤城:“……”你每隔两柱香时间就要重复一遍这个套路难道不嫌腻么。 褚宵:不腻不腻一百遍都不会腻! 撒娇那一套现在越来越不好使了,趁着这招还管用,他当然得多用几次啦。 叶孤城目光无奈的望着褚宵,片刻后,默默俯身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目的达成,褚宵心满意足的从叶孤城怀里撤开:“好啦,你继续打坐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还挺自豪。 因为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会体贴人的男人。 第38页 要换做是一般人,摊上叶孤城这样冷淡的情人,肯定早就忍受不下去了,哪儿会像他这样毫无怨言的宠着呢╮(╯▽╰)╭ ……叶孤城只觉自己感到无奈的次数每日倍增。 摊上这么个粘人到不行的小情人,有时候还真挺叫人苦恼的。 陆小凤常说,这世上可以让他完全信赖的东西并不多,但花满楼的耳朵必定是其中一样。 花满楼的耳朵有时候比他的眼睛还好使。 他驾着马车,和褚宵所乘坐的那辆马车擦身而过,也听到了车内传出来的说话声,可他压根儿就没认出那是褚宵的声音。 若非花满楼出声提醒,他肯定会和褚宵错过去。 遇到朋友,怎么着都得打声招唿呀。 这么想着,陆小凤立马便调转车头追了上去:“小小,等一下!” 他一边追赶,一边扯开嗓子喊道,丝毫没考虑过那辆车内的人有可能不是褚宵。 听到声音的褚宵立马打开车窗,伸出脑袋往后边儿看去。 “陆小凤?”看到那一席标志性的大红披风,褚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你怎么会在这儿!” 与此同时,驾车的侍女已自觉勒紧了缰绳。 马车停止前行,陆小凤很快就追了上来。 “花满楼也在呢。”他咧开嘴对褚宵回了一抹同样灿烂的笑容,“我们准备去山西办点事,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路上遇见你。” “小小。” 花满楼掀开车帘,笑着同褚宵打了声招唿。 褚宵:“……花满楼。”他的语气有点儿飘忽。 两辆马车此时已经并排,窗口对着窗口,相互间只隔着几寸距离,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花满楼那张好看的脸,褚宵那颗对美人缺乏抵抗力的小心脏就…… 一阵凉意悄然从身后袭来。 “咳。”褚宵秒变正经脸:“这么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下来说吧。” 在叶孤城发冷气的时候,陆小凤和花满楼才觉察出车内还有另一个人,而听多了某个谣言的他们,心里几乎瞬间就浮现出了叶孤城-的名字。 ……不可能吧? 陆小凤一边把车往路边停靠,一边忍不住往那辆车上瞥。 马车刚刚停好,褚宵就迫不及待的蹿了出来:“对了,我才注意到陆小凤你颳了鬍子欸。你难道是打算换造型了?” 被戳到痛处的陆小凤:“……”还能继续愉快的聊天吗朋友。 花满楼忍不住笑道:“他那么宝贝自己的两撇鬍子,哪里会捨得自己刮掉。” 褚宵下意识追问道:“谁刮的?” 陆小凤闷声回道:“是西门吹雪那个不讲朋友意气的傢伙下的狠手。”那两撇鬍子可是他的心肝宝贝,西门明知道这点还专拿他的鬍子开刀,实在是太可恶了! 西门……吹雪?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没打算下车的叶孤城目光微动,终于站起身来。 见陆小凤那副闷闷不乐的表情,褚宵忍不住打趣道:“我倒是觉得他做的不错,少了那两撇鬍子,你看起来可年轻了不少,比原先好看多了。” 嗯,这可是大实话。 陆小凤:“你——” 陆小凤正打算出言‘警告’褚宵一番,却看到了那个从他身后的马车中缓步走出的白衣剑客,剎那间,脑海一片空白。 “……这位是?” 花满楼脸上的笑容在叶孤城出现的那一瞬便消失不见。 他没有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却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可怕的剑气,那是比他在西门吹雪身上感受到的更加强大的剑气。 “叶孤城。” “原来是叶城主,久仰大名,只可惜在下身带残疾,无缘得见城主的风采。” 听到叶孤城自报姓名的花满楼暗嘆一声,心说果然,除了传说中的白云城主,剑仙叶孤城之外,这世间又还有几个剑客能拥有比西门吹雪更加强大的剑气? 叶孤城略一颔首:“我也听说过你,花家七童。” 白云城的生意做得很大,与江南花家当然也有往来,叶孤城听下属提起过这位瞎如蝙蝠的花家七公子,对其为人也算了解几分。 他很欣赏对方的心态。 “小小,你老实交代,最近江湖上流传的那个谣言是咋回事儿?你跟叶孤城真在一块儿啦?你俩儿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在叶孤城和花满楼交谈时,回过神的陆小凤偷偷摸到了褚宵身边,用传音的方式对褚宵追问道。 褚宵眨了眨眼,没有直接回答陆小凤的问题。 他只是张开双臂扑到了叶孤城身上,然后在陆小凤近乎惊恐地目光中,吧唧,亲了叶孤城一口。 叶孤城无奈的低下头看了褚宵一眼:“别闹。” “才没有闹呢。”褚宵习惯性作了起来:“你竟然凶我!”宝宝不开心了,要亲亲抱抱才能哄好╭(╯^╰)╮ 叶孤城:“……”当着别人的面你能不能要点脸? 陆小凤: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第26章 叶孤城拿自家磨人的小情人实在没办法。 他最后还是满足了褚宵的要求,低头亲了亲褚宵的额头。 要放在平时, 这样蜻蜓点水式的亲亲肯定安抚不了越来越贪心的褚宵, 但好在这会儿还有陆小凤和花满楼在场,他多少也会收敛一些。 “先原谅你这次。” 褚宵挑起下巴沖叶孤城哼了一声, 然后扭头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跟花满楼叙旧:“一段时间没见,你瞧着似乎清瘦了不少。” 他早就注意到花满楼有些不对劲儿,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在褚宵的印象中,花满楼一直是个很温柔也很乐观的人。 可现在,花满楼的身上却多了一分忧郁。 花满楼笑了笑, 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最近遇到了一些烦心事, 所以胃口不太好。” 跟反应格外不淡定的陆小凤比起来,花满楼的反应就显得十分从容了。 他只是在褚宵亲吻叶孤城时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这会儿, 脸上已经一派从容。 褚宵:“事情很麻烦?”他觉得花满楼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某些事困扰的人,能叫他烦心成这样, 事态一定很棘手。 花满楼点了点头,正准备简单的跟褚宵解释一下情况,却被缓过神的陆小凤抢了先。 “事情何止是麻烦。”陆小凤忍不住苦笑道:“我这两撇鬍子就是为了请动西门出手所付出的代价。” 褚宵:“……你回神挺快呀。” 不知为何,只要一跟陆小凤相处, 褚宵就会控制不住捉弄他的冲动, 这大概是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后遗症? 陆小凤:“别告诉我你刚才是故意想看我失态才那么干的!”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第39页 褚宵笑得一脸纯良。 陆小凤默默的沖褚宵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傢伙熊孩子的本质早就被我看穿了, 别以为长了张有欺骗性的脸就能煳弄过去。 要不是有叶孤城在场,陆小凤铁定会出手好好的‘教训’褚宵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陆小凤还是很好奇。 在他看来,褚宵和叶孤城二人的性格截然相反,简直是两个极端,就像人无法想像一块冰能和一团火和谐共处一样,陆小凤也想像不出这两个人是如何走到一块儿的。 至于性向问题,他反倒没怎么在意。 不就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么,他还见过两个女人在一起呢,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但眼下显然不是满足好奇心的好时机,陆小凤神色一肃,转回正题:“我答应一个人要去向三个很厉害的人物讨要一笔债。” “能让你特意去请动西门吹雪出手,这三个人肯定很有名吧。” 褚宵注意到,叶孤城对这件事似乎有些兴趣,他也大致能猜到叶孤城是为什么对这事感兴趣。 同为‘年轻’一辈中剑术最为卓绝的两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经常被人们拿来比较,他们虽然从未谋面,但对彼此应该都很感兴趣。 就像他会对中原一点红感兴趣一样。 这是一种本能,只要是追求武道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本能。 所以他并不吃味,反倒是替叶孤城询问起了重点。 陆小凤:“他们分别是关中珠宝阁的闫铁珊,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以及这天底下最有钱的人,霍休。而且这三个人里边,还有一位是青衣楼的楼主。” 闫铁珊和霍休还好说,独孤一鹤就比较难搞了。 好吧,是特别难搞。 这可是个跟叶孤城齐名的顶尖剑客,陆小凤没把握能搞定他,所以才会去请西门吹雪相助。 褚宵:“……我觉得你是在作死。” 闫铁珊,独孤一鹤,霍休。 这三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重量级的大人物,陆小凤一次性却要把这三个人全都招惹个遍,不是作死是什么? 陆小凤仰天长嘆:“唉,这事儿我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但是——你懂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有两个弱点,一是美人,二是朋友。 因为这两点,他才总是被捲入麻烦。 好吧,陆小凤这句话倒是引起了褚宵的共鸣,他难得没有藉机取笑陆小凤,而是认认真真的帮他出谋划策起来。 “你们这趟去山西,大概是打算先从闫铁珊下手?友情提醒你一下,闫铁珊手下有天禽门的继承人霍天青助阵,还有不少武林高手,你最好不要硬来。” 朝廷一直很关注像闫铁珊这样的首富,因为他们能造成的影响力不容忽视。 褚宵以前闲得无聊,翻看过这些情报记载,倒是记住了一些东西。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行事的。”这些事情陆小凤其实都知道,但他仍旧很感谢褚宵的这片心意,“对了,你和叶城主这是打算往哪儿去?” “我们去清平镇找个人。” 宫九的藏身之处便是那里。 “这倒是巧了。”陆小凤挑着眉毛笑道:“我跟花满楼前一天才离开清平镇,你要找谁,跟我说说,没准儿我还能帮你提供点线索。” 褚宵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对陆小凤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特别欠揍的白衣剑客?那傢伙叫宫九,自称九公子。” 陆小凤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说的这人,我还真见过。” 只不过…… “你恐怕晚了一步,他早在我和花满楼动身之前就离开了那里。” 陆小凤虽然只见过宫九一面,还是在他离开客栈的时候碰巧打了个照面,但这人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 褚宵那句‘特别欠揍’的形容还真贴切。 他看人的时候都是拿眼角瞥的,那种几乎挂在脸上的嚣张和自负,让原本打算跟牛肉汤搭话的陆小凤顿时望而却步。 人又提前跑了? “……”褚宵默默的扭头看向叶孤城。 咋整? 两次三番在眼皮子底下被宫九熘走,叶孤城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面色微寒,出声向陆小凤询问道:“你可知晓他去向何处?” “好像,也是往西边走了。” 讲真,虽然有个同样爱放冷气的朋友,但面对着叶孤城迫人的威压,陆小凤仍旧有些不大适应。 他干巴巴的扯起嘴角,试图缓解气氛:“这下可好,咱们正好能顺路一起走了哈哈哈……哈。” 然而褚宵和叶孤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后者也就算了,前者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陆小凤:“……” 黄昏时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入山西境内,大约半个时辰后,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入了一座极其豪华的宅院。 “咕咕——” 信鸽落到了一位青衣男子的肩头。 他随手取下绑在信鸽脚上的密信,展开来扫了一眼,然后笑道:“原来是陆小凤到山西了,大老闆,您看要不要请他来聚上一聚?” “陆小凤?” 不远处,正在往池子里撒食餵鱼的中年男人动作一顿,立马满脸喜色地转过身去:“这傢伙可是难得到山西一趟,快,你快派人去送请柬,俺要摆宴请他喝酒!” 青衣男子状似恭敬的低头领命。 但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眼底悄然掠过了一抹幽暗的光芒。 “对了。”被称之为大老闆的男人又吩咐道:“天青啊,你派人送完信记得通知马行空和孙少卿一声,让他们准备准备,明天随俺陪客。” “是。” 天色已晚,褚宵等人没有急着进城,就在城郊找了处客栈落了脚。 这家客栈跟寻常的客栈不太一样,看起来别有一番清幽雅意,几人一边往客栈走,一边听着陆小凤的介绍。 “我以前来过这家客栈,他们家的滷肉堪称一绝,还有上好的汾酒,等下咱们可要好好的喝上一杯……对了,叶孤城他喝酒么?” 后面那一句,陆小凤是偷偷用传音向褚宵问的。 同为剑客,叶孤城该不会跟西门吹雪一样,也有不沾酒的‘毛病’吧? 褚宵不大确定的摇了摇头。 他还从没见过叶孤城喝酒呢,要不,等下给叶孤城倒杯酒试试? “几位客官里面请。”守在门口的伙计看到褚宵等人后,立马便迎了过去:“请问诸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陆小凤:“住店,给我们准备四——”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扭头沖褚宵挤了挤眼睛,“你俩是分房睡还是睡一间房?” 褚宵:“一间!” 第40页 叶孤城:“……两间。” 咳,陆小凤清了清嗓子,继续对伙计说道:“麻烦给我们准备四间房,还有,叫厨房多烧几道拿手菜,再上两坛上好的汾酒。” 谈话间,几人已走到门前。 褚宵已经抬起脚准备跨进去,却发现身旁的叶孤城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下意识止住动作,投去一抹疑惑的眼神。 但叶孤城并未注意到他的举动。 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向来少有表情波动的脸上,竟隐隐浮现出一分异样的神采。 第27章 褚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因为他甚至从叶孤城眼中看出了些许热切。 那是叶孤城对着他时从未有过的热切。 到底是谁, 能叫叶孤城露出这种表情? 褚宵顺着叶孤城的视线望去, 发现不远处的楼梯口正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他有着一张很俊美的脸, 但褚宵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他佩腰间的那把乌鞘长剑。 一个名字骤然浮出脑海。 “西门吹雪。” 叶孤城迈开脚步,缓缓的朝那名白衣剑客走去,他的眼睛很亮,就像一颗琥珀色的宝石,每走一步, 身上的气势就会锐利一分。 他在兴奋。 西门吹雪的眼睛也很亮:“叶孤城。” 两股磅礴的剑势已于顷刻间碰撞到一起, 无形的煞气充斥着大厅每一处角落,带路的伙计面色煞白,连滚带爬的缩到了柜檯后方。 陆小凤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 看见西门吹雪的一瞬间, 陆小凤就预感到了不妙,他太了解西门吹雪的为人了, 这人看起来冷心冷情,实则嗜剑如命,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 西门吹雪势必会被叶孤城激起战意! 陆小凤没有见过叶孤城出剑,可他知道, 叶孤城的剑一定不会比西门吹雪差, 单以剑势而论,叶孤城甚至要比西门吹雪更加强盛。 他们两个若是交起手来…… 不,不行! 陆小凤不敢想像他们两人交手的结果, 他也不愿去想,因为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叶孤城也算是他的半个朋友。 所以他要制止这两人之间即将发生的对决。 他立马想到了褚宵,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阻止不了西门吹雪,但褚宵却有可能拦住叶孤城。 陆小凤蹑手蹑脚的退到褚宵身边,用手肘顶了顶耷拉着脑袋疑似在走神的褚宵,传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发呆,快想想办法拦住叶孤城呀。” 这会儿,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已经只差几步距离。 他们两人身上的战意也以提到了顶点。 或许下一秒,这两人就要拔剑交战了。 褚宵:“你大概是找错人了。”他缓缓抬起头来,表情诡异的平静,但他的目光中却透出一种让陆小凤看不懂的复杂。 陆小凤这会儿也没空深究褚宵的反常,他紧张的脑门上都冒出了一层热汗。 “快别闹了,你难道不担心叶孤城么……好吧就算你不担心叶孤城,你也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忙拦一下呀。” “……” 褚宵没有吱声。 但就在陆小凤以为他不愿答应自己的请求时,他却忽然抬起脚,朝正在无声对峙的两人走了过去。 越靠近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那种压迫性的气场就越发强烈,褚宵不得不运起内力以作抵挡,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影响。 “叶孤城。” 他走到了叶孤城的身后,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这人跟你好像啊,他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紧绷的气氛瞬间崩塌。 要不是时机不对,陆小凤都想竖起大拇指沖褚宵道声佩服了,能想出这种办法来化解危机,这胆量,这机智,简直了! 该说不愧是能征服剑仙的男人么? 西门吹雪终于将视线从叶孤城身上挪开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褚宵,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阁下是——” 这句话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有明知故问的嫌疑。 可放在西门吹雪身上,反倒显得再正常不过。 除了一年四次的追杀之外,西门吹雪几乎从不离开万梅山庄,他在外的形象,就是一个一心练剑不问世事的武痴,他没听说过那则关于叶孤城和杀手朱小的传闻,确实正常。 褚宵翘起嘴角,表情友好而又真诚:“我叫朱小,你呢。” “西门吹雪。” “啊,原来你就是西门吹雪呀。”褚宵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西门吹雪,语气也显得格外热情:“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我不需要朋友。”西门吹雪漠然道。 像他这样的人,原本就不会有朋友,陆小凤是个意外,但这样的意外,有一个就够了。 褚宵:“别介啊,你再考虑考虑嘛。” 叶孤城皱起了眉。 这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话语……他家小情人这是在当着他的面勾搭别人? 任何熟悉褚宵的人都能看出他‘好色’的毛病,所以眼下,也无怪叶孤城会生出这种想法,而身为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有占有欲的男人,叶孤城自然也会感到不悦。 他微微侧首,朝褚宵投去一瞥微凉的目光。 褚宵却浑然未觉似的,继续同西门吹雪搭讪:“我的剑法也还不错,有机会的话咱俩可以切磋一下,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跟当初和叶孤城凑近乎时简直一模一样。 叶孤城脸上的冷色越发明显。 “你也习剑?”西门吹雪明显被褚宵这番说辞勾起了兴致,他视线下移,掠过褚宵空荡荡的腰间,最后定在了那条看起来很寻常的腰带上。 “我擅用软剑。”褚宵抬手一抚,将藏在腰带中的软剑抽了出来:“此剑无名,乃是用天外玄晶所造,剑长三尺四寸,净重四斤十一两。” “好剑。” 注意到褚宵持剑的姿势,西门吹雪目光一亮。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褚宵将周身的气势收敛得很干净,但光凭他持剑时下意识调整的姿势,西门吹雪就能看出,此人确是一名用剑的高手。 他有些高兴。 因为当今江湖,能够引起他正视的剑客并不多,今日能接连遇到两个,实属幸事一件。 西门吹雪有些迫不及待:“你何时有空?”他被叶孤城激起的战意还未全部褪去,眼下遇到一个主动提出切磋的人,自然会按耐不住。 “……等等等等!” 被这番神展开惊呆的陆小凤终于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了褚宵身边:“那什么,大伙能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么,天都黑了,咱先吃饭成么?” 他一边打着哈哈岔开话题,一边沖褚宵狂甩眼色。 褚宵回了陆小凤一记安抚性的眼神,然后对西门吹雪笑道:“陆小凤说的没错,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找个地方切磋。” 第41页 不,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陆小凤简直要抓狂。 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比刚才还糟糕,要交手的人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换成了西门吹雪和褚宵……这就更让他糟心了好么。 但此时有一个人跟陆小凤一样糟心。 眼瞅着褚宵抛下自己就要往西门吹雪身边靠的举动,叶孤城终于忍不住了,他抬手抓住褚宵的手腕,然后一言不发的拽着人离开了客栈。 褚宵:“欸欸欸你干啥呢?” “咳。”注意到西门吹雪有些疑惑的眼神,陆小凤搔了搔下巴,小声道:“他们俩大概是要说一些情人之间的私密话,没事儿,咱先找个地方坐吧。” “……情人?” 西门吹雪脸上不禁露出些许讶异之色。 见状,陆小凤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感觉很吃惊?毕竟他们两个的性格看起来差得很远。”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 他确实有些惊讶,但惊讶的原因却不是陆小凤说的那样……他刚才分明从叶孤城身上感受到了共鸣,剑道的共鸣,所以他以为叶孤城的道和他一样,也是无情之道。 或许,是他想错了? 夜色已临。 客栈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看起来似乎很和谐,可实际上嘛—— 叶孤城面无表情的看着褚宵,良久,见对方似乎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才冷声‘提醒’道:“你刚才胡闹什么?” 褚宵说胡闹的明明是你才对。 他不大高兴的撇着嘴角,小声嘟囔道:“我还没来得及跟西门商量好约在哪里切磋呢……唔,这里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好像一心都扑在了和西门吹雪的约定上。 很好,叶孤城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跟褚宵废话。 于是他干脆利落的把人拽进怀里,直接亲了下去。 这个吻跟以往不同,稍显粗暴,褚宵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他的嘴唇大概是被叶孤城弄破了。 褚宵一边不甘示弱的展开‘反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起来,老实说,他刚才那些举动有很大程度上是刻意的。 他吃醋了,在叶孤城眼里只能看到西门吹雪的时候。 作为一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人,褚宵决定要报復回去,于是,他就故意当着叶孤城的面开始勾搭西门吹雪。 褚宵确实对美色没啥抵抗力,但他的心很小,只能装进去一个人,他现在喜欢着叶孤城,就算对其他长得好看的人有欣赏之心,也不会生出什么暧昧的念头。 可惜叶孤城似乎不太清楚这一点。 当然,就算叶孤城清楚这一点,在那种情况下估计也不会毫无波动。 这个结果让褚宵很满意,之前那种不被叶孤城在意的感觉似乎也随着这个吻消弭殆尽,他觉得叶孤城心里肯定还是有他的。 只是分量暂时还没有剑重要。 没关系,感情这种事要循序渐进嘛,褚宵从不缺乏自信,所以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占据叶孤城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v= 作者有话要说:  噫嘻嘻嘻嘻今天的更新特别早有木有,快夸夸我! 第28章 一吻结束,褚宵平復下有些急促的唿吸, 忍着笑意对叶孤城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叶孤城没有说话。 于是褚宵就当他是默认了。 笑意悄然从眼角蔓延开来, 褚宵抬起头,在叶孤城嘴角亲了一口, 然后小声道:“阿城,我只喜欢你,就算别人长得再好看,在我眼里也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对上少年藏不住欢喜的眼睛,叶孤城眉间的冷色渐渐化去。 “油嘴滑舌。”他无奈地嘆了一声,指尖轻轻抚过褚宵染上了艷色的唇角, “疼么。” 褚宵说有一点。 他本来想顺势索要一点补偿, 结果叶孤城却冷不丁的回了他一句:“疼就好。” 褚宵:咦这发展是不是不太对? “疼了才能长记性。” 叶孤城挑起眉梢,不轻不重的在褚宵脸上捏了一把,“你和陆小凤的小动作太明显了。”他的注意力虽然大部分都集中在西门吹雪身上, 但也不至于觉察不到身后的动静。 褚宵:“……”这绝逼是陆小凤的错! “我没有打算同西门吹雪交手。”叶孤城说,“至少现在还没这个打算。” 在他看来, 西门吹雪确实是个很好的对手,是他生平遇见过最优秀的剑客。 他和西门吹雪之间註定会有交手的一天。 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这些差距来自于时间和经验的磨鍊。 在叶孤城看来,西门吹雪是个天生的剑客, 他有足够的天赋, 也有最适合练剑的心性,还有对剑道一心一意的热情和执着,这样的人, 註定会成为一名顶尖的剑客。 所以,在西门吹雪还未成长到足够的高度之前,叶孤城不会和他交手。 就算西门吹雪向他提出挑战,他也不会接受。 也就是说,陆小凤刚才是白担心了? 褚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说等回头他一定要好好的收拾陆小凤一通,这傢伙,自己犯蠢也就算了,还拉着他一块儿干傻事…… 对于褚宵要和西门吹雪交手的事情,叶孤城倒是乐于成见。 “观剑势,你与西门吹雪应该实力相当,你们两个交手,倒是一件好事。” 在叶孤城的指导下,褚宵的剑术已大有长进,他所欠缺的只不过是经验和内力的累积,西门吹雪也一样,所以这场切磋,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褚宵:“你就不怕我把你欣赏的对手给提前弄死么?” 他还是有点吃醋。 哼,谁让叶孤城对西门吹雪的评价这么高呢╭(╯^╰)╮ “小醋包。”看着鼓起腮帮子沖自己瞪眼的褚宵,叶孤城眼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刚才莫非是故意去接近西门吹雪?” 糟,露陷了! 褚宵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嘴上却硬撑着不肯承认:“我才不是故意的呢,他长得确实很好看啊。” 叶孤城没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 “好吧……” 褚宵到底还是没坚持住,他焉了吧唧的垂下头,小声咕哝道:“谁让你看着他的眼神那么‘热情’,你都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哪怕在亲吻的时候,叶孤城的目光也仍旧一片清明,这让褚宵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他安慰自己说叶孤城就是那样冷清的性格,对谁都热乎不起来,可西门吹雪的出现却让褚宵意识到,叶孤城其实是可以变得‘热情’的。 这让他立马就难受了起来。 第42页 他喜欢叶孤城,这种喜欢在相处的过程中越发浓厚,理所当然的,褚宵也希望叶孤城也能回以他同样的感情。 觉察到褚宵语气中流露出的些许不满,叶孤城表情微怔。 褚宵偷偷瞄了眼叶孤城的脸色,怕他误会,又连忙补充道:“我没指责你的意思,就是、就是希望你偶尔也能热乎一点儿。” 情人之间不能总是他单方面的热情,就算是性格原因,他也希望叶孤城能偶尔主动几次。 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看着目光中透出些许忐忑的褚宵,叶孤城心头微动。 “抱歉。”他低下头,在褚宵的眼角落下一吻,语气较之以往多了些柔和:“是我疏忽了。” 他以为纵容着褚宵的小脾气和任性就足够了,却忽略了其他方面……他不该让褚宵难过。 朦胧的月光轻轻洒落河畔,萦绕在两人身上,营造出一幅温柔又缱绻的画卷。 陆小凤悄然停下脚步,连唿吸声也下意识敛起。 他抬起头,看着宁静又美丽的星空,无声的扬起了嘴角。 是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惊醒了趴在柜檯后打盹的伙计,紧接着,在马儿的嘶鸣声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汉子便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客栈。 “客官,您是要——” 伙计打起精神,抬脚正要迎上去,却见对方头也不回的直接朝后院冲去。 “我找人!” 眨眼的功夫,那人已消失在伙计的视野中,只留下了一句仓皇的交代。 “真是急性子……” 伙计嘟囔了一声,便打着哈欠又趴回了柜檯上。 听见窗外那声虫鸣时,褚宵刚洗完澡躺上床,他一个时辰前跟西门吹雪畅快淋漓的打了一场,从中收穫不少,回味了好半天才静下心来。 叶孤城说的不错,西门吹雪确实是个很好的对手。 褚宵想,等他消化完这场比试的收穫,剑术一定能有不小的长进。 他的心情很好,好到看见武贵脸上急切地表情时,还十分贴心的给他倒了杯茶,“别着急,先喝杯茶缓一缓再说。” “主子……” 武贵接过那杯茶,却只是捧在手上没有喝,他眼神无比纠结的看着褚宵,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跟叶城主的事儿,皇上已经知道了。” 褚宵眼皮一跳,脸上轻快的表情骤然凝固。 在叶孤城和杀手朱小的绯闻传出去没多久时,守在五羊城暗中监视着南王府的武贵就收到了庆帝发来的加急密信。 听说自家弟弟跟一个男人搞到一块儿的庆帝哪里能坐得住? 要不是不清楚褚宵现在的行踪,他估计都得直接派人去把褚宵给抓回宫了! 但找不到褚宵,不代表庆帝就不会採取行动,他直接一纸令书把武贵这个褚宵身边的头号心腹给召回了紫禁城。 武贵没第一时间把这事儿告诉褚宵,是因为他寻思着能把这事儿给煳弄过去,至于结果嘛……看他现在急沖沖的过来找褚宵就知道了。 发飙的弟控简直太可怕了。 武贵刚煳弄没两句,就被庆帝兇残的威胁给吓怂了——庆帝表示,他要是不老实交代,就要把他从假太监变成真太监。 “……所以你就出卖我了?” 褚宵眯起眼角,用一种十分危险的眼神看向武贵的下-半-身。 讲真,武贵要是真因为这一句口头上的威胁就卖了他,不用庆帝动手,褚宵就会把这个不靠谱的傢伙给变成太监。 以他家皇兄的脾气,顶多也就是装装样子放放狠话而已,不可能真的干出这种兇残的事儿,武贵跟着他在宫里呆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不不不属下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儿呢。” 武贵一边摇头否认,一边默默地抬手挡在了双腿间,“我跟皇上说我只知道主子你前段时间去白云城游玩了一番。” 褚宵:“然后呢?” “皇上他不相信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武贵脸上顿时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他拔出御剑二话不说就要拿属下的命根子开刀。” 讲真,就算知道庆帝不会真的下手,他当时也快被吓尿了好么。 但身为一个有原则的下属,武贵仍旧没有松口干出出卖自家主子的事儿,他跟庆帝说那些江湖传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然后又把庆帝的注意力转到了宫九身上。 庆帝看起来确实被转移了注意力。 可是等武贵稍稍放松下来之后,庆帝又冷不丁的问了他一个好似很寻常的问题,他问那个白云城主看起来是个怎么样的人。 武贵寻思说这个问题好像没啥关紧的地方,就回了句人如其名。 “我发誓我当时真就只说了这四个字。”武贵抹了把脸,表情很茫然很无辜,“结果皇上他不知道为啥就认定了您跟叶城主之间……” 褚宵一脸木然的看着武贵,心说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个一个蠢到无可救药的下属呢? “主子?”褚宵半天没吱声,感觉气氛不太对的武贵缩起肩膀,屁股悄悄地从椅子上挪了开,准备见机不对就立马遁逃。 褚宵原本是打算踹这个傢伙一脚出出气的,但是看见他这幅怂样,又立马泄了气。 他好气又好笑的沖武贵翻个白眼,解释道:“你是不是忘了叶孤城有个剑仙的名号?你说他人如其名,不就等于告诉皇兄他哪儿哪儿都好么。” 嗯,尤其是相貌。 听见这句话庆帝要是还反应不过来才有鬼呢。 他就算不至于因此认定褚宵跟叶孤城勾搭到了一块儿,也会知道褚宵跟叶孤城之间肯定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褚宵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没有抵抗力,以庆帝对褚宵的了解,分分钟就能脑补出自家弟弟是怎么跟叶孤城献殷勤的场面。 毕竟这种事儿以前他也没少见。 “原来是这样啊。”武贵干笑了一声,屁股却又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他最拿手的就是察言观色,看出褚宵没动怒,他自然也不用紧张了。 “皇兄是让你来抓我回去?” “嗯。”武贵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没答应。” 武贵虽然是护龙卫的首领,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听命于褚宵一人,庆帝脾气好,对褚宵也足够信任,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 “那你这么着急是?”褚宵有些纳闷儿。 武贵神色一肃:“是宫九那边出了点问题,底下一个见过宫九的兄弟汇报说,宫九长得跟已逝的太平王妃十分相像,怀疑他可能是失踪多年的太平王世子。” 太平王世子失踪的消息是皇室秘而不宣的一则‘丑闻’。 王府里待着的那个世子,不过是太平王为了遮掩这个丑闻安排的替身。 第43页 褚宵:“不是这么巧吧……” 他现在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因为宫九如果是太平王世子,那他之前骂宫九傻逼瘪犊子的时候,岂不是顺带也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听过自家主子怎么骂宫九的武贵默默远目。 咳,在这个时候,他就得装作自己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有健忘症。 第29章 褚宵住在二楼左边的房间,另一边住的是陆小凤, 习武之人的五感极其敏锐, 当觉察到褚宵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 陆小凤下意识就想歪了。 他以为来人是住在楼下的叶孤城。 可半晌过去,陆小凤啥动静也没听见, 褚宵房间里除了两个人的唿吸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老实说,陆小凤有点好奇,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他克制住了一探究竟的念头——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的只是巧合! 他纯粹是因为晚上喝了太多酒忍不住想要去茅房纾解一下,没料到那个人会在他出门的时候离开褚宵的房间。 昏暗的走廊里, 陆小凤和武贵面面相觑。 “额……”感觉气氛有点尴尬的陆小凤咧了咧嘴, 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小小的朋友?” 武贵没吭声。 他知道陆小凤跟褚宵算是朋友,但具体有多少交情却不清楚,所以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对陆小凤介绍自己的身份。 老实说, 武贵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所以陆小凤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之后, 就打算把对方当个陌生人略过。 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褚宵推开了房门。 他拍了拍挡在门口的武贵,探着脑袋沖陆小凤笑了笑,“刚才吵到你了么?介绍一下, 这是武贵, 我的下属。” 陆小凤眨了眨眼,忍不住对褚宵揶揄道:“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有下属?” 他一直以为褚宵是个独行侠呢。 褚宵习惯性的回怼道:“像你这种审美奇特的男人都能招惹那么多女孩子的喜欢, 我这么厉害,有几个下属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陆小凤嘴角一抽,无力道:“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从晚上吃饭开始褚宵就一直在花式挤兑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消停啊。 “你先下去开房间去吧。” 跟傻站在一边的武贵交代了一声后,褚宵才笑眯眯的看向陆小凤,“想知道啊,那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陆小凤果断摇头:“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直觉告诉他过去肯定没好事儿。 啧,褚宵撇了撇嘴,二话不说就关上了门。 “真是小孩子脾气。”见状,陆小凤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下一秒,武贵便幽灵似的飘到了他的背后:“我家主子最讨厌有人说他小孩子脾气了。” 吓! 陆小凤捂着胸口一脸无语的扭过头,却见武贵已经悄无声息的走下了楼梯。 ……他该说上樑不正下樑歪么。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褚宵的了解似乎还太少了一些,一个寻常的杀手,怎么可能拥有这样一位武功不逊于他的下属? 叶孤城之前就见过武贵。 褚宵在他面前从不遮掩什么,他们在五羊城靠岸时,收到传唤的武贵前去找褚宵復命,跟叶孤城打过一次照面。 所以第二天早上,看见跟在褚宵身后一同出现在大厅里的武贵,叶孤城没有表现出丝毫讶异。 武贵倒是挺主动的跟他打了声招唿。 “可是宫九那边有什么消息?” 叶孤城略一颔首,然后对褚宵询问道。 提起宫九,褚宵就感觉一阵胃疼:“是有点新发现,那傢伙……” 话刚起头褚宵就卡了壳,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叶孤城说这件事,毕竟宫九到底是不是他失踪多年的堂哥还有待确定。 “不好说就不用说了。”叶孤城抬手揉了揉褚宵的脑袋,“先吃饭。” “好吧。” 褚宵已经习惯了叶孤城下意识迴避可能涉及到自己来歷的话题,他耸了耸肩,倒也没再坚持。 倒是武贵,忍不住朝叶孤城投去了一抹探究的眼神。 他觉得这位叶城主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迴避这个话题,莫不是担心会因身份问题遭遇阻碍? 感觉到武贵的视线,叶孤城不动声色的垂下双目。 忽的,一只微凉的手悄然牵了过来,叶孤城抬起眼,看着不知何时贴到自己身边的褚宵,冰冷的眉眼缓缓染上了几分暖意。 早饭途中,陆小凤收到了珠光宝气阁的邀请函。 他没有对此感到惊讶,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来到山西的事情绝对瞒不过闫铁珊这个地头蛇的耳目,不过意外的是,闫铁珊邀请的人不止他一个。 邀请函一共四份,除了跟他们分开走的西门吹雪,以及昨天晚上刚到的武贵不在其内,花满楼、褚宵和叶孤城都收到了邀请。 褚宵:“他消息这么灵通?”他和叶孤城的行踪一直都很低调,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查出来吧。 陆小凤翻开几张邀请函看了看,笑道:“他的消息确实灵通,但还没有灵通到无所不知的地步。” 在褚宵和叶孤城的邀请函中并没有出现他们两个的姓名,只是用的代称。 这几封邀请函皆是出自霍天青之手,以他圆滑的行事作风,要是清楚褚宵和叶孤城的身份,肯定不会只以‘阁下’来称唿这两人。 “那你打算赴宴么?” 褚宵挑了筷菜心,一脸纠结的塞进了嘴里。 武贵顿时侧目。 天啦噜,他家挑食挑到无可救药的主子竟然会有主动吃青菜的一天?! 叶孤城默默的给褚宵夹了筷白斩鸡以作嘉奖。 武贵:……好吧美色的力量果然强大。 不经意间被秀了一脸恩爱的陆小凤:“……”忽然有点儿羡慕花满楼。 他低下头啃了口馒头,一边嚼着一边含煳道:“去肯定是要去的啊。”反正他们这一趟本来就是冲着闫铁珊来的。 褚宵哦了一声,夹起碗里的那块鸡肉美滋滋的啃了起来。 看他吃的那么香,陆小凤立马觉得手里的馒头索然无味起来。 他抛开馒头,也夹了一筷白斩鸡,在准备开吃之前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陆小凤看了看坐在褚宵左边的叶孤城,又看了看坐在褚宵右边的武贵,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凑个热闹?” 要是能把这几位也给拉上助阵—— 别说是闫铁珊,就算对上独孤一鹤他心里也肯定不会虚了! “有好处么。” 褚宵慢吞吞的啃完鸡肉,才回了陆小凤一句。 绰号陆三蛋,常年处于穷光蛋状态的陆小凤:“……谈钱伤感情啊朋友。”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褚宵抬头挺胸,“我现在好歹也是身价不菲的名杀手好么,白给你跑腿多没面子呀。” 第44页 陆小凤也不是死脑筋的人。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们这一趟的主要目标是青衣楼主,据说他在青衣第一楼里囤积了很多金银财宝,都是些不义之财。” 褚宵不是一直在到处搜刮不义之财么?这笔钱倒是可以充当他跑腿的报酬。 “这个热闹我凑定了!” 褚宵立马改口。 陆小凤白了他一眼,心说有了叶孤城这么个身家不比闫铁珊少的大富豪,这人怎么还是这么‘贪财’,难不成叶孤城很抠门儿? 他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因为进了太原城之后,褚宵就陷入了疯狂买买买的状态,而叶孤城则一路沉默的跟在褚宵身后,负责掏腰包。 不一会儿功夫,武贵怀里就堆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估算了一下这堆东西的价值,陆小凤不禁咂舌。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送我家里人的。”褚宵在柜檯里看到了一支造型新奇的红玉簪,觉得挺适合太后的,就立马让掌柜的给包了起来。 陆小凤:“你跟叶孤城这么快就打算见家长啦?”这分明就是女婿第一次准备上丈母娘家之前准备礼物的架势啊。 褚宵眼睛一亮,扭头看向正在掏钱的叶孤城。 他觉得这是个相当好的主意,皇兄他要是亲眼看到了叶孤城,肯定就不会再反对他跟叶孤城在一起了=v= 叶孤城动作一顿。 “等抓到宫九之后我就带你去我家做客好不好?”褚宵满脸期待的凑到了他的身边,语气中难得有些羞涩,“我想带你见见我娘和我哥。” 武贵手一抖,怀里的东西差点儿没撒出去。 他脑补了一下皇上跟太后看见自家主子带了个男人回宫的场景…… 要完。 要真有那么一天,武贵觉得自己一定得提前找藉口有多远躲多远,以免被无辜牵连。 叶孤城没有直接给褚宵一个回復,他只是模稜两可的回了句以后再说。 褚宵眼珠一转,随手把包好的玉簪塞进武贵怀里,然后笑嘻嘻的扒到了叶孤城身上,“以后再说就以后再说。” 反正男媳妇早晚得见公婆嘛。 第30章 巳时末,褚宵一行人才慢慢悠悠的抵达了珠光宝气阁。 珠光宝气阁不仅豪华, 还很雅致, 可见闫铁珊不仅是个有钱人,还是个有品味的有钱人。 接待他们的人是霍天青。 这位珠光宝气阁大总管的身份可不简单, 他是天禽老人的膝下独子,也是天禽门唯一的继承人,江湖名宿商山二老跟他同辈,关中大侠山西雁甚至得称他一声师叔。 他原本可以凭身份轻易地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天地,但最后,却屈居于闫铁珊麾下做了个小小的总管。 嗯, 据说是为了报恩。 他这种行为无疑是值得称赞的, 陆小凤也对他十分推崇,称他文武双全,是个难得一见的英才。 所以在见面之前, 褚宵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可等到见面之后……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眼神?” 视线不着痕迹的从走在最前方、为众人引路的霍天青身上掠过,褚宵忍不住对身旁的叶孤城传音道:“我觉得他好像不太欢迎咱们。” 当陆小凤对霍天青介绍褚宵和叶孤城时, 霍天青脸上虽然没露出太明显的异色,但褚宵总感觉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嘴上说着欢迎,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眼里却看不出一分喜色。 这可不像是真心欢迎他们的表现。 叶孤城低头看了褚宵一眼, 没有说话。 他没觉得霍天青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的阵仗,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来友好做客那么简单。 酒筵摆放在一处被荷塘环绕的水阁中, 闫铁珊还未到场,但两名陪客却早已侯在此处。 “这位是府上的西席,苏少卿苏公子,这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大老闆特地请他们二位前来陪客。” 霍天青笑着为两方人做了下介绍,然后道:“还请诸位稍坐片刻,霍某这就去请大老闆过来。” 被‘客人’阵仗惊呆的苏少卿和马行空:……不!大兄弟你别走! 说好的只是招待陆小凤和花满楼呢? 这多出来的几尊大神是怎么回事儿啊qaq 看着已经自顾自落座的陆小凤等人,站在一旁的苏少卿和马行空只觉手足无措,连主动搭话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注意到他们俩又怂又可怜的模样,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鬍子。 他那两撇被西门吹雪刮掉的鬍子终于又重新冒出了茬。 “两位不必如此拘谨。”陆小凤招唿着二人坐下,然后露出一抹热情又亲切的笑容,企图打消这两人的紧张感,“大家能共聚于此也是一种缘分嘛。” “是是是,缘分缘分。” 马行空挺直腰板儿,结结巴巴的附和道。 而苏少卿……他看起来好像已经被吓傻了。 席边座位有限,除开留给闫铁珊和霍天青的主位,剩余的位置几乎已经坐满,马行空抢先一步坐到了陆小凤旁边,于是苏少卿就只能坐在西门吹雪旁边了。 西门吹雪旁边坐的就是叶孤城。 他们俩身上的气势一个比一个恐怖,被双重气场碾压的苏少卿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脑袋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席间只摆放了一些干果点心和茶水,褚宵百无聊赖的抓着叶孤城的手数掌纹,武贵就在一边任劳任怨的给他剥核桃吃。 武贵:“张嘴。” 褚宵:“啊——” 叶孤城:“……” 他可算知道褚宵一身的娇贵气是怎么被养出来的了。 汗出的多了,人难免会感到口渴,苏少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准备去端茶杯。 就在这时,一旁的西门吹雪忽然出了声。 “你习剑?” 苏少卿手一抖,碰翻了茶杯。 他泛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连唇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去。 见状,西门吹雪顿时失望的收回了落在苏少卿手上的目光。 一个连茶杯都端不稳的人,剑术自然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西门吹雪的举动让苏少卿瞬间变了脸色,他眼中划过一道屈辱,梗着脖子朝西门吹雪望去,“是,我习剑。” 他的情绪大概有些失控,所以音量放的有些大,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剑在何处?” 苏少卿身上没有佩剑,腰间只别了一把纸扇,端看气质,反倒像是一个儒雅的文人,要不是看见他手上的茧痕,西门吹雪也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剑客。 可身为剑客,又为何不随身佩剑? 苏少卿显然听出了西门吹雪的话外之意,他脸皮一抽,仿佛想声明什么似的大声道:“只要心中有剑,无论什么东西拿在手上都能变成剑!” 第45页 “是么。”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的垂眸。 他这个举动并无明显薄鄙的意味,可年轻人的自尊心总是格外强烈,苏少卿大概是觉得自己被人给瞧不起了,脸上立马露出了怒色。 眼瞅着气氛不妙,陆小凤连忙出声打岔:“霍总管也去了半天功夫了,闫老闆怎么还没到啊……这干喝茶可真没意思。” 花满楼笑了笑,打趣道:“我看你是酒瘾犯了吧。” 陆小凤:“知我者七童也,哈哈,我可是惦记着闫老闆府上的好酒很久了。” 气氛稍有缓和,反应过来的马行空也跟着圆场:“是我等招唿不周,陆大侠若是等得不耐烦,不妨让人先送些酒水过来。” 他打算顺着话头把苏少卿给支走。 但在他开口之前,水阁外却忽然传来了一人的笑声。 “俺就知道,陆小凤你这个酒鬼一直在惦记着俺府上的好酒!” 一个白白胖胖的华服男子大步走进水阁,他脸上带着十分热情的笑容,语气熟稔的对陆小凤打趣道:“放心吧,俺今儿个保管叫你喝到尽兴。” 看见此人,马行空立马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问了声大老闆。 闫铁珊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扭头沖身后的霍天青交代道:“你快去叫人把酒菜送过来,莫要让贵客们等久了。” 话落,闫铁珊已经走到了席前。 他开始挨个的问候褚宵等人,态度看起来不卑不亢,就算对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变化。 褚宵对闫铁珊的第一印象就是处事圆滑,第二印象嘛…… 他眼神有些古怪的盯着闫铁珊被领子遮挡住的脖颈,心说这人给他的感觉怎么有点像太监? 这种捏着嗓子说话的腔调,还有那白净到半根鬍鬚都没有的脸,跟宫里边儿的太监一毛一样啊。 问候罢所有人,闫铁珊便转身准备到主位落座。 可就在他走到栏杆处的时候,一道金芒突的从他身后的荷塘中冒出,悄无声息的朝着他后脑勺袭去。 由于角度为题,席间的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这个突发状况,但一直紧盯着闫铁珊脖颈的褚宵却捕捉到了那道寒芒。 他下意识抬起手,把手上的茶杯丢了过去。 ‘咔嚓——’ 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脑袋茶水的闫铁珊:“?!” 他一脸懵逼的回过头,只见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后脚跟,于是也下意识看了过去。 数块裂开的茶杯碎片和一支飞凤造型的金簪正静静的躺在地上。 闫铁珊脸色突变,立马退到桌边,怒声道:“来人!快来人!给我封锁整个水阁——” 褚宵:“晚了。”在他出手的同时,水下那道一闪即逝的气息也隐匿了起来,这会儿估计已经遁逃到远处了。 闫铁珊面色铁青:“那就封锁整个珠光宝气阁,无论是谁下的毒手,都别想从我眼皮子底下熘出去!” 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潜进府邸暗杀,而且还险些就要真的命丧黄泉,闫铁珊怎么能不生气?他这会儿简直要被气疯了,甚至连刻意伪装的山西口音都忘了用。 “这簪子……” 陆小凤拾起那把金簪,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这簪子他认识,或者说,他见过。 就在前不久,上官飞燕的妹妹上官雪儿曾偷偷带着一支同样造型的簪子来找过陆小凤,说是亲眼瞧见丹凤公主用它杀害了柳余恨。 她还说这看起来很寻常的簪子其实是丹凤公主的独门暗器,叫做飞凤针。 陆小凤当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没多久,那个在上官雪儿嘴里已经被杀死的柳余恨就出现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以为上官雪儿又在骗他,什么飞凤针,什么丹凤公主的独门暗器,通通都是假的。 可现在…… 陆小凤忍不住想,万一上官雪儿说的那些话里有一部分是真的呢?万一,那个暗杀闫铁珊的人是丹凤公主呢? 毕竟,丹凤公主确实有理由对闫铁珊下杀手。 可他分明已经答应了她来找闫铁珊讨债,她又何必急于一时要取走闫铁珊的性命呢? 第31章 收到消息的霍天青匆匆赶到。 “大老闆,您没事吧?” “有事!”闫铁珊怒气沖沖的对霍天青质问道:“你不是说周围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么, 怎么还会有刺客潜伏进来?刚才要不是朱少侠出手相救, 我这条老命恐怕就得折在这儿了!” 霍天青满脸愧色:“是属下失职,没想到那刺客竟会躲在水下。” 嗯? 褚宵挑起眉梢, 忍不住开口道:“霍总管莫非有千里眼顺风耳,竟然连那刺客是躲在水下偷袭的细节都知道?”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明显到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闫铁珊被刺杀的时候霍天青可没在场,消息也还没来及传出去,霍天青又是如何得知的详情? 除非,他跟这场刺杀有关系。 顶着一众人怀疑的视线, 霍天青从容解释道:“这水阁附近的区域我上午亲自带人检查过数遍, 那刺客只可能是躲在了水底下,才会不被发觉。” 这句解释听起来倒有些说服力。 但褚宵只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或许是主观意识作祟,他总觉着这个霍天青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闫铁珊眼里的疑色也没褪去, 他本身就是个十分多疑的人,很少会对人付出全部的信任, 他能把生意交给霍天青打理,不代表他能把性命安危也託付给霍天青。 所以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与霍天青的距离,并找藉口准备把霍天青支走。 “那个刺客这会儿应该还没跑远,你快去安排人手把整个府邸封锁起来, 一定不能让人逃出去。” “是。”霍天青显然看出了闫铁珊的意图,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却并未再做其他解释, 只叮嘱马行空和苏少卿替自己保护好闫铁珊。 端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见状,闫铁珊不禁心生愧意。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轻易的怀疑霍天青的忠诚。 他有些后悔,甚至想要出言留下霍天青,可褚宵那句话却仿佛一根刺一般,死死的卡在他的喉咙里,叫他始终张不开口。 看着霍天青落寞而去的背影,马行空忍不住替他抱了声不平。 “霍总管对大老闆忠心耿耿,你怎么能这样随意的污衊他?” 马行空的镖局是仰仗着霍天青的庇护才能做大,所以他对霍天青十分感激和尊崇,平日里容不得别人说霍天青半句不是。 要不是顾忌褚宵身边的叶孤城,他恐怕会直接指着褚宵的鼻子,骂褚宵挑拨离间居心不良了。 褚宵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正打算怼回去,却被闫铁珊抢了先。 第46页 “胡闹,不准对朱少侠如此无礼。” 闫铁珊的情绪已经平復下来,又恢復了之前热情圆滑的模样:“方才多亏了朱少侠出手相助,俺也不说啥客套话了,总之,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能帮得上,俺绝对不会推辞。” 这句话的分量可不算轻。 作为关中首富,闫铁珊不仅有钱,还有着非常庞大的人脉关系,他所能发挥的能量绝对不容小觑。 褚宵对这个‘回报’相当满意。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花满楼低声对陆小凤询问道,他注意到陆小凤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这很反常。 “我确实是发现了一些问题,一些想不通的问题。”陆小凤嘆了口气,把那根簪子递到了花满楼手里,“你还记得上官雪儿曾经拿给咱们看的那根飞凤针么。” 摸出那根簪子的造型,花满楼顿时瞭然。 “你怀疑刚才刺杀闫老闆的人是丹凤公主?” “嗯。” 陆小凤忍不住苦笑道:“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丹凤公主有怨恨闫铁珊的理由,也有杀害闫铁珊的动机,但她就算要动手,也不该是在他们替她讨回债务之前动手。 这不符合常理。 如果闫铁珊在这个时候死了,除了能出口气之外,对丹凤公主和大金鹏王并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好处。 “嘿,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两人,褚宵眼睛一亮,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然后冷不丁的伸手推了陆小凤一把。 猝不及防差点儿被推到水里的陆小凤:“……”叶孤城快来管管你家的熊孩子! 早就有所察觉却没提醒陆小凤的花满楼:其实偶尔看陆小凤吃瘪也挺有意思的^_^ 褚宵果断无视掉陆小凤愤怒又委屈的瞪视,笑嘻嘻的凑到了花满楼身边。 “这是刺客用的暗器?”看到花满楼手中的那根金簪,他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那个刺客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有可能。” 花满楼的回答有些模稜两可。 他向来不愿以恶意去揣测任何人,在证据确凿之前,他自然也不会贸然去下定论。 褚宵:“看样子你们已经有大致的怀疑对象了吧,那个女人是你们认识的人么?” 于是陆小凤就把自己的推测和疑惑告诉了褚宵。 褚宵早些时候听他介绍过金鹏王朝的事请,对事情原委大致有个了解,但旁观者清,陆小凤的疑惑在他看来反倒很容易解释清楚。 “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个丹凤公主其实是在利用你么。” 打从一开始,褚宵就觉得陆小凤是中了圈套,而且这个圈套仿佛是有人专门针对陆小凤定制的,美人计加苦肉计,可不正好戳中了陆小凤的两大软肋么。 他之前不点明,是想看陆小凤自己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只可惜,陆小凤这傢伙色迷心窍,到了这个时候似乎还不愿意看清真相。 陆小凤还想反驳,他跟褚宵说,丹凤公主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女孩子,不可能是说谎欺骗他。 褚宵:“呵呵。” 他觉得陆小凤简直是记吃不记打,栽在女人手里多少次了竟然还学不会长记性,简直活该被骗。 陆小凤:“像你这种人毕竟少数。”比如说看起来很无害但实际上调皮又顽劣。 “……”褚宵面无表情的撸起袖子,“你有胆再说一遍。” 陆小凤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好意思我这人胆小。” 褚宵果断提起拳头朝陆小凤那张无比欠揍的脸挥了过去。 “我可不会傻站着让你揍。” 陆小凤哈哈大笑着躲开褚宵的拳头,在水阁里跟褚宵玩起了你追我躲的小游戏,看的一旁的闫铁珊等人:“……”亲这么严肃的气氛下你们俩能正经一点么! 花满楼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闫铁珊面前。 他可没忘记正事。 “闫老闆,我们这次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向你求证。”花满楼说话的方式一向很温和,他没有直接问闫铁珊是不是当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而是问闫铁珊,知不知道金鹏王朝的事请。 听到金鹏王朝这四个字,闫铁珊的表情立马就难看了起来。 他下意识想要否认,但见到不知何时走到花满楼身后的西门吹雪,以及站在不远处的叶孤城等人……好吧,作为一个圆滑的商人,闫铁珊选择识时务。 “你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算好,但也没有迴避这个问题。 “有一位自称是闫老闆故人的人托我来向你询问一些事情。”陆小凤停止了跟褚宵的打闹,一脸正色的凑到了花满楼身边,“一些关于债务的事情。” “债务?”闫铁珊目光微闪,继而面露瞭然,“不管是谁指使你们来管我讨债,我只能告诉你们一件事,那就是我压根儿就没有欠过任何人什么债务!” 他脸上的表情有愤怒,也有讥讽,唯独没有心虚,看起来非常坦然。 他甚至不再伪装自己的口音,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对陆小凤冷笑道:“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以前的身份,那你应该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必要去贪图那笔宝藏。” 没错,闫铁珊是个阉人,他不会有子孙后代,自然也没必要去贪图太多的财富。 他的钱已经很多了,多到可能一辈子都花不完,他也很会赚钱。 金鹏王朝的那笔宝藏,在寻常人看来或许很有价值,可对闫铁珊来说,不过是一两笔买卖就能赚回来的财富,他还没必要为了那点钱就豁开脸面。 陆小凤终于没法在欺骗自己了。 他跟闫铁珊打过交道,很清楚闫铁珊的为人,他身上确实有商人的贪婪,但也没有贪婪到如此地步。 “抱歉。”陆小凤有些心灰意冷的对闫铁珊道了声谦,“是我没弄清楚情况就来冒昧打扰。” 他这副态度倒是叫闫铁珊消了气。 “罢了罢了,反正这种事我近两年没少遇见,早就习惯了。” 跟那些更无耻的‘讨债者’比起来,陆小凤的方式算是比较不惹人厌的,闫铁珊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跟陆小凤闹僵。 他难得结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陆小凤是其中最合胃口的一个,要是少了这个朋友,他大概会感到很遗憾。 听到闫铁珊这句话,陆小凤的表情更不好看了。 “能麻烦大老闆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么?” 他这会儿已经相信自己是被人给忽悠了,所以他决定要把整件事给弄清楚——这种稀里煳涂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可算不上美妙。 褚宵:“……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把刺客给抓起来。” 第47页 他觉察到那道刚才从水下消失的气息又重新出现了。 大概是发现逃不出去所以打算玩一招灯下黑? 第32章 褚宵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所以陆小凤他们听到了,那个藏在水底的刺客也听到了。 她想要立刻逃走, 只可惜, 还是迟了那么一点。 武贵在褚宵开口的同时便已动身飞掠到了湖面,一击蕴含了全部内力的掌劲轰然落下, 剎那间,水花飞溅,荷叶蹁跹。 一道苗条的身影跃出水面,身形有些不稳的落到了褚宵等人对面。 那是个穿着水靠的蒙面女子,叫人看不清楚相貌,只露出了一双妩媚狭长的凤眼。 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 陆小凤不禁苦笑起来,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是我。” 她抬起手,掀开了头巾和面纱, 露出一张有些苍白却仍旧十分美丽的脸,这张脸, 也是陆小凤十分熟悉的脸。 他曾经亲吻过她的面颊,亲吻过她的眉梢,亲吻过她的嘴唇,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了解这个女人了, 可现在, 他才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透过她的心思。 闫铁珊皱起眉头:“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刺杀我?”他以为刺杀自己的人是个职业杀手,但这个女人明显并不是杀手。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充满了仇恨和怨毒的目光狠狠的瞪视着闫铁珊。 陆小凤低声嘆道:“她是丹凤公主, 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 闫铁珊脸上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他以一种诧异不解的语气向丹凤公主问道:“就是你要陆小凤来向我讨债的?” “没错。”丹凤公主厉声道:“我今天就要替陛下来跟你算一算那笔旧帐!”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已拔出别在腰间的短剑,飞身向闫铁珊袭了过去。 陆小凤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阻拦,因为他这会儿又迷煳了。 丹凤公主的言行举止看起来不似作伪,可闫铁珊刚才的表现也不像是心虚,这两个人,他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 闫铁珊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虽然是个商人,是个看起来大腹便便养尊处优的商人,但他的武功其实不弱,或许比不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却比丹凤公主厉害得多。 他轻而易举的击落了丹凤公主手中的短剑。 看着掉落在地的短剑,丹凤公主眼圈一红,忽然咬着嘴唇呜咽起来。 她长得很美,哭起来的样子也很美,而且还很让人心疼,陆小凤顿时心软了起来,他侧身挡在丹凤公主面前,对闫铁珊道:“这件事可能有什么误会,大老闆不妨先同丹凤公主对质一番——”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褚宵:“那万一要不是误会呢?” 陆小凤:“……”你就不能少给我添点堵么小祖宗! 褚宵耸了耸肩,扭头十分友好的沖闫铁珊建议道:“我建议闫老闆你有什么冤屈最好立马说明白,要不然,某人的神智估计过会儿就要被美人给勾没了。” 叶孤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这句话从褚宵嘴里冒出来,还真让他有些意外。 觉察到叶孤城这记眼神的褚宵:“……” 他觉得叶孤城对他有误会。 讲真,他虽然对美色没啥抵抗力,但他的品位可要比陆小凤好多了,只徒有美貌的人他才看不上眼呢╭(╯^╰)╮ 能让他欣赏的美人,不止要有好看的外表,还得有能够媲美外表的品质,而这个丹凤公主显然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 她的演技很好,在场的绝大数人估计都跟陆小凤一样被她给骗了过去,不过,对于从小就见惯了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褚宵而言,这点演技还不太够看。 被褚宵这么一打岔,闫铁珊紧绷的面色倒是缓和了一些。 他看了眼站在陆小凤身后的丹凤公主,淡淡道:“你说你是金鹏王朝的公主,那你也应该知道,辨别金鹏王朝直系皇裔身份的秘密吧。” “想要跟我谈那笔旧帐,可以,前提是你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陆小凤下意识回头看向丹凤公主,却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那丝慌色。 “我……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跟你证明那个秘密!” 慌乱中,丹凤公主没有注意到陆小凤探究的眼神,她悄悄地捏紧袖口,状似羞恼的沖闫铁珊嗔道。 闫铁珊挑了挑眉:“我府上有的是侍女,让她们来检查也可以。”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没有半分毛病。 可丹凤公主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里刚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又冒了出来,她恨恨的瞪着闫铁珊,哽咽道:“你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这样侮辱我!” 要是光听这两段对话,人们肯定下意识会偏向丹凤公主。 他们会觉得,那个验明身份的方式一定非常难为情,丹凤公主觉得羞辱拒绝答应好像也合乎情理。 可看到了丹凤公主心虚模样的陆小凤,心里边儿已经有了定数。 他敛下双目,语气有些复杂的对丹凤公主问道:“你究竟是不想验明身份,还是根本就不敢验明身份?” “你……”丹凤公主惊愕又委屈的看着陆小凤,仿佛失望到了极点,颤声道:“你竟然怀疑我……” 陆小凤:“我也不想怀疑你。” 他缓缓的抬起头,和眼含泪水的丹凤公主对视了片刻,忽的转过身走到了闫铁珊面前。 “大老闆要是信得过陆某的为人,大可以把那个秘密告诉我。” 陆小凤这句话是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跟闫铁珊说的,他想,丹凤公主到底是个女孩子,哪怕她骗了自己,利用了自己,他也不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闫铁珊忍不住笑了。 他听懂了陆小凤这句话的意思。 “你小子,倒是一如既往的风流,什么女人都敢往床上带。” 他摇了摇头,同样以传音的方式回道:“每个金鹏王朝的直系皇裔,脚上都生有六根足趾,这一点虽然是秘密,但也并非查不到,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找大智大通求证。” 陆小凤嘆了口气,苦笑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真话和假话其实很容易分辨,他之前不过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变成了一个睁眼瞎。 “看来她并不是真的公主。”闫铁珊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之色,“可惜了。” 他是真心觉得遗憾,因为金鹏王朝要是真有这样一位厉害的公主,他復国的愿望,或许在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实现。 觉察到局势不妙,丹凤公主含泪的眼中飞快掠过一道寒芒,她偷偷用眼角打量着周围,想要找到一个能够脱身的空隙。 然而褚宵等人虽然没有包围在她周围,却有意无意的封锁住了所有能够突破的路线。 见状,丹凤公主终于慌了神。 第48页 她不安的咬住嘴唇,目光下意识朝水阁外投去。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祈求,不远处,一道青影缓缓走近。 “霍总管。”不等那人走进水阁,马行空就忍不住出声唤道,“刺客已经被抓住了!”他想说这下子霍天青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霍天青对他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到闫铁珊面前,一脸肃色的抱拳道:“今日之事是天青失职,还请大老闆责罚。” 闫铁珊这会儿的心情算得上愉悦,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就处罚霍天青,“算了算了,不过是一点小纰漏罢了。”他抬起手,准备拍一拍霍天青的肩膀。 可这时,变故突起—— 霍天青忽然抬起手臂,用一把匕首抵住了闫铁珊的喉咙。 “你……你……” 闫铁珊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视作心腹的男人,脸上有茫然,也有愤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霍天青竟然真的会背叛自己。 霍天青面无表情的挟着闫铁珊,一边往丹凤公主身旁退去,一边对准备包围过来的陆小凤等人冷声道:“不想他死的话,你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这个威胁对其他人或许管用,但对西门吹雪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已经拔出了剑,缓步朝霍天青逼近过去。 霍天青目光一寒,手上立马施力,在闫铁珊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西门,先别动手!” 陆小凤慌忙喊住了西门吹雪,并试图劝说霍天青放开闫铁珊,“你先放开闫老闆,我保证不会阻拦你跟丹凤公主离开这里。” “不行。”躲在霍天青身后的丹凤公主寒声道:“你或许不会阻拦我们,可你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动手么?放我们走,只要我们安全的离开这里,自然不会伤害闫铁珊的性命。” 霍天青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很明显。 那把挟在闫铁珊脖间的匕首,没有的丝毫松动。 这可真是一出精彩无比的大戏啊。 褚宵翘起嘴角,掩在袖袍下的手指灵活翻转着,心想这一次再救下闫铁珊的性命,也不知道闫铁珊会给他什么回报。 金鹏王朝的宝藏,听起来倒有点意思。 第33章 陆小凤有些为难,因为他不敢相信丹凤公主, 也不能拿闫铁珊的性命来当赌注。 “我可以保证其他人不会阻拦你们。”他试图再做一下争取, “我发誓,只要你们放了闫老闆, 我们就放你们离开,绝不阻拦。” 霍天青有些意动。 他相信陆小凤能说到做到,只要陆小凤等人不出手,他和丹凤公主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开珠光宝气阁。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现在的局势。 “丹凤?”霍天青略微侧首,想要徵求丹凤公主的意见。 他知道丹凤公主一心想要杀死闫铁珊, 但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 如果丹凤公主执意不肯妥协,陆小凤也肯定不会放他们离开。 丹凤公主抿了抿嘴角,眼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甘。 霍天青皱了皱眉, 想要再劝她两句,却没注意到被他挟在身前的闫铁珊脸上忽然闪过了一抹喜色。 就是现在! 一直在等待时机的褚宵瞬间出手, 用暗器击中了霍天青手腕上的麻穴,与此同时,闫铁珊也曲肘攻向了霍天青的丹田。 丹田是每个习武之人的命脉,在丹田受到攻击的时候, 人们往往会下意识的进行抵挡或躲避, 霍天青自然也是如此。 等他意识到闫铁珊不过是虚晃一招分散他的注意力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和丹凤公主已无路可退。 “没想到、没想到啊,霍天青, 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闫铁珊双目通红,眼中满是痛恨和愤怒,连声质问道:“你告诉我,我这些年可以任何地方亏待过你?是缺了你荣华富贵还是功名利禄?” 世人都说,霍天青在他闫铁珊手下做个小小的管事是屈才了,可实际上呢? 这么多年来,但凡是闫铁珊能享受到的待遇,霍天青一分都没少过,闫铁珊没有子孙后代,几乎是在把霍天青当成继承人在栽培! 他甚至还打算在百年之后将自己的所有基业都留给霍天青! 结果呢,结果他得到了什么? 霍天青垂下眼睛,不敢与闫铁珊对视。 陆小凤嘆了口气,默默地走上前去,在闫铁珊肩头拍了拍,在场的所有人里,恐怕就他最能理解闫铁珊此时的心情了。 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 褚宵挥了挥手,让武贵去把霍天青和上官飞燕的穴道给点了,然后无奈道:“我说,咱们能先把饭给吃了不?”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啊,这会儿都过午时了,难道没人跟他一样觉得饿么。 闫铁珊确实没感觉饿,他这会儿气都要气饱了,但作为主人家,他当然不能因为自己没胃口就让客人们跟着饿肚子。 酒菜早已准备好,闫铁珊一声令下,僕从们便迅速将一道道精緻的菜餚送上了桌。 酒是上了年份的山西汾酒,菜也是最地道的山西美食,吃饭的地方没有变动,吃饭的人也没有太大变动,只少了一个霍天青。 席间的气氛却很沉重。 导致气氛沉重的罪魁祸首有两位,一个是闫铁珊,一个是陆小凤。 这俩人全程都在喝闷酒,一边喝还一边你一声我一声的长吁短嘆,弄得其他人也提不起兴致去享受美食。 勉强吃了个七分饱后,褚宵一抹嘴,拍桌道:“行了行了,咱接着谈正事儿。” 之前说道哪里来着?哦,讨债。 “那些陈年旧事啊……” 闫铁珊下意识想要嘆上一声,却被褚宵一记白眼给噎了回去,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我跟小王子、也就是现在的金鹏王,其实已经二十来年没联繫了。” 丹凤公主告诉陆小凤的那个故事,跟闫铁珊讲的故事,基本上只有一点是对的上的。 闫铁珊、独孤一鹤和霍休三人,确实是一人带着一部分宝藏来到了中原。 可这笔宝藏并不是被他们私吞了,而是被他们拿来做生意或者发展势力,用来为日后的復国打下基础。 其他两个人怎么想闫铁珊不知道,但他确实是一心想要復国。 在中原站稳脚步之后,闫铁珊就开始私下联繫小王子,希望对方能尽早定下復国的章程,结果小王子在回了他几封信之后竟然消失了。 “他不想復国?” “嗯。”闫铁珊摇头苦笑,“可我们这位小王子只是个没担当的懦夫,他愿意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愿意承担復国的责任。” 为了能说服对方,闫铁珊那时候还抛下手头上刚有起色的生意,特地跑去找对方谈过几次。 然后小王子就干脆瞒着他搬离了住处,彻底跟他断了联繫。 小王子的举动让闫铁珊彻底死了心,从那以后,闫铁珊就抛开了过往的一切,在山西落脚扎根,过上一个普通商人的生活。 第49页 他在经商这一块儿很有天赋,手底下的生意渐渐越做越大,从一个寻常的商人做到了一方首富。 但就在他的珠宝生意如日中天时,那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小王子却忽然来了音讯。 “他说他没钱花了,想从我手里收回他父亲留给我的那一份宝藏。” 陆小凤:“那你给他了么?” 闫铁珊:“我那时候念着旧情,当然不会看着他吃苦受穷。” 事实上,闫铁珊不仅把当初拿走的那部分宝藏全部送还给了对方,还多送了三成金银当做用这笔钱发家的利息。 拿到这笔钱后,小王子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 大概有半年多吧,闫铁珊说,小王子又给他写信说没钱了。 这次闫铁珊起了疑,他心说之前送的那笔钱就算再怎么挥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花光啊,于是他就要求小王子亲自上门来取钱。 说到这里时,闫铁珊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陆小凤猜测道:“那个找上门来的小王子,该不会是假的吧?” “没错。”闫铁珊嗤笑道:“他看起来确实很像真的,只可惜脚上少了一根足趾。” 正在喝酒的褚宵:“……”聊这么倒胃口的话题前不能先打声招唿么。 闫铁珊说,这种事后来又发生过很多次,光是这两年假冒小王子上门要钱的人就有七八个,所以听说陆小凤来讨债的时候,他的反应才会那么激动。 换谁遇到这种事儿恐怕都得被呕死。 褚宵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瞥了陆小凤一眼,他就说陆小凤是被人给忽悠了,哈,这大笨蛋之前还反驳他来着,这下被打脸了吧? 陆小凤恼羞成怒的推了褚宵一把:“你一天不往我伤口上撒盐就难受得慌是吧?” 褚宵顺势躺到叶孤城怀里,笑嘻嘻的沖陆小凤‘解释’道:“忠言逆耳啊朋友,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多长长记性你以后也能少被骗几次啊。” 看着褚宵那张欠扁的脸,陆小凤只觉一阵手痒。 “我可以揍你吗?”他皮笑肉不笑的抬起拳头。 于是—— 一道冰凉刺骨的视线立马落到了陆小凤身上。 背靠叶孤城的褚宵笑的洋洋得意。 来啊,有本事你就动手啊,看我男人不一剑削死你:) 陆小凤默默的缩回拳头,在心里默念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不跟这种小屁孩儿计较……呸,要不是叶孤城他今儿个非得把褚宵好好的教训一顿! 这两个活宝。 花满楼好笑的摇了摇头,对闫铁珊问道:“敢问大老闆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那二人?” “那个假冒丹凤公主的女刺客自然不能留。”闫铁珊可不是没脾气的泥人,对方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他当然得把这笔帐讨回去。 至于霍天青…… 闫铁珊目光微暗:“我会废了霍天青的武功把他送回去。”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叛徒以消心头只恨,但霍天青背后的天禽门,却让他不得不顾忌。 花满楼其实不太贊同闫铁珊的处理方式。 他向来心善,尤其热爱生命,在他看来,哪怕是恶人也该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过这件事毕竟是闫铁珊的私事,作为一个外人,他没有资格插手,也不会冒然提出异议——他忽然提起这话题,其实是另有原因。 “大老闆可否让人带我去地牢一趟。”想起不知所踪的上官飞燕,花满楼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忧色,“在下有一件事想要向丹凤公主询问。” 闫铁珊当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 地牢的环境不太好,想到花满楼眼睛不方便的事儿,闫铁珊干脆招来一名僕从,让他直接去地牢把人给带了过来。 哪成想,不过是进了一趟地牢,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丹凤公主,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34章 丹凤公主的脸和众人之前见到的那张脸截然不同,她现在的脸, 比之前那张要更加的年轻, 也更加的美丽。 可陆小凤的脸色却突然难看了起来。 他现在的脸色,甚至比之前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还要难看。 因为僕从呈上了一样东西, 一样从丹凤公主脸上揭下来的东西——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从死人脸上剥下来硝制而成的人-皮-面-具。 想到自己之前亲吻过的竟然是一张死人的面皮,陆小凤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出去转转。” 他皱着眉头跟褚宵等人交代了一声,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水阁。 闫铁珊果断让人把那张面具给拿下去烧了,“花公子,人已经带到了,你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吧——对了, 需要避让么?” “不用了。” 花满楼嘆了口气, 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他想到了上官飞燕和丹凤公主是堂姐妹的事情。 真正的丹凤公主已经遇害,而且遇害的时间至少有两个月以上, 这说明他和陆小凤见到的大金鹏王八成也是假的。 那么……带他们去见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的上官飞燕呢? 花满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不管怎么说, 他还是得向这个‘丹凤公主’求证一番。 他抬步走到了‘丹凤公主’面前,打算向她询问上官飞燕的行踪,但话还没来及出口—— “花满楼。” ‘丹凤公主’忽然出声唤道。 她的声音和语调跟之前截然不同。 花满楼顿时面色大变:“你是飞燕?!” “是我……”上官飞燕幽幽的嘆了一声,“没想到, 你竟然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花满楼愣愣的站在原地, 良久,才回过神来:“你、你不是被青衣楼带走了么?”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她为什么要假扮丹凤公主, 又为什么要欺骗他们,可最后,他却选择了一个最无意义的问题。 他在害怕,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我确实是被青衣楼带走了。”上官飞燕苦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哀色,“早在两个月前,我就已经落到了青衣楼主的手上。” 花满楼神色微动,正打算问上官飞燕是否受了青衣楼主的胁迫才会参与到这件事中,却被褚宵一个箭步给拽到了身后。 “你给我少耍花样!” 褚宵恶狠狠的瞪着上官飞燕,寒声道:“收起你脸上假惺惺的表情,别把所有人都当白痴一样好煳弄。” “你、你误会我了。” 上官飞燕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怨毒之色,一脸委屈的辩解道:“我真的是受了青衣楼主的胁迫,他杀了我的堂姐和叔父,我如果不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他也会杀了我的。” 褚宵皮笑肉不笑的接道:“所以你就一边勾引花满楼一边勾引陆小凤?哦对了,还有一个霍天青来着。” 第50页 这难道也是别人逼的? 讲真,褚宵真是被这个女人的行径噁心的够呛。 他早听陆小凤提过上官飞燕这号人物,也知道花满楼喜欢她,所以上官飞燕一开口,他就猜出了这个女人的心思。 她不过是仗着花满楼心软好骗,想忽悠花满楼当靠山罢了。 当着他的面想忽悠他的朋友,也不看看自己的段数够不够使。 上官飞燕果然还想狡辩,却被褚宵干脆利落的打断了,“我可没陆小凤或花满楼那么好说话,你要再这么噁心我,我就让人把你脸给划烂!” 武贵立马抽刀上前,摆出一副时刻准备动手的架势。 上官飞燕:“……” 被褚宵护在身后的花满楼倒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刚一开口就被褚宵蛮不讲理的拖到了一边,塞给了西门吹雪。 “大兄弟,看好这个二傻子。”褚宵万分严肃的对西门吹雪交代道,“或者直接带他去找陆小凤,让这两个大傻瓜一块儿反思去。”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 他其实也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因为很吵,吵的他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回味之前跟褚宵的那场切磋。 花满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西门吹雪一块儿离开了水阁。 “说说吧。”没了花满楼在场,闫铁珊自然也不必再有所顾忌,他似笑非笑的拿出那支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簪子,在上官飞燕惊恐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冰冷又尖锐的簪子轻轻抵上上官飞燕白嫩细腻的脸颊,在划动间留下一道不甚明显的红痕。 “青衣楼主是谁。” 闫铁珊早年曾做过内侍总管,对刑法什么的有些研究,他也很清楚,该怎么样对付像上官飞燕这种女人。 这种狡猾的女人,要是不採取一些强硬粗暴的手段,嘴里肯定问不出一句实话。 “你、你要干什么?” 上官飞燕万分惊恐的看着那支抵在自己脸上的簪子,一张美丽的脸也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起来。 闫铁珊勾起嘴角,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柔声道:“我的耐心实在有限,你如果再拖延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上会不会多出几道丑陋的伤口。” “不……不要……” 对于一个很注重自己外貌的女人而言,这个威胁很可怕,甚至比丢掉性命更加可怕,所以上官飞燕几乎瞬间就妥协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先把簪子拿开!” 闫铁珊:“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上官飞燕大气儿都不敢喘的盯着那支簪子,生怕闫铁珊一个手抖,真的划破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脸蛋,她颤声道:“是独孤一鹤,青衣楼主是独孤一鹤。” 闫铁珊目光一寒:“你确定?” 上官飞燕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连连摇头,嘴里哭喊道:“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他,只知道他武功很高强,而且对金鹏王朝的旧事了如指掌。” 知道金鹏王朝那些陈年旧事的人不多,连细节也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就只有闫铁珊、独孤一鹤和霍休三人。 闫铁珊已经可以排除嫌疑,那么青衣楼主必定是剩下的两人其中之一。 独孤一鹤和霍休,一个是武林中人,一个是商人,若论武功高低,人们肯定会首先想到独孤一鹤。 陆小凤之前就是如此推测的。 可闫铁珊却很清楚,霍休和独孤一鹤的武功其实不相上下。 所以上官飞燕这句话看似交代了很多,实际上却半点意义都没有。 他眯起眼角,状似不耐的啧了一声,然后手上稍稍使力—— 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刺痛感,上官飞燕才真的慌了神,她下意识朝周围看去,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完了。 上官飞燕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在心里挣扎了片刻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霍休,青衣楼主是霍休。”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上官飞燕还把青衣第一楼的地址告诉了闫铁珊,“那座楼就建在珠光宝气阁的后山,我们约好了事成之后在那儿汇合。” 上官飞燕清楚,从供出霍休的这一刻起,她和霍休之间就只有可能活下来一个。 于是她干脆把霍休的老窝也给捅了出来。 她想借闫铁珊等人的力量除掉霍休。 褚宵眼睛一亮,立马凑到叶孤城身边,小声道:“阿城,咱们现在就去抄了那座青衣第一楼吧?”凡事都要分个先来后到嘛,他和叶孤城最先赶去的话,也能名正言顺的把楼里的财富都收为己有啊。 叶孤城无奈的瞥了他一眼。 “传说青衣第一楼里布有一百零八道机关陷阱,你确定要去闯?” 如果传闻属实,他和褚宵就算有再高强的武艺,恐怕也要栽在那些机关之下。 褚宵咧嘴一笑。 “我当然不会毫无准备的去闯青衣第一楼。”他挤了挤眼睛,表情说不出的得意,“上午的时候,我已经叫武贵去买了霹雳堂新出的火-药弹。” 城里有家霹雳堂的分堂,他们上午逛街的时候刚好路过,褚宵便留了个心眼儿。 他寻思着自己早晚要去闯青衣第一楼,所以准备工作得提前做好,于是,就让武贵趁大伙在茶楼里歇脚的时候跑去买了两盒火-药弹。 没想到这么巧,他刚做好准备工作,青衣第一楼的线索就送上了门。 这简直是天意呀=v= 褚宵表示,甭说是一八零八道机关,就算那座楼里有一千零八道机关,他也没在怕的。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准备走寻常路线呀。 直接用火-药弹开路,简单省事又快捷,多好! 叶孤城的心情有点微妙。 忽然发现自家小情人还有这样兇残的一面…… “阿城。”褚宵搂住叶孤城的胳膊,满脸期待:“咱们现在就动身吧,好不好?” 想到那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正躺在青衣第一楼里等着自己去拿,褚宵就没办法压制住自己迫切的心情。 超兴奋的(p≧w≦q) “……好。” 叶孤城完全没办法拒绝自家小情人殷切的请求。 罢了,就陪他走这一遭吧……叶孤城抬手揉了揉褚宵的脑袋,眼中划过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之色。 第35章 珠光宝气阁后方是一片翠色的山峦,山势不算高, 地形却很复杂。 褚宵甚至找不到一条可以走上山的路。 他放眼望去, 只能看到一片漫无边际似的丛林,肆意生长的草木覆盖了每一片土地, 让人无处下脚。 于是他和叶孤城只能用轻功前行。 他们花费了将近两柱香的功夫,在赶了好几里路后,终于从这片山峦的最深处,找到了那座神秘的青衣第一楼。 从外表看,这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小楼,只有两层高, 不算豪华, 也不算精緻。 第51页 它唯一一点引人瞩目的地方,就是那两扇紧闭着的大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推’字。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比如说陆小凤, 或许会按照门上的指使去推开那扇大门,但褚宵的选择是直接一颗火-药弹扔了过去。 轰隆一声, 那扇看起来相当结实的大门就直接被炸成了一堆碎渣。 “咦?” 褚宵眨巴着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讶异,“这座楼倒是比我想像中的要更结实一些。”他还以为一颗火-药弹下去就能把这地方给炸塌下呢。 叶孤城:“……”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掏出一颗火-药弹是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褚宵打算再扔一颗火-药弹测试一下这座楼的结实程度。 看着分分钟化身暴力分子的褚宵, 叶孤城顿觉头疼不已, 他伸手拦下了跃跃欲试准备投掷第二颗火-药弹的褚宵,无奈道:“别闹了。” 真要把这座楼给炸塌了,他们还怎么进去? 好吧(╯▽╰) 褚宵满脸遗憾的收回了火-药弹, 和叶孤城站在远处等了一会儿,等到硝烟和灰烬被风吹散之后,才不急不缓的朝着入口走去。 门后是一片空荡荡的大厅,连个装饰性的桌椅都没有,在大厅最左侧的墙壁上,有一个用硃砂写成的‘进’字。 旁边,是一条昏暗的走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并肩走向那条唯一的通道。 褚宵身上带了不少暗器,可以用来试探路上的机关,但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他也没有触发任何的机关或陷阱。 穿过走廊,出现在褚宵和叶孤城面前的一个密闭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台,石台后面的墙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停’字。 褚宵弹了颗花生米大小的铁蒺藜进去,结果什么情况都没有,墙壁上没有暗箭射出,石台边缘的缝隙里也没有迷烟喷出。 “奇了怪了。”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咱们走的是不是太顺利了一些?” 顺利得简直反常。 假如霍休藏在楼里的某一处,那刚才那颗火-药弹造成的声响一定会惊动他,按理来说,他应该会启动楼里的机关用来阻拦闯入者。 褚宵发现了不少机关的痕迹,可这些机关压根儿就没有启动过。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拔剑斩向了那座石台。 剑气直接将那座石台一分为二,下一瞬,碎裂的石台便缓缓向下方沉去——这座石台显然就是通往下一个地方的机关。 两人一直等到石台落底,才朝着石台下沉后露出的那个入口走去。 入口下方是一间石屋,面积不大,从上往下一眼就能看清屋里的情况,石屋最北边的角落摆放了一张石桌,桌子上放有一壶酒,酒壶下有个‘喝’字。 叶孤城打算先下去检查一下情况。 “不用这么麻烦。”褚宵拦住了他,“我直接炸开这里吧。” 他已经发现了屋里唯一的一处机关,那张石桌就跟之前的石台一样,都是升降机关——这一关肯定也是要往下走。 房间是用坚硬的花岗石砌成,能够禁得起火-药弹的威力,再有更简单省事的开路办法时,褚宵觉得他们没必要多浪费时间和精力。 而且这样做还能避开一些不易被察觉的陷阱。 比如说某些无色无味的迷药。 果不其然,等褚宵炸开那张石桌后,又发现了一条向下的通道。 这条用青石板铺成的通道很长,呈下滑坡度,好似一直蔓延到山腹,褚宵和叶孤城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是一方足有十几丈的洞穴,墙壁和地面都有人为开凿的痕迹,洞内没有火把,而是奢侈的镶嵌了数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用来照亮。 在看到洞穴中央堆放着的无数金银珠宝时,褚宵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他两眼放光,立马就想扑过去,却被叶孤城给拦了下来。 “先别着急。”对上褚宵满含委屈和不解的双眼,叶孤城颇感无力的提醒道:“万一周围设置有机关,你这样冒然闯过去会有危险。” 叶孤城清冷的声音让褚宵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把注意力从那堆数目惊人的财宝上转移开来。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叶孤城面前把形象给毁了…… 完蛋! 叶孤城不会嫌弃他吧? 褚宵勐地一个激灵,赶忙解释道:“你你你、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贪图这笔财富,就是——就是——” qaq这个问题到底该怎么解释啊? 见褚宵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楚,急的脸都憋红了的模样,叶孤城不禁失笑。 他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抬手安抚性的在褚宵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他当然知道褚宵不是贪财之辈。 尽管有些时候,褚宵表现得确实很像财迷。 褚宵对财物有执念,但这种执念只针对‘不义之财’,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算看到再价值不菲的珍宝,褚宵也不会流露出想将其占为己有的贪婪之色。 他会欣赏,就像文人看到一幅惊才绝艷的字画,只是单纯的欣赏。 若褚宵真是贪财之辈,叶孤城当初就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了。 褚宵干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傻透了,如果叶孤城不相信他,他急着解释的举动铁定会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在没有如果。 陆小凤等人赶到后山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褚宵和叶孤城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要不是褚宵叫武贵通知他们,他们八成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赶到地方,陆小凤就被眼前那副诡异的情形给惊呆了。 十几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马车一字排开,整齐地停放在青衣第一楼前,一群身怀武艺的壮汉正有条不紊的往车上抬箱子,而褚宵和叶孤城则站在一旁的树荫下,脚下还趴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傢伙。 “他们该不会是把青衣第一楼给抄了吧?!” 闫铁珊眼尖的看到了某个合不拢的箱子里露出的珠光,顿时目瞪口呆。 陆小凤眼角一抽,心说还真有可能。 不过他们这效率未免也忒快了一些吧。 武贵咧嘴一笑,得意道:“我家主子料事如神,早就让我准备好了火-药弹,不就是一座楼么,几颗火-药弹下去就能搞定。” 啥(⊙_⊙) 陆小凤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火-药弹是什么鬼…… “还真是……”闫铁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楼前那扇空荡荡的大门,嘴里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还有火-药弹这么好使的东西呢。” 从上官飞燕嘴里问出青衣第一楼的线索后,他也琢磨过该怎么闯这里。 第52页 他想过请独孤一鹤过来当帮手助阵,也想过去请妙手老闆朱停来帮忙拆解机关,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还有用火-药弹强攻这种简单干脆的法子。 唉,闫铁珊忍不住嘆了口气,心想岁数大了,脑子果然没年轻人灵活。 “哦对了。”武贵一边领着陆小凤等人朝楼前走,一边故作神秘的笑道:“主子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物。” 陆小凤:“他难道捨得把这些财宝分我们一半?”要真是这样的话,还真算得上一份特别的惊喜。 想得倒挺美→_→ 武贵立马板起脸瞪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悻悻的耸了耸肩,正打算问武贵到底是什么惊喜,却见走在一旁的闫铁珊忽然跳起身来,一熘烟的窜到了褚宵那边。 褚宵给陆小凤等人准备的惊喜是一个人,一个自以为聪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傢伙。 青衣楼主霍休。 他大概以为闯进楼里的人是陆小凤,所以不仅没跑,还把楼里的机关也给关掉了,想要让陆小凤‘自投罗网’。 霍休当然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他在密室中布置了一个机关,那是一座用精钢打造的笼子,只要笼子放下去,外面的人就很难伤到他,到时候,他只需要再打开楼里的机关,封死外面的退路,就可以从笼子下面唯一的出口脱身。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精妙。 只可惜,他没料到自己等到的人不是陆小凤。 因为惊讶,霍休的反应慢了一拍,给了褚宵在笼子落地之前把他逼出去的机会。 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霍休,闫铁珊只觉心里边儿说不出的复杂,恨么?当然恨了,他把霍休当做最信任的哦鞥有,霍休却想方设法想要害死他。 但又不仅仅是恨。 他们两个相识大半生,年少时曾是无话不谈的挚友,曾一起发誓要振兴金鹏国,也曾在彼此困难的时候互相扶持,那么多年的交情,哪能一夕之间全部化为乌有。 闫铁珊想不明白霍休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以他解开了霍休嘴上的布条,想要从他口中问个明白。 霍休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闫铁珊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弄不清楚霍休这样做的原因了,因为在得到自由的一瞬间,霍休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看着霍休渐渐冰凉的身体,闫铁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来岁,他苦笑着抬起头来,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陆小凤,问:“你说他这是何必呢?” 陆小凤答不出来。 或许是一步错,步步错,又或许,只是贪心不足。 除了霍休自己,大概没有人知道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该写感情发展了,但是纠结的要死,要按照城主原本的人设写,感觉妥妥是要be的节奏,之前试探性的做了下调整,好吧,显而易见有点ooc了,感觉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otz 第36章 陆小凤在喝酒。 他已经喝了两个时辰,桌子下堆满了空酒瓶, 原本打算陪他一醉方休的闫铁珊早在半个时辰前就醉死过去, 被僕从搀回了卧室。 现在,陪陆小凤喝酒的人是花满楼。 天色已暗,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下,叫人莫名的心生烦闷。 花满楼似乎有些醉了,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念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他的声音越念越低,念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低不可闻。 随着霍休的死亡, 金鹏王朝一事似乎也到了该落下帷幕的时候, 武功全废的霍天青已经被天禽门领走,而上官飞燕—— 闫铁珊大概也看出了花满楼对上官飞燕有情。 他原本想卖个人情,把同样被废了武功的上官飞燕交给花满楼处置, 但花满楼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只请他最后留上官飞燕一命。 花满楼喜欢上官飞燕不假, 可他喜欢的,是那个可爱又善良的上官飞燕,而不是这个为谋私利就可以不择手段的上官飞燕。 有些感情,註定只能无疾而终。 又一瓶酒见了底。 陆小凤抱着空酒瓶翻腾了一会儿, 发现这已经是屋里最后的一瓶酒, 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门口走去。 看到忽然闯进雨幕的陆小凤,正趴在窗台上嗑瓜子儿的褚宵顿时一乐。 他咧着嘴打趣道:“陆小凤, 我看你以后干脆就改名叫陆小鸡得了。” 这名字刚好符合陆小凤现在这幅落汤鸡的造型。 陆小凤抹了把脸,沖褚宵呸了一声,还击道:“有本事你先改名叫财迷呀,只要你敢改,我就敢捨命陪君子!” 褚宵这一趟可赚大了,用一本万利这个词儿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收穫。 他最开始在山腹里发现的那堆财宝,不过是霍休十分之一的家当,余下的九成财宝都被霍休藏在了密室下方的地道中,十几辆马车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把东西都给运出去,可见数目有多么惊人。 哪怕是闫铁珊,在瞧见这情况之后都忍不住有点眼红了。 作为一个经常两袖清风的穷光蛋,陆小凤表示,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贫穷的时候旁边还有个暴富的损友各种显摆。 有那么一瞬间,陆小凤特别想让司空摘星来帮忙劫富济贫。 最惨的是陆小凤连想都不敢仔细想。 因为他不想脑补自己最后是如何被叶孤城给一剑戳死的惨状…… 褚宵跟叶孤城原本是没必要继续留在珠光宝气阁的,毕竟接下来的事跟他们也没啥关系。 但就在他们准备告辞的时候,闫铁珊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独孤一鹤的密信。 独孤一鹤已经到了山西,他在信中说,自己明天上午就会到珠光宝气阁赴约。 收到密信的闫铁珊一脸懵逼。 赴约?赴啥约啊?他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约了独孤一鹤? 短暂的茫然过后,闫铁珊就意识到,这肯定也是霍休的手笔。 他想,如果没有褚宵半途插手,自己十有八-九已经命丧于上午的那场刺杀,到时候,在霍天青和上官飞燕的误导下,陆小凤肯定会把矛头指向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也一定会因他的死而跟陆小凤敌对。 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陆小凤和独孤一鹤之间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就是有一方直接被灭,届时,霍休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轻而易举的除掉所有人。 闫铁珊越想越觉得心寒,最后果断决定把霍休的尸体一把火烧掉——他原本还念着点旧情,准备给霍休举办个体面一点的葬礼来着。 西门吹雪当时正准备打道回府,在得知独孤一鹤即将抵达的消息后,又立马改变了主意。 他这一趟本就是奔着独孤一鹤来的。 对西门吹雪来说,跟独孤一鹤交手无疑是件极有吸引力的事情,若非为此,他当初也不会那样轻易的答应陆小凤的请求。 第53页 虽说误会已经解除,但西门吹雪仍打算按原计划行事。 他还是要跟独孤一鹤交手,只是性质稍稍有了点改变,从生死决斗变成了单纯的切磋。 跟褚宵的那场切磋,让西门吹雪有了很大的收穫,也有些新的领悟。 褚宵擅用软剑,优势在于-迅疾灵活攻守兼备,而西门吹雪的剑法却太过刚勐,只攻不守。 当然,这并不是说西门吹雪的剑法不如褚宵,他们只是路数不一样罢了。 只要西门吹雪的剑足够快,快到能让对手来不及防守,那么防守对他而言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在褚宵之前,西门吹雪几乎从未遇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所以他也从不需要考虑防守的问题,但和褚宵交过手后,西门吹雪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他习惯了刚勐的剑路,反倒在灵活这方面输给了褚宵。 准确来说,是不够收放自如。 面对实力不如自己的对手,这点不足自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可面对和自己势均力敌、亦或者是强于自己一线的对手,这点不足就会演变成致命的漏洞。 西门吹雪不畏惧死亡,但他不想带着遗憾而终,他还想和叶孤城这样的顶尖剑客一决高下,所以在追赶上叶孤城之前,他需要珍惜好自己的性命。 但只是意识到不足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弥补’方式。 独孤一鹤以刀剑双杀闻名江湖,走的也是刚勐霸道的路数,和他交战,或许能让西门吹雪找到答案。 叶孤城对独孤一鹤同样很感兴趣。 在剑之一道已入化境的高手并不多,除了已经败在叶孤城剑下的木道人之外,当属独孤一鹤和薛衣人最负盛名,叶孤城自然也想要同他们会上一会。 褚宵:“……” 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尤其是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谈论剑道的时候。 许是褚宵幽怨的视线太过明显,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刚跟叶孤城论完一段剑道感悟的西门吹雪忽然把话题抛给了褚宵。 他问褚宵的剑道是什么。 褚宵故作高深地回道:“我以情入道,仗剑只为一人。” 说白了就是为了讨叶孤城欢心呗。 猝不及防被自家小情人撩了一把的叶孤城心情有点微妙,他无奈的瞥了褚宵一眼,表情依旧淡漠,眼底却多了一分微不可察的柔色。 这世间没有不会被融化的寒冰,就算叶孤城是一座冰山,在褚宵持之以恆的的热情下,也会缓缓融化。 就是融化的速度忒慢,让褚宵总感觉前路漫漫。 好在他足够有毅力╮(╯▽╰)╭ 西门吹雪也很有毅力,硬是顶着褚宵的怨念跟叶孤城论了小半个时辰的道,直到陆小凤实在看不下眼,找藉口把他从房间里拉了出去。 没了阻碍自己享受二人世界的傢伙,褚宵立马黏到了叶孤城身上。 “你刚才一共跟西门吹雪说了三十二句话。”他板着手指跟叶孤城算道:“昨天你俩也说了至少十句以上,还有前天,这三天加起来至少是平时的两倍多。” 这个平时指的是叶孤城跟他在一块儿时说话的量。 褚宵特别理直气壮的要求叶孤城补偿自己,还威胁说要是不满足他的那些小要求,他就去找西门吹雪关起门来论剑到天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除了满足自家小情人的各种要求之外,叶孤城还能怎么办? 于是接下来,闫铁珊等人就被迫塞了一碗又一碗的狗粮。 褚宵说要吃点心,叶孤城就一块又一块的餵到他嘴里,褚宵说要逛花园,叶孤城就牵着他一路从前院逛到后院,褚宵说逛累了不想走,叶孤城就抱着他走…… 闫铁珊:“独孤一鹤怎么还没来?”要不他直接派马车去接吧。 花满楼表示眼不见为净,西门吹雪干脆回房间打坐调息去了。 陆小凤第三十七次羡慕花满楼,他真心觉得看不见有时候也未必是件坏事,真的,最起码不用担心被这对秀恩爱的傢伙闪瞎眼。 武贵:“我觉得是时候找媳妇儿了。” 一想到自己日后可能要天天瞅着这俩人秀恩爱,他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寂寞冷。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孤单,毕竟护龙卫的小伙伴们都是孤家寡人,大家抱团暖一暖应该就没那么冷了。 最可怜的应该是庆帝吧,作为一个单身弟控,庆帝要承受的可是双重叠加的伤害。 武贵:忽然开始期待主子把叶城主带回宫见家长的那一天了呢。 就在闫铁珊打算亲自去门口等人的时候,独孤一鹤终于来了。 第37章 独孤一鹤并非孤身前来,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几位徒弟。 他这几位徒弟在江湖中也颇有声名, 被称之为三英四秀——叫褚宵等人颇感意外的是, 他们之前在水阁见过的那位闫府西席,竟然也是独孤一鹤的弟子。 苏少卿的真名叫做苏少英, 他之所以要以客卿的身份留在闫府,一是为了歷练,二则奉师命留在闫铁珊身边保护他。 “保护我?难道你早就知道霍休是青衣楼主?” 闫铁珊很是惊讶,事实上,在今日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府上的西席其实是老友的弟子。 独孤一鹤:“不, 我只是怀疑那些事可能跟霍休有关系。” 作为关系最亲密的挚友, 独孤一鹤自然也知晓有人假冒金鹏王去找闫铁珊讨债的事,早在一年多以前,闫铁珊就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从那时起, 独孤一鹤就对霍休起了疑心。 和一叶障目的闫铁珊不同,独孤一鹤不会因为霍休跟自己是老相识, 就排除他的嫌疑。 独孤一鹤太了解自己这两位‘老朋友’的品性了。 闫铁珊喜欢赚钱,但他赚钱为的是一种乐趣,他不会在钱财这方面过分吝啬,每年甚至还会拿出大笔的钱财用来行善布施。 而霍休—— “霍休生性贪婪, 并且十分吝啬, 像个守财奴一样,哪怕赚了再多的钱,也捨不得拿出一个铜板施给街边的乞丐。” 像他这种人, 为了钱干出什么事儿都不算稀奇。 闫铁珊只能苦笑。 他能说什么呢?怪自己太过信任朋友么? 跟闫铁珊同病相怜的陆小凤嘆了口气,心想这次真算是运气好,要不然,他十有八-九会变成霍休手里边的一把刀,一把杀人的刀。 等闫铁珊跟独孤一鹤叙完旧,西门吹雪就立马向他提出了邀约。 独孤一鹤欣然应允。 这位峨眉掌门跟西门吹雪一样,也是个一心向道的武痴,像他们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次能跟高手切磋的机会。 切磋点到为止,独孤一鹤跟西门吹雪都留了些许余力,在分出胜负之后便收了手,并没有造成任何一方的伤亡。 陆小凤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大概天生就是爱操心的命,尤其爱为朋友操心,哪怕明知道独孤一鹤不会下狠手,在这两人交战的过程中,他也仍旧为西门吹雪感到万分紧张。 第54页 结果当然是独孤一鹤获胜,不过所有人都能看出,西门吹雪败给他的主要原因并非是剑法。 单以剑法而论,西门吹雪其实并不输给独孤一鹤,也许在刚开始的时候还略输一筹,但切磋到一半的时候,西门吹雪就突破了。 独孤一鹤能赢,不是因为他的剑法比西门吹雪精妙,而是因为他的内力比西门吹雪高深。 叶孤城有些意兴阑珊。 他原本也想和独孤一鹤交手一番,可看过这场切磋之后,他便提不起兴致了。 独孤一鹤的内力足够高深,剑法也确实不错,只是……只是没有叶孤城预期中的那样好,如果抛开内力因素,叶孤城敢断定,独孤一鹤在自己手下过不了五十招。 用过午饭,一行人便离开了珠光宝气阁。 西门吹雪打道回万梅山庄,而褚宵和陆小凤他们则是结伴前往苏州。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半晌的功夫,江湖上又闹出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同时牵涉到了陆小凤的两位好朋友,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和盗帅楚留香,于是陆小凤就打算过去帮忙。 褚宵也准备去搭把手。 用武贵的话说,他就是闲的无聊想去凑个热闹,哦,顺便还能以此为藉口回绝庆帝的召唤。 叶孤城对此没有异议。 他就权当是陪着自家小情人去游玩散心了,反正白云城也没有什么要事需要他亲自回去处理。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楚留香从京城一个大户人家盗走了一尊白云美人像,然后事主就托人找到了司空摘星,花大价钱请他出手去把那尊白云美人像再给偷回来。 司空摘星很痛快地接下了这笔买卖。 都说同行是冤家,司空摘星跟楚留香之间虽然没什么仇怨,但也确实不太对付。 嗯,至少司空摘星是一直看楚留香不顺眼的。 他刚出道那两年被楚留香在无意中截了好几次胡,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儿,想要找机会‘赢’楚留香一把,这样送上门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哪成想,他最后不仅没有得偿如愿,还莫名其妙的被卷进了一遭要命的麻烦里。 那日,楚留香正在甲板上晒太阳,忽然看见海面上飘来了数具浮尸。 楚留香跟陆小凤一样,都是好管闲事的性子,所以他不仅停下了船,还把那几具尸体都给打捞了上来。 司空摘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熘上了船。 他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楚留香房中,把那尊白玉美人像给偷走,结果却撞上了神水宫的人。 天一神水失窃,神水宫的人自然会怀疑到楚留香和司空摘星的身上,毕竟这世上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于是司空摘星和楚留香就倒了大霉。 那个神水宫的弟子直接认定了楚留香和司空摘星跟这件事脱不开干系,并且完全不听楚留香和司空摘星的解释,直接放话,要他们两人在一个月的期限内给神水宫一个交代。 被赶鸭子上架的司空摘星&楚留香:…… 淮河下游,一艘精巧的三桅船顺风而行。 眼下正是盛夏,温暖的阳光洒满了甲板,映出一片灿烂的金黄色,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时不时有鱼儿腾跃,溅起零星水花,美好的仿佛一张画卷。 司空摘星懒洋洋的斜靠在桅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不远处的楚留香闲聊。 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司空摘星倒是看楚留香顺眼了那么一丢丢,当然,这其中也有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他还指望着楚留香查清楚天一神水的事呢。 司空摘星擅长的东西有很多,他的易容术堪称天下无双,偷术也不比楚留香差,但说到调查线索破解谜团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在大事面前,私人恩怨自然得暂时放到一边。 神水宫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限,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 楚留香一直没有採取任何举动,好似半点也不心急,司空摘星也没催他快点展开调查,因为他知道,楚留香是在等人,等一个他们两个的老朋友。 这件事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纵使是楚留香,也没自信能在一个月内将整件事查得水落石出,所以他需要一位厉害的帮手。 这个人自然就是陆小凤。 闲极无聊,司空摘星干脆跟楚留香打起了赌。 赌陆小凤会在日天之内赶到。 “赌注呢?” “输的人要去万梅山庄偷一瓶西门吹雪亲手酿的梅花酒!” 楚留香莞尔一笑,缓缓道:“你怎么不干脆把赌注改成去偷西门吹雪的剑?”只是偷酒,未免太没挑战性了。 司空摘星登时无语。 偷西门吹雪的剑?开玩笑的吧,他听陆小凤说西门吹雪可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剑不离身,就连睡觉都要把剑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到空挡下手啊。 好吧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得手…… “你就不怕被西门吹雪千里追杀?” “我就是开个玩笑。”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就像那位使者认定了咱们两个有能力从神水宫盗出天一神水一样,只是玩笑罢了。” 司空摘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种要命的玩笑一点都不有趣好么。 “要不然,我们就赌那尊白玉美人像吧。”楚留香意味不明的瞥了司空摘星一眼,“你若是赢了,我就把那尊白玉美人像双手奉上。” 这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儿? 司空摘星有点不敢相信。 他觉得楚留香不可能那么好心,肯定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稍一停顿后,楚留香又继续道:“而我要是赢了,你就给我做两个月的随从吧。” 司空摘星:“你想的美!” 他堂堂偷王之王,怎么可能给人当随从! “那尊价值万金的白玉美人像……”楚留香眨了眨眼,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你难道不想要么。” 司空摘星可耻的动摇了。 讲真,他做梦都想拿到那尊白玉美人像,这几日,他也尝试过不少次,想在楚留香没察觉的情况下把东西偷走,只可惜,一次都没成功过。 要不…… “一个月。”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司空摘星终于做出了决定,“你要是赢了,我就给你做一个月的随从。” “好。” 楚留香笑眯眯的应了。 “你赌他一日之内就能到,你呢?” 司空摘星赌三日。 他知道陆小凤去了山西,要从山西赶到这儿,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花费四五日的功夫,所以他觉得自己肯定能赢。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楚留香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让司空摘星看不懂的笑容。 “我赢了。” 他说。 “你该回头看看的。” 第55页 不远处,一艘带着白云城标记的大船正乘风破浪,迅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第38章 司空摘星一回头,就看见了后面那艘迅速靠拢过来的大船。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直到打扮得像个渔夫的陆小凤摘下斗笠, 站在船头上沖他挥手打招唿,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楚留香给算计了。 “你使诈!” 司空摘星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不是清楚自己打不过楚留香,他这会儿铁定会扑上去撕烂楚留香脸上那副可恶的笑容。 楚留香耸了耸肩,“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顶多算是巧合罢了。” 这个赌局可是司空摘星主动发起的,楚留香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比司空摘星提前发现了陆小凤的到来而已。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使诈的。 司空摘星简直要被气死。 “愿赌服输啊朋友。”楚留香笑眯眯的拍了拍司空摘星的肩膀, 然后越过他走向船尾, 跟陆续走到甲板上的褚宵等人打起了招唿。 在见到楚留香和司空摘星之前,褚宵等人知道的消息其实并不多。 他们知道天一神水失窃,也知道神水宫的人怀疑此事跟楚留香和司空摘星有关, 却不知道已经有人因为天一神水而丧命的事情。 天星帮的总瓢把子左又铮,硃砂帮的西门千, 海南三剑灵鹫子,沙漠之王扎木合,神水宫门下弟子,这五个人个个都来歷不凡, 并且没有任何明面上能关联到一起的地方, 实在是叫人摸不到一丝头绪。 至少,楚留香是想不出一点的头绪。 没有头绪,他自然也找不到能够入手的地方。 “你可曾调查过这些尸体的源头?” 意识到情况似乎比自己想像的更加棘手, 陆小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们既然是死后被人抛尸海中的,那或许能找到一些目击者。” 楚留香当然调查过这些。 那些尸体都是从东边飘来的,楚留香特地去问过在那片海域活动的渔民,结果一个目击者都没找到。 “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么?” “没有。”楚留香嘆了口气,无奈道:“所以我们只能从那些遇害者身上入手。” 遇害者死亡的时间几乎相同,说明他们生前一定聚集在同一处场所,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些看似没有关联的人会聚集在一起的原因。 找到了原因,才能得知那个幕后行兇之人的目的。 这显然是个大工程,只靠楚留香一个人调查,一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 硃砂帮和天星帮的大本营都在济南,陆小凤又刚好跟硃砂帮的掌门弟子冷秋魂有些交情,便打算跟司空摘星和花满楼先去那边调查。 于是楚留香可以选择调查的方向就只剩下了三处。 海南、大沙漠、神水宫。 ……老实说,楚留香哪个都不想选。 前两者太远,光是来回奔波就要花费不止一个月的时间,后者倒是不远,可众所周知,神水宫一向是杜绝外人进入的,尤其是男人。 见楚留香面露难色,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不远处的苏蓉蓉忽然出声道:“不如就让我去吧,我有位表姑就是神水宫的门人。” 楚留香想都没想,立马摇头拒绝:“你的病还没养好……” “不过是一点小病罢了,不碍事的。”苏蓉蓉嫣然一笑,目光温柔却坚定的的望着楚留香,轻声道:“你只管放心便是。” 看着脸上仍旧透着病色的苏蓉蓉,楚留香不禁苦笑。 这让他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看到这两人的互动,褚宵忍不住戳了戳陆小凤,传音道:“你确定这两人只是兄妹关系?”瞧着不像啊。 陆小凤:“反正楚留香是这么跟我介绍的。”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那就不用多说了。 妥妥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苏蓉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身上带有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气息,面带病容的模样格外叫人怜惜,勾起了褚宵那颗怜香惜玉的心。 于是他果断出声道:“苏姑娘既然身体不适,就好生在船上休养吧,我在神水宫有一位朋友,可以托她帮忙打探消息。” 陆小凤不禁侧目。 要不是相信褚宵的为人,他都要以为褚宵是在空口说白话了。 要知道,神水宫的弟子可是出了名的讨厌男人,见到男人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喊打喊杀,他可从未听说过有哪位神水宫的弟子会跟男人做朋友呢。 武贵立马反应过来:“主子你说的是那位司徒姑娘?” 他对这姑娘有点印象。 那时候他正在回京汇报消息的途中,听说褚宵派遣护龙卫特地护送一个女孩子回神水宫,还以为对方跟自家主子之间有点儿什么。 结果等他再见到褚宵的时候,褚宵已经跟叶孤城凑到一块儿了。 褚宵点了点头,跟楚留香说:“我还知道去神水宫的路线,咱们可以直接潜进神水宫,找我那位朋友询问此事。” 正巧他也能趁此机会探望一下司徒静。 楚留香欣然应允。 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当然不会让苏蓉蓉带病替自己去跑这一趟。 他们敲定好了详细的计划,约定明日一早就动身各自前往目的地,而在分别之前,一场热热闹闹的酒宴自然是少不了的。 大概是受气氛影响,褚宵这次喝的有点多。他的酒量其实不算差,只是放在陆小凤和楚留香的面前还有些不够看。 一个喝醉的人,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难免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褚宵带着一身酒气闯进叶孤城房间的时候,叶孤城已经睡下了,他的作息一向规律,过了戌时便会上床休息。 许是习惯了褚宵的气息,叶孤城并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褚宵已经自顾自的爬上了床,吭哧吭哧的试图把自己塞进被窝里。 叶孤城:“……” 他只好无奈的起身,准备把房间让给这个醉鬼。 “不、不准走。” 就在叶孤城披上外衣打算离开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得陪我。” 褚宵委屈巴巴的跪坐在床上,一手抓着叶孤城,一手胡乱揪扯着身下还带着余温的被褥,试图把自己包裹起来。 叶孤城眉头微皱,反手探向褚宵的脉搏,才发觉他的寒毒又提前发作了。 这次整整提前了一日。 看着嘴里一个劲儿嘟囔着冷的褚宵,叶孤城弯下腰将他塞进被窝里,然后试图说服他松开自己,“我去叫人准备热水。” “不要不要。”褚宵死活不肯撒手,还把脑袋埋进了叶孤城的腰间,含煳不清的嘀咕道:“我不要热水,有你就够了。” 叶孤城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没再坚持下去。 他侧身坐到床边,把褚宵搂进怀中,用内力开始替褚宵化解寒毒发作时的阴冷感。 第56页 这种方式显然要比泡热水见效更快,不多时,褚宵有些泛白的嘴唇便恢復了血色,他下意识把自己往叶孤城怀里贴得更近,两只手不知何时钻出了被窝,死死的环在叶孤城腰间。 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从口中溢出,叶孤城低下头,安抚性的亲了亲褚宵的额头,低声哄道:“乖,你先松开手。” 褚宵这会儿倒是意外的听话,竟然真的慢慢松开了手臂。 他好像清醒过来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只是格外的乖巧,叶孤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副模样倒是让叶孤城颇觉新鲜。 片刻后,叶孤城顺利的给褚宵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窗户打开了半扇,酒气很快便被湿润的夜风吹散,重新依偎进叶孤城怀中的褚宵缓缓闭上双眼,安静得好似陷入了梦境。 不知过去了多久,褚宵身上的寒意终于彻底散去,叶孤城停下一直运转的内力,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以为褚宵已经睡着了。 可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没有丝毫睡意的眼睛。 随即,一双柔软的嘴唇轻轻贴了上来。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发生得顺其自然,一个漫长的吻让气氛变得旋旎,不知是谁先解开了谁的衣衫,一阵逐渐急促的喘息声悄然升起,復又在窗外时急时缓的水流声中悄然平息。 晨光破晓。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武贵恍恍惚惚的爬起了床,游魂似的从房间里悄无声息的‘飘’了出来,路过侧对面的房间时,无神的双眼好似更加呆滞了几分。 “你这是怎么了?” 跟楚留香在甲板上喝了一夜酒却还精神抖擞的陆小凤有些吃惊,“昨晚没睡好么,精神头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武贵:“你不懂……” 都是房间隔音差惹的祸啊。 第39章 褚宵醒来的时候,天色尚还未明, 屋内一片昏暗。 他半眯着眼睛, 迷迷煳煳的翻了个身,才惊觉身旁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什么情况这是?!! 睡意瞬间消退的褚宵一脸懵逼。 “醒了?” 叶孤城一惯起的很早, 若换做平日,他这个时辰大概已经梳洗完毕出去练剑了,但今日却不同。 他醒来的时候,褚宵还睡得昏沉,乖乖巧巧的蜷缩在他怀中,少年光滑柔韧的身躯毫无隔阂的紧贴着他的身体, 让他难得生出了几分杂念。 叶孤城半阖着眼眸, 唇间溢出一声轻嘆。 他对褚宵竟然有了慾念。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记在脑中,那个吻虽然是褚宵先发起的,可后续发生的事情, 却大都是由他主宰,是他先起了慾念, 才酿成了昨晚那一场混乱的纠缠。 叶孤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转变。 他初时答应和少年在一起,除了一时冲动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少年带给他的新奇,他想尝试一下所谓情爱的滋味, 而褚宵又恰巧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不反感、甚至乐于亲近的人。 二人相处之时, 叶孤城的表现反倒更像是一个长者,而不是一个情人。 他纵容褚宵的任性,尽可能的满足褚宵的一切需求, 庇护褚宵的安危,也从不拒绝褚宵的亲近,可……叶孤城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对褚宵做过任何过于亲密的举动。 那极少数的几次主动,基本上都是源于男人的占有欲。 叶孤城知道,自己对褚宵的情感顶多只是喜爱,而且这份喜爱中还掺杂着其他成分,跟褚宵对自己的情感是不一样的。 他以为自己没有动情,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动了情。 这可真是…… 褚宵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先是下意识的红着脸往被窝里缩了缩,而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怂,便强装淡定的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咳、早、早上好啊。” 不就是同床共枕么,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子汉大丈夫脸皮怎么能这么薄! 不过话说回来——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嗯……好像大概……不止是同床共枕……吧? 褚宵忍不住偷偷往叶孤城的胸口瞄了一眼。 那片斑驳的吻痕煞是醒目。 原本只是染上一层薄粉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褚宵立马收回视线,掩耳盗铃似的把脑袋埋进了身前的被子里。 叶孤城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 他坐起身来,把企图闷死自己的褚宵揽进怀中,安抚似在褚宵耳边落下一记轻吻,低声道:“你且稍等片刻,待我收拾好后去你屋内将你的衣物取来。” 褚宵慌乱的点了点头,然后抖抖索索的掀起被子,彻底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哎呀妈呀!怎么办!怎么办!忽然觉得叶孤城的声音好撩人好想扑倒嗷嗷嗷(*/w\*) 叶孤城不禁失笑。 平日里可看不出褚宵的脸皮竟然这么薄,只稍一逗弄,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崽儿,真是可爱又有趣。 不过……叶孤城抬起手,隔着被子拍了拍褚宵的脑袋,语气颇有些无奈:“你压着我的衣服了。” 神水宫对于绝大多数江湖中人而言,是个神秘又可怖的地方,人们甚至把它形容成了一处吃人的魔窟,仿佛一旦踏入就再也无法逃出。 但对于褚宵而言,这神水宫也不过只是一处稍微有些特殊的地方罢了。 朝廷和江湖明面上好像互不干涉,可私底下却连接紧密,越是势力庞大的江湖组织,就越是摆脱不了朝廷的影响,因为无论怎么说,这天下总归还是大庆朝的天下,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江湖儿女,总归也都是大庆朝的子民。 水母阴姬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她不仅武功高超,才智也极为出众。 跟某些目光短浅的江湖中人不同,水母阴姬早在建立神水宫初期,就跟朝廷在私底下达成了共识,朝廷不会太过干涉神水宫的发展,但神水宫也不能越过朝廷的底线。 她甚至还准许朝廷派出探子进入神水宫以示诚意。 换言之,就是褚宵手上其实不仅握有神水宫的地图,还有神水宫许多不为人知的暗道的路线图。 所以找到神水宫的入口、甚至是悄无声息的潜入神水宫,对褚宵而言,都不过是一件轻易易举的小事。 神水宫真实的模样和外界传闻中的模样可谓是截然不同,这里就像是世外的桃源,幽静的山林,巧夺天工的琼楼玉宇,精緻的亭台楼阁和竹篱茅舍,以及从天而降的瀑布,从远处望去,绝妙的宛如一副画卷。 平和而又安详。 为了避人耳目,褚宵等人是夜里通过密道潜入的神水宫,因为有密探接应,再加上同行的一众都不是缺乏谨慎和耐心的冲动之人,他们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很快,在天色没有转亮之前,他们便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坐落在神水宫外围山脚下的尼姑庵。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查探天一神水失窃的具体原委,所以并不需要深入神水宫。 第57页 庵中一片昏暗,静悄无人,只有一盏烛灯幽幽的摆在神案上,照亮了神案前方那片小小的区域。 褚宵捧着一张羊皮纸,慢慢悠悠的跟在楚留香身后走进了庵内,他身旁分别站着叶孤城和武贵,两人一个持剑一个握刀,姿态警觉。 就连打头阵的楚留香,也是一副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唯独褚宵,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尼姑庵,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一旁的武贵身上。 亲,说好的接头人呢? 武贵:“……”讲真,他也一头雾水呀。 早在两日之前,武贵就已经密信通传了那个潜藏在神水宫中的密探,同对方约定好了接头的时间和地点,就算中间出了差错,比如说密信被发现什么的,也不至于会出现意外状况啊。 毕竟,那个密探的身份水母阴姬也是知晓的。 可现在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见武贵一脸无辜的模样,褚宵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就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妥,你丫还能不能行了?那现在怎么办?咱就在这里干等着?” 武贵默默扭头,假装没有看见自家主子那满含嫌弃的眼神。 “咱们来都来了,自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楚留香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鼻子,提议道:“地图上不是标明了这里有条通往神水宫内部的密道么,要不,咱们进去查探一番?” 有详细的路线图在手,以他们一行人的能耐,只要不撞上水母阴姬,在神水宫里悄悄地走个来回,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褚宵眼睛一亮,立马点头表示贊同。 跟盗帅一起探险什么的,想想就觉得超兴奋的呢=v= 褚宵点了头,作为下属的武贵自然没有二话,几乎从未反驳过褚宵任何决定的叶孤城当然也没有异议,不过,跟唯恐撞上水母阴姬的楚留香不同,叶孤城其实还挺期待和那位神水宫宫主见上一见。 水母阴姬素来有着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之称,其实力自然毋庸置疑。 在叶孤城看来,就算水母阴姬不是一名剑客,也是一位不容小觑的对手。 他很期待能与之一战。 就在一行人找到密道入口,准备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一阵似有似无的乐声忽然传入庵中,紧接着,众人便听到了一串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楚留香神情一肃,和武贵不约而同的跃身藏至门后,叶孤城则拉着褚宵躲到了神幔后方。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庵前,那阵悠扬的乐声在这时也骤然变急,褚宵屏着唿吸,悄悄地撩起神幔一角,从缝隙处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一个白衣妇人,妇人神色肃穆,手中持着一柄细长的软剑,步履有些急乱的直奔尼庵而来。 这不是他们约好的那位密探。 藏在门后的武贵微微摇头,用眼神向其他人传递着讯息。 妇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再有三五步的功夫就要走进庵内了。 动不动手? 不消多想,楚留香便做出了抉择。 这尼姑庵中能用来藏身的地方实在不多,一旦对方踏入其中,就算他们几人将气息收敛的再怎么干净,也会被对方瞧见,所以除了动手之外,他们别无其他选择。 只瞬息光景,在那妇人一脚踏入尼姑庵的时候,楚留香便如鬼魅一般的飘到了她的身前,两指一点,轻而易举的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定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武贵的长刀也抵在了那妇人的腰间。 白衣妇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情形,脸上的表情十分惊诧,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楚留香。 楚留香道了声得罪后动作轻柔的把人拉进了庵内,武贵随后将门阖紧,藏在神幔后方的褚宵和叶孤城也走了出来。 瞧清楚屋内的情形后,妇人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极其难看,神水宫向来不欢迎男人,宫里的女人们也大都厌恶男人,可眼下,却有四个野男人不知道打哪儿熘进了神水宫……这事儿要是被宫主知道了,她这个守门人铁定会遭到重罚! “夫人莫恼,我等并无恶意,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见妇人脸色难看,目光也忽然变得十分兇狠,楚留香赶忙出言解释道。 然并卵,妇人的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好转,看着楚留香的眼神兇恶到仿佛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这让面对女人一向无往不利的楚留香颇感无奈。 褚宵忍不住笑了起来,“楚大哥,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啊。” 要知道,楚留香最厉害的本领不是盗术也不是轻功,而是讨女人喜欢,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老的还是少的,只要是女人,几乎都抵挡不了楚留香的魅力,褚宵还是头一次见楚留香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吃瘪,倒是新鲜得很。 楚留香:“……” 讲真,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啊。 第40章 气氛有些僵持。 那白衣妇人对褚宵等人敌意甚浓,所以他们并不敢冒险解开对方的穴道, 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他们便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楚留香解开了妇人的穴道,却又暂时封住了她的内力, 这样一来,就算对方能够自由行动,却也没办法在众人的包围下向外传递什么信号。 在这样的形势下,白衣妇人自然不会傻到以卵击石,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去赌一个求救的机会。 她选择了妥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擅闯神水宫又是何居心?” 纵使形势不妙, 白衣妇人面上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畏惧, 她隐晦的打量着褚宵四人,用冰冷而又镇定的语气警告道:“现下警乐已起,谷中弟子正在四处排查,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无论你们有何图谋, 今日都别想活着逃出神水宫。” 楚留香目光微闪,同褚宵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早就觉察出那阵乐声有古怪,所以此时得知这是神水宫传讯的法子也并不觉得奇怪,但他们一路潜入的过程中明明已经避开了所有的岗哨, 也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神水宫的人又是怎么发现的不对呢? 总不会是内应出了问题吧? 褚宵瞥了武贵一眼,心道若真是内应那边出了差错,他回头一定得好好的收拾这厮一顿。 武贵直觉不妙, 赶忙岔开了话题:“那什么,我觉着这里边儿应该有些误会,我们来神水宫只是为了调查天一神水失窃的事情,并无冒犯之意……”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衣妇人给打断了。 “你们是来调查天一神水失窃一事的?”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色,神情有些惊疑不定,急声追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这反应好像有些不对头。 褚宵挑了挑眉,决定试探一下。 “天一神水失窃一事非同小可,想来神水宫上下对此事都有所耳闻,那阁下也应该知道,不久之前,神水宫曾派人要盗帅和偷王之王交出真兇的事情。” 第58页 他言至于此,虽然没有明确地告知对方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却也足够让对方领会其意。 果不其然,那妇人脸上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下来。 她仔细的观察了四人一番,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楚留香的身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盗帅楚留香吧?” 楚留香微微一笑,虽未出声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见状,妇人眼中的那丝敌意终于彻底消散,她嘆了口气,无奈道:“我早该料到的,你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是蓉蓉把入谷的法子告诉了你,可你实在是不该来这一趟的。” 蓉蓉? 楚留香眼皮一跳,讶然道:“夫人可是蓉蓉的姑母?” “是我。”白衣妇人略一颔首,继而神色一肃,厉声道:“看在蓉蓉的面子上,我且提醒你一句,你们若是还想活命,最好是立刻离开这里。” 再晚一些,被其他人发现了踪迹,楚留香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活着走出去了。 “趁着还没人发现,你们几个现在就走,或许还能活着离开。至于你们的另一伙同伴……” 等等——另一伙同伴? 楚留香眉头一皱,觉出了异样,“除了在场的几人外,晚辈并无其他同伴。” “什么?” 白衣妇人登时一惊。 就在两刻钟之前,有一伙人不知从哪儿冒出,竟是直接闯进了神水宫内部,宫中正是因此才发出了乐声示警,她以为那几人也是楚留香的同伴,所以才会提醒一句,但眼下看来,那群人和楚留香应该并无关联。 如此想来,白衣妇人忍不住在心里同情起了楚留香。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另一伙人闯入被发现的时候来,这可真是有够倒霉的。 不过眼下可不是追究另一伙人身份的时候。 “你们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若是再不离开,只怕就真的要有来无回了。” 这里虽然偏僻,却也是一处重要的位置,要不了多久,宫内巡查的弟子就会大批赶来,楚留香等人再不离开,等到被发现的时候,白衣妇人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她可不想尝试一下刑法的滋味。 楚留香何尝不知此刻严峻的形势,但眼下神水宫正内外戒严,想要顺利脱身实在不是易事,倘若他们贸贸然行动,反倒会增加脱身的难度。 “要不,咱们先进密道躲一躲?” 褚宵提议道。 这会儿风声正紧,撤退难度太大,倒不如暂时进密道躲避一下风头,等风头过去了,他们也好再继续行事。 “也好。”楚留香点了点头,心想比起离开,褚宵的这个提议反倒更合他的心意。 真要落荒而逃空手而归的话,他还有点不太甘心呢。 白衣妇人忍不住瞪了褚宵一眼:“胡闹,你光知道这里有条秘道,那你知道这条密道是通往哪里的么?那可是条死路!” 那条密道连接着宫内的深潭,其中机关密布,除非是熟知路线而且水性极佳的人,否则轻易是找不到正确出口的,而且那密道的出口处是水母阴姬的寝室,只能出不能进,他们要是真的进了密道,只怕还没等到风声过去,就要被淹死在湖底餵鱼了! 褚宵眨了眨眼,表情特别无辜:“我知道啊。” 白衣妇人:“……” 神经病啊!明知道那是死路还要走? 褚宵笑而不语。 他手里边的地图标记的可详细了,详细到还记录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位置,不过这一点他可不会告诉妇人。对方毕竟是神水宫的门人,就算中间有苏蓉蓉这层关系,也未必全然可信,所以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在知情的叶孤城三人看来,褚宵此举是胸有成竹,可是在不知情的白衣妇人看来,对褚宵这个提议丝毫没有意见的三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妇人倒是有心想劝这群人改变主意,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庵外就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是巡查的弟子找过来了。 “该死。”妇人的面色变了又变,颇有些恼怒的低声喝道:“刚才让你们走你们不走,这下可好,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再活着离开了!” 武贵已经默默的打开了密道入口,褚宵笑嘻嘻的沖楚留香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叶孤城率先进入了密道。 被三人扔下的楚留香:“……”心好累。 说实话,楚留香事先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撞见苏蓉蓉的姑母,而且还是以这样尴尬的方式,若非时机不对,他肯定会就刚才的冒犯之举好生向对方请罪,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也是心有力而余不足。 所以最后,楚留香也只能是匆忙的同妇人道了声歉。 “今日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夫人见谅,待日后有机会了,楚某定会再向夫人请罪……告辞。” 待到日后? 妇人神色黯然的目送着楚留香进了密道,心里想的却是这一日她恐怕是永远也等不到了。 楚留香进了那密道,就等同于进了地狱黄泉。 她当然不愿看着楚留香去送死,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出去也是死,留下也是死,她只能是任由对方进了密道,但……楚留香若是死在这神水宫,她日后又该如何同苏蓉蓉交代呢? 神水宫的密道大都建在水下,对于水性不佳的人来说,进了密道确实是等同于进了黄泉,所幸褚宵一行四人的水性都还不错,还有详细的线路图傍身,一时半会儿的倒是出不了差错。 可这条密道的复杂程度实在是超乎想像。 在这样阴暗曲折的水下密道中潜行,考验的可不仅仅是水性,褚宵必须得承认,如果没有其他人的陪同,他可能连一半路程都坚持不下去。 密道内可见度极低,身处其中,人几乎就变成了瞎子,只能靠着方向感和触感来辨别方向,越往深处,水温就越发的冰冷,哪怕有内力护体,四肢似乎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褚宵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一个‘冷’字。 常年受到寒毒的折磨,致使他对寒冷都有了阴影,他讨厌下雨天和下雪天,更讨厌这样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感觉到冷的地方。 他忍不住急躁起来,加快了速度,想要尽快摆脱现在的处境。 可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出错。 一闪神的功夫,褚宵就倒霉的触碰到了某处机关,险些被密道两旁忽然刺出的利刃给戳个对穿,好在叶孤城反应够快,及时把他拉了出去。 缓过神来的褚宵心情越发糟糕起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惹的叶孤城不禁失笑。 他伸出手臂,将褚宵拉进怀中,然后轻轻用下巴蹭了蹭褚宵的额头,得了安抚,褚宵急躁的情绪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些,他下意识拉住了叶孤城的衣袖,有些不舍松手。 叶孤城唇角微翘,反手握住了褚宵的手,就这么带着他一同朝前方游去。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后,众人终于抵达了一处可以稍作缓息的地方,刚从水里冒出头来,褚宵就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泄了气似的扒在叶孤城身上,半晌都不愿动弹。 第59页 “可还好?”叶孤城动作轻柔的拍抚着褚宵的背嵴,面上微不可察的透露出几分忧色。 带着褚宵游了一路,他自然已觉察出褚宵的异样,接下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以褚宵现在的情况,叶孤城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褚宵有气无力的哼哼了两声,然后撒娇似的埋头在叶孤城怀里使劲蹭了蹭。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继续在水里潜行很久,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qaq 叶孤城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若坚持不下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原路返回。”那些神水宫的弟子找不到人,肯定不会在尼姑庵内长时间停留,现在返回去应该是安全的。 “我……” 褚宵有些犹豫,他是不想继续在水里折腾,可半途而废的话好像又不太好…… “小小,你先跟叶城主回去吧。” 就在这时,靠在不远处调息的楚留香出了声,“这件事本就与你们无关,小小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由我去处理吧。” 听到楚留香这么说,褚宵倒没有矫情的非要逞强,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继续跟下去只会给大伙添乱,不过—— “让武贵跟你一块儿去吧,如果遇到麻烦,有个人帮忙搭把手总是好的。”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面令牌递给武贵。 “收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褚宵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他觉得楚留香接下来这一路一定不会太顺利,而这面令牌,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候起到大作用呢。 听出褚宵话里的深意,武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求问,他现在罢工还来得及么? 第41章 等褚宵和叶孤城原路返回时,庵内果然没有了其他神水宫门人的踪迹, 只有苏蓉蓉的姑母还守在那里, 看到他们两人,苏蓉蓉的姑母很是吃了一惊。 作为此处密道入口的看守者, 苏蓉蓉的姑母虽然没有亲自下过那条密道,却也对其有所了解。 她知道那条水下密道不仅机关密布,还甚是复杂,除非熟知路线,否则很容易会在半途走岔,正因如此, 她先前才笃定楚留香等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可现在, 褚宵两人却毫髮无伤的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惊诧过后,苏蓉蓉的姑母便忍不住追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了?其他人呢?”既然褚宵他们有办法原路返还,那楚留香呢, 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一块儿回来? 难道……难道楚留香已经…… 见对方面色骤变,褚宵连忙出声安抚道:“夫人您别担心, 楚大哥他没事,只是没有跟我们一块回来。” 听闻楚留香尚且安好,妇人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回去,不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褚宵犹豫了两秒后, 决定如实回答:“我们找到了密道的另一处出口,楚大哥他决定继续查探,我水性不好, 所以才提前返回来了。” 因为苏蓉蓉的缘故,妇人已经违反神水宫的规定给他们打了掩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现在跟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告诉她一些详情,褚宵也不担心对方会把这个消息冒然透露出去。 “这简直是太胡闹了!” 妇人可不知道褚宵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她只是格外的气恼,“这条密道至关紧要,就算有另一处出口,也一定会防守极其严密,他这么贸贸然的闯过去,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褚宵干笑了两声没有搭话,只默默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物。 天色已经转明,晨光透过半敞的木门洒进室内,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注意到褚宵脸上的几分倦色,叶孤城沉吟片刻后忽然开口向妇人询问道:“这附近可有能休息的场所?” 折腾了一宿的功夫,又在冷水中泡了那么久,褚宵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糟糕,他虽然可以带褚宵离开神水宫,可一来,那样难免要耽搁许久时间,二来,在楚留香和武贵安全脱身之前,褚宵恐怕也不愿意离开神水宫…… 所以,倒不如就近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直到叶孤城出声,白衣妇人才注意到这位气势非凡的剑客。 这倒不是说叶孤城没有存在感,相反,叶孤城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场所,绝对都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类人,但妇人先前实在是没心情关注这些,便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妇人也习剑,身为神水宫内门弟子,她的剑法也并不差,就算比不上木道人独孤一鹤之流,也能算得上是一流的剑客,是以,在注意到叶孤城腰间携带的那柄乌鞘长剑后,妇人才惊觉自己先前遗漏了多么重要的信息。 “你——阁下可是万梅山庄的庄主?” 抛开其他因素,单单只看脸的话,叶孤城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的模样,据妇人所知,江湖中这个年龄的顶尖剑客只有两位,一位是远在南海飞仙岛的白云城主,一位是塞北万梅山庄的庄主。 叶孤城常年待在海外,关于他的消息妇人知晓的也不多,但这一袭白衣和乌鞘长剑的打扮,倒是同她听说的那位万梅山庄庄主很是符合。 所以妇人便下意识将叶孤城认作了西门吹雪。 不过话刚出口,妇人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因为褚宵在听见她那句话后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还忍不住对叶孤城打趣道:“你看,我之前说的没错吧,你跟西门吹雪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叶孤城跟西门吹雪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从衣着到佩剑,再到同样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说是亲兄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叶孤城:“……” 某人还在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很好笑么。”叶孤城挑起眉梢,一只手臂不知何时绕到了褚宵腰间,指尖颇具威胁性的在褚宵腰侧的某个位置轻轻摩挲了几下。 特别怕痒的褚宵立马收声,连连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猝不及防被炫了一脸的白衣妇人:“……”很好,这下她肯定不会再搞错眼前这俩儿人的身份了。 她虽然很少离开神水宫,却也听说过外界那则流传甚广的传闻,白云城主跟一个叫朱小的杀手搞在一起的事情,可是引起了不少神水宫门人的关注。 和外界不同,绝大多数的神水宫门人对此事并无反感之想,还有很多弟子觉得,敢于将此事公之于众的叶孤城是个难得不讨人厌、甚至有些值得钦佩的男人。 外人只知道她们神水宫只收女弟子,却不知道这其中不为人知的内幕。 事实上,她们神水宫也有许多‘爱好’与众不同的人,其中翘楚便是她们的宫主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是个女人,可她喜欢的也同样是女人,受水母阴姬影响,神水宫有不少女弟子的另一半也都是女人,同性之间的恋情在神水宫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第60页 不过这在外界,仍旧是很难被人接纳的。 很少有人敢将自己喜欢同性的事情公之于众,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和异样眼光,尤其是像叶孤城这样,拥有崇高声名地位的人。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妇人打从内心里也是有些敬佩叶孤城的。 她稍作思索后,对叶孤城回道:“我在这附近有处居所,平时也不会有人过去,二位可以在那里稍作歇息。” 谷中的警戒令三两日内恐怕不会撤下,在那之前,她得一直守在这里,所以让褚宵和叶孤城暂时在她的居所藏身倒也没有什么不便。 “如此,便打扰了。” 叶孤城略一颔首,算是记下了这份人情。 日后倘若有帮得上的地方,他自然会还回去。 褚宵眨了眨眼,忽然抬起手臂一把勾住了叶孤城的脖子。 “阿城~”他拖着嗓子唤道,然后在叶孤城无声询问的目光中撒起娇来,“我累了,不想走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叶孤城只好无奈的嘆了一声,俯身把某个粘人又爱娇的傢伙拦腰抱起。 目的达成的褚宵立马笑眯了眼睛,顺势在叶孤城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超开心哒(p≧w≦q) 总感觉自家情人最近越来越宠着自己了呢! 被迫旁观这一幕的白衣妇人:……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想不到像叶孤城这样看起来无比清高孤傲的人,喜欢的竟然会是这种调调。 和褚宵等人分开后不久,武贵和楚留香就顺利的找到了密道另一处出口,他们原也和妇人一样,以为这处出口一定会被严密看守起来,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从湖底的出口游上岸后,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处无人看守的幽谷。 谷中只有一间清幽雅致的竹屋。 “过去看看?” 观察了一会儿后,楚留香决定过去一探究竟,他能觉察出屋内有一人的气息,这说明屋内那人的功夫很是一般,就算惊动了对方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武贵点了点头,跟在楚留香身后朝那间竹屋走了过去。 神水宫里只有女人,出于种种顾虑,楚留香并没有直接闯入屋内,而是在武贵诡异的注视下,颇为礼貌地敲响了门口那扇并没有阖上的木门。 不多时,屋内便传出了一名年轻女子有些不耐烦的回声。 “谁啊,不是说过没事儿别来烦我么。” 显然,这女子是将楚留香二人误当成其他神水宫的女弟子了。 武贵好整以暇的沖楚留香挑了挑眉。 楚留香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自己如果出声回话,肯定会惊吓到屋内的那位姑娘,这让一贯对女孩子温柔又体贴的香帅一时有些为难,可不回话似乎也不太好…… 半晌没等到回应,屋里那姑娘似乎是不耐烦了,一边没好气的抱怨着,一边‘蹬蹬蹬’的大步朝门口走来。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怎么连话都不——” 随着那扇半掩着的房门被从内推开,看到了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男人的红衣少女登时瞠目结舌,她呆愣了两秒后,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我神水宫有何图谋!我警告你们啊,不许乱来,要不然我就……” 就怎么着来着? 威胁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卡了壳。 因为少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还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这两人的办法。 她的武功虽然很一般,但眼力见还是有的,只消一眼,她就能判断出对面这两人的武功一定比自己厉害许多,而这处山谷虽然位于神水宫内部,但谷内并无弟子把守,这也就导致了她孤立无援的现状。 换句话说,就是她叫破了喉咙,大概也没有人能及时的出现来帮助她。 见对方苦着一张脸憋不出话来,武贵颇为恶趣味的打趣道:“不然你想怎么样?叫人来抓我们么?那你恐怕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机会求助才行啊。” 被戳中了软肋的红衣女子顿时气急,她恶狠狠地瞪着武贵,握在剑柄上的手紧了又紧,一副忍不住想要动手的模样。 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动。 没办法,为了小命着想,她眼下除了忍气吞声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小丫头蛮识相呀。”武贵咧嘴一笑,佯装兇恶的拍了拍佩刀:“不过要想保住性命,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要不然……” “武兄。” 楚留香连忙哭笑不得的打断了某人的‘恶行’。 该说上樑不正下樑歪么?褚宵跟武贵这对主僕的恶趣味简直同出一辙,而且有些时候,武贵甚至比褚宵还要叫人头疼,带着这么一个帮手,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42章 说来也巧,那红衣少女不是旁人, 正是先前与褚宵有过来往的司徒静。 司徒静原本并不住在这里, 而是跟所有神水宫的内门弟子一样,住在靠近神水宫外围的地方, 她现在之所以会住在这里,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司徒静方才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 在前十六年里,司徒静一直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就像那些同样从小就生活在神水宫里的弟子一样,是被神水宫收留的孤儿。 她也像许多孤儿一样, 曾好奇过自己的身世, 她也曾在心底幻想过,如果自己有父有母,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幸福更快活。 可这只是过去。 人总有长大的一天, 长大之后,就不会再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严格来说, 司徒静对自己原本的生活是满足的,她不愁吃穿,也不缺金银,背后还靠着神水宫这艘大船, 出去行走江湖时, 绝大多数人都得对她敬畏三分。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会在某一天被打乱。 她更是从未想过,自己竟是水母阴姬的亲生女儿。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司徒静真的崩溃了, 她不知道水母阴姬之前为什么不肯认她,也不想知道水母阴姬当初为什么要在生下她以后‘抛弃’她,她只知道,自己宁愿从未得知这个真相。 愤怒,不解,迷茫,种种负面情绪致使司徒静在冲动之下,做出了逃离神水宫的选择。 她不想再生活在那个原本该被她称之为母亲的女人身边。 可就在她刚刚收拾好行李准备逃走时,水母阴姬却忽然出现,阻拦了她的离去,并且不由分说的将她软禁到了这处山谷之中。 而后,许是担心她还会再次逃走,水母阴姬还派遣了许多弟子看守在山谷的出口处。 她被软禁了一个多月,除了第一天外,水母阴姬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每天派弟子给她送来各种珍贵的玩物,华丽的衣服,和漂亮的首饰。 就像是在补偿她。 但司徒静却只觉可笑。 不管水母阴姬当初为什么抛弃她,不管水母阴姬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在司徒静看来,对方既然已经欺瞒了她整整十六年,那么在十六年后的今天,水母阴姬就不该妄想她还会认这个母亲。 第61页 想要用这些补偿来换取她的原谅?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随着时间的流逝,司徒静内心深处积压的愤怒不仅没被消磨掉,还反而是愈演愈烈,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忍不住迁怒于那些奉命来给她送东西的弟子。 老实说,司徒静真的一点都不稀罕水母阴姬送来的那些东西,她也很想把那些跑腿的弟子关到门外,置之不理,可这么做的后果,却是让那些无辜的弟子因为她的任性而受到惩罚。 心肠还不够冷硬的小姑娘最后还是妥协了一步。 每次有人来送东西的时候,小姑娘不管嘴上骂的多凶,脸上的表情有多不耐烦,最后也会百般不情愿地收下那些东西。 也正因如此,楚留香和武贵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制伏’司徒静。 小姑娘根本就没有防备。 她但凡有点戒心,有点反应过来的时间,楚留香二人要面临的恐怕就会是九死一生的险境了。 也幸好是如此。 在楚留香刚开始询问天一神水被窃一事的原委时,司徒静的态度可说不上配合,小姑娘还算有点心眼,就算知道些内幕消息,也不愿意透露给这两个身份不明的傢伙,毕竟谁知道这两个人肚子里打得什么算盘? 她打算随便编造点假消息。 当然,她也不会编造的太过离谱,否则怕是很难煳弄住看起来就很精明的楚留香二人。 小姑娘冷静下来之后,演技正常发挥,倒是成功的过了楚留香那一关,至于武贵,虽然还有些半信半疑,却也碍于司徒静是个女孩子的缘故,不好真的使出手段来严刑逼供。 就在二人目的达成,决定弄晕司徒静然后脱身离开时,武贵系在腰间的那枚令牌终于映入了司徒静的眼帘。 看到那枚熟悉的令牌,小姑娘顿时又惊又喜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 武贵扬到一半的手臂顿在空中,顺着司徒静的目光低头一看,脑子里瞬间闪过了许多被遗漏的讯息。 之前护送司徒静的下属曾向武贵描述过对方的长相,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武功一般,但看起来很机灵,喜欢穿红衣服的漂亮小姑娘——这些特徵,可不恰恰都对的上眼前这个小丫头么? 这这这、不会真这么巧吧! 想到自己刚才恶趣味发作时,对小姑娘连番恐吓的行径,武贵顿时苦了脸,心里连连叫起糟来。 这事儿要是给自家护短的主子知道了,他肯定得倒大霉啊tat 要不,干脆装傻当没认出对方的身份,直接打晕她走人? 武贵眨了眨眼,开始盘算回头用不知者无罪这个理由说服褚宵不惩罚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就在他思考的当头,瞧出不对的楚留香却和司徒静搭上了话。 “姑娘可是见过这面令牌?” 单从外表上看,楚留香其实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他长相十分俊美,一双仿佛天生带笑的桃花眼极易博取异性的好感,再加上温柔又不失优雅的言行举止,就算是之前被他冒犯过,司徒静也对他生不出什么恶感。 所以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回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有一面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令牌。” 在司徒静不算漫长的生涯中,褚宵绝对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是司徒静头一次喜欢上的人,所以所有有关于褚宵的事情,司徒静都牢牢的记在脑海之中。 楚留香之前听褚宵提起过那位神水宫的朋友,所以这会儿,他已经猜到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的身份。 朋友的朋友,在楚留香看来自然也算是半个朋友,所以他当下便笑了起来。 “敢问姑娘可是复姓司徒?” “嗯。”从楚留香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的司徒静眼睛一亮,连声追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那位朋友?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他、他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么?” 瞧见司徒静脸上掩不住的喜悦,楚留香眼中的笑意也越发明显起来。 “我和他也是朋友,之前便听他提起过姑娘,却不想如此巧合,竟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跟你提起过我么。” 司徒静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楚留香一贯很会哄女孩子开心:“他跟我提到过一位很漂亮也很可爱的姑娘,还说有机会的话很想来亲自探望你,要是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你,他肯定会很后悔没有跟我一起过来。”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司徒静态度骤变,友好又羞怯的同楚留香说了声抱歉。 “其实、其实我刚才告诉你的消息是假的,不过我不是有意欺瞒你们,只是担心你们会对神水宫不利,所以才没把实情告诉你们。” “……”楚留香愣了愣,随即忍不住苦笑起来,“该说抱歉的是我们才对。” 小姑娘的做法当然没错,他们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还以那种不甚友好的姿态做开场白,想来无论换做是谁,都会跟小姑娘一样,把他们当做是敌人。 身为罪魁祸首的武贵默默的捂住了脸。 他觉得自己这下铁定要完蛋了tat 注意到某人心虚的小动作,司徒静眼睛一转,嘴角忽的露出一丝坏笑。 “喂,那个傻大个儿——” 武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叫的就是你,别想装傻。”司徒静挑起下巴,做出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我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等回头见到了小哥,我一定会把你刚才威胁我的事情告诉他。” 被‘恐吓’的武贵瑟瑟发抖,求问,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挽回么? 看到人高马大的某人被自己吓的怂了吧唧的模样,小姑娘险些没喷笑出声,她清了清嗓子,强忍住笑意继续道:“当然了,本姑娘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要是称心诚意的向我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略过此事。” 说实话,司徒静并没有真的要威胁武贵的意思,在得知这两人也是褚宵的朋友后,小姑娘心里的那股怨气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就是想逗一逗这个坏心眼的傻大个儿。 然而,无论是司徒静还是楚留香,都万万没有料到,某人竟然能不要脸到叫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听到司徒静说可以略过此事,生怕被自家主子秋后算帐的武贵简直豁出去了,立马腆着脸凑到司徒静面前,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拍马屁技能,各种讨饶,各种阿谀奉承起来。 瞧他那架势,楚留香觉得,要是司徒静是个男人,武贵恐怕能干出抱着对方的大腿求饶这种举动。 看着分分钟从恶犬变成哈巴狗的某人,司徒静忍不住沉默了。 讲真,刚才会被这傢伙唬住的自己,别是眼瞎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把司徒静配给武贵了_(:3∠)_ 第43章 叽里咕噜奉承了一大堆好听话之后,武贵终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什么, 司徒姑娘您貌若天仙菩萨心肠, 肯定不会跟小的一般计较,对吧?” 第62页 看着他那张仿佛写满了无辜和讨好的脸, 司徒静嘴角抽搐了一下,略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跟这种人计较会很没面子。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厮的不要脸程度,并且可以预料到自己不点头的后果——武贵怕是真有可能干出抱着她的大腿求饶的事情。 一旁看够了好戏的楚留香适时开口,重新向司徒静询问起了天一神水被窃一事。 这一次,司徒静自然不会再煳弄对方。 她微不可查的犹豫了一瞬, 低声道:“有内部消息说, 盗走天一神水的其实就是神水宫内部的弟子,而且就在大伙发现天一神水被盗后没多久,神水宫就有一名女弟子自尽身亡了。” “果然……” 听闻此讯, 楚留香只觉不出所料。 他原本就怀疑盗走天一神水的可能是其内部人员,因为就算是在神水宫中, 天一神水也不是谁都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天一神水乃剧毒之物,且产量极小,十分珍贵,像这样的东西, 自然会被放置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外人想要盗取,怕是连地方都找不到,又谈何从层层严密的看守之下将天一神水顺利取出呢? 而那个女弟子的死, 恐怕才是将此事推向高-潮的关键点。 神水宫的弟子联合外人一同盗取了天一神水,在事发之后又畏罪自杀,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整个神水宫恐怕都得沦为笑柄。 楚留香想,如果可以的话,水母阴姬肯定不愿声张此事,毕竟不管事情的原委究竟如何,只要天一神水被盗的消息传出去,神水宫在江湖上的威名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可那个幕后真兇却实在是胆大妄为。 他竟然明目张胆的用天一神水行兇作案,而且谋害的还都是在江湖中声望颇深的大人物,在这种时候,神水宫只能被动的出面发表声明,把天一神水被盗的消息放出去,如若不然,那下毒行兇的罪名很有可能就会被不明所以的江湖中人盖到神水宫头上去。 神水宫之所以将事情推到楚留香和司空摘星的身上,大概也是存了心想藉助他们二人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当然了,这件事说白了还是楚留香点儿太背。 如果他没有打捞起那几具浮尸,神水宫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能找到由头把麻烦推给他。 想通了其中原委的楚留香只能是苦笑着认栽了,谁让他管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呢?不过,一想到还有一个人比自己更倒霉,楚留香就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儿。 远在济南的司空摘星忽的鼻子一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肯定又是那个混蛋在背后说我坏话!” 司空摘星揉着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声,然后又兴致勃勃的继续投入到了眼前的赌局中。 嘿嘿,查案这种事儿还是交给陆小凤这个擅长的人去做比较好,难得来一次济南最大的赌坊,他可得好好的玩上一把,赢个够本儿! 感慨完毕,楚留香便又重新打起精神,向司徒静询问了其他事情。 他既然已经被搅和进了这摊浑水,要想顺利脱身,当然得竭尽全力的洗清自己的嫌疑,而唯一能让他洗清嫌疑的办法,便是查找出此事的幕后真兇。 “那名弟子在身亡之前可曾留下过什么线索?” “线索?”司徒静撇了撇嘴,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了几分嫌弃,“她被查出已经怀有身孕算是一条线索么。” 哪怕身为江湖儿女,对于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司徒静也是接受不能的,因为但凡是个有点廉耻之心的女孩子,都做不出这种不检点的行径。 被晾了半天有些不甘寂寞的武贵趁机插话道:“所以那个盗取天一神水的幕后主使,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情夫咯?” 司徒静瞟了他一眼,又默默将视线转回了楚留香身上。 武贵:这个嫌弃的眼神是什么鬼! 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楚留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咳,那什么,他绝对没有幸灾乐祸。 “其实我有一个怀疑的人选。”不等楚留香继续发问,司徒静就直接了当的道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名女弟子死时被查出有孕两个多月,而在这两个多月里,她并没有离开过神水宫。” 这也就是说,盗取天一神水的幕后主使一定是一个来过神水宫的男人。 而这三个月内,据她所知,神水宫只进过一个男人。 “你们应该知道,神水宫向来不欢迎男人入内,可如果这个男人只能算是半个男人,自然就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出入神水宫,并且接近神水宫的弟子。” 司徒静就差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怀疑之人的名讳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留香就算想装傻都装不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道:“楚某所料不错的话,姑娘你指的可是少林高僧无花大师?” 三个月之前,神水宫邀请妙僧无花前来讲经的事情,可是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而六根清净吃斋念佛的和尚,确实可以说是半个男人。 楚留香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无花正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很特殊的其中之一,正如江湖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无花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完全不染俗世尘埃的妙人。 有着七绝妙僧美誉的无花实在是个绝才惊艷的天才,就连楚留香,也是自诩比不上对方的。 他不仅武艺高超,精通佛理,还是公认的琴棋书画大家,甚至连烧菜也是天下第一绝,像这样一个在江湖中人人称赞的高僧,怎么可能会和天一神水被盗一事有所牵扯呢? 反正楚留香是万万不信的。 瞧出楚留香的不贊同后,司徒静立马没好气的反驳道:“最讨厌像你这样以貌取人的傢伙了,我告诉你,那和尚虽然看起来人模人样,却踹了一肚子的坏水,不信的话你可以向小哥求证啊,他也知道无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接到无花准备回神水宫之前,司徒静曾受过褚宵的提醒,所以一路上都留了个心眼儿。 而这一留意,就让司徒静觉出了不对劲儿。 无花一直在刻意的接近她,虽然他的言行举止看起来都很自然,很符合他高僧的人设,但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近和若有若无的暧昧,却叫人无法忽视。 倘若司徒静不是事先有所提防,又心有倾慕之人,只怕还真会陷入无花的圈套之中。 司徒静觉得自家小哥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无花明摆着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不仅喝酒,还勾引女人,少林寺上下简直瞎了眼才会把这种人当做招牌。 嗯,觉得无花是个好人的楚留香也是个睁眼瞎。 头一次被人说以貌取人的楚留香:“……” 有点儿尴尬。 武贵觉得自己终于找到机会刷好感度了。 他是知道眼前这姑娘对自家主子有点儿那什么意思的,所以想挽回对方之前对自己的坏印象,这时候可劲儿的吹捧自家主子肯定错不了! 第63页 “我觉得司徒姑娘此言在理,我家主子向来明察秋毫,看人准得很,他既然觉得无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说明无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错。” 司徒静连连点头,颇为赞赏的瞧了武贵一眼。 受到鼓舞的武贵继续再接再厉:“要我说啊,那无花最大的破绽就是名声太好,他要真是个无欲无求的高僧,又何必刻意在江湖中营造名声?人真正的高僧可都是淡泊名利的。我估计少林那位前掌门就是因为瞧出了他的真面目,才会把掌门之位传给据说样样都没有无花优秀的无相师父。” “而且我家主子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特别有道理,那就是这世上没有真正十全十美的人,外表越是光鲜亮丽的人,内里反倒可能是骯脏无比。” 觉得褚宵哪儿哪儿都好的司徒静特别开心,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武贵,心道这个傻大个儿虽然有些恶趣味,但其实还是很明事理的。 楚留香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沖武贵递了个鄙视的眼神。 这种拿他当垫脚石博姑娘好感的行径简直太不要脸! 武贵维持着那副义正言辞的表情,眼中却飞快的划过一抹狡诈之色。 大兄弟,这可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自己先说错话的呢? 倍感心累的楚留香嘆了口气,决定结束这段让人胃疼的交流。 反正在司徒静这里他也显然不会再得到更多的讯息。 “多谢姑娘所提供的线索,不过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楚某的同伴可能还在尼庵那边等着我们前去回合……” “你的同伴?”司徒静眨了眨眼,忽的想起了楚留香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他说如果褚宵知道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话,一定会很后悔没有跟上来—— 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褚宵此时此刻也在神水宫中,只是没有和楚留香一块儿行动? 而且……司徒静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逃离神水宫的机会。 楚留香和武贵明显不是从山谷那边进来的,这也就是说,在山谷内部肯定隐藏着一条可以通向外界的密道,她完全可以跟着这两个人一块儿从密道逃出去啊! 注意到司徒静变幻莫测的神色,楚留香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接下来司徒静会不会加入主角小分队=v= 第44章 听到司徒静提出想跟他们一块儿离开的请求后,楚留香就知道, 自己的预感应验了。 他不知道司徒静在神水宫具体的身份地位, 但他能够肯定的是,司徒静一定不会如诸宵以为的那样, 只是一名很普通的神水宫内门弟子。 这处山谷和水母阴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能住在这里,要说司徒静跟水母阴姬之间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答应司徒静的请求,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 一旦此事暴露,等待他们的, 很有可能是水母阴姬的怒火, 以及神水宫的追杀令。 可不管后果会多么严重,楚留香都不能拒绝司徒静的这个请求。 一来,人姑娘刚给他们提供了线索, 就冲着这份人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对方;二来, 他们中间还有着诸宵这层联繫,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好吧,其实扯来扯去,最关键的原因都只有一点。 司徒静是个女孩子, 还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而楚留香又怎么可能忍心拒绝一个漂亮姑娘的请求呢╮(╯▽╰)╭ 和深思熟虑的楚留香相比, 武贵的想法可就简单多了,他觉得自家主子见到司徒静这位故友肯定会很高兴,所以便毫不迟疑的应允了她的请求。 只要讨了诸宵欢心, 他就可以逃过之前办事不利的惩罚啦。 福兮祸所依。 楚留香二人冒险带着司徒静离开的行径,反倒为他们解决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要知道,像神水宫这样一处全是女人的地方,总会引来一些居心不良之徒的觊觎,而水母阴姬虽然武功高深莫测,却也是种是势单力薄,不可能毫无遗漏的护住整个神水宫。 楚留香等人并不是第一批胆敢擅闯神水宫的人,可在他们之前,那些试图擅入神水宫为非作歹之辈,却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神水宫。 能做到这一点,神水宫靠的当然不只是人力的警戒和巡查。 神水宫是一个到处都离不开水的地方,那些遍布各处的水流不仅给她们提供了便利,也为她们留下了不可避免的隐患,外人想要偷偷从水下潜入神水宫,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为了弥补这一点隐患,神水宫便特地布置了一层‘机关’。 她们在所有的水下通道中,都涂抹了一种特殊的香料,这种香料味道很小,就算是鼻子再尖的人也嗅不出来,但只要皮肤上沾到一丁点,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味道都不会消散。 而一旦嗅到这种味道,那几乎遍布神水宫外围、经过特殊培育的寻人蜂便会蜂拥而至,顷刻间将那毫无防备的擅闯者蛰杀。 这是神水宫的杀手锏。 如果楚留香等人贸贸然的依照计划原路返回,其结果可想而知。 好在司徒静身上时刻都携带着可以消除那种味道的解药,才让楚留香二人免去了死于蜂蛰的可能性。 这一头,楚留香他们正沿着密道返回尼姑庵,那一头,诸宵和叶孤城也有了意外的收穫。 就在他们两人准备随苏蓉蓉的姑母前往住处休息时,那位原本早就该在尼姑庵中接应他们的内应终于姗姗出现了,经过一番解释之后,诸宵才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诸宵等人抵达约定地点前不久,有另一批人也恰巧闯进了神水宫。 他们闯入的时机太过巧妙,所以阴差阳错之下,这名内应便误以为那群被发现的闯入者,就是原本约好了要在尼姑庵跟她汇合的人。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这名内应当即就慌了神。 她虽然不清楚自己要接应之人的具体身份,却也能猜到一二,武贵递给她的密信上可盖着护龙卫的印章呢。 护龙卫的人要是在神水宫出了事,她这个密探就算没有直接的责任,也别想在事后逃过牵连。 事已至此,她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便连忙想方设法的跑去地牢见了那群闯入者一面,打算拼着身份暴露得罪水母阴姬的危险,把那群人给救出去。 等到她混进地牢,见到了那群闯入者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出了差错。 那几个闯入者全是江湖中人,压根儿就跟朝廷没有半个铜板儿的干系。 于是她又火急火燎的扭头往尼姑庵跑,生怕错过了真正要接应的人。 然而实在不巧,她第一趟赶到尼姑庵时,正好是其他神水宫门人排查到这里,诸宵等人进入密道躲避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在场,她就算有心向苏蓉蓉的姑母打听消息,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她只能耐着性子暂避风头。 第64页 等那些巡查的弟子们走远之后,她才再次返回了尼姑庵。 这一回,她终于跟诸宵碰上了头。 听罢原委的诸宵:“……”这让他说什么好呢?今儿个简直是邪了门了,诸事不利,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遇到其他更棘手的麻烦事儿。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诸宵感慨的当头,司徒静逃出山谷的事情也被发现了。 按时去给司徒静送东西的门人一发现司徒静失踪,就立马将消息通报了上去,得知此事的水母阴姬当即便猜出了司徒静逃走的路线——那条隐藏在湖底的密道。 地面上唯一的出口有众人把守,以司徒静那就比三脚猫强一点儿的功夫,肯定不可能从正面突围出去。 她以为司徒静是碰巧发现了湖底的密道,所以也没太过担忧,只是命人迅速前往密道的出口处守株待兔。 在水母阴姬看来,没有人带路的司徒静想要顺利走出那条密道,肯定的花费上不短的时间——她万万不会想到,司徒静还有其他的‘帮手’,而且那两个帮手还熟知密道路线。 正是这一点疏漏,让司徒静成功的在水母阴姬眼皮子底下,逃出了神水宫。 如武贵所料那般,见到司徒静的诸宵确实非常惊喜。 再加上已经从那名内应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知晓武贵其实并没有办事不利,诸宵便默默地放弃了趁机赶走武贵的念头。 虽然他打心底还是觉得带着武贵有些碍事儿_(:3∠)_ 这年头,想好好的谈个恋爱过个二人世界,怎么就这么难呢? 调查进展意外的顺利,诸宵等人自然也不必再继续滞留下去,当那些奉命前来‘缉拿’司徒静的弟子们赶到尼姑庵时,他们一伙人已经摸到了神水宫外围。 沿着来时的那条小溪,众人不慌不忙的往外走,神情悠然的仿佛是在踏青。 这时,自从得知那个跟在诸宵身边的白衣剑客是叶孤城之后,就异常沉默的司徒静忽然加快脚步,在武贵无比钦佩的目光中,挤开叶孤城,一把搂住了诸宵的胳膊。 “小哥小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呀?” 见到久别重逢的小姑娘,诸宵正满心欢喜,倒也没注意到叶孤城骤然变冷的面色,他神色自然的任由司徒静搂着自己,笑道:“我当然是打算继续跟楚大哥调查天一神水失窃的事情啦,你呢?离开了神水宫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司徒静状似苦恼的皱起了小脸,似抱怨又似撒娇的嘟囔道:“我哪儿有什么打算呀,小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在外面根本就没有其他朋友,孤家寡人一个,离开之后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咯。” 听闻此言,诸宵那怜香惜玉的老毛病顿时又发作起来。 他下意识挺直了胸膛,义正言辞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接下来不如先跟着我一块儿走吧,这样一来也好有个照应。” 目的达成的司徒静当即笑开了花儿。 趁着诸宵不注意,小姑娘还挑衅似的看了叶孤城一眼。 哼,这么个年纪一大把,看起来还脾气不怎么好的臭男人哪里配得上她家小哥?小哥肯定是太单纯,所以才会被对方拐到手,她一定要牢牢地守在小哥身边,捍卫小哥的贞操,以免小哥被这个臭男人占了便宜! 叶孤城:想拔剑(▼へ▼メ) 要换做其他人,这样直面叶孤城冷冽的目光,就算不胆颤三分也会下意识选择退避,可司徒静却偏偏迎难之上,在叶孤城的‘虎视眈眈’中,往诸宵身边凑的更近了一些。 从跟在后方的武贵那个角度看起来,小姑娘整个人都好像挂在了诸宵身上。 “小哥你对我真好!” 诸宵一脸宠溺:“我不对我妹子好还能对谁好啊。” “最喜欢小哥了~” “嗯嗯嗯,我也最喜欢静儿。” “小哥小哥,你上次送我的那支簪子不小心被弄坏了,回头可不可以再送我一支呀?” “好,回头我在给你找支更好的簪子。” 听着两人的对话,叶孤城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脸上的不悦已经明显到无法忽视,紧跟在他后方的楚留香默默放缓了脚步,退到了武贵身旁。 这样下去不太好吧,要不,你去提醒小小一声? 他无声的用眼神向武贵传递着讯息。 武贵:看热闹不嫌事大好么,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楚留香:……不,虽然这么想有点不仗义,但他其实也挺乐意继续看热闹来着。但是——万一叶孤城被惹急了怎么办? 堂堂白云城主,应该不会对一个女孩子拔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叶孤城有组队系统: 叮——您的情敌司徒静已加入队伍。 叮——您的猪队友楚留香和武贵已上线。 叮——您的小情人目前正处于忙碌状态,无法接收到您的信息。 第45章 褚宵当然不会迟钝到一直察觉不出叶孤城的醋意。 事实上,在楚留香和武贵偷摸着用眼神交流的时候, 他就已经觉察到了叶孤城的异样。 但是…… 在心里盘算了两秒后, 褚宵就决定当做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继续晾着叶孤城。 在褚宵看来, 自家情人哪儿哪儿都好,简直完美,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倒也不是挑不出一点儿缺点——太冷淡了,就算是对着他,叶孤城也很少会有‘热乎’的时候。 人总是贪心的, 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有时候你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会希望对方也更喜欢你一些,更在乎你一些。 而吃醋, 无疑是最能看一个人是否在乎你的方式。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些自私,但褚宵必须得承认, 在发现叶孤城吃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考虑该不该顾忌一下自家情人的感受,跟司徒静拉开距离,而是觉得十分愉悦和满足。 接下来的一路上, 褚宵还坏心眼儿的故意刺激起了自家情人。 他跟司徒静聊了很多, 聊之前一起逛街时发生的趣事,聊最近江湖中的流传的趣闻,聊天南海北的风光和对以后的打算, 甚至还聊到了‘见家长’这事儿。 褚宵虽然存了一部分刺激叶孤城的心思,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在关心司徒静。 脱离了神水宫之后,小姑娘日后若是要继续混迹江湖,恐怕早晚会遇到危险。 至少,对于实力不足还缺乏阅歷的司徒静来说,江湖过于险恶了一些,说的直白点,在某些恶人眼中,司徒静恐怕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褚宵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司徒静提供更多的帮助,比如说,一个震慑力不比神水宫差的强硬背景。 他是真的拿司徒静当妹妹看待。 只要小姑娘不反对,他可以带她抽空一起回京一趟,然后举行正式的结拜仪式,认小姑娘做义妹——这样一来,小姑娘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了。 第65页 至于他家皇兄和母后会不会不同意这件事儿…… 这种可能性完全不存在好么? 他家母后不知道跟他抱怨过多少次,说想要个贴心小棉袄,嫌他和皇兄都是糙汉子,没有女儿体贴讨喜,甚至还一度有过从宗亲过继个女孩儿抚养的念头。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他们褚家近两代也是邪门儿,从先皇到褚宵两辈人,清一色都是男丁,愣是一个姑娘都没有。 能白捡一个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当闺女,母后指不定的高兴成啥样呢! 只要能讨母后高兴,一向孝顺的皇兄肯定也不会反对此事。 而且褚宵还记得,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皇兄还干过偷偷给他换上女孩子的衣服,然后领他出宫,到处跟人显摆自己有‘妹妹’的黑歷史来着。 由此可见,他家皇兄也是打心底里想要个妹妹的。 有了公主的身份,司徒静以后不管是想行走江湖当个侠女,亦或是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自然都不成问题。 想的再长久点儿,有这重身份作保障,就算司徒静日后遇到了心仪的男子,跟对方成了亲,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有妾室或者红颜知己什么的。 驸马爷如果敢在婚内沾花惹草,按照当朝律法,可是要被阉掉做太监的。 对于这个提议,司徒静其实并不反感。 虽然她确实曾对褚宵萌生过爱慕之情,可在被拒绝后,她就理智果断的打消了那点念头,现如今,她对褚宵的感情也是更偏向于亲情和友情,但是……怎么说好呢? 一想到结为兄妹之后就不能更好的膈应那个臭男人了,她这心里边儿吧,总觉着有些遗憾。 没错,她就是看叶孤城格外的不顺眼,就是想找他不痛快。 褚宵不知道司徒静为什么犹豫不决,叶孤城却从司徒静撇来的那抹微妙的眼神中觉察出了一二,他眼眸微敛,遮住了目中一闪即逝的寒芒。 出了神水宫,褚宵一行又马不停蹄的直奔码头,乘船朝着山东赶去。 折腾了将近一天一夜的功夫,他们倒不是不想先找个地方休整一番,可在神水宫的势力范围内停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尤其是在他们还顺便拐走了司徒静的情况下。 因为怕牵连到褚宵,一离开神水宫,司徒静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众人。 得知她竟然是水母阴姬的女儿后,不夸张的说,武贵连肠子都要悔青了,拐走一个普通的神水宫门人,和拐走了神水宫宫主的女儿,那区别可大了去了好么! 武贵敢拿脑袋打包票,接下来迎接他们的,肯定会是神水宫无穷无尽的追杀。 带着司徒静一起上路,就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枚极其不稳定,时刻都会引爆的火-药-弹,那可是会要命的大麻烦,要不是褚宵反对,武贵都想立马把司徒静再给送回神水宫去。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躲着其他人。 包括司徒静这个当事人在内,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说要把人再给送回去。 但司徒静却意外的对他生不出半点儿厌恶。 这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武贵真正在担忧的是什么吧。 他是怕褚宵会因此受到牵连,有性命危险。 司徒静甚至还有些欣赏武贵,因为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忠诚,尽管这种忠诚是建立在对她‘冷酷无情’的基础上,她私以为,一个忠诚的人,远要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更值得信任。 在褚宵的反对、以及楚留香的不贊同中,武贵的抗议并没有掀起任何水花,最后,司徒静还是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船。 这让武贵在忧心忡忡的同时,也忍不住迁怒起了司徒静这个罪魁祸首。 但他表达不满的那些行径不仅没起到半点作用,还反倒惹的司徒静生出了逗弄之心。 司徒静是个女孩子,背后的靠山还是自家主子,武贵出于顾忌,甚至连句狠话都不能放,顶多也就是沖对方横挑眉毛竖挑眼,再时不时的来一声冷哼什么的。 讲真,有点憋屈。 而他一脸憋屈的苦相,只会让司徒静按耐不住冲动,想要再狠狠地欺负他一下。 这傻大个逗起来可真有意思=v= 武贵气的想打人。 真的想打人。 他可不是讲究什么君子风度,不会对女人动手的傢伙,要是把他惹毛了,甭管是男是女,他都能照打不误! 司徒静:那你倒是动手呀~ 武贵……武贵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敢动手。 他估摸着自己要是真敢动手,回头怕是得被褚宵削死。 行行行,你有靠山了不起行了吧!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窝了一肚子火的武贵最后只能满腔委屈可怜巴巴的躲回了房间,看着他离去时万分萧瑟的背影,司徒静默默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大伙都在一条船上,她何愁找不到机会继续欺负这个傻大个儿? 注意到她这副表情的楚留香在心底为武贵默哀了三秒钟。 【蜡烛】【蜡烛】【蜡烛】 不过话说回来,小小和叶城主呢? 马上就要到用饭的时间了,这俩人怎么还瞧不见影呢? 船上的某间客房内,被楚留香念叨着的两人正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中。 作为一个正常的,对自己的恋人有占有欲的男人,被刺激了一路的叶孤城当然不会不採取任何行动,所以一上船,他就冷着脸把褚宵拽进了房间。 他的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 面对这种情况,褚宵本应该立马好好的安抚自家情人一番,比如说像往常一样,用甜言蜜语打消自家情人的醋劲儿,亦或者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直接扑上去来个热情的亲吻—— 可褚宵却偏偏什么也没做,蔫坏儿的装起了傻。 叶孤城一直不吭声,他就跟着摆出一副茫然又无辜的表情,好似全然不知叶孤城为什么要不高兴。 总之,他就是想听到叶孤城承认自己吃醋了。 叶孤城简直要被褚宵的这番作态给气笑了。 这个恶劣的小混蛋,真当自己猜不到他的那点小心思么? 无声的对峙了良久之后,叶孤城终于有了动作。 在褚宵暗藏期待的注视下,他缓缓的迈开步伐,一步步朝着褚宵走了过去,然后……一把将褚宵按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床榻上。 猝不及防被放倒的褚宵一脸懵逼,只觉眼前一花,而后下一秒,便被唇上袭来的亲吻乱了神。 像是在发泄不满一般,叶孤城的动作略有些激烈,让跟不上节奏的褚宵很快就竖起了白旗,他一边推搡着覆在自己上方的叶孤城,一边口齿不清的讨饶:“我、我知道错了……唔……” 不行,他要喘不过气了,求放过qaq~ 叶孤城稍稍放缓了攻势,给褚宵留了几分喘息的空隙。 但就在褚宵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却忽然袭上了他的腰际,以一种令褚宵反应不能的速度,一把扯开了他腰间伪装成腰带的软剑。 第66页 下一瞬,只听‘哐当’一声,那柄软剑便被手的主人毫不犹豫的丢落在地。 紧接着,在唇上辗转的吻便向下蔓延开来。 “嗯……” 颈间酥麻中带着点痛楚的滋味儿让褚宵忍不住低哼出声。 他抵在叶孤城胸前的手也忍不住微微收缩起来。 太刺激了。 之前那次……他全程都迷迷煳煳的,事后只记得一些破碎的片段,可这一次不同,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叶孤城的一举一动,他的嘴唇,他的手,他的唿吸。 一股强烈又陌生的快感缓缓从嵴椎处攀升上来,烧的褚宵大脑一片恍惚。 “叶……啊……阿城……” 叶孤城抬起头,自上由下的俯视着在自己身下情动不已的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暗色。 那是欲望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们甜不甜!刺不刺激! 第46章 对疼痛拥有极强忍耐力的同时,褚宵似乎对欢愉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亦或者说,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对叶孤城掩饰。 他觉得很舒服, 就直白的用呻-吟声表现了出来,这种毫不做作又浑然天成的诱惑, 使得原本想要适可而止的叶孤城,终于也按捺不下去了。 想要占有这个人,想要彻彻底底里里外外的在他身上打上自己的标籤,想要……想要听他一遍又一遍的,用动人的声音唿唤出自己的名字。 叶孤城想,他大概是真的栽在褚宵身上了。 幽暗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身下之人有些迷离的双眸, 叶孤城嘆息着落下一记轻吻, 双手向下滑动,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打开了少年微微合拢的双腿。 “啊——” 在欲望被那只大手握住的时候, 少年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唿。 紧接着,他便忍不住臊红了脸。 褚宵年纪尚小, 以前在这方面也没太多的冲动,甚至连自我纾解的经验都没有——就算晨起时有了生理反应,他的应对方式也是相当的‘纯洁’。 忽略它,或者干脆练武活动活动筋骨, 藉此发泄掉多余的精力。 换句话说, 褚宵就是个实打实的纯情小处男,哪里抵挡得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呢?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叶漂浮在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船,在一波又一波激烈的冲击下迷失了方向感, 只能随波逐流,依附着唯一触手可及的存在。 “叫我的名字。” 混沌中,褚宵隐约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迟钝的头脑令他缓了几秒后才做出了回应。 “阿城……” 真乖。 少年软绵绵中带着几分颤音的唿唤让叶孤城心头一热,他早已卸下了冷淡的眉眼越发柔和起来,加快手上的动作予以少年更多的快感。 剧烈的刺激让褚宵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从未有过的汹涌快感让他有些惶恐,不禁小声讨起饶来,可真等叶孤城放缓了速度,他又觉得煎熬难耐了起来。 他想再催促着叶孤城快一点儿。 可饶是脑子不太清醒,褚宵也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他刚刚才求着叶孤城慢一点儿,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什么的……但是真的好难受呀qaq~ 心里这么想着,褚宵脸上便也露出了一副纠结不已又委屈巴巴的表情。 逗的叶孤城险些失笑。 在成全和逗弄之间犹豫了两秒,叶孤城禁不住诱惑,最终选择了后者,他继续不快不慢的吊着褚宵,一边欣赏着自家小情人慾求不满的模样,一边恶趣味的低声询问道:“这样舒服么?” 要说不舒服那肯定是骗人的,但距离他想要的那种舒服又差了点儿距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褚宵顿时更委屈了起来,撇着嘴闹起了小脾气。 蓝瘦,不想说话。 叶孤城也不着急,继续慢慢吞吞的磨着。 褚宵倔着脾气忍了又忍,可到底还是败给了体内叫嚣着想要得到释放的欲望。 “你快点儿!” “这样?”叶孤城顺从的加快了速度。 “嗯、哈啊……再、再快点儿……”破罐子破摔的褚宵干脆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要——要再快一点儿——”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叶孤城低下头,在褚宵红彤彤的脸上落下一吻。 他说好,如你所愿。 终于得到满足的褚宵彻底放开了矜持,身体随着叶孤城的动作起起伏伏,嘴里也发出一阵阵忽高忽低的呻-吟,体内积蓄了许久的快感迅速攀升,终于,在某一剎那,登上了顶峰。 短促沙哑的惊叫声后,褚宵气喘吁吁的软成了一滩,半阖着眼睛,连根手指头都没力气再动弹一下,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餍足的气息。 叶孤城有些无奈。 他俯下身去,将褚宵揽进怀中,因欲望而蓬勃的某处颇具暗示性的抵在了褚宵腿间。 上一次亲近的时候,因为褚宵不甚清醒,他便没有纾解自己的欲望,这一次,他总不能再隐忍下去了吧? 接受到这一暗示的褚宵:“……” 有点懵。 他当然不会没良心到只顾自己舒服,但是……他眨巴着眼睛,语气相当无辜:“该怎么弄啊。”他刚才只顾着享受,压根儿就留意叶孤城的动作,所以对纾解的步骤仍旧一知半解。 想也知道,靠着那点儿了解,他肯定没法儿让叶孤城也得到满足。 叶孤城:“……” 行吧。 亲自教导自家小情人学习情-事似乎也是件令人蛮有成就感的事情。 褚宵的领悟能力很好,不管在哪一方面,所以他很快就在叶孤城的指导下掌握到了诀窍,满足了自家情人的欲-望,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况似乎也是难以避免的。 尤其是某人那忽然发作的恶趣味。 叶孤城必须得承认,他在逗弄褚宵的时候心情很愉悦,但在被褚宵用同样的方式‘回报’时,他的心情就美妙不起来了。 他的隐忍力在面对褚宵时总是格外薄弱。 看着眯着眼睛笑得格外得意的某人,叶孤城目光一暗,忽的翻身覆了上去。 “这样太慢了。”他说,“刚才有人来过,大概是晚饭做好了,为了不耽搁时间,还是用其他办法解决吧。”如果照着褚宵这个节奏继续下去,等他们结束的时候,饭菜估计都要凉了。 褚宵:喵喵喵? 天啦噜,刚才竟然有人来过?! 褚宵所剩不多的那点羞耻心发作的有些不合时宜,等他缓过神来时,身上刚穿好的衣服已经再次被脱了下去,再然后,褚宵便用深刻的亲身体验,学会了纾解欲望的另一种方式。 等到他和叶孤城重新梳洗了一遍,离开房间时,褚宵几乎连走路都要靠人搀扶了。 腿是软的,腰也是酸软的,最令人害臊的是两腿间那火辣辣的感觉。 第67页 那里似乎被磨蹭的破了皮,行走间随着布料的摩擦,传来阵阵又痛又痒的感觉,这感觉时刻提醒着褚宵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让他脸上的红晕久久无法消散。 “怎么来的这么晚?” 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已经用完了餐的楚留香有些讶异:“武贵说你们两个已经休息了,所以刚才用饭时就没等你们,好在我让甜儿给你们留了饭菜。只不过,那些饭菜这会儿恐怕都凉了,还得叫甜儿再去热上一热才能用。” 叶孤城一脸淡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宋姑娘了。” 褚宵一脸尴尬的埋着脑袋,心里边儿却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来刚才去找他们的人是武贵,这样一来虽然仍旧有点儿叫人尴尬,但总要比其他情况要好上一些。 要是刚才过去的人换做楚留香,亦或者是船上的其他几位姑娘,那他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叶孤城:要不要告诉褚宵刚才过去的是两个人呢? 想了想,叶孤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和武贵同行的那人如果不是楚留香的话,就只可能是船上的某一位姑娘了,而其中可能性最大的,无疑便是那个对褚宵百般纠缠的司徒静。 倘若如此,褚宵就没必要知晓此事。 免得褚宵尴尬,也免得司徒静再继续不识时务的来纠缠自家小情人——醋意依旧没有消散,对司徒静也同样十分不喜的叶孤城如是想到。 司徒静:你想得美!!! “不行,我要去宰了那个敢占小哥便宜的混蛋!一定要宰了他!!”被气到炸毛的小姑娘跳着脚沖武贵嚷嚷道:“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你要是不拦着我,小哥怎么会被那个混蛋占便宜?” 武贵:“姑奶奶您能别闹了么。” 做人能不能有点良心? 我要是不拦着你你怕是要被叶孤城削死好么。 “我不!” 小姑娘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捍卫好小哥的贞操,我警告你,你下次要是还敢给我捣乱,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船头任人瞻仰!” “不是,”武贵一脸委屈:“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拦着你可是为你好啊。” 捍卫贞操又是个什么鬼? 这姑娘怕是脑子不太清醒吧。 “再说了,我家主子跟叶城主两情相悦,做点亲密的事情那不很正常么,你一个姑娘家干嘛非得去掺和这种事儿。”这简直无理取闹,要武贵说啊,她回头惹恼了叶孤城被削也是活该。 哼,真是白瞎了他一片好心。 武贵觉得司徒静无理取闹,司徒静也同样觉得武贵不可理喻。 “傻大个儿你到底站在哪边啊?你不是小哥的人么,你难道不应该帮着我一起捍卫小哥的贞操么?”她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说好的忠心护主呢? “说,你是不是收了叶孤城的好处——” 要不然怎么能干出这种‘卖主’的可耻行径! 武贵:……妈的智障。 “我懒得理你。” 他没好气的白了司徒静一眼,果断甩腿走人。 下一次,要是下一次这死丫头还自寻死路,他绝对不会再出手相助了。 爱咋咋地吧。 谁好没点儿小脾气咋地,难得善心发作一次还真当他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啦,讲道理,他冷酷无情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怕的。 超凶.jpg 第47章 没过多久,有人闯入了神水宫并且掳走了一名神水宫门人的消息, 便传得人尽皆知。 大多数听闻此讯的人都觉得十分震惊。 他们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一定是活得腻味了, 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尤其是在神水宫的人开始疯了似的到处追查那伙人的行踪后,有这种想法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而远在济南, 负责调查硃砂帮和天星帮的陆小凤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猜到这事儿肯定跟楚留香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也很是有些惊讶,但比起惊讶,他更多的是感到‘敬佩’。 厉害了我的小伙伴们,连神水宫都敢挑衅, 你们下一步怕不是要飞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吧? 楚留香:……也差不多吧。 他们一行人原本是打算去济南跟陆小凤汇合的, 但神水宫的追杀来的太过迅勐,在这个当头登岸,无疑会使他们陷入无尽的麻烦当中。 于是楚留香在徵求了其他人的意见后, 便果断改了行程计划。 他们不去济南了,干脆转航西下, 准备出关进沙漠。 反正以陆小凤的能耐,就算没有他们帮忙,查清楚济南那边的情况也是早晚的事,他们总归还是得进沙漠一趟, 去调查扎木合的死因。 而神水宫的势力, 想必也不会蔓延到关外去。 等查清楚天一神水失窃案的原委,避过了这阵风头,他们的行踪才不会那么引人瞩目, 届时,就算带着司徒静,被神水宫发现的机率也会降低许多。 当然了,进沙漠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楚留香没有打算带其他人同行。 他的好兄弟姬冰雁现在就定居在靠近边关的兰州城,等到了甘肃,船靠了岸,他就会将褚宵和苏蓉蓉等人安置到姬冰雁府上,然后独自一人去沙漠调查。 不是他托大,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应对此事,相反,正是因为他知晓沙漠的危险,才更加不能将其他人牵连进去。 楚留香也知道,褚宵等人一定不会同意他的这个决定。 所以,他就干脆先瞒着其他人,打算到时候安置好了众人,再自个儿偷偷的离开。 抵达甘肃之前,楚留香趁着上岸补充物资的功夫,悄悄托人传了封信送去济南,将自己的打算透露给了陆小凤——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走不出沙漠,至少也得给其他人安排一个后路。 有姬冰雁在,苏蓉蓉三女想来会得到很好的照应,神水宫应当也会消停下来,不会紧咬着司空摘星不放,至于为了帮忙而被搅和进来的褚宵等人,就更是没理由会被神水宫为难了。 未来会怎样谁都说不准。 但愿一切顺利,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 除了忧心忡忡的楚留香之外,船上的其他人都是一派闲情,每日里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半点儿没因为神水宫的追杀而感到压力。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冬天。 天气逐渐转寒,怕冷的褚宵就开始了屋里蹲,除了练武和一日三餐之外,船上几乎就找不见他的身影,司徒静虽然有心去阻碍他和叶孤城二人世界,但碍于男女有别,也只能是着急上火干瞪眼了。 见此,武贵倒是幸灾乐祸的很。 他兴头一上来,就忘了先前的教训,嘴贱的想要撩拨司徒静一下。 然后就被小姑娘当做出气筒,逮住狠狠收拾了一通。 闲暇时间,小姑娘和船上的其他三位姑娘也混熟了,有了年纪相当的玩伴,每天说说笑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不再逮着机会去给叶孤城添堵,也使得叶孤城身上环绕了一段时间的低气压缓和了不少。 第68页 褚宵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堕落了。 他每天都待在温暖的屋内,吃着宋甜儿做的每天都不重样的美味点心,喝着楚留香船上收藏的美酒,跟叶孤城看看书、下下棋、亲亲嘴儿、滚滚床单…… 啧,甭提有多舒坦了。 舒坦的等武贵忍不可忍,跑去找他告状诉苦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胖!了! 褚宵:你丫有胆再说一遍(▼へ▼メ) 武贵:不不不我没胆我认怂。 好吧,用胖这个字眼确实有点儿夸张,虽然褚宵看起来是比之前‘圆润’了那么一丢丢,但他本身就是个偏瘦的人,就算圆润一些,看起来也仍旧刚刚好。 用武贵的话说,那就是仍旧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能迷倒一票小姑娘。 真的! 不是拍马屁! 嗯……顶多也就是小小的夸张了那么一丢丢而已=v= 告状不成反而差点因为说错话而挨顿揍的武贵,最后又灰熘熘的在司徒静的虎视眈眈中逃回了房间,打算效仿自家主子,来个屋里蹲,养它十斤膘。 而褚宵…… 他默默地关好房门,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肚皮。 唔,软软的,捏起来手感还挺不错呀,难怪他家情人最近连看书的时候都喜欢抱着他,美滋滋。 不、等等。 他的腹肌呢? 褚宵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去,扒开衣服看了眼自己的腹部——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腹肌他的人鱼线通通都没有了。 难道我真的变胖了? 惊恐.jpg 练剑归来的叶孤城:“……怎么了?” 捂着肚子缩成一团,窝在墙角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莫名绝望气息的褚宵,以一种仿佛慢放的动作,缓缓抬起了头。 “阿城。” 他有气无力的唤了叶孤城一声,然后在叶孤城疑惑的目光中,捧着肚子哀嚎道:“我我我、我的腹肌不见啦!” 蓝瘦,香菇,委屈巴巴团成球.jpg 叶孤城被这个答覆囧的一时语塞。 还有点儿想笑。 “咳。”清了清嗓子,压下那股已经涌到了唇边的笑意,叶孤城抬脚走到褚宵身前,弯下腰轻轻地在褚宵脑袋上揉了两把,“你从明天起就跟我一起练剑吧。” 说实话,叶孤城对自家小情人现在的体型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抱起来手感确实很好。 不过褚宵既然这么在意,他也不介意陪着自家小情人一起锻鍊,再让那几块腹肌长回去。 但是这句话落在近来被宠的越发任性的褚宵耳中,就多了几分其他的意思。 “你嫌弃我?”前一秒还蔫了吧唧的褚宵下一秒就蹿了起来,故作兇狠的瞪着叶孤城,质问道:“说,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了腹肌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叶孤城:“??” 不,我不是,我没有啊。 可还不等他开口否认,他家任性的小情人就闹起了脾气,气沖沖的跑去收拾行李,摆出了一副准备跟叶孤城分房睡的姿态。 叶孤城嘴角一抽,决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并没有‘嫌弃’褚宵。 于是,没了武贵这个消遣,闲得无聊打算‘重拾旧好’来找褚宵聊天儿,顺便给叶孤城添点儿堵的司徒姑娘,就又一次不巧的听了一耳朵不可描述的动静。 听着屋内隐约传来的褚宵的求饶声,司徒静万分纠结的咬起了手帕。 上不上? 上吧。 可中途受到惊吓万一把小哥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不上吧。 她又实在不甘心。 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儿争论不休,各执一词,搅得司徒静头疼不已,半晌都没做出一个决定,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干脆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铜钱,决定听天由命。 可意外的是,就在她抛出的那枚铜钱即将掉落在地时,一波浪花忽的拍到了船上。 一个颠簸,那枚铜钱就咕噜咕噜的顺着船板滚了出去。 司徒静赶忙追了过去,想要捡起那枚滚到了走廊尽头、还在不停打着旋儿的铜钱,她刚刚弯下腰去,还没来得及摸到那枚铜钱,却听吱呀一声。 然后,她就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靠着走廊尽头那间屋子的房门被从内打开。 武贵听到动静,原以为是有人来找自己,哪成想一打开门,看见的却是司徒静这个自己避之不及的小姑奶奶,于是想都没想,武贵下意识打算再将房门关上。 这时,船身再次颠簸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抬头看到武贵后同样吃了一惊的司徒静脚下一个没站稳,便惊叫着朝着前方扑了过去。 作为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姑娘家在自己面前摔倒,武贵自然会下意识的去搀扶一把。 可生怕自己摔倒的小姑娘已经抬手去抓门框了。 这一来一往间,原本就凑得很近的两人,就这么乌龙的撞到了一块儿去。 再然后,一个是下意识抬头想看看自己撞到了什么,一个是下意识低头想看看小姑娘有没有被撞疼,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脸对脸,嘴对嘴了。 武贵:“!!” 司徒静:“!!!” 安静,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 …… “外面怎么了?” 不远处的某个房间内,听到惊唿声,赶忙叫衣衫还未褪下的叶孤城去查看情况的褚宵,有些纳闷儿的看着打开门望了一眼回来,就神情有些诡异的叶孤城。 叶孤城:“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 只是他以后大概就不需要再担心有人继续纠缠自己的小情人了。 第48章 褚宵心里边儿也有自己的盘算。 如果此行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可以在年底之前解决完天一神水的麻烦, 到时候, 褚宵打算带着自家情人和妹子一块儿回京见家长。 要是正好赶上过年,那就更好了。 虽然褚宵也清楚, 身为一城之主的叶孤城留在京城陪自己过年的可能性很小,就像他也不大可能离开京城,陪叶孤城回南海过年一样。 但正处于热恋期的人,总是会希望和情人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 褚宵决定先去探探自家情人的口风。 带自家情人回去见家长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至少在褚宵看来,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所以一向不怎么看重形式的他, 便难得郑重其事了一回。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是入了冬以来难得遇到的好天气。 叶孤城和往常一样早起练完剑,便打算回房叫醒自家赖床的小情人一同去用早饭, 但等他回到房间后,却发现原本还应该在睡懒觉的褚宵,竟然已经早早起了身。 而且屋内还摆上了一张餐桌,桌上看起来刚出锅没多久的饭菜正热气腾腾。 桌边, 他家小情人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对他说。 第69页 老实说,叶孤城勐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 褚宵是个在生人面前很会装模作样,在熟人面前却一贯懒散的人, 叶孤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么正经的样子了。 “怎么了?” 叶孤城有些纳闷,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褚宵忽然摆出这幅架势的缘由。 褚宵清了清嗓子,示意叶孤城先坐下来。 “阿城,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儿哈。”等叶孤城落座之后,正经不过三秒的褚宵便又故态萌发,歪着身子朝叶孤城贴了过了,“那什么,等忙完了这事儿,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趟京城?” 下意识揽住了靠在自己身上的褚宵,叶孤城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京城所为何事?” “你说呢。”褚宵撇了撇嘴,心道自家情人有些时候实在像是一块儿榆木疙瘩,他话都点到这个份儿上了竟然还不开窍,非得逼他明说才行么。 叶孤城:“??” 好吧。 (╯▽╰)山不就我那就只能我去就山了。 褚宵抱着叶孤城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觉得泄了口怨气,才哼哼道:“我家就在京城,你说去京城还能干嘛呀。”当然是见家长啊! 这下叶孤城自然听明白了。 但是…… 他有些犹豫不决。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犹豫,一定会惹得自家小情人不高兴,可是—— “你不想去?”在叶孤城沉默了半晌都没有给出肯定的答覆之后,褚宵心里的那份期待终于彻底冷却,他确实不太高兴,甚至有点儿想闹脾气,但他忍住了。 他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往日里,他不管再怎么任性,再怎么闹腾,也始终会注意着分寸,绝不触及到叶孤城的底线,毕竟适当的任性可以当做情趣,而过度的任性却会惹人厌恶。 所以他只是问了缘由。 他问叶孤城是不是对见家长这事儿有什么别的打算,亦或者是在那段时间里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有其他事情要做。”微不可查的片刻停顿之后,叶孤城给出了答覆,他下意识移开了原本落在褚宵脸上的视线,不想去看褚宵失望的表情,双目半敛,以掩饰自己纷乱复杂的心绪。 “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呀,”褚宵扯了扯嘴角,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道:“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既然有其他事要忙那就算了呗,这事儿可以等以后有空了再说。” “……好。” 短短的一个字眼,却叫叶孤城感到十分沉重。 他忍不住想,如果褚宵在这个时候不那么通情达理,不那么体贴自己,他心里的负担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重,又或许,他会忍不住点头答应下来。 可他同时又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答应了褚宵的这个提议,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褚宵而言,可能都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其结果,绝不会是褚宵想要见到的那样。 叶孤城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逃避某件事情的一天。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有些时候,为了某些人,他也会选择逃避和妥协。 只因为他将这个人放在了心上,捨不得看到对方失望难过。 察觉气氛有些压抑,褚宵赶忙笑着岔开了话题:“好啦好啦,咱们赶紧吃饭吧,今儿个甜儿姑娘做的鱼片粥闻起来可真香,你等下可得多吃一点。” 白云城的大厨个个厨艺一流,叶孤城虽然不是个太看重口欲的人,但在吃惯了那些精心烹制的佳肴之后,胃口难免会被养刁许多。 在遇到楚留香一行之前,他们在客栈住的时候,褚宵就注意到叶孤城的饭量比在白云城的时候减小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褚宵总觉着叶孤城跟自己在一起之后就瘦了很多。 所以他总是生着方的督促叶孤城多吃一些。 自家的情人自家心疼嘛。 楚留香船上的三位姑娘都很心灵手巧,尤其是宋甜儿,那一手厨艺不比御膳房的厨子差,再加上经常在海上活动的缘故,尤其擅长烹制海味和鱼类,倒是合了生在南海的叶孤城的口味。 褚宵这段时间之所以会变胖,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在督促叶孤城的同时,自己一不小心也吃多了点儿。 嗯,绝对不是因为懒。 褚宵:每天练武的我可是个勤奋的好孩子╭(╯^╰)╮ 勤奋的好孩子褚宵在吃完饭后就捧着瓜子儿跑去找武贵唠嗑了。 他发现武贵这两天有点儿古怪。 身为他的贴身护卫,武贵是什么秉性褚宵当然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向来闲不下来坐不住的傢伙,忽然之间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说这里边儿没什么猫腻,褚宵是一百个不相信。 而作为一个向来体贴下属的好主子,褚宵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要是武贵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好让他劝(kai)解(xin)一下呀。 武贵:你走(╯‵□′)╯︵┻━┻ 对自家主子是什么尿性也同样一清二楚的武贵,在看见褚宵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人是来找自己寻开心的了,讲真,要不是看在褚宵是自家主子的份儿上,他肯定会立马闭门谢客。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武贵心里苦,他想说,可又怕说出来会被自家主子暴打一顿。 为了不挨揍,他只能乖乖的放褚宵进了屋。 “说说吧,你这两天咋地了?”翘起二郎腿往椅子上一歪,褚宵捧着瓜子儿就咔嚓咔嚓的嗑了起来。 “啊?什么咋地,我没咋地呀?”武贵顾左言他,试图装傻煳弄过去:“我就是有点儿不太习惯坐船,这两天精气神儿不太好,睡得也不太好,你瞅我这黑眼圈儿,都快撵上竹熊了!” 褚宵换了个姿势,笑眯眯的瞅着武贵,继续嗑瓜子儿也不搭话。 大兄弟,请继续你的表演。 武贵……武贵只能继续瞎扯。 “而且吧,这离京久了,我还真有点儿怀念京城里头的吃食,老是待船上只能吃鱼,我都快吃腻味了。” 最好的表演要带有真情实感,武贵表示,他是真有点儿怀念京城的豆汁儿了。 “嗯嗯,然后呢。” 褚宵相当敷衍的点了点头,示意武贵继续往下编。 他倒是要瞅瞅,这厮到底还能扯到什么地方去。 吃不好睡不好?闹呢! 丫死人堆里都能抱着个馒头啃的贼香睡的死沉,这种话说出来鬼都不会信好么。 “所以——” 武贵有点儿扯不下去了,在一个对你了如指掌的人的面前,想要瞒过什么事儿,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努力尝试了,所以—— 他还是老实坦白吧tat 否则,以他家主子的性格,接下来指不定还有什么损招等着招唿他呢。 默默的抬起一只手捂住脸,武贵用一种扭捏的语气,小声道:“那什么,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俩儿还不小心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我这两天就不太好意思出去见人……” 第70页 褚宵先是被武贵莫名娇羞的模样吓了一跳,而后,又被武贵的这番话给震懵了。 天啦噜! 天上下红雨啦?还是日头打西边儿出来啦? 打了三十几年光棍儿还曾放话说要一辈子不成亲潇洒快活的武贵,他竟然春!心!萌!动!了! 褚宵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怕是出现了幻听。 武贵偷偷从指缝里瞄了自家主子一眼,有些脸红,“其实我喜欢的那个姑娘主子您也认识来着……” 褚宵心说这不废话么。 武贵不对头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显然就在这艘船上,而船上的四位姑娘哪一个是跟他不认识的? 确定自己没有幻听之后,褚宵当然对武贵喜欢上了哪位姑娘的问题十分好奇,在他看来,能叫武贵这样一个三十年如一日的老光棍儿开窍,实在是件堪称奇蹟的稀罕事儿。 可该说重点的武贵却各种扭捏,吭吭哧哧了半晌,也没把人姑娘的名字给说出来。 褚宵:“……” 丫一个七尺糙汉学小姑娘揪衣角是闹哪样? 简直辣眼睛! “你要再继续扯衣角,我就把你扒光了扔海里餵鱼!”褚宵忍无可忍的拿瓜子壳煳了武贵一脸,“能不能爷们儿点?挺胸抬头,大声的告诉我,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个姑娘?” 武贵一个哆嗦,立马挺胸抬头撅屁股。 然后眼睛一闭,嗷嗷的嚎出了自己心上人的名字。 “司徒静!” …… …… 正好从走廊外经过的司徒静:“喊我干啥?” 武贵:σ( ° △°)︴吓! 第49章 武贵被吓的浑身一个哆嗦,然后噌的一下窜到了褚宵身后, 慌里慌张的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她过来了,她真的过来了! 褚宵也没料到会这么巧,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过……看着分分钟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的武贵,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瞅你这怂样!” 就这芝麻大点儿的胆子,还想追人小姑娘? 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嘟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 在武贵可怜巴巴的注视下, 朝门口走去。 门外,司徒静刚抬起手准备敲门,就见眼前那两扇门木吱呀一声被从里打开, 可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房间的主人, 而是一个她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到的人。 褚宵就站在门后,沖她笑的格外灿烂。 “小哥?你你你、你怎么——” 原本气势汹汹的司徒静顿时偃旗息鼓,连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 虽然她觉得自己跟武贵之间说不上什么暧昧,那个吻也纯粹只是意外, 可……她总是觉得有点儿尴尬, 尤其是在自己曾经的爱慕对象面前。 褚宵虽然有些恶趣味,却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看出小姑娘的不自在之后, 他便收敛了几分笑意,寻了个台阶:“我听说武贵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过来瞧瞧情况,你呢?” 司徒静连忙点头:“嗯嗯嗯我也是。” 才怪。 她这两天其实也在躲着武贵,因为武贵跟褚宵住的近的关系,她甚至还暂时放弃了去给叶孤城添堵的计划,今儿个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也是另有原因。 马上就要到甘肃了,在船上闷了好一阵儿的几个姑娘们商量好,想在靠岸补充物资的时候下去逛一逛,可她们几个女孩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便乱跑,又有些不太安全,是以,宋甜儿便鼓动着司徒静来找褚宵陪同。 反正补充物资这种事儿交给楚留香和武贵去做就够了。 只要褚宵点了头,叶孤城这位顶尖剑客肯定也会随行,有他们两人护航,几位姑娘家就可以高枕无忧、撒开了欢儿的逛逛逛买买买啦! 不过这个时候,刚顺着褚宵给的台阶走下去的司徒静肯定不会提起这一茬。 “要不要进来坐坐?” 褚宵往后退了一步,笑眯眯的对司徒静询问道。 但在司徒静看不到的地方,褚宵正悄悄地用藏在背后的手给武贵传递着讯号。 上啊! 机会我都帮你找了,再不上你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武贵……武贵握紧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然后一咬牙一跺脚,视死如归般的上前了一步,“你、你进来坐坐吧,刚好我跟主子正在讨论一件跟你有关的事情。” 褚宵也不拆穿他,反而在一旁助攻道:“是啊,我们正在商量神水宫的问题呢。” 听闻此言,司徒静立马就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了。 她快步走进房间,神色有些紧张的向武贵询问道:“是不是神水宫那边已经查出了你们的身份?” 计划通√ “那倒没有。”成功迈出第一步的武贵找回了些许信心,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开始照着平时的正常水平发挥起了演技和口才,他停顿了几秒,等小姑娘松了口气之后,才继续道:“但是估计也快了。” 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 神水宫的能耐不容小觑,武贵虽然私下安排了人手混餚视线,但也拖不了太长时间。 他们一行人的身份被查出是早晚的事儿。 司徒静咬了咬下唇,心里又担忧又愧疚。 思索了片刻后,她忽然开口道:“要不然,等到了甘肃,我就跟你们分开走吧。” 只要她引开了神水宫的注意力,其他人应该就不会受到牵连了。 司徒静如此想道。 她之前之所以敢跟着褚宵他们一起走,是因为心存几分侥倖,觉得水母阴姬对她大概没多少重视,只要避开了风头,等一阵子过去,自然就会遗忘此事,不再追究下去。 但是看神水宫现在的架势…… 司徒静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他们一路靠岸补充物资的时候,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神水宫疯了一般四处寻人的事情司徒静自然也有耳闻,她想,或许水母阴姬比她以为的要更重视她一些。 隔了一段时间,小姑娘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可以理智的面对自己跟水母阴姬之间的关系了。 她不否认自己对水母阴姬的抗拒,但也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渴望的。 母亲这个词彙,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小的时候,每当小姑娘受了委屈,或者练武误伤了自己的时候,总是会偷偷一个人藏在被窝里,幻想过自己生在一个普通又寻常的人家。 一位严厉的父亲,一位慈爱的母亲,可以像寻常孩童一样,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倾诉自己的心事,或者骑在父亲的肩头,眺望更高更远的天空。 只是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就能让小姑娘得到极大的慰藉。 时隔十六年,忽然发现自己有了母亲,除了意外和下意识的抗拒之外,司徒静之所以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神水宫,大概也是因为水母阴姬是自己的母亲这件事儿,给她带来的冲击感太过强烈吧。 第71页 她情不自禁的把水母阴姬往自己幼年幻想过的母亲角色上代入了一下。 讲真,相当惊悚。 还有点辣眼。 水母阴姬是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她长了一张很男人的脸,身材也十分健壮,若非胸前有明显的女性特徵,只怕会被所有人都当作男人。 而且,水母阴姬不喜欢男人的事儿,整个神水宫上下人人皆知。 这据说是天生的。 司徒静实在想像不出,自己的父亲究竟是如何让水母阴姬‘看上’,并且生下了她这个女儿。 她猜测无非就是以下几种可能。 要么,她爹是被水母阴姬强迫的,要么,就是她爹强迫的水母阴姬,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小的可以忽略,而往最好的方向猜测,就是这俩人在意外之下有了一夜风流什么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的存在都很尴尬好么。 司徒静甚至觉得水母阴姬会把她养在眼皮子底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毕竟水母阴姬对所有的女性都有一份特殊的包容心。 她要万一是个男的,没准儿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水母阴姬给掐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水母阴姬既然承认了自己,就说明她内心里,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凭着这几份在意,再加上水母阴姬之前表现出来的愧疚感,司徒静倒是有把握能阻止对方迁怒于褚宵等人的行径。 武贵勐摇头:“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真要把人送回了神水宫,他还怎么脱单? 还能不能体谅一下他这个一把年纪才好不容易春心萌动一回的老光棍儿啦? 褚宵:“……咳咳。” 淡定点儿,大兄弟,你的反应有点儿忒激烈了。 可别把人姑娘给吓跑了。 收到提示的武贵赶忙压低了声调,端起一副温柔亲切又暗藏殷勤的笑脸,沖被自己吓得有些愣神的司徒静劝道:“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呀,现在的形势其实也没你想像的那么严峻,就算神水宫真查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也有办法应对的。” “真有办法?” 司徒静有些不信。 她觉得武贵可能是在吹牛皮。 神水宫要真找上门来了,就算有白云城主坐镇,他们也别想讨得了好。 武贵:“真的真的!我拿、我拿我家主子做担保!” 大不了就搬出朝廷这座靠山呗。 武贵表示,白云城主的面子不好使,这不还有他家主子这位王爷坐镇么,看在朝廷的面子上,水母阴姬怎么也得退让三分呀。 反正没把人追到手之前,他是万万不愿意放小姑娘离开的。 之前没觉得,可现在在武贵看来,小姑娘不仅长得漂亮,性格还很可爱,到哪儿肯定都受欢迎,他要是不抓紧一点儿,怕是错过了这个村儿就再也碰不到下座庙了。 忽然被点名的褚宵:“……” 我允许你拿我做担保了么→_→ 可以啊,这还没把人追到手呢就开始卖主啦? 伐开心,忽然有点想给武贵的脱单之路添点儿阻碍了。 注意到褚宵有些危险的眼神,武贵默默吞了吞口水,然后鼓起勇气,壮着胆子,有生以来头一次的……无视了自家主子的存在。 为了追到心上人,得罪自家主子一次也是值得的! 大不了—— 大不了等回头没人的时候,他就抱着自家主子的大腿求个饶呗。 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司徒静又不是傻,武贵这么反常的表现当然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她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武贵一番,终于发现了武贵脸上那两抹不甚明显的红晕。 这傻大个儿……怕是有点儿喜欢她的意思?! 司徒静忽然有点儿想笑。 有意思,这可真是有意思! 一个一把年纪还意外纯情、能够任她欺负的傻大个儿,这样一个爱慕者,她倒是不觉得反感,甚至还可以考虑一下——以后还可以怎么花式欺负这傢伙=v= 武贵:咦,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作者有话要说:  武贵:为了脱单!一切都是值得的! 褚宵&司徒静:……你怕是日子过得太美了,想要找点儿苦头吃? 第50章 从武贵那儿寻完开心,褚宵便颠儿颠儿的跑回了房间。 他迫不及待的想跟叶孤城分享一下这个大八卦。 虽然叶孤城肯定不会对这种事儿感兴趣, 并且连反应大概都懒得给。 但是没关系呀, 褚宵表示,他就是喜欢这种跟情人分享秘密的感觉。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 叶孤城听完这个八卦后,竟然破天荒的给了褚宵一个回应——虽然他的回应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像是纯粹的告诉褚宵自己有在听。 褚宵:不对,有情况! 他眼珠一转,忽的咧开嘴笑了起来,“阿城呀, 你老实跟我说, 你之前是不是有吃司徒静的醋?”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相当的明知故问了。 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叶孤城前些日子在司徒静缠着褚宵时的吃醋反应,可光是能看出来还不够, 褚宵就是不死心的想听叶孤城亲口承认自己吃醋了。 奈何叶孤城口风太严,无论褚宵先前怎么卖力的诱导, 他都始终不肯承认。 现在当然也一样。 叶孤城一声不吭的瞥了褚宵一眼,再次使出了沉默是金这套万能的应对方案。 褚宵也不气馁,继续再接再厉:“说实话,我其实还是挺喜欢司徒静那丫头的, 要不是当时正好遇见了你, 没准儿现在就没武贵什么事儿啦。” 叶孤城:“……” 很好。 自家小情人怕是还没吃够教训。 就在叶孤城蠢蠢欲动,打算再一次加深褚宵对于撩拨自己会有怎样后果的印象时,见势不妙的褚宵便机智的开启了甜言蜜语技能。 “唉。”褚宵特别无奈的捧着脸嘆道:“可是没办法, 谁让我就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呢,遇到你之后,这世上所有的漂亮姑娘都没法儿再吸引我的注意力了。” 叶孤城不想说话。 他觉得褚宵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简直无人可及。 也不知道之前那个碰到了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能看的挪不开眼的傢伙是谁。 褚宵:谁?你说是谁?那肯定不是我!我才没干过这种事儿呢! 咳,总而言之,褚宵这次还是没能成功的让叶孤城承认自己吃醋。不过没关系,褚宵表示,他会再接再厉,勇往直前,锲而不捨,永不言败! 这是一种多么伟大而又令人钦佩的精神啊。 褚宵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所以下一次该用什么理由刺激自家情人呢? …… …… 叶孤城:总觉得自家小情人肯定又在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72页 果然还是太闲了么? 叶孤城觉得自己日后有必要按着一日三餐的频率督促褚宵练武,藉此来消耗掉自家小情人仿佛永远都消耗不完的精力,让他再没功夫想那些鬼点子来折腾人。 在褚宵被迫勤奋练武,司徒静花式不重样的捉弄武贵,武贵心甘情愿的被捉弄,以及楚留香被三位红颜知己包围的日常中,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甘肃。 在船上很是闷了一段时日的几位姑娘刚一下船,就被此地繁盛的景象给吸引了注意力,连暂时的休整都顾不上,便嚷嚷着要去街市好好逛上一逛。 楚留香有些不大放心,本想劝说她们等採办完物资再一同前往,却被不耐烦的几位姑娘们连声抗议。 她们表示,有褚宵和叶孤城陪同就够啦,不需要他来跟着添乱。 被嫌弃的楚留香:“……” 行吧。 反正他最近都快被嫌弃习惯了。 大概是年纪大了……所以他的魅力就不如从前了? 最后,楚留香只得摸着鼻子,让原本被褚宵留下,准备陪他一同採办的武贵也跟去照应。 只要这几位小姑奶奶们玩得高兴,他一个人辛苦点就辛苦点吧。 身在曹营心在汉,本就不太愿意留下来的武贵,立马屁颠儿颠儿的凑到了司徒静身边,头也不回的抛弃了楚留香这个糙汉子。 楚留香:……胡说! 他一天洗三次澡,随身携带香囊,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用香熏过的,不仅不糙,还浑身都香喷喷的呢。 …… 所以说香帅这个称唿不是因为楚留香名字里有个香字,而是来源于此么? 每天都要帮楚留香熏衣服的苏蓉蓉三女:小伙伴司徒静说的果然没错,像这种穿着她们熏好的衣服,在外边到处拈花惹草勾搭小姑娘的臭男人,就该多受点教训! 自己欺负武贵还不够,总是出些鬼点子,叫宋甜儿三女也学着‘欺负’楚留香的司徒静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甘肃位邻边境,不仅是朝廷最为重视的一处辖区,也是一处极其重要的贸易纽带。 这里不仅聚集了大批商人,还有许多胡人定居于此,看到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外貌和衣着打扮都与汉人有很大差异的外族人,很少有机会出远门的几位小姑娘都倍感稀奇,忍不住买了一堆又一堆具有外族特色的小玩意儿。 沦为劳力的武贵: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吧。 有了武贵帮忙照看几位姑娘,褚宵和叶孤城倒是轻松了许多。 他们二人并肩,不远不近地跟在其他人身后,一边欣赏着此地独特的风光,一边谈论着此次沙漠之行。 叶孤城对天一神水失窃一事并不在意,正如之前所说,他不过是抱着陪自家小情人去游玩散心的态度随行,哪怕褚宵要闯神水宫,叶孤城也能毫无异议的陪同他一起去闯。 但在进沙漠调查扎木合之死这件事上,他难得有了一些异议。 沙漠不是什么好去处。 论危险程度,它甚至更胜于被外界传的几乎魔化的神水宫。 而且这危险并不是来自于可以凭实力应对的敌人,而是其恶劣的环境、稀缺的水源和物资,以及复杂的地形,哪怕准备得再充足,面对天灾,人力仍有不及。 叶孤城当然不会贊同褚宵随楚留香同入沙漠。 因为他担心褚宵受不了那种苦。 褚宵惯会享受,只要条件允许,无论吃穿住行,他从来都不肯委屈自己分毫,有些时候甚至比叶孤城还要挑剔,进了沙漠那种地方,怕是要不了两天他就要叫苦了。 当然,叶孤城不会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 要不然,依着褚宵那冲动的性子,显然只会起到反面的作用。 他只是淡淡的提了一下在沙漠中大概连洗漱都很困难。 除非一路都有充足的水源,否则沐浴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 有轻微洁癖的褚宵一脸懵:“那咋办?” 他简直没法儿想像自己超过三天不洗澡的画面……那一定会很有味道。 叶孤城默然不语。 面对这种情况,除了忍着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要不,咱就不进沙漠了?”纠结了好一会儿后,褚宵有些犹豫的提出了另一套解决方案:“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要不干脆让楚大哥花钱僱人替咱们跑一趟好了。” 三百六十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不敢做的。 只要价钱开的高,某些专门做情报买卖的人自然会愿意替他们跑这一趟。 叶孤城正是此意。 他之前看褚宵等人查案查的起兴,才没提起还有这样一条捷径可以解决问题。 “据闻大智大通近来曾于秦州出现过,倘若只是想知晓扎木合为何会去往中原,从他口中应该可以得出答案。”叶孤城一直用海东青与下属保持着联繫,所以哪怕途中没有下过岸,消息也依旧灵敏。 据传,这天底下就没有大智大通不知道的事情。 叶孤城认为,这个传闻虽有夸张的成分,但大智大通消息灵通这一点应当不假。 他确实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知晓了太多秘密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 叶孤城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出了高价要买大智大通的性命,而且这笔买卖也已经被接了下来,被有着中原第一杀手之称的人接了下来。 本来就对这个提议很心动的褚宵这下更是坐不住了。 “中原一点红当真接了这笔单子?” “嗯,他应当会在这两日动手。” “那还等什么呀!”褚宵眼睛一亮,立马拉着叶孤城就打算跑回去找楚留香商量这事儿,他对中原一点红感兴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难得有机会和此人会上一会,他当然不愿错过。 看着自家说风就是雨的小情人,叶孤城有些无奈。 “等中午再说也不迟,你现在赶去码头,怕也见不到楚留香。” 楚留香忙着採办物资,眼下定然不在船上,他们这会儿过去只会扑个空。 “好吧好吧。”褚宵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甜蜜又苦恼的小声抱怨道:“我怎么觉着跟你在一块儿之后脑子就越来越不好使了呢?” 我惯的。 叶孤城默默的背下了这口锅。 找个比自己小很多的情人,身为年长的一方,叶孤城难免会下意识的为褚宵操心,从一开始的吃穿住行,到后来的点点滴滴,时间久了,褚宵自然就被惯的懒得动脑子了。 因为万事都已经有人替他安排的妥妥噹噹。 褚宵:想想还挺值得自豪的? ╮(╯3╰)╭这可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呀。 美滋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让我们一起干了这碗狗粮~ o(* ̄▽ ̄*)ブ 第51章 既然有了更省时省力的法子,楚留香自然不会死脑筋的非要坚持自己跑这一趟, 进沙漠吃苦受罪。 第73页 他又不是傻。 什么?你问他之前为什么想不到还有这种捷径可以走? …… 楚留香:风太大,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总之,在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情况下, 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秦州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近,快马加鞭不过小半天的路程,不用急着赶时间的一行人雇了几辆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风景聊聊天,愣是拖到了第二天上午, 才抵达目的地。 要找大智大通, 首先得找到另一个人引路。 因为没有专人带路的话,根本就没人能找到大智大通。 孙老爷,一位放荡不羁爱挥霍的怪人, 此人没什么正经本事,却吃喝嫖赌无一不通, 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所以总是在龟孙子在和大老爷这两种角色之间来回切换。 据他自己说,他有钱的时候是大老爷,没钱的时候自然就是龟孙子了。 所以人们给他取了一个绰号, 叫龟孙大老爷。 龟孙大老爷靠着给那些想找大智大通做买卖的人带路为生, 和行踪诡秘的大智大通不同,想要找到他,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因为他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天天都住在青楼妓馆里。 只要知道当地最好的青楼在哪儿,就等于知道了龟孙大老爷在哪儿。 去找龟孙大老爷的任务自然要交给楚留香去做,因为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要么是不适合去青楼那种地方,要么就是不想去。 不适合去的几位姑娘家:哎呀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再去逛会儿街呢。 褚宵: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比享受二人世界更重要么? 当然没有了。 武贵:……不,其实还是有的。 那就是脱单。 为了能够顺利脱单,不是吹,武贵连自家主子都敢得罪了,还有什么事儿是他干不出来的?抛弃楚留香这么个临时队友,他完全心安理得,良心一点都不会痛呢。 行吧,你们爱咋咋地吧,楚留香表示他早就看清了现实。 反正他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小可怜,没人疼,没人爱,脏活累活跑腿的活全归他,其他诸位都是姑奶奶和大爷,只需要吃喝玩乐谈情说爱享受生活。 人生如此艰辛。 可他只能坚强的笑着活下去。 坚强的楚留香默默的来到了青楼,又默默的掏空了钱包,把因为欠帐太多而被老鸨关在小黑屋的龟孙大老爷赎了出来,再然后…… “欸,楚大哥你这么快就把人带回来啦?”呆在酒楼里,嗑着瓜子儿喝着小酒,听说书先生讲了一上午‘剑仙和杀手不得不说的故事’的褚宵一脸诧异,好像很意外楚留香的办事效率竟然能这么快。 楚留香:不生气,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要保持住风度翩翩的微笑(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他微笑着对端着一脸高冷、从头到尾只在他进屋时看了他一眼的叶孤城点了点头,然后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哌噪了一路,这会儿却忽然安静如鸡的龟孙大老爷。 “这位就是孙老爷了。” “哦。”褚宵回应的相当敷衍。 不过他的目光却从楚留香身上,转移到了那个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不修边幅的小老头身上。 这就是龟孙大老爷? 哦不,应该说是——大智大通本尊? 觉察到褚宵的目光,龟孙大老爷忍不住挪了挪步,悄悄地往楚留香身后缩了缩。 瞧见他的小动作,褚宵顿时笑了起来,他原本只是打量的目光中多出了几份意味深长,叫原本心里边儿还存了些侥倖的龟孙子暗暗叫起糟来。 药丸。 要早知道楚留香的同伴竟然会是这位小祖宗,他宁愿继续被关在小黑屋里挨饿! 挨饿也要比被这位惹不起的小祖宗给盯上好呀。 他还没快活够呢qaq “其他人呢?”楚留香虽然注意到了龟孙大老爷的反常,却也没往深处去想,或者说,他是太想当然了一些,他以为龟孙大老爷是被叶孤城的气势给震住了。 哪怕是楚留香,在有些时候,面对叶孤城的冷脸和剑势时,也会忍不住有些发憷。 剑是利器,一位绝世剑客的剑势更是锐不可当,带着无形的肃杀之气,哪怕心智再坚定的人,面对着这样的剑势,也会下意识的退避三舍、心生敬畏。 他转开了话题,试图活跃一下气氛,让龟孙大老爷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 褚宵没吭声,一个劲儿的盯着龟孙大老爷瞅,好像对龟孙大老爷那副瑟瑟发抖的怂样特别感兴趣,于是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就换成了叶孤城。 “其他人尚未归来。” 好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面露瞭然之色。 他早该想到,以那几位姑娘们旺盛的购物慾,不逛到没了力气,又或者是肚子饿了需要中场休息养足体力,怕是不会愿意打道回来的。 “孙老爷无需紧张,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楚留香自认体贴的挑了个叶孤城下手边的位置落座,然后示意龟孙大老爷坐到褚宵那一边。 快被褚宵吓到想要拔腿就逃的龟孙大老爷:并不想领你的好意。 他默默的在心底‘谢’了楚留香一番,最终,还是在褚宵亲切的笑脸和暗含胁迫的注视下,乖乖的坐了下来。 没事儿没事儿,龟孙大老爷试图坚强而乐观的说服自己,褚宵对他的兴趣不过是一时而已,没准儿过一会儿就自个儿没了呢? 干完这票买卖之后,他还会是之前那个潇洒快活的龟孙大老爷。 没可能的。 如果能听到龟孙大老爷此时的心声,诸宵一定会将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他。 以前没遇到也就算了,现在既然人都送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褚宵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么个大有用处的人才,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肯定要把人收到自己麾下。 谁让朝廷急缺人呢。 是的,没错,褚宵之所以这么积极的撺掇着楚留香来找大智大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止大智大通,他还打算把中原一点红也给忽悠到自己手下干活呢。 真当他的护龙卫都是打小培养起来的呀? 怎么可能。 朝廷那么穷,根本就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多数还是靠忽悠。 只要口才好,一毛钱不用出,就能平白捡来个能干的下属,他们老褚家的先祖当初可就是靠着这法子发家致富、开国称帝的,如此优良传统,褚宵当然也继承了下来。 为了不给祖宗丢脸,褚宵表示,他一定会努力把龟孙大老爷和中原一点红都给忽悠瘸了。 从祖上八辈起,辈辈都被忽悠着给老褚家干活的武贵: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你祖宗八辈儿都厉害!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正在快马加鞭赶往秦州的中原一点红:难道是衣服穿的不够多,他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儿冷呢? 忽悠人也是个技术活。 首先,褚宵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由头。 第74页 他总不能一开口就跟人说跟着我干吧,跟着我干有肉吃。 这开场白听起来就跟人贩子似的,特别丢份儿。 虽然他要做的事从本质上来说,确实跟人贩子没啥两样?总之,褚宵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尤其是在龟孙大老爷明显已经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 他完全不需要扮黑脸威逼对方,因为对方已经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了。 他要做的,就是在中原一点红出手的时候,救下龟孙大老爷。 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龟孙大老爷欠了他一条命的恩情,只需要‘以身相许’作为回报,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公平公正的,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龟孙大老爷:……向恶势力低头。 表面上看起来,孙老爷就是个贪花好色、一事无成、甚至有些窝囊的小老头,可身为大智大通本尊,他能在干了这么多年的情报买卖,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厉害角色之后,还活蹦乱跳,活得潇潇洒洒,靠的自然不仅仅是伪装。 他无疑是个很聪明的人。 而且还是个消息很灵通的聪明人。 他知道有人下了单子,要买自己的性命,也知道中原一点红接了这笔单子,正在赶来取他性命的路上。 但凡是个惜命的人,在这种时候肯定都会想着逃跑,孙老爷也不例外。 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逃跑之前,他至少得先把楚留香他们的这笔生意给做完才行。 要不然连跑路的钱都没有,他还跑个屁呀。 怕是半路上就得被饿死了好么。 这么想着,他难得主动的催促起了褚宵等人,说要现在就带他们去见大智大通,当然,他还不忘了给自己找个藉口:“要知道,那两个傢伙脾气一向古怪,说不准晚上一会儿,他们就不乐意再见客了呢?” 楚留香倒是无所谓。 心里打着其他算盘的褚宵就不乐意了。 “急什么。”他歪在椅子上,脑袋往叶孤城肩头一靠,一副懒得仿佛没了骨头的模样,慢吞吞道:“这眼瞅就中午了,还是等吃完饭再去吧,要不也没力气爬山呀,你说是吧——” “孙老爷。” 听到褚宵后边儿那声轻飘飘的称唤,孙老爷只觉浑身发毛。 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和褚宵对视,唯唯诺诺的连声应道:“是是是,您说的是,是小老儿我顾虑不周,不着急,咱等吃完饭再去也一样。” 妈耶! 事实上,孙老爷这会儿真想挖个地缝熘了。 要是还觉不出褚宵的心思,他这么些年都算是白活了好么。 可就算知道了褚宵的算盘,孙老爷也只能是苦笑着认栽,没办法,谁让他这大腿还比不过人家一根小手指那么粗呢?他要真敢逃跑,或者拒绝褚宵的招揽,日后怕是再也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被当成洪水勐兽的褚宵:别污衊我啊。 我这么善良正直的人,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干出那种恼羞成怒杀人泄愤的事儿呀! 唔,他可以拿武贵的童贞来做保证。 大龄童男武贵:…… 扎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关于食物链的问题。 如果给主角小队依次排个号的话,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大概就是武贵跟楚香香啦。 不过武贵比楚留香更好命一点,因为如果褚宵心情好的话,他的排名还是可以往上提一提的。 所以真·食物链顶端,非楚香香莫属。 这个逻辑没毛病(臭不要脸的自夸一下xd 武贵:知足常乐.jpg 第52章 孙老爷实在是个妙人。 他认清了现实之后,就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一改之前对褚宵敬而远之的态度, 开始不着痕迹的讨好自己这位将来的衣食父母。 特别俗气,就稀罕听人奉承自己的褚宵:就喜欢这种不虚伪做作假清高的实在人。 从褚宵透露出的几句话语中, 隐晦的听出了他对中原一点红的兴趣后,孙老爷立马特别上道的打起了配合,表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哪怕再晚上一两天,大智大通也不会拒绝他们这几位客人。 孙老爷表示,要倒霉也得拉个垫底儿的呀。 反正现在有人给他撑腰了, 就算中原一点红真找上门来, 他也完全没在怕的好么! 最好是让中原一点红也落到褚宵手里,跟他做个伴儿。 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损人不利己的老混蛋(骄傲自豪.jpg 这对还没正式确立上下级关系的主从迅速串通一气儿, 开始琢磨着该怎么给中原一点红挖坑下套了,嗯, 是先打一顿再忽悠呢,还是直接把人打到服气为止呢? 总之逃不过一顿打的中原一点红:?? 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要这样对我?! …… …… 褚宵&孙老爷:当然是因为打是亲骂是爱呀! (=′v`)人(′v`=) 讲真,中原一点红这辈子都没有比现在还懵逼的时候了, 他不过是接了笔买卖, 来刺杀两个据说不会武功的情报贩子,结果还没动手呢,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人逮住了一顿勐削? 情况还没搞清楚, 就被褚宵和武贵一顿花式双打打傻眼的一点红,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是不是他杀孽太重,所以老天爷要派人来收拾他啦? 不。 正打的起兴的武贵表示,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被我家主子看上了而已。 早就问完了想知道的问题,被褚宵赶到远处,陪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姑娘们的楚留香,都不由的有点儿心疼这位倒霉的杀手兄了。 堂堂一位顶尖杀手,这会儿就跟闯进了虎口的小羊羔一样,是那么的无助和惶恐。 太惨了。 惨到他都不忍心看了。 藏在山洞里光明正大旁观着这一幕的孙老爷:果然是有对比才有优越感啊……跟一点红的遭遇比起来,他觉得褚宵对他是真的很温柔了。 要不就他这把老骨头,怕是没挨两下打就得去见阎王了。 嗯,决定了,他以后一定要坚定不移的贯彻讨好主子的方针,抱紧大腿不撒手,以免有朝一日落得跟一点红一样的悽惨下场。 大概是打得太投入,等褚宵跟武贵觉得差不多能把人给打服气了,可以收手的时候,可怜的一点红已经被打晕了过去,鼻青脸肿毫无知觉的趴在地上。 褚宵……褚宵的第一反应就是甩锅给武贵。 “不是我干的!”他一脸无辜的跟等到这场单方面的蹂躏落幕、才默默从远处走过来的叶孤城等人解释道:“我刚才有注意轻重的,肯定是武贵没控制好力道才把人给打晕了。” 给褚宵背了十几年黑锅的武贵:“……”瞎说。 作为一个特别有原则的人,他打人从来不打脸好么。 明明是褚宵一直拿拳头往人一点红的脑袋上招唿,这锅凭啥让他背。 第75页 可别破坏了他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呀。 亲眼瞧着褚宵是如何暴打一点红并把人打成猪头的楚留香等人:“……”实在没法儿昧着良心假装自己相信褚宵这话是真的。 见没人应声,褚宵特委屈的皱起了脸:“你们怎么能这样儿,认识这么久,我是哪种人你们难道还不清楚么?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 原本就意志不坚定的司徒静立马叛变了组织。 “小哥你别难过,我相信你。”她特别义正言辞的站到褚宵那边儿,“像小哥这样一位乐于助人、为了朋友甚至连刀山火海都敢闯的人,是绝对绝对不会故意打晕一点红的。” 顶多也就是不小心而已嘛。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用谴责的目光示意楚留香。 作为那个被帮助的人,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冷眼旁观?你的良心都不会痛么! 楚留香:……会的。 可是他觉得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会更痛。 所以他选择前者。 楚留香以为其他人也会跟他一样有原则有立场,可转眼间,他的小伙伴们就统统弃他而去了。 继司徒静之后,首先抛弃了楚留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三位曾经立场坚定,永远是他坚实后盾的红颜知己,以宋甜儿为首,三位姑娘家对着褚宵好生一番安慰,仿佛褚宵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紧跟着,怕自己得罪了褚宵之后又得罪心上人的武贵也倒戈了。 “其实仔细想想,刚才好像还真是我下手重了。”没关系,不就是背锅么,武贵表示他早就习惯了。 褚宵:呵呵。 别以为你现在承认就能挽回你之前‘卖主’的罪行! 哼,等我回头再教你做人╭(╯^╰)╮ 楚留香……楚留香默默的守住了立场。 不,他不是一个人! 他相信叶孤城肯定不会跟其他人一样! “阿城……”褚宵可怜巴巴的抱住了自家情人的胳膊,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眨了又眨,愣是挤出了几分水汽,“你不会不相信我的,对吧?”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后,终于万分艰难的给出了答覆。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后半句话叶孤城只是在心里接了上去,并未当真说出口。 因为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真的说出口,褚宵肯定会想方设法不依不饶的继续闹腾下去,到时候……叶孤城也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在自家小情人磨人的攻势下,守住立场。 这下真的是孤立无援的楚留香:究竟是我背离了全世界,还是全世界都抛弃了我? 看完了热闹才装模作样的从山洞里爬出来的孙老爷,毫不犹豫的给楚留香又‘捅了一刀’:“哎呀,没想到堂堂盗帅,竟然也会有看花眼的时候。” “小老儿我刚才可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那一点红自个儿撞到了脑袋。” 明明是被诸宵一拳头打晕的一点红:?? 所以这还是我的错咯?难道是我非要用自己的脑袋去试试对方的拳头够不够硬么! 被接二连三打击的楚留香终于也迈上了一点红的老路。 “莫非……真是我眼花了?” “没错!一定是你眼花了!”褚宵的头号迷妹司徒静果断点头,顺便好心的给楚留香找了个台阶:“其实你就算承认自己眼花也没什么,毕竟天色这么暗,你又年纪不小啦,眼睛没年轻人那么好使也是正常的呀,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年纪不小了?眼睛没年轻人好使了? 楚留香只觉心口一阵刺痛,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成功‘洗白’的褚宵自觉善解人意,宽宏大量,没有计较楚留香先前‘忘恩负义’的行径,还在楚留香绝望的时候站了出来。 “楚大哥。” 他笑眯眯的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在楚留香恍恍惚惚的看向自己后,以一种饱含鼓励的语气说道:“你别气馁,我相信你就算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也还是依旧老当益壮!” “所以……” 楚留香愣愣的重复道:“所以?” “所以为了证明这一点,带一点红回客栈的任务就干脆交给你啦!” 说完这句话,褚宵就特别潇洒的扬手一挥,招唿其他人跟他一起先撤了。 嗯,天色也不早了,大伙儿也该回去洗洗睡了。 “大兄弟,你保重。”大概是从楚留香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武贵难得心软了一次,特地在临走之前偷偷给楚留香送了点温暖,“我会让人提前给你准备好洗澡水的。” 一点红在地上趴了那么久,身上肯定沾了不少尘土。 武贵十分体贴的想道,以楚留香那爱臭美的性子,回到客栈后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洗澡换衣服,他提前找人给安排好了,也能帮楚留香省下不少功夫呢。 楚留香:……那我谢谢你了啊。 月黑风高,四野茫茫,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瑟的楚留香默默地弯下了腰,把一点红扛了起来。 远处,褚宵等人的欢声笑语随着阵阵寒风,断断续续的传入了楚留香耳中。 他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他一定还是会坚守立场! 身为一个有原则的人,他绝不会向任何恶势力屈服,绝不会和其他人同流合污! 作者有话要说:  一首歌送给楚香香——《倔强》 第53章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中原一点红以为, 他的人生到此就要画上句点了。 虽然作为一名杀手, 早在手上沾染鲜血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可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仍旧本能性的感到了畏惧。 没有人会不畏惧死亡。 一点红向来很惜命。 他拼命的习武,从数百名杀手中脱颖而出,在执行每一次任务之前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统统都只是为了活得更长久一点,尽管像他这样的人, 似乎并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活着也是一种本能, 就算没有希望,就算活的再艰辛再痛苦,只要能活下去, 怎么会有人甘愿去死呢? 所以在醒来的那一刻,一点红由衷的感到了庆幸。 他还活着。 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感告诉他, 他还尚在人世。 一点红还未睁开双眼,只是唿吸声在清醒的一瞬发生了轻微的转变,这点转变只持续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在一点红意识回笼之后, 他便又立马调整了回去。 可仍未逃过武贵的感知。 “你醒了?” 原本, 看守一点红的任务是该交给楚留香去做的,但武贵为了避免被自家小心眼的主子抓到机会算后帐,只能是主动担下了这个任务。 他不奢求能藉此戴罪立功, 只希望他家主子看在他熬夜苦守了一晚的份儿上,能网开一面,别逮着了机会就使劲儿的折腾他。 第76页 唔……至少别在他心上人的面前折腾他。 他还想要点儿脸面呢。 虽然他在司徒静面前,好像早就没啥脸面了? 武贵:不!我还能再拯救一下! 垂死挣扎.jpg “……”本来想继续装昏迷伺机寻求机会逃跑的一点红,心情有点儿复杂。 他这算是逃过了一劫然后又得面对另一场劫难么。 见一点红迟迟不肯睁开双眼面对现实,武贵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残忍地告知对方:“别白费力气了,落到了我们手上,你以为你还能顺利脱身么。” 认命吧大兄弟。 我谨代表护龙卫欢迎你。 一点红:……行吧。 他认栽。 谁让他连武贵都打不过呢。 “你们有何目的。”一点红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群人是因为善心发作才留了他一命,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对方这样做的理由。 所以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武贵耸了耸肩,在一点红犀利的目光中走到了床边,然后用一种叫一点红毛骨悚然的眼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不错不错,虽然武功差了点儿,路数也走错了,但根骨还是可以的,以后好好调-教调-教,应该还能掰回来。”观察完,武贵又用一种相当欠揍的语气做了番点评。 一点红:“……”这人到底是要干嘛! 嘲笑他武功不好?顺便显摆一下自己的武功特别好? “放心。”武贵拍了拍一点红的肩膀,自觉十分友好的鼓励道:“我不会嫌弃你武功差的,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指点你,绝不藏私。” 不是,谁跟你自己人了? 一点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别跟他说,这群人留他一命是因为看中了他,想要招揽他加入另一个组织。 开玩笑么。 他可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有组织出身的杀手,但凡有点儿常识的人,应该都知道,他除非是死了,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脱离自己原本的组织。 因为就算他想脱离,也会被组织赶尽杀绝。 这些人如果想要拉拢他,就等同于要与他出身的整个组织为敌——一点红认为这样做与找死无疑,就算这些人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在整个杀手组织面前,也仍旧有些不够看。 怎么会有人蠢到会为了他一个‘武功平平’的杀手而去找死呢? 不可能的。 然而不管一点红相不相信,武贵反正是把话给撂明白了。 “我家主子看上你了,打算把你收归麾下,你有选择接受或者拒绝的权利,而且就算是拒绝,我家主子也不会打算杀掉你……”顶多也就是折腾你一段时间当做‘报復’而已。 一点红还是不信。 他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儿。 他要真是拒绝了,这伙人怎么可能会放他活着离开? 一点红虽然没有应声,脸上也依旧保持着那副毫无波动的表情,但武贵很清楚他心中的怀疑,不过没关系,武贵表示比起言语,他更喜欢用事实说话。 “你这会儿应该能动弹了吧。” 他先是说了句废话,因为像一点红这样出身的杀手,往往都会在小时候通过特殊的手段调理体质,使其拥有比寻常人强大许多的自愈能力。 不过一宿功夫,一点红身上的伤势就已经癒合的七七八八了,原本被揍的肿了一圈儿的脸这会儿都恢復了原样。 就是瘀痕还没消散,看上去有点儿吓人。 “喏,你身上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我叫人给你买了身新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当然了,武贵默默的在心底接上了下一句。 就算不合身也只能将就着穿。 一点红还不算正式的自己人呢,没必要给太多优待,买衣服也是要花钱的好么,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他现在也是要攒老婆本儿的人啦。 衣服是武贵照着自己的体型买的。 对于身形消瘦,而且比他矮了一头的一点红而言,这身衣服难免过于宽大,穿上后显得空荡荡的,袖子也太长了些,会影响出剑。 但一点红只是一声不吭的换好了衣服。 他跟着武贵走出房间,一边下意识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一边在心里暗暗惊疑——这伙人是不是心太大了一点儿,竟然连他的剑都没收走。 客栈的大厅中,只有褚宵一行人在用餐。 有钱任性的叶孤城直接大手笔的包下了整座客栈。 客栈里自然有自己的厨子,可早餐仍旧是出自宋甜儿之手,因为比起宋甜儿的厨艺,客栈里那位厨子的水准实在是差了太多。 热气腾腾的汤包、鲜香可口的蔬菜瘦肉粥、香甜软糯的糕点、适宜晨间食用的几道清淡小菜,面对着一桌丰盛的早餐,谁还顾得上其他? 反正忙着大快朵颐的褚宵是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的。 看到武贵带着一点红过来了,楚留香忙起身招唿道:“快坐下用餐吧,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他对武贵主动替自己守夜的行为颇为感动,特地亲手给武贵盛了碗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热粥,见一点红有些迟疑的站在原地,又十分友好的展开笑脸,示意一点红在自己左手边的空位落座。 一点红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来歷,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以及身上无意识散发出的气势来看…… 个个不凡。 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 尤其是那个坐在昨晚打晕自己的少年人身旁的剑客。 仅凭剑势判断,同样用剑的一点红就知道,自己跟对方之间有着天差地别,和对方比起来,他甚至连用剑的行家都称不上。 不说那几位姑娘,在场的几名男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轻而易举的打败他。 所以一点红自然不会蠢到在这群人眼皮子底下妄动。 他浑身僵直的坐在楚留香身旁,然后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那副碗筷,陷入了长时间的纠结当中。 为了确保任务万无一失,他从昨天中午就开始跟踪孙老爷,直到现在为止,近十个时辰里只吃过一块勉强果腹的干粮,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理智告诉他,不该被面前的食物所动摇。 可扑鼻的饭菜香气却使他备受煎熬。 吃吧……快吃吧……要不然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一点红仿佛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的催促他赶紧动筷,仿佛恶魔的诱惑。 见一点红迟迟不动筷,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所以热情友善的招唿了他几句的楚留香:……?? “他别是饿傻了吧。” 吃了七八成饱的褚宵终于捨得分出一点注意力到一点红身上了,注意到一点红盯着碗筷、似乎越来越兇狠的目光后,他忍不住吐槽道:“我觉着他看起来像是要把那副碗筷给啃了!” 第77页 “也没准儿是昨晚不小心把脑袋给撞坏了。” 忙着喝粥的武贵抽空补充了一句。 褚宵:→_→你是在拐着弯儿的谴责我甩锅给你的行径么? 武贵:“……” 我不是。 我没有啊。 你别多想呀。 晚了。 已经多想了的褚宵特别残忍特别无理取闹的冷哼了一声,沖武贵抬手一指:“你,现在,立刻马上的给我去门外罚站!没有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就不准踏进客栈一步!” 武贵一脸震惊茫然之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啥啥? 还有没有天理啦,好好吃个饭怎么还要被罚站啊! 褚宵:“还傻愣着做什么,快去!” “不是。”武贵苦着脸,试图挽回一下,“主子您就算要罚我也得让我把饭吃完是不?我这才刚喝两口粥,连馒头都没啃上一口呢。” 不听不听我不听。 褚宵面无表情,仿佛暂时性耳聋。 “我数到三,你晚一秒罚站的时间就多加一个时辰。” “一……二……” 还没等他数到三,武贵已经左手端着饭碗,右手揣着馒头,一熘烟儿的跑到了客栈门外。 多拖延了两秒时间,迅速添满了饭又顺便拿了个馒头的武贵:计划通√ 我机智起来简直无人能及=v= 第54章 一点红最后还是动了筷子。 因为楚留香言名了自己的身份。 普天之下,几乎无人不知楚留香的名号, 而他的为人品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一点红相信他对自己没有恶意,至于其他人, 既然能被楚留香当做朋友,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一点红甚至开始重新思考武贵之前那番话的真假,如果对方不是开玩笑,当真是想拉拢他—— 要说他一点儿都不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没有人生来就是杀手,良心尚未泯灭的一点红也不想一辈子都做个靠杀人为生的刽子手。 他以前没想过脱离组织,不是因为不想, 而是因为不敢想。 太多血淋淋的教训摆在他的眼前, 那些曾妄图逃离阻止的杀手们,没有一个能活着逃过组织的追杀,中原一点红不认为自己能成为那个特例。 正如武贵所说那般, 一点红的武功其实算不上特别好,认真算来, 他甚至在一流高手中都排不上号,在杀手组织中,他也不是武功最高强的那一个。 他之所以能成为全中原最有名的杀手,是因为他从未失过手。 ……至少在遇到褚宵等人以前从未失过手。 当然了, 一点红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次栽的冤枉,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承认自己实力不足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他没有和楚留香交过手,不清楚对方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 但楚留香的轻功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武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昨晚和他交手的那两人,随便哪一个,都能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还有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剑客。 如果是他们的话——一点红忍不住想,面对组织的报復,如果是这些人的话,应该不会没有还手之力吧? 但想归想,心动归心动,真要让一点红藉助这些人脱离组织,他怕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他不愿意占别人便宜。 利用别人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在一点红看来,就是在占别人便宜,就算褚宵等人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组织的报復,一点红也不会应下这笔‘交易’。 他的原则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可一点红万万想不到的是,摆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儿——这不是他愿不愿意占便宜的问题,而是褚宵打定了主意非要把他收入麾下。 填饱了肚子后,褚宵表示,是时候开诚布公的就一点红接下来的归属问题好好谈一谈了。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褚宵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我叫朱小,虽然不算太有名,但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毕竟前些日子还有不少好事者拿他和一点红相互比较呢。 然后又指了指叶孤城,语气特自豪的介绍道:“这位呢,是我男人,天底下长得最好看剑法最厉害,还坐拥一整座城池、身家多到算不清、人称剑仙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 那一连串前缀是什么鬼。 本来很吃惊但后来又被褚宵那一连串前缀整得一愣一愣的一点红:……感觉莫名有点儿搞笑? 尤其是搭配上叶孤城此时无语的表情。 楚留香已经忍不住扭过头去偷笑了。 讲真,每次看到褚宵跟叶孤城的相处模式,他都会在心底感嘆一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么高冷的白云城主,搭上一个动不动就脱线的褚宵,竟然毫无违和感? 笑什么笑,我说的难道哪里不对么? 不夸张,我家情人就是这么棒! 褚宵兇巴巴的瞪了楚留香一眼,心说你要是敢反驳一句,就算是我儿时崇拜的对象,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你揍到鼻青脸肿,去和一点红作伴。 惹不起惹不起。 楚留香连忙收起了笑容,正襟危坐:“小小说的是,叶城主确实是我生平所见最出色的剑客。” 至于其他的,什么长得最好看啦,身家超丰厚啦,楚留香就有点儿说不出口了……不是他不认同这几点,是他脸皮还不够厚。 勉勉强强吧,褚宵撇了撇嘴,对楚留香的表现算不上太满意,只能打个及格分。 楚留香默默的松了口气。 能过关就行,他的要求真不高。 打了个岔,等褚宵重新转回话题后,一点红的情绪倒是比一开始放松了许多。 “我知道你。”他开口说出了自出现在众人面前后的第一句话,“你……也是一名杀手?” 一点红的语气有些不太肯定,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褚宵这样的杀手,和他这个职业的杀手比起来,褚宵反倒更像是一个刚刚踏入江湖的少年侠客。 他身上一点儿阴暗的气息都没有,眼睛干净的仿佛能够望到底,这样朝气蓬勃,肆意张扬,哪怕是坐在叶孤城和楚留香身边,也丝毫没有被映衬的失了风采。 老实说,在褚宵自报家门之前,一点红甚至以为他是哪个武林世家的新贵。 褚宵挑了挑眉,颇为骄傲的点头应道:“看来我作为一名杀手还是挺成功的嘛。” 不是很懂你在骄傲什么。 一点红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简直……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难道是他消息太落后,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作为一名杀手,什么时候竟成了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注意到一点红脸上微妙的表情,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小声笑道:“不要太惊讶,小小他一贯如此自信,当然了,他所做的事情也确实值得骄傲。” 第78页 虽然褚宵一直以杀手自居,但在认识他的人看来,他其实就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客。 楚留香从不杀人,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去做那个决定别人生死的人。 可他不会将这个观点强加到别人身上。 别人总说他心善,将他不杀人这一点当做优点去称赞,但楚留香却不认为自己的行为真的值得称赞,又或者说是值得旁人效仿,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需要有褚宵这样的人。 褚宵杀的每一个人都罪孽深重,说是罪该万死也不为过。 而像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 其中一部分有钱有势,或者是有强大背景的人,甚至可以逍遥法外。 如果这世上没有像褚宵这样的人,去充当一个判决者,那么那些恶人就可以继续为非作歹,祸害更多真真正正需要人帮助的无辜百姓。 以杀止杀或许不是良策,但它确实在某些时候是必须採取的手段。 褚宵有资格骄傲。 因为他间接性的拯救了许许多多的受害者。 一点红听出了楚留香的话外之意。 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过什么事情。 哪怕是杀手,只要没有杀过不该杀的人,只要能像褚宵一样,只是将杀人当做一种惩凶除恶的手段,那他同样可以像那些正道人士一样,挺胸抬头的做人。 ……一点红真的很羡慕褚宵。 如果可以,谁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呢? 他有些自嘲的对楚留香说道:“像我这样出身的人,自然是无法同他相提并论的。”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就像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死死地压在一点红身上。 他不一定翻不过去,只是没有勇气去拼死挣脱。 “红兄莫要妄自菲薄。”楚留香当然没有瞧不起一点红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帮褚宵说服一点红,脱离原本的杀手组织,不再做那种不分善恶的人命买卖。 他觉得一点红是个难得有原则有良心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不该因为出身而被迫决定未来。 “依楚某看,红兄你既然有心,又何不试着接受小小的提议呢?楚某可以拿身家性命担保,小小绝不是那种会强迫你做恶事的人……” 自觉做起说客的楚留香正打算循循善诱,摆事实,讲道理,让一点红能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提议。 可他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一点红给打断了。 一点红表示,他很感激褚宵能够看得起他,并且愿意给他提供这样的一个机会。 “但我不能连累你们。” 褚宵等人表现的越是坦诚越是友好,一点红就越是无法接受这个提议。 许是沉默惯了,一点红并不擅长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只是干巴巴的告诉褚宵,他一旦接受了褚宵的招揽,就会为他带来天大的麻烦。 “……不值当的。” 最后,他低着头如是说道。 褚宵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可我觉得这很值当呀。” 他发现一点红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也越发坚定了要把人拉拢到自己手下的念头。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杀手组织么。”褚宵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三言两语间,就为那个杀手组织敲定了未来:“等回头忙完了天一神水的事儿,我就找人灭了它去。” 换作以往,褚宵倒是不介意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有白就有黑,没了一个杀手组织还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 可这个组织只要敢不长眼的惹到他的头上去,那就别怪他心狠,直接下死手整治了。 一点红:“……” 敢不敢不要把灭掉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说得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会相信的。 他真的会相信的。 他……好吧他其实还是不太相信。 ▼_▼感觉你仿佛在逗我笑。 第55章 中原一点红最后还是加入了这支画风奇特的查案小分队。 他倒是有心拒绝,可奈何实在拗不过强势起来完全不讲道理的褚宵, 再加上一边还有个严防死守, 生怕他一不留神就会自个儿走人的武贵…… 也是无可奈何。 有了‘大智大通’提供的情报,楚留香基本上已经理清楚了天一神水失窃案的原委。 扎木合、左又铮、西门千, 以及灵鹫子,这四位看似毫无联繫的受害者,之所以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害身亡,背后自然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关系着一个人,一个已为人妇的女人。 秋灵素这个名字对江湖中人而言并不陌生。 虽然真正见过她的人很少,但她的丈夫, 现任的丐帮帮主任慈, 却是一位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 楚留香和丐帮少主,也就是任慈与秋灵素的养子南宫灵曾经打过一些交道,所以比寻常人对这位夫人了解得更详细一些, 据他所知,这位帮主夫人往日里一直隐居在丐帮总坛后山, 素来低调神秘,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外人面前。 他实在想不到,这位夫人竟会是那四位受害者之间唯一的联繫。 而叫他更加意外的是,秋灵素的另一重身份。 原来秋灵素便是二十多年前, 那位曾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的叶淑贞。 叶淑贞美名远扬的时候, 楚留香还是个没有踏入江湖的毛头小子,自然不了解这位绝色佳人在江湖中的响亮名声,可有幸经歷过那个年代的孙老爷却对其多有耳闻。 在孙老爷的描述中, 这位武林第一美人,几乎是那个年代所有江湖中人的梦中情人,她的美貌足以俘获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心魂。 “但凡是见过她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会不被她迷住。” “所以扎木合几人都曾是这位夫人的爱慕者?” “爱慕者这词用的不太对。”孙老爷美滋滋的嘬了一口酒水,摇头晃脑的嘆道:“一个漂亮又多情的女人,在年轻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几个旧情人呢?” 楚留香心下瞭然。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位夫人现如今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可扎木合等人想必依旧对她难以忘怀,为了她,那些人别说是远赴中原,怕是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辞。 可他仍旧有些疑点想不通。 “既然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位夫人又为何会突然传信于那些故人?” 一位生活美满,被丈夫捧在手心百般娇宠的女人,往往是不会愿意再和以前的旧情人有所瓜葛的。 “动动脑子。”孙老爷白了楚留香一眼,没好气道:“谁跟你说那几封信真是出自秋灵素之手了?” 他之前明明说的是‘以秋灵素的名义’好么。 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楚留香别是长了个假脑子吧。 楚留香:“……”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被孙老爷嫌弃的一天。 真·扮猪吃老虎的孙老爷冷哼一声,继续蔑视楚留香的智商,“连我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都能听出大智大通话里边儿的意思,你这个聪明人怎么就能问出这种蠢问题呢?” 第79页 “……我这不是一时没想通么。”楚留香苦笑着揉了揉鼻子,解释道:“毕竟按理来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多,能借着这个方法借刀杀人的人就更不多了。” 他们之前唯一怀疑的人选就是无花,可按着无花的年纪来算,他怎么也不该对这种陈年旧事有所了解呀。 “那是因为楚大哥你太想当然了。” 吃完饭就神秘失踪的褚宵忽然在这时候打窗口跳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我叫人调查了一下无花的身世,你猜我查出了什么大秘密?” 楚留香:“……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查的??” 不是,他们离了神水宫就直接上了船,这一路基本上都没分开过,褚宵到底是什么时候採取的行动,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向来对自己的观察能力十分自豪的楚留香,不禁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莫非,他真是年纪大了?不比从前了? “就刚从神水宫离开那会儿呀。”褚宵耸了耸肩,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叠厚厚的信纸。 跟心中尚存疑虑的楚留香不同,在得知无花这个假和尚可能和天一神水失窃案有瓜葛之后,褚宵就火速派人去调查了对方的身世。 不得不说,无花的身世藏得实在够深,以护龙卫的办事效率,也是拖到了今日才得出个详细的结果。 “喏,你自己看看吧。” 楚留香迟疑了两秒,到底还是伸手接下了那叠信纸。 他潜意识的有些抗拒真相。 哪怕到了现在,哪怕在他心中已经隐隐确定了无花与此事有所关联,他也仍旧不愿相信,那个在他看来清高出尘的僧人,真的会是幕后兇手。 可刚一翻开信纸,楚留香就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 “无花是石观音的亲子?!” 有没有搞错? 石观音,是他听说过的那个石观音么? 孙老爷吧咂着嘴,抬手拍了楚留香两下,顺便拿楚留香的衣服把手上沾着的酒水给擦干净了。 接受现实吧小伙子。 这个世界远要比你想像中的更加复杂。 “哦对了。”提到石观音,孙老爷才想起自己之前忘了告诉楚留香一件事儿,“大智大通跟我说过,秋灵素后来之所以隐姓埋名嫁给任慈,是因为她被毁容了。” 至于是被谁毁的容,就不用他多说了。 因为但凡听说过石观音那些‘光辉事迹’的人,都能猜出这事儿是谁干的。 而无花既然跟石观音之间有这层关系,那他知道这遭陈年旧事自然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楚留香有点儿心塞,得,不管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法儿掩盖无花越来越可疑的真相了。他默默地掀开了那页记载着无花和石观音母子关系的资料,继续往下看去。 …… …… “南宫灵也是石观音的儿子!”楚留香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有点多,多的他都有点神志不清了,“那他跟无花岂不是亲兄弟了?” 这不废话么。 都一个妈生的,不是亲兄弟难道还能是亲姐妹啊。 唔……这倒也不是不可能?褚宵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无花那张姑娘似的漂亮脸蛋儿,觉得女扮男装这个可能还真不是没有。 什么,你说他这个猜测没道理? 怎么没有呀,不知道石观音是什么德行么,无花要真是个女的,就算是石观音亲生的,她没准儿也能下得了手毁了无花的那张脸。 长得漂亮有时候也是种罪过,尤其是在遇到一个实力强大,自诩貌美无双,还心狠手辣容不得别人比自己长得更好看的女人时。 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可不适用于任何人。 楚留香觉得这件事儿简直细思极恐。 无花跟南宫灵这两兄弟都是女魔头石观音的儿子,而且还不是纯粹的中原人,有一半的东瀛血统,然后他们还被分别送到了少林寺和丐帮,一个差点儿成为少林寺的下一任掌门,一个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丐帮继承者…… 这是要一统半壁中原武林的节奏呀! “听说石观音当年本来想在中原武林称霸来着,不过因为打不过水母阴姬,又长得漂亮,怕被水母阴姬抓到神水宫做禁-脔,所以才灰熘熘的跑到了沙漠当个山大王。” 褚宵咧了咧嘴,恶意满满的嘲笑道:“可惜沙漠里还有个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中原有个石观音避之不及的水母阴姬,沙漠里有个更难搞的玉罗剎,石观音称霸一方的梦想,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实现了。 楚留香点了点头,越发肯定了无花两兄弟对中原武林有觊觎之心的猜测。 子承母志嘛。 “所以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去少林还是去丐帮?” 此事涉及到整个江湖的安定,楚留香自然不敢轻视,他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少林和丐帮的掌权者,以免真叫那两兄弟目的达成。 “要不了那么麻烦。”褚宵笑的蔫坏儿:“你只需要把此事原委告诉神水宫就够了。” 这样一来,既能交了差,又能把这事儿彻底闹大。 神水宫在这件事上落了面子,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无花这个幕后真兇,但以无花现在的声望以及表面上的身份,想要拿他开刀,神水宫必然得先过少林那一关。 到时候,不用他们推波助澜,神水宫就会自动把无花的老底儿给抖落出来。 而得知了无花的真正身世后,中原武林的所有势力自然都会将其视为威胁和挑衅,到时候,别说是弄垮一个无花了,就连远在沙漠的石观音,也别想逃过一劫。 这正是褚宵乐于看到的一幕。 站在朝廷的立场上看,这件事闹得越大,对他们就越有好处。 不用费一兵一卒之力,就能同时一定程度上的削弱中原和西域的江湖势力,还可以浑水摸鱼,把石观音这么多年来积攒的财富收归国库,啧,甭提多划算了。 楚留香转念一想,也猜到了褚宵的一部分的想法。 “这样不太好吧。”虽然无花和南宫灵确实其心可诛,可真要把事情搞得太大,他俩别说是保住性命了,怕是连死了都得遗臭万年。 有点儿太狠绝了。 不符合楚留香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 褚宵挑了挑眉,没有试图讲些大道理说服楚留香,只反问了他一句:“你有想过么,如果咱们没有查出真相,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中原武林的半壁势力被两个东瀛血统的人占领,西域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石观音。 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发动奇袭,将会是整个中原武林的浩劫。 朝廷虽然有打压江湖势力的意思,但他们只是为了确保话语权和国家的稳定,并无赶尽杀绝之意。 但换作是无花他们呢? 楚留香愣怔了片刻后,终于苦笑着点了头。 “就……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80页 在大事面前,容不得优柔寡断,更不该有妇人之仁。 是他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吓懵楚留香然后让他稀里煳涂的点头答应自己的提议。 褚宵:计划通√ 第56章 “怎么,你找我有事?” 忽悠完楚留香, 褚宵本想回房间去找叶孤城, 却被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孙老爷给搞得满头雾水,这人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结果憋了一路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看的褚宵都忍不住替他着急了。 孙老爷虽然还没明确给出褚宵一个答覆,但态度已经摆得很明显了,所以褚宵也就没把他当什么外人。 既然是自己人,褚宵自然懒得摆什么客套架势。 “有话你就直接说,用不着见外。” 孙老爷心说这哪儿能不见外呀, 他一平头小老百姓, 在一堂堂朝廷亲王爷面前,要真拿自己太当回事儿,回头怕是得被重新教做人了。 虽然相处这两日, 他从褚宵身上似乎没有察觉到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 如果褚宵一直在他面前保持着那种形象,孙老爷或许会真以为对方是个平易近人、甚至有些过于单纯的小年轻, 可褚宵刚才忽悠楚留香那一手,实在是叫他有点儿憷得慌。 皇家出来的孩子,果然不可能没有城府。 其实孙老爷之前还有些犹豫。 他逍遥惯了,大半生都是自由散漫的活着, 对于褚宵的招揽本能性的抱有牴触, 这种牴触在压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可一旦褚宵让他感觉没什么压力,他的小心思就会忍不住活跃起来。 直到旁观了刚才那一幕, 孙老爷才彻彻底底的死了心。 罢了罢了。 他想,褚宵的为人确实不错,不是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拿下属不当人看的恶主,在他手下做事,只要本本分分的,别想不开非去作死,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孙老爷年纪大了,也厌倦了之前那种提心弔胆、总怕小命被人惦记上的日子。 给自己找个足够强势的靠山也挺好。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下定了决心后,孙老爷便打算直接找褚宵投诚来着,不过—— “可否换个地方说话?”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儿跟朝廷有些牵涉,在这里开口未免不大合适。 尤其不远处就是另一位当事人的房间。 褚宵挑了挑眉,二话不说就调头朝楼下走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客栈的后院,由于这几天没什么用得上人的地方,掌柜的干脆给大部分伙计都放了假,只留了一个店小二负责清扫,所以后院里清净得很,除了褚宵两人外并无他人。 “说吧。” 孙老爷吞了吞口水,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不知王爷您……可否对前朝有所了解?” “??”褚宵一时有些纳闷儿,他们老褚家这都已经称帝快两百年了,除了内部的一些纷争之外,大致还是比较太平的,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干,当然不会去翻那些关于前朝的记载。 讲真,褚宵连前朝具体是怎么灭的都不清楚。 他只依稀记得,前朝皇室好像是姓……姓叶?! 想到这儿,褚宵不禁打了个激灵,原本有些懒散的神色骤然紧绷。 见褚宵这副神色,孙老爷便知晓他是听出了自己的暗示,老实说,刚开始听闻褚宵跟白云城主搞到一块儿去的时候,孙老爷就觉得特别的匪夷所思。 聪明人总是想的比较多,在见到真人以前,孙老爷还琢磨着这会不会是朝廷的阴谋,又或者是白云城主的阴谋。 可真见到了两个当事人,看到了他们的相处方式,孙老爷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褚宵跟叶孤城之间,确实是有真感情的。 他瞧得出褚宵有多么喜欢叶孤城,也瞧得出叶孤城对褚宵的与众不同,真正的喜欢是伪装不出来的,而他们两人在相处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氛围,更是叫人无法质疑。 孙老爷本来不想多事儿,去做那个‘挑拨’两人关系的恶人,但他既然有心认褚宵为主,自然就得考虑得更长远一些。 褚宵在叶孤城面前实在是太‘坦诚’了。 他就像一本摊开来的书卷,内容一看便知,半点儿隐瞒都没有。 倘若叶孤城只是个背景清白、寻常的江湖中人,褚宵这样做自然无可厚非,可问题是他不是啊。 这要万一叶孤城有点儿什么心思,后果恐怕会不堪设想。 “叶孤城是前朝后裔?”褚宵半敛着眼眸,叫孙老爷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过他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似乎没有太过激的反应。 “是。” 孙老爷一边揣摩着褚宵的态度,一边继续道:“而且他还是直系后裔,叶氏一族现任的族长。” “哦。”褚宵点了点头,语气毫无波动:“我知道了。” 孙老爷:“……??” 就这样? 大佬,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一点儿? 要不是知道褚宵事先对此毫无察觉,孙老爷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说了句废话了。 那可是前朝皇室的直系后裔! 换句话说,如果叶氏一族一直有復国的图谋,那叶孤城妥妥就是谋反的主力人物呀!你难道不应该感到为难、担忧、痛苦,或者难以抉择什么的吗? 你这么心大真的没关系? 孙老爷表示,如果当今那位,褚宵的兄长,也跟他兄弟一样是个心大的,那他真的有点怀疑朝廷会不会在某一天被玩完了。 …… …… 其实孙老爷是误会褚宵了。 刚开始那会儿,褚宵当然是惊讶的,也生出过些许忧虑,可他最终选择了相信叶孤城,相信自己。 这不是盲目的信任,事关重大,哪怕褚宵再怎么喜欢叶孤城,也不会因为私心就忽略对方可能对朝廷,对他最重视的人所带来的危害性。 他是真的认为叶孤城不会做出谋反的事情。 因为叶孤城有一处致命的软肋。 飞仙岛,白云城,还有城中那数万名的百姓。 众所周知,在叶孤城担任城主之前,白云城不过是在南海那一片比较出名,百姓虽然生活无忧,却远不及现在的富足昌盛,可正是对俗世几乎毫无兴趣的叶孤城,一手将白云城扩展到了现如今的繁华。 褚宵亲眼见到过叶孤城是如何每日操劳,忙于处理城中的大小事务,也亲眼见到过,在面对一城百姓充满敬畏和依赖性的目光时,叶孤城向来少有波动的脸上,竟会露出欣慰又满足的神色。 那时候起,褚宵就知道,在叶孤城的心目中,那一城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甚至比剑还重要。 如果说,剑是叶孤城的生命,那么那一城池的百姓,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叶孤城绝不会为了任何私慾而置这些百姓于不顾。 只这一点,就足以让褚宵彻彻底底的安下心来。 第81页 他想,前朝都过去那么久了,叶氏一族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南海,在过去的两百年里,哪怕是朝廷最混乱虚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异动,事到如今,想必更不会再存什么復国的念想。 所以这个前朝后裔的身份,并不会影响到他和叶孤城的相处。 再出现在叶孤城面前时,放宽了心的褚宵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同,甚至,还让叶孤城有种自家小情人似乎比往常更粘人了一些的感觉。 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原本是在擦剑,结果却被忽然扑到了怀里的褚宵给打断了。 老实说,叶孤城都已经习惯了。 他将擦拭了一半的剑归鞘,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揽住褚宵,低下头去看着对方埋在自己颈边的后脑勺,眼中下意识透出了几分笑意。 “怎么了?” 嗅着叶孤城身上淡淡的檀香气,褚宵油然生出了一股安定感,这种安定感与其他无关,只是单纯的觉得在这个人身边,他就打心眼儿里觉得舒服。 仿佛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连唿吸都轻快了起来。 他歪过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孤城,越看越觉得好看,叫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 不,一口还不够。 于是,在叶孤城无奈又宠溺的目光中,褚宵坐直了身体,抱着叶孤城的脑袋就吧唧亲了上去。 嗯,左边亲一口右边也要亲一口,额头亲一口然后下巴也得亲一口,最重要的嘴巴也不能放过……就像盖章标记一样,褚宵吧唧吧唧的几乎把叶孤城整张脸都亲了个遍。 粘人又孩子气。 叶孤城眼中的笑意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等褚宵确定毫无遗漏,心满意足的结束这番行动之后,叶孤城终于忍不住,俯首吻了过去。 第一次体会过唇齿相依的感觉后,褚宵就认为再没有比这更叫人愉悦的亲密方式了,尽管后来有过更亲密的行为,褚宵也仍旧没有改变想法。 这种沾染上彼此的气息,然后一点点的交汇,直到彻底将两人融为一体的感觉是如此美妙,以致于每一次亲吻,都能让褚宵有种头皮发麻,连灵魂都要脱离身躯的感觉。 他半眯着眼睛,一边勾着舌尖同叶孤城纠缠,一边发出愉悦又满足的哼哼声,原本挺直的背嵴在不知不觉中软了下来,仿佛要在叶孤城的怀中化成一滩水。 叶孤城几乎要被自家小情人勾的失去理智。 他的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探入了褚宵衣内,只差一点,便要扯散那条已经有些松垮的腰带,毫无阻隔的触摸到褚宵柔韧又温暖的皮肤。 唿吸声逐渐变重,在短暂的甚至算不上思考的瞬息后,叶孤城便决定放纵下去。 但就在他指尖触摸到褚宵腰间的扣结,准备解开它的时候,屋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小哥小哥!” 司徒静充满活力的叫喊声叫人无法忽视。 叶孤城:“……” 第十三次。 想拔剑。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静:……我说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你信么qwq 第57章 甭说叶孤城了,就连褚宵, 这会儿的心情也有点儿不太美妙。 那种飘到一半忽然被人拽回地面的感觉可算不上好, 让褚宵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在看到叶孤城明显有些恼火的表情后, 他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小哥你在么?” 司徒静一边敲门一边嚷嚷,语气中透着几分疑惑,似乎并不确定褚宵到底在不在屋内。 可褚宵两人却心知肚明,这丫头明摆着是在明知故问——不过一扇门的距离,他们两个又没刻意收敛声息,就算司徒静武功一般般, 也不至于觉察不出屋里具体的人数。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褚宵还是觉得,这丫头蔫儿坏起来的劲儿简直像极了自己。 他闷笑一声,轻轻蹭了蹭叶孤城的鼻尖以示安抚, 然后平復好稍显急促的唿吸,扭头沖门外应道:“我在, 有什么急事儿么?” 唔,要是没急事儿的话,他还想继续跟自家情人亲热一会儿呢。 听到褚宵有些沙哑的声音,司徒静眼珠一转, 目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狡黠之色:“应该算是急事儿吧, 我们几个刚才逛街的时候碰到了胡铁花,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咱们,所以楚大哥就叫我来喊你们下去一起商讨。” 楚留香的好兄弟, 潇湘侠盗胡铁花? 褚宵眨了眨眼,心里颇有些遗憾的暗嘆了一声。 看来是没法儿继续亲热下去了。 “麻烦静儿你先替我跟楚大哥带句话,就说稍等一下,我们马上过去。” “嗯嗯。”司徒静无声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奸计得逞’后的得意笑容,然后故作正经的催促道:“那我先下去啦,你们可要快一点啊。” 第十三次成功捍卫了小哥的贞操,感觉自己棒棒哒! 叶孤城……叶孤城冷着脸,十分不满的在自家小情人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还笑!看到他吃瘪就这么开心么? 褚宵:老实说,是有一点儿幸灾乐祸。 但是傻子才会承认呢。 其实一点儿都没觉着疼的褚宵灵机一动,立马藉机发挥,捂着脖子痛唿起来,以其浮夸的演技,使叶孤城的不满转化成了浓浓的无力感。 这熟悉的套路…… 叶孤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麻木。 “咳咳。”深知见好就收这个道理的褚宵停止表演,讨好的亲了叶孤城两口,然后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别生气啦,等晚上补偿你。” ……行吧。 叶孤城面色稍缓,终于松开了一直禁锢在褚宵腰间的双臂。 等两人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了仪表,来到楼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幕热闹非凡的景象,除了向来寡言少语的一点红,其他人皆是笑逐颜开、言笑晏晏。 人群中,站着个看起来不修边幅的陌生男子。 他脸上挂满了胡茬,衣裳也不整洁,上面沾染着许多成分不明的斑驳污渍,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邋遢。 换作以往,褚宵肯定会下意识对此人反感,可这次,许是因为他长了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又许是因为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总之,褚宵意外的没有生出丝毫反感。 这陌生男子便是胡铁花了。 觉察到人群外投来的那束目光,胡铁花甚至抢在楚留香等人之前,先发现了褚宵两人的到来。 他未语先笑,抬起胳膊冲着褚宵和叶孤城挥了挥,然后用一种相当熟捻,仿佛跟两人相识已久般的语气招唿道:“欸,你们来啦!” 褚宵不禁失笑。 原来潇湘侠盗的性格真跟话本里写的一样,是个自来熟呀。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拉着叶孤城走进大堂,褚宵笑着跟大伙儿道了声谦,然后默默向楚留香投去一抹询问的眼神。 不是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讨么。 第82页 看气氛不像呀。 跟好兄弟聊得一时兴起险些把正事儿给忘了的楚留香:“……” 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楚留香连忙给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胡铁花,等褚宵的注意力被暂时转移后,才状似自然的把话题引回了正途。 跟有个固定落脚点的楚留香不同,胡铁花一直是个四海为家到处漂泊的浪子,出于某些原因,他甚至已经许久没有跟楚留香见过面了。 若非必要,胡铁花几乎不会主动去找楚留香。 而能够让他打破惯例的事情,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你们惹上大麻烦了。”说到正事,胡铁花也收起了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前些日子找地方喝酒的时候,碰巧听到了一手消息。” “就在不久之前,少林寺的天峰大师和丐帮的任慈,都死在了天一神水之下。” 这两人一个是少林的前掌门,一个是丐帮的现任掌门,同时遭人毒害,肯定会掀起整个江湖的动盪不安,眼下出于某些缘故,这两方势力都压着消息没有外传,可私底下的却在疯狂的追查楚留香他们。 谁让神水宫把天一神水失窃的矛头指向了楚留香呢。 而且他们也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楚留香跟杀手朱小同行的消息。 褚宵:“??” 不是,这怎么还能跟他扯上关系? 胡铁花咧了咧嘴,很是同情的看了褚宵一眼:“那什么,听说少林跟丐帮的私库同时都被人给盗光了,现场还留有一柄柳叶形的暗器。” 要知道,这种强盗作风在江湖中真的少见,近来最出名的就是褚宵,而柳叶刃又是他暗杀时惯用的武器,所以……这不就理所当然的怀疑到他身上了么。 褚宵简直难以置信:“他们的逻辑是被狗吃了吗?!” 偌大的丐帮和少林总不至于连一个有脑子的都没有吧。 这尼玛明摆着有人诬陷,而且证据还伪造的那么敷衍,但凡动动脑子,都能轻而易举的找出破绽,那些人别是想找个好欺负的来交差,就随便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啦? 好气哦。 但是跟一群傻逼置气又好像有点掉份儿? 叶孤城默默的抬手在褚宵脑袋上撸了两把,然后看向楚留香:“需要我派人替你去神水宫走一趟么。” 在背后诬陷自家小情人的显然就是无花和南宫灵,如果到了这个关头,楚留香仍优柔寡断,不愿将他们二人的恶行公之于众,叶孤城不介意替他去做个了断。 楚留香:“……” 不了吧。 他觉得叶孤城可能对他有些误解。 讲真,楚留香承认自己有些时候是容易心软,但在大事面前,该有的果决他还是有的,无花和南宫灵眼下摆明了是想借刀杀人,楚留香当然不可能任人宰割毫不还手。 好脾气不等于没脾气。 他摸了摸鼻子,当下便拍板道:“事不宜迟,船上的物资都很齐全,咱们现在收拾好行李就能出发!” “好。”苏蓉蓉三女立马动身,准备回房收拾东西,她们这几天逛街的成果十分可观,怕是要折腾好一会儿才能把东西全都搬运到船上去。 “胡大哥你来帮下忙呀。” 机智的宋甜儿还不忘拖上了胡铁花这么个好用的劳动力。 司徒静本想跟她们一样,也带着武贵这个免费的劳动力去收拾行囊,可注意到褚宵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便也下意识留了下来。 “楚大哥。”褚宵其实挺乐意跟楚留香他们一块儿去搞事情的,只不过…… “石观音这边难道不用防备一下?” 万一他们前脚刚出发,石观音后脚就跟无花他们打一波配合,趁机兴风作浪,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神水宫丢失了一整瓶的天一神水,那分量,足以用来杀死几十名任慈那种水准的武林高手,可到目前为止,死于天一神水的才不过数人而已。 褚宵不禁怀疑,那些天一神水会不会并不全掌握在无花手中。 假如其中一部分落到了石观音的手里,以这女魔头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怕是要不了多久,西域这边就该闹出大乱子了。 楚留香神色一紧,忙肃声道:“小小你说得在理。” “是我疏忽大意了……要不这样吧,少林跟丐帮那里交由我和陆小凤处理,你们几个先暂且留在这儿盯着边关的动向,以免被石观音钻了空挡。” 他想了想,又觉得单靠褚宵几人恐怕力有不逮,便干脆从腰间取下了一枚玉佩。 这玉佩算是他独一无二的贴身信物。 “拿着它,你们可以去兰州找我的一位朋友帮忙,他手底下有几只专门跑沙漠的商队,能更详细地给你们提供一些情报。” 情报这方面褚宵其实没什么好担忧的,毕竟孙老爷就在他们边儿上站着呢。 但他转念一想,到底还是接下了那枚玉佩。 “楚大哥你说的可是兰州首富姬冰雁?”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看过无数江湖话本的褚宵当然知道楚留香有两位生死之交,胡铁花他已经见过了,而姬冰雁这位弃武从商,还成了一方首富的奇人,他就更应该见上一见了。 唔,没准儿他还能给朝廷招揽来一位官商? 接连招揽到了孙老爷和一点红,觉得自己最近人运特别旺的褚宵,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下月动土的预收文卖个安利(*/w\*) 《言出必死[综武侠]》 讲的是一个小哑巴变成一个张嘴就能咒死人的乌鸦嘴,顺便达成‘哥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有哥的传说’成就的故事。 cp是小红(没错就是我们的小可爱一点红 #神技在手,天下我有√ #咒谁谁死,童叟无欺√ #你们对嘴炮的力量一无所知! 第58章 形势果然不出所料,在楚留香和陆小凤顺利汇合, 还未来得及将无花和南宫灵的身世谋算公之于众时, 西域这边,石观音便展开了行动。 有几位魔教高层忽然暴毙身亡了。 根据死状推断, 他们明显和扎木合等人一样都是死于天一神水。 这并不叫人感到意外。 毕竟,心胸宽广这个词儿一向跟石观音搭不着边。 西方魔教本名罗剎教,是由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玉罗剎所建,不到三十年光景,便在玉罗剎的率领下迅速壮大,成为了关外诸方势力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在西方魔教面前, 甭说是石观音了,就连周边小国都要俯首称臣。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朝翻身, 石观音肯定要先拿魔教开刀。 但褚宵觉得,石观音真正想杀的人应该不是那几位魔教高层。 除非她傻。 和西方魔教比起来, 石观音的那点势力明显不够看,她想要撼动这个庞然大物,唯一有效的途径就是打蛇七寸,先一举除掉魔教真正的顶樑柱——玉罗剎。 第83页 不干掉玉罗剎, 反而拿那几名看似重要实则鸡肋的高层下手, 只会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或许是没有找到机会,又或许是过程出了差错,总之, 褚宵已经可以预料到石观音一败涂地的下场了。 “那……岂不是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听完褚宵的分析,武贵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闲散了两三个月,他骨子里的不安分因子早就开始叫嚣了,原以为这次能有机会活动一下筋骨,没成想,等到最后竟是这个结果。 褚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假不假,你要真闲得慌,我之前找你跑腿的时候干嘛死活不情愿的。” 非说自己腾不出空来,然后把一点红给推出来顶缸,还美曰其名‘给新人提供表现的机会’……脸呢,你的脸现在不疼么? “这不两回事儿嘛。” 武贵干笑着辩解了一句,心说跟跑腿买东西这种小事儿比起来,当然是讨好心上人更重要一点,而且新人什么的,不就是用来使唤的么。 因为一把年纪侥倖逃过一劫的孙老爷:……呵呵。 褚宵懒得理他。 跟见色忘义的武贵比起来,不管褚宵吩咐什么事儿都任劳任怨,从不偷奸耍滑的一点红,简直可爱多了,要不是业务还不熟练,褚宵都想直接让一点红接替武贵的一部分职责了。 满脑子都是谈恋爱的武贵毫无危机感,还在琢磨着晚上该找什么理由约司徒静出去逛夜市呢。 “哦对了。” 离开房间之前,褚宵冷不丁的跟武贵提了一声:“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咱们过几天就该打道回府了,你想好该怎么跟我皇兄交差了么。” 别忘了,武贵当初可是奉命来‘请’褚宵回京的。 但是结果嘛…… 武贵:“!!” 啥意思,主子你这会儿提这事儿是啥意思? 当初不是说好了我帮你打掩护你帮我在皇上跟前求情的么?! 褚宵:有这茬么,他怎么完全不记得呢╮(╯▽╰)╭ 选择性失忆的褚宵早在武贵反应过来之前就熘了,为防被追上,他甚至一出门就使出了轻功,于是,当武贵惨烈的哀嚎声响起时—— 碰巧在褚宵窜逃后路过院外的一点红:总觉得新同僚脑子有疾,回头还是帮他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 过了几日后,姬冰雁派去沙漠的眼线就传回了石观音被杀的消息。 听说是玉罗剎亲自动的手。 这位嚣张了大半生,自诩貌美无人能及的女魔头,就这样带着自己称霸武林的梦想,被埋葬在了茫茫的黄沙之中,最终化为一副丑陋的枯骨。 由于玉罗剎的意外出手,褚宵原本浑水摸鱼捞上一笔的想法自然没能成真,不过他也没觉得特别遗憾。 经过数番密谈,姬冰雁终于和褚宵达成协定,准备跟朝廷合作。 朝廷会全力支持姬冰雁在兰州、乃至整个甘肃境内的商贸事宜,并且为其保驾护航,而姬冰雁除了帮朝廷提供边关的大小情报之外,还会拿出每笔生意两成的红利以作回报。 这两成的红利看似不多,但姬冰雁身为兰州首富,几乎垄断了当地最赚钱的那几样生意,每年的收入数目极其可观。 最重要的是,有了朝廷的支持后,以姬冰雁的能耐,想必无需太久,就能把生意扩大到整个甘肃。 到时候,朝廷能拿到的数目可想而知。 只要不出差错,褚宵觉得,自家皇兄以后每顿饭都能多上几道好菜了。 ……也是心酸。 踏上归程的那一刻,褚宵忽然生出了一股不舍,因为他知道,叶孤城能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自打相识以来,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里,褚宵几乎日日都和叶孤城待在一起,早就养成了习惯,如今骤然要面对离分,他心中的落差感可想而知。 而且飞仙岛与京城相距甚远,等分开之后,他们之间甚至连书信往来都会十分困难——一封年底送出去的信,没准儿要等到快过完年了,另一方才能收到。 褚宵:越想越难过了qwq 觉察到自家小情人忽然低落的情绪,叶孤城只疑惑了片刻便心下瞭然,而与此同时,一种陌生的,名为惆怅的情绪,也悄然在他心头瀰漫开来。 于是下一秒,在武贵等人惊讶的注视下,叶孤城默默的伸出手臂,将褚宵揽入了怀中。 老实说,褚宵也没料到叶孤城会做出这番举动。 大概是性格缘故吧,叶孤城平常很少会在人前对褚宵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都是褚宵先主动凑上去的,虽然叶孤城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就是了……但是两者之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有点儿开心(*/w\*) 难过的情绪瞬间被抛之脑后,褚宵抿着嘴角窝在叶孤城怀里,心里美滋滋的! ……也是够了。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的孙老爷等人面无表情,只想踹翻这碗狗粮。 尤其是苦追了一个多月还没把心上人追到手的武贵。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doge脸。 …… 这次主动的拥抱过后,叶孤城就好像忽然开了窍,在接下来的一路上对褚宵是百般宠溺,其娇惯程度,甚至叫武贵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褚宵本来就懒。 没人伺候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人伺候着,他甚至连吃个水果都懒得自己削皮。 武贵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叶孤城毫无底线的宠溺下,他家主子现在吃水果都得要人直接餵到嘴边才行。 简直丧心病狂! 三岁小孩儿也不至于宠成这样儿呀! 你堂堂白云城主都不要面子的呀,伺候人这种活计要不要做的这么顺手这么自然? 被抢了活计连献殷勤都没机会献的武贵内心是崩溃的,这马上就要回京面圣了,再不抓紧时间讨好自家主子,他怕是会被皇上一刀切变成真公公了好么? 他心上人还没追到手,没过过一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断送了未来? 不不不,他还可以再挽救一下。 这厢,叶孤城正无奈的拿起糕点准备投餵自家小情人,那头,不甘认命的武贵终于鼓起了勇气,径直冲进房间,勐地扑了过去,一把从叶孤城手中抢走了那块糕点。 “放着我来!” 面对叶孤城杀(nan)气(yi)腾(zhi)腾(xin)的目光,武贵强压着瑟瑟发抖的欲-望,挺直胸膛,毫不示弱的争取道:“叶城主您身份不凡,哪儿能屈尊降贵做这种事儿呢。” 然后下一秒,武贵又换上了一副无比殷勤的笑脸。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举着那枚从叶孤城手里抢下来的糕点,往躺在叶孤城腿上的褚宵嘴边送去。 “来,主子,您尝尝这点心味道咋样,要是不满意的话我就再去给您换一样。” 叶孤城:“……” 第84页 褚宵也:“……” 这货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知道打扰人谈恋爱是要遭天谴的么?! 见褚宵迟迟不肯张口,武贵急的差点儿没哭出来:“我知道错了还不成么,主子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下次您再叫我干活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推给小红去干了qwq~” 他一边发自肺腑的承认错误,一边还伸出手试图去抱褚宵的大腿。 终于,忍无可忍的叶孤城默默伸出手去,准备拿起放在桌上的乌鞘长剑。 余光瞄到叶孤城的动作,求生欲极其强烈的武贵立马又缩回了手。 没关系,不能抱大腿也没关系,反正豁开了脸皮的武贵还有其他讨饶的办法,比如说……满地打滚。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噌噌地往后退了些距离,确保方圆几尺内没有任何的障碍物后,便熟练地侧身一趟,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然后翻滚了起来。 主子主子,你看我滚的好不好? 主子主子,滚的好你就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褚宵:……不好。 丑拒。 第59章 被丑拒的武贵又顽强挣扎了几次,终于在褚宵冷酷无情的连番拒绝中彻底绝望了。 一想到这趟回去后自己可能就要变成太监, 他就吃不好也睡不好,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但因祸得福,他这副可怜的模样让嘴硬心软的司徒静有些担忧, 不仅没有趁机再欺负他,还反而好声好气的安慰了他几次,叫武贵深刻地体会到了痛并快乐着的滋味儿。 褚宵:“……” 其实褚宵也没真打算看武贵遭殃来着,就是想晾他几天,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本来吧,褚宵都打算放他一马了, 可是一看见这厮还有心情趁机博取心上人的同情?不好意思, 褚宵表示,他又改变主意了。 想演苦肉计?成全你。 不用谢。 离别终将到来,纵使褚宵有再多不舍, 在迎来这一刻时,也只能是尽可能平常心的应对, 他笑着跟叶孤城道别,笑着叮嘱叶孤城不许因为忙碌而耽搁吃饭休息,然后又笑着在叶孤城脸上盖了个章。 “我的。” “……嗯。” “要是有小姑娘趁过节跟你表心意,你一定得立马拒绝知道么, 半点儿犹豫都不能有, 要不然等回头我可是要生气的!”诸宵龇了龇牙,摆出一副我很小气我很兇的模样。 叶孤城半敛的眼中满是柔色,低头回了褚宵一吻, 道:“除了你,对谁都不会再这样了。” 他此生唯一的意外便只此一人。 褚宵……褚宵深唿吸了一口气,抬手给了叶孤城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不等回应,就松开手转过了身:“那我先走了啊,你也不用太想我,反正等过完年我就会去找你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停在码头边的另一艘船走去,途中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过头。 叶孤城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眼中隐隐有笑意闪过。 侯在不远处的几名白云城侍从纷纷面露惊色。 总觉得……城主跟之前大不一样了。要搁以前,他们几乎很难从城主脸上看出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像现在这样明显的笑意,更是生平头一次。 朱公子真乃神人也。 武贵等人都识趣的没有去打扰褚宵和叶孤城的道别,只是远远地站在船上观望着,等褚宵大步跨上船后,武贵跟司徒静就率先迎了过去。 他们知道褚宵这会儿估计心里边儿不太好受,想去安慰一番。 可这一打照面,武贵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问候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褚宵脸上倒是瞧不出几分难过之色,神色看起来挺平静的,但是他的眼睛却有些泛红,不算明显,甚至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太出来…… 武贵忍不住嘆了口气。 他从未轻视过自家主子对叶孤城的上心程度,没想到实际情况竟比他预料中的更‘严重’。 真的只是喜欢么?从七岁起连寒毒发作时都没红过眼睛的自家主子,对叶孤城真的只是喜欢么?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比褚宵本人更了解自己的武贵,心里生出了一点疑虑。 可他没有想过要不要找褚宵求证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 司徒静有些不知所措的拽了拽武贵的衣袖,看到褚宵这副模样,小姑娘真的吓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武贵沖她摇了摇头:“没事儿,咱们先回去吧,让主子他一个人待会儿。” 这种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与其留在这里打扰褚宵的清净,武贵觉得,还不如留点空间给他。 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离分罢了,以他家主子的心性,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自个儿调整好情绪了。 …… 褚宵确实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至少,在武贵等人看来,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褚宵只是比叶孤城在的时候话少了一点点,该笑的时候笑的照样很欢快。 马上就要回京了,褚宵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跟司徒静‘坦白’过身份。 在继续保密给小姑娘一个惊喜,和提前告诉小姑娘,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之间,褚宵很是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最终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怕惊喜会变成惊吓。 船是武贵提前安排好的,上上下下全都是自己人,所以褚宵也没特意找时间单独跟司徒静密谈,他只是很随意的,在大伙儿刚吃完晚饭还没散场的时候,提起了这事儿。 “重新介绍一下,我姓褚,不是硃砂的朱,而是倾褚以济的那个褚。” 事先对褚宵的真实身份毫不知情的司徒静和一点红:……所以呢? 无怪乎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褚虽然是当朝皇族的姓氏,但身为江湖中人,他们对朝廷本来就不怎么关注——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皇帝就姓褚。 不夸张。 因为跟他们一样,不知道皇帝姓啥的江湖中人多了去了。 褚宵这句话,只是让他们误以为褚宵之前是跟很多江湖中人一样,为了行走江湖时更方便,以及避免牵扯到家人,才化名为朱小。 这个逻辑没毛病。 行走江湖时使用化名是件很寻常的事情嘛。 所以……一点红跟司徒静的反应就是没反应,毕竟他俩儿认准的都是褚宵这个人本身,跟他是什么身份,好像没有关系? 褚宵心情有点微妙,忽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们老褚家在江湖人士心目中,怕是还没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江洋大盗更有存在感? 孙老爷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偷摸的翘了翘嘴角,当然,在被其他人发现之前,他就已经把嘴角又给压了回去,“那什么,主子,要不我来帮您说?” 嗯,蛮好的一个表现机会,孙老爷觉得自己应该抓住。 第85页 褚宵:“……行吧。” 谁说都行,反正他是不想说了(累感不爱.jpg 孙老爷清了清嗓子,习惯性佝偻的背嵴难得挺直了起来,在一点红和司徒静都看过来之后,神情特别郑重语气特别严肃的说:“褚乃皇族姓氏,除了皇室宗亲之外无人可用。” “而现今拥有此姓氏的,除却当今与其胞弟,便只有南王一脉与太平王一脉——” 许是情报生意做惯了,又或许是为了在这两个无知小青年面前显摆一下,孙老爷一时没收住,就拐到了‘常识科普’这方面。 还没等他把话题再给拐回去,似乎产生了误解的司徒静便出声打断了他未完的讲解。 司徒静:“所以小哥你不会是太平王世子吧?!” 小姑娘一脸惊讶,目光不由自主的绕着褚宵转了几圈儿,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点儿身为皇室宗亲该有的特徵,可她越看表情就越迷茫,只觉褚宵除了挺帅挺有气质,貌似也没啥更特别的地方了? 一点红的反应也差不多。 而且比司徒静还要内敛一些。 太平王世子?那个失踪多年疑似宫九的傻——啥玩意儿无名岛岛主的徒弟?褚宵嘴角一抽,特别想甩小姑娘一个大白眼儿。 “不不不不不。”发觉事态的发展方向有点诡异,孙老爷赶忙补救道:“哎呀你们想到哪里去啦,年轻人就不能多点耐心好好听我把话讲完吗?主子他是当今的亲弟弟!是小王爷!不是世子!” 吓! 司徒静张嘴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被呛的打了个嗝。 小哥竟然是个王爷? 妈耶,那她岂不是差点认了个王爷当义兄,险些变成公主啦?! 一点红恍然大悟:难怪褚宵之前把灭掉一个杀手组织说的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因为确实就很简单啊……唔,他之前还以为褚宵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安心呢。 看着司徒静和一点红一惊一呆的反应,褚宵觉得自己已经很淡定了。 他默默地抬起手拍了拍武贵的肩膀,示意他负责接下来的问题,然后站起身来,迈着莫名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个气氛诡异的房间。 十一月底,褚宵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而此时,提前收到消息,这几日天天都派人去城门口盯梢的庆帝忽然心有所感,正在批阅奏摺的动作停顿下来。 “皇上?” 近侍王安上前几步,似是疑惑的轻声问道:“您可是乏了?要不要奴才给您揉揉肩?” 庆帝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瞥了王安一眼,将对方偷偷打量奏摺内容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不用了。”他放下御笔,动作十分自然的将那封奏摺合了起来。 “许是坐的时间有些久,朕感觉胸口有些发闷,你且随朕去御花园走一走吧。”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随从。” 只大致看了个开头的王安有些不甘,却不敢再将目光停留在那封奏摺上面。 他退后几步,毕恭毕敬的打了个千儿,然后弯着腰退出了御书房。 “唉……” 等到王安彻底走远了,庆帝才发出了一声复杂的嘆息。 先皇在时总说他比小小更懂得如何去掌控人心,可庆帝总觉得,这只不过是句安慰他的话语,毕竟,他连身边伺候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腹都掌控不了,更谈何其他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褚宵:不,父皇没说谎,只是皇兄你运气没我好(幸灾乐祸.jpg 第60章 褚宵曾离开过紫禁城的事情几乎无人知晓。 庆帝对外宣称自家幼弟旧疾復发,需卧床静养, 而褚宵的寝殿内外皆由护龙卫把控, 半点儿消息都不会走露出去,所以长达大半年的时间, 竟是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不在宫中。 但他那么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肯定还是会叫一部分人起疑。 比如王安。 身为庆帝的贴身内侍,王安以往可没少跟褚宵这位小王爷打交道,跟外界大多数人不同,王安很清楚,褚宵‘体弱多病’的形象不过是假象而已。 真要体弱多病, 还哪儿来的力气打人吶? 三拳两脚就能要了他半条老命, 简直壮的像头牛! 这里头肯定有鬼—— 王安起了疑心后,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打探消息,他试图派人混进褚宵的寝殿, 也成功了,就是个个都有去无回,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特别可怕,吓的王安提心弔胆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怕哪天事情败露会查到自己身上。 幸而有惊无险,那些个神秘失踪的宫人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安分了一段时日后, 王安的小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他换了个法子,打算从内部入手,直接贿赂褚宵寝殿里的人。 ……结果更惨。 收完钱就翻脸不认帐人干事儿?! 因为不敢声张的缘故, 王安甚至没能要回那些银子,连番的打击终于让他偃旗息鼓,放弃了继续打探情况的念头,由于拿不出证据,他便没将自己的怀疑告知他人。 毕竟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庆帝跟太后表现的一直很正常,一个天天跑去探望褚宵,一个隔三差五就派人往褚宵那里送药材送珍宝,这架势,搞得王安心里边儿都犯起了嘀咕。 他觉得自己没准儿是想太多。 褚宵的身体状况虽然跟外界传闻的不太一样,可确实身有‘隐疾’,或许,他这次是真的旧疾復发,体弱到卧床不起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王安心里有点暗搓搓的高兴。 他巴不得褚宵早日一命呜唿,只要没了褚宵,这宫里边儿就再也没人能随意欺辱他了。 呵呵……褚宵表示,你想得倒挺美。 跟离开时一样,褚宵又假扮成小太监回到了紫禁城,其他几人并未同他一起入宫,毕竟除了武贵之外,以司徒静三人现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直接进宫。 褚宵让武贵先安排他们找个地方暂作休整,等他回头跟自家皇兄报备完了情况,再由皇兄正式的召见他们。 终于见到自己牵肠挂肚那么久的宝贝弟弟,庆帝甭提有多激动了,可激动归激动—— 庆帝表示,该算的帐还是得算。 “小小,你老实给我交待,那个叶孤城是怎么一回事儿?” 想到那个仿佛噩梦一般,折磨了自己好几个月的江湖传闻,庆帝就控制不住自己暴动的灵魂。 他表面还能保持冷静,可内心却已开始咆哮:他的宝贝弟弟,他的青春年少甚至尚未及冠的宝贝弟弟,怎么能跟一个一大把年纪的男人搅和到一块儿去?! 不不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小小那么单纯,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绝不可能跟一个男人亲亲我我搞到一块儿。 要冷静,要淡定,这要万一是个误会呢?庆帝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们兄弟俩久别重逢,可不能因为误会而破坏了愉悦的氛围。 第86页 褚宵:“……” 皇兄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扭曲么?咱能不能冷静一点再讨论这个话题? 不能。 庆帝深唿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抹有些狰狞的微笑:“你最好不要煳弄我,否则……” 否则他就拿武贵的命根子开刀!他就不信到时候武贵还能忍住不说真话! 听出自家皇兄虽未言出却已明了的威胁,褚宵干笑了两声,只好老实坦白:“那个,我跟叶孤城,不就是传闻中的那一回事儿嘛。” 许是潜意识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庆帝并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神情有些木然的看着自家弟弟,语气中透出一股小心翼翼的期望:“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儿只是传闻——是吧?” 啧。 褚宵很是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而后神色一肃,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和叶孤城确实在一起了。” 庆帝……庆帝差点儿没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的弟弟不可能对他这么残忍这么冷酷(怀疑人生.jpg “皇兄,你别这样嘛。”褚宵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拉住了庆帝的衣袖,撒娇似的晃了晃:“你跟母后是我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两个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你们为难呀。” 自先帝去世后,他真的就只做过两件叫太后和庆帝为难的事情。 一是坚持出宫,二是和叶孤城在一起。 可无论是哪一件事,只要褚宵下定了决心,便不会有半途而废的可能性,他会努力去说服庆帝,不管过程会有多曲折。 “我真的很喜欢叶孤城。” “这话我信。”庆帝面无表情道:“白云城主的样貌据说十分出众。” 只要是个长得好看的人,小小就少有不喜欢的好么。 放在平时这倒也没什么,但庆帝表示,在人生大事这方面,决不能只看脸决定,身为兄长,他一定要替自家弟弟把好关。 褚宵撇了撇嘴,倒是没出口否认,毕竟他一开始喜欢的确实是叶孤城的脸。 一见倾心这种事儿,说白了可不就是看脸嘛。 可是有句话他必须得说清楚:“我喜欢他,不光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已,论才华和品行,他都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出众的一个。” 庆帝特别想反驳,可又实在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 他私底下调查过叶孤城。 抛开个人情绪不说,庆帝其实还挺欣赏这人的,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叶孤城都如褚宵所说那般,是各个方面都极其优秀的人才。 如果对方没有和自家弟弟搞到了一块儿,庆帝甚至会很乐意和他结交一番。 但是! 没有如果! 叶孤城竟然真跟小小搞到了一块去儿!! 站在兄长的角度,就算叶孤城再怎么完美,庆帝也能挑出一箩筐的理由来证明他跟褚宵不合适,比如说年纪太大,性格太高冷,一看就知道不会体贴人什么的…… 咦? 从庆帝罗列出来的一箩筐的理由中,褚宵准确的抓到了漏洞:“所以,皇兄你反对我跟他在一起,其实不是因为他是个男的咯?” 不好,大意了。 庆帝嘴角一抽,心下颇为懊恼,正想採取补救措施,立马把性别这一点也加入到反驳的理由里面,却被抓到了机会的褚宵提前打断。 “我就知道,皇兄你那么开明的人,肯定不会跟寻常人一样瞧不起我。” 作为一个弟控,庆帝最先注意到的是褚宵后面那句话:“瞧不起你?谁敢瞧不起你?” 这可是他弟弟,当朝亲王爷! 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傢伙竟敢瞧不起——不对,等等,他是不是中了小小的苦肉计了? 没错,褚宵确实是在卖惨。 “皇兄。”他一把握住了庆帝的手,脸上满是感动之色,眼中隐隐有水光闪现,“你知道么,我之前其实特别害怕你会跟旁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身为男子,我本不该喜欢上一个同性,这毕竟是有违伦常的,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呀。” 说到后边儿,褚宵甚至有些哽咽。 庆帝颤抖着抬起手。 不行了……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就算明知道褚宵是在装可怜,弟控到无药可救的庆帝仍旧心疼到不行,他紧绷着脸,表情看起来十分严厉,抬起的手却以一种极其轻柔的力道,抚上了褚宵有些瘦弱的背嵴。 “乖啊,不委屈,不难过啊。” “皇兄……” 褚宵憋着嘴,特别委屈似的把脑袋埋进了庆帝肩头。 这久违的,来自弟弟的依赖啊。 庆帝恍恍惚惚的露出一抹傻笑。 “不就是喜欢男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甭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只要你开心,皇兄永远都会做你坚实的后盾。”虽然这块后盾在理智清醒后的头一秒,就悔的想甩自己一嘴巴子。 说好的据理力争坚决反对呢qwq 嘴巴太不争气,该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目的达成的褚宵立马抬起脑袋,严肃声明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而皇兄你身为一国之君,想来更是不会出尔反尔吧。” 不—— 庆帝咬紧牙关,还未从褚宵背后收回的手紧了又紧。 “皇兄?” 褚宵神情迷茫的歪了歪脑袋。 庆帝目光微闪:“我……” 就在褚宵以为自己又成功的戳中了庆帝的软肋时—— “我是不会出尔反尔。”庆帝冷不丁的咧开嘴角,沖褚宵露出了一抹有些扭曲的笑容,“但是,我今儿个非得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厉害了哈,翅膀硬了哈,都敢为了一个野男人给他挖坑下套了? 一把按住见势不妙想要遁逃的褚宵,庆帝大手一挥,啪啪啪的朝着褚宵的屁股打了下去。 这倒霉孩子,真的不打不行! 第61章 虽然被自家皇兄按着打屁股很丢脸,还有点儿伤自尊, 但自知理亏的褚宵到底没敢挣扎, 老老实实的让庆帝过了把瘾。 反正他有内力护体,皇兄这点力气也打不疼他。 几巴掌下去后, 庆帝心里憋的那口气发泄了七七八八,又不禁后悔起来,他赶忙收回手,有些无措的围着褚宵打转儿,嘴里一叠声的问:“我打疼你了没?要不要叫个太医过来瞧瞧?” 刚才一时冲动,他下手的时候根本没注意着控制力道, 要万一打出个好歹了, 他肯定得悔死。 褚宵:“……” 本来是想装下可怜的。 但是他怕自家皇兄真的会叫太医过来。 所以……还是算了吧,他丢不起那个人。 见褚宵半晌不吱声,表情也有点蔫儿吧, 庆帝不由的更紧张了:“你可别觉着不好意思就忍着不说啊小小,要不——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伤的不严重的话咱就不叫太医了, 我先给你敷点金疮药啥的。” 第87页 一边说着,庆帝还一边朝褚宵的裤腰带伸出手去。 褚宵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噌噌噌的倒退几步躲开了那只手。 庆帝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嘴里边儿还念叨着:“哎呀小小你躲什么呀, 跟皇兄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小时候又不是没在我跟前儿光过屁股……” 他还给小小洗过澡呢! 兄弟俩绕着一张桌子你追我赶,仗着体力优势甩开庆帝大半圈的褚宵满脸窘迫,一边跑一边抽空扭头沖庆帝嚷嚷道:“我没事!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你看我跑的这么利索像是屁股疼么? 几圈下来累的唿哧唿哧大喘气儿的庆帝半信半疑:“那你怎么不敢让我亲眼瞧瞧。” 褚宵脚下一个踉跄。 讲道理—— 小时候是小时候, 现在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在自家皇兄面前脱裤子?他难道都不要面子的呀! 庆帝……庆帝实在是跑不动了。 跟寒毒不发作时身强体壮围着桌子一口气能跑一百圈儿不嫌累的褚宵不同,作为一个平时除了散步之外,去哪儿都有御驾代步的皇帝,庆帝是个真·体力废。 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咕咚咕咚灌了杯茶水下肚,等缓过气儿来,还有些不死心的问褚宵:“你真不疼呀?” “……”褚宵特别无奈,“要不要我再跑几圈证明一下?” 那倒不用。 庆帝掏出手帕抹了把汗,示意褚宵坐下来好好跟自己谈谈。 什么,你说他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不会再反对这桩事儿了么?呵呵,庆帝表示那可不能当真,他只是一时大意被忽悠了而已,这会儿必须得重新来过。 要不然别想他认帐。 至于出尔反尔的问题——反正刚才也没别人在场,就算他出尔反尔,也没人能证明呀。 褚宵:“……” 行吧,重新谈就重新谈呗。 毕竟靠忽悠得来的保证确实不太靠谱。 庆帝有很多问题想问,而其中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褚宵究竟有多喜欢叶孤城。 喜欢也分很多种程度,由浅及深,如果褚宵对叶孤城的喜欢没有深到一定程度,那他或许还有机会劝说褚宵放弃这段感情。 男人跟男人,毕竟不合阴阳伦常,而褚宵又是王爷,要面临的压力会更大,一段不受众人支持和理解的感情,很容易会出现问题。 庆帝不想自家弟弟以后会后悔。 他问褚宵:“你就认准是叶孤城了么?” “嗯。”褚宵点了点头:“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好吧,庆帝继续发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叶孤城他会不会愿意抛开责任跟你过一辈子?你——你应该已经知道他是前朝皇室的后裔了吧?” “前朝都过去那么久了。” 褚宵撇了撇嘴,语气特别笃定:“阿城他肯定不会介意这一点的。” 庆帝:“……不,我说的不单是身份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子嗣啊!”庆帝看褚宵的眼神特别像看一个天真傻孩子,“叶孤城可是叶氏直系唯一的血脉,你就不怕他以后有传宗接代的念头么。” 褚宵目瞪口呆:“皇兄你认真的吗?” 庆帝点了点头,心说那必须是认真的呀,眼瞅自家弟弟都要被野男人拐走了,他能不认真的给对方上点儿眼药么。 于是褚宵看自家皇兄的眼神骤然一变,仿佛在看一个大傻子——讲真,如果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他亲哥,褚宵肯定懒得多费口舌。 简直被拉低智商。 可这确实是他亲哥,就算傻了点,褚宵也没法儿嫌弃。 “皇兄,我这么跟你说吧。”他组织了一下措辞,试图用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言语,跟庆帝讲清楚这个道理,“你觉得阿城他要有这个念头,还能等到今天么?” 那必须不能呀。 “你想想看哈,阿城他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有才华,论身家,他甚至比咱们皇家更宽裕——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缺爱慕者?” 想嫁给叶孤城的女人恐怕能从飞仙岛排到岭南! 但叶孤城在遇到褚宵之前依旧是个光棍儿。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不仅洁身自好,还极其有原则,绝对不会为了传宗接代这种俗人才会看重的理由而去将就。 看叶孤城府上那位老管家的态度就知道,叶孤城在遇到褚宵之前,怕是根本没动过半点儿这方面的念头,要不然,老管家也不至于会怀疑自家城主打算跟一把剑过一辈子了。 “……所以阿城他对我肯定是真爱!” 口若悬河的举例了无数证据后,褚宵如此总结道。 听罢褚宵这番话,庆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毕竟他俩的脑迴路都不在一条线上,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庆帝根本就不是对叶孤城不放心,也不是对叶孤城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白了,还是弟控心理作祟,不愿意接受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小白菜,忽然要被别人摘走的残酷现实。 他想在小小跟前儿给叶孤城上点儿眼药,结果反倒被小小强行秀了一脸恩爱? 而且这波恩爱还秀的特别风骚,风骚到庆帝都有种要被洗脑了的感觉。 这可不行。 发现形势不妙的庆帝机智的决定给自己拉个强力盟友,等回头再一同来攻克这个艰巨的任务,至于眼下嘛,他只好先暂退一步了。 “这个事情等以后再讨论吧。”庆帝很生硬的转开话题:“我还有件很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猜出自家皇兄背地里在打什么小算盘的褚宵撇了撇嘴。 并不想配合。 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乘胜追击未免太浪费了一些。 可料到褚宵不会配合的庆帝已经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我发现王安有些不对头,他好像是有二心了。” 他将王安私底下做过的那些事情通通跟褚宵讲了一遍。 除了安排人打探褚宵的消息以外,王安的小动作着实不少,趁庆帝不注意的时候偷看奏摺,收受贿赂,甚至多次趁着休息时间违反宫规私自出宫。 种种迹象表明,王安已经背叛了庆帝,但庆帝目前还不能确定王安到底跟哪方人走到了一起。 或许是南王,又或许是朝中某些不安分的大臣。 “我让护龙卫跟踪过他一段时间,可王安背后的人行事十分谨慎,派人和王安接头时警戒甚严。”为免打草惊蛇,庆帝并未命护龙卫太过靠近,所以暂时也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褚宵嘆了口气。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王安不可信了。” 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看人向来准确,从未出过差错,在很多年前,王安还只是一个跟在先帝身后的小管事时,褚宵就觉得这人莫名讨厌。 第88页 可惜一直没抓到能治罪的把柄,要不然,褚宵早就把王安送进大牢了。 庆帝:“……我以为你讨厌王安是因为他跟父皇告过你的状。” 褚宵小时候真的很皮,有一次,竟趁着御书房没人偷熘了进去,在先帝还没批阅完的奏摺上画了只小王八。 然后干完坏事准备偷熘的褚宵,碰巧就撞上了去御书房打扫的王安。 奏摺被乱动了可不是一件小事,就算褚宵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王安也不可能假装这事儿没发生过。 所以他立马去找先帝‘告状’了。 庆帝没觉得王安的做法有错,因为这是他应尽的职责。当然了,他也没觉得自家弟弟有多大过错。 小孩子嘛,调皮不懂事,很正常啦。 而且先帝最后不也没为拿褚宵怎么样嘛。 可褚宵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看王安不顺眼了,隔三差五的总想找他麻烦,在这种情况下,褚宵说过的那些关于王安的‘坏话’,可信度在庆帝心里自然会打个折扣。 “所以……” 褚宵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这还是我的错咯?” 庆帝眼皮一抖,立马连连摇头:“不不不,你没错,你当然没错,是我眼瞎看错人。” 向弟弟低头otz 作者有话要说:  庆帝:作为一个弟控,我的词典里就没有立场这个词! 第62章 要褚宵说,王安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以对方贪生怕死的秉性, 只消一通严刑拷打, 他肯定会立马把幕后之人给供出来。 “……”庆帝无语扶额,心说这么简单粗暴, 果然是自家弟弟一贯的行事作风,不过,他的意思还是先按兵不动,“如果王安背后的人只是朝中大臣,直接动手倒也没什么。” 只要证据在手,处置一个朝臣自然不是难事儿。 可庆帝就怕王安背后那人是南王。 在证据尚未确凿之前, 庆帝还真不敢轻易处决南王, 这会给他带来很多后患,但凡有人在背后撺掇一下,庆帝刚在朝中树立起的好形象恐怕会立马崩塌。 一个皇帝, 最忌讳被打上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的标籤,因为这样一来, 他想要招揽到既有才能又忠心可靠的人才,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 为了长远之计,庆帝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去等。 褚宵就很烦庆帝这一套:“又是等,那万一南王再等个十年八年才起兵造反呢?” 这可不是无的放矢。 南王之前可不就耐着性子在岭南窝了十几年么。 褚宵真没耐心再等那么久了, 自从知晓南王是害死先帝的罪魁祸首后, 他就日日盘算着要将此人千刀万剐,总之,南王一日不死, 褚宵就一日咽不下这口气怨气。 时隔三年,先帝逝世时的场景仍旧历歷在目。 每每回想起自家父皇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几乎不成人形的模样,还有太后悲痛欲绝的哭喊挽留,褚宵心中的愤恨便难以压制。 他怎么能不恨? 那可是他在世上最重要的亲人之一! 如果不是南王暗下毒手,他们一家四口仍可以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天人永隔,只能从一幅幅画像中寻找慰藉。 “我答应过母后的。”褚宵半垂着眼,声音有些沙哑:“我答应她,最迟五年之内,一定会用南王的鲜血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他等不了,也不能等。 为了先帝,为了太后——庆帝由于种种顾忌不能动手,但褚宵可以豁出去,他不介意被天下人误解唾骂,也必须要去完成这件事。 “小小……” 庆帝怎会不知自家弟弟心底的愤懑?那也是他长久以来无法化解的一块心病啊。 他抬起手,轻柔的覆上褚宵肩头,低声许下承诺:“我保证,最晚到明年先帝的忌日之前,会将此事彻底了断。” 南王按兵不动也没关系。 他会想办法逼着南王不得不动。 褚宵平息了一部分的怒火,察觉到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有些细微的颤抖,才明白自家皇兄的情绪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沉默了片刻后,褚宵似若无其事的转开了话题。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我这趟出去还认了一个义妹,你过两天抽空跟她见上一面吧,没有问题的话就正式侧立个公主的称号。” 义妹?公主?! 庆帝先是一惊,而后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那敢情好啊,盼了这么多年可算盼来个贴心小棉袄,母后肯定会很高兴!”他有些坐不住的在椅子上拧了拧,又跟褚宵说:“我看就别等过两天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现在就下旨召她入宫吧。” 忽然间多出来了一位妹妹,庆帝还真有点儿小激动呢。 嗯,回头给点儿什么见面礼比较好呢? 他记得私库里好像有一套特别漂亮的红玉首饰,正适合年轻女孩儿佩戴……或者直接送钱送房产?虽然能俗气了点,可万一小姑娘跟自家弟弟一样,就喜欢这些实在的东西呢。 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俗即大雅嘛。 褚宵:“……” 果然。 他就料到自家皇兄会是这副反应。 “这会儿召见也行。”虽然急了点,可能会让还未做好准备的小姑娘紧张忐忑,但褚宵相信,以自家皇兄的‘亲和力’,肯定能很快安抚好小姑娘的情绪。 效率快的话,晚上还能跟母后一起吃团圆饭呢。 褚宵想了想,又补充道:“你顺带也召见一下其他人吧,我新招揽了两位下属,一个准备收入护龙卫,另一个是留给你的。” 他大致跟庆帝介绍了一下孙老爷的本事。 一点红肯定是要留在褚宵手下的,护龙卫缺的就是他这种体力劳动者,而孙老爷那种专精情报的文弱人士,反倒是在庆帝手上会更有用处。 庆帝简直要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乐傻了。 真好,他家弟弟出门一趟不仅带回来了一个妹子,还不忘给他招揽人手! 超开心,特感动! 决定了,他得给自家弟弟一个爱的抱抱\( ̄︶ ̄)/ 褚宵:走开走开你快走开! 万分嫌弃.jpg …… 口嫌体正直的褚宵到底还是接受了来自兄长的爱的拥抱,而且还扭扭捏捏的回抱了一下,乐得庆帝脸上的傻笑一直挂到司徒静等人应召入宫。 有点歪打正着的意思。 他这副表现还真博得了司徒静等人一波好感。 经过代代筛选,皇室的遗传基因向来良好,虽然没自家弟弟模样出众,但庆帝长得也不差,还是那种很容易叫人放下警惕的宽厚老好人脸。 于是,一番不算漫长的交流后,原本还有点紧张的司徒静,已经可以没有负担的称唿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一声兄长了。 这个称唿跟对褚宵的称唿比起来明显生疏许多。 第89页 可仍让庆帝暗爽到差点飘飘然。 自打懂事以来,庆帝就一直梦想着自家母后能给他生个小妹妹,毕竟,比起大多数时候都熊到飞起的弟弟,还是又软又萌乖乖巧巧的妹妹更讨人喜欢。 如今美梦成真,庆帝能不高兴嘛。 瞧瞧这小姑娘多好,长得漂亮嘴又甜,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害羞的缩在小小身后时甭提多可爱了! 这一高兴,庆帝就忍不住开始送送送了。 珠宝首饰,丫鬟随从,豪华住宅——通通比照着皇室公主的份例赏赐,只多不少,多多益善。 受到惊吓的司徒静疯狂朝褚宵使眼色:小哥小哥,你快拦一拦呀,我真的不需要什么三进三出大宅院,也不需要打哪儿都带着几十个丫鬟随从啊! 褚宵默默的上前几步,凑到正送的兴起的庆帝耳边,小声问道:“皇兄,你私库里有那么多钱么?” 庆帝:“?!” 终于想起自己私库里除了名家书画,和印有皇室标志不能外流的珍宝之外,貌似一个铜板儿都没有的庆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办?他话都放出去了结果东西却拿不出来该怎么办? 小小小小你快帮皇兄救救场呀! 继司徒静之后,庆帝也开始疯狂的朝自家弟弟使眼色求救了。 褚宵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的圆场道:“皇兄你这样安排不太妥当啊,让静儿一个小姑娘单独住在宫外我可不放心,要不这样吧,你直接在宫里给她安排个住处。” “我寝殿旁边那处琼华阁不还空着么?就让静儿住那儿吧,就近也好有个照应。” “对对对,我觉着这样就很好!” 生怕庆帝真给自己搞个三进三出大宅院,以及好几十号随从的司徒静立马点头附和。 武贵也在旁边助攻:“是啊陛下,您干脆让司徒姑娘住在宫里呗,宫里好啊,多的是现成的住处和侍从,而且还特安全!” 明面上有锦衣卫和禁卫军层层保护,暗地里还有他们护龙卫,这天底下绝对没有比紫禁城更安全的地方了。 最重要的是,武贵也不想跟自家心上人分开啊。 身为护龙卫统领,若非必要,武贵是轻易不能从褚宵身边离开的。 如果司徒静住在宫外,哪怕同在京城,武贵怕也没法随时见到她——除非他真想退休了。 可他现在还不能退休呀,退休了就没俸禄拿了,没俸禄拿他将来还怎么养活媳妇儿孩子? 于是庆帝便顺理成章的下了台阶。 “嗯……小小说得好像是在理。”他佯装犹豫的沉吟了片刻,最后,在小姑娘满含期待的注视下,不急不缓的改了口:“那静儿你就住在宫里吧。” 小姑娘终于松了口气。 “多谢兄长成全。” 庆帝笑得十分温和:“哪里哪里,自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嗯,自家人,真的没必要太客套。 什么三进三出大宅院,还是等他买得起的时候再送吧。 基本上把自家皇兄的心理活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褚宵:“……” 不行,要忍不住了。 让他偷偷笑一会儿。 余光瞄到自家弟弟正躲在一旁偷笑的庆帝:“……” 小小啊,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自己亲哥,是不是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褚宵:不,就是亲兄弟才能这么不见外呀=v= 第63章 褚宵回宫的当头说来也巧。 正好是王安轮休。 他前些时日又收了一笔丰厚的‘酬金’,所以这次便特地找庆帝请了准, 打算好好的在宫外玩上两天。 王安近几年染上了赌瘾, 可宫里边儿又严禁私下赌博,不敢以身试法的王安就只能趁每个月轮休那两天出宫过把瘾。 可他又不敢太频繁的出宫。 跟那些能以探亲为由滞留宫外的宫人不一样, 王安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若是频繁出宫,肯定会引来旁人的怀疑,所以很多时候,他甚至违反宫规,没有报备便私自出宫。 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任凭王安再怎么小心谨慎, 他异常的行为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了。 一开始,对方只是以替他保守秘密, 外加一笔丰厚的酬金为条件,要王安提供一些与庆帝有关的, 不甚重要的消息,比如说庆帝平日里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食物,私底下是不是和人前一样好脾气…… 王安没有立刻给出答覆, 只是说要再考虑一下。 他承认, 这笔买卖看起来确实很划算,他也确实有些动心,可比起事情暴露后丢掉饭碗, 他更怕会丢掉性命。 能在宫里混出头来,王安自然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他很清楚,任何事情,只要跟皇宫沾上边儿,哪怕看起来再普通再无关紧要,也不能掉以轻心。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对方不仅没有逼迫他同意这笔交易,还反过来劝他放宽心,如果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最后,王安稀里煳涂的揣着一兜沉甸甸的金子回了宫。 他到最后还是没给对方一个准确的回覆,可对方好像丝毫都不介意,只说仍旧会替他保管住秘密,至于这笔钱,就当做是交个朋友的见面礼。 王安觉得……就挺好? 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安还真就没再遇到过那人了,他私自出宫赌博的事情也没被泄露出去,一切风平浪静,仿佛那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只是一场梦境罢了。 嗯,还是场天下掉馅饼的美梦。 这样的梦境要是能多来几次就更好了。 王安的赌运一向不好不坏,整体来说虽然输多赢少,但比起那些在赌桌上输的倾家荡产的倒霉鬼,王安输掉的那点钱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直到某一日,他不知怎的就被人撺掇着参加了一场豪赌。 兴许是那天运气不好,开头没几局呢,王安便输掉了近千两黄金,这下,哪怕身家再丰厚,王安也该觉着肉疼了。 他当时就想下桌。 因为再输下去,他怕自己连回宫的马车钱都该掏不出了。 然而,就在王安已经屁股离凳,起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却忽然冒出来一只手,又把他给按了回去。 王安回头一看,竟是之前那位给他送钱的财神爷,财神爷沖他笑了笑,然后又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到他怀里,让他不用担心,继续尽兴的玩。 下意识拆开荷包看了一眼的王安——呵! 差点被满满一包金灿灿给闪瞎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财神爷给他带来了好运,重新坐下来的王安开始大杀四方,百押百中,很快就赢回了之前输掉的那部分钱财,等到最后下桌时,王安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赢了多少。 怀里揣满了分量十足的金锭,压的王安甚至连路都有些走不动。 第90页 可他心里边儿甭提多开心了,半点儿不觉得这是负担。 “王大人,咱们去喝一杯?”王安自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今儿个要不是有这位跟他同姓的财神爷倾囊相助,别说赢钱了,他恐怕连本都回不来。 所以出了赌坊后,他便主动向对方发出了邀请。 待酒过三巡,已经和对方称兄道弟的王安佯装神志不清,仿佛不经意中,跟对方透露了几点庆帝的喜好。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冒险,可这位王大人很会来事儿,出手又大方,背后的靠山据说还是远在岭南那位,当今的亲叔父……王安心想,自己其实没必要把人想的太坏。 人或许只是受南王嘱託,关心一下今上的情况而已。 当时的王安万万不会想到,自己这一时疏忽会导致什么后果。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再想中途收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王安得知南王有谋反之心的时候,他已经被绑死在这艘船上,跟对方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成功,就一起荣华富贵,失败,便一起命丧黄泉。求生是人的本能,下不了船,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王安,最后还是选择了背叛庆帝。 愧疚么? 或许有一点。 毕竟严格来说,无论是先皇还是庆帝,对王安都算得上不错,除了那位老是看他不顺眼爱找他麻烦的小王爷,王安在宫里边儿的生活大致还是很顺遂的。 只是那一点点的愧疚,在死亡面前,着实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么想着,王安便心安理得的走进了一座酒楼。 每个月的今天,王安固定会来这座酒楼坐上一会儿,喝喝酒吃吃饭,顺便同那位王大人交换一下情报,多数情况下,只要他给的消息能派上用场,就能从对方手中拿到一笔丰厚的酬金。 今天也不例外。 虽然王安觉得自己这次提供的情报其实没啥作用? 自打那位爱折腾的小王爷闭门静养之后,宫里就平静的很,许是年关将至,朝中最近也很安生,庆帝批阅奏摺时唉声嘆气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没什么东西可以汇报,王安干脆随便挑了点小事儿打算煳弄过去。 比如说,有个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做事不用心,打碎了太后最喜欢的一个玉雕摆件儿,然后被庆帝贬到了厨房做洒扫。 又比如说,庆帝这几天情绪似乎有些浮躁,总是坐不住,动不动就要去御花园散散心。 要搁以往,他这么随便的煳弄指定要挨批。 可王大人刚才全程都没吱声,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随手将酬金扔到了桌子上。 王安犹豫了两秒后,迅速将荷包收入怀中。 然后本着大伙儿都在同一人手下办事,打好关系总没错的念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王大人今儿个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嗯……啊?”听到王安这声询问,对方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神色有些复杂的瞥了王安一眼,见王安眼中似乎真有几分关切,方嘆了口气,无奈道:“烦心事儿是有一件,不过说出来你恐怕也帮不上忙。” 王安:“……” 瞧不起人吶这是?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想他堂堂大内总管,平日里不知道帮庆帝解决了多少麻烦事儿,对方凭啥连问题都不说清楚就笃定他解决不了?! 心里来了气儿的王安干脆抬脚又走回桌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王大人此话差矣,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您把事情说出来,咱们讨论讨论,没准儿就讨论出法子化解了呢。” 王大人:“……” 行吧。 试试就试试,反正也浪费不了多久时间。 他揣着怀疑的态度,将事情原委大致同王安讲了一遍:“就前些时日,王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让世子大老远跑到了飞仙岛,说是要世子拜叶孤城为师。” 而且还放话说拜不成师就不让世子回家过年。 讲真,王大人很不理解自家王爷的想法。 那叶孤城虽是前朝后裔,手上也有些积蓄,可到底不过一个江湖剑客,至于费这么大力气拉拢么?世子爷可是将来的皇帝,身份万分尊贵,怎么能去拜叶孤城为师? 乍听这事儿,王安也觉得不能理解。 但为了证明自己有能耐,他硬是装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觉着吧,王爷此举定有深意,那叶孤城虽说一介武夫,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大有用处的。”王安绞尽脑汁的开始胡诌:“你想啊,宫里虽然有我做内应,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世子上位,就得先解决了小皇帝和小皇帝身边的护卫。” “那些护卫各个武功高强,没有叶孤城这样的厉害剑客帮忙,咱们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成功。” ……其实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原本只是在胡诌的王安忽然发觉,自己可能误打误撞真猜到了南王的心思。 他砸了咂嘴,心说南王要是这么谋算的,那是相当厉害了。 一般人哪儿能想到这办法啊。 而正因为旁人都想不到这办法,才会毫无防备,容易被得手。 对于南王谋反之事一直心存疑虑的王安,在这一刻,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或许很快就能来临了。 第64章 回宫这天晚上,褚宵如愿以偿的跟家人们吃了顿团圆饭。 他, 太后, 庆帝,以及正式见完家长坐实了公主身份的司徒静, 四人热热闹闹的围着一张桌子,像寻常人家那样,不用讲究什么规矩,一边聊着天一边享用着丰盛的饭菜。 太后为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司徒静添了碗汤,一张看不出丝毫岁月痕迹的脸上满载笑容,目光温柔又慈爱:“好孩子, 饭菜要是不合胃口你就跟母后说, 母后下次让厨子给你做别的。” “谢、谢谢您。” 司徒静有些受宠若惊的捧着那碗汤,吶吶道:“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别不好意思。”太后眨了眨眼睛, 说了句俏皮话:“你瞧你这两位兄长,嘴巴一个赛一个挑, 咱们娘俩可不能输给他们呀。” 司徒静被逗得一乐。 这话说得,好像挑食也是种值得夸奖的优点了? 从不挑食的庆帝:“……” 在心底第无数次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讲道理,说小小挑食那是真的,可是说他挑食?他每顿馒头咸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还能算挑食?总觉得有了女儿之后, 他在自家母后心里的地位又要再降一层了。 虽然不管怎么降——他好像一直都是垫底的那个? 委屈, 得吃块糖醋小排安慰下自己。 有点甜食控的庆帝默默的举起筷子,朝摆放在褚宵面前的那盘糖醋排骨伸去。 第91页 “等等!”就在庆帝马上要夹到盘中看起来最大的那块排骨时,坐在他对面的太后忽然发话了:“也不看看你最近都胖成什么样了, 还想吃肉?” 只是因为缺乏运动所以看起来有点虚胖的庆帝:“??” 太后满脸嫌弃的瞥了眼他的肚皮:“我就不拿你跟我和静儿比较了,你且看看你弟弟的腰身,再看看你自己,胖不胖心里头没点数么。” 腰上确实有圈赘肉的庆帝:……扎心了,亲娘。 褚宵冷不丁的伸出手去,趁庆帝没防备,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然后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欸,一捏全是肉,都摸不到骨头的呀!” 遭受亲娘和亲弟连番打击的庆帝满脸绝望。 宝宝只是想吃块肉而已,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太后&褚宵:当然是因为爱呀,我的傻儿子/哥哥。 看着庆帝捧着碗没滋没味儿的白粥,一边喝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糖醋排骨解馋,司徒静差点儿没笑场。 真的太惨了。 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在饭桌上竟然连块肉都吃不到! 还有,小哥爱揶揄人的习惯原来是从太后身上学来的? 司徒静真的没想到,这几位在寻常人看来高不可攀的皇室贵胄,私底下的相处模式竟会如此有趣,想到自己已经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司徒静忽然生出了一股期待感。 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能够遇到小哥,能够和这么可爱的一家人成为‘亲人’,司徒静想,她是真的很幸运。 或许,她所经歷的一切不幸,都是上天给她的考验,而通过了那些考验后,她才会迎来更美好的未来。 由于琼华阁久未住人,还需要花费几天时间用来清理和重新布置,所以这天晚上,司徒静就被太后留在了自己这边休息。 要不是怕小姑娘认生,太后甚至都想直接拉着她跟自己一块儿睡了。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孤枕难眠啊,自从先帝去了之后,太后晚上一个人躺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就时常觉得心里边儿空荡荡的,还暗地里惋惜过自己当年怎么就没能生个女儿出来。 儿子虽然也不错,可女儿更好呀。 女儿还能陪她一起睡觉一起在被窝里说点知心话呢! 嗯,小小这次出宫也算出的值了,不仅给她带回来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公主,还给自己找了个据说才貌出众还很有钱的对象……不对,等等! 她是不是忘了啥事儿? 吃完饭故意赖着不走的庆帝也正纳闷儿呢。 趁褚宵下午带着司徒静去看琼华阁那会儿,他特地提前跑来跟太后透了个底,指望着太后能跟自己统一战线,劝说小小改变主意跟那个叶孤城分开。 结果等小小带着司徒静过来之后,太后的注意力就全程落在了司徒静身上。 行吧。 庆帝心说不急,反正吃完饭再谈也一样。 结果等吃完了饭,太后仍旧提也不提这茬,反倒摆出一副嫌弃他跟小小碍事,想撵他们俩走人的架势……庆帝不禁怀疑,自家母后别是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吧? 还真是。 太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她记得,自家大儿子先前跟她说过,小儿子找的那个对象是个男人,还是个比小小大十来岁的男人?! “小小啊。”太后眉头一皱,神色骤然凝重起来。 终于来了。 庆帝松了口气,在一旁做好了助攻的准备。 “嗯?”抱着一颗苹果啃啊啃的褚宵茫然回顾,在嘴里塞满了食物的情况下,艰难的发出尽量清晰的声音:“……肿么啦?” 太后眼神游移,掩在袖下的手指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哎呀,小儿砸啃苹果的模样真的超可爱! 那白嫩嫩肉嘟嘟鼓囊囊的小脸儿哟。 好想捏一把=v= 见状,深知自家母后对萌物缺乏抵抗力的庆帝,立刻在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 母后!母后你千万要忍住!不能被迷惑啊! 褚宵:“……” 讲真,他原本是不知情的,可是看自家蠢哥哥的反应,他想不知道都难啊。 看这情况,皇兄是打算联合母后一块儿来游说自己啦? 太后到底还是忍住了不合时宜的那点冲动。没办法,大儿子在一边咳的脸红脖子粗,实在辣眼睛,搞得她都没心情欣赏小儿子可爱的模样了。 她有些遗憾的嘆了口气,在褚宵瞭然的注视下,开口道:“小小啊,你跟母后说说你在外边儿找的那个对象吧——他叫什么来着?” “叶孤城。” “哦,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太后点了点头,问:“是个男的对吧?” “嗯。” 褚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心说终于要到正题了,虽然在母后面前比在皇兄面前有压力的多,但没关系,他相信自己一定撑得住。 他一定会努力说服母后接受叶孤城的! “那你俩……”太后似是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稍作停顿后,才语气沉重地向褚宵询问道:“你俩谁上谁下啊?” 噗—— 正在喝茶润嗓子的庆帝,猝不及防,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上下?是他理解的那个上下嘛?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太破廉耻了?不对,重点是母后你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叶孤城的性别么! 从庆帝的反应中琢磨出味儿的司徒静:“……”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迴避一下? 然而纯洁的褚宵却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的问太后:“母后你是问我俩相处时,谁更有话语权么?”上下什么的,应该是指‘家庭地位’吧。 比如说自家母后跟先帝相处时,就是母后更有话语权,在家里地位最高来着。 太后莞尔一笑,脸上流露出几分满意的神采。 嗯,看小儿子的反应,她就知道俩人肯定没走到最后那一步。 这么看来,小小找的那对象品性还蛮正直的,至少没仗着自己比小小年岁大阅歷多,就随便的‘欺负’小小。 不过话说回来。 太后寻思着,自己也该找点相关书籍给自家小儿子补充补充常识了。 毕竟都是有对象的人了,早晚得走到那一步,多学点儿东西,等回头那什么的时候小小才能不吃亏呀。 等了半天没等到后续的庆帝:“??” 就这样? 母后你在乎的真的就只有这一点? 褚宵也有点摸不清状况,母后怎么莫名其妙就露出一副很满意的表情啦,他明明连刚才那个问题都没回答呢。 庆帝忍不住了,他吭哧吭哧的挪到自家母后身边,尽量压低了嗓门儿,小声提醒道:“母后,那个叶孤城是男的,男的呀,你难道就没啥意见么?” 比如说反对什么的? 第92页 褚宵:我都听得到哦→_→ 皇兄你怕是有点皮痒痒欠收拾了。 太后白了庆帝一眼:“烦不烦,哀家还没到岁数大的有健忘症的时候呢。” 庆帝就很委屈。 他明明是在为自家弟弟的未来操心呀。 为什么搞到最后好像无理取闹的那个反倒成了自己? 第65章 仿佛被全世界背弃的庆帝终于偃旗息鼓。 算了,他想, 既然小小本人坚持要跟叶孤城在一起, 比他更有立场对此事发表意见的母后也不反对,那他又何必硬去做那个恶人呢。 ……大不了等以后小小后悔的时候, 委婉的嘲笑两声? 好吧庆帝承认自己心里边儿其实还有点不太甘愿。 小白菜都要被拱了! 怎么能忍?! 他开始暗搓搓的琢磨着从其他地方下手,唔,既然小小这边走不通,那不如试试叶孤城那边?听武贵说,叶孤城貌似还不知道小小的身份啊…… 弟控之魂一经燃烧便宛如野草般疯狂蔓延无法熄灭的庆帝,打算搞事情了。 翌日清晨, 趁着自家孝顺弟弟去陪母后吃早饭时, 庆帝偷摸的堵住了正打算出宫的武贵,然后做贼似的,东躲西藏, 觅了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武贵悚然一惊,生怕庆帝这是要跟自己秋后算总帐。 他夹着腿, 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颤声道:“陛、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我我我我还得出宫给主子跑腿办事儿呢,不敢耽搁呀——” 所以可以放我一马不? “……”庆帝看着两手死死揪着裤腰带,好像很怕自己会扒他裤子似的武贵, 无言了片刻, 才出声道:“你还知道害怕?” 武贵连连点头,心说他简直要怕死了好么。 那可关乎到他后半生的幸(性)福呀。 庆帝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扭曲的微笑:“既然知道怕,那你当初怎么敢壮着胆子违抗朕的命令?朕让你去把小小带回来, 结果呢!” 你踏马反倒帮着小小打掩护,眼睁睁瞅着小小被那个叶孤城给忽悠到手了?! 武贵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他伸出双手,死死的抱住庆帝的大腿,眼含热泪情真意切的叫起冤来:“我也是有苦难言啊陛下,我也不想违抗您的命令呀陛下。” “我倒是想把他带回来,可那前提是我得能劝得住他呀,您看您都劝不住,小的就更不行了啊。” 庆帝硬扯了两把,没能把人从自己腿上扯开,只好虎着脸质问武贵:“软的不行你不会来硬的么,你把他绑回来也行呀。” 来硬的?绑回来? 武贵目瞪口呆,心说陛下您别是在开玩笑吧。 庆帝表情很严肃很认真。 “那前提是我得能打得过我家主子好不?”武贵差点儿没翻白眼儿:“您怕是对我家主子、您亲弟弟的武力值不太了解吧。” 褚宵出宫前武功就很厉害了,武贵如果使出全力的话大概只有三成打败他的可能性。 后来更可怕。 在叶孤城手把手的教导下,褚宵的剑术简直进展飞快,武贵之前一时兴起跟他切磋了一把,不到五十招下来,就差点儿没被一剑削成光头。 来硬的?他怕是会被打死。 而且说真的,比起庆帝的命令,武贵更在意的是自家主子的意愿。 他跟在褚宵身边十来年了,亲眼看着褚宵从一个垂髫小儿长这么大,在他看来,褚宵不仅仅是自己要效忠的主子,也是半个亲人。 他私心里,也是盼着褚宵能高兴的。 如果褚宵跟叶孤城在一起不开心,或者叶孤城对褚宵不好,那么不用庆帝下令,武贵也会竭尽全力的把褚宵带回京城,远离叶孤城。 可褚宵很开心。 他和叶孤城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里边儿仿佛时刻都在散发着喜悦的光芒,那种喜悦不同以往,是武贵从未在褚宵身上看到过的。 尽管褚宵在宫里边儿的时候,在庆帝和太后身边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也是开心的,可那种开心和在叶孤城身边时的感觉明显不同。 当然不同。 情人之间的爱和亲人之间的爱,或许不分轻重,可也不能同一而论。 叶孤城对褚宵也是真的好,好到几乎百依百顺,甚至比庆帝这个弟控还夸张。 所以武贵根本不可能去阻拦他们在一起。 ……他还觉得一门心思想拆散这俩人的庆帝有点无理取闹呢。 弟控发作起来可不就无理取闹么。 反正庆帝现在这状态基本上是听不进劝的,他冷眼看着试图用诸多理由说服自己的武贵,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再啰嗦朕就切了你信不信!” 武贵:……其实不太信? 咳,当然,他面上还是很配合的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 “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朕今儿个找你是另有要事。” 庆帝终于把大腿从武贵手里扯了回去,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居高临下神色莫测的对武贵吩咐道:“朕要你替朕给叶孤城送封信。” 武贵:“??” “而且必须要瞒着小小,知道么。” 不——武贵直觉不妙,立马就想摇头拒绝。 可是庆帝却先声夺人:“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这封信只是邀请叶孤城有空来京和朕见上一面罢了,不信的话你可以打开看看。” 看着庆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然后递到自己跟前的武贵:“真给看啊?” 难道庆帝真没打算搞事儿? “看吧看吧,快点的。” 庆帝有些不耐烦催促道。 他怕耽搁久了会被小小发现。 那可要完蛋。 没准儿还会挨顿揍?想到昨晚离开母后那里之前,小小朝自己撇来的那记眼神,庆帝就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抱着小心谨慎的态度,武贵默默的拆开信封,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内容。 嗯,内容还真就只是以兄长的名义邀请叶孤城进京一见。 别的啥都没提。 很反常啊……武贵疑神疑鬼的瞄了庆帝两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可除了不耐烦之外,庆帝脸上完全看不出其他情绪。 不行,不能掉以轻心。 武贵试探性的问道:“您既然只是想请叶城主见上一面,又何必瞒着我家主子呢?” 庆帝说那是因为小小胳膊肘往外拐的太厉害了。 “现在人都还没在眼前呢,他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真要见上面了,有小小在场,朕还怎么跟叶孤城交谈?”敢说一句不好听的,分分钟就得眼刀捅死吧。 武贵觉得这话倒是有理。 小舅子看弟夫不顺眼就跟老丈人看女婿不顺眼一样,好像都得有这么个背着中间人,私下来场男人与男人之间交流的过程。 庆帝也坐实了武贵的猜测。 他嘆了口气,无奈道:“长兄如父,不管怎么说,朕都得替小小把把关呀,总不能不管不问的就把小小随便交给个陌生人。” 第93页 那心酸的语气,那忧郁的眼神,搞得武贵一时之间都有点感同身受了。 是啊,连他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待自家主子这段感情,更何况庆帝呢? 武贵决定帮庆帝送这封信了。 当然了,他也不忘留个心眼儿。 如果叶孤城真答应入京的话,他会叫护龙卫的人时刻盯着叶孤城的行踪,以确保在庆帝和叶孤城会面时能掌控第一手消息。 到时候,庆帝万一出尔反尔要搞事情,他还来得及找自家主子救场。 目的达成的庆帝暗中松了口气,习惯性催促道:“记得要快啊。” 武贵:“……” 这个要求就很强人所难了。 “陛下,您应该知道京城距离飞仙岛有多远吧?就算您再怎么着急,没两个月时间也不能收到回信啊。”他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补充道,两个月那还是往最快了说的。 要路上不小心耽搁一下,三四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听罢武贵这番话,庆帝的脸当即就黑了。 是啊,就是远啊。 就是因为太远了他才死活不乐意让小小跟叶孤城在一起啊! 真不是庆帝要多管闲事瞎操心,而是他了解自家弟弟的脾气秉性,他敢确定,如果叶孤城不能留在京城,那他家弟弟肯定会去飞仙岛。 连传个信来回都要折腾两三月,小小要真跟叶孤城在一起了,以后他岂不是连想见自家弟弟一面都很难? 就沖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小小跟叶孤城在一起! 但庆帝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弟弟。 他知道褚宵是真的很喜欢叶孤城,也知道如果自己执意反对,褚宵或许会妥协,可也一定会伤心难过。所以,他想尽量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庆帝并没有把路堵死。 他想尝试一下,看看能否让叶孤城留在京城。 如果叶孤城愿意为了小小妥协到这一步,庆帝自然就不会再反对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可如果叶孤城做不到…… 呵。 敢玩弄他家弟弟感情?怕是活得有点不耐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霸弟控发作起来霸道不讲理的庆帝:总结一下,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 叶孤城只能入赘! 小小绝对不能嫁出去! 第66章 无论在中原还是南海,迎接新年的方式都大同小异。 只不过, 除开办年货, 贴春联,祭先祖, 访亲友,吃团圆饭这些流程之外,飞仙岛还有一项极其重要的活动。 时人大都信奉鬼神之说,正所谓靠山拜山,靠海拜海,白云城中的居民大都从事与海有关的生计, 自然对司水的神祗极其敬畏。 所以每逢年末, 在新年正式来临之际,身为一城之主的叶孤城需得率领城中数万居民,到海边进行盛大的酬神仪式。 而越是盛大的仪式, 准备工作就越是繁琐。 在这段时间里,城主府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叶孤城虽然不必事事过问,却也难得半日清闲。 因为以往能替他分担大部分白云城内外事务的老管家,着实脱不开身,没法儿一边筹办仪式, 一边还继续为那些事务操劳。 于是这些事务统统都落到了叶孤城的肩上。 白云城需要叶孤城亲自过目的内务其实不多, 多的是外务。 自从开拓了通往中原的商贸路线后,白云城居民的生活水平是越来越高了,可同样的, 需要处理的问题也与日俱增起来。 为了处理掉那些短短半个月就堆满了书房的繁琐事务,叶孤城甚至不得不缩短了自己每日练剑的时间。 南王世子便是在这个当头来到了飞仙岛。 叶孤城与南王世子此前从未打过交道,但他与南王却有过些许往来。 些许绝对不能算是愉快的往来。 老实说,南王绝对是叶孤城生平所遇之人中最叫他厌恶的一个,他当初甚至还生出过一剑取了对方首级的念头,若非顾及对方的身份,以及自己身后的白云城…… 总之,因为南王的缘故,叶孤城连带着对这位南王世子的感观也很是糟糕。 如果可以的话,叶孤城真的不想接见这位南王世子。 尤其是在他明知对方来者不善的情况下。 只是,在某些时候,就算是叶孤城,也不得不为了某些缘由而选择妥协。 岭南乃南王封地,是飞仙岛通往中原必经的门路,他若不给南王世子这个面子,只怕南王回头就能做出截断飞仙岛商路的无耻行径。 ……毕竟南王之前已经这么干过一次了。 这世上从没有毫无缘由的憎恶,叶孤城之所以那么反感南王,自然是因为南王曾触犯到了他的逆鳞。 南王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他不甘于自己现如今的境况,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花费了将近二十年的光景来谋划造反一事。 他手上有足够多的兵马,也不缺钱财,唯独缺一个适合动手的好时机,以及一柄足够锋利、能够为他剷除最后那些障碍的剑。 叶孤城就是南王看中的那把剑。 南王认为,这世上再没有比叶孤城更合适的人选了。 任何一把锋利的武器都会有反噬的危险,除非你能拿捏住对方的七寸,这样一来,哪怕对方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都只能是乖乖的为他所用。 既然有了满意的人选,那么南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鲜少踏入中原的叶孤城,主动送上门来。 这很简单。 他只不过是吩咐下去,叫人在白云城的商队途径岭南时,稍微给添点儿堵。 然后没过多久,叶孤城果然就自己送上了门来。 但是第一次商谈的结果显然并未让南王满意——叶孤城很明确的拒绝了他的‘邀请’,哪怕他用切断白云城和中原的商贸路线来要挟,叶孤城也没有松口。 叶孤城当然不会答应他的‘邀请’。 南王太想当然了一些,虽然叶孤城确实是前朝皇裔,叶氏一族也确实是出过一些想要光復前朝,重现家族辉煌的人,但就叶孤城本人而言,復国根本是无稽之谈。 在叶孤城看来,朝代更迭乃天道轮迴,非人力可抵抗。 便是他坚持復国又如何? 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朝代真能永传不朽,哪怕成功了,在若干年后,叶氏不也仍旧会踏上老路么? 倘若叶孤城没有后顾之忧,为了完成先人遗愿,他或许是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博取一个可能復国的机会,可问题是,叶孤城身后还有一座城池,城中还有数万的百姓。 他绝不可能拿一城百姓的性命安危去冒险。 所以他宁愿得罪南王,宁愿白云城回到之前那种与世隔绝的情况,也不愿参与谋反一事。 再者说……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新帝也并非昏庸残暴之辈。 叶孤城不会为一己私慾便不顾百姓疾苦,贸然去掀起动乱。 第94页 所以,甭管南王世子态度摆的如何诚恳,划下的大饼看起来如何诱人,叶孤城自始至终就一句话:“不可能。” 他不可能收南王世子为徒,也不可能帮南王谋反。 被这冷冰冰的三个字煳了一脸的南王世子:“……” 他真的很想翻脸。 真的很想拿出在岭南时天大地大、除了我老子之外就我最大的那种气魄,威胁叶孤城,要叶孤城在跪地求饶和家破人亡之间二选一。 可是他不敢。 他怕叶孤城会一剑戳死自己。 南王世子心里很委屈,忍不住在心里边儿埋怨起自家父王,讲真,父王要他来飞仙岛屈尊降贵的拜叶孤城为师也就罢了,为毛还不准他多带一些随行的侍卫? 现在可好,被人下了面子想找个场子都找不回来。 “叶某还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了。” 叶孤城全程都没拿正眼瞧过这个蠢了吧唧的南王世子,这会儿该听的废话都听完了,该拒绝的要求也拒绝了,他便立马开始送客。 好不容易压下脾气打算再磨一会儿的南王世子:“……啊?” 这、这就要赶他走啦? 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给,真的一点都不给——叶孤城撂完话,压根儿不等南王世子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就干脆利落的起身走人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忙着处理呢。 于是南王世子反应过来时,厅内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哦不对,他身前还站了个看起来跟叶孤城一样冷冰冰死人脸的侍从,见他回过神来,那侍从面无表情的扬了扬手臂:“世子这边请,属下奉城主之命,送你离开城主府。”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侍从表示自己更想直接把人送到码头去。 滚吧滚吧,滚回你的岭南去,甭在我们飞仙岛碍人。 被一路送到城主府大门外,然后眼睁睁看着那扇大门擦着自己鼻尖轰然紧闭的南王世子:……我想回家! 然后率领十万大军来踏平飞仙岛! 打的叶孤城跪地求饶! 然并卵。 不管他在心底如何咆哮嘶吼,在完成自家父王交代的任务之前,他还真不敢就这么回去交差。 他爹真的会按着他往死里打的。 虽然不打脸,但是打屁股也很疼啊qaq~ 南王世子这一耗,转眼就在白云城耗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这日,在又一次吃了闭门羹后,满怀愤懑的南王世子走在白云城热闹的主街上,才恍然发觉街道两旁的家家户户,门前竟都贴上了喜庆的红色春联。 “今天几号了来着?” 被打击到不知今夕是何日的南王世子顿时慌了神,随手拉住了一个路边的行人,急声询问道。 那个被他拉住的行人飞快抽回手臂,用疑似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二十九啊,明儿个就是除夕啊。” 要知道,腊月二十九可是个重要的日子,甭管在中原还是在飞仙岛,人们统统都会在这一天上坟请祖。 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记不住? 那路人心想,这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个不孝子孙吧。 他可不屑于跟这种人打交道。 熘了熘了。 在寒风瑟瑟发抖的南王世子鼻头一酸,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要回家!真的要回家!哪怕没办成事儿回去要挨揍,他也不愿意大过年的再继续待在这破地方了! 下定了决心的南王世子扭头朝客栈奔去,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收拾好了行囊,赶在日落西山之前,成功的登上了今日最后一艘从飞仙岛出发前往中原的客船。 碰巧在码头清点一批年货的城主府侍卫们:“!!” 对视了几眼后,其中一名年岁较长的侍卫,以一种难掩惊喜的语气向同伴求证道:“我没眼花吧,刚才那个是南王世子没错吧?” “你没眼花,我也看到了!” “那可真是件大喜事儿,快快快,你们帮我继续清点东西,我得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城主!” “行呗,回头你得了赏可别忘了请我们喝酒呀。” “一定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给人憎狗嫌的南王世子点根蜡 毕竟他更惨的日子也快来了? 第67章 “人走了?” “是,属下亲眼瞧着那南王世子带着两名随从一同上了船。” 叶孤城半阖着眼眸, 面上一派漠然, 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重视,只是在那名前来汇报消息的侍卫准备告退时, 微不可查的沖侯在一旁的管家点了点头。 这就是有赏的意思了。 注意到自家城主的小动作,侍卫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几分喜色。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正愁着带媳妇儿回门探访时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呢,这下可好,甭管赏赐的东西贵不贵重,只要打上城主府出品的标志, 他那老丈人和丈母娘指定都会满意到不行。 不多时, 老管家带着那侍从去库房里领完赏,便又快步赶回了书房。 他叮嘱了守在门外的侍卫们两句,叫他们注意警戒, 不许其他人随意靠近,然后关上房门, 小声向叶孤城请示道:“城主,您看,咱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 比如说封锁周边海域,禁止非白云城居民随意出入。 那南王世子在白云城受了冷落不说, 还未能达成目的, 回到岭南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老管家猜想,或许没等过完年, 南王便会派兵前来讨要说法。 这里是白云城的地盘,老管家自然不担心他们会抵挡不住南王的兵马。 他只是怕混乱之中会误伤了城中百姓。 叶孤城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暂且无需如此,南王便是打算发难,也要准备上一段时日,不必在眼下扰了百姓们过年的兴致。” 不过—— “等明日,你便传讯召回那些在外办事的人手吧。” 白云城在中原各地的生意据点都留了管事的人,虽然南王未必会拿他们泄气,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人还是尽快召回来比较好。 至于生意方面的损失,叶孤城反倒不甚在意。 白云城近年来通过各项产业积攒下大批财富,哪怕城中有数万民众,叶孤城也养的起。 更何况,只是中断了与中原的商贸往来,不代表白云城就没有了其他的经济来源。 南海不止他们一座飞仙岛,在叶孤城担任城主、开拓与中原的商贸往来之前,飞仙岛便是靠着和附近的岛屿进行交易来维持生计。 老管家点头应好,说:“那等明日一早,我就派人乘船去中原接应。” 其实单只传递消息的话,并不需要人力亲为,城主府内有专门驯养过一批鹰隼,用飞鹰传信显然要比人力快捷许多,可外边那些负责生意的大都只是普通人,还是派侍卫去接应更稳妥一些。 敲定完这件事后,老管家注意到天色已暗。 第95页 他看了眼仍旧端坐在书桌前,专心处理事务,似乎没有休息之意的自家城主,冷不丁提了一句:“听说朱少爷在临别之前叮嘱过您要注意休息?” 叶孤城:“……” 就很无奈。 这是管家第几次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要早点休息了? 讲真,眼下不过戌时而已,只是因为入了冬天色暗的比较早,就算要休息,也没必要现在吧? 迎着自家城主有些无言的目光,老管家板起了脸,语重心长道:“城主,老奴有句话不得不说——您如今的年岁也不小了,比不得那些十几二十的年轻人,就算有内力傍身,也禁不起随便熬呀。” “这要万一熬坏了身体……” 日后怕是要被朱少爷嫌弃的。 当然了,后边那句话老管家倒是没说出口。 但是看他的表情,叶孤城也能猜得出来。 于是叶孤城原本只有三分冷色的脸上顿时又添了几分寒意。 只可惜,除了褚宵之外,这普天之下唯二不会畏惧叶孤城冷脸的人就是老管家了,老管家特别淡定的继续说道:“眼下倒是没什么,但要再过个十来年,朱少爷正直青春年华,而城主您呢?” 他家城主那个时候都年及不惑啦! 年纪大还身体不好什么的。 真的很可能会被抛弃呀! 叶孤城眼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身上的寒意似乎越发凝重起来,可手上——却是默默的合起了那封才看到一半的纸函。 …… 出了书房,叶孤城打算去练会儿剑。 这一次,老管家倒是没再拦着自家城主了,毕竟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天,活动一下筋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他只是提醒了叶孤城一声,要注意时间,别练的太迟。 叶孤城只当没听见。 近来公务繁忙,那南王世子又日日登门叨扰,扰的他不得不缩短了自己练剑的时间,如今难得空闲,他自然是打算练个尽兴。 可天不遂人愿。 叶孤城方才走进后花园,还未来得及拔剑出鞘,便见一名侍卫神色匆忙的赶了过来。 “城主,门外有位自称是朱少爷下属的人前来拜访,说是有封信要亲自交予您手,您看——” 要不要去门口迎接一下? 褚宵跟叶孤城的关系在整个白云城无人不知,在老管家的嘱咐下,城主府上下早已将褚宵视作另一位主子了,正所谓爱屋及乌,他们敬重褚宵,自然也不敢怠慢褚宵的下属。 而且,这还是朱少爷那边的人头一次上门拜访呢。 他们可不能失了礼节。 这侍卫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寻思着赶忙来通传一声,好叫自家城主亲自去去门口迎接对方,以显示出他们白云城对褚宵的重视。 不等侍卫把话说完,叶孤城便已迈开步伐朝外走去。 他难得有些急切。 搁在以前,叶孤城定然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一人那般牵肠挂肚,甚至,在刚与褚宵分别的时候,叶孤城也没有感到特别不舍。 至少没有褚宵表现的那样不舍。 可真当他孤身一人时…… 太冷清了,冷清到明明在遇到褚宵之前已经这样过了三十年的叶孤城,竟觉得处处不适应起来。 吃饭时,身边再没有人撒着娇要自己投餵;夜晚时,枕边少了一人的唿吸与心跳;闲暇时,不会有人缠在他的肩头或窝在他的怀中,时不时的索取亲吻。 叶孤城终于体会到了思念的滋味。 他甚至下意识的在心里计算起时日来。 只因褚宵在离别时说过,等过完了年,就会来飞仙岛寻他。 跟南王世子的待遇截然相反,这名前来送信的护龙卫不仅被叶孤城亲自迎进了府,还受到了城主府上上下下无比殷切的招待。 有容貌秀丽的白衣侍女端来热水,拧了锦帕,替他拭去面上因赶路而沾染的疲累和汗意,笑容亲切又祥和的老管家亲手为他奉上了一杯热茶,就连看起来万分高冷的叶城主,也问了他一声辛苦。 受宠若惊.jpg 出发前被自家统领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因叶孤城气势太过强盛而畏手畏脚,间接堕了褚宵脸面的护龙卫:“……”感觉统领是在唬他吧? 叶城主气势是很不凡,但也没统领描述的那样可怕呀。 感觉叶城主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这段时间被叶孤城的高冷煳了一脸又一脸的南王世子:……差别待遇真可怕。 将信件交予叶孤城后,这名护龙卫不忘补充道:“武统领命属下向叶城主捎带了一条口信,说是请您阅完信后尽快给个回復。” 叶孤城眉头微动,直觉情况同自己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倘若只是一封寻常的问候信,武贵何必有此嘱託?莫非,是自家小情人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 拆开信之前,叶孤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封信压根儿就不是自家小情人写的,而拆开信之后——叶孤城罕见的有些茫然无措。 自家小情人的兄长忽然来信相邀是个什么意思? 还有—— 他回信的时候该怎么称唿对方? 见叶孤城神色有异,站在一旁的管家不禁好奇起来,他眯着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内容倒是没看清,就被信末处的署名给吓了一跳。 不得了!竟然是自家城主的未来大舅哥来信了!! 不会是朱少爷的家里人对自家城主有意见,反对朱少爷跟自家城主在一起吧? 满心忧虑的老管家忍不住上前两步,想看清楚信里边儿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但这时候,叶孤城却忽然合上了那封信。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语气十分郑重的对那名等待自己回復的护龙卫道:“还请阁下在此暂待一晚,等明日,叶某自会连同回信一併答覆。” 嗯,自家小情人的兄长都来信邀约了,他肯定不能拒绝。 只是这回信该怎么写,他还得好好想一想。 尤其是称唿问题。 第68章 那厢,远在京城的褚宵对自家皇兄背地里干的事情一无所知。 虽然武贵这段时间因为心虚表现的有些异常, 但操心着其他事情的褚宵也没空多想。 太平王要回京了。 跟总是找藉口百般推辞, 轻易不愿进京的南王不同,太平王年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回京觐见。 在褚宵的印象里, 太平王无疑是个沉默寡言、严肃刻板的人,哪怕在参加皇室家宴时,他也鲜少会主动开口讲话,脸上更是从来没见过笑。 但褚宵对这个王叔还是有几分叔侄情感的。 哪怕他们一年只能见上一次面。 因为他能感觉出太平王隐藏在严厉外表下的,对自己这个侄子的关爱之心。 褚宵内功修炼有成,能够压制住体内的寒毒之前, 身体是真的很虚弱, 虚弱到常年依靠着药物续命。 而有些珍贵的药材,哪怕再有钱有势,也未必能够找到。 第96页 其中有味最主要的药材, 在中原地带很少见,即便先帝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 派人寻遍各地,也仍旧没有搜集到足够的数量。 是太平王得知此讯后,派人四处在边境打探,最终打探到了一则消息。 据说有人曾在境外某处山脉见到过类似的药材。 当时情况紧迫, 怕耽搁了时间, 太平王干脆一边派人去京城传讯,一边亲自率人去了那座山脉进行搜寻。 他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月的时间,据说经歷了不少艰难险阻才找到那味药材, 然后又拖着疲累的身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把褚宵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而后许多年,直到如今,哪怕褚宵对这味药材的需求量已经不再那么重了,太平王仍会按时在药材成熟的季节进山採摘,再派人送回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救命的恩情,也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拳拳爱护之心。 褚宵始终铭记在心。 自从得知宫九与已故的太平王妃容貌相像,疑似幼年离家出走后便消失无踪的太平王世子后,他就一直在派人调查宫九的身世来歷。 不止是因为宫九身上有他需要的武功秘籍。 就算没有这部分因素,只冲着宫九可能是太平王世子一点,褚宵也会这样做。 褚宵想,如果能找到太平王世子,王叔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但是宫九这傢伙实在是太难搞了! 他连人都找不到,更何况是验证对方的身份? 实在没办法的褚宵只能从无名岛这条线索入手,可无名岛的难搞程度跟宫九几乎不相上下,坦白讲,要不是有孙老爷提供情报,褚宵恐怕连无名岛究竟在哪儿都找不着。 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调查终于是有了些进展。 他派出去的一名探子成功混进了无名岛,经过多方打探之后,大致得出了一些消息。 宫九现年二十三岁,与失踪的太平王世子同龄,他被无名岛主带回无名岛的时间,也刚好是在太平王世子失踪后没多久,以及,宫九这个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 前两条消息让褚宵心里有了五分把握,最后那条消息,则是让这五分把握直接变成了九分。 已故的太平王妃姓宫,而太平王世子原名褚钰,乳名阿九。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宫九就是太平王世子了。 讲真,感觉还挺微妙的。 一想到宫九是自己的堂兄……就很后悔当初骂对方是王八蛋了。 这不把他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么。 还有当初那招断子绝孙腿。 咳。 他现在衷心的希望宫九没有留下什么后患,身体还是健全的。 要不然他以后真没脸再见太平王了_(:3∠)_ 收到消息后,褚宵就天天叫武贵去盯着城门口,以期在太平王回京后能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告知对方。 于是这日,太平王抵达京城,前脚刚回到自己在京中的府邸,正打算先泡个澡缓解一下疲顿—— “王叔!” 一只脚刚跨进浴池的太平王:“……”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也不通传一声就直接闯进房中的少年,半晌,才肃声道:“把门给我关上。” “哦。”褚宵悻悻的缩着肩膀转过身去,一边关上门,一边小声道:“那什么,不好意思啊王叔,我真不知道你正打算洗澡。” 太平王不想说话。 他常年肃穆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落在褚宵背上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无奈。 这个小侄子真的是……越来越活脱了? 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还有点怕生,总是小小一团的缩在先帝或者庆帝身后,见到自己时连声招唿都不敢打,只会怯生生的、自以为很隐蔽的偷偷打量他。 但是现在呢? 哦不,也不能说是现在吧,好像从很多年前开始,褚宵就莫名其妙的熊了起来,先帝还在的时候,私底下还跟太平王吐槽过自家熊孩子干过的那些倒霉事儿。 比如说上房揭瓦?拿奏摺和先帝的脸当画纸画小乌龟? 强行餵鱼硬是把御花园一池子的锦鲤都给撑死了? 然后忽悠庆帝给他背锅? 太平王总结了一下,觉得这熊孩子就是被先帝太后和庆帝给惯的,犯了错不教训,甚至连句口头上的批评都没有,再好的苗子也得被养歪。 要换做是他—— “王叔王叔,我给你搓搓背吧?” 太平王看着趴在浴池边上,沖自己笑的露出了一口小白牙的褚宵,默默的转过身去。 好吧,要换做是他,可能也捨不得教训这孩子。 毕竟皮是皮了点儿,可本质上仍旧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一边吭吭哧哧的给自家王叔搓背,一边在心里边儿琢磨着,万一宫九被自己那一脚踹废了……希望王叔看在自己表现好的份儿上,就没那么生气啦? 约莫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太平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行了,别搓了。” 个倒霉孩子,下手那么重,是打算给他蜕层皮么。 褚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时分神没控制好力道,把太平王后背给搓的红一道青一道—— 他心虚又尴尬的放下搓澡巾,偷摸瞄了两眼太平王的脸色。 还好还好,看起来应该没生气。 太平王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其实他内心里还挺高兴,觉得褚宵有这片心意就够了,毕竟要一个打小就娇生惯养的孩子伺候人,本就不能期望太高。 最后,太平王还是自己动手解决了。 虽然贵为王爷,可他常年生活在军营中,身边也从不留侍女伺候,早就习惯了跟寻常将士一样自力更生,时间久了,反倒有些过不惯被人伺候着的生活。 洗完澡,太平王接过褚宵递来的干净衣物,迅速穿戴整齐。 “说罢,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何事。” 褚宵跟他的关系虽然不错,可也没好到这种连一时半会儿都等不了,非得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跑来见他的程度。 “就……就有件事儿想跟王叔你说一下。” 走出浴室后,褚宵环顾了一圈四周,见不远处候着几名士兵,便对太平王提议道:“咱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谈呗?” 太平王世子一事关乎皇家私密,在这种地方讨论自然不合适。 于是他们便转道去了书房。 屏退院中的所有侍从后,太平王忙皱着眉头向褚宵询问道:“可是朝中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出兵么?” 他知道朝中有些大臣看庆帝年轻就有些不安分,却不知问题严重到哪种程度,如果事态紧急的话,他这趟回来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不不不。”褚宵连连摇头:“王叔你想多了,我来找您是为了私事。” 私事? 太平王眼皮一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又闯什么祸了?” 第97页 褚宵:“……” 就想问一句,王叔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何形象?! “你可是惹陛下生气了?”太平王语气坚定地对褚宵说道:“倘若是你有错在先,就算找本王也没用,我是不会帮你说情的。” 顶多看在刚才褚宵给自己搓背的份儿上,等回头庆帝下令惩戒时,建议他惩罚的轻一点儿。 褚宵无语了片刻,决定假装耳聋没听到自家王叔刚才那番话。 以免心塞。 他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递到了太平王面前。 太平王朝褚宵投去一抹疑问的目光。 “这事儿不太好说。”褚宵:“不过您看完画像就明白了。” 太平王依言打开了那张被摺叠了数层的画像,在看到画中那人的模样后,瞳孔骤然紧缩,险些失态。 “这——这是——” 他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画像中那名男子的脸上,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找到他了?” “嗯。” 褚宵点了点头,缓缓将事情原委道来。 第69章 在褚宵讲述的过程中,太平王大部分的注意力仍旧集中在那副画像上。 太像了, 宫九和王妃的五官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引出来的, 只是脸型上稍有差异。 当然,只有将王妃的容颜时刻铭记于心的太平王, 才会一眼就看出他们之间的联繫。 褚宵小时候不是没见过太平王妃,他的记性也一向很好,可饶是如此,在和宫九当面对峙的时候,褚宵也没将宫九与太平王妃联繫到一块儿去。 这两人的气质相差太远,简直是两个极端。 褚宵依稀还记得, 太平王妃是个极温婉的女子, 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叫人如沐春风般的柔和笑意,一看就是脾气极好的模样。 可宫九呢? 宫九的冷酷和自负就差没写成字贴在脸上了。 这副画像画的很传神,将宫九那副‘老子天下第一, 其他人都是蝼蚁’的欠揍神态都画了出来,可是在太平王眼中, 自家儿子看起来不过是高傲了一点。 而身为太平王世子,高傲一点不很正常么。 褚宵:“……” 希望王叔你见到宫九本人之后还能这么想。 一心二用的听完了褚宵的讲述,太平王方才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他此时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復了下来, 至少语气没一开始那样激动了。 “照你这么说, 他现在是在南海的一座无名岛上?” 南海啊……有点远,不过他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能在一个月内赶到吧。 太平王心想, 跟儿子一起过年肯定是赶不及了,但是能赶上元宵节也不错。 从自家王叔的言行中虽然瞧不出什么急切,可褚宵想也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失踪多年的独子,自家王叔此刻脑袋里肯定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马动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宫九面前。 褚宵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泼冷水。 可他必须得提醒太平王一句:“……王叔你进不去无名岛的。” 太平王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怎么会进不去?” 就算无名岛远在海外,严格来说不属朝廷管制范围,但他身为堂堂大庆亲王,这无名岛主无论如何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吧。 再说了,他又不是去找麻烦的,只是去找儿子而已。 怎么就进不去了? “额。”褚宵迟疑了片刻,才组织好言语:“王叔你有所不知,这无名岛并非寻常岛屿,而是一方江湖势力的据点,其岛主吴明乃一位不世出的绝顶高手,岛上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吴明的下属。” 而且无名岛还不是什么正派势力。 据探子汇报,这无名岛私底下不仅通过诸多灰色渠道大肆敛财,还经常会做一些人命买卖,只是行事十分低调,所以在江湖诸多势力中并不显眼。 褚宵不敢低估这无名岛的危险程度。 相反,正因为无名岛这么多年来仍能保持神秘,几乎不为外界所知,他才更是觉得忌惮。 无名岛主除了武功之外,心计和御下的手段同样不可小觑。 太平王的关注点有些歪:“所以钰儿这么多年来竟是在一个江湖中人手底下做事?!” 褚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重点不是这个吧……好吧王叔你别瞪我了,放心放心,世子是无名岛主的亲传弟子,在岛上地位很高,想来只有他使唤别人的份儿。” 虽然理论上来说,其他人使唤不了宫九,无名岛主却是有这个能耐的。 吴明除开岛主这个身份之外,还是宫九的师父,而师父吩咐徒弟去跑个腿办点事儿,倒也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 但是可能么? 瞧宫九那副高傲自负的嘴脸,像是会屈居人下任人使唤的样子么? 褚宵必须得承认,就算知道了宫九是自己的堂哥,他也依旧对这人没啥好感。 他记仇,特别记仇。 宫九当初可是捅了他十几刀,要不是命大,再加上手里有宫九想要的东西,没准儿他现在坟头都已经长草了。 ……忽然有股跟自家王叔告状的冲动呢。 “咳,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贸然上岛可能会有危险?” 太平王也是念子心切,所以才一时偏移了重点,这会儿得知宫九在无名岛过得不错,没有受委屈,他便又恢復了平常的冷静理智。 褚宵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他的身份在绝大多数地方都很好使,但在一个不属于朝廷管制,且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江湖势力据点的地方,恐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还可能会引来敌意。 江湖中人对朝廷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抗拒,当然了,朝廷对江湖中人的感观也算不上好。 可他也不能因此便放弃去找自家儿子呀。 “大不了本王就率领一众亲卫军同去。” 太平王表示,软的不行那来硬的呗,如果对方不让他上岛,他就干脆率兵强攻上去,然后带着自家儿子拍拍屁股走人。 嗯,祖传的霸道作风,没毛病。 “这个办法可以的。”褚宵先是点头表示贊同,而后又话锋一转:“但是——王叔你难道不能换个思路么?不一定就非得是你去找他呀。” “无名岛周围海域的环境非常复杂,除非有熟知路线的人领航,否则半道上很容易触礁或者迷失方向,我觉得为了安全起见,王叔你还是呆在京城等他来找你比较好。” 太平王……太平王忍不住皱起了一张脸,有些愁眉苦眼。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想等儿子自个儿回家呀。 可这不是、这不是另有隐情么。 他家傻儿子当年就是因为误解了某些事情才离家出走的,而且一走就是十几年,期间一点音讯都没有,可见仍是对他误解颇深,在这种情况下,想让儿子自己主动回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第98页 褚宵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有些狡黠的笑容。 “我知道王叔你在忧虑什么,不过那都不算事儿,你要信得过侄子的话,不如就把这事儿交给我来安排。” 他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不出一个半月时间,我保管堂哥会自动找来京城!” 太平王没应声,只是以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褚宵。 讲道理,这个保证他还真不敢信。 毕竟褚宵在他眼里就是个不太靠谱的熊孩子。 褚宵:“……”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就非得逼他出绝招是吧! 酝酿了三五秒后,褚宵忽然低下头去,抬起双手捂住了脸,然后状似委屈的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王叔你一直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没有皇兄那么聪明能干……” 太平王登时无言。 这又闹的哪一出? 褚宵语气低落的继续嘟囔着:“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好好的证明给王叔你看,我也是有能耐的,就算没有皇兄那么厉害,也差不到哪里去呀……” 说到这儿,褚宵还吸了吸鼻子。 “!!” 听到这动静,太平王一个激灵,赶忙出声道:“行行行这事儿交给你来安排行了吧?”所以你可千万别哭鼻子啊! 领兵打仗他擅长,但哄孩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演技越发纯熟,已经可以收放自如的褚宵,眨眼功夫便收回了脸上委屈又失落的表情,咧着嘴沖太平王重申道:“说好了啊,这事就由我来安排啦!王叔你可千万别反悔!” 不。 我现在已经想反悔了。 太平王瞅着自家熊侄子,就感觉特别心累,而且吧,他总觉得这事儿交给褚宵来办会出岔子。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辈子没干过出尔反尔这种事的太平王忽然有种想破例一次的冲动。 他纠结的想,毕竟事关自家儿子,反悔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褚宵已经自顾自的拍板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王叔,那什么,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就先回宫啦,咱们回头见!”话落,他便飞快的打开房门窜了出去。 快到叫太平王连反应过来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褚宵飞速远去的背影,太平王哑然片刻后,忽的大步迈出书房,朝后院的马厩走去。 “王爷?” “把那匹汗血马牵出来,本王要进宫一趟。” 而且要快,要很快!那熊孩子刚才的反应太古怪了,背后肯定有鬼,他得赶紧追上去弄清楚究竟。 …… 两炷香时间后。 被太平王堵在宫门口的褚宵:“王叔你真的想多了,我真没打什么鬼主意啊。” “那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太平王骑在马上俯视着褚宵,目光如电,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次是真被冤枉了的褚宵顿时哭笑不得。 他是真的忽然想起有件要紧事忘了做——庆帝和太后还不知道他已经找到办法彻底解决寒毒的事儿呢! 第70章 褚宵身上的寒毒一直是庆帝跟太后的心病,这块心病困扰了他们十几年, 却始终找不到可以化解的办法。 太后之所以对褚宵和叶孤城在一起的事情毫不反对, 于此也有很大干系。 别看褚宵平日里跟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只有在寒毒发作时身体才比较虚弱, 可他的实际情况并不乐观,宫中所有为他诊治过的御医,最后禀报给太后和先帝的都是同一句话。 寿难过三十。 哪怕有内功压制,有药物缓解,他也未必能活过三十岁。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母亲, 太后对褚宵唯一的期望便是无忧无虑, 平安喜乐。 莫说只是找了个男性情人,便是褚宵想要昭告天下迎娶一位同性王妃,太后都不会反对, 相反,她还会竭尽全力的为褚宵清除所有障碍, 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 这是溺爱么? 确实是。 可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母亲会不溺爱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褚宵从未因为这份溺爱而变得过于骄纵,他孝敬父母, 爱戴兄长, 心性纯良,且在大事面前从不含煳,比那些一无是处尽会添乱的草包纨绔不知强了多少倍。 尽管他身上也有许多缺点, 比如说调皮捣蛋,经常会做出一些叫人头疼或哭笑不得的事情,和处处沉稳优秀的庆帝比起来似乎差了许多。 但太后仍旧为他感到骄傲。 嗯,她家两个儿子都个顶个的好,谁敢说他们不好,那就是跟她过不去! 才知晓自家小侄子找了个男情人,有些接受不能,下意识想出言反对的太平王:“……” 好好好行行行我认怂,太后您能别再拿眼刀子威胁我了不? 见太平王连话都没说出口,就被自家母后‘犀利’的目光给堵了回去,一脸说不出的憋屈模样,坐在太后身旁的褚宵忍不住扭头偷笑起来。 嘿嘿,机智如他,怎么可能在没有靠山撑腰的情况下跟自家老古板的王叔坦白此事呢? 太平王面无表情的瞥了褚宵一眼,决定不跟这个被惯坏的熊孩子计较。 他端坐在太后下首,腰板儿挺得笔直,以请教似的态度向太后问道:“皇嫂,关于钰儿这件事,您看是该如何处置?” 对太后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了许多的兄嫂,太平王一直都心怀感激之情。 所以哪怕他私心里再怎么想维护自家儿子,只要太后表露出丁点惩戒的意向,他也一定会遵从。 毕竟,当初要不是太后暗中相助,不仅是他这个王爷的位置会保不住,他的王妃和儿子……怕也会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你且放宽心吧。” 太后自然明白太平王心中所想,她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世子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年纪还小,而且事出有因,也算是情有可原,自然没必要追究他的过错。” 太平王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面露愧疚之色。 他心里边儿清楚,事情并非太后说得这样轻巧,不同寻常百姓人家,对于皇室而言,世子离家出走的行径算得上很恶劣了。 真要追究起来,一顿鞭挞都是往轻了罚的。 虽然心疼自家儿子,但在大事上很少徇私的太平王还是决定主动请罚。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太后就转开了话题。 “其他事情先暂且放在一边,依哀家看,皇弟你眼下最该头疼的问题,当是如何同世子解开当年的误会。” 太平王:“……” 这个话题就有点扎心了。 褚宵喜欢泼人冷水的习惯别是从太后这里学来的吧? 奈何扎心归扎心,太平王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真的很让他头疼。 太平王世子离家出走的背后,隐藏着一段很复杂的内情。 第99页 复杂到太平王当年一度以为,自己就要面临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危境。 这一切,还要从王妃的身世说起—— 二十五年前,先帝刚登基不久,北方边境频繁有小国起事,试图趁着大庆国力空虚、因政权更迭而内部动盪的时候,从这个领土广阔的国家割下一块肥肉。 当时朝中正面临着青黄不接的窘境。 老一辈的武将年事已高,年轻一辈又能力不足,率领着比敌方多出不少的兵马,竟也节节败退,没有打过几场胜仗。 更有奸臣不顾国家危难,趁机贪污军饷,导致那些驻守边境的士兵因物资短缺实力再度削弱。 于是自幼便喜爱兵法,志在保家卫国的太平王便主动请缨,挑起了这副重担。 太平王在领兵打仗这一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在他的率领下,边境将士重振旗鼓,接二连三的抢回了失地,最后还一举将敌国打回了老家。 王妃便是他从战乱逃亡的百姓中救下来的。 接下来的发展,就像话本里常有的桥段,姑娘对救了自己的英雄芳心暗许,英雄也拜倒在了在姑娘裙下。 两个有情人最终顺利的结成了夫妻。 在成亲之前,王妃从未对太平王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太平王也一直没有追究过,他以为,自己的妻子只是名身世有些坎坷的民间女子。 但实际上,王妃却是敌国的公主。 当然,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阴谋。 虽为一国公主,可王妃实际上并不受宠,甚至被其父当成了一个可以用来换取利益的货物,为了得到其他势力的支持,被强迫要嫁给一个已经年过不惑的好色之徒。 为了逃过这场联姻,王妃便干脆趁父亲战败时避开下人的耳目,独自留在了边境。 然后,她就在混乱之中遇到了太平王。 彼时的太平王正意气风发,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符合任何年轻姑娘对如意郎君的期许,再加上救命之恩,倾心相许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王妃是真心喜欢上了太平王,想同他共度余生。 但她毕竟是敌国公主,她怕太平王会因此心生介怀,也怕其他人会藉机污衊太平王,毁坏他的名声。 于是私心作祟,王妃便干脆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为日后只要不遇到旧国故人,便可以一直将身份隐藏下去。 直到他们成婚后的第七年—— 那一年,边境终于彻底安稳了下来,太平王便带着王妃和他们六岁的儿子,一同回京面圣。 太平王立了大功,先帝除了赏赐之外,自然还要好生大宴一场,以示庆贺和褒奖。 王妃不善饮酒,所以只是在席间短暂了露了一下面,就带着世子先行回府休息去了。 她万万没有料到,这短暂的一面,便将她隐瞒了许多年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南王手下有一名武将,在太平王请缨驻扎边境之前,曾在边境做过一阵领军。 他见过王妃的父亲,也见过王妃本人。 在私下里去找王妃的父亲谈和之时。 虽只匆忙一面,可王妃这样貌美秀丽的女子,在这名武将脑海中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认出王妃的身份后,这名武将并未当场拆穿,而是先跟南王透了口风。 南王向来视自己的手足兄弟们为竞争对手,没有丝毫亲人间该有的爱护,反而千方百计的打压谋害,这样一个可以藉机大做文章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了。 没过多久,在伪造完王妃通敌的罪证后,南王就把这事儿给捅到了先帝跟前。 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南王更想直接陷害太平王。 但他有太多谋害手足的前科之鑑,如果一个操作不好,很容易把自己也给坑进去。 所以只能退而其次,试图以‘包庇敌国奸细’的罪名把太平王拉下马。 先帝当然不可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当下便将太平王召进宫去当面对质,可得知自家王妃真实身份的太平王一时情绪失控,在面对南王列出来的一条条看似无法反驳的铁证时,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事态朝着南王预期的方向顺利进展。 一番痛苦纠结后,太平王终于做出了抉择。 他当然不愿怀疑自己的枕边人,也不愿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上断头台,可出于种种原因,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 否则,一旦事情被宣扬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平王其实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只是想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本能性的,尽可能的去保全自己唯一还能保住的人。 他的孩子,他和王妃唯一的血脉。 当时南王在场,先帝虽然心中另有想法,却也不好明说,只是状似气恼的命太平王回府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转过头来,在太平王失魂落魄的离开皇宫,刚回到王府没多久,太后就偷偷派人给他送了密信。 这封密信的内容让太平王喜出望外,也让当时因为身份暴露而惊慌失措,怕会牵连到世子而打算自尽谢罪的王妃,重新有了一线生机。 原来先帝早就知道王妃的身份了,也知道南王拿出来的那些罪证都是假的。 可王妃的身份毕竟太过敏感,他即便可以袒护一时,也难保以后不会有人继续利用这个缘由陷害太平王。 这次是南王准备的不充足,可以轻易地查出纰漏,可下一次呢?先帝的意思是,让王妃藉此机会假死脱身,待到以后风平浪静了,再改头换面,重新用一个清白的身份回到王府。 在太平王夫妇看来,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经过一番商议后,他们夫妻二人便火速敲定了计划——就当众上演一出太平王大义灭亲,一杯毒酒赐死自家王妃的戏码。 这齣戏的本意是为了叫南王的耳目信以为真,顺便堵死南王再藉机发挥的由头。 结果…… 结果南王信没信还不好说。 太平王只知道,他家傻儿子肯定是信以为真了。 反正等他忙完自家王妃的‘葬礼’,回过头来终于想起自家儿子最近有些异常时——那傻孩子竟然趁下人不注意的功夫,从后院的狗洞里钻了出去,离家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平王一脸沧桑:我儿子是真的傻。 王妃:儿子随爹。 宫九:…… 第71章 太平王府的傻世子这两天心情很不错。 因为他听说叶孤城要倒霉了。 但对心眼极小且睚眦必报的宫九来说,只是在背地里幸灾乐祸一番, 显然还是不够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趁这个时候,再去给叶孤城添点儿堵。 于是, 特意选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宫九施施然的来到了飞仙岛。 听到侍从来报,说是门外来了个自称九公子的白衣剑客拜访,叶孤城就立马猜出了对方的来意。 明知对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叶孤城本应感到十分不悦,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梢轻抬, 唇角便忽的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第100页 “带他进来。” “是。” 侍从领了命, 一边退出房间,一边在心下猜测那白衣剑客的身份。 他觉得自家城主似乎对那名白衣剑客的到来颇有几分‘期待’之意,像是同对方有些交情的样子……看来等下迎对方进府的时候, 他该态度热情一些。 宫九也是心大,半点没将侍从略显‘反常’的态度放在心上。 进了城主府后, 他仍旧端着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环顾着四周,仿佛在自家后花园中散步,时不时的还要点评上一两句。 “啧, 叶孤城的品位可真差劲, 府里竟然连株可以观赏的花草都没有。” 侍从看了眼道路两旁盛放的寒兰。 觉得这位客人可能眼瞎。 点评完叶孤城的品位,宫九又开始就城主府中的装潢发表意见。 “都说白云城乃富庶之地,白云城主富可敌国, 可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他表示,拿青石板来铺路委实太过寒酸了一些,真要有钱,就该用汉白玉来铺路,还有那琉璃瓦,明显不够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最上等的料子。 侍从默默地抬头看了眼天。 今儿个天气不好,头顶连个日头都没有,再好的琉璃瓦它也不可能反光给你看呀? 还有,拿汉白玉铺路?你咋不上天呢! 城主府这么大,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败家到拿汉白玉来铺路吧?而且那白花花的路你走上去都不怕会留下一串泥巴印么。 直到走至正堂阶前,宫九终于意犹未尽的做出了结论。 “……总而言之,你们白云城真的是不行。” 那名带路的侍从脚下一滑,险些没当场五体投地。 这这这、这人的胆子也忒肥了吧!没瞅见他家城主就在屋里头坐着吗? 侍从战战兢兢地往正堂里偷瞄了一眼,只见自家城主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冷凝,一双仿佛透着无尽寒意的眼睛正紧紧锁定在那名白衣剑客身上。 还有那只虚握着剑柄的手! 不得了。 侍从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自家城主看起来是要拔剑的节奏呀。 宫九却浑然不觉似的大步迈进了正堂,然后不等叶孤城发话,就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有些时日未见,叶城主瞧着似乎清减了几分啊。”他端起搁在一旁的茶杯,慢条斯理的饮了两口,才继续道:“想必是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的缘故吧?” 叶孤城没有搭茬。 宫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接道:“瞧我这话问的,好像有点多余呀?摊上了那么大的麻烦,叶城主这几日怕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吧,清减几分倒很正常。” 他这话有一半没说错。 叶孤城这几天确实是有些吃不好也睡不好,但那不是因为南王父子,而是因为身边没有自家小情人的陪伴,一时不太习惯罢了。 嗯……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那封突如其来的邀请信。 他家小情人的兄长在信中其实没有定下一个明确的期限,也未表露出丝毫催促的意思,可对方不提,不代表叶孤城就当真可以拖上三五个月再动身前去赴约。 叶孤城是淡薄俗事,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他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必须要表现的足够主动,至少,绝不能让对方认为他没有诚意,对自家小情人不够重视。 在回信的时候,叶孤城很自觉的定好了赴约的日期。 他打算等过完年便尽快动身,争取三月中旬抵达京城——这样一来,还正好可以赶上自家小情人在月底的生辰。 而头一次正式拜见褚宵的家人,叶孤城自然不能空手前去。 见面礼是一定要准备的。 老实说,叶孤城府上自然不缺那些在寻常人眼中十分贵重的东西,什么鹅蛋大小的珍珠,千金难求的名家书画,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古董珍玩啊…… 就算成箱送人,叶孤城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可管家说了,送礼什么的不光要够贵重,还要能显示出心意。 于是叶孤城思考了片刻后,表示可以忍痛割爱,再搭上两把自己的藏剑。 他觉得再没有什么礼物能比自己的藏剑更合适了,因为一来呢,对于剑客而言,剑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其次,能够被他列为藏品的剑,自然都是世间罕见的神兵利器。 既能彰显心意又足够贵重。 简直完美。 ……但是老管家当场就沖他翻了个白眼,表示非常地不贊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实在想不出究竟什么样的见面礼才合适的叶孤城,这两天是真的很头疼。 然后宫九就在这个时候自己送上了门来。 褚宵说过,只要凑齐了九阳真经,便可彻底化解自己身上的寒毒。 而宫九,正是九阳真经下半卷的持有者。 叶孤城半阖着眼帘,指尖仿佛无意识的在剑柄上摩挲了几下,心想:或许他可以将宫九拿下,当做见面礼送给褚宵的家人? 正在特别开心的给叶孤城伤口上撒盐的宫九:……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一阵寒风忽然从屋外唿啸而过,宫九扭过头去,看了眼越发阴沉的天色,暗自决定今天暂时就不回无名岛了,毕竟这种天气,在海上很容易会翻船。 嗯,让他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叶孤城耐心的等着宫九将那杯茶慢慢饮尽,而后,才缓缓的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尚未尽兴的宫九自然就下意识跟了上去,顺便对叶孤城疑似‘恼羞成怒’的反应一通花式嘲讽——直到两人在不知不觉间走出城主府,来到了城外一处偏僻的悬崖。 看着忽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持剑望向自己的叶孤城,宫九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要动手的节奏? 宫九挑了挑眉,随手也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嗤笑道:“叶孤城啊叶孤城,我当你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却不想你到头来与其他人也无甚差别。” 不过几句风凉话而已,就忍不住要动手啦? 行吧,动手就动手呗。 反正宫九不觉得自己的武功和剑法会比叶孤城差上多少,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真说不一定呢。 叶孤城仍旧一言不发,只默默的拔出了剑。 下一瞬,两人目光交错,剑气便骤然划破了寒风。 他们的剑同样锋利,出招同样迅疾,也同样不留余力,若叫旁人来看,一时间定然分不出高低强弱。 叶孤城曾说过,宫九的剑法和他旗鼓相当,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叶孤城还略输一筹——他已习剑二十余年,而宫九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两人之间旗鼓相当,本就说明后者在武学上的天赋更为优秀。 可叶孤城心中万分笃定,自己绝不会输。 他的剑越来越快,目光却越来越平静。 不一样,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第101页 渐渐开始感到有些难以招架的宫九面色一沉,惊疑不定起来。 他以前不是没有同叶孤城交过手,但那时候,叶孤城的剑法虽然确实厉害,当得起绝世剑客的称谓,却不会叫宫九心生无法超越之感。 宫九有着极其可怕的武学天赋,这种天赋能叫他在与人交战时迅速掌握对方的招数,并寻找到应对和化解的办法,叶孤城也不例外。 之前那次交战后,只以微弱劣势落败的宫九,私底下特意研究过叶孤城的剑法。 并想出了一套专门克制叶孤城剑法路数的招式。 按理来说,他现在即便无法轻易的战胜叶孤城,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感到吃力。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叶孤城的剑法,和之前同他交手的时候,不一样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宫九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在他看来,叶孤城的剑分明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更快了一点。 但这还不足以拉开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他依旧可以清楚地捕捉到叶孤城每一剑的痕迹,并且及时反应过来,做出招架。 莫非是气势方面的问题? 总觉得叶孤城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有压迫感的宫九如是想到。 …… 似乎只片刻的功夫,又似乎过去了很久,当宫九已经无法分心去算自己与叶孤城到底过了多少招的时候,叶孤城的剑势却勐然一变! 他没有变快,而是变得缓慢了起来,慢到宫九甚至不用刻意去预测叶孤城下一招的轨迹。 可这种变化,丝毫没有让宫九感到轻松。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宫九总觉得,叶孤城现在刺过来的每一剑,都要比上一剑更加沉重,叫他招架的更加吃力。 不该是这样的。 唿吸声逐渐急促起来的宫九似乎明白了什么。 叶孤城的剑确实变了,他以前的剑就像是白云城的寒风,冰冷、迅疾、凌冽到令人心生寒意。 现在,他的剑上又添了一分沉稳,如山般的沉重和稳健。 这本是两种互相矛盾的属性,可叶孤城却将其融合在了一起。 最初的时候,叶孤城显然并不能熟练的掌控驾驭这番变化,所以宫九虽觉有些压力,却也只是源于气势上的压力,在真正的交手过程中,其实并没有落于下风。 直到此刻。 在交战的过程中,叶孤城直接突破了瓶颈。 宫九知道,自己这一战註定是又将落败了。 尽管心有不甘,但宫九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他想,大不了等此战之后,回去再针对叶孤城现在的剑法,重新制定一套新的应对招式呗。 反正他早晚会赢回来的! 嗯,前提是叶孤城能把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收回去。 要是连命都丢了,他还谈何以后呀? 在宫九有些忐忑的注视中,叶孤城目光微闪,似是犹豫了片刻,才慢慢的移开了那柄长剑,然后下一秒—— 宫九只觉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孤城:见面礼到手√ 第72章 褚宵上赶着揽事儿的原因很简单。 他就是想抢在太平王之前跟宫九碰上一面,串通一下口供。 毕竟互骂对方王八蛋这种事儿, 万一被太平王给知道了, 他俩特定都要倒霉,少不得还要跪上几天祖庙认错忏悔什么的。 当然, 褚宵担保宫九能在一个半月内出现在京城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 在确定宫九便是太平王世子之后,诸宵便立即传令下去,叫那名潜伏在无名岛的探子给宫九捎了个口信。 那时候太平王还没抵达京城呢。 算算时间,探子这两日也该收到他的命令了,只要一切顺利,宫九肯定能赶在元宵节前抵达京城。 然而。 自觉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褚宵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的计划会在一开始便惨遭滑铁卢。 那名探子收到命令的时候, 宫九刚好离开了无名岛,然后装逼不成反被揍,让叶孤城当成‘见面礼’给扣在了白云城。 接下来的几日,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南海那一块儿的天气一直很恶劣, 海上日日狂风骤浪,根本无法行船。 所以宫九迟迟未归的情况并未引起怀疑。 直到过完了年,天气才终于好转起来。 但是—— 一等过完年,叶孤城就立马携带着包括宫九在内的一众见面礼, 千里迢迢的远赴京城去啦! 留在无名岛等到风中凌乱也没见宫九回岛的护龙卫暗探:人呢??? 另一头, 紫禁城内,并不知晓自家情人即将到来的褚宵正忙着搞事情。 嗯,帮他家皇兄一起搞事情。 褚宵先前出宫那一趟顺带着搜集了不少情报, 比如说户部尚书借职位之便中饱私囊的详细记录啦,吏部某某某给家里的草包儿子侄子大外甥随便安排官职吃空饷,六扇门总捕私底下竟然兼职江湖大盗…… 庆帝忽然这么大动作,朝中自然会乱作一团,好在有太平王在京坐镇。 掌控着朝廷大半兵权的太平王就像一尊活菩萨,死死地压在那群大祸临头有狗急跳墙趋势的乱臣头顶,彻彻底底的断了他们的生路。 一个又一个昔日位高权重,甚至能动摇庆帝话语权的朝臣锒铛入狱,然后迅速被庆帝早早相中的年轻血液顶替了官职,而这批算得上是庆帝心腹的年轻官员之中,有一位格外的引人瞩目。 江南首富花如令家的五公子,花云溪。 他年仅二十七岁,便直接从一个户部七品小官顶上了户部尚书的空缺。 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收到这一喜讯的花家二老简直高兴坏了。 花家祖辈经商,后代出过不少在经商这方面极有天赋的子弟,也出过在江湖中混得不错的大侠,可走上仕途,而且还位居朝中大员的后辈,近百年中当真就只有花家五公子这一位。 时下虽不奉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那一套,但在许多人眼里,家里出了个金榜题名的状元郎,或是有个在朝为官的子孙后辈,仍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哪怕是富甲一方的花家也不例外。 花如令先是大手笔的在江南宴请了数日的亲朋好友,而后又让花满楼亲自赶赴京城,去给自家光耀门楣的五儿子送上贺礼—— 这日,在庆帝召见花云溪的时候,褚宵也赶去凑了个热闹。 他原本只是好奇,想去瞧瞧花满楼这位亲哥哥长什么样儿,至于要不要跟对方交个朋友什么的……就得视情(颜)况(值)而定了。 如果对方长得特别赏心悦目,褚宵肯定会很乐意跟对方交个朋友。 结果呢。 褚宵这才刚摸到窗户边儿上,还没来得及仔细瞧上两眼呢,就被某个不长眼的傢伙给破坏了兴致。 “欸——小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王安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褚宵的到来,但出于某些心思,他就故意装作没瞧见的样子,也没出声向庆帝通报。 第102页 接下来的发展正如王安所料那般。 这位一向视宫规如无物的小王爷果然又犯了忌讳。 虽然庆帝总是表现出一副对自家幼弟万般宠信的姿态,可王安以为,身为帝王,无论再怎么重视手足之情,庆帝也不可能对褚宵没有丝毫猜疑防备之心。 他寻思着吧,自己只要持之以恆的在庆帝跟前给褚宵上眼药,总有那么一天,庆帝肯定会因为这份日渐加深的猜疑,而藉机发落褚宵。 正所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一旦褚宵失了势,他自然就不愁会找不到机会打击报復了。 褚宵:“……” 讲真,像王安这种无论被教训过多少次,都学不会长记性,数十年如一日般执着于作死的人,真的是很罕见了。 他是生怕自己活太长了吧? 还是有段时间没挨揍皮有点痒痒了? 就在褚宵抬起胳膊,打算朝王安那张欠揍的老脸来上一拳时,听到动静后料到情况不妙的庆帝及时推开了房门,一个箭步跨出,状似不经意的拦在了两人中间。 “朕说外边怎么忽然这般喧闹,原来是小小来了啊。” 应对这种场合早就经验十足的庆帝先是对自家弟弟的到来表示万分惊喜,而后,又不轻不重的训了王安一句。 “你这老奴也是,朕不是早就交代过么,无论王爷什么时候过来,你直接放行便是了,没必要浪费时间来回通传。” 褚宵有些不甘愿的捏了捏手指,在王安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戳了庆帝一下。 “??” 庆帝不明所以的用眼角回望。 “皇兄,你就让我打他一顿出出气嘛。”褚宵嘴唇微动,向庆帝传音道:“我保证会控制好力道,绝对不把人给打死。” 庆帝心说那可不成。 真要让褚宵动手,王安就算不死也得半残废了好么。 当然,庆帝之所以拦着自家弟弟,并非是顾念与王安之间的主僕旧情,只是觉得眼下不是发作王安的最佳时机——他留着王安还有用处呢。 所以只能委屈褚宵再忍一忍了。 自觉有些愧疚的庆帝沖自家弟弟眨了眨眼睛,试图传达安抚之意……然而在褚宵看来,他那副模样更像是眼抽筋了,或者面部神经忽然失调? 咳,开个玩笑。 褚宵当然看得出自家皇兄是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想给王安一点教训。 “王公公看来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褚宵上前一步,沖王安露出一抹满怀恶意的冷笑,然后压低声音,威胁似的提议道:“本王这儿倒是有个能叫人长记性的好办法,王公公要不要试一试呀?” 王安吓的两腿一软,下意识就抬手捂住了脑袋。 生怕褚宵会下黑手把他打成傻子什么的。 庆帝就很无奈的抬头远目,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瞧见……嗯,风颳得也有点儿大,搅得他连声音都听不太清楚呢。 本以为庆帝能护住自己的王安这下真站不住了。 他扑通一声跪趴在地,狠了狠心,一边自己啪啪掌嘴,一边小心翼翼的沖褚宵讨饶:“王爷息怒,是奴才记性不好,还请王爷手下留情,饶奴才一次——” “手下留情?” 褚宵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梢,打断了王安求饶的话语,“本王凭什么要对你手下留情?你有那么大的面子么?” “没有没有没有。” 王安慌忙摇头,绞尽脑汁的思索起应对之策。 褚宵跟庆帝不一样,完全不吃倚老卖老这一套,脾气也爆的很,经常一言不合就动用武力……这祖宗软硬不吃呀!他除了认命还能咋办?! 过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王安那张脸已经被他自己给抽肿了。 庆帝才一脸不忍的出声劝道:“算了吧,小小,你这身体才刚刚养好,别回头再为这点小事儿给气病了,那多不划算呀。” 褚宵摸了摸下巴,似乎有点被说服的徵兆。 庆帝再接再厉:“你要嫌他待在这儿碍眼,就干脆罚他下去面壁思过呗,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眼不见为净嘛。” “……好吧。” 沉吟片刻后,褚宵终于点了头。 逃过一劫的王安差点没哭出来,他万分感激的沖庆帝叩了叩头,然后也不等褚宵发话,就相当乖觉的掩着面默默遁走了。 等王安退远之后,庆帝同褚宵对视了一眼。 两兄弟并不相似的面容上,却是同时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 被遗忘在御书房中的花家五公子在捕捉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在心底感嘆道,传言果然是不能轻易听信的。 什么温和宽厚好脾气,什么体弱多病病恹恹。 都是骗人的吧? 第73章 庆帝所展露出的厚黑的一面,其实还挺让花云溪感到惊喜的。 至少, 对于像他这样不愿掺和那些杂七杂八的派系争斗, 只想单纯为朝廷效一份力的臣子而言,帝王有些心机和手段并非是一件坏事。 而这位跟传闻中所描述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的小王爷…… 就让花云溪有点儿看不透了。 如果单以对方刚才的言行举止来判断, 花云溪或许会以为对方是个性情乖张、不好相与的人,但是现在嘛—— “早就听说花家的七位少爷个个都很优秀,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支走王安之后,褚宵便立马凑到了花云溪跟前套起了近乎。 他脸上挂满了热情又友好的笑容,嘴巴也特别甜, 一张嘴就是各种称赞, 什么玉树临风才貌双全年轻有为,听的花云溪都有点脸红了。 而且褚宵的长相真的很有欺骗性。 他本就长了一张显嫩的娃娃脸,又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 眉眼间尤带几分少年稚气,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和一口小白牙的模样别提多讨喜了。 让花云溪恍惚间想起了自家七弟幼年时白嫩嫩软乎乎的可爱模样。 好感度分分钟蹿升。 嗯……花云溪就觉得, 褚宵刚才肯定是在配合庆帝做戏,为了帮庆帝把王安支走,才不得不自毁形象扮成那副嚣张乖戾的模样。 总是在主动或被动的替自己弟弟背黑锅的庆帝:“……” 没关系。 反正他都习惯了。 而且还挺心甘情愿的? 估摸着形象洗白的差不多了,褚宵却是话锋一转, 故作神秘的沖花云溪笑道:“说来也是缘分, 本王去年外出游歷,途经江南的时候,意外结识了两位友人。” “而其中一位, 和花公子倒是渊源颇深。” 不等褚宵继续卖关子,花云溪便忍不住猜测出声:“王爷您说的这位友人,可是臣的幼弟?” 说到渊源,花云溪首先猜测的对象自然就是自家那几位兄弟了。 而他之所以会一口断定褚宵所结识的那位友人是花满楼,则是因为他那几位兄弟中,只有花满楼大多数时候都待在江南。 第103页 花家虽然立足于江南,可名下的生意产业却遍布大江南北,花如令上了年纪之后,自觉心力不足,便干脆将各处生意分别交给了几个儿子负责。 可那些繁重到常人难以想像的生意往来,自然不是说接手就能接手的。 除了最早随父亲接触到这些事务,积攒了丰富经验的花家长子,其他几位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能清闲几日,齐聚江南,陪伴家人。 所以褚宵最有可能接触到的,就只有因为眼疾叫家中二老放心不下,留在眼皮子底下照看着的花满楼了。 “没错。” 褚宵点头笑道:“我结识的那两位友人,正是花家七童和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这可当真是机缘巧合啊。” 花云溪先是下意识感嘆了一句,而后才意识到,他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对外宣称旧疾復发要卧床静养的小王爷,其实是趁机偷偷出宫了一趟? 老实说,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花云溪就立马怀疑起了褚宵这趟‘出宫游歷’的真实意图。 总不能只是巧合吧,小王爷秘密的出了一趟京,然后皇上就忽然有证据去发落那些朝中不安分已久的乱臣了? 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关联。 他有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庆帝拿出来的那些罪证,其实都是小王爷这趟出宫暗中调查出来的? 花云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褚宵一一收入眼底,估摸着对方已经脑补的差不多了之后,褚宵才意味深长的抬手拍了拍花云溪的肩膀。 “其实呢,我今儿个是特地来找花公子的。” 花云溪:“……” 有点方。 眼下这种情况,真的很容易叫人往不好的地方发生联想啊。 “花公子你别多心呀。”注意到花云溪目光中流露出的几分忐忑,褚宵连忙略过了铺垫的步骤,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那什么……听说花满楼过几天会进京来给你送贺礼,到时候,你就帮我跟他约个地方见上一面呗?” 花云溪顿时瞭然。 说白了,褚宵就是想趁机跟花满楼坦白自己的身份。 而他正好是个现成的中间人。 这种举手之劳花云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然后收到了褚宵一声特别诚恳的感谢。 还挺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着目的达成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御书房的褚宵,花云溪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心道这位小王爷虽然有些叫人琢磨不透,但心性应当不坏。 他家弟弟倒是没交错朋友。 心性不坏的褚宵发起火来真的超可怕,吓的武贵分分钟要跪。 “你老实跟我交代,你都瞒着我干了啥?!” 褚宵捏着那封两刻钟之前收到的加急信件,脸色很是难看,盯着武贵的眼神里仿佛带有杀气:“要不是我派去调查无名岛的探子碰巧查到了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等叶孤城到了京城才跟我坦白?” “没有没有,小的哪儿有这个胆量呀,这都是陛下他逼我干的!” 武贵连连摇头否认,顺便试图将褚宵的怒火转移到庆帝头上。 要换做以往,他这招或许会有用,可眼下的情况却跟他设想中的不太一样。 他是刚刚才被褚宵派人从外边儿叫过来的,这会儿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只是从褚宵那几句言语中,大致有了点推测。 好像是有执行其他任务的暗探碰巧发现了叶孤城进京的事情,然后就顺手汇报给自家主子啦? 那……主子他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呀。 还有心思耍小聪明?褚宵怒极反笑,干脆抬手将那封信甩到了武贵怀里。 “你自己看看你都闯了多大的祸!” 要是为了武贵背着自己帮庆帝给叶孤城传信的事情,褚宵当然不至于气成这样儿,他气的是这件事所引发的后果。 那名被他派到无名岛的暗探虽然在阴差阳错之下没能完成任务,却意外查到了一则十分重要的情报。 南王世子曾去过白云城,并且在城中停留了一段时间。 褚宵不难猜测出南王父子此举的意图,而叶孤城的反应,也可以从南王现在恼羞成怒,直接派人去白云城找麻烦的举动中得出结果。 叶孤城或许早有准备。 可再充足的准备,也架不住南王那番阴毒的算计。 他恐怕早就料到叶孤城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拉拢,提前就在飞仙岛上安插了人手,当试图从外部攻上飞仙岛的计划失败之后,那个埋伏在岛上的暗棋便发挥了作用。 一夜之间,飞仙岛上就有十几户人家中了疫毒。 疫毒是会传染的,而岛上的药材储存就算再充足,也架不住与日俱增的庞大消耗量。 南王摆明了是要拿这一城百姓的性命来逼迫叶孤城妥协。 倘若叶孤城这个时候还在飞仙岛,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可问题是,他偏偏不在呀! 幸好那名暗探当时为了调查宫九的踪迹也被困在了飞仙岛上。 他见势不妙,便干脆先斩后奏了一把,跟一名潜伏在南王手下的护龙卫密谈接上了头,叫对方赶紧去调动岭南的人手前来解围,方才力挽狂澜,没有酿成大祸。 …… 看完信中对整件事情的详细汇报,褚宵心中的怒意和后怕可想而知。 他没有直接动手收拾武贵,是因为武贵在这件事中并未造成主要的过错,只是间接性的添了点乱,但该有的教训一定要有。 不然武贵这个没心没肺的傢伙铁定不会长记性! 终于弄清楚了事情原委的武贵也是满脸后怕之色,脑门儿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他倒也是乖觉,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罚,便干脆抢在褚宵发话之前,自个儿跪下去请罪了。 褚宵眯着眼角沉思了片刻。 他知道武贵这人皮糙肉厚且记吃不记打的,所以比起体罚,反而是精神上的折磨更有效果。 比如说他家皇兄常用来威胁武贵的那一套。 “这样吧。”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敲打着,褚宵慢条斯理道:“你即刻出宫去接应白云城的车队,等把人护送到了京城,再去把岭南那边的烂摊子给我收拾干净了。” 就这样? 武贵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这样轻描淡写的惩罚方式不太符合他家主子一贯的行事作风呀。 故意停顿了片刻,等武贵放松警惕之后,褚宵才道出了最后一条,也是最严重的一条惩罚。 “如果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办不妥当,再闹出什么纰漏,那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老老实实的当个小太监吧。” 褚宵微笑中透着杀气的扫了一眼武贵的下半身,补充道:“是真的太监哦。” 武贵顿时眼前一黑。 简直绝望。 第104页 作者有话要说:  _(:3∠)_ 南王继续作大死 第74章 训斥了武贵一通后,褚宵被急怒沖得有些发昏的头脑却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其实仔细想来, 事态倒不一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险恶。 一来呢, 他家阿城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南王那个蠢货算计到?二来嘛, 据他所知,阿城手底下可不止城主府那点势力,就算阿城不在,有老管家坐镇,南王纵使一时得手,白云城也不至于真的没有半点儿应对之力。 总之呢, 褚宵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没准儿白云城是将计就计, 故作假象煳弄南王呢。 不过怀疑归怀疑,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念头,褚宵干脆又下了道密令, 叫护龙卫仔细注意白云城那边的情况,尤其是城主府的动向。 如果城主府没别的动作, 就说明他没猜错,如果有大动作……那就让护龙卫全力配合,以解白云城之危。 褚宵心头的这番盘算暂且不提,另一头, 向来不可一世, 自认聪明才智无人能及,只有自己坑别人、没有别人坑自己的份儿的宫九,却是终于体会到了虎落平阳的悽惨滋味儿。 在衣食住行等方面, 叶孤城倒是没有亏待宫九,除了内力被封活动范围受限之外,身为一名俘虏,或者说是‘一份见面礼’,宫九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如果只是如此,宫九也不是不能忍受。 毕竟他的忍耐力和适应能力向来很好。 可要命的是,宫九他有个很特殊的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如果得不到满足,那比不让他吃饭睡觉洗澡还要痛苦千百倍! 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犯病求抽打被拒,连想要自己捅刀解决都被没收了刀的宫九,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受,委屈,特别想问候叶孤城的祖宗十八辈。 可是能屈能伸的九公子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因为他怕叶孤城会像上次那样,直接在他被杀气刺激到犯病的时候,叫人把他捆成粽子,一动不能动的熬过发病期。 那滋味儿,体会过一次的宫九表示绝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他一边使劲儿用指甲在身上抓出道道血痕,一边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被没收了工具也没关系,虽然憋屈了点儿,辛苦了点儿,但他好歹还能动弹,还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大半个时辰后,收到侍从汇报,得知宫九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后,叶孤城特别淡定的吩咐侍从不用叫大夫去给对方治疗了。 反正以宫九那变态的自愈能力,要不了一天伤口就会自己癒合,也省得浪费药材。 三月初,叶孤城顺利抵达京城。 而在叶孤城抵达前不久,褚宵也终于查明了白云城的真实情况。 如他所料那般,白云城其实没出什么乱子,所谓的危机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象,就连那些‘被传染了疫病’的城中百姓,其实也都是事先服用过解药的城主府侍卫伪装的。 虚惊一场的褚宵:……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倍感心累的同时,褚宵也隐约觉察到了叶孤城此举背后的意图。 他相信叶孤城是没有谋反之心的,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前朝皇室后裔,剑法高绝,富可敌国的身家财富,又有一处摆在明面上的软肋,这种种因素叠加到一块儿,足以让南王不择手段的‘拉拢’叶孤城。 形势明显是对叶孤城不利的。 若当真被南王拿捏住了软肋,想也知道,就算再不情愿,叶孤城最后也会迫于无奈受其驱使。 想要扭转形势,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除去南王这个威胁。 但想要除掉南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跟庆帝一样,叶孤城也有许多的顾虑,所以他只能以将计就计的方式,诱使南王上钩,搜集罪证,然后‘名正言顺’的除掉南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褚宵默默在心里又记下了南王一笔黑帐。 哼,待到日后,他绝对不会让南王死的太干脆! 弄清事情原委之后,褚宵就撤销了武贵原本的任务,把他调到了岭南,提前开始做收网的准备。 在等待叶孤城的这段时间,褚宵倒也没闲着。 他一边尽着地主之谊,热情地招待来京城探望花家五童的花满楼,一边还要操控着护龙卫,悄悄排查京中官员,以免在解决南王及其党羽的时候有漏网之鱼,留下隐患。 前者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花满楼本身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长得还很赏心悦目,就算只是陪着对方喝喝茶赏赏花,褚宵也觉得心情特别愉悦。 至于他的身份问题嘛…… 讲真,在跟花满楼坦白的时候,褚宵心里边儿还挺忐忑的,生怕花满楼会因此心生介怀。 可实际上,在得知褚宵的真实身份后,花满楼不仅十分理解褚宵当初隐瞒身份的行径,还反过来开解褚宵,劝他不必为此感到内疚。 褚宵特别感动,于是就给了花满楼一个纯洁的友谊的拥抱。 褚宵发誓,那真的就是一个纯洁的拥抱! 一个朋友之间的拥抱! 所以花五哥,你可以不要拿那种防登徒子似的眼神盯着我了么qaq~ 花云溪表示这恐怕有点儿困难。 没办法,要搁在之前,花云溪肯定不会多想,可谁让他在褚宵跟花满楼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多听了一耳朵呢? 自从得知褚宵就是前段时间那个因为跟叶孤城在一起,而闹得满江湖沸沸扬扬的杀手朱小之后,花云溪就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危机感了。 他家弟弟那么好,万一褚宵移情别恋,看上七童了可咋整? 褚宵:“……” 特别想奉送花云溪一句衷劝,脑补太多也是病啊大兄弟! 虽然从长相和性格等方面看来,花满楼确实是个极有魅力的人,但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褚宵看来,当然还是比不上叶孤城的。 再者说,像他这种对感情相当专一的好男人,怎么可能会移情别恋? 然并卵,甭管褚宵怎么解释,花满楼怎么哭笑不得的劝说,花云溪就是放不下心来,持之以恆的贯彻‘第三者’政策。 褚宵约花满楼去逛街,花云溪一路陪同,约花满楼进宫赏花,花云溪也要拐着弯儿的打着觐见庆帝的名号去横插一脚,总之,哪里有褚宵跟花满楼,哪里就有花云溪。 简直神烦。 闹的褚宵反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他採取一贯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打着朋友之间有肢体交流再正常不过的旗号,跟花满楼各种勾肩搭背,惹的花云溪一再跳脚—— 可花云溪再急也没用,连花满楼都一反常态的没有搭理他。 许是因为褚宵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缘故,花满楼对他总是存有几分兄长对弟弟似的纵容,哪怕褚宵这般明显的‘报復’花云溪,在花满楼看来,也不过是受了委屈,孩子气的发泄而已。 第105页 而且这事儿严格说来也是五哥有错在先,合该吃顿教训。 在花满楼的有意纵容之下,褚宵很是畅快的发泄了心头堆积的那点儿怨念,然后特别大度的表示愿意原谅花云溪,跟对方握手言和。 花云溪哭笑不得的应了下来,然后还称赞了褚宵一番。 其实他只是在刚跟褚宵接触的那段时间有些关心则乱,毕竟褚宵身份不一般,他之前也不熟悉对方的为人秉性,难免会心生戒备。 对褚宵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后,他便渐渐放下了戒备。 他本来是打算寻个机会跟褚宵‘化解矛盾’的,却是没料到褚宵忽然小脾气发作,折腾了这么一出。 花云溪自知理亏,便老老实实的配合着,由着褚宵折腾了一通。 老实说,褚宵的那些小报復,在花云溪看来着实是小儿科了一些,他中间好几次都险些笑场,幸好这场闹剧及时落幕,要不然他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忍笑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啊。 心里这么感嘆着,花云溪嘴上却忍不住又撩拨了褚宵一句。 “这件事虽然是在下有错在先,可您要不是总盯着七童瞧,在下也不至于心生误解。” 嗯,七童交的朋友可真有意思,个个都跟陆小凤似的,叫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一番。 听闻花云溪此言,褚宵顿时尴尬起来,语调有点儿虚的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七童长得好看,我多看几眼不也挺正常的么。” “哦?” 花云溪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然后话头忽的转了个弯儿:“听闻白云城主不仅剑法举世无双,就连相貌也是十分的出色,难怪能令您倾心呢。” 这话说的…… 褚宵眨了眨眼,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嘆道:“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毕竟阿城他千般好万般好,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就没有我不喜欢的地方。” 噫—— 冷不丁被秀了一脸的花云溪默默打了个哆嗦。 忒肉麻。 算了算了,还是不拿这个话题来逗褚宵了,省的目的没达成就先被齁成内伤。 如果能听到花云溪的心声,在一旁安静围观的花满楼一定会同情的提醒对方一声——已经迟了。 不过下一秒,不用提醒,花云溪就自己认识到了这一点。 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时,褚宵就窜起身来飞也似地沖了过去。 “阿城!” 第75章 花云溪自小也跟着父亲见过许许多多的江湖中人,其中不乏有名震一方的豪杰, 像木道人、独孤一鹤等用剑的高手, 他也是打过交道的。 这些前辈都无愧其赫赫声名,是武林中最一流的剑客。 可叶孤城却有着‘剑仙’的名号。 这个名号意味着叶孤城的剑法造诣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甚至比那些一流的剑客还要厉害,堪称‘绝世’,足以封仙。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花云溪在此之前虽从未与这位绝世剑客谋过面,却也能想像出几分对方的风采。 但当见到那位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白衣青年时,花云溪方才知晓, 自己竟是低估了这位绝世剑客的风采, 白云城主,果然是如白云一般清高孤傲、绝世出尘的人物。 剑仙之名果真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 这厢,花云溪正在暗自感嘆, 那头,褚宵却已扑到了叶孤城怀中。 叶孤城面上原本清冷的神色霎时间便柔和了下来。 “阿城阿城, ”双手环住叶孤城的脖颈,褚宵满脸欢喜的仰起头来,吧唧一口亲了上去,“我好想你呀!” 说完, 他又在叶孤城另一边脸上亲了一口。 早在叶孤城离京城还有半个多月行程的时候, 褚宵就提前叫人把自己在宫外的一处私宅给收拾了出来,然后天天来这儿等着,只盼能在叶孤城抵达之后马上就见到他。 可等待总是格外的煎熬。 眼下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那股盘旋在褚宵心头数日的焦躁感,立马便被喜悦沖的烟消云散,竟是连旁边还有别人也顾不上了。 唔,好吧,其实就算搁在平时,褚宵也不会顾忌旁人的眼光。 叶孤城同样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更何况此时久别重逢,情人在怀,他的注意力自然全部集中在了褚宵身上,不远处那两人的存在感大概约等于零。 一手环在褚宵腰间,另一手轻柔的拂过少年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叶孤城眼带笑意,低声道:“我亦如此。” 他也甚是思念褚宵,为了能尽快与对方相见,更是在进京后连同行的下属都未来得及仔细安置,就独自一人率先奔赴此处。 难得听到自家情人这般直白的甜言蜜语,褚宵顿时乐开了花儿,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见他这副模样,叶孤城不禁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啧。”花云溪撇了撇嘴,扭头小声沖自家弟弟嘀咕道:“要不咱俩儿干脆悄悄走人吧,反正瞅这情况,在这儿待着也是多余。” 人明显已经把他们给忘到脑后了。 要继续留下来,尴尬不说,恐怕还会被人嫌弃碍事儿。 花满楼却是摇了摇头:“且等一等,起码要同小小和叶城主打声招唿再走。” 连声招唿都不打就离开,怕是不太礼貌,更何况他与叶城主关系虽淡,却也称得上是故交,如今故人相见,总要问候一句。 好吧好吧,花云溪早就料到七童会有此反应了,而且他也就是嘴上那么说说而已。 真要让他走,他恐怕还会有点儿捨不得呢,难得有机会见到白云城主如此风采绝艷的人物,可不能浪费机会,怎么着等下也得跟人搭个腔呀。 不过话说回来—— “七童呀,我记得你之前跟陆小凤一块儿去山西的时候,同叶城主和小、小小相处过一段时日?” 虽然私底下关系不错,褚宵也从未摆过王爷架子,可短时间内花云溪还是做不到跟自家弟弟一样,能再自然不过的称唿对方的小名。 大概是因为在朝中任职的缘故吧。 花满楼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些许疑色,有些想不通自家五哥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咳、那什么。”花云溪搓了搓手,往褚宵和叶孤城那边瞅了一眼,见两人依旧黏在一起小声交流,似乎短时间内没有过来的打算,才凑到花满楼耳边,特别小声的八卦道:“我就想问问,他俩那时候就这么黏煳么?” 白云城主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感情特别外露的人。 要不是亲眼所见,花云溪怎么也想不到白云城主跟褚宵的相处模式竟然会如此黏煳,简直比他家那几对感情极好的兄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寻思着吧,这俩人大概是因为久别重逢,所以才格外的热乎。 平时的话,应该没这么不含蓄吧? 然而结果是否定的。 回想起当初与褚宵二人同行时的情形,花满楼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06页 “小小与叶城主感情甚笃,叶城主虽说性情冷淡了一些,但在小小面前自然是不一样的。” 用陆小凤的话说,在旁人面前的叶城主是一座冰山,在小小面前的叶城主,却是一潭春水。 这话倒是没有丝毫夸张。 这两人虽然性格方面相差甚远,可相处起来却十分融洽,甚至要比许多寻常的情侣更加亲密。 小小性格开朗,虽偶尔有些小小的跳脱,却并不肆意,行事却向来有度,在很多时候甚至表现得相当成熟有担当,让人在无意间便会忽略他的年纪。 只有在叶城主面前,小小才会毫无遮掩的表露出少年心性。 而叶城主对小小也是宠爱有加,纵容小小所有的任性和小脾气。 陆小凤私下同他抱怨,说小小被叶孤城给宠坏了,原本多乖巧一孩子,现在仗着有叶孤城撑腰,简直熊的要上天,没事儿老爱‘欺负’他。 花满楼当时只是笑而不语,可内心里却认为这样的感情很令人艷羡。 与其说褚宵是被叶孤城给宠坏了,倒不如说是因为有叶孤城在,因为全然的信任和无意识的依赖着叶孤城,褚宵才不需要克制和隐忍,可以毫无顾忌的张扬本性。 花云溪:“……” 所以说这种简直要闪瞎人眼的秀恩爱模式才是常态么。 噫!那俩儿人怎么聊着聊着还亲起来了?就不能收敛点儿么!好歹顾忌一下旁边还有两个单身汉好不好! 其实在短暂的激动过后,褚宵就冷静了下来,毕竟旁边还有人在呢,多少还是要克制一点,想亲热的话回头有的是时间嘛。 但是呢…… 他好像有点儿太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了_(:3∠)_ 阿城他笑得那么好看,眼神那么撩人,声音那么温柔,根本就叫人把持不住呀! 褚宵发誓,他原本真的只是想浅尝辄止的,也真的只是很克制的亲了一下而已,亲完就立马打算退开了——可是这个时候阿城却忽然回吻了过来。 反正迷迷煳煳的,两人就亲的难捨难分了。 等到一吻结束,褚宵才恍恍惚惚的想起花云溪和花满楼的存在,他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嘴唇,眼神飘忽了一瞬,难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躲到叶孤城身后装起了鸵鸟。 确定两人终于结束了‘交流’,花满楼才起身迎去。 “一别经年,叶城主别来无恙?” 这分明是再常见客套不过的一句问候,但是从花满楼口中说出来,不知怎的,就是能给人一种十分真诚和关切的感觉。 “侥倖安好,有劳挂念。”叶孤城对花满楼印象不错,是以态度虽然仍旧冷淡居多,比之以往却也算得上温和,甚至还难得主动的对站在花满楼身旁的花云溪点了点头。 花云溪的眉眼与花满楼十分想像,气质也很相近,只是花云溪身上的书卷气更重一些,两人站在一起,明显能看出是兄弟关系。 “叶城主。” 花云溪颇有些受宠若惊。 讲真,刚才离得远还不觉得,这会儿面对面了,花云溪才确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而且这种高冷并非刻意,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距离感。 一看就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花云溪都不太想跟对方搭话了。 以免被对方无视,丢脸丢到弟弟面前。 眼下对方既然主动跟他打了招唿,花云溪自然是立马顺竿上爬,笑道:“在下花云溪,久仰叶城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在客套话说完之后,他还不忘借着褚宵刷了一下好感。 “适才与小小聊起叶城主来,叶城主便立马就到了,倒也当真是巧合。”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说完这句话之后,花云溪就觉得叶孤城看自己的眼神明显要比之前‘温和’了那么一丢丢。 花云溪:本公子简直太机智了=v= 站在叶孤城身后的褚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花云溪之前跟他提叶孤城的目的不怎么纯良,要不是他机智的察觉到了问题,没有中套,没准儿就得被阿城误会了。 花云溪相当端得住,愣是假装自己没看见褚宵的那个饱含鄙夷意味的大白眼儿。 于是褚宵就默默的在花云溪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扯了扯叶孤城的衣袖。 叶孤城回头望去,只见自家小情人冲着他又是挤眉毛又是眨眼睛的,嘴角还隐约带着笑,明显一副要使坏的模样。 眼中不由自主的溢出些许笑意,叶孤城手腕一转,握住了褚宵挂在自己袖角的那只手,然后目不斜视的拉着褚宵从花云溪身边走过。 褚宵倒是没有无视花云溪,在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还不忘沖他特别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然后招唿花满楼一块儿过去。 被落在后边儿的花云溪:“……” 第76章 花云溪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眼瞅那三人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 一股突如其来的悲凉感瞬间便席上了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连七童也要这样‘伤害’他?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相亲相爱么?! 觉察到身后那道万分幽怨的目光, 花满楼不禁莞尔。 他发现自家五哥在跟褚宵凑到一块儿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活泼’, 两人看似不怎么对付,相处的时候也总爱互相挑个刺儿什么的,但实际上却是越闹关系越好,就像一对损友。 所以在这两人‘闹矛盾’的时候,花满楼大都会选择默默在一旁围观。 偶尔一时兴起了,也会像今日这般, 随意加入一方凑个热闹助助兴。 至于自家五哥会不会因此而遭受打击, 伤心难过什么的,亦或者是玩笑开过了头,当真伤了和气……花满楼表示,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因为闹归闹,这两人心底其实都有一个分寸, 尺度把握得很好。 比如说这会儿吧,褚宵就笑眯眯地招唿花云溪过来一块儿喝茶了。 这座宅院原本是庆帝在登基之前的一处私宅,专门在微服私巡的时候使用,后来继承了皇位, 轻易不能离开皇宫的庆帝便干脆把院子送给了自家弟弟。 因为褚宵以前总爱偷熘出宫放个风啥的, 偶尔还会夜不归宿,庆帝寻思着吧,反正管也管不住, 还不如给自家弟弟提供个安稳舒适的落脚点。 省的褚宵在京城玩还得住客栈。 总之也是操碎了心。 然而仔细算来,褚宵前几年待在这里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近一个月这么长,庆帝要是知道了这一点,肯定免不了又是一通心酸。 内院里并没有下人伺候,所以沏茶之类的事情需得自己动手。 按理来说呢,这事当然该由褚宵这个主人家来做,但花云溪嫌弃他的手艺太糙,简直平白糟蹋了那些好茶叶,于是这件事最后就被花满楼接手了过去。 褚宵:“……” 他承认花满楼沏茶的动作是要比自己更优雅一些,可结果也没差呀,那茶喝起来也没啥不一样的地方啊? 第107页 就感觉花云溪又在挑刺儿! 花云溪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甩了个白眼过去。 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jpg 褚宵拿来招待朋友的茶当然都是好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在场四人除了褚宵之外又皆是懂茶之人,自然一口便能品出其中的端倪。 这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绿茶或红茶,而是黑茶,其色如铁,芳香异常,只看品相,便知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像这样的黑茶,即便富贵如江南花家,也未必有多少库存。 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像褚宵这样随意地拿出这么多来招唿客人。 因为这等品级的黑茶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若非如此,花云溪也不至于会那么嫌弃褚宵的手艺。 要是寻常的茶叶被糟蹋了,花云溪顶多在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可这茶叶要是被糟蹋了,花云溪真的会感到肉疼。 经过花满楼一番烹调后,那茶水的香气便彻底被激发开来,橙红明亮的茶汤在莹白色的杯中显得格外诱人,叫花云溪都有些捨不得品尝了。 他端着茶杯闻了又闻,神色万分的陶醉,好半晌过去,才饮了小半杯下肚。 花满楼倒没表现的那么夸张,一如既往地优雅,只是比往常更慢条斯理了一些。 被这两兄弟的反应引起了好奇心的褚宵捧着茶杯,学着花云溪的动作,先是嗅了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懵—— 还是尝不出来有啥不一样啊! 他茫然的吧咂了一下嘴,偷偷往叶孤城那边蹭了蹭,小声询问:“阿城,这茶真有那么好喝么?” 一直注意着自己小情人的叶孤城点了点头,掩在茶杯后的嘴角却略微上扬起来。 他当然没有嘲笑自家小情人的意思,只是觉得褚宵现在的表情着实有趣。 从叶孤城这里得到了肯定的褚宵神色一肃,特别小心翼翼的又抿了口茶水,试图品出点滋味儿,然并卵,一口接一口的喝完了整杯茶,他也仍旧没能尝出啥好滋味儿。 叶孤城就瞧着自家小情人脸上的表情从严肃中透着些许期待,转变成了失望到破罐子破摔。 闷闷不乐的放下空茶杯后,褚宵干脆一挥手,谢绝了花满楼继续为自己斟茶的动作。 “算了算了,我还是喝白水好了,这再好的茶我也尝不出什么滋味儿,还是留给你们这些个懂茶之人慢慢享用吧。” “这不太好吧。”花云溪假假的客套了一句,“哪里有客人喝茶却叫主人家在一边喝白水的道理,这未免失礼了一些。” 褚宵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呵呵一声,然后特别不按套路的回道:“要这么说的话,那你不如也陪我一起喝水好了,这样大家就都不用觉得尴尬了,是吧?” 花云溪……花云溪选择向恶势力低头。 哦不,应该说是识时务。 “咳,那什么,大家都是朋友,随意就好,哪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说法呀……来来来我来帮你倒水!” 褚宵一脸不高兴的灌了杯白水,然后扭头找叶孤城求安慰去了。 “阿城阿城,我觉得这茶不好喝!” 叶孤城:“……嗯。”其实凭良心讲,这茶真的不错,在叶孤城喝过的茶中至少能排进前三。 褚宵:“我就不喜欢喝茶!” 叶孤城默默颔首。 他想,大概每个认识褚宵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褚宵脸上不高兴的表情越发明显起来,他觉得叶孤城的反应太敷衍了,完全没有安慰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所以他要有小情绪了! 真的要有小情绪了! “乖。”叶孤城适时的伸出手去在褚宵脑袋上摸了一把,把自家小情人刚炸起来的毛瞬间捋了下去,“我陪你喝水。” 反正他对茶水也没有什么偏好,对他而言,茶水和白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好呀好呀。”褚宵的表情立马由阴转晴,语调十分欢快的跟叶孤城介绍道:“这水是山泉水,喝起来还有甜味儿呢,你快尝尝,是不是比茶好喝多了?” 就着褚宵递来的杯子喝了口水,叶孤城点头道:“确实甘甜。” 说罢,他还用指尖轻轻擦拭过褚宵的下唇。 许是因为之前亲吻的缘故,又许是因为刚喝完水,褚宵的嘴唇此时看起来格外红润,仿佛浸了一层朦胧的水光,引的叶孤城情不自禁想要触碰。 被触碰时有细微酥痒的感觉,褚宵下意识抿了抿嘴唇,舌尖在不经意间便触碰到了叶孤城的手指。 褚宵倒是没怎么把这个小意外放在心上,还调皮的张开嘴,在叶孤城指尖留下了两个不甚明显的小牙印。 看着做完‘坏事’后得意窃笑的褚宵,叶孤城摇了摇头,目光中透出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不巧撞见了这一幕的花云溪一口热茶埂在喉咙,险些没被呛到。 余光看到身旁仍旧神色淡然的七童,他忽然就生出了一股羡慕感……真好啊,不用看到这种场面,至少就不会觉得自己很多余了_(:3∠)_ 花满楼和花云溪也没多留,待到一壶茶饮尽便同褚宵告了辞。 没其他人在场,褚宵自然就没了顾忌,分分钟变身叶孤城牌挂件,浑身没了骨头似的窝进了叶孤城怀中。 “阿城……”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临到嘴边,褚宵的脑袋忽然空白起来,好半天也记不起自己原本打算说些什么。 他有些挫败的耷拉下脑袋,干脆不吭声了。 记不起来就算了,褚宵想,像现在这样静静的趴在阿城怀里也很舒服很满足啊=v= 原以为褚宵打算说些什么,结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后续的叶孤城低头一看,却见某人正惬意的眯着眼睛,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自己的头髮玩儿。 哭笑不得的捏了捏褚宵的耳朵,唤回他的注意力后,叶孤城无奈道:“要是无事,不如同我去个地方。” “欸?要去哪儿啊……远不远?” 褚宵慢吞吞的换了个姿势,把脑袋靠到了叶孤城肩上,也不等他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继续道:“要是远的话就算了,我这会儿一点儿不想动弹,就想在这儿晒晒太阳。” “……”叶孤城想了想,道:“我带了些礼物,应该已经抵达京城了。” 本来是该直接叫人送到这里来的,但他临走前忘记交代下属地点,眼下只好再费些功夫了。 礼物? 褚宵挑起眉头,坏笑着问道:“那礼物是准备送给谁的呀?” 明知故问。 叶孤城无奈的看着褚宵,却得到一记明显是假装的茫然回望,于是只好回答,“其中有部分是准备送与你家人的,还有一部分为你准备的生辰贺礼。” 褚宵故作意外的长‘喔’一声,在叶孤城越发无奈的注视下,又忽然皱起了眉头做愁眉苦脸状。 直觉告诉叶孤城,自家小情人八成又要打坏主意了。 第108页 果不其然,在一番明显有做戏成分的唉声嘆气后,褚宵捧着脸,貌似很为难的问道:“其实我有样特别想要的礼物……所以……” 叶孤城在配合跟不配合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拜倒在自家小情人满是期待的目光之下。 “所以?” “所以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褚宵眼睛明显一亮,连腰板儿都下意识挺直了起来,“要不交换一下吧,嘿嘿,就用你原本准备的礼物来交换我想要的那样礼物,好不好?” “好。” 叶孤城回答的毫不犹豫。 于是原本都准备好了套路的褚宵顿时卡壳—— 这个时候不应该先问问他想要的究竟什么礼物么?! 这么不按套路回答我很难继续接下去呀! 第77章 郁闷了两秒后,褚宵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他决定再尝试一次, 看看能否将套路给圆回去, 半途而废什么的,可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未免再出差错, 他干脆放弃了迂迴战术,直奔中心话题:“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交换条件到底是什么吗?答应的这么干脆,到时候要是做不到岂不很尴尬。” 所以你现在赶紧问清楚呀! 褚宵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叶孤城,心想他都把话引到这儿了,要是再接不下去…… 那他就很尴尬了_(:3∠)_ 然而早已看出自家小情人另有图谋的叶孤城,却再次避开了这个话题, 只是道:“无论是什么礼物, 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取来。” 有那么一会儿功夫,褚宵当真被这句话给撩的迷迷煳煳, 险些要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好在他意志力足够坚定,最后关头愣是又将话题给接了回去。 不过叶孤城的‘干扰’显然还是起到了相当程度的作用, 话题虽然接了回去,可褚宵已然忘记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重重套路,直接暴露了最终目的。 “那——” 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也下意识揪住了叶孤城的衣襟, 褚宵涨红了脸, 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你也给么?” 叶孤城一时间竟是未能反应过来。 或者说,是因为太过吃惊,而有些不敢置信。 这句话……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他的表情叫褚宵莫名有种扳回了一局的成就感, 于是面上便不自觉露出了些许笑意,心头瀰漫的羞耻感也减轻了不少。 抿了抿唇角,褚宵强装淡定的揶揄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啦。” 叶孤城……叶孤城终于反应过来。 看着某人明明害臊到连耳根都一片通红,却还要硬撑着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叶孤城眉梢轻抬,目光却是越发暗沉了下来。 只瞬间功夫,褚宵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就被叶孤城腾空抱起,又反身压制到了座椅上。 什么情况这是?! 褚宵满脸茫然的窝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叶孤城近在咫尺的脸,又低头看了看那双牢牢困在自己左右的手臂,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了危险。 这、这是要翻车的节奏呀! 求问,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么? 注意到叶孤城周身所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重的压迫感,褚宵唿吸一窒,脸上立马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 “啊哈哈哈哈……那个什么,阿城,我刚才其实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可——” 千万别当真啊! 褚宵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孤城用吻给堵了回去。 以往,即便是在情动的时候,叶孤城的吻也总是带有几分克制和温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留给褚宵丝毫喘息的余地,激烈到仿佛在进行一场唇与舌的战斗。 只片刻功夫,褚宵便丧失了战斗力,变成了软绵绵的一团,任人揉捏。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就在褚宵感觉自己即将因为窒息而失去全部意识的时候,叶孤城终于撤走了肆掠的唇舌。 他俯身将已经目光迷离的褚宵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远处,默默蹲在角落里的两名护龙卫:“……” 哎妈,这情况瞅着不太对呀。 咱要不要过去拦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眼瞅叶孤城都快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了,其中一人方才忍不住小声道:“要不,你去拦一下试试?” “为啥是我去?要去你去啊!” 这会儿过去保不准就得挨叶城主一记天外飞仙了好么,傻子才会过去呢! “你这话说的……” 就好像你怂我不怂一样→_→ 好吧,俩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发现彼此都是一样怂,干脆也懒得互怼了,抱成团瑟瑟发抖的蹲在角落里小声嘀咕起来。 “你说咱要是都不去的话,改明儿会不会被主子责罚呀?” “我觉得这个问题嘛……前提得看主子他明天还能不能爬起来。” “可就算主子明天起不来,后天也总能起来呀。” “嗨,你想那么久远做什么,做人呢,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过一天是一天,想太多就不快活了。” “嗯,你说的没错。” 所以等会儿换完岗他还是先找个大酒楼去好好的吃一顿吧。 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被叶孤城抱进房间的时候,褚宵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要把自己给作‘死’了。 可他‘死’的忒冤啊! 讲真,对于上下问题他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可架不住太后跟庆帝一直在背地里各种给他洗脑,反覆强调所谓的‘上位’与‘下位’的区别与重要性,所以他脑子一抽—— 就干出了这么桩蠢事儿_(:3∠)_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但后悔好像也没什么用,所以在一番沉重的思索过后,他决定要尽可能的给自己争取一点‘优待’。 比如说…… “阿城你等下轻一点好不好。”褚宵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小心翼翼的跟叶孤城商量道:“据说第一次会很疼,所以你一定要轻一点啊。” 叶孤城险些失笑。 甚至还有点想要放褚宵一马的念头。 没办法,谁让褚宵这副模样瞧着着实太可怜了一些。 可褚宵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那个、那个床头有处暗格,里边放了药膏,据说有助兴的成分,还能缓解疼痛,你等下可千万别忘了用啊!” 叶孤城脚步微微一顿,刚生出的那丝念头瞬间便被打消。 很好。 感情自家小情人早就已经开始谋划着名这件事儿了。 竟然连药膏都提前备好了……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辜负对方的一片心意。 尚不知晓自己又作了个大死,而且还白白浪费了一次‘逃生’机会的褚宵,见叶孤城颔首应下自己提出的要求,还暗暗松了口气,寻思着自己等下应该不会遭罪了。 第109页 没准儿还能体会到鱼水之欢的滋味儿呢! 嗯,小话本儿看得多了,其实还暗搓搓的有点期待呢,也不知道欢爱的感觉到底有没有话本里描写的那么销魂蚀骨…… 半个时辰后,已经被做到连眼泪都冒出来了的褚宵:“呜呜呜阿城我错了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不好。” 叶孤城低下头轻轻的用牙齿啃咬着褚宵的耳垂,语气轻柔到不可思议:“你不是想要我么,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要竭尽全力呀……” “啊!不、不要、太快了呜……轻、轻一点……” “不行了,我受不住了啊啊啊——” 眼前仿佛有白光闪过,一声短促的惊叫后,褚宵颤抖着腰肢再一次被送上了巅峰,他浑身里的力气似乎已经被欢爱耗得一干二净,发泄过后,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叶孤城仍旧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身后那处被贯穿的力道丝毫没有减轻,许是已经麻木了,痛倒是不痛,只是源源不断的生出那种被话本中描述为销魂蚀骨的滋味儿,反覆将褚宵拖入深渊,又送上顶端,意识在一次又一次的颠簸中越发模煳。 到了后来,褚宵甚至记不清楚自己究竟经歷了多少次‘折磨’,向叶孤城讨饶了多少遍。 只是在精疲力尽昏昏欲睡的时候,恍惚听到耳边依稀有声音传来。 “……睡吧。” 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褚宵的背嵴,叶孤城看着怀中已经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少年,眼中溢满了柔情。 在他的安抚中,少年很快就陷入了沉眠,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昏暗中,叶孤城用目光仔细的描绘着褚宵的容颜,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渐渐浮现在唇角。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傻的人呢。 明明是王爷之尊,明明已经知道了他是前朝后裔,却还毫无保留的信任于他,甚至甘愿雌伏在他身下……真是……叫人如何能捨得辜负这番真心? 君以诚待我,我必不相负。 翌日,待到日上三竿方才被腹中飢饿唤醒的褚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酸,腰好酸,酸的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根本就爬不起床啊! 简直可怕,休息了那么长时间,竟然还没缓过来,这得亏他还自诩身强体壮恢復能力惊人呢,他要是不会武功……噫,大概半条命都要没了吧? 褚宵一边按着腰龇牙咧嘴,一边默默在心中诽谤道:阿城他肯定是憋太久了! 所以战斗力才会如此可怕! 正常情况的话他肯定不会搞得这么惨! 不过话说回来,阿城他人呢? 视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扫了一遍,褚宵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幽怨之色,嘴里小声抱怨道:“哪有人这样的啊,都不知道多陪我一会儿……” “哼!这次只是意外,等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成功的压倒他,让他也尝尝连床都爬不起来的滋味儿!” 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 门外,端着餐盘正打算推门而入的叶孤城:“……” 下一次? 看来这次的教训并没有让他家调皮的小情人学会长记性。 且等下一次…… 第78章 褚宵一边嘀咕一边运功调息,等叶孤城推门而进的时候, 他已经可以挺直腰板儿摆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了。 咳,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偷偷打量了一下叶孤城的表情,褚宵试图从中看出些端倪。 想也知道, 阿城肯定听到他刚才的那番嘀咕了,但具体听到了多少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只听到了后面那两句,他要是表现的太过心虚,岂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心存侥倖的褚宵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装可怜,没有什么事情是装可怜解决不了的,如果有, 也一定是因为装的还不够到位! 于是下一秒, 叶孤城就瞧见自家小情人原本还算端正的坐姿瞬间垮了下去,捂着腰就开始喊疼。 叶孤城:“……” 尽管猜到褚宵很可能是在装可怜,可犹豫了两秒后, 叶孤城到底还是放下餐盘快步走了过去。 “很疼?”他侧身坐到床边,一边伸出手去, 有些生疏的在褚宵腰后轻轻按揉着,一边询问道:“府里有大夫么,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褚宵顿时没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不要!” 为了这种事儿请大夫过来,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呀? 注意到褚宵动作间隐约有些不自在的反应, 叶孤城无奈的嘆了口气,心中生出几分愧意,“是我昨日太过孟浪了, 本该克制些的……” 毕竟是初次,且还是承受的那方,哪怕褚宵的身体平日里再好,也禁不住过度的索求。 他本应适可而止的。 不过……就算时光倒流,重来一次,叶孤城也仍旧不敢确保自己能否克制得住。 褚宵眨了眨眼睛,忽然爬起身来扑到了叶孤城怀里,小声嘟囔道:“其实也没那么疼啦,就是有点儿酸,使不上劲儿来,你给我揉揉就好很多了。” “而且——而且做的时候还挺舒服的。” 后边这句褚宵说的特别小声,说完还把脑袋埋到了叶孤城胸前,好半天都不愿意把脸露出来。 叶孤城被自家小情人这番举动逗的哑然失笑,简直坦诚的可爱,叫他忍不住想要亲吻对方泛红的脸颊,可惜褚宵始终不肯抬起头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在褚宵红彤彤的耳尖上亲了一口。 “好了,我抱你去用饭。” 现在已经是巳时三刻,再不用餐,恐怕早饭就要变成中饭了。 提到吃饭,褚宵这才抬起脑袋,好奇的朝桌上张望过去:“这什么呀,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药味儿?” “是莲子粥,里面加了些芡实。” 抱着褚宵走到桌边后,叶孤城语气平淡的回道:“可以缓解腰酸。”以及补肾。 是橱役拐弯抹角特意向他推荐的。 而且明显是在他过去之前就已经备好了的。 注意到食物只有一人的份,褚宵回头看了叶孤城一眼,纳闷儿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他这一觉睡的很沉,完全没察觉到对方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而且也是奇了怪了,他觉得阿城的体力应该不比自己消耗的少,怎么事后跟自己完全是两种状态? 难道他的体力竟然差阿城那么多?! “我只离开了不到半个时辰。”光看表情,叶孤城就能把自家小情人的心思猜个透彻,他眼带笑意的捏了捏褚宵下意识鼓起的脸颊,提醒道:“吃饭。” 哦,不到半个时辰,那倒还好,差别也不是很大嘛。 褚宵乖乖的张开嘴巴咽下了叶孤城餵过来的食物,然后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的评价道:“这粥不好喝。” 第110页 一点都不甜,还有股药材味儿。 “乖,别挑食。” 叶孤城默默的在心底估算了一下褚宵现在的身高,觉得自家小情人就是因为太挑食了才会长不高。 按年龄来看,褚宵现在应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数月过去,竟是只比先前长高了不到一寸……再这样下去,叶孤城觉得自家小情人那个长的跟自己一样高的愿望,恐怕很难实现了。 并不知晓叶孤城正在担心自己身高的褚宵却理直气壮:“我这才不是挑食呢,只是对食物的要求稍微有点高而已。” 叶孤城:“……” 行吧。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现在这个身高也挺好,可以完完全全的被他抱进怀里。 等解决完早饭之后,褚宵才提起了正经事儿。 既然要见家长,总得先把他家里的大概情况跟叶孤城介绍一下吧,虽然褚宵估摸着,叶孤城八成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叶孤城面前刻意的遮掩过什么。 “我家里的亲戚比较少,那些关系远的就不跟你介绍了,反正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褚宵板着手指算了算,发现排除掉那些一表三千里的远亲之后,好像也没几个人需要介绍,“除了母亲和兄长,就一位叔父近期也在京城,回头咱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就完事儿了。” 叶孤城原本郑重的表情渐渐被无语所代替。 自家小情人这语气,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 “放心吧,”褚宵笑嘻嘻的拍了拍叶孤城的肩膀,“我早就跟他们说过咱俩的事儿了,除了我哥之外没人反对哒!” “你兄长……” 叶孤城想起自己先前收到的那封信,心情就莫名复杂。 他确实在很久之前就对褚宵的身份有些大致的猜测了,可猜测终归只是猜测,是那封信让他真正确定了褚宵的身份。 说来也是巧合,那封信正好是在南王世子离开当日送达的,而南王世子在离开的时候自然留了封辞别信给他,当两封字迹几乎一模一样的信件摆到一起时,叶孤城不可能没有丝毫联想。 他知道南王隐藏多年的秘密,以及南王父子胆敢谋逆的最大依仗—— 南王世子长了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同庆帝极其相像的脸。 既然打的是雀占鸠巢的主意,那么与南王世子字迹几乎完全相同的那个人会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得知自家小情人的身份后,叶孤城其实有过一些忧虑,他想,即便褚宵不会介意他前朝后裔的身份,可褚宵的家人呢?尤其是褚宵的那位兄长…… 想到此,叶孤城欲言又止。 他虽在意此事,却也不想令褚宵为难。 尽管叶孤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褚宵仍旧从他的语气中觉察出了迟疑,略一琢磨,褚宵就猜到了叶孤城在顾虑什么。 褚宵凑到叶孤城耳边小声道:“你在我哥眼里,大概就是一个要抢走他的宝贝弟弟的讨厌鬼,所以到时候他要是给你脸色看,你可一定得担待些。” 说罢,他还讨好似的亲了亲叶孤城的脸。 叶孤城微愣片刻后,唇角微微扬起。 “错了。”他在褚宵带着笑意的眼角回了一吻,低声反驳道:“该是请他多担待些才是。” 这番话仿佛打开了某种契机,两人接下来的交谈也随意起来,不再有丝毫的遮掩。 褚宵直接问了叶孤城接下来对于南王有何打算。 “自然是将这件事告诉你的兄长,由他来做定夺。” 叶孤城的计划与褚宵所猜测的基本上没有出入,这倒有利于褚宵在他计划的基础上动些小的手脚。 “我觉得我可以提前叫武贵动手抓人了。” 略兴奋的搓了搓手,褚宵笑的无比灿烂,连一口小白牙都露了出来,“等了这么久,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叶孤城面露疑惑:“南王和你有旧怨?” 褚宵撇了撇嘴,忍不住跟叶孤城告起状来:“我跟他有好多笔帐要算呢,要不是我哥非要拦着我,我老早就想动手宰了他了。” 说着说着,褚宵就收不住话篓子了。 “我当初去岭南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偷偷干掉南王父子,反正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完人再伪装成意外也不是很难嘛,可惜那天晚上我寒毒发作的不太是时候,要不然南王世子的坟头现在都该长草了。” 叶孤城……叶孤城也是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 他摸了摸褚宵的脑袋,十分具有护短意识的提了个建议。 “我在南王府安插了探子,你若是现在想要动手,可以让武贵同他里应外合。” 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南王父子。 褚宵十动然拒。 “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哥回头要找我谈心。” 庆帝话唠起来还是相当可怕的,偏生褚宵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他不怕庆帝沖他发脾气斥责他,就怕那套苦口婆心式的说教。 再者说,南王父子早晚都要落到他的手上,再忍一时倒也没什么。 最主要的是,他也怕自己一时冲动给庆帝添乱子。 见褚宵的情绪有些低落,叶孤城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到了脑后的某人—— “对了,我给你备了份特别的礼物。” “什么礼物?” 褚宵勉强又打起精神,面上露出了几分期待。 “宫九。” 啥玩意儿? 宫、宫九?! 第79章 宫九的名字仿佛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褚宵瞬间精神抖擞, 腰不酸了腿不软了, 跳起身来就拉着叶孤城想要冲出房间—— 可惜被叶孤城给拦了下来。 “怎么了?” 在叶孤城的预想中,自家小情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应该是意外和惊喜的, 但现在看起来,褚宵的反应反倒更像是惊慌失措。 这就让他有些疑惑不解了。 “我、我……” 褚宵扯起嘴角,似乎是想要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却在强撑了几秒后又垮了下去,他眼神万分复杂的望着叶孤城,千言万语, 最终汇成了一声嘆息。 于是叶孤城更加茫然了, “你不高兴么?” “不……我很高兴。”褚宵抹了把脸,语气莫名沉重的嘆道:“我真是太高兴了。” 高兴到恨不得立马跑去太平王府负荆请罪! 他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家王叔了,明明说好了要帮王叔把宫九给找回来, 结果一遇到跟叶孤城有关的事情,他就彻底把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要不是听阿城提起宫九的名字, 他恐怕一时半会儿的还想不起有这茬儿呢。 又长嘆了一声后,褚宵这才注意到叶孤城脸上的茫然之色,他连忙稳住情绪同叶孤城解释道:“宫九其实是我失踪多年的堂兄。” 第111页 叶孤城:“?!” 饶是沉稳如叶孤城,在这一刻也有点儿绷不住了。 他脸上头一次显露出如此明显又复杂的表情, 惊诧中掺杂着说不出的古怪……宫九是自家小情人的堂兄?他竟然抓了自家小情人的堂兄还准备送给长辈当见面礼? 脑海中恍惚浮现出这么一幅画面——他压着宫九送到了褚宵家人面前, 结果两边一碰头,呵! 这不是我家失踪多年的亲儿子/侄子/堂兄弟么?! 一滴冷汗悄无声息的顺着叶孤城的额头滑了下去。 还好……他不由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庆幸,还好为了哄自家小情人开心提前把这个‘惊喜’给说了出来, 要不然可真就糟糕了。 “其实我也是前俩儿月刚确定这件事儿。” 褚宵缓过劲儿来,开始仔细跟叶孤城讲起了这件事情的原委,“之前在白云城跟宫九打照面的时候我也没认出人来,还是咱们后来追查他行踪的时候,我的一个下属注意到了他的容貌同太平王妃十分相像。” “后来我就拿着他的画像去找王叔求证了一下。” 求证的结果自然无需多言。 这世上确实会有很多巧合的事情,可两个长得那么相像、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要说没有丝毫干系,纯粹只是巧合,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就说那对特别讨人厌的南王父子。 要不是一家人,南王世子的脸能长成那样儿? 虽然这俩儿人咋瞅都不像是他们老褚家的种……唉,只能说是好竹也会出歹笋吧,南王父子俩大概是基因突变品种,跟他们这些正常人脑迴路不一样。 这事儿闹的确实挺叫人意外和尴尬的,但短暂的惊愕过后,叶孤城便又恢復了从容。 “既然如此,”他提议道:“不若先派人去将宫九接过来吧。” 褚宵却有些犹豫:“还是别了吧。” 总觉着就这样直接对上宫九会有点儿怂。 毕竟之前……要是他被人那么阴了一脚,只怕一见到对方就会二话不说先拔刀冲上去干一架了,而且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打法儿。 他眼珠一转,忽的心生一计! “要不先去我王叔那儿通报一声呗?” 如果说宫九跟他之间的那点矛盾算是新仇,那跟王叔之间的矛盾就妥妥是陈年旧怨了,新仇跟旧怨比起来,大概还是后者更重要些。 拉上王叔一块儿过去,肯定能分走宫九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心里这么想着,褚宵嘴上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告诉王叔啊,毕竟他都找宫九那么多年了,作为晚辈,我觉得一定要体谅长辈的心情。” 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贴心又孝顺的好孩子。 叶孤城默然不语。 心虚俩字儿明明都写脸上,还能扯出这么义正言辞的理由,他家小情人也是蛮厉害了。 经过一番自我洗脑之后,褚宵脸上已经半点儿看不到心虚的影子了,他抬头挺胸一挥手:“走!咱这就出发去太平王府!” “好。” 叶孤城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只不过—— “还是坐马车过去吧。” 褚宵一时没反应过来:“欸?坐什么马车呀,那多慢……”太平王府离这儿可不算近,足足隔着大半个京城的距离呢。 然后在叶孤城望向自己腰腹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褚宵沉默了。 对哦。 他现在这情况,要骑马过去的话,恐怕回头就真得看大夫了。 但要是同意这个提议的话,会不会显得很没面子? 逞强还是不逞强……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褚宵还没想好怎么选择呢,叶孤城就替他做出了决定。 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叶孤城抬脚迈出房间,用仿佛视一切为无物似的淡漠眼神扫视过侯在院中的护龙卫,“去备马车。” 那两名护龙卫盯着被他抱在怀里的褚宵目瞪口呆了两秒后,纷纷以逃命般飞快的速度……熘了。 妈耶! 竟然不小心目睹了这种‘可怕’的场面,回头不会被自家主子给灭口吧? 望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褚宵面无表情,已然放弃治疗。 生无可恋.jpg 收到下人通报的时候,太平王正在书房里跟自家王妃下棋,听下人说自家侄子带了个白衣剑客过来,这夫妻俩儿的反应倒是很一致。 嘭—— 这是太平王起身时撞倒了棋盘的声音。 哗啦啦—— 这是太平王妃手一抖把棋子洒了一地的声音。 谁都顾不上被弄得一团乱的房间,夫妻俩执手相望,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紧张与期待,片刻沉默之后,太平王妃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是、是不是……阿九回来了?” 用力的回握住王妃明显在颤抖的手,太平王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恢復沉稳:“是与不是,我们去前面看一看便知了。” 在这个时候,太平王觉得话最好还是不要说的太满。 尽管他也很希望褚宵带来的人会是宫九,可要万一不是呢?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怕自家王妃等下会受不住刺激。 在去往前厅的路上,太平王还不忘特意提前给自家王妃开解了一番。 “我看小小那边最近动作挺大,怕是南王的事情有着落了,九儿的事他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等下万一不是,你也别责怪这孩子,毕竟正事要紧些。” “我知道,我知道。” 王妃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的嗔道:“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般蛮不讲理的么。” 她怎么可能会责怪于褚宵呢? 要没有褚宵带来的消息,他们夫妻二人只怕到现在都还查不出任何有关于自家儿子的线索,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叫太平王妃感念于心了。 再者说,阿九这事儿,真要追究的话,也只能怪他们这对父母当初太不负责任,以及南王那个罪魁祸首。 万万没有责怪褚宵这个跟此事毫无关系,还劳心费力替他们寻找阿九的好孩子的道理。 没错,在太平王妃看来,褚宵这个侄子简直好到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丝毫的缺点,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好儿子模板。 她前几天刚赶回京城,去宫里跟太后见面的时候,听到太后那些话里话外其实都是夸自家儿子又懂事又孝顺的‘抱怨’,心里差点儿没羡慕死。 唉,也不知道阿九现在长成什么样儿了。 要是能跟褚宵一样优秀该多好呀。 当然,太平王妃也就是在心里边儿这么幻想一下,毕竟她家阿九离家出走的时候年纪还那么小,脑子又不够聪明,被带坏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很心疼也很愧疚,但太平王妃还是在心里边儿暗暗下了个决定。 等把人找回来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的管教自家孩子,省的这孩子以后再干出那种听别人说了两句闲话,就要离家出走的蠢事儿。 第112页 这傻孩子哟…… 离家出走之前难道就不能动动脑子? 但凡多留个心眼儿,跑去找他爹求问一声,不就啥事儿都没了么?! 因为事先有心理准备,所以夫妻俩儿在见到褚宵和叶孤城的时候,脸上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太平王妃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热情地招唿起了褚宵。 自那件事发生后,她就一直呆在边境,算起来已经有十几年都没回过京城了。 “多年不见,殿下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王妃依稀记得,自己上次见到褚宵的时候,褚宵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只,站起来都没有自己的膝盖高。 长辈看晚辈,总是越看越欢喜的,细细打量着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褚宵,太平王妃脸上的表情越发温柔起来,“殿下这些年来可还好?听太后说你年前出去游歷了一番,还收穫颇丰呢。” 说到后面,王妃脸上的笑容不禁多了几分揶揄。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站在褚宵身旁那位气势惊人的白衣剑客,语气十分亲切:“这位想必便是叶城主了吧。” “是。” 比起那位缓过神后就一直站在旁边,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太平王,太平王妃的态度着实友善,叫叶孤城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他略一颔首,语气虽称不上热络,却也叫人挑不出错来。 “在下叶孤城,见过王爷和王妃。” “好好好,瞧着就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长的也俊,跟殿下站在一块儿可真般配!” 太平王妃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半点儿水分都没有,夸完了人还不忘从袖中取出两个鼓囊囊的荷包,给褚宵和叶孤城一人塞了一个。 经歷的事情多了,太平王妃的眼界与心态自然也要比常人宽阔许多。 她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叶孤城跟褚宵在一起挺般配的。 因为哪怕没有太多的眼神交流,她也能一眼瞧出叶孤城对褚宵有多上心。 这两个人乍一看是并肩站在一起的,可仔细看,不难发现叶孤城其实微微落后了半步,半边身体也仿佛下意识的倾向于褚宵那边。 这是一种保护性的姿态。 褚宵的身体也有些不明显的朝着叶孤城那边倾靠。 一方下意识的照顾,一方下意识的依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就会生出一种叫人说不上来的和谐感,仿佛浑然一体。 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厚。 太平王妃觉得,只要褚宵愿意,只要这两个人彼此相爱,性别自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是太平王就…… 这俩人哪里般配了?! 那个叶孤城瞧着就不像是脾气好会照顾人的,一张脸板的简直比他还要冷,也不知道他家侄子怎么就瞎了眼,那么多温柔漂亮的小姑娘不喜欢,偏要喜欢这么一个硬邦邦的臭男人! 不行,他果断的不贊成自家侄子跟叶孤城在一块儿! 他要提出反对! “咳咳。” 太平王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出声,却见一旁自家王妃忽然轻飘飘的朝他瞥了一眼。 太平王……太平王气势一矮,瞬间又闭上了嘴。 第80章 褚宵在进王府之前跟叶孤城说过一句话,叶孤城当时没有听懂。 “我们家有个特别优良的传统, 就是男主外女主内。”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 肯定会理解为男人在外拼搏,女人操持家务, 从字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复杂的含义……但叶孤城却觉得褚宵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笑的特别耐人寻味。 而现在,看着眼前这幕场景,叶孤城眼中不禁闪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所谓的女主内,显然是说太平王妃才是在家里做主的那个人,如果褚宵的家人全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倒也难怪之前提起见家长的事情时, 自家小情人的态度会那般随意了。 即便是叶孤城, 在初次登门拜访褚宵的家人时,心里也是会感到紧张的。 这与其他因素无关,只单纯因为那些人是褚宵所看重的亲人, 他希望能得到这些人的认同,以免令褚宵夹在中间为难或者伤心。 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后, 叶孤城忽然生出了些许的好奇。 他倒是挺想去见一见褚宵最重要的那两位亲人了,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父母与兄长, 才能将自家小情人养成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认怂的很快, 但太平王心里边儿的那股怨气却是越发的难以克制了。 特别想发火。 他倒不是觉得在后辈面前被自家王妃这么‘教训’很丢脸,毕竟老褚家的男人基本上个个都是妻管严,而妻管严什么的, 脸皮自然是一个塞一个厚实。 甭说只是这种小场面,就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家王妃拧耳朵,太平王都不会脸红一下。 反而还会觉得美滋滋的呢。 因为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夫妻间的小情趣,一种表达恩爱的方式,那些人肯定是羡慕嫉妒恨才会说闲话。 他介意的是自家熊侄子明目张胆的摆出那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架势。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的话,太平王其实还能忍,可这熊孩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自己看戏还不够,非得拉着叶孤城一块儿看! 这就真的不能忍了! 太平王觉得自己身为家里唯一一个不会毫无底线娇惯孩子的长辈,是时候端起威严来,好好的替太后和先帝管教管教这个熊孩子了。 然并卵,褚宵多机智呀,怎么可能给太平王抓到机会收拾自己? 作为一个熊了很多年,从未收敛过,以后也不打算收敛的熊孩子,褚宵拥有十分丰富的应付长辈的经验。 他个人还总结出了一套几乎百试百灵的应对方法。 如果有长辈打算对自己进行说教,那就千万不能给他开口的机会,能转移注意力就转移注意力,不能转移注意力就花式遁走,再不济还能撒娇耍赖,反正只要躲过了那个当头,基本上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所以在太平王准备开口的前一秒,褚宵便抢先出声,岔开了话题。 “这么多年不见,侄子也有许多话想同王妃您坐下来慢慢聊,不过今儿个恐怕是不行了……侄子今儿个来,是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二位。” 见褚宵的神色突然郑重起来,王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捏着帕子的手指勐然一紧。 她张了张嘴,想要询问是什么事情,可喉咙里却仿佛堵了一团无形的空气。 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的感觉着实煎熬,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拉了拉站在一旁的太平王,想让太平王替自己询问这个问题。 握住自家王妃无意识颤抖的手,太平王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下来。 但他没有开口催促,因为如果是他预料中的那件事,褚宵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故意卖关子。 果然,褚宵只是稍稍缓了口气,就立马继续道:“宫、堂哥他现下已经到京城了。” 第113页 话音落地,王妃的眼中便瞬间漫上了一层水色,而太平王的眼眶也微微泛了红,夫妻二人神色激动的依偎在一起,以同样焦急又满怀期待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褚宵。 哪怕事先做好了再多的准备,这个消息对太平王夫妇来说依旧来得太过突然了些。 突然到叫他们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紧张,期待,以及内心深处积压了十几年的愧恨与愧疚,使二人在这一刻反倒不敢出声了。 好像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破这个仿佛梦境一般的场面。 见状,褚宵不由在心中暗嘆了一声。 “王叔。”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扶住了自家王叔似乎有些晃动的身体,轻声道:“我带你们过去见见他吧。” “好好好……” 太平王颤声应了两腔后,扭过头去飞快的拿衣袖抹了抹眼角,等再回过头来,情绪似乎已经得到了控制,他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头柔声劝着自家王妃:“快别难过了,来,把眼泪擦一擦,咱们这就去见阿九。” 哽咽着点了点头,王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念道:“阿九那孩子打小就最会心疼人了,可不能让他瞧见我这副模样,不然他肯定也会跟着难过的。” 听到这句话的褚宵忍不住脑补了一下:“……” 虽然气氛很沉重。 但一想到宫九那张欠揍的脸上会露出哭唧唧的表情,他就特别想笑。 咳,不行,忍住,一定要忍住。 在这个时候笑出来,未免会显得忒没心没肺铁石心肠。 王府中的亲卫都是太平王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将士,办事效率自然奇快无比,不过是从前厅走到门口的距离,马车就已经准备妥当。 褚宵和叶孤城乘坐的自然是他们来时的那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出巷子,又穿过条条热闹的街道,在两三炷香时间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白云城最负盛名的特产便是珍珠,经营的产业自然也大都与珠宝相关,所以在下了马车,看到眼前是一处规模不小的珠宝铺子后,褚宵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倒是稳住了情绪的太平王,忍不住回头瞥了叶孤城一眼。 女人家嘛,对珠宝首饰什么的总是有着男人无法理解的热情与喜爱,而作为一个好男人,自然要无条件的满足自家王妃一切的要求。 他往年每次回京復命的时候,都不忘在京城特意给王妃买些时下最流行的漂亮首饰,其中光顾最多的,正好就是这间铺子。 因为东西质量特别出众,款式也十分新颖的缘故,这间铺子的生意向来红火。 价钱嘛,也是相当的高昂。 反正每次太平王光顾完这里,兜里几乎都留不下多少余额。 所以这里给他留下的印象就特别深刻。 深刻到哪怕满脑子都在想着等下要怎么跟自家失踪多年的儿子相处,只要一踏进这扇门,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掏出腰包来数一数自己带了多少钱。 得知这里是叶孤城的产业,太平王脑子里就情不自禁的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不晓得以后再光顾这里时,会不会有点儿折扣什么的。 店里的生意确实很好,而且大都是女客,註销这一行人走进来,自然而然便吸引来了多方的注意力,正在招待一名贵客的店掌柜下意识跟着众人的视线回头一看—— 呵! 不得了! 竟然是东家亲自过来了! 仿佛瞬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格外精神抖擞的店掌柜一路小跑着迎了过去,脸上满是惊喜与激动的沖叶孤城招唿道:“东家好!” 这嗓门儿嚎的不小,于是霎时间,店里那些客人跟伙计的视线通通都集中到了叶孤城身上。 某些未婚的妙龄少女瞧到叶孤城那张俊美的脸,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长相这么英俊,气度如此非凡,还这么会赚钱! 要是没成婚的话,妥妥是未来夫婿的标准选择模板呀…… 要搁以前,叶孤城向来是直接无视这些目光的,可这会儿不一样呀,这会儿他家小情人就站在旁边呢!他家小情人的长辈也在旁边看着呢! 他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褚宵。 结果就看见褚宵正打量着不远处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年轻女子,眼里明显透露着欣赏之色。 叶孤城……叶孤城面色微寒,当即冷声对掌柜吩咐道:“带我们去内院。” 然后二话不说就拉住褚宵往里走。 褚宵不明所以的瞅了他一眼,也不知是真没发现还是故意而为,竟又扭头往那黄杉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才一脸遗憾的收回了注意力。 把回过神来就瞧见了这一幕的王妃给逗的差点儿没乐出声来。 年轻人可真是有意思! 太平王:“??” 咋的啦? 怎么一走神的功夫,他家王妃的情绪忽然就好转起来了? 看到叶孤城的动作,事先已经从多方渠道听说过某人大名的店掌柜眼睛一亮,连忙殷勤又热情的沖褚宵咧嘴一笑:“东家,朱少爷,还有两位贵客,请这边走。” 褚宵倒也半点儿不见外。 进了内院后,他先是扭头沖太平王夫妇笑了笑,然后直接对掌柜的吩咐道:“你带我叔父和叔母去见那位九公子,我跟阿城就先待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欸好!” 得知这对夫妇竟是褚宵的长辈,掌柜的原本就已经十分热情的态度又更胜了几分,二话不说就弯腰引着太平王夫妇往左边的小院过去了。 嗯,全程没有半点儿请示叶孤城的意思。 注意到这一点,太平王妃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叶孤城的反应。 叶孤城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好似掌柜的行径是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的。 于是太平王妃心里最后的那丝疑虑也彻底被放了下来。 如此这般,倒也不枉她违背王爷的意思,支持这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了。 第81章 褚宵其实还蛮想去凑个热闹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打心眼儿里对宫九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哪怕对方是自己嫡亲的堂兄, 他也仍旧对这人生不出半点儿的好感。 顶多是看在自家王叔和叔母的面子上,不主动去找宫九的麻烦。 所以想归想, 他到底还是没有真的跑过去凑这个热闹……虽然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错过亲眼目睹宫九出糗的机会,就觉得特别遗憾。 掌柜的虽然不在,但内院里还有不少人伺候着,褚宵打眼一扫,至少认出了七八个熟面孔。 这些好像都是城主府的侍从。 临近正午时分,阳光格外灿烂, 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褚宵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的朝叶孤城伸出手:“累了,不想动。” 明明离椅子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可褚宵就是不想走,非得让叶孤城抱自己过去。 简直娇气的不行。 第114页 反正院里边儿那些个之前没有见过两人相处模式的僕从, 都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真是想不通,以东家这么好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对象会找不到?怎么找来找去,最后竟找了这么个娇气的小祖宗? 瞧着好像不怎么好伺候的样子。 得亏这些人只是自个儿在心里边儿嘀咕嘀咕, 真要把话给说出来了, 肯定会被城主府的侍从们狠狠嘲笑一通。 懂什么叫做情趣吗? 人家朱少爷分明只是在跟城主撒娇而已……连娇气跟撒娇的区别都看不出来,难怪只能待在店里边儿做个小小的伙计。 而且凭心而论吧,朱少爷还真不是那种难伺候的主子。 这趟随叶孤城一同进京的人手是老管家特意挑选过的, 不仅各方面能力拔尖儿,在城主府任职的时间也不短,都跟褚宵打过交道,对褚宵的为人可以说是十分了解。 他们对褚宵的印象都很好。 因为褚宵平时在下属面前从来不摆架子,几乎见谁都是一副笑脸,嘴巴也很甜,特别会哄人开心,全城主府上上下下,尤其是老人家和姑娘家,就没有一个是不喜欢他的。 年前叶孤城独自一人回到飞仙岛的时候,府里有不少人觉着可惜呢。 要是朱少爷也跟着城主一块儿回来该多好啊,有朱少爷在,过年的气氛肯定能热闹不少。 得知这趟是要跟城主一起去拜访朱少爷的家人,大傢伙儿甭提多积极了,后来老管家公布随行名单的时候,每一个被选上的人都觉得特别自豪。 其中有几个还因此而意外的摆脱了单身的困扰。 于是在城主府里,许多仍在为单身问题而感到苦恼的人,私底下都恨不得把褚宵供起来拜了。 感觉拜朱少爷比拜月老红娘啥的还要灵验呢! 发现府里当真有人在私底下偷偷把褚宵当月老拜的老管家:“……”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 “困了?”叶孤城一边抱着自家小情人落座,一边低下头去询问道:“要不要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困倒是不困,就是提不起劲儿。” 褚宵小幅度的扭了扭腰,觉得不是很舒服,便指挥着叶孤城重新给自己调整了一下,从侧坐变成了跨坐的姿势,他趴在叶孤城怀里,表情十分惬意。 “都怪你。” 他小声指责道,可软绵绵的语气听上去却更像是在撒娇,没有丁点儿的威胁性。 “是是是,都怪我。” 叶孤城忍不住在褚宵微微上挑的眼角落下一吻。 比起身高方面微乎其微的变化,褚宵在容貌上的变化反倒比较明显。 他原本就是偏圆润的脸型,线条感并不明显,再加上脸上还未消退的婴儿肥,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很稚气,像个没长大的少年。 但现在,许是因为消瘦了一些的缘故,他面部的线条感便逐渐显现了出来,眼睛也长开了,尾处多了丝上翘的弧度,弧度不大,只有在半阖着眼睛、或者笑起来的时候才会被发现。 叶孤城爱极了这双眼睛。 每当褚宵眯着眼睛仰头沖他笑时,那柔软的、纯粹的、又仿佛炙热到能融化一切的目光,总会叫他心软的一塌煳涂。 同样的,褚宵对叶孤城这种宠溺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抵抗力。 对视了片刻后,他到底还是没能抵住‘诱惑’,勾着叶孤城的肩膀便吻了上去。 两人开始亲吻时,那些打从城主府跟来的侍从就立马面不改色的移开了视线,而反应慢了拍的其他人,则是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慌乱到连唿吸都乱了节拍。 那么多人同时大喘气,那动静,叫褚宵想忽略都难。 他分神拿眼角瞥了瞥,看见那一排乌压压的后脑勺,差点儿没笑出来。 叶孤城似是不满的咬了咬他的舌尖,然后撤回唇舌,头也不抬的冷声道:“都退下。” 一众侍从瞬间就纷纷退到了远处,只是姿态泾渭分明,轻易就能看出差别。 其中一方从头到尾都是挺胸抬头从容不迫的模样,而另外一方,却是蹑手蹑脚,做贼似的,心虚到只敢盯着脚尖儿看,连路都没敢抬头仔细瞅。 于是褚宵就眼看着其中有两人在走到拐角处时,没剎住步子,直接撞上了墙。 啧,那声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肉疼。 那俩儿倒霉傢伙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发出动静,只能捂着脑袋逃也似的继续朝大部队追赶。 太逗了,褚宵终于忍不住,哼哧哼哧的笑倒在叶孤城的怀里,片刻后抬手一抹眼角,哈,真是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叶孤城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乐,等他乐完了,才带着兇狠的气势又低头吻了过去。 半晌过去,褚宵软成一团泪眼朦胧的缩在叶孤城怀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巴巴,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认错认的特别不甘愿。 “我、我又不是故意走神的……” 叶孤城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褚宵敏感处撩拨着。 见装可怜这招不起效,褚宵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刚经歷过欢好没多久的身体仿佛还记得昨日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儿,反应一起就压不下去,饶是在心底默念了大半篇的佛经也浇不熄那团被撩起的火焰。 火越烧越旺,烧的褚宵眼角泛红,喘息声也越来越急促。 可那个故意撩拨他的恶人还摆着一副冷淡自持的模样。 一股恶气忽的蹿上心头,褚宵一咬牙,干脆使出了一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浑招! “阿城……” 他勉力撑起腰来,主动抬头索吻,双手却顺着叶孤城的胸口向下摸索过去。 触碰到对方同样起了反应的欲-望后,褚宵眼角一抽,满腔的怨念顿时被窘默所覆盖。 都这样儿了面上竟然还能丝毫不露端倪,服气,真心服气! 褚宵生气的主要原因就是心理不平衡,这会儿发现叶孤城其实跟自己一样,只是面上功夫比自己好,比较绷得住而已,自然也就消了气儿。 那还有必要继续下去么? 褚宵觉得没必要了。 毕竟眼下的时机并不适合进行某种更深入的肢体交流。 而且——而且褚宵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经过昨天的‘较量’后,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很难占到上风这一残酷的现实。 然而他愿意罢休,不代表叶孤城也愿意。 叶孤城也挺无奈,他本来真的只是打算适可而止的教训褚宵一番,奈何褚宵这反击来的着实令人猝不及防。 食物都送到了嘴边了,焉有不吃的道理? 犹豫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叶孤城便做出了决定。 嗯,虽然眼下的时机不太好,时间也不够充足,无法尽兴,但简单的纾解一番应该来得及。 半柱香后。 被按在隔间的软塌上亲的迷迷煳煳的褚宵: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第115页 他努力转动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煳的脑袋,试图弄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现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可惜在外力锲而不捨的干扰下,想要保持清醒实在太困难了。 算了。 他选择放弃。 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做一条咸鱼吧_(:3∠)_ 一番折腾过后,咸鱼宵觉得自己已然超脱了肉体的束缚,仿佛达到了五蕴皆空的境界,再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令他产生多余的想法。 他面无表情目光涣散的靠坐在软塌上,对自家王叔和叔母,以及那位曾让他恨到牙痒痒的堂哥投过来的视线,通通视而不见。 啊…… 天气真好。 啊…… 就让我默默的享受这一刻的美好与宁静吧。 太平王皱着眉头的朝自家王妃望去,却见王妃也是一脸的茫然,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扭头看向傻坐在塌上对着天空一脸呆滞的褚宵。 这孩子咋的啦? “小小?” 王妃试探性的走上前去,摸了摸褚宵的额头,发觉温度并无异常,脸上却是不禁露出了几分忧色。 听说民间有种叫失魂症的疾病,症状跟小小现在这模样很像,据说药石无医,得靠一些比较特殊的法子才能医治好。 要不,去寺里请个得道高僧过来试一试? 见褚宵半点儿反应没有,太平王眉间的褶皱越发明显起来,掩在袖摆下的手下意识紧紧握成了一团,锐利的视线瞬间便投到了叶孤城身上。 叶孤城:“……” 这个事儿,还真不太好解释。 总不能跟两位长辈说这是因为纵慾过度而导致的吧? 就在叶孤城为难的当头,站在不远处的宫九却是冷不丁发出了一声嗤笑。 “别担心了,人没事儿,回头好好睡上一觉再喝碗补汤就好了。” 说罢,他还瞥了叶孤城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可悠着点,他寒毒缠身多年,身体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 叶孤城是什么反应暂且不提。 但太平王和王妃的反应…… 就很有意思了。 太平王先是觉得尴尬,而后便忍不住瞪了自家傻侄子一眼。 这倒霉孩子,真是要气死他了! 你说你找个男人也就算了,怎么到头来自个儿还是被压的那个? 骨气呢!男子汉气概呢!他们老褚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崽?! 王妃沉默了片刻后,神情万分复杂的看向叶孤城,“你……以后多注意分寸。” 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克制。 纵慾过度真的不好。 第82章 眼下除了尴尬二字之外,实在难以找出其他言语可以形容叶孤城的心情了。 好在他一贯稳得住, 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表情波动, 没有让宫九如愿看到他出糗的模样。 宫九颇为遗憾的撇了撇嘴角,视线从叶孤城那儿转移到了褚宵身上, 心情霎时复杂万分。 这个小、小混蛋竟然是自己的堂弟?! 跟早有心理准备的褚宵不同,宫九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在此之前,褚宵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着实算得上可憎至极。 他这辈子鲜少有吃亏的时候,所以那少有的几次经歷就格外让他印象深刻。 而那几次经歷,又基本上都跟褚宵脱不开关系。 说句实在话, 这要换作是旁人, 宫九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他以消心头之恨,可褚宵这人吧…… 简直就是一块儿没有缝隙可钻的金刚石! 且不提叶孤城这个靠山,以及那捲足以令宫九投鼠忌器、不敢当真使出毒辣手段的内功心法, 褚宵这个人本身就不像宫九原以为的那样普通。 宫九虽然忌惮叶孤城,可那份忌惮远不足以令他放弃报復褚宵, 以及褚宵手上的那份武功心法。 他顶多是稍微费点力气,绕点弯路,尽量选择叶孤城不在褚宵身边的时候下手。 在打定这个主意的时候,宫九心里边儿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有他九公子出马, 计划怎么可能会失败? 没了叶孤城保驾护航, 要拿下一个小小的杀手有何困难之处? 根本就小菜一碟嘛。 连亲自动手的必要都没有。 宫九等啊等,等啊等,等了足足两三个月, 可算是等到叶孤城跟褚宵分开啦! 他心情愉悦的一挥手,特别轻松特别随意的派了一小队人马过去,然后就在无名岛坐等着属下把人给押到自己跟前来。 结果毫无疑问。 宫九被打脸了。 他派出去的那队人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轻而易举的被人给解决了。 甚至连目标的正面都没见到,就稀里煳涂的被干掉了。 要知道,宫九派出去的人可个个都是一流高手,即便是对上独孤一鹤之流,靠着突袭,获胜的机率也至少在八成以上。 怎么可能连一个寻常的一流高手都拿不下? 宫九当时都被气懵了。 差点儿没一巴掌拍死那个因为在远处放哨而侥倖逃过一劫的下属。 幸好那名下属的求生欲望足够强烈,愣是抢在宫九动手之前一股脑的把大致情况被讲了出来。 听罢那番解释,宫九才意识到褚宵的不同寻常。 他似乎是太过轻敌了。 一个普通的江湖杀手,身边当然不会潜藏着那么多的护卫,而且那些护卫的武功竟然比他派出去的下属还要高强……这架势,即便是江湖中那几方最有名的霸主家的少爷出门,也未必能撵得上。 毕竟一流高手又不是大白菜,随便一薅就是一大把。 朱小这名字估计也是假的咯。 因为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关内还是关外,都没有哪方强大的势力姓朱。 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又得知对方身边有很强大的守卫力量,宫九即便再怎么自负,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省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宫九肯定还是不死心的,可吸取了教训,在年后的这段时间里,他确实是没有再採取任何针对褚宵的措施。 顶多也就是出于迁怒的缘故,忍不住去给叶孤城添点堵什么的。 然后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样儿了。 宫九还迷煳着呢。 从被叶孤城打晕后清醒过来,他就没有搞清楚过状况。 叶孤城压根儿不搭理他,叶孤城身边的人也都跟叶孤城一个德行,整天板着个脸,闷不吭声,让他连套话都找不人去套。 其实宫九是有机会脱困的。 毕竟叶孤城只是封了他的内力,而不是砍断他的手脚,彻底限制住了他的行动能力。 只要有心,哪怕周围的看守再如何严密,宫九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逃出去。 他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为了弄清楚叶孤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果有意思的话,他倒不介意陪叶孤城好好玩上一把,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抱着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宫九就老老实实的窝在院子里,每天晒晒太阳太阳喝喝茶,眯着眼睛打个盹儿,倒也颇为享受。 第116页 直到太平王夫妇出现在他面前。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了,现在回想起来,仍觉一阵恍惚,仿佛梦境般美好又虚幻。 听罢母亲断断续续的解释,他才知晓当年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家出走,亦或者是在这些年中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们一家人或许就不会相隔这么多年才终于团聚。 弄清真相之后,宫九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他小时候竟然那么蠢?! 太平王妃摸了摸自家傻儿子的脑袋瓜,心想儿子果然只是模样随了她,内里却全都随了他爹,看起来挺精明,实际上又傻又冒失。 又傻又冒失的孩子他爹在旁边儿踌躇了半天,到底没忍住,默默地凑上前去,把相拥而泣的母子二人一同揽进了臂弯。 注意力打从一开始就全部集中在了母亲身上的宫九,这时才发现,那个向来威严的,被自己当成仇人憎恶了十几年的父亲,竟然也红了眼眶。 一家三口缓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情绪方才平復了下来。 而后自然就聊到了彼此这些年来的经歷。 宫九……宫九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话题还是煳弄过去比较好。 毕竟他这些年来除了练功习武之外,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儿。 无名岛经营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作为少主,宫九当然没少掺和这些事情,尤其是近几年,小老头把掌管无名岛的权利全都转交给了他之后。 咳,那些琐碎的小事儿暂且不提,关键是他还搞了个特别丧心病狂的大事儿。 他差点儿就谋反了。 或者说是已经计划了很久,就差没付诸于行动了。 他之前一直有为母亲报仇的念头,而他想要报復的目标除了亲爹之外,还包括了庆帝——虽然他跟庆帝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怨。 可有句话不是说父债子偿么? 根据调查到的那些线索,宫九对当年的事情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查出了母亲敌国公主的身份。 由此,也不难推断出父亲对母亲痛下杀手的原因。 或许在旁人看来,太平王大义灭亲的行径是合情合理的,甚至还会有人贊他一句忠君爱国,但宫九不管这些,他只知道那个被杀的人是他的母亲。 而下令让父亲处置母亲的那个人,便是当时在位的那位帝王。 如今先帝已逝,这份帐自然就被宫九给记到了庆帝的头上。 他寻思着吧,要报復这两个人,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谋反了。 既能干掉庆帝,又能气死他爹,一举两得啊。 宫九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完美! …… 结果倒好。 他娘是假死的,他爹是被冤枉的,他那位已逝的皇叔也不是真的下令要处决他娘,只是帮着他爹娘演了一齣戏。 这搞了半天全是一场误会。 那他还谋什么反呀。 多多少少有些心虚的宫九开始转移话题,正好他心里边儿也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就顺势向母亲询问了一下。 他就想不通这事儿怎么会跟叶孤城扯上关系。 这一问可好,直接就引出了其中最关键的一个人——褚宵! 褚宵,当今的亲弟弟,他爹的亲侄子,他的亲堂弟,以及,叶孤城的小情人。 “……总之咱们一家三口能够重新团聚,全都是你堂弟的功劳。” 宫九听的是一脸懵逼。 叶孤城的小情人不是那个杀手么? 咋又变成他堂弟了? 不过话说回来,褚宵这名字咋好像在哪儿听过? 褚宵……褚宵…… 宫九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之后,忽的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敢情那个被他骂过无数次小王八蛋的傢伙是他堂弟?! 再往下,即使太平王夫妇不继续解释,宫九也能自个儿脑补出褚宵认出他的身份,然后托叶孤城把他带来京城来跟父母团聚的大致过程了。 抛开曾经的恩怨不提,宫九承认自己这次算是欠了褚宵一份人情。 …… 在短暂的纠结过后,宫九忽然抬起脚步,走到了褚宵跟前:“我会把下半卷九阳真经的心法交给你。”就当是还了欠对方的人情。 九阳真经这四个字简直堪比灵丹妙药。 分分钟就把褚宵快要飘到天上去的灵魂又给拽回了躯壳。 “九阳真经?” 褚宵眨了眨眼睛,反应有些迟钝,嘴里下意识就反问道:“你怎么忽然这么大方了,之前问你要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反应,不——” 不仅反过来想抢他的那半卷心法,还差点儿没乱刀捅死他。 这前后的差别未免也忒大了。 宫九脸上好不容易才稳住的漠然之色瞬间扭曲。 然后立马抬手堵住了褚宵那张嘴。 他可不想让太平王夫妇知道自己跟褚宵之间曾发生的那些恩怨纠葛。 褚宵终于反应过来,他颇为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抬手拨开了宫九的手臂,语气尽量自然的往下接道:“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我拿上半卷心法跟你换吧。” 宫九倒是没有想到褚宵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原本只是想还个人情,无偿的那种,并没有拿那半卷心法跟褚宵做交换的意思。毕竟这么一交换,他这人情就得继续欠着了。 可是那上半卷心法对他来说又确实很重要…… 这时,站在一旁的太平王妃忽然笑了。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别在这儿客套来客套去的,兄弟之间谈什么亏欠呀,那个什么心法小小你直接收下就好,当是你堂兄送你的见面礼了。” 褚·堂弟·宵默默的露出了一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宫·堂兄·九:“……” 刚想答应来着。 奈何亲娘打断的太及时。 第83章 一番折腾下来,早就过了用午饭的时候, 许是饿过了头, 再加上情绪尚未彻底平復下来,太平王一家三口都没有吃饭的胃口。 褚宵也不饿。 他早上起得晚, 早饭吃的也晚,刚才还被折腾了一通,老实说,要不是顾及到有长辈在场,他连坐都不想坐着了。 只想躺平做一条咸鱼_(:3∠)_ 于是众人干脆省却了去酒楼的功夫,只随便用了些点心和茶水填了填肚子。 尽管褚宵一直强撑着没露出什么疲色, 但太平王妃还是从对方频频调整坐姿的举动中觉察到了问题, 所以填饱肚子之后,她便果断拽着丈夫跟儿子回家了。 当然,走之前她也没忘记叮嘱二人一声。 “阿九如今既已回了京城, 自然是要进宫一趟,同太后和陛下有番交代的……不过今日天色已晚, 也未来得及仔细准备,直接去拜访未免有些仓促。” “所以我与你王叔决定等明晨下朝之后再去拜访。” 第117页 太平王听的满头雾水。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王妃商量过这件事儿? “侄儿若是得空,明日不妨陪我们一同进宫吧。”正所谓投桃报李,王妃念着褚宵的好, 便想着也在叶孤城的事上尽量帮褚宵一把, “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也能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太后那边是看不出有什么反对之意,但庆帝不一样啊。 私底下从丈夫那儿听来不少内情的王妃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帮褚宵在庆帝面前撑撑场子说说好话的。 怕褚宵听不出自己话中的暗示, 王妃还特意沖褚宵使了个眼色。 褚宵立马心领神会。 他连忙笑眯眯地点头应好,然后拉着叶孤城将三人送到了门口。 目送着三人乘上马车,渐渐行远之后,褚宵才终于是放松了下来,他揉了揉腰,有气无力道:“咱也回去吧,我好睏,想睡觉。” “好。” 想起宫九先前说的话,叶孤城忍不住皱了皱眉,目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他暗暗决定,等下回了府,一定要让大夫给自家小情人开个方子好好补上一补。 褚宵是真的困了,刚上马车没多久就趴在叶孤城怀中睡着了,叶孤城一边传音命人将马车驶慢一些,一边小心翼翼的将人护在怀中,生怕路上的颠簸会影响到褚宵的睡眠。 京都繁华,别说是青天白日,即便到了晚上,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的,难免嘈杂。 知道自家主子睡着了,车夫便特地绕了路,尽量走一些人流量稀少的小道。 这样一来果然是清净了许多。 见自家小情人方才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舒缓开来,叶孤城目光转柔,终于有心思去琢磨别的事情了。 王妃临走之前的那番暗示他也听得分明。 对于进宫面见太后与庆帝这件事,叶孤城心中并无丝毫抗拒之意,只是难得有些紧张。 毕竟他这一趟来的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了见褚宵的家长一面。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说服对方,能与自家小情人正儿八经的举办一场婚礼,哪怕这桩婚礼大概不会被世人理解和接受。 但那又如何呢? 叶孤城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藉此向世人证明什么。 之所以会生出这个念头,是因为他听到了老管家在祭拜上一任城主,叶孤城已逝的父亲时,说过的那番无心之言。 老管家与叶孤城的父亲年岁相当,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亲厚。 所以每一年,在祭拜叶孤城的父亲时,老管家都会将叶孤城和飞仙岛的变化都一一告知对方,以慰对方的在天之灵。 而这一次的重点,自然就是褚宵了。 对于叶孤城一把年纪终于摆脱单身找着对象这件事,老管家表示既欣慰又无奈。 欣慰的是他以后不用再担心叶孤城会跟一把剑过一辈子了。 无奈的是,他有生之年想要亲手为叶孤城操办婚礼的念想怕是实现不了了。 其实这点遗憾倒也没什么,老管家主要是觉着心疼,心疼叶孤城和褚宵一辈子只能顶着个模煳又暧昧的情人名头,不能像寻常人那样,做一对名正言顺的伴侣。 这句话触动了叶孤城的心弦。 如果只是事关自己,叶孤城或许不会在意,但涉及到了褚宵…… 他总是不愿委屈褚宵分毫的。 倘若只有拜了堂成了亲,才能算做是真真正正的伴侣,那他们举办一场婚礼便是了。 但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办起来恐怕会很难。 该怎么说服褚宵的家人呢? 叶孤城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此毫不知情的褚宵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 养足了精神,被叶孤城哄着很不情愿的喝了一碗补汤后,他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走起路来都带风的。 那兴高采烈的小模样,让收到通传后心情十分复杂的庆帝差点儿黑了脸。 就不能顾忌一下他的感受么? 养大的弟弟泼出去的水啊这是! “皇兄早上好啊。”褚宵随意的跟庆帝打了声招唿,便径直略过他,拉着叶孤城笑嘻嘻的凑到了太后跟前,“母后母后,你看,这就是阿城!” 那得意又自豪的语气,就跟献宝似的。 太后哭笑不得的瞪了褚宵一眼,然后面含微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叶孤城一番。 她这段时间没少跟司徒静打听叶孤城的事情,出于某些缘由,在司徒静嘴里,叶孤城的形象其实算不得很好,什么年纪大啊、冰块脸啊、话少没情趣啊,听的太后心里边儿是直犯嘀咕。 小小的眼光不会真那么差吧? 好在司徒静虽然看叶孤城百般不顺眼,却也不会故意捏造些谎话来污衊对方。 再怎么不情愿,小姑娘也会告诉太后,叶孤城虽然缺点很多,但对褚宵是真的好,挑不出什么坏来。 眼下终于瞧见了本人,太后对叶孤城的第一印象倒是跟司徒静形容中的差不多。 单看或许不明显,跟自家格外显嫩的小儿子站在一块儿,叶孤城的年纪确实是显得有点儿大了。 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用冰块脸来形容也挺贴切。 话是真的少,礼貌性的跟自己问候了一声后就不吭声了。 勉强打个及格分吧。 在心底给叶孤城打完了分,太后才不慌不忙的把站在门口就快变成一尊望弟石的庆帝给招到了身边。 然后特别直白的跟叶孤城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跟小小的事儿没什么意见,但是我这大儿子不一样,都说长兄如父,你总要过了他这关才行。” 被点名的庆帝下意识挺胸抬头,意图在叶孤城面前摆出足够威严的架势。 心里美滋滋的。 万万没想到啊,他竟然还能拥有话语权! 在旁边围观的太平王夫妇:暗搓搓的还有点儿小紧张呢。 宫九:好戏终于来了=v= 面对庆帝‘虎视眈眈’的目光,叶孤城的神色越发严肃了起来——虽然在旁人看来,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好像很从容镇定。 但实际上…… 叶孤城事先便预料到了会面对这种情形,也跟老管家取过经,提前酝酿好了说辞,准备工作可以说是相当充足。 然并卵。 真到了这时,他竟把那些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通通都给忘了。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内容的叶孤城只好临场发挥,选了个自觉诚意十足的话题为引:“叶某愿以剑起誓,日后绝不辜负小小,若口头上的誓言不足以令陛下放心,叶某亦可倾城为聘——” ——啥玩意儿? 庆帝眼皮一抖,瞬间就炸了! “聘?聘什么聘!想娶我家小小?我告诉你,没门儿!连窗户都没有!” 其表情之狰狞,语气之激烈,态度之坚定,简直惊呆了在场的一众人等。 嗯,包括褚宵和叶孤城这两个当事人。 仿佛被点燃了引线的□□包,庆帝这一炸就炸了个彻底。 第118页 他杀气腾腾的瞪着叶孤城,连口气儿都不喘的继续咆哮道:“便是公主出嫁也只有驸马入赘的份儿,更何况我家小小堂堂亲王爷?!” “要下聘也该是我家小小给你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揉了揉有些抽搐的眉梢,褚宵弱弱的插话道:“两个大男人扯什么娶啊嫁啊的……皇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听见褚宵这么说,庆帝顿时委屈到不行。 “可是他明显居心不良啊小小,摆明了是想把你拐跑,我跟母后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容易吗我们——” “是是是,不容易不容易。”褚宵干笑两声,试图安抚好庆帝的情绪,“皇兄你先别激动,咱有话好好说嘛,没准儿阿城他刚才是一时紧张口误了呢?” 庆帝就觉得自家傻弟弟实在是太天真了。 倾城为聘都冒出来了怎么可能只是口误? 不行,他必须得拆穿叶孤城的真面目,让自家傻弟弟看清楚事实真相! 第84章 就在庆帝磨刀霍霍,打算继续逮着叶孤城那个‘聘’字发挥时, 太后终于发话了。 “好了, 别吵了。” “……”庆帝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敢挑衅自家母后的权威, 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声。 见状,褚宵和叶孤城同时松了口气。 可算是清净了。 刚才那一通咆哮的杀伤力真挺可怕的,分分钟能把人脑袋震懵。 “都坐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再慢慢说。” 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要早知道自家大儿子这么能闹腾,她刚才就不该把话语权给递过去……个倒霉孩子, 你开大招就开大招, 敌我不分的一通噪音攻击是闹哪样? 大家长都发话了,众人自然是暂且先收起其他的小心思,纷纷在桌边落座。 褚宵眼疾手快, 拉着叶孤城先占了太后右手边的两个位子,做好了见机不对就跟自家母后吹耳旁风的准备, 庆帝生怕落后,立马就奔着另一边去了。 可惜这一次,太后是打定主意不给自家儿子插科打诨的机会了。 俩儿子都不给! 至于太平王一家三口……王妃是站在褚宵那边儿的,太平王机智的选择了旁观, 宫九辈分儿小, 又有父母在旁边管束着,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于是气氛瞬间就融洽了许多。 面对态度算得上温和的太后,叶孤城稍稍放松了几分。 他素来寡言少语, 也不擅长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态度十分诚恳,言谈间也处处透露着对太后的尊重,所以几番问答下来,倒是让太后颇为满意。 即便是对叶孤城有些不满的庆帝,在听过对方关于成亲一事的解释后,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赞赏之意。 “我与小小皆是男子,自然无分娶嫁,成亲与否亦不会影响我二人之间的情感。” 说到这里,叶孤城情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褚宵,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白云城上下早已奉小小为另一位主人了。” “所以叶某为的,只是名正言顺四字。” 太后等人当然明白这名正言顺指的是什么。 同性相恋终究是小道,很难为世人所接受,可不管他们接不接受,背地里如何看待,只要成了亲,性质就不一样了,是真真正正的,要共度一生的伴侣。 庆帝嘆了口气,发现自己竟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若只是露水情缘也就罢了,可自家弟弟明摆着已经认定了叶孤城,既如此,他又怎么捨得让自家弟弟跟叶孤城有名无分的过一辈子?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 叶孤城的表态成功赢得了太后的认可,她神色逐渐柔和,语气也明显亲近了起来:“我不反对此事,可小小身份特殊,亲事恐怕不能公开举办。” 即便再怎么心疼自家儿子,太后也不能任性到不顾大局,让褚宵以王爷的身份与叶孤城拜堂成亲。 有些时候,身份也是一种责任和束缚。 叶孤城对此表示毫不在意。 无论是王爷还是江湖杀手,反正能成亲就行。 眼瞅太后跟叶孤城越聊越深,连太平王妃也参与了进去,三人似乎有顺势再讨论一下成亲事宜的打算,憋了半天的庆帝终于忍不住提醒道:“我说……成亲什么的,小小好像还没同意吧?” 不徵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没关系么? 小小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哦。 暗搓搓的幸灾乐祸.jpg ——对哦。 太后三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另一个当事人貌似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于是三人齐齐朝褚宵望去。 “看我干嘛。”褚宵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你们继续讨论啊。” 反正都被忽略老半天了,那就干脆继续忽略下去呗。 这会儿才想起他,已经晚了! 宝宝还不乐意奉陪了哼! 得,闹小情绪了……太后和王妃对视了一眼,默契的选择沉默,把安抚某人的重任甩给了叶孤城。 为长辈分忧解难的时候到了,上吧,勇敢的未来女婿/侄婿! 叶孤城:“……” 要换做以往,想哄好自家闹情绪的小情人,对叶孤城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亲一亲抱一抱再说两句情话什么的,分分钟就能搞定。 可是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这一套显然是施展不开了。 还能怎么办? 叶孤城有些发愁,许是‘顺风顺水’了太久,面对现在这种危急情况,他一时半会儿的真想不出其他应对的方法。 但他沉默的时间越久,褚宵脸上的不高兴就越是明显。 终于,在褚宵又喝完了一杯茶,重重将茶杯落到桌上时,叶孤城下定了决定。 就当其他人不存在吧。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抬手熟练的给自家小情人顺了顺毛,叶孤城柔声解释道:“成亲之事得到了长辈的应允,我心中自是欢喜,并非有意要忽略你。” 褚宵脸色稍缓,却仍旧不肯出声。 只是忍不住委屈的瞥了自家母后一眼。 他之所以会不高兴,身为当事人却被忽略是一方面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家母后刚才的态度。 见状,太后哪里还瞧不出自家宝贝儿砸闹小情绪的原因? 她心下既无奈又好笑,忍不住赏了褚宵一记脑瓜崩儿:“臭小子,难道要母后跟你皇兄一样百般阻拦你才高兴么?” 忽然被点名的庆帝:“??” 褚宵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我知道皇兄是捨不得我,才会故意为难阿城。” 尽管某些时候他也会因为皇兄的阻拦而感到头疼,可心里边儿到底还是高兴的,毕竟这也是一种爱的表现嘛。 可母后她刚才答应的太干脆了。 就让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宠爱qaq~ 第119页 “个傻孩子,你别是被你皇兄给误导了吧?钻什么牛角尖呀。” 太后嘆了口气,看着自己仿佛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儿子,很是哭笑不得:“又不是真要你远嫁海外,就算成了亲,你不也照样能在母后身边待着么。” 褚宵愣了两秒后,脸上委屈的表情逐渐被尴尬所取代。 庆帝也默默的捂住了脸。 终于弄清楚自家小情人为什么闹情绪的叶孤城:“……” 已经被自家熊侄子气到没脾气的太平王:麻木.jpg 王妃和宫九母子二人:真的,很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 几息功夫后,脸皮厚度还没修炼到家的褚宵终于受不住了,面红耳赤的随便找了个藉口便慌忙逃出了房间。 比自家弟弟脸皮厚上一些的庆帝就比较机智。 “咳,朕有些关于白云城的事情想和叶城主谈谈,就不打扰母后你们了。” 跟褚宵那个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藉口比起来,他找的理由要充分许多,面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端倪,临走前甚至还不忘交代太平王一家三口中午留下,一起吃顿团圆饭。 然后双手负在身后,挺着小肚腩迈着小方步,看似十分从容的离开了房间。 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闹笑声。 叶孤城默默的跟在庆帝身后,默默的看着对方脚下打滑,默默的伸出了友谊之手。 险些崴到脚的庆帝迅速稳住身形,低头看了眼脚下洁净的大理石台阶,特别淡定道:“可能是刚上完蜡,地上有点滑。” 叶孤城:“……嗯。” “走罢,咱们去御书房。” 故作潇洒的弹了弹衣袖后,庆帝重新迈开了步子。 不过这一次,他的步伐显然要比之前快上许多,简直恨不得一步并作两步走。 轻轻松松缀在庆帝身后的叶孤城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笑意。 他家小情人的兄长,果然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 关于白云城,庆帝是真的有些问题想要和叶孤城仔细谈一谈。 南海诸岛不属朝廷管制范围,又盘踞了多方势力,接壤岭南边境,彼此多有商贸来往,多多少少算是个隐患。 如果条件允许,庆帝当然希望能将南海诸岛尽早收归疆土,可惜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时机显然还未成熟。 朝廷的局势刚刚稳定,国力尚且未达鼎盛,一切只能是徐徐图之。 他眼下的目标,只是尽可能多的去了解南海诸岛的形势,以防日后变故,顺便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当然—— 庆帝现在要跟叶孤城谈的,暂且与这些都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他就是想问问对方,之前那句倾城以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假如叶孤城事先不清楚褚宵的身份,庆帝自然不会多想,但他既然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褚宵的身份,还说出这样一句话,那其中的含义就由不得庆帝不往深处去想了。 他可不相信叶孤城这么说只是因为一时冲动。 “自是字面上的意思。” 叶孤城回答得十分坦然。 这确实不是他一时冲动作出的决定,而是出于种种缘由,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方才敲定的主意。 他要为飞仙岛和叶氏谋求一条更安稳长远的后路。 南海诸岛之间看似关系和睦,实则常有明争暗斗,各方素来是看实力说话的,掌权者如果太过平庸,没有足够的能耐,就算不主动去招惹是非,迟早也会被人盯上。 曾亲身经歷过这种争斗的叶孤城深知其中利害。 倘若叶氏人丁兴旺,或者旁支中有可堪重任者,叶孤城自然无需做出这种决断,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叶氏的血脉一代比一代单薄,嫡系一脉如今只余他一人,旁支子弟也一代比一代平庸。 这种情况如果继续下去,百年之内,叶氏定会再次走上了衰败之路。 他当然可以选择顺其自然,将希望寄託于后辈,等待着二十年后,或者三五十年后,叶氏能出现一个能力出众值得託付的人。 但他等得起,不代表其他人也等得起。 从长远的利弊来分析,让飞仙岛归属朝廷,不仅是做稳妥的做法,亦是大势所趋。 古人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南海诸岛的位置太过微秒,朝廷必定不会一直放任着这片疆域不管,既如此,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少眼前这位帝王心胸宽厚,即便没有诸宵这层关系在,叶孤城也相信对方不会做出过河拆桥之举。 “……” 听罢叶孤城这席话,庆帝呆怔了片刻后,情不自禁的赞嘆道:“阁下之远见与决断,实乃当世罕见,令朕着实钦佩不已。” “陛下过誉。” 看着神色依旧淡然、尽显从容镇静的叶孤城,庆帝忽觉庆幸。 幸好这样一位难得一见的俊雄豪杰,没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他家小小看人的眼光果然一如既然的好! 看叶孤城越看越顺眼的庆帝一个没控制住,就暴露了自己的某个小毛病:“卿本佳人,缘何局限于江湖?” 官员福利了解一下? 第85章 庆帝发誓,他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绝对没有调戏叶孤城的意思! “呵呵。” 褚宵皮笑肉不笑的抬起手臂, 瞄准,投掷, 一气呵成,再精准不过的绕开叶孤城,把手上提着的‘不明物体’砸到了庆帝面前。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不明物体’所发出的惨叫声,霎时响彻御书房。 迎面遭受到了这阵声波攻击的庆帝:瑟瑟发抖qaq~ “皇兄你说什么来着?”褚宵一边从怀中取出丝帕擦拭双手,一边慢吞吞的跨过门槛,步步朝庆帝逼近, “我刚才没听清楚, 你能重复一遍么。” 不不不我拒绝! 庆帝缩着脖子连连摇头。 他虽然肉厚但皮薄呀,真的不抗揍! 转眼间,褚宵已经走到了叶孤城身旁, 和庆帝之间只隔着张案几的距离,危机感越发沉重的庆帝唿吸一窒, 忽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拎起案几上那坨‘不明物体’死死挡在身上,慌忙解释道:“我真不是故意的,都说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是自家兄弟的情人, 小小你要相信我啊——啊啊啊——” 话快说完, 庆帝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拎着的是什么东西。 看着王安那张鲜血淋漓的老脸,庆帝被吓的浑身一哆嗦,手上力道忽泄, 啪叽又把人给摔到了桌上。 连遭重创已经奄奄一息的王安两眼一翻,终于昏死了过去。 “这这这……” 这什么情况?! 看着生死不明的王安,庆帝表示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先别管这个。”褚宵颇为不耐的低头看了一眼,确定王安还有唿吸之后,直接用脚尖把这碍事儿的玩意给踢到了旁边,“你好好跟我解释一下那个卿本佳人是什么意思!” 第120页 转移话题的计划失败,又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庆帝只能无助的抱紧自己。 装傻道:“什么什么意思?” 褚宵默默的挽起袖子露出了拳头。 这一刻,庆帝不由的回想起少年时代曾被自家弟弟用武力支配的恐惧。 他选择认怂_(:3∠)_ “我错了。”庆帝咽了咽唾沫,努力挺直腰板,双手乖巧的放在膝上,摆出诚意十足的忏悔状:“我不该对叶城主言辞轻浮,不该看见美、长得好看的人就管不住嘴,我忏悔,我认错,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呃,至少在叶孤城面前绝对不会再犯这个老毛病了。 褚宵挑了挑眉,颔首道:“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庆帝长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不用挨揍了! “但是——” 还有但是? 刚想放松下来的庆帝立马又绷紧了神经。 “要有下一次,后果你知道的。”褚宵晃了晃拳头,警告意味十分明显:“敢调戏我男人,就算是亲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嗯嗯嗯我记住了。” 庆帝抹了把汗,迅速点头应是。 站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叶孤城:“……”万万没想到,他家小情人跟兄长之间的相处模式竟然如此奇葩。 身为一国之君的庆帝在弟弟面前这么怂也是很让人意外了。 难怪他家小情人在某些时候会展现出特别霸道又肆意的一面。 肯定是被家里人给惯的。 不过他家小情人霸道起来也很可爱啊。 庆帝缓过神来,想看看叶孤城有没有被自家弟弟这兇残的一面给吓到,却正好捕捉到了极肉麻的一幕。 那宠溺的眼神哟…… 叶孤城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眼神有了变化,就好似瞬间从高山上的寒冰化作了一潭温泉,差别简直不要太明显。 虽然肉麻了一些,但叶孤城的这种表现反倒令庆帝十分满意。 他就姑且先承认这个未来弟夫了。 收拾完自家皇兄,褚宵便提起了正事儿。 “我从母后那儿离开的时候,刚好逮到了王安在跟南王的人接头,就顺手把人给抓起来了。另一人已经交给护龙卫审讯,王安嘛,也是时候解决了。” 听出话外之意的庆帝颇为惊讶:“难道你已经抓到南王的罪证了?” 褚宵舔了舔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森寒的笑。 “这都多亏了阿城呀,要不然,我恐怕得多等上些时日才能宰了南王这老不死的东西。” 怎么跟叶孤城还扯上关系了? 庆帝面露疑色,朝叶孤城看去。 于是叶孤城顺势将南王如何拉拢自己,以及拉拢失败后的所作所为,通通都告知了庆帝。 听闻南王竟对白云城的无辜百姓暗下毒手,以此来作要挟想迫使叶孤城同意自己的招揽时,庆帝的脸色霎时一片青黑,满眼怒色。 “混帐东西!” 他气的狠狠捏紧了拳头,连唿吸都突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几息后,方从愤怒中找回了些许理智。 暂且压下了胸中的怒火,庆帝拧着眉头,语气有些急切的向叶孤城询问道:“那些百姓可还安好?” 倘若白云城的百姓遭了不测,他定会悔恨至极。 毕竟要不是他那封不合时宜的邀请信,叶孤城也不会在这种紧要当头离开飞仙岛。 “没事儿没事儿。”深知自家皇兄秉性的褚宵怕他胡思乱想,赶紧出言宽慰道:“皇兄你放心,阿城他早有准备,自然不会让南王奸计得逞,城中百姓也并未受到牵连。” “没事就好。” 庆帝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好好平復了一下情绪,才冷静的对此事做出了决断。 南王这个祸患早已当诛,如今罪证充足,他自然不会再放任其逍遥法外。 护龙卫那边一直有人潜伏在岭南,只要一纸令下,随时都可将南王父子捉拿归案,但在拿下南王父子之前,务必要先将朝中与南王有所勾结的党羽清除干净。 这原本是一项十分困难的工作。 自先帝时期,南王就已经谋划着名谋反之事,朝中与其有所牵扯的人多不胜数,光是将这些人的名字列出来,就足足花费了几十张纸。 幸好其中只有少数位高权重者。 只要先解决了这一部分人,那些下层的官员可以日后再慢慢清理。 歷经三年时间,在褚宵和护龙卫的协助下,那些人的罪证已经搜罗齐全,近段时间庆帝也接连发作了不少,朝中目前只剩下最棘手的几人需要处理。 而要处理这些人,必然少不了太平王的帮衬。 “小小,叫护龙卫去请王叔过来一趟吧。” “好。” 牵扯到朝廷重事,叶孤城主动的选择了迴避。 在这种关头,褚宵也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了,只是叫下属先带叶孤城去自己的住处暂作歇息,然后就亲自往太后那儿跑了一趟,把太平王给请了过来。 路上,褚宵就把大致的情况跟太平王讲了一遍,倒是为庆帝省去了再解释原委的功夫。 叔侄三人在御书房中足足谈论了一个多时辰。 而在此期间,收到命令的护龙卫也火速行动起来,将整座皇宫包围的犹如铁桶般严密,确保不会有任何消息向外界流通。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近两个月,朝中不乏有擅察形势的聪明人,已经从庆帝的诸多举措中嗅出了苗头,心中有鬼的自然是坐立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可再怎么转,他们也不敢贸然在太平王举兵镇压京城的时候轻举妄动。 在危险来临之前,总有人会心存侥倖。 当然,有人心虚,亦有人坦坦荡荡,对于这部分人而言,或将到来的反而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愿意入朝为官的人,鲜少有不追求更进一步的,因为想要施展理想和抱负,总要先站到足够的高度,拥有最基础的权柄。 所以当天下午,在京城忽然戒严,所有城门皆被禁卫军与太平王的兵马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人离开时,各方人马便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有人想方设法的打探消息、有人大门紧闭提心弔胆、有人悠然从容饮茶赏乐,有人狗急跳墙自寻死路。 最后面这种,特指户部尚书李廉。 此人向来喜欢倚老卖老,对庆帝也没有丝毫敬重之心。 但凡庆帝有什么决策让他不满,他不但要在朝堂上折腾,还动不动就往宫里递摺子,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资歷,私下里对庆帝进行各种‘说教’。 这次也是活该他倒霉。 在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李廉刚好迎面撞上了褚宵。 褚宵这会儿是刚审完王安从刑房里出来,身上虽然没有丝毫血迹,但那浓郁的血腥味儿便是隔着好几丈距离,也熏的李廉头晕脑胀。 第121页 李廉自然没有认出褚宵的身份。 许是看褚宵身边没有宫人伺候,又穿的一身黑,李廉竟是把他当成了暗卫之流,张口就是一通训斥。 旁边眼瞅着李廉作死的引路太监:“……” 这可真不能怪他啊! 不是他故意要隐瞒褚宵的身份,实在是李廉开口太快,根本就没给他提醒的机会呀。 算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先往旁边躲一躲吧。 省的等下小王爷动手的时候受到波及。 老实说,莫名其妙被人训了一通的褚宵这会儿脑袋还有点懵。 就搞不太清状况。 这人谁呀? 退到远处的小太监见褚宵面露茫色,很是机灵的出声提示道:“王爷,这位乃是户部尚书李大人。” 王爷? 户部尚书? 终于知晓了彼此身份的二人一惊一笑。 “原来是你啊……” 在李廉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褚宵勾起嘴角,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看似无害的笑容:“李大人这是要去御书房找我皇兄?” 褚宵与传闻中截然相反的模样叫李廉生出了些许戒备。 还有那浑身的血腥气。 出于谨慎,李廉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想同对方继续纠缠下去。 但是褚宵又怎会放过这送到眼前的猎物呢? “听说李大人和我皇兄身边的王总管私交甚好,只可惜少有机会能够碰面,今日你难得进宫一趟,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二位一起喝杯茶吧。” 笑眯眯的扯了通理由后,不等对方答覆,褚宵就抬手打了个响指。 “来人,送李大人去王总管那儿。” 分分钟被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两个黑衣人捆成一团的李廉:“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心情不错的褚宵难得有些耐心,好声好气的跟李廉解释道:“王公公这会儿正一个人待在刑房呢,念在他曾经侍奉过皇兄,又为南王肝脑涂地的份儿上,我当然是想请你过去跟他做个伴呀。” “有你这位老朋友陪伴,王公公也就不必觉得孤单了。” “你说是吗?” 看着褚宵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李廉面色煞白,浑身颤慄,再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 第86章 庆天佑三年,太平王于朝会时参奏内阁大臣李廉、王启等人贪污剋扣军饷, 致使边关军备不足, 又勾结外族私售粮草兵器,暗通南王, 疑有谋逆之心…… 这大大小小几十条罪名一一陈列在堂,且已经查实,罪证确凿。 帝大怒,当即下令严惩,并授命户部尚书彻查其朝中党羽,以正朝堂风气。 一时间, 凡与李王二人有来往者人人自危。 这场惊涛骇浪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 远在岭南的南王父子却未曾听到半点风声,直至奉帝命来捉拿其回京受审的太平王率军压境,方才觉察到大祸临头。 南王盘踞岭南多年, 培养私兵无数,实力雄厚, 又占据地利优势,自不甘束手就擒。 事已至此,显然再无转圜之余地,一番思量过后, 南王干脆决定就地揭竿, 意图反杀太平王,再趁时局不稳直取京都,挟天子, 占帝座!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为了那万人之上的宝座,南王显然已经疯魔。 当然,再怎么疯狂,南王也不至于半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 此举能否成功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倘若失败,他必定难逃一死。 但世子却仍有机会活下来,有机会继续替他实现毕生心愿,将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皇位从那个可恶的黄毛小儿手中夺回。 只要还有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哪怕是死,他也能死得瞑目。 可惜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尽在褚宵的掌控之中,任凭他机关算尽,亦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不过是徒增笑话而已。 越是临近收网的时候,褚宵反倒越是沉着冷静起来。 他早早便已动身来到了岭南,只是没有着急动手,耐心的潜伏在南王府周围,日日监控着南王府的风吹草动,冷眼瞧着南王做垂死挣扎。 还不到时候呢。 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个能够将南王推进绝望的深渊,让南王每多活一分一秒都要备受煎熬的时机。 好在等待的过程并不漫长。 当一辆马车低调的从王府后门离开时,褚宵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那个时机终于来到了。 “护龙卫听令——” “属下在!” “把南王府给我堵死咯,不准放出一条漏网之鱼。” 欸? 原以为褚宵是要下令进攻的武贵面露疑色,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只是封锁,不直接动手么?” 南王府内的守卫虽然数量众多,但实力大都寻常,只有少数称得上高手,根本就不是护龙卫的对手,想要攻破南王府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直接进攻的话,还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照武贵估算,连半个时辰都不用,他们就能将南王府全盘拿下。 所以,为什么要放弃进攻,反而採取围困这种既会打草惊蛇又会浪费时间的方式呢? 褚宵莞尔一笑,语气说不出的玩味:“知道猫捉到老鼠之后为什么不会直接吃掉吗?” 大概是因为恶趣味吧…… 武贵抽了抽嘴角,只觉万分心累。 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搞件大事儿爽一爽了,结果就因为自家主子忽然恶趣味发作,还得继续忍耐下去什么的,感觉真的很糟心啊喂! “别不高兴嘛。”褚宵抬起手来,拍了拍武贵的肩膀:“我交给你一件更有趣的任务。” “什么任务啊……” 武贵有些提不起劲来。 毕竟很多时候,褚宵口中所谓的有趣,对他而言反倒意味着更叫人头疼的麻烦。 “一点红已经去堵南王世子了,等他把人带回来之后,你就拿着南王世子去威胁南王。” “怎么威胁都可以?” 眼睛一亮,武贵顿时提起了精神。 除了搞事情之外,扮演‘坏人’可是他最喜欢干的事儿了。 “嗯,只要别把南王世子这个人质给弄死了,随便你怎么折腾。” 褚宵的目的,从来都只是为了报仇。 他要将南王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痛苦和仇恨,通通反馈回去。 为了得到皇位,南王可以对自己的手足痛下杀手——但是,儿子呢? 武贵领了命,兴沖沖的带着人马将南王府团团包围了起来,褚宵却扭头拉着叶孤城跑到了别处。 说来倒巧,他前几天闲的没事儿在南王府附近瞎转悠的时候,竟意外发现了某位‘故人’的踪迹。 红鞋子的首领,公孙兰。 无论是红鞋子这个组织,还是公孙兰这个名字,在江湖上都没有什么名气,也很少有人知道。 第122页 但说起公孙兰在行走江湖时用的几个化名,一定很少有人不知道。 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以及熊姥姥。 没错,就是那个专挑月圆之夜卖毒栗子的熊姥姥。 褚宵向来记仇,被坑过一次之后当然会惦记着要报復回去。 只可惜护龙卫之前又是忙着追查宫九的行踪,又是忙着调查南王的罪证,实在腾不出多余的人手,才把这件事儿给耽搁了下来。 如果公孙兰一直销声匿迹,老老实实的躲的远远的,褚宵或许会宽宏大量的饶她一马。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帮忙促进了褚宵和叶孤城的关系。 可公孙兰好死不死的偏要出现在褚宵眼前,还似乎跟南王府扯上了什么瓜葛……啧,这就让褚宵很无奈了。 他难得愿意发次善心,对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这话要是被公孙兰听到,大概会被气到吐血吧。 虽然被打到吐血好像跟气到吐血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联手叶孤城,三下五除二把公孙兰以及碰巧在场的其他几个红鞋子成员打了个半死后,褚宵笑眯眯的同叶孤城商量道:“阿城你觉得是送官比较好呢,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 “随你喜欢便是。” 叶孤城好笑的捏了捏自家小情人软乎乎的脸蛋儿,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 “那就送官吧。” 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公孙兰等人,褚宵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为防她们再有机会耍花招,这武功嘛,就不能留了。” 听到褚宵说要送官刚松了口气的公孙兰等人:“……” 这两个煞神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叶孤城总是不介意为自家小情人打破某些无关紧要的小规矩。 比如说对这群虽然暂时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但个个都死有余辜的女人动剑。 所以褚宵刚下决定,他就拿着剑朝公孙兰等人走了过去,准备直接废掉她们的手筋脚筋。 废人武功最干脆直接的办法其实是毁掉丹田,可在叶孤城看来,只毁掉这些人的丹田,显然还不足以令她们彻底丧失‘反击’的能力。 他清楚这些女人的手段。 只要还能跑能动,哪怕是没了武功,她们恐怕也能靠着脸和脑子继续四处祸害。 还是直接废掉手脚比较稳妥。 “等等!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一群弱女子下这种狠手?!” 公孙兰惊慌失措,一双美丽的眼睛中溢满了泪水,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令让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心软下来。 老实说,如果不是视线调查过对方,清楚对方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向来对美人缺乏抵抗力的褚宵或许也会心软。 可惜没有如果。 蛇蝎美人什么的,向来不是他的菜。 更不用说叶孤城了。 即便公孙兰长得再如何貌美,在他眼中,与路边的一颗石头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在公孙兰满是怨恨与不甘的瞪视中,叶孤城丝毫没有停顿的拔剑出鞘,迅速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 寒芒闪过,那锋利的剑尖竟是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短暂的麻木过后,手腕和脚腕处传来的痛楚让公孙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鸣,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仇恨充斥的大脑,终于短暂的恢復了理智。 名字中带有一个城字,剑法又如此高深莫测…… “你……你是叶孤城!” 她瞳孔勐然紧缩,脸上逐渐浮现出惶然之色,继而又被比先前更怨毒的扭曲所代替:“是南王派你来杀人灭口的?!” 褚宵目光微闪,沖叶孤城使个眼色,顺势接道:“对啊,要不无冤无仇的我们干嘛要对你们下手。” 公孙兰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果然……” 褚宵笑眯眯的凑到了公孙兰面前,弯下腰轻声道:“你要怨也别怨我们两个,毕竟我们也是听令行事,那位的行事作风你也清楚,即便想要手下留情,也得掂量着后果啊。” 听闻此言,公孙兰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要南王为此付出代价! 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怒火与恨意,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脸上扭曲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 “我知道你们一定也是被逼无奈的。” 苦笑着嘆了口气,公孙兰抬起头来,直视着褚宵的眼睛,语气哀切又诚挚道:“听我一句劝,趁现在还有机会,你们就尽快和南王划清关系吧。” “朝廷肯定是掌握了他谋反的罪证才会出兵,继续跟着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个道理我当然清楚,可是……” 褚宵眉头紧皱,神色十分苦恼,隐约间还透露出了几分忌惮。 公孙兰果然上套。 “你是担心他背后的唐门会有所举动?” 唐门? 褚宵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寒意,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苦恼的表情:“是啊,要不是顾忌唐门,我和阿城又何苦要受南王要挟?早一剑取了他的首级送于朝廷投诚了!” 公孙兰连忙道:“其实你有所不知,南王所依仗的不过是唐门的前任门主夫人而已,他们两人有私情,南王世子据说都是他们两人的私生子,你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唐门,那唐门的现任门主自然不会再傻乎乎的为他效力了。” 啥玩意儿? 褚宵听的简直一脸懵逼。 南王世子咋忽然变成南王跟唐门前任门主夫人的私生子啦? 以为褚宵不信,公孙兰又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南王世子亲口所言。” 南王世子是个贪图美色的浑人,而公孙兰又恰好是个难得的美人,两人一个图色一个图利,私下里自是有过几番缠绵。 这个秘密就是南王世子在喝醉后自个儿暴露出来的。 在公孙兰看来,南王非要杀她灭口,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如此,她自然没必要继续为对方保守这个秘密。 褚宵恍恍惚惚的站起身来,扭头看向叶孤城,勉强笑道:“这可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难怪我查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查不出来唐门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 谁能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曲折呢? 叶孤城走上前去,安抚似的在褚宵眉间落下一吻。 “放心,无论是南王还是唐门,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南王这边他是不好插手了,但唐门那边,他自会替自家小情人清算这笔旧帐。 褚宵点了点头,有些闷闷不乐的把脑袋迈进了叶孤城胸口,小声嘟囔道:“等回头一定得弄点儿寒毒回来,让南王跟南王世子也尝尝滋味儿。” “好。” “……”褚宵:“我心情不好,又不想浪费精力送这些人去官府了。” 第123页 那简单。 叶孤城看也不看的随手一挥,自身旁不远处的树上削下了几只树枝,而后催动内力,弹指间抹杀了公孙兰等人的性命。 微风徐徐,淡淡的血腥气很快便被吹散。 正是逢魔时刻。 另一端的南王府,终于缓缓的张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以当做番外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