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莫毛同人)双星》 第1页 [剑三莫毛][莫雨x穆玄英]《双星》作者:tfzukafuji/躲起来撸摸毛文的某人 第1话 紫源山 正值十五月圆夜,接连几日的淅沥小雨倒在今日放了晴,偶尔微风拂过带着凉意。抬眼望去,月亮挂在天幕,几点繁星点缀,好似那落于盘中的珠子,令这硝烟瀰漫的枫华谷有了几许清明。 紫源山脚下,一蓝衣青年,没有提灯笼,而是借着月光,沿着山间小道不疾不缓的走着。他身后不远处立着一面蓝色大旗,旗面描着方鼎图案,那大旗之下驻扎着十来顶帐篷,大多未点灯,想必里边的人都已睡下,只留了部分守卫在营地门口值夜。 “玄英!”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青年回过身,一袭白衣的女子正施了轻功朝他飞来。穆玄英见被人瞧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喊了声“可人姐。” 可人瞧他那像是做错了事的模样,倒未责备他,娇好漂亮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你又要上山去?” 穆玄英先是一怔,随即点头。 见他并不隐瞒,可人便递过一件披风:“山上风大,多添件外裳。” 穆玄英感激地接过,道完谢就要上山,忽又想到什么,再看向可人的时候脸上已带了些许讨好之色,“……可人姐……我师父那里……” 可人知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我会帮你瞒着盟主。”穆玄英这才安下心,继续往山上去了。可人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微微嘆了口气,往浩气盟营地走去。她身姿轻盈不带风声,然路过营地主帐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掀开,门内谢渊一脸愠怒却又无可奈何地站着,看来已是有所感知。 “盟主!”可人双手抱拳,立到一旁。 “玄英他……又去见恶人谷的那个小疯子了吗?” “是。他怕被你责罚,这才夜晚上去。我已给他送去一件外裳,盟主不必担心。” 谢渊抬眼望着那蜿蜒的山路,重重嘆了口气,再说话已不似平时那般沉稳威严,反倒多了一丝无奈。 “玄英他爹于我浩气盟有恩,当初找到玄英的时候我便决定要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也是造化弄人,那莫家小儿偏偏给王遗风拣去当了徒弟,这些年也没少做些作jian犯科的事。玄英从前老说要把他的莫雨哥哥接来浩气盟,怕他在恶人谷受了欺负。哼!殊不知这个莫雨早就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小疯子,别说欺负,便是恶人谷的恶人都忌他三分。莫雨行事乖张难测,我怕他利用玄英的信任来对付我浩气盟,想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繫,了却这段孽缘。那日玄英跟我下山,我本以为他想明白了,谁想这又天天晚上瞒着我上山。本想下令禁足于他,可见他终日心事重重,望着山顶发呆,还有几回想跟我解释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又狠不下心,你说我当如何……” 可人一旁安静地听着,谢渊偶尔问一二句,她就答上几句,表情始终不变。可心思缜密的她听得出谢渊是默许穆玄英上山见莫雨了。 “盟主只是关心则乱。玄英从小同莫雨一起长大,也一起吃了不少苦,他待莫雨如亲人,莫雨也待他如亲弟,盟主不如相信玄英的决定,他觉得莫雨是好那便是好。若有一日莫雨加害于他,让他自己看清事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然左右教他为难。” “就怕到了那时已经晚了……哎……罢了。”谢渊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嘆气道:“他终究不是个孩童了。这几日恶人谷已经开始转移长安。我们也该去追击沈眠风,莫让他进了长安内城。明日午时司空仲平会在午阳岗同我们会合,你也早些歇息去吧,明日准备起程。”想了想又道:“让人把那小疯子盯紧点,若对玄英不利,立马把玄英给我带回来。” 可人表情有点松动,微皱了眉头,无奈半晌才喃喃自语:“玄英可是四岁便同莫雨闯荡江湖了啊。” 不同于山脚的浩气盟营地,紫源山顶的恶人谷营地基本已经空了。前几日谢渊送信告之探到恶人谷叛贼沈眠风的踪迹,恶人谷谷主王遗风便下令前去追击。这沈眠风狡诈多端,又曾在王遗风手下多年,颇有点知己知彼,难缠得很。本以为他会尽快赶去长安城,没想竟在枫华谷内潜伏多日,偶有踪迹,深追又遍寻不得,直至昨日得飞鸽传书道那沈眠风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进了长安地界,恶人谷这才向长安转移,试图阻止他进入内城。 现下紫源山营地只留莫雨和数名护卫,一来是留意浩气盟动向,二来则是烟派来一名心腹,约定此地,有封密信需亲自交到莫雨手中。 此时,莫雨正靠坐在山崖边的一颗大树下,一手枕在曲起的左膝上,一手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啜着,脸倒不见酒色,一副闲散模样透着几分不桀。他手边有一壶酒,一只斟满酒的杯子,杯子边,还有一个布娃娃。他手里的酒喝完就满上,一杯接着一杯,置于地上的那杯酒却始终没有动过。 风一阵阵拂过,有些凉意。莫雨借酒暖身,倒不觉得冷。他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那人还是不打算出来见他。莫雨摇摇头又自嘲地笑了笑,放下酒杯,换个姿势,双手枕于脑后打起盹来。不一会儿,那边有了动静,听得他走近几步又停住,莫雨闭着眼睛笑起来,心知他内心还在挣扎。 这已是第四日了,穆玄英那日下山后便每夜前来,和之前一样,远远的看着却不敢上来同自己说话,明明是想见又不敢见,自己每日斟酒两杯,却只能日日独酌。呵,当真是忠义两难全。 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终是出声叫住他:“毛毛,既然来了,便过来同我说说话吧。” 巨石之后安静了好一阵,那蓝衣青年才缓步走出,端正英气的脸因为窘迫而微微泛红,月光之下更添几分禁慾之色。莫雨心噔的一下,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顿时有些口干舌燥,又因着酒意,脑子嗡嗡响,好像有点不受控制。 穆玄英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越来越近,莫雨向他伸出手,下一刻就想将他抱个满怀…… “莫雨哥哥。”清澈的声音,好似泉水,瞬间平息了莫雨那几近着魔的心。 “……”莫雨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不着痕迹抚上穆玄英几缕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髮丝,把它们理顺。抬眼看去,穆玄英微笑望着自己,没有一丝的不自然。 “莫雨哥哥,紫源山临水,湿气颇重,今夜风还大,小心着凉。”穆玄英说着就把手里的披风抖开给莫雨披上,看到莫雨胸膛赤裸,又将披风两边拢在一起,把莫雨护个结实,这才满意地在领口处系了个结。 莫雨任他给自己穿戴,嘴角含笑看他。他知道,无论他们分离多久,即便他们一个浩气盟一个恶人谷,这都是他莫雨的毛毛,牵挂着他的毛毛。 第2页 揉了揉穆玄英的头,莫雨才牵过他的手,拉着他坐下。 穆玄英执起酒杯,同莫雨手里的杯子轻碰一下,仰头全喝掉了。这口酒喝得有点急,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莫雨抬手握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嘴边来回抚摸。 穆玄英一愣,喊了声“莫雨哥哥?” 莫雨当作没听见,细细摩挲:“酒要慢慢喝,才能喝出味道,你看你,喝得急了,还浪费。”说完扬着沾了酒的手指头给他看。 哪知穆玄英竟伸了舌头舔去那指头上的酒,沖他狡黠地一笑:“这下,便不浪费了吧。” 这回,倒是莫雨愣住了。 第2话 莫雨同穆玄英靠在一起喝酒,偶尔聊上几句,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两人也极有默契互碰酒杯,很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这一刻,仿佛乱世已是浮尘,与他们毫无干系。 “毛毛?”莫雨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穆玄英,他整齐的睫毛覆住微阖的双眼,似乎有些醉了。 “嗯?” “醉了吗?” “不,这酒劲并不大,哪能喝上几杯就醉了。只是这几日夜夜上山,有些睏乏。”穆玄英侧了侧头,右手环抱住莫雨的腰,头深埋进他怀里,深吸一口气,道:“有莫雨哥哥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这话莫雨听着很是受用。他不禁想起毛毛孩童时怕黑,每晚抱着自己才能入睡,后来离开稻香村浪迹江湖,随着年岁增长,这个习惯却从未改变。今日想必确实累了,于是顺势搂住他,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毛毛,你曾后悔过吗?”莫雨迷茫地看着远处的山崖,突然问道。 “……”穆玄英环在莫雨腰间的手陡然一紧,却不说话。 只听莫雨继续说道:“傻毛毛,我总怕你我天人永别,好在你命大。可是……没想到你却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毛毛。” 穆玄英仰头看他,莫雨略有哀伤的表情印入眼底。他的莫雨哥哥,何曾为了别人这么苦恼过。 “紫源山一别,便是你在浩气,我在恶人。”莫雨把穆玄英搂得更紧了些,下颌抵在他额头“于我来说,这和生离死别有什么区别!毛毛,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傻……毛毛,你可曾后悔?” “莫雨哥哥,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即使这条命折了我也再所不辞。就如莫雨哥哥想保护我一样,我也想要护你一个周全。”穆玄英笑了笑,又道:“小时候,我胆子小,很多事还没做便先怕了,只有这件事,我既不怕也从未后悔过。只怪你我那时年少,不懂人心险恶,没想损了我这条性命那些人也不放过你。” 即使时间倒回去,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 “可是,我后悔得要死……”莫雨紧紧搂着穆玄英。此刻,他觉得,这是他整个的世界。 风,大了些,之前还晴朗的夜空,被风带来的云盖住,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不多时,便再也不见。 夜,更黑了。 头顶的大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除此以外,四周一边静寂。 莫雨没有动,杀气漫上双眼,而在他怀里入睡的穆玄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有人在附近。 这人虽刻意隐藏了气息和脚步声,还是被莫雨二人所察觉,实则他靠近的速度非常快,似乎带了一丝急切。莫雨右手手臂轻震,短刀从袖口滑出,反握在手。穆玄英则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拈在手中,手已蕴积内力,若此人偷袭,必将一击即中。 突然,莫雨迟疑一下,低头看了眼穆玄英,穆玄英眼中也恍然一丝疑惑。莫雨对穆玄英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动,却突听一道破空之音,莫雨反手扔出一刀,“噔——”两物相撞碰出声响,在静夜中格外刺耳。莫雨的刀被弹插到一旁的树干上,地上则落了一截断裂的暗器。而刚才一直隐匿身形朝他们靠近的人则踉跄着跑出来,此人正是烟手底下的一名探子。先前这暗器,分明是想取那探子的性命。 “少谷主!”这名探子见莫雨出手相救,立刻朝他直奔而去,谁知背后又一重锤袭来,他侧身躲避眼看不及,那边莫雨施了轻功直掠而来,引气出手,掌风将那重锤打了回去。只见重锤在空中旋转几圈,落入一人手中。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虽然夜色晦暗辨不清模样,但莫雨对此人相当熟悉,一语道出其身份:“沈眠风。哼!你竟然到现在还没有离开枫华谷。” “嘿嘿,少谷主,多日不见,武艺真是精进不少。”此人说话声音暗哑,充满邪恶之气,正是“恶丐”沈眠风。 “你引谷主出了枫华谷,不是想在这里和我叙旧吧。” “这小子倒是有点能耐。”沈眠风扫了眼那名探子,“我三番五次寻他却毫无头绪,辛苦我一路阻杀,到了这紫源山他才终于落入圈套被我发现身影。奈何他轻功不错,终还是活着见到了你。” “不灭烟的心腹,必有过人之处。” “呵,现下是人,等会就不是了!少谷主,看在同为‘十恶’的份上,我不杀你。”沈眠风那双邪气的眼睛盯着莫雨,伸出手,阴狠道:“只要把那封密信交出来。” “你有何颜面以‘十恶’自居?”莫雨嘴上应付着,心思却转得飞快。谷主交代他亲自接手这封密信,想必非常重要,而沈眠风不惜费如此周折留在枫华谷也要抢夺到手,难道这密信与他和丐帮有关?既然如此,谷主何故交予自己? 像是看出莫雨所思,沈眠风道:“数月前谷主让烟去明教暗查我的事,我便知有此一日。只是恶人谷同浩气盟一向交恶,这回竟因丐帮一些陈怨旧恨而联手捕我。此信既然与我沈某人有关,少谷主把信让于我又何妨?” “哼,沈眠风,想要便自己来拿,你也得要有那本事。”莫雨左手又一刀反握在手,右手一扬,一直在暗处静待的穆玄英便掷出早早从树干上收回的另一把短刀,莫雨稳稳接住。 沈眠风冷哼一声,道:“那也要看,少谷主今天走不走得出这紫源山!”他一声口哨,周围树丛悉悉嗦嗦一阵响,八个黑衣人落在沈眠风身后。莫雨脸上并无惊讶之色,之前他和穆玄英便已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暗兵不动。 “你的四个护卫,已经先一步下地狱等你去了。”沈眠风嘿嘿一笑,说:“还有份大礼送给浩气盟的小公子”他转头看向穆玄英,脸上带着一丝残酷的冷笑,“恐怕,现在山下的浩气盟营地已经快要被我狼牙军剷平了。” 莫雨果然见穆玄英变了脸色,心下一沉,道:“毛毛,你赶紧下山。” 穆玄英有些犹豫,莫雨又说:“这边有我和烟启,你勿需担心,这几个小角色休要伤我。” 穆玄英这才点点头,“莫雨哥哥,你多加小心。”起身掠上树枝,借力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往山下去了。 第3页 沈眠风冷笑一声,并未去追,在他看来,穆玄英在这里是一个死,赶去了营地也仍旧是死。 “少谷主,给你生路你不要,偏要选死路。你且把信乖乖交出来,往后我大燕坐稳江山,接着剷除援唐的江湖各路门派,只要王遗风一死,我保你这恶人谷谷主坐得稳稳噹噹。你若执意如此,这般年纪就命丧于此,实在可惜!” “可惜的是你,沈眠风。”莫雨双手各执一刀,运起内功,周边的空气仿佛感应到来自他身体内那和年纪不符的浑厚内力而蕴成暗红色的剑气在他周围流动,只听得他冷冷道:“因为,你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他话音一落,沈眠风身后的八名黑衣人拔地而起,齐齐向莫雨招唿过去。 第3话 穆玄英半蹲在树枝上,沉默地看着下边正在移动的狼牙军队。刚才他一路施了轻功疾奔,额头上早挂了一层薄汗。他心里焦急,一面担心浩气遭敌军偷袭,一面又牵挂在山上恶战的莫雨。然而看到这两百多人的狼牙军正往山上行进,他顿时有了些慌乱。 难道?浩气盟营地已经失守?不,这么点人不可能打败浩气盟将士。 穆玄英更加急切,待确定那些狼牙军没有发现自己,又立马提气一阵疾掠,脑子里却不断闪现着一些片段: 莫雨双眼通红,布着血丝,奋力地朝自己挥手,“毛毛,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别过来!” 莫雨抱着哭泣的自己笨拙地安慰道:“毛毛别怕,有我在,我陪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你以后都不许再说自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莫雨抱起摔倒在地上的自己离开了稻香村……两人一起在破庙里偷偷练空冥诀……莫雨在自己坠下悬崖时那嘶心裂肺的哭喊…… 莫雨搂着自己问:“这和生离死别有什么区别!毛毛,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傻……毛毛,你可曾后悔?” 穆玄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望着狼牙军上山的路,踌躇一会儿。最后,他咬咬牙,转身往山上奔去,不再犹豫。 莫雨虽然以一敌众不落下风,但他很快便发现这八人并非普通江湖莽夫,武功算是上层。最初他们每一式都是杀招,速度又快又狠,但和莫雨过上几招后发现无法制服他,他们的阵型陡然一变,八人站位前后错落有致,相互出招牵引配合,竟是巧妙地牵制莫雨的发招,与他缠斗在一起。莫雨微微皱眉,知道这是沈眠风的诡计。 沈眠风冷眼旁观,狞狰的面目掩饰不住得意,他突然迅速出手,向着烟启打去。烟启闪身躲过,脚尖轻点地面,一个纵身后翻,便同沈眠风拉开了距离。他从腰间取出佩刀,摆出招架之姿。他自知同沈眠风的功夫相差太大,唯有靠身体的灵巧与轻功躲开其杀招保得性命。 莫雨心知不易久战,眼神一凛,身形一个虚晃,收刀运功,分明是龙影剑?分水之势。此招乃莫雨自创独门绝术,他身负少时所练空冥诀的内功,以此内功催动周身经脉膨胀,气血在身体内通畅无比,功力大增,使得龙影剑?分水几乎无人能挡。 那八名黑衣人见状,立马收势腾空跃起。他们知道莫雨的分水是一击即中便毙命的凌厉招式,但倘若躲过,莫雨无法立即防御,只要出招速度比他快,便是他的破绽。那几人交换一个眼色,身形速度最快的那个瞭然点头,落于莫雨身后,右手出招向他袭去…… 一柄长剑从后击来,直中那人手臂,他顿时捂住手臂倒地痛苦呻吟,旁人一看便知,此人再也无法拿得起武器。那长剑并没有就此收势,反倒像有意识一般击向其他几人,直逼得他们闪躲开去。 穆玄英剑到人亦从树上跃下,乘势以剑鞘作刃,又击中一人,反身一个摆腿,再击一人。他踏着那人肩头凌空而起,一个漂亮翻身,握了那游走的长剑,收回剑鞘,落于莫雨身边。 “莫雨哥哥,此地不易久留,狼牙军已在数里之外,切勿硬拼,寻了机会我们便走。” “多少人?” “两百来人,有骑兵和弓箭手。” “为何回来?难道浩气盟已被击溃?” 穆玄英微沉着脸,摇头说道:“有师父和可人姐在,浩气盟必能化险为夷。而这一次,我想同你一起并肩战斗!” 看着毛毛眼里的坚决,莫雨知他这一次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折了三人后,那群黑衣人的阵势已破,无法再牵制莫雨,只好一涌而上与莫雨二人硬拼。 “哼!”莫雨一刀毙了袭向他的一名黑衣人,扫了沈眠风一眼:“今天便宜他了。” 一开始他便看透沈眠风的诡计。先以八魄阵法牵制和消耗自己,而烟启自然不是他对手,难逃一死,等他取了烟启身上密信,接着便要杀自己灭口。 那边烟启虽然躲过几个杀招,却已伤痕累累,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莫雨一个蹑云逐月上前再施龙影剑?分水,沈眠风大惊,急急后跃退离数十尺。 烟启自知不行,不愿再连累莫雨,“少谷主,不要再管我了,你拿着密信赶紧走。他日,我恶人谷一定要手仞这逆贼,为吾等报仇。”说着就要从衣襟里取出密信交予莫雨。 忽而,众人感受到大地颤动,空气中传来异动。只听“唰唰”之声,数十弓箭齐齐飞来。 狼牙军到了! “莫雨哥哥小心!” 莫雨微微侧身,右手短刀一横,施了十皇剑?逐流在箭雨中翻飞,“铛铛铛”连挡数箭。他左手凌空一抓,执了箭来灌注内力,朝狼牙军掷去,直插一弓手胸口。 沈眠风重锤在握,瞅住机会再次朝烟启袭去,烟启不防,生生受了一掌,又被重锤砸在胸口,再无力回天。 “不自量力!”沈眠风把烟启踢翻在地,正蹲下身去拿那封密信。 穆玄英见状,迅速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踏了轻功向沈眠风刺去,连绵的剑式逼退沈眠风数步。 “给我上!杀了他们!”沈眠风气急败坏。 莫雨一个龙影剑?分水,震飞围上来的数十人,各个经脉俱断,一招毙命。穆玄英右手执剑,剑身蓝色剑气流动,只见那剑逐渐分离出数道剑影,直向狼牙军扑去,又是摞倒一片。穆玄英收回剑影,内力聚于剑身,竟也是以空冥诀内功所催动。他一个旋身使出十煌龙影剑,剑气迴荡,狼牙军哪还招架得住,痛苦倒在地上,虽未毙命,却也失了战斗之力。 莫雨和穆玄英在敌军中打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他们二人虽然分离十数载,所习武功也是天差地别,但空冥决内功相互牵引,两人一招一式浑然像是一脉相承。 沈眠风丢了重锤,从腰间取出打狗棒,以亢龙有悔上前与莫雨相击,阻去莫雨的凌厉攻势,暂时稳定了狼牙军的颓势。时间越久穆玄英越觉得狼牙军呈源源不断之势。他环视四周,心下瞭然,看来是山下袭击浩气的狼牙军已前来增援。 第4页 双拳难敌四掌,二人逐渐落了下风。 穆玄英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烟启,而后看到不远处的山崖,突觉眼前有什么影象闪现,顿时心生一计。他一招名动河山将近身的狼牙军全部震开,身形一转已到烟启身边,取了那封信,迎风回浪至悬崖边。 莫雨心道不好! 果然听穆玄英说:“沈眠风,你想要这信,我偏不让你拿,有本事便跟我来!”说完一个纵身便跳下了悬崖。 “毛毛!不要!!!” 莫雨瞬间红了双眼,十多年过去,让他最绞心的一幕居然再次上演!这一次,他怎么能再让自己后悔! 莫雨一脚踏向沈眠风,以他肩膀借力,跟着也纵下悬崖。 沈眠风被踏得趔趄,急忙赶到悬崖边,崖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呜呜的风声在黑暗之中徘徊,彷若深渊地狱。 沈眠风冷冷道:“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4话 穆玄英下落很快,莫雨施力追上,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不想再失去一次他的毛毛了。 穆玄英见莫雨惊魂未定的眼神,有些内疚,又有些情不自禁。他回手抱住莫雨,嘴角轻轻地吻上莫雨的脸颊。 莫雨微微发愣,然后道:“傻毛毛。” 穆玄英嘴角带笑,右臂轻震,宽大的袖袍里“嗖”的射出一枚带锁链的弯钩直钉入崖壁的fèng隙中,这才阻了两人下落。 “从前,唐简大侠教我武功的时候知我从紫源山落崖,便给了我这个。这是唐门的子母爪,我只学了点皮毛,没想今日被我用在同一个地方。”穆玄英无法忽视莫雨有多害怕失去自己,所以他急切地想解释,“我知道这样做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我只是想至少能引开他或是一些狼牙军,这样你便更容易脱身……莫雨哥哥,我……” “毛毛,以你我二人现下的姿势,可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啊。”莫雨此时怀抱着毛毛,确认安然无事才放下心。又见他如此在意自己,不禁欣喜,起了捉弄之心。 果真见穆玄英低下头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先下去。” 紫源山山崖陡峭,两人下去颇费了些功夫。莫雨提气轻踏崖壁,下落些许,找好落点攀住突出的峭石,穆玄英则收了子母爪,施展轻功跃去,让莫雨接住自己,再放出子母爪稳住两人身形,反覆几次,两人终于安全下得山来。 一落地,莫雨就将穆玄英整个搂进怀里。突如其来的拥抱令穆玄英楞了一楞,心跳有些快,他轻声喊道:“莫雨哥哥”。 莫雨没有松手,也不说话,抵了他额头,就这么紧紧地抱着。 穆玄英感受着莫雨的拥抱,很温暖,温暖到不想离开……他安静了会儿,也抬手缓缓的环住了莫雨的腰。 两颗心就这么紧贴在一起。静谧的夜色下,仿佛此时,天地之间,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十年之后,莫雨再次握住了他唯一的牵挂。 枫华谷这十来年变化极大。曾经此地有一片枫树林,一到秋天便是满山遍野的红,很是好看。有文人墨客为之题笔:“萧瑟秋风拂面冷,伶仃枫叶映日红。回首山中路不见,又闻征雁过苍穹。”是为枫华谷名字的由来。后来红衣教建行宫——荻花宫隐于此地,给这枫华谷又平添几分神秘。 而现在,唐军与安禄山的狼牙军交战于此,战火硝烟瀰漫,生灵涂炭,昔日落霞红叶也不覆存在,就连那荻花圣殿也成了一片废墟。 莫雨和穆玄英在枫华谷紫源泽一前一后走着。本来两人想去狄花宫暂避一日,但行路太远,并非最佳之选,莫雨突然想到一处隐秘之地,便说带穆玄英过去。一路上,穆玄英时不时在路过的大树上划下一道印记,像是浩气盟的联络记号。 穆玄英本是急切地想去浩气盟营地确认情况,但是他知道再心急也不能失了谨慎。此时沈眠风必定到处寻他们,想必已在营地附近守株待兔,若贸然前去,说不定又是一番恶斗。两人决定先寻避所,再伺机行动。 天色微微泛白,约莫已过寅时。莫雨回头看到穆玄英在远处小径旁的一颗树上做着记号,奇怪道:“你这是做什么呢?我们往这边走。” 穆玄英狡黠笑道:“我将狼牙军引去奔雷营。这记号同我浩气盟的暗号略有区别,一般外人是看不明白的。” 莫雨笑着摇摇头,觉得毛毛仍是有几分儿时的心性。回身看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感嘆这十年变迁,就像自己和毛毛的分离与重逢,有些变了,有些却从未改变…… “莫雨哥哥,前面是死路了。”穆玄英追上莫雨,发现面前已是山壁,有条瀑布倾泻而下,本以为那瀑布后有山洞,然而看仔细些,只在瀑布下的浅潭边有一巨石,瀑布之后哪有什么山洞。 莫雨笑笑,道:“山穷水尽反而有路。”说着四处寻些干枝,绕到那巨石后:“需要渡水过去。” 穆玄英走近一看,见巨石连接山体的角落,水只进不出,打着浅浅旋涡。他低了身子往里头瞧去,果然见一条一人宽的水道朝山体内延伸进去。 莫雨将干枝扔给穆玄英,自己往水里一沉,弓起腰背。穆玄英自然懂他,这是想托自己渡水呢,于是把枯枝举在手上,又将那封密信从胸口衣襟里拿出来塞进衣袖里,然后笑嘻嘻地往莫雨背上扑。 其实这是他们两人的小游戏。以前在稻香村的时候,孩子们都喜欢玩水。毛毛那时候年纪太小,一双小短腿在水里怎么折腾也够不着底儿,莫雨怕孩子太小出事,每次都把毛毛给托在背上。 莫雨脸上挂着宠溺的笑,这个样子就像回到他们分别之前,小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只要毛毛在身边,他的心就是满的。 水道并不太长,只是开始的一段路又低又窄,穆玄英趴在莫雨身上,为了不撞到头,只得把脑袋贴着莫雨露出来的后颈。莫雨感受到穆玄英的气息,有点心猿意马起来,故意托住他臀部向上提了提,手便没再移开。 穆玄英忘了水有浮力,以为莫雨背着自己游得辛苦,忙问:“是不是我太重了?” “哎,你别动,就这样,刚好。”莫雨乐得心道傻毛毛一个。 穆玄英哪知莫雨吃他豆腐,乖乖趴在他背上,动也不动,生怕他的莫雨哥哥累着。 过了最初的那段路,便逐渐宽敞起来,二人在一处浅滩上了岸。穆玄英拿出打火石把枯枝点燃生起火,再转身打量四周。这洞居然比想像中宽敞。 穆玄英奇道:“此处藏得甚妙,你是怎么找到的?” 莫雨借着火光看他一阵,缓缓道:“当年你从山上跳下,我四处寻你不得,无意之中发现此洞,没想这地方十多年了还是原先的模样。” 穆玄英闻言,一时愧疚难当。 莫雨岂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捏了他脸蛋,“你为了我连这条命都捨得,别想太多。只恨当初眼睁睁地看你跳下去,没能拉住你。若不然,今日你我定是另一番境地。” 第5页 莫雨又揉了揉他脑袋,在他额头轻吻一记。 “来,毛毛,先把湿了的衣裳脱下来。”说着莫雨就开始剥穆玄英的衣服。 穆玄英帮着莫雨把自己剥得只剩了亵裤,抬眼便看到莫雨有点失望的表情:“怎么了?莫雨哥哥。” 莫雨挠挠鼻子,咳嗽两声,道:“没。来,衣服摊那边的石头上,诶,小心,别让火给点着了。”然后自己也把湿了的外裳脱下。 这山洞里没有日照,加上靠近暗河,比外面冷了许多,两人只得靠在一起,坐在火堆边取暖。 “可惜啊,此处没肉没酒,不然同莫雨哥哥沦落此地也颇有一番趣味。”穆玄英一边说笑,一边靠在莫雨肩头。 莫雨感受着穆玄英赤裸的身子摩擦着自己的,先前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搂上穆玄英的腰,脸挨了过去。 “毛毛,先前……先前你为什么亲我?” 第5话 莫雨的声音变得同平时不太一样,带了点沙哑,又有那么一点点……性感。 穆玄英听在耳里,心就是噔的一跳,神情侷促:“我……我……” “你怎么?嗯?告诉我……”莫雨不打算放过他。 “我……我只是觉得,这样做,莫雨哥哥会安心一些。” “……毛毛,要不要让哥哥,更安心一些……嗯?”莫雨说着就慢慢地凑了过去,穆玄英在他怀里僵硬着身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眼看莫雨就要亲上来,穆玄英两眼一闭,大吼:“莫雨哥哥!那……那封信!”说着迅速从一旁拿了那封烟启拼了性命带来的密信递给莫雨。 莫雨沉着脸,半晌,嘆口气,接过信拆开细读起来。 莫雨越看脸色越沉,拿着信的手微微发抖。穆玄英隐约觉得情况不妙,越发担心起来,但恶人谷的密信,他实在不宜多问。 最后莫雨把信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跟我有关。”穆玄英这才接了过来。 “这?”才看一个开头,穆玄英便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莫雨,莫雨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这封密信哪是写的沈眠风与丐帮的恩怨,而是与莫雨血脉里的阴阳复合之毒有关。 原来莫雨生来便有奇毒存于血脉之中,发作之时便极其狂暴嗜血,加之他年少时修习空冥诀而不得其法,导致走火入魔,使得这疯病加剧。初到恶人谷时,他因疯病復发,血洗恶人谷,最后王遗风以红尘秘意将其暂且压制。从此,莫雨得一名为“小疯子”,成了恶人谷闻风丧胆的少谷主。 后来王遗风招来肖药儿为其医治,但肖药儿一听莫雨之名竟闪烁其词,推说此毒无解,只道这小儿血脉内除了奇毒还有一种咒印,此乃阴性和阳性复合之毒。王遗风知其必有隐情,便派烟去四处探查,但一直无所结果。此间,莫雨偶尔病发,王遗风就以红尘心法压制至今。 然而,三年前,王遗风发现随着莫雨年岁的增长,他的内力成倍增长。开始只是怀疑,一次王遗风给莫雨传功时以红尘内力汇入他体内,却如石沉大海,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红尘秘意逐渐被莫雨的内力所吸收,同那阴阳复合之毒逐渐融合。 倘若只是提高了莫雨的内力倒也无妨,王遗风这一身功夫也始终是要传授给他的。但这红尘派武学比较特殊,修习之人不可心存恶念,否则会渐入魔道。莫雨本心无恶,可其血脉之毒如同恶念之源,功力大增的同时,那毒性也越发难于压制。 如今,烟在西域终于探到一点有关此毒的消息,王遗风这才决定把真相告诉莫雨,让他自己拿主意。 穆玄英知晓莫雨被这血脉之毒困扰多年,此时又惊又喜又悲。虽然烟已探得咒印的施术者乃西域的高僧,现隐世于明教之地,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消息。若是找不到这位僧侣,又或他不愿意解毒,后果……他不敢想。 “莫雨哥哥……你……打算怎么做?” 莫雨沉默着不答话。 莫雨此时内心也是无比挣扎。紫源山上,王遗风曾经告诉他,力量就是一切。十来年,他一直在追求最强力量,而现在,这个机会便摆在自己眼前。若是有了力量,他便可以让他所念之人永世安乐,谢渊也不再是阻碍…… 穆玄英看着莫雨脸上的表情从沉思到疑惑再到些许的疯狂,连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对劲,不禁担心起来。他轻轻摇晃着莫雨的身体,急切地喊道:“莫雨哥哥,你怎么了?” 莫雨抬眼望着穆玄英,慢慢地,那微微泛红的眼逐渐褪回原本的深沉。 莫雨看着眼前之人,心道,若是我变成那样,怕是他会伤心罢。他抚了穆玄英正抓着自己的双手,握于掌中,拇指在他手背来回抚摸。 “毛毛,日后有什么打算?” 穆玄英经他一问,想起浩气盟营地被袭一事,也不知道师父和可人姐现下如何了。 见他又起担扰之心,莫雨嘆道:“别多想了。一宿没睡,这又动刀又跳崖的,也是累得很了。先陪哥哥睡一觉,等天色晚了,我同你去营地查看一番。”说着将他双手往后一带,让他环着自己的腰。 穆玄英顺势躺了下去,头贴在莫雨胸口,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安心许多。 临合上眼,穆玄英又道:“去了浩气营地后,我便陪莫雨哥哥去一趟西域。” 莫雨听后,不知不觉中,嘴角一点一点弯了起来。 “好。” 浩气盟营地瀰漫着血腥气,还有烧焦的味道,紫源泽的沼气扑来,混合在空气中,十分难闻,使得莫雨更加皱紧了眉头。 他仔细打量着营地内的尸体,大部分是狼牙军,看来浩气盟在敌军大部袭来前已及时撤退,损失并不大。思及此,莫雨也猜到沈眠风带来的狼牙军,多半是经过崎岖的山道,绕过了唐军偷袭而来。那封信是目的之一,消灭援唐的浩气,也是目的之一。只可惜,那么大费周章,那封信却并非他想要的。 穆玄英则在营地附近寻找着浩气盟留下的记号。不久,果然于树丛之中发现一条蓝白色丝带,穆玄英认得那是可人的头饰,将它取下来仔细一摸,手感不同于往常。 穆玄英走到水边,将那丝带往水里一涤,不多会儿,慢慢显出文字来: 三日后长安城。 看来,可人已知自己平安,这是让自己三日后到长安城与他们汇合。 穆玄英心下思索一番,已然决定。刚转身便看到莫雨站在自己背后,手里还捏着一个布娃娃,正是莫雨那日要送于自己的。昨夜对饮,这布娃娃就搁在一边。 “这……怎么会在这里?”穆玄英疑惑道。 莫雨也摇摇头,指了一旁说道:“它就放在那边的石头下。” 穆玄英接过来,又是一阵摸索,这次却没有任何信笺。突然他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味,便明白了:“想必可人姐上山去寻过我们了。” 第6页 “那么,毛毛,你有什么打算。”莫雨盯着穆玄英的眼睛,目光里有着一些道不明的情愫。 穆玄英清澈的瞳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眼里映着莫雨的影子,只听他说:“之前便说好了,我同莫雨哥哥你一起去西域找那僧侣。” “不去长安?” “我会写封书信给我师父,让他老人家宽心。” “哼,你告诉他跟我一起走了,他更不放心。” 穆玄英歪着脑袋想了想,瞭然地点点头,表示贊同,“陪你去一趟我才放心。” 莫雨牵过穆玄英的手握在掌心,另一手抬了他的下巴,道:“傻毛毛,今后你都陪着我可好?” 穆玄英垂下眼,不知如何回应。 莫雨有些无可奈何,倒也不为难他,只是脑子里仍旧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力量便是一切! 第6话 三日后,长安城 莫雨坐在胡玉楼二楼,一脸不耐烦地喝着酒,浑身散发的气压低得连酒楼小二都不敢腆着脸上去招唿。他时不时朝楼下张望,始终不见所等之人前来,一时心烦气躁。 原来,那日两人在枫华谷商定经由长安、龙门沙漠进入明教地域,哪知一到长安,便听闻狼牙大军直逼天策府,天策众将危在旦夕。谢渊原本就是天策将领,收到李承恩的书信,来不及等穆玄英,便带着浩气盟将士急急赶去支援,只留了可人和司空仲平在此地待命。 两人到达长安郊外时已是夜晚,莫雨怕再生事端,雇了辆马车打算连夜离开长安。谁知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马车还未走出西郊树林,便见路中间站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她表情肃静,神情冷淡,即使不说话,也叫人无法忽视她强大的气场。 莫雨识得那人正是浩气盟开阳坛主林可人,此女乃剑圣的徒弟,岁数不大,却使得一手好剑法。 可人淡漠地看了一眼同样表情淡漠的莫雨,再看向穆玄英,见他低着头站在莫雨身边,偷偷拿眼瞄着自己,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嘴角微微扬了扬。 “玄英,你过来。”清冷悦耳的嗓音,却叫人无法违抗。 穆玄英只好缓步过去,从莫雨身边走过时,莫雨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量大得他生疼。 穆玄英岂会不知莫雨所想,他笑道:“莫雨哥哥且放心,我去同可人姐说。” 莫雨眉头微皱,也不答应他,力道倒是松了一些,只是还握着他,似乎不想放开。 穆玄英见此,又道:“相信我,莫雨哥哥,我会来找你的。”眼神同那时决定和莫雨并肩战斗时一样坚定。 莫雨这才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手托住他后脑,在他额头亲点一记。最后放开他,道:“明日巳时,我在西市胡玉楼等你。” 眼下,巳时就快过了,还不见穆玄英前来赴约。 莫雨又忧又急。 他知毛毛心中所念之事甚多,加上如今李氏江山被窃,以他那副菩萨心肠,在这乱世之中,定是觉得要担当更多。但就算毛毛为了顾全大局不跟自己走,他也一定会来同自己说个明白。所以莫雨所忧之事也只是怕他出事,想去找,又怕和他错过了,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突然瞄到林可人进了胡玉楼,果然不久便上得楼来。 莫雨心噔的一下,难不成真出了事? 可人见他面带忧色,不等他开口问便说:“把密信给我。” 莫雨略有些惊讶,但随即反应过来可人用意。于是故意在身上摸索一翻,摸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 可人接过后也没看,直接放进衣袖里。只听她压低了声音,道:“他出了南门,往醉蝶林去了,人倒是不多。” 莫雨瞭然的点了点头,向她双手一合拳:“多谢,保重。” 可人神色淡然,略一颔首,“保重。”说完下了楼去,白衣浮动,自有一番风骨。 莫雨在楼上看得分明,可人一出胡玉楼,有几道影子便跟了过去。 “呵,这沈眠风,上了一次当,还上赶着第二次……怕是快恼怒成羞了罢。”莫雨一个冷笑,拈起桌上酒杯,一口喝了,不多会儿,便也下楼往南门而去。 安禄山叛唐以来,中原各地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东都洛阳沦陷,都城长安也被叛军所控制,往昔的繁华之都,如今破败萧条,尽是凄凉。狼牙军第一次突破长安时,为了驱赶藏于繁茂树林里的百姓和反抗的唐军,便一把火烧了城外那大片树林,只留了离着南门数里路的醉蝶林,还是因为一场大雨阻了那火势的缘故。 此时,沈家的护卫们在醉蝶林里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时向四周张望,哪怕一阵风吹过的动静都让他们特别留意。 因为他们把人跟丢了。 明明看着人进了这片林子,一眨眼功夫,就怎么也寻不着了。四周安静得连片树叶被风吹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树叶?! “退!”其中一人大吼一声,然而已经晚了! 空气中听得唰唰几声,几枚树叶朝着那几名护卫直飞而去,分别击中他们的手、脚,伤口顿时流出血来。很明显,出招之人以内力灌注其中,使得树叶如同刀子一样锋利! “哼!小小年纪,如此阴险歹毒!只会暗算别人,还说什么浩然正气!”一人恶狠狠地对着四周喊道,手里的武器握得死紧。 “光明磊落之人,我必定以诚相待。阴险小人,我自然以此招唿,公平得很!”只听一道清冷中带着凌厉的声音传来。 众人向着声源望去,见穆玄英两手抱胸靠在一旁树干上,歪着脑袋看着他们,目光凛然,又带了一丝不屑。 “少年家,不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哼!你们这些宵小鼠辈,跟了那恶丐攀附逆贼,欺杀百姓,真是死不足惜。”说着,他拔出佩剑,运功而起,蓝色剑气流动,衬得人愈发意气风发。 穆玄英右手执剑,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周遭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落叶纷飞…… 穆玄英一出醉蝶林就看到莫雨牵了两匹马在路口等候,脸上立刻盪开了笑,加快步子来到莫雨跟前。 莫雨仔细瞧了瞧,见他没受伤,只是额头几许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抬手为他理了起来。 “都结束了?” “恩。” “那便走吧。”莫雨递过马缰给他,那马正是穆玄英的照夜白。 “可人姐想得真周到。”穆玄英翻身上马,坐正,又笑道:“沈眠风以为你把‘那封信’交给了可人姐,八成现在已被可人姐引出了内城。在西郊,司空前辈同丐帮弟子已布下陷阱,就等着他往里跳。” 莫雨却没有这么乐观,他同沈眠风共事十年,深知此人多疑、狡诈,手段恶毒,连王遗风都让他使诈给逃了,丐帮就算有浩气盟相助,要拿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愿如此。” 第7页 “不过,莫雨哥哥,如今还有一事需要我去做。”穆玄英在马上耸着肩膀,有些尴尬的开口。 “我就知道如此。”莫雨也不看他,只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还想做什么,我陪你去做便是。” 穆玄英便将和可人商定之事告之莫雨。 “昨日我听可人姐讲天策府情况很是危急,实在左右为难,若与你同去便是弃大局于不顾,可若是弃你而不顾,又叫我心里难受。权衡许久,我和可人姐决定,她替我去天策同师父一道助李将军一臂之力,我则代替她去一趟玉门关助驻军抵御狼牙军。这样,我才能给师父一个交代,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莫雨点点头,道:“你不必如此为难,我们要去明教也得从玉门关出关,以你的个性,若遭遇狼牙军也少不了一番缠斗。” 穆玄英闻言,嘿嘿直笑,知道他这是不再计较。 “走吧。” “好!” 说罢,两人骑马驰骋,朝着长安通往龙门荒漠的官道而去。 第7话 龙门荒漠在长安西北方。几年前,天策收復玉门关后便分了三万兵力驻守此地。而安禄山的狼牙军也驻扎楼兰古城多年。狼牙军逼近洛阳时,天策府考虑到边关安危,并没有调回这一支驻军,而是让他们在龙门荒漠与狼牙军恶战,以期延缓安禄山叛军的集结速度。只是不想洛阳唐军无能至此,狼牙军数量又实在太多,最终洛阳破城。 龙门荒漠的战斗却始终没有停止过,连续数月的对抗,两军都已疲于应战。后来狼牙军控制了长安,等于切断了天策驻军的补给,战事逐渐出现偏颇,天策驻军力战之下已只剩一万七千余人。而今,天策府危机,这支驻军想突围狼牙军往东增援,却被堵死在沙漠里无法出去。 “由于玉门关易守难攻,狼牙军久攻不下,现下就只守不攻,想把天策军耗死在沙漠。”穆玄英愤恨道:“哼,真是阴险歹毒的法子。” 莫雨略一思索,觉得不对,道:“就算如此,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去?虽然说穆少侠你武功高强,可以你一人也无法抵抗千军万马。” 穆玄英知他那后半句是在戏嚯自己,也不去理会,只道:“具体我也不知,只是听闻那坐镇楼兰古城的狼牙军主将厉害得很。” 不需多说,莫雨多半已猜到穆玄英此行的任务。心想还好有自己陪着他,否则这一趟有多少兇险,他也无法预料。 两人并驾齐驱,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阻碍,天色晚了,四周也无客栈,便就近寻一处隐蔽之地歇息。两人赶了几天路,周遭的风光逐渐从茂林变成沙漠,待穿越龙门峡谷,便能看到位于沙漠中的龙门镇了。 龙门荒漠中部的鸣沙山下有一处清泉,名为月牙泉。听说这泉十分奇特,已在沙漠中存在了几百年,再大的风沙,泉水却从未干枯过,且清澈非常。靠着这处神奇水源,曾经有家龙门客栈,进出玉门关的商队,都在此处落脚,补给物资。 数年以前,龙门客栈的老闆娘突然关了客栈就此消失再没回来过,听说是被朝廷通缉了,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这个地方随着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加上水源的补给,有些关内外的人就在此处定居,慢慢发展成了一座小镇,虽然人口不多,可位居出关要道,倒是热闹得很。 莫雨和穆玄英进了龙门镇,发现镇上的人比想像中还多。这些人看着他们,上下不住打量,眼里充满戒备。 莫雨心奇,小声道:“如今战乱,这里又离狼牙军营颇近,怎么反倒那么多人。” 穆玄英左右看看,确有许多流民,想必是从长安辗转而来。 突然,一个男人满头大汗跑过来,大喊:“他们又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人们脸上更显惶恐之色,妇女带着孩子赶紧进了屋子,男人们连忙放下门窗,路上的行人也都躲进了巷子里,就连坐在墙根下的乞丐,也缩在角落不敢露头。整条街道空荡荡的,只剩了莫雨和穆玄英二人站在路中间,十分打眼。 两人听到了马蹄声,莫雨心中默念,而后道:“十二人。” “恩,此地不易打斗,静观其变。”穆玄英点头答应,拉着莫雨的手,退到墙根边。 片刻过后,远远望见一队骑兵进了龙门镇,穿着狼牙军的服饰。其中几个下得马来,到百姓家门口拿了刀使劲地砸门。里面的人见躲不过,才哆哆嗦嗦的把门打开,脸上腆着的笑比哭还难看,看得出,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憎恨。 那些狼牙军冲进他们的屋子,听得一阵碰撞之声,八成是砸了东西,过了阵,便拖着几袋粮食出来。百姓们手无寸铁,只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抢走自己的粮食。 “军……军爷……上次,上次你们已经拿过了,我……我实在是没有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他们也需要吃东西啊……求……求求你们了。”有人苦苦哀求,那些狼牙兵痞哪会理会,使了眼色,便直直进了屋去。 “军爷,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那人见家里仅存的粮食也被夺走了,居然一下子扑了过去抓住米袋子怎么也不肯放手。 狼牙军将他拖出几步后实在不耐烦了,把他踹倒在地,怒道:“滚!不要命了!” “你们这群强盗!不得好死啊你们!”那人爬起来就想要和他们拼命。狼牙军终于失了耐性,几个人围着他一阵毒打。 那些狼牙军痞也不动刀,下手却一点不轻,分明是想活活打死那个人。 那人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如此情景,周围的百姓更加不敢出头。 一人骑在马上,看上去像是这队骑兵的头儿,他面目狞狰,恶狠狠地说:“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贱民,本爷爷拿你们的东西,是你们的荣幸。谁再胆敢阻挠,就和他的下场一样!” 穆玄英在一旁看得眼神越来越冷,右手紧紧拽着拳头,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莫雨知道他已是在爆发边缘,连忙握住他的手,悄悄道:“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不易暴露。” “欺人太甚!” 莫雨听他那声音,简直是从牙齿fèng里挤出来的,手下施力,不让他去拔剑:“毛毛,小不忍,则乱大谋。” 穆玄英岂会不知出手相救的后果,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百姓被折磨死! 这时,突然从旁边飞出一个东西,砸在那狼牙头子的脸上。只见那东西,白白的,圆圆的,落在地上后还滚了两圈。 居然,是一个包子。 那狼牙头子沉了脸,朝一旁看去,只见一个孩提小儿,左手抱着一个油纸袋,右手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 “你们这些坏人,不许欺负我爹爹!”声音糯糯的,很奶气。他抿着嘴,瞪着大大的眼睛,虽有气势,但全身都在发抖,可见这孩子其实怕得很。 莫雨一瞧那小娃儿,扎着个沖天头,明明害怕却极力镇定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毛毛。心中一软,右腿一抬,将地上一块石子给踢起来拈在手里,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第8页 狼牙头子下了马,走到那孩童面前。那娃儿也不后退,两眼一闭,将那油纸袋朝他一扔,还没扔出去,就给抓住胸前衣裳,被提了起来。 那娃儿两只小短腿在空中胡乱踢蹬,怎么也无法挣脱钳制,最后一张口朝那狼牙头子的手背给咬去,那人吃痛,大叫一声,把那小儿重重地扔了出去。 “啊!”众人惊唿。 第8话 穆玄英纵身跃起,在空中接住小娃儿,旋身落地,稳稳噹噹。那小儿在惊吓中还未回过神来,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穆玄英看,穆玄英微笑着蹲下身,把他放了下来。 “受伤了吗?”温和的声音让人安心。 那小孩抿着嘴巴,摇摇头。又看了穆玄英一会儿,突然嘴巴一撇,哇得哭了出来,一手还拉着穆玄英的袖子,他奶声奶气地哭道:“呜呜呜……大侠,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呜呜呜呜……” 穆玄英抬手为他擦眼泪,又摸摸他的头,道:“别哭。你看,那位大侠正在帮你教训他们。” 小孩抹掉眼泪,朝着那头望去。 莫雨在穆玄英去救那小孩同时,手里的石子也一个弹指打出去,直中那狼牙头子的眼睛,痛得他捂着眼睛嗷嗷直叫。 狼牙军朝莫雨围上去,莫雨杀人从来干脆利落毫不含煳,见状直接就运起功来。 穆玄英瞧他那势头分明是龙影剑?分水,大惊,慌忙喊道:“莫雨哥哥,不要伤及无辜!” 莫雨本已出手,听到穆玄英的话,眼神一凛,硬生生地收势,内力反噬让他连退数步。狼牙军趁机挥刀攻过去。 “不自量力的傢伙!”莫雨手臂轻震,两柄短刀反握在手。再起手,已然闪身到那狼牙头子身后,右手一挽,直接割了他的咽喉,顿时血流如注。身旁一人举刀刺来,莫雨双膝一曲,低身从斜旁滑过,手里的刀子向后一送,从那人后颈插入,刺穿他整个脖子,莫雨收刀,血溅三尺。 其他几人大骇,没想此人身手如此之快,下手又狠,一时全都不敢再上前去。但莫雨哪会放过他们,冷冷看了眼倒在地上抽搐的人,道:“哼!你们已经不能活着回去了。” 穆玄英一直将那孩子搂在身前,用手遮了他双眼。而他,则直直看着他的莫雨哥哥,看着他如同修罗一样,眼神里充满嗜血般的凛冽,和平时对他温柔的莫雨,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这,便是恶人谷的莫雨。 莫雨双手握刀站在那里,脸上沾了血渍,鲜血一滴一滴,沿着刀刃滴下,滴答滴答。他的脚边,躺着十二具狼牙军的尸体,一个不落。他眼泛微红血丝,冷冷看着那些尸体,一动不动。 穆玄英把孩子交给了镇上的人,让他们去找个大夫看看这孩子的爹。然后,他回身走到莫雨身边,从身后轻轻的抱住了他,前额抵在他的肩膀,轻唤道:“莫雨哥哥……” 声音很小,若有似无,而莫雨身子却轻颤了一下,双眼逐渐恢復清明。 “毛毛,你……”莫雨话还未说完,突然心口一阵绞痛,气血上涌,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穆玄英见状,大惊,忙扶了他弯下的身子,急道:“莫雨哥哥!你先坐下,我给你运功疏通经脉。”原来是刚才那龙影剑?分水收势太急,内力反噬,莫雨先前一直压抑,现在体内经脉平息才有了反应。 穆玄英把他扶到一处宽敞之地,运起空冥诀内功,双手抵上莫雨后背,源源不断的内力注入其中。莫雨感觉到内力像一股清泉在身体里流动,汇向丹田时,有些温热感,就像毛毛的人一样,温清如玉。 “咦?”穆玄英一阵疑惑。 “你也感觉到了?”莫雨问他。 穆玄英点头。 那内力像是受到某种牵引一样,慢慢融合在丹田中,片刻又再次分开,流向莫雨周身经脉,令之前那绞心的疼痛一点一点消失了。 穆玄英收了内力,茫然的看着自己两手掌心,喃喃道:“内力,增加了。” 莫雨道:“我也是。” “怎么回事?” 莫雨摇头:“不知道,或许和信里提到的阴阳复合之毒有关。总之,找到那僧侣就会知道了。” 穆玄英还是很疑惑。红尘秘意被莫雨吸收,但并没有增加王遗风的功力,而他给莫雨传功,却让两人的内力都增加了。 这种情况是好?还是不好?穆玄英顾虑颇多,生怕害了莫雨。 “毛毛,先别想了。我们还得去善后。”莫雨轻拍他脑袋,搂了他的腰就往街市走。 两人刚到路口转角,见前面人头攒动,走近一看,原来此处是一个药铺,镇上的百姓将那小娃儿的爹送来这里医治。 那小娃儿正趴在他爹身边哭,一旁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跟他模样挺像,想必是他兄弟。小孩挂满泪珠的脸转过来,见是莫雨二人,哭着就跑过来扑进穆玄英怀里。 莫雨挑了下眉,倒是没有说话。 穆玄英见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很是心疼,一边轻拍他后背,一边轻声安慰。 “你爹爹如何了?” “不好!”小孩糯糯的声音带着鼻音。 莫雨询问了那正在诊治的大夫。 大夫岁数不大,手脚却熘麻,几下就给人敷好了药,说道:“外伤都处理了,他身上多处淤血,那是内伤,需要养。性命倒是无碍,只是百日之内干不得活计。” “哎呀,那可怎么办呀?庄二子他媳妇儿去得早,留下三个孩子剩这么俩,他要不能干活,这两孩子怎么过呀!” “没事,我让我媳妇多烧点饭,给他们家送去。” “诶,庄家小子,饿了就尽管来我店头拿包子,啊!” 一个小丫头,脸红扑扑的,跑去穆玄英身边拉了那小娃儿的手,软软道:“生晓哥哥,来妞妞家吃!妞妞喜欢生晓哥哥。” “嚯!!”众人起闹,哈哈大笑。 穆玄英看着这些乡民,在这样的乱世当中相互扶持,毫无保留,突然就想到了在稻香村的时光。他和莫雨身世不明,稻香村的人们也是这样的朴实和善良,将他们抚养起来,那段日子是他觉得最美好的时光。 他抬了头,正好对上莫雨含笑看他的深邃眼眸,一世温柔。 待乡民送了庄二子回屋,穆玄英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孩儿放下来,拍拍他的头,微笑道:“今天你去救你爹爹,勇气可嘉。他现在病了,你要担负起这个家的责任,所以不能再哭了。” 小孩眼角还挂着泪痕,却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大侠!我会好好照顾我爹的!” “好孩子。” 小孩迈着小短腿就冲进了屋去。穆玄英还未离开,小孩又跑出来拉着穆玄英的衣角,道:“大侠,你还没告诉我名字。我叫庄生晓!” “穆玄英。” 莫雨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 “浩气盟,穆玄英。” 第9页 第9话 莫雨和穆玄英走在街市上,这里经过刚才的劫难已经暂时恢復了平静。 “你其实可以用个假名的,比如莫玄,莫毛……” “扑哧!”穆玄英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莫毛,这是什么名字?再说,我为何要跟莫雨哥哥姓。” “你当我是兄,弟弟跟着哥哥姓,天经地义。” 穆玄英没再作声,安静了会儿才道:“那孩子的眼神太过认真,就不由得……” “这孩子和你很像。若是以后跟个好师父习武,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 “可在这乱世之中……哎,只能说生不逢时。我挺羡慕的,小小年纪能为了自己的父亲……而我……先父他……”想起穆天磊,穆玄英再也说不下去。 莫雨牵着他的手,道:“你父亲也会为你自豪的。” “两位大侠请留步。”还未待穆玄英说话,身后有人出声打断了他们。 两人转身一看,是几个乡民,他们一脸为难的模样。 “大侠,请你们帮帮我们吧。这,哎,这狼牙军三天两头便来镇上打劫,我们实在过得辛苦。如今,这些人有来无回……这……要是知道人死在我们这儿……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啊。” 莫雨道:“狼牙军营三万余人,光凭我们两个,怎么行?” 那些人一听就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莫雨又道:“你们带着家眷连夜出镇,逃命去吧。” 穆玄英听出这是莫雨在套他们的话。抬眼一看,果见这几人面露难色。 “这地方守不住,你们还不跑?” 他们仍旧支支吾吾,不愿多说,只道根在这儿。 这话一听就是诓人的,以前只有龙门客栈在此靠着月牙泉赖以生存,远近闻名,除了那老闆娘和一群伙计,哪还有什么人在此地定居。 莫雨不屑地哼笑一声,便不再理会。那几人见他如此,更觉得尴尬难堪。 穆玄英料想他们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让外人知晓,也不想再为难他们,说道:“原本今日之事,若非那群恶贼欺人太甚,我们本是不能插手的。如今,我们已经趟了这混水自然会保你们一个安稳。” 说罢,穆玄英带着他们回到庄家屋门口,那十二人的尸首早被挪了地方,只是那十二匹马之前被他栓在了一旁。 “你们找几个力壮的人,用这些马驮了尸体,扔到大泉河谷里去。谷内流沙一遇到风,沙石便会移动,自然可以帮你们掩埋掉那些尸体。至于这些马,我还有用处,你们可以把它们藏起来吗?” “这……不好讲。鸣沙山下有两处旧屋舍,可以把马藏在那里,但狼牙军偶尔会在那边巡山。” “那就宰掉几只,肉割来你们当食物吧。”莫雨说得淡定,旁人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穆玄英握拳支颔,点头说道:“如果实在没法也只能这样了。那便把剩下的马藏到鸣沙山后,你们步行回来。沙漠风大,你们的脚印应该能被沙子给抹掉。还有,告诉这镇上所有的人,不论老小,皆不得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又转头问莫雨:“我们需在此多耽误一日。待明日一过,我们便往玉门关去,如何?” 莫雨点点头,眼睛则不经意地瞟向那几个乡民。 当晚,莫雨和穆玄英留宿乡民家中。 原本他们打算去客栈住宿,到了才知道,客栈所有房间早已经安排给了长安逃难来的流民。店家一见是莫雨二人,说什么也要想办法给他们挪出一间上房来。可是穆玄英不想打扰到他们,婉拒了店家的好意。 店家倒是个热心肠,见此,便带他们去了给客栈做活计的厨子家中,那里正好空了间屋子。 好几日的餐风露宿,两人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好好歇上一宿。 穆玄英端了热水进门,一边往木桶里掺水,一边喊着莫雨过来洗澡。莫雨也不和他谦让,把自己脱得光熘熘的就过去了。 穆玄英放好盆子,刚一转身,就看到全身赤裸的莫雨,顿时吓了一跳。 莫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微红了一张俊脸,呆愣在那里动也不动,于是唤他:“毛毛?”声音里带了些邪魅之气,末了还凑近穆玄英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啊……啊!莫雨哥哥,你洗好了再叫我!”穆玄英回过神,说着把莫雨往木桶边一推,自己就想逃。 莫雨哪会让他跑,捉了他的手腕,把布巾往他手里一塞,道:“诶,先别走。来,给我搓个背。” 前几日两人露宿野外,洗澡简直是奢望,如今惬意地坐在木桶里泡着,还有个傻毛毛在背后挽了袖子给自己老老实实搓背,莫雨心情十分愉悦。 穆玄英做得细緻,一下又一下,不轻也不重拿捏得刚刚好,擦得莫雨舒服得直感嘆:“毛毛,要以后娶了你,就有福……哎哟!” 话还未说完就变了调,原来是穆玄英故意加重了力道。 “莫雨哥哥怎么还是同孩童时一样爱捉弄我。”穆玄英见他转过头来沖自己笑,两眼一瞪,又垂下,不再理会他。 穆玄英看到自己刚才施力的地方泛起了红印子,一时又内疚起来,伸手摸上去替他揉了揉。 莫雨笑道:“你呀,就是容易心软。” “那也要看是谁。”穆玄英倒是老实。过了会儿,又听他说道:“莫雨哥哥对我也是一样的。” 莫雨笑着摇了摇头。 穆玄英觉得水凉了些,又出门端了盆热水回来,小心翼翼地添进去。 莫雨看着他英气的侧脸,眼尾略弯带了桃花,明眸皓齿,真叫人百看不厌,便情不自禁地握上他的手,正经道:“今夜他们要是不来,明日由我去引开他们吧。” 穆玄英正想说什么,却被莫雨打断:“浩气盟和天策府渊源颇深,你若身份曝露,狼牙军必然有所防范。” 穆玄英心下思索一番,终于点头答应:“那你多加小心。” “放心,区区一些杂碎我还不放在眼里。”莫雨突然又想起一事,道:“这里的人到底想隐瞒什么?” “他们只是还无法完全信任我们所以才不说吧。” “今天我注意到一件事。你提到玉门关时,这些人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穆玄英隐约猜到一些。 “这里离玉门关一天一夜的路程,明日把事办妥当了,我们趁夜走吧。” “好。” 莫雨见正经事说完了,就打算做点不正经的事了。 “毛毛。”他朝穆玄英勾了勾手指头。穆玄英不明就里,凑过脸去,莫雨掬了一捧水就朝穆玄英泼去。 穆玄英被他浇了一头一脸。水珠顺着额前的头髮滴落下来,湿哒哒的模样,狼狈得很。 第10页 “哎呀,毛毛,你湿了。”莫雨说完哈哈大笑:“来,哥哥给你擦擦。”说着就拿过布巾盖了他的头。 穆玄英气得扯下布巾,举了拳头就朝他打过去,可毕竟不是真打,留了几分力,被莫雨捉个正着,拉了他就往木桶里拽。 “哗啦”桶里的水承受不住两个人,全溢了出来。 这下,全湿了。 莫雨乐得一件一件剥掉穆玄英的衣服,穆玄英不死心,拽着自己仅剩的内衫挣扎,两人就在那不大的木桶里扭打成一团,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毛毛。来,让我给你擦擦身子。”莫雨被他扭得有点反应了,心知再闹下去要出事,立马打住。 穆玄英见他一本正经,也乖乖的把衣裳和亵裤都脱了,坐到莫雨身前。 这回,他似乎错觉得看到了莫雨满意的表情。 第10话 莫雨往木桶边沿靠了靠,让穆玄英坐得更进来一些,但木桶实在太小,穆玄英只好背过身去,靠在莫雨怀里,两人后背贴着胸膛,感受得到彼此身体的热度。 莫雨把布巾搭在一边,直接用手捧了水淋在穆玄英后背,手指顺着水流的路径,沿着光裸的背一路抚摸下来。 穆玄英觉得有些痒,扭了身子,轻声道:“莫雨哥哥,别闹。” 莫雨并不理会,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微微侧头,对着他洁白的颈项轻轻咬了一口。 穆玄英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他感到莫雨松了口,跟着有湿软的舌头在颈边来回舔弄,吮吸。只听莫雨说道:“哥哥没闹,乖,别动。这就让你舒服……”声音同平时大不一样,有些沙哑和性感,隐隐带着一种强烈的情感,这样的莫雨,令穆玄英有些害怕起来。 穆玄英终究不敢再和他呆在一处,挣扎着撑了桶沿就想要出去,可是莫雨早已在他动作前就钳制住他双手,“哗啦”一阵水声,穆玄英又跌回莫雨身前。 “莫雨哥哥,别……啊……”莫雨右手从后面环住穆玄英,直摸到他胸前,捏了那处突起,轻挑慢捻,直到挺立起来。另一手也不闲着,在他腰间流连,摸到敏感之处,穆玄英反应极大,身子勐然一弓,颤抖不止,只觉那手又慢慢朝下,在他大腿根处来回抚摸。 “不成……雨……哥……快放……放手……”穆玄英又急又怕,想要挣脱,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施不上力气,任由莫雨分开他双腿,握住了分身慢慢揉搓、套弄。 穆玄英倒吸一口气,身体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令他不知所措。 莫雨听着他急促的喘息声,满意的笑了一笑,轻咬上他的耳垂,而后又伸了舌头在耳阔内舔弄一番,最后舌尖伸进他耳洞里,一进一出,令穆玄英再也抑制不住的呻吟出声。 “毛毛,舒服吗?”莫雨轻笑着问道。 穆玄英哪知道这是舒服还是不舒服,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莫雨见他面色染红,半阖的双眼蕴着水气,微微张了嘴不住喘息,间或发出一两声破碎的呻吟,不由得握住他下巴将他脸扳过来吻了上去。 穆玄英被他堵住嘴巴,唿吸更是急促而不得喘息,只听得“嗯……嗯……”之声,带着浓厚鼻音,更显得勾人。 莫雨拇指在他前端打着圈,轻轻拨弄那处小孔,不多会儿,慢慢有粘稠液体流出来汇进水里。莫雨低头看了手里的物事,已经有些发硬,正颤巍巍的翘立着,仿佛仍在期待他更多的爱抚,很是可爱。 “毛毛,你看,你的小兄弟都哭着说要呢。” “嗯啊……不要了……雨哥…不要……啊……”穆玄英哪听得这么羞耻的话,加之欲望缠身,更是颤抖个不停,那处是越来越涨。 莫雨将他拉起身来,两手从后面扣着他的手腕,压低身子,让他趴在木桶边沿,哄道:“毛毛,乖,别怕。”随即分了他的臀瓣,扶住自己的东西对准穆玄英的后穴,一个挺身插了进去。 “啊!”穆玄英睁开眼,蹭的一下子坐起身来,捂了胸口不住喘息,一头的汗水,脸微微发烫。 往下一摸,果然…… 他心虚的看向躺在一旁的莫雨,睡得正沉,微微打着鼾。穆玄英想到刚才那个梦,感觉真实得可怕,连莫雨抚摸他裸露的肌肤所带来的颤慄到现在仿佛还在余韵当中,一时心烦意乱起来。 怔愣了好一会儿,想到自己股间一片粘腻还未清理,穆玄英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走到屏风后边拿了干布擦拭。 莫雨在穆玄英走入屏风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穆玄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手不小心碰到了莫雨,他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身子一抖,连忙缩了回去。脑子里乱闹闹的,一闭上眼就是那些旖旎yin靡的画面。 他摸摸自己的脸,发现那热度又上来了,最后只得起身,出了门去。 沙漠的月夜比起中原来要美得多,天很高,一轮皓月挂于苍穹,像个大圆盘子,又白又亮。穆玄英此刻却没有一点赏月的心思,吹着夜风,只想让自己能冷静一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一直都把莫雨当哥哥,当亲人一样看。可现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莫雨有了别的心思。 他从小就爱依赖莫雨,爱粘着他玩,不管莫雨怎么欺负他,哭闹过后仍旧一口一个莫雨哥哥喊得亲热。大些了,一起流浪,吃住也都在一起,像这天下所有亲密的兄弟一般,相互扶持,把对方看成自己最重要的人。再后来,他和莫雨分开了十多年,在对立的阵营长大,心却从来没有分开过。他时常想念莫雨,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牵挂分离后他过得好不好,崑崙天冷他穿得暖不暖……而现在,这份挚友至亲之情却不再那么单纯了。 “哎……这可怎么办才好……”穆玄英坐在屋顶上,两手撑在身侧,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道。 此回相聚以来,莫雨也是三番两次戏弄他,把他逗得面红耳赤,想来,莫雨从小便爱捉弄他,这次也不例外吧?可要是让莫雨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莫雨又要如何看他?是不是……是不是再也无法当自己是好兄弟?是不是从此就疏远自己了? 一想到莫雨不再愿意同自己说话,穆玄英就觉得很难过。 又想到先前洗澡,自己让莫雨洗完就出去,那木桶小得容不得两人,莫雨却说什么都不肯,非要两人身子贴着身子给对方擦洗,这下可好,害得自己做了那样的梦。 “啊啊啊啊……都怪莫雨哥哥!”穆玄英两手抱着脑袋,蹲着身子一阵懊恼。 “怪我什么?”莫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穆玄英瞬间僵住,动也不动。 莫雨在他身边坐下,而穆玄英心虚得不敢看他。 第11页 “毛毛?” “……” “毛毛,看着我。” 穆玄英这才缓缓仰了头望着他。 莫雨抬手想去抚摸他,穆玄英心里一惊,脑袋微微一偏,躲开了去。莫雨的手僵在半空,沉了脸色。 穆玄英一看他那有些失落的表情,心又软了,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万分尴尬。 “怎么了?你这是闹什么别扭呢?”莫雨悻悻收回手,半晌才问道。 “没……没什么。”穆玄英闷闷的说:“莫雨哥哥,倘若……倘若往后,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还能当我是你的好兄弟?” “傻毛毛……” 第11话 穆玄英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屋内的床上,身侧已经没了人。摸了被单,没有温度,看来莫雨已经离开有一阵了。 昨夜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睡着了,想必是莫雨带自己回的房。自己平日里万事小心,出门在外一向浅眠,警惕心颇高,什么时候被莫雨带回房都不知道。 果然……一回到莫雨身边就觉得特别安心。 “哎……”转念一想到那个和莫雨百般纠缠的春梦就又苦恼起来。 穆玄英拿了叠在床边的衣服穿上。这身衣裳是找那厨子借的,他的穿着太打眼,一看便是行走江湖之人,如今换了身普通农户的装扮,倒像是回到了稻香村。不禁想像起要是稻香村还在,或许莫雨和自己便是这番光景,在田里种地,在山间放牛,在树林里砍柴,在家里烧饭,过着普通农家的生活……穆玄英想像着这些画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穆玄英来到桌边,打开了放在那里的食盒,里面有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和一碗米粥,食盒旁还有一张信笺。他拿了包子含在嘴里,打开信笺,上面是莫雨那潇洒且又狷狂的字迹: 亥时,鸣沙山。 大泉河谷,虽然名字里有个河字,却同河流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里只有流沙,大漠的风一吹,这里的沙就会像河水那样流动,把周遭的事物全卷进沙子里,掩埋得彻底,可想而知,这河谷内遮掩了多少铮铮白骨。 河谷边上,有一人单手握刀和数十狼牙军对峙。 风沙吹起那刀客的长髮,对面狼牙军人数众多,却仍被他散发的杀气震慑,皆不敢上前。 那人脚边躺着二十来具狼牙军的尸体,每一个,都是一刀直中要害毙命的。 此人正是莫雨,只听他冷哼一声,说道:“还差六十一个呢……你们最好全部一起上!一个一个来,哼,都不够我杀!” “狂妄!今个儿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为首的狼牙军被莫雨给挑衅得双眼发红,头露青筋,说着提刀就向莫雨冲过去。 “哼,找死!”莫雨挥刀迎击,动作快得还不待对方看清,那人的胸膛就已被利刃切开,从马上摔下来抽搐几分便再也不动了。 其他人面露惊恐之色,见莫雨一步一步走来,他们只得一步一步后退。 莫雨嗤笑道:“一起上吧,你们以为跑得了?” 狼牙军们相互看了一眼,心下一横,纷纷举刀围了过去…… 楼兰古城狼牙军军营 “将军……属下……属下无能。”一人浑身是血,被人搀扶着跪在地上。台前立着一人,身着黑色狼牙军主将盔甲,背对着他。 “折了多少人?” “连……连着昨日……一共一百一十六人。” “一个人干的?” “是……”那人已是全身发抖。 “什么来头?” “自称……是崑崙长……长乐坊的……十大恶人之首,运了长乐坊的酒去长安城做买卖。结果……昨日被卢古拉他们给遇到,向他要酒,没想打了起来,毁了他十坛酒……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那人声音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也不见他生气,可屋内的人都知道,这位主将大人越是如此就越是令人恐惧。 “然后他就说,一坛酒十两银子……不给就杀人,一人一两。” “……” “那人像疯子一样……属下无能,后……后来本想用银子打发他,哪知……哪知他说他动了刀子就只要命……不要钱……呜呜……我……我装死才逃过一劫。将军!请将军降罪……” “你们这群窝囊废!连个蛮夫都杀不了!”那主将转过身来,狭长阴郁的眼睛半眯着看他,像只盯着猎物的沙漠之狼。 “那人用的什么武器,武功是什么来路?” “武器是一把短刀。他只用刀杀人,并无其他门派的功夫。” “只用一把短刀?”狼牙军主将随手拿了身前矮几上的匕首,上下细看一番,许久才缓缓道:“那人往哪里去了?” “这……我闭着眼没敢看……看脚印应该是往长安的方向去了。” “那你下去吧,叫个军医给你医治。” “多谢将军!”那人哆嗦着退出了军帐。 “来人。” 一旁的侍卫上前:“在!” “派人封锁去长安的要道,严加防守。崑崙有山道连通孔雀海,把那条路也封了。另外,派个探子去打探下玉门关天策军的情况。” “将军,要派人去长乐坊打探吗?” 主将略思索一番,摇头道:“不用,长乐坊由恶人谷管辖,我们现在不易去动恶人谷。把天策军先灭了再去收拾这些江湖人。” “是!将军!” “等等,去龙门镇上也打探一下此人。” 穆玄英已料到狼牙军会来镇上盘问,早让乡民们准备好了说辞,凡狼牙军问到,只道什么都不知道。只让客栈的老闆说出有来自长乐坊的酒商两日前来此住宿一夜便往长安去了。 狼牙军见说法同所知的情况吻合,也就不再过问此事,又让镇上的百姓交了些租子,便离开了。 穆玄英咬牙,心想日后定要叫这些狗崽子把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 临离开前,穆玄英去了一趟庄家,那小孩看到是他特别开心,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得知穆玄英要走,小脸一脸的认真:“穆大侠!等我长大了,我就来浩气盟,我一定要成为像你和莫大侠一样浩气凛然的人。” 穆玄英笑着,心道莫雨要是知道这小孩这么说他会是什么表情。 他摸摸小孩的头,道:“好,往后我在浩气盟等你。”说着就摸出些银碎子来给他:“来的时候本想去药铺给你爹买点药,可惜那大夫没在,药铺都关着。记得好好照顾你爹。” 第12页 小孩接过银子,扑通一下跪在穆玄英跟前,大哭。眼看着他就要给自己磕头,穆玄英赶紧把他抱起来。可那孩子不肯,硬是下地来给穆玄英磕了三个头。 “穆大侠的大恩大德,生晓一定会报答你的!” 穆玄英看着他双眼哭得红通通的像只兔子,小脸神情却充满了倔强和坚毅,顿时觉得真如莫雨所说,这个孩子像极了那个稻香村的“毛毛”。 夜晚,风吹得比白天要大,带起了沙尘,令穆玄英不得不戴上了兜帽。他来到旷野之处,手指放在嘴边,一作口哨声响,不久便听啪嗒啪嗒的马蹄之声。 照夜白在他身边停住,亲昵的拿头去蹭了蹭穆玄英的脸,然后扬了扬两只前蹄。“走,我们去找莫雨哥哥。”穆玄英跃上马,抚平了它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马鬃,双腿一夹马肚,轻喝:“驾!”便踏尘而去。 第12话 子时未到,穆玄英便到了鸣沙山下。 想着莫雨引开狼军后应该直接来此处才对,正是怕他久等,穆玄英刻意提早出发,然而沿着山道走了半里路,却怎么也不见莫雨身影。 奇怪道:“怎么没还来?” 寻了一处高地,穆玄英从马上跃下坐于一旁的峭石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扯了沙土中的糙叶心不在焉的揉捏着。 怎么还不来呢? 时间慢慢流过,圆月当空,越发照得天色墨蓝,繁星点点,夜空如深蓝宝石闪烁光点一样美丽。风吹起的沙尘飒飒作响,引得穆玄英起身远望……怎么还不来? 子时已过多时,仍不见莫雨。 难不成出事了?!穆玄英心里越来越急,终是按耐不住,跃上马背准备回去找人……刚走得几步突然想到那处藏马的旧舍,心道说不定莫雨哥哥在那里等我呢。于是勒了马又往回走。 自始至终穆玄英都没发现在另一个山头的暗处有一道身影。 鸣沙山下有两座土房,许久不曾有人居住,加之风沙的侵袭,其中一间已是塌了一半,另一间也破旧不堪。穆玄英走近时看到那几匹马还栓在塌着的房梁旁。少了两只?可明明没有狼牙军来过的痕迹。难道是莫雨哥哥? 这么想着,急忙推开另一扇房门,还是不见人,穆玄英心都凉了。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门内呆愣好一阵,他觉得他的心也空了一样,他无法想像,如果失去了莫雨会怎么样。 正在他愣神的当,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他肩膀,把他推进了屋内,力量倒是不大,像是怕伤到他似的,只是穆玄英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 门被关上,同时也阻隔了月光。 “什么人?!” 穆玄英暗道不好!居然如此大意……却突然感到熟悉的气息。 他惊喜唤道:“莫雨哥哥!” 莫雨却不应他,只听扑通一声,莫雨整个身子软下来,压在了他身上。 “怎么了?莫雨哥哥!你怎么了?”穆玄英急道,双手施力去推他,奈何莫雨太沉,竟怎么也推不开。 “莫雨哥哥,你受伤了吗?”黑暗之中看不到人,穆玄英又是急又是怕,连带说话都变了腔调。 突然,他感觉到压着自己的温热身体在微微颤抖,穆玄英一愣,沉下声音冷冷地说:“莫雨哥哥。” 果然,这次听到那人终于压抑不住的笑声。 “莫雨哥哥!你又捉弄我!”穆玄英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穆玄英骑着马在沙漠上疾驰,马蹄捲起的尘沙飞扬,身后的披风随着风飘扬起来,英气得像是沙场上的战将。莫雨在后边一面欣赏他的英姿,一面扬了马鞭追得辛苦。 可是……无奈得很,坐下马骑哪里比得上穆玄英的照夜白。 看来,这次把人气得不轻。 不过,总算是探得毛毛几分心意。且以自己的百般手段,从小就把他吃得死死的,哪能真的生气。 穆玄英也是心烦意乱,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见了莫雨又不知所措起来。之前知道莫雨没事了,放下心来才发现,莫雨压着他,两人身子贴着身子,对方的体温传递过来令他脸上阵阵发烫。幸好房内无光也看不太清,他推开莫雨匆匆爬起来,出了门直接掠起轻功坐上马便跑了。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小,穆玄英心中一动,便缓了马速,等着莫雨追上来。 可莫雨偏偏不追了,慢慢遛着马,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穆玄英见他一点反省的样子都没有,手紧紧握了拳头,拿眼瞪他。 莫雨一脸惬意的笑,道:“毛毛,你脸红了。” 穆玄英一听,更是羞愤,最后一扬头,双足轻夹马肚,又快马加鞭地跑起来。 “傻毛毛。”莫雨失笑,双手马缰一松,凌空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于穆玄英身后的马背上。 这下,两人共乘一骑了。 穆玄英简直欲哭无泪,这时候他哪还敢和莫雨坐在一起。 莫雨一手搂紧他,另一手拿过缰绳执在手里,道:“穆少侠,今日月夜正好,我们别这么急着赶路,散散心,如何?” 不待穆玄英拒绝,莫雨抬手指向夜空:“毛毛,看。” 穆玄英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广袤无边的浩瀚夜空,满天星斗明灭闪烁,汇聚成一条银白色的天河,波澜壮阔,又像是镶满玛瑙宝石的丝绸缎带,缥缈柔滑,挂于天幕之中,向着远方蜿蜒而去…… 仿佛,预示着一条路,一条尽头未知的路,结局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同谁一起走过。 那一年,稻香村燃起的火光冲破静夜,烧得周围的屋舍噼啪作响,村子里婴儿孩童的哭啼,村民们的惊恐唿叫,强盗的马蹄声和杀戮声……各种声音在耳边混浊得令自己不住颤抖,小小的身体被奔跑的村民在慌乱之中不小心撞倒,终于害怕得哭喊着“爹爹……爹爹……爹……莫雨哥哥……莫雨哥哥……” 一双温暖的手将自己抱起来。泪眼汪汪的看向他,只见莫雨皱了眉头,额头挂满汗珠,抱了他便没再撒手。如今想来,定是他不顾性命,心急如焚地在村里到处找寻自己。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家,一场浩劫却又让他们流离失所。那一夜,莫雨牵着他的手走了很久很久很久,他们抬头看着被大火灼红的天空,满目血色,那被染红的云彩也像这般,状如丝带,铺向远方。他们就手牵了手,一步一步,在夜空的指引下,离开了稻香村,一同去面对未来的人生。 穆玄英一时想得入了神。 莫雨蓦然收紧搂着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轻语:“可好?” 望着那璀璨星夜,辽阔大地,穆玄英突然觉得,这天下之大,纳万物百川,而芸芸众生之中,他却只想在意一人,只为牵挂一人,只愿执手一人。当年他牵了自己的手便没再放开过,如若……如若丢了他,那便是一世悔恨吧。 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在他心中翻涌,他忍不住握住莫雨正环着自己的手,轻轻摩挲。 第13页 “好。” 夜晚的广阔沙漠,远离乱世战火,显得特别宁静祥和,夜风飒飒,只听马蹄轻踏,发出哒哒之声,清脆且富有节奏。莫雨策马缓行,穆玄英靠在他怀里,轻声同他说着话,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莫雨哥哥是故意放了那人,还是真让他装死给跑了?” “横竖都一样。”莫雨笑道,又问他:“我也好奇一事,你让他们把那马肉给藏在了哪里?” 穆玄英扑哧一笑,回答他:“屋上房梁,屋顶瓦片,总之是能藏的地方。那些人总不会上樑揭瓦。” 莫雨不禁感嘆:“当年那个听话乖巧的傻毛毛,什么时候被谢渊那老头给教成了这样?”不成,以后不能让他在自己面前耍小聪明。 “胡说,师父教我要做侠义之事,做正气之人。” “那你跟谁学的?” 穆玄英两眼一转,笑道:“你!” “那……改天教你点别的。”莫雨嘴上说得正经,心下却另有一番思量。 第13话 破晓时分,淡薄的阳光透过岩石fèng隙铺在里边相互偎依的两人身上,像是镀上一层金色薄纱,柔顺而又带着些许的暖意。 莫雨被这丝柔光给扰醒了,探头向外一望,天已微亮,月亮与初升之日同辉,大地的朦胧之态别有一番风情。 昨夜赶路至孔雀海西南边的沙漠,见一巨大岩石立于沙石之中,正好可以避风,两人合计着在此地休息,还能睡上一个多时辰。 莫雨回头看到枕在自己腿上的穆玄英,此刻睡得正沉,整齐的睫毛覆在眼前,薄唇微启,英气俊逸的侧脸比平日多了一丝安宁。莫雨忍不住低身在他唇上轻点一记,似乎觉得不够,又伸了舌头从他齿fèng里钻进去,缠住他一阵挑弄。身下的人身体轻动,耳边唿吸绵长,喏,看来是要醒了。莫雨赶紧撤退,直立身子,一本正经。 “唔……莫……雨……哥哥……”穆玄英眼色迷朦,缓缓睁开,见莫雨正含笑看他,问道:“什么时辰了?” “天刚亮。要起来吗?” “好。” 穆玄英撑了身,莫雨正想站起来,才觉得腿麻得厉害。穆玄英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别动。”就给莫雨按揉起来。一面揉一面看向另一头的那些马。说起来也有点意思,昨夜里莫雨和他共乘一骑,两人顾着聊天看风景,哪有空管它们,居然一路就跟在照夜白后边,也没丢。 莫雨说,马也是有友情的。 两人打点行装又继续上路。此地离玉门关不远,快马加鞭,半日就能到。 因着赶路,两人话并不多,倒是穆玄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样。 莫雨揣摩一二,也不心急,他有的是耐性和毛毛耗。那人在意的事太多,现在逼他面对真正的感情还不是时候。但也不能无限的等下去,等此番了结,毛毛一回了浩气盟,别说来谈感情,就是见面都是难上加难。所以,莫雨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正想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兵器械斗之声。莫雨皱了眉头,看向穆玄英,摇头示意不可贸然前去。 “沙漠视野广辽,无遮蔽之物,你我不好隐藏身形。若是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惹得一身麻烦,又要耽误一番。” 穆玄英觉得莫雨说得有理,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去看一看:“这里离玉门关不远,也有可能是天策军在此处遇敌。” “哎,你呀……也罢。”莫雨无奈,知他一遇此事便特别执拗,最后只得点头。 两人行进没多久,便远远看见十来个狼牙军围着一人缠斗。此人戴着兜帽,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披着件灰色披风,看不清模样,握了一柄长剑同那些狼牙军打斗。看得出来,此人武功平平,被围攻也只能频频招架,身上已是多处伤痕,再打下去怕是连自保都难。 “你看!”穆玄英指向一旁,莫雨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只骆驼,还有两匹马,地上散落着一些塞得满满的白布袋子。 “怎么在这儿?”那两匹马,正是在鸣沙山不见了的两匹,心下疑惑。 穆玄英摇头道:“不知道,先救人。”说着马缰一提,照夜白一跃而起,载着他直冲过去。 那人被狼牙军打倒在地,见明晃晃的大刀正向自己砍杀过来,已知无力回天,只好抬手捂了眼睛准备受死,却听铛的一声鸣响,那刀迟迟没有落下来。他缓缓睁开眼,透过五指fèng隙,见一蓝衣青年坐于马上,披风在风中飘扬飒飒作响,右手执一长剑,剑身蓝色剑气流动,只听他清朗的声线,说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你狼牙军也不过如此做派。” 狼牙军见此人年纪不大,心想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低厚,讪笑道:“臭小子,闲事莫管,管了,等会被爷爷我打得满地找牙别想跑。” 穆玄英也不生气,反到嘴角一扬,哼笑一声,说道:“等会,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爷爷我的本事!” “诶?光说不练假把势。你们全部一起上,有些什么本事都使出来,我倒要好好瞧瞧!” 那几人哪经得起穆玄英如此挑衅,气得挥刀就朝他冲去。 穆玄英也不下马,执剑左拆右挡,闪身避过两人攻击,接着又见两人跃起朝自己袭来,他身体向旁一侧,右手剑招一挽,连击两人。坐下的照夜白仿佛懂得主人的意识,扬起一双前蹄,将一人狠狠踩在脚下,后蹄又起,一人被它踹得飞了出去。 一阵刀光剑影,内力蕴成的蓝色剑光在敌人之中游走翻飞,连击数人。穆玄英收回剑影,居高临下地望着满地打滚的狼牙军,一脸凛然,气宇非凡。他立于的地上,有一圈马蹄划出的圆形痕迹。原来,这番打斗,他竟一步未挪,真正是不动如山。 “哼,还打吗?”穆玄英冷冷道。 有一人摇晃着身子爬起来,怒吼一声,举了刀向穆玄英扑过去。穆玄英眼神一凛,左手抬起,欲以剑鞘作挡,哪知此人将刀在地上一划,沙石朝他砸来,穆玄英慌忙扬了披风去挡。那人趁此机会一跃而起向穆玄英刺去,还未近他身,一把短刀从旁掷来,直插胸口。那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莫雨眼色阴戾,浑身散发的嗜血气息令人颤慄。他走到尸体旁,抬手拔了短刀,只见鲜血汩汩流出,晕红一片沙土。 “自己说吧,你们想怎么死。”莫雨手持短刀立于穆玄英身侧,面带悲悯,看着那些狼牙军的眼神浑然不像是在看着活人。 “你们……是什么人?!” “死人是没必要知道的。”莫雨运起空冥诀内功,内力汇聚于他的右手,逐渐形成红色流光,蓄势待发。 只见龙影剑?分水以横扫千军之势,如同千万把利剑直刺向狼牙军,本已倒地不起的他们还来不及看清莫雨的招式,便全数经脉俱断,再无生气。 第14页 莫雨静静地看着满地尸体,穆玄英连唤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毛毛,你没事吧?”走到穆玄英身边,仔细看了看他,刚才那些沙石虽被挡掉,但仍有些细沙撒在他脸颊边。莫雨抚上他的脸,一点一点替他擦掉。 穆玄英看着他微微发红的双眼,略皱了眉,道:“莫雨哥哥,你……”想了想,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他知道莫雨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再这样下去可能情况就会越来越糟?他们不能再耽误了。 穆玄英半阖了眼,抬手覆住莫雨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轻声说道:“玉门关的事一了结,我们就赶紧走。” “好。”莫雨应道。 “咳咳……两位大侠,这次又是你们出手相救,实在是感激不尽啊!”被救之人一边拍拍身上满是沙尘的衣裳,一边开口道谢。 又? 穆玄英和莫雨不解地看向他,只见那人摘了兜帽,露出脸来。 “原来是你?!” 第14话 这人正是此前在龙门镇上给庄二子医治的那名大夫。 穆玄英这才仔细打量起他来。眼睛颜色是灰褐色,头髮深棕微有些捲曲,脸部轮廓较深,不由问道:“你不像是中原人。” 那人也不隐瞒,慡朗答道:“我爹是西域人士,我娘则是中原人。” “原来如此。”穆玄英指了一边的马,问他:“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们解释下这个是怎么回事吗?” 那人挠了挠头,有些惭愧,他说:“哎,大侠对我们龙门镇有恩,我也不好再隐瞒什么。大侠,你们可知现在这玉门关天策军的情况?” 穆玄英二人对视一眼,决定先不言明,只道:“略知一二,愿闻其详。” “玉门关三万天策将士在此驻守数年,保得一方平安,龙门镇的乡民受益颇多。三年前,龙门镇曾遭此地马贼掠夺,差点被屠城,也正是天策军将他们打跑了,正是一份恩情。如今安贼起兵叛乱,这里便成了修罗战场,恶战数月,天策军伤亡严重,听闻已是过万。那狼牙军的恶贼们攻不进玉门关,就截断了天策军的补给,如今已是……哎……” “所以龙门镇的乡民才想方设法四处搜集物资,偷偷给天策军运过去,我说得没错吧?”穆玄英直接道明原由。 “啊……原来大侠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人错愕。 “此前隐约猜到一些。”穆玄英道。 “这些物资是半月给他们送去一次,虽然只是杯水车薪,能有点是一点……哎……这些马,乡民们也想着有些用处,实在不行也如你们所说,宰了充飢也是个办法,这才牵走两匹,还望大侠能谅解我们的做法。” “你们也是侠义之举,这乱世里谁都不容易。” “今日多亏两位大侠,若不然,这物资不仅不能送过去,要是让狼牙军知晓其中隐情,那便是连累整个镇上的百姓了。” “此前从未遇到过狼牙军吗?”穆玄英不解,两军交战前线,必定有探子在附近打探才对。若是来往数次,不可能一次都没有撞见。 “狼牙军有派两支小部队驻于附近沙漠,虽然我功夫不好,但耳力不同寻常,所以能绕得他们走。加之这附近有条偏僻的山道,通那崑崙长乐坊,谁都知道恶人谷不好惹,所以这一带,还是比较安全的。哪知,这回他们居然在此加驻了兵力,撞个正着。” “长乐坊?”穆玄英看向莫雨,见他握了拳头捂着嘴,似笑非笑的模样,彼此心知肚明。 “此地不易久留,这些人死在这里迟早会打糙惊蛇,而你身上有伤,也不宜折返,若是被他们抓到,整个龙门镇也保不了。我们便一同前往玉门关吧。”穆玄英笑了一笑,又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正是要往玉门关去助天策军突围的。” 这大夫一听,愣了好半天回不了神,肠子都悔青了。 三人结伴而行,交谈中得知,这名大夫乃西域人士,本名萨伊木,汉名叫陆文柯。其家世代为西域的巫医,但因陆文柯从小对中原文化颇有兴趣,十四岁时就来到中原拜了万花谷药王座下弟子为师学习中原医术。陆文柯来到中原不久,家中突发变故,父母双亡,只留一个幼弟,他回了西域带着弟弟逃到明教避世。此后,陆文柯时常云游中原,四处行医。数月前,行至长安,因念其家弟,便打算借道玉门关回明教,谁知就在此时安禄山在范阳起兵谋反,天下大乱。陆文柯在龙门镇见到当地百姓接纳流民,相互扶持,很为之感动,便留了下来。他开了一间药铺,为当地百姓看诊,也不收钱,靠他们送的食物过着日子。 “那你不打算回去了吗?”穆玄英回头问道。 “等此劫过了再说吧,虽然和龙门镇里的百姓只相处了几个月,但他们人好,彼此像家人一样,我要这样走了,放不下心。”陆文柯受不得颠簸,他趴在骆驼背上,身上的伤已经做了简单处理,这是为了防止狼牙军寻着血迹追击过来。 穆玄英觉得此人仁义厚道,虽然一身功夫普通了点,但颇有主见和胆识,遂对他产生了好感。 三人行了大半日,终于到达玉门关口。 天策护卫将他们拦住,陆文柯笑着从骆驼背上跳下来跟他们打招唿,甚是熟稔。那天策军一见是他,便准备放行,却见了一旁的莫雨,不由得愣了一愣,心道,这人长得好看是好看,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却不像正道之人。 一旁,穆玄英下了马,拿出一封书函,并从衣袖里取出一块腰牌,一併递了过去:“在下浩气盟穆玄英,奉家师之命前来助公孙将军抵御楼兰狼牙军!” 护卫一听是浩气盟的侠士,不由欣喜,再一看递来的腰牌,果真是浩气盟长空令牌,连忙将三人请进营地。 天策军主帅名叫公孙仪,曾是皇甫惟明的副将,亦有大将之风,皇甫惟明死后,他便任了主将,在此镇守边关近十年。 公孙仪听闻浩气盟的人已到,亲自迎了出来:“穆少侠,此回前来助我大唐,真是感激不尽。浩气盟素来行侠义之举,乃武林幸事啊!” 穆玄英双手握拳,回施一礼:“公孙将军过奖了。晚辈素闻将军大义,镇守边关多年,是为一方英雄,久仰。” “这位是?”公孙仪看向莫雨,仔细打量起来。他觉得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冷然的凌厉之气,叫人无法忽视。 “这是……”穆玄英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莫雨。自然不能老实告诉公孙仪,否则传到谢渊那里,又是一番教训。 “穆雨。”正在穆玄英左右为难之时,莫雨自报了姓名:“我是玄英的堂兄。”末了还对穆玄英眨了眨眼睛。 穆玄英沖他感激一笑,说道:“啊,是的。我和雨哥分别多年,这回在枫华谷意外重逢,他便与我一同前来助你们渡过难关。” 第15页 公孙仪直点头:“有尔等义士相助,我大唐必能化险为夷。” 公孙仪将他们请进军营主帐,也不再多寒暄,将大营现下的情况告之穆玄英。 “现在长安的补给被切断,我们也是内忧外患。虽有龙门镇的百姓相助,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将军府传来密信,现在我军各个大营都已告急,早已无法增兵援救……哎,我玉门关三万将士,誓死顽抗,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不得退让一步,可天策府危机,我们……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唐唯一的希望就这么没了!” “本来我军军参曹月还副将擅兵法,在他的计谋下我们以少胜多,重挫了狼牙军两回。然而,对方那主将功夫了得,在半月前的交锋中硬是凭着一把狼牙刀强行突围我军军阵,掳去了曹月还,我派去援救的人皆是有去无回。” “那你们又如何知道曹副将还活着?” “哎……你们有所不知。这楼兰狼牙驻军主将乃耶律仪之子耶律祺。当年耶律仪死于杨将军之手,此人对我天策相当仇视,因此才想了这么狠毒的法子,要把我们困死在沙漠里。但此人又视才如金,这曹月还也算是难得的兵家人才,他铁定会想方设法让曹月还归顺于他,为他所用。” “你是要我们救人还是……杀人?”莫雨问道。 公孙仪点头道:“救人也要,杀人也要。” “何时动手?” “这……此事必须周详计划,还需从长计议。日前,我又派了探子前去打探,明日才能折返。”公孙仪略一思索,道:“想必两位少侠连日赶路也累了,请先行去休息吧。待有了消息,我再请两位少侠过来商讨策略。” 第15话 莫雨看着门外的影子从左边踱到右边,又从右边踱到左边,想推门又不敢推。不由失笑,心道,毛毛还是这么拘谨。 原来,公孙仪给他们各安排了一间屋子,但陆文柯主动提出留在玉门关当军医,公孙仪便允了。本来军医应住在医帐中,可陆文柯有伤,所以公孙仪打算再挪出一间房子出来让陆文柯养伤。 莫雨见状,忙道:“不必多扰公孙将军。我和玄英住一间便好,另一间就让给陆兄好生休息吧。” 穆玄英隐约觉得头疼,莫雨什么时候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跟除自己以外的人说过话? 公孙仪还想再客套一番,却听莫雨说:“我与玄英久别重逢,也有许多话想说,就不必麻烦公孙将军了。你说是吧,玄英?” “啊……”穆玄英心头纠结万分,本欲拒绝,可看到莫雨那温柔的笑颜,话又说不出口,犹豫半晌,终是点了头。 点头的后果就是穆玄英让莫雨先回了房,他则出了玉门关,在外吹了一阵风,又去操练场看天策军练兵,最后去了趟马厩给照夜白餵马糙……做完这些以后,来到房门前,他还是不敢进去面对莫雨……因为,莫雨正在屋内洗澡。 又是洗澡……这回穆玄英说什么也不肯同他一道了。 可是……“莫雨哥哥这回怎么洗得那么久?”穆玄英心里又念着他,把耳朵贴近房门,发现里边没了声音。 “?”穆玄英小心翼翼地去推门,打开一条fèng隙望进去,莫雨在木桶里,阖了眼,看上去似乎睡着了。 穆玄英悄悄把门打开,走进去,手一试水,水已微凉。 “莫雨哥哥,起来了,小心着凉。”穆玄英轻轻唤他,却不见他动。 “莫雨哥哥?”轻碰他肩膀,仍是不动。“哎,怎么就睡得那么沉呢。”正想端了一旁的木盆去给他添热水,谁知手碰着莫雨的皮肤就有点捨不得拿开。他的手顺着莫雨光裸的肩膀一直抚摸到他的嘴唇,然后是鼻子、眼睛、眉毛,心里想着,莫雨哥哥就是生得比自己好看。 他弯下腰身,慢慢凑近莫雨,湿软的嘴唇轻轻贴上莫雨的,感受到莫雨的唇带着暖意,耳边是平缓的唿吸声,气息喷在脸上也是热的。穆玄英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吓了一跳,噌的站起来怔愣了好一会儿,抱着木盆就慌忙出了门去。 “再是害羞也得给我把门关上啊……”莫雨嘴角带笑,缓缓睁开眼,喃喃道:“傻毛毛,怎么就是不敢说呢……” 没多久,穆玄英便端了热水回来,却见莫雨已经醒了,心里忐忑不安,难道是刚才把他吵醒了?他知道了吗?偷偷瞄着莫雨,却见他表情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毛毛,怎么了?” “啊……没。莫雨哥哥,我给你添点热水吧?” “不用了,正想起来,替我把门关上吧。” 穆玄英关好门,刚转身,又一次看到莫雨一丝不挂,神色自然的站在自己面前。 穆玄英忙背过身,欲哭无泪。 好在这一回莫雨没再捉弄他,穿了件里衣,便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说道:“出去那么久,我找你好一阵也不见人,就去伙夫那里拿了些吃的回来,等你到现在。饿了吧?” 经莫雨一说,穆玄英才看到桌上摆着两道小菜,米饭,一壶酒,两个杯子。菜色清淡,可见玉门关的将士们实在过得辛苦。而酒,则是陆文柯自己酿的,刚给他们拿了两壶过来。 穆玄英想到莫雨前两日被自己闹腾得只睡了半宿,刚又到处找自己,也难怪会这么睏乏,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乖乖的坐到莫雨身边,拿起碗盛了米饭,又斟了两杯酒。两人一顿饭倒是吃得平和,一边啜着小酒,一边回忆往昔。 渐渐的,酒劲上来,穆玄英就有点头晕,红扑扑的脸比平日还要好看。 “毛毛,你醉了?” “哪能啊……就……就有点头晕……而已。” 莫雨一听他那声音就知道,准是醉了,无奈得很。 “醉了就去睡会儿。”起身来便要去扶他。 谁知刚一碰到穆玄英的手,穆玄英就环上他的脖子,攀在莫雨身上。 莫雨一愣,自然捨不得放开,可是……怎么把他弄上床去?醉酒的人力气大得很,莫雨也拽不动他,只得将他抱在怀里,半哄半拉的终于将他带到了床上。 穆玄英就是躺下了也不肯放开手。 “莫雨哥哥……莫雨哥哥……”只听他一声一声唤着自己“我发现……我喜欢你……可我不能跟你讲……” “为什么?”莫雨一手环抱他的腰,一手抚摸着他的头。 “唔……我怕……怕你不再拿我当兄弟。” “傻毛毛,我从未当你是兄弟。” 话音刚落,身下的人便没了动静。莫雨抬眼一看,见他死死咬着嘴唇却不说话,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失落。他知道毛毛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低头吻住他。 第16页 行动总是比语言更容易解释。 “啊……”穆玄英吃惊的睁大眼,唇略张,便让莫雨逮住机会,伸了舌头在他口腔里游走,搅动。 莫雨的吻又湿又热,穆玄英觉得他快透不过气了。酒意上涌让他一阵阵泛晕,等莫雨放开他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只能张着嘴大口喘息,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那模样令莫雨看了更是觉得小腹窜上一股慾火。 有些事莫雨很想做,但是他不想在穆玄英如此状态下对他出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欲望,莫雨抬手替穆玄英擦了擦嘴角,柔声道:“毛毛,我喜欢你。如果明天你醒了还记得的话,再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可好?” 穆玄英此时大脑根本无法思考,莫雨问他,他便点了头。 莫雨笑道:“傻毛毛。” 陆文柯正从医帐里拿了点糙药回来,他身上的伤口虽然多,都只是些皮外伤,未伤及筋骨,养个两三天便好。他一边走一边想,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事。 “哎哟!”突然,他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原来忘了这个!”说着就往穆玄英屋子走。 “穆大侠!我忘了说,那酒酒劲大得很,不能喝太……”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穆玄英的房门。 “啊!!!”待他看清楚床上的两人,惊得大吼一声就要逃出门去,哪晓得步子迈得太快反倒扭了一下,一屁股给坐在地上。这下尴尬得他只好抬起手,指着他们:“你……你们……” 只见穆玄英骑坐在莫雨身上,一手仍挂在他脖子上,另一手一直在扯莫雨的衣服。莫雨抱着他,衣服被他脱了一半,裸露着上身,哭笑不得的看了陆文柯一眼,道:“还不赶紧过来帮忙?你这酒,让他闹腾起来我压都压不住,非说我醉了,要给我更衣让我好生歇息。” 陆文柯这才摸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赶紧倒了茶给端过去。莫雨哄着穆玄英先喝了,但喝是喝了,就是抱着莫雨的脖子不肯放开。 陆文柯笑道:“他打起架来威风凛凛的,平时说话也温润得很,怎么喝了酒就像个孩子一样。” 莫雨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回道:“他在我面前才这样。”说着又摸了摸穆玄英的脸蛋。 陆文柯在一旁看着,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普通兄弟。 第16话 穆玄英觉得脸上痒痒的,似是有人在挠他,头还有些微微泛疼,不禁想起昨夜和莫雨一起喝酒来着。怎么劲儿那么大,好似他没几杯便醉了。 醉了? 在莫雨哥哥面前醉了?那……自己不会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穆玄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开眼,便见莫雨似笑非笑,光着膀子,一手支了下巴,一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更要命的是,自己也裸着身子没穿衣服呢! 穆玄英整个人都傻了。 莫雨见他果然吓到了,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毛毛,昨夜……你……” “啊?莫雨哥哥,昨天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我……”穆玄英急得差点咬到舌头。 莫雨听后眯着眼,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令穆玄英不寒而慄。 “你是说……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后,就想不负责任了?” 穆玄英听得心惊胆战,原来他不只是表白了,还……做了? 不待他回答,莫雨就凑过去在他耳边吹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昨天一直抱着我,我怎么挣扎你都不放手……一边说着喜欢我,还一边脱我的衣服。”那声音在穆玄英听来充满了邪魅和诱惑“最后,压着我……整整一晚……” “莫雨哥哥,你在诓我吧?”穆玄英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道莫雨一向爱欺负他,肯乖乖让自己压? “毛毛,我不怪你,但昨天你对我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被人看到了。” 穆玄英倏然双目圆睁,颤声道:“谁?” “陆文柯。不信你可以去问他……”莫雨撩起头髮,揉了揉脖子和腰,“哎,你真是太难缠了,抱着我都不肯放开,我现在是又酸又痛。” 一听有证人,穆玄英这下是想抵赖都不成了,赶紧老老实实在莫雨面前坐端正,低下头,咬着嘴唇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小声说道:“对不起,莫雨哥哥……我昨天喝醉了,犯下这等……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请莫雨哥哥责罚……怎么罚我都好,但……千万别不要我……” 莫雨一瞧他那担心着急的模样就觉得要是昨夜把毛毛给摁倒办了,说不定今天早上他还会关切地问自己累不累。 莫雨知道穆玄英这些时日一直在担心自己知道他的心思后会甩开他,却从来没有去看清自己对他的在意和关心不仅仅是青梅竹马的兄弟,这也是莫雨为什么非要让穆玄英自己说出来的原因。 昨夜他终于趁着酒劲说出来了,可天一亮,果然什么都不记,又是想东想西,磨磨蹭蹭。莫雨这回本想逼他一次,可是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毛毛被他吃得死死的,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拿毛毛没有办法? 两人各有心事一时相对无言,门口却传来敲门声。 穆玄英惊道:“谁?” 门外有人道:“穆公子,我军探子已回,将军请你们用过早膳后便过去。” “好。我们随后就到。” 那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莫雨看着眼前端坐着一动不动的人,知他还在懊恼,于是抬了他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傻毛毛,我怎么会怪你?”说着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至于如何罚你,容我再想想。来,把衣服穿上,先吃饭,公孙仪还在等我们。” 穆玄英沉默着点点头。下床来穿好内衫,想到莫雨昨夜被自己给那个了,身体肯定不舒服,又乖巧地去帮莫雨穿戴。他替莫雨做得仔细又是心乱如麻,以至于并未注意到莫雨身上干干净净,丝毫不见任何情慾的痕迹,以及……莫雨脸上那不易察觉的笑。 其实,穆玄英还不知道的是,有痕迹的是他自己。在他锁骨上,有莫雨吮出来的深红印子,那是莫雨昨夜偷的香。莫雨在他穿衣时就一直盯着那处看呢,穆玄英自然不知他在看什么,一心纠结昨晚那事。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两人一进主帐,就见公孙仪愁云满目,可见情况并不太妙。 “公孙将军。”穆玄英双手抱拳施礼。 公孙仪将两人请到案前,矮几上摆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正是龙门荒漠的地图。 “穆少侠,今日探子回报,曹月还不愧是我天策的忠军将士,誓死都不归顺燕贼。耶律祺拿他没辙,给了他三天限期,若是再不点头,便杀了他。” 第17页 “如今离三日之期还有几日?” “明日便是死限。” “赶去楼兰需整整一日一夜,要救人,今日就得走。”穆玄英皱了眉,道:“可硬冲进三万驻兵中去救人并非良策。” “是,所以必须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莫雨抬眼看向公孙仪,问道:“如何调虎离山?” 公孙仪嘆气,摇头道:“我也正为难此事。前一次我们便用了此法,烧毁他们营地东北角的粮舱。人倒是引过去不少,可还是失败了。所以走水之计是万万不能再用,想必这一回,他们也会有所戒备。” “那就光明正大的跟他们打。”穆玄英心生一计,说道:“把他们大军引出驻地二十里,我和雨哥偷潜进去救人。” 公孙仪思索一番,仍旧摇头:“此法虽然可行,但危险重重。” “无妨。给我二十精兵,替我们掩护和接应便可。” 公孙仪见穆玄英似是成竹在胸,颇有把握,终是点头答应。 一旁的副将闻言说道:“将军,这大军行进慢,或许……还没到那里,人就已经没了。” “先派五千人的先头兵即可。不需跟他们死磕,他们进,我们就退,缠住他们给两位少侠争取时间。”公孙仪毕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此计一出,如何排兵布阵,他自有一套打法。 公孙仪招来手下所有副将,安排了先行军,让他们即刻打点准备起程征战。他自己则亲领一万军将在银沙石林离先行军六十里处安营驻扎,随时接应或支援。余下两千人则守在玉门关各个要塞,准备防御工事,以防大军出战后方空虚。 做了周详计划和安排,公孙仪秉退众人,独留下穆玄英和莫雨。 公孙仪从袖口里摸出一张纸,摊开。里面了了几笔,画的是楼兰古城的地图。公孙仪取了笔,在西南角画了一个圈,道:“这是楼兰古城的牢狱所在。探子回报,曹月还被关押在地下水牢之中。”又提笔在地图中上部画了两笔,这回是一个叉,说道:“这是耶律祺的主帐。” “你如何确定他在帐内?”莫雨出声问道。 “此人武功虽高,但并不擅长带兵打仗,以老夫所见,他是不会出现在前锋军阵之中,而是由副将索木带兵应战。” “公孙将军,你那五千人有把握引出多少驻军?” 公孙仪笑道:“我自有办法引出两万人。” “那好!”莫雨说道:“毛毛,你去救人,我去斩杀耶律祺。” 第17话 穆玄英一听,脸色略变,拉了莫雨的手说道:“不,雨哥,你去救人。” 莫雨并不理会,对公孙仪又说了一次:“公孙将军,就这么定了!二十精兵随我们前去楼兰,由玄英去救曹月还,我去杀耶律祺。” “雨哥,这一回,我不会听你的!” “毛毛,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么我也不会答应你的!”穆玄英深知此行兇险,耶律祺武艺颇高,谁去面对他谁就多一份危险。而他和莫雨,无论哪一个,都宁愿自己去面对危险,护对方一个周全。所以,纵使从小他都被莫雨吃得死死的,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步。 “这……两位少侠……你们……”公孙仪面带难色,见两人谁都不肯让谁,十分为难。 莫雨又道:“公孙将军,此事你无须再费心,我等会再劝劝他。” “你劝我也没用。”穆玄英坚持道。 莫雨看着他沉默了好一阵,突然话风一转,神色自若道:“昨天的帐我们等会一起算。” 穆玄英抿了嘴,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莫雨嘴角微微挑起,眼神示意他再说下去看看。 公孙仪颇为惊讶,没想穆玄英一下子就老实了。 莫雨满意地笑笑,继续说道:“不论结果如何,公孙将军,今夜亥时出发,到了鸣沙山一带,我会打散这二十精兵,让他们扮成寻常百姓匿藏在龙门镇里,等太阳落了山你们便开始进攻。” “夜战虽不易,但也只有夜战可以用五千人引出他们两万人。”公孙仪又想了一想,转身走到帐外,命人传唤骑兵队队长。那人来后,公孙仪给莫雨二人介绍:“这是我骑兵队的队长,顾长平,两月前曾在恶战中救过老夫一命,是可信赖之人。他将作为那二十精锐的队长与你们同去,有任何需要做的,告诉他便可。” 四人再合计一二,便各自准备去了。 莫雨和穆玄英刚走出军帐,便见了不远处的陆文柯。 陆文柯背着个装满药糙的竹篓,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还有些什么本事,居然能在寸糙不生的大漠里寻到这么多药材。他一见了两人就笑呵呵的过来,看到穆玄英时,那笑容更甚。 穆玄英心里就是一紧,觉得那笑中的意思微妙得很。心想,莫雨说昨日之事被陆文柯撞见,此时遇到他,越是觉得羞人。 果然听陆文柯笑道:“穆大侠,没想到你喝醉了居然那么难缠,抱着你兄弟怎么都不撒手。” 穆玄英一听这话就觉得怎么那么耳熟,顿时羞愤得把脸侧到一边去,不再看他。 陆文柯只当他害羞,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哎,真是辛苦你兄弟了。” 莫雨在一旁忍了笑,此时也不想道明事实,由着穆玄英越想越远。 却听陆文柯接着就把他给卖了:“下次真不能让你喝我们西域的酒。我们关外的酒,就是喝起来没什么,后劲不一般的大。要知道昨天晚上我们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你给哄睡着,弄得我俩腰酸背疼的。” 穆玄英一怔,愣愣道:“就这样?” 陆文柯自然不知道莫雨同穆玄英的那点小故事,哭笑不得道:“大侠,光这样你就折腾了半宿,你还想怎样呀?” 穆玄英知道自己又上了莫雨的当,咬牙瞪他,那眼神简直想把他给吃了。莫雨摸着鼻子望天,气得穆玄英牙痒痒。 “哼!”穆玄英一扭头就跑了。 “他……他咋了?”陆文柯觉得莫名其妙的。 莫雨望着穆玄英的背影,弯了嘴角,说道:“害羞了。” 陆文柯看着莫雨,觉得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笑得那么温柔,满眼宠溺。 莫雨朝他摆了手,便要去追穆玄英。 刚跑得几步,陆文柯便叫住他,从腰封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丢给莫雨。 莫雨接过来打开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药香。 陆文柯收了满脸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配的药丸,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此药内服可护心脉,碾碎了外敷能止血,也算是急救所用。听闻你们要夜闯楼兰救人,以备不时之需,千万小心!” 莫雨为这人的义气和周全动容。双手抱拳,多了一分郑重:“多谢!” 第18页 莫雨回到房间时,穆玄英正一手抱膝半坐在窗前,见他进来只看了一眼,也不说话,过会儿,连视线也移开了。 莫雨走过去在穆玄英身边坐下,静静看他,直看得他神情侷促,低了头去。 “毛毛,昨天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穆玄英昨夜醉得厉害,哪里还记得自己都胡说了什么,但此刻,他却懂得莫雨在问哪一句。 他抬眼看着莫雨,撞进他那温柔的深邃眼眸里,那里写满的浓浓情意,那般的专注……他突然就明白了,莫雨原来同他一样的。 这么多年的相伴、相思、相亲,原来都是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人的嘴唇就贴在了一起,在彼此的唿吸里辗转缠绵。这个亲吻很轻,很柔,很干净纯粹,纯粹得不带一丝情慾,就如同他们之间,即便是身在两个对立的阵营里,也未曾有过一点尔虞我诈,只有满心的欢喜。 唇齿之间,只听穆玄英那声轻喃:“莫雨哥哥,我喜欢你。” 两人此时心意已通,更是难以离舍。 所以莫雨说服不了穆玄英。穆玄英比他想像的要倔强得多。这几年穆玄英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谢渊还未封他为七星之一,可这个以前只会让自己护在怀里的孩子早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莫雨哥哥,从和你在紫源山重逢,你交给我那个布娃娃的时候,我便知道,这多年来你心里牵挂之人只有我一个。而于我来讲,稻香村,莫雨哥哥,家父的仇,浩气盟……因为念记这些,才想要自己变得强大,也正是因为念记这些,我才会更珍惜我自己。所以,莫雨哥哥,让我去吧。” 莫雨环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抚摸着他的背,他的头髮……他本打定主意,若是穆玄英生气,撒娇,闹别扭,他都不能心软。然而,穆玄英却用他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动摇。 “若那耶律祺功夫在你之上,不要勉强,切记不可硬拼。我救到人后交给顾长平就来接应你。”莫雨沉声说道。 “好。”穆玄英知道他是答应了,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扬起笑容,似是很愉快。 莫雨收紧双臂,把穆玄英搂得更紧些,而心里却有另一番思量。 亥时玉门关 趁着夜色正浓,一队精锐骑兵踏了尘土,从玉门关悄悄往关内进发。他们没有走即将成为战场的银沙石林,而是绕到莫雨二人来时的路,即孔雀海至鸣沙山一带。 这时离天策军先行部队起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第18话 翌日,正午未到,莫雨一行便抵达了鸣沙山。由于时辰尚早,还不便过早进入龙门镇,莫雨便让众人在此地休整。 越接近楼兰古城,遭遇的狼牙军越多。为了不提前暴露计划,莫雨让其中几人穿着夺来的狼牙军的衣服分散在附近巡山放哨。路上正巧遇到一队巡逻的狼牙军,众人打个照面,倒还真让他们矇混了过去。 穆玄英骑马立于一处峭壁上,远远望去,前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戈壁,风吹起的沙尘灰濛濛的一片,似乎预示着,这里即将要展开一场恶战。 身后响起轻缓的马蹄声,穆玄英笑着回过头,喊道一声:“莫雨哥哥。” 莫雨眼里满是温柔之色,来到他身边,见他头上绑的马尾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有些好笑,一面抬手为他扶平缭乱的髮丝,一面说道:“今日的风比平时要大。” 穆玄英知道他话中有话,微垂了眼,忽儿又抬起眼来看着莫雨,握住他的手,“有些事情我现今才看个明白,若是早些懂得莫雨哥哥的心意,也不会闹那样一番别扭。如今,有了莫雨哥哥的这份挂记,我自然会小心谨慎,省得叫你焦心。所以也请莫雨哥哥你多加小心,千万别让那些人伤了你。” 莫雨见他一双桃花眼清澈得好似泉水一样干净、透亮,关怀和爱意融在这汪清泉里,令人情不自禁。莫雨坐于马上,捏了穆玄英的下巴,微微凑过身去吻住了他。 自从二人心意已通,穆玄英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别扭,此时阖了眼,静静的同莫雨接吻,感受着莫雨这份只会传递给他的浓情厚意。 “咚!咚!咚!”鼓声响彻天际,在这浩瀚沙场之地荡漾开去,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天策军将们知是狼牙军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了。 坐阵这五千先锋的天策首领是公孙仪的堂兄,名叫公孙书寒,此人也是曹月还拜把子的兄弟。公孙书寒虽然不是副将之职,却有副将之实,带兵能力不亚于其他人,而且他尤其擅长奇袭。因此,公孙仪这一回亲点他来领兵诱引狼牙军是再适合不过。 银沙石林岩山众多,狼牙万人大军被天策的弓箭手们引入石林之中,便不见了天策军的影子,只听风在石林峡谷之间肆掠的飒飒之声。 四周静谧得令人觉得诡异,“小心,或许有诈。”狼牙军领军副将葛尔举起右手,示意大军停下来。他半眯了眼留意四周,只见风吹起的尘沙擦着地面游走,月光撒在石林上投下灰色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地狱里的怨魂,似乎是要将他们拖拽进黑暗之中。 “全军退出石林!”葛尔越发觉得诡异,颈边汗毛直竖,不敢再往前走。 突然,“嗖嗖嗖”箭如雨下,山谷间响起震天吼声,来不及反应的狼牙军士兵纷纷中箭倒了一片。 葛尔立即下令转换军阵,形成防御之态。但天策军占尽地利有着不小的优势,令狼牙军打得畏畏缩缩。 “区区数千人何以与我狼牙大军抗衡!”葛尔得了情报,那天策才五千余人,哪里是自己万人大军的对手。只是此刻天策在暗,他们在明,他的军队就像是靶子一样。可进退已两难,被天策围困在此,只得死磕。 突然,石林间响起马蹄声,浩浩荡荡,听那声音竟是千军万马的阵仗,葛尔一阵心惊,原来天策竟然在此埋了伏兵,为的就是引他们进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中埋伏了!将军!” 葛尔咬牙切齿道:“立即调兵增援!来得正好,把他们都给我杀个干净!” 又是三声鼓响,这是增兵的信号。 公孙书寒听了那鼓声,笑道:“原本只想吓他们一吓,让他们无法准确判断。结果没想胆子小得直接就搬了救兵,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葛尔此人鲁莽无谋,带兵果真不如索木谨慎。” “此计真是妙极!”一旁的士兵应道。 一个时辰不到,听见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料想是狼牙军的援军已到,“收网!”公孙书寒传令下去,天策军开始不着痕迹地慢慢撤退。 想到银沙石林山多易于隐藏,且山道狭长,再者自己的援军正在数十里以外接应……公孙书寒有了一个冒险的想法…… 他招来一名属下,附耳低语几句。不多会儿,便见一人脱离天策大军,从一条峻峭小径快马加鞭朝着大营驻地而去。 “风更大了。”穆玄英看着浑浊的夜色,缓缓道。 第19页 “大漠的风本就变幻莫测……若是……”莫雨话还未说完,便见远处夜空一点红色火焰闪烁,“信号来了!” 穆玄英不禁佩服天策众将的胆识,居然真的以区区五千人诱出了两万大军。 “我们出发吧。” 由于前线正在同天策交战,楼兰古城四周便少有狼牙军巡逻。一行人悄悄朝楼兰古城进发,行于营地两里处时,他们寻了一岩石做掩。莫雨安排六人在外做接应,其他人则扮成狼牙军,分成东西两路,继续往营地行进。 “穆大侠有何计划?”顾长平觉得这人行事难测,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猜。”莫雨的回答把他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玄英在一旁笑得弯了眉眼,道:“雨哥的意思便是没有计划。” 顾长平阴沉着一张脸,说:“我们带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打无谋之战。这……我还头一回听说没有任何部署便去打仗的。” 莫雨斜睨他一眼,眼神颇为不善,令顾长平乖乖闭了嘴。 “现在你们是兵,只要服从就行了。我所看重的是出手的时机和手段,你们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说着指了前方的六名守卫,道:“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干掉他们。” 天策精锐以声东击西的办法干掉了西侧城墙的狼牙兵后,便代替了他们的位置,佯装在此处守卫,等待东侧的动静。 果然并未等待太久,狼牙兵营东侧引起了一阵骚乱。 “有刺客!”只听一声大吼,众多狼牙士兵围了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士兵尸体。 “人呢?”营地护卫队队长问道。 “没追到,往南营去了!”一名“狼牙军”答道。 “追!” 狼牙军追至南营,果见一道黑色影子一闪而过,消失在墙角处。还不待走近,只听“啊!”一声惨烈叫声,众人围追过去,却只见一具狼牙军尸体倒在那里,并未见到刺客。 “给我围堵此人!”护卫队队长喝道。 号角声在营地响起,众多士兵往东南一侧集结。 主营屋舍内走出一人,身材魁梧,身着黑色将领服饰,他皱着眉颇有些不耐烦地询问护卫发生了什么。莫雨在暗处盯了此人半晌,问道:“此人便是耶律祺?” 顾长平探头一望,点头道:“是。” 莫雨思索一番,又悄悄看了眼穆玄英,见穆玄英目光炯炯,神态坚毅。 此时,位于西南一隅的牢狱周围兵力已经减少,莫雨见时机成熟,说了一声“走!”三人便跃下墙头,同营内几个穿着狼牙军装束的天策士兵会合。 顾长平说:“现在营里还有近一万兵力,牢狱处只剩了数名护卫,相对来说容易潜入。但杀耶律祺,则要费一番功夫。动静太大,我们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数千狼牙兵。” “这毋须你担心,只要照着我说的做,自有办法杀他。”莫雨淡淡说道。 穆玄英惊觉得他话头不对,正想阻止莫雨。莫雨则一个闪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再一个迎风回浪,又施了轻功几个纵身掠出百来尺,他回头看着穆玄英,对他笑了一笑,便头也不回的朝耶律祺所在的方向去了。 穆玄英急着就想去追,顾长平赶忙拉住他,说道:“穆少侠,请以大局为重!”侧头一扬,让那几个天策士兵赶紧去掩护莫雨。 穆玄英闭了眼,心中一阵懊悔,但此时容不得他分心,只好盼着莫雨平安无事。深吸一口气,穆玄英再睁眼,已是目光如炬。他对顾长平说:“不用跟着我,你去接应雨哥。” 顾长平点头应诺,他双手抱拳,道了一声保重,便也往主营去了。 第19话 穆玄英单枪匹马的杀进了牢狱。 此时,他心中带了恨意,使得他的剑法比平日更为凌厉。 穆玄英每往前走一步,那些被他周身杀气所震慑的牢狱狱吏和护卫便向后退一步,一路走来的路上,躺满了狼牙军的尸体。那些人刚开始还气焰嚣张嘲笑他一人冲进大牢不知好歹,后来被穆玄英的利剑逼退,哆嗦着根本不敢靠近他。他右手的佩剑剑气流动,碰到它的人,都死了,剑气割断了他们的经脉,一个又一个。 穆玄英在恨自己,恨自己最终还是让莫雨去面对那份危险,平日温和的脸此时满带煞气。 “你!”穆玄英抬了右臂,举起长剑,直指眼前的狱吏,冷冷道:“带路!” 那狱吏双膝一软,跪爬了几步便瘫倒在地:“大侠……大侠饶命……呜呜……” 穆玄英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带我去地牢!” 那人忙道:“好好……我这就带你去……”说着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抖着手去掏衣兜里的地牢钥匙。 穆玄英冷哼一声,右手长剑一挥,只见蓝色流光闪过,又是数具尸体倒躺在地。 眼见那狱吏白眼一翻就要晕倒,穆玄英喝道:“敢装死就立马杀了你!带路!” 狱吏哪里还敢使诈,带着穆玄英走到尽头一个矮小的铁门处。一旁有个木制机关,上面一个方形小孔,狱吏插了钥匙进去一转,那铁栏向上收了进去。 穆玄英低身朝里望了望,问他道:“曹月还在哪?” “走到尽头便是……如……如今这地牢只关押了他一人。” 穆玄英点了点头,回过身,剑花一挽,狱吏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毙命。 从他手里取了钥匙,穆玄英站在地牢门口,右手轻轻一扬,将钥匙掷进一旁的牢门内,砸在狱中之人的脚边。那人见了钥匙,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多谢大侠相救!” “去把大伙儿都放出来,出了门往西南的城角出去。时间不多,你们逃命去吧。”说完一个闪身便进了地牢。 走到尽头,远远看见水牢中有两尊高大的铜人,一个持刀,一个持斧,铜像之间锁着一个人。 那人低垂着头,双膝跪在地上,水淹过他的大腿,双手被镣铐吊在锁链上,头髮凌乱,半遮了脸。地牢昏暗,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看见他身上穿的白色里衣沾染了大片暗红色血迹,想必是被动过酷刑。穆玄英皱紧眉头,不确定此人是否还活着。 突然那人动了一动,接着唿出一口气,断断续续,穆玄英赶紧跑过去,半蹲下身扶住他肩膀,喊道:“曹将军?” 曹月还闭着眼,被穆玄英轻微的摇晃而有了点意识。只见他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穆玄英凑近了才听得他那气息奄奄的声音:“水……” 也不知他问的是谁,还是水,穆玄英见角落的石桌上有个茶壶,便过去倒了一杯水餵给他慢慢喝了。过了好一阵子,曹月还似是缓和了些,仍旧睁不开眼,但至少能说话了。 “小兄弟……你……你是谁?” 第20页 “在下浩气盟穆玄英,奉家师谢渊之命前来营救曹将军。” 曹月还有气无力地轻喘道:“谢盟主大义。穆少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我们赶紧出去吧……” 穆玄英挥了长剑,将他手腕处的铁链斩断,没有锁链的支撑,曹月还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穆玄英收剑,忙去扶他起来。 “曹将军,坚持一下!”穆玄英撑住他后腰就要搀着他走,可曹月还身形大他不少,穆玄英走得几步觉得有些费力,但他心中又挂念莫雨,只得提了口气,施展轻功,脚不点地的飞快往地牢出口走去。 靠在他身上的曹月还,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夜深得掩了月照,风吹得呜呜的响,像是孩童的夜啼之声。天上有黑云逐渐形成旋涡,似乎要变天了。 莫雨在耶律祺屋后隐了气息,藏在阴影里。他身体微倾,看向正在巡逻的两名“狼牙军”,其中一人手腕轻摇,对他摆了摆手,示意时机未到。 而此时,在楼兰古城东营角落里,先前被刺客所杀害的三名“狼牙军”则悄悄地睁开了眼。 不一会儿,东营燃起大火,烟雾瀰漫。又在这大风的帮助下,火势迅速蔓延,烧红了一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楼兰狼牙大营已是乱成一团。守卫急忙去向耶律祺禀报。 耶律祺厉声喝道:“这等小事还需我来说?那刺客找到了吗?” “没有。” “继续找!” 守卫退出门去,继续派人调兵灭火,谁知南侧营地和北侧营地也相继起火。 莫雨见周围守卫人数越来越少,知时机已然成熟。他向外面伪装成狼牙军的天策士兵递了眼色,那两人会意,便往耶律祺的屋子正门而去。 耶律祺正在屋内擦拭他的长枪,听了外面一阵忙乱嘈杂之声,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只想那区区刺客闹出这么大动静横竖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然而就在他为此不屑一顾的时候,门口传来两声闷响,正欲起身询问,忽觉身后掌风袭来! 耶律祺右手将长枪往地上撑去,一个踉跄,险险躲过。莫雨这一掌打在他身前的木桌上,桌子轻震,突然应声而碎。看着满地碎片,耶律祺心中一惊,嘆道此人年纪虽轻,内力却如此浑厚。 “什么人?” 莫雨收了掌,抬眼看去,觉得这人并非传言的那么厉害。 “莫雨。” 耶律祺一听莫雨之名,瞬间变了脸色。龙门荒漠本就离崑崙不远,恶人谷小疯子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早有耳闻,只道此人年仅十五岁时便已杀人无数,在恶人谷占得十恶一席。如今见他这身功夫,果然不是白闯出来的! “恶人谷莫雨?”耶律祺紧握长枪横于胸前,弓步半跨,已作招架之势,“此乃我大燕得利之时,恶人谷难道也想淌这趟浑水?” “淌不淌这浑水你无须知道,只要晓得,你的命,我要定了!”莫雨也不和他废话,右臂一颤,手中多出一把短刀。旋身一纵,只听“铛!”的金属碰撞之声,莫雨以一柄短刀同耶律祺的长枪峙横。 耶律祺手劲奇大,运足了内力,右手一震,莫雨已觉持刀的手一阵痛麻。他心知无法对抗这股蛮力,身形一晃,后翻落地,却又见对方长枪直逼自己而来,也不慌张,看准时机,顺势在地上一滚,刀出了手,又是一声尖锐的碰撞,似是龙吟之声,令守在门口,看不到里边情形的天策士兵不禁担心起来。 两人在屋内那狭小空间里过了几十招,莫雨把对方的功夫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耶律祺力量惊人,使的一把长枪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令莫雨一直无法近身与他缠斗。不过,也仅到此为止了。 莫雨嘴角轻挑,一个虚晃转到屏风之后,果然骗得耶律祺执抢朝他刺来,屏风应声而倒,破碎的支架却缠住了枪头。莫雨又足尖踏墙,斜身在墙壁上走得几步,落于兵器架旁。耶律祺一时甩不开那木架,只好握住长枪中段,以柄为端,朝莫雨横扫过来,只听“哐铛”一声,兵器散落一地,阻了他的力量。耶律祺终于知道莫雨的目的,这枪虽长,优势明显,可是房内太过狭窄,物件也多,莫雨专把他往角落里引,使得优势反倒成为一种阻碍。 耶律祺被激怒了,他眉毛倒竖,横握长枪,大喝一声,只听碎裂之声,墙壁和地上硬是被那长枪给划出深深的印子,碎石飞溅出来朝莫雨打去,想借莫雨躲避之时露出破绽。 莫雨竟躲也不躲,右手一松,短刀直向耶律祺掷去,却偏了方向,钉入他身后的墙里,入木三分。同时,莫雨运起了龙影剑?分水。 耶律祺虽从未同莫雨交过手,却也听闻过分水的厉害,想要拉开同莫雨的距离,却不知刚退得几步,听得“铛”的一声,手中那把长枪卡在了莫雨先前钉入墙中的短刀上…… “唔……”耶律祺用长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嘴角慢慢溢出血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最后一口血喷出来,再也坚持不住了。 莫雨冷眼看着他倒在地上,胸口上还插着一把短刀。原来莫雨分水打中他的同时,左手的短刀也出了手。 第20话 莫雨神情淡漠地看着耶律祺的尸体,眼神冷俊还有些不屑,“我还当多厉害的角色,原来,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罢了。” 从一旁的烛台上取了蜡烛,莫雨将耶律祺的尸体点燃,便出了门去。 天策士兵见来人是莫雨,便知大患已除:“穆大侠,我们赶紧走,今夜怕是有风暴。” 莫雨抬头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云,正渐渐形成一股巨大的旋涡,果真是风暴之象。 “走!”说着三人就要离开。 莫雨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突然心中有些不安,脚步一迟疑,忙问道:“玄英去救人回来没有?” 那两人摇头,说还未收到营救成功的暗号。 莫雨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回身看着屋内被大火裹着的尸体,那被烧得已经发黑的手,握着那柄长枪…… 莫雨终于明白他到底忽略了什么!顿时,他的表情变得很扭曲,甚至有些狞狰和恐惧。 “穆大侠,火势引了人过来,我们赶快走!” 莫雨哪里还听得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此时一颗心悬在那里,满脑子都是穆玄英。 “你们先走!直接回大军驻地,不用管我们!”说着施展轻功,脚下生风,在大营房顶之间起落,往牢狱赶去。 此时,莫雨已是心急如焚,心中只盼那人毫髮无伤! 穆玄英半跪于地上,用剑支撑住身体,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角已有血溢了出来。尽管他已经迅速的做出反应,避开了要害,但还是被“曹月还”一掌打在胸口上。 眼前的“曹月还”哪里还有先前的虚弱之态。睁开的眼睛是灰褐色的,眉目细长,眼神就好似盯着猎物的狼一样锐利。 第21页 “耶律祺?”穆玄英手一横,抹掉嘴角的血,站起身。此时他已猜到是中了计,耶律祺定是事先便知道了天策军的计划而在此等着他们上钩。穆玄英不由得庆幸起来,若不然,现在受伤的人就是莫雨了。 “呵呵,听闻谢渊有意栽培你,将来让你接任浩气盟盟主之位。可惜啊……呵呵,可惜浩气盟的少当家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耶律祺缓步走到铜人前,取下了狼牙刀。 穆玄英运起空冥诀内功,气汇丹田,试图疏通周身经脉,却觉得丹田有些空乏,内力在体内乱串,无法汇聚,绞心一般疼痛,看来刚才受的那一掌伤他不轻,已是经脉受损。 “别白费力气了,中了我的化骨掌还能活着已是侥倖,接下来,你就没那么幸运了!”说着举起狼牙刀向穆玄英袭去。 穆玄英将长剑横于胸前,抵了耶律祺的大刀,左手挥过剑鞘,企图袭他侧腰。耶律祺用力一推,右腿顺势而起,穆玄英左手转招,剑鞘巧妙的点在耶律祺腿上穴位,令他一阵痛麻,趁此后撤了数十尺。 耶律祺轻抖右腿:“哼,倒是有些小瞧你了!” “好说!你只会玩点偷袭的小把戏,我真是高估你了!背水龙影!”穆玄英手里的剑逐渐分离出数道蓝白色剑影将他护个严实。 “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耶律祺双足一踏,凌空而起,朝穆玄英砍杀过去,而他刚才所站立的地板上有一双足印,内力深厚得竟使得地面碎裂得凹了进去! 穆玄英知道,这将是一场恶仗,但是他不能输,因为有人还在等他回去。若是……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那人必定伤心怒极。他双目凌烁,严阵以待,见耶律祺的大刀已及身前,右手持剑迎击。 穆玄英巧妙地利用剑影形成的剑阵同耶律祺缠斗,一时刀光剑影,流光闪烁,只听“铛铛”之声,两人已过了上百招。穆玄英额头已有一层薄汗,唿吸也变得微有些急促,内力之伤使得他无法用尽全力,时间一久,便有些支持不住。 耶律祺见穆玄英已露疲态,嘴角一勾,有些沾沾自喜,不料穆玄英变了招,一道剑影从斜旁插来,他闪身不及,腹部被那道剑影划出一道血痕。穆玄英抓住他的空隙,强行运起空冥诀内功使出十煌龙影剑。蓝色流光闪过,穆玄英周身的剑影逐渐消失,他扶了长剑,捂住胸口一阵勐咳。 然而,倒在地上的耶律祺慢慢站了起来。 穆玄英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失手了? 只见耶律祺握住狼牙刀的右手血脉膨胀,根根青筋暴露,十分狞狰。穆玄英凝眉抿着下唇,知道十煌龙影剑被耶律祺用足内力给接住了……果然……经脉受损使得十煌龙影剑威力减了大半。 “浩气盟的少当家,到此为止了!”耶律祺举刀指向穆玄英喝道。 “结没结束,不由你说了算。”一道低沉、凌厉的声音自地牢另一头传来,莫雨手握双刀站在那里,周身杀气挡也挡不住,他右手指了自己,又道:“由我!” “莫雨哥哥!”见他出现,穆玄英明白莫雨已经知晓军营中的那个耶律祺是假的。 “莫雨?恶人谷的莫雨?”耶律祺看着莫雨走到穆玄英身旁,突然大笑一声:“哈!有点意思!” “毛毛,受伤了?” “受了些内伤,不碍事。” 莫雨皱了眉头,双瞳微红,杀气更甚。穆玄英拉着他的手,喊了声:“莫雨哥哥。”见莫雨回身望他,便对他摇了摇头。 莫雨自然知道穆玄英在担心些什么。可是……如果他更谨慎,或者更有力量,是不是,毛毛就不会受伤了?然而,眼前这个人,他心中所念,所想,所依赖的莫雨哥哥,不正是现在这个自己吗? 莫雨闭了双眼,片刻后再度睁开,面上怒色未消,满目的淡红血色却已褪去。 “毛毛,你先到一旁调息,这里就交给我吧。” “此人内力深厚,刀法过人。破绽在于刀法太过凌厉而不重防御,莫雨哥哥,要么强攻迫他,要么以守待攻。” 莫雨点点头,也不待穆玄英再说什么,右腿一点地,持了双刀向耶律祺飞去,身形速度宛若一支离弦的箭! 耶律祺没想他速度如此之快,忙挥了狼牙刀同他打斗,想靠着自身的力量隔断莫雨的攻势,可莫雨身法如同蛟龙,他立刻被那连绵的刀势缠住,如何也甩不开,只得同他硬斗。两人都是用刀高手,一时难分伯仲。 莫雨和耶律祺都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出破绽。忽然,耶律祺目光一瞥,见到一旁正在调息经脉的穆玄英,他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莫雨的破绽,一直都在摆在那里…… 第21话 耶律祺趁莫雨一个斜挡,狼牙刀虚晃一记,引了莫雨侧身闪避,刀锋接着一转,甩开莫雨,右腿蹬地起势就朝穆玄英掠去。莫雨知道耶律祺在打些什么主意,所以他不能给他机会。左手一扬,短刀滑出手掌,刀刃直插向耶律祺手臂,耶律祺只好后撤闪躲。还不待他站稳当,莫雨又缠了上来。但莫雨失了一刀,攻势并非先前那般凌厉,倒是让耶律祺应对得游刃有余。 莫雨凝眉运气,将内力全集中于右手短刀上,一个阻挡将耶律祺推出十数尺。接着他收了刀,五指一张运起空冥诀,是要使出龙影剑?分水。耶律祺凝神一聚,握刀的手青筋勃发,狼牙刀竟发出了“嘶嘶”鸣响。 穆玄英皱了眉,此人内力竟是深不可测。 耶律祺纵身掠来,同时狼牙刀式出招。莫雨双掌抵了他的刀面,龙影剑?分水同那刀式碰撞,产生出一道红色华光!内力相抵,剑气逼人,两人脸颊,手臂都被割出了几条口子,沁出血来。 这样下去,就算莫雨不输,也是两败俱伤! 穆玄英不禁握紧拳头,体里乱窜的内力还是无法汇聚一处,他一运功,就觉得血脉都在疼痛。但是……看着脸上挂着血痕的莫雨,穆玄英咬了牙,忍着绞心之痛再一次运起了空冥诀。 “不!毛毛!”莫雨见他周身蓝色气流闪动,知他是强行运了内功。可此时他已无法收势,否则他受伤了那谁又来保护穆玄英?心急如焚之时已然分了心。耶律祺得意的大笑起来。 莫雨的身子在耶律祺的内力推动下不住后退。穆玄英施展轻功掠至莫雨身后,双手抵上他后背,令莫雨稳住身形,阻了退势。莫雨感到源源不断的内力在周身经脉游走,逐渐汇聚于两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耶律祺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被这股强大的内力震得弹飞了起来,重重落于地上,狼牙刀在空中打了两个转,插落在他身前。 “噗”穆玄英一口血吐了出来。 “毛毛!”莫雨转身去扶他肩膀,蹲下身查看。只见穆玄英嘴角和双手鲜血淋漓,脸色惨白,身体轻微颤抖,想必刚才那一发已是倾尽全力。若只是伤了经脉,为他打通穴道后调息几日便好,怕就怕伤及心脉又或是经脉俱断,那便是半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 第22页 莫雨正想给穆玄英渡气稳他心脉,却听穆玄英惊吼一声“小心!”,有股力量将自己往后一拽,穆玄英旋身闪到莫雨身前,抱住他护个严实。眼前一道火光闪现,听得一阵“噼啪”的声响,穆玄英缓缓压着莫雨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莫雨往穆玄英背上一摸,湿漉漉的粘稠感。莫雨只觉得心惊肉颤,血液突突地往脑门上沖。他翻身扶起穆玄英,人已闭眼晕了过去。再一看他的后背,血肉模煳一片,触目惊心。 “黑火药!”莫雨恨恨道。他放下穆玄英,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再看向耶律祺时,他双眼已布满血丝,面色如同修罗。 耶律祺笑得裂开了嘴,十指之间还捻满了鸽子蛋大小的黑色圆珠子,这便是用黑火药填灌的火药弹。 莫雨双眼急剧充血,他怒吼一声,双手抱头半弯了腰身,脚步虚浮,看上去极度痛苦的样子。 耶律祺觉得有些不对,急忙将手里的火药弹掷向莫雨。然而那些火药弹还没落到莫雨身前,便在空中被冰雪慢慢凝固,缓了速度,最后落在地上并未炸开。耶律祺大惊失色,这才注意到,莫雨虽然满目血色,可他的右臂透出丝丝寒冰,呈现冰蓝色,他所站的脚下散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冰雪之气。地上的水和周遭的空气也逐渐凝固,落于地上的火药弹被白色的冰雪包裹住,变成了一个冰疙瘩。 耶律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股寒意刺入他的骨髓,他的经脉,直到刺入他心脏的时候他都无法动弹一步…… “凝雪……功……”说罢,耶律祺倒在这一片冰封之中,没有了唿吸。 莫雨仰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脚下的寒气一点点朝他聚集,而后消失,他的右臂也逐渐变回了本身的颜色……而唯一没有变的,是他双瞳中刺目的腥红。 “毛……毛毛……毛毛……”他声音低沉,比往日要沙哑、空洞许多,不停地唤着穆玄英儿时的辱名,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莫雨……哥哥?”声后有虚弱的声音响起,莫雨听了响动慢慢转过身去,看到趴在地上,气息虚弱的人那沾满鲜血的手朝他伸过来。莫雨身形一颤,一个激灵,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忙扶着穆玄英坐起身来。 穆玄英虚弱得无法多说话,他看到莫雨通红的双眼,瞪了大大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他知道,莫雨的疯病犯了。 “无妨,毛毛,先把这个吃了。”莫雨知他在看什么,并不在意。他从腰封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辱白色药丸,那药香浓郁,正是陆文柯所配制的护心良药。莫雨不知穆玄英伤到何种程度,只想这药能护心脉就必定可以保命。总之,先餵了再说。 穆玄英吞了那药丸后,虽然仍旧虚弱得很,倒是缓了那绞心一般的疼痛。 “我们先出去。”莫雨扶他起来,动作小心翼翼,尽量避开他受伤的后背。不用想也知道,那里定是皮开肉绽。 穆玄英定定地看着莫雨那双眼睛,心疼得不行,倒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势。 莫雨想说些什么宽慰他,可又无从说起,便搂过他的腰,带着穆玄英出了地牢。 出了牢狱才发现,龙门荒漠已变了天。狂风形成巨大旋涡正在沙漠上横行肆虐。到处飞沙走石,让人们在浑浊的风沙中什么都看不清楚。楼兰古城因着先前的火势已成一片火海。然而,这股强大的旋风捲起了大火,就像一条火龙,窜起百丈高,狼牙军们见了这阵势已是怕得要死,只得到处乱窜逃命。 莫雨带着穆玄英跃过营地墙头,一吹口哨,不一会儿,照夜白扬了马蹄从远处奔来,踏起一片尘沙。莫雨让穆玄英从后抱紧自己,快马加鞭奔出火旋风的范围,往银沙石林跑去。 两人跑了半刻,却听风声又起,莫雨往后一望,见那旋风又出现在视野之内,疾速朝他们捲来。 “糟糕,风向变了!”莫雨暗道不好,此处离驻军之地甚远,又无可避风的地方。眼见那风离得越来越近,莫雨松开马缰,握住穆玄英的手,另一手搂过他腰身,在马背上一翻,抱了穆玄英落下地来。他拍了一记马屁股,照夜白仰天嘶鸣一声,便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莫雨搀着穆玄英提气狂奔,身后的旋风逐渐接近,莫雨已经能感受到旋风的巨大吸力。这时候,他透过浑浊的沙石,见到不远处有口石井。沙漠中的井自然无水,那为什么会有井?莫雨管不了那么多,右脚施力,身形一旋,带着穆玄英落入井中。 石井很深,也正是因为如此之深才让二人躲过了这场大漠的旋风。莫雨一直把穆玄英护在怀里,生怕再有个什么闪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已无任何响动,想必风已经停了。莫雨见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穆玄英越发焦虑,又掏出一枚药丸给他餵了进去。 莫雨撑住井内石壁正想起身,却觉石壁松动了一下。他心下一凛,突然想到什么,忙在井壁内四处敲打,果然不一会儿身后发出咔咔的声音,只见几块石头下落,露出一个半身高的门洞出来。 “这是……” 第22话 “莫雨哥哥……呜呜呜……那些人好可怕……” “毛毛,你先跑……快跑,让刘师父他们带人来捉这些坏人!” “毛毛不能丢下莫雨哥哥……呜呜……” “跑啊!你赶紧跑!不跑我们都没命了!” “呜呜呜……莫雨哥哥……” 莫雨的表情变得很狞狰,瞪了一双血红的眼,双手抱着头,陷入癫狂的状态。毛毛怕极了那模样……觉得那不是他平日的莫雨哥哥。 “毛毛……不要过来……毛毛……”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莫雨的疯病发作。即使那样,莫雨还惦记着他,不许他靠近,否则会伤了他。往后也一样,流浪的几年时光里,每次他受人欺负性命堪忧的时候,莫雨就急得病发。 “毛毛!毛毛!” 莫雨哥哥……莫雨哥哥…… “毛毛!” 穆玄英半睁开眼,只觉一片朦胧的橘红色柔光,他费力地眨了又眨,眼前事物逐渐清晰起来。 他正趴在一张石床上,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似乎是个石室,有石桌子和石椅子,桌上摆了个烛台,正燃着火,照得满室亮堂。他偏了脑袋往后瞧去,见着莫雨半裸上身坐于他身侧,手里正捏着什么东西。 “做噩梦了?满头都是汗。”莫雨见他醒了便放下手里的药膏要去给他擦汗。 莫雨的眼睛还是和梦里一样鲜红如血……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消退? 穆玄英撑了身想起来,才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别动!”莫雨按住他的腰,让他别动,“我先给你上药。” 第23页 穆玄英不再动作,乖乖地趴着。觉得身下有东西碰着痒痒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被脱了衣衫,莫雨的外衣铺在石床上,那匹貂毛领子扫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特别是胸前那两点,令他一阵轻颤。 莫雨笑着在他腰上捏了一把,说:“别抖了,乖乖上药。” 药香飘过来,倒是令人安心不少。“莫雨哥哥,这是什么药?” “陆文柯昨日给的。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在回到玉门关前且将就一下。” 莫雨动作很轻,一点点将捏碎的药膏涂抹在穆玄英的伤处,尽管如此,还是疼得穆玄英呲牙咧嘴。 “弄疼了?”莫雨问道。 “不疼。”穆玄英尽管疼得揪紧了身下莫雨的衣裳,手心全是汗,嘴上却是不肯承认。 莫雨见状,动作便放得更轻些,说道:“你呀,倒是这身倔脾气一点未改。” “那火药弹未及我身便爆炸了,所以只是看着严重了些。莫雨哥哥身上不也许多伤痕么,想必在恶人谷这几年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比起莫雨哥哥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莫雨上药的动作一怔,最后沉默地笑笑,继续给他上药:“你这伤严重不严重我还看不到啊?” 穆玄英也不再说话,一是反驳不了,二是这药膏擦上去实在是疼得没法说话。 上完药,穆玄英已是满头冷汗。他又不安分地回过头去看莫雨,只见莫雨拿起他的内衫。 “诶!我的衣服!”穆玄英刚喊出声就听“哧啦”一声,莫雨把他的内衫给撕开了,接着又是一声。 “……”穆玄英看着他的衣服被莫雨撕成了好几块布条。 莫雨道:“只有你穿了内衫,不撕你的,怎么包扎伤口。”说着拍了穆玄英的屁股,“起来,给你包扎。” 穆玄英撇撇嘴,道:“起不来。” “哟,刚才穆少侠不是还嘴硬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吗?”莫雨扶他坐起来,又仔细的给他包扎。 莫雨包扎伤口的动作很是熟练,穆玄英隐隐有些心疼。小时候一起流浪,莫雨为了不让他饿肚子,去偷,去抢,也被人捉住过一阵打。那时候也像这样,在破庙里借着月光,舔了伤口便偷偷用破布条自己包扎,不愿让他瞧见。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莫雨拍拍他的脸,其实心里哪会不知道傻毛毛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莫雨翻身上床,盘腿坐在穆玄英身前,道:“先前你昏迷时,已给你渡过气稳了心脉。现下既然醒了,便为你传功调理受损的经脉吧。” 穆玄英点点头,抬起双掌与莫雨十指相合,两人同时运起了空冥诀。由于穆玄英有伤,只得随了莫雨传入体内的内力,打通一处,他便运功突破一处,虽然很疼,但是疼痛过后便感觉丹田慢慢汇聚了真气,逐渐充盈起来。 又是那种感觉。 像是受到某种牵引,一股强大的内力在他身体各个经脉穴位之中流动,同本身的内力融合,而后又再次分开,回到两人四掌相合的地方才逐渐消失。 收了掌,莫雨睁开眼,眼中的血色却是退了大半。 穆玄英不解,问道:“莫雨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雨这回也觉得奇怪。经脉受损不比普通内伤,需内力浑厚的人为之调理、疏通经脉,再自行运功数日才得以恢復。可他很清楚,经过刚才那番传功调息,穆玄英的经脉之伤已经完全恢復了。 “难不成,空冥诀内功有自行恢復的能力?”莫雨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两人所习心法一致的原因。 穆玄英摇头道:“唐简大侠教予我空冥诀绝学时,也未曾告诉过我此内功有这样的能力。若是能修復经脉,并且还能提升双方功力,那唐简大侠整日给我传功不就得了,何需还督我整日练武?” “看来,或许真同我血脉中的毒咒有关。”思及此,莫雨也不愿再想,“那便不是你我现下能想明白的。”说着左手搂住穆玄英的腰,往怀里一带,便躺了下去,穆玄英则趴在他胸膛上。 “先睡上一觉,明日还得赶路回玉门关。”莫雨又拉过穆玄英的外裳,将两人盖住。 “话说,这是什么地方?”穆玄英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他。 莫雨轻笑道:“这是龙门荒漠的地下,有这样的通道和石室,你觉得该是什么地方?” 穆玄英侧头思索,眼前一亮,惊喜道:“素闻龙门客栈有暗道通往关外……原来是真的!” 莫雨点头:“有了这密道,要让天策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哎,不知道公孙将军他们战事如何。也不晓得这大漠的风暴有没有刮到驻军之地去……” “明日之事明日再想。”也不再给穆玄英说话的机会,省得他想太多便要不顾自己的伤势立马回玉门关。莫雨右手一挥,蜡烛熄灭了,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只有彼此的唿吸和身体的温度。 莫雨轻声道:“睡觉吧。” “恩。”穆玄英侧脸贴在莫雨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很安心……便阖了眼,沉沉睡去。 第23话 这天夜里,莫雨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大火沖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腥一片,他拉着毛毛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那个已变成人间地狱的稻香村。有逃亡的村民朝他们涌来,手中牵握着的小手突然不见了,他回过身去寻找,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浑浑噩噩的独自走在冰冷的黑夜里,迷茫,无措…… 失去了毛毛,就像是失去了鲜活的自己。 突然,身体一点点温暖起来,前方有了光明,他抬手想去抓住那丝柔光,却发现他的手已是一双成人的大手。原来,自己在这漫长的黑暗里度过了十来个春秋。 他朝那一点温暖的光源走去,渐渐的能看得清楚,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片柔光中。 “莫雨哥哥。”那人清朗的声音,温柔地唿唤他,朝他莞尔一笑。 莫雨迷失在那笑容里。 莫雨就这么笑着睁开了眼。 穆玄英正撑在他身侧不解地看着他。石室内那盏烛台散发着微弱的光,一片柔和。莫雨想是毛毛下床去点了灯。 “怎么了?现在什么时辰了?”莫雨一手扶额,坐起身来。 穆玄英摇头道:“时辰尚早。莫雨哥哥,你做噩梦挣动个不停,还一直冒冷汗,我唤你好几声也不见你醒。兴许是我压着你胸口了。以前听月姐姐说过,若是睡觉时被压着胸口,会喘不过气来而做噩梦。所以我赶紧起来,果真是这样,没多久你便安静下来,后来你还笑了。” “傻毛毛,哪有什么噩梦。”莫雨说着抚上他的头,在他高束的马尾上轻扯一下,穆玄英的头髮被放了下来,披散在光裸的肩头。“你小心身上的伤,才止了血得养几日。弄这么大动静也不怕伤口再裂开。” 第24页 穆玄英拉过他梳理自己头髮的手握住,微笑道:“没事了,莫雨哥哥。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你替我都处理好了,也没先前那般疼痛。再说,我又不是瓷做的,你看,我都可以下床了不是?” 莫雨捏了他的脸蛋,说道:“傻毛毛,以后别再这么傻。” 穆玄英被他捏疼了,嗷呜轻叫一声,忽儿又正色道:“莫雨哥哥,我不傻,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像那年在紫源山上……”见莫雨沉着脸,穆玄英便住了嘴,他知道不该提这一桩,这是莫雨心头的一根刺。于是,他执起莫雨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说道:“莫雨哥哥,我很高兴……能保护你,我很高兴。” 莫雨微红的眼睛透出些许痛苦,声音却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傻毛毛,痛在你身上和疼在我心里,有何区别?” 穆玄英微微一愣,便不再说话。他扶住莫雨双肩,倾身过去吻他。 彼此的唿吸喷在对方脸颊,有些痒痒的。莫雨顺势环抱穆玄英的腰,让他同自己贴得更紧些,渐渐的,身体热了起来。 “有点热……唔”穆玄英刚离了莫雨的唇,却又被他缠上来。这一回,莫雨的舌尖轻挑着顶开他牙关,直进入到口里勾了他舌头一阵深吻。那灵滑的舌头在他嘴里舔弄一圈便又伸到了最里面,用舌尖去轻刮他口腔深处的肉壁。 “嗯……嗯啊……唔”穆玄英从未有过这样的经歷,唿吸越发急促起来。他觉得快要窒息了,身体阵阵颤抖,双手不住挣动,最后他抓住莫雨的长髮,就像是溺水的人握住了一根救命稻糙。 莫雨的头被拉扯起来,他终于可以大口唿吸。 “啊……我不行了……莫雨哥哥……”穆玄英喘息道,一抬眼便撞进莫雨那饱含深情的眼眸。莫雨的眼里,印着的,是自己的影子…… 他一直都知道的。 对莫雨而言,他从来未曾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畏惧和疏离,也未曾在意过自己恶人谷未来主人的身份,很多人和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记得,却不会放在心上。自从莫雨替稻香村的乡亲们报仇雪恨以后,他的世界就只剩了一个人,那便是稻香村的毛毛。 穆玄英一直都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把自己放在了他的心尖上。 “莫雨哥哥……”穆玄英轻喘着,抬手蒙上莫雨那双微红的眼,在他耳畔似是嘆息道:“我喜欢你呀……” 于是……就这样沉沦了。 莫雨听着心里高兴,他握住穆玄英覆在自己双眼的手,脸埋进他手掌里,烙下一吻在他掌心,而后伸了舌头来回舔舐。莫雨含住他食指轻咬,舔弄,吮吸,弄得湿漉漉的才满意地放开,又换另一根指头,同样细细照顾一番。 指尖传来的湿意和苏痒令穆玄英不住颤抖,他捂了嘴,想要捂住那就快抑制不住的呻吟。 “毛毛,全部都交给我吧。”莫雨轻喃,声音沙哑且充满诱惑。 穆玄英已无法回答他,身体里那陌生的感觉一波又一波侵袭着他,莫雨抱着他所传递过来的热度让他觉得血液都在燃烧。迷乱之中,穆玄英紧抱着莫雨,点了点头…… 莫雨将他揽住翻过身,让他趴在石床上。而后咬上手套,用力将它们都脱去,他要用肌肤感受毛毛的温度。他一手握住穆玄英下巴,让他侧过脸来,再一次吻住他。这一回,穆玄英不再被动承受,半撑起身子同他唇舌交缠,来不及咽下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更增得一丝诱惑。 莫雨的手又慢慢向下抚去,划过穆玄英的颈项,锁骨,手臂,最后覆住他的左手,在他手背上来回抚摸一会儿,便寻了指fèng插进去,两人十指扣在一起。莫雨握着穆玄英的手,微微施力,撑着身体,防止自己压着他背部的伤口。另一手也没闲着,在他身上到处游走,手掌有些发烫,仿佛要点起火来。莫雨热切爱抚着他的身体,指尖划过胸膛来到那处小突点上。穆玄英身上因包扎了伤口而缠着布条,可一点也不影响莫雨的兴致。 他隔着布条捏住他的辱头,先是在那处用手指轻柔打圈,再是不经意的轻扯揉按,果然感到身下那人越发颤慄得厉害。莫雨一笑,两指夹住他的辱尖来回摩挲,捻弄。那布条比不得皮肤触感柔软,粗糙的感觉摩擦在穆玄英胸前突点上,反倒令他更是难耐。 穆玄英终究是受不住他这细緻功夫,开口求饶道:“莫雨……哥哥……别……别弄了……啊……” 莫雨呵呵笑出声,听在穆玄英耳里无比魅惑:“好,咱们不弄这个。”说完,真的不再蹂躏他前胸。 还不待穆玄英喘口气,莫雨的手一路往下,抚过他腰间,又引得他一阵轻颤。“呵呵……毛毛这里还真是敏感……”莫雨手不停,钻进他裤子里,握住穆玄英那早就有了反应的分身。 “啊……”穆玄英身子一弹,一下子抓住了莫雨的手。 “乖,毛毛,哥哥让你舒服。”莫雨一面柔声哄他,一面开始套弄起来。 穆玄英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莫雨的,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滑动,就像是自己在做一样,顿时羞怯起来,忙放开莫雨,任自己在他手里沉浮。 第24话 “啊……嗯……啊啊……”穆玄英紧闭双眼,睫毛上挂了些许汗珠,微微颤抖,他咬着下唇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甩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慾。身下性器被莫雨滚烫的手掌包裹着,小腹一阵一阵的热浪席捲过来,像是要冲破屏障一般。 莫雨看着这样的毛毛喜欢得不得了,将他裤子往下一剥,整个屁股都露了出来,手下的动作也更加迅速而用力。他大力揉搓几把,忽儿又缓了速度轻挑慢捻,用食指在他前端打着圈,末了还捏两下。就这样时慢时快,时轻时重地挑弄着,穆玄英被弄得全身没了力气,只能张着嘴喘息。 那处是越来越涨,越涨越硬,莫雨眯了眼,促狭一笑,指尖轻刮柱身,往下一滑,握住根部轻轻摇甩起来。 果然身下的人重重一颤,“嗯……别……嗯……雨哥……别这样……啊啊……”听得他带了厚重的鼻音,跟着身下事物就有粘稠白浊汩汩射出。 “啊哈……哈……哈……”穆玄英释放出来,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趴在床上大口喘气,眼里氤氲水气,有些失神。 莫雨手上全是他的液体,也不去擦拭,继续握住他的分身再次揉弄起来。那性器湿漉漉的,比先前更是滑腻许多。 “不……不要了……雨哥……不来……了……”穆玄英察觉到莫雨的意图,正想撑了身起来,莫雨哪容得他逃,在他腰部重重一捏,穆玄英就又软了下去。 “毛毛,自己舒服了,就不顾哥哥了么?”莫雨捉住穆玄英的手,往自己的裤裆处带去。穆玄英一触碰到那硬热物体就惊得想缩回手,却被莫雨握得紧紧的。 第25页 “毛毛,你感受到了吗?”莫雨见穆玄英不再挣动,便在他脸颊旁亲吻一记,道:“毛毛,那回我说,改日教你点别的……现在可好?” 穆玄英面红耳赤,把头埋在手臂上,脑袋不着痕迹地轻点两下。 莫雨伏下身,在穆玄英露出的后颈上轻啄,弄得他痒痒的,缩了肩膀轻颤。沾满浊液的手沿着穆玄英的背嵴一路向后探去,来到那处紧窒穴口,在周围来回打着圈抚弄,随后伸入一指,一面揉按一面缓缓地刺了进去。 “啊……”穆玄英勐的一颤,夹紧了那处。 莫雨柔声安抚:“毛毛,乖,放松一些……不然会伤到你。”说着,手指便撤了出来,只在股fèng间摩挲,见穆玄英缓了缓气,这才又向那后穴探去。不过这一回莫雨有耐性得多,他将手指刺入一点便又撤出来,进进出出,反覆好几回,只是每一次进入都比前一次更深。 “还疼吗?” “嗯……好……好些了……”穆玄英仍旧枕在自己手臂上,只侧了头,露出半张脸来,嘴微张,急促喘息。他感到,莫雨在他体里的手指增加了一根,有些涨。 莫雨不再将手指撤出,而是在他后穴里缓缓抽动起来,渐渐的,手指进出越来越顺畅,莫雨再添了一根手指进去。 “唔……雨哥……有……有些疼……嗯……嗯”穆玄英轻声哼哼,额头已透出一层冷汗,着实忍得辛苦。 莫雨想他第一次承欢定是怕疼,可走到这一步,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四下一望,见着置于石桌上的药瓶子,心中动亮,撤出手指下得床去。 那药还剩了几粒,外硬内软,里面的药膏既然能治外伤,肯定也能用在那处吧…… 穆玄英见他运了内力使劲一捏,药丸碎开了,粘稠的白色药膏在掌心晕开,被他涂抹在自己穴口,冰凉的感觉沁透在那处,倒是好受了一些。 莫雨并了三指又进去抽插一阵,自己也是忍不住了,撤出手来,褪了自己的裤子,将药膏涂在性器上。 “毛毛,忍着点。”说着右手一勾,将穆玄英那被撕了一半的内衫拿过来,团成一团垫于穆玄英腹部下。而后一手握住他的腰,一手扶着自己的分身,对着那穴口,一点一点蹭了进去。 “啊……啊啊……嗯啊……”穆玄英手肘半支撑住身体,手指抓着身下衣裳紧紧地拽成拳头,绷紧的关节微微泛白。 莫雨心疼他,蹭进一半便停住让他缓口气。一边揉捏他臀部,一边伸手到前面去握住他分身套弄,想以快感缓和他的痛楚。 那般的小心翼翼令穆玄英此时已不想再顾及那么多了,他突然有种热烈的情感,想要莫雨……迫切的想要莫雨,想要他好好的爱抚和占有。 他轻甩了甩头,喘息道:“雨哥……不要……不要忍……” 莫雨一怔,随即低吼一声,用力挺身,那硬如热铁的性器整根没入。 “啊啊……”穆玄英大叫了起来,性器刺入产生的高热令他浑身战慄不停。听到自己的呻吟,穆玄英觉得有些羞耻,忙抓过身下衣裳,紧紧咬在嘴里。 莫雨笑着去扯那衣服“毛毛,叫出来,让哥哥好生听听……”说着开始律动起来。 穆玄英知羞哪肯松口,可是莫雨一挺动起来,那低吟声还是抑制不住的从鼻子里哼了出来。越是羞穆玄英那后穴夹得越是紧,莫雨只好在他屁股上轻拍几下:“毛毛,你绞得我好紧。” 穆玄英尽量放松身体,一得了空隙,莫雨便用力一个深顶,撞得穆玄英终于是松开口低声哼哼,像只猫似的。莫雨笑道:“毛毛还是叫出来好听。”说着又后撤些许,再一次用力顶入。抽插了一阵,莫雨顶到一处,穆玄英突然拔高声音呻吟一记。莫雨眉一挑,就一直往那处勐插了数十下。在这样的刺激下,涌起的快感连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而后延至四肢百骸,穆玄英前边又颤巍巍地翘立起来,湿哒哒地流出了粘稠液体,顺着柱体流下,滴落在腹下的衣物上……穆玄英再也压抑不了,动情地呻吟起来。 莫雨在穆玄英身体内深入浅出,不停抽插,性器摩擦着内壁产生的热度令穆玄英浑身发软,两腿阵阵痉挛。莫雨见穆玄英快要支撑不住,就用力提起他腰身,让他臀部高高翘起,继续快速抽送。 “啊……啊啊……”穆玄英靠着莫雨的双手支撑着身体,随着他的顶弄有频率地耸动,连那细碎的呻吟也合着莫雨抽送律动的节拍。身上的伤痛在情慾的冲击下已经不觉得那么明显,只是隐隐作痛中混合初次承受的疼痛,倒是令身体更加敏感。 肉体撞击声混合着水渍声,在石室里荡漾开去,穆玄英觉得他的所有感官都被情慾所牵动着,耳边莫雨的喘息也愈加急促令他心颤,终于身体一阵勐烈痉挛,只听穆玄英呜咽一声,前端再一次释放出来。 射过之后些须的空虚令穆玄英的后穴阵阵紧缩,那紧窒感让莫雨也快达到极限,按住他的腰又一阵勐烈抽插,就在他要释放前,一把撤出自己的性器,喷射在穆玄英的股逢间。 “哈……哈……”莫雨翻了身,仰躺在穆玄身旁,两人大汗淋漓,不住喘息,胸膛剧烈起伏。莫雨侧头看了穆玄英,满脸潮红,半阖着氤氲的眼沉浸在余韵当中。 莫雨抬手在穆玄英脸上来回抚摸,柔声问道:“舒服吗?毛毛。” 穆玄英身体的热度还未消下去,身后的小穴还在阵阵发烫,那处是又痛又苏又麻,但是他仍旧点了点头,因为他感受到了莫雨对他的热切之情。 两人静静地躺了一阵,只听得彼此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缓下来。穆玄英已经累得连手指也抬不起来了。莫雨见他累极,便坐起身来从他腹下抽出被弄得皱巴巴,湿漉漉的内衫,说道:“来,我替你擦干净。” 他轻轻掰开穆玄英的臀瓣,那里湿哒哒的,一片粘腻,全是自己的东西。因为地处沙漠没有水可以清洗身体,所以莫雨并未射在穆玄英体内。莫雨用内衫替他擦拭,又低下头去看那处小穴。小穴此时还随着穆玄英的唿吸微微地一张一合,莫雨忍不住又用手指在那穴口戳了一记。 “啊!”果然听得那人一声喘息低吟,穆玄英回头按住他的手,瞪他一眼道:“莫雨哥哥……不来了。” “我只是看看你受伤了没有,反应别这么大。”莫雨一本正经地说道,倒是真的没再戏弄他。在穴口周围轻按几下,只是有些红肿,并未流血。 将两人都清理干净,莫雨把那内衫随意一丢,拉过外衣盖住两人。 “睡吧,毛毛。”莫雨侧身搂住穆玄英,一觉好睡。 第25话 就在莫雨和穆玄英于那方石室里浓情蜜意之时,龙门荒漠那一面倒的局势却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同时,也隐藏了危机。 第26页 狼牙军的副将葛尔带着只剩一万余人的残部终于拼死杀出重围,往楼兰古城败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居然败了。 因为之前得了密报,天策将以五千人做饵引他们出营。他本想将计就计,以两倍人数直接把那支先行部队消灭了,可天策居然利用银沙石林的地势埋伏上万大军。他紧急调集两万精兵强将追击二十余里才发觉,哪里有什么埋伏,只是那五千天策军利用关外孩童时常玩耍的一种马蹄鼓制造了动静,那声音在幽静的空谷之中迴荡,声势浩大得如同千军万马。这下,他终于明白只是中了障眼法,立马下令全军全面剿灭天策军。 他并不急着回营,因为那里,有着他们的一步棋…… 或许是太过相信密报的内容,等葛尔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诱至银沙石林尽头……满山遍野,人头攒动……他们被天策大军包围了。 可是,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当他率余部拼死回到楼兰古城,却看到被烧毁的残营,他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三万狼牙军,居然完败。 “将军!各营清理完毕……共余……一万九千三百六十四人。” “耶律将军呢?!” “耶律将军和索木副将……都死了。” “混帐!”葛尔喝道,愤怒使他眼珠布满血丝,都快瞪了出来,十分狞狰骇人。 “他们放了火,大漠的旋风卷了火势……”想起那如火龙一样的旋风,那人颤抖起来,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再也不敢说下去。 葛尔咬牙切齿道:“曹月还呢?” “禀告将军,出军后耶律将军见他还不肯归顺我们,便提前处决了。” “死了吗?也罢……我手里还有筹码……呵呵,天策军绝对赌不起的筹码!哈!事已至此,休怪我无情!” 而另一方,正驻于银沙石林的天策修整着大军,虽然此次奇袭大获全胜,以极少的伤亡斩杀狼牙军近万人,可将领公孙仪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此时他正焦急万分的在军帐内来回踱步,外面一有动静便快步走到门帘前。 情报兵单膝磕地道:“禀告将军!顾长平回来了!” 公孙仪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焦虑神情也淡去不少,忙迎了出去。然而,当他看着顾长平只带回二十位同出任务的精锐时,又是心头一颤,显出担忧之色。 “将军……”顾长平下了马来,砰的一声跪在公孙仪跟前,双眼微红。 公孙仪渐渐颤抖起来,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穆少侠成功诛杀耶律祺……”顾长平顿了一顿,又道:“可是,营救任务却失败了……曹月还将军生死不明……两位少侠也……不知所踪。”说完,朝身后略一点头,一名士兵牵过一匹马,正是穆玄英的照夜白。 公孙仪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顾长平将昨夜之事细细道来。“……而后,大漠的旋风捲来……狼牙军营地被烧成一片火海,风卷着火横行荒漠,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在鸣沙山背风处等了一夜,也不见两位少侠和曹将军出来……属下不敢妄自猜测……” 公孙仪揪紧了心,沉声道:“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谢盟主交代!” “将军……你先别急,两位少侠吉人自有天相,兴许那么大的风,他们寻了地方躲避,这才误了时辰没有回来。”公孙书寒立于一旁颔首说道。 公孙仪重重地嘆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哎……愿天保佑啊!” 顾长平道:“将军,我军重挫狼牙大军,今日我听闻他们大营被焚,无暇顾及,正是我军突围的好时机……你看,不如我们趁此赶早……” “顾长平,你只是个小小的骑兵队长,大军进退如何,还轮不到你说话。”公孙书寒双眉一横,似是不太高兴,堵了他后面的话。 顾长平也不动气,仍旧毕恭毕敬地半跪于地,低眉顺眼道:“下官多言了,请将军恕罪。只是如今我们士气正旺,何不趁胜追击?” “我天策大军今日能绝处逢生乃两位少侠的功劳,如今他们生死不明,我们不能忘恩负义,不管不顾。哎……或许此回是突围的好时机,可是,要放弃两位少侠,却不是吾等的做派。”公孙仪垂眼思索半晌,道:“派个探子于附近打探一下吧。寒兄,传令下去,大军即刻起程回玉门关。” 回了玉门关,便是给了狼牙军喘息的机会…… 穆玄英迷迷煳煳醒了,头还有些晕沉沉的,他一手扶额一手撑了床沿正想起身。“唔……”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憋紧了眉头,动作一僵,便趴了回去。背部的灼伤在药物的效力下倒是没先前那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痛,特别是身后那处,尽管过了一夜,穆玄英总觉得还有被撑开的感觉。想起昨夜和莫雨的那场情事,穆玄英还是有些羞,微红了一张俊脸。 此时,他才发觉,莫雨不见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身下还垫着莫雨的衣服,那人总不会不穿衣服就到处乱跑吧。 莫雨很细心,在他身侧也放置了衣物,这是为了防止他翻身,受伤的后背直接磕在又硬又冷的石床上。穆玄英笑了起来,莫雨哥哥总是对他比旁人要细緻得多,有这个人在乎的感觉,很幸福…… 幸福?心中冒出这个字眼,穆玄英有些惊讶,随即心里暖暖的,连带脸上的笑意也越加喜悦。许久不曾觉得真正的幸福了。虽然师父待他很好,浩气盟的前辈们悉心培养他,但是,心中“家”的感觉随着那年的一把火给烧没了,亲人的感觉随着紫源山的那纵身一跃也没了……可现在,曾经失去的,莫雨正在一点一点弥补给他。 能为彼此不顾一切吗?莫雨或许做得到,那……自己呢? 两人情浓时也未去想过将来……穆玄英此时又突然多了些担忧……或许,日后和他并非能一帆风顺吧。 穆玄英把头埋进莫雨的衣服里,深深唿吸着,满满都是莫雨的味道。 石室外响起空洞的脚步声,穆玄英向门口瞧去,不多会儿便见莫雨回来了。莫雨看他已经醒了,来到床边询问:“毛毛,身子还好吗?” 穆玄英拿不准他问的是哪个意思,便挑了个答道:“陆兄不愧是药王坐下弟子,那药效力极好,已不似昨日那般疼了。” 莫雨本无意捉弄他,可偏偏将他的侷促看在眼里,于是将手搁于他腰上,微微倾过身,附耳说道:“毛毛,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说着,手一面下滑,来到他股间,轻柔地划着名圈。 穆玄英咬牙一字一句恨恨道:“那!里!也!很!好!” 第27页 “哈哈哈”莫雨笑得开怀,心情愉快得很。 穆玄英看着他出了神,觉得眼前的莫雨更像是稻香村那时候不曾经歷这离别的痛苦和恶人谷血腥世界的莫雨,能放声的大吼,能开怀的大笑,那般的率性而为。 “莫雨哥哥”穆玄英眉目含笑,将手交于莫雨手中,道:“莫雨哥哥的这双手,今后便由我来守护吧。” 莫雨一怔,垂了眼,脸上笑意不减,他执起穆玄英的手放在嘴边摩挲,亲吻。 “有你为伴,此生何求。” 第26话 穆玄英起身时,莫雨怕他扯痛后背的伤口,便去扶他,拿过衣服来要替他穿上。穆玄英撇了嘴道:“莫雨哥哥,我又不是女子,从前同你流落街头时何曾当我这么娇气过?” “那你便自己来吧。”莫雨眉毛一挑,将外裳递了过去。 “嘶……唔”穆玄英一扬手,扯动背后那大片灼伤,才觉出痛来。 莫雨见他疼得龇牙裂嘴,隐了嘴角笑意,手指在他额头轻轻一弹,道:“你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 穆玄英捂着额头傻傻地笑,乖乖的又把衣服交还了莫雨。 替他系好束腰,莫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这身衣服由自己亲手穿戴,还会由自己亲手脱掉,令人有一番遐想、期待的意味。 看着穆玄英双眼清明,形如桃花,眉目柔和,莫雨忍不住在他嘴角轻啄一口,再往上一瞧,俏皮的几缕发梢翘了起来,有些好笑,便拉他坐在石凳上,道:“我给你梳头。” “好。” 没有木梳,莫雨便用手指将穆玄英的头髮一缕一缕抚齐整了再高高绑起,那番细緻的模样,倒好似正在替妻子画眉的夫君。 两人打点妥当,便取了桌上的蜡烛,离开石室。石室门口便是通道,并不狭窄,够得两三人并肩而行。暗道一头是无尽的黑暗,穆玄英举起蜡烛,微弱的火光照得并不太远,仔细瞧了瞧,眼尖的他发现暗道里安置了机关。 “那些机关已年久失修,不能用了。”莫雨说道。 回过身,暗道另一头则有零星烛光,因着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两边便各有一盏烛台,此时正燃着火,想必此前莫雨走的便是这条道。 “如果我没料错,这个石室应当是暗道的驿站。地道只能走人,而步行去关外最快需要四天三夜,那么至少会有三处这样的石室。我们所处的应该是位于中段的第二个驿站。”莫雨牵着穆玄英的手一路往亮着火光的方向走去,“往前再走两里路,便有一个出口,我们上去看看吧。” 两人走得一阵,果见前方有一段石阶。莫雨走到尽头四处敲击,一些细碎沙石从头顶落下来,他两手向上用力一顶,将封住入口的石门打开了。 待两人施展轻功掠了出去,发现正身在一处石头夹fèng里,夹fèng外碎石重叠,很容易让人忽视里头这一小点容身之处。 “此处隐蔽得甚是巧妙!”穆玄英嘆道。 莫雨点头说道:“龙门客栈经营多年,朝廷三番五次想捉拿他们,那老闆娘本事自然不小,早就留了条后路。” “如今能为我们意外寻到,也是一种缘分。呵呵,莫雨哥哥,说起来,你我从小便容易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事物。” “是啊,每次都惹得一身是非,老天还真是公平。”莫雨自嘲地笑道。 出了暗道,远远能看到岩石林立的峡谷,莫雨便知此地正是银沙石林南边。 穆玄英搁了手在额前,抬头辨认出太阳的方向,道:“莫雨哥哥,此时估计已快过申时了,这……我们耽误太久,想必公孙将军定是心急了。” 莫雨道:“我们只能走着回去。昨夜为了避风,我让照夜白自己跑了。料想它总能找到安全的地方。” “照夜白颇通灵性,若它在附近,自会追我气息寻过来。”穆玄英想到一事,又道:“只是我们得赶紧了,现在的天策军危机四伏,有些事必须让公孙将军知晓。”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莫雨和穆玄英行至银沙石林中段,四周随处可见狼牙军的尸体,看来昨夜的战斗天策军颇占优势。 突然,两人停住脚步,莫雨侧耳倾听片刻,道:“一人一骑。”随即,他搂住穆玄英,轻功一带,两人藏到一石柱后。 不久,便见一人从银沙石林另一头策马而来,穆玄英探头一望,笑道:“是天策府的人。莫雨哥哥,我们有坐骑了。” 两人一现身,那天策的探子一瞧是他们,喜出望外,忙下马来,道:“两位少侠,总算是找着你们了!”随即将公孙仪决定回玉门关等他们一事告之两人。 二人对视一笑,莫雨不动声色道:“那我们先去追天策大军。你随后慢慢过来便是。”说着轻身一跃上了马,手伸向穆玄英。 穆玄英对着那探子拱手笑道:“多谢这位大哥。”便将手放于莫雨掌心,借力翻身上马,坐到莫雨怀里。 “驾!”待莫雨二人跑远了那探子才回过神来,跑了几步大喊:“诶?少侠!我的马呀!我这是要走回去吗?!” 月亮渐渐爬上山头,为前进的天策大军照亮归途。 公孙仪骑着高头大马,正同公孙书寒商讨接下来的计划,突然听得后面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公孙仪勒了马回身喝道。 不多会儿,一名士兵从大军中小跑来到跟前,道:“启禀将军,穆少侠的那匹白马突然躁动不安,不住嘶吼,我拉它不住,一不小心松了手,就让它跑了。” 公孙仪常年征战沙场,自己座下战马能知他气息,心下一想便明白,照夜白定是感应到了穆玄英。他蓦然一喜,当即下令全军静候。可是,等了小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人来,他的心渐渐沉下去。 “阿仪……这?”公孙书寒也变了脸色,因为战马此种反应,若不是感应到了主人就在附近,那便是……主人已经战死了。 公孙仪紧握马缰的手微微颤抖,道:“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们便不能放弃……走吧。” 大军又继续起程,在月光照耀下,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穆玄英扶摸着照夜白的马鬃,亲昵地和它互相额头蹭着额头。照夜白前蹄不停轻踏,一边轻声嘶叫一边摇晃脑袋,以此来表达它的兴奋。 莫雨看着天策大军走远了,才回过身看这亲密的一人一马,道:“你和它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你多年未见,重逢时你却道我一声‘莫大侠’……” “莫雨哥哥……这事先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我知你为此伤心难过,往后再也没此般称唿过你。”穆玄英半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莫雨眉尾一挑,道:“不需赔不是,陪我一回就是了,以后我便不再计较。” 穆玄英只道他是嘴上占占便宜罢了,瞪了他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第28页 莫雨心道,毛毛学聪明了,便也不再捉弄他,说道:“走吧,可以跟上去了,别靠太近,以免打糙惊蛇。” 为了方便行动,穆玄英这回没再和莫雨共乘一匹马,照夜白载着他同莫雨并肩而行。 莫雨顾及着他身上的伤,刻意放缓了速度。两人就这样和天策大军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往玉门关而去。 第27话 天策军回到玉门关时,已是丑时,虽然大捷的喜悦沖淡了长途征战的疲惫,但天策将士们一回到玉门关大营,稍做整顿便都睏乏得立马睡下了。只有一处却比以往还要亮堂,那便是医帐。军医们正忙碌着为归来的伤兵医治。直到医帐也熄灭灯火,那便真正是夜深之时了。 公孙书寒从主帐里出来后就要回房,走过拐角处时,忽觉有人隐在阴影里。 “什么人?!”他双目一凛,掌风横扫过去,那人却不还手,只侧过身子躲避。公孙书寒定睛一看,居然是穆玄英,连忙收掌。 “穆少侠?” 穆玄英拱手道:“公孙前辈。” “好小子,原来你还活着!”公孙书寒一巴掌拍向穆玄英的后背,面露欣喜。 “嘶……痛……”那一掌刚好拍在了伤口上,穆玄英低唿一声。 公孙书寒见那神色便知他受了伤,忙道:“怎么了?受伤了吗?” 穆玄英点点头,不过随即又道:“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公孙前辈,先借一步说话。” 公孙书寒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神色凝重、谨慎,定是有要事,便随他而去。 穆玄英专挑隐蔽的角落走,公孙书寒奇道:“在自己的军营里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 穆玄英笑了笑,不答反问:“公孙前辈的弓箭使得如何?” “嚯,我和阿仪从小跟了飞骑大将军习武,大将军擅骑射,那身好功夫我俩也学了个八九成。” 两人行至骑兵营区,前方有卫兵正在高塔上值守。穆玄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两人不再说话,跃至一处背着月光的高地,隐藏在暗处。 “穆少侠,到底什么事?” 穆玄英小声道:“等人。” 片刻过后,一人从旁跃来,落到穆玄英二人身侧。此人正是莫雨,他手执一把弯弓,朝他们说道:“来了!”说完,把弓箭递给公孙书寒。 “公孙前辈,你看。”穆玄英指着下边营地。 公孙书寒倾身一望,只见顾长平摸出军帐,往营地高耸的哨塔走去。他同塔上值守的卫兵说了几句,那卫兵满脸笑容点着头,便下了塔回军帐中去了。 公孙书寒半眯了眼,不由得捏紧手里的弯弓。 顾长平四下张望,确认无人瞧见,便朝夜空中吹了一声音似蝙蝠鸣声的口哨。片刻之后,见了一只隼在空中盘旋一圈,俯冲而来,落在他手臂上。顾长平从袖口里摸出一件物事绑在隼的脚爪上,走到高塔边将它放飞。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书寒弓步半跨,拉满弓弦,“嗖”的一声,箭羽直朝那只隼飞去。夜空之中传来一声悽厉的鸣叫,隼在空中扑腾着翅膀,一头栽下地来。 “啊?!”顾长平见行迹败露,跃下高塔便要逃跑。莫雨一足点地,直向他追去。公孙书寒再拉一弓,射中顾长平的左腿,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一把冰冷的短刀抵上了他的脖子。 公孙书寒从那只隼脚上取下密函,打开一看,竟是半个时辰前自己和公孙仪商讨好的突围计划。公孙书寒怒道:“哼,我当你为何不顾两位少侠安危那么着急离开,原来是怕曝露了身份。顾长平!你这个jian细,还有什么话可说?” “公孙前辈,怕是不仅仅如此。狼牙大营虽说情形惨烈,但当时如若你们贸然追击说不定会遭遇伏击,让他们来个守株待兔。我们听闻,狼牙军已向长安大营求兵。”穆玄英厉声说道。 顾长平哆嗦着缩成一团跪在地上求饶。 莫雨想到穆玄英身上的灼伤,扬手就想断他经脉,穆玄英忙握住他的手道:“雨哥,何必为此等小人脏了你的手?把他交给公孙将军吧,自有军法处置。” “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受伤!”莫雨声音阴沉,周身杀气凌人。 公孙书寒见莫雨动了杀心,忙道:“两位少侠请放心,这人我定会用军法严厉加处置。他虽然该死,但现在还不能死,我们还有些话要拷问他。我现在就押他去见将军大人,两位少侠一同前去如何?” 公孙仪见了两人惊喜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到了此时,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莫雨将这两日的事细细说来:“……那耶律祺长什么模样,我和玄英是不知道,可顾长平知道。你曾经说过,耶律祺使的是一把大刀,而为我所杀的‘耶律祺’却用的一把长枪,前后一想,便明白了,顾长平在撒谎。只可惜,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让玄英受了伤。” 穆玄英看着莫雨,悄悄牵了他的手轻捏一下,莫雨那温暖的手便将他紧紧的握住了。 公孙仪面露愧色,“顾长平在我军呆了三年,曾经拼死救过我,没想到啊,只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哎,这回是我煳涂……差点害了两位。” “公孙将军不必自责,我并无大碍,静养两日便好。只是……曹将军他……”见了公孙仪脸色黯然,剩下的话穆玄英便没再说下去。 “寒兄,你去请军医来给穆少侠看看伤势。”公孙仪转而又对穆玄英二人道:“我立马安排探子去寻那龙门客栈的密道,尽快绘出一幅密道地图。两位少侠这几日安心歇息养伤便是。至于那顾长平,我自会发落,绝不宽待,请二位放心。” 两人回了房,不久便有军医过来给穆玄英医治伤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文柯。这一回多亏他配制的丹药使得穆玄英的伤口癒合很快,更是让莫雨得偿所愿。不过,陆文柯永远不会知晓这药还被莫雨用出了新花样。 陆文柯眼部阴影浓郁,打着呵欠进了门来,显然是才睡下不久便被人从被子里给挖起来。他盯着莫雨二人半晌……突然浑身一颤,惊喜道:“大侠!你们回来了!” 穆玄英颔首笑道:“陆兄。” 莫雨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提起陆文柯把他往床边椅子上一扔,道:“他受了内伤致使经脉受损,我已为他传功调理经脉,现在不见疼痛,也能自如运功,你看下他可还有其他内伤?”细想了下,昨夜抱他的时候特别有注意没在穆玄英上身留下什么痕迹,便又道:“他的后背为黑火药所伤,我用你给的药丸敷在了他伤口上,你再替他处理下吧。” 陆文柯笑呵呵道:“大侠,你真是操心你兄弟。你看他脸色红润,也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说着一面替穆玄英把脉。 “咦?”陆文柯诧异道:“奇了!” 第29页 莫雨忙问:“怎么了?”神情难得有些着急。 陆文柯摇摇头道:“他脉象平稳,内伤已是完全恢復了。不过……他脉络和常人有些不同,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应该是天生的。” 穆玄英不解,问他:“怎么一个不同寻常法?” “这个……我也道不出来,我对药理研究颇多,内经倒并不在行。经脉奇象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说不定你在某些事情上有特别的能力。” 穆玄英随即想到一些往事,道:“哦……那倒是有可能。少时听我师父跟唐简大侠提起过……唔……说我是个练武的奇才。” 陆文柯笑道:“那便是了。”说着又解开穆玄英身上所缠的布条,这一打开,三个人都惊了。原来穆玄英的胸口有一掌印,已显紫青淤血之色。 穆玄英道:“诶?昨夜都还没这么明显的。” 陆文柯道:“一直没显现才是最恐怖的,如今来看却是痊癒之象。奇怪,这一掌内力浑厚,若是拍到心口,你定是活不了。就算你避开要害,也是重创经脉,可我刚才给你把脉,你经脉却完好无损。” 莫雨在一旁听得清楚,便将两人疑惑之事告诉了陆文柯。陆文柯也不知其原由,只得答应他们往后得了空,便带他们去万花谷见孙思邈细问此事。 第28话 那日陆文柯重新给穆玄英上了药,两日后,他胸前淤血已消散大半,后背的伤口也结痂逐渐癒合。只是恢復中的伤口时常发痒,一到夜里,睡梦中的穆玄英就不老实,总是贴着东西就蹭。 莫雨自然乐得把他圈在怀里,蹭得热了就趁机温存一下。 “雨哥……啊……够……够了……嗯嗯……”穆玄英被他给弄醒了就没再好好睡过。 莫雨拂了他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亲吻一记,动作温柔得不得了,下身却一点不客气,不停摆动腰身,一下一下顶撞在穆玄英身体最深处:“毛毛,你点的火,你得负责消啊……” 穆玄英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也是动情得很,加上后背摩擦着被褥,令他更是难忍,后穴阵阵收缩,夹得莫雨不由得加快了抽插速度。 房间里啪啪的肢体拍打声伴随着隐约的水渍声,以及两人的喘息和呻吟,令屋外的月亮都羞红了脸,拉过云彩隐了自己周身光芒…… 翌日,因龙门客栈密道在关外的入口已寻到,穆玄英和莫雨被公孙仪请去商议战事。一名士兵眼眶微红,匆匆赶来,跪在公孙仪身前:“将军!狼牙军以龙门镇百姓做质,胁迫我军投降!如果我们不降,便将镇上的百姓全部处决!他们还……还将曹将军的遗体绑在镇外的枯木上暴晒,以此挑衅我们!” 公孙仪双目怒瞪,气得全身发抖,恨道:“一群畜生!!!” 一旁的公孙书寒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双手抱拳,仰天大吼:“曹兄乃我天策府的忠烈啊!阿仪,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大恨,若是我军就这样不打便跑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寒兄,他们以龙门镇的百姓性命要挟,这一仗已由不得我们。既然要战,定让他们血债血偿!为了曹兄,为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公孙仪回身问道:“他们可有增兵?” “有,只是狼牙大军压到了洛阳天策府,长安只调遣出五千兵力到楼兰古城。” “八千余人的差距……不过利用暗道,倒是可以博上一博。” 穆玄英和莫雨对视一眼,莫雨点了点头,穆玄英便上前说道:“公孙将军,我们可以把人数差距缩小到五千人以下。” 公孙仪疑惑道:“穆少侠有何办法在短时间内徵兵这么多人?” 穆玄英道:“公孙将军,狼牙军可以向长安求援,我们又何尝没有援军?这玉门关离崑崙一日可到。崑崙东部有我浩气盟营地数百人驻守,有我的浩气长空令,他们自会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那也只得几百人而已……” “其他的就交给我吧。”莫雨淡淡说道:“崑崙乃恶人谷大营所在。大唐一灭,沈眠风必定不会放过恶人谷,我们稍加利用便是。” 穆玄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掩嘴而笑。 这样一来,天策军便能补足两万人。虽然仍是敌众我寡的态势,但狼牙军少了耶律祺和索木这两大棘手人物,光靠一个葛尔领兵,就好应付得多了。 在玉门关外两里处有一座岩山,山下有一棵干枯的胡杨木。胡杨木被沙子掩埋了半个身子,却仍倔强的立在那里,尚未腐朽。 公孙仪站在那棵胡杨前仔细查看。一名探子道:“将军,就是这里!”说着走到胡杨树根前,手探进沙子里一阵摸索,不一会儿便听哐哐铛铛的声音,拉出一根铁锁链来。 随着他手下施力,锁链像是拉动了什么东西,听得一声轻微的声响,接着就从岩山传来轰轰响声。公孙仪回头看去,只见岩山下的一处石壁打开了一fèng隙。公孙仪举步走去探头一看,一段往下的台阶出现在眼前。 公孙仪道:“真是妙极!”随后一挥手,喝道一声“下!”天策军们列了队伍,有序地进入fèng隙之中。 穆玄英和莫雨各牵一匹马走在通向崑崙的小径上。 “你伤还没好全,别太逞强。你若再受伤,我可不轻饶你。”莫雨牵了穆玄英的手,缓步走着。 穆玄英道:“放心,莫雨哥哥,这回公孙将军同行,有什么事他自会安排。我不是这支军队的首领,自然不会去逾越了界限。” 莫雨道:“我会尽早回来。” 穆玄英点了点头,想起一事,从腰间取下腰牌给他,说道:“东崑崙营地仍由孙前辈驻守,你同他打了多年‘交道’,想必他不会轻易信你。这长空令牌你且拿去,加之我先前写给你的书信,他应当会答应与你同来。” 莫雨从他清澈目光中读出那含蓄又浓厚的深情,情不自禁地一手圈了他的腰,一手捏过他下巴,低头含住他双唇细细亲吻。 穆玄英先是一愣,随即环了莫雨的颈子同他纠缠。 两人同行大半月,第一次在路口面临分别,颇有些难捨难分。两人在彼此唇舌间辗转挑弄,许久才分开。莫雨见着穆玄英面染绯色,张嘴轻喘,终是忍不住,拉着穆玄英来到一处隐蔽的山石后,压着他轻轻磨蹭。 莫雨吻上穆玄英干净的颈项,用舌尖不住舔弄,弄得穆玄英痒痒的,不一会儿,便听耳边传来他逐渐急促的喘息。一手撩起他下摆,将裤子往下一扯,露出他的分身,随即握了上去。 “啊!”穆玄英惊喘一声,急道:“莫雨哥哥……这不成……别在这种地方!” 莫雨握了那处不停套弄,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毛毛,这里荒芜人烟,不会有人来的。”说完,指尖在他前端打着圈,时而又上下撸动,几下就令穆玄英软了腰身。 第30页 “嗯……雨哥……他……啊啊…他们来寻我们……怎么办?” 莫雨咬了他耳垂,轻道:“我不进去……来,毛毛,帮我。”他解开自己的腰带,握了穆玄英的手,让他伸到里面握住自己的性器,“毛毛,乖,动起来……” 穆玄英只觉得手里的傢伙又热又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莫雨低声轻笑,又道:“握着它,像我这样。”一边挑弄着穆玄英,一边给他亲身示范。 穆玄英不好意思去看那处,只得把头抵在莫雨肩膀上,握了莫雨那里开始慢慢上下滑动,动作轻柔,象猫儿在挠一样,反倒令莫雨心痒难奈。 “啊……嗯嗯……”两人呈鸳鸯交颈的姿势,相互爱抚,发出鼻音厚重的呻吟。 穆玄英被情慾蒸腾得浑身发软,就快要站立不住时,莫雨拉开穆玄英正在抚慰的手,将两人性器并在一起,快速摩擦、套弄。那处热度贴在一起,穆玄英情难自已,只听得他唤道一声“雨哥……我……”话还未完,身子勐烈一颤,便释放了出来。 莫雨只觉得一阵湿软的凉意,笑道:“毛毛,你真快……” 穆玄英低头埋在他肩膀上轻颤,喘息。知道时下情况不允许,莫雨也不再隐忍,又握了他的手包裹着自己撸动几把,便也交代了出来。 两人靠在一起平復着彼此的唿吸。 莫雨将穆玄英的衣裳整理好,抚平他的头髮,又在他脸颊旁落下一吻,叮嘱道:“自己多加小心。” 穆玄英点点头:“莫雨哥哥也是,多保重。”想了想,他走到一旁牵过照夜白,道:“莫雨哥哥带上它吧,等你回来时,它可以帮你来寻我们的方位。” 莫雨接过马缰翻身上马,道:“我三日后便回。” 穆玄英看着莫雨策马走远,墨玉一般的长髮在带起的风中飘扬纷飞,衣带翩翩,那直挺的背影透着骨子里的刚毅之气,同当年那个将自己护于身后的倔强背影重叠在一起。穆玄英心中暖意升起,莫雨哥哥,即便身在恶人谷,也从未抛却过他的本心。 这样想着,他就觉得又有了希望,他和莫雨的未来,还有希望…… 第29话 一日后 龙门镇 虽然说狼牙军以龙门镇的百姓来胁迫天策军,但有前车之鑑,并未将百姓全部捉去楼兰古城,而是画地为牢,把他们控制在龙门镇内,不许他们迈出城门一步。龙门镇方圆十里,全由狼牙军驻守。 这日正午,沙漠太阳很是毒辣,狼牙军们在外被晒得汗流浃背,正商量着寻个地方庇荫,远处却渐渐响起马蹄以及车轮轱轱声。寻声望去,有人驾着一辆马车远远驶来,待走得近了,才瞧清楚那人模样。 只见他眉眼温润,及肩的头髮垂散下来,只用男子所用的素色木簪随意挑了几缕头髮挽个髻,模样很是俊俏,年纪刚及弱冠,虽然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但是干净得体,一看便知是富足人家的小公子。 “什么人?”狼牙军将他拦住。 那人眼尾一弯,笑着说:“军爷,我是关外的酒商,家里伙计病了,家父便让我来给大伯送酒。我大伯就是龙门客栈的老闆。” “关外?你如何进的关?” “从玉门关而来。” “玉门关的天策军没有拦住你?” “整个玉门关都空荡荡的,哪会有人来拦?” 狼牙军一听不对,立马让人回去禀报。 “这龙门镇已不许进出,你打哪来的就赶紧回哪儿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人眼珠一转,忙从腰间口袋里摸出一些银碎子递过去,笑道:“几位军爷,我只送酒,看看我家大伯,还望通融一下。” 一人摸着下巴接过银子,掂量了又掂量,几人交换了眼色,才道:“小子,我看你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你若不想吃苦头,就回去。” 那人刚开始还是不肯走,同他们说了一阵,结果狼牙军不耐烦了便扬言要揍他。他耸着肩膀抱着头像是被吓住了,愣神好久才牵着马往回走。 刚一转身就被喝住:“酒留下!嘿嘿……” “不给!”那人憋着眉拉下脸,不再似之前笑嘻嘻的模样。 狼牙军同他争执起来,他就是不让。一怒之下,狼牙军扬手就要打他。他身手却灵活得很,上窜下跳,靠着马车躲避,打人者几次落空,便朝旁边看戏的同伴使眼色。其他几个狼牙军围过来,把青年从车底下给拽出来,恶狠狠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走!押去龙门镇,过几天同那些人一起处决喽!” 狼牙军押着他,推推搡搡一路进了城门就把他扔在地上。他忙爬了起来拍拍身上衣服沾染的灰尘,似乎很不满意他们如此粗鲁,一边叨念着:“你们怎么这样不讲理!衣服都给你们弄脏了!”说着就大步往门口走去。一踏出城门,守在两旁的狼牙军大刀一横,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蹦达着又缩了回去。 “你们真是奇怪,刚刚不让我进来,现在又不让我出去。哼,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大伯可是这里客栈的老闆,有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你们比鬼还厉害!”一面碎碎念着一面往城里走。 那几个狼牙军拖了运酒的车,见着他神叨叨的模样,讥笑道:“哪里来的黄齿小儿,也不知天高地厚。” 那人听在耳里也不反驳,嘴角慢慢向上弯起,神色却不似先前那般孩子气。 他到了镇上才发现几乎没什么人走动,想必大家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他并没有去龙门客栈,而是拐过街角,直走到一处屋舍,抬手轻叩房门。不多会儿,门开了,里边站着一个稚嫩的小娃儿,那娃儿一见了他,瞪大双眼,惊喜道:“穆大侠!” 穆玄英双眼含笑,蹲下身摸他的小脑袋瓜子,四处张望一眼,见附近并没有狼牙军,便牵了他进门。 那小娃的爹正躺在床上养伤,此时他才知道,眼前这位俊秀青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穆玄英同他寒暄几句,便对庄生晓说:“穆大哥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能帮我完成吗?” 庄生晓点点头,开心道:“能!” 穆玄英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着,然后在他的肚兜里放了张信笺。小孩子蹦蹦跳跳便出了门去。 那孩子先去了龙门客栈找老闆给他爹爹煎药,又去包子店讨包子吃,最后还去找了妞妞玩…… 两个时辰后,龙门镇的所有百姓都知道了一个逃离计划…… 而同一时刻,楼兰古城狼牙军现今的首领葛尔听闻天策放弃了玉门关,不知虚实,立即派了探子前去打探。 夜晚,龙门镇内四处都静悄悄的,乡民们家中的窗户也未透出一丝光亮来,看来镇上的百姓都已经睡下了。而封锁着整座城镇的狼牙士兵们却仍在四周晃悠。今日他们得了些香醇的好酒来,于是围着火堆,一边饮酒一边笑闹,同城内的宁静形成巨大的反差。 第31页 夜色浓郁,月光铺在沙石上,朦胧了睡意,听得狼牙军们打起鼾来。穆玄英悠闲地坐在一处阴影里,看到那些人已东倒西歪的睡死过去,哼哼道:“我的酒,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 穆玄英执起一颗石头,指间轻轻一弹,那石头便砸在对面房门上,片刻便听得“吱嘎”的开门声,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来。穆玄英朝他点了点头。那人又走向隔壁,轻轻叩门……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镇上的百姓都陆续悄悄出了门,往客栈聚集。 龙门客栈后院有一口大水缸,据说是以前老闆娘留下的,因为太过沉重,新来的老闆抬不动它,便将它留在这里,填了土,栽种上几株沙漠里能够生存的植物。 如今它已经被掏空了。 穆玄英来到缸子边上,轻敲三声……静侯片刻,便听到缸底发出了声音,似是有人在回敲。围在院子里的乡民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然。 再过得一阵,缸内发出轻响,突然便有火光透上来,缸底被人掀了开去,底下竟然有一个大洞! 客栈老闆已是目瞪口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客栈里居然会有这种地方。” 穆玄英对着众人道:“大家都走吧!”便扶着他们一个一个跳进密道。 待所有乡民全部转移,穆玄英正要跃进密道,突然想起一事,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高挂于天的明月,他俯身对天策军说道:“你们先走,将他们送往位于孔雀海附近的出口,辗转到红衣教曾经的血衣魔鬼城暂避。我还有一事要做,会去同公孙书寒会合。” 穆玄英把那些沙土和植物又回填进缸子里,掩埋了出口,再清扫去四周的痕迹。之后,他便趁着夜色,轻身掠过几处岩石,找到了捆绑曹月还尸身的大树。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曹月还那已经腐化大半的身体,右手一挽摸出一把匕首,几下将那绳子除了,再解了灰色外裳,也不嫌阵阵散发的难闻气味,将尸体一裹负于背上。 他找了一匹狼牙军的马,翻身上去,带着曹月还朝鸣沙山奔去。 翌日 楼兰古城主帐 葛尔接到探子回报,在鸣沙山十里外发现天策军大部队,大约一万五千人,步兵、弓箭手、骑兵、战车俱全,果然是决一死战的准备。 “嘿嘿,敢全军从玉门关出来?就别想全身而退!去,再给他们送一封劝降书,哼,龙门镇一百零二人,我倒是要看看公孙仪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一名士兵匆匆赶来:“将军!龙门镇上的人都凭空消失了!” “什么?怎么回事?”葛尔怒喝。 那人不敢说他们因为喝醉酒而误了大事,只好说值守的人一个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今天镇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葛尔愤怒的拍着身前桌子,道:“方圆十里内每三里便在东南西北四方设了关卡,这样你们都可以让百来个人跑了?还不赶紧给我追!他们有不少妇孺幼童,想必不会跑得太远。等人都捉回来了我再一个一个治你们!” 那人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 “如果半日之内没有寻到人,那么消耗他们的计划已不能再用。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决战的准备!” 第30话 天策军们正驻于鸣沙山十里开外,这一带岩山众多,可形成天然屏障,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一处密道出口。 公孙仪拿出羊皮地图,在龙门镇西北方的平地区域画上一把大叉,同公孙书寒道:“上次他们在银沙石林吃过亏定不能再往那处引,而鸣沙山同银沙石林地形相似,葛尔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同我们正面交锋。所以,这片戈壁地势平坦,视野宽广,离楼兰古城近,势必对他们有利,最有可能会在这里同他们遭遇。” “呵呵,阿仪,这是个好地方,打到他们的老巢去。” “不错,寒兄,我正有此意。你领步兵徒步过去,我同他们在此周旋,如何?” “交给我便是!” 正商讨着计划,突然听得一阵马蹄疾声传来,两人一抬头,已见穆玄英旋身下马,眨眼间便来到他们跟前:“两位将军!” 公孙仪惊讶道:“你怎么来了?龙门镇上的百姓呢?” 穆玄英牵过马,说道:“将军请放心,镇上百姓现已全部转移到了密道里,我快马加鞭赶来,他们步行自然落下许多。”穆玄英抱了马上事物置于地上。 “公孙将军,我……把曹将军带回来了。没能救出他是我的疏忽,所以,我想着至少要把他带回来,入土为安……”穆玄英双目微垂,一手轻轻掀了裹着曹月还尸体的衣物。 公孙仪一看,身体轻颤,再抬头时已是满目泪水。他掀了衣袍下摆,单膝一曲,跪在穆玄英身前。 “将军使不得!”穆玄英赶紧伸手去拦,却被公孙仪婉拒了。 听得周围一阵响动,天策军们跪倒一片。“穆少侠,你对我天策府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如若今后少侠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公孙仪绝不推辞。” 那日,天策军将曹月还安葬在了鸣沙山山脚,没有墓碑,只有一把他生前使过的长枪深深立在沙土里。日后某一天,风沙或许会将它掩埋,却掩埋不掉天策英烈的不屈之魂,如这座鸣沙岩山,于大漠之中屹立不倒。 天蒙蒙亮,太阳刚露了头,光芒还未完全覆盖这片广袤的戈壁,呈现出一片朦胧的姿态。此时,难得没有一丝风吹过,宁静得恍若另一个世界,一丁点即将爆发战争的徵兆都感觉不到。 狼牙两万主力军已行至位于龙门镇西北一域的沙漠平原地带,葛尔排好兵阵,便让士兵们养精蓄锐,等待天策军主动出击。如今龙门镇百姓逃了,他手里已无胁迫天策军的筹码,只能在此决一死战。 两个时辰后,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那人跪在地上,神色诡异,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将军……天策军,不见了。” 葛尔一愣,问他:“不见了是个什么意思?” “属下到了鸣沙山天策驻地附近,只看见驻扎的帐篷、战车还有战马,却瞧不见一个人影。” 葛尔想到此前在银沙石林的惨痛教训,仔细琢磨一阵,半眯着眼道:“怕又是诱敌之计,小心为上。大军暂且按兵不动,派先头兵再去打探一番。” 这一去又是半日,太阳快落山时,先头兵终于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怎么样了?!” “将军……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临走时,怕他们再使诈,我们便烧了驻地里的那些帐篷。”那人指了身后的“战利品”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样子,道:“将军,你看!我们把他们的战车给弄了回来!还有几百匹马!” 葛尔一看,果真是天策的军备物资,他大笑出声,贊道:“干得好!哼,连打仗的军备都丢了,量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如此一来,只有死路一条。传令下去,原地扎营整顿,全体骑兵一字排开,值守银沙石林至鸣沙山一带,一有天策军的影子立马回报。” 第32页 狼牙军行了半宿又虚等一日,已是渐露疲态,此时得了令,都立马扎起帐篷准备休整。 夜幕降临,风又开始轻轻吹起,狼牙军营地倒是平静得很。然而远在数里之外,已是空城的龙门镇,却有一支一万五千余人的大部队悄悄地从龙门客栈的大院里鱼贯而出,而后兵分两路,一小部分匿藏在龙门镇的屋舍中,其他人则往楼兰古城进发。 葛尔在楼兰古城留了三千兵力,打仗要留有余地,要在合适的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所以他留下三千人做接应和军需补给。可是,他的覆灭也从此开始…… 仅仅三千狼牙军在突然凭空出现的天策万人大军面前就如蝼蚁一般,甚至于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跑出去向他们的首领报信,被死死地围困在公孙书寒设下的牢笼中。 “公孙将军,清点完毕!共俘一千八百二十八人!” 公孙书寒握了长枪,坐于战马之上,目光凛烁,喝道:“全部押进大牢!” 那士兵一愣,道:“将军……我们……没有大牢……” 公孙书寒挑眉扫了他一眼,道:“咳……用他们的!” 占领狼牙军大营后,天策军便清点了狼牙军留在大营的所有粮食、军需和军备。公孙书寒笑得一脸满足:“我们失去的,从他们身上都加倍拿回来了。”说的正是被狼牙军在鸣沙山顺走的战车和马匹。 “嘿嘿,将军,这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个年轻副将乐道。 “屁!一群狗贼罢了,称不得狼!”公孙书寒说着看了看天上月亮的方位,约莫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他下令让所有人拿着军备物资,上了战车,浩浩荡荡地前往狼牙军驻地。 而同一时刻,藏在龙门镇的天策军们,正往龙门镇与鸣沙山之间的广阔地带集结,离狼牙驻军仅仅三里不到。半个时辰后,五千军力集结完毕,个个严正以待,静等冲锋的信号。 狼牙驻军放置军备的地方,有一辆战车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噌”的一声,一把闪着银光的利剑从战车后座底部的木箱中直插出来,接着,底部被打开了,钻出一个人,此人正是穆玄英。 四周偶有狼牙兵巡视,他闪身隐到战车后,活动下筋骨,在那箱子里缩身坐了大半日,实在是有些酸麻。他看了对面另一辆战车,拈起石头凝气一弹,打在那战车后的木箱上。片刻后,也一阵轻微动静,公孙仪冒了出来。 两人将携带的火药桶安置于狼牙军的战车、土炮和军备附近,公孙仪向穆玄英一点头,便一个扶摇掠了出去,将自己暴露在狼牙军眼前。 穆玄英趁着公孙仪吸引了守兵注意,取了火摺子,同样施展轻功朝一旁掠去,在空中他手腕一转,火摺子不偏不倚,落在了安置火药弹的地方。 “轰”的巨响,追击二人的狼牙军倒下一片。 这一声爆炸如同吹响了决战的号角,狼牙兵们纷纷出了军帐前来阻击。葛尔反应极快,知是天策军开始进攻了,立马布置军阵。 第31话 穆玄英身体轻盈、利索,他运起轻功在营地帐篷之间起落,耳边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箭雨如林,他一边躲闪,一边执了长剑回身抵挡,半晌仍是毫髮无伤。他回过身去,朝那些狼牙军裂嘴一笑,灵动的双目满是挑衅。 狼牙军的骑兵们狠抽了坐下马骑,加快马速想去围堵,穆玄英心中默数着一、二……还未到三,便又听得一声巨响,那些骑兵们被炸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飞了出去。 “穆少侠,人越来越多,我们走!”公孙仪挥刀与数人缠斗,见着葛尔已从远处主帐赶来,知道引兵之计已然奏效。 穆玄英将一骑兵砍杀下马,翻身跃上,提了缰绳便飞身跃过众人,落于公孙仪身旁。公孙仪依葫芦画瓢也夺得一马,两人并驾齐驱,一边阻挡一边突围。 置于附近的火药纷纷被引燃爆炸,消耗掉不少狼牙军的兵力。穆玄英往后一瞥,见了葛尔前方的火药桶,正准备将手里的一枚羽箭掷过去,想藉此引火点燃那个火药桶。所谓擒贼先擒王,葛尔一死,狼牙军更是一盘散沙。然而,葛尔似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勒了马缰停住了。 “哼!”穆玄英轻哼一声,收回了正要出招的手。 葛尔未料及两个人就搅得大营一团乱,还未出战便已折数百兵力,军备大半被毁,不禁怒火中烧,下令大军全面出击。 而五千天策精锐正布了军阵在前方等候,狼牙兵一路追击至此,突然箭如雨下,纷纷中箭。 葛尔立马撤退两里,他冷静下来细细盘算,此时天还未亮,弩炮、战车尽数被毁,对方多少兵力尚且未知,实在不易夜战。而楼兰营地到此处需要一个多时辰,在支援到来之前,只好先同天策军对峙。 一枚金色火光冲上了天。公孙仪远远望着那火花在空中散开后慢慢消失,知道时机已到:“狼牙军已发增兵信号,必须趁现在把他们的军阵打破!天策将士听令!我没下撤退指令前,一个都不许退!”他手里的大刀已换成了红樱长枪,向前一指,大喝一声:“沖!” 怀着永不磨灭的大唐战魂气魄,五千天策精锐尽出! 决战,就此拉开帷幕。 夜色朦胧,两军在浑浊的夜色中相互厮杀,一时沙土飞扬,硝烟瀰漫。只见兵器相碰产生的火光,听得士兵愤怒的嘶吼。天策军虽然人不多,但严谨的军阵牢不可破,他们一个个以一敌三,骁勇善战,一点一点在瓦解着狼牙军先锋前线。 穆玄英使出一招名动河山,以气劲将数名骑兵震下马来,背水龙影又起,剑气在敌军中游走翻飞,迫得企图围攻他的狼牙军连连后退。他手里的长剑也随着翻转的手腕,流利的剑招将那些狼牙军们打得死伤一地。 但是,随着狼牙大军源源不断的补给,加上人数差距实在太大,天策军终于力不从心,渐渐的现出败退迹象。公孙仪见狼牙军的军阵已露出破绽,而天策军也有了较大伤亡,便大吼一声:“撤!”天策军则按计划朝鸣沙山方向撤退,逐渐把狼牙军的战线拉长。 从两军短兵相接后不久,葛尔便发现天策人数不对,此时哪会容得他们逃掉,但又担心是诱兵之计,便下令骑兵全面追击,大部队留守。不久,身后传来整齐的马蹄声,还隐约伴有战车碾压过沙石发出的骨碌声,如此浩大声势,料想定是己方援军。葛尔哼笑一声,大吼:“公孙仪,我军援军已到,尔等速速受死!”话音刚落,却听大军尾部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兵戎相接的声音! “怎么回事?!”葛尔察觉到不对劲。 “将军!我军后方突然出现天策军,约有一万余人!” “援军呢?”葛尔大惊,此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万余人的天策军是如何绕过他的封锁出现在后方的? “没……没瞧见……将军!后方军阵混乱,已被敌军突破!” 第33页 葛尔下令前方的弓手盾兵后移,立即改变军阵,虽说晚了些,但仍然靠着人数的差距,同天策军势均力敌地抗衡。公孙仪和葛尔各持长抢在人群中搏杀,最终两人的长抢碰撞到一起,展开了主将间的生死搏斗。 这一仗打了大半宿,天逐渐亮了…… 双方士兵都疲惫不堪,论起伤亡来,狼牙军可以用惨痛来形容。不过在数千人的人数差距下,天策军损失也不算小。 穆玄英脸上沾染了血滴,手握长剑在人群里奋力拼杀。他身轻如燕,舞起的长剑干净利落,气势如虹,虽然已是满头汗珠,但他嘴角依旧带着洒脱的微笑,可见他初入此等战场,打得是酣畅淋漓。 战事胶着,葛尔心中盘算,以天策军这么个不要命的打法,他就是不输,也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为了保存实力,他终于决定撤退。可前后遭到天策军夹击,已成半包围的态势。葛尔环顾四周,见位于鸣沙山脚的天策精锐只剩三千余人,已是包围圈的薄弱之处,于是下令全军从此突围。 公孙仪长枪横扫过去,几个狼牙军上前掩护,葛尔甩开了他,提缰狂奔,奔跑中还不忘用长枪狠狠地刺穿上前阻拦的天策将士的胸膛。随着他大喝一声“撤!”,狼牙军开始往鸣沙山方向突围。 就在狼牙军快要突破包围圈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葛尔抬头望去,鸣沙山半腰一山石处,有人骑在马上,他长发如墨,随风飞扬,眉毛斜飞入鬓,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透出一丝冷意。 “什么人?”葛尔喝道。 莫雨嗤笑出声,并未答他,马缰微扬,照夜白载着他从山石上一跃而下,落于狼牙军前方,阻去他们退路。 “让开,小子!”几个狼牙军挥刀冲上去,却见他提气一震,那几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已是经脉俱断。 狼牙军一时不敢上前。这时候,他们看到莫雨的身后有一支军队远远而来。 那支队伍有着两面大旗,一面为蓝色,有着鼎的图案,一面为红色,图案却是两把斧头。 待看清旗帜,葛尔面露惊慌:“怎么会?!浩气盟和恶人谷的……他们联手了吗!” 联军为首三人骑于马上,一人身着蓝色浩气盟守军将领服饰;一人穿了件水红色长襦,模样是男女莫辩,还有一人通身黑色服饰,面色冷酷。 “黑鸦陶寒亭?什么时候你们恶人谷也会为姓李的如此卖命了?”葛尔讥笑。 “哼,我对这天下由谁来做主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若是论杀人,倒是有那么点意思!”一旁的烟冷冷说道。 孙永恆听了此话挑着眉毛“嗯?”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 葛尔已知再无退路,两军再次拼杀起来。然而有了浩气盟和恶人谷的加入,人数便扭转过来,战场上的局面彻底被天策联军牢牢控制住了。 这一仗,天策终是胜了。狼牙军首领葛尔重伤被俘,最终丢盔弃甲,接了天策递来的劝降书,为龙门荒漠数月来的战争画上了句号。 莫雨抬手替穆玄英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又拂去他额头的汗水。 穆玄英心中喜悦,笑道:“这不是我的血,莫雨哥哥无须担心。” 莫雨哪会瞧不出穆玄英那点儿小心思,此次助了天策大获全胜,浩气交给他的任务圆满完成,于毛毛而言,能以手中剑护得天下黎民苍生,自然高兴得很。 “傻毛毛……”莫雨揉了揉他的脑袋,满眼宠溺,嘴角的幅度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第32话 那日,天策军清理战场后便要起程回洛阳。由于所俘的狼牙军无法带回天策府,便交给了浩气盟。而龙门镇上的百姓,则随了恶人谷的部队前往长乐坊暂避乱世。 孙永恆得知穆玄英要同莫雨前往明教,本想劝阻,还不待他开口,穆玄英便说:“孙大哥,如今战乱时期非同寻常,我们和恶人谷也偶有合作,不必拘礼于此。我同莫大侠同行大半月……”话至此,瞥了眼莫雨,见他双眉微皱,有些无奈,继续说道:“他诸多义举我看在眼里,天策军和龙门镇的百姓也看在眼里,所以,请不必为我担心。等我了完这桩,自会回去向师父请罪。” 孙永恆虽然不明白穆玄英为何如此信任莫雨,但眼前这个孩子是日后要挑起浩气盟大梁的人,是非黑白需要他自己去辨别,江湖险恶是要他自己去体会,旁人无非是一个路牌,如何抉择终究要由他来决定。再看了眼莫雨,想到一日前这个恶人谷闻风丧胆的小疯子,拿了长空令牌和穆玄英的书信前来求兵时,竟然在自己的长剑面前也未曾后退一步,不禁有些刮目相看。思及此,他终于双手抱拳,对穆玄英点头道:“保重!” 天策军们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打散队伍化整为零,约定半月后于洛道会合。拜别彼此,各路人马分别上路了。 穆玄英和莫雨双双骑了马,借道玉门关往明教而去。 两人在沙漠中行了片刻,突然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又听人大喊:“大侠!大侠!等等我!” 莫雨憋着眉头,本不想理会,可一旁穆玄英笑道:“莫雨哥哥,便等等他吧。” 身后陆文柯在马背上被颠得东倒西歪,那马上驮了不少药材,随着这马撒欢的跑起来还颠出来一些。 终于追到两人,陆文柯露出憨厚的笑,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总算……算是赶上了……两位大侠,我也要回明教……同你们一道走。” 莫雨脸容顿转,气氛冷了许多,再看向陆文柯时,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陆文柯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好吗?”他这才意识到似乎要先问过两位的意见。 好在穆玄英欣然答应了。 三个人又再一次踏上了前往玉门关的路。行至玉门关已是日落时分,出关后便再无房舍住宿,三人决定今夜宿于营地。 这里仍有一些天策军未能带走的东西,陆文柯的价值再一次体现出来了。他在营地里四处搜索一番,寻了些野菜,还有他带来的酒,三人凑合着吃了一顿。 这几日行军打仗,三人也是累极,酒足饭饱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莫雨和穆玄英自然还是住在一处。虽然现下玉门关已是空营,房间多的是,但两人仍旧住了先前的房子。营里所剩的水已不多,两人合着一起洗了个热水澡。 穆玄英实在累得很,莫雨便不闹他,老老实实为他搓洗后背。在水的热气蒸腾下,穆玄英觉得脑袋沉沉的,他两眼轻阖,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莫雨从后搂着他,简直哭笑不得。穆玄英这么大个人,抱是肯定抱不动的,只得拍拍他的脸,道:“毛毛,起来,床上去睡。” 穆玄英迷煳着叫了声莫雨哥哥,倒也随了莫雨动作站起身来。莫雨颇费了番力气把他扶到床边,又替他穿好内衫,最后才抱着他躺到了床上。 第34页 两人就这么搂在一起睡了一夜。 第二日,陆文柯起得早。他推门出来,天还未亮开,墨蓝的天空还能见着明灭闪动的星星。陆文柯想着时辰还早又正好无事可做,干脆去寻些食材准备做早饭。出了门刚走得几步,突然听到穆玄英的房间传出了响动,似乎还听到穆玄英的一声轻唿。 他想到此地虽然战事已了,但免不了还有狼牙军偷跑的探子或者宵小盗贼,要是暗算了两位大侠怎么办?他撒腿便往穆玄英房间跑,一边吼道:“穆大侠!怎么了?!” 手刚碰到门,突然从里面飞出一把短刀,刀刃刺穿木框,刀尖正好抵在陆文柯搁在门上的指逢间。“啊啊啊!!!”陆文柯惊叫着连忙退后,却听莫雨声音懒洋洋的,似是刚睡醒的模样,道:“你嚷什么……玄英还在睡觉,别扰了他。” 陆文柯惊魂未定,但既然莫雨说了无事,便安下心来。他挠挠头,连声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做早膳,你们再歇会儿。” “呵呵,比起早饭,还是毛毛更好吃一些,你说是吧,毛毛?”莫雨在穆玄英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腰部又开始缓缓摆动起来,“毛毛,你夹得好紧啊……” 听着陆文柯的脚步声远了,穆玄英终于松了口气,后面的小穴逐渐放松力道。 此时,他正俯身趴在屋内木桌上,衣服被撩到腰部以上,胸前衣襟大开,那两点已被莫雨爱抚得挺立,透出淡淡的水红色。下身则是光熘熘的,结实的臀部微微翘起,随着身后那人的抽插和深入,一下一下撞在莫雨腰腹间,发出“啪啪”的声音。 “唔……嗯嗯……”莫雨的手指还插在穆玄英的嘴里,捏住他舌头,用手指轻轻刮搔,让他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唾液顺着指头流下来,滴落在木桌上。 “嘘……毛毛,陆文柯耳力极好,若挣动再这么大把他引来……那可不妙。”莫雨弯了腰身,嘴唇轻碰在他后背。穆玄英的背上还有着前一回留下的伤痕,不过已没那么狞狰了,这多亏陆文柯配制的药。莫雨一点一点亲吻,动作温柔得几近膜拜一般。但是身下却一点不客气,大力摆动着腰胯,硬挺的性器在穆玄英那紧窒小穴里进进出出,每一次都刺入到最深处,撞击在他体内某一点上。 穆玄英在这激烈的情事里失了神,他扬着头试图摆脱莫雨在他嘴里抽插挑弄的手指,可莫雨却缠得更紧,“毛毛,以后……还叫我‘莫大侠’吗?” 果然…… “唔唔……嗯…嗯……”穆玄英知道这人在计较什么,一大早便没打算放过他,果然是因为那一声莫大侠。他甩了甩头,咬住莫雨的手指,又不敢太用力,反倒弄得莫雨心中一阵痒。 “呵呵,毛毛真乖。”莫雨的手一路往上摸去,又捏住他胸前的辱尖来回捻弄、揉捏。 随着莫雨抽插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穆玄英的分身在摇晃中也不停甩动。莫雨使坏,故意不去安抚那处,让它一下一下打在身下桌沿上,弄得穆玄英难奈至极。不一会儿,前面便羞答答的滴落下液体。莫雨侧头一看地上那小滩水,低低笑着,终于把手指从他嘴里抽了出来。 “啊……啊……雨哥……够了……啊!”还不待穆玄英得以喘息,莫雨抬高他一条腿,也不拔出来,直接翻过他身子,让他仰躺在木桌上。 此时天已亮开,光线透过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洒在穆玄英的身体上,像是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色,被情慾沾染的身子又透着些红,剎时好看得紧。 穆玄英对上莫雨那炽热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抬起手臂想要遮住自己的脸。莫雨哪里肯,拉开他的手,握住他下巴,笑道:“呵呵……毛毛,看着我。”那低沉的声音诱惑着他。穆玄英再度睁开眼,眸若桃花,看着莫雨……片刻后,他伸出双手,半坐起身子,抱住了莫雨的脖子。 莫雨继续在他体内挺动,突然环着自己的双手搂得更紧了,穆玄英绷紧身子一阵剧烈颤抖,接着就有粘腻湿意在腹间晕开。 穆玄英喘息着,热气喷在莫雨耳边,说道:“雨哥……好喜欢你……” 莫雨听了,喉头一滚,身子向前重重一顶,便射在了穆玄英身体里。 两人抱在一起喘息,莫雨轻揉着穆玄英的腰,藉此缓和他的酸痛。他压着穆玄英缓缓躺下,寻了唇瓣细细亲吻。 “呵呵,毛毛……喜欢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得用行动表示……”莫雨就着还没出来的状态又向前一顶。 “唔……”穆玄英轻声哼哼,咬上莫雨的肩膀,道:“别,天亮了……” 莫雨在他脸颊轻啄一口,说道:“来日方长。” 穆玄英同他额头抵了额头,闭着眼,笑得温柔。 第33话 明教位于龙门荒漠西北方,出了玉门关就算是日夜兼程也得七、八日才能到。陆文柯已是习惯了漂泊生活的人,别人是归心似剑,他却不急着赶路,沿路的野味,药材倒是搜集了不少,这一点能耐,连莫雨都不得不佩服。也亏得陆文柯识路,又能干地打点三人的食宿,行了些时日,三人都妥妥噹噹的。 莫雨有些小心思,也是不着急,起因是毛毛几日前的一句话。 “等我了完这桩,自会回去向师父请罪。”穆玄英这句话令莫雨很是介怀。如今难得有时光可以策马同游,并肩而战,自然叫他满心欢喜,可是离明教越近,那么,离别之日也就越近了。 莫雨想着能迟一日算得一日,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就把人给掳走了。说到底,还是他太在乎毛毛了,在乎他的善良,他的想法,他的抱负。 起初穆玄英还想着快马加鞭地赶路,毕竟莫雨这血脉之毒一直让他放心不下,再说谢渊那边……也总得有个交代。后来他逐渐地察觉到了莫雨的心思,尽管他想早日为莫雨解除咒印后回到浩气盟守护大唐的江山社稷,但每每望着莫雨那双包含期待的眼和温柔的笑意,他就没有办法催促赶路,便也随了莫雨一路上走走停停,只是耽误太久时才提醒一回。 这日,三人一直行到月挂中天,也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莫雨不由问道:“陆兄,是有何急事?” 陆文柯摇头,神神秘秘地说:“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快到了。” “这天色已晚,还能有什么看的?”穆玄英好奇的问他。 “嘿嘿,这地方,就是晚上才好看。” 三人大致又行了半刻,远远看见前方有一片暗蓝色光芒。沙漠的风一吹,那片暗蓝光点便随了风浮动,剎是好看。 “那便是了。驾!”陆文柯看上去很高兴,蹬了坐下马骑又撒欢地跑起来。 莫雨和穆玄英对视一眼,无奈耸肩:“这人别看年纪比我们还稍长几岁,有时倒像个孩子。” 第35页 “不过陆兄是个好人。” “嗯。” “大侠,快过来啊!”陆文柯张牙舞爪地挥着两只手喊他们。 穆玄英走近了一瞧,不由惊嘆:“真是漂亮啊!”那双瞪得大大的清澈眼瞳中倒影了点点蓝光,充满了惊喜和新奇。 原来这是一处绿洲,有一湖清水。水面开满了莲花,可这莲花同普通的莲花不一样,花是蓝色的,花心中的蕊也是暗蓝色,在月光照射下散发着微弱的萤光。这花开满了整个湖面,远远一看还以为满是花灯呢。风轻轻拂过,花在水中摇曳,混着丝丝缕缕的淡香。 香味令穆玄英有些熟悉,可又不记得在哪里闻到过。 陆文柯得意得很,裂了嘴笑道:“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这可是暮夜莲?”莫雨问道。 “诶?原来大侠知道呀。这正是暮夜莲,跟昙花很像,都是晚上开花,天亮就谢了,不过这花只在明教沙漠中的海子里生长。” “这么神奇?”穆玄英倒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花。 陆文柯笑呵呵地解释道:“外人有所不知,明教地域的水同其他地方的水不一样,说得简单点便是水里有毒,长期饮用的话虽然不会致死,但身体会呈现衰老。这暮夜莲花能综合掉水里的毒性,让其和普通的水无异,所以暮夜莲在明教的所有水域都有种植,是不可或缺的。这花精,花蕾和花叶都可以做药引子,算是奇物了。” 莫雨听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这么说,你给我们的酒,便是以明教的水和暮夜莲所酿?” 穆玄英恍然大悟,怪不得这花香有些熟悉,原来同那日的酒一样。 陆文柯点头道:“暮夜莲花偏爱这水,也算是同生共存吧。你折一朵放到任何水域它都无法生存,可奇就奇在,一但将它放进明教的水中,它便会一夜开花。那酒综合了暮夜莲的药性,实为药酒,对人百益而无一害……咳咳,就是酒劲有点大。”说完还冲着穆玄英呵呵地笑。 穆玄英上回被莫雨给诓得辛苦,如今两人心境已同那时候不一样了,再回想起来不禁觉得自己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他侧目望向莫雨,见他也望着自己啜着意义不明的笑意,穆玄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后“噗嗤”笑出声来。莫雨也一边笑一边摇头。两人就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在稻香村,各自执了墨笔,为彼此画花了一张脸,等对望时忍不住捧腹大笑,那般开怀无忧……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三人静静躺在火堆旁,和衣而睡。 天上繁星点点,天河横跨星空。穆玄英睁着眼,望着这片墨色如锦的苍穹,清明的眼睁得大大的,明显是毫无睡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旁一阵悉悉嗦嗦的响动,莫雨翻过身来看他。 “想什么呢?”莫雨问道。 穆玄英沉静片刻,幽幽答道:“没什么……在看天空,很祥和……要是这天下,都这般平静安宁,没有战乱,没有杀戮,没有阵营的对立……就好了。” 莫雨没有说话,陪着穆玄英沉默的看着夜空,四周静寂,只闻风声摇曳了一池的莲花……以及不远处陆文柯的鼾声…… “毛毛……”莫雨突然开口问道:“回了浩气盟,你有何打算?”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莫雨以为穆玄英睡着了,朝他看去,夜色中却见他一双清澈透亮,流光转动的眼里满是坦诚地望着自己。穆玄英告诉他:“我希望日后可以成为浩气盟的七颗星之一,如果可以选择名字,就叫‘天狼’吧……我想以……” 莫雨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长臂一捞,揽了穆玄英的腰,翻身压在他身上,一手捏过他下巴就亲了上去。这个吻炽热而激烈,莫雨撬开他牙关长驱直入,进到里边勾了穆玄英的舌头纠缠。 穆玄英闭着眼,双手慢慢抱住莫雨的后背,虽然生涩,却也颤动舌尖同他相缠。随着吻的深入,他也将莫雨抱得更紧更紧…… 莫雨哥哥…… 我们的情意,天地为证。 三人又行了两日,渐渐的,沙漠上可以看到来往的百姓和商队。 陆文柯这才有了想家的感觉,一路上同莫雨二人聊起家事,提起他的弟弟,他就憨厚地笑,笑中有着浓厚的亲情。 穆玄英道:“有你这样的好哥哥,你弟弟定是非常幸福的。” 陆文柯减了半分笑,说道:“家弟性情颇有些冷……哎,他小时候可不这样。从前挺黏煳的,我那时候爱到处跑,我一出远门,他就哭,捨不得我……直到后来他拜了师学习巫医蛊术。可是,几年前,他师父过世他就回了家,性子却大变,不爱说话也不再爱笑了……哎……” 陆文柯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两人都知道,他心中有着伤感和无奈。 “你们感情可真好,我挺羡慕你们的。”陆文柯很是感嘆。 穆玄英笑而不语。 莫雨则在心里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他情哥哥…… 第34话 “看!光明顶!”随着陆文柯的一声雀跃欢唿,莫雨和穆玄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立于圣墓山上的金色大殿,正是明教的总舵所在。 “前面有处绿洲,叫遥远绿洲,我家就在那里。”陆文柯想了想,又道:“两位大侠,如若不嫌弃,就去我家住上一宿吧。这时辰倒早不晚的,你们也不急着赶这一天不是。” 穆玄英想想也是,这一路有陆文柯陪伴倒也多了一些乐趣,相处半月,多少有些捨不得,想必陆文柯也是此等难捨的心情才出言邀请,便施一礼,颔首道:“那便打扰了。” 果然见陆文柯露出开怀笑颜。 明教虽然位于沙漠地带,却不缺水,东部有很大一片湖泊横贯南北,可因为明教的水源特殊,人口聚集地反倒是湖水面积最小的遥远绿洲。 莫雨二人随陆文柯进入一座小村镇,这个镇的规模比龙门镇大很多,位于关外,也少了战乱纷扰,随处可以看到满头捲髮的可爱小孩在村落里追逐嬉戏,孩童的雀跃嬉笑声不绝欲耳。 穆玄英牵了马慢慢走着,一面侧身让开那些奔跑的小孩,结果还是有个小丫头撞上了他,眼看就要摔倒,一旁的莫雨眼疾手快,将那小姑娘提起来。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莫雨,也不因为撞疼了而哭闹,眨巴着眼突然就呵呵地笑起来,叽里咕噜地说着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陆文柯乐道:“大侠,这小丫头说你长得好看呢。” “噗嗤!”穆玄英捂了嘴也没忍住,笑得肩膀都在抖。 莫雨将这女娃儿放到地上,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道这笔帐要和毛毛算回来。 转过几个街角,陆文柯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院子,他直接推开门,将马栓进马厩,然后招唿两人进屋。 第36页 进了厅堂,却见里内坐了一人,那人模样倒是长得普普通通,可一双墨绿瞳孔像是含了水般灵动,很是好看。一头深褐捲髮束了个髮髻盘于头顶垂下,神态庸懒却又有些冷淡,此时他听了响动,扬起头来,视线和三人对上。 陆文柯却不像以往那样开怀而笑,反倒敛了神情,笑得含蓄,道:“迦弥拉,我回来了。” 迦弥拉见了陆文柯也不似多年不见的亲兄弟那般亲热,只笑了一笑,轻声喊了句哥哥。 陆文柯嘆口气,向他介绍两位客人:“迦弥拉,这两位是我的汉人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来明教有所要事,今日在家里住上一夜。这位是穆大侠……” 穆玄英双手抱拳,笑道:“在下穆玄英。” 迦弥拉看了眼穆玄英,对他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转身看向莫雨时,却整个人蓦然愣了神。 穆玄英和陆文柯都很不解,还不待询问,迦弥拉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是带了笑意,对着莫雨颔首道:“在下迦弥拉,请问兄台贵姓?” 莫雨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虽有诧异,但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倒是因他怠慢了穆玄英而颇为不快,便回了他一副冷淡的表情,道:“穆雨。” “穆雨?”迦弥拉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显的诧异,随即又浅笑道:“原来你们也是兄弟,真是幸会。”说完侧身復而对穆玄英施了一礼。 “幸会。”穆玄英倒是不介意他之前的冷漠态度。 陆文柯见着自己的弟弟难得对别人有了些亲近之感,心中也是高兴的,想着或许是看着莫雨顺眼、舒服,人和人交朋友也是讲个眼缘的,就不由得想留莫雨多住几日。 迦弥拉给三人沏了茶水后就去侧院为他们收拾房间。陆文柯本想去帮忙,却又不想怠慢穆玄英二人,便坐在厅堂椅子上同他们说话。 手中的茶水飘出淡淡清香,穆玄英忍不住喝了一口,觉得清新温润之气沁人心脾,香馥若兰似龙井,却又带了一丝甘甜不由感嘆一声:“啊……好茶!” 陆文柯开心得裂嘴而笑,道:“大侠,这茶是我自己制作的药茶。” 对于陆文柯的百般才艺,穆玄英早已不再惊讶,继续安静听他口若悬河地说着制茶的特别之处:“……我结合了药理和茶叶的特性而特别做了这制茶的配方。这茶混合了栀子、丁香和暮夜莲花,所以闻之清慡幽香,饮之味甘性温,善蓄阳气,可温胃驱寒。” “哦?混合了这么多花却香而不浓,也闻不出是具体哪一种花,倒是很像江南的龙井。” “嗯,这三种花融合所散发的味道很别致,闻不出这么细緻的香味也是正常的。” 穆玄英同陆文柯讨论着制茶,莫雨在一旁听着并不说话,时间久了就有点无所事事,便起身走动走动。 这厅堂并不大,除了桌椅,墙角还有一个神龛,上面摆满了法器,一旁有一个柜子,装了许多圆形的土罐子。身后响起迦弥拉那淡漠的声音:“那是蛊,下咒印用的。”莫雨回身看向他,见迦弥拉啜着意义不明的笑容。 莫雨心中戒备,这人……走路却是刻意隐藏了气息,连他都没有感觉到。 迦弥拉像是读出了莫雨心事,摆手道:“穆兄无需如此提防我,你们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又怎么会害你们。”见莫雨态度仍旧冷淡得很,他嘆了口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只听他说道:“穆兄,你……其实中了咒印吧?” “哐铛”穆玄英闻言急急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陆文柯受了惊吓看向他,而莫雨只斜睨了他一眼,说道:“那又如何?” 迦弥拉不答反问:“你们其实是来找人的吧。”语气却很羁定。 莫雨手握成拳,已然有了红色流光闪动,穆玄英知道他这是动了杀气,连忙跑到他身边,用力拽住。 莫雨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陆文柯也很紧张,正想着如何打圆场,却听迦弥拉说道:“穆兄,实不相瞒,这血毒我略有钻研,所以从看到你第一眼起,便知道你中了阴阳复合之毒。只是,这毒混合了咒印效力,太过复杂,至今未寻到解咒之法。不过,我倒是知道你们所寻的人住在何处。” 莫雨何其心细,瞬间便明白了,问他道:“条件?” “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想知道这毒要如何才能解开。”迦弥拉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 迦弥拉那淡漠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身体轻轻颤抖起来,穆玄英注意到他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像是要用力抑制他内心的激动亦或是痛苦,他声音也变得黯淡沙哑:“八年前,我师父,便是因这种咒印而死……” 余下的话已不必多说,众人心下瞭然。 第35话 “父母去世后,我便跟师父学习医术。我们的医术和你们中原的医术有些区别,萨伊木更喜欢中原的医术,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便离开了家,要很久才会回来一次。自来了明教后,我便同师父生活在一起,我当师父是亲人是……”迦弥拉顿了一顿,又徐徐说道:“他待我很好。” 穆玄英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迦弥拉才是揭下了冰冷面具,真实的,令他哥哥想念的那个迦弥拉。 穆玄英问道:“你师父他……也是被那个西域和尚下的咒印吗?” 迦弥拉沉默一阵,摇头道:“不是。师父曾经提起过,这种毒印只有两种方法才能解,一种为下咒人用内脉冲破咒印,而另一种方法我钻研多年,却始终差那么一点儿。虽然我师父已经死了,但是我不想以后再有无辜的人因此而丧生,也算是了了师父的遗愿吧。” 莫雨沉默地骑着马,不甚在意的模样,就像是在听一桩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事情。倒是穆玄英听出了其中含义,不由得心颤了一颤:“这……阴阳复合之毒,若是不解的话,最后……会死?” 迦弥拉垂下眼,那墨绿如水的瞳眸被眼睑遮住,看不清神色,只听他说道一声:“是。”倒有股子狠绝的味道。 三人都静默了一阵,迦弥拉看着莫雨,他说:“想知道怎么个死法吗?发狂时经脉逆行,内力不够深厚的人是无法承受的,最后七窍流血暴毙而死;内力深厚者,就算不死也无法再次清醒过来,你们觉得,江湖上的正派能容忍这样一个魔头吗?”说完,他果然看到莫雨那漠然懒散的表情有了一丝动摇。 穆玄英越发觉得心惊肉颤,不由得回想起同莫雨重逢这大半个月以来,每一次莫雨杀了人,微红充血的眼,半癫狂后的失神,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频繁。最近一次更是疯病復发,在那一方石室里,莫雨那双血红的眼待到第二日才褪去,这是不是意味着,莫雨体内的血毒已经逐渐控制他周身经脉了? 莫雨终于开口问他:“会有意识吗?” 第37页 迦弥拉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缓缓说道:“毒性大发,便是入了魔,六亲不认,哪怕是自己最亲密最在意的人。” 莫雨握着马缰的手在轻微颤抖。 穆玄英抚上莫雨的手背,稍稍用力,和他握在一起。 “雨哥,放心,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由于各有心事,三人一路上走得沉默,倒是没多耽搁。他们走了三天,绕过圣墓山,过了死亡之海,又是半日光景才来到映月湖边。 映月湖也是片绿洲,比遥远绿洲大了许多,穆玄英骑马立于岸边,却也望不见湖的尽头。 “需要乘船。”迦弥拉说道。三人沿着湖岸走了半里,果见前面一处浅滩上有石板搭成的码头,栓了几艘小船,在一波又一波的湖水浪翻中轻轻摇曳。 穆玄英疑惑地四下张望,不解道:“咦?怎么没有船家?” 迦弥拉一面将马儿一拍,让它自己跑了,一面说道:“我们这里的水质特别,哪会有船家成天守在这里做活计。”说完便解了縴绳跃上船头。那船顺着水波上下起伏,却不见前进。 莫雨仍坐于马上问道:“太阳快落山了,我们何不找个地方睡上一宿,明早再去不是更好。” 迦弥拉道:“我们白日不能渡水,现在也不行,得等上半刻。” “?” “这湖叫‘映月湖’,夜晚和白天的水向流动是不同的。白日里风向不同,湖水从北往南流动,你哪怕是用了船桨拼命划动,只会飘向湖心小岛。到了夜晚月亮出来了,风向则相反,水流就会由南向北,这时即便不用船桨,顺水而下,只需一夜,在太阳初升之前便能抵达我们要去的百花岛。” 落日归山之时,风渐渐停了,穆玄英倾身望向湖水,惊奇地发现,之前还荡漾涟漪的水面已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时光静止了那般,他立马捉住莫雨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莫雨在他耳边沉吟:“毛毛,时间若是就这样静止下去多好,至少能凝固在此时此刻,你在我身边,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穆玄英嘴角弯一起抹幅度,满脸笑意,他没有回应,紧握的双手,已是无声胜有声。 落日的余辉洒向静如镜面的湖水,晕染出一片嫣红之色,那般的恬静如幕。又过了一刻,那抹红像是着了水墨,颜色越来越浓,渐渐地吞噬掉最后一丝晚霞……平静的湖面上,倒映出先前因为日辉所掩盖的一轮弯月。 风,又起了。 “水向……变了。”穆玄英低喃说道。 迦弥拉所乘的船突然震颤了一下,船下的水泛起涟漪,携了浪花轻扑而来,拍打着船身,慢慢的,船驶离了岸边。 “这船舱不大,三人太挤。况且,我不愿同别人共处一室过上一夜。”迦弥拉说着也不再搭理莫雨二人,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莫雨沉了一张脸,看着那艘小船越漂越远。 穆玄英笑道:“其实后面半句他可以不用说给我们听的。”然而,当穆玄英回身看到停泊在一旁的几艘小船时,再也笑不出来了。 余下的船只不是残就是破,两人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上了路。 这船舱确实如迦弥拉说的那般狭小。里面的布置同普通的船舱不同,只有木榻没有凳子,木榻正好够得两个大人带一个孩童,想必这是为了方便前往湖中岛屿的人休息而设。榻上有一矮几,矮几上摆放着一盏油灯。 莫雨点了灯,把舱内照得通亮,他侧目一望,穆玄英正在仔细打扫木塌。 “莫雨哥哥,今夜且将就一晚。”穆玄英的侧脸在橘色光影中,柔和得拨人心弦,垂下的睫毛柔顺地覆在眼前,英挺的鼻子线条干净漂亮,还有那张微微抿起的嘴唇泛着水光……莫雨为他那身干净的气息所打动着,不由得靠上去拉他入怀。 穆玄英静静地让他抱着,唿吸间都是莫雨的味道。 “莫雨哥哥?” “毛毛,先别做了,我们来喝酒。”说着拉他坐于榻上,又从一旁的包袱里翻出一壶酒来,得意地朝穆玄英摇了一摇。 穆玄英望着那像是变戏法变出来的酒壶,目瞪口呆。 “那日在玉门关,陆文柯给的,还剩了一壶,你不会不记得了吧?”莫雨促狭一笑,启了酒封,那酒的香醇之气扑鼻而来。 穆玄英迟疑道:“这酒……我可不能多喝。” 莫雨笑而不语。 穆玄英偷偷拿眼瞄他,又道:“你可有准备酒杯?”那双桃花眼流光转动,有着几分狡黠,看在莫雨眼里,更是心猿意马起来。 “不必。”莫雨说着拿了酒壶,仰头倾尽嘴里,便挨身过去。不待穆玄英退避,莫雨一手捉他手腕,一手扣住他后脑,嘴唇贴上他的,舌尖强硬地顶开牙关,便将那口酒餵了过去。 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萦绕口齿,莫雨哪里还捨得退出来,舌头在穆玄英口腔内游走,沿着他的唇齿细细舔弄一圈,带起身下人一阵轻颤。 穆玄英就这样失神沉沦在亲吻当中。 许久,莫雨听他喘息越发急促,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沉声笑道:“就这样便喝了,何需酒杯?” 身下的人嘴角还留有酒渍,双眼朦胧迷茫,已是动情的模样。莫雨又贴着他的嘴唇轻蹭摩挲,替他将酒渍一一舔去,压低声音问道:“呵呵,毛毛,还想要吗?” 穆玄英觉得口干舌燥,天旋地转,仿佛只那么一小口酒便是醉了一样,他不经意地伸出舌头舔了嘴角,正是刚才莫雨滋润过的地方。 蹭的一下,这火是彻底给点着了。 莫雨一扬手将矮几置于地上,掌风熄灭油灯,舱内暗下来,掩了这一室旖旎。 (拉灯,补灯内容请关注实体书~) 第36话 流水潺潺,浪声轻灵,彷若有人在耳边轻言软语低喃,睡梦中的莫雨眼敛轻微颤动两下,人便渐渐醒了。他透过舱顶的fèng隙看着夜空,呈现出墨蓝色,看来黑夜快要结束了。 船仍旧随着水浪上下轻颤前行,一阵和煦细风裹挟了浓郁的芬香钻进船舱里,掩盖了满室情慾后的腥味。莫雨掀起帘布一角,往外一望,隐隐约约能见着远处有一座小岛。 怀里的穆玄英仍旧熟睡得安详,嘴唇微启,还能瞧见那半露的皓齿。莫雨悄悄地把盖住两人的衣物掀开,目光顺着穆玄英的颈项一寸寸往下看,锁骨、小腹、大腿……那精瘦而结实的赤裸身体上布满了欢爱的痕迹,令莫雨为自己的“杰作”满意至极。 穆玄英觉得有些冷,更是往莫雨身上靠,莫雨轻笑一声,忍不住把他环抱得更紧些,低头在他鼻尖上轻咬一口。怀中那人哼哼着举了手来推他的下巴,人却不见醒。 “毛毛,该醒了,快到百花岛了。”莫雨附耳说道。 穆玄英纹丝不动,可见夜里着实累坏了。 “再不起来穿衣服,被迦弥拉瞧见什么……” 第38页 喏,话还未完,穆玄英果然清醒了。 百花岛是位于明教映月湖深处的一座小岛,就像它的名字那样,岛上不多不少,刚好有一百种花糙。百花岛不受气候左右,终年四季如春,百花齐放,远在数里之外便能闻到花朵飘香,虽然气势上比不得万花谷的花海,却在明教之地乃是一处仙境。 三人沿着花间小径一路往岛上唯一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走去。那是一座寺院,四周环水,由浮于水面的吊桥衔接,是一座岛中岛。走在桥上时,穆玄英四下张望,只见两旁种满了荷花和睡莲,环了寺庙一周。 寺院大门紧闭,迦弥拉抬手在红漆木门上轻磕三下,第三下,大门自己打开了。 三人对望一眼,抬足跨了进去。 院内满满的种植了数十种花糙,不见一个人。正在他们疑惑时,听见祀堂里传来低沉的佛钟敲击声。 三人寻声而去,见一位年迈的僧侣坐于堂内蒲团之上,背对着他们。他穿着红色无袖坎肩,身披一件同色袈裟,头上戴着一顶高高耸起的僧帽。那僧侣听了动静却未回头,徐徐说道:“支舍,昙戈,这么快就回来了?”声音听上去苍老、沙哑。 穆玄英轻咳一声,唤道:“前辈……” 老僧侣听见陌生人说话便回过头,待看清来人,随即道:“我以为是我那两个小徒儿回来了,三位施主见笑了。”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理了理僧服,走到他们跟前,正待询问,却在见到莫雨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愣,片刻后听他淡然说道:“你终于来了……” 此时已不用他们再问,眼前的西域僧人正是他们所寻的,二十多年前对莫雨下了咒印的人——摩加罗多。 “所谓阴阳复合之毒,乃是毒性为阴,咒印为阳,你体内的血毒是综合了毒和咒双重效力,所以既要解咒也要解毒,才算是彻底解除阴阳复合之毒……给你下毒的,正是我当年的一位挚友,他同你莫家是世仇。我受他之託,下了如此狠手。这咒印会反噬施咒者,我本想你年幼受不住复合血毒的折磨,必定夭折于襁褓之中,却没想到你一直活到现在。呵呵,报应啊……报应……我这枯藁之躯便是拜你体内咒印所赐,你一日不死,我便一日受那咒印反噬。这岛上百花能抑我反噬之伤,我十多年来未踏出此岛一步,这都是自做孽……”摩加罗多将前尘往事缓缓道来,话语中也满是悔恨之意。 莫雨问他:“谁下的毒?” “他……哎……”摩加罗多摇着头说道:“他同我都已是半条腿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莫家小儿,这毒和印相辅相成,当初是先下的咒再下的毒,解的时候就得先解毒,再解咒。明日起,我会每日运功为你调息经脉,如此十日后再用解药熬制药汤浸泡三十个时辰,便可以驱毒,那时候我再为你冲击穴道,七日之后咒印将会自行消失。” 摩加罗多执了笔墨,写下一个方子交予莫雨,道:“我并不懂得医术,只知解药的方子,你们拿去罢。” 迦弥拉定睛一看便皱了眉头,道:“一共六十四味药,但是冰藜糙和忘川花不好找,冰藜糙得去往生涧,而忘川花生长在死亡之海。” 摩加罗多道:“忘川花我那两徒儿倒是摘得一些回来。至于冰藜糙,只有你们自己去往生涧一趟了。” 穆玄英道:“那我这就去,雨哥,你在岛上等我。” 摩加罗多呵呵笑了起来,捉着穆玄英手腕摇头说道:“你这孩子心急什么?你以为你们今日来了这百花岛就走得了?” “?” “这映月湖的流水有它自己的规律。你们趁着月色而来,却无法趁着天明回去,需要等到月晦之日,等水静止的时候你们才可以划船回去。” 月晦……穆玄英一算日子,离月晦之时还需多等五日。 迦弥拉道:“少侠无需心急,这冰藜糙所用作药引子的是其精内的汁水,若是放置时间太长,就不起作用了。所以待得几日,你兄弟还需大师调理脉息,我们那时候再走,一去一来正好赶上,这冰藜糙才能发挥最佳药效。” “我们?” “是,我同你一起去,你可识别糙药?”迦弥拉目光灼灼,倒像此事与他有着重大干系一般。 穆玄英心中感激,慡朗笑道:“多谢!” 正在几人说话时,摩加罗多的两个徒弟回来了。 莫雨和穆玄英见着两人颇有些吃惊,这两人走路姿势并非年迈之态,可模样看上去却有些苍老,仿佛同摩加罗多一般年纪。 可……摩加罗多明明称他们作“小徒儿”。 摩加罗多看出他二人心中疑惑,却不言明原由,只让那两徒弟去收拾出三间客房给他们留宿。 就这样,三人便于此处住了下来。 第二日开始,每天未时,支舍便来请莫雨去禅房,摩加罗多为其调息经脉。 头一日下来,莫雨浑身经脉疼痛难忍。他捏紧拳头,身子不住颤抖,额头沁出层层冷汗,顺了脸颊滴落。 摩加罗多道:“所谓不破不立,莫施主,请多忍耐。” 两个时辰后,莫雨从禅房出来,双目赤红,人已是几近虚脱。见了在屋外守侯的穆玄英,还未走近便扑倒在他身上,穆玄英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昙戈给他师父递上一杯刚泡好的热茶,摩加罗多缓缓喝了,说道:“过了开头几天便好了。” 穆玄英搀莫雨回房,抱着他躺在床上。他一直紧紧地抱着莫雨,还一边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直到那人停止了颤抖,沉沉睡去。 第二日仍是如此。 直至第三日,莫雨已觉得痛楚减轻许多。摩加罗多有些吃惊,嘆道:“莫施主,你年纪虽轻,内力却深厚如此,非比寻常之人。明日开始,我为你运功的时间会加至四个时辰,第六日是五个时辰,最后一日,则是六个时辰……” 屋外,昙戈正从橱壁内的漆器中取出茶叶泡上。茶香浓郁,余香绕樑,一闻便知是好茶。同穆玄英一道而来的迦弥拉不着痕迹地看了昙戈一眼,復又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第37话 明日穆玄英便要离开百花岛前往往生涧为莫雨寻药,这一去一来要耽搁上五日。这天两人从禅房出来后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牵着手,到处走走。 百花岛上花团锦簇,美不胜收,两人在花间小道上看似闲庭信步,穆玄英却是眉头微皱带了愁容,似乎被什么事所牵绊着。 莫雨看出他心中有事,问道:“毛毛,又在想什么呢……” 穆玄英摇摇头,不肯说。有些事是两人极力迴避却又无法避免的。那日他担心莫雨的疯病而忽略的事,直到今日才苦恼起来。 百花岛只能月晦之日才能离开,那么,下一次月晦将会在一个月以后。他的师父和前辈还在战乱纷扰的大唐浴血奋战……一月的时间太长太长。他肩负着浩气盟交予的重任,他惦念着远在天策府拼死守家为国的浩气将士,他想以手中的利剑守护这天下黎民百姓安然太平,他心中的天平在开始慢慢地倾斜…… 第39页 莫雨敛了神情,看不出喜悲,他淡淡道:“毛毛,你何时才会放得下。” “莫雨哥哥……我……”穆玄英显得侷促难安,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知道莫雨懂他,一直都是懂的。 “毛毛,我不迫你。你若是想好了,便让迦弥拉把冰藜糙带回来……”莫雨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有些不忍,长臂一揽,握住他手腕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 穆玄英心中难以取捨,此刻在莫雨怀里,有些难过。他眉头紧锁,半闭了眼,两手也环住莫雨,传达着那份不舍。 莫雨用拇指抚摸着穆玄英的眉,从双眉之间到飞扬的眉尾,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揉顺那里的褶皱,两人静静抱得一阵,莫雨嘆息道:“毛毛,我想好好抱抱你。” 穆玄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抿了嘴,却没有丝毫犹豫,道了一声:“好。” 两人一回到屋里,莫雨便迫不及待地将穆玄英压在墙上亲吻。虽说有些急切,可莫雨对待他仍旧是温柔细緻。 唇舌在齿间细密辗转,也引得穆玄英主动回应。两人舌头在彼此口腔里追逐挑弄,渐渐的,唿吸都急促起来。 莫雨一手来到他腰间,将他腰带上的结子轻轻一抽,腰封掉落在地上,衣服没了束缚,层层散开。莫雨再一拨,将微拢的亵衣挑开,手指来到他胸前,捏住其中一点轻轻捻弄,引得身下之人一阵轻颤。 “雨哥……别在这里……到床上去。”穆玄英轻喘道。 莫雨也不坚持,拉着他倒在床上。 穆玄英一躺下,身上衣物就往两旁散开了去,上身完全暴露在莫雨那赤裸裸的目光中。此时正是白昼,此情此景穆玄英颇有些不自在,见了莫雨那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仿佛被烫了一下,更加情难自已。他轻声说道:“天还亮着……我有些……有些……”话未说完已是不知所措,忙抬了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莫雨见他颇不习惯在白日做这事,两眼一转,一面拉开他的手,一面笑道:“好说,这便让你自在一些。”说着抚摸上他的头,嘴唇也在额前亲吻一记,离开时,手指绕上他绑着马尾的髮带,轻轻一扯,解开了他的头髮。 “呵呵”莫雨握着髮带,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 髮丝披散开来,铺满了床,衬着他光裸的肩头,让穆玄英那英气的俊脸更是惑人。他不解地看向莫雨,只觉那蓝色髮带在眼前一晃,便有柔软触感贴上来覆住双眼……光亮骤然黯淡。 莫雨满意的把那髮带在他脑后打了一个结,说道:“好了,这下天就黑了。” 穆玄英又好气又好笑,想抬手摘掉蒙着眼睛的髮带,却被莫雨捉住手腕压在身体两侧。 “别,莫雨哥哥,我看不到你。”穆玄英什么都看不到,不禁绷紧了身子,透露出一丝紧张。 “嘘,毛毛,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莫雨声音低沉而性感,充满诱惑,穆玄英在那声音的安抚之下逐渐放松了身体。 莫雨勾起嘴角一笑,一面看着穆玄英,一面压低身子贴近他胸口,唿出的气息喷在穆玄英胸前…… “莫雨哥哥……?你在干什么?啊……”莫雨一直没有动作,令穆玄英感到些许无助……以及,一点点急切和期待。 莫雨伸了舌头卷上穆玄英那胸前粉红小点。穆玄英勐然一颤,两手环上莫雨后背,紧紧揪住他的头髮。那舌尖时而在他辱尖上快速拨弄,时而打着圈绕着辱晕舔拭,不一会儿小巧的辱头变得润泽挺立,透出娇艷欲滴的水色。莫雨的手也来到另一边,捻住了来回揉弄。 穆玄英此时什么都看不到,身体更是比往日敏感许多,莫雨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能让他体会得更加彻底,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慄。有些紧张和不安。 突然,莫雨用牙齿咬住他的辱尖轻轻扯动。 “啊!”穆玄英呻吟一声终是受不住的挣扎起来,“莫雨哥哥,不要了……” 莫雨费力地压住他手脚,轻笑道:“毛毛不乖啊……”说着在自己腰间扯动。 穆玄英听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因为看不到,他便停止了挣动。 “哥哥要惩罚你了。”莫雨将他两手并在一处,用腰带缠住他双手手腕,捆绑在一起。“呵呵,毛毛,这样你便听话了。” 穆玄英这下更是窘迫万分,想逃离莫雨那双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抚摸的手,可双手被束,莫雨将他镇压个彻底。 “雨哥……放开……啊……”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身下一凉,裤子被莫雨褪了下来。 莫雨抚摸上他光洁的大腿,一点点往上,嵌进他大腿根处又揉又摸:“毛毛,再说‘不’的话,就连话也不能说了哦。” 穆玄英想瞪他,可是隔着髮带谁能看得到,只得顺了他的意,不再挣扎。 莫雨打开他的双腿,看着柔顺毛髮下已半翘抬头的性器,呵呵笑道:“毛毛也是想要呢。” 穆玄英虽然蒙着眼睛,却仍然可以感受到那道在自己身体上游走的火热视线。想到自己寸缕不着,张开了身体的赤裸模样在白日里叫莫雨瞧个彻底,脸上烧起一片红霞。 “雨哥,别看了。”穆玄英受不住那炽热的目光,脸往一旁偏去,咬了下唇,被束的双手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搁,想去遮掩那处,又觉得太过扭捏,毕竟他也是想要莫雨的,他小声说道:“你快点……” 莫雨笑出声来,捧过他的脸,吻上他被遮掩的眉眼,柔声唤道:“傻毛毛”。 (拉灯,补灯内容请关注实体书~) 第38话 月晦,每月月亮最为黯淡的一日,也是一月中可以离开百花岛的日子。 傍晚,霞光铺满天际,红霞为蓝天渲染出一抹浓重的色彩……穆玄英静坐于窗前看着逐渐交融的红蓝两色,若有所思。 “毛毛,该走了。我送送你。”莫雨打断他的沉思,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 莫雨送穆玄英出来,彼此都没有说话,沉默地走着。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一次的暂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再次见面时,又是怎样的情景和立场……世间无数的不确定,谁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走在浮水吊桥上,穆玄英不留神绊了一下,莫雨险险将他揽住才没有摔下去。他挠挠头,笑着给莫雨道谢,却被莫雨在额头轻轻一弹。 “傻毛毛。” 穆玄英站直身子,视线却在越过莫雨肩头时,晃过一丝疑惑。 “咦?” “怎么了?” “莫雨哥哥,你看这片环岛的湖水,缺了什么东西?” 莫雨凝神片刻,道:“没有暮夜莲花?” 正待两人疑惑时,远处岸口传来迦弥拉的喊声:“水流停止了!” 第40页 穆玄英心中泛起苦涩之意,驻足不前。 莫雨捏了他的下巴,道:“去吧。” “我……”欲言又止,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去吧。”莫雨又说了一次。 穆玄英这才迟疑着迈开步子朝岸口走去。 又一次……又一次他把背影留给了莫雨。 小船缓缓离开岸口。 穆玄英一边摇着船桨,一边回身遥望。那个白色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再也看不到了。 “莫雨哥哥”穆玄英轻声呢喃。一阵和煦细风吹拂,将他的不舍与相思带给了岸边仍久久驻足送别的莫雨。 去往生涧的一路上穆玄英显得过于安静了,话也不多,满心思绪,只晓得跟着迦弥拉走。有时迦弥拉同他讲话,他只是听一句答一声,好似性子冷淡的是穆玄英,而非跟他同行的那个。 这时的穆玄英才发觉,那些时日像是一场回到儿时的梦。虽然两人十多年未曾生活在一起,可是重逢之后,依旧熟悉的感觉像是弥补了那一段空白,又或者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空白。夜晚他可以放下一切戒备在莫雨怀中安然入睡;有人会细心照顾自己的起居乃至梳头穿衣这般微不足道的琐事;可以在莫雨身下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感受他所给予的刻骨铭心的热切爱意…… “你不睡吗?”迦弥拉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们已走了两日,明天便能抵达往生涧。此地荒芜多沙丘,并无客栈投宿,两人只得露宿野外。穆玄英看向迦弥拉,摇头道:“你先睡吧,我们习武之人一向浅眠。” 迦弥拉便合了外裳翻过身去背对他睡了。 四周又安静下来,只听了身前燃起的火堆噼啪声响。穆玄英毫无睡意,垂了眼半坐半躺地依在一块大石头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睡下很久的迦弥拉说道:“为什么?” “嗯?”穆玄英不解地看向他。 迦弥拉也不回头,冷淡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困惑:“到百花岛的第一天,摩加罗多提起你堂兄,我便知道了,他是恶人谷的小疯子莫雨。” 穆玄英闻言变色,心中充满戒备。 迦弥拉回头看他,问道:“素闻恶人谷的小疯子杀了很多人。你这么信任他,不怕他害你吗?” 穆玄英微微皱眉,他坐直身子,一手放于曲起的左膝上,一手则无意识地抓起一捧沙石,又在空中将它们落下,反反覆覆了好几回。 他淡淡的声音在空广的沙漠中响起,显得温润清灵: “你们不懂他心中的坚持和挣扎。可是,我懂。” 将我 毫无保留的信任 都给你。 风唿唿地吹着,带了凉意,穆玄英揉了揉眼,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怪不得有些冷。而先前躺着的迦弥拉,却不见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找人,却突然惊觉脚下的一地尘沙变了模样,剎那间,百花盛开,芬芳扑鼻。 “咦?百花岛?” 穆玄英充满了困惑,一步一步向着寺院走去。风扑面而来,花香中却带了血腥气味。穆玄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便加快速度奔跑起来。来到浮水吊桥边,却被整个景色震惊了。 桥下的一池荷莲全都不见了,湖水变成了诡异的红色,是血! 莫雨哥哥呢? “莫雨哥哥!莫雨哥哥!”他冲进寺院,四下静得诡秘。 寻到后院时,天空突然一声闷雷巨响,像是炸开了苍穹之顶,闪电带来的亮光撕裂了黑暗,让他看到了远远背对着自己站得笔直的人。他松了口气,朝莫雨跑去,待走得近了,却看到地上躺着四具尸体……那是摩加罗多和他的两个小徒弟,还有迦弥拉。 “莫雨哥哥?”穆玄英放缓脚步,小心地唤着他。 莫雨身体一晃,慢慢转过身来。 待看清那张脸,“啊!”穆玄英惊恐地站定了脚。 莫雨脸上满是鲜血,眼睛布满赤红血丝,目光空洞却又带了些疯狂,狞狰嗜血的模样像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莫雨身形晃动,脚步虚浮似是有些迟疑,而后回过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穆玄英见他一手握刀,另一手却有着血珠子顺了指尖滴落。这样的莫雨让他浑身发抖,心中痛苦至极。那双他极力守护的双手还是染满了血腥。莫雨离他越来越近,可他却没有后退,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莫雨就这样在入魔的道上越走越远…… 下雨了,一滴一滴打在穆玄英的脸上,有些痛。雨点渐大,顷刻间,瓢泼大雨倾泻而来。连接天与地的大雨之中,只有他和莫雨对立而站。 “莫雨哥……唔……”莫雨单手握住穆玄英的脖子,逐渐施加了力气。 穆玄英从他空洞疯狂的眼中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他嘴唇颤抖,难受得不能唿吸:“莫雨……哥哥……我……我是毛毛……” 那人手下动作一滞,偏着脑袋像是在努力回忆。 “毛毛……”莫雨声音黯哑,似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穆玄英因为窒息脸已有些发红,他颤抖着手抚向莫雨的胸膛,覆在他心口处,感受得到那人的心跳,说道:“莫雨哥哥……回来,毛毛在……等你……” “毛毛……毛毛……”莫雨一声又一声喃喃自语。 渐渐的,穆玄英从他浑浊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清明。 “毛毛……我……竟是要杀了你?” “莫雨哥哥?你醒了?真是……”话音未落,颈上的手倏然用力,再次将他制于掌中。穆玄英喘不过气来,只得颤手去抓他手腕,可是莫雨力气大得多,使得他无法挣脱。此时,莫雨眼中那唯一的清明已然消逝,只余满目腥红。 “毒性大发,便是入了魔,六亲不认,哪怕是自己最亲密最在意的人!”迦弥拉的话在脑中迴荡。 莫雨扬了握刀的手,银光一闪便是向他刺来。穆玄英想抬手去阻挡,却在刚触碰到莫雨时见那刀刃一挽,刀尖变了方向,只听得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穆玄英顺着手臂看去,那刀生生地刺进了莫雨的心口! “毛毛……如若,我入魔伤了你……便,亲手杀了我!”莫雨说着,用力握住刀柄将刀身更往自己的心脏送了几分! “不!” 穆玄英惊醒过来,不住喘息。身前的火堆还燃烧着,另一头迦弥拉仍在熟睡当中,并无异动。他不想吵醒迦弥拉,也未起身,只将脸旁埋于双手掌心,努力平復着浑身的战慄。 这似乎预示着什么,穆玄英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梦像是一点水滴,在穆玄英那本已决然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冰藜糙只生长于明教的往生涧。虽然数量不多,但因其向好日光,所以顺着岩石的阳面找,总能寻得一二。 第41页 穆玄英道:“这糙属阴,性寒,却偏偏向阳而生。你们明教的奇异之物真是不少。” “中原事物更是广博,我们只是见得多了便觉得再普通不过罢了。”迦弥拉往面前高耸的石壁一指,道:“有了。” 一株青灰色植物傲然生长在石头凸翘的向阳处。穆玄英施展轻功跃至石壁,走得几步便摘到了冰藜糙。足尖一点,在空中一个旋身,又轻巧落于迦弥拉身边。 “功夫很俊。”迦弥拉淡淡说道。 穆玄英朝他微微一笑,低头看向手里的冰藜糙。有了这糙,莫雨的疯病就能治好了,思及此,穆玄英眼中一片柔和。 第39话 莫雨静坐于禅房内,摩加罗多运了内功,双掌金色流光聚集,渐渐朝莫雨渡去。今日,是最后一次内脉调息,也是时间最久的一次,待到天明,辅以药物浸泡,最后冲破被咒印所封闭的穴道,便能完全清除身上的血毒。 五日之后,莫雨便再无疼痛之感,摩加罗多为此惊奇得很,直道:“怪不得当年弄不死你。” “……”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你血毒已去,留着一身浑厚内力和绝学武艺,果然是一大福气。呵呵,王谷主的红尘一派后继有人了。”摩加罗多笑道。 这也是一种强大吧。毛毛定是会为自己高兴的。 内心渴望的力量,唾手可得。莫雨甚为愉悦,突然觉得灌入体内的内力有些不稳,随即乱窜起来。只见摩加罗多五官扭曲,眼珠圆瞪似是有些不可思议。莫雨双眉倒竖,运了空冥诀将体内乱窜的佛教内功全部逼出,切断两人的联繫。 “噗!”摩加罗多吐出一口血,倒于地上痉挛不止,嘴角不断有血汩汩流出。 莫雨赶忙扶摩加罗多起来,喊道:“大师!你怎么了?!”一面渡气给他。 “有……有……有人……哈……呃……”余下的话并未说完,摩加罗多脑袋一偏,没了气息。 莫雨无法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怎么会这样!” 映月湖边,穆玄英将装有冰藜糙的锦盒交于迦弥拉。 迦弥拉接过盒子随意往衣袖里一塞,问道:“你不回去?” 穆玄英愣神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我出来太久。逢于乱世,谁都身不由己,浩气盟大部东援天策府,原本了了玉门关一桩我就理应回去,可莫雨哥哥这里,我放心不下。如今他已寻到下咒之人,不假之日便能清除咒印……百花岛比不得其他地方,要再回来便是一月以后,这国难当头,等不了那么久了。” “是吗?”迦弥拉意义不明地一笑,又道:“呵呵,那真是可惜了。那么,穆少侠,就此别过。” 穆玄英见眼前水流从静止又恢復流动,便道了一声保重,目送迦弥拉顺水而流,往百花岛去了。 穆玄英独自一人驻足岸边,呆了许久,终是下定决心,牵过照夜白,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此时,天空传来一声闷响。 “打雷了?”穆玄英望着百花岛所在的上方天空。一道闪光,如同利剑破开墨色天际,划得七零八落。穆玄英脑子里嗡嗡直响,无法平静,眼前闪现的满是那日的梦境。 莫雨双瞳血红,短刀刺在他的心口上,血流如注。 “毛毛,若我入了魔道而伤了你,就亲手杀了我!” 一声惊雷乍响,惊得穆玄英一阵绞心之痛。那一瞬间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办法再想,满脑子只剩那个对他用情至深的人! 他下马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含了食指用力一咬,血从齿印中沁出。他用血书写了九字“穆雨有难速来百花岛”,将绢布置于照夜白马鞍底部,轻抚几下,便让它自己跑了。 他凌空而起,落于湖边停泊的小船内,右手一扬,掌风割断了绳子,船身轻轻颠簸几下,顺水飘远。 “莫雨哥哥,一定要等着我!” 映月湖上的天怪异得很,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月亮却仍挂于天幕,丝毫不见乌云遮蔽,湖水将它映于其中,雨声哗哗,滴落的雨水又溅起朵朵水花。 再一个时辰太阳便会升起,而此时大雨却没有要停歇的样子。莫雨双手各持一把短刀,站在大雨中,湿透的髮丝紧贴在他额前、脸颊,遮了半张脸。锐利阴沉的目光盯着眼前正步步后退的两人。 支舍和昙戈执了佛棍同莫雨对峙,两人不是莫雨的对手,缠斗大半个时辰,已是体力不济,被莫雨逼得节节败退。 “莫雨!你忘恩负义!我师父尽心为你解除咒印,你却过河拆桥!” 莫雨冷着脸,颇有些不耐烦的模样,道:“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杀他。” “你敢做却不敢当,果真是恶人谷的罪孽!”支舍和昙戈一心为师父报仇,也不顾武艺上的悬殊,再次上前与他过招。 “哼!”莫雨不想再多纠缠,使出一招十皇剑?逐流,红色流光击中二人,将他们打出数十尺,落于地上后不再动弹。 回到百花岛的迦弥拉举步走过转角,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并不上前,只是静静地躲在角落,右手在衣袖里紧紧地拽成了拳头。 穆玄英心急如焚,彻夜未眠。离百花岛越来越近,也顾不得船靠岸,提气在空中一跃,展开双手,像只疾翔的飞燕,足尖轻踏水面如蜻蜓点水,拨出几道涟漪,眨眼工夫人已到了岸上。也不喘口气,像是知道莫雨此时正在哪里,他抹掉脸上模煳视线的雨水,直奔后院而去。 刚一踏入后院,他便看到了那个人。他手握双刀,背对着他,同那日影象重合,穆玄英心中一窒。在莫雨不远处横躺着两个人,正是支舍与昙戈,穆玄英倒吸一口气,举步向前,喊道:“莫雨哥哥!” 那人闻声一颤,连忙转过身来。 虽然天还未亮开,穆玄英却瞧得清楚,莫雨那双墨色瞳孔深沉而清明,未见血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毛毛!”莫雨快步走向穆玄英,却还未到他身前便有一人跑来拦住他。 “穆少侠小心!”迦弥拉指着莫雨,急道:“你杀了他们!” 莫雨敛了神情,回头瞥了眼躺于地上的两人,冷冷道:“他们没死。” 迦弥拉闻后一愣。 莫雨道:“哼!技不如人,被打晕了而已。” 迦弥拉走过去在支舍和昙戈鼻前一探,果然还有微弱气息。他站起身道:“就算如此,我刚才可听得清清楚楚,你杀了摩加罗多!” “大师他……死了?”穆玄英心中一惊。 “是。人不是我杀的。” “岛上就剩你和他们师徒三人,除了你还会有谁?” 莫雨冷哼一声,无心同他争辩。 穆玄英说道:“此事定是有什么误会。虽然说莫雨哥哥他……背负不少人命,但我相信莫雨哥哥,他没做便是没做,绝对不会抵死不认!” 第42页 迦弥拉隐了心中恨意:“那便待他俩醒了你问他们去吧!”说完拂袖而去。 望着迦弥拉离去的背影,穆玄英嘆了口气。 耳后微风拂动,接着落入莫雨那温暖的怀抱中。莫雨道:“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好好的,所以……就回来了。”穆玄英并不打算让莫雨知道那个噩梦,就怕说出了口,就会变成现实。 “浩气盟怎么办?” 穆玄英摇头道:“我现下既然在这里,便没有退路了。” 莫雨一声嘆息,“你可信我?” 穆玄英道:“莫雨哥哥何曾欺骗过我?” “人不是我杀的。” “我相信。” 那日,莫雨将在禅房内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穆玄英。而后,支舍和昙戈醒来,却一口咬定是莫雨杀了摩加罗多。 “那日我算着师父和这个魔头快出来了,便在门外等候,为师父准备热茶,却是见了我师父惨死!”昙戈愤恨地看着莫雨,噙了泪水说道。 “你可见了他杀人?” “虽未亲眼所见,但当时只有他和我师父在禅房内,不是他还会有谁?” 穆玄英思索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夜里与莫雨哥哥殊死相斗,为何他却不下杀手,留得你二人性命?” 支舍和昙戈面面相觑,道不出原由。 穆玄英道:“此事蹊跷,请容我们仔细查探,必会为摩加大师做一个交代。” 第40话 迦弥拉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脚踏着石碾来回滚动,碾口处有白色辱浆缓缓流下,流入一个青瓷玉瓶中。他一直沉默不语,忙活把冰藜糙精内的药汁提炼出来。 穆玄英支着下巴在房内踱来踱去,虽说是在沉着思考,却又偶尔晃过一丝焦虑,对莫雨的关心是不言而喻。“摩加大师死了,便没有人可以解咒了吗?” 迦弥拉手下动作不停,面无表情答道:“有。” 穆玄英眼前一亮,忙问:“谁?给你师父下咒印的人?” 迦弥拉摇摇头,说道:“那个人也死了。”他看了眼莫雨,莫雨随意地靠在窗户边上,目光始终追随着穆玄英,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说出的答案,仿佛什么都置身事外了。 “那便是死局?”穆玄英失望至极。 “别无此法,也只能一试了。”迦弥拉站起身来,把手里的青瓷瓶一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冰藜糙……这下六十四味药倒是齐了。” 穆玄英觉出他话中含义,眼前一亮。果然听迦弥拉说道:“这些年我也没有白研究这血毒,如今这箇中玄机我也解得七七八八了。从前只道这毒咒一脉,并没往阴阳调和这一层想去,用的药引也有些不同。这方子里六十四味药,其中三十二味性寒,三十二味性温,阴阳属性也各是一半,但以这些药糙混合着煎熬出来的药汁却是属阴的。呵呵,莫雨,当年给你下毒的人,可见恨你莫家其深吶。” 莫雨斜睨他一眼,无动于衷。 穆玄英问道:“这是能解了?” 迦弥拉道:“有了这药方子,配合我研制的解蛊之法,应当是有相同效力。” “如何解?” “毒为阴,咒为阳。毒咒会因为阴阳相互牵制而被抵消,可若本末倒置,阴无法克阴,阳也无法克阳,反倒是愈演愈烈,这毒印便是这样保持在莫雨血脉之中的。摩加罗多终是留了一手,并未向你们言明这其中道理。其实,为莫雨调息内脉实则是压制他体内毒性,而这药才是压制咒印发作的。如今,他最后一次内脉调息并未完成便已离世,可谓是功亏一溃。我现在要做的便是将那阳脉补上,用蛊。” 穆玄英仍有不解:“那如何冲破最后的穴道?” 迦弥拉性子虽冷,却颇有耐心,仔细解释道:“正是缺少这一环,所以我所用的方法有些不同。我要解毒的同时解咒,最后冲破穴道的障碍……”迦弥拉看向莫雨,缓缓说道:“则需要莫雨自行运功冲破。成不成功,就要看他的内力够不够深厚。” “我和莫雨哥哥练有同一种内功,可以帮他冲击穴道吗?”穆玄英问道。 迦弥拉闻言微微一愣,片刻后摇头说道:“不成。你和他的血脉没有关联,即使修有同门心法也无法帮他,反而会被毒性反噬。” “何时开始?”一直未说话的莫雨终于开口问道。 “明日。需闭关十三日。” 穆玄英有些担心,正待说些什么,迦弥拉对他温和一笑,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当夜,穆玄英与莫雨同榻而眠。穆玄英翻来覆去睡不着,莫雨箍紧他腰身,无奈道:“你一夜未睡还嫌不累?有精力想别的,不如陪我做点高兴的事。” 穆玄英挥着两只爪子拼命挣扎,急道:“诶诶,莫雨哥哥,你别!我想到一些事!” “还在想呢?”莫雨摞起一缕穆玄英散在枕头上的头髮把玩。 “你说摩加大师临死前说‘有人’……这‘有人’是什么人?” “呵,当时房里只有我和他二人。” “你说他徒弟有没有可能欺师灭祖?” 莫雨细想了下,摇头道:“这二人武艺不精,并非我对手,却为了摩加罗多同我拼命,可见不是假装。”片刻后,莫雨苦笑一声,道:“真的是我也说不一定。有可能是咒印的反噬,损了他经脉。他连续十日为我调息内脉,且最后一次进行了半日,许是他年纪大了,承受不了吧。” 穆玄英念着这事,始终觉得摩加罗多死得蹊跷。 有人……到底有什么人? 第二日,穆玄英在一阵浓郁的药香味中醒了过来。他来到位于寺院东侧的职事堂,见迦弥拉在堂厅置了一桶热水,将熬好的六十四味药连同药渣全部放了进去。 迦弥拉说道:“药浴。三个时辰后,等水凉透了,便让莫雨过来吧。” “冷水?”穆玄英忧心忡忡:“这……他会生病的。” “其实冰水最为适宜,此地没有,只能用冷水代替。所谓苦口良药,他若不吃点苦头就除不了血脉之毒。冷水浸泡五日,我会为他添入蛊药,到那时候水会自行发热。” 三个时辰后 莫雨脱掉外衣和鞋子,踏入木桶里。水凉得沁人心肺,他眉毛却是丝毫未抬,沉下身,将水淹至肩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那里倒是像在洗热水澡。只是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他嘴唇微微发白,却仍是不见发抖。 穆玄英问道:“莫雨哥哥,你还好吧?” 莫雨笑道:“凝雪功比这还要冷上数倍,这点冷意奈何不了我。毛毛勿需担心。” 迦弥拉取出装有蛊虫的瓷坛,道:“穆少侠,我要制蛊药了。” 第43页 穆玄英懂得这是在请自己出门,于是朝迦弥拉抱拳一笑:“那便有劳了。”说完掀了衣摆跨出门去。 职事堂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他回身看着里面的莫雨,沖他莞尔一笑,直到房门闭合不透一丝fèng隙。 没了莫雨的陪伴,穆玄英觉得日子又像是回到十年前,才从紫源山跌下的时候,他也这般思念过莫雨。只是一门之隔,却无法碰触他,同他说话。身边空荡荡的,寂寥无声,只因缺了那人在身边无微不至的关怀。穆玄英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想念,便寻了宽广之地练习剑法,有时候也会坐在职事堂前廊外静静等候,为莫雨祈福。 如此过了六日。这日一早,百花岛迎来一位新访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得了照夜百身上书信,见穆玄英二人有难,立即快马加鞭赶来的陆文柯。 穆玄英老远便听到了陆文柯急沖沖的声音。 “穆大侠!”眨眼工夫他已到跟前,背上还垮着个装满药糙的竹篓子。“你没事吧?没事吧!”他紧张地上下打量着穆玄英,末了又转到穆玄英身后再次打量一番。 穆玄英哭笑不得,问道:“陆兄,多日不见,你是不是太热情了一些。” 陆文柯又说:“诶?你兄弟呢?你不是说你兄弟有难么,我这才急忙赶来的。”说完,把身上竹篓往上抬了抬,举步又是要急沖沖地去寻莫雨。 “别急呀!”穆玄英忙拦住他,说道:“已经没事了。你弟弟正在给他去除毒印。” “迦弥拉?你们不是来找那西域僧人吗?” 穆玄英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此事一言难尽,待我细细说与你听。” 第41话 “这么说来,摩加罗多的突然暴毙真的有可能是你堂兄身上的血毒反噬造成。先前几日每日运功调息的时间并不长,而后时间和消耗的内力都增大,体内的毒印便会反扑,一但他控制不住,很可能致使心脉断裂。” 穆玄英抿了嘴唇,仍是摇头,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师临死前说‘有人’……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后话我怀疑是说‘有人下毒’。可是,当时就雨哥和他的两个徒弟留在岛上,谁都没有下毒的理由。” 陆文柯思索片刻,正经道:“摩加罗多的尸体还在吗?” “已让他的两个徒弟埋于后院竹林了。今日是他头七,我们不便打扰。” “你可知道,他临死前吐出的血是什么颜色?” “红色。因为雨哥身上有沾染他流出的血,我见到过。” “这……穆少侠,说句不该说的话,现在所有的种种可能看来,要么是他给你兄弟调息内脉时反噬伤及心脉;要么……就真的是你兄弟杀了他。” 穆玄英闻言抬头看他,目光如炬,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有担扰,有愤怒,有关心,而更多的,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坚决! 他说道:“不是他。我相信,绝对不是他!” 陆文柯心知这对兄弟感情深厚,容不得对方受半点委屈,便拍了拍穆玄英的肩膀,安抚道:“大侠,你先安心等你兄弟这几日过去,待他药到病除,再来了这一桩也不急。” 一日,穆玄英练完剑正打算去香积厨准备早饭,却遇见了才起床的陆文柯。 穆玄英笑着同他打招唿:“陆兄今日晚了些。” 陆文柯不好意思的眨巴着眼,道:“百花岛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到了这里呀,瞌睡是一日比一日好睡,让穆大侠见笑了。” 陆文柯已到百花岛三日了,他人好,热情又还细心,时常到支舍和昙戈那里走动,了解到一些摩加罗多生前的生活习惯,也使得这两人不再戒备他和穆玄英。 两人还未走到香积厨门口,陆闻柯突然停住脚步,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穆玄英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嘿嘿,我们去改善下伙食!”说着拉了穆玄英就往寺院外走。 “香月糙开花了,这花可以用于膳食中,味美得很,是难得的食材。这岛呀,果然好多宝贝。”陆文柯笑呵呵说道。 穆玄英不禁赞嘆:“你听力异于常人,没想到鼻子也这么灵!百花岛花香四溢,你居然能从百种花中辨出其中一种。陆兄,你乃奇人吶!” 陆文柯听不得别人的赞美,当即红了一张脸,冲着穆玄英傻傻地笑。 两人摘了香月糙往回走,路过浮水吊桥时桥身发出吱嘎声,清风吹拂,摇了一池莲荷,那轻微的风动引起了穆玄英的注意,突然想起一件疑惑已久的事:“陆兄,这岛种植百花,连寻常不易所见的奇花异糙也都是有的,可偏偏没有明教水域特有暮夜莲花。” 陆文柯闻言,抬头四下寻找,果真不见暮夜莲。 “奇怪。”陆文柯久久思索,想起支舍和昙戈那同年纪不符的外表又自言自语道了一声,“奇怪!” 穆玄英说:“难道这水和其它水不一样,所以摩加大师不需要种植暮夜莲?” “!!”陆文柯一听,立马掉头跑回花山上,沿了青石板小路细细数过:“田七、丁香、金银花、香月糙、连翘、芍药……石斛……没有错了,一定是这样没有错了!” “陆兄?” “不是他不需要暮夜莲,而是他不能要。这岛上的一百种花是一个药方子,叫‘百花引’。‘百花引’能抑制一种奇病。” 穆玄英瞬间明白了,这种病正是摩加罗多咒印的反噬。“怪不得,他说他数十年来无法踏出这里一步。那……又为何不能种植暮夜莲?” “暮夜莲也能做药,却同‘百花引’药性相剋,若是将暮夜莲种植在这里,就会变成毒药,毒性散发虽然很慢,但七日之后必定……啊!”陆文柯话未说完,突然浑身一颤,竟是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穆玄英听得明白,心中也是一惊……难道……是他? “不……不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陆文柯撒腿朝着寺院狂奔,穆玄英追随而去。 两人来到禅房外,陆文柯急急忙忙在壁橱上翻找,他双眼发红,带着一抹哀伤。不多会儿,他找到一个漆器,打开闻了一闻,又把茶叶倒于掌心仔细辨认,眼泪终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穆玄英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穆玄英不解,还不及思索,他心噔地一下勐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梦中的画面又侵入脑海…… 穆玄英心惊胆跳,他脚下生风,疾掠到职事堂,运起掌力直接破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景象令穆玄英惊呆了。 莫雨闭着双眼坐在木桶里,药浴的水已从十日前所看到的清澈棕色变成了浑浊的暗红,就像血一样! 莫雨全身血脉膨胀,紫青色的脉络清晰地透出皮肤,异常恐怖。他胸口有一佛印,红得似血。那佛印穆玄英见过,他清楚地记得,莫雨一旦发作,佛印就会显现出来。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回像这般红得要滴出血来! 第44页 穆玄英跑过去扶住莫雨,但是无论他怎么摇晃,莫雨仍紧闭着眼不见醒来。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看向迦弥拉时,穆玄英眼中已有愤怒的火花。 迦弥拉的施蛊之术被穆玄英打断,甚为不悦,敛眉凝神,手摆莲花就要以蛊术同他对峙。 房外又一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迦弥拉看到来人,神情闪过一丝慌张,喊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陆文柯见了屋内情形已是伤心欲绝又怒火攻心,疾步走到迦弥拉身前,二话不说,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他怒吼道:“你这个混帐!” 这巴掌打得很重,迦弥拉被打得脑袋歪在一旁,红肿了半边脸。 “你……你这个混帐,你用我制的茶杀人!你这是在借我的手杀人啊……啊……呜呜呜”陆文柯捂了脸,慢慢蹲下身子,失声痛哭。 “呵……呵呵……哈哈哈哈” 迦弥拉突然弯了腰身大笑起来,眼中充满了疯狂和恨意,哪里还有平素清冷淡漠的模样。 “他该死!”迦弥拉指着莫雨,“可是……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哈哈!” “为什么?”穆玄英周身蓝色剑气开始凝聚、流动。 “你呢?你为什么如此信任他?你这么干净的一个人……他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哈哈哈,我等了八年!我苦心钻研阴阳复合之毒整整八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师父!”迦弥拉突然双膝跪地,止了狂笑,却是泪流满面,他仰天大喊:“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第42话 “八年前,金水镇李氏公子娶亲,我师父乃李家故友,前去拜贺。本欲带我前去,临行前一日我生病发热不退,不宜远行,师父就将我留在明教,一个人去了。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迦弥拉双眼通红,面色悲悯,眼泪扑扑地往下掉。他薄唇微启,将埋在心里许多年的前尘往事缓缓道来:“李家满门被灭,我师父被牵连其中。我得知噩耗赶去金水镇时,却连为他收具全尸都做不到……” 迦弥拉身体渐渐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气极还是伤心欲绝,他咬了下唇,手指紧握成拳,憎恶地看向莫雨,双眼像要喷出火来。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痛与恨,他尖锐地吼道:“就是这个魔头!他到场闹事,本已被我师父制服,谁知疯病突然发作……李家血流成河!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穆玄英记得这件事。一月前,谢渊在紫源山上歷数莫雨的一桩桩血债,其中便提到这么一出。那时候他道其中必有隐情,莫雨却不屑解释。他总是这样,所有的痛苦都一个人承担了,为自己守护一片明净的天空。 “我阅尽毒经典藏,佛教咒术,终于探得这种毒咒的箇中药理,为的就是手刃莫雨这一天!恶人谷的不灭烟来明教探询摩加罗多,我便知道我终于等到了。我故意将消息放了出去,呵呵,果不其然,真是老天都想消灭这个魔头!” 穆玄英看着迦弥拉,心知他也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周身的凌厉剑气渐渐隐去,穆玄英架住莫雨把他从木桶里扶出来,席坐于地,双掌抵上他肩背,运起空冥诀内功。 “呵呵,没用的。”迦弥拉面露一丝得意而诡异的笑。“我已用蛊药引出他血毒。原本再过三日,他体内毒咒就会彻底发作,到那时候,全身经脉逆行,有蛊毒的催化,量他再深厚的内力也抵挡不住,只能七窍流尽全身血液而死……我多想看着他那么痛苦地死去!” 穆玄英阖了眼,凝心聚气为莫雨传送内力。 迦弥拉见他不为所动,继续说道:“现在的他无非是苟延残喘,毒已蔓延至全身经脉,不日将会发作。到时候,呵呵,他若不死就有更多的人会死。这样的魔头,你可还要帮他?” “莫雨哥哥执念颇深,但他心中仍有一片净土。你又道他为何想要去除血脉之毒?他从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虽然这些年我与他背道而驰,对正义二字各有领会,但他所做之事皆有他的理由。我并不苟同他的做法就是对的,可是,你怕摩加大师为莫雨哥哥解了咒,先下手杀他又嫁祸于莫雨哥哥,如此一来,亦有何区别?终究到底,都是人的私心所念。”穆玄英睁开眼,眼中尽是悲悯和一丝凛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人。你若伤了他,我必不饶你。” 迦弥拉嗤笑一声:“原来你同他也是一丘之貉,枉为正义浩然之士。”说着,双手并指竖于额前,嘴唇颤动,念起咒语。 穆玄英正在为莫雨传功调息,若在此时收功就会重创莫雨经脉,他凝了双眉,打算硬受这一回。 “迦弥拉,不要!”陆文柯上前阻拦,却是慢了一步。迦弥拉所酝起的巫蛊之气袭向穆玄英。 而就在此时,坐于穆玄英身前的莫雨突然睁开双眼,听了他一声怒吼,双掌一挡,将那紫黑色的巫蛊之气反弹回去,重重打中了迦弥拉。 “迦弥拉!”陆文柯赶紧扶住弟弟,却见他表情痛苦,不住吐血,再看向刚才出手的莫雨,不禁吓得无法动弹,“你……你……” 穆玄英眼见背对自己的莫雨缓步走向迦弥拉,心中涌起一阵恐惧感。 “莫雨哥哥!”穆玄英大喊一声,那人停下脚步迟疑少顷,又继续往前。 穆玄英一咬牙,飞身一扑,从后面紧紧地抱住莫雨。他沖陆文柯喊道:“快走!” 陆文柯担心穆玄英出事,并不想留他一人对抗已然发疯的莫雨。穆玄英心急之下,右手挥出一掌,掌风扫在陆文柯身后的案桌上,喝道:“走啊!” 陆文柯见他如此,只得咬了牙,狠下心扶着迦弥拉冲出了职事堂。 穆玄英刚才那一掌出手便让莫雨摆脱了他的钳制。莫雨扣住他手腕命门,往侧一翻,情势便掉转了,穆玄英被他制于掌中。 穆玄英对上莫雨的眼,痛楚万分。 莫雨眼中一片赤红血丝,目光浑浊,微微皱着眉头似是有些踌躇。他缓了动作,根根血脉凸现的手指抚上穆玄英脸颊。 “莫雨哥哥……”贴着脸的手是冰冷的,第一次,穆玄英感觉到了毫无温度的莫雨。 “莫雨哥哥……”又是一声唿唤。 指尖来到穆玄英的下巴,若有似无地捏了一下,最后停在他露出的颈项上。 “唔……”感到那手收紧了力道,穆玄英却未阻他,再次艰难地唤道:“莫……雨哥哥……” 莫雨凝着眉,似是被什么打扰了,很是不解的模样,他声音暗哑,比往日更为低沉:“你是谁?”手下力道不松,却也没再使力。 噩梦中的情形正在上演。 “莫雨……唔……哥哥”穆玄英抬手想去触碰莫雨的胸口。他想捂热他,捂热莫雨那颗已然冰冷的心。 第45页 莫雨却以为他是要偷袭自己,手下蓦然用力,穆玄英身子向后一震,已是触碰不及。莫雨手腕颤动,手中多出一把短刀,高高扬起手臂,刀尖在穆玄英眼中闪烁着冷冷寒光! “唔……莫雨哥哥……”这一声又一声的“莫雨哥哥”撞击着莫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脑海中映出一个俊俏粉嫩的小娃儿,高高的马尾束在头顶,穿着一身粗布短衫,他从油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递给自己,甜甜一笑:“莫雨哥哥,给!趁热好吃!” 影象同眼前痛楚愁容的青年重合在一起。 “毛……毛……?”莫雨只觉得脑子一阵剧痛难忍,身体已不受控制,握了刀的手勐然刺下却待看清眼前的人时,手腕一转,刀尖向内落下! “啪嗒,啪嗒……”房间静得只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 穆玄英不忍莫雨伤害自己,竟然徒手去抓了那刀刃。 莫雨见了穆玄英的血,心脏也开始疼痛起来。他扔掉短刀,捂着胸口,痛得直不起身来。一阵剧烈地勐咳,最后咳出一口血来。 “莫雨哥哥!”穆玄英顾不得被利刃切开的手掌,抱住了莫雨。 两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毛毛……”莫雨抬眼看他,眼中血色未褪,却已不再浑浊,渐渐恢復了清明。他捧起穆玄英的手,掌心的伤口仍汩汩地冒着血,“我……我居然伤了你……” 穆玄英收紧五指,团成拳头,不让莫雨去瞧那伤口,再一次抱住他:“莫雨哥哥,太好了……终究是,没有失去你啊。” “毛毛……”莫雨眼一闭,晕倒在穆玄英怀里。 第43话 莫雨醒来已是两日后。他一睁眼便撞进一双灰褐色瞳眸中…… “……” “……” 莫雨右手手指一翻,凝了气劲向上一打。 “哎哟喂……”陆文柯惨叫着踉跄退开。 莫雨撑了身体坐起来,道:“你在干什么?” 陆文柯揉着被打痛的地方,委屈道:“刚听到你在说话,我凑过来听听……你就……哎哟,疼死我了。” 莫雨哼笑一声,环顾四周,却没见到穆玄英,问道:“毛毛呢?” “他守了你两天,我瞧着他还有伤,就在饭菜里下了些安神的药,让他去休息了,就睡在隔壁。我这就去叫他。” 记忆一点点流入脑海中。穆玄英表情坚决地握着刀刃,刺目的红色鲜血顺着指fèng流了出来,染满那双一心一意要守护自己的手。莫雨赤红的眼中表露出毫无掩饰的痛苦、愧疚和一丝迷茫,久久无言。终于,他出声叫住陆文柯,说道:“不用,让他好生歇息。” 陆文柯驻足看他半晌,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正要举步出门,却在转身之时,见到站在门口的穆玄英。 “穆大侠!” 穆玄英朝他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这是感激陆文柯的体贴,陆文柯自然懂。他出了门,替穆玄英二人关上房门。 “毛毛,过来。”莫雨向他伸出手。 穆玄英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右手放于莫雨掌心。 莫雨看着那只手,慢慢握住了轻柔抚摸,声音低沉道:“另一只。” 穆玄英见避不过,乖乖伸出已包扎妥当的左手,同莫雨牵在一起。“莫雨哥哥,你曾经说过,我伤了你会心疼。你要是死了,我又便如何?心痛比起伤痛更甚,我痛你会比我更痛……所以我伤痛不是比心痛这样的结果要好?” 莫雨脸容顿转,紧绷的表情柔和下来:“你倒是学会贫嘴了。” 穆玄英坐于莫雨身旁,同他四目相对,抬了手一点一点触碰着他的眉角,见那血红的眼眸流光转动,感到有些酸楚和悲戚。其实他也一样的,见了如此模样的莫雨,他也在替莫雨心疼着。 莫雨不想让他再看,扶住穆玄英后脑,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碰触在了一起。两人都在对方温热的口腔中缠绵难捨,热情的,轻柔的,细密的,又是苦中带了甜的。 “莫雨哥哥。” “嗯?” “你是暖的,挺好。” 这日,百花岛又下了一场雨。 细雨如丝,连接着天与地,像是一把箜篌上的琴弦,轻轻叩击在这片百花纷飞的土地上,奏出曼妙的旋律。 窗外的景致若有似无般朦胧而宁静,屋内却是剑拔弩张之势。 原本陆文柯拉着穆玄英和莫雨来到寺院的藏经阁想寻找佛咒相关的典籍,可是翻上整整三日,也不见阴阳复合之毒的记载。 “哎,穆……莫大侠,这次我弟弟可把你害苦了……我,我这就去问问他,若他能说出解毒的方法,还希望你不要再为难于他。”陆文柯刚起身,却听见有人上了阁楼来。 “哥哥,何需你来说情。”来人正是迦弥拉,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尾扫向莫雨,毫无掩饰的恨意:“莫雨,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恢復意识。不过也仅仅如此了,你周身血脉和经脉已被毒咒侵蚀,发作是迟早的事情。我奉劝你一句,若不想伤了你在意的人……”他看了一眼穆玄英,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就最好自我了断,这,才是你的归宿!” “迦弥拉!”陆文柯气极,正要劝阻,莫雨却出声打断了他。 “原来你是望云山人的徒弟。”莫雨此言一出,迦弥拉怫然作色。 “十五年前,望云山人云游中原,途经巴陵县时拾到一个落难小娃。当时他见小娃儿聪明伶俐,又长得白嫩可人便收了当徒弟,也是像待你一般待他好。这本是一桩桃李佳话,可望云山人在这不久之后得了一本蛊物典籍,同五仙教禁忌之术有些关联。你猜他怎么做的?” 迦弥拉闻之变色,浑身发抖,已不敢再顺着他的话往下猜测。 莫雨冷笑一声,道:“他将小徒弟做了蛊毒的本物……可是却失败了,那孩子成了一个哑巴,一张端正的俏脸变得奇丑难当。后来,他行至金水镇,同李氏一家结识。那李家公子从小锦衣玉食,性子飞扬跋扈,当日在家犯了一个错误,便嫁祸给那小娃。最后李家谎称这孩子可怜,向望云山人讨要。望云山人见其只是个蛊术的失败品便就这么将他送了人。最后,这小娃儿被李家折磨至死。” “呵呵,”莫雨突然轻蔑地笑了一声,眼底戾色更甚:“那小娃儿,叫刘岳白。” “小白?!”穆玄英震惊不已。这些事他从来不知道,而莫雨却一件件打探得明白,一桩桩又记得清楚。 “我儿时好友如此惨死,谁之过?望云山人在江湖上有些侠名,你也道你师父是个好人,而遭他毒害的小白又能向谁去诉说他的遭遇?你师父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第46页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迦弥拉如同心中炸了一道响雷,他那墨绿色瞳孔顿然圆睁,伫立良久,他发了疯一样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撒谎!” 莫雨嗤笑着说道:“是不是真的,你仔细想想便会比我更清楚。怎么?无法面对现实吗?那你又有何资格来指责毛毛?” 迦弥拉沉默着,似在回忆中细索往事,少顷他捂了胸口,痛苦无力地瘫坐在身后椅子上。一切已不言而喻。 莫雨血红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牵过坐于一旁的穆玄英,说:“走吧,毛毛。” 还未出门,听了身后迦弥拉痛楚说道:“莫雨,我不会因此而原谅你!” “哼!我莫恶人何需别人的原谅。”说罢,莫雨跨出门槛。 “站住!”迦弥拉闭眼凝神片刻,开口说道:“阴阳复合之毒乃阴毒阳咒相生而成。毒咒共生不能单解。如今施咒之人已死,毒便不能再去。你的毒,我解不了,也没人解得了。但是,除了施咒的摩加罗多,还有一种人可以压制这种毒让它不会发作。” 穆玄英和陆文柯一听,面露欣喜。 “别高兴得太早!你们以为他就这么容易救吗?哼,这世间有六大奇经异脉,其中一种叫‘三阳绝脉’。莫雨,如今摩加已死,惟独拥有‘三阳绝脉’之人为你长久调息经脉才能救你。”迦弥拉嘴角弯起诡异的幅度,鄙夷中又带了些得意:“你可知道什么叫报应?” 莫雨不语,迦弥拉继续说道:“‘三阳绝脉’之人世间少之又少,呵呵……哈哈哈哈,老天真是一桩一事算得公平。莫雨,我那被你杀死的师父,便是这世间少有的‘三阳绝脉’之体!呵呵呵呵呵,是你亲手杀了可以为你抑制毒咒的人,真是讽刺啊!” 第44话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直至傍晚才停歇。经歷雨水洗礼的空气裹挟一丝凉意,伴着细风透过半掩的窗户偷偷熘进房间里,扰醒了穆玄英。他睁开眼,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便披了外裳出门寻找。 走出寺院,沿着花间小道一路来到湖边岸口,见那人斜着身子坐在那日目送他出岛的地方,身边还置有一壶酒。 穆玄英缓步走去,刚及他身,莫雨便轻扯了他手腕。穆玄英没站稳当,跌进莫雨怀里。 “莫雨哥哥,你有心事。”。 莫雨默不作声,只倒了一杯酒,递给穆玄英。穆玄英就着他的手一口喝个干净。莫雨笑道:“都说过多少回了,酒不要喝得这么急。”又满上一杯,自己幽幽地噙上一小口。 穆玄英望着他笑,笑中带了喜欢又有些苦涩。见莫雨一杯酌尽,清明的血色之瞳同自己对视,穆玄英不得不低下头半掩了惆怅笑容。许久,清朗的声音响起:“莫雨哥哥,你别瞎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莫雨握了他披散于肩的黑髮,深邃的眼里波澜不惊,叫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听他说:“毛毛,我无论如何也要护你周全。” 两人看似一模一样的话语,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心中的酸楚苦涩也只有彼此能懂,他们这是一个在挽留,另一个却在道别。 “待到月底,我们立马回中原。只要寻到那‘三阳绝脉’之人,你就没事了。”穆玄英也有自己的坚持。脑子里陡然闪过一些片段,他稍稍皱眉,陷入沉思当中:“三阳绝脉……三阳绝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呢。” 不待他细想,莫雨突然拍了拍他的脸,说:“你看月亮。” 穆玄英抬头望去,惊道:“啊……这是……月蚀之象。” 皎月被捉摸不透的黑暗一点点吞噬,光芒也渐渐变得暗淡,风停止了。百花岛上万籁俱静,连映月湖的流水声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月亮的最后一丝银光隐没在夜幕之中…… “莫雨哥哥……湖水……静止了。” 湖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如同月晦一样。 “等等,毛毛,再等会儿。”莫雨搂着穆玄英站立岸边,两人看着暗然的圆月,静待它的第一缕光明。 “咕噜……咕噜……”不一会儿,他们感觉到一丝风的浮动,耳边间或传来湖水流动的声音,接着水声像串联起来的珠子哗哗地响了起来,湖浪拍打着岸边。 天上的月亮撕碎了黑夜,划出一道口子,光芒射了出来,照在湖面。 水面映出的月光晕染了穆玄英圆睁的瞳眸,金璨明亮,他喊道:“莫雨哥哥,水流变了方向!” 水的方向,不同于白天,也不同于夜晚…… 莫雨喃喃道:“难道……这是回去的方向?” 穆玄英不可置信地倒退两步,掉头就往寺院跑去,一路上脚不点地,踏着轻功掠得飞快,可见他心中的急切与期待。 两人把也不敲门,直接破门而入把陆文柯扯了起来。迷煳中的陆文柯一听发生了天狗吞月,喜从惊来:“月晦止水而归,月蚀顺水而还,穆少侠,我们真是撞上了好运气。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否则赶不上日出归岸。我去叫醒家弟,两刻后渡口见。” 然而莫雨同穆玄英在渡口等待一阵,却只见陆文柯一人前来。 “迦弥拉呢?”穆玄英问道。 陆文柯面带难色地走向他们,说:“他说摩加大师为他所杀,他要留在这里为此事做个了结。” 莫雨看出他的犹豫和担心,沉吟道:“那你便留在此处陪你弟弟吧。” “可你们到何处去寻那‘三阳绝脉’之人?我回去还可以翻阅医书,说不定……” “无妨,别小看了我恶人谷的不灭烟。” 陆文柯思量再三,终于舒展开紧锁的眉头,感激地抱拳说道:“二位大侠保重。待到月晦我回了明教,必定尽心帮你们寻人。” “多谢。保重。” 夜静人寐,月辉半掩半明,一层淡色薄雾浮上圣墓山下的绿潭,像是笼了一层轻纱更使得周边景致添了几分甜腻和温存。 离水潭不远处,有一座民居小院。院内西厢角落的一间屋子里,正是床帐摇摆抖动,春色无边。 穆玄英瀰漫水气的眼,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看着覆于身上的莫雨,想开口问他,却是被他顶撞得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啊啊……雨哥……哈……啊……你怎……怎么了?” 莫雨一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捻了他胸口突点轻拉扯揉扯,伏下身,又含住染满水渍的辱尖,用了舌头拨弄。身下的穆玄英早就没了力气,只得瑟瑟发抖,身后小穴被莫雨灌溉得满满的,此时随着莫雨的插入便会溢出更多的液体。 “毛毛,累了吗?”莫雨语气温柔,款款摆动腰身,性器在他滑腻的小穴里进进出出,每一下都顶在他最深处,感受毛毛那处的紧窒和温热。 第47页 穆玄英被撞得感觉还像是在映月湖中摇曳的小船上,前面的分身终于在一阵冲刺后再一次释放出来。他张着嘴只顾着喘息,已无法回答莫雨。 莫雨轻缓地抚着他的脸颊,抹去他眼角的水痕,并不打算从他身体里出来。手指来到穆玄英的嘴角,摩挲一阵便撬开他的唇瓣和牙齿,灵活的手指带着一些腥气滑进他口腔,捏住舌头轻轻拨弄。 “唔……嗯……嗯……”穆玄英被他弄得视线逐渐模煳,失去了焦点。 莫雨把手从他嘴里拿出来,带出一丝唾液,顺着下巴的弧度流向半仰的颈项上。“这模样真是让人捨不得离开啊……”莫雨趁穆玄英无力反抗,拔出性器,握住腰身将他一掀,让他趴跪在床上,又将那修长的双腿往两边打开,抵了仍一张一合的小穴再次插了进去。 “啊……雨哥……已……已经……四次了……”穆玄英尽力向后抬高腰臀,让莫雨进出得更深一些。可他实在太累,颤抖的手脚已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莫雨握住他一双手腕,向后带去。上身悬空前顷,穆玄英只得靠着莫雨的拉力支撑,后穴更深更用力地撞向莫雨腰腹。他惊唿一声,引得莫雨更着力地大力抽插顶弄。 “毛毛,再陪得我这一回。” 这场激烈的情事直至下半夜方才停歇。穆玄英累极,枕在莫雨臂弯中沉沉睡去。 两人离开百花岛后一刻未歇,直到夜幕降临,才来到圣墓山脚,寻了一户人家借宿。刚进了房,莫雨便压着穆玄英折腾了一宿。 莫雨搂着穆玄英,有意无意地抚摸着他的肩背,沉凝看他温润如玉的睡颜,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永远铭刻在心里,生怕有一天就这样忘记了。又静静地抱了一阵,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在穆玄英额头落下一吻,莫雨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让他平躺在床上。 起身穿戴整齐,莫雨推开房门,踌躇几步又再次回望睡得安稳的穆玄英,血色瞳孔里透出无限的孤寂与痛苦。 终于,他踏出房门,将毕生最爱的人留在原地。 第45话 夜风袭来,却感不到一丝的凉意,因为心比凉风更冷。 曾经,被那个干净、明朗的人捂热的一颗心,又渐渐地被冰封了起来。 莫雨独自走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註定孤独地走在这条路上,不需旁人同我前行。”双手置于眼前,为了不再沾染上爱人的鲜血,再是无法割捨的心头肉也得由自己亲手一点点地捨去,痛得无以復加。 “呵呵……呵呵呵呵”不知不觉中,莫雨停下脚步,仰望头顶的一轮圆月。月圆则人圆,而自己的人生却从来没有圆满过,心残缺了一个口子,在流血。莫雨突然笑了起来,凄楚笑声诉说他的酸楚和苦苦压抑的情感。终究是痛得快要窒息了,他捂着头放声大笑,血红眼眸空洞而迷茫。 “别笑了!”身后有人大声喊道,紧接着听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莫雨一转身,穆玄英便撞入他怀中。 “雨哥,别笑了。”像是失而復得一般,穆玄英把莫雨紧紧抱住,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有些难过:“我听到了。” 莫雨顺势将他揽住,迷茫地看着前方消失于尽头的道路。 “我听到了,莫雨哥哥……你的心,在哭。” 莫雨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捧住穆玄英的脸,两唇相贴,一丝fèng隙都没有。两人就这样拥抱着站在夜幕中,静静地接吻,细密而深刻。 “你怎么醒了?”莫雨同穆玄英十指相扣地紧握在一起,月光铺照的道路下,两人比肩而行。 “你不在身边,我便醒了。从小就这样,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容易惊醒,可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会怕。”穆玄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嗓音比平日更低更清:“正是因为突然惊醒过来,我就发觉你不仅仅是暂时的离开,随了你气息一路追来……” 莫雨知道,他今生都无法再放开这个人。可若是再伤了他……“毛毛,如果我再也记不得你,你不要手下留情。” 穆玄英却不为所动,说道:“莫雨哥哥,我们这就去找‘三阳绝脉’之人……” 一提起三阳绝脉,穆玄英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干脆闭了眼努力在脑海中思索,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他停下脚步睁开眼,两手抓住莫雨手臂,面带雀跃和兴奋,道:“我想起来了!莫雨哥哥!我想起来了!我从前从紫源山跌落昏迷不醒时,万花谷药王为我医治,曾经提过有什么人是‘三阳绝脉’之体。我们这就去万花谷,只要找到孙先生,我们便可以找那个人了!” 两人快马加鞭行了数日,抵达了玉门关。离龙门荒漠一战已过去二十多天,这里没了天策兵驻守,四处都空荡荡的,从营地里穿梭而过,还能听到座下马蹄的层层回音。他们并未在玉门关多做停留,马不停蹄地往关内赶,却在走过关内城墙时,身形一顿,两人都停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的胡杨树下笔直坐了一人。 莫雨戒备地看着他。穆玄英则是眼前一亮,面带喜色,双腿夹了马肚,直奔那人跟前。 此人穿了蜀中唐家的传统服饰,脸上带着一副画得红红绿绿的人脸面具,正是浩气盟七星之一的天璇影。 穆玄英来到他跟前,惊喜笑道:“影哥!你怎么来了?” 影脸上覆着面具,窥不到其情绪,声音也是低沉而冷淡的,他说:“我打听到你去了明教,便来此处等你,已是多日。” 穆玄英一听便知,若是自己从往生涧直接回来,便正好与影接应上。看来,自己的行踪果然是逃不出这位浩气第一密探的掌握。等待多日而不急切,可见所为之事也是不大不小。 像是看出穆玄英所想,不待他发问,影便道明来意:“天策府同狼牙军数番鏖战已是元气大伤,天策军军师朱剑秋重伤昏迷不醒,盟主便派人回落雁城请了天玑翟先生。而这样一来浩气盟七星全数尽出,无人坐镇,所以盟主命我于此地等你,让你回落雁城主持大局。” 穆玄英心中不安,皱了眉头问道:“我师父他可好?” “……半月前的一次战役中,为救人而中了两箭,一箭在肩头,一箭在左胸。”影见他变了脸色,随即又道:“避开了要害,伤势算不得太重,养了几日,已经不碍事了。”说完拍了拍穆玄英的肩,让他放宽心。 谢渊待穆玄英如亲子,此时听了谢渊受伤,穆玄英心中很是急切,念及如今岌岌可危的局势,思索片刻问道:“影哥,你可知道药王孙先生现在何处?” “前不久出了万花谷,去向不明。” “啊?已经离开了万花谷?这……那影哥可知这世间有‘三阳绝脉’之人?” 影身形稍顿,有面具做掩,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须臾,他答道:“不知。” 第48页 穆玄英有些失望,细细思量,终于说道:“影哥,我同你去天策。如若国破人亡,百姓流离失所,我浩气盟守护着仁义浩然又有何意义?江山易主,浩气盟的青山绿水又能守得多久?” “可是玄英,多你一人而已,对战局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穆玄英目光如炬,神情倔强而坚毅,他握紧手中长剑,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想要保护我。可是,先父的墓碑上刻了一行字……我想完成他的遗愿。” 吾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 莫雨沉默地看着穆玄英,无悲无喜。 “莫雨哥哥,我们不如一同……”穆玄英见影不再反对知他已是允了,如此正想寻个两全其美之法,莫雨却径直打断了他,说道:“毛毛,你陪我至此足矣。” “莫雨哥哥!” 莫雨拾了他手掌覆住,指尖在掌心已结痂的刀痕处摩挲。继而握住他双肩,却是施力将他往外推去,说道:“我已心满意足,剩下的……便是我自己的事了。毛毛,一心一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你自己的……事?” “是。我自己。别难过,我要回恶人谷了,待我找到了人就给你送去消息。后会有期。”莫雨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穆玄英又何尝不懂?莫雨这是顺水推舟。 那年的紫源山,他为了保护莫雨纵身一跳,却是一场十年的离别;而今,莫雨为了保护他,毅然选择了离开……他们,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 看着莫雨渐行渐远的背影,穆玄英大步追了上去:“莫雨哥哥,让我送送你。” 这一次,换我送你。 穆玄英同莫雨并肩而行,两人心里都明白,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同行了。 “莫雨哥哥……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这世间最懂你的只有我,所以,你什么都不必说。”莫雨又像小时候那样,搁了手在他头顶轻轻抚摸。 “我在天策府也必定会想办法帮你打探‘三阳绝脉’之人。” “到了战场上就不要分心于我了。别以为我不在身边,你就可以随便让自己受伤。” 两人心意彼此相通,默契地走得很慢,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同行的路更长一些……可是,就算再慢再长,终究也要面临那个岔路口。 从穆玄英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人生就分了岔,各自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无论多少次重逢与同行,註定将会再次分别。 莫雨想,若是他今生所愿永远无法实现,那么,至少,他想要成全毛毛。 第46话 穆玄英抵达天策府外围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的余辉烧红了半边天笼罩着凌烟阁。脚下的河流已浑浊不清,带了浓厚的血腥气味,想必天策府外的护成河已被鲜血染红了吧。穆玄英顺流而上,四周原本郁郁葱葱的糙木此时也遍布战火灼烧过的痕迹,风唿啸而过,像是唱着战乱的悲歌。远远望去,天策府硝烟瀰漫,到处是残垣断壁,城墙更是破败不堪,可见这里的战斗是何其激烈而悲壮。 影从后拉住穆玄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前方有安营扎寨的狼牙军。两人就地停下,静待夜幕降临。待到两人趁着夜色掩护绕过狼牙大营抵达天策府时,谢渊刚同天策众多将领议事完毕回房歇息去了。穆玄英体贴谢渊伤未痊癒,战事持久必定疲惫,并未前去打扰。 夜里,穆玄英辗转难眠,一闭眼便是那日莫雨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 这世间诸多两难全。他同莫雨的关系本就是举步难行,更何况乱世之际,儿女情长总是被他摆在最后一位的。从最初就再清楚不过的结局,却一心怀着期望,天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冲破障碍,给予彼此最暖最真的一颗心。 心给了,结局却是惘然。 连穆玄英都觉得,莫雨身上的毒,怕是等不到这战乱结束了。 一夜未眠,翌日一早穆玄英便来到谢渊房前给他请安。抬手正待敲门,门却从内打开了,露出谢渊那张威严刚毅的脸来。 “玄英!”谢渊眉宇间有些惊讶。 穆玄英一撂衣服下摆,单膝一叩,朗声喊道:“师父!” 谢渊见穆玄英月余未见却是更加沉稳,成熟了不少,心中喜悦,脸上不由柔和许多。他将穆玄英迎进屋,道:“前些日子公孙仪讲起你在龙门荒漠助天策军大胜,呵呵,懂得运用计谋,追求时机,不错,颇有些大将之风了!” “是公孙将军过奖了。倒是跟着公孙将军行军打仗,学了不少东西。师父,这下你不会阻我与你一同带兵了吧?”穆玄英裂嘴笑道。 “你啊,让你在马嵬驿监军物资都耐不住,恩,不过此回立了战功,便跟着翟季真领兵吧。”谢渊嘴上说得严厉,实际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师徒两人之间气氛融洽,亲如父子。穆玄英见谢渊箭伤已愈,也放下心来。聊了半个时辰,他便去端来早膳同谢渊坐在一起吃了。谢渊又将他赞赏一番,却只字不提他私自与莫雨同赴明教一事,倒是让忐忑不安的穆玄英松了口气。 穆玄英告退后,一直隐匿在外的影进了谢渊房间。 “盟主!” “说吧。”谢渊取了兵架上的长枪,拿出布巾擦拭。 “听玄英说,‘三阳绝脉’能抑制莫雨的阴阳复合之毒。盟主,你看这……未必不是一桩好事。当年一些事,也并非莫雨亲手所为……” 谢渊嘆了口气,说道:“可是我不能不为玄英着想。这‘三阳绝脉’乃他命中的劫,如今他也过了弱冠之年,怕是要到时候了。所以啊,我这几年才不让他到处乱跑,呆在看得到的地方,万一这‘三阳绝脉’之殇发作,也好及时诊治。这,能活一年便是一年罢。” “盟主,若真是没得救,我觉得,那便随了他愿吧。”此言一出,谢渊抬眼看影,目光锐利。可是影戴着面具,身形不动,便瞧不出破绽。 “哪一桩?” “无论哪一桩。” 谢渊不语,嘆了口气。最后他扬了右手摆动两下,示意他想静上一静。 回到恶人谷的莫雨并没有让烟去打探“三阳绝脉”,而是让他赶赴洛阳盯紧天策同狼牙大军的战事。那日同穆玄英分别后,莫雨终究是放心不下。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无法想像穆玄英倒于血泊之中的模样。可是自己又不能守护于他,这双手已伤过他一次,莫雨怎会容忍再来一次? 烟走的那天回了头阴阳怪气道:“哼,自己的事都搞不定还管起了浩气盟的闲事。” 此后的几个月,一直不间断的有密信来往于洛阳同恶人谷之间。 莫雨知道毛毛随浩气七星上了战场,同狼牙军的武林高手对阵过招,斗智斗勇; 又知道他跟了翟季真学习兵法,为天策出谋划策; 第49页 后来天策伤亡惨重,“天枪”杨宁以身殉国,天策余部被迫离开天策府,转移到后方营地,幸好毛毛安然无恙。 再后来……莫雨疯病发作了。 那一天,血色残阳晕红了整个恶人谷。 莫雨从那日便再也没有褪却过的血红之眼变得浑浊而疯狂。他撕心裂肺地怒吼着冲出小少林,见了活物就杀,不管是动物还是人。谁也拦不住他,谁也不敢去阻拦他,就连留守恶人谷的陶寒亭和米丽古丽也因出手阻他而险些受伤。 幸好当夜捉拿沈眠风数月未果的王遗风归谷。发了狂的莫雨自然不识得他,同他恶斗了半日,终于敌不过雪魔的高强武功而被制服。 王遗风拂去额头的汗水,将昏迷不醒的莫雨扶于身前坐下,运起红尘秘意,源源不断汇入莫雨丹田。 经过这一回,王遗风明显感到莫雨的力量已不同往常,强大了很多,已濒爆发状态。 传入莫雨体内的内力如石沉大海,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还在不停地吸收着他的红尘秘意。王遗风眉头紧锁,汗水顺了脸颊滚落,他提气又一次加深了功力。反覆几回,终于顶着那股强大的力量,一点一点输通了莫雨周身的经脉,丹田又开始充盈起来。王遗风知道这是将莫雨又一次从入魔的道上拉了回来。 “或许下一次,连我也没有把握了。” 陶寒亭和米丽古丽一直跟随身旁,等着王遗风问话。果然,王遗风将莫雨安置妥当,便开口问道:“肖药儿呢?” “已两月未回谷了。”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半年以前回来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脾气比往日更冷更倔了一些。昨日突然发作起来,却是连我和陶兄也按制不住,这倒还是头一回。幸亏谷主回来得及时,否则这恶人谷呀,怕是要被这小子给掀翻了去。” 王遗风只道这毒丝毫未解却是变本加厉,看来莫雨此次西域之行定是多生了事端。可现下莫雨昏迷不醒,他也无从问起。 “总之,等他醒了再说。” 然而,就在莫雨毒印发作的那一天,远在天策战火前沿的穆玄英,彷如有心灵感应一般。他正深入敌军,挥了长剑使出一招“十煌龙影剑”将近身的数十狼牙军击退后,突然心口一窒,令他身形一顿,紧接着绞心般的疼痛排山倒海而来,延至四肢百骸。他已握不住手中佩剑,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第47话 “玄英!”一旁正全力对抗狼牙军的张桎辕握剑以六合独尊逼退众敌,纵身跃到穆玄英身边,将摇摇欲坠的他扶住。 穆玄英捂着胸口,手指揪紧胸前衣物已是指节泛白,可见其痛苦万分。他咬了牙,嘴唇都磨出血来,却仍是无法承受这非比寻常的痛。渐渐的,视线越来越模煳,穆玄英终是坚持不住,眼一闭,倒在张桎辕怀里再无意识,只余身体一阵阵抽搐痉挛。 当谢渊看到张桎辕托着昏迷不醒的穆玄英出现在眼前时,他心噌得一下凉了半截。有种不祥的兆头,这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盟主,还是先请个大夫看看吧,或许只是……”翟季真剩下的话并未说完,浩气众人心知肚明,却又心存侥倖。 不一会儿,军医来了,面露难色地诊断良久,终于摇摇头,道:“谢盟主,令徒脉络异于常人,而现下他脉象奇特,我从未见到过这等不同寻常的病人……老夫才疏学浅……爱……爱莫能助。” “这……哎,不是先生不才,我这徒儿……罢了,听天由命吧。”谢渊示意天罡卫护送军医回帐,而后闭目沉思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却是道出一抹沧桑和沉痛:“这战火硝烟之地并不安全,我即刻启程带玄英回落雁城。尔等在此听令副盟主张桎辕调遣。可人、影,你们二人现在立即赶去崑崙小遥峰。几日前有药王座下弟子过来,跟我提起孙老先生前去此地寻药糙,你们将他护送来落雁城。” “是!” 当夜,趁了夜色浓郁,谢渊带领一队武卫,马车载了穆玄英离开天策大军驻地,往南而行。 莫雨从浑浊意识之中醒过来已是五日之后。 前一回发生了什么他还有些记忆,而这一次,他甚至连发作前的一些事情都模煳了。看着铜镜里胸口上的血红佛印,他知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后来莫雨还是派出数名探子去找孙思邈和身怀奇脉的人。由于安禄山已下令剿灭援唐的各大门派,孙思邈这半年来踪迹成谜,就是偶遇万花谷的弟子也是闭口不提药王去处。而寻找三阳绝脉之人更是如大海捞针,半年来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莫雨就自行运起体内的红尘心法辅以空冥诀来调理,可毒印终究还是毫无预警地爆发了。 莫雨凝视铜镜里的自己一阵,便披了外裳准备出去。刚踏出房,惊觉耳后微风拂动,莫雨抬眼望去,却是烟坐在屋顶上,手里还抱了一坛已启封的酒。 “你不是在洛阳吗?!”莫雨厉声问道。 烟却不答,只见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那浓妆艷抹的脸上带了些庸懒,双目流光转动。他将手里的酒罈子轻轻一抛,说:“喝!” 莫雨接了酒,手一抬,也是喝下一大口,眼睛却是盯着不灭烟。 “来给你饯行。”被胭脂遮掩的脸上喜怒无色:“你的好兄弟……”烟故意顿了一顿,果然见莫雨变了脸色:“在战场上病倒了,现在正被谢渊火速送回了浩气盟。” 话音刚落,莫雨便将那酒罈子扔回烟手里,运起轻功就要走人。 “等等!”烟叫住他:“还有一事。我听闻你这半年来在打探孙思邈,日前得了消息,他正在崑崙的小遥峰附近。要找孙思邈,就无法去浩气盟;要去浩气盟,就没办法见孙思邈。莫雨,你要如何选择?” 莫雨撇他一眼,并未说话,转身几个起落间人已走远。 “走那么急干什么,我话还未说完呢。也罢……横竖结果都一样。”看着他心急离去的背影,不灭烟又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徐徐说道:“果然他的性命比自己还重要吗?呵呵……哥哥,那你呢?” 几日来的连绵小雨使得落雁城笼罩在阴霾当中,城内的浩气盟弟子也随了盟主谢渊的心情,各个愁云惨澹,等得焦急万分。 穆玄英回了浩气盟病情不见好也不见坏。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过来,便同谢渊聊一阵。谢渊隐瞒着真相併未告诉他,只道他生了病,需要静养。穆玄英也不疑有他,只是这一日醒了见谢渊不在,便想起身去练剑,却在使出招式时发现内力又增加不少,可接踵而来的是心口一阵绞痛难忍,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绝不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病了。 他回房想等谢渊来好问个明白,却不知不觉间又昏睡了过去。 谢渊将他扶回床上,见穆玄英昏迷中也是眉宇紧锁,为心事所困,不由得连连嘆气。就在谢渊焦愁之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兵甲械斗之声。他走到门口,有武卫匆匆赶来,急道:“盟主!恶人谷小疯子一个人单枪匹马杀上了落雁城!” 第50页 谢渊一听,立即做了嘘声的手势,见穆玄英安静地躺着,才往外走得几步关过房门问道:“只有他一人?” “是!他说他想见少盟主,我们自然不能让他进城,他便动了手。只是……”那武卫面露疑惑。 “只是什么?” “只是他出手伤人,却未如从前那样下杀招。” 谢渊沉思片刻,一拂身后披风,往浩气盟大门走去。 剑气的破空之声随了风唿啸着从长空御道上纵横而过,莫雨手持双刀静待其中,他四周满是天罡武卫,长枪相向,要阻他去路,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让开!”莫雨喝道,他将刀横于眼前,刀身一侧,反射了月光照在他冷俊的脸上,映出那双血色眼瞳更是邪戾。 突然一把长枪破空而来,直袭莫雨,莫雨侧身一挡,手腕翻转同那长枪纠缠数招,但那枪势连绵不绝,无懈可击,任由莫雨速度再快,变招再是犀利,却被使枪之人见招拆招,挡个严严实实,许久也无法前进一步。 “谢渊!你休得挡我!”莫雨心急吼道。 “哼,莫雨,我落雁城岂是容你撒野的地方?!”谢渊长枪将他招式一拆,莫雨身前破绽大露,一枪正要往他左肩刺去。 “盟主!不好了!”突然身后有人急切跑来,那枪生生停在莫雨身前一寸。 “什么事?”谢渊未收枪,也未回头。 “少盟主他……”才启个话头,谢渊和莫雨两人均是一惊。 “……刚才突然全身发凉,额头生出冷汗,他全身痉挛,揪了心口一面喊痛一面……一面喊着‘莫雨哥哥’,人却是昏迷不醒。” “铛!”听了一声刺耳的兵刃碰撞之声,莫雨挡掉谢渊抵着自己的长枪,凌空而起,借了那长抢之力跃过天罡武卫头顶,直往落雁城内奔去。 “拦住他!”有人喝道。 谢渊一挥手,道:“罢了,随他去吧。”说着也快步跟了过去。 第48话 莫雨破门而入,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数月前还意气风发,活蹦乱跳的毛毛,此时却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许多,人也瘦了不少。看不到那双清明带笑的桃花眼,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润祥和。 莫雨慢慢覆上他的手,接触的掌心是冰冷的。他稍稍用力握住,想要把他捂暖和,另一手抚摸他的额头,脸颊,像是这世间最温柔的情人。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毛毛,毛毛……”一声又一声。 渐渐的,穆玄英身体停止了颤抖,唿吸变得平顺,虽然未醒,却是平和之象。 谢渊在门口伫立良久,若有所思。 “为什么会这样?”莫雨问道。 “旧疾。” “旧疾?谢渊,你别想骗我。我从小护他,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请来大夫确认再三,他好不好我还不知道?”莫雨始终觉得先前人还好好的,回到浩气盟就成了这样,心有芥蒂。 “你那时候也是个半大小子能知道些什么。他是经脉之伤,我已派人请了药王前来医治。你走吧,莫雨,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他。看在玄英的份上,这一回我不杀你,你走吧。” “我若不走呢?” “别以为我饶得你一回就会有第二回。当初在紫源山上我就该杀了你!” 莫雨并不理会,连看也没看他,始终握着穆玄英的手,良久说道:“他没好起来,我不会走的。” 谢渊怒目圆睁,却是思绪万千。 “若真是没得救,我觉得,那便随了他愿吧。”影的话又浮现心头,谢渊细细思量起来。这严父当了多年,他又哪里会比莫雨懂得少,只是关心则乱,身不由己罢了。 穆玄英的心愿,一直很简单。他想成为浩气七星之一,驰骋沙场,以此弥补他父亲生前的遗憾。他想以手中之剑守护天下黎民百姓,施展仁义之道,做真正的“侠”者。他想他的莫雨哥哥能放下执念,同自己一起守护心中的那个“稻香村”。 “哎……”谢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气,走到门外喊了护卫: “等他看够了,就把人给我关起来。每天粗茶淡饭,给他去去腥。” “……” 就在莫雨到了浩气盟的第四日一早,孙思邈也在可人和影的护送下来到落雁城。药王年事虽高,却仍是目光矍铄,神采奕奕。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药童,那男童手里抱着一个盒子,想必是先前于崑崙小遥峰上摘采的珍稀糙药。 “谢盟主,老夫不胜脚力,连累两位坛主一路相护啊。”老者脸上带了和蔼微笑,举手投足间皆是仙风道骨,浑然天成,哪怕再是心急如焚,此时见了他也不由得心境平和起来。 谢渊同他寒暄一阵,便将穆玄英此时的状况告之于他。孙思邈凝了眉,手捻鬍鬚,听了半刻,嘆息道:“‘三阳绝脉’非同一般经脉之伤,而是天生自娘胎带来,因其连与心脉,所以世间才无药可医,无法可愈。” 两人交谈间已来到穆玄英房间,推门进去,人闭着眼还未醒。孙思邈走到他身旁,三指放于他手腕把起脉来,又仔细端详穆玄英的睡颜。许久,女童递来一个布包,孙思邈接过来将它打开,是一排银针。拂了衣袖,他小心翼翼地捻起银针在穆玄英身上几处穴位扎下,过了好一阵,又将它们一一取出。孙思邈做得细緻,旁人也不敢出声打扰,气氛异常安静。 孙思邈收了针,将被子替穆玄英掖好,才转身对自家小药童说道:“拿来。” 那男童则将手里一直抱着的木盒子递了过去。 孙思邈接过,说道:“谢盟主,借一步说话。” 谢渊神色凝重,越发不安。他摒退屋内众人,同孙思邈走到屏风前的椅子上坐下。“孙先生,他这是?” 孙思邈嘆了口气,点点头,说:“不算好,也不算坏。当年我以玉隐泉的至寒泉水做药引,配合千年蚕冰的药效为他压制‘三阳绝脉’之殇至今,这两物的效力逐渐被他体内经脉所蚕食吸收。谢盟主,皆道‘三阳绝脉’之人是这世间少有的练武奇才,可其原因却是鲜为人知。” 孙思邈沉吟片刻,便将“三阳绝脉”真相缓缓道来。 原来“三阳绝脉”乃天生的奇脉之一,拥有这种脉象的人,连通心脉的三条阳脉呈虚无状态,是薄命之体,但其能吸收施加于身体的各种外来效力。所以,“三阳绝脉”之体因善于吸收内力,而成就练武奇才;善于吸收药效,而能使外伤快速恢復。 “但是药效同内力是不一样的。内力越积越厚,而药效,一但被身体完全吸收便会逐渐被抵消。特别是调理身体内部的药物。毒也是一样的,若是他中了毒再解掉,那么第二次就不会再中同样的毒。当年所用的至寒泉水和千年蚕冰乃极寒之物,皆是难得的珍贵药引,被消耗了十年,也差不多是消失殆尽的时候了。” 第51页 谢渊听得明白,沉默半响,道:“也就是说,再一次使用至寒泉水和千年蚕冰做药便不起效果了?” “正是。”孙思邈将手里的盒子摆在桌上,说道:“这是我于崑崙小遥峰摘得的瑶池冰莲,或许……能延他几年寿命。” 谢渊抬手捂了脸,似是不想旁人见他如此痛苦的模样,毫无平素的威严之态,他颤声问道:“可还有其他办法?” 孙思邈有些不忍,嘆了口气,又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办法于你谢盟主来讲却很是为难。” “孙先生有话请讲,为了玄英,我这条命就是豁出去了也要救他!” 孙思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三阳绝脉’可用极寒的内功进行长期调理,虽然此法无法令他痊癒,却是能保他性命,又能使得武艺精进。然而,这世间的极寒之术,只有一种……” “凝雪功……”谢渊喃喃道。 “此外,红尘心法偏重修习心神,是为调和的介质。拥有如此内功且内力深厚,又会凝雪功这种极寒之术的人,怕是只有他一人。”孙思邈看着谢渊面露苦楚,实在不忍心说下去,将那装着瑶池冰莲的盒子再次递给谢渊:“谢盟主,令徒的‘三阳绝脉’之殇从第一回发作算起,至多五年可活,这株冰莲熬上两个时辰,合着水服下,直到吃完它,或许能延他三五年寿命。” 谢渊扶了额头,浑身颤抖,竟是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而屏风后,静卧于床的穆玄英却幽幽转醒,将孙思邈最末那句话听入耳里。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惊又喜。 “拥有‘三阳绝脉’的人……竟然是我……莫雨哥哥的药,竟然是我啊……”穆玄英挣扎着强撑住身体起来。他走到屏风外,喊道:“师父,孙先生。” “玄英!你醒了?!”谢渊双眼微微泛红。 穆玄英见他眼角湿润,心想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却为了自己流泪,不禁也觉得鼻子酸酸的:“让师父受累了。” 孙思邈握过穆玄英的手,三指搭于他脉上,细细按索一番,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穆玄英摇头道:“没有。孙先生,我真是那‘三阳绝脉’之体?” 谢渊沉默不语。孙思邈则点了点头。 “太好了!莫雨哥哥有救了!” 谢渊又是难过又是愠怒,心道你命不长矣,那莫雨也没得救! “莫雨……可是做了恶人谷王遗风的徒弟?”孙思邈沉思着琢磨一阵,突然眼前一亮,忙问穆玄英:“你且给我细说下莫雨那阴阳复合之毒。” 穆玄英只当他要救莫雨,便将莫雨体内血毒吸收了红尘心法一事,以及他们在明教所经歷的事情俱细道来。听完之后,孙思邈就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着谢渊直感嘆:“有救啦!有救啦!!谢盟主,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两孩子分明两个都是死局,凑在一起,却是一条同生共存的活路啊!” 最终话 这世间的巧合无人能料,两人同习空冥诀内功,穆玄英的“三阳绝脉”正好可以抑制莫雨体内的阴阳复合之毒发作,而莫雨吸收了红尘心法又习得王遗风的凝雪功,是为穆玄英调理经脉的最佳人选。 孙思邈捏着鬍子和蔼笑道:“因为你们体质互补又有内功作引,只要不是心脉受创,皆能相互治癒。呵呵,谢盟主,老夫知你心中难以放下芥蒂,但且听我一劝。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两个若能化了此劫,日后必定是一双绝代风华的武林豪杰。” 谢渊为保穆玄英性命别无他法,只是仍有些挣扎:“孙先生,那莫雨作恶多端,糙菅人命,这些年手上没少背负血债,我这徒儿乃‘仁剑’遗孤,怎么能同这样的人一道。” 孙思邈嘆道:“当年令徒从紫源山跌下时重伤昏迷,我见他一直哭闹着要‘莫雨哥哥’,醒来后我问他所想之人是谁。他便告诉我他同莫雨从稻香村出来后这些年的经歷,可见莫雨是个至情至深的人。”末了还冲穆玄英笑了一笑:“你可还记得?” 听到小时候的事,穆玄英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胆子太小,又爱哭闹,难为孙先生都还记得。” “后来,我偶然见过莫雨一次,便问他为何去了恶人谷。你猜他如何跟我说的?”他看了二人一眼,又继续缓缓说道:“他说他想要力量。当年有人为救他跳崖,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他想要力量来保护他所念之人。” 孙思邈将挂于房内的穆玄英的配剑取下,递给谢渊:“谢盟主,再锋利的剑没有剑鞘就会伤人。现下,两全其美,不是更好?” “师父。我相信莫雨哥哥虽然身在恶人谷,也不会真以作恶为念。此次龙门荒漠一战,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若是没有他,那一战也不会大胜,而我,也可能无法活着回来。我答应过他,要护他双手不再沾染血腥。” 谢渊看着手里的剑,剑鞘上的刻文清晰而大气,是一个“仁”字。 他想起了穆天磊,那个有着端正俊脸,英气爱笑的青年。他说:“侠之大者,不是杀尽天下为恶之人,而是以手中之剑守护苍生黎民,以仁义之道拉回那些走上歧路的人。” 记忆中的音容相貌渐渐同眼前的俊秀青年重合,谢渊看着穆玄英那双清亮而坚决的双眼,终于缓步走到门口,说道:“去把莫雨叫来。” “诶?”穆玄英不明就里。 谢渊故意板着脸道:“四天前他便来了,守了你一天一夜。你不醒,他就死活赖着不肯走,我看着心烦,把他扔去后山的锁龙崖关了起来。” “……” 三个月后 狼牙大军全线压制,天策军已是无路可退。李承恩与众将领说道:“只要我一息尚存,誓与大唐共存亡!”而就在此危急之时,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开始驰援天策,穆玄英也携浩气精锐重新回到洛阳,同天策全军共进退。 这日,狼牙大军见天策已是苟延残喘,下令全面剿灭。天策军尽管疲惫不堪,却仍是用血肉之躯为大唐筑起防御工事,守卫着最后一丝不容侵犯的尊严! 穆玄英挥着长剑,在箭雨中翻飞,宛如蛟龙,蓝色剑光在敌军中横扫而过,一招十煌?龙影剑击杀数人。他脸上、身上染满了红色血迹,有敌人的血,有同盟将士的,也有他自己的。他手臂,腰侧被纷飞的羽箭不慎割破,渗出血滴子。但他仍怀着强大的信念有勇有谋地指挥着浩气将士且战且退,将狼牙军引入圈套当中。 穆玄英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他做出任何一决定都要比以往更谨慎,且深思熟虑。曾经他也想过有一天或许会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绝不后悔。可是现在,他更懂得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他的生命同他最爱的人牵绊在一起。 第52页 身旁手持浩气蓝色大旗的七星卫被敌人刺穿了胸膛缓缓倒下,穆玄英纵身上前将那大旗稳稳握住让它仍旧飘扬在沙场之上。天空中传来鹰隼的嘶鸣,划破天际。他抬眼看去,西北方有一支队伍行进而来,为首一人白衣墨发,风华绝伦,正是莫雨所带领的恶人谷!东南一域也传来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少林、七秀、藏剑、纯阳、万花……中原各大武林门派皆数到齐! 天策的反击,就此展开! 穆玄英同莫雨各自指挥着浩气盟和恶人谷在沙场上骁勇善战,两人配合无间,珠联璧合,带领着援唐的部队趁胜追击,越战越勇,如同一对耀眼的双子之星。 尾声 “玄英!”谢渊手持一把长剑,望着跪于堂前的穆玄英,眼中满是赞嘆和期许。 穆玄英接过长剑,细细端详。剑鞘和剑的本身都极其普通,看得出并非名家所铸,毫无特别之处。他颇为不解地看向谢渊:“师父,这是?” “穆玄英!”谢渊声音威严,庄重,让穆玄英不由得更端正了姿态,只听他说道:“从今天开始,正式命你为浩气第八星——‘天狼’。” “多谢师父!”心中喜悦非常,穆玄英裂嘴一笑,甚是开怀。 “这把剑乃你先父‘仁剑’当年所用之剑,也是时候交还于你了。” 原来……竟是这样。穆玄英将手中长剑紧紧抱于胸口,眼眶有些湿润。只听了谢渊继续说道:“玄英,你父亲当年爱四处游弋,行侠仗义,你亦想继承家风,所以我允你下山磨砺,不必守于落雁城。” 穆玄英感激不尽,知道这是谢渊默默的体贴自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对着谢渊叩首道:“师父,我每年回来述职时会多陪陪你的。” 穆玄英牵了照夜白,步下长空御道,走过浩气长存碑,他回身望着碑上的四个大字,伫立许久,便翻身上马直往南屏山而去。 莫雨来到南屏山倌塘驿站时,天已经黑了。他提了灯笼往后山小川而去,果然于山壁处看那个人。 穆玄英正跪在一座墓碑前,仔细打扫着墓前飘落的糙木。莫雨远远的看着,也不上前打扰。 许久,穆玄英扫完墓,回过身看到他,小跑了几步来到他跟前,说道:“你来了。” 莫雨牵过他的手紧握住:“等你一阵了。走吧。” “王谷主一定气坏了。” “不会。从此往后,我不再是恶人谷的莫恶人了。‘十恶’之名已除,我只是王遗风的徒弟,红尘一脉的下一代传人。”莫雨想,老天终究待他不薄。 “也是我的莫雨哥哥。” “呵呵,傻毛毛……” 两人沿着下山的路慢慢走着,在他们的头顶,有一轮圆月,映衬了繁星铺张而成的天河,像一条路,延伸向远方。 两人握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一路走了下去。 这一夜,人圆。月圆。 —全文完— 双星 番外《四季》之夏 夜正深,月光透过破庙前的大树投下斑驳光影,虫鸟啼鸣的自然祥和之声交织在一起反倒令夜色更显静谧。 炎夏对于莫雨和毛毛来讲,比起寒冬要好过得多。此时莫雨正拿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拣来的破旧蒲扇,轻摇起来为怀里的小孩扇凉。毛毛兴许还是热,层层薄汗染湿了刘海贴于额前。 这几年小孩渐渐长开了些,平素一双眼睛又弯又亮,笑起来带了小小桃花,能瞧出以后定是长得端正好看。此时阖眼沉眠,挺翘鼻樑下的小嘴还在不停嚅动,那是在磨牙齿。莫雨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梦里又在吃什么,呵呵。” 顺着漂亮干净的下巴看下来,视线落于他肩膀上,红痕点点,莫雨不由得皱了眉头。这夏天唯一不好就是蚊子太多,小孩不禁咬,被叮了就爱抓,抓破了皮更是难受。所以莫雨这大半夜的不睡,便是给他扇凉驱散蚊虫。 “嗯……雨哥……糖葫芦……好吃……”小孩稚气未脱的嗓音传来,听在莫雨耳里,有些几分苦涩。白日,两人在街上见了小贩卖糖葫芦,毛毛谗得一直盯着看,可当自己正要掏出可怜巴巴的铜板为他买下的时候,他却拉着自己的手跑开了,还笑嘻嘻地说:“莫雨哥哥,我都长个了,不爱吃那个。我们回去吧,我就想吃莫雨哥哥给我做的馍馍。” 这是毛毛最令他怜爱的一面。他颳了小孩的鼻子,淡淡道:“傻毛毛。” 翌日,莫雨又得起个大早。他还得到大街市集上去拣别人挑剩的菜叶回来给两人做吃的。若是运气好,还能遇到需要人手下力的活计,获得几个铜板的工钱。偶尔,他也会去偷去抢,总之,莫雨是想方设法地维持着他和毛毛的生计。 看着小孩一天天长大,虽然算不得结实,至少很健康,莫雨甚是欣慰。 回到他们所居住的破庙,未见毛毛。莫雨往角落一瞧,果然柴禾不多了,便猜到小孩八成是去后山拣枯枝了。莫雨无奈的摇头。 毛毛这两年是越发懂事了,总想着和自己一起维持这个“家”。以前骂过他两回,不许他单独外出,可是骂归骂,小孩嘿嘿一笑,隔了两天又跑去拾果子、捡柴禾。好在这山并不深,几乎没什么野兽,时间久了,莫雨也就默许了。 正想着,门外响起脚步声,毛毛回来了。侧身往外一望,果然见他抱着一捆柴禾,腰间的小布袋涨鼓鼓的。 “莫雨哥哥!你今天回来得真早!”小孩见了他就笑,将手里的东西往角落一放,蹦达到莫雨跟前,一拍腰间布袋,神秘兮兮地说:“莫雨哥哥,你猜这是什么!” 莫雨瞥了那鼓鼓的袋子一眼,心道那形状,除了果子还会有什么。他把小孩抱在身前,重新为他绑了有些凌乱的马尾发,又去捏他脸蛋儿问道:“又爬树摘野果子啦?” 小孩笑得更欢,忙打开袋子献宝似得给他看:“莫雨哥哥,你看!” “山里红?”这附近并没有山里红的果树,果子哪里来的?莫雨不解。 “今天拾柴禾时,居然让我看到一只刺猬,那刺猬全身扎满了红果子在林子里闲逛呢,可有意思了!我正要把它捉回来,结果有个大叔来找刺猬,竟然是他养的,我便物归原主啦。他说我帮他找到了刺猬,就将果子送予我一些。” 毛毛挠挠后脑勺,嘿嘿笑道:“其实……其实,我根本没帮什么忙……啊,对了,莫雨哥哥,还有这个!”说着又在布袋里一阵翻找,摸出个很小的油纸袋,递到莫雨跟前,里面包着一颗糖葫芦。 莫雨明白了,那养刺猬的大叔八成就是街市上卖糖葫芦的小贩。 “莫雨哥哥,你吃!” 莫雨揉了揉毛毛的脑袋,说道:“你自己吃吧。” 毛毛却未收手,仍将那颗糖葫芦递在莫雨眼前,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带了笑。 第53页 莫雨眼中一片柔和,接过糖葫芦,将它从纸袋里剥出来,捏了小孩的下巴,一股脑塞进他嘴里。 “唔……唔要!我要误雨锅锅七!”毛毛嘴里含着糖葫芦,瞪着莫雨,气鼓鼓地说。 莫雨乐道:“睡觉都在谗糖葫芦呢,现在逞什么强。”说着把他往旁边一丢:“帮我把菜洗了。” 毛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将嘴里的糖葫芦一咬,成了两半。 莫雨正一心一意舀水准备做饭,突然瞥到一旁的小孩蹦起来就往自己身上扑,他一侧身接个稳当,将小孩抱在怀里,接着有湿软的东西贴到自己唇上。 “唔……” 趁着莫雨楞神的当,毛毛将嘴里那半颗糖葫芦往他嘴里一顶,温热湿软的舌头在退出来的时候擦着了莫雨的。 莫雨的脸有些不易察觉的红。 毛毛咧嘴,一脸得意的笑:“莫雨哥哥,我们一人一半!嘿嘿,这下总可以了吧。” 莫雨凝神看他,却不说话,糖在嘴里晕开,甜到心里去了。 毛毛见他吞了那半糖葫芦,更是开心,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 请参考《双星》第4话内容 番外毣之可爱 天色微微泛白,约莫已过寅时。莫雨回头看到穆玄英在远处小径旁的一颗树上做着记号,奇怪道:“你这是做什么呢?我们往这边走。” 穆玄英狡黠笑道:“我将狼牙军引去奔雷营。这记号同我浩气盟的暗号略有区别,一般外人是看不明白的。” 莫雨笑着摇摇头,觉得毛毛仍是有几分儿时的心性,说道:“一别经年,毛毛倒是越发可爱得紧。” “可爱?”穆玄英撇嘴,似乎不太乐意,慢慢走到他跟前说道:“莫雨哥哥,我又不是女儿家,哪能用可爱来形容。” 莫雨握住他双肩,左右仔细瞧他。 穆玄英被弄得莫名其妙,问他:“雨哥,看什么呢?” 待莫雨看够了,满意地点头道: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完- 番外 周而復始的宠爱 时值五月,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绿林山涧树高糙深,流水潺潺,虫鸣鸟啼伴随着来往而繁忙的车轮轱辘声,好似在给归家的人指明前路,为他们带去一丝愉悦心绪和些许的憧憬。 宝应二年,正是天宝战事终结的第一年。战乱时期从洛阳逃出来的百姓也选在这花开满山的季节纷纷回乡重建家园。尽管洛阳已是满目疮痍,却丝毫不能阻拦他们回家的步伐。 在金水镇去往洛阳的官道上,结伴而行的百姓组成了二十来人的车队,正匆忙赶路。老人、妇孺都坐在牛车上,护着行囊呆在一处,而男人们则牵着牛马步行。至多半日,他们便可抵达周家庄。那里,曾经是属于他们的家园,烙印着他们的根。 此时已过未时,而先前还晴明的天空突然暗晦了颜色。 为首之人拢了手在额前,看着落日的西方,黑云重重叠叠,越积越大。他有些担忧,说道:“得走快些,看这阵仗,怕是要变天了。” “还有个把时辰太阳便要落山,天黑又落雨的话,恐怕到不了。” “近处没有驿站,无法落脚。家中老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几个男人凑在一块商量,决定从前面的叉路拐到山道上,那里有条近路。 “只是,山道僻静,偶有山贼劫道……”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众人顿时不语,看来难办得很。 然而,风雨难阻归家路,到了分路的岔口,他们还是拐上了山道。 这条山路虽然蜿蜒狭窄,但好在平整,倒也没太颠簸。只是山头僻静,前后幽径连个人影也瞧不见,一路人马走得谨慎,连话也不敢大声说,生怕招惹来了山里头的歹人贼子。 可是,他们运气不好。 走了半刻,大雨滂沱而至,雨帘如幕,遮住了人们的视线,一行人不得不缓了速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大雨落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消停,而天色更加昏黑,他们还需走出这片树林才能回到官道上。 “这鬼天气,就是山贼也不愿意出来打劫吧。”偏偏正当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忽听一声口哨,四下悉悉索索响,眨眼工夫,十来个人将车队团团围住。当下众人都吓得惨白了脸色,只求交讫银两,能留个活路,放他们归家。 山贼们乐得收了钱财行囊,还牵走牛马,又两眼放光、流里流气地打量着瑟缩在后头的女眷。“兄弟们,带几个回去乐一乐,如何啊?哈哈哈。”其中一人猥琐地笑着上前要去拉扯。 “唰唰!”空中传来异动。 手还没碰到人,便听两声惨叫。那名山贼捂了手臂倒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爹喊娘。众人瞧得分明,鲜血从他指逢间汩汩溢出,伤口深可见骨。可,却不见刀刃。 “什么人?敢在爷爷我的地盘上放冷箭!” 一道清朗声音自林深处传来,“我乃此地的‘山大王’,近来囊中羞涩,故来此地‘借’点银两花花。”话是说得好听,但横竖就是那个意思——劫道。 周家庄的百姓已是面如死灰。这得多倒霉才能刚被劫了一回,又来第二回。 山贼面面相觑,而后又哈哈地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是不要命了吧,没听过云连寨的威名?你哪个山头的?居然敢来劫我们的道!” 那人不答,自顾自道:“我只要钱财,不伤人命。吶,有钱的,就留下,没钱的,我不伤一根汗毛!” 话音刚落,周家庄的百姓纷纷往后退,留着那几个山贼抱着钱财站在空地,十分打眼。 “啊,看来你们几个有钱,那就劫你们吧!”语落,林深处一人飞身而出,从众人头顶掠过,身轻如燕。他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踏向山贼的肩头,借力一跃,落在一棵粗壮的槐树枝上,翘腿而坐。 此人身姿挺秀,并不强壮的身体却让人觉得蕴藏力量。他身着蓝色衣衫,左袖似是不肯好好穿戴只披于肩头。头上戴着一顶竹编斗笠,垂下的白纱将此人面容遮掩,只能瞧见他微微挑起的唇角。那是一抹不屑的笑意。 这群山贼的头目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手持大刀,横眉冷喝:“哼!既是同道中人,便要守道上的规矩。此路是我云连寨的地盘,谁劫了都归我云连寨所有!” 穆玄英举起右手摇了摇食指,遗憾的口吻说道:“我只要钱财。他们已没有了财物,呵,但你们有。” 山贼方知此人是来找茬的,几人交换了眼色,便提起大刀朝树上的人袭去。 穆玄英老神在在,也不闪身躲避,只扬手一挥,握于手中的几枚树叶破空而出,如法炮制,那几个贼人只剩倒在地上哀嚎的份。这下他们才明白,刚才割破那人手臂的竟然只是一片树叶。这等深厚的内力,只怕是个他们应付不了的高手。 第54页 山贼头目眼见不妙,冷汗沁出额头,不由得抬手抹了一把,他故作镇定问道:“来者……是何人?劫道也要让我明明白白!”话音刚落,“噔——”一件事物直落入他脚边的泥地里,露出一截来,是枚令牌,上描浩气盟方鼎图案,令牌顶角却绑了段缨红流苏。 山贼见了此物大惊失色,张口喊道:“双……双星……天狼!” 这下,他们不敢再同穆玄英对峙,一心只想凭着对此山地形的熟悉,带着财物早些逃命的好。一声口哨,山贼四下逃窜,想让穆玄英无法全力各个追击。 穆玄英却连动也不动,仍双手抱拳悠闲地坐于树上,欣赏着他们的狼狈模样。 “糟糕!”山贼头目忽然记起一事,心惊胆寒起来,“双星出入成双,既然天狼在此……那么另一个人定是在不远的地方……”话音未落,只觉得周围空气变得冷冽异常,五月的雨后树林,竟渐渐结起了冰霜…… “哼,休得往哪里走!”一声低沉的冷喝,随之而来的是迅速蔓延的冰雪,攀爬上山贼的腿脚,将他们定在原地,逃无可逃。 莫雨无视一众雕塑,缓步来到大树旁停下,向着树上的人伸出手。冷俊的脸旁有了一许柔和,笑容在嘴角若隐若现。他问穆玄英道:“玩够了?” “嘿嘿,莫雨哥哥真是帅呆了!”穆玄英双手撑在两侧,轻轻一跃,落下地来。他一手摘了斗笠,露出俊雅清秀的容貌,一手搭进莫雨掌心,两人自然而然地握在一起。眼波流转,皆是对对方的欣赏与爱恋。 周家庄的百姓不明就里,却也听闻过“双星”二人的侠名。纷纷从躲避的树林里出来,向二人道谢。莫雨耐心地陪着穆玄英将行囊财物一一归还给他们。 穆玄英瞥了四周,捻起地上的石子,指间一错,“啪!啪!啪……”石头分别击中山贼的穴位,让他们痛得直哼哼。穆玄英拍掉指尖沾染的碎泥,道:“官府缉拿他们好一阵了。这些贼人狡猾得很,又比常人熟悉这深山野林,让官府颇为头疼。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多亏各位歪打正着将他们引了出来,倒是帮了一个大忙。” 随后,莫雨二人要前去洛阳,顺道将归乡的百姓护送回了周家庄。朴实的百姓一路说着感激的话语,硬是要将行囊中的干粮、野果赠于莫雨和穆玄英作为谢礼。穆玄英笑笑,连忙摆手不肯接,奈何百姓太过热情,穆玄英招架不住,只好一脸无奈地向莫雨求救。 莫雨淡淡说道:“连日来,我与弟弟餐风露宿,久未有热水洗澡。各位若想谢我们,不妨让我们留宿一夜,有张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穆玄英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些东西你们都收着。家中的土地久不翻垦第一年种不出好庄稼,多些存留,别让自己饿着。” 莫雨默默地看着穆玄英,笑意涌上眼底,心里直乐呵:有床,有热水洗澡,呵呵……呵呵呵呵…… 两人夜里留宿在一对老夫妇家中。这对老人有个独子,战乱出逃时失散了,只留下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孙子。如今孙子已年满九岁,很是懂事。尽管希望渺茫,老人还是想早点回到周家庄等着有一天儿子能回来。穆玄英知道后,便朝两位老人作了一揖,说道:“今宿就叨扰大伯大娘了。”言下之意,就住你们家啦! 两位老人眉开眼笑,不住点头,“哎,不麻烦,不麻烦……少侠于我们有恩,应该的,应该的。” 有人还是觉得不妥,两位半百老人如何能照顾周到,就怕是要怠慢了救命恩人。 可莫雨心里最明白。这对老夫妻家中无壮丁,孙儿又小,自然无人帮着张罗。七年未有人居住的屋子,打理起来甚是麻烦,总要有人帮衬着才行。穆玄英正是想到这一点,才要留宿他家,其实是想帮他们。 众人抵达周家庄已过了饭点。只得啃些干粮就开始张罗着收拾自家屋子。兴许是村子远离都城,倒没有给狼牙军放火烧干净了,只是扫荡抢劫的狼籍还是有的。 穆玄英看着拿着鸡毛掸子的莫雨正仔细打扫角落,笑了笑,忆起多年前,两人也曾如此做过,在去往百花岛的船舱里。其实,更早以前也是。儿时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哪怕那儿是个破庙,是座坍塌的老屋,只有一方糙席能让他们相拥而卧,莫雨都会将其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染尘灰,只因他不肯委屈了毛毛。 穆玄英走上前去,从身后环住了莫雨的腰,额头抵在他后背,微笑道:“雨哥……这些年有你陪着,我,很高兴。” 莫雨一听称唿变了,知道穆玄英也起了心思,于是想着两人赶紧打扫干净,泡个热水澡,到床上将毛毛好好疼爱一番。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事与愿违。 当二人帮着周家大伯大娘打扫完屋子后,穆玄英已经累趴了。莫雨的那点心思在看到睡死在浴桶里的穆玄英之后,也只好作罢。莫雨将人捞起来擦干净,扶上床,紧搂在怀里。他在穆玄英额头落下一吻。 此时在他怀中的人,是他一世的珍宝。如是想着,莫雨笑了笑。 而后,阖上眼,一同安稳睡去。 翌日清晨,朦胧晨曦轻洒在屋内,柔软而暖意洋洋,直叫人好睡。穆玄英睡梦迷朦中,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记忆中的,肉包子的味道。他闭着眼,咋吧了下嘴,满意地“嗯”了一声……又继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穆玄英睡得正香,忽觉得身体一沉,随即被熟悉的气息所包围,悠然而安心。穆玄英模煳地喊了声“雨哥”。 “嗯。还早,你睡你的。”莫雨身体整个儿压着他,长臂揽在腰后,轻轻地磨蹭。穆玄英仍在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那双手钻进了衣服下摆,贴在肌肤上游走。 穆玄英闭着眼,舒服得直哼哼。 莫雨失笑,知道他这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这时候的穆玄英庸懒而乖顺。当然,当莫雨的手指探到那处幽穴,并摩挲着戳进去之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穆玄英倏然睁开眼。脸色微微泛红,眼色迷离,他压抑着喘息,咬了牙,喊道:“雨哥!” 莫雨动作不停,又添一指进去,出入得更是勤快,“醒了?” “唔……你这样……我,我怎么睡!”穆玄英难耐地扭了扭腰,身体老老实实地作出了迎合的反应。 “嗯,那就别睡了吧。”莫雨见下面开拓得湿滑顺畅,撤出手指,分开穆玄英的双腿,一举插了进去。 …… 穆玄英坐在桌边,满足地大口嚼着肉包子,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那包子面白馅多,又软,像极了儿时在稻香村吃到的味道。或许是一大早动作得太厉害,亦或是昨夜过于劳累,四、五个包子下肚,穆玄英还觉得不够。 正想着,“嘎吱”房门被推开,周家大娘又端来一盘叠得高高的、热气腾腾的包子,笑呵呵地说:“公子慢慢吃,厨房里还有呢。” 第55页 “大娘,你这包子做得可真香。” 周家大娘见他喜欢,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说道:“公子喜欢就好。这包子啊,合着大公子的意,地瓜切成丁儿拌进馅里,又抹了香油。你兄弟说你爱吃,特意早起来厨房同我一道做的。呵呵,哎呀,你哥哥真是宠你。” 穆玄英闻言,眉眼含笑。拿起一个包子,侧身递向莫雨,“莫雨哥哥,再吃一个。”莫雨也不伸手,直接张嘴含住,跟着一起吃了起来。末了,见穆玄英嘴角沾着肉沫碎子,抬手为他揩去。 周家大娘不住点头,“这兄弟感情好呀,令人好生羡慕。” 穆玄英灵动双目一转,道:“唔……他也有欺负我的时候。” “嗯。”莫雨点头道:“我刚还把他给欺负了。” “咳咳……”一口包子呛得穆玄英通红了脸。 两人用过早膳,又帮忙着两位老人翻垦了后院的田地,才告辞周家庄的村民,往洛阳去了。 三年前,陆文柯成了亲,娶了一位万花谷的小师妹,也是出自医家,修的是离经心法。夫妻两人在洛阳风雨镇上开了家医馆。陆文柯仍是那副菩萨心肠,老好人的样子,看诊从不收穷人家的钱。 这些年,莫雨同穆玄英每迴路过洛阳时总会去看望他。陆文柯这人实在,制的药又极好用,知道莫雨二人在中原四处游歷,难免有受伤的时候,无论他们隔了多久回来,他都会为二人准备一箱子的药。从外伤跌打到护心良药,从解毒药到解酒药,从外敷到内服,总之是应有尽有…… 有一回穆玄英从箱囊里拿出一瓶蒙汗药,嘴角抽搐,道:“这……” 陆文柯憨厚地笑道:“备不时之需。” “这,若吃错药了怎么办?”说着穆玄英又挑出来一瓶鹤顶红。 “且需小心谨慎。”陆文柯仍是一脸憨厚。 莫雨摸着下巴沉思良久,忽儿勾了陆文柯肩膀,拉到一旁说悄悄话。陆文柯听了半刻,摇着头莫名不解,莫雨又悄悄说上两句,这回陆文柯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两日后,药箱里多出两盒飘着淡香的软膏,还备了一壶催情的酒。 莫雨见了,满意得很,心道:孺子可教。 这也难为陆文柯了。因为他那二愣脑袋瓜子,至今还看不透莫雨同穆玄英不仅仅是普通的兄弟。所以莫雨要的那些东西,他自然也不知道莫雨用来干什么,又到底要给谁用。 这日,太阳西落时分,陆文柯诊完最后一个病人送出前门,正要打烊关铺子,忽听马蹄声远远传来。他听力过人,侧耳仔细听了片刻,随即眉开眼笑起来。 当莫雨和穆玄英打马来到医馆时,陆文柯已经揣着双手,乐呵呵地站在自家大门前迎客了。 三人自上回见面已过十月有多,心里自然欢喜,更显亲昵。 陆文柯将二人请进门。刚入后院,穆玄英见到了里内坐着的人,微微一愣,又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身旁的莫雨。莫雨倒是一脸平静,波澜不惊。 这是离开百花岛后七年来第一次见到弥迦拉。 当年的事,虽然真相大白了,可有些事情和感情却是无法改变的。如今二人再见面,尽管恨意不再那么深刻,仍旧冰冷以对,当对方完全不存在。倒是弥迦拉对穆玄英的态度亲厚了一些。 弥迦拉也未及世间居然有这样凑巧的事。“三阳绝脉”之人,也正是能抑制阴阳复合之毒的人,竟然就是莫雨的枕边人。 “哼……好事都让那个魔头给占尽了。”弥迦拉冷冷道。陆文柯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并未说话。兄弟二人之间,亦如莫雨同穆玄英之间,有些话自是不必说,彼此心里都懂得。 弥迦拉在百花岛为摩加大师守了七年墓。这七年来,他心中的仇恨和过往执念也随之淡去,算是彻底放下了。 “他说他想获得救赎。望云山人所背负的血债,以及他所犯下的杀孽,他想要弥补。半年前,他拜别摩加大师的两个徒弟后便来了洛阳找我。他医术也是极好的。”陆文柯同穆玄英坐在堂内说话,目光柔和地望着弥迦拉清冷的背影。 穆玄英笑道:“你兄弟二人一贯亲厚,他能解开心头的枷锁,这便是件好事。”语毕,穆玄英回过味来,不由得侧头去看一旁的莫雨。 莫雨不也正是如此吗?皆大欢喜。 “这回来住几日?” “替官府端了云连寨,正好闲暇无事了。小住段日子吧,下月再走。”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穆玄英将这几月同莫雨在江湖上行走的见闻和趣事拣着说了一些。陆文柯听着高兴,连连拍手道:“你这几年倒是越发洒脱。看来莫雨真是把你给宠上天了,这事也捨得陪你去做。” “唔……”穆玄英闻言微微怔愣,若有所思。 宠爱。 他同莫雨素来亲密无间,“同生共存”的羁绊更是令阎罗王也拆散不了他们。几年来,二人相亲相伴,就算偶有小小的别扭,不论是莫雨的安抚也好,还是他主动讨好也罢,两人间的爱恋如同流水那般温和自然。兴许是自己的性格温润而内敛一些,在感情的表达上总不如莫雨激烈。 “哎呀,你哥哥真是宠你。” “看来莫雨真是把你给宠上天了,这事也捨得陪你去做。” 周家大娘如是说,陆文柯如是说。自己的内心,亦如是说。 “唔……我也想要好好宠雨哥啊……”穆玄英撑了下巴苦恼。 陆文柯乐了,随口胡诌,“洗衣餵饭盖被子,夏扇凉,冬添衣…… 嘿嘿,穆小侠,细事见真情。” 穆玄英又沉思良久,“嗯……似乎是这么回事。” 夜里,穆玄英目光灵动,一直追随着莫雨,盼着他早点躺下睡觉,像他对待自己那般,给他掖好被角,在他额头或是嘴角轻轻碰触,而后相拥而眠。 莫雨挑挑拣拣完陆文柯新配的药,一转头就看到坐在床上,忽闪着目光望着自己憨笑的穆玄英。那眼神中,有一种明明白白的期待。 “呵,怎么了?”莫雨瞄他一眼,觉得好笑。他不着痕迹地拿过一个胭脂盒大小的物件走到床边,柔声问道。 “莫雨哥哥,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穆玄英急切地掀开被子拍着身下的床铺。 莫雨眸光一闪,笑道:“好。”他脱了靴子翻身上床,却没有依言躺下,而是靠在床头,一手握住穆玄英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今天这么主动?” “啊?”穆玄英这才知道莫雨误会了意思。正想解释,莫雨却压过身来吻住他。灵滑的舌尖在他唇齿间舔拭,上颚经不起莫雨的碰触,苏苏痒痒的。穆玄英的唿吸倏然变得急促,身体跟着起了反应。好不容易,莫雨放过了他,待两人分开时,穆玄英才想起正事,急急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56页 “那你在期待什么?嗯?”莫雨却不再让穆玄英说话,抬手凝起气劲一弹,熄灭了桌上的油灯,室内暗了下来。 夜风习习,吹散了遮住月色的云彩,皎洁月光柔和地铺在院子里。陆文柯和弥迦拉两人温了一壶酒在院子里边喝边叙话。陆文柯素来疼爱这个性子冷清的弟弟。 “打算年末走一趟明教,拜祭下爹娘。” “好。” “嗯。我想此次回去……诶?什么声音?” “……”弥迦拉也侧耳倾听,四下静悄悄的,毫无异动。 “莫雨同玄英房里传来的……像是……像是玄英在喊‘疼’……”陆文柯放下手中酒盏,起了身“莫不是他三阳绝脉之殇发作了?我去看看。” 弥迦拉回过神来,连忙反身拉住陆文柯手腕,故意大声说道:“哥,你怕是听错了罢。不信,你再听听。” 陆文柯又静听一阵,的确没有了。 于是二人重新坐下喝酒。 此时房内,穆玄英整张俊脸埋进软枕里,咬了被角,趴卧在床上,腰臀高高翘起,接受着莫雨一下重过一下的抽插、顶撞。莫雨咬着他的耳垂,轻轻呵气,引得穆玄英直哼,声音像只猫儿。 “毛毛……陆文柯的耳力,还是不减当年啊……” 穆玄英不禁想起玉门关那日清晨……真是恨透了陆文柯这身好本事。 被翻红浪,两人又是折腾到深夜才消停。莫雨从穆玄英身体里出来,随手捻了自己的里衣来替穆玄英擦干净股间的湿滑黏液,这才躺下身来,揽了穆玄英睡觉。 穆玄英累极,心头却还清楚莫雨替自己打理干净了。他在莫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右臂搭在他腰间,阖眼时,轻声道:“明早……嗯……我替雨哥洗衣……” 第二天起床,穆玄英的干净衣物整齐地叠在一旁,里衫已经换了新的。再环顾房内,昨日一番胡作非为褪下的衣衫已经收拾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莫雨早起拿去洗了。 正想着,莫雨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镇上北街秦家的桂花糕、东巷口的包子,东街正中张家的滷肉……”食盘在桌上摆开,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先前还纠结的穆玄英见了桌上的丰盛早餐,都是自己爱吃的,随即眉开眼笑来了精神。 这时辰,陆文柯一家人已经去了前面药堂,留着这空空的后院让莫雨和穆玄英好生歇息。两人落得清闲,拉过凳子坐在一起用早膳。 穆玄英夹着滷肉送进嘴里,一脸满足。再抬头时,看到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无奈道:“不都说了今天我来洗衣的么。” 莫雨嚼着包子看他一眼,道:“想着许是昨夜折腾你久了点,叫你半天也不见醒。” “……”穆玄英无言以对。良久,他嘆了口气道:“洗衣餵饭盖被子,夏扇凉来冬添衣……哎……”样样都是莫雨替自己想得周到啊。穆少侠心情有点小小的沮丧呢。 莫雨抚上穆玄英的脸颊,含笑问道:“怎么了?” 穆玄英眼珠子骨碌一转,举起筷子夹了块滷肉,餵到莫雨嘴边,笑道:“我爱吃什么莫雨哥哥总是记得清楚。这张记的滷肉你上回贊它味香可口,也多吃一些。” 莫雨笑而不语。握住穆玄英的手轻轻一带,按了他后脑,嘴唇与嘴唇贴在了一起。两人亲吻了一阵,莫雨放开他,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这个……唔!”话音刚落,微红了脸的穆玄英一双筷子又递了过来,甘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是桂花糕。 莫雨素来不爱这些甜腻的玩意儿,这会儿,看了闹着别扭的傻毛毛却是甜进了心里头。 正当两人在这后院你侬我侬的时候,前院药堂子里,陆文柯站在门槛外张望。对面的铺子开了门,他忙让弥迦拉看着药堂,“我去买些八宝苏。这家的苏饼每日限量,若去晚了就只好等明日了。”说着,匆匆出了门。 打早上起来,莫雨便塞了张单子给陆文柯,秦家的桂花糕、张家的滷肉、东巷的包子、对街的八宝苏……上面写的俱是穆玄英喜爱吃的东西。 弥迦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兄长忙碌的背影,终于忍无可忍地喊道: “人家那是哄媳妇儿,你急什么!” 一日穆玄英闲来无事,转去前面药堂想给陆文柯打个下手。正巧午后众人送来一位老太,老人家身子骨不够硬朗,走在街上摔倒了,就折了腿。陆文柯将老人的骨头接好,敷了些药膏,用木棍将其固定稳妥。做完这些,抬手抹了把额头浸出的汗,看着满屋的人,苦了脸。今日看病的人着实有点多,他和弥迦拉都走不开身,这老太孤身出门,又住在后山那头,如何送回去,还得想个法子。 正吃着苏饼的穆玄英见状,也不犹豫,拍了拍手上的饼子碎屑,起身道:“我去吧。” 习武之人底子好,穆玄英背着老太走路丝毫不觉得累,步履也不慢。饶是这样,也得耽误小半日。 那老太心头感激,又觉得这小公子模样长得俊俏心地又和善,一路上就同穆玄英拉扯家常。 “公子可有成家呀?”老太乐呵呵地问道,一面把认识的适龄姑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穆玄英此时已年至二十七,莫雨养得仔细,细緻模样上竟比实际年岁要小上好几。看上去,恰是适婚之龄。 穆玄英听了老太的意思,想了想,笑道:“家中有人了。” 老太脸上笑意更深,“呵呵,哪家的闺女,真是好福气呀。” “……噗。”穆玄英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终于咋了舌,笑出声来。若是叫那人知道,那还不狠狠将自己欺负一番。 “这山中有座月老庙。还当公子若未娶亲不妨去求个姻缘。自然,已有家室也能去求个和睦恩爱,三生三世呢。” 闻言,穆玄英心中一动。 将老太送至家中,又是一番推辞,穆玄英才得以下山迴风雨镇。此时,天空响起两声闷雷。 穆玄英看了天色,略施起轻功来加快步程。还未走出几里,就下起了淅沥小雨。 “诶?”远远看见前方有一人撑了油纸伞静候在路边。 不用细看,只屑一瞥那身形,穆玄英便知道是谁。忙小跑几步过去,躲进他的伞下,温和笑道:“莫雨哥哥你怎么跟来了。” “接你。”莫雨目光柔和,抬手揽了穆玄英的腰身。一柄油纸伞下,二人在雨中缓步并肩而行,倒似散步。 行了一阵,雨幕中隐隐约约能望见前方有一座清幽的寺庙,庙前的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绸带。穆玄英想起老太的话,不由得顿了脚步。 莫雨在他的人生里太浓重了。如今,这一生他们二人都绑在了一起,谁也离不开谁,谁又会去在意那些形式?但是,此刻的穆玄英,望着满树的红绸,突然有一种悸动,想给莫雨一个完整的、相许一生的承诺。 第57页 不再他想,穆玄英握上莫雨的手,拉着他跑进了月老庙里。 此刻庙中无人,清净而神圣。月老像静静地坐立在庙宇之中,供奉着香火。案前置有一些红绳和绸带。 穆玄英看了莫雨一眼,这一眼情深意厚,倾尽爱恋。他上前几步,搁下几枚铜板,取走一丝红线,再回到莫雨身旁,挠了挠脑袋,道:“莫雨哥哥,若是平常人,总有娶亲、生子这一生才算完整。唔……你我这样,是定不会有小孩了。”说着执起莫雨的手来,将红线轻轻绕上他的小指,缠绕几圈,又打了个结,继续道:“我们本就有比姻缘更深的羁绊。可我还是想许你这个求个圆满。嗯……现在这姻缘线,既然牵繫了你和我,我们便是约定终身了。”穆玄英嘿嘿一笑,又将红线的另一端绕在自己的小拇指上。 莫雨含笑静静看穆玄英认真地做着这一切,心中既欢喜又喜欢。 “傻毛毛。”他从穆玄英手里取过红线,为他系上结。亲吻落在穆玄英小指的红线上,再来揽了他双肩,莫雨又吻在穆玄英额头、眉角、鼻尖、最后是嘴唇。 穆玄英一手回抱着莫雨,另一手,红线相连,同他十指紧扣。 吻毕,穆玄英抬眼去看莫雨。莫雨眉眼含笑。 莫雨很少笑,他笑起来却十分好看。他每次笑都只面对一个人,那是他捧了二十多年放在心尖上的人。那人是穆玄英,他的傻毛毛。 两人一拂衣摆,双双跪在月老像前的蒲团上,神色认真而虔诚。 “只愿与你、共守江湖到老。” 屋内红烛摇曳,柔和而动情。这红烛,是莫雨回屋前特意去镇上买的。烛台旁放着一缕用红绳綑扎的髮丝。若仔细瞧,方能看明白,这缕髮丝色泽深浅有别,分明是剪自两个人。 另还有一壶酒,两盏杯。酒是催情的,莫雨同穆玄英刚行完那交杯之礼。 满室的温柔光亮映出床榻帘帐内的一双人影。两人衣衫尽褪,彼此赤裸地抱在一起拥吻。 “雨哥,让我……嗯……宠你。” 莫雨微微挑眉,笑道:“呵,长进了?这是想造反了?”话虽如是说,心里却是明白的。穆玄英哪里肯愿意让他屈于下位。 穆玄英双目灵动,透着几分狡黠,又藏了几许羞赧。 “那便由着你来。”莫雨懒懒地依了身子,靠在床头。 穆玄英轻扯下头上的蓝色髮带,墨色长髮披散下来,落在干净、漂亮的身体上。在莫雨看来,柔光中的穆玄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这副身体里里外外看了无数次,看了许多年,总是叫莫雨百看不厌。 穆玄英捧着莫雨的脸,小心翼翼地在他眉眼碰触、轻吻。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髮带蒙上莫雨的眼,在脑后轻轻打了个活结。 莫雨呵呵笑出了声,却不阻止,由着穆玄英动作。 指尖滑进莫雨的长髮里,穆玄英微微侧了头,开始亲吻莫雨的脸颊,而后是耳垂、再来是下巴……穆玄英一边努力回想着莫雨给他做的时候是怎样的步骤,一边在莫雨的锁骨吮吸,啃咬。他不敢使力,仍是一会儿工夫就印出了深红印记。穆玄英瞧了眼,觉得很满意。 手探到下边,握住莫雨的性器开始慢慢圈抚套弄起来。这是两人以这般关系在一起的第七个年头,穆玄英情感内敛,床笫之事上,向来是莫雨做主导的一方,如今由自己来,哪有莫雨那般多的花样。 握着莫雨的欲望,穆玄英心一横,伏下身子,低头就含住了。 湿软温暖包裹着莫雨,他笑了一笑,随即抚上穆玄英的后脑,道:“毛毛今日真乖……唔,轻点,别用牙齿……” 穆玄英鲜少用嘴来伺候莫雨,自然生疏不得要领。他有些着急,因为他一心一意想要莫雨舒服。 莫雨蒙着眼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的急切心情。于是,另一手轻轻扼了穆玄英下巴,道:“用舌头……舔舔它,对,就是这样。再吮吸……”莫雨也深吸了口气,开始缓缓摆动腰胯,性器在穆玄英嘴里进出。 “唔……唔……”穆玄英被这露骨的动作刺激得只能哼哼地喘息。带着鼻音的呻吟越发甜腻,听在莫雨耳里,撩拨着心中的一波又一波情潮,莫雨已然无法自持。穆玄英努力吞吐着莫雨的欲望,感受它在自己温热的口腔里越涨越大。 莫雨心知如此下去,以穆玄英的能耐便要受不住了,撑开他额头,让自己出来。湿漉漉的性器从穆玄英嘴里滑出,带出一丝津液。穆玄英双目已氤氲湿润,扶住莫雨喘息。 莫雨正待要拿回主动权,却又被穆玄英按住。 “雨哥……”穆玄英轻唤一声。他起身骑在莫雨的大腿上,微微向前倾了身子,主动将胸前突点往莫雨嘴边上送。 莫雨一碰便知这是哪处,卷了舌头便去拨弄那尖儿,齿关偶尔咬住了轻扯几下,逼得穆玄英连连喘息。另一边用手捏住了来回捻弄。把那两颗红艷欲滴的辱首照顾得仔仔细细。 穆玄英咬了咬牙,努力抑制着浑身的颤抖去摸枕边的药盒。莫雨看不见,他便自行打开盒子,挖出一些透着清香的软膏,往自己身后探,只是并没有揉晕开。而后,他寻了莫雨的手,牵握着,往身下那处引去。 “嗯……雨哥……你来。”穆玄英将脸埋进莫雨肩膀,许是不好意思了。 莫雨却不放开他,在他耳畔轻语:“这样就要打退堂鼓可不行。来,毛毛,同哥哥一起感受下……”勾了穆玄英一指,将那软膏一点点揉均匀,又一同往穆玄英后穴里探。 穆玄英意识到在做什么,大惊失色,正要收回手,却被莫雨抢先一步,直接就戳了进去。 “唔……”穆玄英觉得羞耻难耐,偏偏那处的感觉十分鲜明。又热又湿,随着他因紧张而急促的唿吸,内里也像是在唿吸那般开阖。 “舒服吗?……呃!”莫雨正得意地笑,穆玄英气不过,一口咬在他肩头。这一回可没留情,虽不至于流血,牙印子倒是落下了。 莫雨就这样并着两人的手指,引导着穆玄英在后庭里抽送了一阵,见有些松软了,又再添了一指进去。 “唔……别玩了……”穆玄英这会儿就觉得是自己在做一样,难免不自在。而且此时,已有……那粘稠的湿液顺着手指往外流,随着进出的动作,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 莫雨却是玩不够似的,一手环到前面去揉穆玄英,让他转移下注意力。插在穆玄英体内的手指,则左按一下,右刮一下,引得穆玄英一阵阵颤抖。 只是,玩过火了,也是会引火烧身的。穆玄英动情的呻吟声声入耳,刺激着莫雨,终是无法自持。他一把扯下蒙着眼的髮带扔到一旁。撤出两人的手指,却未放开穆玄英,而是去舔弄那根湿滑的手指。 这回穆玄英是真的经受不住莫雨的挑逗了。嗷呜地扑了上去,怒道:“雨哥,你还要不要我?” 第58页 “呵呵,今日可是你我洞房花烛夜呢,怎么能不要?”莫雨侧身将穆玄英放倒在床上,分开他的双腿,抵了入口慢慢进入。 两人连接在一起,密不可分。交握的双手,十指紧扣。 莫雨摆动起腰身,开始抽插。先是深深浅浅地缓慢研磨,穆玄英很是受用,觉得又苏又麻。 “……啊……啊啊……”承受着莫雨一下又一下的冲撞,穆玄英眼色越来越迷离。 “啊!……呃……”莫雨故意勐然一撞,至根至末处。穆玄英蜷紧了脚趾,只觉得愉悦的感觉充实着自己。 双腿分得更开了,想让莫雨进入得更深更彻底,穆玄英半仰起头来,向莫雨索吻。 莫雨笑笑,这是穆玄英在情事上的小习惯。于是压低了身子去吻他,身下则更用力地顶了进去,简直欲死欲仙…… …… 红烛燃尽,熄灭了火光,屋内暗了下来……而这一夜情动却未停歇,黑暗之中响起的呻吟和喘息,撩人更甚往常。 翌日一早,陆文柯拿到的採买单子变了模样,上面是穆玄英挺秀端正的字迹。 穆玄英笑道:“那就劳烦陆兄了。”说完扶了腰便要回房。 陆文柯看他走路的动作不似往日利索,关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呃……”穆玄英勐然怔愣,尴尬地笑道:“无事。昨天夜里……扭了腰。” “让我给你上点药,推拿一番如何?” “啊,别别别,没事……真没事!”说着也顾不得身体的酸疼,运起轻功,脚不点地地往房里钻。这一身痕迹怕是会骇到陆文柯那个呆子吧。 六月春末,柔和细风吹起岸头的杨柳,玄鸟在水面点起涟漪,满山满谷到处都是绿的,正是出行的好时节。莫雨算了算,到江南几处走动一番,正好能赶上年末回南屏山。这是雷打不动的行程,每年冬至,穆玄英便要去给穆天磊扫墓。 穆玄英骑着照夜白在前头恣意奔跑,挑高的马尾发在马儿带起的风中飞扬。 莫雨看着他的背影,如沐和煦春风。想起方才离别时,陆文柯说:“玄英性子越发活泼,你是不是宠得过了头?” 莫雨摇头,嘴角隐隐笑意,“从前,他背负良多,又因着我在恶人谷的关系,总是犹豫不决,顾虑颇多。当一个人放下心结的时候,就会恢復原本的性子。他十多年前就是这副模样。” 陆文柯闻言,笑道:“你也变了。” “我和他,从未变过。” “诶?” 莫雨笑而不语。 “莫雨哥哥?”前头穆玄英勒马回首,一张俊脸柔和温润,意气风发。 “走吧。”莫雨止了思绪,打马跟上,两人并驾齐驱。 “嗯。驾!” 怎么会变呢? 对你一世的宠爱,又怎么会变。 双星·番外 《周而復始的宠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