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同人]知否之子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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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同人] 《（知否同人）知否之子于归》作者：郑阿故【完结+番外】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李白《长干行》


    盛如兰跟齐衡青梅竹马的故事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衡，盛如兰 ┃ 配角：盛明兰，盛墨兰等知否人物 ┃ 其它：知否衍生


    第1章 一


    七月流火，东京里暑气却盛。


    如兰咬下一口欢喜团，不时望望门口道:「喜鹊怎么还没回来？我都饿坏了。」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沉思了片刻，吩咐道:「快，给我上七宝擂茶，垫垫肚子。」


    刘妈妈适时抚开帘子走来，闻言支开了正欲泡茶的丫鬟。对如兰道:「小姐怕是不知道，等下齐国公要带着小公爷要来府里，大娘子叫老奴来叫姑娘呢！这七宝擂茶，倒是可以缓缓。」


    如兰睁着黑白分明的眼，道:「那妈妈，我等下还要吃喜鹊带回来的糕点。」


    跟王大娘子一样，对于如兰最娇惯不过，连如兰叫丫鬟上街买吃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到如兰这句话也只是笑笑:「小祖宗，都依你。」


    如兰这次心满意足地跳下椅子，笑眯眯道:「那妈妈，我们走吧。」


    对于齐国公府，如兰知之甚少，只是听王大娘子提过一嘴，说是这齐国公虽身居高位，但对郡主一心一意，两人也只得了小公爷这个独子。


    当然，对于王大娘子借着齐国公骂她爹宠妾灭妻，如兰是选择性略过的。


    本来她还会跟母亲同仇敌忾，但到了后来见后院这十余年如一日的局势，她倒是有些厌了。


    林小娘能这么受宠猖狂，还不是她父亲偏心偏的。只可恨这墨兰，事事都要跟她争。但她墨兰这庶出的身份，她就算是跃龙门也越不过，由哪里能争得过她。


    但除此之外，王大娘子也没说什么。毕竟盛家是从扬州升迁的，本就对东京这些侯爵家的不熟悉，更何况如兰如今也就十岁，半大孩子，王大娘子还没预备着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嚼碎了餵给她。


    但这并不妨碍如兰对于这些公爵家的认知，就跟娶了她姐姐的袁家一样，自大而矜傲，瞧不起谁啊？


    如兰是第一个到大堂的。


    本来路上还遇到了墨兰，见她打扮得通身秀丽，都是女孩子，又怎么不知道她装扮上的小心机。


    可是齐国公哪里看得上庶出的她？小公爷也只会跟嫡出的她顽的。想到这，如兰气鼓鼓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来。


    故意对墨兰扮了个鬼脸，小如兰带着一脸得色冲进大堂，对着王大娘子好是撒娇了一番。


    王大娘子对着嫡幼女自然也是宠爱的，好好叮嘱了如兰不可撒野任性，也就不拘着她了。


    但如兰毕竟是个孩子，自个也顽不起来。


    于是当盛老太太牵着明兰的手进来时，如兰规规矩矩向老太太行了个礼，笑意盈盈道:「祖母，孙女想跟六妹妹一同顽。」明兰不是墨兰那噁心人的姐妹，又养在祖母名下，如兰对她倒是有几分亲近。


    求学拜师是大事，马虎不得，因此齐国公一家都齐全了。


    盛家也只能请出老太太坐镇。


    王大娘子对于如兰亲近老太太是乐见其成的，左右明兰生母已逝，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盛老太太也是乐意明兰跟姐妹们多多熟悉，也就放任两个小姑娘一块了，只叮嘱不可贪玩，贵客一会儿就到了。


    因此墨兰一进门就瞧见了这姐妹和顺的模样，知道自己被排在了外面，只可惜长枫长柏被盛纮拉着校考，玩不可有什么疏忽，既丢了盛家的脸，又堕了庄学究的名声。


    好在没让墨兰等太久，不过两刻钟，就听见了盛纮的笑来。


    众人皆知，是今天的主角齐国公来了。


    两家长辈闲聊了几句，就让小辈们互相认识了。


    如兰有些没回神。


    小公爷长得芝兰玉树，又如玉石一般温润，笑起来真好看。


    如兰想。


    但端着嫡女的架子，她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来，也是怕被她父亲瞧见，觉得她失了礼。


    轮到她时，对着齐国公夫妇行了礼，也没忘记小公爷。


    「小公爷好。」她规规矩矩向齐衡行礼，声音甜脆。


    齐衡见面前这个小不点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想到这个小姑娘之前在庭院里还嚣张地对她姐姐扮鬼脸，眼中不免就带了几分笑意。


    「五妹妹好。」他看着小姑娘白嫩嫩的脸，又道，「我字元若，叫我元若哥哥便好。」


    他之前可没对墨兰说这句话。如兰一喜，语调也带了几分轻快:「元若哥哥好。」


    你看，她可比墨兰讨人喜欢多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郡主想起方才齐衡对如兰的特殊，也不免多问了一句。


    她倒是尚未想到情爱之事，那盛小五长得白嫩可爱，便是她这边挑剔的人看了也觉得可爱。她只觉得是如兰投了自家儿子的眼缘，因此也只是随意问问。


    齐衡一笑:「儿子觉得，五妹妹可爱罢了。」


    古灵精怪的，仿若一个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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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边，如兰被王大娘子拉着说了几句体己话，自然也说到了这一茬。


    如兰笑道:「阿娘，你是没看见墨兰那样子，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这心里可畅快了。」


    王大娘子点点她的鼻子，心里可以畅快:「那林噙霜养出来的孩子，又怎么比得过我们如兰？」 只是她到底是个母亲，不免多想了几分，「你说，这小公爷是不是看上了你？」


    如兰吃着大娘子为她备着的酥油鲍螺，含煳不清道:「不过是看女儿可爱罢了。」她眨眨眼睛，「不过，我倒是愿意有元若哥哥那样的夫婿。」


    王大娘子心一紧，却听如兰继续说道:「气死墨兰我就高兴。」


    她这才放下心来，也是，如儿才十岁，哪有那些花花肠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篇每天看心情随机更新一章！！


    对不起我又入邪教了


    但是傻白甜夫妇太好吃了！！


    明天不出意外也是更如若cp吧


    第2章 二


    眨眼就到了上学的时辰。


    如兰被刘妈妈拖着穿衣洗漱，面上迷迷煳煳的，显然还是睡意朦胧的模样。


    倒是听到旁边喜鹊低声询问刘妈妈是否要把如兰喜欢的几样小零嘴带着的时候，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要吃欢喜团、酥油鲍螺、雪花酥还有，嗯，还有玫瑰饼。」 如兰掰着手指头数，说罢又扬起头来问刘妈妈，「妈妈，我回来还要喝碗桂花圆子。」


    刘妈妈有些哭笑不得:「小祖宗，午餐还有炙羊肉呢，多少留点肚子。」 她伺候如兰久了，也知道她的性情，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跟大娘子一样，顺着她的意思来是最好的。


    如兰谋算了片刻，这些糕点是随时都能吃的，但厨房做炙羊肉不常有。她说:「那我今天就吃酥油鲍螺跟玫瑰饼好啦。」边说边暗暗点头，自觉做了笔划算买卖。


    酥油鲍螺是乳酪与糖霜所制，很是难得，但王大娘子宠着如兰，也偶尔会给她买来当零嘴，只是分量不多。王大娘子也知道自己女儿贪嘴的性子。


    刘妈妈忍不住逗她:「姑娘，这可是最后一份酥油鲍螺了。」


    如兰倒是不纠结:「那我今天这份就不分给六妹妹了，我自个吃。给她吃玫瑰饼好啦。」


    那眉眼弯弯的样子，仿佛是正在品尝美味的糕点一般。


    刘妈妈失笑，暗道:都说三岁看老，虽五小姐是个娇惯的，但难得是个豁达通透的。


    到了庄学究那儿，果见到那芝兰玉树的齐小公爷，他正站着跟盛家两位哥哥闲聊，阳光微斜，照在他身上，是最明媚的少年郎不过了。


    如兰在心里悄悄觉得，小公爷可比长柏哥哥这个小老头好看多了。


    如兰见一旁早早就到却苦无话题插入的墨兰，想起当初齐衡的态度，不免有些得意。


    就连来上学的郁闷心情也散了几分，她甜甜朝长柏长枫行了礼，又特意拔高了些许音量，生怕旁边的墨兰没听见:「元若哥哥好。」


    齐衡虽然不知她们姐妹之间的龃龉，但看见如兰欢喜的小模样，不知怎么的心情也好了几分:「五妹妹好。」


    如兰向来是私塾中来得最晚的一个，因此齐衡话音刚落，就听到庄学究轻咳了一声。


    是学究来了，要准备上课了。


    「学究好。」 众人一齐行礼，而如兰是最积极不过的，尤其是看到墨兰因此暗暗吃瘪样子。


    父亲说过，要对学究尊敬一些，万万不可放肆。


    如兰虽然对盛纮偏心墨兰颇有意见，但对他还是孺慕多过怨恨的。


    她想，若是她很好，父亲定是会发现她盛如兰比墨兰优秀的。


    因此，盛纮的话，如兰都是听的。


    庄学究见到如兰这幅认真的模样，眉头便舒缓了几分，悄悄压住了嘴边的笑意。


    这个小丫头。不知道今天又能坚持多久呢？


    如兰看着前面墨兰挺直的背，换了只手继续撑着自己的脑袋。


    唉，她果然是不喜欢这些之乎者也。也不知道哥哥跟小公爷是怎么学得下去的。


    如兰这样想着，索性就趴在了书桌上，拿着毛笔乱画。余光却不自觉飘向齐衡那边。


    如果她也有小公爷那样的脑子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齐衡若有所感，转头正与如兰的眼神相撞。


    如兰倒是没有几分被抓包的羞怯，反而是对着齐衡甜甜一笑。


    齐衡有些慌忙地移开视线，唇角却微微勾起了一个幅度。


    五妹妹，这是在看他吗？


    待如兰挨到了下课时分，她开开心心地转身招唿明兰，把玫瑰饼递给她:「吶，酥油鲍螺是我要吃的，玫瑰饼给你吃好了。」


    明兰之前跟如兰相处过，也知道她是个爽利的性子，因此也不扭捏:「谢谢五姐姐。」


    她手托着，咬了一口玫瑰饼。


    如兰见此轻快问道:「好吃吗？」


    「嗯，好吃。」 明兰应道。


    「所以你可别贪我的酥油鲍螺。」


    明兰正要附和时，却听前面的墨兰冷哼一声:「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盘酥油鲍螺当成宝了？小家子气极了。」


    「墨兰你！」 如兰重重拍桌，却看见这边声响太大，连小公爷跟长柏长枫两个哥哥都看了过来，气边卸了几分，又加上长柏严肃的神情。那些连珠炮一样的话就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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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她给哥哥一个面子。


    但小姑娘还是委屈极了，嘴巴微微嘟起，转过头看窗外的好风景了。


    齐衡看着如兰的模样，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正想再看看她有什么动静。


    眼前却站了一个人，是盛家的四姑娘墨兰。


    她一双盈盈秋眸，看向齐衡:「元若哥哥，我这句诗不怎么懂呢！可否指教一二？」


    齐衡听到这一声元若哥哥，下意识想起如兰那甜脆的声音。这盛家四姑娘的声音跟妹妹一比，未免显得太黏煳。更何况，他其实没有允诺墨兰唤他的字。


    但齐衡是温润君子哪怕是心中略有不满也未说出来:「庄学究的学术高深，盛姑娘不如去请教他？长柏兄的学问扎实，更是姑娘兄长，盛姑娘也可询问自家兄长。」


    这已经是明晃晃地拒绝了。


    在旁边竖直了耳朵听的如兰一喜，真真觉得这小公爷是个好的。


    她面上就露出八分喜意，她想了想，提着那酥油鲍螺的食盒就放在齐衡桌上。


    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倒是让齐衡吓了一下，见是她这面上遮掩不住的笑，面色便缓和下来。


    「元若哥哥。」 如兰说，「这是酥油鲍螺，你尝尝，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其实啊，是感谢他噎了墨兰这么多次。但是还是有点心疼。


    没事没事，让墨兰吃瘪是她今天最开心的事情了。


    其实酥油鲍螺齐衡也是常吃的，他拿起一个，忽然看见旁边如兰眼巴巴看着糕点的样子，齐衡突然就有些愧疚:「不如五妹妹也吃。」


    那句「好呀好呀」 还没说出口，如兰就看见旁边长柏的一记眼刀，连忙摆手:「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我还是回位置去了。」


    回位置就看不见小公爷吃的样子了。


    齐衡一笑，吩咐不为收拾起来，叮嘱道:「仔细点。」


    待到真正放学的时候，如兰摸摸自己空空的小肚子，口上催促着喜鹊:「快点快点，我要吃桂花圆子。」第一个冲出了私塾。


    长柏见如兰的模样，暗暗摇了摇头，对旁边尚有几分笑意的齐衡道:「我这同胞妹妹，因是我母亲幼女，向来是娇惯着长大的。」


    齐衡轻笑:「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鲜活不似寻常贵女。


    这厢如兰如愿吃到了炙羊肉与桂花圆子。


    桂花是之前在苏州採摘的，香气四溢，蜂蜜香甜，正好解了羊肉的腻。


    而刘妈妈正询问喜鹊私塾发生的事情。


    听到墨兰激如兰的话，又听到她那样对齐小公爷。不免冷道:「她自个是什么身份，敢去攀附小公爷？」


    如兰耳朵是个尖的，听到小公爷三个字，便道:「妈妈，小公爷是个好的。」 她饮罢最后一口桂花圆子，道，「只要他天天这样气墨兰，我就跟他做一辈子好朋友。」


    童言童语，让刘妈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家小姐啊，怕是真的对齐小公爷没什么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如兰太可爱了


    第3章 三


    在如兰看来，上学的日子一贯无聊，左右不过听庄学究讲些大道理，偶尔作弄下墨兰，再与六妹妹玩耍，掀不起什么波浪。


    但小公爷的到来，倒是像在平静的湖里投了一粒石子。


    连刘妈妈都道:「姑娘这几日上学积极了不少。」 其实也只是起床洗漱配合不少而已。但跟往常抗拒的样子比起来，也算是个大进步了。


    如兰哼哼了几声: 「我得赶紧去私塾看看那墨兰又出了什么糗啊。」她显然是十分得意，「墨兰还说我小家子气，也不看看她，装什么高门淑女，就差扑在小公爷身上了。」


    郡主看顾小公爷看的紧，一般不让小公爷在盛家停留，因此盛家姐妹见小公爷的时间也只在私塾里。


    如兰还好，她只当小公爷是个好看点的小玩伴，跟她一样都不怎么看得惯墨兰。


    但墨兰不一样，她心气高，林小娘也早让她做点盘算。因此，在私塾里，不消三两刻钟便会响起墨兰娇滴滴的声音:「元若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元若哥哥……」


    烦人的很。因此，如兰也觉得小公爷是真可怜。


    她托腮想了想，吩咐喜鹊道:「带点果子，我等会要吃，还是往常的量。」


    喜鹊脆生生应了一声。


    刘妈妈不明所以，劝道:「姑娘还是少吃些果子，可不能耽误了正经吃饭。」


    「哎呀，妈妈，我省得的。」如兰轻快道，沖刘妈妈眨眨眼睛，「我可是有大事要做呢！」


    于是喜鹊在私塾里又见着了自家小姐挖着盘子里的果子，做着她所谓的大事。


    那就是等着四姑娘跟小公爷聊了几句，就托着个小果盘兴沖沖地放在小公爷桌上:「元若哥哥吃果子。」


    齐衡也是习惯了的，见是如兰来，放下书，向墨兰做了个礼，道:「失礼失礼。」便笑看着如兰，连墨兰的脸色也再看。他道:「今日吃的是什么？」


    「金橘子！」 说到吃的，如兰显然是兴致勃勃，「我刚刚尝了个，一点也不涩，元若哥哥尝尝呀。」


    「五妹妹准备的自然是好的。」齐衡点点头。


    纵然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来盛家这两姐妹之间的不对付。


    齐衡也无意捲入，只是，墨兰时常来询他问题，拒绝一次两次倒也无碍，次次拒绝倒也让人觉着他失礼，更何况他是在盛家。但回答了墨兰的问题，这五妹妹便经常冒出来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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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口声声道:「元若哥哥为我四姐姐分忧，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是要有表示的。」


    她倒是言出必行，次次都是送果子来表示。


    齐衡想到这失笑，抬眼又见她偷笑着把小纸团往墨兰头上扔，脸上掩不住的小得意。


    唇角边的笑容不禁扩大。


    五妹妹呀，真是私塾里的一抹快活颜色啊。


    傍晚，不为拿着食盒随着齐衡回来时，正巧遇上归家的齐国公。


    见他两去盛家读书还拿回来东西，便道:「怎么，是归家路上饿了，买了点吃食？」


    齐衡假装镇定，随口应了一声。


    齐国公也不太在意，只好奇地打开了食盒，见是满满一盒金橘果干，奇道:「是买给你母亲的吗？她惯是爱吃这些东西的。」


    想到郡主，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像个小姑娘。」 又想到儿子还在，转换了脸色，「你母亲见了，应该是会欢喜的。我这就给你母亲拿过去。」


    「父亲……」齐衡张了张嘴，看着齐国公大步流星的步伐，还是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那是五妹妹给我的。


    不为看着齐衡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是不舒服，嘿嘿一笑:「谁叫公子自个儿不早早吃完的。现在倒是叫国公拿了去。」


    齐衡面色微沉:「多嘴。」偏还强撑下颜面，做了一番解释，「我一个男儿，又怎么会喜欢这些果子，只是这果子是我五妹妹的一番心意，这才是最要紧的东西。」


    不为暗道:我五妹妹倒是说的亲热，往常也不见小公爷你对其他姐妹如此亲昵。但这个盛家五姑娘倒是真的投了小公爷的眼缘。


    面上还是附和道:「是是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如兰在王大娘子这舒舒服服吃了餐晚宴，只顾窝在王大娘子边上。砸了咂嘴，道:「母亲，这新来的厨子手艺真好！女儿可是难得吃这么合心意的饭菜。」


    「我这哪顿饭不合你心意。」王大娘子点点如兰的额头，笑道，「就怕到时候养出来个小胖子。」


    「娘，我哪里胖了。我才不要像那林小娘一样，娇弱得一碰就能哭出来似的。」


    「但你爹就喜欢她那模样啊。」 王大娘子听林小娘这几个字，气便不打一处来。


    「母亲，莫生气，莫生气。」 如兰拍拍王大娘子的背，道，「吃点果子甜一甜。」


    刘妈妈也宽慰道:「金橘解郁气，大娘子不妨多吃几个。」


    她吩咐喜鹊拿盘金橘来。却见喜鹊面有难色，便道:「哎呀，你愣着干什么？」


    喜鹊硬着头皮道:「姑娘，金橘干，今日……今日已经被你吃完了。」


    如兰听到喜鹊这一句话，心里便嘎达一声。


    她挽着王大娘子的手撒娇道:「母亲，我们去吃其他果子去。」


    王大娘子本是要被她煳弄过去的，但越觉不对:「那果子，不是刚买了没几日吗？」


    低头见女儿心虚的表情，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好呀。」 她佯怒，「如兰，还想诓你母亲。」其实孩子贪嘴倒真的不是什么事情，但如兰这样也过于贪嘴了，让旁人知道了，只觉得她实在没有什么度数。被林小娘藉机告上一状，少不得要被盛纮责罚几句。


    王大娘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几日，你的零嘴都不要吃了。」


    喜鹊闻言悄咪咪看了一眼如兰的脸色，活像被人夺了命根子一般。


    得，小主子这下要不开心许久了。大娘子这次，真是打蛇打七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自己越写越有画面了


    第4章 四


    次日，如兰见墨兰又围着齐衡，而想到自己被王大娘子罚了零嘴，不能藉口送果子气走墨兰，心里头便不大高兴。


    她是个心口如一的，心里不高兴，面上的不高兴更是能溢出来了。


    明兰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哄如兰她一向拿手。


    她戳戳如兰的手肘:「五姐姐，吃果子。」


    如兰闻言，脸色好转，立马笑着接过果子:「还是你好。」


    她尝了一口，双眼弯成月牙，只觉得她眉眼都浸染着满满的甜味:「是糖荔枝！」


    旁边的齐衡应付完墨兰，转眼再看见小姑娘这副模样，不免也弯了唇角。


    果子，便真的这般好吃吗？


    他摸摸肚子，又想着自己昨晚被拿走的那一盒金橘干，又看见如兰跟明兰吃得开心的模样，心中发酵出一点酸酸的感觉。


    五妹妹，今天怎么没有来找他呢？


    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墨兰见今日如兰没从中作梗，心下自然畅快，又看见如兰跟明兰相处甚欢的样子，撇了撇嘴，假意劝慰:「五妹妹，你可别吃果子了，昨日已经让大娘子罚了这几日的零嘴，要是再让旁人告了六妹妹的状，大娘子怕是要生气罚六妹妹了。」


    明兰低头，默默吃下一个糖荔枝。暗道:她这四姐姐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只可惜没用上正途。这短短几句话，又说了五姐姐贪嘴，大娘子跋扈易怒，还试图挑拨她与五姐姐的关系。只可惜，盛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聪明人的，更何况，她对上的还是五姐姐。


    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如兰可受不了墨兰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瞪着墨兰道:「我就爱吃果子，挨着你的眼啦？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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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兰见明兰低着头，觉得自己的话还是让明兰有所警觉，又看着一旁的齐衡若有所思的样子，自觉已经达成了目的，也就没有再跟如兰吵的心思。只撇了她一眼，小声说了一句:「无趣。」便转过了头。


    如兰还是有些愤愤，她恨恨咬着糖荔枝，含煳道:「哼，就她事多。」


    但有着吃食在，再怎么糟糕的心情都能拯救。如兰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问道:「六妹妹，祖母这几日身体可好？不如我等下下课去祖母那儿坐坐？陪祖母用个饭可好？」祖母那的零嘴，她就算吃了也是老人家对她这个小辈的爱护，她这叫三十六计之暗度陈仓。


    明兰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小九九，五姐姐一向把心思都写在脸上。她面上不显，只笑道:「祖母见五姐姐来了，定会欢喜。」


    「是吧。」 如兰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齐衡虽然是板正了身子看似在念书写字，但实则分了心神在如兰这边。


    见她自以为聪明想了个好主意的模样，忍不住就勾起了唇角，却又想到如兰现在被禁了零嘴的原因大部分在他，又忍不住黯淡了几分。


    五妹妹，会不会迁怒于他呢？你看，今日她便一句话都没有同他讲呢。


    这委实是齐衡想差了，如兰是个心大的，又有个墨兰在前头，她想迁怒也只会迁怒于墨兰，她只是寻不着什么由头同他讲话罢了。


    如兰正想着到老太太那儿能吃些什么，小零嘴又有什么，心神就全然不在庄学究的课堂上了。因此，当她发觉桌子上被扔了个小纸团的时候，她先是一惊，面上便带了些恼意，她左右瞄了一眼，都是认真学习的模样。


    她挠了挠头，扔纸团不是她惯常作弄墨兰的法子吗？怎被人学了去来作弄她了呢？


    她正欲扔了纸团，却见旁边齐衡似乎有什么动静，又不知是哪里来的念头，促使她打开了纸团。


    里面正是齐衡的字，是被庄学究在课堂里夸赞过好几回的一手好字。但拥有这一手好字的人却问她道:五妹妹，你最爱吃什么果子？


    来不及惊讶齐衡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如兰自个便陷入了沉思。


    她是爱吃果子，但要是说最爱的果子是什么，她还没有个定论。


    她又挠了挠头，提笔就在纸团上写道:糖荔枝，欢喜团、紫苏膏……


    总之，是好一堆果子名，还私心加了道糕点「酥油鲍螺」。


    庄学究早就瞧见她这边的动静了，借着上课走动的时机往毫无戒备心的如兰边上那么一站，就知道她在忙活什么。而且，那最上面那句话，不是齐衡又是哪个写的。


    他似笑非笑看着瞬间僵直了身子的齐衡，手指点了点如兰的桌子。


    早知道这丫头是个爱吃的，却不知对果子也如此喜欢。有几样也让他觉得有了几分馋意。


    如兰本沉浸在果子的世界里，被打扰了下意识就有些不耐烦，但抬头就看见庄学究的脸。


    她抖了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学究……学生……学生不是故意的。」


    「五姑娘，你写的这几样名虽好，但你这字也实在需要练练，不如今天就把这几个名字抄上5遍再走。」


    如兰看见眼前十几个果子名，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她本就极其讨厌练大字。


    「那纸团是……」学生给五姑娘的，学生愿意陪五姑娘一起分担。


    齐衡正欲站起身与学究解释一番，话还没说完却被学究按着坐了下去，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小公爷今日也留下，这字还有些许不足之处，需小公爷与她讲解一二。」


    他摸摸鬍子，觉得自个真是个开明的老人机，给二人做足了面子。


    如兰抄大字抄的手疼，但庄学究还让私塾里字写得最好看的齐衡来监督他，偏还不让齐衡帮她抄，还说只要她的字有了五分齐衡的字的好，就算过关。


    齐衡也是铁面无私，说是没过关就是没过关。若不是挨着身份，如兰真想一口咬死他。明明是这人上课传了她纸条的。


    她正委屈着呢，却见齐衡在她面前写了个字，与她写的有了五分好的字相差无几。


    她一时惊讶:「小公爷还会仿字？」


    齐衡点了点头:「剩下四遍我帮你抄吧。」 他眼中却一暗。小公爷，之前如兰都是唤他元若哥哥的，她这下是真的恼了吧。


    早说如兰是个心大的。见齐衡帮她抄剩下几遍，又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半点怨气:「小公爷真好。」 也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那小公爷又是怎么想问我这个问题的？」


    齐衡沉默了片刻，道:「我买给你吃，之前你也送了我少了。」 他补充道，「礼尚往来。」


    「真的？」 不肖说没了怨气，就连对齐衡的好感也上升了不少，就差点跟她亲哥哥长柏一样了。


    「谢谢小公爷。」


    「嗯。」 齐衡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哄如兰的法子了。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小声说道:「我还是比较习惯听你喊我元若哥哥。」


    他声音虽然低，但如兰耳朵尖又离他近，自然也听到了。


    「好的呀，元若哥哥。」她说。


    小姑娘清甜的声音还迴响在耳边。


    齐衡一闭眼就能看见小姑娘明晃晃的笑容，如太阳一般。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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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五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眨眼便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学堂也早就散了。


    「冬馄饨，年馎饦」，除夕，如兰舒舒服服喝了一小碗馎饦，耳边不时响起爆竹声，汴京各家各户堂上也都摆了盆炭火，映得整个天边一片红艷，也照得她面色泛红，喜庆得很。


    门上早已换好了钟馗像，怒目圆睁，如兰好奇地瞄了一眼，便又窝在了大娘子怀里，道:「母亲，这钟馗像怎的年年都要挂，女儿偶尔起夜瞧见了，不知吓着了多少次。」


    王大娘子道:「钟馗像镇宅，免得什么魑魅魍魉进了家门，钟馗像是越威严越好。」心里却嘀咕: 这钟馗挂了不知多少年了，也没见得镇得这盛家家宅安康。


    又想想大过年的，何必想林栖阁那几个噁心人的玩意，便扯开话题道:「官家赐下的钟馗像挂在祖母屋里，等下吃个年夜饭，我们便去祖母屋里，去跟你六妹妹守岁去。」


    如兰睁着黑白分明的眼，问道:「那我们这儿的钟馗像也是官家赐的吗？」


    「官家哪里会赐下这么多钟馗像，这是你爹的同僚所赠的，我瞧着□□不错，便挂在这。」


    如兰又问:「大家都要送这钟馗像吗？」


    「差不多吧。」 王大娘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携如兰去前厅张罗吃饭去。


    如兰却是若有所思。


    这钟馗像她可没给元若哥哥送过！


    除夕，是一年的末端，小辈们从小到大挨个给老太太敬了酒，又说了些讨喜的话，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盛纮见这分外和谐的场景，也柔和了脸色，见如兰白白嫩嫩，吃着东西。因着椅子高，她盪着腿，活像观音士下无忧无虑的童子，心里头怜爱不已。便伸手抱了抱她，开玩笑道:「比之前胖了不少。」


    明兰咽下一块鱼肉，闻言微微勾起了唇角。可不是吗？私塾里小公爷天天拿些吃食投餵五姐姐，五姐姐圆润了不少也是自然的事情。


    如兰本就因盛纮在吃饭时闹她有些不满，见盛纮张口便说她胖了，有些气恼，道:「爹爹上一次抱我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盛纮面色有些崩不住，又想起之前林小娘暗暗吹的那些枕头风，说什么如兰贪嘴，墨兰好心劝她还恼了墨兰，便唬道:「你便是这一段时间吃那些甜腻腻的果子吃太多了，这才胖成这样，多像你四姐姐学学，改日便不要吃这些了。」


    又来又来，每个人都只会用这一套对付她。她便是胖了，也不会学墨兰那柔若无骨的妖精作派。


    如兰恼得挣脱了盛纮的怀抱，像只小猴子一样又挂到了老太太身上，告状道:「祖母，爹爹不让我吃东西。」


    盛老太太笑眯眯点点她的脑袋:「你这泼猴。」又对盛纮道，「小姑娘爱娇，你这样直说她胖了，难怪她恼了。」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我瞧这五丫头体格不错，倒是四丫头身量也太过纤细了。」


    「母亲教训的是。只是如兰毕竟也要是个大姑娘了，又见她心里全是这些吃食。儿子心里焦急，话便不知怎么说了。」盛纮绝口不提墨兰的事。「也罢，那些果子多吃对身体也不好，少吃点也可以。」


    老太太对如兰道:「听见没，你父亲发话了。」


    「孙女知道了。」 等到上学了，元若哥哥自然会替她寻吃食来，她且挨过这几日便是了。


    除夕夜，照例要守岁。


    如兰明兰几个孩子拿着挂满铜钱的竹竿打着灰堆，据说只要打过灰堆之后，就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心愿也多可实现。


    打了灰堆便要烧松盆，驱邪祈吉。


    如兰暗暗许了愿望:希望来年她依旧有吃不完的果子，元若哥哥跟她一样依旧看不惯墨兰，也希望盛家上下都能平平安安的，除了墨兰跟林小娘。


    如兰惯是个早睡的孩子，有些熬不住，强撑着让喜鹊替她拿来纸笔，又拉着明兰陪她一起作画。


    明兰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除夕夜长辈们并不需要守岁，就她们几个孩子，做什么活动消遣都是一样的。只是，她记得五姐姐并不擅长画画呀，怎么有这闲情逸緻。


    她把这疑问问出口，却只得到一句:这是个秘密。


    明兰想，她五姐姐有什么秘密，她所有心思都在明面上，一双眼清澈得能望进底。哪怕是秘密，不一会儿也会自己暴露的。


    果然，如兰在纸上划了几笔，便满意地放下笔，把大作递到她面前，略带几分得意道:「六妹妹你看看，我画的钟馗像威严吗？」


    明兰只能隐约从这几笔墨痕中看出来这是个人物像，但她惯是个聪慧的，顺着如兰的话说:「威严极了。」


    「那就好。」 如兰朝画像吹了吹，企图让墨迹早些干去。「这幅画像定能镇住元若哥哥的家宅的。」


    明兰暗暗翻了个白眼，差点想对着她这五姐姐的耳朵大喊:五姐姐你醒醒，小公爷无论收到什么，只要是挂了你的名字都是会欢喜的。你就是送他一张白纸，他都能夸出花来。


    事实也正如明兰所料。


    当这幅画曲折地从盛家送给齐国公府的贺卡里传到齐衡手里时，齐衡又从不为口里得知是如兰亲手画的，那俊秀的眉眼掩不住喜意。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画像。


    不为悄悄望去，也只是个普通的写意人物像，而喜鹊是这么对他说的，钟馗像，谁家钟馗是这般面目模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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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钟馗像。」齐衡肯定道。


    不为惊觉，不由得问出了声:「少爷，你什么时候跟五姑娘这般心意相通了？」 他还尚未告诉齐衡这是钟馗像呢。


    齐衡听到心意相通这几个字，脸一红，指着落款道:「五妹妹这里写了。」因着男女之防，如兰也没有署名，只在上面写了钟馗二字而已。


    不为:哦。


    他换了一个话题企图遮掩自己的丢脸:「盛家的贺卡似乎是盛家老爷让四姑娘与二公子写的，郡主娘娘还夸这字好看呢。」


    齐衡看着画像上歪歪扭扭的钟馗二字，目光微凝。


    他是不是也要让五妹妹练练字了？起码来年的贺卡上也要有她的字才好呀。


    ……………………


    如兰:我字写得不好看，但是我画得好啊。


    齐衡:五妹妹的字画都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拉时间进度了


    第6章 六


    元旦连着放了七日，这第七日，平宁郡主携了齐衡来到了盛家拜年。


    盛老太太是勇毅侯家的嫡长女，又与当朝太后是闺中密友。平宁郡主因是襄阳侯独女，功臣之后，是被当朝皇后养在身边的，又因着齐衡如今在盛家私塾里读书，便捡起了与盛家的联繫。


    男女有别，众人都在前堂，便用山水屏风挡住了，只余有绰约的影子。


    如兰向来贪睡，便又是最后一个到了堂上，便坐在了靠近屏风的边上。许是因着来时步伐稍快，她面上有着几分红润。


    前堂为着贵人取暖，都烧着炭火，热气蒸腾，更熏得她面上绯红迟迟不肯褪去。


    盛老太太见她这幅样子便笑道:「那是我五孙女，大娘子幼女如兰。」又对如兰道，「这是平宁郡主，齐国公夫人。」


    如兰问言，乖巧行了个礼:「夫人好。」


    她穿着鹅黄色交领襦裙，上面绣了些蝴蝶兰草，鲜嫩如枝头上初绽的玉兰花，满是鲜活的气息。


    平宁郡主微微点头，颔首摇了摇扇子，话起了家常，笑道:「这鹅黄色也只有她们小姑娘穿着好看了。想来老太太也是有福气的，这么多孙女陪着，哪像我就元若一个孩子。」


    她借着喝茶，不懂声色看了盛家这三位姑娘一眼。


    这庶出的四姑娘相貌虽出众，气质倒也好，盛家看着也不是糟践庶女的人家。但平宁郡主毕竟是皇后身边长大的，墨兰那点小心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又早听她在安在齐衡身边的小厮所言，齐衡与盛家某位姑娘走得稍近。怕就是这一位了吧。


    剩下的两位姑娘，如兰明兰，一个瞧着是无忧无虑，只乖乖地吃茶吃果子，另一个瞧着贞静，倒应该是个明白自己身份的庶出子。


    安宁郡主一笑:「我瞧着前几日贵府送来的贺卡那字倒真不错，不知是哪位小姐所作？」


    墨兰一喜，矜傲道:「是小女所作。不过是父亲偷闲，才让小女帮忙，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盛老太太微一皱眉，这林噙霜的女儿真是学了她娘十足的作派，真是不知所谓。这里哪有她一小辈插话的地方。


    王大娘子心里嘟囔「本就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也就他盛纮当个宝」又瞧见如兰只悠然自在地吃着茶点，全然没察觉到这边的风起云涌，心里不知是要怄她这傻女儿的气还是庆幸她只顾吃食没插入这话题。


    平宁郡主在这妇人圈里可不是什么仁慈心善的主儿。


    如兰听到墨兰的话，的确是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


    但如兰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在写字上饶是王大娘子给她寻了再多名家字帖她也是懒得去练一手好字的，她倒是真佩服墨兰有这功夫练字。对于如兰来说，有这功夫还不如吃一盏好茶。就拿现在这种场景来说，多说多错，跟墨兰掐尖，还不如多吃点果子来得舒心。


    绘着水墨山水画的屏风透出姑娘隐隐约约的影子。


    透出点鹅黄，明艷如晨晖。


    齐衡从吃茶的动作就能看出是如兰。


    小指微微翘起，其余手指都紧紧贴着杯!壁，生怕这杯茶有什么闪失。更何况，哪有姑娘家吃茶斟了□□分满的？


    这盛家也只有五妹妹这个贪吃鬼会这般了。


    齐衡失笑。


    不为看见暗暗嘆了口气。小公爷是个直白的，喜欢谁就亲近谁。又想起之前郡主娘娘之前问他齐衡在盛家私塾里与盛家姑娘的相处。


    他为着姑娘家的名声着想，没有点出五姑娘的名字，可是只要跟小公爷亲近些的人，谁会看不出来小公爷对于五姑娘的优待呢？郡主娘娘又不是个蠢的。


    虽说现在两人都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但郡主娘娘对男女大防一向看得紧，少不得会做出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来。


    盛纮瞥见了齐衡的心不在焉，笑道:「怎的，前几个月在我家读书读倦了，就连来我家拜访都坐立难安？」


    齐衡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慌忙笑道:「盛伯父这句话让庄学究听见了，少不得我的一顿骂。」


    座下的长柏长枫皆哈哈笑过。


    长柏忽然是想起来什么，忙拉齐衡道一遍，问道:「元若，你这几个月给如兰买果子花了多少钱？」


    齐衡猝不及防被人问到这个问题，还是如兰的兄长，先是愣了一下，道:「不过是写小吃食，左右不花什么钱。」


    长柏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元若，我这妹妹顽劣，也不知道之前学究罚她抄字怎么埋怨上监督的你了，倒是让你破费了。只是你别生气，如兰她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他又感慨道，「若不是墨兰告诉我，我倒不知道我这妹妹竟这般对你。家里禁了吃食，却从你这边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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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上说的是埋汰如兰的话，但语调与声音都是透着一股亲昵的。


    齐衡推託道:「如兰也是我的妹妹，我们两家既然有这亲戚缘分，我给五妹妹买东西又挨着什么了？况且……」他又低低道，「况且，我是心甘情愿为五妹妹买吃食的。」


    声音又轻又飘，长柏并未听清，见他这般坚持，便只好叮嘱道:「那也好，但你可别给她买太多吃食，本就比墨兰明兰微胖些了。」


    齐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遮掩了他微红的脸，道:「五妹妹很好。」


    平宁郡主回府的时候，是跟齐衡坐的一辆车。她想起盛家三个姑娘，又看见自个傻傻呆呆并未开窍的儿子，摇了摇扇子，故意试探道:「这盛家三个姑娘，你处着怎么样？」


    齐衡道:「不过是些许诗词上的交流罢了。」他下意识掩去了他给如兰买吃食的交流，毕竟他们之间若是太过亲昵长辈总是会顾虑太多。


    果然如此。平宁郡主微微握紧了扇柄。


    这盛家能借着诗词接近元若，还能有谁呢？不过那个盛墨兰罢了。


    她不动声色:「我瞧着墨兰写的字倒是好的，想必是个聪慧的女子。」


    「的确，庄学究上课夸过几次。」齐衡点头，忽视了后半句。


    他想，五妹妹的字何时能像四姑娘那样，能得他母亲一声贊呢？


    ………………


    如兰:认真练字是不可能的


    齐衡:想让五妹妹练得一手好字的难度大吗？


    第7章 七


    如兰近日来很是苦恼。


    虽然她自觉是个身材匀称的，但相较于两个姊妹，她看起来的确是突出了一点。


    也因着这样，王大娘子总感觉不对劲，盛纮那句话到底梗在了她喉咙里，她便狠下心来，禁了如兰的吃食，只让她在正经吃饭后能吃点新鲜果子。


    而这分量，不过是如兰往日开胃的量。


    因此，如兰难得期盼上学，为着齐衡的那份投餵。


    她今日更是不用奴僕们叫唤便早早地醒了，又快快吃了早点，做了私塾里第二个到的人。


    元若哥哥虽贵为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却是最好学不过，每每都是私塾里第一个到的。


    如兰之前自然没有亲眼见过，都是她跟墨兰斗嘴时墨兰嘲讽她常常踩着点到所说的。


    如兰不知怎的，就记到了现在。


    她见到齐衡的时候，眼前一亮。


    「元若哥哥。」她几乎是一步一跳冲到了齐衡边上。


    齐衡见是她，眉宇间的愁绪便消了一半，也送了口气。他先前还怕找不到时机跟如兰说这事呢。


    只是五妹妹今日怎么会来得这么早呢？


    他问。


    如兰觉得想着元若哥哥你的吃食这样的回答太不庄重了，打了个马虎眼。


    却未曾想，齐衡虽然还是给她备着吃食，却向她提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每日练习写字。


    如兰自然是满口应下，她想:写字还不简单，只要笔一划，要写多少有多少，元若哥哥也不会为难她。


    抱着这样侥倖的心思。


    因此，当齐衡拿出正正经经的契约来跟她签约，她也没有仔细看内容，便在最末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想到等下便能吃东西便是一脸盈盈笑意:「元若哥哥，我签好了。能吃果子了吗？」她歪头眨巴着双眼。


    如兰着了一身淡红色衣裙，簪了一支蝴蝶髮簪。这一动，仿若蝴蝶在花丛中翩翩。


    齐衡见着了如兰签字的全过程，知道她是根本没看上面的内容。他在心底暗暗嘆气。唉，五妹妹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之后可怎么办呢？可不是所有人都是良善的。


    面上还是君子端方的样子，他正了正神色，说:「五妹妹，那你之后就要像我们纸上约定的那样做了。」


    如兰这才惊觉方才那张纸上是写了东西的，她又重新趴在小桌子上看，见那白纸黑字上写了这么几行字:


    盛如兰每日习字五十，需交齐衡校检。


    齐衡每日为盛如兰备吃食一两，盛如兰需校检通过后方能享用。


    如兰颇有怨念地看着这几行字，下意识地问出声来:「就一两果子？」


    齐衡点头，忍住自己想要掐如兰那张白嫩嫩的脸的欲望:「若你写不好了，这一两也就没了。」这样的脸，真的不适合做出这种表情来，就应该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如兰左思右想，想到自己这几日被母亲剋扣的吃食，又想到齐衡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人了，想必放水也是极其容易的。


    她想定了，满脸坚毅地点了点头:「好的，元若哥哥我做好决定了。」


    齐衡自己却有些不放心了，提示性问道:「五妹妹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吗？」


    如兰问言反而怪异地望了他一眼，甜甜道:「元若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真的这样吗？


    齐衡脸微微发烫，清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继续道:「你不问问为什么我不多给你点吃的？明明之前都不止这个数。」人总是有着一份贪心在的，被养大了胃口便是沟壑难填。


    如兰对他这个问题满脸无所谓，她看得很开，道:「反正元若哥哥总是为我考虑的。况且，这吃食是元若哥哥的，我不过是个嘴贪的。」她又想起了这几日大人们把她跟墨兰做的比较，突然便换了兇巴巴的表情，对齐衡说:「不过要是元若哥哥是觉得我比墨兰胖了，才这样对我。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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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举着手想了想，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想到她能拿什么威胁齐衡。


    毕竟他学业比她好，就连她的吃食都要指望着他。


    若是元若哥哥真的对墨兰渐渐有了好感……那她又该怎么办？


    她想到这，觉得有点难受，便道:「哎呀，我不管什么了，总之元若哥哥不能对墨兰好。」她紧紧盯着齐衡的眼睛，「在盛家，元若哥哥只能对我好，知道了吗？」


    少女故作兇狠的神态像极了一只幼虎，兇巴巴的，但弱小又可怜，只能用并不锋利的爪牙向来者示威。


    齐衡虽然奇怪如兰为什么突然扯到了墨兰，但对于如兰他向来是百依百顺的。他只微微一笑:「我当然只对你好。」


    如兰的气势却自个弱了下去，她讷讷道:「也不是啦，元若哥哥对明兰好我也是不介意的，只不能对墨兰好。」


    齐衡对于她嘴里提到她人的名字，并不很是欢喜，哪怕这二人都是她的姊妹。他抿唇，想到，他还是喜欢她甜甜的嗓音只喊他「元若哥哥」。


    他便催促道:「今日为期，五妹妹可以开始练字了。」他把字帖递给她，「这是柳诚悬的《玄秘塔碑》，是我初初练字长辈为我备着的。」柳诚悬即柳公权，书法以楷书着称，与颜真卿齐名。而初学者，一般以楷书为宜。


    如兰见自己这下是逃不过了，便接过齐衡的字帖，垂头丧气道:「那元若哥哥又是什么时候要呢？」


    「明日，你再来这般早，我来坚持，怎么样？」齐衡揉了揉她的头髮。小姑娘早上显然有些匆忙，髮髻虽然齐整，但略微有些松散。他想揉挺久的了。


    如兰腹诽道:我又哪里能说不呢。但想到自己是心甘情愿签下了契约，便只点点头。但那微抿的嘴角，显然是不开心的。


    齐衡自然瞧见了，只觉得五妹妹真是又可怜又可爱。满汴京都再找不出她这样明明白白的姑娘。一张脸上，写满了情绪，直白而热烈。


    他也曾接触过其他姑娘，不是温婉含蓄便是内敛羞涩，都让觉得面上其实是煳着一张皮。


    他想，天底下居然还能让他遇见五妹妹这样的姑娘，这真的是他的幸运了。


    第8章 八


    于是，如兰日日带着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回房摘抄练习。


    王大娘子知晓了还诧异了好一会儿，要知道如兰是往常下了课是满盛家乱跑的人，去老太太那儿蹭些吃食又或者跟明兰玩闹。她只觉得是如兰懂事了，知道要写一手好字让盛纮高看一眼。


    她哪里知道如兰心里的郁闷。


    如兰本以为齐衡这么好说话的人，校检应该是极其宽泛的。因此，她只端端正正写了五十个大字，连半个时辰都没花。


    给齐衡一看，却被他用硃笔在每个字上都圈出了错处或是不规范的地方。又细细叮嘱了一番字的结构与握笔的力道，这些基础的知识。


    这张满是红色的纸，与齐衡温柔的嗓音愣是让睡眼惺忪的如兰清醒过来。


    她悄悄偷瞄了齐衡一眼，见他面上虽仍带着笑，但面色微沉，心里一紧张，顾不得男女有别，便拉着齐衡的手，话音里带着控诉:「元若哥哥，练字太难了。」


    齐衡被她的手拉着，鼻尖边萦绕着如兰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如兰喜爱吃桂花圆子，身上就经常沾染了桂花甜蜜幽香的气息。


    齐衡便是有再多恼怒也消了，更何况，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罢了。


    但他依旧装做一副严肃的样子，没有说话。


    如兰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慌了，连忙松开手，弱弱地朝齐衡摊开了手。


    齐衡本有些怅然若失，但见如兰这幅样子有些不解地拧眉，道:「五妹妹这是做什么？」


    如兰委屈道:「我知道我顽皮惹元若哥哥生气了，元若哥哥打我手心吧。」见齐衡脸色微变，她补充道，「我爹爹也是这样罚我的。」


    她与墨兰吵闹，经常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压墨兰。这是墨兰的痛处，她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仗着盛纮宠爱不知道在盛纮面前告了如兰多少次。如兰又是个性子急的，哪怕盛纮是她父亲，她也照样顶嘴，少不了被盛纮打手心。


    齐衡板着脸问:「盛大人经常罚你？」


    如兰点点头，眼神中有些落寞:「我都习惯了。」虽然很多次，「」并不是她的错处。


    齐衡满眼心疼又觉得嘴拙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握住她的手，揉了揉，道:「不疼吧。」


    「不疼呀。」如兰孩子气地笑道，「我最近可没有被爹爹打过，自然不疼。」她仰头看着齐衡，道:「所以，元若哥哥，你不会罚我吧。」


    「我怎么可能罚你。」齐衡道，「我又不是盛大人。」


    他想，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如兰这般可怜模样，又怎么会不心软。这盛大人，怎么可以对如兰如此严厉。


    如兰闻言一笑，甜甜道:「元若哥哥对我最好了。」她本就是容颜艷丽的之人，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这一笑，竟有种夺目之色。


    齐衡心跳快了一拍，也忘了松开她的手，只道:「你知道就好。」


    如兰又问道:「那元若哥哥，我今天可以吃果子吗？」虽然她的字有这么多错处，但她也是认认真真写了呀。


    齐衡见如兰一脸企盼，刚才又心疼她被盛纮这般对待，自然冷不下心肠，但第一天就立不起规矩，只怕最后他更是会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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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他面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


    如兰一直注视着他，自然没错过他面上的变化。虽然不清楚齐衡在犹豫什么，但她也从不会让齐衡为难。


    如兰做了退步:「那我就吃半两行吗？」


    「什么？」齐衡一时没有回过神。


    「那一把好了。」如兰以为齐衡没有同意，赶紧追加道，「元若哥哥，不能再少了。」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齐衡。


    齐衡哑然失笑，温柔地注视着如兰:「好。」


    「我就知道元若哥哥对我最好了。」如兰欢唿道。像只雀儿，投向了齐衡……身后的食盒。


    她挖了一小把果子，就像只偷食的仓鼠，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元若哥哥，这个真好吃。是樊楼的吗？」


    齐衡点头，他的嘴角其实就没下来过，却还是佯装严肃道:「所以这次回去要好好按照我说的那样去练字，再抄一遍这五十字。」


    「嗯嗯，我会的。」如兰乖乖点头，嘴上却并不停歇。


    一把果子其实并没有多少，如兰三下两下就解决了，她留恋地拍了拍齐衡的食盒，孩子气地同它对话，道:「你明天要在这乖乖地等着我。」


    「那我呢？」齐衡忍不住问。


    「元若哥哥是我每天都想见到的人。」如兰一脸自然。


    她心里的确也是这样想的。


    就算是没有这些吃食，元若哥哥也是她在私塾里最想见到的人。谁叫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齐衡也知道如兰说这句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吃食，但依旧忍不住心神一盪。


    是不是，五妹妹对他也是有一点点欣赏的？


    如兰依旧觉得练字很苦，但也不敢松懈。


    虽然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放弃了，齐衡也不会真的生气。但是她就是不想看到齐衡失望的眼神。


    她会很难过的。


    元若哥哥那样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她不想在他的眼中看到任何颓唐的色彩。他应该是汴京最明亮的少年郎。


    她握拳，坚定地想。


    不过是《玄秘塔碑》这少少的一千来字，她一定能练好的。


    于是，总共一千三百零二字的字帖，她共练了一个月半月。


    等到这字帖总算翻到末页了，她几乎是涕泗横流地放下了笔。


    明兰正巧也在她的房内，见她这幅模样，又看着她这一手字，忍不住惊讶道:「五姐姐这字，真是有了柳公几分风骨，与之前当真是云泥之别。」明兰也是练过字的，自然知道要写这一手字，光有慧根是不够的，还要勤加练习。


    如兰忍不住得意道:「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喜鹊给明兰端上了一杯七宝擂茶，笑道:「可不是嘛，之前姑娘为了练字，熬到亥时也是常有的事。」亥时为夜间9到11点。


    如兰听着忍不住点点头:「是啊，我这么勤奋，才有这一手好字的。」她说的理所当然，语气里还有一份骄傲。


    明兰心里忍不住把如兰跟墨兰比较。


    若是四姐姐会怎么说？定是说:我不过是闲暇时练练，字也不过尔尔。


    也因此，明兰也更愿意跟如兰一块处，她喜欢心里敞亮的人。


    只是，五姐姐往日里这般疏懒的人，又怎么会练起字来。


    如兰眼睛眨了眨，理直气壮道:「元若哥哥让我练，我便练了。」


    明兰扶额，心里突然就有了点危机感。


    她这五姐姐，怕是要被小公爷拐走了。


    见明兰的脸色不怎么好，如兰觉得六妹妹可能是心疼她，就又补充道:「没事，你看我这字帖已经练完了，我的字也有了几分风骨，元若哥哥应该不会再让我练了。」


    明兰却是持怀疑态度。


    练字这事，哪里是一本字帖就能解决的？


    果然，次日，如兰笑盈盈地把字帖《玄秘塔碑》还给齐衡后，除了得到一句赞赏后，还得到了另一本欧阳询的字帖《九成宫醴泉铭》。


    唉，六妹妹真是个乌鸦嘴。


    作者有话要说：


    如兰:练完一本字帖啦，开心


    齐衡:五妹妹这儿还有一本


    第9章 九


    先不论如兰又是如何可怜兮兮练起了字，王大娘子倒是突然回过了味。


    听刘妈妈说，如兰房里灯亮到亥时是常有的事，喜鹊都劝不动她。


    她生养的女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如兰的性情。


    若是一天两天可能是被庄学究罚了，稍稍收了收性子，但一连两个月，日日都静心写字，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王大娘子又旁敲侧击问了庄学究如兰的这几个月的功课。


    庄学究的回答往好听了说是略有长进，实际上就是「也就那样」。倒是提了一嘴，说，五姑娘的字进步不少，比起四姑娘也不多想让，还希望大娘子继续管教。


    王大娘子场面话不知听过多少，就是个愚笨的，也知道庄学究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那如兰的字，的的确确是好了。


    可字好了，盛纮又瞧不见，功课还是被林栖阁的那个小蹄子压了一筹。


    若是真的存了跟林栖阁的那位争宠的心思，又怎么会不注意功课。


    王大娘子也实在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到底想的，只想着悄悄去寻喜鹊问问这几个月来如兰接触了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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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巧如兰放学回来，她便让厨房准备了几样如兰喜欢的，打算等着这时候悄悄问问。


    却没想到如兰派了个小丫鬟，告诉王大娘子五姑娘放学便跟六姑娘一起去了盛老太太那儿。


    王大娘子恼道:「这小祖宗，一天想是一出是一出。」心里却还是有些想法的。


    与老太太多相处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老太太是勇毅侯家的嫡女，如兰能被指点一二也是件幸事。


    瞧那明兰，被老太太养了几年，那气度倒是跟她嫡亲的一般。


    如兰却不是自个突然想去老太太那的，是被明兰邀请的。


    她这几日忙着练字，柳公权与欧阳询两位大家的字虽都为楷体但细微之处的差别更耐人琢磨，又怎么会想着去老太太那儿去。


    但是明兰约的她，生怕她不同意一般，还撒起了娇。她作为一个姐姐的虚荣心爆棚，便满口答应了。


    连跟齐衡打招唿告别的步骤都省略了。只剩下齐衡指尖无意识揉着她上交的那张练字作业的边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五妹妹心里，是不是六姑娘更重要些？


    明兰少有这般模样，想了也是件大事。


    如兰这样想。


    进了门，却听老太太端着茶笑道:「听说五丫头这几日练字勤学不辍，习得了一手好字，明丫头还不好好向你五姐姐讨教一番？」


    明兰的字也不好，之前跟如兰是私塾里并列的第一，倒数的。


    如兰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说到这字，便有些欢喜，总算觉得自己在姐妹之中有了一技之长，道:「祖母哪里的话，六妹妹要问什么，我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她那张小脸上神采飞扬的，双眸里满是夺目的色彩，倒是让盛老太太心里微漾。


    她也曾有过那段少年时光，如今回忆起来，大概也是这样了吧。


    明丫头也是个好的，只是到底比不得五姑娘被大娘子娇惯着长大，少了那点恣意飞扬。


    她微微晃神，回神过来时，如兰已经让喜鹊替她摆好了纸墨笔砚，她凝神想了想，提笔写了四个大字:


    松鹤延年。


    是常见的吉利话。


    这字也的确是个好的。


    却见如兰吹了吹自己的笔墨，毫不怜惜地把纸塞到明兰怀里:「六妹妹好好学学。」


    盛老太太笑道:「你这字，倒是要给你父亲看看，兴许明年的贺卡便让你写了。」


    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余光中却意外观察到如兰的面色变得颓然。


    如兰瘪瘪嘴，道:「那么多份贺卡，孙女不知道还要写到什么时候呢！祖母也怜惜一下孙女吧。」她又不是墨兰，是个爱出风头的。


    盛老太太放下茶碗，状似无意道:「这些年我们盛家迁到这汴京回来，可结交了不少望族。例如这小公爷的齐国公府，听说平宁郡主文采不输国公爷，她见了你的字，一定欢喜。」


    如兰道:「那也不写。」若是要写贺卡给元若哥哥看，只怕他是要看吐了呢。他这几月可是日日看她的习字作业呢。


    盛老太太笑道:「那你这几日勤练字又是为何？」不是为了让平宁郡主高看一眼？


    如兰不是个蠢的，自然不会像跟明兰聊天那样直接说是齐衡让她写的。


    但她也不是会说谎话的人，一时情急，胡乱诌了一个理由:「孙女练字是为了修身养心，对！修身养心。」


    话说出口却连自己都不相信了。整个盛府谁不知道，五姑娘如兰是个最跳脱不过的性子。


    盛老太太却一笑而过，没追究什么，只道:「五丫头倒是懂事不少。你且听祖母一句话，万事不可强求。」便让下人们准备起了晚宴。


    如兰是个专心致志吃东西的主，明兰却有些心烦意乱，她在桌下偷偷拉了拉盛老太太的衣袖，轻声道:「祖母，你还没给五姐姐说这国公府与平宁郡主是怎么样的人物。」这才是她约了如兰的真正目的。


    她心知齐衡对如兰有意，虽并未表现得十分明显，或许连齐衡自个都不知道他已经对如兰暗生了情愫。但同样的，平宁郡主对盛家姑娘的不善也是明显的。


    她碍于身份虽没有表露出来，但明兰是何等聪慧敏锐的人，自然知道郡主想要的儿媳不会出自盛家。


    那又何必呢？


    何必让五姐姐与齐衡相处，动了心，撞个头破血流。


    盛老太太见明兰这样便知道她心底想的是什么。


    明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心思深了一些。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天底下有如兰这样投了好胎的姑娘又有几个？女孩子多点心思也算是是为自己谋划。但慧极必伤，思虑过多，反而不好。况且，她平宁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盛家的孙女呢！她盛家的孙女，配得上任何人。


    她按下明兰的手，她只说了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便让明兰好好吃饭，剩下的话，爷孙两夜里可以慢慢说。


    她总是要让明兰明白的，身为盛家的女儿，她的孙女，明兰不需要怕什么的。


    如兰在盛老太太这吃的晚饭只让她觉得心满意足。


    她笑着回院里，又到王大娘子那里一顿撒娇，成功让王大娘子忘了她白日里想问的问题。


    等到如兰的背影都消失了，她才回忆起来:诶，不对啊，我先前是想问喜鹊什么问题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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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还是预备着要练字。


    喜鹊准备好了一切，站在旁边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她还是道:「姑娘，我觉得老太太是敲打我们呢！」


    如兰停笔，好奇道:「敲打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喜鹊一咬牙，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想法:「奴婢觉得，老太太是不想让姑娘跟小公爷走得太近，毕竟他是齐国公府的，身份尊贵。」最重要的是齐衡身份过高，不是如兰良配。


    如兰把毛笔放下，皱了皱眉头:「可我喜欢元若哥哥，元若哥哥心里也有我。」


    她对情字尚未开窍，但这一句话，便说明她对齐衡未必无心。


    喜鹊忽的嘆了一声气，便不再说什么了。


    如兰看着眼前的字，回想起盛老太太的模样。


    她说:万事不可强求。


    祖母，到底是在提点她什么呢？


    她挠一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回想起了晚上那一桌美食。


    顿时又觉得胃里空空如也。


    看着一旁的字帖都觉得是个食谱，手下便写出了一连串菜餚名:


    炙羊肉、鸳鸯炸肚、沙鱼脍、炒沙鱼衬汤、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螃蟹酿橙、奶房玉蕊羹、鲜虾蹄子脍、南炒鳝、洗手蟹……


    加上先前所写的，不知不觉早已写了五十字。


    她看了又看，觉得自己这字实在太好，不忍毁去，又觉得再看下去胃里实在有些空空。


    唉。


    她扔了笔，没了练字的兴致。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倒头啊？


    这样一想，她摸了摸旁边的字帖，略厚。顿时又觉得前途灰暗。


    算了，放弃啦，今日不写了，就把这张菜单交上去吧！


    是以，齐衡在第二日收到如兰这一份作业时，还诧异小姑娘今日怎么多写了几个字，要知道往日是咬死五十个字不肯再多写一个的。


    但看到她上面写的菜名，他扶额，却又忍不住勾唇一笑。


    唉，我该拿五妹妹这个小贪吃鬼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如兰:自然是宠我爱我，不让我再练字了


    第10章 十


    如兰虽交了一页菜单，齐衡却也没罚她。那一两果子，照样是进了如兰的肚子里。


    这倒是让如兰开了窍，她开始变着花样练字:偶尔在习字纸上写了一大堆果子名给他，在背面偷偷画了只乌龟，又或者是悄悄说了几句俏皮话。


    例如今日的便是这一句:今日花开甚好，却不及元若哥哥倾城一笑。


    还特意嘱咐齐衡下了学才能看。


    她藉机寻本子等到了齐衡瞧见那几个字，绯红了脸。


    她便偷偷地笑。


    庄学究还坐在前头，眯着眼打着盹。


    齐衡壮着胆子，蹑手蹑脚移到如兰边上，举着那张纸，板着脸问:「哪儿听来的浑话。」


    如兰才不怕他这幅样子，她与齐衡相处已久早已知道现在的他是只纸老虎，她只笑嘻嘻道:「元若哥哥，这碑帖的五十字，我可一个字都没少。」她没说谎，除了前头那次把菜单交了上去外，她想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连这几句话，也是写完规定的五十字之后才写的。


    她那声元若哥哥唤得齐衡心头一热，却还是板着脸道:「别转移话题，你是哪里看来的句子？」竟写得这般大胆而直白。


    「自然是话本里看来的，我看的是文君相如的《风月瑞仙亭》，怎么，这句话元若哥哥看了不欢喜吗？」文君相如指的是汉代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常常被写入话本传颂。


    他又怎么可能不欢喜？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太害臊了点。


    齐衡清咳一声，面色通红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了。


    如兰却没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她又道:「文君的《白头吟》我倒是还会背几句。例如这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她正要背下一句，却被齐衡止住了。他齐衡又不是那见异思迁停妻再娶的司马相如，五妹妹也绝不会像文君那样被辜负真情。


    如兰却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眼珠一转，却学着话本里司马相如的样子，仿佛眼前的齐衡就是那美丽动人的卓文君，曰：「小生得见花颜，死也甘心。」


    「哪里学来的胡话！」齐衡恼羞成怒，又想到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结局，一时间也顾不得控制自己的声音。


    话音一落，两人具是心神一震，一齐偷偷望向前面的庄学究，见他依旧小酣，只是微微皱了眉，换了个姿势。


    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都怪元若哥哥。」如兰恶人先告状，半个身子背了过去，假意啜泣，余光又不住地偷瞄着齐衡的反应。


    齐衡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慌了，哪里会辨明她是假哭还是真哭。


    他想扳过她的身子擦拭她的脸想到男女之别，手却又停在半空，慌忙道:「是我错了。」他绞尽脑汁，问道，「不如我明日送一份顶皮酥向五妹妹赔罪？如何？」


    如兰微微收了哭声，转过身，抬起眼，得寸进尺道:「可我越哭越饿。」


    齐衡对上如兰这幅眼泪汪汪的样子哪有胜算，只能节节败退:「那我后日也送。」


    「成交。」如兰立马擦掉眼泪，装出破涕为笑的样子，「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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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为定。」齐衡点头，心下松了口气。


    如兰生怕齐衡回过味来觉得不对劲，站起身叫了喜鹊就要走:「元若哥哥，母亲叫我快些回去，我也要快快练字去了。」她眨眨眼睛，「元若哥哥明日见。」


    齐衡听到前半段还有些怅然若失，但听到后面立马活了过来，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齐小公爷:「五妹妹明日见。」


    庄学究待如兰走后，适时「醒来」，见齐衡还在堂上，咳嗽了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又道:「怎么，小公爷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


    怕是这颗心都被这盛家五姑娘给偷走了，魂不守舍，连小姑娘的小把戏都看不出，只能节节溃败，亏还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学了这三十六计都抛在了脑后。


    想到这，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齐衡一眼。


    不过，少年人之间的情感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庄学究摸摸鬍子，终究还是慈祥地放过了齐衡，只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认准了，就一直坚持下去吧。」


    齐衡不明所以，便只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是，学生记下了。」


    今日，庄学究怎么感觉怪怪的？


    如兰夜间正咬着笔头练字，又回想起齐衡白日里那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元若哥哥这个呆头鹅。」


    喜鹊咬断线头，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如兰。在灯下，她的脸少了平日里的那份娇气，倒是真的有了一份少女的清丽之感。


    她道:「姑娘今日怎么又闹了小公爷，明明这几日大娘子都不禁姑娘的吃食了。」


    如兰这几日安安分分的，盛老太太跟盛纮谈话时，也提点了他要多多注意下面的这些孩子。盛纮也就随意称赞了如兰一句。


    王大娘子自然是欣喜的，也就不拘着如兰的吃食了。还把这事当做一件喜事告诉了如兰，但如兰听了并没有特别欢喜。


    总感觉之前十几年盼着的东西，突然得到了其实也就这样。更何况，如兰也知道，盛纮这一句贊也并不代表着什么。盛墨兰依旧是他的心头宝。


    或许是因为已经得到了一些东西，对于其他的便不在意了吧。


    如兰正想着今日要写什么话，听喜鹊这话，横了她一眼，嗔道:「哎呀，我是那样贪嘴的人吗？」


    喜鹊追问道:「那姑娘怎么会那样做？也不怕被小公爷知道姑娘根本没哭，只贪着他的吃食，跟姑娘生分。」


    这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啊，最怕挥霍了。


    如兰眨眨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去逗弄元若哥哥。」她露出一抹笑，「许是我相信元若哥哥一定不会因这点小事生气。」


    喜鹊听到这，却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知慕少艾，她就怕她多说了一句话就点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如兰明白情之一字。依着如兰的性子，若是明白了对齐衡的感情，还指不定会做什么刚烈的事情来。


    只是，喜鹊明白，纵然她不说，如兰终有一日也是会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慢慢要戳破那层窗户纸了


    猜一下最大的助攻会是谁


    第11章 十一


    墨兰这几日的日子过得委实不错。如兰忙着练字，没空与她斗嘴，王大娘子因着如兰心里头高兴，好几日都没去挑林栖阁的刺。


    虽说她与林小娘都不怕王大娘子，但大娘子虎得很，背后又有王家依靠，还是少起冲突为好。


    只是万事皆有不完满之处，若是她兄长长枫能再多花些心思在学业上便更好了。


    墨兰这样想着，到了长枫的书房处，正准备督促她这个兄长多加学习，最好一举高中，也好为她的婚事添些筹码。


    却听见书房里传来了说话声，声音倒像是许久未说过话的如兰。


    她心里一动，如兰向来自矜身份，整天拿嫡出刺她，也因此跟盛长枫的关系也不算好，不过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如兰缘何到了长枫这儿？


    却原来还是那几句俏皮话的事。王大娘子虽然偶尔犯蠢，但大事上毫不迷煳，又怎么会让如兰这样的闺阁女子接触到《风月瑞仙亭》那样的话本。


    若是看戏倒也算了，这美化了相如文君私奔想话本哪里是适合小姑娘看的。


    这一出，原是长枫在外与各位公子哥吃酒时拿来的，下课时不知怎么的就被如兰看见了，一时兴起闹着看了，全文其实不过短短千余字，看完了如兰也就乖乖地还给了长枫。


    长枫以为这事已经过了，哪里知道如兰竟然活学活用学着话本招惹了齐衡，又觉得效用实在不错，便又寻到了长枫这始作俑者来，想要再讨几句话。


    自然，如兰也只会说:「三哥哥，我那日见的话本用词造句实在是妙，不知三哥哥这儿还有吗？」


    一次偶然倒也罢了，看如兰这样子倒像是长久的买卖，被大娘子或是盛纮知道了，少不了要扒一层皮，怪他教坏了下面的妹妹。


    便是有也只能说无。


    长枫道:「那话本不过是闲暇的玩意，我也只有那一本，五妹妹不如多看些学究课上讲的内容？再不济读读《女戒》也是使得的。」


    如兰也知道自己八成只能得到这样的回答，也不气馁，只作一副求助的样子，道:「三哥哥也知道学究课最是无聊不过了，我不过想看点闲书消遣一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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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渣·长枫听到这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但又实在怕麻烦，说:「不如去问问二哥，他许是有的。」


    「二哥哥那样古板的人，若是知道了我要话本，指不定要骂我一顿。」其实这倒是次要的，如兰主要还是怕长柏打破砂锅问到底。


    长枫再一次感同身受，但想到盛纮，又犹豫道:「若是让父亲知道了，这样不好吧。」


    如兰闻弦歌知雅意，知道长枫已经动摇了，只缺个保障，便笑道:「我保证不会让父亲见到的，便是让父亲见了，我也不会说出三哥哥你的名字来。」


    「也好。」长枫顿时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遇见了知心人，便郑重地把自己最新看的话本《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拿来给她。


    写的是周胜仙相思成疾与情郎范二的故事。


    如兰心中欢喜，面上便甜甜一笑:「多谢三哥哥了。」


    墨兰听到这，连忙躲到远处。见如兰走远了，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一笑。


    这倒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是夜，如兰已经写好了五十字的碑帖，这才翻开那本《闹樊楼多情周胜仙》，预备着从中挑出一两句话来写给齐衡。


    喜鹊见此颇有些战战兢兢。她压低了嗓子，问:「姑娘怎么想从话本里挑句子写呢？」


    如兰想了想，说:「原本我也是见了那话本心里好奇，便存了心思闹了元若哥哥一趟，只是没想到，元若哥哥的反应竟是那般好玩，到真的想闹他几次了。」


    她说到一半，嘴角止不住地笑。


    门外却传来了奴僕的声音:「老爷来了。」


    如兰心里一惊，嘴里念着:「父亲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了。」慌忙让喜鹊整理好书籍，把话本藏好。


    盛纮推门时，如兰用笔反覆点着自己的纸墨，看着样子倒像是在沉思。


    盛纮冷哼一声，如兰像是刚刚发现了盛纮，行礼道:「父亲今日怎么到了女儿这里，也不提早通知一声。」早知道她就不会去三哥哥那里拿本子了。不过，她正巧没有把那些话誊抄在纸上，这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盛纮向前，拿了她的纸墨道:「听庄学究说你的字进步不少，所以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如兰嘟囔着，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岔开话题道:「女儿正看着这欧阳询的碑帖呢，这大家的字，果真就是不一样。」


    盛纮虽然心里揣着字，但这并不打扰他欣赏字帖。


    不过，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他没给他们买过欧阳询的字帖。


    许是大娘子自个买的。


    盛纮暗暗下了定论，看着如兰，骂道:「既有了大家的字帖，怎么还想着看那些话本呢？」


    果然果然。她说怎么父亲今日过来了呢。


    如兰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顿时就气虚了，只讷讷道:「父亲哪里听到的消息？」一边拼命回想她从长枫处回来是遇到了什么人，才导致她露了马脚被告上了一状。


    盛纮冷笑道:「我倒不知道大娘子养了一个好女儿，竟然这般不知廉耻，竟然思春看起了话本。」他逡巡了桌面一遍，终于在角落看到了被压在了底下的话本，立马抽了出来，撕成了两半，「我盛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如兰听到盛纮提到大娘子便炸了，她争辩道:「父亲骂我就好了，怎么扯到了我母亲。别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怎么到了父亲这就不想想自己的过错？」


    盛纮是刚被林栖阁那边奉承过来的，听到如兰这些话，顿时被气得说不顺话:「逆女！若不是你四姐姐提点，你还以为我愿意管你？」


    又是墨兰！


    「四姐姐，四姐姐，我母亲可就生了华兰大姐姐与我两个嫡出的女儿！」


    如兰张口闭口嫡出庶出可谓是戳了盛纮的心肺，他怒极反笑:「好啊，我是管教不了你了，就让盛家的列祖列宗管教你吧。你给我到祠堂去罚跪一晚去。」


    「去就去。」左右她也不想见盛纮这张脸。


    盛纮见如兰这样更是气恼，他怒道:「今晚的事谁都不许传出去。」


    但哪里按得住。


    第二日，齐衡见课堂上没有如兰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心急。


    如兰往日从未有过这样的情景。


    他下了课便站到了明兰面前询问如兰的情况。


    盛纮虽然吩咐了下人瞒住昨晚的事情，但如兰罚跪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波。虽然不知道如兰是因为什么顶撞了盛纮，但如兰被罚是货真价实的。明兰为难了片刻，想着齐衡不是什么外人，道:「五姐姐昨晚顶撞了父亲，被罚跪祠堂一晚，心里堵着气，受了邪风，早上便病了。」


    还病得不清。盛纮昨晚根本没让人跟着如兰，清晨大娘子去的时候，已经发了高热。


    为了这事，盛老太太也气恼盛纮不知分寸，也训了他一顿。


    倒是事发缘由大家都没有过问。


    墨兰又怎么愿意掩过去，她插进了话题，她娇滴滴道:「元若哥哥你可不知，五妹妹是因为看了什么话本被父亲责问了，心里不服气才顶撞了父亲。听说啊，五妹妹心里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着重了话本两字。


    却见齐衡面上一跳。


    墨兰心里得意。纵然小公爷之前对如兰高看一眼又怎样，听了这话，小公爷难道还会觉得她是个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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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衡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满心满眼都墨兰那句「五妹妹心里是有喜欢的人了」。


    如兰从未告诉他她心里对谁有了好感。


    莫不是……莫不是她喜欢了谁？


    齐衡心里一阵绞痛，只觉得天都暗了几分。又觉得被天雷噼开了混沌，原来他竟是这般喜欢她。


    不为哪里知道他家小公爷钻了个牛角尖。见到他这样，还以为齐衡是担心如兰的病情，不免宽慰道:「小公爷，五姑娘吉人有天相，何况不过一个小小的伤寒，许是明日就能见到五姑娘活蹦乱跳的了。」


    齐衡听到眼前一亮。


    是了，他明日要去问问她。


    问问她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小波折


    话本都是网上找的，时间是宋代，但具体时间没考证


    最后问问大家为什么都不猜是墨兰呢？2333


    第12章 十二


    只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第二日，如兰并未出现在私塾。


    齐衡强耐住心里的焦虑，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什么君子姿态，下课便拦住明兰问如兰的情况。


    明兰只道:「听说是发热了，一直迷煳着。」她心底其实清楚如兰这次被罚跪跟齐衡脱不了干系。这样想着，对齐衡的态度难免差了些，又瞧着四周无人，直接没了好脸色。


    「我五姐姐性子直爽单纯，不知道人心难测，作为妹妹我还是希望小公爷与她能够保持距离。」


    她这话实在诛心。明兰自己也知道，但她就是迁怒。


    齐衡听懂了她话中有话，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他道:「五妹妹这事，因我而起？」


    明兰回想起墨兰那张耀武扬威的脸，暗暗嘆了一声气。明眼人都能看出墨兰对齐衡有心，她又是盛纮最宠的女儿，暗地里给如兰使绊子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明兰道:「小公爷可否知道盛家内宅的情况？」她没等齐衡回答，黯然一笑继续说道，「料想小公爷也不清楚，在盛家大娘子虽然仗着王家的权势，看似说一不二，但我父亲偏爱林小娘，给了她地契宅子，又让她执掌中馈，是父亲跟前一等一受宠的人。四姐姐聪慧，父亲曾不知一次说过她堪比嫡女，她更是心高气傲，瞧不上我五姐姐。小公爷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五姐姐又是怎样的处境？」


    电光火石间，齐衡回想起之前如兰与墨兰的相处。


    却听明兰继续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五姐姐，不是羡慕她嫡女的身份受大娘子宠爱，而是因着她的性格，在盛家，人人都恨不得有七八副玲珑心肠，而我姐姐是这宅子里唯一的鲜活的存在。」她定定地看着齐衡道，「五姐姐虽贵为嫡女，但性子单纯，与四姐姐相争，其实从未真正赢过。我不觉得小公爷会是那个例外，也因此，我也希望小公爷能为我五姐姐考虑。」


    齐衡双手握拳，闭着双眼。从明兰的角度，能看见他的颤抖。


    其实明兰也不愿下这般狠料，只是若如兰与齐衡之后依旧是这般的相处，难免会成为墨兰的眼中刺。墨兰可不会针对齐衡，唯一受难的也就是如兰了。长此以往，怕也会有心结。


    若家中长辈是个公正的，倒也罢了。


    明兰想到盛纮，暗暗摇了摇头。


    她朝齐衡行了一个礼:「小女子言尽如此，也希望小公爷不要把今日明兰的妄言传扬出去。」


    她径直越过齐衡朝内宅方向走去。


    她还得去看看五姐姐，病走如抽丝，也不知道五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好。


    身后却传来齐衡低沉的声音:「若我偏要强求呢？」


    偏要强求。


    瞧瞧，这就是身为男子的底气。以为这天地下，事事都能顺着他们的心来。


    明兰冷笑一声，步履没有停下，她道:「小公爷功名未立，爵位世袭，又有什么底气护得住五姐姐呢？」墨兰还只是一只小小的拦路虎，齐衡身后，可不知一个墨兰作祟。


    齐衡怔在了原地。


    他原本没有想到这些。他与如兰是一样的人，喜欢便是喜欢，哪有这么多顾及。但是明兰的话，却把所有的光鲜亮丽都撕开了给他看。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就连一个盛墨兰都能成为他与如兰之间的阻碍。他一个小公爷，却什么都不能做。


    明兰到如兰住处的时候，王大娘子也在。


    明兰行了礼，道:「母亲，不知道五姐姐现在怎么样？」


    见是明兰王大娘子面色稍缓，道:「是小六啊，你五姐姐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有点迷煳，现在也醒了，若是知道你来看她，定是欢喜的。」她替明兰掀开帘子，道:「我有好些事情要办，小六不如多跟如儿聊聊天，说些学堂上发生的事。」


    她还有笔帐要跟盛纮与林噙霜那贱蹄子养的女儿好好算算。


    如兰正半倚在床上，一旁的喜鹊一勺一勺餵着她吃药。


    边餵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姑娘这次吓死奴婢了，姑娘又何必跟老爷置气呢？」


    如兰咽了一口药，不耐烦道:「哎呀，你怎么这么多嘴。」她又实在嫌弃这个药太苦，夺过喜鹊手中的碗，一口吞下去。


    「快快快，给我拿块果子来。」她咋舌，这药也太苦了些。


    如兰这幅样子，让明兰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有些迷煳的样子。看来这病也不像是大娘子说的那般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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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见明兰到了，眼前一亮:「小六，快快快，吃果子。」


    明兰走上前去，关切道:「五姐姐好些了吗？」


    如兰咽下果子，喜滋滋道:「其实差不多了，但母亲就是想让我多休息一会。正巧，我也不想去学堂看墨兰那张脸受气。」


    这哪里是一个大病初癒的人，明明还是一个小太阳。


    明兰失笑。


    只是小太阳之后的话，就不是那么令人愉悦了。


    如兰摒退了下人，只留了个喜鹊。明兰还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


    结果，如兰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对明兰道:「好妹妹，你明日去跟元若哥哥说一声，就道我这几日的习字，之后会补上。」


    明兰僵了僵，不可置信道:「五姐姐，你可是生了一场大病，怎么脑子里想到都是这些？」


    如兰闻言却是嘆了声气:「你不知道，喜鹊说我发高热昏睡的这一段时间，喊的都是元若哥哥的名字，我想，这一定是他在暗示我不能忘记了习字。」


    明兰简直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占据了，明明是想着齐衡，怎么就成了不能忘记习字呢？


    一时间，明兰对齐衡的怨念更深了。


    如兰拉着明兰的手，道:「一句话，是好姐妹的话，就给我传话。母亲担心我的身体，我还指不定要在房间里窝上几天呢。」


    「五姐姐就不觉得你与小公爷的关系太亲厚了些吗？」明兰试探地问道。


    如兰一脸理所当然:「我与元若哥哥同窗的情分，情意自然深厚。」


    「五姐姐就没看出来四姐姐也对小公爷有意？」


    如兰听到这话，若是身后有小尾巴，应该是翘到了天上。她掩不住满脸得意:「自然，我眼睛还没跟父亲那般瞎，但是她喜欢有什么用呢，元若哥哥还是更喜欢我啊。」


    「她昨日还在小公爷面前说你有了喜欢的人呢。」


    如兰拍案而起:「什么！她竟学了这些下作的手段在元若哥哥面前污我名节，不行，我得快点回去。」


    一旁的喜鹊尽职尽责劝慰道:「姑娘，大夫说你要卧床休息三四天，大娘子也特意叮嘱我好好看管好您。」


    如兰熄了心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明兰:「好妹妹，我昨日的作业还没给元若哥哥，不如你明天也一併转交他？」


    明兰看着如兰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有什么不能答应。


    只能连连点头。


    暗道这小公爷真是一个祸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爷(在六妹妹的指导下)被迫成长


    他跟如兰两个人，总不能都是傻白甜


    所以这文的基调就是两个傻白甜青梅竹马一起成为更好的人的故事


    第13章 十三


    明兰挑了个课下的闲暇时间，让小桃把如兰的习字作业偷偷给了不为。


    她想，她这一段时间是很难有安生日子了。


    果然。


    齐衡下课又拦住了她。只匆匆行了个礼，便向她问如兰的情况，言辞恳切:「还劳烦六姑娘与我说说如兰的情况，在下感激不尽。」


    明兰暗道这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面上却还有些冷，连带着语气上也带了几分冷硬:「五姐姐身体已经好些了，但大夫嘱託这几日要静养。」


    所以，也别让她写字了。


    齐衡似乎是听出来她的未竟之言，慌忙道:「习字本就是我的一点念想，我从不想到她竟如此上心。也劳烦六姑娘跑一趟，告诉她别再为此耗费心神了。」


    少年神色黯淡，像是失去了精气神，又强撑着一口气。哪里是汴京那个最明亮的少年郎的样子。


    明兰想到如兰昨日谈起齐衡，眼中仿佛有亮光的样子，再看看齐衡这样，忍不住有些心虚。


    她昨日，话是不是重了些？


    她这样想着，语气轻柔了一点:「小公爷也不必伤神，五姐姐昨日在我跟前说了不少小公爷的事情。」


    比如，「元若哥哥家的厨子做的顶皮酥比樊楼的还好吃。元若哥哥真的好厉害。」


    又比如，「元若哥哥挑的字帖怎么每本的字都挺多的，但是没关系，我早晚都能写完的。」


    齐衡眼睛倏忽亮了起来。他想到如兰，唇边却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来，仿佛眼前便是她那活蹦乱跳的样子。


    笑嘻嘻地，跳脱地跑到他身边，嘴里念念叨叨一些日常琐事。


    齐衡道:「她便是这样的人，最是喜欢说话聊天的，每天都有很多话可以说。」


    喂喂喂！你嘴上说的那个人是我的姐姐啊！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吗？！


    明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人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如兰的亲眷了。


    她只能虚浮地应了一声:「是啊。」


    齐衡似乎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实在不算得体，清咳了一声，从不为那儿拿了食盒递给明兰道:「这是如兰喜欢的顶皮酥，还请六姑娘送一趟。」


    少年的眼睛带着焦虑，看着食盒的眼神温柔而缱绻，仿佛透过食盒就能看到他的小姑娘:「这里有两份，也算是我补上前几日的糕点吧。」


    之前她一直念着想要再吃顶皮酥，他没有应允，现在想来真是不该。


    明兰接过了糕点，忍不住想:这两人倒是心有灵犀。


    她点点头:「小公爷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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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进如兰房内的时候，房内并无奴僕伺候，喜鹊只道五姑娘心情不好，摒退了下人。


    如兰正躺在床上看着那本《九成宫醴泉铭》，认真得连明兰进来的声音仿佛都没看见。


    这倒是怪事。五姐姐虽因为齐衡对练字上心，可也没到这般忘情的地步。


    明兰心里诧异，便走上前去，抽了她的字帖。


    露出如兰一双微红的眼来。


    「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明兰一惊，连忙问道。


    「还不是你。」如兰怒气沖沖道，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动物，兇悍中又带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明兰微讶，举起食盒道:「五姐姐这话可是冤枉我了，你看，我都帮你从小公爷那里拿了顶皮酥。」


    听到明兰的话，如兰下意识咽了口水:「顶皮酥！」她又恼怒道，「不对，这顶皮酥本来就是元若哥哥要给我的！顶皮酥我也是要吃的。」


    她作势要抢明兰的食盒，因着大病初癒，身体没有多少力气，气势也就弱了下来。


    明兰连忙把食盒护在身后。心道，不过一日时间，五姐姐对她的态度就这般转变，定是有人在五姐姐面前说了她什么。


    她换了委屈的神色，道:「又是谁在五姐姐面前说了什么胡话？」又怕如兰犟起来，道:「若是姐姐你说了，我把顶皮酥双手奉上。」


    如兰哼哼了几声，终究抵不过顶皮酥的诱惑，说:「墨兰说你下了课仗着关心我的名义勾搭了齐衡。」


    「五姐姐竟然相信四姐姐吗？」明兰连忙问。她倒是没想到墨兰竟然还会到如兰这儿搬弄起她跟齐衡的是非来了。


    如兰听到明兰的话，得意道:「墨兰这样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以为我是个蠢的，什么话我都会信，但她根本没想到是我让你给齐衡传的东西，被我骂了一通。」


    「那四姐姐又生我什么气？」明兰不解道。


    「还不是那墨兰，对骂不过我，竟然哭着从我这边跑出去，还撞到了父亲。」如兰恨恨道，「父亲一见她哭，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不敬姐妹。呵，她算是哪门子的姐妹？」


    她激动之下狠狠拍了一下床铺。


    明兰神色莫测起来:「所以，姐姐又跟父亲吵起来了？」


    如兰嘴犟道:「是啊，我就看不惯他这嫡庶不分的样子。」


    明兰暗嘆了声气。


    盛纮本就因为自己庶出的身份心有介怀，还娶了大娘子这个高门被压一头，如兰这样整天把嫡出庶出挂在嘴边，难怪会惹得盛纮生气。反过来自己只能在这儿独自委屈。


    「那姐姐怎么怪起我来了呢？」


    「我迁怒啊。」如兰回答得理所当然。


    明兰把食盒里的顶皮酥拿出来递给如兰，反问道:「那五姐姐怎么不迁怒于小公爷呢？」


    如兰开开心心地吃下一块顶皮酥:「因为元若哥哥会给我送糕点呀！」


    明兰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看见明兰的脸色，如兰敏锐地添上了一句:「哎呀，是小六你自己来的时机不好啊，要是你来晚一点，我郁气消了，就不会迁怒于你了。」


    明兰暗自好笑:「那要怎么样才能哄你气消？」


    不出意外，如兰笑得眉眼弯弯:「给我做炙羊肉呀！」


    「大夫说五姐姐这病，要吃得清淡。我看这炙羊肉怕是不能吃了。」


    「没关系，我有顶皮酥呀！」如兰的心情自吃到齐衡的顶皮酥的之后就被治癒了，好说话的很。


    「不过。」她看向明兰，眼神专注，「小六，你往后也不要跟元若哥哥走太近了，好吗？」


    明兰心中一跳，面上倒是疑惑神色:「怎么了？」


    如兰低下头，声音里有些怅惘:「我发现，我实在是不喜欢他跟别的女孩子走得太近，就算你是被我託付的。」


    行吧。明兰硬生生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好啊。五姐姐，我保证你的元若哥哥只属于你一个人。」


    如兰夜里忍不住想起明兰这句话。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明兰这句话，怎么怪难为情的。


    这样想着，她悄悄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明兰:我这双眼看透太多了


    第14章 十四


    明兰在如兰养病这几日做了一名合格的信使。


    这厢送了什么果子糕点零嘴，这边便回赠每日的习字作业。


    明兰脸上的哀怨也因此越来越重，如兰还是有眼力见的，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过分。连着央求了王大娘子几天，大娘子禁不住她这样痴缠，终于点头答应她回了书塾。


    如兰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来探望她的明兰。


    明兰悄悄拎了拎食盒，掂量着这个食盒越来越重的份量，又见养病期间的如兰被养的面色红润的样子，嘴上忍不住开玩笑道:「五姐姐，你怕是要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了。」


    「什么啊？」如兰吃了一块糕点，含煳不清问道。


    明兰佯装严肃道:「五姐姐不觉得自己又胖了一点吗？」


    其实她说的都是逗如兰的话，十二三岁的少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像柳枝抽条，哪有多胖呢？纵然是旁人见了，也只会觉得如兰这个小姑娘长得水灵极了。


    只有熟悉如兰的人，常常因为如兰爱吃而打趣她的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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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明兰也会说上一两句类似的话，往往都是被如兰自信地回绝:「怎么可能，我的身量最是匀称不过了。」还附赠一个白眼。


    可今日如兰这个小脑袋瓜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偏偏信了。


    她咽下糕点，拍拍手拂去手上的糕点碎渣，蹦到了明兰面前，转了个圈，问道:「小六，你看看，我哪里胖了？」


    明兰忍着笑装作认认真真的样子替她扫视了一遍，道:「我看五姐姐这腰稍稍有点粗。」为了增强自己的可信度，一边说还一边点了点头。


    「那惨了。」如兰懊恼地嘆气，「唉，我怎么就没控制住我的嘴呢？明日还怎么去见元若哥哥。」


    明兰偷偷蹭了块糕点，尝了一口，口感尚佳，但也就是樊楼的水准，没想到她五姐姐竟然会被美色所迷，对食物的评价也不客观了。


    这样想着，明兰又狠狠咬了一口糕点。


    如兰发现她的小动作，急道:「不许再吃了，这是元若哥哥给我的。」


    她本不是那种护食的人，但这也是要看对象。


    「哦。」明兰听话地放下糕点，乖乖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这让如兰有再多狠话都说不出口了。她也跟着坐下，看着糕点，动手把糕点整整齐齐地一个个摆好，摆好之后又鬼使神差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发现果真有一点点的肉，又嘆了声气。


    直听得明兰暗暗翻了个白眼。


    人坐着，肚子上总是会有些肉的吧。


    她正要开口，就听见如兰发了个宏愿:「我决定晚上不再吃东西了。」


    明兰本觉得这句话绝不会在如兰嘴里说出来，这可是盛家最爱吃食的五姑娘。但她一想想今天如兰的异样，便有些不确定了。


    如兰又道:「这样我我明日才能好好的去见元若哥哥。」


    哦，都怪齐元若这个蓝颜祸水。


    于是齐衡在第二日见到的，便是一个时常摸着肚子的如兰。


    如兰倒不是真的很饿，不习惯居多。她已经习惯了有事无事都吃点东西，嘴边没有什么东西总是感觉有点寂寞。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地轻声安慰道:「无事无事，我一点都不想吃东西。」


    但她的表情跟她的话可一点都不搭，满脸苦涩，只让觉得啼笑皆非，想揉揉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齐衡心里便是这样想的。


    他耳边听着学究的话，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如兰，嘴角自如兰出现就没下去过。


    学究也是过来人，今日的课程不算太难，索性就在课上点名让齐衡负责替如兰补上这几日落下课程的事宜。


    墨兰暗暗握紧了笔，忍不住开口道:「学究，五妹妹终究是女子，不如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来操这个心。」


    如兰直截了当地拒绝，半点都没给墨兰留面子:「我不要，四姐姐你的功课没有小公爷好。」


    墨兰默默加大了握笔的力度。


    「那二哥哥的功课与小公爷不相上下，更是长兄，岂不是比小公爷合适太多？」墨兰耐着火气，面上却是和颜悦色。


    如兰犹豫了片刻，瞄了眼长柏，接着坚定说:「不行，我家二哥哥太严肃了，我怕。」


    她把头摇得跟破浪鼓一样。


    长柏:「哈？」


    他直直看向如兰。


    如兰这个小丫头到底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怕过他？


    如兰低着头，双眼直直盯着桌面，不与长柏的视线接触，努力营造出不心虚的样子。


    这一招，是她跟林栖阁的两位学的。


    只是她实在没有天分。


    齐衡瞄见了她微红的脸颊，瞧见墨兰那和颜悦色下的波涛汹涌，又想起明兰前几日说的话。


    他面上闪过了几分挣扎，还是向庄学究行了个礼，道:「盛五姑娘天资聪颖，学生愚钝不及长柏兄，且家母嘱咐今日要早早归家，还望学究见谅。」


    庄学究觑见如兰委屈的神色，摇了摇头:「也罢。」


    小年轻就是爱折腾，过不了几日就又要后悔了。


    齐衡瞧见了如兰可怜的神色，现在就挺后悔的，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在私塾里表现出对如兰的特殊。


    在如兰养病这几日，他也暗地里查了他身边的小厮，果不其然就有偷偷把他在私塾里的表现全告诉他母亲的。


    齐衡只庆幸一点，那个小厮不常在他身边，虽然知道齐衡与盛家某个姑娘关系较为密切，却不知是如兰。不为与他相伴已久，是一个守口如瓶的。


    他的心这才放心下来。


    平宁郡主惩处下人的时候，没有刻意避着齐衡，他也知道平宁郡主骨子里的控制欲与霸道。


    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却因为如兰，他隐隐生出一些反骨来。


    不能，不能再被母亲这样控制下去了。


    他的人生，总该由着他自己来。


    下课后如兰气沖沖地整理好东西就拉着明兰走。


    她的鼻子红红的，显然是难过极了。


    她恨恨对明兰道:「齐元若就是一个骗子。」


    明兰坐在后面，围观了全程。她比如兰看得更深远，知道齐衡这样做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劝道:「五姐姐，小公爷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如兰抽了抽鼻子，「你是我的姐妹还是他的姐妹？」


    「自然是五姐姐的。」明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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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依旧抽抽搭搭:「我再也不要理齐元若了。」


    后面跟着的齐衡轻咳了一声:「五妹妹。」


    三人已经走到了假山处，明兰识趣给两个人让出来空间。


    「你来干什么？不是不想见我吗？」如兰先声夺人。


    齐衡没说话，只是把一块玉佩递给她。


    如兰接过仔细瞧了一眼，上边写了元若两个字。她自然不会连这个意思都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如兰的脸像火烧过一般，她推脱着，义正言辞地说，「你这是私相授受！」


    「是我们。」齐衡把玉佩强塞进如兰的手里，看见她红红的脸，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你要等我。」


    眼神如炬，灼灼地看向她。


    如兰感受到脸上越来越烫的温度。


    一扭头，又拉着角落里看戏的明兰跑了。倒是没有忘记玉佩，还紧紧地握在手里。


    齐衡没有去追，他只是注视如兰的背影，眼底唇边具是满满的笑意。


    到了房内，明兰打趣如兰道:「五姐姐不是说再也不理小公爷了吗？」


    如兰瞪了她一眼，把玩着玉佩，心里却甜丝丝的:「我还跟你说过不会再理你了呢。我又有哪次不理你了吗？」


    她吩咐喜鹊找一个楠木的匣子，她要亲自收好。


    明兰:行吧，齐元若还真是个蓝颜祸水。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狗年的最后一章更新，要甜一点


    第15章 十五


    那块玉佩，玉质细滑上佳，光泽油亮，显然是先主人时常在手中把玩的。


    如兰虽然对玉石这些东西并不是十分了解，却也知道齐国公独子珍之又重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凡品。


    但是对于如兰来说，有比这块玉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齐衡怎么在书塾里对她如此冷淡，像是一下子就厌了她。但下课后却总叫不为偷偷给如兰送顶皮酥来。


    像做贼一样，避开了所有人。


    但如兰也找不到什么时机去问他。


    齐衡身边的人换过了一茬，如兰自然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是齐衡借着不为的嘴告诉如兰，他身边不是自己的亲信，让她这几日别来找他，以免被其他人看见。


    不为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如兰仿佛在他身上似乎能看见齐衡的一脸严肃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如兰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她从齐衡的行动中能察觉出他在做一些东西。但是她向来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所以就算不能帮他，也不能给他拖后腿！


    但是山不过来，她可以过去，况且她也只有上课时间可以见元若哥哥了。


    于是，齐衡上课时便常常感受到如兰上课不专心偷瞄她的视线。


    他一看过来，小姑娘便是甜甜地笑。笑得他的心情也顿时变好了。


    如兰这一病，果子糕点的例份又跟往常一般无二。她便每种都尝了些，每日选了些最好吃的，又在下课时分挑着墨兰缠着齐衡谈诗论道的时候横插一脚给齐衡送果子糕点。


    还是用的同一个理由:小公爷为我四姐姐分忧，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就只能用糕点果子感谢小公爷了。


    既然元若哥哥说要避嫌那就避嫌到底了，哼，她绝不在课堂上唤他一声元若哥哥。


    齐衡跟她相处这么久，又怎么会不知道如兰这个直肠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暗自好笑，又觉得心里发甜。


    书塾里如兰跟墨兰打打闹闹，又跟明兰一块分享着日常琐事过得好不悠闲。


    齐国公府里却是阴云一片。


    小公爷不知怎的，回府便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书房里便是到了亥时还能看见通明的灯火，幽幽照着。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齐衡虽说是个认真的，但对功名也不曾强求，更何况他身为齐国公独子，只凭承袭公爵便可风风光光过好这一生。又何必头悬樑锥刺股去折腾呢？


    而府里最大的主子平宁郡主，对于小公爷的表现却并没有十分欣喜。


    下人惯是个见风使舵有颗玲珑心的，这风向不对自然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什么时候触到了贵人的霉头。


    平宁郡主身边的赵妈妈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在平宁郡主闲暇品茶时，道:「娘娘，您又何必跟小公爷置气。」


    她是平宁郡主身边的老人了，几乎是跟她一起长大，知道知道这母子两之间的矛盾。


    不过是齐衡暗地里查平宁郡主安置在他身边的小厮的举动过于明显了，平宁郡主便直接又给他换了一批，只留了个不为，还因为是齐衡用惯的，这才留了下来。


    齐衡不是个愚笨的，自然知道平宁郡主在他身边安插的不是一个两个，他一直活在平宁郡主的掌控之中，母子两这才有了争执。


    平宁郡主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不过是件小事。」她的语气是一贯的风轻云淡，也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赵妈妈从平宁郡主的摩挲杯子的小动作中看出她内心并非如她的语气一样平静。


    平宁郡主垂眸看向金黄的茶汤，眼神幽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却要怪我对他看顾太多。」


    赵妈妈安慰道:「小公爷再过几年也要及冠了，许是怕娘娘为他思虑太多吧。」


    「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便是把我这心肝都给他也是不为过的。」平宁郡主放下茶盏，声音略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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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日最重礼节，看来已经是生气了。


    赵妈妈也有眼力见的另外换了个话题:「听小公爷身边的小厮说，小公爷这几日天天下了课便回府，从没有在盛家逗留过。」


    平宁郡主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盛家三个姑娘，我还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吗？」她回想起当初见的盛家姑娘，轻哼了一声:「叫他们盯紧一点那个盛家四姑娘，也敲打敲打不为，别让元若跟这盛家四姑娘走的太近。」


    至于其他姑娘，她瞧着似乎对元若的热情也就那样，恪守着身份，那日都没有在她面前招摇。尤其是那五姑娘，小小巧巧的，看着身体康健，一看就是个活破机灵的，在堂前却只顾着听她们的话吃东西。到是让她觉得若是养个这样的姑娘，也是件快活的事。


    到底是爱子心切，平宁郡主道:「也让他们多看顾着元若，让他注意身体。我们家，也不指望着他这点功名。」


    齐衡又能做什么呢？


    就跟明兰那句话说的那样:「功名未立，爵位世袭。」他不过一个小公爷，又有什么权势去护住自己喜欢的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反抗平宁郡主的安排。


    齐衡只能把自己投入经书之中，听圣人言，以期来年高中。只是，偶尔，这圣人言也比不过他脑海里回放的如兰。


    如兰是他目前生活中唯一的甜。


    又一日，如兰吃着齐衡的顶皮酥，暗暗想:这元若哥哥真是不开窍，她明明送了这么多种糕点，就是希望他什么时候明白这世界上不止顶皮酥这一种糕点，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糕点。为什么不送她这些。


    毕竟对于吃食，如兰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她喜欢的糕点很多，顶皮酥只是其中之一。日日吃它自然会厌，但是她一想到这是齐衡送她的。便又觉得，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她愿意为了齐衡变成了一个长情的人。


    她这样想着，双眼笑成了月牙。


    她吃完便又去练了字。


    还是齐衡送的那本《九成宫醴泉铭》，她又打开楠木盒子取了那块玉佩放在桌前。


    先是摸了摸那玉佩，嗯，触之生温，感觉就是元若哥哥的温度。


    白日上课就那短短几个时辰，她得想办法延长跟元若哥哥相处的时间啊。


    她练着元若哥哥的字帖，摸着元若哥哥的玉佩，四捨五入也是跟元若哥哥在一起了。


    第16章 十六


    除却不能在放学后接触齐衡，如兰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了一段还算快活的日子。


    齐衡依旧每日给她送顶皮酥，母亲似乎接受了她在学业上并无天分，不再强求她在盛纮面前掐尖，墨兰安安分分地不再招惹她，如兰觉得这定是之前她生病母亲好好发作了林栖阁的人。


    她在吃完明兰亲手所做的炙羊肉后，又一次满足地跟明兰喟嘆道:「若这次真的让林栖阁的息了与我斗的心思，我这次被困床榻十天半个月的，也是值得了。」


    明兰但笑不语，饮了一口茶。墨兰哪是怕了如兰，而是齐衡在明面上不再与如兰亲近，心里得意。


    况且她与如兰都心知肚明，只要有盛纮在，只要盛纮依旧介怀自己庶出的身份，他依旧是那个偏爱林小娘的主。


    果然，如兰又趴在桌上，气唿唿地锤了一下桌子道:「只可恨我这父亲，偏偏被那猪油给蒙了心，嫡庶不分，助长了墨兰这小丫头的嚣张气焰。」


    一时没注意力道，倒是自己的手被锤得生疼，痛得惊唿了一声。


    明兰见状连忙让小桃去取些上药。在这空档，她帮着揉了揉如兰的手，垂眸道:「五姐姐又何必做这以卵击石的事，反倒惹得自己不痛快。」


    她意有所指，如兰还未愚笨到不知道明兰话中有话的地步，明兰这意思是不想让她与盛纮硬碰硬的意思。


    她摆摆手，道:「六妹妹有话就直说。与我客气什么，说的不好听了，我也只会用果子堵你的嘴罢了。」


    明兰笑道:「那我要多说说话，到五姐姐这儿讨些果子吃。」


    「不过。」如兰认真道，「你有些话跟我说说就好了，别傻傻地到父亲跟前说。你可跟我不一样，我还有我母亲我外祖家撑腰，父亲也不敢对我太过分。」


    明兰点点头。如兰这话其实不怎么中听，听着像是显摆自己的身份，但明兰知道她不过是肺腑之言。


    见明兰听训，如兰还挺高兴，只觉得自己这做姐姐的款给摆起来了，继续给明兰传授经验:「你只消知道，对上那些你没有依仗的地位比你高的人，你最好就别说话，含煳过去就行了。」她举了个例子，「像之前见平宁郡主那次，先不说她是宫里养出来的，便是她元若哥哥的母亲的身份也足够压我一头了，我这时便只要吃茶吃果子，做个乖巧的便够了，万万不可学那墨兰。掐尖也要选个好对象。」


    明兰狭促道:「我还以为我姐姐不怕平宁郡主的，我见她只觉得威严极了。」


    她说这话本来是等着如兰反驳她的。却见如兰咬了口果子，点点头，心有戚戚道:「是啊。不仅威严而且矜傲极了。」她皱起秀气的眉毛，不解道，「你说平宁郡主这般严肃的人是怎么生出元若哥哥那么温文尔雅的人呢？」


    明兰尴尬一笑，随口说了句:「许是小公爷长到郡主那样的年纪，也会如郡主那般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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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沉思了片刻，脑海里想了想齐衡脸上有这平宁郡主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觉得不会。」


    如兰见着明兰投过来的眼神，理直气壮地说:「即使元若哥哥成了严肃的小老头，他也不会这样对我的。」她继续举例子，「你看平宁郡主，也只是对墨兰不喜，对我可也是温柔的。」


    明兰暗道:那是四姐姐自己不懂事撞枪口了。面上还是疑惑道:「五姐姐是怎么知道的，郡主那天可是夸了四姐姐的。」


    如兰翘起鼻子，得意洋洋道:「凭感觉啊，她看向墨兰的眼神哪有笑意，我一看就知道郡主一定会喜欢我而讨厌墨兰。就跟元若哥哥一样。」


    明兰:行吧，张口闭口元若哥哥，这话题不能继续往下聊了。


    夜里，明兰照例与盛老太太说着体己话，便说起这一茬。


    明兰笑道:「我原先还觉得五姐姐也过于单纯了些。现在看来，五姐姐倒是通透。」


    盛老太太转了转手中的佛珠，道:「她是个有福气的，万事无忧。你这嫡母养的三个孩子都是有福气的。」她轻轻拍了拍明兰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放任你跟如兰相处吗？」


    「莫不是想让我沾些五姐姐的福气？」如兰道，自己也被这回答惹得发笑。


    「调皮。」嘴上这样说，盛老太太心里却是欣慰的，「我盼着你跟着如兰多多相处，心里没有那么多愁绪。有些仇恨，压着不好。」


    明兰低头，语气不復之前的轻快:「祖母，我总是要报我小娘的仇的。」她抬头，可怜地看着盛老太太，「祖母不会是嫌弃明儿吧。」


    「傻丫头。」盛老太太慈爱地抚着她的头髮，「你都是我养大的，我有什么不清楚呢？」


    「你惯是个机灵的，也不是个忘本的。」盛老太太点点明兰的额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日敲打了那齐小公爷？不就是为你这五姐姐往后日子舒坦些吗？只你这样兇巴巴地对人家，人家却未必领你的情呢。」


    明兰笑道:「小公爷是个聪慧的，自然知道我话里是什么意思。而少年人啊，面对感情，越是被反对越是坚持。若他连这点话都听不得，那又何必来招惹五姐姐。」她向盛老太太敬了一杯茶，继续道，「五姐姐这人执拗得很，认准了人便不会松手。她先前还懵懵懂懂，但已经是把小公爷放在了心里。」


    盛老太太听着明兰轻缓的声音，心里欣慰，问道:「那若是齐小公爷没把你的话放心上，你又会怎么做？」


    明兰抿嘴，坚定道:「我会跟五姐姐直接点名一切，然后把一切告诉大娘子。五姐姐是祖母的亲孙女，哪有被随意辜负的道理。」如兰虽然会难受，但她那时尚未开窍，便是难过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大娘子，自然不会让女儿受到一点委屈。


    「好孩子。」盛老太太既骄傲于明兰的聪慧，又心疼她小小年纪便操了这么多心思。


    「你那五姐姐是个福缘深厚的，也是明事理的，定会明白你的心意。」


    明兰一笑:「我只盼着五姐姐跟小公爷能够好好的，也不枉我做个恶人了。」


    而被明兰惦记的二人，没了她这只传信青鸟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玩起了「飞鸽传书」的戏码。


    当然，并不是真正的飞鸽，而是两人用了食盒传了些消息。


    这还是如兰见自己之前的习字作业想出的注意。有些话，毕竟不能说给不为让他转述，但也不好说得太明白。


    如兰悲哀地发现自己学起了明兰那弯弯绕绕的方式。


    但写纸条倒是不亦乐乎。


    她没了话本作参考，便用了《诗经》的句子。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心有所想，题上一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秀雅的字在食盒的暗处待了一天，带着主人的欢喜传到齐衡。


    齐衡一打开，见到这八个字，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心悦，他亦是。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点明兰的设定


    我觉得明兰应该是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祖母的，祖母也是尽心尽力培养着明兰


    第17章 十七


    一本《诗经》从《郑风》到《卫风》，半个多月，十五国《风》恰恰写完。


    如兰偷偷送来的小纸条齐衡已经攒了一小盒，妥帖地放在之前收着玉佩的紫檀木盒里，日日摆放在书桌前。


    这每一张纸条所用的都是上好的宣纸，洁白如雪，墨色字迹都极其工整，一笔一划都写得认认真真的。


    齐衡乏困时就瞧着这些字，摩挲着这些纸条，脑海里忍不住就想到如兰在昏黄的灯下誊写诗句的样子。


    那张小脸定是绷得紧紧的，或许嘴上还会抱怨几句写字太累了，她本就是这样一个娇娇的小姑娘，却是个执拗的，一定会强撑着坚持下去。


    不知五妹妹又写废了几张纸呢？


    他每日这样想着，念着如兰，竟也熬到了又一年年关。


    今年盛府又送来了几张贺卡。这本是例行公事的物件，齐国公府每年收到的贺卡不知凡几，但盛府的贺卡却在齐国公府里掀起来不少波澜。


    就像去年那样，齐国公夫妇其实也不会认真看贺卡的字迹，去年因着齐衡在盛府家塾学习，也是随口一句夸赞，倒是让墨兰知道了好生猖狂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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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平宁郡主命下面的奴僕整理这些贺卡也好相应回礼拜年。


    盛纮虽然只是五品官员，在这汴京城里也是不上不下，只是有个勇毅侯嫡长女的嫡母，有个配享太庙的老丈人，倒是能被高看一眼。


    平宁郡主其实也就随意看了一眼盛府的贺卡，却愣了一下。


    倒不是这字写的有出色，平宁郡主自己也是写得一手好字的。这字虽然娟秀，但藏锋露锋处皆是苍劲有力，只是力道不足，看出来是个女子所作。


    「这盛家倒是养了个好姑娘。」平宁郡主暗暗点头。就凭这一手好字，这位盛家姑娘也能赚了个好名声。


    不知为何，这字迹倒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有几分元若的影子。


    想起齐衡，她心中一动，问道:「小公爷那今日可有什么异动？」


    底下赵妈妈道:「小公爷还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倒是不为似乎从外头回来，手里拿了些东西，看着倒像是贺卡之类的。」


    平宁冷哼一声:「怕又是盛家那个丫头送的东西。」


    她思量片刻，道:「今年让小公爷不必去盛家，就在家里好好读书习字吧。」


    东西是如兰送的。


    一张贺卡，一张钟馗像，以及夹在中间的一份亲笔信。


    小姑娘又是在信里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事情，多半是一些日常琐事。


    「什么母亲给我新做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只是我还拿不定穿什么颜色的。」


    「祖母不知道跟父亲说了些什么，今年的贺卡都换了我来写，我让喜鹊数着数，一日竟写了十余张。只可恨父亲结交的都是些高门望族，我也不能敷衍了事。我决定讨厌父亲与祖母一整天。」


    「今年画的钟馗像我觉着比去年那张更威严，也希望元若哥哥不讨厌钟馗这丑丑的相貌。」


    ……


    诸如此类的琐屑的日常。


    不少是女儿家的小小心思，她都大大方方地说给他听。


    仿佛就在耳边，絮絮叨叨。


    齐衡看着唇边就涌上清浅的笑意。


    只是看到最后一句:


    又是一年元旦，元若哥哥我有点想你了。


    依旧是如兰式直白的语言。


    看着看着，齐衡的脸慢慢地变红了。他用那张薄薄的信纸遮住了自己的正脸，却遮不住通红的耳朵。


    我也有些想你了，不止有点。


    齐衡把房内旧时的那副钟馗像换下，换上了如兰新画的。


    不为偷瞄了一眼便不想再看。


    这都一年过去了，五姑娘的画技怎么还是没有一点进步呢？他可不想每年都看这些面目模煳的钟馗像。


    只是他的小公爷可不是这样想的。


    齐衡含笑看着如兰的钟馗像，这一段时间他眉眼总含着些许愁绪，但这一笑，便觉得天气都清朗起来。他依旧是那个年少不知愁的小公爷。


    他说:「五妹妹的画，真是有了不少长进。」


    不为在心底暗暗嘆气:怎么小公爷年纪轻轻，眼睛就不行了呢？


    但这世间，应该只有这一个盛五姑娘能让小公爷盲目吧。


    这世间向来是一物降一物的。


    听闻平宁郡主与齐国公来盛家拜访前的一天晚上，如兰一闭眼就想到明日能再见到齐衡，只觉得兴奋。哪里有半点倦意。


    本来她以为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春节，之前也是这么过的，就是前一年她还能吃着果子数着私塾里重见齐衡的日子。怎么到了今年，会起如此相思之情。连一刻都奈不住？


    她摸摸微烫的脸颊，心里一羞，就把被子拉到了脸的上方。


    眼前一片黑暗，她在这片黑暗中勾画着齐衡的样子。


    他俊朗的眉眼，与唇边舒缓的笑意。


    她忽然想起了一首在江南听到的歌姬们弹唱的诗歌。


    源自南朝民歌，又被郭学士收到了《乐府诗集》里，换了个《白石郎曲》名字。


    歌是这样唱的:


    白石郎，临江居。


    前导江伯后从鱼。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艷独绝，世无其二。


    她那时还未见过齐衡，还曾痴痴想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郎艷独绝，世无其二」这八个大字。


    不知怎么地就把这首诗记到了现在。


    现在想来，也只有这八个字才配得上齐衡了。


    「郎艷独绝，世无其二。」


    如兰反覆念着这句诗，终于沉沉睡去。


    只是，第二日待到如兰换上了她最喜欢那套衣裳去了会客厅，在男眷处只瞄到了她两个哥哥与父亲，并没有齐衡的半个影子。


    女眷这，却是坐着一个平宁郡主。


    如兰行了礼，乖乖坐在了大娘子边上。她本还想让齐衡见见她的衣裳。


    这一件，她挑了很久的衣裳。


    她心下黯淡，又不想被人瞧了出来，便闷头吃着果子。


    就是连平宁郡主的问题都没听到，待到王大娘子掐了一下，耳边听到她说:郡主正夸你的字好呢。


    如兰这才回过神来，只笑着胡乱应了一声。


    盛老太太替她解围道:「我这丫头疏懒的很，怕是有倦了。之前习字倒是认真，认认真真练了好几个月，连今日也没松懈，我见这字的确不错，便让她替她父亲分忧写了贺卡。」


    平宁郡主笑道:「不知是练了什么字帖，我瞧着倒是有大家的风骨？」怎么还跟元若有几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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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娘子道:「是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与颜真卿的《多宝塔碑》，他父亲为她买的。」


    因着她没为如兰买过，便下意识以为是盛纮忧心女儿给她买来的。


    「难怪。」平宁郡主笑道，「我那儿子初学时也习得这两本字帖，难怪看着有几分相似。」


    她放下心来，看来这盛五姑娘与齐衡之间并无关系。又因为如兰的字与齐衡的相似，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不由得多夸了她几句。


    坐在回府的车上，跟齐国公说起这一茬，笑道:「我看那盛府五姑娘倒是个好的，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明兰倒是有些奇怪，这平宁郡主多厉害一个人物，怎么看着倒像是挺喜欢五姐姐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郭茂倩是宋仁宗时的人


    设定《白石郎曲》在江南地区的传唱度比较高


    第18章 十八


    这日夜里，如兰央了盛老太太同意明兰与她同榻而眠。


    盛老太太看见底下这两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叮嘱两个小姐妹晚上聊天不要忘了时辰，误了明天的早课。


    两个小姑娘在初春微寒的夜里裹着同一床花开富贵的被子，脸上都红彤彤的。


    床边只余着一盏昏暗的灯，倒是显得小姑娘的眼越发明亮了。


    窗外偶尔传来风挂过枝条的声音，房内偶尔传来几声絮絮低语。


    明兰平躺着，眼睛盯着床顶，耳边是如兰的轻声抱怨:「唉，也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想的，这红色的花开富贵可真是俗气极了。」


    明兰曾经听如兰吐槽过，不过对象不是王大娘子，而是大娘子的胞姐康王氏。如兰天不怕地不怕，怼起人也丝毫不给人留面子:我那姨母虽然是跟着我外祖父母长大的，外人也时常夸赞她，但实则这心胸连我母亲这个被商贾的叔叔家养大都不如，哪有我祖父的半分气度。倒是我那二哥哥，严肃得像极了祖父。先前挑了我康姨夫去，偏生后来我父亲后来居上，倒是记恨起我母亲来了，往日回外祖家，竟然半点好脸色也不给。


    这些不敬尊长的话，如兰还是有分寸的，只跟自家姐妹抱怨过。


    明兰不知道听了几回，她随口应了一句:「毕竟花开富贵比较喜气。」


    如兰心直口快道:「我看她是想让我嫁个富贵人家，好比过林栖阁的。」


    明兰沉默了片刻，有感而发道:「大娘子其实也不容易。」手下有个如林小娘的妾室扰得家宅不安。这个世道，女子的生活又能舒坦到哪里去呢？


    如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说:「可便是这样的日子，也是不少人羡艷的了。我舅母先前便说过，大不了参父亲一笔，将那林栖阁的废了算了。」


    「那后来呢？」


    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兰继续道:「但我母亲捨不得父亲，也捨不得我与二哥哥的名誉受损。也捨不得要林小娘的一条命。」


    如兰翻过身，对着明兰，颇有些咬牙切齿道:「若是我，我定是要带着孩子和离去，才不受这些气，左右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


    明兰侧过身，轻笑道:「那要是小公爷，你也捨得？」


    「就算是元若哥哥，我也是捨得的。」如兰闭上了眼睛，「我才不要作践自己呢。」


    是了，她有这样的底气与傲气。


    所以明兰才能放心地替她谋划前程。


    她本不中意齐衡，身份太高，心气也高，虽清雅如兰草，但承载不了太多磨难，需要精心养护。齐衡不是如兰的一个好归宿，起码不是最好的。


    发散的思绪却被如兰打断。


    如兰老成地嘆了一声气。


    明兰看着她这样子，暗自好笑，逗她说:「你这样嘆气，容易把福气给嘆走的。」


    如兰连忙捂着嘴巴，眼珠子轱辘转了一下，「我也就是随便嘆一声气。」她又松手，喜气洋洋道，「没事，别人都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不怕的。」


    「哦。」明兰平静地应了一声。但她才不相信如兰是随便嘆气，她是个看天边的云变了形状都能笑出声的人。


    果然，见明兰不追根问底，如兰自己受不了，她又嘆了一声气，和盘托出:「我就是想到了我母亲这样的人家，低嫁给了我父亲，还不是要受小妾的气。我姐姐倒是高嫁，但依旧要受气。女子婚嫁，真的是难啊，就不能一辈子做我这盛家姑娘吗？」


    明兰其实很是贊同如兰最后一句话的，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想长伴在祖母身边。只是，她还是不要给小公爷添麻烦了。


    她说:「世上也有不纳妾的男子，像是齐国公，便只有郡主一个人，小公爷娶了五姐姐定也是个爱妻如命的人。」


    如兰听到这勐的翻过了身，道:「好啊，盛小六，你怎么这么不知羞，倒是编排起我跟元若哥哥来了。」


    明兰笑了一声，把她的脸板了回来，盯着她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道:「五姐姐，这最重要的是你要与他一条心啊。」像是王大娘子，从来不懂盛纮，这才让林小娘有了可乘之机。可是，对于盛纮来说，大娘子的出身或许便是原罪了吧。


    如兰听到这有些委屈:「但是你看，他在学堂上都不理睬我的，虽然收了我的果子，但是一点也不吃。面上也平平静静的。让不为送来的纸条上倒是写得好听极了。让我等他，等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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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自然不可能把齐衡变化的原因都掰开来给如兰讲。


    总之有些东西交给聪明人来做就好了，她这个五姐姐啊，只要等着享福然后跟小公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就好了。


    但如兰不是这样想的，她把脑袋闷在被子里，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我知道你一定是跟元若哥哥说了什么，元若哥哥也一定把你的话都听进去了。我知道你们定是不会做害我的事。只是有些时候，你们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小公爷有事要忙，不是故意冷落了姐姐。」明兰安慰。


    如兰闷得红红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明兰一时弄不清楚是如兰的脸更红呢，还是这一床被子更红。


    「你还诓我！」如兰指责道，小脸皱成了一团。


    委屈巴巴的，活像个失了水分的蜜桃。


    明兰说:「五姐姐觉得齐国公府如何？」


    「权贵之家，高门显贵。」


    「小公爷品性如何？」


    「自然是个好的。」如兰一脸骄傲，就像是自己被表扬一样。


    「盛家如何？」


    「五品。」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如兰补充，「但在天子脚下办事，却也不算低了。」


    「那比之国公府如何？」


    「自然是比不了的。」


    「那么，小公爷若是想求娶盛家的女儿，五姐姐你觉得，齐国公与平宁郡主会同意吗？」


    如兰一脸坚毅:「那我就去问小公爷愿不愿意与我私奔。」


    明兰噎了一下，道:「五姐姐这个性子得改改了。」


    「但我这性子一辈子怕是改不了了。」她说的颇为理直气壮，「我要是改了性情，还是盛如兰吗？」


    「若是小公爷得了功名，有了一官半职，不受齐国公的钳制，再提出要娶亲，是不是容易许多呢？」


    如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们是谋划着名这些事情呢。」


    她脸上刚褪去的红色又重新浮现:「难怪元若哥哥要让我等他。」


    明兰狭促道:「可不是吗，等着向盛家五姑娘娶亲呢。」


    「小六！」如兰恼羞成怒，掐了一下明兰，「以后不许说这些。」


    「那盛五姑娘是不愿意吗？」


    「盛小六！」


    两个小姑娘顿时闹成一团。


    窗外风雨渐缓，昏黄的灯光仿佛一团温暖的火焰。


    构想的未来似乎如一张美丽的画卷正徐徐展开。


    只等主角粉墨登场。


    作者有话要说：


    盛纮在我看来其实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虽然觉得这样的父亲在那个时代是比较正常的


    但是依旧不喜欢


    所以各位读者大大看见前中期微黑盛纮也不要太奇怪，后期也会有转变的


    时间线拉得有点长，可能下一章就能进入电视剧的剧情了吧


    第19章 十九


    如兰的院里的桂花开了又落，牡丹换过几季。


    如兰不是个心细的，都是闻见了桂花的香甜七夕才发觉又是一年秋天。


    清晨微凉的风吹拂得她懵懂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身体却伴随着桂花的香气昏昏沉沉。


    她终于不耐，拉起被子遮过头，再次昏睡过去。


    王大娘子见来时，正巧瞧见这一幕，唇边不免就勾起一丝笑意。


    她手脚轻柔，从被窝里挖出如兰，嘴上却不饶她:「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睡着？」


    如兰终于从睡梦中彻底甦醒，打了个哈欠:「母亲，今日不是中秋吗？学究都放假了，怎么您却不饶我？」


    小女儿娇娇地像只小动物一样趴在她的肩头，声音里有着刚甦醒的沙哑，最是娇憨不过。


    大娘子心都被揉成了一团，又想想如兰今年都十四了，出嫁不过这几年的事情了，后面在婆家哪里会有这样轻松的日子，赖着也就赖着吧。


    不过说到婆家，大娘子心思一动，试探如兰的心思:「如儿，你说你明年便及笄了，对于以后，你可有打算？」


    满园桂子香已经快把如兰的瞌睡虫勾起，但她听到这个问题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她低着头扯着被角玩:「我能有什么打算？」


    她跟明兰对过口供，知道自己现在是万万不能说中意齐衡的，母亲自然会为她拼一拼，但父亲不会。他早就从齐国公夫妇不冷不热的态度中窥得了他们对盛家的冷漠，自然不会上赶子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更何况，她与齐衡的事，是万万不能被平宁郡主知道的。虽说这几年过年两家互相拜年时，平宁郡主对她的态度不差，但如兰深知这是前头有个墨兰替她挡剑的缘故。


    大娘子没仔细看如兰的神色，她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懵懵懂懂，是个尚未开窍的。心下更是觉得可怜可爱。


    「那母亲便为如儿选个如意郎君，一定要压过林栖阁的那个庶出去。」


    如兰心里道:这汴京城哪有比得过元若哥哥的人物存在，怕是母亲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而这样的人物，心里有个她。


    如兰嘴上掩不住笑意:「那要找个跟元若哥哥一样的。」


    大娘子不知道如兰与齐衡的事情，闻言嗔笑道:「我的小祖宗啊，你以为这汴京城能有几个齐小公爷。人家啊，还是个求学上进的，没有半点依仗祖辈光辉的意思。若我是你们这般年纪，早早就让你外祖给定下了，如果不行，就拖着他私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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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可见，大娘子与如兰果真是亲生的母女两。


    「元若哥哥才不会跟你私奔呢。」如兰小声嘀咕着。


    「你这丫头，说着什么？」大娘子没听清楚她的话，疑惑问道。


    「我说，元若哥哥自是个好的。我的夫婿也自是个好的。」如兰窝在大娘子的怀里，遮掩住自己满脸绯红，又怕大娘子接着夸了齐衡，让自己露陷，便硬生生转换了话题，「我瞧这外面的桂花尚好，我想喝完桂花圆子。」


    「好好好，都依你。」大娘子替如兰捏了被角:「那你再睡一会吧。我让刘妈妈准备好桂花圆子，等会睡醒了便喝。」


    如兰点点头，正准备钻进被窝里重新睡回去，又临了想到了什么，拉着大娘子的袖子，问道:「母亲，晚宴上还会有螃蟹吗？我想吃三只。」


    中秋正是吃螃蟹最好的时候。而如兰向来是好这一口的。想着肥美的蟹膏，如兰顿时心里痒痒的。


    「好好好。」大娘子点点她的头，「我都替你准备着。」


    如兰心满意足地躺回了床上。


    她没睡多久，忽然便觉得小腹隐隐坠痛，本来她也没太放在心上，梦里还有肥美的螃蟹在等着她，但这疼痛愈发强烈。


    她本就是不耐痛的人，面上顿时有些苍白。


    「喜鹊。」


    一出声，如兰便惊觉自己声音的沙哑。


    「姑娘，怎么了？」应声的是刘妈妈。她也察觉出了如兰的不对应，连忙扶着如兰起身。


    「是哪里痛？」


    如兰虚弱地指指自己的腹部。她向来不是个挑食的，身体被王大娘子养的好好的，这十几年来很少生病。


    慌乱害怕中，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刘妈妈，我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了？」


    刘妈妈心底已经有了个猜测，安慰道:「姑娘先去换身衣服，也好方便让大夫诊治。」


    如兰点点头，由着喜鹊扶她去换了衣裳。


    半炷香后，刘妈妈如愿听到了如兰的小声惊叫:「刘妈妈，有血。」


    于是，大娘子又来到了如兰这儿。


    如兰躺在床上，被大娘子教育这一段时间内的一些禁忌。


    喜鹊在一旁认真地记着，如兰却是有些发呆。


    她还是有些奇怪:「我真的没事吗？留了这么多血呢！」


    王大娘子把如兰的头髮别到后边，笑道:「这可是喜事，我们如儿终于长成大人了。这一段时间千万别碰什么冷水，我还得吩咐厨房煮点当归乌鸡汤来。」


    其实月信每个人来到时间都不一样，有些迟有些慢，如兰这个时间也是正常的。


    喜事？


    如兰若有所思。


    却在听到大娘子的下一句话时情绪崩盘:「只是这螃蟹啊，生冷的东西啊，千万不能吃了。」


    「啊？」如兰惊道，「可母亲，你之前还答应让我吃四只螃蟹的。」


    大娘子骂道:「是螃蟹重要，还是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她这个小女儿性子懵懂天真，叫她怎么放得心。


    「哦。」


    如兰恹恹地应了一声。决定不与大娘子硬碰硬。


    唉，这月信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因此，如兰晚上跟明兰焚香拜月的时候，脸上难得的没有什么快活气息。


    明兰不由得有些担心:「五姐姐，你怎么了？」


    好像从晚宴开始，五姐姐就一直这么颓废了，连喜欢的螃蟹都没有吃。


    「唉。」如兰咬着月饼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来月信了。」


    许是对月信还并不太了解，她并没有像是寻常人一般避讳说这些。


    「很痛吗？」明兰有些担忧地问道。


    如兰摇头，失落道:「但我不能吃螃蟹了。」


    「那明年再吃。」明兰安慰道。


    如兰神情却更加绝望了。刘妈妈说，这月信按月而至，如潮有信。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她来年的中秋依旧吃不了大螃蟹。


    明兰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没有奏效，岔开话题:「五姐姐快快对着许个愿望吧。」


    拜月与赏月的习俗是代代相传的，传说只要虔诚，愿望就能实现。


    如兰在心里默念:希望自己终有一天能够吃到肥美的螃蟹。以及，好好跟元若哥哥在一起。


    如果上一个愿望不能实现的话，那就实现下一个吧。


    过了一日，齐衡打开如兰附在食盒内的小纸条是还暗暗奇怪怎么这次她没誊写诗经的诗句。


    但细细看过去，他却忍不住红了脸颊。这倒是让一旁的不为有些奇怪。


    他有些好奇，垫起了脚尖准备瞄一眼如兰又写了什么话。却被齐衡狠狠地瞪了一眼，乖巧地站在一旁。


    什么东西啊，这么宝贝着不让看。


    其实还是如兰的几句闲话，但内容有些特殊。


    如兰是这样写的:


    元若哥哥，中秋夜我没有吃到螃蟹。母亲说我来了月信吃不得这些，她们都说月信这是件好事。但我瞧着，对我却是不太好的。


    齐衡把整张纸条看完，又撕了小纸条回信，上书:五妹妹，还望以后把每月的日期都告知。


    又让不为取了一本空白摺子过来。


    他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了一个日期。


    八月十五。


    不为瞧着，心道:这不就是中秋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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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摺子以后写满了一个个有规律的日期。


    第20章 二十


    更让不为不解的是，齐衡早上坐在前往盛家的马车上，居然没有跟往常一样看看书。而是再三叮嘱他要把食盒里的纸条安安稳稳送到如兰。


    临下车了，齐衡又问了不为一遍:「记熟了吗？」


    是了，他还要求不为全文背诵。


    不为在齐衡看不见的地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暗暗奇怪，若是按照小公爷所说的做，不怕盛家五姑娘恼了他吗？


    却还是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小公爷，我记着呢！」


    齐衡颔首:「那你背一遍。」


    不为:都第几遍了？？？


    行吧，反正也没多少字。


    「不食生梨，牛乳，禁辛辣，腥气，大油之物，尤忌螃蟹。」


    齐衡点头，走下马车的时候，却又叮嘱道:「可千万别忘了。」


    「小公爷，您可放心吧。」


    不为的调子拖得极长，颤颤巍巍的。


    心道也不知小公爷在担心些什么。


    学堂里，如兰因着身体缘故，不復往日的活力。


    只见她微白着一张脸，木木地坐在位置上，手里心不在焉地玩着笔，一连掉下去好几次，发出来细微的声响。


    被庄学究瞪了好几眼，终于闷闷地放下笔，扯着衣裳玩了。


    这倒是让长柏有些惊讶。


    他借着学究布置问题的时间转过头，与齐衡探究，道:「如兰今天是怎么了？」


    齐衡想，这女孩子家的事情，又怎么好意思与长柏说呢。


    他清咳一声:「许是身体不舒服吧。」


    「哦。」长柏见得不到答案，又自个转回去了。


    自己琢磨这件事了。想着想着却觉得不对劲。


    怎么他身为如兰嫡亲的哥哥却要去问齐衡有关如兰的事情。


    好像是下意识就觉得齐衡应该对如兰有所了解。许是之前听母亲说了齐衡的太多好话，又明着暗着说要给如兰找一个齐衡般的好儿郎，这才有了这样不着调的想法。


    齐衡虽好，却也不是自家妹妹的良配。


    长柏摸着下巴，暗自下了定论。


    到了下课时间，墨兰照例拿了自己的字，来求齐衡的指点。


    先前如兰的字被平宁郡主夸了让她心底很不服气。便想着如兰不过是练着齐衡的字帖便三四分像了齐衡的字，若她被齐衡指点，那何止这一点相像。


    齐衡照例拒绝:「四姑娘的字自成风骨，哪里需要我的指点。」


    墨兰道:「元若哥哥哪里的话，只是我瞧见元若哥哥的字喜欢极了，不知元若哥哥能否送我一张描描。」


    「四姑娘，你我男女有别。为着姑娘的清誉，齐衡不敢放肆。」齐衡微微拱手，算是拒绝了。


    他余光里瞄见如兰，心里奇怪她今日怎么没来送糕点。又因为男女大防，不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关心她。


    齐衡哪里知道如兰正呕着气。


    如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瞧见齐衡与墨兰在一块心底就有气。


    不知是哪里来的无名火。


    她闷闷地咬着糕点，等到吞下去才觉出味道来了。


    是红枣糕。其实她对红枣的感觉很一般，但是这一段时间吃了太多红枣的，难免反胃。


    只觉得嗓子眼都堵着红枣。


    她连忙喝了一口水。


    嗯，是生姜红糖水。


    她暗暗发誓，她盛如兰再也不要吃红枣了。


    待到不为把齐衡准备的食盒递给如兰，并在如兰喜鹊主僕面前态度端正地背诵了全文。


    却意外看见面前喜鹊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如兰倒是喜笑颜开，可能是今日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了:「元若哥哥让你告诉我的？」


    还能有谁呢！


    不为想，点了点头。


    如兰道:「他真是有心了。」


    她原谅他今天跟墨兰讲话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了。


    她的笑，奇异地让不为想起了昨日翻着医术写着小纸条的齐衡。


    他摸摸脑袋。心想，这盛家五姑娘跟小公爷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因此，齐衡又一次在车上问起如兰的反应时，不为选择了原谅。


    他说:「盛五姑娘很是惊喜，并且觉得小公爷您很贴心，倒是旁边的喜鹊姑娘脸色有点精彩。」虽然他有点不明白齐衡说的这些东西居然没有让如兰动怒，并且那主僕两个人似乎都明白齐衡说的这一段话的意思。


    单身狗·不为百思不得其解。


    齐衡在不为两边的回答中发现了盲点:「五妹妹没直接打开食盒？」


    不为点头，随口问了一句:「那小公爷在食盒里装了什么？」


    齐衡说:「没什么，只是一盒红枣。」


    「哦。」不为没觉得什么不对。往常都是糕点，今日虽然送的是红枣，但也是吃的。吃的都是一样的。


    齐衡忍不住撩起帘子，看向窗外的街市。


    行人如织，街边叫卖声不绝，热热闹闹的俗世景象。


    妇人与丈夫并肩而行，丈夫肩上扛着小娃娃，吃着糖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欢喜。


    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这是大宋的子民，大宋的天下。


    也是他与如兰的未来。


    想到如兰，齐衡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其实他早就想到过如兰会有这么一段时间。他平日里虽都是看书，但如兰在他生活中所占的比例也是极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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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衡已经在脑海演绎完了他与如兰的一生。和和美美，一世平顺。


    或许会有一两个小孩子，女孩子应该像她，是个会撒娇的，整天爹爹长爹爹短，他会把这个女儿宠上天去;男孩子，便由他开蒙，督促着学习，将来做一个栋樑。


    他满心满眼都是如兰，自然忍不住多为她想着一点。


    为此，一本《黄帝内经》已经被他翻了几遍。他自然知道如兰送来的纸条上的意思。


    国公府里养着医生，便是太医也是能被传唤的。齐衡便偶尔拿着书去请教一二。


    郡主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调也不是没有。太医多半以为齐衡是为着母亲着想，便是知道他年少慕艾，也是过来人，笑几声也是过去了。


    倒是真的让齐衡知道了不少事情。例如有个太医便告诉过他，最好还是记着女子的小日子，也方便日后看诊。


    他也知道盛家定也是好好对着如兰的，但他偏偏忍不住替她操着这些心。


    也不知如兰看到那一盒红枣是什么反应。


    齐衡想到如兰，眼角眉梢具是忍不住的笑意，他还真希望明日她来好好闹闹他呢，就跟之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如兰:吃红枣，真香！


    第21章 二十一


    齐衡送的那一盒红枣，让如兰在心里狠狠给他记上了一笔。


    她满怀期待地打开食盒，还以为齐衡会送些合心意的小糕点，却看到一整盒红枣。


    这可是一整盒红枣啊！


    如兰觉得自己被齐衡气得心肝都是疼的，却又忍不住冒出一点点小小的欢喜的气泡来。


    喜鹊见她气唿唿的样子，笑着给她出主意:「若是真的不想吃红枣，姑娘不如分给四姑娘、六姑娘她们吧。也省的看见心烦。」


    「谁说我不喜欢红枣的。」如兰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勐得护住食盒，兇巴巴地对喜鹊道。


    「再说，就算分，我也不会把元若哥哥给的东西送到林栖阁去的。」


    喜鹊一笑:「若是不舍的，不如让厨子做红枣糕来。」


    如兰皱着鼻子，气恼道:「这几日吃的都是红枣糕与姜茶，你们不讨厌，我还讨厌呢。」她在鼻尖扇了扇，「我只觉得我浑身都是红枣的味道。」


    她忽又看向喜鹊，兴沖沖道:「呀，喜鹊。你赶快让厨子做碗鲈鱼羹来。」


    盛老太太因为年级大了牙口肠胃不好，明兰便让下面时常备着鱼羹，去了刺方便取食。如兰也去吃过几次，一直记着味道，便向明兰讨了方子让葳蕤轩的厨子复制。


    喜鹊讶道:「姑娘，先头小公爷与大娘子不是都说过了要忌有腥气的食物吗？这鲈鱼羹……」


    如兰扯着衣角，道:「我知道啊。」她微微点头，横了喜鹊一眼，「但是元若哥哥不是说不能吃有腥气的食物吗？鲈鱼羹处理好了，哪里有腥气，怎么能算是有腥气的食物，我哪里不能吃？」


    喜鹊为难道:「但是姑娘…… 」


    「哎呀。」如兰推推她，「叫你去你就去啊，我等着你。」


    如兰如愿地吃到了鲈鱼羹，鱼肉细滑，笋丁虽然不是新鲜的，但竹笋的清香还一直保留着。


    在如兰心目中几乎能与当季的螃蟹相媲美。


    如兰嚼了几颗齐衡送的红枣，洗漱完毕后心满意足的入睡。


    只觉得梦境都是食物甜美的气息。


    却在第二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是，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摸了再摸自己眉间那颗凸起的痘痘，「我怎么长了面疱！」


    她哀嚎一声，一掀被子，又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喜鹊连忙掀起被子，道:「姑娘，要去上学了，学究都快到学堂了。」


    如兰露出泪汪汪的双眼:「喜鹊，我不想去上学了。」


    「姑娘说的事什么话。」喜鹊不解，这几年葳蕤轩与林栖阁明争暗斗，大家心里都想争一口气，喜鹊作为如兰贴身婢女自然是不例外的，「这岂不是让四姑娘看了笑话了。」


    「我顶着这张脸去学堂才是让她笑话呢。」如兰道。依旧只露着半张脸。


    喜鹊细细看了如兰的脸，眼睛都没眨，奉承话张口就开。她道:「姑娘这颗面疱生得极好呢，就像是观音士座下的仙女，哪里是四姑娘一个凡人能够比的。」


    「真的吗？」如兰喜上眉梢，扯下被子道，「我真的像那仙女？」


    喜鹊极其诚恳地点点头。


    如兰的那颗痘生的位置的确很凑巧，不偏不倚，正好生在眉间。


    如兰微点头。


    喜鹊加大砝码:「况且，姑娘不想见小公爷了吗？」


    如兰听到这，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却掩不住满脸笑意，道:「那我今天还是去一趟吧。」


    齐衡见如兰眉间的模样，便把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女子那段日子本就容易在脸上长东西，若是不禁吃食，更是容易了。而如兰，按照她这个性子，八成就是吃了点禁止吃的东西吧。


    也亏得他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玉肌膏，祛除疤痕等最是有用了。


    所以若是没有他看顾着，五妹妹要怎么办？


    齐衡眉间涌出一抹忧思。


    就在他思考的片刻，如兰与墨兰又吵了起来。


    是墨兰起的头，嘲笑如兰道:「哟，我还以为是哪个发了疮病的奴僕，原来是五妹妹啊，也怪我眼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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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啊！」如兰恨不得撕烂墨兰这张嘴，但她向来说不出什么狠话，「四姐姐若是眼睛真的有病，就赶紧让你小娘带你看病去，我们盛家还没缺这么点钱。」


    墨兰拿手帕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五妹妹，我们都是一个父亲生的，怎么你天天把我小娘挂在嘴上。我虽是庶出，但我小娘依旧是妹妹的长辈啊。」


    「我才没有这样的长辈。」如兰从小到大不知受了林栖阁多少气，又怎么会对林小娘有好脸色。


    墨兰又趴在桌面上啜泣起来，断断续续道:「五妹妹，不就是仗着嫡出的身份嫌弃我这个庶出的姐姐吗？我还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如兰早见识过她这样的做派，急得直跳脚:「盛墨兰！你又学你那小娘的下贱手段。我可不是父亲。」


    明兰早瞧见了这边的争执，在如兰更生气之前连忙拉着她，道:「学究等会就要来了，两位姐姐都别吵了。」她附在如兰耳边轻声说:「五姐姐，小公爷看过来了，你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如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眉间，嘴上不依不饶:「元若哥哥怎样都不会嫌弃我。」但还是乖乖地回了座位，不再看墨兰一眼。


    墨兰一个人的独角戏自然也不能展开，侧过身子，她测算过这是齐衡能看见的角度，抹了抹眼角。


    齐衡却哪里管她，余光里满是气唿唿的小如兰。


    见此，墨兰暗暗握紧了拳头，小公爷不会真的对葳蕤轩这个蠢的感兴趣吧。


    不会的，不会的。


    如兰今日上课都是拿着帕子摸着眉间，生怕被人瞧见她那颗面疱。


    连下课都是匆匆忙忙地收了东西就走。


    齐衡笑着摇摇头，让不为赶紧带着玉肌膏追上去。


    墨兰还在学堂里，瞧见这一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让侍女加快了收拾的速度，记着不为走的路径，等到走到齐衡没有瞧见的地方，便赶紧跟着不为。


    却没想到，在假山出发现了喜鹊以及如兰。


    不为把手里的刻着齐字的玉瓶给她。道:「这是，官家赏赐下来的玉肌膏，是消除疤痕的良药。姑娘记得把齐字遮遮，便可以用了。」


    喜鹊接过，道了一声谢。


    如兰道:「不为小哥，记得帮我跟元若哥哥道一声谢。」


    墨兰心怦怦跳着，她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能压倒葳蕤轩的秘密。


    「走，去父亲那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腥气的食物是发物，容易生痘啊2333


    第22章 二十二


    盛纮见是最喜爱的墨兰，面上便带了三分笑意。


    他正批阅着文案，握着笔，悬在半空，只抬起眼看了墨兰一眼:「墨儿，怎么了？」


    墨兰在半路上酝酿的情绪在看见盛纮时终于喷涌而出:「爹爹，五妹妹她……她居然跟小公爷有了首尾。」


    端的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盛纮的笔一顿，白纸上便开出了墨色的花。他厉声道:「你在说什么？」


    墨兰抹了抹眼泪:「五妹妹之前一直在学堂里纠缠着小公爷，我还以为她只是跟我怄气，没想到……没想到五妹妹竟然……竟然真的跟小公爷私相授受了。方才小公爷送了五妹妹一瓶玉肌膏，上面可有齐国公府的标记。」


    盛纮满脸不可置信，道:「你母亲是王家的嫡女，如兰也是，也是……」


    墨兰暗暗加了一把火:「想来，五妹妹也是看了那话本心里才起了不一样的想法吧。爹爹，五妹妹还小，不过十四岁，还是可以教育回来的。」


    墨兰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盛纮就想起自己那天如兰张嘴闭嘴嫡出庶出刺得他心疼。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还小，十四岁还小吗？她若是有你半分懂事，我何苦替她收拾这么多烂摊子！我看你嫡母也是个不会教孩子的，宠出这个无法无天，没有礼教的女儿来！」


    盛纮对墨兰勉强扯出一抹笑:「墨儿，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墨兰摇摇头:「没有了，女儿也是偶然得知，心里惶惶的，便想着来找父亲。」


    「便是连大娘子都不知道？」


    墨兰点点头。


    「好孩子。这事你跟我烂在肚子里。」他也看了一眼冬荣，不威自怒，「你也是。」


    他在原地左右走了几步，下了决定:「不行，我要去葳蕤轩，亲自教训这个小畜生。」


    见局势渐渐往墨兰期待的方向发展，她不由得在暗处勾起唇角。


    她早说过，葳蕤轩里的都是蠢的。私相授受这么大的事情，连遮掩都不会。只可惜齐小公爷，心里竟然有这蠢货，倒真是糟践了。


    再一次被盛纮硬闯进房的如兰下意识地把玉肌膏藏在袖中，也亏得她今日穿了宽袖。


    她行了一个礼，嘴上硬邦邦的:「父亲，不知道今日你来我房内有什么事。女儿还望父亲下次记得让下人通报一声。」


    盛纮此刻已经是待爆的油桶，如兰的话瞬间点燃了他:「好啊，现在这么知礼，怎么之前对着那齐元若献殷勤。」


    「父亲。」如兰皱着眉道，「你在乱说什么？」


    盛纮右手一摊:「东西拿来。」


    「什么东西？」如兰梗着脖子问。她努力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来，却不知盛纮对着同样的大娘子不知看过了几次。早就知道内里其实是虚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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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纮在暴怒之余也胡乱想到，这个女儿倒真的与王若弗像极了，脾性像，就连不服他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她身体里留着的，是王家的血。


    盛纮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一个令他更为生气的念头。


    盛纮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齐元若送了一瓶玉肌膏给你。」


    如兰一怔，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声:「你怎么知道？」


    这幅呆呆的样子倒是让盛纮心中一软。他稍微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想想，那齐元若是我们盛家这样的门户能配得上的吗？」


    「可是，我喜欢他便够了。」如兰说，「我管他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还是一个普通的庶民。」


    「我的天爷啊，小祖宗，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合着，你以为你爹是什么皇亲国戚，你想嫁谁就嫁谁？」盛纮被如兰的幼稚的话气得笑出了声。自己女儿的脾气他也是了解的，天真烂漫，说她巴着齐衡绝对是夸大之言。她与齐衡八成是彼此有意，不然齐衡这样娇贵的身份怎么还体贴地送她玉肌膏这样贵重的东西。


    但少年郎的心思易变，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他盛家的确配不上齐国公家的门户。


    如兰顿了一下:「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


    她倔强的模样奇异地让盛纮想起他与王若弗的最开始。也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只是王若弗仗着王家家大势大，处处压他一头。他的心便渐渐偏向了温柔小意的林噙霜。但对于孩子，他都是爱护的。


    齐衡绝不是如兰的良配。如兰的性子，本就不适合高门显户那些弯弯绕绕。更何况齐衡这个被捧在手心长大不通庶务的公子爷。


    盛纮想到这，冷下了心肠。


    「如兰，我全是为你好。」


    盛纮这样说。


    「老太太近来身体不适，五姑娘孝心一片，自愿在家抄写佛经。若是大娘子问来，就说五姑娘生了病，容易过气，抄佛经压压邪气。」


    这是连王大娘子都要瞒着的意思了。盛纮有着自己的考量，王若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若是知道这小儿女心中有意，怕是下一秒就要到齐国公府跟平宁郡主商量婚事了，但齐国公府那一位，又怎么可能同意。


    到时候，丢的可是他盛家的脸。


    盛纮转向如兰:「你给我每天抄《金刚经》，我每天都会来检查。什么时候断了对齐衡的念想，我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他的藉口拙劣不要紧，盛家除了王大娘子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会帮忙遮掩过去。


    于是，齐衡在第二日不见如兰让不为打听出了这件事后。下意识就发觉了不对劲:「若是盛老太太生病，怎么偏偏让五妹妹去。论亲近，明兰可是养在老太太房里的，要去也是明兰去，论长，更是轮不到她。」


    不为道:「可能是王大娘子想让五姑娘表表孝心。」


    齐衡摇头:「若是想表孝心，那之前老太太重病的时机不比现在好吗？又何必挑现在这个突兀的时间。」


    「那依小公爷的意思？」


    「定是五妹妹做了什么事情惹世伯生气了。」齐衡皱着眉头，「不为，你去六姑娘那里打探一下消息。」


    不为:「我再问过小桃了，小桃说，这一次连她家姑娘都不被允许进葳蕤轩了，说是要让五姑娘安安静静尽孝。还说这一次，听着盛老爷的口气，怕是要抄个一两月的。」


    齐衡听到这，心里突然嘎达一声。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如兰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盛世伯如此生气？而他，又能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兰:还不是你这个蓝颜祸水


    第23章 二十三


    先前如兰还嫌弃庄学究定了一个太早的时辰，每日的清晨就是她最大的磨难。葳蕤轩去书塾的路她走过无数遍，每次都念叨着太远。


    庄学究有着太多她用不着的大道理，说得她昏昏欲睡，却只能兀自强撑着。


    她与明兰吵吵闹闹说着贴心话，祖母房里有着好吃的糕点。母亲偶尔数落她没有大家风范却还是细细记着她的爱好，为她备下吃食。


    如兰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些细碎的日常也值得如此怀念。


    如兰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出过房门了。外面被奴僕把持着，三餐按时送来，没有剋扣她这个盛家五姑娘。只是，她犹如一只金丝雀，在这个牢笼里挣扎着。


    她想要自由，想要再见齐衡。然后告诉他，她可喜欢他了。


    她眼里含着泪，鼻尖微红。


    一半是委屈，一半却是因为那些少年心事。


    手里写了一遍又一遍的《金刚经》的一句偈语。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她其实知道的，情爱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皆是虚幻，只有家族才是最重要的。或许父亲会为她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子弟，就像当初大姐嫁到袁家那样，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她也曾问过华兰，在袁家过得还好吗？


    自然是还好的，既然父亲挑中了他，那便好好地跟他过日子。


    但是华兰从来没有说过:我心悦他。


    那些少年时光中悸动的心事，那些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名字，那些唇齿边依恋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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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都没有。


    但她盛如兰却是有的。


    她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了，那个人写得一手好字，温文尔雅，面对她时眉眼里有最温柔缱绻的情意。也是汴京城里，最好看的少年。


    她永远会记着他，长长久久，至死方休。


    既然有过这样的人出现，她怎么还会愿意去其他人锦瑟和鸣呢？


    握笔的力道有些大，毁了她刚抄好的经书。


    如兰却不像之前那样着急。


    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


    父亲虽然暂时封锁了消息，母亲总会发现不对劲。


    就算被父亲说服不让她再去书塾也好，只要她出去了，她总是能再见到齐衡的。


    也不知道，这几日齐衡没在学堂看见她，会不会有点想她呢？


    自然是想的。


    齐衡这几日憔悴了不少，他不是个蠢的。如兰是王大娘子的么女，盛纮的嫡女，她性子又不是个顽劣的，就算犯了什么错，有王大娘子护着，盛纮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又怎么会像这次这样暗地里关了如兰禁闭，连个消息都传不出。


    除非是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不忠不义不孝，如兰皆不会犯。那剩下的，便是女子名节上的事情了。


    想来定是他让不为送如兰东西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被人在盛纮面前告上了一状。


    齐衡眼底暗了暗，没想到又是因为自己让她受了责罚。明兰说的是对，他现在还没力量，没有办法保护他喜欢的人。


    他与如兰的事，若是一般人家，怕是早借题发挥，上门求娶了。


    但盛家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齐衡与盛纮也接触过，是个圆滑的，但也是个固执的，最是看重家族名声，知道郡主定是不会同意，为了盛家，定是不会去齐国公闹开此事。


    所以，他肯定是堵住了奴僕的嘴，不让如兰与他接触，想让她早日断了心思。


    齐衡便託了明兰到大娘子面前悄悄说一说，点出此事不正常的地方。


    而他，要找他的父亲，齐国公。


    盛纮不想闹开的事情，他来闹开。


    齐国公正在书房喝着茶。


    他是个闲差，虽然出身高，又娶了一个得圣眷的媳妇，但毕生愿望不过平平安安的，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静日子就好了。


    也因此，他对齐衡的爱护不比郡主少。


    齐衡了解他的父亲，也知道他与平宁郡主之间虽然和和美美，但也藏着分歧，在他的婚嫁上尤为明显。


    平宁郡主想的是求一位门当户对的，在她看来，齐衡便是尚公主也是使得。而齐国公，想的是让齐衡自己挑个喜欢的，便是门户低些也无事，只要是个好人家的女儿。


    而他与如兰的事情，又是万万不能闹到平宁郡主那的，齐国公便是最好的选择。


    「父亲。」齐衡推门而进，眉间焦急之色一览无余。


    见齐衡这幅模样，齐国公不免有些惊讶，道:「衡儿，你这是怎么了？」


    他何曾见过齐衡这幅模样？


    齐衡:「父亲，我想让你帮我去盛家提亲。」


    齐国公一时没握住杯子，磕到了桌面，发出声响:「你说什么？」


    他一时没有理解齐衡的话。


    齐衡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我心悦盛家五姑娘，想让父亲帮我去盛家提亲。」


    齐国公想了片刻才想起盛纮的情况来，中立的五品京官。嫡母是勇毅侯独女，有个配享太庙的老丈人。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出挑的。


    这样的人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结为亲家也不为不可。


    他一顿:「你告诉你母亲了没？」


    齐衡摇头，面上有着些许羞涩:「儿子想着，母亲也曾夸过她几次，说她的字好看，想来对她也是满意的。」


    齐国公这才从脑洞里翻出来如兰这个人来。似乎，是个伶俐的小姑娘，模样生的也好。


    但他对平宁郡主这个枕边人十分了解，心里清楚，平宁不过是随口一说，若真的要她为齐衡去求娶这样五品小官的女儿，怕是不干的。也只有他儿子这个小傻子才会相信。


    但这毕竟是齐衡喜欢的人。


    「你现在还小，连功名都没有一个，那盛家姑娘怕是还没及笄吧？」齐国公道。


    「五妹妹明年及笄。」齐衡点点头，唇角露出一抹笑，「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了。」


    齐国公看着齐衡这幅样子有些头疼。他是过来人，看齐衡这样明显是情根深种了，他又怎么可能棒打鸳鸯。


    他说:「那你先别去打扰你母亲，若你明年春闱高中，为父便舍下这张脸，替你去盛家求亲。」


    这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他可以一边做平宁的思想工作，多去盛家走走。何况，这科考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就算齐衡一次便高中，有了一官半职，那他便去求官家早日过了爵位给他。也省的齐衡被他们夫妻掣肘。


    想到这，他看着不加修饰满脸喜色的齐衡，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齐衡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父亲，那五姑娘如今为老太太抄佛经，儿子想邀她出来，不知父亲能否帮这个忙？」


    齐国公想了想，道:「我听闻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素来爱打马球，不如让她写个帖子到盛府，邀那盛家姑娘打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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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多谢父亲了。」齐衡喜不自胜。


    齐国公终于觉出不对味的地方了。他这儿子，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来的，没半点心思，若是进了官场，依着这个性子，怕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更何况，现在皇位未决，党派之争愈发激烈。这也是为何他愿意与盛家结亲的原因。他不能依着平宁郡主，给齐衡定一个高门显户，参与了那皇位站队，赌一个前程。盛家这样的中立，倒是方便齐国公府在这京城做个独善其身的纯臣。


    他还得早日与齐衡讲讲这其中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齐衡:计划通√


    第24章 二十四


    盛纮本还想关着如兰几天。


    但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下了帖子来，说是要在办个马球会，邀请了汴京不少官员亲眷。这吴大娘子在汴京可是个人物，结交的人家不知凡几，最是得罪不起。


    又加上如兰被盛纮罚抄经书的事情，终究是闹到了王若弗那儿。盛纮又不能对她说个所以然来，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架势时难免气短。


    主君主母闹别扭，老太太便也敲打了盛纮一番。她知道这个儿子虽然在面对林栖阁煳涂了一点，但对于子女都是关切的。这次拘着如兰，其中定是有什么故事。


    她提了一嘴:「不是让如兰给我抄佛经吗？都五六天过去了，经书可抄好了？」


    盛纮:「我瞧着似乎已经抄好了两三遍，儿子等下便送过来。」


    老太太笑道:「不如让五丫头自己送来，我倒是好久没见她了。」


    盛纮心里一跳，换了口径:「母亲也知道如兰这性子，我这只是想磨磨她，若是让她来母亲这，免不了诉苦闹腾，倒是叨扰了母亲。」


    老太太抬眼看了他一眼:「你却以为我是你的大娘子吗？」


    「果然瞒不过母亲。」盛纮嘆了口气便把事情和盘托出。


    老太太便问:「他们小儿女有意，你又能怎么办？你关了五丫头五六天了，可有听她说愿意与那齐小公爷断了联繫吗？」


    听到这，盛纮颇有些灰头土脸。


    他虽是每日都去检查如兰的进程，心里也存着想跟这个女儿改善关系的念头，却没想到如兰硬气得很，连句话都不跟他说。


    瞧着盛纮这样子，老太太心里已经有底了:「堵不如疏。依我看，你便让如兰参加这马球会。」


    「母亲！」盛纮道，「那齐元若是什么样的人家，若是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少不了要说我们盛家巴着齐国公，是个卖女儿的人家。况且，那齐元若未必便是如儿的良配，她若是在内宅里受了郡主的磨磋，却是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的。」


    老太太暗暗嘆声气。她这个庶子，论品行也是个好的，才干也是不输的，只是性子太平了些，处事圆滑。


    她说:「你豁不出去，怎么知道如兰与齐衡豁不出去？」


    盛纮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讷讷倒:「母亲，这是不一样的。」


    到底那里不一样，他却说不出来。


    老太太继续劝导:「若你连马球赛都拘着如兰，旁人会怎么说？这盛家的五姑娘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连个出门都不让她出了？便是真的有错，也是要让姑娘们出去走这一遭的。更何况，你让如兰与齐衡自己商量，没准会有个好法子的。」


    盛纮也想到了这一出，心里更加动摇。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儿子依母亲的话。以后不再拘着如兰。」


    这是放任齐衡与如兰的意思了。


    待盛纮走后，明兰从屏风处钻了出来。


    「祖母。」她甜甜一笑，「还是您有办法。两三句话便让父亲改变了心思。」


    却听老太太笑咪咪道:「你真以为你父亲对如兰与齐衡的事是真的没有动摇过吗？他未必对齐国公府无意，只是我顺水推舟，打消了他的顾虑。」


    明兰顿了顿，道:「那也是祖母聪明。」拍马屁不能半途而废。


    「聪明的可不是我，是那齐衡。」老太太轻轻捏了捏明兰的脸，「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这边如兰被你父亲关了禁闭，后脚这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就发了帖子要办马球会。」


    「您是说，这是齐小公爷的手段？」明兰睁大了眼睛，「他之前还托我早点跟大娘子说说如兰的情况呢。原来早做了这手准备。」


    老太太点点头，喟嘆一声:「我看这齐小公爷倒真的是个有心人，五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


    可不是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明兰贊同地点点头，心里却没有一点羡慕。又怕老太太自己想岔了，便道:「祖母，五姐姐的婚事您不用着急了，那您可得替孙女我好好谋划一番。」


    老太太被她逗笑了，点点她的脑袋:「不害臊，便这么急着想嫁出去吗？」


    明兰摇摇头:「才不是呢，明儿巴不得以后都守在祖母身边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我们这种人家，哪有什么平平淡淡的日子。


    话到嘴便，却止住了。这种时候，说什么丧气话。老太太摸摸明兰细软的头髮:「好好好。祖母给我们明儿挑个好的。」


    夜里，被放出门的如兰开开心心卷了被子，又来明兰处要求睡一处。


    两个小姐妹由窝在了一起，谈起了不久之后的马球会。


    如兰有点发愁，说:「马球这东西，我可不会。」她扒着被子，模样又瞬间恢復到神采奕奕，「不过，马球会办的好。吴大娘子真是个一等一的好人。小六，你可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只能在房里，天天写字写字，心里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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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笑道:「五姐姐，你还真以为这马球会便是打马球这个作用吗？」


    「难道还能吃吗？」如兰有些惊讶，她发散了思维，「有炙羊肉吗？或者说，可以在马球会上吃新鲜的糕点吗？」


    明兰及时打断，不客气地讲:「都没有，五姐姐别想了。」


    「啊，哪有什么劲头呢？」如兰有些垂头丧气。


    「但你可以见你的情郎元若哥哥啊。」明兰眨眨眼睛。


    如兰有些恼羞成怒:「好啊，你个盛小六。」作势要挠她。


    明兰连忙作投降状道:「五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如兰哼哼了一声，得寸进尺:「那你可要好好跟我掰扯一下怎么错了。」


    「错在没有告诉五姐姐，这个马球会是小公爷特意为你办的。」


    「不对不对。」如兰有些懵，「这可是永昌伯爵府送来的帖子。小六，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明兰怕一下子解释不清，便打着哑谜道:「我是听祖母说的。五姐姐要是有意，不如去问问小公爷啊。」


    她挤眉弄眼的，让如兰心里羞怯不已的。


    「可我不会打马球啊。」心里又有点羞恼，恼了齐衡，「他怎么选了马球。」


    「小六，你说，要是我上场打不好，让元若哥哥看见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小六，你说我要那日我要穿什么衣服？」


    「小六，你说我是穿红衣好呢，还是藕色的好呢？」


    ……


    「小六……」


    如兰迟迟没得到回应，往旁边一看，只见明兰早已裹了被子，见周公去了。


    她只觉得满肚子的少女心事，无人分享，气得捏了一下明兰的脸:「坏丫头。」


    也不知道，元若哥哥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cp太甜了


    这就是我情人节不更文的原因


    第25章 二十五


    如兰一连几天都是夜里辗转，齐衡的身影已经在脑海里过了几遭，才能安然睡去。


    马球会这日醒来时却是觉得头昏脑涨嗓子痒。明兰正要唤她起身，一看她连被子都半蹬到了床底，里衣露出一点白嫩的腰肢。


    明兰连忙捡起被子，替她盖上。


    「生病了。」明兰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下了论断。


    如兰自己也能感受到。她点点头:「请医生吧。离马球会不，我总是要好好去的。」


    明兰道:「又不是除了这个马球会便见不到小公爷了。你这几日不是在学堂上日日见他吗？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嘴上这样损她，但还是让小桃去盛老太太那里要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


    大夫正巧要给老太太诊脉，不一会儿就到了葳蕤轩。


    一把脉，心里便有了数。她又看了如兰的面色，半响，道:「这是夜里受凉了吧。」


    如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白，点了点头。


    「往日吃那些河鲜较多吧，我瞧着，这湿气却是有点重。尽量保持好的心态，多运动运动。我开一副药，吃个几天就没问题了。」大夫乐呵呵收了诊具道。


    听到运动，如兰眼前一亮:「我今日还能去打马球吧。」


    「你这小娃娃，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现在就好好躺床上罢了。」大夫责备道，「等到之后你就会哭了。」


    「哦。」如兰闷闷应了一声，「那还劳烦您别跟我母亲说，我怕让她担心了。」


    不是什么大事，大夫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应了一声。


    明兰瞧着，如兰倒是像屈服的样子。


    这可不是五姐姐的处事风格。


    于是待明兰送走贺老太太，回到葳蕤轩，便见到了如兰已经是穿备齐整的样子了。


    有了心里准备，她也没被吓到，只是有些气恼:「五姐姐，你怎么就不多替自己想想呢？若这今后真的落下了什么病根，可怎么办？」


    如兰道:「我自己知道几斤几两，也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我便是想要与元若哥哥说说话，我保证不乱跑。」她举起了手，朝明兰发了个誓。


    明兰知道她是个倔的。再三确定了她不会冲动后，又让小厨房快快煎了药，盯着如兰喝完药，便替她瞒了大娘子。


    为此，如兰还在脸上抹了点胭脂，好瞧着有个红润的好气色。


    一番折腾，盛家女眷连带着长枫长柏到马球会时，并不算太早。


    如兰全程乖乖地跟在大娘子边上，明兰为了监督她，也顾不得与嫣然说话，守在了如兰边上。


    这倒是让长柏多看了这个妹妹几眼。


    难见如兰如此乖顺的时候。


    王大娘子虽然不喜欢马球这玩意，但看着如兰难得乖巧地在她身边，也多了几分乐趣。


    也不知道齐衡是怎么跟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怎么商量的，盛家的坐席居然在男眷不远处。


    如兰跟齐衡，不过几丈的距离。


    齐衡早已在场上等候多时，他远远瞧见如兰，心头一喜。但瞧着如兰有着病色，不復往日的活泼，心顿时便一紧。


    便藉口打马球脱离了众人。


    明兰见齐衡此番举动，闻弦歌知雅意，便假意告诉大娘子要与如兰去逛逛。


    大娘子想着这是难得的出游时机，如兰又这么乖巧，哪里会拘着她们。


    明兰便寻到了一处死角，又给如兰齐衡让出了空间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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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告诉了齐衡一声:五姐姐早日受了凉，别多让她吹冷风。


    齐衡知道这是催着他们早点说完话的意思了。


    齐衡舔了舔嘴角，突然觉得有些紧张，看着如兰轻声问道:「五妹妹，身体还好吗？」


    「我好着呢，元若哥哥放心。」如兰甜甜一笑，脚边却踢着小石子，「倒是元若哥哥，我这几日瞧着倒是有些瘦了，便是明年要科举，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呀。」


    齐衡哪有不应的道理，他说:「五妹妹，这些我都是省得的。只是，为了明年这科考，我确实是要好好努力一番的。」


    如兰是从明兰那知道齐衡努力科考的缘由的，心里又甜又涩，她昂起头，直直看着齐衡:「我知道的。只是元若哥哥，你以后有事，千万不能再瞒着我了。」


    他心里有她。便是再被父亲关上个十天半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愿意为我博个前程，我却也是愿意为你豁出去的。」


    是她惯有的直白的话。


    齐衡红了耳根，嘴上道:「我哪里需要你豁出去，只要我有了官职，不再依仗家里，我……我便让父亲母亲来提亲。」至于用了什么手段，背后又付出了什么，如兰并不需要知道。她只要好好地，等着他来娶她便够了。


    如兰心里是甜的，却板着一张脸道:「但是，元若哥哥，这是我们的未来，你为什么不让我也为此努力呢？我不是你养的花花草草，需要你的照拂才能活下去。你若是矫健的雄鹰，即使我是屋檐下的雨燕，也是要伴着跟你一起飞的。」她说到这，又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神色，「况且，我可不是什么孱弱的鸟儿。我是一定一定能跟你一起飞的。」


    这可真是胆大的发言了。齐衡却是一笑:「好，我们如兰最是勇敢了。」


    如兰急道:「元若哥哥你可别不信。我虽然是女儿家，但你看，我几个月便能把字练好，可见是个聪慧的。往后我便好好读书习字，闯出个才名来。这样，郡主也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了吧。」她自知家室比不上国公府的，平宁郡主自然不会看上她。但她若是在汴京有了个才名，那自然能顺利许多。


    齐衡心里一软，柔声道:「这样倒是辛苦五妹妹了。」他心里明白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并不高，如兰对这读书可是只通了九窍。但她为了他有这个念头，有这些改变，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如兰一喜，眼巴巴的望着:「那元若哥哥，你可答应我要好好保重身体啊。科考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


    「好。」


    齐衡含笑应下。


    旁人都看着马场上肆意飞扬的少男少女，少有人关注角落里的这对小儿女。但这并不包括长柏，在明兰寻了藉口找如兰出来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偷偷摸摸用余光找了许久，终于在这死角找到了如兰与齐衡。


    这一瞧，眼角都要眦裂了。


    这……这……这……如兰跟元若是什么情况？


    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这么亲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化用了部分电视剧明兰的台词


    明天不确定能不能更，我有一点点卡文


    第26章 二十六


    作为盛家接班人培养了十余年的盛长柏毕竟没有失去理智，但作为兄长的他怎么看着齐衡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让如兰与齐衡相处了。想着齐衡身为独子，平日里没有兄弟姐妹相处，与活泼的如兰相处倒也适宜。他早该想到的，齐衡那样的人物，平日里又跟如兰有这么多的相处，心动是难免的。


    长柏握紧了拳头。


    眼睛紧紧盯着齐衡与如兰。


    如兰与齐衡的对话已经结束了。但两人都觉得，便是这样站着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齐衡忍不住，还是拥她入怀。语调放得轻柔而缱绻。


    「五妹妹，你要等我。」


    这是克己守礼的齐小公爷难得的放肆。


    做完这个举动的小公爷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他的脸又一次羞红了，讷讷道:「五妹妹，我放肆了。」


    只是如兰很喜欢。


    她笑眯了眼，察觉出齐衡退缩之意后，毫不犹豫地回抱了齐衡:「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着元若哥哥的。」


    齐衡那颗不安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长柏，捏碎了正要往嘴边送的果子。


    「无耻。」


    他只恨这几年读的都是些圣贤书，连市井里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大娘子自然注意了大儿子难得强烈的情绪波动，她疑惑地看了长柏一眼，道:「柏哥儿，你怎么了？」


    长柏立马把视线收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无事，母亲我只是想到了庄学究说的一道难题而已。」


    只是他的面色僵硬，生生把这一句话的可信度拉低了不少。


    若是在长柏面前的是盛纮，盛老太太亦或是林小娘，都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但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王大娘子。


    王大娘子心里怀着对这个大儿子无比的信任，点了点头，毫无知觉地赞美起了被长柏在心里骂了十几遍的男主人公。


    她说:「唉，我瞧着这马球会上的这些公子哥们，可都比不上齐小公爷一个。」她想到齐衡，喜上眉梢，道，「我们盛家也算是有造化的，小公爷竟然也到了我们府里学习。于是你看看，在这汴京城，我们盛家终归有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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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柏眉间跳了跳，还是忍耐住了，只沉闷地回应了一句:「母亲说的是。」


    但这也是大娘子所习惯的长柏，半天闷不出一句话。


    她继续说:「只可惜，郡主瞧着倒是不怎么喜欢我们盛家。」女人之间有特殊的感应，迟钝如王大娘子也有自己敏锐的第六感。


    「你妹妹如儿看着倒是对齐衡有意的，还让我帮她找一个像齐衡一般都夫婿。但她还是个小孩子心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王大娘子想了想，遗憾道，「若是我们盛家门第再高一些就好啦。那我也能好好为如兰择个合心意的夫婿了。」


    她看向长柏，暗暗点了点头:「柏哥儿，你可记住，你妹妹的婚事就要靠你了。女孩子的底气，可都是来自她父兄的。」


    长柏心中一动，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的。」


    拥抱没有持续多久。


    但两个傻孩子松开的时候，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傻笑。


    两个人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笑意。


    两个人都不说话。


    只见到这个场面的明兰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妨碍她拉走如兰:「走啦，五姐姐，大娘子要找你了。」


    如兰也知道自己跟齐衡这样是出格了，万一被人看见了，又向盛纮告状了，少不得又要被关几天祠堂。但是她心里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她朝齐衡挥挥手:「元若哥哥，我们再见啦！」


    还是活力满满，像个小太阳的样子。


    齐衡看着她就忍不住笑起来。


    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迎着阳光，他似乎看到万丈光芒。


    直到对上长柏的视线。


    仿佛是一个被偷走珍宝的失主看见小偷发眼神。


    但齐衡很冷静，出乎意料的冷静。他甚至还对长柏笑了一下。


    跟如兰的对话中他已经能猜出盛纮对他与如兰的态度。


    是放任的，只要齐衡能处理好齐国公与平宁郡主。


    如果不能……


    齐衡仰起头看着太阳。


    那就是永世都不能再见面了吧。盛纮不会对任何败坏盛家名声的人心慈手软，哪怕如兰是他的女儿。


    所以，就算是为了如兰，他也会倾尽全力的。


    而一个长柏，又怎么能阻止得了他。


    长柏看着如兰跟明兰回来，忍不住狠狠瞪了如兰一眼:「你给我过来。」


    如兰已经有了觉悟，她安抚好明兰的情绪，轻轻拍了拍明兰的手背，道:「好好好，二哥哥你别生气，你看，你吓到小六了吧。」


    长柏瞪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兄妹两走到了角落。


    「二哥哥，你看见了？」如兰眨着眼睛，问道。


    长柏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停顿了一会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如兰，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就跟你看见的一样，我喜欢齐衡，他也喜欢我。」如兰道。


    或许是因为跟齐衡的相会壮大了她的勇气，她甚至有了一种想正大光明告诉所有人她喜欢齐衡的冲动。


    「你你你……」长柏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要是被父亲知道，你要承担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这个妹妹的。


    如兰笑弯了眼:「可是，二哥哥，我已经想到了最严重的后果，不过就是青灯古佛一辈子，要么就被父亲送回老家去。你放心，父亲绝对不会这么狠心的。」


    如兰不是笨的，她知道盛纮最怕什么。所以她几乎能打包票，若她之后跟齐衡再无可能，盛纮绝对会把她与齐衡的事闷在肚子里，绝传不出盛家。


    长柏简直想让如兰去抄几本书好好冷静一下:「你怎么知道父亲不会这么狠心？」


    「因为父亲之前已经知道了。」如兰眨眨眼睛，扯着他的袖子道，「二哥哥，要是没有别的话要说，我们回去找母亲一去看马球吧。」


    长柏怔了一下。


    他实在不知道他这个妹妹居然藏了这么多事情在心底。


    他拂去了如兰抓着他袖子的手:「我不，我要去打齐元若。」


    如兰立马转头，凶道:「你敢？」


    你看，这就是他讨厌齐元若的原因，他还没对齐衡做什么呢，他这个妹妹的心已经全部偏向齐衡了。


    「我不管，我等下就去找齐衡比试一番。」长柏梗着脖子说，「我要跟他比诗书。」


    马球他是比不过他了，难道诗书还会输给他吗？


    要不然……要不然他怎么为他这个傻妹妹挣个与齐小公爷在一起的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哥不知道如兰跟齐衡的事情，一是因为二哥哥的确有点迟钝，二是因为盛纮的确瞒得很好。


    反正不管你们看不看得出来，我就是这样设定了(叉腰)


    元宵快乐！！！


    第27章 二十七


    长柏不顾如兰在他身后的叫唤，小跑到了齐衡帐上。


    如兰顾忌着那是男眷所在，也就没跟上去。


    她在原地跺了跺脚，在心上狠狠记了长柏一笔，又提起裙子跑回王大娘子的帐里，告状去了。


    长柏拉开帐子，一个大跨步到了齐衡面前。


    他跑得有些气喘，但还是一字一顿及其认真道：「齐元若，我要跟你比一场。」


    齐衡见是他，也不意外，让奴僕给长柏端上了一碗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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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问道：「不知道二哥哥是要比什么？」


    长柏冷着一张脸：「谁是你二哥哥？你叫谁二哥哥？」


    帐中其他奴僕已经被支出去了，只剩下不为这个心腹。齐衡也就没了什么顾忌，他喝了一口茶，还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令长柏舒适了。


    「你是如兰的亲哥哥，我自然也要唤你一声二哥哥的。」


    长柏实在是没想到齐衡会说这样的话，又顾忌着自家妹妹的名声，压低了声音骂他：「你这个，这个混帐。」


    齐衡想，若是挨了几声骂就能将如兰讨回家，多受几声又何妨。只可惜并非如此。现下也还是不要惹怒长柏的为好。他放下茶盏，笑道：「长柏兄不如来与我手谈一局？」


    他自知文才上比不过长柏，却也不想被长柏看轻了去，想着这一次必定是要赢过长柏的。


    不巧，长柏也是这么想的。


    他正声色，严肃道：「不行，我们来出对子。」


    齐衡认真地端详了长柏的脸色一番，道：「长柏兄知道这不是我的长项。」


    我自然是知道的才会提出这个十拿九稳的项目，不让我比什么？长柏板着脸想到。


    齐衡眉间微挑：「不知这赌注是什么？」


    长柏神色微变，他的确没想到有什么赌注。他看着齐衡，彼此之间都明白赌的是什么。


    他有些心烦意乱，随手指了齐衡腰间挂的玉坠子：「就那个吧。」


    齐衡沉吟片刻，摸着刻着自己名讳的玉坠子，脸上已经挂着三分笑意了：「既然长柏兄执意如此，齐衡也就奉陪到底了。」


    这厢如兰委委屈屈地跟王大娘子告着状。


    她也知道若是提及齐衡，少不得要被盘问，多说多错指不定就露了底，只跟王大娘子讲，她想去打马球赢件首饰回来高兴高兴，长柏就迳自去了齐衡那，半点也不关照她这个妹妹。


    王大娘子又怎么会不知道长柏的性情，怎么会听如兰的一面之词。八成是如兰又胡闹了，柏哥儿不想陪着妹妹吧。


    但看着女儿因着之前伤寒而有些苍白的脸色，狠话是怎么都说不出的。


    她说：「那好，我回去就拿家法好好伺候长柏。」


    纵使如兰知道大娘子是骗她的，她想到之前被盛竑打过手板的痛，心有戚戚道：「还是算了吧，女儿现在不生二哥哥的气了。」


    王大娘子心里一软，明知故问：「真的？」


    「真的。」如兰点点头，道，「我还指望着哥哥夺个状元来挫一挫林栖阁的锐气呢。可不能受点伤。」


    吉祥话谁都喜欢听，更何况这还是自家女儿说的。王大娘子心里一喜，又看着如兰娇憨的模样，心里头不仅也有了一些盘算。


    若是柏哥儿高中，如兰的婚事可也容易谋划一番。


    心里想着事，对于如兰跟明兰要找余嫣然玩耍的事情也就轻轻放过，叮嘱了几声就罢了。


    如兰身体不便，三个人也就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在一旁看着。


    余嫣然的三妹妹余嫣红已经夺了个头筹，骑马路过三人的时候，忍不住就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容来。


    如兰有些气不住：「哼，得意什么啊，要不是我今天生了病，我上场就要打她个落花流水。」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根本没有接触过马球。


    这倒是让有些僵的气氛顿时缓和起来了。


    余嫣然一笑:「我这妹妹，被家里宠坏了，就是这样的性子。」


    如兰说：「嫣然姐姐说什么呢？我们也是家里千娇万宠的，怎么就她生了这样的性子？」她眼一横，「我看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明兰有些无奈，笑嗔道：「五姐姐，你这口无遮拦的。被人听见了，少不得要被大娘子说一句。」


    但她跟嫣然互相看了一眼，眼底皆有些快意。她们说不得的事情，能从如兰嘴里说出来也是畅快。


    如兰哼哼了几声，专心看球了。


    余嫣然却在看见下一场的彩头时，失了颜色：「那是我母亲的遗物。」


    而余嫣红似乎也看中了这个彩头，央了余家二哥出场。


    明兰当机立断：「我去求我家三哥哥去。」


    长枫学过马球，而长柏在齐衡那儿，不好大动干戈找他来。


    齐衡与长柏的比赛已经分出了胜负，是长柏胜了。


    饶是长柏是个喜怒不容于色的，面上也有了点笑意。


    难得。


    齐衡也知道缘由。他微笑道：「虽说我这一局输了，但长柏兄，其他地方我可不一定会输你。」反正如兰心悦与我。


    长柏迅速隐了笑意：「我只知道我这一局是赢了。」你应该知道我们盛家不是好欺负的，如兰还有我这个嫡亲的哥哥撑腰。


    齐衡挑眉，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没有丝毫轻浮气息。


    他庄重地解下腰间的玉坠子，递给长柏：「齐衡愿赌服输，还劳烦二哥哥将这玉佩交到五妹妹手里。」


    长柏接过，摸到玉坠子上的痕迹，面色一凝，翻转看了玉坠子几眼，果不其然看见了小小的元若二子，更让长柏气血翻涌的，是旁边刻着的兰草花样：「齐衡，你！」


    好啊，我就奇怪今日的齐衡好像是没使全力的样子，原来是在这里等我。


    齐衡笑道：「二哥哥，齐衡愿赌服输。」他有些狭促道，「莫不是二哥哥想自己私藏这块玉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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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柏气极，正要拂袖而去，却听到帐外有人叫着长柏的名字。


    却原来长枫与余嫣然不敌余家兄妹，如兰便让喜鹊来叫人了。


    长柏本就是君子，又怎么会推脱。把玉佩放到桌上就要跟着喜鹊出去了。


    喜鹊却有些为难：「二公子，五姑娘还有一些话要跟小公爷说的。」


    长柏冷着脸说：「你说就是了。」摆明了是要光明正大听墙角的意思。


    喜鹊不敢违背，连忙道：「姑娘本想是来找齐小公爷的，但六姑娘劝住了她，说若小公爷不好跟她一起打马球的。因此姑娘还特意来让我跟小公爷说一声。」我的天爷，二公子的脸色怎么越来越黑了？


    齐衡听了自然是欣喜的，但瞧着长柏的脸色，他还是很有眼色地没有表露出来。他清咳了一声，指着桌子上的玉佩道：「这是你姑娘的东西，拿去吧。」


    长柏的脸越来越来沉，当着他的面私相授受？


    但想到之前如兰的一番话，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只能对喜鹊凶道：「还不快走？迟了还打什么马球？」


    作者有话要说：


    长柏：我委屈


    齐衡：玉坠也是你选的，比赛赛制也是你定的


    第28章 二十八


    余嫣然毕竟还是个文弱女子，之前对马球也没有再多的接触，明兰就请缨代替她上场，挂的牌却还是余家的。


    长柏心里闷着一股气，这倒是有了让他发泄的地方，上场之后马球也打得格外兇勐。


    明兰心忖道：这可不是二哥哥的性子。


    又看见如兰跟齐衡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站着，仗着别人都看马球说着话。


    她就什么都知道了。也难怪二哥哥脸色不好，五姐姐这胳膊肘可是都拐折了。便是她早已习惯了两个人的相处，也都忍不住在心底念五姐姐几句。


    不过，二哥哥这幅样子倒也是难得。


    明兰忍不住偷笑，手上却没有松懈，一挥桿，球便利落地进了球门，赢得一片叫好声。


    倒是让余嫣红越发沉不住气了，接连被明兰和长柏钻了几个空子，反倒把比分追平了。


    如兰虽然跟齐衡说着话，也是分了三分心神在场上的。


    看到明兰进球，脸上是明晃晃的喜意：「小六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她指着长柏，赞嘆道，「二哥哥这身法真是不错。」明明之前还跟长柏闹着别扭，这一会儿就全忘记了。


    于是轮到齐衡沉不住气了。


    「那我呢？」他隔着帘子，扯了扯如兰的衣袖，「若没有我，这马球场可办不起来。」又有明兰什么事情。


    场上的比赛正值赛点，如兰不由得有些紧张，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赛中了，顾不得齐衡的小动作，只嗯嗯了几声。


    齐衡不由得有些丧气，却看见马上的长柏瞥了他一眼。心里有怨念的齐衡只觉得他是显摆的马球技术。


    心中一动，便想自己也上场打打马球，让如兰也看到自己上场的英姿。


    他这样想着，正要付诸行动。


    手却被如兰握住了。


    原来如兰在齐衡沉默的时候，察觉到了他心情低落，手悄悄顺着他的衣袖一动，握住了他的左手。


    只是如兰毕竟是女孩子，当然是包不住齐衡的整只手的。


    小姑娘有些丧气。


    抬眼却看见齐衡左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左手却与如兰十指交叉，握住了。


    如兰仰头看齐衡，他背过了身，只露出了通红的耳朵。


    像天边的红霞，艷丽极了。


    如兰心里忍不住一甜，又偷偷摸摸用指尖在他的手背上画画。起初只是随意乱画，勾得齐衡心里一痒，耳尖越发得红了。


    或许是齐衡岿然不动的姿态让如兰自觉无趣，她不动了。


    这让齐衡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心里又觉得有点可惜，但他依旧是没有放手。去打马球的念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想这么静静地跟如兰一起，十指相扣，感知彼此身上的这一点气息。


    却没想到下一秒如兰却继续在他的手背上划着名，这次是写字。


    齐衡分辨片刻，才察觉出如兰写的是他的字，元若。


    这两个字本来就简单，如兰一笔一划写得又及其认真，齐衡自然很容易分辨。


    如兰又写了她自己的名，如兰。


    如兰明知故问：「元若哥哥知不知道我写的是什么？」


    齐衡依旧没转过头看如兰，羞的。他说：「元若如兰，是我的字，你的名。」


    如兰用之前夸明兰的口径，道：「元若哥哥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手上继续写着，写的是一个囍字。多用于婚庆场合，表达的是双方欢喜之意。


    「元若哥哥，这又是什么字呀？」


    「囍。」齐衡只觉得手上写着字的那一块皮肤发着烫。


    如兰欢喜道：「猜对了，元若哥哥！」她眼波流转，眼中全是笑意，嘴上却是带着恼怒的口气，「那元若哥哥为什么不转过身来看我？是嫌弃我吗？」


    齐衡明知道如兰是在逗他，身体却比脑子迅速。


    他立马转过身来，信誓旦旦：「我没有！」


    如兰见他这张俊秀的脸上的绯红，心里一热，瞧着四周的人都在看着马球，蛮横道：「我不管，总之，元若哥哥，你现在只能陪在我身边。」如兰不笨，大娘子早跟她说过，让她在马球会上安分一点，好好表现，千万别被人看见了不得体的地方。毕竟马球会上达官显贵云集，也是各位世家夫人为自家孩子挑选合心意的人家的场合。

 第37页

    她的元若哥哥，天生一张好脸，又是个求学上进的，上了马球场，有肆意飞扬的少年之气，又被各家未出阁的女儿家看着，保不齐就被什么县主贵人瞧上了，到时候她哭都来不及。


    想到这，如兰握着齐衡的手越发紧了。她恶狠狠地对齐衡道：「元若哥哥，你必须好好在我身边，别想着去打马球招蜂引蝶。」


    这倒是如兰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对他有了占有欲。


    齐衡心里非但不恼怒反而有了甜意：「你别乱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跟如兰相处久了，他倒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情话。


    如兰心里自然是满意的，但仍没有饶他：「你这样的话，只能说给我听。」


    她本就生着笑眼，面上的笑意是怎么都遮不下去的。齐衡也知道，但他依旧纵容：「自然只有你。」


    吴大娘子看着马球场上的明兰，越看是越欢喜。


    到了最后明兰在顾廷烨出场后依旧咬死了比分赢了比赛，也加了一声好。


    「这个女孩子，有我少年时的意气。」她道。


    在齐国公爷拐着弯要给盛家送帖子的时候，她就让人调查了这盛家未出阁的三个姑娘，都是内宅里滚打出来的人物，她自然知道这个盛家六姑娘是个聪慧的，又是被盛家老太太养大的。娶回家来，定是个贤内助。


    她想定，连忙招唿第六子梁晗来看马球。


    她却不曾想，墨兰因为明白齐衡对如兰的心思，早已在林小娘的教导下决定另觅良人，而方才她与梁晗机缘巧合下，已经相识。墨兰心里存着几分勾引的意思，楚楚可怜的模样正戳中了梁晗心中的痒，竟然是一眼便相中了。


    见吴大娘子满口称赞明兰，明里暗里有了撮合的意思，便提议道：「不如，母亲与我前去盛家看看？」


    吴大娘子还以为自己儿子难得与她眼光相合，喜道：「我过几日，便带你去一趟盛家。」


    作者有话要说：


    改动电视剧的一些顺序，把梁晗去盛家放在了马球会的后面


    第29章 二十九


    马球会上，如兰跟齐衡相处可比在学塾自由多了，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朝阳不再，天边染上了一点绯红。


    如兰跟齐衡咬着耳朵，终于还是互相告别。


    「五妹妹，明日学塾再见。」


    「元若哥哥，明日学塾再见。」


    如兰的声音还是一样清亮，只是多了些娇憨。那是女孩子面对心上人不自觉露出的娇态。


    齐衡站在原地，就这样注视着如兰的背影。


    明兰已经在马场外面等着她了，她一路小跑。


    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头搜寻齐衡的身影，待她的视线与齐衡一撞，便笑得眉眼弯弯。


    「元若哥哥。」她说。


    如兰离齐衡其实已经有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但齐衡看见如兰的唇语，心底就知道她说的是他。


    他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眉眼一如他的小姑娘。


    明兰为余嫣然赢了亡母的首饰，心里高兴，虽说看着自己五姐姐这样不争气的样子，念了一句，但还是挽着如兰的手一起上了马车。


    后面墨兰看见这姐妹亲密的景象心里一梗，又想到之前跟梁晗的接触，眉眼舒展了不少。


    虽说嫁给小公爷是不可能的，但伯爵府的六公子却也不是不可，华兰也不过是嫁给了忠勤伯爵府的次子，而明兰区区一个庶女，自然是越不过她去。


    如兰虽然跟小公爷关系亲密，但能不能嫁进齐国公府还是个问题呢。


    到了马车上，如兰掀开帘子，见跟墨兰的马车有了一段距离，戳了戳明兰，问道：「你说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啊？还神神秘秘的一定不能被墨兰听见。」


    明兰也不卖关子，她笑道：「四姐姐是个心高气傲的，先前便与小公爷多加接触以求高看一眼。而现在……」她一脸揶揄，「小公爷跟五姐姐情投意合，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如兰仰着小脸道：「那是元若哥哥眼光高，才瞧上了我。」但明兰那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墨兰会干什么？」


    「吴大娘子家有个六郎，方才便与四姐姐相谈甚欢。」明兰也未挑明，只点出了她这一天让翠微盯着墨兰的成果。


    「真的？」如兰不自觉抬高了声音，「你是说，她要勾搭那梁六郎？」


    说罢又捂着自己的嘴，眼睛上下瞄了几眼。像是一只小仓鼠。


    明兰忍不住一笑，道：「正是如此，不过，我还想向五姐姐求一个人。」


    她眼尾上挑，露出一点狡黠的味道来。


    「谁啊？」如兰道，言语中满是豪气，「只要你说，我这个好姐姐一定会帮你做到的。」


    「刘妈妈。」明兰说。事实上，她的确可以不凭藉如兰就能接触到刘妈妈，但是明兰也不想瞒着如兰，她该知道一些东西的。


    吴大娘子向来是个利落的，马上就定了拜访盛家的时间。


    梁晗房内的那些莺莺燕燕早就让她看不顺眼，她也是恨不得梁晗能早点摆脱这些妾室，娶个贤内助好好准备科考。


    盛家的学塾她也是听闻的，也用了庄学究做筏子。


    盛竑虽然知道吴大娘子的来访并不是那么简单，想着家里的三个兰都是正值婚嫁的年级，不通内宅的人心里也是有了几分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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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叮嘱王大娘子道：「毕竟那梁六郎是个外男，好好拘着三个女儿，莫要冲撞了客人。」


    王大娘子背靠王家，消息可比盛竑灵通了不少，又加上她存着要给如兰许个好人家的念头，也是仔细查过梁家未娶亲的六郎的事情。通房侍妾不知多少了，早就被她排除在外了。自然不会让如兰明兰去招待。至于墨兰。


    王大娘子冷笑一声，便是她看不上的梁家六郎，也不能给墨兰这个小贱人什么机会。


    她满口应道：「知道了，主君便这么不放心我吗？」


    她本是反问的语气，也是随便说了一嘴，在看到盛竑可疑的沉默之后，暴脾气顿时就抑制不住了。


    「主君要是不放心我这个大娘子，可以叫林栖阁的去，只要不怕盛家在汴京没了面子。」她咬牙切齿道。


    盛竑虽然宠妾灭妻，可也没有煳涂到这种地步。哪有让妾室去找到永昌伯爵府家的大娘子的道理的。他自然是好言相劝道：「这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便是为着我们如兰着想，也是要好好结交的。」


    打蛇打七寸，他跟王若弗都这么多年了，哪里不知道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回过头来想，虽说王若弗脾气不怎么好，人又有些蠢笨，但对盛家，对孩子，都是个好的。若是脾气能想霜儿一样乖顺，心里只有他，百依百顺，这样就好了。


    王大娘子缓和了脸色，只是想起林小娘还是暗呕，又暗暗让刘妈妈仔细点，别让林栖阁那边的又出来作妖。


    林栖阁把持着盛竑多年，又怎么会没有一点眼线。


    但毕竟这种场合，林噙霜知道分寸，也不好到前厅结交一番。


    她暗恨：「若我是这大娘子，又怎么会让我们墨儿受这一份苦。竑郎也是，怎么不让墨儿出去迎客。」她在房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墨兰听此，在心里对盛竑也有了一些怨怼。


    她哭道：「小娘，那我们怎么办？我总不可能自己去前厅吧。」


    「怎么办？」林噙霜听到这，眼前一亮，「墨儿，我们在走廊里等吴大娘子。」


    她看着面前如同含苞的花朵一般的女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墨儿，我们可以巧遇梁六郎。你附耳过来，小娘告诉你之后的一些事情……」


    待刘妈妈在前厅的走廊前看见墨兰时，也忍不住想到这六姑娘倒真是个聪慧的，竟让她料到了林小娘的举动，并谋算了一番，却全是些借刀杀人的手段，只叫她都心惊胆战。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若是五姑娘有这样的心机，何愁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她自个都能把小日子过好。


    没等这样的心思翻涌，刘妈妈自己就打散了。


    五姑娘是大娘子千娇百宠长大的，自然是品行单纯的。况且，五姑娘与六姑娘的关系不错。


    她又想起了如兰来找她的模样。


    是强撑着的，别扭的，却一口气连贯地说：「刘妈妈，我这里有件事，只有你才能办，也希望妈妈别跟我母亲漏了底……」


    说完了明兰的安排，她又加上了一句：「不管怎么样，刘妈妈，事情我都担着，不会让你跟小六有半点损失的。」


    刘妈妈知道如兰在盛家哪里经营了什么人脉，还没有她多呢，哪里护得住她。但偏偏，就被她这样的话唬得心里暖暖的，她说什么都愿意去做。


    沉淀了一下情绪，刘妈妈对身边的丫头道：「告诉四姑娘贵人们一炷香后便要出来了，莫要冲撞了。」


    丫头应了一声，与刘妈妈目光相交，微微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宅斗无能嘤嘤嘤。


    第30章 三十


    门嘎吱一声响了，墨兰连忙把自己藏好，抬眼一看却万万没想到看见了明兰。


    明兰瞄了一眼墨兰藏身之处，笑道：「二哥哥，五姐姐还等着我一起绣花。」


    长柏应了一声。


    现下是三个大人交流了些事情，便让几个孩子出去在盛家逛逛。


    明兰含笑，给梁晗行了个礼。


    梁晗回礼，笑道：「还望下次也能来跟六妹妹讨教这球技。」


    墨兰听到这，瞬间就变了脸色。心里对盛竑也多了几分怨意，若是让她来，怎么轮得到明兰跟梁晗说话。


    事实上，明兰也未曾料到吴大娘子竟然如此看重她，直接当着盛竑的面就让请了明兰来，美名曰：交流球技。


    盛竑本是想婉拒的，没想到王大娘子反应比她还快，让刘妈妈叫了明兰来。左右堂上还有小公爷，又不止梁六郎一个，再不济还有她这个大娘子在呢，量旁人也传不出什么浑话来。这梁晗虽说不是如兰良配，但配小六倒也是合适的，也好过让林栖阁的夺了去。


    两个大娘子彼此一对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这对刘妈妈跟明兰倒是意外之喜了，她们原本的打算就是由刘妈妈在一旁引导着多夸夸明兰的球技之类的，再真假参半传给林栖阁说吴大娘子中意明兰，想为梁六郎求亲。却没想到，吴大娘子倒真的有这个意愿。


    如兰正巧也在明兰处，她虽然对着这个计划一知半解，但本能为明兰生出了些许担忧：「吴大娘子看来是真的中意你，若是你真的要嫁给梁六郎怎么办？他房内莺莺燕燕可多了。」王大娘子在马球会结束后可是对如兰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对梁六郎生出什么心思了，要不然有的苦头吃。如兰自然是不以为然的，论才华，相貌与品行，元若哥哥哪里不比这个梁六郎好，况且在马球会上，她连这个梁六郎的脸都没见过。但要让明兰与这梁六郎接触，如兰无所谓的态度再也保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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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闻言一笑：「五姐姐多虑了。」便是最后林栖阁的没有什么动作，她也有法子逃过梁家。一屋子侍妾奴婢，她可不想把大好时光耗在这里，最后短寿五六年的。


    如兰看着明兰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却还是忧心忡忡的，她拉着刘妈妈，问：「妈妈，能不能让小六託病不去了。」


    刘妈妈呢听到她这话，一乐。合着如兰还以为前厅是什么龙潭虎穴啊？她思忖片刻，想用些直白话解释明兰的意图，如兰自己在她脸上便已经瞥见了她提议的不可行。


    如兰脸一垮，道：「那刘妈妈，你务必要带我一起去。」


    她紧紧拉着明兰的手，摆明了是要黏着的意思了。


    明兰安抚性地拉着她的手：「那你可不能跟进去，就在外面看看。」


    如兰面上一喜，立马回答道：「好！」


    但不多时，如兰就觉得无聊了。明兰进去也有段时间了，她又不能进去，这儿又没什么好玩的，就直愣愣地坐在离前厅稍远处的凳子上。


    如兰托腮，嘆了口气。


    但她没想到，她真的如明兰所说，等到了墨兰。


    不行，明兰说要冷静，不能让墨兰看见。


    如兰学着齐衡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板着脸，一脸正经。然后躲在了旁边的大石头旁边，偷偷探出头来监视墨兰。


    刘妈妈远远望见这一幕，眼角的笑纹越发深了。


    不知是如兰的伪装确实优秀，还是墨兰满满心事根本没有关注别的，根本没发现她。


    如兰也就看见墨兰在看见明兰一行人时变了脸色。


    她心中得意，却在看见齐衡时下垂了嘴角。刘妈妈怎么没跟她说还有一个元若哥哥啊，若是值得了，她也一定要跟着明兰进去的，现在嘛……


    她垂头丧气地露出一个脑袋，没有希望地朝齐衡眨了眨眼睛。


    呜，想跟元若哥哥说话。


    像是心电感应，齐衡一出门就看见了在石头旁探头探脑的如兰，又看见小姑娘朝他眨了眨眼睛，他轻笑一声，也朝她眨了眨眼睛。


    「元若兄这是？」梁晗不明所以，问道。


    「被风沙迷了眼。」齐衡一本正经地扯谎。


    长柏同样看见了自家妹妹以及齐衡的动作。


    不要脸。他在心底说。


    墨兰朝身边的云栽使了个眼色，后者举着茶应了一声，低下的眉眼中分明有着恨意。她的这个主子，全然不顾她们这些下人的安危。


    明兰早将一切都收在了眼底，唇角无声地勾起了一个幅度。


    林栖阁依旧是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只是她已经不是六岁小儿了。


    梁晗走在路上，正与齐衡长柏他们相谈甚欢，迎面一个丫头直直撞了过来，茶盏上的茶倒了他一身。


    长柏早已皱了眉，认出了云栽：「四妹妹的丫头，怎么在这？」


    云栽慌忙下跪，言语慌急：「四姑娘有些不舒服，让奴婢去厨房取了些姜茶来。奴婢不是有意顶撞贵客的。」


    她看向梁晗，一张脸楚楚可怜。


    梁晗多情，见云栽这张脸，有些恼怒的心情顿时有些平静下来，他劝导：「不过是小事。不碍事，不碍事，长柏兄也别大动干戈。」


    在客人面前长柏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暗暗记下了云栽。盛家也没有让客人这样污了衣物就出门的道理：「云栽，你带客人去换身衣裳。」


    他却万万没想到，云栽却把梁晗引到了别处。


    墨兰得了林小娘的传授，自然是不能让梁晗看出来她是故意安排的。


    她只是在梁晗要经过的地方，放了一块帕子。


    上面绣着一行小字：彩笔赋芜城。正是马球会那日，墨兰在梁晗面前做的那句诗。


    只一眼，梁晗就认出来了。


    他捡起手帕，仔细端详。脸上露出一抹笑。想来，这四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


    云栽故作惊讶：「梁公子，这是我们小姐的秀帕，这几日都是不离身的。」


    梁晗抬眼却看见了墨兰绰约的身影。


    「墨兰。」他说。几乎以为是他的幻象。


    但是不是，是墨兰来了，装作一路寻寻觅觅的样子，撞入了他的怀中。


    「墨儿，你是不是，在找这个。」梁晗举起手帕。


    墨兰连忙从他的怀里挣脱：「梁六郎。」她的脸红红的，像是要滴血的样子。


    她作势要走，却被梁晗握住了手，又拉进了怀中：「墨儿，你是不是，心里也有我。」


    墨兰在梁晗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却是泫然欲泣的样子：「六郎又何必戳穿，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你。」


    梁晗心里一热，却被墨兰轻易挣脱开来。


    只留下怀抱中的一抹幽香，与那块手帕。


    如兰通过假山的小洞费力地看着。


    边看边想，墨兰这真是好手段，自己一肚子思春的念头，怎么好意思去父亲那里告她的状。


    她气得两腮鼓鼓的。


    齐衡暗自好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她：「五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如兰看得正起劲，听出了齐衡的声音，也压低了声音道：「元若哥哥，来，给你看。」


    她把小洞让给齐衡。却没想到齐衡正好看见了梁晗拥抱墨兰的样子。


    他的脸瞬间有点黑，连忙伸手捂住了如兰的眼睛：「你不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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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想，她都跟着墨兰一路，早看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那我不看了。」


    第31章 三十一（翻车啦！）


    如兰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元若哥哥也不准看。」她扯下齐衡的手，小模样颇为无赖：「这样才公平啊。」


    齐衡自然是无条件纵容的，他像是哄小孩子的口气：「好好好。」刻意压低放柔的嗓音，仿佛他面前的是什么易碎的珍宝，「我们如兰说什么都是对的。」


    照理说，她跟齐衡手也牵了，抱也抱过了，她早应该有了免疫。但事实是，听到齐衡这样说话，如兰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


    她绞着手绢，讷讷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用美人计也太犯规了。但她的确不讨厌这种感觉，被人奉若至宝的感觉，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心上人。


    齐衡不明所以，又或者是难得见大大咧咧的如兰这幅小女儿的娇态，他自觉有趣，略一歪头，凑到了如兰面前。依旧是眉眼含笑的样子：「五妹妹，我怎么了？」


    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齐衡甚至能看见如兰红润的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有一层淡淡的金色，无端端让他想起了五六月份官家赐下的御桃，也是这样可口的样子。


    齐衡的喉头一动。


    离得这般近，如兰也看见了齐衡这一动作，她暗暗想，元若哥哥这是饿了吗？想来也是，在前厅待客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这么多长辈在，元若哥哥又是个家教森严的，也不好吃桌上的糕点。


    她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维，在齐衡眼里，便是她又想到了其他地方去。


    或许是存着惩罚的念头，想要引起如兰的注意力，又或许是因为纯粹被诱惑，齐衡轻轻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如兰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柔软的东西轻轻一触，但又像是浑身麻痹，那颗心在胸膛里撞啊撞，似乎快要挣脱了出去。


    齐衡亲了她。


    这个认知让如兰一懵，等到那点酥麻劲过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了齐衡勾起的唇角，显然是心情好的表现。


    「元若哥哥。」她唤道。


    齐衡低头：「嗯？」


    猝不及防就被如兰撞了个满怀，她垫脚，也在齐衡脸上亲了一下。


    她退一步，笑得狡黠，眉眼弯若皎月，学着他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这就叫作礼尚往来。」


    齐衡失笑：「好是好。只是……」


    他这一顿，勾起了如兰的兴趣：「只是什么？」


    齐衡抬脚，逼近如兰，又亲了她一下：「只是，我们之间，不用分得这么清楚。你看，你现在又欠我一吻。」他们这一世註定纠纠缠缠，她会是他的大娘子，拥有一切，包括他。哪里需要礼尚往来？


    如兰的脸庞又是红彤彤的了：「谁要欠你！」这不对啊，明明之前还是她能闹得元若哥哥脸红不已，怎么现在情况掉了个个？


    「那五妹妹捨得别人欠我……」


    齐衡话还没说完，便被如兰捂住了嘴，她恼怒道：「不许你胡说。」


    她垫脚亲了亲齐衡的脸颊，「这里，只能是我亲的。」


    上沿，亲了亲他的鼻子：「这里也是！」


    她跳起来，要亲他的额头，没有亲到。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齐衡看着小姑娘颇为恼怒的神色，生怕她恼羞成怒半途而废，嘴角噙着笑意，低了头。


    如兰面色稍霁，顿了顿终于亲到了他的额头：「这里，只能我亲。」


    她像个巡视国土的皇帝，一字一顿道：「元若哥哥，你是我的。」


    齐衡心神一盪，握住了如兰的手。


    誓言说太多，如兰心中依旧还有些不安，才会这样一遍又一遍宣誓主权，她自然是不怕旁人的，她怕他。


    怕他变心，也怕这一切终究抵不过门当户对，长辈意愿。


    齐衡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之间永远横着齐国公府与盛家门楣之间的差距。如兰虽是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也会不安。


    齐衡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明明只是简单的言语，如兰却出乎意料有些安定下来。


    她道：「你说的话，我都信的。」她也愿意争一争。


    冬日的阳光已经有些暗了，两人都知道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只是都是不舍的，如兰小小放纵了自己，牵住了齐衡的手：「来，元若哥哥，我们一起走。」


    却听得耳边一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是盛竑。吴大娘子想着时间不早，便准备辞行，盛竑与王大娘子自然是要相送的，却没想到会撞见这幅场面。


    如兰自然是熟悉自己父亲的声音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他，面色顿时一白，下意识就要松手。


    齐衡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在他的设想里，该是金榜题名时，他风风光光来盛家迎娶如兰。


    察觉到如兰的动作，他握着如兰的手，更紧了。


    到底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感。


    在一旁的吴大娘子想。这到底是盛家与齐国公家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到底是不好在场的。


    「既然盛老爷还有事情要忙，那我也不叨扰了。」她瞥见盛竑的欲言又止，只笑笑道，「今日我与小儿只是来拜访庄学究一趟，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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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竑谢过了吴大娘子。待吴大娘子走远了，便是话都说不连贯了：「长柏，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妹妹拉到祠堂去。」


    齐衡却是不慌不忙，一掀长袍，便朝盛竑跪了下来：「齐衡与如兰两情相悦，还望盛世伯成全。」


    如兰也焦急地跟着齐衡跪了下来：「父亲，全都是女儿的错，但我跟元若哥哥真的是两情相悦的。」她有些不明白，明明之前盛竑对她跟齐衡的交往也是放纵的态度，为何今日却这般恼怒。


    齐衡却是知道的，若只有盛竑与王若弗两个人在场，便是再过分的举动都可以轻轻放过，但偏偏，今日却有个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


    盛竑却是一言不发，直接让长柏带走了如兰。


    如兰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也对抗不了强力，只能是一步三回头，被带走了。


    齐衡还跪着，王大娘子嘆了口气，扶起了齐衡：「你是个好孩子，这事还有得商量。」她只觉得是一个大馅饼砸到了她的脑袋上，没想到小公爷心里的人是她如儿。


    齐衡朝王大娘子行了一个礼：「多谢大娘子，齐衡来日必定来聘娶五妹妹，还望盛家放心。」


    如兰又跪在了祠堂上，只是这一次，还有一个王大娘子与盛竑，还有盛竑手里的棍棒。


    看到棍棒，如兰瑟缩了一下。


    盛竑见了这一幕，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怎么，连私会外男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还怕这个？」


    如兰不说话了，这一件事情的确是她理亏，没得辩解。


    但她还是小声道：「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元若哥哥的事情。」


    盛竑气极反笑：「好啊，你还有道理了！我就问问你，我有让你跟那齐衡手牵着手，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们之间有关系吗？」


    如兰摇了摇头。


    盛竑道：「你便是这样做礼的吗？让吴大娘子知道了你跟齐衡的事情，这可是永昌伯爵府的，私交甚广，你往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如兰道：「便是让吴大娘子瞧见了，这与我嫁给元若哥哥有什么关系？」她这本是单纯的发问，却让盛竑火气更盛。


    「手伸出来。」


    如兰弱弱地伸出了手。


    盛竑打得毫不留情，如兰娇生惯养长大的，怎么受得了。


    一下子就叫出声来，叫得王大娘子心头一紧，看着盛竑又在气头上，实在不好劝阻。虽然说，她心底对如兰与齐衡情投意合这一件事情一点都不反对，甚至还想叫个人全汴京传播，好压过林栖阁的去。这可是国公府。


    「知道错了吗？」


    「父亲。」如兰的声音带了哭腔，「除了让吴大娘子瞧了去，其他我都没错啊。」


    盛竑气血翻涌，打得更狠了：「盛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但看着如兰啜泣的样子，还是有点不舍的，他说：「若是你与齐衡的事不成了，你怎么办？」他不是不疼这个女儿，哎。


    「不会不成的。」如兰说。


    盛竑觉得脑子有点疼：「我本来还想，若是你跟齐衡的事不成，我便再替你选个远离汴京的宽厚的好人家。」虽说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这户人家的，只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但现在这个办法也不行了，「但你们被吴大娘子知道了，这汴京，还有哪户人家不知道我盛家的女儿攀附了齐家的小公爷，你的名声会怎么样？」其实盛竑这话是夸大了，也有存心吓吓如兰的念头。


    如兰摸了摸眼泪：「不会不成的。」


    盛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鼓了鼓，：「便是之后要绞了头髮做姑子也不后悔？」


    「不后悔。」


    听到这一句，盛竑终于败下阵来。他轻轻嘆了声气，扔了棍棒推门而出。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又能强求什么，只希望这齐衡真的能做到他之前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们的如若在长辈面前翻车了，先甜后虐


    第32章 三十二


    虽然盛竑为了如兰的名声下了禁令，不让此事宣扬出去。但这能防住的只是外人，可瞒不住林栖阁的跟老太太。


    两方反应不一：林小娘跟墨兰除了心灾乐祸之外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谋划的没有被盛竑发觉，而老太太却只是笑笑，对有些焦急的明兰道：「由得她们去。」


    明兰哪里想得到，明明只是让如兰去看一下，顺便了解一下情况，捉到墨兰的小尾巴，如兰却把自己赔了进去，还让吴大娘子瞧了去。


    她颇有些恼怒：「我还以为这小公爷是个有分寸的。女子的名声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踏错了一步便不能回头。」


    她绝口不提如兰的过错，这倒让老太太暗笑，她道：「你倒是护短得紧。」这倒是好事，一个家族，若全是林栖阁那两个自私自利的，早就成了一盘散沙。因此，世家也更注重对子弟的培养。墨兰到底是被林噙霜养废了。想到昨日下人上报的消息，老太太便暗暗摇了头。


    明兰道：「女子在世本就艰难些，我不过是体恤五姐姐罢了。祖母便不担心五姐姐吗？」


    她半蹲在老太太边上，仰起头，一抬眼便看见了老太太的沉静的脸，仿佛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的样子。她有些焦虑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


    老太太道：「再不济，你五姐姐也有大娘子护着，王家可不是什么小户人家。你五姐姐跟齐小公爷又是情投意合的，任谁也是拆不散的。」况且，那小公爷可不是什么软弱之辈，两个孩子都认定了，她这个老人家又去掺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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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拍拍明兰的手：「六丫头，我最担心的，是你啊。」若她走了，这盛家又有谁能替她这苦命的孙女做主。若是林栖阁的那两位恩宠尚在，王若弗又是个不管事的，她的明儿又该如何自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明兰的计策放手。


    林栖阁必须除掉，还必须是让盛竑察觉了一切后亲自动手。这样，他的心里才不会有什么芥蒂，就像除去一块伤口的腐肉，最初时痛了一阵，之后便会好好的。


    但想到林噙霜，老太太无声地嘆了一口气。她会让墨兰得偿所愿嫁与梁家，权当是成全了她与林噙霜之间的情分。但除此之外，她也不会插手明兰与林栖阁之间的事情，说到底，是盛家的安稳日子养大了林噙霜的野心，妄想去争一些不实际的东西。


    「祖母。」明兰抚上老太太的嘴角，「经常嘆气会变老的。明儿还想陪在祖母身边长长久久地呢！」


    「胡闹。」老太太面色稍缓道，「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呢！祖母啊，一定为我们六丫头找个好郎君。」她也知道凭藉明兰的聪慧，便是嫁给浪荡公子也有能力让他回心转意，但是她又怎么捨得让明兰过那样不顺心的日子。


    「我们明儿啊，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拍拍明兰的后背，轻轻道。


    王大娘子胆战心惊地看了盛竑对如兰的惩处，等到罚跪的时间一过，就连忙把如兰接回了葳蕤轩，取了药亲自给如兰上药。


    如兰的膝盖已经有了青紫之色，王大娘子看着满是心疼，却也只能使劲把药效揉开了，眼中已经有了润意。


    「你爹也真是的，只会对你耍威风，有本事去齐国公打小公爷去啊。」


    如兰疼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却还有心思宽慰王大娘子道：「只不过是看着眼中，其实是不疼……」


    那个「的」还没发出声，就因王大娘子突然加重的力道而吞了下去。


    「我还不知道你吗？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住这些。」王大娘子看着如兰膝盖，一颗颗眼泪便滚了下来，恨道：「若是今天他抓到的是林栖阁的那个，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狠手。」


    如兰的记忆中，还不曾见王大娘子这般模样，她有些怔忪，讷讷说不出话来安慰。


    王若弗的前半生，是由乡下的祖父叔父的精心呵护与田野风光组成的，她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但回了她真正的家，却像是一个外人，还有一个处处比自己强的姐姐，又由这些不亲近的亲人替自己择了盛竑这样的夫婿。是，婆母和善，丈夫虽是庶出的但也争气一步步爬到了五品京官，高出了姐姐不少。但也遮掩不了，盛竑这个丈夫，是康王氏不要了才让给了她的事实。


    盛竑娶了她，气短一截。她又何尝不是。凭着王家的权势压了盛竑，不过是因为她心虚而已，越是心虚，越是要依仗王家。


    王若弗有时候也想，她与盛竑这一辈子总是要纠缠在一起的，哪怕彼此相处并不快乐，她得看开点。但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到那短短的少年时光。


    慈祥的祖父，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的叔父与婶婶，还有邻家那个沉默不言任她欺负的小少年。那时候骄纵的她，满心以为她会嫁给这全天底下最好的儿郎，却不知道后半辈子都会在内宅的勾心斗角中。也因此，她越发放纵自己的脾气，想来盛竑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她的女儿，跟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如兰是不一样的；齐衡，是不一样的。他们走了一条，她没有走过的路。虽然艰辛了点，她也是愿意为两个孩子护航的。


    她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向如兰：「你是真的想跟齐衡在一起的吗？」


    如兰不知为何从王若弗的语气了听出了点别的东西，她郑重地点点头：「非君不嫁。」


    王若弗怜爱地摸摸如兰额间碎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便是有千辛万苦，她也得让如兰嫁给她的心上人。


    若是不能。王若弗冷笑一声，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落下个青灯古佛的下场。


    齐衡已经在前厅跪了两个时辰了，从盛家一回来向平宁郡主表白了求娶盛家姑娘的心意得到了郡主的冷面便一直跪着。


    平宁郡主气急，她从齐衡说「有个心上人盼着父亲母亲上门求娶」便有了不祥的预感，等到齐衡要求娶盛家姑娘便是连面上的冷意都懒得遮掩了。没等齐衡说完就强硬地说了一句：「我不允许。」


    这盛家四姑娘也是好手段，竟然勾得衡儿动了心思，却不想想自己小门小户又是庶出的身份怎么攀得上她的衡儿，便是做妾，也轮不上她。


    齐衡还是坚持：「母亲，儿子心悦与她，已经认定了她。母亲也是见过她的，性情天真活泼，母亲也是喜欢她的。」


    齐国公在一旁缓和气氛：「衡儿难得有喜欢的人，不如依了他。」


    遭了平宁一记眼刀，先前送齐衡去盛家的帐她还没跟他算，现下却自己跳了出来。


    齐国公闭嘴了。


    齐衡跪着，言语坚定：「若是母亲不同意，我便长跪不起。」


    平宁想着让齐衡吃着苦头的意思，放任不管，没想到齐衡真的跪了两个时辰。


    这却让平宁越发心烦意乱。齐衡固执，她却也是的。


    「来人，把小公爷带回房里。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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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下去，就说小公爷偶感风寒，这几日都不能去盛家了。」


    她倒要看看，他们之间有什么情比金坚。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娘娘，话要听完，你看，你连儿子要娶谁都不知道（手动滑稽）


    第33章 三十三


    如兰在学堂里盼了一日，却再也没见到齐衡。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取了活力，蔫蔫的，像开败的花。只是目光注视着齐衡的座位，指尖轻轻勾画，悄悄地想着齐衡还在的样子。


    她还没有告诉元若哥哥，他认真写字的样子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之一。


    一向专心学习的长柏都看了她好几眼，心里又暗暗骂了齐衡无数遍。若不是他响指花孔雀般招惹了如兰，他妹妹又怎么会这幅模样，而现在两个人的事情被长辈撞破，却是连个责任都不肯当，做了个缩头乌龟。


    明兰也是担心的态度，但之前跟盛老太太的谈话到底让她有些安心，毕竟这是五姐姐与小公爷的自己事情，旁人又插不了什么手。


    只想着放学后要给如兰做什么好吃的，两姐妹好好吃一顿，聊聊天。如兰也是这样的心思，一拍即合，两个人下了课就往老太太院里去。长柏本还想着跟如兰聊天好好宽慰一番，看到两个小姑娘手拉手亲密的模样，倒是放心下来。


    想来，六妹妹这么聪慧的人，一定能好好劝慰如兰不要为齐衡这样的混帐伤心。


    老太太特意嘱咐厨房多做了点如兰喜欢的饭菜，陪两个孙女用餐。厨子有一道鱼羹做得极好，饶是如兰心情并不算太好，也是吃了两小碗。


    明兰瞧了一眼，彻底放下心来。能吃就说明问题不大。


    又看看如兰的吃相，腮帮子有点鼓鼓的，她不由得也有了点好胃口。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吃不了什么东西，看着两个小姑娘吃着东西的可爱模样，不由得一笑。等到饭罢喝着茶时，不经意问道：「听说今日那齐国公的小公爷没来？」


    明兰听到齐字便朝老太太使眼色，老太太平静地略过了。


    如兰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平宁郡主说他生病了。」她沖老太太一笑，「但是这话，我可不信。多半是被拘在齐国公府里了。」


    老太太倒是没想到如兰这么冷静，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她这个孙女倒是成长了不少。


    她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可真直白了，明兰觑了如兰一眼，生怕她又说出跟小公爷私奔这样的话来。


    所幸，如兰还是有分寸的。


    她道：「所以，孙女求到祖母这儿来了。」她眼睛不眨地看着老太太，继续道，「孙女只是个小小五品京官的女儿，势单力薄，自然不能跟偌大一个齐国公府对抗，事关孙女名声，也不能大肆宣扬。」


    「不错。」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如兰继续。


    「因此，孙女想让祖母帮孙女一个忙。」如兰直视老太太，说话异常坚定，「孙女知道祖母与官家有私交，想要求一个与明兰一起受宫里女官教导的机会。」这也是她跟王大娘子刘妈妈商量后的结果。


    听到这，明兰已经知道如兰的念头。思绪翻涌，最后沉淀的只有一个想法：五姐姐对齐衡，真的是情根深种了。


    老太太听到这，眯起了眼睛笑了：「五丫头倒是个有上进心的。」


    如兰听到这却有些绷不住了，她有些心虚道：「这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我跟母亲与刘妈妈一起想出来的。」转眼间就把自己卖得彻底。事实上，她也不是十分愿意学点茶焚香那些精细玩意，但为了齐衡，她还是愿意吃一点苦的。


    明兰却是和老太太相视一笑，有些无奈。果然啊，这盛家五姑娘还是那个绷不住心事的小姑娘。


    消息传到盛竑那儿的时候，盛竑心里嘎达一声，就知道什么齐国公府是什么态度了。又想到葳蕤轩的如兰，轻轻嘆了口气。


    好在，这事情也只有盛家跟吴大娘子知道。吴大娘子那，他早让王大娘子打点过了，涉及闺阁女子的声誉，想必吴大娘子也不会多加宣扬。只是，如兰的亲事，却是要早早打算了。


    至于老太太提出的要求，他自然是一百万个愿意。


    被女官教导，这对于家里的女孩来说都是好事。


    而在齐国公府里，齐衡虽然是被软禁了起来，面上却没有任何气恼的神色。这让齐国公心里也有些吃惊，也有些欣慰，孩子是真的成长了。


    只是有些话还是要摊开了说的。


    「你不该这样急进就跟你母亲摊牌的。」齐国公摸了摸鬍子，感慨道，「你应该知道你母亲的性子的，也是个倔的。」


    齐衡写完了策论的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神色淡淡：「是儿子莽撞了。」


    齐国公一看就知道不妙，道：「你莫不是怨上了你母亲？」


    「儿子不敢。」齐衡把策论递给齐国公，收拾着桌面的笔具，岔开了话题，「父亲不如看看我这一篇策论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齐国公知道从儿子这里是撬不出什么话了，摇了摇头，便耐心地看着齐衡的策论。


    宋人轻诗赋而重经义、策论，目的是为了更多测试考生对于经典、史事、时务的见解，从而选举人才。而齐衡这一篇策论，齐国公不带着为人父的滤镜看，也属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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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齐国公赞嘆了一声，「这庄学究倒真的是有实学的。」


    虽不是字字珠玑，但也是直切要害的。而先前，齐国公也看过齐衡的策论，辞藻虽然华丽，但空无一物。这也怪不得齐衡，他先前是金玉堆出来的人物，齐国公的坏境又相对简单，这体现在齐衡的文字中，自然是浅显得很。而现在，满篇都是峥嵘之气，只让人觉得锋芒毕露。若是以这样的水准去参加科举，高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衡也知道齐国公心里的疑惑，嘆了一声：「父亲可知，为何我会进步如此神速？」


    齐国公隐约有了猜测，但还是没有说出来，摇了摇头。


    齐衡道：「父亲与母亲锦瑟和鸣，父亲曾说母亲是您的一生唯一的臻宝，而如兰是我的心脏。」也是他的动力。


    齐国公知道，他这个儿子是认定了那盛家五姑娘。


    十二月，汴京城里还是阳光明媚，干燥非常，与扬州一点也不同。


    如兰初到汴京时，是盛家几个孩子中最不适应汴京的天气的，还被盛纮说了一嘴，道她被王大娘子宠得身娇体贵，不比凡人。


    如兰不知怎的，一直记着这句话。她想，她本就是在扬州长大的，念着扬州，又怎么了？


    她还记得扬州满城的桂子香，是汴京没有的景色。


    但扬州故人的到来，到底让如兰舒缓了这份思乡之情。


    是王家舅舅来了。


    回京述职，这次为看看王大娘子，顺便也带了家眷过来。其中便有王家嫡子王佑，表字崇安。盛竑在知道王佑还未有婚约的时候，便有了个念头。


    与此同时，老太太请来的孔么么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也是同一时间更新！！因为最近比较忙一点，评论可能就不会怎么看了，见谅


    第34章 三十四


    王家在汴京也有住所，又有归京的打算，也就顺带着打扫了一下，整顿了不少时日。瞧着陆陆续续跟几家姻亲有了联繫，盛竑这才带着王大娘子，如兰，长柏到了王家。


    盛竑特地挑了一个好天气的午后，冬日的阳光奢侈的很。如兰坐在马车里，趁着长柏闭目养神的时候，悄悄捏了蓆子看了看窗外的市井风光。


    冷风卷着寒意迅速穿过缝隙，如兰瑟缩了一下手，小心翼翼看着旁边长柏的神色。


    嗯，还是威严极了，比父亲还威严，表情一点都没动过。


    如兰放下心来，继续透过那条窄窄的缝隙看窗外。那是跟盛家不一样的光景，到处都是人，却不会让人觉得太喧闹。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有些舒坦。


    前日里城里又落了一场雪，积在青黛色的屋檐上，落在院里那棵掉光了树叶又伸出曲曲折折的枝丫的树上，又给这幅俗世景象添了几分寂寥。小贩拿着一束束糖葫芦叫卖，那点红彤彤的色彩映衬着，仿佛一团团燃烧着的火。


    如兰看得有些痴了。


    她想，以后一定要多拉着元若哥哥来街上逛逛。这世间万般美景，都是她想与他一起分享的。


    而她身后，长柏微微睁开的眼中透出了几分无奈。


    如兰，是不是又想起了齐元若那个臭小子？


    王大娘子性情直爽，未出嫁的时候跟王家嫂嫂虽然不算合拍，但也是处的来的，尤其是在康王氏的衬托下。


    王家舅母前脚刚送走了康王氏，送了一口气，又看见王大娘子一家，面色上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而王家舅舅，也不是没有发现的。他隐晦地咳嗽了一声，心底却也是理解自家夫人的心情的。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给这个大妹妹料理了多少事情，方才又要让他家夫人去善后。相较之下，王若弗这样直爽又不多惹是生非的性子，简直是要供起来了。


    王大娘子不明所以，还以为兄嫂是太久没有见面了难免激动，心里也不在意，就跟王家舅妈话齐了家常。无非对照着扬州汴京的天气，家里王老太太的身体健康状况，还有一些日常发生的趣事。而盛竑与王家舅舅，自然是在交流官场之事，而两个人有心提点长柏，让长柏从旁提出自己的观点。是以，在场无所事事的，只有如兰一个人。


    如兰从小到大，也是经歷了不少场合。以往便是心不在焉地听着，连坐姿都有着那股懒洋洋的劲儿，但她刚被盛老太太从宫里请来的孔么么敲打了几分，坐姿便是下意识地规范了几分，瞧着精气神也足了些，虽然如兰依旧有些困顿。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如兰身上。


    王家舅母道：「若弗，我看你家这五丫头倒是贞静不少，有了名门小姐的派头。」王家既然有个配享太庙的老太爷，这媳妇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王家舅母娘家也是世代簪缨的名门清贵，瞄了一眼便看出了如兰如今是请了人来教导礼仪了。


    王若弗也不藏着掖着，笑道：「都是我那婆母，想着如兰跟底下的妹妹年纪都大了，是时候请宫里的女官教教礼仪了，也不至于之后一抓瞎，反倒让人看了笑话。只是如兰愚笨，还学不到什么。」


    王家舅妈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情实意了。她问如兰道：「如儿跟着么么学了什么了？」这宫里的么么可不好请呢，她却是没想到这盛家老太太还有这样的关系。


    如兰乖巧回道：「学了焚香点茶。」


    王家舅妈暗暗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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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时，有人扶开帘子走了进来，朝王家舅妈行礼道：「母亲，儿子来迟了。」是与夫子交流完诗书归来的王佑。


    王家舅妈看见王佑笑意更盛，介绍道：「来来来，正好佑儿，快来见见你三姑姑、三姑父，长柏表弟与如兰表妹，小时候你与如兰可是形影不离的。」


    如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笑不露齿，是孔么么教过的，端庄得很：「佑表哥好。」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她早就记不清自己年少时是怎么跟这位王佑表哥相处的，既然长辈这样说了，她也只能应一声。


    长柏也颔首，道了一声「表哥好。」


    「如兰表妹，长柏表弟。」王佑是典型的文弱书生的模样，五分像王家舅舅，有点干瘦。声音却是十分温润。


    「早听说佑儿是块读书的料，什么时候上场一试夺个功名来？」王大娘子笑道。


    「明天春闱。」王佑道。


    盛竑听此满意地点点头：「也就是这两个月的时间了。可有把握？」


    王佑神情谦逊，但说出的话不是那么谦虚，他道：「七八成吧。」


    作为王家人，他是有底气说这个的。


    盛竑越发满意了，他摸着鬍子提议道：「不如到我盛家书塾去，跟你这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听听庄学究的课？」


    如兰下意识地皱眉，道：「父亲。」袖子就被长柏扯了扯。


    「安静。」长柏轻声说。


    但是她怎么可能安静下来。见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了，如兰也不气虚：「佑表哥毕竟是外男，家里还有两个姊妹，若是佑表哥前来上课，怕是不妥。」


    长柏：？？？


    如兰，你忘了跟你两情相悦的齐国公府的齐元若了吗？他难道不是外男吗？


    盛竑语塞了一下，他总不可能拆如兰的台说家里的书塾还有一个外男齐衡吧。他扯开话题，道：「这庄学究上课倒是有自己的风格，懂得因材施教，门下弟子科考成绩也都不错。」


    他瞥了如兰一眼，在心里吹鬍子瞪眼：傻女儿，你没看出来我在给你寻退路吗？若是齐小公爷没来提亲，你总不能绞了头髮做姑子去吧。


    王家舅舅也打着马虎眼，权当前事没有发生过。两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盛家也就回去了。


    长柏这才寻到机会问如兰：「你之前胡说什么，难道书塾里没有外男吗？」


    如兰眼睛眨了眨：「元若哥哥自然不算啊，他可是你未来的妹婿。」


    长柏：……我要忍。


    「那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语气里有些担忧。如兰除了那一句惊人之语外，没再说些什么了。这显然不是她的风格，「你是不是生病了？」


    如兰疑惑道：「二哥哥就没瞧出来父亲一直在撮合我跟佑表哥？」虽然有点隐晦，但如兰也能察觉出来。


    「你们不是表兄妹吗？父亲自然想让你们亲近一些。」长柏没觉得什么不对。


    如兰沉默了一瞬，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我都快十五岁了。」


    长柏：合着之前跟齐衡在马场相拥的人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估计错误，今天这章是双标如兰


    第35章 三十五


    虽说如兰那日在王家说了那番话，但王盛两家的联络又怎么会因为这一句不中听的话而中断，况且王家夫妇也是不想把王佑送到盛家那去的。王家毕竟出了个配享太庙的老太爷，子嗣却去外家学习，这也是说不太过去的。再者，他们也是看着如兰长大的，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


    除此之外，让王家舅母心里不痛快的是，康王氏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回王家。


    先不论康表小姐的性子怎么样，便是她这个母亲就让王家舅母一百万个不同意，还没有个兄长照应。相较之下，如兰的条件，难免也让王家舅母多想了一些。只是，她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毕竟王家啊，还有个偏心大女儿的老太太在呢。


    是以，两家在王家舅舅述职期间，还是时不时有了往来，都是携儿带女的，倒是热闹。


    两家儿女的年龄摆在这，外人也隐约有了点想法。


    这个外人中，有一个齐国公。


    他本就关注盛家的事情，更何况大宋言官的嘴可是一天都不消停的，消息又灵通得很。


    齐国公耐着性子听完了全部的消息，再加上之前跟盛竑的相处，把盛竑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说起来，还是齐衡当初莽撞了，不该在吴大娘子面前漏了底。


    他回家把自己的猜测跟齐衡一说，只见齐衡睫毛颤动了一下，握着笔的手一下子就青筋毕露，看得齐国公心里一颤。


    齐衡有些懊恼：「是我错了。」不该因为在盛家就放松了警惕，又在后来直接就向平宁郡主表达心意，反倒把自己绕进来了。盛竑本就不同意如兰跟他在一起，这一次更是要撮合如兰跟那王家表哥了。


    「不过是两家人走得近了些。」齐国公安慰道，「想来那盛家姑娘心里也是有你的。」心里却是感慨道，若是那盛竑真的想让如兰嫁人，她也是不得不从的。不得不说，他这个儿子啊，情路可比他坎坷多了，想当年他与平宁郡主门当户对，青梅竹马顺顺噹噹就成了亲。


    齐衡紧紧皱着眉头：「父亲也不必宽慰我了，我知道盛伯父的为人。」盛家的名声最大，哪里会照顾如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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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公见他的指甲都因为用力太大而发白，就随便捡了话题聊天让齐衡放松心情：「事情还没那么糟，实在不行，我就替你去盛家求亲去。到时候，你还要跟盛姑娘一起喊那王家表哥呢。」


    「说起王家，我还想起他们还有个大小姐，当初也是个名满汴京的好姑娘，只是选错了人，嫁到了康家，倒是没有那盛家大娘子的好福气。」


    听到这，齐衡却想起来当初如兰叽叽喳喳在他耳边抱怨她的康姨母，说是见王大娘子过得比她还要好，心里不舒坦，居然想把康姨夫的妾室送到盛家来。虽然说宋朝官员有互相赠送姬妾的风俗，但他们这种清贵人家又怎么会收这种不干不净的。又说那康姨夫自己不上进，经常拿康姨母的嫁妆挥霍，康姨母便经常回王家哭诉，惹得老太太心疼不已，让王家舅舅去敲打了好几回。


    如兰便是这样的人，快言快语，什么话都藏不住。


    齐衡忍不住露出一点微笑，只是被眉眼的苦意遮掩了不少。


    齐国公说的有些口渴了，喝了一盏茶，又见齐衡这幅模样，忍不住嘆一声气：「衡儿，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不如专心科考，等高中了，再跟你母亲说说好话，她总是会同意的。况且，你现在被禁在家里。」他指指门外重重把守的护卫，「倒不如不要多想这些。」


    齐衡苦笑，他如今又能怎么样呢？只是这王家表哥还要在京城待到春闱结束，他却是不想如兰与他接触这么长时间的。彼此都是正当年岁的少年少女，他虽然知道如兰不会变心，但两家长辈若是有意撮合……


    只是，他又该怎么办？


    齐衡却忽然想起来康姨母这个被如兰碎碎念的人物来。从如兰的表述来看，康姨母多是依仗王家才有底气与康姨夫打擂台，她自然是想跟王家多拉近关系的。若是她有个女儿，又听说了王家有意与盛家结亲……


    齐衡的眉目一下子舒缓了，像春暖花开的画卷，让了见了便欢喜：「父亲，不知这康王氏可有正值年少的女儿？」


    齐国公思索了片刻，有些迟疑：「大概是有的吧。」齐国公这样的身份，跟康家这种家世相处的机会也不多，实际上若不是盛家有个名满天下的庄学究，齐国公也不会与盛家结交。


    齐衡笑道：「那请父亲帮儿子一个忙。」


    「什么忙？」


    「把王家中意盛家姑娘的消息传给康王氏。」


    齐衡如是道。


    他不信，听到这个消息的康王氏，不会有什么举动。而王家老太太，又最是疼爱这个女儿的，一个孙子的婚姻，又算的了什么呢？


    如兰正襟危坐地坐在堂上，认认真真地摆弄面前的插花。孔么么巡视了盛家三个姑娘一遍，走在如兰身边，不由得暗暗点了头。


    这盛家五姑娘可是她那老姐妹特意嘱咐要好好教导的，她本以为如兰是个顽劣的，才会让盛老太太这样叮嘱，但没想到，却是有悟性的。


    虽然比不过旁边的六姑娘。


    孔么么看了一眼忙着藏拙的明兰，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明兰有些心惊胆战，孔么么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一照眼就知道不简单。她看着全神贯注的如兰，突然有些羡慕。


    五姐姐这定力，倒是不错的。


    「么么，学生有个问题……」墨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如兰嫌弃地瞄了她一眼，没想到墨兰这么蠢，孔么么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还不懂。而她，盛如兰，果然是个聪明的。


    如兰把一支梅花斜斜插入，满意地点点头。


    要是元若哥哥在就更好了。如兰想。


    她皱着鼻子，情绪一下子就低落过来了。任是墨兰各种询问孔么么也没让如兰分出心神来。


    这是长进了？


    明兰这样想，却没想到如兰在跟她结伴回去，走在路上的第一句话就漏了底：「哎呀，祖母怎么让墨兰也来了。吵吵闹闹的，不是还觉得自己厉害吗？问了这么多简单的问题。」


    明兰奇怪：「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按照之前，早就跟墨兰呛起来了。


    如兰摆摆手：「哎呀，现在我好好学插花点茶这些技能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是有了轻重缓急的概念。明兰失笑。


    只是如兰的第一个问题，她并不打算回答。


    祖母啊，大概是心软了，知道墨兰註定要被盛家抛弃，这才有些可怜她，或者说让她有些准备。以免之后嫁到梁家被一群妯娌取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在姐姐眼中啊，小公爷最重要了。」她掩下情绪，笑道。


    如兰点点头：「是啊。我真想早点见到元若哥哥啊。」


    「一定会的。」


    「借你吉言。」如兰笑道，「所以啊，我要在这段时间好好学东西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星期一跟星期二不会更新，周三周五更新，周末随机掉落一章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喝露水的小仙女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6章 三十六


    齐衡听到王佑来齐国公府拜见的时候，是有些懵的，尤其王佑指名道姓要见见他这个小公爷。


    而齐衡，是有点心虚的。特别是对上王佑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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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世代簪缨，郡主虽然知道王盛两家有姻亲关系，但也不好把人往外推，况且王佑的身份对于齐衡来说也是结交为好。


    于是，特意给两个孩子留了空间交流。


    齐衡有些虚，但挺直了身子强撑着。


    王佑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茶不错。」然后笑眯眯地看向齐衡，「小公爷不打算给我给交代吗？康家的。」


    对方这样单刀直入，却莫名让齐衡松了一口气，他端端正正行礼赔罪：「是在下的错。」事实上，他的确有些后悔。他不该因为怕盛伯父有意与王家结亲就做出这种事情来。


    王佑挑了挑眉，上下仔细端详了一下齐衡，暗暗点了头：「不知道小公爷是何年科举？」


    「正是明年。」齐衡抿了抿唇，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王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一样，也难怪如兰会看上他了。


    王佑面上却是一片端正：「不知小公爷的策论可否借崇安一观。」


    齐衡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是个平和的人又加上之前的事情气短一截，便吩咐不为快快去他的书房拿篇策论。


    「不知王公子有何指教？」齐衡问道。


    王佑仔细看了他的策论，切入点直截了当，观点也是针砭时弊，文字虽然花哨了一点，但算得上是一篇锦绣文章。就算是在高手如林的考场上，也能算是一篇中上的佳作。


    只是，这文字也太直白了些。


    科考时，考官都是些惜才的，这自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到了官场上呢？这样的直白，怕是会惹恼一大片官员。更重要的，是官家的喜好。当今圣上虽然不算什么昏庸之辈，可是年纪不大了，总是喜欢听一些好话的。


    「指教说不上。」王佑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觉得小公爷心思单纯，是难得的栋樑之才。」


    心思单纯，可不能算是什么好话。齐衡眉间微蹙。


    王佑继续道：「不知小公爷为何想到我那大姑母处传播我家长辈有意撮合我与如兰的消息的？」


    齐衡听到这有些羞愧，讷讷说不出话。总不能说是他怕你真的对如兰有意，这才慌忙下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王佑也没在意，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崇安却是大胆猜测了一下小公爷的意图。想来小公爷心里也是有我那如兰表妹的，不知对不对？」


    「对的。」齐衡顾不得羞涩点了点头。


    「所以小公爷觉得王盛两家极有可能再结亲，就想让我那姑母来搅搅局。」王佑依旧是笑着的，但齐衡分明感受到了一点寒意，「小公爷想要掌握自己的姻缘，却不为我王崇安想一想，便想让我康姑母强买强卖吗？」


    齐衡也不会自己辩解：「这事，的确是齐衡欠考量了。」


    他面色坦坦荡荡：「齐衡会尽力弥补的。」


    王佑笑了笑，说不尽的风流写意：「不用了，都解决了。」他深深地看了齐衡一眼，「但作为表哥，我却是有几句话要告诉元若的。」


    「你这计谋，看似严密，其实拙劣的很。康姑母本就与如兰母亲不对付，她若得知了这消息，对如兰的名节定是不利的，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这强买强卖的姻缘，若是我王某人真的被逼娶了那康表妹，相看两相厌，又是何其可怜；再者，我母亲本就不喜欢康姑母，若是让康姑母闹到我祖母处，保不齐我母亲就顺水推舟到盛家下聘去了。」他一派悠闲地放下杯子，「到时候，小公爷怕是哭都没处哭去。」


    那杯盏与桌面轻轻一磕，齐衡回过神来已经有了冷汗。


    他本就因为这计策而对王佑与那素未谋面的康姑娘心怀愧疚，寝食不安好些天了，但被王佑这么一说，他瞬间便是汗毛直立。


    见齐衡这幅模样，王佑很没同情心地轻笑了一声：「小公爷也不必后怕，这消息根本传不到康姑母那儿。」至于原因，他能说是因为这齐国公的手段过于简单，早就让人起了疑心，消息就被拦截了下来。但若是齐衡因此担心受怕好些天，他也是没有什么愧疚感的，毕竟是他算计在先。虽然，这手段一眼就能看穿了。但他今天来齐府，却不只是这一个目的的。


    王佑轻咳了一声，问道：「我看小公爷这一次高中的可能性极大，不知家里有什么安排？」


    这个问题，齐衡跟齐国公也考虑过，权贵人家多少有些优势。齐衡想的是在御史台先从御史一职做起，大宋朝的沉珂繁多，他也是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王佑的这一番话早已表明他对如兰无意，齐衡便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打算告知了王佑。


    他一抬眼，却看见了王佑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齐衡疑惑：「不知齐衡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王佑摇摇头，嘆了一声气：「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性情如此方正，去当什么御史言官啊，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君不见多少人是听不得诤言的。况且，刚过易折，齐衡这样的人物，怕是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到时候在官场上摔了一个大跟斗，小心爬不上来。


    「请讲。」从王佑的态度中，齐衡察觉了什么，也端正了态度。


    「小公爷何不效仿我祖父？」王佑道，「何况小公爷的性子，却是更适合在刑部一展身手，只是，要看小公爷捨得不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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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这顺序可不是简简单单就排出来的，自然这刑部是比不得吏部，更比不上那御史台。


    齐衡有了一些明了，但这也不是轻易能做了决定的：「崇安兄的建议，元若会好好考虑的。」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见齐衡动摇了，王佑继续道：「我也知晓你与如兰这情况，郡主虽然奈何不了你，但不如成亲之后求个外放，等到之后如兰有了一儿半女再归京，不是好过在汴京与郡主硬对硬？」


    事实上，这也是齐衡担忧的地方。平宁郡主的性格他也知道，若是娶了如兰，少不得要被磋磨一番，他虽然心疼如兰，但孝道在前，却是不好说什么的。外放，的确能暂时解决这个问题。


    王佑这一次，倒是替他解决了很多麻烦。


    他又真情实感行了个礼：「多谢崇安兄了。」


    王佑道：「喊一声表哥听听。」


    齐衡愣了一下，迟疑地喊了一声：「王表哥。」


    王佑应下了，站起身来，道：「既然你喊我表哥了，我也不能白挡这一声，走，我带你去踏青去。」


    既然是王佑提出来的，又是诗社的活动，平宁郡主想着齐衡这几日都拘在家里，也可以藉此机会放松一下。自然是同意的。


    齐衡便与王佑坐在了马车上，前往郊外。


    王佑倒是闲适得很，但齐衡有一些紧张。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确定它们都是齐整的，这才放下心来。


    王佑方才跟他说：「正是春日好风光，玉兰花开的很好，正等着元若一见，想必也是元若也是愿意的。」


    王佑没骗他，郊外玉兰开得的确很好。那个名字里与玉兰同字的小姑娘也的确在郊外等他。


    一双明媚眼眸，笑着对他道：「元若哥哥，原来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疑问，你们是想让明兰跟官配还是找其他人？比如王表哥啥的


    第37章 三十七


    如兰是被明兰跟长柏合伙骗来的。而长柏又是被明兰说服的。


    如兰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虽然她跟着孔么么学得认真，看上去完全是忘却俗世的样子，但明兰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五姐姐啊，怕是想齐衡得紧。但她又是女子，不好抛头露面，便求到了长柏处。


    而长柏在心里犹豫了好些天，心里明白齐衡跟如兰之间情意已经是不可阻拦的，又碍于盛竑的态度不好亲自去齐国公府，便趁着王佑来盛家的时候，跟他梳理一遍如兰跟齐衡的事情。当然，让王表哥帮忙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还是王盛两家有些暧昧的态度，长柏便直接把所有事情捅了出来，以免王表哥真的有了心思。


    长柏还记得王佑听他说了一连串话之后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说：「这个倒是简单。只是，则诚若真的想为如兰好的话，那齐小公爷还得磨一磨。」


    齐元若的品行自然是好的，虽有些少年气的莽撞，但性子跟如兰倒也是般配，只是家里的长辈却不一定是个清醒的。齐衡若是按照原定的道路，顺风顺水入了官场，再向那平宁郡主表一表决心，为人父母的，又怎么可能拒绝？但这之后呢？如兰与平宁郡主自然是处得不愉快的，如兰再好，在郡主眼里也是个抢走儿子的女人。那齐元若夹在两个亲近的人之间，又会怎么样呢？感情这种东西，可是经不住磨的，倒不如迂迴一点。


    王佑一点点掰碎了告诉长柏，长柏是大娘子养大的，盛老太太又是宽厚的，盛竑不让他多加接触内宅，对于王佑所说的事情，他是陌生的。未来的宰相在年少之事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他咂舌，皱眉道：「可如兰总要跟平宁郡主相处的，但如兰还是小孩子心性。」老持稳重的盛二郎已经有了为人父的紧张感。


    「如兰聪明着呢。」王佑想起如兰那日拒绝他来盛家书塾的样子，轻笑道，「小姑娘果断得很。你也别太担心，左右还有你呢。」


    最后那一句话，成功让长柏觉得肩上的责任又重了些。


    于是，便定下了敲打兼从齐国公府骗出齐衡的策略。


    其实要王佑说，齐衡这样实诚的人，也不适合谋算人心这种东西，要知道人心难测，还不如让他一开始就息了心思，踏踏实实地为官。


    齐衡这简单，不过仗着王家的声望就能轻松完成。而如兰，这几日学插花点茶入了迷，倒是让明兰挖空了心思。


    「五姐姐，听说郊外的玉兰花开得正好哩！不如我们去看看？」


    「府里不是有一株吗？再说现在是早春，怕是只开了一点点。」如兰手里铲着香料，头也不抬地说。


    「府里哪能跟郊外比。五姐姐，大娘子不是刚给你买了一根玉簪子吗？你看，这春光正好，戴上去正好啊！」


    「不行，我要好好学焚香。」如兰闻言看了看窗外，的确是难得的好天气。只是这样的天气依旧没有让她生出半分出游的心思来。离元若哥哥科考也不远了，汴京虽然是北方，但也干冷得很，不如给元若哥哥做个什么保暖的东西？


    「五姐姐！」这倒不能怪明兰不直接挑明有齐衡来，只是齐衡跟如兰的事情外面虽然没一个水花，那林栖阁的可是都知道的，盛竑也是特意挑了几个伶俐的小丫鬟放在如兰边上，有什么风吹早动就要报告上去。


    就像现在，看似她与如兰两个主子说着话，但不远处便是有几个丫鬟悄咪咪地看着，如兰心大，也是习惯了，尚能接受，但明兰心思敏感，这几个人盯着难免就有些不自在。又见如兰这幅样子，心里的委屈便体现在了声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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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对此倒是敏锐得很。明兰可是少见这样的模样。如兰暗暗点头，又觉得自己有了做姐姐的款了。六丫头本来就是半大的孩子，怎么能跟二哥哥那般少年老成呢！


    「好嘛好嘛。」如兰笑道，「走走走，我去还不成吗？」


    如兰自己是不愿意在早春这样的时节来郊外踏青的，她懒惫得很，但是有明兰相陪，她也有了几分趣味。


    只是明兰不知道是出门的时候吃了什么东西，胃里难受得很，便要了她的丫鬟替她去附近的农家寻点热水。这次她们两个出游，僕人本就带得少了些，这下如兰身边是没有什么伺候的人了。如兰倒是不在意，这些还没有明兰的身体重要呢。


    她兇巴巴地对明兰道：「你看，都说不来了，你现在这么难受，附近又没有什么医馆。」嘴上这样说，身体却是很诚实地在照料着明兰。


    「五姐姐。」明兰悄悄凑近了如兰，道，「我有个礼物要送你，是关于小公爷的。」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如兰耳边却犹如一声春雷，她有些呆愣地重复：「元若哥哥？」


    明兰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如兰，却没看见预料中惊喜的表情。咦？五姐姐怎么不开心啊。


    如兰道：「是元若哥哥来了？」说着她又自我否定，「不对，他还被困在家里呢。」她歪头问明兰：「五妹妹，是元若哥哥送了什么东西来了？」难怪明兰要这样遮掩了。


    明兰默默收回之前的话，她五姐姐怎么可能对小公爷免疫：「五姐姐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狡黠一笑，没透露半点信息。


    如兰怀着一颗砰砰跳的心下了马车。


    玉兰花的确开得很好，树下有个熟悉的人影。


    如兰笑了起来：「元若哥哥，原来是你啊。」


    齐衡也笑着：「如兰，是我。」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坐着，画面都十分美好。


    明兰悄悄地掀开帘子看，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


    「元若哥哥，我这几日跟着孔么么学了焚香，插花，点茶。我学的可认真了，连么么都夸了我好几次呢。」如兰比划了一下，「有一次，我跟着么么焚香，点出了莲花状的香呢。」


    她笑眯眯的样子，比春日的阳光还要和煦。


    齐衡想，为着这样的姑娘，他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他也跟如兰分享他的日常，说：「我这几日读了《六国论》，有了些新的体会。」


    如兰对于诗书并不感兴趣，但这并不妨碍她花式夸齐衡：「元若哥哥真厉害。」


    齐衡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虽然有些羞，但还是很喜欢如兰这样夸他。眼睛亮晶晶的，装的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满满的他。


    他的如兰，如兰的他，只是如此而已。


    「如兰，等着我，我不久就能回来了，我一定会求得母亲来盛家下聘。」


    花树下，清雅的男子如是说。


    「元若哥哥，你放心好啦。我一定会成为汴京城最优秀的女孩子然后风风光光嫁给你的。」如兰有着雄心壮志。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元若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次，估计错误。


    第38章 三十八


    「咳咳。」旁观了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小动作的王佑轻咳了几声，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齐衡立马松开了拉着如兰的手，心里满是被长辈抓包的窘迫感。还有一点懊恼，他明明不是这样放浪的人，但是对于如兰，他永远没有自制力，总想着再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当然，齐衡暗暗觉得在没人的时候，他这样放任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佑表哥。」如兰倒是一派自然。事实上，刚开始与王佑相处的时候，她的确是有些尴尬的，但是在熟悉之后，她就越发觉得王佑先前儒雅的形象破灭了。尤其是她回忆起以往常被王佑推出去背黑锅，就有些恨得牙痒痒的。这么几年过去了，佑表哥还是那样恶劣的性子。


    她瞄了王佑一眼，慢吞吞地说：「打扰别人相处是要被驴踢的。」


    王佑笑眯眯道：「这可不是我想打扰的，你那侍女可快要回来了。」


    这儿说是郊外，但实际离城区也不算远，去村庄拿点热水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齐衡自然知道今日是赚来的，也不失落。


    向王佑鞠了一躬，端正行礼道：「多谢崇安兄了。」


    两人都知道这一身道谢并不仅仅只为了提醒。王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只是如兰还有些小孩子心性，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闻言脸一垮，满眼都是失落：「这么短的吗？」她眨巴眨巴着眼睛，眼里润润的，「我这才见了元若哥哥一面呢。」


    齐衡的耳根子有些泛红，他温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如兰，我们会再见面的。」


    如兰重重点了点头：「嗯嗯，元若哥哥。我会乖乖等你的。」


    又被忽视的王佑：或许你们还记得旁边有个我？


    他咳嗽了几声：「元若，我们先走吧，被盛家丫鬟看见如兰跟外男在一起可不好交代。」


    齐衡留恋地看了如兰几眼，应了一声。


    如兰却悄悄拉住了齐衡的衣袖：「元若哥哥，你再为我折一支玉兰花吧。」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像是甜津津的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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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衡应得比先前那声快多了：「好。」


    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跟他那清润的嗓音却无半点违和。


    如兰顿时笑弯了眼。


    再次被忽视的王佑：没眼看啊没眼看。


    白玉兰开得正好，青白交接，皎洁如明月。齐衡在树下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在稍高的枝头选中了一支微微含苞的花朵。


    他也废了不少劲，那朵花在一丈高的枝上，平日里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为了心上人的一个小小要求，就像田间顽童一般攀上了树枝，只是为了那一朵花。


    王佑很没良心地想：只可惜今日没带纸笔，不能把齐衡这幅模样画下来，倒是一个大大的遗憾。


    如兰在齐衡上树的时候就有些懵，提着心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齐衡，生怕他爬到更高的地方去：「元若哥哥，够了够了，随便摘一支就够了。」


    齐衡只是安抚性地给她一个微笑，眼里还是盯着那一枝花。


    还好，齐衡身手不错，摘得了那支玉兰花。


    但如兰看着惊险，待齐衡下了树，要把那花枝递到她手里时，如兰睁着一双泪眼：「元若哥哥，你答应我别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好吗？」她本只是看着玉兰花开得正好，要给这短暂的相逢留个念想，没想到齐衡竟然还这么大动干戈地上了树。


    齐衡看见如兰这副模样，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是息了言语，只讷讷道：「我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你。」


    面容清隽的少年郎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只恨自己没有生出七窍玲珑心来哄小姑娘开怀。


    如兰见他笨拙地说着情话的样子，终于露出一点笑来，心底那点甜也悄悄扩大：「元若哥哥是个大笨蛋。」


    她说。


    齐衡不明所以，但看如兰的脸色也知道她心里舒坦多了。至于被骂一句笨蛋，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眉眼含笑：「好，我是大笨蛋。」


    「世界上最笨的笨蛋。」


    「嗯，我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那你还要笨蛋的花吗？」


    「要。」


    齐衡珍重地把那支开得最好的玉兰花递给了如兰。


    如兰接过，又飞快地凑到齐衡左脸颊上亲了一下。


    王佑：？？？


    他又咳嗽了一声：「元若，该走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长柏在听到他要撮合齐衡与如兰见一面时那一言难尽的样子然后果断拒绝了要当个见证人的提议了。也难怪盛姑父会生气，事实上，每一个爱女儿的父亲都会恼怒吧。齐衡还是自己请进来的，在眼皮底子就拐走了自己的女儿。


    「佑表哥。」


    正在腹诽的王佑猝不及防地从如兰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怎么了？」


    如兰沖他狡黠一笑：「身体虚经常咳嗽可要按时吃药啊。」


    得，小丫头是记恨上他了。不过，他倒是不介意的。


    毕竟啊，他眼里的如兰是王盛两家难得的鲜活存在。这样的表妹，他自然是希望她有个和顺的一生的，想爱就爱，想恨就恨，自在快活，有最自在的少女时代，也有世界上最好的郎君。


    明兰喝了一碗热水身体已经好多了，她只是穿的少了点，有些许受凉而已，还是为了如兰特意做的小手脚。


    而此刻，她看着如兰直直注视着手里那支白玉兰生怕有什么差池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一点点的吃味。


    不是说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体重要吗？那你现在手里捧着的是什么？肯定是齐元若送的东西，可是五姐姐，你清醒一点，这只是一支白玉兰而已。


    「五姐姐。」明兰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啊？」


    如兰脸上泛起甜甜的笑容：「元若哥哥送我的白玉兰。他爬上好高的树枝才採到的。」


    她皱着鼻子思索了片刻，下了一个决定：「明兰，你说我把它插在祖母赏的那支汝窑瓶里怎么样？我觉得挺配的，也不算埋没了它。」


    明兰：五姐姐你清醒一点啦，那可是有着「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美称的汝窑啊，你为什么要拿它来插这一枝普普通通的白玉兰花啊。


    只是明兰不对劲的神色没有得到如兰丝毫的关注。她只是看着那支白玉兰，像是透过它看那个清隽少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太苦，吃点小甜饼吧


    第39章 三十九


    齐衡这日终于回了盛家学塾，虽然身边伺的陌生奴僕更多了，但这并不妨碍如兰跟齐衡之前甜甜的气氛。这对有情人之间早就有了心理默契，只要一个对眼，眼角眉梢举是缱绻的情意，彼此都明白心中的想法。


    想你，想你，想你，非常想你。


    只是如兰没想到，跟齐衡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顾廷烨。


    她对顾廷烨的全部印象就是马场上那个傲气的男子，是的，男子。如果说齐衡还带着几分少年气，顾廷烨给人的感觉就是久经风月场的浪子。


    如兰不怎么喜欢他，家里长辈也嘱咐过不能跟顾廷烨亲近，在世人眼里，他的确是个浪荡子。但如兰不喜欢顾廷烨是直觉上的，她总觉得顾廷烨这个人会给她带了很多变数。


    但是长柏跟顾廷烨关系很好。明明是两个性子完全不同的人，却那么合拍。


    下学后，如兰磨磨蹭蹭地收拾着笔墨，看着齐衡与庄学究交谈完毕了，跟齐衡彼此视线交缠片刻，才微红了脸拉着明兰回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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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撞见了长柏与顾廷烨的交谈，这才从恍惚中回归了现实。


    元若哥哥真的回来了，只是她的二哥哥似乎要被顾廷烨抢走了。


    如兰跟明兰抱怨：「那个顾廷烨看着不是什么好人，哥哥怎么跟他关系这么好？」事实上，大人们讲的跟顾廷烨亲近名声会不好，她是不在乎的。她本不是什么注重名声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胆地跟齐衡私定了终身。她只是单纯看顾廷烨不爽，于是也不想身边的人接近。她用一种警告的语气道：「明兰，你一定要记住要离他远远的。」只是她的语气干巴巴的，什么气势都没有。


    明兰一笑，道：「五姐姐，你觉得二哥哥跟顾二叔相处怎么样？」是的，因为顾廷烨是齐衡二叔，如兰也跟着喊顾廷烨二叔。


    如兰眨了下眼睛，有些迟疑：「我觉得他们两个人相处挺好的。」岂止是挺好，长柏很少有今日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看得出来他跟顾廷烨相处的确是开心的。如兰有些不甘心地扁扁嘴：「可是二哥哥跟元若哥哥相处也很好啊。」


    「这不一样的。」明兰写下一个字，是长柏的「柏」字，「二哥哥是松柏，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二哥哥也印了这一句话，是个品行高洁的人物。」


    如兰点点头，有些懵懂，但并不妨碍她听到明兰这一句的时候下意识流露出来的神气的神情。


    明兰道：「而顾二叔，是烨烨震电，张扬而放肆，跟二哥哥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她莞尔，「五姐姐你说，二哥哥是不是有些羡慕顾二叔的。」事实上，羡慕顾廷烨的何止二哥哥一个呢？她若是男子，有这样值得张扬的资本，指不定没有顾二叔这样疏朗的性情呢。


    如兰拧着眉头：「可是二哥哥为什么要羡慕那顾廷烨呢？」


    明兰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盛家的振兴重担偶尔也会让那个少年有些喘不过气来吧，但这个少年却想为妹妹承担更多的责任。


    如兰自己有些明悟了，她有些低沉：「我是不是给二哥哥添麻烦了？」她努力争辩，「但是顾廷烨不敬尊长，是整个汴京都在传的啊？」


    明兰对此只是一笑：「众口铄金，五姐姐应该懂的。」她看如兰依旧对顾廷烨有些怨念，便把自己与顾廷烨年少时的经歷说了出来。其实初初时，对于这一段回忆她是有些不忍回忆的，但后来在祖母的宠溺下，也渐渐释怀了。说这些的时候她似乎能看见当年那个看见小娘因为难产而亡哭岔气的小小姑娘。


    她最后总结道：「所以啊，顾二叔真的是一个好人。五姐姐你也不必……」太介意那些流言。


    只是话还没说完，她转头就看见了如兰有些泪汪汪的双眼。


    「呜，明兰，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在家里过得这般不好。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这样的话，卫小娘也不会难产死了。」在明兰还没有养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王大娘子对卫小娘以及这个姑娘的确是不伤心的，她把更多的心力花在跟林小娘打擂台上，连带着如兰也跟墨兰不对付，对于明兰这个名义上的庶妹也不是上心的。


    但是，这又能怪得了如兰吗？明兰笑道：「五姐姐，我们现在就已经很好了。」当时她们都还小，根本不知道人的境遇会有这么奇妙，而人心又有多么难测。


    如兰吸了吸鼻子，冷不丁提了一个问题：「那明兰，你房里还缺炭火吗？」


    明兰的房里早就不会被剋扣炭火了。但是如兰这一句话依旧让明兰心里一暖。


    她道：「可缺了。」


    但或许，她这一生，再无缺憾了。


    齐衡尽量保持着跟往日一般的表情回到齐国公府，但有些情绪是根本藏不住的。何况齐衡面对的还是平宁郡主。


    但是平宁郡主只是觑了齐衡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话。


    三个人的用餐都是沉默的。饭毕，平宁郡主这才提了一句：「顾家二郎怎么会突然来我们这提出要跟你一起去盛家学塾？」


    齐衡心中一跳，没有回答。他自然是知道答案的。顾廷烨当然是他请来的援兵，他的身份特殊，跟平宁郡主是平辈，但年纪上相差这么多，便是平宁郡主也不能轻易驳了他去，更何况，一直压着齐衡在国公府里的确也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经不起推敲。


    齐国公打圆场：「庄学究的确是学问高深的，或许是快科考了，那顾二郎也想着庄学究指点一二吧。」他把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衡儿啊，去跟庄学究道过谢了吗？这几日你抱病在家，庄学究可写了不少书信关心你学业。」


    齐衡端正道：「今日下学已经跟学究聊过了，学究也希望我跟着再巩固一番下场夺个好名次。」


    「那就好，那就好。」


    平宁郡主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夫子俩谈话，看着齐衡君子端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骄傲。这个儿子终究是成长成了她想像中的样子，只是在感情上太过煳涂了。


    她想起从盛家暗桩处得到的消息，这盛家四姑娘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衡儿这才在家几日，她便已经勾搭上了忠勤伯爵府家的六公子。这可真是好手段呢。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突然开口道：「不如科考后去玉清观一趟，我这几日去那求了愿。」


    若是没有什么变故的话，这一日，是盛墨兰与梁晗书信约定相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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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四十


    时间从不因人力而停留，有情人自能从有限的相处中得到无限的宽慰，但这并不代表着能抚平一切。


    于是，如兰只觉得在学塾跟齐衡见了没几日，就到了科考的日子。如兰自然是希望齐衡能早日高中的，但是这也意味着齐衡在学塾的日子也就到了头，她不免生出几分失落来。


    只是她学塾与孔么么两头跑，日程满了，那点失落也就被稀释了。但明兰是心思敏感的姑娘，很快就察觉到了如兰的心思。便提议道：「春寒陡峭，那贡院里还是冷的，五姐姐不如给小公爷做个保暖的。」


    她其实也算是随口一提，毕竟这个保暖的范围比较大，她就想着如兰随意挑拣一样耗时短的消磨一下空闲时间，好好把握与齐衡在学塾的时间才是要紧事。


    但明兰万万没想到，如兰的确是每日起得早早地眼巴巴地等着齐衡。两人之间更是有着第三人难以插足的奇妙氛围。只是一个对视，一个相视而笑，便是说不出的浓情蜜意。但是，如兰的黑眼圈没有日日加重，那就更好了。


    女子自古以来便是爱颜色的，更何况还是如兰这样十几岁的少女，对于自己的容貌更是在乎得不得了，虽然如兰每日都用了脂粉掩去了痕迹，但瞒得过男子，哪里瞒得过明兰。


    明兰还以为如兰是这几日是想着齐衡科考焦虑得难以入眠，细细追问了才知道原来如兰这几日都趁着晚上的时间在绣披风。亲手。


    明兰哪里不了解她这个五姐姐，虽是个聪慧的，但从不花心思在女工上，王大娘子也宠着，自然也没强迫如兰在上面下苦工。之前是有请师傅来教导，却不过是走了程序，不落人口舌，如兰自己也学得敷衍极了。


    是以，虽然如兰信誓旦旦道：「我绣得可好了，没几日就能完工了。」明兰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又看见如兰下意识藏着自己的手，就知道了个大概。


    她出其不意一把抓起如兰的手，看到指尖上点点的针孔血痕，不免加重了语气道：「五姐姐，这便是你的好吗？」


    如兰有些讪讪。她一脸真诚，道：「这是意外。我已经给披风绣好了兰花了，喜鹊都说挺像模像样的了。」


    明兰视线扫过一旁的喜鹊，喜鹊弱弱争辩道：「小姐，我没有说过你绣的兰花好看。」事实上，如果如兰不说，喜鹊也是瞧不出来自家姑娘绣的是兰花。


    如兰瞪了拆台的喜鹊一眼，对明兰笑道：「明兰啊，你别听喜鹊这丫头乱讲。」她努力扳直了身子，眼睛却不住往地下瞟，这让她显得更加心虚了。


    明兰似笑非笑：「那不如我今儿去五姐姐房内瞧瞧？」


    如兰睁着大大的眼睛，慌忙道：「别了吧，我那，乱的很。」


    明兰也懒得揭穿她这纸煳一样的谎言，只叮嘱道：「那五姐姐要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坏了。」


    如兰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语气微带讨好：「好妹妹，我一定会注意身体的。」


    还带点小小的解脱。


    明兰道：「只你别忘了，二哥哥与三哥哥也是今年科考的。」


    如兰笑眯眯道：「二哥哥的，我早就让喜鹊去准备了。至于三哥哥……」她皱起秀气的眉毛，「我才不要给他准备呢，林栖阁也不会领情的，我干嘛要花心思。」


    明兰听了前一句正想着五姐姐处事稳妥了不少，听到后一句顿时就知道盛家五姑娘还是那个直白纵情的小姑娘。也只有在面对齐衡的时候，才会收敛了一身暗芒，成了一个乖乖的小姑娘。


    明兰暗暗在心里给齐衡又记上了一笔。


    到了科考前两天，庄学究为了调节齐衡他们的情绪，早早就放了假。而如兰也终于做好了那件披风，偷偷摸摸让喜鹊送到了齐衡处。


    对此，平宁郡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科考在即，她也知道孰轻孰重，总不好触了齐衡的霉头。也因此对披风的来源没怎么上心，只在看了那披风之后有些奇怪。


    按理说，那盛家四姑娘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工也应该不差，怎么这披风上的绣样如此……如此奇怪，她竟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花样，只知道那料子倒是上好的蜀锦。又或者，这便是她与衡儿之间的特殊信号？


    见惯皇宫里各种玲珑心思的人精争斗的平宁郡主陷入了深思。


    齐衡倒是非常开心，他没有看一旁不为一言难尽的表情，兴高采烈地就把繫上了披风。


    如兰选的布料是苍色的，略带点翠色，如远山之色，又如松柏，齐衡本就是挺拔俊俏的少年郎，这个颜色倒是正称他，如果不算上披风上的那一片绣样的话。


    「她懂我。」齐衡脸上漾出笑容来。有些傻里傻气的，哪里像是平日里那矜贵的少年。


    不为左瞧右瞧，迟疑道：「小公爷知道五姑娘绣的是什么？」


    齐衡小心妥帖地把披风摘下，指给不为看：「是兰花与元宝。如兰与我。」


    不为努力分辨那一块哪里有了兰花与元宝的样式，盯着看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违心道：「五姑娘绣的好。」


    齐衡脸上依旧是有些傻气的微笑，絮絮叨叨：「五妹妹是担心我在贡院里受冷才做了这披风。她本不是擅长女工的，却还是愿意为我花时间，连晚上就寝都推迟了，她就是这般赤忱的性子。」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如兰眼下的青黑之色，但是齐衡也知道如兰是个固执的，也知道她全是为他才如此用心，想着让如兰有事做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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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为：小公爷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小话痨了。


    「那奴才把这件披风收好。」不为作势要从齐衡手里接过披风。


    齐衡留恋的摸了摸披风，下定了决心，把手收了回来：「不，就挂在我的床头吧。」


    不为：……您开心就好。


    「我还要穿着这件披风去贡院呢。」齐衡继续说，「我不能让五妹妹的心思白费。」


    不为隐晦地瞄了一眼披风上的花样。


    还好，如兰姑娘没有把这个绣得很大。


    他有些牙酸：「嗯，五姑娘知道了也一定会开心的。」


    救命，这要怎么瞒过郡主娘娘啊？！


    但是不为万万没想到。去贡院当天，平宁郡主只是扫视了齐衡的披风几眼，皱了皱眉，又看着齐衡信心满满的模样，到底没有说什么。


    不为诡异地同步到了平宁郡主的思路：算了，齐衡开心就好了，这个时候当然是他最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 因为这个星期课程作业比较忙，我还去开了一个会，所以就很久没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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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四十一


    盛家一行人到贡院附近的时候，便听闻整条街都被齐国公府给包下了。盛竑不自觉往如兰脸上瞟，见她一脸懵懂，跟旁边的明兰说笑，不由得又有点闷气。


    这个傻孩子，还想跟齐国公的那个小公爷在一起呢，也不看看平宁郡主对这个儿子有多在乎，又怎么会看上他们这种门户。如兰性子又单纯，他也不愿她嫁到高门显户去，想来王家便是最好的选择了，但他这个女儿却一点都不领情。


    盛竑越想越觉得怄气，又不好发作，他只好语重心长地对长柏道：「柏儿，为父知道你是个稳重的，只是科考之事关系重大，你可要好好发挥。」我才有底气去为你不争气的妹妹提亲去。


    听到这，旁边的王大娘子便囔囔道：「你别说得这么严肃，柏哥儿自然是个好的。」她瞥了盛竑一眼，宽慰长柏道：「没事，柏儿安心考试去，我早替你在菩萨面前求过了。」


    世人有这么多愿望，纵使有漫天神佛也是沟壑难填。


    长柏有些发笑，但心还是有些暖的。


    便是如兰见父母都围着长柏也赶忙过来凑了一脚：「二哥哥，我替你去求过签了，是只上上籤。」元若哥哥也是支上上籤。如兰笑若春花，「你们一定都能中举的。」


    盛竑听此还夸如兰长大了。他以为的你们是带上了长枫。但长柏心知肚明，如兰讲得定是齐衡。他这个妹妹，过得肆意张扬，像个小太阳。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而他为了这份纯质也是要好好当她最坚强的后盾的。


    此一战，虽艰辛万分，但也是要好好走一趟的。


    如兰目送着长柏进了贡院，拉着明兰小声道：「二哥哥面色这般凝重啊？」


    明兰想，二哥哥还不是想让你对上平宁郡主有点底气吗。或者，盛家这个担子本来就是沉重的，却大半都担在了二哥哥身上。


    她道：「二哥哥是个好的，定是想高中的。」


    如兰点点头：「二哥哥的学问我是信的。只是……」她面上带了一点忧色，「只是刚过易折，我有些时候也想，要是二哥哥比我小就好了，我做姐姐的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


    在长柏眼中再单纯不过的盛家小五，也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了。


    明兰有些欣慰，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如兰撑着下巴：「只是有些可惜了，今日没见到元若哥哥。」


    短短一句话，硬是让明兰心里营造的氛围瞬间破灭，明兰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看我？」如兰有些炸毛了，「明兰，你是不是心里偷偷说我坏话了？」


    小姑娘撒野的样子可爱极了，明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兰！」如兰自觉兇狠地瞪了明兰一眼。只是她那双圆澄澄的杏眼做出这种动作来，半分兇狠都没有。


    明兰面前忍住了笑意，抬眼正要继续逗她，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平宁郡主。也不知道站那里看她们玩闹多久了。她连忙扯了扯如兰的衣袖，示意她收敛点。


    如兰还以为她在示弱，得意洋洋道：「怕了吧！我告诉你，我厉害得很呢！」


    她声音中气十足。


    完了，明兰想，五姐姐在未来婆婆面前的印象要降一降了。


    平宁郡主正好送了齐衡进了贡院，转身便看见了盛家一行人，同样是来送考。想着齐衡，她不由得地多注视了几眼。饶是她对盛墨兰有几分偏见，但也不得不觉得盛家这三个女儿各有姝色，而盛墨兰是其中最娇柔的一位。


    「倒不像是正经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也难过是个妾生的。」平宁郡主冷哼一声。盛竑与林噙霜的那点东西怎么能瞒得过她。但她同样也知道，好多男的，便是吃这一口，娇娇弱弱的，心计却是多得很。想到盛墨兰勾得齐衡心系与她，平宁郡主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也正是在盛墨兰的衬托下，她便看如兰越发顺眼起来。这个姑娘身上没有半点娇柔作态，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爱着长大的，娇憨但不娇弱，体态却也是过关的，一看就是好好训练过的，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更何况还是盛家的嫡女，王家的正经外孙女。若是点茶插花的手艺过得去，那盛家再出一个嫁到侯府的姑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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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宁郡主又见如兰与明兰玩闹，见小姑娘撒野的模样，越发觉得喜欢，心都软了半片。她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儿，也一定是好好护养的，一定是把最好的都给她。


    她越想越觉得懊悔，胡乱想到：怎么衡儿偏偏看上了盛墨兰，若是看上了如兰，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正巧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送他那六子梁晗来了贡院，见了平宁郡主又想着齐衡与那盛家五姑娘的事情，不免扯了几句。多半是些家里长家里短的事情，待到话题渲染得差不多了，便问道：「你家齐衡的婚事，有什么打算没有？」她往盛家那瞥了一眼，笑道，「那不是小公爷去的那盛家吗？怎么不打声招唿？」


    平宁郡主想着墨兰跟梁晗的事情，又见吴大娘子的面色平静，八成是不知道情况，眼中便带了几分同情：「不过是个五品京官，我们什么身份，太过主动了倒是让人家看了笑话。」而你儿子，缺跟五品京官的庶女纠缠不清，看样子永昌伯爵府家的六大娘子八成是那位了，便是不是，她也会出事让墨兰跟梁晗继续「纠缠」的。


    「也是。」吴大娘子压下心中的怪异，继续道，「但我对他家那五姑娘印象还不错。」她扯到如兰那里准备看看平宁郡主的反应。按照道理来说，小公爷应该是跟平宁郡主说过他与如兰的事情了，怎么平宁郡主看着却是这样平静的反应。


    「是个好的。」平宁郡主道，「便是身份低了点。」其实若是那盛家二郎此次高中，如兰的身份也能提一提。平宁郡主心中的惋惜越发盛了，只可惜齐衡没有好眼光。


    吴大娘子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是满意人家姑娘却嫌弃盛家的门第了。看样子，若是那盛长柏中了举，这盛家怕是能跟齐国公府搭上了。


    她一笑：「也是。」梁晗已经进了贡院，她也已经得到了答案，便道，「那我先走了，先预祝平宁郡主好事将近了。」


    平宁郡主颔首，心里却觉得有点不对经。怎么觉得吴大娘子的话意有所指呢？大概是错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宁郡主：我若有一个如兰这样的女儿……


    齐衡：母亲，您可以有如兰这个媳妇啊！！


    吴大娘子：其实我是个重要角色


    其实写平宁错认这个梗是为了让如兰多点婆婆的好感以及方便后面搞事情嫁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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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四十二


    当考场的一切尘埃落定后，离开位置，齐衡出乎意料地觉得脑子空空一片，虽然他的确是踌躇满志的。


    他摸了摸身上披着的披风，蜀锦特殊的触感让他心里多了几分柔软，他摩挲着兰花的花样，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贡院门口。


    与此同时，长柏把如兰送他的护肩妥帖地放好，也走了出来。抬眼便看见齐衡摸着披风笑得一脸甜蜜的样子。


    虽然那披风上的花样的确不大，也挺模煳的，若是这样的披风出自齐国公府的奴僕之手，怕是早被郡主发落了，又怎么会让齐衡穿在身上。更何况，齐衡还笑成这副模样。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了。


    齐衡身上的披风，是如兰亲手绣的。


    长柏想了想自己箱箧里的花样精緻的护肩，哪里不会知道如兰根本没绣过这护肩。他原本还想，他这个五妹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不会绣东西也是正常，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没想到，倒是给齐衡准备着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如兰在家里给他绣出五个披风来，花样一点都不能重复。


    盛家温文尔雅正直无比的二公子有些生气，暗暗下了这个决定。走过齐衡边上的时候，狠狠地撞过齐衡的肩，却连声招唿都不打。


    齐衡看见长柏还想打声招唿，毕竟是未来的舅子，被长柏迁怒了还有些莫名其妙，只以为是长柏没有见到他，根本没想到长柏居然会因为身上的披风而生了闷气。


    当然，齐衡也不会因为长柏这番举动而生气。他看见长柏就想起来那个娇憨的小姑娘，想着她各种可爱的模样，又哪有时间生气。


    不为已经领着齐国公府的马车等在了门外。齐国公的标示也十分明显，生怕齐衡找不到。


    但齐衡还是装作懵懂寻觅的样子，他在找盛家的马车。来考场的时候，他本想着盛家应该会齐家来送长柏长枫两兄弟，只是没想到他来的早了些，没有见着盛家，自然也不好一直等着，便进了考场。而现在，他还是想再见见如兰，哪怕只有匆匆一面。


    小姑娘的音容笑貌他自然已经刻在心底里，只是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说来也奇怪，克己復礼的小公爷遇到那盛家五姑娘便经常有这样克制不住自己的念头。


    但老天爷这次，没有让齐衡失望。


    盛家的马车停在了齐国公府马车的不远处。长柏已经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而马上，窗帘被掀开，如兰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左顾右盼的模样分外可爱。


    齐衡忍不住微笑，心中一甜，只觉得心中烦恼顿消。


    他向如兰挥了挥手，小姑娘马上反应过来，沖他甜甜一笑。口型依稀是「元若哥哥」。


    但同时，不为也发现了齐衡，跟车内报备了一声，便看见平宁郡主下了马车，端庄地立于一旁。齐衡收敛了神色，但眉眼中依旧是松泛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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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宁郡主看到齐衡这般模样，只觉得他这次应是有了□□分的把握，放下心来，也不免有了些笑意。


    「母亲。」齐衡走向平宁郡主。


    平宁迎过齐衡，问道:「这几日在贡院可还习惯？」「府里做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在这种时候，尊贵如平宁郡主也只是一个平常的母亲罢了。


    齐衡一一回答了。


    平宁郡主颔首:「这就好。」绝口不提考试的情况，不给齐衡半点压力。


    但这不是齐衡想要的，他便单刀直入:「母亲，若儿子这次中举，母亲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平宁郡主有些警觉，她隐约察觉到了齐衡的想法，有些不喜但还是笑道:「好孩子，我们先不提科考之事。到了放榜之日，再细细商谈。」


    「母亲……」齐衡还想再说一二。却看见马车旁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如兰，还陪着王大娘子。如兰看见齐衡的目光，沖他眨了眨眼睛。便让齐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齐衡这一停顿，自然让平宁郡主察觉到了如兰与王大娘子。


    行过礼后，如兰便道:「恭喜郡主娘娘跟小公爷了。同窗时小公爷便是课业顶好的，我前几日去寺庙里替学塾的考生都求了签，是支上上籤。小公爷这一次前三甲也定不在话下。」


    吉祥话谁都喜欢听，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日子。绕是严肃如平宁郡主，听到如兰的话，唇边也泛起了笑意:「盛家大娘子，你这女儿真是个乖巧的。」如兰的声音娇俏，又不是刻意造作的声音，倒是更让平宁郡主喜欢。


    「哪里哪里，小公爷才是一表人才。」


    两个家长互相奉承了一番，随意聊了几句又彼此带着孩子进了马车。


    好似王大娘子真是只是带着如兰来交际一番。


    平宁郡主也只当这是普通的交际，又看看自己见了盛家有些呆傻的儿子，以为他是心伤于盛墨兰此次没有上前跟如兰一同来交际，话语便带了点怒其不争的味道:「盛家这五姑娘看着倒是伶俐。」比那庶出的盛墨兰看着顺眼不少。


    「这份心意倒是让人觉得妥帖。」哪像盛墨兰，便只有这个有碍观瞻的披风。


    齐衡道:「五姑娘的确是个好的。」他只是有些小失落，失落于如兰没喊他那声甜甜的元若哥哥。但齐衡也知道，在这种场景，他与如兰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亲昵以免刺激了母亲。只是有些不对劲啊，母亲之前都是反对他与如兰的婚事，怎么现在却表现得对如兰的十分喜欢。莫不是……母亲改变了心意？


    齐衡想到这，便欢喜道:「既然盛家姑娘如此好，那母亲便替我去求娶……」


    「你想都不要想。」平宁郡主厉声道，「我已经替你寻了位门第高的姑娘，庞家嫡次女飞燕，与你最是相配不过。」


    她慢条斯理道:「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你还是忘掉吧。这几日你便好好待在府里，哪都不要去。」


    齐衡满眼不可置信:「母亲，这是儿子的婚事，您怎可如此武断就下了定论，逼我娶一位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姑娘，您这是害了我们两个人的一生！」他一把掀开帘子，大声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去哪里都好，他想永远逃脱平宁郡主的掌控。


    平宁郡主却道:「衡儿，马车后跟着国公府的精兵。你又能去哪里？」


    齐衡有些发笑，是啊，他又能去哪里呢？小公爷这个身份，註定束缚一生。只是，他还是想，想跟那个小姑娘双宿双栖。


    齐衡说:「但我有心爱的姑娘，她也心爱于我。」


    他抬起眼，眼眶都是猩红的一片，声音泣血:「母亲，您懂吗？」


    平宁郡主想，她或许是懂的。但是，她固执地认为她为齐衡选择的道路是最好的:「衡儿，你与那盛家姑娘无缘。」


    她语气带着怜悯:「你们是两个层级的人。」


    马车上，王大娘子点点如兰的眉心，惹得如兰嗔道:「母亲。」


    王大娘子板着脸道:「明明是自个想见你那元若哥哥，却要拿我做筏子，你个小泼猴，真是被我宠得无法无天了。」


    如兰抱着王大娘子的肩膀撒娇道:「那我以后便让齐衡来跟母亲请罪。」


    齐衡的小姑娘畅想着她与她的元若哥哥未来的日子:「我们两家这么近，以后我要带着他小半月来看母亲一次。」


    第43章 四十三


    齐衡再一次被关在了齐国公府。只是这一次，没有不为陪着他了。


    平宁郡主先前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担心罚了不为会影响齐衡的考试状态。而现在，齐衡已经考完了，不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不为被平宁郡主罚了一百大板，当着齐衡的面。


    齐衡也终于知道，他一直以来觉得温和友善的母亲骨子里其实高傲极了，嘴上嫌弃那些浪荡子弟到处惹是生非，视人命为寻常。其实她也留着这样的血，居高临下，一句话就定了他人的生死。


    而他，齐衡，是平宁郡主唯一的血脉。


    这让齐衡作呕。


    他紧紧握拳，指尖几乎掐进了肉里。


    齐衡的面前还有人拦着，他们成了齐衡与不为的人墙，紧紧将他们隔开。他们冷眼旁观着，殊不知他们在平宁郡主眼里跟不为是同一种人。


    不为没有说话，没有求饶，平日里那般聒噪的人，这个时候只有一声声的闷哼。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偶尔与齐衡直直的视线对上，眼中只有温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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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衡看到不为的嘴巴动着，他说:小公爷，别看，脏。


    齐衡觉得自己已经被噼成了两半，一半在拼命挣扎，另一半却是冷静得不得了。


    他知道平宁郡主在杀鸡儆猴。她自然知道，不为是齐衡的左膀右臂，是跟着齐衡一起长大的，他之于齐衡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僕人可以概括的。但她便是选择了不为动手。


    更深层次的，或许还是告诫齐衡。她是他的母亲，他永远都要听从于她。或许，这是平宁郡主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心里最深处的诉求，但是齐衡明明白白感受到了。


    他立在那里，不再说话。耳边只有一声又一声板子与脆弱的人体的撞击声。


    齐衡的安静让奴僕们有些松懈。而正是这一点松懈，让齐衡冲到了不为面前。


    他用身体护住了不为。


    那正要落在不为身上的板子，落在了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平宁郡主的心尖尖上了。


    平宁郡主手中的那杯茶掉在了地上。上好的青瓷就那样碎成了一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衡儿。」平宁郡主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平和的神态。


    而齐衡却是沖她惨澹一笑，笑容里有些嘲讽之意。


    齐衡说:「母亲，我从小就乖巧。您说，我是你唯一的孩子。」


    平宁郡主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厉声对周围的奴僕道:「还不快请大夫来给小公爷看看。」她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不为的一百大板。


    齐衡却接着道:「您说，您的儿子，一定是最好的儿郎。于是您对儿子提的所有要求，我都认真去做了。您说，你当年打马球是一把好手，于是我也练了十余年的马球。您说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反抗过。我从小便喜欢豢养动物，那年跟着圣人狩猎，我拿回家一只小兔，母亲，您怕我玩物丧志，便叫下人把它扔了出去。在您看来，汴京满城儿郎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毛病，叫我别离他们太近，我便都远离了他们。而您现在又想杀了我亲近之人。」


    他字字泣血:「母亲，您是想让我变成您的傀儡吗？」


    平宁郡主有些惶惶，道:「衡儿，我是……我是为你好啊。」


    齐衡有些恍惚，他轻轻道:「是啊，您是为了我好，是我不知福。」


    他的笑容脆弱如风雨中摇摆的樱花。


    似乎转瞬即逝。


    而平宁郡主终于明白她的心慌之处:齐衡说完之后，便直直倒了下去。


    她连忙冲到齐衡边上:「来人啊，还不请大夫过来？」


    那张时时刻刻符合礼仪纹丝不动的脸终于有了裂痕。


    而齐衡下意识的排斥动作，更是让平宁郡主有些失控。


    「不会的，不会的。衡儿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一定会的。」


    平宁郡主心里反覆闪现这样的念头，似乎这样就能填补住心里的那点无措。


    齐衡生病的消息没有瞒不住汴京城的众多世家，毕竟尊贵如齐国公也是需要交际的。一来二去自然发现那小公爷都不出门了。玲珑心思恨不得把心掰成两块来用的贵人们自然也有考量。


    这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某不是中举无望了？这才都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盛家虽然只是五品京官，但架不住有个桃李遍天下的姻亲王家，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如兰从王大娘子那听到这消息，立马撂下了针线。急忙忙道:「母亲，那赶紧送帖子去齐国公府啊。」她急得团团转，「我早说不对劲了，这几日让喜鹊悄悄送的信怎么都没有回音。」


    王大娘子按住她道:「齐国公是哪样的人家啊，你这去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吗？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少不了又要罚你跪一晚祠堂。」对于如兰跟齐衡之间的联繫，她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了。毕竟在王大娘子眼里，齐衡是她女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你只要乖乖等着，小公爷总能风风光光娶你进门的。」


    如兰却道:「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她皱着眉道，「平宁郡主态度十分暧昧，若是元若哥哥已经跟她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那日她对我根本不会这样和颜悦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兰跟平宁郡主还是很相像的，一样都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爽利性子。只是如兰是从王大娘子那里一脉相承的脾气，而平宁郡主是皇家的底气而已。


    王大娘子想了想宽慰道:「我去找你舅舅帮忙探探口风。你这几日千万别冲动。」


    如兰乖巧地点点头。心下却想到:她与齐衡之间本就是两情相悦，万万是没有只靠齐衡摆平齐国公府的道理。便是母亲不愿意，她过几日等风声过了，还是要去齐国府一趟，好好跟平宁郡主聊一聊的。


    她这个念头藏得极深，便是亲近如明兰也没有透露半分。


    而明兰这边，却有场硬仗要打。


    她早得了墨兰与梁晗相聚的消息，只透露了只言片语给盛老太太，盛老太太便有些气着了。也不是老太太年级太大受不住气，而是墨兰此番太出格了些。平心而论，老太太虽然对一手带大的明兰更看重些，可对墨兰也没有亏待。她能容得了如兰齐衡，自然对墨兰也是宽容的心思。


    但墨兰却是要盛家的名声去成全她的婚事，与梁晗私会。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嘲讽道:「真要让你父亲看看，十几年的偏爱宠了什么混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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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宽慰道:「祖母还是别为了四姐姐心烦了，明儿在那日已经安排了人手，确保不会传出去。」虽然这对于世家那些人精来说，只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是……」话到最后，明兰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老太太挑眉道，「六丫头，我们祖孙俩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是孔么么。四姐姐与梁家公子的事，就算她嫁去梁家也瞒不了多久，到时候孔么么的声誉怕是会有些损伤。」


    「那你有什么法子？」正如明兰知道盛老太太的性子，盛老太太也知道处事稳妥如明兰定是有了法子。


    「倒不如把孔么么安排到五姐姐房里。她若是嫁到公爵家去，少不得要受一番磋磨，而孔么么，自是深谙其中之道的。到时候，便说孔么么是五姐姐专属的教养么么。」明兰道。


    盛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你便不想自己留着孔么么多学些？」


    明兰笑道:「祖母，明儿只知道知足常乐罢了。」对于婚事，她可没有五姐姐那样的好运气。明兰想。


    世上哪有那样的男子能够真正让她放下心房来不再为这些琐事谋划呢？


    「我们六丫头，福气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dbq，昨天抄笔记太晚了，今天通识课摸鱼补上一章！！


    下章就是墨兰被郡主捉姦！飞燕小可爱出场了！(虽然只是一个客串)


    第44章 四十四


    一连几天，齐衡的病都没有痊癒。倒也不是重到了缠绵病榻的地步，只是脸上过于惨白，让平宁郡主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齐国公府的大夫只是道:「小公爷这是郁结于心，这是心病。」


    而平宁郡主反覆咀嚼「郁结于心」这一个词，顿时觉得有些荒唐。


    齐衡从小就是顺风顺水，没想到倒是为了一个女人念念不忘，以至于造成如今这番状况。


    但平宁想着离放榜的日子不远了，齐衡再亲眼见一见那盛墨兰与梁晗的私情，定是能幡然醒悟的。而日子总是要过的，时间总是会抚平齐衡的伤口。


    她却不知，齐衡这一番却不止因为如兰。更多的，却是为了她这个处处为了他着想，却妄图用爱来绑架他的母亲。而齐衡又像极了她，面对这种状况唯有沉默，任凭心中有千万思绪。


    母子俩各怀心事，终于熬到了放榜的日子。


    放榜对考生极其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纵使尊贵如平宁郡主也是如此。


    平宁郡主早早便备好了车马，而齐衡也早已梳洗齐整，只是遵从礼仪向平宁郡主行礼问好，冷硬得像是一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客人，充满了生疏。


    平宁郡主心头一窒，又安慰自己道:不要紧，今天过后齐衡总是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而齐衡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披风上的花纹，突然想起了那张被不为评价为「面目可憎」的钟馗像。


    唇边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来。


    他的小姑娘的确不精此道。他想。但是没有关系，他又不需要她以此谋个好名声，如兰只要负责开开心心就好了。


    他又想到了很远很远之后的以后。想想小姑娘娇娇的模样，觉得之后不该生个男孩，或许会让他难以下定决心管教。他与如兰应该生女孩，模样都像她，天真无邪，每日只需要跟她娘亲一样，开开心心就好了。


    只是可惜，这一次见不到如兰了。


    齐衡轻嘆一声，有一丝怅惘。


    他已经从平宁郡主对如兰的态度中窥得了些许真相，有了点猜测，而证实这个猜测，或许就在不久之后吧。而现在重要的，就是这个名次。


    关系到他能不能进一步摆脱平宁郡主的掌控。便是对名利并不在乎的他，这一次也有些紧张，哪怕先前在心里做过无数次暗示。


    他掀开帘子，视线意外看见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有着用力的惨白。


    他失笑，他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放榜处已经围了一群人了。国公夫妇本想差遣个奴僕去看成绩，生怕齐衡这次有了什么意外心情不虞。但齐衡坚持，也只好作罢。


    人挤人的确是不好受的。但是他也没有生出后悔的念头。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自己去面对。


    「明兰，快快快。」齐衡耳边突然响起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他有些怀疑是自己过于想念如兰才会有了这样的妄念。但还是忍不住追寻声音的来源。


    然后他的如兰就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附近，拉着明兰就要往里面走。


    「元若哥哥！」小姑娘显然也是看见了他，笑意愈发浓郁，简直要从她的眼中流淌到他的心尖去。


    齐衡忍不住莞尔:「五妹妹。」


    如兰是个急性子，安顿好明兰，让她回车上待着便三下两下蹦跳到了齐衡的边上:「元若哥哥，元若哥哥，我们一起去看榜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中全是他。


    齐衡嘴角的幅度越发向上，他连忙接住她。在拥挤的人群的遮掩下神态自若地牵住了她的手:「好，我们一起去。」


    他护着如兰，对着人群不住道:「失礼，失礼。」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干净利落地拨开了人群，不让他人有接触到如兰的机会。


    如兰被圈在他的怀里，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只顾着跟齐衡讲这几日的事情以及她今日能来看榜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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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今天本来是想自己来的。她说今日的香也烧得好看，是个好兆头。但她出门扭了脚。便让我跟明兰来了。」


    「元若哥哥，我觉得你一定能高中的。」


    但看着齐衡的举动，她没有蠢钝到不明白齐衡心意的地步，心中便各种甜甜蜜蜜的感觉。


    她说:「元若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齐衡拍拍她的脑袋，满眼宠溺道:「好。我们如兰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姑娘。」


    如兰的笑眼又弯成了月牙。


    两个人终于到了最前面。榜上各种名字五花八门的，让齐衡有些头昏脑胀。他其实也是紧张的，尤其如兰还在他身边。


    而此刻，如兰却悄悄地在他的掌心上写了字，正如之前在马球场那样。


    齐衡抛下担忧仔细感受:「是一个喜字吗？」


    如兰眉眼弯弯:「是啊，齐衡哥哥。你一定能高中的。」


    齐衡莫名其妙就安下心来。如兰总是这样，明明只是简单的言语却总是能抚慰他的心。而明明，她才是那个让人操心最多的。


    他眉眼含笑:「好。」声音轻柔。


    如兰是在二甲的榜单上看见齐衡的名字的。


    她念道:「齐衡，二甲十四名。」她仰头看向齐衡，眼中落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元若哥哥，你中了！」


    齐衡道:「是啊，我中了，多亏了五妹妹替我求的签。」


    如兰有些脸红:「还是元若哥哥用功啊。」她比出一个手势，「我只是起了一点点作用而已啊。」


    不，不是的。如兰。因为有你，才让我平静无波的生活多了波澜，更让我有勇气去争取。


    但是齐衡没有说。这个场合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转移了话题:「看看二哥的名次吧。」


    他从善如流，私底下早就把长柏的称唿换成了「二哥」。


    如兰道:「没事啊，二哥哥一定能高中的。」


    说是这样说，如兰还是跟齐衡往前寻觅。


    长柏的名字出现在了二甲前部分。是个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但如兰却只是睁着眼睛，对着齐衡道:「元若哥哥，你别伤心。二哥哥是个会读书的，但之后就……」不一定了。如兰挠挠头，发现怎么安慰都很奇怪，便讪讪闭上了嘴


    齐衡却是心情很好:「二哥的学识我的确比不上，我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是实话。十年寒窗苦读有这样的成绩，有资本与平宁郡主对抗，他的确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他总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母亲会起疑。齐衡忍不住对如兰叮嘱道:「五妹妹，你要等我。」


    如兰也郑重其事道:「元若哥哥，我会一直等你的。」


    「如何？」待齐衡回到马车，平宁郡主问道。


    「二甲十四。进士。」齐衡道。


    「好孩子。」平宁郡主忍不住一喜，又想到了墨兰书信上的内容，扯出了话题，「我那一日去了玉清观去替你许了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还愿吧。」


    虽然齐衡与平宁郡主之间龃龉未消，但毕竟是母亲，齐衡也不会忤逆她。便默默地点了头。


    平宁一喜。


    现在按着时间，那一对该是见面了吧。


    只是任平宁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私会，这两个人已经会大胆如斯。竟全然不顾什么礼义廉耻。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错误，下一章捉姦


    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鸽了好几天。昨天本来还打算写的，写了几百字就打瞌睡了


    我发誓，明天解决完事情后一定更新。评论也是明天回復啦！


    第45章 四十五


    齐国公一行人到玉清观的时候，天色尚好，是春日里的好天气。暖风直熏得人悠悠然想睡。


    平宁郡主嘴角含笑，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衡儿，去殿前拜一拜吧，让三清保佑你今后一切平顺。」不再被盛家那小蹄子给迷惑。


    齐衡虽然奇怪平宁郡主高涨的心情，她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他本不是什么叛逆的人，只是有些时候对于平宁郡主的举动太过失望了。


    而现在，平宁郡主的行为依旧是那个温和的母亲，齐衡自然不会忤逆。虽然说，他并不是相信神佛之人。


    芸芸众生，世间百苦，唯有自渡。


    但他还是在平宁郡主的注视下虔诚地在三清像前拜了拜。


    若真有神佛，一佑盛家如兰一生平顺，二佑齐元若与盛如兰终成眷属，三佑齐国公府在这皇权变更下安安康康。


    许完愿，齐衡自己暗自好笑，哂笑了一声。他如此心不诚意不敬，纵使有满天神佛，怎么又会满足他这个伪信徒的愿望呢？


    他睁开眼睛，眉目间隐隐有出尘之意。他的容貌本就是难得的雅致俊秀，又加上这一点疏离，便有了谪仙之感。


    倒是让四周上香的夫人们多看了几眼。小声议论道这汴京何时出了这样标志的人物。


    恰平宁郡主求籤归来，拉着齐衡道:「衡儿，成家立业，母亲替你求了一支姻缘签，是支上上籤。」


    齐衡想起如兰，面色的冷清感顿时消失殆尽，他微微勾起唇角。


    上上籤吗？


    只是这笑意还没扩散，便被平宁郡主的下一句话击碎:「你与那庞家三姑娘的婚事定是能平平顺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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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衡面色微凝，碍于大庭广众，只是深吸一口气，隐含怒气道:「母亲，我有意中人了。」


    而平宁郡主等的便是这一句。她冷笑一声，道:「衡儿，你还小，不知道有些人看似柔弱，但实则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你可知那盛家姑娘今天也在这玉清观，见的人却不是你。」


    齐衡听此，有些疑惑。若是正如母亲所言，依照如兰的性子方才又怎么会不告知他呢？而如兰，又实在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儿子不信。」他如是说。


    平宁郡主唇角扯起一个幅度:「不信，你便去后面的柴房查看。」


    方才她的线人来报盛墨兰穿着下人的衣裳到了这儿跟梁晗私会。这一会儿，只怕是情难自已，该有说不完的情话吧。


    但平宁郡主实在没想到柴房内会是这样的场景。


    那盛家姑娘居然衣裳不整地躺在那梁家小子身上，而齐衡面上的确有愠色。这让平宁郡主稳下心来。


    便听齐衡道:「四姑娘，你这样做，置生你养你的盛家于何处？」他的语气虽然有着失望，但没有撞见意中人姦情的失控。平宁郡主暗暗皱起了眉头。


    墨兰在心底嗤笑一声，盛家，不过是她的垫脚石罢了。但顾及着梁晗，她便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小声啜泣道:「小公爷，我与梁公子是情难自抑啊，还望小公爷为我遮掩一番，不然我这后面的姐妹还怎么嫁到好人家啊。」她以为只有齐衡一人，便暗地里威胁齐衡。盛家的声誉对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可如兰不一样。若是没有盛家这书香人家的清誉，如兰嫁给齐衡可谓是难上加难。


    齐衡也的确知道她话语下的意思，一时面色难看起来。


    只有一个梁晗满心都是墨兰。她这般娇弱，却还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赌上前程。但又心底善良，还想着下面姐妹的婚假。


    「我却不知，这书香门第的盛家居然还能教养出这样的人物来。」平宁郡主笑道，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本来是想让齐衡自己快刀斩乱麻解决了盛墨兰一事，但没曾想，这女子竟然如此狡诈，竟然想拿底下的妹妹的婚事作筏子。又想起如兰那明眸善睐的样子，也不想这样讨人喜欢的孩子婚事艰难，这便出了言。


    墨兰一见是她，顿时心凉了半截。平宁郡主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皇宫里出来的对着她的小手段自然是一清二楚。因此，如今她能依靠的便只有梁晗了。


    她把头埋在梁晗怀里，并不应答，只是小声啜泣。惹得梁晗顿时有了满腔柔情，只觉得为了怀中的少女立马死了也甘愿。


    他道:「郡主，您也是有过这样一段时日的，自然也知道我与墨儿的情意。」他说得情真意切，却不知平宁郡主听到这脸上露出了明晃晃的讽意与愠色。


    「我从小便是在皇后跟前长大的，这小小的五品盛家庶女也敢跟我相提并论？」


    平宁郡主盛气凌人的语言让墨兰顿时心生怨怼，指甲掐入肉里。


    「郡主娘娘。」心里虽然恨不得把平宁郡主碎尸万段，但墨兰还是保持着娇滴滴的声线，「墨儿自然不敢跟您相提并论，只是……墨儿这一生坎坷，好不容易找到了此生挚爱，还望郡主高抬贵手，放墨儿一马。」


    平宁郡主平平看了墨兰一眼，道:「哦，你倒是真心想跟梁晗在一起？」


    墨兰点点头，看向梁晗的目光娇柔而充斥着爱恋。倒是让平宁郡主觉得恶寒。


    她也不想多跟这样的人耗时间，道:「我与你家王大娘子也有一点交情。早知道你盛家是书香门第，自然是不会让你为人妾室，只是盛家门第太高，你又是个庶女，不如……」


    墨兰急切道:「不如什么，还望郡主指教，墨儿一定遵守。」


    平宁郡主脸上泛起真情实感的笑意，但言语却让墨兰心寒了一片。


    「不如你从此与盛家恩断义绝，嫁入梁家。也不必担心会拖累你的妹妹，你与梁晗自然也可以双宿双栖，到时候，本郡主一定会为你送上嫁妆。」


    她根本容不得墨兰争辩:「春日里天气变换多端，听说盛家四姑娘感染了风寒，病情实在太重，不几日便重病去了。」


    她手上握着墨兰与梁晗私会的把柄，又加上身份尊贵，几乎是一锤定音。


    墨兰知道自己完了。


    若是让盛家人知道，她闹一闹总是能如愿嫁到梁家的，以正妻的身份。可是，捉住她七寸的是平宁郡主。


    墨兰抬头看向梁晗，只见他满眼都是喜意。他自然是喜欢墨兰的，眼下她又没有身份桎梏，现下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墨兰没有盛家姑娘的身份也没有关系，他会娶她，以贵妾的身份，疼爱她。


    墨兰是个聪慧的，又怎么会不知道梁晗的心思。她心里一片慌张，乱了，全都乱了。这一盘棋，是她输了，只是没有再来的机会了。


    解决了墨兰，平宁郡主出了一份怨气。心下畅快，虽然奇怪于齐衡一言不发的举动，但想到今日的冲击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也就不再多言。


    她只是道:「衡儿，母亲早说过那盛家四姑娘不是什么良配。你还是多听听母亲的话，去太师府求娶那庞三姑娘吧。」


    春风缱绻地吹起齐衡的头髮，让他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他抬起头，笑得苍凉:「母亲，我早知你霸道武断，但也觉得你至少是了解我的。却不想你对我就这样替我定好了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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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平宁郡主心中顿时生出来不好的念头。


    「我要求娶的意中人，是盛家的五姑娘。」


    「而母亲您，却固执地替儿子认定了盛四姑娘。」


    「您说，这事，可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


    齐衡伤心的是郡主的态度


    武断而且直接就替他下了论断才导致事情的发生


    让墨兰假死做妾是作者基于古代女子名声的考量。想想要是墨兰真的因此成了梁晗的正妻，那盛家下面几个姑娘名声真的就坏了，尤其捉姦的还是平宁郡主


    所以平宁郡主这样做反而保全了如兰的名声2333


    第46章 四十六


    平宁郡主的第一反应是质疑，她反驳道:「盛家五姑娘虽娇憨可人，却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她才会认定了齐衡喜欢盛墨兰。


    但话一说出口，平宁就知道自己错了。她虽然是齐衡生母，但怎么可能比齐衡更了解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果不其然，齐衡嘴角泛起一点嘲弄的笑意，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她。


    他说:「母亲以为我是读着四书五经长大的，便只能喜欢盛墨兰那样会舞文弄墨的女子吗？但我偏偏，喜欢的是如兰那样单纯直率的姑娘。」


    「母亲，你是真的懂我吗？」齐衡看着平宁的眼睛，低低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平宁极力想维持住自己往常镇定的神态，但「齐衡喜欢如兰」这个事实的冲击力太强，一下子就颠覆了她的认知，让她多出了几分无措。


    平宁看着齐衡，突然就有了几分陌生感。


    她这个儿子，在这十几年的岁月明明从未离开她的视线，却已经成长为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她的一句赞扬就背下整本经书的孩子。他有了更多的爱，自由而张扬，让他这样有底气告诉他的母亲:你错了。


    而这样的底气，不是她给予的。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出了头，便像是野草一般疯长。


    平宁想，或许有些事情，她真的错了。


    她低低地嘆了口气，说出那句有些苍白的话:「可是，衡儿，我是为你好。」


    哪怕如兰是盛家的嫡女，但她能给齐衡带了的价值哪里比得上庞家飞燕这不是一句喜欢就能抵消的。


    想到这，她有了底气。


    「那请问母亲知道旁人在私底下是怎么议论父亲的吗？」


    齐衡定定地看向平宁，质问道。


    「你父亲是国公，这身份永远都不会因为几句闲话而改变。衡儿，你不要……」


    「他们说，父亲全靠一个跟官家亲近的平宁郡主才能承爵。无论父亲在公事上如何认真负责，有多少作为，全都抵不上您这一个得圣恩的郡主身份。」齐衡一字一顿道，他的声音本是温润的，但此时低沉沙哑。让平宁心里越发不平静。


    「您现在也想让我走上这老路吗？」


    庞家，自然是富贵人家，加上出了个得圣眷的贵妃，庞太师虽不说是把持朝政，但配上国丈的身份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庞家，可谓是庞然大物了。而庞飞燕是庞家的三小姐，庞贵妃的胞妹，若是娶了她，齐衡便是天子连襟，仕途自然一帆风顺。但靠妻族得势的标籤也会相伴一生。


    平宁不是没有想过，但跟庞家结亲带来的好处相比，这些是微不足道的。


    齐衡像是看穿了平宁的想法，他苦笑一声接着道:「我虽有济世安民之心，但高官显禄不是我人生追求，母亲难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可是……衡儿，你娶了如兰，她那五品京官的父亲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平宁反问道。


    齐衡想到如兰，心情稍霁，道:「这些便真的这般重要吗？我喜欢的，便只是如兰这个人，而不是她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她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孙女，又不能让我对她情根深种。」


    「难道母亲当初，沖的父亲的国公爵位？」


    自然不是的。


    平宁张了张嘴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她有些颓然，像是老去了几岁的模样:「我已经跟庞家交换了庚贴，过几日我跟你一起去庞家寻个由头拿回来吧。然后，再去盛家一趟吧。」


    她想，或许齐衡是对的。又或许多年后他也会后悔今日这样的决定，但是如今她能做的，不是固执己见，而是相信齐衡。再者，在如兰与墨兰之间做选择，她自然也是倾向于如兰的。


    至少，如兰没有什么坏心眼，还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母亲，我不会后悔的。」


    齐衡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更多的，是坚定的神色。


    墨兰被梁晗带进了梁家这动静自然瞒不过吴大娘子。她本以为是梁晗又抬了一房妾室，本只是走过场地见一面敲打一番，却不料是个熟人。


    呵，盛家的四姑娘，盛家姑娘中她最看不上眼的一个。奈何梁晗喜欢，磨了她许久，她一直没有松口。


    她本就想替梁晗选一位贤妻良母，身份低不是问题，关键是能帮着他上进。所以她看中了明兰，一连去了几趟盛家，越发觉得明兰性子好，待人接物也好，总之哪里都好。虽然是妾生的，但也是书香门第堂堂正正抬进门的，况且明兰还养在盛老太太边上，身份比起如兰也是不差的。而墨兰在她眼里自然是千差万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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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再看不上眼，盛家的姑娘也没沦落到做她梁家妾的地步。


    她连忙追问梁晗。


    梁晗本就因着这一件事在齐衡面前落了面子，平宁郡主盛气凌人的样子更是激怒了他。他对与墨兰私会一事避而不谈 ，反而对平宁郡主让墨兰假死敲定了墨兰贵妾的身份一事添油加醋。


    吴大娘子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但心毕竟是偏向梁晗的。又加上墨兰成了平宁亲口认定的贵妾，梁晗此后的婚事定是要因此低一个档次。免不得对平宁有了几分怨怼。


    看平宁这仗势，像是盯着梁晗墨兰许久了，难怪她那日会这般看自己，却原来已经筹划了这一日的事情。


    但想着齐衡与如兰的事情，她心中生出一种诡异的平衡。平宁啊平宁，你可知你那芝兰玉树的儿子也是个私相授受的主啊。


    又想到这个官眷圈子里暗地里的传闻，说是这平宁郡主跟庞家有结亲之意。她先前还觉得可惜，想着盛家之前让她守口如瓶定是预料到这种场景了。可现在，这种可惜全成了愤愤。


    你一口坏了我儿子的姻缘，怎么还想着你儿子有个好亲事。平宁，帐可不是这样算的。


    庞家，书房。


    雕花的门外轻轻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见庞太师手持庚贴，摸着络腮鬍一脸满意的模样，庞飞燕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不过是跟着包拯跟公孙策探了案子，便被父亲绑回了家中说是要替她相看夫婿，马上就定了齐国公的独子。说是让司天监根据八字选个好日子便可以成亲。


    飞燕哼哼一声，父亲八成是想让她早日成亲好跟公孙策断了来往。她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父亲。」她走近了庞太师身边，唤道。


    庞太师早看见了她偷偷摸摸的身影，也不惊讶，笑道:「你这小泼猴，怎么，听到你未来夫婿的好消息了」


    飞燕心想，她跟那齐家公子可没有什么关系，哪里想着要知道他的什么好消息。嘴上却好奇道:「什么好消息啊」


    「那齐小工爷考上进士了。」


    飞燕心里却道，坏了，这下父亲更是想把她与这什么小公爷凑成一对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不行，她要想个好对策，怎么样才能退了这门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宁郡主:好了，我知道我儿子跟如兰私相授受了


    …………


    enmmmmm吴大娘子为了推动情节稍稍有点ooc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uc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四十七


    平宁郡主提议几日后去庞家拿回庚帖倒不是什么推托之词。毕竟庞家家大业大，她之前是想跟庞家结亲，若是即日就上庞家，退了亲事，反而是跟庞家结了仇。平宁便跟齐衡商量道：「不如这几日你谢绝了一切外来访客，佯装生病。左右司天监还没有算过日子，我们便以八字为由头，也好尽量减免跟庞家的冲突。」


    齐衡虽然心急，但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但由母亲做主。」


    这母子俩的关系稍稍一缓和，气氛便热烈了一些。


    平宁看着齐衡虽然努力板着脸，但眼睛里有着亮闪闪的光。平宁又觉得，齐衡依旧还是那个乖乖的少年，依旧未练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她有了几分调侃的心情，忍不住逗他：「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婚事上对八字还是比较看重的。若是你跟如兰的八字不合呢？」


    齐衡顿了顿，似乎是有些迷茫，随即轻笑一声：「我还从未想过我们的八字会有这种局面。」


    「我觉得是不可能，她就是我未来的妻子。」齐衡说得很果断。


    平宁郡主却忍不住扩散了思维：「那盛姑娘，便真的这么好吗？」倒不是她自夸，她这个儿子的确是满汴京城都找不出的标志人物。而盛家如兰，家世平平，相貌虽然乖巧可爱，但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容色，而才艺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一想到齐衡对盛家如兰情根深种，她就忍不住泛起一点的酸涩之意。


    这可是她养育了十几年才养成的儿子，也是齐国公府未来的公爷，如今又中了举，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齐衡并没有察觉到平宁郡主心底微妙的情绪，他只是想到如兰心底便觉得软了一片：「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或许是她跟墨兰赌气，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着「元若哥哥吃这一块糕点」「元若哥哥，这金桔干可好吃了」「元若哥哥，我这个字不会写」的时候，如兰便在他心底占据了位置。她是如此鲜活的存在，就像是太阳，让人忍不住就觉得温暖。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个小太阳。


    「我只知道跟她青梅竹马相伴成长的岁月，应该我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但也不觉得遗憾，因为我们之后还有更长的岁月。」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齐衡这样讲着他与如兰之间的故事，声音温柔而饱含情愫，平宁突然就觉得安下了心。她的衡儿，有了如此喜欢的姑娘，更幸运的是，那个姑娘也是如此喜欢着他。为着他，愿意冲破束缚。


    平心而论，若是十几岁的平宁郡主，她是不敢这样直白地争取的。礼教，永远是束缚着女子的枷锁，无论身份的高低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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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好好待她呀。」听完齐衡的话，平宁郡主这样说。


    齐衡有一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他本以为说服平宁郡主接受如兰会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他红了脸颊：「好。」


    如兰在葳蕤轩绣着花。蹙着眉，抱怨道：「也不知道二哥哥发了什么疯，怎么突然让我绣起花来了，还说要修五件披风，还要上好的料子，我连给自己做衣裳都不够呢。」


    明兰在一旁替如兰整理好被如兰减掉的细碎布料，笑道：「那五姐姐还不是选了自己最好的料子在这边认认真真绣着花？」


    如兰有些时候就是口硬心软，顺着毛当然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明兰有些时候也会怼一下如兰，毕竟以她们之间的关系，互相逗趣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兰轻轻哼了一声：「毕竟是我嫡亲的哥哥嘛。」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勐地凑到了明兰的边上，眼睛扑闪扑闪的，近得能让明兰看见她纤细的睫毛：「小六，你说那墨兰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明兰本就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到她的问题的一瞬间心跳更是如擂鼓。


    明兰抿唇，道：「春日本就容易生病嘛。」


    如兰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到从明兰口中得到回答，她嘟囔着说：「但是墨兰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虽说平日里装得娇柔，可那些上等的膳食又不是白吃的，哪里这么娇弱。父亲这么疼墨兰的人，居然还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说怕是过了病气给祖母。」


    她想着想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皱着一张脸苦兮兮地看着面前的绣花纹样，出了神。


    明兰绞好针线，语气平静道：「没事，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她瞅了瞅筐子里面的布料，转移了话题，「诶，怎么这还有块藕色的布料？」


    虽然生硬但是有效。


    如兰立马就从墨兰跳到了长柏，眯着眼狡黠笑着，道：「这可是我千挑万选才给二哥哥定下的布料呢。」藕色介于粉色，一般来说都是用于女子衣物居多，颜色又轻快，而长柏这样古板沉稳的人物，自然是不合适的，如兰却给他挑了这样的颜色。


    明兰眉眼一转，已经知道了如兰心底的小九九：「只怕二哥哥也不会穿这样的衣衫。」


    「我自然也不会让二哥哥白日里穿着这样的衣衫去翰林院的。」如兰沖明兰眨眼睛道，「他在家里自然可以选择穿这件藕色的嘛。」


    长柏虽然看着古板，但对于底下的妹妹最疼爱不过了。如兰作为她胞妹，性子又跳脱，长柏虽然凶过她几次，可哪次不是后来看如兰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又来安慰了。如兰说让他在家穿，他自然也是会穿的，哪怕再嫌弃。


    明兰自然也想到这点，摇摇头轻笑。


    姐妹两正说着贴己话，喜鹊拿着食盒推门而进，那是如兰差去拿糕点的。喜鹊也没顾上明兰，慌乱对着如兰道：「五姑娘，王太太今日来寻了大娘子，说是全汴京城都在传小公爷要跟庞家的三小姐成亲了，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不日就要找个好日子结那两姓之好。」


    如兰的手一用力，那绣花针就直直戳到了她的手心，顿时就冒出了鲜红的血。


    她上去一步抓住喜鹊的手：「你胡说！我要出门去齐国公府。」


    「你敢。」回应如兰的却不是喜鹊，而是盛竑。


    喜鹊本就是从大娘子那的亲信处得到的信息让她快快来安抚如兰的，却没想到盛竑早就有了防备，待送走了王家舅母就来了如兰处。


    他对如兰道：「我早就不让你亲近那齐小公爷，他哪里是我们攀得上的呢？」他言语里颇有些痛心疾首，「现在也不是不好挽回，如兰乖，这几日你便乖乖在家，为父一定替你选个好人家。」


    这是要关着如兰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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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四十八


    盛竑总以为如兰听到齐衡要与庞家联姻的事实后会放弃对齐衡的念想，虽然对如兰的院子也严加看管，但这几日如兰乖顺地在院子里待着也就放松了警惕。


    他还是小看了如兰。


    如兰在这几日摸清了院外侍从轮班的班次，趁着空档，跟喜鹊互换衣服悄悄熘出了门，一路遮遮掩掩地终于到了门口。


    只是如兰没想到，她没被盛竑抓到，却在盛家大门口被长柏抓了个准，还捎带着一个看笑话的王佑。


    长柏本就对如兰身材相貌很是熟悉，更可况如兰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他皱了皱眉头，就扯着如兰的后衣领就把她提熘到了他的身边。这一看就是要偷熘出门，身边没有照应万一出事了要怎么办。长柏正要说几句训斥的话但看着如兰抿着唇，一脸倔强的样子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了。


    王佑看着兄妹两个人的互动，摇了摇头，主动打破僵局道：「五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齐国公府啊！如兰下意识要回答，瞥见长柏的墨色般凝重的脸还是把真话咽进肚子里。她装傻道：「没啊，就随便走走啊，表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王佑道：「为着你的婚事啊，既然你跟齐衡不可能了，倒不如你嫁给我好了。」他眼睛眨呀眨，很是真挚诚恳的样子，「毕竟王家也是你的外家，亲上加亲，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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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什么好呀！如兰气急败坏，脑子一热，便吼道：「我才不要！我现在就要去齐国公府找元若哥哥问个清楚。」


    话音一落，她看见长柏的脸又沉了下去才发现自己暴露了目的。


    她缩了缩头，企图把自己当成一只乌龟，又想到她这个二哥哥古板的性子，暗暗觉得自己今天早晚还是要被押回房去的，便破罐子破摔，争辩道：「反正我是不相信元若哥哥会娶别人。」


    长柏看着如兰梗着脖子争辩的模样，又嘆了一声气。他想，他之后若是有了女儿，一定不会让她跟这些男子接触的，免得现在如此操心。他的思绪就忍不住飘到了远方。


    迟迟没等到长柏的回应，如兰越想越委屈，不仅眼眶里有了点湿意，言语里尤盛：「二哥哥要是嫌我这个妹妹丢人现眼，现在就把我绑回去。但尽管这样，我还是会寻着机会道齐国公府去的。」


    她是个烈性子直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


    王佑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眯着眼睛道：「小如兰啊，你二哥哥可捨不得这样磋磨你，我两今天也不是来谈王盛两家的事情。」


    他看着如兰那双有些懵懂差异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们啊，是来帮你的。」


    前往齐国公府的路上，王佑坐在马车上，好笑地看着盛家兄妹两的对话。多数是长柏在说。比如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个人出来有多危险？」


    「我只是……」这是低着头认错却被打断回答的如兰。


    「你根本不知道，你就是光凭冲动行事，脑子里全是齐元若那个混蛋。」这是有些醋意的兄长。


    「元若哥哥才不是混蛋呢。」小姑娘气唿唿地反驳。


    「他要是个好的，怎么满城都在传他齐衡要娶庞家三小姐呢？」


    小姑娘咬着唇，眼睛却是亮的，道：「元若哥哥一定是有理由的。」


    「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王佑想，再吵下去，这盛家兄妹怕是要成仇人了。想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怡然自得地看着戏。直到两个人都吵得面色红红的，才出言道：「我跟长柏也相信齐衡不是什么见异思迁的人，又听说齐国公府谢绝了所有拜访的人，便约好了前往齐国公一探究竟，没想到却遇上了你。」


    如兰不是什么笨人，一听便知道长柏并没有像言语里那般嫌弃齐衡。


    她看向长柏，很直截了当地问：「二哥哥，你怎么是这么心口不一的人啊？」她定定看着长柏，道，「二哥哥，有些东西是要说出来的。」


    到了齐国公府，三个人报了盛家的名字却没有被意料之中的阻拦。


    长柏暗暗奇怪，又听到下人说平宁郡主已经在前厅候着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怪异。好像是平宁郡主已经意料到什么了。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如兰，却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已然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二哥哥，我们走吧。」她说。


    但到了前厅，如兰就不能保持住平静了。


    平宁郡主对着她说：「原来是五姑娘啊，请坐。」似乎是一点都不惊讶她会穿着丫鬟的衣裳出现在这里。


    如兰心底里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她本央着明兰好好替她润润色，好让她的话有些道理，但现在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应该要说什么了。


    但这样也好。如兰想。她本来就是爽利的人，现在更是可以有话直说了。


    她的第一句话是：「郡主娘娘，我喜欢齐衡。」


    纵使是有了准备的平宁也有些诧异，她品了一口茶遮掩神色，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但你只是五品小官的女儿，而衡儿，却是齐国公的独子。」


    如兰笑道，真挚而固执：「但我可以去学做一个好妻子，做她的贤内助。我非他不嫁。」


    「那衡儿却不是非你不娶的。你看，没过多久他就要娶了庞家小姐了，你呢，你怎么办？」


    「绞了头髮做姑子去。」如兰道，「若是齐衡真有意于庞家小姐，无论是为权为人，我都算是眼瞎错付了情衷。但若是齐衡无意却被迫于求娶，那便是我们真的没有缘分。」


    她说着这样的话，表情却十分温柔：「但我相信元若哥哥不会这样做的。」


    如兰对着平宁一笑：「我也相信郡主是知道元若哥哥性情的。」


    平宁想，这个女孩子说的是真的。


    若是别家姑娘遇上这样的情形，或是迫于父母歇了心思，或是心如死灰前尘皆忘，哪里会偷跑道这里要一个答案，更何况，她又是这般了解齐衡。足以见她与齐衡之间的情意。


    这样想着，她对如兰更多了几分欣赏。这样果断通透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的。衡儿遇上她，也算是另一种的幸运的吧。


    说曹操曹操到。平宁郡主不过是在心里念了几句，齐衡这厢便得知了如兰到了国公府的消息，急忙来了前厅见客。


    明明如兰穿着不起眼的丫鬟服饰，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眼里只有她。


    「如兰。」等见到了真人，他却是有些懵。那颗心砰砰地撞着。


    「元若哥哥。」如兰自然也是欢喜的，虽然碍于有旁人在场，但眉眼之间流转的皆是化不开的情愫。


    作为旁人的长柏：？？为什么氛围一下子就变了。


    见是齐衡到了，平宁郡主也不作严肃样了，她微微笑道：「早听衡儿说你是个爽利性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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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柏：为什么突然就转换了态度。


    丝丝绯红爬上了如兰的脸颊，语气也和缓了不少：「元若哥哥，有向您说起我啊？」


    平宁道：「能说好几个时辰呢。」


    齐衡的脸也红了，他悄悄跟如兰咬耳朵：「我没说你一点不好。」


    如兰横了他一眼，想，要是说了她的缺点，她哪里有脸站在这里。


    齐衡接着说：「因为你哪里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长柏：？？？？醒一醒，你们之前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呢！！！踢翻这盆狗粮，我不吃。


    第49章 四十九


    齐衡跟如兰的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平宁郡主。但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阻拦的呢？


    不过，倒是难得见衡儿这副模样，只觉得那些精气神都回来了。


    平宁喝了一口茶，遮掩了笑意，轻轻放过。


    但长柏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呵斥了如兰一声:「如兰，回来。」


    如兰也知道这是跟齐衡叙旧的时候，捏捏齐衡的手心，小声道:「元若哥哥等我。」便慢腾腾挪到了兄长边上。


    「小妹失礼了。只是作为兄长，免不得要替她多问几句话。」长柏虽貌似恭敬，目光如炬，颇有些压迫之感。


    平宁郡主也是见惯了打场面的人，也知道长柏是想替如兰讨个说法，这也正常。若是长柏不发问，就这般唯唯诺诺任凭齐国公府定了两人的名分，她倒是要怀疑盛家书香门第的真实性了。心下虽然对长柏很是欣赏，但面上却是冷着的。


    「哦？盛世侄但说无妨。」她道。


    「既然郡主此番已经认同了齐衡与如兰的姻缘，又为何要为齐衡求娶庞家女？」


    平宁郡主沉吟片刻，道:「先前名分未定，盛家门第低微，我自是不愿有一个小门小户的儿媳。」至于之前认错了人的事情，咳咳，都过去了。


    长柏与王佑听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平宁郡主话语里的意思。意思是齐衡与如兰的名分已经定下了。


    「而现在，如兰有一位年纪轻轻就高中的嫡亲哥哥，我自然也是要高看一眼的。」长柏的确是如兰婚事的一枚助力，毕竟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性情端方，定是前途无量。更何况……平宁郡主微微眯着眼睛道:「我瞧着身边这位该是王家嫡子，如兰表哥吧。王盛两家交好，我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这也是理由之一，毕竟王家在朝中人脉众多，且都是清贵人家，齐国公自然乐意有这样一门姻亲。


    平宁郡主的这几句话夸了王佑长柏，唯独没有提及如兰。


    齐衡紧紧抿着唇，看着如兰，生怕小姑娘有什么不开心。


    如兰眨巴了眼睛，问道:「那么，郡主娘娘，我呢？」她指了指自己，「我没有什么让您觉得满意的优点吗？」


    平宁郡主听此其实是有些想笑的，她的确也笑了起来，眼尾露出几道细小的皱纹:「自然是有的，但不过是因为齐衡喜欢你。」


    她有点想逗逗如兰，其实也是期待着她会说出什么话来。她跟如兰这短短的相处也知道如兰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如兰道:「那这就够了。您同意元若哥哥能娶我的主要原因不就是我们彼此有情吗？」她笑道，「自然，我也知道我外家很是厉害，清流人家，名声也好。我二哥哥也很好，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但是，这样的人家满汴京城都是。而元若哥哥只有一个，他也只喜欢我。」


    小姑娘的面容满是狡黠之意，却不像是只狐狸，就这样直白地把所有的底牌都透露出来。最后一句，更是满满的自豪神色，倒好似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看向齐衡的眼神更是亮晶晶的求表扬。


    而齐衡，顺毛似的跟如兰做口语:是啊，我只喜欢你。


    而如兰的两位兄长，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不动神色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神色，平宁郡主却是有些想笑。如兰的确没有说错，她同意齐衡与如兰的事情，最重要的不过是齐衡喜欢。她曾以为齐衡的妻子应该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她也曾想逼齐衡定下这样的妻子。可是到头来，她才发现她全是以自己的喜好来强迫齐衡，以至于到了母子离心的地步。如兰虽然跳脱，可直觉敏锐，倒不失为齐衡良配。


    平宁郡主正要提点如兰几句，却听门外一阵喧譁，原来是天使来人。


    选旨的陈公公是皇帝亲近，自然跟平宁郡主有几分交情，见平宁郡主一脸疑惑，身边又有不认识的人在，便笑眯眯道:「郡主，这几位是？」


    「这是盛家的二哥儿，王家的大哥儿。」平宁郡主道，褪下玉镯悄悄递到陈公公怀里，「不知这圣旨……」。


    陈公公是何许人也，自然懂得平宁郡主的未竟之意，笑道:「郡主，这可是好事。管家给咱们小公爷赐了婚事，正是这盛家的五姑娘。」


    陈公公这话一出，满座具惊。绕是众人之前便在讨论齐衡与如兰的婚事，却也万万没想到有圣上赐婚这一茬。


    陈公公也不磨蹭，催了众人听旨，过了仪式，便开始宣读:


    朕膺昊天眷命，三色为矞，鸿禧云集。齐衡，辽东绅宦之后，齐国公府独子，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及冠之年无有妻室。盛氏五女，京城世家之后，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温婉贤淑，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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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公公收起圣旨，对平宁郡主道:「郡主，这可是好事。您要知道，有些时候，虽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可要想着水满则溢啊。」


    平宁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想着圣旨一出，至少也解决庞家的事情，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意:「多些公公提点。」


    如兰接旨后有些恍惚，她扯了扯齐衡的袖子。看到同样一张懵懂的脸，她咽下一口水，问:「元若哥哥，这圣旨上写的真的是我吗？」


    温婉贤淑这几个形容词都听得她心虚不已了。


    齐衡点点头，问道:「那圣旨里提到的人是我吗？」他几时有了这样的名气。


    两个傻孩子互相确认了一番这才相信圣上的确为二人赐了婚事。


    比他们更不可置信的是长柏。


    他本以为今日还有硬仗要打，他还没询问平宁郡主如何处理与庞家的关系，毕竟空穴不来风。但没想到，圣旨一出，他便丝毫没有了展现的机会。


    他看着傻笑着跟齐衡研究圣旨的如兰，再一次觉得恨铁不成钢。


    王佑倒是挺怡然自得的。他本也为如兰想了几个对策，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简单就解决了。他这个表妹，可真是天定姻缘。


    只是，他眯起了眼睛。


    这圣旨之后怕还是有故事吧，究竟是谁向皇帝提了这一嘴呢？


    第50章 五十


    这个人自然是一心想摆脱与齐衡婚约的庞飞燕了。


    庞太师虽然下了狠心禁了飞燕出门又派人严加看守杜绝了她与公孙策他们会合的可能性。不得不说，或许家长禁止的手段都是类似的，只是堵不如疏。


    但飞燕毕竟是他的心尖宠，飞燕不过是跟庞太师撒撒娇，说是想念大姐姐了，庞太师瞬间就被顺毛，想着飞燕被拘在太师府里也的确过于束缚，便乐呵呵地往宫里递了帖子，还特地叮嘱了庞贵妃几句千万别让飞燕受气。


    又怕飞燕坐着不舒服，用了规制最高的也是最舒服的马车。


    庞太师自觉事事完备，自家小女儿一定能开开心心地进宫开开心心地回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偏偏就想让庞飞燕不开心。


    荣飞燕跟庞飞燕有过节很久了，两个人的名字相同都是飞燕，姐姐也都进了宫，身居高位，只是庞家出的是贵妃，家世又高，荣家只是一个妃位，荣飞燕便觉得处处被压了一头，时刻想着要庞飞燕的刺。庞飞燕也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两个人见面就掐。


    这在汴京的显贵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平日举办什么宴会也不会让这两个人遇上。只是抵不过缘分。


    荣飞燕正巧看望了荣妃，路上便遇上了庞飞燕。往日里也就互相刺一句，但今日不是。荣飞燕刚从永昌伯爵府家的吴大娘子那得了个消息，说是庞太师为三女儿定下的齐小公爷其实已经跟盛家的五姑娘私定了终身，都有人看到这两人亲密的相处了，现在齐小公爷虽然碍于父母之命要娶庞三姑娘，没准之后就会为了盛五姑娘停妻再娶。其实吴大娘子说的比这还过分，隐隐约约透露出齐衡会谋害庞飞燕的意思。但荣飞燕不是个擅长后院这些曲折的，只想着这庞三姑娘是她的宿敌庞飞燕，便四处打听庞飞燕的行踪好当面奚落她。只是庞飞燕被家里禁足了，这才闷闷不乐来找自家姐姐，却未曾想在宫里遇上了庞飞燕。


    她自然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便绘声绘色地描绘了齐衡与如兰之间的故事。她只想着拆散宿敌的婚事，却未曾想庞飞燕本就对这门亲事不满，装作满脸惊诧生气的样子要闹到庞贵妃那儿去。


    荣飞燕也是个冲动的性子，两个人便都到了庞贵妃处。


    庞贵妃大了庞飞燕十几岁，平日里也是最宠爱这个小妹妹不过了，一听便知道她这三妹妹是对婚事不满。她也曾见过齐衡，的确是一表人才，想着或许是盛家那姑娘对他有意，才有了这些风言风语，她当然知道也吴大娘子在这场闹剧中所起的作用，不过是想借荣飞燕之口激起庞家的怒气，打消与齐国公府之间的婚姻，顺便抹黑一下齐衡，最好让庞家对他生厌，毕竟结亲结成仇也是有过的事情，飞燕又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她暗暗思索了片刻打定主意不接话。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官家今日突然到了她宫里，庞飞燕这个小机灵鬼怎么会放弃扩大事情影响的机会，庞贵妃还来不及阻止，两个小姑娘一个人一句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宋仁宗闻言瞅了庞贵妃一眼，自然知道她心底的打算。若是之前，他定是同样的态度，只是限制他老了，唯一的子嗣又去了，猜疑之心自然与日俱增。庞家是重臣，齐国公又是皇亲国戚，这亲上加亲的事情他也忍不住想到了结党营私的那一方面。


    而盛家，清流世家，也不算埋没了齐小公爷。


    心思一转，宋仁宗笑着开口：「这么说，那齐小公爷也是位性情中人了。倒是不好拆散他与盛家姑娘的姻缘。」


    庞飞燕怂恿道：「圣上不如下谕旨赐个婚？」


    她圆圆的脸上满是喜意这幅模样一看就是对此乐见其成的。


    宋仁宗忍不住莞尔：「飞燕倒是豁达。好，朕今日便如了你的愿。」到底还是小孩子，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庞贵妃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了解官家这幅模样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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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也都成了定局。往好处想，飞燕的这样性子也不适合嫁到齐国公那样的人家去，倒是要跟父亲好好商量一下飞燕的婚事。


    而盛家这边，盛竑是一脸懵地接了圣旨，待到天使走后又呆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嫡次女，盛家五姑娘，如兰，被圣上赐婚给齐衡了。


    且先不说齐国公府是怎样的门户，便是圣上赐婚便能让他吹一阵子了。


    他有些昏昏然，连忙问旁边同样被喜悦沖昏的王大娘子：「我们如兰，被圣上赐婚了？」


    王大娘子喜不自胜：「是啊是啊！我们如儿也是个争气的，居然能被圣上赐婚。」


    盛竑懒得梳理如兰被圣上赐婚便是争气这个定论，他道：「我早知道这个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王大娘子同样懒得拆穿盛竑的小心思。他要是真这么想，还会禁如兰足吗？


    盛竑又忍不住想到他最疼爱的墨兰，嘆了一声气：「可惜墨兰没有这样的运气。」


    王大娘子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没等她说话，盛老太太便冷笑一声，道：「是她自己作孽，大喜的日子，提她做什么。若不是平宁郡主做了决断，我盛家的名声早就没有了。」


    盛竑其实也生气墨兰与梁晗被平宁郡主捉姦的事情，只是到底不是亲眼所见，平宁郡主的举动又把损失降到了最低，这次有了一番感慨。但被盛老太太提点，到底知道轻重。连忙道：「是，是儿子误了。」


    却听老太太继续道：「虽说林噙霜为盛家养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墨兰被她教育成这幅模样，功过相抵，不如罚她去庄子里，也省的碍了平宁郡主的眼。」


    盛竑自然知道墨兰被平宁郡主抓姦也就相当于盛家被抓住了小辫子，如兰嫁到齐国公府里去也矮了一头，哪怕是圣上赐婚也不能抵消。


    心下虽然暗淡，但想着盛家的前程也不得不听从老太太的话。


    盛老太太也指点了王大娘子一番，毕竟如兰是圣上赐婚，身份不一般，嫁妆上更是要小心些，最好还是跟平宁郡主通通气。


    王大娘子一一应了，可心底压着事情，忍不住偷偷问了盛老太太一句：「老爷毕竟对林噙霜是另眼相待的，这送到庄子里……」


    她话没说完，但盛老太太也知道她的未竟之意，笑道：「我倒是有个买卖，不知大娘子是怎么想的。」


    老太太的买卖很简单，就是她看管着庄子里的林小娘，而王大娘子做个人情，把明兰收作嫡女。王大娘子本就承了老太太的情，又加上如兰的婚事顺利，不过是收明兰为嫡女，明兰跟如兰关系又好，她自然是同意的。


    她笑道：「如儿其实早跟我说过这件事了，但我想着这毕竟不是小事，开了先例难保林栖阁有什么意见。现在，老太太开口了，我立马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人说庞飞燕是庶出的，电视剧里没有涉及，想了想还是设定成嫡出的


    介于贵妃只有一个，便设定荣家是荣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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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五十一


    齐衡跟如兰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盛家的门户到底不比齐国公府，齐衡单单一个小公爷的身份就让人趋之如骛了，更何况人还生得俊逸，还是被官家赐婚，一时间汴京城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咬着帕子羡慕如兰这样的好福气，只恨自家当初没请庄学究开学塾好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总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如兰就算有再好的性子也被磨得差不多了，更何况这些姑娘家说话都阴阳怪气的，语气虽是极力克制但酸熘熘的，这种宴席又不会请男宾，如兰去了几次就烦了。任凭王大娘子怎么劝都打定主意不出门了。


    但这并不妨碍王大娘子腰杆挺得直直地出席宴会。想想最糟心的林小娘都已经被送到了庄子里，有老太太的人手看着，怕是此生都不能翻身了，墨兰这个小蹄子在永昌伯爵府跟盛家再无关联，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儿子又中了进士，女儿又被赐婚，连带着打听明兰的人家都多了些，好歹也能跟齐国公府扯上关系。


    王大娘子又一次吃了宴席回来，拿了几户人家的帖子来跟如兰商量明兰的婚事。


    如兰翻了翻几个帖子，记起来这些都是孔么么跟她说过的旧门户，儿郎都没有什么出息的，只靠着家里那点荣耀过活。


    虽然说也不是什么太差的人家，甚至有些还算是盛家高攀了，但如兰都一一否决了。


    她道：「明兰的婚事自然有祖母操心。明兰现在是嫡女了，年岁又小，婚事可要好好谋划。」


    王大娘子虽然被驳了，但看着如兰说这话的时候倒真的有了主母的模样，也没生气反倒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她欣慰道：「也好，六丫头毕竟是老太太养大的，也许老太太另有打算。」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笑道：「说起来你今日不去吃宴席倒是亏了，齐国公府也去了。齐衡还向我问好呢，没见到你还挺失落的。」


    「真的？」如兰绷不住了，「怎么先前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一般来说这样的宴席请了什么人都是提前安排的。


    「许是那家公子跟齐衡有故。」王大娘子堆起笑意，明晃晃刺她，「我先前还问过你，你还坚决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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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委屈道：「那我也不知道元如哥哥会去啊。」


    说起来，她的确跟齐衡很久没见过了。


    王大娘子莞尔：「好了好了，之后有的时间见他。」


    如兰顺着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婚事，忍不住脸一红连忙推了王大娘子出去：「我不听我不听。」


    王大娘子见如兰如此小女儿的娇态，笑着摇了摇头。


    得了，有齐衡治她。


    如兰在塌上翻来覆去，想到今日没见到齐衡忍不住心里一酸，又想到王大娘子那句话心里又泛着甜，再也睡不着觉了。


    就披着披风在院子里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外面。


    暮春的夜风不算太冷，但也温暖不到哪里去。


    如兰感受到了微弱的凉意，正打算回房，去看见墙上探出一个头来，奋力地向上，终于坐在了墙上。


    她明明应该害怕的，起码应该叫人来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所感应，她蹑手蹑脚走到了墙下，在昏暗的月光下看清了那张脸。


    是齐衡。


    如兰心里又惊又喜，又怕惊扰到守卫，连忙向齐衡挥手小声喊道：「元若哥哥！元若哥哥！」她有些怀疑这是梦。


    齐衡吃了酒，脸上有着薄薄的一层绯红，看见如兰他眼睛一亮：「五妹妹！」声音里已经带了点沙哑与三分醉意，「我好想你啊。」


    如兰仰起头，眉眼都是灿烂的笑意：「我也好想你啊。」


    齐衡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煳涂了，听见如兰的声音，他分外委屈：「可是你今天都没来见我。」


    说到这个，如兰也有些生气：「你也没提前告诉我要去啊。」


    齐衡敏锐察觉到了如兰的怒意，气势便弱了下来，怂怂地说：「哦，那这是我的错。」


    「但是我现在不是来见你了吗？」他想到这里又很委屈，「他们都说你不愿意嫁给我，这才不来参加宴会，连我的面都不想见。我说如兰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们就一直劝我喝酒。」


    「那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如兰察觉到了不对劲，齐衡这样克己復礼的人，是喝了多少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齐衡甩了甩脑袋，低头数了数：「一杯两杯三杯……我喝了三坛酒呢！」他对着如兰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来，「所以我就到这儿来见你了。」


    「我有什么好见的。」如兰心口不一嘟囔了一句。


    「如兰，你说什么呀？」齐衡有些不满如兰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不满地哼哼几声，声音越发大了。


    「你小声点啦。」如兰急的跺脚，生怕齐衡的声音吸引来旁人。她虽然也是个胆大的，却也知道两人现在毕竟是未成亲的，太过亲近也会找人口舌。想到自己不出席宴会的原因，心里有些酸熘熘的，「谁知道你还会不会爬别人家的墙啊？整个汴京城心仪你的姑娘可不少呢！」


    「你吃醋了！」齐衡脸上的喜意怎么都遮不住，如兰想他倒是敏锐多了。


    「可我只喜欢盛如兰！」他眼睛是亮亮的直直地盯着如兰，重复道，「我只喜欢盛家如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如兰面上发烧。


    「那你心里只有我吗？」喝了酒的齐衡有些肆无忌惮，也有些难缠。


    「对啊，只有你。」如兰回答得果断。


    她看着齐衡，气氛一时有些旖旎。


    「小公爷，我们要走了吗？」墙外传来不为瑟瑟发抖的声音，一半是因为夜风，一半是怕的。


    #不小心听到喝醉的主子跟未来夫人的告白，请问小公爷酒醒之后会不会杀了我啊？#


    #救命，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顿时，什么氛围都没有了。


    如兰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不为在听墙角，想想她之间都说了些什么话，面上熬不住转身就走了。


    随后齐衡拉着一张脸跳下了墙：「多嘴。」


    他好不容易见一次如兰，多说几句话怎么了。


    「是是是，小的错了。」


    回了齐国公府，齐衡再也抵不过醉意，径直回了房。


    不为却被郡主叫住细细盘问齐衡的去向，不为也不敢说谎，三下两下简单地叙述事情的经过，却让郡主心头一跳。


    她本以为齐衡与如兰，或许是如兰会更多一点喜欢，现在看来齐衡倒是主动的那一个。但无论如何齐衡这样也太过失礼了，也好在如兰没有觉得唐突。


    她道：「不为，你明日替我送些东西到盛家，再传句话。」


    明天见到盛姑娘，她怕是有杀了我的心都有吧。不为想，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应了一声。


    于是，盛竑第二日就收到了齐国公府送给如兰的一份礼物，外加一句：


    盛老爷不考虑加强府里的戒备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盛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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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uce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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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五十二


    齐盛两家地位悬殊，自然也会有人眼红盛家，在平宁郡主处嚼舌根，说盛家门户低微，盛五姑娘在汴京满城适龄的姑娘当中也不算出众。


    若是之前的平宁郡主，自然会怨恨皇帝给自己指了这样一门亲事。可是现在不一样，平宁郡主自然知道这烈火烹油之后是怎样的景况。倒是出乎意料地在某家太太组织的喜宴上以警告的口吻道:「我齐家的准媳妇，是个乖巧可人的，也不劳诸位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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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抛下一个重磅消息：「既然官家已经赐了婚，我跟盛家大娘子也商量了，打算五月初十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办了。」五月初十，是司天监依照八字测算出来的最好的日子，成家立业，既然齐衡已经高中，那快些成亲平宁郡主也是乐见其成的。


    「到时候，在座的诸位可别忘了来我齐府喝杯喜酒。」


    于是，想与盛家打好关系的人家更多了，多数是为了儿女，想着跟盛家或许能结个亲，有女儿的却想着问问王大娘子与如兰，到底怎样才能让平宁郡主对她如此满意。这婆媳关系，从古至今都是个问题。


    如兰却想，她也没怎么处理过跟平宁郡主的关系，似乎只是那日穿了丫鬟衣服去了齐国公罢了。于是，她的对外回答也非常简单：齐衡。


    这又让不少姑娘心生酸意了，其实谁都知道婆媳关系最重要的那个支点便是这个夹在中间的男子，但又有多少男子在婚前就偷偷给未过门的媳妇打点好自己的母亲呢？


    王大娘子虽然早早就有给如兰备着嫁妆，但盛家家底子不算厚，盛老太太补了一些，王老太太想着自家外孙女毕竟是嫁到公爵府的，也补了补嫁妆。而王大娘子想了想，还是在婚前偷偷摸摸给如兰藏了几幅避火图，嘱咐她早点看了，做个打算。


    但如兰问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大娘子又含含煳煳地说没什么，总之是要学习的东西。


    那要学习的东西，也不急于一时吧。


    不热爱学习的如兰小姑娘下了决定，心安理得地把避火图放在了箱箧的最下面。


    于是，大婚那日，如兰坐在了轿子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一会儿想到祖母苍老的面容与殷切的叮嘱，母亲虽然满脸欣慰但又忍不住悲伤的神态，又想到平日里总板着一张脸的二哥哥背着她上花轿时轻轻地说：要是齐元若对你不好了，你就回盛家来，少不了你的饭。她当时忍不住反驳：我哪里有这么贪吃啊。却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又想到明兰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夫婿呢，一定是个稳重的男人，能为明兰挡风挡雨，护她周全的。


    「真是讨厌，明明只是几条街的距离，怎么感觉就跟永远也见不了面一样，害得我在大喜的日子眼泪都流出来了。」


    如兰小声嘟囔着，拿着红色的手帕抹着眼泪。


    要开心啊，她可是嫁给了全汴京，不，全天下最好的元若哥哥了。她以后，一定过个小半月就拖着齐衡回盛家一趟。


    但待到新婚之夜，如兰坐在铺满了花生莲子的床上，却忍不住在心底胡思乱想：她真的要嫁给齐衡了吗？哪怕是现在，她的真实感也太过稀薄。她克制自己，思绪却没由头地发散。她想到盛家的庭院，盛竑那张永远都对她冷着的脸，这也让她终于记起来还有这么几张学习任务来。


    她蹑手蹑脚地去翻了箱子，又偷偷摸摸把那几张避火图偷渡到了床上，打算细细研究。


    齐衡作为新郎官自然是春风得意，但这并不能让他推脱了招待的责任。但平宁郡主始终记得之前齐衡醉酒爬了盛家的墙的事情，也就让不为看着齐衡，别喝太多。


    是以，齐衡也只喝了两三杯薄酒，更多是以茶代酒，觥筹交错间倒是熏得了满身酒气。


    他推开房门就看到如兰慌忙地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又迅速拿扇子遮了脸。


    「什么东西？」 齐衡顺口问了一句，也没指望如兰回什么。


    「没什么呀。」 如兰有些气短，她睁着眼睛看着齐衡，讨好地笑了一下。她的五官本不是艷丽的，这样的笑更是让她看起来分外乖巧。


    这幅样子看着像是心虚。齐衡以为她是因为偷偷拿下扇子的缘故，倒也没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捨得说什么。


    毕竟这样的日子，紧张也是难免的。就连他，明明只是微醺的状态，脸却已经红了大半，也难怪那些公子哥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不胜酒力。


    新鲜出炉的小夫妻俩彼此僵硬着身子喝了交杯酒，彼此的脸都红了一片。齐衡忍不住想到桃花，也算是应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他呢喃道。


    如兰却在看见齐衡红润的嘴唇时想到了别处去。


    那些避火图上，好像也有类似的场景。但那些人一定都没有元若哥哥好看！


    她这些想着，再看看齐衡的通红的脸，又听到他用气声说的话，她下意识认为齐衡已经醉了，咽了口水，问:「元若哥哥，你是不是醉了啊？」


    「我没有。」齐衡说，但他本就是温柔的嗓音，又因为激动带了些嘶哑，再配上他那带着醉意的神态，便没有了什么可信度。


    显然，如兰便是这样认为的。元若哥哥的脸，比那日爬墙时还要红呢，他一定喝了许多酒。


    她面上一喜，像哄小孩一般拖着齐衡到了床上，让他躺下，闭上眼睛。


    齐衡倒也乖乖配合，眯着眼见她在被褥里翻找了一番，拿着几幅图又凑到了他面前，比照着画上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嗯，先要把衣服脱了。」


    她动手脱了齐衡的外衣。


    现在已经是初夏了，衣裳自然单薄，齐衡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如兰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游走，痒痒的，也撩动了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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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渐渐往下:「裤子，裤子也要脱下。」


    「然后呢？」她继续翻着避火图，而齐衡终于借着这个时机看清了那图上的所有画面。


    这一看，脸上的绯红更加明显。


    齐衡自然也是知道避火图的，事实上郡主也是想过给齐衡安排一个通人事的丫鬟，但被齐衡拒绝了。他总觉得，这样的事情，总应该是与喜欢的人一起的吧。


    而现在，是他与喜欢的姑娘的大婚之夜……


    在如兰又一次探身欲解衣时，齐衡一把握住她的手，反将她压在身下，双眼一片清明。


    他的嗓音极哑：「如兰，这事应该让我主动。」


    「但我还没按避火图上的做完呢。」如兰有些不满，她懵懂的神色更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齐衡。


    「那我来，如兰乖。」


    「好。」


    贴着喜字的新房内，婴臂粗的红烛燃烧着。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算是完结了，我想想有什么番外可以写的


    保证超甜。


    第53章 番外（一）


    如兰不是个睡觉安分的人，尤其是现在入了夏，有了些暑热，半夜翻身更是频繁，连带着睡在一旁的齐衡也不安稳。


    又一次，如兰翻了身踹了被子。齐衡只觉身上一凉，便有些清醒过来。看到如兰这幅样子，他下意识嘆了一声气，再起身，先给如兰捏好被角，再去一旁拿了把扇子，轻轻给如兰扇了起来。


    就这样扇了半柱香，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睡得香甜。齐衡放下扇子，却有些睡不着了，他支起身子看着如兰的睡颜。


    如兰这几日都到郡主处学规矩，她在盛家闺阁里学的都是些应付寻常人家的礼节，如今嫁到公爵人家了面对的都是些贵人自然要学得更精了。平宁郡主是个严格的，根本没有放水，如兰又想着不能在外面失了齐衡的面子也想着争口气，花了不少心思时间。


    所以，如兰看着也憔悴了不少，连圆润的脸都有些瘦了不少。


    作为她的夫婿，齐衡自然是心疼的。


    他正恍神想着，却听小姑娘睡梦中嘟囔着什么。他凑近了去听:「钞茶一钱七，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去拂，汤上盏可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为绝佳。建安开 试，以水痕先者为负，耐久者为胜。」


    齐衡分辨出是蔡襄《茶录》的句子，不禁莞尔。又爱怜又好笑地吻了吻如兰的眉间。


    齐衡现任京府判官，正八品的官职，不高却也是齐国公府上下运作的结果。


    平宁郡主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现下太后身边无人可用，自然想到了齐国公府。而齐衡，若是没有飞燕闹的赐婚这一出，在皇帝眼中怕也是太后一脉的。那日派亲信宦官过来也是想探探齐国公府的口风，平宁郡主虽然对政事不怎么敏感，但也知道皇帝与太后隐隐有打擂台的架势。先前是齐国公府无人，只能靠着太后的那一点怜爱立足，可齐衡现在立起来了，平宁郡主自然也想给齐衡找条更好的路子。


    娶一个门第不高的儿媳，也是投靠皇帝一派的一点诚意。现在，齐衡定了正八品的官，一来是不碍眼，却也是京官之列，有一定实权，为之后的晋升打下基础；二来，是皇帝的一点私心，五品官员方可上朝堂，太后哪怕再有手段，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培养齐衡。


    官职虽小，但也需要每日卯时准时工作。


    次日，寅时，天微微泛出一点灰色。


    齐衡便已经起身了，动作轻柔，但如兰察觉到动静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婚后的常态了。两人新婚燕尔，齐衡又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如兰次日自然是疲倦的，她又贪睡，齐衡心疼她，每每都嘱託下人不要惊扰到如兰，让她睡到自然醒。


    平宁郡主也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多做纠结。


    但如兰醒来看着空了一半的床榻，心里总不是什么滋味，跟齐衡犟着要跟他一块起。齐衡又哪里熬得过她，自然是松了口。


    如兰揉了揉眼睛，看到齐衡已经穿好了衣服，嗔道：「不是说好了要让我帮你穿的吗？」


    齐衡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认真道：「好，下一次我一定记住。」


    如兰眨巴了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估摸道：「大概是三刻，时间还早。」她理直气壮道，「你把外衫脱下来。」


    齐衡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顺从地脱下了官服，表情颇为无奈：「好好好。」


    如兰披了外衣下床给齐衡穿好官服，理好发冠，熟能生巧，这一段时间她对齐衡这一身官服已经非常熟悉了，至于第一次的慌乱她已经下意识遗忘了。


    她上下端详了齐衡穿官服的样子，喜滋滋道：「我的夫君真的太好看了。」


    对于她时不时冒出来的赞美，齐衡已经免疫了，现在他已经能神态自如地反握住如兰的手，细细地叮嘱道：「学规矩虽然重要，但也别累着自己，要劳逸结合。若是真的无聊了，也可请明兰过来坐坐。要是认识了什么合拍的姑娘也可下帖子请她过来。」


    如兰乖巧地点点头：「我都知道的。」


    齐衡忍不住叮嘱最后一点：「这几日天气热起来了，你别多吃些凉性的。」


    如兰瞪大了眼睛，正要反驳，又看见齐衡一幅不容反驳的样子，气势弱了下去：「好吧，我尽量。」尽量不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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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衡知道如兰夏日贪凉，又是小孩子心性，又不好说得太重，只得拿出怀柔政策来。


    他头抵着如兰的肩，擦着如兰的耳朵说：「你要乖。」声音温柔又带着沙哑。


    如兰从来都是被齐衡这一招吃得死死的。


    她顿时红了脸，无条件妥协：「好嘛，你让喜鹊数着，我一定不多吃，骗你我是小狗。」


    但齐衡处理完公务准时回府时还是在自家庭院里捉到了偷偷吃冰饮的如兰。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如兰暗道不好，立马放下碗碟，道：「我这是第二碗，才刚开始吃呢。我说的千真万确，不然你问喜鹊。」


    齐衡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冰饮，面色更冷了：「冰雪冷元子？」这一家的冰饮他也尝过，一向以用料足分量大着称，如兰这一碗尤甚，铺了满满一层冰。


    如兰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弱弱道：「我真的只吃了一碗嘛。」


    「你这一碗，抵得上好几碗了。」齐衡道，面色不虞。


    如兰做乖巧状，闷闷道：「好嘛好嘛，我错了。」却悄悄攀上齐衡的手臂，凑近到齐衡身边，小声讨好，「元若哥哥我真错了嘛。那你罚我好了。」


    齐衡心思微动，沉着脸屏退了下人，亲昵地点了点如兰的眉间：「真的知道错了？」


    如兰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齐衡却不想轻轻揭过，毕竟夏日还长，为着如兰的身体着想，若是现在轻轻放过了，保不齐她之后还会怎么放肆呢。心下想定，他坐了下来，整暇以待：「那你餵我。」


    没有什么比吃不到还要餵别人吃更让如兰觉得难受了。


    「齐元若，你别太过分了。」


    齐衡哼了一声：「是你之前答应我的。说话算数，你难道要当骗人的小狗吗？」


    如兰：是哦，但是我还是好气啊。


    如兰赌着这一口不想成为小狗的一口气，愤恨着一口一口餵完了冰饮，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心里更是心痛。


    「抬头。」


    「什么？」如兰仰起头，有些没听清。


    却被齐衡一下子吻住，他的唇齿还带着冰凉的甜味，是冰雪冷元子的味道。


    「吶，冰饮。」


    如兰又一次红了脸。


    呜，现在的元若哥哥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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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番外（二）


    到了秋分，天气转凉。


    如兰的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天气不似夏日，倒也有不少人家递了帖子来，平宁郡主也带着如兰去了几趟，如兰也争气，仪态礼节完美地堵上了贵妇们挑剔的嘴。


    虽然平宁郡主也知道如兰唬人的成分居多，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揭短。况且啊，如兰那张嫩生生的小圆脸就是招这些上年纪的贵妇人喜欢，又加上那副乖巧的模样，让人生不出讨厌的心思。


    平宁郡主心底琢磨，她当初会这么快同意了如兰跟齐衡的事情，如兰怕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如兰哄人自有一套。


    比如现在，就母亲长母亲短的，往她这送了不少东西来。其实都不是什么太过值钱的玩意：与齐衡在街上逛吃到的好吃的糕点，樊楼新出的菜品，又或者是哪家首饰店看上的耳环髮簪。虽然都是很小的东西，但都是加急了送回来的，糕点菜品还带着温度，仿佛是刚出炉的样子。


    平宁郡主养在皇宫里，金银玉器堆出来的品味，什么东西没见过。其实如兰送她什么东西都不能引起平宁郡主太多的瞩目，但有没有用心，她却是能感受到的。


    况且如兰也是全心全意为着齐衡，平宁郡主本来对她只有一两分的好感，这样相处起来，竟也把如兰当做了个小女儿。


    齐衡对此是乐见其成的，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在妻子与母亲之间有所周旋，但没想到如兰自己就解决完了。


    「元若哥哥。」如兰一手握着雕着男子模样的小泥人，一边挽着齐衡的手，笑得十分开怀，「你说像不像你？」


    齐衡假装仔细端详了片刻，违心地点了点头：「如兰你做的都好看。」虽然嘴上说着违心的话，齐衡面上却是风光霁月，一派正直的模样。


    如兰不疑有他，再从袖中掏出两只支小泥人，献宝似的递到齐衡面前：「那元若哥哥你看，这两个像不像是母亲啊。」


    齐衡微微蹙眉：「两个？」


    「对啊。」如兰点点头，她牵着齐衡的手，微仰着头回忆道，「我小时候在扬州，每次到庙会，母亲总带着我跟姐姐出来玩，虽然父亲总是跟林小娘他们一处，但我总是会让摊主给我捏我们一家五口人，他说，泥人团圆了，人也会的。后来，我就把父亲的那支泥人放在了床头。」


    她沖齐衡笑：「但是现在不会了。」笑容里有着释然。


    齐衡只是拍拍她的肩，没有再说什么。


    「所以我想，虽然只是一个寓意，但也是很美好的吧，所以我也想给母亲捏一个。」


    她的笑比灯火还粲然：「我告诉你，母亲她啊，人很好的。虽然看着严肃，但心里啊软得不得了的。我想，元若哥哥的外祖们，也会是很温柔的人吧。」如兰在这一方面甚是敏锐，一下子就看穿了平宁郡主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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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衡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他很少听平宁郡主谈起她的父母，但是，他想，正如如兰所言，他们也会是很温柔的人吧。温柔又坚毅，会挡在母亲面前，挡住所有的风霜雨雪。


    「应该是吧。」齐衡说。


    没有了外祖，还会有他，替母亲抗下之后的所有风霜。


    但如兰的温情总是维持不了多久。


    不一会儿她就瞄向了别处，欢欢喜喜地想到了其他地方：「元若哥哥，我们去那家店看看。我一定要给明兰挑一个很好很好的及笄礼。」


    明兰的及笄礼就在秋分之后，如兰跟齐衡这一道是来选礼物的。


    齐衡失笑：「好，你挑一个最好的。」


    想到了及笄，他心思微动。之前如兰的及笄礼，他两之间的未来并不明朗，在平宁郡主处也未过明路，怕平宁郡主察觉他只偷偷摸摸送了个髮钗，还是简单的款式，现在想来，也是一个遗憾。


    他看着如兰笑意盈盈挑着礼物的样子，心里有了决断。


    明兰的及笄礼，办得还算盛大，毕竟明兰也算是盛家嫡女，又是最小的一个，又有两位嫁入公爵伯爵府的嫡姐压阵。恰逢休沐日，盛家也算是宾客满门。


    如兰华兰跟大娘子聊着盛家这几日的日常：长柏长枫在之前挑好了人家，长柏到了冬日便要迎娶海氏嫡女入门。


    聊完了盛家，大娘子自然扯到了如兰身上：「你这肚子还没有什么动静，不然请那贺家老太太看看？你姐姐便是得了老太太调理，生了个男孩。」


    如兰是新妇，脸皮薄，自然闹了个红脸：「我跟元若哥哥这才几个月呢，母亲急什么呀。」


    大娘子横她一眼，道：「你以为你这个位置坐得很稳吗？你姐姐嫁到了伯爵府都处处艰难，你捡了个便宜嫁到公爵府里，还是生个孩子为妙，最好头胎一举得男。」


    华兰也劝道：「这也是正理。」


    如兰想，这生孩子也不是她想就行的，大姐姐之前生育也没有多顺利啊。


    见大娘子她们还想说更多，她便藉口看明兰熘之大吉。


    见了明兰，如兰自然是一吐而快，最后总结道：「我总觉得我成了亲，很多事情便不一样了，在盛家就像外人一般。」


    明兰知道如兰心里有桿秤，也不多劝她什么，只调笑道：「那五姐姐是后悔了？」


    如兰急急道：「谁后悔了？元若哥哥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啊。只是……」她说的有些犹豫，「只是，我有些时候竟也有配不上他的错觉了。」


    齐衡这样的人，无论娶谁都是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的吧。


    明兰自己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对情爱之事一知半解尚不开窍，只绞尽脑汁逗她。


    如兰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了，但想到齐衡要是娶了别人对他来说也是好选择，心里便堵着气，直到看见了齐衡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元若哥哥。」她委屈巴巴地冲到他怀里，「你会只喜欢我，永远永远吗？」


    齐衡其实是个不怎么会说漂亮话的人，但对于如兰，他似乎就无师自通情话张口就来：「自然，毕竟天底下只有你一个盛如兰。」


    「那你要是没有娶我，娶了别人，也会这么喜欢她吗？」如兰仰着头等着他的回答。


    齐衡没有敷衍她，他认真地想了片刻，郑重道：「若是没有遇见你，我应该也会与她人相敬如宾，做对和谐的夫妻，但你是不一样的。如兰。」他看如兰的眼神就像是注视着珍宝，「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喜欢一个人，我也会为了一个姑娘甘愿对抗一切。我其实不能想像我不喜欢你的样子。」


    「真的吗？」如兰抓着齐衡的衣领，追问道。


    齐衡笑着拥她入怀：「齐夫人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齐衡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觉得是自己对如兰还不够好，忽视了如兰的心里变化。


    他暗暗努力，终于在一个月后的如兰的生辰上攒够了一个首饰盒的珠宝。有之前如兰在街上多瞄了几眼的新奇的首饰，也有他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几块玉石，当然也有偷偷摸摸问了平宁郡主友情贊助的。


    「补上之前的及笄礼。」齐衡如是对如兰说。


    如兰看着眼前的盒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她抽了抽鼻子，十分感动，然后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以后不能再送其他女孩子及笄礼，就算是我们的女儿也不可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醋意。


    齐衡失笑，他却是喜欢极了如兰此时的模样。眼里都是他，吃着醋，也非常可爱：「好。」大不了他多补偿女儿一些嫁妆。


    「还有一个好消息。」如兰对他眨眨眼睛，笑容里满是狡黠，「你要做父亲了。大夫说了孕妇的情绪可是很多变的，还希望齐公子多担待啊。」


    难怪那日在明兰的及笄宴上她的情绪那么外露。


    齐衡万万没想到如兰会告诉他这样一个消息。他顿时就呆住了：「我要做父亲了？」


    「对啊，三个月了。」其实如兰也是不敢置信的，算算日子，不过是刚成亲一个月，她就怀上了，真当是顺顺利利的。


    「你觉得是是男是女啊？」她忍不住问。


    齐衡轻轻地摸着如兰的肚子，言语里满是欣喜：「你生的我都喜欢。是男孩的话，我就教他读书写字，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是女孩的话，要像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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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有忧愁的。」如兰抗辩道。


    齐衡皱眉：「你还有什么烦恼，我现在就去解决。」


    如兰靠在他肩上，笑眯眯道：「那就是我的夫君太好看了怎么办，真的想把你藏起来就我一个人看。」


    不出意料，她看着齐衡的耳朵红红的一片，心里有点痒痒，她轻吻了一下，发现齐衡身子颤抖了一下，偷笑道：「不管怎么样，元若哥哥是只属于我的。」太棒了，今天终于压过了元若哥哥一成，我才是那个最会说情话的那个！


    齐衡一愣，随即勾起一抹笑来，满是纵容的意味。


    现在让一让他的小姑娘又何妨呢？之后总是能讨回来的。


    比如，避火图上，还有几幅没有实践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补课，应该不更新了


    番外设想是分为春夏秋冬四篇，就这样对应四季，可能会在春季的那章写一下飞燕跟公孙策的故事吧


    或者另外开一章


    第55章 番外（三）


    汴京城的冬天，朔风干冷。


    如兰房内的小厨房已经滚上了羊肉汤。羊肉性温最适合冬天喝，如兰每每就盼着这一碗羊肉汤了。说来也奇怪，别的孕妇都是闻不得半点膻味，如兰却是极其喜欢吃羊肉。


    若不是怕进补太过，齐衡也想满足如兰所有的要求，但过犹不及，更何况如兰还在这么特殊的时期。是以，这羊肉汤限量供应每日一碗。羊骨已经熬了许久，骨头中的胶质都已经融进了汤水之中，汤微微泛白，趁热喝，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享受了。


    如兰喝完了汤，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齐衡，眼睛眨呀眨。


    齐衡只当是没看见，收了她的碗，递了一杯温水给她暖手，一边又吩咐下人撤下吃食。


    如兰便低头摸着小肚子，眼睛还往齐衡的方向瞥，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小小齐，你还是快点出来吧，你看，你父亲现在就对你比对我好了。」如兰现在怀孕近六个月了，虽说有些妇科圣手能测出来是男是女，但齐衡如兰都默契地没有去把脉，只给小宝宝取了个小名，叫做小小齐。


    「胡闹。」齐衡斥道，声音却是没有半点生气，「我这不是怕你到时候受苦嘛。」


    他沉稳地说道：「前几日收了一个案子，说是家里的妾室难产死了，我听一个仵作说八成是那户人家的贵妾害的。」


    如兰在心底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压抑住自己的害怕，一边兴致勃勃地问道：「然后呢？这个贵妾是怎么害人的？」


    「每日都自己贴银子餵她喝各种补品，旁人都说她好，殊不知这人的歹毒之处就在这儿。那胎儿在这样的滋补下个头太大了，根本出不来，活生生让那小妾血崩而死。」齐衡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闪过嫌弃的神色。这害人的妾室固然有错，但若不是那男子花心娶了一个又一个，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后宅之争。


    如兰却蹙起了眉头：「我觉得，这有点熟悉。我好像，也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儿时的记忆太过繁杂，她一下子就记不起来了。


    「不过是些坏人，也不值得你想起，那仵作也只是随口一说。」他揉揉如兰的脸，「我的齐夫人还是乖乖上床去睡吧。」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如兰本来还算清醒，被齐衡这样一说倒真的有了几分困意。她拉着齐衡的手，撒了个娇：「元若哥哥陪我睡嘛！」全然没有察觉到齐衡话语里面的破绽，齐衡虽是个八品的官职，但谁不知他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平日里根本不会安排他去实地探察案情，寻常的仵作又怎么可能跟他这样随口一聊。甚至，仵作又是从何处知道的这些内宅辛秘。不过是有人捅出来了罢了。


    而那贵妾，正是盛家得了风寒病死的墨兰。吴大娘子本就不喜欢她，又知道她做了这些事情，早就跟梁晗掰扯清楚了，梁晗纵使对墨兰还有几分情意，但他喜欢的只是那个温柔善良又有诗情的女子。在铁证面前，墨兰早不是他眼中那天真单纯的爱人，他自然也放弃了她。


    但这些，齐衡或许永远都不会主动告诉如兰。


    他的小姑娘，就应该无忧无虑地窝在他的怀里，话着家常。


    正如此时。


    如兰不满与齐衡的不专心，她狠狠地捏了一下齐衡的脸：「哼哼，元若哥哥你居然敢不认真听我说话。」


    齐衡回神，神态自若道：「乖，是我错了，你方才说什么了？」


    如兰揉着他的脸，得意洋洋道：「你怎么就这么笨呢！我刚刚说，要给二哥哥送什么新婚礼物。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好好筹谋一番啊。」


    齐衡也不恼，笑道：「只要你送的，二哥哥应该都喜欢。」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送的礼物，大家当然都喜欢啊。」如兰骄傲得像只小孔雀，惹得齐衡忍不住动手也捏了捏她的脸。


    如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你还不放下。」


    「我不。」矜傲如齐衡这样的贵公子面对自家的小妻子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小夫妻两就这样维持着互相捏脸的动作，持续了小半柱香。最先坚持不住的是如兰：「元若哥哥，我的手好冷啊。」


    她娇声娇气的，齐衡不难听出她的话有着假装的成分在。但他还是认命般的松开了手，再一把把如兰的手握住。


    「这下不冷了吧。」齐衡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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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肉火炉包围着的如兰忍不住露出一点得逞的笑容：「元若哥哥最好了。但是别打岔呀，我还要继续讲送礼物的事情。」


    她恶人先告状，可爱的小模样，倒是让齐衡失笑不已。


    「那你要送什么东西？」他逗她。


    如兰认认真真回答：「我觉得我可以送一对鸳鸯玉佩，用上好的料子，二哥哥跟二嫂子一人一个。」


    「嗯。」齐衡点点头，却皱着眉作出一副不同意的样子，「但是也太俗气了吧。」


    「哪里俗气了，寓意很好的啦！是你自己不懂。」如兰横他一眼，「我才不想某个人呢，送的首饰都是些俗气的金银。」


    她说的是之前齐衡送她的及笄礼。其实品味这个事情也很难讲，就像齐衡送的首饰也不乏料子很好的白玉簪，也有当初她看上眼的小玩意。但是，那些齐衡没有参照的首饰，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如兰想，自己是喜欢兰花，但是金簪上面雕刻着兰花元宝，这也太奇怪了吧。况且，她平日里穿的衣服也没有能配的衣服啊。


    齐衡自知理亏。他本想着如兰先头送了他披风，绣着元宝跟兰花，也想着投桃报李，送一支簪子也有着兰花跟元宝，到时候一起穿戴了出去好让人看出来是他两是一对的。但玉石的质地并不适合，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金银这种俗物，只是没想到如兰这么不喜欢。


    如兰看见齐衡的模样，知道他心里又想多了。抽出了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他的唇：「笨蛋元若哥哥，你送的我都喜欢啊。」


    齐衡委屈道：「可是我都没有见你戴过。」


    他也是有很认真地每天都关注她的首饰衣着的。


    「因为我都好好藏着啊。」如兰理直气壮地说，「我都把你送我的东西都藏在我的小箱子里面啊。有你当初送我的玉佩，书信我也留着，就连那朵玉兰花，我都存了一片晒干的花瓣藏着呢。」


    「哦。」齐衡应了一声，「我也有好好藏着你送我的东西呢。」但是他似乎从来没见过如兰的小箱子。


    他低低地说，正要与如兰分享他是怎么藏好东西的，却发现如兰已经合上了眼睛。


    齐衡也不奇怪，怀孕之后如兰经常有这样疲倦的时候，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第一次遇到这场景倒是让他直接闹到太医院去了。


    想到往事，齐衡露出笑意，轻轻地在如兰的眉间落下一个吻。


    他小心翼翼地给如兰盖好被子，又想到如兰之前说的那个小箱子，心里痒痒的。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在如兰经常存放东西的地方翻找起来。


    全然不知如兰偷偷摸摸又睁开了眼睛，偷笑着看他。


    哎，笨蛋元若哥哥，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也稍微作弄你一下！


    那个小箱子我当然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上了锁啊，你找到也打不开啊。这可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回忆，我当然要好好藏着呀！


    至于，齐衡瞒了她什么。


    如兰想，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们只要好好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我是一个起名废，真的不知道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或许你们可以提供一下


    有点点感冒，所以我先去睡一觉晚点来看评论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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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番外（四）


    如兰是在四月初四发动的。她的孕期倒是正常，大夫就诊之前也一切正常，只是感觉比一般的孕妇肚子稍大些，但冬日里衣裳穿的多也看不出来，但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齐国公府就被告知如兰怀的是双胎。『


    头胎便是双胎，便是平宁郡主这样冷静的人，也不免担忧。今日想着如兰房内的桌角会不会不安全，明日便想着如兰会不会进补太多到时候不好生产。


    更别提是第一次当父亲的齐衡了。更是对如兰各种看顾，生怕出一点差错。


    如兰自己倒还好，前三个月还会多愁善感，现在完全就是万事不愁的模样，每日都等着齐衡投喂，开开心心的样子倒是让齐衡开怀了不少。


    或许，如兰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孕期里也就抽抽筋，双腿浮肿了些，其他症状半点都没有。而生孩子的时候，便是接生过成千上百个孩子了，也不得不在心底暗嘆一句这个胎位正得也是少见，虽然是双胎，却是快足月生的，也算是难得。要知道这盛大娘子是去年五月嫁到齐国公的，汴京里多少小娘子成亲几年都没有生产的也不在少数。只要这盛大娘子自己不作死，这齐国公府公爵夫人的头衔必定是稳当的。


    如兰生产没吃什么苦。用她自己的话就是：「眼睛一闭一用力两个小娃娃就出来了。」的确是疼的，但是看到两个小娃娃之后，也就觉得一切值得。全然忘记了在生产的关键疼得死去活来时，那句中气十足的「齐元若，你个混蛋！我不想生了！好疼啊！」


    总之，结果是好的。两个小小齐安安稳稳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因为是男孩子，齐衡暗暗把如兰生产这一笔帐记到了两个儿子身上。


    取名是齐国公取的，递了相国寺的大师看了生辰八字最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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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取名齐璟行，弟弟为齐璟言。谨言慎行，也有行先于言的意思。


    两个孩子的满月宴，齐盛两家都有意大办，一来双胎的确是可喜的，二来也是想给如兰撑场面，表达齐家对她的重视。


    如兰对此倒是无所谓，只特意叮嘱了齐衡要请庞家未出阁的三小姐来。


    她之前一段时间挺着肚子也参加了不少交际，跟庞飞燕有过几面之缘，两人性格脾气相投，两个小姑娘很快就成了朋友。又因为飞燕才有了她跟齐衡的奉旨成婚，如兰对飞燕是感激的。所以，在儿子的满月宴上帮飞燕一个忙当然是在所不辞的。


    她也没忘记让齐衡悄悄请了公孙策来，名头就是齐衡办案时结交的好友。


    这让齐衡吃了一肚子的醋，不知道如兰是哪里认识的野男人。如兰怕影响到飞燕的计策，对公孙策的身份只字不提，又知道自己瞒不过齐衡，决心这几日都不跟齐衡说话。


    这让齐衡更加怨念，做好了打算要好好查查这公孙策。


    小夫妻的动静也瞒不过平宁郡主，齐国公还一脸懵，想着齐衡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这才让刚生了孩子的如兰如此不给面子，但看着两个人的相处，除了不说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平宁郡主倒是猜到了一二，八成如兰是有什么谋划，但又不好意思瞒着齐衡。她这儿子是聪明，但是当局者迷，让他吃吃干醋倒也是夫妻两的乐趣。


    平宁郡主心安理得地当起了旁观者。


    两个小娃娃的满月宴，是春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却有微风轻拂。


    如兰着了一身喜庆的水红色大袖衫襦，从齐衡送的首饰里挑了一个绯色玉臂钏，水头极好。


    到不像是齐衡的眼光。如兰嘟囔了一句。


    宴会无非是与各家主母媳妇交流，互相吹捧。不知道为什么，如兰一向是不耐听这些的，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就知道对方说的话有多少真情实感，但一旦这些话是说她这两个儿子的，她又觉得，对方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连行礼问答也格外真挚了些。


    她本就是一张笑脸，这一下更是让人觉得欢喜，更别提如兰嫁过来不过一年就生了两个男孩。她在各位夫人眼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有福气的存在了。


    她们不停跟平宁郡主夸赞着如兰，用词无非是什么温柔贤淑大方得体。待到两个奶娃娃被抱出来就更热切了些。


    小夫妻两连忙接了过来，或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两兄弟也不怕生，干嚎了几声就吮吸着自己的拇指又睡了过去。乖巧白净的样子，也让众人心里软了几分。


    「这两个小鬼，今天倒是给面子。」齐衡笑道，「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依赖你。」他这话说的有几分醋意。自从两个小鬼出生了，如兰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当然，平宁郡主是准备着奶妈的，但也架不住初为人母的如兰满心热切。又加上两个孩子的确是认人的，若是甦醒的时候感受不到如兰的气息必定要哭，连奶娘都不管用。因此，奶娘也只是在两个孩子入睡了才派得上用处。


    总是翻身嘀咕着两个孩子会不会饿了，齐衡自然是心疼的，但也只会把这一笔帐又划到了两个奶娃娃身上，决定要让两个孩子长大了好好接受锻鍊，决不能养成依赖母亲的习惯。


    若是之前，如兰定会好好安抚一番，但是今日她想着飞燕的事情，有点心神不安。


    她让奶娘接过孩子，之后拉着齐衡到人少的地方。


    舔了舔唇，小声凑近了齐衡的耳边问道：「那个公孙策，在亭子里了吧？」


    齐衡暗暗磨了磨后槽牙，但还是摆出温和的态度：「已经在了。」


    「那就好。」如兰长长松了口气。


    她低低说：「那等一下，要是听到了落水身，你就大声招唿大家过去救人。越多人越好。」


    齐衡眉头轻蹙，语气里带着不解：「大声招唿别人过去？」


    第一次干大事的如兰怂了：「那我去。」


    齐衡倒不是在意这个，他的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你跟那荣飞燕到底是在筹划什么？」他这几日也查了公孙策的资料，那人跟如兰没有任何关系，倒是跟荣家飞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而如兰这几日又跟荣飞燕走得挺近的，他不是蠢人，自然猜到了一点。


    如兰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忍不住炸毛：「那你说，你帮不帮我嘛！」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奖励？」齐衡声音带着诱惑，「我的大娘子？」


    如兰本就理亏，早就自乱了阵脚，她一咬牙，就附上了齐衡的耳朵，声音又娇又软：「那我晚上都听你的。」


    齐衡微微勾起了唇角。这倒是一个意外收穫。


    荣飞燕在水中跟岸上的公孙策大眼对小眼。她下去的速度太快，公孙策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落到了水中。公孙策心头一紧，又想到这位大小姐是个会游泳的，就又放下心来。只担忧地对她道：「飞燕，这水冷，你又是姑娘家的，这样……不好。」


    呆头鹅。飞燕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提点道：「我现在要被淹死了，你赶紧大喊救命，然后跳下来救我啊！」


    「可是你会游泳啊。」公孙策眨了眨眼睛，「我还没你好呢。」况且，看她在池里这样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溺水的人啊。


    飞燕翻了个白眼：「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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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手作喇叭状：「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又装作了一幅溺水的样子，在水上扑腾。


    公孙策不知道飞燕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他生怕她出什么意外，连忙脱了外衣就下水救她。飞燕很顺从地就搭在了他的身上。「呆子啊，你等人多了就把我送到岸上。」她的气息喷洒在公孙策的耳上。


    他的脸红了大片，却嘴硬着反驳她：「现在哪里有人啊？」


    飞燕得意地示意他往岸上看：「你看，这就不就是人吗？」


    原来就在飞燕大声唿救的时候，齐衡夫妇俩就马上组织了宴会上的人到约定的岸边。


    飞燕立马装作晕厥的样子，只眯着眼睛观察四周。等到庞太师与太师夫人走到了她面前，她这才装作初醒的样子：「母亲，我我…不小心落水了，辛亏有公孙公子在场。只是现在汴京满城公贵都在，公孙公子虽然是好意，但毕竟与女儿有了肌肤之亲，庞家的名声到底有损。呜呜呜。」


    庞太师又怎么不知道女儿的心思，若是真的落了水现在又怎么能逻辑清楚地说出这样的话，而公孙策一介白身又是怎么能进的齐国公府，到底是女大不中留。


    庞夫人却是心切，没察觉到飞燕的弯弯绕绕：「哎，飞燕啊，庞家还不需要……」


    她正要说出拒绝的话，却被庞太师挡了回去：「既然如此，我看这位公孙公子也算是上进，不如这样吧，若是来年春闱榜上有名，老夫便把女儿嫁给你，如何？」他到底是不捨得最疼爱的女儿有丝毫的不如意，尽管这个人选不是他满意的。


    「自然是好的。」飞燕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暗暗撞了一下公孙策，示意他应承下来。公孙策自然明白了飞燕的计策，不过是想仗着今日这个场合，定下名分。理智告诉他，这对飞燕的名节有损，或许以后他的身上永远都带着庞家女婿的标籤。但是，为了飞燕，这又有什么呢。


    他对庞太师认真道：「我一定不会负了飞燕的。」


    背后促成一切的如兰在人群中偷偷跟齐衡咬耳朵：「你看，他们像不像是之前的我们呀？」


    齐衡含笑揉了揉她的发端。


    又是一年春，玉兰花应该开得正好。


    春光明媚，的确是适合恋爱的季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其实这篇文章真的有很多bug，逻辑上也没有自洽，有现在的成绩应该绝大部分归功于知否跟齐衡如兰这。


    但还是很开心有好多小伙伴能看到这篇文


    齐衡跟如兰的故事完满地结束了，我们下一篇文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