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一零三七》 第1页 《[刀剑乱舞]一零三七》作者:鱼和魔术师 文案: 刀x男审神者,审神者名字不会出现,黑暗本丸元素有,偏all审,很狗血,热爱搞事,没有文笔,平时主要在lofter上面玩~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男审神者 ┃ 配角:三日月宗近、小狐丸、一期一振、压切长谷部等 ┃ 其它:黑暗本丸 第1章 序章 审神者死了。 本丸里的刀剑们先是感受到了本丸灵力供应的突然中断,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出阵的部队便回来了。 六位刀剑男士身上都伤得不轻,此刻沉默不语,表情凝重。在这所本丸里,愿意出阵的刀剑男士多少和审神者有点交情,内心还是有些难受。 “怎么回事。”三日月宗近走了过来,表情看不出悲喜。 “……遇到了强大的检非违史军队,审神者为了保护我们……强行挡住了敌军,开了传送阵把我们送了回来。”队长加州清光如是回答道。 “呵,这个审神者居然还挺有良心的。”大和守安定似笑非笑道。 “安定。”清光有些不满地望了他一眼。 “怎么,你还真把他当主人了吗?”安定不屑地回应同僚。 “讨厌的傢伙的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剑扯了扯岩融的衣袖“吶吶,岩融我们回去吧~” “啊~生活又要无聊起来了呢~”乱藤四郎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下一个来的是不是个有趣的傢伙呢?” “……你们,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随队归来的药研藤四郎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难道审神者一直以来对我们不好吗?” 有几位刀剑男士低下头,似乎多少还是被审神者的死触动。 一期一振走过去,轻轻摸了摸药研的头,笑容温和,却令药研感到绝望:“你忘了之前是怎么被对待了吗?” “可那是前任审神者们,现在的主公……” “住口,不要让我听到那个词。”一期一振打断他,继而又温和地笑着“药研,你要记住,人类,都一样。” 刀剑男士们散去以后,三日月宗近一个人来到出阵的罗盘前,细碎的头髮遮住了星月般好看的眼眸。 “你不会是要去找他吧?”小狐丸从角落里走出来,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即使你现在去同一张地图,也不过是另一个时空分支,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三日月宗近不语,指尖在微微颤抖。 “还是说……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小狐丸眯起了眼睛。 “……谁知道呢。”三日月不置可否地答道,收回了想要触碰罗盘的手,向里屋的方向走了回去。 “审神者的死真是可惜呢”小狐丸舔了舔嘴角,终归还是感到遗憾“……以后夜里再也不能享受那么美妙的身体了呢。” 三日月宗近进了审神者的屋子,屋子整洁而空旷,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虽然大家达成协议,为了让本丸灵力得以运转而不会杀掉审神者,但除此以外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做。事实上他们也这样做了,肉体上的,心灵上的,折磨人的手段有很多,夜夜不得安宁。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回到本丸里近乎残忍的夜伽,刀剑们将过去在前任审神者们那里遭受的一切施加给审神者。总是一身伤的审神者却毫无怨言,温和的眉眼下是猜不透的内心。 “你一直想解脱吧。” “说好要净化这个本丸的……” “果然都是在说谎吗?” 三日月紧紧握着审神者给他的御守,在屋子里一直坐到天明。 第2章 第一章 审神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背着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登山包,笑眯眯地跟着一只摇头晃脑正自说自话的狐狸走着。 “审神者大人,这里就是no.1037号本丸,也就是您即将任职的地方。”狐之助停在了一扇大门前,转过身道。 审神者望了一眼面前破败的本丸,和浮在上空浓重的瘴气,笑容依旧不减: “现在还不告诉我你们动了什么手脚吗?” 狐之助心里咯噔一下,却依旧选择装傻。 “隔壁的千叶小姐,她的本丸才应该属于我吧?让我猜猜你们是什么时候更改的抽籤序号呢?” “对不起审神者大人!!千叶小姐…千叶小姐是灵力强大的巫女,又有政府高级人员的关系…不可以把她送到这种地方。”狐之助无奈,只能咬牙承认。 “唉,所以我这种半吊子审神者就成了政治家的牺牲品,好~伤~心~吶~”审神者大步向本丸大门走去,脸上却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伤心的表情。 狐之助当机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您…不生气?不害怕?” 审神者停下脚步,回头,故作深沉: “我很生气,很害怕。” “……” 狐之助怀疑自己碰到了一个假的审神者。 审神者转身打算推门而入,又被狐之助咬住了衣角往回拽。 “你干嘛,咬坏了我可没衣服换啊。” 狐之助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这个贫穷的审神者,语气严肃地开口: “……虽然并不公平,但您现在必须在这个黑暗本丸里任职了,有些注意事项必须和您说清楚。” 狐之助详细地解释了何为黑暗本丸,何为暗堕,如何净化等等。 “这座本丸的刀剑大部分处于半堕状态,程度不一。” “本丸曾经有过六任审神者,都……不得善终。他们有的是对刀剑做出不被容忍的事情遭到报復,有的则完全因为迁怒而无辜受害。” 审神者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狐之助科普,直到介绍到本丸过去的审神者时,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 “自第六任审神者无故失踪后,本丸已经多年未有新任审神者,刀剑们除初始刀加州清光外,失去灵力供应后就都处于沉睡状态。” “对于您来说,最安全的方式就是不选择召唤,而是将半堕的刀剑全部刀解,重新锻出属于您自己的刀剑。不过即使这样,本丸仍然十分危险,在完全净化之前,新的刀剑男士也很有可能受到瘴气的影响,本丸也更容易受到溯行军的攻击。” 审神者倚着门,安静地听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说完了?” “……”审神者你有好好听吗。 审神者忽然又扬起一个笑脸: “那我进去了?” 审神者说着,一把将门推开,在狐之助生无可恋的注视中倾尽毕生之力沖本丸里嚷道: 第2页 “加州清光在不在~小清光出来出来接客啦~~” 第3章 第二章 加州清光静静地坐在迴廊上,仰视着本丸上空的目光毫无焦距。 污秽笼罩下的本丸是看不见阳光的,他只能根据天色的明暗变换感受到时光的流逝。时间一久,仿佛自己也融入到了死水一般的庭院里,了无生气。 作为初始刀的缘故,在本丸的刀剑男士因缺乏审神者灵力供给而陷入沉睡之时,他却能始终保持清醒,一个人回忆着发生在这座本丸的点点滴滴。 他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碎掉的同伴,想起了大家相互扶持艰难求生的日子,想起了前任审神者们冷冰冰的笑,想起了无尽长夜里短刀们的啜泣。 后来,暗堕的情况日益严重,刀剑男士们的力量相反却强大了起来,强大到足够折磨新来的审神者,把过去经歷的愤怒、痛苦、绝望全部施加回去。 但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在最后一位审神者死亡之后,这座本丸被政府彻底废弃,很多年都没有被再次接管。 可能是最后那位审神者生前温和的笑让加州清光对人类多少还抱有一点希望,期待着可以被再次宠爱,所以才在这座本丸日復一日地等待着。 即使对付丧神来说,孤独地等候一个未知的结果也太过漫长,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破旧的大门纹丝不动,审神者停下了拍门的动作,皱着眉。 狐之助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嘛~虽然加州清光没有陷入沉睡,但这么多年了,恐怕受不了寂寞跳进刀解池了呢。或者,他已经暗堕了也说不定。”说着,有些害怕地抖了抖。 审神者愣了愣。 “他不会。” 他轻轻地对自己说,继而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他不会的。” “狐之助”,审神者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我要採取暴力手段了,你记得向上面报修。” 狐之助有不好的预感。 于是,当加州清光带着震惊和迟疑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时,便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飞起一脚直冲自己的面门。 “??!!”加州清光抬手一档,下一秒透着寒意的刀刃便抵上了来人的脖子,一套下意识的动作行云流水。 “咳、那个,我可以解释。”刀抵在脖子上,审神者吞了一下口水,艰难地递过去一个真诚的眼神。 “所以……您是,新来的审神者?”加州清光带着审神者参观本丸,听着对方和狐之助的介绍。 “不错。”审神者笑着点头“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加州清光欲言又止,望向审神者的目光中带着怀疑、戒备,和一丝的惊喜。 “本丸的情况既然狐之助已经向您说明,那,那些刀剑男士,他们……”加州清光想着那些沉睡的同伴,犹豫地开口。 “审神者果然还是要锻造属于自己的全新的刀剑男士吧。”狐之助得意地晃着脑袋“耗费灵力去唤醒和净化也太过麻烦,何况还面临被弒主的危险。” 果然如此吗……加州清光眯了眯眼,握住刀柄的手微微收紧,眸光冷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锻新刀了?”审神者奇道“我这种咸鱼加非洲人好不容易有了几乎全刀帐的本丸,你却叫我全部刀解重头再肝?生髮水不要钱的啊?” 审神者宛如看一个智障一般看着狐之助。 “这……”狐之助一时无言以对,兀自思考了一会,转而望向加州清光“那把暗堕程度较轻的刀列个表出来,一天唤醒一把好了,审神者您可要小心观察唤醒刀的状态,要是有异常得向政府报……咦!审神者大人呢?” 狐之助转头发现早已不见了审神者的身影,惊得跳了起来,顺着加州清光复杂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远处山坡上那株已经枯萎的万叶樱下,审神者正专注地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 枯枝抽出新芽,而和樱花树灵力相接的本丸,也在慢慢散去阴霾。温和清澈的灵力正飞速蔓延向本丸的每一个角落,唤醒着一个个深眠的神识。 “审神者大人您在做什么啊!!”狐之助整个炸毛,飞奔了过去。 “一把一把唤醒太麻烦,一劳永逸多好。” 审神者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简直棒。 第4章 第三章 不仅是狐之助,连加州清光也被审神者的举动吓了一跳。 一刀一狐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审神者应该知道如此贸然行动的后果吧,本丸的刀剑并不都像清光这样还能保持神格,有些已处于暗堕边缘,一旦唤醒,后果可想而知。 审神者大概是有自己的打算。加州清光这样想。 审神者大概是个智障。狐之助这样想。 “好了,带我去审神者的房间吧,我想收拾一下,一会儿给本丸的大家开个会。”审神者一脸轻松地走过来,对加州清光说。 接下来的一路都伴随着周围房间里的轻声细语,间或是暗处投来几道打探和敌意的目光。醒过来的付丧神们显然猜到了新来的陌生人的身份,不过比起提刀就砍,在没有摸清对方实力的前提下,刀剑们选择了隐匿在暗处。 加州清光引着审神者走到一处建筑的二楼: “您就住在这里吧。” 审神者点了点头,走进屋去开始布置起房间。床铺和日用品之类可以从万屋购置,审神者一边精打细算着工资和开支,一边痛骂万恶的资本主义。 “哗啦—”一声,审神者从包里抖落出堆积如山的东西。 基本的电子设备。 泡面可乐等零食。 宅男热爱的后宫漫画和小姐姐写真。 以及一系列诸如《黑暗本丸生存手册》、《黑暗本丸搞事日记》、《论我是如何征服黑暗本丸的老婆们》等奇怪的书籍。 “这叫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审神者大言不惭道。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见审神者埋头整理,被晾在一边的加州清光忍不住开口。 “嗯……你去通知一下本丸的刀剑男士一会在大厅开个会,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也不要强迫。”说到这,审神者很严肃地抬起头“碰到暗堕的有暴力倾向的就跑,保命要紧。” 说着掏出某手册翻到做了重点记号的一条,认真地复习了起来。 “……”清光真想把审神者脑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啥。 “顺便把本丸的刀帐和之前的工作日志都拿过来吧。” “好。”清光应下来,转身刚要抬脚出门,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您怎么知道……刀帐和工作日志,不在这间屋子里?” 如果这是审神者的屋子,那么东西理应都在这里吧。 似乎对这个问题很疑惑,审神者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第3页 “刚才我们一路走来路过的主屋才是前任审神者们居住的吧?这间屋子也太偏僻了,何况陈设也不像是有人住过的。刀帐之类的东西,应该还存放在主屋那里吧?” 然而清光却摇了摇头,犹豫着开口: “刀帐和日志我可以拿过来,但主屋已经被封了,也请审神者您不要进去。” “为什么?”审神者很意外。 “是三日月殿的意思。” 这不算是一个答案,但审神者脑内小剧场已经脑补出了诸如前任审神者被弒主后阴魂不散的梗,颤抖着打开电脑里的购物网站,搜出了一排驱鬼的xx种方法大全。 狐之助表示自己简直不愿再和审神者多呆一秒,愉快地回政府汇报工作了,还被审神者招唿“有空常来玩”。 眼看到了开会的时间,审神者纠结了一会,最后决定换上了浅色的狩衣,从头到脚都收拾了一番。想着第一次见面总归要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对着镜子练了几次微笑后,审神者走向了大厅。 可能是被突然唤醒的好奇,来的刀剑并不在少数。站在屋子中间的有烛台切光忠、和泉守兼定、同田贯正国等打刀太刀。大太刀只有石切丸到场。胁差中来了笑面青江和堀川国广,后者正紧盯着和泉守兼定。稍远一点的地方,三日月宗近正和莺丸喝着茶。左文字一家没有来。一期一振和大部分粟田口也没有来,但意外的是,五虎退正躲在药研藤四郎身后,有些害怕地打量四周。大俱利伽罗坐在最远的地方,散发出“我就来随便看看不想和你们说话”的气息。今剑和岩融站在靠近门的地方,爱染一个人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鹤丸国永来倒是来了,此刻正悄眯眯挂在房樑上,姑且不论。 当审神者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地走进屋子里时,原本还有轻微说话声的大厅一下子安静起来。 审神者清了清嗓: “嗨米娜桑~很高兴可以成为你们新一届的审神者,对于本次任职我想说的是,我……我艹!” 审神者大叫一声,堪堪避过迎面挥来的刀刃。 大和守安定眼底泛着猩红,紧接着又是一刀砍来。 审神者的身形晃了晃,这一下却没躲过去。只勉强避过了要害,左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审神者嘆了一口气,果然,对于半吊子审神者来说,一下子唤醒所有的付丧神对灵力的损耗还是太大了,连带着身手也受到了影响。 “安定,你冷静一点!”加州清光冲上去,按住了大和守安定的手腕。 安定没有再次砍过来,冷冷地沖审神者笑着: “政府这次又派了一个什么样的走狗来?” 审神者没有回答他,只侧着头盯着自己的肩膀,看着鲜血一点一点晕染开,绽放出无比妖冶的血花。 血腥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审神者讨厌这种味道。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久到大家都觉得有些不正常,连三日月都放下茶杯,不见波澜的眸子注视过来。 安定收起了刀,不屑地打量着他: “怎么,新来的审神者吓傻了吗?” 审神者的心里活动是怎样的? 他好气啊!这件狩衣做工精细用料讲究一看就是引领审神者行业时尚潮流。审神者花了小半个月工资买来装逼的,这才刚露了个面呢一刀就被砍坏了,审神者能不气吗?除了伤口的疼痛以外,审神者更多的是愤怒和心疼。 努力保持微笑√ 无视安定的嘲讽技能,沉默的审神者终于抬起头来,扫了一眼众人后,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得提醒你们一下,我是这座本丸第七任审神者。我若再死在这,还有没有下一任审神者就不得而知了。到时候,政府就会将你们全部清理。” “审神者是在威胁我们咯?”靠在岩融怀里的今剑笑嘻嘻地说。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不过总归有在乎的同伴吧。我死不足惜,你们和你们的同伴付出同样的代价也没问题吗?” 又是沉默,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说的也是呢,”三日月宗近起身走到审神者面前“既然如此,审神者大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三日月殿?”有刀剑对这一明显的示好行为发出质疑,但终归没有人再站出来反对。 三日月宗近眯起好看的眼眸,望着审神者,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审神者无视对方探寻的目光,继续道: “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我和前任渣审们不一样,不会强迫你们任何事。明天的出阵,想来的就来吧。清光,麻烦你这几天做我的近侍,其他人散会。”说着,转身第一个离开了大厅。 鹤丸国永从房樑上跳了下来: “小光,你觉得新任审神者如何?” 烛台切光忠目送审神者离去的背影,金色的眸子里透露着一丝兴奋: “真是有趣的人吶。” 第5章 第四章 “啊啊痛死了!” 审神者回到屋子里就开始嚎,方才在大厅里装逼放狠话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左肩火辣辣地疼,失血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加州清光望着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审神者,觉得和刚才大厅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清光你去帮我拿点止血的绷带来吧,看在我们刚才一起怼安定的份上。”审神者躺在地板上,有气无力。 等等,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怼安定了?清光翻了个白眼,刚打算拉开门,便听见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审神者殿,我可以进来吗?” 是药研藤四郎。 清光警惕地握住了刀柄,询问地望向审神者,却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清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护主的举动,以及刚才在大厅拦住安定,可不就是已经认可了审神者吗? 为什么呢?这个人虽然表面上不似前任的渣审,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令自己感动和信任的事吧?甚至还有些不靠谱,不,是非常不靠谱。 “审神者殿?您在里面吗?”许久不见回应,药研再次出声询问。 “让他进来吧。”审神者调整了一下坐姿,又疼得龇牙咧嘴。 “我带了医药箱来,可以允许我为您处理一下伤口吗?” “那敢情好,快来快来。”审神者闻言大喜,伸出没有受伤一只胳膊招唿药研。 伤口不大,却很深,血迹浸染得半边衣袖湿答答的。 “会有些疼,您忍着点。”药研开始专心地处理起来。 审神者疼得太阳穴都在跳,只得翻开本丸的刀帐,藉此转移注意力。 “对了,刚才在开会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长谷部?” 刀帐里有长谷部,而且以对方主厨的程度,即使暗堕了也不应该不露面。 被问到的二人明显顿了一下,还是药研先开了口: 第4页 “长谷部殿在上一任审神死后就自行刀解了。 “是因为弒主吗?”审神者按在刀帐上的指尖微微发白。 “不。”药研摇头“上一任审神者是因为保护出阵的刀剑男士才牺牲了自己,长谷部殿认为自己没有尽到保护主的职责,选择以身殉职。” 审神者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这座本丸的前任们都是渣审。” 药研失笑: “若是那样,大家恐怕早就暗堕了吧。我来本丸的时间并不久,让清光殿给您说说这里的故事吧。” 清光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一种平静的口吻开始了叙述。 本丸第一位审神者是个女人。沉迷于收集稀有刀剑,然而掩盖不了自己是个非洲人的事实。审神者对刀剑并不算差,即时手入,从不重伤和疲劳出阵。只是执着于欧非的审神者最终失去了兴趣,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噩梦开始于第二任审神者。这次是个中年男人,嗜血而残暴,不断地挑战高级地图,重伤出阵,对付丧神的碎刀毫不在意。如果仅仅是战斗和死亡,付丧神们并不畏惧,虽然心有怨言和愤怒,但终归併未对审神者不敬。和前任一样,审神者最终是自己离开的,大约是觉得太过脆弱的刀剑无法满足自己指挥战斗的渴望,也可能是挑战完所有地图后感到无趣。 第三任和第四任审神者很相似,心里扭曲而道貌岸然,本丸开始真正陷入地狱。出阵碎刀已是家常便饭,强制夜伽、被迫互相残杀等一系列举动终于令刀剑男士们忍无可忍。两位审神者的结局也很相似,说是失踪,大抵是成了某把刀下的亡魂。 第五任审神者是个相貌甜美的女孩,似乎很擅于玩弄人心。比起前任所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懂得如何利用刀剑们之间的羁绊来进行牵制,从而满足自己的种种欲望。作为名门后裔的巫女,审神者拥有的强大灵力使得刀剑们并不能轻松地解决她,无尽的绝望中碎刀反而成了一种解脱。 第五任审神者是被政府工作人员带走的。当时的政府已经开始对黑暗本丸进行净化。虽说对于政府来说,审神者数量稀少,刀剑不过是可以无限再生的资源。但暗堕的刀剑有极大可能成为溯行军的力量,这是政府不愿看到的。于是,对情况严重的黑暗本丸也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这种情况下,第六任审神者来了。 这是个有些苍白瘦弱的少年,灵力甚至在第五任之上。这样的人才,其实完全不用来黑暗本丸受罪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刀剑们不知道也不在意。当时的本丸暗堕情况比现在还要严重的多,刀剑们将这个灵力干净、性格温顺的人当做是一种对神灵的补偿或献祭。除了个别暗堕情况较轻或来本丸较晚的刀剑外,付丧神们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审神者,发泄内心的不满。除此以外,合战场和净化事宜也在消耗审神者的灵力。久而久之,灵力的亏空和身体上的损伤令审神者日益憔悴,最终倒在了合战场上。 “如果本丸不是被第六任审神者大幅度净化过,大家又沉睡多年,内心的怨气已经消失大半,今天向你拔刀的绝对不止安定一个。”清光对审神者说。 审神者活动了一下已经被包扎好的肩膀,很是满意: “说的也是呢。那位审神者葬在哪?我哪天去祭拜一下感谢他吧。” “大将他是死在合战场上啊。”药研垂下眼眸,他是那天出阵的六人之一,也是亲眼见那人开启传送阵,微笑着同他们告别的。 言下之意,第六任尸骨无存。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审神者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出手揉了揉药研的头髮。这个举动令药研有些哭笑不得,抬头却见审神者认真地望着自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药研,谢谢你。” 药研藤四郎愣了愣,收拾好药箱,转身欲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叮嘱他: “一期哥不准我们乱走,我今天带着退偷跑出来的。一期哥他……情况不是很好,审神者殿近期请不要见他。” “我知道了。” 审神者又整理了一会本丸的工作日志,大量的灵力损耗和血液流失令他有些疲倦,刚准备洗洗睡了,却见清光还在一边忐忑地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 “我是今天的近侍。” “所以?” “您……”清光说着,缓缓解开了上衣的一个扣子“需要侍寝吗?” 信息量大得审神者愣了好一会,才拼命摇头: “不需要。非常不需要!” 说完,又害怕伤了对方自尊心似的补充: “我不是说清光你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们现代社会不流行这种封建特权,这种事以后都废了吧。你今天也累了,回自己屋休息吧。” “……是。” 清光却没有走,他低着头,思考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审神者大人,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您,信任我吗?” 审神者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凑到他面前,眼底噙着笑意: “那清光呢,信任我吗?还是……想着杀了我呢?” 清光有些震惊地望着审神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双笑眯眯的眼睛仿佛随时能将自己看穿。 加州清光缓缓摇头。 他不会。 他答应过那个人, 永远不会违背神格, 永远不会给自己堕落的理由。 “吶,清光,和我一起守护这个本丸吧。”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再望过去,却只看到审神者正翻着刀帐,安排明天的出阵和内番。 他说话了吗? 是错觉吧。 第6章 第五章 审神者打着哈欠,顶着有些凌乱的头髮出了门。 昨晚整理资料到半夜,又花了不少时间布置房间的防护结界,审神者觉得身体仿佛被掏空。 开玩笑,这里可是黑暗本丸,夜袭什么的,虽然很刺激,总归对心脏不好。审神者恨不得给屋子里三层外三层全设上结界,最好连核弹都炸不破。 顺着记忆的路线摸到厨房,果然看到一片荒废的景象。毕竟本丸多年来只有加州清光醒着,进食对于刀剑来说又不是必须,厨房里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存粮。 审神者生了火准备做个炒饭先填饱肚子,再去思考如何劝服本丸一群大爷做内番干活的难题。 食物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来,审神者自诩作为一个资深宅男,他还是炒得一手好饭泡得一手好面烧得一手好开水的。 刚装好盘,转身便听得一声“哟”,审神者吓得差点连盘子都扔出去了。 “怎么样,有没有被吓一跳。”鹤丸国永饶有兴趣地观察对方表情。 “是啊是啊吓到了你很棒。”审神者稳住来之不易的食物,内心无数糙泥马奔腾,表面却依然维持着处变不惊。 第5页 刚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准备开动,审神者看到鹤丸国永一脸的失望,犹豫了一下,起身又拿了个盘子,咬咬牙把饭分出了一半。 “见者有份,你运气不错。” 鹤丸愣了愣,下意识地接过盘子,盯着卖相尚可香气扑鼻的炒饭不知在想什么。 审神者并不打算和突然深沉的鹤丸探讨人生哲学,自顾自坐回了台阶上,一边仰望初升的日头,一边就着饭,萌生出一种自己真是凄凉啊的即视感。 “吶,审神者。” 审神者看了一眼和他并排在台阶上坐下的鹤丸: “有话直说,要打架的话等我先放下盘子。” “审神者……对了,要怎么称唿?”鹤丸眨了眨眼,面露狡黠。 “哦,这个问题啊”审神者又望了一眼日头,不紧不慢地望嘴里送了一口饭: “我不介意你喊我欧洲人”审神者吐出饭中的一粒沙子, “或者欧皇,” “或者帅气的欧皇爸爸。” 鹤丸国永有一句卖妈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帅,呃,那审神者大人怎么会选择来这里任职?” “你以为我想吗?”审神者含恨咬着筷子,开始倒苦水,“我一个成长在□□的好少年,怀抱着为世界和平贡献青春贡献力量的理想来你们这岛国当公务员,谁知道遇到潜规则被扔来黑暗本丸。” 审神者看着鹤丸,一脸悲切: “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于是,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审神者祥林嫂上身,絮絮叨叨地跟鹤丸国永讲了他幼儿园的时候拿了多少小红花,小学还是三道槓加优秀少先队员,中学从不打架逃课谈恋爱,每天沉迷x年高考x年模拟。 “这么努力的我,怎么就被扔到黑暗本丸了呢?” 审神者擦去挤出来的一滴眼泪,转过身面对鹤丸,画风突变,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不过我既然接手了这个本丸,就绝对会对你们负责,请你们相信组织,相信我,让我们一起惩恶扬善,创造美好的未来!” 说着,还紧紧握了握鹤丸的手,眼里饱含革命的热切和同志般的诚恳。 鹤丸国永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不至于被审神者满嘴跑火车感动,只是直到对方跟着来找他的加州清光走了,鹤丸国永都没想起来自己一大早来找审神者是要说什么。 审神者拍着屁股上的灰,跟着加州清光走向大厅。 “主公刚才和鹤丸殿下聊得很愉快?” “还可以,稍微飙了一下演技,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咦,等等,你刚刚喊我什么?” 加州清光突然站定,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 “吾乃加州清光,或云川下之子、河原之子。不易为用,然卓尔不凡。欲觅明主,惜吾之才,饰吾以华彩。” 审神者觉得内心被名为温暖的东西填满,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爱惜你的,请相信我。” 烛台切光忠 大俱利伽罗 同田贯正国 石切丸 药研藤四郎 三日月宗近 居然有三日月宗近?黑暗本丸的老爷子第一天就愿意出阵? 审神者盯着清光递上来的出阵名单,狐疑地看了看某位老人家,后者正用华丽的广袖遮住半边脸,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好吧,说实在的你们愿意出阵我很感动……” “到底走不走?”沉迷战斗的同田贯正国一脸不耐烦。 “哼,并不是为了和你混熟”大俱利伽罗一脸冷漠。 审神者把感动的话咽了回去。 “队伍的配置……”再次确认名单,审神者指向一个名字,“药研还是不要在这个队里,日战的话会很吃力。药研,你不介意吧?” 被询问到药研摇摇头,表示理解,心下愈发增加了对审神者的好感。 “这样就少了一个人啊,可是又没有愿意出阵的刀剑男士了……” “嘿,让我来吧。”鹤丸国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在审神者背后说。 “我就知道你是有觉悟的好同志。”审神者的眼神充满赞许,让鹤丸突然有些后悔主动请缨。 “好了,那就出发吧,让我看看去那张图好……”审神者拿起阵盘,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哈哈哈,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可以向审神者指定出阵的地点吗?” 循声望过去,三日月宗近敛了笑容,正静静望着自己。 第7章 第六章 “可以拜託审神者,将出阵的地点定在江户吗?” 三日月宗近静静地凝视着审神者,等待他的答覆。 出乎他意料的是,审神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同意了,顿了一下,又开口道: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哦?”三日月宗近勾了勾嘴角,心下瞭然,目光中冷了几分。 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侍寝,还是别的什么? “你别紧张,”审神者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而已。” “审神者?” “审神者大人?” “主公?” 刀剑男士们露出惊讶的表情,连一向冷漠的大俱利伽罗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主公”加州清光走上前来,一脸严肃“出阵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审神者一边做着热身一边回答他“你可能看不出来,我还是挺能打的。” 是有什么瞒着他们吗?三日月宗近不动声色,上下打量审神者,估算着对方的实力。 “我好歹也是上过审神者战斗短期培训班的人。” 清光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刚想继续阻止,就见审神者大手一挥: “就这么定了,你们是跟我一起去合战场?还是你们去远征要饭,我一个人去合战场?” “那就谨遵审神者大人的命令。”三日月宗近掩嘴笑着,耐人寻味的目光在审神者身上流连。 从时空隧道出来,江户的天空有些阴沉,映得街道上一片萧瑟之景。 “嗯,大家记得检查好刀装,一旦中伤立刻回城,千万不能勉强,还有……”审神者一边确认着前进的路线,一边仔细叮嘱着。 “审神者真是有意思,当我们是第一天出阵吗?”走在最前面的三日月宗近略侧过身,幽深的眸子泛起细微波澜,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不过,还真是温柔呢。” “审神者,小心呀。”审神者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被烛台切光忠拉到一边,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里含着笑“要保护好自己呢,作战的事请交给我们吧。” 第6页 说着,转身拔刀与迎面攻击过来的溯行军对上。 哦,如果不是烛台切眼底的猩红和明显带有深意的微笑,审神者几乎都要被他撩到了。 审神者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和他互怼演技。 江户不是一张容易的地图,即使刀剑们的练度已经不低了,遇上敌短胁和枪还是很吃力。 已经有刀剑男士受了伤,鹤丸的白衣溅上点点鲜血,尤其是作为队长的三日月宗近,华美的衣袍有些破碎,连刀身上都出现了丝丝裂纹,已然是接近中伤的程度了。 走在最后全程划水的审神者忍不住开口: “那个,大家都受伤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三日月宗近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审神者,泛着杀意的目光罕见地带着一丝急躁: “前面就是敌本营了,审神者还是让吾等尽兴一战吧。” 审神者无奈只得继续跟着前进,顺便悄眯眯绕到鹤丸国永旁边: “他画风不太对劲啊。” 鹤丸国永毕竟是被审神者洗过脑,哦不,开导过的,又一起看过日出吃过炒饭,这一路上对审神者也算是客客气气照顾有加。 鹤丸国永反问道: “那审神者觉得他应该是怎样的?” 审神者一时说不出,但天下五剑的化身,那个容姿端丽,衣着华美,灿若星辰的男人,那个总是笑呵呵,腹黑慵懒又骄傲随性的男人,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 这种弒杀,和绝望。 “黑暗本丸里出现什么样的刀剑都很正常吧”鹤丸国永放空目光,口吻平淡“何况,这里是前任审神者死去的地方。” “第六任……吗。” 又一把敌刀被斩断,三日月宗近微微喘息着。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似在寻找什么,又似在逃避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 耳边一个冷冷的声音提醒着他,下一秒,一个身影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狠狠刺进了近在咫尺的敌刀骨刺间。 看着在地上破碎后消失的敌刀,审神者长舒一口气,转身将本体还给了他: “第六任已经死了。” 审神者措辞毫不留情。 “我知道。”三日月的脸色失了平日的光彩,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带着颤抖。 “你想找到他的尸体?” 三日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轻声说: “那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他。” 如果到死都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在野外,就太可怜了。 “你不可能找得到。”审神者靠着墙根坐下来休息。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 审神者觉得自己的嘴炮有必要再次上线。 “你在逗我吗?你以为合战场是什么,每次出阵的合战场是随机的?指望着哪一天回到去过的合战场——你当是买彩票?” “歷史就是歷史,合战场也只有那一个。” “只是,时之政府为了防止细微的变化影响歷史,将每一次出阵的痕迹消除掉,再次出阵同样的合战场,等于一切重置。” “也就是说,”审神者看着三日月宗近,一字一句道,“留在合战场的尸体,也会被抹去。” 许久的沉默,一旁的刀剑男士们听了审神者的话,也都一言不发。 “你心里还惦记着他,第六任在天之灵也会宽慰的。贵为天下五剑的男人,总不会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吧?” “你若真的感谢他的所作所为,便继续前行,做你该做的事情,守护歷史吧。” 言尽于此,审神者不再看他,起身对其他人做了个回去了的手势,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三日月宗近释然的笑声: “哈哈哈,这么看来,倒是我这个老人家放不下陈年旧事了,劳烦审神者您费心。” “审神者殿下,”烛台切光忠突然喊住了他,恭敬地递上一把掉落的刀剑“这是刚才从敌军身上获得的。” 审神者接过物吉贞宗,感嘆到原来我是个隐藏的欧洲人。 “您不召唤他吗?” 烛台切的神色毕恭毕敬,审神者却分明读出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再说吧,先委屈他当我的近身武器了。”审神者说着,将物吉揣进怀里,开起了传送阵。 打开通往本丸的通道,审神者突然抬起头对着众人: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一趟万屋。” “请让我随您一起去。”石切丸望向审神者,他在今天的出阵队伍中是伤势最轻的。 “不用,我去去就回”审神者掏出一叠符纸递了过去“上面有我的灵力,你们回去记得即时手入。” 审神者关上时空隧道,从传送阵里走出来,眼前却并不是万屋商业街,而是刚才他们战斗过的江户。 这是出城的方向,一步一步,他走的很慢,脚步却很稳。 他跟三日月宗近说的关于合战场的事情都是真的,极少数死在合战场上的审神者,尸体都会被政府清理干净,不留痕迹。 只是,那有个前提,审神者和本丸,或者说和政府之间还有灵力的联繫。 如果说,这个审神者在死之前切断了所有的联繫呢?换句话说,他已经不是隶属于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了。 那么,政府自然无法处理。 哦,也许有人会说,都要死了,何必多此一举,把尸体留在合战场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六任便是如此。 审神者走到城郊一处偏僻的糙丛里,大量斑驳的血迹昭示着毋庸置疑的死亡。 只是,审神者没有看到他预想中的尸体。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最终只弯下腰,拾起来掉落在糙丛里一枚染血的御守。 作者有话要说:  弄不好晋江的分段格式……大家凑合凑合? 第8章 第七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时—— “审神者殿,可以允许我进来吗?” “唔。”半梦半醒的审神者迷迷煳煳地应着,却在看清来人之后瞬间清醒,摸出贴身刀物吉贞宗,全身上下满是戒备。 “呵呵,审神者殿在紧张什么,我只是在履行近侍的职责罢了。”烛台切光忠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将洗漱用具放下,转身帮审神者挑选今天的衣服。 想起来了,毕竟本丸的清光还没有满级,总不能每天都关在家里。于是审神者接受了烛台切光忠主动的提议,令他担任这段时间的近侍。 对审神者来说,比起拔刀就砍的大和守安定,烛台切光忠这样的暗堕刀剑更为可怕和难以应对——总是完美地履行审神者的命令,照顾着本丸上下的饮食起居,以温柔的笑容和言语一步步诱捕着猎物,在必要时给予致命一击。 可恨的是这个男人还做得一手令审神者无法拒绝的美食。 第7页 “不论是美色还是美食,都不能诱惑我!” 在跟着烛台切光忠出门前,审神者再一次在内心发誓。 一开始,坐在一起吃饭的只有那天出阵江户的六位刀剑男士加上药研和清光。 审神者问过药研粟田口家的其他人,药研回答他一期哥不让弟弟们出来见审神者,而弟弟们对审神者似乎也存在着畏惧。至于自己,则是作为本丸的医生担当,勉强被允许出来。 后来,一起吃饭的刀剑男士多了起来,似乎对审神者戒心少了一点。有些人只是偶尔露面,比起吃饭更像是来观察审神者;有些人则渐渐和审神者熟络了起来,饭桌上也不再死气沉沉,出现了一些谨慎的交谈。歌仙兼定、和泉守兼定、堀川国广、山姥切国广、鸣狐、青江、岩融和今剑属于前一类,更为和气的狮子王、莺丸、爱染、陆奥守吉行、山伏国广、虎彻一派则属于后一类。 本丸里大部分刀剑的暗堕情况并不算严重,起码比起第六任到来前一度的濒临崩溃,要好很多。 至今没有见过面的刀剑,审神者在心中默数了起来: 粟田口家的大部分人 左文字一家 来派的明石和萤丸 源氏兄弟 太郎次郎兄弟 三名枪 小狐丸 “哟,审神者在想什么?”鹤丸国永一爪子冷不丁拍到审神者肩上,碗里洒出的几滴汤水溅到手背上,审神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不能生气,审神者努力对鹤丸扯出关爱的微笑。 “我在想你这么瘦,得多吃一些,来来来,全吃了不许浪费。”说着,举起筷子,几个来回便将鹤丸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堆成小山,愉快地欣赏着对方的表情。 “哈哈哈,鹤丸殿下在饭桌上就不要吓审神者了”三日月宗近缓缓抿了一口茶水“不过审神者连用餐都在走神,果然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了吗?” “咔咔咔咔,审神者若是有烦恼,不妨和贫僧一起修行数日。”山伏国广慡朗地笑着。 我能不幸苦吗我一个人操着全本丸的心,上能伺候大爷下能带头种地,出门手撕敌军在家躲避袭击。 审神者表示他也很绝望啊。 送走了今日的出阵和远征部队,又安排好了内番,审神者对这段时间本丸的进步还是相当满意,总归有部分刀剑男士愿意遵循他的安排。 虽然他明白,绝大多数刀剑男士这么做的理由不是因为承认他是主公,而仅仅是出于自身或同伴利益,让本丸更好地运作下去,以免被政府当做完全废弃的本丸处理掉。 审神者看了一眼一旁随侍的烛台切光忠: “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在本丸走走。” “可是审神者殿……”烛台切面露难色。 “要监视到这种地步吗?”审神者想着那些至今没见过的刀剑男士,想到他们中存在着状况不明的高度暗堕者,不由地有些烦躁,心下已有几分想和烛台切摊牌的打算。 来啊,互相伤害啊。 谁知烛台切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是一副好脾气的笑脸: “审神者说笑了,您才是这里的主人。” “不过,还是请小心,不要走到本丸的深处——审神者殿若发生什么意外,作为近侍的我可是会很苦恼的呢。” 审神者先去了手合场,看到了莺丸和鹤丸国永正在切磋,茶色头髮的男人一个漂亮的动作出击,干净利落而不失优雅。 见到审神者,二人都停了下来。 “这不是审神者吗?今天心情不错在本丸散步吗?”鹤丸凑过来。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手合吧。”审神者摆出一副围观的姿态。 莺丸的目光在看到审神者腰间的物吉贞宗时流露出了兴趣: “这把新刀,审神者没有召唤他的打算吗?” “说起来,审神者连锻刀室都没有去过呢。”鹤丸国永面露好奇。 审神者靠着墙,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我若召唤了他,亦或锻造别的新刀,无非有两种结果。一,他追随我,从而被你们孤立。二,他加入你们,我又多了个麻烦。不过,”审神者看了一眼他们“就算我想锻刀,你们也不会允许的吧,我又何必挑战诸位的耐性呢——我还是想活命的。” “审神者这话说的,真是令人难过呢。”鹤丸国永故作伤心。 “我还以为,审神者急需一把像长谷部这样衷心耿耿的刀剑服侍左右。”莺丸道。 “我不是已经有你们了吗?”审神者笑了起来“还是你们对自己不自信,担心失去我的宠爱?” 如此厚颜无耻的回答令二人哑然。 审神者感到无趣,刚想离开,便见鹤丸先一步跳到他面前,伸手拦住了他: “审神者别这么急着走啊,难得来一次手合场。” “你又想搞什么事?” 鹤丸国永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对着莺丸道: “莺丸殿下有所不知,我们的审神者很不简单吶。那天在江户城,可是一刀斩断敌刀,救下了三日月殿呢。” “哦?原来审神者还会剑术?”莺丸又深深地打量了审神者几眼。 “虽不似武家出身,却怎么看也不像第一次上战场的人。”鹤丸国永意味不明地笑着,凑近了审神者,几乎到了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审神者杀敌时的眼神,真是好看呢。” “你想说什么?”审神者不为所动,直视着白衣服的男人。 “抛开这件事不谈,审神者初来本丸就唤醒全部刀剑而不力竭,这深不可测的灵力也和平日展现出来的不一样啊。——审神者您,到底是什么人呢?” 亏他还觉得本丸的鹤丸算好相处的,如今看来也是绝对的白切黑。审神者幽幽嘆了口气,刚想再解释点什么,却见一旁的莺丸拔出了刀: “既然如此,在下也想向审神者讨教几分,还望您不吝赐教。” 等等,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开打?他做错了什么!本想和大家联络联络感情才来手合场围观的审神者觉得自己简直躺枪。 打,还是,跑? 打的过吗?跑的掉吗? 千钧一髮之际,一个不久之前审神者还不想见到的人此刻如救命稻糙般出现: “审神者殿,您在这里啊,在下找了您很久了。” “啊!这不是光忠吗,我这就跟你回去!”审神者简直热泪盈眶,一个健步沖了上去,绕到烛台切身后躲了起来。 烛台切光忠有些受宠若惊,暗金色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困惑,不过也只一下便恢復常态: “有位客人来找您。” 说着,他扫了一眼一旁的莺丸和鹤丸,用刻意压低而稍显暧昧的语气道: “是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呢。” 第9章 第八章 第8页 审神者觉得自己并没有结交过什么年轻美丽的小姐,烛台切光忠八成是在逗他。然而当他走向会客的屋子,便听得一阵少女的娇笑声: “讨厌啦~爷爷真会取笑人家。” 屋门是拉开的,门外围观了不少人,显然对登门拜访的小姑娘感到十分好奇。个子小一点的浦岛虎彻和爱染国俊看到审神者的到来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地躲到一边。 面朝门的方向端坐着的是本丸的三日月宗近,方才正和来人聊得十方愉快。温和含笑的眼睛在看到审神者来了以后,有意无意地和他对视了一下。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少女的一旁是属于她的近侍刀剑小狐丸。 小狐丸见到审神者,先站了起来,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 “小狐随主人突然造访,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说着,拿出一个包裹。 “主人听闻府上情况,准备了一点资材,不成敬意。” 审神者本来郁闷的脸色在看到资材时一下子亮了: “真是的,来就来,还带礼物,你家主人也太客气了。”说着,一把接过包裹,速度之快,令小狐丸咋舌。 转身扔给门口的烛台切光忠,不顾门外一圈人面色的尴尬,审神者走过来,看了一眼少女,又看了一眼三日月宗近,说道: “请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我要和客人单独谈谈。” 三日月宗近没有说什么,笑眯眯地起身出门,陪同前来的小狐丸却面露难色,显然并不愿意让他的主人在黑暗本丸里独处。 “没事的啦小狐,你在门外等着,我们就说一会,回去路上给你买油豆腐吃。” “遵命,我的主人。”小狐丸抖了抖狐耳般的头髮,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待二人离去,审神者再三确认门拉上后,坐到了少女的对面。 “不知千叶小姐造访本丸,有何贵干?” 名为千叶的少女收起方才撒娇的模样,目光里有些鄙夷: “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现在看来,活得还挺好的。” 是吗,我刚刚还差点要和莺丸打起来呢。审神者冷漠。 千叶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撅起嘴:“这本丸里有爷爷,多好啊,我可怎么都锻不出他。” “我有些后悔啦。”千叶说着,将身体微微凑近审神者,吐了吐舌头“我后悔听你的了!” “哎哟我的大小姐,”审神者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你不是想要回这个本丸吧!” “那倒不会,”千叶低头欣赏着早上自家清光帮她涂过的指甲“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跟本丸的大家都有感情了嘛。” “……替我感谢您本丸的大家。” “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千叶眨了眨猫儿一样的眼睛,悄声说“你怎么就知道,1037号本丸是有暗堕情况的?而且我更在意的是,你为什么那么好心,悄悄告诉我这件事,让我去找家族里的人,把我们的抽籤序号换了一下呢?” 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审神者眉头轻蹙,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长久的沉默后轻轻嘆了一口气: “当时是因为,”他突然抬起头,望向千叶“因为我爱慕着千叶小姐。” “什么?”千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喜欢我?” 姑奶奶我求你了小点声。审神者捂脸崩溃。 想到门外还有人,她又自觉失态,端坐下来后,整理了一下仪容: “难怪你愿意代替我来这里,只是……”千叶有些嫌弃地看着审神者“你这种一没家世二没本事的傢伙也想高攀本小姐吗?” “并无此打算。”审神者目光中款款深情“所以只要能代替您来这黑暗本丸,默默守护着您,在下便满足了。” “你这人……”千叶有些动容。她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平日里蛮横任性惯了,却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我已看清现实,以后也不会再纠缠小姐您。”审神者道。 千叶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是最好。” 审神者低头微笑。 小姑娘就是好骗。 “唉,其实不瞒你说,我心中已有所属。”千叶见二人如今也算交心了,决定把审神者当做倾诉的对象“我第一眼看见那天下最美的刀剑时,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可惜上任这么久了,却始终没有得到他,你说,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不会吧……要不要试试什么玄学?”审神者好心建议。 “不行啊,都是欧洲人的谎言,呜呜呜,人家到底要怎样才能有爷爷啦,呜呜呜……” “喂喂,大家都听清楚什么了吗?”屋子外,狮子王向众人问道。 “呵呵,老人家耳朵不行啦,听不太清呢。”三日月宗近笑道,也不在乎别的刀剑男士看到他也在这听墙角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千叶家的小狐丸不屑与别家本丸的人为伍,独自站在离众人稍远的地方,抖动的头髮表现出他显然也竖着耳朵,很关心自家审神者在屋子里面谈论什么。 太刀们对于探听实在不在行,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鹤丸国永把目光锁定在爱染身上: “哟,爱染也在啊,有没有听清审神者他们在说什么?” “嗯……”红头髮的少年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听不太清,只听到一些什么‘爱慕’‘守护’之类的词。” 众人闻言大惊,鹤丸国永道:“难道那个小丫头,是审神者的恋人?” “什么小丫头,你怎么对主公如此无礼?”千叶家的小狐丸很是不高兴“就你们家审神者那样,怎么可能是主公爱慕之人。” 烛台切光忠微笑:“阁下对我家审神者有什么不满吗?” 狮子王也回道:“我还觉得你家的审神者配不上我们家的呢。” “不对不对,”浦岛虎彻仔细地听了一会“好像是那位女审神者在说什么‘是不是不喜欢我’之类的……呀,她好像在哭?” 什么情况?众人再次一脸懵逼。小狐丸简直想拔刀,这家本丸里的审神者太可恶了,居然把他家本丸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审神者惹哭了。 屋子里交谈的声音低了下去,任刀剑男士们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听清了。 千叶动情地诉说着自己对三日月宗近的爱,用她的话来说,她的本命世界第一可爱。为了增加论证的说服力,她甚至给审神者讲述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同人故事。 审神者联想着本丸的老爷子,简直想打人。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我们以后也算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跟别人安利完本命的千叶一脸满足。 第9页 审神者对于欺骗单纯的少女还是有些良心不安。犹豫了一会,他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千叶: “这个你收下吧,若是遇到难以对付的……某些敌人,说不定可以救你一命。” “这什么啊?”千叶拿起一看,是个有些脏兮兮的御守,上面还有点点血迹。 这不是万物里出售的那种可以在合战场上修復受伤刀剑的御守,研究了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异功能。血迹的颜色太深,连上面绣着的复杂纹饰都已经有些看不清。 千叶嫌弃地扔给审神者:“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何况以我的灵力也遇不上什么对付不了的敌人。” 审神者静静看了看手中收回的御守,也没有再坚持,攥紧了御守: “好吧。” 第10章 第九章 审神者对于那天和千叶说过的话闭口不提,任听过墙角的刀剑男士们怎么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在保持着每天卧室——大厅——门口三点一线的生活作息,对于本丸偏僻一点的地方不曾涉足后,总算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 平静是表面的。 审神者毫不怀疑,只要撤下卧室的结界,第六任经歷的一切怕是要在他身上重演,甚至更严重——毕竟他没有第六任的好脾气和奉献精神,不会乖乖地被刀剑们侵犯伤害,一言不合打起来大概会被砍死吧。 合上刀帐,审神者起身拉开门,看到三日月宗近正一个人坐在走廊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望着天空中的飞鸟。 “审神者有什么吩咐吗?”他回过头,眼睛笑成一弯月牙。 “你很闲啊。”审神者看了一眼悠哉的老人家。 三日月宗近将杯子在手中换了一个角度,感受着杯壁传来的热度。本丸在没有外力更改的情况下维持着四季的自然运转,此刻已是深秋。三日月宗近实际上是有些怕冷的,这恐怕也和过去在本丸受虐的记忆有关,只是他掩藏的很好罢了。 “虽然身为近侍,却真是惭愧呢。出阵和内番已经安排好,饮食又由烛台切殿下和歌仙殿下在负责,审神者,”他说着,面露失望“审神者殿又不喜欢老爷子我随侍左右,如今也只能这样候在门口,等着您的吩咐。” “是吗,”审神者在三日月宗近身旁坐下,随口问他“那前任还在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当近侍的?” “审神者想知道吗?”他说着,缓缓将身体靠向审神者,眼中泛起一丝迷离,唿出的气息轻轻扑在审神者的脖颈上,指尖已经触到了审神者的衣领: “像这样呢……”他轻嘆着,声音带着蛊惑,正欲扯开那片衣物,却在下一秒对突然挡在两人中间的刀帐本疑惑地眨了眨眼。 “5号啊就这个5号!你们三条家的又一位大佬,你最近见过他没有?”审神者狠狠地戳着刀帐上的画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诶?并不曾见过……”三日月下意识地收回手,回答道。 “还是得我自己去找啊。”审神者托腮,无可奈何。 三日月宗近闻言正色道: ”审神者殿还是不要主动接近他,小狐丸他很危险。” “哦?你不也很危险吗?”审神者伸出手,轻抚着三日月腰间本体刀上的纹路“你难道不曾想过,将这天下最美的剑,送入我的胸膛吗?” 付丧神的肉身和本体相连,审神者近乎撩拨的动作令三日月有些微微战慄。 他不讨厌这种触碰,很奇怪,如果是第六任之前的审神者,这么做的话一定会令他厌恶,甚至忍不住想拔刀割开对方的喉管,看那鲜血四溅的样子。 三日月宗近不愿细想,只将这一切归因于暗堕被净化的结果,身体上的痛楚和内心的愤恨似乎都得到了缓解。 他在内心自嘲,曾经高高在上的他习惯冷眼观世,将人间百态都视作过眼云烟,认为一切不过是虚妄,如今却还能保有那份洒脱和骄傲吗。 思绪迴转,按捺下心头莫名的情愫,他凑近审神者低声道: “虽是美丽的剑,割开血肉的滋味恐怕也不美好。审神者只要不触碰本丸的底线,我不介意继续这样相安无事下去。” “也罢,”审神者起身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二人之间的旖旎婉转和暗潮涌动并没有存在过“虽然你们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好转,本丸的污秽也散去了。但是不把暗堕情况最严重的刀剑男士找出来单独净化,并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我要是和他们怼上出了意外,你可得帮我收尸啊。” 审神者冲着三日月,笑得很是灿烂。 三日月皱眉不语,他并不想听到审神者将这种话说出来,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过这些令他不愉快的话,最后那个人呢? 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审神者根据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将暗堕程度最严重的三位刀剑男士挑了出来:萤丸、小狐丸、一期一振,打算对这三人重点关照。 先从身边的人入手吧。 审神者来到了马厩,看到爱染正在马当番,政府新送来的一批马被好好照顾着。 说起来,爱染和药研一样,是本丸短刀里和自己相处比较多的,平日里出阵远征也都尽心尽力执行审神者的命令。 “呀!”身后传来今剑的一声轻唿,审神者回过头,看到迎面浇过来的一桶水。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后退,却还是被溅起的水花淋湿了小腿以下。 “真是对不起呢审神者,都是我不小心!”小天狗笑嘻嘻地道着歉,却分明是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审神者十分庆幸这是一桶水不是马粪,否则看到被浇一身马粪的审神者,连烛台切那种完美的笑容都要崩裂吧。 “是审神者呀,这,这……”循声跑过来的爱染有些畏惧地看着审神者的脸色。 会被刀解吗,他想开口替今剑求情。虽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爱染隐约觉得审神者似乎是个好人,不过这么被公然冒犯,果然还是会生气的吧。 审神者却只对今剑露出一个你开心就好的笑容,上前查看了一下马厩,转过身夸奖爱染: “幸苦你了,你做的很好,帮了大忙呢。” 红头髮的男孩子受到表扬,眼睛都亮了起来,得意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拍了拍胸脯: “小事一桩,我可是有爱染明王庇佑的,怎么样,很帅气吧!” “嗯,最帅气了!”审神者说着,摸了摸他的头髮,看到爱染被摸头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一旁的小今剑见状把头扭到一边:“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了爱染,有点事可以请你帮忙吗?” “包在我身上!” 审神者拉着爱染坐在了马厩后面的田埂上,今剑踌躇了一会,跺了一下脚,也跑过去坐在一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第10页 “我,我是来监视你们谈话的!” 审神者开门见山: “萤丸和明□□行,最近还好吗,都没有见过他们呢。” 爱染嘆了口气:“前任还在的时候,萤他的情况其实都好转了,虽然还是有些暴躁,但是愿意和大家一起出阵。结果前任的死让他倍受打击,因为说好了要净化本丸的。萤大概觉得这种失信无异于背叛,对人类心灰意冷了吧。” “这样啊。那明石呢?” “明石?”爱染面露尴尬“明石倒是没啥大问题……不见审神者,大概只是因为有点懒吧。” “……” 那恐怕不只是有点懒。 审神者大致了解了来派的情况后,又继续问他:“你也是短刀,对小夜和粟田口家短刀们的情况有了解吗?” “小夜被他哥哥们保护起来了。如果对象是左文字刀派的话,审神者不妨试着接近他们,说不定会被接纳。至于粟田口家……” 爱染的神色凝重起来: “那一家让我感到很不安。短刀们倒还好,我见过他们几次,他们悄悄告诉我对新主很好奇。只是一期一振殿下……他和弟弟们之前遭罪太多了,变成如今这样也可以理解。” 爱染并没有说一期一振变成了什么样,只是从他担忧和畏惧的眼神里,审神者已经知晓事态的严重性。 “虽然我也盼望着大家都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一期一振殿下,哪怕是第六任那么强大的灵力,都对他的情况束手无策。所以审神者,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还是不要见他为好。” 不,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审神者摇摇头,暗下决心。 见审神者沉默不语,爱染盯着他看了一会,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个,审神者,我,呃……” “怎么了?”温和地笑笑,示意他说下去。 “可以,认您为主吗?” 审神者诧异地看着面前不安的男孩。 “虽然我是很常见的短刀,练度也不高,但是,我会努力的,请相信我,我……” 爱染见审神者面露惊讶,以为自己被嫌弃了,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会,爱染明明那么强大,还那么温柔。”审神者觉得心都要被融化了,低下头和他平视“所以,也请把爱染明王的守护,借我一份吧。” 爱染闻言意外地望向审神者,看到对方眼中的肯定和鼓励,他飞快地点了点头: “我是爱染国俊!我可是有爱染明王的庇佑的哦!——无论何时,我都会保护您的,主公!” “爱染你!你们!”目睹二人结下主从契约的今剑气得跳了起来,指着审神者“你的甜言蜜语可骗不了我。” 审神者看着今剑跳脚的样子,觉得短刀们真是可爱呢。 小孩子嘛,总归是喜欢甜点的吧,以此来讨好的话说不定可以见上一面。 告别爱染,审神者思索着,走向厨房,想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能打包送给短刀们吃的。 审神者在厨房里翻找着,望着檯面上的食物感到一丝违和。 他拿起一瓶果酒,那是他不久前拜託烛台切光忠酿制的。 “这瓶酒怎么这么轻,明明之前还没有开封。” 他放下酒瓶,听到厨房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莫不是真闹鬼?死在刀剑下前任们的鬼魂来寻仇了? 审神者慌了,他转过身,想故作镇定地离去,却被什么东西一下绊倒了。 那是一只脚,等等……脚? 审神者大惊失色,被缩在角落里的孩子一把捂住了嘴: “别叫!”他面色微醺,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酒气,眼里满是警惕。 审神者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这是一张他之前以为并不存在于本丸的脸。 “喂,你那什么眼神,是嫌弃我没有用吗,嗝……” 第11章 第十章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嫌弃你,你很棒! 审神者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一脸真诚。 不动行光看着快背过气的审神者,总算放开了手。 “咳、咳,憋死我了,没被暗堕刀剑砍死,差点被你捂死。”得救了的审神者大口唿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不动行光没有理睬他,胡乱在地上摸了摸,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一罐甜酒。 “喂,我说你,小孩子不要喝酒啊,这个没收了。”审神者将罐子一把夺过来。 “什么啊,我不能喝酒?看起来是这样但我也是上百岁了。”不动行光抗议。 “我是审神者,我说了算。” 满意地看着对方哑口无言的样子,果然扮家长教训小孩就是慡。 不动行光带着酒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走,被审神者从后面一把拉住。 “你还想干嘛?嗝…”不动行光打着酒嗝回头看他。 “你是哪家的?”审神者问他。 “什么哪家的?我是你家的。”不动行光简直莫名其妙。 “你是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奇道“那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刀帐上也没有你。” “嗝,解释起来真麻烦,你有酒不?”不动行光俯视着还蹲在地上的审神者。 被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小酒鬼威胁了?审神者不情不愿地把甜酒罐递给了他。 不动行光喝着小酒,心满意足地开始讲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是第五任,也就是那个萝莉面孔魔鬼内心的女孩在任的最后一天被从合战场上带回本丸的。 然而就在那一天,第六任来到本丸和第五任进行了工作交接,不动行光被出阵的部队随意丢弃在仓库里。第六任不被付丧神允许锻刀和召唤,所以他连本丸存在有不动行光这把刀都不知道。 直到第七任审神者一巴掌拍在万叶樱,哦不,一劳永逸通过那棵树唤醒了本丸所有沉睡的刀剑,他才从落满灰尘的仓库里醒过来并化成人形。 审神者虽然唤醒了所有的刀剑,但并没有藉此强迫和他们结下主从契约。除非是清光和爱染那样,通过向审神者主动报上名字的方式来结契。所以不动行光和其他刀剑男士一样,以独立的身份存在于这个本丸。 这孩子是本丸的特例。 审神者仔细观察着沉迷于酒精饮料的男孩。 他没有经歷过被前任渣审们虐待的日子,内心并没有暗堕黑化的情绪。虽然长期处于本丸里多少受到污秽浸染,却在之后两任审神者不断的大范围净化驱散下好转很多。从神格上来说,他是本丸里最完整、最清醒的。 这样的一把刀剑存在于本丸,有多少人知道,又会不会被视为异类而受到排挤呢? 见审神者望着自己若有所思,不动行光以为自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你想让我认你为主吧?我大概也知道一些这个本丸发生的事情,不过我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也没打算报復你。说起来,我观察你有一阵日子了,你是个不错的审神者。” 第11页 “不过,”他忽然低下头,晃了晃手中空掉的易拉罐“我是一把没能把被爱的份返还于主人的、没用的刀。而你们人类的生命又太过脆弱,信长公也是,第六任也是,你嘛…” 不动行光看了一眼对方,小声嘟囔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个长命的,毕竟呆在这种地方……” 审神者站起来,上去就是一个爆栗敲在男孩脑壳上,笑骂道: “你可别咒我。” 不动行光没有生气,揉了揉有些微痛的脑门,喃喃自语: “谁知道呢,我可不想再看着主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那我们打个赌吧。”审神者笑眯眯地迎上对方疑惑的目光“我若是搞定了本丸最严重的暗堕者后还活着,你就成为我的刀剑男士。” 不动行光看着审神者自信满满的笑脸,鬼使神差般地点了头。 “那个,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他有些别扭地留下这句话,吟着歌,醉醺醺地离开了。 “不动行光,九十九发,人中五郎左御座候……” 审神者提着一盒点心,来到左文字一家住的屋子门前。 长久的敲门声后,老旧破败的木门缓缓拉开一条fèng,一个面容精緻而憔悴的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眯着细长的眼角,隐隐带着厌恶。 “我是新来的审神者,上任有些日子了,今天特地登门拜访。”审神者将点心递上去,满心期待。 “不需要,审神者请回。”宗三左文字收回冷淡的目光,就要将门拉上。 “别啊,”审神者手脚并用撑住木门“大家都是一个本丸的,何必这么见外。” 双方僵持不下的结果就是伴随哗啦一声,年久失修的木门彻底倒在了地上。 “这……”任审神者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无地自容,毕竟说好的上门拜访,结果拆了人家屋子大门。 “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去报修——” 审神者的话音被抵在脖子上的冰凉的刀刃打断,他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悄悄抬眼打量对方。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想将我囚为笼中鸟吗?” 不不不我只是不小心拆了你家大门,其实我特想将你放出来。审神者觉得冤枉。 “宗三,放开他。”出现在他身后的长髮付丧神一声嘆息“这里的血腥已经够多了。” 宗三左文字放下刀刃,勾起一抹绝望的惨笑:“是啊,我的反抗,只会带来更多的折磨啊。” 审神者简直想和他一起抱头痛哭,左文字一家真是没法沟通。 扬了扬手中的盒子,审神者冲着看上去还比较好说话的江雪道: “我只是来给小夜送点心的,他在哪?” 江雪又仔细审视了对方一番,才缓缓开口: “劳烦您了,小夜他并不想见您。”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家长怎么能替孩子做决定呢,你说是吧?” 面对神烦的审神者,江雪又一声长长的嘆息。 “尼桑,”一个小小的声音出现在江雪背后,蓝色头髮的男孩子轻轻扯了一下江雪的衣角。 “来啊小夜~”审神者笑得宛如哄骗幼童的狼外婆“万物限定版的和果子,确定不来一发吗?” 小夜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渴望,满怀期冀地仰起头望向兄长。 江雪抚摸了一下弟弟的头髮,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衣着破旧的男孩子带着胆怯,小心翼翼走向审神者。 审神者将盒子递给他,想了想又喊住刚要转身离去的小夜。 小夜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只看到审神者掏出一个柿子,塞到了他的手上: “这个也给你,你喜欢的吧。” 小夜看看塞到手中的柿子,再看看审神者一脸的慈爱,微微红了脸: “谢、谢谢。”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回兄长身边。 审神者又一脸自来熟沖江雪笑: “以后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了。” 见江雪面无表情,他又补充道: “你们不想出阵也没关系,大不了审神者我养着你们,门我会尽快报修的。” 说着,挥了挥手,十分潇洒地离去。 “不过都是人类常见的手段。”宗三左文字鄙夷地轻笑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江雪低下头,看到小夜正抱着盒子,脸颊因兴奋而有些泛红。 他想着,只要新任审神者能善待弟弟们,他不介意屈服,哪怕抛弃尊严,将噩梦重演。 愿意花心思来讨好他们,哪怕是虚假的,总归还是在意他们的……利用价值吧。 “不知道点心诱惑对萤丸管不管用,嘛,从身高来看,也算是个小孩子吧。” 审神者晃荡到了院落深处,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冷笑: “好啊,我还想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回头一看,小个子的男孩浑身散发着杀气,正提着一把明显与身高不相配的大太刀沖了上来。 第12章 第十一章 迎面挥来的大太刀狠狠砸在了被审神者用来格挡的胁差上,纤薄的刀刃上立马出现了一道裂纹。几道攻击接连落下,伴随着金属相碰撞的声音,萤丸眼里的战意愈发高昂。 “就凭你吗?受死吧!” 再一次勉强挡住对方凌厉的攻击,可怕的力道顺着刀柄,将审神者的虎口震得发麻。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被萤丸支配的恐惧吧,审神者欲哭无泪。 近身格斗不是他的强项,何况面对的是满练度的大太刀。这样下去,物吉会碎刀,自己搞不好也要一命呜唿。 不是不能动用审神者的言灵,一对一的情况下,他的术法和言灵应当还是能控制住萤丸。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审神者不想这么做,这等于是在向本丸宣告审神者的权威,会不会招致更大的反抗,加重暗堕的情况,无法设想。 狼狈地退后,拉开和萤丸的距离,审神者大喝一声: “等一下!” 萤丸闻言,果然停住了挥刀的动作,双手紧握刀柄: “想求饶吗?” 看来萤丸还没有到丧失理智无法沟通的地步。和先前估计得一样,萤丸的暗堕还只体现在内心情绪的暴躁上,身体还没有明显的堕化痕迹。那样的话,处理起来会容易很多。 那就按计划执行,大不了就跑,审神者自认为和萤丸的机动相比还是有优势的。 “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砍我?” 萤丸闻言冷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你们人类,只把我们当做工具,我们在战场上不惜浴血杀敌,换来的却是折辱和碎刀……这样的你们难道不该死吗?” “很好,”审神者拍了一下手“那么你口中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是我呢,还是……第六任?” 第12页 “你、什么意思?”萤丸握住本体的手有一瞬间颤抖,眼中浮上一层迷茫。似触及了某些久远而不愿回想的事,他垂下头,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不要提那个人……” 嘿,计划通,就让第六任发挥一下余热吧。 “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情,和当初你们对他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萤丸不语,仿佛被戳到了痛点,审神者继续步步紧逼: “还是说,你对审神者们的恨,在第六任死后还没有消减,所以才要置我于死地?”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要他死的!” 审神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嘛,总是会死,你作为付丧神,对这种事不是应该很习惯吗?” “他不一样的”萤丸狠狠摇头“如果不是他,我早就碎刀了,也可能早就变成溯行军那样的怪物……是他拯救了我。” “你很喜欢他吧?” 萤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的愤怒,究竟是因为无法容忍他抛下你们,还是因为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呢?” 长久的沉默后,萤丸露出苦笑:“你说的对,我只是在逃避。害他死去的人,是我们。” 与其认清残酷的现实,不如选择自暴自弃,而新任审神者,即使已经明白他没有恶意,也还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无辜的发泄对象。 “审神者……请将我刀解吧。” 审神者看着神色暗淡的萤丸,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过了。 “又不是你的错,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学什么大人装深沉。你要是不在本丸了,爱染和明石也会很苦恼吧。” “可是这样的我,已经不配和他们相处了……” “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审神者出声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第六任作为灵力强大到罕见的审神者,为什么从来都不反抗你们?他明明有更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为何偏偏要选择透支自己?” “也许,当然我是说也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即使面对死亡,也欣然接受,或者说,他渴望着解脱?” 审神者说着,望向院子里片片凋零的红叶。那是一种透着华美的悲壮,仿佛有些人註定绝望的一生。 萤丸可能听明白了,也可能没有,他闭上眼睛: “即使那样,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那就战斗吧,”审神者拾起萤丸扔在地上的本体递给他,露出热血漫男主一般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在感受到了大太刀可怕的重量后变得有些僵硬。 “想不明白的话,就去合战场一挑三虐菜,说不定就想通了呢?这个前任努力维繫的本丸,你也想一起守护的吧?” “这样的我,还可以保护大家吗?” “拿得到誉的话,作为奖励就带你去看萤火虫——这是约定。” 留下萤丸继续思考人生,审神者在屋子后面不出意外地发现正懒洋洋靠着墙,正大光明偷听着的明□□行。 “我可没有欺负你家萤丸。”审神者咽了一下口水,对来派监护人示清白。 “嘛,我也只是对爱染口中的新任审神者有些好奇。”明石慢悠悠地开口。 “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忽悠,呃,安慰得了萤丸。总之,还请你和爱染帮我多陪陪他吧。” “放心吧审神者,我好歹也是监护人的身份。不过审神者还是自己小心为好。” “谢谢你,我会的。”审神者刚要离开,又听到明石在身后叫住了他: “审神者,你东西掉了。” “你不会是想说我节操掉了吧?” 审神者转过身,顺着明石抬了抬下巴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掉在地上的是从江户合战场带回来的第六任的御守。 迅速将它拾起揣进兜里,审神者警惕地打量四周,然后将目光落在明石身上。 “审神者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明石打了个哈欠“我不会说出去的,那样太麻烦了。” 他锐利的视线迎上审神者怀疑的目光: “只要审神者不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我也不太想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 所以这种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交易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第13章 第十二章 审神者揣着一大包三色丸子,继续朝着下一个攻略目标走去。 粟田口家本来因为人数众多,被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然而在几任审神者手下经歷了多次残忍的碎刀,现在空旷的院子里也只是住着厚、平野、五虎退、乱、药研,以及他们濒临崩溃的兄长一期一振。 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一期一振了,审神者有些紧张地迈进院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近似少女的甜腻声音: “呀,是新来的审神者,想和我一起乱舞吗?” 审神者转过身,金色长髮的乱藤四郎直接扑了上来。 审神者接住他,手腕轻轻一拧,便将对方一瞬间抽出的短刀缴了过来。 “真危险啊。”审神者微笑着,将短刀还给了他。 “哼,没意思。”乱藤四郎见突袭的计划失败,泄气一般地坐在了屋子旁的鞦韆架上。破旧的鞦韆架发出吱呀的声音,十分刺耳。 因感受到审神者到来而藏在院子角落里的粟田口短刀们此刻也都走了出来。 厚走过去,小声教训了乱: “乱,太冒失了!” 容貌似少女的孩子把头扭到一边,在鞦韆架上轻轻晃了起来。 平野鼓起勇气,走到审神者面前: “对不起,审神者殿,请您原谅乱,他只是想和您闹着玩。” 审神者安抚地冲着平野笑笑,让他别担心。 “审神者殿……”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五虎退正抱着小老虎,哆嗦着从屋子里伸出脑袋望过来。 “是小退呀,好久不见。”审神者向他挥挥手。 “好、好久不见。”五虎退腼腆地笑笑。 “原来退偷偷见过审神者殿了呀,好狡猾。”厚藤四郎道,又飞速打量了审神者几眼。 “一直没来见大家是我的不对。”审神者说着,打开了一包三色丸子“不介意的话来尝尝?” 厚和平野对视一眼,谨慎地接过点心,向审神者表示了感谢。 五虎退半个身子还在屋子里,怀里的小老虎们闻到食物的气息却先跑了过来。 “呀!”五虎退跟着跑了过来,到了审神者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却怎么也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老虎们全部扑向审神者,急得要哭出来了。 审神者一边胳膊挂着一只小老虎,十分艰难地望向五虎退: “它们吃甜食没关系吧?” “嗯!”五虎退揉了揉眼角,破涕为笑。 第13页 “你们呀,”乱藤四郎见兄弟们那么好收买,十分不悦“你们这样会惹一期哥生气的!” “有什么关系嘛。”厚藤四郎咬着丸子,含煳不清地回答他“一期哥现在又没醒过来。” 审神者很在意他不经意间说出的话,立刻追问: “一期一振怎么了?” 厚藤四郎咽下食物,有些地沉重地嘆气道: “一期哥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即使睡着了也在说梦话,好像是被可怕的噩梦困住了。” “一期尼,醒来的样子也很吓人。”五虎退说着,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乱藤四郎在一旁听着,也低下了头。 “审神者,”平野走上前一步“拜託您,想办法救救他吧。他是为了我们才变成那个样子的,他……始终是我们的兄长!” “我会的。”审神者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屋内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门被拉开的声音,阴影处,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影愈发清晰。 “一期尼!”短刀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唿。 审神者深吸一口气,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满身血污,被黑暗气息笼罩的男人,是曾经贵为皇家御物的谦谦君子一期一振。 他面色苍白,眼底埋着猩红的血色,脖颈处竟隐隐有了向外生长的骨刺。 他停在了离他最近的五虎退身边,眯起眼睛细细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然后一抬手,狠狠打掉了还被五虎退拿在手里的一串三色丸子。 五虎退吓得连哭都哭不来,仿佛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能不住地哆嗦。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胆战心惊的弟弟,继而将目光锁定在审神者身上,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这次,又想要如何惩罚我们呢?”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里的杀意似要将发现的猎物狠狠撕碎。 “一期尼!”厚藤四郎见状要上前拦住他,被毫不留情的一期一振推开,跌坐在地上的厚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疯了,那是你弟弟!”审神者企图唤回他的理智。 “弟弟……弟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跪下来,抱住疼到要裂开的头,一瞬间的表情只剩下痛苦。 他扑向平野,如溺水的人见到绳索:“弟弟……秋田呢?前田呢?他们在哪?” “一期尼,你不记得了吗?”平野震惊地望着兄长“他们……早就碎刀了啊!” 一期一振脱力般松开了平野,连唿吸都停滞了一瞬。然后他转过头,盯着审神者: “是你……你该死!” 审神者望着抽出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似被钉在地上一般,连转身逃跑的做不到。 他太天真了! 他一直以为,以本丸现在的状况,纵使刀剑们不喜欢他,排挤他,哪怕袭击他,他都可以依靠努力周旋来改变这一切。 直到现在,他看到一期一振,对方那透过骨子里的恨意令他浑身发冷。与之而来的是作为人类,面对即将化身修罗者与生俱来的恐惧。 厚藤四郎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一期一振,冲着审神者大叫: “审神者,请快离开这里!前任设下过结界,一期哥出不了这个院子的!” 审神者冷静下来后,又深深望了一眼一期一振,那双本该温和浅笑的眉眼中,此刻竟带了一丝兴奋,那是因为可以为弟弟们报仇而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不是一期一振,他不该变成这个样子的。 审神者回到二楼的屋子里,一言不发,一直把自己关到了晚上。 一期一振的堕化程度超出他的想像,他必须要尽快解决。 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他紧紧握住拳头,连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自知。 直到当天出阵的队伍回来了,他才下楼,看了一眼虽然浑身染血,但精神状态还不错的鹤丸国永,二话不说带他去了手入室。 因为是中伤的程度,审神者将鹤丸的本体递给手入室的式神后,又将他的身上的伤口挨个处理了。 躺下来休息的鹤丸觉得审神者今天很不对劲。 审神者忙活好了,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胁差物吉,拿过刀油开始仔细修復上面的裂纹。 “审神者今天和别人打架了?”鹤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没跟我说?”审神者低头擦拭着,没有看他。 “说什么?” “一期一振……他都变成那个样子了!” 鹤丸恍然大悟,原来审神者今天去见他了。 “说了,也没什么解决办法吧。”鹤丸微阖双眼“前任给他暗堕的力量加过封印,如今只怕压制不住了。” “封印弱化吗……”审神者思索着,忽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那就赌一把!我就不信攻略不了他!” 第14章 第十三章 审神者觉得他有必要搞点事情了。 为了能专心搞事,他把能派出去的刀剑男士都派出去进行长远征,本丸一下清静不少。 然后在当天夜里,他摸索着来到前任审神者们住过的主屋。 屋子的大门无疑被某种力量封上了,审神者把掌心贴了上去,轻微灵力的波动后打开了封印。毕竟作为审神者,在本丸里拥有着绝对的最高权限。 借着月光,屋内简洁的陈设一览无余。多年过去,房间里早已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清冷的月光被吞噬在无尽的黑暗中,难以设想这里曾经上演着怎样残忍又艷丽的画面。 审神者连指尖都在颤抖,但很快,他恢復常态,开始在屋子翻找起来。 审神者的动作很轻,身影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终于在柜子的暗格里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 符纸上用暗金色绘制了繁复的咒语,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啧,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真不想用这东西。”审神者无奈地嘆气。 符咒里封入了阴阳界一个古老家族的顶级咒术,只有身负这个家族嫡系尊贵血统亦或是灵力足够强大的人才能驱动术法的生效。 这是一张可以驱散一切邪灵污秽的符咒,用在暗堕刀剑的身上却是极其危险。如若刀剑男士的内心不够坚定,或者神格彻底崩坏,那么和暗堕力量一起被消灭的,还有付丧神自身。 这是一场豪赌。 第六任之所以没有打出这张符咒,就是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才选择了用封印压制的稳妥办法。然而,随着堕化的日益加深,为救一期一振,已经不得不破釜沉舟了。 审神者收好符咒,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真是不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顺利吗? 他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那个高大美丽的付丧神,白色的长髮在月光下愈发展现出好看的光泽,类似狐耳的发因为兴奋而微微抖动了一下,暗红色的眼眸里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第14页 “哦呀,竟然见到了审神者大人呢。” 他轻笑着,走上前,捏住了审神者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是想和小狐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吗?” 审神者仿佛突然被什么击中,嘴唇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拼命想挣脱桎梏,却被小狐丸狠狠压倒在了地上。 “要考验小狐的野性吗?” 悬殊的体力对比下,小狐丸很轻松地就压制住了审神者的反抗。一只手将审神者的双手扣住压过头顶,另一只手则带着挑拨在他的身上流连。 他贴着审神者的耳边,用磁性而充满□□的声音对他说: “没有人会来救你了,审神者大人……今晚属于小狐呢。” 说着,他含住审神者的耳垂,感受到身下的人又一个激灵。 审神者倒抽一口冷气,是他的疏忽,将本丸熟识的刀剑男士全部派了出去,又一心只想快点解决一期一振的问题,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见小狐丸。 没有办法了吗。 这一切又要重演吗。 小狐丸很耐心,他一件一件解开审神者的衣服,表情里带着一种沉醉和享受。渐渐地,身下的审神者止住了颤抖,他疑惑地抬头望过去,却在那眼里看到了一丝轻蔑和冷淡。 审神者低声地笑了起来: “你果然还是这样,一点出息也没有。” 小狐丸愣了愣,不知怎么,明明对方才是被压制着的人,小狐丸却觉得自己仿佛被看了个通透,内心的黑暗、压抑的邪恶,都无所遁形。 碍眼!那讽刺的笑容和审视的目光真是碍眼。 小狐丸将审神者整个翻转过来,从背后重重地覆了上去。身体贴着冰凉的地面,这个不利的位置令审神者的额头上渗出冷汗。 “看来审神者喜欢被粗暴一点地对待呢。那小狐定不会让您失望……” 得想想办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 静谧的夜突然被远处短刀们的唿喊声打断: “一期尼——” 隐隐还有哭声传来。 压在后背上的人动作停顿了一下,审神者抓住这短暂的松懈,抬手一肘子向后击去,趁着小狐丸吃痛的瞬间,从他身下挣脱了出来。 审神者站起来,喘着气,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见小狐丸眸色一黯,正要重新扑上来,他义正言辞地大喝了一声: “一期一振都要暗堕了,你丫还在这作妖!审神者我很痛心啊!!” 小狐丸懵逼。 不再理他,审神者向着粟田口的庭院飞奔而去。 第15章 第十四章 审神者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接被击飞了出来。 接住他,怀中身上挂满伤口,大口喘着气的男孩正是平野藤四郎。 他一把拉住审神者的手臂,急切地对他说: “审神者殿,快离开这里,一期哥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结界也不起作用了!” “他连你们都不认识了?” 平野摇头,神色痛苦: “一期哥谁都不认识了,所有阻拦他的人都是一个下场。” “我知道了。”审神者点点头,起身打算继续向前走。 “审神者殿!”平野大喊一声,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审神者回过头,对他笑笑: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的哥哥——也不会有事的!” 院子里一片狼藉,浑身脏兮兮的五虎退正躲在角落里哭泣,乱藤四郎眉头紧锁,紧紧握住短刀站在一边,厚藤四郎一击不中,被迫退后了好几步。 短刀虽然强于夜战,但由于自身练度太低,完全不是暗堕刀剑的对手。 “你来做什么,快点离开啊!”最先发现审神者的是乱,语气虽然不善,眼里却满是担忧。 一期一振显然也看到了审神者,他抛下正和他缠斗的厚,缓缓走过来,口中喃喃地念着: “终于找到了……” “就算是一期哥,也不许伤害审神者!”厚见状直接冲过来,张开双臂护在审神者身前。 小狐丸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抽出腰间那把由稻荷神加护的本体太刀: “让小狐替您折断一期一振吧。” “都退下。” 审神者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他目光清冷而坚定,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他抽出符纸,念念有词,咒语的驱动下,符纸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芒,飞快地缠绕在一期一振周身。 一期一振的瞳孔勐地一缩,口中发出兽一般的悲鸣。他用太刀勉强撑住身体,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头,仿佛有什么要在头脑中炸裂。金色光芒伴随着黑红色的瘴气在他的身体上升腾着,似要将他燃尽的业火。 “一期尼!”短刀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纷纷发出惊唿。 “一期一振,你清醒一点,看看我,再看看你的弟弟们……噩梦已经结束了。” 审神者说着,走到他的身前,将掌心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以自身清冽的灵力来帮助平息对方体内的痛苦。 谁知,一期一振突然抬起头,浑身力量暴涨,眼底猩红更甚。他狠狠地将刀尖向前送去—— 血肉被割开的声音格外清晰,这把由粟田口吉光打造的名作穿透了审神者的胸膛,刀尖从后背透出。 “成功了,为弟弟报仇……” 一期一振面露笑容,将刀刃抽出,带出大片大片的血花染红了审神者的衣服,又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审神者殿!” 有很多声音在同时叫他,审神者一时有些分不清。他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咳出一口血,意识已经有些模煳,仿佛连生命力也从那个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流逝。 一个身影飞快地跑过来扶住了他。 “你怎么来了?”审神者努力冲着惊慌失措的不动行光扯出一丝虚弱的微笑。 “你是白痴吗!你忘记和我说过什么了?” “我不是还没死吗……”审神者说着,又是一口血咳出。 不知道是不是伤到肺了呢,真麻烦啊。 好在,刀身沾了他的血,只会强化咒术的作用。 一期一振望着刀刃上的血,兴奋得身体都在颤抖,提着刀又再次砍过来。 短刀们见状抽出本体,小狐丸也握紧了手中的太刀。 伴随着刀剑的碰撞声,两个高大的身影在他们之前拦住了一期一振。 “不祥之物,由吾来除尽吧。”太郎太刀说着,挥刀与一期一振战到了一起。 妆容艷丽的付丧神回头沖审神者笑了笑: “抱歉呀审神者大人!察觉到异变时已经晚了,真是愧对御神刀之名呢。接下来请交给我和大哥吧!” 两把大太刀练度都很高,攻击更是兇悍,已经消耗大量体力的一期一振渐渐败下阵来,刀身上的裂纹愈发加深。 第15页 “哐”的一声,一期一振手中的本体被击落,他跪在地上,目光呆滞,已然没有了反抗能力。 “不要杀他!”审神者突然出声阻止,他一只手捂住伤口,艰难地走到他面前,地面随着他的脚步留下一道深色的血迹。 “抬头,看着我!” 见一期一振没有反应,他又提高了声音: “一期一振,我命令你,抬头,看着我!” 一期一振下意识地抬头,满是痛楚的眼里还有点点闪动的泪。 审神者扬起手,一个清脆的耳光就甩了上去! 耳光打得其实不重,审神者也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了。 他跪坐在一期一振的面前: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你身为付丧神的骄傲呢?你为人兄长的尊严呢?” “如果……必须刀解你的话,你的弟弟们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 “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一期一振勐地一颤,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拳,几滴泪水已经落了下来。 由符文生效的金光越来越盛,终于驱散了所有的瘴气,再然后,金光也暗淡下去,一切归于平息。 “对不起……”终于,一期一振哽咽着说出了口。 所有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令审神者意外的是,这次是小狐丸先接住了他坚持不住要软倒下去的身体。 他用最后的力气吩咐太郎和次郎: “带他们去手入室吧,拜託了!” 五虎退扑到他的怀里抽泣。 他想对白色头髮的孩子露出笑容,口中却不断有鲜血溢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伸出手打算摸摸五虎退的头,发现手上也尽是温热的血。 只能无力地安慰他: “别怕,我就睡一会,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意识,终于陷入黑暗。 小狐丸从衣摆处狠狠撕下一条,动作迅速地将审神者的伤口扎上止血。 他冷冷地瞥了一旁还处于震惊状态的不动行光: “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想他死的话就去阵盘那里,把远征的人全部召唤回来。” 不动行光终于回过神,起身向前院门口的方向跑去。 时空隧道打开又关闭,鹤丸国永先走了出来,嘴里碎碎念着: “吓我一跳,审神者搞什么啊,大半夜的把人派出去又召回来,我们可都是经不起折腾的老人家啊。” 看清面前站着的人,他有些困惑: “怎么是你,你不是那个什么……” 不动行光没有理他,他绝望的目光落在队伍末尾的药研藤四郎身上,连说出的话都有些破碎: “救他……求你,救救他!” 第16章 第十五章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有个声音问他: “你可知道,背叛意味着什么?” 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 “虽万劫不復……但求问心无愧。” 审神者睁开酸涩的眼,屋内强烈的光线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煳,意识仿佛还处于混乱中。回过神来,才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胸口处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嘴里有点涩涩的苦味,大概是被餵了药。屋子里点着薰香,淡淡的烟雾缭绕,午后的和室静谧而安心。 他把目光移到窗边,那里正站着一个男人,秋日慵懒的阳光洒在那一身洁白的衣服上,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像一只孤高的鹤。 似察觉到本应昏迷的人些微唿吸的变化,鹤丸国永转过头,看到已经醒来的审神者,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嘴角。 “怎么了?”见审神者直直望着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在想,”审神者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这一身平时洗起来麻烦不?” 鹤丸国永失笑: “审神者还有力气开玩笑,那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审神者撑着身体想坐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鹤丸国永赶忙走过去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 “您可少折腾点吧,伤口再裂开就难办了。” 审神者没有回答他,盯着他扶住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对方的脸: “你是鹤丸国永?” 鹤丸心里咯噔一下: “伤到脑袋了?这下糟了,我去找药研。” 审神者翻了个白眼,把他拉住了: “我清醒着呢。我是想问,你怎么在我屋里,屋子的结界呢?” “你都伤成这样了,哪还有灵力维持结界。”鹤丸撇撇嘴,看他的眼神带着责怪。 审神者闻言皱眉,心中戒备。 猜出了对方所想,鹤丸放柔了语气: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太过温柔的声音后是长久的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鹤丸尴尬地咳了一声: “就算我想,那帮短刀们也不让啊。你昏迷的时候,他们在屋子外面守了好几天了。” 见审神者略略吃惊的表情,他又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低声对他说: “即使为了救一期一振,你也太乱来了,这样的惊吓,我不想要。” 他一字一句道: “我们很担心你。” 审神者垂下目光: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你没有看到短刀们抱着你急得要哭的样子,加州清光看到你浑身是血,失魂似的一言不发,药研的表情简直比上阵杀敌还可怕。” 还有我,鹤丸国永心里想着。 审神者有些意外,心里最柔弱的一角仿佛被触动,眼里浮上温和的笑意。 “这么说来,我这一刀挨得可不亏,不如说是赚到了?” “我的审神者大人哟,您那表情不会是哪天还想搞点什么事出来吧。” 药研藤四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您醒了吗,方便让我进屋吗?” 得到应允后,药研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什么赚到了的话?” “没有没有,你绝对听错了!”审神者递上真诚的微笑。 药研上前试了试审神者的体温,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伤口,才把药端给了他: “还有些低烧,喝过药后再睡一觉吧。” 见审神者端着那黑苦的药汁半天没动,药研推了一下眼镜: “想让我餵您吗?” 审神者立马二话不说把药灌了下去,苦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您先休息吧,这次的事,等您伤好了以后我们再好好算算。” 审神者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期一振现在怎么样了?”审神者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 第16页 “一期哥从手入室回去了,虽然没说话,但看上去应该恢復正常了。” “是吗,那就好。这次的事情多谢太郎和次郎了,改天我亲自去道谢。” 药研一边帮他盖好被子,一边忍不住嘆了口气: “虽然一期哥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我们也不能失去审神者您。” 审神者望着药研脸上疲惫的神情,语气无奈而认真: “对不起……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人,所以我必须救他。” 药研和鹤丸从屋子里出来,立马就被一大群短刀围住了。 “审神者殿醒了吗?”厚藤四郎急忙拉住他。 “大将已经没事了,刚喝过药,让他再休息一下,你们记得安静一点。” “太好了,审神者大人没事就好。”平野藤四郎长舒一口气。 五虎退抱住打算过去扒拉纸门的小老虎们: “不可以,不可以打扰审神者大人休息。” “药研,你刚才喊他什么?”乱藤四郎忽然开口。 “哦,这个啊”药研看了一眼兄弟们“你们到现在还觉得他不配成为主公吗?” 短刀里第一个认主的爱染见状立刻开始了对同伴们的动员: “主公他真的是很好的人,不仅这一次,之前也一直在照顾大家!我说,是不是试着再相信一次审神者呢!” 短暂的安静后,厚第一个出声贊成: “说的对!审神者大人为了一期哥差点送命,我们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平野点点头: “我也觉得,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五虎退抱紧了小老虎,有些紧张: “我、我也同意。” 不动行光难得没有喝得醉醺醺的,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小声道: “既然那傢伙愿意接受我这无用的刀,我也想试着……再保护一次主人。” “吶,乱,你也一样吧。”厚扯了扯他的衣服。 乱藤四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因找到可以託付之人而有些激动的兄弟们,轻轻地“嗯”了一声。 “哟西!等主公精神好一些,我们就进去认主吧!”厚高声建议着。 “你们啊,”药研提醒道“说了要小点声啊。” “鹤丸殿下,您认为呢?”平野望向在场唯一的太刀。 “我吗?”正在沉思什么的鹤丸被打断,面色凝重了几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屋子有些阴暗,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位置在最上方的三日月宗近正端着一杯茶,轻轻吹着漂在茶汤上的浮沫。 “鹤丸殿下,您来晚了。”大和守安定转头看他,表情略微不满。 “抱歉抱歉,审神者殿刚好醒了,就聊了几句。”鹤丸坐了下来。 “哦,审神者殿已经醒来了吗,甚好甚好。”三日月宗近闻言露出笑容。 “你高兴的样子真是让我意外啊。”鹤丸故作惊讶。 三日月缓缓喝了口茶:“老人家我可是真的关心审神者殿下嘛。” “说正事吧。”烛台切光忠扫了一眼众人“这次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原本指望互相牵制的局面被打破,审神者无疑已经在本丸建立起了威信。” 今剑暗红色的眸子透着阴冷: “不仅是爱染和粟田口家的短刀,恐怕如今连一期一振殿下都站在了审神者一方。” “小夜也几次表现出对审神者的好感。”难得出门的宗三左文字面露担忧。 “中立派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需要最大限度争取他们。”堀川国广道。 “说起来,堀川,”安定望向昔日同僚“我以为你不会支持我们,毕竟你都服从他的安排出阵了。” 堀川下意识地握紧刀鞘:“我不能……让兼先生有任何受到伤害的可能。” “那么就按照计划进行,”烛台切光忠望向三日月宗近“用催眠、囚禁、注入神气,或是交合的方式控制住他,正如对前任那样……三日月殿,您意下如何?” 三日月不语,杯中的茶水有轻微的晃动。 鹤丸国永却站了起来:“既然你们还是执意这样做,那就恕不奉陪了。” “鹤丸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安定凌厉的目光望向他。 “您也要叛变吗?”烛台切光忠不悦。 “叛变?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遵从于主的刀剑吗,又何来叛变一说?”鹤丸国永没有理会众人的敌意,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还是说,你们想让第六任的悲剧重演?” “第六任……”安定的眸色暗了暗“那又如何?几任审神者折断那么多刀剑而不知悔改,凭什么是我们要选择原谅?” “这不是对他们的宽恕,”鹤丸深深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这是在放过我们自己。” 烛台切见状,转向一直未说话的小狐丸,他正用着第六任赠予的梳子打理着头髮,饶有兴趣地观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小狐丸殿,您的态度呢?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吧?” “小狐我吗?”他轻轻地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毫无反抗之力,小狐如今更喜欢会露出利爪挣扎的审神者了呢。” “难道小狐丸殿下您也……”安定眸中阴沉更甚,他再次看向三日月,等着他的答覆。 三日月望着方才还悠然浮在水面上的叶尖,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无力地下沉,最终只掀起微小的气泡。 他在犹豫。 他想起审神者这些日子展现出的善意和温柔,想起本丸的大家脸上日益增多的笑容,想起自己心中排解许多的痛苦。 那都不是假的。 可是,那天从审神者换下的满是鲜血的衣服里掉落的御守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捡到第六任的御守,为什么会一直带在身上。 所以之前在江户说出的话又算什么,只是稳住众人的託词吗? 他又为什么要进入已经被封起来的主屋。 审神者……在隐瞒什么呢? “三日月殿?”今剑忍不住开口催促他。 放下茶杯,他抬头微笑: “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第17章 第十六章 “清光啊,”审神者吞了一口寡淡的粥,忿忿道“我需要大补!大补!!你们不能把我当兔子养。” 坐在对面的加州清光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不以为然: “主公要吃清淡一点,何况菜谱是药研给的,饭是烛台切殿做的,主公对我说也没有用。” “清光,你变了。”审神者饱含悲痛之情。 “我发现对主公不能太纵容,否则您早晚还会整出事。” 第17页 “我在你心中已经是这种形象了吗?” “您已经毫无信誉可言。” 审神者还想为自己据理力争,门外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传来。 “审神者殿,在下太郎太刀。” “是太郎啊,快进来,我还想去找你道谢呢。” 纸门拉开,跪坐在门外的付丧神俯下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清光收拾好餐具,走了出去。 高大的付丧神走进屋子,他虽然没有携带本体大太刀,身为御神刀的庄重威严仍令观者心生敬畏。 “你弟弟呢?”审神者向他身后望去“怎么不一起来?那天晚上多亏了你们。” 提到兄弟,太郎沉静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 “次郎他太过吵闹,怕打扰了您。” “别啊,热闹热闹多好,我天天搁这关着要疯了。” 审神者十分想念本丸湛蓝的天空,以及万屋里可爱的小姐姐。 太郎淡淡一笑,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您还需静养,病体未愈易沾染不净之物。” “你们都这么讲,好啦放心吧,我不会搞事的。”审神者敷衍着点点头。 太郎太刀沉吟了一会,抬起头直视着他,终于还是决定诉说心中困惑: “在下身为御神刀,本就通晓神灵之力,身在此间本丸的经歷……能力更是增涨,对审神者的灵力比起一般刀剑,感受得更为明显。” 审神者改变方才懒洋洋的姿势,端坐起来望着付丧神,似知晓了他想说什么。 “您动用了高阶的术法解救一期一振殿下,灵力消耗极大,其中透着些微的熟悉感,吾十分在意……” 他顿了一下,有些迟疑: “恕在下冒昧……是您回来了吗,主人。” 他说着,一向波澜不惊的目光里情愫涌动。 审神者低着头,碎发投下一片阴影,表情有些看不真切。 许久,他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是我,抱歉让你久等了。” “您……”太郎太刀的声音一时有些颤抖“您还愿回到这里,是选择宽恕我们吗?” “我没有怪过你们,从来都没有。” 审神者熟悉而温柔的笑令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此前未护您周全实乃大罪,若您不弃,太郎愿再次尊您为主,以性命相守。” “那么就拜託了。”原来自己,也有被在乎呢,审神者想。 太郎太刀那天并不在阵中,却也知晓审神者是为了救同行的刀剑而殒命。 他面露坚定,叩首后立下誓言: “定为您除去尘世一切污秽,决不让您再受敌军伤害。” “我……”审神者犹豫着开口“其实那天,杀了我的不是检非违史。我那时虽然灵力衰弱,却也绝不会不是它们的对手。唉……算了,这事儿太复杂,想多了我脑袋疼。” “主人……” 见太郎神色担忧,他拍了拍对方的肩: “放心吧,现在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不过你得帮我保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太郎谨遵主人吩咐。” 太郎静静凝望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和记忆中的人相比,那上面少了许多背负过多的沉重和隐忍,多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自信和乐观。 “你是不是在想,我和以前性格不太一样?”审神者伸出五指在出神的太郎眼前晃了晃,后者自觉失态垂下眼睑。 “其实吧,我是最近几年才断断续续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本来只是一个没什么远大抱负的普通人而已,没有前世那么宽容大度,如果有人怼我,我特想怼回去。” 本丸总有刀剑想害我,审神者很苦恼。 “但是有一点不会变,”审神者眼中暖意更甚“我把你们当做家人,永远都是。” “主人……可以提一个失礼的请求吗?” “?” 太郎走到审神者面前,和他的高大相比,审神者显得十分瘦弱。他伸出手,轻轻将审神者拥入怀中,感受到对方那令他安心的唿吸和心跳声。 “欢迎回来,主人,太郎……很想念您。” 突然被撩的审神者有些不知所措,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放在了那宽厚的背上。 “主公我们来看您啦!” 乱藤四郎拉开纸门,自从对审神者敞开心扉以后,他的性格也开朗起来,脸上又恢復往日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凝固在脸上: “咦,太郎殿下?你、你们……” 审神者推开太郎,轻咳一声。 太郎望着神色尴尬的审神者,又望了一眼门外多出的一排小脑袋,微笑着起身告退。 “好狡猾啊!”乱一跺脚,也扑了上去“我也想让主公抱嘛!” “五虎退,也、也想……”五虎退缩在后面,有些羡慕地望着正享受审神者顺毛的乱。 “乱,你轻一点,别压到主公的伤口了。”平野在一旁提醒,然而在看到审神者向自己招手后,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 短刀们自从某一天突然集体出现在审神者床边,小学开学一般挨个自我介绍后,立马和新主人熟络了起来。 “大将,”厚藤四郎扛了一个大大的箱子“收到了来自现世的快递哦!” “快递?”审神者纳闷自己并没有网购什么。 乱从审神者怀里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是主公的妹妹寄来的。” 想到自己万年坑哥的妹妹,审神者神情瞬间严肃: “厚,快放下,里面可能有□□。” “不会吧,大将的妹妹也是鹤丸殿下那种性格吗?” 这说起来,就有些家门不幸了。 审神者拿着把剪刀,拆弹一般小心地打开了快递箱。 面对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短刀们齐齐发出“哇”的赞嘆。 这快递居然画风如此正常,审神者感动得想流泪。 审神者十分大方地招唿大家: “看样子是给大家带了一些礼物,你们喜欢什么就拿吧。” 短刀们兴奋地围在一起,对于现世没见过的东西充满期待。 “限定的樱花酒?”审神者望向不动,见他站在一边,正好奇地打量着箱子“虽然小孩子不宜饮酒,但这次就算是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我才不是小孩子。”不动行光哼了一声,生怕审神者反悔似的接过精緻的礼盒。 “最新款爱染明王的t恤?太棒了!”爱染两眼放光。 “平野,我这样有没有很帅气?”厚戴上墨镜,期待着兄弟的评价。 第18页 审神者望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退,你看这是什么?”乱拿出一本书,打开给五虎退看。 “嗯、画着三日月殿和……鹤丸殿?” 乱点点头: “好像是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抱在一起?” 审神者一把将乱手中的同人本抽走: “他们,是在切磋。” 审神者正色,目光严峻: “你们也要记住,业精于勤,荒于嬉。” 短刀们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会牢记教诲,勤加练习,绝不辜负审神者的期望。 审神者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再检查一遍,总算没发现什么其他危险物品,审神者继续放任他们挑选礼物。 门外晃过一抹蓝色,又很快消失。 不动行光握住腰间短刀: “主公,我去查探一下?” 审神者摇摇头,示意他别担心。 “是小夜吧,也一起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门外又安静了一会,蓝色头髮的孩子才微微探出头,下定决心般走进了屋。 他走到审神者面前,有些别扭地将一个口袋递了过去: “后山种的柿子树结果了……不喜欢,也可以扔掉。” 审神者惊喜地接过满满一袋柿子,开心地道了谢。 小夜躲到角落,望着聚在一起的短刀,神色羡慕,却没有靠近。 审神者见状,沖他笑笑,也没有再勉强他。 “主公的妹妹,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乱挑出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在头髮上比划着名。 “大概……吧?”如果她脑子里没有那些奇怪思想的话。 “主公在现世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呢?”平野好奇地问。 “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人,”审神者的目光比窗外的夕阳还要温暖“却是很好,很值得依赖的人。” “真好啊。” “就像一期哥给我们的感觉一样吧。” “对了,一期一振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粟田口短刀们低下头,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低落: “一期哥昨天对我们说,要亲自向您谢罪后,就、就刀解自己。” “刀解?” 我倖幸苦苦帮他净化,搞得本丸鸡飞狗跳,差点连小命都送掉了,他现在跟我玩自杀?审神者很生气。 沉思许久后开口: “他最在乎的是弟弟对吧。” 粟田口们不明所以,点点头。 “我觉得你们人数不够。” “需要让更多的弟弟包围一期。” 说着,他扬起一张随快递一起送来的政府传单,戳了戳上面加粗醒目的标题—— 大坂城开催:沉眠于地下的千两箱 “正好,本丸也缺钱了。” 第18章 第十七章 “挖、地!” 敲桌子划重点。 “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挖、地!”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看着不久前才成为自己主公的人,重伤初愈的他此刻正打了鸡血一般研究地图。 “会有新的兄弟吗,大将!”厚兴致勃勃地凑上前一起看攻略。 “如果我足够欧?回头我多洗几把脸。” “兄弟若能团聚,的确是世间值得庆祝的事。”太郎太刀道。 “主公需要我们出阵吗?”加州清光等待着他的命令。 审神者合上地图,视线在屋内的刀剑男士身上一一扫过。 除了已经结下契约的刀剑外,还有听说开启活动战场愿意来帮忙的浦岛虎彻和和泉守兼定,一向热心的陆奥守吉行和山伏国广,存在感极低的山姥切国广,以及单纯来蹭茶叶喝的莺丸。 “有些话我必须说出来”他仔细观察众人的反应“这个本丸的形势正在急剧变化。” “我一直没有召唤新的刀剑,就是担心无法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说着,他看了一眼鹤丸和莺丸: “我知道,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已经很久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刀剑了。” “主公,之前的事情请不介意,如今您是这里的主人,一切还请遵循您自己的意愿。”鹤丸少见地露出认真的表情。 审神者感激地笑笑: “我会召唤新刀——既是为了一期一振,也是为了让这个本丸重新获得生机。” “但是,”他话锋一转,恳切的目光落在屋内还未认主的几人身上“如果这次召唤带来不测,还请你们保护好新的刀剑,他们是无辜的。” “审神者大人,您这话言重了……”陆奥守挠了挠头髮。 “大将,”药研眯起眼睛“若您担心这里的局面,不妨先下手为强,巩固您的地位,我和兄弟们会以命相拼。”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那样做,”他示意少年别太紧张“我不想打破难得的和平,更不想看到你们中任何人出意外。” 他拿出纸笔,唰唰写上了几个高练度的名字: “鹤丸、太郎、药研,以及麻烦山姥切国广、和泉守兼定和莺丸——出阵大坂城,拜託了!” 莺丸朝杯子里吹了口气:“怎么说喝了您的茶叶,也不好意思不出力。” “啊什么嘛~主公居然不让我们去。”乱藤四郎见名单上没有自己,不高兴地把头扭到一边。 “你们练度不够,而且,你们有更要紧的事——盯住一期一振,千万不能让他靠近刀解室。” 家里有个有自杀倾向的傢伙真是伤脑筋。 短刀们领命,表示请主公放心。 “对了,”审神者忽然站起来“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主公?” “大将?” “审神者殿?” 众人诧异,纷纷围上前。 “我就知道,”清光此时还淡定地坐在近侍的位置上,语气有些幽怨:“你又要开始折腾了。” “别激动别激动,你们一下子围上来我有点怕。”审神者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知道害怕就好好呆在本丸,大将的身体状况现在还不适合出阵。”药研透过镜片的眼神透着不可商量的坚决。 “讲道理,这次我必须去,”审神者摊手以示无辜“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新刀带回来给一期,只有我和你们在一起,才能随时提供灵力手入。虽然会有些幸苦,但还是请大家坚持一下,连续出阵。” “大将……”药研还想再劝他。 “我知道了,”鹤丸点头“既然您心意已决,那么保护您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药研只得无奈应下: 第19页 “若是感到身体不适要立刻回本丸。” “是了是了,药研医生~” 由于是新开的活动战场,大坂城的入口此刻正排着长队,各家审神者们和自己的刀剑都跃跃欲试,尤其是其中无数的一期一振们,审神者仿佛看到他们挥舞着铲子,啊不,举起刀剑噼开敌军的样子。 刀剑们一边等着排队,一边无聊地做着热身,审神者就在场地上转悠起来。 “是你!”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 “千叶小姐?”审神者看了一眼她,后者正无比幸福地挽着她家的三日月宗近。 “恭喜你啊。” “哈哈哈,果然赌不如肝啊,终于接回了走失老人,人生圆满啊哈哈哈。” 自觉笑得太过夸张有损她优雅的形象,她收敛了一下: “你也来送刀剑们挖地吗?” “对,但我要和他们一起去大坂城。” “一起去?”千叶疑惑地看看他“你又不是战斗系的,去了能干嘛?不过,你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太好啊,瘦了很多欸。” 审神者苦笑。 “啊我知道了,你家本丸果然还是事多,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啊。” “千叶小姐,这位是?”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髮髻高高挽起,手中一把精巧的摺扇,眸光流转之间,尽是风情万种。 “玉子夫人您好。”千叶对她恭敬地行了一礼“他是1037号本丸的审神者。” 说着,转向审神者介绍: “这位是玉子夫人,是审神者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还是审神者协会的会长呢。” “审神者协会?没听过,怎么感觉像是个邪教组织?” “你!”千叶气得目瞪口呆“你这人有病啊,玉子夫人,您别听他乱说。” 玉子并没有生气,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似乎对审神者很感兴趣。 “这位审神者……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咦?”千叶诧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大姐您想多了。”审神者对着怪阿姨冷漠脸。 “啪”的一声,玉子收起摺扇,正欲走近和他说话,审神者却不动声色地绕到了一边: “排到我的队了,先行告退了啊两位。” “走走走看到你就烦。”千叶赶苍蝇一般挥手。 时空流转后,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们进入到了幽暗的大坂城地下。 “好了,动员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为了一期一振的幸福,为了本丸的未来,你们尽情挖吧!小学生们在等着我们!” 鹤丸看了他一眼,悄悄凑近药研: “药研啊,我还是觉得审神者脑子有点坏掉了。” 一层又一层,敌军的难度逐渐加大,刀剑门将审神者保护得毫髮无损,后者再一次体验了一次大佬带练级的划水过程。 必要时,他们就在资源点处停留休息,补充体力,由审神者提供灵力直接手入。 和刀剑不同,审神者更容易疲倦,中途一次休息时更是直接靠着墙睡了过去。 刀剑们互相递了个眼神,没有叫醒他。 山姥切国广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走了过去。 只见被被把自己的被被,不对,是山姥切国广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审神者身上。 审神者很浅眠,感受到轻微的动静后醒来,和眼前放大了的金髮少年面面相觑。 审神者看着他: “你摘下披风的样子真好看。” 山姥切国广脸垮了下来,作势要拿回披风。 “让我再睡一会吧。”审神者眨了眨眼,抓住披风不放。 山姥切国广也不知怎么就心软了下来,默默收回手。 没日没夜地将大坂城挖通,又在最后一层反覆挖了很久,审神者看了一眼最终交到手里的刀剑,抬头望向众人: “幸苦了各位,回去开个庆功会吧,顺便欢迎一下我们的新伙伴。” 和泉守兼定笑道: “那我可得把自己打扮得帅气一些啊!” 大片樱花花瓣落下,几个身影渐渐清晰,除了大坂城四巨头博多、后藤、信浓、包丁,还有之前碎过刀后就消失的前田、秋田、鲶尾、骨喰。 叽叽喳喳的自我介绍声响起,刚被显现出的刀剑男士们都好奇地望着他们的新主人。 审神者因大量灵力被突然抽走而有些脱力,身体不由控制地向前栽去。 这可把短刀们和胁差们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接住审神者。 “主公身体不舒服吗?”鲶尾藤四郎睁着大眼睛问。 “这可怎么办,要不要紧啊?”秋田和前田神色紧张。 “大将,别看我是短刀,我可以背您哦。”后藤藤四郎主动提议。 “啊我知道了,”包丁藤四郎突然开口“主公一定也是一个身体娇弱的□□。”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审神者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大将,感觉怎么样?”药研走上去扶住他。 “是药研哥哥!” “药研哥哥,主公怎么了?” 药研对兄弟们笑笑: “你们先别吵,让大将休息一会。” 审神者缓过劲来后,对众人表示他没事了。 一行人打道回府。 审神者和一群新显现的短刀胁差走在最后。 短刀们尤其黏人,信浓更是对看上去不太舒服的审神者寸步不离。 审神者清了一下嗓子,开口: “现在给你们说明一下你们即将去的本丸的特殊情况,你们要听好了。” 短刀们似懂非懂地点头。 “本丸富有吗?”博多小朋友举手插嘴。 哦,不提钱还能做朋友。 “本丸有一期哥吗?” “对啊,一期哥。” “好想见一期哥。” 停停停,审神者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说到你们的一期哥,有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回到本丸时是中午,三日月宗近和烛台切光忠正站在门口迎接众人。 “审神者殿突然出去这么久,老人家我很挂念啊。”目含新月的男人微笑,投过来的视线带着一丝凉意。 “有这么多新的同伴呢,甚好甚好。”他用袖口掩住嘴,眼底沉寂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审神者上前一步,挡在了三日月和粟田口们之间: “是啊,以后本丸会热闹起来,要是吵到您的话可要多担待些啊。” 见审神者带着新刀去往粟田口的院子,鹤丸国永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屋补眠,经过三日月宗近时,特意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觉敏锐的短刀们立马打开门: 第20页 “大将,您回来了吗。”厚望向审神者,在看到他身后一排熟悉的面孔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很多兄弟甚至是第一次见面。 “呀,这么多兄弟,主公您太棒了!”乱开心地跑过来。 “是乱呢。” “还有平野哥哥!” “那是小退吧!” 审神者看了一会他们兄弟重聚后,走到了最里面一间屋子,轻轻敲了敲。 骨喰和鲶尾见状跟了过去,短刀们也安静下来,跟在后面。 “一期一振,”审神者沖屋子里面喊“你弟弟们来了,不见见他们吗?” “他们很想见你哦。” 见里面还没有动静,审神者看了一眼身后的短刀,递过去一个“该你们表演了”的表情。 短刀们心领神会,走上前去: “一期哥,我是秋田,好、好不容易到外面来了,想见见一期哥。” “一期哥!我是博多,以后会努力赚钱养本丸的!” “一期哥,后藤会变得强大的,请您指导我吧!” “……” 沉重的木门终于被拉开,昏暗的屋子投进一片阳光。 “大家……”一期一振唿吸有些不稳,微红着眼眶,难以置信地望着众人。 “一期哥!” “最喜欢一期哥了!” 下一秒,他被弟弟们淹没。 审神者总算露出放心的笑,正打算离开,一期一振从人群里艰难地伸出手: “审神者殿,请您不要走……一期一振,有话和您说。” “改天吧,”他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先聚聚,我也回去休息一下。” “是。”一期一振垂下失望的眼。 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审神者有些晕。还没有完全恢復的身体在连日的出阵后消耗厉害,此时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不知是不是走错了路,周围的景色有些陌生,视线愈发模煳,他有些急躁,步伐更快。 突然,剧痛袭来,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像是刀鞘之类,速度极快,本就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避开。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个轻柔好听的声音: “呀~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小东西呢,薄绿,你快来看吶。” exm 本丸有薄绿这把刀吗? 第19章 第十八章 屋子很黑,手脚被绳子绑住,连嘴都被胶带缠上,被重物击过的后脑还在一阵阵地疼。 审神者却很冷静,甚至还有点饿。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虽然对方是未曾谋面的源氏兄弟,审神者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纸门被拉开的声音有些尖锐,男人点着一根蜡烛走了进来。本丸并不是没有通电,然而偏偏只有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披着白色外套的男人有着精緻的面孔,随着走路的动作,被摇曳的烛光映得有些扭曲。 审神者如临大敌,然而对方说出的话却令他不解。 “主公,今天也来看我和弟弟吗?” 主公?他在喊自己吗?然而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主从契约啊。 膝丸跟在兄长身后走进了屋,他看了一眼被绑着的审神者,欲言又止。 髭切将烛台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和膝丸一起跪坐在了审神者面前。 审神者紧张地盯着两人,脑中已经把可能发生的情形预演了一遍 。 然而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髭切恭敬地伏在地上行了一礼: “那么,请您好好欣赏吧。” 欣赏?欣赏什么?你们要表演吗? 审神者一脸懵逼。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令审神者瞪大了双眼。 髭切脱下外套,扯住膝丸的衣领将他拉近,炙热的吻便贴了上去。 审神者:??? 审神者怀疑自己被打傻了,这些一定是幻觉。 结束激烈的纠缠后,二人都有些气喘,眼里染上了难耐的□□。 髭切伸手要脱去弟弟的衣服,被对方制止了: “阿尼甲,住手。” “听哥哥的话,吼丸,别惹主公生气呀。” 他转头望了一眼审神者,看到对方眼里复杂的情绪时,心下一沉。 “主公…”他转向审神者“不满意今天看到的吗?还是有别的要求?”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提过这种□□的要求,要你们给我表演开车的? 审神者恨自己被封上了嘴,否则他好想大声捍卫自己的名誉。 不过他大概也想明白了,几任审神者中,有人不满足于直接对刀剑施虐,还会命令他们互相之间做出不堪的事情,以此满足内心的邪恶。 髭切是把自己当成了以前的审神者吗?他为什么会分不清? “主公…又要惩罚我们吗?” 他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痛苦地抱住了头。 审神者看着他明显不符常理的举动,想着会不会是暗堕造成的,然而却并没有在二人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暗堕气息。 正在审神者思考的时候,髭切却突然发出令人恐怖的笑声: “…那就为了弟弟,把您的脸砍下来吧!” 剧情反转太快,审神者只得在那源氏太刀落地时狼狈地滚到一边,险险避开。 髭切举着刀,如同行刑的刽子手,再次走过去。 “阿尼甲!”膝丸叫住他“到时间了。” 这句话仿佛有魔咒一般,举起的刀停在了空中。 收回刀,他径直走了出去。 确认他真的走远了,膝丸立刻上前将绑着审神者的绳子和胶带一一扯开。 “你哥哥怎么一回事?”审神者拉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他。 “离开这里,以后也不要靠近。”膝丸转开话题。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到什么时间了?他又去了哪里?” 膝丸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那份担忧和焦急不似作假。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那你跟我来吧。” 膝丸带他走的那条路,通往后山。审神者在本丸主要是在前院范围内活动,后山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强压下心底的疑问,他默不作声地跟着膝丸走着。 拨开一大片荆棘,里面竟然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这里是本丸一个废弃的地下室。”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审神者: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向下的楼梯很暗,还有些湿滑,只有尽头拐角处有微微的光亮。 很近了,他已经可以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 “膝丸,别怕,兄长在这里。” 膝丸?审神者看了一眼和他一起来的人——那我旁边这是什么,假的膝丸吗? 膝丸自己却仿佛丝毫也不觉得奇怪,他轻轻嘆息一声: 第21页 “…阿尼甲,果然还是记得我的名字,虽然只有在这里。” 审神者快步走上前,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这哪里是地下室,分明是一间地牢,用来发泄人类骯脏的慾念。 陈年的血迹,墙上挂着的铁链、刑具,最触目惊心的,是满地的刀剑碎片。只一眼,审神者便认出了一些熟悉的刀身,他不敢再看下去。 而髭切,正跪在地上,从一堆破碎的刀剑中,找寻同为源氏御物的属于膝丸的碎片。 他的眼里满是痴迷,口中不停地说着安抚的话语,又为怎么也凑不齐的刀剑碎片而苦恼皱眉。 “我不是本丸第一把膝丸。” 膝丸站在审神者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在我来到本丸的时候,阿尼甲…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上一把膝丸,就是这个时间,在这里被之前的审神者虐待至碎刀。每当夜晚的同一时刻,阿尼甲就会来到这间地下室,重复着想拼凑出一把膝丸的举动,记忆已经混乱的他企图以这种方式来挽救弟弟。” “平日里他认得我是膝丸,却不记得我的名字。而这个时候他认不出我的脸,却记得碎刀片的名字是膝丸,是不是很可笑?” 膝丸望着髭切的神情是无尽的眷恋和哀伤。 “对不起…”审神者轻轻开口。 “你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但是我…… 审神者想起来,很久以前的那天,在江户的城郊,他在透骨的寒冷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可是,死亡,真的可以带来解脱吗? 原以为在这座本丸经歷过的一切,可以让自己得到救赎。 然而那罪恶如影随形,从地狱深处而来,要把他拖入无尽的轮迴。 见审神者许久没有说话,膝丸转过头,见他面色苍白,眼里满是痛苦。 审神者踉跄着退后一步,踩到了满地的碎片,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声响。 那属于金属的碰撞声似乎拉回了他的思绪,错乱的唿吸声渐渐平稳下来。 审神者走到髭切身旁,跪在地上和他一起找了起来,连手指被刀片划破,鲜血沾在上面也不自知。 他将找到的属于膝丸的碎片交到髭切面前。 从进到这间地下室开始,髭切第一次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他。 那双空洞的眼直直地盯着审神者,又盯着被交到手中的那堆染血刀片。 他忽然笑了: “听说直接用审神者血液中的灵力,对刀剑的治疗效果是最好的。” 审神者看着他,没有说话。 “乖孩子。”温柔的声音带着蛊惑,髭切握住他的一只手腕,用刀片割开。 鲜血顺着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刀片上。 审神者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似嫌伤口太浅,髭切不满意地皱眉,又是一刀划在对方手腕上,更多鲜血涌出。 膝丸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他的哥哥疯了,审神者也疯了吗? 审神者当然没有疯。 他看到越来越多的血液染红刀片,再看向髭切,对方的眼里正写满期待,然而那些碎片依然暗淡生锈,毫无变化。 “看到了吗?” “破碎掉的东西永远也无法復原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身边还陪伴着你的人。” 他在对髭切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那些已经和他结下契约的刀剑男士,他答应了他们要净化本丸,要做一个合格的审神者,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不愿面对的回忆,唯有直视,唯有战胜。 髭切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肩膀在轻轻颤抖。 审神者起身走回膝丸旁边。 “喂,你还好吧?”膝丸紧张地看着他。 “还好啊。”审神者故作轻松的笑笑,随意用袖子擦了擦手腕上的血。 “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审神者说“不过心理问题我大概也只能帮到这,以后还请拜託你——你会一直陪着他的吧?” “当然,他是我哥哥。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也不会抛下他。”膝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里是极致的温柔。 “真羡慕本丸的兄弟们啊。我以前也有一个弟弟,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他只喃喃地重复一遍,却没有再回答。 审神者思考着人生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月落已经升到了正空,他真是又累又冷又饿又困。 不知道他失踪的这个下午,大家有没有发现。 想着悄眯眯摸回卧室的审神者,凭着他一贯倒霉的人品,在半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鹤丸殿下,您看那是主公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 乱紧紧地抱着他,感受到了审神者身上的凉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抬头看他: “主公,你跑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啊!” “我…”审神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把自己被髭切打昏的事说出来“我从你们家那院子出来后,就迷路了。” “迷路到现在?”鹤丸走过来,满脸惊诧,总觉得跟着审神者他早晚要被吓死。 “本丸太大了,不小心就走偏了,越绕越远……” “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鹤丸终于忍不住问他,要是他知道审神者还被髭切敲了脑袋,怕不是会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 “怎么跟主公说话的,我生气了啊~” “既然找到主公了,乱你去通知一下大家,让他们早点休息吧。” “好的,鹤丸殿下。”乱转身离开的瞬间,动作停了一下,短刀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看到了审神者衣服袖子上的血迹,和手腕上那两道狰狞的伤口。 审神者回屋随便塞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又洗了澡换了衣服,看天色都已经快到后半夜了。从大坂城回来就已经透支了的他,遇见源氏后又接连发生那么多事情,审神者只想倒下睡个昏天黑地。 刚要熄灯,又听见门外一阵窃窃私语,然后是三声礼貌的敲门声。 “主公,您休息了吗?我是乱!” 审神者揉着睏倦的眼拉开门: “有什么事吗,乱……诶?” 门外站着一排穿着睡衣的粟田口小短刀,各自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正眨着眼睛望着审神者。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粟田口刀派的晚间传统活动?”审神者一头雾水。 “只是突然想和主公一起睡而已。”长头髮的付丧神扬起笑容。 “哈?”审神者继续不明所以“你们有些人今天才到本丸的吧,这种时候不是该和一期一振在一起?” 第22页 “大将,”厚赶忙出来说明“大将的晚间安全也很重要,兄弟们决定来保护您。” “主公的安全就交给我们吧!”博多自信满满的样子。 “可是……你们这么多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一,连药研都来了? “大将,兄弟越多,力量越大啊!”后藤解释道。 “虽然是秘藏子,也可以保护好大将哦!”要不是还抱着被子,信浓已经要扑到审神者怀里了。 审神者最终还是稀里煳涂地把短刀们放进了屋,看着短刀们自来熟地开始铺床,为谁能和主公睡得近一些讨价还价。 落在最后面的五虎退此刻小心翼翼地走进审神者,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审神者又赶紧低下头。 觉得今天晚上的粟田口们很不对劲的审神者,没有错过五虎退的小动作,他弯下腰和对方平视。 令他意外的是,五虎退的眼眶居然是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退,谁欺负你啦?”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五虎退摇头。 “可是你……” “主人……”五虎退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角,哽咽着“您能不能不要死?” 啥? 我为什么要死?审神者一天中再一次懵逼。 “退!”乱高声打断他“说好了不要跟主公提这件事的!” “对不起,我、我……”五虎退急得说不出话。 “主公!”平野见状,决定走上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还请您不要想不开自杀!” “大将!如果有人伤害您,兄弟们会保护您的!” “是啊主公,虽然兄弟们还不够强大,但是我们会努力的!” “请相信我们!也请您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们真的很喜欢您!” 审神者鼻子一酸,听到短刀们突如其来的告白,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自杀了?” 短刀们齐刷刷望向审神者裹着纱布的左手腕。 哦,好大的一个误会。 可是审神者总不能说这是本丸的髭切拿刀片划的吧。 那他毫不怀疑短刀们会立刻直接组个队,去教源氏太刀什么叫做夜战爸爸。 审神者无言以对的样子在短刀们眼里分明就是坐实了大家的猜测。 新一波的人生教育和感人表白又袭来。 在审神者再三发誓他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热爱生命自强不息永不言弃后,短刀们终于肯放他去睡觉了。 “药研,”他凑近相比之下更加稳重的短刀“你不会也以为我要自杀吧?” 药研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床铺拉到离审神者更近的地方,闻言推了一下眼镜: “那倒不会……不过大将,我发现稍微放松一点对您的看管就会出事,所以我也贊同弟弟们要集体保护您的决定。” 哦那我谢谢你们啊。 “主公,说点故事听吧!”包丁藤四郎提议。 “都多晚了不说了。” “嘻嘻,乱也想听嘛~” “唉别闹别闹,信浓你别往我怀里钻啊,你们等等……” 蓝色头髮的付丧神在门外伫立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意欲敲门的手。 他转身走下楼,打算就一个人这样回去,身后有声音叫住了他: “一期一振!不放心弟弟们在我这里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到审神者正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衣,对他笑着。 “您……说笑了。”他低下头,有点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怎么了?还是不想看见我吗?”审神者走近他的身前,语气有些失望。 不是的!他飞快地摇头,目光扫过审神者的胸口,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颤。 那里……曾经被自己的刀身贯穿,鲜血溅出来的热度,至今还回想得起。 只差一点,自己就要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这个啊……”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的审神者说“已经不疼了,当时也不怎么疼,真的!” 一期一振沉默不语。 “一期一振……这么直接问你可能不太好,但是,你想不想成为我的刀剑男士呢?” 一期一振震惊地抬起头,他差点杀了眼前的人,如此堕落的自己,现在,居然被允许接纳成为他的刀剑? “一期一振,怎配……” “我需要你,你的弟弟们也一样。” 审神者在等着他的答覆,眼里是诚恳和期冀。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一期一振露出释然的笑: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和弟弟们一起,以后请您多关照了!” “我也是,请多关照!”审神者郑重地点头,又想起什么“今天太晚了,屋子里又睡满了人,下次晚上有事可以再来屋里找我。” 咦。 好像不对。 怎么像在邀约。 “呃呃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更不敢对你弟弟们有那个意思,我说来我屋子里的意思是说,啊,就是说……” “我明白的,主殿。”一期一振微笑着看着语无伦次的审神者。 分开的时候,审神者上前拥抱了他一下: “一期一振,你可以走出来,真是太好了。” 审神者的眼里是比月色还要浓的温柔,一期一振忽然觉得,这个人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此生想要追随和守护的人。 以为已经失去一切,註定无法得到拯救的灵魂,因这□□,得以被拉出绝望的深渊。 那么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从此一期一振开始了和弟弟们争宠的日子。(这句划掉) 第20章 第十九章 本丸的运转渐渐步入正轨,各项开销也多了起来,好在来了有商业头脑的博多,自告奋勇地担当了会计一职,并且暗搓搓谋划如何挣大钱。 “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是干大事的。”审神者看到旁边一脸慈爱的一期一振,重重地拍了拍博多的肩膀“我和你哥哥都为你感到自豪。” 说着,把沉甸甸的小判袋子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主殿,弟弟承蒙您栽培!” “好说,好说。” 一期一振激动的样子让只是单纯想偷懒而交出财政大权的审神者有点不好意思。 本丸有很多损毁的建筑需要维修,刀剑们也急需提高练度熟悉战斗,除了个别老人和他不安分的小团体外,越来越多的刀剑在为本丸的建设贡献力量,审神者深感欣慰。 接受过洗脑教育的萤丸也活跃了起来,有次还直接拦住审神者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看萤火虫。没有辜负审神者的期望,大太刀认真起来,抢誉抢到全队疲劳他飘花不成问题。 第23页 然而审神者并不觉得冬天会有萤火虫。 连一向避世的江雪和小夜都愿意加入畑当番,虽然据某位沉迷马粪攻击的藤四郎少年报告,二人对一朵枯在田里的干花哀悼了一下午。 这天审神者和近侍太郎太刀一起去了一趟万屋,回来的时候,太郎提着大包小包,审神者却一身轻松。 “我说,太郎啊”审神者咳嗽一声“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虐待你们。” “主人,这些重量对太郎来说并不算什么。” 今天这一路,审神者简直就像扮演了我扶老奶奶过马路中的老奶奶—— “主人,路面不平,请允许太郎扶着您。” “主人,您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货物太郎替您取来。” “主人,是否感到劳累,太郎可以背着您。” “总感觉你对我太照顾……本丸的很多人也对我太好了。” “这才是吾等应该做的,”太郎颔首,眉头微蹙“倒是主人您,请一定保重身体,切莫……” 审神者停住脚步,回头望向近侍,耀目的夕阳下,高大的付丧神用经过岁月沉淀而愈发温柔安静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忘掉以前的事吧,”审神者说“我不会再抛下你们的。” 审神者回到本丸,就看到大厅里围了一大群人。 “大将,您回来了!”药研上前一步。 “你们要聚众搞事?” 药研哭笑不得,审神者不搞事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主公,”平野走过来,面色凝重“我们今天去演练场了。” “哦,你们又被揍了?” “稍微也对我们有点信心啊,主公。”鹤丸无奈,带着队伍打出s胜的他本来是想邀功的。 “大将,我们在演练场,听到别的审神者说,最近出现了夜间溯行军袭击本丸的情况。” “它们现在这么厉害了?”审神者很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大将……您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吗?”药研扶额。 审神者摇头: “我只知道,有人在作妖。” 他对表情严肃的众人宽慰地笑笑: “你们别怕,真要是出事了,我会保护你们的。” “主公要怎么保护我们?”鹤丸国永忍不住笑出声“一期一振上次都差点把您单挑了。” 一期一振面色尴尬,低下头。 “那不一样,”审神者却一本正经“总之,你们放心好了,审神者我会罩着你们的。” “大将别说笑了,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才对”药研递上审神者平日安排各项事物的公文“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请求您实行寝当番。” “寝当番?!”审神者简直要跳起来,用一种药研你变了的表情看着他。 “守夜本该是短刀的工作,可是大家都觉得不公平,所以才交由大将您定夺。”信浓对自家兄弟失去的特权深感惋惜。 “可是、可是,”审神者还在犹豫“你们难道不介意吗?毕竟……” 毕竟这里曾是黑暗本丸,寝当番的话题,不是应该作为禁忌吗? “介意?介意什么~”乱很自然地黏在审神者身上“主公在想别的什么吗~” “如果是主公的话,我无所谓哦。”加州清光突然开口,意有所指。 “主公难道是想发生点什么吗?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凑上去,贴着他的耳朵说,金色的眸子里分明是在兴奋。 “够了!”见话题已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审神者即时打住“那啥,就按你们说的做。” “那么人选……”药研拿出笔准备记录。 “人选啊……”审神者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期待的表情,当然里面要除去依旧不想和审神者混熟的大俱利伽罗。 “主殿,我……”一期一振刚想说什么,数量庞大的弟弟们已经抢在了他之前围住审神者,身为兄长的矜持让他实在不好开口和弟弟们抢。 审神者想起一个人,于是他对药研吩咐: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今天就三日月宗近好了。” “三日月殿?” 众人面面相觑,难掩失望之色,主公原来也喜欢天下最美的剑吗? 鹤丸一听急了,直接就要检举揭发: “主公,不可以,三日月宗近他……” “我知道他要搞事,”审神者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就怕他不搞事。” 接到寝当番通知时,三日月宗近正和小狐丸一起坐在迴廊上看日落。本丸的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由于一些过去的原因,虽为同一刀派,其实说不上关系有多好,眼下这样坐在一起,倒不如说只是习惯。 一个表面笑呵呵风平浪静,暗地里在谋反。 一个想着怎么接近审神者,却一直没机会实践。 各怀鬼胎,相互戒备。 心思缜密的三日月,此刻也猜不出审神者的想法: “审神者殿,点名要我寝当番?” “说是这样。”戴着眼罩,西装革履的男人点头。 “哈哈哈,居然能得审神者垂青。”三日月宗近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令小狐羡慕呢。”小狐丸一如既往,为使毛色更加好看而在打理。他望了一眼手中的梳子,第六任审神者给他的东西,已经很旧了,甚至出现了裂纹。 “既如此,今晚可得好好尽职。”三日月敛起笑容,望了一眼阴沉下来的天色。 本丸四季正常运转,此时已是初冬,夜里却突然下起了雨,雨滴透着冰凉的寒意。 审神者本来正在屋子里对着从现世搬过来的电脑发呆,听到动静后起身拉开了门。 三日月宗近跪坐在门外,额头贴地,恭敬行礼。 “你怎么不打伞?”审神者看到头髮上滴着水珠的人,将他拉进屋。 “快把外衣脱了,一会着凉就不好了。”审神者说着,找出一条干毛巾。 “哈哈哈,您不用担心,刀剑之躯并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三日月宗近笑着,慢悠悠地在屋内坐下。 审神者将毛巾递到他面前,却只看到他困惑的表情。 难道这把刀的自理能力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 审神者腹诽着,绕到身后,帮他擦起了头髮。 三日月宗近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奇异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审神者殿,很关心我们呢。” “你们是我的家人,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家人……居然是家人吗?他紧紧握住颤抖的手。 第24页 审神者却没管他在想什么,只是专注地擦着头髮,有些恶趣味地将它揉乱,就当报復一下这位想搞事的老人家好了。 “审神者殿,”调整思绪,他将视线投向亮着的显示器屏“还在处理公务吗?” “哦,有个邪教给我发了邮件劝我加入,好像叫什么审神者协会。” “您要加入吗?” “我顺手给点了举报。” 审神者得意地笑着。 第21章 第二十章 审神者的伤势虽然好了大概,但接连的损耗总归让身体有些虚弱,加上药研的再三叮嘱,于是这些天都是早早地就睡下了。 他仰面躺了一会,一旁的三日月宗近就跪坐在榻榻米上,噙着笑意望着他,一双美目在夜里愈发深邃。 审神者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嗯,敌不动,我不动。 二人就保持着三日月看审神者,审神者看天花板的尴尬状态。 审神者那点道行怎么能跟千年的付丧神比,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 “你打算,这样坐一夜?” 三日月的眼中笑意更深: “毕竟接受了要保护审神者殿安全的重责呢。” “不会出什么事的,睡吧。”审神者打了个哈欠。 三日月宗近垂眸,开始一件一件解自己的衣服。 解到最后一件里衣时,审神者终于看不下去了: “打住打住,你该不会是在想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吧?” “哦?”三日月故作惊讶“您不是想要侍寝吗?” 审神者朝天翻了个白眼。 “还是,您嫌弃三日月这具身体已经……” 付丧神眼底些微的波动被很好地隐藏起来,只是笑容中多了自嘲的意味。 高贵优雅的化身,也曾在这里,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碾入尘泥。 “那不是你的错,”审神者突然开口“只要你的心不变,你就还是你。” 三日月微怔,抬眼望过去,审神者用被子罩住头,发出模煳的抱怨声: “您就行行好去睡吧,柜子里还有多的被褥,麻烦您自个儿动个手,我先去会周公了。”说着,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 审神者坐了起来,有些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半夜醒过来。 三日月宗近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正微笑着看着他。 他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付丧神眼中的深意愈发明显。 审神者想低头,被他抬起了下巴,被迫和他对视。 那人眼里的新月映着诡异的光,审神者只是望了一眼,便觉得脑海中空空荡荡,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付丧神。 三日月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便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付丧神的唇和记忆中的一样,薄而微凉,像是雪花打落在唇瓣上的触感。 见审神者在出神,三日月微微不满,放在下颚上的手稍一用力。唇齿微启间,柔软的舌便扫了进去。 审神者似乎想挣脱,身上却没什么力气,只得被迫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真乖。”缠绵的间隙,付丧神温柔似水的目光注视着有些气喘的审神者,看着他的脸已染上绯红。 他拉过对方,再次覆上他的唇。有什么熟悉而温暖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三日月顿了一下,选择忽略那些,继续加深这个吻。 神气通过唇齿被强行注入到了审神者身体里,审神者抽搐了一下,想挣扎却被更紧地按住。 许久,怀中的人终于不再反抗,软软地靠在了三日月的怀里。 “那么,审神者殿,”三日月望着他没有焦距的眼“先交出您的真名吧。 ” 令他意外的是,听到命令的审神者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依旧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 是神气注入的不够吗,三日月打量了一眼审神者的身体,果然还是要那样做吗。 “既然如此,还请原谅我。”他动作轻柔地解开审神者的腰带“我会尽量不伤到您的。” 衣带被解开,衣袍顺着肩膀滑落,光洁的肌肤在月光下愈发朦胧美好。 帮忙褪去衣服的手,突然被按住,三日月震惊地睁大了眼。 “我说,”审神者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子,拉回了自己的衣服,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睏倦至极的样子“老人家耍流氓也得有个限度吧。” “你……”三日月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恐惧从心底升起,这是他第一次在审神者面前如此失态。 “是不是很好奇,神气催动下的言灵怎么没有用了。”审神者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三日月宗近嘴唇发白,因为他发现,现在是他自己不能动弹了。 “这里是我用灵力构造出来的幻境,可以说是在我的掌控之下”审神者解释道“你所做的一切,自然是徒劳——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前任那样,任你们摆布。” 三日月宗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许久露出苦笑。 是了,他怎么就那么傻,早就看出来,审神者深不可测,根本就不像他一开始展现出来的那样,是个灵力低下资质欠佳的普通人。 审神者中不乏拥有极高灵力的人,在政府的契约庇护下,更是能随意操控付丧神,这也就是他们曾经在这个本丸,长期身处地狱的原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日月竟没有察觉到,已经为您所控。” 审神者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那什么,就是我们亲在一起的时候。” “这样啊……” 看着三日月绝望的样子,他有些心软地嘆了口气: “我知道,你为了这个本丸做了很多。” 他凝视着那双哀伤的眼: “为了保护本丸的大家,你替他们承担了很多,甚至想尽一切办法杀掉了两任审神者。” “对于本丸的未来,你比我更有资格决定。” “所以,如果还是不能得到你的承任,”他说着,再一次靠近三日月“我给你一个机会吧?” 三日月不解,然而审神者下一个举动却出乎意料。 审神者抽出他放在地上的本体,刀刃泛着寒光,发出轻微嗡鸣。 他要杀了自己吗?可笑的是自己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审神者当然不会杀他。 他将刀柄放到三日月的手中让他握住,自己则跪坐在他的对面,扶住刀刃,让那刀尖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 “一期一振刺偏了一寸。而现在,从这个位置下去,绝对不会有差错。” 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三日月却没有动,握住刀的手抖得厉害。 “为什么?”明明已经拥有绝对压制付丧神的力量,却还是把命运交到对方手里。 第25页 “因为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本丸着想,所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您就这么信任我吗……” 见三日月迟迟没有下手,审神者以为他在担心别的事: “你怕我死了本丸会失去灵力维繫吧?放心,我说过,这里是幻境,也可以说是我构造出的意识。你把我杀死在这里,我会陷入昏迷状态,不会醒来,也不会真的死去。你们还能获得灵力供应,并且可以摆脱审神者的束缚,对于你们来说不是挺好的吗,比起你费尽心思要控制住我简单得多。” 要这么做吗……不,那样的话那他们会再次失去审神者,他们怎么可以失去这么温柔的审神者呢。 这个有点懒,有点废,每天混吃等死,但又无比真诚,无比宽容,把他们当做家人的审神者。 三日月宗近内心的天平终于倾斜了。 “哐”的一声,那把刀落在了地上。 “请您……宽恕我。”他深深地伏在地上。 “你还是,捨不得失去我的对不对?”审神者的眼睛都亮了,一瞬间的样子仿佛得到认可的小孩子。 “主殿!”卧室的门忽然被拉开,一期一振莫名地看着屋里面对面跪坐着的两个人。 灵力波动之下幻境被打破,地上还掉落着三日月的本体,那把闻名天下的刀。 一期一振心下一惊,他当然知道,在主公面前拔刀是大不敬。 他的眼里萌生杀意。 “一期?你怎么来了?”审神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刀、这刀……” “——这刀真好看啊!”审神者说着,笑吟吟地拾起太刀“三日月刚才在给我讲锻造他的故事呢,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听听,或者你也讲讲你出生的故事?哈哈,你们刀派人还挺多对不对,哈哈哈。” 审神者干笑着,一期一振不为所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那个,一期啊,你有事吗?” 一期一振的视线恨不得在三日月宗近身上凿出几个窟窿。权量再三,他还是先禀报了更要紧的事: “主殿,溯行军袭击本丸了。”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说好的欧皇呢,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摊上自己? 审神者大惊之下站起来,被三日月宗近一把拉住手腕扯了回来,眼看重心不稳就要摔倒。 审神者气得想骂人,却被三日月揽在了怀里: “审神者殿,不可以过去。” 付丧神神色严峻,眼里满是担忧。 审神者愣了一下,转而望向门口的一期一振: “一期,你不是喊我去救大家的吗?” 一期一振预感他家审神者又要搞事了,连忙否认: “主殿,请您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一期一振会保护您的!” “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叫我怎么忍!” 审神者挣开三日月,一脚踢开被子,套上衣服穿上鞋就要往外沖。 一期一振急了,上去就要拦他。 “一期一振,”审神者大喝一声,中气十足,大义凛然“你还是不是男人!” 一期一振语塞,不明白这和他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大敌压境,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和我一起过去!” 趁着一期一振懵逼,审神者直接绕过他跑了出去,反应过来的一期一振也立刻追上,跟在后面不停地唤着主殿。 真是糟心。 本丸上空阴云密布,瘴气笼罩最浓郁的地方是后山。 隐隐传来刀剑相碰撞的声音,审神者还没看清楚交战双方,一个被打飞的身体就把他砸了个正着。 “哎哟喂我的腰,”被压在下面的审神者嚎得十分悽惨“堀川看不出你这小身板这么重,你平时吃的啥?” 堀川国广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审神者,手伸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收也不是伸也不是,就那么尴尬地僵着。 面目狰狞的溯行军挥着太刀从审神者身后砍来,堀川国广打算起身迎击,才发现本体胁差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击飞到了远处。 听得动静的审神者刚要回头,一只大手直接提起他的衣领把他甩到了一边。 天杀的我招谁惹谁了! 被扔到地上的审神者扶着腰刚想继续嚎,就看见高大的男人挥舞着他的鸡毛掸子,哦不,他的□□,潇洒利落地贯穿了溯行军长着骨刺的胸膛。 “哈哈不错嘛!来见识一下三名枪的厉害吧!” 居然是日本号。 “审神者殿,不要紧吧?这里就交给我们。”蜻蛉切和御手杵赶到,扶起审神者后迅速加入了战斗。 不远处,新选组的几位也正在激烈地和溯行军交战,和泉守兼定更是爆了真剑,浑身战意暴涨,一刀斩断面前的骨刺。 大和守安定望了一眼审神者的方向,挥刀的间隙似乎犹豫了一下。 溯行军的数量远远不止一个队,由于事发突然,本丸的刀剑男士还没来得及全部赶到。 “主公,您怎么来了!”平野藤四郎和兄弟一个眼神交接,厚藤四郎帮他挡住溯行军一击,让他得以抽身赶到审神者身边。 “一期哥不是去保护您了吗!” 长于夜战的短刀在突发袭击中承担了大半的攻击,平野此时也是伤痕累累。 审神者看着平野溅上血迹的脸和眼中誓死保护他的决心,心底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抬手擦了一下男孩脸上的污渍,不出意外看到对方惊诧的眼。 “不会有事的。”他出声安慰。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溯行军。 “白痴吗,快回去啊!”安定见状忍不住骂道,分神的剎那手臂上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说过吧,你们怎样对我都可以,不许伤害他们。”审神者斩钉截铁的话即使在混战中也格外清晰。 夜里机动堪忧的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们的审神者正站在敌军面前,冷峻的视线一一扫视着他们,越来越多的灵力在他身上聚集,夜色中竟微微泛起了光。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审神者生气。 “主殿!”一期一振正要上前把身陷敌军中的审神者拉回来,下一个瞬间他的脚步定在原地。 所有的付丧神都倒抽一口冷气。 那些溯行军们,居然停下了挥刀的动作,后退了一步。 这怎么可能? 溯行军是没有思想,不知道害怕的。诚然他们的审神者拥有深厚的灵力,然而即使再强大的审神者,也没听说过谁往合战场上一站,溯行军就闻风丧胆连连败退啊。 与其说溯行军在畏惧灵力的强大,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忌惮这份灵力本身。 “真要与我为敌,可得想清楚了。”他继续说,冰冷而坚定的语气堪比利刃。 “主公,溯行军听得懂你说话?”已经中伤的鹤丸国永撑起身子,勉强走过来。 第26页 “当然听不懂。” “……” “但是,”审神者转头看他,露出一个笑容“作妖的人正监视着呢。” 浓重的黑雾袭来,溯行军们被席捲进漩涡,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然。 “这……”刀剑们互相看了看,一时竟无言以对。 “收工了收工了,中伤以上的去手入室,轻伤以下的留下和我一起检查后山的结界,免得再出么蛾子。哦石切丸你来的太晚了,表演已经结束了。” 刀剑们看了看审神者,虽然各怀心思,但无疑今夜是审神者救下了他们。 “主殿……”一期一振抬眼看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溯行军为何,会忌惮您的力量?” “那是因为爸爸这逼装得满分,你们以后也学着点。” 一期一振表示心好累啊。 一个星期过去,本丸都风平浪静,结界加固后,也再没遭到敌军夜袭。 刀剑们心存疑虑,但显然审神者不想说,于是他们也不再问,选择相信主公。 “光忠,手艺又有进步啊。”审神者毫不顾忌形象地塞了一口。 “您喜欢就好。”英俊的付丧神依旧礼貌优雅地笑着。 早饭时的餐厅,热热闹闹地围坐了一大群人,除了某些顽固的小团体外,大部分刀剑如今都认可了审神者,相处的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审神者想起了他刚来的那一天,刚一露面就被砍了一刀,几乎所有刀剑都满怀敌意戒备着他。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们接纳了他,认可他,亲近他,赋予了作为审神者存在的意义。 遍体鳞伤,一度绝望的他们却仍然对他敞开心扉,真情相待。 自己,何德何能,担此厚爱。 “主公,筷子好吃吗?”乱笑嘻嘻地望着他,他才惊觉自己发呆咬着筷子许久。 “大将,今天是不是该轮到我寝当番了?”信浓一脸期待地看向审神者。 “喂喂,昨天才是一期一振寝当番的吧,你们粟田口家也太过分了。”某只鹤抗议。 “鹤丸先生才是!每天霸占着主公……”鲶尾不满地撅起嘴,寻思着一会到田地里怎么整他。 在江雪鼓励的目光下,小夜也鼓起勇气: “主公,我也可以保护您!” 审神者给了他一个摸头杀,小夜低下去的脸有些微红。 饭桌上叽叽喳喳一片,审神者一向没什么规矩,大家也就随他少了些顾忌。 审神者今天格外安静。 “各位,”他突然开口,喧闹的声音小了下去。 “我今天会出门一趟。” “主人又要去万屋吗,还请让太郎随侍。” “不用,”审神者摇摇头“昨天晚上狐之助送来一封邀请函,是这一届审神者的再培训,以及关于最近溯行军袭击本丸的一些会议。” “因为是政府内部的会议,并没有要求带近侍,所以你们就安心看家吧。” “好吧~主公回来的时候可以带万屋街上那家的甜品吗?”乱凑上前撒娇。 “乱,别给主公添麻烦。”一期一振开口。 “没事,”审神者微笑着摇摇头“等着我回来吧。” 审神者难得穿上正式的和服,近侍五虎退正在屋里帮他打理,短刀在私人事务上总是表现出独到之处。 “主人,今天很好看呢。”五虎退望着审神者,笑得很开心。 通人性的小老虎们正叼着审神者外出的鞋子走过来。 审神者再次拿起邀请函确认了一遍,在邀请人名字那里盯着看了许久。 “主人?”五虎退觉得奇怪,出声提醒他。 “对了,小退,”回过神来的审神者将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本丸各事项的人员安排。” “咦,为什么这么早就制定好了?”五虎退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没什么,闲来无事就写下来了,你照着执行就是。” “是,主人。”心思单纯的五虎退并未作他想。 审神者走出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那棵大树上最后一片叶子掉落下来。 他回头冲着送他出门的刀剑男士挥了挥手。 “早点回来哦,主公!” “光忠先生说晚上煮火锅呢!” “哈哈回来晚了可就不等您了哦!” 年关将近了。 真想和大家一起过个新年啊。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我再讲两分钟。” 审神者望了一眼台上滔滔不绝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窗外夕阳西下的天色,打了个哈欠。 “开了一天会了,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什么支持政府啊,警惕溯行军啊,有完没完。”坐在一旁的千叶一边补着妆,一边忿忿地吐槽。 “对了,”她抬起胳膊肘戳了戳审神者“一会结束了,一起去玉子夫人为大家准备的晚宴吧。” “不去。”他看了一眼千叶“你也少和那个女人来往。” “哼,你是嫉妒吧,人家灵力又强身份又尊贵,还是政府的骨干,你这种小喽啰这辈子也到不了人家的位置。” “小丫头懂什么。” “你,你要气死我啊!真是亏我好心邀请你!”千叶大小姐扭过头,不再理他。 一天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审神者们三三两两走出来。 “咦,那是玉子夫人!”千叶看到走廊角落里站着的女人,有些奇怪地走过去“您怎么站在这里呀,在等人吗?” “是呀,”女人用摺扇遮住半边脸,发出好听的轻笑“看,他来了。” 跟在后面走出的审神者本来想无视,但那望着自己的视线再直白不过,为了不让更多人注意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大姐,有事吗,我们不熟吧,我也对你那个邪教不感兴趣。” 玉子那双在男人看来勾魂的眼里华光流转,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不知可否有幸,邀您共聚?” “算了吧,我家的刀还在等我,而且”他嫌弃地打量一眼玉子“我对年龄比我大这么多的女人实在不感兴趣。” “呵呵…,”玉子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妾身哪敢高攀您啊,主人会杀了我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你们认识?”一头雾水的千叶终于忍不住插嘴。 玉子没有理睬她的问题,她敛了笑容,眸中厉色闪现: “去不去,可由不得您呢。” 平地突然生起风阵,审神者拉起千叶,后者却毫无反应,如提线木偶。 “喂,大小姐?”审神者急得沖她大叫,却只看到千叶呆滞的目光。 第27页 风暴将他们捲入,再睁开眼,周围景色已经变成政府大楼附近一处无人的荒地。 审神者的手按在了腰间的胁差上,挡在千叶身前,冷冷地盯着女人。 玉子跪地,恭敬地行了最高礼节: “妾身见过大人。” “谁是你家大人,我没你这么大的孩子。”审神者冷漠。 “您真会说笑。”玉子掩嘴,容颜愈发娇艷。 “溯行军夜袭本丸的好戏,是你安排的吧?” “您这般睿智的人,如果不是为了那些没用的付丧神,也不至于频频做出暴露身份的事,让妾身察觉。” 哦那你很棒棒啊,我给你鼓个掌啊。 她起身,上前一步: “您还记得妾身吗?” 长久的沉默后,审神者终于开口: “我那天回去想了很久,你的真名——是紫苏吧?” “能被您记住名字,真是莫大的殊荣”玉子露出得意的神色“您也想不到,当初族中祭司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如今竟能够取而代之,身居如此高位吧?这都要感谢主人栽培。” “你的主人是谁?” “主人,”玉子的眼中满是迷恋“主人是如今的家主,他……” “算了我又不想知道了。”审神者打断她,看到对方脸上瞬间的僵硬。 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很快又调整了姿态,言辞带了几分恳切: “主人他一直思念着您,为寻找您更是用尽一切手段,您既然还记得前尘往事,又为何不愿回去呢?” “回去?我可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审神者怒极反笑“是回去被你们再杀一次,还是继续做歷史修正主义者的走狗呢?” “您……”玉子一时无言,转而又用温软的声音相劝“族中势力已尽归主人,他自然不会加害于您,其他的事……只要您回去开口,主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 “我所有想说的,上辈子都言尽了,”他抽出胁差“我们早就是敌人了。” 攻过来的动作飞快,玉子大惊失色,下意识抬手,短兵相接,用来格挡的扇子从中间裂开。 强大而无法撼动的力量自扇骨和刀刃相接之处传来,玉子的脸色惨白,身形晃了晃,竟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你以为,单凭你,能对付得了我吗?”审神者用刀尖指着她那纤细的脖颈。 令人感到恐怖的灵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女人娇美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她太大意了,居然忘了这人曾经是阴阳师世家中百年一遇的天才,被已然没落的家族寄予厚望的嫡长子。 “当初我要走,几位长老联手也没拦住我,”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楚楚可怜的女人“更何况,我如今身负时之政府的审神者契约,就算你们有本事带走我,难道不怕被政府察觉吗?——除非直接杀了我。可惜,听你家主人的意思,并不打算这么做。” “政府?审神者?”玉子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您现在是审神者,若非政府授意或您自愿解除,是无法终止契约的,我们也不能冒险将您强行带回。杀了您,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也许有别的办法呢?” 女人的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兴奋,审神者不明所以,心底涌起不安。 “啊!!” 身后一直安静的千叶突然尖叫一声,她抓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喘息着,仿佛有什么正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喂,你怎么了?”审神者按住她的肩膀,转而又望向地上的女人“你对她做了什么?” 手臂上忽然一疼,回头一看,千叶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匕首,审神者被划开的伤口里渗进大量瘴气,隐隐还有红色的符文流动。 “你……”审神者震惊之下,后退一步。 “哈哈哈千叶小姐,做得好啊。”玉子捂住胸口,兴奋得面目扭曲。 千叶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眼中又再次失去焦距。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审神者脑海中产生。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回去。 审神者拉起千叶,这一次她听话地跟着他跑了起来。 “妾身——恭候您的归来。” 身后的女人没有拦他们,只剩下阵阵尖锐的笑声传来。 天色已经黑了。 审神者召唤出回本丸的时空隧道,将已经近乎无意识的千叶扔在了她家本丸的大门口。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本丸,短短的一段路仿佛有千里之遥。 不知道是不是符文生效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煳,脚步也越来越虚浮,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往家跑。 对,家,那是他的家,他的家人还在等着他。 他看到了本丸那依旧有些破败的大门。 真奇怪,这种时候他想的居然是,他还没有好好修修这门,他还有很多事没能为本丸做,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刀剑们说出口。 他无力地拍上了门,只一下,却再也提不起力气。 门意外地被拉开了,他大喜过望。 大和守安定透过门fèng,在漆黑的夜里辨识出了审神者的脸,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不想回来,就在外面继续呆着吧。” 说着,不给审神者解释的机会,又将大门合上。 被拒绝的审神者很想苦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他靠着门,慢慢地滑倒下去。 审神者晚归,大和守安定有些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出于什么心理,于是将这归为看到本丸刀剑们担忧和失望后单纯的不满。 他极度讨厌不负责任,不守诺言的审神者。 不过……算了,今天就不和他计较了吧。 他拉开门,却只看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审神者。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屋子是平安京时期的风格,典雅华丽而不失庄重,屏风上的花鸟栩栩如生。 审神者坐了起来,他的头还隐隐作痛,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他抬起手轻轻地按压太阳穴,却突然像看到什么似的停住。 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位置不一样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那个可怕的猜想,于是他挣扎着起身,拿过了一旁柜子上的铜镜。 镜子里的人眉眼精緻,面色苍白,长发被随意地束起,宽大的和服更称托出身形的消瘦。 这是一张审神者无比熟悉的脸。 他前世的脸。 门外侍女恭敬地轻唤一声主人,纸门被拉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 优秀的阴阳师通过修行,可以获得比普通人更为长久的寿命。即使已经逝去不算短的年岁,记忆中少年的模样也没有发生太大改变,只是褪去了一些幼稚青涩,多了作为的家主的成熟稳重。 第28页 “兄长!”看到审神者醒来,他露出惊喜的表情,这一刻,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在兄长庇护下天真的小孩子。 “翎越,你行此等违背天理之事,就不怕遭报应吗?”审神者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报应?”他走近坐下,近乎贪恋地望着审神者“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只要兄长,回到我的身边。” 翎越伸出手,摩挲着那日思夜想的面孔。 “兄长,你看,我现在是家主了,我用最残忍的手段处死了当初追杀你的人,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了。” 审神者实在不想理这个中二晚期,他打掉对方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视线转向一边。 翎越凑上去揽住审神者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熟悉而温暖的气息令他的身体几乎高兴得颤抖起来: “兄长,你知道那天我赶过去,却看到你已经死了时那种绝望吗?我日夜守着你冰冷的尸体,渴求着你再看我一眼……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你回来了……” “够了,”审神者推开他“不要再喊我兄长了,我们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我好不容易才解脱,不要再把我和那些歷史修正者扯上关系。” “可是兄长,”他困惑地仰起脸“这样不好吗,我们加入他们,为溯行军提供力量,来创造我们想要的歷史——我们就可以重振家族,兄长,也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阴阳师啊。” 审神者气急,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勐烈的咳嗽打断,他捂住嘴,看了看手心里被咳出的血。 审神者笑了,居然有一丝庆幸: “看,即使你用了移魂的方法,也改变不了这具身体即将油尽灯枯,我很快又会死去的结局。” “那又如何,”翎越抬手,动作温柔地擦去审神者嘴角的血迹“哪怕用活人献祭的续命之法,我也会把你留下——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疯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将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苟活于世。 审神者简直想把这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暴打一顿。 屋子下了结界,以审神者虚弱的身体根本使不出力量打开,日復一日,他被困在这里。 翎越似乎很忙,只有在每天傍晚的时候才会过来,安静地陪着他一会,偶尔说些两人孩童时期的故事,眼睛里不时流露出寂寞的神色。 每当这时,审神者表面上无动于衷,内心却会疼那么一下。他的小越,是他看着长大的,被捧在手心里的弟弟。 他知道,以翎越并不出众的天赋,能爬到家主的位置,收服所有的势力,要付出多少努力,他不是不心疼他。 可是……都结束了。 他有新的人生,有平凡却爱他的亲人,有等着他回去的刀剑男士们。 他背叛家族,选择守护歷史,那就註定他要和弟弟成为敌人。 那是一个阴沉的中午,隐隐有将要下雨的迹象。 审神者数着日子,他醒来后已经过了四天了,在那之前,他不知道魂魄被抽走后又过去了多久,如果超过七天,生魂离开后的身体就会死亡。 没有像翎越那样的阴阳师用灵力维持,他这一世的身体就会逐渐腐坏,到那个时候,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魂魄就会被留在这具破败的躯壳里,成为依靠活人续命的怪物。 不行,他想,要快点回本丸。 “公子,您每天吃这么少,身体会受不了的。”服侍他的侍女担忧地嘆了口气。 审神者盯着天花板,又瞟了一眼侍女身上的服饰,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侍女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应当只是找来照顾他的普通人。 “现在是哪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侍女诧异地望向他: “现在是文治五年,这里是陆奥国,附近不远就是阿津贺志山。” 翎越他很忙,前线一定吃紧,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也不会出现在无意义的时间地点。 审神者记得,自己前世死于江户城,现在却身处平安时代的末期。 将没有魂魄的躯体带入时空流转是极其危险的,所以翎越应当是施法后,为以防万一,立刻带着他来到奥州合战场,加入到这里的战争。 “我来这里,多久了?” “今天是第七天了,公子为何问这些?” 卧槽已经第七天了?审神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瞬间头晕眼花。 “公子!”侍女赶忙扶住他。 纸门被拉开,优雅的妇人跪地行礼: “妾身玉子,向大人请安。” 禀退侍女后,她跪坐在审神者床前。 “你丫的还有胆量敢再出现啊。”审神者磨牙。 “您请息怒,”玉子压低声音“妾身是来帮您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审神者指了指自己“你当我智障吗?” “妾身说的是真的”她严肃起来“已经是第七天了,您也知道必须要回去了吧?” “呵呵,你别告诉我你愿意放我走。” “对。”女人点点头。 “大姐,别逗了好吗,你倖幸苦苦给我下咒把我弄来,现在又要放我走,合着你们家平时没事就抓人玩啊?” “带您过来是主人的意思,妾身只有遵从。放走您……是妾身自己的意思。” “你这么厉害翎越知道吗?” 女人摇头否认。 “你的良心终于会痛了??” “……” “合战场上交战激烈,主人分身乏术,您趁现在快走。”玉子走到门口的位置,掌心灵力流转,打开了结界。 “靠你来真的啊?为什么?” 玉子无奈地笑笑: “为家族和战事考虑,您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主人的弱点,何况,妾身也不想……主人眼里只有你。”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侍女都不见了踪影,审神者飞快地跑了出去。 女人微笑着注视他离开。 山间的道路坑洼不平,尽是碎石荆棘,他的身影很是狼狈。 唿吸越来越重,喉中涌上腥甜,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感到万分的喜悦。 到了,这里已经是阿津贺志山了,在合战场上,只要召唤出时空隧道,他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到他们的身边。 抬起打算召唤出时空隧道的手却停住了。 他的手抖了起来,身体感受到了坠入深渊一般的绝望。 他……哪里还能召唤时空隧道,他的这具身体,已经不是隶属政府的审神者了。 利用移魂的法术,把自己关在这里,不正是因为前世的他,已经解除了和政府的审神者契约,即使囚禁也不会被政府察觉吗? 第29页 这个认知让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他无力地跪下,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住嘴,大量的鲜血从指fèng里溢出,落在地上。 难怪玉子要放他走——他现在的状况,在山里可能连一两天都撑不过,何况这里是合战场,随时会遇上溯行军。 那个女人,放走他,是想要他死啊。 她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就达到了目的。 杀气从身后传来,举起的刀刃掀起风声,袭向他的后背。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转身一脚踢向那把长着骨刺的敌短刀,凝聚出最后几分灵力,将它扼断。 斜后方是一把敌打刀,后面又跟着敌太刀……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接近枯竭的灵力每强行榨取一丝,都牵扯起四肢百骸的疼痛。 最后一个敌刀倒下,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无所谓了,他想,怎样都好吧。 这就是报应,前世不够,还要用今生来还。 他忽然很想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像一个笑话,他又一次抛下他的刀,成为背信弃义的审神者,孤零零地死在荒郊野外。 闪电划过天空,一声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下,砸在了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他任由冰凉的雨淋了一会,觉得自己从恍惚中又清醒了一点,也许是迴光返照。 凭着本能,他勉强爬了起来,刚想迈开步,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 是从击败的溯行军身上掉落的刀。 二尺一寸,是一把打刀。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审神者很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和安详的审神者相比,本丸的刀剑们正集体散发着低气压。 “除了手臂上那道伤口以外,没有别的外伤,我也不清楚大将昏迷的原因。”药研束手无策。 “石切丸殿下觉得呢?”三日月宗近徵求御神刀的意见。 “从那道伤口,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 “有人要谋害主公?”不动行光紧紧按住刀柄。 “我先说清楚,”大和守安定冷不丁插了一句“我再次打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哼,说不定就是你做的,”乱藤四郎死死地盯着他“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一直看主公不慡。” “乱,住嘴。”一期一振严厉地制止他。 “我是讨厌他,”大和守安定冷笑“但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不承认。” “都不要再吵了。”天下五剑一改往日云淡风轻的样子,严肃得有些可怕。 “不如直接问吧。”在场更为冷静的莺丸道。 “问?问谁?”一直在担心审神者状况的鹤丸一时没更上他的思维。 “问那把刀。”莺丸的目光落在一旁放置着的胁差上,那是审神者每日都不离身的贴身刀。 从手入室拿过来附有审神者灵力的备用符纸,伴随着绽开的樱花花瓣,传说能带来幸运的胁差被召唤出来。 付丧神在没有显形时,是感知不到外界的。然而被审神者长期带在身上的物吉却不一样,作为每日和审神者的灵力接触最深最久的刀,他渐渐从沉睡中醒来,也有了付丧神的思想。 物吉一直等待着被召唤,有好几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审神者陷入危险,却苦于无法出手相助。 “物吉!”后藤急切地问昔日同伴“快说说,大将外出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物吉点点头,把自我介绍那套全省了,开始诉说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 “所以说,大将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个女人?”药研觉得自己要按不住他的刀了。 “是我没能把幸运带给主君。”物吉自责地看了一眼昏迷着的人。 “那个女人和审神者殿,有过节,是吗?”三日月问他。 物吉回忆起了什么,他看了三日月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太郎太刀,后者微微摇了摇头。 “是的,三日月殿下。”物吉回答他,语气里却有对三日月宗近几不可见的牴触。 “可否听太郎一言,”御神刀开口,神情依旧处变不惊“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去拜访千叶小姐,由她来向政府求助。” “就按太郎殿下说的做。” 负责拜访千叶的山姥切国广回来后,却带回了更为不幸的消息。 千叶根本不在她家本丸,据说,她被莫名其妙扔到自家本丸门口,醒来后自觉颜面大失,正巧收到政府的紧急战报,于是直接带着队伍去合战场手撕溯行军发泄怒火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而且,听他们的口气,千叶小姐根本不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难掩焦急和失望。 “为什么不直接报告政府呢!”博多拉住兄长的手。 刀剑们沉默了,一期一振眼里一片阴霾: “政府不会理睬付丧神的报告的,一直都是如此……” 早在很久以前,他们就为改变本丸状况做过努力,收到的只是政府的冷眼,和当时审神者恶意碎刀的惩罚。 “但是一期哥,”平野还抱有一丝期望“如果是涉及到审神者的安危,政府不可能不管啊!” “没用的,”物吉攥紧手心“那个女人身居政府要职,她既然敢这么做,就自然有办法瞒天过海。”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主公一点点衰弱下去,直到咽气吗!”乱站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 “相信我们的主人吧,”太郎太刀开口,御神刀总是能传达出安抚人心的力量“相信我们的主人,会回来的。” “太郎先生!”寂静的迴廊上,物吉叫住了御神刀。 “虽然我不太明白,主君以前在这座本丸经歷了什么,但是,您是知道的吧?” 太郎没有说话,他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算是默认。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家?主君他就是——” “那是主人要面对的问题,我们无法替他做出决定——有时候,真相的揭开往往很残忍。” 山洞里阴暗潮湿,却是唯一能避雨的地方。 审神者背靠墙坐着,淋过雨的身子简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瞪着面前地上的那把刀,像是要把它瞪出花来。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到了它。 材质很凉,很硬,刀如其人,虽不华丽,杀敌饮血却足够锋利,绝不留情。 他现在没有审神者的能力,无法直接通过召唤就和刀剑男士结契,但是作为阴阳师,召唤出器物上的付丧神并非难事。 剧烈疼痛的身体在警告他不要使用灵力,可他还是狠下心,将力量透过指尖,传递到了刀身。 下一秒,他触电般地缩回手。不是因为灵力被抽走带来的不适,而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抽风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第30页 ——死到临头了,整什么么蛾子。 飘落的樱花雨中,身着神父装的付丧神有一双好看的紫眸,正是以忠心闻名的打刀——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 自我介绍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召唤他的人,坐在地上,满身血污,可怜兮兮,正直愣愣地望着自己。 长谷部,一个主厨,一个主命大过天的刀,可想而知,这个画面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其实审神者想的全是,卧槽我怎么就真把他召唤出来可不可以再摁回去啊。 听不到这段内心戏的长谷部,只觉得那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多么无助和绝望。 “主啊……”他刚一开口,审神者打断了他。 “大哥,对不住啊,可不可以请你,从哪来回哪去?” 审神者觉得自己这句发言宛如一个智障。 眼前这事已经超出长谷部的理解范围了。 作为政府对抗溯行军的战力,被召唤的付丧神对于很多事情是生而知之的,比如他应该被显现在锻刀房或者合战场上,召唤他的人应当是和政府有契约的审神者,他不应该在一个阴森森的山洞里面对着一个看上去和自己一样懵逼的人。 对了,这么说来,他们之间似乎还没有建立主从契约。 长谷部不说话,审神者急了,审神者一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长谷部整个刀都不好了,去他的什么世界观设定,他几乎是立刻就跪在了审神者面前。 “主啊,我的主……”他颤抖着帮审神者拍背顺气。 “别,你先别祷告,咳咳、” “主啊,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审神者抹了把嘴。 “主……” “别喊我主,我不是你的主人。” “您……不愿让长谷部成为您的刀剑吗?”长谷部不知道自己哪里被嫌弃了,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审神者。 “那倒也不是,”审神者嘆了口气,颇有些看开了的意思“我就要死啦。” 这话说的十分洒脱和随意,口气就像是在本丸里对管饭的人说今个儿晚上吃酱肘子啊。 “您千万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啊!” 审神者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他这副要死的样子明眼人一看便知。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长谷部在旁边坐下。 虽然觉得和主公并排坐十分失礼,长谷部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现在开始,我说,你听着。”审神者深吸一口气,尽量显得自己的声音足够清晰。 “我其实不是一个好人,我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长谷部刚想出声,想起审神者叫他别说话的命令,忍住了。 审神者给了他一个你很棒的眼神。 “我以前站在和时之政府相对的立场上,做过很多错事。我不想找理由,是不是被逼的这不重要,反正没人拿刀架我脖子上逼我,所以我觉得就是我的错。” “我为了赎罪,为了惩罚自己,去到一个黑暗本丸,哦,黑暗本丸你知道吗?你应该不知道,你才刚被召唤出来,连本丸都没去过,更不用说带颜色的。” “总之,大家对我很不好,我身上的伤就没好过——这是当然的,但是我却很欣慰,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抖m。” “身体上每承受一分痛楚,内心的罪恶便少了一分,我就可以以最轻松的姿态走向死亡。” “我如愿死掉了,虽然不是死在他们手里,不过也差不多。” “重活一世,我渐渐记起了当初的事情。我不恨他们,我为什么要恨他们,他们帮我得到了解脱和救赎。” “但是我有点放不下他们,我怕他们又碰到了对他们不好的审神者,他们一向倒霉。唉,怎么说,都是一群千年的刀精了,我还是忍不住操这份心。 ” “我又回到那里,继续没做完的洗脑,我是说,净化和心理疏导工作。” “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 他直直地看着长谷部,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长谷部和长谷部,是一个长谷部吗?” 见审神者在向自己发问,长谷部犹豫着开口: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这么跟你说,那个本丸里,曾经有过一个长谷部。” “他也对您不好吗?” “不,相反,他对我很好。虽然表面上戒备着,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关心,他总是偷偷带伤药给我,在战场上为我挡下攻击,他不该对我这么好,他会被孤立,会被其他刀剑排挤的,他的内心一定也很挣扎。” 长谷部垂下眼: “那是他应该做的——而且,换了我,不仅如此,更不会放过那些冒犯主的刀剑。” 审神者简直要被他逗乐了: “你这话回去可别说给他们听。” 想到他们八成是回不去了,审神者又讪讪地闭上嘴。 “刚才说了,我心里挺惦记着他们,尤其惦记长谷部,我又回到了那个本丸。” “——结果他们跟我说,长谷部认为我的死是他的失职,他跳了刀解池。” “刀解你知道吧,他自杀了,他死了,都是因为我。” “不,这不能怪您……”长谷部想安慰审神者,却看到审神者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脸埋了下去,从他角度,看不到审神者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审神者在发抖。 “我开始想,我其实也挺自私的吧。表面上,我拯救了这个本丸,我让他们摆脱了暗堕。可是我没有想过,我就那么一死了之,我轻松了,他们呢?他们会不会其实有那么一点记得我,想我,甚至,因为我的死感到痛苦?感到内疚?” “就比如长谷部,他跳刀解池的那一刻,得有多绝望——肯定比我死的时候绝望。” “所以,问题来了。” 审神者正视着长谷部: “长谷部和长谷部,是不是一个长谷部?” “当然……不是。” “对,我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就像我自己,从没把前世的我和现在的我当成一个人,我分的很清楚。” “可越是这样,我越感到自己的自私。我与前世隔绝的,不光是犯错的罪恶感,还有和本丸里所有人的牵绊。” “即使我再召唤一把新的长谷部,竭尽所能对他好,也弥补不了那把刀解了的长谷部,你说是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我不敢告诉他们我真正的身份,我那么残忍地抛下他们,又若无其事地回来,我以为他们不会在乎我,然而如今看来,他们中有人,真的放不下我。如果他们对我说——把第六任还给他们?我要怎么办?” 第31页 “不过,都不重要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这些问题,也不会有答案了。” 结束了这段语无伦次的话,审神者抬起头,重新坐好。 长谷部感到刚才被审神者靠过的肩膀有点湿,他希望那只是审神者头髮上没擦干的雨水。 “对不起啊,跟你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惨笑着“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上辈子我死得时候挺孤单的,现在有你听我废话,我很高兴,真的。” “那么,”他转过头,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你想去哪,都随你,或者,我试试能不能把你摁回去。” “您说完了?”长谷部突然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迎上他的目光“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审神者有些意外,他看到长谷部紫色的眸子里正盛满了温柔。 “长谷部和长谷部不同,但是他们想守护主公的心,是一样的。” “您也是啊,您对他们的爱,和想守护本丸的心情,变过吗?” 审神者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所以,又何必在意过去——他们伤害了您,您也离开过他们,这种互相造成的痛苦、无奈、悲伤,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和主公您,现在是彼此爱着的,也约定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这还不够吗?还不足以成为放下那些的理由吗?” 审神者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些句子,许久,他终于轻轻笑了: “没想到,我也有被刀嘴炮教育的一天。” “谢谢你长谷部,谢谢你对我说这些。你果然是一把温柔的刀呢。” “那么,您愿意接受我,作为您的刀剑男士了吗?” 审神者敛了笑容,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审神者,如果要和你结契,就不是政府许可的主从契约,而是要依靠灵魂来结契。” “那样的话,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能易主,你将不属于政府控制,从身心到灵魂,都只属于我。” “不胜荣幸。” “这对你不公平,何况我就要死了。” “望您恩准,哪怕只是一日相伴,长谷部也万分感激。” 被恭敬而诚恳的目光长久地注视,审神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露出笑容,他站起来,以最庄重优雅的姿态开口: “压切长谷部。只要是主的命令,无论什么都为您完成。” “那么该我的步骤了,”审神者站了起来,上前一步,眼里掠过笑意“和普通的召唤不太一样——你把眼睛闭上。” 虽然不太明白,长谷部还是温顺地闭上了眼。 有什么温暖而柔软地东西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嘴角上。 他再次睁开眼,看到审神者已经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有些好笑地望着自己。 长谷部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出手,打算扶着审神者坐下,却被对方按住: “等一下。” “还、还有步骤吗?”他紧张得有些结巴了。 “不是。” 审神者说出的话却吓了他一跳: “你已经把灵魂都託付于我,那么,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我的真名。” 长谷部闻言震惊地望着他: “主公,万万不可!” “你在怕什么?还是你觉得你会背叛我?” “不!长谷部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背叛您。” “那将名字交给你又有什么不对?” 审神者微笑着,附在他的耳边轻语: “记住我吧,我叫……” 审神者知道,能从阿津贺志山回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在这场可笑的轮迴里,他走到了如此相似的结局。 但不同的是,他的长谷部,这次在他的身边。 他想,如果他就死在了这片荒原,那么生命中最后陪伴他的人,他希望他记得自己。 又提了任性的要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是我更新勤劳,这篇是已经完结的旧文233333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烛台切殿下。”小个子的今剑走过来,在迴廊边坐下。 月色清朗,正如审神者到来后,本丸无数个平静祥和的夜。 他的目光游移着,飘向二楼:“审神者,还是没有醒吗?” “是啊,”男人微眯着的金色眸子里映着潋滟的月光“已经是第七天了呢。” “他还,会醒过来吗?”小天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谁知道呢,你希望他醒过来?”烛台切仿佛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我,我也不知道,”今剑低下头,用手捂住脸,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目前的状况“我觉得我应该讨厌审神者的,但是,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又好像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岩融也跟我说,试着相信审神者。我……我真的不敢想像,如果他死了,大家要怎么办,我、我要怎么办……” 他自顾自地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地拉住男人: “烛台切殿下,我们以后……不伤害审神者了,可以吗?” 男人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 他一直以来所想要的,不过是控制住审神者,让他永远无法离开他们。欢爱也好,囚禁也好,只要能留住审神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挽留的,是审神者,还是记忆里那份相似而已然流逝的温暖。 “哈哈,您真是,比我这个老人家还要能睡啊。”三日月宗近走进卧室,意料之内的安静。 他在床边坐下,细细端详着审神者。 再柔和的月光,也不能给那张脸镀上丝毫神采。 苍白的脸色下,是审神者一天天衰弱的身体。 他抬手理了一下审神者耳边的乱发,触到了审神者微凉的皮肤。 欺身上前,他用唇贴住审神者的额头。那是令他不悦的,陌生的温度。 “醒过来吧,主公。” 话一出口,他怔了一下,似在细细咀嚼那声下意识的称唿。 “主公……”他又重重嘆息一声,转而覆上了他失去血色的唇。 审神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正靠在长谷部的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 “主公,”付丧神关切的声音传来“感觉怎么样?” 伤痛折磨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审神者避开这个话题,望向山洞外已经暗下的天色。 “我睡了这么久?” “是的——您饿了吗?需要长谷部替您寻些吃的来吗?” “不用了。”他将外套还给长谷部,扶着墙吃力地站了起来。 第32页 “和我出去走走吧。”审神者对他说。 审神者本来想着,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山洞里咽气就好,但是现在他有了长谷部,他还是想做一下最后的尝试。 毕竟他还想和这个人相处得更久一点。 他还想着和本丸的大家,一起过这个新年。 下过雨的山路泥泞湿滑,审神者拒绝了长谷部的搀扶,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因为灵魂契约的关系,长谷部获得了他大量的灵力,现在应该已经是满练度的状态——真是一键满级,审神者觉得有点好笑。 凭着他的练度和机动,在这里活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这,他偷偷地瞟了一眼长谷部,却发现长谷部也在看他,审神者尴尬地移开目光。 “怎么了,主公?” “没用,我就是在想,你还挺俊的。” 说完审神者就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都什么鬼台词。 “主公……”对赞美之词有一瞬间的疑惑,男人按压下心里拼命窜起的小火苗“主公喜欢长谷部吗?” “喜欢,当然喜欢啊。”审神者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主公,就当是为了长谷部,努力活下去好不好。”他走到审神者面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急切地想确认答案。 审神者眨了一下眼,想忽略掉眼眶的酸涩: “好,我不死。” 话虽如此,审神者还是不知道要如何找到回去的方法,两人在荒原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审神者胡乱地跟他闲扯: “本丸可大了,屋子随便住,有后山,还有温泉,你可得小心别迷路哈。” “我就迷路过一次,还碰到了作妖的源氏兄弟,不不不我才没有害怕。”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藤四郎有点吵,特爱撒娇,他们的哥哥一期一振倒是很温和。” “老人家们一个比一个难相处,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你,总之打不过就跑好了。” “鹤丸?鹤丸你离他远一点,他特喜欢拿新人下手恶作剧。” “左文字啊,他们嫌我太吵了,不过小夜真的很可爱,上次还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种了棵柿子树呢。” …… 长谷部安静地听着,不时露出微笑,气氛似乎也没有那么伤感了。 “等一下。”审神者拉住他。 “怎么了,主公?”长谷部警惕地按住刀。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是溯行军吗?主公别怕,有长谷部在。” “不。”审神者摇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将目光投向远处。 几个身影渐渐走近,带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开挂气场。 “主子,我们都快把阿津贺志山翻个底儿朝天了,您还没消气儿啊。” “清光,你一提这事我更气了,哪个挨千刀的把这么可爱的我直接扔大街上,给我知道了非要砍死他不可。走走走,咱们继续手撕溯行军去,先怼他一个连。” “哈哈哈,小姑娘想做什么,老爷爷我都奉陪。” 审神者默默注视着一队人靠近,他转过头看着长谷部: “回去记得提醒我,买张彩票。” 这运气没谁了,居然在合战场上碰到别的审神者。原来如此,自己现在不是审神者的身份,不过是个意外落到这的普通人,碰到出阵的审神者也很正常。 眼尖的千叶也看见了他。 她震惊地捂住嘴,拉过队伍里的烛台切光忠: “这里怎么有个人?” 烛台切无奈地看着主人,刚想开口,又被她打断: “难道是新刀?快你们快把他捞回来……没听说政府出了新的短刀啊?” ??!! 你睁大眼睛看看谁是短刀啊? 审神者气到爆炸,自己这身高怎么着也是个打刀啊。 等等,我怎么就承认自己是刀了,这思想很危险啊! “您看仔细一些,他身边还跟着长谷部呢。” 千叶闻言,也是不懂了,难道这是个审神者,可是政府从来不会让审神者和审神者在合战场上碰见,那还不乱套了。 “看好了长谷部,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演技。”审神者沖他使了个眼色。 “这位小姐!您是审神者吗?”审神者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副终于遇见救星的样子。 队伍里的刀剑男士见状护在了千叶身前,戒备起来。 “是、是啊,你别慌,发生什么事了?”这人的年纪明显比自己还小,一身伤痕更是触目惊心,千叶的母性泛滥了。 “我……”他扑上去痛哭流涕“我是1037号本丸审神者在现世的同学,他请我来做客,说要带我去合战场见见世面,结果我们就走散了,我被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呜呜呜……” “居然还有这种事!”千叶怒了“这个人渣!” “是是是他是人渣……” “这个败类!” “是是是他是败类……” “走,姐姐带你去揍他!” “是……?诶诶不用了!” “你就这么想离开吗?” 脚步声伴随着清冷的嗓音,黑色的帽兜遮住来人大半边的脸,让人看不真切。 是翎越,他追来了。 被那视线扫过,审神者浑身上下都感到一丝寒意。 “好啊,又是你!”千叶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你认识他?”审神者诧异地望向少女。 “他是溯行军那边的人,最近就是他在给阿津贺志山的溯行军提供灵力,我们之前碰过面。” 审神者上前一步,稍稍挡在了千叶身前,这个举动落在翎越眼里,意图再明显不过。 “你要护着她?”翎越平静的语气下是些微的颤抖“先是那群付丧神,现在又是她,你要为了她和我作对……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我一眼?” 审神者默不作声,千叶却高声回应他: “你有完没完,我不帮他们难道要帮你啊!” 很显然,千叶误会了这话是对谁说的。 她继续慷慨陈词: “我还想劝劝你呢,妄图修改歷史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翎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兜转,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他在犹豫什么? 审神者也在思考。论实力,千叶绝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只能作此解释——翎越不敢对千叶妄下杀手,是在忌讳千叶的家族实力。千叶是审神者,不代表她背后整个家族的势力都属于政府。 他没必要,也不能树立这个强大的敌人。 审神者有点欣慰,又有点感慨,如果不是身份立场倒转,他真想替学会了深思熟虑的弟弟高兴啊。 第33页 事不宜迟,他再次拉起千叶就跑,一群付丧神见状赶紧跟上。 翎越没有追,身后只传来一阵似嘆息的声音: “我们会再见的……” “我说你,跑什么。”千叶甩开他的手“真怂!” “我不是怕他追上来吗!再跑远点,别停下啊!” 千叶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看好了,也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抬手华光流转,召唤出了时空隧道,选择了回城的路。 “就这么简单!” “……” 审神者感受到了来自众人关爱智障的目光。 终于! 审神者带着长谷部,幸福地奔向本丸,月亮已经升到正空,距离七天的时限,所剩无几。 “快,长谷部,我们时间不多了。” “好的主公,长谷部的机动绝不会令您失望!” “诶等等等,你也太快了,慢点慢点,我追不上你了……” “主公,不如长谷部抱着您吧?” “啥??不不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啊!!” 又来到了熟悉的大门前。 “长谷部,”他对着要走上去敲门的男人说“这次谁要再敢把我们关在外面,你就怼着脸砍他。” “斩尽主的仇敌!” “……不,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 三声敲门声过后,本丸里没有丝毫动静。 长谷部皱眉,又加重力度敲了几下,大门仍毫无波动。 “主公。”他望向审神者,等着指示。 “唉,”审神者嘆气,心疼地盘算了一下修理费“这门,终究还是逃不了被砍的命运。” “长谷部!” “在!” “我数到三!” “是,主公!” “一——” 长谷部抽出刀。 “二——” 刀被高高举起。 审神者深吸一口气,刚要出声,大门却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鹤丸国永是怎样的一把刀? 他是一个成天把惊吓挂在嘴边的刀。 事实上,却很少有什么能真正吓到他。 所以当他拉开门,脱口而出的还是熟悉的口头禅——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这次,他大概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鹤丸国永觉得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太对。 于是他把门关上了。 审神者:??? 长谷部把放下的刀又举了起来。 好在很快,那扇门又被拉开了。 鹤丸国永目不转睛地盯着审神者,和这个人相比,那个举刀要砍自己的长谷部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是谁?” “我是你主公!” “那屋子里躺着的是谁?” “那是我!” 审神者没工夫和他探讨人生哲学问题,他招唿着长谷部,轻车熟路地就要进自家本丸。 经过鹤丸国永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不许对主公不敬。”护主狂魔长谷部上线。 “没关系,长谷部你先退下。”审神者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鹤丸国永并没有转过头看他,握住手腕的力道大的吓人,像是要把它捏碎。 审神者吃痛地甩了两下,却被更紧地握住。 “鹤丸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再……” 说出来的话被对方投过来的视线打断,有什么情绪在那金色的眼底翻腾又被死死压住。 审神者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为什么没有死?” 显然,鹤丸国永把他认成了第六任。这是理所当然的,这具身体,不就是那个他们回忆里已经死去的可怜的前主吗。 见审神者在发呆,鹤丸国永转而按住他的肩,死命摇了起来,指甲似乎都要陷进肉里。 “回答我!!”他对他吼着,声音里是满是怒意。 审神者被他摇得有点想吐,只能忍住喉中涌上的腥甜。 “鹤丸,你冷静一点,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审神者对他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 样貌虽然不同,但是说话的神情、动作却没变。 “我是你们的主公,一直都是啊。” 鹤丸国永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他听到自己冷静下来的声音,不禁也有些佩服自己的承受力。 “简单地说,这是我前世的身体,有个中二想搞事的傢伙移走了我的魂魄復活了这具身体,今晚是我能够回去的最后期限——可以放我进去了吧?” “前世……所以你就是,第六任?” 审神者点点头。 鹤丸国永抽回手,表情有些苦涩。 审神者知道这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安慰他了。 他飞快地奔向自己卧室的方向,留下鹤丸一个人在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审神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被拦在了屋子的一楼。 拦他的是从大坂城带回来的短刀们。 “你是谁?鹤丸先生怎么会放你进来?”后藤藤四郎举起本体挡在身前,一步也不让他再靠近。 “我就是你们的主公啊,变了个样子你们就不认识了吗,真白疼你们了。” “这种话说出来我们会相信吗?”信浓藤四郎也抽出短刀,随时要攻上来。 一旁的长谷部也最好了应战的准备,心里对本丸的危险级别评判又升了个档次。 主啊主,这里的人竟敢如此冒犯您! 他简直心疼死了他的主人。 “别、别以为你长的像□□,就可以骗我们!”包丁藤四郎显然也认为这个擅闯本丸的人不怀好意。 审神者朝天翻了个白眼。 很好包丁,你下个月的点心没了。 他的目光锁定在博多藤四郎身上: “博多,你小判袋子破了还是我给你fèng的。” 博多愣了愣。 他又望向信浓: “一直没安排你寝当番,所以上次你偷偷藏在我屋里,半夜钻我被窝了是不是?” 信浓迟疑着放下了刀。 “看吧,我真是你们的审神者!” 审神者弯下腰,对小短裤们露出无害的笑。 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画面宛如在哄骗幼童。 真的是主公吗? 短刀们互相看了看,一脸困惑。 “你们在吵什么?”楼梯上,一个声音传来。 审神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到那明显停下来的脚步声。 第34页 “一期哥!” “一期哥!这个人说他是主公!” “大将不是在上面躺着吗?这是怎么回事?” 一期一振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 那个他以为早就死去的人,就那么站在月光下注视着自己。 如果说,已经得到净化的他,还有什么不敢直视的记忆,那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曾经承受了他无处发泄的怒火,多少次在他的身下痛苦辗转,受尽屈辱,求死不能。 他至今还记得那双眼睛,明明痛到极致,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安静,更加衬托出自己的不堪。 这个人死得太突然,让这份永远也偿还不清的罪孽,在无数个梦回的夜,折磨着他。 一期一振连再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多想让自己就这样永远藏匿在黑暗中,然后破碎,然后消失。 审神者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一期啊,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一期一振居然没有拦他,他就像完全丧失反应能力一般,直到弟弟们都关切地围了上来,也依旧一动不动。 简直就像通关游戏,拉开卧室门的审神者,郁闷地发现了最终boss。 月色倾洒下愈发光彩夺目的付丧神回头望着他。 那道视线太过平静,很快又被收回,兀自落在地上。 “是您啊,”三日月宗近露出怀念又眷恋的神情“又梦见您了呢。” 审神者莫名其妙地打量了他几眼,走过去面对着他坐下。 “你经常梦到我吗?” “并非,”他自嘲地笑笑“您连梦境,都一向吝啬。” 他盯着付丧神的脸看了许久,那种落寞和求之不得的感伤,不应该属于这个一向风光霁月,不落凡尘的男人。 他将手贴在了付丧神的脸上,看到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一瞬间的讶异。 这感觉,如果是梦,那也太真实了吧。 反握住那只手,三日月连一秒钟都捨不得将视线从那人脸上移开。 审神者望向躺在榻榻米上熟睡的自己,觉得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 “我很幸运,哪怕再活一世,也还记得你们,所以我回来了。” “我说过,不会抛下你们的,我没有失约。” 长久的安静,三日月垂下目光,轻轻地笑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现在的状况是个意外。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回去原来的身体——毕竟,前世的我,早就死了。” 这句话似乎狠狠戳中了他,三日月颤抖了一下,极力克制着什么。 审神者跪坐着,刚要上前,却被他从身后拥住了,腰被紧紧地禁锢。 三日月将身子贴在他的后背上,似在贪恋这份温度。 “对不起,对不起……”他发出极其压抑的呢喃。 审神者没有挣扎,任他这么抱着。 “您还愿意回来,是不是代表您已经……原谅我们?” 审神者转过身,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有些不稳的唿吸。 “我没有怪过你们,又何来的原谅呢?” 他凝视着付丧神眼里那弯新月: “我出生在一个已经没落的阴阳师家族,因为身负强大的灵力,一直被当做下一代的继承人培养。” “童年的回忆里全部都是训练和修行,那是一种压得我喘不过气的生活。” “但是我顺从地接受家族为我安排的一切,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拒绝他们。”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可以重振家族,重新看到亲人们脸上的笑容。” “所以当家主告诉我,溯行军和时之政府宣战,他们选择成为溯行军的力量时,我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修改歷史,从而获得权力,地位,想要的一切,他们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可悲的捷径。” “那是我一生的噩梦——无数个日夜,我为溯行军提供力量,看着这些杀人机器折断一把又一把的刀剑,甚至还有丧命于战场的审神者。” “我很想做到麻木,做到冷血。但渐渐地,我受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我简直不敢想像擅自修改歷史的下场——我的双手沾满罪恶和鲜血,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我必须找一个解脱的方式。” “我背叛了,我终于还是背叛了家族,几乎是撑着一口气,我逃了出来。” “时之政府中没有人见过我的脸,隐藏身份很容易,我的灵力又是他们急需的。” “我成了审神者。” 一直以来猜不透的谜团就这样被揭开,三日月宗近却没有想像的那么轻松。 “您就来到了这个本丸吗?” “是的,所以你跟本不用自责,你们对待我的方式,正是我所期待的——我本就是来寻死的。” “死之前,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净化也好,供你们发泄也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知道的,我死在江户城,不是被检非违史,而是被家族派人追杀的。那个时候的我差不多也到极限了,没有做多余的反抗,我平静地,甚至还有点高兴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三日月垂下头,往日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想,如果当时能对那个少年好一些,多给他一点温暖,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绝望,就可以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呢。 “所以,你们真的不用感觉对不起我,反倒是我要谢谢你们。” “您也很自私呢。”付丧神用指尖触到他的肌肤,勾勒着记忆中的轮廓“一走了之,完全不考虑我们……” 不考虑我们会不会想你,想你的时候心会不会痛。 “是啊,”审神者笑了“所以其实是我不好,这才不敢告诉你们,怕你们集体讨伐我嘛。” “但我果然放不下你们,我回来了,也想通了如何面对这一切。三日月,我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也请多多包容我……”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二人的唇齿之间。 三日月吻得很急,甚至有点粗暴,这不是他一贯得体优雅的作风。 他急切地想确认,确认这不是梦,这个人真的回来了。 许久,他才松开按住对方的手,恭敬地俯下身: “三日月宗近,愿再次成为您的刀剑,一生忠于主公。” “三日月,”审神者却没有立刻应他,他看了他一会,站起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你想清楚,你这一声‘主公’,叫得是谁?” 三日月抬起头,望了一眼床榻之上的人,又再度迎上审神者的目光,心底一片澄澈。 “我不希望你,把我当做前世的替代品,也不希望你的承认,只是出于对过去的愧疚。” 第35页 三日月勾起嘴角,眼里带着笑意: “主公对现在的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吗?” “喂,你不要偷换概念,先回答我的问题。” “无论何时,主公都一直是引着三日月走出黑暗的人。您是谁,是怎样的身份,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会一直追随您,直到刀身折断的那一天。” 这便是答案,是终其一生不变的承诺。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审神者觉得自己整这么一出,本丸怕是要炸锅。 他把三日月宗近赶了出去,让他把自己刚才说的话转述给大家。 “您不亲自去和他们说吗?”老狐狸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看我忙着呢。”低头写着符纸的审神者假装成理所应当的样子。 “那就遵从主公的意思。”付丧神施施然起身,审神者在心里祈祷他别乱说话火上浇油。 “对了对了,”他又叫住三日月,“我刚才看一期一振不太对劲啊,你帮我盯着点他。” 三日月停下脚步,背影微微一顿,颔首应下。 审神者很专心,贴符布阵一项项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晕得越来越厉害,这个身体大概是真的坚持不住了。不过他不能乱,不能出错,还魂的方法虽然简单,如果不小心失败,那就真是悲剧了。 一切准备就绪,还差最后的步骤。 审神者站起来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要的东西。 他的贴身刀呢,明明应该被放在这个屋子里的。 无奈之下,审神者只得拉开门走下楼。 “你们把我的物吉放哪去了?” 意外的是,院子里站了一大群人,自审神者来到这个本丸后,他还没见人这么齐过。 所有人一起投过来满是压迫感的视线,让审神者尴尬地停在走廊上。 好了,这下真是,够意外,够惊喜了。 他干咳了一声: “你们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 正在院子角落里和后藤说着什么的物吉贞宗转身向审神者招了下手: “主君,您找我吗?” 审神者看了看他,有些无语: “谁把你给召唤出来的,那以后我用什么啊?” “原来审神者还想再去战场送死啊,这可真是了不得。”莺丸在月光下欣赏着自己泛着寒光的刀刃,悠哉悠哉地开口。 气氛一瞬间更可怕了。 “三日月殿已经和我们说了,”乱藤四郎投来饱含复杂情绪的一瞥“主公,您真是太过分了!” “大将不愿意告诉我们,是不信任我们吗?”药研藤四郎的脸上满是失望和沉重。 “一定是恨的吧,”加州清光站在很远的位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定是恨死我们了吧。” “你这傢伙……”盯着审神者的和泉守兼定满眼通红,正要上前,被堀川国广拉住了。 虽然审神者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但这一刻真的到来,他还是感到手足无措。 “各位,我……”他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抖。 说点什么呢,还是那句我不在乎你们的所作所为吗? 这样一句苍白的解释,放在那一份份真挚的感情面前,简直无力得可笑。 那些思念和痛苦在漫长的岁月沉淀里,伴随了每一次心跳,每一声刀刃的嗡鸣,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几乎都要化为实体,和他们至死纠缠。 “我们想知道,还有没有被原谅的资格……我们在您心里,到底又算什么。”背着大太刀的小个子男孩几乎失去了往日所有的朝气和力量,难得来派监护人也露了面,正有些懒散地靠在树上,不时投来在意的目光。 “好了,”三日月宗近走到众人面前“我已经把主公的想法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以后再问吧,主公还有更要紧的事。” 是了是了,审神者忙不迭向三日月投去感激的目光,被对方回以一个“看你以后怎么收拾烂摊子”的戏嚯神情。 一方面,是刀剑的自责和对被他们深深伤害过的审神者的心疼。 另一方面,是审神者的无言以对和对自己抛下他们的心虚。 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又是几声低低的咳嗽,审神者擦去嘴边溢出的血,毫不在意自己这副样子落到在场刀剑男士眼里是多么的心惊。 “谁能借我一下本体?”他说。 这个突然提出的要求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最先反应过来的刀剑赶忙抽出自己的本体。 比他们更快的,一振太刀已经交到了审神者手中。 审神者愣了一下,转身看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走过来的小狐丸。 不是说太刀夜里眼瞎吗,审神者觉得小狐丸这简直堪比兽类的潜伏能力可以去打谍战了。 他对高大优雅的付丧神点头表示谢意,又迟疑了一下,望向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烛台切光忠。 “光忠啊,大家这些天也幸苦了,你去博多那拿些钱,明天做顿好吃的犒劳一下。” 带着眼罩的男人微笑着应下,这份镇静简直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散了吧,明天见。” “主公……”还有刀剑想上去和他说话,审神者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们,握着太刀走上楼梯 审神者进了屋子,才发现小狐丸居然也跟了过来。 “那个,”他看了看付丧神,又看了看手中的太刀“我就借一会,又不是不还你。” 小狐丸闻言,轻笑一声: “小狐并非担心这个,还请您自便,不用在意小狐。” 好吧,想围观就围观好了,审神者也懒得就这个问题和他争。 他提着太刀,走到自己沉睡着的身体边,对着那道被匕首划过的伤口又是一刀,看着血液滴落到地上,符阵升起微微的光。 啧,这伤口又是几天不能沾水了,他有些头疼地想。 审神者跪坐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小狐丸,见他还是安静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副根本不打算走的样子。 想了想他好歹也是刀剑,什么血淋淋的画面没见过,应该不会害怕,也就随他去了。 审神者掂量一下太刀,将它举起对准自己,感嘆了一句果然不是很趁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什么时候咽气,万一还能拖个三五天就麻烦了,所以还是选择速战速决。 审神者脑补了一下切腹的画面,觉得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于是将刀尖的位置抬高,指向胸口。 小狐丸一挑眉,他终于明白了审神者为什么要借刀。 “可以请您,等一下吗。”小狐丸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怎么了?”审神者有些不高兴地放下刀,任他这种也算是有点经歷的人了,真要举刀自杀还是要酝酿一会思想准备的。 第36页 审神者以为小狐丸这个节骨眼上还想搞事,但对方只是掏出一把梳子。 认出这是很久以前自己送给他的梳子,审神者心里百感交集。 他居然一直留着。 这代表什么呢? “可以请您,”他有些犹豫地斟酌着语句,似乎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要求会不会被答应“再为小狐打理一次皮毛吗?” 他说完,抬眼看向审神者,眼里满是哀求和渴望。 审神者没想到居然是件事,他点点头: “好、好啊。” 小狐丸走过来,在他身前坐下,顺从地垂下头,任月色在髮丝上倾落银色的光。 审神者看了一眼被交到手中的梳子,几道裂纹昭示了它的陈旧。 他嘆了口气,动作温柔地帮小狐丸梳理起来,正如过去他们之间难得的安静时光。 “这梳子太旧了,扔了吧。”审神者说完,感受到对方身体明显一僵。 “我下次送你一把新的,好不好?” 他弯着眼笑,迎上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到里面呈现出一种类似失而復得的震惊和喜悦。 “我们以后,也可以好好相处的吧。” 审神者将梳子还给他,轻轻拥抱了他一下,算是做了个约定。 他转而拾起那把太刀,再次望向小狐丸: “你真的不出去?” “小狐想记住。” 就当做是对小狐的惩罚。 深吸一口气,审神者将刀刃送入自己的胸膛。 刀很凉,血液温热。 终于结束这一切了,审神者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安心。 小狐丸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髮上。 审神者抬眼望去,他的视线已经很模煳了,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过他猜那一定是严肃到了可怕的程度。 “好啦,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带你去万屋买梳子……” 他听到对方极轻地应了一声。 口中开始有大量鲜血溢出,他张开嘴,发出的都是有些破碎的声音: “这身体……烧掉吧……免得再出意外……” 他感到自己被更用力地抱住,恍惚间似乎听得了一声“主人”,里面包含了怎样的情绪,他已没有力气去分辨。 “好像……是第二次这样倒在你怀里……真是抱歉呢……又弄脏了你的衣服……”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伸向对方已经被自己鲜血染透的衣襟。 那只手伸到一半,就被紧紧握住。 感受着手上传递来的温度和力道,他微微笑了一下,放任自己在这怀抱里失去意识。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审神者鬼鬼祟祟地将门拉开一条fèng,偷偷张望了一下。 可以,很稳,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人。 他又把门拉开一点,探出半个头,结果和另一个伸过来的脑袋撞了个正着。 审神者蹲在地上,捂着脑壳,眼泪都要疼出来,却不敢发出声音。 “主公!”撞到的人正是压切长谷部,这一幕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您有没有事?主啊,冲撞了您真是罪该万死!主啊我的主……” 审神者一把捂住他的嘴,不由分说将他拖进了屋里,拉上了门。 长谷部被审神者这么一拉拽,有些懵逼。 “长谷部!”审神者换上了严肃的口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主公,我在!”长谷部虽然不太明白髮生了什么,但听审神者的吩咐总归没错。 “你是不是我的刀?”审神者问他。 “当然了主公!”长谷部正襟危坐,不懂审神者为什么突然质疑起了他的忠诚。 他最爱的主公,把名字都告诉了他,他简直无以为报。 虽然审神者现在换了一副模样,但是对于灵魂结契的长谷部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主公就是主公。 天大地大,主命最大。 想到这,他也严肃了起来: “长谷部誓死效忠您——您需要长谷部做些什么,斩杀家臣还是……” 停! 审神者打了个手势,扶额嘆息。 “我问你,”他凑近长谷部“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明白审神者所指为何,长谷部如实地开始禀报: “长谷部知道您担心他们现在的想法,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 干的漂亮,审神者赞许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们昨天晚上一直交流到很晚,早上又很早去大厅开了会。” “开会?他们让你参加了吗?”毕竟长谷部目前对他们来说还是个平白无故出现的外人,昨夜慌乱之下也来不及解释。 “没,但我认为这是和主公密切相关的大事,所以,强行参加了。” 审神者呆呆地看着面不改色的男人: “没想到你这么棒。” 长谷部谦虚地接受了主公的赞美,愉快地飘起樱吹雪。 “他们开会,总结了过去在本丸和您之间发生的事情,商讨了今后要如何和您相处——主公,虽然他们的态度足够诚恳,但长谷部对于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还是感到愤怒。” “所以……他们要怎么对我?”审神者也很忐忑。 “主公,”长谷部犹豫了一下,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跪直了身体“我听到他们说过去对您做的事情,说到……实在没有忍住拔了刀。” “啥玩意?”审神者跳了起来“你砍人了?” “不,主公,”长谷部拉住他那简直要窜上天的审神者“只砍了桌子,以示警告。” “哦,桌子啊……你砍了桌子?!”刚要坐下去的审神者又跳了起来。 “我,”长谷部没有料到审神者这么大反应“您之前让我砍门来着,所以我以为这些东西……” 审神者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他最终还是一副笑脸坐下来,拉过长谷部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语重心长地开口: “嘿西啊,我知道你的前主都不差钱,但审神者我呢,其实很穷,本丸也很穷,我现世的家也很穷——和我妹比起来我简直是充话费送的。政府它又抠门得很,工资也就那么一点,所以我们一定要勤俭节约,勤俭节约你懂吗?” “主公……”长谷部有点慌了。 “所以你再这样折腾几次,我就要去远征地图要饭了,你忍心看我要饭吗?” 长谷部当然不忍心。 见审神者痛心疾首的样子,他赶紧保证不会再犯,并委婉地表示自己可以想办法赚钱养他,当然这个提议被审神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后来呢,他们开会商量出了什么结果?” 第37页 “抱歉主公,桌子散架以后,他们就提前结束了。” “……” 长谷部想他一定是惹审神者不高兴了,审神者对他那么好,而自己才来这座本丸,就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困扰,这简直有辱刀纹。 “主公……”他见审神者抱着头苦思冥想,试探着问他。 “嗯?” “您打算怎么办,现在去见他们吗?” “见?不不不!让他们再多冷静冷静。” 审神者想到昨天晚上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感到不寒而慄。 于是他虚了,怂了。 他起身要走。 “主公您现在是要?”长谷部嗅到了可以表现自我的机会,连忙询问审神者下一步的打算。 “哦,我要跳楼。” ???!!! 长谷部愣了三秒,然后倾尽毕生之力,发挥出了极限的机动和冲力,将打算走向窗边的审神者直接从背后扑倒。 他一把扣住审神者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审神者的腰上,为防止他挣扎又用腿压住了审神者的腿,整个人以非常不雅的姿势将审神者压在身下。 “你特么造反啊!!”被来这么一遭,审神者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在他身下死命反抗,手脚并用乱扑腾着。 “主公您千万不要想不开!您对我还是他们有什么不满您尽管说!赴汤蹈火长谷部都会替您去做的!” “谁跟你说我要自杀了!我自杀有瘾啊?你先放开我!” “不放!长谷部死也不会放开您的!” “你要气死我啊!!” 审神者这宅男体质又刚从昏迷中恢復过来的身体是爆发全力满练度打刀的对手吗? 当然不是。 任他再怎么动,也改变不了被压制的结局。 总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加不可描述。 当不动行光听得动静拉开门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混乱而不可描述的画面。 他的昔日同事,死命将审神者压在身下,审神者正十分痛苦地挣扎着,两个人的衣衫都有一些凌乱。 不动行光感觉自己的刃生观遭到了颠覆,他对长谷部的个性还是有一定了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正要拔刀上前护主,就见长谷部回头向自己求助: “快、快过来帮我一把!” 你自己做这种事还要邀请我一起?? 不动行光怒了,他拔刀就要捅上去,结果长谷部的下一句话又让硬生生停下脚步: “主公要跳楼自杀!” 不动一听这话,也吓了一大跳,忙不迭跑过来跪在了审神者面前,帮长谷部按住了他的肩。 好啊,这下审神者跟地板贴了个严严实实,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了。 审神者总算明白过来,问题出在了哪里。 要不是全身上下都被压紧了,他真想跳起来沖脑门给他们一人敲一个爆栗。 “我说我要跳楼,是我要翻窗户跳下去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没!翻窗!” “……” 两把刀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尴尬。 重获自由的审神者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宛如废了。 “主公,”长谷部瞅着审神者的脸色,小心地开口问他“您为什么要翻窗户出去?” “不是跟你说了我现在怕他们……呃,不太好见他们吗?正门楼梯下去肯定要碰面啊!” “可是翻窗户也太危险了!”长谷部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审神者。 “瞧不起我是不是?”审神者沖他比划着名“这小楼这么点高,好翻得很,我以前半夜经常翻去厨房……那什么,翻着锻鍊身体。” 长谷部仿佛看到了他日后跟着审神者的暗淡刀生。 审神者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了,他们刚才动静闹那么大,保不准被别的刀听见了。他从某个角落里掏出自己的双肩包,开始胡乱往里面塞东西。 “您要出门?”长谷部看着审神者手忙脚乱收拾的样子。 “不出门不出门,好不容易回来的,再乱跑你们得打断我的腿。” “那您?” “我去投奔本丸隐居的两位大佬,求他们罩着我。”他背上包,沖二人笑得十分猖狂。 “那,”长谷部和不动又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要和您一起去!” 审神者掂量了一下,不带他们的话他们怕是不会放自己走,于是他当机立断,不如把他们一起拉上贼船。 三人齐心协力翻了窗户,从屋子后面抄小路悄眯眯离开了。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审神者专注地和髭切拼着碎刀片,一旁的膝丸正和长谷部、不动行光大眼瞪小眼,画面实在是有一些诡异。 “主公今天兴致也很好呢。”髭切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审神者。 “是啊是啊,有你在我心情怎么能不好。”审神者看着把回忆场所从地下室搬到卧室的男人,觉得也勉强算是一种进步了。 “喂,你们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最终还是膝丸先憋不住了,这三人大白天莫名其妙跑他这里来,审神者更是一见面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天喊地说什么“源氏爸爸求罩”。 “避难啊,”审神者放下刀片,一脸无辜,“我寻思着,要么上你们这,要么找江雪听他念经,想来想去还是你们这比较适合我。” 说着,他望向膝丸: “你们不欢迎我吗?” 膝丸刚想说不欢迎,髭切就笑吟吟地接过话: “当然欢迎了,主公光临,荣幸之至。” “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审神者愉快地和他达成共识。 “我说,”膝丸转向另外两把刀,“是因为审神者身份被大家知道了的原因吗?” “咦,”审神者抖了三抖,“你们也知道了?” 他看到了对方脸上大写的全本丸都知道了。 “我不关心审神者是谁,你之前在任时我们也没有见过面,”膝丸望向髭切,语气不由的放缓“只要阿尼甲安好,别的我并不在乎。” 审神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髭切: “我以前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不然也不会放着不管,让他的病情严重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都自身难保了。” “说的也是呢。”审神者笑笑。 审神者有些饿了,虽然之前的昏迷并不消耗体力,但总归是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方才慌乱之下,他也不记得自己往包里塞了什么。 他从包里掏出一袋泡面,一盒巧克力,一瓶不知道过期没有的果汁,一个……闹钟?鬼知道他为什么会装了个闹钟进去。 第38页 他嘆了口气,拆开那盒巧克力,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分了一些给他们。 “这是主公的新玩具吗,这次又有什么样的玩法?”髭切好奇地问他。 审神者白了他一眼,直接塞了一颗到他的嘴里。 他看到髭切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 审神者端详了一会泡面,放弃了寻找开水的打算。 他对不动行光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上前听他的吩咐: “不动啊,你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拿点过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不动后退一步,显然想拒绝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 “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咳、我把你当成,能担当大任的人。”审神者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他的头。 “主公,”长谷部按捺不住自己,开始主动争取机会,“不如让我去吧。” “你太大只了,不动他跑得快,又机灵。” 不知道是审神者的哪句话还是那个摸头杀触动到了不动行光,小短刀在审神者欣慰的目光里跑得飞快。 审神者揉着空空如也的胃,倚着门望着不动离去的方向,颇有点望穿秋水的意味。 “主公……”髭切放下手中的刀片,凑近审神者,后者很警惕地缩了一下身体。 “主公还没有和我们结下主从契约呢,是嫌弃我们做的不够好吗?” 审神者看了一眼膝丸,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开始了奇怪的眼神交流: ——“你哥又咋了?” ——“我也不知道。” ——“那我怎么办?” ——“你看着办。” “我们是刀剑,渴望着战斗,也渴望着被使用。”髭切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着,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膝丸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尽管不够熟悉,他也想尝试着信任审神者——源氏的骄傲不允许他们永远在这里避世。 他抬起头: “既然如此,也请您接受我作为您的刀剑。” 审神者看了看二人,郑重地点了点: “必不负所托。” 时间已是正午,审神者终于把不动行光盼了回来。 上一秒还是懒癌躺的审神者,在看到那个噔噔噔跑过来的身影,蹭地一下上前: “你这孩子,可算回来了。” 他拉着不动转了一圈,又把他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把对方直接扒光,一旁的长谷部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吃的呢?!”审神者悲痛地质问他。 “没、没……”不动跑得太急,还在喘着气。 “爸爸对你很失望。”审神者摸回了他的门板继续靠着。 “主公!”不动行光一把拉住他,“我在去厨房的路上经过手入室,看到那里围了一大群人!” 审神者闻言站直了身子。 “粟田口的短刀们说,一期一振快碎刀了!” 审神者跑到手入室门口时,那里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主公!”“大将!” 粟田口们正焦急地围在一起,看到审神者后纷纷投来求助的目光。 但是他们犹豫了一下,又有些许侷促。 鲶尾见状,先开了口: “主公,您的身体还好吗?” “我?我好得很啊。”审神者忍不住向手入室里张望,“一期一振又怎么了?” “主人,求您救救一期尼吧!”五虎退带着哭腔跑过来。 “够了,退,”乱藤四郎一反常态,站在离审神者很远的地方,“我们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一期哥也没有。” “主公,”平野看了看兄弟们,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想求您……” “都别说了,”审神者看着他们,“我在你们心中就是那样的人吗?” “不,主公,我们……”短刀们低下头,他们自然相信审神者的为人,相信审神者宁可自己死也要护着他们,正是这样,他们才更加无颜面对。 手入室里血腥味浓重,一期一振浑身是血,躺在那里不省人事,药研藤四郎正眉头紧锁,帮他手入。 除他以外,坐在一旁的太刀鹤丸和小狐丸、打刀和泉守兼定和大俱利伽罗也受了轻伤,本体正由式神在帮忙修復。 “你一上午跑哪去了?”鹤丸看到他进来,微微的诧异后是不悦的发问。 “看望某个失忆老人——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们去了哪里?”在审神者冷淡的注视下,对方沉默了。 审神者不再和他就这个问题争论,他走到一期一振身边,见他即使昏迷也不安稳,依然在呓语着什么。 “大将?”药研看到他,有些意外。 “我能做什么?”审神者开门见山,强压下心里的焦急,眼前的一期一振让他有一种下一秒就会失去他的错觉。 “是,大将,”药研难得在此时此刻还能恢復冷静“一期哥的本体损伤太重,我不敢手入,若是您愿意用灵力来直接修復它……” “你也在害怕吗,药研,对我提这样的要求很难?”审神者失笑,转身走到放着一期一振本体的架子上,太刀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裂纹,已然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 掌心贴上,温和的灵力被传递到刀身,斑驳的痕迹渐渐褪去,剩下的损伤只要通过普通手入就可以恢復 审神者又看了眼一期一振,药研已经帮他止了血,虽然还未清醒,但唿吸平稳了许多。 “大将,万分感谢。” “药研,”审神者再一次看向他“你们是我的刀剑,这不过是我应该做的,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药研微怔,随即释怀: “您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审神者看向一边情绪低落的几人: “你们可以解释了。” “主人,您别生气。”小狐丸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感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于是走过去颇为亲昵地揽住审神者“不过是跟随一期一振殿下的提议出阵罢了。” “你们去了哪?” “江户城下。” 审神者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并没有关于这张图的任何印象。 “你们好好的去那里干嘛?” “这……”小狐丸看了一眼鹤丸,后者盯着地板,显然不打算开口。 “听说那是新开放的合战场,我们想为您收集稀有的刀剑。” “什么?” 小狐丸收紧揽住审神者的手,眸子里压抑着浓浓的情愫: “虽然很想您只属于小狐……不过若能讨得您的欢心,小狐什么都愿意做。” 第39页 那视线太过直白,审神者放弃了和他继续沟通的打算,他走到鹤丸的身边: “所以你们就是为了捞刀,把自己弄成这样?” 鹤丸还在看地板,似乎要把它看穿。 “你们这样,我……” “你怎样?”鹤丸勐地抬起头看他,“你也知道担心吗,你也体会到我们的心情了?” 审神者被问得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 “不许对主人无礼。”小狐丸上前一步,被审神者伸手拦住了。 “鹤丸,我知道之前是我不负责任,我向你们道歉。” “谁要你道歉……”他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指节在泛白。 “该道歉的人明明是我们。”一直没说话的和泉守兼定突然开口,这个一向自信的男人靠着墙,语气依然强硬,神色却有些挫败。 “我……”复杂的局面令审神者不知所措。 “你闭嘴,”鹤丸突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将审神者拉入怀里,“你给我好好活着……你好好活着……就行。” 第31章 第三十章 一期一振醒来的时候,审神者正坐在他旁边啃那袋泡面。 他看了看一期一振,又看了看泡面袋子,大方地递了过去: “你也来点?” “您……”他坐起来,直直地望着审神者,似乎还不甚清醒。 “傻了啊,还是主人我今天太帅了?”飢不择食的审神者又啃了一口面饼。 他苦笑着偏过头: “我已经不配成为您的刀了。” “那你想怎样,你看上谁家本丸了?” “不,”付丧神惊恐地抬头看他,“一期一振怎敢背叛!” “行,那你说说,你今天作的什么妖?”审神者抹了把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解释。 见一期一振不说话,他继续道: “别跟我说你现在不玩刀解改玩碎刀了,合着我之前白挨刀子了?” “一期一振的命是您救回来的,没有您的允许,即使是苟活于世……” “你们真的只是去捞刀,什么刀这么大魅力?” “他比我更适合做您的刀剑,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他来了以后,就让他代替一期一振,服侍您吧。” “如果我非你不可呢?”审神者掰过他的肩,强迫他看着自己,“我和你面临一样的问题,我也想过逃避,但是我最终决定留下来面对——你若是觉得有愧于我,就用此生来弥补。” “不,主殿,”他自嘲地笑笑,“如果只是伤您的那一剑,我还可以推脱是暗堕的原因。可是……前世对您犯下罪孽时,我很清醒,甚至沉溺于此——这样的一期一振,您还要吗?” “哪样的?”审神者擦去他脸上没清理掉的一点血污,“我认识的一期一振,一直都是温柔而强大,为了保护弟弟忍辱负重,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胆怯,不会逃避,更不会放弃。” “一期一振,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没有人可以取代我的一期。” 晚餐按照审神者的吩咐,准备的十分丰盛,走进餐厅的审神者简直要热泪盈眶。 “主人,您先坐,菜一会就上齐了。” “哎好好,真是幸苦你们了。”审神者顺着付丧神拉过的椅子坐下,满意地看着这腐败的一桌。 “主人,您看上去很疲倦呢。” “别提了,一大家子要我操心。” “呵呵,不如让我替您揉揉肩放松一下吧。” “呃……嗯?” 审神者看着那双伸过来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 “妈呀!你谁??” 惊天动地的一声,审神者连着他的椅子,瞬间移了三米远,大厅里忙着端菜的付丧神都停下了动作看过来,五虎退更是吓得把汤洒出了一半。 “主公!”长谷部一个健步冲上来就要护驾。 对面的人完全不觉得自己引发了一场事故,他歪着头,镜片下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仿佛发现了十分感兴趣的东西: “主人居然是这么可爱的性格,真叫人喜欢呢。” 审神者还在寻找因惊吓丧失的语言能力,长谷部已经控制不住他的怒火了: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敢对主公如此不敬!” 男人并起两指,推了推眼镜: “我怎么听说,阁下才是这里的不速之客?” 长谷部将手按在胸前,感激之前溢于言表: “承蒙主公厚爱,长谷部是主公亲自带回来的。” 男人笑意更甚,深情地望了一眼持续掉线的审神者,又瞥向长谷部: “你的恩宠到此为止,如今我才是被带来献给主人的。” 审神者内心:我怀疑我进了个假本丸,这些都是假刀。 “主君,”看不下去的物吉秉着他一贯的小天使性格,走过来化解了尴尬,“这位是家兄,今天刚被出阵部队带回本丸。” 风姿绰约的青年注视着审神者,微微颔首: “我是龟甲贞宗,名字的由来?……呵呵,任君想像。” 可以可以,本丸又多了一个要操心的。 审神者左边坐着龟甲贞宗,右边坐着长谷部,面前是堆成山的食物。 他端起杯子,站了起来: “我向各位道歉,以前未曾考虑到大家的感受,做出了不负责任的事情——我希望你们可以原谅我,也可以重新认可、接受我作为审神者,继续和你们相处。我身上还有伤,今天就先以茶代酒,敬你们。” 刀剑男士们安静了下来,他们看着审神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公,”三日月宗近起身走了过去,对着审神者举起酒杯,“之前多有冒犯,您能既往不咎,三日月宗近以刀纹起誓,此生绝不负您。” 由三日月开了头,付丧神们相视一笑,也纷纷上前敬酒。 和泉守兼定理了理衣服,长于战斗的他似乎对当下的局面感到棘手: “我也对你做过不可饶恕的事……得您原谅,不胜感激,今后无论是杀敌还是什么,但凭吩咐,是吧堀川?” 被他拉着过来的堀川国广也终于下定决心般望着审神者: “是,也请您多关照我和兼先生!” 浦岛虎彻拉着哥哥走过来,脸上洋溢着一贯的开朗笑容: “主公,还有我们,也请多多关照!” 长曾弥虎彻露出抱歉的神色: “我们以前对您不够信任,很多时候没有站出来保护您,这实在是身为刀剑的耻辱。” 小今剑在岩融的鼓励下局促不安地走过来,审神者弯下腰,笑着和他对视,见他终于鼓足勇气,喊了一声主公,扑到审神者怀里。 第40页 审神者看到清光拉着安定一起走了过来,后者一直嚷着“放开”“我自己会走”。 “清光,谢谢你,你答应我的事果然做到了呢。” 那是初始刀曾和第六任的约定,加州清光会一直坚守内心,永远不给自己暗堕的理由。 “作为奖励,你以后要加倍疼爱我哦!”清光看着审神者,觉得能再次和他相遇,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安定甩开清光的手,对审神者说,“你,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哼。” “你这傢伙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已经跟我说想做主公的刀剑了。” “我才没有!” 粟田口们见好不容易排到了自己,一窝蜂涌上来,审神者瞬间淹没在了他们争先恐后的道歉和撒娇声中。 “主公,”乱藤四郎生怕他撒手一般拉着他不放,“您以后也会继续喜欢乱吗?” “当然了,乱最可爱了!”审神者帮他理了理柔顺的长髮,看到他难得有些害羞。 “大将,好过分,难道信浓不可爱吗?不能因为我们晚一步来到本丸,就厚此薄彼哦!” “是啊主公!偏心是不好的~我和骨喰也一直渴望您的夸奖哦!” “五、五虎退,也想……” 审神者无奈,对着他们挨个亲亲抱抱举高高。别的刀派看到后不服气了,某个大太刀也混入了短刀的撒娇行列。 好不容易安抚了这群明明年龄比自己还大的小学生,审神者叫住了粟田口们: “一期一振伤好了吧,怎么没见到他?” “一期哥……”短刀们面有难色。 “行了,”审神者笑着,知道他八成又在想些有的没的,“叫他晚上来寝当番吧,就说是我的命令,不许拒绝。” 短刀们点头称是,离开的时候包丁拉住厚: “厚哥哥,原来主公是一期尼的□□啊!” 他听到身后审神者抬高声音的一句“包丁我听见了啊~”后立刻闭上了嘴。 小狐丸端起酒杯,优雅地走过去: “主人,带小狐去买梳子的承诺,您没有忘记吧?” “当然了,买买买,随便买,买一打!” 小狐丸勾起笑意,将头靠在审神者肩上,毫不在意这个举动拉满了全场仇恨: “小狐不奢望您的原谅,只求以余生来赎罪。” 莺丸嘆了口气,也走过来: “你,啧,还是叫你主公吧。” 审神者其实一直有点怕他,直觉告诉他自己又要被数落。 “你啊,”出乎他意料的是,莺丸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髮,“你别再让我们担心了。” 一反常态安静的鹤丸终于忍不住了,已经喝了不少的他跑过来敬了酒,用微醺而泛红的眸子盯着审神者: “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审神者看着他那副明明担心得要死又装作不在乎的别扭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鹤丸殿下要搞事我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终于再次坐下来吃饭,瞅准时机的长谷部伸出筷子唰唰几个来回,继续堆着审神者面前的小山。 “咳!”乱藤四郎咳嗽了一声。 小狐丸也看似不经意地扫了这边一眼。 一直在饶有兴趣地观察审神者的龟甲贞宗终于记起来他被带到这个本丸的重任,他当仁不让,继续着和长谷部针锋相对的比拼。 审神者托着腮,终于看出了一点名堂。 可以啊,你们,连这招都用上了。 “看来还是需要我解释一下,”审神者放下筷子,“长谷部是我带回来的,是我的刀,和你们没有什么区别。” “主人此话当真?”小狐丸眯起眼睛,显然并不相信。 “我说,”审神者简直哭笑不得,“你们到底在吃哪门子醋啊?” 吃醋?一直不动声色的长谷部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瞬间眼睛亮了,手上夹菜的动作更勤。 敢对主公不敬,今天就要让你们酸死。 “哼,主公,我们都看出来了,他身上的契约和我们不一样。”乱出声抗议。 “好了,”审神者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深陷修罗场,单纯地认为刀剑们只是在排外,“长谷部可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他的契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以后记得好好相处,别让我为难。” “拜领主命。” “知道啦——” 审神者穿着浅色的浴衣,拉开卧室的门,看到一期一振正跪坐在屋里出神。 见审神者进来,他连忙跪直了身体: “主殿,您回来了!” 审神者看了看他,不知怎么想起了某些电视剧场景,妻子对着下班的丈夫说您回来了……他摇了摇头,把奇怪的想法清空。 “你的伤好了吗?” “多谢主殿关心,已经好了。” 可以手入就是好啊,审神者抽出医药箱,开始给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换药。 “主殿……”一期一振思想斗争了一会,刚想说让他来,就看到动作迅速的审神者已经用牙扯着绷带在打结了。 “嗯?”他抬眼看着一期一振。 “您……您晚餐时跟大家交谈愉快吗?” “愉快!愉快得不行,光喝茶我中途都跑了两趟厕所。” “新刀服侍得您还满意吗?” “满意,很满意,他真棒。” 审神者想起龟甲贞宗晚餐结束后一直缠着他,不顾自己激烈反对一起洗了澡搓了背按了摩,帮他更了衣,一直送到楼下,要不是自己跑得快估计还得来一出小情侣难捨难分哭哭啼啼。 审神者简直脑壳疼。 见审神者钻进了被窝里,一期一振试探着询问: “那,主殿,我去屋外守着吧?” “你就在这里睡,哪也不许去。” 一期一振无奈,起身要去铺床。 审神者仰面朝天躺着,眨了眨眼,突然一把掀开被子,指了指身旁的空当: “不忙活了,一期,你过来!” “主殿,”他连连摆手,“这,这太失礼了!” “没事,我们以前又不是没……”审神者看到他瞬间痛苦的表情,即时改了口,“两个大男人怕啥,来来来,我们今夜抵足而眠,你有啥心事都可以说!” 最终僵持不过他的一期一振败下阵来,躺进了审神者的被子里。 一期一振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审神者才不管他,自顾自地翻了个身,搂住他的腰: “难怪你弟弟都喜欢抱着你睡,嗯,果然舒服。” 付丧神身上温暖而安心的气息让审神者很快放松下来。 第41页 “一期,你还在,真好……” 并没有彻夜长谈,太过劳累的审神者很快进入梦乡。 一期一振听到那均匀的唿吸声,忍不住侧身看着审神者的睡颜。 他吻了一下审神者的头髮,小心地伸手拥住他。 “主殿,我会一直守护您的。”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本丸终于告别了乌七八糟,呈现一派辞旧迎新的祥和气氛。 刀剑们对于审神者多少还是带了点复杂的情绪,见面问候的时候也稍显拘谨。生活起居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倒体现出了十足的关心,也总算把这个自打来到本丸就一直劳累受伤的傢伙养得气色好了些。 审神者的内心是无比渴望和大家打成一片,自然也不会端什么架子,每天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反而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本来是想和第一部 队一起出阵,结果被三日月宗近笑盈盈的目光一扫,不自觉地就怂了。 他又提议和远征部队一起出去浪,被长谷部一把从身后抱住腰往回拽: “主啊 ,您是嫌弃我们养不起您吗,主亲自去要饭的话,长谷部真是要切腹谢罪啊!!” 宅着补番补到了无生趣,闲不下来的审神者去到了手合场,看到刀剑男士们正按刀种切磋,粟田口们尤其卖力。 “主殿!”一期一振看到他,赶忙迎上来,“弟弟们正在我的指导下手合,您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没有没有,很棒很棒,”审神者当然不能说他其实看不懂,他自己勉强能打和教别人打完全是两码事,于是只能赞许地点点头,搂住一期一阵的肩膀,悄眯眯地说,“一期啊,政府弄了个什么短刀的修行极化,回头让你弟弟们试试,你不会捨不得吧?” “不,主殿!”一期一阵听到后很是惊喜,“感谢厚爱!我会继续督促弟弟们,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短刀们耳力都很好,也听到了审神者勾肩搭背和一期一振谋划的事情。他们停下动作,拼命给药研使眼色,看到对方无奈地说了句“去吧”后,全部欢欣鼓舞地围了过去。 “主公,极化是什么?” “会让我们变强吗?” “变得像一期哥那么强吗?” 见审神者给了肯定的答覆,小短裤们纷纷迫不及待地要出走。 “回来,都给我回来,先把年过了再走!” 短刀们有些不好意思,在审神者挨个给了今天的摸头杀后,飘起了樱吹雪。 “一期啊,孩子大了,不中留了啊。”审神者故作幽怨嘆了口气,意识到一期一振正面色古怪地回味他这句话,立马尴尬地闭了嘴。 审神者继续百无聊赖地在本丸晃荡着,晃到了新选组们住的院子。他想起了最近一直对他恭敬有加亲近不足的堀川国广,决定好好和他拉拉关系培养培养感情。 “堀川堀川你在不在!”审神者扯着嗓子喊起来,把院子里的鸟都惊飞了。 “主公,我在呢,您找我有事吗?” “你在哪?”审神者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影,仿佛听到了一个鬼故事。 “我在屋顶上呢主公!” 审神者一抬头,就看到堀川国广摇摇欲坠地蹲在房顶上忙活着什么。 “傻孩子你跑那么高干什么,掉下来怎么办!” “兼先生说屋顶漏雨,我想趁着年前大扫除修理一下。” “你这小身板我看了担惊受怕的,来来堀川你下来,换我来。” 见审神者一撸袖子作势要往屋顶上爬,堀川慌了: “不行,主公,太危险了,您快下去!” “笑话,你们主公是那等无用之人吗,上房揭瓦谁不会!” 堀川国广看着手脚并用爬上来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夭寿啦您就不能去和粟田口玩玩捉迷藏去和鹤丸挖挖坑去和三日月唠唠嗑互撩一波,主公您是不是皮痒啊您皮痒喊宗三抽自己一顿他绝对不会留情,您又何必来折腾我。 “看把你吓得,嘿嘿哈哈……咦啊啊啊啊!!” 堀川见来不及抢救的审神者一脚踩空从屋顶上滚了下去,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见审神者躺在地上半天没说话,堀川真吓坏了,他立马翻下屋顶跑过来。 “堀川,”审神者揉着腰,想到曾经在某个混乱的夜里也被从天而降的堀川砸了个半身不遂,“我可能跟你八字不合。” 堀川国广哭笑不得,动作迅速地去搬了救兵。 刀剑们喜忧参半,忧的是他们痛心主子又把自己弄伤了,喜的是这傢伙终于消停了。但他们不敢把喜的那部分表现在脸上,于是每一个来探望审神者时都是一副唉声嘆气的哭丧脸。 “大将,”药研正帮他擦药按摩,“您这回该吸取教训了吧。” “我也是好心……嘶,你轻点。那个药研,你说我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我妈还指望我娶媳妇呢!” 坐在屋子里正边喝茶边放肆打量审神者腰身的三日月宗近闻言放下杯子: “哦,原来您还想要和女性结婚?” “废话,不然娶你啊……不,那个,我就随口一说。”感受到身后凌厉的视线,语气瞬间弱了下去,审神者把头埋进枕头里,唾弃自己的怂。 天下五剑了不起啊,五花太刀了不起啊,三日月宗近了不起啊。 想到这,恶狠狠的威胁脱口而出: “你给我等着,腰好了我艹哭你。” 三日月宗近微笑,不慌不忙道: “期待至极。” 绝望的审神者发现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在屋里憋了几天,审神者突然觉得,他不好过,也绝不让某些人好过。 他扶着腰起身要去够桌子上那台笔记本电脑,屋里专心替他处理公务的长谷部感受到了自带主命雷达的信号,瞬间将东西递给了他。 “主公,您快躺下,还要什么尽管吩咐。” “不用,想起来有件大事还没处理,很快你们就有表演看了。” 长谷部看到审神者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而又危险的表情。 长谷部觉得他仿佛触发了审神者的隐藏剧情。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演练场胜利归来的部队来探望审神者,鹤丸国永夸张地对着一群粟田口短刀描述他今天是如何把对面的刀都打趴下叫爸爸。 短刀们不明觉厉,只觉得鹤丸先生这几天格外卖力,找审神者邀功也格外勤快。 “主人,今天感觉如何?” 审神者看着龟甲贞宗,不清楚他为什么一看到自己就散发出类似恋爱的气息,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这位青年并不是一开始他以为的华而不实,这些天他练度突飞勐进,很是勤勉。 “嗯,好多了,药研说就快没事了……不不不,你原地坐下不许动,不许过来,不许上手。” 第42页 “对了,主公,”鹤丸国永转头看他,“我们今天在演练场听说,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审神者协会的会长被革职查办了,听说是有人匿名举报她有不明资金来源,还递交了证据,似乎牵扯出了很多□□。” “是吗?”审神者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你……”鹤丸国永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 “该不会是你吧?” “没错,就是你们英明神武的主公我。”审神者承认了,笑得十分小人得志。 “你怎么做到的,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审神者活动了一下手指,谦虚道: “动用了一点专业技能,本来想靠这行混饭的,想想总归不太合法,还是当政府公务员好啊。” 休养了一些日子,审神者重获自由后,第一件宣布的事情就是他要锻刀。 说来惭愧,当了两辈子的审神者,他还没体验过锻刀这一让无数审神者倾家荡产直唿剁手的活动。 “你好好的,锻刀干嘛?”鹤丸警惕地打量他。 “你们把物吉召唤出来了,我现在连个贴身刀都没有。” “你要贴身刀做什么?”莺丸带着凉意的视线瞥过来。 “主人担心小狐不能保护您吗?”小狐丸正摩挲着审神者送他的一打梳子,表情微微失落。 “你们,唉,我就是想,那个,以防万一嘛。”审神者扫了一圈他们不情不愿的脸,机智地将话锋一转,“再说了,你们不好奇究竟是谁的本体被锻造出来,有幸成为我朝夕相处的贴身刀?”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 可以,计划通。 审神者要锻刀的消息迅速传遍本丸,刀剑门纷纷跑来围观,好奇谁会那么好运被锻造出来。 “一期尼,一期尼,一定是一期尼!”一期一振自带强力后援会,拉足了仇恨。 审神者看这围观架势,有点慌,都说锻刀测血统,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自己是个非洲人。 他把锻刀房的门关上了,刀剑们不满地抗议,只能守在门口等着审神者出来。 房里的审神者按照刀匠的指示,将四种资材挨个投入,看到面板上的数字跳成03:20:00。 他摸摸了下巴,觉得这血统测得尚可,不知道是哪位四花中奖。 审神者这个本丸刀帐还是比较全的,已经不存在可以通过锻造获得的新刀,对于重复的刀剑,他也没有打算刻意召唤。 所以他没有多想,扔了张加速符进去,却被毫无防备的樱花雨炸成傻逼。 这,难道是个新刀? “主公好慢啊!”乱藤四郎用脚尖划着名圈圈抱怨道。 “如果主人能锻造出小狐,这真是无上殊荣。” “按照机率来说,我和安定这样的打刀才更有可能吧,如果是我,岂不是可以得到两倍宠爱。” 视力好又挤在最前面的博多忽然回头沖他哥招了招手: “一期哥!我好像看到有召唤刀剑时的樱花在飘!”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暗叫大事不好。 他们也知道本丸理应没有可以锻造的新刀,难道主人真的召唤了重复的刀剑? 刀剑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担忧。 尤其是心里有点小心思的几位太刀,不由得担心审神者是不是因为过去在他们那受的伤害太多,终究无法原谅他们,选择了召唤他们的替代品。 三日月宗近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小狐丸紧紧攥住梳子。 鹤丸国永忍不住要去敲门。 一期一振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弟弟们的疑问。 门开了,鹤丸国永拍门那一巴掌差点就往审神者脸上招唿了。 迟钝的审神者丝毫没有察觉众人诡异的气氛,他拉着召唤出来的刀剑男士,笑得宛如一个疯子: “来来来,都来见见你们的爹!” 被牵着走出来的人慈爱地扫视了一圈: “吾名为小乌丸。与外敌战斗乃是吾之命运。即使经过千年,仍未有改变。吾小乌丸处于日本刀与直刀之间,如同日本刀之父——汝等就是主公的刀剑吗,依次过来,让为父认识一下吧。” 审神者简直要拍手称快,看看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表情,看看三日月宗近脸上的抽搐,看看第一个被推上来话都说不利索的鹤丸国永! 我治不了你们,自然有爸爸来治你们! 审神者留他们继续父子温情,自己一步三扭笑得十分癫狂地往卧室走。 没走几步,他听得轻微的“咔擦”声。 正轮到要上前自我介绍的药研藤四郎听得一声悽惨的嚎叫—— “药研,药研!护驾!!!我的腰好像又……”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这是本丸一个平静的早上。 鹤丸国永挖好了今天的新坑。 鲶尾提着两桶马粪准备干点大事。 五虎退餵了愈发能吃的小老虎们。 三日月宗近还没穿好他复杂的狩衣。 出阵的,要饭的,被剥削做内番的,大家都很正常。 一个人影突然冲出了他的二层小别墅,他扶着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来。 刀剑们听到了令他们头皮发麻的声音: “夭寿啦!!集合!!全体集合!!” 侦查好一点的短刀,还发现了他后面跟了个远远被甩开的男子—— “主啊!您的早饭还没有吃!您的腰,唉,您慢点啊!” 据说事后有人採访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打刀,当再一次面对搞事的审神者时,内心感受如何? 他捂着胸口,单膝跪地: “没有想到,阿鲁基的机动居然超过我那么多,我果然,还要继续努力,否则怎么保护阿鲁基!我的阿鲁基啊……” 该男子情绪一度失控,採访被迫中断。 鹤丸掉进了他自己挖的坑。 鲶尾打翻了马粪。 五虎退的小老虎们哀嚎着四下逃窜。 三日月宗近?哦,上一秒还没穿好衣服的他以谜之完美的状态出现,这也曾是本丸未解之谜。 “大将,有敌袭?”药研藤四郎已经把本体抽了出来。 “敌袭?”审神者扶着腰缓了口气,想到什么似的朝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千万别乱说,药研,上次就是你说有溯行军,溯行军就真来了,你这方面可能有点玄学。” 药研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发生什么事了?”刚从坑里爬上来的鹤丸国永也很紧张,“敌袭都没见你这么怕过。” “这件事,其实我刚收到了一封邮件。”审神者嘆气。 直觉告诉刀剑们本丸有什么倒霉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在现世,有一个妹妹,”审神者悲痛欲绝,“她说,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现在才告诉我她要来!!我连举家潜逃都来不及!!” 第43页 “这……”刀剑们怀疑他们听错了,“主公的妹妹要来做客,这是好事啊。” 乱兴奋地拉着后来的兄弟们: “主公的妹妹,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哦~上次给大家寄了很多礼物呢!”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审神者简直要疯,“算了,没时间解释了,我简单说几点你们一定要记住——第一,鹤丸,今天不许恶作剧。第二,一期,看好你所有的弟弟,尤其是鲶尾。” 被点名的鹤丸和鲶尾明显不服气。 “——第三,你们有什么贵重的私人物品,藏起来藏起来,博多,尤其是你的小判袋子。” “主公,”总算跑过来的长谷部干咳了一声,“这种待客之道……” 审神者看了他一眼。 “……非常机智。”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把你们的本体都藏好了,刀装,尤其是铳兵,一定也得藏好了。” “大将,”厚忍不住开口,“就算她拿了铳兵也没用吧?她又不是短刀……” “一期何在?” “是,主殿,我一定看好弟弟们。厚,你过来。” 审神者拍了一下手: “想到的就是这些,都行动起来,今天其他活动全部取消。对了,我妹妹,你们可以喊她佳音。” 于是本丸陷入静候佳音的状态。 审神者回卧室换了件衣服,整理屋子的时候搜出了那本还未被销毁的同人本,他盯着艷丽的封面看了一会,又上网搜索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神色凝重。 “长谷部?” “在,主公。” 审神者扔过来一张纸,上面如蜘蛛网般画着圈圈绕绕,长谷部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那是本丸关系图,但他还是不懂这些刀剑之间为什么被拉了红线。 审神者看着他,一脸委以重任的表情: “嘿西,今天的你也有大事要做。” 长谷部乖巧状,翘首以盼。 “你挨个去通知他们,只要被拉了箭头的刀剑,让他们今天看见了互相绕着走,你自己离烛台切光忠也远一点。” “可是主公,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无需刻意迴避。” “你不懂,总之今天千万不能让我妹妹她看出来什么,否则以后本丸都别想安生。” 审神者亲自去大门口把妹妹迎了进来。 刀剑们看着他们的主公,以极其谄媚的姿态,围着这个传说中的少女嘘寒问暖。 佳音是个容貌姣好的小姑娘,可能刚满二十岁,甚至更小一点。她穿了件鹅黄色的和服,一双和审神者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本丸内景,撞见刀剑们悄悄打量她的视线时还会害羞地垂下眼。 怎么看都是个无害的小女生嘛,众刀腹诽。 审神者殷勤地替她拎过包,连声问她累不累想吃点什么不如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哈。 佳音礼貌地微笑着,向每一位迎面遇到的刀剑点头问好。 她悄悄凑近审神者: “你本丸的小哥哥们可真好看,对了我上次给你寄的同人本你看了没有?” 审神者不能说他看了,当然也不能说他没看,他一咬牙: “被别的刀借走了,我没来的及看。” “咦,早知道我应该多带几本过来。” “不不不,不用麻烦。” “对了,哥哥,”她想起什么,激动地一把拉住审神者,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的刀剑们只觉得兄妹的关系真是好啊,“我最近还自己产粮呢,r18太难写了,我一会可以採访一下本丸的刀吗?” “那个,佳音,你这件和服真好看啊!” “好看吗?”成功被转移话题的少女原地转了个圈,“我用兼职的工资买的。” “兼职?我怎么不知道?” “哥哥来了这里以后就沉迷美色,哪里还在乎我。”少女假装掩面啜泣。 “不,我没有,别,不是……” “嘻嘻,”佳音重新露出笑容,“是在一个叫阴阳寮的地方打工,回头带你去见见我的六星茨木。” 茨木?审神者庆幸那个失忆老人不在这里。 “哥哥,”佳音停下脚步,狐疑地盯着审神者,“你的腰怎么了?” “我的腰……” “你该不会,你该不会……”她后退一步,惊讶地捂住嘴。 “不我是从屋顶上掉下来摔的,听上去很假但是是真的……”心累的审神者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 审神者本来想带着她去认识一下本丸的刀剑们,被问到哥哥也想和我一起去採访r18后识趣地闭嘴。 审神者想着反正长谷部也通知到位了,应该不存在会让人误会的刀刀□□,于是选择让她放飞自我。 佳音先去找了心心念念的天下五剑。 “您、您好。”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看到如此耀眼的男人有点晕头转向。 “是主公的妹妹呀,快请进。”三日月亲切地引她进屋,给她倒了杯茶。 “三日月殿下比我想像的还要好看。” “呵呵,您谬赞了。” “那个,”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地板,“您平时都和谁走得比较近,鹤丸殿下,还是小狐丸殿下?” “为什么这样问?”他露出困惑的表情。 “取材。”言简意赅。 “这么说的话,”付丧神掩住嘴角,笑弯了新月般的眸子,“当然是主公啊。” “诶?” “主公,是我最想靠近的人。”他想着审神者,笑容里满是温柔和款款深情。 这剧本不对啊。 佳音从屋子里出来,还处于懵逼状态,被粟田口的短刀拉去了他们的院子作客。 小姑娘看着满屋子的零食,和那几只毛茸茸的小老虎,瞬间把刚才的纳闷抛去九霄云外。 “佳音小姐~”乱贴了上去,“您上次送我的蝴蝶结很好看!” “真的吗,我回头再送你条裙子吧!” “信浓也想要礼物!” “五虎退也想要……” 佳音和短刀们笑闹了许久,听他们讲着本丸的各种趣事,直到一期一振敲门进来,向她颔首致歉: “佳音小姐,弟弟们太吵了,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您是一期一振殿下吧,哥哥承蒙你们兄弟照顾了。”她站起来。 “不,主殿他一直在包容我们……一期一振,此生无以为报。” 佳音看到一期一振说到审神者时的表情,悔恨、痛惜,和一些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怎么感觉哥哥和这些付丧神不太对劲? 第44页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没走多远,看到了坐在迴廊上的小狐丸。 犬系男友!公主抱!是这只没错了! 佳音跑过去,看到他正捧着一打梳子,挨个摩挲,没错,一打。 “您好……” “是佳音大人吧,”他回过头,“找小狐我有事吗?” “您为什么买这么多梳子?” “这些是主人送给我的,每一把小狐都视若珍宝。” “又是哥哥,”她有些郁闷地坐下来,“本丸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小狐丸看了看少女,宽慰地笑笑: “每一个本丸都不一样,付丧神也都是独立的个体。” “我知道的……”她点点头,索性换了个话题,“那,哥哥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人?” “主人吗,主人是小狐□□——小狐别无他求,只愿此生追随他,洗刷罪恶。” “罪恶?”少女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 “您不会明白的……这样也好。” 天真烂漫的少女,还不曾知晓人性的丑恶与怨毒。 “完全不懂了啊。”少女踢着路边的石子,漫无目的地走到田地里。 夕阳西下的田埂边,鹤丸国永正寂寞地坐在那里,目光不知飘到了何方。 一个巴掌大力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他一个激灵,捂住胸口。 “抱歉抱歉。”佳音笑着,也面朝太阳落山的地方,坐了下来。 鹤丸看着她,踌躇半天: “佳音小姐,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总算来了!恋爱的迷惘和困顿!说吧,三日鹤还是鹤一期! 少女一脸期待。 “我以前,对一个人很不好,但其实,我是喜欢他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原谅了我。” 是了是了!剧本终于拿对了! 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她故作镇定开口: “这种时候,直接上了他……咳,我是说,用行动证明啊!” “可以吗?”鹤丸显然对这个办法很不自信。 “不要怂啊!都是男人,先下手为强!”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暗下决心。 傻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卖的是谁。 晚餐因为佳音小姐的到来,准备得十分丰盛。 “我的——天吶!哥,你们,太腐败了,太堕落了!”她惊嘆着,不禁想起自己那个贫穷破败的平安京院子和那群面黄肌瘦的式神。 “我宝贝妹妹来了,我可得好好招待,你说是不是,哈哈哈!”——不然你回家告状给爹妈,我还得跪搓衣板。 审神者讪笑着,扫了一眼周围坐着的付丧神,觉得有点奇怪。 离他最近的都是那些身材高大神色微妙的太刀。 “你们坐得离我这么近干嘛?”这种压迫感…… “不是您指定了一份名单,说今天很多人都得互相离远一点,我寻思着,最后也只有坐到主公这了。”三日月宗近压低了声音,眉目间还有几分埋怨。 “不,那你们也不能缠着我啊……” 佳音和短刀们坐在一起,她咬着筷子,目光在哥哥和围着他的付丧神身上来迴转。看到他在和三日月咬耳朵,看到其他人很介意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她想到了今天和付丧神的对话,又想到了审神者那不太好使的腰。 我的妈呀,大新闻啊,我怎么这么迟钝,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圈。 佳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主公,您的腰还痛不痛,我来帮您揉揉吧。”鹤丸看着审神者和三日月眉来眼去,实在忍不了了,他想到佳音前辈,对,前辈,很有经验的那些道理,决定直接下手。 “啥?你放手,大庭广众的,你又作什么妖,我喊长谷部了啊,我真喊了啊!” “哥哥。”佳音走到审神者面前,端起酒杯,脸不红心不跳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关键时刻还是妹妹疼我! 审神者站起来,看到她斟满一杯酒。 “小妹敬哥哥三杯。” “第一杯,感谢招待,和许久未联繫的兄长相见,我很高兴。” “第二杯,谢谢哥哥从小到大对我的照顾,佳音不懂事,一直以来给哥哥添麻烦了。” 审神者看着越说越不对劲的妹妹,觉得他一直以来担心的大事要发生了。 “第三杯,祝哥哥以后生活幸福美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哥哥这几年心里装了很多事,明明以前就是个普普通通混吃等死的宅。可直到哥哥突然决定来时之政府工作,我才发现,哥哥的世界其实离我很远,我并不了解哥哥,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说着,红了眼眶,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审神者被吓坏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他将小姑娘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佳音长大了,哥哥很开心。” “好在,”她调整了情绪,深吸一口气,“哥哥有了可以信任的伙伴,可以託付的对象,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哥哥以后,还请你们照顾了。” 她说着,朝几位太刀鞠了一躬,抹了把眼泪回到座位。 不对,审神者再傻也看出了问题,你这种把我卖了的说辞是怎么回事。 佳音坐了下来,狠狠咳嗽一声,递给众人一个“你们还不懂吗”的眼神。 刀剑们在心里发出“原来如此”的赞嘆。 他们行动起来,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审神者灌醉。 审神者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被淹没在了觥筹交错中,暗自叫苦连天。 今晚的寝当番是三日月宗近,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老爷子人品爆发。 审神者送走了妹妹,洗完澡后拉开了卧室的门。 他看了一眼月光下愈发动人的付丧神,后者正伏低身子向他问安。 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真是被灌了不少酒。 三日月宗近拉着他,坐到了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近到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唿吸。 审神者看着那双眸子盛满月光,又渐渐化作一潭深水,令他的心不自觉地下陷。 “主公……”付丧神将身体靠过来,附在他的耳边,唿出的气息令他莫名燥热。 他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缓缓解开,那只手又移到他的肩膀,拉下浴衣的动作带有一丝谨慎和不确定。 审神者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醉了,他的头很疼,意识却分明清醒着,清醒着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终究没有伸出手去阻止对方。 “请相信我,交给我吧……” 三日月宗近将审神者压在身下,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极尽温柔。 第45页 “如果您不愿意,我会停下来。” 夜凉如水,月色旖旎。 身体虽未经人事,前尘往事的不堪却歷歷在目。 审神者想克制,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咬住唇,发出低微的呜咽声。 三日月放缓了动作,他凝视着审神者水汽氤氲的眼,细碎的吻落在唇瓣,落在眼角,直到舔去那里的泪: “别哭,我会心疼。”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三日月宗近,今天格外容光焕发。 迎面问候的刀剑,都纳闷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樱吹雪吹得简直要把他们的眼睛晃瞎。他用袖子掩着嘴,像平时那样谦和又优雅地笑,却分明是喜上眉梢的样子。 他们想起了昨晚是三日月的寝当番,难道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们悄眯眯地跟在了三日月宗近的身后想一探究竟,不多一会工夫便尾随了小半个本丸。领队的三日月宗近毫不在意。他的腰板挺得更直,颇有点炫耀的意味。 他走进了厨房,烛台切光忠正在里面准备着早饭。刀剑们便偷偷摸摸围在外面,窗户和门板都扒了个严严实实。 “是您啊,早安,三日月殿下。”男人放下手里的活,转过身向他打了招唿。 “烛台切殿下早,今天的早饭也拜託您了。”他扫了一眼檯面上的食物,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审神者殿已经醒了吗?”烛台切问他。 “主公吗,”他想起了昨夜那番动人的光景,目光更加柔软,“还没呢,他昨晚幸苦了,拜託您做点清淡的流食,我一会给他端过去。” “这……”男人诧异地眯起眼,许久挤出一丝笑容,“这真是恭喜您啊。” “嘶——”的一声,门外围观的刀剑们倒抽一口冷气,谁都能听出来三日月宗近话中的含义。短刀们互相看了看,各种惊讶、不可思议、困惑都写在了他们眼里。鹤丸看了一眼小狐丸微怒的脸,暗暗握紧了拳头。一期一振是在看到自己的一大群弟弟后才不明所以地跟过来,此时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身旁一个人便拔刀沖了进去。等刀剑们反应过来,便看到压切长谷部,已经用刀在指着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没有慌乱,他皱了皱眉,些微的不悦。 所有人一下子都跑了进去,并不宽敞的厨房显得拥挤不堪,充满了□□味。 “你对主公做了什么?”长谷部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如果对方的回答不令他满意,即使是天下五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三日月宗近挑眉,勾起嘴角,似乎又恢復了一大早的好心情: “承蒙主公厚爱,昨夜让在下侍寝……长谷部君想听具体过程吗?” “你对主公用强?”他的怒意显然还没有消散。 三日月敛了笑容,神情严肃起来,一字一句道: “伤害主公的行为,此生我都不会再做——欢爱之事,乃是两情相悦。” 长谷部还未说话,小狐丸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您说两情相悦……主人昨晚有向您表明心迹吗?” 表明心迹?三日月宗近愣住了,心底泛起不安——审神者昨晚的确没有拒绝他,他自认为是得到了默许。 但是审神者有说过他喜欢自己吗? 审神者好像,从来没有对本丸的任何人提过感情,那种只属于恋人之间的感情。 “果然没有吗。”小狐丸轻笑一声,目光转冷。 “去见见主殿好了,”一直沉默着的一期一振抬起头看着他们,“问清楚吧。” ——如果主殿是被强迫的,他不会放过这个人。 “听一期哥的,绝不能让主公被欺负!”粟田口们纷纷贊同,要去当面对质。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审神者的二层小楼出发,沿途还加入了几个后知后觉的刀剑男士,队伍人数十分可观。 三日月宗近的表情不再像方才那样轻松,他不惧怕来自刀剑的施压,但他担忧,如果主公真的说,他根本不喜欢三日月宗近,或者他忘记了,昨夜不过是酒后乱性…… 如果他真的这么说,自己要怎么办? 他们来到审神者的卧室门口,自从他们认可了审神者后,屋子就被取消了结界,任何刀剑都可以随意进入。 “主公,您醒了吗?”三日月宗近轻轻扣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 “主公?”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里面依然没有一点声音。 手收到一半停住,他下定决心,直接推开了房门。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窗户打开着,床铺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审神者不在。 三日月宗近慌了神,他想到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偷偷地在审神者脸上亲了一口,审神者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自己,似乎咕哝着什么。 那一刻的温情,荡然无存,只剩下冷冰冰的屋子。 他看到长谷部的刀刃已经抵了上来,对方几乎在咬牙切齿—— “所以,主公呢?” 鹤丸急急地在屋子里翻找了一圈,连衣柜都打开了,也没见到审神者的影子,他走过来,看着三日月宗近失魂落魄的神色: “你说主公是自愿的,该不会其实是因为他喝醉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所以主人早上醒过来,羞愤难当。”小狐丸接过了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短刀们面面相觑,捏了一把汗: “主公不会受了打击,一时想不开……” “请您先冷静,”三日月直视着长谷部眼里的杀意,“主公可能还在本丸,当务之急是找到他,如果主公真的因此出了意外……三日月宗近愿刀解谢罪。”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把本丸翻遍了,连迷迷煳煳的髭切都被拉出来询问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审神者。 他们最终回到了二层建筑的楼下。 冬日的肃杀令气氛更加沉闷,三日月宗近垂下眼,觉得昨夜的温存恍若梦境。 “主人不是那等脆弱之人,不如再等等看。”太郎太刀缓缓开口劝他们。 鹤丸国永一拳砸在树上,惊飞了枝桠上的鸟,鸟鸣声格外尖锐。 “你们都聚在这里干啥,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也没人通知俺?”陆奥守吉行刚打扫完卫生,拖着一大袋垃圾在往门口走。 “主公失踪了。”萤丸抱膝坐在走廊上,看了一眼还不明状况的男人。 “失踪?俺早上还看到他了啊。”陆奥守抓了抓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看到他了?”鹤丸几乎是瞬间奔到了他的面前,“他说什么了吗?” “主公好像有什么急事,看到俺以后指了指屋子里面,说了句拜託了,就急匆匆地走了。” 第46页 “然后呢,拜託什么?” “俺进去看到被风吹了一地的废纸,就帮主公打扫了啊。” “等一下,”三日月宗近走过来,“你说一地的废纸?” “是啊,俺还看了一下,都是一些作废了的工作计划和过期公文。” “可否……检查一下。”一期一振望了一眼那一大袋垃圾,十分艰难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在万般的不可描述之后,他们终于,从废纸堆里翻出了一张,那是审神者留给他们的信。 付丧神的脸上都黑了几个度。 时间倒回到早上。 审神者顶着一头乱髮和黑眼圈坐了起来。 他花了三分钟回忆了一遍混乱的夜,酒醒失忆这种好技能显然他没有点亮,他清楚地记着每一个细节,记着付丧神的挑逗和情话,也记得自己被翻来覆去做到边哭边求饶…… 终端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打开一看发信人又是那个倒霉妹妹—— “哥!出大事了!!你快来快来我要升天了!!!” 审神者根本不想连着两天看到她,他记得自己送她离开的时候,客套着说“下次去你那里玩”,但显然他不希望下次来的这么快。 他不觉得凭自家妹妹的战斗力有什么麻烦能找上她,但他怕这丫头心血来潮炸了别人家院子或是强x了别人家式神,那他可赔不起。 嘆了一口气,审神者感慨自己可能就是个劳碌命。 他撑着还发软的腿和酸痛的腰爬了起来,感到腿间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床榻间一片狼藉。 审神者狠狠在心里骂了那个吃干抹净不善后的老流氓,凭着前世的经验,麻利地收拾了自己。 他给付丧神们留了封信,并且拜託了出门时迎面遇上的陆奥守吉行,之后便扶着腰一瘸一拐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付丧神们现在就捧着那封皱巴巴的信——那是审神者龙飞凤舞自成一派十分难以辨认的字迹: “佳音又搞事了,我去去就回,日课停一天,你们想怎么嗨怎么嗨”后面还跟了一个力道把纸都戳破了的感嘆号。 三日月觉得自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点。长谷部收了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一副等审神者回来再算帐的表情。 “我说,”鹤丸国永悄悄跑过来,“你一声招唿也不打就下手,真是太狡猾了。” 三日月微微一笑,放任心里占有欲的火苗燃起: “只有这件事,说什么我也不会相让。” 审神者去到了佳音兼职的地方,那是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平安京,然而妹妹的院子里却透露着贫穷和非洲的味道。 “哥!”小姑娘热情地拥抱了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的腰伤怎么好像又严重了,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 审神者捂住了她的嘴: “你喊我来干嘛?” 天真的小姑娘想起这件兴奋的事,再次被成功煳弄过去: “哥!我抽到大天狗了!大!天!狗!” 宛如痴汉的佳音拉过一脸鄙夷的式神,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审神者。 靠乞讨碎片得来的茨木童子见状,实在不忍再看他的非洲阿妈,和姑获鸟一起出门带狗粮打副本了。 审神者跟着她参观了院子,听她说自己是如何用从本丸刀匠那里骗来的玄学召唤ssr。 他又陪妹妹去看了寄养式神的结界,看她对着一个叫一目连的式神上下其手,吓得人家的主人赶过来接回了自家式神。 午饭吃得还算丰盛,佳音也算是掏出家底来款待他,审神者却没什么胃口,不知道是宿醉的后遗症还是别的原因。 下午的时候,他跟着佳音去到一个神秘的副本入口,美其名曰见见世面。 于是,审神者目瞪口呆地看着无数只山兔跳了一下午的舞,这实在是有点精神污染,他不知道这个副本的意义何在,多年后他仍然记得起被山兔支配的恐惧。 佳音信誓旦旦地说,大佬们的攻略就是这么写的。 审神者不想反驳,他觉得自己拖着这个快半残废的身体来见她简直是在作死。他感到有点眩晕,还有点发烧,这种状况不算陌生,联想前因后果,他又在心里骂了一遍三日月。 拒绝了留下来吃晚饭,审神者在傍晚的时候终于一身疲惫地回到本丸。 “主公?”一直坐在楼下迴廊上等着他的三日月宗近站起来,“您终于回来了。” 审神者点点头,无视他打算上楼,他觉得自己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只想回屋好好睡上一觉。 三日月宗近在楼梯下叫住了审神者。 “有事吗?”审神者回头看他。 “有。”三日月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确定审神者是不是在生他的气,又是不是介意昨夜被他那样对待。他只能小心地观察审神者的脸色。 见三日月半天没说话,审神者晕得更厉害了,他实在不想在楼梯上和他玩大眼瞪小眼,他脑子里现在还有两排山兔在尬舞。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您……”总算发现审神者不对劲的三日月,就看到审神者转身刚要迈步,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三日月手忙脚乱接住他,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再看怀里的人,一脸煞白,已经昏了过去。 三日月宗近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要节制,事后要清理……” “我不知道……原来以前都是他自己处理……” “这实在是……这么不温柔,我要催促一期哥下手了……” “我下次会注意……” 审神者醒过来的时候,便听见三日月宗近和药研藤四郎压低了声音在说话,断断续续传过来的内容让他实在无颜面对,于是他选择了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门被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审神者猜大概是药研藤四郎离开了。 有人在他床边坐下,专注而热切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审神者实在装不下去了,索性睁开眼睛。 “您醒了啊,”三日月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他伸过手覆在了审神者的额头,“好像退烧了,要吃点东西吗?” 审神者本来都想好了要怎么谴责他这种行为,来挽回一点昨晚被艹哭丢掉的颜面,此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感受了一会贴在额头上的手心,视线又撞进付丧神那温柔似水眸子,那里承载了无尽的深情,这份暖意仿佛可以驱散所有凛冬的寒冷,也融化了他心里的一块坚冰。 他觉得脸有些烫,心跳也莫名地快了起来。 见审神者一脸呆滞,三日月宗近俯下身子,到了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位置。 付丧神轻声开口对他说: “我不会照顾别人,但是为了主公,我会努力去做——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第47页 审神者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想着说这话的是个连衣服都穿不好的老人家,忍不住笑了: “我这么大一个人,被你说的好像生活不能自理。” “主公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还不懂事,需要照顾的孩子。”他说着,用指尖摩挲着审神者的唇,目光沉寂下去。 审神者在他吻上来之前翻了个身: “那你可对孩子下手了啊,老、爷、爷!” “那是因为,主公也是我此生爱慕之人啊。” 这份感情,歷经两世,再也无法克制。 “——我会等,直到您想清楚的那一天。”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博多藤四郎每天都会和兄弟们一起,一箱一箱地从万屋搬年货。刀剑们忙着大扫除和布置屋子,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过年。审神者停下了远征的安排,出阵部队也只留下一队。 “主人,天太冷了,您还是快点回屋吧。”小狐丸心疼地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审神者。 “注意安全。”审神者抱着胳膊点点头,面前的出阵部队都是满练度的太刀大太刀,即使这样,他还是有些担心。 “我们出发了哦,主公,乖乖等我们回来。”鹤丸沖他挥挥手,带着队伍走进了传送阵。 审神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着从明天起就彻底放假吧,虽然他很想带回那振刀,甚至提出亲自出阵的要求……但果然不能太勉强啊。 今天的近侍是烛台切光忠。 审神者撑着头看他,这实在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无论是战斗,内番,料理,还是处理公务,他一直在默默为本丸付出。 但是今天,他说不出来有什么违和。 审神者觉得有些困,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审神者殿?”近侍叫醒了他。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很久。 “鹤丸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他们出了意外,”烛台切看着他瞬间慌乱的表情,“他们和本丸的灵力连结中断了。” 审神者大惊失色,急忙跑到阵盘那里,他将手按在上面,却一点也感知不到出阵队伍的状态和方位。 他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别慌,”烛台切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金色的眸子直视着对方,“我有办法。” 审神者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有点不清晰,但他下意识地想听从这个男人。 “如果是审神者的话,可以再次开启同样的合战场,”他拉着审神者的手,放在了阵盘上,回头对他露出笑容,“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 审神者任由他拉着,和他一起走进了时空隧道。 隐约有刀剑在身后喊他,却来不及阻止。 这里是哪? 夜战,街道,民房,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无人的巷子。 审神者勐地甩开他的手,他捶了捶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您怎么了?”男人状似关切地问他。 “这里不是江户白金台……这里是京都市中!”审神者的心里腾起莫名的恐惧,他后退两步,身体贴上冰冷的墙面。 太奇怪了,今天的一切都太奇怪了,他为什么要相信这个人,为什么毫不反抗地就被他带到了这里。 “这是哪里不要紧,您很快就会属于我了。”男人欣赏着他眼里的恐惧,抬手抚摸着他的脸。 审神者想立即召唤出回城的路,却发现使不出一丝灵力,言灵,咒术,统统失效,而他现在连贴身刀都没有。 “为什么……”他茫然地睁大眼睛。 “早饭,还美味吗?”男人附上去说,顺着耳后一路向下亲吻着。 审神者开始发抖,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你……你给我下药?” “现在才认识到吗?看来药效还会影响思维啊。”他轻笑着,不慌不忙地解开审神者的衣服,“曾经有过一个女人来找我,希望我能配合她,并给了我可以暂时压制审神者灵力的药。我并不想听命于她,迟迟没有下手,后来——您也见过她了不是吗?” “我一直都相信着你,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早晚会接纳我……”审神者看着他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总觉得这一切恍如虚幻,他并没有什么实感。仿佛眼前这个人,和那个微笑着替他打理一切的付丧神,不是同一个。 “我并没有不接纳您,”他嘆息一声,吻上审神者的唇,“我只是想让您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审神者被压倒在墙角处,他开始挣扎起来,然而失去灵力的他和付丧神相比实在力量悬殊。 “怎么,三日月宗近可以,我就不可以吗?”烛台切光忠冷笑着,神色间有着鄙夷,“您也不过如此吧——即使前世被那样对待,如今还是以倒贴的姿态回来这里,在男人身下求欢,如此这般下贱的您,还在乎和您做的是谁吗?” “放开!别让我恨你,烛台切光忠!!” “无所谓,”男人往他的身下探去,糙糙做着扩张,很不耐烦,“付丧神被赋予人的形态,却又必须压制自己内心的黑暗和欲望,这太不公平了。” 他将那处炙热送进审神者的身体里,看着对方瞬间痛苦而僵硬的神色。 “暗堕也好,破碎也好,”他金色的眸子此刻看来无比妖冶,燃烧着的欲望更平添几分疯狂,“只要是和您在一起——我都无所谓。” 审神者挣扎了几下,发现是徒劳后索性放弃。 大约和前世熟悉的经歷有关,比起恐惧和愤怒,他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原来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 他救不了所有人。 这个本丸,不可能回到最初了。 压在身上的男人和记忆中的重叠,那些几乎要令他作呕的场景不停地浮现出来,他有些厌烦地闭上眼,一幕幕不堪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药物的作用下,身体失去力气,感觉却异常敏锐,但那不是情动的快感,类似于凌迟的疼痛在折磨着神经。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强行注入神气,那股陌生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四肢百骸。但身为灵力极其深厚的审神者,完全控制他似乎并不那么容易。烛台切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有些失望,继而化为更多愤怒,全部发泄在了这具身体上。 这是真正的黑夜吧。 是悬崖,是深渊,是地狱。 如果是噩梦,拜託快点结束吧。 审神者想,原来他的内心,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强大。 终于,男人从他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牵动着他痉挛般地一丝抽搐。 第48页 他好像有点麻木了,并不能清晰地感知疼痛,但他闻得到空气里的血腥味。 “呀,果然还是太粗暴,弄伤您了呢。”男人穿上衣服,他一贯注意打理自己的仪容。他看着那片血迹和精、液交汇成的yin靡,觉得实在是□□极了。 他俯下身吻着审神者,强迫他打开唇齿,他想要这个人的一丝一毫都是属于他的。 审神者躺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天空。 没有星星,连月色也很暗淡,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乌云在聚集。 有一道蓝色的闪电划破了天空,审神者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场景,但他不想去回忆,他很累,也很冷。他只想闭上眼,忘掉这一切。 金属相碰撞的声音传来,检非违史的数量不只一人。 他听到烛台切狼狈的喘息声,血肉被划破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他不关心谁会赢,也不关心自己会不会死。 直到一切终归平息,他才又重新睁开眼。 乌云已经散开,清冷的月光洒在京都的街道上。 他撑着地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过去了,他觉得力气好像又渐渐回到了身体里。 他拉过衣服披上,尽管他知道这什么也掩盖不了。 疼痛和失力让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烛台切光忠击败了检非违史,却也奄奄一息。他躺在那里,费尽力气抬起眼,望着审神者,目光里有痴恋,有不舍。 审神者看着他的伤,看着他几乎是碰一下就要碎掉的本体太刀。 “你可以丢下我离开的。”审神者说。 这个问题对于烛台切光忠来说并没有回答的必要。付丧神伸出手,尽管已经十分困难,他还是想要去触碰审神者的脸。 审神者没有躲,任由他轻轻地抚摸着。 “我不是第六任,”审神者说,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这种事情,我不会接受——我现在不想原谅你。” 烛台切笑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不可容忍的事。很奇怪,他不顾一切地得到了审神者,却觉得自己离他更远了。 果然还是不够帅气,犯下这种事,又即将死在这里。 付丧神被赋予了人类的形态,他却没有碰到对的主人,教会他怎么去爱,怎么去守护他心中的人。 他在太多见不到光的日子里苟延残喘,渐渐迷失了自己,在遍布荆棘的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你刚才救了我,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审神者忽然开口,想快点做个了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治癒你,你离开,永远不许回来;第二,你回到本体里,我带你回本丸,之后你会怎样,会不会被刀解,我不能保证。” 付丧神直直地看着审神者,从那沉淀在金色眸子里的温柔和爱意中,答案早就不言而喻。 “对了,”审神者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为什么都要过年了,我还留了一队天天去白金台吗?” “你一直是一个人,很幸苦吧,我想将太鼓钟贞宗带回来陪陪你。光忠,我希望你也可以得到幸福——我本来是这么希望的。” 出阵部队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审神者,那个总是在大门口笑着迎接他们,然后急匆匆带他们去手入的人。 有短刀说,他们看到审神者和烛台切光忠一起走进了时空隧道。 烛台切光忠……他隐藏的太深,骗过了所有人。 直到夜幕降临,审神者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鹤丸第一个跑过去,却在看到审神者衣服上的血迹和污渍时停住了。 他们都看到了,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主殿?”一期一振听到了自己唿吸不稳的声音。 “是烛台切光忠,是不是?”鹤丸想抓住审神者的手臂,却看到他颤抖了一下,显然不想被触碰。 “对不起……”鹤丸咬着牙,压制着内心的杀意。 “什么都不用说,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自己太过愚蠢。” 他将目光移到一边,扫过每一张愤怒的面孔,落到了长谷部身上,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人现在的表情,说是修罗也不为过。 “不动。”视线最终落到短刀身上。 不动行光愣了一下,迅速跑了过来。 “把它拿去手入,”审神者将烛台切光忠的本体太刀递给不动,“然后锁在你以前待过的那个仓库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 不动没有接过刀,他在迟疑。 “为什么不折断他,”小狐丸走过来,死死盯着伤痕累累的太刀,“小狐可以代劳。” “不动,”审神者重复着,声音很疲惫,“你也不听我的命令了吗?” “……是,主公。”不动接过刀,又回头看了审神者一眼,才跑走了。 “你们也都回去吧,我很累,想回屋了。” 审神者没走几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顺着被紧紧扣住的手腕向上望去,直到望见三日月宗近比夜色还深邃的眼。 “你也觉得我很下贱吗?”他听到自己这样说,“你也和他一样看待我吧……” 他挣开那只手,听见身后三日月宗近唤他的声音。 “给我……留点颜面吧。”近乎哀求,他留下这句话,逃一般地离开了。 审神者清理了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他躺在床榻间,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他没有刻意去思考什么,但点点滴滴的回忆不停地出现。前世的,今生的,悲伤的,喜悦的,一切一切难以忘怀的。 他就这样睁着眼躺着,直到窗外的天亮了起来,又再度暗了下去。 “主公,”他听到门外传来长谷部的声音,“请您多少吃点东西吧,不要饿坏了身子。” “我没事的,长谷部,我想再静一静。”许久,审神者才开口,声音很沙哑。 “既然这样,请允许长谷部在门外守着您。” 长谷部跪坐在门外,一直等着审神者,等他愿意走出来。 半夜的时候,长谷部听到屋内有说话的声音,他猜想那是审神者在使用从现世带来的通讯工具。 听到的内容,让他的心彻底凉了。 “——我受够了……” “——不要逼我……” “——一直都是这样……” 审神者,终于心灰意冷,要放弃他们了吗。 到了第三天早上,本丸的刀剑们再也忍不了了,他们觉得就算是强行,也要把审神者从屋子里拖出来,他们不能再放任他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关着。 他们来到二楼的走廊上,看到长谷部呆呆地倚着门坐着,颇有几分颓废。 “主公怎么样了?”鹤丸问他。 第49页 “主公?”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冬天的第一场雪开始飘落,“他走了,他真的离开了。” “——主公回现世了。” 第36章 终章 雪下了一天一夜,唿啸的风捲起这个冬天最刺骨的寒冷。 “鹤丸先生,”长谷部看着躺在迴廊上,一身酒气的男人,“今天应该是你的马当番。” “内番?”他呵呵笑着,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主公都没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这些刀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见长谷部没有说话,他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不是最忠心护主了吗?主公出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长谷部任由他质问着,依旧不发一言。 鹤丸的嘴唇哆嗦着,他放开了手,绝望地捂着脸: “我责怪你做什么,我自己也什么都没能做,以前也是,现在也是,这大概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粟田口家的短刀们习惯在冬天围在一起烤火取暖,听审神者或者是一期一振讲故事。而现在,除了火焰燃烧木炭的噼啪声,屋子里沉闷得可怕。 “一期哥!”乱藤四郎第一个打破沉默,他望向兄长,一脸的决绝,“如果……如果主公不回来了,我会刀解自己,我不要再在沉睡中等待下一任审神者了!” 药研藤四郎听到他这样说,按住腰间的短刀: “乱说的没错,这一次,我也不想再逃避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相似的情绪,即使是新来的后藤藤四郎,也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护主不力,当自裁谢罪。” “你们……”一期一振看着弟弟们,意外的神色化为一抹欣慰的笑,“也好,是时候承担一切了,哥哥为你们骄傲。” 三日月宗近每天都会在审神者的屋子里待上很久,他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很久以前他也这样等过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小乌丸拉开门走了进来,在他的面前坐下。 “是您啊。”三日月望向他,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 “吾在世间已存在千年之久,生离死别之事,早已见惯。” “您说的没错,”三日月宗近垂眸,轻轻抚摸着手心里的一枚御守,“可是一朝化身为人,便有了牵挂,有了想守护的人,会因他的一个笑容而满心欢喜,因他的悲伤而感同身受,甚至想,和他相拥而眠,看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此乃僭越。” “这样吗……果然,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啊。” “相信吾主。” 三日月宗近诧异地抬眼看他。 “汝等总是担心被抛弃,于主公之间,并无信任。” 情爱,珍视,悔恨,自责,守护,占有……他们于审神者,有太多复杂的感情和想法,却唯独没有信任。 他们愿意和审神者结下契约,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但这不是真正的信任,只是一种自我的救赎,一种溺水之人对绳索的渴望,一种对辜负之人微薄的弥补偿还,对失去之物拼尽全力的挽留。 却和信任无关。 他们在害怕,怕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境,他们身处的依然是地狱,短暂的温情不过都是虚幻的泡影。 “若真心追随吾主,便要学会信任,无论是以刀剑的身份,”小乌丸勾起笑容,“还是以恋人的身份。” 天晴了。 今天是除夕,是这个纷乱的年的最后一天,明天他们将会迎来新的一次四季轮迴。 刀剑们把院子里的积雪打扫得很干净,他们没有停下要为新年做的准备。因为三日月宗近说,要相信审神者,相信他会回来。 他们努力笑着,哪怕再绝望,他们也抱有一丝幻想。 今剑每天都会站在门口的位置等很久,他想着,审神者会不会突然回来,然后和往常一样摸摸他的头,笑着对他说久等了。 当他听到脚步声,感到那熟悉的灵力接近时,他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很想大声地哭,很想跑过去,但又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你们都不知道,过年的路上有多堵……” 审神者提着大包小包,他还没说完话,就看到泪流满面的今剑。 审神者吓得把手里提着的年货往地上一扔,把哭得不能自已的今剑搂到怀里。 “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 “呜哇——主公大人!!” 审神者回来了!这个消息迅速传遍本丸。 三日月宗近第一个跑到审神者的卧室门口,他看到审神者坐在地上,一边整理带回来的东西,一边用着现世的通讯工具: “妈,我真的不回去过年了,你们和妹妹吃好喝好玩好……苏小姐?苏小姐她很好,我们不合适,拜託以后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老这么逼我我真的会疯啊……啥,我不孝?没有,我冤枉……” 审神者一脸糟心地通着电话,他想到自己半夜被电话叫回家,几天的时间里从早到晚都在相亲,简直要崩溃了。 他听到脚步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三日月宗近,见他微微喘着气,显然很急的样子。 “妈,不说了,我同事来了……嗯?男同事男同事……” 审神者好不容易挂了电话,看了一眼三日月宗近,虽然他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他要倒霉。 “你……”审神者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付丧神一把拉到怀里,这股力量简直要把他嵌入到对方的身体里,压得他生疼。 “你要谋杀我啊……” 他愣住了,因为三日月宗近在吻他。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三日月宗近,即使在合战场上杀红了眼,这个风姿翩翩优雅有度的付丧神也不该这样急躁和不顾一切。 三日月宗近吻得很粗暴,急切地想确认,想占有,审神者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直到门外又响起一大波脚步声,直到刀剑男士们忧心忡忡地跑来确认主公是不是真的回来,却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口狗粮时,三日月宗近才勉强放开了审神者。 “咳,”审神者干咳一声,掩饰着不自然的神色,“你们有事吗?” 刀剑们愣住了,为什么是审神者先问他们有没有事,弄得他们一时间相顾无言。 “你回来了,”鹤丸国永看着他,声音颤抖着,“你真的回来了……” 审神者仿佛不认识他一样看着快失控的鹤丸。寻思着大家为什么都一副很奇怪的样子。 短刀们最先忍不住,他们一起朝审神者扑了过去,有的直接就哭了,没有哭的也紧紧拉着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衣服袖子,说什么也不放开。 第50页 “主公!”包丁藤四郎简直快哭晕过去了,“包丁以后再也不找□□了,点心也都给您一个人,求求您别不要我……” 审神者被这么多小短刀抱着,一时不知该先安慰谁,他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他们的兄长和其他太刀,却发现他们一个个也是快要情绪爆发的样子。 “下次你想离开的时候,”加州清光走过去,跪在他的面前,“就先刀解我好了,我虽然是初始刀,但是日復一日在这里等待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离开?审神者终于想起了什么,他示意大家让一让,然后冲着一个人露出微笑: “长谷部,过来,坐。” 长谷部本来和他们一样,从震惊和不敢置信到近乎疯狂的喜悦,听到审神者喊他,忙不迭地走了上去。 “主公。”他端坐着,望着审神者,其实他很想像三日月宗近那样把审神者拉到怀里……不行,那样太失礼了。 “我走那天怎么和你说的?” “您说你要回现世办点事情。” “对,然后你怎么和他们说的?” “我说您真的离开了——我当时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审神者深吸一口气,却听得长谷部急急地向他解释: “您走的时候,表情很难看。” “难看?我刚被烛台切光忠那个啥过,又被我妈喊回去面对几乎24小时的相亲,你觉得我应该很开心?” 相亲?审神者回去是因为要相亲?难怪那天他听到的话都是一些受够了和不要逼我之类的…… “可是您,去了那么久……”长谷部还在试图解释。 “是啊,我买好年货想回来的时候,这边居然跟我说因为探亲的人太多,政府限额!!硬是给我排到了除夕!!” 长谷部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好了,”审神者拍了拍他的肩,又望了一眼付丧神们,“你们要相信我啊,我说了不会抛下你们,就不会。我走的时候心情的确不好,也只和长谷部打了招唿——但我好歹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我不会那么脆弱的。” “可是主公,”三日月宗近开口,有几分无奈,“您何时相信过我们?” 他看着审神者,看着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人: “您不管受到怎样的伤害,有多痛,多难过,多委屈,都不会说出来。” “如果,真的决定要和我们相伴一生,也拜託相信我们,”他说着,抚上了审神者的脸颊,“毕竟这里,主公才是年纪最小,最需要宠爱的人。——偶尔也该试着向我们,撒个娇啊。” “主公,请相信我们!!” “无论有什么困难,请您一定要说出来!” “我们永远,爱着主公。” 审神者听着付丧神们纷纷对他开口,愣了许久,露出释然的笑,他想,两辈子了,他终于活明白了。 刀剑们在这个略显拥挤的屋子里,和审神者说了很多,一直以来想说而说不出口的,压抑在心底的,难以面对的。这个下午,他们和审神者,终于心意相通。 直到天色渐晚,他们才离开去准备晚饭,除夕的夜,他们想要好好庆祝一番。 审神者看着角落里还没有离开的短刀,想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见他犹豫着走了过来,很是忐忑不安。 “你是太鼓钟贞宗吧?” “是的,主公。” “真是对不起,一来就让你面对……这样的事情。” “不,”他跪下来,伏低身体,“万分抱歉!光忠他对您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审神者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他经歷了很多不堪的事情,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能理解他,但我现在还没办法原谅他——也许有一天,我会放下,会让你们,再次相见。” 付丧神们把晚饭摆到了万叶樱下,虽然了无生机的冬日并没有什么景色,但他们有酒,有月色,有在意的人相伴,这就够了。 小狐丸掐指一算今天是他的寝当番,于是频频过来给审神者敬酒,却一直遭到一期一振有意无意的阻拦。这方面一直迟钝着的审神者看着他们,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他想,在更多未来的日子里,他终归会遵从内心,对感情做出回应和抉择。 短刀们从万物扛回来成箱的烟花,酒过三寻后将它们点亮。 烟火升到最高空时,三日月宗近伸过手揽住了审神者,他笑了笑,顺从地靠在付丧神的怀里。 藤四郎们在围着一期一振让他讲故事,次郎和日本号在嫌弃不动行光的酒量,膝丸不厌其烦地拉着髭切重复自己的名字,新选组们聚在一起开怀大笑,沉迷恶作剧的鹤丸又在策划下一波惊吓。 烟火照亮了他们脸上的喜悦和幸福。 无论是审神者,还是刀剑男士,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感情要依靠时间来打磨,很多的痛苦要学着去放下。 他们会用漫长的岁月去经歷,去成长,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