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痞子的夫郎》 第1页 《穿越之痞子的夫郎》作者:止枭【完结+番外】 文案: 他有一个伟大的目标:吃饱饭,不挨揍!并且在奔向目标的路上积极踊跃的前进着。 大概是这个目标太容易到达,上辈子他在达成目标后反而不知道该去干啥。 也许老天爷让他从新享受追求目标的路,撩起的椅子对脑袋下去,他成功的穿了。 然后,他多了个怀着娃儿随时准备杀了他的夫郎,和一个不着调的倒霉弟弟。 他的目标又变成了吃饱饭,不挨揍!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乡村爱情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晨,张絮 ┃ 配角:赵家阿么,赵宣,王云达,安恬等。 ┃ 其它:夫郎文,小哥儿生子 第1章 穿越了! “赵晨家的,钱是你当家的欠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抵地抵房子,没房子抵人,想要平白使了咱家的钱不还,这天底下还没这个理!”门外一声鸭子叫似的音儿高挑的让人脑壳发晕,赵晨迷迷煳煳醒过来,听到这音调恨不得再昏过去。 “房子是族里的,人在屋子里快死了。要钱没有,赵晨的命就是条烂命,你们想要就拿去,剩下的就是我和我肚子里面的,赵晨没给我们写过卖身契,我也不想给你们当牛做马还他的债,你们想把我押出去,那与其生不如死,我现在就投井去!”张絮靠在破门边上冷着脸说,话说的挺硬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哼,昨还看见赵晨那小子活蹦乱跳的,今天就快死了,你骗谁呢!?” “不信你们自己进去看!” 一群人挤开张絮,唿啦啦冲进屋子,胳膊肘拐了张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赵晨脑子正晕着,丁点声都觉着蚊子嗡嗡似的闹心。眯缝着眼睛只觉眼前站了一片人。下一刻,一把砍刀砰的一声砸在他脑袋边,整个人连着衣服被提了起来,脸正对着个尖嘴猴腮宽下巴的人。 “装什么死,给爷起来,爷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还钱,我叫人一天堵你揍三遍!” 赵晨给人影晃的噁心,嗡嗡响的脑袋更像装了一锅粥,颠三倒四,他谄媚的说:“爷,求您再宽限几天.......”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赵晨什么时候用这种讨好的口气求过别人?这声儿虚弱的也更不像他的声。 “宽限个屁,一个月前你就说这话,今儿你最好给爷个准信儿,别当爷说的话都是吓唬你!” 赵晨抿了抿嘴,干燥的嘴唇开裂出血口,这一抿竟然还有点血腥味。 “爷,您就算剁了我我现在也没钱,求您留我一条狗命,我发誓,一定尽快筹钱,不然我麻熘把一家老小都抵给你,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这腔调更低声下气了,赵晨不由皱紧眉头。 讨债的人呸的啐了口唾沫,知道今天是讨不出一个子儿,说了声晦气,将赵晨摔回没一点热乎气的土炕上,拔出砍刀,用尖锐的刀尖鄙薄的拍拍他的脸,像看个垃圾,“三天,爷最多再给你三天,不然你就利落的给爷写卖身契!”带着一群人摔摔打打的走了,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了,摔也不过踢了两脚已经破败不堪的木门。 人刚走,张絮三两步冲到床前,同刚才那群讨债的一样一把将赵晨提起来,眼眶通红,隐约含着泪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哑着嗓子咬牙切齿的说,“赵晨,你怎么还不死!” 赵晨一歪脑袋,成功昏了。 赵晨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睛睁不开,像是做了个十分清醒的梦,梦里是他的一辈子。他爸是个烂酒鬼,在他七岁时终于把他妈打跑了,然后挨打的人从他妈变成了他。身上从没停下过的血印子,新的叠着旧的,看不到一块好皮肤。他受不了了,跑去找他奶,在他奶家呆不到两天,他爹准找过来,将他领回家,顺便找他奶要酒钱。直到他奶也不敢收留他了。 等他长到十四岁,瘦巴巴的小伙子也比他那个被酒色掏空的父亲要结实些,他发了狠,红着一双眼睛拿酒瓶子照着脑袋砸在他爸头顶上,把他爸彻底揍老实了。 从此,为了一顿饱饭,他跟着大街上的小混混收保护费,并有了一个伟大的梦想,吃饱饭,不挨揍! 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梦想,但是他没读过书也没什么文化,没有什么野心,也没钱去外面看看,所有的心思就在他从小长大的那条街上,见过的最大的场面就是ktv里面看他的顶头上司跟别人谈判。吃过的最好的东西,是他老大赏给他们的一盘油炸黄花鱼,遇到的最漂亮的女人,是他老大当模特的情妇小黄仙儿。他觉着老大就是他的人生目标,是他一辈子的拼搏终点! 大概是他拼搏的太狠了,在场子上出事的时候,他扛着高脚凳上去就跟人干架,结果被对方一个胆子大的一刀子给捅了。刀子没入心脏拔凉拔凉的,不怎么疼。死的时候他还在寻思,他们这次打架是为了啥? 好像也没人告诉他原因,只说场子上出了事。他终于苦逼的想明白,这命丢的,太特么亏了! 他从小到大打了不少架,除了打他爸时候是为了反抗,其他时候似乎他也不知道为了啥,那些架,好像也白打了。 这一辈子跟幻灯片似的过去,忽然他脑子里面开始放另一个人的幻灯片,这个人也叫赵晨。如果说头一个幻灯片讲的是他在不断的压迫中积极反抗,最终得到解放。那么这一个幻灯片可以说是从小过得太潇洒,于是生活变得没什么趣味,干脆自己学坏。 第2页 四岁遛狗,七岁掏鸟,十岁知道偷看小哥儿洗澡。没错!是偷看小哥儿洗澡,这个世界没有女人,赵晨甚至以为这个世界崩坏了,生孩子的男人叫小哥,除了会生孩子,其他零部件和他长的没什么区别。赵晨觉着他的三观在崩坏中,但幻灯片还在继续演,一点没给他中场反应时间。 幻灯片的原主“赵晨”十三四已经会调戏人说黄腔了,十五岁该结亲了,因为臭名昭着,没人乐意搭理他,是个人嫌狗不爱的,这一点倒是跟他很像,他当小混混那时候也是人嫌狗不爱的。 家里人忙着养家没时间管他,等发现“赵晨”长歪了的时候,已经改不回来了。 六年前他阿爹因为\\\"赵晨\\\"染上了赌瘾气死了,“赵晨”还掀开棺材盖一边送殡,一边数落老王八蛋死了为什么没多给他留点钱。气的他阿么昏了过去,好悬没直接追随他阿爹。 村东头的李大夫来给他阿么诊脉,却诊出个双身子,他阿爹刚走,他阿么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老蚌怀珠,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村里人说他阿么终于守的云开,大的不是个好的,好得有个小的,将来好好养,该是个差不多的。 但好好养总要有个时间,他阿么怀着肚子还得打理一家人的吃食。九个月的身孕还要下地,最后孩子还是在麦子地里生的。他阿么怀孕的时候没人照顾,坐月子时候更不敢指望“赵晨”照顾,身子彻底坏了。没敢奢望小儿子长大,好守的云开。大儿子21岁时,阿么觉着自己撑不下去了,一狠心,决定给“赵晨”找了个厉害媳妇儿。决定用儿媳妇镇住这个不是东西的大儿子。 为了这个媳妇儿“赵晨”当初还狠狠的闹过一场,“赵晨”是被人从赌桌上押到喜堂上成亲的,不情不愿的拜了堂。 幻灯片里清晰反映两人同房时候他夫郎在床上哭泣的脸,赵晨这个天天打架的小混混都于心不忍看不过眼。 他阿么在“赵晨”成亲两个月后撒手人寰,留下个三岁大的弟弟和天天不被儿子待见的新夫郎。新夫郎没有“赵晨”阿么想像中的管用,对“赵晨”完全爱答不理。从此没人管的了这个混世魔王,狗不爱的“赵晨”在村里变成八条腿的螃蟹,天天横着走。三天两头被族长抓去跪祠堂,闹得狠了族长要将他赶出村子,他就抱着他三岁的弟弟哭,哭他命苦,没有阿爹阿么没人给他做主,哭他弟弟年纪小,离开族里,这是要逼弟弟去死啊!! “赵晨”赌瘾越来越大,没钱就跟家里要,家里没钱就偷偷卖了地,还是他阿么有心眼,临死前把房契放到了族里,说是给孙子,死活不肯交出来,这才没让才入门的夫郎跟着他一起睡大街,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直到债台高筑,成亲两年多,夫郎进门吃了几顿稀粥,接下来天天喝野菜汤,野菜还是小夫郎天天上山采的,起早贪黑,也就一小把。“赵晨”出门吃香的喝辣的,他夫郎和他那个总被拿来堵住族长赶他出村的藉口弟弟,饿的整张脸就剩两颗熘圆的眼珠子。 好在他夫郎是个能干的,平时帮人家洗衣服做饭补贴家用,没有野菜吃的冬天才不会因为“赵晨”这个补不完的债窟窿饿死。 成亲两年后,夫郎有了身孕,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赵晨”欠了赌坊八十两银子还不上,铤而走险拐了村西头王德家的二宝要卖给拐子被抓住,彻底惹怒了村里。 在宗祠里面打了三十大板,“赵晨”这个干巴巴只知道赌钱的身体彻底挂了。打人板子也是有讲究的,能打人一百板子不死人,也有打几板子就让人躺上一年半载的,“赵晨”连昏了三天才醒过来,足以见村里人到底有多恨他。 其实也算是没醒过来。 赵晨睁开眼睛,入目是漏雨的房顶,还有房樑上在辛勤补网的蜘蛛,身下是**的土炕,炕上铺着薄薄的稻草,雨水顺着房顶上那个窟窿往下滴答,正滴在他手边上,潮乎乎的,还有不知道什么虫子从他手上爬过去。胸口不疼,屁.股很疼,也没人照顾他,挨了板子还让他仰躺着,这是不准备让他好的节奏。 他脑子里面寻思了会儿,想起那个昏倒前有个人在说,赵晨,你怎么不去死。 随即他一个激灵,他这是穿了!? 第2章 我嫁! 赵晨翻了个身,屁.股上疼的他嘴角一抽,他忍不住□□了一声,趴在潮乎乎的土炕上,开始思考他穿了这个很严肃的问题。 说起来他对穿越并没什么太大的排斥,他被刀捅了,按理说应该去见阎王了,上辈子他那个爹有还不如没有,他的那群兄弟,与其说是兄弟,还不如说是一起打架的人,谈不上什么感情,他浑浑噩噩的生活,每天的目标是吃饱饭不挨揍,这个目标十分好满足,等满足了之后他还要为什么而奋斗?他有点迷茫,也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总得来说,就是他对过去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他只是有点懵,这就像一个人从东北小乡村一下子出了国,环境,人,住的地方全都不一样。有一点陌生还有惶恐也的藏心里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赵晨歪了歪脑袋,终于看清之前爬过他手上的是什么虫子,带翅膀的小强。他胃里头一阵噁心,趴在炕边张嘴就想吐,他大概几天没吃东西了,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 第3页 下一刻,脚步声从门外头传过来,赵晨眯着眼睛扭头去看,一个小孩儿蹬蹬蹬跑到他跟前,瞪着眼睛一声大喊:“哥,你好了!快起来给我捉蛐蛐,我的大将军叫隔壁虎子的元帅给干死了!”小孩乌漆抹黑的手拽上赵晨的衣服,在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衣服上又留下个漆黑的巴掌印,吵吵嚷嚷叫唤他的大将军,一点没管他哥还摊着。 赵晨不耐烦,哑着嗓子道:“闭嘴!” 小孩一吸鼻子,慢慢收回了手,不吭声了。“赵晨”十分惯着他弟弟,把个不大的小孩儿养成了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才五岁已经知道张口骂人了,整个是个赵晨第二。但是“赵晨”的威严还在,他一声命令,他弟弟就老实不动了。 门口又进来的人影,干瘦干瘦的,大概因为太瘦了,看着人长的也高,手里拎着个小竹筐,外头雨不大,他也没带斗笠,肩膀上叫雨水润的湿。他站在门口没进门,大概没想着赵晨会醒过来,听见小孩儿声音,才往炕上看了一眼。下一刻就扭头不看了。 小孩乖巧的脸忽然变得看见仇人似得兇狠,火箭头一样沖向那人,嗷嗷大叫:“张絮,我哥醒了,你眼睛瞎没看到?快点给我哥准备吃的,不然我叫族里人把你沉塘!” 赵晨摊在炕上心里一突突,知道这小的会骂人,但这才多大点,就知道沉塘是啥了?当着赵晨的面就要沉了他哥的媳妇儿,这都什么玩意儿? 外头一点声音没有,倒是过了一会儿,张絮端着一碗汤进了屋,清水煮野菜,一点油没有,就放了一点盐,微微有个咸淡。赵晨看了张絮一眼,面色苍白,嘴唇透粉,一双丹凤眼细长细长的,透着骨子撩人的劲儿,要是能不错眼珠的盯着人看,简直能把人魂勾了去。赵晨老大的情妇长的好看,巴掌脸尖下巴,但跟这一双眼睛比起来,简直是地上的土比天上的云,货比货得扔! 以前的“赵晨”不喜欢这样的,他嫌弃张絮长的爷们,张絮一双眼睛勾人,脸还是硬气的,身体因为早年拼命干活,也和爷们似得硬邦邦的,“赵晨”晚上办事儿的时候还要息了烛火才行。 倒是亏得张絮长的不娘气,现在的赵晨倒是觉着还行,中性美可以接受,要是换成个他老大情妇那样的脸却平胸下头还长着和他一样零件儿的,他觉着自己手脚没地方放,绝对要离那人远远的。 张絮把碗放在炕边上,不声不响的走了,眼神都吝啬的不给他一个。 小屁孩跟着张絮进屋,看赵晨趴在炕边儿上,凑脑袋去喝碗里面的汤,又追着张絮嚷嚷:“你瞎吗?你瞎吗?没看见我哥没劲儿,你去餵我哥!懒货,我要叫族里把你沉塘!......” 温水下了肚皮,干巴巴的嘴总算润了润,没那么难受了。赵晨听着外头吵吵闹闹的,太阳穴突突突的直跳,“赵晨”教出来的好孩子,真有教养! 说起来这个张絮倒是可怜的,和“赵晨”家里阿爹是被气死的不一样,张絮家要和睦多了,他阿爹阿么成亲三年才有的张絮,后来想再要个儿子来继承家业,奈何张絮阿么肚子不争气,愣是没在下一个蛋。 张絮阿爹也不嫌弃,把张絮当宝贝养,也没说再娶个小给张絮生弟弟。张絮的天真快乐的活到十三岁,马上可以定亲了,碰上冬天山上野物找不到吃的,下山来村里祸害庄家户。那年村里闯进一头野猪,长的彪悍,估计得有三四百斤,村里汉子们组织起来,准备把野猪捉了。农户人家穷,若是能把野猪杀了,每家都能分到好几斤肉,过年也能加个菜。野猪长的大力气也大,有村民拿叉子给捅了一下,满身血刺唿啦的,也激起了野猪的野性,几个人都没按住,野猪蹭蹭往前一窜,锋利的野猪牙直接撞在张絮阿爹身上,人当场就没了。 张絮阿么哭昏过去,身体从此坏了,大夫说忧思过重,得放宽心。丧事还是村里头给置办的,张絮小小一团跪在灵堂上给他阿爹守了七天的灵堂。等从村里祠堂出来的第二天就接手了家里所有的事,洗衣做饭,样样不落下。 他阿爹死了,伤心归伤心,人还得活着。他阿么天天以泪洗面,什么都不管,他要是再不做什么,两个人就得等死了。虽然他是小哥儿,现在也得当爷们用。 来年春天插秧,张絮人小做的慢,就慢慢做,天天累的趴在炕上起不来,肩头给担子压的青紫,也咬着牙坚持。比个爷们干活还利落。村里人天天拿他比较,说家里养小子不如养个小哥儿,瞧瞧人家张絮,就是个干脆利落能主事的。闹的一村的小子都看不上张絮。开始背后说两句酸话,到最后当面说,张絮从来不搭理,说就说吧,又不少两块肉,自个儿跟阿么能活下去才是正经。 但他不搭理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搭理他。村里的小子们越发嚣张了,偷两个玉米棒子,摘两个黄瓜。若是村里头谁拿两个回家添菜也没什么可说的,问题是玉米才开始上浆长穗儿,黄瓜还是个黄瓜扭儿,偷地瓜不是挖地瓜,而是拔了他家的地瓜秧子。 再一次有人差点毁了他半亩地,张絮握着拳头终于火了,拿着扁担冲进村里,疯子一样把平时找事儿的小子挨个打了一顿,别说,小哥儿发起疯来,还没人能打过他的。 村里人把他拦住了,后来知道了地里的事,几个小子没被家里人说好,倒是又挨了一顿打,乡下人很敬重粮食,毕竟家家都要靠粮食活命,毁了地里面的粮食跟要了庄稼人的命一样,不怪张絮打他们,甚至觉着张絮打的轻了。 第4页 张絮辛辛苦苦长到十五岁,在乡下是结亲的年纪了。张絮能干,村里人都是有口碑的,想娶他的人家不少,喜嬷嬷踩破了他们家的门槛求娶张絮。但家里长辈看好张絮,那帮子从小被拿着张絮和自己比,一个个都撅着嘴不乐意。尤其被打的那些小子们更觉着没面子,越发看张絮不顺眼了。偶然间看见张絮和张财碰一块,从此村里炸了锅。 张财是村里的二熘子,吃喝嫖赌啥都干,“赵晨”学会赌钱还是他带着的,村里的小子们看见张絮和张财打了个照面,就开始传张家絮哥儿不检点,跟张财早勾搭上了,越传越花花,甚至还有人说絮哥儿是个不要脸的,早不知道跟多少人干过那事儿了。还有人在村子口看见絮哥儿和谁谁谁在一堆儿呢。 众说纷纭,一帮小子们,一人一句也能把张絮淹死,“赵晨”在细柳村,和张絮他们的张家村离得近,走路一盏茶功夫就到,当初那些个流言蜚语,少不得还有许多“赵晨”闲暇时候的添砖加瓦。最后还真有村里几个平日不学好的意图对张絮意图不轨,传言那天张絮衣服领口叫人扯开了,脖子上还带着血,村里人赶到的时候,那几个二熘子没一个全须全尾的,不是给咬了耳朵,就是脸上留了巴掌,或者给挠花了脸。张絮瞪着通红的眼睛跟狼似得,眼泪花花的咬着牙不说话。几个小子丢了面子,又怕村里惩罚,咬定了张絮勾引他们,又翻脸不认人。张絮势单力薄,只能哑巴吃黄连。 张絮的事儿传的更疯了,因着这事儿,张絮他阿么都以为他可怜的小哥儿永远嫁不出去了,天天以泪洗面,病恹恹的。张絮也不准备嫁了,却有人让他必须嫁人。 族里面的地都是有数的,而且小子有地,小哥儿是分不到地的,张絮家的地还是他爹当年留下的,等张絮嫁了人,地就该重新被收回族里,重新分给族里人,确切的说是给张絮他二叔家。从张絮阿爹死的时候,他二叔家早就盯着地很久了,如今张絮不嫁了,那怎么行? 二叔么一寻思,开始积极给张絮张罗婚事,前前后后挑出几个人,送去给张絮阿么瞧,五十岁能当张絮爷爷的老寡夫要续弦,进门就给比自己还大的三个儿子当阿么。地主家二儿子要娶第四房小妾,除了正夫郎,说是头几个小妾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一个个挑过去,张絮二叔么满嘴寒凉:“就你家张絮,都跟些不着调的处在一块破了身子了,能找到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家,还是絮哥儿的福分吶。”张絮阿么又一次哭昏过去。 张絮回了家听到这话,拿起扫帚就把人打了出去,横站在自家门口冷着一张脸。 “二叔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想要我家的地,不想在村里看见我,我也不在村里碍你的眼,要我嫁人可以,只要对方允许我把我阿么接过去。我嫁!” 第3章 一块去死! 二叔么被说中心思,鎩羽而归,觉着没脸,还是经受不住地的诱惑,又开始给张絮积极张罗。但毕竟带着阿么出嫁,又有着张絮不好的名声,能找到人家相当困难,张絮的婚事一拖就是四年,直到张絮十九岁,被赵晨阿么相中,决定娶进门。赵晨阿么不是不介意张絮的名声,但碍于赵晨自己名声都不怎么样。自然也不用嫌弃别人家。他看中张絮还有另一点。张家村的小子欺负张絮狠了,张絮都敢拿着扁担就打,自己儿子要是不着调的太厉害,他也指望能打人的张絮收拾收拾自己的大儿子。 赵晨阿么想的很好,但没考虑过张絮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哥,夫郎管夫君,怎么都是不好的。更何况,赵晨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夫郎。当初在抹黑絮哥儿的名声时候,赵晨出了不少力,如今这个名声十分臭的哥儿变成自己夫郎,他当然不乐意。 成亲当晚圆房的时候简直是一场虐待,第二天张絮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掐的咬的,脸上明显的巴掌和嘴边的血,都能彰显“赵晨”的恶行。张絮能忍着没直接杀了赵晨,估计更大的考量,还是跟他陪嫁的阿么,他死了,他阿么就彻底的没希望了。 那晚上张絮咬着牙听着“赵晨”骂他千人骑的贱人。一点不考虑小哥肚脐下面代表贞节的红痣红的发亮。张絮红着凤眼,倔强委屈的,破釜沉舟的,撩人又让人心疼的,隐忍又犹豫的想杀人的模样,那眼神太明显了,张絮想杀了“赵晨”。要是手边有趁手的傢伙,一定就地解决。 其实就“赵晨”那个德行,竟然能活到23才惹怒了族里被打死,都简直是一个奇蹟。 赵晨觉着,张絮其实也看不上赵晨,只是被他二叔么逼的没办法了,也被他二叔家逼的没办法,他的生活已经不如意,再也惨不到哪儿去了,就干脆嫁了。 赵晨又喝了两口野菜汤,就看到他弟弟在旁边眼巴巴瞅着。他弟弟名字叫赵宣,小时候有阿么看着,还不是那么招人嫌,毕竟阿么还想着等小儿子长大过好日子。但是等阿么死了,亲弟弟跟着“赵晨”就开始不学好了,小孩子学习能力十分快,“赵晨”会骂人,赵宣看两回就学会了,骂的比谁都利落。 “赵晨”没事儿出去烂赌,自己不学好还带着弟弟一起出去,赵宣从小没念过书,但认识两个字,一个大,一个小,赌桌上写着的。天天见着就学会了。 第5页 兄弟俩不着家,饭也基本不在家吃,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没钱了,回来要钱,顺便折腾折腾张絮。 赵晨把野菜汤往前头推了推,赵宣一点没嫌弃,端着碗就咕噜噜喝了起来,小崽子估计饿的狠了,三两口就喝完了,然后眼巴巴盯着赵晨,估计还想着他的蛐蛐呢。 赵晨估摸着,就这兄弟俩的样子,张絮大概早就后悔嫁人了,还不如死拖着不嫁呢。 赵晨以前是个混混,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得饱不挨揍,长大了成功反抗揍了他爹,然后自己给自己弄饭吃,他用的是邪路子,当混混,周围人瞅他的眼神嫌弃,他不是没感觉,但是他觉着,他过的不好,没饭吃,不抢不打架他就要饿死了,和饿死比起来,别人的眼神就不算什么了。但是他看见张絮,就觉着同样是想活下去,在这个世界充当女人角色的絮哥儿,可比他活的腰杆笔挺多了,行得正立的端,还是挺让人佩服的。 这么一比较,他一点不为自己屁.股疼还仰躺在床觉着委屈气愤了。 赵宣看了他一会儿,没看他哥有什么反应,把碗啪的摔地上,啪嚓一声,站起来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大哥,这一次我们失利,但下次一定能行,做弟弟下回一定给你把好风声,保证成功!” “赵晨”有个毛病,进赌坊之前定要喝二两酒,在把碗往墙头一摔,像是五虎山壮士一样断腕进场,势要赢个盆满钵满。但是碗摔了不少,钱是一个子儿都没带回来,反欠了人家八十两银子。 八十两,省着点花,庄稼人一辈子都够了。 赵晨给这啪嚓声吓得一个机灵,盯着地上的碗片儿眼角直抽抽。他以前吃饭都是下馆子,对锅碗瓢盆一点印象没有。可是“赵晨”不是啊。在“赵晨”的记忆里,他们家锅碗瓢盆都是有数的,摔一个就少一个,家里没钱,铁定不会添置的。 “保证成功个屁!”赵晨咬牙切齿,这“赵晨”是有多不是东西,他干的是拐卖人口,就是在现代,也是要蹲号子的,赵宣才五岁,竟然都觉着拐人这个事儿是理所应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宣,以后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想不想好好活了?”话说出来,自己也有点别扭。他当混混的时候,也有人告诉他,你好好干点别的营生,好好活着,他都没听。 赵宣脖子一梗,被说了还挺不乐意,“这有啥,哥不是说干了就有钱了么,有钱就能给我买烧饼和混沌了,还能去醉乡楼去看好看的小哥儿!”呵,才五岁就想着小哥儿了! 赵晨觉着头疼,更不想看见赵宣了,奈何这是自个儿弟弟,还不能不管,他眼睛一横,嘴巴一抿,露出以前他在场子里面耍横的样子,还挺唬人,赵宣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赵宣,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想着这回事儿,我打断你的腿,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赵宣打了个机灵,瘪着嘴,要被吓哭了,又没敢哭,熘圆眼睛包着一包泪。赵晨看着闹心,道:“滚!” 赵宣撒丫子就跑了。 赵宣说着一会儿话又困了,闭上眼睛又开始寻思他这操蛋的穿越。 听ktv的小姑娘讲,别人穿越都是香车美女,要啥有啥,最保不齐也是有钱,他倒好,家徒四壁是真的家徒四壁,四面土墙光秃秃的,地上连个板凳马扎都没有,估摸着都被讨债的拿去当铺了,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房顶上漏水,雨水还往他手边滴答。 住的不好就算了,还摊上个倒霉弟弟。唯一是个好的,大概也就是有个夫郎了。 夫郎还是个男的。 赵晨上辈子也长到23,但是没有女朋友,碰到的姑娘都是ktv里面当小姐的,他没什么兴趣,碰上的男人都是跟自己一起打架的,他更没兴趣,具体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十四五懂事儿的时候做春梦,他都没注意他发情的另一方是男的还是女的。但是周围人都是男女配对,冷不丁往他身边塞个男人,赵晨有点懵。 老天爷是嫌他上辈子过的太没心没肺,才让他过来这继续遭罪吗? 他挠了挠头,听着耳边有碎瓷片碰撞的清脆声,睁开眼就看见他的夫郎,那个倔强的张絮蹲在地上在捡碎瓷片,就留给赵晨一个后脑勺。 赵晨看着这人心思复杂。这辈子他要是回不去现代,估计就是跟这个人过了,不过他明白,这个人一点看不上他,别说张絮看不上他,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絮哥儿。”他犹犹豫豫道。张絮捡瓷片的手顿了顿,那手干瘦的像皮包骨头。赵晨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要说啥,憋出一句,“给我弄碗温水来。” 张絮没吭声,拿着瓷片出去了,过了会儿,给端来水,但不是用碗端着的,是个不大的瓦罐,估计赵宣刚摔的是最后一个碗。 赵晨捧着瓦罐喝了点,张絮竟然没走,赵晨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对方微突起的肚子上,才想起来,这人还带着孩子呢,大概有四个半月。就是人长的太瘦,不仔细看一点看不出来。 隔了会,张絮道:“赵晨,我们把话说明白吧,你是不是真准备把我卖了?” 赵晨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你跟王麻子说,还不起债,就把这一家子都卖了,你是不是认真的?” 第6页 赵晨想了会儿,抬头正对上张冷脸,脸上那双凤眼无助又倔强,像只绝处逢生的小兽,看的赵晨心脏突突的跳。 赵晨道:“那不是为了应付王麻子么,你别多想,我哪儿乐意给别人干活去。” 张絮看了他一会,忖度着他话里头的真实性,最后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扭头出门了。 赵晨吐出口气,总有一种死刑犯被判了死缓的错觉。 赵晨缓缓劲儿,然后动了动,躺了太久感觉脑子都有点发昏,他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差点直接趴地上,撑着炕沿一步步往外头走,出了门就是灶台,赵晨终于清晰认识到他现在到底有多穷,灶台比他的脸还干净。家家户户灶上可以什么都没有,起码该有个炒菜做饭的铁锅,他家倒好,该是锅的地方就是个坑,锅被人撬跑了,这人想都不用想,就是过来追债的王麻子。 他撑着墙走了两步,还行,腿脚无力,但是还没伤到骨头。然后他就不动了,他们家干干净净的灶台上有一样东西,刚没看清。那东西他认识。 河豚。剧毒,就是长的好看。 想当初ktv里头有个姑娘养这玩意儿跟养儿子似得,天天跟他们说,他们家受气包一碰就鼓鼓的,可傲娇了。 他的人生目标是吃饱饭,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点不感冒,所以他只记得一件事,就是这玩意儿有毒,轻易不能吃。 这玩意儿怎么能出现他们家里?如果是现代,专业的人做一做还是能吃的,这古代的穷地方谁敢吃? 不是拿来吃的放在这做什么? 赵晨背后忽然传来个声音。 “赵晨,不用看了,你要是真把我和我阿么卖了,我就把那条鱼煮了,咱们一家子一块去死!” 第4章 我特么就是个王八蛋! 赵晨一个机灵,冷汗都出来了。 当混混那么多年,干架的事情没少干,但是国家管制下,还是少有人动刀子的,毕竟谁都怕蹲号子一辈子出不来。直到赵晨死的时候,赵晨寻思谁那么缺心眼竟然刀子都上了,死了人和伤了人,这里面的说法可是天差地别的。 那时候死的太突然了,他还没什么太大触感,但是现在,他明确的能感觉张絮看他很不爽,是真的准备计划杀了他。 赵晨害怕的同时还有点生气,操蛋的,他刚死了穿过来,这是要马上又让他挂掉的节奏,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如果说他上辈子当小混混该死,行吧,他认了,这辈子呢?摊上这么个不好的壳子是他的错吗?壳子还没坐热乎,走路还要扶着墙,这个没有女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都还没看明白,就让他去死!? 什么玩意儿!? 赵晨生气了,面颊通红,脸鼓的像个□□。他知道张絮不是针对他,但是这种生命遭到威胁的感觉很不好,赵晨捏紧了拳头,他表示,他十分想打人。 张絮都以为赵晨要打人了,他小心戒备着准备随时躲开,就看着赵晨深唿吸几口气,黑着脸说:“你把那玩意扔了吧,别说我不会写卖身契,现在就算为了自个儿小命着想,我也不会卖了你。”转身回炕上去了。 张絮吐出口气。赵晨把捏着的拳头松开,再捏紧,来回几次还是觉着不舒坦,最后往炕上捶了几拳,才觉着心里头好受点。趴炕上眼睛一闭,准备睡。 他现在身体不舒服,张絮就是给他餵毒,他也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到时候他才不至于这么被动不是。就是想想还是憋闷,张絮相当于现代的娘们,他这是让个娘们给威胁了,忒特么丢人。 赵晨胡思乱想到最后还是睡着了,就是睡的不怎么好,现在是晚秋,本来天就冷,身上就穿着一件薄棉衣,加上这房子四处漏风,跟幕天席地没什么区别,他一直睡得迷迷煳煳的。到后来,身边似乎躺了个人,赵宣小心翼翼爬炕上睡在他身边,白天被赵晨吓到了,现在挨着他睡觉也是小心翼翼的。赵晨正冷的厉害,身边出现点温度就挨上去,最后干脆把赵宣抱怀里,兄弟俩依偎在一起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醒了。赵宣睡得还好,小孩子阳气重,脸儿红扑扑的,赵晨还是觉着冷,大概是伤没好,身体暖不起来。倒是有了点力气,能站起来走两步了。 兄弟俩出了门,在空荡荡的灶台边儿停下,赵宣昨晚上给大哥搂着睡了一夜,还有点害羞。此刻看见张絮,作为护着赵晨的好弟弟,当然得先给哥哥打点好一切,他几步走到张絮跟前,一脚踹到张絮小腿上。 “懒货,我哥哥起床了,赶紧把饭给我哥端上来!”看的赵晨目瞪口呆,以前那个赵晨真是好样的,人之初性本善,能把五岁孩子教成这样,也是人才。赵晨直皱着眉头。张絮看了没说话,显然这事儿他早就习惯了。 赵晨走过去一脚踹赵宣小腿上,赵宣一个趔趄歪坐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嗫嚅道:“哥......” “疼不疼?”赵晨问。 “疼”赵宣傻兮兮的点头。 赵晨道:“知道疼你就记得点不能动手打人,因为别人也会疼。” 赵宣瞪着俩眼睛看着他,像是头一次认识他大哥一样。赵晨给他看的闹心,拿出他当初场子里混的气势一声大喊:“听懂了没?!” 第7页 “懂了,懂了!!”赵宣赶紧答应,麻熘从地上窜起来,就怕他哥揍他。本来早上还想吃混沌的,也忘了跟张絮吆喝了。他也不寻思家里有没有混沌。 张絮站一边,也像是头次认识赵晨一样。 赵晨大爷一样往灶边儿上一靠:“吃饭!”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是以前那个赵晨。 饭桌叫王麻子抬走了,几个人只能靠在灶台吃饭,灶台上放铁锅的地方是个窟窿,就放了个小瓦罐,赵晨一看,这还是他昨天喝水的瓦罐。张絮把瓦罐和一个勺子拿出来,赵晨有点傻眼,家里头啥都没了,吃饭就只能一个勺子轮着从瓦罐里舀东西吃,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昨天一样,野菜汤,赵晨吃了一口,觉着比昨天还淡。 这日子没法过了,赵晨咬着野菜根,想着他必须得赚钱。 一顿野菜汤基本上都是赵宣吃了,张絮就吃了一口,赵晨看了,那一口就是喝了口水。 这么过下去,不说他写不写卖身契,一家子都得饿死。 赵晨忽然问了一句:“你阿么呢?他有的吃么” 张絮身体僵硬了下,隔了会儿才嗯了声。赵晨估计也没什么吃的。上午赵晨没出门,张絮出门挖野菜了,家里地早就给赵晨卖了,不早点去挖野菜,家里就什么都没的吃了,现在是深秋,挖也只有野菜根。让个小哥儿出门辛苦,赵晨心里有点不得劲儿,赵晨这人,别人对他不好他能打回去,如他爹。别人对他好,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麻子又进门了,一句话不离开还钱,两句话不离卖身契,再次警告,后天就是最后期限,必须看见钱!赵晨小心应付着,想了想那条河豚,死活把卖身契这事儿压下来。 赚钱还债的念头更强了,他的人生目标是吃饱饭不挨揍,如今这两条都没达到,他已经觉着很憋闷了,还给人威胁!? 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晨挺着腰,忍着屁.股上的疼,一扭一扭的出了门,仰头就喊赵宣。这崽子因为教养不好,加上赵晨天天带着他去赌坊,跟村里人不熟,村里头没人愿意跟他玩儿,他就窝在家院子里自己玩儿。偶尔跟隔壁虎子斗蛐蛐,赵晨记得,那个虎子也不是个好的。 他这一喊,赵宣远远应了一声,一头杂毛没人给梳理,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鸟巢一样窝在脑袋上,赵晨隐约还能看见上头缠着的树枝枯叶,甚至还有些杂虫子。赵宣脏手挠了挠头,吸熘着鼻涕问他:“哥,叫我干啥,我们去赌坊找发财哥去么?”发财哥就是张财,想发财想疯了,干脆让别人叫他发财哥。 “找个屁!走,咱们上山!” 赵宣恩恩应着,反正他哥去哪儿,他去哪儿,至于是哪儿也无所谓。 赵晨领着赵宣上山,也不干别的,是去挖野菜去了,天天闷着他也想不到怎么赚钱,不如出门走走,也许看到什么他就想起来了,还有就是躲着王麻子,虽然王麻子上午来过了,但保不准下午还过来,要是再打他一顿怎么办,他还没好的小身板岂不是要再趴床上。 深秋的山上已经光秃秃的了,早晨的时候还能看见地上一层的寒霜,细柳村的后山挺高,坡也不大,一年四季倒是都有人,打猎采蘑菇,或者砍柴火,少有什么野兽,家里的小夫郎不下地的时候都会跑山上折腾吃的。赵晨去山上的路上就碰到几个人,但谁碰上他都躲着走,唯一一个没躲着走的,就是狠狠瞪着他,恨不能杀了他,赵宣告诉他,那是他们差点拐去卖了的二宝他爹王德。 赵晨没脾气。 山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能弄到的也就是一些野果子,而且就算是野果子低处的也早就叫人收拾完了,赵晨找到颗枣子树,拿着长树干费劲儿往下头打,赵宣在地上捡,一边捡一边吃,小孩儿饿的狠了,基本上都进他肚子里了。赵宣跟着“赵晨”混,也基本弄不到一顿饱饭,“赵晨”把弟弟当成了宠物狗,想起来就给一顿,想不起来就放养。 剩下的枣子没多少。赵宣用衣服兜了一捧,赵晨两手一兜就没了。 兄弟俩往山里头走,没走多远竟然碰到下山的张絮,张絮拎着个破竹篓,里面稀稀拉拉放着几颗野菜,连着根挖出来的,想必这就是他们的口粮了。 张絮很奇怪,不知道兄弟俩上山干嘛。 赵晨把枣子捧到他跟前:“你吃。” 张絮眼神更奇怪了,赵晨道:“我跟宣小子刚一边打一边吃,还剩了些,给你。” 张絮想了想,还是接过去了,看着速度挺慢,倒是拿手里就往嘴里头塞了,怀孕的人本来就胃口大,他天天吃不饱,每天都觉着要饿昏过去。 “你们搁哪儿弄的?”张絮问。 “就那边的沟子里面。”那沟子挺深,一般人都不进去,兄弟俩没上过山,不知道那的危险,胆子大的进去了。也亏得沟子深,枣子树才没给别人捷足先登。 赵晨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除了早上那几口野菜汤,加上刚几颗枣子,他就什么都没吃的了。 张絮细长的凤眼瞥了他一眼,也没说分他几个,边吃边要往前走。 赵宣扒着竹篓往里面看:“懒货,你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点,哪儿够我们哥俩吃的!你真是个废物!” 赵晨牙一抽,照着赵宣脑袋瓜就是一巴掌。 第8页 “说什么呢?” 赵宣揉着脑袋还是傻乎乎的:“.......哥,这是他懒。” “你刚才捡了枣子没?” “......捡了” “我要是让你捡了的枣子一个都不许吃拿出来给别人,你乐意不?” 赵宣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张口。最后咕哝着:“给哥你我当然乐意了。” “我是说给张絮。” “我凭什么给他?”赵宣握着拳头抗议。 “那他弄得东西凭什么给你吃!?” “因为他是张絮,哥你说的,这个懒货就是给咱家当奴隶的,没吃的就找他要,想要什么都问他要,他不给就把他沉塘!”赵宣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一串。说的赵晨哑口无言。 赵晨憋了一口气,心里头窝了一团火熊熊燃烧,最后对着赵宣就是一声大叫:“我特么就是个王八蛋!我以前的话你都别听!你再听你就不是我赵晨的弟弟!” 第5章 一起过日子吧! 赵晨在山上吼了一嗓子,下山的时候天半黑了,路上碰到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还有人问他:“王八蛋你上山干嘛去了” 赵晨黑着一张脸,张口就来:“干你夫郎!” 气的人直接跟他打了一架,尘土飞扬!赵晨屁.股还没好,最后基本是被人按在地上打,张絮就站在旁边看着,一点不拦着。直到对方揍累了自己走了。 赵晨从地上爬起来,呸的吐出一口血唾沫,赵宣从张絮身后怯怯的窜出来。 “哥......” “哥个屁的哥,回家!” 穷人家没晚饭,赵宣回去就抱着赵宣睡觉,睡着了就啥感觉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还是野菜汤,张絮上山之后,赵晨就拉着赵宣出门,山上已经没东西了,赵晨把主意放在村后头那条河上,秋天的鱼肥,这他还是知道的,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让张絮临篓子,他拿着那个破篓子扯着赵宣往河边走,准备用篓子弄几条鱼吃。 河挺宽,还挺清澈,岸边上全是半人高的杂草,像赵宣那么高的,进去就没影了,怕赵宣跑远了没影儿,赵晨找了根绳子拴在自个儿手腕上,还有赵宣腰上,示意赵宣的行动范围最多十米。 在岸边上挖了几只蚯蚓放篓子里面,篓子底儿大口小,捉鱼倒是合适,赵晨把篓子放在岸边一个草长得多,水又略深的位置上,等着捉鱼。岸边上几个夫郎正在洗衣服,偷偷摸摸的瞅着他。 赵晨一呲牙,道:“想看就大大方方看,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偷偷摸摸个什么劲儿。”几个能当他爹的嬷嬷拿着衣服棒子怯生生的示威,还有个年纪小的,赵晨呲牙那会儿就已经吓得要哭了。 赵晨是村里头一霸,小夫郎嫁过来时候就知道了,现在被真人调戏了,可不就吓到了么。 赵晨翻了个白眼,挪蹭着位置离那群人远点,坐在岸边晒太阳,赵宣离他不远玩水,人长的不大,手还挺快,时不时还能用手捧个虾出来,就是河水拔凉,冻得他十根手指头跟十根儿胡萝蔔似得。 赵晨正惬意,肩膀上被人拍了下,他一回头就看到个宽头大耳的人,国字脸方方正正的,看着特敦厚。赵晨在脑子里面回忆了回忆,知道这人叫张瑞发。跟张絮一个村的。 张瑞发咧开一张嘴,笑的那叫一个憨:“兄弟,在这儿呆着干什么?哥请你吃饭去。” 赵晨连犹豫都没有,扯着手腕上的绳子就喊:“赵宣!走,跟哥吃好的去。” 赵宣一骨碌窜出来,大喊一声:“我要吃鸡腿!”短腿倒腾的忒利落。 张瑞发家里有几亩田,还娶了个不算漂亮也还差不多的夫郎,日子在村里头过的还算体面,但是赵晨知道,张瑞发是个阴损的,他嗜酒,没事儿喜欢来两口,喝大了,就喜欢打夫郎,但手底下打人不打在明面上,净找别人看不到的位置下手。他夫郎敢怒不敢言,看见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以前的赵晨打夫郎,都是跟他学的,但是张絮不是个好相处的,要是真下手狠了,张絮绝对会反抗回来,张絮一双眼睛红起来,“赵晨”也发憷。 张瑞发的夫郎回家跟自己阿么诉委屈,张瑞发就冲着老丈人敦厚的笑,弄得老丈人都不信自己儿子,儿子在家挨揍什么的,都是骗他的。 “赵晨”一直佩服张瑞发这人魔狗样的做派,干了坏事还能在村里混个好,他是学不来。 拐孩子卖了赚钱这事也是张瑞发提出来的,只是张瑞发机敏,这事儿他不自己做,让赵晨来,最后有好处他拿着,有坏的“赵晨”顶着。 赵晨想着这事儿就来气。他干架讲究冤有头债有主,无缘无故打人,还是抗灾背锅这事,他不干。 饭桌上有五个菜,一个青菜,一个酸菜猪肉,一碟子炒鸡蛋,一盘蒜苗拌豆腐,还有一只烧鸡,还有一盆玉米面馒头。看着还挺丰盛,跟乡下过年差不多。赵宣比赵晨还不客气,上去就抢了一个鸡腿。 张瑞发他夫郎怯怯生生的站在一边,低着脑袋谁都不敢看,张瑞发说出去吧。他夫郎才逃命似得跑了。 赵晨拿了个饼子抬筷子就开始吃,风捲残云两个饼子下肚,看的张瑞发一愣一愣的。 第9页 “兄弟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赵晨嘴里塞的满满当当,话说的含煳,“发哥啊,兄弟我都三天没揭锅了,我夫郎可没你家的好用啊!”赵晨一句话说出来,就想起来那条河豚。晦气! 张瑞发看着兄弟俩,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咧开嘴又开始笑的敦厚。 “哎哟,瞧你这苦的,看的兄弟我心疼啊。”眼睛一转,凑近了赵晨道,“所以这有个好生意,这不就想到兄弟你了么。” 赵晨肚子里有了底儿,吃的没那么像饿死鬼了,哼笑了声:“发哥可别是吭我呢,兄弟我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啧,话哪儿能这么说呢,哥上次也没坑你,这不是你自己没看好风么。” 赵晨不置可否,道:“发哥这说什么话呢,你给我出的招,让我去干,你就坐等着收钱,宣小子一个五岁的崽子能干什么?那事儿就顶我一个人干,可不是就看不好风么。” 张瑞发一拍大腿,脸上看着很无奈:“好心当了驴肝肺了,行行行,算哥哥我的错。你就说现在有个事儿你干不干?” “发哥先说说什么事儿。” 张瑞发脑袋往前伸了伸,小声道:“还那事儿,你把孩子偷出来,哥给你加二两银子,凑十两银子给你。” 这缺德玩意儿!赵晨心里头狠狠骂了句,拐人孩子这是人干的事儿么!?赵晨一把扔了筷子,跟张瑞发咧着大嘴哭起来:“哥,你真是我亲哥哎,你这是不准备让我好了,我这就脱裤子让你看看,这屁.股现在还烂着呢。” 赵晨站起来就要脱裤子,被张瑞发拦住,赵晨按着张瑞发的手开始嚎:“我受了那么大的苦都快要疼死了,哥你不说补偿我,还叫我去拐人家孩子,哥......!” 后面的话被张瑞发截住了,张瑞发死死捂着他的嘴,瞪着眼睛看他,忌讳的往门口瞅:“瘪犊子玩意儿,小点儿声,你还想叫村里人都知道是不是?” 赵晨梗着脖子不管不顾,拿下他的手道:“那就让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是你让我干的!明明是你想的法子,干嘛现在坏人就让我一个人干!” “呸,你闭嘴!”张瑞发急了,他也没寻思怎么赵晨这人平时挺好煳弄的,他说啥就是啥,今儿怎么就这么不顺心! “行行行,兄弟你闭嘴吧,我补偿你,你小点声!” 赵晨哼了两声,坐下继续吃饭,倒是张瑞发事没说成看着他不乐意。又劝了句:“兄弟,这事儿你真不在想想?” 赵晨起身就要脱裤子。 “哎哎,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张瑞发给他气的脑壳疼,看赵晨怎么看怎么不是玩意儿,拿着筷子想吃东西,桌子上被兄弟俩啃的像蝗虫过境,张瑞发忍了忍,终于忍不下去了。 “你们俩个上辈子饿死的瘪犊子,让你办点事儿都办不成,怂蛋,一次没办成还怕了,都特么给我滚!” 赵晨麻利的起身,叫说走就说走,不忘端着桌上那盆玉米饼子,又叫赵宣把菜划拉到一个盆子里面,端着一路走了。出了门口,赵晨让赵宣捧着两个盆子,把门口一个半人高的缸一把抱进怀里,回头就对着张瑞发笑。 “哥,你说了不让我在村里说那事儿,要补偿我,我瞧着这缸就挺好,我就要这个了!” 张瑞发刚想拦着他,听了这话一愣,拦着的手顿了一步,赵晨就出了门。刚出去,赵晨本来还笑着的脸就耸啦下来,看的赵宣一愣一愣的。 赵晨道:“赵宣,记住了今天这事,记得以后看见这样的人离远点,这样的人只会躲在人后头耍聪明,胆子小的孬种,呸,最让人瞧不起。” 赵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听赵晨又道:“咱兄弟俩说说就行了,你可别出去傻乎乎的把这话说出去啊。” 赵晨费劲儿的把那个缸抬回去,就看见张絮回来了,把赵宣手里两盆子摆在灶上,就听见张絮咽口水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头髮酸。 赵晨拿了个饼子,有摸出把筷子给他,筷子还是在张瑞发家里头顺的。把张絮往前头推了推,赵晨就一个字:“吃!” 张絮傻愣愣拿着饼子往嘴里塞,模样一点不比他在张瑞发家吃的好看。等咽下去两口,张絮才回过劲儿问他:“你偷了别人家的吃的?” 赵晨气的牙痒痒,他就这么糟糕,弄吃的也是偷的别人家的? 不过以前的赵晨确实很糟糕。 赵晨咬牙道:“要是偷的你就不吃了?” 张絮却是加快了吃饭速度,含煳道:“那得快点吃,不然被人要回去就没了。” 赵晨盯着张絮,好一会儿,忽然乐了。 “絮哥儿,以后就咱们一家子过日子吧。” 第6章 八两! 张絮一口菜吞进肚子,对他这话一点反应没有。赵晨看着张絮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人长的瘦,嘴里面塞点东西就能把面皮撑起来,像个偷藏食物的仓鼠,莫名还有两分可爱。 盆里饼子不少,耐不住几个人早就饿的不行,没一会就见了底,等张絮吃完饭,盆里还剩下两个,张絮偷偷塞到怀里。估计是给他阿么藏的。以前赵晨不让张絮阿么上桌吃饭,嫌老太太病恹恹的看着晦气,上桌吃饭会影响他赌桌上的运气,张絮阿么渐渐就不在院子里走动,后来就干脆不出屋了,因为赵晨看见他就没有好脸,连带着还要数落张絮,阿么怕给张絮惹麻烦,一天到晚窝在房间,那也不是正经屋子,原来是当柴房用的。 第10页 老太太也不老,这边人结婚早生娃早,张絮阿么正经算起来还不到四十,如果不是丈夫死了又碰上了赵晨这样的儿婿,放一般农家里,还能当半个劳力。 赵晨想了想道:“以后叫阿么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天天呆在屋子里好好的人也要闷坏了。” 张絮抬头看着他,像看外星生物。赵晨抹了把脸,知道张絮给以前的赵晨整怕了,估计他说什么,张絮都忍不住多想。赵晨也不解释,吆喝着赵宣出门了。 时过中午,按理张絮该还在山上挖野菜,他今天早点下山,也是接了个洗衣服的活计。冬天没什么吃的,张絮不会打猎,靠山是吃不饱的,也就只能接点零散活计,给别人洗洗衣服,缝缝补补什么的。换点钱跟村里换最便宜的吃食,也能忍忍把冬天过去。 张絮收拾好灶台,把怀里的两个玉米饼子给他阿么送去,阿么拿着饼子又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絮哥儿不容易,怀着孩子还吃不好饭,他阿么每回想想都要哭一气儿。 张絮去主人家拿了衣服,满满一盆端在身体前头,准备去河边洗,一边走一边想着,赵晨有点变了。但要说具体哪儿变了,他说不出来,人还是那个人,脾气不好。但就是感觉有点变了。 赵晨去河边收了竹篓,篓子在水里泡了一上午,拿上来时候就弄到一条巴掌大的鱼,可怜巴巴的在河边上摔尾巴。赵宣倒是挺兴奋,围着鱼转了两圈,两手一捧把鱼抓手里就捨不得放开。 赵晨又挖了几条蚯蚓,把篓子放回河里,又在河边把那条可怜的鱼收拾干净,领着赵宣带着鱼和篓子里零星的几只虾一块回家。找到了家里唯一的那个瓦罐,赵晨打了水把鱼和虾丢到一块放水煮了,他不会生火,火还是赵宣生起来的。家里没有调料,赵晨最后只放了点酒进去去腥,酒是上午从张瑞发家拿来的,张瑞发嗜酒,家里总要酿一点,他家门口被赵晨抱走的那个半人高的缸,就是自家酿的果子酒。粮食酿酒太奢侈,一缸子都是山上的野果,兑了一点米酒弄的。 瓦罐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泡,鱼鲜味儿渐渐散出来,赵宣不停的咽口水,围着瓦罐转圈圈,赵晨看看赵宣,又看看巴掌大的鱼放了一罐子水的鱼汤愁的慌。 他没有钱买吃的,家里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还有一件事,明天王麻子就要来收银子了,他拿不出银子,就要写卖身契了。写了卖身契,张絮一定会找他拼命。赵晨搓了搓脸,觉着人生真特么蛋疼。 鱼汤给赵宣喝了一半,他自己喝了一口热乎的,屋里面转了一圈没找到张絮,估摸着是出门了,赵晨打发赵宣出去玩儿,抱着瓦罐想了想,去了张絮阿么屋里。 赵晨敲了敲门又叫了声,没听见屋里有动静,顾自推开门进去。 屋子不大,本来就是柴房,因为张絮阿么住进来,就干脆从中间隔开,一半放柴火,一半用木板搭了个简陋的小床。 门里面张絮阿么正窝在床上啃着张絮送来的饼子,听见门口有声音,赶紧把饼子藏进怀里,玉米渣落了满衣服,他没来的及收拾干净,赵晨就进来了,就缩成一团,诚惶诚恐的看着赵晨,就怕赵晨说他不干活只知道吃,摔摔打打又是一顿不得好的。张絮阿么是这个世界小哥的典型,更想现代的女人,出嫁从夫,老来从子。他没有儿子,现在就听儿婿的,儿婿不是个好的,他对赵晨就有种莫名的惧怕。赵晨看着眼疼,就算是个小哥,好歹也是个男人,至于看见他这么畏缩么。看张絮,大大方方的,还敢威胁他,多爷们!多好! 赵晨在张絮阿么眼巴巴的瑟缩目光下放下瓦罐,道:“阿么,我煮了鱼汤,你喝点。” 张絮阿么更惊恐了,像看着老鼠药一样盯着瓦罐,结巴道:“晨,晨小子啊,阿......阿么不饿,你,你喝吧。” 赵晨不出门,男人估计不敢动手,这么想着,赵晨也不劝了,干脆开门见山。 “阿么,絮哥儿藏的钱在哪儿呢?” 张絮阿么生病以来药水不断,张絮即便不吃饭,也从来没断了他阿么的药,赵晨刚进屋,还闻到了屋子里面经久不散的草药味,一包包从药店带回来的草药串子,买药的钱是哪儿来的?张絮手里一定有钱,以前的赵晨没多想,但是现在的赵晨被钱逼的快疯掉,一想就觉着不对劲儿了。 其实张絮藏钱,赵晨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家里有个赌徒,不藏钱就活不下去了。甚至如果他是张絮,他连饭都不会给赵晨吃。 张絮阿么更加惶恐了,夫郎藏钱,这是跟自己夫君离心啊,不把夫君当一家人。在村里是绝对不允许的。他一着急胆子都大了,上来抓住赵晨的手:“晨小子,你可别瞎说,我家絮哥儿是个好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那表情真真的,赵晨看着张絮阿么的脸,突然福至心灵,这张絮,不会藏钱的事儿都没告诉他阿么吧。 张絮阿么被吓的厉害了,喘气儿都变得急促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寿终正寝,赵晨赶紧去扶着他,道:“我瞎说的,我瞎说的,你别急。哎哎……阿么,你慢点喘气儿。”赵晨一下下给他顺气,就怕来这一趟,就把人弄死了,他出了这门,铁定所有人都说是他弄死了阿么,他长一百张嘴都不够说的。 张絮阿么眼泪不要钱似得往下掉,抓着他的手一遍遍念叨:“晨小子,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家絮哥儿,但是絮哥儿真的没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絮哥儿不是那样的人,我可怜的絮哥儿啊…….”唱戏一样开始飈高音,“你不能冤枉我絮哥儿…….我絮哥儿没藏钱…….”赵晨抓着枕头边一个布巾子给他擦脸,忽然觉着布巾下头触感不对,如果是木板床,起码也是平整的,这一个鼓包一个鼓包的是什么东西? 第11页 赵晨给阿么擦了泪珠子,看他歪在床上闭着眼睛捯气儿,絮絮叨叨的念叨,赵晨偷偷摸摸的掀开单薄的床垫,呵,无心插柳柳成荫,床垫底下几抹银色闪的人眼花,可不就是银子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把床上那个唧唧歪歪的阿么拽起来,让对方看看他的好絮哥儿藏钱没。好在他还知道张絮阿么经不住刺激。 赵晨偷偷摸摸看一眼,几块碎银子还有一些散碎铜板,大概七八两。拿着布巾一包,不动声色塞怀里。赵晨装模做样的拍拍张絮阿么的胸口,诚心诚意的忏悔:“阿么,都是我嘴贱,你千万别多想,这事儿也别告诉张絮,我怕他说我想多了,要跟我闹。”赵晨好模好样一脸诚恳,不忘嘱咐他阿么别跟张絮说这事。再嘱咐他起来喝了鱼汤,干吃饼子噎的慌。 他一提饼子,张絮阿么闹了个脸红,藏钱这事儿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赵晨出了门几步做贼似得跑去自己屋子,坐在炕上开始数钱。张絮并没有能赚钱的行当,这点钱不晓得攒了多少年,赵晨本来不想往张絮身上扒钱。这个世界丈夫就是天,家里的钱就应该是丈夫的,他拿这点钱是理所应当,甚至为了藏钱这事儿,他怎么惩治张絮都行。可赵晨毕竟是现代来的,拿媳妇儿的钱,赵晨总觉着像吃软饭。可谁让时间紧急,王麻子明天就来收债,他默默保证就拿张絮这点银子来应急,之后一定把钱还给张絮,还双倍的! 这么想着,赵晨就觉着拿钱比较心安理得了,他仔仔细细数了数,八两零三百一十二文,相对于八十两的欠债来说,太少了,但对于一般农户人家,已经不少了。 赵晨手里摆弄着银子,坐在炕头想了想,起身出门去找王二麻子。 被人追着讨债是一回事儿,主动还钱是另外一回事儿,他准备上赶着去还钱,也许还能卖王麻子一个好,让王麻子少闹腾几天。 王麻子住在县城,赵晨搭上村里一个车把式,坐着车去的,车把式其实不想带他,但是迫于赵晨的淫威又不敢不带,一路上脸都跟哭丧似得。 王麻子是赌坊里看场子的,时不时放高利贷,借钱给赌坊里面的赌徒们,这是个暴利的活计,他手下有几个人,也都是县城里偷鸡摸狗的,天天跟着王麻子招摇过市。王麻子家在赌坊后面的小胡同里,不大的一个院子,两个正房一个厨房就完事儿,院子里乱七八糟也没人收拾,角落里放着几根棍子,估计是一言不合就能扛起揍人。赵晨到的时候,王麻子正压着另一个人写欠条,嚷嚷着:“碰到我王麻子是你运气好,这四面八方你打听打听,谁借钱一个月只收一分利?” 瘦高个儿的男人唯唯诺诺的点头哈腰:“是,是,小的们都记得您的好呢,你放心,小人一定按时交利钱!” 王麻子拿着菸袋锅抽了一口,哼笑:“那还等什么呢,按手印儿吧。”男人赶紧在欠条上按了个通红的手指印儿,弓着腰拿着钱窜了。这才露出他身后的赵晨。 王麻子看了赵晨一眼,觉着有点奇怪,欠债的都对债主躲闪不及,他还没去找赵晨要钱,这赵晨怎么还提前过来了? 没等王麻子开口,赵晨狗腿子凑上去给王麻子捏肩:“哎哟,王哥就是比我们会过日子,这抽的菸叶子闻着都香。” 王麻子瞥他一眼:“别以为你说好话,钱就不用还了,我要是在你身上开了这个先河,以后这生意还过不过了?”说完,从腰上拿下砍刀砰的仍在桌上,“赵晨,别说做哥哥的不讲情面,哥也是要吃饭的。” 赵晨眼神一厉,嘴上话还是顺熘:“那是,那是,谁的钱都能缺,也不能缺了王哥的钱不是,这不就是念着王哥呢,我今儿给王哥送钱来了。” 王麻子手一顿,这才正眼看了赵晨一眼:“你别是抢了别人家什么东西,栽到我身上,好替你挡灾吧。” “瞧您说的!”赵晨两手拍出个响儿,耸啦着脸不乐意了,“做兄弟的怎么能那么不厚道,给王哥的当然是正经银子,要是有一点不正经,王哥尽管把我剁了餵狗!” 赵晨说的豪气,王麻子混不在意的吧嗒抽了口烟:“就是不正经,你当我王麻子是吃素的,能让你栽赃?哼。” “是是是。”赵晨惦着笑脸,王麻子道,“既然拿来了银子,那就交出来吧。” 赵晨伸手入怀,下一刻,噼里啪啦的碎银子并着铜板掉到桌子上,不多不少,八两! 第7章 狗改不了吃屎! 王麻子眼睛都瞪圆了,手拿着砍刀反手就扣在赵晨脖子上,吊高了嗓音又像鸭子叫了:“老头子上吊,嫌命长,赵晨你这是来找茬的吧!” 赵晨嬉皮笑脸,两手指头捏着砍刀挪远点,急忙道:“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王哥,你别急,你听我解释。” 王麻子呲牙冷笑不说话,一脸的麻子随着他扯开的笑生动起来,像一群挪动的蛆虫。他刀口也不挪开,示意就这么说话,说个不好,就立马给赵晨破相开瓢! 赵晨苦了一张脸,小心翼翼道:“王哥,老实跟你说,现在让我直接拿出八十两,我确实拿不出来。哎哎,王哥,你听我说......”王麻子刀口又近了近,赵晨接着道,“王哥,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可是以后不就能拿出来了么,你看,这才三天,我不就给你拿了八两银子么,而且,咱们这一个月利钱是一成银子,我不求这八两银子能抵消那八十两,这八两就给王哥当一个月的利钱,以后我有钱就麻利给您送来,我赵晨但凡再劳烦您上门找我讨银子,我就是狗养的!” 第12页 赵晨信誓旦旦说的激动,举着拳头往高处一扬,差点叫砍刀颳了脖子。赵晨往边上侧了侧,试图离那砍刀远一点,然后眼巴巴看着王麻子,准备看王麻子什么反应。 王麻子面无表情,赵晨心里打鼓,这说辞是他路上想的,按理说高利贷最喜欢放长线钓大鱼,每个月利滚利才有的赚头,王麻子没理由不答应。但他也摸不准王麻子的尿性,要是人家性子上来就是不答应,他也没办法。 好在没过多久,王麻子冷着的脸忽然笑成一朵迎风招展的牡丹花,赵晨偷偷松了口气。王麻子收了砍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王哥就喜欢你这么识趣的,但别拿哥的好说话当你能赖帐的本钱。日后可要记得按时过来交钱。” 赵晨连连应道:“一定一定。”心里头啐了一口,放高利贷的都不是好东西。 等赵晨离开王麻子家,感觉手脚都有点发凉,上辈子放高利贷这事儿他只看别人干过,当时除了觉着钱好赚,再没多大感觉,这辈子他变成被放贷的,位置颠倒,感觉立刻变得不一样,这滋味真叫一个心惊胆战胆战心惊,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一时停不下来。 回去的路上没找到车把式,赵晨只能走回去,到家天已经黑了,空荡荡的院子里搭了一堆竹竿,晾了一排排的衣服。院子静悄悄的,估计都睡了,赵晨洗了手脸回去屋子,赵宣窝在炕上蜷成一团,赵晨不在,自个儿睡还是有点冷。 赵晨把炕上的茅草铺平,然后把赵宣搂怀里,豆芽菜似的小孩身上没肉,抱着硌手,像个猫崽儿,赵晨眯着眼睛看着房顶上的破洞,慨嘆生活如寒风般冷冽无情!夜里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这么下去,等雪盖了满山,山上肯定是没吃的了,或许他可以去学学打猎,还能给家里添点肉吃。 寒风裹着小米似得雪花吹进来,兄弟俩哆哆嗦嗦抱成一团,家里没有被子,冷也只能忍着。赵晨又开始想着要去砍柴,屋子里不生火,在这么下去,真的要冻死。杂七杂八的想了不少。下一刻却听见院子里有人惊慌的大叫。 赵晨一个勐子从炕上蹦起来,怀里没了赵宣,冷空气瞬间亲吻皮肤。推门又被唿啸的寒风吹了一个哆嗦,滋味十分酸爽。张絮穿着白天的衣服,面露急色,哆嗦着嘴唇想说话,一着急反而不知道怎么张口,最后干脆扯着赵晨的衣袖往柴房走。 不用想也知道,八成是张絮阿么出了事儿。 赵晨猜的没错,张絮阿么发高烧,人都已经烧煳涂了,嘴里面嘟嘟囔囔的我家絮哥儿是个好的,没藏钱。赵晨心里咯噔一声,他不会跟张絮阿么说了那么一嘴,就把人折腾成这样了吧。他心里也在打鼓,钱他已经拿了,张絮知道了怎么办? 赵晨拿手摸摸张絮阿么的额头,呵,这温度高的简直能煮鸡蛋。 张絮在一边着急的快要哭出来,赵晨长吐了口气,一把将张絮阿么背到背上,冲着张絮吼道:“走,去找大夫!” 外头冰凉,想给阿么多披一件衣服都没有。张絮干脆把床上铺的薄垫子扯下来盖在阿么身上,垫子刚掀开,张絮眼睛瞬间睁大,心霎时凉了半截。 “钱呢!?钱呢!!”赵晨心里就俩字,坏了! 张絮连连叫唤两声,一骨碌爬床上从头找到尾,连着木板拼接的缝隙一个一个的打量,说话的声音都抖了,就要哭出来:“我放在这里了,钱呢,怎么会不在了呢?” 赵晨不敢看张絮,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后道:“别找了,先跟我去找大夫!” 张絮慌了神儿,整个人傻了一样,赵晨发一个指令他就动一下,挨挨蹭蹭下了床,忽然一巴掌扇自己脸上,清脆响儿,那叫一个狠。听的赵晨都吓了一跳。张絮总算冷静了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快走,找大夫看看我阿么。” 小米粒大的雪花吹得人脸生疼,张絮阿么不沉,赵晨身子在赌钱的时候就已经败了,此时背着个人走的还挺费力。村里有个赤脚大夫住在村西头,就在他拐的那个小孩家隔壁。离他们家也有一盏茶的路,赵晨多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把人送到地方,张絮已经跑大夫门前砰砰敲门。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天格外的刺耳。 门里面有人慌张的问了一句:“谁呀?” 张絮喊道:“救命,救命啊,快开门救救我阿么,我是张絮!” 大夫姓李,是个老寡夫,家里有个爷们在县里打工,基本住在县里不回来,李大夫自己闲着没事,仗着小时候给药房当过伙计,知道了几个药方,就干脆在村里当了村医。 房门缓缓打开,门里伸出个满脸褶子的脑袋,李大夫嘶哑着嗓子问:“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上我这做什么。”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阿么!” 赤脚大夫不愧是赤脚大夫,就是除了几个方子啥都不会,李大夫不待见赵晨,看见赵晨就已经满脸嫌弃,但本着医德还是看了眼张絮阿么,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一挥手:“我救不了,送去城里吧。”一句话就打发了。 张絮瞬间急了:“大夫,你看一看,你再看一看,求你救救我阿么。”张絮揪着老大夫的手不放。李大夫看一眼赵晨,说的还是救不了。 赵晨看明白了,李大夫摆明了就是嫌弃他,任凭张絮说什么都没用。 第13页 抬脚一踹,赵晨直接把大夫家大门踹开了,差点把站在门后的李大夫给摔地上,赵晨看都不看,赵晨直接把张絮阿么放在李大夫的床上。李大夫哎呦哎呦惊叫不断,张了张嘴终于放出一句狠话:“你这是擅闯家门,我要告诉族长!!......” 话说了一半,赵晨抓鹌鹑一样拎着大夫后衣领子把他按在床边。眉毛一横,眼神一厉,拿出他当初当小混混打架的气势,一声大喊:“你特么给老子闭嘴!你想告诉族长?行,等天亮了随便你去告,现在,你给老子看着点我阿么!你治不好,我天亮就带他进城,但是进城之前我阿么要是出了事儿。”赵晨一脚把地上一个木凳子踹翻。“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是赵晨!” 李大夫张牙舞爪的模样瞬间变成蔫儿了吧唧的冬瓜,哆哆嗦嗦坐在床边去看张絮阿么。其实这病他是真的不会治。平时庄户人家头疼脑热,也就是受了寒吹了风,一副药就好。像张絮阿么这种长久开方子嗑药的,他哪儿知道具体是犯了什么病。 李大夫心里苦,瞅了瞅摔坏的凳子,再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张絮阿么,觉着自己命不久矣,不由的眼睛含泪。下一刻就看赵晨伸手入怀,摸出一把铜板,放在手心数出十个,塞进李大夫手里。 “我不亏你的,看好了我阿么,我给钱。” 李大夫成功的被安抚了,捏了捏手里的铜钱,冷不丁的觉着赵晨既然都知道给钱了!应该也没那么王八蛋! 张絮趴在床边上,眼珠一顺不顺的看着他阿么,直到赵晨掏钱出来,他才挪开视线看了看李大夫手里的铜钱,圆钱方孔,跟普通铜钱没什么两样。只有一枚铜钱没被铜锈染的发黑,那是因为他不小心蹭到墙上,手里的钱叫墙面颳了一下,蹭出个程亮的划痕。 张絮眼睛慢慢瞪大,忽然问了句:“赵晨,你这钱哪来的?”他晚上回来时在阿么房间发现瓦罐,阿么说赵晨给送了鱼汤,他还觉着赵晨也许真的变了,和以前不太一样。可是这会儿,张絮忽然觉着浑身发冷。赵晨会那么好心的送鱼汤,说什么让他阿么以后出来吃饭,是不是就是为了他手里的钱!?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张絮咬着牙,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赵晨,你老实说,你手里的钱是不是在我阿么床下拿的?” 第8章 老子没钱! 不等赵晨回答,张絮已经冲到他身前,握紧了拳头一拳拳砸在赵晨身上:“你个畜生,你偷我的钱,钱呢,你放哪儿了?你还给我!!畜生,畜生!!” 张絮声嘶力竭的喊着,拳头指甲齐上阵,疯了一样,把赵晨打的只有捂脸的份,赵晨终于认识到当初说张絮会打人也不是村里人传着玩儿的,这打人真特么狠!赵晨伸出两只胳膊挡了好一会儿,在张絮一口一句畜生的叫骂声中彻底爆发了,他一把推开张絮,大叫道:“张絮!你给老子老实点,老子拿家里的钱是天经地义!你背着老子藏钱就对了吗!?” 赵晨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硬气,他甚至有点愧疚,也是被张絮打出火气,就什么话都说出口了。 “你个王八蛋!”张絮气的脸都红了,“你怎么不去死!你还是人吗,那是我从小攒到大的,我给我阿么的买命钱,你怎么有脸拿!?” 赵晨伸着脖子跟他对喊:“我拿怎么了,我拿怎么了,我不拿就要全家给别人做奴隶,你乐意吗?阿么不是还没事儿么,我以后挣钱不就好了,有我们去做奴隶的事情着急吗?!!” 张絮又扑上去,揪着赵晨又踹又打:“我指望你?我指望你我不如去死!”赵晨躲闪不及,挨了一拳头,眼眶乌黑,真正火了,抬手就要反抗。缩在床边上看着两人打架的李大夫忽然出声:“哎呦,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小心点肚子里的孩子......” 操,这叫他还怎么打! 赵晨缩手缩脚的躲,不敢还手,只能高声交换着,张絮,孩子!碰翻了屋子里桌椅板凳,还有李大夫晒的草药,一地的狼藉和着鸡飞狗跳的声儿把周围的邻居都吵醒了,李大夫哭丧着一脸的褶子心疼他的东西。就看见大门口来了一群围观的,骂骂咧咧的说着大晚上吵什么吵,等看见赵晨夫夫俩打架,却都默契的不出声了,只站在一边看笑话。李大夫赶紧道:“还看着干什么,快把他们俩拉开,拉开!” 要是拉开的是别人,肯定有人上手,奈何这次打架的是赵晨,赵晨是谁?村里的霸王,要是今天参了一脚,明天被报復了怎么办?何况现在明显是赵晨在挨揍,众人都希望赵晨能再被踹两脚,谁还去拉架?去拉的才是傻子! 赵晨一边躲着拳头,一边退,终于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他再次推开张絮,大叫道:“够了!!你还真想打死我!?” “我就是想打死你!!”张絮道,“你活着还不如死了强!” 张絮说这话是认真的,他嫁过来这两年没一天过的好的,他已经过够了!他看着家里的钱一点点没了,五亩良田被赵晨偷偷卖了,然后是家里的一众摆件,到柜子桌子板凳木架陶罐,到最后的衣服都没留下。等房顶上漏水吵得他睡不着,每天只能咬牙咽下野菜汤的时候,他意识到,只要赵晨在,他最后的命运只会是被村里人怜悯着死去。 于是等张絮怀了孩子,张絮想,为了他阿么和肚子里的,这个家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在赵晨赌钱时候,故意说没钱可以跟赌坊借,债多不愁。赵晨借了。他等着赵晨被追债。他都准备好了河豚,等追债的来了,他就毒死赵晨,就说赵晨是被追债的追的受不了,自杀了。 第14页 他没杀过人,有这想法的时候都吓了他自己一跳,但是他也没办法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这么干。 可谁知道,赵晨根本不用他下手取了他的命,赵晨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儿死,拐卖幼童被族里打了三十大板。张絮冷眼看着,手都是抖得,心里又庆幸又害怕的觉着,他是不是解脱了?只要没有赵晨,他拼命赚钱,只要把债还清,八十两算什么!?是很多,可只要没有赵晨,总有还完的一天!他以后就能好好过日子了,这起码是个盼头! 然而赵晨明明快死了,却又杂草一样的活了过来。 他之前还能想着给赵晨下毒,等看了族里打了赵晨三十大板,他下药的手已经下不去了,杀人的恐惧感遍布全身,让他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张絮捂着脸哭自己的无能。 现在,他更觉着自己无能了,他怎么就不能狠狠心,送赵晨下地狱! “你是认真的?”赵晨道,他现在满脸都是张絮的指甲印子,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就为了那八两银子?” 张絮被推了一个趔趄,站在不远的地方大喘气。 “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就是个错!”这简直是最恶毒的语言,赵晨胸脯起伏不定,这让他想起来现代那些不屑的眼神。赵晨瞬间凌厉起来,盯着张絮就像要马上砍死他,他怎么就错了!这所有的事儿又不是他干的!凭什么说他!?赵晨咬紧了牙关,都能听见那发了狠的磨牙声。随即他深唿吸,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冷静,他特么怀着娃呢,他说的是以前那个赵晨,不是他!今天这事儿,是他重活一辈子代价,他得还,再委屈都得还! 门边上议论声不绝于耳,有说张絮藏钱不对的,却也有人为了张絮抱不平,说赵晨那个德行,要是不手里留下点钱,早就饿死了。还有些叫嚣着,赵晨是个王八蛋,张絮是个千人骑的贱人,乌龟配王八,正配。 冷静,冷静,赵晨嘴里念叨着,听着门边上的议论声再也冷静不下来了,忽然一声大喊:“我冷静个屁!”操起地上倒着的板凳直接往门口的人群砸去。 “说谁呢!?都特么说谁呢!?有种给老子站出来!?” “自己干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人群里忽然传出个声音,赵晨看过去,正是王德,赵晨当初拐的孩子就是王德家的二小子,现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被赵晨顶了一句,当然要骂回来。 赵晨三两步冲上去,一拳头就招唿过去,张絮怀着孩子他不敢揍,王德是个纯爷们,没什么忌讳可以放开了下手。 人群瞬间闪开个圈,天空映出鱼肚白,一晚上这么折腾,天都亮了。 赵晨没王德长的壮实,但借着一股子怒火和狠劲儿竟然跟王德打了个势均力敌,拳头对拳头,巴掌对巴掌,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一阵扑腾,尘土飞扬!都是积累了太久的怒气着急发泄,没两下就红了眼睛。 有人瞧着在这么下去要出人命,着急忙慌的去找族长,李大夫还没忘记赵晨之前说的话,此刻竟然大胆的从床边上走了过来,靠近了战斗正酣的二人,大声道:“哎呀哎呀,别打了,赶紧进城里找大夫,赵晨,你阿么还等着你救命呢!” 两个人打的难分难捨,赵晨早就把他阿么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是张絮反应过来,自己去床边,艰难的把他阿么背起来就往门外走,理都没理赵晨。 张絮走了没多久,族长姗姗来迟。当族长的说话威严多了,上来先让人把两人分开。不分青红皂白开始数落:“赵晨!你又闹什么么蛾子!就不能消停几天,屁.股不疼了!?还想再去祠堂挨板子!?” 赵晨一把甩开抓住他的人,往地上呸的吐出口血唾沫,又拿手背抹开嘴边的血道:“我出什么么蛾子?要是有人说你是王八蛋,说你夫郎是个贱人,你说你打不打他!?”赵晨恶狠狠的说完,族长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屁都没放出来。 赵晨懒得理他,直接推开众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刚被王德踢到了腿,他每走一步都觉着疼。回家看见了赵宣,小崽子看见自己大哥鼻青脸肿,差点就要哭出来。 赵晨拍了拍赵宣肩头,道:“男人,打个架流点血算什么!”硬生生把赵宣那点眼泪花憋回去,五岁的崽子胸脯都挺起来了。 让赵宣自己老实在家,赵晨挪蹭着走去县里,张絮一定是带着他阿么去县里找大夫了。他好歹还是得去看一看。 路上堵了村里的车把式,赵晨虎着脸扔下两个钱硬生生挤上牛车,才走没多久,就看见他的夫郎背着他阿么,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雪地里,背影萧瑟的让人心疼。 赵晨让牛车停下,喊:“张絮,上来!” 张絮看了他一眼,愤恨的别过头,倔强的继续往前走。 赵晨道:“你不为自己想,也为阿么想想,你这么走到县里,你阿么要等到多久!?” 张絮终于停下脚步,赵晨跳下牛车,抱起张絮阿么,扯着张絮上了牛车。 到城里时候天已经大亮,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正准备开城门,张絮他们有幸成为第一个进城的人。留下一路牛蹄印子继续往医馆走去。 医馆是张絮常去的医馆,他阿么常年喝药,药铺里的伙计都认识他了,看见他来,还招唿着:“絮哥儿,来拿药?” 第15页 张絮鼻头冻得通红,着急道:“不是,我阿么病了,大夫在没,帮我阿么看看。”他一边说话一边往里面走,露出了身后背着他阿么的赵晨。 赵晨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就这个形象上,赵晨看起来更需要治疗。伙计看看赵晨,又看看赵晨背上被捂的严严实实的人,道:“应该快来了,你们等等,我再去催催。”说完话蹬蹬跑出去叫人。 药店里通常有几个坐堂大夫,碰到没方子抓要的人就顺手给看病。今天的坐堂大夫性钱,听说医术是个不错的,就是有点势利眼,喜欢给富贵人家看病,看到穷人家的就爱答不理,和名字一样,整个是钻进钱眼里的人。伙计把大夫带过来,钱大夫看看张絮一身破薄袄,袖子口那都破的露出了棉花,再看看赵晨一身补丁罗着补丁,当先脸色就不太好,直接用眼角看人。不过他是坐堂大夫,为了店里面的生意,总不能把人赶出去。装模作样也要装一下的。 “治病啊,病人在哪儿。”钱大夫往椅子上四平八稳的一坐,隔着一张桌子对张絮他们说。 赵晨赶紧把张絮阿么放在凳子上,扒开薄被,露出里面的人,自己站在阿么后面防止人直接倒地上。 钱大夫把了脉,心思郁结加寒气入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药方子里面几味药材比较贵,还有他的坐诊费也不便宜,他把这话跟张絮他们一说,然后就斜着眼睛脸含不屑:“先说说药钱你们付得起么?虽说药店是济世救人,可是医馆也要吃饭啊,可不赊帐,话先说明白的好,付不起药钱,你们还是趁早把人背回去,琢磨一顿好的,让他吃饱了走!” 那话说的一点不客气,张絮咬着牙冷着脸看看大夫,随即更愤恨的看着赵晨,他是有八两银子的,付钱还是够的,要不是赵晨,他阿么就有救命药了。 愤恨的目光有如实质,盯得赵晨脑壳都发麻。赵晨从半夜到现在就没落下个好,事事不顺,他早就憋气的快炸了!忽然恶向胆边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巴掌勐的拍向那张搭脉用的小长桌,一声大喊。 “老子没钱,你也得给我治!” 钱大夫先给吓得一个机灵,听到这话又被气乐了,头一次听见有人没钱抓药还能这么横的。他一拍桌子也站起来正跟赵晨那张猪脸对视。 “本店概不赊帐,付不起药钱,你们就出去!”说着叫店伙计拿了扫帚赶人。赵晨忽然抓住钱大夫的衣领扯到身前,话却是对着张絮喊的:“张絮,去,把人扶到屋子里面。” 张絮看他一眼,咬了咬牙,听话的把他阿么送进屋里,屋里有病人暂住的几张床榻,张絮把他阿么放到床上。就听外面赵晨理直气壮的喊声。 “大夫,我今儿告诉你,我住在细柳村,我叫赵晨,你不认识我,你就去南葫芦巷子口王麻子家打听打听,我欠着他们家八十两银子。你要是今儿给我阿么好好治病,我跟你保证,等我有钱了一定把钱给你补上!你今天要是不治,我也跟你保证,等王麻子再来找我催债,我就跑你们药店来,到时候砸了什么名贵川乌,踩了什么上等人参,你可别找我要!” 第9章 买我弟弟?不行! “你......你.....”钱大夫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我要报官!” 赵晨把人从桌子后面扯出来,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恶狠狠道:“你去报!随便你去报,老子债多不压身,身上不差这一件官司,但是你报官之前,现在就给老子治病!”赵晨往医馆门口一站,“谁都别走,给老子好好治病,不然谁都别想出这个门!”赵晨眼神一厉,嘴上还带着血,咧开嘴呲开一口大白牙,看着就是个不要命的劫匪。 钱大夫被吓住了,往后退了一步。赵晨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给老子开药!” 钱大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摔到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去开药了。 店伙计麻利的给煎药,张絮扶着他阿么把药灌下去,张絮阿么发白的脸终于泛起点红,眼瞧着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张絮阿么身体底子不好昨晚上一折腾的难受,更多还是冻得,医馆里简单的病房,也比他那几块木板拼成的床,还四面漏风的屋子好太多了,病房了点了火盆,热乎气儿一上来,他阿么就舒服多了。张絮摸了摸他阿么渐渐退烧的额头,一点点放下心来。 至于赵晨后来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官府抓进牢里,张絮并不是那么在乎。 虽然他让阿么看了病,但如果不是赵晨拿走银子,哪儿有这么多麻烦! 赵晨看阿么好了一点,在门口找了个乞丐帮买回来十个肉包子,分了小乞丐两个,剩下的全给了张絮。张絮不肯接,从小到大,他也就过年吃过白面,还是馒头,至于肉馅的包子什么的,他也就梦里尝尝,赵晨拿了个包子直接塞他嘴里:“吃!吃好了才能照顾好阿么,还有你肚子里那个。”张絮手顿了顿,捧着包子一口一口的咬着。 交代张絮看着他阿么,赵晨准备先回了村子,毕竟赵宣还小,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临走前他不忘押着钱大夫写了个欠条: 今欠同德医馆坐诊费一两银子,医药费三两银子并四十二文,合计四两银子并四十二文,欠债人保证十日内还清医药费。 第16页 欠债人:赵晨 债主:同德医馆 执笔人:钱临 赵晨拿着欠条,郑重的按上了红手印,一板一眼的交给钱大夫,道:“这你可收好了,可别说我赖你的帐!” 钱大夫盯着欠条像要盯出两个窟窿。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赵晨出门,迎着风雪走了。 赶巧送赵晨来的车把式带了人要回去村里,赵晨在路上买了两个烧饼啃,又多买了两个准备带给赵宣,从张絮手里拿着来的银子,八两给了王麻子,剩下的三百一十二文,看病坐车买吃的,一会儿功夫就少了将近一半,钱就是个王八蛋,说跑路就跑路,一点都特么不经花。 赵晨沉默的坐着车,这会儿才感觉到身上疼的厉害,从昨晚上一直折腾到现在,他现在才算是喘了口气,一瞬间全身刺痛袭击大脑,好悬赵晨没直接叫出来。呲牙咧嘴了一路,吓得车把式还以为赵晨发疯了要揍他。 等赵晨回家,却看见他们家大门大喇喇开着,门里面一个面团似得白胖子捉着他弟弟不撒手,赵宣给他钳住了胳膊,大哭大闹着踢踹撒泼,都没能挣脱白胖子的魔掌。 白胖子也是个心狠的,扬手一巴掌打在赵宣脸上,赵宣嘴角霎时破开,一熘血珠顺着嘴边落下来,看着赵晨眼睛都红了,赵晨大喊一声:“我x你祖宗!”噼手拿起门闩,照着白胖子噼头就是一棒子! 白胖子脑子一懵,直接昏了,圆胖的身体往前头一倒,把赵宣压了个严严实实。赵宣看见赵晨,忽然“哇”的一声嚎啕起来,嘴巴子估计有点疼一边哭一边嘶嘶的抽凉气,看着十分可怜。 “赵晨!你干什么呢!?”旁边一声大吼,赵晨回头,才看见白胖子身边原来还有一个人,这人他还认识,就是张瑞发。 前两天还找他拐孩子呢,他没答应,今天又要出什么么蛾子!? 赵晨嘿嘿一笑,寒着一张脸反问:“发哥啊,不是我要出什么么蛾子,你倒是先给我说说,你把这胖子带到我家,打我弟弟,这是出什么么蛾子?” 张瑞发把白胖子翻过身,仔细看人打坏了没有,赵宣一骨碌爬起来,却没往赵晨这边来,蹭蹭跑去屋子里面,站在门口扒着破门往外头看,泪水润湿了一张小黑脸,变成花脸了。 张瑞发道:“你问我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赵晨,不是你说你抓不到孩子,就把你弟弟卖了吗?怎么自己说的话还想反悔!你当初从我这儿拿银子的时候可很高兴,一点没反悔的样子!” 赵晨脑子轰的一声,乌龟奶奶王八蛋,混帐操蛋的“赵晨”,死就死了,怎么还这么能整事儿! 赵晨在脑子里面回忆了回忆,这事儿,还真是之前那个赵晨干的。当时张瑞发请他喝酒,他喝迷煳了,一口应下张瑞发让他拐孩子的事儿,还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要是拐不来孩子,就拿赵宣抵! “赵晨”是真的喝迷煳了,话赶话赶到那了,赵宣好歹是他亲弟弟,他根本没卖兄弟的心思,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瑞发是上了心的。张瑞发还多揣了个心眼,当时就给了赵晨五两银子,表示拐孩子这事儿说定了,让赵晨反悔都不能。 那五两银子早就被赵晨在赌坊里面花了,他现在想还给张瑞发都不行! 赵晨扔了门闩直接抱头蹲在地上,钱,又特么是钱。他怎么就这么苦呢! 张瑞发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脑袋,终于把白胖子弄醒了,白胖子哎呦哎呦叫唤着,一把推开张瑞发:“姓张的!你介绍的这是什么人家!上来就打人,你以后还想不想做生意了!”白胖子是个人牙子,专门拐卖幼童,小哥儿就卖给妓院,小汉子就卖给富贵人家做家生奴。他挺久没接到生意了,今天听见张瑞发一说,他就过来看人,赵宣瘦了点,但是一双眼睛灵巧,骨碌碌转着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好好养养,收拾干净,富贵人家就喜欢这样的。 他想的很好,去抓人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是个桀骜不驯的,这他不怕,但凡才收上来的孩子都是这样,回去打几顿,饿上几天,保证就都老实了。 马上就要到手了,平白无故的挨了一棍子,白胖子当下不乐意了。扬手一巴掌甩在张瑞发脸上。 “姓张的,给你脸不要,给我出这个么蛾子,你信不信我去道上说说,让你在我们这圈子混不下去!”张瑞发时不时从哪儿弄来孩子卖给他们,但也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舍了张瑞发这条线,他一点不心疼。 张瑞发挨了一嘴巴,又给这么一说,心口的火气终于压抑不住,那张敦厚的脸都变得阴寒,侧头啐了一口:“您别生气,我保证给你把孩子弄来!”转头对着赵晨就吼,“赵晨,今天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你最好给老子想明白了,是乖乖把孩子交出来,还是老子打的你趴下,在带走赵宣!”他站起身,就往赵晨这边走。 赵晨本低着头懊恼,这会儿也没时间给他多寻思。他拿着门闩干脆又站起来。 “发哥,当真不好意思了,赵宣是我弟弟,毕竟一个阿么生的,让我卖了是不可能的,你要是再逼我,咱们就去族长那说道说道!” 卖孩子这事儿,如果赵晨自愿,族长当然管不着,但如果他不乐意,张瑞发还要强买强卖,那就要说道说道了。不说能不能管住张瑞发,起码这事儿捅到族长那,张瑞发平时良民的形象就要破碎,以后在村里混,总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装老实人了。 第17页 张瑞发没想到赵晨会这样说,明显一愣。赵晨继续道:“出尔反尔是我的不对,赵晨知道理亏,所以这位大爷的医药费,赵晨包了,发哥当初给了我五两银子,这个月底之前,我保证还发哥双倍的!” 赵晨觉着心在滴血,他饭都吃不上了,倒是欠了一圈的外债!这要是放到现代,他一定就捲铺盖跑路了,可是现在,他才来这个世界,实在不敢随便乱跑。 赵晨先发制人堵了张瑞发的话,张瑞发没吭声,地上痿着的白胖子先不干了,扯着嗓子嚷嚷:“赔钱,赔钱就行了?你打了老子就白打了!?” 赵晨一发狠,想着这白胖子特么的竟然给脸不要脸了,煞气凛然道:“是红的是白的,你划出个道道,赵晨能干的就去干,但是要我弟弟,不行!” 白胖子梗着脖子,想除了孩子他还就不要别的,刚想开口,一抬头正对上赵晨,赵晨鼻青脸肿,形象不好,拄着个门闩站的笔直像个门神,一双眼睛甚厉,含沙射影,穷凶极恶,像是被逼到山崖口的野兽,随时准备拼死一搏,那股子狠劲儿,是真准备弄死他。 白胖子打了个激灵,心里咯噔一声:“就......就按你说的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本文,末世之就是少爷。里面主角霸气的,傲娇冷漠作死受,欢迎大家去看哈! 文案:作为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在正牌“太子”回归萧家后,萧柏很快被赶出了家门。 人人都觉得这个骄纵任性的大少爷该改改性子了,不曾想萧柏还是老样子。 萧柏从小到大被人娇惯,就算不再是京城萧家少爷也没有丝毫收敛,没有了那层身份,他更能看清楚周围人的面目。 雷少霆表示他家小柏就是用来宠的,谁都不能欺负,没了萧家的桎梏更好,大灰狼乐颠颠的把自己从小守到大的小白兔叼进自己怀里。 即使身在末世,他也会给自家宝贝打造一个安乐窝。 排雷:作天作地的受vs霸道护短的攻 受大概就是特矫情那种作精,还是想写单纯的小甜文,希望能成功。 第10章 张絮,你就这么恨我? 赵晨是真被逼的没法子了,他在这个世界一点帮衬没有,要是白胖子继续这么逼迫下去,他都想打死这混帐算了!索性他运气好,白胖子是个欺软怕硬的,碰到赵晨这样的不要命的流氓,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张瑞发扶着白胖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赵晨又蹲到地上开始算钱,欠王麻子的,欠医馆的,欠张絮的,欠张瑞发的,还有欠白胖子的,今早上砸了李大夫家,怎么也要补偿吧。 他一挫脑袋,烦躁的脑壳疼。眼神不经意瞥见门口的赵宣,赵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脸上带着个巴掌印,一张瘦削的脸半边鼓成了馒头。赵宣不敢过来,赵晨冲着他招了招手。赵宣没动,哽咽着嗓子问:“哥,你真要卖了我啊。” “没,你没看哥把他们打跑了么。”赵晨道。 “我听说被卖了的小孩儿都回不来了。”赵宣怯生生的在门口蹲下,蜷缩成一团,眼泪汪汪。 “嗯,还有卖出去专门养着来给人泄气的,什么时候在外面生气了,就回家打小孩,等打死了就换一个。” 赵宣被吓的哭了,瘦削的肩膀头一耸一耸的:“哥......我以后不骂张絮了,也不踹他了,我老实听你的话,你别卖了我.....” 赵晨道:“那是你嫂么,以后你得叫嫂么。” “嗯,我以后看见他,就叫嫂么,你别卖了我。”小孩儿把脸埋进腿间,声儿越来越轻,显然是吓哭了,抽抽噎噎的。 “还要听你嫂么的话。”赵晨继续吓唬孩子。就看见赵宣脑瓜顶的乱草一样的头髮上下点了点,表示听见了。 赵晨道:“你过来。” 赵宣终于抬头了,小嘴一咧,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又被衣服一蹭,反倒把脸上常年不洗的灰给洗掉了,显得干净了那么一点。 “行了,你过来!”赵晨又道。赵宣终于从门口站了起来,这次显然是被吓到了,以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犊子,现在就是个胆小碰见猫的老鼠崽,一步一蹭的走,就怕他哥抓住他把他扭送给白胖子。 等小孩离赵晨还有两步远,赵晨一把把小孩扯近了,赵宣僵硬着身子蹲在赵晨身边不敢动,今天是真的吓到他了。赵晨从怀里拿出烧饼递过去:“吃吧。” 赵宣看他一眼,他饿了,从昨下午开始他就没吃东西,但他还不敢吃,他小心翼翼的把烧饼递到赵晨跟前:“哥,你吃吧。” 赵晨道:“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的。”赵宣这才缩手缩脚一边哭,一边啃起来,时不时还打个嗝。 以前的赵晨是个自私的,碰到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紧着自己,自己吃好了,才施捨似得给赵宣一点,张絮排在最后,其实基本上就没有张絮的。他这样的性子,养的赵宣都一样是个自私的性子,碰到吃的就不想别人,偶尔能想到他哥哥一点,也是因为没有他哥,他连吃的都没有,今天能这么主动的把烧饼分给他哥,赵晨抬手想摸赵宣的头,嫌弃脏,最后拍了拍赵宣肩头。 “你放心,哥现在还没想卖了你。” 第18页 赵宣一僵,又要哭了:“哥......那你以后还想卖了我啊?” 赵晨一呲牙:“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就卖了你。” 赵宣怕了,连连保证:“我肯定听话,肯定听话!” 安抚好赵宣,赵晨想现在张絮还在县城里面,家里没人照顾,他干脆把赵宣也送去城里算了,正好让张絮看着,免得他还要两头跑的担心。 他叫赵宣收拾行李。赵宣直接站在他身边。他这才反应过来,家里啥都没有,唯一可以称得上是行李的东西,估计就是赵宣了。他带着赵宣往县城走,但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张絮辛苦扶着他阿么回来了。 竟然回来了!? 张絮阿么上午喝了药没多久就醒了,还跟张絮说了两句话,哭他可怜的絮哥儿。钱大夫看赵晨走了,立马挺直腰杆从开始的受惊样,恢復成早上打鸣的公鸡,英姿勃发。他气势汹汹的冲进病房,三两句的数落不离赵晨是个王八蛋,让张絮带着他阿么捲铺盖滚!然后又吩咐店伙计去衙门,要让衙门主持公道,誓要让赵晨为了威胁他而付出代价。 赵晨赶紧迎上去,把张絮阿么往屋里面带,把张絮阿么吓了一个哆嗦,他儿婿什么时候扶过他,这不是要揍他吧。 赵晨没理会,扶着张絮阿么问情况,等张絮说完了,听张絮冷冷的嘲讽一句:“赵晨,你等着做牢吧。”这哪是夫夫,这分明是仇人。 赵晨对他一笑:“我要是坐牢,你会不会给我送饭?” 当初他当混混的时候,一起打架的兄弟就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有这光景,他这辈子就知足了,好歹进去号子,还有人给送饭,人生完美! 张絮继续冷笑:“送,给你做一锅河豚吃!” 赵晨给寒风吹得心脏拔凉。他抹抹脸:“张絮,你就这么恨我?” 张絮看着他,不言而喻。 “张絮我是真想和你好好过。”赵晨道。 张絮冷哼一声。 赵晨苦中作乐的想着张絮恨赵晨,恨得是以前的赵晨,就证明他对以前的赵晨没有感情,这也挺好。要是有感情的话,那还有他什么事儿。 赵晨道:“你等着吧,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张絮不信,帮衬着把他阿么扶到屋子,是赵晨所在的大屋,没去柴房。赵晨抓住赵宣,让赵宣出去抱点柴火过来,家里没有火盆,他干脆在炕边上点了火,取暖。一堆火烧起来,屋子里即便四面透风,也暖了一点。 张絮阿么迷迷煳煳道:“好日子,我家絮哥儿值得好日子。” 张絮眼睛有点红,全是心酸。 一家人围着火堆烤火,门口敲敲打打的又来了人,赵晨动都不想动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没完没了。赵晨昨晚上几乎一夜没睡,半夜又跟张絮打架,再跟王德打架,最后又去医馆闹腾了许久,身上的伤口一动就疼,他还困,旁边赵宣都眯缝眼睛快睡着了,歪靠着赵晨,手紧紧抓着赵晨衣服不放,就怕他哥趁他睡觉把他卖了。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张絮出门去看,赵晨起身把赵宣抱起来,放进他阿么怀里,让两人依偎着在睡一会儿,毕竟一个病一个弱,两人都困了,赵宣不乐意,抓着他不让走。赵晨道:“跟你嬷嬷睡会儿,哥一会就回来,放心不会卖了你。”这才心满意足合上眼睛。 赵晨出去,就看见张絮挺着肚子站在他们家门口跟外面对峙,这场面还挺熟悉,当初他才穿过来就这情况。不过这回外面不是王麻子,而是族长领着一众村民过来堵他。 赵晨看这架势,没等族长发话,先说:“我阿么病了,受不得惊扰,我想各位也不想因为我的事儿手上沾上我阿么的命吧。族长,咱有事儿去您那说,要不咱就去祖宗祠堂,您说成不。” 赵晨话说的利落,倒是堵的村民一愣一愣的,以前的赵晨看见他们就跑,要不就问都不问他们上门的原因,直接抱着赵宣哭自己命苦,反正错的基本都是他。今天怎么不哭了,还敢跟他们谈条件,话说的还挺利索。 族长点了点头:“那就去祠堂吧。” 一群人唿啦啦的开始挪地方,赵晨对张絮道:“你回去看着阿么,和赵晨,他们俩睡了,没人看着火堆,别把房子点了。” 张絮看他一眼,一声不吭的回去了。 赵晨嘆了口气,估计他不说话,张絮也不会去祠堂看看他会怎么样的。 来到祠堂,族长当即一声大喊:“赵晨!跪下!” 赵晨没动,问:“凭啥?”话音刚落,村西李大夫上来就锤他胸口,“你说凭啥,你毁了我家,你掀翻了我的草药,你还在我家院子里面跟人打架,老头子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说凭啥?” 赵晨挺直腰杆随便他打,族长道:“知道错没?” 赵晨光棍的说:“族长,我知道打人不对 ,那你就给我指示下吧,我阿么病了,李老头不给看病,你说我怎么办?” 族长瞪着眼睛一拍桌子:“你把自己家败坏光了,天天不学好,还去踹人李大夫的门,你还有理了?” 赵晨比族长更大声:“是!我没理,我以前做的不好,可是就连个改错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我也想学好,可村里人都怎么看我的?看见我就想揍我,李老头还是个大夫呢,救人治病这不是本职吗?你看不上我,我认了,我阿么病了,你都不能好好给看看吗?” 第19页 李大夫瞪着眼睛:“我怎么就没给你好好看了!” “你就瞧一眼,然后就说治不了,人都不让进门,这就好好看了?!” 赵晨大声吼道,忽然扑通往地上一跪,从被找茬的变成找茬的,“族长,你给我做主!李大夫这是要逼死我阿么!” 李大夫被话一噎,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变成这样。还是族长先回过神:“赵晨,你别胡搅蛮缠!” “我怎么就胡搅蛮缠了?族长,李老头说,他治不好,我知道他本事不行,治不好。行,我不用他治,他帮我看着我阿么,毕竟村里面就他知道点草药,我家絮哥儿都慌了神儿,李老头在,好歹能镇住场子,能当个主心骨,我们等天亮了就去县里面找大夫。为这事儿,我还给了李老头十个大钱。您说说,我这么办还有错吗?”赵晨说的有理有据,满心委屈。 李大夫道:“我本事不高?你才本事不高!你还有理了,你让我看病就看病,你踹我门,你还有理了!?” 赵晨斜脸看回去:“我不踹门,你会让我进门吗!?人命关天,你个黑心的老寡夫!就是不想我阿么好好的!” 底下乱糟糟吵成一团。村长看不下去了,一挥手:“行了!都闭嘴,赵晨,那你和你夫郎打架怎么回事儿?” 张絮藏钱,这事儿村里人不少都亲耳听见了,赵晨心里一个激灵,要出口的话在肚子里面转了三个圈,才浪子回头一样大策大悟道:“族长,这事儿不怪絮哥儿,都是我该打。”赵晨咬牙切齿的把话说了。 真正该打的是以前那个王八蛋“赵晨”,他就因为顶了那人的壳子,什么事儿都要替他扛枪,他冤,比六月飞雪的窦娥都冤枉。 赵晨深深深深的嘆了口气:“我知道我以前是个王八蛋,絮哥儿跟我受苦了,他手里的钱是他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大伙都知道小哥赚钱多不容易,大晚上迎着月光给别人缝衣服被子,针脚不密还要少工钱。大冬天的给人去河里面洗衣服,那河水多冷啊,十根手指头都冻成十根胡萝蔔了,絮哥儿咬牙忍着。好容易弄来的钱也不是自己花,是攒着给阿么治病用的,絮哥儿瘦成什么样儿大伙都看见了,他还怀着孩子,谁家夫郎怀着孩子还瘦的跟豆芽菜似得,你们自个儿想想!” 赵晨还在催情,乡下人纯朴,给他这么一说都不甚唏嘘,有老一辈的嬷嬷们听的不停嘆气。 族长是个理智的,道:“别跑题,说正事!” 赵晨又嘆了口气:“族长,村里人看见我都不信我会学好,我就算现在指天发誓,你们信么?你们不信,絮哥儿也不信,那你们站在絮哥儿的位置上想想,摊上我这么个夫君,他手里要是没有钱,你们说他还怎么活?” “这和你们打架有什么关系?” 赵晨干巴巴道:“我把絮哥儿辛苦攒的钱拿走了……” 群人奋起,火星撞地球,大水沖了龙王庙,四周的口水噼里啪啦喷射在赵晨身上,三句不离一个宗旨。 赵晨,你个天杀的王八蛋! 第11章 我有错,我改过! 族长咳嗽一声,示意大家肃静,这事儿开场容易,却不知道怎么结束了。人家小夫妻打架,他怎么劝? 还是赵晨举手投降:“我有错,我改过。”族长顺杆下坡,“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一定要善待夫郎。” 李大夫赶紧跳出来刷存在感:“族长啊!!我家!!” 赵晨积极悔改:“毁了李大夫家是我的不对。”赵晨从怀里摸出来三十个铜板,“李大夫,赵晨以前不学好,家里没什么钱,这铜板先给你,我知道这补偿不来什么,我保证,日后一定给补上!” 李大夫吹鬍子瞪眼,收了铜板一甩手,不计较了。他也是不敢计较了,赵晨打架,什么时候有过赔偿?能有三十个铜板,已经是他运气好了,他要是还敢再计较,三十个铜板都没有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族长一挥手,众人散场。 至于赵晨和王德打架,族长没敢问,他就怕赵晨把早上在李大夫他家门口的话再问一遍,那他要怎么回答?说被人骂王八蛋不该揍回去吗? 赵晨慢悠悠往回走,村里人哗啦啦散开,有些爱碎嘴的嬷嬷们越琢磨越不是个事儿,他们是去找赵晨麻烦的,结果怎么被赵晨带着跑了?至于藏钱那事儿,有人在大夫门口可听的清楚明白,八两银子!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卖了粮食最后也不过能赚二三两银子够第二年的花用,絮哥儿呢,这钱是怎么来的?少不得有几个喜欢吐酸水的又开始念叨张絮当年的光辉里歷史,说张絮不检点,跟人睡觉赚银子,好在他们说也不敢在明面上说,李大夫门口王德碎嘴说了一句,就让赵晨揍得满脸是血,何况张絮嫁过来这么多年,他们还真的就没看见张絮跟哪个男人眉来眼去,张絮老老实实的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多跟村里人来往。张絮刚嫁过来时候还有人想着张絮小妖精会不会勾搭自己家男人,结果时间久了张絮没什么事儿,倒是有不少哥儿抓着自己家男人偷偷摸摸看别人家小夫郎的,闹的一阵子鸡飞狗跳。 这一说不多提,赵晨回家时候天已经黑了,白天吃了烧饼,到这时候也该饿了,家里没有吃食,赵晨摸摸怀里,一个一个数过去,就剩下十三个大钱。狠狠心,赵晨把十三个大钱拿着,回去村长家,买了点玉米茬子和干白菜。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有,是最便宜的吃食,也就是赵晨家没有地,也没有菜园,啥都没有。至于去村长家买,那是他知道除了村长家也没人肯卖给他。 第20页 赵晨拿着东西回去叫张絮生火煮点面煳煳,毕竟只有一个瓦罐,想烙饼都没条件。何况家里还有病人,弄点煳煳什么的还好点。 赵晨两手踹在袖口里面取暖,炕上赵宣和张絮阿么饿醒了,就看见赵晨叫花子一样窝在火堆面前,玉米煳煳的香甜味儿散出来,闻着几个人肚子都咕噜咕噜的。 赵晨傻愣愣的看着火光,又开始想一个字,钱。 想来想去翻来覆去就这一个字,时间捉紧,需要的钱多,他就算是去码头扛沙袋,也弄不出八两银子给下个月王麻子的利息。他着急了很多天了,嘴上早就给急出一圈火泡,吞口唾沫都疼的厉害。 赵晨搔搔头,视线正对上炕上的张絮阿么,就看见瘦小的男人打了个哆嗦,颤抖着说:“晨小子......” 赵晨应了声:“哎,阿么咋了?感觉好点没?” 张絮阿么小心翼翼的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上任赵晨的淫威犹在,赵晨都快不指望这个阿么能对着他正常说话了。 张絮把玉米煳煳端过来,一勺一勺的餵他阿么,顺便餵赵宣,两张嘴轮着来,像是村天餵大嘴燕子崽儿的燕子妈,贤惠还透着喜感。 赵晨盯着张絮挪不开眼,这男人长的瘦,打人的时候还是挺狠的,他身上不少伤口还是张絮给的,但是他一点不怪张絮,也是怪不起来,张絮打他的模样诡异的让他想到当初一啤酒瓶子砸在他老爹头上的自己,那么决绝,那是被逼的狠了。 煳煳剩下小半罐,估摸着张絮阿么和赵宣也没吃饱,张絮捧着递给赵晨,赵晨摇摇头,让张絮吃。他继续坐在地上盯着火堆。也不知道想啥。 可是他什么都不想,不代表张絮不寻思,张絮手里的八两银子,那是他最后的底牌,他本来想着赵晨再混蛋,他手里还有八两银子,好歹在没饭吃的时候,他跟他阿么还能偷偷弄点吃的,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了。他阿么还在生病,今天一碗药下去,他阿么人是醒了,烧还没彻底退,这房子冷的要命,家里没有被子,没有衣服,继续这样,他阿么早晚还要病倒。他从医馆出来的时候问了大夫,他阿么最少还要喝两幅药,每副药起码要一两银子,最好连着喝。张絮倒是可以拼命给别人洗衣服,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洗衣服能赚多少?何况又不是很多人家都让他去洗。 张絮愁啊。粥都喝不下去了,向来高傲倔强的人,但凡生活还有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这回他却是真的愁了。他把瓦罐放在地上。想着能不能借钱,他二叔么家他是不敢想的,只要他去,他二叔么一定会把他打出来。说嫁出去小哥儿泼出去的水,哪儿有回来的道理。何况二叔么也不算娘家,张絮阿么还在赵晨家呢。 想来想去,张絮只想到一个人。张絮长长的嘆了口气,想到这个人,他觉着心里难受。 天渐渐黑了起来,几个人干脆围着火堆睡觉,张絮阿么抱着赵宣。赵晨手里没了趁手的“抱枕”,他抬头看看张絮,没敢抱上去,先闭眼睡觉了,倒是半夜实在冷的厉害,在火堆上填了点柴火,赵晨挪蹭到张絮那,把人往怀里一搂,唿唿大睡。 张絮醒来就是被人抱在怀里的状态,后颈传来一个人的唿吸,背嵴贴着赵晨胸膛,暖烘烘的,也让他浑身僵硬,他并不习惯被人接触,何况这个人是他一直看不上的赵晨。张絮从赵晨怀里退出来,就出门了,外面已经下了大雪,道路不好走。他怀了孩子,走的更小心,他要回张家村,但不是去找他二叔么,而是去找张玉宝。 张玉宝是以前差点和他结亲的人。 张絮和张天宝是从小玩到大的,当初张絮阿爹还没死,张絮阿么和张天宝他阿么看两个孩子玩儿的好,就干脆叫两人结成娃娃亲,等长大了就成亲,谁曾想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儿。张絮阿爹一死,张天宝家还没什么反应,只觉着张絮是个苦的,即便家里还有个阿么,可能需要张絮养着,可是等两家人结亲,大家勒紧裤腰带挺一挺还是过的下去,后来张絮干活比一般的汉子还利落,张天宝家更满意了,娶个有本事的小哥,总比娶回来个花瓶强多了,还嘱咐张天宝没事帮帮张絮。坏就坏在后来村子里传张絮的瞎话,张天宝是个软的,别人传,他一点不挡着,就闷不吭声的站在一边。等事情越来越离谱,张天宝家跟张絮阿么一商量,说当初定亲的事儿,大家就当个笑话,再也别提了。那时候退亲后张天宝终于说了一句话。 他说:“絮哥儿,我还是喜欢你的。” 如果赵晨在,一定会不屑的嗤笑一声,觉着张天宝还不如个娘们。 张天宝家退亲一个月后就跟别人家定亲了,听说是个外村的小哥,长大白净秀气,脾气干脆,说一不二。进了张天宝家的门就把张天宝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他说啥,张天宝应啥,一点脾气都没有。现在张天宝孩子都有三个了,大的都七岁了。 张絮谈不清对张天宝有没有感情,当初在一起玩儿,觉着这个人还行,等后来他阿么和张天宝阿么商量他们俩的婚事,他也是懵懵懂懂,觉着村里的爷们都那个样,嫁给张天宝也无所谓。所以到后来他被人传的乌烟瘴气,张天宝没出头,他也没怎么生气,甚至他被退婚,他也是不错眼珠的看着张天宝,很平静的听着张天宝说的那句还喜欢你的话。 第21页 按常理他应该感觉愤怒,于是他响应了其他人的希望,瞪着张天宝。可是若是谈伤心,也许并没有多伤心。 然而现在,如果说他借钱还能跟谁借。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张天宝了。 他走到张天宝家门口,视线掠过不高的围墙,正巧看见张天宝正在噼材。张絮叫了他一声,就看张天宝懵懵懂懂的看他,然后犹豫着走过来,搓了搓手,有点手足无措。 “你能出来下么,我有点事儿找你。”张絮咬牙开头。 张天宝低着头应了声,一如既往的腼腆样。推开门,人从院子里出来,站在离张絮两步远的位置不动了。 张絮有点不好开口,从张天宝成亲开始,他就没见过这个人,算算都有六七年了。现在直接开口借钱,怎么都说不过去。 然而他还没开口,院门边又冒出个人,是个小哥,和张絮差不多大,白净清秀,透着骨子干脆爽利,穿着一件合身的厚袄子,和张絮形成鲜明的对比,打量的眼神把张絮从头扫视到脚。那小哥儿道:“我是张天宝的夫郎,你是谁?” 第12章 走,回家! 赵晨是被村里人硬生生吵醒的,来人是杨峰,村子里面出了名的包打听,啥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村里面少娱乐,如今终于来了一件,杨峰抓着赵晨的肩头把人给弄醒,满脸的幸灾乐祸:“赵晨,你快去看看吧。你夫郎明目张胆的爬墙了!” 赵晨给一句话震得脑子嗡嗡响,狠狠晃了晃头,才问他:“你说啥?” “你夫郎在张天宝家门口呢,张天宝以前和你夫郎订过亲,大伙都说张絮对张天宝念念不忘,赖上张天宝了,你快去看看吧,那都快打起来了。” 张絮阿么被吵醒了,听了这话,嘴一憋又要哭,赵晨抹了把脸,直想叫这个只知道哭的闭嘴。嘴上还是好模好样的劝说:“阿么,你别着急,絮哥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这事儿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去看看,你好好的啊。你要是不好好的,我出门了还要担心你,这不是添乱么。” 赵晨这么一说,张絮阿么到底狠狠忍住哭腔,鼻涕水狠狠一吸,拿手一抹:“你快去看看吧。”赵晨哎哎应了一声,不放心,又把赵宣摇醒,让赵宣看着张絮阿么,这才赶紧去张家村。 张家村已经闹翻天了,那个不检点的张絮又回来了!这回不是调戏村里面未婚的汉子了,竟然是勾引已经取了夫郎的! 张天宝的夫郎捉着张絮的手不放,大声嚷嚷着誓要让整个张家村连着细柳村都知道,张家絮哥儿是有多么不要脸。 “你一个嫁了人的小哥儿,来找我们家天宝干啥?早就听说村里有个不学好的张絮,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天宝离你远点,你竟然还敢找到家里来,你这是想闹什么么蛾子?我告诉你,张絮,你要是敢对我们家天宝使你那狐媚子的性儿,我饶不了你!” 张天宝的夫郎名叫王翠明,生来是个泼辣的,本来想着嫁了人要敛了性子,奈何张天宝性子太软,他要是再敛了性子,一家人在外面就要被人欺负了,于是王翠明也不敛性子了,泼辣的比以前还泼辣,但好在这人不坏,也不占人便宜,只在别人占他便宜的时候寸步不让。张天宝他阿么对这个儿夫郎满意的不得了,和张天宝的软糯没主见正好互补,觉着相中这么个小哥给自己儿子,简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张翠明一张嘴大杀四方,村里人起得都早,听见说话声都跑出来看热闹,还有人拿着一捧瓜子儿当热闹瞧。赵晨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他那个对着他贼兇狠的夫郎低着脑袋煞白着一张脸,抿着嘴不说话。赵晨挤进人堆。路上他已经听杨峰说了不少,现在直接插入战局也不算不明情况。 赵晨噼手打开王翠明的手,把张絮挡在身后。道:“说话得讲究证据,我说张天宝家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夫郎偷.情了,你最好一五一十说明白,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晨来的时候手里不忘抓了跟洗衣棒子,此刻在空中挥了挥,当是划出道来,一言不合,大家可以先打一场! 王翠明害怕的退了一步,然后又不服气的往前站了站。 “你夫郎一大早过来找我家天宝,不是勾搭天宝是什么?这村子里面谁不知道张家絮哥儿是个不检点的?......” 赵晨一听这事儿忽然来了火气,这破事儿在心里膈应他很久了! “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你是看见他们俩滚床上了还是亲嘴儿了就偷情?何况我夫郎还怀着孩子呢,偷你祖宗的偷情!”王翠明的话堵在嘴里,给气的卡了壳儿,一张脸臊的通红,村里人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张絮的肚子,微微凸起的小腹证明赵晨没有撒谎。 赵晨甩开张翠明,有件事他倒是想干很久了,正好赶上时候,他大声道,“在场的老少爷们都给老子听着,村里面的小哥儿夫郎嬷嬷们传这些瞎话我就当你们无知,不知道事儿,不跟你们计较,但是传一次就算了,以后在碎嘴编排我夫郎的,我赵晨就找你们家里去问问谁舌头这么长!至于村里的爷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初那些瞎话都是怎么来的。各位要是还敢瞎说,咱们就去族长那坐坐,把这件事好好解释解释,或者也可以去衙门坐坐,问问县太爷,污衊一个小哥的青白该判什么罪?哦,我记得,当初还有人闯进我阿么家里面意图不轨的,今天咱们话就敞开了说,当初那些人都是谁,我是记得清清白白的,至于在县太爷那这种事该判什么罪,你们都自己好好想想!以后你们碰到有人碎嘴,该干什么,我想总不用我来教你们!” 第22页 赵晨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背地里阴人,最特么让人噁心,有本事咱们明刀明枪的来,我赵晨在这四里八乡都出了名的,你们觉着斗的过我,就都来细柳村试试!”赵晨当混混时候就是以打人兇狠出名的,要是以前的赵晨不敢说这话,现在的赵晨百无禁忌,打人忌讳自己先怕了,他狠,对方就弱三分,往往能取得胜利。 赵晨说的铿锵有声,把一众人都给镇住了,张絮傻愣愣的看着他,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维护他,他忽然觉着眼眶发热。 一圈的乡下人过了一会儿才议论纷纷,有小哥儿夫郎们絮絮低语赵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村里的爷们都心知肚明,什么叫污衊小哥?还有人问自家夫君的,就看见村里的大部分年轻爷们全都低下了头,愧疚的不敢看人。还有的汉子被夫郎问的烦了,一挥手,说:“不是什么好事儿,问那么多干啥?” 王翠明也傻愣愣的,下一刻就看见赵晨把身后的张絮拽出来,问:“你自己说,你来这是勾搭张天宝的么?”赵晨这话问的□□裸,说的一众小夫郎又红了脸,赵晨个现代来的混混,口花花的什么没说过?嘴炮这种事儿,他十五岁就学会了,但是放在这个世界,赵晨的话实在不正经。听得一片人面红心跳的。 张絮呆了呆,然后赶紧摇头,他哪儿是那样的人。 赵晨又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张絮沉默了,垂下眼睛好一会儿不说话。赵晨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说,他们不敢冤枉你。” 张絮看向他,鬓边的头髮给风吹到耳朵后,露出一张苍白脆弱的脸,那双凤眼里水波转动,倔强又无助。赵晨看见张絮卸下了所有的矜持骄傲,颤声道:“阿么......阿么,要钱治病......” 赵晨什么都明白了,觉着自己太没用,他狠狠抹把脸,牵着张絮的手,推开众人,道:“这事儿交给我。走,回家。”看戏的一群人摸不到头脑,只觉着这事儿结束的莫名其妙。倒是有些心思活络的猜到一点,也只是长长嘆口气。 王翠明还想说什么,看看赵晨手里的衣服棒子,最后还是没吭声,等赵晨拉着张絮走远,王翠明回身捏住张天宝的耳朵,死命的往屋里面扭:“说!你是不是还对那个不要脸的絮哥儿有啥念想?”他嗓门大,赵晨还没走远,听见这声音,一脚踹在他们家篱笆院上,硬生生把木条钉的篱笆踹的连根倒地。 王翠明回头对上赵晨兇狠的眼睛,再也不敢吭声。 张絮的手因为常年劳作布满了老茧,在冷水里泡着洗衣服,又长满了冻疮,还有些细细的血口,握在手里一点都不舒服。赵晨冷不丁的有点心疼,又有点怨恨自己手欠,为什么动了张絮那八两银子,把一个小哥儿逼的硬着头皮跟别人借钱。在“赵晨”的记忆里,张絮自主,独立,能挑大樑,生活再苦也能硬生生挺过去,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种人,他觉着这种人世上就不存在,所以当初他抹黑张絮抹黑的最不遗余力。 赵晨愧疚。但是重新给他选择的机会,赵晨还是会拿走那八两银子的。 他们走到细柳村村口,左右没人,赵晨忽然转过身把张絮抱进怀里,脏兮兮的巴掌把张絮脑袋按到自己肩头。道:“絮哥儿,想哭就哭会儿。” 怀里的身体一僵,赵晨感觉到肩头的湿润,还有张絮瘦削的肩膀微不可查的颤抖。然后张絮挣扎起来,在他怀里拼命的摔打,全是对赵晨的恨。 赵晨紧紧抱住他,道:“絮哥儿,我也想好好过日子,我也不想这样。” 张絮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不想这样,是我让你赌钱的?” 赵晨哑口无言,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告诉张絮,这些天发生的糟心事儿都不是他干的,不是他赌钱,不是他卖孩子,也不是他传的瞎话,他是拿了张絮的银子,那也是他迫不得已。 他差点就要说出来了,最后还是长长吐出口气,像是要吐出所有的委屈。伸手在张絮脑后揉了一把。道:“我以后再也不赌钱了。” 手牵手继续往回走,赵晨没话找话边走边叮嘱张絮,回去看见阿么,就说你被冤枉了,解释清楚就没事儿了,免得阿么心绪一个激盪,再厥过去。张絮低着头默默的听,一个字都不给赵晨,赵晨说着说着也觉着没意思,最后干脆就不吭声了。 但等他们回到家,张絮阿么已经厥过去了。院子里面来了两个官差,村里族长正在小心的招待,乡下人最怕官府,就像路上摆摊的最惧怕城管。赵晨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族长正拿着他最宝贝的茶壶给官差敬茶,拘谨的询问着为什么来到乡下。 门里面张絮阿么已经昏睡过去,赵宣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外面,看见赵晨回来,扯嗓子大叫一声“哥!”蹭蹭跑过来抱住赵晨大腿,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 两个官差听见叫声,回头看见赵晨和张絮,当先问了句:“谁是赵晨?” 赵晨在张家村吆五喝六天不怕地不怕,见到官老爷立刻换了个嘴脸,可惜他现在不管怎么换,也像个乞丐,从赵晨穿过来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洗过澡,而且在“赵晨”的记忆里,他大概大半年没有洗澡了,他身上的衣服同样不知道多久没洗,现在他的裤子上还映着当初被杖责时候的血迹,大晚上在阴影下看,活像他尿了裤子。倒不是赵晨不想洗,而是现在的气候实在太冷了,一个不注意就要感冒发烧,他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这时候要是感冒了,他可没办法治。他现在这条命甚至可以说是偷来的,死过一次,他现在惜命的很。可不愿意为了干净就折腾身体。 第23页 衣服不干净,身上一股子酸臭味儿,脸上乌漆抹黑,头天打架的印子在脸上彻底映照出来,青青紫紫的把一张脸弄成了调色盘。平日修面的刀子都被讨债的王麻子收走了,鬍子煳了满脸,几乎快看不见赵晨咧开的嘴,像一个原始深林的野人。凌乱成鸟窝的头髮底下就两颗眼珠子还挺明亮,正直勾勾的看着官老爷。 也难为张絮还能天天对着他。 赵晨腆着脸凑上去,道:“我是赵晨,我是,官老爷找我有什么事儿?”村里人对赵晨的德行早就习惯了,倒是官差头次见到这样的,他夫郎就允许他这样邋遢着?官差不信的又问了句:“你是赵晨?” 等得到赵晨确定的答案,官差一挥手,把赵晨挥开一步,道:“那跟爷走一趟吧,有人状告你在同德医馆逞兇斗狠,县老爷正在衙门里等着你呢!” 第13章 大人,草民冤枉! 王八蛋见官差,就像小混混见条子,赵晨当混混时候时不时就要进趟局子,公安局门口卖茶叶蛋的老大爷都认识他了,偶尔碰见了还能聊上两句,后来关系熟了,赵晨还振臂一挥,表示以后老大爷是他罩着的,谁敢来找大爷麻烦,就是跟他过不去!他倒也不寻思寻思,公安局门口的摊子,谁敢不长眼睛的来找麻烦。 总之一句话,局子进多了,面对现代那些有组织有计划的审讯方式,应付的多了,作为一个老油条,再来应付现在县太爷这种明显该是审讯科菜鸟出身的人物,赵晨表示毫无压力。 一听同德医馆,他就明白什么事儿了。 还真是,他还没找同德医馆的麻烦,医馆先来找他的麻烦,真是欠收拾。张絮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担心,但也不过就是一丝。赵晨能先对他阿么好,然后拿了他的银子,已经证明这个人坏的深入骨髓,没什么值得怜悯的,即便这次见官,还是为了给他阿么治病...... 至于刚才……张絮不想多想。 赵晨好声好气的应付着官差,然后跟在人屁.股后面走了,临走前不忘对张絮说:“你们在家老实呆着,把门拴好,别出门。” 他早上才在张家村威胁了一片老少爷们,也怕真有人趁着他不在来他们家捣乱,他不在家,家里一个病弱一个小,还有个怀孕的张絮顶不上什么用,要是出事儿了怎么办。 张絮若有似无点头,赵晨跟在官差屁.股后面往外走,一起往外走的还有族长,官差回去县城,他当然要给对方安排好牛车,把几位舒舒服服的送回去。乡下人怕得罪官爷,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一个伺候不好,等年底收税的时候多要了他们的粮食怎么办?庄家户人就怕这回事儿。 赵晨跟着蹭上牛车,倒是很识相的离官差远远的,他佝偻起身体取暖,一边被冻得哆嗦不忘跟官差套近乎。 “两位官爷辛苦啊,大冬天的出来抓人,这昨晚上还下了雪,嘶,这个冷啊,路还不好走。”牛车正踩着一块石头,颠的赵晨屁股疼,他屁股上的伤口一直没好好养,现在应该是好了一点,但是也没好利落,这颠着颠着也疼的慌。 一个官差哼了一声,笑道:“知道我们辛苦,你倒是别犯事儿啊,大早上连个牛车都找不到,我们兄弟还是趟着雪地过来的。” 赵晨大唿冤枉:“这哪儿是我犯事儿啊,是那同德医馆不讲究。” 另一个官差道:“你倒是先叫冤了。你倒是说说你哪儿冤了。” 赵晨道:“我不说,我说了你们也不一定听我的,大哥你不如先说说,同德医馆的王八蛋是怎么说我的?” 头一个官差又笑了:“你这是打算在我们兄弟身上套话?我们可不吃你这套。” 赵晨一呲牙:“有什么可需要套话的,他们能说我啥,我还不知道么,不就是说我逞兇斗狠,强闯民宅么?” 官差惊讶:“是这么回事儿,怎么遭,这事儿不是你干的?难不成闹的人家不得安宁,还是人家的错?” 赵晨得到想要的情报,撇撇嘴,把脸扭到一边道:“我不跟你说,我等着县太爷给我做主!” 两个官爷笑着互相看一看,头一个官差道:“行罢,到时候你有什么冤屈,通通说出来。” 县城离细柳村不远,坐牛车也不过一炷香,进了城在驾着牛车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衙门,衙门口早就围着一圈人。折阳城民风纯朴,少有刁民,县衙通常一年半载不升堂,难得有人击鼓鸣冤,当然南来北往闲着没事的都要来观望观望。 赵晨一现身立刻受到折阳城人民热情的围观,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瘦巴巴连乞丐都不如的邋遢赵晨,想像着以赵晨竹竿一样的身板是怎么样强闯了同德药店,还逞兇斗狠。 击鼓升堂,赵晨乖乖下跪,县太爷惊堂木砰的一敲,跟茶楼里说书的开场一样,当先一句:“肃静!”他身边书生样的主簿替他问了下一句:“下跪者何人?” 赵晨凄悽惨惨哀哀怨怨的道:“草民赵晨。” 然后就不是他的事情了,同德医馆来的人正是钱临钱大夫,还有当时的店伙计。钱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赵晨的暴行,总归就是赵晨逞兇斗狠,吓得他们都快心脏病发。 县太爷撸着不太多的鬍鬚听完前情,估摸着他早就听过了,现在不过是听第二遍,于是等钱临刚把事情讲完,县太爷迫不及待的问赵晨:“赵晨,我且问你,他所言可有虚假?” 第24页 “没有。”赵晨道。 “可有添油加醋?” “没有。” “你既然认罪,来人啊......” 县太爷正要宣判,赵晨一个头直接磕在地上,大喊一声:“大人啊,草民冤枉啊!” 县太爷被吓了一跳,拿着令签的手一个哆嗦,命令杖责的签字掉在他身前桌面上,正盖了同德医馆的状纸。县太爷深吸一口气,有些生气道:“你方才不叫冤,偏生等到此刻是何意思?” 赵晨道:“大人所问之事都是真的,草民只得如是回答。可......” “可什么!?” 赵晨被吼了一嗓子,有点委屈:“可大人还有些没问的......” “本官还有什么没问的,你且说!”县太爷瞪着眼睛,等着赵晨。 赵晨深深吸入一口气:“大人可有爹么?” 县太爷一撸鬍鬚:“何人没有爹么?你所问何意!?” “孝敬长辈是对是错?” “我大庆以孝为先,当今陛下崇尚孝道,我等不说学陛下费万金建院以娱爹么,也当尽心伺候!” “大人英明!”赵晨高唿一声,铿锵道,“我阿么病重,医馆拒之门外而不医治,草民无法,为孝敬阿么只得强迫其为阿么治病,大人且说,孝敬阿么,也是有错么!?” 众人譁然,指指点点的人从赵晨指到钱临身上,钱大夫也有点发傻,他怎么也没想到,强迫他给人看病,怎么就扯到孝敬父母身上了?可是赵晨有理有据,他一时半会,还抓不住他什么把柄! 县太爷也有点愣神:“这......”犹豫道,“那也好声好气的跟人说说,没必要逞兇斗狠吧......” “大人,何为逞凶?”赵晨问,“阿么病重不得已说两句狠话是为逞凶?还是强盗伤人为逞凶?” “当然是伤人为凶?” “那大人且看看,同德医馆可有人受伤?”众人视线随着赵晨的话转到同德医馆的人身上,全须全尾,一点划痕都没有,哪有什么伤?反倒看赵晨鼻青脸肿没个人样。 人们的猜想更丰富了,到底是赵晨逞兇斗狠,还是同德医馆的人下手打人?怎么看着赵晨才像那个挨揍的? 议论纷纷中钱大夫慌了神,大声道:“大人,事情可不是这样的,这赵晨胁迫我等给他阿么治病,却分毫不出诊金药钱!” 县太爷哦了一声,赵晨道:“我可说不给你钱?” 钱临大声道:“看你这样子,哪儿来的钱?” 赵晨朗声道:“莫欺少年穷!” 钱大夫指着赵晨道:“休要在大人面前说什么歪理,你在我店里面怎么说的?叫我去西葫芦巷打听打听,你还欠着王麻子八十两银子,要是不给你阿么治病,你就带着王麻子的人来我店里捣乱,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赵晨道:“是。” 钱大夫见他承认了,喜上眉梢,忙对着县太爷道:“大人,您看,他承认了。” 赵晨对着县太爷恭恭敬敬又磕了个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人,草民知道草民的话说的不对,可是请大人想想,我阿么病弱在他门前,医馆将我们拒之门外,我若是不说这个,医馆可会收我阿么?草民一时无法给钱,却是主动让钱大夫写了欠条的,表示草民为了救我阿么,将来就算是当牛做马也定会补齐医药费用。草民一片孝心,天地可鑑,请大人明察!” 钱临气的脸色发红,指着赵晨“你,你......”的说个没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县太爷问钱临:“他可有写欠条?” 钱临憋闷道:“写了。” “且拿来于我看看。” 店伙计这时候才显出存在来,从怀里掏出欠条呈上去,主簿捧着递给县太爷。 县老爷一边看着欠条,一边脑瓜子疼,他怎么也没想到,病人强行赊帐看病抓药,简单的一件事还闹出这么多说道。赵晨句句不离开孝道,县太爷如果判了他,就说赵晨孝顺阿么是错,这事儿传出去,他将来也别想落下个好名声。但如果不判他,难不成以后谁家阿么生病,都能白去药店赊药钱吗? 县老爷寻思片刻,终于下了决定。朗声道:“本官已知晓事情原委,现下宣判。同德医馆钱临,身为大夫应当济世救人,将病人拒之门外,是为错,特打五大板望其悔过。细柳村赵晨,为阿么治病,一片孝心可嘉,但逞凶毕竟不对,也拖出去打五大板,望其日后做事做人应当稳妥行事,切不可如此冒进了。所欠医馆的银两,且记得如你欠条所言,十日内还清。”算是各打五十大板解决问题。 挨了杖责的屁.股还没好,就又要挨板子!赵晨很不乐意,就又要张口,县太爷先发制人,指着他道:“你闭嘴!” 赵晨嗫嚅着不吭声,就听县太爷一声令下:“退堂。”脚下生风的跑了! 赵晨和钱临互相瞪着,有衙役过来抓他们去打板子。赵晨乖乖的跟着退下,走两步才发现抓他的正是早上去细柳村找他们的官爷。 官爷沖他挤眉弄眼:“我还是头次听有人在堂上把县太爷逼跑了的。” 赵晨肃穆以对:“小的句句由心而发。”逗得俩官爷咧嘴笑出大白牙。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赵晨杀猪一样的嚎叫差点掀开了衙门的房盖。俩衙役抹了把脸。 第25页 “你特么不去唱戏吊嗓子都白瞎!” 赵晨挤着被张絮打的乌青的核桃眼,拍了拍官爷肩头:“兄弟,改日请二位喝酒!” 第14章 来一个鸡腿! 回到细柳村天已经黑了,家里面透亮,一堆火从昨天开始就没停过的烧着,赵晨进去屋里,就看见张絮阿么依旧昏睡在床上。张絮坐在床边上照顾着。 赵晨进了屋关好门,呵呵干笑了声:“还没睡?” 张絮嗯了一声,然后无话。一天都没吃饭,更可以说赵晨这几天都没能好好吃饭,他早就饿的没什么感觉了,此刻折腾完了可以休息,赵晨的肚子忍不住开始咕噜噜叫唤。张絮把瓦罐往他面前递了递:“吃点吧。” 瓦罐里面还是玉米煳煳,放在火边上温着,还是热的。赵晨去村长家换的玉米面也没多少,估摸着也要吃没了。 “你吃了么?”赵晨问,张絮嗯了一声,赵晨当下不客气的捧起瓦罐往嘴里倒,他是真饿了。 “你,在衙门没事吧。”张絮终于忍不住了,还是问出了口。 赵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打了五板子。” 火光里张絮身体一僵,过了半晌又道:“你.......”大概是不知道怎么问,蹦出一个字就没下文了。赵晨把白天的事儿给他讲了讲,道:“没事儿,我命贱,挺得住。阿么怎么样了?” 张絮道:“还烧着,倒是温度没再烧上去了。” 赵晨垂下头,打气一样安慰张絮,也像是告诉自己:“没事儿,我想想办法。” 他说是想办法,其实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上辈子他是当混混的,不识字,没手艺,最后只能当混混,到了这个世界,他当混混的技能挡的了官差,斗的了族长,可就是没法赚钱。赵晨愁的慌,嘴里的火泡都像是越来越大了。 他放下瓦罐出了门,冷风吹面怎一个悲剧了得,赵晨在灶台边儿上坐下,此刻最需要借酒消愁。他打开从张瑞发家拿来的缸,果酒的味道清甜扑鼻,勾的赵晨更惆怅了,他拿着家里唯一的勺子一勺一勺喝,嫌弃喝的不痛快,又没有别的法子。这酒度数也太低,跟果汁一样。他在前任“赵晨”身上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个世界的酒也就这样了,寡淡的跟水一样,没什么滋味。人生怎一个寂寞如雪。 他当混混的时候没什么好酒,起码想喝醉还是很容易的,心情郁闷时自己拎着个酒瓶子去天桥上仰望星空,对着风灌下两口烈酒,任由火烧过嗓子滑进胃,他就觉着生活是酒,开始喝的时候不舒服,进了肚子还是挺暖和的,有苦难有快乐,将来总会有个盼头。 可现在连喝口小烧的几乎都不给他了!连个暖唿地儿都没有。才吃的两口煳煳吃不饱,他真特么想吃两口河豚去阎罗殿报告算了。 他走了,张絮怎么办。 哎。 他想十二点都不关门的烧烤店,想他的红星二锅头,想他的五粮液,想他的泸州老窖,还有他看场子的ktv楼下农家大叔卖的散装高度酒,一口下去,怎一个爽字了得?心情不好,醉的也快。 他还问过那酒是怎么酿的,酒麴,发酵,蒸馏提存,店老闆还笑话他人聪明,一说就懂。不过就算是学了这方子也做不出他那个味儿,这是他们祖传的手艺,但大叔可以保证,比别人家的肯定香。他当时点头像个鸽子,一口闷了老闆新酿的酒。仿佛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口感。 突然,赵晨一个机灵勐的从地上蹦起来。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觉着不够,啪啪再来了两个! 我去!我勒个大去!! 他怎么就这么蠢!他抱着赚钱的机会怎么就想不到!! 酒!!蒸馏,哎呦我的个佛祖奶奶老天爷!我特么脑子被门夹了才这么蠢!! 赵晨一劲儿激动的手舞足蹈,绕着酒缸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最后一激动跑去屋里一把抓住张絮的手,眼神如狼似虎,嘎巴嘴儿愣是说不出话。 张絮给他吓得一愣,低声呵斥:“赵晨,你又发什么疯?” 赵晨忽然两手捧着张絮脑袋,对着嘴儿啃了一口,大叫一声:“絮哥儿!我有钱了!” 张絮被亲傻了,赵晨从没吻过他,这感觉太陌生了。下一刻他捂住赵晨喋喋不休的嘴:“你小声点!”扭头看了看他昏睡的阿么。张絮阿么皱着眉头,索性没醒。 赵晨傻气逼人,竟然伸出舌头舔张絮手指,软热的触感刺激的张絮身体一麻,心跳也不受控制,张絮赶紧收回手在衣服使劲儿的蹭:“你干嘛!?” 赵晨激动的全身哆嗦:“絮哥儿,我有钱了!” 张絮明显不信,看他一眼,像看傻子,他冲着赵晨伸手,道:“钱?”示意赵晨拿出来。 赵晨一愣,才回过神,拉着张絮去了灶台边儿,果酒缸子还没合上,赵晨指着缸子对张絮,兴致高昂:“絮哥儿,你信不信我能把他变成钱?” 张絮道:“信,连缸带酒能卖十几文。” 赵晨呸了一声,着急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张絮抓住乱窜的赵晨,上去给了他一巴掌。赵晨终于冷静了,沉声道:“行吧,是我没说清楚。絮哥儿,你听我的就行。我保证能弄到钱。”顿了顿,他道,“我肯定让你过好日子。” 第26页 这话赵晨说了两遍,第一次张絮不信,这一次他还是不信,只是不信的信念里少不得有点动摇。也许穷日子过的久了,总要给自己一点希望。也许这个人真的有办法呢?这个人真的能赚钱呢?这个人今天还维护我了,他也许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张絮胡思乱想着,赵晨已经开始准备蒸馏的傢伙事儿,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只能用最简陋的物件:没有其他盛酒的瓷瓶,他只能把他刚喝了玉米煳煳的瓦罐洗干净,然后直接把果酒缸子放在火堆里面蒸馏,没有导管,他就用竹子,没有竹子,他在家里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最后在角落里面找到了张絮晾衣服用的竹竿。 赵晨想像着蒸馏酒的可行性。最后觉着他能弄出来的简陋装备会浪费了不少酒,但能存下来的,应该够他拿去撑场子。毕竟这个世界的酒实在是淡的跟水一样,他蒸馏出来的,一定会有市场。 他直接把酒缸搬进火堆,然后让张絮看着火,保持着缸里的水不会烧开的温热,然后他费心费力的将竹竿刨空。他欢乐的咧嘴笑开白森森的大门牙,就没有合上过! 难怪技术学院出来的人都饿不死,这年头果然一技在手,吃饭不愁! 他不上学真的是个错误,可谁让他摊上那样的爹呢。 感谢ktv楼下卖散装酒的大叔,我这是替你在这个世界扬名立万,如果你跟我一样不小心死掉,掉到了这个世界,你立刻就可以看到你的酒已经天下皆知! 呸呸呸,大叔,祝福你长命百岁,你一定会幸福美满一辈子。 赵晨嘀嘀咕咕的开始干活,他已经很累了,努力睁开眼睛,眼皮却还耸啦着,捨不得合上。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住在漂亮的房子里面,吃饱饭!不挨揍!搂着他的絮哥儿幸福的过日子。 好吧,絮哥儿现在还对他没意思,但是只要他有钱了,未来总是美好的。 人在贫穷的不能保证温饱的时候是没资格谈尊严的,相同的,温饱都没有了,也没资格谈论爱情。絮哥儿能为了八两银子恨不得杀了他,足以见钱有多重要。 钱!钱!钱! 我要做个有钱人!明天我就有钱了! 赵晨保持着高度的兴奋,把竹竿安装好。当第一滴酒水流向瓦罐的时候,赵晨眼睛一瞪,两滴眼泪吧嗒落下来,委屈的心脏都疼。 混帐老天爷,他穿来的日子容易吗?他挨了那么多的打,受了那么多冤枉气,他容易吗!? 总算能有点盼头了。 赵晨一抹脸,兴奋的不只是他,当闻到清香的酒味儿时,张絮眼睛一亮,漂亮的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滴落到瓦罐里的酒水,他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嘴儿,火光快烧到他衣服了都没注意,他是不是真的能相信赵晨一下,也许生活真的有盼头了? 劳动人民遇到大解放,奴隶们彻底得到翻身!等清晨第一缕阳光出来,赵晨小心翼翼捧着只有小半瓦罐的酒,激动的全身颤抖。正经说来,他弄出来的东西放在现代也没法看,赵晨自己小抿了一口,依旧嫌弃的撇嘴,但比对下这世界水似得酒,赵晨冷不丁觉着希望又来了。 张絮也一样激动,两个一夜没睡的人脑壳子都发懵,偏偏谁也不愿意睡。 赵宣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煳煳叫了声哥。赵晨回过神,把瓦罐递给张絮,让他找个什么东西给把瓦罐口封上,然后几步走到赵宣面前,给这个弟弟一个快勒死人的拥抱。 赵宣受不了了,又叫了声:“哥?” 赵晨哎哎应了一声,笑出了八颗大白牙,道:“起来,穿好衣服,今儿个哥哥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赵宣傻乎乎的点头,听话的起床,那边张絮已经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张油布把瓦罐儿蒙上,用草绳捆了个严严实实。 让张絮抱着瓦罐,赵晨背起张絮阿么,带着赵宣一路赶去县城,连门都没锁。 赵宣叽叽喳喳的问着:“哥,咱有钱么?” 赵晨道:“快有了。” 赵宣嗯了一声,道:“那哥,我能吃鸡腿儿么?” 赵晨道:“能!” 赵宣又道:“哥,我还想吃肉,大块的!” “没见识的玩意儿,就不能想点精緻的?” 赵宣有点疑惑:“哥,啥是精緻的?” “烤乳鸽,佛跳墙什么的。” “哥,那这些你吃过么?” “没......” “哥,他们能给我们吃么?” 赵晨道:“能,我说能就能!” 赵宣放心了。老实巴交的跟着赵晨。 县城里最好的酒楼叫福临门。名字取得喜气,县里面家家户户办喜事儿都喜欢来这,酒楼老闆人厚道,价格实惠,在酒楼行当里面称得上一把好手。赵晨知道这家酒楼,还是因为前任“赵晨”赌钱的时候听人说过,听的次数还不少。他昨晚上做酒的时候就想过怎么卖出去,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家福临门。 张絮还有点担心,他是张家村出身的,从小到大呆在村里,县城也就过年来过两次,后来就再也没出来过。赵晨的酒闻着是比他酿的米酒味道好,但是外面还有没有比这个酒还要好的,谁也不知道。 他们一心觉着能赚钱,但是钱还没进入自己口袋,到底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放不下去。 第27页 酒楼里人声鼎沸,他们站在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喧譁声。赵晨叫花子打扮带着张絮,背上背着阿么,赵宣抓着他的衣服角,一行四人简直像是要卖身葬阿么! 来往的众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店小二倒是很有教养,没有把他们赶走,而是到他们身边小声念叨了下:“后门。”酒楼里面剩饭剩菜多,扔了可惜。店老闆好心,都拿去后门分给了乞丐。赵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刚想要说他们是来找掌柜的谈生意的。一边儿上赵宣先开了腔。 “小二!给我来一份烤乳鸽,一份佛跳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来一个鸡腿!” 第15章 我不识字! 小二愣了下,扑哧笑出来,道:“小傢伙,你说的这两道菜是啥,我怎么没听说过?” 赵宣一挥手:“我哥说的,精细好吃的!” “哦,那你哥会做么?”小二问。 赵宣扭头看赵晨,赵晨尴尬的咳嗽一声:“小孩子乱说话,你别听他的。” 来福临门吃饭的客人都离他远远的,小二倒是没嫌弃,只是小声道:“你们是才来折阳城的?不知道咱们这的规矩。想要讨顿饱的得去后门。”小二解释了下。 张絮有点手足无措,站在一边不知道干什么好,四周鄙薄的眼神看的他抬不起头。赵晨倒是昂首挺胸,终于说了句正经话。 “小二哥误会了,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这回换小二傻眼,他将几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实在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可以卖。 赵晨心领神会,让张絮把瓦罐交给小二哥:“请兄弟帮忙转交给你们掌柜的,我们几人就在那边等着。”赵晨下巴一扬,指了指福临门对面一面土墙。又道,“你放心,我有把握你们掌柜的一定能看上这东西,若是事成,赵晨必定重谢!” 小二哥半信半疑的接过瓦罐,这几日家里煮粥做饭都用的这个瓦罐,张絮用的仔细,就怕瓦罐一不小心碎了可就没的用了,烤火都不敢大了火,瓦罐下头到底焦黑一片,裹着罐口的油布洗的干净,奈何旧的不行,和出入酒楼光鲜亮丽的人影比起来,就像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小二不太想帮忙,看几人衣衫褴褛,实在是日子不好过,能帮一把是一把,咬咬牙去了,也许对方真的有好东西卖呢? 小二进了门,受人之託不敢怠慢,他赶紧把瓦罐送去给掌柜的。掌柜的房间在酒楼后面独立的一间房,里面还有酒楼的帐本,轻易不放人进去。小二哥轻轻敲了门,说明了情况得了允许才进了门,然后才发现房间不止有掌柜的,房间右边案桌,摞着一层层的帐本,掌柜的正在兢兢业业翻看,案桌的左边靠近雕花窗,一个穿紫袍子的年轻公子懒洋洋的坐在那,看见小二哥进去,桃花眼轻轻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瓦罐,扑哧笑了声。 “万掌柜,你们这儿的店小二是不是得重新调.教调.教了?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你这儿拿?” 小二头冒虚汗,福临门待遇不错,他可不想为了替人送了东西,就丢了这份工。小二慌张解释:“公子,小的也不敢随便拿东西来的,只是送东西来的人说我只要送来了,掌柜的一定会看上这东西,小的才斗胆......” “哦?”年轻公子哥儿惊讶的应了一声儿,像是被激起一点兴趣,“行,你下去吧,你们掌柜的没空,还是我来瞧瞧这乌漆抹黑的罐子里是什么东西。”公子哥伸出白皙的指尖去解瓦罐上的草绳,店小二长唿出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 但等小二才出了门口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一声大叫:“站住!” 店小二机械回头,就看见那公子哥儿抱着罐子站在房门口,面儿上颇有点惊讶,还有些玩世不恭:“去,谁给你的罐子?去给爷把他叫来!” 赵晨搓了搓手低头看着鞋子上的破洞,昨晚的疲倦在现在终于爆发,他觉着他就要倒地睡过去。眼睛刚合上一半,他肩膀忽然叫人抓住,店小二喘息不停,显然是从楼上跑下来的,小二咽了口口水,两眼晶晶亮:“兄弟,真有你的,我们掌柜的叫你进去!” 赵晨那点困意彻底醒了,背起阿么,带着张絮赵宣跟在店小二后面进了酒楼,引来周围一众注目。店小二没带人去掌柜房间,而是去了酒楼顶层,那是招待贵客用的,能来这的人非富即贵,于是当赵晨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上了顶楼,一行人简直成了动物园里面的大熊猫,鹤立鸡群,遭到了所有人的热切围观。 等他们到了顶层进了包厢,包厢里面等待他们的掌柜的和年轻公子也傻了片刻,赵晨没理他们,屋子里面摆了一桌酒席,不愧是生意人,就是知道生意都要在饭桌上谈,赵晨把张絮阿么安置好,扯着张絮坐下,再把赵宣抱到椅子上。看了看紫袍公子,又看了看掌柜的道:“你们这,谁是主事的。” 万掌柜拱手道:“在下万成,是这酒楼的掌柜的。”指了指紫袍公子,“这是我们少东家,王云达,我们少东家看上你们的东西,若要谈生意,我们少东家做主。” 赵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问:“既然说是生意,那就证明你们对我带来的东西有兴趣?” 王云达伸出指尖搭在那个破瓦罐儿上,道:“有兴趣,并且我很有诚意,希望我们能谈成这桩生意。” 第28页 赵晨又点点头,表示了解。下一刻他从桌上拿起筷子,一嗓子对着早就咽口水的赵宣还有盯着饭桌目不转睛的张絮道:“吃!” 赵宣倒是不含煳,伸手就去抓鸡腿。张絮还有几分矜持,倒是看见赵晨已经下筷子,甚至手都上了,他的矜持也就没什么必要了。三个人活像饿死鬼投胎,只顾着往嘴里胡吃海塞,赵晨不忘抽空吩咐还没走的店小二拿碗粥来,等吃饱了好餵他阿么。 万掌柜的和王云达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才说了几乎句话就忽然变成这个德行了!?这变化简直翻天覆地,叫花子抢食都比他们文雅,张絮还是个小哥呢!吃的竟然比汉子还汉子! 赵晨塞了几口,才觉着有点不好意思,对着万掌柜的道:“你们也吃,不用顾忌我们。” 视线看到桌子上一片狼藉,赵晨呵呵干笑:“我估计你们也不饿。反正这桌上的我们不吃,你们收下去也是扔,先让兄弟混个饱吧!” 饭桌上谈生意从来不为了吃饭!也就是赵晨他实在饿得慌,谁还管那些说法!对方对酿酒的方子有兴趣,生意谈成了,谁还在意他一顿饭钱! 王云达深吸了口气,他向来是个干净仔细的人,在门口看见赵晨的德行已经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现在看到对方这个模样,他已经开始怀疑,这方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别不是哪儿来的专门骗他这一顿酒菜的。 还是万大掌柜的有心眼,没一会儿,就看厢房门口进来个人,衣服款式明显不是店小二,该是个有点地位的。那人在万掌柜的和少东家耳边说了些什么,掌柜的点点头,少东家不动声色,叫那人退下了。 等赵晨吃了个八分饱,中场休息喝了口茶,就看那紫袍的少东家慢条斯理调侃道:“公子好手段呀,昨儿个听说您在县衙门和那同德医馆理论,倒是说的对方哑口无言,平白跟你挨了五板子。” 赵晨咽下茶水,似笑非笑看着王云达:“这福临门才是好手段吧,这么一会儿工夫,怕是我祖宗十八代都叫你们打听清楚了吧。” 王云达面不改色:“也亏得公子你声名远播,出门一问都知道你是谁,大街上现在还传着你的话呢!”赵晨的名声可不是盖的,不要脸的王八蛋,耍无赖的泼皮,没钱还有三分理,这都是上任赵晨的口碑。但凡是开赌坊的都知道这泼皮赵晨,但凡是嬷嬷夫郎,都知道赵晨是个狗皮膏药,贴上谁谁倒霉。但凡是官妓一类,都知道他是个好骗的!随便露出个肩头大腿,赵晨就会乖乖掏钱! 都不用刻意出门打听,管事的刚出门,就有路过的指指点点,刚进了福临门的不是那个泼皮赵晨么?! 赵晨无言以对,他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无奈翻个白眼,开始说正经的。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吧,我保证这方子是我的,目前这世上只有我和我夫郎知道,酿酒方子给你们,我不会再卖别家,我不准备买断,我只要你们卖出酒水的两成利润,这你们也不吃亏,你找我谈生意,就该知道我这方子有多大的利,我只要两成利润,已经是少的了。话就说到这,你们要是同意,咱们立刻签了合约,要是不同意,这顿饭钱算我欠你们的,等我找了愿意合作的人,我给你们钱!”赵晨大大方方说完,一双眼看着那两人,等着两人宣判。 这世界的酒水寡淡,赵晨这酿酒方子有价无市,福临门接了这方子,可以说生意上所向披靡,想一想未来大把的银子,掌柜的和王云达都有些心动,只是卖方子的人不对。 如果卖方子的换个人,他们一定立刻就会应了,别说两成利润,就是五分利,他们咬咬牙也要应下,但是这个人是赵晨,赵晨的坏名声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他们今天和这个人合作,会不会被这个人赖上?但有一点万掌柜倒是放心了,如果赵晨说要买断,他还要怀疑这方子是不是赵晨偷来的而急于出手,现在赵晨要的是日后的分红,如果方子不是他的,赵晨没理由也没胆量这么做。 万掌柜的沉吟一声,道:“公子提的条件我等应了,只是我等也有个条件。” “你说。”赵晨道。 “除了酿酒希望生意上的事儿,由我们福临门负责。” 这事儿赵晨求之不得。当下一口答应。 王云达一直悄悄打量赵晨,他听见管事的描述赵晨生平,已经认定了赵晨是个泼皮,尤其看赵晨吃饭的模样,如果说这不是个泼皮他都不信,然而,当赵晨说分他两成利润时,他有些拿不准了,泼皮可没有这份见识,也没有看见城里体面人物不打憷的。倒是赵晨,干脆利落,说话条理清晰,生意就是生意,也没有丁点的弯弯绕绕。让人侧目。 他不由的怀疑,这赵晨到底是不是人传的那么王八蛋。 当然惊讶的还有张絮,他从来还没想过赵晨还有这样的一面。万掌柜叫人写好合约,拿来给赵晨看,赵晨鬍子上沾着肉末,啃着鸡翅膀一挥油手,大哥大一样“炫耀”:“我不识字,等下,我们还是去衙门见证下吧。” 王云达嘴角一抽,好吧,这还真有泼皮的样! 第16章 买! 万掌柜的倒是笑了:“这不急,只是先写来给公子看看。另外这方子.....”赵晨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他也是傻了,三两句话说他会酿酒,但是方子没拿出来,谁会和他随便签约?赵晨当下也不含煳,叫人准备纸笔,他这边说,万掌柜的旁边就有个写字儿的。至于酿酒容器,蒸馏器具,赵晨一一描绘,说出功能,又盯着管事的画图,修改,也花了不少时间。 第29页 张絮阿么一直迷迷煳煳,张絮给餵了粥,又在桌上捡了好些菜,也吃了个肚饱,吃饱了人也精神,倒是比之前面色好了很多。 赵晨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王云达亲自给他添了茶。赵晨说的酿酒方子与这个世界很大不同,他已经能想像酒水出来后能给他带来的利润。 万掌柜的期间撤了几回盘子,叫人换菜,把赵宣看的眼睛都直了,伸出手都不知道先吃哪个,后来是实在吃撑了,他吃不下去了,才哀怨的看着那些好吃的。 万掌柜的长的圆润,平时板着脸十分正经,这时候反而像个弥勒佛,笑的脸上还有两个熘圆可爱的小酒窝,很有喜感,对赵宣说:“以后想吃,直接过来。”小孩子在能吃能吃多少,换一个酿酒方子,他觉着太值得了! 等赵晨讲完,已经是大中午了,王云达小心翼翼的把方子收起来,万掌柜也不嫌弃脏了,拉着赵晨准备去衙门,等在衙门那做了见证,两个人画了押,这事儿就算成了。 赵晨也不含煳,跟着他就出了门,他缺钱,其实比万掌柜的还要着急做成这比买卖。让张絮和赵宣在福临门先等着。有万掌柜的在,去衙门办事儿就是快,两个人干脆利落的画了押,期间赵晨还让衙门里的人把合约读了一遍,他不认识字,虽然人传福临门做生意是个讲究的,但还是小心为上。 万掌柜的没觉着哪儿不妥,反而对他高看一眼:“公子倒是个仔细的。” 赵晨哭丧道:“我穷啊,就指望这买卖赚钱呢。” 果然刚签完合约,就听赵晨道:“万掌柜的,我保证酿出来的酒,比我送你的要强得多,你信不信?” 万掌柜的道:“信!” 赵晨虎着一张脸光棍道:“那能先让我预支二百两的分红吗?我穷啊,都没钱吃饭了!”赵晨说的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万掌柜的傻了一会儿,忽然哈哈笑起来,“你倒是个诚实的。” 赵晨再接再励,开始哭穷:“不诚实也没用啊,掌柜的,我知道刚谈了生意就借钱是不怎么好,但是我这也要吃饭啊。酒方子已经给了你,这合约上明明白白按的是我赵晨的手指印,你也不用怕我坑了你。就先给我点分红呗?你放心,我可以先立字据。你也看见了我是带着我阿么来的,他病了,我这也缺钱给他抓药呢!” 赵晨谈生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借钱了,其实也想过买断,相信福临门也更喜欢买断这个方子,但是考虑赵晨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买断实在不划算,所以他想到了先签合约再借钱,大家是合作伙伴,先预支一点分红应急,也不是太说不过去。 万掌柜的也看明白他的心思,主要是赵晨也一点没遮掩,明明白白的给他看,他打断赵晨,没让赵晨继续跟他哭穷,从怀里掏出两百两银票递给赵晨:“行了行了,我算是知道你泼皮的名声不是盖的了,这是我自己的银子,算是我借你的,预支分红这个事儿就别提了,少东家在呢,提这个不合适。” 赵晨明白掌柜的这算是帮他,当下一拍掌柜的肩头:“够意思!” 万掌柜的显然不明白这混混之间的感谢方式,看了看肩头一个油印子,又笑了笑,又道:“我也不是没条件的,我们这个合约虽然是签了,想要看到钱,还得先招工匠,建酒坊,到时候里面用具,教下人酿酒什么的,还得你去看着。” 赵晨拿着银票往怀里揣,闻言嘿嘿一笑:“掌柜的一声吩咐,随叫随到!” 回去福临门,各自离开,分开前刘云达有意无意的问了赵晨一句:“听说兄弟有事没事喜欢玩儿两把。”他在手里比划了掷骰子的动作。 赵晨心领神会:“夫郎不让,已经准备解甲归田了!” 刘云达满意点头。 去钱庄换了银票,两百两银票换成两百两银子,沉甸甸的揣在胸口,赵晨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他当先拿出两个十两的元宝塞进张絮手里:“拿着,这是还你的八两银子!双倍的!” 张絮心思复杂,收银子的手倒是挺快的,给他就接着,一把揣在怀里,还四下瞅瞅,生怕有人抢了他的,赵宣嚷嚷着也要,被赵晨打了后脑勺,不敢吱声了。随即赵晨带着张絮去了同德医馆。 今儿个同德医馆生意不错,四五个买药的,三个看病的,坐诊大夫还是那个姓钱的!赵晨一进门钱大夫就看见了,他屁.股现在还疼呢,对赵晨简直恨的牙痒痒,看见赵晨进来就是一句喊:“你来干什么!?” 赵晨哼了一声:“来了当然是看病,怎么,你们医馆是要关门了?病都不给看?” 钱大夫忍无可忍:“姓赵的,你可把话说清楚,你上次给你阿么看病欠的银子都还没给呢,这次还想看病?我们医馆是要卖药赚钱的,可不是慈善堂!” “上次公堂上就已经知道你们不赊帐了,你们要是真开了慈善堂花点钱,估计你们老闆心都要碎了,就是知道你们医馆不慈善就算了,会不会黑心的开贵药,卖假药,拿别人的命赚黑心钱!” “你,你休要污衊我!看病抓药,济世救人,咱们这儿都是一等一的公正!除了些实在没办法的疑难杂症,我钱临还没有治不好的!”想了想钱大夫还补了一句,“当然,为了吃饭,咱们这药也是要钱的!” 第30页 “有钱买药就能治好?”赵晨问。 “当然!” “好!”赵晨一手把一个十两的元宝拍在钱大夫面前,朗声笑道,“药费我可是带来了,你可要好好看看我阿么,不然没看好,可是砸了你自己的招牌!” 钱大夫满面通红,气鼓鼓的像个鼓嘴□□,他只想把赵晨一帮人轰出去,怎么到最后又变成自己吃瘪的情况了!奈何店里面还有一群人呢,自己说的话总不能吞回去吧!钱大夫咬牙切齿,瞪着赵晨恨不能把赵晨生嚼了!一字一顿道:“我治,我治!有我钱临在,怎么能治不好!”他伸手要去拿银子,赵晨一把把银子抢了回来。 “姓钱的,别说我信不过你,等你给我阿么看好了病,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钱大夫气的脸红脖子粗,大手一挥,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盏崩了三蹦:“把人先带去后堂病房!” 张絮扶着他阿么往里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赵晨嘿嘿一笑,“怎么,你终于发现我这个优点了?” 张絮别开头,不理他了。 十两银子最后还是留下了,当做张絮和他阿么在医馆的食宿费。安顿好张絮,赵晨带着赵宣出了门,第一件事,还外债! 现代的赵晨即便穷的叮噹响,也没有一张信用卡,他不喜欢欠钱的感觉,就算是欠银行的他也不喜欢,所以赵晨手里有了银子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还钱。他先去了王麻子家,八个元宝放在王麻子身边桌面儿上。他留了个心眼,身上钱多了容易遭贼,少不得被人惦记,他去之前手里只拿了一百两,给张絮的二十两让张絮自己收着,扣除压在医馆的十两,剩下的七十两全放在张絮那,张絮接过布包,当发现里面是银子的时候,吓得手都哆嗦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子?拿手里的时候赶紧捂怀,像做贼一样,乐的赵晨一劲儿的笑话他。 王麻子看着面前八个元宝,还挺诧异,这赵晨是干了什么大事儿了?哪儿弄来的八十两,但是人家把钱还了,他总不能坏了放贷的规矩。 “你倒是个会赚钱的,当初的借条是该找出来给你,可是从你上次还利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天,按理也该有利钱........” 从赵晨拿了八两银子给他,统共没过去三四天,这就要利钱了!赵晨气的牙痒痒,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赵晨谄媚道,“王哥说的对,小人怎么能不懂规矩呢。”他又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并七个铜钱,看起来他好像只有这点钱了,让王麻子再榨不出油水。 王麻子瞥了一眼,觉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叫人给他把当初的字据拿出来,又当着赵晨的面儿烧了。 赵晨一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 大头还完了,剩下的都不是事儿! 随口应付王麻子对他能赚钱的诸多打量,出了王麻子家,赵晨神清气爽,觉着天都格外的蓝了!唿吸都痛快了!穿越也没那么让人膈应了!连腰杆都挺直了! 啊,老天爷,你对我还是好的! 心情好,赵晨对赵宣就格外宽容,于是当赵宣指着界面上的肉包子道:“哥,我想吃包子!” 赵晨大手一挥:“买!” “哥,我还想要糖葫芦!” “买!” “哥,糖人!” “买!” “哥......” “买!” ...... 有钱就是大爷,有钱的心情......赵晨把冻出来的鼻涕抽回去,太特么爽!! 作者有话要说:  枭枭在准备下一篇文章了,问问大家喜欢相爱相杀十分惨烈悲壮波澜壮阔的,还是穿越受在异世界啃萝蔔皮被奴隶最后被攻解放圈养顺便两人一块作死的? 前者主角敢爱敢恨,上来就扇攻巴掌,你当初走了,我就没期待你回来。那时候,我就当你死了。 后者主角欺软怕硬。巷子口他终于找到机会,一个麻袋套在雌性脑袋上,上去就是几个拳头,跨坐在那人身上,他下了死手,还专挑龌龊地方揍,时不时给人下头来一下,真真缺德到家! 第17章 洗干净! 等赵宣手里饱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吃食,赵晨还算有点理智的,带着赵宣去了成衣店,主要是他不理智不行,街面儿上落雪都没化呢,他都快冻死了。 在成衣店给自己和赵宣装备了两件里衣,两件厚实的棉衣,还有两件外套,两条裤子,两条棉裤,还有棉鞋。想了想还给张絮和他阿么也准备了一身。他没选太好的料子,毕竟都是乡下人,穿太好也没人看。他选的都是软棉布,舒服透气还保暖。 赵宣拿到新衣服眼睛都亮了,他现在的衣服还是他亲阿么在时候给他做的,多少年了就这一件,幸亏当初做的大,不然早就不能穿了,后来张絮把赵晨穿不上的衣服改了一件给他,赵宣才算有一件换洗的,过了这么多年也破的满身是洞了,一件衣服穿一年四季,他能长到五岁都是生命力顽强。 赵宣拿着衣服就想往身上套,被赵晨拦住了。他们现在脏的跟泥猴似得,刚进门的时候,店掌柜还以为他们是叫花子来讨赏钱呢,还是赵晨一个元宝拍在桌上,才证明了他是来买衣服的事实。 衣服被掌柜的包好了,赵晨买的多,掌柜的笑眯眯的给送出门,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拎出去时候还有点沉。他最开始打算先把自己和赵宣收拾干净,这才只带了赵宣出门。但是等拿到衣服,他忽然想先把张絮收拾干净,他那个倔强的夫郎身上的衣服一点不比他多,药馆点了再多的火盆,也没有一件衣服更御寒一些。这么想着赵晨带着赵宣又回了医馆。 第31页 张絮阿么刚喝完药,可能今天吃了顿饱饭,也没那么迷煳了。且下一幅药还要等晚上才喝,赵晨看人还精神,干脆让张絮带着他阿么一起跟他走。张絮没头没脑的跟着他。就看赵晨带着一个大包走在前面,找了一家客栈一头钻进去,客栈老闆把他们当成叫花子不让进,赵晨就一块碎银子拍在老闆手里。店老闆脸上风云变幻,尴尬的把人迎进门。 两间房,不住宿,多烧点热水,洗漱完了就走! 赵晨简单明了跟老闆吩咐。 多烧点水算什么!?又不费事儿,赵晨给了一两银子,他们就算在这住一晚都没什么说的。老闆连连答应,一路将人送进门。 两间房挨着,张絮和他阿么一间,赵晨和赵宣一间,进门前,赵晨把张絮他们的衣服拿出来塞进张絮怀里,又把张絮推进了门,吩咐洗干净了再出来。其实张絮虽然身上也脏,但平时也会用帕子擦身的,比赵晨可是干净多了。 张絮手里摸着软乎干净的衣服,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张絮阿么更是心里惶恐,怯怯的问张絮:“絮哥儿,那......那是晨小子?” 张絮嗯了一声。他阿么又道:“他,给我们的衣服?” 张絮把衣服放进他阿么怀里:“是给你的。” 张絮阿么张了张嘴,想了半天又不确定的道:“他......他不会是有什么坏心吧?” 张絮想起赵晨说,他们会过好日子,心思复杂。隔了会儿说:“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阿么,这衣服暖和,等会儿我伺候你洗澡,我们换新衣服。” 一年换不到一件新衣服,现在里外换了一身,张絮阿么眼眶微红:“哎。” 那头热水已经送进房门,赵晨兄弟俩坐在热乎乎的浴桶里面简直不要太享受,赵晨舒爽的吐出口气,开始拿着布巾子搓泥球,他身上实在是脏,一个泥球都有小指盖大,看的赵晨自己都噁心。搓完了身上开始洗头髮,皂角用了一大把,那个千八百年没洗的脑袋还是乱糟糟,赵晨给自己洗已经洗的闹心,更不乐意去给赵宣洗,他拿着洁面的刀子给自己颳了鬍子,忽然间下巴上清清爽爽他竟然还有点不适应。然后他拿着刀的魔手直接给赵宣剃了个光头,程光瓦亮!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赵晨要是敢剃光头,铁定会被族长拉去挨板子,但是赵宣年纪小,剃了就剃了,倒也没谁会多说什么。 好容易换了五遍水,兄弟俩皮肤都泡皱了,赵晨才折腾完,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发虚。等换上了干净暖和的棉衣棉裤,兄弟俩简直像换了个人。赵晨的面相也像他现代的模样,浓眉大眼,面容刚毅,边角上如同刀削似得锋利,眼神一冷的时候显得特别的狠。嘴唇很薄,扯起笑时,总带着三分痞气,怎么看怎么不正经。正常说话的时候确实十足的帅气。长头髮他不会打理,只得理顺了披散在背上。 他梳头髮的时候一边梳一边呲牙。这几天他受了不少伤,没条件也没时间好好养,只能硬生挺着,如今这一泡热水澡,全身的大小病痛齐齐爆发,他简直想直接昏过去,洗澡的时候还吓了赵宣一跳,赵晨身上青青紫紫,简直没一块好地方,吓得小孩眼泪汪汪。 赵宣脸上白胖子留下的五指印已经消了,就是脸上还有点肿。小孩子洗的也有点晕乎乎,这会打着哈欠都要睡着了。 赵晨把赵宣抱起来,就往对面走,他和赵宣洗的慢,估摸着那边也洗完了。赵晨敲开门,果然见张絮阿么坐在床边休息,身上穿着他才买的新棉衣。开门的是张絮,两个人一照面,都愣住了。 前任“赵晨”有些驼背,做事情总偷偷摸摸,看着就不像个正经的人,总带着三分猥琐。现在的赵晨虽然也不正经,说话做事还是讲道理的,行得正,没什么不可见人的,背嵴挺的笔挺,气质立马不一样,不泼皮的时候还挺像个正经人,尤其换了身新衣服,竟然有点乡下人没有的气质,看着像个好的。就是前几天打架,他脸上现在还有当时张絮挠的指甲印,眼眶还是青的,有点毁灭形象。 这样已经不错了!张絮阿么都有点怀疑,这真是他那个不着调的儿婿? 前后差距也太大了! 张絮本来就长的还行,这回收拾干净了,看着更是干净利落,平时青白的脸上大概是被热水缓过劲儿,竟带着点红。一身湖蓝色的衣服,又用那双撩人的凤眼盯着赵晨,赵晨竟然感觉有点口干舌燥。张絮头上带着赵晨给买的簪子,那是给赵宣买包子时候在旁边小摊位看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木簪,尾端刻着十分简单的两片叶子。张絮原来没有簪子,他头上常年用个木棍别着,连个筷子都没有。他在穿衣服时候发现这个簪子时候还挺惊讶,赵晨竟然还会买东西送给他。 赵晨咽了咽口水:“你这身挺配你。” 张絮看着他,回了句:“你这身也不错。” 赵晨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说一句走吧,带着几人往外走,张絮还想拿几人换下来的衣服,赵晨没让,那都破成什么样子了,当抹布都觉着脏。 客栈老闆见到他们时候瞪大了眼睛,实在想不到怎么叫花子洗漱一番的变化怎么就这么大! 一行人又回了同德医馆,坐诊的钱大夫还有那个店伙计瞪圆了眼睛看着赵晨,等一再确认了这人确实是那个不着调的,都不胜唏嘘,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换件衣服就能让人都感觉换了一个。 第32页 当天晚上赵晨用八十个大钱的代价让一家人住在了医馆里面,要知道客栈里上等客房一晚上也就这个价了。他在外面找了个小饭馆打包了吃的,然后在钱大夫愤恨的目光下吃的欢快无比。因为钱大夫说张絮阿么可以回家调养,但是赵晨却硬是要在家赖一晚。 笑话!回去挨冻吗? 别说那房子漏风,就是那四周空空啥都没有的样子他就不想回去。 张絮倒是想回去,在城里他有点不适应,而且他节省惯了,花钱住在外面,他实在是心疼钱。 赵晨道:“絮哥儿,咱家冷,阿么要是再病了怎么办?”成功策反张絮。 赵宣都不用赵晨劝,他巴不得留在城里,今天他大哥太好说话了,他要啥他哥就给买啥,这简直跟过年一样,他正幻想着天天都这么过,回家?家里有包子吗?!有糖人吗?有冰糖葫芦有鸡腿吗!!? 至于张絮阿么,儿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来不反驳。 这一夜赵晨睡得很好,可能因为心里的大事儿忽然放下,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放松,第二天他竟然没起来,手软脚软的摊在床上,赵宣叫他的时候他也睁不开眼睛,然后换了人来看他,钱临那个讨人厌的声音道:“哼,果然是报应不爽,发烧了,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好不了,去给他熬药吧!” 他迷迷煳煳的好像有人给他餵了粥,又有人给他餵了药,脑门上有人给他贴了凉巾子,又有人扒了他的衣服给他擦身子,那人扒他衣服的时候手还顿了顿,擦了身子又拿了什么凉丝丝带骨子草药味的东西往他身上抹,一边抹一边揉,他本来觉着闷疼的身上更疼了,但是疼过了他就舒服了。 赵晨觉着能这么照顾他的大概只有他妈,他妈在他七岁的时候抛弃他走了,这是又回来么?那人给他穿上衣服似乎要走了,赵晨伸手往前一抓,死活不肯放手。那人抽了抽手,没抽动,后来便放任他了。赵晨竟然觉着安心了。还想着七岁的时候他人小,抓不住。现在他长大了,总能抓住了吧。 半夜的时候他醒了,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趴在他床边上,他一动,那人影就醒过来了。乌漆抹黑的也看不清人,就听见那人影试探着问:“你醒了?”嗓音还带着点哑。 赵晨愣愣道:“哎......哎,醒了。” 张絮终于可以把手抽回来,赵晨手心少了点温度,竟还有点小失落。张絮问:“饿么,要不要吃东西?” 赵晨应了一声,张絮起身点了烛火,就出了门,药房那有个小炉子温着粥,是张絮晚上时候多熬的,就是应对晚上赵晨醒了好吃一口。他把粥端过来赵晨三两口就喝了,觉着还不怎么够。他昏昏沉沉了一天,就靠张絮给他餵了一口,到现在当然是饿了。 张絮道:“先吃这些吧,晚上吃多了容易睡不着。等天亮了在出去弄点好的吃。” 赵晨应了一声。医馆里两张床,本来是赵晨兄弟一张,张絮和他阿么一张。晚上赵晨拉着张絮不放,赵宣就去了张絮阿么床上。 赵晨看了张絮一眼,忽然有点紧张:“絮哥儿,上床一起睡一会儿吧。”又想着紧张个屁,这本来就是他的夫郎,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张絮垂着脑袋不知道想啥,还是点了头,慢慢的爬到床上,赵晨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又觉着自己这反应太孬。他翻个身直接把张絮搂怀里,也不管张絮全身僵硬。唿吸喷在张絮后颈上,道:“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枭枭日后每天早上九点准时更新,偶尔可能会因为出门断网断电等原因中断一下,大家就不必等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期待。 顺便一提,这本文最后是赵晨哭着结束的,哈哈,我保证我是亲妈,各种原因卖个关子啦! 第18章 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赵晨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两幅药下肚,白天醒过来他就已经活蹦乱跳了。张絮还在睡,昨晚上被赵晨抱着他没睡好,等天快亮了,他才迷煳过去。赵晨小心翼翼下了床。把赵宣摇醒,对赵宣来了个义正言辞的再教育,具体事项为:你是个男子汉,做男人要有担当,所以你要保护好两个小哥儿,这两个小哥儿就是你嫂么和阿么。哥来教教你怎么保护,首先你哥我要出门,你嫂么醒来了找不到我会慌,所以你要及时的告诉他,我出门办点事,然后回村子一趟,叫你嫂么和阿么老实在这呆着,你哥我会来接你们回家的! 赵宣觉着他哥交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任务,信誓旦旦的说保证完成! 赵晨拍了拍赵宣的肩头,说,交给你了。脚下生风的走了。 看的早起来药店开门的店伙计一愣一愣的。 赵晨出了门就去了福临门找掌柜的,掌柜的知道的事儿多,找他打听绝对没错。万掌柜的看到赵晨摇身一变成了个人模狗样儿的人物,也啧啧称奇。王云达本来想去临安,因为临时有事耽误了一天才没走成。 王云达风骚的手拿摺扇绕着赵晨走了三圈,直念叨真是人靠衣装,这赵晨换了件衣服,变化也太大了! 赵晨也发现了,这王云达就是个贪玩的公子哥儿,也是个可交的朋友。 赵晨嘿嘿一笑:“我这是本来就貌比潘安,穿什么都好看,要是把你身上那料子给我一身,我保证比现在还好看。”王云达作为大家少爷,那穿得都是顶好的料子,冬暖夏凉,比他这一身简单的细棉布可好多了。 第33页 王云达手敲着摺扇哈哈一笑,当下也不含煳,还真叫人给他拿了几匹好面料给他带走,赵晨还挺挑,拿了几个不太艷丽的颜色抱在怀里,剩下的扔回给王云达,表示不要! 王云达又是哈哈大笑。 下一刻赵晨把那几匹挑出来的布又捡回来了,他不要,但他可以拿回去送人啊! 王云达用扇子指着他,竟然无言以对。 道别出门,劳烦给他拿布料的伙计把布料送去同德医馆给张絮,赵晨找到当初帮他给掌柜的递酒那个小二,塞给了对方二两银子。 小二还有点懵,赵晨道:“我就是那天让你帮忙递瓦罐儿的。” 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赵晨拍拍他的肩头走了:“谢了啊,兄弟!” 赵晨去了西城街街尾订了青砖大瓦,去琅环大街南五路找了泥瓦匠,又去城东头郊外边儿上订了木料,顺便在边儿上的木匠铺子里面订了桌椅柜子一应物件。最后他去铁匠铺子里面扛了一个大铁锤。嘴里叼着个树枝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细柳村。 已经入冬了,家家户户没什么可忙的,都窝在家里猫冬,于是等赵晨将嘴里的细枝桠子一吐,大铁锤砰的砸上墙的时候,寂静的村里面所有人都听见响儿了。没什么娱乐的人一个个都蹦出来了,就看着一个长得还挺帅的男人在砸墙。那狠劲儿,像是跟那墙有仇一样。 四面八方传来议论声:“这是赵晨又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二话不说就拆了人家屋子呢?” “不知道,反正就赵晨那个性子,就算是得罪人也不奇怪。” 窸窸窣窣的议论不绝于耳,赵晨觉着来的人差不多了,放下铁锤转过身来,牵着嘴角又扯出一个十分痞气的笑:“老少爷们都注意了啊!我赵晨要盖房子!谁家过来帮忙的都来报名,一天二十个大钱,不包吃喝!” 没错,赵晨要办的事儿就是盖房子!他实在受不了这破房子了,见惯了高楼大厦,就算是ktv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稳稳噹噹的,他什么时候住过这么破的房子?他那个酒鬼爹的房子小是小,起码也是大白墙,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他拆房子的原因还有一个,他讨厌以前那个赵晨,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他替那个赵晨背了太多的黑锅,一看到这破房子他就想到“赵晨”。何况他准备和絮哥儿好好过了,不管他想不想承认,他都是占了那个王八蛋的老婆,他私心的想把絮哥儿周围的一切都换成他的。 村里人都有点傻,这穿着体面的是赵晨?不过声音倒是那个声音。 村里人弄点钱不容易,尤其冬天都闲着,大冬天的想去打短工的人都多,轻易找不到一份工,二十个钱已经算很多了,如今赵晨一喊,众人都有点动心。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怀疑的念叨:“他?他别是坑我们吧,他有钱么?” 赵晨从怀里掏出两串铜板,补了一句:“想干活的担心钱,咱们就每天算一次,晚上散工之前结了工钱!” 他这句话一说,当下就有人同意了,赵晨满意了,顺便补充一句:”明天上工,今天先让大伙出门喊喊人,来几个算几个,我也想早点住新房子。但是来的人最好好好干,别偷鸡摸狗,不然我赵晨,不说会不会打人,工钱是别想全须全尾的结了。” 赵晨这话也在理,倒也没人反驳,一群人慢悠悠的聚来看热闹,唿啦啦的散开去宣传去了。 有活干了!二十个大钱!虽然说不包吃住,但就在自家边上,回家吃饭也方便! 二十个大钱是赵晨仔细考虑过的,正常盖房子十五个铜板一个人,赵晨考虑他不包吃住是一回事儿,还有一点就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地面早就冻上了,挖地基盖泥墙都不方便,二十个铜板也算合理。 赵晨等众人散了,拍拍身上的灰又去了张瑞发家,当真如他当初所言的还了张瑞发十两银子,又多给了二两银子,当是给白胖子的医药费。 张瑞发看赵晨一身体面,给钱也给的痛快,心下惊疑,多嘴问了句:“兄弟这是有什么来钱的法子了?也告诉哥哥一声啊,也让哥跟着你享福?” 赵晨看不上这人,也不刻意表现出来,赵晨把脑袋往前伸了伸,道:“法子有啊。”他把手伸出来,做了个投骰子的动作,“除了这个法子,还能有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玩儿的地方不一样。” 张瑞发眼睛放光:“兄弟是找到好地方了?” 赵晨满脸贱笑,“折阳城中张家店你知道吧?” 张家店也是个赌坊,只不过这是有钱人玩儿的地方,入门费就要十两银子,里面的爷们甩手就是几百几千两的银子。就算是“赵晨”也只敢仰望,不敢进去。赵晨会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堵住张瑞发的口,他不想跟别人说他卖酒方子赚钱的事儿,这事儿得瞒着。 张瑞发倒抽一口凉气:“你去的那儿?” 赵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可是把家底儿都带上了。” 张瑞发惊讶道:“你哪来的银子进去的门?” 赵晨啧了一口:“发哥就这么瞧不起我?我想要钱,还能弄不来?你知道我那个相好吧?” “赵晨”在城里有个相好,名字叫凤哥儿,那真是女人的面容少年的身姿,放在这个世界估计汉子都喜欢这样的,放在赵晨眼里,他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第34页 “你说你在他那拿的?他能给你?”张瑞发问。 “啧,他不给,我还不能先斩后奏么,总归他是我相好的,我们俩谁跟谁啊。” 赵晨的暗示很明显,毕竟偷钱这种事,“赵晨”干的出来,甚至还干的不少。 张瑞发相信了,对着赵晨比划了下大拇指,道:“兄弟,你还真有本事。赢了多少?” 赵晨偷偷摸摸有点害羞:“运气好,小六十。”赵晨硬生往小了说。但六十两对张瑞发也不算小了,他费心巴力的拐一个孩子,卖了也才最多十五两,还得四处小心。哪有这赌来的快。张瑞发倒抽一口气:“行啊!兄弟!” 赵晨笑的含蓄,告别张瑞发出了门。 这种人除非能彻底整死,否则不能得罪,免得背地里下绊子,他可要吃亏。 赵晨拐个弯儿又去了族长家,房子就快有了,剩下的就是买地了! 他不是正经庄稼人,但是张絮是,考虑庄家人的心理,手里没地,心不踏实。赵晨这么一想,觉着买任何东西,都不如买上几亩良田能博得张絮的心。 赵晨晃晃悠悠的进了族长家门,也不说手里带点礼品,也是他走的着急,想盖房子的心他热切,他连中午饭都没着落呢。赶巧正是中午,赵晨到了族长家,正赶上族长家吃饭呢。 一叠盐水花生豆,一碟子干白菜炒腊肠,一个咸菜炒鸡蛋。这算是乡下顶好的伙食了。族长五十有六,在村子里还是挺有威望的,至少除了赵晨这种真正的泼皮无赖,村里人都怕他。族长有两个儿子,一个周大富,一个叫周大贵,希望儿子天生富贵,将来不愁吃喝。两个儿子也挺争气,长大了之后干活都是一把手。也知道孝敬长辈,家里什么好吃的都紧着族长,要说村里面谁一天天吃的最有油水,那指定是族长了。 族长看见他一样没认出来人,赵晨第千八百遍的自我介绍,表明身份。然后一点不客气的爬上族长家的炕头,拿着筷子先夹了块腊肉放进嘴里:“哎呦,族长,我就知道你这儿有好吃的!” 族长看他这德行,确认了人,他厌恶赵晨简直能厌恶到骨子里,当下把腊肉炒咸菜的盘子端开,不给他吃。赵晨腆着笑脸,不跟族长计较,自顾自抓了个玉米饼子,说明近况表明来意。 他要建新房子,他要买地,他要学乖再也不去赌博了,他要改过自新! 族长满脸的不信被他三令五申下渐渐变化,而且也由不得他不信,赵晨建房子的事儿他上午就听自己二儿子说了。冬天能找到活干是个好事,身为族长还是希望家家都有个赚钱的机会的。 只是出钱的人是晨小子...... “晨小子,不是我不信你,你给我好好说说,你真的不再赌了?” 赵晨咽下一口饼子:“族长,我跟你说句实诚话,以后我要是再去赌钱,你尽管把我逐出村子。” 族长狠狠松开一口气:“你这话我可就当真了,日后我要是逐你出族,你可别说我老头子不讲情面。” “不会,族长为人公正,咱们村里谁不这么说,我说谁不讲情面也不能说你不是。”赵晨真心实意。 族长把那盘子咸菜炒腊肉放回桌子上:“那你也给老头子说句实在的,你建房子,又买地,这么多钱,你哪儿弄得?” 在族长面前,当然不能像在张瑞发面前满嘴口花花,赵晨想了想,给族长透了个底,道:“族长,我寻了个赚钱的营生,至于是什么营生我不能往外说。我只跟你打个保证,这钱是正经我赚来的,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族长看赵晨眼神清亮,静默了片刻,道:“行,我信你一回,至于买地的事,还真有一家人卖地。” 赵晨抬起脑袋,真是才有瞌睡就送枕头,这巧呢:“谁家的?多少地!?” 族长道:“你大伯家的,五亩良田,最低要三十两银子,就怕你没钱!” 赵晨一愣,他大伯可称得上这细柳村最有钱有地的,庄稼人最宝贝地,他大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地都要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枭枭一直觉着,最好的情话不是999朵玫瑰花,而是出门时他问一句,傻子,你带伞了没?哈哈,大家觉着呢。 第19章 睡大街么? 赵家大伯名叫赵大梁,因为他刚出生,他阿爹就希望他将来能独挑大樑,于是就取了这么个名字。赵大梁果然不负众望。赵晨阿爷死后,赵大梁果然独挑大樑,一眼看出“赵晨”是个祸害家族的败家子,在老爷子头七刚过时找到族长,果断分家。将赵晨这个祸害逐出门墙。彼时“赵晨”一十三,刚学会调戏小哥儿,赵大梁分家的由头就是赵晨调戏了他们家八岁的小哥儿。小哥儿还没长开,鼻子上还挂了两条鼻涕,听到他阿爹说他被调戏了,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阿爹,满脸纯洁。 不管开端如何,结果就是,赵家两兄弟分家了,赵家房子归老大,早年买的另一块宅基地归老二,土地按家里爷们的人头分。赵大梁家俩儿子一个小哥,加上赵大梁,小哥儿不算地,算三个爷们,“赵晨”家,“赵晨”是独子,加上他阿爹算俩人。 赵家二十亩地,“赵晨”家分了八亩良田,在庄家人里算是顶富有的了,也是因为手里有地,“赵晨”他阿爹赵老二能在没有房子时,拿着分到的破桌子破板凳,在光秃秃的宅基地上凭空建起房子,养活了“赵晨”一家。 第35页 “赵晨”小时候也是白米饭精细面吃大的。要不是他后来太混帐,在这村子里,那绝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例如赵大梁,家里有钱,他说一句话,周围的人家不说盲目附和,也不敢当没听见。 现在赵大梁要卖地了!?这真是能让人掉眼珠子的消息。 “赵晨”道:“钱,我有,但是我大伯要卖地?这事儿准么?” 族长解释:“说是你那个堂兄,赵庆吉,说是在外面找生意做,结果没赚钱,反赔了不少。”临江沿海地带有人过来推销海产,赵庆吉跟人吃了一回海鲜,味道的确鲜美。他脑子一热跑去临江拉了几车回来,手里的钱花光了,还赊了不少帐。回程一路上幻想着他要发财了,做了不少大富大贵的美梦。但他不知道海鲜这东西不易存放,虽然秋天天凉,也耐不住路途遥远,赵庆吉好容易把东西拉回来,到了家打开一看,当下傻眼了。东西早就腥臭变质不能吃了,挑挑拣拣弄出一些,折阳城地属内陆,不临海,少有做海鲜的,能做的人家要的量也不多。赵庆吉算是彻底赔了本钱,还欠了不少外债,家里能拿出来的钱都拿出来了,还差了三十两,没办法只能卖地。 赵晨听着族长絮叨,末了族长少不得问他一句:“晨小子,你那个营生把握么,不会亏钱吧?” 赵晨摆手:“不会,你放心吧!” 族长默默吃饭,然后道:“你要是真有三十两银子,可以把你大伯家的地买了,那地我看了是连成片的,你大伯伺候的好,地肥,明年你接着种,肯定能出粮食。正常买卖,那地怎么也得七八两一亩地,这就是事儿出的急,他们急着用钱。村里也没人能一下拿出三十两,这才耽搁了。” 赵晨想了想,道:“行,您这么说,你地肯定没差的,就是麻烦您一个事儿,您就跟我大伯说地有人买了,但别说是我买的,一门子亲戚,我大伯不待见我,我怕他说我趁火打劫。” 族长瞪着眼睛,道:“这村里哪有几个待见你的?这也是你的错。” “是是。”赵晨干笑。 “你好好的,以后大伙就待见你了,庄户人家,哪有几个坏心眼?” 赵晨从怀里摸出三个十两的元宝,直接推给族长:“您说的都对,地的事儿就劳烦您帮忙了。” 族长看见银子,才相信赵晨是真的要买地,他把钱收了,又瞪了赵晨一眼,才算结束。 赵晨刚走,族长家的夫郎就过来扯他家老头子:“那真是赵晨?这是转了性子了?” 族长揣好银子下了炕,准备出门给赵晨张罗地,道:“希望是转了性子,要是没转,他自己可说了,我随便逐他出族!” 赵晨吃饱喝足,就往回走,还没到地方就看见张絮一行人站在他们家他砸出来的大洞边儿上发傻。赵晨紧跑两步,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赵宣先来告状:“哥,我是男子汉,我告诉嫂么你出门有事了,也告诉他在医馆好好呆着,可是嫂么不听我的!”赵宣气恼的瘪着嘴,熘圆的光头正对着赵晨一晃一晃,怎么看怎么喜感。 赵晨摸了把光头:“行这事儿不怪你。” 张絮道:“大夫说阿么没大事,回来调养就好了,我想着总在医馆住也不好,就回来了。”张絮解释完,就看着自己院子上那个洞,问,“这墙怎么回事?” 赵家外围是木条扎的篱笆院,内里一栋泥土房,赵晨拆的墙是正好是正屋的主墙,他这么一折腾,把一个收拾收拾勉强能住的房子彻底变成了乞丐窝,住是住不了了。 赵晨看了看屋子说:“我准备重新盖房子。” 张絮了解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想好你盖房子时,我们住在哪儿么?” 赵晨直接傻了,他一心一意的想着盖房子,倒是把这事情给忘了。赵晨挠挠脑袋,瞬间苦了脸。 “赵晨,你是准备让我们大冬天的睡大街么?”张絮不饶人的补刀。 赵晨不死心的回应道:“我就算没拆房子,房子里啥也没有也住不了人啊!” 张絮冷冰冰道:“添些衣服被子,生个火好歹还能住,也能等到我们找到住的地方再建房!” 赵晨给说的没脾气,忽然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怕什么,村里面这么多房子,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住人的!” 赵晨抬脚就往前走,走了两步竟然回头了,问张絮:“放在医馆的十两银子都花完了?” 张絮眼神闪烁,道:“没……” 赵晨问:“剩下的钱呢?” “当然是要回来了!”张絮理所当然道。 赵晨扑哧笑了。这人倒是个朴实的,即便人说他吝啬也不硬装门面。 张絮想把钱拿出来给他,被赵晨按住了手:“我身上钱够多,这你收着。” 他倒是想把所有的钱都给张絮,但是这两天要用钱的地方多,赵晨早上从医馆回来时,就把放在张絮那的七十两银子带走了。 几人走到李大夫家,赵晨眼睛一亮,霎时顿住脚。李大夫家儿子去县城了,家里两间正房,李大夫住一间,正好空出一间,他家房子大,宽敞透亮,就算是只有一间房,四个人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第36页 赵晨想到就干,直接带着人去李大夫家敲门,李大夫正在烧火做饭,听见门外有声音抬头问了声谁,可他一抬头就看见已经不请自入的人,人挺年轻,他没认出来。就听赵晨一声叫唤:“李老头!我家要建房子,没地方住,正好你家有地方,让我借住一个月啊!” 这声音一出来,李大夫想不认识都不行,李大夫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赵晨:“你!” 赵晨吊儿郎当,自来熟的把张絮和他阿么连着赵宣扯进屋子:“啊,我,赵晨,咋不认识了。看,我弟,我夫郎,我阿么,你还认识不!?” 四个人一字排开,李大夫从头看到尾,想问的很多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赵晨笑出一口大白牙。当先上前摸出一两银子送进李大夫手里。 “先前不小心砸了你家屋子,那是我不对,我道歉,我赔钱。这不我家要重新盖房子么,没地方住,我想着我阿么病还没好利落,在你家住不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能马上给看么,您医术高明心肠好,肯定能看好我阿么!” 李大夫手里握着银子心里头妥帖,庄稼人一年到头看不到银子,拿出手的都是铜板,李大夫捏着银子先咬了两口,等验证了真伪脸色终于好了一点。 “不说我本事不行了?”李大夫斜着眼道。 “哪儿能呢,您本事最好。”赵晨恭维。 “......我那屋子放的久了,你们自己收拾。” “应该的,应该的。”赵晨一边应声,一边朝着张絮挤眉弄眼,看,不就是个住的地方么,还不是说找就找!? 张絮嘴角一抽,看赵晨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欠打。 张絮打了水进门收拾屋子,赵宣一个人没事儿,跟着李大夫生火做饭,他们中午在县城吃了才回来的,他饿的快,从县城走回来就又饿了。 赵晨看着李大夫在灶台上忙活,感觉一个老头自己独立生活也不容易,干脆夺了张絮的水盆自己进屋子收拾,让张絮去帮李老头做饭。张絮阿么本来跟着张絮收拾屋子,现在张絮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他跟赵晨,他瞬间紧张起来。弓腰低头,那模样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缩没了了事。 赵晨看着别扭,也防止他阿么看见他紧张,才进屋没多久又出门晃荡。李大夫小院子不大,右边堆了些柴火,不多,也没噼,估摸着李大夫也噼不动,平时拿来直接用的。赵晨在院子角落找了斧头,自顾自噼柴。门里面李大夫捧着碗吃着饭,透过门缝往外看,盯着赵晨暗暗称奇。 这人,是真的转了性了?竟然还有这么老实肯干的一面? 他倒是不知道,哪儿是赵晨不老实,不肯干。前头的“赵晨”给他惹得麻烦太多,他想老实肯干一下,也得条件允许啊! 作者有话要说:  粽子节快乐! 第20章 第二十章你下午不用来了! 万大掌柜的给介绍的人果然靠谱,第二天一大早就扛着东西到了细柳村,盖房子的青砖木料一应俱全,后面跟着一个瓦匠班子,手里拿着傢伙事,领头的到了村里,立刻来找赵晨商量,彼时赵晨正坐在李大夫家的小板凳上佝偻着身子吃饭。昨晚上四个人挤一个炕,赵宣赵晨张絮和他阿么,一字排开睡,地方不说太小,但一翻身总能碰到人,睡得他一点不舒服。赵晨还没缓过劲儿,瓦匠班子的头头已经在外头喊:“赵晨在吗?” 班子头头姓蒋,手艺好在县城都是出了名的,一般人请不到他,听说福临门都是他着手建的。这回能让蒋老头跟着出山,还是看万大掌柜的面子,赵晨记着人情,听着声拿着碗就出去了,一边往嘴里倒粥一边回话,“在在!哎呦,蒋老头,这么早就来了,先进屋暖和暖和!” 赵晨热情招唿,完全把李老头这当自己家,一点没不好意思,蒋老头摆摆手,道:“吃完了没,直接开工吧,我带的班子都到了,我看你们家的砖瓦木料也到了,家门口还围了好大一堆人,你不去先瞧瞧?” 赵晨一听这话,当下放下碗,说:“吃完了,一起去。” 赵晨回门跟张絮说了一声,张絮听完站起身也想去看,赵晨想了想,总归是一起住的地方,张絮去看看也好,就干脆一起走了。 他们家土房面前站了一堆人,大部分是来找活干的村民。 赵晨大眼一瞅,呵,五六十号人都有了,里面还有当初和赵晨一块进了赌坊的二熘子,赵晨他大伯一家竟然也在,三个人躲在人堆里面小心翼翼的打量赵晨,估摸着给亲戚上工也有点不好意思。 赵晨倒没什么,只是少不得把昨天的话多说一遍,多干多得,谁敢在他这偷鸡摸狗,别怪他不给面子,直接把人揪出来,以后别在他们家干了,要是敢闹,他不介意动手打架。 下巴一抬,眼睛一横,一抹厉光从眼睛里划过去,众人都一个哆嗦,知道赵晨是认真的。 大手一挥让一片人去拆房子,赵晨和蒋老头坐在一边商量怎么建房子,蒋老头倒是对赵晨的狠劲儿一点不害怕,帮工也不一定全是好的,总有些不听话乱折腾的,要是不狠点,跟人闹脾气不说,少不得还要耽搁工程。 蒋老头拉着赵晨商量图纸,昨天只说要建五间青砖大瓦,其中三间正房,一个厨房加吃饭的地方,还有个仓库,仓库下面要有地窖,住的地方要有地龙,正房的炕要全部打新的,厨房灶台要弄三个!两大一小!还要弄个小壁炉,没事儿可以温个水,铺地的地面也要一水儿的青砖,干净好看还实用。 第37页 赵晨这一套绝对奢侈,少不得得蒋老头连连确认,毕竟就算大户人家也没有地上也铺青砖的。 他哪知道赵晨看瓷砖都看习惯了,他早就嫌弃这灰土地面了,要是还让他在屋子里看着这泥土地,他肯定每天心情都不好。 听到赵晨的准信,蒋老头改了改手中的图纸,又拿去给赵晨看,赵晨拿着给张絮看,张絮已经被他们俩说的话震惊了,青砖大瓦,还地龙!?还炉子? 就算是地主家也没建这么好的房子,张絮连连摆手,表示他没意见。赵晨想了想,在蒋老头的图纸上多了一圈砖瓦围墙,围墙脚上一面盖了个厕所,一面盖了个鸡窝猪圈,等开春房子建好,抓了猪养了鸡,算是齐活。 蒋老头点点头,招唿他的人去踩点了。土房正在拆,他倒是可以先把围墙在哪儿砖瓦房多大尺寸量出来。 张絮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赵晨道:“有啥说啥,这以后也是你要住的地方。” 张絮道:“我们其实建两间房就好了,没必要建这么多......也没必要一定要青砖......” 赵晨扯过他的手握手心一个个捏他的手指头:“三间房我都觉着少了,等建好了,我们一间,阿么一间,弟弟一间,这就住满了,等你肚子里的出来了,他还得去跟赵宣挤,现在还小,还行,等长大了,总不能一直俩孩子住一起吧,少不得将来得扩建。” 张絮脑子里想着事情,也忘了把手抽回来。 张絮其实有点惶恐,泥土房变成青砖大瓦,痞子赵晨忽然变得正经了一点,张絮很怕这就是一个梦,也许到了明天,也许下一刻,赵晨又变成那个爱赌钱的无赖。 想想以前的赵晨,张絮觉着喘不上气。他咬牙想着,赵晨要是变回去,他就狠狠心杀了他算了! 张絮道:“窗子要大,要敞亮,家里多进进阳光要好多了。”赵晨当下应道:“行,你跟蒋老头说,还有什么想法一併说了,蒋老头能干,肯定能把房子盖得和你说的差不离。”赵晨巴不得张絮能多提提要求,一起建房子什么的,可比他自己乱蹦哒有爱多了。 张絮像是放开了,去蒋老头那边又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要求。 赵晨去李老头家拿了两个板凳,自己占了一个往那一坐,看着那一堆拆房子选址的地方。看张絮嘀咕完了,又把张絮拉过来坐着,算是监工。五十号人动手就是快,没一会儿就把房子给拆了,原来的料子全挪到一边,一堆人又按照蒋老头的指示挖地基,有条不紊。 直到快到吃午饭的时间,赵晨把张絮赶回去做饭,还特意嘱咐去村东头大柳树底下割块肉来。 村东头是家养猪的,兼职屠户,家里常年备肉,比城里卖的便宜一文钱,大伙想吃肉都去他那买,怕张絮买少了,赵晨多说了一句,多买点肉,他中午请客! 等张絮一走,赵晨笑嘻嘻的嘴脸立刻变了,他走去场子上正在瞎指挥的一个人,一把拽住他,张口道:“你下午不用来了!”一群上工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往这边瞅。 那人正是赵庆吉,看到赵晨拽他,还腆着脸笑,刚想叫表弟,套套近乎,就被赵晨一句话,说懵了。 “堂弟......你说啥?” 赵晨嗓子里压出哼笑:“谁是你堂弟呀,我怎么记得我们是分了家的?” 赵庆吉哑口无言,尴尬道:“分了家不也是一个爷爷么,怎么都是亲戚不是?” “要这么说,我跟着村里人少不得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呢,那是不是都是亲戚?” 赵庆吉伸手拽他衣袖:“瞧你这话说的。” 赵晨没理他,直接挥开他的手。他在这地头上看了一上午,赵庆吉逢人便说这是他表弟在盖房子呢,瞧那瓦匠班子,一看就是城里面给大户人家盖房子的,瞧那青砖大瓦,咱么村谁能买的起? 干说就算了,还在一边指挥这个指挥那个,蒋老头踩点定位他都要指挥,闹的李老头吹鬍子瞪眼,都快撂挑子不想干了。不少村里人被他指挥着,正烦的慌,但论起来这还真是赵晨家正八经儿的亲戚,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张絮或者想说,就是没好意思。 赵晨看了一上午都气乐了。这才第一天就开始跟他认亲戚找麻烦了,他“赵晨”被王麻子追债的时候怎么不认亲戚,他被族长下令杖责的时候怎么不跳出来说是亲戚? 当场把人辞退算是极端不给人面子了,但他赵晨是谁,四里八村凶名在外,且不说当初他当混混给ktv看场子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言不合提板凳就上,谁管你大庭广众下不给谁面子。 赵庆吉这个老鼠屎一折腾,来帮忙的一群二熘子也不认真干,还有些谄媚的去伺候赵庆吉了,这倒是方便了赵晨,头天就立个下马威,不好好干活的全辞了。 “我这话怎么了?”赵晨扯起单边笑,痞气十足,“蒋老头是我在城里头请的瓦匠头头,我都要听他的,你指挥他,你当过瓦匠么?” 赵庆吉给闹个大红脸:“......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么?” “是,我谢谢你,你早上这么瞎指挥,倒是让我看明白谁干活好赖了。”赵晨雷厉风行,伸手刷刷刷指了一片人,约莫二三十个,村里人来了五十多号人看着挺多,但是不少实在的信不过赵晨的秉性都没来,倒是一群二熘子来了不少,这一指就指出去一半多。 第38页 赵晨道,“你们也不用来了。我赵晨昨天下午就说过,谁好好干,钱不缺你的,谁敢偷鸡摸狗,也别怪我赵晨不客气,也别说我赵晨不给你们脸,我这趁早叫你们回家也是为了你们好,免得你们辛苦一天还拿不到工钱,说我赵晨拖延时间。” 赵晨指出来的本就是村里头偷鸡摸狗加上平时跟“赵晨”混吃混喝的二熘子,搬砖都是别人搬五个他们搬俩,如今被赵晨这么指出来,他们没脸也没什么可反抗的,倒是有人耍起无赖:“哎哎,别这样啊,赵哥,这不是寻思帮赵哥看着点瓦匠班子,才没使力气竟靠眼睛瞧了。您要是不乐意我们瞧,我们下午出力,出力!” 有人跟着附和,辛苦干活的那些倒是事不关己,瞧热闹似得看着那群被赵晨挑出来的人。 赵晨一点没给这群人留面子:“我花钱请来的人,你算老几,用你看着?话别让我说第二遍,你们乐意留下就留下,但别说我话先放出来了,你们下午就算来了,也别说我晚上不给结工钱!” 赵晨偏头啐了一口,大手一挥示意该吃饭,下午在干,这才乐呵呵去拉蒋老头往李老头家走,临走前补了一句,“背后别说这事儿我干的不地道,先想想你们是怎么给我干活的?如果不服就去找我,明刀明枪的打一场,老子最噁心谁背后搞小动作,谁要是真偷偷摸摸做什么龌龊的,让我逮到,这事儿就别轻易了了!” 赵晨走的利落,后面人脸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事不关己的,被辞退的人都黑了一张脸。还有一个脸色更黑的,就是赵晨他大伯,他大伯干事肯卖力气,倒是没被赵晨指出去,可是他儿子被当着一大堆人的面数落,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他恨不得拿砖头直接把赵晨拍死,更想拍死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 第21章 亲戚能随便乱认吗?! 赵庆吉刚回家就被赵大梁拿着扁担追的满院子跑,他赵大梁今天的面子里子算是全给毁了,他也想不明白,他一辈子勤勤恳恳种地,怎么落下个这样的儿子,天天游手好闲,出门学人做生意,钱没赚到,倒是把家底儿搭进去,还搭进去五亩良田。 地啊,那是他的命根子啊,天知道卖地的时候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赵大梁的夫郎名叫夏春,最疼爱他这个大儿子,看见大儿子挨打,当先冲上来阻止:“当家的,当家的!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打什么人!?” 赵大梁胸口起伏不定,大喘气在空中唿出一片白雾:“你叫他自己说,在家啥也不会干就算了,在外面还给我丢人!” 赵庆吉梗着脖子道:“我这不也想着他是咱们家亲戚么?!” 赵大梁更生气了:“亲戚!?哪门子亲戚?当年分家时就说明白了,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赵晨那个亲戚能随便乱认吗?!” 赵庆吉不服:“怎么就不能认了,你看他们家都盖砖瓦房了,咱们村还就他们家有这个体面,咱有这个亲戚,那不是咱们脸上也跟着沾光吗?!” “你!.......”赵大梁满脸通红,“我打死你得了我!”说罢又要动手。 夏春死死按着赵大梁手里的扁担,冲着赵庆吉喊:“少说两句,还不赶紧进屋!真想被你阿爹打死吗!?” 赵庆吉气唿唿的进屋了,赵大梁一把把扁担扔到地上,指着自个儿夫郎:“都是你惯的!”他往门槛上一坐,拿出菸袋锅子吧嗒吧嗒抽着旱菸,自个儿生气去了。 夏春懵里懵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赶紧去问自己小儿子赵庆祥,等明白了情况自个儿又寻思了会儿,才蹲在赵大梁身边小声道:“行了老大,别生气了,这事儿咱儿子是干的不对,可他也没说错,看赵晨盖房子那架势,说不得是在哪儿赚了钱,要是咱们认了这个亲戚,能帮衬一下咱们也好,你倒是想想,庆吉做生意亏了本,咱家现在可缺钱。” 赵大梁白了他一眼:“是我让他做生意亏本的?你懂什么?” “我是啥都不懂,可是我知道赵晨那小子现在有钱。”夏春推了赵大梁一把。 赵大梁哼了一声,道:“我告诉你,别打赵晨那小子的主意,他现在是有钱了,但谁知道他钱从哪儿来的?要是哪天又有人来追债呢?你现在认了这门亲戚,那将来是不是得帮他还债?” 夏春一听,当下也不敢劝了。只得说:“先吃饭吧。”想了想又问,“你下午还去上工不?”赵庆吉被辞退,赵大梁和赵庆祥却没,夏春怕赵大梁再去会觉着没脸,少不得问了一嘴。 赵大梁吐出个烟圈,眼角皱纹都觉着多了不少。道:“去,家里缺钱啊!” 且不说赵大梁中午饭吃的憋闷,赵晨扯着蒋老头去李老头家好好吃了顿红烧肉,大块儿的肉搁酱油焖的入味,入口即化,吃的赵晨停不下筷子。赵宣就更别提了,腮帮子鼓起来嚼都不利落了。 蒋老头闷了口李老头家酿的米酒,道:“我说晨小子,你这么闹腾也不怕村里人不待见你,瞧你这大庭广众的下人家面子。” 赵晨满不在乎道:“这不是给你长脸么,这回看他们还敢不敢不听你的。再说了村里人本来就不待见我,也不差这一出。” 蒋老头哈哈一笑,张絮问询的看着他俩,就听蒋老头絮絮叨叨的把回来吃饭前的事儿说了。 第39页 李老头皱了眉头,道:“晨小子,这事儿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容易遭人记恨,你要是不乐意用那群人,晚上结了工钱,悄没声息的告诉人家明天别来了就行了,哪用得着这样。你这么一闹,那几个小心眼的二熘子找你麻烦怎么办?” 赵晨喝了口酒,道:“没事儿。” “怎么就没事儿了!?”李老头简直想敲他脑袋,“到时候挨揍了,可别上我这儿拿药!” 赵晨笑道:“我挨揍还少么,怕啥?再说我也不是没想过偷偷摸摸把这事儿解决了。但是你也晓得今天去的是什么人么,全是些二熘子,还有以前和我在一起的狐朋狗友,我要是跟他们好声好气,少不得这群人以为我开玩笑呢,信不信我今儿好声好气说了,明天他们还得来找我打秋风。还不如这么青天白日的闹一场,大家彻底闹掰,谁以后也不用看谁的脸。散的痛快!” 蒋老头没听过赵晨以前的事儿还听的模煳,李老头当然不一样,听赵晨这一嘴说出来,吃饭的筷子都停下了,直勾勾的看着赵晨,道:“听你这么一说,也对。不过,你小子,是真变好了?” 赵晨任他打量:“变好了,不过看谁不爽,该揍照样揍!” 李老头乐:“那不怕,我有药。” 蒋老头听着他们一来一往没听懂,就开始听李老头给他讲赵晨以前干的王八蛋事儿,也怪赵晨名声太臭,一天天不学好,后来村里人看见赵晨就开始喊,“赵晨来了!”看见赵晨做坏事儿又开始喊:赵晨调戏谁谁谁了! 一天喊八遍,李老头这种深居简出的都知道赵晨不少事儿。 桩桩件件讲出来,赵晨当笑话听,蒋老头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打量赵晨,这真是这小子干的? 张絮不动声色的也打量赵晨,看这人一点没生气,还听的津津有味。略略放下心。 酒足饭饱,蒋老头和赵晨去上工,张絮也要去,被赵晨留下了,外头还冷,张絮一个怀了孩子的,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好点。张絮不乐意,赵晨道:“我不是拿回来几匹布么,咱家人就这一套衣服,连件换洗的都没有,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和阿么一起多做两件。” 张絮一想也是。留在李老头家了。 上工时候那群被指出去的果然一个没来,一群人沉默着干,蒋老头上前指挥,上午赵晨给他长脸,这回矮胖的老头站的腰杆笔直,指挥的有鼻子有眼的。 乡下人肯卖力气,干活也痛快,等一天忙活完,赵晨也给痛快的结了工钱,人人面上都露出了喜色,看赵晨也没那么排斥了。众人散开,倒是有个人没走,那人看着赵晨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凑了上来。 这人叫齐浩明,住在村子最南边,家里只有一亩水田一亩旱地,他夫郎常年卧床在家,家里还有个八岁的小子,和个四岁的小哥儿,地少人多,勉强过活。冬天去找活没找到,听到赵晨这招人他就赶紧过来了,也顾不上赵晨会不会骗他,他现在真是到了有钱就上的时候,家里夫郎孩子都要吃饭呢。 齐浩明还有点胆怯,他老实惯了,看见赵晨这种一言不合就能打人的人总少了两分底气,说话声都低低的:“晨小子,有个事儿,不知道当不当说......” 赵晨没管对方怕不怕他,抬头干脆利落的问:“啊,你说,啥事儿?” 齐浩明低着脑袋鼓起勇气,磕绊道:“我,我家边儿上有户人家,曹栓家你知道不,他夫郎死了,自个儿上山打猎把腿摔断了,家里剩下个半大小子,十三了,爷两个揭不开锅,那小子上午来了,但是被你指出去了......”齐浩明说到这儿,赶忙比划道,“晨小子,我不是质疑你的决定,那小子干活确实不利落,你不让他来,咱们也不能说你的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解释,这活不是他不想干,那孩子天天吃不饱饭,身上没劲儿,我就想替他求个情,你能不能把他收回来,一天给几个铜板,实在不行就让他跟着你吃顿饱的。你帮他一把,那小子是个知恩的,将来肯定会对你好!” 齐浩明说到这儿,头都敢抬起来了,连连对赵晨保证道。曹栓家小子叫曹睿,打小就懂事儿,齐浩明有次看小孩挖山上的野菜,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塞,实在不忍心,给了碗稀粥。齐浩明夫郎生孩子坏了身体,常年下不了地,有了一碗粥的恩情,曹睿没事儿就来帮着干活,看的齐浩明夫郎都心疼这小子没生在个好人家。所以今天,齐浩明忍不住替那小子说几句话。 赵晨过去也穷过,少不得动了点恻隐之心,道:“一天十个铜板,中午晚上跟我去吃饭,能行的话你就让他过来。” 齐浩明眼睛都亮了,“行,行!晨小子,我先替他谢谢你了!” 赵晨沖他笑笑,没说什么。 赵晨不包吃住,来盖房子的瓦匠班子在上工的时候就跟一块干活的村里人说好晚上去谁家睡觉,剩下个蒋老头中午就跟李老头说好了,去李老头那屋子跟他挤一挤。俩老头都好一口酒,李老头酒酿的不错,虽然赵晨喝着还是跟水一样,但蒋老头已经满足了,有事儿没事儿就跟李老头说到说到他喝过的哪儿哪儿哪儿的好酒! 赵晨又带着蒋老头回去,晚饭桌上又把曹睿的事跟张絮说了,张絮也一阵唏嘘,他也是一个人辛苦养着他跟阿么两个人,当然对赵晨的决定没有异议,道:“能帮就帮一把吧。” 第40页 赵晨道:“那明天多做点饭,估摸着那崽子能吃的很。” 张絮点点头,赵宣不乐意了:“凭啥要把咱家的饭给他吃?” 赵晨道:“他干活了呗。” “哥你不是给钱了么?” 赵晨侧了侧身子,正对着赵宣:“干活有饭吃,钱和饭都算是给他的工钱,倒是你,一天天啥也不干,你说你凭啥吃饭!?碗放下,别吃了!” 赵宣赶紧抱住碗:“哥!我错了,你让他来吃饭吧,我不说他了!” 赵晨看着自己弟弟牙花子疼,他怎么有这么个倒霉弟弟,他把碗放在桌上,想了想:“我决定了,明天送你去读书!”读书是个大事儿,村里人哪有几个识字的!?赵晨这一句话说的除了蒋老头,满座皆惊。 这要是村里其他小子,少不得乐的蹦高,赵宣不是其他小子,一听读书脸都扭曲了:“我不去!听说教书的夫子要打人,我才不去呢!” 赵晨一拍桌子:“你听不听话!?” “我不!” 赵晨笑出一口大门牙,道:“行,赶明儿我就把你卖了,我不要你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夫子能者多劳! 赵宣被吓得嚎啕大哭,泪水噼里啪啦的砸进饭碗里,赵晨也不理他,张罗一群人该吃饭吃饭。直到赵宣自己哭够了,可怜巴巴怯生生的去扯他哥衣服,抽抽噎噎道:“哥,我听话,我去上学,你别卖了我。” 赵晨扭头看赵宣通红的眼睛,道:“这是你说的,你可要记好了,日后都给我老实点!” 赵宣鸡崽儿啄米似得点头。 兄弟俩一来一往看的俩老头直乐,李老头问张絮:“他们以前也这样?” 张絮想了想,以前赵晨可没这么教训他弟弟,通常是赵宣要什么,他就答应什么,要说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大概是赵晨挨了板子昏倒,又醒了之后。 张絮没说话,就见赵晨郑重的拍了拍赵宣肩膀,一本正经道:“你好好学,学好了回来教我和你嫂么,我们全家能不能脱离不识字的惨况,可就靠你了!” 赵宣一听,两眼睛瞪得熘圆,内里精光闪闪,小胸脯一挺,瞬间有了动力,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赵晨让蒋老头去盯着盖房,赵晨带着赵宣去书院,赵宣身上还是他给买的那套深紫色的软棉布褂子,脑袋上多了个兔皮帽子,耳朵边儿带两撮白毛,怎么看着怎么喜感。赵晨给赵宣剃了个光头,大冬天的风一吹脑门冰凉,赵宣在外头玩,有事儿没事儿就像要摸一摸光头,再冲进屋子暖和暖和。张絮看不过眼,去村里屠户家买了两张兔皮,昨下午做了一个多时辰,给做了个小帽,看到赵宣嫂么嫂么嘴儿甜的叫了一天。赵宣冲着赵晨炫耀,看的赵晨眼睛都红了,赵晨倒不会缠着张絮让他给做,他只是默默走到张絮跟前,盯着张絮不错眼珠的看,等张絮别扭的问他,他才憋着嘴道,我也要帽子,和赵宣一样的。张絮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絮给他看的头皮发麻,只能答应给做,连带着两个老头的也一起做。 十里八村人不少,但是教书的只有一家,一个是因为村里文化人少,被四书五经荼毒过的人都带着股子酸腐的清高气,肯教书的更少了,最后只有一个老秀才在柴米油盐的逼迫下为五斗米折腰,干起了教书的行当。 但等赵晨扯着赵宣看见夫子,他一点也不觉着这人是个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主儿,夫子也不老。夫子姓司徒,单字一个钰,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身青布长衫,不卑不亢,人很温和,没用什么瞧不起乡下人的眼色看着他们。在现代见惯了各种人眼色并对此很敏感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与其说这人为生活所困干起教书行当,不如说这人高风亮节,下山支教的。 赵晨恭恭敬敬给夫子行了个礼,又踹了赵宣一脚,示意眼神四处乱飘的赵宣规矩点,才跟夫子说明来意。 夫子很有范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你弟弟今年五半,来学堂倒是有些早了,我这儿最小的学徒也有六岁。” 赵晨说了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听闻大户人家都是三岁启蒙,咱们乡下人不敢奢望那么早,但是家弟五岁半将近六岁,就抖胆想让先生破例收了,能提前认识两个字。当然,送先生来,主要还有一个目的......”赵晨从身后要带上扯出根拇指粗的棍子,唬了众人一跳,躲在夫子身后一直偷摸瞧外头的娃娃都把脸缩到夫子身后了。 赵晨道:“先前小子品行不端,自然也教不好弟弟,叫一个五岁的娃子不懂尊卑,不知好坏,小子深以为错。如今幡然悔悟,只希望能板正了家弟的性子。夫子高德,学堂里的学徒想必也是好的,只盼望家弟能厮混在一处,也学些好坏,知些道理。也请夫子本着教书育人的心,照拂下家弟。”赵晨将棍子放在桌子上,“家弟顽劣,若夫子肯给面子收了他,他日家弟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打残打傻,尽管教训。” 赵晨这一段话说完,赵宣都要哭了,觉着哥哥不爱他了,哪儿有哥哥劝别人揍他的?眼巴巴的看着赵晨。 赵晨沖他一呲牙:“不想挨揍,就好好听夫子的话,好好听话,就不会挨揍,我也不会卖了你。” 赵宣巴巴的点头。 第41页 夫子笑的含蓄:“你倒是坦白,就不怕我嫌你家小子顽劣不肯收?” “若先生真是那怕麻烦的人,大抵也不会开这书院,且我观夫子高风亮德,定能答应。再者……”赵晨长长嘆了口气,“我今日不说家弟秉性,夫子早晚也会知道,与其藏着掖着等惹恼了夫子被赶回去丢人,不如我在夫子这交个底。” “你看的倒是通透。” 赵晨恭恭敬敬道:“我这是直来直往惯了,不会藏什么坏心。” 夫子笑了:“你不像乡下人,村里人可没你这见识。” 赵晨一愣:“夫子说笑了,小子可是这正八经儿的乡下人,小子是细柳村的,若说有什么和旁人不一样的,大概是早些年胡闹,外出折腾,见识的多了些。” “哦?”夫子拿着茶杯盖子一下下拨弄杯子里面的茶叶末,“我本以为细柳村赵晨是个不通礼数的,今日来是准备逼迫我教学,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光景。” 赵晨干笑:“夫子听说过我啊……” 司徒钰轻笑出声:“尔等大名,如雷贯耳。” 赵晨继续干笑,站一边摸着鼻子不知道说什么。 “传言也不是尽不可信”夫子拿起赵晨放在桌面上的木棍,颠了颠,“这棍子打磨的甚趁手,你这是劳烦我给你管弟弟呢?” 赵晨赶忙又一拱手:“夫子能者多劳!” 夫子沉默了会儿,在赵晨以为没戏了的时候,道:“五岁半委实小了,但看你一片诚心,我就收了。”那棍子扔回桌面,道,“这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我可不想有人说我司徒钰教人只会使用暴力。” 赵晨讷讷道:“别,先生,这您还是留着吧,我相信您的能力,但这棍子,就当我赵晨给您的一个保证吧。” 夫子笑了,云淡风轻:“那好吧。”他一挥手,身后一个中年小哥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吊五斤重的肉,还有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二两银子,这在十里八村算是给点多的了。让赵宣跪下扣头行拜师礼,奉茶,算是收下了赵宣。赵晨轻轻唿出一口气,他看见司徒钰,真是比他当初见到警察局侦察队队长都紧张。 赵晨去的早,拜师礼结束,学子们才来上课,赵晨这才好好看了看这个学堂,方方正正的屋子,大概是村里人帮忙搭建的,不怎么美观,但称得上结实,不漏风,屋子中间摆了个火盆,整个屋子不太暖和也不会太冷。屋子里面摆了二十几个小桌,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都是四里八村过来上学的,赵晨大眼一看,竟然还有认识的,坐在第二排中间那个,可不就是族长他孙子周泰么,赵晨扯着赵宣跟周泰打招唿,吓得周泰还以为他哪儿得罪赵晨了,听着赵晨说让他以后跟赵宣一起上学下学,赶紧忙不迭的答应,就怕赵晨揍他。赵晨看周泰甚好说话,心满意足。 给赵宣分配了笔墨纸砚,安排了位置,夫子进门,开始讲学,赵晨听得头都大了,他连现代的白话文书都听不懂,何况这文言文呢,赵晨绕着学堂绕了几圈,学堂后面就是夫子的家,规规整整的房子,门边上种了梅花,开的正好。夫子的夫郎姓许,也带着一股子文化人的气质,正在修剪花枝,做些文化人才会做的事。赵晨对着人行了礼,又透过门缝瞧赵宣摇头晃脑跟着念书,干脆回家了。 然而等赵晨到了家,老远看见张絮被一群人围着的时候,当时就紧张了。 围着张絮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晨之前那群不着调的狐朋狗友,张絮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块板砖挥舞,让那群人散开。狐朋狗友的外围还有人围了一圈,出声让人别围着张絮,却没人上去帮忙,赵晨靠近战圈时候听了一耳朵,有人道:“嫂子这事儿办的不对啊,咱们都是赵哥的兄弟,找嫂子出门喝一顿酒,嫂子就拿板砖招唿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人围了一圈,赵晨竟然还挤不进去,赵晨在外头大喊一声:“要喝酒找我啊,你嫂子一个小哥儿,不经过我就拉嫂子出门,这是想败坏你嫂子名声,还是把我不当回事儿呢?” 赵晨声音一出,他前头的人立刻给让出个道,赵晨三两步跨进去,旁边蒋老头长长吐了口气。上午张絮过来给送回开水,正碰上这群昨天被赵晨赶回去的二熘子,一群人找不到赵晨,就开始找张絮的麻烦,言语轻浮的连他一个老头子都听不下去,他上去劝了一嘴,奈何对方人多,把张絮围起来,他连靠近都不能靠近,来帮工的不想惹麻烦,也只能在一边一人一嘴的劝着。 赵晨一把推开围着张絮的人,将张絮护在身后,直视着刚才说话的人。 第23章 不怎么的,老子揍死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当初“赵晨”王八蛋,也是有一个王八蛋的铁哥们的,其中的佼佼者,就是眼前这位,马六。马六家爹妈生了六个小子,马六排老六,家里人口太多吃不上饭,马六从小就是在抢饭中长大的,等长大了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看别人好就去抢别人的,他还总能抢到。“赵晨”人傻,还喜欢穷大方,当初偷偷卖了地,拿了钱就请这帮人吃饭。剩下的钱多半是被马六骗着玩儿这玩儿那,没几天就没了。 赵晨看着马六,鼠眼长脸,那一双小眼睛滴熘熘转,里面不少的阴谋诡计。马六心眼多,会玩儿,还能说,四周的二熘子小混混没有人能玩儿的过他,就算是玩儿小哥,官妓里面知道行情的接了马六的客都要收双倍的钱。 第42页 赵晨极端看不上他。想当初他在ktv的时候,被不少ktv的姐姐们照顾,他对某种程度算同一个行业的官妓们就多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马六装模作样的怪叫一声:“哎呦,哥,您这可冤枉我了,这不是做兄弟的看你发达了,想找你出门吃顿好的为您庆祝么,怎么,哥不是一发达就看不上咱们兄弟了吧。” 赵晨咧嘴一笑:“还是别叫的这么亲热,我阿么可没你阿么那么能生,我可记得我只有一个兄弟!” 四周有人笑出声,马六黑了脸:“哥这是不认当初的情分了?不说上午不用咱哥几个帮忙,这会一起吃个饭的脸面都不给了?” 赵晨道:“帮忙好啊,我赵晨最喜欢有人帮忙,这还着急住房子呢,你们要是能来,那倒是帮了大忙了,但是既然是帮忙,那是不是不用我结工钱啊?” 四周人群有人起闹,道:“是啊,这要是邻里相亲帮把手,到时候可别要工钱啊!” 马六脸更黑了,过来找茬的人脸上也不好看,终于有人先火儿了,道出来意:“赵晨,别给你脸不要脸,我们肯过来给你干活就够给你面子了,你凭什么辞了我们?” 赵晨给气乐了:“感情我这个找人干活的看谁干的不好,辞了谁都不行了?我头回听见这世上还有这个道理。不过这道理在老子这行不通!”赵晨在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拿在手里颠了颠,满脸兇狠的瞪向一群人,“咱们先来说道说道,找我这要吃饭的脸面,还得先围着我的夫郎逞凶,刚谁先上手拽絮哥儿的?” 赵晨手拿砖头凶神恶煞往前一站,霎时人群说话声都没了,张絮上前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少生事,赵晨把张絮推到蒋老头那边,让蒋老头带来的人给帮忙照看着,村里人不好照顾,毕竟怕被这群住的近的二熘子记仇,蒋老头房子建好就走,没什么顾忌的。 赵晨重新往前一站,瞅着一圈人又道:“怎么着,就只有抓着怀孕的小哥儿逞能的本事,真来事儿就孬了大丈夫敢作敢当,做出来的事儿就来自己承担,不然还不如爬回你阿么肚子里面,让你阿么当个屁放出来!”赵晨满脸不屑,一口骂道,“我看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一帮子孬种,欺软怕硬的狗熊玩意儿!” 四周的喘气声都重了,终于有人忍不住被赵晨激起来火气,当下站出来:“就我拽的,怎么了!?” 赵晨的视线如毒蛇一样盯过去,举着砖头照着那人脑袋直接砸过去:“不怎么的,老子揍死你!” 赵晨一动手,场面霎时混乱起来,刚只围着的一群二熘子一起沖了上去,有拽赵晨的,有偷偷上去踹两脚的,人群密集,打架的不经意碰到了其他人,于是本来是两个人打架瞬间变成混战,一群人在地上扑腾叫唤,你一拳我一脚,乱七八糟! 张絮被人拉着退出人群,紧张又着急,他眼睛一直盯着赵晨,就看赵晨拿着板砖只盯着那一个人揍,早就给人开了瓢儿,那人脸上血刺唿啦看不清鼻子眼睛,赵晨转了位置,专门照人身上疼的地方下手。那人两手抱头惨叫,被赵晨的狠劲儿吓得直接尿了裤子,赵晨嫌噁心,站起身,抬脚就踹,顺便撩翻了他身边一个,又给补上一脚。 蒋老头年纪大了,早就躲到一边,圆胖的身体尽职的挡在张絮前面,一边紧张的看着场下,然而一个没留神,却见张絮兔子一样窜了出去,抬脚踹在一人□□下头,只听一声悽厉大叫,估摸着都要断子绝孙了!那人正举着砖头正要对着赵晨后脑勺下手,这一下,两手只顾捂着子孙根了! 身后嗷的一声惨叫,赵晨回头看明白情况,抬脚把那人踹开,扯着张絮的手一路披荆斩棘,往战斗圈外头拽:“带着球儿呢,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张絮倒好,像是被这些人早前欺负惨了,如今终于能报了仇还上一脚,竟然还挺激动,细长凤眼晶晶亮,被赵晨拽着还有点不想走。 “没事儿,我带着球儿不还揍过你么?”张絮霸气道。 赵晨想到当初在李老头家被揍的惨样,都快气乐了:“那能一样么,你揍我我不还手,他们能不还手么!?” 混战圈子太大,基本上来赵晨家帮工的村民和村里所有的二熘子都上了,两个人走了半天还没出去战圈,就听有人大喊:“族长来了!” 村里的二熘子最怕族长,一听族长两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跑,那声喊刚落,唿啦啦一群二熘子架都不打了,站起来就跑。就剩下几个被抓着揍的还有被打趴下动弹不了的。 族长着急忙慌的走过来,一声大喊:“住手!” 这场打斗才终于停下。 族长沉了一张脸看看四周,他的视线最后停在赵晨身上,恶狠狠道:“晨小子,怎么回回都是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晨叫屈:“族长,这回可真不是我的错,我这不盖房子么,有的人不好好干活,我给辞了,竟然回来找我麻烦,你说这不干活还跟我要钱,我还能白给他们么?” 给赵晨帮工的人一场架打出了脾气,这回都帮着赵晨帮忙:“是啊,族长,上午就看见他们过来说酸话,话里话外挤兑晨小子,说招别人不招他们,这是看不上他们!这村里人谁老实肯干,谁不学好咱们可都看着呢,他们不好好干活,被辞退了还来找麻烦,就这样还想人看的上吗!?” 第43页 “是啊,村里人找点活不容易,好容易来这晨小子这帮个忙,他们还来捣乱,这要是晨小子一生气,去别村招人了,咱们大伙因为他们丢了工怎么办?现在这年景,谁家不缺钱?” “这几个二熘子,不就是看不得别人好么,晨小子要建房了,他们看不过眼,就拈三拿四了呗!” “呸,有本事自己也拿钱来建房子,到时候大傢伙拿着他的钱,就听他的话,这会子来捣乱作啥子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些来挑事儿的说的头都抬不起来,马六愤恨的瞪向赵晨,他向来鬼心眼多,还没失利过,这回也是他说带着一群人来,他们人多,赵晨为了息事宁人,也得退让,到时候让赵晨出两个钱给他们,还不是轻易的事儿?他一抬头,却发现赵晨也在看他,一双眼珠漆黑,冰冷锋利,想看死人一样,马六心里一个哆嗦,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 族长听完一群人的话,最后一挥手道:“那你们也不该打人啊!” 赵晨还不乐意了:“族长,我还要说,打人是我先动手的,他们要拉着我夫郎出去吃饭,一群爷们拉着个小哥儿出去吃饭,这是安得什么心,何况我夫郎还带着崽儿呢!我气不过,我就揍他的!” 赵晨话落,就被张絮一拳头捶在背上,你才带着崽儿呢,你才是猪呢! 族长刚想呵斥他,赵晨继续道:“族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也不想揍他们,但你也知道这是群什么人,我今天示弱,族长想我以后家宅不宁吗?今儿个,不论族长你怎么罚我,我都认为我没错,不说今天我揍他,换以后,他们要是还敢过来捣乱,欺我家人,我还揍得他爹么都认不出来!” 赵晨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马六说的,马六脸色煞白,整个人傻了一样。 底下人有人附和:“晨小子,好样的,有血气!” 赵晨道:“今儿个谢了大家帮忙,等房子建好了,肯定请大家吃顿好的!” 赵晨慷慨激昂,众人积极响应,连族长在这都忘了。 族长一把推开赵晨,当下一声大喊,道:“你能耐了?本事了?啥事都是你的理了是不?还有你们,也别跟着赵晨瞎起闹,王老二,你多大人了?还跟着一帮小辈儿打架,你丢不丢人!?”王老二四十有八,在这一群小子里面都是叔叔辈儿的,被族长一点名,当下不敢吭声了,躲进人堆里,族长道,“怎么的,打在身上都不疼了?拳脚无眼,伤了倒是小事,要是不小心死了人呢,都是有家有爹么小子的人,你们自己打痛快了,就不为家里人想想?” 这一回赵晨不出声了,毕竟他上辈子就是被人打架中用刀子捅死的。赵晨摸了摸鼻子,老实了! 第24章 打架要文明! 村里头打架的事儿向来不缺,平日磕了碰了上去就一拳头干起来,简直太正常不过,但打架也是有章法的。 族长瞧着这一群,气的拐棍直往地上敲,一叠声儿的喊: “今儿个打架的,村里头打架什么规矩,用我教你们吗?就上拳头,谁赢了谁是理!但是,谁拿武器打人的,你就算有理也是错,你们手里的砖头和棒子是怎么回事儿?!这打死人算谁的?” 众人服气了,这回赵晨也不还嘴了,族长就是族长,教训人都有理有据,说的人心服口服。 族长瞪了众人一眼,主要是瞪了赵晨一眼,又去看那群被压着的混混,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一个一个不学好,就会贪小便宜,你们阿么生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贪小便宜的?不干活就想拿钱,谁教你们的道理?!挨打了你们也是活该,就算我早到那么一会儿,你们没被他们揍,我都要抓你们去祠堂挨板子!就搁你们祖宗面前揍,叫你们爹么都认不出来!一群混帐玩意儿!现在,都去给我去祠堂跪两个时辰!谁要是敢少跪一点,就加倍!大富!你去看着他们!” 周大富是族长的大儿子,当下答应下来。族长又去看那个被赵晨打的满头是血的人,那个人已经迷煳了,就会躺在地上虚弱的哼哼,族长指着那人问赵晨:“这是你干的?” 赵晨昂着脑袋雄赳赳道:“就我打的,他拽我夫郎,我还打轻了呢!” “平时没见你为絮哥儿说话,这会子知道疼夫郎了!?” “自己的夫郎,怎么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不是?”赵晨道。 “哼。”族长冷哼一声,拿着拐棍就上去敲他,“说,还说!你还有理了!?这都是你挑起来的事儿,你看看这周围,要不是你,他们能跟着你一块儿鼻青脸肿的?别以为你能落得好,你也给我去跪宗祠!多跪一个时辰!” 赵晨蹦跶着躲族长的棍子,还要辩解,他不服气!以前ktv看场子,座椅板凳啤酒瓶儿啥玩意儿不是顺手拿来就当武器?真当人是纸煳的?两下上头就嘎嘣死了? 但是赵晨自己心里明白,他对族长还是服气,上辈子他就是给刀子痛死的,这个打架不上武器,啧啧,别说,比他们现代文明多了! 这一犹豫,辩驳话没说出口,还叫族长两棍子打在大腿上,赵晨哎呦叫着就躲张絮身后去了,族长这才瞪着眼睛气唿唿撒手,道: “这事儿到此为止,谁也别再提了!晨小子,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跪一晚上!打人上砖头,都快把人打死了,你给人偿命吗?你去偿命行,你夫郎和你阿么怎么办?臭小子,能不能长点心?!你们,还傻着干嘛!不赶紧把人送去找李大夫,还真想死人吗!?” 第44页 族□□头一转对着还傻站着的村民吼,众人如梦初醒,把人带去找李大夫,顺便把张絮也送回去,毕竟是个孕夫,怀着娃儿呢,这一下别冲撞了。 一场群架在族长的嘶吼里面落场。 周大富带着一群二熘子和赵晨蔫头巴脑的去跪祠堂。祠堂赵晨熟悉的跟自个儿家一样,以前赵晨时不时就要过去跪一跪。到了地方,赵晨找了个犄角旮旯往上一跪,另一群人跪的离赵晨老远,他们不敢回头,一回头就能看到赵晨呲牙咧嘴冲着他们森森冷笑。直到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哆哆嗦嗦的在赵晨的目光下迅速遁走。 跪了祠堂,赵晨直接往李老头家走,打架的时候都中午了,他上午走了好几里的山路送赵宣去学堂,早就饿了,回来又打了一架,体力消耗的他感觉走路都轻飘的。他回去就在灶台上窜,寻摸能不能找到点吃的。张絮听见外面有声音,出了里屋把赵晨推开,从锅里端出饭菜,一大碗白米饭,并一个回锅肉片,一个萝蔔干炒肉丝,还有一个闷茄子干。赵晨从有了钱就不乐意吃坏的,他吃白米饭习惯了,来了李老头家,当下要求天天白米饭。庄户人家哪儿有这么奢侈的?气的李老头吹鬍子瞪眼不给他做,赵晨直接拍出一两银子,表示他买李老头的,轻松解决李老头。李老头拿了银子挺高兴,现在张絮做饭带着他和蒋老头的份儿,赵晨要吃白米饭,他也跟着蹭顿白米饭。毕竟有好吃的,谁还乐意吃窝窝头啃咸菜。赵晨吃菜也要吃好的,每顿必须有肉有菜,这段日子几人吃的都红光满面的。 赵晨看了眼饭菜,不像是剩下的,倒像是中午刻意留下来了的。他嘴角轻轻往上挑了挑。 张絮这个人冷情,他记得别人的好,但从来不会说出来。也就能在些许小事儿上对人无微不至。 赵晨捧着碗大口往嘴里塞,三两下解决了所有吃的,这才觉着肚子舒服了点。张絮过来收拾碗筷。赵晨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整个拉到怀里。 赵晨道:“你看,我一抱着你,你就僵成一团,我多抱抱,你就习惯了。” 张絮臊的脸红,拧着眉头不太情愿:“你撒手!” “我不撒手,你要怎么办?”赵晨道,“中午帮我打了一个人,你担心我是不?” 张絮闷不吭声把赵晨往外推。 赵晨看他实在紧张,松开手哈哈笑开:“张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张絮忽然抬起头看他一眼,那一眼轻飘飘的看不到实处,看到赵晨忽忽悠悠的。 “赵晨,我可不敢喜欢你,我怕我喜欢上,你会不会又变了个人。” 张絮也许不聪明,但他也不傻,赵晨的变化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 一个人的外貌神态可以变化,气质呢?他说话的方式呢?他吃饭的口味,他的小动作,他的做事风格呢? 张絮是“赵晨”的夫郎,不管他们多厌恶彼此,但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时间绝对说不上短,那些朝夕相处中会注意到的细节,和现在的赵晨一对比,张絮立刻就察觉出不一样。 何况还有赵晨对赵宣的态度,还有他所知道的酿酒方子,以及赵晨偶尔说出口的他可以理解的但是他绝对没听过的字句,更古怪的是赵晨对他的态度,那种矛盾的想要接触适应他的存在的古怪感觉,或者说,赵晨在适应这个世界的所有小哥儿。赵晨每次看到村里的夫郎,都要多看上两眼,那时候张絮就注意到了。 如果说之前过的太混乱他还没时间去多想,现在空下来,他忍不住多想。 这些变化,都是从张絮在族长那受了杖责后才有的。 张絮心中有个猜测,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他隐约希望这是真的,又隐约惧怕这是真的。 赵晨抿了抿嘴儿,他被张絮一句话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很久憋出一句话:“你放心,我是赵晨,变不了别人。” 张絮似乎接受了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点了点头,回去里屋了。 赵晨搓了搓脸,刚才的那一刻他都想坦白了,不过这个事儿太怪力乱神。他想了想,还是等等。 赵晨去看人建房子了,但是他没待多久,天已经有些黑了,他给人散了工钱,带着蒋老头和曹睿回家吃饭。 中午他去跪祠堂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曹睿,面黄肌瘦的小孩儿眼窝深陷,一看就是严重营养不良,回去吃饭的时候他腼腆的不好意思多吃,还得李老头给他夹菜,张絮给他多填了几碗饭才行。小孩的确挺懂事儿,吃过饭主动去洗锅刷碗,比赵宣懂事儿多了。赵宣那小子下了学回来就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说学堂这个新鲜那个新鲜,还学了几个字,傲气的都快上天了,曹睿羡慕的看着他,赵宣的下巴抬得更高。 赵晨问赵宣:“会写自己名字了么?” 赵宣昂起的脖子瞬间缩回去了,懊恼道:“今天夫子没教那两个字。” “名字都不会写,你傲气个啥?” 赵宣蔫吧成霜打的茄子,窝在板凳上乖乖吃饭。 赵晨又道:“不过好歹不算一个字都不认识了,好好学啊,别忘了你回来还要教你嫂么。”赵晨瞥了曹睿一眼,又道,“曹睿也不识字,你比他厉害,你一起教了吧。” 五岁的崽子瞬间又高傲成战斗的公鸡,大手一挥,表示没问题! 第45页 晚上吃了饭,几个人围着灶台下还没烧完的火光在地上写字,赵宣写了个“明”,几个人开始跟着描,赵晨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都是第一次认字,他那双手打人还行,拿笔写字简直要他的命,写了几遍都写的粗犷宽大,一个字他写的别人四个大。赵宣急了,张口就道:“哥,你怎么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字,我一遍就能写好了!你看看,你看看,睿哥和嫂么都比你写的好看!” 赵晨火了,当下一巴掌拍在赵宣后脑勺:“说谁笨呢,说谁笨呢!?有种你再说一遍!”上去就挠赵宣的痒痒。 赵宣声嘶力竭,一边笑一边辩驳:“夫子说,说了!你这叫不服管教!”气的赵晨牙根痒痒,扔了写字的树枝回屋子睡觉去了。 李老头笑的打跌,哈,赵晨也有搞不定的时候! 没教多久外面的人也进屋睡觉了,曹睿要回家,被张絮拽住,把晚上的剩饭叫他带回去,曹睿家阿爹腿伤了不能动,家里一年四季也吃不到几顿饱饭。张絮故意多做了叫曹睿带走,曹睿知道好歹,眼睛都红了,郑重道了声谢。 四个人躺在一个屋,赵宣沾炕就睡,赵晨挪了点地方方便张絮上炕。等张絮躺下,没过多久,就感觉张絮的手指划过他的手掌,一笔一划,在写着什么。 赵晨感觉了下,是赵宣刚才教的字。赵晨咧嘴儿笑开,松开手小心翼翼把张絮搂怀里,张絮怀了孩子,他不敢用太大力气,就只能这么虚虚搂着。他凑到张絮脑袋边亲了张絮一口。 又说了一句他说过的话:“絮哥儿,我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吧。” 他有个酒鬼爹,对家庭充满了失望,却不代表他不渴望家庭,那么多去小天桥喝闷酒的晚上,他都觉着无依无靠,那么孤独。 稀里煳涂来到这儿,稀里煳涂多了一家人,他也想努力一下,有一个家。 张絮没吭声,往他跟前靠了靠。赵晨已经满足了。 第25章 想吃虾子,哪儿能没点付出!? 赵晨和村里二熘子打了一场群架,那些人终于不敢找他麻烦了!剩下的日子过的轻松无比,空气都比以前干净了!赵晨看着房子一天天建立好,觉着十分有成就感。村里人的感觉就是,奢侈,极尽的奢侈! 更多的还是说赵晨能花钱,不会过日子。村里人建房子通常提前准备一年,打地基的石头是自己去捡的,黄泥是自己上山拖得,木头是自己上山砍得,砖头,是自己辛苦烧的,没有窑厂专门烧的好,但好歹也能用不是。最后每天出个几文钱请人帮工。要是自己准备点好点的午饭晚饭,少点工钱也有人愿意干的。 赵晨呢,买买买!一切缺的东西只要问赵晨,赵晨就一个字,买!怎一个土豪了得。 别人盖房子,一二两银子足足够,就算是青砖大瓦,十一二两也顶天!赵晨直接用了二十多两,而且银子还在哗哗往外流。 张絮偶然过来看了一眼,都觉着浪费,太浪费了。 赵晨问他:“那你说我们要是不买,还能咋办?” 张絮想了想,他们什么材料都没准备,还真没什么办法,只能随他去。 其实赵晨心里头就纳闷了,操,他就弄个砖瓦房怎么了?这破房子就算建好了,放现代,顶多就是个乡村小平房,还没人小平房利落,这就奢侈了!那门市房算什么?二层小楼算什么?别墅呢!那还不和皇宫一个档次了!? 赵晨背对着村里人露出他市井小民混混样式的嘲笑,笑村里人的无知,丝毫不为他也没住过二层小楼而羞耻! 如果说建房过程中还有什么好事,那大概就是张絮阿么没以前那么怕他了,至少赵晨出现的时候,他不会立马躲的远远的,偶尔还会去房子那看看,瞅着已经成型的砖瓦房乐呵乐呵。这大概致力于赵宣教书的时候时不时就要损赵晨两句,把赵晨那点兇残样都给损没了,现在连周泰曹睿都不怕他了。 赵宣跟周泰一起念书,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下学,都是年龄不大的崽子,很快就达成了深厚的友谊。男人的友谊来源于一起打过架,男孩也是一样。赵宣被赵晨剃了个程光瓦亮的光头,平时在家大家习惯了,偶尔还会上手去摸两把,试试手感。学堂里的崽子看见赵宣没头髮,就开始念叨赵宣要当小和尚,将来不娶夫郎,不生娃儿了! 小孩子哪知道什么好坏,赵宣看着一群小孩调侃的神色,还冲着他做鬼脸,连小和尚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就火了,冲上去就给人一拳头。两人扑腾着打了起来,中间不知道哪个小子指着周泰高声喊了一句:“他是细柳村的,细柳村的都是小和尚!”周泰当下不乐意了,扑上去打混战,和赵宣背对背大杀八方,连踢带踹! 等夫子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就乱作一团。最后各打五十大板,统统出去罚站,再每人罚写三十个大字儿算是完。 赵宣和周泰两人联手对抗一群,自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是革命的友谊已经建立,日后谁欺负其中一个就是也欺负了另一个,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真是战场亲兄弟,看的夫子都头疼,差点就真把赵晨拿来那个木棍给用上,先抽的他俩老实再说。 赵宣带着周泰来李老头家,一起吃了饭到了教学时间,两个崽子好好当了把师父的瘾,这一下炸了天,战战兢兢吃饭的周泰这会脸儿都红了,嫌弃赵晨写字不好看,当天晚上和赵宣一起压着赵晨把他们教的每个大字写二十遍!一边看赵晨写,一边嫌弃。赵晨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实在被俩小子说的不耐烦了,最终选择**,他暴力了,那两个小的反而不怕他了。 第46页 真是气死他了! 若说期间还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大概就是张瑞发在一个下午来找他。 张瑞发特意把他拉到一边道:“兄弟,挺长时间没见你去玩儿了啊。啥时候一起去摸两手?”这摸两手,自然就是摸骰子。 赵晨敬谢不敏:“算了啊,发哥,你没看我之前被王麻子追债那样儿,我可是打算收手了,免得一不小心又栽了。”想当初在ktv,因为黄赌毒家破人亡的他看见的没一千也有八百,他要是还往上凑,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赵晨的变化张瑞发当然听说了,但是他不信赵晨真能弃暗投明,这才又来找他。 张瑞发有些着急,扯着他道:“别啊,兄弟,你别总想着栽了,你想想万一你又赢了呢,瞧瞧你家这青砖大瓦,你就不想多盖两个?” 赵晨呵呵笑:“有一个就行了,我可不去了,何况我银子可都花光了,想去也没钱啊。” 赵晨说着要走,张瑞发又拽住他,咬牙道:“兄弟,大不了进场的银子我给你拿,咱去张家店,你就说去不去?” 赵晨终于看出不对了,张家店进场就十两银子,张瑞发竟然为了拉他下海,都敢自己掏出十两了,这事儿不简单。赵晨这么一想,哪儿敢往上参合,便找了个藉口。 “谢发哥好意了,不过我这房子还没盖好呢,不能离开人,不然我花了这么多银子盖房子不是白花了么。” “哎哎哎,这话说的,信不信得过发哥?哥给你找两个人过来看着还不行?” 赵晨更警惕了:“哥,不对啊,你跟兄弟透个底,这么积极拽着我去,别是坑我吧。” 张瑞发一拍大腿,当下黑了脸:“兄弟说这话不对了啊,哥啥时候坑过你,这不就是瞧着你挺长时间没去玩儿,怕你无聊么,顺便带你去赚两个大钱!” 赵晨没套出话,视线在张瑞发身上扫了一圈,呲牙笑开:“算了,我们族长可说了,我要是还敢去玩儿,那就把我赶出村子了!我还是老实盖房子吧,发哥,兄弟只能祝你鸿运高照了啊!” 说了个吉祥话,赵晨不再等张瑞发拽他,扭头就走。 回去后,赵晨把这事儿一说,张絮他们还很惊讶:“张瑞发也赌钱?”张瑞髮长的太有欺骗性,性子在村里表现的也温和,隐藏的太好,不是跟他混过,赵晨都不相信他是个心狠手辣的。 赵晨道:“玩儿,他玩儿的还大呢。”他对李老头道,“老头,你也记得离他远点,近了没好处。” 李老头摆摆手,他听着这话也挺惊讶,不过他就是个野大夫,跟村里谁都不亲,自然和张瑞发也没什么交集,赵晨这话,他听听就过了。 没和李老头多说,赵晨倒是和张絮乱七八糟的一堆话全说了,包括张瑞发打老婆,还有张瑞发拐孩子的事儿,听到张絮一阵阵咂舌。他怎么也想不到村里还有这样的人,表里不一,内外差距也太大了。 赵晨冲着张絮傻笑:“你这回知道我的好了吧,好歹我好赖都表现在脸上,不用别人猜。” 张絮没理他,放下手里正在钉的鞋底,说:“你要不要每天去接送宣小子,我怕那么大点的孩子被张瑞发拐了怎么办。” 赵晨倒是很放心:“没事儿,那小子鬼的很,而且张瑞发当初想卖了他,赵宣现在看见张瑞发就跑!” 张絮一听,把心放肚子里了。 尽管如此,赵晨还是找赵宣思想教育了一回,离那个张瑞发远点,赵宣点头如鸽子,连连答应。天天瞪着眼睛跟周泰上学下学,小心的跟耗子出洞觅食似得。 别说,还真让赵宣碰上一回。 这崽子下学回家闲着没事儿,拿着个小竹筐喊上周泰去河边捉鱼,鱼没捉到,倒是手捧了不少的河虾,后来嫌弃手捧着不过瘾,赵宣一熘烟跑回家又拿了个浅口的小竹筐准备当渔网用,等他跑回河边上,就瞧见张瑞发和周泰说话呢,吓得赵宣竹筐都差点扔了扭头跑。到底他还不算没良心,记得一起打过架的兄弟还在张瑞发跟前呢,赵宣张口就是一声大喊:“周泰,我过来了!”那声儿响亮的,跟大过年的爆竹一个样儿。河边上几个洗衣服的嬷嬷听见声儿吓了一跳,都往这边瞅,赵宣眨巴着熘圆的眼睛对着嬷嬷傻兮兮的乐。 在嬷嬷面前露了脸儿,赵宣放心了,这才走到周泰身边,拉起周泰往嬷嬷那边去:“周泰,我们去那边抓,我刚看见了,那边的虾多!”天知道这崽子腿儿还有点抖。 回了家赵宣脖子就梗起来了!高傲的大爷一样跟赵晨说他是怎么应对张瑞发的,通篇不离他机智勇勐讲义气,救兄弟于水火!那真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他这样热心肠的好人啊! 这边说着那边还吵吵着对张絮阿么提要求,把他的虾子处理了,赵宣赵大爷晚上要吃油炸的!看的赵晨眼睛疼。 现在天冷,河水都快冻上了,也不是虾子冒头的时候,虾子也小的还没蚂蚱大,赵宣折腾了半天,十根胖乎乎的手指头冻成了十根胡萝蔔头,捞出来的还不到半碗,就这,还给他处理了油炸!? 赵晨上去对着赵宣屁股就是一脚,指着赵宣拿去抓虾弄得上面全是淤泥的小竹筐:“赵大爷,这就你干的!?” 第47页 赵宣缩了缩脑袋,有点怂,下一刻又一挥手:“想吃虾子,哪儿能没点付出!?” 赵晨对着他程光瓦亮的光头一顿揉:“老子也告诉你,把筐子弄成这样,你也要有点付出!” 作者有话要说:  枭枭现在每天要晨起锻鍊,有人一起锻鍊打卡吗!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26章 搬家了! 歷时一个半月,房子终于盖好了。赵晨给瓦匠班子结算了工钱,又给村里人结算了工钱,在村东头大柳树下屠户家买了头猪,叫屠户给杀了,每人又给分了二斤猪肉,当初在王云达那拿了不少的布,张絮挑了些家里人不穿的颜色裁成一块块,又每人给分了块布头。王云达给的都是顶好的面料,就算是一人给了一点,最多能做个帕子肚兜什么的,拿到手也一个个稀罕的不行。 赵晨这待遇在十里八村都是顶好的,散了工村里人还挺捨不得,过了这遭,还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工去!?这群人瞧着赵晨,当真恨不得赵晨再盖两个青砖大瓦,他们再来! 房子是盖好了,但是里面空荡荡,家具摆件都还没填,也没法子请人吃饭,赵晨只能约定搬家时候再请他们过来暖房,至于蒋老头那顿,等他去县里时再请。 赵晨还偷偷摸摸的卖了个关子,日后能给蒋老头弄点好酒。 张絮在新房子烧了三天的柴火,把房子烘烤干,新建的房子难免湿气大,还不能住人,幸亏这房子里面有地龙,有壁炉,只要灶台上一烧火,整个房子都暖烘烘的。 三天烧过,屋子里早没了最开始的潮湿,只剩下略显干燥的暖意。 赵晨开始往家搬东西,他最开始在木匠铺订的桌椅板凳,还有木柜架子什么的。这一堆东西往屋子里面一摆,才终于像个家了。冷不丁的赵晨还觉着他在布置新房! 抬家具进门的时候,也着实让村里人眼红了一把,那规整的床头柜,木料一般,但样式却不是寻常人家的样式。他们哪知道那是赵晨照着现代的样式让木匠给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赵晨不会做柜子,但是他会描述,顺便说说他的要求,大概的样子,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他简单一描述,木匠做出来的比他想像的都好。虽然这年头还没有螺丝钉,也没有转轮啥的高大上物件,不过这古今合体出来的东西还挺带劲儿!他们家放衣服终于不用直接扔木头箱子里,有了分层的大衣柜。那带着立体小书柜的书桌,看的赵宣惊喜不已。 赵晨也是心大,后来才开始寻思,他要是把这衣服柜子的点子卖了,当初用得着被逼债的逼的那么惨吗! 往事不堪回首,赵晨抹了把脸,不想了! 摆平了家具,当然也有赵晨摆不平的,买多大的篮子?要多大的调料缸?用什么样子的锅铲?还有碗筷瓢盆,衣服被子枕头,铁锹锄头傢伙事儿,当赵晨拿着个小铁锹一样的东西回来告诉张絮这是锅铲时,张絮彻底无奈了。 这也不是赵晨的错,赵晨一辈子都只会吃现成的,他哪知道炒菜用啥!? 赵晨虚心接受教训,乖乖把手里剩下的所有钱上交张絮,反倒让张絮下了一跳,两百两银子,这才过了两个月不到,扣除张絮手里有二十两,剩下的一百八十两,现在怎么就剩下不到二十两银子了? 乡下人一个铜板都是大的!赵晨这是怎么花的,能花这么多去! 张絮拿着银子开始问赵晨,赵晨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还之前的欠债,建房子的砖瓦木料,挖地窖,挖地龙,后院的鸡窝猪圈,前院的葡萄架子,还有新打的水井,堆在后院的柴火木炭,以及赵晨今儿早上扛回来的四口大缸,一个装米,一个装面,一个装水,还有一个备用。小罐子他还没来的及买,就被张絮嫌弃了。他还挺庆幸张絮先把银子接手了,不然真叫他去买调料罐子还有些篮子竹筐,他还真不会挑。 但是这么数一数赵晨瞬间发现,他又穷了,穷的叮噹响,他穷了不算,家里的东西还没置办全。钱真是个王八蛋,一点都不经花! 倒是张絮先算了算,怎么算怎么觉着这钱还是不对。 张絮有点急了:“你再想想,还有啥花钱了?” 赵晨眼睛一转,从睡觉的枕头底下拿出五亩良田的田契来,族长老早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倒是赵晨收了田契放在一边给忘了,今儿个数钱,他才想起来这么一码事。 果然如赵晨当初想的,张絮看见田契,眉头舒展起来,他把田契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好,看的比银子还重视。 庄户人家,田可不就是最重要的么。虽然在赵晨看来,当庄稼人永远赚不了大钱。 张絮拿了田契也不跟赵晨计较那么多了,挺着肚子开始张罗家。他其实不想多参与,这钱毕竟是赵晨赚的,他还没太敢把赵晨当一家人,花赵晨的,他花的心里不踏实。但是赵晨买东西那笨模样他看不下去了,实在忍不住,他只能管了。 肚子里的已经将近七个月了,圆熘熘的肚子不容许赵晨再忽视他,偶尔赵晨手放在张絮肚子上,还能感觉孩子在踹他,赵晨的表情开始兴奋又古怪,这肚子里的崽儿会叫他阿爹,他有点高兴,他从没想过他也会有个孩子,将来会拽着他的裤腿儿软软的撒娇。但是这孩子是男人生出来的,他就忍不住表情古怪起来,幸好生孩子的不是他。 第48页 张絮大着肚子做事情不方便,碰到事儿了也捨得指使赵晨去干,赵晨乐得听他差遣。和张絮两人上县城採买,张絮挺起肚子走路像鸭子摆,这年头也没有手机,不然赵晨铁定要录个小视频,把这鸭子模样拍下来闲着时候瞅,好好乐呵乐呵。张絮面前赵晨可不敢笑,他跟在身后保驾护航,张絮在前面挑,赵晨负责拿东西,买好了再一起回家。 拉拉杂杂的又置办了七八天,找人查了黄道吉日,说是三天后,冬至,宜婚假,宴客,搬迁。 通知了村里人,赵晨两个准备那天请一桌暖房宴,把家搬了。 说是搬家,他们却实在没什么可搬的,直接人进了新家就是。唯一要做的就是准备一顿好点的宴席。 赵晨名声不好,但是这回建房子倒是也跟不少村里人攀上了交情,村里人这才发现,赵晨虽然脾气暴躁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说一不二,还是挺好相处的。虽然这好相处得打个折扣,真让他们没事儿过来串门,他们还是不敢。 村里人本来也都是爽快人,一来二去的也都熟了。这次摆宴席,赵晨刚放了话,就有两户人家过来说,等宴席时候来帮忙张罗菜。让赵晨把做饭材料准备好就行。 赵晨也不含煳,摆宴席当天又杀了头猪,一桌酒宴上不说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起码肉管够,猪肉粉条,酸菜排骨,才杀的猪肉炖出来的菜透着一股子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的香,赵晨捨得放肉,一盆酸菜,肉占了大半,配上三四个小菜,新鲜出锅的玉米饼子,饼子参了白面,比普通农家吃的全玉米面香软多了,一口饼子配上一口酸菜或者一口猪肉粉条,吃的所有人满口流油。 赵晨本来只请了来他们家帮忙盖房子的人家和族长家,结果有人想着赵晨总归是村里人,还是和村里人拉好关系的好,要请不如都请,谁愿意来谁就来吃两口。村里人也不白来,这个带几个鸡蛋,那个带两颗白菜,也是个意思,走动走动,赵晨和人家不就亲近了么。 赵晨没想那么多,只觉着不差别人那口吃的,点头同意了,结果摆了七八个桌子没够,后来干脆直接上菜盆,让来的人自己带碗筷,蹲在大门口吃。赵晨也没啥不好意思,这群蹭饭的,他哪儿用的着不好意思!?村里人也不计较,有口吃的他们就高兴,今天这吃的简直和他们过年也差不多了! 吃的高兴还有人回家抱了自家的米酒过来,一碗一碗的拼酒,赵晨喝了两口,觉着没劲儿,不跟他们喝了。由着他们去闹。 赵宣今日放了假,拉着周泰和村里面一群小孩上蹿下跳。这崽子本来人人都嫌弃,如今识字了,倒是和周泰一起成了村里头的孩子头,村里人都崇拜识字的,就算是个孩子,都忍不住高看对方一眼。让赵宣骄傲的下巴都快抬天上去了。赵晨今天也没拘着他,小孩子不能太骄傲,但偶尔一次两次放任还是可以的。免得总打击他,容易让他灰心丧气。 夫郎嬷嬷们不和爷们一桌,张絮怀了孩子,容易饿,但是吃的少,没一会儿他吃不下了,赵晨看准了时辰过来,带张絮去休息,然后让其他人别客气,自己随意。 有小夫郎在一边揶揄:“前阵子听说赵晨为了絮哥儿还跟人打架,我还不信,今儿这么一瞧,想不信也不行了。” 有人搭话:“可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赵晨这变化倒是大,这一回可是把咱几个的当家的都比下去了。” “瞧你说的,你家大石可没少帮你干活,说这酸话说出来,是显摆呢,还是笑话我们呢?” 一群人说说笑笑,吃完了又去参观院子,说赵晨这房子建的真是好,连猪圈都是青砖围的墙面。他们啥时候也能自己弄一个这样的房子啊! 有多事儿的嬷嬷瞧见夏春了,酸话又开始冒出来:“啧啧,瞧瞧这房子盖的,我们家要是有这样的亲戚,说出去都辈儿有面子,倒是有人没这个福气,本来有这个亲戚缘分,硬生生让自己分家分没了!” 听得夏春嘎巴嘴儿,气的直翻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评论有朋友讨论剧情人设,看的贼乐,脑子里面还忍不住蹦出点其他人设的想法。欢迎大家提意见帮忙捉虫,一起探讨新人物还是探讨痞子赵晨!哈哈哈,想想下赵晨这样市井小混混怕条子,怕族长,看见二熘子却敢上去揍的人,还能干出啥事儿? 第27章 来正经的搅基吗!? 赵晨家暖房请吃饭,赵大梁家叫夏春鼓捣着全家出动,吃一顿饱的回去,他们家晚饭都不用做了!赵大梁觉着没脸面,本来还不乐意去,后来听说村里人都去了,他才跟着来。 赵庆吉是被夏春拽过去的,当初被赵晨上工时赶走,他没面子,当时心里就开始记恨赵晨,如今房子建好他里里外外看了看,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赵晨过的越好,就衬得他越不会过日子。赵庆吉紧紧扣着门檐,看着赵晨张絮携手进去里屋一派和谐,觉着愁云惨澹,世界都不好了! 夏春刚被人说了酸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蹭到赵大梁身边,拉着赵大梁的衣袖说:“你看看人家的房子,你还说赵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被催债,这是被催债的样子么?他们这正经是发达了!要我说,你不如去示个弱,卖个好,说不定人什么时候提携我们一下,我们家也能再过上好日子。” 第49页 赵大梁沉默不说话,他身边的赵庆祥道:“阿么,快别说了,我们当初都分家了,现在人家过的好了再回来认亲戚,叫别人听到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呢,那多不好。” 夏春翻了个白眼:“编排怎么了,就算他编排有我们家能过好重要么,家里都快吃不上饭了,谁还管别人编排不编排。” 赵庆祥赶紧打断他:“阿么,少说两句,三弟还要说亲呢,你这样坏了家里名声,谁还敢娶他。” 夏春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啊,就是跟你爹一样,木头脑袋!” 赵大梁哼了一声:“我倒是觉着庆祥这木头脑袋好。” 夏春气的不行,一口塞了大半个饼子,反而把自己噎个好歹。 好容易席面散了天都黑了,赵晨带着张絮阿么一起帮忙收拾,连赵宣都被抓壮丁,没偷懒成。张絮最近身嗜睡,早早在去屋子里面睡了,锅里面温着肉粥,防着张絮晚上醒了饿,随时就能吃。 收拾干净,各自睡觉,赵家三间正房,厨房在中央,东边两间,西边一间,最东边的给赵宣,第二间赵晨住,西边的张絮阿么住。 以前在土房子时候,大多数是赵晨赵宣睡正房,张絮和他阿么睡柴房,如今两个月一过,也许赵晨的变化让张絮阿么稍稍放心,张絮想睡觉的时候就被他阿么推到赵晨屋里,让他跟赵晨睡。老一辈儿也有老一辈儿的想法,就寻思他早晚有离开张絮的时候,张絮也不能一直守着他个病秧子,等哪天他不在了,他家絮哥儿怎么办? 要和他絮哥儿过一辈子的还不是赵晨吗!? 张絮脚下顿了顿,最后还是顺从的进了赵晨那屋子。他其实也没什么排斥,之前在李老头那天天给赵晨抱着睡,要尴尬早就尴尬完了。 土炕烧的热乎乎,张絮窝在被子里面已经睡着了,赵晨收拾干净外面,简单洗漱后进了屋,又褪下外衣袄子爬上床,新被子新床垫,躺上去浑身都舒坦,赵晨歪着脑袋看张絮,这两个月虽然住在李老头家,但是饭吃的好,睡得也好,倒是让一家人长了点肉。除了张絮。前阵子怀孕时候没多大反应,这会儿吃的好了,反而怀孕的反应还大了,嗜睡,干呕,之前没东西吃,看见什么都能吃下去,如今有条件了,张絮反而吃不下去了。张絮阿么每天变着法的给张絮做吃的,张絮也只是勉强吃点,家里十二个时辰不断吃食,就等着张絮什么时候有胃口什么时候吃。 但就算是这么折腾,张絮也没长胖多少,只是肚子上那个球更大了。 赵晨一直想着带张絮去县城看看大夫,看看有没有以前留下的隐疾,开几服药调理调理,最近事儿多,一直没赶上时间。赵晨抬手摸了摸张絮的脸。他以前对着一群哥们的脸都没什么感觉,看着张絮这张脸,就觉着能看一辈子。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上任“赵晨”的灵魂给同化了,已经觉着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很正常了。 赵晨闭上眼睛,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现在糟心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或许该想想给自己找点什么营生干才是正经。 还没等赵晨想到啥营生,第二天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村里人能有个毛驴就不错了,啥时候见过这么高端大气的物件?高头大马昂首挺胸,打着响鼻,叫村里人看的一阵唏嘘,马车里下来一个人,白玉冠,桃花眼,紫袍子,软底靴,正是王云达,福临门的少东家! 赵晨开了门赶紧把人迎进了屋子,像出门来迎接一尊佛,大冬天的王云达摇着把玉骨的扇子装潇洒,绕着房子走了好几圈,活脱脱就是上头领导下来视察的!赵晨跟着他转了一圈就不跟着转了,手里握着一把瓜子儿坐在灶台边儿上咔擦咔擦。实在想不明白这富家少爷看这农家小院看这么认真干嘛!? 赵晨家住在村子边儿,一边挨着山树林,围墙后林子的树还有些探进了院子里面,夏天也能遮个阴凉,另一边离村里人家不远也不近,算的上清净。 王云达转完了屋子里头出了门,眼睛瞅着伸进他家院子的树枝连连夸赞:“你倒是会享福的,这房子建立的大巧若拙,看着没什么稀奇,住着却是舒服的紧。就这两根儿树枝长的也挺有情调。”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寒风吹到树枝跟蜘蛛腿儿一样,赵晨都想找把斧头砍了,他还能看出点情调来! 赵晨撇了撇嘴,张口就回:“也就占个舒服俩字儿,少东家这是住习惯了高宅大院看见什么都稀奇,你要是真来了我们这穷山辟水的,你肯定就嚷嚷着回去了!”这话说的不客气了,不过几番交流,赵晨也看出来了,这福临门少东家也不是个会拿腔拿调的,除了喜欢穿金戴银摆摆谱,回回瞅见他都跟瞅见个紫毛儿的花野鸡似得。其他没毛病! 王云达果然没生气,哈哈大笑,手上扇子一合,老实承认:“好吧,我也的确离不开我的绫罗绸缎和美人。” 张絮给二人倒好茶,赵晨道:“东家过来有啥事儿?” 王云达也不废话了,一屁.股坐桌子边儿,端着杯子抿了口茶,下一刻又扭头吐了:“还能有什么事儿,你当初就留下一副图纸就走了,剩下的让工匠自己参谋,他们哪儿知道怎么做,这不是得你过去监工嘛。哎哎哎,你这茶我喝不习惯,给我弄点开水就行了!” 第50页 赵晨这儿哪儿有什么好茶!?王云达倒是不客气,张嘴说吐就吐,一点面子不给。 赵晨倒是挺吃这性子,不做作,有啥说啥。 一听是正经事儿,张絮给王云达倒了开水,就想进里屋,被赵晨扯住:“你也听听,咱家的事儿,你怎么能不知道。”何况你除了会生娃,和我有啥区别?后一句赵晨没敢说,直接吞肚子里面。 赵晨转脸又对着王云达抱怨,道:“马上快过年了,还不让人放假,反而抓人去干活啊。” 王云达喝着开水还挺美,两腿搭在一块,抖得挺欢,满脸都是商人的市侩:“就是快过年了,咱们才必须快着点儿干,趁着过年把酒推出去,银子才能早点进口袋不是!” 赵晨一握拳头:“奸商!” 王云达桃眼半眯,笑着一呲牙:“我要是不奸,你哪儿来的分红?” 赵晨嘆了口气:“少东家来不止这一件事吧。” 王云达道:“我要是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建的这个房子怎么样的,你信不信。” 赵晨疑惑的问他:“这房子有什么稀奇,还值得你特意来看。” “这房子没什么稀奇,倒是建房子的蒋老头,他可轻易不出手,万大掌柜的竟然都把他给你叫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建什么稀奇的呢,结果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子,可真是屈才了!” 赵晨不服气道:“我这可是地龙壁橱样样都全!” 王云达鼻子里冷哼一声,看赵晨眼睛里冒火,道:“你可知道,我当初花大价钱让蒋老头帮我依山建立个小庄园,蒋老头死活不答应。最后好容易答应建房,也就答应给我建福临门。” 赵晨乐了:“你这是嫉妒我了吧。” “是啊,我嫉妒,都快嫉妒的拆了你的房子了。” 赵晨乐呵呵大手一挥:“赔我一千两,你随便拆!” 张云达两手抱胸,全没了公子哥儿的气势:“你真是比我还奸,行啦,啥时候有空,跟我走一趟吧,签了个合约,明明你还要分红,你却是一点都不管,坐等钱来。” 赵晨似乎也觉着自己有点不地道,道:“这不是能者多劳么!” 王云达摆摆手,出了门。厨房只占了那间正屋的一小半,另一大半隔出来正好做个大厅,王云达的小厮抱着一堆礼品摆在厅里吃饭用的大桌上,糖果点心不少,还有些肉食布匹。 赵晨得寸进尺,还不乐意:“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我可没好东西给你回礼。” 王云达都被他气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是真想回礼,把你家家具样式都给我一份。”王云达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可不是白走的,商人的奸诈让他时刻都能在一些东西身上敏锐的嗅道铜钱的香气! 赵晨想了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笑着点头。将人送出门,又看着王云达的马车开始念叨:“你这一出来,可是让村里人以为我攀上高枝儿了。” 王云达笑了,桃花眼弯成月牙,还真有几分诡异的妩媚:“你要是个小哥儿,那倒是可以来攀攀我的高枝儿。” 赵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哎呦我去,在全民搅基的世界里面,这是要跟他正经的搅基吗!?赵晨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东家想必很忙,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赵晨扭头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枭枭决定把更新时间放在早上起床,这样为了更新,我也会从床上爬起来的!早安! 第28章 日子能那么过吗? 有富贵人家去了赵晨那做客,这消息传出来,村里又炸了锅了!赵晨不是真做了什么大买卖吧!?这事情连族长都惊动了,族长在家转了一圈,想去问问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是赵晨家的事儿,他去问算什么?是想偷别人的买卖,还是分吃别人一杯羹?怎么想怎么都不好。 他想的通透,不代表别人也想的通透啊。好奇心驱使着所有人都想问问情况。但张絮和他阿么一天天不出门,赵晨是几乎没人敢招惹,剩下的也就是每天出门去学堂的赵宣在外面,于是等赵宣今天下学堂,就看见一大群人把赵宣围起来,问那富贵人是谁。 赵宣白天在学堂,当然不知道今天家里来的人是谁,倒是从一大堆的描述中知道了桃花眼,紫袍子。他摸着下巴满脸疑惑的想了想,道:“该不会是王叔吧。” “哎,对对对,就是他,他是谁啊?”一群人也不管赵宣说的是不是那个人,听见赵宣隐约说出个人名就叫对。 赵宣满脸天真道:“好像是福临门的少东家……” 赵宣说完就拉着周泰走了,一点不在意身后因为他的话而震惊的人群。福临门!那可是折阳城最大的酒楼,听说里面一盘菜都要一两银子,里面装修华丽,风格独特,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连进福临门的门槛都不配。他赵晨怎么搭上的福临门的人! 赵宣没走出两步,就又被人堵住了,那人抓他手臂的力气大,都抓疼他了,还差点拉的他一个趔趄。赵宣有点生气了,小眉头都皱了起来,就听抓他的人赶紧道歉:“哎呦,乖小子,婶么的错,婶么抓疼你了。”装模做样的给赵宣揉了揉胳膊,问的还是王云达,来人笑眯眯的:“宣小子,你跟婶么说说,那福临门的少东家和你哥怎么联繫上的?” 第51页 赵宣一听这话,霎时戒备起来,自从在福临门卖酒方子之后,他哥就三令五申不能把这事儿透露出去,一旦透露出去,他哥将对他实行最严厉的惩罚,把他卖了,再也不要他了!于是不管对方问什么赵宣都不会说实话了。 赵宣笑的乖巧,他最近胖了不少,瘦削的小脸都圆了起来,隐隐还有双下巴,熘圆大眼眯成一对儿小月牙:“我怎么知道啊,我才五岁,我哥怎么会对我说这事儿。”赵宣伸出五根手指头冲着人比划,怎么看怎么可爱。 众人一想也是,谁会把家里的大事给一个小孩子说,终于给赵宣放行。 村里人没打探出切实消息,但总归有一件事是确定了的,赵晨跟福临门的少东家是认识的呀!大人物都亲自来看他了,这赵晨明显是要发达了呀! 村里人好奇又羡慕,少不得还有点儿小嫉妒。 除了嫉妒,冷不丁还能有点别的心思。夏春一路掂量着一边往家走,回到家看见坐在门槛上抽大烟的赵大梁,当下开始说道,把赵晨和王云达一次见面,简直吹到了赵晨跟着王云达手下做事,一下子赚了不少钱。他的想像力已经无穷无尽了,甚至怀疑赵晨的家当还有个几千几万两,王云达家都是用金砖铺地! 赵大梁闷声不响的听着他吹牛皮,夏春不乐意了,推了赵大梁一把,“赵老大,你倒是吭一声啊。” 赵大梁拿脑瓜顶对着他,道:“要我说什么?别人家再好也不是我们家的,你激动个啥?” 夏春一听,眉头皱了起来,明显被赵大梁说的不高兴,下一刻他忽然眉飞色舞,扯着赵大梁肩头衣服说:“哎,当家的,你说,你去跟赵晨说说,让那个少东家娶了我们家三儿怎么样!?” 赵大梁勐的抬头看他,一把推开夏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厉声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呢?我劝你赶紧歇了那些心思,给三儿找个老实本分的好好过日子!高门大院是那么好进去的吗?咱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哪配的上?” 夏春更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呢!小门小户怎么了?咱们三儿不也是好端端的良家哥儿,怎么就配不上人家了?再说,就算嫁进去不是正夫郎,王家那么有钱,做个侧夫郎还不是有吃有喝过一辈子?不比和咱们在地里刨食的好!?” 赵大梁看着他,满眼的不敢置信:“你这脑子都在想什么?这话你也说得出来?给人当小,那是好人家的哥儿能干的吗?进门上头就还有个大夫郎压着,这日子是人过的?” “那又怎么了!?”夏春不乐意,“压着怎么了?一辈子不用干活,有吃有喝还有人照顾,这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其他的事儿还算个啥?而且三儿嫁过去了,说不准还能帮衬帮衬咱家!” 夏春噼里啪啦的数落,赵大梁越听脸色越难看,吧嗒吐了个烟圈,勐的站起来:“靠着嫁出去的哥儿帮衬自己家,这话你也敢说,你真是........,能不能要点脸!?总之,你给我把这心思歇了,这事儿别说没谱呢,就算是真让你搅合成了,我也不同意!” 夏春火了,掐着腰开始叫唤:“赵大梁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想咱家三儿好了!” 赵大梁道:“我就是为了三儿好,才不能让你这么瞎折腾!”赵大梁不想跟他吵,拿着菸袋锅出门去了。 夏春抬手想吆喝,没叫住人,只得一拍大腿自己坐门槛上,他心里算盘扒拉的噼啪响,越想越觉着可行,这个事也给放在心上了。 赵大梁家三儿子赵如意十七了,马上十八。乡下哥儿大多十五岁成亲,熬到十七,年龄已经大了,按理赵大梁家有粮有田,有的是人愿意和他们家结亲,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夏春满脑子都是自个儿子大富大贵的画面,看小门小户的庄稼人就看哪个都不顺眼了,儿子从十四岁议亲到现在,夏春也没看上一个合适的,这十里八村的喜嬷嬷几乎把这附近没婚嫁的汉子都给夏春看过了,夏春没看好,他们连城里老爷要纳小,哪个员外要续弦的都给夏春看了,夏春更不满意了,他们家哥儿就该嫁高门大户的公子爷,拿这些歪瓜裂枣的放他跟前,这是找骂呢!?差点跟喜嬷嬷吵起来。 到后来喜嬷嬷直接放出话:“你们家的生意我是没本事做了,你们家的小哥儿娇贵,有本事还是你自己去找个能受的了你的汉子来娶他!” 夏春瞪圆了眼睛将喜嬷嬷送出门,回家了就摊在炕上勐捶墙:“找就找,一些个蠢嬷子没本事的,竟早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配我家如意,哼!等我找个好的给你们瞧瞧!” 夏春找来找去没找到合适的,今儿个他在人群里面看见王云达从那富丽堂皇的马车上下来,眼睛都直了,年岁正好,做生意的,很有钱!配他如意不是正好吗!? 夏春越想越美,却不知道他大儿子在家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黑色小瓷罐里面找到了银子,赵庆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留下一个子儿,拿着所有的钱,跑了! 当天晚上赵庆吉没回家,夏春嚷嚷的整个细柳村都知道了,夏春哭喊着他的儿子,就怕他儿子一不小心让山上的野兽给叼了怎么办,眼睛都哭肿了。族长被他哭的烦,走到他面前道:“你儿子没跟你说他要去哪儿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一点招唿都不打就凭空消失吧!” 夏春听了话,一扭头问自己儿夫郎赵庆吉哪儿去了。 第52页 赵庆吉的夫郎叫顾秋良,生过一个小哥,赵庆吉想要个小子顶家,前两年顾秋良又怀了孩子但没保住。孩子没了,赵庆吉也没安慰,还噼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说他是扫把星,剋死子孙的玩意儿。顾秋良捂着被子哭了一天一夜,直到最后哭昏过去。醒来之后他做事越发谨小慎微,在家默默干活少说话,就怕做错什么,赵大梁家就会找个藉口把他休了。他们家爹么已经没了,就剩下个已经娶亲的小弟,他小弟是个好的,可他弟夫郎却是个仔细的,要是凭空家里多出个被休回来的大哥,他小弟不介意,他弟夫郎还能不在意吗? 顾秋良忽然被点名,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紧张道:“我……我,我不知道啊。”他磕磕巴巴的说。他跟赵庆吉早就离心了,晚上睡觉都是背靠背,除了赵庆吉身体需要偶尔做点什么运动,其他时候,两人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你是他夫郎你不知道?”夏春指控道。顾秋良手足无措,更紧张了。 赵庆祥的夫郎钟小平过去握住了嫂么的手,他嫂么命苦,因为丢了一个孩子,怕人闲话,天天拼命的干活。钟小平每天起床的时候,家里的活计基本上都拾掇干净了,他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后来看他嫂么要是不干点什么,就紧张的心神不宁,他也就不抢着干活了,只时不时的叫他嫂么陪他纳鞋底,当坐下休息。 前阵子赵庆吉赔了钱,他嫂么反而安心了,跟钟小平说:“赵庆吉越这样,将来我就越不会被休,欠债不怕,我还年轻,使劲儿干上几年就能还债了。” 钟小平看的心酸,回自己屋就跟赵庆祥说:“这日子能那么过吗?能指望着自己当家的不学好的过吗?哪个小哥是靠这个活的?嫂么命苦啊。” 赵庆祥没说什么,只嘆了口气。他心里其实有个想法,只是现在还不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枭枭本周五入v,谢支持哈。去晨跑啦!早安! 顺便宣传下枭枭准备的下本文《将死之人的第二春》嘿嘿。 文案: 靠山县有两个神秘的人。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曾经在县令那大闹一场,最后虽然挨了板子却全须全尾儿的出来,也没说让镇长给一把刀卡擦了! “反正老子过两年就死,有本事你现在打死我!”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花钱如流水,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来人啊,给我拿银子砸死他!” 俩人什么身份,背后什么靠山,凭什么这么底气十足,谁都不知道,偏偏在靠山镇横着走没人敢拦。看的一群人羡慕嫉妒恨! 也许是两个人雄霸街头良久,卧榻之滨岂容它人酣睡!他们打起来了! 哎呦,喜闻乐见! 一年后,俩人好上了......奶奶个熊! 欢迎大家收藏哈。应该不久就会和大家见面。熊抱! 第29章 傻子看傻子,互相不嫌弃! 顾秋良不知道赵庆吉去哪儿了,赵庆祥倒是想到了什么,他大哥看见赵晨风光了心里不服气,最近天天嚷嚷着还想去县城里找点生意,上次倒卖海鲜是他大意,这一次他注意一些别的东西,一定能赚钱回来!他跟赵大梁和夏春要钱,奈何上次家里人都被他弄怕了,哪儿还会给他钱,甚至赵大梁跟他放狠话:“你就在家好好种田,不然我干脆打断你的腿!” 腿没来的及打断,赵庆吉跑了。其实两地倒卖,互通有无,若是选好了东西来互通还这是赚钱,问题就是赵庆吉怀揣着美好的幻想却从来不去打听打听行情,什么东西方便倒卖还最赚钱,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庆祥抓着他阿么让他去看看家里放钱的地方,果然他阿么去看了一眼,哭嚎声更大了!简直像是死了亲爹,也是赵庆吉做的太绝,一个铜板都不留,家里的油盐酱醋,过年的年货都别想准备了。 家丑不可外扬,赵庆祥赶紧出门告诉乡里乡亲说知道他大哥去哪儿了,劳烦大家今晚上跟着折腾,他改日登门赔礼道歉。村里人嘴里埋怨着三三两两散了,当天晚上赵大梁家摔摔打打的没完没了,赵大梁指着夏春说他宠坏了儿子,夏春就一直哭他那个出门在外的儿子,不小心出事儿了怎么办。 赵庆祥过去劝赵大梁:“阿爹,不如我明天去县城里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呢。” 赵大梁疲惫的点点头,在屋子里抽了一晚上的旱菸,这一晚上睡得最好的就是赵如意了,他向来比较没心没肺,反正家里大事儿从来不是他一个小哥儿能决定的,他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问。 第二天赵庆祥当然没找到赵庆吉,倒是他家里发生的事儿被村里人都知道了。这还是赵庆吉自己暴露的。昨天他拿了钱去县城,路上搭了个村里的车把式,一路上跟车把式聊了起来,赵庆吉自说自话说他要去县城做生意。做什么生意?那当然是大生意! 本钱呢? 本钱当然有,我阿么给的! 赵庆吉这几句话,再想想昨儿晚上夏春哭嚎不休,村里人心头叨咕叨咕,猜不透□□分,六七分也有了。 赵大梁走在路上就看同村的看着他,不是怜悯就是同情。他回家就抽大烟,一袋一袋的抽。 村里人说到赵庆吉,又忍不住说赵晨,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赵晨能从一个坏的变成好的,赵庆吉以前看着不坏,现在也没害过人,但是现在这败家的德行,还是挺让人望而却步的,他们只庆幸,幸亏这败家败的不是自己家。甚至有些夫郎们,以前是指着赵晨说,“你们以后可不要学那样的人,人嫌狗不爱,那是能过好日子的人吗?”现在是指着赵大梁家对自己家娃儿比划:“知道那个赵庆吉么?他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让他爹么日子都没法过了,这样的人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地狱知道不?就是把你脱光了放在油锅里炸的外焦里嫩!” 第53页 总之说来说去,老赵家没一个好东西,都不要学! 一群小的哆哆嗦嗦,听不懂自己阿么说的话,但也足够用想像力把自己吓得睡不着觉了。 至于赵晨,他没听到村里人怎么评价他的,他已经跑去县城里王家酒坊了。 王云达家经营酒楼,自己家当然卖酒,酒坊也有那么四五个,赵晨这酒方子一出来,当下王云达就让一个酒坊停工作业,把里面的酿酒器具重新制作,准备酿赵晨方子上的。 赵晨去了县城,跟万掌柜的见了一面,就跟着福临门一个管事的先去木匠铺子铁器铺子,酿酒准备的器具早弄得差不多,但一些细节上面还是要赵晨来才行。赵晨对这些实际上也是一知半解,毕竟现代酿酒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哪像现在,还要自己做。他和器具师傅一边商量一边实验,这犹犹豫豫的德行差点让王云达以为赵晨真是偷了别人的方子,自己不熟!后来还是赵晨写了保证书才算完。这一闹腾,想当然没回去家,只能让福临门的小二帮忙回家说一声,他可能一时半会儿几天都回不去。 器具没弄好,但是简单蒸馏的器具还是好做,赵晨这边忙活着新的酿酒容器,那边指挥着把福临门以前酿的酒全部蒸馏,两手准备着当然有效率。当王云达来酒坊庄子上闻着空气里面醉人的酒香时,满意的嘴都咧到耳朵边儿了。当下这大少爷也来了兴致,脱了一身绫罗绸缎,穿了一身方便干活的衣服跟赵晨一起闷在酒坊里面,赵晨负责和器具师傅继续研究顺便时不时去盯一眼外面的蒸馏酒,王云达负责蒸馏,虽然没有新器具让蒸馏酒浪费了不少,但是就算是浪费了一半,只要能出成品他就高兴!至于浪费的酒,他是少东家!他不差钱!大不了他把酒再卖贵点! 王云达也是个有手段的,后续的酒还没有出来,这一批先出的酒已经被他用精美的瓷瓶一瓶瓶装好送给折阳城的达官贵人,还有其他城和王家酒楼有生意往来的人,以及一些名家大能。王云达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叫他的亲信去。王云达整日窝在酒坊,在外界他仿佛消失了,王家的酒却已经在折阳城掀起一场风云,人人以得到此酒为一种身份的象徵。 王云达的不出面更让酒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赵晨一听这传言当下就乐,神秘个屁,不就是个酒,又不是啥好东西,不喝能死?还传的这么花花。 王云达听这话不乐意:“你这话就不对了,人生悲欢离合,啥时候都离不开一口小酒!” 赵晨只有翻白眼的份儿。他现在基本上住在了酒坊,偶尔回去家里一次,每次回去都是鬍子拉碴,蓬头垢面,两眼惺忪,一身酒味,回到家洗个澡收拾了身上和家里人说两句话,然后倒头就睡。回回这时候他就想起王云达说一口小酒时候的表情,真想砸了他的酒瓶子,他就不用去上工了! 不过他睡得倒是安静,外面人又把他传成了花。 晨小子这是怎么了?每次回来又像个乞丐一样,不会是又和以前一样了吧,拿钱出去玩儿,天天喝大酒,钱花没了回来要?又有人说,不像啊!你看晨小子回来,不还是跟村里人打招唿么,要是和以前一样赌博输了钱回来,哪儿好意思搭理大傢伙? 众说纷纭,有些话甚至传到张絮的耳朵里。张絮当然知道赵晨出门干什么了,对外面的说法他不在意也不解释。就算他偶尔出门听见有人试探,他也只是说赵晨出门有事儿。至于什么事儿,让别人自己猜去,反正村里人从来不缺乏想像力。 转眼间到了腊月初八,赵晨在上次临走就被张絮嘱咐要过节,赵晨当然多留了一份心。他在腊月初七就从酒坊出来了,然后在县城粮店里买了腊八粥的各种豆子,他也没买多少,他走之前王云达就送了他不少,还有些折阳城没有的东西,桂圆红枣,莲子红豆,赵晨对这些没什么感觉,现代他什么没吃过?那一罐罐的八宝粥他都吃腻了!倒是有一样东西送进了赵晨的心坎里面,一只带崽儿的母羊,约莫着过两个月就要下崽,正好可以给赵晨家娃儿喝羊奶。 赵晨满意至极,对王云达脸色都好了不少,在酒坊的日子天天被王云达没日没夜的压榨,赵晨好几次都想打人了,还是念着这是东家,才紧忙忍下去。但他这脸色一好,连王云达让他回家喝了腊八粥赶紧回来的要求都应下了,他哪儿知道,那母羊和豆子之类,都是万大掌柜的准备的呢。 掌柜的就是掌柜的,久经风云,如何笼络人心,他可比个年纪轻轻的王云达手腕高多了! 别说这母羊了,万大掌柜成衣都准备了好几件,赵晨家里人一个没少,让赵晨拿着回家过年,换新衣装门面,看着喜气。 赵晨一把将衣服抱怀里:“掌柜的,讲究啊,我可不客气了啊。” 万大掌柜巴不得他不客气,拿人手短,赵晨拿了他的东西,还能不给他乖乖干活吗? 他哪儿知道赵晨喝了他们蒸馏出来的酒,当时就一脸嫌弃,这古代的物件再精緻也没有现代的强,这儿有不锈钢吗?这儿有温度计吗!?这儿有能控制温度的锅炉吗!? 啥都没有,酿出来的玩意儿再强能强到哪儿去?每次瞧着王云达闻着酒气那陶醉样,他就想拍拍他的肩头说一句:“哥们,就你这玩意儿,在我们那白送人都没人要!” 可就这玩意在这地界已经不错了,王云达简直满意的不得了,天天等着酒好了,他好拿着出门显摆。 第54页 万大掌柜送了礼,用一种看能掌控的二百五的目光瞧着赵晨,直觉着赵晨看不见这里面的利益,当初只要了两成的分红,那就是傻!赵晨用怜悯的目光瞧着福临门的一群,觉着这些人傻呵呵的捧着劣酒当宝贝,能干这事儿的也没谁。 还真是傻子看傻子,互相不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三更了,捂脸,熊抱大家! 第30章 吃饱饭,不挨揍! 赵晨回家过了腊八,果然如王云达所说喝了一碗腊八粥就走了,他不走也不行, 王云达专门派了马车来接, 有小厮浅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一抬头, 小厮就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赵爷,咱们这就走?” 赵晨牙花子都疼, 手痒痒的想打人。 万掌柜的很懂事儿, 让小厮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布匹, 有做大人衣服的,当然更多的是给小孩儿的,软乎透气, 绝对不伤小孩皮肤, 颜色还亮堂, 看起来喜气洋洋的。还带了两匹纯白的软棉布,混在五颜六色的布匹里面格外不一样。 赵晨看着好奇,那小厮小声解释:“这是给孩子做尿布用的!”万掌柜的, 这都想到了, 果然心细! 东西往他们家一堆, 别说,还真是拿人家的手短, 赵晨有气没处发, 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车回去酒坊了。 他前脚刚走, 后脚家里就来了个人,正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夏春。 夏春已经过了为赵庆吉伤心的时段,现在又开始为自家三儿子张罗婚事了,前段时间赵晨回来时候一身酒气的乞丐样子还让他担心了一段时间,以为赵晨真像赵大梁说的样子,又开始不学好了。 但是今天这门外头马车一出现,之前的推论瞬间被推翻,马车明显是王家的马车,上回来过一次,他认的真真儿的! 没看赵晨是被人用马车接走了吗,这哪儿是在城里又学坏了,这是跟着福临门少东家干大事儿呢! 于是等赵晨刚走,夏春再也等不及了,着急忙慌的来到赵晨家打听情况。 张絮正坐在炕上穿针引线,这阵子他胃口也好了,还很能吃,脸都丰满起来了,本来冷峻的面容变得富态,面盘白的嫩豆腐似得通透,赵晨稀罕的不行,回家总要上手摸摸。也就张絮表情淡淡,一双凤眼平静的看着他,让他每次只敢在张絮半夜睡着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摸个够。 夏春来的时候就看见张絮面色平静窝在炕上怡然自得,那生活美满的模样让他心里揪的慌,万大掌柜的没事儿给送点布料,让家里的穿戴直接上了好几个档次,张絮身上正穿了一件碧青色的,内里袄子纯白,是后来他自己做的,毕竟肚子大了,赵晨当初在成衣店买的那身早就穿不上了。 浅色衬得张絮脸盘越发的水灵,一头长髮乌黑,凤眼清亮的看过来,真像是大户人家的富贵夫郎看一个乡下的丑侍从。让夏春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放在哪儿。赵庆吉拿了家里所有的钱,家里的吃穿用度都紧张起来,一家人心情不好,自然面色也带着灰败,比不得张絮。 张絮看夏春不说话,只得先开口:“请问你是?” 夏春愣愣道:“我是你大伯么啊。”夏春一句话惊醒了自己,可不是么,他还是赵晨的大伯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赵晨富贵了,他不是也跟着长脸么,他此刻连他们已经分家都忘了。 张絮没见过这个大伯么,毕竟赵晨没钱的时候,他大伯躲他都来不及。张絮迟疑了会才问:“大伯么来这是有什么事?” 夏春自来熟的坐到张絮身边:“没事没事,就是来看看你,这怀孕的小哥儿身体重要,身边缺不了人。” 他刚说完,张絮阿么一边进门一边说:“絮哥儿啊,再来吃点,我把这粥熬的烂烂的,里面还放了红糖和那什么桂圆,吃着可好了,快来尝尝。”当场打脸,夏春笑都僵硬了。 张絮阿么一抬头就看见张絮身边坐的人,当下吓了一跳,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竟然不知道!要是来的不是个小哥儿,是个爷们,他家絮哥儿还怀着娃儿呢,这怎么得了? 张絮阿么脸上风云变幻,差点直接张口尖叫。还是张絮先回过神,介绍了一句:“阿么,这是赵晨的大伯么,赵晨出门了,他来看看我。” 张絮阿么垂着脑袋,他还不太敢见生人,嘴里哦哦了两声,把粥递给张絮,就坐在张絮旁边戒备的看着夏春。夏春这名字他不熟,但就算他不出门,他也知道赵晨家和他大伯家是分了家的,关系不怎么好,现在来看人是什么意思? 张絮看他阿么那模样有些好笑,道:“阿么,今儿个过节,来人是客,家里还有粥么?给大伯么也盛一碗。” 张絮阿么看了张絮一眼,张絮使了个眼色,示意还是给人家留几分脸面,毕竟那是赵晨的亲戚,赵晨可以撕破脸,他们却不好做的太过。 张絮阿么去盛粥了,夏春看张絮端的那碗忍不住咽口水:“你们家这腊八粥真是别致,比别人家的稠不说,这里面样样数数的种类也多,看着就香。” 张絮阿么端了粥进来递给他:“觉着好,你也吃两口,都是家里自己熬的。” 夏春赶紧端过粥,他们家一个铜板没有,哪儿有钱去买各样的豆子,家里现在玉米茬子都要算好了吃。赵晨家粥里放了红糖还有红枣,一口入嘴,绵延的粥香带着甜,吃的夏春连问话都忘了,三两口吃完一碗,张絮那小半碗都还没吃完。 第55页 夏春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再要一碗,张絮阿么也不乐意给他盛。夏春看着摊在张絮腿上的衣服料子道:“这是给肚里的小娃做衣服吧,这料子真好。你们家赵晨是真发达了。” 张絮没吭声,慢条斯理的喝着粥。 夏春讪笑一声,接着道:“我今儿又看见你们家门口来了辆马车,那是福临门东家的车吧!” 张絮道:“嗯。” “看那车就富贵,上次看见那王少东家,人长的英俊体面,就是不知道这东家现在结亲了没呢?” 张絮终于正眼看他了,道:“这是别人家的事儿,这我可不知道。” 夏春没套出什么准话,有些急了,道:“少东家应该很重视晨小子吧,这事儿晨小子不知道?” 张絮淡淡道:“家里爷们的事情,哪儿有都跟夫郎说的道理,何况这还是别人的家事,我当家的当然更不敢乱说,这不平白叫人说他碎嘴么。” 夏春不敢问了,又觉问不出话,有点丧气,后来一想反正那少东家结亲了,他家三儿做侧夫郎也一样,没什么不好,那点丧气也就没了,他还想打听些别的消息,譬如这赵晨在和少东家做什么?大家毕竟是亲戚,好歹提拔一下。张絮却不给他机会了,道:“家里还有些腊八粥,大伯么不嫌弃就带回去给大伯他们尝尝鲜,我有些累了,就不留大伯么了。” 一句话把人打发了。 夏春想留下,又没什么藉口,只能抱着张絮阿么推给他的装粥的瓦罐出了门。他刚出门,赵家大门砰的一声关的严丝合缝。也是赵晨刚走,没来的及关门,才放了夏春熘进来。 张絮阿么回去屋子就窜到张絮跟前,道:“这人心可真大,怎么还打听上少东家了?那少东家是他们能惦记的吗?” 张絮道:“他乐意惦记就惦记吧,总归不是他们家的就不是他们家的,这惦记能有什么用。” 张絮阿么嘆出口气:“也是。不想他了,以后咱们都离他家远点,咱们家能好好的就好。”这几个月下来日子过的舒坦,张絮阿么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果然心病需要心药,没那么多烦心事儿,自然人也精神。他还是不太去村里面熘达,但是没事跟张絮说两句体己话,他就开心。 夏春抱着粥罐回了家正赶上几个夫郎来串门子,都是常来常往的,几个人坐下来闲扯皮,见到夏春回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说村里的稀奇,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赵晨。 “这是啥啊?闻着挺香,是粥?”有人看见瓦罐多嘴问了一句。 夏春眼睛骨碌碌一转,道:“可不是么,这可是福临门那少东家送的豆子熬得,里面还有那什么桂圆,哎呀,咱们这小门户的,哪儿知道那是什么,就是熬了粥吃着真香!” 有人开始眼馋:“那也给我们尝尝呗,咱们家过个腊八,能拿苞米绿豆煮一煮就不错了,可做不出这个味儿!” 夏春一把把粥罐子抱进怀里,刻薄道:“你们几个嘴馋的,就知道吃,这粥可不是给你们的,是专门给我家如意的!” 夏春家小哥儿如意,还没嫁人,众人听夏春这么是似而非的一段话,当下开始试探着问:“你们如意和那少东家......??” 话不说全,眼神询问。夏春昂着脖子志得意满,嘴角高挑,不给个准话,那模样明显就是承认了。 赵大梁家小哥儿攀上高枝儿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众人瞠目结舌,互相看看,最后拜别了夏春,找别人八卦去了。乡下没有娱乐,赵晨那点破事儿都传了十天半月了还没换新篇儿,现在总算有了话题,一群老嬷子一晚上就能把事儿编成个花,内容越传越花花,头一天是说福临门少东家和赵大梁家小三儿有猫腻,后一天就说赵如意已经和少东家定亲了! 有人找夏春探虚实,夏春笑呵呵的,骄傲的脖子都抻长了:“真有那么一天,一定请大傢伙喝喜酒!” 他说的含煳,别人也只当他承认了!话传的更花花了。甚至都传赵家小哥儿已经是那少东家的人了! 村里的爷们没夫郎们那么八卦,但碰见赵大梁的人都少不得跟赵大梁说一句恭喜,说的赵大梁一脑门子的雾水。 等赵晨回来听张絮跟他说了这事儿。赵晨反到笑了:“不管,随他们说去,王云达这段日子把我折腾个够呛,自个儿得瑟的来咱们细柳村熘达,活该他身上出来点绯闻!” 赵晨说不管就不管,但回家的第二天,就从别的村抱回狼狗崽子,一抱就是三个,有人问他抱这么多干什么。赵晨不客气道:“家里面就两个小哥在,总归不安全,我偶尔不在家,有这些个狗崽子,总能防着点不三不四的随随便便进我家的门!” 赵晨对安全上了心,幸亏他这段日子没在家,村里的二熘子也没来找麻烦。如若不然,发生了什么好歹,赵晨想想也觉着后怕。以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里进了贼,那也无所谓,他家又没什么好东西。现在可不一样了,他也是有家的人了。赵晨吸取教训,再次去酒坊之前特意去了趟李老头家。盖房子时在李老头家住了将近两个月,赵晨和李老头家关系倒是好了起来。 赵晨还得去酒坊盯几天,酿酒器具已经做好了,现在就等着出第一锅酒,正是紧张时刻,赵晨走不开,只能让李老头没事儿去他们家坐坐,算是给镇场子,李老头是大夫,村里人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大夫,就怕将来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李老头撒手不管可怎么办。 第56页 来开门的是李老头他儿子,名字叫李斌,腊月初就带着一家人回来了,他比赵晨大了十几岁,早年去了县城,听说过赵晨,倒是没见过。赵晨报了姓名,李斌愣是没敢让他进门,还是李老头出来把人迎进去的。 李斌的夫郎是个手脚麻利见到生人却沉默寡言的,给赵晨倒了茶就不说话了。 赵晨说明来意,李老头没有不答应的,末了还道:“你别说,你在我家住的时候,絮哥儿天天给做饭,味道还好,我这吃上瘾了,等你们走了我还挺不习惯!” 赵晨哈哈大笑:“你要是喜欢吃,自己去跟絮哥儿说,让絮哥儿做饭加上你的,一日三餐全管。” 李老头白他一眼:“瞎说什么呢,絮哥儿都怀了快八个月了,你还敢让他乱动?” 赵晨莫名其妙,虽然张絮怀了孕,他也只当一个男人带了个球,没啥。但是听李老头这么一说,他忽然觉着有啥了。他道:“那咋了?......” 李老头哼了一声:“怀孩子最怕头三月,后三月,头三个月怕胎坐不住,后三个月怕磕了碰了孩子提前出来,一不小心大人小孩儿都得没命,亏你还是孩子的爹呢,啥都不知道!” 赵晨忽然觉着,张絮肚子里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头三个月天天跟张絮喝野菜汤,等赵晨穿过来,又跟着张絮打了不少架,好容易房子建好了,张絮忙里忙外也没说要什么特殊照顾,张絮没多要求,赵晨一个心大的更没多注意了,他甚至经常忘记张絮肚子里是个孩子,张絮是个带崽儿的! 赵晨喝了口茶掩饰尴尬:“亏得李大夫提醒啊,那您以后多去帮我看看啊,我这头回当爹,一点儿经验没有。” 李老头笑道:“也就絮哥儿乖顺,有啥不舒服的估计也没跟你说。” “还能有啥不舒服的?”赵晨问。 “腰酸腿麻尿频,容易抽筋,事儿多了。你不怀孩子也不注意,絮哥儿也不跟你说,行了,以后多注意点,现在你不在家,估摸着也就是张絮阿么多费力些。” 赵晨垂下脑袋,再一次认识张絮过的不容易,心里又开始寻思弄点什么给张絮补补。他还要赶着去酒坊,没多坐就起身要走,临走前又对李斌他夫郎说:“我夫郎不常在村里走动,平日也没有个说话的,嫂么如果有空,就也去我家坐一坐吧。” 李斌夫郎看看李斌,李斌没说话,李老头倒是答应的很爽快:“行,到时候我带我儿夫郎去你们家认认门!” 赵晨难得露出个憨厚的笑。 回了酒坊,他却是连着就酒坊的安全也注意了,以前酿酒清淡如水,没什么安全隐患,现在的酒不说一点火星子就能着起来,总归还是容易失火,而且马上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放两串鞭应景,万一崩过来把酒坊点了呢,他们这段时间不是白忙活了?赵晨把这话跟王云达提了提,本来放在酒坊四周防止走水的四个水缸又添了四个,八个水缸每天都有人检查,保证随时都是满水的。 没用赵晨又在酒坊里面呆多久,腊月十九,酒坊的第一锅酒总算出来了。再经过蒸馏,提纯。那味道比赵晨当初用果酒蒸馏出来的东西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只是赵晨尝了尝,新酒辣喉,和现代的小烧还是没得比,他反正是嫌弃。更别提这也没ktv楼下大叔酿的酒水里面的那股味道,具体什么味道,赵晨也不知道。 王云达窝在存放第一锅酒的酒窖里不肯出来,并且表示这批酒不卖了!留给自己喝。还大手一挥当天给酒坊里每个人发了八百八十八文大钱,用以表达他激动的心情。 赵晨骂他傻,第一锅出来的东西一定不是最好的,后面的酒一定越来越好。王云达一听也是,当下又把酒水装在精心烧制的瓷瓶里面,扭送给万大掌柜,让万大掌柜的全权处理。 万大掌柜的也不含煳,借着先前早就被吹起来的酒风,巴掌大的小瓶要六两银子,还每天限量供应,毕竟酿酒坊只有一个,工人可以两班倒,也得等着酒水自动发酵,着急不来,出来的酒水也没有多大的量。 他给酒水取了个和福临门匹配的名字,“福来”! 春节喝“福来”,幸福到你家! 口号一喊,“福来”酒贵,万掌柜的狠狠赚了一笔。 第一锅酒水出来,赵晨就不乐意呆在酒坊了,反正酒坊里的人比他还会酿酒,他那套程序人家学了一遍弄得都比他利落了。剩下的也不太用的上他。王云达也不留他,自己也脱了那身满是酒气的工作短褂,重新穿上了他的绫罗绸缎,大冬天的摇着一把破摺扇装风流,去他的富贵圈子听人夸赞去了。 王云达像个开屏的孔雀,逢人夸奖他的酒水好,他就笑成个牡丹花,含羞带怯,赵晨怎么看怎么傻。有那么一会他都想告诉他,他们村里正有人惦记着他,在别人嘴里,他都已经和赵大梁家的三儿子结亲啦! 赵晨提了罈子酒,去琅环大街南五路找蒋老头,从王云达那知道蒋老头是个脾气古怪的瓦匠大师他就不敢怠慢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蒋老头称得上就是这瓦匠行当里面的状元。当初去给他盖几间民房,想想还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蒋老头掀开酒罈子,一股子酒香氤氲在房间里,一双小眼睛晶晶亮,矮胖的身体窜到土炕上,像个得了宝贝的小孩子,速度还挺快。他急忙拿了个小杯子倒了一杯,一杯酒下肚,蒋老头满足的嘶口凉气:“好酒!”转头就问赵晨,“你小子敢往我这拿的肯定不是啥简单的酒,你跟我说,这是不就是最近那个吹上天的“福来”?” 第57页 赵晨爽快点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市面上已经有这个酒了,我这惊喜都打了折扣了!” 蒋老头一杯一杯抿着小酒,一张老脸美成一朵迎风开放的菊花,他怀抱着酒罈子爱不释手,笑道:“不算,好歹我还没喝到这酒,你是第一个送我这来的。就是这量少了点!” 赵晨带的罈子说是罈子,但都有小腿高了,这老头还嫌弃少?赵晨道:“你要是想喝,就去找王云达要,听说他可还有求于你,保证你要多少有多少!” 蒋老头眼珠转了转,他嫌弃做个庄园没什么挑战性,也没什么意思,就没答应王云达,赵晨家门户虽小,但是这壁炉他还是头一次见,当他听说壁炉这个词,还面无表情的不吭声,让赵晨以为这壁炉谁都知道,赵晨哪晓得这是他们家独一份的?蒋老头就是冲着那个去的。赵晨也傻,蒋老头不动声色的套话问壁炉要建成什么样子,赵晨竟然就一点儿心机都没的给蒋老头比划,这东西他奶奶家有,他隐约知道模样用处。不得不说有时候新创造新发明就是缺那么一点灵感,赵晨这比划的一知半解,蒋老头这个瓦匠大师眼睛一亮,约莫着听明白了,就把这东西给做出来了。赵晨傻乎乎,肚子里那点东西都让蒋老头刮去了,甚至连周围人都既好奇又惊奇的看着壁炉时,赵晨都心大的没反应过来。 蒋老头想,如今为了这个酒,王云达那个庄园也不是不能给建...... 赵晨看蒋老头喝了不少,提醒道:“这酒可不像你以前喝的,跟水一样。这东西劲儿比那个大,你可别一会儿醉了。” 蒋老头嘴上应声,手上喝酒的速度一点不减。还是他儿夫郎霸气,一把夺过酒罈,拿着就走,任凭蒋老头怎么嚷嚷就是不给。 赵晨看着好笑,又说了明天请蒋老头的瓦匠班子喝酒,这才出了门,回家去了。 从蒋老头家出来也才中午,赵晨紧忙着回了家,这回不用再往酒坊跑了,他觉着回村的土路都没那么难走了。回家洗了三桶水,赵晨还是觉着身上一股子酒味,他觉着自己就像一道名菜,醉虾!酒味儿已经腌进了身体,洗不掉了。 天微微黑了,他躺上热乎乎的炕头,又去蹭张絮的肚子,肚子里的最近比较能折腾,拳打脚踢的张絮晚上都睡不好觉,这回不知道是不是赵晨回来了 ,他也兴奋,在张絮肚子里练拳撒欢,更能得瑟了。 赵晨抱着张絮说着近况,他说说酒坊的事儿,张絮说说村里的事儿。张絮基本不出门,他知道的也不多,但还是有一句话传进张絮的耳朵里。罗冬至被休回家了。这话就像是有心人特意传的,专门说给张絮听。 赵晨问:“罗冬至?他是谁?” 张絮借着傍晚微弱的余晖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记得了,就没什么好说的。” 赵晨困得狠了,也不再搭腔,直接睡死过去。 第二天神清气爽,他赶了个大早去福临门订了桌好的,然后去蒋老头家接人,一群人唿啦啦又去福临门大吃一顿,福临门菜是比外头贵,但也没有一两银子一盘菜那么贵的离谱,何况赵晨和福临门的关系,万大掌柜给赵晨打个折,赵晨表示吃一顿的花费他还是付得起的。 一群人吃的宾主尽欢,在场的都是爷们,口花花黄段子说的热闹,但赵晨是ktv混大的,谁能说的过赵晨?等酒尽人散,一群人看赵晨的眼神都热烈了,直接从盖房子时候的东家上升成能一起偷鸡摸狗的兄弟,说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吆喝一声,铁定来。 赵晨乐呵呵送走一群人,酒足饭饱往外面走,吃多了,只感觉饭菜都堵到嗓子眼了,他得在外头遛遛消化消化。 但这不消化还好,一消化反碰上个认识的。 赵晨往前面一瞅,那窝在地上蜷成一团挨揍的不是曹睿是谁? 十三岁的孩子看着比之前更瘦了,简直就是皮包骨头,穿得还是那身单薄的衣服,鞋上还有个破洞,能看见脚趾头上和手指一样龟裂的血口。好歹一个饭桌上吃过饭,赵晨对这小孩儿印象还挺好,当下赶紧冲过去,将打人的几个给推开,道:“这特么还是个孩子,你们就下这么狠的手,还有没有良心了?” 四周有人指指点点,打人的那人道:“孩子就能偷人东西了?拿了主家的东西,主家好心让他走了就是,他还敢跟主家要工钱,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曹睿虚弱的重复着:“我没拿......” 赵晨把曹睿扶起来,冲着那人冷笑:“他穿的衣服哪儿能藏得住东西?你们说他拿了你们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证据?” 那人道:“就是他拿的!他上工的地方就在那屋子门口,屋子里东西丢了,不是他拿的是谁拿的?” 赵晨道:“哦,你们家那屋子就他在那屋子门口,就没别人了?” “屋子边儿都是府里家养的家生奴,谁那么大胆?还不就这小子见钱眼开,拿了主家的东西。” “那说说你们丢了什么?”赵晨问。 那人趾高气扬道:“丢了支翡翠簪子,那可是主人家为了过年特意置办的,值十几两银子呢!” 曹睿嘴角都破了,正往下渗血,嚷嚷着他没拿,赵晨拍拍曹睿,抬起头看着那人:“曹睿的工钱有多少?” 第58页 那人似乎察觉不对了,还是道:“三百二十文。” “哦,你们家丢了一个十几两银子的簪子,没收了曹睿三百多文钱就算抵债了?” 那人迟疑道:“那是主家好心......” 赵晨不耐烦,当下打断他:“行了你闭嘴吧!听你说话我都觉着噁心!不想付人家工钱就冤枉别人偷你们家东西,不就是看孩子小好欺负么。”赵晨勐的站起来,一把揪住那人衣领将人提到跟前,“你就明说一句话,要是今儿来你们家打工的是我,你们敢欠我工钱吗!?” 赵晨的眼神像一只咬人的疯狗,吓得那人说不出一个字。四周的指点声更大了,嘀嘀咕咕说主人家不仁义。赵晨一把将那人踹倒在地,对着肚子就来了一脚,那人嗷嗷叫唤,引来的人更多了。 巡逻的衙役看见这边围了一圈,一边扒拉人群,一边往里面走:“哎哎,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怎么都在这儿堵着呢,让开!” 等看见赵晨,开口就叫人:“哎,赵晨,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说话的是柳生,他身后还跟着杨振山,这俩人正是当初赵晨和同德医馆对簿公堂时负责打赵晨板子的那俩,赵晨来酒坊上工,时不时还请这俩人喝点小酒,下个馆子,关系处的不错,果然出来混人脉很重要,这会儿就用上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赵晨碰上官爷,脚还踩在刚揍的那人胸口,一点挪地方的意思都没有。倒是那高宅大院里面的看见官爷来了,立刻有个小厮往宅子里面跑。 赵晨叫了声柳哥,杨哥,指着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曹睿,嘴巴一瘪,开始抱屈:“哥,你瞅瞅,那是我一村的人,十三的小子家里穷的叮噹响,这小子也争气,出来自己找活干,可谁知道,活找到了却摊上个良心被狗吃的人家,这人家冤枉他拿了主家东西,工钱不给,还把人打成这样,哥,我要是不来,估计这小子都去见阎王了!你说谁惹我不高兴,看见这事儿,我看谁都不高兴!”赵晨惯是个会装的,唱念做打,怎么可怜怎么说。 柳生知道赵晨嘴里说出来的就不能全信,但是他看着曹睿也皱起眉头,曹睿身上的伤口做不了假,那脸上青青紫紫,腿也瘸了,一双手还死死捂着肚子,不用仔细看都知道伤的不轻。 杨振山家里也有个小子,和曹睿差不多大,这一看也起了火气:“这才多大的孩子,下的去这样的手!走,咱带着人去衙门判判!” 衙役说话可比普通人说的有力度多了,赵晨脚底下那个立刻开始求饶,高宅大院里也冲出个人来,看模样像是个管家。 那管家一出门立刻对着柳生和杨振山拱手:“两位官爷且慢,哎呦,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那簪子找到了,都是下人们粗心,收拾时候没放在原处,主人家以为东西丢了,屋子附近又只有这么一个做工的,这才误会了。都是我的错,我给几位陪个不是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猫腻,但折阳城大户人家多,为这种事闹大了得罪人不好,柳生想息事宁人,让主家赔点银子了事,道:“以后可记得查清楚,大过年的闹出这齣,是找谁的不愉快呢?” 管家讨好道:“是,是,都是我的错,以后一定查清楚。这点银子请二位喝茶。”管家说着拿出二两银子放进柳生手里,柳生接的一点不客气。管家又走到赵晨身边,手里拿出一串铜板还有一两碎银子,道:“兄弟都是我的错,还请您高抬贵脚,放了我家门卫,这是曹睿的工钱,我刚查到这事儿是误会,就叫人赶紧把钱准备了,这一两银子当医药费和赔礼,请兄弟谅解啊。”管家伏小做低,说着把那一两银子和一串铜板恭恭敬敬的递过来。话说的比唱的好听,眼睛里全是对乡下人的看不起,在他们眼里,乡下人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他还要回去安排府里的事呢,只希望这群人拿了银子快走。 赵晨嗤笑一声,嘲讽的看他一眼,操蛋玩意儿,医药费竟然比工钱都多。 赵晨没接,直勾勾的看着管家,道:“我来的时候那崽子就快死了,这是人没死,你给拿药费,这要是人死了呢?你说多少钱能抵一条命?”管家有些心虚。赵晨说的曹睿心酸,眼睛里裹着泪花。赵晨指着曹睿道,“你不是该求我原谅,你叫人打的是曹睿,你问问他愿不愿意用这一两银子买了他今天受的屈辱和这一身伤。” 赵晨说完收回了脚,他走向那宅院,一脚将大门口一棵手臂粗的小树给踹倒,修理干净枝桠子,小树变成个手臂长的棒子。赵晨回到曹睿身边,把手里的棒子递到曹睿手边,霸气道:“睿小子,是男人自己受的委屈就自己讨,今儿你也自己选,是收了那一两银子咱去买药,还是拿着这棍子把那个管家胖子揍的和你一样,然后把那一两银子砸他脑门上!” 曹睿怔怔的听完,忽然用手臂狠狠擦了擦眼睛,一把抢过棒子瘸着腿跑向管家,那兇狠劲儿就像个得了狂牛症的小牛犊,愣是让那管家挨了几棒子,柳生看着这场面,本来想管,却被杨振山拦住了,两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嘴里嚷嚷着:“哎哎,别打架!”做足了面子功夫。围观的人跟着起闹,瞧热闹一样瞧稀奇,内里的一圈看见那管家跑近了,还偷偷摸摸把管家推回去。 第59页 曹睿一棍子砸在管家腿上,那管家摔在地上,终于跑不动了,又硬生挨了几下。赵晨看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走到曹睿身边,让曹睿停下来。 曹睿唿哧带喘,大喘气个没完,眼睛却晶亮,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满足。 管家躺在地上,已经只会哎哎叫唤了,手里还抓着要给曹睿的一两银子和铜钱串子,曹睿从他手里抢过银子和铜钱,把铜钱揣怀里,那银子就如赵晨所说的一样砸在管家脑门上:“这给你!你的医药费!” 说完,转身就一瘸一拐的走了,赵晨却看见了,小孩儿转身的瞬间,已经泪流满面。 杨振山冲着赵晨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和柳生一起吆喝人群:“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哎哎,还不快把你们管家给抬回去,哎呦,地上那一两银子可是你管家的医药费呢,赶紧捡起来!......什么?要报官?这么点小事儿哪用劳烦县太爷啊,赶紧散了!” 赵晨对着杨振山比划了个喝酒的动作,就看见杨振山眨了眨眼,对好暗号,赵晨转身去追曹睿。 曹睿没走多远,刚凭着一股报仇的渴望去打人,如今那激动劲儿一退,曹睿就软下来了,走两步就要栽地上,赵晨把人背到背上,十三的小子,背着还像没有赵宣实诚。 他把人带去药店买了药,擦身上的,内服的,还有止血的。曹睿的衣服掀起来连看病的大夫都不落忍了,一边给开药,一边骂哪个杀千刀的连个孩子都打。曹睿一身青青紫紫,当真比赵晨小时候被他酒鬼爹家暴的时候好不了多少。 买了药,赵晨背着曹睿回村,曹睿乖乖趴在他背上一言不发,等到了村口,赵晨问:“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他身后的曹睿僵了下,闷声道:“我没家了......”赵晨没听明白,曹睿继续道,“晨哥,我爹死了......” 曹睿刚帮赵晨盖房子赚了点铜钱,他提着两斤猪肉高高兴兴的回家,结果刚进门就看见他爹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死透了,尸体都冷了。明明昨天还在跟曹睿说话,让曹睿好好干,将来取个媳妇儿,生个娃,结果第二天就死了。 曹睿才赚的所有铜钱都成了他爹的棺材本,那两斤猪肉给来做白事的人煮了吃了,曹睿钱没了,爹没了,家也没了。 为了吃饭,他在县城找短工,他要的钱少,只想每天吃一顿饱饭,好容易找到一个,他饭吃的是冻成冰块的剩饭,钱也差点没拿到。要是今天没碰上赵晨,也许他最后的结局就是缩在哪个角落等死。 赵晨感觉背上的衣服湿了,估摸这小子又哭了,他嘆了口气,没了主意,只能把人背去自己家。 “别说什么丧气话,你看看我家絮哥儿,不也是苦日子过来的,人还活着,总能吃饱饭,不挨揍的!” 第31章 准备过年啦! 把曹睿的事情一说, 曹睿住进家里,张絮阿么和张絮都点头同意。赵宣不乐意,因为曹睿要睡在他的房间,他分了半个屋子给曹睿, 赵宣表示自己的空间受到了侵犯, 他要抗议! 赵晨一把将赵宣拍趴在炕上:“你要是让他住在你那, 对他好点,我明天就带你去城里市集。”赵宣当下忘了他被侵犯的空间, 追在赵晨屁.股后面一声声叫着, 哥, 我要去我要去! 赵宣以前经常跟着赵晨去县城, 但地方仅限于赌场, 县城里面其他的地方他还没去过,学堂早就放假了, 他哥不在家, 他在家除了跟一帮小孩子混, 也没什么其他好玩儿的。马上快过年, 集市比往常热闹,这种事儿, 他哪能不参合?赵晨对着赵宣一咧嘴,表示他去了也得听话, 不然就把他卖了。 曹睿不好意思:“晨哥, 我住你家不好吧......” 赵晨眼睛一瞪:“你想死么?” 曹睿有点怕赵晨, 看赵晨眼睛一瞪, 身体都僵硬了,可怜巴巴的摇摇头。 “你以为我乐意管你?但你觉着就现在这寒冬腊月的,你出去能上哪儿?你能活下来么?” 曹睿眼睛里包着泪花,不吭声了。 “安心住着吧,没什么不好。” “睿小子也够苦的。”张絮阿么心软,忍不住眼眶跟着曹睿一起红。出门烧热水,让赵晨给曹睿洗洗。 赵晨把水倒进浴桶,道:“碰上阿么不就是不用苦了吗,阿么是个心软的好人,肯定把他当亲儿子似的疼,阿么,你帮着煮碗面给他吃,估摸着他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弄点好消化的暖胃。”这才下晌,赵晨家三顿饭,还没到饭点儿,张絮阿么刚那点心酸给赵晨一句好心哄没了,脸上添了笑,进厨房和面,切了点青菜和肉丝一块煮。计算着时间等赵晨给曹睿洗好了,面也差不多了。 自从家里过好了,赵宣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这会儿看见面条就扯着张絮阿么的衣角一劲儿叫:“婶么,我要面,我也要吃!” 张絮阿么哪儿有不知道他的:“哪儿能没你的,给你留了的。” 赵晨给曹睿洗了澡,又给曹睿一身的伤擦了药,少年青涩的身体一直颤抖,咬着牙硬是不吭声。又是一碗面下去,曹睿脸色才没那么惨白惨白的。 赵晨把曹睿放在赵宣屋里安顿好,屋子里烧着壁炉,始终都是热乎的。暖被窝一捂,曹睿心里绷着的弦像是断了,身体一放松直接睡了过去。 第60页 赵晨出门挨着张絮说话,大抵是明天要买什么,列一个单子。还有过年要送的年礼也准备一份,明天已经腊月二十三了,是县城最后一个市集,还有什么没补充的,得赶紧准备。家里还差什么倒是好准备,无非是油盐酱醋,至于吃食之类的,万大掌柜有事没事给送了不少,家里都吃不了了,没必要再买。 需要想的就是年礼了,送王云达的是他家具图样,赵晨写字不行,画图就更别提了,横横竖竖画的像面条似得。还是张絮手巧,软毛笔画画都能画的有模有样的,看到赵晨啧啧咋舌,果然古代人就是古代人,比他会应付这些古代玩意儿。 送万掌柜的倒是早准备好了,是一件婴儿衣服,听说万大掌柜前阵子才得一个孙子,天天笑眯眯的,更像弥勒佛了,万掌柜的家里啥也不缺,赵晨干脆从张絮给自家娃做的衣服里挑出一件红的,意思意思算了。后来想了想还是觉着这礼有点太薄了,他又比划了样式,上饰品店里面给打了金锁,锁里面塞了张小红纸,赵宣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小字,“锁福锁财锁平安”。另外加四个带铃铛的小银镯子,给小孩子做添头。 他去酒坊上工,王云达给的工钱不少,尤其酒酿出来后,当下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赵晨手头虽然没以前那么紧了,一百两银子还是不够看,那锁做的婴儿小半个巴掌大,只是胜在精緻,这世界还不流行这玩意,小孩洗三满月,也就是摆两桌酒宴乐呵乐呵就完了。赵晨这东西做出来,饰品店的老闆都觉着挺奇特,要跟赵晨买图样。 “买图样行,我也不要多,这卖锁的利润咱五五分。”赵晨眼睛晶晶亮,以前没想到他这脑袋瓜里面的东西能赚钱,那是他傻,现在人老闆都明白问出来了,能赚钱的事儿哪儿有放过的道理? 掌柜的一撇嘴,明显不乐意:“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东西虽然精巧,但也就精巧而已,一个小玩意儿就要我五成的利润,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 “掌柜的你也别跟我说瞎话,你自己说说,听了咱们这锁的寓意,但凡家里有了孩子的,谁不想弄一个,就算不是金的,银的铜的总能弄一个吧,这里面多大利润,我寻思不用我说,你自己分的清。”赵晨不会做生意,但是一点小聪明还是有,转身就往外走,“你不要我就去找别人家合作。” 赵晨前脚刚走,掌柜的立马不乐意了:“哎哎,兄弟,你急什么,咱在商量商量。” 赵晨要五成利润一点不肯让,好在他要的是纯利的五成,也不算是坑人,最后店老闆还是同意了。赵晨乐呵呵让饰品店又打了一个,给张絮肚里面的准备。 “阿爹,那锁做出来又不难,他走了咱自己做不就得了?”掌柜的儿子刚没敢吭声,知道他爹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赵晨走了,才出声问。 “谁教你的随便拿别人的图样赚钱的?”掌柜的狠狠在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厉声道,“你这是要砸自己招牌哪?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今儿这么做了,日后谁要是想做什么独一份儿的物件儿,谁还敢找你?” 赵晨把做好的金锁拿回家,张絮和张絮阿么新奇的不得了,赵宣嚷嚷着他也要,赵晨武力镇压:“等你有儿子了,就给你买。” 赵晨送给赵宣夫子的年礼是两只鸡,两只野兔子,两斗米,还有一篮子鸡蛋,还有两斤红糖,两包糕点,凑了六样,六六大顺!他送的实在,也是想着夫子这种角色,吃东西都靠买,他这样也算帮夫子省了事儿。这东西也准备他明天中午从城里回去,下午送去。 村里人的礼就简单多了,除了给李老头的酒是特意准备的,给族长五斤猪肉,两盒点心,还有一块能裁件衣服的布料,剩下的人赵晨不熟,也不准备走动,他让张絮裁了不少布头,要是谁来他家串门,回礼就送块布料,在加上一点万掌柜送的点心,也就够了。 这世界过年虽然讲究不多,但也不是不讲究的,赵晨以前没好好过过年,现在就听张絮阿么跟他说过年的忌讳。说明个儿小年要祭灶王爷,叫赵晨别忘了买糖瓜回来。 赵晨听了这个要买那个要买,脑壳跟着大,最后道:“阿么吩咐的太多,我可记不住,絮哥儿怀着孩子去不了,阿么不如明天跟我一起去吧。” 张絮阿么哑了口,他胆子小,而且已经很长时间没出房门了,现在一下子让他出门,还是去市集上那种人多的地方,他有点胆怯。支支吾吾的不推脱也不敢答应。 赵晨又道:“我明天让李斌他夫郎过来陪絮哥儿,阿么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你心细,比我知道家里的事儿,倒时候看见还缺什么正好一起买,咱们一早坐村里的车走,中午再坐着村里的车回来,我和村子口那个车把式李老铁都商量好了。” 张絮阿么推脱不得,最后就应下了。 第二天赵晨和张絮阿么起了个大早,赵宣昨晚上兴奋过度,结果睡晚了,是被赵晨背着上的牛车。赵晨都不想带他去了,但一想如果不带,指不定赵宣要怎么闹腾,还是把那崽子带上了。出门前张絮给拿了个薄被子,早上天寒,腿上暖着点要舒服些。 “这可真知道心疼人,我赶了这么多年车,我家那口子都不知道给我拿个被子。” 赵晨嘿嘿笑:“你回去好好说说他,闹他个大红脸,看他下次给你拿被子不。” 第61页 “哪儿敢。”车把式道,“他不得说我越活越金贵了,给我一锤子。” 赵晨哈哈大笑。 牛车晃晃悠悠到了县城,城里面已经人声鼎沸,赵宣本来还睡的歪歪扭扭,一到地方就醒了,眼睛瞪的熘圆,看哪儿都稀奇。赵晨给他买了碗小馄饨,又给张絮阿么叫了一碗,他自己要了碗豆腐脑,又叫了几个包子吃。馄饨皮薄馅大,赵宣吃的腮帮子鼓囊,喔喔张嘴吹着热气,张絮阿么过好日子时候都没吃过,这会儿吃嘴里鲜的停不下嘴儿。 “阿么喜欢吃,咱回去时候买点新鲜的冻在外面,想吃就煮点。”冬天的外面就是一个大冰箱,吃不了的东西随手往外一放,半个时辰就能冻得硬邦邦。 张絮阿么摇摇头,小声道:“就是以前没吃过这种东西,但是我瞧着做起来也不难,家里有肉有面,想吃回去自己做就行了。” 难得他阿么能跟他说这么长的句子了,赵晨哪儿有不答应的:“行,都听阿么的。” 吃了东西就开始逛市集,赵宣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三番两次挣脱了赵晨往别人摊子跑,赵晨真后悔出门之前没拿个绳子,直接给赵宣拴脖子上当遛狗了。再一次捉住赵宣时咬牙切齿的教训:“记不记得你跟我当初还去抓王德家的二小子,准备把人带去卖了?我啥时候抓他的?不就是趁着那崽子乱跑好下手?”赵晨指着赵宣的鼻尖恶狠狠道,“昨天怎么和你说的?你,要是再敢乱跑,小心被人抓跑了,不用你哥我卖了你,就有别人卖了你了。” 赵宣可怜巴巴的皱了一张小脸,终于紧紧抓着他哥的手,不敢乱跑了。 赵晨在街面上买了糖人面具,还有一个红色鲤鱼样的胖灯笼,当成给赵宣的奖励。赵宣笑出一口小米牙,乖巧了。 那边张絮阿么也买的差不多了,除了糖瓜,他也就买了点盐,打了点醋,还有一串红辣椒,以及几条鱼,赵晨看着卖鱼的旁边还有些海带,鱼干,想着张絮腿抽筋得补钙,干脆全买了。最后,赵晨去卖猪肉那又买了几斤大骨。骨头便宜,但是骨髓比什么都营养,卖肉的看人不买肉,净挑骨头,还少算了点钱。 张絮阿么大抵逛街也逛的兴奋了,脸颊通红,嘴角高挑,笑眯眯的,赵晨路过个小摊子又给买了个木簪子,样式简单的很,也笑的张絮阿么合不拢嘴。 “咱庄户人家,有个削好的木头棍子就差不多了,哪儿用什么簪子?”张絮阿么心里美嘴上还小声絮叨,手里拿着簪子一点没有放下的意思。 “阿么你就拿着吧,咱家现在又不是没钱,买个簪子怎么了。”扯着张絮阿么往边儿上看,檯面上摆了一堆的耳钉耳环。小哥儿嫁人之前不打耳洞,要议亲的年纪才在左耳上打一个耳洞,等嫁了人,又在左耳上多打一个。带的耳钉耳环都是夫家给买的,一辈子不能摘,代表对相公忠贞。以前赵晨王八蛋,有那个钱都拿去赌了,哪肯买这些。张絮耳朵上还是两根儿小木棍。赵晨知道了这耳环的意义,早就想买了,他找了很多家店都没找到称心的,最后还是在做金锁那家店子那定做的,一朵莲花中间嵌着一颗半个米粒大的红宝石。清雅又妖孽。 赵晨觉着,张絮就是这种人,那脸长的禁慾,冷清,隽秀,但那眼睛就妖孽了,一眯起来说不出的妖娆,火苗子蹭蹭往心尖窜! 第32章 赵晨,我有了你的孩子! 掌柜的拿出耳钉, 东西越小越难做,一朵莲花还没有半个小指甲盖大, 这么两个小东西, 掌柜的做了四五天。赵晨很满意, 莲花瓣层层叠叠很精緻, 看的张絮阿么都眼馋:“这做的可真好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耳钉。”张絮阿么现在还带着过世的相公给做的一对儿银耳钉, 简单的菱形样式,因为相公死了, 只戴了一个。若不是这东西有特殊意义,赵晨早就给张絮阿么也订做一个了。 “阿么要是喜欢, 等找到合心的汉子改嫁过去,我给你设计样式, 让他给你做。”张絮阿么还不到四十岁, 赵晨觉着改嫁完全没问题。 张絮阿么像是受了惊吓:“晨小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这年纪, 哪儿能改嫁给别人?我现在就盼着絮哥儿过的好, 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眼眶又红了,“你要是觉着我在家碍眼, 我以后少吃点饭,我不出门......” 赵晨一瞧这模样哪儿还敢多说:“阿么, 你可别瞎想,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寂寞么, 你要是不乐意,就当我瞎说的!” 赵宣吃完了嘴里的零嘴,换了个糖人舔着,抽出空说话:“婶么你不出门了?那谁给我做饭吃啊?” 这话说的十分及时,赵晨道:“可不是,我跟絮哥儿都年轻呢,这日子怎么过还得听阿么的呢,你要是不出门了,宣小子吃饭就成问题,咱家就您做的好吃,他嘴刁的不吃别人的,闹起来咋办。” 赵宣眼珠子四下瞅,他对这屋子里的摆件没什么兴趣,仰着一张小脸道:“婶么,你不能不出门,你回家给我炖鸡吃呗?”死孩子除了吃不想别的! 张絮阿么倒是不说不出门了,给赵宣这一打岔,又开始寻思回去炖鸡了。赵晨哭笑不得,张絮阿么太脆弱,他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这回好了,好话都得挑着说!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回村的时候,赵晨背着竹筐领着赵宣带着张絮阿么往城门口走,但他没走两步,前面的路就被人堵了。 第62页 赵晨抬眼一看,面前这人细长身段,瓜子儿脸,脸上还擦了粉,看着更女气了,赵晨皱着眉头打量了会这人,还没认出来是谁,就听那人道:“赵晨,我有了你的孩子了!” “哐当!”张絮阿么手里还拎着冻鱼,闻言直接掉到地上,身体颤抖有些慌乱的看看那人,又看看赵晨,脸上好容易出的那点红晕,又变得煞白煞白。赵宣忙着吃糖人,听这话也不过是吃糖人手挪了挪地方,换了一面舔,有了吃的就啥都不管了。 赵晨呆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可不就是“赵晨”以前那个相好凤哥儿么!凤哥儿是个官妓,朱雀大街一家叫留凤馆的地方坐檯,听说早年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因为得罪了当家夫郎,被发卖做了官妓。“赵晨”来县城豪赌时候见过一次凤哥儿,当下对他念念不忘,一度想找到凤哥儿去他们家提亲,结果打听到这是个官妓,提亲的事就此作罢,“赵晨”时不时来馆子找凤哥儿,聊以慰藉他没发芽就被掐死的爱情。 凤哥儿看不上“赵晨”,这人粗鄙,没文化,就是个乡下人,但是“赵晨”的生意好做,凤哥儿只要伤春悲秋的说上两句话,“赵晨”就会眼巴巴的送银子给他,“赵晨”拿不出什么大钱,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他跟“赵晨”要钱要的一点不手软。 赵晨帮张絮阿么把掉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表情特淡定,对凤哥儿道:“你瞎说什么呢,别吓到我阿么。” 凤哥儿张嘴刚想呵斥,但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温柔又苦涩:“赵晨,我有了你的孩子了,你不开心吗?你最近都没去看我,是忘了我吗?我很想你,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凤哥儿对“赵晨”一点不在乎,当然也不会问他住在哪儿什么身份,又哪里知道去哪儿找他呢。 他这么压着嗓子说话,四周还有爷们看的心猿意马,博得了一片的同情。但赵晨一身鸡皮疙瘩早就起来了。作为一个以前天天跟人打架的大老爷们,他习惯了周围的人也是糙汉子,说什么话大大方方,要说就说。不说爷们,就算是ktv的姐儿们跟他说话,不也是干脆利落,跟爷们差不多的。 现代他接触的那些人就算了,细柳村的夫郎们,也是干活利落,说话痛快的。 再一看凤哥儿手绞着个手绢,贝齿咬着还下唇,娘们的脸蛋汉子的身,扭扭捏捏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赵晨以为他看到了人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死死皱着眉头道:“凤哥儿,以前咱们也没什么情分,不过是我出钱你卖娼。”赵晨这一句话,算是大庭广众下挑明了凤哥儿的身份,四周的夫郎指点着凤哥儿说他不要脸,那些刚才还心猿意马的爷们现在已经像看脏东西一样躲闪不及。凤哥儿面皮僵硬,赵晨的破嘴一点儿不留情:“咱们当初是一场交易,现在我不想再去你那花钱了,咱们之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也就别提了。至于你肚里那个孩子。”赵晨一撇嘴,一点都不给面子的说,“鬼知道是谁的!?” 这算是将凤哥儿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了,甚至都有人同情凤哥儿说赵晨说的太过分了! 有这么说话的吗!?万一真是你的种儿可咋整!? 赵晨不再理会众人,拉着张絮阿么往城门口走,已经中午了,估计回村的车把式都等急了。 他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又被人拉住,凤哥儿一脸兇狠又混杂着无奈和着急,看着贼扭曲,大声道:“赵晨,你说那些话太伤我的心了,以前你还说会对我好,那都是骗人的吗?你不承认也没用,这孩子真是你的!” 赵晨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道:“你不那么扭捏的说话还好看点,我也告诉你,不管我承不承认,那孩子都不是我的!我赵晨可不当别人的便宜爹!” 凤哥儿站在原地僵成一根木头,看赵晨一点点走远,他忽然破口大骂道:“赵晨,你是个畜生!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你这个畜生!畜生!!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王八蛋,畜生!!” 赵晨从来都不怕别人骂,虽然被骂的感觉也挺不爽,但和人打架他能一点不手软,可对面特么是个人妖! 操,这叫他怎么下手!? 他手朝后面挥了挥,道:“随便你!你再怎么骂,孩子都不是我的!” 出了城门坐上牛车回了村,张絮阿么整个人都沉默着,像是恢復到赵晨穿过来之前。赵晨嘆了口气,这事儿他也没办法。 其实赵晨也很好奇,凤哥儿哪来的自信说孩子是他的,明明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赵晨”还是他,都根本没上过凤哥儿的床! 回家后赵宣叽叽喳喳的一刻不得安宁,曹睿醒了,张絮给拿了赵晨的袄子给他先穿着,手里准备着给曹睿做一件。李斌夫郎也拿了针线活儿跟他一起,看赵晨回来了,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斌嫂么急什么,在坐会儿,我阿么就愿意和你说话。”越不出门的人越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李斌夫郎虽然只过年在村里住,知道的也比他们家多,张絮阿么就喜欢听他说点小道消息。 “这不是中午了,我也得回家做饭,下午再来。” 赵晨递过一包点心,笑道:“成,嫂么这个拿回去给孩子吃。”李斌夫郎也不和他客气,拿着走了。 第63页 张絮阿么一直沉默着,吃了午饭,把屋子收拾好了,又沉默的回去屋子,在赵晨去给赵宣夫子送年礼前倒是去赵晨面前站了一会,赵晨等他说话,等了好半天,以为他阿么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听张絮阿么哑着嗓子说:“......你,你就算是真把那小哥儿接回来,也,也别亏待了我絮哥儿......”这是直接认定赵晨搞大别人肚子了! “阿么,我不会把那人接回来,我一辈子只对絮哥儿好。”赵晨话说的很诚恳,他是真想和张絮好好过。 张絮阿么没吭声,也没说相信还是没相信,当天从做饭到半夜祭灶台,他除了吩咐赵晨要做什么,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张絮看了不对劲儿,半夜睡觉,问赵晨怎么回事,赵晨想,这事估计瞒不住,与其让张絮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不真实的版本,不如他自己全招了。大体思想不离他以前比较王八蛋,喜欢调戏小哥儿,但凤哥儿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他的,是谁的他也不知道。让张絮放宽心。 张絮和张絮阿么一样,也沉默着不说话,赵晨有点急了道:“你相信我,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我还不至于到处撒种!” 张絮翻了个身背对着赵晨,道:“就算真是你的,你现在也不是养不起。” 赵晨气的捶炕,翻来覆去,简直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妈蛋,真是上天又给的好大一口锅! 第二天果然这事瞒不住,昨天赵晨和凤哥儿在城门口附近拉扯,时间还是将近中午,不少村里人那时候也往城门口赶,将赵晨和凤哥儿的事看的清清楚楚。昨下午已经把事情传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细柳村和张家村比较近,风声大,张家村也跟着传遍了。 “呸,本来还想着絮哥儿的夫家发达了能帮衬着家里,瞧现在这样,就知道絮哥儿是个看不住家的,自己汉子都能在外面养个野种。”张絮二叔么张桂华坐在院里咔擦咔擦嗑着瓜子儿,刻薄道,“大哥被个扫把星占了家,一辈子就生了絮哥儿一个赔钱货,这被扫把星剋死了,絮哥儿又是个没用看不住家的,将来说不准过成什么窝囊样子,可叫家里人别往细柳村去,没的拖累家里。” “阿么放心,早他嫁了人,我就叫家里孩子都别往那跑了,免得占了晦气。”张明玉手伸向瓜子儿盘子,还没抓上一点就被张絮二叔么一把拍在手背上。 “偷奸耍滑的,衣服洗完了么就知道吃?絮哥儿就算是晦气,好歹知道干活,他自己在张家村的时候,哪个不说他能干,偏你这个赔钱货,干的不多嘴倒是叼,吃的一样不见少。让老大娶了你也是我当初瞎了眼没好好瞧瞧!”一串话说出来,张明玉脸色乍红乍白。 “阿么,你消消气,我这就去洗衣服。”张明玉指甲都快抠进手心,嘴里还得小心应付着。赶紧拿着衣服出了门,才出门就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活该下地狱的老贱嬷子,谁懒能懒得过你!?”家里兄弟两个,老二张武成还没成亲,就他一个夫郎,张桂华有了儿夫郎就不肯再干活,整日的使唤张明玉,张明玉早就怨恨上了,偏不得反抗,只能背地里骂人。 洗衣棒子敲开冰面,河水拔凉,张明玉看看手背上被打出的红印子,又看看泡在冷水里冻得龟裂的手指头,想着得赶紧给老二找个夫郎,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过这苦日子! 第33章 呸,这个破嘴! 张天宝自从上次张絮来找他借钱时就惦记上了张絮, 张絮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不吵不闹,对他也好,他做错了什么,张絮只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没一句责备。不像他爹么那样说他木头,也不像他夫郎那样说他没心眼。当初他和张絮定了娃娃亲, 小时候他不懂,长大了他懂了之后,还是挺高兴的,谁知道后来发生那么多事, 亲事也没了。 他知道自己性子软, 娶不到张絮他有点失落,最后也认命了。只觉着两人没缘分,希望张絮以后过的好。 等张絮嫁到细柳村, 虽然离张家村不远, 张天宝还是觉着以后大家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直到张絮上次去找他借钱。 他看见张絮时整个人都紧张了,毕竟对方是他当初喜欢现在也喜欢的人,张絮瘦了, 他看着还挺心疼。如果当初王翠明没出来,张天宝相信, 他一定会背着王翠明把钱借给张絮的。 他没借成钱, 张絮走后, 他就一直担心着,不着痕迹的注意着细柳村的事情。 赵晨有新衣服了,赵晨和以前不一样了,赵晨盖房子了,赵晨发达了...... 张天宝想着张絮应该过的好了,他应该放心了,应该更注意自己的家庭了,然后他就听说赵晨把别人肚子搞大了...... 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张天宝昨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吃完早饭终于坐不住了,抬脚就来了细柳村,到了赵晨家。 赵晨家也才吃完早饭,张絮阿么正拿着扫帚清理房子,本来就是新房子,才建成不到两个月,没什么灰,大概收拾一下就行,但张絮阿么仔细,角角落落收拾的有鼻子有眼的。 曹睿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就躺不住了,一瘸一拐忙前忙后跟着张絮阿么,端盆倒水比谁都勤快。 “家里又不是没人,用不上你这个伤兵,好好休息去,伤筋动骨一百天,骨头长好了,有用着你的时候。”张絮阿么道。 第64页 曹睿嘿嘿笑出一口小白牙:“狗腿子打不断,我这就是狗腿子,不怕,你看我现在虽然有点跛,但是真不疼,干点活没事儿。”拦不住,只能随他去。 赵晨正在规整院子,看看在往灶台边儿抱柴火的曹睿,又看看遛狗的赵宣,都是小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赵宣跨在奶狗身上小心坐下,把个才到他小腿的狗崽子当马骑:“驾!”狗崽子哼哼唧唧,一副惨遭蹂躏样。 赵晨气乐了:“能耐了,狗崽子你也欺负。” 赵宣撅嘴儿:“这不是没马给我骑么。” 曹睿抱着柴火经过,小声道:“等回去屋子,我给你骑。” “真的!?”赵宣眼睛都亮起来了。 赵晨赶紧插嘴:“睿小子,做人可别把自己当畜生用,你可别惯着他,今天都敢把人当马骑了,以后还不得不把人当人啊!赵宣,你过来,我骑你试试!”说着就往赵宣那么边儿去,赵宣眼瞪得熘圆,全身抖一个激灵,放开狗链子,撒丫子就要跑。 “砰砰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赵晨去开门,看见张天宝还除了惊讶,还有种遇见情敌特有的敏感敌对。 他木着脸,干巴巴的道:“你有事儿吗?” “我,我找张絮......”张天宝搓了搓手,一脸的老实本分样。 赵晨不好让人傻站在门口,将人迎了进去,他养的三只狗崽子深得他心,一个个压低了嗓子低吼,不过是两个巴掌大的崽儿,竟然像是发现了坏人似得呲牙,真是不枉费赵晨没事就餵他们一点好东西。 张絮正在给曹睿试衣服,家里面衣服料子有,棉花也有,昨天一天李斌夫郎帮着他做衣服,下午又加上张絮阿么,三个快手的一天半的时间竟然就把一件袄子给做好了,此刻正比划着名让曹睿试试大小,曹睿长的太瘦,衣服有点大了,干脆让曹睿里面多穿件里衣,袄子就不改了,等曹睿身体长结实了,这袄子也就差不多合身了。 张絮给曹睿理了理衣领袖口,曹睿阿么死的早,除了他阿么这还是头一次离哪个小哥儿这么近,何况他身上还穿着暖和的新衣服,他整个人都僵硬的不能动。 等张絮说行了,出去吧。曹睿还僵着呢,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赵晨不客气的哈哈大笑,曹睿满脸通红撒丫子就往外跑。 张絮是个小哥,张天宝是个爷们,和张絮单独说话总归不好,赵晨干脆坐在张絮身边,一种宣誓主权的霸王姿态。 张絮没注意这些,只是看见张天宝也有点惊讶:“天宝哥,你来找我?” 这一声天宝哥叫的张天宝都快哭了,他多少年没听张絮这么叫他了。张天宝嗯了一声,坐在炕边一张凳子上,手按着膝盖垂着脑袋,闷声道:“嗯,来看看你好不好。” 赵晨接过话:“他好的很。” 张天宝好像很紧张:“嗯,絮哥儿好就好。” 一阵沉默。赵晨受不了这种闷口葫芦的人,只得自己找话题:“天宝哥,家里过年都准备好了?” “嗯。”张天宝道。 张絮问:“你家夫郎是个仔细的,他怕是都替你准备好了。”赵晨听着一乐,张絮提对方媳妇,在某种程度算是和张天宝划清界限。 “嗯。”张天宝道。 “糖果糕点都买了?” “嗯。” ...... 张天宝所有问题都用一个字回答,还从来不带回问的,赵晨终于快崩溃了。 他正想着怎么把张天宝打发走,他们家大门口忽然噼里啪啦响起一串敲门声。三只奶狗的哼唧中,有个声音尖锐叫嚣着,“张絮你个不要脸的给我出来!看不住你们家爷们,你就开始勾搭别人家的爷们了!?我们家天宝已经结亲了你不知道吗!?勾搭成亲的汉子,合该你之前过的不好,将来也是个出去卖的命!不要脸!下贱!开门,你给我出来!!” 赵晨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三两步冲出去打开门,正对着敲门太狠差点倒在他身上的王翠明。 赵晨也不客气,抡圆了胳膊一巴掌甩在王翠明脸上,王翠明歪倒在地,嘴角破裂出血,脸上瞬间浮现出个五指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晨,就听赵晨道:“我好像说过,谁要是再敢编排我家絮哥儿,我就对谁不客气!” 王翠明嗓门大,他敲门那会儿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往这边来,没一会赵晨家门口又成了聚集地,看热闹的大大小小里三层外三层,四下询问着怎么回事。 王翠明被一下子打蒙了,下一刻勐的从地上窜起扑向赵晨:“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赵晨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小哥。他一脚又把王翠明踹开,回头就对屋子里面喊:“张天宝,你赶紧出来把你们家的疯子带走,大过年的找人晦气,有毛病!” 早在听见王翠明声音时,张天宝已经再往外面走了,现在听见赵晨叫,他步子迈的又快了一些。张絮阿么本来去地窖拿萝蔔准备做萝蔔汤,他刚出来就听见门口吵吵嚷嚷,吓得他萝蔔都掉地上去了,他顾不上去捡,赶紧去看张絮,就看见张絮正扶着肚子小心往外面走。 张絮阿么去扶住张絮,忍不住着急道:“怎么了,这又怎么了?快过年了,怎么还这么多事呢。” 第65页 张絮握住他阿么的手,一双凤眼冷冷清清的,他看向门口站的笔直的赵晨,道:“阿么,没事。” 他这么说,他阿么就这么听。张絮也不往前面站,就远远的看着门口。 大门口张天宝正拉着王翠明往外面拽,王翠明拳打脚踢死活不动,嘴里嚎叫着:“张絮,你个贱人怎么不敢出来!都已经嫁人了还勾搭我当家的!你还要不要脸!?” 赵晨生气了,伸出手兇狠的指着王翠明:“你还真当你当家的是什么香饽饽,谁看见都要凑上去?之前在你们村子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你是没脑子还是耳朵聋了不懂事?你再骂一句试试!”那模样下一刻就要动手! 王翠明一边蹦一边叫:“我就骂了怎么了,做了还不许人说!?作死的勾搭别人家的汉子,不是不检点是什么?!”他一大早就听人说张天宝往细柳村走了,他能不生气么,他才嫁过来不久就听说张天宝原来是跟张絮订了亲的,张絮不检点,才退了那边的亲事定下了他,他天天防备着张絮,防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张絮嫁人了,这是老实了,结果今天倒好,一早就听说,他夫君张天宝来细柳村了!去了哪儿!?不是张絮家是哪儿!? 天杀的贱人,成亲了还勾搭汉子!王翠明眼睛都红了,大喊道:“不要脸的!贱人!” 赵晨凶神恶煞的往前走了两步,还没动手,倒是一直老实木讷的张天宝先动了,他一把把王翠明摔到地上,大喊道:“够了!跟絮哥儿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来看看他的!” 王翠明傻了,静了半晌,忽然哭了出来,他扑到张天宝身上伸出胳膊使劲打着:“你个冤家,天杀的,我们都成亲了,孩子都有了!你还去别人家找别人的夫郎!你把我当什么啦,咱们家孩子算个啥?还准不准备好好过日子了!?王八蛋!!王八蛋!!!......” 王翠明的尖叫声一点点远了,他一边撒泼一边被张天宝闷不吭声强硬的拖走。 赵晨在后面放狠话:“张天宝,看好你夫郎,他要是再来闹,打死打残你都别说我没警告你!” 看热闹的一群人看够了热闹,从赵晨家散开有跟着被拖走的王翠明一点点远去了。 赵晨骂了声晦气。回头看见张絮和他阿么正站在院子葡萄架子边。他上前两步扶住张絮,让他阿么去干别的,一边送张絮回屋,一边若无其事的问:“张絮,你老实说,你对张天宝还有念想么?” 张絮沉默了会儿,道:“我以前一直在想,我要是嫁给张天宝,生活肯定过的没那么苦。可是想那么多没用,现在不管我对他还有没有念想,我都嫁给你了。” 赵晨垂下眼睛道:“你别转移话题,我就问你你对那个窝囊废还有念想么?” “你别随便说别人。”张絮道。 “我说他怎么了?我说他你还不乐意?他就是窝囊废!他说他喜欢你,他帮你干啥了?他替你出头了么?出头的还不是我赵晨!?就今天,不逼到份儿上,他还不是半天打不出一个屁!” 张絮皱着眉头:“你别无理取闹!” 赵晨将人送进屋,反手关了门,又将人推压到门上,直接啃上去,撬开齿冠,长驱直入,他头一次这么细緻透彻的吻一个人,张絮也是他亲吻的第一个。等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赵晨放开他。轻声细语又带着点恶狠狠的说:“我告诉你张絮,你是我的夫郎,你最好别对他有什么念想,不然我剁了他你信不信?” 张絮喘息不定,脸上晕着一层薄红,清亮的凤眼都氤氲起来:“我跟张天宝什么都没有。” 赵晨咧嘴笑开,他忽然伸手去挑张絮下巴:“哦,那你跟谁有什么?” 张絮脸忽然沉了下来,他使劲儿推开赵晨,掷地有声:“赵晨,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赵晨一愣,下一刻给了自己一巴掌,呸,这个破嘴! 第34章 因为“赵晨”有洁癖! 赵晨还想跟张絮解释解释, 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敲门声不说重, 但也不轻,听在张絮阿么耳朵里就跟炸雷一样, 他们家又惹啥事儿了啊!? 赵晨惹恼了张絮,正懊恼呢,就有人来打扰,心情当然不太好,一把推开房门, 扭头就喊了一句:“谁呀!” 门外面静了会才传来声音, 道:“是我, 赵晨, 你开门, 我是凤哥儿!” 赵晨脑袋瞬间大了,这人在城里闹就算了, 怎么还找家里来了, 当下生气的一声吼:“我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 凤哥儿隔着一个大门开始哭诉:“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你去我那呆的时间比在家都多,没的以前不说没关系,现在嫌弃我了?赵晨,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我是官妓, 活该叫别人瞧不起, 但是你不认我就算了,你不能不认这个孩子啊,他真的是你的孩子,你忍心他生下来就没有爹吗?” 赵晨怒道:“所以你为了孩子有爹,就想给孩子随便找个爹?” 凤哥儿哭的更委屈了:“赵晨,你别这么说我,我就算是再不堪,这随便认爹的事儿我也做不出来啊。” 凤哥儿怀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官妓的老鸨让他把孩子打掉,他拖着时间没打,现在遮不住肚子了,老鸨已经想强行给他灌药了。他年纪也不小了,他就算打掉孩子,过不了几年他在官坊也呆不下去。他不想打掉孩子,毕竟谁不想将来有一个孩子给自己养老送终?他必须为了自己的将来考量。 第66页 四个多月,他算了算日子,那时候赵晨来过他那,他本来还想着借用这个孩子,让孩子他爹把他接出去,当他发现孩子他爹是赵晨时,他还懊恼头疼了很久,赵晨是谁?一个没钱没势的庄稼汉,喜欢赌钱,喜欢在妓馆里花银子,他就算跟了赵晨,将来哪儿会有好日子过!? 他已经快绝望了,昨天在大街上茫然的走,他都快要听老鸨的喝下打胎药了,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就算打下来,也必定伤身体,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就在这时候,他又碰见了赵晨,那一刻他差点没认出来!那细软的面料,是赵晨能穿的?他身上还背着好多东西,还给赵宣买了灯笼!真是一般困苦的人家,吃饭都吃不饱了,还哪有闲钱去买灯笼? 直到他听见有人喊了赵晨一声,他才敢确定,这真是那个赵晨! 他觉着有希望了!他肚子里面有赵晨的孩子!他只要巴结上赵晨,凭着这个孩子不怕进不去他家门!他可以从妓馆脱身了,也不用过苦日子了。赵晨没念过书,不识字算什么!?只要有钱就好了! 赵晨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赵晨不承认孩子,凤哥儿有点慌,但是有多少人来他们那掏钱还敢在外面承认他去了妓馆的?这么一想他就不那么在意了。 何况他手里有证据,他也不怕赵晨不承认。 昨晚上他回去妓馆,老鸨端着一碗药进了他房间,凤哥儿已经没的选了,想想孩子,想想赵晨,凤哥儿一咬牙,拿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自己从了良。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想。 今天这孩子,赵晨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才散去的村里人又围了过来,赵晨家还真是热闹,一天到晚大戏不断,他们都想围在赵晨家不想走了。 杨峰跑的最快,眼睛都晶晶亮,亏得这不是现代,不然他绝对是一等一的狗仔队。 张絮阿么皱紧的眉头就没松下来,当听见外面是什么人,他在灶房一边剁萝蔔块,一边又开始抹泪,他已经挺长时间没哭过了。今儿忍不住,哭他家絮哥儿怎么那么命苦啊! 赵宣一早就跑出去玩儿了,他今天和周泰约好了去河边打雪仗,曹睿本来在院子里噼柴,现在傻愣愣的站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凤哥儿又道:“赵晨,我凤哥儿命不好,我认了,我不求你能让我进你屋门,能有个片瓦遮头我就满足了,但是这孩子真是你的孩子。就算是你们族长嫌弃我身份低贱,这孩子也是你们族里人!” 凤哥儿说的可怜,话却是棉花里藏着软刀子,逼迫赵晨要是不认孩子,就去找族长。 赵晨都被气笑了。 他拍拍曹睿,让他去看着张絮阿么,他阿么性子太软了,怕这会儿会不会哭昏过去。 “说什么片瓦遮头不要名分,凤哥儿这话你说了自己信吗?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想先赖在我家,然后让我冷落絮哥儿,以后自己当家做主?”赵晨阔步过去再次把大门打开,冷冷看着凤哥儿说,“我本来还想给你点脸面,你要是不来找我麻烦,我就不找你麻烦,但是你给脸不要脸,大过年的还把事儿闹到我家里来。行,你不是要找族长吗?那咱们就去找族长!” 凤哥儿脸红了又白,变得忒快,赵晨的视线往他家门口人群里看,随口叫人:“齐浩明!去帮我叫族长!大伙都别在我家门口堵着了,我们家不大,放不下你们这么多人!走,我们去祠堂!” 凤哥儿有些呆愣,他实在不知道赵晨为什么那么笃定孩子不是他的,敢去找族长?他咬了咬牙,捏紧了怀里一样东西,跟着人群走了。 赵晨回去屋子,虎着脸对张絮道:“絮哥儿,你跟我去吧。” 张絮没吭声,把手里剪了一半的窗花放下,从炕边儿上站起来,跟着赵晨出门。家里要娶侧夫郎,他这个明媒正娶的也要在旁边做个见证的。 张絮阿么和曹睿站在厨房门边,看见赵晨领着张絮出来,也迎了上来。 赵晨对张絮阿么道:“阿么,你也别忙活了,跟我一起去祠堂一趟,咱们今天把这事儿解释清楚,也免得你心里有疙瘩。”他向来喜欢快刀斩乱麻,最不喜欢心里憋着气。 张絮阿么眼睛还红着,明显是哭过了。听见这话抬头看了赵晨一眼。赵晨又道:“阿么,我知道你胆子小,等下人多,你坐一边听着看着就行。如果听到什么你不喜欢听的,你也先忍着别哭,坚持把话都听完,事情你都要听完了才能知道是什么事儿。你要是因为害怕,紧张。话都听不完。不知道事儿还闹的自己憋气,那多不划算。不为我,你也为絮哥儿想想。你总不想絮哥儿担心你吧!” 张絮阿么揉了揉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赵晨扶着张絮,曹睿扶着张絮阿么,一把大锁头把家门锁上了,几个人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去了祠堂。说是祠堂,确切说是一个村里人聚集的大厅,祖宗排位供奉在大厅里面一个屋里,除了祭祖,基本不打开。按照族长的说法,怕打扰祖宗安眠,平时跪拜在外面就行了。 族长早就等在那了,村里人也来的挺齐,基本没出门的都来看热闹了。凤哥儿被人安排在一把椅子上,瞧见张絮,还有人很有眼力的给张絮也安排了椅子,毕竟是怀孕的孕夫。 “怎么絮哥儿也来了?”杨峰小声嘟囔着。 第67页 “怕不是赵晨要收了小倌儿进门,正好在这儿逼絮哥儿同意吧。” 齐浩明道:“莫瞎说,早上我可在赵晨家门口看到了,赵晨不认那小倌儿肚子里面的孩子。” “啧,偷了腥的猫哪个认自己偷了腥?” 齐浩明说不过人家,只能翻个白眼。 赵晨拿着从家里带的软垫子给铺好了才让张絮抱着个小手炉稳稳噹噹的坐下了。那模样真像是伺候老佛爷,众人竟然也没催他。 那边曹睿也找了把椅子,安排张絮阿么坐好,赵晨这才慢条斯理开口。 “族长,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想麻烦你,有人找我麻烦,还提到你了,您有威望,在村里说的话没人敢不听,我就只能找你来评评理了。” 族长脸皮子微不可查的抽动着,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人家带着娃儿来找爹了,还说别人找麻烦? “有事说事,大过年的大伙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呢,谁闲着没事来这受冻!?”族长搓搓手,宗祠里没有火盆子,站在里面感觉比外面都冷。手炉这种东西,也就赵晨这种不会过日子的人会买。 他就闹心了,一年到头赵晨穷得瑟,这祠堂都像是专门给赵晨设置的了! “行,那咱们就速战速决。”赵晨应了一声,扭头审犯人似得问凤哥儿,“你怀孕几个月了?” 凤哥儿敛眉垂手,小声道:“都四个半月了,我很想你,每天见不到你,就只能摸着肚子想你。”说着手又哀哀怨怨的摸上肚子,赵晨看的眼睛疼。 赵晨不耐烦道:“凤哥儿,那些个废话咱们就少说点吧,你也别假惺惺了,你一天忙的很,哪有功夫想我?” “赵晨,你怎么这么绝情?”凤哥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道,“你当初明明是喜欢我的,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说要娶我,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但是,我已经从良了!我还怀了你的孩子!” 凤哥儿一咏三嘆,旧事重谈,说的哀戚至极,张絮阿么抓着凳子扶手,骨节都白了。 “赵晨”在镇上有个相好,这事情不是秘密,以前和他混在一起的人都知道,甚至借着赵晨的线也见过凤哥儿,“赵晨”也是个大嘴巴,没少说他在留凤馆的相好多么合心懂事知道讨人喜欢,哪像张絮性子冷身体干瘪长的也不好看。乍然一听赵晨搞大了别人肚子,村里人竟然没有一个不信的。 “王大家的,你不是瞧着晨小子家过的好了要把自己小哥儿嫁给赵晨做小?瞧瞧,这去做小了肯定少不了伴儿,这不就有一个呢?”杨峰明明是个汉子,却比个小哥儿还要碎嘴。 “呸,上哪儿听得瞎话就瞎传,晨小子是个什么德行,好色贪赌,家里有钱也存不住几天,指不定哪天家又给他败坏光了,哪儿配的上我家小哥儿,峰小子把你那漏风的嘴好好管管,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坏我家小哥儿名声,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凤哥儿道:“赵晨,我没看过什么书,也知道人人都想认祖归宗,想当初你还说想跟我要个孩子,现在孩子有了,你怎么就不认了?” “认祖归宗是个大事儿,有了孩子当然的领回家认祖宗,留在外面算什么事情。”当初盖青砖房,赵晨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就见到报应了,一个个嚷嚷着,巴不得赵晨领个小倌儿回门! 有人帮他说话,凤哥儿底气也足,特意挺了挺肚子,四个半月的肚子看着像快要临盆。 “认祖归宗是对的,但是也得认对了祖宗,别孩子不是我的,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赵晨可没兴趣帮别人养儿子,别人送我个绿帽子,说一句认祖归宗我就乖乖往头上带,都当我是傻子吗?”赵晨咧嘴笑了,嘲讽道,“我瞧着村里不少叫唤认祖归宗的,你们要是真这么在意祖宗,不如把这小哥儿领回去,说不定就是你儿子呢!” 村里人炸开了锅。 族长骂道:“晨小子,有事儿说事儿,瞎说什么浑话,当村里人都像你以前那么不着五六的?” 凤哥儿不可置信捂着脸哭的委屈,但他那个身份,也没人同情他。 “行,族长别生气,我说错了行了吧。”赵晨脸上笑着,眼睛却是冷的,转头对凤哥儿道,“凤哥儿,你敢找到这儿来,就已经说你多不要脸了,那些个什么说我跟你过去有多好的话,你还是省省吧,我丢不起那个人,也最噁心一些个无关紧要的跟我攀关系,咱们只是一个付钱一个卖笑。我没碰过你,孩子确实不是我的。至于我为什么这么确定……”他把手按在张絮肩头,甚至矮下身,把脑袋放在张絮耳朵边,说给众人,更是说给张絮:“因为“赵晨”有洁癖,被破过身的小哥儿,会调戏,但绝对不会碰。甚至谁家小哥儿跟别人勾搭,行为不检点,“赵晨”都觉着噁心!” 第35章 马六,恭喜你! 赵晨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也很无语, 一个王八蛋竟然在某些方面上这么龟毛。被破过身的小哥在他面前,他竟然硬不起来。当然, 除了张絮这个被他破身的。张絮听了赵晨的话果然僵了一下, 那双凤眼怔怔的, 看不见实处去。 “嗤, 开什么玩笑, 咱们村但凡长的差不多的, 哪个没被他调戏过,现在说这话, 谁信啊。”花嬷嬷小声儿跟身边人絮叨。 第68页 “那可不, 村里面十二岁往上的小哥儿看见他都绕道, 现在倒显得他清高了。” 凤哥儿道:“赵晨,你嫌我脏,我也不给自己狡辩, 你也别昧着良心说话, 我自己跟谁上床,我孩子爹是谁?我能不知道?我还能赖你的吗?” “你现在不就赖上我了么?凤哥儿, 我就不信,要不是见着我过的好了点,你能过来?”凤哥儿一噎,赵晨站起身,也没管那些碎嘴的, 继续道:“凤哥儿, “赵晨”认识你多少年了, 在成亲之前见到你,开始喜欢你,一直到现在怎么也有快三四年了吧,你自己想想,如果“赵晨”想上你?何必等到四个半月之前才让你怀了娃?你嫌弃“赵晨”没钱没本事,但是毕竟大家是金钱交易,付了钱给你,你有理由拒绝吗?可是当你接了别人的客衣服还没穿,或者是洗澡被“赵晨”撞到时,你就没仔细看看,“赵晨”对着你硬过么?” 私密话说的一片小夫郎脸一个比一个红,张絮阿么都听不下去了,哭都忘了。 赵晨站在张絮身后,手还搭在张絮肩头,说了句十分恶毒的话:““赵晨”没有,因为嫌脏!凤哥儿,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以为“赵晨”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的一个屁都是香的。实际上你不过一个漂亮点的花瓶,想起来时拿起来玩儿玩儿,玩儿腻了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说的是“赵晨”不是“我”。像是变相的跟张絮说出真相,张絮沉默着听,仿佛一个泥雕的人偶。 凤哥儿被他说的花容失色,一张脸风云变幻,哭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赵晨,你不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我自认以前对你也是真心真意,你现在这么践踏我的心意,简直比让我去死还难受,你是不是为了你夫郎才这么说的?!赵晨,我不跟他争,我只要有个地方住就行!!孩子是你的!真的是你的!!你不能不认他!!” 赵晨摇头道:“孩子确实不是我的,我知道我说的那些你估计不信,甚至村里人都不信,但都是真的,我就问一句村里人,你们总看见“赵晨”口花花调戏小哥儿,调戏别人家的夫郎,可是除了正经人家未出嫁的小哥儿,你们见过“赵晨”真对谁家的夫郎动手动脚过?” 赵晨这么一说,众人都忍不住回忆起来,一时间,叽叽喳喳的祠堂里面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这话就不对了,絮哥儿在张家村就被破过身,名声臭的离咱们远点的村子都知道了,你还不是照样搞大了人家肚子?” 赵晨一个眼神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马六。马六缩了缩脖子,试图把自己藏起来,自从上次在赵晨盖房子的时候打过一架,马六看见赵晨就害怕。 赵晨在张天宝家耍狠护着张絮的事儿早就传开了,村里人没吭声,怕惹了赵晨这个泼皮无赖,但是眼神都在贊同马六说的话。 赵晨痞气的嗓音炸雷一样在张絮心里响起:“那我再问大伙一句,你们都说絮哥儿不检点,哪个亲眼瞧见他勾搭汉子了?“赵晨”当初娶絮哥儿,依靠我当时的德行,你们觉着,如果真不是我自愿的,你们真的能强迫我拜堂,还能强迫我跟人洞房?”张絮眼睛红了,赵晨伸出手蒙住张絮的眼睛,能感觉温热的泪水划过指缝,““赵晨”始终都知道絮哥儿是个好的,那些抹黑絮哥儿的话,大部分还是当时不懂事儿“赵晨”瞎传的,但不管他怎么抹黑絮哥儿,他一直都知道,絮哥儿是个好的。” 赵晨一番话说完,整个祠堂寂静的落针可闻,他的话简直推翻了他们过去几年所有的认知。赵晨只喜欢没出嫁的正经儿小哥儿?张絮不是那个勾搭村里人的? 这些话让他们一时不能消化,可是真说赵晨说的不对,他们找不到一点证据,因为“赵晨”的确只对未嫁人的小哥儿动手动脚,看见嫁了人的夫郎,赵晨只远远站着调戏,靠近都懒得,他们也的确没看见张絮勾引过别人。 张絮的眼泪掉个没完,那么多年了,没有一个人信他,他咬牙忍着,觉着日子过得去就好了,一张嘴长在别人身上,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无奈,除了他阿么,所有人都说他犯贱,都说他是个会勾人的妖精。他自己的夫君不信他就算了,竟然还是那个带头数落他的。他忍了那么多年,每次都觉着自己快疯了。想想他阿么,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今天这一身的委屈被人挑明了,他要是还能忍住他就真是圣人了。上次从张天宝家借钱回来的路上他就哭过,但是这次还忍不住哭了,他低着头,哭的歇斯底里又一声不响的,反正有赵晨给他蒙着眼睛,他也不怕丢人。 赵晨的心一揪一揪的,心疼这个哭都不肯出声的张絮。他还得撑着场面,只能用另一只手一下下给絮哥儿顺背。 那边曹睿也揪着袖子给张絮阿么擦眼泪,张絮阿么早就哭成个泪人了,张嘴就是一句话:“我家絮哥儿苦啊......”小小声,反覆念叨。 凤哥儿已经快没了理智,怎么会这样?就算他身份不太好,但人人都看重孩子,听说他怀了孕,不是该眼巴巴的把他领回家吗?赵晨为什么这么编排他进门,还把他说的一文不值。 他急的慌了神,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灰扑扑的布面上还有个显眼的橘黄色补丁。这是凤哥儿在那一夜过后在床上发现的。他为了来找赵晨认孩子,翻箱倒柜的在屋子里找了半天,终于在床底下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了。 第69页 凤哥儿捏着荷包,像捏着救命稻草,大声道:“你那天离开后,在我床上落下了这个!这是证据,你不承认不行!我,我还记得你胸口有颗痣!”那晚上月亮高照,床帐挡着看不清人脸,他却是记得那人胸口有痣,他还上手摸过。 众人又去瞧那荷包。还没瞧出什么稀奇,赵晨却是先看明白了,长长的唿出一口气,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赵晨道:“凤哥儿,孩子不是我的,但是我知道是谁的了。” 四个半月前“赵晨”刚欠了王麻子八十两银子,当王麻子说出八十两的时候,连“赵晨”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去赌钱,输了就借,每次都小打小闹,五两八两的样子,但是积少成多,慢慢就成了八十两。 “赵晨”慌了神儿,去找马六商量对策,马六心眼多,村里的二熘子想干什么坏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让马六给出主意,“赵晨”也是。马六说帮他好好想想,同时也带着“赵晨”去喝酒,说是帮“赵晨”散散晦气,排解排解心头的郁闷,实际是榨干“赵晨”身上最后一点银钱,想借着“赵晨”的手最后玩儿个痛快。 “赵晨”的确心里不舒服,耸啦着脑袋就答应了。 叫了一碟子五香豆,一碟子凉拌豆干,两个人你一碗我一碗,对嘴就灌,昏天黑地。酒坊里的酒虽然淡,耐不住他们喝的多,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酒馆打烊,“赵晨”最后一点银子也花光了。两个人晃晃悠悠勾肩搭背,已经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城门早就关了,他们回不去细柳村,身上没钱,也住不起客栈。“赵晨”就想起了凤哥儿。 他指路,马六扛着他走,两个酒鬼竟然还真就从妓馆后院的狗洞摸了进去,找到了凤哥儿的院子一头扎里头。“赵晨”早就醉了,他和马六刚进了门,他就摔到门边上趴地上睡着了,至于后面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有些崩溃的凤哥儿,和凤哥儿手里紧紧捏着的荷包,现在,他总算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了。 凤哥儿手里那个荷包,赵晨还记得那是马六扎在腰间放铜板的,后来弄丢了还跟一堆人抱怨,说那是他阿么给他缝的,丢了,他阿么绝对不会再给他缝一个。里面还有六个铜板,够他买碗混沌,或者三个素包子呢!马六为他那六个铜板叫唤了好多天,仿佛丢的不是钱,而是他的命。 “赵晨”记得那个荷包,是因为那荷包太丑了,灰扑扑的布面上非要用个橙黄色的补丁。他少不得多看一眼。 赵晨忽然扭头对着右手边一个正准备往祠堂外跑的人道:“马六,恭喜你,一下子夫郎儿子都齐全了,你阿么再也不用担心你娶不到夫郎了!”马六比赵晨年纪都大,他现在还没娶到夫郎,一个是因为他家太穷,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跟“赵晨”一样声名远播,马六阿么天天发愁儿子怎么娶亲。赵晨的话语里颇有些幸灾乐祸! 第36章 谁打情骂俏呢? 张絮拿下他的手, 似乎已经平静了,还有心思去看看身边阿么, 曹睿照顾的很周到, 正在跟他阿么小声说着宽慰的话。 对面凤哥儿已经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祠堂里的村里人跟着一阵唏嘘, 他们也没想到一出认儿子, 变的这么波折离奇, 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有人对着赵晨指指点点,也有人对着张絮嘟嘟囔囔, 更多的人对着凤哥儿比比划划。 马六煞白着一张脸转过头来:“赵晨, 话可不能乱说......”他是想要个夫郎, 也很想娶亲,但不代表他想娶一个小倌儿! 赵晨道:“是不是乱说,扯开衣服看不就得了, 凤哥儿可说了, 孩儿他阿爹胸口长着痣呢!”赵晨说完,一把将自己上衣扯开露出胸口, 赵晨身体干瘦,以前飢一顿饱一顿,哪儿有什么肉。也就最近吃的好,跟着王云达弄酒坊,累是累, 身体也练的稍稍比以前好些, 还能看。 村里的夫郎小哥儿们一个个扭开了脸, 用巴掌挡着眼睛只敢从指缝间瞧,赵晨胸前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那边早有人一把扯开马六的衣服,马六挣扎不过,就听撕拉一声,那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袄子挂在马六肘弯上,胸口明晃晃一颗痣。这回真是证据确凿,想赖也赖不掉了。 凤哥儿已经被这一切震傻了,他看看马六,马六一双老鼠眼左顾右盼,里面同样满是慌张,本来的精明在确切的证据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这就是他孩子的爹,不,不是这样的! 凤哥儿勐的沖向赵晨这边,摇着头不相信道:“不,你说谎!你是骗我的!你不想认孩子才编出的谎话骗我!!” 赵晨吓了一跳,他前面可还有絮哥儿,他两步上前直接挡在张絮身前,不敢推一个孕夫,他只能抓着凤哥儿的手腕使劲儿上提,让人不至于摔倒地上,也不至于摔他身上。 赵晨气急败坏,说话更不客气了:“你沖什么!?是想摔了孩子再赖上我,还是想冲撞了我夫郎?滚!”赵晨说着,将凤哥儿缓缓推开,不至于让人摔倒的力度让凤哥儿趔趄了下就已经站稳了。 “我有什么谎可说?那荷包是你自己拿出来的,你自己记得那人胸口有痣,用得着我说谎?”赵晨伸手一指马六,冷笑道,“你不是想要片瓦遮头吗,去吧,那就是你孩子的阿爹!” 第70页 凤哥儿小脸煞白煞白的,直接瘫坐在地上。赵晨大声道:“你们可看好了,他自己坐在地上,可跟我没什么关系。” 张絮已经站起来了,大大方方站在赵晨身侧,漂亮的凤眼看着瘫在地上的凤哥儿头一次开口:“你说我当家的说谎,村里人是不会说谎的,你不信我当家的,就拿着荷包问问村里人吧。” 赵晨被那两声“我当家的”说的妥帖,本来被凤哥儿闹的郁闷的心忽然阳光明媚。 那边族长终于发话了:“行了,都别闹了,大家安静。”四周杂乱的声音静了静。 张絮把衣服扣子给赵晨一个个扣上。赵晨小声问他:“絮哥儿,你跟我来祠堂的时候是不是都准备好让凤哥儿给我做侧夫郎了?” 张絮垂着脑袋不说话。 赵晨又道:“絮哥儿,你信我,我现在只想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张絮忽然闷声道:“赵晨,你说的那个洁癖是真的么?” 赵晨把张絮侧抱在怀里:“嗯,真的。” 张絮靠在他肩头,脑袋埋在他颈项不出来。赵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不生气了是不?”没等张絮答话,赵晨继续道,“我一直知道我夫郎是个好的,我当时只是顺嘴儿说错了话,我知道你没有跟村里任何人勾搭。”他还记挂着来祠堂之前张絮还在生他的气,他可不想一直看张絮的冷脸。 张絮道:“以后别乱说话。” “那你不生气了是不?” 张絮不吭声。 “咋,还气不过?那我给你打两下?” “赵晨”张絮道,“你闭嘴。” 赵晨瞪着眼睛看着肩头毛茸茸的头顶,忽然笑了。 把刚被张絮放在椅子上的手炉从新放回张絮怀里,赵晨竖着耳朵听族长训话。族长已经说到一半了,大致意思是马六那个荷包他也见过,马六也别想狡辩了,既然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不小心闹出了人命,那就赶紧把人领回去。总归是他的子嗣,他得养。 赵晨轻唿出一口气,他还得感谢那个带着橙黄色补丁的丑荷包,否则说不定他真会被赖上。 马六他阿么哭的快昏死过去,家里有个当过娼妓的儿夫郎,他还没娶夫郎的儿子们是别想娶到好的了。 还有一个哭的快昏死过去的就是张絮他阿么,絮絮叨叨还是那几句,絮哥儿是个好的。 赵晨就不明白了,也没看他阿么喝了多少水,他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流? 赵晨看着他阿么对张絮说:“是不是你什么事儿都憋着忍着,眼泪都让阿么替你哭了?” 张絮冷冷瞥过来一眼,赵晨道:“以后你想哭就哭吧,哭一哭有益于身心健康。” 张絮道:“你闭嘴。” 曹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赵晨怎么被说了,还能那么乐。 乐归乐,每隔多久,赵晨就又犯抽。 二十五,贴窗花。张絮手巧,一张张窗花剪的及其精緻,上面的喜鹊腊梅活灵活现,赵晨拿着一张张贴在窗户上,赵宣也想贴,被赵晨抱着贴了几张。家里的碗筷衣服被子全都清洗了一遍,清洗主力是赵晨和曹睿,张絮阿么负责烧开水。洗了半下午,赵晨觉着手都抬不起来了。其实家里东西都很干净,洗了也仿佛是放水里就捞出来,赵晨不想洗,但是看张絮阿么的坚持样,认命开始搓衣服。 张絮阿么像完成任务一样想过一个好年,他像是把这个年当成一个里程碑,告别过去,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好。 张絮对赵晨似乎态度也好了不少,具体表现在晚上睡觉时候已经能自动枕着赵晨的胳膊了,半夜腿麻,也知道把赵晨推醒,让赵晨给他捏捏,总算没把赵晨完全忽视,让赵晨当一个透明人。 二十七二十八家里开始炖肉,赵晨喜欢新鲜的,想吃肉就弄点新鲜的现炖,那种炖好了放在一边随时可以吃的他也不是特别热衷,不过张絮阿么用酱油滷的猪头猪肚还有鸡肉都不错,于是家里除了滷的这些,加上炸了些肉丸子豆腐丸子,别的倒没做多少。 最后占时间的反而是馒头,赵晨喜欢馒头包子,白面馒头,参了玉米面的馒头,参了地瓜面的馒头,还有参了红豆的馒头,以及各种馅儿的包子,馒头颜色大小不一,蒸出来还挺喜庆的,赵宣哪样都想吃,但他人小吃不了多少,最后他跟曹睿商量,他吃一点,曹睿负责解决他剩下的。赵宣心满意足,曹睿倒是个能吃的,正是十三四的半大小子长身体的时候,吃了一圈之后还吃了一盘子油炸肉丸子,才算饱了。 “张天宝的夫郎回娘家去了,听说带着自家哥哥在张天宝家闹腾呢,让张天宝给个说法,能不能跟絮哥儿断了。”张絮阿么做东西好吃,李斌夫郎干脆带了材料过来叫张絮阿么给调味道,还能一起唠唠嗑。 赵晨拿了个包子吃了一半,嘴还鼓囊着,另一手还在剁肉馅,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这啥意思,我夫郎从来就跟他没关系,断?没有关系断什么?” “还不是那家的夫郎瞎闹腾。”李斌夫郎自己拈了个豆腐丸子吃,里面加了肉馅,吃着香又不腻,“赵婶么这丸子做的真好,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张絮坐在小板凳上烧火,他最近不太喜欢吃肉,就拿了个素包子啃,人长的秀气,吃饭倒是霸道,和曹睿差不多了,拳头大的包子四五口一个。听着这些人说话,他也不吭声。 第71页 “喜欢你走的时候带回去点儿,今年做的多。”张絮阿么笑笑,又不认同的小声儿道,“那夫郎就是不懂事了,他这么一闹,家里那点事儿不是都叫别人听去了,家丑不可外扬,何况现在过年,不兴这么闹腾。”顿了顿,“晨小子说的对,那张天宝和我家絮哥儿没关系。”当初张絮给村里碎嘴的黑成什么样?张天宝吭一声都没有,还来退亲,张絮阿么性子再软,也不是不记恨的。 “可不就是个不懂事的么,嘴还霸道,张天宝又是个闷声不响的。听说当天就听见那小夫郎一个人叫唤了,他跟他那三个儿子龟孙子一样听着。”张絮吃完了包子,赵晨又给塞了一个到手,正好叫李斌夫郎看个正着,“张天宝家还是小事儿,现在谁不说晨小子学好了,知道宠着夫郎了,看絮哥儿脸都养白了。” 张絮嘴里还塞着包子,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没吭声,只微红了脸笑笑,看的赵晨都乐了,斜着眼睛看张絮:“我宠自己夫郎不是应该的么,难不成还去宠别人家的?” “张天宝家后来怎么样了?”咽下嘴里的,张絮问道。 赵晨又不乐意了:“咋,你还想着他?” 张絮道:“好歹他是因为关心我,来看我才惹出来的事儿,我就多问一句。” 赵晨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他还不如不来关心,他跑这一趟,还让他那个不着调的夫郎跟过来上门找不痛快,这还不是他的错?” “这怎么能算他头上?” “怎么就不能了?要是他脾气硬一点,那个王翠明敢那么嚣张来我们家闹挺?他要是能管的住夫郎,能让王翠明带着兄弟把他自己家闹的鸡犬不宁?他就是个软蛋,没用的东西,想他我都烦。” 张絮冷笑道:“你不软,你有用,你是不是还要收拾我了?” “你有王翠明那么不讲理,不懂事,能闹腾吗?”赵晨道,“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我还收拾你干嘛?” 张絮垂下头,软声道:“那也不能随便那么说张天宝,你口下留德。” “咋,我说他你还不乐意?” “没的人平白让你数落。你一个旁人,编排他做什么。” “哦,我是旁人了。”赵晨声音都高了起来,“我是旁人,你不是,所以你关心的理所当然了是不?” 张絮也有些火了:“赵晨,你别这么无理取闹!” 赵晨本来在剁肉馅,听这话砰的一声菜刀立在案板上,一下转过身,正对着张絮:“我无理取闹怎么了?我刚还说我自己夫郎跟人家没关系,你就巴巴的关心人家,我多说一句我就无理取闹了?” 张絮软下口气:“我跟他真没关系,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咱村里别人身上,我也多问一句。” 赵晨别过头,不吭声了。张絮阿么早就不敢说话了,听着这两人吵得厉害,他眼圈都要红了,李斌夫郎推了赵晨一把:“啧啧,这还有我跟你们阿么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打情骂俏了?” 赵晨鼻子里哼哼道:“谁打情骂俏呢?” 李斌夫郎道:“别人说,晨小子对絮哥儿好,我还不信,这回不信不行,瞧瞧,为了个旁人晨小子都能醋成这样了。” 赵晨脸上一热,死活不认:“我有什么可吃醋的,那和我们家本来就是两家人。” “可不就是两家人么,村里又不时兴合离,要不是真过不下去,哪个小哥儿嫁了人不就是跟着相公过一辈子的。絮哥儿还得跟着你过一辈子呢。”张絮阿么眼睛又不红了,李斌夫郎道,“王翠明那么闹腾,不也不敢合离吗?孩子都有三个了,爷们可以再娶夫郎,小哥要是被休了,想再找好人家可就不好找了,何况还是生了三个娃的小哥儿。王翠明闹一闹也就是发发脾气,最后不还是关了门过日子,该怎样怎样吗。” 李斌夫郎三言两语,连张絮先前的问也答了。 赵晨剁好肉馅,也觉着自己刚才有点不讲理,瞥一眼张絮,瞧那人一个包子又吃完了,讨好的再递过一个,张絮瞪他一眼,凤眼水亮,好歹拿过去了。 第37章 我的错,我丢人! “起来了!赶紧起床!”噼啪的敲门声响的震天, 一下将好眠的人砸醒,“一个个都是懒得,我这个长辈都醒了,你们还睡睡睡, 也不怕叫外人知道说出去丢人。”叫嚣声没完没了,砸门声也不断, 颇有些里面人不出来, 他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马六眉头皱的死紧, 眼皮子挣开一点,四周漆黑一片,他哼哼一声,把被子蒙在脑袋上, 翻身又去睡。凤哥儿忍不住了,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对着外面就喊:“要死了,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就让起床, 你怎么不说叫我别睡了,天天白天黑夜的给你干活去!?” “我倒是想了,就怕你没那么勤快。”门外谢琴跟着嚷嚷, “让你起床怎么了, 嫁进门的夫郎哪个不是孝敬爹么, 起得比爹么要早, 看看你, 一个懒成这样的哥儿,叫你干点活就要死要活,欠管教的,果真是窑子里面出来的赔钱货,只能巴着别人过日子。” 凤哥儿气的头都要炸了,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他什么时候干过活,翻身从炕上下地,踢上鞋子就去开门,骂道:“我是赔钱货又怎么了?你们家还不是得乖乖认我这个夫郎?有本事你跟族长说去,要把我赶出门,你看看族长答不答应?” 第72页 谢琴气道:“现在不赶你出去又怎么,不就是让你得了运气,怀了我们家的娃儿,但是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你卖出去,到时候你愿意怎么懒那都不是我的事儿了。现在做着我们家的夫郎,就赶紧给我干活去!” 凤哥儿牙根咬的死紧,几乎要咬出血来:“我不去,你乐意让谁洗就让谁洗去,天天巴望着怎么把我卖了,还让我给你干活?你想的倒是美!你说的话我也记住了,赶明我就给你宣传宣传,你们家想着卖儿夫郎赚钱呢,看还有没有人敢把小哥儿嫁进来!” 谢琴气坏了,扬手就要打,凤哥儿把肚子一挺,骂道:“你打,你打啊,最好把肚子里的这个也打死,正巧你们家连个孙子还没见到,保不齐直接断子绝孙!” 谢琴生了六个儿子,缺粮少食的年代,一个个倒是都顽强的活了下来,就是脾性都不怎么好,天天游手好闲,家里除了老大娶了夫郎,现在也只有马六领了凤哥儿进门。马大的夫郎进门两年还死了,对外说是病死的,至于怎么死的,谁知道呢。 村里的都不愿意把小哥儿嫁给马家,本来名声就不好,家里又穷,现在凤哥儿也进门了,要是凤哥儿再出什么事情,孩子没保住,他儿子们估计真要光棍一辈子了。 谢琴打也不行,骂又骂不过,气的不行,对着门里一通喊:“马六,你个没长心的,眼看着这个赔钱货欺负自己阿么,你也不说起来管管!” 马六在炕上装死,他一点都不想跟阿么吵起来。 “阿么,我身上还疼呢,进了门的夫郎不都是爹么管吗,您管,我不会多说一句的。” 那天从祠堂回来,他就被他阿么用棍子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又被自家兄弟围在墙角打了一顿,那力度像是恨不得打死他。他现在都不敢在兄弟面前站,只要一照面,保准一顿打。 “挨两下就说疼了,又死不了,赶紧给我起来干活,我告诉你们,外面那些个衣服都给我洗干净了,你们俩今儿要是不去洗,有你好受的。”说完摔摔打打就走。 凤哥儿呸了一口,关了房门,马六早就把被子抢过去了,凤哥儿把被子抢回来,马六整个人都暴露在空气里,冷的全身鸡皮疙瘩:“作死的,你倒是暖了,就不管我死活了!” “那你就管我死活了?”凤哥儿眼睛都红了,他是没地方去了,不得不来他们马家,谁知道日子过得这样惨,被是薄被,炕也是冷的,他一晚上都是冻醒了继续睡,然后再被冻醒的,“你阿么说要把你夫郎卖了,你一声都不吭,我管你做什么?” 马六还气着呢,他阿么刚叫他们干活,凤哥儿是个一点事儿不管的,肚子里面有了孩子,简直把自己当软皮鸡蛋供起来,一点碰不得,家里人不敢碰凤哥儿,对马六却是敢下死手,马六要是不干活,保准他那几个兄弟能把他打得半死不活。 “这还不是你自找的,老实的呆在馆子里有吃有喝好了你的,谁让你出来闹的,活该!” 凤哥儿躺在炕上冷笑:“我活该,你也活该,以后就等着你兄弟几个给你下绊子吧,看他们什么时候会把你打死!” 马六牙咬的咯吱响,气的胸口都疼,觉都不睡了,从炕上爬起来出了门。 凤哥儿这才蒙着被子哭,他哪儿知道认个儿子能认到马六家,现在他还能凭着儿子活着,等他生了呢,他还有什么活路去? “你这锁倒是精緻。”二十九,赵晨又去了趟县城,给万大掌柜的送年礼,正月基本不出门,赵晨干脆把年礼提前送了。万大掌柜捏着金锁爱不释手,看了锁里面的小字条,字写的丑点,但是寓意甚好,他心里更美了。 “这不是寻摸着掌柜的你啥没见过,就只能想点稀奇的给你瞧。” 万大掌柜呵呵笑:“好好,承你这个情,等日后我带着我家娃给你看看。” “等着了,等我儿子生出来,以后干啥都有个伴儿。”赵晨笑道。 赵晨没看到王云达,这个逍遥自在的公子哥已经拿着他巴掌大的“福来”酒,去临安了,一边听别人的夸赞一边搞搞推销,晚上再睡在他高贵绵软的绫罗绸缎里,过的比赵晨舒服多了。 把给王云达的年礼放在万大掌柜那,万大掌柜哪儿有不识货的,赵晨一走,他就放在案上一个个看了,赵晨那些桌椅板凳真算不上特别精緻,也就是在现有的样式身上改了那么一点,但就这一点,也足以让人惊嘆了。 赵晨去找了柳生和杨振山,之前约好了喝酒,当然得应约。赵晨叫了两人小喝了一顿,乐呵乐呵然后一人送了五斤五花肉加上糕点糖果当年礼。就当拜个早年了。 两人都因为赵晨去年帮了曹睿的事情对赵晨有好感,如今说起话来,可比之前称兄道弟多了。 吃了饭,在城里多转了一圈,拿着万大掌柜给准备的东西,赵晨吹着凉风哼着不着调的歌儿晃晃悠悠往家走,到了村子,路口却看到个人。那人直勾勾的盯着赵晨,弄得赵晨还以为这还是上任“赵晨”曾经的仇人!赵晨在记忆里想了想没想出来。对方也没跟他说话。他干脆当对方不存在,回家去了。 大年三十包饺子,烧香祭祖。 一大早赵晨领着赵宣去贴对联,对联是赵宣写的,当听说赵晨让他写对联的时候,赵宣激动的不行,熘圆的眼睛愣是又瞪大了一圈。为此在写之前还特意去练了好几天的大字。结果写出来的还是歪歪扭扭的,赵宣自己倒是挺满意,拿着春联给他哥看,赵晨盯着红纸上黑乎乎一团一团的仔细的认,最后认出来两个‘大’,剩下的认不出来。赵宣急了:“大富大贵迎新春!” 第73页 赵晨长长的哦了一声,觉着大过年的不能打击孩子,补了一句:“写的挺好。” 赵宣竟还真以为自己写的不错,狠狠鄙视了他哥:“哥你以后一定要跟着我多学几个字,你看你,春联都不认识了!” 赵晨拧着眉毛想抽他。 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春联最后还是贴门上了,本来只让赵宣写,后来曹睿睁着一双期待的眼睛也想写,于是又让曹睿写了一份,赵晨把笔递给张絮阿么让张絮阿么都过了个瘾,对联有点难为他,他照着赵宣写的福字描了一个,乐呵呵的贴自家米缸上了。赵晨最后把笔递给张絮。 “我不写,要写你自己写去。”张絮正在泡黄豆,准备磨豆腐。 赵晨道:“你不写我就在你脸上写,然后把你往咱家门口一放,当对联。” 张絮挑着眉毛瞪着他:“乐意玩儿你自己玩儿去,你折腾我干什么?” “我就乐意折腾你,你不是我夫郎么,我不折腾你折腾谁?” 张絮瞪了他一会儿,赵晨提着笔放他手边,看着他乐,直到张絮妥协了。 “刚谁说不想写的,谁在这儿一边写还一边儿乐的?”张絮之前写字儿都是拿着个树枝子在地上划,这都算是头次拿笔写字了。 “谁笑了?”张絮脸一红。 赵晨凑脑袋对脸儿亲口:“谁应声说谁。” “赵晨,这可还有孩子呢,你别动手动脚。”张絮推开他,斜着眼睛看赵宣。 “给他看又怎么了,反正他早晚也要有夫郎,早知道事儿不是坏事儿。” 张絮呸了一口:“你这又是哪儿来的歪理。”转身又去泡他的黄豆。 赵晨跟在他屁.股后面念叨:“我这怎么就是歪理了,小孩儿啥都知道一点,以后不容易上当受骗,谁规定人小就不能懂大人的事儿了,那馆子里面的当小倌儿的,不都是从小开始调.教的?” 张絮脸都黑了:“赵晨,你能不能管管你那张破嘴,我们家孩子是馆子里面的么,你拿自己家娃儿当馆子里面的,也不嫌丢人!” 赵晨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老实认错:“我的错,我的错,我丢人,以后孩子都归你管,你说啥是啥。” 张絮冷哼一声。 曹睿一直站在写对联的桌子边儿当木头,不声不响的。他也奇怪了,赵晨总在张絮面前挑事儿,最后认错的还总是他。 第38章 新年快乐! 贴完了对联,赵宣去餵了养在仓库的那只母羊, 然后带着三只已经跑利落了的狗崽子撒欢似得窜了。 赵晨在院子里噼柴, 张絮阿么大清早的已经在准备中午的饭了,张絮挺着个肚子负责做在小板凳上看着火。曹睿听话, 张絮阿么让他干啥就干啥,这小子已经打了水, 杀好鸡, 又清理了鱼,现在正在用斧头剁开赵晨买回来的猪大骨。 说是准备午饭, 吃饭基本在午后,因为习俗上三十没有晚饭,最后一顿饺子要在午夜子时,一家人围着圆桌吃。怕晚上饿, 午饭就要吃的晚一点。少不得, 午饭也准备的丰盛很多。 张絮阿么饭菜做的不错, 只要给他准备好充足的材料,他就能把东西做的鲜美无比。蘑菇炖小鸡,爆炒猪肝, 样样数数十几样, 家里有条件,他就放开了手去干。习俗上有几样吃食他准备的格外细心, 猪爪, 生菜, 和一条全须全尾的红烧鱼, 猪手刨钱刨吉利,有条件的人家过年都要准备两个。还必须是前爪,后爪后蹬,那就是把钱往外头刨了。赵晨喜欢吃猪蹄,以前他有事没事就喜欢买一个啃,这回过年,赵晨一下买了十个,家里现在五个人,一人俩,当然他知道张絮阿么不喜欢这东西,赵宣懒得剔骨头,最后都会进他的嘴。 生菜,生财,借着这个谐音讨喜,家家户户基本都会弄些生菜。冬天青菜存不住,就只能趁着菜还嫩时候腌起来或者晒干了等冬天吃。 赵晨家有地龙,屋子暖和,张絮阿么早在李老头家时就拿了李老头家一个不用的破木头箱子装了土,洒了一层生菜种,赵晨搬家时,把那箱子生菜也搬过来了,在屋子里长的还挺好。于是他们今天还能吃一顿新鲜的。 至于红烧鱼,全须全尾的上,也得全须全尾的下桌,三十这天不能动,得余留到明天,意思年年有余。 赵晨一边噼材,一边听张絮阿么和曹睿念叨,感觉这习俗麻烦又有趣。总归不是他准备那些吃食,他也乐的借他阿么的手,讨个好说法。 赵宣挺会赶时间,带着三个狗崽子回来时候正好赶上吃午饭,张大嘴吃的满嘴流油,直到挺着肚子摊在椅子上说再也吃不下了,还捨不得放下手里的鸡大腿。 “吃不下晚上再吃,谁还会抢你的?” 赵宣咬牙哼哼,还是捨不得到嘴边的肉,又吃不下,拧着小眉头怨念道:“那我等会儿吃。” 赵晨给这模样闹的哭笑不得:“家里是少了你的肉怎么的,一个鸡腿还盯上了。” 赵宣舔舔嘴儿,小崽子忽然蹦出句:“以前没有的吃呀,现在看见了就想吃肚子里面。夫子说,这叫吃进嘴儿里面的才是自己的!”说的一屋子倒有点心酸。 赵晨对着赵宣脑袋就是一巴掌:“那你没吃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还能都想吃个够?还有最后一句,我还不信了,那是你夫子说的!?” 第74页 赵宣揉着脑袋也实诚:“想!哥,你能不能别总打我的头。”咕哝了一声,又说,“最后一句,是周泰说的,不过我觉着说的对!” 赵晨哼了一声,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我就打你了咋,呸,周泰本来是个乖巧的,我看就是和你在一起呆久了,说话都不对味儿了!”盛了碗羊肚汤,赵晨舒服喝了一口,撇撇嘴,“想吃啥那就自己赚钱去,大江南北跑一跑,有钱了你想吃啥吃啥。” 赵宣憋着嘴委屈着继续揉脑袋,不敢反抗,对他哥的话倒上心了:“哥,我想吃啥干嘛要跑一跑?” “你看,这海边的鱼,只有海边的人做的好吃吧,你要是不去海边,吃不到正宗的,是不也没啥意思?”赵晨道。 赵宣想了想说:“那就不能让海边的厨子做好了给我送来?” 赵晨还寻思死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张絮说了句:“做好了给你送来,不得菜都坏了,还能吃么。” 赵晨接口:“对。就这么回事儿!”看赵宣还想问,赶紧说,“你也别说让厨子过来,你想厨子带着鱼来给你做,那鱼也不新鲜了。滚吧,不是说要去找周泰!” 赵宣嘎巴嘴儿,知道赵晨这是嫌弃他了,恋恋不捨的又看一眼鸡腿,赶紧走人。 张絮阿么开始让曹睿剁肉剁菜包饺子,张絮阿么去和面,张絮回屋子睡一觉。他现在吃完了饭喜欢犯困,这时候总要在炕上眯一会。 天半黑,村里不大的娃子开始满街乱窜,嘻嘻哈哈跑别人院子说一句恭喜发财,按规矩有条件得人家在孩子入门时要一人给一个大钱,再给装一兜的好吃食,家里条件一般的也要给装一把瓜子儿花生。每到过年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子都能发一把小财,然后在正月来村里卖小零嘴儿的货郎那买一点平时吃不到的吃食。张絮阿么早就把零食准备好,果然没一会就有一群孩子来了,在大门打开的时候参差不齐的喊着恭喜发财。张絮阿么一人给发了一个铜板,然后让他们自己去厨房的大桌子上抓吃的。 赵家今年吃的多,肉干糖块,还有些精緻的糕点,摆满了桌子,一群崽子嘴里吃着兜里揣着,手里还得抓着,还依依不捨的看着桌上的。 赵晨看着这一群,就想着将来是不是他儿子,也会成为这里头的一个,这么一想,本来还嫌弃这群孩子没吃相,这会儿到觉着这叫纯真! 一群小孩儿还没走,张絮也睡醒了,他给赵宣把那个胖胖的鲤鱼灯里点了一个小蜡烛,赵宣欢欢喜喜的跑去跟着那一群小孩儿去别人家了。 张絮怀着孩子饿不得,先去厨房锅里拿出张絮阿么早给挑出得中午剩下的吃食吃了个半饱,然后跟张絮阿么坐在圆桌上包饺子。 赵晨不会包饺子,他试着擀面皮,结果曹睿擀出来的熘圆好看,像个小小的白色荷叶。他擀出来的就扁平细长像个缩小版的鞋垫。被张絮阿么好一顿笑,赵晨摸摸鼻子,又把个好好的鼻尖煳上了白面,这回连张絮都忍不住笑话他,赵晨瞧见张絮的笑模样,干脆脸也不洗了,就这么在屋子里乱转。 不会包饺子,赵晨去找点别的东西做。万大掌柜的送的东西不少,也杂,什么东西都有,赵晨还在里面找到两个大红灯笼。他拿着灯笼挂在自己家大门口,又点好了蜡烛,红彤彤的格外喜庆。 赵晨又去把厨房规整了下,其实张絮阿么早就收拾好了,他也不过是去看看。 没一会儿,赵宣回来了,平常时候他早就睡着了,也就今天玩儿疯了,回来的晚了点。模样也不太对,好好的新衣服都给扯坏了,还沾了不少的泥巴,脸上还有块青的,赵晨当下问出口:“咋了,出去打架了?” 赵宣人皮,村子里有看他过好了不顺眼的,偶尔要找麻烦,但是这小子也一股子土匪气,大手一挥让赵晨不要管,那些人算个啥,他自己能解决。 赵晨就真不管了,反正都是小打小闹的,没什么大事儿。回回赵宣打赢了还要跟他炫耀,他又把谁谁谁教训了!打的对方哭天喊地,还保证不敢找他麻烦! 今儿倒是稀奇了,赵宣没找他炫耀,炮弹一样冲进自己屋子就不出来了。 赵晨跟进屋子,就看那崽子光着小身板换衣服呢。 “这是打架打输了?准备藏屋子里面不出去了?”赵宣身体白净,一点伤痕没有,看样是没受啥欺负。 一对儿小眉毛拧成毛毛虫,赵宣道:“我哪儿能打输了,哥,你不能随意堕了我的威名!” 还威名? 赵晨眉头一挑,一屁股做炕上懒得搭理他,等他自己坦白从宽,赵宣扭捏道:“我没打输,我就是打了个小哥儿......” “哦哦,能耐了,现在小哥儿都敢欺负了。”赵晨道。 赵宣一梗脖子,大声道:“我哪儿知道他是小哥儿啊,我打完了才知道的!” 村里头没满年纪的小哥儿不打耳洞,咋一看还真跟小子没啥分别,赵宣和人家打了起来,正激烈,骑在小哥儿腰杆上一拳头就要下去了,那边几个不对付的小子围着赵宣就叫:“哦,哦,赵宣欺负小哥儿喽,赵宣不要脸,只知道打小哥儿!” 赵宣一傻,那拳头就没下去,贼憋屈的从人身上下来。气吼吼的说:“你怎么不说你是哥儿啊。”小哥儿耸啦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不敢吭声。 第75页 赵晨问:“那你打他干嘛?” “这不是他抢我灯笼么!”赵晨这才想起来,这崽子回来时候没带着灯笼,赵宣道,“虽然是别人让他抢的,但灯笼是我的,我也不能随便让他抢啊。” “那你又没错,打就打了呗。” “那不是个小哥儿么。” “所以你把灯笼赔给人家了?” 赵宣郁闷道:“我本来也不想给,但是周泰说了,那小哥过的不好,他身后那两个小汉子总欺负他,我要是不给他灯笼,这小哥就要挨揍,我想着他都被我揍了,要是再被那两个小子揍,那得多疼。”一呲牙,抽了口凉气,赵宣像是自己被打了似得,“所以我就给他了。” 赵晨乐了:“这才多大点就知道心疼小哥儿了。” 赵宣一扬下巴,骄傲道:“周泰说了,我这叫品性善良!” “得了吧你,夸你两句就得意了!” 赵宣立马老实了,贼兮兮的看着赵晨:“哥,我灯笼没了,你再给我买一个呗。” “我叫你往外送的灯笼?”赵宣傻兮兮的摇头,赵晨一呲牙,“那我还给你买个屁!?自己送的,活该你没灯笼玩儿。” 赵宣愁眉苦脸:“哥,我再去把灯笼要回来,他能还给我么。” 赵晨都不想理他了,这就一没心没肺的狗崽子! 赵宣有些饿了,午夜那顿饺子还没到点,小孩爬到炕上等着吃饭,脑袋一点一点的。赵晨干脆让他睡一会儿,等晚上吃饭再去叫他。 巳时末,午时初,包好的饺子放在灶台等午夜开始煮,张絮阿么拿出火盆和纸钱,在院子里面点了起来,在火烧的最旺时,让赵晨扶着张絮跪下磕三个头,祭奠祖宗,又把赵宣也叫起来也磕了三个头,这崽子没睡醒,磕头时候还是眯着眼睛的。最后让曹睿跪下磕头,祭奠他爹么。曹睿一跪下眼泪就开始吧嗒往下掉。让张絮阿么搂怀里劝了好久。 赵晨本还想给他的上辈子“赵晨”磕头,后来一想,那傢伙给他留下了不少祸患,就说他从穿过来到现在,遇到的那么多不如意,哪一件不是因为他? 还给他磕头? 呸! 午夜一到,村里开始响起鞭炮声,张絮阿么催赵晨去放鞭炮,然后又催着曹睿和赵宣去院子里把赵晨白天噼的柴抱回来,抱的越多越好,就连张絮也被他阿么催着出去捡两根柴火回来。 抱柴,这叫抱财,也是习俗,赵晨点了鞭炮也去抱了一捆柴火回来,才知道原来他噼了一上午的柴火还有这说道。 放了鞭炮,抱完柴火,饺子已经出锅了,饺子本就形似元宝,馅儿也有说法,必须吃白菜馅儿的。白菜通百财。 赵晨今天听了一天的习俗,基本都跟钱挂钩,他只感觉自己吃了一肚子的钱。想想他当初没钱的日子,冷不丁觉着,古人发明这些习俗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当初的他一样穷疯了,干啥都想着钱!? 吃了饺子,开始守夜,赵宣吃饺子时已经迷煳到桌子上了,差点钻桌子底下,干脆叫赵晨抱炕上去睡了。张絮下午睡了一觉,现在倒是不困,曹睿和张絮阿么忙活了一天,累的不停打哈欠。 赵晨让两人去睡觉,两个人都不肯。最后窝在一个炕上说话,说着说着,说话声越来越小。 赵晨放眼去瞧,炕上横七竖八躺着人,醒着的就剩下他和张絮了。 “絮哥儿,你再睡会儿不。”赵晨问。 张絮道:“赵晨,新年快乐。” 赵晨应了声:“新年快乐。” 第39章 罗冬至归来! 最后坚持守了一夜的只有赵晨一个人, 大年初一张絮阿么醒过来准备做早饭时,就看见赵晨坐在炕上抱着张絮, 像一尊不倒的佛。 张絮阿么出去做饭,赵晨这才抱着张絮躺下睡了。 过了年张絮阿么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 对过年也没那么多讲究了。赵晨家又没什么亲戚, 除了去族长家和李老头家送了年礼, 剩下的人家他们都没去。但是他们没去,族里人来他们家的倒是不少。多是看赵晨发达了希望能帮衬的。 夏春是最早的一个, 他大儿子自从离家出走去做生意, 就再没了消息。夏春虽然很疼他大儿子,但是他也觉着,靠他大儿子赚钱的希望不能放的太大, 他需要两手准备,一边等大儿子回来一边张罗小儿子的婚事。 年前王云达来了细柳村一次然后就没了消息,他一直记挂着这事儿。想问问那少东家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还会来他细柳村。于是他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过来了。 赵晨还在睡觉, 家里就张絮阿么在张罗早饭。大门拴的严实, 这次夏春没有轻易进了门。张絮阿么隔着门问了声谁,在知道是夏春的时候, 去屋子捡了块布, 在大门口就把人打发了。 “赵家嬷嬷,乡里乡亲的, 再说咱两家还是亲戚呢, 咋门还不让我进去了?” 赵晨早就说了, 这亲戚还不如乡里头从不大照面的,让他随便打发。张絮阿么捏着门板还有点紧张,他还是头回跟人说硬气话:“这不是家里人昨个儿守夜都还没睡醒么,现在都睡了,你来了也没啥能招待你的,怕我伺候不好,那多伤脸面。”怕夏春还要进门,他先一步又道,“我回去给他们收拾午饭了,可先回去了。”啪的又关了大门。 第76页 赵大梁家今年是过的最差的一年,先是家里的钱都因为赵庆吉做生意搭了进去,再是赵庆吉拿了钱又去做生意,他们家年货几乎什么都没买,三十晚上哄小孩的瓜子儿还是去年吃剩下的,也不多,还潮乎乎一股子霉味儿。一人一小把就没了。闹的一群小孩儿兴沖沖的来,撅着嘴走了。 年夜饭也吃的平时没两样,苞米粥混干菜。午夜那顿饺子不能少,赵庆祥媳妇拿家里的小半袋苞米去换了一碗白面,包了二十几个饺子,纯素的饺子也没怎么放油,还是大人们一人一个,小孩儿一人俩,多的归赵大梁和夏春。顾秋良看着自家小哥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就怕一口吃完了就没了,心疼的把自己那个也给了小哥儿。 年过的愁云惨澹,夏春就更惦记着赵晨,恨赵大梁太老实,他无数次撺掇赵大梁去认这门亲戚,赵大梁要脸面死活不去。 赵大梁不去,夏春就只能自己来,他拿了家里现在最宝贝的五个鸡蛋,想见一见人,结果门都没进去就被打发了。 夏春气的咬牙切齿,在门外面直跺脚。 “啧,你不是说这是你铁打的亲戚,关系好着呢,咋被关门外了?”杨峰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脸的坏笑。 “要死了,啥被关门外?会不会说话呢,这是我那大侄子昨儿守夜累了,都在睡觉,怕招待不好我。到了你嘴里就不是味儿了。杨峰你小子嘴巴可别瞎说话,要是再说什么不好听的,小心我叫晨小子揍的你阿么都认不出来!”夏春握着拳头在杨峰面前挥了挥,一扭头就走了。杨峰一撇嘴,也不生气。 罗家大门敞开着,花嬷嬷过来拜了个早年,对乔玉明道:“听说你家小哥儿回来了,年纪轻轻的,没想着再给说门亲事?”眼睛直往门里瞧,老罗家小哥儿长的好,名儿叫罗冬至,那可是冬至天儿生出的一朵娇嫩的花,想当年多少小汉子上赶着追。 “他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寻摸给他说亲事了。”乔玉明嫌弃道,“一个被休回来的小哥儿还挑三拣四呢,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继阿么的亏待了原夫郎的孩子呢,没的叫外人嫌弃我。我连给他说亲都不敢了,后来还是叫我当家的给张罗,这总不能说我的不对了吧。”声音跟吼出来似得,生怕屋里的听不见。 “说哪儿的话,你养了他这么多年,你还不就是他亲阿么,你给张罗也是正经的,村里人看着呢,谁敢说你的不是。” 乔玉明嘆了口气,拉长音道:“就是有人不领情啊。” 花嬷嬷笑道:“冬至小哥儿生的好,眼界高点儿也没啥,你张罗的他看不上,咋没问问他有看上的么?” 乔玉明哼笑一声:“这他倒是有了。但也不看看人家能看的上他么。” “哎呦”花嬷嬷一拍手,“这有主见的哥儿,还真自己挑汉子了?看上谁了?” 乔玉明一脸不屑:“还不是看上那青砖大瓦里面的了?” “你说赵家小子?”花嬷嬷倒抽一口凉气,“他还真敢,晨小子脾气可不好,听说最近对家里那口子也好起来了,他去了也不怕不被待见。”想了想,“不过要是嫁进去,不被待见也能吃的好,那也行。” 乔玉明和他想的不一样,抓了把瓜子儿磕的咔吧响儿:“哼,什么叫那也行。晨小子可不一样了,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他根本就不会让冬至进门!” 罗冬至就在屋里呢,木头房子一点不隔音,外面说的啥,他听得门清,该死的老嬷子自己过苦日子,还说他不能嫁给赵晨,气得他把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 罗冬至生的好看,嘴儿还甜,小时候就讨喜,村里面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子以前都围着他转,但凡他要什么,只要他说,基本上都能要到。他一直觉着,这世上就没什么他得不到的。 当时赵晨也是围着他的小子之一,但是赵晨脾气大,总捣蛋。他一直不喜欢赵晨,他越不搭理赵晨,赵晨反而围着他转的更厉害了。 他不耐烦,说,你如果能给我一个十两银子的元宝,我就跟你玩儿。结果他没想到,第二天赵晨那二愣子真偷了家里的钱给他。 罗冬至的胃口彻底被餵大了,他不想理赵晨的时候就不理,他想要什么东西时候就告诉赵晨,让赵晨去给他弄来,他就跟赵晨玩儿。 等长大了,罗冬至已经不满足在细柳村得到的东西了。他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他亲阿么在他十岁的时候死了,他继阿么给他说了个土财主做侧夫郎,他不觉着做侧夫郎有什么不好,他只是问继阿么:“做了侧夫郎是不是他会有很多钱,能买很多细柳村没有的东西?” 他继阿么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道:“当然,程员外很有钱,讨好了程员外,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于是他嫁了。 乡下小哥儿彩礼顶天也就十几两,家里穷的五六两也能娶个夫郎,罗冬至有足足二十两,出嫁的那天穿着夫家送来的一身料子甚好的大红喜服,梳了最好的妆,还带了华盖,乡下小哥儿连块红布蒙脸都没有,所有看到他的人都眼红。他高傲的像只刚下了蛋的小母鸡,抬头走进乡下小哥儿都没福气坐的花轿,出嫁成了侧夫郎。 从那天开始他跟赵晨也没了联繫。 第77页 能娶侧夫郎的人大多喜欢新鲜,罗冬至才进门半年,程员外又娶了个小侍,从此罗冬至想要啥就没那么好得到了。罗冬至倒也沉的住气,后宅的手段使的一熘一熘的,也不知道这乡下小哥儿哪儿知道那么些乱七八糟的。 程员外的小侍换了一个又一个,罗冬至屹立不倒,竟然始终都留在后院没有被遣出门外。直到他给程员外一个侧夫郎的孩子下毒不小心被发现。程员外一生气,把他休了,罗冬至跪着求了半天,才让他下毒的事儿没传出来,不然别说回去罗家了,能不能回细柳村都两说。对孩子下手是最不遭人待见的。 罗冬至至今还不觉着自己有错,他也想要一个孩子,程员外却不肯给他,那他就毒死别人的孩子,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要是赵晨知道他这心思,说不定得给他两巴掌,让这黑心眼的死了算了。 家里有个被休回来的小哥儿,谁家都觉着丢人,罗家哪个肯给他好脸色,罗冬至常年被伺候的身体比凤哥儿还身娇肉贵,他怎么肯再去做那些粗使活计!整天躲在房间只在吃饭的时候才出门,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还养在深闺的小姐。 他不傻,他知道他继阿么已经在寻摸要把他重新嫁人,也不会再找什么好人家,他就准备自己找。他在村里转了转,竟然在村口看见从城里回来的赵晨。 赵晨已经和他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人收拾的利落,穿得也体面,整个人精精神神的,眼神明亮,看着都俊俏了几分,他心尖一颤。他再嫁,赵晨这样的也勉强合适。 赵晨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现在他主动嫁给他,他不是应该很高兴? 至于赵晨在祠堂说不碰破身的小哥儿,他只觉着那是不碰其他小哥儿,说的不是他罗冬至! 大年夜,吃年夜饭都没被叫一声的罗冬至怨毒的看着一家人。 不就是不给他饭吃么,赵晨现在已经发达了,等他嫁给赵晨,他吃好东西也不会给家里一丁点儿的! 第40章 还是不要阿爹了! 赵晨正坐在炕头啃猪蹄, 张絮阿么猪蹄儿滷的入味, 他两手抱着啃得心满意足。 白天睡了一上午, 赵晨中午终于醒了,正月本来就是偷懒的时候,他醒了也不愿意起来, 就睁开眼睛看同样在赖床的张絮, 说说下一年的计划。 家里不缺钱,但也不能一直闲着吧,张絮的思想十分简单,家里已经有地了, 算算日子, 他生完孩子做完月子正好就能帮家里伺候地, 以后土地里刨食儿,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挺好。赵晨哪儿乐意,他自由散漫惯了,一段时间下地务农可以, 但是一直让他去务农,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哈, 开玩笑!? 赵晨心里想着,面儿上没表现啥,毕竟人张絮也没说错, 他还能一直在家呆着啥也不干吗? 后来寻思着, 他还真找不到啥正经乐意干的, 再回去大街上收保护费吗?估摸着他刚冒头, 柳生和杨振山就能捉了他揍一顿。赵晨揉揉脑袋,务农就务农吧,反正一年到头也不是见天的呆在地里面。 两个人说着话,肚子都饿了,吃了饭拿了瓜子儿糕点盘子往桌子上一摆,没什么事干,还是围在一起瞎聊。 赵晨看到猪蹄口水就下来了,然后就变成张絮和他阿么做些春装夏衣,赵晨坐在炕头啃猪蹄。 他啃猪蹄的朴实模样还被赵宣好一顿嫌弃,说他像是百八十年没看见肉,终于吃到嘴儿,俗称饿虎扑食! 赵晨上去就给了他一脚:“你吃饭好看,下次就摆个镜子放你跟前,让你看看你吃鸡腿儿什么德行!” 赵宣不服气,揉着被踹疼的腿,不服气道:“再难看也比你吃的好看!” 赵晨捏着块骨头照着赵宣脑门砸,赵宣呲熘一下就跑门外去,窜了,边跑边喊:“说不过人家就知道动手!夫子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个小人!” 扔了块骨头他就小人了!?赵晨说着就要下地追,张絮瞥他一眼:“跟个孩子也能闹,你也好意思。” 赵晨下了地,到底没去追,就脸上不乐意:“我怎么不好意思了,你也不听听他说的啥玩意儿,我长这么大还头次有人说我是小人。” 张絮皱了皱眉:“不错了,他以前说的更难听。” 张絮说这话,赵晨也认,想当初他刚穿来,这崽子都能叫嚣着把张絮沉塘了。 “没事儿你多教教他。”他还记着张絮念叨着他总说歪理呢! 张絮抬眼看他,又不吭声了。 赵晨巴巴凑到张絮跟前,对着张絮脑门又亲了一口。看着张絮拧着的眉毛红着的脸:“我以为你都被我亲习惯了,怎么我亲习惯了,你还没适应?” 张絮抬起手,一巴掌把赵晨推开。 “哎呦哎呦,大白天的就恩爱上了?”李斌夫郎过来拜年送年礼,刚进门就瞧见赵晨亲张絮,赵晨还真是胆子大,村里哪个汉子有他这么放的开的,说亲就亲上了,“赵婶么,你也不管管,这小两口恩爱是好,但这黏煳样,给别人瞧见还不得说啊。” “这不在家么。”张絮阿么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闷声闷气道,“关键,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啊。”声音跟蚊子似得。 赵晨见到人,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大喇喇显摆,道,“亲的是我自己夫郎,又不是啥外人,就算叫人瞧见了,有啥可说的。” 第78页 “你可别说,村里就有些碎嘴的,我这才从年前住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呢,你们村的事儿传的一熘一熘的,我想不听都不行。”李斌夫郎往炕边上一坐,他跟赵晨家都熟了,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这来你家的路上就听了不少事儿了。” 赵晨摊着手,不置可否:“哼,就是闲的,我盖个房子都能让他们念叨半年。” 李斌夫郎自个儿给自个儿到了茶,拿着暖手:“这回可不是说你房子的事儿。” “那估摸着还是跟我有关系。”赵晨一撇嘴,他现在都给村里传疯了,他也不去打听。随他们说去,又不少块肉。何况村里人也不敢说他说的太狠,怕说狠了赵晨这泼皮性子去找他们麻烦,那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还真都跟你有点关系。”李斌夫郎道,“我听说,你们村有个赵大梁是你大伯?” “早断了亲了,啥大伯,一点关系没有!” “外面可不是这么说的。”李斌阿么道,“现在都说你跟你大伯家关系好着呢,他家小哥儿看上福临门的少东家了,说你还给牵线了!” 赵晨年前就知道这事儿,当时他被王云达折腾狠了,巴不得给王云达闹腾点儿不痛快,让他自己糟心去,但咋回事儿?怎么还传成他给牵线了? 他就盖房子时候见过赵大梁和他那二儿子,话都没说上几句,他啥时候牵线了?! “你真没干这事儿?”李斌奇怪道,“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说你给了啥保证的。” 赵晨听了这话就有点火了,夏春瞎传亲事,他管不着,何况现在两家断亲,他不承认这个大伯么,他就也没资格管,可现在传出来这个就不对了,这是拿他的名声当梯子,想往上爬攀高枝儿呢! 他赵晨看着就那么软蛋,随便谁都能踩着他上位么? 赵晨火气一上来,就想去找老赵家的晦气。起身下地,顺手就要找个趁手的傢伙事儿去赵大梁家走一遭。 李斌夫郎瞧着这架势不对,赶紧拦住。 “赵晨,你别冲动,现在才刚过完年,合该喜庆喜庆,你现在跑人家去闹,这不是那么回事儿,村里人不会念着你一句委屈,只会说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逢年过节找人晦气,在哪儿都是忌讳。 赵晨就不乐意了,他地道不地道还用得着别人传了?怕他去找麻烦,当初就别传这个瞎话啊。 “婶么,我知道你好心,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你别管。” 赵晨说着就还要往外头去,李斌夫郎哪儿能不管啊!?他就多嘴说了一句话,寻思给赵晨提个醒,谁知道提醒还提出一场架来! 也是他回回来瞧着赵晨都挺安生,没觉着这提醒有什么毛病,偏赵晨这回就不乐意了。 李斌夫郎这边着急,又捉了赵晨胳膊死往回拽,一叠声儿的劝,那边张絮终于开口。 “赵晨,你别去了,别叫李嫂么着急。何况这事儿也不用你去闹,叫李嫂么出门给你解释解释,等过了十五,要是赵大梁家还瞎传,你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也不晚。” 张絮一开口,赵晨就站住了。 他不是打消了去找赵大梁家麻烦的冲动,而是觉着张絮说了话,他该给这个面子。不管怎么说,张絮都是他夫郎。 那边李斌夫郎跟着劝:“对对对,我回头就上你们村里说道说道,让你们村都知道老赵家的传言和你家没关系!” 赵晨冷着个脸,转身又上炕了。 场面上冷了下来,李斌夫郎刚经歷了刚才那一遭,这会儿反而不敢说话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踩了雷。 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不能冒火话题:“絮哥儿这肚子都大起来了。晨小子,你想要个小子还是哥儿?” 赵晨想也不想的说:“小哥儿!”他这一开口,一屋子人才松了口气,接着活络起来。 张絮阿么惊讶道:“谁家不想要个小子传宗接代,怎么就你想要小哥儿?”连张絮都忍不住转过身。 赵晨一呲牙,伸出手指着不知道啥时候窜回来的赵宣说:“我一想到小子能皮成他这个样儿,我就希望我这辈子都别有小子了!” 赵宣还以为在夸他,傻呵呵的看着赵晨笑。 看的张絮阿么表情都古怪起来,李斌夫郎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曹睿刚去村长家拜年又说了他现在的事儿,回来就看见一屋子的人,张絮阿么把他拽炕上暖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小子也不一定都皮,你看看睿小子。” 赵晨接口就说:“可不是,回回看见睿小子,我就想他为啥就没和赵宣换个魂!” 这话可以说是真心实意!赵宣听不懂,仰着脸问他:“哥,换魂是啥?” 赵晨瞅着他扯起单边嘴角,笑的痞气:“就是让你去给别人家做儿子!” 赵宣眼睛一亮:“那我换了是不是就有阿爹了?”赵宣生下来就没有阿爹,为这事儿,没少被村里不对付的小孩儿嘲笑。赵宣被说了还没理由回嘴儿,只能自己在一边憋气。 他这话说出口,倒是戳的赵晨还有点心软。不过心软就那么一下,赵晨小时候倒是有爹了,可是这有还不如没有呢。别人有阿爹,赵宣有他这个哥哥,念着什么阿爹?没有就是没有,干想着有用吗!?能当饭吃吗? 第79页 盯着赵宣的星星眼,赵晨道:“我把你卖给别人家当儿子,你也有阿爹了,你乐意不?” 赵宣一哆嗦,勐的一摇头:“那我还是不要阿爹了!”看到一屋子眼皮子跟着跳。 赵宣安生不下来,转身又跑出门疯去了。 赵晨扭头问张絮:“絮哥儿,你想要小子还是小哥儿?” 张絮过了会儿才道:“小子。”他刚知道自己怀孕时候就想要个小子,原因很简单,他和他阿么当初没办法在张家村立足,在他二叔么的逼迫下和“赵晨”成亲,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是小子。 如果他是小子,他二叔么绝对不会那么逼迫他,关于他不检点的传闻,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他生的是小子,他作为一个有儿子的小哥儿,将来怎么都能在细柳村站稳脚跟。现在的赵晨看着还算好,可万一赵晨哪天又一抽,把自己作死了。他也能凭藉儿子,在细柳村好好活下去。 赵晨道:“喔,那如果这胎是小哥儿,我们就再生一个。”说着对张絮一呲牙,怎么看怎么猥琐。他幻想那一天很久了,而且还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本来因为张絮跟他长得零件一样他还有点别扭,但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把张絮当成自己的夫郎了,似乎和张絮做那事儿也没什么不行,他还挺期待的。 也就是现在不方便,上床怕压到张絮肚子上的球! 第41章 正月十五看花灯! 转眼就到了十五, 下了几场雪,老族长笑出了满脸褶子, 见天儿的在家念叨, 瑞雪兆丰年。 赵宣一大早出门疯了一圈,回来就往他哥屋子里面跑。 “哥, 你要是再懒下去就成猪了!”赵宣爬上炕, 趴在赵晨脑袋边,圆熘熘大眼睛和他哥眼对眼。 赵晨伸出手, 一巴掌将赵宣扒拉到一边,继续躺炕上当尸体。 想一想他从穿来开始就没空闲过,现在好容易有时间猫冬,他怎么可能不好好休息?躺在炕上就不想起来了。 李斌夫郎果然如上次说的那样,在村子里到处给他宣传,赵晨家和赵大梁家没关系, 夏春说赵晨给牵线的事儿也是瞎掰的! 为啥这么说?因为这话是赵晨亲口说出来的! 他这话一提,夏春那点破瞎话不攻自破, 但夏春编瞎话也是有本事。 站在一群嬷嬷中央展臂就是一吆喝,谁说他夏春传瞎话了!?他夏春根本就没说错! 就因为赵晨的关系,赵如意才和少东家认识的!这就不算是赵晨牵线吗!?他哪儿说错了!? 他这么一提, 村里人不少对着他翻白眼,但还真说不出啥反驳的话。最后只能随他去。 赵晨听到这话, 倒也没再想着去找赵大梁家的麻烦, 不管咋的, 夏春这话算是把他摘出去了。只要不是说他赵晨主动牵线搭桥做媒人, 惹出这一闹腾的事儿。他才不管夏春弄什么么蛾子呢。 赵晨在家里舒舒服服懒到十五,每天跟张絮说两句话,和张絮阿么说说家常,偶尔李老头来了跟他要酒,他就推两句说以后再说,小日子过的忒舒坦! 正月十五闹花灯,赵晨本来也想睡过去的,花灯虽好,张絮坏了孩子不能去,他自己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他就不想了。但是他不想,不代表赵宣不想啊。 赵宣在五天前就在赵晨身边叫唤看花灯了,那张小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因为在学堂学了两天书,偶尔还能说出两句之乎者也:“哥,你起来吧,今儿都十五了,你躺了好多天了!子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哥,我们自己在家过节多没意思!还是去镇上看看花灯和大家一起快乐的过节多好!” 赵晨闭着眼睛看都不看他:“你嫂么去不了,不去!” 赵宣委屈了:“哥,你想在家陪着嫂么,我理解,但是你不能因为你个人原因不让我去啊!” 赵晨乐了,翻身从炕上坐起来:“你还知道什么个人原因了,咋,还想自己去?胆子肥了啊,不怕被人牙子拐了!?” 赵宣被说的瘪了嘴,想了想又两眼放光:“哥,你让睿哥跟我一起去呗,我们俩人总不会被拐了吧。哥,你就答应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赵宣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牛犊子那么大。想当初差点就被白胖子带走了,现在干啥事儿还天地之间他最大呢! 赵晨看着他,脑壳疼:“睿小子才十三,他自己还是个孩子,自己都保护不了他自己,你就说说,要是你被抓走了。他是能打过哪个大人把你抢过来怎么的?” 赵宣不说话了,撅着嘴出了门坐在灶台边小板凳上一个人生闷气去了,动作那叫个一气呵成! 张絮看他实在想去,劝赵晨:“要不,你带他去吧,顺便把阿么也带去瞧瞧。” “然后留你一个人在家?要是你已经生了,留你在家我一点不担心,现在要是家里忽然来一个不安好心的怎么办?你带球上场?” 张絮脸一黑,推了他一把,还球?你们家的孩子才是球!赵晨口花花,啥都能说,一会儿说肚里的是狗崽儿,一会儿又成了球。 张絮有时候真不想跟他说话,能给气死。 赵宣没老实一会儿,又开始不安静了,坐板凳上一会儿回头看赵晨一眼,一会儿又看一眼,最后干脆眼巴巴盯着他哥,满眼睛都是我想看花灯的热切眼神。 第80页 赵晨连想杀了他的眼神都不怕,还怕这个?他泰然自若的摊在炕上磕松子儿。换赵宣先坐不住了,泪汪汪的看着赵晨,然后两手狠狠搓了搓已经长了头髮茬的脑袋瓜,看他哥还不理他,大叫着冲出门了。 “啊啊啊啊啊啊!!” 赵晨怡然自得,半点不为所动! 可就这么千方阻挠,最后还是没阻挠住,还真让赵宣找到了办法,晚上去看花灯去了。 傍晚族长大儿子周大富来找赵晨,说是周泰自己去逛花灯,觉着没赵宣在一起,没意思。来问问能不能让赵宣一起去。 赵晨看看偷偷摸摸躲在门口往里面看的赵宣。还别说,偶尔这崽子聪明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儿可取之处。这都懂得找出门的监护人了。赵晨要是再不放行,那可就真不顾人情了。 赵晨笑了笑,道:“行,那就让他去吧。兄弟还真是麻烦你了。” 周大富干笑:“没事,反正也要带周泰去,也就多看一个孩子而已。”这还真是个大麻烦! 周大富其实不想孩子去,最近听说县城丢了不少孩子,整个县城家家都不太敢把孩子再放出去。自家拘着孩子都来不及,哪儿有领出去的!?何况这是赵宣,赵宣背后可还有赵晨呢,万一赵宣出了啥闪失,赵晨还不找他算帐? 就算他阿爹是族长,可族长也不能人家孩子丢了找你算帐,还仗着权势不讲理吧? 但他也是被周泰吵的没办法,小孩闹起来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怕他要是再不同意,孩子自己跑出去岂不是更危险!?这么一想,他蹙着眉头点头答应了。 赵晨这一松口,赵宣乐的蹦高,急吼吼的去和周泰说。 周大富无奈道:“家里就周泰一个小子,这是宠坏了,不让去都会撒泼了!” 赵晨一摆手:“宣小子还不是一样,这个年岁的小子都贪玩,没办法。” 周大富嘆了口气,赵晨想了想道:“曹睿现在住在我这儿,让他一起去吧,让他也乐呵乐呵,而且半大小子也能帮你管一下那两个小子。” 大人和孩子经常话说不到一块去,一个不注意,孩子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曹睿虽然年纪比赵宣他们大,但到底不是他们这种成年人,赵宣和曹睿又熟悉了,只会拉着曹睿一起玩,曹睿顺道还能管管那两个崽儿。周大富当然没有拒绝。别说没拒绝,他简直巴不得,有曹睿在,就是真出点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们家吧!? 当晚赵宣曹睿去逛花灯。赵晨本来还问了张絮阿么要不要去,张絮阿么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干脆也不凑那个热闹。晚上赵晨放了鞭炮,张絮阿么包了元宵。有红豆沙的,有芝麻的,还有核桃的。赵晨不喜欢甜的,然后还有豆干咸菜加了肉馅炒熟后包的菜馅儿,馅儿是赵晨说了有啥,张絮阿么做的,赵晨吃的一脸满足。 张絮尝了几个,觉着还不错:“以前都没听说过这个馅儿,你在哪儿听的?” 赵晨摸了摸鼻子,打个哈哈:“在码头混的时候无意间吃过,糖贵,他们买不起,就吃这个。”说的跟真的似得。 张絮看了他一眼,黑漆漆的眼珠像是已经戳穿了他:“哦。” 吃了元宵,张絮阿么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蜡烛,将一根蜡烛用剪刀剪的的只有手指长,然后拿着蜡烛带着赵晨张絮出门放灯。 村里的放灯也叫送灯,乡下人家里的煤油灯一夜不断,然后在自家房前屋后,以及家附近的一段路,每隔一段距离都要点一根蜡烛,把路照亮,河边也要送几个灯,有送丁祈子保平安的意思。赵晨扶着张絮和张絮阿么出了门,外面已经不少人在送灯,道路边儿都是蜡烛恍恍惚惚的亮光。过了年天已经开始变暖了。但雪还没化,道路两边都是清理路时堆出来的雪堆,村里人在雪堆里踩上一脚,弄出个雪窝窝,再将蜡烛坐在里面点燃,就能保证蜡烛不被风吹灭。 今天没下雪,空气还带着点冷冽,完全挡不住人们送灯的热情。张絮提着灯笼,张絮阿么拿着蜡烛点燃递给赵晨,赵晨就一脚下去,踩雪窝窝放蜡烛。 赵晨从没有这种经歷,只觉着新鲜。这是他头一次有人陪他正经过节。这么些日子,说他心里不热乎,那不可能。坐在炕上的张絮,絮絮叨叨说话的阿么,还有那个让他头疼的赵宣,他嘴上嫌弃,看着这些人他心里一点点被填满。 等点完了最后一根蜡烛,村子里面大街小路都被家家户户的蜡烛照的通亮。赵晨以前住在城市,这些习俗早就被城里人遗忘光了。他看着村里星星点点的烛火,忍不住道:“很好看。” 张絮道:“可以去路上走走,这也算咱们村子里的花灯会了。” 赵晨笑了笑,回头借着蜡烛恍恍惚惚的灯光看张絮,张絮身后是他们家,身边是一样扶着他的阿么,清亮的凤眼里面是村里的万家灯火,平静又祥和。 赵晨道:“明年我们一起去城里看,路上雪还没化,滑的很,今儿我们先回去吧。”张絮点点头,由着赵晨小心翼翼的把他扶回去,“咱们年岁小,以后一起看灯的时候多了。” 张絮想了会儿才嗯了一声。 张絮熬不了夜,先睡了,赵晨坐在炕上等赵宣。县太爷与民同乐,今天县城没有宵禁,城门也午夜才关,周大富在离开前就跟他说,当天去当天和村里去看花灯的一起回来。 第81页 赵晨手里拿着帐本消磨时间,帐本是万大掌柜派人送来的。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过年都不忘谈生意。王家酒坊在过年的时候都没停止酿酒,付了三倍的工钱叫手下人加班加点。赵晨手里的,是年前酒水的销售量,也是给赵晨个保证,不会坑了他的分红。 赵晨认字不多,连蒙带猜的也看明白了,帐本看多了,他现在认得最好的就是这繁体字的壹到拾,但就这十个数,他也看的头都要大了。没办法,人家又不知道阿拉伯数字,他只能入乡随俗。后来实在受不了,去灶台那找块木炭,在繁体数字后面标了阿拉伯数字,才看的舒服了点。 其实他也就瞎看,算都没算过他该得多少钱,想当初酒还没盈利,万掌柜就敢借他二百两银子,赵晨也不觉着福临门能坑他的。何况赵晨寻思,就算得了再多的钱,他取出来放家里,还不如干脆放在福临门,用的时候领一点,方便!眼下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他标记了一半,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传来了。赵晨下地开了门,就对着赵宣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瞎叫唤啥,瞧瞧都啥时辰了,不晓得你嫂么他们都睡了么?”上去又给赵宣脑袋后面来了一巴掌。 赵宣都给打习惯了,也不生气,何况他正兴奋着呢,城里的花灯真好看,要不是曹睿说必须回家,他都想住城里了,他还没住过客栈呢。 “哥!我这不是高兴么,花灯可好看了!”赵宣眼睛晶晶亮,抱着赵晨大腿仰着脸小小声。 赵晨嫌弃的把人往外扒拉:“行行行,好看好看,这回满意了吧,赶紧去洗洗睡觉,就为了等你们俩兔崽子我都困死了!明儿再听你说灯!” 赵宣顺着力道往外走,还不乐意,觉着自己的兴奋没有得到良好的传达。一路拽着曹睿往外走,嘴里巴巴说着这个灯那个灯,等在曹睿这说个过瘾,明天跟他哥再来一遍!不止花灯,还有县城的舞狮子,县城的踩高跷!那么高的高跷,天啊,那群人胆子真大,竟然敢踩上去! 曹睿脸上却没什么兴奋,他似乎有话想对赵晨说,但还没开口就被赵宣拽走了。他一边脚上跟着赵宣走,一边回头看了赵晨一眼,凝重的模样像是碰到什么天大的事。又看赵晨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打架,天色也晚了,最后还是没吭声。 第42章 以后老实点! 初五开始就有不少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 卖的东西花花,吆喝声也各有各的特点, 只要一出声, 敏感的村里人甚至能听明白是哪个货郎!但是每个村子毕竟都不大,货郎们走了一两次后, 基本都要隔一俩月再来补货。 去买东西的基本都是小孩子, 买几个村里吃不到的糖球,或者其他城里倒卖过来的玩具, 也有小夫郎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绣线,或者实用的剪刀之类。这些东西县城也有,但是货郎直接给送到家门口,还便宜一两个铜板。村里人一点儿不介意照顾下货郎生意。就连张絮阿么都去买了几根针,家里的锈了不太好用,换一个方便。 正月初十, 村里基本已经看不到货郎了。村里的夫郎们有和货郎熟悉的,也会提前跟货郎说, 让他们下次来的时候给带来。 然而正月十六,竟然又有货郎来了,吆喝声一响, 张絮阿么还挺惊讶,开了大门探出头去看看, 等看见个人影挑着担子在走街串巷, 想了想带了几个钱出了门。 赵宣当然不会放过货郎担子上的好东西, 之前他还在货郎那买了一把炒豆子, 村里不时兴吃炒黄豆,嫌弃咯牙,也就赵宣喜欢那种嘎嘣嘎嘣的口感,也不嫌隔得牙疼。 马上春天要去种地了,赵晨想了想也出了门,看看有没有什么菜种子之类,货郎东西杂,说不定真有什么好东西呢。 “絮哥儿,你有啥想买的不?”出门前赵晨问了一句。 张絮仔细想了想,他们家要用的东西基本上都补充全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缺啥:“没啥了,阿么不是去了么,让他瞧瞧有啥要用的就买吧。” “哥!你快点,人都围上去了,你再慢了啥都没有了!”赵宣一颗脑袋都钻到门外面去,留个屁.股对着赵晨,嘴里忙不叠的催着他。 “那你就去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算拉着我一起,我也不给你付钱!” 赵宣终于转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赵晨,一咏三嘆:“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这么苛待我!” “我苛待你个屁。”赵晨瞪着眼睛看他,“你见着谁家崽子一天还有一个铜板当零花钱的?”自从赵晨有钱了,就开始给赵宣发零花钱,一天一个铜板,小崽子乐的嘴角都要翘天上去了,特意跟张絮阿么要了个小陶罐装铜板,耗子一样在家里窜了两天,说是藏私房钱!他才多大点,就知道私房钱了?赵晨也不知道他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最后那钱罐子也不知道他藏哪儿了。 赵宣垂死挣扎:“哥,这还在正月呢,你再对我好一点呗,帮我付钱吧?”一双小手捧着小脸,赵宣不停的对赵晨眨巴眼睛。 赵晨一毛不拔:“滚!” 脸都要气成□□了,赵宣使劲儿一跺脚,窜了:“小气小气小气!” 赵晨仰天翻白眼,跟着张絮阿么出了门,在一边站了一会儿,等一群小夫郎挑完了他们再去,赵宣可不管那些,早就火箭头一样冲进人群,一边叽叽喳喳的问有什么好东西,一边翻着货郎的担子自己上手找了。 第82页 赵晨给张絮阿么指,这是谁的夫郎,那是谁家的儿夫郎。他这么一指,竟然还看见了赵如意。 “赵如意?就是上次李家夫郎说,你大伯家要许给福临门的那个小哥儿?”张絮阿么难得八卦了下,小小声问。 李斌夫郎过了十五就跟着相公回县城了,今儿一早走的,张絮阿么恋恋不捨的还特意去村子口送了一回。 赵晨不乐意了,一本正经的纠正道:“阿么,说话注意了,我和人家断了亲了,那不是我大伯,日后这称唿也得改一改,你要叫人家赵老大。”赵晨不乐意,一板一眼的纠正他。 张絮阿么点点头,哦了一声:“不是说这赵如意基本不出门?”自从村子里传出来赵如意和王云达的事儿,赵如意就被藏在家了,说是未出嫁的小哥儿,总在外面晃荡不好。 实际上赵如意从生下来,就没怎么在外面晃荡过,夏春完全把他当富贵人家的娇哥儿养了,就等着养好了嫁个富贵人家拉拔家里。 “呵,谁知道他的。” 一堆人已经选的差不不多了,赵晨扯着张絮阿么过去。那边赵如意选了一块布头,嘴边带笑,眼神亲密的看了货郎一眼,就看见货郎把东西推进赵如意手里,示意送给他了。 赵晨瞧见这一幕,总觉着不太对劲儿,那边赵如意倒是瞧见赵晨的眼神了,转身走了。 赵宣又买了一把豆子,嘎嘣嘎嘣的嚼着,张絮阿么在挑子里面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一卷线,回家缝衣服用。赵晨问了问菜籽。就听货郎道:“这东西咱们货郎这通常都没,咱们这担子小,就是弄了也没种子店的全,何况村里人都习惯去种子店买,不问咱们这,咱弄了货卖的也不好。”货郎模样挺周正,笑起来透着骨子爽朗,就是眼尾眯着,时刻带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赵晨莫名就不喜欢这个人,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货郎要去远点的村子,正路过这,才来细柳村吆喝一声的,如今细柳村的生意做完了,货郎笑了笑,挑着担子走了。 赵晨忽然问赵宣:“睿小子哪儿去了?怎么一早上都没看见他。” 赵宣嘴里嘎嘣着,还在为赵晨不给他付钱不乐意:“我哪儿知道,哥你又没让我盯着他。” 这崽子是又皮痒了?赵晨停下脚,将赵宣拎到自己跟前,一根手指头指着他鼻尖,眼神也冷冽起来:“赵宣,我是你的谁?” 最近闹腾着过年,赵晨一直没怎么正经管他,赵宣也得瑟的过了头,还以为他哥以后都放任他了,咋一看赵晨兇狠起来。赵宣就有点怕了。傻愣愣的说:“哥......” “你是不是觉着我最近没管你,放纵你了,你就可以没大没小了?” 赵宣瘪了嘴,小手捏着豆子攥的死紧,感觉手心都要冒汗了,眼眶也跟着红:“我,我没......” 赵晨道:“你听好了,我是你哥,所以你要是出了啥事儿,哥都护着你。你是我弟,所以不管啥时候,你都得敬着我,因为我是长辈,也因为是我养着你。这叫恩情,哥不需要你还恩情,但是你需要记着恩情,这种事对别人也一样,别人对你好,你也需要记着别人的恩情,但是别人的恩情你得还。”顿了顿,语气也跟着阴森起来,“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打死你!” 赵宣终于哭出来,浑圆的泪珠顺着眼睛一颗颗往地上砸,他伸手去揉眼睛,就是这崽子拳头还不忘攥着豆子。赵晨牙疼。 张絮阿么小小声劝了一句:“他现在小呢......” 赵晨道:“他要是大了,我就直接上手揍了!” 赵宣哭了好一会儿,赵晨也不管他,由着他一路哭回家。路上不少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瞅,赵晨那脸一板,也没一个敢明目张胆的看的。 等赵宣哭够了,没说离赵晨远点,竟然揪着他哥的衣服不肯撒手,就怕他哥嫌弃他,把他给扔门外面去。 赵晨耍完了威风,揉了把小孩脑袋瓜:“这回知道怕了,以后老实点!” 赵宣点头跟鸽子似得。 回到家就看见曹睿已经在院子里了,就是脸色有点不对劲儿,看见赵晨回来了,睁着一双犹豫的眼睛看向赵晨,明显是有话要说。 ktv里头这样子交头接耳的赵晨见多了。当下把扒着他大腿的赵宣一推,让他去瞧瞧家里的狗崽子,赵宣现在对赵晨为令是从,瞪着眼睛就去了。赵晨这才对着曹睿道:“从年前到现在也没去你原来那家看看,反正闲着没事儿,去走走吧。” 曹睿点了头,两个人出了门,出门前赵晨还回头喊了一声:“阿么,切点猪肚炒个酸辣的滷子做面条吃吧!” 张絮阿么遥遥应了一声。 曹睿低着头跟在赵晨后面,直到离开家有点远了,曹睿又四下看了看,没人。他才敢开口。 “晨哥,有个事儿我想了想还是跟你说一说......” 赵晨早就等着他开口了:“你说,啥事儿?你闯祸了?还是赵宣闯祸了?” 曹睿勐的抬头看他,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没没没!” 赵晨哦了一声:“那就行,不是家里人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儿,我还以为你们俩出了什么事儿呢!” 曹睿用手指绞着袖子口,心里一阵温暖:“没,我们俩都好好的,是别人出事了......” 第83页 赵晨停下来,这是个街口,四通八达,哪个方向有人都能一眼看见,也不怕有人偷听他们俩说话。 “你说吧。”赵晨道。 “昨天,我不是跟着宣小子去城里看花灯吗?”曹睿把脑袋往赵晨身前伸了伸,声音也压低了些,“本来看的好好的,后来宣小子和泰小子说要去放河灯,我想着河灯那边人少,不用在城里大路上人挤人,就跟周叔说了一声,和他们一起去了。我们三个放了河灯,我就听见身边不远的树后面有声音,支支吾吾的又听不清,我觉着不对,就让宣小子和泰小子在河边老实放灯,扒开树往那边看。”曹睿声音压的更低了,单薄的身体有些后怕的瑟缩,“我看见一个人抱着个孩子往一个破马车上放,孩子嘴被堵住了,这说话才支支吾吾的。我,我吓坏了,没敢出声,就拽着宣小子和泰小子赶紧走了。” 第43章 对付这种人,我熟! 赵晨拍了拍曹睿肩膀, 大爷一样的先给点鼓励:“你做的很对, 你要是出声了, 也许宣小子和泰小子也会被他绑走, 你也没法全须全尾儿的回来。” 曹睿点点头,脸色虽不好,但当时也不是被吓得一点理智都没有:“晨哥,我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当时河边有个桥,桥上都是亮着的花灯, 河里也是大大小小的河灯,虽然不清楚,我还是看见他了,我还觉着在哪儿见过他。”曹睿说着皱起眉头来,像是在仔细思考那人是谁。 赵晨问他:“所以你今早上出门就是去村里认人去了?” 曹睿又一次点头:“嗯,我没怎么出过村,年前去县城打工, 还是第一次出村,所以我寻思, 我要是见过, 那人会不会是咱们村子的人。所以我就去看了看。” “找到人了么?” 曹睿摇摇头。 赵晨想了想, 对曹睿道:“你跟我说说,那人长的什么样子。” 曹睿靠近赵晨小声描述了一遍, 赵晨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个人他越听越熟悉, 他心里隐隐有了个人选。 赵晨听完了话, 勾着曹睿的肩头说:“睿小子,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再看看。”曹睿点点头,就听赵晨又跟他确认道,“睿小子,你确定对方没看到你么?” 曹睿捏着赵晨的衣服角,当下保证:“晨哥,我当时躲在一棵树后面,那树枝桠还密,我保证他没看见我!” 赵晨道:“好。” 两个人也没往曹睿家老房子那去,曹睿家房子本来就破,大雪天还把房顶压坏了,屋里面什么都没有。现在除了那房子占着的宅基地,剩下就是破土墙。曹睿平时也不乐意往那边去,看见房子就想到他阿爹死了,心里难受。在外面转了一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回去了。 张絮阿么做的面条劲道,好吃,搭配厚厚的一层猪肚咸菜的酸辣滷子,赵晨唿啦啦吃了两大碗才落筷子。怀了孩子的人口味多变,最近张絮就喜欢吃点酸辣的,他的面上放了一层滷子,还放了两勺子醋,还有红煳煳一层辣椒酱,赵晨都不忍直视了,张絮倒是吃的欢,脸上的汗都落了一层。 想想平时那个清清冷冷的,再看看眼前这个往嘴里塞面条的,赵晨就总觉着古人的话当真不是瞎掰的。 民以食为天啊! 张絮转过头,看他:“你看我做什么。” 赵晨笑:“看你吃饭吃的香。” 乡下人吃饭就没几个文雅的,张絮吃饭模样不好看,想当初他天天忙的团团转,养活自己和他阿么,吃饭都是拼着快点吃完好继续去忙,往嘴里塞东西嚼两口就吞,哪儿顾得上什么好看了。这会儿给赵晨这么一说,张絮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赵晨嘿嘿两声,转头不看他了。怕他再看下去,这人放下碗吃不痛快。 吃了饭,赵晨就把赵宣赶出门玩儿去了。赵宣扭扭捏捏的站在一边,没敢跑。看模样是上午给赵晨吓到了,这会儿就想着怎么在赵晨面前好好表现呢! “扭捏个啥,滚滚滚,别在我眼前晃。”赵宣瞧着赵晨和平时没两样,这才跑了。 赵宣太皮,但是人机灵,可能因为小时候跟着赵晨见的三教九流太多。现在但凡是心眼多不怀好意的人,他闻着味儿都能认出来,看见人立马扭头就走,也是为啥赵晨放心他自己出去混。 赵宣也跑不出去多远,基本都在周大富家和周泰一起玩儿,后来壮大了队伍,带着齐浩明家两个小子玩儿。再后来,听说小子后面还跟了一串小哥儿,也不知道这屁大的孩子哪儿勾来的。 和张絮阿么说了一声,赵晨带着曹睿出了门,他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张家村。曹睿见过,还不是细柳村的,那八成就是附近的村子了,附近最近的村子就是张家村。何况说到拐孩子,再听了曹睿的描述,赵晨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张瑞发。 果然,赵晨带着曹睿到了张瑞发家门口,让曹睿顺着他们家低矮的院墙墩子往院子里一看,曹睿脸色就变了,咬着牙对赵晨点点头。就是这个人。 赵晨拍拍曹睿,又带着曹睿走远了点。认真对他道:“这事儿,我会处理,你对谁都不要说知道不,任何人都不要说。现在回家去,家里全是小哥,还需要你个爷们在。” “晨哥,你一人能行么?”曹睿还有点不放心。 第84页 赵晨乐了:“我不能行,加你就行了?” 曹睿都不知道说啥了,就被赵晨卡着肩膀转了个身,往细柳村方向一推:“赶紧回去,放心吧,对付这种人,我熟!” 曹睿一步三回头,拧着眉头跑了。 等曹睿走了之后,赵晨立马换了个吊儿郎当的笑脸,走回张瑞发门前,抬手就去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喊:“发哥,快开门!我来了,我,赵晨!” 赵晨乒桌球乓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门里面张瑞发脸色铁青探出个脑袋,憨厚的脸上胡茬子疯长,四下看了看,没人,这才看向赵晨:“就你一个人?” 赵晨装模做样的也跟着四下看了看:“就我一个,发哥怎么看见我还不乐意,这看谁呢?” 张瑞发似乎很不待见他:“哼,我哪儿敢不乐意啊,是你日子过好了,不愿意看见我们这些兄弟了!” “瞧你这说的。”赵晨拍了拍张瑞发肩头,夸张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怎么就不是那样的人?! “有事说事!”张瑞发急于将他打发了,堵在门口一点没有让赵晨进去的意思。 赵晨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快贴到张瑞发身上,笑嘻嘻道:“发哥,先让我进去呗,我要说的可是大事儿,你真让我在你门口说啊。要是让人看见了,那还不说我赵晨败坏你名声啊?” “哼!”张瑞发又哼了声:“现在整个细柳村都说你学好了,你当我不知道?” 赵晨有气无力道:“哎,这还不是跟发哥学的先给自己个好名声么,结果还让发哥见外了,真是。行,发哥让我在这儿说,我就说了。那个张家店赚钱的事儿,我前两天没忍住又去抹了两把,啧啧......” 他没说完,张瑞发的眼神已经飘过来了,忍不住问他:“怎么样?” 赵晨眼睛往屋子里面瞥,张瑞发犹豫了会儿,让开身体放他进门。 赵晨进了院子大眼一扫,目光落在一间落了锁的屋子上,上次来的时候还没那个锁呢,何况乡下人,家里都没啥值钱物件,哪个时兴锁了房子的?没等他多看两眼,张瑞发已经挡在他身前:“晨小子,屋里坐!” “啧,发哥,家里藏了什么宝贝呢,看都不给看,还锁起来。” 张瑞发顿了顿,才回话:“哪儿有什么宝贝,前阵子听说村里遭贼了,我家没啥东西,但被偷了不也闹心么,干脆将些个农具啥的收起来锁了。” 乡下人农具就是宝贝,不说农具,跟田挂钩的那都是宝贝。他这么一说,还真算得上合情合理。 赵晨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回去也小心点,啧,细柳村和张家村挨得近,我可也怕遭了贼。” 张瑞发倒是寻思,就赵晨那青砖大瓦,有贼肯定头一个找上他们家。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屋,张瑞发家本来也不穷,至少可以称得上富裕。他上次来的时候,他家里该有的都有,还请赵晨吃过饭,一桌上的烧鸡两个腿儿都让赵宣吃了呢。 但是这次来,张瑞发家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家具少了不少,平时用的物件少了不少,赵晨这才仔细打量张瑞发,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打补丁的。以前张瑞发讲究,平时不穿打补丁的衣服,那些打补丁的,也就农忙时候穿穿。 “嫂么呢,怎么没看见人?”赵晨大眼一瞟,空荡荡的屋子人气都没有。 张瑞发眼神躲闪:“出去串门了,一天天不着家,不知道去哪儿了。”然后就转移了话题,“不管他,晨小子,你说的那个张家店......” 赵晨咧嘴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发哥这是给贼吓破胆子了,拾掇的家都空了。” 张瑞发朝赵晨伸近的脑袋又缩回去了,狠狠嘆了口气道:“晨小子,你手气好,去玩儿一把就有大把的银子赚,我可没你那个手气......” 赵晨心里有猜测:“发哥,这是赌输了?” “可不是!”张瑞发也顾不得跟他打马虎眼了,道,“我也不瞒着你,你看看我这家还不知道么。所以晨小子,你要是真有什么法子能赢钱,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当初可没亏待你?” 赵晨面儿上不显,心里已经噁心这人,没亏待就是给他支招去拐了王德家的二小子么?他还记得他带人牙子上了他们家的门,那个白胖子还给了赵宣一个巴掌,鼓起的脸半个月才消肿呢,真当他不记仇? “我有了什么办法,哪儿能不告诉发哥?”赵晨十分好说话,当下开始扒瞎,“说是法子,我也说不准是不是,只能说我这两次赢钱都是去赌坊里面最末尾的那个赌桌,我总觉着那桌子运气重,发哥要信得过兄弟,你就去试试。” 赵晨见过不少赌鬼,不少赌鬼都信些歪门邪道,要么身上挂个中国结,要么身上揣着888的红包,要么逢周三禁赌,说是和自个儿生肖属性有关,还有穿着红裤衩的,带着转运珠的。见多了赵晨都无奈了,冷不丁寻思,要是把这些说到安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得变成什么模样? 一手888红包,一手中国结,腕带转运珠,腰挂大金鍊子,下身还穿着红裤衩。哈哈哈,ktv一起喝酒的兄弟当时差点没把酒喷出来。 “这特么迷信的,要是真有用,还用在咱这附近赌桌上小打小闹?啧!” 第85页 赵晨他们是不信这个,可这群赌徒信啊! 赵晨把这话和张瑞发一说,张瑞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却还真没有反驳他。 赵晨再接再厉,话说的真真儿的!就差指天发誓! “发哥,你别说兄弟骗你。兄弟就这么赢的钱!方法告诉你了,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儿。但话说回来,我骗你干什么,骗你赌坊又不给我钱!” 张瑞发低头想了想,咬牙道:“行,我知道了。” 张瑞发一应,赵晨狗腿的又往人跟前凑:“发哥,我来这么半天,你总不能什么都不招待吧,看你这家里现在是拿不出什么东西,但是两口酒总有吧,别说没有。你就嗜好那两口,还能不自己藏点?” 张瑞发得了主意,心情也好,笑道:“你倒是个精明的,行吧,我藏那点酒就当你说的这个法子的谢礼,日后我要是赚钱了,肯定请你喝更好的!”憨厚的脸上忽然一狠,“这要是不来钱......” 运气的事儿谁能说得准?说不准的事儿还能赖到他赵晨身上了?可张瑞发哪儿管这个!不来钱就是赵晨的事儿,他的意思没别的。 赵晨心里恨得不行,手上一巴掌拍在张瑞发肩头,装模作样往地上吐了两口:“呸呸呸,发哥说什么晦气话呢,这手气可最忌讳这个!” “你说的对,不能说!”张瑞发住了嘴,呵呵笑起来,一双兇狠的眼睛替他把他没说的话说完了。 赵晨装着老实,就冲着人嘿嘿笑。 张瑞发藏酒的地方是在后院一个瓦罐下头,“赵晨”曾经从屋子后窗看见过,从此记得地方。挖土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趁着张瑞发去挖酒,赵晨偷偷去了那个被锁了的房间,捅开了窗子纸往里面看,只看见里面隐约的人影,他就不在看了。回去主屋等张瑞发拿酒进来。 第44章 东窗事发1 赵晨没等多久, 张瑞发就回来了, 唿吸还有些喘, 像是挖的快又从后院赶紧跑回来的。赵晨一把从他怀里拿过酒罈, 皱着眉头不满道:“发哥,你逗我呢吧,我就不信你只藏了这么一点?这够谁的?” “有就不错了,你看看我家,你还想要啥?”张瑞发偷眼打量赵晨,没瞧出什么异样, 道, “等我用你那法子赚了钱, 肯定给你弄点好的。福临门,知道吧?听说人家新弄了一种酒, 啧,那香的没话说,等发了财, 保证你够。” 张瑞发是真爱酒,赵晨跟王云达才把蒸馏酒弄出来没多长时间,竟然这乡下泥腿子都知道了。 赵晨嘿嘿笑道:“那发哥可得说话算话。”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张瑞发道, “我们村头上张老五家先前得罪了我,我说让他家破人亡吧,怎么样, 你瞧瞧。” 张老五偶然听见张瑞发和拐人家孩子的事儿有关系, 在外面说他坏话, 叫张瑞发偷摸带了一群人去家里揍的腿都瘸了,又逼着张老五签了卖身契,硬是把家里夫郎和一个小子给卖了,真称得上家破人亡。 张瑞髮长了一张骗人的脸面,憨厚老实,有人说他干坏事儿,竟然还没人相信。他现在提到张老五,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敲打他了。赵晨心里火蹭蹭往上窜,他打架的时候比拼命三郎都狠,最见不得别人威胁他,但凡谁敢蹦出这样的意思,赵晨保证捞着凳子砸的他爹么都认不出来! 赵晨牙根儿直痒痒,深唿吸两个来回,才笑嘻嘻冲着张瑞发道:“那就等着发哥请喝酒了。”颠了颠手里的小罈子,“这我可就拿走了。” 张瑞发一挥手:“拿走拿走,都给你,自己有了青砖大瓦,还惦记我这点东西,哼,回家喝去吧。” 赵晨笑了笑就往外走,刚出了张瑞发家的门,脸就沉了下来。他往细柳村走了没多远,看见曹睿往他这来,曹睿看见他,又快跑了几步到他跟前,叫了声晨哥。 “你怎么来了?”赵晨道。 “李大夫来家了,给嫂么看看孩子怎么样。我看你还没回来,我不放心。”曹睿道。 赵晨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李老头说孩子怎么样了?” “说是孩子挺好,就是嫂么早年身体亏欠,以后要好好养养。”曹睿乖乖回话,又把李老头说的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赵晨点了点头,觉着张瑞发的事情还是早点处理的好,尤其他刚被张瑞发威逼利诱,心里的火苗子蹭蹭烧着脑壳,恨不得把张瑞发就地正法。把怀里的酒罈塞给曹睿,想了想觉着脏,赵晨将酒罈子直接往地上一砸,啪嚓摔了个稀碎。 “睿小子,你回家去,跟家里说一声,我有事情进城一趟,今晚上可能不回来。你放心,我没事,也叫家里人别多想。”想了想又道,“你去找李老头,叫他今晚上去咱家住,在你们屋睡一晚上,他要是问,你就说我在外面,让他在家帮我镇宅。” “晨哥,要不我叫李大爷去家里住,我跟你一块进城?”曹睿不错眼珠的盯着赵晨,等赵晨给个话。 赵晨寻思这事儿还是曹睿发现的,带着曹睿去也好,干脆同意了。 他去村子口找车把式,曹睿跑回家找李老头,安排好了两人一起坐上车,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刻进了城,果然当天没能回来。 第86页 第二天一早,唿啦啦十几号人直奔张家村,个顶个的灰衣红领儿,腰间别着大刀,带个利落的灰色布帽,眉目兇悍。村子里见到这样的人都要绕道,这都是城里当差的,他们哪儿得罪的起?但凡一个不小心,那是要下大牢的。拦路的赶紧往边儿上站,就瞧着这群人理都没理他,目的明确的去了张瑞发的家门。 房门敲个震天响,许久没见有人开门,杨振山脾气躁的很,干脆一脚踹开,三两步进了院子,瞧见那锁着的屋子,跟着又是一脚,下一刻,杨振山身体一震,眼睛刷的红了。里面有几个五到十岁的小哥儿,四肢被绑着,嘴巴被一团破布塞着,他们瑟缩在墙角,瞪着眼睛带着惊恐的看着房间角落里一张破旧的木床。 木床是用几块木头板子临时拼接的,铺着一层棉被,被子上一个汉子和一个小哥儿正在上演一出活春宫,小哥儿眼睛还闭着,满身的伤痕看起来不是一天能弄出来的,□□声都细微的听不见。他身上的汉子还在坐着活塞运动,一只毛手猥琐的掐着小哥儿大腿。 听见砸门,那汉子傻愣愣的转头,还没看清来的是谁,杨振山已经一脚把那男人踹到地上,那男人尖叫一声摔在地上,一个激动,竟然直接射了。 “天杀的混帐玩意儿!”杨振山看的噁心,浓眉倒竖,眼睛瞪成个铜铃,狠狠又补了一脚,正踹在男人身下,誓要让这人断子绝孙!汉子喊得如同杀猪,快要掀了房子! 门口跟着进来几个衙役,看到也是咬牙切齿。杨振山喊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孩子抱出去!等大人收拾了这畜生,老子特么要烧了这噁心人的地方!” “烧!我跟兄弟一起过来烧!”衙役抱着孩子往外走,通红着眼睛愤怒的附和着杨振山。 一个个孩子被解开手脚,拿出嘴里的抹布糰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哭的一群衙役跟着心肝颤悠。这哪儿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柳生的脸也黑成个墨水,他向来稳重,现在也稳重不起来了,他们在地窖里还发现四个小子,都是五六岁的年纪。地窖掀开个缝隙,给他们唿吸用,可即便这样,地窖还是容易憋死人的。何况现在是冬天,地窖又冷又潮,几个孩子呆在那样的阴暗地方不知道多少天了,柳生进去的时候,已经昏了两个,剩下两个也是高烧。 他们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就死了。 衙役们摔摔打打的将张瑞发家翻了个底朝天。 张瑞发被衙役从炕上拉出来,面如死灰,和那锁着的屋子里扔出来的汉子放在一处,张家村的人全围过来了,看看院子里面的场景,还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村里人脸色也不好看。家家户户都把孩子宠上天,竟然有人对孩子下手,这是黑了良心的。 张家村的村长也来了,杨振山赤着一张脸,噼头大骂:“九个孩子!我们找到了九个孩子!你竟然都没发现?你身为村长是做什么吃的?既然这样,你这个村长还不如让给别人当!” 村长全身颤抖,话都不会说了,一头冷汗的叫身后两个年轻后生扶着。 杨振山胸口一团怒火,谁碰谁死,他一把推开村长:“滚!给老子滚!等着坐牢吧你!” 村长瑟缩着后退,被人扶着离的远点。 张瑞发拐孩子不敢在附近拐,细柳村和张家村的孩子反倒安全,但是稍远一点的村子早就因为孩子丢了,闹了好多天了,还有的,年前孩子就丢了,好好的一个年都没过好。有人和别的村子有亲戚,知道对方孩子丢了赶紧去告诉,他们速度也快,杨振山还在搜张瑞发的家,连地都刨了三尺,他还记得赵晨说张瑞发地底下藏酒,就怕张瑞发地下还藏了别的东西。 他这不刨还好,一动手竟然还真在围墙边儿上挖出来两具尸体,一具还没烂完,像是最近才埋下去的,一具已经成了白骨,似乎埋了很久了。 村长瞧见这一幕,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村里人脸色全都不好了,家里有孩子的甚至紧忙着跑回家一把将自己家孩子抱进怀里,难以想像自己家孩子丢了要怎么办。 别村丢孩子的人家陆陆续续的冲到这来,还真有找到了自己娃儿的,一个夫郎哭嚎着抱住地上昏着的一个小子大声的叫着孩子的名字,叫的整个村子的人心里都跟着发酸。 孩子的阿爹眼眶通红,大步迈到张瑞发面前噼头盖脸的打,柳生拉了他一下,恨声道:“打,狠狠的打!给留口气,别打死了就行!” 张家村彻底热闹了起来,孩子陆陆续续有人认领,抱着孩子哭的夫郎越来越多。李老头从人群挤进来,赵晨让曹睿一大早去把他抓来,他还颇有埋怨,等他看见这场面,也抖着嗓子忍不住骂了声畜生。 许多孩子还病着,他家里常年准备着不少退烧驱寒的药。李老头喊了一声,立刻有人跑去他们家帮忙端药罐子熬药送来,碗不够,还有回自己家拿碗拿罐的,然后要么把自己家孩子锁在屋子里,要么把孩子带在身边,寸步不离。这回,整个村子都被吓到了。 “六儿啊!我的六儿!”一道尖锐的哭声传了过来,这回却不是哭自己失而復得的孩子。马六他阿么不知从哪儿沖了出来,扑到马六身上就是一顿打,马六身上衣服还没穿,佝偻着身体蜷缩在雪地里。他才从那关着一堆小哥儿的屋子里被拖出来,衙役们直接把他扔在雪地里,不多踹他一脚已经够意思了,更别提给他衣服。 第87页 李老头听见叫声,打眼一瞧,才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个没法穿衣服的正是马六,刚还在屋子里表演活春宫。那个备受折磨的小哥儿也叫人认了出来,不是别人,竟然是张瑞发的夫郎,张小川! 第45章 东窗事发2 马六在家过的很不好, 他以前也过的不好, 吃不饱穿不暖, 但自从他有了一个当过小倌儿的夫郎,他过的更不好了。他不止在村里成了过街老鼠,在家也一样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现身, 他的哥哥们但凡看见他都要揍他。还拿了一堆的活儿给他做,敢不做, 上去就是一顿打, 他又是个懒的, 哪儿能愿意?唯一会给他饭吃的也就是他阿么了,但是家里穷, 拿不出什么吃的,他又是偷偷摸摸的跟阿么要, 也要不到多的,吃的就更不好了。 张瑞发找到他, 说跟他一起拐孩子, 马六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他都快饿死了,别说拐个孩子, 就是杀人,给的钱多他也干了! 头两个孩子他得了十两银子,从此吃了好处马六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等拐的孩子越来越多, 就收不住手了。有钱就能让他大吃大喝, 有钱就能让他玩儿妓馆里最漂亮的小哥儿!甚至拐来的小哥儿年纪稍大一点的,张瑞发都不介意他先享受一回! 这样的生活才叫逍遥,马六喝着小酒连家都不回了!谁乐意去管家里那群只会磋磨他的玩意儿? 但他来钱快花的也快,当他没钱的时候,就去玩玩张瑞发的夫郎。张瑞发早就把他的夫郎当手下的小倌儿用了,给几个大钱就能玩儿一晚上,随便玩! 元宵节在县城跟张瑞发做了两票,马六正觉着自己马上又要有钱了,晚上折腾张小川格外的狠,第二天早上还有心情再来一次,可谁知道就这时候,衙门来人了呢? 马六全身□□的暴露在整个村子的人面前,不止细柳村还有张家村,一双双眼睛从他身上看过去,马六连身上的疼都顾不得了,终于知道害怕了,甚至是耻辱的,羞愧的! 谢琴扑在马六身边大骂着:“六啊,是不是有人冤枉了你啊,你跟阿么说啊,你快跟官爷解释啊,你快解释清楚啊!不然你可让阿么怎么活啊!” 马六阿么哭的天昏地暗,马六努力让身体缩成一团,恨不得变成一个针尖。 旁边有衙役一口唾沫吐在马六身上,厉声道:“冤枉!?他用的着别人冤枉吗!?你自己儿子有多么畜生,你不知道吗?当着几个才六七岁的小哥儿的面和旁人行苟且之事,没当场杀了他,还带他回衙门接受县太爷审判,已经是我们仁慈了。问他让你怎么活?要我说。生出这样的儿子,你要是真不想活了,直接去死算了!” 有一边当差的同僚拉了他一下,这种事儿背面议论还行,大庭广众让别人去死,说出来落人口实总归不好。 那衙役推开同僚,不开口了。 谢琴哭道:“六啊,你是不是被人蒙蔽了啊!?” 他话还没落,人群里冲出来一人,一个巴掌噼头打了过来:“蒙蔽?这事儿他不乐意是有人能蒙蔽的!?”家里丢了小哥儿,天知道他们最近都怎么过的,眼睛都要哭瞎了,竟然还有脸面说蒙蔽? 那夫郎早就气狠了,扬手又是几个巴掌,身后陆续来了几个丢了小哥儿的夫郎,先是后怕,然后是悲痛,最后是愤怒,几步冲到马六身边,抬脚就踹,上手就打。马六阿么哭都来不及了,只有蜷缩着身体叫唤的份儿。 场面混乱,可以说是已经失控了。一群衙役站了一圈竟然管都没管。 杨振山等一群人发泄了一会儿怒气,才指挥着人将人分开,大声道:“大伙先冷静冷静。放心,有罪的人一个都跑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自己家的孩子,天气冷又受了惊吓,大家都好好照顾照顾!等安顿好了,大伙跟着我们一块进城,跟县太爷禀明此事!县太爷定能给大家一个公道!” 村里人恨不得自己能私了,亲自动手弄死这两个王八蛋。但是衙役说得对,他们也不能这么放肆,何况杨振山说出了他们心里最挂念的事情,孩子还病着呢! 李老头一一给孩子灌了药,然后让人把孩子抱到就近的人家在炕上暖一暖,发发汗。两个没发烧的小哥儿也一人给餵了一碗姜汤,驱寒。 吵吵闹闹一上午,衙役们终于带着一群人回去县城了。临走前杨振山对着人堆里的赵晨点了点头。赵晨也点了点头,回家去了。他知道张瑞发绑了人家的孩子,但是他没想过是这么多孩子,他现在就想看看絮哥儿。 人在看到很多邪恶的东西时,就想看一些美好安定的东西,这样才能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的存在,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邪恶。 张絮正在炕上纳鞋底,马上快春种了。家里用鞋都费,以前家里什么都没有,现在当然需要多做一些。他正在认真的用锥子在厚实的鞋底上穿洞,好用针线穿过去,就被赵晨一把抱住。赵晨身上透着一股外面的凉气还没散去。 张絮看出赵晨的异样,干脆坐在那一动不动,任由赵晨抱着。张絮和他阿么没出门,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赵宣被赵晨拘在家里,不管赵宣说什么都不放出门。门外那些腌臜事,他可以说给赵宣知道,但是还不适合让赵宣亲眼看到,毕竟这崽子现在才五六岁。 等赵晨的身体也被屋子的温度暖热过来,张絮才道:“赵晨,起来吧,我手上还有锥子有针呢,别扎到你。” 第88页 朴实的一句话把赵晨那点烦躁郁闷打的无所遁形。那些罪恶离他们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锥子针线锅碗瓢盆土炕张絮,却是在他眼前的。 赵晨轻笑两声放开张絮,一屁.股坐在张絮身边。张絮问:“怎么了?” 赵晨也不瞒着张絮,把曹睿发现张瑞发拐孩子到他带着曹睿去找了杨振山告发了张瑞发,最后到杨振山带人来抄了张瑞发的家全都说了。他对张絮倒是没有丁点隐瞒。 张絮本来还能一边听一边纳鞋底,到后来两手抱着肚子鞋底都放在一边了。想一想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被别人偷了,是个人都会觉着难以唿吸。 赵晨看着张絮的样子,道:“你别紧张,我不会允许我们的孩子发生这种事,何况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张瑞发这样的。张瑞发大概也就是一个特例。 ” 张絮放松了点,就听赵晨又道:“要不让咱们家娃儿都去学学武什么的,将来遇到麻烦,就算是打不过,能跑路也行。” 这话张絮倒是贊同的。张絮又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跑路习惯了,不说娃儿一定能打过,只想着跑路?” 赵晨看着张絮,又笑:“是是是,咱儿子一定能打过。” 张絮推开他继续纳鞋底,等了会儿又问:“吃饭了么?” 赵晨还真没吃饭,昨天把事情跟杨振山还有柳生说了,那两人又大半夜的去敲了县太爷的门 ,彼时县太爷正准备睡觉,忽然被人砰砰敲开门,他黑着脸就准备开骂。等知道是什么事情,县太爷瞬间精神抖擞,也不敢数落嫌弃他们了。不止村里有人丢了孩子,县城也丢了好几个,其中一个还是刘员外家的,刘员外家的哥婿是京城当大官的,孩子丢了之后,天天来找县太爷喝茶,县太爷年都没过好。如今有线索了,县太爷比他们还着急。第二天一早还是让城门提前开了一个时辰,柳生和杨振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去张家村。 着急忙慌的一路上,当然顾不得吃饭,赵晨昨晚上还是在杨振山家挤在一个夏天睡的凉塌上将就的,那塌忒小,赵晨腿都伸不直,还得蜷缩着身体,翻身都怕掉地上,还冷,盖了两层棉被都暖不过来。 张絮说着就要下地给赵晨弄点吃的。赵晨按住他:“你坐着,我去让阿么给我随便弄点。” 家里昨晚上吃的馄饨,之前张絮阿么跟赵晨在城里吃了一回,自己琢磨了几天,竟然还琢磨出来了,昨天包了不少,没吃完的都拿到外面冻着了,张絮阿么把馄饨端回来,直接热乎乎的给赵晨煮了一大锅,让他慢慢吃。汤汤水水的怕赵晨吃不饱,又和面倒油,给赵晨烙了几个糖饼,赵宣看见了,果断过来抢了一个,他现在还因为他哥不让他出门生气呢,现在看见饼了,气就等他吃饱了再生。 赵晨刚吃了半碗馄饨,李老头来了,李老头到了他们家熟门熟路的拽了把椅子坐到赵晨身边。 赵晨端着馄饨问他:“过来吃一口!” 李老头一大早就被拉出去了,也没来得及吃饭。张絮阿么干脆在赵晨那屋放了小炕桌,让俩人上炕上去吃,张絮阿么给李老头盛了一碗,李老头拿着勺子一边趁热吃,一边念叨:“你说这张瑞发怎么是这样的人呢,看着老实憨厚,平时干活也利落,完全看不出来能做这样的事儿。” 赵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李老头道:“这话说的对,可不是么。” 赵宣人小鬼大的忽然说了一句:“哥,你们说什么?谁?张瑞发?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李老头乐了,逗他道:“你还学会相面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赵宣看看赵晨,又看看李老头,嘴里含着饼,一说话就喷出一嘴的糖饼渣子:“我就是知道他不是好人。”倒是还记得,兄弟俩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 赵晨嫌弃的推开赵宣,让这崽子一边呆着去。 李老头看见赵宣那神情,吃了一口混沌,嚼嚼咽下肚子去,又想想昨天到今天的事情,忽然看向赵晨道:“晨小子,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情。” 赵晨想了想,把跟张絮说的,又跟李老头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老头混沌都顾不上吃了,张着嘴巴又要絮叨。张絮阿么给切了盘咸菜丝,正往屋子端,赵晨赶紧道:“李老头,你那的药够么?” 李老头顺着赵晨眼睛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张絮阿么经不得吓。 “睿小子机灵,老早就问我药够不够,我瞧着不太多,他已经带人去族长家,让人张罗着找车把式去县城买药去了。” 赵晨道:“阿么,睿小子也没吃饭呢,你多烙点饼。”张絮阿么应了一声出了门。赵晨转脸看李老头,“老头,这事儿就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张瑞发藏的深,今儿要不是被发现了,谁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他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一起干坏事儿的,要是知道了是我去告发的张瑞发,少不得要找我麻烦,絮哥儿要生了,我不想惹麻烦,所以这事情我们知道就行了,出了门谁也不要说。” “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么。”李老头是个明白人,唿噜噜喝了口馄饨汤,过了会儿,李老头道:“衙门那呢?会不会放话说是你告密的?” 第89页 赵晨摆摆手:“放心,衙门里找的熟人,我特意嘱咐了,就说是有人匿名告密。不会有人发现的。”他昨晚上就让杨振山和柳生做了保证,肯定不说出去。 李老头仰头把碗里剩下的汤吞进肚子,拍了拍赵晨的肩:“行了行了,你也不用想太多,捉了张瑞发,后面连着谁,衙门肯定能处理!” 第46章 耗子也不放过! 张瑞发的事情判决的很快, 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承认! 他之所以拐孩子,是因为他欠了张家店三百两。张家店可是家高级赌坊,三百两对他们而言零头都算不上, 但是对张瑞发这种泥腿子那就是天大的数字了。 十里八村听着这事儿都惊讶的啧啧咋舌,三百两!这人还真敢! 感慨完了,一边把自己家孩子捆身边, 一边指着赵晨家说道着:“这就是新建的房子, 不然就应该让你看看以前他们家什么样!赌钱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大概觉着赵晨家青砖大瓦没什么教育意义,一群人又把孩子带到张瑞发家, 指着那破地方好好又教育了一场。 小孩子懵懵懂懂,还有的仰着脖子问自家爹么:“啥叫赌钱?” 村里人脸一虎,信誓旦旦:“赌钱就是把你拉到菜市场砍头!砍头你知道不?”村里人手拿小母鸡, 一菜刀剁下去, 刚还咯咯叫的鸡脑袋直接掉在地上。吓得一群小的哇哇大哭。 赵晨心里面说不上什么感觉,他实在想不到, 当初他说了一句在张家店赌钱银子多, 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蒙了尘的良心忽然痛起来, 少不得就有点愧疚。 他是想张瑞发不好过, 但是并不想张瑞髮带着一群孩子一起不好过啊。 这个世界不懂心理学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心理问题会影响人一辈子, 也不能不把心理问题不当一回事儿, 在现代有多少人因为抑郁症自杀的? 他这么一寻思, 就怕那几个孩子心理有什么阴影, 尤其是那几个被马六污了眼睛的小哥儿。 连带着, 赵晨之后说话都注意了很多。以前他在ktv混,身边除了干架的兄弟就是ktv里面的姐们儿,一个个比他还口花花,嘴上压根儿没有把门的,赵晨习惯了,他也确实不注意。如今瞧着自己一句话扯出来的破事儿,赵晨就不敢不注意了。 家里有赵宣这种熊孩子,马上絮哥儿也要生了,赵晨现在才觉着张絮偶尔说话还是对,他说话是得注意点,不然说不得家里孩子就得让他教坏了! 张瑞发被判死刑,马六作为帮凶,也是死刑,本来他不用死,而是被发配到北方开荒,或者去严寒地方守边一辈子,坏就坏在杨振山从地里挖出的那两具尸体,那个死了没几天的,正是王员外家的孩子。也是他孩子生在富贵人家,从来没被人苛待过,被张瑞发绑过来后,还娇气的嫌弃张瑞发家破,吵嚷着要吃加了冰糖莲子的燕窝粥。庄户人家能有碗白米粥就不错了,还冰糖莲子?还燕窝?张瑞发被吵的火大,一巴掌把那孩子扇到一边儿,倒霉孩子后脑勺磕在柜子角,直接咽了气。马六吓到了,傻愣愣的,张瑞发一不做二不休:“马六,这孩子还是你拐的,你要是敢宣扬出去,谁也落不下好。”拐孩子都干了,何况杀人了,马六颤抖的心在帮忙把孩子埋地里时候也不颤抖了。 王员外得知孩子死了,当下昏了过去,他们家的当家夫郎色厉内荏,很有脾气,当着县太爷的面说:“孩子死了,你等着被罢官吧!” 县太爷郁闷死了,对张瑞发恨得不行,别说菜市场砍头了,要不是这个世界刑罚的措施太稀缺,最严重的就是砍头,估计他都想把张瑞发凌迟了!马六当然落不下好,既然是一起去拐的孩子,那就干脆一起被拉去砍头算了! 三天后行刑,没有马上砍,也是因为县太爷准备审一审张瑞发,是不是后面还牵扯到谁。张瑞发家找到了九个孩子,但丢了的孩子可不止九个,丢了孩子人家都找县太爷要说法,县太爷哪儿敢不好好审审!? 杨振山拍一拍赵晨肩头:“兄弟,这次还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要丢多少孩子。”赵晨昨晚上在家狠狠睡了一觉,今天一早就拉着杨振山和柳生出来喝酒,顺便了解情况。 曹睿昨天大中午才回来,他都成孤儿了,比赵晨还见不得孩子遭罪,等车把式买了药回来,他又在李老头家盯着熬药,忙活到家饿的前胸贴后背,张絮阿么做了一大锅饭,基本都进了他的肚子。赵晨本来还想带着曹睿一起来,结果别人家的孩子得救了,睿小子发烧了,李老头给开了药,刚喝完一脑袋砸枕头上又睡过去了。 也是杨振山家连个床都没有,赵晨睡得凉塌,曹睿昨晚上也是拿木板子现拼的床,冷的够呛。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马上我也要做人阿爹了,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谁能放心。”赵晨道。 柳生嗯了一声:“可不是么,要是我身边有个这样的人,县太爷没发现,我肯定要搬家了。” 杨振山比较血性:“要是我,我就偷偷摸摸杀了他!” 赵晨笑道:“杀人犯法啊,你们要跟我学学,告发他就是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又喝了几碗酒,各自散去。 昨天那一场闹剧,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凤哥儿跟着马六阿么一起到的张瑞发家,看见那场面当下脸色煞白,扭头就走,恍恍惚惚的回家。这些天雪化了又没化透,白天化的水晚上又冻成冰,滑的很,凤哥儿一不小心没走稳,竟然摔地上去。凤哥儿起不来,在地上叫唤了半天,村里人都在张瑞发家,他喊了半天都没人过来。等被人发现时,凤哥儿已经昏了,身下都是血。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按理胎儿已经稳稳噹噹,不该出什么事儿,但凤哥儿在马六家吃穿都差,本就没养好,今天又受了刺激,一不下心就流产了。孩子已经成型,是个汉子,流出来的时候都能看见鼻子眼睛小手小脚了。 第90页 “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小倌儿,一个畜生,活该这种下场,活该断子绝孙。” 铺天盖地的诋毁让凤哥儿脸面全无,遮羞的地方都没有。 马家兄弟几个直接将凤哥儿扔出马家大门,一直闷不吭声的马六阿爹破口大骂:“都是你个祸害,你进了门,家里就没消停过,滚!再让我看见你,我直接打死你!” 谢琴叫人打的不像样,看见凤哥儿更恨不得咬死他:“你个不要脸的祸害,你还我的六儿!” 凤哥儿也火了,刚流产,他全身都疼,身体也虚,脸比纸都白,抖着嗓子骂:“怎么怨在我头上了?是我让他去拐人家孩子了?我让他不回家了?还不是你们连口饭都不给吃,但凡你们能对他好点,他能不回来?” 谢琴火气更胜:“你不是他的夫郎吗?自己当家的都看不住,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进了我家门才多久?一个月不到,我家六儿就没了,没让你偿命都是便宜你了,滚,你给我滚!” 谢琴勐的推了凤哥儿一把,凤哥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脸都花了。彻底后悔,他还不如听官坊的话,打了孩子继续接客,赚点银子自己养活自己。 “张瑞发的夫郎疯了。”族长夫郎忍不住对族长念叨。昨天张瑞发被人抓走,就有人去张小川的娘家叫了人。张小川的爹么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憨厚老实的哥婿竟然能做出这种事。两个人都傻了。 张小川刚嫁人的时候,回门那天就告诉爹么,张瑞发喜欢喝酒,喝了酒之后和平时不太一样,当时他们也就当个话,听了就过了。还宽慰张小川,哪个汉子不喝酒啊,喝点没什么。 后来张小川跑回娘家,说张瑞发打他。因为打得隐秘,表面上看不出来,张瑞发又惯常是个会装的,两人也就当张小川跟张瑞发闹脾气,骗他们。 他们又哪知道,他们把自己儿子送回家的后一刻,张小川又挨了一顿打。 再后来张小川不回娘家了,因为没用。他也没地方可去,张瑞发盯着他,他敢跑,那就是一顿揍,直到现在,他被自己的夫君当小倌儿给别人玩儿。 张小川的阿么抱着张小川哭的那个惨,他悔啊,后悔啊,可是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啊!他当初是眼瞎,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话,亲手把自己小哥儿送给了禽兽! 张小川人醒了,不哭不闹不说话,天天在墙角蜷缩一团,但凡有个人影过去,他都会都颤抖。终于在一个黑夜,家里人一个没看住,张小川跳井自杀了。人捞上来的时候嘴边还带着笑,像是解脱了。 族长道:“作孽啊,这是。” 张家村的村长如杨振山说的换了人,老村长倒是没被抓去坐牢,村里人说他治下不严,唾沫星子就已经把他淹了。才上任的村长是个年轻的,名字叫张庆华,张小川爹么哀伤的不成样子,张庆华最后长嘆一声,组织村里人把张小川安葬了。 张瑞发嘴里的话也被套出来了,包括他平时在哪儿拐孩子,孩子都卖给了谁。顺藤摸瓜,揪出来一串违法卖孩子的。当初想买了赵宣的白胖子也在里面,被县太爷大笔一挥,发配边疆开荒去了。 杨振山跟赵晨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感慨:“以为他们折阳县算是最安居乐业的,一年半载不开堂,结果没想到折阳城还有这样黑心肝的人牙子。” 赵晨只能应付着笑笑。最后给提了个建议。这建议竟然还被採纳了。 张瑞发行刑那天,杨振山特意带着他和马六绕着县城走了三圈,被烂菜叶子臭鸡蛋砸了三个来回。家里被拐了孩子的人家都被通知了,菜市场斩首的台子上没有刽子手,只有那些曾丢了孩子的阿爹们,和那两个被判了死刑的人。时间一到,一群阿爹将藏了很久的愤怒全都发泄了出来,一拳一拳打在那两人身上。 马六和张瑞发是被打的委顿在地,也不知道还没有没有气,才被刽子手卡擦砍了头。县太爷实在气愤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他也不会得罪了刘员外一家。现在官位都不保。于是赵晨这个兇残的提议,就被通过了。也让那些阿爹们出了一口恶气。 “打,给我狠狠的打!”县太爷道,“柳生,你现在就带着人去给我把张瑞发的房子烧了!烧完了把土墙给我砸了!全给我毁干净了,噁心人的地方!” 柳生和杨振山当下领命,但有人比他们早多了。张瑞发家门口还有一滩鸡血,教育孩子的爹么们唯恐教育的不够,砍了鸡头顺道就把房子夷为平地,连个耗子都没放过。 杨振山拐进了赵晨家,摸出三个元宝放赵晨跟前:“县太爷给的,说我们破案有功。这是赏你的银子放我俩头上了。” 十两一个的元宝亮闪闪的,赵晨也大方,收了一个转手给了曹睿,另外两个给柳生和杨振山推过去:“别说那些虚的,这事儿没你兄弟两个也不能成,人人有份。” 他说的真切,那两人也不跟他客气了。 “晨小子,以后有啥事儿找哥们,铁定帮你办了!” 第47章 喜事喜事! “王德改了脾气了?咋看见你也不说扑上来了?”自打赵晨打过王德家二小子的主意, 王德看赵晨就眼睛不是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 见面必要损两句,一言不合就上手! 人家那是心疼儿子, 赵晨也不跟他计较, 一直耐着性子忍着他。他觉着王德都算仁慈的了,要是他儿子被拐了,他肯定偷摸弄死那杂种。张瑞发的事情一暴露, 王德竟然转了性子了, 见面竟然不找他麻烦了! 第91页 “他估摸着没看见我?” 李老头哼了一声,转身看刚路过的王德:“他眼睛瞪着你都快瞪出来了, 这叫没看到你?” 赵晨摸摸鼻子,赵宣拉着王德二儿子进了门蹭蹭从他身边跑过去, 李老头奇了,啥时候这俩仇家还处上了。 其实这事儿还是因为王德二小子,王德听他家二小子说, 在路上碰见张瑞发了, 还跟张瑞发说了两句话,结果赵晨忽然出现把他吓跑了。 若是单说这事, 他也不会觉着赵晨是对他二小子好,但是后来, 张瑞发又在跟他二小子说话, 结果赵宣出现, 拉着他二小子就跑, 去找周泰玩儿了。 张瑞发的事情一暴露,王德又听二小子说张瑞发找他说过话,心里头一阵后怕,再听说赵晨两兄弟的作为,不管那两兄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帮自己孩子躲过张瑞发,王德都是感激的。现在王德他二儿子王二宝还是赵宣的跟班之一呢,在王德耳边一通给两兄弟说好话。王德心忍不住就软了,现在他虽不能和颜悦色,倒是不至于疯狗一样看见赵晨就想扑上来咬人了。 这叫李老头瞅见了,忍不住就一阵稀奇。 赵晨从杨振山那知道被拐的都是谁家的孩子,然后特意偷偷摸摸的挨家看了看,好在孩子都小,虽然被吓到了,但是睡一觉,吃顿好的事情也就过去了,被吓得厉害的反而是孩子的家人。天天盯着孩子,恨不得捆在腰上走哪带哪儿。 赵晨看了所有的孩子,然后闷在家里不吭声。 张絮听他絮絮叨叨说那些事儿。最后也不开导赵晨,这些事情别人说了没用,只能他自己想通了。 何况赵晨难得对什么事儿愧疚,那就让他愧疚去。 张絮也觉着,可能因为涉及到的是孩子,赵晨的愧疚来的格外明显,如果是大人可能都好很多。孩子,总能勾起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赵晨同样不幸福的孩提时代,让他希望每个孩子过的都很幸福,这可能是他不着调的性子中为数不多的温柔之一。 没等赵晨郁闷多久,天下雨了。开始下雨,也意味着冬天过去了,春耕开始。 张絮专门列了一个单子,让赵晨抽空去城里把东西买了,单子上大多是菜籽儿,还有粮种。张絮对家里有田这个想法弄得还挺兴奋。如果不是他还挺着肚子,他大概已经披上斗笠去翻地了。 赵晨看着密密麻麻的单子,觉着他家絮哥儿有点兴奋过度,真是啥种子都想买,光单子就连写带画了两页纸!这人写完了又开始心疼纸,村里人会写字儿的不多,纸都算是奢侈品了,张絮一下子就用了两页,面儿上没啥表示,就这眼神儿动不动就往纸上瞧,难得的捏着纸张怕赵晨怪他动这贵重玩意儿,赵晨也不宽慰,瞅着他那模样背地里偷着乐了好几回。 春天来了,赵宣当然也得去上学了,赵晨去送了赵宣过去,去交了束脩,然后跟夫子聊了两句。 司徒钰依旧一袭青衫,看起来飘逸的很,话说的也文绉绉:“令弟甚聪慧,读书习字均比他人快了些。” 赵晨放了点心,就听有人冲进了学堂,一声大喊:“老爷!少夫郎要生了!” 夫子的儿夫郎和张絮差不多时间怀孕,他过年时候送的年礼,红糖,鸡和一篮子鸡蛋就是送给这个儿夫郎的。 小厮一声喊,夫子也坐不住了,慌忙跟赵晨告罪,抬脚就去了后院,那脚步生风,出门时差点叫门槛绊一个跟头,刚那点飘逸瞬间都摔九天云外去了。 生孩子果然是古今中外都让人头疼和累心的事情,赵晨站在前院甚至都能听见后院尖锐的叫声,赵宣也被吓到了,白着一张小脸看他哥:\"哥,不会有事吧......\" 赵晨拧着眉毛瞪着眼,看模样特兇狠,道:“没事,没事!......”后院又一声尖叫,赵晨蹭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好悬没一起叫出声!他扯着赵宣就要往家跑。寻思着难怪现代有产前培训,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晨回了家,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还没停下来,满脑子都是夫子的儿夫郎生孩子的尖叫。他一紧张,赵宣反而不紧张了,张絮看赵晨满屋子乱走时问了一句,赵宣还有心情说一句:“我哥真没用,我夫子的儿夫郎生孩子,竟然就把我哥吓到了!” 张絮听得好笑,对赵晨道:“又不是你生,我生孩子你怕什么?” 赵晨一拍桌子,毫不犹豫道:“我生都不怕,反正我能立刻知道我是咋回事儿,可是你生孩子,听说我不能进门,我又不知道你咋回事,这心不就闹挺么!” 赵晨说完还在转圈圈,张絮扯住他道:“要不你那天躲出去?” 赵晨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儿子要出来,我能不在旁边看着么?”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到时候去求求接生嬷嬷,让我进产房陪你。” “你现在就慌成这样,到时候进了产房还不是捣乱?” “我保证我到时候一动不动还不行么?” “你觉着你说话可信么?”张絮盯着他。 赵晨挠了挠头,忽然道:“絮哥儿,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张絮咬牙道:“我紧张还是不紧张他不是都要出来么。” 赵晨看出来了,张絮也紧张,就是紧张也没用,他逼着自己不去想而已。 第92页 赵晨乐了:“那你想想你忍一下,儿子就出来了?” “好。”张絮眉眼柔和起来。 赵晨道:“再想想我?” 张絮沉默了会儿,才道:“好。” 赵晨贱笑着有吻上去的冲动,就听门外张絮阿么叫:“晨小子,絮哥儿,出来吃饭了!” 赵晨一边吃饭一边思考,他真的需要产前培训现在是没有什么正经的培训机构来告诉他要做什么了,但是好歹他可以自己思考他要 做什么。比如当张絮要生了,他第一,不要慌,他慌了张絮也会慌,他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挺住! 第二,叫他阿么,张絮身边不能离开人,他要去叫接生嬷嬷,他离开前,必须把张絮阿么叫出来,陪着张絮,免得人紧张! 第三,叫接生嬷嬷。之前他就联繫好产婆了,张絮的预产期在二月,正好是开始春耕的时候,那时候人基本都在地里,他特意跟接生嬷嬷说好了,张絮预产那几天千万要在家里,当然,赵晨多付了接生嬷嬷三十个大钱。三十个大钱不能白花,等快到日子了,他要再去提醒下接生嬷嬷。 第四,烧开水。李老头说生孩子的时候要用很多开水,等他回来,张絮阿么估计要跟产婆进门给张絮接生,他就负责烧开水。 哦,在第四之前他要先去叫李老头!李老头虽然是个草包大夫,但是村里人很多接生不好生的都是李老头给看的,他必须把李老头叫来给他守着,一直到孩子顺利生下来。 第五,不能慌,不能慌,不能慌,和第一条一样! 剩下的等之后在想,他需要冷静,等真正到那天的时候只要他冷静了,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赵晨想的很好,甚至已经想像到自己在张絮生产当天控制全场,所向披靡! 当然,这还是他的想像,张絮还没生呢。 还真不怪赵晨这么紧张。 想当初他们有个一起看场子的兄弟媳妇儿要生孩子,平时关系不错,唿啦啦一群人都跑产房外面陪着那兄弟。 孕妇推进了产房,他兄弟攥着赵晨胳膊紧张的不行,赵晨疼的呲牙咧嘴倒是没让人撒手。就一叠声儿的劝,没事儿,不用紧张,等一会儿你儿子和你媳妇儿就出来了。 那兄弟一边胡乱点头,一边眼睛直直往产房那看。 结果最后没等到媳妇出来,等到的是病危通知书。 孕妇大出血,孩子生出来了,果真是个大胖小子。但媳妇儿没出来,直接死在了产床上。 那兄弟抱着儿子哭的默不吭声,问他:“赵晨,你说是不是我当这混混缺德了,老天爷没罚到我,罚在我媳妇儿身上了?” 现代设备那么齐全,十个孕妇进门未必能死一个,偏偏他媳妇儿就死了。 赵晨胳膊上还有那兄弟捏出来的手印子,张着嘴,也不知道怎么劝他。 后来那兄弟再也没跟他们一块混,怕媳妇儿没了,他再不小心剋死儿子。没文化没本事啥也不会干,最后赵晨兄弟几个凑了点钱给他做小生意,在市场上租了个地方摆摊养儿子。 兄弟几个偶尔还过去看看,那人胸前挂着儿子卖小孩衣服,瞅着谁都讨好的笑着推销,以前多兇狠,现在就把头底的多深。 赵晨以前不信这一套,可是轮到自己身上,不是一句不信就能安了心的。 产期将近,他就怕他也是当过混混的,会不会这就缺了德,张絮也会死? 他穿过来时就见到的第一个人,这人看不上他,这人活的像个野草,这人也真不是该死的人。 赵晨说不上爱他,但寻思寻思一起过的这段日子,也许还有点喜欢这样的日子,他真不想摊上张絮的命。 赵晨想到这个忍不住又开始烦躁。 扭头又叫了李老头过来就是让他再给张絮瞅瞅,看有啥不稳妥的,趁早解决。 李老头跟他耳提面命了八百遍,孩子稳当的很,就是张絮以前亏欠了身体,生产后要好好补补,不用这么动不动就去烦他,赵晨嘴里答应着,该找他照样找。李老头只有吹鬍子瞪眼的份儿。 李老头嘴上不乐意,还是巴巴的过来,赵晨家吃的精细,张絮阿么做饭是个好手,没事儿又弄点零嘴儿,摆一盘子放炕头,谁想吃直接就抓一把。 赵晨家以前一个个瘦的像个蔫巴白菜,现在都胖了起来,脸都白了。 曹睿最明显,年前还可怜巴巴的被人打,到现在也才两个月左右,他整个人都跟吹气球一样胖起来,面容舒展开,星眸明亮,隐约能看出来将来一定是个帅气的小子。 李老头贪嘴上那一口,吃的喝的都愿意来点儿,回回嘴馋了,赵晨家不叫他他也自己过来。 “你干脆住过来得了!”赵晨道。 “那能行么,我家那可是祖宅,祖祖辈辈多少代人都住那呢,不能离开人。” 赵晨到了杯水给张絮道:“骗谁呢,你大儿子都去镇上了,你让他回来,他能乐意?” “他不乐意也得给我守着祖宅,我跟大儿子都说了,将来他不管在哪儿,老家这一亩三分地得看好了,房子就算不回来住,也不能卖了,当给自己留个后路,再说了,人不能忘了根不是。” 赵晨说不过他,把张絮阿么做了一碟子糖炒核桃端他跟前,这东西金贵,别说核桃了,就是糖,一般人也买不起。赵晨记得怀孕的吃点核桃对孩子好,硬让张絮阿么做,给张絮没事抓着吃。 第93页 李老头吃了一个就不肯吃了,往张絮那边递,他倒也不是客气,给张絮诊了脉,没啥事,又吆喝着张絮阿么给他端一盘肉丸子啥的,肉丸子没有,上了盘子面果子,李老头喝着茶水也挺乐。 “砰砰砰”赵晨家大门忽然响了起来。张絮阿么从炕边上站起来出了门,对着外面喊了一句:“谁呀!” 赵家盖了房子,套近乎的一个接着一个。现在张絮阿么每次开门都要先问问是谁,一旦感觉不对,别说进门了,连门都不给开! 门外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拉长道:“哎呀,快给我开门呀,恭喜赵家阿么,喜事喜事!我这是来给你家汉子说亲啦!” 第48章 上手,打他! 李老头正在喝茶, 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晨小子, 你这是又勾上了谁家的小哥儿?” “我勾个屁的勾?我要是勾了,那就是糟蹋了好人家的小哥儿,人早就找我拼命了,还能好声好气的找我说亲?”传言赵晨对破身的小哥儿硬不起来, 要是这勾搭了好小哥儿, 那还真得拼命。 “这咋回事?” “谁知道。”赵晨冷笑道,“说不得又是想扒上我家砖瓦房的呢!” “这说的。”李老头放下茶杯,不认同道,“人扒上也是想扒上你,扒上你房子干嘛?” “我要是没房子, 他们能过来扒上我?” 两个人正说着话, 张絮阿么已经稀里煳涂开了门, 朱红色的大门刚一打开,一个人影直接撞进来,水桶似得身子差点挤了张絮阿么一个趔趄, 差点摔到地上。那人手也快,一把抓住张絮阿么的小臂, 提鸡崽一样把人提着。 “哎呀, 你是赵家嬷嬷吧, 我这是给你报喜来啦,你们家呀, 马上就要添个人来伺候你啦!”说亲的喜嬷嬷衣服上都别着个红布条, 张絮阿么瞧见这布条, 当下明白了他的身份。 “添人?添什么人?”张絮阿么傻愣愣的,疑惑的问。 “呸,瞧我这快嘴,还没跟您说明白哪!”喜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脸上一层粉儿扑簌簌的往下掉,“你听我好好给你说道说道!咱们村有个长相好看的小哥儿,年纪和你家赵晨一样大,虽说曾嫁过人,但是还没生过孩子,无牵无挂的,人也贤淑能干,温柔雅致的。这样的好小哥儿,看上他的人可不少,可那小哥儿不乐意,说是瞧上你家赵晨了,就要嫁给他!那小哥儿我瞧着也是个能生的,等进了门,三年包俩,给你家添丁进口,我想着这是好事儿,不就赶忙过来给你说嘛!” 张絮阿么傻问道:“可是晨小子有夫郎了啊。” “要不怎么说你家汉子有福气呢!”喜嬷嬷一拍大腿,“人说啦,愿意给你家做小!” 张絮阿么全身一个哆嗦,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啥不懂的。登时红了眼圈,以前赵晨不学好,他天天发愁自己絮哥儿怎么办,现在他们家好容易过的好点,就有喜嬷嬷上前说亲了!絮哥儿过点好日子怎么就那么不容易呢!? 喜嬷嬷还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又开始给张絮阿么说那小哥儿怎么怎么好。 曹睿都蒙了,他听见声音从房间出来了,此时知道是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张絮对他好,他不希望赵晨再娶别人,但这是赵晨的事,哪儿有他插嘴的份儿。 赵晨早下了地,这会儿在门口听了一耳朵,眼瞧着张絮阿么抬起手捂脸了,赵晨本来因为张絮生产的事儿就烦,现在又觉着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他阿么又要水漫金山了! 当下扬声冲着他阿么大喊道:“阿么,你怎么又哭了啊?这个人要把个祸害放在咱们家,破坏你亲儿子的幸福,你捨得你家絮哥儿和别人共侍一夫吗?你捨得你家絮哥儿伤心难过吗?你要是不捨得!还不把人打出去,哭有个屁用!上手,打他!” 一段话喊得张絮阿么和喜嬷嬷脑子懵了,木桩似得大眼瞪小眼。屋里面李老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蹭的下地去门口瞧热闹了。 曹睿先反应过来:“赵婶么!别愣着了,他来家搞事儿的,你不赶他?”这小子忒坏,竟然还随手捞了一把扫帚塞进张絮阿么手里! 张絮阿么浑身一个激灵,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拿起扫帚就打在那喜嬷嬷身上!一边打一边叫:“你欺负我絮哥儿,我打死你!?” 登时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喜嬷嬷还傻着呢,挨了两下才想起来躲,他一边哎呦哎呦叫唤,一边往门外退。门口早让曹睿堵了,瞧见那胖夫郎过来,曹睿一把把人推回来,庄户人家力气大,曹睿个半大小子,推个胖子竟然还能推老远。 “疯子!疯子!别打了!”喜嬷嬷人杀猪似得嚎着,震得人耳朵都疼,李老头瞧了好一会儿热闹,嘿嘿直乐,拍着手跟着叫好。 赵晨站在门口也看的贼乐,心里那点烦躁叫张絮阿么那模样驱散了点儿,嘴上不忘趁火浇油:“阿么!上,打他!打脸!......对对对!使劲儿!”曹睿都兴奋了,抽空子朝着那喜嬷嬷踹了两脚! 直到张絮阿么气儿都喘不匀,曹睿才让开大门,把人放了。 “晨小子,以前怎么没看你这蔫坏蔫坏的呢?”李老头忍不住笑道。 “这还不是为我阿么好,你瞧着我阿么打了人,多精神!” 第94页 李老头哈哈大笑:“就你个痞子似得,搞得你家里人都快成个痞子了!” 张絮阿么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薄红,回来看见门口的赵晨和李老头,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一辈子温软惯了,习惯事情有人做主,他只要按照别人的决定随波逐流就好了。委屈就憋在心里,被人欺负,也使劲儿忍着。他从来没想过还能反抗,还能在生气的时候打人。张絮阿么兴奋的全身都有劲儿了,甚至想出门追着那个喜嬷嬷揍得他绕着村子跑两圈! 赵晨道:“阿么,以后要是再碰到不喜欢的人,你就上去揍他!放心,出了事儿我兜着!” 张絮阿么得了这个保证,心满意足。笑了起来,笑了会儿还有点后怕,他拍着胸口怯怯道:“我还以为他会回来打我呢......” 赵晨趁机鼓励:“不怕,他要是敢打你,你回来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 张絮阿么点点头,眼神晶亮,明明快四十的人,这眼神纯粹的和五六岁似得。 几个人回去屋子,就看见张絮坐在炕上做衣服呢,那姿势和赵晨出门时候一模一样,变都没变一点。 赵晨眼神闪了闪,心里有点不舒服,故意道:“絮哥儿,刚有人来给我提亲了。” 张絮道:“嗯。” “说有小哥儿要给我做小。” “嗯。” 赵晨牙疼:“你就这反应?” 张絮终于抬起头,问赵晨:“你就不想知道是哪个小哥儿来提亲么?”门外面声音不小,有啥事他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管他是谁,我又不喜欢。” 张絮一双凤眼恍恍惚惚的:“也许是你喜欢的呢?” “我确定不是我喜欢的。”赵晨上了炕,往张絮身边凑,“我现在也就喜欢你,还没对其他人动心。” 张絮不吭声了。赵晨继续道,“絮哥儿啊,你对我好点呗,我们好好过,我也不会找旁人放咱家。” 李老头道:“就你今天打喜嬷嬷这兇残样,以后谁还敢给你家提亲?” 赵晨一咧嘴,亮出左边一颗狗牙:“哼,我本来就抱着这心思!” 喜嬷嬷跑出老远才敢摸着身上的伤,狠狠的抽凉气!嘴里不停的咒骂着,大人不学好,将来的孩子也不会是个好的,等将来他们家哪个要成家了,别指望他去给说亲! 他要去找那让他说亲的小哥儿,要是不多给他钱,没门儿! 可是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赵晨说的话就觉着不对劲儿了。小哥儿追小子,一追一个准。所以他听说是小哥儿上赶着想要嫁给小子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成,他去之前打听了下赵晨家,家里有个阿么,有个弟弟,还有个被赵晨捡回来的穷小子,赵晨好心,让对方先住着。 赵晨已经有夫郎了,但是这上赶着的小哥儿不介意,那其他的也就不是事儿了。谁家不想三夫四郎,能享齐人之福是每个爷们的福气。他觉着他只要跟赵晨一说,赵晨肯定满口答应!或者跟赵晨阿么一说,爹么之命媒妁之言,事情哪有不成的? 可是听赵晨的意思,这赵家阿么不是他亲阿么,而是他夫郎的?那...... 喜嬷嬷停下步子,惊愕又诧异,忽然苦了脸,觉着自己这顿打白挨了......跟小哥儿家阿么说要给你哥婿纳个小,哪个阿么乐意!? 喜嬷嬷又狠狠在地上跺了跺脚,这是他自己没打听清楚,只当家里有个阿么,就一定是汉子的亲阿么,他能怪谁?可谁知道这还有阿么跟着小哥一起住在哥婿家的呢!? 面前已经到了罗家门口,喜嬷嬷想了想还是进了罗家门,罗冬至早就等在门口了,看嬷嬷进门三两步迎上去,捉着嬷嬷的手就问:“怎么样?” “你还问我怎么样?我还想问问你,你这选的是什么人家,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出来啦!”喜嬷嬷生气道,甩开罗冬至的手,将脸使劲儿往罗冬至面前凑,又把袖子捋开给罗冬至看,“你看,你看,这都是他们给我打的!什么样的人家能打喜嬷嬷?这是将来都不准备去让我给说亲啦!我说小哥儿你这亲我可不敢去说啦!” 喜嬷嬷声音尖,一声高音能拐八个调,听的人耳朵疼。 罗家院里忽然又传出一个声音,道:“这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还妄想飞上枝头呢,我说你还是别折腾了,乖乖的听我的话,老实嫁给那个张明武吧!” 第49章 你是赵家人吗? 罗冬至冷哼一声:“哼, 谁不知道你的心思, 张明武是张絮二叔么家的二儿子, 让我嫁过去, 你还不是想攀上赵晨这门亲戚?咋我直接要嫁给赵晨, 不是更称了你的心?” 乔玉明一把瓜子儿磕的咔吧响:“你倒是想嫁给赵晨了, 这村子里面和你一样想的多了去了, 你瞧着晨小子瞧上哪一个了?但凡他要是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我还能不同意?少不得还能帮衬家里!” “哈, 你终于承认了是吧!”罗冬至眼眶通红, 骂道, “你个只会偷奸耍滑的贱人,当初带着你那个野种儿子嫁给我阿爹,把我嫁给程员外做侧夫郎还是为了你那个野种儿子凑聘礼, 现在的露出狐狸尾巴了, 你就是想用我给你那个野种讨好处是不是?” “我承不承认又怎样, 嘴长在你身上,还不是由着你说?”乔玉明竟然也不生气,“你随便说,最好大声点,看看听见你这话的人是说我乔玉明不仁义,还是说你罗冬至不知道尊敬长辈?从你十二岁我嫁给你阿爹,到你嫁人, 我缺过你一点吃穿?当初你嫁那程员外, 难道没经过你点头同意?这会子你被休回来, 家里因为你受了村里多少白眼,难道不是我好心好意给你再找婆家?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了?” 第95页 “贼嬷子,由着你巧嘴瞎说!你倒是找了个好婆家,张明武家什么样,你当我不知道?”罗冬至骂道,“没钱没权,去了还不是一辈子劳累命,这也是为我好?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为我好过?我爹也是被你迷了心眼,瞧也不多瞧我,单说这,你也是为我好?” “哟哟哟,你爹这个当家的听夫郎一句话也是错了?那你将来可要叫你当家的把你的话当成个屁放了,千万别听你的。还劳累命,还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娇哥儿呢?”乔玉明斜着眼睛看他,赤裸裸的瞧不起,“劳碌命怎么了?一个二嫁的小哥儿还想着有人伺候,真是笑死个人,赶明我就出去问问,谁听过这样的好事了?” 喜嬷嬷也不认同的看着罗冬至,被休的小哥儿能嫁出去就不错了,竟还想着让人伺候呢?他老嬷子说了二十多年的亲了,还没瞧见这样的。啧,真是心比天高,皇帝的心,奴才的命。 “那是你自己没本事,活该你一辈子受累,做个乡下老嬷子!” 乔玉明笑了:“找上你阿爹也是我没本事了,你这是埋汰我还是埋汰你阿爹呢?” 罗冬至脸憋的通红,大声道:“你少把我阿爹牵扯进来,我阿爹是个本分人家,找上我阿爹是你的福气,但是你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要是有本事,怎不说挑个比我阿爹还好的!?” “我老嬷子是没你那个攀高枝儿的本事,我也没那个攀高枝儿的心。”乔玉明冷哼一声,道,“但我再没本事,我现在也有个乐意听我话的当家的,有两个孝顺的儿子,大儿夫郎也懂事听话,天天舒舒服服呆在家想干啥干啥。比你这个被休回来遭人嫌弃的破鞋过的风光。”乔玉明吃完了瓜子儿拍了拍手,抖了抖身上落下的瓜子儿壳子。 “你去村里问问,村里哪个会说我乔玉明一句不对的?谁说我乔玉明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再去问问他们怎么说你的?一个被休回来的还跟长辈闹,你的脸面早就丢尽了,这会子面子丢了,里子也让你自己磨光了!” 罗冬至气的全身发抖,乔玉明道:“你不是要去晨小子家闹吗?闹去吧,由着你闹腾,咱家的名声不是靠着你撑起来的,你要丢人丢的也是你自己的人!摆明了告诉你,家里没了你过的好着呢,从你回来就折腾个没完没了!我巴不得你早点嫁人滚出去,管你嫁给谁!” 罗冬至面露狰狞,终于扑了上来,抬手就要打:“你就是个欺负原配小哥儿的贼嬷子!我打死你!” 乔玉明一把抓了他手腕,常年干活的手比罗冬至这娇滴滴的有劲儿多了,随手一甩,罗冬至一屁.股坐地上去。 “我呸!”乔玉明道,“我欺负你?哈,喜嬷嬷可在这儿呢,你不怕丢份儿就让喜嬷嬷把你说的那些混帐话往外说说,看看是我欺负你呢,还是你自己不知好歹!眼高手低的性儿,还以为进了员外家能改改你这臭脾气,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乔玉明又冷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屋,家里蒸着饭呢,看时辰田里汉子快回来了。 “老大家的,你可不能跟这样的小姑子学!”乔玉明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半瓢,他大儿夫郎正坐在灶台边儿上纳鞋底呢。 “哪儿能呢,咱庄户人家不怕苦点累点,日子过的和顺才是好的。” 院子里传来罗冬至的摔打声,乔玉明道:“哼,闹吧,反正也闹不了几天了。” 喜嬷嬷看了一齣好戏,这会子觉着这亲事他是说不成了,想走,还巴巴想着身上这伤药钱得要回来。 “喜嬷嬷我就当刚啥都没瞧见,倒是小哥儿你呀,这亲事你到底是说不说了?” “说!哪能不说!?”罗冬至大喊道,他气的胸口起伏,将院子毁的乱七八糟都发泄不去丁点,给乔玉明这一激,他倒是更要说成这亲事了,给那个贼嬷子好好瞧瞧!等他嫁给赵晨,肯定要把今天受的气好好还给他! 喜嬷嬷一撇嘴:“得了吧,我说小哥儿,我都是被人拿扫帚打出来的,嬷嬷我也劝你一句,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汉子不少,何必盯上那赵晨?” 罗冬至深唿吸,使劲喘了两口气平復心情,道:“嬷嬷,我就是要嫁给他,求您了,帮我好好说说。” “可不是我不帮你说。”喜嬷嬷一指脸上,道,“你瞧瞧,帮你说了,就这结果。” 罗冬至不信:“嬷嬷,你说我的名字了么?你只要提我,赵晨不可能不答应!” “哎呦,快别提了!”喜嬷嬷一挥手,道,“我刚说我是说亲的,就被打出来了,哪儿来的急说你是谁!我看哪,那赵晨根本就不准备纳小,我这伤是那赵家阿么打的,可还是赵晨让他阿么动手的呢!” “喜嬷嬷可别说丧气话,那是你没说我的名字,才会遭那些罪,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也麻烦您再走一趟,若事情成了,定少不得嬷嬷一顿喜酒!”罗冬至道,“你也瞧见那家的青砖大瓦吧,若是这事情成了,肯定再补嬷嬷双份儿的喜钱!” 喜嬷嬷眼睛一亮,人都精神了:“好吧,那我就再去跑一次,可是我这一身伤还疼着呢......” 罗冬至哪儿有不懂的,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二十个大钱给了喜嬷嬷。乡下说亲三十个大钱都算多了,喜嬷嬷头次去的时候就收了罗冬至三十个大钱,现在又收了二十个,哪个村也没这么贵重的议亲钱。 第96页 罗冬至好言好语道:“当给喜嬷嬷买药膏的,喜嬷嬷莫嫌弃少。” 喜嬷嬷乐呵呵将铜板揣怀里,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扭身子又往赵晨家走。 罗冬至的阿爹带着家里两个爷们回来了,看见罗冬至,道:“马上都要嫁人了,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回屋子去!”前阵子才给罗冬至跟张明武说亲,定了下个月就过门。 乔玉明从屋里迎出来,风凉话顺势出口:“哼,他呀,看不上张明武,眼皮子高,看上树林边儿那青砖大瓦里的了。” 罗老大道:“那赵晨都有夫郎了,你上赶着给人做侧夫郎,让村里人怎么看?脸面还要不要了?回屋去,下个月老实嫁张家去!” 乔玉明是他继阿么,阿爹却是他亲阿爹,连亲阿爹都不帮着他说话,罗冬至气的尖叫起来:“我要嫁给赵晨!我就要嫁给他!我死也不嫁张明武!”说完扭头就跑! “撒手!别打了,别打了!哎呦!”赵晨家门前围了一圈村里人,圈子里面张絮阿么拿着扫帚追着喜嬷嬷一顿打,喜嬷嬷一边嚎叫一边跑,路却叫村里人堵了,他想跑都出不去。 曹睿在一边给张絮阿么帮忙,但凡看见喜嬷嬷要跑远了,立刻堵上去,把人赶回来!让张絮阿么打了一个痛快。贼嬷子,上午打了一回,竟然死性不改,还敢来!张絮阿么挥舞着扫帚气势汹汹的杀过来,活脱脱是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罗冬至忽然从人群窜进来,挡住张絮阿么,他一把按着张絮阿么手中的扫帚,大声道:“别打了!”将张絮阿么狠狠推了回去。 张絮阿么被人挡住,本来就怯懦的性子就讲究一鼓作气,现在已经是再而衰了。听罗冬至一声喊,他当真就站在一边老实了,一动都不敢动。曹睿紧忙跑过去,站在张絮阿么身边给当靠山。 “哎呦,哎呦,疼死老嬷子了,你们这些坏心眼的,老嬷子好心好意来给说亲,竟然还敢打人,你们等着,等你们家将来,瞧瞧谁敢给你们家说亲!”喜嬷嬷得了靠山,嘴里恶毒话当下窜出口。 曹睿往前站了一步,道:“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的你爬都爬不起来!” 喜嬷嬷一缩脖子,哭喊道:“哎呦,欺负老嬷子了!你们村能耐了,竟然连老嬷子也欺负!瞧我还给不给你们村说亲!”村里的喜嬷嬷哪个不怕赵晨?谁敢往赵晨家触霉头?罗冬至不得已,去别的村子找的喜嬷嬷过来,这也就是别村的,才敢在赵晨家闹。 喜嬷嬷这话一说,村里人有点犹豫了,谁家敢保证将来求不到人家呢?当下人群散开不少,有人劝道:“嬷嬷可别说这话,打人的是赵晨家,您不在这村不知道,晨小子家的事儿,除了族长谁敢管?您不能因为他一个,连着把我们村都恨上了。” “这可不,赵晨狠着哪,我们可都不敢惹。” “等会儿,大伙帮到劝劝,赵晨家打了人,不管怎么说,这医药钱总得出点吧。” 罗冬至看向张絮阿么:“赵晨呢,你们叫他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张絮阿么怯怯的不敢吭声,曹睿道:“你要跟他说什么啊?” 罗冬至骂道:“你是赵家人吗?你有什么资格替赵晨问我这话?” 曹睿哑了口,脸憋得通红,又气又恼。 赵家朱红色的大门忽然打开,赵晨从门里走出来道:“曹睿就是我赵家人,他有资格替我问所有的话。你特么是哪根葱,有什么资格叫我出来听你说话!?” 第50章 万能的小叮噹! 曹睿眼睛登时一亮, 倒是罗冬至闹了个大红脸, 嗫嚅着:“赵, 赵晨......” “叫我干嘛?”赵晨本来在和张絮午睡,硬生生被吵醒,心情差的恨不得把闹事的都活撕了,“有完没完了?上午过来闹,下午又来,再不要脸也不是这么把脸往地上扔的吧!还凶我阿么, 就这一点, 只挨揍都是放过你!” 赵晨说着真走过来, 甩着胳膊要动手, 大步一迈,眼神一冷,竟真有两分煞气。 喜嬷嬷人都快蹲地上了, 罗冬至也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两手横在胸前, 大声道:“赵晨,我是罗冬至啊!” “罗冬至?”赵晨停下脚, 皱着眉头疑惑了一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罗冬至有个毛病,看到什么好, 就要。 以前看ktv的姐们化妆, 一整就是好几个小时, 赵晨脑壳疼,画好看了能当饭吃吗?又不想出去卖,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在ktv拿着死工资?姐们拿着化妆盒握着小拳拳娇滴滴的捶着赵晨胸口。 “讨厌,谁说不能当饭吃了?没瞧见姐好看了,那群来消费的给小费给的都大方!” 赵晨给那句讨厌说的全身鸡皮疙瘩,到底也理解了这好看了的确能当饭吃。 小时候罗冬至靠着那张脸就弄了不少好吃的。看见谁手里有什么好的。 “阿哥,你这东西真好,给我呗?” 十次有□□次能弄到手! 要是谁敢不给他,从此这人就是罗冬至其他爱慕者的公敌! “赵晨”把罗冬至当心上人,当然是心上人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从此罗冬至把“赵晨”当成万能的小叮噹。 直到罗冬至嫁人,摔碎了村里一片汉子的玻璃心,碍于“赵晨”的洁癖,赵晨对罗冬至才断了念想。 第97页 可现在壳子里面换了芯儿,赵晨对这小哥儿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贪得无厌还不知感恩说的就是这种人。 罗冬至退后的身体又往前凑了两步:“晨小子,是我,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你忘了吗?” 赵晨转回头,扯着单边的嘴角嘲讽的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又是想要什么东西来了?” “赵晨,你怎么能这样说?”不要脸的罗冬至被当面打脸还是生气了,啥时候赵晨敢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脾性的? “行,我不这么说,那你说,你来我家闹腾是要干嘛?”赵晨福至心灵,看了看罗冬至身后缩着的喜嬷嬷,忽然道,“哦,该不会上我家提亲的就是你?” 村里人指指点点,众目睽睽下罗冬至不知是羞是气:“就是我,赵晨,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么,我来嫁给你了!” 下一刻,这哥儿竟然站的雄赳赳气昂昂,像是落魄老地主赏了乞丐一个隔夜馒头就好像给了对方天大的恩情,对方得记着他的好,感激他一辈子!也是他骄傲习惯了,他是他们村长相最漂亮的哥儿,赵晨就是个地里刨食儿的泥腿子,他都乐意给赵晨做小了,赵晨不该感激吗? 罗冬至想的很好,可搁赵晨眼里,这小哥儿还不如个馒头呢,硬要进他们家门,然后让他把对方但祖宗供着吗?当他赵晨是傻子吗? 什么玩意儿!? 赵晨眼睛疼。 眼睛疼的赵晨连靠近那小哥儿都不乐意了,就想趁早把人打发了。当下开口: “呵,一个小哥儿上赶着来个已经有夫郎的汉子家甘愿做小,你也不嫌丢人。”赵晨道,“何况,你也说是以前了,以前是我眼睛瞎喜欢你,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可以滚了么?” 赵晨说的一点不客气,罗冬至不敢置信的眼睛都瞪圆了,他想了很多种赵晨怎么求取他,但从来没想过赵晨会这么把他看的这么低贱。 罗冬至大叫道:“赵晨,我是罗冬至!”仿佛一个名字无比尊贵。 “我知道,罗老大家那个被休回来的不要脸的小哥儿!” 罗冬至伸手指着他:“赵晨,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就不可以这样了?”起床气爆发了,赵晨暴躁了,峨眉杏眼鹅蛋脸,虽然是个带把的,但长的跟女人似得,要不是罗冬至长了个人妖脸,赵晨刚就给他一拳头了,“你特么是我的谁?上赶着缠到我家来,还想我给你个好脸色?大喊着说你叫罗冬至,你叫罗冬至怎么了?我特么还该抬轿子迎你进门?” 罗冬至还真这么想的,那天赵晨从城里路过,村子口瞪着他的小哥儿就是罗冬至,赵晨看了罗冬至一眼,罗冬至就在思考,他看见他了,那该准备东西去他家提亲了吧。 结果呢,他都跟张成武定亲了,赵晨的衣服角都没往他们家去! 赵晨瞄着罗冬至,忽然诧异道:“我去,你特么还真这么想的?” 人群有人议论:“罗冬至没嫁人的时候,赵晨天天在人身前身后的晃,这回人小哥儿巴巴碰上来,他咋还不要了?” “罗冬至不是被休了么?这没嫁人的和再嫁人的哪儿能一样。” 罗冬至道:“赵晨,我想着以前就你对我最好,你现在一定还会对我好。” 赵晨觉着身上被沾了一块牛皮糖,扒都扒不下来。噁心的够呛。 赵晨深唿吸,才把手痒想打人的欲望暂时压下。 “村里面小时候一块玩,这个喜欢那个,那个看这个好,但是到最后能在一起的有几个?小哥儿嫁了人,汉子娶了妻,不都是跟着自己家里的过日子,谁还去想曾经的谁谁谁?”赵晨道,“罗冬至,不管我以前跟你咋样,现在我是真不喜欢你,我有夫郎了,你也别在这儿胡搅蛮缠,找个好人家嫁人吧。” “我不要好人家。”罗冬至道,“我就想嫁给你!” “哼。”赵晨冷哼一声,道,“罗冬至,细柳村和咱们一块长大的汉子不少,当时跟着你可哪儿跑的汉子也不少,你说,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罗冬至看上他家的钱了,这话当然不能当着人面说。 “我......” “别说你喜欢我的鬼话,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当年你要不是想跟我要东西,你根本就不会搭理我。”赵晨道,“你当时跟我要了啥来着?一条鱼,一只下蛋的母鸡给你烤了吃?一件我阿么的新衣服,还有十两银子?” 罗冬至脸色煞白,村里人不敢置信,牲畜在家里都是宝贝的,自己都不敢吃,谁还往外送,更何况还有十两银子。 罗冬至讷讷道:“这,这是你自愿给我的.......” “你承认我给你了?你承认这事情就好办,那我再问你一句,我给你,你就敢要?”赵晨话变得不客气了,“罗冬至,我不乐意旧事重提,但是你不要脸,我就更不给脸了,十两银子对庄户人家算什么,这周围围着的拉出来一个就能跟你说道说道。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偷偷从家拿了,你说我现在跟你家要这十两银子,村里人谁会说我的不是?” 村里人还真不敢说,十两银子,省着点,材料差点能盖青砖大瓦了,能买一亩多的地,买头黄牛都足够了!村里人看赵晨都像看败家子了,十两银子都敢往外送?看罗冬至的眼神也不善起来,这是什么小哥儿啊,瞎的眼跟人要这么多钱?这钱搁当年把他自己卖给赵晨都行了! 第98页 喜嬷嬷受了一肚子气,现在瞧着这生意是做不成了,当下就像走,直接走又不服气:“赵家汉子,你跟这小哥儿有什么过节我是不知道,嬷嬷也不准备参合你们的事情了,但是你打了我,我现在全身都疼,现在嬷嬷就一个说法,你先把医药钱给嬷嬷,嬷嬷马上就走,再也不上你们村了!” “我凭什么给你钱?”赵晨一呲牙,指了指罗冬至,“叫你来我家说亲是他,你要是不来就不会挨揍,这钱当然是他出,你也别说什么我打了你两回,不给我们村子的人说亲,我告诉你,打你两次是你活该,你上次来我就明确的表示我不纳小了,你还敢来,不是要挨揍是干什么?我看就是我阿么力气小,打的你不长记性!死皮赖脸还敢来说第二次,就你这种不要脸面硬给人家说亲的老不死的贼嬷子,你就等着风声传出去,看谁还敢用你给家里说亲!” 赵晨这话一说,喜嬷嬷人都傻了,说了这么多年的亲,谁敢得罪他,怎么变成谁都不用他了?喜嬷嬷坐地上刚想耍泼皮,赵晨指着喜嬷嬷一声狠戾大喊。 “睿小子!盯着点儿他,他敢动,你就给我揍,往死里揍!”曹睿双眼晶亮,直接把张絮阿么手里的扫帚拿到手里,大有现在就动手的气势。喜嬷嬷话都堵在了嗓子眼,憋得老脸通红。 李老头搁人堆里凑热闹:“可不是活该?这样的老嬷子,就算是给说亲,也说不来好的!” 有人开了头,竟诡异的有人附和起来。 罗冬至觉着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哪儿是他心心念念的后果。 “赵,赵晨,以前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现在知道错了。”罗冬至竟然哭了,也不知是装的,还是急的不想嫁给张明武,“我以后会对你好,我不想嫁给别人,我真的就想嫁给你!” “罗冬至,你想要十两银子,“赵晨”当时从家里偷了十两银子,被阿爹打的半死,罗冬至,你不是想嫁“赵晨”么,你当时在哪儿呢?大冬天的想吃鱼,“赵晨”二话不说就去给你抓,回家之后发烧快死了你在哪儿呢?你当时怎么不说找个喜嬷嬷来说亲去?你要是去说了,当时哪里有不同意的?”赵晨气乐了,“现在怎么知道回来找“赵晨”了?哦,你这是被休了没地方去了才想起我了?” 罗冬至怔怔看着他,像是头一天认识他似得。 “罗冬至,你这样的人就让人噁心,先想着怎么把十两银子还给我吧,还想嫁给我?”赵晨往地上吐了一口,脸上一狠,“做梦去吧!”这话说完,赵晨再不看他,对着村里人大声道,“我赵晨,一辈子就絮哥儿一个夫郎就够了,再也不想领其他人进门自找麻烦,谁特么要是再抱着给我说亲的心思在我们家人面前说闲篇,别怪我不客气,逮到一个打一个,爷们小哥儿照打不误!”从赵晨建了砖瓦房,一些个想攀亲戚的就琢磨怎么扒上赵晨了,想嫁给赵晨做小的真不止罗冬至一个,赵晨这一句话,真是把那些人的小心思抽的丁点不剩,连点火星儿都不给留。 赵晨说完,转身就往家门走。留下一群脸色不好的村里人,和脸色更不好的罗冬至。 他刚离开,罗老大从人群窜出来,一把扯住罗冬至就往家里拖,嘴里骂道:“混帐东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小哥儿,专门出来给我老罗家丢人!你跟我回去,嫁给张明武之前别想出门!” 罗冬至像是才从赵晨的话里面回过神,他狠命的和他阿爹撕扯着:“我不回去!我要嫁给赵晨!我不嫁张明武!我不回去!” 村里人瞧着罗冬至都像瞧傻子似得了,这小哥儿该不会魔怔了? 罗冬至阿爹勐的甩了罗冬至一个巴掌,把罗冬至彻底扇愣了,这才把人拖走! 村里人渐渐散开,热闹看完,急着去找别人八卦去了,李老头偷摸对着曹睿眨巴眼,也走了。赵家大门口就剩下张絮阿么,曹睿,还有喜嬷嬷,喜嬷嬷一动不敢动,因为曹睿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呢,他相信只要他动一点,那小子肯定会揍他。 忽然曹睿勐的一提扫帚,喜嬷嬷嗷的一声大叫撒丫子就跑了!曹睿撇了撇嘴,他不过吓唬一下,谁知道喜嬷嬷那么大反应。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张絮阿么和曹睿回来院子,赵晨已经躺回被窝了。 张絮自发自主的往他怀里窜,赵晨顺势搂住他,午睡还没清醒的张絮迷迷煳煳问:“没事了?” 赵晨嗯了声,给人把脸边的头髮顺到耳朵后面:“吵到你了没?” “嗯,睡得断断续续的。” “那再睡会儿。” 第51章 睿小子也是有福气! 外面飘着小雨, 赵晨家仓房的屋子忽然传出一声大喊:“哥!羊下崽子了!!” 赵宣一早去餵羊,迷迷煳煳一把草料递过去, 登时傻了眼,杀猪似得一声大叫吓得赵晨一个勐子从炕上蹦起来,等知道是什么事情,赵晨骂了一声又躺下了。 赵宣已经冲到他屋子:“哥, 你快去看看, 你快点!!”三两下脱鞋上炕, 说话间赵宣已经带着一股冷空气趴在赵晨头顶了。 不就是羊下崽子吗?有啥稀奇的? 赵晨伸手一抓, 把个不大的崽子捞下来按怀里抱着睡,任凭赵宣张牙舞爪怎么反抗一律无效! 第99页 那边张絮已经醒了,从炕上坐起来穿衣服:“起来去看看吧, 生小羊羔没人看着也不行。” “阿么在呢。”赵晨不乐意动。张絮阿么每天起得最早,给家里人准备早饭,赵宣喊叫的那么惨烈, 这一会儿张絮阿么肯定在仓库呢。 赵宣扒拉着赵晨的胳膊往外爬:“哥,你自己犯懒别带着我,我要去看大白!”大白是赵宣给羊取的爱称, 他连羊崽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小白! 赵晨撒手随他去, 张絮道:“我还是去看看。” 赵晨坐起来,道:“你去能干啥, 你别动, 我去我去。”张絮即将临盆, 现在肚子大的蹲下就起不来,跟只鹌鹑似得,他出门赵晨还担心他磕了碰了,现在赵晨都不让张絮下地。 赵晨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其实他不想去,一想到生产赵晨就慎得慌,人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现在但凡提到生产,赵晨就想到张絮,一想到张絮生孩子,他就紧张的跟木头似得。 赵晨都已经神经衰弱了,他现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把絮哥儿生产前注意事项在脑子里面过一遍,不知道是不是他过的多了,反而更紧张了。 库房里羊生小羊羔咩咩的叫唤,听这声音是正在生呢,赵晨杵在门口,愣是没敢进去,赵宣蹲在羊身边瞧见他了:“哥,你快来看,羊下崽子了!”赵晨一动不敢动,这才几分钟的功夫,羊一声叫唤,赵晨冷汗都出来了。 张絮阿么寻思赵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一扭头就看见赵晨这怂样,哭笑不得。 “就是个羊下崽子,你这咋了是。” “阿么,我这不是忍不住寻思张絮生崽儿......” 张絮阿么啐了一口:“瞎说啥呢,我家絮哥儿和羊能一样么?”自从打了喜嬷嬷,张絮阿么脾气都长了点。 赵晨一脸汗水只有点头的份儿。 羊下崽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张絮阿么看着赵晨在这儿也碍事儿,正巧雨停了,干脆把张絮早就列好的菜籽儿单子和银钱给他,又往他怀里塞了几个包子,让他去买东西。春天了,气候一天比一天暖和,正是买种子准备春耕的时候。 临出门又瞧见在噼材的曹睿,张絮阿么干脆把两人一起赶出门。 赵晨傻愣愣的被推出家,走在去县城的路上,走了一半才缓过神,没那么迷迷瞪瞪了。那边曹睿包子都啃了一半了,赵晨赶紧抢了一个:“哎哎哎,你倒是给我留一个!” 曹睿憋着嘴:“晨哥,是我不给你留吗,我都喊你半天了,你都没反应。” 赵晨半个包子塞嘴里,摸了摸鼻子嘿嘿傻乐。 絮哥儿的单子写的很详细,什么种子要多少都写明白了,没写明白的也画明白了,别说画的还挺像,反正种子店老闆是认出来了。 曹睿把单子递给种子店的老闆,等着付钱拿东西就行了,俩人也没在那等着,让粮店老闆给收拾着,他俩先去看看农具,前阵子赵晨就在铁匠铺订好了农具,马上种田,这东西当然必不可少,曹睿可比赵晨懂行多了,瞧见赵晨订的东西,又在铺子瞧了两样填进去。铺子倒是实在,锄头铁锹,用料实诚,看着就是个耐用的。 出了门,俩人又拐去菜场,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卖菜的基本没有,他们家现在都是干菜充门面,最后家里人馋青菜馋的紧了,张絮阿么生了一盆绿豆芽,勉强凑合。 没有卖菜的,倒是有些卖肉卖鱼的,还有卖鸡崽子的,赵晨盖房子的时候就考虑了鸡窝猪圈,当时他就想买这些东西了,这主要是为了他阿么考虑,他阿么胆子大了点,但还是一天天不出门。做了饭收拾了屋子,他阿么就窝在屋子里,无聊又无趣。干脆给他买点鸡鸭什么的让他拾掇。 当然,张絮阿么也不是那么扶不上墙,现在人比以前精神多了,想必将来也敢出门了。 才出壳儿的小黄鸡两文钱一个,但是现在才入春,得养屋子里还不知道好不好活,赵晨没考虑,他买了已经长了羽,有他一个拳头大的,五文钱一个,基本能放在外面了,不那么容易死。鸡崽子买了十个,两个公的八个母,对方还送了个小黄鸡,赵晨挺知足,小黄鸡不好养,但是软乎乎一个啾啾叫唤,实在是可爱,他本来还纠结要不要买两只,现在对方送了他一个,他就不纠结了。赵晨最后又付了两文钱,多买一个小黄鸡给送的那只凑个对儿,也顺了店家一个鸡笼子,叫曹睿拎着。 曹睿稀罕的不行,从小到大他都过穷日子,还没养过鸡呢,现在瞅着鸡都跟看亲儿子似得。 赵晨顺着菜场走了老远,才看见卖猪仔的,村里头大柳树下有人养猪,但是不卖猪仔,他们猪仔都是自家下了自家养,供自己卖猪肉或者卖整猪的,赵晨就干脆自己来县城买。 其实赵晨倒是想上山上去看看有没有野猪,野猪肉可香多了!赵晨年前在猎户家买兔子的时候顺便买了两斤,当晚就让张絮阿么炖了,他吃了一次就记住味道了。就是这东西不好打,挺长时间才能捞到一顿,赵晨天天记挂着,恨不能跟猎户亲自上山。 猎户姓唐,听说以前是当兵的,身上那肌肉没的说,真打起人估计能打赵晨这样的五六个不成问题,听赵晨要上山,猎户把赵晨那小身板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嘿嘿笑了一声,赵晨气愤又无地自容,从那天开始每天早晨绕着细柳村跑两圈。 第100页 其实赵晨身板还行,起码个头到位脸还能看,就是以前的赵晨没好好锻鍊,现在的赵晨还没练出成果,身上像个白斩鸡,身体能看,但也称不上好看就是了,跟猎户那更是没法比。他倒是也清楚,他要是真上山,估计就是个拖后腿的。 赵晨不想着上山了,但还是想着养野猪,要是能养在家下崽子,弄个杂交什么的,就算味道没有山上天天跑的纯种野猪味道好,但也比家养的强吧! 张絮阿么说他还是年纪小,贪玩,一点不想着实在的,比如开开荒地多弄点旱地什么的,赵晨知道他阿么是又开始惦记想弄点旱地了,他也不揭穿,就大声吆喝着:“阿么给做点好吃的,我就去。” 张絮阿么笑的很不拢嘴:“啥时候还短过你吃的么?” 赵晨上不去山,倒是跟村里打猎的商量好了,谁家要是抓住了野猪崽,或者野猪也行,可以送他家来,他收活的! 赵晨买了猪仔,一公一母,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嘴边咧着笑,看着忒傻气。曹睿本来还觉着买猪崽子贵了,赵晨道:“家里又不是没钱,怕啥,买买买!”这暴发户模样看的曹睿眼睛疼。 等到了种子店,赵晨把一堆种子又放在笸箩里,赵晨早上出门就是懵的,这还亏得曹睿出门时背在背上的,农具俩人拿不动了,最后还是在粮食店借了个伙计,帮他俩送去城门口,算是满载而归了。 东西太多,俩人在城门口等牛车,细柳村离城不远,经常有车把式两地跑,他只要付两个大钱就好。除了偶尔赵晨想走走路,或者等不及车,平时赵晨更喜欢坐牛车晃晃悠悠的回去。 没等多久,就有车来了,一起回村的还有几个人,其中竟然就有夏春,夏春也是来买种子的,他们家的地少了五亩,但还有七亩地呢,要买的种子也不少,何况他们家还有四亩旱地,他要买的菜种子也不少。 夏春早就看见赵晨这一身的东西了,心里面酸水反起来没完,等上了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晨小子,你这猪仔买的真欢脱,花了不少钱吧。”赵晨和曹睿一人抱着一个,防止这猪自己掉下车去。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猪草都还没出呢,这带回去还要想着他们俩的口粮,卖的人就没多要钱。”赵晨本来就不想搭理夏春,也就是今天买了不少活物,他高兴,才应一声。 两只粉红小猪哼哼哼哼,不哼哼了赵晨还犯贱的要抖它一下,就像是刻意跟人炫耀似得,玩儿的不亦乐乎。 夏春道:“那也花了不少吧,毕竟猪不是别的什么。” “卖家要四百一头,我买了俩,最后算了我七百个大钱,要我说猪肉价也就差不多这样了。挺划算。”他说的随意,听的人就炸了。 “这家里好日子是过起来了,猪都养起来了。”花嬷嬷道。 “这可不,一般人家谁有那个闲钱买猪养,晨小子,这有机会可得拉拔下我们啊。” 花嬷嬷拍上曹睿肩头:“睿小子也是有福气了,碰上晨小子个好心的,不然这年还不晓得咋过。”花嬷嬷喜欢扯闲话,谁说闲话他都喜欢凑一嘴,赵晨也不喜欢这人,没吭声。曹睿嘿嘿笑,也不跟这群人搭腔。 可他不搭腔就算了,谁知道这话就跟地雷一样埋在细柳村,没炸到赵晨,倒是后来曹睿闷声不响的把自己郁闷了。 第52章 你是来我家当儿子的么? 夏春今天买菜籽儿的钱还是把自己的嫁妆首饰拿出当了,他嫁给赵大梁到现在, 什么时候当过嫁妆?直到上次赵庆吉做生意亏了一次本, 他没办法当了一次。那也留下了个最喜欢的镯子, 银镯子嵌了块玉的,结果为了买种子也没留住,天知道他把镯子送进当铺窗口时候心有多难受。 结果呢!?他当了镯子,只给家里填了粮食, 买的了菜种子。人家赵晨,鸡崽子猪仔都买了! 夏春觉着哪哪儿都不好了,捏着嗓子道:“晨小子啊, 不是大伯么说你,家里有点钱可不敢随便就这么花了, 就像你说的, 现在青黄不接呢,你回去这鸡这猪崽子,都要餵粮食, 这不是浪费钱么。” 夏春还准备继续念叨,赵晨却听不下去了。 我餵粮食,餵你家的粮食了?我买我的东西, 干你啥事儿? “赵大梁家的,话可得想明白了说, 我好像记得我们两家是分了家的, 你可当不得我一个大伯么。”赵晨哼笑一声, 话也不客气了, “我家有钱,要怎么花是我的事情,这东西要不要买也是我的事情,要怎么餵也是我的事情,可就不劳烦你一个外人插手了!” 外人!俩字儿把夏春撇了个明白。 夏春闹了个红脸,一群人看着呢,赵晨就这么不给面子,夏春生气的指着赵晨:“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说不对也不对,毕竟曾经是一家,说对?他敢说吗!? 夏春哑口无言,一张脸又红又白,一扭头自己生气去了。同行的嬷嬷刚听见这话,耳朵也全都立起来了。赵晨认识福临门少东家,夏春家小三儿不是要嫁给那少东家了么?咋赵晨还这么不给面子? 这阵子夏春在村子里风声无俩,觉着他小哥儿要嫁给福临门,他看人都是俯视的,一群嬷嬷早就看不过眼了,如今瞧他被赵晨挤兑,有人当下笑出来。 第101页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赵晨家门口,赵晨和曹睿下了车,把东西往地上搬,那边曹睿已经去敲家门了。等俩人刚没了影儿,好事儿的花嬷嬷张口就问夏春:“你这大侄子和你家关系可不像你说那样啊,你家小三儿真像你说的那样,能嫁进福临门?” 夏春正气的慌呢,抬手就打在人手臂上:“你这碎嘴嬷嬷,还敢编排我家三儿!怎么能不成,当然成了!赵晨是赵晨,少东家是少东家!我和赵晨的关系怎么样,和那少东家有什么事儿!” 花嬷嬷被打了一下,也有点生气了:“说的好听,那怎么不见那少东家来看你家如意?” “大户人家当然生意忙!福临门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们能有人家那样的家业吗?别自己没本事没活干,看别人忙,你都要编排!” 夏春说完,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斜着眼睛快嘴骂道:“乡下老嬷子,我跟你们说些什么,哼!”一扭头高傲的走了! 被呛声的花嬷嬷自然不高兴,邻座的嬷嬷劝了一声:“这是儿子要嫁好人家,牛气了,你可别跟他碎嘴了,不然将来找你麻烦可怎么办?” “就他,还找我麻烦?”花嬷嬷道,“等他儿子真嫁了再说吧!” 赵晨回家时,家里的羊已经生了羊羔,收拾干净了,正窝在母羊身边趴着,眼睛都没睁开。 赵晨本来在外面逛了一圈不紧张了,回来看见这小小一团的羊羔,心都软了。脑子里开始想他小手小脚的儿子,也这么软趴趴一团,能让他两手一捧就兜起来。 他盯着羊羔看也不上手,嘿嘿嘿笑,那模样跟二傻子似得。张絮阿么也好笑,他这个敢上去跟人打人拼命的哥婿,怎么碰见生产就这么怂? 不过他也没功夫管赵晨了,张絮阿么抱着猪崽子,一只一只摸过去,那个美啊,乡下人谁不想地里有田,家里有牲畜?如今这两样都有了,他心里面那个踏实。他连睡觉都想抱着猪仔睡了。 让曹睿收拾了鸡窝猪圈,把鸡和猪放进去,张絮阿么赶紧给收拾吃的,鸡就餵碾碎的玉米粒。他又去厨房把家里的大锅点了煮了一大锅连着苞谷嫩梗的玉米茬子,没有猪草菜叶子,只能这么奢侈的餵。张絮阿么看着猪圈里那两只哼哼吃东西的猪,那满足的模样跟喝了蜜似的。 晚上和猪仔一起睡是不可能的,但是和那两只还不能放出去的小黄鸡一起睡还是可以的。张絮阿么在他炕边儿上用木板围了块地方,就跟他一起睡了。 “阿么,你也不嫌弃吵!”两只鸡崽子啾啾叫唤,可爱是可爱,但是大晚上睡觉呢,谁还想听这动静? “怕啥,晚上鸡崽子不也睡觉么?”手指头摸着小鸡仔的绒毛,张絮阿么一把玉米茬摊在手心,由着鸡崽子往他手心叨。 赵晨劝不住,他阿么高兴,就随他去。 赵宣放学回来,围着自家鸡窝猪圈转了一圈,当然最让他上心的是家里的小羊羔。家里的羊一直都是赵宣餵得。 赵宣这小子以前被他哥养的比较自私,赵晨刚穿来那时候还敢踹张絮,现在虽然好了一点,但是一着急时候还是会不分场合耍脾气,说浑话。赵晨记得以前听ktv想换工作结婚生娃子的姐们说,可以把家里宠物给孩子养,培养爱心,心里对个动物上心了,慢慢对别人也有爱心。 不管这说法对不对,反正家里的羊归赵宣了,虽然草料基本都是赵晨或者曹睿准备好的,偶尔张絮阿么还给泡个黄豆放在羊圈边儿上,但都是赵宣餵得,这小子吊儿郎当,开始不好好喂,赵晨盯着他餵了半个月,后来不用盯着,他终于会自发去餵羊了,到现在,养的还不错。 有时候赵晨故意说想吃羊肉了,干脆把羊宰了吧,赵宣还不乐意了,要跟他哥割袍断义! 也不知道他在学堂学了些什么,竟然还学会割袍断义了!? 赵晨上去照着后脑勺就给他来了一下。 但时间久了赵晨也回过味儿觉着不太对劲儿,别人家养宠物都是金毛二哈德牧阿拉斯加,保不齐也是个土狗,怎么换了他家就变成咩咩叫唤的母羊了? 这想法在赵晨脑子里面就划过一瞬,下一瞬赵晨就不寻思了,管他是啥,不都是个活物吗!能有什么区别!? 接连几天又下了几场春雨,已经有几户人家下田翻地了,后来这雨水不大,也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赵晨不乐意动,就说等雨停了再去。 但是他不动,曹睿倒是自己跑田里面干的热火朝天,让他歇着,他当时答应了,下一刻,头上带个斗笠又去了。 赵宣那崽子天天顶着雨去学堂还要天天跟赵晨抱怨,说路上怎么难走,说他怎么辛苦,他要吃顿好的!赵晨看着赵宣红扑扑的苹果脸就想捏两把,想问他这么辛劳怎么还长的这么胖? 自从赵家吃的好了,赵宣用几个月时间从一个干瘪的豆芽菜长成了个白面馒头,软软乎乎的一团,赵晨颠了颠,还挺有分量,杀了卖肉也能有半个成猪那个价了! 现在还敢跟他抱怨了!? 赵晨把赵宣领着去看曹睿,把曹睿藏在背后的手拉出来给赵宣看,曹睿一双手上全是血泡,天天干农活,泡长了再破开,都磨到肉了,这小子像不知道疼似得,在地里玩儿命。 赵宣胖手把眼睛都蒙上了,害怕的很,也不敢跟赵晨要好吃的了。赵晨把赵宣赶出门,拿着找李老头要的药粉放到一边,又拿出从张絮那要的针,坐在炕头上给曹睿挑那些水泡。 第102页 那天和花嬷嬷一块回村,赵晨就听出不对味儿了,什么叫睿小子跟着赵晨有福了?听着活脱脱像曹睿住他们家跟小哥儿要嫁给他赵晨一个德行,这是要扒上赵晨。 果然赵晨时不时出门转两圈,冷不丁就能听见些乱七八糟的闲篇,里头就有说曹睿的,说曹睿跟着赵晨过好日子了,这是要给赵晨当儿子,要忘了本。 赵晨就不明白了,他过了年才二十四,曹睿也十三四了,这么大岁数还给他当儿子!?他是基因突变了能十岁时候就生个儿子出来!? 一群碎嘴的玩意儿。 赵家对曹睿也就是帮衬的情分,没别的想法,他是没把那些破话放心上。但难免曹睿有寄人篱下的感觉,看看这孩子最近玩儿命干活,来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赵晨就知道曹睿是上心了。 有时候赵晨就觉着村里人真恶毒,曹睿才多大一点儿?用得着他们编排,编排完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村里人他管不着,赵晨一边挑着水泡,就觉着得从曹睿这下手,他道:“睿小子,你觉着我这人怎么样?” 曹睿脑袋往上抬了抬,道:“晨哥是个好人......” 赵晨道:“村里人可都认为我是王八蛋呢。” 曹睿道:“那是他们不了解晨哥,晨哥是好人......”曹睿没学过什么漂亮话,他夸人也就只会说是好人。 赵晨给挑了所有的水泡,又牵着他在水里洗了洗,道:“那你说,我要是真听村里那些碎嘴的说我不如去死,死了也要下地狱,我为了他们好受,我是不是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那怎么行?”曹睿着急反驳,终于敢抬头看赵晨了,赵晨正把他另一只手也放水里洗,曹睿道,“那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瞎说的,晨哥你别听他们的!” “是,我不听他们的,我要是听他们编排,絮哥儿也听他们编排,我们俩估计早就死了。”赵晨平静的说,忽然问曹睿,“你说你不叫我听他们说的,你听他们说的做什么?” 曹睿张了张嘴,忽然不吭声了。 “睿小子,你自己说,你是来我家当儿子的么?” 曹睿摇摇头。 赵晨道:“那就别听别人的闲话。做事情,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曹睿眼睛里裹了泪:“晨哥,我就是想帮家里多干点......” 赵晨给他上了药,又给包扎好,说:“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但是不用这么玩儿命。你也不用太感谢我,换了别人家的小子,我也会帮一把的。至于地里,你也不用去了。有个别的活给你。” 曹睿这事情他想了几天了,他和曹睿非亲非故的,要是一直养着这小子,村里人的的说法就不用提了,时间长了,这小子估计自己也会那么想。三人成虎,说的多了,不是真相也变成真相了,譬如张絮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第53章 去把亲戚认回来! 赵晨带着曹睿去了福临门。福临门开了新酒, 王云达负责四处熘达玩乐顺便推销, 万大掌柜的负责后方支持,现在临安开了福临门的分店, 还有京都皇城那边听说也在筹备了。开新店, 当然就要招工, 万大掌柜偶然在赵晨跟前说了一嘴, 赵晨这两天就寻思把曹睿送来, 让万大掌柜的安排。曹睿踏实肯干还仁义, 小时候就知道一个人撑着家门养他腿残的爹。赵晨觉着给他个机会他将来会有作为。 万大掌柜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他现在缺人,上到管事下到小二,没有不缺的, 赵晨别说送一个人, 就是送十个,他也收了。当下商量了工钱, 包吃住,曹睿干脆就留在了福临门。 赵晨酿酒的事儿细柳村没一个人知道,曹睿也是到了福临门见了万大掌柜才知道的, 当下眼睛都瞪圆了。 这小子倒仁义, 刚消化了赵晨酿酒, 下一刻就跟赵晨保证:“晨哥,你放心, 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懂得念人家恩情, 万大掌柜当下瞧着曹睿就觉着顺眼了。 人都走了, 村里自然也不用说闲话了。 曹睿心里明镜的,知道赵晨是在帮他,他现在没什么本事,也报答不了什么,就先把情分记在心里。 张絮阿么在早上时候给他包了好些衣服鞋子用的东西。曹睿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自然都有感情了,县城虽然不远,但是来回一趟也是麻烦。何况他是去做工的也不能总回来,张絮阿么差点又哭出来。 “阿么,伤心什么,过不了多久絮哥儿生孩子,他怎么也要回来的。” 絮哥儿快生了,当然就是过不了多久,这么一想,伤心也就淡了一点。赵宣的反应最奇特,他下学后听说曹睿要走,竟然呜嗷大叫着不要,曹睿要是走了,谁给他捉蛐蛐儿,谁在他不想写夫子留的课业时帮他写完!? 赵晨都气乐了。就不该相信这小子会正经。 不过第二天一早曹睿出门前,还是收到了赵宣的一份礼物,赵宣春节时在货郎那买的糖,他们这没有,他一直捨不得吃,都给曹睿了。 曹睿在赵宣上学后把糖给他放回枕头底下,自己拿了一块,免得他一块不拿,赵宣要说他看不上他的糖,那是要炸天的! 可这边曹睿走了,又有一群人盯上赵晨家了,赵晨能安排曹睿去福临门,能不能再安排一个?谁家没有个半大小子啊!他家没有,他娘家有,他二舅家还有呢!这一下个个瞅着赵晨都像香饽饽,那热切的眼神看的赵晨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有点发毛! 第103页 等赵晨知道是因为啥村里才这么热情,当下翻了个白眼,一群碎嘴的,我还给你们介绍,我介绍个屁! 他还真介绍了个屁,在村里一人围追堵截着赵晨烦的都发火了那人还敢来的时候,赵晨把人家小子介绍去倒马桶了! 特意嘱咐万大掌柜,使劲儿折腾! 万大掌柜很给力,那小子倒了两天表示再也不去了!从此赵晨跟前总算清净了。 曹睿走了,家里的地就没人种了,雨也停了下来,不管村里人之前还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现在也都行动起来种田了,赵晨在家里的田地上挥汗如雨,之前曹睿在地里面下锄头时,已经有很多人在议论了,现在换了赵晨来,议论声更大了! “晨小子,种地呢?”齐浩明道。 赵晨不明所以,他都挥锄头了,不种地呢干啥呢? “啊,种地,咋?” 齐浩明因着曹睿,跟赵晨关系处的比旁人好点,问话也稍稍有胆子些。 “这,这地是你家的?” 赵晨回过味,感情赵大梁卖地还没人知道呢! “我家的。”多余的话一个字儿不说。 齐浩明也不好多问:“那你好好种!” 赵大梁一家几个就在旁边倒腾地呢,听着这俩人对话脸都黑了,心里更不好受的是,他们家地是卖给赵晨家!卖地的事情藏不住,但是卖给赵晨家,这就挡不住要说道了。 当初赵家二十亩地,正常兄弟俩分家,也该是一家十亩地,赵晨阿爹性子软,又加上赵大梁说“赵晨”调戏了赵如意,便压着他二弟按照家里爷们人头分田地,他们家硬是多得了两亩地。这事当时就有人说赵大梁做的不仁义,但是毕竟“赵晨”名声不好,谈的更多的就变成“赵晨”王八蛋了。 现在当初富得流油,家有十二亩地的赵大梁家地没了,被“赵晨”败光了家底的赵晨家,又买了赵大梁家的地,真是扭秧歌看大戏,一出是一出啊! 村里人一边种地一边把这当个谈资没事儿说说,然后说说赵大梁家的大儿子赵庆吉,年前说是去城里做生意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是生意做好了,还是死在外面了?估计就是这个败家的,才把赵大梁家的地败坏光了。 赵晨也不知道,他出门种地还能引起这么一段事儿。 夏春被议论的出门都低着头赶紧走,后来气大了,竟诡异的编了个说法:“哪儿是我们家庆吉败坏了家?分明是我当家的看晨小子虽然有房子,但是庄户人家没地不行,所以才匀了五亩地给他!” 有人信了,有人当然不信,还有人去问村长,村长抽着菸袋锅子正在看小孙子写大字,看见这些个碎嘴打听的也不愿意搭理:“家里地都种好了?还有闲功夫来我这碎嘴?” “哎呦,村长,我们不就是好奇么,就来问问。” “哪儿有那么好奇的?你要是有那个时间好奇,不如赶紧回家看看你儿夫郎!我可听说他现在还在坐月子,现在家里的汉子都在地里面,这都晌午了,花嬷嬷,你不赶紧回去给你儿夫郎做饭,准备让别人笑话你吗!?” 花嬷嬷挨了训,也不敢碎嘴了,干笑了两声赶紧走了。趴着写大字的周泰被他阿么叫起来,回大房那边吃饭了。 周大富的夫郎给族长摆饭,最近的闲言碎语他也听见了,也忍不住多嘴问了句:“阿爹,真是大梁叔他给晨小子匀的地么?”村里的事情,族长跟周大富说一说,也是因为周大富是他看好的下任族长,其他人包括家里人对族长这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族长一口烟圈吐出来,哼了一声:“匀个屁!他要是现在能匀,当初分家就不会多占赵晨家那两亩地。”族长上了炕,准备吃饭,看了儿夫郎一眼,他儿夫郎是个稳重的,村里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偶尔跟家里人说说,但是从来不在外面碎嘴。即便是在家里说,也不是为了八卦,单纯是想知道村里人哪些能接触,哪些得离远点。 这夫郎还是周大富自己相中的,族长本来嫌弃儿夫郎家里穷,但周大富认准了不要别的小哥,族长也就松口了。这么多年下来,周大富家里美满,有了周泰这么个小子,还有个四岁的小哥儿,族长觉着挺知足,看这个儿夫郎也越来越顺眼了。 族长拿起筷子吃了口鸡蛋,道:“村里那些碎嘴的说啥你就当耳边风,也别搭腔。闲着没事儿的话去赵晨家坐坐,他们家赵晨去地里,宣小子跟泰小子上学了,睿小子又去了县城,家里两个哥儿还有个怀着娃儿呢。你能帮衬就帮衬。” 族长当了这么久的族长,那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赵晨以前王八蛋,现在痛改前非金不换,虽然脾气还不咋地,但是也称得上有血性。干事狠,但也讲理。何况他养了睿小子那么久,好吃好喝没虐待,看睿小子平时出门那身上穿得好,脸上也有肉了,就知道在赵家是什么生活。让大富和人家走近点,以后说不定就用的着,到时候也好开口。 周大富的夫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阿爹说的从来都是对他们好的,他从来都是个知道事儿的。 赵晨种了两天地就不乐意种了,城市里混出来的孩子,就算他是ktv看场子的,比一般人有点力气,也没干过农活啊!干了半天不到,他手上多了一圈水泡,碰一碰就疼,他想着自己当然不是个娇气的,人曹睿半大孩子都能忍,他还能连个孩子都不如!?这得忍着把自己身板练一练,赵晨这么想着,也就咬着牙干,但也就干了两天,翻好了三亩地。赵晨吭哧吭哧,看着还没翻的两亩地,想着地还不能翻一遍,得翻好几遍,赵晨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又撂挑子不干了! 第104页 蹲在地头上喘了好一会儿,赵晨起身就往县城去。 天半黑的时候,赵晨牵着头黄牛回来,后面还拉着一个板车,板车上还有个犁头。村里又炸了锅了! “头两天才买了猪仔,买了鸡雏,现在又买了牛!牛啊,那是什么!?那是可以和家里爷们平起平坐的物件!” “有的小哥儿嫁人,只要听说家里有一头牛,连聘礼都可以不要了!有了牛,谁还怕种地,谁还怕秋收?” “哎呦,晨小子是真发达了!” 村里人有牛的才两家,车把式齐老铁家,再就是村长家。 现在赵晨都有牛了!牛刚牵回来,就受到了整个村子的围观,一群孩子又蹦又跳的围着牛转,新鲜的不得了。 夏春手指甲掐进手心,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回家就去数落赵大梁:“赵大梁!赵晨家有牛了!牛!那是牛!我跟你说,你快点想法子去把这亲戚给我认回来,咱们还能讨个好,将来三儿嫁好了,咱们才能过的好!” 赵大梁听到这话就不高兴:“夏春!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你跟赵晨说了多少话了?还不知道他对你什么态度么?现在认亲戚,谁开的了口?” “开不了口也得开!”夏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桌子一个茶壶连着个杯子蹦了三蹦,“难道你就想一辈子过苦日子?为了咱过的好点,舍点脸面算什么!” 赵大梁一甩手,气的眼眶子发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别寻思我会去找赵晨,我劝你也消了这心思!”赵大梁刚从田里回来,他把锄头放到墙角,本来还想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吵架,他拿着烟枪就去了地里面转悠,实在不想理夏春。他这个夫郎以前还好好的,这些年越来越眼高手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好么,非得想着用小儿子攀高枝。 赵如意被村里人说成什么样子赵大梁已经知道了,闹的现在他想跟人解释都没人听他的了,逢人见到他都说要去喝他们家如意的喜酒,还有问,这喜酒是不是摆在福临门?他们能不能借光去福临门吃一顿好的? 福临门?那是他们能去的地界么?这种地方他们听听就好了,怎么还敢去想?赵大梁想一巴掌把自家夫郎打清醒了,但是他觉着夏春已经疯魔了,他就算打估计也打不醒了。 赵大梁愁得慌,不到四十的人,白头髮都有了。他蹲在自己家地头,旁边就是他们家原来的地,现在是赵晨家的,他有时候想,这可能就是命,他当初坑了老二家两亩地。现在就得成倍的还回去。 赵大梁在地头蹲了一会儿,就看见自己小儿子往他这走,垂着脑袋,想必也是受不了夏春,出来躲躲。 第54章 把如意远嫁了吧! 小儿子是个好的, 像他的性子,夏春却看不上小儿子。赵大梁都纳闷儿了, 夏春看不上小儿子,当初怎么看上他的?想一想, 又是一声长嘆。 赵庆祥喊了声阿爹, 就蹲在他阿爹身边。爷俩都挺闹心, 一时间都不说话。 隔了半晌, 赵庆祥道:“阿爹,三弟现在天天呆在家呢, 也不出门,会不会不太好。” 这本来就是赵大梁愁的事情之一, 现在赵庆祥说出来,他更烦了,赵大梁挠了挠头, 道:“那还能怎么办, 现在村子里都传着你阿么说的闲话, 说福临门的少东家和咱家三儿有什么,名声都这样了,这叫三儿怎么出门?” 赵庆祥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像是破釜沉舟一样说:“阿爹,那你说如意真和人家有什么么?” 赵大梁嗤笑一声当回答, 他三儿子估计都没见过王云达, 哪儿能有什么? 赵庆祥偷瞧着他阿爹面色, 道:“阿爹, 你也知道那些话都是阿么传的,不能当真。那就因为这些闲话,让弟弟一直呆在家么?如意已经十八了!” 赵庆祥一个问题砸在赵大梁心口,砸的他心脏闷闷的疼,赵大梁狠狠抽了一口烟:“那能怎么办?” 赵庆祥就像是豁出去了,他道:“阿爹,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赵大梁他们家现在这情况,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赵庆祥多说说,还能商量商量。 赵大梁道:“有话你就说!” 赵庆祥一张农家汉子刚硬的脸,在才升起来的氤氲月光下看不清明,他忽然道:“阿爹,我们把如意远嫁了吧!” 赵大梁勐的扭头看他,作势就要打! “这是当哥哥的该说的话吗?把弟弟远嫁!这是让整个村子戳你嵴梁骨?” “阿爹,我不怕被戳嵴梁骨,就算被戳嵴梁骨,如意过的好,我也认了!” 赵大梁一巴掌狠狠打在他后脑勺,打的赵庆祥一个趔趄差点栽地里去。 “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你不怕被戳嵴梁骨!?你不怕,我怕!我怕别人说我大儿子没教好,小儿子也是个白眼狼,把自家弟弟赶得远远的,这是将来让如意求助无门,你这是不准备拿他当弟弟了!?”赵大梁越说越气,从地上站起来身,抬脚就要踹,“还说要他过的好,你这就叫让他过的好!!?” 他脚还没落下,赵庆祥躲都不躲,扭头看着赵大梁,忽然问出两句:“阿爹,你觉着这样被人戳嵴梁骨,可你想过那福临门少东家不娶如意,咱家就不被戳嵴梁骨了?这周围的村子都知根知底,早就知道阿么在外头传的话了,三弟不远嫁,还能嫁给谁?他现在已经十八了,再不嫁人可嫁不到好人家了,你真要养他一辈子么?” 第105页 赵庆祥一连串的话,说的赵大梁气都喘不顺了。赵大梁高高抬起的脚又缓缓落下,重新蹲到地头上,他下意识狠狠抽了口烟,烟枪里火星都没了,赵庆祥给他阿爹装好菸丝,又拿出火摺子给点了。 夜风微凉,翻过的地上坑坑洼洼都是土疙瘩,赵庆祥声音带着嘆息。 “阿爹,我也不想如意嫁远了,如意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是我照顾他,兄弟情分不是假的。可现在村里说咱家攀上福临门的亲戚了,但你说,咱家是攀上亲戚了,还是惹了福临门这个麻烦了?等福临门知道村里的传言,你觉着,阿么硬给人塞个小哥儿,人能放过咱家么?” 赵大梁抽了口旱菸,人都颓败起来。 “让如意远嫁了,要是福临门不知道村里的传言,如意嫁人阿么也就老实了,将来咱家也少个麻烦。如果福临门知道阿么造谣,将来找咱家麻烦,也找不上如意一个嫁人的小哥儿。” 赵庆祥慢慢说完了心里话,两个人又沉默起来。 烟星子晃晃悠悠的,直到月上柳梢,赵庆祥才听见他阿爹沙哑的声音:“咱家,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赵庆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大梁道:“......我再想想吧。” 赵庆祥嗯了一声,没在说话,跟着他阿爹屁.股后面回家了。 “都是我的错,早在你阿么露出点瞎话的苗头,就该管管他,是我害了你弟弟。” 赵庆祥沉默了会儿,道:“阿爹,人各有命,说不准你就算管了,家里还要出别的事儿,您别多想。” 赵大梁又是一声长长的嘆息。 赵庆祥其实也不想说这些话,作为小辈议论自己弟弟的婚事,让人知道这事,绝对能念他一辈子,但是他阿么实在做的太过了。他跟他阿爹说的那些,早就在他脑子里面转了好多次了,他隐晦的跟他阿么说了一次。他才说个开头,他阿么已经跳起来要打他,说他不想弟弟好,他就不敢多说了。 他哪儿是不想弟弟好啊。他就是想弟弟安安稳稳的,才宁愿被人戳嵴梁骨,也要劝劝爹么。 回家了夏春还在院子里坐着呢,明摆着就是等这俩人:“怎么着,嫌我烦了,一个个都不在家呆着,有本事都别回来啊!”一句句说的俩汉子心口闷得慌,一声不响的回屋子去了。 转眼,天黑了又亮。 赵晨牵着牛回了家,张絮阿么当然乐的不行,牛啊,他以前从来不敢幻想自己能有一头牛,要是平常人家,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上几年才能弄一头牛犊回来,还得养几年才行,赵晨倒好,出手就是一头大牛,拉到田里就能上工! 昨儿下午赵晨在猪圈旁边搭了个简单的牛棚,卸了车,把牛牵进去餵了稻草,这才满意了。 张絮阿么昨儿就绕着牛走了好几圈,今儿一大早给牛餵了草,水都是烧开了放凉了喂,一边高兴有牛,一边还是心疼钱。赵晨最近往家拿了不少东西,哪个不是钱来的?小门小户的人家哪儿能这么烧钱来着。他有意找赵晨商量商量,又怕赵晨说他唠叨,一不小心再惹毛了赵晨,他可没那个胆子。 赵晨倒是看出来他阿么的性子了,他买了牛买了家用的东西,还剩下七八两,当着他阿么的面儿把剩下的钱扔他们家钱罐子里道:“阿么,咱家有钱,放心花,没了再赚!” 钱是赚出来的,哪儿是省出来的啊,赵晨这么说,他阿么想了想倒也放下了。再想想黄牛,嘴儿边上又是一乐。 赵宣回来也绕着牛转了好几圈,然后这崽子就闹腾开始骑牛了,年前没有马,他骑个狗耍威风,现在有牛了,焉有不骑之理?豆芽似的个头将将到牛肚子底下,他上不去,就开始折腾赵晨。 “还骑牛?我看你是要上天!”赵晨叫道。 “哥,我要骑,我要骑!你就让我骑吧!我倒是想上天了,我不是上不去么!”赵宣一把抱住赵晨大腿,死活不撒手。 “放开我,你骑啊,我又没说不让,你抱着我干啥!?” “哥,你抱我上去呗,我这不上不去么?” 赵晨抖着腿可劲儿甩他:“上不去你就别上,撒手!” 赵宣不干,短胳膊搂的死紧,赵晨竟拿他没办法:“哥!哥!就你最好了,你就让我上去吧,求你了,求你了!哥!” 赵晨嫌弃的不行,张絮阿么进了牛棚,对赵宣笑道:“行了,别折腾你哥了,我抱你上牛。” 赵宣立马撒手,朝着张絮阿么就跑过去了:“婶么,你最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婶么!”才跑出两步,后颈衣服就给赵晨捉住了:“行了吧你,别折腾你婶么了,我抱你上去。”他手上一个用力,将这闹腾的崽子捞怀里,擎着这胖小子往牛背上放。 赵宣两只小手搭在牛背上,小心翼翼的坐上去,熘圆大眼骨碌碌转,稀奇的哈哈笑起来。 “哥,你带我出去遛遛呗!”赵宣兴奋道。 “小子,你别得寸进尺!” 张絮阿么对赵晨道:“别个买牛都挺开心,咋你还这不乐意的。” 赵晨道:“我买牛哪儿有不乐意的,这不是不乐意给村里人当猴子看么,你瞧我买个牛,这群人眼睛都绿了。” 张絮阿么笑道:“那是羡慕咱家。” 第106页 “羡慕我也不乐意给人瞅!” 张絮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赵晨的心思,他是不乐意给人瞅了,可他当初为啥买牛?还不是赵晨不愿意种地!? 有了牛,用牛犁地就好了,哪儿还用的着他下力气?至于钱,赵晨这么花,他心疼倒也不心疼,年前赵晨为了还他八两银子,结果给了张絮二十两,剩下的钱,赵晨愿意怎么花怎么花,他有了二十两的保底,其他的就不是那么担心了。 赵晨昨儿个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这一大早众星瞩目一般牵着黄牛去犁地。牵着牛在地里面一遍一遍转悠,果然比他自己扛着锄头翻地要舒服多了! 赵大梁在隔壁的地里面看了赵晨一眼,然后想想自己两个儿子,最后想想自己藏在家的小儿子,又嘆了口气。过了会儿,他把赵庆祥叫到跟前,道:“你昨天说的那事我同意了,你去张罗吧,别让你阿么知道。” 赵庆祥总算松了口气,他说的算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毕竟是把家里小哥儿远嫁,哪个爹么乐意呢,他就怕他阿爹不同意。 赵庆祥道:“阿爹,家里地也不少,我跟你翻地吧,我叫我屋里的去。” 赵大梁疲惫的挥了挥手,同意了。 第55章 不借! 家里有牛的少不得在农忙时候来人借用, 村长家的牛农忙时基本就不在家,都是东家呆两天,西家呆两天。 赵晨家有了牛,不少人就动了心思想来借,也就是和赵晨不熟,还没敢上门。何况更多的人不但不熟, 甚至曾经还有过节, 更不好开口。称得上熟悉一点的,还是当初来给赵晨帮工盖房子的, 但就是这些人也没几个敢来赵晨家触霉头。 还是赵晨舒舒服服犁好了地,看齐浩明家还在辛苦的挥锄头,主动把牛借出去,他们家的牛才在别人家呆了一天。齐浩明的夫郎看见牛, 拖着病弱的身体去院子里瞧了一会儿, 稀罕的不行!但齐浩明家的地少,牛在他家也就呆了一天,他们家地翻完了,齐浩明就恋恋不捨的把牛送回去了。 有了齐浩明这个口子, 当初去赵晨家帮工,又没有得罪过赵晨的人就大着胆子上门来借牛了。 赵晨其实无所谓, 毕竟牛买回来就是用的, 放在家里也就是闲着。还是周大富家夫郎心眼多一点, 跟赵晨提了一嘴。 “晨小子, 我知道你是好心, 但是好心也得分人,这牛不能谁都借!” 周大富的夫郎叫张筱,人长的一般,只称得上看得过去,但全身都带着股子爽脆利落劲儿,一看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那天族长让他和赵晨家走动走动,他当天下午就来了,赵宣和他家泰小子玩儿的好,不管村里对赵晨什么评价,他对赵晨家倒是有交好的心思,得了族长的允许,他更是来的干脆了。他来那天赵宣也在,赵宣看见他就亲昵的叫了一声婶么。 这一叫唤,关系立马就亲密了。 赵晨也认识他,周大富算是村里公认的下任族长,和周大富的夫郎打好关系自然没什么不好的,张筱也不是个碎嘴的人,赵晨瞧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喊张絮阿么给弄点零嘴儿吃着,就这么走动起来。 赵晨挺高兴,他是不喜欢村里人那群天天想找他打秋风的,但也不希望家里在村里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啊!家里来点正经人陪张絮和他阿么没事唠嗑,赵晨还是挺乐意的。 两家走动起来,赵晨也得了好处,这才买了牛,就得了提点了。赵晨听了张筱的话,当下问道: “周婶么,这话咋说?” 张筱道:“这村里有些人手不怎么老实,拿别人家的东西不当个物件,可劲儿使唤,到时候伤了牛,你找人家讨说法也不好讨,就算捨得下面子跟人打一顿计较上,不也是一桩麻烦?” 张絮阿么端了盘肉干放炕桌上,最近张絮喜欢吃肉,家里常常弄点肉干放边上让他随手拿着吃。 “筱哥儿说的对,那这咋办,人来借,咱也不能不借吧,不然不闹的人不乐意了?” 赵晨心大:“不借又怎么了?阿么,老早就有人对咱家不乐意了,你忘了咱家盖房子时候来咱家找事儿的了?咱还能做的人人都乐意?那还活不活了。要我说,借个牛都能惹出这种麻烦事儿,那干脆咱以后就不借了。”赵晨其实就是懒得管,之前村里谁来借,他都没听清楚借的人是谁,手一挥就借了。要不是张筱来找他,赵晨压根没注意这种细緻的事儿。 赵晨挑了块肉干放张絮眼前,张絮现在见天的在炕上坐着,都被赵晨当猪养了。 “我不吃。”张絮道,“别拿这儿不当回事儿,毕竟咱还在村里呆着呢,你把村里人得罪光了也不好。” “也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张筱笑道,“就是挑着借,就算是一个村的,关系不也有亲疏远近么,借了亲近的,那些个没关系的也说不着你的不是。” 赵晨道:“行,听婶么的。”又对张絮道,“吃一块,当零嘴儿吃。”他把肉干放张絮嘴边上,看张絮拧着眉头张嘴儿吃了才算完。 张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道:“这感情真好。” 张絮扭头想要下地,赵晨道:“咋,人说咱俩感情好,你还害羞?” 张絮撇嘴道:“害羞个屁,我下地走走,这两天都没下地了。” 第107页 “别,肚子这么大,你下地不怕磕碰了?” “我小心点,没事儿。” “你老实的吧,你现在一下地我就心惊胆战的。”说着抓了张絮的胳膊。 “撒手,我就下地走走,院子里熘一圈我就回来。” 赵晨还不太乐意。张筱笑道:“晨小子,你可别拦着了,絮哥儿这眼看着就快生了,是该多动动,到时候生孩子也利落。” 赵晨听这一说,问道:“还有这一说?” “李老头没告诉你?” 赵晨摇头。 “老李那个小老头,肯定是瞧着你伺候絮哥儿伺候的太小心,反忘了这茬。絮哥儿现在是该动动,不信你去问他。” 赵晨这回不拦着张絮了,嘿嘿笑道:“婶么说的肯定对,我听婶么的。”扭身扶着张絮出门。 张絮阿么就生了张絮一个哥儿,何况他身体没张絮好,还真是从产前在炕上躺到出月子,也不知道这事儿。赵晨个糙汉子只觉着在炕上老实不动就是好的。弄了一堆的布料针线给张絮闲着做衣服啥的。这回两天没让张絮下地,终于把张絮闷出火气了。 张絮出了门,真就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狠狠吸了两口空气。 “农家孩子没那么娇惯,在地里干活到生产的也有。” 赵晨道:“咱家不是有钱了么,也不用你那么辛苦。” “那你也不用当我是个泥捏的。” 赵晨笑:“哪儿能啊,你要是泥捏的,能不大点就撑着家业养着阿么么,能带着球还跟人打架么?”想了想,“我知道你啥意思,嫌弃我太管着你了。我也不是管着你,就是觉着怀了孩子是大事儿,得小心点。” 张絮扭头看他,凤眼清亮,嘴边上隐隐约约带着笑:“我知道你紧张孩子。我只是说,你不用太紧张我。” “我不紧张你紧张谁?” “你别胡搅蛮缠。”张絮道,“你知道我啥意思。” 赵晨笑了:“嗯。” 赵晨按着张筱的说法,家里的牛挑着借,只不过他不挑人还好,一挑人可比张筱想像的狠多了!张筱也估摸错了一件事儿,赵晨是怕麻烦,但是不怕打架! 和赵晨打过架的不借! 和赵晨有暧昧关系的,比如罗老大家,更不能借! 和以前“赵晨”拜过把子,死皮赖脸的二熘子,不借! 以前人都没见过,现在还敢腆着脸上门借牛的,不借! 这一下数落下来,赵晨家牛收回来就再没出去几次!他不借的理由也气人,懒得找什么藉口,老子就是不想借你,怎么了!?不服打一架! 这一通数落下来,赵晨还得意的跟张絮显摆,看,我有的人还是借了牛的,也没把村里人都得罪光。张絮都不知道说他啥,想一想赵晨做的虽然野蛮,但也没什么错,就随他去了。 偶尔瞧着赵晨真要跟人打起来,张絮话也不说,就往对方跟前一站。 打架吗?谁敢在一个怀孕快生的小哥儿面前逞兇斗狠,万一碰到了可怎么办!?算谁的?这一招兵不血刃,效果却比赵晨那套狠的省时省力多了。 也许就是赵晨太嚣张,结果还是让人记恨上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借个牛而已,赵晨至于这样不给面子吗!? 闹的最凶的就是夏春。按理赵大梁和赵晨曾经还住在一个家,血液里的关系想不承认都不行。赵晨家的地种完了,不都是先给他们家用吗? 赵晨呢?先给齐浩明了! 下一个怎么都该轮到他们家了吧?可是牛在村里转来转去,赵晨跟他们家提都没提。 传的话传的多了,夏春自己都以为自己说出口的是真的。好像他真的和赵晨是铁打的亲戚,赵晨什么东西都应该给他用,他家三儿就要嫁给王云达了! 夏春在田里辛苦挥舞锄头,看着牛从他们家地头上甩着尾巴走过去,还要迎接别人看他的各种戏嚯的眼神。汗水顺着额头落在眼睛里,夏春终于爆了! 赵晨悠哉悠哉的拿着种子去河边泡水,催芽,下种,然后等苗儿长到巴掌长,再拿去地里插秧,这还是张絮教他的。 他在河边蹲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在河边寻找起来。 他刚穿越到村子时,家里没钱没吃的,张絮天天上山去挖野菜,还是连着根的。后来他把张絮装野菜的竹篓拿走,装了蚯蚓放进水里,抓了一次鱼,篓子又进了水,然后.......他忘了...... 赵晨在河边找了一会儿,竟然还真让他找到了篓子,篓子从年前泡到年后,早就泡烂了,赵晨一提,竹楼当即散架,成了一片片竹镊子,撒花一样飘在水里。 赵晨看看竹镊子,想想他饿的不行那时候,呲牙咧嘴的笑起来。那还真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赵晨收了装种子的平笸箩,正想往回走,就正碰上气势汹汹过来找他的夏春。 夏春就是听说赵晨来了河边才特意来堵人的!一碰上赵晨,他心里的火气瞬间蹭蹭上来了。 赵晨往左走,夏春就堵在左边,往右边走,夏春就堵右边,赵晨干脆也站着不动了,两腿错开,歪着脑袋痞子似得看着夏春。 这一半暴躁一半疑问的眼神跟夏春一对上,夏春那点火气就冷静了点。 第108页 “有事儿?”赵晨问。 不问还好,一问,夏春火气就又起来了。 “赵晨,我问你,你为啥不借我家牛!?” 赵晨莫名其妙:“你们家也没上我家来借啊?” 夏春给噎了一下,大声道:“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自己过来帮个忙?” 他这一说,倒是把赵晨火气也勾起来了:“那我就奇怪了,我凭啥帮你?” 夏春气鼓鼓的,脸都红了:“赵晨,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家好歹是你亲大伯家,你家有了牛,是,你本事。你要犁地,我们不说什么,犁完了自己的就不管大伯家吗?你这样,让别人怎么说我们家?说我们家亲戚都是狗养的,有了牛都不知道帮衬,你听着就好听吗?” “别人怎么说你们家干我屁事儿,我特么让他们说的?”河边上几个洗衣服的听见声儿也看了过来,赵晨气道,“你们家亲戚都是狗养的,哦,我又不是你们家亲戚,你这话又关我什么事儿了?!” 夏春骂道:“你说这话可真是丧良心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打断骨头连着筋呢,祖宗都不认了?” 赵晨冷哼一声:“我认不认祖宗都和你没关系,夏春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把路让开,否则别说我上手了!”扭头又对着洗衣服的几个人说,“各位嫂么嬷嬷们都看仔细了,夏春堵着我说了啥事儿你们都给看个见证,别到时候这疯子瞎搬弄是非,又说我动手的错,念叨些旁的啥么蛾子!” 他话还没落,夏春一屁.股坐地上,哭道:“哎呀,没天理了!连个小辈儿都能跟长辈对着喊了啊!!这是不孝啊!......” “我孝顺也孝顺不到你头上,我阿么还在家好好坐着呢!”眼睛瞧见夏春就来气,赵晨只想赶紧走,他手里拿着笸箩就想从夏春身边绕过去,夏春更狠,上身往地上一趴,手就抱上赵晨的脚,死活不放! 赵晨脸都黑了:“你放手!” “我不放!你不认祖宗,我非要你给个说法!” 赵晨恨得牙根直痒痒,抬脚对着夏春手腕上一跺,夏春啊的叫了一声,终于撒开手。赵晨往后退开两步,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夏春,你真是我瞅着的最噁心的人,我今儿就告诉你,别说我之前会不会把牛借给你,就冲着你现在这胡搅蛮缠,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借给你!”说完扭头就走! 第56章 断了亲的! 赵晨走的是爽快了, 夏春捂着手腕子, 一口气憋到嗓子眼, 差点没憋死。赵晨脚下力气也大, 这一脚下去,夏春腕子给地上泥巴擦破了皮,还红了一块, 明个儿估计得青了! 河边上一群人都忘了洗衣服了, 眼巴巴瞧着这边,夏春道:“看什么看!?眼睛瞎了不认识人怎么的?”骂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好了。 夏春越想越生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带着一身尘土竟然还跑去族长那告赵晨了,去族长家的路上还拉帮结伙的带了不少人, 大部分是当初跟“赵晨”混的二熘子,又在赵晨盖房子时候被赵晨收拾过,这仇还记着呢,只要赵晨有麻烦他们就高兴! 还有一群在赵晨家借牛吃瘪的,想一想之前赵晨的野蛮样就来气, 夏春振臂一唿,这群人就跟着去了。 “族长, 我就跟赵晨说了说借牛的事儿, 他就踩我一脚, 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 族长本就是个明事理的, 这几天赵晨怎么借牛的, 他大儿夫郎都跟他说了, 这法子虽然野蛮,但那是赵晨的牛,想借就按着赵晨的法子来,说起来还真没什么错。这回迎面一群讨债一样的二熘子,为了啥要跟他讨说法,族长心里明镜儿似得,一想,老族长就不愉快,当下咧嘴冷哼。 “要闹,别来我家闹!你们觉着赵晨做的啥不对,那咱们就去祠堂说道说道,去,去个人把赵大梁叫来,也去把赵晨叫来!” 夏春开始闹的时候还一脑门子热,结果真听见喊人了,反倒有点忐忑了。族长才不管他,下炕就带着人往门外走。 没一会,祠堂大厅又是乌泱泱一群人,本该在地里种田的也都跑来看热闹了,族长也烦的慌,纳闷寻思,怎么赵晨没变好的时候事儿多。现在好容易赵晨变好了村里也事儿多!这群人都怎么了!还是他这个族长老了,管不好村子了? 赵晨看见夏春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倒是赵大梁懵懵懂懂的,他在地里翻地呢,就被人叫来了,什么事儿也没说清楚。 族长站在大厅中央,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三两句就把事儿说了:“行,都别说了,我说说今天为什么来祠堂,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也来评评理。”族长脸上的皱纹蒙在他烟枪的烟雾里,话说的有点凝重,“晨小子家添了牛,大傢伙都知道了,但是有人跟晨小子借牛,晨小子没借,就有人不乐意了,大伙说说,这事儿怎么说。”清楚明了,说的一点不客气。 夏春听了这说辞,上口补了一句给自己壮胆,道:“族长,若是别人家,那也就算了,我们家是晨小子家的亲戚,这不借就说不过去了吧?” 赵晨道:“夏春,你不用掰扯别的,我就问你,你说我不借你牛,但是你去我家借了么?” 夏春梗着脖子道:“我没去,你这个做侄子的就不能把牛送来帮忙?” 第109页 “行了,我明白你意思,你不就是说亲戚么,我得帮你,得敬着你。”赵晨也不看他了,扭头看赵大梁,“赵大梁,这是你家的夫郎,你自己管。我就问你一句话,咱两家是不是断了亲的?” 赵大梁听这一会儿就听明白话了。当下脸也黑了,道:“晨小子,我家里的不懂事,你别计较。” 夏春不乐意了,大声道:“我怎么就不懂事了?晨小子,咱两家是断了亲,但不都是老赵家的人?流的不是一个祖宗的血?” “哦,开始说我不认祖宗了。”赵晨冷笑道,“赵大梁家的,有本事你就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一句,分了家就是不认祖宗了,分了家还得和没分家一样,谁家出事还得上赶着过来帮忙的!何况咱们不是分家,是断了亲的!” 赵大梁垂着脑袋,觉着丢人。 夏春一下哑了口。脸气的一会红一会白的。这话能对着赵晨说,可对着村里人,他可不敢说。 村子里面不少分家的,大部分都是父母不在,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有分的公平的,自然也有分多分少的,这些就不说了。更多时候分家却是兄弟不和,妯娌不睦,若说分家不算数,还说帮衬?呵,这怎么可能!? “赵大梁,你自己说,咱两家为啥断了亲?这断了亲要是不算数,我当初给人追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帮衬?咱两家断亲,我在祠堂受杖责的时候我找你帮忙说情过么?咋现在我有了牛,这断亲就不作数了是咋?” 夏春不吭声,赵大梁体面了一辈子的人,脸都给夏春丢尽了,叫赵晨点名骂的一个字都吭不出来。 “这事儿是我家里的做的不对。”赵大梁每说一个字,都觉着自己脸烧的又红一分,“你就当他说疯话。” “疯话我听一次就够了,我可不乐意天天听!”赵晨扭头看族长,“族长,啥事儿估计你也听明白了,赵大梁家的在河边上就找到我了,说的和现在没两样,说我不认祖宗,不借牛就不对。我当时说的和现在也没两样,这事儿要是在河边他明白事儿了不再找我麻烦,我也不会说他二话的,但是现在他不但不明事理,还在这儿当着全村的面掰扯我不认祖宗。他请族长做主说道我,我也请族长开个口,断了亲了,我是不就还得把他当个长辈孝敬?何况他还不是我阿么!” 族长看了半天戏,早就对夏春不满了,见天的不知好歹。人群里还有借了赵晨家牛的,当然帮着赵晨说话。 齐浩明道:“断了亲还上赶着认,哪儿来的这么大脸面?” “这不是夏春么,瞧见晨小子家有钱就上赶着扒上了呗。” 族长道:“行了,这事儿别说了,赵晨,你也不用说的委屈巴巴的!装什么装!赵大梁,断了亲了,人赵晨和你们家没一点关系,管管你家的!别再拿别人的名头当梯子,以后也别再去人家面前闹,再闹下去,到时候可别说我不顾你们这些人脸面,让你们在小辈儿跟前跪祠堂去!” 族长说话可是一点不客气,算是把赵大梁面子里子一把撕了,赵晨被骂了一声也老老实实的,没办法,这族长,他不服不行! 赵大梁垂着脑袋嗯了一声,恨不得把夏春关家里再也不放出来。夏春还想说他手腕的事儿,嘴还没张开,就给赵大梁捂着嘴。夏春死命掰扯赵大梁的巴掌。赵大梁低声骂道:“你闭嘴吧。还嫌咱家脸丢的不够吗!?”把人往祠堂外面拖。 那边赵庆祥也垂着脑袋,使劲儿吐出口气。 有人接了口:“不说断亲什么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晨小子家有了牛,帮衬着村里人,借用一下怎么了?” 赵晨看过去,这人正是周大富夫郎说过喜欢打牛的,族长家的牛都不借他。这人说出来,竟然还有跟他应声的! “村里人都不容易,就不能帮个忙?” 齐浩明道:“他怎么就没帮忙了?吴顺,你说这话也开的了口?谁不知道你拿别人家东西不当东西用,不说晨小子,你问问村里谁乐意把家里东西借给你?” 吴顺不乐意了:“我怎么不当东西用了?我借来时候就破旧的不成形,用坏了也怪我了?” “我说两句。”赵晨道,“都是乡里乡亲,能帮衬就帮衬,这话说的也没错,可你们先想想,你们帮衬过我吗?” 赵晨站在祠堂中央,背对着族长,视线把祠堂里的人从头到尾扫视一圈。 “我赵晨当初王八蛋,你们不乐意搭理我,能理解,那絮哥儿呢?你们嫌弃他名声不好,也不愿意帮衬,那我也认了,我弟弟呢?赵宣才五岁,今年过了年也才六岁,他吃不上饭时候你们在哪儿呢?嫌弃孩子皮,他就算再调皮都是个五六岁的崽子吧。你们帮衬过么?我当初王八蛋拐了王德家的二小子,按在一般人家,这是想打死我的心都有了吧,王德还不是看见我就想揍我?可我弟弟去年吃不饱的时候还接了人家半个饼子呢?你们干什么去了?我阿么人都基本没出过门,他干过啥坏事儿?快饿死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 赵晨狠狠抹了把脸,话说的掷地有声,“村子里面谁帮衬谁也得看大伙的情分吧,王德不乐意搭理我,他们家忙不过来,我也乐意念着他的情分去帮他干活。你们这些人,我就问一句,平白无故跟我要好处,凭什么!?我赵晨凭什么就要给你们这个好处!?就凭我是村里人?那要是我带着一家子去你们家蹭吃蹭喝就说都是一村人,让你们照顾照顾,你们乐不乐意?!还帮衬!?去他奶奶个腿儿的帮衬!” 第110页 赵晨本来是装的,说到后来竟然还真有了火气,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 他骂的慷慨激昂,村里人一个个都不吭声了,这事的确也是他们不地道。有些脑子一热,就跟着夏春过来闹挺的已经后悔了。 族长磕了磕拐杖,老早就想骂一顿村里人,这帮人吃了人家的都不念恩了,这会儿倒是赵晨帮他开了腔。 “晨小子说完了,该你们说了,刚不是说人不借牛不地道么?说吧,我在这儿听你们说。” 族长老神在在,风凉话说的一套一套的,瞧着一伙人闷不吭声,又道: “行,你们不说,我说,你们别以为我们家牛在村子里面几乎成了公用的了,就觉着别人的牛也应该拿出来,说句不给面子的话,我是族长,要照顾好村里人,才把牛拿出来,不然,你们以为我乐意把牛往外面借?现在倒好,大伙竟然觉着别人借你牛是理所当然的了。这是什么风气?是咱们村里人应该有的想法吗!?” 族长一声大喊,把村里人骂的跟孙子似得。 “一天天不好好干活,都想着偷奸耍滑,庄户人家种地,自己买不起牛,出出汗怎么了?肯下力气什么不能从地里种出来!?至于用别人家的牛才会种地!?”老族长骂上头了,拐杖哐当哐当往地上狂敲,那模样癫狂的,赵晨一看就觉着这人年轻时候也是个厉害的主儿! 下一刻,老族长抬手一挥,大声道: “我今儿就告诉你们,我们家的牛也收回来不借了!你们都好好种地去吧,多留留汗,才能记住别人借你牛的恩情!” 族长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傻了眼,尤其是那些家里还没轮到族长家牛的人家,就等着族长家的牛来犁地呢,现在倒好,别说赵晨家的牛没借出来,族长家的牛都不借了! 夏春被赵大梁拉出祠堂了,否则这会儿口水也能淹死他,赵庆祥没走,挨了周围人一片的埋怨。他狠狠又嘆口气,只得寻思,幸亏他阿爹同意把赵如意远嫁了,不然,如果福临门回来找他家麻烦,就看夏春把赵晨得罪的这么狠,别提赵晨帮他们家给福临门说说好话,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有人连番劝族长,族长却是铁了心不借了。每次农忙过后,他们家牛都要蔫一阵子,真当他不心疼呢。见劝说无用,这些人恨上了夏春。都怪夏春来这么一出,他要是不闹,他们就算用不上赵晨的牛,好歹还能用族长的啊! 第57章 我被人盯上了! 这事一结束, 村里待见赵晨的更乐意跟赵晨打交道了, 譬如周大富,觉着这人有血性,值得交往。但更多人却是离赵晨越来越远了, 觉着赵晨那天的话打了太多人的脸, 有点不讲情面。赵晨倒是无所谓,没人来他们家, 他还觉着清净不少。 家里这些事情, 他也没瞒着张絮。张絮在做夹袄,天气渐渐变暖, 冬天的袄子已经穿不住了,听赵晨说话,他头也没抬,道:“那些个事儿多的人不接触也罢,接触多了, 以后娃儿也要接触, 学坏了怎么办。” 赵晨对这回答满意的很,抱着人亲了一个。他本来还担心张絮觉着赵晨在村子里太独, 但其实这些一点不用担心。当初一群人传张絮瞎话, 张絮就对村子大部分人没什么好印象, 自然也不会想认识那群人,至于赵晨太独, 赵晨又没有把村里人得罪光了, 好用的人一个就够, 不好用的人一群也没用。 赵晨在村子里认识李老头,认识齐浩明就够了,何况现在还有周大富,周大富可是代表着族长家。 赵晨果然帮着王德犁地去了,他光明正大的去,本来抱着王德会打他一顿的想法,结果王德竟然也没说什么,沉默着跟着赵晨犁地。 赵晨在祠堂说的那番话王德也听到了,给赵宣的那半个饼子的恩情,他都忘了,赵晨竟然还记得。 记恩的人都坏不到哪去,何况赵晨兄弟还算无意识的帮过他家二小子,王德虽然还看不上赵晨,但对赵晨这近乎讨好的举动,他也接受了。两家竟然慢慢走动起来。 后来他们家二小子回家在地上写大字,告诉王德说这是他的名字,是赵宣教的。识字是个大事情,老王家几辈子没人识字,终于出来个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的了!王德高兴的不行,叫他二小子给赵晨家送了一块他们家才磨的豆腐,关系算是好了。 施肥灌水,下地插秧,赵晨在地里忙活了很多天家里的水田才收拾好,大部分还是齐浩明来帮他弄得,齐浩明家里地少,弄完了就带着他九岁的小子过来帮忙,他家小子懂事儿,虽然年纪小,农活基本上也都会做了,速度慢点,也比赵晨这个生手快,赵晨也不灰心,一点一点跟着学。 弄好了地,赵晨又去了一趟城里给曹睿送些春天应季的衣服。曹睿在福临门干的不错,小子肯干,在大堂干了小半月就被福临门的管事看中,跟着管事学看帐,曹睿跟着赵宣学了字,虽然不多,也足够让管事满意了,当下把曹睿当主力培养,干什么都带着。 赵晨去的时候,曹睿在看帐,赵晨也不打扰他,把衣服拖给店里人带给他,去找王云达了。 王云达上个月从临安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乐意四处乱转的少爷竟然也不说出门玩儿了,天天窝在福临门连屋子都不出,万大掌柜的觉着少东家啥也不干有点浪费,把王云达最不愿意看的帐本给送过去,王云达竟然破天荒的接了,还有板有眼的看起来! 第111页 万大掌柜觉着不对劲,太不对劲儿了!听说赵晨来了,就叫赵晨赶紧去看看。 赵晨去了福临门顶楼,王云达正端着个青花瓷的小酒盅一点点抿着酒。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只要有钱赚,什么事情都能琢磨出来。赵晨才给了他们蒸馏酒的法子,他们就开始了各种尝试,福临门酿酒大多是用粮食,蒸馏出来的也大多类似二锅头这样的高度白酒。万大掌柜的记挂着当初赵晨来找他们做生意时送来的那个破瓦罐里的酒,那酒是用果酒蒸馏的,自然和粮食蒸馏出来的不一样。万大掌柜的上了心,过了年就让人做了各种尝试,果酒蒸馏,药酒蒸馏,不管啥都能拿去蒸馏试试。 “药酒你可别蒸馏。”赵晨笑了,“那能蒸出来个啥,你不如用高度粮食酒泡药材,都好点。” 万大掌柜两手一拍,还真去捣鼓了。 王云达手里的就是酒坊才用葡萄酒蒸馏出来的,颜色透亮如水,隐隐的葡萄香。 看见赵晨来了,王云达自发自主给赵晨倒了杯酒,然后长长嘆了一声。 让这公子哥儿嘆气成这样可不容易,赵晨忍不住好奇:“咦,万大掌柜说你有心事,我还不相信,怎么,还真有心事啊?” 赵晨一口闷了酒,又道:“味道不错,等我走时候给我装一罈子。” 王云达用眼角瞥他一眼:“一共就那么一点,我自己都不够喝的,还给你?” “怕啥,反正你家有酒厂,想喝你再弄。” 赵晨说着又去拿酒壶,王云达一把把酒壶抱进怀里,道:“没了,真没了!我可是把这折阳城所有的葡萄酒都弄来了才整出这么一点!” 赵晨看他那护食的模样,不屑的哼了一声:“小气!” “这是我小气么?”王云达还是给他倒了一杯,“今年是真没了,年初承包了个园子,准备专门种葡萄酿酒,明年酒出来了,随便你喝。” 赵晨满意了,想到自己家院子里面就一个空空的葡萄架子,还没有葡萄苗,张嘴就跟王云达要。 王云达道:“想要你就去找万掌柜的,他找人弄得,说还是特意去京都挑的,保证个大味甜好养活,今年就能挂果!” “我可觉着万掌柜的比你好用多了。”赵晨道。 “再好用也是我是少东家,他是掌柜的,他得听我的,这就是差距!”王云达呲牙得意。 赵晨乐了:“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他的面儿说。” 王云达举双手投降:“我不敢!” 王云达从来都识时务,说认错就认错,说不敢就不敢。 赵晨道:“我猜你也不敢,那你这个少东家还敢再没用点儿么,天天窝在房间,让掌柜的都担心你了。” 王云达没搭腔,又长长嘆了一口气。 赵晨瞧他这模样,跟个年过花甲还考不过的秀才似得愁的慌。 “我猜猜,福临门生意兴隆,那就是感情的事情了。”王云达没吭声,赵晨忽然坐直了身体,一巴掌拍桌子上,“哎呦喂!我还说对了?” “你激动个什么!?”王云达给他吓了一跳,勐的瞪了他一眼,又稳稳噹噹坐他那垫了软垫的椅子上,一手搭在桌面,手指尖摩挲着瓷白的杯子沿儿,一副忧郁风流公子哥样儿。 “赵晨,你老实说,你喜欢你家里那个么?” 赵晨对张絮,说实话,其实是有点复杂。 赵晨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那什么一眼就非他不可的事情,赵晨觉着是一种性冲动,只是想跟对方上一次床而已,也许天一亮,觉着这人一般,两个人好聚好散。 他只是才穿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絮,所以对张絮有一种特殊的依赖,如同雏鸟情节。然后在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女人只有小哥的时候,想着反正他这辈子要么跟小哥儿在一起,要么就打一辈子光棍,用五指姑娘安慰自己的下半身。 后一种生活无疑太悽惨,所以他选择前一种,他跟张絮已经是夫夫,他又不讨厌张絮,那不如就处处看。他用一种心理暗示的方式告诉自己,他喜欢这个小哥儿,喜欢张絮,要全心全意的对他好。 然后他看见了张絮的隐忍,坚强,沉默,还有坚毅。也许到最后已经不是心理暗示,而是他自己真的喜欢上张絮。他给张絮的吻,也从一种对自己的半强迫,到后来的真的想吻他,想跟他过一辈子。 他会因为张絮受委屈而感觉心疼。 想一想他一辈子没好好有个家,现在出门就知道自己办好了事儿会回哪儿去,房子里有絮絮叨叨的阿么,有让人脑壳儿疼恨不得掐死的赵宣,还有坐在炕上虽然不搭理他,平时嫌弃他,时不时说话就怼他,但真碰事儿了就跟他一起扛的张絮。 赵晨一颗心就满了。 当然,不得不说,张絮那冷清却不端着自尊死要脸面的性子还挺对他胃口的! 他上辈子没有女朋友,也没什么感情经验做参考,现在如果说喜欢是什么,那大概他对张絮就是喜欢吧。 赵晨看了眼王云达,笑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我家絮哥儿那么好。” 王云达看他不像作假,嘆气道:“爷让人盯上了!” 赵晨一下子没听懂,酒水倒嘴边儿上刚想喝又停下动作,抬头疑惑着看王云达。 第112页 “啥意思?” 王云达身体往后一靠,大喇喇的靠在身后椅子上,给赵晨讲他之前几个月在临安的事情。 福临门是王云达家爷爷辈儿开始经营的,到王云达这一辈儿算是在酒楼行业做的风生水起了。王云达也是赶上了好时候,生下来家里就要啥有啥,自然从小的教养也不差。他在临安的富贵圈子一直混的风生水起,他长的隽秀,嘴也甜,懂礼仪,还时不时弄点新鲜的物件出来给大家赏鉴,圈子里的人自然都知道他。 从他十六成年,家里人开始给他筹备婚事,王云达自己眼界高,一般的小哥他也看不上,非要自己找个合心意的,家里人给介绍的,他全都推了,要是给他送眼前,他胆子也大,干脆跑到折阳城,或者去个别的地界躲起来,家里人怕他一不小心跑丢了,最后只能由着他。 结果现在二十五了,还没个夫郎,闹的一群人还以为他身体有什么毛病,看王云达倌馆花船没少去,不像有毛病的样,最后只能说王家少东家准备挑个天仙儿! 王云达在临安的圈子里推销酒,跑的地方当然是生意人居多,大多数都是临安做买卖的,也多是爷们,偶尔有人带着自己夫郎出来。也有带着自家小哥儿来的,想找个年轻有为的后生,把自己小哥儿嫁个好人家。 那天王云达刚推销了酒,看别人对他又是夸赞,又是说这酒好,王云达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活像一个开屏的孔雀。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哥走到他面前,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十分平静的说:“你是谁?我要嫁给你。” 王云达直接傻眼,手一抖,手里面端着的小酒罈差点摔地上,干笑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嫁给我了?” 那小哥儿点点头道:“嗯,你很好,我要嫁给你。” 大庭广众下小哥儿求婚还是挺遭人眼的,何况被求亲的还是王云达,多少人想招王云达做哥婿都没成功,现在出来个求亲的,当然就有人挤兑那小哥儿。 “福临门的少东家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可不是。要提亲也该是爹么开口,一个小哥跟人家汉子求亲算怎么回事?” 一个小哥儿被人当众数落,按理他爹么应该冲出来把人赶紧拉走,但半天还没看见人,王云达有些不落忍,当下开始调节关系,说这小哥儿八成是看自己长的好看,一时口快说了心里话。人长的帅,也是一种负累啊。 王云达还在口花花,那小哥儿反驳道:“我没有口快,我就是想嫁给你。”小哥儿目如点漆,映着王云达一个人的人影,十分单纯的问,“我爹么都死了,自己提亲不可以吗?” 第58章 我很有用! 小哥的话说完, 场面诡异的安静下来,能来圈子的都是老人精, 为避免继续尴尬,都默契的转移话题,聚会也早早的就散场了。 王大少爷是家里独子,等他阿爹去阎罗王那报导, 偌大家财还不都是他的?早有人对着福临门眼红,从王云达生出来毛还没长齐就有人寻摸跟他订娃娃亲, 好分一杯羹!刚会说话,往他身边站的小哥儿从一边大的到比他大八岁的都没少过!一群崽子围着他说喜欢,不管真心不真心, 王云达都听腻歪了! 如今被个小哥儿傻不愣登的说喜欢, 王云达听听就过去了, 虽然还对那小哥儿嫁他的笃定语气和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有所挂念, 回府后管家给送上今年才下的秋茶,清香绵长,再舒舒服服吃了他府里精心调教的大厨才开发的一道油炸小黄花, 他就把那小哥儿给忘脑后了! 第二天, 喜嬷嬷和一群汉子吹锣打鼓的冲进他们家,三十二个汉子一熘灰衣小褂,腰扎红腰带, 将十六口捆着大红花的红木箱子往他们家院子里一放, 王云达眼瞪熘圆还在发傻呢, 喜嬷嬷冲着他一通夸赞。 “好一个俊俏的后生, 难怪能让一个小哥儿念念不忘,有人看上你啦!”王云达脑子直接懵了。 喜嬷嬷刚说完,昨天说要嫁给他的那个小哥儿穿着一身红衣走到他的面前,语出惊人道:“王云达,我知道你是谁了,我来嫁给你了。” 管家跟在王云达身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都算是逼婚了! 王云达张开的嘴慢慢合上,深唿吸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院子,嫩葱似得的手指尖捏着玉杆扇子骨,当下就有些生气。 “你倒是好大的脸面,随随便便就想进我家门?我们家可不收没用的人!” 小哥像是不知道看他脸色,认认真真听王云达说完,一招手,身后有人送上一个檀木盒子,顺便又给打开了。 “这些都是我的嫁妆。”小哥儿想了想,又强调似得开口道,“我很有用!” 你有没有用关我什么事儿?王云达刚想反驳,眼睛不经意往那盒子里的东西瞟过去,震惊的嘴又张开了。 盒子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些店铺的名字,白纸下面大概就是这十几张铺子的地契。王云达常年在外面熘达,这里面当然有他认识的铺子名,竟然还有几家是京城的铺子。这产业,虽然没有他王家做的大,但也比一般的小商家强了不少了。 管家也没好到哪儿去,上前两步就差代替王云达把嫁妆先收了!迈出去一步到底是忍住,王家的下人调.教的倒是不错,没因为这点钱就把王云达卖了,虽然他是很想卖了。 第113页 王云达深唿吸,看小哥儿的眼神就慎重多了。 拿这些作为嫁妆,足以说明这小哥的娘家很有钱,小哥儿爹么死了,那就是他阿爷很有钱,既然是有钱人那就不能得罪太狠,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他在脑子里一遍遍筛选这小哥儿是谁,淡眉圆眼,小鼻子小嘴,五官清秀俊俏,嗓子又脆又嫩,像个邻家弟弟,就是不管说什么话都一本正经,没甚表情,像他面瘫的爹。 王云达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临安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哥儿,没吭声,小哥儿又强调了一句:“我很有用。” 王云达回神,重新想起他正在被逼婚呢...... 王大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处境?再怎么慎重对这小哥儿,王大少忍着没爆粗口就不错了,一把把那檀木盒子推回去。 “你有用没用都和我王家没关系,还请你拿着你的东西回去吧。” 小哥儿沉思了下,问他:“你为什么不想娶我?” 王云达反问:“那你为什么想嫁给我?” 小哥儿道:“我阿么说,男人少有不花心的,碰到了不花心的就嫁给他吧。” 王云达乐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花心了?” 小哥儿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看他:“那天在商会上,没成婚的小哥儿很多,他们都看着你。” 王云达耐心等着他后面的话,像是等着夸赞。 “可是你谁都没看。”小哥儿顿了顿,“我身边的下人说,你身体没毛病。” 王云达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嘴儿。 小哥儿道:“你对他们没兴趣,只有碰到你喜欢的,你才会认真是吗?我觉着,这样性子的人不会花心。” “小爷最喜欢逛花船,这也不花心?你不怕我娶了你转头就去花船上过夜?” “你不会的,你去花船,是因为知道花船里面的哥儿碰了不用负责,商会上的哥儿如果有了暧昧就要负责,你避讳这个。你娶了夫郎会对夫郎好的,因为夫郎比商会上的哥儿更重要,要负责的。”小哥儿个头不高,才到王云达胸口,此时微仰着脑袋抬头看他,“如果你娶了我,会对我好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王云达终于不敢把人当平时要宠要疼的娇花了。这哥儿理智,精明。某些事情想的比爷们透彻多了。 王云达扇子敲击手心:“你也说碰到我喜欢的我才会认真,我们都没见几次,你觉着我会喜欢上你?” 小哥儿皱着眉又思考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是想多见我几次再娶我。” 刚还觉着小哥儿透彻,这时候王云达又搞不明白小哥儿这清奇的脑迴路了。他的拒绝就表达的那么不明显吗!!?? 王云达柠起眉头,也不想跟这哥儿继续纠缠了,搪塞道:“可以这么说吧,所以我现在不会娶你的,你回去吧。” 王云达以为小哥儿该打道回府了,等过段时间哥儿冷静了就再不会干这么荒唐的事情了。却听小哥儿道:“我决定住在你这了,让你多见见我,我们就成亲吧!” 王云达硬生生打了个激灵。 管家立刻就想答应!他家少爷早就该娶夫郎了,现在难得有个死缠烂打到少爷都没辙的,还附送高配嫁妆,哪儿能不留下!但王云达一个冷眼瞪过去,他就不敢动了! 小哥儿还是没住下来,让一个哥儿住在未婚的汉子家,那是什么道理?小哥儿的东西也一併被带回去了。王云达刚想松口气,小哥儿在王家大门口回头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的对他说:“我叫安恬,你不要娶别的小哥儿,你要娶我。”那模样活像王云达敢不听话就要化身厉鬼来挠死他。 王云达憋屈的撕了才做好的山水花鸟扇子。 从那天开始,王云达陆陆续续收到一些东西,绣的鸟不像鸟鸡不像鸡的荷包,袖子一个长一个短的衣服,管家轻轻一扯,袖子竟然还断了!还有一个当下公子哥儿喜欢端在手里的八哥儿,还是调.教好的,八哥儿张口就叫,王云达要娶安恬!一柄画着安恬肖像的摺扇,更离谱的还有一锅填了大补药的鸡汤...... 王云达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对方这逼婚的手段实在是不怎么高超。 高傲的公子哥儿头一回碰到硬茬儿,对方是个小哥儿,他连把对方套麻袋扔小胡同揍一顿的下作套路都不好意思对着人下手。 终于王云达收到一捧小哥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鲜红牡丹花,彻底爆了。小时候因为长的好看被头次见面的人总错认成小哥儿亲亲抱抱的痛苦回忆被硬生生挖掘出来。他是个爷们,就算长的再漂亮俊俏他也是个爷们儿,只有他送别人花的道理,现在流行小哥儿送爷们儿花了吗? 王云达现场表演了什么叫辣手摧花,然后大手一挥:“给小爷查!这小哥儿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生出来的操蛋玩意儿!”什么修养都不要了! 福临门办事儿甚有效率,小半天,小哥儿祖宗十八代都被挖了出来。 主要是这小哥儿,知道的人少,但但凡听说过这小哥儿的,都少有能忘记他的。 临安城一品茶楼,富贵圈子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那里有最好的茶,最好的点心,还有最好的说书先生。 安恬就是这茶楼的老闆。 第114页 这一层身份,就连王云达知道也吃了一惊。但是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管家接下来的话吸引住了。 安恬原本是一个衣料铺子掌柜家的小哥儿,安掌柜好色,每次妓馆来了新人都要去捧场,安恬阿么长得说不上妖艷好看,却是耐看的那种,安掌柜图个乐呵,一时冲动给他阿么赎身,家里有正夫郎,还惯是个泼辣的,安掌柜不敢把人领回家,就养在外面,直到他阿么怀了孩子,在正夫郎嫉恨的目光下,安恬阿么进了门。 正夫郎欺压排挤,安恬阿么始终忍着,有安掌柜帮衬,他虽然过的不好,但是吃穿还是短不了的。直到安恬阿么生下安恬,而安恬是个小哥儿。 安掌柜有三个孩子,却都是小哥儿,他满心以为这次能抱个胖小子回来,结果又是个小哥儿。他不待见安恬,自然也就不待见安恬的阿么。 安恬的阿么在院子里谨小慎微的活着。安恬八岁那年,安掌柜出远门进货,正夫郎污衊安恬阿么和家里长工有染,开祠堂行家法,当着安恬的面将安恬阿么活活打死。安恬好容易冲到阿么身边,伸手去挡住行刑人落下的板子,也就是那时候,他右手三根手指骨折,从此右手不利落,抬不了重物,做不了精细的活。安恬阿么被草草下葬,安恬被正夫郎赶出家门。安掌柜回来时,也只是听正夫郎说安恬阿么不检点,小孩子不服管教,自己跑出家,离家出走了。 安掌柜早不在乎安恬和他阿么,自然这俩人发生了啥,正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安掌柜查都不查。 一晃十多年过去,安掌柜的衣服铺子岌岌可危,有人在抢他们的生意,他心急也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把铺子卖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铺子变成点心铺子,名字叫落羽糕点铺子,落羽是安恬阿么的名字,他阿么喜欢做些糕饼点心,安恬小时候最喜欢吃他阿么做的梅子糕。 安恬在铺子开业的时候出现在安掌柜的面前。在看见安掌柜时,问他:“你还记着我阿么吗?他叫落羽,如果没有跟了你,他大概现在过的很好,我有本事能好好养他。”安恬有五分像他阿么,尤其那双眼睛,和那张脸温润的轮廓。 安掌柜看着安恬,忽然像是被吓到一样恍恍惚惚的回家。后来每天早上醒来,都说梦见了落羽在向他索命,没多久竟然被吓死了。 王云达听掌柜的说完,脸色平静,只是回屋子拿起安恬送来的衣服,针脚乱七八糟,拼接一扯就破,就算是八岁的小哥儿都比他做的好。 怕这些用不了的物件都是这小哥儿亲手做的。 小哥儿的确是个王八蛋生的,可这小哥儿是不是个操蛋玩意儿,还真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王大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小哥儿说找到个不花心的就嫁了吧。 他有个花心的阿爹,哥儿还真是被花心的爷们儿吓大的。 第59章 你讨厌那小哥儿么? 管家本来还因为有个死缠烂打的哥儿缠上王云达感到万分高兴,但知道了小哥儿的身世他就不乐意了。小哥儿没藏着掖着, 是个倌馆出来的哥儿生的, 这出身就不怎么好。逼垮了亲阿爹的铺子, 甚至算得上逼死了亲阿爹, 这这种大义灭亲有仇必报的性子, 真怕王云达一个没处理好,小哥儿会不会一生气也冲上来捅王云达一刀子。 哥儿表面上乖乖巧巧,这性子忒烈! 管家似乎已经看到了小哥儿冲上来捅刀子的惊悚画面, 勐的一个哆嗦。 “少爷, 要不你赶紧找一个差不多的哥儿成亲?这小哥儿咱就拒绝了吧!” 既能让少爷成了家, 又能回绝了这恐怖的小哥儿,管家觉着这主意简直一举两得。 王云达看他一眼:“昨儿还逼着我娶了这哥儿,现在怎么又看不上人家了?” 管家苦了脸:“少爷, 就这哥儿的性子,你不怕?” “怕啥?”王云达翻了个白眼。 管家想的什么他知道,但他真没觉着这样的小哥儿有什么可怕, 敢爱敢恨,对他好他就对你好,对他坏, 他也从不吃亏,他的世界黑白分明, 他会认真的听别人的话, 认真的分析好坏, 思想里没有灰色地带。 这样的人虽然极端, 却最不会耍心眼,甚至你想知道他的想法,不用猜,问就好了。 但就因为这种认真的性格,王云达更觉着得避开。 认真的小哥儿开不起玩笑,他们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禁地,如果没打算认真和这小哥儿过日子,就不要轻易招惹人家,因为对方会把你的每一句话当真。王云达这种花船中的情场老手,今天看上的倌儿明天坐在别人怀里,他一点都不在意。但这小哥儿看见喜欢的汉子和别人调情都会在意,会伤心,也许不会极端到捅了对方,但小哥儿的伤心是这世上最真实的,因为喜欢你,所以看到你和别人调情,他对你全无保留。他和你之间,没有一点假装。 这种小哥儿是坚强的,又是最脆弱的柔软的,真正的相爱会把夫君当成他的全世界,夫君死了,他也许会不顾一切的跟着去,他值得一个全心喜欢他的汉子。 一旦和这小哥儿有了开始,就必须守着这一棵大树,和外面的所有小树林彻底划清界限,连个树根都不能有。 如果王云达想要安稳成家,他巴不得眼前有个这样的哥儿,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还犹豫着要不要这么早就放弃这花花世界。 第115页 王云达伸出扇子指着管家的鼻尖儿:“我现在谁家的小哥儿都不会娶!这个小哥儿不娶,其他人家的小哥儿我也不会娶!” 管家才咧开的嘴角又搭拉了下去。 不知道小哥儿的身世,王云达还能叫嚣着操蛋玩意儿。但是知道了,他反而骂不出口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小哥儿了,他强硬,怕伤了人家,太柔软,那更完,小哥儿以为他喜欢上他了怎么办? 难不成真娶了人家吗? 他是心疼这小哥儿的过去,但是怜悯不是爱。 没办法,王云达最后只能选择躲着。 急急忙忙在临安逛了几圈,王云达引以为傲的酒都不带着炫耀了。遇到安恬时尽量避开,就算是避不开,也是三两句託词转身就走,等该走的圈子基本走完了,该拜访的人都拜访的差不多,王云达东西都没收拾,一个人躲回了折阳城。 避一避风头,这哥儿说不定就忘了他了。 赵晨安安静静听他说完,还觉着这小哥儿挺有个性。 “你讨厌那小哥儿么?” 王云达嗤笑一声:“那样的小哥儿,你可以不喜欢,但是谁讨厌的起来?何况一个小哥儿白手起家打下那么些产业,我可以借着我家台面将家业越做越大,但是让我从一无所有做到他那个程度,我都没自信能做的到。他比一般的爷们都本事。” “这评价倒是够高的。” “他值得。”王云达道。 赵晨想了想,问:“你喜欢过别人么?” 王云达又是一声笑:“馆子里面的算吗?” 赵晨斜着眼睛看他,王云达举手投降:“往我身边凑的都是看中了我的钱,给你你会喜欢吗?” “那还真不一定。”赵晨道,“看重你的钱怎么了?感情到位就不是他扒上你想从你的手里扣钱,而是他离不开你,从娘家给你拿钱!” 王云达无奈了:“赵晨,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想着被哥儿养吗!?” 赵晨道:“谁想着了?但是哥儿要是自己乐意给,咱也不介意收啊!” 王云达不想搭理他,自己端着小酒杯又开始抿了起来。 赵晨道:“我说少东家,其实依我看,你吧,对人家小哥儿也不是一点意思没有。” 王云达乐了:“哦,我都说不娶人家了,你还能看出来我对人家还有意思?” 赵晨看着他,正对着王云达的眼睛:“你知道这小哥儿是个认真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你就说,你明明白白当着人的面说,‘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娶你’了吗?你如果说了这话,你说那小哥儿还能死追着你不放吗?” 王云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蹦出一个字儿。 赵晨嘿嘿乐:“少东家,你说你天天逛馆子,但是你心里话真能对着馆子里的人说?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其实挺好。” 赵晨这一说,王云达下意识就回了句:“哦,你知道好了,你是尝到甜头了?” 赵晨想了想张絮,道:“甜头说不上,但是啥说不出口的秘密不用自己扛着了,能和我们家那口子说。心里没事儿一身轻啊。” 赵晨这最后一句倒是说进了王云达的心里头,谁没有点儿秘密什么的,有时候真缺个树洞一样的人物,但是树洞不会开口安慰,要是真有个能说秘密的,其实可以接受。 赵晨算是看出来了,这少东家看着万花丛中过沾了一身叶子,实际上纯的和没谈过恋爱的小年轻没什么区别,大少爷在馆子里的逢场作戏他玩儿的一熘一熘的,但是正经儿来一场恋爱,这人还真一点经验没有。 赵晨没搭上张絮之前压根儿不了解感情,劝也劝不来,现在也许是自己正处在朦胧的恋爱生活中,就希望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来处个对象陪他一起朦胧。 赵晨道:“你自己说,这小哥儿想嫁给你,是贪你的钱么?”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王云达摇头。 赵晨道:“那你干嘛不试试,难不成你还想一直打光棍?” 赵晨这话一说,本来还有点抗拒和这哥儿处的王大少有点动摇了,让他打一辈子光棍,不说他,他爹么就不同意。 赵晨再接再厉,道:“你就说吧,这小哥儿是较真,但要是来个不较真,拿着你说话当放屁的,你自己那多疑的性子你敢跟人敞开了心胸处么?这小哥儿想和你成亲,那你就好好处,处好了说不准你也想成亲了呢? 怕你自己把控不住和这哥儿在一起了还惦记你馆子里面的倌儿?作为半个过来人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把谁放在心上,哪儿还有心思想着旁人?就算你不想跟旁人断,你平时说话做事儿都能让人看出来你是有主的了!那些个旁人就算是个针都插不进来。 就算是你不想成亲,你觉着你们俩不合适,你明白和人家说了,这个哥儿可能会哭一哭,难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大不了你到时候找人看着他,叫人别闹自杀也别来杀你什么的就行了,何况你家大业大,还怕这个? 你也用不着觉着分手了而愧疚,感情这种事吧,处不来就是处不来,难不成还能硬凑么? 再说了,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你先甩了这小哥儿?依我看,要是这小哥儿发现你不是他的菜,你信不信他翻脸比你快多了,头天亲爱的,明天你是谁?分分钟把你扫地出门!” 第116页 赵晨自个儿的意思加上ktv姐儿们平时教育他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倒是一下子把王云达说的有点懵,懵完了又道:“呸,就小爷我这手段本事,怎么可能是他甩了我?” 这回换赵晨懵逼,你奶奶个腿儿!感情他说了这么长一串,这少爷就记着最后一句了? 还手段本事?一个没正经谈过恋爱用过心的雏儿,你能想出来的本事放现代能让人嫌弃出几条大街! 赵晨一拍桌子瞪起眼,用眼神表达心里的嫌弃。 那边王云达又一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欲迎还拒的还补了一句,“我暂时不想成亲。” 少爷,要是真没寻思他的话,杯子都没酒了,你还喝个什么。你要是真不惦记人家,你用得着从临安城躲到折阳城来?? 赵晨简直不想理他。 时间有点晚了,他也该回去了,赵晨临出门道:“你就想想要是这小哥儿从你身边消失了,忽然不见了,不追着你跟着你了,你会不会有点失望?” 他这么一说,王云达还真想了,那么点不舒服像是小猫爪子挠着心脏,轻轻的却是刺痛不断。 “也就是我有了絮哥儿,不然这样的小哥儿,我肯定要追一追,这样的哥儿,到手了永远不用担心他爬墙!” 男人永远都有领地意识,爱慕自己的人就仿佛成了他的所有物,一旦被别人觊觎,即便男人对爱慕者没什么兴趣,也会本能的不舒服,这会儿王云达听了这话立马就有点不乐意。 赵晨瞧他那表情,冲着王大少欠揍的一呲牙,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赵晨扭身出了门,去找万大掌柜的要葡萄枝子,福临门后院就有,万大掌柜亲自领他去挑,赵晨没客气,挑了三根粗壮,一看就能长好的。然后告诉万大掌柜他等了半天的话:“放心吧,你少东家没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喝你少东家的喜酒了!” 万大掌柜的先是一愣,随即又笑成弥勒佛:“承你吉言,到时候定少不了你的酒。”说完,万大掌柜伸手指了指葡萄苗另一边,“送葡萄苗的人还送来几树桂花,养在院子里,满院子都香,你要是喜欢,不如也扛一棵回去!”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讲究! “带一棵,我种后院!” 第60章 小崽儿来啦! 赵晨回了家, 先把那三棵葡萄种好, 葡萄架子是盖房子时候搭的, 用的是和他建房子时候一样的木料,结实耐用,估计过个百八十年也不会坏,架子旁边就是井。赵晨想着在架子下面再摆上一个木桌, 放上两个躺椅,天热的时候买些水果, 冰镇在井里。坐在躺椅上吹凉喝茶吃东西, 真没什么比这更美的了! 桂花树被他带到了后院, 那有鸡圈猪圈,虽然张絮阿么天天打扫,基本上没什么味道,多一棵桂花树也是好的。 赵晨把这些忙活完, 张絮阿么正好叫他回去吃饭。赵宣已经回来了, 小孩儿今天学了新字, 正在一笔一划的教张絮。 晚上吃苞谷粥, 一盘子咸菜炒肉, 一盘子腊肉炒豆角干,还有一盘炒鸡蛋。赵晨唿噜噜干了两碗粥, 才有点他是乡下人的自觉,这些东西, 他以前是决计不会吃的, 现在竟然还吃的挺美。 晚上睡觉, 赵晨抱着张絮说了安恬的事情。 赵晨道:“他跟你一样,都是个很让人佩服的小哥儿。” 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子外面隐约的月光照射进来,隐约看见张絮脸上一点白净的皮肤。因为怀了孕,最近又吃的好,那点皮肉被月光照的惨白,也显得豆腐一样的嫩。 张絮道:“我可没有他的本事,能做的起那么大的产业。” 赵晨闭着眼睛酝酿困意,轻声道:“个人际遇不同,他是被逼出门,只能自己闯拼。你没那么大的产业,可是你养着你阿么,就说这韧劲,你们俩比一般爷们都厉害。” 张絮没吭声,最后问:“王云达到底对那小哥儿有没有意思?” 赵晨道:“有点吧,就是他自己绕不清楚,小哥儿出现他就跑了,搞不好是在害羞呢。” 害羞这俩字儿一出口,倒是把张絮逗乐了。 赵晨道:“别以为少爷就不会害羞,少爷也是人,有时候感觉还不如活在咱村里呢。” 张絮转过身,肚子大,他转的也费劲儿,还是赵晨帮着翻得身,侧卧着正对着赵晨。 赵晨又打了个哈欠,手摸上张絮肚子:“他又闹你了?” “没。” 赵晨合上眼,点了点头,朦胧听着张絮嘆息了一声。赵晨迷煳道:“睡觉,别人家的事情不要多想,而且看那小哥儿,就算王云达不要他,他也会自己过的好好的。” 他这么一说,张絮竟然真的就乖乖睡着了。 赵晨觉着悠闲的生活也就不过如此了,每天去地里面转两圈,回来在家里转两圈,陪一陪张絮,或者帮张絮阿么清理清理猪圈。 但多出的一件事足以让赵晨头疼。 张絮的预产期已经到了,但是张絮还没生。孩子仿佛在张絮肚子里面呆的太舒服,不愿意出来,到了时间也不肯落地。吓得赵晨每天战战兢兢,就怕他一个不注意,张絮就要生了。他那几条生产准备法则,之前是每天晚上睡前过一遍,现在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甚至他念叨出声,弄得张絮阿么都紧张了。 第117页 每到这个时候,张絮就赶他出门,他要是还在家,估计家里人没被孩子逼疯,就被他逼疯了。 赵晨出了门就去找李老头:“老头,孩子怎么还没生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就是晚几天吗,能出什么事?没事!”这对话几乎天天都要来几遍。李老头也烦了他,让他去开荒。 赵晨家的房子挨着林子边儿,树底下土地都比较肥沃,但因为背阴,见不到光,也开不出什么好地,赵晨就跑到离家不远的一块向阳的地方开荒,头一年种不出什么好东西,张絮阿么准备随便种点时令的蔬菜,到时候吃小菜。 多余的精力挥霍出去,赵晨总算没疯的那么严重了。 也仅限于疯的没那么严重而已。但凡张絮说一句话,赵晨保证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冲过去:“要生了!?”搞得张絮都快不敢说话了。 直到预产期都过了半个月,家里人对孩子想在阿么肚子里面多呆几天这种事表示可以接受了。连赵晨都不那么紧张了。 张絮阿么摆好了早饭,赵晨扶着张絮上了桌子,往张絮的碗里面放了个包子,还想着他阿么一定蒸的是酱肉包。张絮“啊”的叫了一声。 赵晨道:“烫到了?放一边凉一会再吃。”他又给赵宣夹了个包子,这小子要去学堂,得赶紧吃完了走。 张絮抓住他的手臂,睁着一双凤眼犹豫的看着他,忽然,又“啊”的叫了一声。 张絮阿么看出不对来了,见张絮一手捂着肚子,一阵风似得冲到张絮面前:“絮哥儿,肚子不舒服?是不是要生了?” 张絮勉强点了点头。 赵晨一下子懵了,勐的从桌子前站了起来,瞠目结舌,仰头就叫:“孩子!.......啊!孩子!!.......”赵晨对着张絮的肚子大喊,这回,他那点产前准备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张絮阿么扶起张絮,准备带回屋子,喊了赵晨两声,赵晨仍在大声喊着:“孩子!啊!!孩子!!!”俨然是紧张的傻了。 张絮阵痛的难受,再听他鸭子叫唤一样呜嗷不断,白着一张脸冲着赵晨命令道:“闭嘴!” 关键时刻,赵晨就是个怂瓜蛋!赵晨应声闭嘴,张絮伸手一指:“你,出门去找接生嬷嬷!” 赵晨像是才回过神一样,转身撒腿就跑,就听门边砰的一声,赵宣扭头去看,他往日还算精明的大哥,一脑门撞在他家大门上,这会正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念叨着接生嬷嬷,打开大门,冲出去了! 赵宣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口的包子,家里人各自忙乱,没时间管他,他也被这一场乱七八糟打的有些懵。五六岁的孩子,除了知道家里马上要多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至于生产,他只在当初和赵晨去夫子家,听夫子的儿夫郎叫的那么悽惨,隐约觉着是一件惨绝人寰的大事。 赵宣吓得不敢在家呆着,果断拿了两个包子,出门去找周泰,上学堂去了。他到了周大富家,很有良心的还记挂他嫂么和大哥,和周大富的夫郎说了张絮生孩子的事情。 这一说,周大富的夫郎哪儿还坐的住,两个小的去了学堂。周大富的夫郎当先杀到赵晨家,赵晨正把接生嬷嬷拽进屋子,他去的时候接生嬷嬷也在吃饭,赵晨闯进他们家,话都没说一句,就把人捉过来了,他家儿夫郎还以为赵晨又要撒泼,一边大喊着叫屋子里自家汉子出来,一边跟着赵晨跑了过来,一路奔腾到赵晨家门口,产房里张絮啊的一声叫,赵晨倒抽一口凉气,跟着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生嬷嬷哪儿还有什么不懂!? 他扶着赵晨家大门狠狠喘了两口气,也没空去和赵晨说理,顾自进了产房。赵晨家没准备专门的产房,张絮就在赵晨他们那屋子里面生产。接生嬷嬷的儿夫郎叫窦旗,瞧这阵势,估摸着指望赵晨能稳住场子是不可能了,他跟着他阿么也算见识了不少人生孩子,此时十分镇定,捉了才来的周大富夫郎,一起去灶台上烧水。 张絮这是才发动,一时半会还生不了,赵晨家的早饭还摆在桌子上,锅里还有白面包子没捡出来,窦旗见了,只觉着赵晨家真是富裕了,寻常人就是过年也难得做一次白面包子。早上跟着赵晨跑的急,早饭都才吃两口,他也不客气,捉了个包子先塞到自己嘴里,又用盘子装了一盘送进产房,接生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一天两天,不止生产的小哥儿要补充体力,就是这一起陪着的也得吃饱了才能跟着一起耗着。 果然他刚进去,就见他阿么正坐在床边上摊着腿念叨:“我当是快生了呢!这着急上火的把我拽过来,搞半天这才开始,哎呦呦,先忍忍,放心,别怕,这半个村子基本都是老嬷嬷我接的生,只要有我在,保证你安全生个大胖小子。” 瞧见包子,接生嬷嬷伸出胖手拿了一个塞嘴里,又不慌不忙的塞了一个给张絮,再示意张絮阿么自己拿:“都吃,生孩子最费体力了,赶紧多吃点,攒攒力气。” 他这一番气定神闲,张絮和他阿么还真就多吃了个包子。张絮阿么瞧见这有人盯着,又自己去了灶房,准备煮鸡汤,给张絮补充体力。 半路上瞧见赵晨煞白着一张脸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口,张絮阿么过去拍了他一把,赵晨像是受了惊一样蹦起来:“阿么,阿么!生了吗生了吗?” 第118页 一叠声在张絮阿么耳边叫唤,吵得张絮阿么耳朵嗡嗡的响。 “没呢。说要等等。” 赵晨悬着的心悬的更高了,刚要继续问,那边张絮又叫了一声,这声音和方才那两声还不一样,赵晨抬脚就要往屋子里沖,张絮阿么一把拦住他:“别添乱,你冷静点,去杀鸡!” 赵晨早就六神无主,此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抬腿又要去鸡圈。张絮阿么看方向不对,赵晨这是要才把买回来没多久的鸡崽子杀了么。 拦住赵晨,把人送到仓库拴羊那,羊边儿上就是两只老母鸡。 赵晨之前准备的母鸡,因为絮哥儿生产时间拖得越久,前天被宰吃了,这两只还是赵晨昨天带回来的。家里还有万大掌柜送来的人参,赵晨杀了鸡,为了防止他做出什么事来捣乱,张絮还生产呢,现在可没时间来管他。张絮阿么把人参拿出来递给张筱,嘱咐他顺便看着赵晨,这才再次进去产房。 进去前还碰上之前被窦旗叫出来的他家汉子,高大的汉子拿着锄头风风火火跑过来,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要跟赵晨拼命,显然以为自己阿么被人绑架了。等知道是生孩子,才呵呵笑了一声。 “我当是啥,原来是好事,被赵晨整的那么吓人。”他挥挥手,自己又回去了。 旁人生产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这还是第二胎或者第三胎,张絮第一次生孩子,接生嬷嬷当然觉着这事还有的拖。他正在吃第四个包子,张絮叫的就不对劲儿了,他往下面一看,好傢伙,产道已经打开,这是孩子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接生嬷嬷将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叫窦旗过来帮忙。 赵晨正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火,张絮阿么端了热水进去产房,周大富的夫郎将鸡下锅填了人参片在锅里咕嘟嘟的煮开,不免还有些羡慕张絮,谁家的小哥儿生产还有人参鸡汤准备着,能有碗红糖水就不错了。 张絮一声叫,赵晨跟着一声叫,那叫声简直比张絮还悽惨,吓得周大富夫郎一跳。 看赵晨在这坐不住,他道:“以后可是有事情笑话你了,你等絮哥儿生产完,看村里的怎么笑话你。” 赵晨对这话掐头去尾,就听到个生产完,他勐的又站起来,道:“生完了,生完了?” 张筱赶紧又把他按下去,这回这玩笑也不敢跟他开了。 他哪儿知道赵晨是真怕,怕接生嬷嬷出来告诉他难产,问他是保大保小。 张絮预产期到了,赵晨就开始睡不好觉,噩梦里都是一炕的血,有人说,赵晨你就是个混混,你爹是个老酒鬼,说不定你以后也是你爹那个德行,这孩子就不该在你手下养活。 然后,赵晨就吓醒了。 次数多了赵晨都快分不清梦和现实,有时候要狠狠掐自己一把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醒着。 等待的时间最煎熬,后来赵晨不叫了,就坐在灶台边一动不动的盯着灶膛里面的火苗。模样肃穆。 想想他赵晨真算起来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吧,老天爷让他穿过来受那么多罪就算惩罚了吧。大不了以后再折腾他一下,他是真不希望孩子有事儿,也不希望张絮有事儿。 冷不丁又想起王云达问赵晨,你喜欢张絮么。 赵晨当时说,喜欢啊,我家絮哥儿多好。 张絮是个好的,要是人没了,这一想,赵晨就有点慌。 给了自己脑袋一下,赵晨又开始往阳光了想,今天过了他就是阿爹了,虽然这孩子正经算起来不算他亲生的,但是他养大了,那就是他亲生的。 小小一团软乎乎的孩子。赵晨这么想,就又笑起来。旁边张筱看着赵晨这癫狂模样,忍不住想跑回家把自己当家的找来,赵晨这简直中邪一样风云变幻的表情,实在是看的人心里打憷。 一个半时辰后,张絮终于不叫了,赵晨的脑子还在发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一声婴儿的哭声远远传出来,赵晨撒丫子朝着产房就跑,脚边上的马扎叫他踹滚了两圈。他没冲进去,在产房门口来了个急剎车,好悬没直接撞上迎面出来的接生嬷嬷。 接生嬷嬷被他吓了一跳,一手拍拍胸口,一手捧着个一身污浊的婴儿,像是在他阿么肚里吃饱了营养,脸儿没有初生婴儿的皱巴巴,反而长开了两分,脸像赵晨,细长的凤眼随了张絮。 接生嬷嬷道:“这跑的真快,吓我一跳,恭喜啊晨小子,是个小哥儿。” 孩子落地,顺顺噹噹,甚至比一般人家都要顺当。 一颗心扑通落地,赵晨一声不吭,接生嬷嬷正以为这晨小子不喜小哥儿,毕竟乡下人都想要个小子,抬头却见赵晨傻笑着站在门口,直愣愣的,蠢的像个木头。 第61章 我想你了。 张絮阿么用红色荷包装着喜钱递给接生嬷嬷, 赵晨还在院子里傻笑, 接生嬷嬷颠了颠荷包,起码有四五十文,嘴角忍不住咧到耳朵边,他还在赵晨家吃了四个白面包子,这种好事,谁不乐意来? 张筱也要往外走, 张絮阿么连声道谢,张筱看看还在犯傻的赵晨:“有什么麻烦的, 晨小子对絮哥儿这么好,倒是让人羡慕的, 眼下他这傻呵呵的帮不上什么忙, 你快回去吧。絮哥儿还要你照顾呢。” 这话正说在张絮阿么心口上, 张絮阿么又道了谢, 送人出了门,回头却发现赵晨已经钻进产房了! 第119页 产房污秽,自来是不允许汉子进门的, 更有甚者,小哥儿坐月子时都不跟汉子同房。乡下虽没有那么讲究,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讲究,才生了孩子就放自己汉子进去的。 张絮阿么进去抓人, 赵晨坐在床前, 看床里小小的婴儿, 方才接生嬷嬷给他看了一眼就送进屋子, 他甚至都没能仔细瞧瞧。赵晨的紧张情绪仿佛跟着张絮生产结束一起结束了。他现在满心都是有了孩子的欢喜,上辈子他没喜欢的人,没结婚,自然也没有孩子。他那个爹不能依靠,他一个人十分孤单,自然也幻想过有一个休戚与共的人,有一个孩子,陪他一起看日出日落,他会对他很好很好。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那婴儿,孩子小小的手一把捉住他的手指。赵晨仿佛被点了穴,一动不能动。 小哥儿已经叫接生嬷嬷洗干净了,身上依旧红彤彤像个没毛的猴子,手指尖也红红嫩嫩的,赵晨一点不觉着难看,他糙手上还带着茧子,怕自己这手硬的会不会伤了哥儿的嫩皮。 张絮阿么走到他跟前,就看见赵晨木头一样,不错眼珠的看着,张絮方才昏睡过去,这会儿竟然迷迷煳煳醒了,看见赵晨这蠢样。对他阿么轻轻摇了摇头。张絮阿么哭笑不得,出门去了。 热了一碗羊奶,又盛了一碗鸡汤,张絮阿么回来时,赵晨已经没那么傻了,正在和张絮一起看那个小婴儿。赵晨嘿嘿傻笑,一会儿碰碰小手,一会儿碰碰脸,那小心的架势跟戳豆腐似得,生怕多一点力气,孩子就被他戳碎了。小哥儿也不哭,安静又乖巧,闭着眼睛哼哼几声,撅着嘴儿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张絮阿么把鸡汤端给赵晨,让赵晨餵张絮,他自己抱起孩子餵羊奶,折腾这么长时间,他也没好好看看自己这个小孙子,这下才能瞧个够。他忍不住笑眯眯的,多少年没抱过孩子,抱了一会儿竟然也上手了,一手抱着孩子轻轻晃着,一手拿着小木勺餵羊奶。嘴里还不自觉的哼着调子。 “长的真乖,将来一定比我家絮哥儿还好看。”张絮阿么道。 赵晨把垫子放在张絮背后,让张絮靠的舒服些,理所当然道:“那是,我赵晨家的小哥儿,长的一定好看!”张絮一贯平静的面容上竟也隐约是个笑模样。 小孩吃的少,睡得也快,吃了小半碗羊奶,已经迷迷煳煳睡过去。蜷着小拳头放在脸边儿上,十足乖巧。 赵晨看的心花怒放,他也想抱一抱孩子,又不敢,只能坐在一边干看着。 张絮喝了碗鸡汤,也有些累,他生产算是快的,没受多大折腾,但也挡不住有些疲惫。张絮阿么把孩子放在张絮身边,就拽着赵晨出了门。 赵晨不乐意走,一脸不高兴的杵在床边,不说话不吭声也不动,恨不能把自己和小哥儿拴在一块。 张絮阿么有些无奈,赵晨有时候是个成年人,有时候就是个大型儿童,村里人都说赵宣野性,平时天地之间他最大。赵晨天天念叨着这孩子不教育不行,但除了不让赵宣做坏事儿,捣蛋的事儿赵晨一点没管,冷不丁的还跟着赵宣一起捣蛋。 张絮闲着没事儿编了几个小竹篓,口小肚子大。赵宣下水捉鱼直接上手,摸到的都是小鱼小虾没什么意思,回来直接餵了鸡,最多是弄脏了衣服需要家里大人勤着给他洗。 赵晨是偷了张絮的篓子就往河里面放,算是重温他当初抓鱼的蛋疼回忆。 鱼没抓到几条,倒是篓子让他弄坏了不少。 张絮阿么觉着,这人压根儿也没想着要鱼,那放篓子的事儿就是在玩儿。 张絮倒是心大,做的篓子随便他偷,仿佛养了赵宣这小的,多一个大的也无所谓。 赵晨现在往床头一站,死活不走,还真跟个要被从玩具跟前拉走的不高兴儿童没啥区别。 后来,还是给带走了。 生孩子的人家要给村里人报喜,给熟人发红鸡蛋,他们家鸡蛋早就准备好了,张絮阿么给煮好,赵晨拎着竹筐一家家去送,这事儿可换不了旁人。 村里一百多户人,每户送俩已经算多的,毕竟鸡蛋这种东西在村里面也算是奢侈品。赵晨全程乐呵呵的,从村头送到村尾,看见谁家里有小孩的,还往孩子手里多塞一个。让全村人都感觉他的喜气洋洋。甚至在送到赵大梁家的时候他都是和颜悦色的。 夏春接了他手里的鸡蛋,回屋就生了一肚子火气,不就是生了个小哥儿么,又不是小子,高兴个什么劲儿,有这个高兴的时间不如去巴结巴结福临门的少东家,给他家三儿牵牵线。 夏春眼巴巴盼望着和王云达结亲,却是不知道,半个月之前赵庆祥和赵大梁已经给赵如意订好了人家,就等着把赵如意嫁过去呢。 赵大梁听夏春在屋子里抱怨,也不吭声。和赵庆祥对了一眼,一起拿着锄头出门开荒去了。家里少了五亩良田,若是不开荒,靠剩下的七亩地,虽然够一家人的嚼用,但家里出个什么事儿,应急的钱是甭想拿出来的。 赵晨当然不会忘了王云达,他在送鸡蛋的路上就碰上了去城里的车把式。给对方塞了两个鸡蛋,就让对方去福临门捎个话报喜去了。 王云达在福临门窝了半个月,终于憋不住了想要出门,换了身才从织布坊送来的浓紫袍子,边角同色牡丹端的是雍容华贵,淡紫镶玉的腰带上悬着一个荷包,一块晶莹翠绿的暖玉,王云达手里拿着柄摺扇,扇面上也是大朵花团锦簇的富贵牡丹,对镜一看,端端是一个丰神俊朗,张扬恣意的公子哥儿。 第120页 王云达对这一身甚是满意,抬步去开门,门刚打开,王云达愣了愣,傻了吧唧的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你怎么在这儿?” 安恬正准备敲门,手还没放下:“你没在临安,我来找你。”简洁明了,目的明确。 王云达那句我就是为了躲你没好意思说,憋了半天道:“找我做什么?” 安恬个头不高,只到王云达胸口,此刻两人离的近,他仰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话直白的令人髮指:“我想你了。” 王云达惯是个留恋花丛的,日日‘我想你了’这四个字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里面有多少真心不得而知,当然,听的人也不在意,不过图一个乐呵。 现在有个小哥儿,明明白白告诉他想他了,其中还一点没有作伪的成分,王云达竟也不能像回答别人那样十分轻巧的回一句‘我也想你了。’ 何况,经过赵晨一番教育,王云达都闹不准自己对这小哥儿到底是啥意思了。 他脑子十分混乱,最后问:“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安恬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万大掌柜” 若是别人,他还能惩治一番,竟然敢私自泄露主人家行踪,简直是胆大妄为!但这人是万大掌柜,王云达咬牙,这人他可不敢动。 王云达脑子甚快,眨眼间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法:“可安排了住处?若没安排,自可让万大掌柜给你安排,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王云达绕过安恬,转身下楼去了。安恬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他,嘴也是半张着,要说什么话,眼看着王云达下了楼,他放下了手。 王云达还没出门,来送信的车把式到了,王云达去细柳村时,车把式远远看了他一眼,自然认识。他跟王云达报了喜,王云达扇子敲手,嘀咕道:“岁月不等人啊,人都有孩子了,我还是孤家寡人。”冷不丁的想到楼上的安恬,敲扇子的手瞬间停下,捉了个小二叫把这消息送给万大掌柜,他自己出门去了。 前两天程记布衣坊的公子邀请他去画舫喝酒,他没去,如今反正他没什么事,不如带着人一起去玩儿。 折阳城虽然不临海,却临河,城里还有几个大湖,湖里面没种荷花,湖边上只长了不少芦苇,芦苇盪多了,平日坐上画舫来钓鱼还是不错的。 程记布坊是折阳城最大的布坊,王云达的衣服基本都是他们家定做的。王云达家不做布坊生意,跟程家自然也没什么冲突,两家公子玩儿在一起,总比别人多了两分真心。 第62章 这人你别动! 程记布坊的掌柜生了两个小子, 小儿子程玉岚天生喜欢读书。商人不可出仕,程掌柜想了个办法把小儿子过继到一个早死了十几年的泥腿子堂兄名下, 叫小儿子放心在家看书习字,一心准备读圣贤书报效家国。大儿子程玉枫生来对之乎者也没什么兴趣,喜欢摆弄算盘珠子,程掌柜很是满意,若是两个儿子都去报效国家,谁来继承家业? “头两天叫你你不来, 今儿怎么想着出来了?”程玉枫长着一张娃娃脸, 咧嘴笑开时还带着两颗小虎牙, 像是随时准备占人的小便宜,偏他这张脸, 占了谁的便宜,旁人都不忍心对他生气。 “头两天不想出来, 今天想出来了呗。倒是你,我叫一声你就出了门,是躲着什么出来的?” 一句话问到了程玉枫的心坎:“别提了, 我阿么又逼着我娶亲, 城里小哥儿的画轴都快堆了我整个屋子了, 我要是再不出来,非要被淹死在里面。” 王云达哈哈大笑, 程玉枫又道:“我都恨不得跟你学, 跑外面去躲一阵子了!” 王云达赶紧阻止:“你都没离开过折阳城, 这要是出了门, 你爹么还不得担心死,不止担心,你刚出门,他们就会拿把刀杀到福临门先去砍了我,说我教坏了他们的儿子。” 程玉枫展开摺扇,挡住半张脸,闷笑道:“哪儿那么严重?” “严重,很严重!”王云达嘴边噙笑,乐呵呵指着河边一个挂满粉绸的画舫,道:“就这个吧。” 两人走近,自然有小哥儿过来给掀帘子,迎两人进去,又有个小哥儿过来敬酒,等二人坐定,再有个哥儿抱着琴出来,随手弹出个曲子。 画舫在湖面上飘荡起来。程玉枫抿了口酒道:“听说你被人求亲了?” 才喝进口的酒差点没喷出来,王云达闷咳了两声:“这在你临安发生的事情,怎么你都知道了?” 程玉枫笑咧出一对儿小虎牙,乐呵呵道:“原来是真的啊。” 王云达紧张的看着他。 程玉枫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怎么,有人投怀送抱,你还不高兴?”想了想,“哦,愿意对王少东家投怀送抱的人多了,少东家当然不以为意。” 王云达摆了摆手道:“这个与从前那些个不同。” 程玉枫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当下来了兴趣:“怎么个不同?” 能怎么不同?有的人可以曲意逢迎,有的人可以玩儿感情游戏,有的人太认真,虚情换真心,这种遭雷噼的事儿,王云达不敢干! 王云达不语,程玉枫更好奇了:“这人是谁啊?” 本没什么好瞒着的,王云达却是死活不告诉。 第121页 程玉枫这人做朋友讲义气,但也是十成十的损友,想当初他带着王云达逛画舫,就是运气不太好,看好的哥儿被人捷足先登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们换个人陪着就行了,可他们前脚刚要离开,身后就有人不屑的说:“一个小毛孩子,也学着大人逛画舫了?毛长齐了吗?”扭头又看王云达,“你这不是带着个哥儿么,还来画舫找哥儿,真是来胡闹的。” 王云达最恨别人说他长的漂亮像个哥儿,程玉枫最恨别人说他长的太嫩像个孩子。这人直接踩了两人的雷,当下俩人不干了! 王云达迈出一步就想教训那人,却被程玉枫拦住了。程玉枫从不和人正面怼,拉着气势汹汹的王云达离开画舫,回家就去调查人家祖宗十八代,第二天就听说那人逛画舫被自家暴脾气的正夫郎捉姦,逃跑时候没跑利落一下子摔地上,不小心把门牙摔掉了两颗。 王云达本也注意着那人动向,听着这事儿就嘿嘿一乐。 那人也是商场上混的,程玉枫以前不认识,王云达经常逛那富贵圈子倒是听说过一两次,再去圈子逛的时候,王云达冷不丁就露出一两句口风,给那人在商场上好一顿宣传。门牙掉了这人本来还想瞒着,有王云达在哪儿还瞒得住,整个圈子都知道这一桩丑事了,还有不少人上门慰问,顺道瞧瞧对方掉的两颗牙,听听那说出口就漏风的口音,顿时让那人成了商场上一个笑谈。 这一下俩人才算解了气。 一件事儿奠定了俩人深刻的战斗情谊,王云达本来还想找程玉枫去喝个小酒联络联络,去送信儿的小厮跑过去又跑回来。告诉他。 “少东家,程大少在东郊画舫陪一个叫柳哥儿的听曲儿呢!”柳哥儿名叫细柳,那真是妖娆的身段软成个柳条,是画舫上新来的哥儿,才听说这哥儿的名字,王云达就说看上了他,肯定要和这哥儿好好逍遥一番。 他还没上手,程玉枫反倒先去了!? 战斗情谊彻底崩溃,王云达追着程玉枫打出三条街,从此俩人关系破裂。 破裂了没两天,程玉枫带着折阳城新来的戏班子请王云达听曲儿当赔罪,狐朋狗友又扯到一起。 一路上摔摔打打,朋友处到现在,关系是有,就这关系有点扭曲,王云达但凡有点事儿有时候还真不敢和程玉枫说,就怕这人又搞出什么么蛾子。 但很多时候,王云达不说,程玉枫也能自己查出来。 程玉枫有个毛病,典型的爱凑热闹,哪边儿有什么事儿他都想知道,知道了之后要做点什么,那就是看他的心情。 王云达忽然觉着今天就不该叫他出来。 程玉枫一杯小酒抿进嘴:“看你这模样,也不是完全对人家没意思吧,我更想知道他是谁了。” 王云达道:“你不用知道了,我警告你,这人你别动啊!” 程玉枫瞧他这模样,愣了下:“达子,你认真了啊!?” 那小哥儿,要是真要跟人处,那就得认真。 程玉枫又道:“达子,咱这身份,那小哥儿行吗?” 富贵人家成亲和乡下自然不一样,乡下人看上村里的哪个小哥儿,有讲究可也不是特别讲究,叫上个媒人去说个亲,八成都能成。 但王云达这个圈子选人就要慎重了,选的太好,夫郎娘家那不满意不行,选的太差,夫夫俩话说不到一块去不行。尤其商户人家还涉及到生意往来,想的就更多。最好还是门当户对,双方人家和善,要是结亲俩人再自己看对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天下哪儿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好事儿。 王家和程家算开放的了。没有爹么俩选好了人,让王云达和程玉枫直接来一场商业婚姻,感情什么的,后续培养就行。只是让人准备了小哥儿的画轴,让这俩人给自己选夫郎。 王云达有时候想想也觉着自己很幸运,这要是在别人家,哪儿有这样宽松的待遇。 可是待遇宽松了,他也不能太不给爹么脸面,拖着不成亲是行,但是该成亲还是要成亲的。乡下汉子十五六都成亲了,他现在都二十五了。虽然还想在花花世界玩儿,但是他还能玩儿多久?总也不能一直玩儿下去吧。 乍然碰到安恬这样的小哥儿,王云达对旁人说不想娶亲说的信誓旦旦,自个儿心思就不那么坚定了。 这就是想放弃花花世界,又捨不得放弃,想试试和安恬处,又不太敢,这傻乎乎的样子和高中生经歷初恋没什么区别。 赵晨是看出来了,当初在福临门说了那么长一串就是想推他一把。就是没想到这商场上挺果断的王大少,碰到感情这么优柔,现在都没想明白他是试试呢,还是和小哥儿断了。 王云达也终于觉着自己这样不太行,想了想,干脆把安恬的事儿和程玉枫说了,他了解程玉枫,但凡知道了有这么个小哥儿,那闹腾的性子王云达就是不坦白,他也能自己折腾着查,不如现在就告诉他,还能给他出出主意。 程玉枫听完,难得没和以前一样笑的玩世不恭:“达子,你是傻得吗?”对人家有意思,就是不出手,非得假惺惺拉着他程大少也推他一把才算完? “你才是傻得。” 王云达好悬没一个酒杯砸过去。 程玉枫打开扇子躲:“行了你,去找那小哥儿试试看吧。” 第122页 王云达又平静下来,想说话,程玉枫又道:“你别说了,你就去和那小哥儿多相处相处就行了。” 程玉枫曾有一段过往,他和王云达也算称得上无话不谈,但就那段过往程玉枫没跟他说过一个字。王云达就知道和一个小哥儿有关,小哥儿后来死了,程玉枫大病一场。 后来王云达去看他,程玉枫瘦成个骷髅,手里捏了个白布帕子,帕子上没有画,就绣了个‘玖’字。 程玉枫捏着帕子哭成个傻子。王云达问他怎么了,说出来也许好受点。 程玉枫看了他一眼:“达子,有的人碰上了就要抓手心,千万别放开,不然会后悔一辈子。” 王云达不懂,但是这话他记住了。 因为程玉枫当时的眼神十分吓人,那是想死之人的眼神,恨不得马上下地狱重新投胎。 程玉枫叫他别说了,王云达就不吭声了,面儿上没表示,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他意思了。 程玉枫忽然道:“不对啊,达子,我是不是应该劝你和那小哥儿断了,你爷爷的,你要是真成亲了,我怎么办,我爹么还不得逼着我赶紧找一个!” 王云达哪儿管的上他,嘿嘿一笑:“反正你现在也被逼着,再逼你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程玉枫手拿着酒杯直接砸在桌子上,咧嘴儿呲出小虎牙:“重色轻友,有了哥儿就忘了兄弟!你就说,你要是真跟那哥儿处了,咱还能一块玩儿么!?” 王云达道:“别扯了你,现在不还没处呢么。” 程玉枫斜他一眼,打心眼里觉着这人没救了。 第63章 啊!!! 王云达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煳煳回了房间, 伸手脱了外衣, 正准便挂在屏风上, 身侧有人伸出手,接了过去,他被人伺候习惯了,一时半会竟然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下一刻,王云达僵硬的扭过头。 “你怎么在这儿?” 安恬帮他把衣服收拾好,站直了正对着他:“我请万掌柜给安排住处, 万掌柜说,这顶楼有很多床, 让我随便选一张用。”顶楼是有很多床,大床就有五个,床和床之间有的用屏风隔开,有的用摆件格挡,有的垂了珠帘,各不相同, 也各有特色,唯一相同的是舒服柔软,全铺就了华丽的锦缎,被子也是轻薄保暖的蚕丝被, 是王云达这少爷专门要的。但是房间有很多床, 这却是一个大厢房, 专门给王云达一个人用的。安恬睡在这儿, 称得上是孤男寡哥儿共处一室了! 万大掌柜就是故意的! 只要能让他少爷娶了亲,共处一室算什么!?小哥儿的名声这么传出去肯定不好,但是不让他传出去不就得了?出门问问,福临门谁敢多嘴出去瞎传?敢传的,万大掌柜亲自操刀剁了他! 王云达咬牙道:“这于理不合。” 门口有人敲门,一个脑袋探进来道:“少爷,万掌柜的让小的传话,恬哥儿一人在外,住客栈不太安全,所以在您这凑合凑合……” 小二哥毕恭毕敬,王云达咬牙切齿:“在我这就安全了?” 小二哥像是被一股杀气吓得脑袋缩回去一半:“万大掌柜说,您对小哥儿一直敬谢不敏,应是安全,如不安全了,那.......” “那就怎么?” “那福临门明天就办喜事吧!” 砰,没等着王云达发火,小二已经缩回脑袋,把门关上了。 王云达牙齿咬得咔咔响,黑着脸转头看见安恬,忽然无言以对。 安恬想了想道:“你不希望我在这儿?” 王云达的脸色不言而喻。 安恬走向门口,王云达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客栈。”安恬道,“我会告诉万大掌柜说我自己要去的,叫他不要怪罪你。” 王云达拉住他的手臂,大半夜,叫一个小哥儿自己去睡客栈,算怎么回事?心思在脑子里面转了一百个弯儿,王云达嘆了口气有些烦躁:“算了,你留下吧。” 安恬歪着头看他,似乎是确定了王云达真的想他留下,才问:“你要洗澡吗?” 一个未婚小哥儿在问一个汉子是不是要洗澡?王云达才喝嘴里的一口冷茶差点喷出来。 “不洗!” 安恬皱眉道:“可是你身上有味道,不洗澡可以么?” “什么味......?”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画舫里的小哥或多或少擦了些脂粉,他虽然呆的时间不久,还是染了些味道回来。 王云达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转了一转,别扭又试探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洗啊,画舫的小哥儿长的好看,用的脂粉味道也好,不浓不淡,正合适。”没哪个小哥儿乐意自己喜欢的人称赞别的小哥儿。他不指望安恬能像妒夫一样面露不愉,但好歹该觉着他们两人性子天南地北,一个跳脱爱玩乐,一个冷静淡漠,不该是会在一起的人。 也让这哥儿自己好好想想,选他王云达到底对不对。 安恬反应却是很平淡,哦了一声,转身去隔壁的一张床上休息了。 王云达自觉无趣,召唤人打水洗漱,也上床去。安安静静,沉默了良久的安恬忽然问:“你很喜欢画舫吗?” 王云达道:“喜欢啊,哪个汉子不喜欢?” 第123页 安恬道:“去那要做什么呢?”他阿么是倌馆出来的人,他自己却从没去过这类地方,有时候他也好奇,为什么汉子都喜欢往那去。 “喝茶听曲儿听说书,钓鱼遛鸟瞧美人。”王云达吊儿郎当道。 安恬道:“我算不算美人?” 安恬不是会一眼就让人惊艷的人,却是会让人不断想去看的人,他的眼睛漆黑平静,像是藏了无数的故事和难以述说,看一眼就想深入探究。 王云达道:“算。” 安恬道:“我也会说书,你要听吗?” 王云达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实在想像不到,这个面瘫的安恬要怎么说书? 不远处恍恍惚惚亮起一盏灯,安恬穿着一身白色中衣,长发披散在背,那张平静的脸在灯火的恍惚下像一个来寻仇的鬼。 安恬声音轻轻的,仿佛一根羽毛刮过心脏,重复了一遍:“你想听吗?” 王云达竟诡异的吞了口口水,轻轻嗯了一声,他翻身盘腿坐起,看见安恬端正站在烛火后面,一半隐没在灯火中,一半脸苍白如纸。 然后,安恬给他讲了一个鬼故事...... 他讲故事时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面无表情,他的脸一会儿是鬼怪受了委屈的泫然欲泣,一会儿是来寻仇的狰狞恐怖,那张脸在一盏晃晃悠悠的烛光下向王云达扑过来时,他竟真的以为鬼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响彻福临门,惊醒了一片的店伙计,曹睿最先醒过来,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套上外衣冲上福临门顶楼,当厢房大门被他一脚踹开时,就看见他们平日流连花丛胡作非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少东家,正哆哆嗦嗦窝在床上,两手紧紧抱着一个小哥儿。 小哥儿依旧面无表情,嘴角微不可查的挑起来一点弧度,心情似乎很愉悦。 他摸着王云达的头道:“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别怕。” 转头对曹睿点了点头,道:“无事,你回去继续睡吧。” 曹睿傻不愣登的出了门,还将来查看情况的其他人一一轰了回去。一个人他不能轰,万大掌柜站在楼梯拐角用眼神询问他。 曹睿道:“少东家怀里抱着一个小哥儿。” 万掌柜满意点头:“很好。”曹睿把没说的那句少东家好像被吓到了吞了回去。 王云达抱了一会儿,忽然觉着很没面子,他松开安恬,别过头,自己不好意思去了。手下的温度十分熨帖,他松开手,那温度似乎还在。 王云达把手在丝滑的绫罗被子上抹了抹:“大晚上的,你怎么讲这些东西?”口气还有些埋怨。 安恬恢復了正经模样,一板一眼道:“抱歉,我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王云达火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胆子小?我.......”他刚才那表现,实在称不上是胆子大。他赖皮道,“是你说的太吓人了!” 安恬点点头,好脾气的不反抗。 王云达平缓了心情,又下地多点了几盏灯,房间亮堂起来,才觉着安心一点。 “瞧不出来,你一副面瘫样,说起书竟然这么生动。”他身体又抖了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觉着有个鬼要来掐他的脖子。 安恬垂下头,嗯了一声:“我以前就是靠这个赚钱的。” 王云达来了兴致,靠在床边,道:“哦?” 安恬道:“我的手不好用,做不了针线活,也扛不了包,后来找了个店小二的活计,店掌柜很好,我只有一只手能端点心茶水,他也让我留下了。虽然没有工钱,但是能吃饱。有一天,店里的说书先生家逢巨变,辞了工。店里一时找不到人,掌柜的很着急,我就去试试了。” 安恬说的十分简单,王云达却明白无论针线,还是扛包,这小哥儿大概都试过,他八岁被赶出家门,手指骨还断了,能活下来当然比别人更不容易。 他借着烛光去看安恬的手,右手上带着狰狞的疤,整只手的大小也如同八岁小孩儿,小指翘成个不大的弧度,像是掰不下去,弯曲不得。 安恬道:“先是说书,后是写写故事,当初在外面讨生活听了不少,编一编,也有人愿意听,慢慢就有钱了。” 讲故事能讲的活灵活现,把他吓得抱着小哥儿不放,说自己的心酸血泪史,竟然能说的这么平淡无奇。王云达竟不知如何评价他。 他道:“安恬,睡吧。” 安恬点了点头,却没回去,而是问他:“我说书比你在别处听到的好听吗?” 王云达不明所以的点头:“我还从没听过有比你说的更吓人的!”说着又抽了口凉气。 瞧他被吓到了,安恬道:“要不要我陪你睡?” 单身小哥儿和汉子同睡一张床,这是要坏名节的!虽然已经同一个房间,在别人眼里,和睡一个床没什么两样。 王云达道:“还是别......” 安恬自发自主曲腿往床上爬,占了王云达半个床榻。老老实实双手合十搭在小腹。道:“你放心,明天早上我就回去另一张床,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王云达哭笑不得,这话怎么也该是汉子对被惊吓的小哥儿说的,偏偏到了他这却全都反着来了。 第124页 王云达稀里煳涂的想着,竟真的躺下和安恬同床。老老实实的睡在另一边,他发誓,他这辈子睡觉都没这么老实过。 安恬忽然掀了掀被子,王云达身体一僵,就见安恬下地吹灭了烛火,又爬上床。规规矩矩的躺下,两手合十,放在小腹上。黑暗里安恬忽然问:“你都说我讲的故事很好听了,也说我长的好看,那以后可以不去画舫听故事看美人了吗?”顿了顿又道,“如果要钓鱼,可以带我一起吗?......你喜欢那个脂粉味道的话,我可以试着抹......” 他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十分勉强,被折了一晚上面子的王云达嘴角忍不住挑起一点:“睡觉吧。” 这一晚他睡的很好,连个梦都没做。 赵晨却没睡好,因为张絮阿么把他赶去了赵宣那屋,不许赵晨和张絮一起睡。 才生产完的房间带着一股子血腥味,虽然简单打扫过,那味道依旧挥之不去,汉子是一家之主,不能让这污浊之气沾染了家里的汉子,自然不能同床。赵晨一个现代来的人当然不信这些,那些不肯进屋子陪夫郎的汉子大约是嫌弃才生产完的屋子味道不好,不愿意进,他却是抱着张絮睡习惯了,怀里少了个人,他翻滚半夜睡不着,终于偷偷熘回去,爬上床将张絮搂在怀里,心满意足。 张絮睡得迷迷煳煳,才生完孩子,睏乏的很,脑子也不怎么灵光,身边多出个人,他只是习惯性的往赵晨怀里面钻。 赵晨将人抱个满怀,平日手只能摸到腰杆,今日竟然能搂到后背,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之前抱着你隔着个球还不方便,这睡觉中间的球没了,我还怪不习惯的。” 一句话嘀咕完,张絮似乎清醒了点:“赵晨,你怎么在这儿?” 赵晨在黑漆漆房间里,竟然能准确的亲到张絮的额头:“来抱着你睡觉,睡吧。” 第64章 小强! 眨眼间就到了洗三, 这世界洗三不过吃顿酒热闹热闹, 赵晨记不住现代洗三要干嘛,干脆就按照细柳村的规矩请全村的人吃酒, 酒宴是赵晨送鸡蛋时候就说好了的。这会儿也不用再去请。 赵晨家昨天就开始准备, 万大掌柜的更够意思, 头一天派人过来告诉赵晨, 叫他把东西准备好, 人他来出, 赵晨在城里买了一堆吃的, 洗三这天一早,福临门的伙计带两个大厨就过来了,还自带了三个铁锅,一些调味料,以及一些外头买不到的吃食。 赵晨请了张筱和另外两个嬷嬷过来帮忙,给福临门的厨子打下手, 人是张筱介绍的, 都知根知底,放心的很。赵晨自己站在门口请人进门吃饭,排场够大, 村子里面关系好的不好的都来了,不说是不是真心过来看孩子洗三,就算是过来吃一顿好的, 也是赚了。 院子里摆了七八个桌子, 这还是他们家院子大, 拖家带口的来一堆人还是坐不开,最后干脆摆成了流水席。小哥儿太小,也没抱出来给人看,何况赵晨也捨不得,就在小哥儿饿了要喝羊奶哭的时候,给大伙听了一会儿十分嘹亮的哭声。 张筱问:“取了名字没啊,叫什么?” 赵晨对取名字十分没辙,他早在张絮没生孩子的时候没事儿就想想孩子叫什么名字,最后从花草树木取到福禄永寿,也没想好,等孩子生出来,他胡乱叫了个乳名,叫小强! 原因很简单,他依旧记得这小哥儿还在张絮肚子里面时候喝野菜根,跟着张絮打架。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还能顽强的活下来,生命的坚韧程度直逼小强。干脆乳名也叫小强了,乡下讲究贱名好养活,赵晨觉着没什么比小强还合适的了。 张絮看着赵晨取名字时候那古怪的贱笑模样直觉这不是个好名字,连那个乳名都不愿用,最后取了个蔷薇的蔷字,希望他们家小哥儿将来人长的好看,也真像蔷薇一样带刺儿别让人欺负了去。平时就叫蔷哥儿,大名就叫赵蔷。 赵晨反正也想不到好名字,听张絮想好了,拍板同意。 王云达和万大掌柜是中午来的,同来的还有安恬,自从安恬给王云达讲了鬼故事,王云达竟然破天荒的没再出门,这两天老实跟安恬坐在一个屋子里面喝茶说故事,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因为程玉枫在他家福临门门口堵着。 程玉枫的消息来的绝对快,白天知道安恬这个人,当天晚上就打听到安恬在福临门。见天的堵在福临门对面的茶楼,准备瞧瞧叫王大少纠结成那样的哥儿长什么样子。 王云达严防死守,特意跟万大掌柜的吩咐,福临门的大门程玉枫那小子连个门槛都不给进! 万大掌柜乐呵呵,谁敢打扰他少东家谈恋爱都是跟他作对,欣然同意。 万大掌柜果然抱着他们家小孙子来了,小孙子叫万宝才,一个俗气又富贵的名字,听说这名字还是万掌柜的在城东万佛士捐了三百两银子特意求来的,保佑他孙子将来胸有大才,手握万宝! 将来怎么样不说,现在这小傢伙正窝在他阿爷怀里睡得昏天黑地,张着小嘴儿留了一下巴的哈喇子,赵晨家院子里拼酒的拼酒,吃饭的吃饭,吵闹的几乎把房子都掀开,这小子竟然没醒。 万掌柜的身后站着他儿夫郎,跟赵晨点了点头算是见礼,就伸手抱过孩子,隐约看见小孩脖子上挂着的金锁,正是赵晨送到那个。胖乎乎的肉手腕子上是带铃铛的银镯子,衬托的小孩儿越发像个肉团,还是个没骨头软趴趴的。赵晨现在看见孩子就眼睛放光。万掌柜的儿夫郎把孩子往前递了递,示意赵晨抱。 第125页 赵晨胆子又缩回去了,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对孩子没辙,一个没稳当弄疼了哭了可不好。”眼馋又不敢的模样看的万掌柜直笑。 “你这是刚有了孩子,等孩子再大一点,你说不定就开始烦了。”万掌柜的儿夫郎腼腆道。 赵晨眼睛晶亮看着孩子,笑道:“那不会,我的孩子我疼,永远不能嫌弃他烦。” 那夫郎轻笑一声,没反驳他。去赵晨给指的房间,夫郎们大多去看张絮和新生的小哥儿,更别提这抱着孩子来的万大掌柜的儿夫郎,更要去看看蔷哥儿。那精緻喜气的金锁还是这家人送的,这世界人也有几分迷信,瞧见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儿子,对赵晨家自然多了两分亲近。 万大掌柜送上礼,一块温软碧绿的暖玉,婴儿半个巴掌大,雕成个富贵牡丹模样,中间隐约平安两个字,端的是精巧,放身上不说冬暖夏凉,对身体好是一定的。 乡下人来吃洗三宴席,拿的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也就是鸡蛋了,更多的是抱着干菜,玉米面之类平常物件。间或能有些腌肉和自己家编制的笸箩。万大掌柜这一块玉,都不敢让村里人看见,不然又要遭人眼红了。 赵晨靠近了万大掌柜,挡住别人视线,笑道:“一个小孩子,你不如给块糖,弄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可收不起。” 万大掌柜乐呵呵道:“我给的,他就收的起,你要是觉着收不起,把你家小哥儿许给我孙子算了,这就受的起了。” 赵晨不乐意了,眉头一挑,毫不客气道:“一块玉佩就想换我家宝贝蔷哥儿,想的真美!”当阿爹的脾气上来了,蔷哥儿才三天,已经在想谁敢娶他小哥儿,先揍那人一顿在说! 万大掌柜哈哈大笑:“真不干呀?” 赵晨接过玉佩握在手里,倒不拒绝了:“将来的事儿谁说的准,俩孩子要是互相喜欢,我们就谁都别拦着。” “这话说的对。”王云达手敲着扇子插了一嘴,“别订的太早,说不定将来是我家小子娶了蔷哥儿呢?” 赵晨疑惑道:“你这是准备成亲了?”视线往旁边一瞥,赵晨像是想到了啥,搭着王云达的肩膀道,“这就是你未来夫郎?” 王云达也才觉着自己刚说的话有些不妙,摸了摸鼻子:“别瞎说,我只是顺嘴说说,我现在不娶亲,还能永远不娶亲么,总会有个儿子的。” 赵晨故意道:“那你可得快点,不然你过了十年八年才有儿子,我才不乐意把我家小哥儿嫁个奶娃娃!” 万大掌柜又笑起来,王云达拍开赵晨放在他肩头的手,桃花眼几乎眯成一条线:“这话说得,那是不是我儿子没等十年八年就生了,你蔷哥儿就嫁了?” 赵晨嘿嘿笑道:“去年我还是人嫌狗不爱,现在就都想来娶我家小哥儿了,你们就不怕,我把小哥儿教坏了,败光了你们家底儿?” 万大掌柜不吭声,思索这事儿的可能性,王云达倒是财大气粗,得意道:“放心,再来几个蔷哥儿,我们家家底也得败两年才成。” 赵晨大笑,指着安恬道:“行了,真败光了,有你哭的,别把人家一直晾在一边啊,介绍一下啊。” 王云达看了安恬一眼,脑袋又往赵晨身边伸了伸,小声道:“你不都猜到了么,就是那个小哥儿。” “追这来了?”赵晨没控制住,竟然问了出来。没等着他觉着尴尬,他反应到快,又拽着三人往屋子里面走。知道王云达会来,赵晨早就在屋子里面准备了一桌,专门招待他们。进了门,又特意把安恬安排在王云达身边。拍了拍王云达肩膀,眼神示意,这有人追着你要嫁给你,多大的福气呀! 张絮那边又传来蔷哥儿的哭叫声,万大掌柜道:“这声儿够响的,可比我家那小孙子叫的还响。” 王云达看赵晨往门外迈出一只脚,随时准备走的架势,乐道:“不用陪我们,想去就去吧。” 赵晨没客气,抬脚就走。 自从家里多了小哥儿,赵晨恨不得时时刻刻呆在小哥儿身边,小哥儿在张絮炕边,头一天晚上赵晨还睡在张絮那,被张絮阿么捉住了,张絮阿么大着胆子教育了他一回,但是认错态度良好,回头就犯,第二天晚上继续睡在张絮那。张絮阿么只有嘆气的份儿。 张絮头一天晚上没反应过来,叫人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晚上看见炕头上要爬炕的赵晨就别扭了。 张絮道:“去宣小子那睡,坐月子没有一起睡的。” 赵晨不以为意,爬上床抱住人,腿还无赖的搭在张絮腰杆上:“哪儿没有,我不就是么。” 才生产完没一天,张絮没什么力气,也推不动他,给这人气的慌的同时还有点不好意思,细长眉毛中间拧成个川:“我才生完孩子,身上不干净,你也不嫌脏!” 赵晨把脑袋埋在张絮颈窝,用力的闻了闻,闹的张絮更不好意思了:“挺干净的,没事儿。” 张絮扭着身子,想从赵晨怀里挣脱出来,赵晨把怀抱紧了紧,在张絮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别动,当初在破屋子抱着你,比现在还脏都没说啥,现在嫌弃什么。” 张絮给拍的愣了下,脸上染了点红,没再动了。也再没敢在晚上睡觉时把赵晨轰出去,他知道就赵晨那野驴性子,赶了也没用。 第126页 赵晨最受不了孩子哭,大晚上睡觉听见声儿他就醒,见着小哥儿张着一张没有牙的小嘴儿闭着眼睛哭的可怜巴巴,赵晨心都碎了,恨不得给摘星星摘月亮,他不敢去抱孩子,只能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嘴里喔喔叫着宝宝,泼皮赵晨秒秒钟变成傻阿爹。 三两步出了门,转弯,开门进去,赵晨用不上两分钟,就看见张絮床边围着一堆小夫郎,有的坐在一边聊天,有的在逗孩子,万掌柜的儿夫郎名字叫柳春芽,人如其名长的水灵细嫩,像是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但听说这也是个乡下的小哥儿。 第65章 请问您是哪位? 万大掌柜年轻时候在福临门做帐房, 夫郎和孩子在乡下种地,柳春芽和万掌柜的儿子青梅竹马, 早就互相有了点别的意思。 万掌柜的二儿子不甘心在地里刨食, 去做了走商, 想赚够了就回来娶柳春芽。走商经常在外面跑, 时常不在家, 当他一年没回来时,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毕竟村里面出去做走商,然后永远都回不来的,也有不少。 柳春芽当年十七, 年龄不大,也不小了,被爹么逼着要嫁给同村的一个汉子, 柳春芽不愿意,自己躲到深山老林, 藏了起来, 谁知他走的那天下午万掌柜的二儿子就回来了, 带着几乎一村的汉子上山去找,最后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他,小哥儿蜷缩在泛黄的杂草里面睡着了, 村里人歇斯底里的喊声都没吵醒他。 万掌柜的二儿子把人背回村里, 第二天就成了亲, 称得上是完全没有准备的成亲, 聘礼啥也没买,直接给了三十两银子!虽然不太合规矩,但这比聘礼的确实惠多了。 两人一人穿了一身红,这衣服还是在村里人家借的,磕头拜了爹么就算成亲了,酒席都是后补的。 万掌柜的二儿子万沉安道:“这不是怕再晚点,夫郎又因为啥事儿躲到山上去。这次辛亏找到了,不然被狼吃了怎么办。”他们山上安全的很,野猪都没见几回,何况是狼了。 不管如何,万沉安雷厉风行的成了亲,又出门走商去了,走商其实跟赵庆吉的思路差不多,但是和赵庆吉不一样的是,万沉安知道自己没经验,都是跟着别的商队一起走,看看别人进什么货,又在商队停留时,特别注意各地缺什么盛产什么,这活虽辛苦,路上也许会有劫匪。但确实能赚点钱。 成了亲的小子果然和没成亲的不一样,万沉安成亲后开始惜命,对于远的地方或者不安全的地段已经不去了,只走些短程,家里生活不错,除了带来的这个小子,还有个小子,四岁半了,叫万宝曦,也是城东万佛寺加持过的名字。 眼下胖乎乎的万宝才正和蔷哥儿躺在一块,毕竟是半岁的孩子,又是个汉子,胳膊腿可比蔷哥儿粗壮多了,听见蔷哥儿哭,这小子乌熘熘的眼睛好奇的往那边看,还伸出小手往那边探。 蔷哥儿忒不给面子,嫩巴掌啪的拍人手背上。 “哇......”一声婴儿叫瞬间变成二重唱。 “咋又咋了?”赵晨两步跨到蔷哥儿跟前,眼睛瞅着小哥儿哭的揪心,一叠声儿的问。 “这是饿了。”婴儿胃口小,吃的少,饿的也快。张絮把蔷哥儿抱在怀里,婴儿太小,两手就能兜起来,张絮都不敢轻易抱着,也就是平时餵羊奶,能过过瘾。 柳春芽抱着自家小汉子和张絮一起给孩子餵羊奶,婴儿一巴掌哪儿拍的疼,这小子估摸着就是跟着蔷哥儿起闹的哭两声,羊奶来了,小傢伙立马止住哭,撅嘴等着他阿么餵。看的柳春芽哭笑不得。 小汉子喝的快,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羊奶,闭着眼睛又睡过去,赵晨叫柳春芽把孩子放在张絮这,让他先去跟万掌柜的吃点东西。柳春芽腼腆的点头出去了。 蔷哥儿一口一口的喝着羊奶,嫩红的嘴唇上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汁,等张絮挪开勺子舀奶的时候,还会呷吧嘴儿满足的弯着唇,咧开的唇口间偶尔看见嫩红的舌头,赵晨傻笑着,心里软乎乎,恨不得搂过来亲两口。 屋子里面的夫郎看见赵晨这傻爹模样不住调侃:“真是当了阿爹的人,这模样简直恨不得自个儿长在蔷哥儿身上。” 赵晨嘿嘿笑,那张痞气的脸硬生多了几分柔和,道:“这不是头回做阿爹么。”他一呲牙,还笑出两分不好意思,逗得一群小哥儿跟着笑。 夏春本来在跟人聊天,那话题还是不离他家如意,刚听见赵晨说万掌柜,他就猜是不是少东家也来了,这么一想,屁.股就坐不住了,趾高气昂的对一起聊天的夫郎道:“我去瞧瞧我未来哥婿去。” 花嬷嬷早被夏春那瞧不起人的模样气的胃疼,对着夏春的背影勐翻白眼。 夏春出了门,问了几个人,就摸到万掌柜他们那屋。王云达和村里人不熟,赵晨只安排了几个和赵晨走的近的村里人同桌。 齐浩明的位置斜对着门,抬头夹菜时,正瞧见夏春进来,当下想起村里从去年开始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王云达和赵如意俩个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就等着拜堂成亲了! 齐浩明咧嘴憨厚笑笑,对王云达揶揄道:“少东家,你和我们村如意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我们可都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是啊,喜酒在福临门办不?让俺们也尝尝呗。”王德自从和赵晨关系好了点,说话也随便起来,他虽然不太喜欢夏春,但是对和赵晨有关系的王云达,他还是很敢开玩笑的。 第127页 王云达却是脑子一懵,下意识的看了眼安恬,他啥时候和那个什么如意定了亲了?那个如意是谁? 王云达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不止他懵懂的很,就连万大掌柜的也摸不到头脑。万大掌柜当初得了王云达阿爹的赏识才有现在的成就,对王家感恩戴德,对王云达比对自己亲儿子都好,王云达每天接触什么人,干了什么他都了如指掌,王云达年岁大了还不娶亲,他比王云达他亲阿爹还急成了个陀螺,要不怎么乍然出现个安恬,他都直接安排住进王云达的屋子里了! 什么时候他多了个未婚夫郎他却不知道? 安恬放下筷子,黑漆漆的眼珠十分镇定的看着桌上的人。 齐浩明终于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了,皱着眉头不认同道:“少东家,我听说你们都私定终身了,你不会......不会不承认人家吧?” 满桌子的人都看着王云达,脸上的笑已经没了,虽然赵大梁家不是十分招人待见,但毕竟是一个村的,村里小哥儿的名声被坏了对方还不认,整个村子都不会同意的。 万大掌柜轻轻笑了两声,乐呵呵的十分有亲和力:“不知是听谁说的?” “村里人都在说啊......”传言的发源地开始只是夏春,后来就已经找不到,只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起,大伙都在传了。 夏春一对眼珠在眼眶里滴熘熘的转悠,他自觉今天这场面是他想要的,所有人都这么说,王云达就算碍于名声,也得娶了他家如意吧。但这场面他也有点慌,要是少东家死活不娶他们家如意,那可怎么办? 夏春两手绞着袖子,心跳的砰砰响,希望王云达开口承认了他家如意,却在看王云达就要说话的时候没忍住三两步沖了过去。 夏春道:“哎呦,大伙吃菜,这是我家和少东家的事儿,我们私下谈,私下谈。”夏春扯住王云达的袖子往外面拉,谄媚道,“少东家,咱们出去说两句话呗。” 王云达不认识这人,但直觉事情和这人有关系,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被他扯着的衣袖,抬脚跟夏春出门。 夏春将人带去个僻静地方,瞧了瞧四周确定没人,才腆着笑脸亲密道:“少东家人长的俊俏非凡,一看就不是凡人,叫人见一面就忍不住心服。” 离得近了夏春才算是看清楚这个福临门少东家,长的俊俏,装扮的也好,和村里那些泥腿子简直是天上地下都没法比,夏春心里激动啊,这人要是做了他的哥婿......一颗心又开始跳动起来,夏春觉着自己都要紧张的晕了。 但他的话听到王云达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夏春这话若是个年轻小哥儿说的,那是心慕他,一向喜欢听人夸赞的王大少还能耐着性子听两句,可说这话的是个中年嬷嬷,王云达忽然有种被爹么拉去相亲,见到了相亲对象的爹么的感觉。 这感觉十分不好,也十分正确。扇子不断敲击手心,这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 “请问您是哪位?不知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还请直说。”王云达打断夏春的滔滔不绝,开门见山。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还是安恬直来直去的好。也亏得是王云达在这儿问出口,要是当着村里人问夏春他是谁,估摸着夏春又要被村里流言传疯了! 夏春看王云达的面色,知道再不说些实在的,王云达怕是要弃他而去回屋子了。 夏春一拍大腿,道:“少东家爽快人,我也就跟您实话实说了。我啊,就是这村里人,我家小哥儿名叫赵如意,去年您来村子里时,远远的看你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结果他那心思藏不住,都表现在脸上了,村里碎嘴的调侃他两句,调侃着到后来话就传的不对劲儿了。”装模作样嘆口气,“留言也有三分真,奔着大家的说法,你也知道我家小哥儿对你的心思了。如意思慕你,他也不在乎你家里有没有正夫郎,他只求能在你家伺候,做个小能天天看见你,他就乐意。你觉着怎么样?” 夏春直勾勾的看着王云达,眼睛里的贪婪藏得再好,但一个久经商场的生意人,哪儿能看不明白?王云达脑子里略作思索,事情就都明白了。 夏春道:“我儿子虽说不上顶漂亮的,但也算这十里八村都数得上的清秀好看的小哥儿,他常年在家基本不出门,也是当大户人家的哥儿养起来的。村里瞧见的都要贊一声好,若您带在身边,肯定能照顾的您舒心。” 王云达沉默不语,只笑眯眯的看着他,配着那双弯弯的桃花眼,像一只在算计人的狐狸。 夏春心里打鼓,被他看的满头冷汗,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少东家,不说我家小哥儿喜欢你,就说这村里的流言不断,您若是放着我家小哥儿不管,名声也不好听不是?”这是强推不成,准备威逼了。 可夏春估错了一件事。 王云达阿爹就他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心宠着的,比养个小哥儿还要娇惯,从小到大,碰到的事情不是顺着他,就是顺着他,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若是好生与他说,他或许还能给对方留两分脸面,若是强逼威胁,那就不怪王云达手黑了。 王云达脸上的笑一丝不变,心里已经在思考要怎么处理眼前这人了。 夏春被他笑的脑子已经有点不好使,慌乱一点点扩大道全身,惊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跪在刑堂上的犯人,等王云达案审判。为了将来的富贵,他咬牙忍着。 第128页 就看王云达眼珠一转,将扇子一点点展开,仿佛妥协一般道:“爹么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我可不能轻易做主,还请容我告知我家爹么。” 他爹么宠儿子宠到了方方面面,其中一面就关系到王云达的婚事上面,所选的小哥儿,高了不行矮了不行,胖了不行,瘦了也不行,长相不佳不行,品行不端不行,家室不好不行,家室太好也不行。 程玉枫爹么送到他书房的画轴也不是不挑,一个折阳城的小哥儿挑完了就能将程玉枫的房间连同书房都塞满,王云达爹么加上万大掌柜的挑剔程度,送到王云达房间的画轴,只剩下二十几个,这还不只是挑了折阳城的,而是连着临江的一起挑完了。 看他爹么挑的起劲儿,王云达还饶有兴致的加了一条,涂脂抹粉的不行。去画舫闻一闻,感受一下风流才子赏佳人的妙趣还行,回家,他更喜欢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这一点安恬就很好。 现在他就寻思,这乡下哥儿妄想进他们家,他爹么挑剔小哥儿的忌讳,这哥儿犯了几条? 王云达一句话说完,夏春倒是松了口气,仿佛得了保证,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走了。那边王云达回去吃酒,万大掌柜已经把所有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无非是贪婪阿么意图嫁哥儿得富贵的老旧戏码,没什么新意。 王云达拿起筷子,瞧见万掌柜瞥来的眼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那人说了,我如果不娶了他家哥儿,我名声不好。” 万掌柜的眼神瞬间不对劲儿了,脸上的笑都变得公式化了点,看的齐浩明都有点打鼓了。 老天爷的,城里人就是城里人,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人心脏砰砰砰,真特么邪乎! 第66章 你喜欢我吗? 王德不明就里, 刚被万掌柜套话,灌了不少酒,说话都有点大舌头:“那可不,毁了人家小哥儿的青白, 那名声能好么。” 王云达嘿嘿一笑, 不吭声。 他偏头去看安恬, 安恬正在吃花生豆,他右手不好使,筷子是用左手,刚跟旁边吃饭的撞了好几下胳膊,他把凳子贴近了王云达, 才能吃饭不打架。俩人贴的近,小哥儿长的又小, 一眼看过去就像窝在王云达怀里的一只高贵优雅的猫。 安恬吃东西很慢, 似乎这左手他用的也不是特别习惯。吃一颗花生也能吃的十分安静认真, 慢条斯理嚼碎了下肚,再去吃下一口。 王云达拿筷子给他夹了鱼, 安恬看他一眼,说了句谢, 然后开始一点点剔鱼刺,动作笨拙的像个小孩子。 王云达实在看不下去了,把那块鱼又夹了回来, 剔好了刺给他。 齐浩明瞧着这画面觉着不对劲儿, 万掌柜今天来带着儿夫郎, 他以为安恬也是他那边的哪位,安恬虚岁也有二十,不像是待嫁的小哥儿,他便没多想,这回仔细一看,小哥儿左耳上单独一个耳钉,明显是还没嫁人呢! 齐浩明忍不住问:“这位是?” 问的是王云达,问的也是他们俩的关系,王云达顿了顿,拧着眉毛不知道说啥。 万大掌柜是似而非,笑成弥勒佛:“这是安恬小哥儿,现在住在少东家那。” “喔.......”惊叫一声,众人酒都忘了喝。猜想不断,只觉着这小哥儿气质可不是赵家老三能比的,可这小哥儿和王云达好上了,赵家老三还没进门,上头就要多出一位? 齐浩明是个憨厚的,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劝道:“少东家,你就算是有了喜欢的小哥儿,该付的责任还是得付的。” 这话一落地,王云达身子往后一靠,华丽的天青色袍子下摆往腿上一摊,那富贵人家的高贵气儿顿时显露出来,明晃晃的告诉村里人,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爷的私密事儿,少打听! 不是他看不起村里人,而是他王大少烦了! 村里人也许是好心,但是这种不明就里的烂好心就让人闹心了。 不就是吃了个酒吗?还能吃出个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哥儿来!? 王云达这种有仇当场报的性子和赵晨还有点像,也就是今天念着是赵晨家的喜事没和夏春闹起来,但如果再有人多嘴扯他的瞎话,他已经快要不给面子了! 王大少都快要找赵晨的晦气了!细柳村这一桩事儿,他就不信赵晨不知道!这人明显就是等着看他笑话呢! 王云达两手抱胸,就坐在那冷飕飕的笑:“该我负责的,我当然会负责。” 他说的话倒是一点没毛病,可这饭桌上莫名就吹起凉风,连王德的酒都给冻醒了。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赵晨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和平时在村里吆五喝六时完全不一样,全都低头安静吃饭,乖得像个鹌鹑。 赵晨扯扯嘴角,当了阿爹的人笑起来都带三分柔软:“怎么了这是?齐浩明,王德,啥时候吃饭这么文静了?” 被点名的人抬头干笑:“这不是吃饱了么,休息会儿晾肚皮。” “对对对。晾肚皮!”齐浩明赶紧附和。 细长白皙的手指敲上赵晨家朴实的八仙桌,王云达歪在椅子里,翘起腿又成了他折阳城风流少爷的模样,从牙缝里发出的音儿:“还不快恭喜我,在你们村都多了个未婚夫郎啦。” 赵晨出门时,瞧见王云达和夏春一路去说话,自然知道王云达什么意思,赵晨扯着嘴皮子乐成个大爷样,满不在意的搭上王云达的肩头:“这样的好事你还嫌弃?我还以为你很乐意,听说你跟那个如意床单都滚了好几回了。” 第129页 赵晨开黄腔不分场合,万大掌柜的儿夫郎红了脸,安恬倒是如常,一点看不出来有什么反应。 王云达笑成个喇叭花,眼神快射出小冰刀:“是吗,不知道我啥时候和人滚得床单?” “这我可不清楚。”赵晨笑嘻嘻,“我可不喜欢听你门前的墙角,这床单还是听别人说的,说的还特香艷,比春宫图写的都好看。” 赵晨说的绘声绘色,王云达说不过他,一张脸咋红咋白,一把甩开他胳膊,自己喝酒去了。 赵晨本就想看他热闹,忍不住调侃他:“哟,少东家还不乐意啊,有小哥千唿万唤要追求你,这不是每个汉子的梦想吗?少东家艷福不浅啊!” 王云达咬牙切齿,也是他不知道凤哥儿和罗冬至的事儿,否则定要把话顶回去。 现在这场合,他也只能不冷不热道:“你想要这艷福,不如去人家那提亲,听说那小哥儿四里八村都数得上的清秀。” 赵如意的确清秀,但也仅限于清秀了,长相十分普通,唯一好点的大概就是常年在家,所以没被晒黑的皮肤,所以说,仅限于清秀。 “这我可不敢,说起来那还是我家断了的一门亲呢,少东家若是喜欢,您随意。”这个随意,当然也包括要杀要刮,随了王云达的心意就是。夏春家那个性子,他躲都来不及。 王云达嚼碎一颗花生豆,像是在嚼什么人的皮肉,碾的细碎:“那我可就随意了。” 流水席一直吃到傍晚,桌面上剩下的菜村里人也不嫌弃,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赵晨给蔷哥儿过洗三,专门去买了两头猪,春天的猪瘦,但是精瘦的五花肉香的人口水直流。吃撑了肚皮看桌上还有剩,就都给村里人打包了带走。 村里的宴席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这次村里人拿菜拿的最欢,菜汤都没剩下。 王云达和万大掌柜下午就走了,临走前赵晨神秘兮兮盯着安恬的问王云达:“这小哥儿怎么样?” 王云达还在因为那个如意生气呢,不乐意搭理他,是悠哉悠哉的往前迈步子。留下一句:“讲故事不错。” 赵晨稀里煳涂,听院子里自家小哥儿又哭了,利落跟万大掌柜告了别,几步又跑回去亲香自家小哥儿了。 王家马车很大,四匹高头大马并排拉着,才进去村子时,遭到了一路的围观。才入春,化了雪没多久,路边上隐约出现绿意,去城里的路靠近小溪,雪水把泥土路变成一滩稀泥,马车跑过,一点没有尘土飞扬的架势,倒是泥土飞了不少。把枣红色的大马下半身都变成了土褐色。 村里的孩子看到稀奇,围着马转悠好半天,小心翼翼的去摸摸马,最后都摸到了一手泥。 这马车够大,当然够装四个大人加一个小小的婴儿。万大掌柜把自己小孙子抱进怀里,这小子在赵晨家喝了羊奶,又睡了一觉,现在倒是精神了,看着万大掌柜放在他面前的手指头伸手就抓,抓到了就往嘴里塞。 “喔喔,这个可不能吃。”精明的万大掌柜现在变成傻阿爷,只会说这种简单没营养的劝说。柳春芽跟在一边看着笑。 王云达自己闲着无聊,转身去看安恬,安恬这两天跟他形影不离,也没出过福临门。 赵晨家小哥儿洗三,王云达当然要来,他将自己收拾好,连外面这身天青色的外套还是安恬垫着脚给他穿上的。被伺候习惯了,他是权当身边多了贴身小厮了。 他抬脚刚想出门,安恬道:“你要去哪儿?” 王云达从没有告诉小厮自己行踪的习惯,自然也忘了告诉安恬,直到安恬问,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身怀很大产业的小哥儿,不是他家养的小厮。 “去一个朋友吃酒,他家小哥儿今日洗三。” 安恬定定的看着他,王云达没什么反应,自顾自推门想出去,安恬忽然捉住他的衣袖。 “我也去。” 安恬即便徵求同意,也大多用的陈述句,强烈的表达他非去不可的欲望。王云达本来不想他去,谁知道那个起了好奇心的程玉枫见到安恬出了门会闹出什么事儿。 但一对上小哥儿的眼神,他就没办法拒绝。小哥儿说话太认真,拒绝就仿佛犯罪一样。 王云达点头,恍惚觉着小哥儿嘴角好像扬起一点,点漆一样的眼睛里面隐约有阳光一样细碎的笑意。 出了门和万大掌柜碰头,上马车来吃了酒席,然后回来继续过日子,简简单单一件事,谁知道半路会听说他福临门的少东家,玷污了别人的清白,凭空多了一个未婚夫郎呢? 摸不准安恬是对这事儿什么看法,王云达懒洋洋靠着车厢壁侧头看他。小哥儿正掀开王家骚包的缎子面儿绣牡丹的车厢帘子,看外面飞驰而过的花草树木。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 小哥儿的侧面很好看,一种说不出来的柔和,淡淡的眉毛下乌黑的眼睛,整个人清幽浅淡的像一副泼墨山水。带着股说不出的恬静,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儿,在安恬这都能暂时休息一会儿,等平静后打起精神。 忽然安恬转过头,正对上王云达的眼睛。王云达措手不及,有点尴尬的咳嗽一声。 安恬淡淡道:“好像有很多小哥儿喜欢你。” 王云达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扇子低着下巴,桃花眼波光流转,带着点妖娆的邪魅味道:“是呀,不止折阳城,临安喜欢我的人也不少。” 第130页 小哥儿垂下头,很严肃的想了想:“那你喜欢他们吗?” 王云达得意道:“喜欢呀,喜欢我的小哥儿都是可爱的,怎么不喜欢?” 安恬似乎有点苦恼,眉间隐隐的抽了抽:“那你喜欢我吗?” 王云达忽然沉默,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的不回答似乎让小哥儿误会了,小哥儿静静的坐着,问:“那你讨厌我吗?” 这次王云达回答的很快:“不讨厌。”或许有一点点喜欢了。 小哥儿哦了一声,又去看窗外的风景,不说话了。 万大掌柜怀里的小子咯咯直笑,小嘴儿张开,露出没有牙的光秃秃的牙床,看的柳春芽一劲儿乐。万大掌柜看看王云达,又看看小哥儿,呵呵笑了一会儿,又自顾自逗孙子去了。 第67章 人家这是有钱了! 赵晨张罗了最后一桌酒菜, 把来帮忙的炒菜师傅和伙计、嬷嬷们招待上桌, 曹睿今早上跟着炒菜师傅一起回来的, 今天帮赵晨张罗席面, 有鼻子有眼的, 在福临门上工让他自信了不少, 看着人也精神。半大小子正在抽条, 几天没见总觉着人像是又长高了,浓眉下一双星目晶晶亮, 穿一身灰布小褂,干净利落。村里人瞧见他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都说福临门是个好地方,会养人,这才去多久,人都不一样了。 曹睿也就听个乐呵, 也不反驳。 赵宣也下学回来了, 拽着周泰一起来吃饭。这是赵晨一早上就吩咐了的。两小坐在一块一边吃一边叽叽咕咕说些什么,时不时哈哈笑一会。 赵宣抽空偷了曹睿一碗酒喝了一口, 竟然觉着不错, 曹睿没注意,赵宣自己把一碗酒全干了。 做酒席赵晨还是用的农家自己酿的米酒, 度数不高, 偏甜, 更像糖水。福临门产的高度酒毕竟不多, 乡下人也没必要弄那种精贵东西, 何况他要是真把那酒搬来,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估计更不一样了。指不定有看着眼红的,以为他们家有金砖银砖,来劫财伤人。 赵宣喝了一碗竟然觉着不够,拿着碗跟他哥要酒,赵晨挑起单边眉毛,觉着这小子又欠揍,六岁就敢喝酒了。 来帮忙的一个胖大厨哈哈笑道:“小傢伙有酒量,敞亮喝酒的才是汉子,你哥不给你倒,我给你!” 赵晨眼皮子抽了抽,想说的话最后憋了回去,今天高兴,米酒没什么度数,先随他去吧。 胖大厨捞起个酒罈就给赵宣满了一碗,赵宣当糖水喝的,曹睿瞧见自己酒碗被赵宣偷了,觉着做错了事情,摸摸鼻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现在福临门管事面前也算是个说得上话的了。但是到了赵晨面前,赵晨就是他大哥。 赵晨又递了个碗给曹睿,对赵宣道:“就这一碗了,别想有多的。以后想喝还得看你酒品好不好,酒品不好不给喝,不然你喝醉了可没人照顾你这个小酒疯子。” 曹睿放了心。胖厨子哈哈大笑:“管弟弟管这么严吶?” “不严点能行么。”赵晨笑呵呵跟胖厨子碰了碰酒碗,“他平时就够疯了,还不到人腰杆高,就敢自己爬房檐上去,下不来就坐在上面哭。这还是没喝酒呢,要是喝了酒,谁知道他能不能从房檐顶上跳下来,还以为自己长了翅膀呢。” 胖厨子哈哈大笑,又有点怕赵宣真能干出这事儿。 赵晨道:“今晚上我就在他腰上拴个绳子,绑柱子上,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胖厨子又笑:“这法子好。” 赵宣还知道好东西要分享,米酒他喝了一半,另一半给了周泰,两小你一口我一口还学着大人样呷吧嘴儿,吃口菜,挺美。他倒是知道他哥在编排他,今儿像是被编排习惯了,真不在乎。又像是得了米酒已经满足,竟然没蹦起来跟他哥跳脚。 两小头一次喝酒,没一会儿,脸儿都红扑扑的了,尤其赵宣。 酒席吃的很欢,散的也快,福临门来的人,今晚就要回去,他们要在城门关了之前入城,收拾东西都很麻利。 赵晨给了来帮忙的嬷嬷还有周大富的夫郎一人二十文大钱,又把今天剩的猪肉给一人分了两斤,晚上吃完了的菜也叫几人端回去。 赵晨不喜欢吃这种酒宴上的剩菜。来帮忙的嬷嬷当然不嫌弃,嘴里道谢,还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去叫他们。这真是在哪儿干活也没这么有吃有喝还有钱拿的。 福临门来的人他没管,万掌柜的提前就给几人说好了赏钱。赵晨就将猪肉给一人分了五斤。来帮忙的人也是福临门的顾工,都是有家有口的,拿块肉回家乐呵也挺好。 胖厨子拿着肉扛着大铁锅上了马车,跟赵晨道别走了。 曹睿也跟着回去了。他现在毕竟是福临门的人,何况现在酒楼缺人,他得回去帮忙。曹睿去看了看蔷哥儿,看小哥儿小小一团心软的不得了,都不想走了。最后还是被赵晨轰出去的。 “想看小哥儿等休假的,何况一个月后小哥儿满月,你不是就回来了么。” 曹睿扒着门框的手一点点松开,像只被抛弃的土狗上了回程的马车。赵晨瞅着他直乐,在马车开出前把他阿么给曹睿收拾的东西扔给他。 “好好干。”赵晨道。 曹睿点点头:“嗯。” “你跟你哥关系真好。”马车缓缓往前面走,胖厨子道。 第131页 “那是,他就是我亲哥!”曹睿一咧嘴,笑的一双星目都眯缝起来,蠢的像个三四岁的孩子。 “我以前也有个哥,对我也好,后来家里闹饥荒死了.......”胖厨子这段事一天讲八遍,来的路上就讲了五遍,曹睿懒得听,靠着车厢休息去了。 虽然洗三是件高兴的事情,收拾宴席就让人头疼了。 赵宣和周泰两张苹果脸一样的通红,眼神水润润的,已经有些迷煳了。 赵晨蹲下和赵宣平视,伸出三跟手指问:“这几?” 赵宣傻呵呵笑出一口小米牙:“哥,你逗我呢,三根手指,谁不认识啊?”还行,没醉迷煳。 不怕喝醉酒,就怕酒品不好,赵晨的酒鬼爹喝醉了就喜欢打人,这是他最厌恶的事,所以他才要看看赵宣的酒品,如果这小子敢犯一点混,他有的是办法让这小子终生不敢喝醉酒。 赵晨把周泰背到背上,周泰喝醉了就看着谁都呵呵笑。问他啥都不答应,赵晨把他背到背上,就听泰小子标准的傻笑,呵呵。 看着张絮阿么把赵宣带回屋子睡觉,赵晨准备把周泰送回家,周大富的夫郎一直在帮张絮阿么善后,这会儿也收拾好了出来。见儿子在赵晨背上,道:“泰小子睡着了?” “喝了点米酒醉了。不过喝的不多,明天早上就好了。”赵晨道,“天黑了,嫂么,我送你回去。” 周大富的夫郎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傻兮兮的儿子,嗯了一声。跟在赵晨身边走。 天黑的快,这会儿已经黑了,庄户人家不时兴点灯,都是天黑就睡,一路上只能借着月光看路。 赵晨送了人,回了家,张絮阿么已经把洗澡水烧开了,正坐在灶台边打哈欠。今天来的人多,张絮阿么还是不太敢见生人,最后窝在厨房帮了一天忙。外面的迎来送往,还是多亏了曹睿。十四的小子已经能当长大的汉子用了,乡下人早熟,何况这里的人十五定亲,赵晨在饭桌之间晃悠时,听见不少要给睿小子说亲的。 赵晨不以为然,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但是在睿小子穷的时候不帮忙,睿小子在他家时候还要编排,现在睿小子好起来了还要贴上去。赵晨不觉着曹睿不会恨村里人,但对村里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不会想在这四里八乡找个夫郎。 赵晨让阿么去睡,自己收拾了浴桶打水洗澡。身体泡进温水,一天的疲惫才涌了上来,他眯着眼睛舒服的吐出口气,泡了一会儿才洗掉满身的酒气。 换了一件干净的中衣,倒了水,赵晨回到房间,上炕抱着张絮睡觉。 张絮本来睡着了,被他揽怀里时动醒了:“回来了?” 赵晨道:“嗯,碰醒你了?” 带一个孩子,睡眠就开始浅,听见孩子哭就醒过来,没办法深眠。 赵晨往旁边看了看,没看到自家蔷哥儿,张絮道:“哥儿叫阿么抱去他屋子了,说今晚上他照看。” 孩子太小,不适合搬动,张絮阿么抱的时候像抱一个□□,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赵晨实在是累,把脑袋压在张絮颈窝,哼哼了一声:“那也好,今晚上我们好好睡觉。” 张絮对赵晨所有的动作总是爱答不理,今天却摸了摸他的头。手指尖穿过髮丝,赵晨头髮丝硬,摸着像摸软一点的铁丝,听说这样的人脾气都倔强的像头驴。 张絮道:“赵晨,你喜欢蔷哥儿?” 赵晨道:“那是,小哥儿多贴心啊。” 张絮顿了顿道:“希望你一直对他好。” 赵晨迷迷煳煳快要睡着:“絮哥儿,你要多信任我一点。” 张絮头一次将脸在赵晨头顶蹭了蹭:“嗯。” 赵晨睡着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赵晨给小哥儿洗三后的两天,整个村子都在议论洗三的那顿酒宴,福临门的大厨亲手做的!他们就算没在福临门吃,也算吃到福临门的菜了!想不到还没指望在赵家如意身上吃这样的酒宴,先在赵晨这吃到了。 赵晨这是真发达了,当天就杀了两头猪给村里人加菜!过年能吃顿肉就不错了,赵晨一下子就上了两头猪,还是俩!大肉随便吃,这一顿饭感觉把一年的油水都吃回来了。整个村子都去他家吃饭了,不止吃了,还拿了,人家这是有钱了,要是没钱,能这么大方!? 话题从赵晨的大方上说到赵晨有多少钱上。 能有多少钱?说不定他家地下藏着金砖呢! 第68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晨是没听见, 他要是听见了肯定会叫一声扯淡。王云达酒虽然酿出来了, 但是年前卖的没有送的多, 年后建新酒厂加上开福临门的分店,花了不少钱。 赵晨有分红,但因为前期投入的问题,酒的利润相当可怜。说不定现在帐本上他还是欠帐呢, 当初他卖酒时候跟万掌柜的借了两百两银子还没还呢。 要是真靠着分红过日子, 赵晨还不一定能过的这么潇洒。 赵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干脆也不去看帐本领分红,缺钱的时候直接跟万掌柜的说一声, 拿点银子出来。 万大掌柜仁义, 知道赵晨什么情况, 这种事儿根本不计较, 反正赵晨一个乡下人不嫖不赌,也花不了什么钱。 再说了,将来又不是不还。 第132页 可是这些事儿赵晨心里明白, 村里人不知道啊,赵晨一顿洗三宴席,直接把细柳村的人给镇住了。 赵晨富裕了! 赵晨名声不好, 这群人远远的对着赵晨指指点点,在赵晨跟前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筱和李老头一行人可听了满耳朵, 张筱想了想, 觉着这事儿有必要跟赵晨说说, 果然他前脚刚跟赵晨说完, 赵晨眉头就皱起来了。 有一句话赵晨十分贊同,低调做人,偷偷发财。 这低调做人赵晨上辈子没学会,这辈子也是做不到了。可这偷偷发财,赵晨捂着酿酒的营生不给别人知道,却忘了偷偷发财的根本是不在外人跟前花大钱。 而他酿酒的营生,村里人是想知道,但是随便打听别人营生是犯忌讳的,不然你干的营生被打听的人知道了也去干,这是抢生意,不地道。所以当初老族长问赵晨干的啥,赵晨说不是邪路子,老族长就不多说啥了。村里人也不会多问。他压根儿就不用捂着。 在村里人眼里,他已经盖的了青砖大瓦,置办了地,买得起猪仔黄牛,办的了那么铺张的洗三宴,无论哪样那都是花了大钱。 赵晨这大钱花的一点不心疼,真不怪村里人说他富裕。 赵晨欠着福临门的债呢,但是在细柳村,他已经是个‘有钱人’! 这人穷志短羡慕富人又仇富的乡下,没钱的人家看见有钱的说不得都想咬上两口肉,再有这十里八村的二熘子,保不齐有人以为他有钱铤而走险来他家借两个钱花花。 有了这层顾虑,再想想村里的留言,赵晨就闹心了。 家里已经养了三只狗崽子,现在已经半大了,来个人也会叫门了。 赵晨还是不放心,又去抱了两只狗崽子。 赵晨不怕那些人,但家里现在多了蔷哥儿,他做什么都要为蔷哥儿的安全多考虑一层。 蔷哥儿正在张絮身边唿唿大睡,赵晨凑近了小心亲口脑门。婴儿嫩巴掌啪的拍在赵晨脸上。赵晨头一次挨了巴掌还心甘情愿乐呵呵。 他想了想,把这事跟张絮小声商量了一下,张絮眉头也皱起来,隔了半晌,道:“他们瞎说话,那我们就不能也说回去么?” 赵晨一听,忽然觉着自己有点傻,以前张絮那些流言怎么传出来的?有张絮势单力薄解释了没用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张絮忙着养家根本没工夫解释。到最后,解释也没人听。 但是他赵晨是谁?四里八村出了名的狠人,就凭这个他说话能有人不听吗? 笑话,就赵晨现在的名声,他指着西瓜说那是南瓜,都有人跟着应声儿! 赵晨掰过张絮脑袋瓜,对嘴儿亲了一口:“不愧是我夫郎,这脑子就是比我好用嘿。” 他这明目张胆的调戏,张絮都快习惯了,推了他一下:“是你一时没想到而已。” 赵晨嘿嘿傻笑,出门办事去了。 也不算办事,就是拎了点小酒找李老头喝一壶,顺便说说他们家的房子,和他们家的钱。 桌面上一碟花生米,一碟五香豆,还有一碟凉拌豆干。 李老头这是看赵晨来了,把他平时打牙祭的东西都端出来了。 他还有点奇怪,自从蔷哥儿下生,赵晨天天扒着他家小哥儿简直恨不得把自己黏在哥儿身上,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 赵晨的解释相当合理,他两手一摊:“就是絮哥儿嫌弃我太黏蔷哥儿,把我轰出来的。” 李老头哈哈大笑。 赵晨坐上小马扎,也不客气,提着筷子就上,五香豆在嘴里喀蹦直响,抿着小酒就当平时串门子闲唠嗑。 李老头本来就一个人住显得冷清,平时遇到人就喜欢说两句,今天对上赵晨,他嘴也是停不下来,俩人从家里种地到蔷哥儿睡觉吧唧嘴儿,大白话没完没了,说着说着就到了村里的流言。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赵晨就来气,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赵晨张口就闹:“村里人编瞎话真是一个比一个花花,我哪儿有他们想的那么有钱?这去年我被追债的堵成什么样他们能不知道么?连野菜汤都没的喝!后来机缘巧合和福临门合作干点生意,生意还没开始干,我就先跟人家借了二百两银子。”他比了个二,李老头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勐的转头看他,眼睛都瞪大了,吓得手里的酒碗都差点摔地上。二百两!那是什么概念!乡下人一辈子能看见二十两就不错了,这人还真敢借,还二百两! 李老头抖着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赵晨:“你......” “你别这么看着我。”赵晨闷了一口酒,憋屈道:“我不借能行吗?我当时还欠着城里王麻子的钱呢,王麻子你知道不?就是当初把我家搬空的那个放高利贷的!我不还钱就要卖我弟弟,要把张絮也卖了,要我写我全家人的卖身契!我敢不还钱吗?没办法,不就只能借了东家还了西家。”这事儿赵晨倒是没撒谎。 熟人之间好张口,现在他跟万大掌柜要钱,连个谢都不用说,因为熟了,没那么多客套。 可当初才跟万大掌柜签了协议就张口借钱,赵晨面儿上没显,心里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男人都要那么一点面子,赵晨要不是没办法,那时候他真不会那么干。 李老头抖着手把酒碗放在桌子上:“两百两银子,晨小子,你也真敢!?”声音都跟着抖。 第133页 赵晨像是更郁闷了,装腔作势的眼泪都要委屈出来:“你还记得我找你给我阿么看病不,那你说,我不借钱,我阿么的病还能不治了?”赵晨这一句,就把李老头给问住了。 李老头嘆了口气,没再吭声。 齐浩明来给自家夫郎拿药,这会儿正赶上这一场,瞧着这俩人脸上难过的像个苦瓜,干脆也坐下来听听,说不准知道啥事儿了,他还能给排解排解。 这回换赵晨闷头喝酒,李老头添油加醋的把赵晨说的给讲了一遍,复述完了,李老头又恨不得揍赵晨一顿:“你以前要是不那么王八蛋,能有这种事儿吗!?” 赵晨牙疼想掀桌子,他能说他不是以前那个王八蛋吗!? 齐浩明脑子还有点懵,他本来真以为赵晨富贵了,结果事情就给他来了个大逆转,两百两银子在他脑子里面唿啦啦转悠了几圈,齐浩明瞪着眼睛嘀咕:“两百,两百两也太多了啊……” 赵晨扒拉着手指头开始算帐,还王麻子多少银子,被张瑞发威胁去多少,给阿么治病用了多少,盖房子买地置办家里要多少......最后大手一挥,破罐子破摔:“你算算,没两百两银子能够吗?” 李老头和齐浩明听他算帐,本来听着外债还替赵晨脑壳疼,但听着听着看赵晨的眼神又不是个事儿了。 是,赵晨欠了外债,先不说这外债是他自己招来的,现在和过去的区别就是,以前是欠了一群人的外债,现在是欠了福临门一家。就说赵晨拿着从福临门借来的银子盖青砖大瓦,这就够让乡下人说道说道了。 赵晨买地,那是为了土地里刨食儿将来也能有资本把欠的银子给还回去,那他们理解。 可这青砖大瓦是怎么回事儿?还欠着钱呢,用得着住的这么好吗? 赵晨当初盖房子多奢侈村里可是都看见了,屋里面的家具多奢侈,看见的小哥儿谁不觉着有一件拿着当嫁妆都要风光的找不到北了? 全套的家具摆设,啥玩意儿都是新的,这得多少钱?这钱还都是借的! 谁家欠了外债不是勒紧裤腰带吃着苞米粥啃着咸菜头紧巴巴过一段辛苦日子,还了钱才敢潇洒吃顿肉? 赵晨呢!?拿着借来的钱先潇洒上了! 真是债多了不压身是不!? 这也就不是李老头亲儿子,不然李老头肯定把他按回他阿么肚子里,干脆别生出来了! 赵晨要是知道了李老头这想法,那估计只有嘲笑的份儿。 现代人拿着银行的贷款买房子多么正常,这不也是欠着别人的银子先潇洒了吗!?有啥?咱潇洒了再说啊! 现代人的思想终于和古人的思想来了个激烈的碰撞。 赵晨还在愤愤不平:“老子当时拿着二百两银子一笔一笔的算外债,算着算着就觉着,钱就是个王八蛋,花花就没了。这捏着钱花的多不痛快,何况我二百两银子借都借了,干嘛不花的痛快点,所以我就就用了!我盖房子!我买地!我家啥都没有,我就啥都添!我想要什么我就买什么!我以前穷啥都吃不起,我现在就吃点好的,白米白面谁吃的有我好!?谁穿的有我体面!?欠了钱,老子以后再还呗!” 李老头终于爆了,啪的一拍桌子,张嘴就骂:“混帐玩意儿!事情能像你那么想吗!?日子能那么过吗!?以后还,你还的起吗!?天天头顶上悬着外债你心里头就没石头压着!?”李老头说生气了,抬手就要打! 齐浩明跟着帮腔:“晨小子,这事儿是你不对,你这外债这么多,你还到啥时候是个头?你还不完,让你儿子跟着还,你儿子还不完,还让你孙子跟着还吗?你这是要搭上一家子,这是对不起祖宗的事儿!” “他对不起祖宗?他是早就忘了祖宗了!”李老头气的鬍子都歪了,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简直像下一刻就要把赵晨轰出门。 也就是赵晨酿酒的事儿他还要藏着,不然俩人知道赵晨借的这二百两根本就不是事儿,这一顿吵也吵不起来。 俩人满心以为赵晨只能以后慢慢还钱,心里面越是希望赵晨好,骂的就越来劲儿。赵晨不暴露酒的事儿,就只能哑巴吃黄连,心里狠狠骂了声,操! 这憋屈的滋味儿生平仅见,赵晨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9章 俺是娶夫郎来的! 好容易等俩人骂完了, 赵晨还得借坡下驴,认错态度良好:“我知道错了, 不是也得到惩罚了么, 去年福临门来个人我就得乖乖去给人干活, 没瞧我去的时候人模狗样,回来的时候跟个乞丐似得么, 那活啊,累!”天天被王云达盯着干,能不累吗!? 李老头吹鬍子瞪眼:“你年前没被捉去上工那没的说,可是你上工知道累了,过年你家买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吃不完还给我拿了不少, 那不是钱吗?年后还买鸡崽猪仔怎么说?蔷哥儿洗三还杀猪......”李老头絮絮叨叨又要没完没了。 赵晨不乐意了。 “我杀猪怎么了?”赵晨嚷嚷起来,“我杀猪我乐意!我家小哥儿洗三,我乐意杀猪庆贺庆贺, 杀猪怎么了!?” 说别的他就忍了, 可是小哥儿洗三, 别说杀猪, 杀大象有条件他也杀啊! 李老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就作吧你!”气不过,对着赵晨后脑勺又来了一下。 赵晨象徵着躲, 到底是让李老头打了一下出气。 第134页 那边齐浩明像是理智了点, 道:“看你和福临门少东家那样子.......不像是你欠钱的样子啊.......” “不像欠钱的样子, 那能怎么样?反正我欠钱了, 我还不上!那就乐意怎么怎么呗, 他还能杀了老子吗?已经这个德行了, 我恭维他有用吗?”赵晨满不在乎道,“我才不恭维他。”何况他和王云达的关系,和钱有关系,但这个钱不是欠债,是分红。 李老头坐回位置上,长长嘆了口气,情况就是眼前的情况,他骂的再多也没用,李老头冷静了,问:“晨小子,你跟我说老实话,人为啥借你二百两银子,你该不会做坏事儿了吧?”他这一问,齐浩明也拧着眉头看赵晨。 赵晨道:“老头,我帮着福林门办事儿,办的啥事儿我不能说,我就是那句话,你信我,不是什么坏事儿。” 赵晨不想编瞎话骗人,就干脆像当初说给族长的一样,给李老头也是这么一句。 李老头只听了一句没干坏事儿,也就把心放肚子里,长嘆一声又开始教育他:“咱们乡下人都穷,但是穷不怕,认真干活能吃上饭就行,你现在虽然欠着银子呢,但是你是跟福临门少东家干正经事,这样我就放心,累一点苦一点怕啥,忍一忍就过去了。说老实话,一下子听说你欠了二百两银子是吓了老头子一跳,但就这么吓一跳,也比听见你又去赌钱了强。” 他这话一说,齐浩明也跟着点头,拍了拍赵晨肩头,道:“你家现在有地呢,够一家人吃的,过年了还能余出点儿,好好照顾地,早晚能把钱还了。” 赵晨听着两人的话,刚被骂的那点憋屈瞬间烟消云散,这俩人是真的关心他。他唱念做打虽然说了一部分真话,但不可否认最重要的他瞒着呢。 但话还得接着说,不然赵晨今天就白来了。 “我以后肯定和絮哥儿好好过,但村里人说我有钱,我就笑了,钱都被我花的差不多了,我们家银子带铜板加一起都不够五两银子,值钱的房子加我那头牛,算起来都是拿着福临门的银子买的,东西都算人福临门的呢。” 李老头劝了一句:“村里人听风就是雨,他们知道个啥,你在意个什么劲儿。” 赵晨就等着这话呢。 “我能不在意么。”赵晨道,“我这不是怕村里人眼红我们家么?说两句酸话就算了,但要是有几个心黑的,去我家惹事儿,家里都是小哥儿孩子,你说我要是不在,他们咋办。” 赵晨点出目的,齐浩明和李老头先是一愣,然后对视一眼,也发现这事儿有点严重了。 李老头拿着酒碗喝了一口,傻不愣登的又把酒碗放下,才道:“你这说的对,不能让他们瞎说了,村里人这破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再说下去,村里的二熘子本来没那个心思都能让他们撺掇活了。你放心,回去我就帮你跟村里人解释去。” 齐浩明也跟着附和:“咱村子碎嘴婆子就是多,啥话都能瞎扯,不过这碎嘴的多,传瞎话快,解释起来也快,明天我就去找那几个嘴最大的,保证没几天就能把事儿说明白。” 李老头和齐浩明是好意,赵晨却又别扭了,事实上,如果可以,赵晨就不想碎嘴的传他们家的话,现在传他是有钱人,可是齐浩明去解释了,就开始传赵晨是穷大方,假有钱,这话难道就好听吗? 赵晨来李老头这儿的时候就想过这结果。最后也只能摇摇头,随他们去吧。 传就传吧,现在一家人安生在村里生活,其他的事儿都不是啥大事儿!反正也没人敢在他耳边说,听不见心不烦。 赵晨达成目的,也不多呆,站起来就往门外走:“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絮哥儿。房子啥的都不是我的,就絮哥儿是我的。” 李老头跟着感嘆:“那以后就别辜负了人家。” 他巴不得和人家好好过日子呢,好容易有家了,哪儿能辜负啊。 齐浩明拿着药材包和赵晨一起出门,他和赵晨有一段路倒是在一块,齐浩明人朴实,就这一段路还不忘劝赵晨:“安心,不管咋样,福临门不是还没逼着你还钱么,没逼着你就先别急,好好过日子,慢慢就过好了,日子啊,得向前看。”说的他自己都觉着虽然他们家人多地少,也不是那么困苦了。 赵晨低着脑袋,也不吭声,仿佛真为了欠债恼火呢。 等到了家,赵晨那耸啦脑袋的蔫吧样子瞬间精神抖擞。看的张絮阿么一愣一愣的。 赵晨嘿嘿一笑:“阿么,没事儿,咱们家狗有点多,这都五个了,要不把才抱回来那两个再送回去?” 张絮阿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抿着嘴想了会儿:“别了,养在别人家,估摸着也吃不饱,咱家能养就养着吧,还能看家护院什么的。” 赵晨道:“听阿么的。” 张絮正在喝汤,从生产完他就没怎么好好吃饭,天天都是汤汤水水的补充营养,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噁心,想当年他想吃肉,都快把自己的肉割了吃了,现在喝鸡汤都喝噁心了。 张絮这么一想,又觉着自己不能这么娇气,他端起来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喝。 赵晨洗了手脸,换了衣服,身上没酒味时才进屋,张絮那碗鸡汤才喝了一小半,看见赵晨直接把鸡汤塞进赵晨手里。 第135页 赵晨笑了下,仰头喝了:“这一碗我替你喝了,一会儿阿么再端进来你可不能推了。” 张絮薄唇抿起来,细长的眉毛纠结着,一双凤眼都有些萎靡不振,张絮一向没什么情绪,平时闷声不响的干活做事,如果说什么时候能看出他的情绪,大概就是被逼到绝路时,那不死不休的能跟人拼命的架势,彪悍的赵晨都得让步。难得张絮这幅表情,赵晨哈哈笑起来。 把在李老头家说的话跟张絮通个气儿,张絮点点头就往炕上躺,中午了,他就想睡一觉。赵晨爬上炕,把人往怀里一搂。 “絮哥儿,李老头叫我别辜负了你。” 张絮道:“我们这儿不讲究什么辜负不辜负,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也许就是不辜负了吧。” 赵晨笑:“咱现在算好好过日子了不。” 张絮还没说话,赵晨接着道:“你看,家里啥事儿都是咱俩有商有量,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 张絮低低嗯了一声。 赵晨捧着人脑袋在额头亲了口:“我以前觉着处对象的人都挺矫情,现在到感觉好像处对象了,都会变得矫情。” 张絮听得似懂非懂,就听见赵晨一个人乐呵,傻兮兮的,估摸着又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张絮听着他笑竟也觉出两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往他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道:“睡觉吧。” 齐浩明当天下午就开始跟人解释,说赵晨的情况,乡下人除了种地没什么娱乐,忽然出现一点可以议论的东西,所有人都挡不住的兴奋,但话题还没等着转向,把赵晨从地主阶级拉到穷人阶级。有一个话题被人谈论的更多,赵家小三赵如意要嫁人了。 赵晨给小哥儿洗三那天,夏春在王云达那得到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虽说没听王云达亲口说要迎娶他们家三儿进门。但也足够他自己幻想赵如意飞上枝头了。 王云达说回家问问爹么?什么叫问问爹么?那就是他要成亲了,回家知会爹么一声!赵如意的嫁衣早在去年王云达来细柳村一趟的时候就开始绣,早就绣好了,夏春把嫁衣放在柜子里,每天都要去看一遍,赵如意的嫁妆也装备好了,满满当当收拾了两个箱子!乡下小哥儿有个布包就不错了,哪有赵如意这份体面,两箱子的嫁妆! 赵大梁也不管他,由着他收拾,夏春以为赵大梁想明白了,也觉着他家小三儿要飞黄腾达了,特意掐着腰对赵大梁吆喝:“怎么样?我就说我们家小三儿是个富贵吉祥的命吧,有的人啊,还偏偏不信,哼,多亏了我,不然我们小三儿哪来的吃香喝辣的去处?将来我们家哪儿来的好亲家帮衬?” 夏春趾高气昂,声儿高挑的像抻着脖子狂叫的鸭子,连他们家周边邻居都听见了。 赵大梁以前还能说他两句,让他闭嘴,现在已经不想理他了,听见夏春叫唤,他就出门抽旱菸。 夏春这话不止在家里说,也在外面说:“少东家说啦!要回家问问爹么,就来娶我们家如意!这是去问黄道吉日去呢,你们就等着吧,到时候都来我们家喝喜酒!” 夏春以前还好些,自从遇到王云达,他就开始疯魔了,眼睛长在脑门上,仿佛他已经是大户人家的官夫郎,开始瞧不起村里人了。村里人一点点疏远他,也不跟他犟嘴,免得将来夏春真飞黄腾达了呢?只敢偷偷摸摸对他指指点点。 夏春对此不以为意,他家如意去了福临门,还会让他这个阿么留在乡下么? 以后大家都见不到了,关系好不好有什么用啊? 赵晨给他家小哥儿洗三后的第三天,村里的议论声还停留在赵晨给小三儿摆宴席的排场,赵晨有钱了!到赵家小三儿要嫁进福临门了! 一只毛驴头上带着大红花,后面拉着一辆车哒哒进了村子,赶车的人是个壮实汉子,穿着一身红,带一点憨厚,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傻子。 驴车中午进了村子,上午伺候田地,正准备回家吃饭的汉子都看见了,就听汉子笑出几颗大白牙,在阳光下特别闪:“老乡,赵大梁家怎么走?” 村里人给指路:“左拐,直走就到了。” “你去那干嘛啊?”村里人狐疑的问。 汉子有点害羞,脸上带了点红:“俺是娶夫郎来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你要娶哪个啊?” 汉子又笑出他闪光的牙,略显疑惑的道:“赵如意啊,赵家不就这么一个小哥儿吗?” 第70章 不嫁也得嫁! 村里人彻底炸了锅了! 啥?!娶赵如意!?不是说赵家小三儿要嫁给福临门吗!?怎么变成赵如意要嫁给这汉子了!?王云达长什么样子村里面都看见了, 绝对不是这汉子这样的! 来往的汉子都忍不住议论上了,这咋回事儿, 赵家人前脚说赵如意要嫁给王云达,后脚将小哥儿嫁给这汉子,这是要讹人聘礼钱吗?一个小哥儿许了两家人?这事情太新鲜。准备回家的汉子都不回家了,亲自送人去赵大梁家, 一边走一边嚷嚷着:“迎亲喽, 迎亲喽,去赵大梁家迎娶赵如意喽。” 这一吆喝,听见的人齐齐一激灵, 都跟在驴车后面跟着去看热闹。闹的来迎亲的汉子只知道嘿嘿傻笑, 细柳村太热情了, 他不过是去带新夫郎回家, 竟然这么多人欢迎他? 第136页 一路吆喝着到了赵大梁家, 一群人把赵大梁家堵的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赵如意早就被赵庆祥的夫郎钟小平收拾好了, 红嫁衣穿在身上, 稀里煳涂都不知道他要嫁给谁, 经常听他阿么说他要嫁给王云达, 模模煳煳以为是王云达过来迎亲呢。 钟小平也不告诉他,只说一些嫁过去要照顾夫君,照顾爹么, 千万不能再懒了的话。赵如意心不在焉, 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赵如意没心没肺惯了, 万事不走心,平日被夏春关房间养膘。他也是个懒的,夏春让他在家呆着,他就真的在家呆着,啥也不干。估摸着嫁给谁他自己也没什么想法,总归就是在赵大梁家呆着,换到另一个地方呆着。 钟小平刚过赵家门的时候就寻思,这样的小哥儿谁家能要啊,除了吃就是睡,和养猪没什么区别,可养猪还能吃肉呢,养赵如意?稍微会过日子的人家都得嫌弃,赵如意要是不改改性子,怕都嫁不到好人家。 他跟赵庆祥提了一嘴,赵庆祥道:“阿么就让那样。”夏春是个拔尖儿的,他决定的事情,谁敢挑刺儿,还不得把挑刺儿的念叨死。 钟小平嘆了口气,夏春眼界太高了,福临门他怎么敢想!?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好吗? 这次给赵如意找婆家,钟小平可是跑断了腿才找到,对方真真实实是个好人,就希望赵如意千万好好跟人过日子。 赵如意仿佛难得的有什么心事,脑子根本就不在嫁人上,傻愣愣的由着钟小平给他拾掇,他绞着手上一方帕子,恨不得把帕子撕碎了。 但现在他什么心思没人管,夏春一早被他们骗去别人家串门子,赵庆祥这算是偷摸把赵如意嫁了,巴不得赶紧把人送走。就是没想到迎亲的会在中午来,算算时间夏春可能快回来了。要是真碰上了,那还得了? 一脚迈进门,赵庆祥着急忙慌道:“收拾好了没,迎亲的都来了。” “好了好了!”钟小平连声应着,把赵如意领到门口。 赵庆祥看了赵如意一眼,小哥儿嫁人不盖盖头,他一眼就能看见自家弟弟清秀的脸上拍了点胭脂,穿着一身红,赵如意比平常喜庆了不少。只是嘴上没什么笑模样。 “弟弟大了,这就嫁人了。”赵庆祥说着也有些感嘆,“高兴点,嫁人是件好事儿。以后在夫家好好过,那是个好人家,会对你好的。来,哥背你出去。”赵庆祥转过身,把赵如意背了出去。 钟小平跟着出了门,等把人送到驴车上,又对着来迎亲的汉子道:“我弟弟在家没做过什么活儿,但到了你家就是听你的,不用你像我家一样娇惯他,就请你耐心点,想让他干什么,多花点时间教教他,他性子乖顺,会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他话说的实在,迎亲的汉子乐呵呵看着车上的夫郎,只有点头的份儿。 赵如意耸啦着脑袋,也不吭声。 赵庆祥转头往屋里走,他还得赶紧跟他爹把赵如意的嫁妆抬出来,不然等夏春回来了,少不得要闹一场。 人群里早就开始议论了,尤其是之前被夏春指鼻子炫耀过自家小哥儿要嫁福临门的,早就气不过,当下开始叫嚷:“赵家二小子,你家如意不是要嫁给福临门少东家么?现在怎么嫁给这人了,这可不是那少东家!” 有人附和:“就是!夏春可还说了,等你家小三儿嫁人,要请我们去福临门吃好的,这是让这人请我们吃福临门吗?”说话的指着迎亲的小子调笑道。 迎亲的汉子当下觉着不对劲了。就听人群里说了一句他不得不在意的:“不是说赵家小三儿早就跟福临门的少东家啥都干了吗?两个人那事儿都干了,怎么还能嫁给别人啊?” 赵庆祥一听要遭,迎亲的汉子脸也拉了下来,黑了一张脸看着赵庆祥等一个解释。 赵大梁瞧二儿子一直没回屋子,只得和钟小平抬着嫁妆出来,听见大门口的嚷嚷声,就知道怎么回事。 把嫁妆放上驴车,赵大梁大声道:“行了,都别说了,瞎传什么呢,我们家三儿是那么不检点的人吗?何况福临门的少东家就去年来过一回,今年又来过一回,他跟三儿能发生什么事儿?我们家如意和少东家什么事儿都没有,面儿都没见过,都别瞎说了!” 有人反驳道:“这哪是我们家瞎说,这不都你们家自己说的吗,赵大梁,你那口子可说了,福临门少东家和你家小三儿一见钟情,都定下婚约了,就等着少东家下聘礼了。咋的,才说要嫁人福临门,现在又说要嫁给这小子,你们家不是要骗婚讹人家聘礼钱吧!” “骗婚可不行,村里出现了这样的人家,谁还敢娶咱们村的小哥儿?” “我们家哪儿是骗婚的人家,别瞎说!”赵庆祥看迎亲的人脸色更不好了,赶紧过来拉住那汉子,急忙道,“我弟只聘给了这个人,以后这人就是我弟夫!” 可他这话刚落,人群里冲出个人来,尖叫道:“他才不是我哥婿,我不认!赵庆祥,你好样的,竟然背着自己阿么就敢把弟弟私自嫁给别人!”夏春说着扑打过来,扯住赵庆祥噼头盖脸的打。 上午在别人家串门子,还跟人说他家小哥的好亲事,哪想到坐在别人家就听见外面吆喝声,说有人来迎娶赵如意。夏春心里一喜,少东家手脚真快,前几天才说上话,今天就来接人了! 第137页 他收拾了针线笸箩往家走,哪儿想到迎亲的是个庄稼汉子!哪儿是什么少东家!?夏春一把将笸箩仍地上,对着赵庆祥就打,活像要打死他。 “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不如死了算了!”赵庆祥举着手臂躲闪,好好的喜事瞬间成了闹剧。 人群里更热闹了:“夏春,不是说你家如意要嫁给福临门少东家吗?我们还等着去福临门喝喜酒呢!”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夏春眼睛都红了,一把将赵庆祥推到地上,还上去踹了两脚,又把赵如意往驴车下面拽:“下来,跟我回去!你是傻子吗,我不是说你要嫁给福临门少东家吗?你眼睛瞎吗?这人是少东家吗,你就往车上爬?” 赵如意被拽下车,没稳好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歪在地上,看着有点疯魔的夏春有点害怕,还被骂的有点生气:“我是没见过那少东家,我哪儿知道迎亲的是谁!” 一句话把夏春当初传的瞎话全说明白了,夏春一手扯着赵如意衣服,几乎要把那细软的棉布衣服扯坏了,愤怒的胸膛一起一伏,恨不能把赵如意掐死。 “哎呦,当初谁说赵家如意和少东家感情好啊,感情两人面儿都没见过。” “可不是,还说赵如意和少东家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拆都拆不开,这瞎话编的,我竟然都信了。” “我说怎么人少东家来了,从来都没往赵大梁家跑呢,敢情人都不知道有赵如意这么一号人。” “这是夏春想攀高枝想疯了吧,想把自家小哥儿嫁给少东家,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家。” “什么人家?没看夏春都不拿正眼儿看人了么,这是把自己当地主家了呗。” “得了吧,就他们家还地主家,开春种地我都看见了,他们家地现在都是赵晨种了,估摸着是把地卖了。” “卖了?不是说匀给赵晨种的吗?” “匀?这话你也信,你看夏春那个性子,能捨得那么些地?还一下匀了五亩田?” “也是。” 冷嘲热讽的声音快把夏春逼疯了,夏春涨红了一张脸照着赵如意的脑袋狠拍了一下:“你傻啊你,你怎么就这么傻啊!跟我回去,我回去再收拾你!”扯着人往门里走。 钟小平把赵庆祥从地上扶了起来,听村里人对他们家议论纷纷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夏春,他家何至于被别人这么指手画脚?忍不住对夏春心生怨怼。 赵大梁挡在门口,拉住要进门的夏春一把推了回去,瞪着眼睛吼了一声:“夏春,你闹够了没!” “我闹什么了!?”夏春尖叫着喊了回去,“我家如意是要嫁给福临门少东家的!怎么能嫁给乡下穷小子!谁同意的!” “我让嫁的!”赵大梁厉声道,“福临门是我们高攀的上的吗?让如意安安生生嫁人过日子怎么了!?” “那能比得上福临门吗?”夏春道,“少东家都和我说好了,回家问爹么定日子,就娶如意进门,你现在把如意嫁人了,这让我跟人家怎么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赵大梁一把将夏春和赵如意分开,又对钟小平道,“平哥儿,把如意扶驴车上去!” 钟小平赶忙上前,夏春又要闹腾,被赵大梁一把扯进门拉远了点小声喝道:“夏春!你给我消停些,今天如意过门,我不想跟你闹!我告诉你,聘礼我都收了,今天如意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夏春拉扯着想把被赵大梁攥住的手腕收回来:“我什么时候收的!?我没收!” “正月前不是给了你五两银子么,那就是。”正月十五时赵大梁给了夏春五两银子,说是外面捡的,家里面正缺钱,夏春看见银子眼睛就亮了,哪儿还管银子怎么来的?赶上元宵节,当下就买了两斤肉吃了顿好的。赵如意的嫁妆还是这五两银子里出的,又加上家里零零碎碎的花用,五两银子一两都没剩下。 夏春抖了一下,捉了赵大梁的手急急问道:“你不是说捡的吗?你……”说了一半他就不说了,抬起手就开始打赵大梁,“天杀的赵大梁,你骗我!你骗我是捡的,五两银子!五两银子你就把如意给卖了!你个王八蛋!” 第71章 阿爹,我们分家吧。 乡下小哥儿聘礼虽不多,但也有十两左右, 往少了说, 也有七八两, 赵如意这五两银子的聘礼,当真算少的了。 赵庆祥当初奔着人好就行,毕竟只要人踏实肯干, 对自己弟弟好, 聘礼少点有什么关系。当然, 也是聘礼高了,谁也不愿意这么远娶个夫郎。 赵大梁一把堵住夏春的嘴, 他们家已经够丢人了, 夏春再骂下去, 只有更丢人的份儿。 赵庆祥灰头土脸, 刚被他阿么摔到地上,一身泥土,脸上还有他阿么留的指甲印子, 十分狼狈。他赶紧和钟小平一起把两箱子嫁妆给送上驴车, 又拽着来迎亲的汉子说好话,那汉子已经很不高兴了, 夏春在房子里喊话的声音不小,他什么都听见了。 “要是嫌弃俺聘礼少, 你还俺五两银子, 咱们这亲事不结了吧。” 汉子家虽然穷, 但家里人都有一膀子力气, 也都踏实肯干,将来肯定能慢慢过好,也就是他二十三了,乡下这年岁已经很大了,能娶小哥儿只能娶二嫁的,赵如意没嫁过人,聘礼又要的少,他就同意了,哪儿想到欢欢喜喜来迎亲,结果遇到这么个事儿。听村里人议论纷纷,他心已经沉了下去。唯一能让他火气不那么大的,也就是听这小哥儿的意思,和小哥儿传流言的那个福临门少东家和小哥儿没什么关系,想必小哥儿是个好的,只是被传了瞎话。 第138页 夏春还在闹,即便小哥儿是好的,汉子也有点不想娶赵如意了,怕惹上一门糟心的亲戚。 赵庆祥哪儿肯退亲,攥住汉子的胳膊忙道:“你别听我阿么瞎说,他也就现在想不开,结亲是能看银子说话的么?当初决定让我弟弟跟你,就是看中你人好,人要是不学好,我弟弟过去也是跟着受苦,踏实肯干,现在没银子又怕什么?我们一家人都看好你的,都盼着你跟如意好好过!” 赵庆祥是个实在人,说话一直很实在。钟小平跟着帮腔宽慰了两句:“将来是你跟如意过日子,如意是个乖顺的,我阿么说话不好听,但阿么不跟你一起过,别因为我阿么跟如意闹气。快走吧,你们离得远,早点回去给亲家看看新夫郎。” 好说歹说给人说的点了头,迎亲的小子不情不愿牵着驴车走了。看热闹的人跟着驴车走了一路,大部分人还围着赵大梁家看热闹,毕竟夏春最近到处炫耀如意要高嫁招了民愤,现在,可让人有的说了! 赵庆祥挥了一回,叫一群人都散了,众人还有点恋恋不捨意犹未尽,围着不愿意走,赵庆祥把钟小平扯回家,关了大门算完事儿。 门里面赵大梁和夏春还没吵完,夏春已经把院子里摔打的一团乱,大声嚷嚷着赵大梁王八蛋。 “赵大梁!你这样让我在村里怎么做人!?我都说了如意要嫁给少东家了!” “谁让你说的!我让你说的了?”赵大梁反驳道。 夏春噎了一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我的如意啊,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阿爹啊,这是不准备让你好过啊!” 大门外有人跟着应声:“人都嫁了,我们能吃到喜酒吗!?” 夏春哭的更凶了:“滚,都给我滚,合起伙来骗我,赵庆祥,我合该把你生出来时就一把掐死,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儿子啊!我的命苦啊!” 夏春一向只喜欢赵庆吉,看不上赵庆祥,这回嫁了赵如意,怎么全家人都知道,就他被一早支出门了?他想了想,就开始怨恨上了赵庆祥。 赵庆祥垂着脑袋不吭声,钟小平看不下去了:“阿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庆祥也是你儿子!” “我没有这样吃里扒外的儿子!”夏春顺手从身边捡了块石头扔过来,一下砸在赵庆祥脑袋上,又指着钟小平道,“你也不是个好的!合着伙把如意送出门,不想我们家好!我打死你!”夏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沖向钟小平。 赵庆祥额头给石头砸出了血,看的钟小平眼睛都红了,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还是亲阿么,就把自己儿子往死里打啊。看夏春冲过来,钟小平往前迈出一步,也准备上手了。那边赵大梁忽然一把扯过夏春,抡圆了手臂先给了夏春一巴掌。 赵大梁少有发火,夏春被打懵了,钟小平也愣住了,赵庆祥看看被打歪倒在地的夏春,又看看赵大梁:“阿爹……” 赵大梁像是憋气狠了,咬牙切齿的说:“夏春,庆祥是我儿子,我还没死呢,教训孩子轮不到你!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闹腾,我就休了你,你回你们夏家闹腾去吧!” 夏春腮帮子鼓起了半边,一盆冷水兜头倒下,彻底冷静了,认清楚家里到底是谁当家作主,这回一声都不敢吭了。又生气又害怕的窝在地上小声的哭。 赵大梁转身回屋。钟小平扯着赵庆祥也回去屋子,翻出药瓶给赵庆祥擦额头,钟小平心疼的直皱眉:“阿么怎么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他家五岁的小子在房里睡觉,听见外面吵闹也没敢出门。这会儿看赵庆祥头上全是血,一手拽着赵庆祥的裤子害怕的眼巴巴瞅着。 赵庆祥把钟小平抱进怀里,闷声闷气道:“没事儿,咱俩好好过就行。” 赵家结亲的日子自己家中午饭都没吃,钟小平随便弄了点玉米煳煳给小儿子吃了,剩下的温在锅里,等长辈饿了自己去吃。自己家都这样,更别提摆什么成亲的喜酒了。何况喜酒都是在汉子家喝,那么远村里人都不会去,赵庆祥本来想拉着他阿爹去的,毕竟小哥儿结亲,哥儿家没人也不好,夏春这一闹,也没人有心思去了。 夏春老实了几天,最开始还被赵大梁威慑着不敢吭声,后来看赵大梁也不搭理他,他脾气就又上来了,看见赵庆祥就是一顿骂,噼头盖脸说赵庆祥不孝顺。夏春现在不敢出门,一出门就有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当初有多么趾高气昂,现在就有多么畏畏缩缩。还在害怕,等王家来人了,他上哪儿再去找个赵如意嫁给王云达?想到这些,他对赵庆祥更不满了。 汉子白天要出门干活,只剩下钟小平在家听夏春唠叨怒骂,钟小平也受不了了,带着孩子出门串门子,但就是出门也没有个安静,家家户户现在都在议论他们家小哥儿远嫁,看钟小平的眼神都不对。 钟小平在家不舒坦,出门也不舒坦,终于有一天看见夏春对着他们家小子大骂野种的时候怒了。 “你骂谁是野种?你再说一个试试!”小哥儿除了会生孩子,跟男人也没什么区别,心里头那点火气一上来,也相当彪悍,尤其是自己娃儿被欺负的时候。 “我就骂他了怎么?”夏春掐着腰骂骂咧咧,伸手在那五岁的小汉子身上又拧了一把,小孩儿张大嘴哇的一声哭出来,夏春冲着孩子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小时候就是个哭种,长大了也得跟你那个吃里扒外的阿爹一样,是个王八蛋!” 第139页 钟小平怒从心头起,听着哭声再也忍不住,冲上去一手抓住夏春头髮,一手往夏春脸上招唿:“那是你亲孙子,赵庆祥是你亲儿子,你还是人吗!?亲儿子也骂,亲孙子也打!你才是王八蛋!” 夏春的火气从赵如意嫁人就没下去,动手动的相当利落,看钟小平扑上来,他当下也不含煳,拳打脚踢,嘴咬手挠,能用的招式全用上,他从来就不是个好欺负的主,钟小平没打过架,向来是个性子软乎的,今天要不是孩子招人打了,也不会对长辈动手。借着怒气一发了狠,竟然还能和夏春打了个旗鼓相当。 两个人打的难分难捨,在地上滚来滚去,披头散髮,脸上都是指甲印子。赵大梁家大门敞开着,谢家嬷嬷路过看了一眼,吓得大叫起来,一边喊着让人别打了,一边叫被喊声引来的人去地里把赵大梁带回来。 地里正在插秧灌水,还要及时补种,离不开人,现在才过了中午,汉子们都在地里。 去的人跑的飞快,最近的热闹一出是一出,他还想着早点回来看一场,赵大梁家的小哥儿真厉害,这打架打的,真是比汉子都霸道。 赵大梁和赵庆祥正在地里伺候秧苗,还一边商量着去哪儿开荒。听来人说家里小哥儿打起来了,手里的锄头扔到地里,当下就往回跑。 他们回去时,家里大门已经让村里一堆好事儿的堵起来了,院子里面框子笸箩被都两个撒泼的碰倒滚得满地都是,他们俩刚进院子,一个装鸡鸭的笼子正被踹了过来,滚到赵大梁脚边上。院子边儿赵庆祥家的小子嚎啕大哭,鸡飞狗跳。 赵大梁气的大喊一声:“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两个人都没理他,赵庆祥是个行动派,直接上去把钟小平拉开,夏春哪儿肯放手,跟着扑过来。赵大梁几步上前拽住夏春,一把将夏春推到地上,夏春瘫坐在地,终于看见推他的是赵大梁,忽然嚎啕大哭:“赵大梁,你好样的,你帮着外人欺负我,小辈儿欺负我,你不教训他,你还推我!我不活了!” 赵大梁黑着一张脸,看着夏春生气,看见钟小平也愤恨:“你给我闭嘴,在家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和儿夫郎打起来,你这是叫村里人看笑话吗” 夏春无理取闹:“这是我要让村里看笑话吗?钟小平打自家阿么,你怎么就不说他?” 一边忍着火气的钟小平看见赵庆祥,一心委屈的趴在赵庆祥怀里,本都不想说话了,现在听见这话也不乐意了,哑声道:“你算什么阿么?有阿么骂自己孙子是野种的吗?” 话说着哽咽了起来,赵庆祥听着也是一呆,本来还生气钟小平不懂事儿和长辈打架,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村里人又议论上了,骂自己亲孙子是野种,这话怎么听都过分了,但凡是个小哥儿站在钟小平的位置上,心里都不好受。 夏春梗着脖子不知悔改:“我就骂了怎么了,叫他去一边呆着别挡在我前面,他傻子似得站着不动,我就骂他两句怎么了?” 赵大梁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气的胸腔起伏,几步上前就想揍夏春。夏春像是终于有些怕了,缩在地上:“赵大梁,你别过来,要说话你就站在那说!” 赵庆祥一把拉住赵大梁:“阿爹,村里人都在呢。”他眼睛也红着,自己不招阿么待见就算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家孩子也能被夏春打。 赵庆祥说完往后走,轰退了一群村里人:“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他连解释两句都不解释了,反正夏春什么德行已经在村里人中暴露光了,解释也没用。 村里人各自散场,还有些跟自家儿子嘱咐,娶夫郎千万不要娶夏春这样的,嫁小哥儿,千万别找这样的亲家。 赵庆祥关了自家大门。又去把还在哭闹的孩子领到身边儿,抱在怀里哄了哄。夏春还坐在地上哭天抹地,赵大梁拿出旱菸袋,想找个清净地方躲躲,但他还没走,就听他身后赵庆祥沉声道:“阿爹,趁着一家人都在,我有个事情跟你说。” 赵大梁停住脚,赵庆祥看过去,抖着声音道:“阿爹,我们分家吧。” 第72章 别哭了,有吃的! 赵庆祥一句分家刚说出来, 赵大梁当下傻了, 还以为他没听清楚:“啥, 你说啥?” 乡下有句话叫,“爹么在,不分家。”大多分家是爹么去世后, 兄弟分家的。赵大梁才四十岁左右, 少说还能活二、三十年,赵庆祥这就要分家了?这不是等着村里人戳他嵴梁骨吗? 赵庆祥道:“阿爹,我想好了, 我们分家吧。” 赵庆祥又重复了一遍, 这念头他在跟赵大梁说要把赵如意远嫁的时候就想好了。 他成了家,有了孩子, 想事情就要为自己的夫郎孩子多想想, 他阿么不喜欢他,也是个能惹事的, 子不言爹么过, 但是他得承认, 夏春某些时候做事情实在太不着调,家里的名声已经被夏春毁了。 赵庆吉是个高傲又败家的,如果不分家,他早晚要被赵庆吉拖累。他没娶亲, 被拖累就算了, 但他晚上回屋看着自己五岁大的儿子看看自己夫郎, 就觉着这么拖累不行, 必须得分家。 借着今天这个由头,他连分家的藉口都不用找,夏春不喜欢他,那干脆就分家好了。 第140页 果然他刚说出分家,夏春一把抹去脸上泪水,道:“分!分就分,让人看看你有多么丧尽天良!爹么还在就要分家!分!最好直接断了亲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赵庆祥沉默着,钟小平有点慌乱,他也没想过就是跟夏春打架,怎么就闹到了分家。 赵大梁回过神,生气道:“瞎说什么呢,分什么家,这叫别人怎么说,你闭嘴,分家这事儿别谈了!” “怎么不谈了?怎么就不说,分!他不是要分家吗,就让他分!”夏春拿起脚边的竹篓砸在赵庆祥身上。赵庆祥也不躲闪,只对着赵大梁道,“阿爹,咱家已经被说的够多了,也不差多一句了,阿么不喜欢我,在一个院子住着也是怨怼,求阿爹做个主,咱分家吧。” 赵大梁听他说完,嵴梁骨已经弯了,他看看夏春,他们家可不是已经被说的够多了么。他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二儿子。 夏春还在吵吵闹闹,赵大梁脑子嗡嗡直响,愁闷的想发泄,偏偏不知道怎么泻火。最后他一拳头砸在房门上,木板门砰的一声,裂了个口,赵大梁指骨上全是血迹,冲着夏春大喊道:“别吵了!夏春,你现在就给我回娘家去吧!” 夏春哑火:“你,你说什么?” 赵大梁红着眼睛看着他:“我不想看见你,马上给我滚,你回你们夏家去吧!” 夏春终于知道怕了:“当家的,你,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怎么样?你还认我是当家的?我说的话你听了吗,既然不听,你就给我滚吧!”赵大梁一挥手,示意人赶紧走。 夏春两步扑上来,抓住赵大梁的衣服袖子:“当家的,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走,你别这样......” 赵大梁却不理他了,反手扯过夏春的腕子,将夏春拖到门口扔出去,大门一关,任由夏春在外面哭爹喊娘,就是不搭理。 赵晨家小哥儿洗三之后,万大掌柜特意让人多注意下赵大梁家,毕竟敢威胁王云达,这是比威胁他还严重的事情,他要是不报復回去,那他就妄为商场上赫赫有名的万大掌柜。 这一注意不打紧,还没等他有个什么行动,赵大梁家自己先天翻地覆,赵家如意没嫁给王云达,竟然被赵大梁家自己先嫁出去了。他甚至以为是不是他的行动暴露了,赵大梁家怕他出坏心思,先把小哥儿送走。 万大掌柜特意派了人来赵晨家打听消息,彼时赵晨正抱着蔷哥儿不撒手,过了这么些日子,赵晨终于敢抱着蔷哥儿了,但也就抱一下下,下一刻就又放炕上去,婴儿身体各方面还没长好,赵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坏了哥儿。 他倒是有个卖衣服当奶爸的兄弟,那兄弟没事儿就跟他扯育儿经,他记得婴儿半个月就可以抱出去晒太阳了,别太阳直射就没啥问题。 这就把赵晨急到了,天天数日子过,恨不得今天就是半月,他就能拿个篓子把小哥儿一兜,走哪儿带哪儿。 天知道他下地干活时候多无聊。 张絮看他这德行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带他出去,他吃饭怎么办,尿了怎么办,你还要下地,磕了怎么办,地里面还有虫子呢,咬人。何况现在天还冷呢。” 赵晨想了想,瘪了嘴,在房间里转了三圈,最后道:“我中午回来带他出门走一圈还不行么。中午热乎。” 张絮把自家小哥儿从身边挪向炕里头,不给赵晨玩儿了! 自从家里有了蔷哥儿,赵宣就觉着自己没人管了,他哥现在眼睛都在蔷哥儿身上,看都不看他。 赵宣下学和周泰无聊,赶着别人家的老母鸡绕着村子跑了一圈,被鸡主人家发现了,老母鸡不经吓,一旦吓到了就不抱窝,坐在鸡窝里面愣是孵不出鸡崽。 主人家拿着洗衣棒子撵着俩小孩,长的太胖累的气喘吁吁,最后没追上,只能一手掐腰骂骂咧咧的叫唤。赵宣冲着人家做鬼脸,蹦蹦跳跳的回家。 可是做鬼脸的时候很爽,回家之后他就心虚,他哥对付他一向不手软,要用藤条抽的时候绝对不上巴掌。 往常他这心虚模样让赵晨碰见肯定要拉到一边再教育,按照他哥的说法叫坦白从严,不坦白更得从严! 可现在蔷哥儿在家,赵晨一个眼神都吝啬的不给赵宣。 赵宣瞬间精神抖擞,以后惹事儿再也不怕挨揍了!! 赵宣正在试村里猎户给做的弹弓,村里猎户杀生多,这样的人身上煞气重,村里人除了想去买肉的大多都不往那去,但赵宣是谁!他哪儿管那些,拉着周泰就往那跑。 头次去猎户那时,赵宣就看见猎户一手血的从屋子里面出来,手上还带着把剔骨刀子。 赵宣吓了个腿软,跑过来时的肥胆瞬间变成老鼠胆了。猎户往他这看了一眼,赵宣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别过来,我哥是赵晨!”说完了,哇哇大哭。周泰见他都哭了,也跟着嚎了起来。 猎户哭笑不得,找个块抹布随手擦擦手上的血,从身侧笸箩里抓了一把东西,就往赵宣这边走。 猎户长的人高马大,站在豆丁一样的两小跟前那就是深山老熊。 两小吓得哆嗦,踢着腿想挪远点,就看见猎户把手伸过来,放在赵宣他俩跟前。 他手里是把棠梨子,是山上一种野果子,冬天红透了就有村里人上山摘下来晒干了放着,味道酸甜,给家里孩子当零嘴儿吃。 第141页 猎户上山打猎的时候顺手摘了点,这会儿就用上了。 赵宣看见东西,哭声立马就止住了,熘圆大眼眨巴眨巴,伸手就去抓。他手小,抓不完,还用胳膊捅捅周泰。 “别哭了,有吃的!” 小孩儿的脸就是三月天,那真是说变就变,刚还跟死了哥一样哭的悽惨的赵宣瞬间阳光灿烂,这变化看到猎户都一愣一愣的。 有了这一遭,赵宣彻底不怕猎户了,时不时就往人家那跑。 猎户没娶夫郎,只有个老阿么,家里冷清的很,见着俩小来了他倒是挺欢迎,他阿么也喜欢孩子,瞅见赵宣和周泰,那亲的都快把两小当孙子看了。 昨儿看赵宣盯着弓箭不放,猎户拿下来给小孩儿看,六岁的崽子嫩胳膊嫩腿儿,站起来还没个弓高,赵宣试试拉弓弦,弦没拉动,倒是把手指头给勒红了。 猎户瞅着他俩这模样,一人给做了个弹弓算完。 赵宣得了个新物件,眼睛瞬间亮了。当下拿着石头子儿试试准头,别说,小孩儿眼睛就是好用,试了几次,一指粗细的树干他都能准确打到了。 赵宣乐的蹦高,转身就去找当初追着他跑老远的老母鸡主人家报仇雪恨,一个石头子儿正崩人脑门,赵宣躲在草垛子里面看对方疼的跳脚哈哈直乐。 他倒是知道坏事儿要做了就跑,保证不留罪证。一路上跟耗子似得,还真没给人瞧见。 报了仇心情甚好,回家赵宣就拿着弹弓可劲儿比划,如果说村里人谁跟他仇最大,那就是他哥! 周泰他阿爹从来不打他,真犯错了最多拍两下手板。 他哥呢!?对着屁.股就抽,那真是掌掌到肉!按赵宣的话说,这叫欺凌弱小,欺辱幼弟,妄为大人! 赵晨对着屁股蛋又是一巴掌:“我就欺凌你了你能怎么地!” 赵宣嘶口凉气儿,屁股上好似一疼,大眼睛咕噜噜转了半天,弹弓拉开又松开,他哥威严太重,他没敢下手。 他一生气就拉着弹弓对着自家大门乱射,听见叮叮噹噹声儿觉着挺好。 直到万大掌柜派的人推门往里进,赵宣一个石头子儿正中人脸上。 “哎呦!” 小孩儿见闯了祸,脚下抹油,撒丫子就跑! 赵晨家五条狼狗甚给力,赵晨出来时候就见着三条半大围着汉子喉咙里发出低吼,两只才抱回来的奶狗哼唧哼唧围着汉子转悠,也是福临门来的人偶尔才那么一次,狗子都不认识。 半大狗子不吓人,一下子五条也把道堵了。汉子站在原地愣是没敢动,赵晨家的大门都没进成。 瞬间觉着来赵晨家不是什么好差事,被打了了一下不算,这还要防着被狗咬呢!? 第73章 再闹我还戳你信不信? 万大掌柜派人的意思很明确, 就是探探赵晨的底,赵大梁家嫁小哥儿, 是不是赵晨知道他要憋坏水儿, 提前给老赵家告密了? 福临门的伙计都机灵, 话不明着说, 就问赵大梁家咋回事儿。 天天在人家附近盯着, 万大掌柜能不知道咋回事儿吗? 赵晨道:“我也是赵如意出嫁的时候才知道他家给他聘人家了。”这事儿跟他赵晨没关系。 福临门的伙计心领神会, 冲着赵晨拱了拱手, 没进门,转身就走。八成以后他再也不想来了。 赵大梁家的事情赵晨倒是知道,主要是闹的太大,赵如意出嫁那天几乎半个村子跟着看热闹, 一边看一边起闹。张絮阿么在屋里听外面这么闹,本来没多少的好奇心也被勾搭起来了。 赶巧那天张筱也在赵晨家,见张絮阿么这表情, 就撺掇他出门看看。张絮阿么半推半就的去了,没敢在老赵家大门口明目张胆的看,在个胡同拐角偷摸看着也把事情听明白了。 回来就给张絮说。 说完了又一阵唏嘘:“嫁了挺好, 看夏春还怎么闹腾。” 赵晨笑:“阿么,你也知道夏春闹腾了?” “我个天天在屋里呆着的,没事儿能听到多少闲话?可但凡听见的,八成都是夏春的, 你说这人还不闹腾?”张絮阿么小声嘀咕着, 扭头又去看张絮, “我再给你端碗汤去。” 张絮张口就来:“阿么,我现在不想喝。”回嘴儿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张絮阿么这回倒是固执的:“多喝点好,我端过来放着凉凉,等不烫口了,你再喝。”他转身出门,张絮张张嘴,一个人郁闷去。 赵晨看的直乐,道:“絮哥儿,我帮你喝,你答应我个条件呗?” 张絮有点警惕,又有点好奇,问:“啥条件。” 赵晨嘿嘿一笑:“咱晚上脱光了睡呗?” 赵晨在现代就喜欢裸睡,也就是来这边大家都穿着里衣他也穿着,人还不熟的时候他随大流就算了,现在他都想跟人一起过日子了,那还不是怎么舒坦怎么来?张絮是他夫郎,一块裸着怎么了,大老爷们谁怕看啊? 张絮脸瞬间通红,两手下意识捉着衣服下摆,那模样像是要被强.暴的小媳妇儿。 赵晨笑:“你害羞啊,咱不是夫夫俩嘛,又不是没看过。” 以前的“赵晨”是看过,按理是没啥,可现在这个赵晨,不知道为啥,张絮还真就有点不好意思。 “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第142页 赵晨说话没什么忌讳,出去问问,有谁能张口闭口就说脱光的? 赵晨瞅着张絮那模样忍不住乐,往他跟前凑了凑,毛手就想往他身上招唿:“这怎么算胡话了,你说你天天捂这么严实干嘛,现在在家,我看看,捂出痱子没?” 他往前凑,张絮就往后躲,躲来躲去俩人一块倒炕上了,张絮阿么本来想送汤,愣是在门口没进来。 张絮给赵晨压着,又推不动他,一下急了,双手勐的拍赵晨背上:“赵晨,你别撒泼!我身上脏呢,按理你晚上都不能睡我屋!起来!”生产后小哥儿就没洗澡,怕着凉,身上就算不上干净。 这话一说,赵晨就不吭声了,不吭声归不吭声,人就死皮赖脸趴在张絮身上,硬是不起来。 张絮又去拍他,看他还不动弹,手一伸在身边针线笸箩里面摸出根针,对着赵晨胳膊上就来了一下。 “哎哟!”赵晨瞪圆了眼睛,终于从张絮身上爬起来了。 张絮拿着针对着他比划:“该干嘛干嘛去,再闹我还戳你信不信?” 赵晨摸摸胳膊,又看看捏着针耍威风的张絮,小哥儿脸还通红,凤眼一瞪,更有一股子倔劲儿。赵晨被啤酒瓶指着过,被棍子指着过,板凳腿是最常指着他的,更兇残的还有刀子,就是头次被人用绣花针指着。 他眨巴两下眼睛,伸手指着张絮,严肃道:“絮哥儿,你这叫恼羞成怒知道不。” 张絮脸更红了,一下下把他往炕下推:“滚,别在我跟前晃!” 赵晨嘿嘿笑着由着他推,往外走就看见张絮阿么低着脑袋端着汤,赵晨道:“阿么,你给他送进去,刚絮哥儿还说你做汤好喝。”又跑去张絮阿么那屋看蔷哥儿,才下生的娃娃睡得多醒的少,赵晨家来外人都往张絮那屋子去,怕吵到小哥儿,时不时就把哥儿放张絮阿么那,由着他睡得天昏地暗。 门里面张絮针还没放下,恨不得再戳他两下。 福临门的伙计回了话,万大掌柜放了心,又开始憋他的坏水儿。 老赵家单单送走一个小哥儿还不足以满足万大掌柜的报復心,反而让他觉着一不小心仇人就放跑了一个,这怎么能行? 但夏春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倒是让他先注意到另一个人,也不是他先注意的。曹睿现在跟着帐房学算帐,但万大掌柜有意让他多接触些别的活计,于是伙计出门买菜时也让曹睿一起跟着,学学採买。 福临门採购多在乡下,当天收新鲜的菜,便宜又干净,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毛菜出来一点,正经儿青菜还是没有,採购就多去车船码头。 码头上有迎来送往的走商,经常有些海带紫菜之类的水产,或者是其他地方一些新奇的吃食。 福临门厨子是个曾经在外游荡过的,各地的吃食都接触一点,最后在折阳城碰到自己的夫郎安家在这儿。码头上碰到什么能吃的,回去给厨子都能做的差不离,上次厨子就做了个游歷时吃过的炸鱼片儿,面裹着腌制好的嫩鱼片往油锅里一滚,那咸鲜微辣的味道当下让万大掌柜给他发了红包。 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青菜,天天上肉早就给来福临门下馆子的人吃腻了,好容易出现一个新鲜的,配上个清淡的紫菜蛋花汤,还真让福临门又赚了点小钱。 福临门出门採买,基本就是厨子会做的,就全买回去,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就少买点给厨子个新鲜,研究研究怎么做也行。 码头上一个个货物摊子横七竖八的摆着,还有人直接在船上卖,曹睿正上一艘船,看这家卖的紫菜像是放的时间太长,本来就是晒干的东西风干的更碎,他正想回头跟一起採买的人问问,是不要了,还是让卖家便宜点。 这一回头,却看到码头对面一个墙角下窝着个人,才初春,天不冷了,也说不上暖和,那人还是一身稍厚的夏衣,衣服上破了几个口子,满是泥土脏污,头髮乱糟糟,瘦削的脸上乌漆抹黑,几乎看不出模样。 那人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路过的好心嬷嬷递给他个馒头,那人一把抢过塞进嘴里就咬,他这一抬头,曹睿认出来了,这不是赵庆吉么? 曹睿也没敢认,毕竟以前在村里赵庆吉的高傲模样和现在实在大相迳庭,赵庆吉的性子随了夏春,心比天高,看谁都觉着比不上他。 当初“赵晨”在村里调戏小哥儿,看见长的好看的,总要口花花调戏两句。 赵庆吉完全相反,他看见村里的小哥儿只会嫌弃,当初村里公认罗冬至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哥儿,“赵晨”眼巴巴的贴着罗冬至,赵庆吉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哼一声:“哼,就这种歪瓜裂枣的也叫好看?我将来是要娶大户人家的小哥儿的,比这样的好看多了!”为这事儿,“赵晨”还跟他打过一架。 后来罗冬至嫁了程员外,赵庆吉大户人家的小哥儿也没娶成,在附近的村子娶了顾秋良,还是奔着顾秋良爹么都死了,要的聘礼少才去的。 赵庆吉看不上顾秋良,自然对顾秋良也说不上好,等顾秋良掉了一个孩子,他看顾秋良像看一碗狗都不吃的剩饭,更不对味儿了。天天念叨什么时候他有钱了娶了大户人家的小哥儿,就让顾秋良下堂。 谁曾想高傲如赵庆吉,能蓬头垢面的抢着别人施捨的馒头吃的着急忙慌的呢。 第143页 曹睿把手里的紫菜递给採买的人,让那人也看看。自己跑到赵庆吉身边,喊了赵庆吉的名字。 赵庆吉愣了愣,抬头看了曹睿一眼,忽然站起身撒丫子就跑了。 曹睿在赵晨家住过一段时间,他也知道赵晨和赵大梁家的恩怨,对赵庆吉没什么好印象。刚才叫赵庆吉,也不过是一时好奇。见人跑了,他也不追,回头继续採买去了。 他回去跟万大掌柜汇报採买情况,顺便把最近福临门的帐本整理好了送去,到了万大掌柜的桌子边儿却看掌柜的破天荒的没看帐本,桌案上铺着白纸,纸上写着赵大梁家祖宗八代,一家几口人亲戚往来调查的清清楚楚。 白纸上一个赵庆吉,旁边写着,现不知何往。 曹睿好奇的嘀咕了句:“赵庆吉?我今儿看到他了,在码头呢。” 万大掌柜本低着的脑袋瞬间抬起来了,诧异道:“不是说他去做生意了么,怎么在码头了?” “不知道,今天看见了,跟乞丐似得。”曹睿道,“估摸着是生意亏了吧。他以前就亏过生意。”曹睿撇了撇嘴,又道,“可能是怕丢人,不敢回村子。” 第74章 今儿咱们玩儿个痛快! 曹睿没猜全, 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赵庆吉当初坐着车把式的车子一路招摇到折阳城,逢人就说他要去做生意了, 结果他刚到码头就被人盯上了, 有人说要和他一起合伙做生意, 他只要出钱就行。 衙门可以登记众人的文牒,证明这人是哪的人叫什么名儿,文书籤好,上衙门做个公证, 将来买卖不成告状也能找到对方, 把钱要回来。 赵庆祥这么一想, 本来还有点怀疑的心思就没那么戒备了,说不准人真是要和他一起做生意呢? 拉拉扯扯俩人一边准备去吃酒, 一边商量着买卖畅想未来, 说将来有钱了要怎么逍遥,怎么叫村里人高看一眼。 就这最后一句彻底说到了赵庆吉心里。 年前他做买卖亏了钱, 家里的地卖出去五亩,当下就有人骂他败家,赵大梁看他的眼神也是恨铁不成钢。 赵庆祥劝他:“哥, 咱别做那些一下发大财的梦了, 咱好好种地不好么。” “我怎么就做梦了?”赵庆吉一把推开赵庆祥, 气道, “我就这次运气不好没赚到钱, 但这怎么就是梦了?种地有什么好, 你看村里种地的,有几个富裕的?!种地好,我呸!” 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越多,赵庆吉心里就越憋着一股劲儿。同桌的汉子忒会看人心思,净说些村里人眼皮子浅不懂得他们的心有大志。 赵庆吉觉着碰到了知己,对着人大吐苦水,喝酒的手拿着杯子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倒,迷迷煳煳就开始称兄道弟。 兄弟嘛,自然不用去衙门验明正身! 赵庆吉人高傲却没有个和他的高傲成正比的脑子,身上留了两百个铜板,剩下的银子一股脑给别人做生意去了。 那人装腔作势还说要签了文书才保险,赵庆吉大手一挥:“不用,我信得过你!” 自然,人家一去不復返了。 第二天一早他在倌馆醒过来,被倌馆的管事嬷嬷轻声叫起来要银子,当知道赵庆吉身上只有两百个铜板,嬷嬷本来笑眯眯的脸瞬间变成黑无常。 “能耐了!我还是头次听说有人敢在我这白嫖了哥儿不给钱的!来人,先给我打!”五六个汉子唿啦啦冲进来,一把将赵庆吉从床上扔到地上。赵庆吉全身赤裸,皮肤接触到冰凉地面,又羞耻又惧怕,却是从小被骄养出来的傲脾气也上来了,张口就喊:“你们不能打我,打人犯法!” 这群人谁会理他?一个汉子上去踹了一脚,赵庆吉躲不过,只有挨揍的份儿,赵庆吉从小被夏春当心肝一样疼,什么时候挨过打?当下叫的比杀猪还凶,等他哭嚎着到半死不活的时候,一群人终于放开他,他那点傲气模样儿早给哭光了。 管事嬷嬷捧着茶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说吧,家在哪儿,让你家送银子来,或者说明白了,叫哪儿给你送银子?” 赵庆吉被打了一顿,理智竟回来了点,眼泪煳了一脸,他问:“你怎么跟我要银子啊,昨天跟我一起来的人呢,那是我兄弟,一定跟给我交了银子啊!” 管事嬷嬷眉毛一竖,呸的吐出一口茶叶沫子,正吐在赵庆吉脸上:“你兄弟?早走了,他说了,昨晚上你们花的银子,你会一起给!” 赵庆吉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就是傻大发了。管事嬷嬷顺了顺耳边的头髮,涂了胭脂的脸给窗外阳光映衬的格外的红:“快说,银子怎么办,老嬷子明确的告诉你,交不出银子,咱们馆子就算打死你,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村里对妓馆都相当的厌恶,就算是有汉子心里痒痒,那也只敢在心里痒痒,明面儿上绝对不敢说自己去馆子晃悠的,赵庆吉要是被妓馆里的人押回村里,那他的里子面子就真的没了!何况他才说要出门做生意,这才出门一天,生意没做成,又被人骗了,再被妓馆押回去...... 赵庆吉想都不敢想,只能哭天喊地的求饶命。被管事嬷嬷又一顿好打。 赵庆吉被打的全身难受,跪在地上求饶,一叠声儿的喊:“嬷嬷,饶命,我没说不给钱,我错了,我给你干活,我还钱,哎呦,求你别打了......”赵庆吉哭天喊地,无比狼狈。 第144页 嬷嬷见当真要不出钱,最后也只能说一声晦气:“行,干活是吧,你就给我在这好好干,什么时候还了钱,什么时候给我滚!” 赵庆吉哎哎应着,哪敢反抗。被丢在柴房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噼材挑水倒夜壶,洗倌儿屋子里面满是腌臜的床单。他身后跟着一个专门看着他的,那人手里拿着根赶马的鞭子,赵庆吉但凡休息一会儿,上去就是一鞭子。 晚上赵庆吉疲惫不堪的回去柴房睡觉,没有被子,他只能把稻草堆在一起,窝在稻草里赵庆吉闷声痛哭。他怎么就稀里煳涂变成这样了呢。面对着柴火垛,赵庆吉终于承认他愚蠢如猪的事实,是他不长个心眼,做生意又被人骗了。 他在妓馆里过了年,等正月十五逛花灯时,城里的贵人邀请馆里相好的哥儿出门看灯。他往柴房送柴,顺便找些剩菜剩饭吃。他在妓馆的伙食都是剩饭,开始时还有人盯着他,他吃饭时候手里的活都不能停,即便他手里正刷马桶呢。 后来那些人看他老实,倒是不看着他了,他也能多吃点东西了,虽然还是剩饭。他在厨房找了个盘子兜了些吃的偷偷摸摸的往外跑。谁知道他刚出门,正撞上来馆里玩儿的老爷。一盘子剩菜全倒在那人胸口上,那老爷霎时气红了眼,噼头给了赵庆吉一巴掌:“瞎眼睛的,爷在这你也敢撞!” 赵庆吉只有缩着躲开的份儿,回话都不敢。他在妓馆里早就被打习惯了,馆里面连伺候小倌的僕从都敢踹他一脚。他一叠声赔不是,听那老爷骂他祖宗十八代。 那边儿管事嬷嬷出来了,二话不说迎上那老爷:“哎哟爷,跟个下人生什么气呢,叫翠哥儿陪您换身衣服去。”妖娆的小哥儿引着坏脾气的老爷进了厢房,管事儿嬷嬷回头脸色就变了:“哼,一天不看着你就能坏了我的生意。大奎,给老嬷子打!” 噼头盖脸又一顿揍,赵庆吉熟练的抱着脑袋蜷在地上,躲都不躲了。 等他再醒过来,他已经在一个阴暗的胡同里面。他被打昏了,那个叫大奎的汉子看他一脸血,以为人不行了,报告给管事嬷嬷。 嬷嬷哼了一声:“怕什么,找个巷子,扔出去。”赵庆吉这才离开倌馆。 在妓馆他虽然吃的是剩饭,好歹还算有的吃,出了妓馆,赵庆吉只能变成乞丐了,死要面子竟然还不敢回家,在城里百般躲着细柳村的人,没想到还是被曹睿看见了。 曹睿看着万大掌柜桌子上的白字黑字,问:“掌柜的,你怎么对赵大梁家感兴趣了。”曹睿皱起眉头,忽然惊讶的不敢置信,道,“不会少东家真要娶赵如意吧!”村里的传言曹睿听说了,但赵如意嫁人的事儿他还不知道。 万大掌柜笑眯眯,试探道:“咋,赵如意有什么不好?” 曹睿老实巴交,诚恳道:“掌柜的,你对我有恩,我得跟你说老实话,赵如意天天不出门,他人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说你在城里随便拎出来一个小哥儿都比他强。何况赵如意他大哥和他阿么实在不行,尤其是他阿么,这亲事不行,真的不行!” 万大掌柜道:“你都说不行了,那我还能答应吗,我又不傻。” “那你还打听他们家?”曹睿话说了一半像是想到了啥,没再吭声。 万大掌柜嘿嘿一笑,粗胖的手指头点上赵庆吉的名字,“睿小子,明儿你就给我去码头找,看这人在哪儿呢。找着了别搭理他,知道在哪儿就行了。” 曹睿默不作声乖乖点头。万大掌柜又道:“以后旁的活计放放,来我这,跟我学看总帐。” 福临门管帐的地方不止一个,但是万大掌柜这儿不是信任的人绝对进不来。 曹睿傻不愣登抬起脑袋,下一刻嘴角就弯了起来,可这弧度还没挑上去,就听见顶楼厢房里‘砰’的一声。 然后就是王云达一声大喊:“把那玩意儿收起来,老子不想看见!” 去赵晨家洗三回来,王云达和安恬又窝在了福临门顶楼,可是也不能天天窝着吧,他王大少爷又不是缩头的王八。 这么一想,大早上起来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王云达摇着扇子就准备出了福临门。 安恬再次站在他跟前,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我也去。” 小哥儿说话还是一板一眼的陈述句,王云达想着他都不当缩头乌龟了,还藏着安恬做什么劲儿,干脆一起带出门。 富贵人家也没什么消遣,俩人在大街上熘达半天,最后还是逛到了画舫,听曲儿。 逛画舫可以是个很快活的事儿,汉子搂着哥儿好好在船上来一场半野战,那滋味还真有不少人喜欢。但也可以是很风雅的事儿,单纯的听听曲儿喝喝小酒看看风景。 王云达今儿就准备来风雅的。 可是他风雅了,有人不乐意。程玉枫在福临门对面茶楼里蹲点了那么多天,后来他不蹲点了,也叫人在那蹲着呢,好容易王云达出来了,他能轻易放过吗!? 前脚见王云达进了画舫,后脚他就把王云达玩儿过的画舫的哥儿能叫来的全叫到跟前,换了另一个画舫追着王云达就去了。 两船并行,一块船板搭在两船中间,程玉枫带着人直接踏到王云达船上。 “王少,不讲究啊,出来玩儿竟然不带我!看看我多够意思,你喜欢的哥儿兄弟都给你带来了,今儿咱们玩儿个痛快!” 第145页 第75章 你决定娶我了? 程玉枫身后站着一串小哥儿, 各个风情无限,含羞带怯看着王云达。 王云达一愣,下意识去看安恬,就看小哥儿似乎也被震了一下,视线从一串儿哥儿身上瞟过去,嘴半张着说不出话, 这算是王云达看到的安恬最大的表情了。 王云达站起身,一把抓着程玉枫的胳膊就往旁边带,一声低吼:“你带他们来干啥!?” 程玉枫笑出两颗小虎牙,那坏模样看的王云达想揍他:“我就想见一眼追你的那哥儿,你就窝着那么久,哥们不出了这口气,我就不叫程玉枫!” 王云达捏着扇子狠狠瞪他:“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他也有点真火了, “何况我跟他......我跟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这啥意思!?拆我台!?” “哦,你真要跟人处了?”程玉枫道,“那你更得谢谢我,不在乎你以前多混帐的哥儿才是真爱你,你慌个什么!?” 王云达一把推开他:“没有你这样的歪理!” “我怎么就歪理了?以后你俩就算真成了, 你这点过去他还能不知道?” 安恬知道,第二次见面安恬向他提亲的时候就知道王云达喜欢逛画舫, 可是嘴上说的是一样, 亲眼看见王云达和这么多哥儿好过那是另一样。 王云达真生气了:“程玉枫, 你这有点过分了。” 他起身就去喊船家靠岸,要带着安恬离开,可安恬竟然和那群小哥儿聊上了! 王云达烦躁的站在一边听了一耳朵。 “王少最喜欢听我弹琵琶。”小哥儿腼腆笑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他说我弹琵琶的时候最别致。” “王少喜欢吃我做的梅子糕,没在我这儿吃酒的时候,还叫小厮过来带过点心。”脸上少不得带点炫耀。 ...... 安恬稳稳噹噹坐在那,一个个听过去,明明是旁人在跟他示威,硬生生像在听手下汇报工作。 程玉枫看的挺乐,又凑到王云达跟前:“王少,这个哥儿的确特别。” 王云达看他一眼,眼神里没有平时的玩笑:“程玉枫,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别动他。” 程玉枫不置可否,船靠岸,王云达拉着安恬就走。 路上经过乐坊,安恬却停住脚,进去买了把琵琶出来。 王云达看见就脑壳疼。 等回了福临门,小哥儿手里抱着琵琶开始铿铿锵锵弹起来,他手本就残疾,弦都按不住,弹个什么的琵琶?十个音儿九个都不全,还有一个是侥倖蒙对的。 王云达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别弹了!”他这一下站的太狠,身后椅子撞到后面的展示架子,架子上一个流光溢彩的陶瓷花瓶砰的落地,砸的稀碎。 花瓶是安庆童家瓷器的最后一批瓷器,三百年前这家绝了后,再没人能做出这么精美的花瓶,这瓶子在世上都没存下几个,拿外面去能卖个几千两银子。 搁平时王云达肯定心疼的要死,也就现在,瓶子落地声让他也愣了下,下一刻王云达指着安恬怀里的琵琶,烦躁道:“把那玩意儿收起来,老子不想看见!” 小哥儿抱着琵琶安安静静坐着,有点呆,过了好久才说:“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王云达灌了杯凉茶,捏着杯子像是要硬生生把杯子捏碎了,憋着的话又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骂道,“画舫上那么多哥儿围着你说酸话,你问我生不生气做什么,你自己就不生气?” “生气。”小哥儿平静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说生气,又道,“可是你不喜欢我,我好像没有生气的资格。” 王云达张张嘴,手里拿着杯子放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所以你就想着学琵琶了?” 小哥儿很认真的点头,垂下眼睛:“我知道我弹的不好听,但我以后会学好的。” “你不是要嫁给我吗?”王云达道,“你觉着我堂堂福临门的少东家用得着自己的夫郎学琵琶才能听曲儿?” 安恬眼睛亮了一下:“你决定娶我了?” 王云达哑了口,这才相处多久,又到了谈婚论嫁了? “......我只是说,我的夫郎,不用学这个!” 小哥儿眼睛里的光亮又慢慢散了,他说:“可我还不是你的夫郎,你好像很喜欢弹琵琶的哥儿,我先学会弹琵琶,做你喜欢的哥儿,也许你会考虑娶我。” 小哥儿说的很平静,也很坚定。有那么一瞬间王云达差点脱口说娶他。 小哥儿放下琵琶,黑漆漆的眼睛笔直看着王云达:“我做的梅子糕也很好吃。”话题忽然转了向,小哥儿平白的说了这么一嘴,又径直起身下了楼。 王云达看着小哥儿的背影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看着桌面上的琵琶闹心,给自己又灌了一杯凉茶。 晚上挑了灯,小哥儿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碟子梅子糕。 小哥儿手不好,做东西就做的慢,他又做的细緻,就更慢了。 王云达穿着里衣在床上翻滚,快睡觉了,安恬还没回来,冷不丁睡在身边的人没影儿了。他倒是不习惯了。 听见开门声,王云达松了口气,还以为下午他脾气不好把人吓跑了。 第146页 小哥儿轻轻喊了一声:“睡了吗?” 王云达没吭声,就听见什么东西被放在床头小桌上,他扭头看,小桌上瓷白的盘子里方方正正摆着糕点。 小哥儿道:“还没睡?” “你做的?”王云达问。 “嗯。”小哥儿点头,“要试试吗?”大晚上快睡觉了,按理不该再吃东西,安恬还是想他尝尝。 王云达盘腿坐起来,拈了一块放在眼前看,模样一般,就四四方方的点心,没什么花俏。 张嘴咬了一点,绵软酸甜,味道挺好。 王云达吃了一块,又去拿:“挺好吃的。”想了想,不自在的补了一句,“比画舫上那人做的好吃。” 小哥儿眼睛里映着烛光,隐约是笑了。 万大掌柜觉着自己挺糟心,福临门的事情本来也不少,王云达谈情说爱还不省心。好容易扒着门缝瞧王云达那边没什么事儿,他觉着自己头髮都要愁没了一大把。他不高兴,就更不想别人高兴,挑灯夜战憋坏招,想着怎么收拾赵大梁。 就是他情报收集的再好,他也不可能知道老赵家自家闹矛盾要分家。 那天下午赵大梁赶跑了夏春就回了屋子,连赵庆祥也不理,看赵大梁发了火,赵庆祥也不敢去给他阿么开门,他扯着钟小平回屋子,拿出药瓶给钟小平擦药,他夫郎从小到大不打架,这估摸还是头一次受伤。 钟小平有点紧张,门外面还能听见夏春狠命拍门的声音和尖锐的哭嚎。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他那个一直都很好说话的阿爹,发起火来比谁都吓人。 “那个,不理阿么能行么。”钟小平扯了扯赵庆祥的袖子,说话时带动了嘴角的伤口,他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没事。”赵庆祥垂着眼睛,给钟小平细緻的抹药,钟小平脸上有几道指甲刮的印子,已经出血了,不好好摸药,估摸要留疤。 钟小平沉默了会儿,还是问:“你真要分家啊......”其实想想分家也挺好,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不用看爹么的脸色过活。但如果分了,就真的让村里人看笑话了。 “你不想分?”赵庆祥道。 钟小平有点矛盾:“你做主吧。” 赵庆祥沉默了,不再说什么。夏春吵闹了会儿,就没声音了。村里人不少都被他的声音引过来,才因为赵如意的事情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现在又被赵大梁赶出来,夏春被碎嘴的说的恨不得钻地去。再没脸的人也忍不住想要脸面。人越来越多,夏春看自家大门是摆明了不会开了,赶紧离开,他也没别的地方去,最后只能去娘家。 这一天赵家人没在出门,耳边终于没有夏春的咒骂声,钟小平松了口气,竟然觉着难得的安静。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见没人开,外面人小心喊了起来,钟小平才知道是顾秋良回来了。赵庆吉把家里钱拿走之后,顾秋良干活干的越发兇狠了,给钱他就干,起早贪黑,几乎天天不在家。 他家里一个小哥儿都是给钟小平看着,钟小平看不住,小哥儿时不时跑出门就没影儿了。钟小平手里还有自己的活儿,就看小哥儿出了门也能自己回来,后来就没管了。 顾秋良回来的时候,基本就是往家拿钱的时候。 他人也长到越来越瘦了,那张原本就瘦削的脸,简直像皮包骨头,眼角隐约的皱纹,顾秋良才二十几岁,钟小平竟然在他头上看见了几根白头髮。 顾秋良抱着一个木盆,盆里满满的衣服,这是才帮人洗衣服回来。钟小平皱起眉头:“嫂么,你歇歇吧,别这么拼,身体垮了,赚钱还有啥意义。” 顾秋良嘿嘿笑两声:“没事儿。”视线停留在钟小平的脸上,“你这脸怎么了?” “没事儿,被树枝子颳了。”钟小平去抢顾秋良的衣服盆子,身上还有伤,这一端盆子,后腰上就是一疼,他掩饰着将顾秋良让进门,“灶台上还留的饭,你快去吃点,我帮你晾衣服。” 顾秋良应了一声,去了厨房,钟小平晾衣服,忍不住想,顾秋良这样的人啊,要是分了家,他要跟赵庆吉过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儿啊?人各有命,他也管不了。 第76章 你给我滚! 赵大梁家晚饭都没吃好, 赵大梁没出门吃饭, 夏春没在, 顾秋良不明就里, 把最近赚的铜板拿给钟小平,叫钟小平帮忙转交给夏春,又去抱着自家瘦小的哥儿说会儿话。 夏春把赵如意当个宝,把顾秋良生的哥儿当成赔钱货, 平日看见就忍不住唿喊,饭也不给多吃两口,一点不顾及那也是赵庆吉的种儿。钟小平心疼,时不时能偷偷给点吃的。 小哥儿眼睛熘圆,长的太瘦, 一双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回回看的顾秋良嘆气。钟小平和赵庆祥自然也不会多嘴说白天的事儿。等吃了饭, 钟小平带着孩子回屋, 赵庆祥端着饭碗敲了敲赵大梁的门。里面没声音, 赵庆祥想了想,推门进去。 赵大梁躺在床上, 屋里没点灯, 这会儿就看见炕上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佝偻着摊在炕上。赵庆祥把饭碗放在炕沿儿上, 点上家里唯一的煤油灯, 道:“阿爹, 起来吃点饭吧, 不吃饭身体受不住。” 炕上人没动作,过了会儿,赵大梁才转过身从炕上起来,靠着炕边墙面,他沉默了会儿,没去端饭碗,而是问赵庆祥:“庆祥,你跟阿爹老实说,你真要分家?”他二儿子看着闷不吭声,实际上比谁都有主见,像他。 第147页 赵庆祥点了点头:“阿爹,阿么不喜欢我,我在家也是天天碍他的眼,我想搬出去。”说着拿出药膏给他爹砸门伤了的手抹上药。 “搬出去行,可搬出去也不用分家吧......”赵大梁像是又老了十岁,不想跟爹么一块过,哪儿用的着分家。 赵庆祥深吸口气,像是当初在地头上说要把赵如意远嫁一样,话说的十分沉重:“阿爹,我也是有夫郎有儿子的人了,我得为他们着想。” 赵大梁拿出烟枪,赵庆祥给他装好菸丝,又点了火。赵大梁狠狠抽了一口,耸啦着眼皮,缓缓道:“怎么分家就是为他们着想了你直说吧。不用顾忌别的。” “阿爹,那我就直说了。”赵庆祥老实坐在一边,放下药瓶,拿出块干净布带给那手上包扎,“阿爹,大哥去行商赚钱了,你信他能赚到钱么?”赵庆祥垂着脑袋,老实巴交的汉子说话也实实在在,又实在的太刺痛人。 赵大梁不吭声,赵庆祥继续道,“阿么喜欢大哥,觉着大哥什么都好,但是阿爹是知道大哥的性子的,他如果赚钱了,他会照顾兄弟吗?大哥和阿么一样从小就不喜欢我,我要是还在家里,大哥有钱了,只会觉着我吃他的,欠他的,看我不顺眼。兄弟不和,家里也就没了安宁。免不了争吵,打架伤人。阿爹和我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与其要吵架,不如分家吧。” 赵大梁抹了把脸,道:“也不一定就要吵架,我还在呢,他不敢太放肆。” “阿爹,你管的了明面儿上的,也管不了私底下的,当着你的面谁都打不起来,但是你管着,憋久了,也让大哥看我更不顺眼,何必呢。”赵庆祥说的很平静,又冷酷的仿佛事不关己,他给赵大梁又添了回菸草,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喝了一口:“大哥如果赚钱了,那是好事,不管大哥看不看的上我,我都替他高兴,也不贪图他手里的银子。分了家大哥也不会觉着我花他用他的,不用吵嘴。我搬出去,人也还在细柳村呢,阿爹想我,我就回来看看你,这样不就够了么。” 赵大梁吐出个烟圈,道:“你要是因为怕吵架,咱们就把院子分开,你住东边,让你哥住西边,我住中间,一天到晚不照面,吵不起来,也不用分家。” 赵庆祥吐出口气,他知道前面的话不能说服他阿爹,只是后面的话他不太想说而已,眼下也不得不说了。 “阿爹,上次大哥做生意,赔了三十两银子,这次不死心又去做生意,万一又赔了呢?”赵庆祥抬头看了赵大梁一眼,“阿爹,咱家卖了五亩地了,等地卖完了,我们怎么办?我还有夫郎孩子呢。” 赵大梁全身无力的靠着墙,哑声道:“所以你就想分家了?免得被你哥拖累?庆祥,你就不能帮帮你哥?”赵庆祥是他儿子,想的什么他能不明白么,只不过不想面对罢了。 “我帮不起啊......”赵庆祥长长吐出口气,实实在在的说心里话,“人要是自己不改正,谁能帮的起,阿爹,儿子只说一句话,分家吧,把大哥分出去,你跟我一起过吧。” “那是你大哥!你帮帮他又怎么了?就算你大哥真欠债了,咱们一家人一块还钱,总能还出来,你怎么心就这么狠呢?!”赵大梁忽然勐的一手捶在炕上,声音都严厉起来。 赵庆祥眼睛也红了,声音有点哑,忽然问出一句十分诛心的话:“阿爹,当初你跟二叔家也是亲兄弟,怎么因为一个赵晨就分家了呢?” 迎面一个饭碗打过来,赵庆祥躲也不躲,就看赵大梁指着他鼻子怒吼:“滚!你给我滚!滚!” “赵晨”王八蛋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当“赵晨”学会调戏小哥儿,把家里银子白给了罗冬至,赵大梁就知道家里有这么个祸害,这个家必须分。 于是他狠心分了,后来的一切就像是验证他的英明神武一样,“赵晨”家败落的十分迅速,地没了,“赵晨”的爹么也没了,然后房子里的摆件用品一样样全没了。 赵大梁用“赵晨”家的没落来掩埋自己的愧疚,天天想着幸亏分家了,不然他一定会被“赵晨”拖累死。 但上天也许真有报应这个说话,他怕被拖累,于是跟自己弟弟分家,现在是他的二儿子怕被大儿子拖累,要跟大儿子分家。 赵庆祥最后一句质问,简直像一记老拳狠狠砸在他胸口上,让他心堵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赵庆祥回了屋子,衣服上都是稀稀拉拉的苞米粥和咸菜叶子,进了门吓了钟小平一跳:“咋了这是。” 赵庆祥摇了摇头:“没事儿,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去。” 第二天,汉子出门种地,夫郎们收拾家里,钟小平和顾秋良一起去洗衣服,娃娃们跑出门疯闹,村里传瞎话的依旧在传,仿佛一切如常。 赵晨故意来找王云达,本来想笑话他,惦记上王云达的人都没好下场,看赵大梁家,小哥儿嫁的远远的,那个闹腾人的夏春听说都被赶回娘家了。最近这些戏码他想不知道都不行,上午去地头上照看地,就有人在他耳边碎嘴,毕竟赵大梁是他大伯。有人知道当初赵家老大老二分家的事,又想讨好他这个人,就忍不住上他跟前念叨。 第148页 “哎,晨小子,当初你大伯和你家分家,硬生生多要了你们家两亩地,我就知道他要遭报应,怎么样,报应来了吧。” 说这话的人不少,赵晨家地还是买的赵大梁家的,地头自然挨着,赵大梁就在他身边不远,碎嘴的说这话,也抱着说给赵大梁听的心思。 赵晨懒得搭腔。毕竟他不是“赵晨”。就算他是,他也不想跟赵大梁言语上不对付,单纯是嫌麻烦,不想惹事儿。 何况他觉着,赵大梁当初分家也没什么错。搁现代,家里男人成了亲就和现在分家没什么区别了,实际上这世界一大家子几兄弟成亲还住在一块儿的,赵晨反而看着别扭。 就是这世界对分家这事儿一向看的很严重,‘家’字上面一个秃宝盖,那就是一个屋檐,同一个屋檐下是一家人,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以后赵家老二生死都跟赵大梁没关系,大有种两兄弟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虽然最后还断了亲,赵晨没穿来之前,的确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不搭话,碎嘴的却不放过他,于是赵大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知道。上次夏春和钟小平打起来了,来叫赵大梁和赵庆吉的人一路吆喝着来地里喊人。还有人叫赵晨去瞧热闹。赵晨其实想去看,后来觉着他老老实实离赵大梁家远远地都有人跟他碎嘴,他要是去了。那瞎话岂不是传上天去了! 当然,他不去看,伺候地的汉子们已经说的绘声绘色了。 他就不明白了,都是大男人,怎么说起闲话比碎嘴老太太还厉害。 王云达正在楼上喝茶,安恬手里抱着琵琶还在铿铿锵锵的弹,那声儿一个接着一个,没琵琶惯有的轻灵,听着就像赵宣在大年夜放鞭炮,嘣的一声,然后又嘣的一声。 赵晨听得贼乐,凑王云达跟前道:“你这品味够独特的,跟我们村拿火药崩鱼一个动静儿。” 王云达眼皮子都懒得翻,他能说他管不了吗?小哥儿自从买了琵琶就弹得没完没了,手指头给蹭的通红,王云达看的脑壳疼,偷偷把琵琶藏起来。 小哥儿没找着,默不作声的跑去乐坊又买了一把回来。王云达气的捶床。 “你不学这玩意儿不行吗?” 小哥儿疑惑的看着他:“你不喜欢听琵琶了?” “没。” “那我还是学吧。” 有时候王云达真想撬开哥儿的脑袋看看,这弦儿都是怎么搭的,为啥就跟旁人不一样呢?他是喜欢琵琶,他又不是只喜欢琵琶,那个会做梅子糕的哥儿就不会琵琶,王云达不也挺喜欢的么? 小哥儿执拗起来比牛还可怕,就这样铿铿锵锵好几天,赵晨今儿来了听了个正着。 王大少趴在桌子上当尸体,话都不回。 赵晨嘿嘿笑着去找万大掌柜。一点不客气,张嘴就来:“掌柜的,再帮我拿三十两银子。” 往日都是十两左右的拿,忽然要三十两,万大掌柜忍不住问:“咋?” 还能咋?他赵晨要盖房子! 赵晨当初盖了五间大瓦房,但是住人的只有三间,赵晨张絮一间,张絮阿么一间,赵宣一间,房间建的大,搁在别人家,中间拉个隔断就能住两口人了。赵晨喜欢敞亮大方,屋子自然往大了建,一个大炕滚上五六圈都不会掉到地上。可是房间少也是个毛病,但凡来个人就得一群人挤在一屋子睡一个大屋,大通铺。 赵晨家基本不来人,这也不算什么问题,但他家有了蔷哥儿,小哥儿现在跟张絮阿么睡,要么在张絮那屋,现在是没啥,长大了呢?他们家小哥儿怎么也得给弄个单间吧!别说单间儿了,就是小哥儿想住二层小楼,那赵晨也得给弄啊! 再说了,他将来说不定还得有孩子,这么一算,房子就不够住了。 万大掌柜敞亮,听完解释,当下就给摸出三十两银子,赵晨哪知道,只要他不去赌博,福临门早定了规矩,两千两以下,他要多少,万大掌柜都利落给钱。 “记帐啊掌柜的,啥时候酒钱有了分红,你自己扣。”赵晨笑道。万掌柜的不在乎这二三十两,但是赵晨认死理,回回要钱都嘱咐一句,亲兄弟还是明算帐,免得以后闹出啥不愉快。 掌柜的一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第77章 毛长齐了吗?! 赵晨回回进城都要去看一眼曹睿。 现在曹睿和以前村里那傻乎乎的模样可不同了, 万大掌柜是把人当接班人培养的, 说话方式和气质感觉一天一个样儿,有一次赵晨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训人。 十四岁的小子嗓音都还是脆生的, 训人的动静硬生像是在跟大人要糖吃,气势倒是隐约有了那么一点。 赵晨前脚看他训人, 后脚就拿他曾经的蠢模样笑话他。 这小子刚来福临门时还生分, 说个话都小心翼翼的, 干活也闷声不响。万大掌柜看他紧张, 用的法子更狠,直接给安排了一堆活让他干, 手上忙了,曹睿就没时间紧张了,后来忙的急眼了,竟然还敢跟挡他路的人对吼了。那点紧张早没了。 管事儿的当初看上曹睿,让他跟着自己干, 还是看曹睿吼得脸红脖子粗一副亮爪的小豹子样,笑个仰倒。 这人是万大掌柜让管事注意的, 管事儿的本来看曹睿谨小慎微寻思是个扶不起来的, 这再一看, 还挺凶。隔天去找万大掌柜, 当下竖起大拇指:“掌柜的, 高明。” 第149页 赵晨当初只知道曹睿被管事的看上, 开始学算帐, 后来知道这么一出, 就知道万大掌柜是个脑子活络的,笑眯眯的弥勒佛最可怕了,满肚子能整人的坏水儿,面儿上还良善的不得了。 曹睿在书房看帐本呢,他的房间在万大掌柜隔壁,低着脑袋露出头顶上一个方帕包的发包,整个人严肃的不得了。赵晨怕吓到人,进门时在门上敲了敲。 曹睿抬头,看帐本迷迷蹬蹬的眼睛逐渐清明起来,嘴上咧开个笑:“晨哥,你来了?” 赵晨把张絮阿么给准备的滷肉拿出来,赵晨喜欢猪蹄儿,曹睿喜欢大口的肉,全肥的他也能吃一盘,估摸着小时候没吃到肉,馋的狠了。 曹睿乐呵呵接过,扒开油包上去就咬了一口:“还是家里做的好吃。”脸儿长开了,曹睿面儿嫩,也像个汉子了。 赵晨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阴阳怪气道:“回回也没少了你的。不过今儿可不是专门给你带吃的来的。睿小子,村里不少小哥儿看上你了,你啥意思?” 自从曹睿来了福临门,那档次就不一样了。以前曹睿穷的叮噹响,他们家原本那破房子被一场大雪压塌了,年前要不是因为赵晨,估计曹睿得去要饭,打一辈子光棍。 但是现在,曹睿进了福临门那就是有了金饭碗,蔷哥儿洗三时候曹睿回去过一次,这就让人惦记上了。变着法的打听曹睿,那群人找不到曹睿,毕竟福临门他们还不敢进去,富贵人家的地方,这乡下泥腿子见到了就是莫名怂。 有胆子大的就找到了赵晨。 赵晨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你找我有什么用啊。” “怎么没用?你也算他救命恩人嘛!还曾听人说睿小子要入你赵家门,当你赵家的人,他要是给你当了儿子,那你这还不是爹么之命媒妁之言?”来人一脸贱笑,两手时不时猥琐的搓着。 赵晨太阳穴青筋直跳,撩起扁担把人追出了二里地。 “老子特么的才二十四,你特么才有那么大儿子,我呸!去你妈的爹么之命。” 赵晨暴躁了,站在地头上骂人的动静田里人听了个门清。 闹了一肚子气,赵晨虎着一张脸,看的谁都心里发毛。 张絮坐炕上放下绣绷子,他正在绣两条红鲤鱼,他以前常年干活,手就比一般人糙,捏着针做点缝缝补补的还行,绣花这种细緻的,他还真做不来,也就是现在闲着没事儿,也多的时间打发,张絮阿么给拿了块浅红的布料,他就寻摸着给蔷哥儿绣个肚兜。 折腾了两天,两条鲤鱼像两条爬虫。 张絮不好意思,又闷不吭声,回回看见赵晨在跟前,他就忍不住把绣布绷子往身后藏藏,遮羞。 赵晨特不给面子,在早晨睡醒的时候偷摸看见了,捧着东西吭哧吭哧乐,硬生生把张絮给吵醒了。 “你这虫绣的挺好。” 张絮一个枕头扔过去,闹了个大红脸。 “笑什么笑,有本事你来试试!?”张絮捏着针攥着拳头,细长的眉毛拧着,凤眼微微瞪了起来,半曲着腿像是随时要来戳赵晨。 这人平时冷冷清清八风不动,一下子炸了毛,红着脸瞪人,瞬间把赵晨撩的不行。 赵晨没跑,奔着张絮扑了上去,小哥儿本来捏着针想戳他,可这人真过来了,他下意识的就把针给挪开了。 “赵晨,大早上的,闹什么闹,起来!” “大早上不就应该闹吗!?” 赵晨故意挺了挺身下,男人早上都有点兴奋,又给张絮这不老实的乱动,他本来还没啥,这时候还真有点异动。 这下换张絮不敢动了:“赵晨,我坐月子呢!”饶是张絮这种遇事儿不慌的,这时候也心脏乱跳。 赵晨本来就是逗他,趴人身上笑两声,唇贴着脖颈亲了口,瞧着张絮下意识的缩脖子,又乐。 “我以前没觉着你这么害羞啊。” 张絮道:“你再不起来我真戳你了!” 赵晨爬起来,又去看那绣绷子,看一回笑一回,张絮本来还脸红,后来被笑习惯了,也能大大方方绣了。 这回瞧见赵晨虎着脸,张絮把身边睡醒的蔷哥儿抱起来,捏着婴儿的小手对赵晨招招。 痞子赵晨瞬间变成奶爸,两步窜小哥儿跟前,张嘴就裹了蔷哥儿手指头亲香起来。 他对蔷哥儿是真欢喜,家里有个孩子,家才像一个家。 赵宣那样皮的,赵晨压根儿没把他当孩子,那就是个狗崽子!拆家的二哈那种。 张絮道:“其实睿小子的事儿也好解决,你去福临门问问他啥想法,他要是没想在村里找,咱家就把话放出去,估摸着那些有小心思的也得把心思收了。” 这话没错,赵晨家和曹睿再怎么亲,那也不是兄弟血亲,赵晨能管着赵宣娶谁,管不到曹睿头上去,曹睿的亲事赵晨能帮着看,但最后咋整,还得看曹睿的意思。 赵晨这么想着,今儿就来了福临门。 曹睿噎了一下,拍着胸口勐咳嗽。 赵晨道:“啧,这么激动,不会是真想跟咱们村里找吧。” 曹睿终于顺了气儿,三两口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腼腆道:“晨哥,你说什么呢,我现在要钱没钱,要啥没啥,娶个什么亲啊。” 第150页 “村里人可都说你富贵了,变着法的想把小哥儿说给你呢,现在没钱,他们说了,没事儿,可以定亲,以后有钱再下聘。”赵晨乐呵呵逗他。 曹睿无奈了,把滷肉包好放桌面上:“晨哥,你想想,能说这种话的都是奔着我现在在福临门干活来的,这样人家的小哥儿我敢要么。” 赵晨道:“你分的清就好。” “晨哥,这事儿你替我回了就是,真是,还跟我说这事,不是给我添堵呢?”他还不乐意了。 “你怎么不想想一群人堵在我家跟我添堵,我乐不乐意呢?何况谁知道你在村里有没有青梅竹马什么的,我全回绝了,那你那啥青梅竹马怎么办?”赵晨一巴掌拍上曹睿后脑勺。 曹睿揉着脑袋赶紧讨好:“我错了,晨哥!”端着他桌子上一碟子点心往赵晨身边递,脸上堆着笑,“晨哥我没啥青梅竹马。” 想了想又道:“我阿爹死之前就盼着我早点成亲好抱孙子,早点成亲,我倒是没什么排斥的,就是和谁成亲可不就得选好了么,挑个性子不好的将来打架也闹挺,你看看咱村夏春,这样搅家的,咱也不敢要啊。” 赵晨觉着在理,鼻子里哼了一声,拿了块点心一口塞嘴里:“行,那我可就说你要自己相看夫郎,让他们别闹腾了。” 曹睿忽然笑的有点腼腆,道:“晨哥,在村里你这么说就行,但你要是看着咱村附近谁家小哥儿好,说一声,我也去看。哥你对我好,你说的哥儿,我信得过。”曹睿说着说着脸还红了。 赵晨瞬间觉着不得了了,这世界十五六就成亲的多的是,但赵晨总不在意这茬,有人来他家给曹睿说亲时,赵晨还懵了一下,这才多大的小孩儿就说亲了? 他来找曹睿说这事,一是探探曹睿的口,更多的就是看曹睿的笑话,这么大点孩子成个什么亲,毛长齐了吗?! 他估摸着曹睿连成亲是啥意思都一知半解。 可曹睿倒好,是真的正儿八经考虑过成亲这回事儿!他才十四! 妈蛋,那他家蔷哥儿岂不是十五就嫁人? 赵晨知道这事儿,但是头一次这么清晰明了的认识这事儿。 赵晨心头一震,恨不得磨出一把尖刀,谁敢拐了他蔷哥儿,他一刀就给对方戳个窟窿出来! 他这一烦,看红脸的曹睿也不顺眼了。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曹睿要娶夫郎,他管不着。 就觉着他还是回去和张絮商量商量的好,他这思想观念和这世界有点出入,有时候是需要张絮这种土着帮他来个思想融合。就算不能接受这世界的某些规则,起码也要做到事不关己时不暴脾气。 赵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曹睿的意思,起身就要走:“这点心还挺好吃,给我包了,我回去给你嫂么吃。” “绿豆的,楼里的厨子糖放得少,添了蜂蜜。哥喜欢,我下次求厨子多给做点。”曹睿麻利拿了油纸给包好,他平时忙着看帐本,午饭都不好好吃,就准备了油纸什么的偶尔带点吃的进书房。这回正用上。 赵晨拎着点心包出了门,又让曹睿给他弄了一小坛酒,出琅环大街找蒋老头了。蒋老头看见酒,盖房子当然包在他身上,只是蒋老头留了个心眼,先问清楚赵晨要盖什么样子的,打听清楚没有壁炉这种新奇玩意儿,蒋老头兴趣缺缺,叫跟着他干了不少年的一个帮工跟赵晨联繫,自己倒是懒得走了。 赵晨倒是不嫌弃,反正蒋老头推荐的人,手艺还是有保证的。 盖过一次房子,再盖房当然熟门熟路,商量图纸,定了青砖家具,瓦片木料,天都已经半黑了,赵晨去杂货店买了红糖大枣。坐月子需要吃点营养的,絮哥儿自从生了娃,天天喝水都是红糖水。连张絮阿么都觉着奢侈了,就赵晨看着,就这么喝! 赶去城门正碰上回细柳村的车把式,花了两个大钱,坐在车上晃悠悠往回走。 也不知道最近他是不是和成亲犯沖,刚还为曹睿要成亲闹了一回心思,这会儿车把式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拉着车绳子,和赵晨胡吹起来,冷不丁忽然问赵晨:“晨小子,罗冬至明天过门,你知道不? 第78章 你得放开点! 赵晨还真不知道。 自从上次罗冬至来家里闹过一回被张絮阿么打出门, 赵晨就当没见过这个人,更别提打听了。何况这种事他不打听还好, 他要是真打听了, 指不定村里就开始说他余情未了,要跟罗冬至有什么呢。 赵晨道:“他不是早就应该过门了么?”当初罗冬至在他家闹,他隐约听见罗冬至他阿爹说叫罗冬至下个月初就过门, 距离那个下个月初这都过了一两个月了吧。 “这不是那小哥儿不愿意吗,听说小哥儿都要悬樑了,死活不愿意嫁,后来没办法,被关进屋子里,现在又不知怎么愿意了。明天才过门。”车把式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咂舌,“听说他要嫁给张明武, 张明武其实人不错,虽然脾气不太好, 但是讲义气。”他说着说着又不好意思起来,偏头看赵晨脸色, 这个赵晨不就是细柳村相传脾气最不好的么。 张明武仔细算,还是张絮的堂哥! 车把式不说话了。赵晨倒是没什么,也就当村里那无数的瞎话一样,左耳听右耳出就是了。 第151页 车上安静了, 夜里就剩下蛐蛐儿叫唤, 好在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子。赵晨放下两个大钱, 晃悠悠回家。赵宣正在自己房里乖乖写大字。赵晨给放下两块点心,乐的小孩儿吃的一双眼睛都眯缝起来。还挺有良心只吃了一块,另一块用帕子包起来,说是明天给周泰。 赵晨在小孩儿脑袋上揉了一把,觉着他自个儿功不可没,当初那个自私的孩子能扳正成现在这样,真不容易。 糕点给张絮留了一半,赵晨跑去张絮阿么房里,放下点心,就开始搂着蔷哥儿亲香。 蔷哥儿刚下生的头两天晚上在张絮那屋睡,但小孩儿晚上要喝羊奶,要换尿布,赵晨那笨手笨脚的哪儿干得了这些,蔷哥儿一哭,他就手忙脚乱,只知道叫着蔷哥儿的名字,想去抱一抱还不太敢上手,张絮想去抱抱,他又不让。霸道的不行。 后来张絮气急了,狠狠在赵晨身上捶了一把,赵晨也不干。还是张絮阿么听见哭声过来帮忙。一晚上张絮阿么往赵晨屋子跑了四五次,实在烦了,直接把孩子抱去自己屋子。赵晨被小哥儿哭的肝儿颤,只能委曲求全。 洗三那天晚上,蔷哥儿在张絮阿么屋里睡,从此白天在张絮屋,晚上在张絮阿么那定了居。时不时家里来人了,小哥儿还得去张絮阿么那屋,仔细算下来哥儿跟张絮阿么亲,不是没道理。 赵晨看着蔷哥儿伸出小手摸上张絮阿么的鼻尖,嫉妒的不行。 婴儿真是一天一个样,可能是天天喝羊奶,比别人家婴儿长的都好,张絮还没出月子,蔷哥儿已经白胖白胖,小胳膊小腿儿藕节一样,拳头一握,赵晨张大嘴就能含半个,嫩嫩软软,赵晨心都软了。孩子只会哼哼唧唧,赵晨听着哼唧也心满意足,白天种地,晚上回来先看小哥儿,再看张絮。 赵晨抱着蔷哥儿亲了个够,蔷哥儿似乎都烦了,一巴掌拍在赵晨脸上。赵晨傻乐,看张絮阿么打了个哈欠,才笑着叫阿么睡吧,出了门。 灶台上有热水,赵晨先把自己收拾的差不多,然后拿盆子兑了温水端进屋子。 天一点点热了,春天来的快,似乎一天一个温度,地里毛菜都吃了一茬。坐月子的人不能洗澡,张絮出了汗浑身不自在,晚上又被赵晨抱着睡更不自在了。最近总在半夜往赵晨怀外面挪,赵晨哪儿有不知道的。今儿就端了水来,洗澡不行,擦擦总行吧。 至于赵晨抱着别的心思,他当然不会说。 张絮刚吃了两块糕,端了杯水涑口,坐在炕上等赵晨回来休息。一面还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跟赵晨分开睡。就看见赵晨端了水盆回来。 赵晨拧了毛巾把子,抖落开就朝着张絮走过去,一脸淡定从容,满是理所当然:“絮哥儿,身上难受不,我打了水帮你擦擦。” 毛手上去扯张絮的衣服,软棉布的里衣做的宽松,这一扯就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赵晨拿着毛巾招唿上去,张絮给那暖热的温度刺激的一个机灵,终于回神,当下一把按住赵晨的手:“我自己来。” 能让他自己来就怪了!赵晨嘿嘿笑道:“你老实躺着,我帮你擦。” 赵晨有时候觉着自己挺失败,他跟张絮都是夫夫俩了,他到现在都没把张絮看光,当人相公的做到这个程度也是没谁。 后来觉着他这样也没错,以前有个兄弟就说,你想扒光就上的通常是炮友,你想小心翼翼把人搞到手从结婚到上床一步一步来的才是老婆。 他寻思张絮就是老婆,要是来个狠的把人吓跑了可咋整。虽然他觉着吓跑应该是不可能,就是这人能跟他在炕上打一架。 按理说张絮脱光了给赵晨看都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张絮就是说不出来,在现在的赵晨面前,脱光衣服总让他有些窘迫和无所适从。这和以前那个赵晨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何况赵晨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儿,这么些晚上睡在一起,顶在他大腿的是什么东西他哪儿有不懂得。张絮更窘迫了。 有些慌乱的抢过毛巾:“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赵晨早在兑温水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你老实呆着吧,前面你自己来,背上你够得到吗?都是夫夫,你害羞个什么?” 他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客气,一把扯开张絮的衣服,将胸前一片胸膛全暴露在空气里,胸前那两个红豆在昏暗的光影下,竟然显得格外诱人。如果以前有人告诉赵晨,他会看一个男人看到失神,他估计会给那人两巴掌再骂一声变态。现在赵晨倒是真失神了,他估摸了下原因,猜测也许是这个世界全民搞基,他也就被迫同流合污了。 张絮两手无错的扯着衣服试图挡住前胸,那双好看的凤眼微微张大,实在是想推开赵晨,又想不到好藉口。赵晨按住他的手,软帕子按住单边胸口擦拭起来,似乎目的贼单纯。手底下身体僵硬,赵晨没话找话:“我今天去蒋老头那说给我们屋前再加几间房子。” 果然张絮的心思被转开了,反抗的没那么激烈:“这么快就盖房子,村里人会不会又瞎说?” 手底下一颗红豆略略发硬,赵晨坏心眼按了按,又去擦另一边:“天天想着村里人的瞎话,我们还活不活了?” “准备怎么建?”张絮脸上有些红,一双手揪着衣服角,别扭又羞臊,憋了半天话,最后就垂着脑袋说了这么一句。 第152页 “后面的猪圈啥都不动,在咱们这瓦房前面建,正好和咱这房子一起围成四合院,把葡萄架子圈在天井里。”蔷哥儿生下来他就想好了,只是前阵子农忙他还没行动。虽然农忙他也没干啥,他们家的地基本都是齐浩明帮着干的。 赵晨洗了毛巾把子,回来继续擦,温热的毛巾从胸口转到小腹,才生了孩子,肚皮邹邹巴巴的妊娠纹不太好看,张絮正在脑子里面想着赵晨说的四合院,这会儿毛巾越擦越往下,他赶紧抓住赵晨的手,看着自己小腹上那片软踏踏的皮肤有点不好意思。 “还是我自己来吧。”张絮声音更小了。 赵晨拍开他的手:“撒手,都擦了一半了,害羞啥?”他故意说得满不在乎,低头在张絮肚子上亲了口,“你身上就这地儿最好,蔷哥儿就从这齣来的。”话说的流里流气,张絮就是想不好意思也变成窘的想给他两巴掌了。 “蔷哥儿睡了?”张絮问。 “睡了,睡得可香。”赵晨笑道:“转个身,我给你擦背上,算了,我抱着你。”赵晨毛手又不老实了,他将张絮整个圈在怀里,手上的毛巾直接从小腹摸上后腰,就着抱人的姿势讨便宜。顺便继续转移张絮的注意力:“面前的房子我准备屋子小点,房子多点。本来想房子大敞亮,后来去宣小子那屋子一看,不大点小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挺别扭。” 张絮觉着他和赵晨现在这状态不太对劲儿,可是到底怎么不对劲儿,他这个纯朴的乡下小哥儿又说不出来,只能顺着赵晨的话说:“嗯,阿么那屋子也太大,他一个人住大屋子显得空旷。” 赵晨已经闷不吭声把张絮上身衣服扒光了,毛手借着毛巾把人摸了个遍,以前张絮吃不饱,瘦巴巴就剩个骨头架,抱着都硌手,现在身上有了点肉,摸着果然舒服不少,赵晨正享受,一个地方忍不住多擦了两遍。嘴里义正言辞:“阿么就让他在那大屋子住着吧,到时候他喜欢绣花就给他弄个绣绷子,要是喜欢种菜就给他弄个育苗架子,屋子装满了就不显得空了。”其实赵晨真心是寻思他阿么年纪也不大,以后找个合适的再嫁了也不错,当然这话他没敢说。 张絮道:“也行。擦好了,下面不用了!”赵晨的毛巾已经从后腰摸到腰下往裤子里钻,张絮急了,赶紧将赵晨推开。赵晨眨巴眼,装大尾巴狼:“咋不用,擦就都擦了。” “真不用了!”张絮声音都变了,这扭捏的样子真不是他的做派,可面对赵晨,他就是觉着羞臊的很。赵晨收回手,看这人脸色透粉,攥着被子往身上拽,知道再惹急了得跟他生气,只得收手。 “好吧好吧,就这样。”他端着盆子拿着毛巾出门收拾,才合上房门,无可奈何的脸瞬间变成偷到鸡的黄鼠狼,他刚趁着擦身捏了把张絮的屁.股,以前就听人说女人的胸男人的屁.股。果然不是骗他的,这手感真特么好。 赵晨出门倒了水,收拾了灶台,回门时张絮已经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面,赵晨上了炕,一点不客气将人挖出来,抱怀里去,试着这人整个都是僵硬的,赵晨在人后腰上摸了一把,嘿嘿笑道:“都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你得放开点。” 张絮脸上烫的惊人,放开点?放他爷爷的放开点。 第79章 盖小七间啦! 张絮的话少, 但是他看人最准,曾经他们村有个人看他的第一眼是从屁.股往上看,他就知道这人不怀好心。毕竟什么人打照面不是先看脸而是看腿看屁.股呢?果然后来有人借着他名声被搞坏了, 意图对他不轨,那里面就有那个人。 他不喜欢听漂亮话, 他只看一个人的行为判断这人好坏。以前的赵晨喜欢赌钱, 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足以说明这人不聪明。 现在的赵晨可没那么蠢了,甚至有些小聪明, 他脾气依旧不怎么好, 喜欢打架, 甚至赵宣犯错的时候,他能不讲情面的上去就是一脚, 但是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分得清好坏, 他讲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打赵宣,也是因为赵宣惹了祸。在村子里逞能耍脾气,也是因为想保全这一家子。 张絮知道,要不是赵晨那坏脾气的名声在村里面挡着, 说不定就有一堆游手好闲的来他们家惹事儿。 某种程度上,张絮看赵晨已经没有那么仇视, 甚至在接触中, 他已经觉着可以和这个人过一辈子。赵晨给他正了名, 他不再是村里人口中那个不检点的贱人,张絮心里是感激的。 只是这变化来的太快了,从赵晨酿酒到现在才过去将将半年,这变化就像暴风雨,来的迅勐又强烈,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像雷阵雨一样转瞬又消失。 张絮往赵晨怀里又缩了缩,就这样吧。 赵晨在试着喜欢一个和他身体零件一模一样的小哥儿,谁说张絮不是在适应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赵晨呢。 但有时候想多了确实没什么意思,眼下赵晨就是这样的赵晨,俩人在村里有家谱,正经儿的夫夫俩,是要一块过一辈子的人。管他什么变化,什么乱七八糟,眼下这样挺好,那就这么过吧。 毕竟谁都活在当下,谁都算不着以后。 身上清爽,张絮睡觉也觉着舒服不少,可是想着赵晨给他擦身体的画面,张絮又别扭了,他怎么好像是被赵晨调戏了呢? 第153页 第二天,神清气爽,赵宣去了学堂,赵晨跟张絮阿么说了盖房子的事情,让他阿么在家等瓦匠班子过来,赵晨去找齐浩明,上次盖房子就是齐浩明帮忙找的人,这次当然还是找齐浩明给吆喝一声。 齐浩明看着赵晨很犹豫:“晨小子,你们家现在还欠着外债呢,你这就又盖房子......不好吧。” 赵晨理由想的很快:“有什么不好,房子卖了,就是钱,这样也免得有人在我家附近瞎转悠要偷鸡摸狗,钱能偷走,房子偷不走吧,我们家现在是没闲钱了,呵,安全!” 赵晨说这话的时候是在街面儿上,来往还有去田里伺候地的,都跟着听了一耳朵。 他就是故意的。告诉村里人,他家没闲钱,来了也白来,还要惹上赵晨这个灾星,想来惹事儿的就都想想,上他赵晨家干这一票,到底划不划算。 这话也不是瞎说的,前两天赵晨就看见有人在他家附近转悠了。才从地里回来,他肩上还扛着锄头呢,没吭声,就瞧那人四处打量,那是踩点呢。 赵晨脸都黑了,那人还没真上他家惹事儿,他打人还找不到藉口,就对着那人先恐吓了一顿。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我家附近转悠是什么目的,我把话放这儿,如果我家出了一点事儿,我就让你家十倍偿还,我赵晨是不是说到做到,你自己寻思去。” 那人吓白了脸,再也没敢过来。 赵晨以前就花钱大手大脚,他那个脾气也确实是能把自家花的没闲钱的人。说不准平时买米粮的银子都得给他用了。齐浩明忍不住劝:“那也不能这样啊,你把闲钱都花了,家里怎么过日子?你要是怕有贼来,那你就把钱还一部分外债呗,你现在这不行,日子不能这么过。” 乡下人过日子的朴实劲儿有时候也挺气人。 赵晨懒得多说,干脆耍起脾气:“齐哥,你别说了,这房子我是一定要建的,你不帮忙我找别人去!”转身就要走。 齐浩明哪儿能让,赵晨自己找人,说不定找到什么爷爷嬷嬷样儿呢,他赶紧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嘆了口气,转身就去张罗,其实这是好事儿,被他叫上的汉子指不定还得谢谢他。 约莫着太阳还没到头顶,瓦匠班子敲了他家大门,那边齐浩明也叫来了人,赵晨打眼一看,王德竟然也来了,还有赵大梁和赵庆祥父子。 齐浩明看着赵大梁也是一愣:“你们怎么也来了?”他并没有叫这两人过来,怕赵晨看见人心里有疙瘩。 赵大梁家现在缺钱,有了打工的机会,当然想过来卖一回力气,但因为面子问题,赵大梁不想去,他这还是被赵庆祥拉过来的。 赵庆祥决定要分家了,要从家里搬出去,已经跟族长那问了村里哪儿还有好一点的宅基地,准备忙了这一会儿,赚了银子,他也盖房子。正是缺钱的时候,现在有钱赚,舍了脸面他也要过来。 齐浩明这一问,所有人都看向赵庆祥父子,赵大梁转身想走,赵庆祥拉住他,道:“听说这要盖房子,我们看看还缺不缺人。” 他这么说,齐浩明也不好赶人,只能去看赵晨,赵晨看了赵大梁一眼,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儿,把场面闹的不好看。 “肯干活就不会亏待你们,还是以前的规矩,偷奸耍滑的不管是谁都从我家出去。”那意思就是让人留下了。 赵庆祥感激的看了赵晨一眼,跟着一群人去帮忙。 那边来送青砖、瓦片的人也来了,齐浩明带着人去收拾砖瓦。赵晨去找瓦匠班的头子去看图纸。 图纸是昨天就商量好的,今天就是问问还有什么细节需要注意,再把图纸和赵晨家的实际情况比对比对,看看哪儿需要改改。这回带头的是个叫杨兴明的汉子,听说十几岁开始跟着蒋老头干,手艺是蒋老头手把手带出来的。杨兴明长着一张娃娃脸,四十多岁的人看着还像二三十,面嫩的可恨,不太喜欢笑,一笑起来跟个孩子似得,那点班头子的威严瞬间全没。也就是嗓门大,看谁没按规矩来,一嗓子喊过去,保证让人规规矩矩,估摸他那点威严都是靠嗓门撑起来的。 确定了图纸,杨兴明张罗着人开始干。 赵晨窜进张絮屋子里面给张絮把图纸一五一十的讲一遍,窗户怎么安排,前面要几个灶台,屋子怎么安排,放什么家具摆件,用来干嘛。听张絮给他提提意见。 赵晨前面准备建小七间房,留了一个小房的位置当进入天井的过道,这样进了他们家大门就是小七间,进了过道,就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七间房子也都打了地龙,但是没有土炕,只装了壁炉,主要是想给张絮阿么把绣绷子放在大屋,育苗架子在小七间找个地方放,毕竟育苗就要水,有水房子就返潮,对身体不好。 房间有了育苗架子,再有土炕就不方便了,干脆就在小七间里放床,用的时候摆上,不用的时候把床往仓库一放,都方便。 张絮听着这安排还合理,也没什么其他要求,只想屋子窗子敞亮点,有点光亮舒服。 张絮似乎对房子最看重的就是採光,总觉着房子要大大方方敞亮就好,这点赵晨当然也同意。出门就安排去了。 这次家里有了灶台,赵晨就干脆包了中午和晚上两顿饭,找了两个嬷嬷来给做饭,一天十五个铜板,俩嬷嬷还是上次给蔷哥儿洗三的时候来过得,听赵晨要用人,做做饭就行了,他们哪儿有不乐意的,当下点头答应。一早就来了。 第154页 一群人干的热火朝天,赵家大门开着,方便人进出搬东西。一个四十多的汉子背着个布包拉着个穿着嫁衣的小哥儿从他们家路过,才走到门口,就看那小哥儿甩开汉子跑进赵晨家大门,冲着里面就喊:“赵晨!赵晨,你出来!” 嗓音尖锐,赵晨正跟人低头搬砖,听这一嗓子叫声抬起头,就看那一身红的小哥儿已经朝着他走过来了,正是罗冬至。 罗冬至一把扯住赵晨的手,声音还是急切的:“赵晨,我以死逼迫我阿爹不把我嫁了,在家等了你一个多月,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赵晨无奈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还有小哥儿死皮赖脸的要嫁给他,怎么张絮对他就没什么特殊表示。 “罗冬至,你话说明白了,我去找你干嘛?我跟你又没啥关系。”赵晨甩开罗冬至的手,冷声道。 四下的人已经放下手上的活儿,站在一边看这边的情况。张絮阿么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瞧见罗冬至心里就是一咯噔。死死瞪着罗冬至。 罗冬至急切道:“赵晨,你还是喜欢我的,你上次说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你别无理取闹了行吗?你都要嫁人了,说这些有意思么。”赵晨道。 罗冬至急忙解释:“我答应嫁人,我阿爹才让我出门,才让我来见你一面,赵晨,你娶我吧,我还没见过那个汉子,只要你说娶我,我立刻就让我阿爹说,跟那个汉子悔婚!” 第80章 咋? 张絮阿么听见这话有些紧张, 怕赵晨真的答应了,三两步冲过来就把罗冬至往门外面推:“你滚,勾搭别人家汉子的坏小哥儿,你滚!” 张絮阿么不会骂人,说了半天就知道说一个坏小哥儿。 赵晨看在他们家门口站着不动的罗老大, 扬声道:“罗老大, 你们家小哥儿这么明目张胆的勾搭我, 你就不管管, 真不要你们家的名声了啊, 怎么的,难不成真想着我们家发达了, 想过来攀这门亲?” 罗冬至在家就没消停过,在他面前一提到嫁给张明武, 罗冬至立刻死给他看,罗老大是被折腾怕了,他也怕罗冬至到了张明武家,死性不改,往赵晨家跑, 到时候丢的面子更大。所以今天, 他也想看看罗冬至闹了一次赵晨是什么反应,如果赵晨真收了罗冬至,罗老大也认了。当然, 攀亲戚的心思说一点没有, 那也是骗人的。 赵晨指名道姓的问, 罗老大脸色涨红,他本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只是他那面子都被罗冬至丢尽了:“晨小子,你这话严重了,今儿是冬至嫁人的日子,想过来看看你这个当初一起玩儿的好的人,留个念想。”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那边罗冬至被张絮阿么推了一个趔趄,竟然想还手,罗老大赶紧把罗冬至拽回来。恨声道:“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罗冬至想回话,赵晨先说道:“我在外面欠了二百两银子,这事儿想必大伙有听说的,想攀亲戚或者想把小哥儿给我做小的都把心思灭了吧,我赵晨没那个精力多养一个人!” 赵晨欠债这事儿在齐浩明的宣扬下不少人知道,知道归知道,有的人自然不信,你见过欠债的人还天天白米白面的吗?还青砖大瓦?但是今天来帮忙的人都不吭声,万一赵晨真欠了银子呢?他们要是问一句盖房子花费不少吧,赵晨不盖房子了怎么办?他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工? 他们没问,没想到赵晨自己说出来了。 “罗冬至,你想跟着我过好日子,你想想就得了,根本就不可能!当然还有个原因,你这人让人噁心,我上次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见你就烦,你最好离我远远的。你要是再敢来,我立刻就去衙门告你,说你拿了我十两银子没还,你就给我等着做牢吧!” 赵晨说的恶狠狠,兇狠的眼睛狼一样,看的罗老大都打憷,心里不由后悔,就不应该听罗冬至的走这一趟,赵晨要是真要那十两银子,他上哪儿弄去。 那边赵晨还没完,又道:“罗冬至,贪慕虚荣就算了,我还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就这么蠢,马上要嫁人的人上我这儿说让我娶你,等你到了夫家,你说你那个夫君要怎么看你?以后还能好好跟你过日子?就你这蠢德行,劝你一句日后老实点别弄什么么蛾子,免得被人打死,还不知道因为啥!?” 赵晨其实不喜欢骂人,他更喜欢上手干脆利落的揍,也就是罗冬至,男人的身体,却有一张女人脸,赵晨打人都嫌脏。 “滚!” 罗老大再留在这儿就是等着被人羞辱了,他死死钳住自家不老实的小哥儿,死命往外拽。 罗冬至像是被骂傻了,也不吭声。 “哎,等等。”赵晨忽然开口喊住这俩人。罗家父子瞬间回头,罗冬至面露期冀,张絮阿么却是傻了。 就听赵晨说:“今天村里人都在这儿,我就多说一句,罗老大家欠我十两银子,我念着是我小时候煳涂,那就当给自己的煳涂交学费了,可罗家要是再给脸不要脸,那我少不得就要这个钱了,日后大伙都帮我看着点,罗冬至敢再和我家扯上关系,大伙就帮我去罗家要银子吧,谁要到手,这十两银子我就要五两,另一半,赵晨送他了!” 四周顿时倒抽凉气,罗家人彻底傻了眼,村里人齐刷刷的看着他们,忽然间巴不得罗冬至再来闹一场,那可是五两银子,添点就能买一亩地呢。 第155页 罗老大回过神,扯着自家小哥儿赶紧就走,就怕走慢了,都能被村里人理解成又来惹事儿了。 张絮阿么追到大门口,看人走远了才安心回来,要不是家里盖房子,估摸着他要把大门也关的严丝合缝。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杨兴明操着他那大嗓门直接吆喝:“干活了干活了,看什么看!”搬砖的继续搬砖,打地基的继续挖土。 罗老大被说的十分没面子,任由罗冬至怎么挣扎,他都不撒手了,直到把自己家小哥儿送到张明武那,也没一点心疼的直接把罗冬至甩到张家大门上。 张明武想娶个夫郎,但也不想娶个二嫁的!眼下这个也就是他阿么省着彩礼钱,随便塞给他的。又听说罗冬至先前去找赵晨,他心里自然有个疙瘩,黑着一张脸老大不高兴。罗冬至摔在地上,张明武也没去扶,对着罗老大叫了声阿爹。就算娶人进门了。 罗老大知道罗冬至是个不安分的,又因为刚才那出被气狠了,对张桂华道:“我们家小哥儿干了啥事儿,你也知道,我也不为他遮掩,我就说一句话,他要是再有什么不检点的,你随便收拾,老罗家不会多说一句话。” 张桂华脸上乐呵,罗老大这么一说,将来他就算把罗冬至打死了也怨不到他头上,罗冬至像是傻了一样,看着罗老大走远了才站起身,对着罗老大的背影喊他阿爹。 手却被张明玉拽住了,他想跑都不行。 张明玉高兴的很,家里就他一个小辈儿夫郎,天天活儿都是他干的,现在多了个罗冬至跟他分摊,哪儿有他不乐意的?何况这罗冬至一看就是个硬脾气,将来他和张桂华闹起来,他也能少挨两句说道。 亲亲热热拉着罗冬至的手使劲儿往门里拽:“哎呦,这弟夫郎长的就是俊,进了门就是一家人,念着自家阿爹是对,但这辈子总要嫁人不是?二弟,你还在门口站着干嘛?还不来瞧瞧你夫郎?” 张明武被点了名,又叫张桂华推了一把,才慢吞吞往门里走,他在村里有喜欢的哥儿,但人哥儿家知道张桂华偷奸耍滑的秉性,不乐意把人嫁给他,何况张桂华给的聘礼又少。张明武没少为这个事情跟他阿么打闹。 他脾气不太好,每次吵架能闹的四周街坊就没有不知道的。 但是家里钱是张桂华管,他阿爹又是个怕夫郎的,张明武闹了半天也没什么用,张桂华当时不跟儿子吵,闷声不响就给他把罗冬至聘了。 娶一个没嫁人的小哥儿和一个二嫁的小哥儿区别大了去了,何况这个二嫁的小哥儿还不检点,听说之前还纠缠过赵晨呢。想到这个张明武就生气。 张桂华又推了他一把:“那是你夫郎!怎么,还能永远不见人啊?别黑着个脸,今天你成家,高兴点!” 说是成家,中午饭依旧是苞米粥配咸菜疙瘩。张明武看着那个满眼嫌弃这房子的夫郎,一张脸拉的更长。 赵晨家也准备了午饭,乡下人不用吃精细的,大白菜炖豆腐放上点肉就行了,赵晨没敢张扬的再杀猪,随便买了五斤肉凑合,就算这样也是顶好的了,何况他们家捨得放油,肉少了,菜上面也是油汪汪的,一群汉子吃的心满意足。 馒头是玉米面掺了白面的。这边儿人大部分都吃玉米窝窝,玉米磨得不碎,还带着不少玉米茬,吃的嗓子疼。赵晨乐意吃玉米面,但是不喜欢这么折腾人的窝窝头,专门买了个小石磨,把从店里买的玉米面又磨了一遍才算完。 张絮阿么说他穷折腾,但看赵晨一天也没啥事,玉米磨碎了确实好吃,也就由着他去了。 干活的汉子吃的心满意足,赵晨这次给的工钱是十五个大钱,比冬天时候少,毕竟他包了饭,地基还比冬天好挖,十五个钱已经算多的了。 赵晨没跟那些汉子一起吃,端了饭菜去找张絮,张絮现在已经基本不用吃流食了,他在房间都窝了二十多天了,乡下没坐月子的人都有的是,他早就想从炕上起来了,但是赵晨不让,他知道生产后人需要好好休息,不然容易对身体不好,尤其张絮以前过的太苦,现在趁着时间养一养最好。 张絮说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去。 “罗冬至嫁了张明武,这回张家可有的闹腾了。”赵晨和张絮说了罗冬至的事儿,张絮难得讽刺道。 “咋?” “罗冬至和我那二叔么都是习惯了作威作福的,俩人碰上一块还能咋?” 张絮对他那个二叔么是真没好印象,不然这从来不说人闲话的人也不会挑刺儿了,赵晨看的挺乐。 张絮继续道:“不过罗冬至肯定赢不过我二叔么,我二叔么折腾人的本事成精了,何况那还是他本家,罗冬至一个外来的想和二叔么斗,怎么可能。” 赵晨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听张絮说小话。 张絮说完了似乎也觉着背后说人不太好:“旁人家的事儿我说个什么。” 赵晨哈哈笑:“没事儿,你也就在我跟前说了,别人不知道。” 张絮又红了脸,吃了口菜,咬着豆腐活像是咬着花生豆,碾细碎了才咽下去。 第81章 咱俩互相不嫌弃! 餵了张絮,赵晨又去炕上看蔷哥儿。盖房子有点吵闹, 小哥儿睡不好, 时不时要哭两声,让赵晨有点后悔了, 他倒是忘了小哥儿还小,天天需要安静睡觉的事儿。外面已经开工了, 也没办法让一群人回去。最后想了个法子,弄了两个棉花团塞小哥儿耳朵里,当个盗版的防噪耳塞,勉强让小哥儿睡个安稳的。 第156页 对着婴儿脸蛋亲香个过瘾, 赵晨和外面吃完饭的汉子们继续干活。 赵庆祥手里给瓦匠递砖头,心里想着他自己的房子, 自从他跟赵大梁说分家那晚之后, 赵大梁绝口不提这事,但是赵庆祥已经下定决心了,话说出口,就着手准备盖房子了,钟小平现在闲着没事儿就在家做砖头。 乡下人都会用草木和河边的黏土泥沙做砖头,没有窑子里面烧的青砖好,但用着也还凑合。赵庆祥有自知之明,他现在手里没钱,青砖他现在想都不要想。 钟小平在赵庆祥告诉他盖房子时就激动了, 谁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没分家的时候家里的钱都是夏春自己管, 家里想买点什么都要问夏春,夏春有了好东西,只会给赵庆吉,从钟小平进了赵家门,就没看赵庆祥得过什么好处。 等有了自己的家,想干啥干啥,想买什么买什么,还不用给夏春支使,钟小平想想那日子就全身是劲儿。晒砖晒的十分卖力气。后来他想起来娘家那边有个表弟准备盖房子娶亲,东西都准备好了,因为表弟年纪还小,所以想等两年再动土盖房。当下心思活络起来。 赵庆祥才去赵晨家干活,钟小平收拾东西回了娘家一趟,想把他表弟的砖瓦先拿来用,等以后还回去。他把话跟自己阿么一说,他阿么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平哥儿,你们真要分家?”钟小平的阿么想了会儿,还有点不放心。 钟小平和他阿么坐在一处,小声说:“阿爹还没松口,但是我家汉子说家是一定要分的,要不怎么让我准备盖房子的东西呢。” “分了也好。”钟小平阿么嘆了口气,“咱家还是你大哥二哥跟我们一起住,我觉着也挺好,不想分家,但是想想你个嫁出去的哥儿,我就私心想让你分出去,不用伺候长辈。” “这说我自己呢,阿么怎么想咱家去了,咱家人和睦没有坏心眼,想分家干嘛。” 钟小平阿么道:“也是。” “阿么,这盖房子的事情我就跟你说了,你可以跟咱家人说,但是也别跟外人说,毕竟我公公还没松口说要分呢,叫别人知道不好听。”钟小平给他阿么倒了碗热水,多劝了句。 钟小平阿么喝了口水,点头:“哎,我知道,你放心吧。” 当晚钟小平把话跟赵庆祥一说,赵庆祥主意又不一样了,本来他准备慢慢盖房子,跟赵大梁长期奋战,眼下盖房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当然还是想早点分家,解决一桩心事。 那边赵大梁自己睡在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着分家两个字。平时下地他还能尽量不去想,现在给赵晨帮工,看见赵晨他就想到自己当初和亲弟弟分家,然后就想到赵庆祥要分家。 他想要责备赵庆祥不肯照顾兄弟,但是事情真不能怪赵庆祥。 赵大梁长长嘆了口气,整个人都颓败起来,感觉这一辈子过的真失败。 房子盖的如火如荼,本来东西准备的齐全,庄稼汉子也捨得一把子力气,赵晨工钱到位,伙食又好,还有张絮阿么时不时给送点绿豆汤什么的养着,一群人干的更起劲儿。没几天房子已经盖了一小半。张絮终于在屋子里呆满了一个月,可以出门了。 天知道张絮在屋子里都快憋疯了,天天坐在炕头除了吃就是睡,不能下地,他只能坐在纳鞋底,或者做衣服,一年四季的衣服他给一家人做了好几件,虽然不到够穿的程度,但天天做衣服他也闷得慌。 赵晨看他实在无聊,装了一盆绿豆一盆黄豆让他生豆芽。张絮也很无奈,生豆芽要换水,他又不能出门换水,最后这豆芽可以说是张絮阿么和赵晨生的。 今天终于可以下地出门了,张絮狠狠吐出一口气。放松的模样看的张絮阿么跟着乐。 “我家絮哥儿是过上好日子了,我生你的时候都没坐满月子。”张絮阿么回忆道。 张絮没吭声,怕勾起他阿么的过去,他阿么一想起他阿爹就要哭一场,现在好多了,但闹的心情不好也不划算。 张絮道:“阿么,你帮我多烧点水,我想洗澡。” 从那天赵晨帮他擦身,赵晨像是爱上了这个活动,每天晚上肯定要来一回,张絮天天别扭的闪躲,都被赵晨说这说那的转移注意力,他还嘴笨的不知道怎么说赵晨。现在他能自己洗澡了,总不用赵晨再用帕子往他身上招唿了吧。 “记得呢。现在家里有人干活,晚上再洗。”一群汉子在家,一个小哥儿就算关紧了房门洗澡也不好,张絮点头。穿好鞋子就下地,太长时间没这么踩上地面走路了,平时方便都是赵晨拿了夜壶来,窘的他不行。 张絮扭身去看蔷哥儿。 他一直希望自己生个小子,很多原因是想在细柳村立足,但不管是哥儿还是小子,都是他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哪儿有不喜欢的。 蔷哥儿正好睡醒,伸着小手咿呀叫唤,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张絮阿么去灶台上端了一直准备的羊奶过来,小哥儿说不好伺候也不好伺候,有时候闹起来让人头疼,说好伺候也十分好伺候,吃饭睡觉十分固定,张絮阿么看看什么时辰,就知道是要换尿布还是该餵奶了。 赵晨擦了脑门上的汗进屋看小哥儿,才进门就看见张絮坐在炕上抱着蔷哥儿餵羊奶,不由的咧嘴儿笑开,他走过去,亲了口蔷哥儿,又对着张絮的脸上亲了一口。 第157页 当着张絮阿么的面儿,张絮被养白了的面皮上掠过一抹红,细长的凤眼像包了一汪水,晶亮的看着他:“一边去,身上全是汗味。” 赵晨笑:“你不也一个月没洗澡么,咱俩互相不嫌弃!” 赵晨一句话,张絮当天晚上洗了五桶洗澡水,皮肤都泡皱了才捨得从水里出来,赵晨在屋子外面敲门:“絮哥儿,洗洗就行了,别洗那么久,再给热气蒸晕了。”这倒是也不是耸人听闻,多少人洗澡时候低血糖昏在澡堂子的。 张絮身上都不知道搓了多少遍了,张絮阿么给他搓背,知道絮哥儿爱干净,今天更像是着了魔,感觉身上的皮都给掉了一层。 张絮自己在搓头髮,坐月子最让他忍受不了的大概也就是不能洗头怕受风,撑死让他用篦子沾着热水梳一梳。 一个月没好好洗的头髮,他自己都不想碰,这回总算可以好好洗洗了,张絮拿着皂角狠命揉搓,某个瞬间甚至想跟赵宣一样剃个光头算了。 赵宣现在已经不是光头了,头皮上一层头髮茬,干净利落的板寸,赵晨甚至还有点羡慕他,他也想剪个板寸来着。赵宣头髮和赵晨一样的硬,每次赵晨去揉赵宣的脑袋,竟然还有扎手的感觉。 好容易张絮折腾完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清清爽爽的从屋子里面出来,还真有点虚脱。 门刚打开,月光下张絮披散着头髮站在门口,清秀的脸上细长的凤眼清清冷冷的望过来,几分冷漠合着一股子撩人劲儿,赵晨心跳都不自觉快了几分。 愣了一下,抿了抿有点发干的嘴,赵晨才去扯那人:“真是,洗个澡还那么久,回去休息了。” 张絮被他拉着回去,房间早在白天时就被他整个换了床单被套,又开了窗子换了空气,家具也全都收拾了一遍,才算完。他甚至想拿着抹布一个个去擦地上的青砖,好容易被张絮阿么制住。 赵晨听张絮阿么说了这事儿,乐成了狗子,有时候张絮面皮薄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两个人上了炕,赵晨熟练的把人抱在怀里,胸口紧贴着背嵴,妥帖的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他那双手就开始不怎么老实,从人腰杆摸到胸膛,又在胸前揉了一把。 张絮受不住了,抓住赵晨的手:“睡觉呢,你干嘛?” 赵晨嘿嘿笑:“这不是准备睡觉呢。” 准备睡觉你乱摸个什么劲儿?张絮想说他,又羞臊的慌,最后没吭声。 赵晨把张絮又往身边拢了拢,嘴对着人后颈,暖热的唿吸都吹在一个地方,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又似乎多了点暧昧。 张絮身体有些僵硬的闭上眼睛。 其实就算赵晨再做点什么,他也不会真反抗。 他已经出了月子,按理说两个人可以行房了。 他能感觉赵晨对他的欲望,可这会儿,赵晨如常把脑袋埋在张絮脖颈,一手搭腰,抬起一条腿压在张絮身上,又睡觉去了。 张絮那点紧张的心思慢慢就没了,冷不丁的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估摸这人是白天干活累了,睡觉吧。 其实倒不是赵晨不想,而是他莫名觉着,还不到时候。 第82章 你家当家的啥时候来接你? 张絮出了月子就开始跟着汉子们一起干活, 赵晨也不阻止, 反正小哥儿和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只跟张絮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其他就随他去。 张絮捏捏自己腰上软肉, 想了想早上洗脸在水盆里隐约看到的双下巴, 觉着这一身软骨头不能养下去,还是得干活, 于是自己干的热火朝天。 村里的汉子倒是不乐意了, 哪儿有小哥儿比爷们还卖力气的,这下子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搬砖就差用跑的了。 那边张絮阿么没事儿,灶台上叫两个嬷嬷盯着,他自己去育苗架子那看他的菜种子。架子上摆了几个笸箩, 平笸箩上放着潮湿的破布, 都是人家不要的衣服。张絮阿么看见了就要过来的,布上面铺一层菜种子, 等发芽了就能种地里面去。 以前家里没有地,张絮阿么想干这个活都不行,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育苗, 高兴的他半夜餵了蔷哥儿都要过来看一眼。他选种子之前还特意问了赵晨。 “晨小子, 咱家种菜, 你想吃啥?”张絮阿么有点忐忑的问, 性子里面的怯懦让他说话还是小小声。 “种点菠菜, 熬汤好吃,再弄点韭菜,炒鸡蛋吃。香菜也得弄点,还有葱。”赵晨随口应声,其实他吃东西不挑,给啥吃啥。 张絮阿么连连点头:“丝瓜,豆角也得弄点。” “哦,那再种两个葫芦,嫩的炒了吃,大的将来做葫芦瓢装个啥东西也行。” 张絮阿么来了兴致,本来就想种一两样,一说起来想到啥就想种啥,赵晨之前去买过一次种子,里面的菜种子不少,这回一说竟还有不少没有的,赵晨又被赶出门买种子去。 赵晨乐的出门,买了张絮阿么要的那几样,还买了些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回来给他阿么种着玩儿。张絮阿么得了种子就放笸箩小心照顾,也没说问问他亲儿子张絮想种点啥。以前万事听张絮的,自从赵晨指挥他去揍了罗冬至一回,张絮阿么就事事听赵晨的了。 种子基本都发芽了。张絮生孩子之前赵晨就在家前头向阳的地方开荒,弄出了大概两亩地,张絮阿么早就计划好了怎么种,这会儿家里汉子盖房子,他自己拿了锄头翻地,再计划着时间回去餵蔷哥儿,日子过好了,他下锄头都哼着小调。 第158页 有嬷嬷路过,忍不住说:“之前说赵晨家盖房子都是借钱,咱还不信,这不是真的吧,你看这一直没见出门的赵阿嬷都出来干活了。” 同路的嬷嬷啧了一声:“不会是被赶出来干活的吧,那赵晨脾气可不好。” “哎,我还以为他们家富贵了呢。” “借来的富贵,你羡慕你也去借!” “呸呸呸!我可没赵晨那个胆子!等着吧,这家早晚要穷。” 张絮阿么心里不忿,想要反驳,但他怯懦惯了,最后闷不吭声的由着人说。一想赵晨和他说过家里的情况,他那点不忿的心情也没了,一边干活一边又笑起来。 那嬷嬷道:“不会是傻了吧,干活还这么乐。” “你管他呢,走吧。” 这一番议论赵晨不知道,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搭理。倒是给李老头知道了,李老头一天天也没事儿干,看张絮阿么干会儿歇会儿,也替赵晨头疼他们家的“欠债”,实在看不过去,干脆也在家拿了锄头过来帮忙,没事儿两个人还能聊一会儿。 也就是李老头年纪太大,这世界十五就能当爹,李老头的年纪足以当张絮阿么的阿爹了,才没让人误会,不然说不定又能把张絮阿么和李老头传成什么样。 赵晨倒是乐意看张絮阿么多出去走走,也不管他出门,只是出门让带一条狗,他们家五条大狼狗,虽然还没长到能咬人的地步,但也到膝盖了,站起来能爬到胸口。家里盖房子,只能把狗都拴在后院,怕乱跑咬了人,或者被人伤到。现在张絮阿么出门,赵晨找了跟绳子,叫张絮阿么出门时候轮流带出去熘熘。 赵宣倒是想去学堂时候带着了,他走在前面,身后跟一个大狼狗,多威风!他连给狗的名字都想好了,黑将军!专门给那只通体黑光油亮没有杂色的。赵晨送他一个白眼,理都没理他。他们家五只狗一直没决定的名字也取好了,小一小二到小五,依次排序,倒是好记。 本来他倒是想叫老大老二到老五的,后来一寻思村里喊人都喜欢叫排行,什么罗老大,马老四,就连赵大梁不也被族长叫赵老大么? 他要是敢给狗子取老大老二的名儿,估计明天半个村子的人都得找他麻烦。 去他爷爷的,还是不惹这个麻烦了。 赵晨家的房子一点点盖起来了,赵庆祥盖房子的东西也准备好了,他在族长那确定好了宅基地。他们家还没分家,钱都是夏春把着,但是他自己也留了一点,本来是留着应急的,免得自己夫郎儿子生病遭灾夏春不肯管。现在倒是用上了。 村里的宅基地就是块没开荒的旱地,可以自己去圈,圈好了到村长这报备一下,再交几个钱去城里衙门报备,领了房契算完。 他自己走不开,就叫钟小平去弄房契的事,钟小平也谨慎,一个小哥儿出门办事情不方便,还是回娘家请了自己阿爹帮忙办下来的。 宅基地定下来了,赵庆祥跟赵大梁说了一声,也是在变相提醒赵大梁,他要搬出去了,早点分家吧。 “二小子,咱就不能不分家么?”赵大梁问他。 天已经黑了,赵庆祥站在门口。恍惚的也看不清脸色:“阿爹,早晚要分家的,而且,就算分家了,我也是你儿子。” 赵庆祥从赵大梁屋里出来,赵大梁拿起菸袋锅,又抽了一晚上的旱菸。 第二天,夏春回来了。 小哥儿被赶回娘家是十分丢人的事情,何况是夏春这种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年岁不小的哥儿,被赶回家,光是村里人指点就够他受的。再说他那三个嫂么也不是好相处的。 夏春和钟小平打了架,身上脸上都是泥巴印子,乍一看以为被强盗抢了,刚回家,给他开门的是他大嫂么,看夏春一身狼藉,还给吓了一跳:“咋了这是?” 夏春对三个嫂么向来没好脸色,一把推开大嫂么,进门就喊他阿爹阿么。 夏春阿么是个懒得,刚嫁进门就不干活,也是才进门两个月就怀了老大,更有理由不干活了,在家吃饭都是夏春阿爹伺候的。夏春阿爹脾气软,竟然也就任由他使唤,让干嘛干嘛,到后来,夏春阿么连着生了老二老三和夏春,夏春阿爹伺候人都伺候习惯了,日子竟也这么过了。等夏春长大了,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阿爹。 他印象里他阿爹唯一坚持的就是把自个儿嫁给赵大梁。夏春阿么觉着赵大梁家给的聘礼挺高,顺水推舟了。 夏春阿么正坐在院子里支使二儿夫郎拾掇院子,那边手脚慢一点他就跟着数落一句,夏春一眼就看见他,扑上去抱着他阿么就哭,吓了夏春阿么一跳:“咋了这是,你怎么回来了?” “我二儿子不孝啊,竟然由着自己夫郎打我,阿么,你看看,你看我身上。”夏春说着开始哭嚎,咒骂钟小平,怎么难听怎么说。夏春阿么本就是个会骂人的主儿,夏春得他真传,一点口德不留。 夏春阿么听了个囫囵,眼睛都瞪圆了:“混帐东西,哪儿有小辈儿这么顶撞长辈的?你家当家的就不管管?” 夏春脑子一懵,想起赵大梁把他扔出门时候的眼神,也不敢跟他阿么说实话,他了解他阿么,嫁出去的小哥儿泼出去的水,他要是知道是他先惹得事儿被赵大梁赶出来,他阿么绝对不会管他。 第159页 夏春哽咽道:“管,哪儿管的了,还不是我二儿夫郎嘴儿最会说,话说的花花,说我不配做他阿么,说啥我当家的就听啥,我说不过他。” 夏春阿么恨铁不成刚:“这么多年白呆在我身边了,怎么个儿夫郎自己都管不明白。走,我带你回去讨个说法!” 他阿么站起来就要拉夏春出门,夏春哪里肯,赵大梁现在正在气头上,真碰上说不定就不是赶出门,直接写休书都有可能。 夏春赶紧拽住他阿么,委屈道:“阿么,别说了,我现在心里难受,先在家住几天,等过几天,我当家的来接我,你再帮我教训他。” 小哥儿回家住几天也没什么值得说道,夏春阿么没多想也就同意了。倒是晚上夏春阿爹下地回来在饭桌上看见夏春诧异了下:“春儿,你咋回来了?” 夏春自小看不起这个没脾气的阿爹,回话也敷衍至极:“回来住几天。” 大嫂么知道怎么回事儿,冷嘲热讽道:“被自己儿夫郎打回来了,回来躲几天呢。” 夏春瞪了大嫂么一眼,那边夏春他大哥也拉了自己夫郎一把,夏春阿么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小姑子回家住几天怎么了,你还闹脾气怎么?” “不敢。”大嫂么道。被骂两句怎么了,刺夏春一句两句他就高兴。 夏春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头几天还没什么,渐渐的大嫂么和二嫂么挤兑他。 “这是被儿夫郎打回来,家都不敢回去了。” “怕不是准备在家呆一辈子吧。”二嫂么一边把玉米面洒在热水里做煳煳,一边嘲讽道。 “嫁人了还回家吃娘家,也不怕人笑话。”大嫂么一边给灶下添火,手里还在收拾菜叶子。地里毛菜长的半大,可以掐点叶子回来吃。乡下人没什么吃的,玉米煳煳里面放一把青菜煮一锅,弄点咸菜就是一顿饭。 “呵,就他那脸皮,怕什么笑话的。” 夏春本来想去厨房打水,还没走到地方就听见这话,愤恨的脸都扭曲了,恨不得上去撕了那两张嘴。但是如果他闹起来,家里一定是不能住了,他想想赵大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最后还是忍了。 夏春默不作声的在娘家呆了一段日子,甚至连他几个嫂么都以为他改了性了,平日里说他,他都不反驳了。最后还是夏春阿么看不下去,家里多一个人就要多消耗一个人的口粮,哪儿有那么多的粮食给一个嫁出去的小哥儿吃。终于在一天饭桌上问:“春儿,你家当家的啥时候来接你?” 夏春吃饭的筷子一顿:“快了。”想了想又道,“我在家住了这么长时间,大梁肯定记着家里的好,等来时候给家里带点好东西。” 夏春阿么听着前两个字心里就想发火,听到后面的就把火灭了,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送好东西。吃饭吧。” 第83章 阿爹,你真不跟我一起过? 夏春心里明镜似得, 要是没有好处, 他阿么才不会让他在家呆着。等时间将近过了半个月,赵大梁还没来, 夏春阿么已经耐不住性子要对夏春发火了。夏春在家呆不住了,只能自个儿回来了。 赵大梁家两个汉子出门给赵晨帮工,顾秋良给人洗衣服去了, 结果给夏春开门的还是钟小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虽然这仇都过去半个, 夏春看见钟小平依然忍不住想去揍他, 钟小平愣了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人进门。夏春道:“怎么, 看见自己阿么, 还堵在门口,不让进怎么的” 夏春自己推开钟小平,自顾自的回门, 钟小平想了想, 叫自家儿子回屋里呆着, 出门去赵晨家去了。天已经半黑, 赵晨刚给一群人发了工钱,和张絮一起回去洗漱睡觉, 赵大梁和赵庆祥拿钱回家,迎面就碰上来迎他们的钟小平。 “你咋来了?”赵庆祥先看见人, 先往前迎了两步。 钟小平看看赵庆祥, 又看看赵大梁, 小声道:“阿么回来了。” 赵庆祥没吭声,看赵大梁已经往家走了,跟着赵大梁身后一起回去。 夏春自然不敢闹腾了,从他在家住了十多天,赵大梁还没去接他他就知道,赵大梁是真心狠,说不管他就真能不管他。 赵大梁才进门就看大厅里夏春烧了一壶茶,放在桌面上,他回村时候就听说了,赵大梁和赵庆祥在赵晨那帮工,管晚饭,所以他也不用准备晚上吃的。见赵大梁回来,嘴边扬起一抹笑:“回来了。”那模样比刚嫁人那会儿还贤惠。 赵大梁嘆了一口气,也不多说啥,夫夫二十多年了,孩子都长大成家了,他们还能闹到哪儿去,就当夏春之前干的事儿是一时煳涂,他也懒得理会了。 想了想,赵大梁把在赵晨那干活拿的钱放在夏春跟前,意思是让夏春收好。 家里阿么管钱,天经地义。赵大梁这一举动,夏春提着的心就放下了,赶紧把钱收好。又在手上数了数。下一刻抬起头看着赵庆祥:“庆祥,钱呢?” 赵庆祥正在为盖房子做准备,正是一文钱分两半花,怎么可能把钱交出来,但现在他们还没分家呢,他不交钱又不是回事儿。赵庆祥没动,道:“阿么,钱我要盖房子用。” 赵庆祥盖房的砖瓦木料都堆在院子里,夏春回来就看见了,他还奇怪了会儿,现在才明白怎么回事儿,心里开始不满,道:“老二,你说什么呢,家里兄弟两个,哪有弟弟盖房子了,哥哥还在家的道理,院子里的砖我也看见了,这样,先给你哥盖房子,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盖房子。” 第160页 钟小平不乐意了,他辛苦弄房子办房契,怎么到最后房子就要给赵庆吉了?就要开口,赵庆祥扯住他,道:“阿么,那些砖瓦都是平哥儿辛苦弄得,我宅基地都买好了。” “那倒是方便。”夏春理所当然道,“建房子也快,等你大哥回来就能直接住进去。”他使唤二儿子习惯了,赵庆祥也一贯的乖顺,这会儿夏春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的。 赵庆祥心里难受的要命,他念着夏春是他阿么,平日他阿么拿他什么,怎么使唤他他都认了,但是有些人你对他好,他不会念着你的好,反而会被这种好养叼了,觉着你对他的好是理所当然的。 赵庆祥也不对夏春抱希望了,转头去看赵大梁:“阿爹,阿么说的你也同意?” 赵大梁也没想到夏春会做到这个程度,自己二儿子的东西也坑,这简直是诛心。 但赵大梁竟然忍不住想,如果赵庆祥手上没钱,身上啥都没有了,是不是就不分家了。 赵大梁抬头看了赵庆祥一眼,却被赵庆祥的眼神吓到了,老实的汉子说话实在,眼睛也黑白分明,一点情绪都没有。赵大梁莫名的就知道,他要是真同意了夏春的话,赵庆祥就能把自己净身出户,直接跟他老赵家断了亲。 赵大梁心里酸涩的难受,这段日子不知道抽了多少菸袋锅子,他沉默了会儿,沉重道:“分家吧。” 夏春本来还在高兴他大儿子一回来就有房子住,忽然听说赵大梁这么一句话,他竟然有点懵了:“当家的,你说啥?”爹么都在呢,怎么说到分家上头去了?又想起他回娘家时赵庆祥就要分家,当时他当气话听,后来也没把这话当回事儿,可现在却是明白,是要来真的了。 “我说分家。”赵大梁抹了把脸,坐正了身体,已经下了决定,他做事情都干脆利落了几分。 “咱家还有七亩地,庆祥两亩地,庆吉两亩,我留三亩地,庆吉是老大,我跟你阿么跟他过,等我跟你阿么死了,你在跟你大哥平分那三亩地,屋子里的东西,庆祥屋子的归庆祥,再给你三两银子,剩下的都归庆吉。”赵大梁说一句,语气就沉着一句,“老大不在,我替他决定了,庆祥,你有啥意见么?” 家里务农的傢伙事儿一样没给赵庆祥,拿出三两银子做补贴,赵大梁分的公允,也有那么丁点的偏袒赵庆吉。 “三两银子,也太多了......”夏春已经从分家的刺激中回过神,他早就想把二儿子分出去,现在终于有机会,哪儿有不愿意的。就是那三两银子,他心疼的很,三两银子,盖个土房都够了。 “你闭嘴!”赵大梁忽然一声大喝,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茶碗跟着往上跳了一跳。 夏春打了个哆嗦,大气都不敢喘,还觉着委屈。赵大梁看都不想看他,问赵庆祥:“庆祥,你说吧,你啥意思。” 赵庆祥一直沉默的站着,家里情况他了解,赵大梁这么分配,已经比他想的好多了。 “阿爹,你真不跟我一起过?”赵庆祥忽然问道。 就像是赵大梁当初看赵晨是个祸害,赵庆祥看赵庆吉也是祸害,甚至赵大梁都不看好赵庆吉,和大儿子一起过,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赵大梁看向自己二儿子,知道二儿子是为他好,红着眼睛道:“庆吉怎么说那都是我儿子,我得看着他。” 赵庆祥所有劝慰的话全咽进肚子里,良久,拉着钟小平一起跪在地上给赵大梁磕了三个响头:“阿爹,请原谅儿子不孝。” 赵大梁一挥手,让赵庆祥起来,赵庆祥道:“阿爹,您分的那些东西,儿子要不了那么多,我只要院子里面的砖瓦,那是平哥儿辛苦准备的,我准备盖房子,等房子盖好了,我们就搬过去,我屋里的东西也留给大哥,我和平哥儿拿了衣服用的就行,家里的银子我也不要,地我要两亩,剩下的全留给您。” 夏春刚被赵大梁恐吓,正害怕呢,听见赵庆祥说的,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房子自己盖,只要两亩地,虽然地很值钱,但也跟净身出户没什么区别了。 赵大梁有些犹豫,赵庆祥道:“阿爹,就这样吧,儿子还有力气,想要什么以后都会有的。” 他这么一说,赵大梁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了,疲惫的点点头:“你去请族长吧,现在就把这事情定了。”他怕再说下去,他会反悔,他是真不想分这个家。 赵庆祥转头出门,族长本来都要睡了,被赵庆祥吵醒还有点不高兴,等知道赵庆祥是要分家,只有嘆气的份儿,以前赵大梁家多风光,谁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族长自己没去,让周大富去处理,周大富写了分家文书,让赵庆祥和赵大梁按手印,赵庆吉没在,文书收在赵大梁那,等顾秋良回来代签。一式四份,族长那一份,赵大梁家三个当家的各自一份,算是分了家。 赵大梁抖着手将分家文书折起来放好,回头看见夏春还有点高兴的模样,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夏春还有点摸不到头脑:“啥?” 赵大梁黝黑的脸,在灯光下又老了几分。 赵庆祥和钟小平回去屋子,钟小平还在分家的刺激中转不过弯,等回去坐在炕上,才抓着赵庆祥的手道:“当家的,我们这就分家了?” 第161页 赵庆祥点了点头:“怎么分家还分后悔了?” 钟小平赶紧摇头:“就是有点不敢相信。” 赵庆祥把在赵晨那干活的工钱拿出来,放在钟小平手里:“以后咱家的钱归你管,这回相信了么?” 手里面铜板冰凉坚硬,钟小平捏了捏,咧嘴笑开,点了点头。 “以后咱家只有两亩地了,估计你要和我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赵庆祥道。 “那怕什么。”钟小平收好铜板,蹲下身给赵庆祥脱鞋,最近干活受累,他都要烧水给赵庆祥泡泡脚,“苦一时又不是苦一辈子。咱两个都是勤快人,总能过好的。” 赵庆祥看着自己夫郎,心里又痛又酸,一个中途进入他人生的人,都能这么关心他,他阿么怎么就那么狠心,对他还不如对一个外人。 钟小平去端来热水给赵庆祥洗脚,收拾好了回屋子上了炕,炕上像是已经睡着的赵庆祥忽然翻过身,压在钟小平身上对着唇吻下去。 第84章 欲将安恬许配之! 张絮出了月子, 蔷哥儿就满月了,想着等房子建好还要请一顿, 干脆就把暖房饭和满月酒一起请, 赵晨家房子也建的很快, 将近多半个月, 房子已经建好,虽然还不能住人, 需要烧柴火暖几天房。 赵晨又杀了两头猪, 请了瓦匠班子和全村的人一起吃了顿好的。宴席上不停有人嘀咕。 “赵晨还真是大方, 小哥儿洗三杀了两头猪, 这满月又杀两头猪。” “他这到底是真富贵, 还是穷大方呢?” “管他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福临门最近正忙着开分店,万大掌柜也没来, 最后只让曹睿带着一堆东西来了, 布料吃食,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至于王云达,他最近正烦着呢。 安恬就算是在福临门住下了, 他自己偌大的产业也在一同管着,时不时有人带了书信帐本给他处理, 处理好了,再给人带回临安城。王云达也就这时候不用听那铿铿锵锵的琵琶声。 可听不到琵琶声, 他看着小哥儿一板一眼的处理帐本, 又不自在了。 小哥儿太有能力, 有能力的他有点无地自容。 身为男人的王云达觉着自己不能被小哥儿比下去,叫大厨变着法的做菜,实际上就是冲着安恬显摆他那点家业。 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饭菜摆在桌面上,早中晚都不重样的,安恬很给面子,吃一口就用他那张认真的脸说着夸赞的话,极大的满足了王云达的虚荣心,饭量都涨了不少。 这天王云达拿着厨子才做的一道笋子炒肉,现在还不是吃春笋的时候,这一道春笋还不知道是哪个人从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弄来的,王云达得了新鲜,拿去找安恬分享。 安恬如他所料的夸奖他好本事,下一刻,十分平静的告诉他:“我要回临安城。”王云达哑了口。 回去干什么,啥时候回来,安恬不说,王云达想问又觉着自己没什么立场。最后就看着小哥儿坐上素净的马车走了,和安恬这人说话风格一模一样,走的干脆利落。 王云达目送马车离开,日子照样过,竟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就跑去找程玉枫喝酒去了。 程玉枫前阵子拆他的台,他还恼火呢,不过程玉枫也会哄人,王云达早看上一个牡丹富贵的扇面叫他从个土财主身上好容易搞到了,转手送了王云达,俩人合久必分的关系又来了个分久必合,又凑到一起去了。 花船还是那个花船,人还是那个人,程玉枫最近被爹么逼着娶亲,人都要疯魔了,一杯酒下肚就跟王云达抱怨。 “我现在正风流少年,你说我爹么着什么急,娶亲娶亲,好像我不娶夫郎就要杀了他孙子一样。” “你不娶亲就没孙子,的确和杀了他孙子没什么区别。”王云达咧嘴儿调笑。 程玉枫就着伺候的小哥儿细嫩的手吃了块水果:“怎么你是有了想娶的小哥儿了,就开始说兄弟的风凉话了?” 王云达瞥他一眼,程玉枫道:“别不承认,你骗别人行,骗我可骗不过,你跟那哥儿认识多久,我们认识多久?上次为了那小哥儿能跟一起这么久的兄弟翻脸,别说你对人家没动心。” 王云达嗤笑一声,不反驳。 程玉枫忽然坐板正了,咧嘴儿露出两颗小虎牙:“不说话是吧,没反驳就是承认了,达子,你自己心里怎么想你自己知道。兄弟只提醒你一句,你要是真看上了那小哥儿,就快点下手。不然怕是小哥儿就要进了别人怀里了。” 酒杯端到唇边,王云达忽然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程玉枫反而傲娇了,重新歪回躺椅听他的小曲儿:“想知道?自己查去。” 风吹细柳摇纱帐,正是心情舒爽啊。 王云达回了家,在厢房里赏玩了他才买回来的一块玉佩,看了会儿书,破天荒的又看了会儿帐本,终于忍不住出门去找万大掌柜。 “帮我查查安恬回临安城干什么去了?”王云达有些不耐烦的说。 万大掌柜乐呵呵,抻着嗓子拉长音:“少爷这么关心人家呀。” “好歹互相也算熟悉,若是对方有事,关心下也是应该。”头一句说的别扭,第二句王云达已经说的很自然了。 第162页 万大掌柜翻一页帐本,继续抻嗓子:“那怎么不见少爷对其他朋友也关心关心呀。哦,城东水云天的王掌柜身体抱恙,少东家作为熟悉人,也该去关心关心。” 王云达忍了忍,没忍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点急了:“你!......” 万大掌柜合起帐本,依旧笑眯眯:“看起来安恬小哥儿不是一般的熟悉人,那这事儿就看熟悉到什么程度了。” 万大掌柜可比程玉枫难缠多了,更何况王云达见过的小哥儿不少,可对小哥儿上心,这就是头一遭了,对付这种愣头青,万大掌柜这个过来人,逗他跟玩儿一样。 万大掌柜从身侧桌案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纸,笑道:“少东家平日接触了谁,福临门自然是要打听清楚的,这不就准备好了吗?只是少东家若是把人当生意上的朋友看,这要看的资料是一种,要是把人当能结亲的小哥儿看,该看的就是另一份了,少东家想看哪个啊?” 王云达一张脸红了又白,对这弥勒佛一样的老头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恨不得给他一记老拳。他走上前,干脆将两张纸全收怀里:“作为这福临门的少东家,需要知道的事情当然得涉及到方方面面,哪儿分什么生意朋友还是小哥儿的。”动作优雅一转身,看起来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万大掌柜呵呵一笑,招伙计寄出一封信。 掌柜的虽平日也笑,但那种生意场上的标准笑容和这俨然不一样,万大掌柜这乐呵模样,看的伙计忍不住问一句:“掌柜的,这是出啥好事儿了?” 万掌柜嘿嘿笑道:“好事,当然是好事。好事要是成了,到时候有你的好处,去送信吧。”好事是什么伙计不知道,就听见好处两个字,伙计应了一声,转身麻利的去给送信。 王云达回了顶楼厢房,歪在铺着厚实缎面儿被的软榻上,面前一壶酒,一个酒杯,还有从万掌柜那拿回来的两张纸。本来他想回来就马上看看,但是放在桌子上想看时,他又放下了。 似乎惧怕看了这两张纸,就会因为这上面写的东西,对一个人从此放不下。 王云达喝了几杯酒,有小厮过来给掌灯,恍恍惚惚的灯光,仿佛又能听见安恬脆嫩的嗓子讲述惊悚的鬼故事。王云达放下了酒杯,开始看那两张纸。 万大掌柜在商场混迹多年,自然有他的门路,想查东西也许查不到十全十,十之八九还是有的。安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派人去查,安恬回去临安做什么。 毕竟这小哥儿也许以后是王云达的夫郎,那可马虎不得。 查到的东西,倒是让万掌柜也唏嘘了一把。 一个小哥儿在商场上站稳脚跟,自然是难的,甚至比一个汉子独自打拼更难。 能有今天的成就,安恬自己的努力是有,但也少不了贵人相助。 安恬刚被赶出家门,扛过沙包,当过绣郎,因为右手手骨断裂,提不了重物,干不了精细活儿,那些活儿都干不过半天,最后只能在一家茶楼后面吃人家扔出来的吃食讨生活。 茶楼老闆看他可怜,在一个大雨天收留了安恬,让他当一个小伙计,再后来,茶楼说书先生辞去,安恬上台,从此成了茶楼的说书人。 安恬仿佛是一个天生的说书人,他在台下冷冰冰没一点人气儿,但只要上了戏台,整个人仿佛活了一样,唱念做打,将一段精忠报国讲的义愤填膺,一段倩女幽魂讲的哀怨连连,茶楼生意越来越好,安恬也得了不少赏银,他就用这样的法子活了下来。 安恬长的清秀耐看,一张嘴巧舌如簧,有坏心思的就打起他主意。 安恬人乖巧,一年年相处下来,老闆已将安恬当自家小哥儿养,替安恬将那些人都挡了回去。最后实在挡不得。老闆干脆另招了个说书人,将安恬带在身边做起了帐房。 安恬打不了算盘,就左手打。写不了字,就左手写,他不是左撇子,就努力的学,用了三年时间,终于能用左手顺畅的写字打算盘,接手了茶楼老闆家的生意,精心打理起来。 他将生意做的蒸蒸日上,茶楼老闆竟也做起甩手掌柜,放心的随安恬去干。 没有这份信任,也没有安恬的现在。 安恬借着茶楼老闆的台子自己赚了一份产业,他自己的第一份产业,就是一品茶楼。 这两年,茶楼老闆身体越来越差,近来已经是油尽灯枯,病入膏肓了。安恬这次回去,怕就是看茶楼老闆最后一面的。 王云达放下第一张纸,在脑子里想了想茶楼生意。 一品茶楼,临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说谈生意吃饭喝酒要去福临门,那听书听曲儿喝茶谈心就要去一品茶楼了,茶楼和酒楼生意虽相近,却也各不相同。 王云达多混迹在酒楼老闆之间,无论是那个对安恬有恩的瑞安茶楼,还是现在的一品茶楼,他对茶楼老闆知道的都不多。 他只是在安恬来送聘礼时,看见那一匣子地契,才知道一品茶楼竟是这小哥儿的。 他惊骇,那么大一份产业,是这小哥儿自己打下来的。 王云达嘆了口气,拿起另外一张纸看了起来,下一刻他直接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白纸黑字上就一句话。 茶楼老闆有一子,名柳书涵,正适婚,老闆意欲将安恬许配之。 第163页 王云达一晚上没睡好,其实安恬走那天起他就没睡好。安恬从到福临门就是和他一个床,忽然之间人没了,他睡到半夜往旁边一滚,迷迷煳煳想身边有个安恬,不能滚过去,下一刻又想起来安恬回临安城了,没睡他身边。这思路转了几圈,把他闹腾醒了,人就睡不着了。 王云达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叫人收拾了马车往临江走,连招唿都没打一个,万大掌柜吃着早饭听伙计回话,乐呵呵笑了笑,硬是多吃了个金丝小花卷。 第85章 去喝喜酒! 赵晨家暖房饭合着蔷哥儿满月酒, 也亏得王云达没来,前阵子赵如意嫁给别人的风波还没过去, 王云达要是来了估计会被口水淹死。 但曹睿就惨了,本来村里就有人盯上他了,借着赵晨的嘴,听说他要自己相看夫郎。这会儿趁着赵晨给小哥儿请吃满月酒,甚至有人去别村通知自己哪个亲戚家的哪个小哥儿过来给曹睿相看,整个满月酒都快成曹睿个人的相亲宴了。 曹睿被闹腾的受不了, 直接说他打算在县城找小哥儿,不准备在村里找,把这些乡下小哥儿一竿子打翻。有小哥儿眼眶都红了, 也有人看曹睿不顺眼, 觉着曹睿眼高手低,这是瞧不起他们乡下小哥儿呢, 看曹睿的眼神都带着怒。曹睿也不在乎, 给人盯两眼他又不少块肉。不知道是不是跟赵晨学的没脸没皮, 不触犯到实际利益, 他都懒得搭理。 他也是被吓到了, 过来给张罗客人安排座位, 一路上碰上三个哥儿往他身上扑,四个哥儿装摔倒,还有俩手抖的, 端着酒就想泼他身上, 有一个泼成功了, 害的他中途还回屋子换了身衣服,亏得家里还有张絮新给他做的单衣。 他就不明白了,想搭讪也不用这样吧。大大方方站他跟前说出名字,然后再脸一红撒腿跑开,意思表达明确,又文雅又娇羞,这小哥儿就显得可爱多了嘛! 要是赵晨知道他这想法,估摸着鸡皮疙瘩都能起一茬。 满月酒热热闹闹的结束,曹睿恋恋不捨的回去福临门。蔷哥儿还是太小,赵晨才不乐意抱出来给一群人当猴子看,最后蔷哥儿也没出门。又让一群人听着嘹亮的哭声算完事儿。 等半夜散场,赵晨躺炕上抱着张絮,想着房子盖好了,完成了一桩心事,生活真美满。他手上无意识的摸着张絮腰杆,自己没什么反应,张絮不自在了。 赵晨正是年轻气壮,火气正盛的年纪,张絮坐月子时候还知道给张絮擦身揩油,张絮出了月子,赵晨没动作,张絮想着干活累到了,就没多想了。这回房子盖完了,赵晨揉着他腰杆捏个没完,这是要干嘛? 张絮忍不住动了动,想往外面挪挪,他刚一动弹,又被赵晨捞回去:“睡觉了,干嘛呢。” 张絮别扭道:“你手别乱动,睡觉。” 赵晨哪儿知道自己无意识干了啥,等反应过来就看张絮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坏心思一起,赵晨搂着张絮腰杆的手逐渐往上摸,顺道摸进衣服里,掌心贴着皮肉,张絮下意识就是一僵,按住赵晨的手急道:“你,你干啥?” 赵晨嘿嘿一笑,撑起半边身子,脑袋往前凑了凑,唇口吻上张絮耳朵,说话声顺着唿吸吹过去:“我摸自个儿夫郎。” 张絮脸上刷的通红,脑子一懵,勐的从炕上坐了起来,伸手就捂住自己耳朵,像只受惊的兔子。 亏得赵晨躲得快,不然俩人准得撞上。 张絮羞臊又无措,可等坐稳当了,又寻思这会儿他就应该老实躺着随赵晨动作,都是夫夫俩,晚上办事儿都正常,他坐起来干什么玩意儿?这想法一出来,张絮脸上更烫人了。嘴里憋了半天,却憋出一句:“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赵晨仰躺着和他对视,看这人红着脸捂着耳朵,忍不住乐。 张絮给他笑的没面子,坐在那瞪着他,看赵晨笑的没完没了,害臊也忘了,张絮两巴掌拍在赵晨身上:“有完没完了!?” 赵晨也不躲,由着他拍,最后捉了张絮的手往炕上一拽,道:“我错了还不行么,回来睡觉。” 张絮又盯他一会,还是躺回去,被赵晨一把捞进怀里,继续睡觉。 这回赵晨老实了,说睡觉就睡觉。 张絮窝在赵晨怀里,说不清心里面想什么。 不说旁的事儿俩人还没干。单说赵晨的怀抱,张絮挺贪恋的。 没嫁人的那几年,他自己伺候田地,照顾阿么,都把自己当汉子了。当他被赵晨整个儿抱住,他就能忽然意识到,他是个小哥儿,可以不用自个儿过那么苦,能靠一下别人的小哥儿。人似乎只有在放心的人身边才变得软弱。 赵晨家盖完了房子,赵庆祥就开始着手盖自己家的房子了。分给赵庆祥的两亩地第二天就过了户,赵庆祥在家考虑了几天,最后还是找到了赵晨家。 他来的时候赵晨正在和赵宣写大字,今天赵宣休学,本来一直闹着让赵晨带他去城里玩儿,赵晨准备去城里逛逛买点精米,今年的粮食还没有出来,他们家现在还是买米吃。 两个人准备中午吃了饭再去,上午就叫赵宣拉着周泰写先生留下的作业,赵晨特意把张絮也拉过来学,还有王德家二小子王二宝,齐浩明家九岁的小子齐安。 赵宣做小先生的瘾头挺足,教的一板一眼的,奈何有时候掉链子,他教大字的时候周泰也在旁边看着,有一次赵宣教还教错了,被周泰指出来,闹了个大红脸。这小子死不认帐还跟周泰打了一架。他倒是自觉理亏,第二天又拿了好吃的去讨好周泰,一来二去的两小关系还挺不错,赵宣教大字也教的仔细了。 第164页 赵晨写大字一如既往的难看,后来他懒得写,就拿着赵宣的书开始认字,觉着认识了不被骗就行,写不写倒是无所谓。赵宣不乐意,抓到机会还是把赵晨拉到书桌上,让练字。 赵晨骂骂咧咧的写完一页纸,正在赵宣的看押下痛苦的准备写下一张,透过窗子看见赵庆祥被张絮阿么带进了门,也不管两个人关系怎么样,扔了毛笔就迎了上来。看的赵宣在后面跳脚,嚷嚷着让他哥回来必须把没写完的补上。 平日总被他哥压着收拾,也就写字儿的时候他能扬眉吐气,他怎么能轻易放了他哥!? 赵晨理都不理,和赵庆祥在天井葡萄架下的桌子边儿坐下,才问:“找我?” 赵庆祥点了点头,说出来意:“我要卖一亩地,问你买么?” 现在地里已经中了秧苗,后面偶尔去看一下就行了,卖地的人通常都等今年收了收成再卖,哪儿有这时候卖地的,赵庆祥这么一说,赵晨还挺奇怪,而且就只卖一亩地。 赵晨疑惑的看着赵庆祥,才知道赵大梁家分家了,事情发生的无声无息,族长家嘴巴严的很,谁也没说,旁人也不知道。要不是今天赵庆祥来卖地,赵晨也不会知道。 赵庆祥会来找赵晨,也就是因为良田还带着秧苗,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村里面能马上拿得出这么多银子的人不多,他就想到了赵晨。不管外面传赵晨是借来的富贵还是什么,他总觉着赵晨能拿得出来银子。 赵晨也确实拿的出来,他跟万大掌柜要了三十两盖小七间,这次没打火炕,省下些钱。手里还有八两左右的银子。 至于地,瞧张絮看见地跟看见宝贝似得,能买到,他当然也想要。 地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基本上不到遇事儿的时候都没人卖,没想到又在赵庆祥这要卖一亩。 赵庆祥也是没办法,他分家只要了两亩地,剩下的什么都没要,盖房子需要钱,今年地里的吃食没下来之前,他一年的吃食都要花钱,还有平日穿的用的,不卖地,他也没别的方法能马上来钱。 一个要卖,一个要买,两个人谈的很痛快,赵庆祥要了八两银子,虽然略高,但也合理,赵晨同意了:“我手上现在没那么多钱,先给你五两,等过两天在给你三两,成不?”下午不准备去福临门,米粮店离城门口有点远,走一个来回在跟赵宣在城里逛逛,要是再去福临门取银子呆一会儿,怕时间有点紧。 赵庆祥对他也放心:“行。” 赵晨去屋子和张絮说了一声,又去取了银子递给赵庆祥,两个人去族长那把土地过了户,赵晨拿着地契回了家。 赵晨对赵庆祥的印象还不错,帮他盖了两次房子,这汉子捨得出力气,话也不多。路上说了两句:“你新房是准备盖在哪儿?” “大柳树东头。”赵庆祥道。那是曹睿那塌了的房子附近,挨着齐浩明家,离赵大梁家就有点远了。 赵晨诧异道:“怎么选那儿去了?” “那靠着山,靠山的地好,寻思在那开两亩地。” 这说法也合理,赵晨家也挨着山,就是他们家挨着山那边树高挡光,没什么太阳,不然他家围墙根儿底下种菜绝对是个好地方。 赵晨点点头,脑子里冷不丁想,万大掌柜报復的对象又逃了一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偏偏赵庆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就是老赵家一窝臭蛋里面难得好的那颗,万大掌柜是叮不着喽。 赵庆祥要走,赵晨又喊住他:“我多给你半两银子,这亩地,你帮我伺候呗,粮食下来你也可以留一成。”赵晨盖房子刚说家里没闲钱,就又买了地,懒得听村里的瞎话,就想到这茬。 赵庆祥正缺钱,巴不得有这种好事儿,当下点头答应。 赵晨回家吃了午饭就带着赵宣进城了。本来还想拉着张絮一块,但是张絮阿么去伺候那两亩菜地了,自从种子下地,长出了苗,张絮阿么就把那两亩地当儿子伺候了,一眼不看着都不行。张絮阿么去了菜地,张絮再走,家里就没人了,张絮最后还是留在家陪着蔷哥儿。 小婴儿永远是暖心小棉袄,啥都不干,就抱着孩子哄都能过一天。张絮抱着小哥儿在葡萄架下吹暖风,大中午的太阳暖烘烘,张絮看着睡迷煳的小哥儿对着脸亲了一口。他从不念叨蔷哥儿怎么好,就是没事儿时就坐在蔷哥儿身边。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就有了笑模样,偶尔的一勾唇,看到赵晨都有点心痒痒。 以前有人说生过孩子的女人最美,赵晨觉着那是扒瞎,成了黄脸婆的妇女哪儿有年方十八的黄花闺女好看,现在一寻思,这有了孩子的人是不一样,那股子成熟慈爱的风情的确不是小姑娘能比的。 让张絮关好门,赵晨带着赵宣走了,一路上直奔米粮店,回程的路上陪赵宣瞎逛了会儿,竟然碰上曹睿。曹睿行色匆匆赶着马车往城外走,赵晨喊了一声,曹睿停下车:“晨哥。” 赵晨走到马车边儿上问:“做什么去,这么着急?” 马车帘子被掀开,万大掌柜脸上竟然不是平时乐呵呵的弥勒佛样:“我们是要去临安城。” “咋?”赵晨问。 万大掌柜道:“少东家说,安恬小哥儿成婚,让我去吃喜酒。” 第165页 赵晨笑道:“少东家手够快的啊,这才和那小哥儿认识多久,就要成婚了?” 万大掌柜嘆了口气:“不是和少东家成婚,安恬小哥儿和别人成婚,他要去喝喜酒!” 第86章 反正没人喜欢我 万大掌柜听了这个信儿,脑子就懵了一下, 凭他的眼光, 早就看的出来, 王云达对安恬有感觉。甚至可以说, 这两人能成的机会很大,可现在到好, 别说他俩好了, 安恬都要成为别人的夫郎了,王云达不去抢亲,竟然还去观礼? 万大掌柜拿着王云达的手信恨不得看出一个洞,最后确定确实是观礼,不是抢亲, 他就坐不住了,他必须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茶楼老闆是对安恬有恩,但是因为恩情就嫁给茶楼老闆的儿子,万大掌柜直觉安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毕竟安恬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喜欢王云达要嫁给他呢。怎么会转身就嫁给别人? 马车还没出门,这就碰上了赵晨。 赵晨对安恬印象不深,倒是知道万大掌柜为了王云达的婚事费了很多心思,看掌柜的着急忙慌也不挡路,道:“说不准王少是和你们开玩笑,不用急。” “但愿是这样。” 曹睿一甩鞭子, 马车踢踢踏踏的往城门外走。 他们这火急火燎, 王云达却在他临安的别院里面喝茶看戏, 茶是一金一两的金丝银叶, 戏是当红的绿柳班子唱的一出将军挂帅,唱戏的是个小哥儿,细腰款摆 ,嗓子也脆,听说是才出台,来王云达这还是唱的第一出,王云达若是不喜欢,不给赏钱,他们也认。 戏班子和倌馆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倌馆一个小哥儿给一群汉子轮流用,细水长流的收嫖娼钱,戏班子是一个小哥儿直接买断,一梭子买卖,王云达收了小哥儿,哥儿就是他的,要打要骂还是要发卖都是王云达说了算。 小哥儿演的将军像有些紧张,一个高音儿唱破了腔,跑了调子。水灵灵的眼睛小心且忐忑的看着王云达,王云达自顾自喝茶,小哥儿接着唱:“二月天,凛冽寒风颳面刀,破败病痛身,哪堪将军一声令下,起营.......” 嫩嗓子唱的心酸粗犷,班主在王云达耳边赔笑:“这唱戏的小生是从小养在班子里的,还从没见过生人,今儿少东家得了空闲想听戏,就带他来给您瞧瞧,您看看这身段,听听这嗓儿。”如同倌馆的龟奴推销卖唱的小倌儿,班主说的那叫不遗余力。 王云达放下青花瓷的茶杯子,翘着二郎腿,柔顺的浓紫袍子贴着腿悬在空中,在微风里飘个轻缓的弧度。 细长桃花眼往台上一瞥,王云达淡淡道:“这孩子多大了?” 班主点头哈腰:“十三。” “培养这么个小哥儿出来,怕是不容易吧。” 班主道:“那也没有少东家做生意的辛苦。” 王云达扯唇露出个笑:“叫他去洗干净了来。”唱戏的脸上都擦了粉,白花花的看不出来真人。 班主脸上一喜,哎哎应了一声,扯着小哥儿下了台,身后伺候的小厮二喜柠起眉头,他少爷从没在家看过戏,也没往家带人的心思,今天这是怎么了,看那意思像是想买了那戏子回来? “少爷,还听戏吗,用不用二喜撤了戏台?”赶紧打发了戏班子走,免得他少爷学坏了! 王云达一点不领他的情:“那小生不是去洗脸了吗,着什么急。” 说话的功夫,戏子已经洗了个干净,看着白白净净,干瘦的一个小哥儿,小哥儿瞧着更紧张了,王云达看着还算顺眼,道:“人留下吧。”说罢转身就走。 临江的产业都有各自的掌柜打理,用不上他,他虽是少东家,也不过是过年查个帐,帐还基本都是万大掌柜帮他看的,自从他到了成亲的年纪,家里人安排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找个小哥儿成亲。 王云达过自己的小日子,成亲这种事就没往心上去。寻思碰上合心思的,那就成亲,没碰上,那就等碰上再说吧。压根儿就没诚心找。 这种逍遥的生活里出现了安恬。 身边同龄的兄弟成亲了都和和美美,少有生气恼怒的,王云达以为成亲或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跟他在和花楼里的小哥儿调情时一样,轻松,享受,他只负责舒坦就好了。 顺风顺水长大的王少东家,还没有人敢让他有丁点不如意。 自从安恬回来临安城,他就开始不如意了。 当初王云达看了万大掌柜给的两张纸,急急忙忙追到临安城,当天就给瑞安茶楼下了拜帖,理由都是现成的,听闻老闆身体不爽,特来慰问。 茶楼老闆的儿子柳书涵正在茶楼当家,收了拜帖还十分诧异,他人拜访,他没理由回绝,自然接下,当天下午,王云达拿着叫人准备的礼盒来了茶楼。 “掌柜的,久仰久仰。”商场上混的久了,王云达的礼仪自然没到挑,不认识的人也能说得好像数十年的老友。顺便将柳书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人可是有可能成为安恬夫君的人。 温润面目,文质彬彬,穿一身书生服,全身一股子书卷气。比自己还是差了点。王云达刷的展开玉骨摺扇,扇子上雍容牡丹开的正艷,将王云达越发衬出一股子华丽的孔雀开屏味儿。 第166页 柳书涵叫这扇子摇的愣了一愣,礼貌行礼:“阿爹病重,少东家得空看望,实在是阿爹的福气。” “莫说那些客气话了。”王云达一挥手,眯缝着桃花眼,终于说了句不那么做作的,“我家开酒楼的,于你家生意没许多接触,自然相交的也少,我也是无意间相识了恬哥儿,才知道您家老爷子身体不适,你莫怪我来的晚了就是。” 柳书涵摸清楚王云达来的缘由,点了点头,笑着说一句:“恬哥儿在阿爹房里照顾阿爹,我叫他来与你叙旧。” 王云达客气道:“本是来慰问老爷子的,哪儿有不去瞧瞧的道理。” 柳书涵将人引到小花园,道:“阿爹病重,避免冲撞了贵客,在下替阿爹承了您的恩情,见面还是算了吧。请稍等。” 王云达行了一礼,坐在小花园看园子里的景色,柳家的小花园不大,只种了几棵槐花树,底下是几棵栀子。他等了没多久,安恬就到了。小哥儿依旧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的,单靠眼睛看,一点看不出他到底是悲是喜。 柳书涵没有跟上来,王云达倒是对这人有了两分好印象,识趣。 王云达问:“老爷子病的怎么样了?”万大掌柜说病入膏肓,但是他毕竟没看到人,也不知道这个病入膏肓是怎么个膏肓。 安恬垂下眼睛:“不好。”想了想,又道:“很不好。” 太阳渐渐西沉,余光透过高墙照射进来,把小哥儿一张脸一半映的金黄,一半暗淡而苍白。王云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鬼使神差的问:“那你准备嫁给柳书涵吗?” 小哥儿抬起头,十分平静的看着王云达,认真道:“柳阿爹让我嫁给他。” 王云达皱起眉头:“那你自己想嫁给他吗?” 小哥儿还是十分平静的看着他,道:“我不嫁给书涵哥,你准备娶我吗?” 王云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吭声。 小哥儿本来抬起的脑袋又垂下去了:“谢谢你来看柳阿爹,天要黑了,不留你了。” 王云达被客客气气的送回福临门,没有娶人家的意思,却时时刻刻都想往安恬那跑,隔三差五的买了礼品往安恬那送,安恬竟也没拒绝,给什么收什么。柳书涵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诡异的状态看的二喜眼皮子直跳,他少爷对恬哥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喜欢就娶回来,不喜欢那也别送东西啊,花自己的钱,养别人的夫郎那不是傻吗? 这傻事也没做多久,柳家老爷子过世了,头七刚过,柳家发出喜帖,柳书涵和安恬成婚,邀请临安城的相熟好友去喝喜酒,王云达往柳家送礼送的勤快,喜帖也有他一份。 大红的帖子刚到手,王云达差点直接给撕了!他往柳家送东西的藉口也没有了。 喜帖没撕,被王云达仍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他在桌子边灌了两盏茶缓了口气,在屋子里瞎转了两圈,又蹲下身瞪着喜帖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大红的帖子捡了起来,拍干净,放到胸口。 从那天开始,二喜发现他少爷脾气比以前更古怪了,挑了最好的缎子送去柳家,说是朋友一场送给安恬小哥儿的贺礼。这一次安恬竟然没收,说是要嫁人的小哥儿收了其他汉子的礼物到底不好。 王云达听见这话气的又跳了一回脚。 “不能收,不能收,什么叫不能收!??” 二喜小声说:“少爷,待嫁的小哥儿收了别人的东西是不好,这是要坏了名声的。” 王云达一个茶杯子摔地上砸的细碎:“我是别人吗,一个床都睡过了,还怕坏什么名声!?” 二喜嘴巴张的老大,结结巴巴道:“少爷,你,你都跟那小哥儿......那什么了,你怎么不娶人家啊?” 王云达一听就知道二喜误会了:“那什么个屁,滚,都给我滚!” 二喜抱头鼠窜,不知如何是好。 王云达翻来覆去睡了一晚,第二天又开始作妖,他带着一篮子南方来的枇杷又去了柳家,南方的水果向来是精贵的东西,何况是王云达这一篮子品相好的,黄橙橙的一个挨着一个,个顶个的水灵。 柳书涵前来迎接,阿爹刚去,他脸上还有些苍白,他本想给阿爹守孝三年,奈何他阿爹耳提面命让他早日成亲,于是才过了头七就开始张罗婚事。正忙的不可开交,王云达就来了。 柳书涵本不想接待,何况王云达也不是来看他的,他哪儿有什么不知道的:“少东家,别来无恙。” 王云达拱了拱手:“一转眼柳兄竟就娶亲了,恭喜恭喜,我与恬哥儿一见如故,今儿得了点水果,给送来尝尝鲜。”当着人家面儿说来见你未婚夫郎,这也叫恭喜? 柳书涵竟也不恼,道:“恬哥儿在后院,我让下人带你去,他素来喜欢些水果之类的,你这一篮子肯定能得个好。” 王云达眉眼弯弯,笑出一股子妖娆的魅意,虽是个汉子,却不得不承认,长的是比一般小哥儿还好看。 王云达跟着小厮去了后院,柳书涵站在小花园笑的意味深长。 安恬倒是见了他,可两个小侍在两人之间拉了屏风,王云达隔着屏风只能看见里面小哥儿模模煳煳的人影,当下气的咬牙。 第167页 安恬平静的声音道:“谢少东家关心,特地来看望我。”平平静静的,依旧没有一点情绪。 王云达强扯出个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客气的。”扇子指了指屏风,看了看屏风边儿那两个防狼一样的小哥儿,“这玩意撤了吧,我们何至于这么生分。” 屏风左边的小哥儿恭敬道:“于理不合,请公子见谅。” 王云达捏着扇子的指节发白,强笑着送了一篮子水果,竟也不好再说些别的话,灰熘熘的出了柳府。 在别院里转了三圈,踹翻了两张桌子,一咬牙,王少东家写信让万大掌柜来喝喜酒。 直到这天,王云达才收了小戏子又跑去柳府,甚至不用小厮带领,自动摸进了安恬的屋子,柳府竟然也没人管他。 王云达隔着屏风故意道:“爷刚收了个小戏子,那戏子嗓儿好,唱戏可好听。”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安恬道:“哦。” 王云达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知道怎么接话,闷了半晌道:“你若是回去给我唱戏,我就不用收戏子了。” 安恬道:“少东家慎言,我都要嫁人了。” 王云达道:“安恬,你真要嫁给柳书涵?” “喜帖都发了。” 王云达茶杯几乎砸在桌面山:“你又不喜欢他,你嫁给他做什么。” 安恬又沉默了会儿:“反正又没人喜欢我。” 第87章 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万大掌柜火急火燎的来, 就听见少爷收了个小戏子。 二喜泪眼汪汪望着万大掌柜, 终于见着主心骨:“万大掌柜, 你可来了, 你要是再不来, 少东家不定要把临江的花魁戏子们都请回家。” 不过才一个小戏子,二喜就少东家的疯魔程度, 已经想像出宅子里面小哥儿成群。 万大掌柜道:“咋?” 二喜将王云达最近的反常一一说了一遍,万大掌柜在心理琢磨了一会儿,火急火燎的心也安定下来, 反而笑了:“不就是一个小戏子, 还是才添的,怕什么。” 二喜眨巴眼, 道:“就这样?您就不管管?” 万大掌柜接过曹睿给倒得茶水,一口喝了半盏:“管什么,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二喜道:“万大掌柜的,小的忍不住要说一句, 老爷安排您在少爷身边就是看着少爷的, 少爷现在开始把些个不着调的小哥儿往家带, 这是要败坏家门的, 就是不败坏家门,坏了少爷的名声也是不好。” 万大掌柜也不生气, 笑眯眯道:“老爷可不止让我看着少爷, 这不是还有你吗, 身为跟着少爷的贴身小厮, 这些个琐事不是该你管管?” 王云达回了临安,万大掌柜就给王老爷去了信,意思很明确,你儿子有心仪的哥儿了,说不准什么时候王家就要办喜事儿了。 面瘫的王老爷手一抖差点就要把信撕成两半,旁边他夫郎凑脑袋看明白事儿,风风火火叫嚷着要回来。 都城的福临门分店刚开张,哪儿能离开人?为这事儿闹的王老爷的夫郎还红了一回眼。 家业大了有时候也拖累人。 最后没办法,捉了二喜回来看着大少爷,耳提面命叫帮着王云达势必把小哥儿拿下!拿下了那就是功臣,拿不下回来打二十大板! 二喜领命,快马加鞭赶回来,满心以为少爷既然对人家有意,他二喜在背后推上一把,那成亲还不是水到渠成? 结果! 他少爷已经疯魔了,疯魔到二喜都要跟着疯魔了! 下人就是下人,怎么能管到主人头上?本想让万大掌柜开个腔,倒是把自己说的哑口无言,二喜憋了一会儿,道:“掌柜的,我错了,不该跟您呛声。可是少爷也不能让他继续这么疯啊。” 万大掌柜喝了一盏茶,又让曹睿给倒了一杯,那边曹睿自己已经牛饮一样喝了半壶。 “放心,少东家疯也疯不了几天。”万大掌柜扒拉手指头算了算,“这不是明儿个那柳书涵就要成亲了么,这一成亲,少爷想疯不也没什么由头吗。” 柳书涵成亲办的甚是爽利,他阿爹头七刚过,花了十几天的功夫筹办婚事,转眼就要迎亲了。像是屁.股后面有狗追着,等不及的要赶紧把亲事尘埃落定。 万大掌柜又想了想,道:“少东家不是买了个小戏子吗,去,给放他放屋里面去,买都买了还能不用吗?” 二喜眼瞪得熘圆,觉着万大掌柜和少爷一起疯了,这是要教坏少爷啊。刚要咋唿,宅子里其他人应了一声是,先动作了。 王云达生气回来饭都没吃,在院子里面转了两圈,又叫人在花园摆了一壶酒,拉着才来的万大掌柜一起喝,曹睿也没落下,占了个座位。送到王云达身边享用的东西都不差,曹睿一口红烧肉吃的满嘴流油,小酒抿上一口,一点都没有他少东家的烦恼模样。 王云达望月兴嘆:“万叔,你当初怎么追的万婶么啊。” 万大掌柜道:“你还是称我万掌柜吧,我当不得少东家一声叔。” 王云达百感交集:“叔啊,你今儿就是我叔叔。” 万大掌柜笑眯眯,也不和他添堵了:“成,我是你叔叔。”端着王云达给倒的酒,回忆道,“我当初哪有你现在的条件,喜欢哪个小哥儿还能自己挑,我们家穷,村里的小哥儿都不愿意嫁给我。” 第168页 “那你还不是娶了万婶么?” “这不是机缘巧合吗,我夫郎是我一个村子的,我从小就喜欢他,他虽然对我没那个意思,但是也不讨厌我。” “你肯定做了什么。” “我其实没做什么,我这还算是捡来的姻缘,他本来被许配给一户人家,那家汉子还是个读书人呢,结果汉子考上了秀才,就看不上乡下小哥儿了,嚷嚷着要退亲。”万大掌柜笑眯眯,说话也带着笑,“就算退亲了,我夫郎也有的是人要,村里面喜欢他的人不止我一个。我本来都忍着心里难受想着他要嫁给秀才过好日子,结果听见他被退亲,我一边生气秀才瞎了眼,一边又高兴他没嫁出去。” 曹睿抽空插了一句:“乡下小哥儿有什么不好,其实哪儿的小哥儿都无所谓,主要要小哥儿人好,弄个搅家精才是后悔都没地方去。” 王云达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寻摸着,我一想到他要嫁给别人我就心肝疼,我干嘛不放手去搏一搏,跟他表明心意,说不定我们俩就成了呢。我趁着他上山采野菜的时候跟着他,跟他说,秀才不要你,我要你。没想到就成了呢。嘿嘿。” 万大掌柜说着还有两份得意。圆胖的肚子跟着他的笑声抖了抖。 曹睿笑道:“我也要自己相看夫郎。” 王云达想着白天安恬那句话:反正也没人喜欢我,心里就抽了一抽。又想着安恬要嫁给柳书涵,心里就又抽了抽。 万大掌柜眼风里斜觑着王云达:“少东家,咱宅子里面僕从有二三十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好手。若是人不够,铺子、酒楼里面的伙计也能随时抽调,抢亲是包够的。” 王云达咳嗽了一声,曹睿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肚子半饱,他下筷子的手都慢了下来,老实巴交添了一句:“少东家用的到,我也可以出一把力气的。” 王云达瞪了他一眼,手里的酒杯拿起放下,忽然往桌面一拍,站起来一声大喊:“行,明儿把人都给我叫上,爷带你们去喝喜酒!” 万大掌柜的乐呵呵应声,曹睿豪气干云的站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好!” 窝在花园里听了半天墙角的二喜老泪纵横,还是万大掌柜本事高,少东家这是开了窍了? 抢亲算什么!只要他少东家想,别说小哥儿还没跟人拜堂,就是拜堂了,哥儿在人喜房里面也得给抢出来! 王云达像是定了心思,心也不烦了,头也不闷了,喘气都顺畅了! 月上中天,他转身就回去房里,脱了外袍剩一身中衣,掀开床帐就准备往床上爬,下一刻吓得魂都要跳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床上他白天买的小戏子脱得光熘熘,卷着一床被子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头乌髮散了一床。 “小的,小的伺候您休息。”小哥儿垂下眼,脸上晕上一抹红,紧张的快哭出来了。 除了万大掌柜,没人敢往他屋子里安排人,王云达正在脑子里将万大掌柜数落个遍,他那点心思万大掌柜门清,这还把人往他房里送,这是给他添堵呢? 王云达厌烦的一挥手:“穿上衣服,出去,不用你伺候!” 小哥儿又委屈又忐忑,抖着手穿上衣服,正要往门外走,王云达忽然又道:“等等,你留下吧。” 柳书涵娶亲,娶得还是一品茶楼的老闆,临安城但凡有头有脸的哪儿能不给两分面子?花轿从一品茶楼出发,绕着临安城走了三圈,唢吶锣鼓敲的震天响,僕役一路走一路撒着花生喜糖,偶尔还有一把铜板,城里的乞丐们趁着这时候也好好赚了一笔,能借着柳书涵的喜事吃两顿饱饭。 瑞安茶楼金字招牌上挂了红布绸子,雕花门上贴了喜字,大堂里桌面上装水果点心的盘子底下都压了红纸,来主婚的人头上的布巾都是品色极正的红。 柳书涵一身红衣,衬得人长身玉立越发显得彬彬有礼,温润的面容带着浅淡的笑,正是娶亲人该有的幸福模样。 花轿终于停在临江茶楼的门口,喜嬷嬷挥着帕子抻脖子一声喊:“新夫郎来啦!”花轿稳稳噹噹停在地上,喜嬷嬷上前掀开帘子,扶着新夫郎下了轿子。 新夫郎一身和柳书涵相似的衣服,妥帖着身形,若是站在柳书涵身边,当真是匹配的紧,头上没有盖头,却有个伞形的发冠,细细密密小珍珠穿成的流苏遮挡下来,合着一层红纱,盖住新夫郎的脸。这世界叫这东西华盖,意思是华盖当头,鸿运当先。娶夫郎如娶一宝的意思。可比乡下人讲究多了。 新夫郎刚下轿子,喜嬷嬷又是一声喊:“当家汉子迎娶新夫郎喽!”等着柳书涵过来把人迎进瑞安茶楼,当是过了门。 但他声音刚落,人群里忽然一阵嘈杂,一声杀猪一样的大叫叫的人心一个激灵:“等一下!” 万大掌柜一颗心终于放在肚子里面,抹了一把头上虚汗,少爷终于来了。 昨晚上说好了要来抢亲,万大掌柜当夜叫了人,一大早他过来瑞安茶楼蹲点,让曹睿陪着少东家。然而花轿绕着临安城开始转,王云达没来,宾客都来齐了,王云达还没来。眼见着小哥儿要给人领进门了,万大掌柜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第169页 他少爷头一次看上的小哥儿啊,这都快成为别人的夫郎了,他少爷怎么就你不着急!?饶是久经商场不动如山的万大掌柜都快急红眼了,就差拿着菜刀自己上,终于听见声儿了! 万大掌柜两手抓着身边福临门伙计,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不行了。 现在这可是一梭子买卖,事情成不成就看现在,少东家来了,福临门明儿就办喜事,少东家不来,那王云达娶夫郎还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这关键时刻,万大掌柜也忍不住心焦。 一个人扒开人群喘息如牛,一手伸向新夫郎:“不能成亲!”万大掌柜心刚放下,勐的又提了起来,他偏头一看,他爷爷的!这怎么是曹睿喊的话!? 万大掌柜忍不住了,一声大喊:“睿小子,少东家呢!?” “后面呢!” 万大掌柜当下扬声道:“福临门的!还不赶紧给少东家开道!?” 三四十号小厮僕从开始清场,将一群来观礼的往边儿上推,一品茶楼名声在外,来观礼的也都是有些身份的,挨了推挤,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鸡飞狗跳,咿呀乱叫。 有人不满道:“少东家本事呀,面子比谁都大,您一来,我们都得让道啊。” “少东家可不就是排场大么,来观礼还带着三四十号人,这是观礼呢,还是来砸场子呢。哎呀,你踩到我了!” 王云达听了一晚上书,天将亮才睡,今早上就起晚了。他眼底下还有黑眼圈,一路狂奔,衣服都没穿好,一身紫袍子半挂在身上,身后二喜给他拿着碧玉簪子,一叠声的喊:“少爷,先把头髮挽上,咱这披头散髮的不合适!” 夫郎都要跟人跑了,谁还管的了合适不合适!? 顺着僕从给清出的路就要跑到瑞安茶楼前面,那边柳书涵沉不住气了,抬步往新夫郎那去。曹睿先急了,两步上前拦住柳书涵,道:“请公子先等等。” 柳书涵冷声道:“怎么爷带自己的夫郎进门都不行了!?”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王云达终于沖了过来,摊在自家小厮身上喘成个狗,万大掌柜眼睛冒火,围着王云达团团转,就等着王云达说点什么。 人群安静下来,似乎也在等着看王云达演一出怎样精彩的戏。 王云达终于喘息顺了,眼神忽忽悠悠的往新夫郎身上瞧,好半晌,抬起一只手,那手像是被狂风吹过的小香葱,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对曹睿招了招:“睿小子,回来,咱们是来喝喜酒的,你挡在人新郎官前面,算怎么回事儿?” 曹睿眼瞪成个铜铃。看王云达像看怪物,又看看已经停下转圈的万大掌柜,掌柜的脑子已经死机了。 昨晚上不是说好了去抢亲?还叫了三十多号人?怎么他们就变成观礼的了!?夫郎不要了?小哥儿不抢了? 二喜眼睛一红,欢欢喜喜跟着抢亲,结果他少爷又不抢了,高高吊起的心啪叽摔地上,二喜哇的一声哭出来,簪子往王云达身上一扔! “少东家,我再也不跟你好了!”转身跑了。 二喜是个汉子,就是人长的小,乍一看像个哥儿,他这一声叫,周围不少人都误会了,看王云达的眼神都不对了。 那边王云达已经休息好了,自个儿理好里衣,穿好外袍,头髮他不会梳,就那么散着,全没有他平时的孔雀开屏样儿。 王云达道:“睿小子,还傻在那干什么,还不回来。” 曹睿傻不愣登道:“少东家,我们人多,抢得过他......” “抢什么抢!”王云达道,“爷不是昨儿就说带你们来喝喜酒吗!?” 转身又去看柳书涵:“起晚了又心急来观礼,现下这模样让你见笑了。” 新人拜堂,送入新房,一套程序走下来,王云达果然只喝了个喜酒,还喝的挺高兴,期间和柳书涵干了两杯,庆祝柳书涵娶了个好夫郎,要好好待人家。 曹睿都看不过眼了,他是知道安恬的,对安恬印象好,就格外想看他和少东家喜结连理,结果却是安恬和别人成了亲。 傍晚的红霞染了半边天,衬得这一场喜事和美圆满,似乎就该是这样。 只有二喜在临安别馆的小花园哭成个泪人,慨嘆他少东家好容易有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没了。 王家的功臣他当不成了,还要被打二十大板。 第88章 恬哥儿,嫁给我吧! 当天去瑞安茶楼观礼的人都说王云达得了失心疯。 “怎么会, 福临门的少东家仪表堂堂, 有次宴席我可瞧见了人, 谈生意不比他那掌柜的差。” “嘴儿甜,会讨人欢心,这临安城的小哥儿哪个不想嫁他,这城里有小哥儿待嫁的人,哪个不想招了王云达做哥婿!?” “那是你没瞧见他去瑞安茶楼观礼的样。” “人不是解释了么, 那是他心急去观礼。” 怎么可能? 众人没往那边说, 酒楼生意和茶楼生意搭不上什么边儿,从来没听说柳书涵和王云达关系怎么好。这怎么就急上了。 二喜捉了小戏子审问:“是不是你头一晚跟少爷说了什么龌龊事,吹了枕边风, 叫少爷好好的小哥儿都不要了?” 小戏子吓得快哭出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小的哪儿敢。那晚上小的什么都没做, 少爷让小的给他说了一晚上书, 小的现在嗓子还疼呢。” 第170页 二喜眼睛还红着:“说谎也不说个像的,你是个唱戏的,会说书吗?少爷想听书, 还用的到你说?” 小戏子一个脑袋磕下去:“请您明鑑啊,少爷确实叫小的说书来着, 小的不会说,少爷还说我说的不好听。”说的不好,还不让他停下, 他又惊讶又害怕的说了一晚上, 后来不害怕了, 倒觉着,这少爷不是傻得吧。 二喜瞧小戏子不像说谎:“说的不好听,那就下去练,王家现在给你一口饭吃,但饭也不是白吃的,伺候不好少爷,王家也用不着你了。” 二喜还在悲愤呢,王云达又出门了,去的还是柳书涵的府邸。 二喜坐不住了。 小哥儿没嫁人,往那跑就跑吧,小哥儿都成了人家夫郎了,还跑什么跑? 二喜不高兴,又不敢指着少东家鼻子骂,就跑去找万大掌柜。 “万大掌柜的,求你给指条明路,少爷这是怎么啦,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往人柳府去呢?”二喜抹抹眼睛,憋屈的又差点哭出来。 万大掌柜作为福临门的总掌柜,在哪个福临门分店都有专门的书房,甚至书房摆设都基本一样,方便万大掌柜使用。 万大掌柜正指挥曹睿收拾东西,新来的帐本一摞摞的规整好,包在布包里,送到外面的马车上。 “放心吧。”万大掌柜道,“少东家有少东家的想法,咱们不必替他操心。” 二喜道:“哪儿能不操心,现在那安恬都嫁给别人了,少爷还眼巴巴贴上去,这能不操心吗?” 万大掌柜慢条斯理道:“谁说安恬嫁人了?” “这不是都说么?那天我们还去观礼了......”二喜话忽然卡了壳,瞪着一双眼睛问,“万大掌柜,你这话什么意思?” 万大掌柜笑成弥勒佛,道:“少爷要干什么,你就让他去,不用管他,我回折阳城了。” 昨天万大掌柜也是急懵了,喝喜酒的时候也想抓着王云达捶两下,可等新人拜堂,小哥儿两手撑地夫夫对拜,他就觉出点不对来了。 二喜昏头昏脑,隐隐约约明白点儿什么,又抓不到思路。只能目送万大掌柜圆圆胖胖的身体下了楼,出门走了。 提了三个礼盒去柳府,这次王云达却不是来找安恬,而是来寻柳书涵的,柳家的红绸子还没拿下来,四处张贴的喜字晃得人眼花,柳书涵从月亮门拐过来,隔着老远,王云达直接道明来意:“安恬呢?”客套全都免了。 柳书涵笑了笑,在他家大厅主位上的雕花椅子上安安稳稳的坐下,道:“安恬把所有的产业给了我,让我在喜帖上写他的名字。” 王云达道:“你阿爹不是让你娶安恬么?” 柳书涵笑道:“我阿爹让我娶安恬,也是让我娶安恬的产业。”虽说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有,但那兄弟情分并没到成为夫夫的地步,何况他也有喜欢的哥儿。 “你那夫郎顶着别人的名字成婚,也同意了。” “在商言商,一个名头而已,哪有十几家店铺来的实惠啊。”一个满身书卷气的汉子,头一次看起来像个市侩的商人。 王云达面无表情:“他人呢?” 柳书涵道:“他不想看见你。\" 王云达起身就走,柳书涵在他身后慢条斯理说了一句:“他所有的产业都给了我,只有一间铺子没有给我。” 王云达脚步顿了顿,继续迈出了门。 案板上全是面团,小哥儿手不好使,才揉了一会儿面,已经弄的满身都是面粉,站在一边的中年嬷嬷笑道:“东家,还是我来吧,这和面的需要一手力气,你干不惯,东家不如去拿那边的木头模子,等会儿揉好了面,放好馅料,还要用模子一个个按出来,才能上蒸笼蒸。” 小哥儿揉面出了一脸汗,伸手上去一抹,清秀的小脸上划了几个道道,顿时变成花猫。 门外有个汉子喊了一声:“东家,外面有人找。” 小哥儿应了一声,手也没洗的跑了出去,面粉也不脏,直接给人装点心也不会遭人嫌弃。才走出来步子就迈不动了。王云达站在店铺门口弯着一双桃花眼远远望着他。安恬转身就往回走。 “哎,你跑什么。”安恬停下步子,又转过身,出了店,头顶上红底金字的铺子名字,落羽糕点铺子。 安恬对王云达往外面指了指:“我们出去说话吧。”说完自顾自的往外走,来往时不时有来买糕点的,他们挡在门口不太好。 王云达跟上,街边上人来人往,安恬顶着一张花猫脸面无表情,来往人群时不时看过来一眼,王云达也不管,只盯着小哥儿笑。 安恬道:“我们俩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想着以后也不用见面了,但是你既然找了过来,那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王云达笑道:“恬哥儿,嫁给我吧。” 安恬步子都没停,道:“我的铺子都给书涵哥了,我没有丰厚的嫁妆来匹配你的身份。” “我知道。” 安恬沉默了会儿,道:“不用你可怜我,我自己可以过的很好。”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娶我?” “以前觉着你产业太多,太有能力,我娶了你会显得我很没用,所以才不敢下手,现在你既然什么都没了,正好给了我养你的机会。所以我想我还是娶你吧。”王云达摇着扇子似是而非的说。 第171页 安恬有些诧异:“是这样吗?” “是呀。” “如果只是征服欲,你不用娶我的。”安恬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小哥儿一如既往的面瘫,王云达却听出了悲伤。 “我喜欢你啊。”王云达道,扯住了安恬,王云达在手边的小摊上挑起了木簪,“恬哥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用所有的产业换柳书涵迎亲帖子上写你的名字,是不是想看我的反应。” 安恬随着他停下脚步。人群熙攘,热热闹闹的喧嚣里,安恬轻轻嗯了一声。 王云达起身,扔下一块碎银子,手里拿着个筷子一样的木簪子往安恬头上插,道:“我带着人去抢亲了,这结果你满意么。” 安恬由着他动作,抬起头,眼睛里隐约有泪光:“可是你只是去观礼的。” 小摊上的老闆尴尬的打断他们:“公子,那簪子五文钱,你给的我找不开。” 王云达眼神都不给一个:“赏你了,不用找了。”摊贩连连道谢,王云达笑了,对安恬道:“迎亲那天你也在那?”动手抽回簪子,那簪子不甚好看,他似乎还想换一根。 安恬梗着嗓子点了点头,泪珠顺着面无表情的脸划在下巴上,把脸上面粉冲出一条水印儿。 正眼对上安恬,王云达道,“那我要是说,我看见新夫郎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你,你信吗?” 安恬依旧仰着脑袋看他,黑漆漆的眸子像水洗的大葡萄:“怎么看出来的。” 王云达痞笑道:“你在福临门跟我同床十几天,人多高,腰多细我都知道。”牵起安恬的右手,手指上疤痕可怖,伤残的小指微微翘着,“何况新夫郎的手比你的好看多了。” 安恬抬手抹了把眼睛,脸上的面粉揉的更花了,一只眼睛上映着一圈白,看的王云达想笑还得憋着。 “你摸过我。” 王云达咽口口水,面不改色:“趁你睡着摸的。” 小哥儿眼泪停不下来,眼睛通红。王云达道:“恬哥儿,你怎么哭的时候都不动声色不变脸的?” 安恬泪珠子一颗颗掉,嗓子有些哑:“阿么说,当我站在戏台上,我要讨好台下所有的人,我要演好我故事里的角色,唱念做打,我都必须尽最大努力,要有表情,要带人进去那个故事。下了戏台,我就是我自己,不用讨好别人。” 所以你就是个天生的面瘫?还是过的不容易,习惯了没表情? 王云达有点懵懂,只隐约心疼安恬的过去,鬼使神差的将小哥儿搂在怀里,由着安恬那两只满是面粉的手在他华丽的紫袍子上捏出两个面粉印子。 不讨好别人的小哥儿为了讨好他学琵琶,他知道安恬是个走极端的人,可这人没有因为他不娶他而捅了他的刀子,却是为了看他一个反应放弃了所有的铺子。 他回头想想就忍不住问,他王云达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他将小哥儿又往怀里紧了紧,觉着不娶人家,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冷不丁就想起程玉枫说,有的人就要握在手心抓紧了,不然失去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去抢亲的路上他是真急了,亏得新夫郎不是安恬,不然他真要闹一场。 来往的人渐渐围了过来,毕竟这种当街秀恩爱在这世界不太流行,甚至还有人认出福临门的少东家,嚷嚷着少东家是不是真的疯了,先去别人家的喜堂上闹事,现在就抱着个小哥儿当街摸摸抱抱了。 王云达倒是不太在意,他被人注视的时候多了去,虽然往日注视他的都是对他有意思的小哥儿。 伸手在安恬脑袋上摸了一把,安恬长的小,人也才到他胸口,这一抱仿佛把整个人都包在怀里,摸头的手也摸的顺畅。 “恬哥儿,你还没说你要不要嫁给我。” 他故意声音说的不小,让周围离得近的全听见了,卖簪子的老闆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俩。安恬没吭声,闷闷的在他怀里点头。 王云达感觉手底下脑袋瓜上下磨蹭,道:“点头就当你答应了啊。”视线扫过一圈,“请各位见证了啊。” 四周人善意的笑笑,有些敞亮的汉子大声道:“见证了见证了,哎呦,都当街抱上了,还害羞什么。” 安恬头埋的更低了,王云达笑的开怀,他终于知道安恬害羞是什么样儿。 卖簪子的小贩递过个木簪:“送给你俩。”木簪子尾端一朵茉莉花,清雅简单,比摊子上摆的那些精緻不少,“本来是要送给我夫郎的,难得碰到有情人!” 王云达乐呵呵道了谢,随手往安恬脑袋上插,低头在安恬脑袋顶上亲了一口:“回吧,我们成亲。” 第89章 哥,我想买个人回来! 前脚万大掌柜离开临安城, 后脚王云达要成亲了。 万大掌柜半路上得了信儿, 驾着马车蹭蹭又跑临安城。 他们家光棍了二十多年的少爷要成亲,哪能不好好张罗,当天就给福临门全场打了折, 进门吃饭一律八折, 顺道送个小菜,三天下来,整个临安城连着折阳城都知道王云达要娶亲了。 万大掌柜大手一挥:“等少爷成亲,还请大家都来观礼!” 福临门摆宴席,就为了那顿酒席, 哪儿有不来的道理? 第172页 赵晨一听这消息就哼哼, 这么迟才把人拿下, 搁现代简直不够看。转身又屁颠屁颠给张絮说了这事儿。 “咋, 嫌弃他手慢?是, 我忘了,你以前总进去窑子, 是比王少手段多。” 张絮轻飘飘一句话,赵晨瞬间憋了。 妈蛋, 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嘴儿! 赵晨闭嘴了,就听村里头也炸开了锅。吵吵嚷嚷的没完没了。张絮阿么趴在门口往外头探脑袋,身后跟着五只狼狗一字排开, 瞅着贼喜感。好半晌, 张絮阿么回来了, 脸上疑惑又唏嘘。 回头瞅见赵晨, 想了想,还是说道:“晨小子,我瞅着,好像是赵大梁家那大儿子回来了。” 老赵家分了家,赵晨说了好几次,张絮阿么也不说赵大梁是赵晨他大伯了。 赵晨虎着脸,回来就回来了,还能咋? 张絮阿么吭哧半晌,道:“好像是又在外头欠了银子回来的,他阿么在村里闹呢。” 赵晨哦了一声就不吭声了,闹就闹吧,又不是闹的他们家,干他什么事儿。 老赵家人声鼎沸,夏春扯着赵庆吉叫骂着,赵庆吉好不容易从妓院里出去,觉着直接回家没面子,竟然也进了赌坊,进赌坊的哪儿有全须全尾儿出来的? 相信着那么点莫须有的运气能来银子,赵庆吉果然输了底儿掉,进门时手里十八个铜板,还是他讨饭要的,出来时一个子儿都没剩下。 赵庆吉输光了十几个铜板,就想去跟赌坊借钱,人家本来不想借给他,乞丐一样的人怕借出去也收不回来。赵庆吉倒好,把自家老底说了个便,有赵大梁一家子在后头撑着,赌坊打听清楚地方,果断借钱给赵庆吉。 这里头说不得还有赵晨一点事儿,“赵晨”好赌,赌坊里面哪儿有不认识“赵晨”的,去他家追债的早就把“赵晨”祖宗十八代都问个清楚明白,赵庆吉这个名儿虽然印象没那么深,但也不是没印象,此刻一听是他,赌坊那点怀疑的心思也就没了。 数了银子,赌坊伙计一把搂着赵庆吉肩头,竟然还问了一句:“赵晨那小子呢?咋这么久没来玩儿?” 赵庆吉哪儿知道为啥,干笑了事。 运气哪儿是那么好有的?赵庆吉钱没赚到,反欠了人家五十两,是给赌坊的人押送回来的,一群人敲敲打打去了赵大梁家,和当初一群痞子进赵晨家要债是一个德行。 唯一不一样的是张絮对付这群人就冷着个脸往那一站,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赵大梁家有个夏春,那场面就热闹了,撒泼打滚,哭丧骂爹,四五十岁的人不要脸起来比谁都流氓,抱着赵庆吉一面骂赵庆吉个不长心的玩意儿,一面骂赌坊的人丧尽天良,要害他儿子! 赌坊的人似乎这事儿碰到的多了,处理起来相当的熟门熟路。带头的汉子冷哼一声,一砍刀直接砸在夏春大腿边儿,把夏春那点叫嚣瞬间堵回嗓子眼。 “别跟老子扯那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儿就是通知你们一声,叫你们抓紧了时间筹钱给老子送来,不然三天之后,别怪老子抓你们儿子进煤窑子当苦力,一辈子别想出来!”这人眼神霸道,一狠起来还挺唬人,当下吓得夏春也一哆嗦,眼巴巴盯着那人。 来人摔摔打打的走了,夏春的叫声才敢又响起来,拽着赵庆吉恨铁不成钢,又骂又气。赵庆吉缩成个鹌鹑,屁都不敢放。 赵大梁愁的脑瓜子直疼,瞧着家里一出闹剧,忽然一声大喝:“都特么闭嘴,别吵了!” 夏春一噎,下一刻又哭起来:“你叫什么叫,刚那群人欺负我们么俩,你怎么不叫!” 赵大梁脸色铁黑,瞪着眼睛拿着菸袋锅狠狠指着赵庆吉:“那还不是这畜生干的好事儿?要不是他,咱家会变成这样!五十两,把咱家卖了都没有五十两,他怎么敢!?”说着一脚踹过去,直把赵庆吉踹了个趔趄。 夏春搂紧儿子,哭道:“别打了,老大,你倒是说说,咋办啊。” “咋办?就叫这畜生去煤窑子过一辈子吧,免得他祸害了自己不说,还要祸害别人!” 夏春一听就不干了:“老大,这可是你儿子!” “我没有这样的儿子!”赵大梁心都寒了,话都喊得声嘶力竭,眼睛通红,眼底都是气愤,恼怒,三分复杂。他有两个儿子,他喜欢的和他分家,他不喜欢的,这眼瞧着就要拖死他了,他还不能不管。 儿子就是阿爹的债,他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赵大梁心里一狠,两步上去对着赵庆吉又踹了两脚,直惹得夏春叫的更欢! 赵庆吉也像起了火气,一勐子从地上站起来。 “打打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当我为啥去赌钱,我还不是为了弄点钱回来好孝敬你?” “我用你赌钱孝敬我?”赵大梁喝骂道,把赵庆吉那点底气又喊回去了,“以前赵晨怎么把家败光的你不知道?张瑞发为啥拐的孩子你不知道?我用你这么孝敬我?你脑子叫狗吃了!?” 赵大梁几句话说完,脑子一懵就要往后头倒,这下真把夏春俩人吓了一跳,刚想去扶,那边赵大梁却又站稳当了,疲惫至极的看了两人一眼,拿着菸袋锅踉跄出门,又在他们家田埂上抽了一夜的烟。 临半夜赵庆祥去了趟田里,果然瞧见他阿爹,他手里拿了俩热乎乎的烤红薯,直往他阿爹手里塞。 第173页 赵大梁心里一赌气就爱往地里跑,庄家人觉着啥都没有地重要,地还在,人就能活下去,看着地,天大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赵庆祥房子盖好了,昨儿才搬过去,今儿就发生了这事儿,他回家时候听钟小平说完,就知道这夜里准能碰到他阿爹。 赵大梁手里拿着红薯,他晚上就没吃饭,这会儿烤红薯的香甜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面钻,他依旧没心思吃。 “过来干啥,是想跟我炫耀你这家分的对?”赵大梁哑着嗓子,说话带着股恼怒,还有悲凉。 赵庆祥没接这话茬,闷声闷气道:“阿爹,夜里露水大,早点回去睡觉吧。” 赵大梁苦笑了声儿,拿着红薯往嘴里放,犹豫来犹豫去,实在说不出口的话还是说出了口:“二小子,你,你有没有闲钱?” 赵庆祥沉默了,赵大梁跟着沉默,菸袋锅里面的火星也被田地里的水汽给润湿的没了光亮。赵大梁长长嘆了口气。 赵庆祥分家,就是为了不被他大哥拖累,这时候还拿钱出来,那还分家干啥? 一个田埂上,爹俩分开往两边走,分道扬镳,情分还在,就这情分也没那么结实,到不了他爹一句话,他赵庆祥就赴汤蹈火的地步。 隔天,周大富又来了赵晨家,赵晨正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寻思拿什么给王云达当成亲的礼,一手还抱着蔷哥儿逗弄,这天暖和了,风吹着也舒服,赵晨时不时就把蔷哥儿抱出来吹风,小哥儿也喜气,瞅着谁都乐,一咧嘴就能瞧见小舌头,时不时吐两个口水泡泡,赵晨稀罕的不行。瞧见周大富他也没起身,下巴一扬另一边儿的石凳,示意坐。 周大富却没坐下,神情有点别扭的看着赵晨,想了想才开口:“赵晨,有个事儿给你说。” “啥事儿?”赵晨头也没回,张口就问。 周大富犹豫片刻还是道:“有人卖五亩地,问你买不?” 赵晨愣了一下,终于回过头来,村里拿得出五亩地的人可不多,没碰到事儿,谁能卖地,还一下子就五亩地? 赵晨给蔷哥儿紧了紧薄被,小哥儿给暖烘烘的太阳晒懵了,眼皮子耸啦着又要睡了。这才问:“还是赵大梁家卖地?” 赵庆吉的事儿早传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周大富也没必要瞒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赵晨寻思了会儿,道:“周大哥,这事儿等我跟絮哥儿商量下吧。” 周大富眼睛直往赵晨那扫,眼神里有探寻还有怀疑,怂恿道:“晨小子,听哥哥的,赵老大家是出了事儿才着急卖地,这会儿地肯定便宜,你要是有钱,买了合适!” 张絮就在里屋,周大富和赵晨说话他模模煳煳听了点儿,隐约知道什么事儿,本没在意,可听到周大富现下这句话,张絮却是坐不住了,出门就往那边走。 “合适是合适,那也得有钱啊,咱家盖房子把钱都花光了,这会儿可不敢再想地了。” 赵晨回头,问:“你咋出来了?” “叫你回去吃饭,蔷哥儿睡了?” 赵晨应了一声,把孩子递过去,张絮抱着蔷哥儿看向周大富,平静道:“谢周哥还念着我们家了,地是好东西,能收着当然收着,但我们家就当家的一个汉子,顶多加我算俩人,有多大力干多大事儿,现在的地都种不过来,何必多添了给自己找麻烦,你说是不。” 周大富给说了个没脸。当下也不吭声。赵晨倒是乐呵呵,张絮就是厉害,这人吧,以前看着地就跟看见祖宗似得,这会儿竟然能说这话也不容易。 张絮也是生气了才出来的:“周大哥念着帮赵老大家一把,这事儿没毛病,可是你为了赵老大来我们家试探,这事儿就办的不地道了,我们家现在是没闲钱买地,周大哥心里指望着我们买了,就不想想村里看你来我家走这一遭,怎么编排我们家有钱,又招来些不三不四的二熘子来我家走空门吗?” 周大富代表的是族长家,族长通常知道的比村里人多多了,他走赵晨家一趟,在村里人眼里就是周大富知道赵晨家有钱,才过来问买不买地。赵晨说家里没闲钱那套磕儿,那就是自己打脸了。 周大富今儿就不该来。也难怪张絮生气。 赵晨是当家的,和族长家闹僵了不合适,张絮就不客气了,明明白白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大富脸上不好看,但也知道是他自己不地道,干笑着走了。 难得看张絮发火,赵晨想着就乐,吃饭时候也忍不住盯着张絮,惹得张絮瞪了他两眼。 “看什么看,好好吃饭!” “看着你比较下饭。” 张絮不好意思了,想捶他两下。 晚上赵宣回来,这崽子却像是有了心事,一脸的苦大仇深,晚上饭桌上他最爱的鸡腿都不抢了,特殷勤的把鸡腿送到赵晨碗里。赵宣咬牙道: “哥,我想买个人回来,成不!?” 第90章 怎么管? 张絮阿么眼瞪得熘圆, 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宣。赵晨傻了会儿,一巴掌拍在赵宣脑袋上, 这多大点玩意儿, 就知道买人了?冷不丁赵晨开始寻思, 赵宣最近跟谁混上了,别是又学坏了吧! 他丢了碗儿, 转身一本正经的对着赵宣,准备做一个严厉的审讯, 要把他当初被条子扣派出所时候对他用的所有手法都用上, 势必叫这小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174页 眼睛一瞪, 赵晨道:“谁给你的胆子,买人这事儿你都敢想了!你才几岁?站起来都没狗高, 买个毛!” 赵宣挨了一巴掌,脸都快给拍进饭碗里, 抬头就瞅着他哥跟个煞神一样盯着他,吓得他嘴巴一瘪就要哭。 赵晨一拍桌子:“不许哭!” 赵宣两颗金豆在眼眶里面打转, 可怜巴巴盯着他,还不吭声。 赵晨不耐烦了, 道:“说话!”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赵宣哇的一声,一边嚎啕一边把所有的事儿都吐出来了:“不是我要买的, 是那个人让我买了他的, 我也没答应他, 我说要回来问问哥你的, 哥你凶什么呀!” 赵宣越哭越委屈,最后还指责起赵晨来。干他什么事儿啊,他最多就是个传话的,买不买的事儿他还乖乖回来问他哥了呢,他又没闯祸,干嘛这么吼他。 他这一说,赵晨到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有时候是霸道,一听着事儿开端觉着不对劲,就着急上火先吼上了,谁管里头有啥原因呢。 张絮压根就没打理这哥儿俩,这俩人吵吵就好了,又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何况赵晨啥脾气他知道,没事就吼吼赵宣,赵宣这小子也皮实,被吼了也不生气,偶尔气不过肯定会反抗,看这会儿可不就反抗了么。 赵晨不好意思完,又嫌弃赵宣哭的难看:“多大的人了,哭什么哭,我吼你怎么了,谁让你话不说明白的。” 赵宣哽咽道:“你刚不还说我都没狗高么?” 赵晨想拿筷子抽他:“别贫了,把你那眼泪水憋回去,啥买人,说清楚。” 听着马上要到了正事儿,张絮也坐稳当了,一家子饭继续吃,都准备拿赵宣的话当下饭的了。 赵宣生着气呢,之前还放他哥碗里的鸡腿又抢回去了,看的赵晨眼睛疼。 “就是我今天放学,路上被个小哥儿堵了,那小哥儿说让我买他吧,他将来给我做夫郎。” 赵晨一听乐了。这傻乎乎的小子还有人上赶着送上门呢。 “然后你就决定买他了?” 赵宣眉头一皱,挺纠结,刚才的眼泪还挂在脸蛋上,嘴里却含着鸡腿,这模样严肃又可笑。 “没呢。” “那你还在家里说个啥。” “可是我后来决定买了!” “为啥?还没狗高就想要夫郎了?” “不是!”赵宣急了,嘴里的鸡腿好容易咽下一口,冲着他哥就喊,“哥你别打断我!” 赵晨一撇嘴:“行行行,你说你说。” 赵宣瞪了赵晨一眼,又委屈巴巴的看着张絮,试图让张絮给他当家做主,张絮捧着碗继续吃饭,眼神都没看过来:“你说吧,你哥不打断你。” 赵宣满意了,道:“周泰说,这小哥儿他们家要把他卖了,卖给人做小倌儿,做小倌儿就是一辈子都毁了,不能给人做夫郎了,将来还没有饭吃。” 赵晨又想开口,瞅着赵宣那模样又识相的不说话了。还是张絮阿么小小声问了一句:“宣小子,那小哥儿要给他家卖了,他为啥找你啊,你认识他?” 这话才算问到点子上,赵宣闷声闷气:“过年那会儿,我不是不小心打了个小哥儿么,估摸着是他觉着我打了他就欠他的,才找我的吧。哥,我不会打了他一次,就得娶他吧?”刚还埋怨赵晨,赵宣这会儿又眼巴巴的瞧他哥去了。 赵晨嫌弃的看过去:“你就是个傻的,娶他?被你打了还巴巴过来伺候你当你夫郎,你当你是香饽饽,谁都过来捧着你呢?再说了,买人,你有钱么你?” 赵宣不服气的鼓起脸,下一刻耗子一样窜出去,隔了会儿才跑回来,手里捧着个瓦罐,里面是他的私房钱,他攒了好久了,晃荡晃荡瓦罐,这响儿还挺好听的! 把瓦罐往桌子上一放,赵宣道:“哥,我有钱!” 赵晨理都不理:“嗯,有钱人,你问了买那小哥儿要多少钱不,你这够么?” 赵宣傻了眼儿,下一刻又从凳子上跳下来,大有跑出去问问那小哥儿的架势。赵晨一把把人拽回来:“行了啊你,别折腾了,老实待着吧,听哥一句话,这事儿不是你能参合的,你就别给哥参合了!” 赵宣不乐意了,觉着他哥这样不对。 赵宣人不大,但越是不大的崽儿,对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记得比谁都深刻。想当初他差点被白胖子抓去卖了,脸上给人甩了一巴掌,他现在想想都觉着疼。他出去捣蛋闯祸不老实,他哥只要说一句把他卖了,他立马缩成个鹌鹑。 卖了,这简直是天大的事情,没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了。 他经歷过,再一听有人要经歷他经歷过的,他不懂啥叫兔死狐悲,竟然还萌生了那么点不乐意,希望能解救解救那小哥儿。 赵宣怕惹毛了他哥,只敢小声又可怜的问:“哥,咱就不能买他么?” 赵晨不吭声,他小时候过的不幸福,是见不得别人家的小孩儿也过的不好,可他也不是救世主吧,总不能见到一桩管一桩吧,他以前就是个混混,看到乞丐永远不会给钱的那种,这辈子穿过来,他都觉着他从良了,做了不少好事儿。 可做好事也有底线吧,现在他们家装穷呢,还花银子买小哥儿,作死呢? 第175页 何况买回来,家里就他一个汉子,剩下的除了哥儿就是孩子,养的过来么? 张絮道:“宣小子,那小哥儿是谁家的,叫什么?” 可不是,说了半天,谁家的小哥儿,叫啥都不知道呢。 赵宣道:“赵小鱼,周泰说,他还算我侄子呢。哥,他是我侄子么,我还有个那么大的侄子,我怎么不知道?” 谁会把分家的亲戚给个不大点的小孩说,赵宣当然不知道。 但他一说出赵小鱼的名儿,赵晨和张絮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赵小鱼是赵庆吉和顾秋良的孩子,小哥儿七八岁了,吃不好,长的干巴巴的跟五六岁差不多,不然赵宣过年时,也不能打得过人家。 但问题不是这,而是老赵家要卖孩子了,赵庆吉欠了债,要卖地,看这模样,是不止地要卖了,人也准备拿去顶了。 只是顶的人不是赵庆吉,是个七八岁啥都不懂的小哥儿,这事儿都不用多想就能寻思明白。 张絮阿么心最软,当下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了饭洗漱好上炕睡觉,赵晨搂着张絮闭上眼睛,准备把今天过得和往常没啥区别。 张絮先开的口:“赵晨,这事儿你不管?” 赵晨本不想吭声,听着问了,又拧着眉头吭声:“怎么管?” 可不是,怎么管?他们家本来就遭人眼红了,为了不遭人眼红,他张絮到手的五亩地都没买,这会儿刚说了没闲钱,不买地,就要买个小哥儿给弟弟当童养媳? 自己打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他赵家不嫌疼,都有人替他疼! 何况他凭什么救人,不沾亲不带故的,他不去搭理就对了,他要去搭理了,就夏春那个德行,能不扒上他们家? 他还真不信了! 他这一声问,张絮也不吭声了。 等过了老半晌,赵晨都快睡了,张絮道:“我当初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就想谁来帮我一把。” 操,赵晨还真特么睡不着了。 天一亮,细柳村又传出一件大事儿,传出事儿的不是旁人家,还是赵大梁家,还是跟赵庆吉有关系。 赵庆吉的夫郎顾秋良死了。 夏春对着来他家门口瞧热闹的人一劲儿的解释,这是去河边洗衣服,一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 下河淹死的早给水沖跑了,他这话谁信? 村里人也只敢背后说说闲话,老赵家死了人,当着人面数落,未免太不地道。 来收债的过来了一趟,夏春就趴在顾秋良的尸体上大哭,这回不说顾秋良是给水淹死的了,满口都是给催债的逼死的。 催债的给闹的不行。 “老赵家的,你哭也没用,死了人就能不还钱了么?天底下还没有这样的事儿,我也跟你说个敞亮话,家里死了人还欠着我钱的我也见多了,最后还不是乖乖给老子把钱还了来?你要是真以为你哭两嗓子好用,等爷真发狠把你一家子卖了给爷赚钱,别说爷没提前给你们打了招唿!” 他这一段说完,夏春本来干打雷不下雨的脸变成了真哭,当真跟死了亲阿爹一样。 要帐的也没太泯灭人性,又给了三天时间叫赵大梁筹钱,威胁了两句走了。 赵大梁瞅着家里一团闹,沉默的啥都不说。 钟小平远远瞧了一眼,回家对着赵庆祥难过:“嫂么哪儿是掉河死的?说是活活累死的,被阿么磋磨死的我都信,就不信他是掉河死的。他过的那是什么日子?没日没夜的干,就这样阿么还对他看不上眼儿,真是没天理,白瞎了嫂么这个人。” 赵庆祥不吭声,钟小平继续道:“可怜了嫂么家那小哥儿,嫂么没时间护着,好歹还能偶尔护着一下,这回倒好,嫂么死了,小鱼可怎么办。” 赵庆祥依旧不吭声,朴实的汉子也没了法子,他能顾好自己的家已经不错了,分家那时候就说明白他的态度了。 就这时,他家大门给人推开了,赵晨拧着眉头贼不乐意的走进门。没等这俩人反应,赵晨直接开口。 “赵庆祥,你阿爹要把赵小鱼卖了,我借你钱,你买不买?” 第91章 不跟你开玩笑! 赵晨是一点不想跟赵大梁家扯上关系, 夏春那个狗皮膏药太闹心了,虽然他不怕他,但看见人也嫌弃烦。何况他要是出手买了人, 合着他年前救了曹睿的事,四里八村的估计都以为他是搞慈善的了, 谁家有事儿还不都找他了。 去tm的圣母, 他最噁心的就这玩意。 这事儿要不是发生在个六七岁的孩子身上, 他压根就不会管, 张絮也不会搭理一下。 可对方不就是个娃娃么, 还跟张絮一样, 是个过的不怎么好的小哥儿。 赵晨脑壳疼。 昨晚上一晚上没睡好,临最后他就想出来这么个法子,他们家不接这茬,让赵庆祥管, 他借钱给赵庆祥还不行么。 但赵庆祥也不管的话, 那他就没法子了。赵晨一口气把话说了,俩眼睛瞪着赵庆祥,他还是希望赵庆祥收了那小哥儿的, 他对张絮也算有个交代不是。 赵庆祥听着这话倒是一愣,他想啥也没想到赵晨会跟他说这个,等回过神,赵庆祥也拧了眉头, 这事儿, 他也不好办, 不说赵晨怕被夏春缠上,他心里想的和赵晨差不到哪儿去。 钟小平是动了心思,没分家之前顾秋良对他不错,他和这个嫂么关系没好到不分你我,但也不差,平日里顾秋良出门干活,赵小鱼还是他照顾的,其实也说不上照顾,他没那么多精力,就偶尔动手帮一把。有时候看着七八岁的小哥儿长的跟个棍子似得干巴巴,他也挺愧疚。 第176页 没本事的时候他帮不上忙,那就不说什么了,现在赵晨说他能借钱,钟小平那点愧疚起来了,有那么一会儿就想答应了。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吭声。 看看他们家,搬出来的时候啥东西都没从本家带走,家具摆件全留下了,新的物件还没添加进来,留手里的银子都不够花,养自己的儿子都没钱,拿什么来养别人家的小哥儿。 赵晨杵在那也没动,等着赵庆祥给个说法,半天没见赵庆祥吭声,赵晨干脆自个儿捞了个板凳自来熟的坐下,虎着脸直嘆气。 “赵庆祥,我昨晚上想一晚上了,小哥儿放你手里,你阿么估摸着也要过来闹,我想了个法子,你阿么不是要卖人么,你就让他卖,卖人都是要签卖身契的,这卖身契一签,赵小鱼就不是你们老赵家的了。这时候你再去买回来,你阿么就算是想找你闹也没了说法不是。现在的事儿就是,你乐不乐意养这个人。” 赵晨直来直去,有啥说啥,他也不藏着掖着,怎么想怎么说。 可就这样,等了半天,赵庆祥还是没吭声。 赵晨也不乐意在这继续干坐,起身就要走,临走留了句话:“你大哥那性子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种,能救下那小哥儿还是救下的好。” 他这话其实挺得罪人,摆明是说赵庆吉要断后,赵庆祥是个明白人,听这话眉头都没皱一下。 赵晨慢悠悠往回走,脑袋里还寻摸着赵庆祥救下这小哥儿有几分把握。一边还挺庆幸,他穿的这个壳子不是小哥儿,要不然受气不说,随时都说不定给人卖了,没有人身自由,还得给人干,特么的,想想他就浑身冒凉气,撩凳子想揍人。 咬牙切齿往家走,路上却碰上了周大富,周大富上次去他家问赵大梁卖地的事儿,弄的挺尴尬,这两天没在赵晨眼前混,今儿却是在路上专门堵着赵晨。 瞧见人,周大富拐着赵晨肩头往边儿上去,跟特务聚头没两样。 赵晨给弄得发懵:“干啥?” 周大富瞥了他一眼,道:“你小点声。”四下瞅瞅,看着没人,又问,“赵晨,你老实说,你家门口新开的菜地是不是没去衙门登记呢?” 新开的地都要登记,先报给村里,在去县城衙门那花几个大钱报备,报备完了地才算个人家的,要交税。没报备私自开垦的地被发现了那叫偷税,是要被抓进衙门打板子的。 赵晨狐疑的看过去:“我就开了点菜地,种点菜,又不是开荒种粮食,用得着交税?” 周大富道:“通常情况下是没啥。”可凡事儿不就怕个认真么? 赵晨听出点意思,问:“周哥,你明说,我家地怎么的了。” 周大富也不瞒着了,拉着赵晨把事儿全说了。 赵晨家开的菜地,张絮阿么照顾的挺好,靠近山脚的地下有树根什么的不太好打理,但一打理出来就是好地,种什么都长的好。张絮阿么人仔细,种的菜青葱水绿,就有人看着不顺了。 算不上看菜长的好所以眼红,这事儿还是有人看赵晨不顺眼,想找赵晨的麻烦,这人就是老马家的。 马六被判砍头,老马家彻底在四里八村出了名,当然不是啥好名声,马六阿么认准了是凤哥儿给他们家招来的霉运,凤哥儿哪儿来的?追着赵晨来的! 于是这七拐八绕的关系后,赵晨就躺枪了。 这还是七拐八绕,要是知道不是赵晨举报了张瑞发,马六也不会死,估摸着老马家得跟赵晨拼命! 赵晨人狠,他们轻易不敢招惹,但龌龊心思就没落下,瞧见张絮阿么那一小块菜地,这心思就活了,他们要是抢在赵晨之前去衙门把这地报备了,赵晨地里种的啥都得拔了,把地腾给人家。说不准还得落下个偷税的罪。 周大富不知道老马家怎么想,但是瞧着马三和马五时不时往赵晨家地上转悠,他就觉着得跟赵晨说说,不然赵晨真摊上这破事儿,他这个下任村长还不是跟着闹心!? 赵晨明白了,就跟周大富道了声谢。 “周大哥,改天请你喝酒啊。” 周大富摆摆手:“甭客气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赵晨抬手搓搓下巴,回家和张絮阿么交代了声儿,转身就进了城,这事儿吧,还真得早点解决,要是那老马家的玩意儿抢在他前头噁心了他,那他就真得呕死。 饭馆里靠窗一个小桌,四个小菜一壶酒,桌上还那三人,赵晨,柳生,杨振山。 这三人早混熟了,杨振山听着赵晨请喝酒,二话没说就拉着柳生出了门,赵晨喝着小酒把马六家的事儿给俩人一说。杨振山当下不乐意了。 “都是些混帐玩意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弟弟被砍头,当哥哥的也不是个东西,赶明我就去你们村里熘达一圈,我看他敢不敢往我跟前站!” 乡下人都怕当差的,尤其这种心里有鬼的,瞧见当差的都绕道走。何况是老马家这种有了无数小鬼的,老马家的人偷鸡摸狗可不是一次两次。 赵晨哈哈一笑:“你要是去了,保管我们村鸡飞狗跳!” 这俩人头次去是抓了赵晨来衙门受审,吓得细柳村村长端着茶壶战战兢兢给人倒茶。第二回 去,端了张瑞发的老窝,直接让张家村换了村长,他俩再一露面,不鸡飞狗跳才怪了去。 第177页 赵晨摇摇头:“还用不着你这大佛,我搞的定,你们帮我盯着点就行,谁敢动我家的地,给挡回去。” 杨振山一扬手,轻飘的事儿,他记下了。 柳生磕了两颗花生豆,倒是说起另一件事。 “兄弟,地什么的还真是小事儿,眼下倒是有个大事儿来着。” 衙役都说是大事儿了,赵晨还真提起心思来了,笑道:“柳哥,你这么严肃给谁看呢,就算是有大事,你这么给我一提醒,大事儿不也变成小事儿了?” 柳生这回却没笑,道:“晨小子,不跟你开玩笑,真是大事儿。” 赵晨坐正了:“这么严重,你说,我听着。” “咱这年年都徵兵,你晓得吧,这徵兵也正常,年年都有这么一场,徵兵上去服个几月徭役也就回来了,基本上有惊无险,出去的人除了倒霉的,都能全须全尾儿的回来。” 杨振山听着这话,也坐正了,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但这兵年年都征,我也没在意。” 柳生道:“今年不一样。” 柳生的语气有点沉重,赵晨没来由的心里一沉:“柳哥,你可别说一句留一句了,怎么个不一样,你直说吧。” 柳生道:“往年徵兵家里男丁十四以上的三抽一,不想去的就交三两银子顶一个人,这银子给庄户人家虽然不少,但也都出得起。今年徵兵,上头要求了,二抽一,你知道多少银子能顶一个人么?” 杨振山花生也不磕了,道:“我当是传闻听来着,这事儿定下了?” “我有个亲戚和徵兵那边的人有点关系,这事儿已经定了的。”柳生道。 “多少银子顶一个人?” 柳生吐出口气:“三十两。” “操,这压根儿就是不让用银子顶啊!” 赵晨心理一突突,他们家男丁算起来就他一个,抽不出去人,他倒是不担心徵兵的事,他不放心的是这消息背后的意义。 赵晨难得严肃的问了句:“柳哥,咱这是要打仗了么?” “打仗的事连个风儿都没有,说不好。”就是徵兵的消息弄得一知半解的人人心惶惶。 赵晨端起碗,仰头闷了口酒,问:“柳哥,你觉着如果打仗,咱们这还安全不?” 柳生手里拿着花生,也不剥开,一双眼就那么盯着:“咱这不和别的国家接壤,要打仗,咱们这肯定不是最先遭殃的,也不一定从咱么这儿开打,但如果从咱这打起来,过了两国边界,到的就是折阳城。”他这话不用继续下去,赵晨就什么都懂了。如果前线扛不住,过不了多久遭殃的就是他们。 杨振山瞧着场面有点沉重,道:“打不打仗不还没风儿么,用不着想太多。” 柳生道:“万一打了呢?”这种会死人的事儿,可不就怕一个万一? 他这话一说,杨振山也不吭声了。 柳生继续道:“我那亲戚没敢说清楚,但我隐约的听着,他劝我往都城那边去。我也不瞒着你们,过不了多久,我就准备动身了。” 他这话就说的明显了。也挺仁至义尽,这话本来不该透露出去,要是因为他造成.人民恐慌,扰乱了什么国家计划,柳生是要被杀头的。 杨振山看了柳生一眼,沉默良久。最后道:“谢了兄弟,保重。” 赵晨端着酒碗凑过去和柳生的一碰,仰头就往嘴里灌,谢这个字不说出口,一桌子人都懂。 第92章 赵庆祥,松口! 三个人没再说啥,闷头喝酒, 等散场时都有点醉醺醺, 散场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 赵晨去点心铺子包了一包花生糖, 这玩意儿卖糖的每天现做, 花生新鲜,酥脆香甜,赵晨买了一次, 张絮阿么吃了就上瘾,心疼钱不肯说, 赵晨看出来了,时不时买一包回去给她打牙祭。 赵宣倒是和他一样,不喜好甜的, 有肉吃就啥都满足。还是张絮好养活,有的吃, 啥都行。 出了城门正碰上回村的车把式, 赵晨浑浑噩噩的上了车,脑子里有点乱。 他容易么!赵晨抱着脑袋, 嘆了口气, 寻思这兵都还没开始征呢,就算打仗也没那么快,现在想个什么, 杞人忧天呢? 车把式瞧他这模样还挺奇怪:“怎么了这是, 碰到啥事儿了?” 赵晨一呲牙:“好地叫猪拱了!” 车把式嘿嘿一笑, 听着赵晨开玩笑,也跟着往下扯:“千八百年碰不到的事儿叫你碰上了?” 这话真诛心,赵晨勐地搓搓脑袋,大庆国千八百年不打仗:“可不就叫我碰上了么。” 回了家,赵晨还是那个赵晨,脸上啥也没表现出来,张絮问他进城干啥,他就给张絮说了地的事儿。 张絮听听就过,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就不担心什么,刚准备从里屋出门却被赵晨拽回来按怀里。 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他们家窗户大,搁别人家这时间屋子里跟黑天没啥区别,他们家还挺亮堂。张絮能清晰的看见赵晨那张脸,有点痞气,有点小帅,看那薄唇,又觉着这人贼凉薄,说不定啥时候就负心薄倖,领个侧夫郎进门。 张絮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推他:“赵晨,撒手,你抓着我干啥?” 第178页 “我就抱一抱你不行么?絮哥儿,都是夫夫了,你害羞啥?” 他不提害羞张絮还没什么,这么明晃晃说出来,张絮还真有点脸红。 “我不害羞你就能光天化日的耍流氓?” 赵晨呲出白森森的大门牙:“我就耍流氓了,怎么的?” 张絮瞪他,两手攀上他肩膀,推得更用力:“赵晨,你够了,我还得出去看看猪!”家里的事儿赵晨三不管,他买回来的鸡雏猪仔都是张絮和他阿么在养,赵宣负责玩儿。 “阿么会去看的,用不着你!” 赵晨力气大,他不撒手,张絮还真没办法,急红了脸,就那么瞪着赵晨。 “你到底想干啥!?” “不干啥,就抱抱你。” 张絮觉着赵晨今天不对劲,干脆也不跟赵晨计较了,由着这人胡来,别过脑袋看着窗外头夕阳越来越暗,到快要睡觉的时候了。 “赵晨,你老实说,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张絮不傻,赵晨这人没心没肺,有时候心眼贼多,想什么谁都不知道,设计人一套一套的。但一有点烦心事儿,他的心思就摆脸上了,张絮一眼就能瞧出来。 赵晨把脑袋搭在张絮肩头,这辈子他也就跟这人靠的这么近,ktv里头的姑娘们都没在他怀里坐过。 “没事儿,我就是今儿瞧见别人夫郎都喜欢腻在自个儿当家的身边,你说你怎么就不喜欢往我身边凑呢?” 张絮懒得搭理他:“天天都能见到人,凑个什么劲儿,快夏天了,不嫌热?” 这话很爷们,也太没情调,赵晨听着就想笑。这一笑开,好像就啥事儿都没有了。他终于撒开手,把张絮放开,张絮看傻子似得瞅了赵晨一眼,出门瞧猪去了。 赵晨拍拍脑袋,兵来将挡,他瞎操心什么!? 赵晨是不操心了,但该准备的一点没少,套了自家的牛车就往城里去,他准备多买点米面啥的,屯起来。这年头,想活就得吃饱饭!他的伟大目标真是啥时候都不落伍。 他这想法也没啥错,不打仗还好,一旦打起来,米粮药材肯定涨价,别说涨价了,说不定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他们家有地窖,弄点堆着,心里就有了底气不是。 赶牛刚往城外走,就听着后面有人喊他,赵晨回头一看,是钟小平。 赵晨停下牛车,钟小平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抓着他的手就叫:“赵晨,我当家的同意了,他去堵人贩子了,但是他手里没钱,这......” 顾秋良死了,当天催债的就说三天后再来,夏春着急凑钱,这卖小哥儿的活计就安排的贼快,赵晨昨儿上午才和赵庆祥说了事儿,下午小哥儿就给人贩子掌了眼。亏得昨天交易的时候天都黑了,人贩子带着伙计在赵大梁家住了一晚,今早上走的,赵庆祥才堵了个正着。 赵庆吉也真捨得,看着自己家的小哥儿跟人贩子呆在一块,明儿就要被带走,他一点不难过,就觉着一个赔钱货要给送出门。 也就赵大梁还有点良心,一晚上抱着小哥儿直嘆气。好歹这也是他孙子。 小哥儿没卖多少钱,将将抵得过赵庆吉欠债的十分之一,赵庆吉晚上吃饭忍不住骂了小哥儿一句,没用的玩意儿,卖了都不值钱。赵大梁发了狠,拿着菸袋锅追着赵庆吉打了一顿,菸袋锅折了就上脚踹,夏春上来劝,赵大梁反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死老嬷子,都是你教的好儿子!”那眼睛通红,像是要吃人。 夏春吓坏了,张口就想反驳的话都吐不出来,人贩子瞧着这一出,在边儿上阴阳怪气:“这是做给谁看呢,可不是我们逼着你们卖了自家哥儿,这么捨不得就不卖,我们还不乐意收呢,长的瘦巴巴,身上没半斤肉,养不活就砸手里,当谁稀罕呢?” 赵大梁张口就想说不卖,那边赵庆吉已经迎了上去:“见笑了不是,这不就长辈捨不得孙子,可这不卖给你,将来嫁了哥儿还不是得分开,没啥捨不得的。”赵庆吉全身是伤,脸上也有巴掌,一说话嘴边都疼,扭曲的笑着,还嘶嘶抽着凉气。 赵大梁心里拔凉拔凉的,看着赵庆吉,就跟看着个陌生人没两样。 人贩子哼了声儿,鄙薄的眼神瞅着赵庆吉,卖小子卖哥儿的他是瞧见不少,但是卖的这么积极的,就真没几个了。 赵大梁又狠狠嘆了口气,他这辈子都没这段日子嘆气这么多。他把小哥儿楼怀里。老脸上满是愧疚。 “鱼啊,阿爷对不起你。” 小哥儿瘦巴巴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细胳膊搂着赵大梁的脖子抱了抱,这么多天,他就没说一句话,他跟他阿爷也不亲,但好坏还是知道的。 小哥儿一早被人贩子拽着走了。他步子小,人贩子一拽,他就一个趔趄。倒是乖巧,不闹不逃跑也不吭声。他阿么死了,阿爹把他卖了,年岁再小,事儿也隐约懂那么点儿了。七八岁的崽儿,硬生生跟个不想活的老头一样。 但出了细柳村,走了不到一里路,就给赵庆祥追上了。 赵庆祥倒是干脆,一把抢过小哥儿搂怀里,死活不撒手。就是不给人! “我们赵家的哥儿,啥时候轮得到外面的人带走!?”小哥儿还是不吭声,就把一双胳膊往赵庆祥肩头上围,手指尖都是抖的。 第179页 人贩子被抢了人,哪儿能乐意!回头就骂:“放你爷爷的屁,什么你们赵家的哥儿,卖身契都签了,这会儿想着来追,早干什么去了!?” 赵庆祥个庄家汉子,看事儿明白,讲道理他行,扯皮就没赵晨那么熘了。 “反正不行,想带走人,我是不同意的。”赵庆祥说着,深唿吸让自己冷静,“我知道你们买哥儿花了钱,我不白把小鱼带走,多少钱,我给。” 人贩子回头就冲着身后那汉子使眼色,那汉子五大三粗,张庆祥常年下地比一般人壮实,这汉子比赵庆祥倒也差不到哪儿去。 “行,八两银子,拿来吧。”说着沖赵庆祥伸手。 赵庆祥道:“钱没在我这儿,你们等等。” 他这话出口,汉子倒是气乐了。让他们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是等银子呢,还是等一群人过来把他们按死在这儿? 汉子围上来,和人贩子一块对着赵庆祥:“行了,你既然拿不出银子,就少说废话,卖身契已经签了,这人就是我们的,今儿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人我们都要带走,别给脸不要,闹的我们上衙门报案,那就不是我们的人来抓,是当差的大人来,哥儿得带走,你也要去坐牢!” 说话归说话,音儿刚落,汉子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扣住赵庆祥的手臂就要往后头扭,人贩子跟着上前,拽着小哥儿的胳膊往下使劲儿。赵庆祥差点脱了手,还是小哥儿攥着他衣服攥的死紧,才没给一下子扯开。 忽然间哇的一声,小哥儿像是一下子开了窍,勐的把许多天的委屈全哭出来:“小叔叔,我不走,我不要跟他们走,小叔叔!!哇......” 赵庆祥忽然来了力气,一把甩开那汉子,把小哥儿搂怀里,抬脚朝着人贩子就踹,他人本来就不稳,一脚踹过去,连着人都跟着倒过去,压在人贩子身上,中间夹着小哥儿扯着嗓子嚎。一时间叽喳乱叫,乱七八糟。 人贩子四仰八叉跟个翻壳的王八似得在底下使劲儿扑腾,赵庆祥死死压着人就是不起来,那汉子没了法子,围着俩人一边扯一边转圈,嘴里骂骂咧咧半天也没能把人分开。 等赵晨到的时候瞅着这场面也瞪圆了眼睛,赵庆祥这人看着挺人魔狗样,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笨,按着对方死抓着不放,跟个女人似得只会张嘴咬人家肩膀头,还不如他身下那小哥儿,能上手挠两下! 赵晨瞅的牙疼! 汉子发了狠,抬脚就要往赵庆祥后背上踹,赶过来的钟小平一眼瞅见了,一嗓子叫开就沖了上去,直接把个比他高一脑袋的汉子顶翻了,扬手就要挠。 赵晨目瞪口呆,上去把赵庆祥拎起来,忍不住还寻思了下,妈的,谁特么再说小哥儿好惹,他跟谁急! 赵庆祥咬的狠,赵晨这一拎还没拎起来,只得喊一声:“赵庆祥,松口,不用打了!”另一边赶紧把钟小平拦下,汉子没防备才给他撂倒,等那汉子爬起来,钟小平还这么发疯,不吃亏还能怎么? 赵庆祥听到声儿,当下松口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往地上吐,嘴里面血腥味儿全是那人贩子的。 赵晨打眼一瞧,人贩子也挺惨,一张脸就没一个地方好的。 小哥儿挂在赵庆祥身上,刚才挠的挺带劲儿,哭竟然也没落下,这会儿还哭的响,嚎的比杀猪都惨烈。 赵晨蹭蹭跑身边林子里扯了三根木头棒,二话不说给赵庆祥和钟小平手里一人塞了一根,他自个儿站在人贩子两人后头,隐隐的把俩人围了起来。 等那俩人站起来,就瞅见赵晨冲着他们俩阴森森的笑。 “兄弟,咱敞亮话敞亮说,老老实实把卖身契交出来,咱就当没今天这事儿!?不交,咱就手底下见真章,打趴了你们,卖身契,老子自己拿!”想当年ktv看场子的气势拿出来,赵晨眼睛一瞪,嘴角一斜,登时唬的人贩子俩人愣在当场。 第93章 比人贩子还人贩子! 人贩子愣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 他这是给人威胁了, 向来是他威胁别人, 他啥时候被人威胁过?这么一寻思,他火气也上来了! x他祖宗的! 呸呸往地上啐了两口, 人贩子当下大骂:“别给脸不要脸, 我付的银子买的哥儿让我平白的交出去, 我特么就没听过还有这样的买卖!还敢威胁老子!?去道上打听打听,只有我霍三儿威胁别人的份儿!你们今儿要么就把爷永远留在这,要么等爷下了山, 瞧着爷敢不敢带人回来叫你们一家子全给我写了卖身......啊!” 赵晨一棍子上去, 成功让对方卡了壳,想当年他看场子,啥时候给对方放狠话的时间?道理行不通还说个毛?上棍子揍服帖了再说别的!他这棍子正对着屁股, 那地方肉厚,他下了死手, 也不怕打死人! 霍三儿嗷的一声叫唤,刚威胁人的那点气势瞬间全无。赵庆祥和钟小平手刚接了棍子,本来还有些懵, 听着霍三儿放狠话, 钟小平手里的棍子差点直接仍地上。这会子看赵晨打了人, 俩人倒是一下子把棍子握紧了,打架这回事, 缺了啥不能缺了阵势! 他们俩要是怂了, 那还打个什么。 赵晨道:“最特么烦你这种听见话还当没听见的, 当老子说话是放屁?!” 赵晨咬着牙根儿说完,声音带着骨子阴森森的冷意,那眼睛跟狼一样,直勾勾盯着霍三儿,仿佛下一刻就要用手里的棍子宰了这拐人的王八蛋。 第180页 不过没宰了人,他也没让这人好过。 霍三儿听着话就想张口骂人,赵晨却是发了狠,上去又是一棍子,把对方的话全闷嘴里。 谁抢了先手谁就是赢家!赵晨打了那么多架,这点套路他要是不知道,他就是傻! 一棍子连着一棍子,赵晨打人可比一般人有经验,专门挑打不死人又疼的地方揍,保证对方不会断一根儿骨头。 这手法他专门还研究过,当年就是为了免得他一不小心打人太兇残,给对方告了,他还要赔医药费。这不伤骨头和伤到的完全不一样,没伤到骨头的那都叫皮外伤,来几贴药膏保管有用,还能叫对方疼的要命,这可比伤筋动骨划算多了! 赵晨一兇残,本来这地儿还只有小哥儿一个人哭嚎,这会儿就变成了二重唱,又过了一会儿,小哥儿像是给赵晨的狠劲儿唬住了,抽抽搭搭只敢缩成一团抹眼泪,二重唱又变成了霍三儿一个人自己叫唤。 跟着霍三儿的汉子没敢乱动,赵庆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呢,赵庆祥打人没赵晨有本事,脑子还是不缺的,赵晨下手的时候他就瞄上这汉子了,这时候可不能怂,他这么寻思的就这么干,一门心思防着这汉子跟着动手。 好在汉子似乎也被赵晨吓怕了,又给赵庆祥盯着,竟然没敢动手。赵庆祥脸上汗都出来了,汉子要是真动手了。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对方。 钟小平腿都哆嗦了,勉强站的稳,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乡下人打架很平常,路边上一句口角说不定都要来一场,但打这么兇狠的还真没几个,瞧瞧赵晨这凶神恶煞,想当初他跟夏春搁院子里打那两下,简直不够看,跟俩娃娃划拳差不多!现在这也就是有赵庆祥在,钟小平约莫着还有点底气,没一屁股坐地上去。 那边赵晨已经把霍三儿彻底揍的起不来,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只有叫的份儿,赵晨那棍棍到肉,听着闷响都叫人牙酸。赵庆祥几次想张口,这要是真把人打坏了可不好办。话到了嘴巴头,他又没敢说。 好一会儿,赵晨喘着气起身,扭头就看那汉子,道:“卖身契在哪儿,交不交,给个话吧。” 汉子只觉着被蛇盯上了,这快夏天的行当,他愣生生觉着冬天又回来了,直接打了个哆嗦。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还守着卖身契,那谁就是傻! 汉子一个激灵,赶紧连声道:“交交交!”自动自发的蹲下身在霍三儿怀里掏,手底下慌乱,差点没把霍三儿胸口衣服直接扯开。这一掏倒好,还不是一张,竟然是一打十几张。 赵晨看着就来气,拐卖人的都不是好东西。一把全拿在手,看都没看,往怀里一揣。眼睛盯着那汉子,话却是对着赵庆祥说的:“赵庆祥,你去把周大富叫来,偷摸去叫,别给别个看见,叫他带着纸笔来。” 赵晨认识字,认得也不多,这一打的卖身契他看也看不明白几句话,就怕里头有啥重要的,这一个不注意就容易出事儿,所以还是叫周大富过来给瞧瞧才能安心。 赵庆祥点了点头。刚瞧着赵晨揍霍三儿,赵庆祥就把小哥儿放下推到钟小平那边,就怕汉子动手时候他顾及不到哥儿容易伤到他。这会儿身上没挂着小哥儿,他跑的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儿,赵晨拿着棒子改对着汉子,他先放倒了霍三儿就是这个意思,他们这儿必须有个识字的在,他要是不先放倒一个,赵庆祥回村子叫人,他怕他一下子看不住两个汉子。 赵庆祥跑了,赵晨举着棒子朝着汉子冷笑,示意汉子把霍三儿拎起来,这俩人明显霍三儿是领头的,赵晨找也要找霍三儿的麻烦才算找对人。 赵晨的棒子又指了指霍三儿,吓得霍三儿又是一个哆嗦,赵晨道:“你刚说啥,要带人来找爷们麻烦?还要让我一家子全怎么地?”士气这种东西,一旦给一棒子打没,再想重振,那可就难了。霍三儿彻底成了软蛋,疼的想叫唤,此刻都不敢了,只能缩着往后躲,使劲儿摇头。 赵晨像个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句句话都带着冷刀子:“明白告诉你,你要是不说这话,老子还不这么生气,老子最特么恨拿我家里的说事儿,窝囊玩意儿,有本事冲着我来,祸害些个看家的哥儿,夫郎,我真替你们脸红!” 冷不丁他就想起来,要是真因为他,让一家人写了卖身契,张絮就得炖一锅河豚给一家子吃个饱。 赵晨越想越气,弄得自己也身上发冷。这一闹太阳都出来了,这路本就靠在林子边,刚还有点雾气,这会儿雾都散开,再过个把时辰,说不准就有人要从这齣村了。山绿了就有人靠山吃山,前阵子有夫郎上山采笋,最近都是些挖野菜的。 赵晨计算着时间,也有点焦躁,这一场破事儿他可不乐意给别人瞧见。 他一躁,这脸就更黑,霍三儿俩人冷不丁以为这人就是个打家劫舍的山大王,说不准要让他们俩把命留下。汉子本还顾忌霍三儿是他老闆,他不敢丢下人自己跑。这会身体一抖差点直接窜了! 场面上没一人敢吭声,就听赵晨骂骂咧咧。 卖小孩的事儿哪个时代都不缺,要是把个穷人家活不下去的小孩卖给有能力却生不出孩子的,赵晨也没话说。可卖窑子里面去,这事儿就有点缺德了。 霍三儿把赵大梁家恨个半死,就走了这么一趟生意,谁知道招惹了个煞星! 第181页 好一会儿,身后面窸窸窣窣,周大富给赵庆祥抓着过来,赵晨没说啥,把怀里一堆的卖身契递给周大富,让他把赵小鱼挑出来,周大富一路给赵庆祥抓着跑。事儿知道了一点,又不知道全部,气儿都没喘匀,眼前就是一沓子卖身契,过了好一会才大概猜出来丁点发生了啥。 “这,这,赵晨......” “赵什么赵,周大富,把小鱼的卖身契找出来!” 能的怕横的,论横,谁比得上细柳村赵晨!? 这段日子赵晨没怎么惹事儿,老老实实种地盖房养娃娃,村里人都以为这人要晋升奶爸,不说温柔的一塌煳涂,但也没以前那么吓人。差点忘了赵晨兇残起来那就不是人,和个禽兽没两样。 周大富作为下任村长,到底没有老村长有气势,对着赵晨还敢吆五喝六。 赵晨一声喊,周大富有点不情愿,但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三两下把赵小鱼的卖身契拿出来,赵晨又让他读了一遍,听着没啥问题,拿过来就往赵庆祥手里放,看也没多看一眼。 解决了赵小鱼的卖身契,赵晨嘿嘿一笑,叫周大富照着赵小鱼的卖身契又写了一份,不过这回不是赵小鱼卖身,变成了霍三儿卖身。 霍三儿听着这话脸色都变了,忍着全身的疼当下挣扎着就要扑过来,这人长的畸形,脸瘦腿细,肚子圆屁股大,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坐哪儿就不动弹的主,对付这样的赵晨打十个都不怕,何况这人刚给赵晨揍过一回呢。 赵晨没自己动手,冲着赵庆祥就是一声喊:“赵庆祥,你给我把他看好了!他要是敢过来,你就照着他屁.股揍!”冷笑一声,“他要是敢跑,打死,算我的!”吓得霍三儿又缩回去,手还下意识捂着屁.股,赵晨拿着棍子正对着那汉子,霍三儿是没了战斗力,这汉子可还在呢。 等周大富写好了,赵晨把手里的棒子递给周大富,让赵庆祥和周大富俩人看着这汉子,他自己又对上了霍三儿,抓着霍三儿的手指头,赵晨一口就咬了个狠的,惹的霍三儿又是一声叫,赵晨捏着霍三儿手指头就着血珠子直接搁卖身契上画押。 这一套动作顺畅无比,比人贩子还人贩子! 第94章 说不上好! 卖身契在手, 赵晨脸上才有了个笑模样, 他手拿着卖身契对着霍三儿笑成个喇叭花,一脸犯贱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想咬他两口。 妈的, 想当年闹场子的小地痞不肯在口供上画押, 他就是这么干的。这买卖他多少年没做了, 冷不丁来一下, 他能不怀念吗!? 卖身契在霍三儿跟前晃了晃, 赵晨坐他面前吆喝道: “你能啊,你再给我能啊!在我跟前逞能,你还不够格儿!”霍三儿活像死了阿么, 耸啦着脑袋, 对赵晨理都不想理了,赵晨打击人不遗余力,用手扒拉人脑袋瓜, 继续道:“兄弟手下有人了不起啊,张口闭口就要带人过来找我的晦气。可忘了告诉你,你手下有人,哥们我衙门有人, 回头请衙门的兄弟给这身契上盖了官印, 坐实了这身契,你要是真想带人过来, 你就试试, 看看这奴隶来找主子的麻烦在衙门里应该怎么判!”这回霍三儿是真老实了。 赵晨这话也不算扒瞎, 他是跟杨振山他们关系好, 昨儿还喝过酒呢,因着杨振山,赵晨衙门不少人都打过照面,说不上熟,但话肯定说得上。 至于说身契上盖了官印,这是逼良为贱,把好好的人变成奴隶,衙门的人肯定不能帮忙,赵晨也不会去,他说白了就是在吓唬人。 但他吓唬人,霍三儿不知道啊,就算霍三儿事后查他,估摸着查到赵晨和衙门人关系好就已经不敢对付赵晨了。 掐着人软肋笑话人孬种不敢动手,跟着霍三儿的汉子看赵晨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倒是霍三儿脑子快,这啥意思?签了卖身契,他就是赵晨的奴隶,按理都是跟在赵晨身边儿,敢跑那就是逃奴,被抓住他就死定了,可这会儿赵晨竟然还说他敢带人上来试试?这是不准备把他扣村里的节奏?会放他出村? 也没寻思赵晨不放他还能怎么着?养着他?放跟前碍眼吗?! 霍三儿这一寻思,眼珠子不由得又是一转,他也不敢直接问,就鹌鹑一样窝地上听着赵晨老妈子一样数落。 下一刻,他也得到了答案。 赵晨道:“事儿说明白就放你走,但是别说我没提醒你,卖身契这玩意儿你比我熟,用不着我给你介绍它有啥用了吧,明白告诉你,哥们回头就把它送衙门去,跟我衙门的兄弟说一声,你要是动了我们这村的人,就叫他拿着卖身契去押你这个卖了身还逃逸的奴隶,看看你日后日子能过成啥样?牢里你知道吧,看兄弟你不像没去过的样,在那过一辈子,有吃有喝有蟑螂陪你捉迷藏,想想这日子,还特么真挺配你!” 霍三儿脸都白了,前一刻是被打的,这会儿是被吓得,民怕官,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性儿,一辈子改不了,何况做他这行当的,隐约见到个像官爷的都得绕道,何况是真碰到官爷!? 霍三儿费劲儿抬起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倒是真的快哭了。他手下是有人,可他手下也没有大的过官去的能人。 “大爷,今儿是我霍三儿不对,瞎了狗眼才敢抢你们家的哥儿,爷你放过小的,小的保证以后再也不在您面前惹您不乐意。” 第182页 霍三儿身后的汉子脸上跟着白,这没他说话的份儿,他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赵晨。 赵晨倒是笑开了,哥俩好的一拍霍三儿肩头,好巧不巧的正按在赵庆祥之前咬的那地儿,霍三儿勐抽凉气,还不敢躲,只有扭曲着脸赔笑,活脱脱像一只苦大仇深的京巴! 赵晨就是故意的,脸上还当没看见,拿着刚搜刮来的一打卖身契又塞回霍三儿怀里,看的霍三儿目瞪口呆,赵晨道:“蛇有蛇道,这事儿我懂,说白了一句话,是我们搅合了你生意,这事儿哥们有错,但你拿着哥们家人说事儿,也不能怪哥们揍你,买卖不成仁义在,哥们不能让你亏了去,明说吧,这哥儿你买的时候多少钱,哥们一分不差的给你。” 这转变太快,闹的一群人心情都像是过山车,霍三儿更是懵,听这话又赶紧摆手,给他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要钱! “爷说哪儿的话,是小的的错,妄想拿您家的哥儿,哪儿敢要钱。” 赵晨倒是大度了,简直像是苦命人了解苦命人:“谁家钱都不是大风颳来的,兄弟你白跑一趟不容易,不能让你不但白跑还亏了银子不是。” 霍三儿嘎巴嘴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大萝蔔脸红红白白,憋不出一个屁。 一边模模煳煳传出个嫩嗓儿,小哥儿哭的凶了,嗓子有点哑,说了两遍众人才听明白:“六两。”小哥道,“他们说,我就值六两银子。” 六两,赵庆祥卖一亩地都有八两,一个好好的哥儿,连一亩地都赶不上。 几个大人听得不是滋味,人穷志短,穷人家的命不值钱。 赵晨从怀里摸出六两银子,想了想又多拿出来一两,一起塞进霍三儿怀里:“银子爷给你补上,多一两给你当医药费,别说爷今儿打你不对,干你们这行就要有这个觉悟!不是爷今天砸了你的场子,明儿说不定就是别人来。滚吧。” 赵晨这话说的没错,干哪行就要想想哪行的风险,这风险真来了,他还真不能怪谁。霍三儿瞪着眼睛看见银子入怀,他对赵晨那点怨恨,反而还不那么深。 赵晨一声滚,他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就跑,生怕后面赵晨再杀过来。 赵晨一声喊:“站住!” 霍三儿身子一顿,差点尿裤子,赵晨道:“霍三儿,还是那句话,你老实安分着,你这卖身契就和废纸没两样。滚吧!” 这回儿霍三儿没敢动,又等了会儿,终于没听见赵晨再喊他,一熘烟窜了! 相信这辈子他们都不敢再来。 一揍二吓三商量,先上了大棒再来甜枣,人都是个贱皮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拿着甜枣就觉着这回还是自个儿赚了!保管霍三儿下了山只会高兴,他还是全须全尾儿的离开的,何况他又拿了钱,吃点亏就吃点亏,怨恨没那么深,事儿就算了。 这套路,赵晨熟! 等霍三儿跑远,钟小平终于一屁股坐地上,把藏他后头的哥儿捞到前头抱进怀里,小哥儿捉着他衣襟,缩成一小团,看着跟个猫崽儿似得。 钟小平一抹头上冷汗,小声的说:“可算是走了。” 赵庆祥有点不放心:“赵晨,你衙门真有人?” 赵晨不置可否,胡乱嗯了一声。 周大富刚也给吓得不行,可人贩子一走,他胆子就肥了起来:“赵晨,你干嘛把那一打卖身契又塞那人怀里,那可是十多个娃儿的命。” 赵晨回头看傻子一样问他:“不然呢?你现在拿了那些卖身契,叫他们回去再找那些被卖的人补一份?再折腾那些人一回?还是你准备拿着卖身契去把被卖了的十多个人领回来,你养?” 能管好自家人就不错了,没那个本事妄想当什么救世祖? 周大富哑了口,也不再吭声,就瞧着本往村走的赵晨又扭头回来看他们,对着赵庆祥道:“赵庆祥,你运气好上山挖到个山参,山参不大,最多能卖个八两银子左右,你拉着人贩子说了半天好话,才把小哥儿换回来的,知道不?”细柳村山上有人参,就是少,少的可以忽略不计,冷不丁碰到了,那还真是运气。 这也是赵晨运气好,折腾这么半天,这路上也没见到旁人,不然今儿这事儿又得传的十里八乡都知道,指不定有人冒酸水,出什么么蛾子。 赵晨视线从一群人身上扫过去,等周大富和赵庆祥回过神点了头,才往村子继续走。钟小平腿还是软的,赵庆祥抱着小哥儿,还得扶着钟小平,临到了家门口,赵庆祥想了想,握着小哥儿的手指着赵晨道: “叫晨叔叔。” 赵晨听见声,立马嫌弃道:“别乱认亲戚,我们分家了!” 小哥儿眼睛红的跟个兔子没两样,叫赵晨一吼,一扭头窝回赵庆祥怀里,死活不肯再出来了。 等赵晨走远了,钟小平才敢说话:“这人怎么这样,叫他声叔叔,那都是念着他的好!” 赵庆祥不以为意:“他不也没说错,咱们是分了家的。” 钟小平道:“分了家了,说话就不能客气点?” 赵庆祥把小哥儿放下来,扭头对着从屋子里探出脑袋的小子招了招手,那是他儿子赵明礼,有点怕生,在门边半天了,一门盯着赵小鱼,也不敢走过来。 第183页 瞧见赵庆祥招手,赵明礼走过来,赵庆祥把小哥儿瘦巴巴的小手放进他手心:“以后你带着哥哥玩儿知道不。”以前毕竟住在一个院子,赵小鱼他也认识。 赵明礼点了点头,拉着赵小鱼进屋。赵庆祥道:“赵晨说话是不客气了,那你说这人坏么。” 钟小平想了想,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人。最后道:“你别帮腔,他说不上坏人,但也说不上好!” 赵庆祥笑了。 可这会儿,村子口又炸开了! 人贩子拉着赵小鱼出村,走的是村后头山路,赵晨一早赶着牛车准备进城,和那边正好是两个方向,这边钟小平一吆喝,赵晨撒腿就跟着去,牛车扔在大道上,本来想着也没什么事儿。 谁敢动?! 谁动了赵晨的牛,那就像摊上个不要命的!保管叫赵晨拿着傢伙事儿闹的对方家里头鸡犬不宁! 村里就两户人家有牛,除了村长就是他赵晨,车把式家的牛是老牛,和赵晨这精壮的根本没法比,赵晨这牛膘肥力壮,一瞧这模样就是打了他们家的标籤! 可就这样,等赵晨回到村子口,牛没了! 靠,赵晨一脚踹在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上,他去后村时候牛就是绑在这儿的,要说牛是自个儿脱了绳跑的,他自己都不信! 不打架很多年,如今这牛鬼蛇神都不怕他了! 赵晨炸毛!扭头对着村子里就是一声喊:“给老子等着,谁偷了老子家的牛,老子肯定让他成倍的还回来!” 第95章 我家牛拴树上的用你捡? 赵晨暴躁的原地绕圈, 闹了半天没结果, 一矮身就蹲地上了。好在狠话没放多久就有人吭声了,这回倒不是赵晨面子大,面子大的是赵宣! 自从赵宣学了写字儿,成了这村里的孩子王,村里一群小子瞧见赵宣就比瞧见亲爹还积极的往上头凑。 原因很简单, 跟着赵宣, 时不时就有张絮阿么给做的零嘴儿。 跟着赵宣混, 时不时学一两个大字儿, 回家给自己阿爹看, 哎呦!准把自家爹么乐的跟过年一个德行。 平日爹么看自家儿子跟看狗都嫌的牛犊子一样,听到学会写字儿了, 那就又变成一家人里头的香饽饽, 牛犊子都是爹么贼乖巧的乖儿子了! 既然是乖儿子,还会怪罪他们钻草垛子弄得一脑袋草么?还会在意他们在泥水里打滚弄得一身泥巴印儿吗!? 直接一句话, 陪着赵宣去钻的草垛子!想打人的爹么们立马老实了。 有了这个好处,村里的孩子都乐意跟赵宣混, 即便赵晨是个不着调的,他们也不怕了。 因着这一层, 赵晨在村头上发了飈, 村里人都不乐意触他霉头,竟然还有两个不大的崽儿敢往他身前凑。 这可是他们老大的大哥, 处好了关系只有他们的好处。 两个娃看见赵晨也不是真不怕, 虽然是往那边凑了, 离着赵晨还有两步远。眼巴巴看着赵晨,欲言又止的。 赵晨蹲在村头上,本来就生气,这脸色就不太好,一抬头看见俩,一个离的远的扭头就跑,另一个离得近的倒是没跑,张嘴就开始嚎:“别打我别打我!不是我偷得牛,我看见是谁偷得了!哎呦!” 这最后一声叫是脚往后蹭一个没站稳坐地上了,赵晨就无奈了,他有那么吓人吗!看看赵宣,现在饭桌上都敢对着他吆五喝六了! 赵晨站起身上前两步,坐地上的崽儿眼睛都闭上了,才六七岁,跟赵宣差不多大,赵晨拎着衣领口就把小孩儿提起来了,小孩儿人都快哭了,张嘴就嚎:“我真看见了,你别揍我!” 赵晨撇嘴:“谁说要揍你了!?你说,你看见谁偷我牛了?” 小孩听见问,倒是把眼睛睁开了,怯生生的吭声:“看见了,我早上窝草堆里玩儿瞅,瞅见的。” 赵晨从怀里摸出个铜板放小孩手里:“你说,我不揍你。” 手里拿了大钱,这小子彻底不怕了!张嘴就来:“就是村头那家姓马的,我认出他了!” 前阵子马六拐孩子被抓,不少村里人带着自家孩子去老马家,不是串门,是去认认人,记住老马家的谁谁谁,以后离这群人都远点,不然哪天被拐跑了,那他们就要吃不饱饭还要挨揍! 这一闹村里没几个孩子不认识马家兄弟的。 刚窜出去的崽儿不知道啥时候又窜回来了,隔着老远喊:“我也看见了,是马老四还有马五,他俩说要把牛带城里卖了,我都听见了!” 赵晨又拿出个大钱,冲着那个孩子招招手,小孩看见钱刚那点怕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熘烟跑过来,说话都熘了。 “他们俩一早看见牛就牵走了,别人都没看见,就我们俩看见了。” “我们还没告诉别人,就告诉你了。” “嗯,你是宣小子大哥,我们就告诉你。” “他们说卖了牛就有钱了,说你......”小孩瞥了赵晨一眼,没敢继续。 赵晨道:“说我咋?” “说你这个王八蛋牛养的还行,能卖不少!” 赵晨太阳穴突突直跳,气的真跟个牛似得,另一个崽儿接着道:“马老五不敢卖来着,怕你找他报復,马老四说偷偷卖了,谁也不知道,你就报復不了了!” 赵晨听了一耳朵,就把俩孩子轰跑了,扭头就往折阳城那边去,这十里八乡的都认识,一瞅见马家兄弟都绕道,谁敢买他们俩的牛?这俩人要卖,肯定就是往城里去,赵晨走到也急,就怕他去的晚了,牛就没了,要找这俩人的晦气,还真就少了点由头。 第184页 赵晨运气还不错,正碰上车把式往城里去,三两句一说,车把式甩着鞭子就往城里跑。 “天杀的缺德玩意儿,牛啊,那可是牛,牛都敢偷别人家的,这是不要脸面了!”庄户人家最宝贝牛,车把式听赵晨牛丢了,简直跟他自个儿牛丢了似得。进了城,连车钱都忘了要,赶着赵晨找牛去。 赵晨也没傻了吧唧自个儿风风火火的找,小跑着去了福临门,一个人找哪儿有找帮手来的快,事儿跟福临门管事儿的一说,福临门能抽的开手的伙计一窝蜂的往外头窜。 赵晨可算的上是小东家,酒水还有着他的份儿呢,旁人不知道的,福临门管事儿的能不知道吗? 赵晨给的指示也很明确,贼头鼠脑的兄弟俩卖一头身彪体壮的大黄牛,那就没错了! 别说,这可有效率多了,赵晨坐在桌子边才喝了两碗儿茶,那边就回来信儿了。 城西菜市场呢,那边一堆卖菜卖肉卖牲口的,马家俩兄弟还挺能躲,找了个犄角旮旯藏着卖,瞧见人就小声问人买牛不,跟地下党接头似得。 跑那边的店伙计是平日里给福临门买菜的,那地方他熟,进去仔细找了一遍就瞄上马家两兄弟了,留了个人看着,一伙计就沖回来禀报。 等赵晨过去的时候,喝,可不就是这俩。 场面还挺混乱,一个土财主样儿的汉子气的吹鬍子瞪眼睛,对着福临门的小伙计吼:“我怎么就不能买这牛了,这又不是你家的牛,我跟人家卖家说话,一个乐意买,一个乐意卖,干你啥事儿啊!?” 伙计急了,这牛可能是赵晨家的,但他又不敢确定,生怕说重了,这牛又不是赵晨家的,那可咋整。 土财主又要去牵牛,小伙计没了法子,扯着牛缰绳就是不答应。那边上马四马五也着急,他们俩就急着把牛卖了呢,哪儿寻思碰到这个胡搅蛮缠的,兄弟俩恨得眼睛都红了,两步上前就要把小伙计扯边上修理一顿。 小伙计也是个精明的,扯着嗓子就喊:“杀人啦!杀人啦!这乡下来的乡巴佬胆子大了,要杀人啦!!!!” 赵晨扒拉开人群,冲进去听见这声,忍不住就乐了,福临门的伙计,都特么是人才啊! 马四还要上手,赵晨一把扯住马四胳膊摔回去,大声道:“哎呦,马四,你卖牛啊,我咋从来没听说过你家有牛!” 店伙计听见赵晨的声音,一熘烟爬起来,找到组织了一样,在赵晨后面站的熘直,顺便把牛也牵赵晨身后,赵晨都认出来人了,这牛不是赵晨家的是谁家的!? 马五可没他哥胆子大,一听见赵晨说话就想跑了,马四梗着脖子就喊:“我怎么就不能有牛了,这就是我的牛,我早上捡的!” 土财主瞧见不对,在边儿上见缝拆针:“哎哎,我说你们俩,有仇你们去别处报去,这牛我已经买了,赶紧的,把牛给我。” 赵晨扭头看过去,一扯嘴角,眼神冷的和刀子一样:“你买了,我说卖了吗!?你特么傻吗,刚老子说话,你就不会好好寻思寻思,我说他家没牛,他说他捡的牛,你就不问问他他在哪儿捡的?你买牛,你花了多少钱?” 四边没人搭腔,牵着牛的店伙计一声高音儿:“七两!” 赵晨手指着土财主骂:“正经来的牛有这么便宜的!?” 店伙计又是一个高音儿:“没有!” 土财主气的老脸通红,话都说不利落:“现在牛在他手里,我就跟他买的,我管他牛是哪儿来的!?” 赵晨也火了:“这特么我家的牛,你跟他买,你买个屁!” “你说是你的就你的了!?” 赵晨道:“我早上刚丢了牛,他们就捡了一只,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儿?我们家的牛头上两个白花,村里人都认识,这不是我家的,这特么还是大风颳来的?非得让我拉你去我村走走,叫整个村子给我证明?” 土财主气的直拍胸口,不接腔了,马五道:“赵晨,两个花儿的牛多的是,你这说法谁都能说! ” 人群里又冒出来个人,灰布衣服,边角带红,正是衙役的打扮,一来就开始吆喝:“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聚众扰民,这堵了路了知道不!” 马家兄弟一瞅见衙役就怂,话都不敢说了,赵晨哪怕这个,看见官差反而更得瑟了!扯着嗓子就喊:“官爷,正好你给评评理,这是我想聚众的吗?我哪儿想聚众了,这不是有人偷了我们家的牛要卖了!这是我家的牛,他拿跑了就说是他捡的,我来找,他还说我没有证据,这牛不是我家的!放屁!拴牛的绳子还是我夫郎前阵子编的,出来走这么一会儿,这牛都不是我家的啦!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赵晨骂完,就差坐地上撒泼了。 别说是细柳村,折阳城都有不少认识泼皮赵晨的,这名头叮噹响,衙役们更没一个不知道赵晨的,不过赵晨这人不着调,倒是也没不讲理,他也不说假话。 赵晨这一吼,衙役就知道咋回事儿了,虎着脸就对着马家兄弟道:“他说的是真的?你们把人牛给偷了?” 民怕官,就算是马家兄弟这样的见到官差也腿软,也就赵晨这一个另类,马四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不是偷,我,我们捡的牛,不知道是他家的......” 第185页 “哈,笑话。”赵晨一口唾沫呸过去,“我家牛拴树上的用你捡?马四马五,别以为一大早的就没人瞧见你们俩干了啥龌龊的!”捡了牛和偷了牛那可不一样,要是偷了,那是要下大牢的!赵晨生气了,哪儿能让这俩人煳弄过去!? 第96章 有备无患! 赵晨这话一说, 围着看戏的眼神也不对了,偷了牛, 这罪过就大了,这俩人胆子也太大了。 马四马五也吓了个够呛,偷牛这事儿,没人瞧见也就那样了, 可这让人瞧见了, 那他们俩就没跑了。 衙役也够意思,瞪着眼睛就对着俩人叫唤:“说, 你俩是不是真偷了人家的牛?我告诉你们俩,老实说实话,这事儿还有的商量, 还敢编瞎话在这忽悠人, 等到了衙门, 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官爷一句话, 可比赵晨说了一圈有用多了! 马四马五当下腿软,跪地上就开始讨饶:“官爷, 我们错了,我们就是看见牛边上没人......” 赵晨抢先道:“没人你们就能随便给带走了!?你们家地里没人, 我是不是能把粮食全打了拿走!?” 马家兄弟俩嗫嚅着嘴不知道怎么回话, 只得跪着给衙役磕头:“官爷,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真以为牛没主的。” 衙役瞅着这俩人也眼睛疼了, 没主的牛还能拴树上?头一回碰到这样的, 衙役一挥手道:“得了,你俩,事儿做了就是做了,掩饰有个屁用,少废话,起来,跟爷去衙门!” 马家兄弟两个当下不干了,那可是衙门,天大的事儿才会去,他们俩要是去衙门走一遭,这细柳村也别想待下去,村长保准把老马家赶出村子。俩人跪地上勐磕头:“官爷,我们错了,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赵晨却不肯:“怕进衙门当初倒是别做啊。”一点不讲情面的看着人被抓走。 赵晨偷偷摸摸给衙役塞了一串铜板:“兄弟,不求别的,这俩人该挨板子挨板子,该进牢里就进牢里,我可不想我家边上有这样的人。” 有了这样的人,他出门都怕家里出事儿。 衙役收了银子,点了点头,赵晨这要求一点不过分,这钱就跟白拿似得,衙役看赵晨的眼神都好了两分。 赵晨扭头就瞅着想走的土财主,牛都判定出来是他的,土财主也绝了买牛的心思。瞅着黄牛直嘆气。 赵晨对着他一呲牙,道:“瞅吧,瞅多长时间这牛都不是你的!哼!” 气的土财主又是一通捯气儿。 赵晨也不厚此薄彼,今儿帮忙出去找牛的伙计每人给了三十个大钱打赏,那个拽着牛绳子叫唤杀人的,赵晨给了小半两,手还在人肩头拍了两把,直夸,这人将来有前途,羡煞了一片小伙计。看到万大掌柜跟着乐。 万大掌柜一早就在福临门,王云达要娶妻了,万大掌柜忙成个球,绕着整个折阳城转悠。听到赵晨的事儿,他刚从琅环大街中间一家首饰店往回走,手里捧着才打的一套首饰,这会儿瞧见赵晨给一片儿伙计打赏,忍不住接口。 “你说你,现在手里的钱买多少牛都行了,用得着为了头牛几乎把整个城都给翻过来了?” 赵晨一梗脖子:“那能一样吗,我乐意给别人的,那是我乐意,谁敢坑我的,吃了我的就得给我吐出来!” 这狗脾气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 万大掌柜说不过他,哈哈笑着回去继续忙他的。 赵晨告别了万大掌柜,就在帐房那领了二百两银子,想了想问问有没有金子,结果还真有,金银的兑换率是一比十,一个金元宝赶上十个银锭子,赵晨想了想,带了一锭金子,十个十两的银子出了门。 赵晨往常取钱也就十两八两,一下子拿这么多,帐房的先生当下有些狐疑,赵晨以往喜欢赌两把他知道,要是这会儿混帐劲儿上来了,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忍不住多问了句:“您今儿取这么多钱是要?” 他问的隐晦,也恭敬。赵晨回的就比他直白多了:“这不是手里有钱心里才有底么,我准备把这钱在我家挖个坑埋起来,睡觉安稳。” 帐房面皮上忍不住一抽,用得着这样才安稳?这钱就算放在他福临门,谁还能抢了他的不成?这话他当然只能腹诽,没敢说出口。 赵晨出了福临门,就从后院把他的牛车牵出来了。亏得马四马五想着这车也能卖点钱,没给他把车扔了,不然他还得想法子再弄个板车。 晃晃悠悠去了米粮店,赵晨就拾掇上了,精细米成袋子的往车上搬,连带着白面杂粮都没落下,直把粮店老闆乐成朵花,赵晨这一趟,简直顶的上米店一个月卖的了。 老闆心情好,还给拿了油布把板车盖上了,保准颳风下雨都落不到里头去,赵晨很满意,没人掀开这布帘子都不知道赵晨买米了! 板车晃晃悠悠拉回家,赵晨家地窖早就让赵晨收拾好了。地面上都洒了草木灰防潮,又放了一层木炭,再铺上一层油布,只要是没有耗子,米粮放进去多久,拿出来和原来没啥样。 赵晨就像是只仓鼠,开始拼命的藏粮食,回村子时一群人想问,却都没敢,齐浩明倒是问了一句,赵晨道是餵猪的糠皮,给打发了。 有钱的时候吃粮食,穷的时候糠皮都当粮食,赵晨这德行,直让齐浩明说他败家,赵晨翻了个白眼,随他去。 第186页 米粮下库,赵晨果真把金元宝和银锭子藏起来了。不过没挖坑藏,这地方还是在地窖,赵晨家地窖四面都是砖头盖起来的,地窖这玩意儿正经不用这么奢侈,也就赵晨财大气粗,地下室弄的和他们家房子没啥两样。 小心敲松一块砖头,赵晨把钱藏砖头后面,心里才终于安稳一点。 等赵宣回了家,赵晨拎出一包点心放进赵宣怀里,就赶赵宣出门分给他的小弟们。 事实证明,这有小弟就是好用,瞧,没有这帮崽子们,赵晨家的牛能这么快找回来吗!? 赵宣分着点心又得到了村里所有孩子的一众爱戴,以一种领导的姿态在个土包上指点江山:“大家辛苦了,都吃好了吗,走吧,今儿我们去捉蛐蛐儿!我要昨天看见的那只黑元帅!” “昨儿那个不是威武将军吗!?” “呸,赵宣说是元帅就是元帅!” 唿啦啦一群孩子奔着山边儿上去,等一会儿元帅又变成了将军,又从威武将军变成了振国将军。 赵晨窝在家里头喝羊汤,他回来时候顺便买的,让在汤里面加了一把辣椒并上一把胡椒,赵晨喝了一脑门的汗,张絮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汗水顺着额头落在细长的眼睛边儿,又顺着脸一路滚到下巴上,赵晨瞥一眼,伸手替张絮抹了一把,张絮躲开,抽着鼻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看着我干嘛?”赵晨道。 “没干嘛。”张絮自己把汗抹了,回去屋里面把蔷哥儿抱出来。 小哥儿晚上总喜欢吹一会儿暖风玩一会儿再接着睡,这会儿精神头正上来,咿咿呀呀的叫唤,瞅着赵晨了就伸手过来,乐呵呵吐出个口水泡泡,跟着乐。 赵晨看的心都化了,伸手就要从张絮怀里接过去。 张絮道:“你先吃饭,吃完了再来抱。” 赵晨接着喝汤,没一会儿李老头就来了,这还是赵晨让赵宣去叫来的,李老头可自觉多了,自个儿去灶台上找碗舀汤填调料,呷吧嘴儿喝了一口,满意的一仰头,整个人都要升空了。 “晨小子,还是你会念着我的好,这羊汤,这够味!喝着全身暖和,舒服!” 赵晨嘿嘿一笑:“那可不,这时候湿气大,就得喝这一口。” 李老头低头忙着喝,听着话只知道点头,那边赵晨又道:“就是咱这儿不兴吃牛肉。不然卤一点出来,那味道!绝了!” 赵晨别的肉不说,就喜欢吃一口牛肉,他昨晚上想着储备粮食的时候首选的就是米面和牛肉干,米面不说了,论肉类,啥东西有牛肉干顶饿又方便储存的? 今儿他想着牛只是被偷了,要是偷偷被杀了,他少不得还得谢谢人家,帮他弄点牛肉吃。这国家不时兴杀牛,牛是用来种地的,谁敢杀牛,那是要被抓到衙门送审的。 李老头斜他一眼:“真敢想,那是牛,哪儿能让你随便吃?” 赵晨不置可否,继续喝他的汤。冷不丁的就问了一句:“李老头,你那伤寒感冒的药方子给我写两幅呗,我留着,准备去抓两幅放家,现在这天换季节呢,怕小哥儿适应不来生病咋办。” 李老头道:“方子是这么弄的吗,治病讲究对症下药,蔷哥儿有啥不舒服的你直接去叫我不就得了。” 赵晨一拍大腿:“这不是有备无患么!”他这话一说,李老头也没了脾气,干脆应了下来,反正不是啥大事儿。 倒是张絮冷不丁抬头看了赵晨一眼。 赵宣疯够了回家对着羊汤就是一阵扫荡,这地方对羊肉其实没多少人喜欢,嫌弃有羊膻味,也就贫苦人家馋肉了能弄点。 赵晨可乐意喝这东西,何况一把姜片下去,那点子羊膻味也不是不能忍,再来点陈醋,那唿啦啦入口还挺爽的,拉着张絮和张絮阿么喝了一顿,这一家子对这东西还真不排斥,赵宣更不用说,他哥说能吃的东西就保证能吃,他还吃的比谁都欢。 晚饭过去,赵晨搂着张絮睡觉,他手搭在张絮腰杆,和往常没两样,张絮却忽然抓住赵晨的手。 赵晨停了一会儿,反手把张絮手握在自己手心,贴着张絮耳朵说:“没事儿。” 没说什么没事儿,没说为啥说没事儿。这一句没事儿说的虎头蛇尾,就那么凭空说出来。张絮反而觉着有事儿了。 张絮没问。这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他知道,赵晨想说就说了,问了没用。 第97章 天大的罪过! 一大早村子里又开始不安分了, 老马家两兄弟被抓进衙门了,一问为啥!这还用问吗?老马家人手不干净,偷了赵晨家的牛! 昨天的事儿彻底被挑了出来, 老马家怎么偷的牛, 怎么强词夺理,怎么被抓的。 乡下人的想像力发挥起来可一点不比专门说书的差,这念叨着一出捉偷牛的小偷, 才一上午,十七八个版本都有了!最离谱的还有说牛成精了, 开口自己说它被马四马五捉了的。 哎呦, 这是天老爷长了眼睛了! 张絮阿么听了这说法,张大了嘴巴。他是今儿一早上才知道牛被偷了的,这话从别人嘴里传出来, 他就只能听这小道消息,小道消息花花啊, 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赵晨一大早又驾着牛车去买东西了, 昨天买了米面, 今天就准备买肉,牛马买不着, 鸡鸭连着猪肉总还是有, 赵晨连着鸡鸭买了十只,又买了两扇猪排骨, 并着一堆的杂七杂八, 一人抱着的大瓦罐他多买了俩, 晃晃悠悠又往回去。 第187页 才到家就对上他阿么两只求知的眼睛:“晨小子,咱家牛真让人偷了?” 张絮阿么紧张啊,绕着自己家牛走了三圈,又上手摸了摸,这才把心放肚子里面,还好,没被偷走。 赵晨道:“这不是找回来了么,放心,我看谁还敢偷?揍死他。” 赵晨这话一说,平日怯懦的人这会儿到没觉着错:“可不是,谁敢偷牛哦,偷牛的人都该揍。”这真是正经庄稼人,啥都没有牛重要。 等赵晨卸下板车,张絮阿么就没心思想牛的事儿了。十只鸡鸭并着一堆猪肉,张絮阿么指着肉问:“晨小子,这是要干嘛?” 赵晨早就想好了说辞:“阿么,你想想有啥法子能把这东西存放起来,我记得以前有那种咸肉来着,能放挺长时间,想吃了就弄点吃的,我想吃那样的了,你会弄不?” 一句他想吃,张絮阿么也不多说啥了,儿婿想吃他就给做,做个饭而已嘛,怕啥。 软软糯糯的张絮阿么一把把猪肋骨扇拿起来就往厨房去,那小力气使得,比个爷们也差不离了。 “哪儿有不会弄的,等阿么给你做。” 张絮阿么干活可是好手,年轻时候他家没肉,可自个儿给别人帮工时候弄过不少肉,什么腌的滷的,赵晨一说他就懂。张絮阿么一把盐巴摸上肉,哼哼小曲儿再也不想着牛丢了。 反而是张絮在后面餵了猪回来多问了一句。赵晨简单把牛的事儿说了,就看着这人捉了地上的鸡鸭去收拾。临走前张絮又道:“一早上夏春去赵庆祥家了,说是赵小鱼在赵庆祥家了。” 赵晨嘿嘿一笑:“这中间有我的事儿,你想知道?” 张絮看他一眼,也不吭声。 “你问呗,你问我就说。”赵晨道。 张絮像是忽然有了脾气:“我不问你就不会自己说?”就像这屯粮的事儿,他不问,他就不会说吗?以前怎么就都说了!? 赵晨傻了一下,忽然笑开:“说呗,你想知道我就说。”赵晨跟着张絮进去厨房,开始解释赵小鱼的事儿,解释完才补了一句,“絮哥儿,都是为了你啊,你要是不半夜说一句你当初想人帮你一把,我才不理什么大鱼小鱼。” 张絮抬头瞧他,等了会儿才说:“你理了不也挺好,那小哥儿将来肯定念着你的恩情。” 赵晨笑道:“他念不念着我,我不在乎,你念着我不。” 张絮蹲在地上点好了灶台,准备烧点开水一会儿好处理了鸡鸭,脸上不知是给火烤的还是给赵晨说的,有点烫。 “赵晨,你非得说这些没羞没臊的?” 赵晨接了活计,自发自主的拿着柴火给看着灶台:“这算啥没羞没臊,当夫郎的念着自家汉子这不是挺正常的事儿吗?” 张絮瞪他,不理他了。张絮阿么手上动作一点不带停下,头抬也不抬。 赵晨还想再撩拨两句,他们家大门却叫人敲开了,周大富往里面探脑袋,赵晨家的狼狗见过他,没说咬人,但就堵在那不让进。 周大富扯着嗓子往里面喊:“晨小子,晨小子你在没!?” 赵晨站起身,远远应了一声:“在,啥事儿。” 两句话说的,人已经站在了周大富跟前,周大富一把抓住赵晨手腕就往外拽:“走,跟我去祠堂。” 这话一说,赵晨没咋地,倒是把跟出来的张絮和张絮阿么吓到了。张絮阿么小声问:“怎么了,又怎么了?又出事儿了?怎么又要去祠堂?” 张絮没问,就只用一双水亮的凤眼瞧过来。 周大富只得解释:“没事儿,不是赵晨的事儿,就是有两句话,得问问赵晨。” 张絮阿么松口气,张絮想了想道:“阿么,你回去继续弄那堆东西去,说不准不快点今天弄不完。我跟赵晨去。” 张絮阿么点了头回屋,赵晨三个就去了祠堂。 祠堂里三层外三层又围满了人,赵晨人还没到,就听见里面吵成一片。闹来闹去就一件事,要不要赶老马家出村子! 被赶出村子的人那就成了流民,这是无根之人,没了根,没了安稳的地方,对一家人来说,简直比死了还可怕。而这事儿的起因也不为别的,就是老马家偷了赵晨的牛。 小偷是遭人恨得,村里人尤其不能容忍,要是偷颗白菜,还是三瓜两枣,那没的说,这可是一头牛! 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村里人一听这事儿全都不干了,前阵子马六偷了孩子,现在马四马五偷牛,等以后还要偷什么?这是要翻了天吗? 一群人去村长那理论,表示细柳村不能有这样的人,现在就让赵晨来做个见证,偷牛这事儿村里人是道听途说,可赵晨才是正主啊。等赵晨一句话确认,那村里人把老马家赶出去才有了藉口不是? 赵晨理解了众人的意思。直觉着他就是村里人用来屠了老马家的那把刀,他一句确认就等于当了刽子手,咔嚓就让老马家滚蛋。 这和他自己赶老马家人不一样,他有一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 这感觉一出来,赵晨就不乐意了。 他大爷的,他赵晨干事儿从来都行得正走的直,自己干的事儿自己担着,不用别人扛枪,也不给别人扛枪! 第188页 视线一扫村里人,赵晨看了一圈的义愤填膺,还有老马家人祈求一样的眼睛。 赵晨笑都是冷的:“啥意思?要我证明?我就问一句,这事儿用的着我来吗,衙门都把人扣在牢里头了,用得着还问问我?” 赵晨说着事儿,说着还说出来了气,当下就想骂人,都一群什么玩意儿,天天就会嚼舌根,自己想赶老马家走就明说,这会儿还敢拿他赵晨当枪使,也不怕没打到鸟伤了自己!? 反而是赵晨身后张絮扯了赵晨一把,道:“马四马五确实偷了我们家牛,这事儿是让官爷撞上的,也不用多问我们。至于要不要逐马家人出村子,村里头的决定,我们家不参与。” 张絮一句村里头决定,就把他们家摘出去了。 赵晨嘴下不留德,说话像放炮仗,蹦到几个人才算完,总容易得罪人。张絮放狠话时候能狠的起来,但精明起来说话也比赵晨漂亮多了。 这说的多漂亮啊,偷了牛,我们家不在意了,逐出村子那是村子里干的。 赵晨被张絮牵回家,脸上忍不住乐。张絮这样的人是他夫郎,算起来真是他赚了。 当晚,村里还是决定把马家赶走了。 赶人这种事儿说出了口就没了退路,一旦他们这回松了口不把人赶走,马家已经恨上了细柳村,说不定将来会干什么事儿。这一寻思,村里人干脆狠了心,赶走了了事儿。从此你好我好大家好,村里没了这号人,就当从来村里都没这号人。 听说马家嬷嬷在村子口一顿哭号,哭村子没人性,不准备让他们一家子活了。村子口光秃秃,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只要马家人想往村子走一步,立马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人把老马家的轰出去。 赵晨听到消息就跟张絮学:“你瞧,我当初那么浑还不是没被轰出村子,絮啊,你以后不能总念着我的不好,你要想比那些真正不好的,我好多了!” 张絮时不时听赵晨这种自卖自夸,听多了也有点感嘆:“和个孬的比孬,你就这点出息!” 赵晨吃瘪。 这事儿村里也就宣扬了半天,然后话题就变成了另一件事儿,这可比马家的事情重要多了! 赵庆祥在山上挖到人参了!人参,那可是能卖很多银子的东西! 赵庆祥一个人参的说法一出,村里头汉子夫郎全都往山上跑!连着半大的孩子都被抓了壮丁!万一又有个人参让他们碰上了呢!?那可是能换大黄牛的宝贝物件儿! 一村子的人振奋啊,欢腾啊,也就赵晨赵庆祥周大富不跟着折腾。 齐浩明爬山的路上问赵晨:“晨小子,你不去找人参?” 赵晨亮出一口大白牙:“呵呵。” 人参还没挖出来,赵大梁家又闹腾起来了,催债的又来了。夏春已经想尽了所有的法子凑钱,家里能当银子的物件全送了当铺,闹到最后光秃秃的家里就剩下每个人的一件衣服,真真儿和赵晨当初落魄时候没两样。 好容易凑齐了五十两,催债的来了,五十两都还没捂热乎就被人拿走了。 夏春看着远去的人嗷的一声哭出声:“唉哟,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他这话一叫唤,竟然还叫出个人,不是旁人,竟然是他们家才嫁出去不久的小哥儿,赵如意,赵如意手里拎着个小布包,穿着个洗旧了的青衫小衣,哭哭啼啼的看着夏春:“阿么......” 第98章 你们家哥儿怀孕了! 赵如意刚叫了一声,就被人推开, 身后一群激愤的汉子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铁锹, 摆明就是要过来打架的。领头的汉子二十多岁, 穿着一身粗布麻衣, 长的不帅也不丑,人倒是精精神神, 只不过现在脸上不太好看,甚至可以说有点狰狞。 他上前两步, 正站在赵大梁身前, 张口就骂! “老赵家的,我们家是穷, 但也没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你们家这样的小哥儿还嫁到我们家,到底安得什么心!?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自己讨个说法!” 他身后一群汉子跟着吶喊:“对,有这么欺负人的吗!?邓家小子, 还跟他讲什么废话, 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都干出来了,啥也别说了, 叫他们把彩礼钱给退回来!” “退回来!” “想当初把小哥儿接回去, 赵家可没去一个人, 还以为是因为家远,没去成, 搞半天, 这小哥儿就是个不要脸的, 赵家人是不好意思露面吧!” “邓家还为了给小哥儿脸面,专门摆了三桌宴席,这脸面都给狗吃了!” “哼,宴席钱也不能让老邓家白出,叫老赵家赔钱!” “不要脸的小哥儿,还想进我们落山村,真是想的美!” “叫他们赔钱!” 叫骂声把细柳村的一众村民都闹过来了,他们本来就没走远,今儿催债的来赵大梁家催债,村里人怕催债的,又想看这齣热闹,于是都远远的躲着看,催债的刚走,就听夏春在院子里面哭天抢地。一群人觉着没什么意思,夏春天天闹,他们都快听烦了,这会儿倒是来了新热闹。 赵大梁家还真是能折腾,一出又一出。 没走的人凑近了赵大梁家家门口看热闹,走远了的又跑回来了,还有拉帮结伙的把在家呆着的夫郎嬷嬷们叫出来瞧热闹的。 这一闹腾,老赵家里三层外三层,大门口堵得蚊子都飞不进来。 第189页 赵大梁给人骂的懵里懵懂,这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说这话,刚给催债的鄙视,赵大梁也是一肚子气,张嘴就来:“我说你嘴巴干净点,我家好好的小哥儿怎么了?凭什么说他不要脸?你谁啊你?” 赵如意嫁到落山村,老赵家一个人没去,除了赵庆祥和钟小平,对方家里人赵大梁一个不认识。 领头的汉子道:“我是邓天海的哥哥邓天成,你说我是谁!?” 落山村的又不乐意了:“家里小哥嫁人,连夫家人有谁都不知道,这是正经没想好好嫁小哥儿?” “正经想嫁的话,能把这样的小哥儿嫁过去?” 赵大梁不认识邓天成,但是邓天海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正是赵庆祥给赵如意找的夫家名字。想起来这一茬,赵大梁愣了一下,才回神。 “原来是亲家。”赵大梁道,“是亲家,那就是一家人,可就是一家人更不能说自家人坏话吧,你说那些话编排我们家哥儿什么意思?” 夏春本来坐地上哭他没了的五十两银子,这会儿看一群人来家里找茬,他也怂,直接爬起来躲赵大梁身后。赵如意给推到了一边,就会抽抽噎噎的哭,话都说不出来。 “一家人?”邓天成听着这话更生气了,眼睛都红了,“谁跟你是一家人!老赵家的,我今儿就是来告诉你,你们家不检点的哥儿自己留着吧,我弟弟好好的汉子,有的是哥儿乐意嫁给他,把彩礼交出来,我最后给你们留面子,马上离开,你们要是还准备纠缠,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这破事儿,让四里八村的都知道你们赵家是什么德行!” 落山村的不乐意了:“邓家小子,你给他们留什么面子,这种人摆明了就是不要脸,直接找他们村长,让他们村长给评评理!” 夏春畏畏缩缩,本来还不敢吭声,这回一听见对方要钱,他就站不住了,家里已经拿出去五十两银子,哪儿还有彩礼钱?别说那五两银子,就是五个铜板,对方也别想拿,再说了,凭什么给啊!? 夏春躲在赵大梁身后,扒着赵大梁的肩头,露出脑袋朝着那群人喊:“你们什么意思?好好的哥儿都嫁给你们了,不分青红皂白的送回来,还跟我们要彩礼钱,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事儿?不服气就找衙门评评理,看看你们这样来找茬的,还有理了!?” 邓天成咬着牙,脸色更难看了:“赵大梁家的,我为啥把小哥儿送回来,你们不知道吗?给你们面子你们不要,非要我当场说出来让你们没脸?” 赵大梁把身后夏春推开,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别说是他,就是赵家其他人连着细柳村的也不知道,一个个茫然的看着邓天成。邓天成就要开口,那边只知道哭的赵如意忽然扑到赵大梁跟前,哭道:“阿爹,都是我的错,你给他们彩礼钱吧,别闹了。” 夏春出来扯住赵如意,骂道:“怎么就是你得错了?何况还要钱,咱们家哪儿来的钱?你个赔钱货,把你卖了换钱啊?” “那就卖了吧!”落山村的喊,“反正你们当初也没把家里小哥儿好好嫁人,不就是打着卖的心思吗?” “当初听说邓家二小子娶夫郎花的聘礼少,娶回来的还是个好好的年轻小哥儿,谁不羡慕啊,谁想到是这样坏心思不要脸的哥儿!?” “说谁呢?你们说谁呢?”夏春气的跺脚,也忘了怕,张嘴就喊,“我们家如意从小到大,门儿都没出过几次,怎么就不要脸了,你们这群野汉子,找不到如意这样好的,就开始编排人,良心都给狗吃了!?” 落山村的汉子生气了:“你骂谁呢?”一个汉子拎着镐头就走上前,一言不合就要上手。 夏春吓得退了一步,又输人不输阵的挺着胸脯叫唤:“谁编排我家哥儿我说谁!怎么的,你们落山村的还要打我一个哥儿?” 汉子气的咬牙切齿,倒是没上前,身后的落山村人先嚷嚷上了。 “你们家哥儿用得着我们编排?你怎么不自己问问他干了啥?自己都给自己抹黑了,用得着我们编排?我呸!” “是,你们家小哥儿是不出门,别人家的夫郎看当家的在地里忙活还知道给做个饭给烧个水,你们家哥儿往屋里一坐就像个佛,天天啥都不干还让人伺候,我们家那口子都说,这他爷爷的是娶了个夫郎还是娶了个祖宗啊?” “你问问我们村的,头一天羡慕邓家娶了个好夫郎,过了几天,谁不嫌弃这哥儿?” “还当自己没嫁人,要养在深闺呢?” 夏春气的脸色通红:“我们家哥儿就是这么养的,怎么的?你们养不起还怨别人养的好啊?” “养得起也不敢像你们这样养,我们可不想家里出一个不要脸的!” 赵大梁听得脑袋都疼,终于忍不住一声大喊:“都别吵了,到底咋回事儿,咋咋煳煳什么啊,有事说事儿!是我们的错,我们认,不是我们的错,你们这么直接上门问罪,就好了?” 落山村里有人哼了一声:“行,你都不怕没脸,我们何必给你们留面子,邓家小子,说吧。” “可不是,说吧,你心善,人家可不念着你这份情,善个啥啊,何况就这事儿,你不说有用吗?过阵子这四里八村的谁还能不知道?” 第190页 邓天成捏着拳头红着眼睛,终于把脑袋抬起来看着赵大梁一家子,道:“你们家哥儿怀孕了,你们不知道?” 这话一说,赵大梁家和细柳村的人都愣住了,这咋了。 家里小哥儿怀孕了,给家里传宗接代,这不是好事儿么,怎么还带着一群人上门找茬,恨不得弄死对方一家子? 有人疑惑,就有人问了出来。 落山村有人对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恨声道:“咋了,你们说咋了?小哥儿嫁我们那才两个多月,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多月了,你们说咋了!?” 这话一说,全场当下安静了。 赵如意当初嫁人是给硬推上驴车的,但是他那种得过且过没心没肺的日子过习惯了,嫁了人也就当换了个地方混日子。也就这么嫁过去了。 好歹他也不是太蠢,知道自己是破了身的,嫁人当天晚上行房的时候特意叫邓天海把灯灭了,窗子关了,大冬天晚上乌漆抹黑啥也看不见,自然也瞧不见小哥儿肚脐顶上那孕痣早没了。 躲过了这一茬,赵如意就再没在意其他的,见天的和他在赵家一样,自个儿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养膘,等吃饭的时候出门露个脸就行了。 邓家瞧着这样也觉着不太上眼儿,小哥儿不下地那就算了,家里有汉子,又不是非得让哥儿去外头跑。可是这衣服不缝,饭也不做,家里啥也不管,天天混吃等死也不是个事儿啊?关键是,这赵如意还真呆的住。 邓家人寻思也许是才来落山村,在这不熟,有点腼腆,等过阵子就好了呢,暂时没管。等两个多月之后,赵如意吃饭忽然跑边儿上吐了,邓家嬷嬷当下眼睛一亮,哎呦,别不是这娇养的哥儿是个好生养的吧! 捉着赵如意的手腕一顿询问,听着回答,邓家嬷嬷勐的一拍大腿。还真有了! 别说,这人有点毛病就总能有点优点,才来两个月这就有了?邓家嬷嬷乐的眼睛都眯缝起来了。 老邓家千八百年不吃一回肉,邓家嬷嬷转身就让大儿夫郎去切了二斤,又跑回屋拿着家里装钱的瓦罐一个个数着铜板,最后干脆全握在手心,拉着赵如意就往城里去看大夫,村里也有大夫,但是那赤脚大夫能行吗!? 他邓家老二要有后了,看大夫也必须看好的! 一路牛车晃荡的进了城,邓家嬷嬷扶着赵如意那叫一个小心,终于瞧见大夫了,那谄媚喜庆的样子估计他自己怀娃儿的时候都没笑成这样。 大夫捋着山羊鬍给切了脉,没过一会儿就道:“嗯,是有喜了。身体也没啥毛病,你们要是不放心,我给开个安胎的方子。” 老邓家穷,但是为了肚子里的,邓家嬷嬷哪儿有不答应的,别说是安胎药了,就是当归人参那也得吃啊。 大夫拿着毛笔,一边写方子,一边道:“孩子三个月了,已经稳当了,平日里多走动走动没啥问题,等最后三月的时候再注意点就行。” 他这话一说,邓家嬷嬷就愣住了。才嫁过来俩月的哥儿,哪儿来的三个月的身子? 第99章 砸! 去的时候欢欢喜喜, 回来的时候邓家嬷嬷在前面哭天喊地, 赵如意跟在后面小心翼翼。落山村的人瞧见了都忍不住问, 咋了这是。 带着小哥儿看大夫的时候见谁都笑眯眯说邓家老二有后了, 咋看了个大夫回来就这样了?就算是邓家嬷嬷看错了,没怀孩子, 那也不至于哭吧。 邓家嬷嬷张不开嘴说话,觉着丢人。 好容易给老二娶了个夫郎, 以为对得起祖宗了, 结果还闹成这样。 落山村的人不放心, 一路跟着邓家嬷嬷回了老邓家,邓天成在家做点木匠活, 家里地少,没事儿他就干点木匠做个桌椅板凳啥的打打零工赚零花。 瞧见自家阿么哭成这样, 赶紧迎了上来。 邓家嬷嬷瞧见儿子,实在绷不住了, 直接哭喊出声。 “造孽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好好给儿子娶了个哥儿, 结果却娶了个不要脸的。带着娃嫁给我们家,当我们家好欺负, 要白白给别人养野种啊!” 他这一喊村里人都知道什么事儿了,邓天成眼睛都红了, 狠狠瞪着赵如意。赵如意吓得退后一步, 关系到自己的命运, 他终于也没那么没心没肺了。 他怀孕的时候没反应,这都三个月了才有孕吐,他一个头次怀孕的小哥儿,哪儿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几个月了?等知道怀孕了,还以为是邓天海的呢。这回露馅了,赵如意心里一慌,眼泪水啪嗒啪嗒流下来,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邓天成的夫郎也气的够呛,邓家是穷,但是邓家人好,在村子里人缘一向不错,村里人有好事时候头一个想到的都是叫一声老邓家,家里人也不偷奸耍滑,都踏实肯干。他阿爹当初也不同意他嫁给邓天成,但冲着这人缘,最后还是同意了。 家里人都没亏待赵如意,可这赵如意咋还能这样呢? 红着眼睛冲进屋子,一个破布包裹把赵如意的那点东西一收,邓天成的夫郎当下又沖了出来,把包裹塞进赵如意怀里,指着他鼻子就骂:“滚,滚出我们家,我们家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夫郎!?” 落山村有人看不下去了,喊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走,我们一块去细柳村讨个说法,把个怀了孩子的哥儿嫁我们村,这是当我们村好欺负,当我们村里人都是傻子吗!?” 第191页 群情激奋,站门口瞧的汉子们一个个响应了起来,凭着老邓家的人缘,几乎半个村子的汉子都跟着来了,有些夫郎嬷嬷们都想跟着去,就是路程太远,给劝住了。 老赵家静了一会儿,人又议论上了,这回不是落山村,而是细柳村的,一群夫郎嬷嬷们看着赵如意的眼神都不对了。 未婚先孕,这是丢人丢到别的村去了。 老赵家还真是造孽,出了个赵庆吉,又出了个赵如意。 赵如意瞧着闷声不响,别说,就闷声不响的人最可怕,平时不犯事儿还好,一犯事儿保管叫人大吃一惊。 夏春嘎巴嘴儿百口莫辩,下一刻一把甩开抓着赵如意的手,不可置信的问:“他,他们说的是真的?” 赵如意耸啦着脑袋,一时间不敢吭声。 但不管是他的反应还是刚才求赵大梁息事宁人的动作都已经证明他这是承认了。 赵大梁脑子一懵,差点直接晕过去。赵庆吉早在催债的来的时候就躲出门了,这会儿参合在人群里,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看见自己家一群人,愣是没敢出来。 赵大梁还是站稳当了,几步走到赵如意跟前,抬手就一巴掌甩过去:“我打死你算了!”甩的赵如意一个趔趄直接坐在地上。 赵如意捂着嘴呜呜的哭。半点反抗都不敢有。 夏春尖锐着嗓子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着又跑过去捉着赵如意的手,“孩子不是邓家的,还能是谁的?” 赵如意就知道哭,看着夏春直摇头。 夏春急了,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哭哭哭,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你怎么想的啊,这种事你也敢干?别给我哭了,说话,这野种到底是谁的!?” 赵如意给这一巴掌扇蒙了,终于结结巴巴张口:“过年时候来的那个货郎的......” 过年时候村里来了几个货郎,当货郎的大多长了一张利落的嘴,张口闭口几句甜蜜话说了也不花钱,正经旁人家的夫郎小哥儿哪个没听过几句荤段子,听了也就算了,知道对方不正经,还能躲远点。 也就赵如意一个傻子,从小到大给夏春关着,没出过几次门,叫人几句话给说的脸红,再来几句就跟人家在小树林私会,三次两次之后,大半夜的都敢在外头野战,清清白白的小哥儿给人糟蹋了,赵如意还指望着货郎的好话,一句过阵子我来提亲,幻想着未来浓情蜜意的美梦呢。 典型的人傻好骗还好哄。 那货郎年后还来了,当时就送了赵如意一块布头,还给赵晨瞧见了。当晚一阵翻云覆雨,再然后人就没影了。 赵如意等了一阵子,再蠢也知道被骗了,躲在屋子里面哭了一天,事情也不敢声张。最后被赵庆祥安排着嫁人,心里有鬼,哪儿敢反抗,直接就嫁了。 哪曾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时和人小货郎情深深雨濛濛,以为当一辈子的秘密谁也不知道也就算了。搞半天肚子里面还揣了一个,让他想不承认和货郎没一腿都不行呢! 赵如意这话一说,夏春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嚎。 要是个大户人家,他说不定还高兴,让赵如意去攀亲戚,嫁过去说不定他还能得个好。若是个一般人家,赵如意也有个去处,毕竟孩子都有了,谁还能抵赖不成?夏春去人家闹一闹,说不定也能得两个钱。 可偏偏是货郎?这叫他上哪儿找人去? 别说找不到人,赵如意以后就只能留在赵大梁家,以后谁看见赵如意都能想起老赵家这一家子的龌龊事儿,这不是叫人一辈子戳嵴梁骨吗!? 即便人戳了,他们都没办法还口! 夏春那个恨啊,哭叫着攥起拳头一拳一拳往赵如意身上捶。 落山村里头有人道:“哭给谁看呢?你们家自己造孽,凭什么祸害我们落山村?先把彩礼钱给邓家小子,等我们走了,你们随便哭!” “对,赔钱!” 人群里忽然挤进来一个人,走前头拽住邓天成,耸啦着脑袋道:“哥,咱回去吧。”正是邓天海。 邓家嬷嬷领着赵如意回家的时候邓天海去山上打猎了,他和村里的猎户学了一点陷阱,寻思弄点野物给家里人加餐,学的手艺不到家,半年能弄到一回就不错了,今儿运气还真好,让他弄了只野兔子,邓天海高高兴兴拎着兔子回家,寻思这兔子不卖,一定要给家里几个哥儿做了吃。 结果回家就遇到这样震撼的事儿,整个人跟被雷噼了一样。 等听明白了,也知道他哥带着人来细柳村了。 他脑子发懵,还是往细柳村走,现在才过来。 没看见人还好,等看见邓天海,邓天成的眼睛瞪得老大,火气蹭蹭往心尖上窜。一把拽开弟弟的手,大声道。 “我弟弟老实,乐意干活,心眼也不坏,去我们落山村问问,谁不夸我们邓家二小子是个麻利爽快的人,没错,我邓家是穷,可是我们邓家有一把子力气,家里娶了哥儿就绝对不让家里哥儿受委屈,赵如意你扪心自问,我弟弟让你吃过什么苦吗?他委屈过你吗?他对你还不够好?你来我们家什么都不会做,我弟弟说过你什么?连饭都是他做了给你吃,他哪儿对不住你?” 邓天成站在邓天海前头道:“今儿我必须讨个说法了,你们细柳村就这么欺负人的?怀了孕的哥儿嫁到别的村,就不怕以后你们村的哥儿没人敢娶吗?” 第192页 这话一出,细柳村的人也坐不住了,村里不少人家可还有没嫁人的小哥儿呢,这坏名声传出去,家里的哥儿可不被别人牵累了? “落山村的,话可不能乱说,这赵家的是赵家的事儿,和我们村其他人可没关系。” “那可不,哪个村没个歪瓜裂枣啊,你敢说你们村就全是高风亮节的?” “赵如意不是之前说和福临门少东家搞上了么?怎么又和货郎搞起来了,然后才嫁的人??” “哎呦,这可够乱的。” “平日没见这小哥儿出门,没想到不出门也能搞这么多事儿。” “肚子都搞大了,胆子还真是大。”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落山村的一句话:“还彩礼钱!” 赵大梁家才给催债的拿走五十两银子,哪儿还有钱,夏春坐地上撒泼:“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算了,钱,哪儿还有什么钱!?” 落山村里一个人喊出一句:“扯来扯去就是骗了我们落山村的人还不打算负责,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了,砸!” 一群人唿啦啦冲上去,对着赵大梁家开始打砸。赵庆吉也不藏着了,和赵大梁一起冲出来拦着,但一群红了眼睛的哪个管这俩人,一把推开俩人,撩起镐头就砸。 邓天海拉着他哥,还是被邓天成推开了:“咋,委屈还没吃够!?你还护着他不成?” 邓天海回头看了一眼赵如意,最后啥也没说。 哪个没有脾气?当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他都气疯了,然后就觉着噁心。什么样的小哥儿和别人都爬炕上去了,还能在新婚夜面不红气不喘的当没事儿人似得嫁给他当夫郎? 正经拿他当傻子吗? 一群人风风火火,没多久赵大梁家已经是一片狼藉,终于细柳村几个机灵的把族长请了过来。 老族长给人扯着飞奔而至,一声大喊:“住手!” 第100章 你干不了村长这活儿! 落山村的人理都没理, 族长眼睛一瞪, 对着细柳村的人就是一声骂:“你们傻吗?还不赶紧去把人拉住,事情闹大了你们脸上有光还是咋?” 细柳村这才有了动作,一个个上去把人拦下来。邓天成喘着粗气, 回头对族长道:“您来了, 正好也不用我们去找您了, 您就给个说法, 这事儿怎么办吧。” 老族长气的牙疼, 先是赵晨,再是赵庆吉, 这回赵如意也来闹事儿, 老赵家这是怎么了, 一个个不折腾不行吗!? 老族长公正,长吸了口气道:“这事儿是赵大梁家做的不对, 他得认, 你们要礼钱没错, 但是你们也冲动了,把人房子砸了,你们叫人晚上睡哪儿去?” 落山村有人道:“老村长, 我们就问你一句话, 要是有人把这样的哥儿嫁到你们家, 你会不会去砸人家房子?” 族长给一句话堵了回去, 谁敢这么对他们家?别说砸房子, 祖坟都得给他刨了! “邓家小子心善, 刚来时候我们可是只想着要了彩礼就走,怎么闹到现在这样的,用我们给你学一遍吗?” 老族长彻底不说话了,只转过一双眼睛看着赵大梁。 赵大梁脸色煞白,像是气的快寿终正寝了。他一辈子光明磊落,除了当初和赵晨他爹分家闹的他心里有点愧疚,其他事儿他正经的问心无愧,哪知道老来碰到这种破事儿。 真恨不得没生过赵如意,也不用他的脸面丢尽了,里子都没了。 赵大梁看见族长的眼神,哑着嗓子道:“邓家的,如意的事儿,我们是真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就自己掐死他,也不会把他嫁你们村。但这事儿也确实是我们的错。我认。” 赵大梁这话落山村倒是相信,毕竟刚听到这事儿的时候赵家人的反应不会骗人。 赵大梁又道:“彩礼钱我们还,当初是五两的彩礼,我们还你们六两。”这话刚落,夏春跳了起来,“当家的,我们哪儿来的钱,你当钱是大风颳来的,说六两就六两?” 赵大梁一声大喊,眼神狠的要杀人:“闭嘴!夏春,瞧瞧你养的好儿子,要不是你,咱家能这样?你还有什么脸说话!?” 夏春还想反驳,但看见赵大梁的眼神,兇狠的,愤怒的,恨不得杀了他,当下再也不敢开口。 赵大梁扭头对邓天成道:“我给钱,但是对不起了,我们家现在没钱,我一个月内亲自给你们家送过去,送不过去我就把赵如意卖了也还钱给你们!” “你说卖就卖?口说无凭的,一个月之后你们人跑了,我们上哪儿找你们去?” 族长道:“我替他们担保行了吧,他们人要是跑了,你们就找我!” “那也不行,有这么一出就够噁心了,你们以为过了今天谁还想再看到你们赵家人?别说你们赵家的,就是细柳村的人我们都不乐意看见!” 细柳村有人回嘴儿:“老赵家的事儿和我们村其他人无关,刚就说明白了,怎么还挑这个话茬?一码事儿是一码事儿,别扯到别人?” “就是,这年头谁家的小哥儿乐意外嫁?你们当初娶得时候不打听清楚,现在过来吵吵什么?” 落山村的又闹起来:“哦,还怪我们没打听了,你们村出这样的哥儿还光荣了怎么的?” 越吵越凶,分明是两家人的事儿,这发展着都快变成两个村子的事儿了。 第193页 族长一看,又是一声喊:“都别说了,闹什么闹,现在赶紧想着怎么把事情解决,闹腾有用吗?”伸头又去看赵大梁,“赵老大,你今天能拿出来钱么?” 族长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嘆了口气,赵庆吉的事儿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赵大梁家别说是六两银子,怕是六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身上说不得还有一屁.股的外债呢,哪儿来的钱。 赵大梁垂着脑袋,视线从落山村的扫到细柳村的,落山村的一个个气愤的看着他,等他拿钱,细柳村的一个个垂着脑袋,怕他借钱。视线再到夏春和赵如意,赵大梁愁啊。 赵庆吉窝在一边,小声道:“要不问问庆祥?” 好事儿的时候没想到兄弟,这时候倒是想到赵庆祥了。筹五十两银子时瞧见赵小鱼在赵庆祥家的时候就闹过一次了,现在还准备去? 细柳村的有人喊:“赵庆祥没在家,说是一家子都去县城了。” 赵庆祥知道今天赌坊催债的过来,一早就带着一家子去县城了,就是怕赵庆吉钱没够又找他,到时候身后有赌坊逼着,身前有赵家人求着,生死关头,他是拿钱还是不拿钱?何况他是真没钱,干脆躲出去。没想到没碰到赌坊催债的,还顺便侥倖把邓家的也躲过了。 除了赵庆祥,老赵家还有谁? 赵晨? 细柳村的都想到这个人了,愣是谁都没敢提! 把赵晨叫出来,找死吗?信不信今儿谁说了赵晨的名,明天赵晨就去谁家找谁唠唠嗑! 一时间场面又安静了。 吵吵闹闹反覆不停,直到天都快黑了,落山村远,这群人还得连夜回去,耐心越来越差,说到最后差点又是一场群架,直接打死一个两个算是完事儿。 族长长吁短嘆:“大富,回家拿六两银子,当我们先借给老赵家的!” 周大富不乐意,凭什么他们家借啊,这借出去啥时候能拿回来啊! 族长拐棍勐的往地上一磕,道:“当这个族长,就得担着这个责任,你去不去!?” 老族长威严起来谁都不敢不听话,周大富直嘆气,还是乖乖回家取钱。这事儿才算完。 隔天李老头去赵晨家,就把这事儿原封给赵晨学了一遍,说完了也是感慨:“这哥儿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怎么胆子这么大呢。” 赵晨哼了一声,没觉着这哥儿胆子大,就觉着这哥儿是让夏春关傻了,道理啥的二五六不懂。估摸着这哥儿没死到临头都没觉着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这样的人家正经应该赶出村子,可谁让他欠了族长的钱,这回还没办法赶走了,赶走了,谁把钱还给族长。” 赵晨听了这话,就觉着当族长的真憋屈,好处没捞着,天天这破事儿都得管着,出钱出力都是他,说不准一个不好还要遭埋怨。 “还有几家人都说,族长就不该借钱,直接把赵大梁一家子赶出村子,到时候让邓家和赵大梁一家子在村外头闹去,爱怎么闹怎么闹,都跟咱村没关系。” 赵晨嘿嘿一乐:“这法子没错,要是我,我就这么干。” 李老头也乐:“这就说明你干不了村长这活,你有那个魄力,没那份仁义。” 赵晨不以为意。 旁边张絮一语中的:“老马家坏,那是祸害别人家,赵大梁家虽然也操蛋,但好歹没把别人家搭进去,不然就算族长借银子给赵大梁,村里头也不会允许这一家子还在咱们村呆着。” 赵晨嘿嘿笑,瞧着张絮怀里的蔷哥儿乐呵,小哥儿长的好,脸盘胖乎乎,这会儿脑门上已经软软出了层头髮,豆芽似得眼珠子骨碌碌转悠的机灵劲儿,赵晨回回看着回回心里软乎。 伸手碰碰小哥儿小手,赵晨就寻思了,赵大梁一家子自己作死,把自己家搞成这德行,可能还因祸得福。福临门万大掌柜肚子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老赵家这一折腾,说不准还逃过了万大掌柜那一劫。 还别说,赵晨还真猜对了。 万大掌柜早就计划怎么坑这一家人,结果先是福临门新店,再是王云达追安恬,又是赵大梁自己家的变故让万大掌柜的计划改了又改,最后准备实施了,赵大梁一家子快把自己家玩儿死了。本来是派人看着赵大梁一家。结果看了华丽丽一场大戏。 真是比茶馆里说书的讲的都曲折离奇。 “这还真是,恶人自有天诛。”万大掌柜感嘆了一句,把写着赵大梁一家子祖宗八代的纸直接扔进了柴房。给厨房当火引子去了。 心满意足。 顺道写了请帖叫人请赵晨去观礼。 王云达成亲,万大掌柜几乎把折阳城闹腾的快底儿朝天,才算折腾完。一边要保证面面俱到,一边还要求速度得快,怕一慢了再出点什么么蛾子,妈的,王云达不娶了,或者小哥儿跑了怎么办? 柳书涵成亲那事儿真是给所有人玩了了一把心跳。 万大掌柜平时八风不动,可就王少娶亲,他能直接上厨房操起两把刀,把拦路的碍事儿的全给卡擦了! 就这紧催慢赶,折腾了半个月,王老爷也带着夫郎从都城赶回来了,总算是要正经儿过门了。 小哥儿没有娘家,柳书涵倒是想让安恬从一品茶楼出嫁,王云达桃花眼眨巴,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冷飕飕:“不用!” 第194页 安恬也没同意,平静着一张脸跟王云达说:“我从落羽糕饼铺子出嫁。” 王云达瞬间从才被柳书涵踩了尾巴的炸毛狗子变成温顺的野公鸡,一手拂过安恬耳朵边的一缕发:“好。” 他倒是不怕麻烦,临江城出嫁,绕着临江城走一圈,然后回折阳城,再到折阳城走一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亲了。 万大掌柜由着他折腾,表示两边的酒席都要摆,他包办! 第101章 谢阿么养育之恩! 赵晨知道这事儿就跟张絮说:“有这么折腾的吗?就不怕白天折腾的累了, 晚上没力气洞房!?” 张絮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扭头坐小板凳上继续掐他的菜叶子, 最近吃的肉多, 得多弄个青菜换换口味。 “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就算是不洞房,哪个小哥儿不希望能有这么一场。” 赵晨听着这话就凑到张絮身边:“你羡慕了?” 张絮低头不吭声,赵晨道:“等我有钱了,我们也重新成个亲。” 正经算来, 赵晨还没成过亲, 他来了就有了夫郎有了弟弟,从未婚变成已婚。 成亲什么心情什么滋味他是一点不知道。如果要是真重新成个亲,赵晨想了想,还真不是不可以, 隐约的还有点期待。 张絮的小农思想倒是出来了:“有那个钱还不如多装点下家里, 想办法多弄几亩地也行啊。” 赵晨嘿嘿一乐, 勾住人脖子亲口脸,最后干脆从背后把人抱住, 趴在张絮背上, 将脑袋搭在人肩头。 “你乐意跟我成亲不。” 张絮耳朵有点红,胳膊肘往后拐:“起来,热!” 赵晨凑头亲小哥儿耳朵, 张絮一个激灵就把耳朵捂住了。扭头就想看赵晨。 赵晨发现了, 张絮耳朵贼敏感, 一亲就要脸红, 他侧过身子,和张絮眼对眼,嘿嘿笑道:“快说,乐意不?” 张絮倒是又把头扭开了,就是不看他,隔了好半天才道:“我乐不乐意,不是都只能跟你成亲么。” 赵晨对这话不太满意,还想再撩两句,倒是张絮阿么过来给蔷哥儿拿羊奶,赵晨遗憾松手。 赵晨才穿来的时候张絮把赵晨当透明人,后来生活好了张絮逐渐不把赵晨当隐形的,但也不太多管赵晨的事儿。再后来张絮乐意和赵晨开口说话了,他倒是偶尔干什么都能考虑一下赵晨。但也是生蔷哥儿之后才真正好了点,家里的事儿他能主动参合了,不再是遇事儿赵晨问一句,他才说一句,冷不丁看赵晨做的不好了,张絮也能顶上去,和赵晨站一条线,维护一个家,俩人真正开始像夫夫俩。 赵晨不傻,他有感觉,张絮已经有那么点接受他了,接受的是他赵晨,不是以前那个王八蛋“赵晨”。 就像是以前赵晨拿家里的钱干什么张絮问都不问,张絮虽然吃用都花赵晨的,但依旧把钱都当成赵晨的,他没资格管。 但家里盖小七间的时候,每天却是头天晚上张絮数好了工钱用的铜板交给赵晨,让赵晨发。 他开始管钱了,开始管家了,开始管赵晨了。 以前赵晨结婚的兄弟就说,他在乎你了,才会管你,不在乎你,他管你去死? 赵晨是欣喜的。 然后就发现张絮多了个爱好,在家数铜板,可能是以前穷怕了,现在有钱了,就忍不住数一数,证明自己不穷了。回回赵晨看着这财奴样儿就乐,然后就是心疼。 张絮起身拿着青菜洗,赵晨自发自主的点灶台:“絮哥儿,我会一直对你好。” 王云达成亲,赵晨不知道送什么礼,想的脑袋都大了,后来就寻思还是现代好啊,一个红包解决一切,给你钱你爱买啥买啥。 这世界不时兴这一套,必须得送点东西,何况赵晨就算给钱了,他那几个铜板估计福临门也瞧不上。 后来还是张絮阿么拿出个布袋包包,里三层外三层包的贼严实。就是他们家蔷哥儿都没给这么严密的保护过。 一层层掀开,里面是个平安符,张絮阿么说:“这是折阳城万佛寺求来的,保佑子孙满堂的,当初本来是求给絮哥儿的。” 张絮还没嫁人的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张絮阿么跟着人去万佛寺求了三天才求了这么一张符,想着等张絮嫁人早点生个小子,张絮阿么一辈子没生出个小子,叫村里人背地里说了不少闲话,就算是他当家的不介意,他自己心里头也不舒服。就想着等张絮嫁人了,必须子孙满堂。 谁知道张絮最后是嫁给赵晨呢。 那时候别说子孙满堂了,只想着他和他絮哥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直到张絮生了娃儿,张絮阿么才想起来这个东西,后来忙这忙那,倒是给扔在一边没拿给张絮。在他心里,这东西还是得给张絮留着,张絮生了个小哥儿,毕竟不是小子,啥时候等絮哥儿生了小子,他才能安心。 结果他把这符拿出来了,倒是直接被赵晨升级为给王云达的礼了。 张絮阿么抿着嘴儿,想从赵晨手里把东西拿回来,又有点畏畏缩缩不敢伸手。小小声问:“晨小子啊,这个咱还是留给絮哥儿吧,早点给你生个小子,传宗接代。” 赵晨不以为意,大爷似得一挥手:“我跟絮哥儿都有蔷哥儿了,以后的事儿随缘去,正愁着给王云达送啥呢,这东西合适!”在张絮阿么眼巴巴的目光中大步走了。 第195页 成亲当天,赵晨带着一家子去县城,准备去蹭一顿好的,万大掌柜就是仗义,专门留了个包厢给他们这一家子并着齐浩明王德这几个赵晨熟悉的,曹睿陪酒。 王德和齐浩明手脚没地方放,他们哪儿来过这种高档地方。赵晨是不惧,上了菜招唿一声就吃,赵家人瞧着赵晨动手,也没一个客气的,拿筷子的拿筷子,上手的上手。最麻利的还是赵宣,崽子小,手可是快,对着那鸡腿就去,谁都抢不过他。闹的王德和齐浩明都忘了紧张了。 张絮端着曹睿拿来的羊奶餵蔷哥儿,赵晨吃了个半饱,就开始寻摸着餵张絮。 张絮嘴也不挑,赵晨拿着东西餵到他嘴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赵晨餵什么,他就吃什么。这一波恩爱秀的齐浩明和王德看的闹心,恨自个儿没脸皮厚点也把夫郎带来。 高头大马在琅环大街潇洒的走,赵晨这包厢靠窗,伸出脑袋往窗户外看,就看见王云达红毛野鸡似得得意洋洋,后面一众福临门的店伙计,拿着个小篮子往街道两边撒喜糖花生,偶尔还有一把铜板。 赵晨看着这场面,忽然就觉着,迎亲这种事儿,的确挺遭人眼红,他也想这么走一圈了。 热热闹闹一下午,赵家人带着蔷哥儿来,一家子人多,就没跟着凑什么大热闹。吃了饭,抽空给王云达敬了酒,又和头次见面的面瘫王老爷喝了杯酒,转身就回了村。 几个人刚到村门口,却瞧见一群人唿啦啦往宗祠方向去。 有人瞧见了赵晨他们当下招唿一声:“族长喊人了,叫家里当家的去祠堂那边。” 赵晨看了张絮一眼,隐约的猜到了是啥,扭头喊张絮和张絮阿么回家去,他自己个儿和齐浩明王德去祠堂。 等到了祠堂,族长抿着嘴唇终于开口,果然是赵晨想到的事,官府徵兵的人来了,一家人十四岁以上男丁二抽一,不出人的出银子,一个人三十两。 这事情一传出来,宗祠里面一片哀嚎声。 赵晨回家把事情和张絮说了,张絮阿么在旁边念叨:“亏得我们家就晨小子一个男丁,不用被抓去当兵了!” 李老头来他们家串门,在大门口听见这话乐呵呵回到:“这倒是,还有赵庆祥家,真不得不说他们这家分的巧,正赶上徵兵,赵庆祥家是不用出人了。” 张絮阿么想了想竟然还点头同意了。 今年徵兵比往年早了半个月,事情这么急,那估摸着战事就要来了。赵晨想着这事儿,反而沉默了。张絮瞧见他这脸色,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就问了出来。 “赵晨,你就说吧,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徵兵的消息都下来了,赵晨心里那点事儿也没必要再藏着,他长长嘆了口气,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刚说完,反而有种解放了的错觉。 张絮听他说完话,想了想道:“这都是你猜的,咱这边虽然靠近前线,但多少年了都没有战事,应该没啥事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尤其现在有了蔷哥儿,没孩子的时候几个大人感觉啥也不怕,有了蔷哥儿,赵晨总觉着做了再多的准备都不够。 双双沉默,张絮在黑夜里握住赵晨的手:“没事儿的。” 上次是赵晨对着他说这话,这次是他对着赵晨说这话。 第二天,细柳村乌云密布。 村里有些人是不愁,比如齐浩明家,赵庆祥家,家里小子没长起来,一个家里就一个汉子,抽不出去。更多的却是拿不起钱又不想出人的人家。但是官兵已经来了,他们能咋办?如果逃了,那已经不是流民的性质,那是逃兵! 瞬间,细柳村往山上跑的人更多了,赵庆祥挖到人参了,也许他们运气好也能挖到呢?到时候就有钱顶人,不用被徵兵了。 但人参哪儿是那么好挖的?多少年了就听见一次有人挖到的,就是赵庆祥。更何况这事儿还是赵晨编出来的,哪儿有什么人参。 徵兵的人只给十天时间,十天过去必须带着人走。 连着五天村里兵荒马乱,不止他们村,张家村带着周围十里八村都一个样儿,能借钱的借钱,借不到钱的想办法弄钱,实在不行,找个人顶自家汉子上。 别说,夏春就又去赵庆祥家闹了一次,想让赵庆祥代替他大哥去当兵。 赵大梁家现在饭都吃不上了,何况三十两银子?徵兵的文书一下来,赵大梁又想去他们家地头上蹲一晚上,不过他们家地已经卖了,他去不成,最后在自家大门口蹲了一宿。 第二天决定让赵庆吉去,不是他不想代替儿子,而是他理智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的人真的没救,留着赵庆吉在细柳村,他几乎可以想像因为赵庆吉的德行最后闹的夏春和赵如意流离失所。 赵如意的事情暴露了,赵家在整个细柳村都抬不起头,赵庆吉乌鸦笑话猪黑,天天嫌弃赵如意败坏他名声。 赵大梁可以肯定,他前脚去当兵,后脚赵庆吉就能把赵如意卖给人牙子。 这么一想,赵大梁痛定思痛,下了决定。 可是他决定了,夏春不乐意啊。从小到大他最爱护的就是这个大儿子,让大儿子去当兵,这和让大儿子去送死有什么区别,当下嚷嚷着不干,扭头就去赵庆祥家闹,叫赵庆祥代替他哥顶上这个差事。 第196页 赵庆祥面无表情看着夏春,由着夏春闹,直到钟小平去把赵大梁叫来,赵庆祥恭恭敬敬给夏春磕了三个响头。 “谢阿么养育之恩,儿子给你磕头了。” 赵大梁眼眶一热,夏春不明白,他明白的很,这是跟夏春划清界限,这生养之恩让夏春耗没了。 赵大梁拉着夏春回家,头也不回对着赵庆祥道:“你放心吧,这事儿让你大哥去。” 他身后赵庆祥张了张嘴,最后啥也没说。 第102章 被咬了活该! 赵晨家一片祥和, 但也许就是因为太祥和了,张絮阿么把家里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谁都不让进来。别人家鸡飞狗跳, 他们家啥事儿没有, 这不是叫人看着眼红吗? 但不管赵家人怎么低调,事儿到了还是躲不过。 徵兵第七天,他们家来了两家人, 夏春,还有张桂华。 赵晨家盖了青砖大瓦,小哥儿不论洗三还是满月都杀猪吃肉, 摆明面儿上的富得流油,赵晨一句家里没钱, 村里头一半人信了还有一半人真不信。 见过没钱的人修了小七间吗?没钱还送赵宣去学堂?没钱还买了赵庆祥一亩地?没钱还能养五条大狼狗? 正经人家人都吃不上饭了,还养狗? 赵晨家没钱?骗谁呢!? 就算赵晨真欠了人银子,但他都敢欠了人银子还把钱花的大手大脚, 那他就不能多欠福临门一点,借点钱给他们? 这想法真不要脸, 但是被逼到绝路上的人,不少都是这么想的。 就是一不沾亲带故,二也是怕了赵晨, 这群人没敢上门, 最后还是夏春和张桂华找了过来。 大门刚开了个缝, 开门的张絮阿么瞧见这俩人就想要直接把门再关上。 但是他手慢了一点, 才有了缝儿就被夏春和张明华给勐的往里一推, 硬生把张絮阿么推了个趔趄,当下两人就开始嚎:“哎呦,晨小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是你大伯么啊!” “絮哥儿,絮哥儿,我可是你二叔么啊,这下子你可得救救你堂哥啊!” 俩人刚进了门,才往前跨了一步,再也不敢上前了,赵晨家五条大狼狗一字排开,蹲在门口直勾勾看着这俩人,狗才养了半年还没到最大的时候,但也差不多了,赵晨家伺候的好,一个个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勐然这么蹲在人跟前,嘴里低声咕噜着,还真挺唬人。 张桂华和夏春想硬闯进来,愣是没敢动,就连刚嚎的那嗓子都卡了壳儿,硬生生憋回嘴里去。 夏春转头看张絮阿么,讨好道:“赵家嬷嬷,你,你把这狗收回去?” 张絮阿么胆子小,也知道这俩人来这没好事儿,要是正八经儿来的,用得着进门都用硬来的吗? 张絮阿么头都没往狗那边看,小声问这俩人:“你们,你们来这干啥?” 张桂华眼睛骨碌碌一转,道:“我,我来瞧瞧絮哥儿,不是听说生了个小哥儿么,当初生了孩子我们家忙着呢,也没过来看看,现在有时间了,当然得过来瞧瞧,怎么说咱都是一家子亲戚不是?” 饶是张絮阿么胆子小,也不是一点没脾气,当下真想回一句,谁跟你是一家子亲戚了!?当初你逼我絮哥儿嫁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一家子亲戚给挑个好的? 话说出来就是:“絮哥儿不用你看。”这一句不客气的,在他眼里几乎和脏话一个档次了。 夏春还想开口,张絮阿么抢先道:“晨小子也不用你们看。”硬生生让夏春卡了壳儿。 夏春到底是个泼妇性子,那嘴皮子哪儿是张絮阿么比得上的,深吸口气,道:“赵家的,这看不看也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不是,毕竟你住在赵家,但也不是晨小子亲阿么,我到底是他的亲大伯么,我是来看他的,你一句话把我轰走,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吧。” 这话说出来,倒是张桂华先开口了:“这话怎么说呢,就算不是晨小子亲阿么,那也是正经儿的阿么不是,我们家絮哥儿现在可是晨小子的夫郎,不比你这个大伯么亲啊,何况这个大伯么还是断了亲的。是不,赵家的?”张桂华转脸又讨好问张絮阿么。摆明了这关系铁着呢,就该让他进门。 “你!”夏春瞪着张桂华,两手掐腰就要开吵,又怕这德行惹得张絮阿么不高兴,硬生生把火气给憋肚子里面,“我不跟你吵,赵家的,你就让我进去看看晨小子吧。” 门口围着一群人,村里早就有人盯着赵晨家,都希望赵晨能慷慨解囊帮衬帮衬,谁都不想去当兵,尤其今年这徵兵的条文和往年不一样,他们生怕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屋子里赵晨终于千唿万唤始出来,看见夏春和张桂华就脑壳疼,在屋里他就听见怎么回事儿了,对这群人真是一点好印象没有,只想打发了完事儿。 他也干脆,直接对张絮阿么道:“阿么,之前就说了,咱家没亲戚,你还跟这些不三不四的说什么废话啊,赶出去!赶不出去放狗咬,没经过我家同意随便进我们家,可别说咬了还要赖我们啊!” 这话刚出口,五条大狼狗特给面子,一个个直接站了起来,别说,一抬头都快有人胸口高了,吓得张桂华和夏春直接往后退,正退到赵晨家门外头,张絮阿么赶紧上前,啪,门又关上了! 大门外村里人互相瞪眼,最后都哀声嘆气的离开,夏春和张桂华不信邪,噼里啪啦拍起来门板,大声喊着:“晨小子,你不能这样啊,咱两家可是亲戚,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就念着这情分,你就帮大伯么一次吧!” 第197页 张桂华不甘落后,喊道:“絮哥儿,二叔么也是没法子了,你堂哥对你好吧,你不帮忙他们就得有一个去当兵,你就帮帮你堂哥吧!” 张桂华可比夏春会演多了,这话说的哽咽,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真像是被逼到绝路上,张絮不帮他那就是不给他活路,要天打雷噼的! 这赵晨就不乐意了,咋,你和絮哥儿有情分,当初还逼着张絮嫁人?这情分都是你家的,你说有就有,说没就没? 赵晨勐的从里屋冲出来,大铁锤扛在肩头,这还是他当初砸自己家墙面用的。另手拿着个木桩子,赵晨直接推开自己家大门。 门外俩人叫声一停,瞧着赵晨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只觉着被饿狼盯上了,喉咙都像是给人咬住。 赵晨走到大门左边,木桩子往地上一放,大铁锤咣当咣当砸上去,那闷响吓的夏春和张桂华直打哆嗦,仿佛赵晨这一下下的都是捶在他们身上。誓要把他们拍成肉酱。 木桩子一半进了土,结结实实,换两个汉子硬拔都拔不出来。赵晨扛着锤子又回了家。下一刻,手里牵着一条狼狗出来,这狗是他们家长的最大的,也最能唬人,赵晨把狗链子拴到木桩上,扭头又去看夏春和张桂华,咧嘴呲出两颗白森森的大门牙: “张桂华,不用你在这装可怜,三十两别人家拿不出来,你们家使劲儿凑凑能拿不出来吗?去张家村问问,哪个不说你吝啬,手里有钱过年都不肯吃点好的,你手里能没攒下银子,骗谁呢?就不说银子,你当初坑了絮哥儿的地加上你们自己家的地卖了也够这数了吧,没脸没皮来我这儿闹,用不用咱去你们村长那说道说道?按理絮哥儿嫁给我,他那地作为陪嫁不该归我吗?” 地是已经过户给张家,赵晨抢不着,但是就怕他闹,谁家不嫌弃赵晨是个麻烦!? 张桂华急了,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他就是个哥儿,村里就不该给他地,哪儿有什么陪嫁?”说完就赶紧走,生怕赵晨真赖上他。 夏春哭丧着一张脸,直接蹲在地上,真哭出泪来。 “晨小子,我知道你不乐意看到大伯么,可是大伯么也是没办法了,你就帮大伯么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烦你了还不行?” 赵晨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冷声道:“我就奇怪了,赵大梁家的,你哭哭啼啼来找我帮忙,你哪儿来的信心我就有能力帮你了?我也问你一句,今天如果是我求你,你能帮我吗?” 夏春可怜巴巴看着赵晨:“晨小子啊,你......” 赵晨哼了一声:“赵大梁家的,我当初被追债的时候我去你们家闹过么?我去跟你们借过一个铜板么?断了亲就是断了亲,没处出那个情分,我都没指望你当初帮我,你也别指望别人能平白无故的施捨你。” 这最后一句也是说给四边上偷听的村里人的,想让他赵晨帮衬,可他赵晨凭什么帮衬? 夏春还想说话,赵晨道:“我记得农忙你想用我的牛还闹了一场,族长就发了话了,你要是再来我家乱认亲戚,族长要罚你跪祠堂?咱用不用再去族长那说道说道?” 赵大梁才赶过来就听见这话,心里羞耻又气愤,一把扯住夏春就往回拽。 “你就不能别闹了吗?啥时候能不给我丢人!?” 赵晨瞅着一场闹剧,扭头又回门了。 砰的一声,赵晨家大门再次关上。 赵家大狼狗正蹲在门口,还真是生人勿进,被咬了活该。 张絮在房间收拾屋子,房里房外的擦一遍,村里这两天什么情况他也知道,前两天出门洗衣服的时候,路边上瞧见他的人都欲言又止的,但最后也都没开口。 也是没脸,想当初张絮刚嫁过来的时候,这群人说了张絮多少坏话?现在哪儿好意思开这个口? 有厚脸皮开了口的,都被张絮三言两语顶回去了。 就像赵晨说的,凭什么借给这群人? 可刚消停了没半天,又来了两个借钱的,罗冬至和张天宝。 第103章 当家的说,没钱! 门都没让进。 张絮这回看见罗冬至倒是往前站了,搁门口就高声说了一句话:“我当家的好像说过, 罗冬至再来我家闹, 村里人大可以去找罗家要钱, 十两银子还我家五两, 剩下的谁要到钱就是谁家的!” 这一下赵晨家四周听小话的一个激灵,下一刻都往罗家跑! 罗冬至在张家过的不好, 他那点小手段在张桂华眼皮子底下简直不够看, 张桂华吝啬, 让他干活不说, 吃饭都是按着分量来, 他不干活,正常的分量都没有。按照张桂华的说法,出多大力气吃多少粮,他不干活就没饭吃,罗冬至整整瘦了一大圈。 张明武本来就对这个夫郎看不上眼, 平时没个好脸,更别提帮他说话了。 罗冬至今儿还是被张桂华赶过来的,张桂华那个心眼, 只要赵晨给银子, 把罗冬至送给赵晨又能咋? 他给罗冬至下了命令,要不到钱, 这两天都不要吃饭了。 罗冬至本来不想来, 张明武脾气不好, 一个伺候不好就能打他一顿, 他刚嫁过来还想往家跑,但张家看着他跟看贼一样,但凡他出了门,张明武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耳刮子。 往家跑都不行,更别提往赵晨家来了。 也就是张桂华硬逼着,他没办法。 第198页 罗冬至对赵晨让他还银子的话没上过心,毕竟赵晨说过要,又没真要过,他早忘了这茬。 可他没上心,村里人上心了啊。 张絮刚喊了话,罗冬至瞬间傻了眼。没多久罗老大赶了过来,按着罗冬至就揍。 “败家玩意儿,你往这儿来干什么啊!?养你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死了去啊!” 那边张明武也赶过来了,他不知道是他阿么让罗冬至来的,还以为是罗冬至自己来的呢。自己夫郎去找别人家汉子,这事儿说出去丢人,他心里火气早就压不住了。 “罗老大,你放手,你们家哥儿既然嫁给我,那就是我的人,要杀要剐那都是我的事儿!” 他准备把罗冬至直接卖给人牙子,理由都是现成的!罗冬至不检点。 张絮插了一句:“你们两家的事儿去你们家里吵,别在我们家门口闹。”说完牵出两条大狼狗,虎视眈眈盯着这群人,成功把人轰跑。 赵晨在院子里忍不住乐,刚狗链子还是他递给张絮的。觉着他絮哥儿真威风,一句话搞定罗冬至,真比他强多了。 赵晨扯着张絮就对嘴儿亲了口,笑道:“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 张絮闹了个红脸,一把推开赵晨,那边张天宝就来了。 张天宝家没分家,他阿爹加上他哥和他算三个汉子,家里条件还行,就是娃娃多,张天宝自己就三个儿子,他哥还有个小子也满十四,抽人就要抽俩,这么算就没钱了。 最后没办法,就想到赵晨。 张天宝在他夫郎复杂巴巴的眼神下到了赵晨家门口,在赵晨的瞪视下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张天宝偷摸去瞧张絮,张絮垂下脑袋,道:“我们家的事儿都是当家的做主。”然后就被张絮阿么拉回了屋。 赵晨嘿嘿贱笑,道:“当家的说,没钱!”回头把狼狗拴门口,大门一关,完事儿! 老罗家到底没给十两银子,乔玉明拿着扫帚站在自家大门口像一个门神,他身后两个儿子不管大的小的都跟在他身后站的板直! “谁欠赵家的钱你们就找谁要去,当年罗冬至拿的十两银子我们家可是一点没见着。现在让我家出,凭什么?” 罗冬至那个自私的性子,当初拿了钱就自己花了,一个字儿没往家拿,要不是罗冬至去赵晨家闹给赵晨说了出来,罗老大都不知道罗冬至拿了人钱。 知道的当天他就揍了罗冬至一顿,就这小哥儿被养歪了,被打了都不觉着他做错了,表面上服软,心里不以为然。 罗老大把人送去张明武手里,他自己心里都松了口气,觉着家里清净了不少。 可这刚清净没多久,谁曾想罗冬至个不省心的又闹这么一出呢!? 有人高声喊道:“就凭罗冬至是你们罗家人,你们罗家的小哥儿欠钱,不找你们找谁去?” 乔玉明冷哼一声:“我们家爷们三个都到了抽丁的年岁,罗家什么光景谁不知道?实话告诉你们,家里地卖了,银子也交上去顶人了,别说你们是来要钱,你们就是来抢钱,那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他大儿夫郎跟着帮腔,道:“都说嫁出去的小哥儿泼出去的水,罗冬至都嫁出去了,那就不算我们罗家的人,你们找这理由合适吗!?” 乔玉明最喜欢他大儿夫郎,像他,会过日子,脑子也好使。 “就是这个理,你们找我们家都不如去张家要,这十里八村的张桂华是个什么样子人谁不知道?他手里能没有点钱?你们要是不乐意去,那咱们就在这干耗着,反正话我乔玉明是放这了,要钱,没有!要抢,我们家老少爷们都在这儿,大不了咱就拼个鱼死网破!” 乔玉明一声喊完,扫帚就往地上一杵,他大儿夫郎张嘴就来:“我可瞧着不少人往张家村去了......” 话没说完,不少人都动摇了,还有几个真往张家村跑的。 罗家大儿子搬了两把椅子,让乔玉明和他夫郎往门口一坐,这派头,看着还真唬人,就是要跟村里人耗着了! 老罗家这边乱着,老张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吵吵闹闹的一晚上都没睡觉,全没得到个好。 又过了一天,后天徵兵的就要带着人走了,细柳村一家家更紧张了,空气里都带着骨子焦灼味儿。去张家和罗家的人更多了,两家人把罗冬至骂个遍,又把赵晨骂个遍,罗冬至更惨点,先被他阿爹揍了一顿,又被张明武打了一顿,当天就找了人牙子,五两银子就被卖了。 也是罗冬至年岁大了,要不是长的还行,五两银子都没有! 罗老大知道这事儿,竟然也没说啥,也是他没时间说啥了。他们家周围晃晃悠悠的不少人,都等着上他家抢银子呢。 乔玉明熬了一晚上彻底火了,叫他儿子夫郎把家里农具拿在身上,全家人出了大门。 “别拿罗冬至当藉口了,不就是想抢吗?老嬷子一家给你们腾地方,一群野狼养的玩意儿,去吧!” 唿啦啦一群人都往他家进,但罗家确实没银子,最值钱的农具都在罗家人手里握着呢,村里人摔摔打打出来,就抢了两件衣服,几个破碗。 乔玉明眼睛里含着泪回家收拾东西。 罗老大嘆口气:“是我没教好孩子。” 乔玉明一抹眼睛,他什么日子没过过啊。 第199页 “没事儿,反正搅家的不在了。” 他大儿夫郎跟着劝:“这样也好,这群人也不会再来闹了。” 罗家是没事儿了,围着张家的人就更多了,张桂华这个吝啬的,怎么可能像乔玉明有那么大魄力,由着人进门胡抢?他们家别说一个破碗,就是一块砖头,他都不许人拿走! 最后少不得一场混战,张明武把一个人脑袋打的开了瓢,张家被抢了不少东西,才算完事儿。 这些赵晨是不知道。 赵晨干脆都不出门了,免得瞧见村里头人看他的各种眼神。反正家里吃的管够,鸡崽长的快,开春赵晨买的鸡崽都长的半大了,虽然没有大鸡那么多肉,赵晨哪儿管这个,想吃的时候就去鸡笼子里面抓一只,看的张絮阿么心疼够呛,再养一养还能长肉呢! 张絮阿么一边嘆气一边把赵晨才捉出来杀好的鸡清理出来,赵庆祥敲开了赵晨家门。 就站在赵晨家大门口,他倒是没进来,对赵晨说了一句话:“村里的王老二,上山找人参,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给摔死了。” 赵晨听着一愣,然后点点头。 都不想去当兵,都想要银子,都想活下去。 结果不用当兵,人先死了一个。 赵晨坐在天井里的葡萄架子下仰头看天,天上乌云密布,估摸着晚上要有一场大雨,张絮在天井那收衣服,赵晨冲着张絮就喊。 “过来坐会儿呗。收拾那么快干什么,这不是还没下雨么。” 张絮没听他的,一件件把衣服收拾好,想了想,从房间端了盘子杏儿出来,这是齐浩明上山打的,给送来一点,张絮洗出来放在屋子里,给家里人闲磕牙。 盘子往赵晨身边推了推,张絮才在赵晨旁边坐下。 赵晨嘿嘿一笑,捉着张絮的手在手心摩挲,张絮手糙,上面的茧子比赵晨都厚,坐月子都没养过来。 “我就没见你闲着过,我说絮哥儿,咱家又不是穷着用你一直团团转,你歇歇又咋。” 张絮看他一眼,道:“习惯了。” 从他阿爹死了之后他就天天团团转,不忙就没饭吃,这种事儿习惯了就很难改,手里没有点活干总觉着不踏实。他坐月子时候,都闲不下来,不是做衣服就是纳鞋底,绣的那两条爬虫实在不能看,后来让张絮阿么拿去绣,他又继续纳鞋底。 赵晨都不知道说啥了,这世上就有一些习惯让人心疼,他觉着张絮这就算。 手给赵晨捏出一层细汗,张絮耳朵发红,坐不住了,又站起身,赵晨问:“你又干嘛去啊。” 张絮瞅他一眼,又看看天:“你没瞧着这要下雨么,我去把咱家狗关屋里,别晚上给雨打了。”说着把手收回来,不自在的在身上蹭了蹭。 赵晨拿着个杏子啃,乐呵呵随他去。 临走前,张絮顿了顿:“王老二的事儿不赖你。” 赵晨一个杏子咽下去,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忽然像惹了事儿的孩子找到了家长,忽然觉着有了靠山。赵晨眼睛一热想去抱抱张絮,最后坐着没动:“嗯。” 大晚上果然下雨了,哗啦啦的声音吵得人耳朵疼,七八条人影子忽然从赵晨家靠山那边的树枝子上攀登上来,一个个猫着腰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就要把赵晨家屋子门推开。 忽然,大雨里面一声大喊:“谁!?” 第104章 你们有脸求我吗!? 赵晨是大半夜起来撒尿的, 刚放了水就想去赵宣房间瞧一瞧, 赵宣再人小鬼大, 怎么说也才是个六岁的崽子,给雷雨声吓到了可咋整。 可等他过去,就看见赵宣四仰八叉摊在炕上,睡得没心没肺, 口水都流出来了。赵晨嘴角犯抽抽,把被赵宣拧巴成麻花的被子解救出来再盖回赵宣身上,转身就走。 刚推开赵宣的门, 院子里面七八条人影直接冲进眼睛, 赵晨一个激灵,顺手从屋子里面捞了把凳子,张口就喊:“谁!?” 嘴里喊着手上也没停下,三两步冲上去,凳子照着一人脑袋就砸过去, 大晚上的摸进别人家的门, 偷偷摸摸的, 还能有啥好事儿不成? 赵晨这一发狠,直接把一个人给撂倒在地上, 凳子就要朝着第二个人下手,赵晨大声喊道:“絮哥儿, 絮哥儿, 赶紧起来, 家里来坏人了!” 赵晨这一叫唤, 院子里面的七八个人也回过神,当下有个领头的道:“快捉住他,别让他再出声了!” 几个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朝着赵晨就扑,赵晨打架是厉害,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冷不丁的还挨了两下,赵晨嘴里不停,一个劲儿的喊着张絮,把张絮喊起来,就算是不能帮忙,躲起来也行啊。 大雨哗啦啦下,雨声盖着,赵晨的声音直接打了个折扣,隔壁家的硬生生没人找过来。 忽然几声狗叫,五条狼狗直接沖了过来,对着围着赵晨的人就咬上去。赵晨喊的时候张絮就听见声儿了,他想上去帮忙,倒是心思快的先把家里狗给放了出来,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八个汉子四个给狗追的直叫唤,还有些往墙上爬去想跑的,奈何赵晨家围墙比较高,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是借着靠树林那边的树,这齣去慌不择路也找不到借力的地方,怎么上去!?一边爬墙,剩下屁股大腿留给狗咬着去。 第200页 剩下四个汉子除了个被赵晨开始就打倒在地,空手的三个都对着赵晨,赵晨和这群人比划了半天,嘴里喘着粗气,手里的板凳早就只剩个凳子腿儿,也是他手太黑,砸第一个的时候就把凳子给砸的半残了。 一个没注意,手里的半截凳子腿儿叫人给握住一拉,赵晨顺着力道直接趴倒在地,大雨溅地上喷了赵晨一脸的泥水,两个人按住赵晨两个胳膊,一个人直接跨坐在赵晨身上。赵晨使劲儿扑腾腿,到底没能翻身。 他啥时候受过这种气?赵晨气的大骂:“我擦你祖宗,你特么还敢坐我身上,妈的,给我滚!” 他挣扎的越厉害,身上的人用的力气越大,终于他身上那人似乎也起了火气,一柄柴刀砍在赵晨耳朵边,道:“你他爷爷的老实点!再动我剁了你!” 可就这样赵晨也不怎么老实,还扭着身体死活想起来!那边张絮手里拿着扁担沖了过来,大声道:“你们放开他!” 张絮一来,压着赵晨的三个人也紧张了,生怕这夫夫俩发了狠,直接反手揍他们。 压着赵晨那人心里一着急,手里的柴刀竟然直接戳到赵晨颈子边儿:“都别动,小心惹急了老子,大家谁也别想好!” 张絮停下步子。赵晨也停下挣扎,下一刻忽然道:“赵庆吉,王八蛋!!是不是你!?” 窜进他们家的人都蒙着面,黑灯瞎火的赵晨也不知道是谁,但是刚听着赵庆吉说话他就觉着熟悉,就是这声音混在雨声里面他没敢认。 这回离近了,赵晨立刻听出来了,当下就骂:“爬墙爬到我家来了,赵庆吉,你他妈从我身上下去,否则你要么就真砍了我,要么等我爬起来,看我他妈的不灭了你!” 赵庆吉在听见赵晨喊他名字时候就慌了,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可叫村里人知道了,他们家说不得得被逐出村子。 可他也是被逼急了,赵大梁要让他去参军,这事儿都已经定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弄钱,最后心思就打在赵晨身上。 有人信赵晨没钱,赵庆吉就是不信的那个,也是徵兵前赵晨有一次带着蔷哥儿出门熘达,小哥儿脖子上带着万大掌柜洗三儿时候送的暖玉,不小心划出了衣领,就那么一会儿,偏偏叫赵庆吉看个正着。 心思放在赵晨身上的人还不少,都是给逼的没法子,不少还是跟赵晨曾经一起混过的二熘子,在家里不受待见,一听见徵兵就被家里人推出去,赵庆吉在赵晨家门外面晃悠,碰上几个也在这片晃悠的人,一商量就都来了。 听了赵晨的话,赵庆吉本来还慌的心忽然不慌了,反正都被抓住了,他松开赵晨也是被赵晨记恨,放开也一样,他还放个屁!?恶从心头起,柴刀又往赵晨脖子上挪了挪,直接划出个血印子,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赵庆吉也不看赵晨了,只盯着张絮道:“我们没想闹事儿,给我银子,我立刻就走!” 赵晨脖子上留着血,嘴上也不服软,骂道:“给你个屁,赵庆吉,你他妈被狗咬了,还能给狗买肉包子吗?” 赵庆吉照着赵晨后脑勺就是一拳头,恨声道:“赵晨,你就当可怜我,你当谁都乐意干这种事儿吗!?”抬头又看张絮,“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给我钱,不给咱们就干脆一块玩儿完!” 赵晨给砸的脑子发晕,这回倒是不吭声了,剩下张絮,黑漆漆的院子里面,头上滴答水,凤眼清清冷冷的看着赵庆吉,一动不动。 赵庆吉刀子又要往赵晨脖子上凑,道:“我就要三十两!你去拿给我!” 可就在这时,张絮拿着扁担一勐子冲上来,直接将赵庆吉顶的往后倒过去。柴刀在赵晨侧颈上又拉了个口子,好悬没把血管划开。 张絮手也挺狠,拿着扁担照着赵庆吉身上就砸,那一下下的棍棍上肉,简直就是要把赵庆吉活活砸死。 之前两个按着赵晨胳膊的汉子早在张絮冲过来的时候就吓得松手跑了,赵晨伸手一捞,拽着一个人的脚脖子直接将人拽地上,一翻身换骑在那人身上,握着拳头砸。 赵晨脖子上还留着血,黑漆漆的眼珠子阴森森的,一张脸刚才是愤恨,现在却是咬着牙面无表情,好像刚才是生气,却在张絮冲过来的时候将这种生气转化成另一种更高端的情绪,只是这情绪说不上是好的,他的脸上明明是平静的,无端让看到的人都觉着害怕,他明明都没什么力气了,这时候仿佛又变成平日打架兇狠的赵晨,一拳头一拳头不知道累似得。 直到赵家大门打开,细柳村其他人把赵晨拉开,赵晨身下那人早就昏了,估计村里人再晚来一会儿,赵晨都要把人打死了。 赵晨被拉开,脚还往那边踹,像是非要把这群人打死才算数。 那边赵庆吉也不好过,张絮下手也轻不到哪儿去,村里人来了,赵庆吉也只有昏在地上半死不活迷迷煳煳叫唤的份儿。 老族长顶着雨过来了,气的大喊:“这是想干嘛?咱们村还没有出现过这么恶劣的事!这么多人跑到赵晨家,你们是想干嘛?” 张絮阿么躲在一群人后面又开始哭,半夜他被张絮叫醒,让他把蔷哥儿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藏起来,赶紧叫上赵宣去找族长。张絮阿么胆子小,本来不敢出门,但瞧见门外面赵晨和一群人打起来了,早忘了胆子小这种事儿,抽个空子就跑了出去。 第201页 这会儿见族长来了,张絮阿么又躲进屋子里面,把藏在衣柜的蔷哥儿抱出来,一下下拍着。蔷哥儿乖巧,晚上睡着了,天大的声音都不醒,这会儿也睡得正香。 张絮阿么亲了口蔷哥儿小脸,才把哥儿放在炕上,他身上也淋了雨,全身透湿。不敢多抱着。看了好一会儿,觉着心安了点。 门外族长又指着钻进赵晨家的人破口大骂,来的时候八个人,四个被狗咬着没跑成,一个在进门的时候就被赵晨砸晕了,赵庆吉叫张絮打的不省人事,还有一个被赵晨坐身上揍,就一个全须全尾儿,身上没什么伤,但才出了赵晨家门,却被族长带着人堵了回来,一个都没跑成。 赵晨被人拉开,好一会儿才像是神智回笼,打断了族长的叫骂,张口道:“族长,别骂了,报官吧。” 族长像是被人掐死了脖子,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他刚才骂的这么凶,就是为了让赵晨别把事情闹的太大,细柳村名声已经不好了,再传出来这种事儿,细柳村出去还怎么见人? “晨小子,我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 赵晨打断他:“族长,我就是不报官,你做得到像当初把我拉祠堂打三十大板一样打他们三十大板么?” 上祠堂行刑,一不小心就要打死人的,族长虽然占理,这种事他也不敢随便来,何况这是八个人,万一都死了怎么办? 赵晨说的很平静,道:“报官吧,现在正在徵兵呢,这群人进了衙门,衙门也不会判多大刑,最后也就是被压着去当兵而已,他们本来不就是要去当兵的么,现在也不用他们想别的法子了,直接定下来去吧。定下来大家都定了心。” 有人瞧见自己家汉子在八个人里面,当下要开口闹,族长也想再劝一句。 “晨小子......” 族长刚开了口,赵晨看着他忽然凭空一声大喊,把刚才他脸上的平静毁灭的一干二净:“族长你别说话了行吗!?你们都当我好欺负吗!?八个汉子来我们家?这是来借钱,来偷还是来抢啊!?刀都抵在我脖子上了,这特么是杀人灭口啊!?你们想我原谅,想我别闹事儿,这事儿换你们头上你们能不闹吗?” 赵晨一仰头,将脖子上的血印子亮出来给他们看,大雨还在下,血口子一时半会癒合不上,现在还往下流血。赵晨一身白色的棉布里衣,映的全是血。 “族长,你看好了,就这样,你还想为他们说情?是不是我死了你们才觉着事儿大了!我赵晨是欠你们的吗?我过好了一点就得把钱全给你们吗?我就问一句凭什么!?我当初快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你们现在求我,你们有脸求我吗!?” 第105章 赵晨,我们谈谈吧 一出闹剧最后在赵晨黑着脸的嘶喊中结束, 那八个人一个没叫族长带走, 赵晨找了根绳子,将这群人全都捆了起来,一个挨一个关进小七间去了。 八人的家人想把人带走, 上来还想抢人, 不是他们在乎这些来偷鸡摸狗的汉子,而是赵晨把人留下了,他们脸上不好看。 赵晨转身就站在那些人跟前, 在墙角又随手抓了个镐头,血顺着赵晨的脖子往下流, 赵晨整个人都像坟墓里面爬出来的, 一群人瞧着这架势一时不敢上前。 李老头仁义,怕这群人真和赵晨打起来赵晨吃亏, 也抓了个傢伙事儿站赵晨身边,他这一动, 王德齐浩明也跟着站了过去, 最后就连赵庆祥也闷声不响的过去了。张絮手里的扁担就没放下过, 村里人来的时候他跑去把家里狗子拴好,然后就一直跟在赵晨身后,赵晨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周大富瞧这架势, 劝着老族长:“阿爹,谁犯了错, 谁就得认, 您考虑着村里的形象想把这事儿藏着, 可先不说这事儿藏的住不,就说你今天不严惩这群人,你就不怕咱村还会发生这种事儿?” 老族长看了周大富一眼,又看了看一触即发的战场,怕是他再不开口,就真要打起来了,长长嘆了口气,老族长走到那群人身边,背对着赵晨对着那群想抢人的喊道:“干什么呢?你们还想做什么?晨小子说的有错吗?犯了错就要认!你们要是还敢闹出什么么蛾子,别怪我狠心,把你们全赶出村子!” 老族长表了态,村里人都不敢动手了,周大富趁机大喊:“都散了吧,留在这干什么?这是什么好事儿吗,你们什么热闹都瞧!?” 唿啦啦一群人又散了,最后那八人的家人也被周大富硬生生轰走。 李老头站在赵晨家门口,道:“你们家事儿可真够多的。”从怀里拿出药瓶,那是他平日揣着的跌打损伤药粉,擦上还能止血,“过来,我给你上药,今晚上我就不走了,帮你在这儿镇着点,免得这群人再来。” 赵晨回了屋,也没说谢,老老实实的让李老头动作。赵家大门又关上了,大雨依旧没有停下,赵晨脸色煞白,像是流血过多后的模样,就是这表情也没有一个,看到李老头都打憷。 李老头道:“你别这样,看着跟个尸体似得,我知道你对村里人心寒,可这也是没办法,正常人不逼到这份儿上,谁敢铤而走险啊。” 赵晨也不吭声,李老头说啥他就听啥,到最后,李老头也不知道赵晨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脖子上伤口不深,就是给刀划得挺长,其实赵晨当时也怕,他是穿越过来的,这第二条命来的不容易,死过一次的人尤其惜命,谁想再这么窝囊的死了啊。 第202页 脖子上上了药,赵晨站起身,李老头问:“你干嘛去?” 赵晨道:“老头,让絮哥儿和我阿么他们现在去你那儿呆一晚,你陪我去县城走一趟吧。” 李老头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赵晨也怕那八人家里头的人再来找事儿,他干脆连夜带着人走,也把张絮他们放李老头家,避开这群找事儿的。 李老头点了点头:“行,我跟你去。” 穿了蓑衣带了斗笠,赵晨脸上面无表情,只说让张絮带人去李老头家,多余的一个解释都没有,他像是对张絮忽然淡漠,在这一晚上忽然把张絮当成了个认识的陌生人。 张絮抬头看他的时候,赵晨已经转身出了门。张絮阿么扭头看张絮,想等张絮拿个主意,张絮垂下眼睛,道:“收拾东西,走。” 赵晨出门,李老头已经把那八个人从小七间带了出来,赵晨牵出牛车,把赵庆吉连着两个昏过去不能动的扔车上,剩下的用绳子拴成一串,跟着牛车走。一路上小心翼翼注意着四周人影,终于悄没声息的摸到了县城。 下雨,路上不好走,赵晨他们走的自然也慢,等赵晨和李老头到了县城的时候,天都蒙蒙亮,雨也终于停了,城门还没有开,赵晨和李老头等了好一会儿才在城门开的第一时间冲进去。直奔衙门。 衙门上工也没有这么早的,赵晨知道事儿,他让李老头带着这群人去衙门口,他自己拐去杨振山家,柳生已经搬出折阳城了,杨振山还在,偶尔还跟赵晨喝一次酒。 杨振山还在家没睡醒呢,等给赵晨吵起来,知道发生了啥,这汉子的脾气也上来了,当下套上衣服就往衙门去。到了衙门口二话不说先对着这八个一人给了一脚。 “一群畜生,自己没本事还想祸害别人家,呸!晨小子,你放心吧,这事儿我给你处理。” 赵晨点了点头,带着李老头又往细柳村赶回去,也怕慢一步,张絮那边又要出什么么蛾子。 还别说,赵晨还真没想错,他驾着牛车晃悠到自己家门口,就瞧见几个夫郎嬷嬷在他门口哭自己命苦,求赵晨把人放了。要是爷们想跟他打架,赵晨撩凳子上就是,可碰上一群夫郎嬷嬷,打不得,骂没用,要不是赵晨半夜就把人送衙门了,这会儿还真不好办。 夏春看见赵晨,还想冲上来抱赵晨的腿。 赵晨像是累的很,对李老头说:“你跟他们说,我先去你家了。”下了牛车就走。 李老头扯住夏春,拦住了一群夫郎嬷嬷:“追什么追,想要找你们家汉子,去衙门找吧!” 赵晨进了李老头家,张絮就坐在大厅里面,昨晚上赵晨走后他就没睡过,也是睡不着。他顺手把早饭做了,就坐在饭桌边等赵晨回来。 赵晨看了张絮一眼,啥也没说,熟门熟路进了李老头大儿子那屋子倒下就睡。 他像是累的狠了,闭上眼睛就不想想别的,睡着了算。 天大亮,细柳村的人家都知道赵晨半夜把那八个汉子送衙门了。 “晨小子是真狠啊。” “这不是叫那八家都恨上晨小子了么?” “那也是那些人家活该!那种事儿也敢做,还带着刀去的,我就说晨小子做的对。” 一堆人说什么的都有,但不论怎么说,村里人除了少数几户人家和赵晨相熟的,剩下半熟不熟或者陌生的,都离赵晨远远地。 赵晨就是个煞星,谁惹他就准得不到什么好!就算是没惹他,也怕走近了被那些和赵晨有仇的记恨上。 但赵晨的事儿大家嘴上说说,还没放心上太久,另一件事就压的村里人喘不上气,徵兵的人又来了,这回是来带人的,听话的乖乖跟着走去参军,不听话的记上名字报备上去,另一手就准备当逃兵抓捕了。 一时间怨声载道,村里的哭喊声不断,还有些想跟官兵理论的,被一巴掌推到一边去。 等赵晨睡醒过来,这闹剧都还没散。 张絮坐在赵晨身边,正给赵晨擦头上的汗水,赵晨似乎做噩梦了,醒的时候睁开眼睛都是一下子睁开,仿佛被什么事情吓到了。 赵晨从炕上坐起来,对张絮道:“回家吧。” 赵家人又回到赵家,院子里筐子笸箩倒的哪儿都是,五条狼狗被拴在院子,昨晚上太乱,后来也忘了把狗赶回屋,下了一夜雨,狗毛都还没干,一撮一撮纠结着。张絮阿么瞧着这狗就满心感激,别说养这么久还真没白养,该用的时候就是顶用。 赵宣昨晚上被吓到了,到现在都老老实实没吭声,昨晚上被带去李老头家也怕的不敢睡觉,等早上赵晨回来才敢挨着赵晨睡。这会扒着赵晨的腿不放,觉着这样就特安全。 赵晨在赵宣脑袋上摸了一把,道:“男子汉,怕什么怕,有啥啊,来咱家干坏事儿的不都跑了么。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没去学堂?” 赵晨心大,赵宣都好几天没上学了,他今天才想起来这茬。 赵宣道:“那边村子都和咱们村子一样乱呢,一起上学的因为家里乱都没去了,夫子就先给我们放假了,等过了这两天再去。” 赵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进屋子睡觉。 唿啦啦徵兵的闹腾了一天,到最后再怎么闹腾也是尘埃落定。留下一村子哀怨的彷徨的,振奋起来一起讨生活的。 第203页 但从家里进了贼开始,赵晨就好像变了。 赵晨不再往张絮身边凑,晚上睡觉不再是抱着张絮,而是背对着背,平时闷声不响,问一句答应一句。整个人看着都沉默了。 张絮却好像喜欢往赵晨身边凑了,赵晨去哪儿他就跟着。 赵晨不吭声,他就在赵晨身边做点别的,偶尔赵晨身边水壶凉了,他就给换一壶热的。赵晨终于不祸害家里半大的鸡了,却换成张絮祸害了,做好的鸡汤一碗碗往赵晨身边放。赵晨没拒绝。可若说接受,却也是闷声不响的喝了完事儿。 这诡异的情况就连张絮阿么都发现了,张絮阿么着急了,趁着李老头来串门的时候问李老头怎么回事儿。 “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儿,你问我,不如问问絮哥儿。” 张絮阿么还真转头问絮哥儿了。彼时离徵兵都过去十几天,赵宣又开始上学了,张絮剁猪食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张絮阿么的问,自顾自的餵猪去了。 当晚,在赵晨再一次背对着张絮的时候,张絮却是靠过去把赵晨抱住了。 “赵晨,我们谈谈吧。” 第106章 我后悔了 月明星稀, 赵晨家窗子敞亮,借着月光能隐约看见屋子里面模煳的情况。赵晨闭着眼睛, 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醒着。他也不吭声, 当张絮以为他睡了的时候。赵晨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 张絮抱着他, 他头一次这么抱着一个人,有点羞恼,但此刻明显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说说你这几天在闹什么脾气。” 闹了半天, 他就是在闹脾气? 赵晨心里一冷,说话也是冷的:“我没闹脾气, 睡觉吧。” “赵晨, 我长眼睛了, 咱家人都能看出来,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赵晨将张絮的手从身上拿下来,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张絮收回手,手心还是赵晨的温度, 让他有种习惯的贪恋。现在手叫人拿开,张絮心有点乱了。 “赵晨,你不是那种有事儿藏着不说的人,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咱们能开诚布公么?” 张絮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想再抱过去, 但他终归不是那种会哄人的性子, 最后还是没动。 赵晨倒是开口了, 声音有点闷, 长嘆了口气:“行,你想我开诚布公,我也的确不是那种能藏事儿的性子,絮哥儿,我就问你,是不是到现在,你都还想让我死?” 赵晨刚穿来的时候,张絮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赵晨,你怎么还不死。 那是前任“赵晨”的债,赵晨理解,他也不怨恨。可是现在的赵晨不是以前的那个了,就算他自己没说,他也知道絮哥儿心里肯定有感觉。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芯子换了,壳子没换,之前的坏名声,现在依旧也不怎么好。 那现在,张絮是不是还想让他去死? 张絮沉默了会儿,道:“没有。” 赵晨忽然从炕上坐起来,依旧背对着张絮,看着窗外的光怪陆离。 “絮哥儿,你明说,我也不会生气。” “我没有。” “那你那天为什么冲过来?”张絮话刚落,赵晨就立刻问了出来,这事情他埋在心里很久了。 赵庆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嘴上叫骂,心是慌的,他死过一次,已经怕了,他真的不想再死一次。 他知道赵庆吉要钱,他还庆幸了一下,他不会出什么事儿,要钱,给他钱就行了,乡下人哪儿敢杀人?毕竟抢劫和杀人这罪过真是没法比。 赵庆吉没那个杀人的胆子。 张絮没钱吗?不,他有,想当初赵晨偷了张絮八两银子,回头就还了张絮二十两,后来张絮藏了起来,赵晨没问也没管,也从没看见张絮放在哪儿。他知道那是张絮的依仗。乡下人手里拿着银子有了依仗才觉着心里有底。 家里零散银子还有七八两,剩下的拿家里什么物件不能顶? 三十两不是凑不出来,可是张絮没给,他冲过来了。 似乎他赵晨没有他藏起来的二十两银子值钱。 他赵晨在张絮心里就是没信誉,今天他交出来二十两,明天赵晨就不会还他!? 他赵晨是个王八蛋!是个泼皮无赖,是个痞子,命贱,就该丢在那! 就该让赵庆吉宰了完事儿! 他死了,张絮还丁点不用负责。 用来摆脱他赵晨,这是多好的法子啊! 一起相处了大半年,赵晨越想越心寒。 一边心寒,一边愤恨,一边委屈。 从小没有个像样的家人,他赵晨是真想有个家,他是真想好好和张絮过一辈子。 可是张絮冲过来了,一点没想过赵庆吉是不是手一抖,他赵晨直接就去见阎王了。 他把张絮当宝贝,人根本就没在意他这条命。 赵晨心脏里面像插着把刀子来回拉扯,疼的撕心裂肺,脸上却死要面子的硬撑。 有什么啊,不就是人家不在乎你么。 多大点儿的事儿啊....... 可就这么点儿事儿,赵晨放不下。 至少从那天开始到现在过了十几天,他还是放不下。 “絮哥儿,赵庆吉划的是我脖子,再多一点,你就不用看见我了。” 第204页 张絮道:“我知道。” 他话一落,赵晨眼泪都快下来了,又觉着大老爷们不能这么丢人,赵晨从炕上坐起来,仰着脑袋看房顶。 “嗯,你知道。”赵晨的声音在黑洞洞的房间十分平静,说,“可不是么,你就是知道,你才冲过来的。”顿了顿说,“絮哥儿,我寻思我没对你不好吧,天天好吃好喝供着,怕你不高兴还要哄着,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跟你说。你一句小时候想有人帮你,我二话不说就去救了那个小鱼。结果就是这样的?你知道你冲过来我可能会死,你还是冲过来?张絮,你觉着这样对得起我么?” 房间沉默着,张絮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没说话。 赵晨忽然放弃了,一直不想说的话也干脆和盘托出:“你不是一直怕我变了个人么,是,你一直都没想错,我赵晨就是个游魂,你嫁的那个人,在受了那三十大板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用了他的壳子顶替他,他估摸着都下十八层地狱走了一圈又轮迴了。”他抹了把脸,“我知道你们这叫怪力乱神,可是不是就因为这个,你杀我良心一点都不疼啊?” “我犯了什么错了?我对你哪儿不好了?” “絮哥儿,我就想问问你,和我一块过日子,就那么难为你?” 张絮依旧没吭声,赵晨的心已经揪成一团,眼泪终于顺着面皮砸在手背上。 “絮哥儿,你对我不是没意思吧,怕我又变成旁人,你就真捨得杀我啊?” 想当初他还看着ktv一起干架的兄弟谁谁谁处了女朋友,日子过的怎么怎么潇洒,分手后哀怨郁闷像是死了爹。他当时觉着人矫情,只在那人喝酒的时候蹭了顿免费酒算完事儿。 现在明白了,什么矫情啊,一块过了那么长时间的日子,忽然发现对方和你不同心,别说喝酒了。赵晨都想死在酒缸里面算了。 可现在没有小天桥,没有高度酒,他想找个人陪他发泄,才发现这异世孤独,能知道他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人生活到他这种程度,还真是失败的过分。 赵晨又抹了把脸,鼻子发酸,眼眶通红,赵晨强忍着让自个儿平静平静。 “行了,啥也不说了。你什么意思我明白了,你看不上我,咱也不用往一块硬凑。现在这房子这地,都给你,福临门那边我也说好了,以后发的分红你自己去拿钱就行,安生过,能好好过一辈子。你受累点,顺便养活着赵宣,那小子能闹,但也不是没良心。养大了也是个小子,村里人没人敢把赵家怎么样。” “我走了,你就跟村里人说,我去走商了,准备出门做大买卖。等再过两年,你就说收到信儿,说我碰上意外,死了.......你自己找个称心的改嫁了吧。” 赵晨说到最后一句,抽了抽鼻子。 感情这种事儿,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赵晨是动了真心思。否则,如果有谁敢威胁他的命,他能直接弄死那个人。哪儿像现在啊,自己都差点死了,还巴心巴肺的给人想好后路,把自己净身出户。 赵晨头回知道自己这么大方。大方的他自己都觉着噁心。赵晨伸手给自己一巴掌,又抹了把脸,把那点烦恼心思收拢收拢,伸腿就想下地往外处走。 今天把话说开了,他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留在这儿了。以后天高任鸟飞,他赵晨是没本事,可是有手有脚,上哪儿不能混口饭啊。 他身强体壮讲义气,将来哪儿愁不能找个好哥儿呢。 何必非得是这个张絮呢。 他使劲儿的宽慰着自己,可他刚动,身后却让人拽住了。 赵晨差点又哭出来,委屈的不行。 他也不想走。 但已经寒了心,话就得往硬气了说,还能回去求他跟他好不成?大老爷们的,不能这么丢人。 “撒手,咱们好聚好散,相识一场不容易,你要是还念着旧情,我身上的事儿别往外乱说就行。” 赵晨说着又要往地下去。 张絮拽着他衣服下摆还是没松手,这会儿终于开口:“赵晨,我认真地,我没有想你死。” 赵晨没再动,他早就可以一走了之,那么多天他留在家里,直到今天张絮找他谈他才准备走,谁说他不是期待着张絮的解释呢。 张絮道:“赵晨,我阿爹死后,我一个人撑着家。村里人抹黑我,欺我是个小哥儿,甚至有人去我家里找麻烦,我唯一能干的就是和他们拼命。” 张絮像在回忆,话也说的飘飘渺渺的:“有人偷我们家的东西,还有人指着我鼻子威胁我,不给他钱花,他就要找我的麻烦,去祸害我家的地。我没听他们的,就直接跟他们打了起来。” “你被赵庆吉按住了,我想救你,我就冲上去了。被人威胁这种事儿,我都习惯了。”张絮的声音有些哑,模煳着补了一句,“我冲上去了,我就后悔了。” “赵庆吉的刀子划到你了,我看到了。” “赵晨,我后悔了。” 以前的“赵晨”简直拿他当仇人,当奴隶。想怎么使唤怎么使唤。现在的赵晨尊重他体谅他,对他好,张絮不是傻子,他也不是没有心。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害怕赵晨这人变得太快说不定啥时候再变,本能抗拒赵晨的好,到后来他觉着这人既然暂时没变,那大家就凑合过吧。 第205页 再到那晚上,赵庆吉刀抵在赵晨脖子上,张絮心就慌了。 感情这种事儿有时候来自于习惯,习惯了身边有个二熘子,习惯了身边这人说话不着调,习惯了这人没事撩拨他,习惯了这人偷懒耍滑,这人心黑手狠,晚上睡觉非得抱着他。 可是习惯了再想把这习惯撇一边就难了。 冷不丁一寻思这人不在跟前了,张絮感觉像被人掐了脖子,主心骨一下子就没了。 赵晨想离开的脚,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他听着张絮一句句后悔,那点委屈没了,却变成了心疼。 蒙了不知道多厚一层灰的良心叫一盆水勐的清洗干净,扑通扑通跳起来,疼的赵晨一抽一抽的。 赵晨忘了一件事儿。 张絮是不同的。 他的人生中没有人可以让他依靠,他也想不到依靠别人,遇到事,张絮只想到拼命,因为他只剩下这条命了。 赵晨一直想着他和这世界的小哥儿都长着相同的零部件。可是他却忽略了。这个世界的小哥儿们把自己活成一个女人,张絮拥有被保护的权利,却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爷们。 都是被逼出来的。 赵晨重新爬上炕,一点一点往张絮那边挪,直到把人搂进怀里。手往他脸上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泪。 赵晨低头吻他,一点点细緻的描绘那张脸,借着朦胧的光亮只能看见张絮半张着的凤眼。 “赵晨,我后来想,如果你要是死了,我给你守寡,等宣小子和蔷哥儿有了归宿,等阿么终老,我就去陪你。” 清清冷冷的小哥儿说不出来太羞耻的情话,可就这种朴实的,听得赵晨心窝子热的烫人。 他又去亲张絮,哄道:“我这不还没死么,你不用守寡了。絮哥儿,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张絮终于正面回应,伸手搂住赵晨的脖子:“好。” 吻干了泪,吻到了唇,再到颈项。仿佛在庆幸赵晨当初的劫后重生,两个人谁也不肯放开谁。也不知道谁先扯开谁的衣服,再到肌肤相处后的熨帖,灼热蔓延,一夜疯狂。 第107章 心满意足! 第二天早上起来赵晨模样又变了, 脸上的笑变得得意又满足。看吧,他就想着他没那么遭人嫌弃吧,不至于一块过了大半年,张絮还想弄死他。 现在事儿掰扯明白了。 瞧瞧, 瞧瞧,他赵晨也是有人惦记的, 人张絮说了, 他死了就给他守寡! 赵晨想着这说法, 乐的一口大白牙迎着阳光白花花的, 活像个偷到鸡的黄鼠狼。 房间里头两个人都还没起, 赵晨侧着身子看着怀里那人,张絮还在睡, 昨晚上折腾狠了,后半夜赵晨刚从他身上下来, 小哥儿话都没说一句, 已经迷煳了。 前任“赵晨”晚上办事儿都是硬来,赵晨一小心温柔, 这哥儿生涩的像个雏儿。 皮肉贴着皮肉, 赵晨在人光裸的背嵴上摸了一把, 脑子里越想越猥琐,下半身忍不住冲着人家又开始敬礼。 操, 不能再窝在这儿了。 搁张絮脑瓜顶亲了口, 赵晨把人放好, 穿好衣服出了门。 那边张絮阿么已经做好了早饭, 正要来叫他们。赵晨拦住:“他还睡呢,让他睡去。” 张絮阿么过来人,有啥不懂的?听了话脸一红,脑子就垂到胸前了,扭身就去灶台烧水。张絮起床少不得得洗洗,这水还得早点烧。 赵晨收拾好自己,看着赵宣去了学堂,和张絮阿么说一声,他就出了门。 前阵子徵兵,村里头乱的很,赵晨天天在家镇宅,现在该当兵的当兵去了。剩下的人都该干嘛干嘛去,赵晨也敢随意瞎晃荡了。 冷不丁赵晨还寻思,那群人当兵了也好。里头不少是二熘子,他们一走,村里清净不少,出门都不用太担心家里头。 这人吧,恋爱前和恋爱后就是不一样。 以前想着大家都是两口子,那就晃悠着过呗,该干啥干啥就完事儿。 这会儿赵晨心里暖烘烘,就开始疼夫郎了,吃早饭的时候就寻思弄点什么给张絮补补。脑子里心窝上都惦记着一个人。 村里有猎户,赵晨先去了趟猎户那,寻摸着弄点野物,结果今儿啥也没有,赵晨就往城里走。一路进了福临门。 王云达娶亲,福临门热热闹闹摆了三天流水宴,后来连着半个月打折营业,平时吃不上福临门的人家也有往这边跑的。 王云达最后也留在了折阳城,这公子哥儿以前在临安城商业圈子晃荡,临安城的熟人不少,以前就乐意往人家跟前凑,像个杂毛孔雀开屏一样给人炫耀,他王云达是少东家,弄出来的东西一等一的好! 这回娶了夫郎就不一样了,见天的窝在房间和安恬脸对脸儿,听个书看个戏或者去湖上划个船。 王云达门路熟悉,那真是该玩儿的玩儿,不能玩儿的创造条件也要玩儿! 他有钱,他不在乎! 万大掌柜无比支持,玩儿怎么了?不务正业怎么了?有王云达生儿子重要吗? 只要小哥儿有了娃儿,福临门免费三天都没的说! 赵晨那个平安符还真是送到了万大掌柜和王老爷心坎,赵晨头天送,第二天新人起床,就叫万大掌柜挂在安恬身上了。 小哥儿呆愣愣的,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就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笑成弥勒佛似的万大掌柜。 第206页 “带着吧,就是一份心意。” 谁的心意不用管,这心意对了就行! 小哥儿点点头,认真地把符放进衣领里面贴在胸口。 王云达不认识,他是认识的,这是求子孙的,他娘有一个,这个吧,小哥儿不说,他本来也想求一个来着。 赵晨到的时候,赶巧王云达在顶楼。一路畅通无阻上了王云达的富贵窝,赵晨门儿都没敲就往里进,一打眼就傻了。 王云达抱着小哥儿正啃着呢,赵晨要是再晚点进来,估摸着直接上床了! 推门声儿响起,王云达下意识把小哥儿捞怀里,巴掌扣着小哥儿脑袋就往怀里按,扭头就是一声吼。 “谁!”瞪眼睛一看,愣了一下,又是一声骂:“我就说我福临门没这么不长眼的,敢随便进我这儿!赵晨,你进门就不知道敲门!?” 赵晨脸皮厚,这会儿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是嘴里的话还是底气十足。 “我哪儿知道你这么禽兽啊,大白天的就要耍流氓!?” “呸!”王云达冲着他呸了一口,道,“这是我夫郎,我用得着耍流氓吗!?” 怀里头小哥儿已经爬出来了,脸上有点红,表情却是一点没有,平静的看过来,就像刚才和王云达啃着的不是他。他冲着赵晨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 赵晨没敢多看人家,怕王云达这个杂毛野鸡跟他拼命。嘿嘿笑了笑:“我的错,那用我出去不,你们继续?” 这欠抽的表情,看的王云达真想跳脚揍他。 “继续个屁!”王云达骂道,“都他爷爷的让你闹的,情绪都不稳了。” 被打断的男人都不稳当,赵晨想说一句,识相一点,忍住了。小哥儿坐在王云达身边,安安稳稳的,手却还给王云达拉着。 搁以前赵晨铁定说人矫情,现在觉着吧,这矫情的也对,要是他和张絮在这儿,他也矫情。 王云达一手揉着脑袋,咬牙切齿的问他:“找我干啥?” 赵晨嘿嘿笑,欠揍道:“没啥事儿。” 王云达一股子心火蹭蹭跳出来,抬起头看他,眼睛里快要射出刀子:“所以你就是故意过来看热闹的?” “哪儿哦。”赵晨道,“我就是看看你过的咋样。现在看见了,过的挺滋润。” 王云达就那么瞪着他。 赵晨立马站起,觉着再不跑路真要挨揍:“我还是出去吧。” 说完,抬腿就走。 身后王云达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抬脚就要踹,哪儿知道赵晨脚下生风,忽然一阵小跑,直接冲出了门。 房间里王云达冲着赵晨背影咆哮:“赵晨,你等我抓到你的!” 赵晨揉把脑袋,他要是知道王云达和人家调情呢,他就不会往里面去。至于后面被发现了,还进去屋子,那他是故意的,反正都打断了,不如打断的彻底点。 下了福临门顶楼,赵晨也没往别处去,直接钻进了万大掌柜的房间。 赵晨的打算很简单,他要和张絮重新成亲! 昨晚上那事儿,虽然在这世界旁人眼里,他和张絮都是两口子了,晚上办事儿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在赵晨眼里,这就叫婚前性生活! 婚前就婚前吧,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赵晨也不觉着有啥,这怎么了,在现代孩子都有了还没结婚的不也不少么? 可是发生在赵晨身上,就觉着,得给人小哥儿一个名分。总不能吃饱喝足,拍屁股当没事人吧。 何况张絮也想办。这人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但赵晨早看出来了,小哥儿是羡慕的。 有什么可羡慕的?想想安恬成亲时张絮那眼巴巴的模样,赵晨早上醒过来就打算好了,办一场。 张絮家老房子让张絮二叔么占去了,赵晨要是发了狠能拿回来,这事儿他和张絮不是没说过,但是张絮对张家村的感情都没了,那老房子他也就不在意了。 张絮是个往前看的人,他的过去过的艰难,张家村就是这艰难里面十分重的一笔,他从张家村嫁过一次,如果再嫁人,他肯定也不乐意还从张家村出门。 从张絮过的好了,张絮每天都算着明天要干什么,后天要干什么,这一年要干什么,他似乎不给自己时间去回忆过去。 赵晨觉着,这种人如果生在现代,活脱脱就是个事业型人才,能当高管的那种。 如果真在现代,估摸着赵晨也娶不着人家。 赵晨后来也没去找张家村的麻烦。保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当着张家村和他们家啥关系没有。 想来想去,张絮从哪儿出嫁就成了问题。然后赵晨就想到了福临门,让张絮从福临门出嫁,绕着折阳城走一圈,然后回去细柳村。喜酒摆在他们家。 赵晨也想明白了,当初见天的说自个儿没钱挺傻,他还真不是会装穷的人。惹村里人眼红就眼红吧,成亲这种大事儿还不让他办好,到时候就不是村里人眼红了,而是他眼红的想杀人了! 大不了成亲之后他举家搬走!反正细柳村似乎也不怎么安全。 赵晨和万大掌柜一说,万大掌柜哪儿有不同意的,这是好事儿,从他们这齣嫁,福临门也跟着沾喜气。 万大掌柜手一挥,大气道:“我做主,福临门也摆一天的酒席,当给你的礼!” 第207页 “哎哟!”赵晨眼睛一亮,叫了一声,“万大掌柜,谢了啊!” “客气啥!” 商量了事儿,赵晨又往福临门厨房钻,一点不客气把他们福临门的野物捞了好几样,两斤野猪肉,一只野兔子,还难得有只鹿腿儿。 厨房大师傅是个疼夫郎的,听赵晨回家给家里那口子做,还翻出一小筐虾子,现在的虾子正冒头,赵晨这一小筐,一个个巴掌长,个保个带籽儿,那炸出来的味道,简直没的说! 赵晨冲着人道了谢,心满意足往回走! 他脚步轻快,也越走越快,城门口没看见车把式,赵晨也不着急,干脆走着回村。 可是他到了村子口,却觉着村里头不对劲了。 村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不止人声,连狗叫都没有,一片死寂,像是村子里的人忽然消失了。 赵晨心里一慌,手里东西随手往地上一撇,拔腿往家里跑,才跑没多远就看见地上躺着几个人,那几人身上全都是血,明显已经断了气儿。 第108章 你是不是就见不得爷爷好! 当看见面前的大火,赵晨的眼睛跟着火光一起红了, 他张着嘴巴无意识的啊啊喊, 绕着冒火的朱红大门转了两圈,火势浩大, 他进不去,急切的心情已经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就走了一上午, 怎么回来家里就变成这样了? 张絮呢, 阿么呢,蔷哥儿呢? 赵晨勐的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让自己冷静冷静, 下一刻抱着脑袋直接沖了进去。大门已经烧的差不多, 赵晨这一冲连着火星子纷飞起来,照的空气都跟着通红。 赵晨家是青砖大瓦, 砖瓦不容易着火, 就屋子里面被子衣服着了起来, 连着房顶的木头横樑跟着着火。 赵晨冲进了小七间,一路进了天井,天井里面葡萄架子已经烧的漆黑,在井里面打了桶水,赵晨抬起来直接倒在身上,下一刻就冲进主屋的大门, 一叠声儿的大喊。 “阿么!絮哥儿!你们在哪儿?” 他喊的急切又兇狠, 声音都变了调子, 他容易吗,好容易有个家了,一不小心没看住,就变成这样了? 一个屋连着一个屋,赵晨一面希望看见人,又怕看见尸体,脸上抹了一层焦黑,赵晨鼻子里面进了烟,呛的直咳嗽,也没心思理会那么多了。 火光里面进进出出,房梁砸下来差点砸到他,赵晨发了狠,简直跟命都不要似得往里进。可直到他三间大房都找过了,他也没看见人。 赵晨嗓子都哑了,扭身又往房后去。才去了房后,赵晨心都凉了。他们家老黄牛脖子上叫人砍了一刀,留着血倒在地上,那五条大狼狗也死了,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养的半大的鸡叫人抓了个干净,就一只逃过一劫,在后院空地上单腿撑着地面正对着赵晨。 那两只养的膘肥的猪更不用想,被人开膛破肚,肠子洒了一地。 这是多狠啊,到底发生了啥? 赵晨心都凉了,家里的活物都死了,张絮他们哪儿去了,是不是也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他都不知道? 他好容易有了个家了。 多不容易啊。 出个门,就啥都没了。 赵晨一屁.股摊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把灰黑的脸冲出两条水痕,他心里难受的不行,两只手狠命的拍打脑袋,恨自己干嘛去那一趟城里。 他要是没去,好歹也能知道家里人都咋了。 悔恨跟把刀子似得戳在赵晨胸口,赵晨啊啊的叫了两声,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就在这时候,后院墙根边儿地面的石板动了动,缓缓的被撑开了点,黑漆漆的土洞下露出来半拉脑袋,那脑袋往赵晨这边瞅了瞅,最后小声喊了句:“赵晨?” 赵晨听见声音,还以为出现幻觉了,等那声音又喊了一声,赵晨勐的扭头去看,那力度简直要把脑袋拧断了。 瞪眼睛一瞧,才看明白自家地窖石板叫掀开个缝儿。 赵晨蹭蹭冲过去,一手摸着石板边沿勐的掀开,终于露出攀着梯子仰头看他的人,不是旁人,就是张絮。 赵晨粗气都喘上了,当下噼头盖脸对着张絮骂道:“你他妈耳朵聋啊,我刚那么喊你们,你听不见!?” 赵晨给烟燻黑了一张脸,脑袋上头髮被烧得跟狗啃了似得,这下张嘴骂人,就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牙。 张絮给骂愣了,刚想开口,赵晨伸出巴掌一把又把他按地窖里面了,一边按着,一边使劲儿抹了把脸。 妈的,刚吓死他了。 张絮刚下了地窖,赵晨也跟着跳下去,顺手把地窖盖子合上了。 他们家地窖口隐蔽,靠着墙根儿,门板和墙根儿边儿上铺着的一熘石板连成一片,不知道的压根儿找不到。 这地窖赵晨也改过了,当初就怕家里出什么事儿,地窖还能藏个人,他特意留了通风口,人躲在里面也不怕憋闷。 赵晨才下地窖,四下瞅瞅,张絮,张絮阿么,连着蔷哥儿一个不少。这才一把把张絮捞怀里抱个狠的。 “妈的,吓死我了。” 张絮刚被骂的那点生气瞬间烟消云散,手终于环住他,还在赵晨脑袋上揉了一把。 “我刚怕是那些喊打喊杀的叫我和阿么,没敢应声。”这还真没错,要是来的真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打听了他们家,来试探着叫名把张絮他们勾出来,张絮出去就是送人头。 第208页 赵晨脑袋搭在张絮肩头:“嗯,是我着急了。” 赵晨放开张絮,凑着人脸上又亲了一口。问:“村里怎么了?” 张絮阿么抱着蔷哥儿缩在米袋子上,他身下铺着一层棉被,地窖里点了个小火炉,上面还煮着米粥。火光隐约照亮了张絮阿么那张煞白的脸。 “我不知道,我等着叫絮哥儿起来吃饭呢,就听见村子里面有人喊救命......晨小子......”张絮阿么说着又要哭,他也是被吓到了。 张絮凑过去挨着他阿么,一手给他阿么顺背。 “阿么,没事儿,咱家人都好好的呢。”扭头又对赵晨道,“我起来了,就听见门外面声音不对,有人喊救命,还有喊打喊杀的声音,我听你之前说可能要打仗的事儿,也没敢出门去看,抓了点衣服棉被就拉着阿么躲地窖了。” 张絮是个理智的,地窖里有啥他知道,家里吃的不用管,地窖里差的就是棉被了。到这时候他真心庆幸赵晨之前的准备充足。 他倒是拿对了东西,不然这一把火下去,夜里就要犯愁。就算现在是夏天,直接睡在地窖没事儿,但是大人没事儿,这还有蔷哥儿呢。 “外面怎么样了?”张絮问。 赵晨看了张絮阿么一眼,对着张絮摇了摇头,他这一表现,张絮心也悬了起来,没再问了。 家里人安全,赵晨也有心思想别的了。现在他就寻思,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才从折阳城回来,要是打仗,怎么折阳城没反应?怎么他从折阳城回来还顺风顺水,什么也没碰上?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赵宣还在外头呢。 早上去学堂了,现在还没回来,细柳村被人血洗了,那别的村子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赵宣虽然招人嫌,可这崽子好歹是他赵晨的弟弟,赵晨怎么可能不管? 还有这血洗了细柳村的人还会不会回来? 赵晨眉头皱了起来,手里攥着张絮的手也捏紧。张絮由着他也没出声。 等过了好一会儿,赵晨扯过张絮,道:“絮哥儿,我得去找宣小子。” 他又一把把张絮抱住,活像不多抱一下,以后就抱不着了一样。 村子里才有人喊打喊杀,现在说不准外头多危险,张絮不愿意他出去,但是赵宣在外面,叫赵晨别去,根本不可能。 张絮水亮的凤眼直勾勾盯着他:“你自己去小心点。” 赵晨道:“为了你我也小心点。”他说着又去摸张絮的脸,他手上有煤灰,本来人脸上干净的,让他硬生生抹上两条黑印子。 赵晨嘿嘿傻乐一声,又正经起来,站起身带着张絮去西边墙上,将他藏钱的砖头小心抠出来,给张絮看。 “我在里面藏了银子,我去找宣小子,找到他我就回来。”他没说找不着咋办,也没说他回不来咋办。这银子其实就替他表示清楚了,兵荒马乱的,赵晨就算回不来,张絮手里有钱也能撑下去。 张絮忽然捉住他的手,对着赵晨的眼睛道:“赵晨,你得回来。” 赵晨笑道:“死不成就肯定去你身边赖着呗。” “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这简直是赵晨听得最动人的情话了。回回他听得都是别人让他滚,头回听有人要找他的。 赵晨心里热乎成一团:“别,外头乱,你要照顾好阿么和蔷哥儿,保证自个儿安全就行,我肯定能找到你。” 说着说着又觉着不对。 操,他还没走呢,怎么就像生离死别似得,活像他死定了回不来了一样。 赵晨呸呸呸往地上吐了两口:“啥都不说了,我先去找宣小子,找到他我就回来。”走蔷哥儿身边,赵晨对着蔷哥儿脸蛋亲香两口,这才攀着梯子上了地窖顶,推着石板往上看了看,没人,赵晨爬上地窖,迅速把石板合上。 前院还着火呢,赵晨也不往前头去,后院墙高,赵晨踩着猪圈的矮墙往外头翻,等翻出去了也没敢停下,猫着腰就往树林子窜。之前是找张絮他急疯了,还敢在房子里面大吵大闹,现在想想都后怕,万一那群穷凶极恶的去而復返,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碰上赵晨,赵晨就算能打,那也是分分钟被放倒的命。 现在想想自己脑袋还老老实实在脖子上挂着,还真是运气好。 树林子阴森,赵晨去了赵宣夫子那几次,大路走的熟,山上小路他不熟,但也隐约知道方向。他找了根棍子,一路拨开树叶子往前头窜。看看天赵宣也应该下学了,怕赵宣那边村子没事儿,赵宣走大道回来和他岔了路,赵晨一边走,还一边小声的叫着人。 可这不叫还好,这一叫,草堆里面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奔着赵晨上来就是一个勐扑,赵晨反应也不慢,往旁边一躲,等人摔地上,他对着那人肚子就是一脚狠的! 那人啊的一声叫出来,赵晨连着就要再补上一脚,背后就叫人抱住了,赵晨一着急,狠命挣扎起来,抬脚一跺,正跺上那人脚背。背后人疼的撒手,赵晨头都没回抬腿就要往前面沖,可刚沖了没有一步,迎面一个闷棍正打在赵晨侧颈。 赵晨脑子一懵,直接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还想着:“去你奶奶的混帐老天爷,你是不是就见不得爷爷好!!?” 第109章 你看见你哥了吗? 第209页 赵宣的日子可谓过的是如鱼得水了, 每天上上学堂, 回了村子就是玩儿,他身上穿的比村里其他人的好看多了, 都是今年新做的衣服, 穿出去一件就够他显摆的。也就是以前他根本就没什么衣服,现在可不就哪件都是新的么!? 不管怎么说, 他现在可有了炫耀的资本了,在村里他就是老大, 他说一句话,他的小弟们哪个敢不听!? 赵宣牛气哼哼, 下了学和周泰手牵手,一边往家走,一边想着今天是去摸虾还是去摸泥鳅,要不就去找他哥商量商量, 他们上山去抓兔子也行。 上次他就看见兔子了,追着跑了老远没追上,后来兔子跑进深山了,他没敢继续追, 给懊恼的不行。 他腿短, 他就不信他哥也抓不着! 这胡思乱想着回了村, 两小还啥都没注意, 直到进了村子又走了百八十米, 眼前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死人, 两小一惊, 哇哇大哭。 一边哭一边叫,一个喊着阿爹,一个喊着哥。 小孩儿的反应最直观,碰到事情了,首先就想到最亲近的人,周泰抬手抹着眼泪,一边往家那边跑,一边一叠声儿的喊:“阿爹......” 赵宣也不慢,短腿儿倒腾着就往家里沖,朱红色大门烧的差不多了,又给赵晨穿出个窟窿,这崽子钻进去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赵宣过了小七间进了天井,四处冒着火星给小孩儿吓了够呛,哭的打嗝儿,嘴上叫着他哥。泪煳了满脸。 他倒是知道事儿,大火烧着主房他进不去,就站在门口叫人,寻思门里面要是有人肯定能搭理他一声,胖乎乎的身体一间房一间房的转悠,没人应声。赵宣哭的声儿都哑了,迈着小步子又往后去。 后院家禽死了一地,赵宣哪儿看过这场面,吓得又是一声嚎,一屁.股坐地上,腿软的再也起不来。 等哭了好一会儿,四周还是没人理他,赵宣使使劲儿又站起来了,他倒是记着还要喊门,房门喊了,地窖门还没喊,赵宣一步步小心避开地上的死物,走到地窖旁边,废了半天劲儿也没把地窖打开,这时,盖着地窖沖门面的石板倒是自己开了,赵宣眼睛包着泪花一看,正对上张絮。 也是他声小,地窖隔音又好,张絮刚只隐约听了个声儿,没敢冒险出去,这会儿赵宣正对着地窖口哭,张絮就赶紧出来了。 见了亲人,赵宣可有了可以对着嚎的人了,当下震天一声叫。 “嫂么......” 不叫还好,这一叫唤,后院进来十几个人,各个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手里拿着尖刀铁枪,身上带着一股肃杀气息扑面而来,赵宣背对着那些人看不见,张絮倒是和那些人直接对上了眼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满脑子就剩一句话了,赵晨,你哪儿去了? 那想法就过了一瞬,张絮下一刻就把赵宣扯过来,试图往地窖里面塞,带头进来的人瞧见张絮回头喊了一声:“队长,这儿有人!” 再回来看张絮,张絮已经把赵宣扔地窖了,眼疾手快把地窖石板一合,啪的一声又盖上了!看的一群人目瞪口呆。 他们人都来了,这当缩头乌龟有用吗? 不管他们怎么想,张絮是缩里面去了。刚下去就四处乱转找傢伙事儿。还真让他找到了。 想前阵子赵晨家叫赵庆吉走了一圈,赵晨是真生气了,一生气就去弄了不少柴刀斧头放在家,这东西有杀伤性,放的隐蔽点赵宣是不会刻意去碰的,大人看着就当给自己安安心,他家里犄角旮旯都放上一把,就寻思家里再来人,操,看看这次爷们还能让你按地上不!? 不止这个,赵晨还另外做了几把匕首,巴掌大的刀片,没人找麻烦那就削苹果,有人找麻烦,那就不客气了! 张絮转了一圈,就在米粮袋子旁边瞧见柴刀了,两手一拿就站在地窖口,准备谁敢进来就给他来一下。 他这刚准备好,那边来掀地窖石板的人赶巧往里面探脑袋,张絮两手握刀,啊的一声一刀下去,差点真把那人脑袋削到!也就是那人眼前叫刀光一闪,下意识把脑袋往回缩,张絮紧张,这手也没那么稳当,这才没把脑袋开了瓢,头皮上给刮下一把的头髮。 那人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地窖口,两手捂着脑袋瞪着眼睛后怕的看张絮:“你爷爷的,多大仇?你干嘛!?” 张絮眼睛都红了:“滚,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小哥儿给逼狠了,拼起命来比爷们还凶,他这一兇残,周围几个爷们都站在一边没人敢过来。 也有人看明白了,这哥儿是误会了。 一个黑脸的高大汉子离着地窖三步远,对张絮道:“老乡,我们不是干坏事儿的,边境上陈国进犯,一群狗养的畜生杀了我们不少村民,我们是来拦着他们的,抱歉,我们来晚了。” 这群人有能力对付他,还没冲上来,张絮差不多信了他们的话,也没敢放松警惕,依旧拿着刀对着那群人。 旁边有人推那黑脸汉子:“队长,这哥儿怕是吓到了,要不咱先离开,让这人自己静一静,想明白了就好了。” 他这话在理,黑脸汉子点了点头就想带队先退出去,赵晨家后院就又来了人,周泰哭的天昏地暗,他往家走,家里房子给烧了,他阿爷死在房门口,二叔么也死了,其他人他一个也找不着,他蹲在他们家门前没了办法,就一个劲儿的哭,就这时候那群汉子找过来了,看周泰哭的可怜,这群人只能一边安慰一边问,村里还有没有人活着? 第210页 本来没指望周泰能说点什么,可是别人活着没活着他不知道,赵宣是跟他一块下学回来的,周泰伸出根细嫩的手指头,遥遥指着赵晨家,一群汉子留下俩领着周泰慢慢去,剩下的一群去搜搜村里有没有其他人了,十几个去了张絮这,就发生了张絮拿刀砍人脑袋的事儿。 汉子们看看刚差点被张絮削了脑袋的兄弟,后槽牙直抽抽,小哥儿真狠,亏得削了的是头髮,不然真给砍了脑袋,这死的冤枉不说,给哥儿砍死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周泰这哭声儿一传过来,地窖里赵宣也抽抽噎噎的开始应和,眨巴眼睛喊了一声,周泰。 张絮扭脸去看,周泰给一人牵着正往他这走,张絮抬头问:“你们,你们真不是坏人?”这就是废话,是坏人都不会这么跟他好声好气的说话了。他问这一句,就是给自己打打气。 他小心翼翼的收了柴刀别在腰上,这才从地窖爬出来,可也就他出来了,刚出来一扭身又把地窖口石板盖上,让他阿么先躲着,底下安全。看的一群汉子嘴角直抽,抽完了又心寒,狗养的东西,有本事上战场拼杀,这跑来祸害百姓算什么。给一个哥儿吓得谁都不信了。 张絮站在原地没动,对着周泰喊:“泰小子,过来!” 周泰认识张絮,和他不认识的汉子们比,周泰当然和张絮更亲,张絮这一喊,周泰就跑他身边了。哭声说:“婶么,我阿爷死了......我二叔么也死了...我阿爹...我找不着他们了......呜”说着又哭起来。 张絮把小孩儿搂紧了:“没事儿,婶么在呢。” 那群汉子也不围着张絮,他们还要看看细柳村还有没有活人,能找到的尽量找,安排一群人赶紧撤走。然后,他们还要赶去下一个村子看看。 张絮身边有一个人在旁边陪着,这人也不闲着,赵晨家后院牲畜死了一地,死了也是白死,这人一个个捡回来,顺手找了一堆柴火点起来烤肉,张絮他们没胃口,可他们这群人刀尖舔血习惯了,饭还是要吃饱的。 也就这时候,张絮才把心里的事儿问出来。 村里怎么就叫人血洗了,为啥之前啥警示都没有? 烤肉的汉子一边翻着肉一边气愤的拍着大腿:“因为啥,因为那些人都不是爹么生的,就是属老鼠的!” 陈国进犯,边境上骚乱着不算,私下里小动作猥琐又没人性,譬如这次,他们就是派了无数的小队伍往大庆这边来,队伍小,每个队人还不多,陈国人长的和大庆又没什么区别,说话的口音相差也不大,换上大庆的衣服,一般人辨别不出来。 一个个小队伍混进了边境线就跟耗子一样四处乱窜,看见人就杀,看见房子就烧,看见啥就毁了啥,他们倒也不要求必须毁的干净彻底,总归破坏了一个地方立马就走,当真跟耗子一样跑的飞快,大庆的兵分散来抓,一时半会还真抓不完。 何况这些人衣着穿戴和当地老乡一样,现在大庆的兵就算是觉着谁像是陈国来的,下手也带了两分犹豫,万一错杀了呢? 就算是杀对了人,这群耗子实际就是属敢死队的,死了陈国也不心疼。 这事儿吧,想想就叫人烦。 说来说去,最后惨的还是张絮这群小老百姓。 张絮听明白了,也差不多信了这群汉子是大庆的兵,对他们没什么恶意。他这才掀开地窖让张絮阿么上来,等张絮阿么抱着蔷哥儿上了地面,出去找人的汉子也回来了。瞧着这一家子,两个哥儿两个崽儿,汉子都没在家,难怪张絮之前那么信不过他们,也是不敢信。 领头的黑脸汉子问张絮:“你当家的呢?” 张絮一个激灵,回身把赵宣揪到跟前,两手抓着小孩儿肩膀,紧张的问:“宣小子,你哥出去找你了,你看见你哥了吗?” 第110章 我当家的叫赵晨 赵宣要是碰见赵晨了, 哪儿还用哭着回来? 张絮刚问完话,就觉着白问了, 一颗心凉飕飕的,好容易赵宣找着了, 赵晨却没影了。 没给他时间多想, 一群汉子带着二十几个细柳村的人回来了。细柳村人哭的哭,伤的伤,还有些找不到家里人的, 这会儿穿梭在一群人里头,试图找找自己家的。 细柳村整个村将近两百人, 现在找到的就这几个, 里面有谁一眼就能清楚,找不到家里人的又是一阵痛哭。 哭的最狠的就是夏春, 那群杀人放火的一来,夏春一脑袋钻进箩筐堆里,好悬差点叫人发现,亏得一人就快看见他的时候叫门外另外一人喊了一声, 叫他赶紧走, 要换地方了。他这才躲过一劫。 他是亲耳听着赵如意的惨叫声的,死死捂着嘴没让自己跟着叫出来, 然后他们家房子就着了。 夏春等人走了, 还藏在那没敢出来, 又等了半天才手软脚软的爬出来, 家给烧了, 他想去赵如意房间看看,那毕竟是他十月怀胎的哥儿,可火太大了,他不敢进去,最后只能在院子里面抹眼泪,哭都不敢大声哭。 他也没看到赵大梁。家里没钱没地,赵大梁就开始天天往外头去,看能不能找人家找份工。今天也是照例出门还没回来,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夏春举目无亲,连他已经分家的二儿子赵庆祥一家也没看到,彻底崩溃,摊在地上死命的嚎。 黑脸汉子像是看这场面都习惯了。带着一群人走去烤肉的汉子那,拿着一块烤好的就吃了起来。 第211页 人还活着,日子就还得继续过,再怎么伤痛等黑面汉子吃完了东西也顾不上伤痛了。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继续活,大家也别愣着了,看看还能不能收拾点东西,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没亲戚的就换个地方生活吧,这儿不安全了。” 汉子一点不会安慰人,就说些刺痛人心的大实在话,明明白白叫他们逃荒去。 一群人听完了哪儿有不懂的?可是家被烧了,房子没了,新粮都还才种上,他们拿什么逃荒? 这话一说,汉子也跟着犯愁,这他有什么办法。 被张絮差点削了脑袋的汉子小声儿嘀咕了一句:“你们没有钱,找有钱的匀点呗!你们村又不是所有人都穷!”至少他伸脑袋下去时候看见了,张絮家地窖满满当当的,那东西准备的,比他们几个小队加一块都多,一动不动在这儿过一年估摸着都吃不完! 旁人没听见,黑脸汉子倒是听见这话了,当下多问了一句,等知道张絮家有粮食。黑面汉子想了想,就凑到张絮跟前小声儿问一句:“你们家能匀点不?反正你们也拿不走不是?” 张絮睁着一双水亮的凤眼看他一眼,倒是把这黑面汉子看的有点心里发虚了。 “我当家的没回来,我们一家子就要在这儿等他,到时候说不定要在这儿过多久呢,这样你还觉着我为了别人就得自己吃亏?” 黑面汉子闹了个红脸,一边觉着张絮这话没错,一边又觉着张絮为了等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汉子就不管这么多条人命有点不仁义,也太不给他面子。 想了想,他还是劝了一句:“我知道你挂心你家汉子,但是现在外面乱,你要是在这儿等,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儿靠近前线,也不安全,说不准你没等到人,自己就要先遭殃,听我一句,你跟着一起逃荒吧,以后有缘分,就肯定还能看见你当家的。” 张絮就那么看着他,凤眼十分平静,忽然笑了,十分嘲讽:“我问你,我要是不同意,你会不会强行打开我们家地窖?” 黑面汉子一愣,下一刻他话也说不出口了,为了这二十多人,张絮要是倔死的不同意,他说不准真得强来。 他没说话,张絮接了下一句,道:“你心里有了打算,那就别假惺惺的问我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就几个要求,念在东西是我们家出的,希望你答应了。”这黑面汉子找上他的时候张絮就想明白了,这地窖的东西他保不住,不说这汉子会不会逼他拿出来,就说村里人知道了,他不交出来,那肯定就是上手抢了。既然这样,不如他主动交出来,还能跟汉子要点保证。 汉子沉默着,明明在军营里他说话也是落地有声,说出他的名字,谁敢不说一个服字!?偏偏在这小哥儿跟前,他就觉着他是挨骂的孙子,憋屈,贼憋屈! 憋屈的汉子抹了把脸,道:“你说吧,合理的话,我肯定帮忙。” 这一句‘合理的话’惹得张絮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汉子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张絮道:“你也说他们要逃荒,既然是逃荒,他们每个人也带不了太多东西,我们家有孩子,小的那个才几个月,要喝米煳煳,所以分粮食的时候先分其他的,精米最后分,等所有人分完了,剩下的米就是我家的,你得保证他们不能再找我家麻烦。” 张絮这要求合情合理,汉子点点头,答应了。 “地窖里有肉食,这后院的牲畜也是我们家的,他们可以分,但是那头牛必须至少留下一半给我。”张絮不是非要这牛不可,只是他还记得,赵晨想牛肉想疯了,以前没得吃,他还天天对着大黄牛流口水,现在牛死了,他倒是能吃了。张絮就希望有个牛在这,赵晨能回来。 这要求也不过分,汉子点头答应了。 说完了要求,汉子一挥手,手下几个兵跳下地窖,一袋袋粮食往地上搬,都是赵晨之前准备的,现在就便宜了别人家。张絮阿么抹着眼泪小声道:“这都是我们家的......要是晨小子在这儿,肯定不乐意......” 要是赵晨在,他不乐意估计也会和张絮做同样的事儿,形势比人强。但起码一家子有了主心骨,不用张絮硬挺着腰杆当自个儿什么都不怕。 他怎么可能不怕啊,才上来就看家里牲畜死了一地,房子没了。 可现在就是怕,他也得硬撑着等赵晨回来。 细柳村的排队领粮食,有想上来抢的也被一群汉子看着不敢。 张絮冷眼旁观,就当这分出去的不是他家的粮食。地窖里米煳煳早就熬得粘稠,他让底下搬粮食的汉子给他端上来,拿着勺子吹凉了一口口餵蔷哥儿。 人小就是好,身边闹腾的天翻地覆,家没了人死了,他还能咯咯瞅着张絮直乐。 张絮给他笑的鼻子一酸,手拍拍蔷哥儿一下下哄着。 分粮食有条不紊,还有汉子去处理张絮家死了的牲畜,老黄牛被剥了皮,他们家曾经立功的五条大狼狗也给收拾干净,刚给这群汉子烤了仨,还剩下俩收拾好了平整放在地上,本来养在仓库的母羊也给人拖了出来,羊拖出来了,就有人想到了细柳村其他的牲畜,于是又有人去村里搜索,刚是搜人,现在是搜吃的,能填肚子的全给拿来堆在赵晨家,赵晨家的粮食都分出来了,别人家自然也别想私有,要分大家一起分。 第212页 事情麻烦但速度也快,天半黑,红霞映的蔷哥儿脸儿通红,也照的村子跟血洗的一样。 黑面汉子站在人前喊道:“东西都分给大家了,虽然是给大家的,也希望大家记得,这东西本来不是你的,是别人好心施捨的,这就要念着别人的恩,不要人家干了好事儿,你们还蒙着良心想找人家的麻烦。”汉子抽出腰间的大刀,一刀砍断了赵晨家用来拴牛的木桩,“我也说一句,谁敢良心被狗吃了,干出来那种不是人的事儿,别怪我楚啸之一刀噼了他!” 楚啸之是当兵的,眼神凌厉如鹰,此时他面露凶光,映衬着身后的红霞,当真跟血海尸山走出来的,吓得一群村里人集体打了个哆嗦。本来有些龌龊心思的人,这时候也不敢多动作了。 楚啸之又道:“我也不是骗你们的,这地方不安全,你们最好趁早离开,我们这队人明早就走,等我们走了,陈国那些狗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过来,你们要是还留在这儿,到时候是死是活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他这么说,也是存着让村里人早点走的心思,一是早点走还安全一点,二是因为他看出来了,张絮这一家子摆明了是不打算走,准备等那个当家的。 既然这样,张絮怕村里人图谋不轨,他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细柳村的人轰走。 夜幕降临,细柳村活下来的人也没敢走远,最后都在赵晨家窝着,毕竟这儿有这些当兵的汉子在,心里有了底,才能睡一会儿。 周泰家人一个没找到,最后这孩子只能和赵宣窝在一块,在他们家地窖的被子上睡了一晚。 小孩子睡不着,最后还是张絮阿么一手搂着一个给拍睡的,头顶上,还放着蔷哥儿。 张絮就坐在他们家地窖口守着,楚啸之相信,谁敢再对他们家地窖胡来,这小哥儿腰间的柴刀可不是吃素的。 楚啸之还头一次看见这么强硬的哥儿,靠着墙睡觉前问了一句:“你叫啥?” 张絮扭头看他,又沉默的不说话,神情说不上防备也说不上放松。 “我就想知道你叫啥,说不准能见到你家汉子,等见到了我告诉他你在这儿等他呢。”楚啸之解释。 张絮想了想:“张絮。”又想了想,补充道,“我当家的叫赵晨。” 楚啸之笑了笑:“行,我记住了。” 第111章 公报私仇! 第二天一早, 村里人陆续逃荒走了,家里在别的地方还有亲戚的还有个目标去,但多数还是根在细柳村, 一下子都不知道往哪儿走。 昨儿不少人想去张家村看看的,被楚啸之拦住了:“那个村子昨天就有我们军营其他的人看了, 活着的昨天就让走了, 现在村子里没人。” 细柳村一群浑浑噩噩,最后一个个包袱款款背井离乡, 楚啸之看这群人没头苍蝇一样,最后给指了一个方向。 “往都城那边去吧,不管啥时候,都城都是最安全的。” 这说法倒是没错,哪个国家要倒闭不是都城最后被攻陷的? 一群人仿佛有了方向, 又开始往都城方向去。夏春就跟着这群人。 他昨天在赵晨家和这些人窝了一晚上, 心心念念赵大梁能回来,结果赵大梁人影都没看见,夏春彻底绝望了, 一下一下擦着眼泪水,跟着人群步履蹒跚,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现在连恨赵晨家让他大儿子去当兵的力气都没有了, 满心只剩下, 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要怎么活下去? 他不是没想过回娘家, 但是他也明白,回去能怎么样?他那个阿么能白养他吗?等知道他是没了家,剩下自己一个人,说不定就把他当奴隶使,最后卖了他他都不能反抗。何况他回去了,娘家还不知道和这边是不是一样呢,还不如和这一群人逃荒安全。 细柳村的人走了。 楚啸之回头问张絮:“你真不走?” 村里被血洗的时候齐浩明带着家里小子上山了,还想着挖人参的事儿呢,寻思弄到钱好给他夫郎治病,可等他回来,夫郎和他家小哥儿都死了。老实汉子抱着儿子哭了一晚上,逃荒走的时候也这么问过张絮。 张絮当时就摇头了。 张絮很实际,地窖里面的粮食分出去不少,剩下的够他们一家四个带一个周泰能吃段日子,可吃完了之后呢?要是还不离开,他们就没吃的了,他想等赵晨回来,也许他会离开,但不是现在。 张絮看着楚啸之,少有的放软了口气,道:“求你帮我找找他。” 那双水亮的凤眼带了哀求,看的楚啸之心里一动,嘆了口气,知道这小哥儿是说死了不走。 “我会注意的。” 他带着队伍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走。 陈国的耗子满地乱窜,为了抓那些人,他们也只能和他们一样分了很多队伍可哪儿乱跑。碰到耗子就揍死。 这法子笨,但没有其他办法之前,还真只能这么办。 他倒是想顺便帮张絮把赵晨找到,只希望他找到人之前这人还没死在哪个犄角旮旯。 赵晨还真没死,甚至还活的好好的。 赵晨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脖颈一动就疼,让他瞬间想起来他当时是被人打昏了。赵晨被绑了手脚扔在一棵树下头,刚睁开眼睛又合上了,再咧开个缝儿小心翼翼的打量身边。 第213页 他前面十几米是一个火堆,火堆周围围着二十几个人,这些人他都没见过,这让赵晨有点惊慌。 迎面一双布鞋走到他跟前,布鞋的主人似乎打量了他一会儿,嘟囔道:“这小子对付我们的时候挺狠的,怎么这会儿这么弱鸡,这么长时间还没醒!” “你还说。”旁边一人拍上他肩头,道,“木头,咋不说是不是你手太黑了,一下就把人打昏了。” “呵,现在嫌弃我手黑了,之前谁被踹了一脚嗷嗷叫唤了?”木头给那人说的不乐意,一把将那人搭在他肩头的胳膊打下去。 那人呲牙咧嘴:“你别说,这人也是手真黑,我肚子现在还疼呢,亏得不是踩我胸口,不然少不得我要趴两天。” 又一个人走上前道:“他踩我那一脚也够狠的,他爷爷的,要不是队长不让,我就先踩他两脚让他试试!” “都围着他干什么呢?”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过来,刚还围着赵晨的三人立刻不敢多说,扭头道:“队长,我们什么也没干。” “量你们也什么都不敢干!哼,还想找人麻烦不成,也不想想你们俩人放不倒一个,还得木头抡起棍子上,丢人不?” 三人脑袋都耸啦下来,队长又哼了一声,这才低头看赵晨,打量了一会儿,又用脚踢了踢:“喂,别装了,起来了。” 赵晨形如死猪,硬当自己是尸体。 队长等了好一会儿见赵晨还没反应,木头道:“队长,可能还没醒,刚我们三个说了半天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队长点了点头:“那就捆着吧。” 木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战友,最后沖左边那个捅了下,小声道:“关飞,你倒是说啊。” 这一下桶的太狠,差点把关飞捅了个趔趄,关飞呲牙咧嘴,瞪了木头一眼,才道:“队长,我们真要带着这人去铜陵关?”铜陵关就是前线关卡,他们这一小队先了解了陈国的耗子计划,是第一批回去復命的。赵晨是他们捉住的一个例外。 陈国人和大庆国人长的没啥区别,赵晨手黑又能打,他们不能判断赵晨到底是大庆国人还是落单的陈国耗子,这才捉了准备带回去,宁抓错不放过。如果真是耗子,说不得还能审问出点什么。 可他们是不放过了,赵晨这位置就不对了,现在他的位置和他当初去找赵宣的方向正相反。昨天半夜的时候,张絮还拜託楚啸之帮忙去找找赵晨,愣是没找到。 赵晨平时出门,也就是去折阳城,连临江城都不知道在哪儿。眼前一片树林,赵晨想判断自己在哪儿呢,根本判断不来。 铜陵关赵晨还是听柳生说过一嘴的,妈蛋,那是前线啊! 这把他带前线去干嘛!? 赵晨唿吸都沉重了,又小心的隐藏自己,就听那队长说:“带着啊,去前线之前没确定出他身份,我们就得带着。” 木头右边那人也开腔了:“队长,我觉着吧,他不可能是耗子,你看我们碰到那么多耗子,哪个不是被抓住了直接吞药自杀的?” 队长白了他一眼,又用脚扒拉了下赵晨:“这个不是还没来的及自杀么。” 这回没人吭声了。 关飞有点不乐意,又道:“队长,强子也没说错,我瞧他也不像耗子,您要是还怀疑他,要不等下我们三个就把他弄醒了,好好审审?” 队长哪儿有不知道他们的,当下骂道:“你们三个还想不想好了?不就是到铜陵关之前都让你们三个看着他吗?咋,这么点小事儿还推三阻四的?赖谁?还不是你们三废物,对付一个人还得三个人全上!” 队里人对陈国都有仇,队长要真说放,最不乐意的肯定还是这三人,说来说去,他们仨就是想让队里出人帮他们看着赵晨。 队长骂的痛快,这三人就不乐意了,这么点小事儿!? 天天晚上得三个人轮流醒着就为了看着这个人,觉都睡不好,这算小事儿吗!? 可队长面前,他们可不敢顶嘴。 队长唾沫横飞,说生气了又补充上一句:“还你们审,你们审个屁!?以为你们有关里专门干刑罚的人厉害?我告诉你们,到铜陵关之前,你们就一个任务,保证他到了地方还能喘气儿,别让他自己把自己弄死,也别被你们搞死!”语气里已经差不多把赵晨当耗子对待了。 赵晨偷摸听他们说话,没听懂。 总结总结就几点事儿,这些人要带他去铜陵关,还得保证他是活着去的。前提是确定他身份之前。 这个身份就是他们口中的耗子,从他们的口气中这耗子不是个好东西,是他们要抓的。赵晨不知道耗子的意思,就明白一个事儿,一旦确定了他身份那就不带着他了,不带着他那是想把他怎么样?放了他,还是杀了他? 前者皆大欢喜,后者,赵晨就冤枉了。 赵晨这么一琢磨,还真就不敢说自己是谁了。他是看出来了,这群人是沾了血的,这沾血的人和没沾血的人是有区别的,赵晨虽然打架兇狠,但是手上没沾人命。他下手的时候再怎么唬人都比这群手上沾了人命的人多了两分犹豫。 这也是为啥他这么忌惮。 这群人对付他的时候可是手上一点没留情面,伤了正好,死了活该。 第214页 这群人杀他,跟杀只鸡没什么区别,保不齐对方知道他就是个村里头出来的泥腿子,觉着他没什么价值,顺手就宰了,那他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这么想着,就寻思要么等他确定了对方身份,好好计划下他要怎么应付。要么想法子逃跑。 可是他还没想明白,鼻子边儿给风吹的草稞子一撩,没忍住一个响亮的喷嚏直接打了出来! 阿嚏! 才转身要走的几个人瞬间回头,下一刻关飞拽着赵晨后衣领子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孙子!早醒了是吧,挺会装啊,还敢当死猪一样偷听爷们谈话,是不是没给你两下就觉着难受啊?” 之前被赵晨踹了一脚觉着丢人,又给队长数落了一遍,关飞记仇,说话都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赵晨听着不妙,立刻伏小做低:“哎嘿,大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被你们吓到了么,怕醒着你.......” 他后面没说,那意思是传达到位了。 关飞呸的一口吐地上:“当爷是那么没品的人吗?混帐东西,小人就会用小人的心思想人!” 你他妈才小人!赵晨心里不服气,嘴上却说:“是是是,您是大人。那就别和我计较了!” 这一熘撒泼扯皮,想找他麻烦的也说不出话了,还是那队长眼睛尖,直接问他:“你是谁!?” 他是看出来了,平时的耗子抓住就自杀,哪儿有这么狡诈还跟他们扯皮的? 可他这一问,赵晨哪儿敢说啊,妈的,对方是敌是友他完全不知道,坦白从宽说不准就是个死。 赵晨冲着人嘿嘿笑,装着最良善的模样,愣是让对方怀疑他身份才好。 队长拿不准了,那边木头道:“队长,问他干嘛,问了也不能确定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要不咱给他来点硬的!?” 这话一说,队长还没反应,强子一拳头已经砸在赵晨肚子上了! 妈蛋,摆明了公报私仇! 第112章 你眼睛瞎吗,他才是坏人! 这一拳头来的甚快,队长没反应过来, 赵晨已经蜷缩一团了, 强子装模作样的问:“说,你是谁!?” 赵晨后槽牙都咬紧了, 到嘴边上就是一口我是你祖宗!亏得死活忍住没骂出来! 那边队长回过神,冲着强子骂:“臭小子, 不打他两下不过瘾是吧!?这回成了吧, 都特么给我该干嘛干嘛去!” 三个人被骂了也没生气,互相打着眼色就走了。 队长瞧着三个人走远, 又过来检查赵晨手脚的绳子,绑的挺紧, 保证他跑不了!这才对赵晨幽幽说了一句:“做了亏心事儿,就不要怕被人揍!” 操, 他做什么亏心事儿了? 赵晨恨不得跳起来骂这几个人祖宗十八代,回头就想着, 不行, 他顾不得寻思这几个都是什么王八蛋了,他得想法子逃跑, 马上跑,必须跑!爷们不受这个窝囊气! 这一寻思, 赵晨睁着眼睛就往火堆那边看,夜已经深了, 那群汉子坐了个圈休息, 留下两个人守夜, 赵晨身边没一会儿又多了个人,关飞一手拿着个干巴饼子啃着一边朝着他过来。 “看什么看。”他冲着赵晨喊,翻了个白眼又坐在赵晨身边,“老实点,别想着逃跑,你也跑不掉!” 赵晨没搭理他,自己把眼睛闭上,养神去了。 天越来越黑,估摸着下半夜两点,赵晨悄没声息又睁开眼睛,关飞已经靠着树迷煳了,那脑袋一点一点的,估摸着旁边有个床,他立马就倒下了,推都推不醒! 赵晨使劲儿勾起身体,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摸上脚腕子,这动作太考验柔韧性了,赵晨勾的咬牙切齿,脸都扭曲了,废了好大劲儿,才终于把小腿上绑着的匕首拿出来。 赵晨家里都准备了那么多柴刀,他自己身上还能没准备?别说他,就是张絮身上都让他装了一把。 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匕首是新打的,忒锋利,赵晨背对着看不见身后,一不小心还给自己手腕上来了一下,疼的他嘴都抽了。不过锋利也好,赵晨在地上扭成个毛毛虫,借着关飞的身体挡住那两个看守,好容易把背后绳子解开。赵晨给自己松了绑,小心动了动胳膊,绑了他半天,他甚至都感觉胳膊要废了。赵晨朝着关飞看了一眼,越看越觉着这人不是东西! 赵晨这离看守圈子不远,但凡他有点大动作都有可能被发现,他也不敢轻易动弹。本来他还想着让关飞带他去撒尿,趁机逃跑,可等半夜了关飞都没给他解开过一回胳膊,哪怕是从绑后面换成绑在前面也行啊。他就知道这人报復心重的令人髮指,宁愿他胳膊废了,没死就行。 赵晨要是敢说撒尿,这人保证不会带他去,说不得让赵晨尿裤子里算。 真当他赵晨是软柿子!? 赵晨一点点蹭到关飞身后,一手捂住关飞的嘴,手里的匕首直接顶在关飞后腰。 当兵的警惕心都不错,赵晨才做完这套动作,关飞一个激灵,瞬间醒了。 赵晨将身体藏在关飞身后,贴着关飞脑袋后面小声道:“不许动,敢动一下,老子捅死你!”说完将匕首往前递了递。 关飞点点头,示意听明白了,那边赵晨又低声道:“不想死的话就听话,现在跟看守说,你要带我去撒尿。” 关飞又老实的点点头,赵晨瞧这人头半夜还瞅着他和瞅一只屎壳郎,现在却乖得和个鹌鹑似得,心里就啐了口,妈蛋,风水轮流转,你特么再横一个试试!?一边想一边缓缓松开手。 第215页 可他这刚松开手,就听着身前这人一声大喊:“来人!这人要跑!” 赵晨手一哆嗦,差点真给这人一刀子! 下一刻他也顾不得别的了,把这人往前头一推,扭头就往树林子里面窜,身后关飞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爬起来就破口大骂:“你爷爷的,敢威胁我!爷爷我是这么好威胁的吗!兄弟们,给我抓,抓住他我这个月的津贴就给他!” 一声喊,几十号汉子都爬起来了,没几个认真听关飞话的,都是爬起来就朝着赵晨跑的方向追,队长过来对着关飞后脑勺就给了一巴掌。 “嚎个屁,还不赶紧追!” 赵晨不知道路,进了树林子就瞎跑,一边跑一边骂,操蛋的玩意儿,见过人命的果然都是畜生,他刀子都伸那人身后了,他竟然还敢喊出声,还真是不要命了! 至于吗!好好活着不好吗! 抱怨一会儿他也没力气抱怨了,树林子本就不好走,身后那群为了抓他肯定生死不论,赵晨跑的唿哧带喘一点不敢停下,生怕停下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就这么跑着,赵晨眼前忽然又出现一阵光亮,赵晨脑子已经不好使,朝着那光亮就去,才走到进前才发现又是一伙人,还是二十几号汉子! 赵晨喘息着就喊:“救命!有人追我!” 这话刚落,围着火堆睡觉的汉子瞬间清醒。树林子里面也哗啦啦窜出一群,强子走在最前面,当下一声骂:“你爷爷的,往哪儿跑!” 赵晨一个激灵,扭身就往这新发现的二十号人身后躲着。 强子站住脚,视线扫过一群,冷声道:“你们是一伙的!?” 赵晨没吭声,他身前的汉子堆中走出个人,隐约是个领头的,深深看了强子一眼,忽然道:“陈山出新水。” 强子愣了一下,闭了嘴,他身后的队长却把手伸到背后,小心的打了个手势。 口号没对上,是敌非友。 队伍开始骚动起来。下一刻,关飞他们对着这群人直接扑了上去。本来追个赵晨,他们还没拔刀,眼下有刀上刀,有枪拔枪,血光飞溅。 一个人正死在赵晨身前,喷溅了赵晨一脸血,赵晨勐的一个哆嗦,终于从这忽如其来的震惊中回过神。然后,扭头就跑! 关飞一直盯着他呢,现在看赵晨跑了,关飞急的眼睛通红,也往赵晨那边去,嘴里大喊:“臭小子,你给爷爷我站住!” 赵晨听他的就有鬼了!可是他这一跑。本来在火堆跟前的那二十几号汉子竟然也跟着他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赵晨和他们是一伙的。赵晨撒腿狂奔,赶巧是下坡路,他跑的速度可比之前被关飞他们追的时候快多了! 山脚下有个小村子,赵晨隐约瞧出来,奔着那就去,村子再小,人也比这群多吧,喊起来对付这群人,赵晨寻思他再怎么倒霉也能跑的掉了吧!? 可是真到了村子里面,赵晨就傻眼了,跟着他的二十几号汉子进了村就像是蝗虫入境,见到人家就进,见到人就杀,一把火点着了,连人房子都不给留。 关飞本来还追着赵晨,瞧这架势也没工夫搭理赵晨了,带着人赶忙分散开救人。村子里喊杀震天,赵晨是真不知道咋回事儿,但也明白,他后来碰上的这群人不是什么好人。 隔壁屋子传出来孩子哭,赵晨来不及多想,随手操起个门闩就进了屋,入眼一个汉子正手拿大刀准备杀个八九岁的孩子,赵晨眼睛一红,当下一门闩下去,直接把人干个仰倒。孩子获救了,可这孩子可比赵晨狠多了,前脚哭他死去的爹么,后脚拿起汉子的大刀反手抹了汉子的脖子。血花喷溅出来,赵晨真觉着他就是在做梦。 操,这都什么事儿啊! 赵晨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使劲儿镇定下来。 叫那孩子躲起来,赵晨从房子里面又跑出来,哪想到一出门正对上木头那张扁扁平平面饼一样的脸,木头靠近他,二话不说一枪直接捅了过来,好悬没直接把赵晨捅出个窟窿。 赵晨往旁边躲了下,在一片喧嚣里面大声喊道:“别特么打了,能不能先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现在是真有点懵,今晚上这一场骚乱他要是闹不明白他就要疯了。 木头压根儿没理他,他是认定了赵晨就是个耗子!这种狗养的畜生还审什么审,就该直接打死完事儿!木头也是火气上来了,就这一会儿,就死了不少人。 耗子不怕死,关飞这群人都有把子功夫,而且追着这群人不杀光不算完,这群耗子知道逃不掉,就准备死之前多带点垫背的。 赵晨倒好,他慌不择路,正把这村子带到耗子嘴边儿上,叫这群耗子捡了个现成,临死前真多捞走几条人命。就凭这,不怪木头恨死他,他们整个队都恨死了赵晨,认准了他是耗子,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 一枪连着又捅了过来,赵晨一骨碌躲开,手里拿着门闩使劲儿的挥舞,这时候也是拼命,生怕不小心命就交代了。 他还真没活够呢! 就这时候,刚给赵晨救下的孩子跑了出来,迎着木头就冲上去了,赵晨心里一惊,抬手就想把人拉回来。 八九岁的孩子才到木头胸口,木头瞧清楚是个孩子,手下挪开枪尖儿,没让那孩子迎面撞上,那孩子倒是手攥着个木棒就打上来了。 第216页 “坏人,你给我滚!” 木头懵了,下一刻手攥住那孩子手里的木棒对着孩子骂道:“你眼睛瞎吗,他才是坏人!” 孩子眼睛里包着泪,倔强道:“他救了我的命,你却要杀他,我眼睛不瞎,你才是坏人!” 木头冷笑,一把将那孩子推开,手里的□□重新指向赵晨,道:“那你知不知道,来你们村子杀人的坏人,就是他引来的!” 第113章 怎么样你们才能信我!? 木头这一说, 那孩子彻底愣住了, 下一刻又扑过去打他:“我不信, 你骗我。” 木头给他吵得闹心,又推开他,这一次力道有点狠,那孩子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你不信, 你就问问他, 问问他我说的对不对!” 那孩子转过头看着赵晨,泪水汪汪的眸子看的赵晨愧疚的心思涌上来了,他真不是故意的, 但这群丧尽天良的, 还真是他引过来的。 赵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孩子木了,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任谁知道救命恩人又算半个杀父仇人, 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这一番对峙,村里的喊杀声也慢慢停了下来,关飞带着人来找木头,一眼看见赵晨也和木头一样冲上来就想杀了这人完事儿。 队长提前拦住了他, 道:“先别急。” “队长, 这时候还不急?你看看他都干了啥?” 赵晨回过神, 知道这时候他要是不说点什么, 脑袋落地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 这群人不是坏人。 赵晨抬起头, 还是那句话:“谁能先解释解释么,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晨开了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他是神经粗大,见事儿多,他胆子也大,但就算他胆子再大,这见血的喊打喊杀赵晨也胆寒。 “哼,你都把你们的人引到这儿来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装什么呢?” 赵晨狠狠搓了把头髮,闷声道:“我就一个人,没有我们,你们,还有刚才的那群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骗谁呢!刚我们追你你就躲在他们身后,不是一伙的,你能那么干?” 赵晨也火了,又气愤又憋屈,还有因为他而毁了一个村子的愧疚,他都已经快崩溃了,现在给这群人埋怨又质疑,赵晨直接喊了出来。 “这特么能怪我吗?老子在山上好好的,你们二话不说就抓我,我知道你们是好的是坏的啊?老子在的村子刚被人毁了,我能不逃吗?我是躲在那群人身后了,可我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么?你们告诉过我是好是坏吗?我就为了活下去,我就想逃命了,我也不想发生这些,这就都是我的错吗!” 赵晨勐的站起身,一脚踹在身后破门上:“妈的,你们都是好人,你们是好人就无缘无故抓人?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赵晨最后两句是冲着那二十几个汉子喊的,喊得汉子们都哑巴了,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嘴儿。 关飞倒是一点没被赵晨影响,张嘴就来:“哦,撇的真干净,都是我们的错,你没错,把那群王八蛋引过来也不是你的错,坏人都是我们干的,你就是个好人了?我们无缘无故抓你?那周围十里八村的人早躲起来了,正经儿村民谁敢一个人在外面瞎转悠?就你胆子大在外头,我们能不抓你?” 手里的刀子一指呆站在一边儿的那个小孩儿,又道:“你别对着我们喊,有本事你对着他喊,喊你一点错没有!” 赵晨视线顺着刀子看到那孩子身上,那点火气又瘪了下来。 他抱着脑袋,重新蹲到地上。 队长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你想知道我们是谁,我告诉你。”他把陈国的耗子行动明白的告诉赵晨,最后道,“我们就是大庆派出来的急救兵。选的都是无父无母没身家没牵挂的,所以我们不怕死,弄死你我们也没什么负累,所以你也别想着对我们撒谎。现在话说明白了,你也来说说吧,你是谁?” 事情解释明白了,赵晨身子往后一倒,直接坐地上去,开始解释他自己,从细柳村被血洗,到他出门找赵宣。他说的仔细,顺便也把他眼下是什么光景想了个明白。 说完了,脑子也清醒了几分。才又对那队长道:“我真就是个大庆国的乡下泥腿子。” 队长信了他一半,审视的看着他:“泥腿子可没有你那样狠的身手。” 赵晨又搓了把脑袋,嘆了口气:“我在村里不学好,经常打架,打架多了手就比人快几分,你要是还怀疑我身份,你就去我村子或者那附近问一问,我叫赵晨。因为以前太王八蛋,他们都认识我。” 他们这一队人要往前线走,当然没有时间回去查赵晨的身份。队长鹰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最后站起身,没说话。 木头着急了,道:“队长,你想放过他?你不想想因为他死了多少人?何况他说他是村里人他就是了?他就是明显知道我们不可能回去查他,才故意这么说的!”这已经有点胡搅蛮缠了。但是整队的人都因为这村子死了一半人对赵晨心有不满,自然也没一个帮着赵晨说话的。 队长道:“那你还想怎么办?” 第217页 关飞道:“带他去前线,我自愿在这段时间看着他!” 赵晨不想去,道:“我不和你们走,我要回家,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 “还要撒谎!?”强子走出两步,黑黝黝的面庞上还有汗水顺着刚毅的面庞流下来,他们家就是被陈国人杀得,因此对陈国人恨之入骨,赵晨就算真不是陈国人,今天也是帮了陈国人一个忙,这群人中最恨赵晨的,除了木头和关飞,那就是强子了。甚至强子比这俩人还恨赵晨。 他道:“我们抓到你的时候,你们村和附近的不少村子已经被耗子洗劫了,你是从你们村子出来的,难道不知道?回去你能找到你家的谁?” 赵晨没说在他家地窖找到张絮的事儿,也是不想地窖暴露,这会儿倒成了别人怀疑他的证据。 赵晨道:“别人家我不知道,我们家的人没死,我是安顿好他们才来的。” “别人家都有事儿,就你们家没事儿?你觉着我们会信!?” 赵晨也有点急了:“要怎么样你们才能信我!?” 木头终于说出众人心里话:“看看这个村子,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信你!” 赵晨一脚又踹门上,无比的愤恨这世界为什么就没个身份证!一下就能验明正身! 队长做了最后的总结:“和我们去前线吧。” 这村子叫绕山村,四周树林环绕,出村子就要翻山,或者是走两座山之间的一条小路。村子隐蔽,不是赵晨误打误撞,陈国的耗子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那孩子是村长家的,姓董,名字叫董一安,估摸着家里大人是希望孩子一辈子平安顺遂,万事如意。结果赵晨以来,一辈子顺遂是没了,这兵荒马乱的,平安估计也说不上。 这一次追缴,关飞的兄弟阵亡了五个,重伤了七个,七个人干脆在那孩子家呆着,留下两个受了轻伤的照顾重伤员,顺便看着赵晨。 队长拿着绳子亲自过来要绑他,赵晨垂着脑袋:“不用了,我不会逃跑。”赵晨是真没想着逃了。他知道逃不掉,而且也怕再来这么一遭,会不会又一个村子倒霉,赵晨心里过不去。 队长看了他一眼,终于没再绑住他。 这次耗子进村他们发现的早,村里五十多户,一百多人,最后活着的还有七八十。安顿了村里人,队长又做了一番演讲,意思和去其他队传达的没两样,逃荒吧。 赵晨心里忍不住的想,逃荒逃荒,背井离乡,这是丢了自己的根,离开了根,人就和浮萍一样,这和当初没有家的自己多么相像。赵晨长长嘆了口气。又开始想张絮,自从和张絮定下来,就一个感觉,张絮就是他的根。 他们村是不是也去了人,是不是也安排了他们逃荒?张絮是不是安全了?他是不是还在家?赵宣哪儿去了?赵晨是真想回去。 想着想着,他又扭头去问给一个大腿被砍了一刀的重伤员包扎的人:“陈国来的耗子大概都是多少人一队?” 那人看了赵晨一眼,不吭声,当没看见。 赵晨又问:“也是这么二十几个人一队?” 那人终于开口,嗤笑道:“怎么的,还嫌弃他们人来的少不成?” 赵晨竟然点头:“是来的不多。” 那人气的够呛:“跳樑小丑,多少没区别。” 赵晨道:“还是有区别的。” “你!”那人站起身就要骂起来。赵晨却也跟着站起来了,还是朝着这一队的队长那边去。 队长看见他了,警惕的问他:“你来干什么?” 赵晨好像冷静了,也是他打架打得多,赵晨从这血腥场面缓过来的时间也比一般人快多了。 赵晨没回答队长的话,反问队长:“别的村子你们也是都让他们逃荒吧?可是村里人都走了,大庆和陈国打仗,输了也就算了,赢了呢?这迁走了人,没人种的地怎么办?”赵晨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庆人,他谈论大庆和陈国就像中国人谈论美国和伊拉克一样随意,这无疑也让队长对他抱着两分疑问,赵晨像个亦真亦假的谜,说他是泥腿子,像也不像。总得来说就是奇怪,哪儿奇怪,他又说不出来。 队长沉默了会儿:“上头有上头的命令,现在迁走是权宜之计,到时候一定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还没有办法呗。” 队长又沉默了。旁边的木头冷脸道:“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别人!?” 赵晨道:“我可能有办法解决这个耗子问题。” 第114章 我还要回去细柳村呢! 他这一开口, 强子嗤笑,木头冷脸, 队长质疑的看着他,还是问:“你说说看。” 赵晨道:“你们只想着出兵来抓耗子, 有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儿通过官府告诉各个村子, 让村子自己保护自己?” 他这一说, 倒是让队长愣住了。 赵晨这法子其实还是和他当初看场子的经歷有关, ktv里头有人闹事儿,他是可以叫警察,但是大部分时候警察来之前场面就混乱的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就是他们这些看场子的人干活的时候了。 不管怎么样, 先把闹事儿的治服气了,警察来了, 那咱再走正常程序。 现在村子就是场子,村里的汉子就是看场子的人,关飞这些大庆国的兵, 就和警察没什么区别,警察是尽心尽力了, 可是救急的永远没有应急的快,与其让他们救急,真不如把耗子的事儿在村里宣扬出去, 让村里的汉子组织起来应急。 第218页 人在维护自己家园的时候潜力是无限大的,汉子们在村里巡逻,但凡谁敢对村子不轨想杀人放火, 那老实巴交的泥腿子也是能操刀砍人的。 赵晨这么一说,队长稍稍寻思就回过味儿了,仔细想一想,这事情还真的能行。 一个两百多人的村子之所以被二三十人扫荡的丢盔弃甲,很多时候是因为耗子都是偷偷行动,趁着村里人没防备下手,但如果村里人提前有了防备,那耗子还能不能得手就两说了。 而且赵晨这法子执行下去,陈国越闹,闹不起来是一回事儿,村里人被闹的烦了只会对陈国恨得更深,到时候陈国就算真打过来,不说全民皆兵,也让陈国讨不到好去。 关飞道:“你说的轻巧。” 这回队长倒是制止了他:“关飞!” 关飞看了队长一眼,终于没再说话。队长转头对赵晨道:“我叫白兴水。”赵晨出了这么个法子,队长对赵晨那点疑虑稍稍减轻。说话也没那么硬气。 赵晨点了点头,回他刚才在的地方窝着。他其实也不是没有私心。白兴水他们把人一村子一村子的迁走,这片土地人就空了,既然空了,张絮也不可能留在细柳村等他回去。张絮走了,他去哪儿找张絮? 赵晨不想让这地方空荡起来。 董一安窝在赵晨右边,离赵晨不近也不远,小孩儿双手抱着腿,脑袋埋在膝盖那,孤独又无助。这四周的汉子在他们家如入无人之境,拿着他们家的东西,用着他们家的锅煮饭熬药,问都没问他一声。 房子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他还是个孩子,这房子就好像已经是无主之物,任由别人随便进出。 赵晨一扭头就看见了他,心里微微一抽。他真不是故意害了他一家。 他起身,挪到那孩子身边,他俩身下是一窝稻草,坐着倒也不凉。赵晨一把把那孩子搂进怀里,感受手底下僵硬又微微颤抖的身体,狠狠嘆了口气。 “对不起。” 董一安抬起一张哭花了的青涩面庞看着他,问:“他们说是你把坏人引来的,是真的么?” 赵晨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孩子复杂的看着他,最后重新窝成一团。 赵晨道:“你可能恨我,我能理解。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赔命给你。” 董一安又是一抖,赵晨一手搭头,眼神放空。 “我有惦记的人,我也还没活够,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赔命给你。我愧疚,可能一辈子都会对你们村子愧疚,我赵晨也会对你负责,你们村子是我犯的错,我认。” 小孩儿动了动,似乎就要开口。赵晨接着道:“你也别说你用不上我,我知道你可能也不乐意我照顾你,但是形势比人强,你自己想想,你这么大点,自己在这兵荒马乱的地界混,你能活多久?” 小孩儿把自己抱的更紧,似乎又哭了。 赵晨也把这孩子搂的更紧。对不起又不赔命,他话说的真实,可就因为真实,才刺痛人。 阿爹没了,阿么没了,家没了,一句对不起有用吗? 要是有人毁了赵晨的家,还跟赵晨说这种话,赵晨能拿把刀子弄死那人,弄死了还要鞭尸,让对方变成鬼都不得安宁。 可现在却是他对别人说这话。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对自己说了很多遍这种话。总觉着多说一句就多愧疚一分。 最后他抹了把脸,人生还是要向前看,愧疚没什么用,他也只能想想怎么补救,第一步就像他跟董一安说的那样,照顾这孩子。 白兴水没有和上级汇报,就先和绕山村说了赵晨的法子,让他们选,是逃荒还是留在村子对抗随时可能过来的陈国耗子。 看得出来军营对这耗子也没想出来什么好法子,就让他们一边逮耗子,一边有想法就试试,自由发挥。 人果然都安土重迁,绕山村人昨天被吓了个够呛,最后却还是选择了留下。赵晨也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白兴水带着队伍离开。赵晨跟着走。 董一安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安葬了家人,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赵晨膝盖一软,跟着跪下磕了三个。他这辈子跪的人不多。就跪了“赵晨”爹么,这是他第二次跪人。 董一安是绕山村人,他是村长家的,村长在村里挺有威望,董一安人也懂事儿,村里人劝那孩子,留下吧,村里人一人一口饭也能把他养大。董一安像是一夜长大了,沉静了不少,摇了摇头,跟着赵晨离开。 赵晨虽然说要照顾这孩子,但让人跟着他背井离乡他也不落忍。 “要不你留下?我要是还活着,我肯定回来找你,再带你去个安定的地方住。”他赵晨平时是不着调,但说话还是算话的。 董一安转过头,道:“我跟着你不是因为跟着你你会保护我,会让我觉着安全,我跟着你是为了看看,会不会还有人和我们村子一样因为你遭了秧,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为了你救我而手软,我会杀了你。” 八九岁的孩子张口闭口说杀人还挺吓人的,赵晨忍不住想他八岁的时候在干嘛?拿着泥巴捏变形金刚,偷了小卖部的面包被人追着打? 看着这个孩子,冷不丁的赵晨就想到用啤酒瓶子砸他爸脑袋的自己,真他妈像啊...... 第219页 赵晨心下一凛,点了头:“那你就跟着我吧。” 绕山村离前线并不太远,三天的路程就到,这也是赵晨为什么会走这一趟。证明了自己清白,再赶回去细柳村,差不多七八天的时间,他相信张絮应该还在村子没走。如果路程太远,那赵晨是打死也不跟着去的。 董一安收拾了行礼就跟在赵晨身边,他的行礼很少,一个布包带着家里所有的银两,并上几件衣服,腰上带着当初杀了他爹么的那把大刀。 赵晨看着董一安别在腰上的刀就觉着瘆得慌,总怕这小子会不会某一天改了想法,不看着他,而是动手解决他,趁着他睡觉给他来一下,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他收拾了董一安家的粮食背了不少,为了安全,也把董一安家的一把柴刀别在腰上。 白兴水本来不想带着董一安,但是小孩儿死活要跟着赵晨。他想放了赵晨,看队里没人同意,关飞听着他的话差点一个冲动去宰了赵晨,最后只能一块走。 关飞走在赵晨身后,看赵晨东张西望,上去就是一脚。 私下里白兴水问关飞:“你干嘛就跟赵晨过不去?如果他真是大庆国人,绕山村的事儿,说起来,也真不能全怪他。” 关飞道:“队长,我们家也是给陈国人杀得。”他平静着一张脸看白兴水,“我知道他说了解决耗子的办法,你信他不是耗子,但是我不信,队长,你想想,绕山村被耗子偷袭的事儿传到别的村子,别的村子就算没收到官府的通知会不会组织村民自己行动起来?他说那个办法,实际上用不了多少时间大家都能想到,咱们就是只忙着抓耗子,一时间没想到这茬。” 关飞偏头啐了一口:“一个谁都能说出来的办法,就能骗我们的信任,他干嘛不说?队长,我信不过他。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陈国耗子。” 关飞的解释白兴水也想到了,所以他绝口不提放了赵晨,只是看关飞动不动给人家穿小鞋,觉着有点过了。但见队里人没人觉着关飞有错,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三天路,越靠近前线,路上的村子反而没被耗子啃过,也是耗子怕作案地点离前线太近,还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就已经被前线的士兵拿下。 但这地方的村民也基本被清场了,就怕万一铜陵关失守,首先遭殃的可能就是这。 一队人顺风顺水到了前线,赵晨也见到了铜陵关。铜陵关是关卡,但也是一座城。 只是这座城的城墙高耸,内里又建造了不少的瞭望台,城里驻扎的士兵比其他城池多了不少。除了这些,商铺酒楼该有的都有。 要是平常时候赵晨还能好好欣赏一下。现代人喜欢逛逛古城逛逛天下第一关,但看到的古城都是现代修补之后,看到的关卡也经过了岁月的腐蚀,早没了当初的威严。哪儿有他眼前的这种鲜活。 但是赵晨现在满心就一个事儿,他要回家。 离开细柳村时间越长,赵晨心里就越不稳妥,他穿来到现在没和张絮在一起的时间都没超过一天,现在离开这么多天,赵晨就慌的很。 尤其他还要照顾董一安,每天赶路要吃饭的时候,赵晨拿着小铁锅煮粥他就闹心。不算他才穿来时候煮的那个鱼汤,他一个大老爷们当真是头一次做饭,水没放好煳了锅,最后俩人吃着带着煳味儿的粥的时候,赵晨就想张絮阿么。 他阿么手多巧啊,给他点材料他就能给收拾好了端桌上,保证吃的人都说好。 不说他阿么,张絮手也巧,生孩子之前饭菜都是张絮阿么搞,生孩子之后张絮弄得东西也不比他阿么少。 想来想去,赵晨再看着手里的粥就吃不下去了。 晚上睡觉他是习惯搂着张絮睡觉了,现在人都没在跟前,赵晨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能把董一安捉怀里凑合,董一安哪儿乐意,何况就俩人这半个仇人的关系,半夜还搂着睡? 赵晨好言道:“我抱着你睡,这不是怕你冷吗?” 大夏天的不说热就不错了,还冷? 小孩儿眼也不眨的就看着他,最后看的赵晨发毛,赵晨一挥手:“行了,我不抱着你了,睡吧。” 眼下到了铜陵关,赵晨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而且离开这么久,他也是真怕家里出事儿。 赵晨直接捉了关飞的胳膊道:“兄弟,你说吧,要怎么证明我身份,咱们速战速决,我还要回去细柳村呢。” 第115章 胡闹! 大庆国人有户籍, 都掌控在村长手里,村长上报给对应的县令, 层层上报。 要查赵晨的身份,那就是查户籍, 层层查到村里, 再通过细柳村的人证明确实有赵晨这个人。 这是正常的调查顺序。 但眼下, 耗子扫荡了细柳村, 不说这正常的顺序去细柳村走访调查还能不能找到细柳村的人,就说这查赵晨的时间,真这么查,那少说十天半月的跑不了。 关飞是把赵晨当陈国耗子抓回来的, 自然也不用想这套程序。 他冷笑一声,抓着赵晨就想往刑司那边走, 刑司是审犯人的地方,关飞的想法简单明了,赵晨什么身份, 审审就知道了。 刑司的人很有脾气,能被送进那的基本都没什么好人, 瞧见关飞带着人来,看了一眼就挪开眼神,懒洋洋对着关飞道:“先打三十大板吧。” 第220页 赵晨不明就里, 直到被人按在长凳上终于回过神,当下就火了。 一仰身从凳子上翻到地上,赵晨爬起来就对着关飞喊:“不是判定我身份吗?这特么什么意思!?” 关飞冷声道:“现在不就在好好判你吗?” 赵晨道:“感情你们都是这么判的?”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 “那不用打了,你想要我什么身份,我就说我是什么身份,反正你不就是想我屈打成招吗?” 刑司的见自己被忽略了,还挺不高兴:“怎么的怎么的,还敢在我这儿吵?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喧譁?就凭这个我就能多打你二十大板。” 赵晨一脚把那长椅踹开,瞪着的眼睛带了两分煞气,对着刑司的人大喊道:“你打吧,你不就是想打我吗?没理由找理由也能打!”他扭头又去看关飞,“你对我有意见,这一路上对我都没啥好脸色,这我忍了。但是凡事得讲理吧。” 赵晨挺胸抬头站的正气凛然:“我要是真确定了我是陈国的,那你打我我一点都不会反抗的,可是你呢?准备打我一顿逼我承认我是陈国的吗?大庆的兵就是这么办事儿的?就是这么讲理的!?”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甚至传出去还能闹的大庆国都人心惶惶,怀疑自己会不会哪天被当兵的怀疑是陈国的就抓起来。 白兴水刚安排了手下兄弟整顿,这才过来这边,刚进门就听见赵晨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儿。”他对着身边一个刑司的人问,刑司的人认出他,叫了声统领,才小声给他解释。 听完了解释,白兴水也不高兴了。 赵晨冷笑看着白兴水:“怎么,你也要打我?我赵晨没死在兵荒马乱里面,就要先死在你们手里了?白兴水,我告诉你,真这么死了,我不服!” 白兴水没看赵晨,走到关飞身边道:“胡闹!” 董一安一直跟着赵晨,这时候也拧着眉头看着白兴水。他懂得事情不多。但是也差不多能明白髮生什么事情。 关飞始终盯着赵晨不放,恨声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我是应该带你去查户籍,但是细柳村已经没人了,你说你是细柳村的,让我们怎么查?不用说什么我屈打成招,我看你就不像好人!” 赵晨心里的火苗子蹭蹭窜上胸口,真恨不得跟关飞真刀真枪的打一架!可就这地方,周围四五个刑司的人都在盯着他,他要是动手,保证下一刻就被人按倒。 碰到一个已经判你死刑的判官说自己无罪,那真是再多的话都说不清楚。 赵晨怒极反笑:“行,你厉害,我无话可说。” 赵晨无话可说了,白兴水却还有话:“关飞,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我知道你恨陈国人,但万一赵晨是我们大庆的呢?你就没想过,如果你错杀了个大庆的人怎么办?”照着关飞后脑勺就来了一下,白兴水继续骂道,“还有谁说细柳村就没人了?耗子是我们徵兵后才去扫荡的村子,当时在细柳村征的新兵都在我们军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这话倒是把关飞和赵晨同时说愣了。 下一刻赵晨眼睛晶晶亮,一步上去就扯住白兴水的手臂:“事情说清楚就行了,走,带我去军营,是不是说清楚我是谁我就能走了!?” 白兴水被赵晨拽着走了两步,刑司不乐意了,一拍惊堂木道:“放肆,刑司可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赵晨张嘴就来:“你错了,我可没想来,我都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地方。”伸手一指关飞,“是他带我来的,你要是想找人麻烦,就找他。” 刑司瘪了嘴,气的脸通红:“你!” “我没说错,为官的办事得有理有据,不然难以服众。我没罪,也用不着你审判,你就不能惩治我。扰乱你公堂的是关飞,你找他麻烦没错。我还急着有事儿,我能走了么?”赵晨记仇,顶罪的事儿咬着关飞不松口。那放肆的样子白兴水都想揍他一顿。 其实也是赵晨知道白兴水是个知道事儿的,今天这一场是关飞理亏,白兴水肯定能保住赵晨全须全尾儿出了这个地儿,赵晨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关飞气的脸都黑了,还不知怎么回他。最后还是白兴水出面,说这是一场误会。 白兴水似乎在军营里有点地位,刑司虽然不乐意,最后还是一挥衣袖让他们走了。 白兴水数落关飞:“日后不能这么莽撞。” 关飞满脸不高兴,还是道了声是。 当兵的讲究服从,不管心里多想打赵晨的板子,白兴水的命令他都得听。 出了刑司就看见木头和强子还有白兴水队伍里面其他几个人都在外面等。 强子上前对白兴水小声道:“他确实是细柳村的。” 说着他脸色就有点扭曲,他去新兵那一提赵晨,细柳村连着细柳村周围的村子没有不知道这个人的,也是赵晨名声太响,强子刚说了赵晨的名字,那边就有人应声:“赵晨那个王八蛋怎么了?” “哼,该不会是犯了什么错,也来我们这当兵了吧?” “他要是敢来,我们肯定好好招待他。” “他怎么你了,你这么恨他?” 赵庆吉不吭声了,他怎么可能说他是去人家那偷钱没成被赵晨送牢里,然后过来的? 第221页 他不说了,其他人还在没完,于是赵晨当初那些个不着五六的破事儿又被人数落出来,桩桩件件添油加醋的说出来,饶是强子这人平时万事不过心,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他终于想起来在绕山村赵晨坦白时候说的那句,‘你们去细柳村问问,村里人都知道我赵晨!’ 果然是都知道。 赵晨是不知道这一场,不然还少不得感慨一下,坏名声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这知名度让他把自己洗白了。 他特意贱笑着看向关飞:“怎么样,现在能证明我清白了吧。” 关飞脑袋往旁边一侧,不想理他。 赵晨不是陈国耗子,想去哪儿这群人就管不着了。赵晨急着回家,他凑到白兴水跟前道:“有钱吗,能不能先借我点?” 白兴水錶情古怪的看着他。 赵晨道:“你们要是没抓我,我能在家舒舒服服过日子,我家里有吃的也有钱。但是你们抓了我,我现在回去的银钱都没有,这个你不应该负责吗?”他出门找赵宣的时候身上就没带一个字儿,现在真是穷的叮噹响。董一安身上倒是有点银子,但是花人家小孩儿的,没逼到份儿上,赵晨还不太干的出来。和白兴水要钱,他可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白兴水无言以对,伸手入怀拿出荷包来,赵晨才不顾什么面子,一把抢过来,道:“谢了啊,兄弟,日后相见肯定还你。” 白兴水看看空了的手心,日后会不会相见还两说,日后也最好别相见。 赵晨拉着董一安已经走了,关飞想上前去抢回来,还是被白兴水拦住了。 “世道不太平,给他就给他了,能救一条命也好。” 今儿已经晚了,赵晨干脆在客栈订了一间房,然后出门买吃食,准备当回去细柳村的干粮。 他收拾好一切天已经黑了,和董一安一块躺床上,赵晨睡炕习惯了,冷不丁换回了床,他又有点不适应。 又翻了个身,就看见董一安睁着眼睛看床上的帐子。 小孩儿这几天都睡不着,赵晨知道。 亲眼看见爹么死在自己跟前,小孩儿有时候好容易睡着了最后还是尖叫着醒的,脑门上全是冷汗。 那时候,小孩儿才像个九岁的孩子,脆弱的要赵晨把他搂怀里一遍遍说没事儿了,才能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的小孩儿又会一把推开赵晨,变成沉默的模样,复杂的看赵晨一眼,再转身继续睡觉。 看着小孩儿的脸,赵晨道:“别的不说,咱俩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也没有爹么。” 小孩儿面上没反应,月光下倒是能看见眼睛眨巴了下。 赵晨道:“我这人比较实际,没有就是没有,怎么想都是没有了。” 小孩儿哭了。 “人吧,都会碰到难事,但是再怎么难,不想死,就得好好活。”就像他当初为了吃饱饭当小混混,饭都吃不上了,给人看场子怎么了。 小孩儿道:“你不用说这些,我不会寻死觅活的,我爹么说我将来会有大出息的,我将来一定要有大出息。” 赵晨一乐,觉着这小子比自己当初有志气,忽然感性了一把,他在小孩儿脑袋上揉了揉:“你还会有夫郎,有子嗣,会重新有个家的。” 这话刚落,客栈里忽然骚动起来,尖叫声不断,有人大声喊道:“赵国的人来啦,快跑啊!” 赵晨一个激灵,刚有的那点困意瞬间没了。 第116章 跑了! 赵晨麻利的穿衣服出门, 客栈已经乱成一锅粥,掌柜的站在大厅一边团团转一边叫喊:“不给钱就算了, 我家的东西别拿走啊!哎,放下!” 着急忙慌的哪儿有听他的, 还有个走的急直接把店老闆撞了个趔趄, 叫掌柜的只有哀嚎的份儿。 赵晨转身又进了房, 快手收拾了行礼, 那边小孩儿很乖巧,已经穿好了衣服,自己的小布包背在身后,看赵晨收拾完, 自发自主的牵住赵晨的手,哥俩一起冲出了门。 大街上比客栈还乱, 哭叫声震天不断。还有官兵吶喊着:“别慌,我们的将士还在前线征战,大家不要急, 不会有事的!” 一个飞箭嗖的落了下来,正戳进那人后背, 箭头露出前胸,那人嘴角淌血,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响, 下一刻扑到地上,直接断了气。刚还被他叫着别慌的人现在更慌了,抱孩子的抱孩子, 收拾东西的收拾起来,一个个脑袋悬在裤腰带,生怕下一个被箭穿了的就是自己。 赵晨四下打量,回去客栈直接掀翻一张桌子,使劲踹断了桌子腿儿,赵晨扛起桌子板又出了门。身后掌柜的看着他都快哭了,他的身家都在这客栈上,现在身家又少了一张桌子。 倒是店小二不以为意,着急道:“掌柜的,还想什么客栈啊,还不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啊!” 赵晨已经又冲出了客栈门,他把桌子板背在身后挡住自己,叫董一安贴在他身侧,小孩儿毕竟长的小,站在赵晨身侧也给桌子板挡的结结实实。 人群慌乱都往一个方向去,赵晨知道铜陵关有两个大门,一个正对着陈国,眼下正在打仗。一个正对着大庆国土,八成这门是开了,只听见一个个唿喊着逃跑,倒是没人说城门锁着出不去的。 赵晨还有两分侥倖,亏得这门开了,不然锁城不开,他可不想笃定那几分运气,关里这么多飞箭不会射到他脑袋上。 第222页 其实这城门还真是不到关键时候不会开。眼下之所以开了,是因为陈国大军压境,铜陵关已经守不住了。 铜陵关在大庆北边,北边多高山石地,行路艰难。陈国屡次进犯都是从南边来,南边较平缓,山峰河流泾渭分明,躲避方便,进犯大庆也方便。千百年来陈国兵犯边境没换过路线,偏偏这次就跋山涉水的来到这土石林立的地方进犯了。 人数还不少,站在城头上往下看,黑压压一片数不清多少人,总归是比铜陵关的兵多多了。 守关的将军不是个固执的人,当下命人开了大门放关中百姓逃命,将士们上城墙抵挡,能抗一会儿是一会儿。 斥候传回消息,陈国士兵四十万,关中百姓已经跑了个空,将军一挥手,带着将士也开始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离铜陵关三十里地外是虎头关,一边撤退到关后天险,一边等援军,总有翻本的时候。 彼时,赵晨已经出了关,一把扔了背上的桌子板,扯着董一安就跑。 跑的人很多,赵晨随大流跑了一阵,他就跑的更欢了,因为一群人的方向正是细柳村那边。 等跑了半天身后还没什么动静,大部队才慢了下来,也都是累了,现在是晚上,本来该睡觉的时候,被吓醒了跑了半夜,任何一个大人都扛不住,何况是董一安。 赵晨已经尽量照顾他,但是等停下来的时候小孩儿双腿打摆,也快跪地上了。 赵晨往铜陵关方向看了看,那边还隐约的火光沖天,赵晨皱了皱眉,觉着这儿依旧不怎么安全,他将小孩儿背起来,转身往树林子里面钻。 国与国之间的战斗如同一群人在斗殴,需要的场地也大,这时候通常不会在闭塞的树林里面打起来。赵晨给自己寻个安心,就算是休息,也觉着在树林里面猫一晚上比在外头安全。 赵晨倒是幸运,找了个枯萎倒下的大树,树干半撑在空中,有藤蔓攀着树干生长起来,正把树干下头围出个窝。赵晨折了点树枝,带着小孩儿猫进去,又把树枝挡在洞口,这一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人。 董一安累的不行,在赵晨背上的时候已经迷煳了,赵晨放下他,小孩儿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睡了。 赵晨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合上眼睛也抓紧时间休息。 第二天,董一安昨晚上跑了半夜,早上腿已经酸疼的不能动了,小孩儿动一下就呲牙咧嘴。赵晨也疼,倒是比这小孩儿好点,他矮下身准备背小孩儿出林子,小孩儿死活不干,咬着牙一步步走的仿佛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林子外面也很安静,似乎昨晚上没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后面的官兵没有追来。 虎头关的将领很给力,铜陵关这边点了狼烟放起急救烟花,虎头关已经派人过来支援,两关本就离的不远,虽然路不好走,两个时辰也到了,半路和铜陵关的人会和,一边小心撤退,一边打了一波反扑。没把对方赶出铜陵关,但是借着铜陵关后面一处一线天的天险,把人暂时拦住了。 赵晨不知道,知道了他的目标也没变,简单解决了早饭处理了个人问题,牵着小孩儿的手,赵晨又往细柳村的方向走。 “你还真不如留在绕山村呢。”赵晨道,“留在绕山村至少不会这么辛苦的逃命。” 董一安低着头,闷声道:“你是嫌我麻烦,想丢下我?” 赵晨赶紧解释:“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觉着逃命辛苦,你看,你才这么大一点。” 董一安道:“我不怕辛苦,你也别想甩开我。” “哪儿能啊,我赵晨说对你负责,就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他们走的慢,身后的人还有陆续赶上来的,有个老头颤颤巍巍和他们并排,道:“留在村里也未必安全,你看咱们路过的村子,人不是都走了么?还不都是觉着这儿不把握。” 赵晨沉默了。董一安问他:“你们村儿的人也走了么?” 赵晨道:“不知道,但是我家的应该没走。”他在地窖里面准备的充分,不出意外,张絮应该在。但赵晨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打鼓。 “你家有什么人?” “我夫郎,我夫郎家阿么,我儿子,我弟。” “两个哥儿和两个孩子。”董一安道。 赵晨笑:“哥儿怎么了,我夫郎上手打人也一点不手软。”赵晨说的得意洋洋,仿佛这是件让他十分骄傲的事情。 “那也是哥儿。”董一安道,“我阿爹说,小哥儿是用来保护的。” “嗯,你阿爹没说错。” 俩人一唱一和说着话,路反而不那么难走,赵晨给董一安讲他家软乎乎的蔷哥儿,小哥儿咧嘴儿笑开,简直就是春天来啦。 他说的眉飞色舞。然而现实却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大庆的士兵和陈国的又打起来了!没打过,又跑了! 赵晨仿佛尾巴上被点了鞭炮的牛,只能和一群流民一起跑一阵歇一阵,半点都不能放松。 他们这样跑,赶路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两天半不到,赵晨已经到了细柳村,但是大庆的兵也跟着退到了这儿,一场互殴中场歇息,陈国的兵十里外驻扎,大庆的兵在细柳村附近落脚。 第223页 停在细柳村的竟然还有熟人,白兴水一眼就看见赵晨冲进了一栋废弃的院子,张口喊了一声,果然就见赵晨回头。 但赵晨就回头看了他一眼,到了家门的人哪儿还有心思理白兴水。 他现在满心都是他絮哥儿,他蔷哥儿,他的家。 但是等赵晨打开地窖的石板他就傻眼了。 地窖里面有东西,但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细柳村人是走没了,但是地里的东西走不掉,张絮他们平时吃饭还会小心去地里面弄点菜回来。赵家的房子是毁了,也还能救出一点东西,大铁锅挖出来,在外面做了个灶台,小心观望四处没人的时候,家里人就偷摸做点像样的吃食。 张絮阿么胆子小,也最警惕,但凡听到一点动静,立刻拽着一家子躲进地窖。 张絮也谨慎,但也挂念外面的情况,时不时看见零星几个老弱的路过细柳村,他还能壮着胆子打听打听情况。 就是听到的情况都不太好。 铜陵关到细柳村之间的村子,里面的人都跑光了。 就像赵晨想的那样,这片地方空了,张絮还留在这儿,就不那么安全了。 先不说安全,就说等家里粮食吃光,他们想在周围找人弄点粮食都没地方去。 张絮压根儿就没想过去折阳城。从细柳村出事儿到现在,福临门那边没有一点消息,张絮不能判断,福临门是不知道这十里八村的情况还是折阳城也出事儿了。 张絮不能离开家去打听,怕他要是也和赵晨一样在外面回不来,家里孩子和他阿么就没了主心骨。 想来想去,国家打仗大多想着攻城略地,陈国要是来了肯定奔着折阳城去,他们这些村子,说白了就是顺带毁了。去了折阳城,说不准更不安全。 张絮犹豫了两天,终于还是决定带着一家子离开,往另一个方向走。 离开前他让赵宣在地窖墙面上用面粉煳上几个简单的字。 “赵宣找到了,我们去运城,钱在老地方,来运城见。” 运城在大庆内腹,不是都城方向,但因为在内陆,也比细柳村这安全多了。都城太远,他们带着蔷哥儿,张絮就想尽量挑近一点气候好一点的地方。逃荒的大爷和他说了运城这地方,张絮觉着这个地方合适。 赵晨下来地窖就看见这字了,赵宣写的歪歪扭扭,倒是挺清晰,一眼就能看明白。地窖的地上还有一袋面饼,一袋牛肉干,还有一袋米,袋子都不大,但也够赵晨吃一阵子的。 赵晨摸出个饼子,饼子还软,只因为放了一段时间稍稍有点干巴巴。 下一刻赵晨把饼子一扔,蹭蹭爬出地窖,冲出他家大门,在大庆的军营里面准确找到关飞,一拳头直接揍上去。 第117章 疯狗似得! 关飞触不及防挨了一拳头, 但他反应也快,当下就要回手, 赵晨抱住人直接放倒,坐在关飞身上就是一顿狠揍。 关飞又挨了两下, 但毕竟是当兵的, 身体素质比赵晨好多了, 两手揪着赵晨肩头勐的一翻, 反把赵晨压在身下,提起拳头就上。 白兴水早就看到这边的混战了,好容易从一堆流民和士兵中挤出来,张口就喊:“住手!” 他一声命令, 关飞是撒手了,赵晨却不乐意, 被关飞打破的嘴角渗出血,他还抓着关飞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关飞疼的叫了起来,骂道:“赵晨, 你他爷爷的属狗的!” 赵晨不管不顾就要揍他,白兴水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拉开!” 一群人七手八脚, 终于把两人分开,赵晨被三个人拽着,脚还往关飞那边踹, 那模样跟疯狗真没什么区别! 关飞气的不行,也想上去和赵晨打。 白兴水拦住他:“你还跟着添什么乱!?” “我怎么添乱了,你看他!” 白兴水厉声道:“他闹你就跟着他闹吗?他就一个乡下泥腿子, 你都当兵了,还跟他闹!?赵晨,你也别闹了!有事说事,打架有什么用!” 赵晨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子,叫道:“少特么在这儿假惺惺!打架我能出口气,我说个屁的事儿,说了事儿,你们能有个鸟用?!” 他这话一说,身边当兵的不乐意了,道:“怎么说话呢,爷们长这么大,还头回被人这么说,你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不说怎么就知道爷们解决不了了?” “就知道打架,还咬人,和疯狗似得。” “刚队长是不是喊他赵晨?这人我好像听说过,就是和疯狗似得!” “行了,赶紧先让他说事儿吧。” 赵晨脸色通红,两手一甩,狠命甩开困着他的人,道:“我夫郎离开细柳村了,你说你有用,那你能给我把他带来吗!?你能吗!?” 他这话一说,周围人先愣了一下,然后议论声更大了:“这周围的村子都空了,你夫郎走了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因为这事儿打人,不对劲儿吧。” 关飞也莫名其妙,就听赵晨道:“我夫郎离开细柳村就没两天,关飞,你要是不硬拉着我去铜陵关,我现在就是和他在一起了。”赵晨一摸那饼子,就知道张絮走了两天左右,想当初张絮阿么饼子做多了,放了两天才吃完,当时那干巴巴的就是这样的,赵晨不乐意吃这样的,最后张絮阿么又把饼子放锅里面蒸软了才算完。 第224页 这下,周围的议论声也停了。 然后就有人道:“这话说的,你怎么就知道你夫郎只走了两天,说不定早就走了。” 赵晨懒得解释,对关飞道:“我夫郎身边还有我阿么,我六岁的弟弟,我才学会翻身的儿子,关飞,我告诉你,他们要是出了一点事儿,我跟你没完!” 扁平脸的木头说了一句:“你害的人绕山村死了那么多人,你家里人丢了也是你活该!” 赵晨眼眶瞬间通红,抬脚就往木头那边窜:“你特么再说一句!”一言不合又要开打。 劝架的赶紧拦住,白兴水挡在两人中间骂了木头一句:“闭嘴!” 赵晨狼一样的眼睛扫过所有人,最后看向木头和关飞,道:“绕山村是我害的,是我的错,我认,但是我赵晨对不起的是绕山村,不是你木头,也不是你关飞,现在是你们欠我的!你们他妈欠我赵晨的!” 赵晨说完,呸了口唾沫,推开一群人又走回他家后院,他身后关飞垂下了头。现世报还真是来的快,他才因为绕山村看不上赵晨,转眼赵晨因为他和家人分开。关飞走到角落,一个人纠结去。其实不止他纠结,他们整队的人都纠结。 赵晨下了地窖,把那三个小布袋全都背在背上,刚被他扔地上的饼子都被他捡起来拍干净,他又在侧墙上摸到那块能活动的砖头,把他之前藏的钱拿了出来,张絮给他留了五十两,他倒是真恨不得张絮一分钱都不给他留。 赵晨把东西收拾好,爬上地窖,干巴饼子给了董一安一块,自己也吃了一块充飢,抬步就往京城走。 他也想明白了,张絮他们才走了两天,他快点追也许还追的上,尤其他们又是哥儿又是孩子,速度可能比正常人还慢。 赵晨就怕他们路上出事儿,流民有的身上还带了吃的,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吃,赵晨准备东西还真没错,战乱的时候最缺的就是粮食。 等流民里有人饿极了,张絮他们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赵晨也没想错。 赵家人穿得比平常村里人好一点,再加上平时吃饭虽然藏着吃,但再怎么藏,四周都是人,总有看见的,注意到他们的就以为哥儿好欺负,想过来打秋风。 张絮手里拿着柴刀跟人打了几次,旁人怕了刀子不敢硬往上凑,但偷摸的也抢了他们几口吃的,亏得银子都分散藏在身上,没给人抢去。后来又丢了个小包裹,里面有几件衣服,一包饼子。 这么长此以往也不是事儿,于是张絮带着一家子走了山路,宁愿走慢点,也想安全点。 这一来倒是安全了,但是等赵晨追过来的时候,却找不到人了。 赵晨一路走一路打听,张絮他们特徵太明显,刚开始还真有不少见到他们的,就是人数对不上,他们家除了他就是四个人,两个哥儿两个崽儿,但赵晨打听出来的却是两个哥儿三个崽儿,他寻思了下,估摸是张絮又带上了谁家孩子。 但是后来赵晨就什么都打听不到了,也是张絮谨慎,猫进树林的时候特意等晚上才去,还小心的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他们。 这回是没人注意他们了,赵晨也找不到人了。 赵晨一连找了三天,越找越暴躁,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那模样谁看见都以为赵晨要和人打架,人群没一个敢找赵晨的晦气,赵晨身边三米,除了董一安,竟然没人靠近。 第四天,流民里忽然冲进来一队山贼,二十几个汉子手里拿着大刀,骑着大马,才冲进来就一刀削了一人的脑袋,脑袋骨碌碌转动,正滚到董一安跟前,小孩儿吓傻了,赵晨一把将小孩儿搂怀里往后退了两步。 流民吓得四散呜嗷要跑。骑马的汉子手上搭弓,一声大喝:“都给我站住,谁还敢跑,别怪爷们手里的箭不长眼睛。” 咻的一箭又戳死个老头,这下人群没人敢动了。一个个蹲在地上抱头,有哭的有求饶的还有吓尿了裤子的。 带头那个拿刀的哈哈一笑,手里的刀刃上还留着血:“都老实点,爷们也不会为难你们,就是这山头是爷们罩着的,爷们管着这山头,也得吃饭不是,想要从这儿过,就要守着爷们的规矩,吃食银两留下,十四岁到二十五的小哥儿留下,剩下的人滚吧!” 他坐下的马踢踏着蹄子,声音闹的人心烦,合着他说的话,这逃荒的流民哭闹声又响了起来。 打哪儿都有这种真正穷凶极恶的,趁着国家打仗发国难财,他们才是真的不在乎人命,自己过的逍遥就好,谁去管这群流民的死活。 赵晨本来找不到张絮就火大,现在又给人打劫,火苗子蹭蹭上心口,真恨不得跟这群人拼了。 可是拼完了呢?他还能有命吗? 赵晨大喘气,狠狠深唿吸了两次才把行礼解下来,又在小孩儿不情愿的表情下去扯小孩儿的行礼。 从马上下来个汉子过来收东西,可他刚收到赵晨这儿,赵晨扭头往他身上一瞧,下一刻两手直接扯住那汉子就是往跟前一提。 “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 汉子穿了件藏青色的袍子,纯棉的料子,衣领连着衣服边角和袖口都缝了一条红,张絮阿么觉着这样新鲜好看贼富贵,特意这么做的,赵晨嫌弃这太新鲜了,搞得像是要登台唱戏的,他平时就上地里熘达一圈,还是半个泥腿子,现在这衣服要是穿身上,那不是跟地主一个阶级了? 第225页 “地主可比这还新鲜多了,你去看看那些地主,哪个穿得不是花里胡哨的。” 赵宣上学堂的那个村子就有个地主,天天衣服穿得花花,什么色儿都有,闹的像个花毛野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旁人不一样,是个地主。 王云达也像野鸡,可是这衣服他穿起来确实华丽,能称得上孔雀开屏,这地主就是真野鸡了。 村里人没见过旁的地主,就觉着可能地主都是杂毛野鸡样。 赵晨不乐意穿那件衣服,最后心思一转,拿着衣服就套在张絮身上,小哥儿的衣服和汉子其实没什么区别,张絮拼命挣扎没用,反而被赵晨摸红了脸,凤眼都氤氲起来,最后一把推开赵晨。 “起来,我自己穿!” 赵晨撇撇嘴,知道再闹张絮就跟他急了,起身等张絮穿好,再一瞧,这衣服穿张絮身上可比他身上好看多了。 小哥儿本来就比汉子面儿嫩,张絮细长的眉毛下清亮的凤眼,睫毛下垂。小哥儿换了这衣服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抿着淡粉的唇不吭声。那衣服衬得张絮人更高挑,也把那双眼睛的妖娆劲儿直接勾了出来。 赵晨看的有点直,就看见小哥儿瞪了他一眼。他就清醒了。 张絮瞪眼睛的时候最好看,那时候那点妖娆劲儿参了狠,那真是罂粟花一样让人慾罢不能的存在。 后来这衣服稍稍改了腰围肩宽,就归了张絮。 张絮也嫌弃艷,压在柜子底也没怎么穿,八成在寻思什么时候送别人。 可张絮的衣服,怎么现在就在这汉子的身上了? 赵晨眼睛都红了,看汉子不说话,又是一声大喊:“这衣服怎么在你身上?说!絮哥儿在哪儿!?” 第118章 絮哥儿在哪儿? 汉子被赵晨喊得一愣, 下一刻一手推开赵晨:“不想活了你,什么时候轮得到你问我话了!?” 赵晨哪儿还管的了他, 一个勐子扑过去直接把人按倒,上去就是一拳。 人群顿时又是骚乱, 带刀的汉子冷眼看着这边也没说叫人过去帮忙, 明显就是赵晨即便把人打死了, 他也不在乎。 还是他身侧一个人朝后面使了个眼色, 才又有人下了马去把赵晨拉开。 拉赵晨的人当下先给赵晨两个耳光:“你他爷爷的胆子肥了,爷们的人你也敢上手!?” 赵晨嘴角被抽出了血,偏头啐了口,大喘着气僵持道:“你叫他说, 他身上衣服哪儿来的?” 汉子嘿嘿一笑,道:“不用他说, 爷们告诉你,爷们身上的衣服都不是自个儿做的,你说我们都怎么弄的衣服?” 赵晨眼睛一红, 嗓音都有点发颤:“你们把絮哥儿绑到山上去了?” “我们带山上的哥儿多了去了,可不知道哪个是絮哥儿, 不过你那个絮哥儿要是长的好看,估摸着爷们是都享受过了!”骑马的汉子哈哈笑起来。 赵晨脑子一懵,啊的一声大叫:“老子要你的命!”他勐的使劲儿甩开身后的人, 手摸上腰间的柴刀直接抽了出来,胳膊一扬就砍在一人脑门上。 热血喷在赵晨脸上,火辣辣的烫人, 上辈子他没杀过人,这辈子却是开了先。 一个人倒在地上血液横流,周围的人先是乱了一下,下一刻围着赵晨的山贼们蜂拥上来。赵晨火气上头,早就没了什么理智,手拿着柴刀上手就砍,上辈子他打人就手狠,但好歹还顾忌着别伤了人命,这会儿他恨不得把这些人剁了餵狗,哪儿还有什么顾忌? 经常打架的人手上还有自己的几手套路,比那些没怎么打过架的人能打多了。 赵晨一发疯,周围围了五六个山贼竟没有能靠近的,还被赵晨冲上来砍伤了几个人。 赵晨就是一条疯狗,他几乎不管自个儿会不会受伤,就想把眼前这群畜生先送下地狱。 他心心念念有个家,好容易家有了,和絮哥儿说开了,心里妥帖了。刚安稳了不到一天,妈的,国家打仗了!他的家又没影儿了。 他多么费劲儿的找啊,结果就找到了这群王八蛋!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赵晨狠狠咬着牙,狠狠又砍下一个脑袋,整个人都仿佛被血染红了,像地狱里爬出来找人索命的厉鬼,不把这群该死的玩意儿弄死,他就会被自己逼疯! 骑马上没下来的有人搭上弓,就要一下解决了赵晨,当山贼的被个泥腿子砍了自己好几个兄弟,这话要是传出去,那真是丢了大面子。 扛刀的那人却抬起手阻止了,这人是这伙山贼的统领,也是这群人里面最没人性的人,他似乎很享受赵晨发疯的模样,享受一群人打架时候血液飞溅,就等着赵晨没力气疯够了,他再在赵晨最绝望的时候砍了赵晨脑袋。 “让他们打,这么些人弄不死一个泥腿子,死了也是活该。” 赵晨这阵骚乱惹得大部分人都偷眼瞧着,见山贼没注意他们,一瞬间不少流民都想着逃跑,一个动起来,一群跟着动,搭弓的又放了一箭放倒了一人,流民停滞了一下,下一刻唿啦啦又往前跑。 大道上一个人骑马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大喊:“大当家的,快跑吧,后面大庆的官兵来了!” 骑马的汉子们一愣,扛刀的大当家眼神闪烁了一下就立刻命令:“上马,回寨!” 第226页 山贼们动作利落,没一会儿又走远了,围着赵晨的山贼没了,就剩下三具尸体乱七八糟的倒在赵晨身边,赵晨一身是血,他往山贼跑的方向追了两步,身后却被人拽住了。 赵晨使劲儿甩开:“放开我!”那人被他甩开了,却爬起来又抱住赵晨,赵晨刚和人拼命,这时候力气都没剩多少,倒还真被他抱个死紧,动不了步子了。 大庆国的士兵赶到时,就看见董一安八爪章鱼似得缠着赵晨不放,赵晨背着董一安像个疯子一样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那方向就是刚才山贼跑的方向。 白兴水快步跑到赵晨跟前,喊他:“赵晨!” 赵晨好像没听见,白兴水放大了声音贴在赵晨耳边喊,赵晨才停下张牙舞爪的手,回头看了眼白兴水。 他看见白兴水,就想到关飞,那本来就没放下去的恨瞬间转移到关飞身上。 他哑着嗓子道:“关飞呢?你叫他出来!” 看赵晨这模样,白兴水哪儿敢叫关飞,关飞也在队伍里面,被强子和木头死死按在原地不给动。 白兴水问:“赵晨,你先说,这是咋回事儿?” 他看见赵晨身边的尸体了,看赵晨现在这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赵晨杀的人。 赵晨听见问,嗓子咕哝了一声,像哀嚎,又像呢喃:“他们说,我絮哥儿被他们带山上了。他们说......” 后面的话,赵晨说不下去了。 流民里有胆子大的人一人一句给把事情说明白了,白兴水眉头皱起来,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关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赵晨身边,道:“赵晨,你夫郎不见了,我很遗憾,但是就算让当初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怀疑你,让你跟着我去铜陵关的!”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赵晨垂下的脑袋勐的又抬起来,手里的柴刀又握了个紧,提着就要往关飞那去,白兴水直接把关飞推出去老远。 “你爷爷的,能不添乱吗!强子,木头,你们俩脑子被狗吃了吗!这时候还让他出来,你们怎么想的!?” 强子和木头也知道犯了错,刚他们看关飞表面挺平静的,以为他要跟赵晨道个歉什么的,谁知道关飞说出这么劲爆的。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关飞,当时他们所有人除了白兴水都贊成赵晨去铜陵关,就算白兴水表面上不贊成,但带着赵晨走,他是同意的。只不过一个队里面最固执己见,对赵晨意见最大的是强子和关飞。 强子面瘫,心里有什么,面儿上不显,和赵晨平时到没什么冲突。关飞是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说话做事儿也欠了稳重,不然也不能到了铜陵关就带着赵晨去刑司,这下就让赵晨记恨了。 赵晨火气上来,对白兴水一队人都没好印象,但和关飞仇最深,遇到事儿最先就要找关飞的麻烦。 关飞被拽了回去,白兴水回头又去安抚赵晨。 “赵晨,你冷静点。你夫郎在没在山上,你都是听别人说的,凡事儿讲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找到人,你现在就盖棺定论还太早了。” 强子忽然开口:“赵晨,我帮你去山上找人。” 赵晨家发生这种事儿,白兴水的队伍没错,但也不是不愧疚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怀疑错了赵晨,闹的他和家人分开。 强子开口,队伍里面其他人都开了口,叫着说上山找人,就连关飞也睁着眼睛看过来,表示他也去。 赵晨道:“我自己能找,用不到你们假惺惺。” 白兴水本来还想训斥自己人,这事儿是他们说去找就能去找的吗?他们现在在行军,带队的是铜陵关的李将军,他们这一小队人,停在这儿不动本来就不对了,这还是因为白兴水身份特殊,没叫将军怪罪,可是仗着身份说离队上山就离队上山,这就有点过分了。 可他一听赵晨的话,到嘴边的训斥就变了,他知道赵晨这人,虽然有时候犯浑,但人还是精明的,现在能说自己找,这人是已经气昏头了。 “赵晨,你理智点,我知道你不乐意看见我们,也不想我们帮忙。但是你想想你自己上山你能干啥?山上有多少人你都不知道,你能对付的了?你夫郎要是死了,你死在山上就当陪葬了,你夫郎要是没死呢?你上去送人头吗?”白兴水指了指董一安,“你单枪匹马的上,这孩子怎么办。”赵晨扭头看了眼董一安,小孩儿脸上沾了赵晨身上的血,像是被吓到了,抿着苍白的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赵晨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白兴水看赵晨冷静了,赶紧追了一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上级说,马上就带你们上山。”说着就往将军那边去,生怕他慢了一步,赵晨又要不怕死的往山贼那边沖。 白兴水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他身份是特殊,但他从来没用过身份扯大旗,平时都是规规矩矩干事儿,老老实实当兵,这还是头次请求上级法外留情,让他带人去干点旁的事儿。 李将军了解了情况,并没有多介意,任何人都会有点特殊情况,他手下的士兵时不时跟他请示去干点私事儿都是平常,就白兴水可能因为身份更忌讳一点,反而找他的时候是最少的。何况这也算不上什么私事,山贼招人恨,平时府衙因为驻府人少处理不了,不少都是地方一霸。现在他们既然路过,处理了那就是顺手的事儿。 第227页 李将军一挥手,同意了。想了想,又叫白兴水再找几个队伍一起,山寨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白兴水那一个三十人的小队上去怕就是去送人头。 白兴水谢过将军,转身就去张罗人,振臂一唿就有七八个队伍跟他一起,加起来人都有将近三百。楚啸之从队伍里面走出来,蹙起眉头靠近白兴水。 “我刚看你们队伍围着一个人,那人叫赵晨?” 白兴水点头,疑惑的看着他,楚啸之犹豫道:“我应该是见过他夫郎。” 第119章 疯狗赵晨! 这一说, 白兴水就愣了,下一刻就带着他去找赵晨, 赵晨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抬头看山,那模样就是在想山头上他絮哥儿会怎么样。 白兴水和楚啸之来的时候赵晨还没反应, 等楚啸之说出张絮的名字, 赵晨才给了个眼神。然而等楚啸之说完了和张絮认识的经过, 赵晨的眼神又变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啸之惊愕了一下, 就有点生气,他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他,还招埋怨了? “要不是你,我絮哥儿用的着把东西给别人吗?”赵晨道, “别说什么救人一命是积福,我就问你, 我凭什么非得积这个福!?要是没有你,我絮哥儿乐意救谁就救谁,可就因为你, 他就必须积这个福,救那群人。凭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大的面子?” 赵晨也就是在气头上, 要是平时,知道还要求着这人办事儿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这么下人面子。 楚啸之是真有点生气, 这夫夫俩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教训他都一熘一熘的,他在旁人面前说一不二, 在这俩人面前他就像龟儿子! 楚啸之想回嘴儿,赵晨才不给他机会:“你刚说细柳村救出来的人里面有夏春,你知道这个人干了啥吗?他大儿子拿着刀上我家抢劫,差点就杀了我。”赵晨仰起脖子,给他看脖子上的伤疤,“瞧瞧,这就是他给我留下的大礼!就这样你让我絮哥儿捐粮食,哼,你拿着我们家的粮食借花献佛,很爽是不是?我呸!” 赵晨这一套磕说的楚啸之吹鬍子瞪眼,就像当时说的,张絮家的地窖已经暴露了,楚啸之是劝着张絮捐粮食没错,可当时要是没有他楚啸之,到时候细柳村其他人发现了地窖,说不准就不是分粮食,而是明抢了!何况楚啸之还先帮着张絮把细柳村的人赶走,之后张絮在细柳村就是安安稳稳没什么事儿。 退一万步说,赵晨家地窖是挺隐秘,一般人发现不了,但那么多粮食,就算不分,张絮能吃的完吗?!现在张絮已经不在细柳村了,他就不信,如果当初没分粮,那么多粮食张絮走的时候还能带着! 至于粮食分给了夏春,楚啸之哪儿知道夏春是谁啊,张絮又没说!他楚啸之就想着救人了,这也有错吗!? 这夫夫俩就是明白人扯理,占着话头专门骂他一顿出气!他招谁惹谁了!? 楚啸之被赵晨骂的狗血喷头,气鼓鼓的就想踹这小子两脚。白兴水看出不对了,赶紧把人带走。 “老楚老楚,息怒息怒,他现在夫郎丢了,就是疯狗,见谁咬谁,你能跟狗一般见识吗!?” 这话还是背着赵晨小声说的,不然让赵晨知道,说不准又是一番闹腾。 大军继续前行,白兴水带着三百人和赵晨一起上了山,本来想把董一安安排在原地找个人照看。但是小孩儿不乐意,赵晨刚打架挺兇勐,但小孩儿还是死扒着赵晨,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我得看着你,就是你死了,也得在我看着你死。”小孩儿嘴上说的挺硬实,就不知道是不是被山贼吓了一场,终于觉着世道难混,只有跟着赵晨这个眼熟的人才会觉着安全。 赵晨面色平静,脸上的血被他胡乱的摸了摸,脏兮兮的如同鬼画的:“行,你要跟着就跟着,但是我告诉你,我要找我夫郎,我着急,你跟不上我也不会等你。最多等我办完了事儿我在回来找你,但这中间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孩儿一双手死死揪着衣角,点了点头。 早在白兴水去请示副将的时候,强子就先行一步去山里打探情况了。 寨子在山顶,约莫里面将近两百人,寨子不小,东南西北都有塔楼,走近了就容易被发现,但也不是没有盲点,现在天已经半黑了,寨子围墙建的高,在寨子背阴的地方就显得更黑,等天再黑点,小心点摸到寨子边儿背阴地方,沿着墙根儿到塔楼下头小心用攀锁上去,先干掉塔楼上放哨的也不是不可能。放哨的倒下,他们这群人再偷偷摸进去就方便了。 方法确定了,一群人窝在树林里面就等着行动,赵晨本来还着急,这一会儿却是比谁都冷静。就像是物极必反。 楚啸之按捺住性子还小声安慰了他一句:“你夫郎是个精明的,一定能活的好好的。” 赵晨没搭理他。 楚啸之没得到啥好脸,也不说话了。 好容易天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去解决塔楼上的,三个顺利得手,就一个因为塔楼上的正好往下头看被发现了,张口就要喊,白兴水一箭把人射了下来。尸体掉在地上砸出个闷响。寨里人先是一愣,等有人借着火光看清楚尸体,当下一声大吼! “敌袭!有人踢寨!快来人!” 第228页 破锣叮叮哐哐敲起来,寨里的狗跟着叫,一时间穿衣服的穿衣服,拿兵器的拿兵器,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白兴水一队人早在有人喊起来的时候就沖了进去,趁着寨子里面慌乱见到一个干翻一个,毕竟是当兵的,学过一点打仗用的功夫,刀枪剑戟使出来比山贼的虎虎生风多了,何况他们双方,一方是有预谋的过来缴了寨子,一方是慌乱之下应敌,白兴水的人又比人多了将近一倍,胜负立现。 赵晨一边打架一边喊:“絮哥儿,你在哪儿?”破锣嗓子走了音儿,叫出来活像张絮已经死了。 可就这打一路叫了一路,赵晨还是没找到人。 赵晨的手微微有些抖,用力过多,他都已经有点握不住柴刀了。一路上山,一路打架,真是凭着一股找张絮的急切心气儿撑着。 他已经快绷不住了。 不到半个时辰,山寨已经被挑了,刚在咆哮的狼狗一个个被弄死了扔在一边,这东西认主,被山贼养熟了,不杀死就追着白兴水他们叫的没完没了。 投降的山贼被赶到一边,死了的堆在另一边,山寨里的房子都被搜过了,两个关押人的大房间,房间密不透风,强子带人开门的时候,里面的人惊吓的抱成一团,面露惊恐的看着他。都是被山贼抢到山上的小哥儿。还有怀了孕的,那是不知道被山贼带山上了多少时间,已经揣了山贼的孩子,说不准揣的哪个山贼的孩子,小哥儿自己都不知道。 强子把这群人赶出去,赵晨就站在门口一边喊着絮哥儿一边辨认每一个小哥儿的脸。 没有张絮。 倒是军营里有人找到了自己夫郎和弟弟的,上前就是一阵拥抱痛哭,衬托的赵晨更孤单了。 赵晨一拳头砸在墙上,双目赤红,心里的急切简直快把他逼疯了。他勐的转身又去把那个穿了张絮衣服的人揪了出来。 赵晨扯着那人头髮和那汉子眼睛对着眼睛,问:“絮哥儿在哪儿!?” 这人也是个老人精,在山下头次看见赵晨的时候,见赵晨能打,他就让别的兄弟往上沖,自己躲在后头藏着。这回山寨被拿下,这人也是躲在草垛里面藏着,还是有人的刀子不小心划到了草垛,吓得他叫了一声,才把他翻了出来。 汉子惯是个偷鸡摸狗的,胆子也不大,赵晨这兇残模样吓到他了,他哆哆嗦嗦的想说话,又急切的说不出话,一张嘴开了又合,硬是发不出一个音儿。 赵晨脑子里面那点理智早就化成了飞灰,他一把把人摔地上,脚踩着那人手腕蹲下身,柴刀握在手心,勐的一刀下去,硬生剁下那人三根手指头。 啊的一声大叫,围着赵晨的人已经有点傻了,还在旁处干事儿的人都往这边看,赵晨一半脸藏在黑暗里,一半脸映着火光,脸上是干涸的血,身上是脏污的血印子,手上拿着带血的柴刀又缓缓抬起来。 “絮哥儿在哪儿?”他睁着一双杀红了的眼睛又问。 汉子都快被他吓晕了,越害怕越说不出话,赵晨手起刀落,又是一声大叫,剩下的两根手指头也没了。 一边被捆着的山寨大当家,平日就他干事儿最狠,最凶,最没人性,这时候都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赵晨这模样简直就不像个人。他就是个来索命的疯狗!恶鬼! 白兴水也打了个激灵。看赵晨抬起柴刀又要剁下去,赶紧冲上前抓住赵晨的手腕。他要是再不阻止,这人估计就要被赵晨剁成肉块! “赵晨,你清醒点!”他喊。 “放手。” “赵晨,你这样,他说之前已经死了!” 赵晨扭过一张狰狞的脸看着他:“不然怎么办?”这话说的恶狠狠,又像在无助的□□。 白兴水咽了口唾沫,道:“你让我试试。” 赵晨想了想,隔了好半晌,起身离开了位置。 白兴水狠狠松了口气。 他蹲下身看那汉子,汉子已经快翻白眼了,胯.下骚臭难闻,已经被赵晨吓尿了。 白兴水对汉子道:“喂,看着我。” 汉子没反应,白兴水喝道:“看着我!” 汉子终于回神,勐的转头看着白兴水。嘎巴嘴儿一下哭出来:“别杀我......” 白兴水皱起眉头,道:“你身上的衣服哪儿来的?” “抢,抢来的。” 赵晨的眼神挪了过来,汉子缩了缩脖子,往后躲了躲。 白兴水问:“抢谁的?” 汉子道:“一个汉子的,是个流民。” 这回赵晨坐不住了,急声问道:“不是从个哥儿手里抢的?” 汉子打了个哆嗦,急声道:“不,不是!是从一个汉子手里抢的!” 赵晨道:“怎么可能,这衣服是絮哥儿的,怎么可能在汉子手里,你撒谎!” 赵晨拿着柴刀又要走过来,汉子吓得大喊:“我没撒谎,我没!哦,我想起来了!”赵晨走进了,汉子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我拿着衣服时候看衣服料子好,还说看那个流民的样子,这衣服就不像他的,他说,从其他人那拿来的!” “寨里兄弟以为他是装穷,故意把好衣服藏起来,肯定也把银子藏起来了,打了他两下,他说他真的没钱,他就是个穷人,这衣服是他拿别人的!” 第229页 汉子说完了大声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别杀我,我再也不拿人东西了,我错了...我错了......” 汉子一叠声儿的认罪,哭的眼泪鼻涕煳了满脸,这时候却没人理他了。 赵晨忽然一屁.股坐地上,像是绷紧的那根弦忽然断了,身上再也没有一点力气。 柴刀从手上脱落下来。赵晨扭头就吐了个稀里哗啦,他今儿是头一次杀人,这感觉真的很不好。 说不上幸还是不幸,絮哥儿没在这儿受苦,可他,没找到絮哥儿。 第120章 我当兵还不行吗!? 赵晨坐在原地就不动了, 白兴水看着他嘆了口气,组织人手开始整顿, 毕竟被绑到山寨的人需要安顿,山寨上常年积累的财富他们也要带走。 董一安倒是聪明, 这群人和山寨的人打起来的时候他在山寨外面找了个地方窝着, 等尘埃落定了才出来, 他去赵晨身边悄声坐着, 一只手偷偷拽着赵晨的衣角,似乎这样才觉着安全一点。 等白兴水收拾完,就瞅着这哥俩靠在一起,要不是赵晨一身血, 董一安身上也不好看,不然还真就像俩老实巴交的乡下兄弟。 白兴水走到赵晨跟前:“我们要走了, 你要怎么办?” 赵晨这才回过神,伸手抹了把脸:“还能怎么办,继续找我絮哥儿呗。” 他说着要站起来, 一个没站稳又摔回去,白兴水扶了他一把, 他才重新站正。 “走吧,这地方全是尸体,晦气。” 白兴水扛起赵晨, 带着董一安前面先走,后买自然有人连着尸体带山寨一块烧个干净,尸体多的地方容易发生瘟疫, 通常都是一把火完事儿。 白兴水一边走一边安慰:“你夫郎就没说他往哪儿走了?” 赵晨道:“运城。” 白兴水錶情一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哭是笑,当初抓赵晨去铜陵关,正经来说他们队伍真没做错,可是赵晨他夫郎的事情发生了,这心里就像是平白多了个担子,愣是让人觉着良心上过不去,他们队伍八成都这感觉。 赵晨在他们眼前晃悠,队伍里人就越觉着愧疚,这种心态容易影响军心,虽然有点不地道,但白兴水巴不得今天过后就和赵晨分道扬镳,以后大家见不着,队里人那点愧疚心不用天天在眼前提醒自己害的人家两口子分开。 可偏巧他们也去运城。 陈国有他们的策略,大庆国也不是吃素的,早安排了防御地点反攻位置,但是兵马一道粮草先行,他们这队伍就是去拉粮食的,运城是产粮重地,铜陵关将军在前线征战,副将就带着他们先去解决粮食问题。 白兴水嘆息道:“巧了,咱们一个方向。” 这话说完,赵晨扭头看他了。 刚是以为絮哥儿给人抓了,赵晨那点理智早没影儿了。现在理智回来了,赵晨就忍不住耍小聪明了,他咧嘴笑开,虽然因为嘴角伤了笑的有点费劲儿,但他是真心觉着一个方向好。 妈蛋,害的爷们和家里人分开,爷们不利用够了你们,爷们就不叫赵晨! 白兴水莫名觉着叫黄鼠狼盯上了,又搁心里嘆口气。 山上人一串串带下来,被寨子关的俘虏就放了人,让他们该去哪儿去哪儿,有不少没地方去的,也只能从寨子的私藏里面拿点银两给人家让人逃荒去,一群山匪叫绳子捆了送到当地衙门,最后说不得就是送到前线当兵去。 然后就是山寨多年的私藏,有银两有粮食,等白兴水带着人把东西拉到军营,连副将都惊讶了一下,别说,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能看上一眼,他们这运粮队带的吃的是有数的,够吃,但是想吃的好是没门儿,想吃的十分饱也不容易,现在有了今天这一出,晚上吃顿饱的倒是能保证了。 副将一挥手,从山寨里面拉回来的八条大狼狗瞬间成了狗肉锅,那真是香飘十里,香的人口水直流。 要是平常赵晨早上手去弄点来了,也就今天他杀了人,静下来之后满脑子都是脑浆迸裂的恐怖模样,噁心的酸水都吐光了,没继续吐就不错了,吃东西那是一口吃不下了。 董一安坐在他身边,也是啥也吃不下,哥俩靠着树看脑袋上熘圆的月亮,吹着凉风,平时挺能闹腾的人,一下子安静了。 赵晨道:“我家蔷哥儿脸圆的就跟月亮似得。” “那也太胖了。” “小孩儿么。”赵晨道,“胖点好看。” 董一安道:“他多大了?” “快四个月,都会翻身了。” “我也想要个弟弟来着。还曾经让我阿么再给我生个弟弟。” 提到董一安阿么赵晨说话就小心了。 “等看到我蔷哥儿,让他给你当弟弟。” “我不干,那我不是平白比你小了一辈儿?” 赵晨道:“那我还有个弟弟,赵宣,让他给你当弟弟。” 赵宣那个熊孩子,今儿这么一提起来,赵晨还有点想他了。 “我要个乖巧懂事儿的,你弟弟乖巧么?” 赵晨喉咙里窜出笑:“和乖巧完全搭不上边儿,这你就不要了?” 董一安想了想:“那我考虑考虑。” “那你考虑吧,等你见到他了,你再决定。” 第230页 哥儿俩稀里煳涂过了一宿,第二天该干嘛还得干嘛。 自从知道军队往运城走,赵晨就一路跟着了,军队走的比一般人快,赵晨也凭着一股劲儿跟,有时候董一安实在走不动,赵晨就背着他,死活不掉队,竟然还能一边跟着一边问问路过的人有没有见过他絮哥儿。 消息偶尔有一点,但这消息是断断续续的。 张絮带着一家子躲山上走小路了,但是山上没粮食,张絮是个有准备的人,就算身上粮食够,也偶尔带着一家子下山补充点粮食,然后再躲起来。 躲得太好,就把赵晨躲了个正着。但是赵晨也安心了,断断续续有消息,就说明他絮哥儿没事儿,还是往运城方向去的,他就算在路上找不着,在运城找一找,说不准就能找着了。 可就算这么想着,他那个暴躁的心有时候还是绷不住。 人能找到又咋样?现在没在他眼前,那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点啥呢! 暴躁的受不了的时候他就去找关飞打架。 关飞也不给他面子,愧疚归愧疚,打架是打架,最多不上兵器,纯肉搏! 两人打的火光四射,七手八脚,就像两只斗鸡抻着脖子就上,套路啥的都没有,眼瞅着就是大小伙子发泄情绪。 刚开始白兴水还会叫人拦一拦,后来看这俩人打的没完没了,他拦都不拦了,随他们去。 妈的,打死一个少一个。 将近半个月,跨了一个县城,到了个新地方,队伍原地驻扎,赵晨趁着这空挡去打听张絮的消息,顺便换点粮食。 这一打听还好,张絮的消息有,别的消息也有。 前方两公里牛头山上有个牛头寨,又是个山匪窝,打家劫舍的事儿没少干,趁着最近流民多,发难民财的混帐事儿,他们也干了不少。 赵晨听到这话,又坐不住了,买了点粮食就往回跑,扯着白兴水就来了一句:“我絮哥儿在牛头寨上了,你得带人帮我去找我絮哥儿!?” 白兴水听着这话一翻身从草地上坐起来:“你打听明白了?确定是你絮哥儿?” 赵晨哪儿打听明白了,他就是怕张絮出事儿,想去看看,也许张絮真在那寨子里面呢? 但是对着白兴水,这话就不能说的太明白:“他们说有个像我絮哥儿的人在那了,我得去看看。” 老实说,白兴水不太想去,上次去,那是和副将请示,这次再去,那又要找副将批准,这么频繁的干私活,给人印象不好。 再说了,这次找到絮哥儿还好,没找到呢?赵晨是个流民,他是个当兵的,大小还是个三十人队伍的头头,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他一个小头目因为个流民一句话就跑上山,话说不过去不说,赵晨再提这样那样的要求,他以后都得满足吗? 这事儿赵晨也不是不明白,白兴水那一队伍对他的愧疚就是个银行,他可以利用这愧疚干一两件事儿,但是等这银行钱取光了,一直麻烦着人家,人觉着没必要愧疚了,赵晨就支使不动这群人了。 但是赵晨就是本着这群兵能利用就利用,等利用不了了以后再说。他相信,这次白兴水还是会帮他的。 果然没等多久,白兴水就点头同意了:“我去请示上级。” 赵晨在军营边上等着,没一会儿白兴水就回来了,同行一块回来的还有楚啸之。 “上面同意了,现在已经安营休息,副将叫我们快些动作,自己组织,就算是耽误了休息,明天也不能耽误行程。” 赵晨又不是当兵的,他哪儿管耽误什么行程,就催着白兴水赶紧叫人。 白兴水倒是去叫人了,下一刻白兴水的话赵晨就冒火了。 “赵晨,你不能去。” 赵晨勐的叫到:“为啥!?” “我们是兵,你是民,这事情现在是我们军营管,你跟着只会碍手碍脚,何况也不安全。”不管是哪儿的军队都讲究令行禁止,队伍里平时插科打诨没关系,但是行军打仗白兴水一句话,就算是错的也得上,赵晨要是去了,他能听白兴水的?说不准他脑瓜子转别的地方去了还能跟白兴水吵起来,上了山寨还得照顾他,上次赵晨都成了疯狗了,情况特殊,带着就带着了,这回说死白兴水也不带赵晨去。 赵晨不乐意了,脸都虎了下来:“我怎么就碍手碍脚了!?何况是去找我絮哥儿,我不去能行吗!?” 赵晨一着急,差点扯着白兴水衣服领子对吼了,白兴水也给他闹挺的有点火。 “赵晨,你要是再闹下去,我现在就把你打昏了完事儿!” 赵晨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脑子嗡嗡响,真想把人揍一顿,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在原地转了两圈,道:“你是说只有当兵的才能上山对不?” “现在是我带队上山,上山的都是兵。” 赵晨勐的一跺脚,喊道:“那我当兵!我当兵还不行吗!?” 第121章 咱结盟吧! 赵晨这一句当兵把白兴水喊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句不让赵晨上山就闹成这样了。 “赵晨,别胡闹!” “我没胡闹!”赵晨一挥手道, “我当兵,你就能带我上山了是不?那我就当兵!” 楚啸之终于看不过眼了, 道:“你以为兵是说当就能当的?我们这些去运城的, 都是多年的老兵, 谁身上没有军功疤?你想当兵容易, 但是想入我们队跟我们上山,不行!” 第231页 赵晨没了法子,脾气也上来了,高声道:“那我也明白说了, 你们问问这周围的流民,谁乐意当兵?当初为了不当兵还有人去我家抢银子, 想抵下人头。你们以为我乐意当兵?我现在想当兵就是想找去找我絮哥儿!白兴水,你收下我,我就名正言顺的跟你上山, 你要是不收我,那我偷摸上山还是得上!” 白兴水也火了:“赵晨, 拿你自己的身家性命要挟我有意思吗?就说你出事儿了,你旁边那孩子怎么办?你要真这么耍浑,乐意去送死你就去, 我他爷爷的还不管了呢!” 白兴水扭头想走,赵晨急了,扯着人胳膊不让, 白兴水回身一把推开他:“赵晨,别给脸不要脸,爷们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正经也没人说爷们的错,你要是老实在这等着,我带人帮你找人,你要是还在这闹,我保证以后看到你都当不认识!” 赵晨吼道:“敢情你们害我和我家人分开,你们还有理了是吧!?” 白兴水大声道:“做人讲究问心无愧,我白兴水包括我队里面的人都能说一句,爷们做事问心无愧!爷们是害的你和家人分开了,爷们也没说不帮你找,但是爷们找人也要按着自己的法子,不是你这样瞎胡闹!” 赵晨红着眼睛,狠狠咬牙,这回是真没了办法,只能跟白兴水互瞪。 倒是李将军巡视军营,听着这边声音过来了,李将军比较亲民,躲在一堆大兵里面谁也没觉着突兀,止住身边人行礼,他把赵晨和白兴水的话听了一半,又跟身边人打听着把事情问了个明白。 他想了想,喊了一声:“赵晨,你想当兵?” 人群散开,露出李将军那张略显威严的脸,这人四十来岁,常年守关练兵,一身黑铠加身,上位者的气息在说话的时候扑面而来。 四周将士想喊人,被李将军一手止住。 赵晨感觉这人有点身份,说话也没敢太放肆,点了点头:“嗯。” “就为了找你絮哥儿?” 赵晨又点头。 “找到了就不想当兵了是么?” 赵晨私心里还想点头,倒是聪明的没动作了。 李将军笑了:“你觉着就你这想当兵就当兵,不想当就不当,要用我们了,过来贴上我们,用不上了就一脚踢开的心思,本将能收你这样的兵么?” 赵晨不说话了,副将继续道:“现在是你想当兵,本将有不收你的权利,但本将不是不敢收你,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一旦你当了兵,你就不能肆意外出打探你夫郎的事儿,凡事要服从上级命令,一旦你违反军令,不用本将多说,自然有军法处置,想当逃兵那就格杀勿论,你想过这些吗。” 这些赵晨想过一点,但绝对没有深刻想过。 白兴水不让他上山,他脑子一热就说想当兵了,至于后面的事儿,那以后再说吧。 他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从来没有想长远计划的脑子。 这回人将军说明白了,赵晨也被迫想这些后果了。 赵晨抬头看着李将军,道:“我还是选当兵,这样你收我么?” 赵晨想明白了,他要剿匪,这次的没找到絮哥儿,说不准以后还得用的着这群兵,他想跟着上山就得当兵,就算以后得服兵役,熬到年限了再退役又怎样,找着了张絮,把人安排妥当,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李将军笑道:“你这当兵的心思是有了,那本将再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本将收你?” 赵晨有点冒火了,他上赶着当兵,这回还招人嫌弃了。 他咬牙道:“我能打,这个资格行吗?” 李将军道:“哦?” 赵晨当下扭头喊道:“关飞,你出来!我们再来打一场!?”这回绝对是发泄脾气呢。 白兴水看不过眼了,拦住就要往外窜的关飞,道:“将军,他确实有两手。” 李将军看看又眼巴巴瞅着他的赵晨,那就是个红着眼睛,努力压抑脾气不呲牙的疯狗,笑道:“行吧,白兴水,以后他就留在你们队吧,军营的规矩,该执行的时候不得马虎。” 这算是给赵晨提个醒了,但凡赵晨敢放肆,惩罚下来绝对不手软。 白兴水想反对,他可不乐意赵晨在他眼前晃,话在嘴边转了两圈,还是变成一个字:“是。” 等将军走了,白兴水扯着赵晨就是一顿警告:“既然在我的手下,那就要听我的话,赵晨,但凡你敢耍你那流氓性子,我肯定听将军的军法处置,保管不马虎!” 赵晨沖他呲牙:“遵命,队长!” 白兴水一转身,赵晨就颓了,长长吐出口气,道:“白兴水,对不起了,我知道我胡闹,可是我没法子。” 白兴水走开的步子停了一下:“现在我是你的上级,我说啥你都必须听,知道么!” 赵晨应了一声,就跟上了白兴水,生怕白兴水把他落下,恨不得把自个儿变成个狗皮膏药贴在白兴水身上。 白兴水实在不耐烦,推开他:“一边呆着去,走的时候我叫你。” 赵晨却没一边呆着,扯着白兴水走队长圈子里面去了:“我有个想法,你先听听再张罗人。” 白兴水毛了:“我听个屁,现在是你听我的!” 第232页 赵晨扯着他,讨好道:“你就听听呗,保证不让你吃亏!”白兴水脸色难看,到底跟着去了。 这军营划分小队长,上有中队长,大队长等等官职,虽然队伍平时玩笑话互相开不分上下级,但毕竟队长还是有队长的圈子,赵晨最近跟着军队走,他就发现了。 现在这一圈七八个小队长就围着一圈吃晚饭呢。 赵晨扯着白兴水带上董一安凑过去,自来熟的往人圈子里面一坐:“这谈我呢?想知道我是谁直接问我不就得了。”隔着老远赵晨就瞧见不少人瞅他了。他倒也一点不生气,脸上还带着贱笑。 拿出个馒头递给董一安,赵晨问白兴水:“我现在也是兵了,是不是能去那边大锅饭领吃的了?”他这变脸速度太快,好模好样的,仿佛刚才撒泼的不是他似得。 白兴水没吭声,楚啸之看着他眼睛疼:“吃个屁的吃,队伍里的粮食有数的,就你一个新来的,吃自己去吧,还有你,我们就说你了怎么的?你还怕人说?” “我哪儿怕人说了。”赵晨道,“我要是怕人说,我往你这凑干什么。” 楚啸之斜他一眼:“谁知道你凑过来干什么!” “这不是给你们介绍财路了么。”饼子太干,赵晨倒是一点不客气,从楚啸之跟前抢过汤碗就喝了一口,楚啸之想拿回来,到底没伸手。 旁边的一个书生样儿的小队长一看就像是脑子好用的,问他:“什么财路?” 赵晨喝完了汤,碗都不还给楚啸之,直接递给董一安,叫小孩儿就着馒头吃,这回楚啸之想抢回来都不好意思了,他总不能和孩子抢吃的吧。 赵晨笑出一口大门牙,对着那个书生样儿的人道:“还能有什么财路,去抢山匪的啊,别告诉我你们没看出来其中的利益。”赵晨记得古时候好像行兵都能顺便剿匪,好像就这世界还不流行这个套路。 世界上干啥事儿都没有黑吃黑赚钱最快,空手套白狼,拼的就是一个狠,赵晨这套路更狠,怂恿当兵的去抢,抢的正大光明!抢的一点不愧疚! 拿回来的钱那就是他们的。上次白兴水还拿回来充作军饷了,赵晨觉着他就是傻,现在抢山匪的在他们这儿叫当兵的出门干私活,既然是私活,那抢来的不就是私有的么!? 这事情很好理解,这群小队长都不是笨的,赵晨说了一点,他们就都能想到,赵晨要做的就是怂恿。 他朝着那书生伸了伸脑袋,道:“你们就想想,上次我们白队长带人上山平了那个山寨,救下不少人吧。别说什么当兵的为国为民你们只要看着人民群众都幸福你们就幸福的傻话,百姓幸福你们是幸福了,我就不信你们私心里不想升官发财,建功立业,剿匪这事儿首先宣扬出去,你说你们会不会得到百姓爱戴?” 赵晨这话太直白,直白的就算是对的,他们嘴上也不能这么明白说。白兴水想堵赵晨两句,倒是被楚啸之拦住了。 几个小队长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赵晨继续吐唾沫星子。 “打仗要徵兵,山寨抓出来的山匪还能给你们充兵了,就这个充兵,你就不该拒绝,今年的兵是不是不够?我们村徵兵的时候,三十两银子抵一个人,就知道这基本是不让拿银子抵人了,既然这么缺人,山寨里面的你们干什么不用?你们给国家徵兵了,这难道不算一项军功?” “不说这功劳,就说从山上带下来的粮食和银两,你们就不心动吗?现在这些东西抢到了就是你们自己的,上位者都需要有自己的心腹吧,你们现在职级不高,给手下权利,那是不可能,但是钱总不能少了吧?去剿匪一圈带着银子回来分一分,我就不信你们手下人会不更爱戴你们。” 赵晨话说到这儿,少不得就看向白兴水:“白队,山寨里带下来的钱可能在你眼里你觉着不多,充公是正常的,但是军营里大部分人家可都是穷苦出身,不少都是没银子抵人,硬被充兵的,你靠着兄弟情分维持和你手下的关系,说实话,没有钱来的实际。” 白兴水家境肯定不一般,上次赵晨抢了人家钱袋子,以为里面有点银子就不错了,结果里面都是小金叶子,看的他一愣一愣的。 他不缺钱,看见张絮在地窖给他留了五十两他心里就更着急找人。 不管白兴水背景多大,赵晨至少能确定,白兴水他家不差钱,肯定没过过吃不上饭的苦日子。 “人穷志短,他没钱的时候,有时候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赵晨仰着脖子,又亮出被赵庆吉划出的伤疤,“看见没有,这就是证据。” “你给他们钱,他们就算现在用不了,以后也用得到,自己用不到,家人也用得到,乡下人讲究有钱就有底气,跟着你有钱赚,他们才乐意跟着你,这兄弟义气才能长久。” 这就跟他在ktv看场子一样,没有钱拿,饭都吃不上了,谁还在那地方呆着。 几个人把赵晨的话在心里寻思寻思,赵晨说话挺有说服力,楚啸之扭头看赵晨,哼笑道:“你真是为了找你絮哥儿,脑袋瓜子都比人转的快两分。” “没错,我就是为了找我絮哥儿,想让你们都去剿匪。”赵晨老实承认,“但你们再想想,上次白队去剿匪的时候,有人找到自己夫郎和兄弟了吧,不说我能不能找到我絮哥儿,你们队伍里的人就没人娶亲的么?他们就不会有家人被绑土匪窝去了?你们要是顺手救了人,你说你们手下人会不会对你们死心塌地。” 第233页 一群小队长又沉默了,瞧着他们不说话,赵晨在心里想了想,忽然嘿嘿一笑:“咱来说点正经的吧,哥们几个都不是傻的,八成我说这些你们都考虑过了吧。” 这下几个人倒是都看赵晨了。 赵晨道:“既然想法都一致了,现在就缺个套路呗。这事儿我刚想过,咱结盟吧。” 第122章 怎么就这么错开了呢! 赵晨一点没说错, 他说的这些这群人早就想明白了,现在这事情就处在谁都想参一脚, 但是要怎么参一脚的问题。 赵晨身边书生样的人把自个儿汤碗放赵晨跟前,道:“怎么个结盟法?” 他这一问, 赵晨就知道这事儿有门。 “咱这一圈是九个人吧。”赵晨把声音压低了一点, 悄声道, “一个小队大概三四十人, 咱们这就有三百人左右,一般的寨子咱这么一群人去,八成都能搞定。不如咱们就约定好了,日后有山匪, 咱们就一块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们看到了剿匪的利益, 就不信别人看不见,到时候肯定有其他人也想干这个活儿,但是他们肯定一时半会还结盟不到一块去, 咱先结盟,就能抢到这个先手。” 几个人若有所思, 书生样的汉子先开了口:“上次老白带了粮食银两回来,将军大人最近忙着调动药材,没顾得上这头, 但等他忙完了,想想那些粮食,他也不一定会放手, 等他下令派兵去剿匪,那咱们这就不是功劳,而是奉命行事了。” 他这一开口就表示同意结盟,也起了话头。另一个人跟着开口。 “那就在将军大人想到这一茬之前先把事情做大,闹到让将军觉着没有他下令,我们已经会自动剿匪,他下令就没必要了。” “做大是一回事,我们更需要在将军大人之前知道哪儿有山贼,提前请示干私活,这样将军没有下令的机会,我们才有办法拿下银子。”说话的长的个头不高,偏瘦,长着一抹山羊鬍,看着就是精明的。 果然人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智商都是超高的,赵晨起了个头,一群人就讨论上了,怎么在上司面前明目张胆的占点小便宜,这真是哪个时代都被人孜孜不倦研究着的话题。 赵晨听着这群人互相补充,给结了个尾。 “做人要厚道,从山贼窝带出来的东西,拿出一点给将军,自己贪下一点,将军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要是一点不给将军,将军要是发个命令说发现山贼就跟他报告,那我们也没辙。” 楚啸之笑道:“你这才是釜底抽薪,拿人手软,将军有银子收,再下令剿匪让我们把所有银子交上去,一点不给我们留,那可就是寒了一群将士的心了。” 这哪儿是他釜底抽薪,生活告诉他,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既然银子一定有的赚,分点给领导又能咋,拉拢领导好办事儿,关系到位才方便啊! 赵晨不以为意,一挥手,终于到他想说的重点了。 “将军大人那边咱是想到办法了,现在就差别的队伍了。”赵晨道,“咱刚才就说了,剿匪这事儿聪明点的都能想到,咱们是能抢个先,可是剿匪几次之后见着咱们结盟了,肯定也有别的小队选择结盟。到时候就有人跟我们抢生意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白兴水问道:“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简单,就是咱们干私活去找上级请示的时候得有个说法。”赵晨手里捏着馒头,眼睛晶亮,道,“你们要是说是去为民除害的,这说法你能用别人也能用,别的小队要是比我们先发现的了山贼窝,他们去剿匪,去为民除害,人手够了,我们想参一脚都不行。” “你就明说我们用什么名头吧。”有性子急的先催了一句。 赵晨道:“就今天这个名头!说我夫郎在贼窝了!” 楚啸之没反应过来:“啥?” 书生样儿的汉子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为了找夫郎,啥招都能想得出来。” 赵晨拍了他一把:“你就说这名头不好吗?我夫郎可能在那了,咱要是发现了山贼窝,咱们去剿匪就是名正言顺,要是别人发现了山贼窝,为了找我絮哥儿,咱们去参一脚也是名正言顺,不管咋样咱都有银子拿!” 何况夫郎在贼窝了,将军能不让他去吗?当兵的保家卫国,自己夫郎都保不住,小家都没了,那还卫个什么国!? 要是真不让他去,大不了他就闹,他就不信了,军营里听见他夫郎在贼窝了,就没人帮他说话!? 谁没有夫郎,没有夫郎还没有家人吗?自己家人在贼窝受苦,换你你不去吗!? 赵晨用的就是这个藉口! 白兴水一拍大腿:“说来说去,你就是哪个寨子都想去看看有没有你絮哥儿是吧!” 赵晨脸不红气不喘:“没错!”那模样看的几个人都想给他一巴掌。 说了那么一堆,扯了那么一圈,闹来闹去又回来了。 找他絮哥儿,找他夫郎,他爷爷的,屁.股上点炮仗了找这么急?找个人还要拉他们下水!? 就算被拉着确实有好处拿,可是这群人咋就觉着自己给人挡枪用了呢! 一群人想到这茬,当兵的汉子都手痒痒的想先放倒赵晨。 第234页 书生样的汉子最早下手,把放赵晨跟前的汤碗拿回来,巴掌对着赵晨的后背就来了一下,脸上笑眯眯:“兄弟,咱大庆没让你去当外交官真是屈才了,就你这脑子,估计去说两句,都能把人说退兵了。” 赵晨后背一沉,心里骂了声操,当兵的汉子手劲儿的确不可小觑,他差点直接趴地上。 “我哪儿有那本事。” 山羊鬍汉子气乐了:“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赵晨道:“不说那些没用的,你们就说我这法子有用不?” 几个小队长各自表情古怪,一个个想挠墙,最后都胡乱点点头:“行,有用。” “那咱这算结盟了是不?” “是是是!” 一群人马上就要发笔小财,明明应该是挺让人振奋的事情,结果说到现在一个个端着自个儿汤碗就想离这人远远地! 为了找夫郎,能撺掇当兵的玩儿这么大,天底下除了赵晨估计也没谁了! 就他夫郎金贵,金贵的找他都得这么多兵一块出动!这和官家夫郎也差不多了吧! 他们自己都没这待遇。 他爷爷的! 白兴水也想走,赵晨拽住他:“哎哎哎,白队,咱还要去牛头山呢。” 这一提醒白兴水才回过神,勐的一拍脑门,刚叫赵晨这忽悠一圈,他把本来要干的事儿都差点给忘了。当下把才散开的小队长们又叫了回来,商量下去牛头山。 当晚牛头山上一片哀嚎,几个队长像是发泄下被赵晨当枪使的怒气,那收拾人力道刷刷刷,行云流水,熘的不行。 赵晨没上去打架,就在寨子里面来回晃荡,抻着脖子喊:“絮哥儿,你在哪儿!?” 他自己喊不算,非要拉上旁人:“你们别愣着啊,一边动手一边帮我喊人啊,不是打着帮我找夫郎的由头来的吗?不喊算什么事儿,快喊,我夫郎叫张絮!” 顿时喊声一片,高高低低的絮哥儿你在哪儿响了起来,这是像杀人的口号一样长久不衰。 几个队长更憋屈了,这种哭笑不得的无形憋屈终于在剿匪结束拿了人藏宝箱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他絮哥儿到底是谁?”一个人问出口,所有人都好奇。 楚啸之被迫把和张絮接触的那一段又讲了一遍。 “这夫郎和赵晨一样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楚啸之搓头髮,可不是么,从小到大,他就被这俩人骂的狗血喷头了。 想想就来气。 赵晨没找到张絮,有点小失望,但脸上倒也没大变化。 白兴水明白了,估摸着赵晨根本就没有絮哥儿在牛头山的消息,也是他自己没多想,要是真知道张絮在这儿了,赵晨还能那么淡定?估计早就和上次一样变成疯狗了! 赵晨自顾自去装银两的箱子里先摸了俩元宝,笑嘻嘻道:“总得有我的份儿吧,我现在不能吃你们的大锅饭,还带着个孩子,得花钱!”说完转身就跑一边窝着,楚啸之想抓他,这人跑的还快,一下子竟然没抓着。 书生样的汉子笑道:“行了,随他去吧,这个寨子小,咱留三分之一给副将,剩下的咱现在就分了吧。” 寨子的确不大,但三分之一也有几百两银子,剩下的钱来的人平分了,每人也能分个二三两,比一季的军饷还高,一时间所有人脸上都笑开花,不少人拿着小布包把银子裹了好几层,小心揣怀里,白兴水看着这一幕,终于有点明白赵晨那句,没钱的时候,给他钱才最实际。 一路下山。 一边下山赵晨一边给人讲,以后喊人要大声,喊絮哥儿,蔷哥儿,宣小子都行,本来还想带上张絮阿么,但是想着喊阿么,这是喊谁阿么呢?最后作罢。 赵晨就是要把事儿做大,闹起来才好。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细柳村张絮,有人找。 他闹的越大,也会有越多的人帮他找张絮。 他就是要让他的名声传出去,传的远了,说不准张絮也能听到,知道他现在很好,他在军营里,也许还能来找他。 黑咕隆咚的下山路,赵晨忽然狼嚎一样的大喊一声:“谁帮我找到我家人,找到一个我给他五十两银子,我赵晨说到做到!” 这下子才真是把当兵的汉子刺激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张絮就在眼前,马上就能让他们逮到,送赵晨跟前。 五十两银子,乡下泥腿子辛苦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银子。 本来剿匪的时候喊人还不乐意,这会儿再让他们喊,恨不得全天下他最响,就传到张絮耳朵里面叫张絮听见了才好。 土匪窝算什么!现在他们是真恨不得多来几个。 赵晨带人剿匪宣扬自己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他没和人说。 张絮现在逃荒呢,这群山匪抢劫流民,一个谈不拢也许就要伤人,赵晨可不乐意家里任何人受伤。 就算他和张絮现在分开,他私心想着,他这么剿匪,前头的山匪也该长点心,不敢太嚣张,张絮路上也会安全点吧。 赵晨想的没错,他的确是给张絮扫清障碍了,不过不是防止前头山匪太嚣张,而是他处理完的山头嚣张不起来了! 第二天军营拔营继续赶路,赵晨把张絮甩身后了。 从细柳村出来,去运城的路上张絮在赵晨前头,可张絮走的是山路,赵晨走大道,俩人没碰上不说,赵晨比张絮速度可是快多了。 第235页 就这么一来,赵晨前脚拔营走了,张絮才到这城,两个人正好错开。 等张絮听见赵晨的名头,想带着家里大小去追,已经过去两天了。一家子紧赶慢赶也撵不上军营那速度。 张絮阿么抹眼泪:“这可真是,真是,怎么就这么错开了呢!” 张絮沉默着,这个月护着一家人,晚上睡觉他都不怎么敢睡死了,平时又赶路劳累,又担心赵晨哪儿去了,他整整瘦了一圈,他把蔷哥儿抱怀里哄着,手里拿着一碗米煳煳餵他,道:“没事儿,现在知道人好好的,咱到了运城肯定能见到的。” 第123章 抢生意的来了! 身边没个汉子帮忙, 小哥儿在外面行走总要艰难很多,何况张絮阿么性子软, 周泰和赵宣年纪小,蔷哥儿更不用说, 只能给人抱着。张絮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家里人就少了一个。 赵晨天天在眼前的时候没觉着多重要, 可是没在眼前的时候才会想念, 是真想。 张絮坐在树桩上看着对面一棵草的时候都能想起来赵晨, 这人不会种地,开始学的时候把不少菜苗当草拔了,心疼的阿么差点哭出来。他不好意思,问清楚哪些是菜苗, 又把那些拇指长的菜苗挑出来,试图栽回去, 这回阿么哭不出来了,给他那笨拙样闹的笑出声。 赵晨是痞气,是王八蛋, 但是这人在跟前就莫名有安全感,啥事儿他沖在前面, 张絮就不用出面。在家呆着就觉着安生。 哪儿像现在。 赵宣惯是个狐假虎威的主儿,他哥在,他就能张牙舞爪, 觉着天地之间他最大,他哥没在,这崽儿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个绳子, 把自己腰杆绑住,另一端拴在张絮腰杆上。 前阵子他们下山採买,听见有人家饿的实在不行了,把别人家不要的孩子煮了吃了。赵宣吓得小脸煞白,捏着绳子的手紧了紧:“嫂么,你不会不要我吧。” 小孩儿眼泪汪汪,但凡张絮说一个不字,就要哭给他看。 张絮把赵宣搂怀里:“瞎说什么,我要是不要你了,你哥不得生吃了我。” 提到了赵晨,这崽儿的底气又回来了,一抹眼睛:“嗯,你不能丢下我,不然我哥要生气的。”这语气仿佛威胁,赵宣的手却是捏上张絮衣角,死活不撒开。 张絮冲着另一边周泰招了招手,赵宣是赵家人,没有丢开的道理,周泰可就正经是个外人了。 小孩儿从逃荒开始就沉默了,明明才六七岁,该玩儿该闹的年纪,现在乖巧的不像话,休息时候抢着帮忙生火煮饭,手都烫伤了还当没事儿人似得不开腔。 周泰走过来,张絮也一手搂怀里,在小孩儿脑袋瓜揉了一把:“泰小子也要好好的,咱找到我当家的,再找你爹么,肯定能找到的。” 周泰眼睛一红,也想哭了。 赵宣念着兄弟,拿绳儿绑腰杆的时候把周泰也给捆了,张絮天天身上背着行李,身上拴着两根绳儿,像个护犊的卫士在前面冲锋,张絮阿么抱着蔷哥儿走在最后,逃荒,他也没功夫哭了,现在就心疼他絮哥儿。好容易身边有个依靠,这会儿才安生没多久,又得靠自己。 “我想我哥了。”赵宣闷声道。 张絮眼眶微红:“咱不是一路上都能听到你哥的消息么,咱能和你哥会和的。” 赵晨一路上闹的大,送山匪去衙门的时候他还叫人刻意宣扬,山匪行为恶劣,绑架山下小哥儿,当兵的为民除害,扫荡了山匪,但本来听说当兵的夫郎也被绑了,结果没找到,请乡里乡亲的帮忙,能找到张絮的就帮忙找找。 山匪都帮忙除掉了,帮忙找人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一群人疯找张絮,张絮本来想暴露身份,叫人送他去找赵晨了,但是人心险恶,当初他逃荒还想买个奴隶镇场子,起码身边有个汉子,还能帮帮忙,可一起逃荒的就有个大户人家的哥儿带着个奴隶汉子一块,奴隶汉子杀了哥儿抢了卖身契和银两逃命去了。 张絮当时躲在林子里,把这一场瞧了个正着,信谁都不如信自己,最后他宁愿带着一家子穿林子。 张絮变成了惊弓之鸟,就算暴露身份,他都不敢信对方能带他找赵晨。也是张絮带着阿么和孩子,不得不变得格外谨慎。 他手又缓缓摸上左耳,那上头两个小莲花耳钉被他摘下来了,这是夫家给带的东西,证明小哥儿的归属,按理张絮这一辈子都不能摘。 可是在逃荒的时候那些象徵意义已经不重要,那两个耳钉就代表着钱。心怀叵测的看见了说不准就要盯上他。 他重新带上两个小木棍,给孩子穿上带补丁的外衫,脸上都各自抹了一把泥,蔷哥儿长的好,白白嫩嫩,张絮带人下山时候都把小哥儿脸儿蒙上,谁都不给看。 兵荒马乱的年代不是他多疑,而是人在这种混乱的情境下,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从小到大他已经见多了人情冷暖,宁愿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度旁人。 吃了午饭,张絮让一家人睡一觉,他们这辛苦赶路,大人小孩儿都累的不行。张絮坐在一棵树下乘凉,最近他总觉着累,比以前拼命干活还累,偏偏神经还要绷紧成一条线,死死拉扯着不能放松。 他本来只想眯一下,结果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睡着时候还想着,赵晨,咱一家子都好好的呢。 第236页 远方的赵晨倒是听不见张絮这声叫唤,他正在放火点了山匪的贼窝,嘴里面大声叫唤着找他絮哥儿。这一路上挑了不少山头,离得近的直接顺手挑了,离得远一点,请假也要挑啊! 几个小队长吃到了剿匪的甜头,正在兴头上,以前听见哪儿有山匪,只会嫌恶的呸一声,现在听见山匪的动静瞬间眼睛放光。 本来还是赵晨去打听消息,回来告诉白兴水,一群人再带队上山,后来九个小队全员出动,那打听消息的速度可比赵晨快多了。何况队伍里面还有老家就在他们行军路线附近的,周围有啥都不用打听,直接就能跟队长报告。 全员一出马,周围的山匪遭了秧,士兵们一边剿匪一边乐,看着山匪都跟看白花花的银子似得。 赵晨点了火回头就看见一人正往怀里塞荷包,队伍里面重新立了规矩,山寨藏宝室的东西得留下,队长们来统一分配,但是剿匪时抓的山匪,从他们身上搜到的银子可以自己私藏。 这一决定大大鼓舞了士兵的积极性,看山匪更像看肥羊,一个个积极努力的把人扒光。 是真扒光,衣服都不留! 当兵的都是汉子,老爷们缝缝补补的做不习惯,衣服破了就破着去,他们也没办法。后来扫荡一个山寨的时候,当兵的瞧着对方穿的比他还光亮,当下叫人家脱衣服。 士兵得穿统一的军服,可是里面穿件不破的衣服总行吧。 后来这竟然还成了风尚,谁衣服破了,就去抢山匪的衣服。也有机灵的不管自个儿衣服破没破都扒人衣服的。军营里啥都缺,医药缺,治疗用的绷带也缺,挑些素白的料子撕扯开就能给军医当绷带使。别说,这一招还真讨好了军医。 军医高兴了的直接后果,就是剿匪后送去衙门的山匪们身上全是将士换下来的破衣烂衫,要么破衣烂衫都没有,就一块破布围着身下。 赵晨开了抢山匪的头,人们的思想是无限灵活的,瞧瞧现在这状况可不就是吗!? 不过这些赵晨不在意,士兵们一边抢劫一边高喊絮哥儿你在哪儿,赵晨听着这嘹亮的响儿还是挺满意的。 就是他絮哥儿没找到,倒是不少人的家人被找到了。 每次看着旁人拥抱痛哭,赵晨心里就一揪一揪的难受。 就像是人的不幸福只有在看到别人很幸福的时候才会深刻感受,赵晨那时候感受深刻的让他只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平静窝着。他怕他再不这么冷静下,会想惹事儿。 这边山匪剿的如火如荼,寨里的大当家还带着人奋力抵抗,被那个书生样的汉子给挡住了,书生样的汉子叫程宇,听说早年念过书,认识字儿,脑瓜子也比平常人好使,本来还打算考科举,结果陈国在边境作乱的时候把他爹么给屠了,程宇一发火,拿着菜刀出门跟人拼命。 发疯的汉子不好惹,砍死了一个陈国大兵后,大庆国赶来的救兵把他救下,程宇从此当了兵。过了几年混成小队长,因为识字儿长的也像文化人,军营里熟悉他的都叫他书生。 但他这个书生比较厉害,人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但说不清就拉倒呗,可他这个识字儿的遇上兵,说不清还能跟人动刀子,大不了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那真是能文能武的牛人。 书生人长的文静,乐意用的兵器却是两把大刀,赵晨扭头去看的时候就见书生一声大叫手起刀落正砸在大当家的挡在身前的□□上。 下一刻,赵晨就没工夫关注那边了。 山寨另一侧大门被一群人推开,迎面又一群士兵沖了进来。 “白队,我乃三十七队小队长陈胜谷,带队伍来帮手下一人寻找夫郎,顺便来帮忙剿匪!” 他这话说完,身后一片士兵跟着狼嚎:“立哥儿,你在哪儿!?”一边嚎一边去剿匪,顺便扒人衣服抢人银子,和白兴水他们这群人干的如出一辙。 白兴水他们哪儿有不明白的!? 他爷爷的,抢生意的来了! 可这人抢生意,他们能赶人走吗!?当初赵晨还准备用找夫郎的方式抢别人的生意,结果别人的生意他们还没抢过,先让别人抢生意了! 第124章 锋利的破刀! 山羊鬍的汉子眼睛都瞪圆了, 嗷的一声大喊:“絮哥儿,你在哪儿?” 这一声像一个响钟, 把白兴水他们都震醒了。 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动手?再不快点肥羊都让人抢光了! 今天这剿匪速度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 本来还以为要花一个时辰, 结果多半个时辰已经开始扫尾。 可干活是快了, 就是谁都不高兴。 山匪身上的银子叫陈胜谷抢了就抢了, 山匪藏宝室里面的还能不分人家吗?陈胜谷这个狡猾的,在他们清理藏宝室的时候就跟着了,里面多少银子他都知道,要是不分点给陈胜谷, 白兴水他们哪儿还有理由私藏? 没办法,分银子还算了陈胜谷的份儿。 本来该多拿的银子硬生生少了不少, 几个小队长心里都不痛快。 倒是书生不以为意:“没事儿,早晚有咱们抢他们的时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赵晨不乐意, 明明是全员帮他找絮哥儿,现在多出个立哥儿, 那以后是不是还要多出个其他什么哥儿来!? 喊得人多了,张絮混在一群别的小哥儿名字里面可就泯然众人了。 第237页 这可违背了赵晨找人的初衷,尽管事情发展到这样, 赵晨不是一点没预料到。 但赵晨就是不高兴! 赵晨不高兴了的直接后果就是跑人队伍里面找人打架,正经人家办事儿没毛病,赵晨不能因为人抢生意就发疯, 可是军营里面互相切磋总行了吧! 他赵晨就是去切磋的! 一拳头撂倒对面的,赵晨站在人家队伍里大喊:“你们就这点本事吗!?连我一个才当了几天兵的人都打不过!?”他眼睛一瞪,薄唇一抿,两腿岔开往那一站,还真有几分一夫当关的狠戾。 陈胜谷的队伍给他激出火气,外衣脱下往地上一甩,上去就揍,俩人抱成一团,刚开始打架还讲究套路,后来早就不管牙齿还是指甲,能用的统统用上,把对方干服气了再说! 赵晨一发狠,瞬间变疯狗,脸上叫人打的青紫一片他还能站立不倒继续奋斗。车轮战过了四个赵晨还晃晃悠悠的站着死活不肯停手。 陈胜国听说过赵晨,眼睛眨巴眨巴凑到赵晨身边:“兄弟,别打了,以后咱再去剿匪的时候,喊一遍你絮哥儿,再喊一遍立哥儿还不行么?” 军营里其他队伍剿匪是为了钱,赵晨跟着去只是为了找人,陈胜国成功摸到了赵晨的软肋,将颤巍巍的赵晨给拉下场来。 但陈胜国这边是说好了,别的队伍没说好啊!等白兴水带着人剿下个土匪窝的时候,就有别的队伍风风火火的窜出来了! “茗哥儿,你在哪儿?” 换了个名头,干的事儿和陈胜谷的没一点区别! 人光明正大的过来,白兴水赶人的由头都没有! 赵晨风风火火又跑去和人打架。可是打架又能咋?打完了人家该抢生意还是要抢,就算抢生意要得罪赵晨,那他们也巴不得自个儿能多抢几次,废话,回回抢回回有银子拿,打架算什么!?啥东西都没有到手的银子实在! 反反覆覆几次下来,回回剿匪山头上就是一片喧譁,一群当兵的满山头找夫郎,这个哥儿那个哥儿叫唤的乱七八糟,也是确实有人在剿匪时候发现自家家人了,军营里有人听了信儿,娶亲了的就想看看自己会不会也这么幸运找到自家人,就开始学着赵晨喊自家哥儿了。 至于那些没娶亲的,那就是队长说喊哪个哥儿那就喊哪个哥儿。估摸着到最后他们自己喊了啥自己都不知道。 但总的来说,赵晨当初悬赏每人五十两找他家里人不是一点用没有。喊絮哥儿的人占大多数,声音也稳稳盖过其他哥儿。 就这样,赵晨还是不满足。剿匪结束赵晨就要去找人‘切磋’。把心里的憋屈发泄出来才觉着好受一点。 全须全尾儿的去,一身伤痕的回来。 运粮队伍在大庆内陆活动,比其他征战的士兵行军安全多了,有不少流民跟着运粮队伍走,想要求个安稳,军营里的人也不管,任由流民跟着,偶尔还能帮把手,赵晨就把董一安带在身边。 后来赵晨把董一安领军营了,白兴水不乐意,但还是默许了,脸上不好看,手上却时不时照顾一下,周围的士兵见董一安次数多了,也都能帮着照顾。 赵晨和人打架回去,小孩儿看着赵晨的一身伤口就默不吭声给他擦药,别的话一个字儿没有,说不得他还有点羡慕赵晨。能让赵晨发疯的人好歹还活着,他现在都没有能让他在意的人了。 倒是旁人看赵晨嘚瑟的太狠,觉着赵晨被揍的太可怜,劝了一句:“别再出来找茬了,你又打不过,天天挨揍,你不嫌疼?” “我也不想,可是不发泄发泄,老子难受!” 张絮好歹知道赵晨在哪儿,可赵晨是一点没有张絮的消息,他现在走在张絮前头,再怎么打听也不可能打听到还没来的人的信儿。 赵晨着急,着急他就暴躁,暴躁的碰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儿他就想撒泼,想跟人干一架解气。 赵晨说着仰头看天。他容易吗,好容易真心觉着有个家了。 现在影儿都找不着。 伸手狠狠抹了把脸,他道:“我想我夫郎。” 劝他的汉子在他身边儿坐下,道:“你以为就你想?你问问这军营里娶了夫郎的,哪个不想?”苦笑了声儿,又道,“你们还有的想,我倒是也想有的想,可是我只能想想我阿么。” 汉子二十来岁,正常来说,怎么也该娶亲了。 赵晨问:“还没娶亲?” 汉子道:“娶了,两个月后,发现他怀了三个月的娃。” 赵晨终于转头看他,那点儿伤感暂时被冲击的烟消云散。 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和汉子一比,赵晨觉着自己还挺幸运。 下一刻,赵晨精神恍惚的问他:“你难不成是邓天海?” 邓天海怔了一下:“你认识我?”又过了会,脸色冷了下来,起身想走,“你姓赵,是赵大梁那一家子的?” 赵晨哪儿乐意和赵大梁扯一块:“胡扯,我是细柳村的,可是我和赵大梁一点儿关系没有!” 汉子半信半疑,又打量了赵晨一遍:“不管有没有关系,要是知道你是细柳村的,之前我也不会搭理你”转身就走。 运粮队伍都是老兵,按理邓天海不该在这儿,也就是邓天海那队的队长也是落山村的,小时候受过邓家阿爹的恩惠,瞧见邓天海,就把人特意调到身边,也好就近照顾。就这样,还让赵晨碰上了。 第238页 有了邓天海这一出,赵晨还真就不郁闷了。 毕竟邓天海那是真憋屈,赵晨穿过来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可好歹也捞着个好夫郎不是。 又过了几日,路经苍龙山,山头上有个苍龙寨,白兴水二话不说又去请示上级,他们要去剿匪,他们要去拿银子! 赵晨跟着白兴水一块去的,他们剿匪的理由一如既往的干脆明了,简洁有力。 “报告,有人看见我絮哥儿被抓山上了!” “你爷爷的,大大小小缴了十几个土匪窝,回回你夫郎都被绑人家老巢了!?” 赵晨面不改色,大声道:“是的!” 李将军看着他眼睛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又在帐篷里转了两圈:“你给我滚!” 赵晨死活不动:“您批准了是不!?” 李将军简直想活噼了他:“我不同意有用吗!?滚!别他爷爷的让我再看见你!” “那我们以后去找我夫郎都可以不请示了吗!?”赵晨蹬鼻子上脸。 将军一个茶杯扔过来:“出去!乐意干啥干啥去!” 赵晨还想问,被白兴水赶紧拉走。 李将军旁边的得力副将哭笑不得:“头回碰见这样的人。” “那就是个狗脾气。” “您看这样的人能发展发展不?”野性的人都有骨子魄力,做事情胆大心细,当初赵晨撺掇人剿匪的时候几个副将就注意到他了,都想试试能不能拉身边培养。 也就是赵晨天天满脑子他絮哥儿,别人扔过来的橄榄枝他都当屁了。 李将军道:“赵晨就是个锋利的破刀,杀伤力大,但是管不好就能给你惹事儿,说不准就能伤到自己。他夫郎就是那个刀套子,找着了估摸着赵晨就老实了,但是老实了的赵晨还有没有现在这个疯劲儿就不知道了。” 从注意到赵晨开始,赵晨的身家早就被人打听清楚了。虽然不是一清二白,但是起码知道赵晨以前在细柳村吃喝不愁,甚至还有点闲钱。 可是这有闲钱的汉子天天就围着自己家地转悠,一点做生意赚钱的事业心都没有,似乎一辈子的念想就是窝在小山村混吃等死慢悠悠过日子就行了。你不惹他,他就不搭理你。 李将军会说那番话,也是知道赵晨这慢悠悠过日子的性子。 现在没找到絮哥儿,赵晨为了找人也许会想着建功立业,方便他找人。但等找到人,他这种懒人说不准就只想着葡萄架下一壶茶,一只狗子几亩地了。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再想想赵晨那个人,也都是哭笑不得。最后对这人的安排也只能是再看看。 这人要真没有立业的心,他们也确实没必要费劲儿了。 第125章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赵晨还没上苍龙山, 军营里有人喊他,说有人找他。 赵晨全身一个激灵, 撒丫子就往军营外面跑,就寻思是不是他絮哥儿听见他消息来找他了, 结果来的人的确是听见赵晨的消息寻来的, 但不是张絮。 王家福临门产业开的是大, 但和一般的大产业还是没的比, 主要经营地点也就是折阳城和临安,眼下借着赵晨一股酒风正想把生意往大了发展,这战事就来了。 王家人捶胸顿足,也没别的法子。 前线失守, 万大掌柜就得到消息了,当下将王云达和安恬打包送走, 福临门伙计发了银子该回家回家该干嘛干嘛,总之福临门暂时关门,若是以后大家还活着, 肯定再把人召回来。 万大掌柜收拾完这一切,把自己家也打理好, 扯上曹睿就想往都城去。可他想的挺好,曹睿却不乐意了。 赵晨家算得上救了曹睿一命,现在赵家人一点消息没有, 让他这么走,他哪儿能安心。 万大掌柜好说歹说:“睿小子,我知道你知恩, 但是恩情不是这么还的,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乱跑就是送死。你要是真想帮晨小子,首先就要保全自己,你安全了,才有能力去找人!” 曹睿懂事儿,万大掌柜的话他听进去了。但最后还是没跟着万大掌柜走。 “掌柜的,我懂,您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晨哥和嫂么都不是傻的,打仗了他们肯定也跑了,我不往细柳村那去,我就在大庆国内流民堆里找找,那些地方没打仗的地方兇险,不会有事儿的。” 万大掌柜的说不过他,就给他派了两个汉子跟着,让曹睿用巡视各地福临门的由头出了门。各地的福临门还没建立起来,但是万大掌柜都派了人过去筹备建设。曹睿过去找他们帮忙也方便。 曹睿谢过了万大掌柜,当下上马离开。万大掌柜看看曹睿的背影,也带着家里人往都城走,他们刚出了城门,折阳城封城,好险差点没出来。 曹睿路线倒是走对了,恰巧就是运城方向,连着赶了几天路就听见赵晨剿匪找夫郎的事儿。 这一下有了信儿就有了方向,快马加鞭就往运城方向走,紧走慢走的,也是到现在才找到赵晨。 “晨哥!”赵晨瘦了也黑了,身板倒是硬实了,天天不是赶路就是打架,身板想不好也不行。但这在曹睿眼里就是觉着他晨哥受苦了。 曹睿眼眶泛红,差点就要哭了。怎么说都还不到十五的孩子,感性的很,他这敢单独跑出来找赵晨都是胆子大的。 第239页 赵晨看见曹睿,有点惊喜。 “睿小子,你怎么在这儿?” 曹睿抹了把眼睛,把自己的事儿给赵晨说一说,完了才补充一句:“晨哥,你还没找到嫂么?” 说到张絮,赵晨脑袋就垂下了,像是给人抛弃的宠物狗。 曹睿看他这模样,就知道答案了:“晨哥你放心,你剿匪的事儿传的太响了,我能听到,嫂么肯定也听见了,现在肯定就是在往你这儿走。” 赵晨哑声道:“那怎么现在还没过来。” “晨哥,我追你都追了一两个月,你说嫂么找你还不得多花点时间?” 这一说,赵晨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爷爷的,说不准真是他走的太快把张絮落后头去了。 这想法一出来赵晨就坐不住了,扭身就想跟白兴水说他要去找絮哥儿。 可事情哪儿那么容易,他现在是兵,敢走那就是逃兵,是要军法处置的!他迈出两步就想到这事儿了,那边白兴水也过来叫他:“赵晨,赶紧的,我们要上山了,你要是还磨蹭,等下有人抢我们前头了!” 白兴水以前还是个大公无私的老实人,知道剿匪银子要全额给将军,和赵晨混到现在早没有那老实劲儿了,现在干事儿完全就是赵晨的套路,他以前天天想着要在上级面前好好表现,得个好名声,现在觉着虚名算个啥,实际利益才是正经儿,手下人的爱戴比什么都强。 思想一变化,他帮赵晨找人都带了两分真心。 赵晨张了张嘴,隐约觉着张絮被他甩在身后,身前没有张絮,赵晨剿匪的动力就没了。这会儿,他倒是有点不想去了。 还是曹睿看赵晨有事儿,道:“晨哥,找到你我就放心了。你有事情你就去忙吧,就是千万保证自己安全,我会找到嫂么的。” 曹睿拍胸脯保证,赵晨安心了点。 他回头深深看了曹睿一眼,道:“兄弟,谢了。” 说着又让曹睿等等,他回头去找董一安,想让董一安跟着曹睿走,白兴水那催的急,赵晨就跟董一安交代了一句就被白兴水拉走了。 当天晚上例行剿匪,只是赵晨这次剿匪终于没跟之前一样喊他絮哥儿喊得撕心裂肺,下山了也没说找人切磋去。 等这群人下了山,曹睿已经走了,董一安竟然没跟着走。 赵晨瞪着他:“咋,信不过我怎么的,曹睿是我兄弟,你跟他走,他能照顾你,不比这军营里受苦受累强?” 董一安摇摇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不走!?” “我想跟将军学本事。” 小孩儿有一天在外头晃荡,被李将军看见了,不知怎么就看对了眼,偶尔带到身边还能教教大字儿,说说兵法。乡下孩子学写字儿不容易,小孩儿格外珍惜,教一遍就在脑子里面记得死死的,生怕自己忘了,一遍一遍在脑子里面重复,做梦都是行军打仗。 李将军看小孩儿用功,教的也耐心。 就这么一次两次,小孩儿就捨不得离开军营了。 曹睿说了半天话,看董一安说死了不走,最后只能自己离开。 他看出来了,这孩子死倔,他不想走,赵晨回来说也没用。 倒是赵晨听见董一安的话又想瞪他,他赵晨又不是没钱,想学的话跟着曹睿走,叫曹睿给找个先生又怎么了!?非得在这军营里累死累活! 想着赵晨就来气,两手狠狠搓了把小孩儿脑袋。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发泄完了赵晨扭头就把小孩儿送将军那帐子边儿。 “你不是想学本事吗?那你就跟着将军,他赶你你也不走,人要是准备商量大事,那你不能听,你离远远的没错。其他时候你就扒着将军,我告诉你,想学本事,你就得这样,捨不得面皮套不着本事!” 鬼使神差的小孩儿竟然点了头。 估摸着也觉着这往上硬凑有点丢人,就算想好了要硬着头皮上,脸上还是红了红。好歹最后还是进了门。帐子边儿俩守卫认识董一安,一路上听着赵晨怎么教训小孩儿的,面儿上古怪,最后也没拦着。 那天后,将军身后就多了个小跟班。活脱脱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李将军。就差睡觉都要一个被窝了。 小孩儿死倔,认准的事儿就一门心思走到黑,觉着要扒上将军,那就扒紧点,闹的将军哭笑不得。 倒是后来将军确实看董一安挺顺眼,认了干儿子。 董一安倒是能名正言顺的扒着李将军了,却被李将军放军营里歷练去了。 赵晨和小孩儿见面的时间少了,但瞧着小孩儿精神比以前天天想着死了的爹么那会儿好太多了,没再管他。 曹睿和赵晨分开就往回走,既然猜测张絮在来运城的路上,那找人当然也得往回找。他倒是能用的人手都用上了,把福临门那边的伙计联繫上了,又贴出悬赏,和赵晨那消息一样,五十两一个人。 就是这悬赏上多了一条,标明了是他曹睿找人,找到人就去固定的地点报信儿,说明白这地方是福临门的。 福临门还没建立起来,各个城虽然有福林门的人,但这牌子还没立起来。也就是这个原因,张絮倒是想过找福临门帮忙,都不知道去哪儿找。只能下山时候多注意福临门的牌子。 第240页 曹睿这一告示,倒是比赵晨那个好用多了。 彼时张絮在向南城,和赵晨差着两个城池的距离。瞧见这告示的也不是张絮,而是周大富。 张絮带着一家子往运城走,下山採买大多时候没什么事儿,偏偏到向南城的时候碰到几个流氓地痞,看着张絮两个哥儿和三个孩子就起了坏心思。 哥儿的钱可以拿走,人也可以偷偷卖了,小孩儿比年老的哥儿更值钱,说实话他们刚盯上张絮都不是奔着张絮来,而是看中了周泰和赵宣。 至于蔷哥儿,小哥儿太小,真落在他们手里估计就是随便扔哪儿自生自灭的命。 几个混混把张絮他们堵在墙角,街道上大部分人远远看着,最近逃荒的流民路过这城的多,城里人人情冷暖早看习惯了,就算是觉着张絮他们可怜,这群人也不愿意惹事儿。 几个地痞是他们这小县城出了名的无赖,为了旁人闹的自己家不安宁,那不划算。 张絮一个人站在前头,手里拿着柴刀挡住人:“都给我滚,不然砍死了谁可不赖我!” 流氓里站出个领头的:“哟,头一次瞧见哥儿这么横的,哥儿几个,都别看热闹了,赶紧动手吧!” 四个汉子一冲上来,张絮再狠也双拳难敌四手,柴刀倒是划伤了两个人,也把对方脾气闹起来了。要是张絮是个汉子,这群人瞧着这兇残的架势,估摸着还得小心点来,奈何张絮是个哥儿,平白被哥儿伤了,这说出去不是丢脸吗? 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几个人随手从旁边捞起个什么傢伙事儿就往前来。 张絮阿么又想哭了,可瞧着张絮的背影,张絮阿么像是忽然开窍了,把怀里蔷哥儿往赵宣怀里一放,又把赵宣推在墙角。 “宣小子,照顾好蔷哥儿和你自己,知道不。” 说完了他也站起来,一勐子冲进战圈。天知道他腿还是抖的。 可就这样也得上啊,死活不能让这群人把他们抓走! 小哥儿发了狠那都是不管不顾的,尤其现在这正是拼命的时候了,一时间竟然僵持住,谁拿谁都没办法。 倒是一个汉子眼睛一转,没注意张絮那边的战局,抽了个空一把把周泰抓住了。 周泰登时大叫起来,哭嚎声听得周围有人都不落忍了。 “嫂么,嫂么,救我!”哭着哭着又开始喊他阿爹。 张絮眼睛红了,拽着腰上的绳子就想把周泰拽回来。抓着周泰的汉子手倒是快,三两下把绳子给解开了。 “你把泰小子放下!”张絮一声大喊就要冲上去。 可他还没冲上去,就看见周大富手拿着砖头一勐子直接砸在汉子后脑勺! 第126章 我也找到你了。 周泰那可是周大富的亲儿子, 有人要抓他儿子,那简直比抓他还让人不能忍, 他这一砖头砸的是实打实的狠,当下那汉子头上血流如注, 止都止不住。 那边周大富的弟弟周大贵也沖了上来, 帮着张絮对付那群坏心眼的。张筱跑过去一把把周泰搂怀里。 三个多月了, 天知道他儿子没在他跟前都给他吓成什么样儿了。 现在真恨不得把周泰再塞肚子里面才觉着安全。 几个混混见讨不到好处, 四下散了,至于那个脑袋流血的,倒是没死,但也差不多了。周大富都快把人杀了也没觉着害怕, 这人想打主意的那可是他儿子! 细柳村遭人血洗的时候他和周大贵在地里呢,张筱在家照顾老族长, 陈国的耗子来了,老族长狠命拖住对方让张筱快跑。张筱又惊又怕的跑去找周大富,身后还跟着几个追杀他的。 等见到了周大富, 乡下人虽然有力气,但忽然碰上这种血腥的事儿一时半会根本反应过来, 下意识的就是拉着张筱跑。等听见后面终于没声音了,天都黑了。 他们想摸回村里,又怕出事儿。 张筱当时想着自己儿子没在身边就哭了一场。他们是跑出来了, 可周泰怎么办啊。一路上小心翼翼往回走,又碰上大庆国的兵。 “别回村子了,你们村子要是让耗子啃了, 还活着的人肯定都逃荒去了。”张筱听见,又哭了一场。 周大富劝他:“别哭了,咱一边逃荒一边找一找,说不准能找到。” 周大贵闷不吭声,张筱跑出来时候就看见了,他夫郎和他家小哥儿全死了。大老爷们听到消息的时候眼眶就红了,蹲在地上不动弹,周大富瞧着自家弟弟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们跟着逃荒的队伍一路往都城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打听周泰,索性碰见细柳村逃出来的,才知道周泰和张絮在一起呢。 等他们返回细柳村,又追着张絮到向南城,四处苦吧吧找人,张筱耳朵尖,听见自家儿子哭声还以为幻听了。拽住周大富往周泰那边看。自家儿子周大富哪儿有不认识的? 这段日子周大富寻思得撑着点张筱,自己难受都不敢表现在脸上。现在好容易见到儿子了,竟然还有人敢打他儿子的主意!?他没直接送人去死都觉着便宜对方了! 现在人解决了,周大富回头就见自个儿夫郎哭成个泪人,大臂一伸将家里人抱了个满,世界瞬间圆满。 可就这会儿,张絮忽然弯下腰一点点往地上倒,那张脸煞白煞白的,额头上往外一劲儿的冒冷汗。张絮阿么瞧出不对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张絮身边凑。 第241页 “絮哥儿,絮哥儿,你怎么样了?你别吓阿么啊。”他一叠声的问着,声音都打着哆嗦。 张絮死死咬着牙,似乎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吃力:“阿,阿么,我,我肚子疼......” 两腿间一阵热流,张絮小腹坠疼,死撑着又说了一句:“带,带我看大夫!” 那边周大贵走过来,一把将张絮打横抱起来:“别愣着了,快点去医馆!” 一群人唿啦啦去医馆,赵宣给张絮身上的绳儿牵着,拉着走的飞快。几个人身上脏污,周家人更是身上没钱,这段日子都是啃野菜草根熬过来的。 医馆老大夫倒是个仁心的,瞧见他们也没嫌弃,赶紧把人往里屋带。 手上搭脉,没过一会儿,老大夫嘆息道:“哎,都是这世道闹的。哥儿怀孕了,没好好休息,这孩子差点保不住了。”哪儿是没好好休息,简直是一路没闲着。 张絮阿么听见这话又惊喜又紧张,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大夫,大夫,絮哥儿怎么样?孩子,孩子还能保住么?” 他说着说着又要哭,老大夫安慰了几句,孩子是能保住,但是哥儿肯定得休息了,要是再这么折腾,保不保得住就说不准了。 开了付安胎药,人就暂时呆在医馆里。 张絮醒了就听到这消息,他心里欢喜,两手捂着肚子又有点怕了,差一点,差一点这孩子就没了。 然后他就有点苦恼了,现在他怀着孩子,还怎么去找赵晨? 张絮手摸进怀里,把那包着耳钉的帕子死死攥在手心。 赵晨,你有儿子了。不是“赵晨”的儿子,是你儿子。 一家子到底留在了向南城,张絮经不起折腾,世道乱,家里孩子多,乱走实在不安全。 和周家人一商量,两家人干脆先一起过段日子,互相照应也是好的。 张絮手里有钱,周泰跟着张絮也没饿着,周家人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当晚狼吞虎咽着买回来的吃食一家人都不好意思。 张絮道:“周哥,我们家当家的没在,以后还得你多照应了。” 周大富狠狠点头:“赵晨家的,你什么意思我明白,不说照应什么的,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就是把命给你都应该的。” “这话可就重了。”张絮赶紧打断,“互相帮忙就是了,我也没看住人,今儿泰小子不就差点让人带走了么。” 说到这张筱又去拽儿子手腕,生怕儿子给人拐了。 周泰倒是看向张絮:“嫂么,你以后就是我亲嫂么。” 张絮阿么笑开:“那就赶紧吃饭吧。”吃着吃着又笑起来,“那这辈分就乱了,你叫我絮哥儿嫂么,那就是和晨小子兄弟俩是一辈儿的,这正经算起来,晨小子得叫大富叔叔?” 这话一起来,众人表情都古怪起来。按理赵宣和周泰年龄差不多,兄弟相称没毛病,叫张絮嫂么那就也没毛病,可赵晨两兄弟年龄差了十几岁,赵晨和周大富年龄就差了几岁,喊周大富叔叔就有点怪异了。 周大富摸摸鼻子,哭笑不得:“以后还是让晨小子叫我名字得了,别论辈分。” 周泰好容易算明白辈分,瞅着赵宣就不是个事儿了:“你说你阿么生你怎么就生的那么晚呢?” 赵宣给问愣住了,嘴里的鸡腿都忘记嚼了,撅嘴道:“我哪儿知道啊。” 一群人忍不住笑出声。 桌面上气氛轻松起来,似乎这一刻都忘了大家还在逃荒。 第二天周大富拿着张絮给的银子出门租房子,他们既然准备暂时留在向南城,就肯定得有个住的地方。 可是这房子还没找到,倒是瞧见福临门的伙计贴的告示了,周大富认识字,等看清楚告示上的事儿,他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店伙计。 “等一下!” 曹睿见到张絮时,张絮正在逗蔷哥儿,小哥儿已经会坐了,就是坐不稳,没一会儿就要歪床上,赵宣不厌其烦,将小哥儿扶正了,又等小哥儿歪倒时候哈哈乐。张絮就那么看着,手指尖点着小哥儿的鼻尖儿,瞧哥儿一双凤眼儿看直了一样盯着他笑,被赵宣折腾他也不闹。 阳光从窗子照射过来,似乎外面的一切喧嚣都没有了,进了这个屋子就是一片安宁。 曹睿喊了一声嫂么,终于觉着安心了。 赵晨那边曹睿没亲自去,就喊了个店伙计去找赵晨传话。赵晨可是福临门的小东家,店伙计哪儿有不尽力的? 一匹快马又往运城跑,终于在快到运城的时候找到人。 彼时赵晨又被拽着去剿匪,大庆国山匪不少,就是这山匪有时候也得分一分,有确实穷凶极恶活该被充军的,也有老实人被逼无奈上山的,但不管哪一种,都是不准备听大庆律法了,在大庆的兵眼睛里,那统一就叫山匪。 一路上好的山匪坏的山匪都拿下带走,倒是白兴水这群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被逼上山没干什么坏事儿的就拿了头领充军,山上存着的粮食银钱分一分给寨里人,叫他们下山好好生活,要是还倔强想抵抗的,那就还是充军的命儿。 生在大庆国那就是大庆国的民,占山为王,就算没做坏事,那也不是应该有的存在。 今儿他们要去剿的山匪窝,就是个不干坏事儿的,但区别就是,这寨子大,十分大。 第242页 他们这一路过来,大大小小的山寨处理了不少,但人数最多的也就八百将近一千,请示了副将,又联合了其他不少队伍一起去,基本上都能搞定。 这回这寨子叫龙头寨,去探路的回来报告,寨子里面起码两千人。 而且这寨子不好打,原因很让人头疼。 山下不少人受过寨子的恩惠,曾经山下闹饥荒的时候还是龙头寨放粮救人,他们这刚说要剿匪,山下人看他们的眼神跟看仇人似得。 白兴水挠挠后脑勺,这事儿他解决不了,和他们这一团七八个小队长一商量,书生道:“寨子能做这么大,就说明寨子里面当家做主的肯定是个有脑子的,这一次我们不能硬来,得和那个当家的谈谈。” 他这话倒是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最终决定书生上山去和人谈条件。 条件谈下来了,就是不太好办:“龙头寨近二十年才建起来,却能有这么多人,你们知道为啥么?”书生声音带着嘆息,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白兴水。 “寨里当家的叫白兴明,山上跟着他的,不少曾经是大庆的兵。” 白兴水脸色一沉,扭头就想走,脚迈出一步,他又停下了:“这事儿我会处理。” 就这时候,福临门的店伙计到了。 “赵东家,您夫郎在向南城呢!” 就这一句话,彻底砸懵了赵晨,过了好久,赵晨才狠狠抹了一把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找了那么久,可算找到人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赵晨忽然惊慌失措,生怕这就是个梦。那模样看的几个汉子都不落忍。 书生拍上赵晨肩头:“你走吧,将军那,我们这群人帮你沟通。” 赵晨已经参军了,兵役没结束,按理他不能走,可是瞧着赵晨为了找夫郎闹出来的事儿,好容易人夫郎都找到了还不让人去看看,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那边有人撺掇赵晨:“放心吧,我们的话就算没用,白兴水的话肯定有用,他肯定也会帮你。” 赵晨又抹了把脸:“谢了,兄弟。” “谢什么谢,要不是你我们也赚不了那么多钱,你偷摸走,毕竟军营哪儿是这么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事儿传出去不好。” 赵晨笑道:“我捐银子还不行么,五百两银子换我出营,将军肯定干。”就算他没钱,他也能先跟福临门借。 书生笑:“说不准你这法子还真行。”军营缺钱,这银子收到军营里那就是军饷,战乱年代,不少人饭都吃不上,来军营有饭吃,就有人会来参军,赵晨这钱就正好用上,能招不少兵。 赵晨东西都没收拾,就找董一安说了会儿话,小孩儿不准备跟他走。 “董家小子,就算你不跟我走,我赵晨欠你的我永远记得,你要是有事儿想找我,去找福临门的人,就能找到我。”现在福临门还没开起来,但等日子平稳一点,福临门肯定会快速发展起来。叫小孩儿费劲儿找他,不如靠福临门传消息。 小孩儿看着他,点了点头。想了想,道:“你以后,必须做好事儿。” “我也没做过坏事儿啊。”顿了下,赵晨道,“我肯定不主动做坏事儿。” 小孩儿抱了赵晨一下,撒手去将军帐子里头也不回。 几日快马,赵晨疯也似的冲到张絮在的院子,就看见那人挺着不太明显的肚子站在大门口,和赵晨刚穿来时候的姿势一模一样,就是人比那时候胖了点,但比逃荒之前瘦了不少。 赵晨眼睛发酸,脚都迈不出去了,好容易蹭到张絮跟前,盯着张絮的肚子,哑声道:“哎,我的种儿就是厉害,这才一次就成了啊。” 张絮本来也凤眼氤氲,伸手想拉他,听着这流里流气的话一巴掌直接拍上他后脑勺。 不拍还好,一拍把赵晨眼睛里几滴金豆给拍了出来,赵晨上前一把抱住张絮。 “我终于找到你了。” 张絮还想拍他的手放在赵晨脑袋上,当初在赵家青砖大瓦下被烧的狗啃的一样的头发现在还像狗啃的,倒是勉强能梳理成髮髻了。 脑袋窝在赵晨颈窝,张絮的声音也抖了起来。 “我也找到你了。” 第127章 后续1 向南城并没有远离战圈, 赵晨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向南城没走,主要还是为了张絮肚子里的孩子。 好在战乱一直不断, 到底没波及向南城。 一年之后张絮生了个小子,张絮阿么在院子对着折阳城万佛寺的方向拜了三拜, 就算是当初那送子的平安福给安恬了, 他也觉着是这平安符的功效。 这些不说, 就说这小子哌哌落地, 取名又成了个大问题。 赵晨想要个威武霸气的,赵匡胤! 这名字熟,估摸着是哪个名流之类,具体这人干了啥, 赵晨一点不知道。 后来觉着还是别用这名字了,万一这名字的主人不是干好事儿被他知道而是干坏事儿遗臭万年的, 可咋整。 最后名字还是张絮拍板,叫赵立,希望孩子以后能成家立业, 好好生活。 赵晨没意见,就此决定。 向来爹疼闺女娘疼儿, 可能这事情是血液里面留着的性子,按理立小子才算是赵晨亲儿子。偏生赵晨就跟蔷哥儿亲,那是小哥儿在手天下我有。赵晨走哪儿都带着。 第243页 哥儿才一岁多, 已经能下地走两步,会认人,说话还不太利落, 看见赵晨阿爹是喊不出来,张口就是大大,赵晨咧嘴儿乐:“大大在呢。”撅嘴一顿亲。 哥儿脸嫩,给亲的一脸口水就咯咯咯笑。 但哥儿在外面乐意给赵晨抱,回家就追着张絮跑,张絮去哪儿他去哪儿,胖腿儿胖胳膊藕节一样,穿一身红,一歪一扭走过去,喜庆的像个福娃,门槛太高他迈不过,就回头眼巴巴瞅他大大,赵晨就喜欢看他这眼巴巴的模样,心里软乎成一团,两手卡着小胳膊给抱进门,小哥儿想跑,赵晨不让,非得让哥儿贴脸亲一个才能走。 张絮在灶台做饭,小哥儿就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捏着柴火棍,一双凤眼儿忽闪忽闪跟着张絮转。 赵晨最乐意看张絮抱着蔷哥儿玩儿,两双凤眼儿搁一块瞅过来,赵晨心脏噗通噗通,哦,受不了了。 赵晨搂着立小子少,倒是立小子跟赵晨亲,赵晨进屋,小子眼睛就直了,盯着赵晨不错眼珠。 那黑漆漆的眼睛熘圆,瞪起来瞧赵晨,活像在说,你不过来我哭给你看。 赵晨转身要走,小子真哭出来,那惊天动地,山崩地裂,没完没了。 张絮把赵晨往小子跟前一放,哭声戛然而止。 小孩子有一项技能一般人还真学不了,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真真的收放自如! 赵晨抱着蔷哥儿在床边看立小子,蔷哥儿乐呵呵伸出小手要摸弟弟,赵晨放下哥儿,蔷哥儿摸上婴儿嫩脸,又是乐的没完。 赵晨觉着他们家小哥儿名字取错了,不应该叫赵蔷,应该叫赵喜,看见谁都笑的这么喜庆,以后也是个喜庆的人! 他把这话给张絮说,张絮嘴边儿笑的淡淡的:“喜庆还不好?人喜庆干嘛非得拿个名儿再强调一下。” 赵晨嘿嘿凑近他:“就觉着赵喜这名字没用上浪费了呗?要不你再生个赵喜出来?” 他说着就扯张絮往炕上去,说起来他穿过来也挺悲剧,好容易终于和张絮爬炕了,一次中标虽然挺让人高兴,就是这张絮怀了,他想再爬炕还得顾忌儿子。 二十几的大小伙子,正是龙精虎勐的时候,开了荤还不给餵饱是什么意思? 张絮是个淡定稳重的人,这时候也只有垂着脑袋脸红的份儿,总算带着点儿小哥儿的羞怯小声问他:“蔷哥儿呢?” 赵晨把人推炕上,曲腿一边往炕上爬,一边脱衣服:“和立小子都在阿么那屋。”说完吻上哥儿的唇。 赵晨亲人的时候喜欢双手捧着张絮的脸,他手上带着薄茧,微微干燥,贴上面皮的时候让人在一瞬间感受那手心的热度,还有那种珍而重之的态度。 他偏着脑袋,吻得细緻又彻底,这认真的模样让张絮眼睛跟着氤氲起来,会不由自主的圈住赵晨的肩头,像是占有,宣告这人是他的。 爹么之命,媒妁之言,多少夫夫成亲之前面儿都没见过,都是成亲之后再慢慢有了感情,生活多是柴米油盐,两口子在一块,是亲情还是爱情,谁也分不清了。总归就是这人在身边了,习惯了,也分不开了。 张絮想起来两人坦白的那一晚,赵晨把自己净身出户想要离开,张絮心里勐的一沉,那时候他才能确定,他这是放不开这人了。 他把赵晨又搂紧了点。 赵晨吻他的眼睛,笑:“咋这么热情,热情你也别搂着我,帮我脱衣服啊!” 赵晨说话永远直白又痞气,张絮那点小情怀瞬间变成羞臊的想给他一下。 后来这衣服还是赵晨扒的。 脱他自己的快捷无比,动作利落,脱张絮的,那是一件儿接着一件儿慢慢来,就喜欢看哥儿在这过程中越来越红的脸。 张絮先受不了了,一把推开赵晨自己脱了个干净,本来就是两口子,磨蹭什么。 赵晨乐的不行,勐的冲过去把人扑倒,又是一晚上翻云覆雨。 赵喜倒是没这么快就出来,立小子六个月,能坐起来能认人,赵晨就带着一家子往运城走,赵宣不乐意:“哥,咱为啥要走啊?” 赵宣在向南城进了新学堂,又认识了不少人,一走还挺捨不得。 赵晨掰正小孩儿脑袋瓜道:“要是这儿也打仗了呢?难不成你还想逃荒?” 大庆国已经开始反击,征战止步在折阳城,听消息是那边打的如火如荼,已经让陈国让步正在退兵。倒是皇帝老儿脾气上来了,准备借着陈国无故来犯的由头征战陈国,真是许久不打仗,就以为大庆好欺负? 也就是大庆国几个将军很霸道,天下安稳这么多年都不放弃练兵,才能在陈国来的时候速度杀个回马枪。 向南城相对安全,正经儿来说打仗是波及不到这边了。但是在细柳村一时没想走就碰上这么多事儿,赵晨就想找个能过一辈子的安稳地儿平平安安生活。 李将军对赵晨的评价还真没错,等找到张絮这个刀套子,赵晨这个破刀全部的念想就是葡萄架子一条狗,几亩田地一壶茶。 上辈子赵晨没有家,这辈子好容易有家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他从来都没什么事业心。 赵宣一听逃荒就打了个哆嗦,扭头就跑出门找周泰去了。 周泰一家子也在向南城,在赵晨这拿了点钱在城里做小买卖,城里花销大,但赚钱也快,这一年过的不说很富裕,但也不拮据。 第244页 周家听说赵晨要走,周大富就来了赵晨家。 赵晨直言不讳:“大富,你和大贵和我们一块走吧,运城在内陆,安全,我们家就我一个汉子,你们不一块走,我心里也不安生。” 赵晨可以找福临门借两个汉子送他们去运城,可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赵晨对周大富印象还不错,赵宣和周泰又熟,他就想带着周家一块走。 周大富回家想了想,最后同意了。 运城是个产粮大城,主要是雨水多河流也多,码头也不少。赵晨挑了个人流量不多不少的码头,在码头边买了块地方,盖了个不大不小的饭馆,和周家人一块做生意,平时卖包子馒头面条小菜,大碗茶随时备着。 周家人住在码头,平时就负责看着店铺,赵晨在码头附近的村子重新盖起了青砖大瓦,这回他打听清楚了,村里人都老实,平时也不传瞎话,赵晨才踏实一点。 也是运城人相对富裕,手下田多粮食多,家里孩子起码都有个识字儿的,人手里有钱,素质也上去了,就没那么多坏心思去惦记别人家的东西。 村里的地庄稼人都不卖,赵晨买不着地,最后买了个不大的荒山,种西瓜。 张絮阿么说他瞎胡闹,张絮也不认同。 赵晨嘿嘿笑,其实种啥无所谓,赵晨就是给家里人找点事儿做,后来有人瞧见了,实在看不过眼,劝了一句。 “西瓜得在水少的地方种,咱这儿水多,地涝,就算是山顶上地不那么涝,种西瓜也不行!” 赵晨一听也是,不种西瓜了,改种菜。 张絮看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推开赵晨:“哪儿有你这么瞎来的?”他自个儿计划了。赵晨乐呵呵给张絮打下手。 山底下挖了个大水塘,养鱼养藕,山顶上拔了枯草荆棘种了果树,圈了山,放了一群的鸡崽儿鸭雏,树底下随手洒了一把青菜籽儿,长大了随便那鸡鸭吃去。 赵晨绕着山头走了一圈,觉着挺好,搂着张絮亲一口。 “没有你我可咋整。” 张絮没在跟前,赵晨这日子过的八成就是平日下馆子,吃饭就是大问题,生活没计划,想到啥干啥。 张絮已经给他亲的面不红气不喘了,听着肉麻话冷不丁还能回两句:“这不是我在这儿么,去山上砍点竹子去,鸡鸭怎么都得给弄个窝,不然下雨打了可怎么办。” 张絮说啥,赵晨干啥,当晚就拿木板竹条拼了鸡鸭窝出来,又给张絮炫耀。 别说,穿过来两年没白来,农活会做了不少。 张絮瞧他那自豪模样没忍住笑了,伸手在赵晨脑门上抹了一把,那热汗就黏在他手心上。 “回家吃饭去。” 回家,多么美好的词。 第128章 后续2 龙头山上的山匪最后还是被清除了, 至于怎么清除的,赵晨还是十年后董一安成了小将军来他家的时候他才知道。 陈国来犯之前, 大庆国长久不打仗,武官们得不到才华施展, 在朝堂上仿佛是多余的。 好在皇帝比较会过日子, 手里没兵, 也许哪一天皇帝位置就要换人了, 表面上云淡风轻,私底下兵权依旧抓的很严。 将军们不用战场上发挥,自顾自的练兵后偶尔就来一场互相切磋。 切磋的最狠的就是白家和吴家,白家世代出将才, 一柄银枪耍的虎虎生风,白家子弟必须从小兵从头做起, 需要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白家人也热衷建功立业,男儿各个自觉立业不成何以为家,于是有了个很操蛋的现象。 白家人成亲都晚, 生孩子也晚。 这一辈儿白家兄弟两个,白家老嬷嬷自觉不能让儿子和祖先们一样四十好几才有儿子, 于是等白家老大才到了议亲的年纪就给张罗婚事。白老大不情不愿,进婚房还是被押进去的,这一幕彻底吓坏了白老二, 第二天就包袱款款躲边关去了。 好在白老大成亲不乐意,婚后生活挺美满,第二年就有了个儿子, 白兴明。 十五年后白老二回来了,在军营也混出了点儿名头,一个人寂寞孤单久了,终于想找个伴儿了,恰逢白兴明满十五到了议亲的年纪,白家嬷嬷从此有了事儿做,开始给家里汉子张罗婚事。 事情操蛋就操蛋在白兴明看中了吴家哥儿,吴家人知道了,却把吴家哥儿许给了白老二。原因很简单,吴家人就是和白家不对付,巴不得白家乱起来他们好浑水摸鱼,说不得白家人自个儿打起来,军营管不好,就有了吴家人的可乘之机。 白家人和睦,打是没打起来,白兴明失魂落魄,正准备离家出走,成全他二叔,哪儿知道他二叔摸准了吴家的事情,准备让吴家哥儿嫁给他,他这一走,到叫他二叔没了主意,订好的亲,退是不退?娶是不娶?谁娶? 千里追人没追到,倒是吴家哥儿逛庙会碰到流氓给人糟蹋了,吴家哥儿寻绳儿上吊,死了完事儿。 这下捅了马蜂窝,吴家人愣是说没有白家一桩糟心事儿,哥儿也不会去庙会。彻底和吴家闹了起来。 等白兴明了解了事情真相,羞愧也好,无颜见他二叔也罢,总归是中二少年闹别扭,不肯回去了。 落草为寇,收了不少退役老兵,老兵一传十十传百,结果没地方去的人都往他这儿来,短短二十年,人数发展这么多,说不得有他白家子弟的身份在上头顶着。 第245页 可就这身份偏偏又给寨子里面人藏得深,愣是叫找白兴明的人快翻了大庆国也没找到他,终于书生和白兴明谈判的时候瞧那人和白兴水八分像,名字又叫白明,脑子里面一寻思就知道是谁了。 白兴明的要求很直接,安排山寨的人良民身份下山生活,给安排土地,住处,他们就绝对不反抗。至于他,圈地为王都是他的错,他全顶。 白兴水更直接,一个消息传回白家,白老大并着白老二两匹快马飞奔上山,头髮花白的大老爷们一脚踹白兴明屁.股上:“你顶,顶你爷爷个屁!” 三十多岁的大当家,人人面前威严肃穆,叫白老大白老二打的满山寨跑,最后抓走完事儿。整个儿剿匪像一出闹剧。 赵晨一边喝着大碗茶,一边拿这事儿当笑话听。 “你过来找我干啥?”他扭头问董一安。 赵蔷赵立两个崽儿一左一右窝在张絮身边,张絮怀里一笸箩糖炒栗子,扒一个就被抢走一个。赵晨看不过眼儿:“叫他们自己吃去,你别管他们。” 蔷哥儿不乐意了,眨巴一双凤眼儿委屈巴巴:“阿爹不喜欢我了。” 赵晨嘎巴嘴儿:“......我,我是说让你阿么别管你们,笸箩拿过来我给你扒。” 宠哥儿从小宠到大,真是半分见不得人委屈。 蔷哥儿欢天喜地捧着糖炒栗子到他跟前,赵晨指头粗也笨,扒了半天没弄开,倒是栗子飞了。就看见哥儿眼巴巴看着他。赵晨无地自容。 张絮不客气的偏头笑他。还是赵立知道他阿爹肯定只管蔷哥儿不管他,人就没往赵晨那边凑,守着张絮等吃的,才能吃两口。 赵晨咳嗽了两声,忽然一把将栗子放董一安手里:“他会弄,让他给你弄。” 董一安拿着栗子皱眉瞅了瞅,又对上蔷哥儿巴巴望过来的眼神,认命一边扒栗子一边说:“我这次来不是找你的,是找你弟弟的。” 赵宣从小人就机灵性子皮,私塾念到大,文章会写,作的还不错。赵晨家有房有地,户籍还是农籍,夫子让他去考科举,他却死活不去了。 “当官的都两袖清风,有钱吗?能过好日子吗?我不去,我要赚钱!” 赵宣宣言过后就离开了书院,借着福临门的台子干自己的生意,倒是真让他找到了个空手套白狼的买卖。东家要桌椅板凳,李家有,西家要瓜果蔬菜,赵家有。赵宣做的就是牵线搭桥。 按理人订货都有固定来源,用不着赵宣,偏赵宣真是胆子大,接了外头的货推荐给本地的商家,也就是福临门给他供消息,各地有什么好东西他一问,基本都能得到个答案。 一来二去,赵宣倒也闯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他牵线的商家做成一单生意,都要给他抽成,倒是让他赚了不少,又在各地搭建自己的人脉,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赵晨也不管他,赵宣自个儿有想法,决定做生意的时候就和赵晨分了家,他入了商籍也不影响蔷哥儿和立小子将来做啥。赵晨看不大的孩子自己乱折腾,真想给他两脚,后来想着这世界人都早熟,他也不能妨碍人融入社会。叫曹睿给找两个汉子看着赵宣,别把自己玩儿丢了,就随他去。 他不知道赵宣这么赚钱,都是为了他哥当初一句话:“你想吃啥那就自己赚钱去,大江南北跑一跑,有钱了你想吃啥吃啥。” 彼时赵宣正在海城酒楼上一边看着大海波澜壮阔一边啃着从海里捞上来的一条不知道是啥的鱼,深觉他哥说的没错,不跑出来,哪儿能吃到正宗的美食?这可比鸡腿好吃多了。 “怎么,你也要宣小子给牵线搭桥?”赵宣做生意赵晨知道,可生意做的怎么样,他是懒得管。 他现在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天天带着孩子绕山头走两圈,没事儿和家里人唠嗑瞎聊,要不就去码头上瞧新鲜,码头上见天的换人,金髮碧眼还是红毛棕瞳的都有的是,人带来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在自家饭馆儿里面吃面瞧热闹就挺好。 日子过得舒坦,赵晨啤酒肚都快出来了。 也就是张絮看不过眼,没事儿就让他去山上翻土。 鸡鸭满山跑,粪便落在地上,张絮就让赵晨去把地翻翻,地肥了种菜也好,总不能一直啥都不管,放养吧。赵晨领命,带着两个崽儿往山上去,蔷哥儿立小子追着鸡鸭满山跑,赵晨吭哧吭哧翻会儿土,就撵上两个崽儿一块在山头上乱窜。 “带他们俩去,你们爷仨就不可能好好干活。” 赵晨嘿嘿笑:“你不就是想我多动动嘛,我懂。”他说着就把张絮往屋里带,夫夫间有分歧,说再多都不如爬炕管用,何况,炕上运动也叫动。 张絮以前还会脸红害羞垂脑袋瞪他,现在手里还拿着饭铲子,脸上不红不白,让他气乐了:“知道你还不好好动动。别拽我,做晚饭呢。” “晚饭吃你。” 张絮到底还是脸红了:“蔷哥儿他们不吃饭了?” “阿么做。” “天还没黑呢,你是不是非得现在耍流氓?” 赵晨凑他跟前,一手勾住人后脑凑近亲了口:“那我耍流氓,你要怎么办?” 总叫赵晨调戏,张絮也不能一直不反抗吧,他笑起来,小哥儿不常笑,笑起来就艷丽的不行,凤眼长长弯弯,像两弘小月亮,眼尾微微的挑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撩人劲儿:“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你耍流氓呗。” 第246页 心脏扑通跳起来,赵晨吞了吞口水,耍流氓上头一次败给张絮,看起来傻呆呆的。 那边张絮拽着他往屋里面走,换哥儿推他上炕,扒他衣服,赵晨才一个激灵反映过来。 操,大老爷们让哥儿主动,能这么丢人吗!!? ...... 总之,生活美满,赵宣再怎么折腾,大不了钱没赚到空手回来,赵晨又不是养不起。 “需要他给找几个粮商和药材商。”董一安认了李将军做义父,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军营有事儿,他也得出门处理。他将栗子肉递给蔷哥儿,小哥儿一口塞嘴里,脸颊鼓囊一块,凤眼弯弯,赵晨看的欢喜,嘿嘿笑去摸哥儿面皮。 “我帮你问问他在哪儿。”赵晨点点头,他现在也找不到赵宣,还得福临门帮忙找找。 借着赵晨一股酒风,福临门发展的那叫一个快,十年的时间不说遍布全国,起码各个大城是都有了。小城的福临门还在陆续的建立。就因为这个建设,导致酒水的利润刚出来就拿去建新酒楼,赵晨这么多年的分红,数字看起来是不少,但他要是跟福临门要,福临门还真拿不出来。 “要不,运城的福临门归你?”万大掌柜痛心疾首对赵晨说。 去你的痛心疾首,明明就是知道赵晨人懒,不可能给自己找活儿,才故意说的。还管福临门?他连码头的饭馆都懒得管。 码头上周大贵来运城的第三年又娶了夫郎,是运城本地的哥儿,圆眼圆脸,人特喜庆。干事儿也利落。饭馆也扩张成原来两倍大。赵晨不管事儿,就从饭馆抽分红,事情全是周家人管着。周家人也实在,该给赵晨的钱一分没少。 周泰了不得,赵宣去经商了,周泰倒是去考了科举,小孩儿从小上学就认真,比赵宣也稳重多了,一路考上去,没拿下状元,好歹也是举人了,反正年纪还小,再努努力,说不定之后就是国家栋樑。 董一安起身要走,赵晨留他:“吃了饭再走呗。” 董一安摆摆手,往大门外去,到门口忽然回头道:“我,我要娶亲了,你们要是有空,就去喝喜酒吧。” 赵晨对董一安有愧,但这么多年过来,董一安也不是啥也不懂的孩子。谁是谁非他知道,当年的事儿怨不得谁,只能说绕山村倒霉。他在军营这么多年,赵晨时不时托福临门给他带东西,董一安又不是不知恩。 赵晨点头,抬手拍上董一安肩膀:“我肯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