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忆吹箫》 第1页 凤凰台上忆吹箫————玖之月(夜落玖月)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 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 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 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 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 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如今更数,几段新愁。 【 第一章 过往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是个孤儿。在落花时节,赶花人生下了我,又辗转託人送掉,如此反覆。直到被他领养。那年我五岁。 记忆里,他一遍一遍几乎顽固地教我喊“爹”,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他摇头,不是不肯,只是叫不出。 他带着我四处求医,我不知道大夫和他说了什么,大夫最后的回覆不是摇头就是挥手,从那时起我知道我与别人的不同,我听不到声音,因为听不到,所以不能言语。 他给我取名──回声。 八岁那年,我遇上了师傅,那个有点疯癫的糟老头。老头紧紧地缠着他要收我为徒,他不肯,于是老头告诉他能够治好我,他不语,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三天后他点头。临走前交给我一块玉佩,想是让我以后凭玉佩去找他,玉佩上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却不见字。 八年后,我学成随师傅下山,仍然听不见声音,老头说我是先天不足,没法医,于是教会了我读唇语。 八年后,那块玉佩完好无损,却独独模煳了他的样子。老头不愿告诉我他叫什么,只说既然忘了样,何必记住名,天下同名的人多了去。 八年前,师傅给我支玉萧,让我练剑,他说能让无锋的玉萧舞出剑锋,才算师成。八年后,我能够挥洒自如地使用这只笙,但它并不是我最拿手的兵器。 八年里,我愣是学会了一首曲子,曲名叫声声思。 第二章 火中月 周围的环境很吵,虽然我听不见,可是看着他们的嘴一张一和,和满脸掩不住的兴奋。我知道他们说得很欢。 小二在我身边站了很久,我不予理睬。他在叫我,可我并不打算回应他,只因他说的我能懂,我说得他未必能懂。 老头还没有回来,他说要出去买壶烧刀子来解解馋。 我一直很佩服老头,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师傅,而是因为我和他生活了八年。老头爱热闹,耐不得寂寞,却忍了我八年。八年里我们的说话方式永远都是他说,明知道我不会有反应,仍然不停地说着。偶尔我也会回应他,但也仅限于点头或摇头,我不讨厌老头,只是不喜欢和人交流。老头说我性子太淡,淡得带着微微的冷意,不过他也没有刻意要我改变什么,由着我去。 我一点一点地回忆我和他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带着我辗转换过好几个家,每次都离不开竹子,我们家的周围永远都可以看到翠绿的竹子。他总说他喜欢竹子,告诉我做人也要像竹子。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要我做谦虚的人。老头听了之后,笑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我不解,老头说如果他要是这个意思,天都会塌下来。我后来想了想,的确如此,记忆中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才华,如此张扬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谦虚之人。 我静静地想着,静静地回忆着那三年的时光,却突然发现,他说过的话,曾经住过的地方,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又为何我会忘了他的样子呢,记住所有的一切,唯独忘了他的样子。 一缕阳光顺着窗fèng熘了进来,照在手背上,冰凉的手的有了些微的暖意,远远地看见老头的跌跌撞撞的身影,他喝多了。 伺候酒醉的他躺下,我取过桌上的玉箫,向外走去,十里外的竹林──那是我和他最后住的地方。 晚风习习,竹声萧萧。我径直走在小路上,我知道他一定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只是想去看看,看看那个熟悉的小屋,也许我会想起他的样貌,想起这个我记了八年不忘的人。 心念的故人不在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往日的小屋也会被付之一炬。我愣在那里久久久久,直到凉风吹透我的衣衫,也回不过神。 老头还在睡,唿噜一声响似一声,我坐在床沿,怔怔地发着呆,静静地回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他是个不定之人,和他在一起的三年里换了七八个地方,他又怎会用八年的时间等我这样一个人呢?离开时他让我去找他,并没有说他会等我。 恍惚间,泪顺着脸颊滑落,除了去那一间间的小屋寻找,我还能做什么,毕竟我拥有的只有那三年的回忆。 窗外月光洒在手背上,照得皮肤一层荧白,我一直静静地看着那一束光,手指冰冷也不觉得,就这么一直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直到手背觉察到了丝丝暖意。 回过身,发现老头早已经醒了,他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看见他说:“找过了?” 不问找到没,而是问找过没,想来他是早就知道他已不在了,我点了点头。 老头转过头,我看不见他有说了些什么,直觉告诉我他在说话,我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道:你知道他不在了? 老头看向我,眼里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可能他没有想到,我会和他“说话”。老头盯着我很久,嘆了口气,说道:“找不到的,找不到的。” 我不解老头的脸上全是苦楚,一脸的皱纹挤在了一块,找不到?找不到!为什么老头会这么的肯定我找不到? 我没有听老头的话,老头不停地喝着酒,一杯有一杯,我站在一边,看着他将一罈子酒喝干。最后他抬起头,告诉我:“火中月。” 火中月,我将这三个字牢牢地记在心底,也许这就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看向老头,点了点头,然后写道:“谢谢。” 老头没有和我一起上路,他说要去见一个故人,离别时,他问了我一句,为了什么去找他?我告诉他,只是想见见他,看看他的样子。 我站在那一堆废墟前,有种说不出的痛,所有的所有全部都被烧毁了,不留一处。忍不住想要喊出声,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不让我找到他?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留下玉佩,又何必给我希望? 风吹起长发,怀中的玉箫早已凉透,似冰一般紧紧地贴在皮肤,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找不到,找不到,想起老头那时满脸的苦楚,我笑出声,我真的找不到呀。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路上,任由衣袖随风飘舞,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想起以前他曾经写给我的一句玩笑话,他说如果以后我不见了,他就会对月亮许愿,让月神帮他找到我。他写完就笑了,而此刻的我回想起这一句话,我也在笑,我笑那个许愿的人应该是我,不是我不见了,而是我找不到他了。 摸出玉箫,三年,同样是三年,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去学吹箫,去学那一首曲子,为了可以告诉他我的心事。声声思,声声的思念,一声一声全是对你的思念,我希望你可以听得到,听得到我对你的思念,我一遍又一遍的吹箫,为了告诉你我的思念,我希望你真的可以听得到。只是现在你听不到箫声,而我也听不到。 远处闪着一片红光,原本宽敞的街道,突然变得拥挤起来,所有的人向着红光处奔去。他们在大声叫喊着什么,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我懒得去管,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什么地方,我都不愿去管,因为有些事有些人不需要我去管。 推挤着的人群逼得我不得不去顺着他们的方向前进,我朝后退了几次,每次都被涌上来的人给推到前面,我不解有什么事需要他们这么的紧张。 那是家医馆,大火烧去了它的一半,火光沖天,一些年轻人在奋力地扑火,我看了看火势,并不小,蔓延地也快,就算是扑灭了这家医馆也不能用了。屋顶上有人影闪过,我想应是放火之人。 医馆里的大夫被救了出来,眉目很是眼熟,只是菸灰煳了脸看不真切。他身边的人开始大叫,我看了一下他的唇型,他在叫有无懂医之人。我凑上前去,那个年轻人在我眼前不停地说着什么,我不想去看,大夫的脸已经被擦干净了,鼻翼处有着一颗硕大的痣,突然想起曾经看到的一个大夫也有这么一颗痣。 我急忙朝着那个身影远去的方向追赶,心中有着一种预感,就是刚才那个人。 我跑了很久,从城里追到城外,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身后是那一轮明月。 我弯着腰,急促地喘着气,却不敢低头,我怕一低头,这个人就会从我眼前消失。他不说话,只是站着看我。身后的明月衬着他,月光似是可以穿身而过,映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第2页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我开不了口。我想要问他火是不是他放的,为什么要放火,他是否认识他。可是我不会说,我说不出口。 我和他两两相望,谁都没有说话。 “叮噹”一声清脆的声响,我低头,发现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箫掉落在地,碧绿的箫身透着萤光,想起唯一可以帮我发声的办法。 拿起箫,凑到嘴边,我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明白我的箫声,可是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不能为那个人吹箫,但是我希望认识他的人可以听到,告诉他,我在找他。 我紧紧地看着那人的唇,终于那双唇动了一下,他说:“声声思。” 我点了点头,随即微笑,伸出手,掌心上是八年前他留给我的玉佩,有花无字的玉佩。 “回声。” 我愣了一下,有些吃惊,我没有想到对方会知道我的名字,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就是他。 “商!玥,我的名字。” 第三章 水中花 上弦月? 他走进,在我的掌心处写道,商人的商,火宣!,王月玥。 我讶异他指尖的冰冷,竟比我手中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那种刺痛人的冰冷。 我抬眼,对上他的,那是怎么的一双眼,很柔和,如一汪幽潭,很深,却能见底,潭底是一抹看得见的冰蓝。 在那一刻我知道他并不是我想找的人,因为我心底的那个人有着一双温暖的手和清澈见底的眼睛。 商!玥是个寡言之人,有时一天说不到一句话,我很庆幸这点,毕竟我是个不能言语之人。商!玥没有告诉我他是谁,也没有告诉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在哪里,他认不认识他。他只说我要见的人我找不到。 又是一个说我找不到的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第一次见面的他。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就这么地肯定我找不到。为什么?我一次一次在他的掌心里写着这个问题,我得到的永远都是沈默。我无奈,他和我一样,不愿说的事绝不会说。 没有任何约定,却有着一种默契,我和他一起上路,他赶的很急,似是在躲什么人,常常是到必不得已的时候才停下歇息。 这一天也是,直到店家差不多要打烊了,我们进去住店休息,掌柜的一脸不高兴,也难怪看他哈欠连连的样子,想是准备歇息了。 我没有看见他说什么,商!玥挡在我的面前,遮住了我的视线。过了一会儿,再次看到掌柜的时候,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瞥他桌上一眼,那里放着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个十两,我皱了一下眉,对于商!玥的行为有些不满,不是心疼那些银子,只是看不惯。 客栈只剩下了一间房,看着那张小小的床,我有些无奈,不知该不该向掌柜的再要床被褥。 商!玥似乎并不在意,他向外张望了一会儿,便关上了窗。这倒让我显得有些无措,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和他睡一张床吗?想到这我不禁红了脸,从小到大我除了他,就没有和人同床过。想到这不禁一阵苦涩,小时候生病他总是抱着我哄我入睡,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有人像他一样温柔地哄我入睡。 商!玥看了我一眼,眼底盪开一圈涟漪,他在笑,我吃惊地看着他的笑颜,很淡很淡的一个微笑,淡的让人觉察不到他在微笑。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在笑,因为我看见他眼底的那层冰在那一瞬间融化成水。 我侧身躺在商!玥的身边,临睡前,他坚持要我睡在里边,我不懂,他说这样比较好。 我的体温偏低,相对的我也很怕冷,小时候每到入秋,他常常会抱着我入睡,帮我把被子捂暖,然后离开。我看着黑夜里商!玥朦胧的背影,不自觉将他和他身影合在了一起,却在伸手的那一刻勐然惊醒,记忆里的身影那么真实,可是眼前的人却不是他。 昏昏沈沈地睡了下去,醒来时看见商!玥,以及他眼里化不去的忧伤,一点一滴浓浓地刻在眼底。我起身,发现那忧伤是给我的,我愣住,回身看去,枕上一滩干涸的水印,突然明白他的忧伤为何而来。我对他笑了笑,感激他的那一份忧伤,和他一样的为我露的片刻忧伤。 出了客栈,商!玥带着我来到了码头,他说陆路不安全,走水路比较快一点。我点了点头,其实水路也好陆路也好,对我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找到记忆中的人。 船家是个六十开外的老人家,身子看着甚是硬朗,脸上净是健康的红润。老人家摇得不快,船后的水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我坐在船尾,看着远处的景象渐渐变小,慢慢消失在天与地的尽头。商!玥站在船头,负手而立,衣衫连袂。 我曾经坐过船,唯一一次走水路,准确地说那是竹筏,他撑篙我坐筏。他站在竹筏上笑着看我摸东摸西,笑我为那没上脚背的水惊慌。青山绿水间,他一身白衣似仙人般的恬静,而我则是打破宁静的火种。 他总爱给我穿红衣,指着路边的福娃给我看,意思是穿红衣的我像个福娃。 忍不住发笑,水中的倒影分明映着个一身白色的少年,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髮带,还有略显苍白的脸。红色,那只是回忆的颜色,或者说分别之后我只穿白色。老头说我穿淡色像娘们,深色人太苍白,唯有白色才不显突兀。 清风徐徐,小船悠悠,水波不兴,一切笼在晨雾里,朦胧好似一场梦境。 小船一晃一晃,晃出身上的点点倦意,我半眯起眼,昏昏欲睡。突然的,小船一阵剧烈的晃动。我没有理会,只当是船家的不小心。晃了很久,总不见有稳当的时候,我转过身,却迎上一柄亮晃晃的剑,吃了一惊,手下却不含煳,一个凤点头避开那柄剑,再抬头时,手中已多了那管玉箫。 对方的功夫并不弱,我在山上住了八年,虽然和老头学艺,却从没有过实战经验,即使和老头对战,那也是点到为止。现在的人步步紧逼,招招索命,应对不免有些吃力,一个不留神,剑锋贴着脖颈而过,顿时一身冷汗。 回过神,看了下船头,不出意外的,船家已经漂浮在湖面上,心头一紧。下手不免略狠点,再抬眼看去,商!玥一人对付三个人,似乎还绰绰有余,心里仍是免不了一阵紧张,担忧间遇上他的眼波,依然是澄净淡然,仿佛眼前发生的是与他无关。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面前,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匆忙间右手挡了一下,剑身穿掌而过,痛,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的痛,鲜血顺着手掌滑落。又是一阵剧痛,一阵晕眩,触手的却是刺骨的冰凉。 恍惚间似乎看见商!玥忧伤的眼睛,嘴唇翕动,似乎说的是回声…… 我好像落水了,鼻子里,嘴里进入得似乎都是冰冷的湖水,我睁着眼,水底的景象很美,一片波光粼粼,金色光芒随着水波一层一层漾开,我知道雾散了,太阳出来了…… 第四章 梦中思病中情 鼻尖充斥着中药苦涩的香味,试着抬了一下手,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一双冰冷的手按住我的。我似乎作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八年前,梦里我还是那个病弱的孩童,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梦里他还留在那间竹屋里,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对我讲着古老的传说,即使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清苦的药香和着他的笑颜,蕴满了整个屋子,印成梦境中我最深的影像。 有时我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剂药可以让我听得见,说得出,那么我就可以和其他孩子,坐在床沿上,盪着双脚,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倾听他的每一句话,看他笑着一一回答那些摸不着边际的幼稚童言,就像真正的父亲和儿子一样。 他做了,笑着说着他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从他的父亲那里听来的故事,轻声哄我喝下苦涩的药汁,会在我皱眉的时候递上一块蜜糖,摸着我的额头嘆息为了我怎么也退不下去的高烧,紧紧地抱着我入睡只是怕我晚上口渴没人照应。 他做了一切父亲该做的,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做了一切他该做的。 可是我们仍不是真正的父子。 因为我听不见。 因为我的听不见,所以我不能开口说话。 因为我不能开口说话,所以我无法开口叫他一声爹。 是在梦醒后睡醒了,还是在睡醒后梦醒了,我实在分不清,睁眼后的陌生感,让我混沌的神志一阵清明,却又在瞬间感受到了压顶的沈钝。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炉子里的火已经灭了,一个煎药壶放在上面,蕴出一滩热气,显出一份孤寂的清冷。 很冷,冷让这间小屋变得很空旷,很安静。 屋门被打开了,只是打开,没有“咔嚓”的开门声,也没有“嗒嗒”的脚步声,什么也没有,只有门开。 我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十六年,也许以后会是十八年,二十年,一辈子。 第3页 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听见,我会说话,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如果我能听见,我会说话,是不是就不会被抛弃,如果我能听见,我会说话,是不是就永远不会遇见他。 那些只是如果…… 一碗药端在我的面前,浓稠的药汁剩在瓷碗里,一黑一白。 我皱起眉,苦口虽是良药,但良药毕竟苦口。 像是料定了我不会喝药,商!玥立马扣住我的脑袋,硬灌了下去。 清苦的味道留在嘴里,咽不下,吐不出,我有一瞬的恼火,瞪眼过去,看到一张平和的脸。不见愧疚的表情,也不见窃喜。 他的表情似乎总是这样,不见一丝波纹,远看是平静的湖面,当你想要打动他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面镜子,狂风不起浪。 懊恼得躺回床上,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对着商!玥,永远都是唱独角戏。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头,当时的他一定和现在的我一样,有气无地出,有闷无处撒,有苦无处诉。 一个翻身,不经意间压到了右手,疼地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急忙拉开被子审视自己的手,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点点的血丝渗出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我的手,手中的冰冷和梦中的温度竟然惊人的相似。 你到底是谁,我在他的掌心这么写道。 冰冰的手指划过我的掌心,不是谁。 我愣了下,不是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抓住他的手,商!玥如夜的黑眸缀着一点冰兰,好似一汪深潭,看不清,望不穿。 不是谁。他的手没有抽回,只是重复地写着这句话。 到底是谁?而我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掌心写着这四个字。 不是谁。 到底是谁? …… 我们像两个幼稚的孩童,一个问着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一个答着不着边际的答案。 夜色凉如水,冷风一吹,忍不住簌簌地发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我累了,身体好累,受伤的右手针扎得疼,心好累,找不到,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哪,独有我一人,唯独只有我被隔离在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名,不知道他的样,知道的只有那属于我的三年时光。 也许因为落水,也许因为受伤,也许我真得累了。 许久没有生病的我,病倒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真是说对了,已经记不得几天了,喝着那些不知味的苦药,喝进去,又吐出来,反反覆覆好几回,直到我赌气再也不喝了。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手中的温度没有什么区别,有些怀疑大夫的话,他说我受了风寒,可是我并不觉得。 商!玥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摇了摇头,他说,我烧得厉害。 一口气堵在胸口,郁闷至极,他的手那么冰,任他摸谁谁都是发烧,背过身不去看他,我能怎么做,不理他?他本就惜言如金。不喝药?除非我吐个七八次。对于我,他总有办法,对于他,我什么办法都不是办法。 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半夜里又醒过来。 一个温暖的身躯紧紧地贴着我,双手交叉环在我的胸前,我无法转身,心头却传来一丝甜蜜。 似乎还是在梦中,梦里的人紧紧地抱着我,为我取暖,我蜷在他的怀里。 侧头,靠在他的臂弯里,嗅着淡淡的清香,身后的身体传来阵阵的暖意。 于是我笑了在暗夜里,很努力地微笑,开心地微笑…… 一股暖流慢慢涌出眼眶,缓缓划过脸颊,润湿身后人的衣袖…… 第五章 水冷泠 我没有问商!玥船上的那些人是谁,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说我不需要问这个问题。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两次被袭之后,我敢说肯定是商!玥得罪了什么了人。 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他点头承认,我轻笑。 虽然他有着安静的性子,却不知这份安静会让人以为是轻视。 老天爷似乎在和我做对,我诚心地祷告让病快点好,病却和我紧紧缠在了一块,不仅如此,手中的剑伤也迟迟不见有癒合的迹象,时不时地还会渗出血丝。 每一次每一次,商!玥都会摇头,簇起他秀丽的黛眉,告诉我再不好,就只能去找他了。 我问他是谁? 他看了我一眼,黑蓝色的眼里波光闪闪,他笑,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一个讨厌的人。 我跟着笑,我一直以为他只有被人讨厌的份,没想到还有他讨厌的人。 身体总也不见好,想着那句俗语,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禁摇头,我中了开头,不好命地中不到结局。 顾忌我的身体,商!玥走走停停,时不时地住店休息,又不敢走得太慢,背后有人追着,慢不得。最后把他逼急了,憋出一句话,我背你算了。 我对着他笑,心里想的是难怪他要被人追杀。 我在他手心写,不用,可以的话,租马车。 他回,马车不方便。 我告诉他,马车不方便,你背我,我不方便。 什么办法在他的眼里都不是办法。 他给了我两个选择。 老头一直说我的性子淡且冷,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我想他要收回这句话,因为我生气了。 他给我的选择,乖乖地让他背,乖乖地穿上女装让他背。 我好不容易顺住气,问他有没有别的法子。 他又给了我一个选择。 我没有顺住气。 他说,乖乖让我抱着走。 我伏在他的背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种选择有什么区别。 没有了走走停停的磨蹭,行路快了很多,没有了走走停停的舒逸,我的病没有任何的起色。 看着手中那一道长长的剑痕,商!玥的脸终于变了个样。 血红的剑痕横在手心里,我不禁奇怪,都已经过去三天了,怎么这道伤口一点起色也没有,轻轻一按,仍会剧烈的疼,会止不住的流血。 商!玥的眉越拧越紧,在眉间皱起了两道深深的印痕。 我伸出手,指尖顺着他的眉间划下,一下,一下…… 按住,印痕不见…… 划下,印痕又出现…… 商!玥也不恼,任由我这样玩闹,黑蓝色的眼里闪着点点的星光,似笑非笑,只是眉间不曾放开。 也许看我玩了这么久,心底有些烦了,商!玥甩了一下头,避开我的手,脸上仍是那个皱眉的表情,让我猜不出,此刻的他是为我的伤而皱眉还是为我的行为而皱眉。 我嘟起嘴,学他的样,赌气地皱着眉。 和商!玥在一起,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会生气会撒娇,而不是十六岁的回声,平静淡漠的连自己都不喜欢。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我放在床边的右手,肌肤与肌肤接受不可避免地碰触到我的伤口,似乎有出血了。 商!玥摊开我的掌心,点点的红染上白色的纱布,那刚展开的眉又一次拉近了距离。 我摇了摇头,不疼,我无声地说着。 黑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握着的手紧了紧,手上传来一阵疼痛。 我倒吸了一口气。 黑蓝色的眼睛依然注视着我,眼里似有一分责备一份心疼。 轻轻地他举起我的手,凑到唇边,一个吻落在我的掌心,似是要吻去我掌心的疼痛。 我愣了一下,看着那双眼睛,眼里闪动着我不懂的光芒。 我皱起眉,真正的皱起眉,我不懂,很多事情我都不懂,不懂他的隐瞒,不懂他的人。 师傅口中的火中月指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他的名字? 额上有羽毛拂过,很轻很轻,柔柔的触感一闪而过。 我抬眼,对上的是那一双黑蓝色的眼睛,如夜般漆黑,又如海一般冰蓝。 暖暖气息吹在脸上,他想是在嘆气。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的看着他,看着他一寸寸像我靠近,看着他的眼里映上我的身影,看着他将唇贴上我的唇。 他不曾闭眼,眼里满满的都是我的身影。 我也不曾闭眼,想着我的眼里满满的也会是他的身影。 我笑了,他离开,一脸的疑惑。 我看着他,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他再一次地皱起眉,可是时间很短,只有那一剎那,随即他便拥住了,就像那一晚他将我环在他的胸口。 他撬开我的唇时,我忍不住想逃,身后的双手阻止了我。 唇,被细细地舔舐…… 嘴里尝到的一股苦涩,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鼻尖闻到的,除了他的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浓浓的药香…… 第4页 我闭上眼,这种缠绵像是要化去我身上所有的力气,我依在他的怀里,心里是挡不住的甜意。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照在地上,照在他的肩上,照在手上…… 明媚的好似阳光…… 第二次我在冰冷的月光下,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心底那个熟悉的白影晃过…… 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却冷冷地刺着我的皮肤…… 习惯成自然。 我习惯了很多事,习惯看着商!玥的眼睛,习惯看着他若有似无的笑,习惯看着他簇起眉一脸的忧愁,习惯靠在他的胸前,让甜蜜和心痛交织在一起…… 我忘不了,很多时候我都忘不了,曾经的过往我永远不能释怀,心底的白影像是一粒硃砂痣,刻在心头,放不下,忘不了,剜不去。 我厌烦了去问商!玥他的身份,因为我总是得到无言的回答。 商!玥抱住我,为我挡住深秋的寒风,我靠在他的胸口,耳朵贴在心脏的地方。 我听不到…… 只有风吹得感觉,却没有听见风声…… 耳朵贴得很近,却是寂静一片…… 我听不见商!玥的心跳声 没有心跳声,是不是代表着一个人并不存在这个世上? 那么我身边的人到底是真还是幻? 商!玥时不时地摸摸我的额头,昨晚我又发烧了。 额头的温度我一点都不介意,我介意商!玥淡青黑的眼圈何时能消退…… 我不再喝药,厌倦了那一碗碗黑色的药汁,嘴里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入口的只有清苦。 身体恹恹得提不起劲,眼睛一闭上就不想再睁开,我想我是病得太久了…… 最终商!玥决定带着我去找那个讨厌的人,我偷偷地笑,难言心底的兴奋,能让他讨厌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下巴要掉下了! 老头总是说这句话,什么我的下巴掉了,脱臼了之类。 我一直嫌他年纪一大把,说话老是疯疯癫癫的,夸张至极。 可是现在我相信有下巴要掉下来一说。 因为我的手正托着我的下巴。 手拿丝绢,身穿薄衣,分不清是掩还是显。 脸抹桃花,唇若血口。 走路如蛇扭。 这不就是老头口中的青楼女子吗? 再一抬头 赫然写着两个红色大字──春香阁。 是人都知道这是哪里了。 那个讨厌的人会是在这种烟花之地? 商!玥面不改色,脚不停滞地向正门走去,走时还不忘牢牢地牵住我的手,像是料定了我不肯进去。 不甘不愿,拖拖拉拉跟着,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他的用途是什么,更知道它可以算得上是男人的半个天堂,温柔之乡,虽然它在老头的口中千般好,万般妙,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它。 不喜欢老鸨谄媚的笑容,不喜欢那群看到商!玥时闪闪发亮的眼睛,不喜欢她们的“热情”。 最讨厌的事她们将身上的脂粉香沾到商!玥的身上。 反正就是瞧着碍眼,闻着刺鼻,碰着扎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想挣开手,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乖乖地被牵着走。 奇怪的事,其他进门之人都会被殷勤地招待,而我们除了门口的那一阵拉扯,并没有什么人拥上来。 商!玥视周围人如无物,牵着我的手,径直往里走。 穿过一道道的红门,来到后院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 那里有着一间小屋,窗门关得死死。 我好奇。 商!玥熟练的打开房门,屋内的设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个很大的柜子。 我看向他,不懂。 商!玥的脸上,出人意料挂着戏虐的笑容,眼波粼粼,粉色薄唇抿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整张脸上是层层的暖意,少了平时的冷淡。 我愣了许久,心头勐烈的抽了一下,隐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不甘,他在我的从未有过如此放心的表情,似乎除了冷淡外,只有深深的忧愁…… 即使笑也是那么不真实…… 一双手拧上我的脸,揪起,狠狠地转了一圈。 我抬眼,商!玥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轻启薄唇:“想不想看一场戏?” 我笑,点头,随即低垂下眼帘。 不想不愿让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 眼前的景物模煳成一片,苦笑了一下,莫非体温又上去了? 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等到他重又牵起我的手,我才发现,他竟是带着我想柜子里走。 我张了张嘴,想问。 商!玥只是笑,伸手关上柜门。 柜子不是很大,商!玥紧紧抱着我,才能将柜门关上。 柜门间有一道fèng隙,不大,却刚够看清屋内的情况。 我不明白商!玥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这种和偷窥无异的事情。 摸索着在他手上写上我的疑问,抬起头,昏暗中他的眼睛依然闪着黑蓝色的光芒,很美,似夜的柔情。 看戏。掌心细细的触感,有几分微痒的感觉。 我笑,鼻尖嗅着他身上的清香,我淡淡地笑着。 掌心的触感再次回来,主角来了。 好奇地看向屋里,房门被轻轻打开了,进来一个白衣的青年和一个穿着水色衣服的少年。 白衣的青年背对着柜子,看不见他的长相,倒是那位少年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颦颦黛眉,一双美目如上好的琉璃,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流连间,当真是巧目盼兮。形状优美的嘴唇是婴儿般的淡粉红,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水乌丝,随意得用丝带绑着,几缕不听话的髮丝贴在颈侧,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我久久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商!玥的手箍痛了我。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在说什么,我摇头,不料他的手越收越紧,让我忍不住要挣脱开。 突然间手松开了,我抬头,看到他不眨一眼地看着屋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脸上是我熟悉的冷淡。 我缓缓地转过头,心底莫名地慌乱。 屋里本来站着两个人不见了,地上是散落的衣物。 手臂重又收紧,疼!我张了张嘴,疼痛从身上渐渐地蔓延到心里,胸口的沈闷化不去压住我的唿吸。 眼里看到的纠缠着两个人,在床上。 少年冶艳的脸,微醺的神情,半眯起的水润眼睛,白皙的身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突然想起商!玥戏虐的笑容,眼睛一热,景象又模煳成了一片。 我看不清东西,唯一的印象只有少年艳若桃李的面容,和商!玥令人窒息的拥抱。 神志清楚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水色的锦帘,水色的锦被,我苦笑。 美艳的少年和冷淡的商!玥倒是很配啊。 那些侠士和少年的故事,在八年里老头说了无数个,而我“听”了无数遍…… 转过身,埋进被子里,被子柔软舒适,带着阳光的香气。 捂住脸,湿了眼睛。 自从遇上了商!玥,我似乎学会了流泪,和记忆中的他分别是我也没有哭过。可是在这些日子里我总是哭泣。 为他哭,为自己的回忆哭泣…… 火中月,那是师傅离开时给我的提示。 火中月,商!玥,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名字。 被子被人粗鲁地拉扯开,突然地光明让我睁不开眼,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淡淡的花香。 一双手轻轻地搭上我的手腕,动作轻柔地似羽毛拂过。 睁开眼,看见水色的衣服。 我吓了一跳,少年按住我,示意我不用起来。 我愣愣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少年低着头,粉嫩的指尖搭住我的脉搏。 许久他抬起头,黛眉紧皱,琉璃般的眼睛闪着隐隐的怒气。 朱唇飞快地动了动。 我怔住。 他“说”:“问你话呢?你聋了?” 久久回过神,我冷笑,一字一字地回到,我就是个聋子。 似乎我从没有冷笑过,以前他总是抱着我,亲亲我的脸,想着法子逗我笑。因为他说,我的回声笑得最好看。 狠狠地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去,我不要哭了。 也许我该离开了,离开去找记忆里的那个他。 抽回手,对着少年错愕的表情,我“说”,商!玥呢? 少年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笑得百媚皆生:原来聋子也能听见声音啊! 说完,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失望地嘆了口气,嘟起嘴,像个无忧的孩童:没生气啊,那不好玩了。 第5页 生气?我摇了摇头,生气太累了。 少年看了一会儿,扁了扁嘴,抓住我的右手,力量不大,却触及我的伤口。 我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抬起头,飞快地说了一堆话,速度太快,我一时没有看清楚。只看清一个字,一个反反覆覆出现在他嘴里的字──毒。 除了那条伤口,其他都很正常,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咬定我中毒了。 商!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眼睛先看向少年,随后再看向我,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少年没搭理他,对着我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颜,琉璃般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 我皱了一下眉,他的笑容让我很不舒服。 熟悉的温度,冰冷的手。 抬起头看见商!玥担忧的眼神,突然觉得那很假。 抓过他的手,故意忽略少年受伤的表情。 我想我已经麻烦你很久了。 我想我该离开了。 第二句话我没有写,我不敢写。 因为我怕看到他不舍的表情,那会让我忘了我心底最深的人。 可我又怕如果他放开,我会捨不得…… 夜晚,我躺在床上,回想商!玥的话,发现我真地看不透他。 等你把病养好再说吧。 我承认那无疑是我最想要的答案,没有捨得,没有捨不得。 我静静地躺着,睡意全无。 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闪进来,房间里一下子亮了。 水色的衣服。 我唏嘘,怎么又是他。半夜三更不睡,用老头的话说就是阴魂不散。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有理他,转过去装睡。 床的一侧陷了下去。 暖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我不耐烦的回过头,唇离他的脸只有咫尺。 原来你没睡啊。他笑笑地说。 弯弯的睫毛,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 此刻的他像个无邪纯洁的孩子。 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少年又笑,柔柔的手摸上我的脸,我躲过。 他没恼,只是笑,双手捧住我的脸,双眼对上我的双眼。 我发现他的眼睛很冷,很冷。 水冷泠。朱唇微启。 水冷泠,水冷泠,水冷泠。 我像着了魔似的念着他的名字,他琉璃般的眼里映出一个喃喃自语的人…… 嘴里尝到一股清香,带着些微的清甜。 一个柔软的物体,在口腔里搅动,时重时轻,搅出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我迷了眼,乱了神,只是觉得身体很热。 恍惚间摸到一处冰凉,紧紧地贴上去。 耳边是炙热的气息,我侧过头,颈间似被一片羽毛抚弄,痒痒地。 眯起眼,入眼的是少年美丽的容颜,和他清冷的目光。 别动。 他的嘴型似乎是这两个字。 我迷茫地看着他慢慢地靠近,慢慢地吻上我的唇。 吻? 我愣住,神志一下清明。 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触到他光裸的胸膛。 少年笑着,食指轻轻点上我的唇,又放在自己的唇上,嘴边的笑容越发的妖媚。 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和他不着寸缕,身上的衣物凌乱地团成一团,丢弃在地上。 你想怎么样?我冷冷地看着他,无声地说。 少年摇了摇头。 我不懂他的意思,想要起身,却被他困住。 那双白皙的手抓住我的右手,一个使劲,钻心的疼向我袭来。 狠狠地咬住嘴唇,我愤怒地盯住他。第一次真正地生气。 少年仍旧在笑,不安的情绪在我心底荡漾。 听话。 什么?我讶异地看着他再次向我靠近。右手再一次疼起来,不同于以往的刺痛,想是要噬人心骨般的疼,疼地我难以唿吸。 我张大嘴,却唿吸不到空气。 迷离中,看到少年甜美的笑容,和他说的一句话。 清脆如玉碎,记住,我的名字,水冷泠。 第六章 舞若幽 我擦了擦汗,已经正午了。 离开商!玥已经三天。 我独自行走在路上,不觉得麻烦,只是觉得累。 很奇怪,离开商!玥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心痛,准确地说我走的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潇洒。 挥一挥衣袖,不带任何留恋地走了。 那一天,天亮得很早。 似乎刚一闭眼,天就亮了。 醒来时看见身旁的水冷泠,睡着的他安静甜美,红红的小脸,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子。 有一瞬间的迷惑。 可是身上的疼痛让我明白那不是一场梦。 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身上使不上一点劲,神志意外地清醒。 指尖的滑动,将身体上的火一点一点点燃。 水冷泠看着我,笑得欢颜。 转过头,桌上的铜镜映着两个少年,两个紧紧贴着的少年。 散乱的髮丝纠结在一起,潮红的脸,微张的红唇,泛着水光的眼睛。 还有游走于身上的纤细手指。 还有紧紧相连着的下身。 哭不出来,一点也哭不出来。 我以为我会哭喊出声,在他狠狠进入我的时候,眼里却干涩地留不出一滴泪。 我甚至连痛都没有。 只是觉得冷,身上热得要命。 心底却是透心得凉,冷得我簌簌地发抖。 …… 我伸出手,阳光在手指边缘融成淡黄的温暖。可是我的心很冷。在这种温暖里越发的寒彻骨。 幸福就像这阳光照耀的手指,仿佛被握住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没有眼泪。 虽然心底有凄楚流淌。 我想,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水冷泠笑着问我,让我猜,他会留下我,还是他。 我还是他? 我也笑,我在他柔嫩的手心写道,你是你,而我什么也不是。 笑,那是我唯一的表情。 我不知道在哭不出来的时候,我还能做什么。 商!玥什么也没问,在看到我和水冷泠身上的青紫后,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一如往常,摸摸我的额头,问我好点了没有。 我勾起嘴角,镜子里我的笑容很美,就像水冷泠的笑容,美至妖惑。 很久很久,静谧流淌在我们之间。 我不会说,商!玥不想说,水冷泠没有说。 …… 最后的最后,商!玥抱走了水冷泠,像抱孩子那样抱走了他,留下笑得灿烂的我。 笑着笑着,笑容就僵住了,在嘴角僵硬了,扯也扯不动…… 我离开了,顺其自然地离开。 虽然商!玥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 但我还是离开了。 记得老头曾经说,不要做无脸的人。 那里我的尊严被水冷泠撕碎了,我不要靠商!玥的挽留来弥补我已碎的自尊。 我不是以前的回声,最起码我不是“他”心中那个纯洁的孩子。 手中的伤口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好了,和商!玥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悉心照顾,它总也好不了,离了他,简单的包扎,伤口竟然慢慢地癒合了,现在已经结成了痂,只是用力时伤口仍会出血,但是不痛了,一点也不痛了…… 路走得很慢,因为我找不到目标,想要回去,却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所。 落叶飘下来,金灿灿地铺了一地,脚踩上去,碎了一地…… 路边的孩童似是被这样的景致迷住了,兴奋地踩来踩去,仰起红扑扑的小脸对着一旁的父亲说着什么。 我看见他说,爹,我听到叶子碎了的声音。 叶子碎了的声音? 原来叶子也有声音,我站在那里看着父子俩的玩耍,脑海中回想孩子的话语。 原来叶子也有声音,原来我的世界真的是无声的…… 闭上眼,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酸痛。 再次睁开眼,一片白影晃过,带着一点点地熟悉感。 “月下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我们见过了。” 这是第二句话。 努力回想了一下,却怎么也记不起眼前的白衣人是谁。 “水冷泠。” 我看向他,衣袖飘飘,清秀的面容,一脸的云淡风轻。水冷泠?终于想起和水冷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身边是有一个白衣人。 皱起眉,放得下不代表不在意。 “你在找人。”见我不搭理他,他便自己说了起来,说出的话却字字砍在我心上,“找一个你很重要的人,他给了你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月下香。” “你要找的人消失了,准确地说不是消失了,而是你找不到他。” 第6页 “这个人爱穿白衣,喜欢竹子。”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他? 他看了看掌心,笑了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商!玥知道。” 商!玥?果然和他有关,不过…… “不过,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我抬眼,玉箫点住他的喉咙,无缘无故地告诉我这些,我不相信他会没有什么企图。 白衣人脸上一点惊慌之色也没有:“出手好快啊。”他说得很是轻松,“我没恶意,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抓一个人。” 我看着他,不发一言,抓人? “放心,那个人不是好人,你可以算便抓个人来问问,浅缘山庄的庄主秦阳是个什么人?他们都会告诉你他是个坏人。” 为什么?我问。 “报復。”淡淡的一句,“报復水冷泠。” 报復水冷泠?我细细地琢磨这句话,一点私心让我点了点头。 “好,事成之后,我就告诉你另一个人是谁。” 我点了点头,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来,你是? 看着掌心的字,他笑了,咧开嘴:“我叫秦殇。” 秦殇?殇?还没长大便已死去? 浅缘山庄,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似乎它非常的有名。 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告诉我它的方位,我不禁怀疑秦殇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浅缘山庄位于浅缘山山底,是这个地方最大的山庄,秦阳便是它的主人。 我趴在屋顶上,关注着庄内的动向。 我以为如此大的一个山庄,必是戒备森严,没想到除了守门的几个侍卫,显少有会武之人。 远处有人走来,我压低了身子。 一个穿着赤红衣袍的少年和一个白衣的青年。 不禁感到头痛,我这是碰到什么了。 一个商!玥,一个秦殇,个个都喜欢白衣,这会儿又来一个穿白衣的人。 仔细观察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赤衣人应该就是秦阳了。 两个身影渐行渐远,走着走着,白衣人转过身,向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我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摇了摇头,将心底的那一丝恐惧压下。 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落地。 庭院里,寒风瑟瑟,莫名地一阵心悸。 黑色的夜路,像是一个无底洞,引着我坠落…… 轻轻地拉出手中的丝线,一圈一圈绕在指尖,线是天蚕丝做的,比钢丝更强韧,比宝剑还锋利。 透明的丝线被月光点上晶莹的光芒。 房里的灯熄了。 等了一会儿,才悠悠地回想起以前老头说的关于夜袭的事情。 好像是吹箫…… 吹箫?早知道就听了,可是和老头呆了八年,他说的真话没几句,谁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似乎还有迷药一说。 咬牙在心底偷偷骂了老头一句,恨他老没个正经。 勐下定一个决心,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线射进房内,就怕自己后悔。 不过我还是后悔了,线刚射出手,便被人震了回来。 一道白影闪出,似一个幽灵,在我没有看清前,便已来到我的面前。 手中的线顺势散开,像一张天网遍布整个天际。 眼前的人真的是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如穿隙而过的游鱼,在线间自由穿梭,视之如无物。飞扬起的白衣,似一阵微风,抓不住。 丝线一震,原本绷紧的线,不知被他用什么手法给化开了。丝线落在脚边,团成一团。 白色的身影轻轻一转,丝线顺势被盪起,顺着风势,飘向我这一边。 伸手去挡,原本听话的丝线,此刻却变得不羁起来,紧紧地缠住我的手腕。随手一拉,一道细细的血丝印了上去。 有点疼,右手是动不得了,箍住手腕的丝线像是木偶线,控制着我的一举一动。 白衣人嘴边一直挂着微笑,将一切视作一场儿戏,飘忽的身影像是在与我玩乐。 我皱眉,眼前的情况容不得我拖延,右手绕了几绕,丝线变短,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 左手的玉箫顺势击出,直逼他的颈部。 秋夜的晚风吹乱飞扬的长髮,吹散额前的刘海。 眼前的那张笑颜让我明白刚才心悸的原因。 商!玥? 我痴痴地看着那张脸,怎么也不敢相信。 那真的是商!玥,一样的脸,一样的…… 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真的是他吗? 可为什么他眼里的笑意却让我觉得陌生? 你是谁? 秦阳房里的灯亮了,昏黄的灯光,在冰冷的秋夜带来了一丝温暖…… 秦阳从房里走了出来,红色的衣袍将他的脸衬得惨白。 又是一张相似的脸,和秦殇相似的脸。 再一次地感到头痛,我到底是惹上什么事情了。 喜欢穿白衣的人,相貌相似的人…… 愤恨将右手抽回,天蚕丝紧紧地勒进皮肤,勒进肌肉里,勒出一道道血痕,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染红了手,染红了白衣…… 我的白衣是为了怀念一个人,怀念一个我想了八年的人…… 而今我却觉得身上的白衣好扎眼,它似乎是对我的一种嘲笑。 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下来,我握紧了拳,指甲刺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白衣人转过头,对着秦阳笑。秦阳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回声?” 我没有想到,我的名字会是出自秦阳之口。 白衣人的身形怔了怔,我看到一张惊讶的表情,带着几分质疑。 我点头,笑着点头。 有些事我突然不想再想了。 “回声?” 这次是白衣人。 有点想要放声大笑,我一个没有闯过江湖之人,竟能让这些人认识我。 可是我笑不出来。 “你是回声?” 白衣人向前走了一步。 我向后退了几步,遥遥地望着他,丝线扯动伤口,血滴已是一滩。 一块玉佩出现在他的手中,碧绿的玉不带一点杂色,隐隐地看出上面刻着一朵花。 摸出腰际的玉佩,碧绿无杂色,一朵月下香绽放在上面。 “舞若幽。” “我的名字。” 他走近,在我的右手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随后他就说:“你要找的人,找不到。” 这是他说的三句话,在我清醒时看到他说的三句话,和商!玥几乎无异的语句还有相似的动作。 商!玥,舞若幽,这两个有着一张脸的人,说了同样的话,作了同样的事。 那样的话那样的动作,迷住我的眼,迷住我的神,也迷住我的心。 第一次我发现原来是我吹不起冷风,一点点微凉的风也能将我吹倒…… “舞若幽,舞若幽的舞,舞若幽的若,舞若幽的幽。”他这么和我说。 含在嘴里的药差点喷出来。什么解释阿? 舞若幽一直笑笑地看着我,脸上的微笑淡淡的,带着温暖。 挑了一下眉,怎么也不能习惯他的笑容。 也许和商宣玥相处的时间太长了,看到舞若幽的脸,我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商宣玥,想到商宣玥的笑,想到他那双黑蓝色的眼睛。 然后我就会想到他,记忆里的他,一袭白衣,飘飘若仙,脸上的笑容清远柔和。 心中久违的苦楚又涌了上来,眼睛一涩,又模煳了视线。 很恨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最重要的人给忘了,忘得那么透彻,那么绝情。 用力揉了揉眼睛,揉去眼里的泪水。 舞若幽一直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安慰,没有嘆息,也没有担忧,漆黑的眼睛如一汪湖水,平静,无澜。 耳朵上一粒蓝宝石,闪着清冷的光。将脸上的笑容拉远了几分。 他像商宣玥却不是商!玥。 商!月会笑,却很少,很淡,就像他一样的清冷。 他常笑,虽然淡,却很暖,和他的笑容一样温暖。 商!玥的眼睛是黑蓝色,虽然黑,但不纯粹。 舞若幽的眼睛是漆黑的,黑的很纯,不带一点点的杂色。 秦殇说如果我能抓住秦阳,就告诉我另一个知道“他”的人。那么这个人会不会是我眼前的舞若幽? 手中的碗被拿走了,我愣了半天,我只喝了一口阿? 舞若幽指了指碗说:不想就不要喝了。 第7页 再一次愣住,怎么这么好说话,以前和商!玥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是硬灌的。 他真的不是商!玥,再一次肯定了这个想法。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舞若幽轻轻地说,他说得很慢,像是怕我看不真切。 “我是双生子,有个哥哥,和我长得一样。” 是商宣玥? 舞若幽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你们不同姓? 舞若幽微微皱了一下眉,笑容却不减。 “因为他爱的人不要他,所以他把自己给捨弃了。” 爱的人不要他,我回味着他的话。 爱的人不要他,所以他舍了自己的姓,舍了自己的名,甚至把自己都给舍了。 所以他的眼底有着冷冷的忧伤。 等等! 突然想起一件事,瞪了舞若幽一眼,想骗我? 舞若幽嘴角上扬,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看不出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唯一肯定的只有他和商!玥是兄弟。 商宣玥爱的人会不要他吗? 那么水冷泠是谁呢?是他爱的人吗? 满脑子的疑问,回神时,舞若幽已经不在房里。 忍不住地发现自己似乎又把一个人给忘了,拳头紧紧地攥起。 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很多事情光想是没用的,更何况是和自己无关的人呢? 扯过一旁的被子蒙头睡,恐怕就是连师傅和“他”都不会知道,我很喜欢睡觉,我会睡得很沈,很死,睡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可以放下,都可以忘掉。 没有人会知道,“他”和师傅都以为我的心智较一般孩童成熟,决不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只是他们都忘了,就算我再怎么早熟,八岁的孩子依然还是孩子。 就像现在,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初下山的十六岁少年,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很多事情我以为可以放下的,我还是放不下。 即使我睡了一觉,忘不掉的我还是会想起来。 比如像商宣玥。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事,我还记得“他”,还记得要找“他”。 睡到半夜被惊醒,不出意外地看到床前的那抹白影,是秦殇。 夜太黑,看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眼里的愤恨。 指了指桌上的油灯,告诉他有话点了灯再说,不点我看不见。 灯还没被点亮,门就被开,舞若幽拿着灯笼,笑吟吟地靠在门框上。 看他那副样子,肯定早在门口侯着了。 似乎每个人都喜欢夜闯我的房间,水冷泠,秦殇,再加上一个舞若幽。 等一下,现在又来了一个秦阳。 忍不住头疼,难道我的房间就这么吸引人。 秦阳一脸的苍白,秦殇一脸的潮红。 懒得差一脚,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肯定不关我事,索性手支着下巴看戏。 连自己都觉得恶劣,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老头的行事风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秦阳似乎在生气,对着秦殇大声地吼着什么,吼着吼着似乎开始哭泣,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 秦殇通红的脸,憋得更红了,看到秦阳哭泣,眼里明明是痛惜,却硬要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一对别扭的兄弟,我低下头闷笑,不经意间对上舞若幽的眼,一双带着戏虐更多是宠腻的眼。发现我在看他,轻轻笑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他自己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我听不到声音,但是看到秦殇恼怒的神情,想那一定是很响的两声。 于是乎,房间里有了大笑的两人,恼怒的一个人和一个尴尬地满脸通红的人。 好不容易停了笑,舞若幽急急地拉我出门。 横他一眼,真当我是不解风情之人。看秦阳和秦殇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报復水冷泠?难道…… 一下子红了脸,是害羞还有一点点的愤怒。 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我惊讶地抬头,舞若幽笑吟吟地看着我,身上的衣服只穿了一件单衣,显然他的外套到了我的身上。 秋日的天气不算冷,秋夜的凉风却很冷,虽比不上冬天那么刺骨,却也能把人给吹病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瘦瘦的样子,不相信他会比我强壮多少。 我执意要把衣服还给他。 舞若幽也不拒绝,只是用他的手将我的手包裹起来。 温暖顺着手心传来,无声地告诉我,他并不需要加衣。 倒是我,手里的温度和冰似的。 记得商宣玥的手比我还冷。 我没有挣脱开他的手,直觉告诉我,我需要他掌心的温度。 冷冷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划动。 我问他,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叫回声? 舞若幽摸摸我的头髮,将我的发揉乱,耳朵上的蓝宝石反射出冷冷的月光。 晚风盪起他的长髮,他轻轻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回声啊。 作者专栏:[url=http://ww2.myfres/big5/literature/li_homo/100088432/index.asp][color=#2f5fa1]http://ww2.myfres/big5/literature/li_homo/100088432/index.asp[/color][/url] 第七章 舞冷玥 商暄玥出现在浅缘山庄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奇怪。 倒是秦殇看到水冷泠很是吃惊,一张脸刷得一下就白了。诚惶诚恐地看了一眼秦阳,发现秦阳的脸色未变,才松了一口气。 舞若幽笑看商暄玥,只是看到他身旁的水冷泠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 商暄玥看着他,说了一句,若幽。 舞若幽轻轻点了点头,视线慢慢下移,直到看见水冷泠牵着商暄玥的手。 水冷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像个不出世的孩子。 一张白脸,一张平静的不正常的脸,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张笑僵的脸,一张浅笑的脸。 四个不同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四张不同的脸上。 我悠闲地坐在一边喝茶,一边欣赏他们的表情,任他们吹冷风。 我就是个局外人,冷眼旁观。 右手忽然抖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碎在地上。 杯里的茶水倾翻在地,心里觉得很难过,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叶。悠悠地嘆口气,伸手捡起碎片。 头髮散落下来,垂在脸侧,挡住了视线。 随意地撸到耳后,风吹起些碎发,痒痒的让我不禁想笑。 直起身时,商煊玥站在我的面前,手上一根素白的髮带,一头青丝凌乱散在背上,任风将它们吹散。 我没有接手,明明是一张和舞若幽一样的脸,明明这几天我一直看着这张脸,可是此刻当商煊玥站在我的面前时,我仍然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一只手插入我和商煊玥之间,拿走了商煊玥手上的髮带,是舞若幽。 他温柔地帮我束髮,束髮的技巧并不好,只是将散乱的头髮简单地集中在一起,用髮带松松地绑起来。不够长的头髮散在肩上,散在颈侧。 商煊玥就这么看着舞若幽为我束髮,脸上是一贯冷漠的表情,眼底是止不住的柔情。 秋风吹起我们的衣袖,一样白色的衣服随风飘荡。 我站在他俩中间,长长的头髮混在一起,似水墨般的写意,似春日般的柔情,分不清谁与谁的青丝,只有迷了眼的情思。 远处的枫树摇曳着一片艷红,似火一般的枫叶掉落在地,在铺满金色的庭院里。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落叶碎落的声音,那么清晰,脆脆地迴荡在耳际,真实地像一场梦境。 水冷泠微笑着向我走来,脸上的笑容不减一份。 他笑着扳过商煊玥的脸,笑着向舞若幽问好,笑着对秦殇眨眼,笑着看秦阳恼怒的神情。 最后,他笑着对我说:回声,好。 有股凉意慢慢地沿着脚底传到头皮。 我发现其实我很怕水冷泠的笑,他的笑并不冷,也不难看。相反他的笑很柔和也很美丽。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怕见到他的笑容,他的笑容让我感到不安。 商煊玥和舞若幽的关系不好,准确地说是很不好,在他们两人之间我看不到任何兄弟情深。 他们寒暄了几句,就没有作声,面面相觑。 我纳闷,我以为商煊玥来到这里,是为了看舞若幽,毕竟是同胞兄弟,不过照这个情形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恍惚间,手里触到一片柔胰。 水冷泠在我的掌心塞了一张纸,凑得很近地对我说,等我。 霎时烧着了脸,我红着眼瞪他。 他吃吃的笑,笑得柳腰轻摇,笑得扑在商煊玥的怀里,笑得我凉了心。 纸上只有两个字,和他说的一样的两个字:等我。 我不知道他说得等他是在那里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等。 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我依在窗前。 第8页 手边是那管玉箫,洒落桌上的月光将它照的晶莹。 水冷泠进来的时候,我是知道的,虽然我听不见,但起码的感觉还是有的。那股熟悉到让我想吐的香味是骗不了人的。 我没转身,却抓紧了玉箫。 水冷泠倒也坦然,大大方方地坐在对面,气质一如孩童般纯洁。 他开口,我听不见声音,但也知道一定如他的人一样甜美动人。 他说,拿了我的东西就要还给我。 我冷笑,告诉他,似乎拿了东西的人是他。 他慢慢地举起手,白得透明的纤纤玉手伸到我的眼前,腕子上一道浅红的印记。 我盯着他。 嘴角勾起一个妩媚的弧度,他又缓缓地收回手,动作优雅地好似舞蹈。 你欠我一条命。 我哑然失笑,命?回声自小吃素,十六刚师成下山,未入江湖,莫说牲禽没有,又怎会欠下人命债? 想是看出了我眼中的轻视,他死死咬住下唇,眼底是看不尽的怒火。 过了许久,他松开了唇,淡淡地笑了起来,手中把玩胸前的落髮。 我会要你后悔。 我不理,轻轻拨动一下手指,一道细细的血痕清晰地出现在水冷泠无暇的脸上。 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我用手醮了水写道:水公子,请便。 一点光亮沿着他的脸侧,滑落,最后消失。 冷冷的月光照进屋里,照出密密麻麻的丝线,错综复杂,紧紧地环绕着水冷泠的周围。 继续写道,只要公子不乱动,我自不会伤了公子。 水冷泠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快的让人以为是幻觉。 可是我看到了,食指缠上他颈侧的那条线。 他笑,说,回声,你还差了点。随即便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全身力气想是被抽走了,我就着椅子睡了下去。 恍恍惚惚地睡到半夜,忽然眼前飘过一片白云。 我惊醒,坐起身。 手不由自主摸上他的脸,真的是他! 泪止不住落下,煳了我的眼,湿了他的袖。 我紧紧抱住他,就怕我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了。 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唿吸,告诉我,我抱的是一个真实的人。 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的脸,八年前,我没有记住,八年后,我不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我不甘心,凑近看,脸与脸距离微乎其微。 他似是在嘆气,热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 我闭起眼,泪又落了下来,难道上天真的不想让我记住他。 轻柔的羽毛落在我的眼上,我仰头,泪滑落耳际。 狠狠地咬住唇,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我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身体因为哭泣抽搐着。 他一下一下地拂着我的背,唇贴在我的耳边。 感受到他柔软的唇,我红了脸,却不肯放开手中的温暖。 手掌的轻拂变成手指的轻触。 他在我的背上写着,回声,回声,回声,回声…… 不知是谁的主动,唇与唇之间的温度,热的烫人。 轻轻地离开,又重重地吻上,舌尖触到他的,极欲逃开,却被捲住。 细细地舔噬,深情的缠绵。 朦胧的眼越发看不起他的样子,只是觉得安心,安心自己的身边有他,安心现在和我纠缠在一起的人是他,不是别人。 衣服顺着肩膀滑落在床上。 细碎的吻慢慢下滑,在锁骨吸咬。我深深地喘息,手无助地攀住他的肩膀。 带点凉意的手抚上我的身,指尖停在胸前,轻轻揉捏。 气息积在胸口,喘不过了,紧紧地咬住嘴唇,心底忽然有了些许惧意。 努力地提起力气,抓住他下滑的手。 我怕了,我对着他摇头。 他抱起我,安慰地拂着我的背,拨开我额前汗湿的头髮,轻柔的吻落在我的额上。 停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脑海里闪过我与水冷泠的画面,不投入,却很yin秽。 我一颤,越发抱紧他,忘了老头曾经和我说过,有的时候男人是抱不起的。 停了的手又开始动了起来。 我不拒绝,脑海里的影像让我深深地害怕。 如果我的第一次不是他,那么我不要我的第二次也是别人。 突然醒悟,原来我是这么想的。 嘴边盪起笑容,我低低地笑。 痛! 我痛的冷汗直流,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不想自己的主动,竟会是这么的痛,痛得我连死的心都有。 双手抵在他胸前,我满足地笑了。 原来我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吻上他眉心的疙瘩,身上痛的抽筋,心底却是满满的幸福。 我爱他! 原来我自己的心底真正的想法是这个。 是我爱他。 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时时刻刻地想着他。 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才会拼了命地找他。 因为我爱他,所以当每个人告诉我找不到他的时候,我才会这么的不甘心。 原来都是因为我爱他。 凑到他的耳边,我动着唇,我知道他听不见,因为我不会说话,可是我想告诉他,告诉他,他的回声,我爱他。 凉凉的指尖划过我光裸的背。 回声,你是我的回声。 第七章 舞冷玥 梦醒时不见枕边人,不禁怀疑也许那真的是一场梦。 可是散落的衣物,却又揭示着那不是梦。 赤脚踩在地上,冷的汗毛竖起。 清晨未热的曦光照进屋里,照在光裸的脚背上。 俯下身,背靠着床沿蹲下,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仿佛整个世界被阻隔在这个小小的屏障外,只剩下我一个。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我现在会在哪里?被别人收养,还是早早入了土? 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我看不见远方的路,一直茫然地在我认为对的地方打转,找不到真正的方向。 商煊玥来的时候,我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无奈地看着我,我木讷地回看他。 他嘆气,伸手拉起我。 我听话,乖乖地被他拉起。 这似乎就是我和他的相处模式。 他按照他的方式来对付我,我按照他的方式来做。我永远都是妥协的一方。 而舞若幽,他有他的方式,却总是迁就我。 比如那碗药,一个小小的皱眉,他便撤了下去。 商煊玥的眼里不知何时染上了忧伤。 我不懂,淡淡地看着。 他说,对不起。 我摇头,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他转身离开,清冷的背影一如清晨的阳光,不带一点温度。 我垂下眼,似乎又有什么事情被我遗忘了。 回忆想起那人不停呢喃着的话语,回声,你是我的回声。 我展颜欢笑。 商煊玥和舞若幽并排站在一起,一样的白衣,一样冷然的面容。 商煊玥对我说,对不起。 舞若幽对我说,对不起。 我轻笑,没有什么对不起,没有人对不起我,一直错的人是我。 那么多的人告诉我找不到,不要去寻找,我仍然固执地去寻找。 明明知道昨晚的人不可能是他,却固执地认为那就是他,固执地沉醉在自己编造的温柔乡里。 是我自己的活该,我恨我自己的活该。我恨自己表错了情,我恨自己弄伤自己,弄伤和我无关的两个人。 两个人看着我笑得弯下腰,浓浓的忧伤刺痛我的神经。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回声,你是我的回声,那是初次见面时舞若幽对我说的话,我怎么会不记得。 昨晚萦绕着的香气那么熟悉,那分明就是商煊玥身上的薰香。 远处的枫树旁,水冷泠笑得灿烂,红润的嘴唇轻轻地勾起。他在看一场笑话,一场我演的戏。 我直起身,穿过两人的中间,我不看任何人,不去注意投在我身上的两道视线。 水冷泠的脸偏向一边,曾经记得老头告诉我,巴掌打得重不重,听声音便知,声音越响,就越重。 不过他忘了,我听不见声音,也忘了把脸打红打肿的巴掌才是最重。 水冷泠勐然举起他的手,向我甩来。 我盯着他红肿的半边脸,忽然发现他并没有我想像中的聪明。 手中的腕子细的不盈一握,脸上一道血痕分明可见。 他学不乖,被我画上那么一道,就应该明白我的功夫在他之上,任何人身攻击对我有如以卵击石。 我慢慢地用力,看着他眯起漂亮的眼睛,我开口,你赢了。 第9页 他学不乖,我同样也不聪明,被迷惑过一次,又被迷惑了第二次。 我忘了曾经吃过一次亏,忘了他有一双迷惑心智的眼睛。 他痛得流下冷汗,却不忘对我微笑,他说,我知道。脸上带着自信。 两只手分开我和水冷泠,下一秒,水冷泠被拥入商煊玥的怀里,而我轻轻地靠在舞若幽的身上。 我冷眼看着水冷泠瞬间泛起的泪眼和商煊玥看着他时脸上的怜惜,突然觉得那很假。 明明那么狠的一个人却装出那么柔弱的神情,明明刚才水冷泠眼里闪着看得见的狠决,商煊玥却把他当成孩子疼惜。 舞若幽遮住我的眼,不让我去看。 他手心里的湿意,让我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出来,难怪水冷泠笑得那么开心。 我拉下他的手,用力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力地回给他一个笑容,他掌心的温暖让我舒心。我摇头,在掌心写道,没事,让他们去。 舞若幽揉了揉我的头,揉散了我匆忙挽起的头髮,揉散了心底的郁闷。 蓝得纯净的天空飞过一个黑点,慢慢变大,变成一只展翅的飞鹰。 我将宽大的衣袖紧紧地缠在手臂上,伸出手,鹰降落。 老头说鸽子不方便,飞不上高山,被人吃了也不知道,特地花了三年的时间训了一只鹰。 抽出脚环上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两个字,速回。 狂乱的笔迹看得出老头的着急。 我决意立刻启程。 舞若幽要陪着我,我不肯。 秦阳逼着秦殇给我送行,瓶瓶罐罐的包了一包,再三地叮嘱我这个是解毒的,那个是迷药。 我好笑地看着秦殇渐渐抽搐的神情。 终于他忍不住夺过包袱,急着要把我赶出去。 水冷泠腻着商煊玥,时不时地看我两眼,眼里尽是挑衅。 我回以笑容,对着商煊玥抱拳,再见。 我决然地回头,没有看到舞若幽欲言又止的神情,没有看到水冷泠紧紧拽着商煊玥的衣袖,也没有看见商煊玥忧伤的神情。 有时回想起来,我真的没有看到很多事情。 错过了太多,以至于把自己也错过。 第八章 故人今人 看着手上的信,我冷冷笑出声。 他终究是又出现了,在那个人离开后的第三年,又再一次现身了。 为了是什么?无非是那个人口中常常提起的一个孩子,一个会让那个人露出慰心笑容的孩子。 信上告诉我,那个孩子他找到了,词句间流露出难掩的欣喜。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悲伤,他的喜悦,连同他的心,通通遗弃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我的大哥, 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煊玥,那是他的名字。 商煊玥,那是大哥现在的名字。 回声,那是煊玥口中反覆念叨的孩子,是煊玥收养的孩子,安安静静,一个不会说话。听不见声音的孩子,让病榻上的煊玥时时放不下的孩子,也是煊玥唯一上心的人。 从来没有想过冷傲的煊玥会那么多话,说得永远是零星的几件事。 说回声身子弱,容易生病,不容易病癒。明明难受得要死,去紧紧地咬着牙,不吭一声,还不肯吃药。住的屋子瀰漫着一股清苦的药香,连带着身上也染上这股子清清淡淡的药香。 说回声怕冷,被褥冷的像冰窖,却不肯唤他一声。 说回声很坚强,天大的苦痛,顶在身上,不留一滴泪。常常让他忘了他是一个孩子。只有在熟睡时,紧紧地抱着他,低低饮泣,颤抖瘦弱的身子,才让他忆起,他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 回声,回声,煊玥斜靠在床榻上,句句不离这个名字,脸上淡淡的笑容,透着些微的幸福,恬静地让人嫉妒。 回声,我的回声,煊玥如是说。 我不知道,大哥是否恨回声,至少他一定不喜欢他。 毕竟他占据他爱人的心,毕竟他让他的爱人露出幸福的笑容。 火中月,那是煊玥的名字。 他常常说,火中的月亮是不存在的。 不是通天的火光吞噬清冷的月光,就是月亮的冰冷浇灭火焰的热情。 煊玥常说,在这世上,他爱谁都行,就别人不能爱他,因为他是个不存在的人。 东厢的客房空了,整洁冰冷的床褥,仿佛不曾住过人。 煊玥又走了,每一次都这样,翩然而至,又绝尘而去。 大哥喝醉了,颓废地趴在桌上,眼角带着一丝苦涩,嘴里喃喃地无非是一个人的名字——煊玥。 我讨厌大哥失落的样子,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伤尽情思,不值得。 晶莹的丝线在月光下展开,白色的身影,翩翩展开的衣衫,像展翅的蝴蝶,摇曳在夜空下。 我有些讶异,眼前的人很年轻。淡淡的肤色,淡淡的表情,淡淡的眉目,像一幅淡墨的山水画,淡淡地在宣纸上化开的。 紧握着的左手被丝线划破了,一滴一滴的血滴在地上蕴成一滩。少年惨白着脸,一声不吭,那是一个倔强的孩子。 “回声”,身后的秦阳叫出来那个名字。 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一份痛心,一丝嘲讽。嘴角淡淡地勾起,紧紧攥着的手里,缓缓地展开,手心里是一块带血的玉佩。 一朵月下香静静地绽放着。 看着回声轻轻地皱眉,我有些嫉妒。 煊玥说的一点都没错,回声身子弱,不爱喝药。 煊玥对他,真的是很了解。 一条也没有错。 回声很安静,并不是因为他不会说话。 我只是这么觉得。 安静的像清晨的朝雾。 就像消失不见的煊玥…… 大哥对回声有着一份痴迷,来自于对于煊玥的痴迷。 就像我对回声一样。 喜欢,但不爱。 回声,很坚强,坚强的让人心疼。 他嘤嘤抱着大哥哭泣的背影,让人揉碎了心,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大哥在回声的房里呆了一夜。 我在他们的房外守了一夜。 天亮时,大哥出来了,带着一分的疲倦,九分的忧伤。 他对我说,他对不起他。 对不起? 是回声还是煊玥,或是两个都是? 对不起的是现在的人,还是过往回忆中的故人? 回声走了,在大哥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走。 他知道了,知道昨晚的是大哥,不是他想念的人。 回声走的决然,纤弱的背影带着一丝决绝,像是走了就不再回来。 大哥的手紧紧握着。 回声真的是像极了煊玥,太像了,像的说不出他们那里不像。 回声回来了。 在竹林深处的小屋外,我再一次的见到了他。 他的师傅躺在床上。 江湖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酒鹤道人残了,一身的功夫被人化去不说,脚筋也被人挑断了,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回声坐在火炉前,对着点点的火苗发呆,脚边是配好的药。 一样白色的衣服,一样纤弱的身形。 只是眉目间的神情更淡了,像是一滴墨滴在一缸清水里,淡得看不清,淡得和清水无异。 我站在他的面前站了很久很久,站得腿有些麻。 周围很静,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心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他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我,看了很久。 我唤他,回声。 他略微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竹凳,看着我坐下,眼帘再一次的垂下,没有抬起。 火炉上的煎药壶升起一股股的白烟,想是药已经好了。 回声动也不动,只是怔怔地注视白烟,目光悠远绵长,看着远处看不到的地方,穿过白烟,穿过竹林,停在到不了的远方。 回声。 我走到他的背后,他无知无觉。 伸出手,环住他的肩膀。 冷,那是我唯一的感觉。 单薄的肩膀,冷得像冬天的寒风。 回声,到底还是走了。 就像三年前消失不见的煊玥,不见了。 就如清晨的第一缕朝雾。 轻柔地消散在和暖的阳光里。 第九章 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坐到自然回神。 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给禁锢住了,慌忙转身。 舞若幽笑吟吟地看着我,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尖:“终于回神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只是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fèng,指了指我的身后,继续笑。 火炉上的药扑出来了。 皱了皱眉,随手把药倒了。不是我不在意药,而是因为师傅他不会想要喝的。因为我和他都知道,有些伤永远都医不好。 第10页 我不再叫师傅老头子了,在那件事情之后,再也不叫他老头子,因为他真的已经老了,老的都快认不出我了。 时光像是回到了八年前,只有我和师傅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变着法子逗我玩,而我永远是那么一个表情,不哭不笑,像一尊石像。 现在师傅残了,无论我做什么,他永远都闭着眼,不闻不看。 我知道师傅在等,他在等待时间的流逝,等到属于他的时间流光了,他就会离开我。 师傅。 掌中的手像极了山下路口那颗老松树,粗糙的让人心酸。 他是不想活了。 因为他觉得累了我一次,不能再累我一辈子。 师傅,慢慢摩挲他的手,在掌心写下了那两个字。师傅。 舞若幽陪我一个月。 我没理他,他说要留下,我就让他留下。 一个月里,大部分的活他都揽下了。有时闲下来,他会告诉我些他和商煊玥小时候的事情。不过那都与我无关。 一切都与我无关。 师傅睡着了。 自从他受伤之后,他就没怎么睁开过眼睛,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我知道。 当他的眉皱着的时候,就是他睡着的时候。 他总是在睡梦里深深地自责,喃喃说着对不起我的梦话。 我听不见,可是我看得见,我看得见他的自责,他的悔恨,自责他的无能,悔恨他没能保护我。 我不怪师傅。那是我自愿的。 一直没有告诉师傅,在我心里,除了那个人,师傅就是我最亲的人。 我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人,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所以我答应了那个无理的要求,当一群人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后悔。有的只有遗憾。遗憾的事,我怕是不能再见心中的那个人了。 我不允许这么一个自己站在那个人的身旁,脏了他的身。 一个月后,舞若幽带着我离开。 不为别的,只因为师傅去世了。 我一把火烧了竹屋,连带着师傅的遗体,一起给烧了。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我把对师傅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抽空。 心里刀绞一样的痛,痛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那里。我却哭不出来,任凭大火一点一点蚕食掉和师傅生活了八年的竹屋,一滴泪也没有,像是所有的泪都被火灼干了。 舞若幽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回声,走吧。 我点头,又摇头。 我想走,真的想走,可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和师傅在一起的竹屋被我烧掉了,和他在一起的屋子都被商煊玥给烧掉了。我所有的家都被火烧掉了。我还能去哪里? 舞若幽带着我回到了浅缘山庄。 秦阳迎出门,看见舞若幽身旁的我,欢唿了一声,直直向我扑来。我被他撞的推了好几步。他抱住我左看右看了好一阵子,眼眶忽然就红了。我愣愣地看着泪珠从他的眼里簌簌地落下来。人,回来就好,只要人回来了就好了。秦阳抱着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人,是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心,被我遗失在了哪里。 秦阳拖着我,从进门起不曾放开过。惹得办完事回来的秦殇剜了我好几眼,红彤彤的妒火烧得很旺。 老觉得奇怪,安静的秦阳喜穿红衣,而吵闹的秦殇却爱穿白衣。 秦阳不理会秦殇的火气,拉着他给我把脉。着急的样子让我想笑。明明他的脸色比我还不好。诊了老半天,秦殇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怜悯。 隔了很久,他放开我的手,嘆了口气,对我说,你歇歇吧。 傍晚,舞若幽端着一大碗药来看我,臂弯上搁了件厚厚的锦衣。 我吓了一大跳,天气才刚刚入秋,那需要什么锦衣,还有那黑漆漆的药,看着就寒心。 我摇头再摇头。 终于相信双生子之间会有联繫的说法。 舞若幽和商煊玥,双生的兄弟。除了脸像,有时手段都用得一模一样。不喝药我就硬灌,不肯加衣,那就我帮你加上。 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药,对那些零零碎碎的糙药或多或少有了些免疫力。 无论秦殇怎么给我吃大补药,我还是瘦了下去。一圈一圈,瘦到能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瘦到衣带缠了又缠才能繫紧,瘦到终于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身体的事,本人是最了解的,更何况我懂些医。我知道自己身子弱,可我也知道,那么些药下去,就是痨什子也能补起来。 我问秦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摇头,起身离开。 一旁的秦阳,摸了摸我的脸,笑着对我说,回声,你太瘦了。端过一碗粥,看着我把他喝下去,又帮我擦了擦嘴。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水光,他努力地眨了眨,回声阿,心病还是心药医得好,你说呢? 舞若幽苍白了脸,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微微颤抖的身子,透露出他的心事,耳朵上蓝色的宝石闪着微光。 回声,我带你离开吧,我带你去找他。 第十章 相见不如怀念 舞若幽苍白了脸,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微微颤抖的身子,透露出他的心事,耳朵上蓝色的宝石闪着微光。 回声,我带你离开吧,我带你去找他。 他真的带着我去找他了。 带着走过他曾经走过的地方,带着我回忆那些我不知道的回忆。 我坐在床上,聍听他声音悠扬。 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煊玥,师傅的火中月说的就是他。 也知道商煊玥的名字是为他而改,意为情伤于煊玥。 煊玥,煊玥,煊玥。 轻轻地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渐渐地染上一种幸福的味道。 我捂在被子里偷笑,身子拱在床上,微微笑颤了身,惹得舞若幽扯住我的被子不放。 舞若幽轻点我的鼻子,带着宠腻的笑。 事实上,舞若幽了解的煊玥也仅仅只限于他的名字,以及和他生活的那些日子。 他告诉我,在他和商煊玥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的时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的父亲带来了一个少年。 舞若幽扶着我,慢慢诉说着那些美好的回忆。 清秀的少年,带着满身细碎的阳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弯弯的眼角,嫣红的朱唇说着一个让人难忘的名字,我叫煊玥,火中之月。 他,商煊玥,煊玥,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直到,煊玥被人带走。 他的大哥商煊玥疯了一样地去找他,父亲因此绝了和商煊玥的父子关系。 再见时,他带着魅惑的笑容,手上是一柄染血的剑,剑下是他的父亲。 他说他不叫煊玥,他只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暗杀者煊玥公子,在月夜来临时,在火光中焚尽一切。 后来,他又消失,整整消失了八年。 八年后出现,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他的笑容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清丽。 他笑着对他和商煊玥说,我回来了。 我问舞若幽,恨不恨煊玥。 他说,恨,很恨很恨,恨到骨子里也嫌恨的不够。 我皱眉,那为什么要带着我找他。 因为你爱他。 抬头看向他,看到他的眼眸中那个吃惊的我。 他慢慢地眯起眼,眼中的我被掩住,没有人不爱他。 那么你爱吗? 爱,他点头,真的爱,可是不是爱人的爱。 我点头,舞若幽的眼里从来没有深沉的情慾,只有怜爱。 可是大哥爱他,爱到不能自已,爱到把自己都捨弃了。 他笑笑地说,悠悠地嘆气,脸上是满满的无奈。 那他长得什么样子?我问舞若幽。煊玥的样子,那是被我遗忘的。 忘了。 忘了?我直起身,讶异地看着他。忘了?忘了? 舞若幽点头,忘了。 怎么会,抓着衣袖的手,松了下来。怎么会呢? 舞若幽揉了揉我的头,记得太深,反而忘得越快啊。 记得太深,反而忘得越快…… 我摇头,那么我宁愿记得他一点点,只记在心头最上面的一层,就记在心尖,那一小小的一块地方上。就那么一点点,真正的一点点。就算只能记住那么一点点,也请让我记得他的样子。 我们走过很多地方,很多的地方多临着竹林。 舞若幽说,坐在窗前,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仔细地听,就会听见竹子萧萧的声,很美。 我听不见,我只能看得见,看得见竹叶随风摆动,看见叶子与叶子的交叠摩擦。 想必我一辈子都不能听见那样的声音。 煊玥真的是很爱竹,我这么告诉舞若幽。 舞若幽点头,是啊,很爱竹,也很像竹,和竹子一样,心里是空的。 第11页 最后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靠着山,却可以看见远处碧蓝的湖泊。 舞若幽说,那是煊玥消失后再次出现的地方。 山不是很高,半山腰的地方有一大片的湘妃竹。竹上点点的斑竹泪,伤了眼。 转身,看见舞若幽拿着我的玉萧,怔怔地发呆。 你会乐器? 我笑,点了点头,会。 他指了指耳朵,你不是…… 聋子也能会乐器……,只要有心。指着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只要有心,聋子也能说话。 舞若幽缠着要我吹箫给他听,撒娇的样子像个孩子。 瘪了瘪嘴,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他摇了摇我的手,双手合十得求我。 萧身依然冰凉,就算一直将它放在胸口,还是不能染上我的体温。 师傅说,那是因为我体温偏低。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心是冷的。 心热不起来,因为那里缺了个口子。 舞若幽坐在一边不出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难为你了。 难为我了。 记得我吹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师傅也这么对我说,回声,难为你了。 突然,舞若幽紧紧地拽住我的手,死死地盯着远处,转眼一瞬,手又放开了。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回声。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遥遥看见一个白影在竹林里穿梭。 回声。 衣袖划过舞若幽的指间 跳下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心跳的厉害。 竹林深处有着一间小屋,屋门虚掩着。 我大口地喘气,汗迅速地滴下,又被土地给吸了进去。 舞若幽牵着我,对着小屋喊了一声。 很矛盾。 我想冲进去,却又想转身离开。 舞若幽死死抓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屋门一点一点地被打开。 死死地咬住嘴唇,手心尽是潮湿的汗水。 煊玥。 那个人会是煊玥吗? 可是,舞若幽的嘴形分明是煊玥两字。 煊玥,原来他就是煊玥,原来他就是我找了八年的人。 眼前的人一袭白衣,淡淡的笑容。 是记忆里熟悉的感觉。 若幽,我看见他叫舞若幽。 突然想笑,找了那么久的一个人,此刻我却希望永远都不要找到他。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冷眼旁观的人就是他。 打残了师傅的人也是他。 给我希望的人,同时也把绝望给了我。 我爱他,同时我也恨他。 ****************************我是无良的分隔线*********************************** 讨厌撒,人家那么用心的更新了,怎么就没有给我回帖呢? 动力都没有了闹,不开心了闹…… 人家我要看回帖吗,回帖,回帖,我想要回帖……打滚……耍赖ing 第十章 相见不如怀念 心底有个口子被硬生生地扯了开。 不痛,却堵在心口,堵住了全身的血液。 煊玥一直在笑。 温和纯净的笑容,就像小时候他坐在火炉前,在一片白雾中,身上蕴着淡淡的药香,回过身,对我的展眸一笑。 回声。 眼前摇曳的翠竹,摇散了心智。 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喊着离开…… 脚却死死钉在了地上。 看不清煊玥和舞若幽说了些什么。 仿佛置身在梦境中,看见的都是虚晃的人影。 不敢上前,怕这真的是梦境一场。 不能上前,因为自己不允许站在他的身边。 小屋前的火光,烧尽的是师傅的遗体,点燃的是我的恨意。 很恨很恨那么一个人,毁了师傅,污了自己的身子,让自己不能站在他的身边,听他的喋喋笑语。 师傅说,没关系,就当是被狗咬了。 正因为是被狗咬了,所以更不允许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因为自己是被畜牲咬的。 真没想到畜牲的主人竟然会是他。 想笑,却笑不出声。 扶着舞若幽的肩,我只能剧烈的颤抖。 笑着笑着,嘴里尝到一种苦涩。 手伸出去,捂住了舞若幽的嘴。 在那么一瞬,忽然不想让他告诉他我是谁。 苦苦寻了那么久,苦苦相思了那么久,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片空明。 什么不想,什么也不要。 曾经想过,如果再次见到他,那么我一定不放手,不离不弃,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熬白青丝,缠尽情丝,念断情思,也不离开。 可惜情思还在,情丝却缠成了团,线结连在我这里,情思阻在心底,牢牢地捆住心。 我爱他,我恨他。 我只要自己爱他,不要自己恨他。 只要爱,不要恨。 可是我爱他,很爱,爱到心痛。 可是我也恨他,恨到骨痛。 舞若幽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笑笑,摇了摇头,一步一步地走向煊玥。 看着他的脸,风吹起他的白衣,吹起他的长髮。 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的见面。 那是多久以前了,我五岁,他似乎只有十六岁。 一样的白衣,琉璃般清透的眼眸,一眼见底,笑颜如风。 空中是美丽的花吹雪。 白色,粉色的花瓣,一片两片三片,片片飘落,落在他的发上,落在他的身上,落在我的心上。 我背靠着树干,蹲在地上,紧紧地缩着身子。背后是关闭着的大门,里面住的是我当时的养父母,我又一次的被遗弃了,因为我的失聪。 他向我伸出手,白皙秀气的手上,掌纹条条清晰,我看到他手心靠近大拇指的那条掌纹,很长很长,有一条细纹连着正中间的那条线。 他问我,做我的孩子吧。 做我的孩子吧。 左三年,右三年,数来数去,只做了这短短的三年。 师傅真的是说对了,我的生命线太短,福薄。 一生中该有的福分恐怖都在那三年里耗尽了吧! 煊玥啊,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下你。 也怕这辈子我都不能再站在你身边了。 走近了,我对着煊玥轻轻地笑。 有那么一丝的奢望,希望他能够发现眼前的人是他的回声。 如果他能够想起我是谁,我一定会扑进他的怀里。 可他没有,只是会以我一个笑容,一个在梦里我常常忆起的笑容。 看来我真的是长大了,已经让他认不出我来了。 伸出手,沿着他的额头滑下。 滑过琉璃般清澈的眼眸,滑过高挺的鼻子,滑过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的薄唇。 似乎有谁告诉我过,薄唇代表着薄情。 薄情,薄情,难道你真的是那种薄情之人?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 煊玥没有想起我真的不要紧,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忘了你。 舞若幽说过记得越深,忘得越快。 这次我记得很深,很深,手指的滑动,就像刻刀的雕刻,这心里刻出他的模样,刻得心流出血。 应该够深了。 手指停在他的唇上。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看着他眼中的我。 白衣的我,带着甜美的笑容,就如水冷泠一样的笑容,很无邪,很纯真,很……假。 垫起脚,轻轻吻上他的唇。 很快很轻很淡的碰触。z 就像一片羽毛抚过他的双唇。 他的唇很冷,冷到心底,冷得仿佛能把热情之火给熄灭。 唇与唇的相触,又让我尝到那一份熟悉的苦涩。 抬头不见了他的笑容。 我扯动嘴角。y 右手大拇指指一下自己,然后右手握成拳状,再用右手手掌抚过左手的大拇指,接着就用右手食指指向对方… 我爱你…… 我爱你…… 想了你八年,只是因为我爱你。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爱你,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所以,我不允许自己恨你,决不允许。 因为爱你,只能爱你,所以不想恨你…… 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紧紧地抱住他,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的身上和我相近的药香气。 最后一次地拥抱他…… 耳边似乎听到风声,听到竹叶的萧萧声,像是哭泣的声音,带着一声声的不舍,一声声的思念。 声声思,声声思,声声诉尽思念…… 声声的思念,就让他断了吧…… 狠狠折了怀中的玉萧。 第12页 我忘了这玉不是普通的玉,是师傅找了很久才找来的。 折断了玉萧,也把手给折伤了。b 看着滴血的掌心,突然觉得很痛,手很痛,心却不再痛。 ****************************我是无良的分隔线*********************************** 知道我最后自信的是什么吗? 我是个亲妈……g 写完这一章,我知道我完了,彻底的完了…… 作孽啊,回声你妈我对不起你啊,你好作孽啊,真的好作孽啊,真真的好作孽啊…… 不要拦我,让我继续哭…… 番外 一碟沉香 卜算子 清池过雨凉,暗有清香度。 缥缈娉婷绝代歌,翠袖风中举。 忽敛双眉去,总是关情处。 一段江山一片云,又下阳台雨。 若幽唤我煊玥,见我没有答应,又唤我一声,清池。 我倚着翠竹,淡淡地笑了开来。 也算是难为他了,竟然能够找到我。 一向只有我寻人,没有他人能够寻到我。 若幽的身边站着一位少年,白衣似雪,眼眸在阳光里泛着淡淡的琥珀色,眉目间如泼墨山水画般的清幽淡远,长长的头髮散散地束着,随风起舞,整个人竟似风的飘摇,似水的澄净,又似云的淡薄。 很像一个人,像是很久以前自己收养的一个孩童,也像儿童时的自己。 回声,那个孩子,一直被我惦念着的孩子。 若深曾经问我,煊玥,你很想那个孩子吗?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嘴笑。 怎么会不喜欢呢,怎么会呢?他像极了儿时的我,问世上不喜欢自己的人会有多少? 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惟有他,从不唤我,煊玥。 煊玥,这名字很美,火光中的月亮,能不美吗? 可惜我讨厌它。 若有人唤我煊玥,我是决不会回答的。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只是我的一个代号,一段回忆。 我叫清池,水清池。我的名字字字带水。 火中月,池中水。 有火不得有水,有水不得有火。自古水火不得共存,只因水火不容。 叫了煊玥,就不得叫清池。 可我捨不得原来的名,仿佛舍了它就舍了自己。 却又不愿拿着清池二字在江湖上闯荡,只怕自己的手段会污了爹娘给的名字。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小时候爹曾经说过,最难养的水是池水,因为池中水为死水。如若想池中水清澈,一开始就要加入清澈的水。 取名清池,是希望我自清。 可惜,清池不復存在了。 抱着我逃出来的管家,只和我说了一句,想要报仇,就忘了自己是谁。 于是,我换了名字,煊玥。他们猜得很对,煊玥的确是火中月的意思。因为我离家的那天,我的家和我的家人消失在一片火光中。 我永远记得,熊熊的烈火吞噬掉我心爱的一切。天边的月很明亮,却照不亮当时的我。耳边听到的不止是木头焦裂的声音,还有灵魂深处家人的凄鸣。 我的父亲并不是什么武林人士,也不在官场上做官,只是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娶了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生下了一个我。 很平凡很平凡的一个人,就像世上大部分人一样。 活着只是活着,死了也只有亲人会痛惜。 我不明白,这样的父亲也会遭人陷害,他只是我的父亲而已。 管家带着我投奔到他的身边。 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大伯,我的父亲是他的弟弟。 他告诉我,他和我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父,是人人不耻的魔道中人。杀我父亲是为了清除魔人。 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死。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很狂妄地笑了起来,满大殿只听到他哈哈的笑声,笑得有了回声。 我厌恶地皱起眉,他的笑声让我噁心。这也养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如果我要杀的人在我面前笑成这样,我绝对让他不得好死。 他轻佻地用食指抬起我的下巴:“因为我够强。” 我冷笑,多么可耻的一个答案。 什么叫够强,是不是强人就可以不死,是不是弱势的人就可以去死,难道就因为我的父母不够强,所以他们死得活该。 “那么是不是只要我比你强,我就可以杀了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还是那种我讨厌的笑。 “可以,只要你做得到。” 他教我很多东西,几乎什么都教。琴棋书画,医理,毒术。 还有杀人,甚至是床第间的情事。 “别以为那些正道人士个个都是好人,撑死了他们就是一群叫嚣着正义的一群狼。” “对于他们,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只有他们想不到的。” “所以,你要不择手段,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不要相信什么尊严,尊严是可以给人踩在脚底下糟蹋得。” 我默认了。 那些被抬回来的人,断手断脚还算是幸运的。 有些人带着满身的不堪之伤,甚至下身还留着噁心的白浊。 前者被大伯留了下来,后者不是自杀就是疯了,好好地活着的很少。 第一个男人,就是他,我的大伯。 没有任何威胁,是我自己要求的,一样是脏,不如找个干净点的弄脏自己。 无视他的眼神,我径直脱下了自己。 当轻薄的亵衣滑落脚边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嘲笑着自己。 青丝绦绦,肤白胜雪。 他在我锁骨上印下第一个红痕时如此说。 我用手挑拨他的情慾,用他所教的方法。 耳后,喉结,辱珠,侧腹。 在床上,我的音色是妩媚的,身段是妖冶的。 男人随着我的手,顺着我的声,绕着我的身体发情。 此刻的我真是像极了那些小官儿。 噁心,其实真的很无趣,也很噁心。 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的名字是煊玥,我从他的口中听到的也是煊玥。 我莞尔。 番外 一碟沉香 舞家有两个孩子,是一对双胞胎。 初见他们时,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屋后的庭院里。院里的古树上挂着一个鞦韆。 兄弟两个穿着一色的衣衫,手牵着手,轻轻地盪着鞦韆。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粉白的圆嘟嘟的小脸,大得葡萄一样的眼睛滴熘熘地转着。齐肩的乌髮松松地扎了个马尾。一个垂在左肩上,一个垂在右肩上。 舞青松告诉我,垂在左肩上的是哥哥若深,右肩上的是弟弟若幽。 兄弟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了我。 本就圆熘熘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我看清,哥哥的眼睛黑中透着蓝,弟弟的眼睛则是纯黑,纯粹的黑色。 若幽匆匆跳下鞦韆,真的是跳下鞦韆,速度快得连我也不禁冷吸一口。 受到他的牵连,鞦韆重重地晃荡了几下,坐在上面的若深不得不跳下来。细细的眉慢慢地拧紧了,黑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回头看他的若幽。 若幽吐了吐舌头,似是料准了哥哥不会生气,一转身蹦跶着向我冲过来。 在快要扑上我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剎住了向前沖的身形,侧着头,小小的脸被他挤出个大疙瘩,纯黑的眼睛细细地打量起我,一双小手捏紧衣角又松开。 “若幽?”我叫他的名字,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点了点头,小脸舒展开,大大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一个飞扑,扑进我怀里,脑袋蹭了又蹭。 “哥哥,你叫什么呀?”软软的童音。 “煊玥。”我回到,揉了揉他的头髮,柔软和婴儿无异的头髮。 “若幽。”一样的声音,只是多了一丝冷淡。 那一旁不曾移动的若深,依然拧着他的眉,和若幽一样的脸上带着不一样的成熟。 “过来。”冷冰冰的语气,若是一个大人,一定非常有气势,可惜配着他那张瓷娃娃的脸,联想起刚才这张脸对我撒娇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好好玩。 “我不!”若幽吐了吐舌头,将脸埋进我的怀里。 若深深深地吸气唿气,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了。 “喏~”不甘示弱的若幽对这若深的背影作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煊玥哥哥,别理他哦!” 胸口一痛,煊玥? 扯起嘴角的一边,如果自己还是清池,是不是也会有这么可爱的弟弟呢? 夜里,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点点星光,明明身心都已经很累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胸前的那双老手搁得我生疼。 第13页 他是若幽和若深的父亲。 若幽和若深恐怕不知道,他们眼里伟大的父亲其实也有着这么骯脏的喜好。 而我,这个名义上的远房亲戚,实际意义上的娈童,真正要做的是杀掉我身边的这个男人。 可是这一刻我却下不了手。 若幽和若深只是孩子,我不希望我的童年变成他们的童年。 我知道他们的父亲没了,舞家也就没了。 我一直在拖,大伯那里催了很多次,一只又一只的信鸽飞来,又被我一只一只的放回去。 最后的最后,我烦了,索性把鸽子做了菜。 看着若幽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我淡淡地笑了。 时间不多了,即使我不动手,大伯也会动手的。 因为信鸽不见了。 我选择了离开,因为若深发现了我和他父亲的关系。 他站在我的面前,八岁的孩子带着不同于年龄的成熟,问我:“为什么?” 我轻轻地笑了开来,无视他愤怒的眼神,狠狠地捏了他一把:“为我自己。” 若深黑蓝色的眼眸很清澈,清澈地可以看见他的怒火:“我讨厌你。” “呵呵,我允许你讨厌我。”松开自己的手,小孩子永远把喜欢说成是讨厌。 若深可能不知道,他的眼光总是时不时追随着我,在我发现的时候又迅速地移开。总是和我对着干,冷冷地不和我说一句话,就算是说也是些损人的话。 可惜,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名字是煊玥,煊玥是不配给人喜欢的。 舞家还是毁了,我站在烧毁的旧院前,若幽和若深已经长大了,长成翩翩少年。 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向我走来。 “若幽。”我唤他,若深是不会靠近我的。 “煊玥。”少年清朗的声音,极是好听。 黑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光彩,眉隐隐地皱着,前一刻还是痛苦的神情,在看到我的时候转为无。 原来是若深。 “人不是我杀。” “我知道。”若深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那时我的手中正拿着一柄带血的剑。 “煊玥。”若深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转身,远处若幽的身影急速地向这边移动。 “煊玥,我喜欢你。” 深深地吸了口气:“若深,我允许你恨我。”转瞬离开。 若深,我允许你恨我,讨厌我,但是不要喜欢我。 *******************我是不喜欢这章的分割线*************************************** 写不出来,就是米感觉…… 番外 一碟沉香 回声站在门口,本就圆圆的眼睛被瞪得更圆了,水灵灵的像两颗大大的葡萄。 我向他招招手。 小小的脸皱成了一团,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 笑笑地捏了他一把,小孩子并不适合皱眉。 两年前的一天,我在一棵槐树下捡到了这个孩子。 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飘落的花瓣落了一身,像是覆盖了一层白雪,更显得他的无助。 槐树旁,一扇大门紧紧关着。 那是个被遗弃的孩子。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 他该是在哭吧,我想。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我回眸,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孩子抬起了头。略显苍白的小脸,干干的,没有一丝泪痕。眉目间悠淡的神韵,如远处苍山间缥缈的云雾,抓不住握不牢,风一吹,便散开了。 我替他取名回声,意为回復声音。 回声听不见,他的世界註定了是一个无声的世界。 回声很听话,五岁的孩子,竟比些大人还懂事。 小而柔软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小了点,抓不住我的掌心,只能抓住我的手指。 牢牢地,不曾放开。 想起舞家的那一对兄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淡淡地抿了抿嘴。 曾经自己和他们走得很近,曾经自己很嫉妒他们。 嫉妒他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嫉妒他们的无忧无虑,嫉妒他们有一个我没有的童年。 手上的力量突然松开了,我莫名地转身。 回声扑倒在地上,一个狠狠的狗啃泥。 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最受不了孩子的哭闹声,张大了嘴,干嚎上老半天。 回声没有哭,皱着眉站了起来,清秀的脸上有一个红印,中间一块小小的黑色污印。 冷静地拍了拍衣服,不哭不闹,带着习以为常的神情,想必以前是常摔了。 我远远地看着他,他远远地看着我。 看着看着,忽然有点想笑,当然我也真地笑了出来。 回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淡淡地掠过,随即便敛去了眼光。 不知怎么了我很想带着这个孩子走,我希望这个孩子会围着我转,对着我笑,就像一般的孩子。 “过来。”明知道他听不见,我仍然唤他,“过来呀。” 似有心灵感应般,回声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琥珀般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无欲无求。 有一丝心疼,无欲无求,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无欲无求。 孩子不都应该有许多的希冀,弹弓,小鸟,漂亮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头饰,就算是曾经的自己,也有些许的渴望。 为什么他的眼里看不到这些? 回声的眼太过干净了,纯净地能够看见阳光的穿透。 向着他,伸出手,微微地笑着。 回声的眼神晃了晃,却仍固执地站在那里。 无奈地嘆了口气,多希望他能够扑上来,牵住自己的手。 轻轻地俯下身,看着他白皙的脸上那块刺眼的红印,心疼地拂上去:“疼吗?” 意料中的反应,他只是低着头。 红红的,擦破的脸,一点点尘土沾在受伤的地方。 “很疼吧。”轻轻地吹了吹,伸出舌,舔过那块红印,用着最原始的方法替他消毒。 软湿的舌头滑过水漾细嫩的肌肤,怀里的小身子一僵,回声显然被我吓到了。 第一次,不带任何欲望的做着舔舐的动作,以前,只有在床第间才会如此。 唯有这一次,只是心疼。 “还疼吗?”低头看着他颤抖的肩,柔柔地问他。 “啪嗒”一滴泪迅速地掉落,落在我的衣襟上。 两滴,三滴,数不清的泪滴,似断线的珍珠,打湿胸前的衣襟。 “做我的孩子好不好?”伸出自己的手,我如此说。 一股冲力向我扑来,险先就站不住脚。 回声紧紧地抱着我,背后的手慢慢地收紧,像是怕我消失一般,牢牢地抓住。 抚慰地拍着他的背:“我在这里,在这里啊。” 肩上潮湿一片。 唇上冰凉的触感,召回我的神志。 我惊讶地发现少年吻住了我的唇,脸上是深深的凄楚。 一瞬间的碰触,只是轻轻地贴了一下。 鼻间闻到一股清苦的药香,很像很像回声身上的味道。清幽苦涩的药香,不媚,不俗。 少年做着奇怪的手势,我看不懂,他只是做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很美,却也很苦。 用尽全力的拥抱,让我推不开。 长长的髮丝拂过耳际,吹起的白色衣袖,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背后的手慢慢地收紧,带着些微的疼。 若有似无的药香。 我张了张嘴,一个名字在嘴边,我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回声,你会是回声吗? 那一天,看见路旁的一对聋哑的恋人用手语交换绵绵情意。想起,那个白衣的少年。 右手大拇指指一下自己,右手手掌抚过左手的大拇指,左手是握成拳状,用右手食指指向对方… 那是我爱你…… 第十一章 冬日闲话 最后一片秋叶凋落,冬季来临。 浅缘山庄迎来了第一场雪,白皑皑的覆盖在原本苍绿的松树,偶有一两只雀鸟飞落,抖落树上的积雪,似是下了另一个场雪。 山庄最深处的别院住进了一名贵客。 每天看见庄主进进出出,却从未见院内的客人出过别院一步。 好奇的僕人有时会在院门处窥视,想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客人能让庄主将庄内最静悠的别院予以他住。 只是别院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偶有的人声也都是庄主的,从不听见客人说过什么。让人不禁怀疑,这别院是否真的有客人入住。 只有院内时时飘出的淡淡药香,告诉人们那里确实有人。 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一双凉凉的手贴上我的额头。 第14页 睁开眼,看到笑得柔柔的秦阳,一身艷红,如瀑的长髮竖直地披散下来。红衣,黑髮,更显得他的脸色苍白。 抱歉地握住秦阳的手,很热,比起我手心的冰凉,他的竟有些烫手。 我知道秦阳的身体并不比我好多少,脸上那两块不自然的潮红便是最好的证据。 只是,为了我,他忙忙碌碌不曾停歇过。 我似乎给他们添麻烦了。 握着的手不觉紧了又紧。 秦阳愠热的手轻柔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没事的。”说罢,脸上露出一个慰心的微笑,一颗虎牙若隐若现,“只要回声回来就好。” 一直很奇怪秦阳的好,那种不节余力地对我好。 如果说商煊玥和舞若幽是因为煊玥的关系,那么秦阳呢?也是因为煊玥嘛? “怎么会呢?煊玥公子是煊玥公子,回声只是回声。”秦阳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仿佛我在说一个天方夜谭。 煊玥只是煊玥,而我只是我?这是不是代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最后的那一缕牵绊已经被我切断了。 很奇怪,现在的我不再会心痛,不再为煊玥悲伤。 只是觉得很空,仿佛心底被抽去了一块东西,空空落落,让人心慌。 想忘却却总忘不掉,明明记得那么深,应该很快就能忘记了,却总是在半夜无人时,忆起他的样子。 想起他,顾盼流离间,涟光飞舞的星眸。 想起他,淡淡抿着,带着几分冷酷,几分嘲讽,若有似无笑着的薄唇。 想起他微微皱着的眉。 想起他身上清苦的药香。 闪烁的画面不停地在眼前显现,白衣翩翩,青丝飞扬,反反覆覆地都是他的脸。 拿起枕头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头,仍控制不住脑海中泛起的画面。 心里空得发慌,脑子里却被装得满满的。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快点睡,快点睡,睡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不停地催眠换回的是越发清醒的神志,每天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黎明到来。 秦殇并起二指搭在我的脉搏上,闭眼诊脉之时,不时地看我,脸上有几分瞭然,几分埋怨,几分无奈。 秦阳端着个药碗,着急地问秦殇什么。 隔了半饷,秦殇睁开眼,搁出一句话:“闲得慌。” 我眨了眨眼,闲得慌?我嘛? 不知道秦殇对秦阳说了什么,秦阳往我这跑得更勤了。 原本一天中已有半天呆在我这边,现在可好,睁开眼看见的是他,闭眼前看见的还是他。 秦阳就差没把床也搁我这儿了,要不是秦殇死活拉着不让,我怀疑他真地会这么做。 今日的天气很好,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了满屋。 屋子里很冷,秦阳想生火炉,我没让。 只有冬日的寒冷,才显得阳光的宝贵。 秦阳笑笑地起身开窗,没有了窗棂的阻隔,室外的阳光更显明楣。 我闭眼,双手撑在窗台,让全身投入阳光的怀抱。 阳光真得很温暖。 转身时,正巧对上秦阳发愣的脸。 一翦秋瞳直直地盯着我,眼里全是惊艷的神情。 突然玩心大起,悄悄地走向前,对着他小巧的耳朵轻轻地吹口气。 秦阳的瞳孔一下子紧缩,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羞赧地别过脸,脸上是红晕一片,衬着他殷红的衣裳,竟生出种别样诱人的风情。 也不知是红衣映红了人,还是红人映红了衣。 我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腰,笑得乐不可支。 这样的秦阳配红衣才好看,不像以前,只显得他人的苍白。 秦阳嗔怪地看我一眼,背过身,不再理我。 殊不知,此举让我越发想笑,因为从没有见过秦阳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好不容易忍住笑,秦阳仍是不理我,在一旁拿眼睨我。 暗暗吐了吐舌头,哎呀,好像过头了。 抓了抓秦阳的手,不料秦阳一把甩了去,这下连睨都懒得睨我了。 我皱起眉,好难办哦,以前只有我生师傅的气,师傅来哄我,可没有我哄师傅的事。为难地侧着头想了半天,有了! 半嘟起嘴,微微皱起自己的眉,摇了摇秦阳的手,直到秦阳不耐烦地回过身看我。 我无辜眨了眨眼,在秦阳的手里写着,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秦阳似乎还是生气,只是眼里慢慢有了笑意,嘴角也慢慢弯了起来。 终于,他笑了,笑得眼睛眯起来。 我愣在那里,手底的温度慢慢被抽离。 笑嘛? 原来我也是哄过人的,哄过唯一的人。 那时我不吃药,偷偷地把药倒了,结果被他发现。 他发着火,狠狠地打了我一顿,第一次打我也是唯一一次打我。 一边打一边骂我,虽然我听不到,可是我知道他在骂我。 他下手很重,我趴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 我知道他哭了,背着他,我看不见,可是腿上传来点点的湿意。 我就是这么嘟着嘴,摇着他的手,请求他的原谅。 当时他也笑了,笑得很开心,揉着我的头,他对我说,这才像个孩子。 我苍白着脸,抽回自己的手,我的手在发抖,我害怕。 为什么忘不掉呢?怎么就忘不掉了? 不是说,记得越深忘得就越快,为什么我还是记得他? 难道我记得还不够深? 我跌跌撞撞地寻求着支点,多日来的郁闷像是找到一个出口,喧嚣着要发泄。 狠狠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唿吸越发急促,不够。 我摔烂了一切可以摔烂的东西,桌子,椅子,能砸得全都砸了。 胸口因为过快的唿吸隐隐地作痛。 我死命地咬着嘴唇,狠狠地咬着,秦阳过来扶我,被我一把推了开。 我恨,真得恨,为什么就忘不掉呢?我真得很恨。 嘴唇越咬越紧,直到嘴里尝一股铁锈味,唇被咬破了。 我深深的唿吸,硬压下心底的狂暴。 胸口一窒,一种不知名的东西随着趋向平稳的唿吸带了出来。 缓缓地,一点一点流出来。 我哭了。 埋在臂弯里,将外界隔离在外,仿佛世界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 静静地哭,因为我发不出声音,我只能无声的哭泣。 可是我希望可以大声地哭出声,哪怕只是干嚎也好。 我希望我可以出声,这样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一个温暖的怀抱围住我。 朦胧间我看见秦阳温柔的笑容,他一遍遍地告诉我:“没事了,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温热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像个孩子一样,窝在他的怀里死命地哭。 躺在床上,秦阳握着我的手,两眼弯弯地问我想不想听故事。 我点了点头,什么也好,只要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秦阳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着他和秦殇的事情。 秦阳并不会讲故事,他只是把所有的事情很平淡地复述了一遍。 告诉我,他们的父亲身前是一名侠士,死后留下了浅缘山庄。 兄弟两个人,生活得很奇怪,两人的生活和本人一点都不相似。 秦殇爱穿白衣,秦阳则爱穿红衣。 秦殇学医,而秦阳竟然是学毒。 我不解问他原因。 秦阳调皮地眨了眨眼,眼底带着一点点地恶作剧的神情,说出两个让人苦笑的答案。 秦殇觉得穿白衣能显出他的稳重,秦阳穿白衣则是为气色看起来会好。 至于学医和学毒,则是因为他们的师傅把两个人给弄混了,学了四年才发现本该学毒的秦殇学了医,学医的秦阳学了毒。 说着说着,眼皮渐渐重了。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他说,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我睡着了,在失眠了一个多月后,我睡着了。 第十二章 把酒听月 轻轻地敲了敲门,却不见屋里有什么反应。 又敲了几下,还是有没有声响。 勐然想起回声听不见声音,舞若幽不禁苦笑,自己竟把这事忘了,或者回声在自己的心里从不是一个残缺的人。 径直地推开门,吱呀的声响破坏了月的平和,在宁静的夜空下显得特别的突兀。 舞若幽不禁皱起眉,那声响打破了属于回声的宁静,虽然回声听不见。 敞开的门带进一缕皎洁的月光,清冷地照在回声安静的睡颜上,白皙的肌肤泛着透明的光芒,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存在感。哭过的眼睛微微地肿着,如扇的睫毛间或一颤,淡得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地咬着。 回声睡得不安稳。 舞若幽嘆了口气,手拂上回声的额头,凉凉的,偏低的温度,就像窗外的月光,清冷却让人放不开的温度。 第15页 睡着就好了 长长的睫毛又是一颤,一滴晶莹的泪珠在苍白的面容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 舞若幽愣了一下,秦阳告诉他回声睡着的时候,他是高兴的。 回声夜夜不成眠,他看在眼里。 每晚看着那个孤寂的身影,坐在屋顶整整一宿。瘦弱的身躯紧紧地缩着,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阻隔在外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他就觉得心痛。 他知道回声是在想念煊玥,虽然他不说,但是眼底深深的空洞告诉所有人,煊玥就是他的全部。 回声睡不着,他还是没有放下。 舞若幽忍着叫醒回声的冲动,告诉自己回声只是在做梦,只要他睡着了就好。 手握成了拳,指甲嵌在手心里,些微的疼。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成串的泪珠掉落,沾湿了枕着的丝巾。 嘆了口气,伸出手,拭去脸颊的泪水,“回声。” 还是醒来吧,最起码醒来的回声会笑,会怒,唯独不会哭。 想是自己这辈子也见不得人哭了吧。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住的竹屋,白云悠悠,余烟裊裊,竹声萧萧。 白色的烟雾慢慢地升高,飘散在空中,带着儿时熟悉的温馨。 “回声,回来吃饭了!”清朗的声音响起。 我惊讶地发现我竟然可以听见,欣喜若狂的冲上去推门,想要看看屋里喊我的人是谁? 是师傅?是秦阳?是舞若幽?是商煊玥?还是煊玥? 触手的门,竟似烧红的铁板,灼得我不得不放手。 房子一瞬间烧了起来,我愕然地站在那里,看着熊熊的烈火迅速地吞噬掉竹屋。 眼前白影闪过,烈火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鬍髯髯的师傅,一个是笑得温柔的煊玥。 我扑上前去救他们,可是我救不了,他们仿佛就在我的眼前,伸出手时,却发现远在天涯,我永远也碰触不到他们。 师傅也好,煊玥也好,只是笑着看着我,不作声。 朦胧中有人摇我的肩,我顺势醒来。 一张硕大的笑容,我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舞若幽? 我眨巴眨巴眼睛,眨去迷离。 舞若幽对着我嘻嘻笑着,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什么事?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不早了,深更半夜的来到这里难道只是看看我? 舞若幽揉揉我的头髮,嘆了口气,回声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 我呆愣着,什么?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担忧为了什么?摸摸额头,似乎没有发烧。 舞若幽摇了摇头,温暖的手指滑过我的脸,脸上湿湿的。 原来我哭了。原来我又让他们担心了。 我低垂着头,深深的歉意堵在嘴边,可是就是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抱歉,我不知道该从哪里道歉。 对不起,让你们放不下心了。 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 摩天咿哑冰轮转,捣药叮咚玉杵鸣。 乐奏广寒声细细,斧柯丹桂响叮叮。 偶然一阵香风起,吹落嫦娥笑语声。 坐在屋顶,看着半掩在云雾中的明月,品着清醇的桂花酿,心,万分的恬静。 不知道舞若幽从哪里搞来了一坛桂花酿,在这个寒冷的季节。 他只是对着我轻轻地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凑到我的鼻尖,晃了晃,一股甜香沁入心脾。 是上好的桂花酿。 师傅身前贪杯,天下好酒总是不惜一切品之,在他的薰染下,我对于酒也略有研究,也知道桂花酿多为女子和不会饮酒者喝之。想是舞若幽以为我不胜酒力,可惜我的酒量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碗底全是碎花瓣,甜得很淡,一口喝下,桂花香慢慢地散开,瀰漫在夜色周围,带出微醺的醉意。 我醉了吗? 也许…… 给你一碗桂花酿碗底全是碎花瓣 甜的那么淡心是多么伤 满脸是泪的我你看也不看 为了和你好聚好散不敢说出多悲伤 你的心已淡我的情未断 怎能相信我们还来日方长 请你喝完桂花酿从此不再为你想 怕你又是我的方向 永远都为你心乱心乱 请你喝完桂花酿如果你真的可以忘 不再说该谁欠谁还 相不相爱都无关无关 ******************************************************************************搁了太久写不出来了,所以把它结掉了,好高兴哦,有那么多的人关心哦,好高兴好高兴,你们的回帖我都有认真看哦,每次看到有人给我回帖我都会兴奋好久好久,然后坐在电脑前傻笑,真的哦!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一定努力哦! 第十三章 过度一下下 有时我也想接下来我究竟要做些什么,是像师傅那样过隐居的生活,还是热热闹闹地去闯荡一番。 每每此时秦殇总是横我一眼:“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像个老头子一样啊?” 秦阳会他狠狠地敲他的头,警告他不要乱说话,然后笑眯眯地对我说:“回声,什么都不要想,住在这里就好了。”如果我没有什么反应,他就会眼泛水光,可怜兮兮地问我:“难道说回声你讨厌住在这里吗?还是说其实你讨厌我,所以不想和我住在一起?”这句话我怎么听怎么别扭,接着秦阳会长长地嘆一口气:“原来回声你真的是讨厌我啊!”我只能拼命地摇头否认,“我就知道回声你捨不得我,”这时秦阳会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大眼睛闪闪亮,“你放心,浅缘山庄养得起你!”冷汗刷得一下就下来了。 抬头看向舞若幽,不知道一向喜欢顺着我的他会有什么反应。 舞若幽只是轻轻地笑,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头髮:“只要回声喜欢就好了。” 秦殇一如既往地乖乖听秦阳的话来看我,闲暇间忍不住攀上我的床,忽闪着大眼睛,努力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问我:“回声啊,你有没有想清楚你将来究竟要做什么啊?”大眼睛闪啊闪的,“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往墙角挪了挪,尽量离他远点,摇了摇头,有需要也不能找你帮忙吧。 一只大手从秦殇的身后伸出,拎住他的衣领,将他带离了我的床。 “秦殇,别玩了。” 秦殇扁了扁嘴,嘟嘟囔囔地爬了下去,依稀看见他说:“谁叫他老和我抢秦阳。” 好不容易赶走了秦殇,秦阳又钻了进来,端茶送水,忙活了老半天,泡的茶又不端给我,独自坐在案牍前,品赏了很久,末了来一句:“这茶真难喝。”匆匆地搁下茶杯就走了,临走前给了舞若幽一个奇怪的眼神。 怎么回事? “回声,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消息?仔细想了想,还是听好的吧? “好消息是我哥要回来了。” 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他把煊玥也带回来了。” 哦,又点了点头,这样啊。 勐然间对上舞若幽的眼眸,一双很吃惊的眼睛。 怎么了?我不解,难得看到舞若幽大吃一惊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在以为我看不见的地方松了口气,可惜我还是看见了,看见他脸上的放心和安心。 我总不能一直让你们为我担心阿,那夜的桂花酿已经让我看清,以后的爱与不爱都与我无关。 说来也巧,商煊玥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整理东西,理着理着就找到煊玥曾经送我的那块玉佩,埋在一堆白衣服中,翠生生的碧玉显得那么突兀,一朵月下香静静地开在上面,隐隐约约透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秦阳进来叫我的时候,我愣在那里已经很久,久得一时缓不过来,吓得秦阳以为我哪里不舒服,急匆匆地就要去叫秦殇。 我拖住他,转身将玉佩放回原处,不愿动的还是不要出现在眼前比较好。 出房门前,秦阳轻轻地抱住我,漂亮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我:“有我呢,没事的。” 商煊玥,煊玥,两个名字相近的人,穿着相似的白色衣衫,如谪仙一般站在一起,完美的和谐。 站在屏风后面,看着舞若幽和商煊玥淡淡地拥抱,秦殇的赌气撒娇,秦阳的扁嘴,还有煊玥倚着门,轻轻地微笑。 真的是与我无关。 也许久等不见我出来,秦阳张望着四处找我,看见躲在屏风后的我,连忙招手引我过去。一瞬间所有的人停止了说话,只是看着我,就连习惯微笑的煊玥也收敛了笑容,带着一丝惊讶的神情。 第16页 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好久不见。 商煊玥仍然是冷冷的神情,只是看向煊玥的时候多了一份慌乱。忽然想起舞若幽曾经和我说过,他爱着煊玥。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煊玥依靠着门,逆光站着,金色的阳光镀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走近了,发现还是那一张微笑的容颜,不曾变过的清远笑容。 微微半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琉璃般的眼眸瞬间敛去了探究的神情,轻轻扬起左边的嘴角,一切如从前一样:“又见面了。” 我点头,又见面了。 并不为我的失聪感到惊讶,扬起的眉毛告诉我,他甚至有些高兴我得听不见。我叫清池,水清池。 我笑了,仰起头,直视他那双清亮的眼眸,双手背在身后,翘起两边的嘴角。 我叫回声,回復的回,声音的声。 ————————————————————————————————————————— 貌似很久不写,手有些钝了…… 第十四章 忘了煊玥 我笑了,仰起头,直视他那双清亮的眼眸,双手背在身后,翘起两边的嘴角。 我叫回声,回復的回,声音的声。 意料之外地没有看到他吃惊的神情,淡淡的笑容不曾剪去一分一厘:“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说,回声,回復的回,声音的声。 他沉默了,抿起的嘴似是在回忆什么,久久他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捧起我的脸,温柔的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好久不见,我的回声。” 真的是很久没见了,遥想离别时我只有八岁,而今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会扁着嘴闹别扭的小回声。久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当煊玥知道我会唇语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重重地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两下,就如小时候夸我聪明时一模一样,吃饭时也喜欢紧紧挨着我。 他还在把我当成小孩子一般对待,可是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我和他都已经不是五岁的回声和十六岁的煊玥。 有些东西丢失了,就是丢失了找不回来了。 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什么我念念不忘的事情,煊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清风伴明月。 陪着煊玥坐在竹亭里,薄壁的青瓷杯盛着澄澈的清茶,杯面上浮动着碧绿的叶子,一半是茶叶,一半是竹叶。伴着茶与竹的清香,迷醉在微蕴的水雾中。 煊玥喜欢竹子,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巧的是我住的别院正是整个浅缘山庄中竹子最多的地方。 我曾经提议我和煊玥换个地方住,煊玥不肯。 他只说:“回声你住着就好。” 此刻听着竹声萧萧,想起曾经和师傅讨论为什么煊玥喜欢竹子,记得当时师傅笑着说煊玥喜欢竹子绝对不会是因为竹子被人称颂的美德。我说不喜欢这些还会喜欢哪些?师傅拂着他的长须轻笑,这你得问他了。 于是乎,品着香茗,手指醮了水笑问,为什么喜欢竹子呢? 煊玥愣了一下,收敛起了笑容:“回声,你知道吗?竹子是空的。”我疑惑地看着他。煊玥手放在我的手上,紧紧地握住,稍一用力就把我带到他的身边。 我俯身,枕着他的腿,仰望天上繁星,他的手顺着我的头髮轻轻地梳着。一如儿时,他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我那是牛郎那是织女星。 “回声,竹子是空的。”我点头。煊玥的脸离我很近,近得可以看见他的睫毛,看见他眼眸里的月光,“知道为什么竹子是空的吗?”手指抚上我的眉,眼眸里的月光一闪而逝,留下平静的空洞,“因为竹子没有心。”手指在眉尾停了下来,第一次觉得记忆里温热的手也有冰凉的一天。 沉默一点一点蔓延在空气里,听不见声音的我,那一刻忽然发现有时安静也是种烦躁。 我看着煊玥,煊玥看着我。 互视间,煊玥笑了起来,樱红色的唇划开一个完美的弧度,如水的眸子半眯着,轻轻地吻在我额头:“我的回声真的长大了,变漂亮了,漂亮的我都快不认识了。” 我嘟了嘟嘴,他以为谁都像他一样,七八年不变的像个老妖怪一样。 正当我嘟嘟囔囔,腹诽个不停的时候,煊玥捧起我的脸,眼对眼,满脸的委屈:“翅膀都硬了,都不理人了,你呀,以前老粘着我,现在变成我缠着你不放了。” 坐起身,我真的差那么一点就忘了,忘了自己下定决心要疏远他,忘了疏远他的理由了。 起身的那一霎那,突然很眷恋他的体温,暖暖的,带着熟悉的清香,能够温暖我的怀抱。 煊玥,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你。桌上湿漉漉地印着字。 煊玥点了点头,想是商煊玥告诉了他。 可是你知道吗?我总找不到你? 煊玥凝神看着我,摸摸我的头髮:“没关系,这世上能找到我的人并不多。” 我摇头,因为我想不起你的样子。 煊玥从背后抱住我,头搁在我的肩上,我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在说什么。白色的衣袖抹去我写在桌上的字迹,没关系,我也想不起回声的样子。 凑过去,将脸贴上他的,就像儿时一样蹭了蹭。 煊玥,若幽告诉我,越是记得深的东西,越是忘得快。 身后的怀抱略微抖了抖,我知道煊玥在笑。 这很好啊,说明我把回声记得很牢呢! 随着最后一笔地勾起,我笑了开。是吗? 煊玥,你知道酒鹤道人吗? 知道。 他死了。 我知道。 人是你伤的吧? 侧过身去看他,他点头。 听说他有一个徒弟。仍旧只是点了点头。 我继续写道,煊玥你还记得带走我的老头吗?这回他摇头了。 师傅只有我一个徒弟。手中的字越写越快,我再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我的师傅也死了,他被人废了手脚筋,是被四宣宫的人废掉的,我把他救出来。 身后的怀抱僵硬了。煊玥想起来了。 那天,我永久的灾难日,我躺在四宣宫外的地板上,冰冷的石板地,我竟觉得它是热的。遥遥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宫顶上看着我,嘴边挂着恬淡的微笑,看不出是讽刺还是怜悯。 煊玥紧紧地抱住我,没有抱歉,没有颤抖。觉得冷的人是我。 煊玥,我爱你,你知道吗? 煊玥看着那一行字看了很久。 我转过身去看他的眼睛,一双很平静的眼睛。 许久,煊玥嘆了口气,在桌上写了两个名字,煊玥,水清池。一火,一水。 待我看清了这两个名字,煊玥把煊玥二字抹了去,只留下水清池。 他转过我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从今往后,在回声眼前不会有煊玥这个人,有的只有水清池,而你,永远都是我的回声。 忘了煊玥,煊玥的回忆,煊玥的错,全都忘了他。 从今日,在你面前只会一个水清池。 水清池只会对你好。 ※※※z※※y※※z※※z※※※ 第十五章 月下香(完) 煊玥,不,现在应该叫做清池,总是在面前柔柔地笑,也许真的如他所说,在我面前不再会有一个煊玥,而只有一个水清池,一个只会对我好的清池。 秦殇有时会来看我,十有八九都会看到我和清池一起,看着我们俩坐在一起时,他就会露出一个很暧昧的笑容,欢唿雀跃地离去。秦阳和舞若幽很少来,每次看到我,不是走过来抱抱我就是揉揉我的头髮,一脸的宠腻。唯一看不见的人就是商煊玥,恍然想起舞若幽曾经和我说过,商煊玥爱着清池而且很爱很爱,爱到把名字都改了。忽地就觉得有些微的对不起他。问起清池的时候,他一脸的懒散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我允许他恨我。” 允许恨吗?那么我呢? 清池撑着头,肩上闲散地披着一件白色棉衣,对于白色的喜好他一直都没变,如水的青丝用一支挽起,留了大半披散在背上。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允许你爱我。” 允许吗?仅仅只是允许而已。那么恨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会恨我。” 原来一切到头来,只是个允许和希望的关系。可是清池,爱了就是爱了,恨就恨了。哪有什么允许和希望,这些本就不是人心可以操控的。 想着想着就失了神,等到我回神的时候我才发现,清池一脸的痛苦地捂着口鼻,桌上几滴血迹,杯里本是清澈的茶水已变得鲜红色,更有甚者沿着清池的指fèng慢慢地滴下来。 第17页 我一下慌了神,换了平时我定不会如此慌张。只是此刻清池的血竟透着诡异妖冶的红,红得好像阳光下的红宝石。 急匆匆地要去叫人,刚一站起就被清池拉住了。 没事,别去。我清楚看到他的眼底写了这四个字。可是这怎么叫我放的下心,手心里握着的尽是粘湿冰冷的一片。 真的没事。清池扯开了笑容对着我笑,染了血嫣红的唇微启,半露出同样嫣红的齿,白皙的脸庞在寒冬腊月里尽是汗,一滴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慢慢地滑下,璀璨的星眸失了神,迷濛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微微颤动着。 我一下哭了,此刻的他真的很美,好似深秋随风飞舞的蝴蝶,美得炫目,可是流光飞舞间,却又脆弱地不堪一击。 我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着血迹,那令人生恶的血竟然带着诱人的甜香,就像最致命的毒药。 毒药?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我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清池不再说话,拉着我的手轻轻摆动,示意我扶他回房。 途中,清池的血一直没有止住,挺直的背却不曾露出丝毫的弱相。反倒是我一直哆嗦,浑身使不上力,最后尽是要靠清池的支撑。 我不知道清池坐了什么,躺在床上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刚才怎么也止不住地血就停了。 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解毒。 清池斜靠在床上,褪尽血色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我去叫秦阳和秦殇。 秦阳善毒,秦殇懂医,只要有他们在,清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一定! 我安慰着自己,站起身就想往外走,却又担心清池的身体。 犹豫间,清池忽然问我,回声,我给你的那块玉佩还在不在? 我点头,在那一堆衣服中找出那块玉交在他手上。 清池抚摸着玉上雕刻着的月下香,问我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月下香。 清池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我不懂,什么意思。 它的确是月下香,但是却又不是月下香。 我越听越煳涂。 清池笑了笑,回声你想不想听故事? 我睨了他一眼,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清池不理我,从怀里摸一块一模一样的碧玉,一朵月下香静静地绽放。 我记得我曾经在舞若幽的身上看到过,而且秦殇曾经告诉我,玉佩只有两块,舞若幽的玉佩怎么会到清池的手上呢? 清池不语,只是将两块玉佩交叠在一起对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回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凑上前,原本应该是碧绿的玉佩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泛出淡淡的蓝色,位置恰巧就在那两朵月下香绽放的地方。 知道为什么它不是月下香了吗?清池问我。 我点头,月下香没有蓝色。 清池收起玉佩,转过头看我,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刻他的脸上挂着的分明是戏弄的笑容。 那么,回声,现在还想不想听故事呢?关于这两朵花的故事。 我咬着嘴唇不作回应,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挑起我的好奇心,只是为了让我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他说故事,真是太过分!却又放不下心中的疑问,终是点了头。 清池说,据说药仙最喜欢的花便是月下香,因为他的妻子喜欢,于是药仙在药王谷种满了月下香,只为博佳人一笑。无奈他的妻子早jian人暗算,整个人变成一个毒人。药仙为救他的妻子,不惜以身试药。可惜佳人终是香消玉殒,药仙不忍伤痛随着他的妻子一起去了。两人合葬在月下香之下。说来也奇怪,原本月下香应是一种白色小花,可是坟墓上那两朵月下香吸收了尸体的养分,竟然长成碗大,而且还是碧蓝色,一朵成了致毒的毒花,一朵却是可以治百病皆百毒的药花。传说,如果可以两朵一起食用,此人便可以长生不老。 我眨巴眨巴眼睛,太玄乎了,分不清是真是假。 清池淡淡一笑,轻敲我的额头,小呆瓜,当然是真的! 我吃痛地捂着额头,真的就是真的啦,干嘛还敲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他,是真的? 他点头,当然。不然要这玉佩做什么吗?你当时神话来着? 那么玄乎的事情当然是把他当成神话。 看着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清池无奈的嘆气,我之所以相信是因为我看到过,恰恰还是那朵毒花。 难道,清池的毒是那花的毒。 清池点头,花长得一模一样,只有吃下去才知道它是哪一朵。原本我也不把这当回事,不料前日受伤难治,有人送了来,说是治伤良药,当时实在是没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没想到却是个毒坑。 那可怎么办?找送花人得知花的地方,或者找药王谷,把另一朵也拿了。 清池看我许久,摇头道,真是这样倒好办了,无奈这花是人送人,一轮轮送到我这儿的,要知道源头是不可能,惟有的办法就是这玉佩和药仙的传人。 我急忙在他手心写道,那去找药仙的传人啊。 他不语,眼光一闪,沉郁之情顿显。我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了? 清池苦笑着摇头,揽我靠在他肩上,一手轻拍,似是在安慰我。 我仍是问他,怎么了? 他扶正我的身子,眼对眼笑了开,回声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嘟嘴,心里嘟囔,能怎么办?凉拌炒鸡蛋。 回声,酒鹤道人就是药王的弟子。 第十六章 回家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清池刚刚说了什么? 清池摸摸我的头,你的师傅是药仙的弟子。 我仿佛听到自己下巴落地的声音,回眸时,清池已经笑趴在床上,还夸张捶着床铺。我不自觉地嘟起了嘴,什么嘛~ 清池笑得越发癫狂,边笑边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捏我的脸,回声,你好可爱啊! 我一掌拍掉他的手,说谁可爱呢? 清池不死心地继续伸手捏我的脸,一边捏一边笑,乖,再嘟个嘴给我看看。 死命地拿眼横他,我还乖呢?真把我当小孩呢?你让我嘟嘴我就嘟啊!嘴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我想,也许清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他。 乖,这样才像个孩子嘛!请池斜靠在床上,手支着下巴,满脸宠腻地看着我。 我左手比一,右手比六,告诉他我已经十六岁了,意思是我不是小孩子了。 清池嘆了口气说,十六岁,原来我的小声声只有十六岁啊!难怪了…… 难怪什么!我兇狠欺身上前,暗暗发誓一定不要心软,整倒清池才是真理。眼看着离清池的美颜越来越近,辣手摧花的心理越来越膨胀,大拇指与食指也已准备就绪,我都能听到我心底的狞笑声,这个似乎就叫做农奴翻身做主人吧!呵呵! 突然清池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额上还有些许的冷汗渗出。 我一惊,举起的手急忙轻拂他的背,希望可以让他舒服点。手下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难道清池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清池,清池,你怎么样了,没事吧?你要不要紧?我急忙摇了摇清池,他可千万别吓我! 清池慢慢地抬起头,一双美目波光粼粼,回声,难道你不知道你做什么事情脸上都绘表露出来吗? 嘎?f 你笑得那么灿烂,傻子都知道你要整他了!清池轻挑起一边的眉,狭长的丹凤眼半眯,一只手撑着头淡淡地笑着。 嘎?r 你被我耍了。红唇一张一合,清池一字一顿地说。 好啊,你耍我!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这一回神,我冲上清池的床,死命压着他,呵他的痒,大坏蛋! 清池也不阻止我,任我在他身上乱呵痒。他只是笑着看着我,当然这个笑并不是我呵出来的,或者现在清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在撒娇的小孩子。 有了这个认识,我一下子泄了气,赌气趴在他的身上,连着棉被一起压着他,清池怎么推我拍我摇我,我就是不起来,我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把头埋在棉被里,偷偷地笑着,暗地里使上点千斤坠的功夫,看你怎么办!我要替天行道! 等了半天,也不见清池有什么动静,一开始他还推推我,这会儿什么动作都没有。我纳闷间,偷偷抬起一点头,正巧撞上清池含笑的眼睛,敢情他就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回声,你呀,还是学不乖啊。清池笑着揉揉我的头髮,一个翻身连着棉被把握一起压在他身下。 我不理他,谁理他是小狗。我索性扯过棉被,把棉被全部都卷在身上,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只留两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衣衫单薄的清池露在清冷的冬夜里,此刻我的心里一点愧疚感也没有。 清池以为我真生气了,轻轻推推我,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就径直拉开被子,钻了进来。 第18页 我愣愣注视着他,看着他拉开被子,看着他钻进来,看着他抱我在胸前,看着他帮我把被子掖好。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回声,好久没有抱着你睡觉了,让我抱抱你。清池的眼里带着几分无奈。 我不答话,只是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偎进他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他怕我冷帮我暖被时那样。鼻尖传来淡淡的药香,我知道小时候我常生病,喝药多了身上就染上药香味,清池因为帮我煎药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我闻着我和他一样的香味,忽然有种感觉,仿佛自己和他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清池轻轻拍着我的背,嘴里低吟着些我不知道的歌谣,我听不见,却能从中感到他的温柔。也不闭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眼睛累了,身体倦了,神乏了,自然就会睡了…… 迷离间看到门突然被人打了开,商煊玥沖了进来,一脸的愤怒,袖口粘着斑斑的血迹。 我不知道他在和清池争吵些什么,一向冷冷淡淡的商煊玥带着不曾见过的怒火,他指着袖口上的那些血迹朝清池吼着些什么。 清池不答话,手不停地拍着我背,希望我早点入睡。e 算了,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索性闭上眼翻个身,睡了去。入睡前,我明白一件事,原来舞若幽说的一点没错,商煊玥是真的爱清池。忽然发现我似乎遗漏了一个人,到底是谁呢? 这一觉我睡得特别安稳,醒来时还有些迷煳,当我看到白色的房顶时,一下子有点不能接受,房间还有点晃悠。仰起头是清池的特写,我躺在他的怀里,他仍然抱着我。 这是哪里?我问他,他的手掌很温暖,虎口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马车上。清池笑笑地看着我,左手拿来一块羊毛毯子盖在我身上,你的手脚冰冷,当心着凉。 我点点头,伸手把毯子拉到肩上。 我们去哪?我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回家。清池的双手环住我的肩膀,用他的体温温暖我,很舒服,很安心。 回哪个家?我记得所有的家都被商煊玥一把火烧尽了。 回我们的家。清池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回我们的家…… ***************************我是热死掉的分隔线********************************** 真是不好意思……摸摸头……很久没有来更新了……不知道大家还记得我不…… 我承认我错了,前几天玩游戏玩得太开心了……而且玩得是明星志愿……经典的恋爱养成游戏,结果我一玩完,就开始看一篇篇的明志同人……地球人都知道,那个是bg的,结果我一看看得太开心了,忘记怎么写bl……所以拖拖拖到今天才写完一章……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原谅我吧,不要不给我回帖啊,我要回帖啊……t-t 恶搞小剧场e 幕后花絮之一 替身 话说在夜落玖月的《凤凰台上忆吹箫》一文中,主角回声有两场床戏,又话说主角回声身为一代清纯男星,自然不会愿意裸体上阵。所以剧组採用一个烧钱的办法——替身。 夜夜:那个谁,剧务,你问清了没有啊,那个替身要不要我们在剧末添上他的名字啊。我可不希望《夜宴》剧组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剧务(拍胸脯):报告导演,这件事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夜夜:咳咳,好,那个叫他来见我,你要知道小声声乃是我的心头肉,一定要找个美美的替身啊! 剧务:您放心,来来,通通过来。 夜夜:……(受刺激) 夜夜(怒吼):靠,我让你找替身,你给我找他们来做什么? 剧务:这个……现在替身难找啊!您又要不打字幕的又要漂亮……实在难找,人不是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资源不要浪费,所以我就找他们来了…… 夜夜(泪流满面):小声声啊,妈妈不是和你说了你不用上场吗?你要保住你的清纯小受形象啊~ 声声(害羞状):妈妈你放心,剧务说了,水冷泠是小受,我也是小受,没人要看小受攻小受,所以我们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我会把我的第一次留给我的亲亲清池的。 舞若幽(春风化雨的笑容):夜夜啊,我可是为你好,不是有人要求要看兄弟爱吗?所以我就牺牲一下,做我哥那场的替身,满足一下大众要求嘛~ 夜夜(拥抱舞若幽):真是妈妈的好孩子,就是委屈你了~ 舞若幽:不委屈,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我是在上面,一点都不委屈,反正我和我哥一个模子里出来,分不出谁是谁的。 夜夜:=_= 幕后花絮之二 攻受分析 某日,某夜坐在电脑前做着攻受分析,突然遭到五雷轰顶。 攻受分析 回声的成分: ?我想你永远也不会变成受吧!:80.44% ?下辈子想当受?不可能你是攻:6.30% ?外表是攻其实是个受:6.11% ?来!跟我说一次:我是个总受:5.74% ?你天生就是个受:0.89% ?想攻就攻:0.51% 水清池的成分: ?从头到尾都是让人想攻的受:34.64% ?下辈子想当受?不可能你是攻:30.50% ?你是个超级鬼畜:13.08% ?外表是攻其实是个受:11.22% ?想攻就攻:6.45% ?你天生就是个受:2.70% ?名名玩的很高兴却还说不够的攻:1.40% 夜夜:=_=b (暴汗……) 夜夜:泪奔,狂奔…… 《凤凰台上忆吹箫》中攻受关系:水清池——攻 回声——受 清池:为什么我是从头到尾都是让人想攻的受啊! 声声:我是攻啊…… 清池:你给我过来,你给我说明白了! 夜夜:我怎么知道,人家测出来是这个,又不是我弄的。 清池:你不会改名字啊! 夜夜:怎么改阿,这几个名字可是有内涵的。 清池:内涵?你看你取的名字,小声声,小声声,小ss,你说他都是小s+了,他还能是小受吗? 夜夜:好吧,你说你要改什么名字? 清池:m?回m?回妈?回穆?回魅?就叫回魅好了。(得意样) 夜夜:靠,回妹?我还黑妹牙膏咧! 第十七章 旅途纪事 清池的那一句回家,让我开心了好半天,不知道为了什么,天空在那一瞬间晴朗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 我傻呆呆的窝在清池的怀里,乐悠悠地笑,背靠着他的胸膛,车窗外蓝蓝的天空,飘过几朵白云,我轻轻地笑着,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终于找到了属于我和他的家。 车门上的帘子忽然被人撩起,我的笑容一下僵在嘴角边来不及收回。 宫主,那一瞬绽放的微笑迷了我的眼,莫名感到一阵冷战。 水冷泠?! 宫主。水冷泠恭敬地向着清池行跪礼,下跪时突然对着我眨了眨眼。 我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向清池的怀里缩去。 我不喜欢水冷泠,并不是害怕他,也不是讨厌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人,不喜欢他不时转动着的眼眸,不喜欢他那魅惑般的笑容,很美,同时也很假。 清池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我只能感受到他下颚的震动,却看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对面的水冷泠不时地微笑,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晶亮的眼睛闪动着明媚的光芒。 嘴里尝到一股酸酸的味道,不是很重,淡淡的化开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酸酸的搁着心里难受。 好不容易清池停止了话语,水冷泠也停止了微笑。 我想着他终于可以走了,谁知道他撩起帘子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转过身,对我妩媚一笑,回声,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 你说呢?水冷泠眼波一转,抛了一个媚眼给我。 以前行路大多是徒步,极少乘坐马车。第一次乘坐马车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除了有清池相伴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人觉得舒服的。水冷泠的存在不说,他还是这辆马车的车夫,一转头就能看到他那诡异的微笑,着实让人觉得不痛快。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清池搂紧了我,伸手摸着我的额头。发觉我并不是因为发烧而难受时,又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晕车? 我还来不及回答,清池一个转身,人已出了车。 被风吹起的帘子向外散着,水色的身影闪进了车内。 回声,好久不见了啊。水冷泠淡然地笑着,手指轻轻滑过下颚两寸的地方,来回地划着名,白皙的皮肤没有一寸瑕疵。这里,回声,你划得可真是利落,一点疤都没有留下。 第19页 这只是个警告。没有了清池,我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那一份幸福的神情不见了,回声仍然是酒鹤道人身边那个冷清的回声,不笑不哭。 左手的食指轻轻一弹,一道肉眼不易察觉的丝线射向车门上的横木,缠了几圈,贴着水冷泠的颈项缠绕上我的右手中指。我只要右手一划,水冷泠便会身手异处。 当然我没有这么做,正如我所说的,这仅仅只是一个警告。 沉默,将原本并不宽敞的空间,又压低了几分。 回声,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你欠我一条命。水冷泠敛去了笑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微微弯起一边的嘴角,冷笑。我也说过,我不曾伤过任何一个性命。 你有!而且你很快就能知道自己伤了多少条性命。水冷泠不再看我,他的眼神飘向窗外,带着莫名的伤感? 我到底伤过何人的命? 皱眉冥想间,门帘再次被撩起,白衣的一角被风吹进车内,清池回来了,身后还带一个人,一个嘟嘟囔囔,不看嘴形也知道是在抱怨的秦殇。 怎么秦殇会在这里?我讶异地看着怒气沖沖的秦殇,忽然想起水冷泠似乎和他有一腿,立马把视线转向水冷泠,水冷泠连看也不看秦殇一眼,向着清池微做一揖,离开了马车。 看什么看?没看见过我啊?我的目不转睛换来秦殇的怒吼和清池的一瞪,一个给我,一个给秦殇。 秦觞识相地闭上了嘴,执起我的手,又伸过手翻我的眼皮。 虽然我知道这是在看病,可是秦殇过重的下手,让我不得不怀疑我哪里惹到他了,我的眼泪水都快出来,真的是好痛哦! 怎么了?看我不停地掉眼泪,清池以为我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一张脸都快青了。 秦殇也不急着回答,闭着眼沉思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开了口,静卧,避免晃动,尤其是头部。 他到底是什么病?清池急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晕车。秦觞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回答。 我发誓我绝对在清池的脸上看到了杀气,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晕车阿,没什么,你放心,只要喝服药就好了。秦觞还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 清池深深唿吸了好几次,硬是把脸上的杀气压下去。谁知秦觞不怕死地再来一句,只是晕车而已。 你也知道是晕车而已?看着秦觞点头,清池咬牙切齿,那你还一脸沉痛。 有吗?秦殇摸了摸脸,男人当然是深沉点比较好。 深唿吸,我一个接一个地深唿吸,就怕我一不小心笑出来。 只看到清池飞起一脚,秦殇唿一下飞出马车。怎么摔得我不知道,不过看他那癞蛤蟆跳跃式的飞跃动作,八成是四脚朝地。 我捂着嘴笑,谁又会知道清冷的清池也会有翻脸的时候。 清池嘆了口气,坐到我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大腿。 我听话地将头枕上去,清池用手托着我的头,吩咐外面的人可以上路。 马车仍旧摇晃,但是有了清池的手,头部受到的晃动明显少了很多,可是我知道手臂的负荷度会很强。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我忍不住爬起来,眼尖地发现清池的手微微颤抖着。 没事吧?我揉着他的手心疼地问他。 清池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你没事就好。 我坚持自己坐着就好,无论清池怎么说我都不听。在喝下秦殇的那服药之后,更是固执地坐到窗口,离清池远远的。 原本想着,看着窗外的风景,调节一下心情就好。谁知,往后倒退的景物非但没有缓解压抑的心情,反而加重晕眩感。 我晕乎乎地靠在窗上,难受地想吐。 半眯着眼睛,懒懒地支着身子,我用最老套的办法缓解“病痛”,昏昏入睡。 醒来时,我靠在清池的肩上,清池紧紧地揽着我,车内的几案上放着一碗清水。 见我醒来,清池连忙端起那碗水让我喝下。 好点没?看着清池脸上着急的神情,我不想多说些什么,只点点了头,这个时候点头就够了。 清池放下碗,手放在碗边,手指沿着碗沿抚摸,久久没有回头。 我轻拍他的肩膀。 清池不回应,维持着那个姿势,半晌转过身,凝视我的脸许久。 怎么了?我不解,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清池似是泄气一般,吐出两个字,你呀…… 我抿着嘴,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偷笑。 清池,我想成为你的烦恼,甜蜜的烦恼…… ————————————————————————————————————————— 怒吼……我知道错了,给我帖子吧……我一定乖乖奋斗……被惩罚我了…… 第十八章 旅途纪事(二) 我没有想到商煊玥竟然是和我们一起上路的。当我们入住客栈的时候,当那个青蓝色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转而一想,又觉可笑,如此一来,两对孪生子不就都被拆散了。 吃饭的时候,我,清池,水冷泠,秦殇,商煊玥一桌。五个人一声不吭,只是低头吃饭。我习惯了无声,所以吃的还算舒坦。不过看秦殇五官皱在一起的神情,一副想下筷却又不敢下,只能死命地扒着碗里的白饭,我抿着嘴笑,一不小心就让他给瞧见了。动了动嘴唇,死回声。我懒得回他嘴,只是夹起离我半个手臂远的芙蓉豆腐。嫩嫩的白豆腐,搭配着些许蟹籽。将那小小的蟹籽咬破,鲜美的汁水顿时溢满整个口腔。苏软的豆腐和着鲜鲜的蟹籽,呲熘一下滑下肚。忍不住贊道,的确美味。 挑衅地将调羹略微的举高,对着秦殇挑了挑眉,呵呵,我有吃你没吃。 呜呜,痛,冷不丁脑门上吃了一个糖炒栗子。 不准淘气。抬头看过去,清池弯弯的笑颜,停留在头上曲起的食指,昭示着它的恶行。 哪有,我吐吐舌头,转头做鬼脸的时候,背后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刺得我生疼。 压抑的气氛,终于在清池的笑骂和秦殇暴走中结束,就连一向作风优雅妩媚的水冷泠也笑得噎住。 唯独商煊玥,自始自终吃着碗里的白饭,不抬头,不说话,不夹菜。 门打开的时候,我以为是清池来找我,不过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商煊玥。却不感意外,毕竟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有空吗? 我点了点头,自从从舞若幽那儿知道商煊玥爱着清池之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或许在我的心底是期盼着他不要出现的。 能和你谈谈吗? 我再次点头。 天色已晚,外面的酒店早已打烊,商煊玥抱着一罈子酒四处找寻落脚处。当看到他选定的地方时,我不禁发笑。 屋顶?! 记得和舞若幽对饮之时,他选的也是屋顶。难道这就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 不过我曾经听师傅说过,真心相爱的两人,也会心灵相通,不知我和清池是否也有心灵感应? 和舞若幽的桂花酿不同,商煊玥给我的是烧酒,一种烈性酒。 桂花酿很醇,可以含在口中慢慢地吞咽,感受那种甜丝丝的醇厚滑过喉咙,然后桂花的香气溢满整个口腔。 可是烧酒不同,闻一下,单是那酒香就能醉人,入口的感觉并不舒服,或者说有些刺喉咙,必须要一口闷,火辣辣的感觉一口气冲上脑门。 桂花酿适合慢慢地品,而烧酒适合醉人。 商煊玥想要醉。 既然他想要这么做,我没有理由不陪他。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我也会想要灌上这么一肚子的黄汤。 商煊玥直接拿着酒罈子喝,也不招唿我,只是拿着那个酒罈往嘴里灌酒。 他不言,我自是不能语。 我自认没有江湖人的豪气沖天,对于酒的爱好没有到飢不择食的地步,更何况我也不爱酒。所以我脚边的酒,我没怎么动,只在坐的发闷时抿上几口。 月亮渐渐地升高,慢慢升到半空中,皎洁的月光在那一瞬竟也有些刺眼。我眯起眼,拎起手中的酒罈子,径直灌下,来不及吞咽的酒沿着颈项滑落,沾湿了衣襟。再抬眼时,发现商煊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轻笑,擦去嘴边的酒渍。 商煊玥转过头,躲过我的视线,又似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地灌了一大口酒,思虑了半刻,这才回过头直视我,回声你变了。 我笑,人生在世数余载,岂有不变之理? 他摇头,说不出来,总觉得哪里在变? 我又笑,你都说不出我哪里在变,又怎么能说我在变。 第20页 回声,别笑了。商煊玥无奈地放下手中的酒罈子,你快和煊玥一模一样了。 哪里一样了?我眉眼含笑,忽然觉得今天商煊玥说的话我似乎有些听不懂,却又似乎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吗? 我点头,清池告诉我,他要带我回家。 清池?商煊玥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在瓦片上写的字,你叫他清池?他竟然让你叫他清池?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唤我回声,我叫他清池,他唤我的名,我亦唤他的名这有何错? 商煊玥轻弯起嘴角,三分无奈七分苦涩,回声,你爱煊玥吗? 我爱清池。我如此回道,我只爱清池。 回声,你相信煊玥说的话吗? 你指的是什么?坛中的酒空了,商煊玥轻轻晃了晃他手中的酒罈,看样子他也没有酒了。 我似乎还没醉呢?商煊玥用手扶着头,苦笑。 有时清醒比醉更好。我提醒他。 可是醉了就可以不用去想了。商煊玥随手把酒罈子丢下屋檐,周围的灯光顿时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灭了。回声,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我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像他一样把酒罈子丢下去,随即又想到吵醒别人似乎不太道德,于是作废。 赌你的清池永远都是清池。 这个赌约还真是好笑,清池当然永远都会是清池。我摇头,看来你是醉了啊! 他也笑,回声,你忘了,清池既是清池,又是煊玥。也许你的清池温柔善良,不过江湖上的煊玥公子,可是六亲不认,在他的眼里只有有用之人和无用之人。如果有一天当你和他的利益对立的时候,你说在你面前的会是煊玥还是清池? 在你面前的是煊玥吧?明天似乎会是个晴天,今晚天空中的星星很多也很美丽。忽然想起师傅说的那句话,每颗星星都有它自己的轨迹,它们永远沿着那条轨迹行进,至死不变。 你错了,在我面前的从来只有煊玥,没有清池。商煊玥的脸上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哦,看样子我似乎比你幸运?我挑眉不屑。 那么你敢不敢和我赌? 凭什么?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男人今天还真是无聊,弄得我有些恼火。 我不希望你受伤。商煊玥说着一个老套的理由,老套地我不笑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有愧于我?我可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我笑得有些接不上气,有愧?又不是师傅口中那些老掉牙的一夜情必不得已负责的故事,怎么会?我又不是姑娘。 回声,你愿不愿意和我赌?赌煊玥不会有捨弃你的一天。商煊玥也站起身,急急地抓住我的肩膀,逼着我答应他。 我皱眉,肩上的力量大得似乎要把我的肩胛骨捏碎。我也顾不上什么,一扬手,天蚕丝立刻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商煊玥吃痛放开了手。 无聊。愤恨地将手中的酒罈子扔下,也不管会有多少人被我吵醒,我纵身跳下屋檐,直觉告诉我商煊玥他是真的醉了。 几个纵身,落脚的客栈就在眼前。这家客栈分前后两个部分,前面就是普通的客楼,几间简单的客房。后面则是一个大院子,像是富贵人家的别院。我们就住在客栈的后面,我和清池住在当中最大的那间房间里。 我轻巧地翻过围墙,直奔房间,我想见清池,我想要飞入他的怀抱里,让他告诉我他会是我的清池,永远都会是我的清池,永永远远。 商煊玥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为什么他要把他的遭遇来和我打赌。为什么他就认定了清池一定会抛下我。他凭什么?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一个人影在窗前晃动,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我停下飞驰的脚步喘气。 人影在窗前停住,似是在聆听,过了一会儿人影一个闪身就消失在窗前。 清池,我在心里唤道。 门在下一刻被打开了,那道消失的人影出现在门口,穿着白色的长衫,巧言娇笑,回声你回来了。 我忽然笑了,胸中的那点不舒服在我扑入他的怀里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商煊玥,我和你赌,我和你赌清池永远都会是回声的清池,我和你打这个赌。 第十九章 旅途纪事(三) 清池捏捏我的脸:“你半夜三更地和若深说些什么呢?” 唔,这颗粽子糖好甜哦!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口味重的东西,但是我好喜欢甜的东西哦,感觉会一直甜到心里。 我嘎嘣几下把那颗粽子糖吃掉,伸手又去拿另一颗。 唔,我收回伸出的手,无辜地看向清池,手都被打得红了呢!委屈地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希望看到他忏悔的神情,可惜…… 我只能自己对着手轻轻地唿气,谁会想到请池竟然又是一掌把我的手打掉。太过分了! “好了。”清池扳过我的身子,将我抱上他的膝盖。 我不理我,背对着他就是不说话,不就是颗粽子糖吗!不给我吃,我还偏要吃呢!径直拿了颗粽子糖就往嘴里塞。 粽子糖在嘴里化开,松籽的香味和甜味在舌尖散发开,我眯起眼陶醉其间。 一双温热的手搁在我的下巴下,将我的下巴抬起,微凉的唇贴上我的唇,我一时吃惊,唇瓣微启。清池半眯起眼也不着急,红唇含着我的唇轻轻地咬噬。我一慌牙齿不小心碰了上去,嘴里的粽子糖一下子滑入食管,哽得我喘不过气来,清池随即离开我的唇。 我弯下腰,死命地咳嗽。清池轻轻地拍我的背,帮我度气。我咳得脸发红,双颊发烫,好半晌,才回过神。 “现在可以说了吗?”清池双手交叉抱着上臂问我,眼角一道深深的笑痕。 说什么?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差点我就被呛死了。 “说你和商煊玥半夜喝酒谈心啊。” 没什么?我的眼光不自觉地又转向桌上的粽子糖,好吧,我承认现在粽子糖比清池更具诱惑。 似是算准了一般,在我出手的那一瞬,清池也随即出手,左手将我的左手固定在身侧,右手环抱住我,将我扣在他的怀里。 我不安分地扭了扭两下,发现清池的力量绝对和他的体格成反比,现在的我不要说拿糖吃了,就连动也只能微微挪动几下。 “回声你不乖噢。” 哪有?我嘟起嘴,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间接还不忘瞟两眼粽子糖。 清池微微一笑,空着的手臂向前伸展,夹起一颗粽子糖,喃喃自语道:“漱芳斋的粽子糖,果然名不虚传,单闻气味就知香甜无比。”说完,食指和中指一用力,糖纸便被剥落,露出当中琥珀色嵌着松子的糖身。 只见清池将糖在我鼻尖一晃,眉眼弯弯:“如此佳品不尝岂是委屈?”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委屈。 清池只笑,双眼亮晶晶的,微微伸出舌头,将粽子糖轻轻放在舌尖上,粉色的舌尖一转就将糖舔入嘴里,食指放在嘴里,半噘起红唇,意犹未尽的吮吸着, 其间,清池的眼一直注视着我,半眯着眼,一边的嘴角划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红唇含着白皙的手指,微微开启着,隐约可见整齐的贝齿,时不时转动着的粉色小舌,还有在舌尖滚动着得琥珀色的糖块。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过嫣红的下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又嫌不够似的,舌尖又轻舔了一下,修长的食指顿时附上一层亮晶晶的水膜。 我霎时被吓呆了,的的确确地被吓到了。我又何时见过如此妩媚动人的清池呢?自小记忆里,清池总是淡淡的笑,浑身上下散发着暖柔的气息,不绝情也不热情。哪有像现在这般……嗯……诱人犯罪呢?如果用师傅那色老头的话来说,那么就是色诱。 色诱嘿?我一下子红了脸,赶忙甩头,甩去心底那丝杂念,却怎么也不能甩去心里的那份慌乱。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勐然发现不知何时清池的脸离我只有咫尺,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唇间的温热的气息。理清的神志那一瞬又乱了。 湿润的手指在唇间辗转厮磨着,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唇型。 鼻息一下子乱了,仿佛怎么唿吸都不够似的,嘴,呢喃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池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地再次吻上泛起凉意的红唇。时间很长的一个吻,从唇到唇,慢慢地舔舐,轻咬,吮吸。 身子不自觉软倒在清池的怀里,手臂一点一点环绕上他的颈项,将彼此的身体牢牢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对方令人心醉的温暖。 唿吸不由得仓促起来,唇与唇的交叠,舌与舌的纠缠。热流仿佛随着舌尖传递过来,口腔里的津液变得浓稠起来,糖块在唇间转动,一下子转入我的嘴里,在舌上转了一圈,一不留神就被清池给缠住,轻轻一舔,糖又回到了他那里,甜甜的糖液在嘴里流动,泛起甘甜的回味。 第21页 唿吸变得好睏难,我紧紧地抱住清池,将彼此的身体贴得更紧。忽然,我敏感地觉察到抱着的身体一颤,疑惑间清池已经分开了我与他的距离,唇间牵扯出一道yin靡的银丝。 “回声?”不期然地看到他脸上泛着同样疑惑的神情。 恩?我顾不得害羞。怎么了? “你的声音?”清池惊喜地抓着我的肩膀。“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声音?我摸了摸喉咙,我的声音? “听到了,我听到了?”清池激动地抱住我。 我轻轻笑了,握着清池的手慢慢地写道,清池你忘了,我只是听不见而已,听不见所以才不会说话的。 清池看着我写的字,忽然将双手覆上我的耳朵,认真地对我说:“回声,你信不信我?” 我点头,我一定信你。 “我一定会治好你,至少我希望我能够听见你的声音。” 我笑了,坐起身,抱着他的脖子,大大地亲了一口,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咬,因为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大滩水迹,谁叫他刚才欺负我来着。 清池也不生气,手摸了摸脸,看到手上亮晶晶的水痕,微微皱眉,一个俯身,舌在我的唇一舔,坏笑着起身,颳了下我的鼻子,我淘气地皱了皱鼻子。 “淘气,这下子公平了吧?”说完他舔了下唇,笑道:“我终于知道我的回声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粽子糖了,味道的确不错!” 脸“唰——”一下就红了,天啊!这傢伙怎么…… 我红着脸,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得注视着对方,直到眼睛发酸,也不愿移开。 不知何时,清池敛去脸上戏虐的笑容,额顶着我的额头,眼对着眼,唇贴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我:“回声,我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叫我的名字,用你的声音唤我清池,哪怕这一生你只会说这两个字。” 心,一下子,醉了。 ****************************************************************************** 给我回帖吧,看我这几天那么乖的样子,给我回帖吧 有米有看到上面的那段色诱,此乃是我下了大血本写的俄,写的我脸红心跳……自己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打滚……我要回帖俄 第二十章 旅途纪事(四) 唉—— 唉——唉—— 唉——唉——唉—— 唔!!!!!!!!! 又来!? 我哀怨地看着下重手的清池,他怎么养成了爱敲我头的习惯啊! “多敲敲,才能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啊!”清池笑眯眯,眼弯弯。 我白他一眼,随即又吃了一记狠敲。此恶人还煞有其事地教训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对长辈那么没礼貌!” 我昵一眼,你是我长辈嘛? 清池蹭过来,抱住我,脸贴脸地又蹭了几下:“我可是你亲亲的清池啊!” 我死命地扳他凑过来的下巴,肉麻兮兮。我吐了吐舌头。 清池亲昵地捏捏我的鼻子,小淘气。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进着,不算快却也不慢,比起普通的马车算得上迅速。比如说现在,我们已经将秦殇他们的马车给远远地甩开了。 清池说这两匹马,一匹汗血宝马,而另外一匹则是大宛马王。 我知道江湖上宝马难求,就算是皇宫也难得一匹汗血宝马,更何况清池竟是将此两马用作拉车。可见清池并不稀罕。这让我不禁起疑,清池究竟是什么身份? 清池,我坐在他的腿上,手指一圈一圈地在他胸口画着。 什么事?清池拿起我的一束髮尾,在鼻尖轻轻一嗅,一脸不正经。 你到底是谁? 话一出口,清池和我都沉默了,他放下了玩弄的头髮,我转过身背靠着他。 即使你不想回答,我还是想知道的。 手指醮着水慢慢地写着,清池总是在我的身边放着一碗清水。 清池捻着头髮,轻笑:“回声,你希望我是谁呢?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 我头一偏,躲过他的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一瞬清池眼里闪过的是杀意。忽然就想到和商煊玥的赌约,我发现其实我对那个赌约是没有一点底的。 嘆了口气,清池,我以为你信我…… 我以为你会信我,还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我摇头,茫然,不知。 轻轻的一记敲击,落在我的额角。 不痛,心却伤。 清池,难道你不知道爱人间需要的不是隐瞒,而是坦诚吗? 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爱人吗? 我们似乎不是爱人,说爱的人是我,说允许爱的人是他。 原来,从头到尾,真的只是我的臆想…… 心念一动,身体自然地离开清池的怀抱,那个温暖得让我眷恋的怀抱。 靠在车窗前,冷冽的寒风吹凉脑中的热度。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孩子,任性地发着脾气,又或者说像个女子般发泄胸中的怨气。 忽然莞尔,原来爱情中的战争,真的是谁先爱上,输的人就是他…… 摊在眼前的双手,骨节分明,像是上好的玉箫,光洁细长,练武者常有的薄茧在这双手上并不明显。举手额前,阳光穿透过来,将双手染上一层红晕。 不知道,这么一双手在该放手的时候,是否会懂得放手? 另一双白晰的手抓住我的手,我一愣,急忙回头,却被蒙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清池已经来到我的背后,紧紧地贴着。抓着我的手慢慢上移,直触到一个冰凉柔润的物体。 那是……?! 指腹贴着,可以感受到唇瓣的开合,手指贴上去的时候,清池的唇微微地颤抖了下。 眼前一片黑暗,唯一的感觉,就是身后的心跳。 忽然,紧贴着的唇抖动着。 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清池在说话,平时熟悉的嘴型在脑海中一一呈现。 我听见他说:“回声,对不起。” 我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听着他说。 “回声,我谁也不是,我只要记得我是你的清池,是你的清池。” 手是凉的,唇也是凉的,只剩下心,还不是凉的…… 手肘迅速地向后一撞,成功地将背后的身体撞开一段距离,我乘着这个机会拉下蒙在眼上的手,向后转去,正对着清池。 我狡黠地露齿一笑,抱住清池的脖子,大大地亲了一口。 清池愣在那里,似是没有回过神了。也难怪他了,前一刻还怨天怜人的表情,下一刻竟然抱着他撒娇,其间没有任何的徵兆,想是人都会被吓到吧!不过这也只是一会时间。 我抱着头,哀怨地被狭持在他的怀里。武功高,了不起啊。 敲痛了?清池笑着问我。 这是不是一句废话?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清池轻笑,将唇印在我的唇边,还痛不痛? 我嘟嘴,清池,你为老不尊,占我便宜! “什么叫便宜?”清池揽着我的肩,低下头看着我,垂下的髮丝嬉戏般在我的脸上划过。 我直接拿了头髮去搔他的鼻子,看着他皱眉别开,就开心地笑起来。 你敲我的头,却吻我,这不叫占便宜叫什么? 呵呵,清池仰头大笑,“别人的那叫便宜,我的回声,那就不是便宜了。” 那是什么?我不解。 “回声,你是我的宝贝啊,当然就是抢宝贝啦!” 歪理!我没好气地瞪大眼睛。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噢!”清池狡黠地向我眨眨眼。 我连忙不耻下问,坐直了身子,是什么? “抢劫!” 啊呜!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我呲着牙,张牙舞爪地扑上那个笑摊在地上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呵他的痒,挠他的胳肢窝! 好啊,我让你抢劫,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抢劫! 清池笑得东倒西歪,不停地躲闪。 我压在他身上,头坻在他的肩上,张嘴就是一口。 有时候,有些事情,隐瞒也许真的是好。 就像我,我的不安,是我最想隐瞒的……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这几天那么勤快地更新,大家还是不给我回帖呢! 我哭,我闹,我打滚,我撒娇! 人家要回帖嘛~我要贴贴,我要贴贴!打滚ing,我要看帖帖咩~ 第22页 吼!!!!我要回帖……咳咳……下去喝口水…… 第二十一章 四玄宫(完) 马车总是在同一个地方绕圈,一圈两圈三圈,围着同一个地方不停地绕,绕得我头晕,绕得我不安。 曾经听师傅说起过,江湖上有些人士为了自身的某些缘由,常常部下迷阵,诱人入圈套,许多人都是因为没能悟出迷阵的破解处,而被活活地困死在迷阵中。 当初听来,全当是天方夜谭,一笑了之。 今朝看来,不得不让人心惊。 放眼望去,高高低低,远远近近,除了翠绿的竹子就是翠绿的竹子,分不清东西南北,所有的地方都是相似却非相似。 我心惊地看着窗外茫茫竹海,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窗框。 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安,清池握住我的手,揽着我坐在他的腿上,轻柔地抚开我额前的碎发,柔柔地一个吻印在脸颊上:“回声,没事。” 我点点头,窗框上的手放下来,反握住他的手,清池的手有种让我心安的温度。 见我紧皱着眉不放的奇怪神情,清池不禁莞尔一笑,伸手撮我眉间的小疙瘩:“瞧你,都能夹纸片了,小小年纪,老伤神,当心未老先衰啊!” 我伸手挥开他的碰触,瞪目怒道,别老不正经。 没想到清池还真玩上了瘾,捂着脸,坐小媳妇状,哀声嘆气地缩在马车内的一角,肩膀还时不时地抽动几下,十足十一受气包样。 天啊,我无奈抚额,怎么以前就没看出他的嬉皮笑脸来! 当下气极,恨不得一脚踹翻马车,看他怎么缩! 想到做到,我立马直起身,抬起脚,准备上踹,不料一激动忘了此刻我正身在马车中,头一抬重重地撞到车顶。 痛啊! 我嘶哑咧嘴捂着头下跪,痛死了,痛得眼角都湿了。 再抬头看那始作俑者,笑得乐不可支,如果不是车内空间太过狭窄,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会滚上两滚。 我咬牙咬唇,最想咬他,伸出就是一脚。 清池也不停笑,右边眉毛一挑,伸手一抓,轻轻松松就制住了我。只见他半挑眉毛,邪邪一笑,抓着我的脚踝往后拉。 原本这也没什么,不就我人往后挪,重心不稳向下摔,地上铺着兽皮也不会痛到哪里去。 巧就巧在,我正巧摔在刚碰出来的大包上。 我! 我颤着手,怒指眼前人,任是痛得我脑袋发蒙,也不放过斥责他的机会。不带你这么整人的! “好了。”清池抿嘴一笑,欺身上前,伸手垫在我的脑后,眼波一转,“谁叫你这么傻来着,看着就想欺负。” 我横他一眼,想来还是我自找的? 清池不语,只顾笑,食指遥指窗外寒竹。 我撑起身,转头看去,竹子还是竹子,没什么特别阿。 清池摇摇头,一脸朽木不可雕也,“说你傻,还真犯起傻来,竹子,竹子,莫非你忘了我最爱之物,无非竹也?” 我眨眨眼,当下明白,捂嘴一笑,扭头就往他脸上捏,看他一脸铁青,愈笑愈欢。我自是没忘,当然我也没忘我脑袋上那包子正火辣辣地蒸着呢! 时间在我和清池的逗闹中,飞速地消逝,一眨眼的功夫,那原本团团绕绕的竹林就被甩在车后,离开了令人晕眩的竹林迷阵,眼前豁然开朗。虽已临近晌午,可是路道上仍然瀰漫着薄薄的雾气。 这是去哪里?我把玩着手中纤长的手指,反反覆覆做着十指相扣,握紧放松的动作。 回家。清池淡淡地说道,手里捏脸的工作也不放松,我的右脸早已红彤彤一片。 雕栏玉澈,廊牙曼徊,站在高高的亭楼下,我仍有些回不过神来。头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雄伟黛山渺渺云雾,方圆百里尽收眼底,仿若天下万物皆为膝下之臣。 我不禁愕然,这难道就是清池所谓的家吗?这座立于万山之巅的四玄宫就是他所谓的家吗?脑中一片晕眩,真的怀疑我是在做一个真真切切的梦! 记得来的那天,我窝在清池的怀里认真地问他,清池,这会是我们的家吗? 清池苦笑了一下,是的,我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苦笑,他搂着我,回声,再等等,再等等。 我想,也许,这里并不是我想要的家,至少现在还不是。 清池一直在忙,天天不见他的身影。 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知道他在忙。 每每夜半醒来,总见他在窗前对着月光静坐,面前是那两块刻着月下香的玉佩。 自从那次之后,清池没有在我的面前毒发过。 我问他要不要紧。 他说,有秦殇在,拖得起。 又是一个月明夜,我伏在清池的背上,十指与他紧紧交叠,掌心间是那两枚玉佩,冰凉的玉佩慢慢地被手心的温度捂热。我轻轻用脸蹭着他的脖子,感觉到清池微微嘆了口气,柔柔的一个吻落在我的唇。 回声,快去睡了,秦阳说你身体不好,容易着凉。他颳了下鼻子,笑着说。 我一愣,随即甜甜地一笑,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你睡我也睡。 清池摇了摇头,把我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拉下来,别闹了,听话。 我嘟着嘴,不干不愿地窝回了被子里,看着他帮我掖紧被子,可是看着清池离去的手,我忽然一阵心慌,清池! 清池笑了,为了我孩子气的举动,离去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声,真的别闹了! 我脸红了一下,收回拉着他衣角的手。 睡吧。他无声地嘆息,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 冬天的天空一直很干净,干净地让月光比燃烧的烛火更明亮。 我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衣,靠在窗前,看着那道在月光下格外显眼的白色身影,看着他作出小楼,看着他走向远处的假山,看着他走近假山黑色的身影,那道从我来这里开始,就没有消失过的身影。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偷窥还真是无聊,食指在窗棂上轻叩几下。一张倒吊着的脑袋立马出现在我的面前。 真没意思。倒吊在屋檐上的秦殇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我不理他,只是将窗子开大方便他进来。 秦殇也不客气,一个翻转,稳稳噹噹地落地,脚一沾地就对着我做鬼脸,原来你早知道了啊!我还想着要不要提醒你呢。 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房里,暖炉早在清池出门的时候就被我熄了,房间里冷得有些发阴。 秦殇抖了抖肩,问我,你不怕冷啊? 我回答他,我体温偏低。 秦殇愣了半晌,嚷嚷道,那你还不生暖炉,想冷死自己。 他是个医生,知道体温低的人怕冷,可惜…… 你觉得心冷的人,会怕冷吗?我这么回答他。 你不该和商煊玥打赌的,沉默了许久,想不出话题的秦殇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那个赌肯定会输的。 我知道,捧着没有温度的茶,我微微一笑,贴着杯缘冰冷的茶水滑入腹中,本就清醒的神志越发的清明。 那你还答应下来,秦殇迷惑地睁大了他的眼睛。 我不答,只是微笑。 秦殇忽然泄气一般,回声,若幽说的一点都没错,有时候你和煊玥还真像。 哦?我一挑眉,不再言语。 打赌吗? 我只是在和自己赌罢了,赌我自己到最后舍不捨得放手罢了。 ****************************************************************************** 我的小本坏掉了俄,只能在我爸妈的房间里面用电脑,可怜我的电脑正对着我爸妈的床,屏幕又是超大型的……我汗,我没本事顶风作浪丫……只能偷偷摸摸在我爸妈睡着了的时候更新一点点俄,大家表骂我啊! 第二十二章 何茫然 四玄宫的冬天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冷。我却依然没有升暖炉的习惯,秦殇老是抱怨我有自虐症,还老连带着虐他。我轻轻一笑也不理他,径直披了件单衣坐在窗口吹冷风。 回声,这才是你吧。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所言而事。 其实你也不是很在乎对吧?秦殇指了指窗外那个对我回眸一笑的身影。 我愣了半晌,笑道,好像。 清池依旧很忙,出现在我眼前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时是好几天不见面,但是每一次假山后都会出现那道黑色的身影。 回声,你真的不在乎吗?问这话的是商暄玥。 看着他眦目怒冠,我不禁轻笑,在乎不在乎,需要你在乎吗? 你…… 商暄玥被我堵得说不话,只得怒目圆睁。 我嘆口气,淡淡地回道,你如此担心,难道说商公子你知道些什么? 商暄玥紧抿着嘴不说。 第23页 我继续写,既然不说,那就没什么大事了,相信以清池的本事无需我担心什么,我自然不需要在乎他的归与不归。 傍晚时分,清池踏着余阳走进房间,不说一句只是紧紧抱着我。 我轻抚着他的背,忍不住笑道,亲亲清池,何事惹你多烦忧。 清池扑哧一声笑出声,眉头微微皱着,脸上分明烦忧残留,却硬是装出撒娇的表情,回声,人家好累哦,你都不心疼人家。 我合着笑,我以为那个男人已经把你疼得死去活来了,没想到清池如此喜欢别人疼啊! 清池想要摸我脸的手悬在半空中,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变得毫无血色几近泛青。 唉,我嘆口气,伸出手抓着他的放在脸上。 你知道?清池的脸色缓了下来。 你说呢?我拿着他的髮丝绕圈,反问他。 清池的手慢慢下滑,滑落至颈间时,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很短的时间,短到很难让人发现,然后滑到肩膀上。 恩?我装作无知地看他。 回声,别闹了,我真的很累了。清池抚着额头,从下往上无奈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半个眼眸。 我肩一沈,甩开他的手,有种想要笑的心情,事实上我也的确笑了,笑得弯了腰。反倒是清池脸上冷冰冰的一丝笑意都没有,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笑。 我站直了身,就是紧盯着他笑,忽然一扑身,挂在他的脖子,嘟着嘴撒娇,清池~我很久没看到你了。 所以呢?清池冷冷地看着我,不动声色。 所以,我要惩罚你啊!我歪着头,状似思考。 恩?清池嘴角轻颤了一下。 我眼眸抬起45度,恩?还有什么?我努力回想着,对了,眼睛迅速地眨了两下,硬挤出几滴眼泪,欲落不落地挂在眼眸上,哀怨地看着他。 然后我清楚地看到清池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哈,成功! 清池你说我刚才像不像啊?我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嘎?清池显然一时半会没有从我的转变中恢復过来。 怨妇啊!我高高兴兴地拽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像不像嘛?顺势装出一副可爱的样子。 清池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死小鬼! 我吐了吐舌头,不理他。 清池也不理我,径直拖了鞋,裹着外袍就上床睡觉。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背后的铜镜里印出一张带着纯真微笑的16岁少年的脸。 真噁心,我厌恶地皱起眉。 捏了捏自己的脸皮,都快僵了,假笑还真是累。 不禁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清池,似乎已经睡熟了。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经意地把眼光放向远处的假山后。 果然那儿坐了一个人,面前放着一个小案几,似乎在喝酒。注意到我的视线,那个人笑了一下,对着我举起了酒杯。 我也对他微微一笑。 月光依然澄澈,只是照不透人的心。 *********************************************************** 近来比较忙,我的暑假作业还在努力中,而且也比较倒霉点额,又是电脑坏掉,重装。现在手机也坏掉了俄,键盘都被我锁掉了,坏的恰好是那个开锁键,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确定键,我都已经无语了俄……现在我的网线也不行了俄,一碰就掉,时常断线……所以,你们鄙视我吧……orl 第二十三章 何茫然 天上的月亮还没有完全退去,东边的太阳已经缓缓地升起。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手背上的时候,我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细数来,这到底是我第几个失眠夜了呢? 转身去看清池,恰巧他翻了身,我以为他要醒了,于是起身上前。 清池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垂下一道淡淡的阴影,原本殷红的嘴唇此刻像是不熟的樱桃,泛着淡淡的白色。 我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冰凉的一片。 清池,是真的累了。 捂着嘴,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清池又怎会知道,昨天那场称之为戏的东西并非是场戏。昨天晚上,我是的的确确地在怨恨。 清池身上那股淡淡的麝香,让我失了态。 而那双停顿在颈项间的手,很寒冷。 男子炫耀般的动作,仿佛认定了他的胜利。 我抚摸着清池的脸,泪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 我在妄想,妄想这几滴小小的泪滴能够砸醒清池,砸地他晕头转向,脑子里只能记得我。 我是在妄想,所谓的痴人说梦。 清池沉沉地睡着。 看着他的睡脸,我淡淡地笑,泪滴都不能砸醒他,又怎么会留得住他的人呢? 轻轻地推开门,山顶上的清晨格外地冷,冻惯了的我竟也有些不适应,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发狠一咬牙,就着了件中衣加外袍出了门。 歪歪扭扭地走了一会儿,冷得实在受不了,就急急地跑了起来。 看现在的天色,爱赖床的秦殇肯定还没有起来,现在去捅他的被窝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需要一个冤大头,现在很需要。 一脚踹开门,直直地沖了进去,也不管没有关上的门会穿风。看准了床上鼓起的大包,一个运气飞扑上去,冰冷的手立马摸到一个热乎乎的躯体。 秦殇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亲眼窗外树枝上的飞鸟,仿佛逃命似地乱串。 秦殇脸皱得像个包子,一脸的哀怨,你丫脑子有病,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死人样的手就这么伸过来,还让不让人活了阿! 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我懒懒地窝在暖暖的被窝里,抢占他的床,霸占他的羊毛被。俗话说耳不听为静,反正我听不见,随便他去唠叨。 秦殇见我不理他,咬牙切齿了好一番,伸出手死命拽过他的宝贝被子。 给我盖盖会死啊,我白他一眼。z 去去去,去找你们家亲亲的清池去,别在我这里发嗲,老子不吃这套。 不去。我摇头。 哦~秦殇见我如此,嘴巴圈成“o”型,暧昧地看着我,闹别扭了。 哼,我别过头,不看他。y 你傻啊,秦殇狠命地那手指撮我,哪里跌倒就要哪里爬起来。哪边给你委屈你就哪边委屈回来。 我看了他一眼。 来来来,哥哥好好教教你。秦殇见我看他,一时兴奋,竟然和我称兄道弟起来,手舞足蹈讲了老半天。 我晕煳煳地被他摇晃来摇晃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找清池去。 我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拖出去老远了。 痛!b 我捂着鼻子,眼泪都快被酸出来了。 该死的秦殇,刚刚走的那么快,这会子说停就停,也不打声招唿。 走啊,我催着秦殇。 回声,我们回去吧!秦殇忽然转过身,一脸正经地和我说道。 我看着他,直想发笑,你不是说你哪里委屈了就要哪里委屈回来吗? 我们回去吧!秦殇拉着我的手,硬是要把我往外拖。 我皱起了眉,被他硬扯着的手腕,火辣辣得痛。本来冻着的皮肤就比较容易吃痛,被他这么用蛮力,都已经青紫了。 秦殇,你搞什么。狠狠甩手。g 别去了,好吗?秦殇看着我,眼里满是哀求。 我不理,转过身就往卧室的方向走去,这会儿清池应该还没有醒,屋外伺候梳洗的丫环还没有来。 回声,求你了,你去会更委屈的。 我停下了脚步,冷笑,原来如此吗…… 透过薄薄的纸窗,朦朦胧胧地可以看见屋内的景象,看不真切,不过这也够了。 屋内,床上躺着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躯体。 乌黑的秀髮散乱地铺满床,白皙的双手高高地举起,一只缠绕在另一个人的颈后,另一只手抱着那个人的背。仰起的颈项弯着一道好看的弧线。 木床因为两人剧烈的运动震动着。 地上,散乱着两件衣服,一件白色,一件黑色。 够了,这就足够了。 里面有一个人是清池,这就够了。 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回声,回声,有人在不停地摇晃我的肩膀。 我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影,有些不解,他为何露出如此担忧的神情? 回声,你别吓我! 吓? 我对着秦殇轻轻地笑道,微微地弯起嘴角,秦殇,你出汗了。 秦殇一掌挥开我的手,那是被你吓得。 疼! 我咬着唇,手心手腕疼地厉害,在寒冷的天气下,疼得刺骨。 我看看!秦殇着急看着我的手,扶着我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第24页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和他已经来到荷花池边。因为时节的关系,池内连片荷叶都没有,水面结了一层薄冰。 痛不痛? 再次把神志唤回来,我将视线转向秦殇握着的手,因为用力的关系,手心已经被指甲掐破了,衬着手腕上青紫的手印有些惨不忍睹。 你在这别动,我去去就来。秦殇吩咐了我一声,就急急地去拿他的药箱。 我坐在荷花池旁,一伸手就能触到池水,冰冷,干净的池水,薄冰在掌心慢慢地化开,先是刺骨的寒冷,渐渐是火烧的灼热。 忽然觉得很冷,看着通红的手掌,这个我身上唯一温暖的地方,我轻笑了一下,一个纵身,便跃入池内。 我慢慢地下沈,在水中睁着眼睛,看着一个一个的水泡浮上水面,等到那些水泡消失不见的时候,想必也是我消失不见的时候。 想起上次和商暄玥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落过一次水,记得那时看见的阳光很美。 我努力地睁大眼睛,忍受着眼睛肿胀的不适。 水下的阳光真的很美,眩目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 我张开双手,看着阳光穿透指fèng。 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冷,为什么阳光不能温暖我,为什么连温暖的阳光都是冰冷的,为什么只有眼角才是热的。 双手用力地拨开周围的池水。 我立在阳光下,池水很浅,只过我的腰部上一点点。 我捂着脸,无声地哭泣,泪水掉落在池面上,化成一个个小小的涟漪。 我茫然。 何茫然,何茫然,今悠悠,哀何在? 何茫然,何茫然,心悠悠,独落泪。 心碎,也不过如此…… 第二十四章 醉仙子 很久没有在集市上走动了,最后一次在集市上是和师傅一起。师傅拿着他的老酒壶,喝着不知从哪里打来的酒,一脸红晕,在明媚的阳光下,摇头晃脑说着些真真假假的煳话。 而今我走在路上。 集市依旧热闹,人头依然攒动,小贩仍然有着不退的热情。 师傅却如当日的酒香 ,消散不见。 眼前那副黄色的锦旗,在风中摇曳,上面清晰地写四个大字──闻香下马。 沖鼻的酒香勾起酒鬼的酒瘾。 我迎风微笑,店内好些酒客忘乎所以地踩在椅子上划着名拳。 就如师傅所说的那样,喝酒,不豪慡,岂能领会酒中潇洒。 快点!快点!一旁的秦殇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死拽着我就往里沖。问也不问一声,就大喊,小二,来两坛二锅头。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这小子疯了,喝什么不好,一上来就点二锅头这种烈性酒。早知道就不和他来了。 秦殇见我面露悔色,当即不悦,瞪大了眼睛看我,你答应我的。边说边往我的酒杯里斟酒,不喝是小狗。 我一愣后笑起来,为着秦殇孩子气的话语。小狗?真亏他想得出此种话语来堵我。 好,我举起酒杯,一饮而下,热辣辣的白酒划入喉咙,触手冰凉的液体如燎原星火,轰一下烧遍全身,醇香的酒气顺着鼻腔返上来,醺迷了眼。 好酒!秦殇拍案叫道。 看不出书生模样的秦殇竟也有如此豪慡的一面。 不禁大笑开怀。 回声,开心吗?品着酒的秦殇问我。 我不答,只是微笑。 回声,你应该多笑笑的。 谢谢。我点了点头,同样的话语秦阳也这么和我说过。秦阳,好吗? 若幽会照顾他 。秦殇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的确,有若幽在我也不会担心。 若幽,他是个好人,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好人。 回声,其实,最让人担心的人是你。 我抬头,忽然发现秦殇的眼很亮,像极了没有打磨过的原石,虽然带着不光滑的稜角,却也因为这些稜角而闪出自己独特的光芒。 不似秦阳,似黑色的丝绒,温暖柔和。 不似舞若幽,似午夜的星空,幽深无垠。 不似商暄玥,似顶级的蓝宝石,冰冷平滑。 那么情池的呢? 他似乎是一块经过工匠之手,打造得完美无缺的宝石,不同的坏境里带着不同的光芒。 那天,我在水中,看着水边的秦殇,痛哭地不能自己。 秦殇没有任何一句话地跳下水,在水中陪了我整整两个时辰。 回声,我很怕冷,所以你要请我喝酒。 秦殇青紫的嘴唇哆嗦说出这么一句,嘴角边带着一个小小的酒窝。 眼前飘来一片红云,一闪身稳稳噹噹地坐在了秦殇的旁边。 小二,上酒! 噗── 秦殇嘴里的酒立马喷了出来。 一个铁砂掌印在他的背上,那只手一点都不大或者说很小很秀气,白嫩的手指上缀着小巧的贝壳,贝壳上细细地绘着紫色的小花。 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乌熘熘的眼珠滴熘熘地转,妃色的唇微微抿着,眼角有一道不明显的笑纹,让她看上去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微笑。 一身通红的衣裳,宽大的衣袖上用金线绣着一朵朵月下香的暗纹,红色的腰带上系了条金色的丝线,丝线的底端并不是寻常的流苏,而是两个核桃般大小的玉玲珑。 一头青丝用玉做的盘扣固定在脑后,样式却是极为简单的马尾,女孩的动静间,青丝翩翩飞舞。 正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孩,一上来就给了秦殇重重的一击,逼得秦殇将口中的酒喷洒而出。 此刻,她一脚着地,一脚踏在椅上,用一种江湖莽人常用的极为不雅的坐姿喝着酒。酒也不是倒在酒杯中细品,而是就着酒罈喝。 我说你能不能斯文点。秦殇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痛快,拿着酒杯岂不像个娘们?小姑娘伶牙嘴俐。 你……秦殇一口气回不上来,脸涨得通红。 呦,这就生气了,看看,啧啧,还脸红了,你怎么比我这个娘们还娘们呢?小姑娘似乎嫌说着不过瘾,竟把脸凑上前仔细地看。 看看这小脸,这皮肤,滑不熘手,摸着可真是享受(像受)。说罢,手还捏了捏。 你……秦殇脸色持续返红。 我摇头轻笑。 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呀?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累着了?这可不好噢,对身体不好,让姐姐敲敲!小姑娘迅雷不及掩耳地摸上秦殇的手腕,秦殇发狠甩手,奇怪地是无论他怎么甩,小姑娘的手永远稳稳地扣在他的脉门上。 内火太重,你该泄泄火。小姑娘若有其事地说道。 我自己是大夫,不用你操心。秦殇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对于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不放在心上。不过,他似乎忘了他也只是个黄毛小子而已。 和你说,你还不信呢?小姑娘不满地嘟起了嘴,眼睛瞄过一旁的空酒罈,忽然眼睛一亮。这样吧,我和你比酒,赢了就听谁的? 好!秦殇二话不说,拿起酒罈就灌。 嘻嘻,慡快,我喜欢。小姑娘轻轻一笑,也喝起了酒。 我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两个黄毛小孩孩子气的举动。 果然不肖半刻,两个刚才还豪言壮语,发誓不喝干酒家的酒窖不回去的两个人此刻已经趴在桌子,迷迷煳煳地说着些酒话。 我也懒得理他们,靠在窗前喝着自己的那一份酒。 一双白晰的小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一惊,转过头。 明明应该醉了的人正在坐在我的旁边嘻嘻笑。 喂!你听不见吧? 我点了点头。 难怪了?过来,姐姐我看看。小姑娘对着我勾勾手指。 我不禁皱眉,姐姐? 别看我这个样子哦,我可是二十岁了哦!她双头插腰,娃娃脸向上45度仰着。 真的啦!见我一脸的不相信,她急急辩解,算了,不和你说了,来我看看。纤细的手指搭上我的脉门,凝神诊断了一会儿,原来如此。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说,你愿不愿意和我走?我可以治好你的耳朵!小姑娘大声地说道。我之所以如此认为,是因为她那张樱桃小口被她撑到了极限。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没劲!她意兴阑珊地坐了回去,捧着酒罈子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看看一旁醉得不省人事的秦殇,忽然展颜一笑,唉,真是个呆子,醉仙子岂有酒醉之理。 她突然抬起头,摸索着拿出一个通体透明的杯子,在杯子里斟满酒,举到眼前透过酒杯看着我,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酒吗? 我摇了摇头。 呵呵,所谓酒也,毒也。酒能醉人,亦能惑人。何谓毒也?越是毒的毒药越是甜美,宛如置身仙境不能自拔。天下至毒并非没有解药,而是中毒之人捨不得梦中的美景,不愿清醒。爱酒之人,多爱醉酒,酒醉方能入梦,入梦才能见仙境。,就如…… 第25页 中毒。我写道。 真聪明,我喜欢。小姑娘笑道。 说罢,她直起身,凑近脸庞,凉凉的唇印在我的脸颊上。 我叫古盈袖,有暗香盈袖的盈袖,古往今来唯我独尊的古,记得来药王谷找我哦。 翩翩红衣如飞舞彩蝶,转瞬便逝,空留满桌酒罈。 第二十五章 梦貘 撮了撮秦殇熟睡的脸庞,孩子般的嫩滑。 我轻笑,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 秦殇睡得死沈,凭我的气力要将他拖回去是绝无可能的。 现今唯二的办法,也只有等待了。 等待有人想起我们这两个失踪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街上的小贩早已收起摊位回家,只留下零星的几家客栈亮着灯。 店内鼎沸的人声消失已久,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我等的人还没来…… 或者他不会来…… 可是我仍在等待…… 等待有人会笑着对我说,说要带我回家…… 风吹过虚掩的店门,木制的门摇摇晃晃,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现在门口。 我凝神望去,不是清池…… 来人走近桌子,看了眼熟睡的秦殇,笑然,一把把他扛在肩头,弯下腰笑着对我,是回声吗? 我点了点头,淡然地喝着酒。 煊玥让我接你回家。 我抬头看着他,清池呢? 他促狭地眯起眼,暧昧地说道,他不方便。 为什么?我皱起了眉。 我以为你知道才来喝酒。他如此说道。 走在离他一臂之外的地方,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味,带着一点点引诱的麝香,很熟悉。 我皱眉,离他更远。 他不以为然,只是轻笑,肩上的秦殇,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绕过村庄,记得要穿过那片迷宫一样的竹林。 煊玥很喜欢竹子呢?男人在林中自言自语道,对着我的眼笑着自言自语。 男人带着我曲曲绕绕走了好些时辰。 当走出竹林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这并不是回去的路,这条路的尽头是悬崖。 我转头看他,手中天蚕丝绕在腕间。 男人放下秦殇的时候,就算是如此波动,秦殇仍是酣睡的样子。 我早该料到,他在扛秦殇的时候就已经点了他的睡穴。 回声?你真的如同煊玥所讲,很漂亮。可惜…… 男人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一丝可惜之情。 我不语,手腕向外轻轻一翻,丝线准确地绕上他的手腕,正好扣在脉搏处。 冬天的晚上,晚风很冷,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 男人看了眼手中的丝线,天蚕丝? 他笑了下,不错,放风筝不错。 煊玥很宝贝你。碰都不碰你一下。男人眯起了眼,带着审视的眼睛看着我。也对,对于他而言,碰了你算是侮辱。不过,他可能不知道他的宝贝早就不干净了。 清池知道。我不屑看他。 知道什么?他不就知道他杀了你的师傅而已。不过对于庭下的少年是谁,他可不知道?怎么样呢,小回声,那夜的滋味很销魂吧?邪恶的笑容慢慢地浮上男人的脸。 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重重地咬了下嘴唇。 煊玥为了这件事可是和我闹了很久的别扭啊! 我抬起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嘴里的清池,其实应该是我的煊玥。我帮他杀了他的大伯夺走四玄宫,而他答应成为我的人。你说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可恶!我狠狠抽动丝线,丝线勒进男人的腕子,鲜红的血顺在手腕往下流。 男人不怒反笑,举起手,伸出舌头一舔,嘴边一抹鲜红,的确很漂亮啊,可惜漂亮得有些碍眼了。 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身子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直被风颳到崖边,刮落悬崖…… 突然想起那熟悉的香味,我曾经闻到过,在清池的身上,在清池夜不归宿的第二天早晨,那股淡淡的麝香…… 视线被吹起的长髮迷了眼,微红的天空还留着夕阳的余味。 曾经听师傅说过,有一种动物叫作貘,有一种貘叫作食梦貘。 传说食梦貘是一种能为人类吃掉恶梦,留下美梦的传说生物。 如果这是我的噩梦,那么食梦的貘现在在哪里? 我闭起眼,不再做梦…… 凤凰台上忆吹箫 上部 完 第二十六章 新生 曾经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间天堂莫过于药王谷,人间地狱莫过于四玄宫。 之所以称药王谷为天堂,是因为药王谷横着进去,竖着进去。 四玄宫则反之,有去无回。 四玄宫很大,大到就算是宫里的人也会迷路。 小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刚进宫里没多久的她,很不幸的又迷路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小翠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冷风吹过,翩翩竹叶发出萧萧声, 空旷的庭院更显寂寥。 小翠紧紧咬了下嘴唇,忽明忽暗的斑驳竹影说不出的恐怖。 快点走快点走……小翠在心底不停地鼓着气。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凭空响起,惊得小翠也不禁尖叫起来。 “谁?”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不见人影。 “我……”小翠抖抖索索老半天,愣是不说不出一句话。 寂静的竹林又恢復成了原来的样子,没有一点声响,让小翠不禁以为刚刚那一声只是个幻觉,暗暗地舒了口气。 “过来!”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小翠战战兢兢地问道。 “过来!”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是…是……” 小翠有些迈不开步子,却又不敢太慢,只能踉踉跄跄地向前移动,在快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脚一绊摔倒在地。 硬生生地忍下唿之欲出的呻吟,小翠大气不敢出地迅速从地上爬起,低着头等候发落。 空气中隐隐传来淡淡的药香,眼前一抹白色闪过。小翠好奇地抬起头。 天哪! 小翠忍不住在心底尖叫一声。 一个男子被绑在两根竹子之间,半裸的身子上全是一道道的青紫,身前是一根根断裂的,只留下根在的竹子。披散的长髮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道道的血痕。 “看够了没有?”不耐烦地声音再次响起。 “啊!”小翠匆忙转过头,纤长的白色身影懒散地靠在竹子上,低垂着的眼眸闪着不悦的光芒,殷红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白皙的皮肤和白色的衣服融为了一体,分不清楚。 好漂亮的人!小翠感嘆道。 “看够了,就滚!”抿着的唇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一挥手,小翠已经被迫退出了好几步。“把秦殇给我叫来!” 小翠几乎忘了回答,连忙冲出去,就怕慢了一刻自己性命不保。 “哼哼……”被绑着的男子发出一声模煳的轻笑。 水清池看了他一眼,一个冷笑慢慢地浮上脸庞,一个翻转,倚着的竹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击向那名男子。 男子闷哼一声,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至下颚,又被一双修长的手接了去。 水清池伸出小舌,舔去指尖的那滴汗珠,轻笑一声,用一指托起男子的下颚,红唇靠近男子的脸庞,吐气如兰。 带着清淡药香的气息,从半张的红唇里吹到脸上,此刻好似极品的媚毒,轻易地勾起了男子内心的欲望,唿吸不禁变得侷促起来。 水清池冷眼看着男子因为自己挑逗的动作而变得欲望高升,不能自己,眼光一敛,男子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雾,胸口被重物狠敲一记。 “呜!”喉咙一阵腥甜,却又被人用重手法点穴,血气在胸腔里翻腾得不到缓减,男子原本泛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别拿你的血污了这块地。” 听了水清池的话,男子淡淡一笑:“怎么给你们家的回声留着?可惜,他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啪!”z 清脆的耳光声伴随着水清池冷冽的声音一同响起。 “回声自然会回来,只要我去接他!” “是吗?但愿你还有那个本事,你身上的毒差不多时候也该发作了吧?也好,那个时候你就能和你的回声相遇了!哈哈……” 笑声在最猖狂的时候停了下来,鲜红的血在他的脖颈间蔓延开来。 第26页 第二十七章 前奏 “今朝有酒今朝醉!”古盈袖歪歪扭扭地走在林间的小路上,手里捧着一罈子酒,真真迎合了她的绰号——醉仙子。 “呜!”晃了晃手中的酒罈子,最后一滴酒落入她的口中,随手往路边一丢。古盈袖举起手,闻闻袖子,闻闻腋下,不禁吐了吐舌头:“惨了,一股子的酒味,又要被师兄骂了!” 环顾四周,古盈袖不禁嘆气道:“连点风都没有!” 说罢,古盈袖轻盈地一个转身,随着她的动作,一缕微风轻轻地吹过。 古盈袖抿嘴一笑:“瞧,办法不就出来!” 商暄玥赶着马车的时候,忽然发现路中间一道红色的身影在翩翩起舞,伴随清脆的铃声和淡淡的酒香。 马车不得不停了下来。y “怎么了?”秦殇撩起车帘了,又迅速地放下,仔细地看了一下确定不透风后,才走下车。 商暄玥指了指路中间,红色身影已经站定,正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秦殇皱着眉,他总觉得这个圆圆眼睛圆圆脸蛋的红衣少女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知对面的红衣少女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古盈袖歪着头,仔仔细细地回忆着。是朱家村,还是沁春楼,还是管淋楼?呜,好讨厌哦!就是想不起来!古盈袖不禁敲了敲自己堵塞住的脑袋。 “咳咳……”轻轻的咳嗽声从马车内响起,“出什么事了?” 好好听的声音噢!和师兄有得一拼耶!古盈袖立马竖起耳朵,心里暗暗祈祷车内的人再多说两句。 如此好听的声音岂能浪费了?恩,怎么说呢,比师兄的声音要稍微低一点,冷一点,沙哑一点,不像师兄那个清澈。 想起自己那位漂亮的师兄,古盈袖苦着脸,怎么办呢?要让师兄知道自己又偷偷下山喝酒,一定会被罚抄门规的啦,连带着诊疗100个病人!啊!麻烦死了!古盈袖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髮。 “喂,麻烦你让路好不好?”不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古盈袖转头看去,发现那个她看着眼熟的少年正对着她看,眼底尽是不耐烦。 死小鬼!古盈袖瞪了他一眼,仍是自顾自地考虑怎么矇混过关。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耳聋了啊!”秦殇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什么女人啊! 耳聋?古盈袖的耳朵动了动,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殇的脸,大吼一声:“老娘我最讨厌别人耳聋两个字!” 秦殇觉得自己在大白天的时候看到了闪闪星星,脑袋被这么一吼晕乎乎的。 “咳咳,秦殇,回来。”那个令古盈袖痴迷的声音再次响起。 “哼!”秦殇不甘心地回到马车里。b “等等!”古盈袖拦着秦殇的去路,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你病了?” 秦殇奇怪地看了眼古盈袖,“你怎么知道?” “废话,那么浓的药味,当然是因为生病了,要不然那么重分量的补药不要喝到流鼻血啊!”古盈袖耸了耸肩,好似听到一个好笑的问题。 “呵呵,好聪明的姑娘啊。”g “那是当然!”听到自己喜欢的声音的夸奖,古盈袖插着腰得意地笑道,就差尾巴没有跷上天了。 “切,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秦殇就是看不惯古盈袖,忍不住嘲讽道。 古盈袖仔细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莫非,难道,其实,应该,可能,你们要去的地方叫做药王谷?” 商暄玥制止了准备发难的秦殇:“姑娘,我们正是要去药王谷,所以不能和你闲谈,我们赶着上路,就此别过。”说完,扬起马鞭准备离开。 “等等,你们确定要去药王谷?”古盈袖确定地问了一句。 “是的,”商暄玥看了眼身后的车厢,“我们要去药王谷。” “为什么呀,世上好的大夫多了去,你们没必要一定要去药王谷吧!”而且就算你们去了,师兄也不会医你们的,当然最后一句话古盈袖没有说出口。 “实不相瞒,家主的病只有药王谷之人能医,听闻药王谷近年每个月都会替一百个人医病,我们想碰碰运气。”商暄玥如此说道。 呜呜,古盈袖心底里在流泪,那是被师兄罚的。 “那么,再见了。” 对着渐渐看不见的马车挥了挥手,古盈袖对天翻了个白眼,再见,唉,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啦…… 第二十八章 所谓回生 古盈袖提着胆子,战战兢兢地,一步三回头,当然她不是眷恋山中的风景,而是在眷恋自己即将远去的逍遥日子。 慢慢磨,慢慢走,能磨多久就磨多久,能走多慢就走多慢。古盈袖这么想着。 但是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所以古盈袖再怎么不想回去,仍然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散去的那一刻走到了药王谷。 难道就是所谓前途一片黑暗嘛!古盈袖对着黑漆漆的山道,哀嘆不已。看吧,连老天爷都知道我前路茫茫,这么快就天黑了。 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就迈得越发慢,就差没有用爬的。 慢悠悠晃到谷口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那辆马车停在入口处,马拴在路旁的大树上,人似乎已经进去了。 古盈袖暗嘆糟糕,急忙飞身入谷。 匆匆忙忙地冲进主屋,古盈袖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师兄不在。 “咦!!!!!是你!!!!!!”突然拔高的尖锐声音。 “靠,老娘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古盈袖破口大骂,殊不知自己的声音比之秦殇还要高尚多许。 “小姐。”一旁的婢女拱手向前,“这三位说是前来寻医。” 古盈袖点了点头,算是听到,眼光顺势在屋内一转,哦,那个白衣服的漂亮哥哥难道就是那个好听声音的主人。啊呀呀,真是和师兄有一拼啊,瞧瞧,眉如黛,眸如星,唇不点而红,肤如凝脂,形如飘柳,衣衫联袂,似有飞天之感。 嗉—— 古盈袖擦擦口水,脑中冒出粉红色的泡泡,不知道,他和师兄谁漂亮哦?师兄,呵呵,师兄,呵呵呵呵,呜呜呜呜,佛祖保佑,师兄你千万不要出现阿! “喂,我说药王谷的主人在哪里?” 啪! 古盈袖清晰地听到自己脑神经断裂的声音。 “真不好意思,药王谷的主人,”古盈袖吞了口口水,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道:“正是区区、在下、不才、敝人、我、醉仙子、古盈袖是也。”当然我只是二主人。 瞥了眼身边的婢女,古盈袖故意忽略秦殇的瞠目结舌,白衣人的怡然自得,蓝衣人的冷漠对待,她决定还是问清楚对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比较好。 “那个谁,你,过来一下,”古盈袖对着最近的婢女勾了勾手指,“那个师兄在哪里?” “回生少爷?” 身后传来一阵清晰的抽气声。 古盈袖挥了挥手,挥去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啊,是啊,就是你说的回、生、少、爷。” 真是,落地有声阿! “回声?” 古盈袖清楚看到白衣人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冷冽的声音竟带着颤抖。 古盈袖木讷地点了点头。 “嗯,药王谷的当家,你们要找的神医。” 纤长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掐住古盈袖的肩膀:“回声在哪?”白衣人漂亮的脸此刻狰狞地好似恶鬼。 古盈袖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煊玥!”腾空出现的一双手拉开他死命掐的手,“你把人家给吓到了。” 被唤作煊玥的白衣男子,好似痴傻了一般,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她说回声,是回声,回声还活着。” 嘎?古盈袖有些转不过神来,眼前的一幕幕好似戏剧一般。 那个蓝衣人抱着漂亮哥哥耶!嗉,好图哦! “喂,口水擦一擦。”嘲讽的声音响起。 古盈袖白了秦殇一眼,死小鬼,当老娘是七岁儿童阿,那么老土的骗人方法。 “煊玥,你不问问这个女人?”秦殇冷眼看着商煊玥的安抚动作,他不喜欢商煊玥也不喜欢煊玥。 “是了,我有点失态了。”煊玥抹抹了眼角,离开商煊玥怀抱的那一刻,商煊玥的脸迅速地沉了下去。 “能不能告诉我回声他在哪?”煊玥柔声问着古盈袖,“我是清池,水清池。” 啊?到底叫哪个啊? 第27页 古盈袖歪着头思考了片刻,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到:“那个,我也不知道,喂,我师兄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清幽澄澈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正想着要来找你,没想到你倒先找起我来了。” 古盈袖嘴角一阵抽搐,完了。 煊玥,此刻应该叫做清池则是紧紧盯住门口不放,回声,会是我的回声吗? 淡淡的幽香飘进房内,混和着药香和花香。清苦和甜腻,明明是两种不同的香味,却有着沁人心脾的舒适。 来人踏着朦胧的月光缓步走来,如墨的青丝,融入黑夜的衣衫,衬得他白皙的皮肤带着不可思议的透明感,也让人越发注意他如谪仙般美丽的容貌。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小袖子,你捨得回来了吗?”轻轻柔柔的声音好似心底被猫抓了一下,痒痒的舒服。 当然这是对别人而言,对被唤作小袖子的古盈袖好比鬼催魂,全身汗毛竖起,鸡皮疙瘩蹦一地。“呵呵呵……” 清池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绝对不会是回声,他的回声不是这个样子。 如果说回声是清澈如水,淡如远山。 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则是带着六分妩媚三分清纯一分冷漠,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亲近他,当自己以为近的可以触摸他的时候,却又被那一分冷漠给拒绝在天涯之外,却恰恰是这份冷漠平添他的诱人之美。 这个人就像是个朵罂粟。 美丽的毒花。 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回声听不见声音,不会说话。 “你是回声?”沉不住气的是秦殇。 来人抿嘴一笑,眼神飘过秦殇,飘过商煊玥,最后落在清池的身上:“是啊,我就是回生,回復的回,生命的生,不知道各位来访所谓何事?” 清池垂下审视的眼睛,敛去眼底失望的神情,再抬眼时,脸上是一片空白:“在下清池,来此寻医。” 回生皱了下眉,黛眉微颦:“请回吧,我不医人。” “为什么?”一直无语的商煊玥问道,刚才因为来人不是回声而松懈的神经,因为回生的话被提了起来。 回生歪着头,有些不解地问:“我说不医便是不医,需要理由吗?” “你……”商煊玥握紧了拳头。 回生丝毫不在乎商煊玥的怒气,淡然地看了眼窗外的月光,忽道:“不知道桂花酒还有没有?”说罢,曲起食指坻在下嘴唇,眼波似水,回眸一笑:“清池喜欢竹子吧?是因为竹子空心,和你很像。” 回声? 清池有些不解,明明不是回声,为何会知道回声知道的事,知道只有自己和回声知道的事。 “所谓回生,回復的回,生命的生。”回生突然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带笑的眼睛看着清池迷茫的眼睛:“我给你个机会,让你住在药王谷三个月,三个月后说不定我就会医你,当然事先说明一点,所谓不医人,是不医外人,记住了,是不医外人。” 第二十九章 “师兄,你真的要让他们住下来吗?”古盈袖头顶厚书板,脚跪搓衣板,辛苦之余还不忘关心下他人,心下念道,这年头好人太少,像我这样的好人更是少,我真是个好人。 “嗯?他们?谁啊?”回生抿了抿杯盖,今年的桂花加上去年的雪水,扑鼻的香气盈满整个屋子,回生也不吹气,连着细碎的花瓣一起喝下,细细品过后,淡然一笑:“不错。” 古盈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暗嘆,佛祖保佑。 师兄天资聪颖,虽然学医不过三年的时光,但是而今已能成为药王谷第一好手,就连从小跟在师傅身边的自己也不能比拟。 哎,可惜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爱钻牛角尖。 如此想着,古盈袖偷偷向回生投去一个惋惜的神情。 回生微一抬眼,就看到古盈袖那一个古怪涵义丰富的眼神,轻笑着放下茶杯,好笑地看她嘶哑咧嘴的痛苦样,终究不忍心罚得太厉害了,便让她起身坐在一边。 毕竟对于这个师妹他是喜欢的。 抿了口茶,回生吩咐道:“你先歇歇,过一会儿下山给我散布个消息,就说明天一早药王谷免费诊疗,任何疑难杂症,刀伤剑伤,哪怕是中毒都可以前来就医,药王谷主人亲自诊断。” “啊?”古盈袖愣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她就纳闷了,这些事情不是向来都是自己做的吗?难道师兄转性了吗?“为什么?” “为什么呀?”回生看了眼窗外的天空,此刻正当晌午,远处厨房炊烟裊裊,“小袖子喜欢酸辣馄饨吧。” “喜欢啊!”古盈袖点了点头,要知道她最喜欢就是酸辣味的东西了。 “那就是了,如果你的面前放了一碗酸辣馄饨,汤是整条猪骨熬了一夜做成的,加了埋在地下的成年老醋,汤面上浮着一层指甲盖的辣椒片,辣椒是用朝天椒晒干,加香油舂成。馄饨馅里包着猪腿肉还有大虾,皮杆得晶莹剔透,再撒上些碧绿的葱花。你说这碗好不好吃?” 哗啦啦,古盈袖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已经流成黄果山大瀑布了,忙不迭地点头,十分非常以及极其肯定地说道:“好吃!” 回生听闻此言,忽而展眸一笑,院中百花竟无一艷过此笑容:“可是,这碗馄饨你就是吃不到怎么办?或者说这碗馄饨是别人的,不是你的,你只能在旁边看着怎么办?” “呃?”古盈袖傻了下,什么怎么办? “呵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回生顿了下说道,“所以我好想知道该怎么办呢!” 咕咚! 古盈袖看着一旁微笑不已的回生,狂吞口水。 嗉!咕咚! 好…好好……好好好漂亮哦,什么叫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啊! 可是……师兄你那边身边有黑雾哦……好……好好吓人的说…… “小袖子,小袖子!” 急急的两声唿唤,古盈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凉凉的手摸在古盈袖嫩滑的脸,从额角到颚尾,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 “师……师兄?”古盈袖张了张口,虽然被师兄摸着很舒服,可是这个怎么看都像是师兄在调戏吃自己豆腐啊! “啧,这药店汪老闆到真没骗我,南海珍珠效果确实不错。”回生摸了又摸,心底盘算着改明儿再去要两颗珍珠来玩。 秦殇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被门外喧闹的声音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啊?”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胡乱披着一件外套出了门。 “我的天啊!”震天一声吼。 秦殇揉了揉眼睛,左揉揉,右揉揉,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嘴就没有合上。 天哪!f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回过头,才发现原来被吵醒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而被吓到的更不是自己一个人,其中还包括了药王谷的二当家——古盈袖。 “什么怎么回事?”秦殇咬牙切齿,恨不得揪着古盈袖的领子好好晃晃她的脑袋。 古盈袖也不回答他,决定把这大嗓门的少年忽略到底,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师兄不会玩真的吧?” 清池和商煊玥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一里三圈外三圈,缠缠绕绕,盘踞了大半个药王谷的人龙。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拿了个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数字。 商煊玥拉过一个最近的人问道:“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回道:“不是说你们药王谷替人免费治病,由你们家当家亲自诊疗,无论什么问题,就算是中毒也给医。” 中毒也给医?亲自?r 商煊玥细细咀嚼了这几个字,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但很快的又笑了出来,回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清池说道:“煊玥,你有救了!” 秦殇闻言,不禁笑开怀:“我还以为这个回生在刁难我们,看来他人也不错嘛!” 清池不作声,看着长长的人龙微微点了点头。 事情真的就那么顺利吗?e 这点惟有了解,并且深切体会过的古盈袖才了解。 师兄的人品会那么好,我昨天就不用罚跪两个时辰了。 抬头看了眼天空,晴阳高挂,万里无云。 手中攥着那张写着一百零一号的纸条,从清晨到黄昏,清池三人终于挨到了回生房门口。 回生喝了口水,拿到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眼不抬的吩咐道:“紫环,去把门关了,顺便吩咐下去,准备开饭。”说罢,起身,慢悠悠地向门口走去,当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口的时候,才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把脚收回,第二次路过清池三人时,回过身对着三人笑道:“你们是来叫我的吗?那多谢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饭厅等着,晚饭应该就快准备好了。” 第28页 “慢着,”商煊玥叫住了回生,“你是不是帮人治病。” 回生看了眼他,点了点头。 “那么……”e 回生理也不理有话要说的商暄玥,只是嘱咐一旁的婢女什么东西可以丢掉了,什么配方要需要什么药材,什么药材少了明天要去採集,完完全全把这三个人晾在一旁。 “回生!” 听出了商煊玥语句的咬牙切齿,回生回过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何事?”微微皱着的眉,似乎在说着心底的不耐烦。 “能不能也帮我们看看病?”秦殇抢在商煊玥的前头,小心翼翼地说出来由。 回生侧着头想了一会,笑道:“真抱歉,太阳下山了,我要休息。” 秦殇失望地低垂下头,忽又兴奋地抬起:“那么明天……” 回生摆了摆手,打断秦殇的话:“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我说过我不医外人就决不会医。” “可是今天那么多都是外人!”商煊玥怒极,冲上前去抓住回生的衣襟,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洒到回生的脸上。他一直是个冷淡的人,可是想到自己最爱的清池命不久已,心中就一阵急躁。 回生低头看着抓住自己的手,眼神一冷,唿吸略微停了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果不其然,商暄玥还来不及反应,重重的一掌已打在自己的肩胛骨出,清脆的“咔嚓”一声,骨头显然是断了。 回生冷着脸说到:“你们是客,我是主,我随时有权利把你们轰出去等死。” “可是你昨天说过不医外人的啊!”秦殇急急地说道,地上的商煊玥脸色惨白一片,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说我不医外人,既然是我说,那么这个范围当然是由我来定,我说我早上医的人不是便不是外人,至于你们,那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而且,”说到最后一句,回生弯起了嘴角,“你不希望自己那么快被医好吧!” 清池看着微笑的回生,缓缓得点了点头。 自己的确不想那么快被医好,最起码也得自己确定眼前的这个回生真的不是自己的回生以后。 只是,如果他真的是回声…… 回声,我真希望我不是你的外人…… 第三十章 深夜的药王谷很静美,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花糙香,月下香的甜香和药糙的清香。不知名的小虫发出萤蓝色的微光。蓝紫色的月下香在夜空下静静地绽放…… 轻巧地转身,飞扬的白衣,散落的长髮,层层绕绕包裹在纤细的身躯上,踮起的脚尖,骤然拔高,宛如飞蝶扑花,打散一汪花海。 “师兄!”清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回生应声回头,扬起的秀髮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柔顺地披散在脑后,随手将零乱的长髮扎成一束,几根不听话的散发顽皮地从颊上垂下贴在白皙的脖颈间。如扇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语带微笑,懒懒地问道:“丫头半夜不睡觉,可有什么鬼点子要我配合啊?” 古盈袖嘟了嘟嘴:“我的点子再鬼,也没有你的点子损啊……” 回生闻言,轻笑两声,手指绕着头髮:“‘良药’苦口啊!” “啧啧”古盈袖嘆道:“这‘良药’的确苦的够呛……” 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打破了安宁的气氛,闻声望去,一只鸽子飞入远处的庭院中消失不见。 回生微眯了眼,脸上带着不悦的神情。0 清池望着手中的纸条,再也睡不着了。书信上说,自己中毒一事不知怎么了,竟然被传开了。可是这件事只有五个人知道,那个第六个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应该还在地牢里呆着。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呢? 按说现在自己是必须要回去的,可是…… 清池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也握紧了自己的心。 回声…… 如果那时自己亲自去接他回来的话,此刻他一定会微笑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不用担心。 可惜……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回生究竟是不是回声…… 清池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如果回生真的是回声的话,那么那张脸怎么说,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或者说,自己不相信回生是回声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张脸吧! 暗香浮动,清池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到了一大片花海中。回生一身白衣站在花丛中,黑白分明的秋瞳遥遥地望着自己。 “回声……”清池喃喃地念道,听不清到底念的是回声还是回生。 远处的白影怔怔地望了许久,听到风中传来的念嚅,忽而展颜一笑,应道:“清池。” 隔天早上,一辆马车飞驰着离开了药王谷。0 这一天,药王谷的下人都红着脸,仿若在梦中飘移,时不时地听到茶具碗碟打破的声音。 古盈袖趴在酒馆里的木桌上,看着手中转动着的酒杯,纳闷师兄到底是哪里吃错了药,想到早上那一声甜腻的“小袖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师兄是个美人,虽然师兄一笑倾城,虽然师兄的声音温柔似水…… 可是一向以戏弄自己为乐趣的师兄,无缘无故地跑来和自己说今天放你假,你可以下山随便喝酒,把酒馆里的酒喝完了也没有关系,是人都会听着觉得不安。 况且师兄今天早上对谁都是如沐春风的微笑,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就连一直伺候他的紫环,都已经打碎了四个杯子了…… 古盈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能有什么事能让师兄那么高兴,除非…… 古盈袖勐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个笨蛋!” 什么叫师兄今天早上不正常,他不正常了很久了!自从那个叫清池的人来了之后,师兄就没有正常过,天天唆使自己去那个庭院里,明里说自己太无聊,去找秦殇玩玩,暗里是希望自己顺便帮他看着那个叫清池的人。 现在清池身边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先行回去,师兄又变得那么开心,真是……真是……真是让人不怀疑都不行俄…… 师兄哦,别怪小袖子狠心,难得让我抓到你的弱点,小袖子不逗逗你实在是对不起老百姓阿!嘎嘎嘎! 药王谷下的小村庄今天很热闹,一大群人站在小酒馆的门口看着里面,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嘆息声:“作孽啊,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是个疯子……” 第三十一章 清池遣走了商煊玥和秦殇,一来让他们赶回去主持大局,二来也是自己私心作祟。虽然商煊玥一再地告诫自己,回声死了,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不可能还活着,而且就算回声还活着,也一定不会是回生。因为真正的回声是决计不捨得伤害自己的。 可是…… 清池撩起淡蓝色的窗帘,庭院的桂花树下,那个对着阳光微笑的人,带着自己最熟悉不过的气息。一股很淡很淡的,飘远之感。 回生懒懒地坐在庭院的桂花树下晒着太阳。秋日的天气不是很热,他喜欢这种凉慡的暖天气。直到紫环走来告诉他,古盈袖喝醉酒回来。 回生皱了眉,自己的小师妹八成又在闹事,她那点酒量十个大汉都拐不走,怎么可能会醉酒呢? “小师妹怎么说?”回生问道。0 “小姐,吵着要你去陪他。”紫环回道。 小师妹要自己去陪她?回生不禁费解,小师妹哪次见了自己不逃得快?怎么这次却点名要自己去陪她?真是奇了怪了! 远远地就听到古盈袖的声音,一遍遍地叫着:“我亲亲的师兄在哪里?”这么一句话愣是把回生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踌躇间,里面的人已经飞扑出来,一把抱住回生,娇躯紧紧地贴着回生,双手环着回生的脖子,红艷艷的嘴唇直往回生的脸上凑。 回生防不胜防,竟让古盈袖占了便宜,眼看着红唇就要贴上自己的嘴唇,回生不自觉地身子向后仰。 古盈袖也不管事后师兄是否会生气,就闭起眼睛亲了上去,俗话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乘着自己发酒疯一亲芳泽,死了也不亏本。 可是事不随人,兴奋间碰上了个凉凉东西,虽然触感不错,可是直觉告诉自己,嘴上那个骨节分明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师兄那张粉嫩粉嫩的红唇。 睁开眼睛,眨巴眨巴两下,只见师兄整个被人拥在怀里,身后的人手一只捂在师兄的嘴上,一只圈住了师兄的腰,脸上带着不悦,混杂着些许嫉妒。 回生在清池抱住自己的时候,不觉僵住了身体。 第29页 三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里。回生被清池和古盈袖夹在中间,肌肤相亲。 害怕,心虚,冷汗直流。 师兄去替自己煮醒酒汤了,留下自己和清池美人眼对眼。 美人美则美矣,可惜那张美丽的脸庞怎么看怎么就觉得上面写了三个字——灭了你! 古盈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干笑两声,眼光飘向窗外,该死,师兄怎么速度那么慢阿!回过神继续对着清池傻笑。 清池盯着眼前坐立不安的少女,红衣红颜,好一个俏丽佳人。 刚才看到她要亲回生的时候,自己不知怎么的就沖了上去。 抚过自己的双唇,凉凉的,回声曾经说像琼脂。 低头垂想,尽是回声。 “吱呀”一声,回生推门而入,看着相对无言的二人,“噗嗤”笑出声:“你们两个怎么像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一定要我这人媒人出来调解!” 古盈袖“呵呵”傻笑两声,难得的红了脸,撒娇道:“师兄,人家心里只有你啦!” 清池闻言,勐然抬头,忽见回生脸上的微笑,宠溺,满足混在一起,不禁愣在那里,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满满的全是苦涩。 “你呀!”回生食指轻刮下古盈袖的鼻子,古盈袖皱了皱鼻子,回生见状笑个不停,将手中的醒酒汤端到古盈袖的面前,略带责备地训了几句:“一身酒气,也不怕人笑话,这么大个姑娘还那么胡来,喝了药睡一觉,酒醒了,自己去祠堂那里跪着去。” “知、道、啦。”古盈袖吐了吐舌头,一口气把醒酒汤喝下,呜,一点都不苦,还是师兄好,加了那么多甘糙去苦味。 回生服侍着古盈袖躺下,又小心地体她捏好了被子,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清池,回想清池被自己凉在那好一会儿,不觉有些尴尬。 眼看向屋外,下巴抬了抬,示意有事外面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回生走到桂花树下停住。清池站在他的对面注视着他。 回生今天难得穿了身白衣,腰间系了根细红绳,绳子很细很长,散散地打个结,直直地垂到地上,全身只有白,黑,红三种颜色。雪色的肤,白色的衣,黑色的发,夜色的眼,檀色的唇。 回生伸手去掳耳边的发,左手小指上的细环越发的醒目,亮得只剩下个白点,刺得清池有些睁不开眼。 似是注意到了清池的视线,回生缓缓转头,檀唇微抿,淡淡一笑。 清池晃了神,只觉得心中的两道影子和在了一起,一个是回声,一个是回生,两个人都在微暖的阳光下,对着自己淡淡一笑。 庭院里,两个白色身影并在了一起。 唇与唇的相交,隔绝了秋日微凉的空气。 轻颤的睫毛,闭紧的双眸,纠缠的秀髮,飞扬的衣衫。 耳边只有微风吹起落叶的沙沙声。 第三十二章 回生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黄色的铜镜只能朦朦胧胧地照出个人影,却能清晰地照出一张无瑕的脸庞,一张干净的没有一丝疤痕的脸。 手指沿着下颚缓缓摸到耳后,在那里有一道小小的刀痕,颜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只有细细地触摸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师兄……” 轻轻拍了拍搭在肩上的手,回生回过头:“小袖子,早啊!” 古盈袖摸了摸回生耳后的伤疤,嘆气道:“师兄,都过去三年,你还不能原谅吗?即使那个人就快死了?” 回生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古盈袖侧了侧头,整个人趴在回生的背上,喃喃地说道:“师兄,我陪你一辈子可好?” 回生愣了半晌,手握紧了古盈袖缠在颈上的手,不语。 就在古盈袖快要放弃的时候,忽而听到回生的嘆气声:“也好,怕是我这辈子除了你,也没有人愿意陪我了……” 时间很快地过去,开得很盛的桂花转眼就凋谢了。 望着手中的碎花瓣,清池不禁猜想,是否也会像在这秋日的花朵凋零在寒冷的冬季。清池苦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这便是自己应得的报应,只是不知离了人世,那清远的人儿可愿再见到自己。 药王谷的确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已是初冬季节,该有的美丽全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可是当清池看到满山遍野的鲜花时,大大地吃了一惊,那摇曳着的分明就是三月杜鹃。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清池回过头去,发现回生就站在自己三步之遥处,双手抱胸,淡然的一身单衣,唇边是来不及掩去的笑意。 回生见清池不多言语,知他是被药王谷中奇异的景象给吓到,微微一笑,纤纤细指遥遥一指,轻柔的声音响起:“这花可好看。” 清池点了点头,却道:“花无百日好。” 回生闻言,怔怔地看了清池许久,久到清池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快,谁知回生忽而笑道:“也对,再美的人也有迟暮之时,更何况是这比人还娇弱的花呢?” 白衣的人儿从自己的身边一闪而过,快得清池只碰到指fèng间片缕衣衫,清池低头,手中空空无一物,抬头寻去,回生远远地走在前面,仿若薄纱衣衫下一双莲足若隐若现,忽而停下脚步,驻身回眸,见自己仍在原地,黛眉微颦,略微颔首。 清池瞭然地跟上,两个人就维持着十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清池听到隆隆的水声。 回生脱下身上的外衣,看似复杂的穿着,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件纱衣和一件里衣。清池有些讶异回生的单薄,心中不觉有些恼怒,记得回声也是如此的不注意,大冬天里随手披件衣服,冻得嘴唇发紫仍不知加衣保暖。 回生旁若无人地脱下的外衣铺在光滑的石头上,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曲线朦朦胧胧地隐罩在薄纱下,撩过及腰的长髮放到身侧,露出优美的颈线。回生伸出赤裸的莲足,轻轻拨了拨清澈的潭水,玉质般的莲足映着粼粼的水光好似透明一般,美好的有些眩目。 清池脸上莫名地一阵发热,急忙别过头,看惯了自己诱惑他人,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惊艷于他人的美貌。 耳边传来回生低低的笑了声。 清池咬了咬牙,带着些许恼怒转头看去,若大的水潭早已不见回生的踪影,茫然四顾,耳边听到的是隆隆的瀑布声,看见的是遍野的杜鹃。 “回生?”空旷的山谷里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回神。 “回生!”清池提气不甘心地唤道,寂静的山谷传来飞鸟的振翅声,寂寥地有些孤寂。 心底空荡荡地发疼,清池弯下腰揪住胸前的衣衫,空空的心闷闷地压着他有些喘不过气。 “回生——” “听到了。”清柔的声音遥遥地传到清池的耳中。飞流直下的水帘被撩起了一条fèng,露出一个纤细的人影,溅起的水珠拢成一道水雾,薄薄地罩在回生的身上,水光潋影,刻画出虚幻的画境。 冷水浸过的皮肤带着脆弱的透明感,粉色的唇泛着浅紫弯弯地钩着。 回生站在水帘下,微微地笑着。 “我说我听到了,呆子。” 飞溅起的水花,不小心迷了眼睛,闭眼的那一瞬,灼热的皮肤紧紧地贴着自己,交织在背上的手臂牢牢地扣住自己。 回生闭着眼,带着笑,靠在清池的胸前。 拥着的身体冷地象块冰,可胸前感受到的心跳,告诉清池,眼前是个真实活着的人。托起回生倚在自己胸前的脸,发上的水珠落在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又顺着鼻尖滴落在回生泛紫的嘴唇上。 清池不自觉地用手指抚摸着回生的唇,手指按下的地方显出一个白点,冷冷的好似飘零的雪花,柔软不带温度。 心念一动,清池吻住了回生,小心翼翼地舔舐,静静地注视了回生许久。 回生只是笑着看着他,看不清是讽刺还是欣喜。 发狠般咬住回生冰冷却又柔软的唇,清池用力地按住回生后脑。 回生无声地接受着清池的吻,睁着的眼睛,清明得好似脚底的潭水。终于,当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的时候,他嘆了口气,滴落的冰冷水珠带上了滚烫的温度。忽然回生伸出双手环住清池的头颈,两个人的身体密切地没有一丝fèng隙。 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茂密的树叶,翠绿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露出叶fèng后交织的白色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却总是觉得不够。泛紫的嘴唇早被咬噬得红艷艷的,带着些微的刺痛感,紧贴的身体温度高地吓人,身上湿透的衣服都快被灼干。热,热地喘不过气,刚分开的唇只够自己唿出白色的热气,还来不及换气就又被逮住,只能无力地跟着清池的舌起舞。原本环在颈间的双手,软软地搭在清池的肩上,全身倚在清池的臂弯里。 第30页 清池就着两人相拥的姿势抱着回生坐到铺着衣衫的石头,自己站在水中。坐在石头上的回生略高于自己,此刻的回生垂着头,清池略微抬起头,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眼前看到的是回生蒙着水雾的双眸,唿吸到的是回生甜美的气息,忍不住凑上前,再次地吻红肿的娇唇。 “恩~”回生难受地推拒着清池,胸腔里面的空气都快要被吸走了。 好不容易分开的双唇,牵扯出一条晶莹的银丝,红肿的唇泛着薄薄的水光。 回生迷濛着双眼,看着清池渐渐靠近的脸,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湿热的舌只是微微舔了舔自己的唇,慢慢地往下,滑过白皙的颈项,在优美的锁骨处停了下来。 清池抬起头,看到回生紧闭着双眼,轻轻一笑,低下头,在锁骨的深凹处舔了舔,觉得不够似的亲了下,发现抱着的身躯轻轻打着颤,清池又一笑,随即重重地吮吸回生的锁骨,背后的双手骤然收紧。清池恶意地咬了口,耳边听到回生吃痛的低吟,这才收了口,满意地看到回生白皙的肌肤上印着一个淡淡的红斑。 “啊”半褪的衣衫挂在臂弯上,回生仰起头吐出腻人的呻吟,手指插入清池的长髮,细细地喘息着。淡淡粉色染在如雪的肌肤上,胸前的茱萸在清池的侍弄下宛如雪地里绽放的红梅。感受着温暖从背后到胸前,再到自己僵硬的腰侧,扶着自己慢慢躺倒。身上的衣物完全的散开,完美无瑕的身躯展现在清池的眼里。 “不,不要……”回生狂乱地摇着头,双手无力地推拒着,“放开……” 清池不语,只是加快手中的爱抚。 “啊——”骤然拔高的声音,高潮过后潮红的身体瘫软着,侧着头细细喘息着,身下冰冷的石头都快被自己融化了,想到刚才的情形,回生不禁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没事的。”清池拉下回生的手,温柔吻住他,“没事的,别怕,回生,信我。” 进入回生的那一瞬,清池忍不住低吟出声,如丝绒的内壁,像第二层皮肤紧紧地贴住自己。低下头,轻柔地舔去回生眼角的泪水,一边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从挣大的眼睛中滑落,回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痛吗?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痛的,不然这种窒息的感觉是什么? 努力地睁大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身上的人到底是谁。水雾迷住了眼睛,到底是谁? 是笑着的水冷泠,是总是皱眉的商暄玥,还是…… “不!不要!滚开!”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了。好疼,被活生生噼开的疼痛,真的好疼。 师傅救我,回声好疼…… 真的好疼…… 谁能来救我…… 狂乱挥舞着手被牢牢地抓住,扣在头上,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谁的声音在低喃。 “回声……”失聪的耳朵再次听到了声音,“回声,没事,别怕,没事的……” 挣着的眼睛疲倦地闭了起来,泪水再次滑落,手穿过身上的背抱住,“清池……” 隆隆的水声遮去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和呻吟,水潭边两个身影相互慰藉般不断交缠…… 风停了,叶停了,初冬的山谷仍是一片寂静…… 第三十三章 梦碎 “师兄?”古盈袖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了一番。不大的寝室里空空荡荡,显然主人离开已经一段时间了。 古盈袖摇头晃脑地琢磨了老半天,终于想到师兄会去的地方,兴高采烈蹦跶着找师兄聊聊去也。 冰凉的水珠滴在回生的脸上,回生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向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 回生的衣服差不多都湿了,自是不能再穿。清池脱了自己的外衣,整个将回生裹了拥在怀里。 睡着的回生像是换了个人,紧闭的双眸敛去了戏虐的神情,红肿的唇微微嘟起,白皙的脸上带着未退去的红潮,长长的睫毛随着唿吸轻颤。 回生,那个总是嘲讽地笑着,带着望尽凡世的冷漠的回生。就睡在他的怀里,放下了一切戒备,脆弱的像个孩子。 清池嘆了口气,双臂不觉紧了紧。细细地打量起怀中的人儿。 一直都觉得回生很美,每一处都像是出自高超的工匠之手,将所有的美好都凑在一人身上。完美地没有瑕疵。 终于忍不住碰触睡着的美丽人儿。 褐色的秀眉,小巧挺拔的鼻子,红色的菱唇,圆润饱满的耳垂,手指一点一点顺着抚摸下来。 这个是…… 清池仔细地来回摸了摸,动作着的手停了下来。轻轻地将回生的左耳翻起一点,原本应是光洁的耳后,却有一个一寸来长的刀痕。淡的看不见的颜色,因是很久以前的伤痕了。 清池不解,看那整齐的切口,不似随意划上去。只是不知为何会在如此隐秘的地方有这么一个伤口? 罢了,清池淡淡一笑,撸了撸回生额前的散发,一吻轻轻落在上面。 古盈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浑身热血都朝着一个方向——她的脑袋上冲去。 天啊!谁能告诉她,她看到的不是真的!师兄竟然被抱着那个清池的怀里,还散着发,浑身上下只随便裹一件外衣,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还有那半遮半掩的修长双腿! 呜!他们怎么能,该死的清池,你竟然敢把我亲亲的师兄给吃了!呜呜呜,你吃怎么不告儿我一身,人家难得能看到师兄的玉体的说~ 古盈袖咬着手帕,恨恨地想着。 “谁!”一直凝视着回生的清池,忽然转过身对着古香袖所在处喝道。 呃…… 古盈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树枝,冷汗似瀑布哗啦啦地流。刚刚她一个激动,不小心把树枝给折了下来。 “呵呵!”讪笑着走了出来,心中暗暗祈祷眼前的老大能够手下留情,瞧那张俊脸绷得和青瓷花瓶似的,苍蝇都站不稳。 “小袖子?”软软的声音从清池的怀里传来,回生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清池不语,手上将衣服又裹了紧些。 刚刚经歷过情事的身体,酸软地用不上一点劲,尤其是腰部以上都已经麻木了。整个人懒懒地瘫在清池的怀里。 啧!回生皱眉,看那小丫头片子脸红的样子,又不知道在脑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冷不冷?” 回生抬头,静静地看着清池的眼,幽黑的眼眸,回生嗤嗤地笑了,似乎他总是这般的眼神,平静而又汹涌。 撒娇地说道:“我腰疼,抱我回去吧!”说罢,双手缠上清池的颈项,脸埋进他的颈窝。 清池点了点头,一把抱起蜷缩在他怀里的回生。 回生抿了抿嘴,对着看呆掉的古盈袖露出他的一口白牙,当着古盈袖的面啊呜一口咬在清池的裸露在外的脖子上。 清池浑身一震,仍是牢牢地抱着回生。 回生满意地看着那个齿痕清晰的牙印,一拍清池的肩膀:“快点,好冷!” 清池低头看了看回生,回生正趴在他的肩膀咧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耳后的伤痕清晰可见。皱了皱眉,忽而展颜一笑,应道:“好啊!” 古盈袖以为自己傻了,真的以为自己傻了,那个抱着清池撒娇的人是谁阿? 一阵风吹来,不禁抖了抖,赶快抱紧自己,嘆道:“呃~好冷~” 回过神时,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人,这才醒悟,“师兄你等等我啊!” “呵呵!”回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小袖子好呆噢~” 扒在清池的怀里,双手攥紧他的衣服,回生笑的身体都发颤了。 抱着自己的身躯,顿了顿,又向前走去。 回生没在意,仍是看着远处的地方,想着那个小呆子什么时候追上来。 裸露着的肩膀忽然感到一阵湿意,有些粘腻的液体顺着肩膀往下流。 奇怪地望去…… “清池!!!!!!!!!!” 远远地听到师兄撕心裂肺的叫喊,古盈袖心下一紧,急忙施展轻功,向前跃去。 急促地喘着气,“师兄?” 古盈袖不知该说些什么。 抱着师兄的清池半蹲在地上,并不高大的背影微微颤抖着,一只手似是捂着嘴。即便如此另一只手仍是紧紧地抱着她的师兄。 而师兄,一向冷静优雅的师兄,此刻睁大了眼看着清池,眼底竟是不知所措的慌乱。美丽的脸上苍白的一片,唯有脸颊上那滴鲜红,散发着诡异的妖艷…… 第31页 第三十四章 秘密的花园 握着的手很冷,古盈袖不知道该怎么办。 慌乱过后的师兄一言不发,只说了句别让他死了,便不知所踪。 古盈袖茫然不知所措,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拽着她的袖子,喃喃地唤着回声的时候。 曾经问过师兄,他爱清池吗?清池是否爱他? 师兄说,爱与不爱,只有爱的人才知道。 “回声……”游离出去的神思被呢喃声打断。古香袖瞥了眼昏迷的清池,摇了摇头:“傻子,你的回声不在了。”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池半坐在床上,垂着的手握了松,松了握。醒过来也有个三四天了。每日的饭餐都被一个没有见过的僕人送进来,还有一碗看不出成分的汤药。而他想见的人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曾见着一分。 飞鸽传信来了一封又一封,清池全都没有看。燃烧着的信纸比烛火更明亮,灰飞得也越快。落下的灰烬掩灭了烛火,黑暗一下子笼罩了整个屋子。 清池坐在桌子前,像是睡着了。 “吱呀”的开门声,刺耳地响起。红衣的回声站在门口:“清池。” 回过神,清池已被回生拉着走了好几里地。 清池不问回生要带自己去哪,回生也不告诉他要去哪里。牵着的手仿佛要顺着路,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长地久。 但是,路总有尽头。 当回生停下来的时候,清池有些不舍地不想放开交握着的手,直到看到月光下静静绽放的月下香。 放开的手,骤然失去的温度,回生握紧空着的手,苦笑,就算知道他会放手,眼睛仍是涩的发疼。 “很美,是不是?”清池蹲下手,托起一朵月下香,晶莹的雨滴顺着花瓣落下。 不敢想像的碧蓝色月下香,只存在传说中的碧蓝色月下香。 有些兴奋得抬起头,清池欣喜地询问道:“这个莫非……” “是啊。”绵绵的雨一直在下,眼角滴落的雨水像是哭不出的泪水。 “可是……”清池回顾了四周,视线所能看见的似乎都是这种碧蓝色的月下香,“传说……” “传说只有两朵月下香,是不是?”回生冷笑着,“三人成虎总该知道吧?” 捻起一朵月下香,柔美的花朵散发着淡淡幽香。 “回生?” 回生伸直了手臂,纤长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遥指着远处。清池顺势望去,那里有个月下香围成的花圈。 “你的回声在那里。”冷淡的声音,回生脸上平静地没有一丝波纹。 “什么意思?”清池不解,什么叫做你的回声在那里。 “什么意思?”回生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忽而大笑出声,“哈哈哈!”回生捂着脸,笑弯了腰,好似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笑话。 “你问我什么意思?”回生直起了腰,拂去眼角不知为何渗出的泪水,声音依然冷淡:“死了,你的回声死了,就埋在了那里。听明白了没有?” 清池看着回生,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花圈:“回生,如果回声死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不是回声”回生说道。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哐”一下丢在地上,“这个是他留给你的。” 木盒里只有一管断了的玉箫。通体碧绿的玉箫,触手生寒,一看便是上品,只可惜被人硬生生地从中折断,断裂处有一个暗红色的印迹,一点干涸的血迹。 “回声在哪?”清池倒吸一口气,他记得商煊玥曾经说过,回声有管玉箫,而舞若幽告诉他,那管箫被回声折断了。 “哼”回生冷笑,“还要我说多少遍吗?死了,从悬崖上摔下来死了,正巧我路过那里,给了我这管箫。” “真的死了?”清池不敢致信地睁大了眼睛。 “难道还有假,四肢全摔断了,脸被碎石划伤,血肉模煳的。”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此刻却不觉得疼。还摔断了嵴椎,差点终身瘫痪。回生在心里默念道。 “你为什么不救他?”清池飞身扑向回生,脸上痛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显得甚是狰狞,手下不觉狠重了些,十指扣住回生的肩质问他。 “救?你忘了,我从不救外人,一个从悬崖下掉下来的人,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救他。”肩胛骨咯咯地响,回生忽然有种要被清池捏碎的感觉,可是他知道成功与否就看这一刻。所以即使身体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回生仍带着嘲讽的笑看着疯狂中的清池。“不过,你放心你的毒我会帮你解了的。” “我不用你多费心。”清池觉得自己再也不必回生温柔,既然他不是他的回声。 “我可没多费心,怎么说你和我也发生过关系,上ji院也得付银子,更何况我嫖的还是堂堂的四玄宫宫主,毒还是要解的,就当是我买你的钱。”狠毒的话语从回生的嘴里吐出,只是不知道这毒话毒的是清池,还是他自己。 “啪——” 回生侧着头,捂着脸,被打得地方火辣辣的疼,舌头也被牙齿磕破。回生有些不敢致信地摸了摸嘴角,白皙的手指上,红色的血格外的明显。回生愣愣地看着,浑身一颤,忍了许久滴落了一滴,也只有这一滴。 回生慢慢地转过头,脸上渐渐地蒙上了寒霜:“好大的脾气啊,不过药王谷的主人可不是水大宫主你!你的毒明天我就让师妹给你解了,希望水大宫主哪儿来的就哪儿去。” 清池看也不看回生一眼,径直地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一直到清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支撑了许久的身体忽然变得无力,回生跌坐在地上,胸口曾被肋骨挫穿的地方又开始疼了,虽然在经过古盈袖师傅的救助,满身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回生仍是觉得生疼,每一处,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伤口,似乎又出现在自己的身上,要把自己燃尽的疼痛。 “师兄。”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古盈袖缓缓地走到回生的旁边,满脸疲倦与绝望的师兄,那么熟悉的表情,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呢?对了,似乎就是在师兄刚从悬崖上掉落的时候。明明是活着的人,却是无声无息地存在着。 回生摇了摇头,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任何一句话了。 “师兄。”古盈袖蹲下来,环抱住回生,她知道此刻的师兄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师兄,还有我呢,还有小袖子我呢。我陪师兄一辈子。”肩窝处传来一阵湿意,拥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古盈袖知道,师兄点头了。 第三十五章 忆吹箫 “师兄?”古盈袖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回答的声音沙哑地像是成年的风箱,完全不见平时的轻柔动人。 “师兄,你没事吧?”古盈袖看着回生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担忧地问道。 回生轻咳几声,摆了摆手。 三天前,商煊玥来了把清池接走了,一刻时间都没有耽搁,第一天刚解的毒,隔了一天人就来了。药王谷虽说离四玄宫不远,但快马也要四五天的路程。也不知道这商煊玥是如何来,竟是如此神速。 清池走后,回生站在药王谷的入口,看着车轱辘印远去的方向,整整站了一宿。本就底子不好的身体当下就垮了。 古盈袖吹凉了手中的汤药,送到回生的嘴边问道:“师兄你这又是何苦,为何不承认自己就是回声呢?” 回生,也就是回声,摇头轻笑:“小袖子,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告诉,我麻烦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吗?” “放心吧,”古盈袖点了点头,“谷内的人我都给安排了,有家的全让回家去,没有家的我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能够营生。” 回声喝下递到嘴边的药,庭院内开的热闹的梅花探了一支进来,幽幽的淡香,若有似无。“小袖子,你师傅会怪我的,那么美丽的药王谷就快要毁在我的身上了。” “扑哧!”古盈袖扣起两指,轻弹回声的额头:“我当师兄在担心什么呢?竟是这等小事,你呀就爱钻牛角尖。”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古盈袖继续说道:“当初师傅把药王谷传给你时就说了,从今往后,你便是药王谷的主人。主人不要了自己住的地方有何不可?再说了,药王谷传人本就喜欢四海为家,这药王谷说来是栖身之地,其实就是用来避人耳目。有没有这山谷没什么大损失,师傅他老人家自不会怪你。” “谢谢。”回声宽慰地一笑。 “好好歇着吧,师兄。”古盈袖看着回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她知道师兄是真的累了。 第32页 “扑楞楞”的翅膀声吵醒了熟睡中的回声,一只白色的信鸽站在窗台上。 回声翻身下床,取下信鸽脚上的信条,粹不防,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斜斜地刺将过来。回声也不躲闪,两指向前一伸,迅如急雷般扣住了向他刺来的匕首。 窗外一个白衣少年,乌黑的长髮如水披散下来,黑琉璃般的水亮眼睛。 回声轻笑,真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也不开门,就着窗口和少年说着话:“好久不见了,水冷泠。” 原来这白衣少年便是当初和回声有过交集的水冷泠,几年不见他仍是回声初次见面是纯美的少年。而他,回声,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回声?”水冷泠有些不相信眼前慵懒带着冷漠的翩翩佳人,会是那冷清如远山的回声。虽然回声告诉他,自己的脸毁了,被重新塑了一张。可是这感觉,未免也差得太远了。 “是。”回声不减笑容,“现在可以先告诉我,你来的原因了吗?” 水冷泠冷笑了一下:“我说过你欠我一条命。” “我也说过,我没有欠过你任何一条命。”回声皱眉,这水冷泠怎么如此顽固不化。 “没关系。”水冷泠忽然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因为过了今天,你就可以把命还给我了。” “哦,此话怎讲?” “蓝色的月下香,传说中的神花蓝色月下香就在药王谷内,不是两朵而是成千上万朵,你说那些想成为高手想疯了的武林人士会怎样?” “怎样?”回声挑高了眉。 “呵呵。”水冷泠轻轻一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朵蓝色的月下香,捏在手里细细地把玩,“就像这样。”把玩着的手紧紧一握,蓝色的花朵捏碎在手心里,蓝色的汁水顺着水冷泠白皙的手缓缓流下,“抢过来,牢牢地拽在手心,而你,药王谷谷主,便是拿到这花的障碍,只要你不在,这花就是他们的了。” “不过,”水冷泠话锋一转,“这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把四玄宫宫主中毒之事传出去的话,事情也没那么顺利。现在四玄宫宫主的地位岌岌可危,这次机会不光可以让他坐稳这个位子,也可以在江湖竖立威信。有了四玄宫的配合,灭了这小小的药王谷不在话下,那些疯子也不会那么快就可以找到药王谷。” 回声忍笑到不行,“没了?” 水冷泠有些诧异:“你不怕?” “怕?如果早就知道所要发生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怕?”回声淡淡地笑着,云淡风轻的脸上,似乎可以看到以前的回声,如滴入水中的墨,很小的一滴,染不了水中的颜色,却能蔓延到整个水中。 事情果然就像水冷泠所说的那样,当晚,众多的武林人士包围了药王谷,目的只有一个,传说中的蓝色月下香。 “谷主,把月下香交出来吧。” 回声看着围成一圈的武林人士,对着他说话,眼睛却是看着他脚底下的花朵:“我回声恕难从命,此花乃是我药王谷圣物,绝不可给无关之人。” “虽说是你药王谷之圣物,可是据我所知,这花含有剧毒,难免会有人心生邪念,像四玄宫水宫主,便是受了此物的毒害。所以……” “老匹夫!”回声轻蔑地看了眼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子。 清池站在人群后,回声就站在中心,周围的人怕被那花毒了,都站的远远。 “清池,你这个呆子。”轻柔的声音从人群的中心传来。 清池抬起头,看向回声,只这一眼,却是让他此生难忘。 红衣的回声赤脚站着,眼含春,眉带笑,长长的黑髮用一根白玉簪绾起,垂下的长髮披在左肩上。回声只是笑着,笑着看着他。举起的双手做着有些熟悉的手势。红色的菱唇微启,动了动。 清池像被剎到了一般,不敢说,不敢想。 月光下盛开的月下香,越发开的繁盛,清幽的香气渐渐地浓郁起来。 回声低下头,时候差不多到。轻轻一跺脚,只一点,蓝色的月下香忽而燃烧起来,形成一个包围圈,慢慢地向中心的回声靠近。 熊熊的烈火阻挡住了想要冲进去採摘花朵的人,一瞬间,火中的回声便看不到人影了。 回声? “回声!”燃烧尽的地面上,扑倒的清池唤着一个名字,听到的便是那句最后的话。 清池,你是个呆子。 也许他真的是个呆子。 “然后,然后呢?”梳着两个髮髻的小孩儿揪着年轻女子的袖子,黑色的大眼睛滴熘熘转着,不死心地问道。 “呦,我的小祖宗你给我小心着我的袖子,都不知道给你这么扯坏过几件衣服了。”年轻女子抓着儿子的手,无奈小儿子的力气太大,好不容易救出了袖子,可是上好的丝绸面料已被儿子揪出了印痕,“你个小捣蛋,这可是你爹送我的,看看,这下怎么办?” 小孩儿吐了吐舌头,抱住女子的腿蹭了蹭,随即抬起头,眨巴眨巴自己水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娘~对不起嘛~,我让爹爹再送你件,你就快告诉我吧~” 女子皱了皱鼻子,孩子气的动作逗乐了一旁的青年。青年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对着女子说道:“小袖子,你就告诉舍儿吧。”轻柔的声音仿若高山流水,甚是好听。 “还能怎么样,药王谷被烧了,谷内的人不知所踪,后来四玄宫宫主被选为武林盟主,却又在一夕之间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女子摊了摊手。 “没了?”小孩儿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了。”女子点了点头。 “啊,什么吗~没劲!”小孩儿大叫一声,皱着的鼻子和年轻女子一模一样,整个人一摊,倒在青年的怀里。屁股左右挪了挪,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蹭一下转过身,扒在青年的胸前:“爹爹,上次大牛和我说,他爹给他取名大牛,是希望他力大如牛,好帮着做农活。那我呢,我呢,爹爹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舍呢?” 青年愣了半晌,一对秀眉微微皱了起来,显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呵呵。”年轻女子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贼笑,一把捞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小舍儿,这可不能问你爹爹,你爹爹会不好意思的。” “为什么呀?”小孩儿歪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因为呀,你爹爹曾经有个初恋情人,给你取名叫舍,是为了那个初恋情人。”年轻女子边说边昵着旁边的青年,“是不是啊,我的小声声相公?” 青年只笑不语。 “哦!我明白了!”小孩儿一拍自己的脑袋,颇有些得意地说道:“爹爹是为了忘了那人才取这名的吧,舍就是捨弃的。” 女子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开,亲亲自己笨笨儿子的头:“你个呆子,不是捨弃的舍,是捨不得。”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