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夜雨》 第1页 《深巷夜雨》作者:骊婴 文案: 广州老城区某古村里,绕过一片工地和民居后,在某个小巷尽头,坐落着一栋古色古香的两层小楼。爬满绿藤的青砖院墙,陈旧拙朴的老榆木门,轻轻推开走进去,别有洞天。这一带,家家户户三角梅,独它满院种蔷薇。站在院子口抬头,可见木匾额上写着“一缕光cafe”。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网配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慎,席佑 ┃ 配角:陶符 ┃ 其它: 第1章 (一) 十一月底了,广州还很暖和,今冬又一点也不冬。 小院子里的蔷薇还开得粉红一片,云霞一般,院门口的一株四季桂也依旧满树嫩黄小花,清香扑鼻。 只是天气不太好。 这天是星期六,下午四点多时,整个天空灰濛濛、阴沉沉的,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店长姐姐不在,一缕光咖啡馆里只有陶符一个人。 也没有顾客,陶符简单收拾一下各个桌子和吧檯之后,走去角落柜子旁,按亮落地灯,又把古铜色留声机形状的音响打开,播放起他的雨天歌单,心情愉快。 暖黄灯光盈满一室,舒缓音乐声响起,室外阴沉欲雨的天气一下子就不讨厌了。 陶符满意地环顾一下四周,拿起打烊的牌子准备走去院门口挂上,打算关了门后就回来找本书窝在沙发上看。 但就在他距离院门不到一米远的时候,院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客人,男的。 看见这客人的第一眼,陶符就在心里“啊”了一声,睁大眼有些傻住。 客人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高个子,干净的短髮,身上穿着细白布衬衫加军绿色外套,配卡其裤和运动鞋。 太会穿衣服了,明明有些奇怪的颜色组合,在他身上却潇洒帅气得像杂志画报。 陶符欣赏了好几秒客人的穿搭,才去看他的脸——脸也好好看啊,英俊得像明星一样。 客人看着陶符笑了,指着他手里的打烊牌子问:“要关门了?” 这声笑和这句话进到陶符耳朵里,使得他又在心里“啊”了一下,“啊”一下没完,接着又“咦咦咦?!” 也太低沉磁性了吧……这声音,一下子感觉店里的音乐声都褪色了淡远了。 “你们要关门了吗?” 看陶符傻乎乎地微张着嘴不回答,年轻的男客人又问了一遍。 “哦哦,没有没有,”陶符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连忙把歇业牌藏到身后,让开路,“您进来吧!想吃点什么呢?” 客人又笑了,稜角分明的五官显得柔和温暖起来,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回答:“想吃鸡汤面。” 陶符跟着客人进店,闻言挠挠头,为难地说:“我们不卖鸡汤面。” 客人在临窗的位置坐下,放松地靠住沙发椅背,抬头问:“那你们卖什么呢?” 陶符下意识朝桌面上看去——只有干净雪白的桌布和一瓶蔷薇花,没有菜单——一下没及时接上话。 客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又再响起,“或者,你最喜欢什么?最擅长什么?” 陶符抬头对上客人含笑的眼睛,问:“我吗?” 客人点头,“嗯。” “熔岩巧克力,卡布奇诺咖啡。”陶符歪头想一想,有点腼腆地笑了,“我刚学会拉花。” 客人笑着点一下头,“好,那就这个了。” 陶符笑出一排雪白牙齿,“好的,那……先生,您稍等!” 说完,转身就往吧檯走。 身后却又传来一句,“连。” 陶符回头望去,疑惑道:“嗯?” 客人手放在桌上撑着头,朝他淡淡一笑道:“我姓连。” 陶符明白了,“好的,连先生。” 咖啡要用咖啡豆现煮,熔岩巧克力蛋糕要拿到烤箱里烤,都没有那么快。烤箱和咖啡机工作的时候,陶符短暂又漫长地闲着。闲着的陶符倒了杯柠檬水,用托盘端着给唯一的客人连先生送过去。送过去时,连先生正侧着脸看窗外的天,神色温和沉静,像是投入在背景音乐里。 察觉到陶符端水过来,连先生转过脸朝他微笑,“谢谢。” 陶符放下水杯,“不客气。” 可连先生却没去拿水杯,而是伸手去摸裤子口袋,同时轻声问他一句:“能抽菸么?” 陶符闻言,下意识地想皱眉,又觉得不妥,改为抬眉,抱着木托盘连摇几下头,小声又坚定地说:“不能!” “好吧,那就不抽。”连先生笑了笑,左手把取出的烟盒塞回口袋,右手把已经拿着了的一支烟夹到了耳后。 陶符不喜欢人抽菸,虽然连先生长得好看连耳朵夹烟的样子都好看,但这一下对他的好感度还是降了下来。咖啡煮好花拉好之后,烤箱叮一声巧克力香漫出来之后,陶符礼貌周到又沉默地送了餐,没多在客人面前逗留,就又沉默地回到吧檯后面洗咖啡机和杯盘。 留声机音响里的雨天歌单始终播放着,《东京下雨了》、《下雨的日子》、《下雨的晚上》三首歌播完,连先生桌上的东西也吃完了。吃完东西之后,他像有心事一样静默着,走到前台付钱时也只是用手势跟陶符示意,付完钱就迈步走出店门。 可他才走出一步,灰暗的天空中就划过一道刺眼的白闪电,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再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了,落在院里的蔷薇花上使花枝乱颤,落在玻璃窗上使玻璃窗模煳一片。 见到连先生脚步顿住,陶符立即跑去吧檯最角落的储物篮里拿出一把透明长柄伞,拿着伞走到他身边,仰脸看着他说:“这个可以先借给你——” 话没有说完,就被客人摇头制止了。 连先生摇摇头,微微一笑,看着陶符轻声说:“下雨了,所以不想走了,想留下来,跟你聊会儿天。” 重新在沙发里坐下的连先生又点了杯咖啡。 陶符去煮咖啡的时候,店里很安静,外面的雨声虽然很大,但却像一个隔绝了一切的介质一样,让小店变成了一个只有暖灯光和轻音乐的孤岛。 到陶符把咖啡端去连先生桌前时,轻音乐又变成了一首歌。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捨的,不止你的温柔。 在大街小巷里流行了好久的一首民谣,《成都》。 “坐。”连先生对放下咖啡后又拿来一杯水的陶符说。 “嗯。”陶符在连先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首歌我也唱过。”连先生动作缓慢又优雅地喝了口咖啡后,忽然抬头说。 “嗯?”陶符闻言,一头雾水,什么叫你也唱过?这么流行,谁还没唱过? 第2页 “在网上翻唱的。”见陶符不明白,连先生笑着补充一句。 “啊……”陶符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人声音这么好听,在网上唱歌肯定跟他这种普通的人不同了,会吸引很多人听的吧? “唱完发出去后,很多人喜欢,下载量还挺高的。”连先生手握着咖啡杯,眼睛虚望着窗外,用回忆的语气说,“后来我一个朋友还发微信跟我说,‘在小区楼下餐馆搓麻将时老是听见这首歌,每次听到都想起你。’” “哈哈,搓麻将,他是四川人吗?”陶符正捧着杯子喝水,闻言笑了。 “嗯,成都人。”连先生转头望向陶符,笑着点头继续说,“我没去过成都,对成都有好感都是因为他,当时翻唱这首歌也是有私心的,发出去看见跟我预想的一样,有很多人在评论里提他、at他,很开心。” 陶符听着感觉有点不对了,放下水杯,试探着问:“那个朋友,是……女朋友吗?” 连先生淡淡笑着,摇一下头。 陶符眨一下眼睛,想了想又问:“那是……前女友?” 连先生闻言,沉默了两秒后,才抬起眼睛,笑容有些无奈地道:“他是男的。” 陶符的心惊了一下:“啊……” 连先生忽然把喝到只剩一半的咖啡杯推开,双手闲散地叠放在桌上,身体朝前倾了一点,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眼神却认真起来,对陶符说:“想听故事吗?” 近在咫尺的面孔上的神情,耳边声音中带着的感情,仿佛有魔力一般地迷惑住了陶符,使他几乎是立即就点头说:“想。” 那天傍晚,雨一直下着,音乐一直播放着——只是音量被调小了。 在一缕光咖啡馆角落位置的沙发里,陶符听客人连先生讲了一个他和他成都朋友的故事,听到后面,还打开ipad看起了那位朋友在某电视台上唱歌的节目来。 第2章 (二) 初冬傍晚。 古宅改造的咖啡馆一角,两个大男生坐在沙发上,凑在一起看ipad里的在线视频。 他们旁边是大大的玻璃窗,窗外的世界正哗哗地下着大雨,衬着昏暗的天色和咖啡馆的暖黄灯光,有一种盪气迴肠的感觉。 ipad视频里播放着的一首歌也刚好合衬这场景,歌名都大气淋漓,叫《王侯将相》。 “黄沙瀰漫风似刀光,铁马踏梦血如残阳……” 一阵鼓点和悠扬笛声之后,低沉而微沙的男声开口,徐徐摊开一幅江山画卷,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传说,瞬间各色弹幕遮盖了屏幕上的画面,一眼看去都是“开口跪”、“攻一脸”、“苏爆了”“路转粉”…… 那声调低沉,却跌宕有力,那嗓音沙哑像菸酒养成,却又一开口就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黄沙中独自远去的江湖豪侠,一把剑一壶酒,一腔痴狂,恣意浪荡。 当男声唱到副歌高潮部分时,弹幕出现一熘的“连哥娶我!” 陶符看得目瞪口呆,望一眼身边的连先生,连先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修长白皙的手指还在有节奏地轻叩桌面,显得心情颇愉悦。 “好红啊……”陶符忍不住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嗯。”连先生闻言,挑眉看他一眼,微笑着应了声就继续看视频了。 “诶?”陶符于是也继续看视频,结果恰好看见一句显眼的画风异于大众的“感觉像是受故意压低嗓子装攻啊”,忍不住又惊讶出声。 连先生看见这句时也怔愣了一下,但只一下,就若无其事地勾勾唇角,淡定微笑。 弹幕上他的粉丝也一样淡定,迅速刷出一片“连慎要是受,没人攻了”。 连先生脸上的笑容大了些,眼睛也弯了弯,清亮得好像里面有星光。 “连慎……是真名吗?”陶符的目光又不自主地移到连先生脸上,小声问。 “嗯。”连先生(连慎)微笑颔首。 “真的好红啊……”陶符看着铺天盖地的弹幕,喃喃感嘆。 “嘘,”忽然,连慎侧过头,用食指轻轻点一下嘴唇,神色认真地对陶符说,“听。” “嗯?”陶符呆了呆,一时间不明所以,但被连慎的郑重安静感染,立即闭紧嘴巴竖起耳朵认真听歌。 “风萧路茫茫,壮士一去成过往……” 男声唱完一段后,余音未完,一声空灵透亮之极的戏腔响起。 二人的嗓音太般配了,简直一瞬间让人想到项王舞剑毕,虞姬持酒来的画面。 在这一句后,又是男声下一段独唱,可那悠扬的戏腔却惊艷得在陶符脑海里余音绕樑,挥散不去了,一时间想到好几个词:天作之合、倾国倾城、名伶绝世。 定了定神,陶符抬眼再看弹幕,齐整整的一片金红色小字—— “cp相性太好了”、“柚妹美哭”、“柚妹嫁我”、“不嫁你,嫁连哥”、“绝世美受啊”、“西柚戏腔无敌了”、“西柚什么时候才能攻一次啊”、“攻?别想了,跟连慎在一起不可能的”、“西柚要是攻,世界上没有受了”…… 看到这些跟前面连慎部分时画风完全相反的话,陶符忍不住笑了。 连慎也笑着的,只是笑容中有无奈和淡淡伤感。 歌放完后,陶符点开评论翻看着,才发现这是2014年的旧歌了,当时留下的评论一片欢乐说着连慎西柚天作之合,两三年的断层之后,最新的评论却都变成一片哀嘆,说的都是“没想到成绝唱了”、“有生之年还能见他们再合作吗”、“一曲入坑坑就塌了”、“打卡”、“扫墓”、“日常等连哥回归,虽然大概等不到了”…… 一首歌结束,好像一个世界远去了。 室内安静下来,外界雨声也小了些,滴滴答答地轻敲着玻璃窗。 看过评论的陶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再看连慎脸上的一派淡然都觉得他是装出来的,不知道怎么问话,只好先诚恳地夸:“太好听了。” 连慎随意扫了眼视频评论区,然后十指交叉手放桌上,微微侧身面对着陶符,眼中带着笑说:“我唱错词了,有没有听出来?” 脑中全是好听好听好听的陶符茫然摇头:“有吗?” 连慎低头笑一下,手撑额头,语气有点不好意思:“不诉离殇的诉(su),唱成了shu……” 陶符回想一下,说:“完全没注意到啊……” “好吧,”连慎抬起头看向窗外,唇边一抹微笑,神情似在遥想,“一开始很多人没注意到,包括我自己,等发出去几天后,席佑突然打电话跟我说‘完了完了’时,我还吓一跳,原来唱错这个字。” 第3页 陶符不觉得这有什么完了的,说:“好听就行了啊,错一个字不用在意吧?” “他很在意。”连慎微笑着摇头,“对每首歌,哪怕是翻唱,他都特别认真,从来没有出现过错音错词的情况,没想到跟我合唱……所以当时我还蛮内疚的。” 连慎唱歌是没有席佑那么认真的,他随意地抽菸喝酒熬夜,有时候感冒了声音格外沙哑,也会因为一时兴起上yy小窝唱歌给粉丝听。 他胜在声线低沉磁性,任何时候开口都好听得不行,不同的状态不同的苏。 席佑却是勤奋努力型,天生音色干净清透,少年音软萌可爱,戏腔高音极美,却还是每天都在练习改进,为了保护嗓子吃得特别健康,还学过某歌手生吞鸡蛋。 合唱之后,两人熟悉起来,也经常在小窝里应粉丝热烈要求进行现场电话连线。 一次现场连线再合唱《王侯将相》时,连慎又唱错词,还没到第二段的“不诉离殇”,才开口两句,就把“三尺黄土,将忠骨葬”的“忠”唱成了“zong”,“葬”唱成了“zhang”…… 他自己立即注意到,赶紧停下了。 整个频道安静了一秒,然后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和“原谅一个广州人吧”。 原本相当悲壮的一首歌一下子没法好好继续唱下去了。 半晌后,席佑不高兴的声音响起,听着有种撒娇的意味:“你就不能认真点吗?” “呃,”连慎的沉稳低音中带上了诚挚的歉意,“对不起,下次注意。” 屏幕上迅速冒出新消息,“慎哥也太乖了吧”、“妻管严啊”…… “不许胡说!”席佑假装生气地说,却像小猫举爪子扮老虎一样没有威慑力。 连慎忽然转移话题:“诶,西柚啊,你吃晚饭了吗?” “嗯?”席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都八点多了,当然吃了啊。” 连慎听似漫不经心地接着问:“吃的什么呢?” 席佑很快答:“黑椒牛柳意面。” 话音一落,屏幕群聊里又出现一片“哈哈哈哈哈”。 席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些飞快闪过的消息,就又听到连慎的声音:“你刚才说吃的什么?” 席佑迷茫地再答:“黑椒牛柳意面啊。” 连慎轻笑了一声。 席佑总算明白了,郁闷地念叨起来:“黑椒niuniu、黑椒liuliu、黑椒liuniu……晕了晕了……” 屏幕上的“哈哈哈哈哈”中开始出现“原谅一个四川人吧”。 席佑看着这句话,苦笑着对不出声了的连慎说:“原谅一个四川人吧”。 沉默了一下后,连慎忽然放轻声音说:“席佑,你叫一下我的名字。” 这人忽然这么正经,席佑也下意识正经起来,说:“你名字?年慎?” 连慎笑:“是连,跟我念,lian。” 席佑说:“没错,是nian啊。” 连慎嘆了口气说:“不是年,是连。再叫一次吧。” 席佑声音很郁闷:“年慎……年慎年慎……哎呀不叫了不叫了!我们还是唱歌吧。” 连慎又嘆了口更长的气,沉默一会儿,说:“好吧。” 一说要唱歌,席佑的声音就兴奋了起来,每首歌他都好好练过,绝不会唱错的。而且这天他还有特殊的准备——他要唱连慎唱过的《同归》,挑战低音。 “风沙的暗涌,日月的更替……” 很快,伴奏响起,他唱起来。 原本清透明亮的嗓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像是少年故作老成学爸爸的声调,虽然不至于不好听,但也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粉丝们却很捧场,都在刷“哇柚妹攻了”、“攻攻攻”、“这不是柚妹是柚哥啊”,偶尔也有人说“你们认真的吗”,但一出现就被迅速淹没下去了。 席佑开开心心地唱完,心满意足地看着评论,得意地笑问连慎:“怎么样?” 连慎笑了一声,没答。 席佑追着问:“笑是什么意思啊?” 连慎带笑说:“还是软。” 席佑如遭当头一棒,呆住了,懵懵地看向屏幕上的消息,然后更懵了—— “对不起我演不下去了。” “楼上,我也……” “回答刚才那句‘你们认真的吗’,不是。” “哈哈哈哈哈,还是软。” “还是软。” …… 满屏的,齐刷刷的,源源不断的“还是软。” 第3章 (三) 连慎说着往事,眉眼间尽是笑意,仿佛当晚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几年后的今天。 最后,连慎看一眼陶符,笑着总结:“他真的不适合低音。” 陶符没听过那个现场,打开手机在西柚个人主页的发的歌里也没找到有《同归》,只能全靠想像——的确没法想像一个戏腔音那么高的人能低沉性感起来,于是点点头附和:“嗯,人各有长嘛。” 连慎收起点过于开心的笑容,正色道:“没错,是这样,因为我后来也尝试了一次戏腔……” 陶符惊讶:“啊?也是那样公开直播唱的吗?” 连慎微笑着摇头:“没有,就自己私下试着录的。” 陶符好奇地问:“结果呢?怎么样?好听吗?” 连慎避开陶符的目光,别过脸看着窗外说:“尴尬。” 陶符无言以对:“……” 连慎转回头来,无奈地笑着说:“所以说,人各有长啊。” 后来,连慎取代了其他人,成为出现在席佑小窝里最多的歌手。 每次,不管是清晨、下午,还是深夜,席佑随时给他打电话他都会第一时间接。又不论是聊天、合唱,还是即兴清唱,他都总是完全配合又很享受的态度。 在电话里,出现过这样的对话—— 席佑:“你在做什么?” 连慎:“抽菸啊。” 席佑:“……又又又,哎,你就不能不抽吗?多伤嗓子啊。” 连慎:“不抽菸的话,嘴巴寂寞啊。” 这时,频道里有粉丝髮言代答了: “柚哥内心:生气,跟我聊天还会嘴巴寂寞?” “连哥内心:当然啦,聊天怎么够,要接吻才行。” 场面陷入尴尬,当事人短暂沉默。 席佑打破沉默:“就不能吃水果吗?!” 连慎笑一声说:“吃什么?西柚吗?” 席佑在粉丝作出反应前迅速抢答:“苹果香蕉雪梨,都可以呀!” 第4页 连慎难得懵懂:“呃?” 席佑头脑一热:“我买给你。” 连慎静了一下,声音愉悦起来:“现在吗?” 席佑也静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说:“改天吧。” 席佑说是改天,却一直没有行动,毕竟当时两人只在网上互动,别说见面了,连彼此的地址都没有。 直到好久之后,连慎都忘了这一茬的时候,这个改天却意外出现。 那是另一个晚上,席佑时隔好久再开直播,到后面习惯性地打电话给连慎,也不过打算照常说几句‘你在哪呀、在干嘛呀’之类的没营养的话开心开心而已。 可这一次,连慎却没有接他的电话了,不仅没有接,而且是在彩铃声响了几声之后变成“对不起,您播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播”……显然是看见来电后挂断的。 那天的直播一结束,席佑就赶紧继续给连慎打电话,锲而不捨地打了好多个之后,通了。 连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嗯?” 席佑语气轻松:“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连慎淡淡道:“没有。” 席佑接着问:“在干嘛呢?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连慎没说话,像被什么呛到,清咳了一声。 席佑语气不满地说:“你又在抽菸了对不对?不是跟你说过吗——” 连慎声音里带着几分疲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别理我,可以吗?” 席佑噎住,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听得出情绪低落,“好。”说完又等了两秒,没听见连慎再出声,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另一边,连慎坐在客厅沙发上,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只有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发着亮光,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结束”。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响了几下后停了,同时,手机屏幕也暗了下去。 室内再度黑暗寂静。 连慎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身体往后如释重负般靠住沙发背,闭上眼睛,抬手轻轻按揉没吃晚饭饿得发疼的胃。 茶几上,手机旁的银色菸灰缸里积满了菸蒂。 好一会儿后,他才抛开脑子里和父母争吵的画面,恍惚想起来刚才是不是在席佑面前暴露了没耐心的讨人厌的一面…… 连慎起身开灯,走到冰箱前,冰箱空的。他扶着打开的冰箱门,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茶几上的手机,眉心微蹙,一脸纠结,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先呆站在那里。 这时,忽然响起门铃声。 愣神中的连慎吓了一跳,随即关好冰箱,十二分疑惑地走过去开门,完全想不到这么晚了谁会来他这个没几个人知道地址的房子。 门打开,外面是个穿蓝制服的男人,制服上写着某某外卖。 “?”连慎一脸问号。 “是连慎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外卖员机械地说。 “我是,”连慎迟疑着点头,“但是我没叫外卖。” “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给您订的,”外卖员举起手里的透明塑胶袋给连慎看,“苹果雪梨汁和蜜桃西柚汁。” 连慎愣在原地,任由外卖员把袋子塞进他手里。 客厅里,沙发旁落地灯亮着,照亮了茶几上放着的东西——两个画着卡通水果图案的玻璃瓶,一瓶米白一瓶粉红,都是果汁。 连慎放好果汁,重新坐回沙发上,保持手肘撑膝、双手交握、身体前倾看果汁的姿势足有十分钟之久。 十分钟后,他看得眼睛都酸了,才拿起左边那瓶雪梨汁,拧开瓶盖喝起来,淡淡的甜,些微的凉,可口又清爽。 连慎左手握着玻璃瓶一口口喝着雪梨汁,右手把茶几上静静躺了好久的手机拿起来,点亮,解锁,打开微信,在置顶聊天框里输入文字消息:“你给我买东西了?” 发过去后立即收到回復。 席佑:“嗯,鲜榨雪梨汁,润肺的。” 在连慎拇指停留在手机上方暂时没想好回什么时,又一条消息过来。 席佑:“你的肺太不容易了。” 连慎看见这句,笑了,把手里果汁放回桌上,退出微信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元气满满的少年音传过来:“干嘛?” 连慎带笑的低沉嗓音传过去:“谢谢。” 席佑不出声了,过了好一会儿,说:“你烟真的要少抽一点,一天一包也太可怕了吧?” 连慎放轻声音,语气很温柔地说:“嗯,我答应你,少抽一点。” 第二天,连慎上床睡觉前,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烟盒——还剩一支,没像之前每天一样空了。 他关掉檯灯,侧躺下来,闭上眼,唇角微微上扬,想,少一支也是少一点,以后,就每天少抽一支吧。答应了人的事,要说到做到。 第三天,第四天……第七百多天,他真的都做到了。 直到连慎去一缕光咖啡馆避雨的那一天,他也还是保持着每天少抽一支烟的习惯……虽然席佑早已经不管他了。 第4章 (四) 男洗手间里,镜子前。 席佑洗完手一直在弄自己头髮,对着镜子,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怎么刘海这么厚呢?简直像西瓜皮。新买的黑框眼镜为什么又不好看了?好土好傻啊。还有着蓝格子衬衫和柠檬黄短裤,昨晚还觉得很清爽的,现在却显得超级幼稚。 席佑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下眼睛,在心里嘆了口气,想,自己果然是没品位吧,平时觉得没关系,可一出来见人就完全自惭形秽了。 “在想什么呢?”低沉微沙的嗓音忽然响起。 连慎不知何时也洗完了手,好整以暇地站在席佑旁边,一身纯白t恤配深灰牛仔裤。最简单的衣服,最考验身材气质。而他显然经过了这个考验。 在不久前,连慎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席佑时,后者一脸不可置信,眼睛唰一下亮起来,跟他有些生疏地打了招唿后,就一直纠结着今天的穿着幼稚没品位,一边碎碎念一边用羡慕的眼神看连慎——身材真好,完全不用特地打扮,举手投足就已经气质极了。 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席佑慢慢转头看向连慎,咬了咬唇,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想什么”。他在想,本来以为你跟我一样土,结果……生气,叛徒,孤立你。 席佑好一会儿没出声,连慎也不急,耐心地等他开口。 终于,席佑唿了口气,看着连慎,用刻意无所谓的语气说:“你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啊?就那什么,呃……见光死,一下子幻灭了,然后想怎么声音跟人差别这么大……” 清爽的纯净的嗓音,偏慢的语速,软软的不确定的语气。长长一句话,落在安安静静的空间里。 “嗯?”听见这句话的连慎愣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席佑在说什么,而是回味着这第一次近在咫尺的好听的、熟悉的声音,实在太清澈太干净,跟席佑本人的长相如出一辙……他忍不住想,这人蔬菜水果养大的吧,还是有机的那种。 第5页 “喂,干嘛不说话?”席佑见连慎居然走神不理他,提高了声音,“我土我知道,你不用怕直说会打击到我。” 连慎低头凝视席佑,勾一下唇角,轻声说:“不会啊。” 席佑仰脸看他,不明白:“什么?” 连慎一脸认真地说:“不土。” 席佑脸上写着不信,眼中满满的自我怀疑,“真的?” “真的,不仅不土,而且……”连慎走到席佑面前,带笑说着,到彼此距离唿吸可闻时,突然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眼睛吃冰淇淋。” 席佑的耳朵受惊不小,又是温热唿吸又是低音诱惑,弄得整个人都懵了,呆呆愣愣站在原地不能动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先走了。”连慎眼带戏嚯地看了看他,轻笑一声说。说完转身朝洗手间门口走去,还不忘背对身后的人挥挥手。 歌会开始前,舞台侧后方。 席佑望着台下不多却活跃热闹的观众,不由自主地握紧手里的话筒,握紧再握紧,两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连慎注意到,走到他旁边,问:“紧张?” “没有!”席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你不紧张?” 连慎无声凝视了席佑一会儿。忽然抬起右手,用手背碰了下席佑左边脸颊,自言自语似的说:“皮肤真好。” 席佑猝不及防,脸颊瞬间发烫泛红,整个人呆如木头。 “好像能掐得出水一样……”连慎没有拿开手,反而移到席佑耳垂上轻轻碰了碰,歪着头打量,眼里写着新奇:“耳朵尖尖的,像精灵诶。” 席佑终于惊醒,啪一下打掉他的手,又羞又怒:“喂!干嘛突然动手动脚!” “没动脚啊。”连慎凑近脸,笑盈盈地看着席佑,然后在他的瞪视中摸了摸鼻子,乖乖认错,“对不起……那要不你摸回来?” 席佑昂起下巴不屑道:“谁要摸你啊!” 闲聊几句后,席佑初次在现实中登台唱歌的紧张淡了很多,而且有连慎在,一不敢看观众就看他——可他却一直看台下。 当时是2015年,两人唱的是《缘尽世间》。 席佑第一段,连慎第二段,彼此交替,一开始还好好的。 连慎唱完“消失在今生的最后一眼”,放松地看向席佑。 席佑原本特认真地接着唱“回忆的瞬间,看见你的眼”,忽然感觉到旁边人第一次把目光投过来,一慌张,下一句就变成了“停留在今生——” 串词了。 连慎还轻叩话筒打着节拍呢,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听见席佑骤然停了下来。 “呃,不好意思啊,忘词了。”席佑跟观众道歉,语气太软,像在撒娇,让人不忍责怪。 席佑转头看连慎,连慎也看他,两人大眼瞪大眼,一个指望着对方给提示,一个并不知道对方忘的是哪里的词。 席佑在对望无果后无奈地笑了起来,跟着,连慎也笑。 第一次在现实中登台就忘词笑场,实在不太好,好在当时线下活动还没有发展得太完善,观众不多,也第一次见他们本人,没经验,看见什么都觉得有爱新鲜,也不催促,反而陪着他们笑场。 音乐声重新响起,两人重头再唱一遍。 这一遍,连慎正常唱完“消失在今生的最后一眼”之后,用低而轻的声音陪着席佑唱下去了后面的“回忆的瞬间,看见你的眼,停留在最初和你遇见”。 一起唱到“停留在最初和你遇见”时,两人都眼含笑意望向彼此。这一幕后来成为了这场歌会全程视频中弹幕第二多的地方。 第一多的另一幕,是在最后,席佑唱《天黑黑》的时候。 他那时已经放松了下来,声音很稳,唱得情真意切,十分打动人,只是到重复第二遍的高潮副歌部分时,太投入感情,声音一下子哽咽,接着失声,哭了。 席佑低下头,哽咽没止,对台下说:“对不起,我……对不起。” 台下传来大声的、此起彼伏的安慰声“没关系!”“西柚,我们爱你!” 看席佑呆了好几秒没动,连慎走到舞台上,走到他身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眼神深深地看着他。 席佑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是连慎,一时难堪,用力眨掉眼泪,再佯装生气地瞪他。 连慎微微一笑,然后抬起右手,用手指轻柔地擦了擦席佑眼角的泪痕。 台下粉丝在连慎上台时就有些兴奋了,在他们对视时又短暂安静下来,而在此刻,安静完了,爆发出疯狂的尖叫。 连慎很快无声下台,席佑脸红着继续把歌唱完。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同台,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他们不仅再没有同台,甚至连合唱也没有了,粉丝只能在两人刚好翻唱了同一首歌以后,剪辑成伪合唱,重温往昔。 第5章 (五) 天渐渐黑了,雨声渐渐小了。 咖啡馆里,灯光温暖柔和,室内气氛静谧。 陶符退出歌会视频、打开另一个视频,席佑在某卫视综艺节目里唱原创曲《秋风词》。 还是古风歌,但因为是汉武帝写的歌词,大气恢弘得很,成为了该卫视宣扬汉唐文明的节目主题曲,迅速在全网传播开来,使席佑从二次元小众走到了三次元主流观众眼中。 精緻舞台上,白雾缭绕中,席佑面容清俊、一身古装,俨然浊世佳公子,跟当年渣像素歌会视频里的青涩少年判若两人。 席佑拿起话筒,对镜头微笑,开口唱歌,从容自信,驾轻就熟,好像他已经做了这些事情无数遍,好像他天生就属于舞台。 这个节目陶符以前没看过,但这个电视台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尤其它的综艺,从来没有不红的。 节目播完后显示的相关视频中,还有好多席佑唱其他歌的,也是这个台,显然成了它家常客。 “他现在很红了啊。”陶符看着多到前所未有的弹幕和评论数说。 “嗯,翻唱歌手走到这一步,很成功了。”连慎看一眼陶符,微笑道。 “他这个视频下面没人提到你了啊。”陶符看评论里的粉丝好多都说是新来的,然后都是各种对席佑的花式表白。不像以前的视频,不管席佑唱什么,总有人会圈连慎(虽然这样不好)。 席佑从翻唱网站红到知名卫视之后,的确一直在增加新粉丝。多年的老粉丝都知道连慎曾经是席佑关系最好的圈内人(虽然已退),但新粉丝甚至连连慎的存在都不知道。 几年下来,席佑依旧活跃,他的歌和微博一直在发(经营式的),只是评论中提起连慎的人越来越少,到后来已经几乎没了。 “两年多没唱了,被遗忘很正常。”连慎低头看着自己交握在桌上的双手,淡淡道。 第6页 “啊?为什么不唱了?”陶符正拿着手机刷连慎的翻唱主页,看他2015年10月31日发布的最后一首《后会无期》下面的评论,“到现在还有人给你留言呢,说——这么好的音色,不唱太可惜了。” 连慎抬起眼睛看陶符,说:“因为毕业后工作了啊,生活终归还是要回到三次元的。” 而且他没有席佑那种把唱歌当事业的认真,也就没有如何经营与粉丝和其他歌手的关系,到后来默默消失后,连能继续保持联繫的朋友都没有。 “可是……好多人喜欢你啊,还有人每天早中晚都来给你留言。”陶符翻着连慎早已停止更新的主页,一脸遗憾地说。 “她们会再喜欢上别人的,”连慎侧头看窗外的夜空,微微一笑,“好听的声音太多了。” “唉。” 陶符嘆了口气,低头的样子有些沮丧,嘆完气,忽然放下手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要打烊了?”连慎惊了一下,仰头问他。 “我去——给你续杯!免费!”陶符打起精神,提高声音说。说完拿起桌上连慎快喝完的咖啡,离开座位走去吧檯。 连慎看着陶符的背影,笑了笑说:“谢谢啊。” 不看视频不说话之后,室内太安静,陶符先打开歌单点了继续播放,再去操作咖啡机。 倒咖啡豆的时候,陶符隔着吧檯看了看连慎,后者托腮望着窗外,微笑着,特别沉静。 陶符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眼前可以可见,两年前的某事某地,席佑在人群中没心没肺地谈笑嬉闹,而连慎则站在他身边默默陪伴,也是像此刻这样沉静地微笑着。 感觉到陶符的目光,连慎朝他望过去,对他笑了笑。 店里音乐续播到下一首,歌声一出连慎就认出来,是席佑翻唱的,《一人行者》。 连慎下意识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墙角木柜上的留声机音响,看着它,露出和刚才的陶符一样的恍惚表情…… 他想起很久前,有一天,席佑打电话给他,他好心情地接起,却听到席佑声音前所未有的慌乱,语无伦次地告诉他,爸爸上网看他们演出视频,被弹幕吓到心肌梗塞,是真的心肌梗塞,老人家身体不好,直接救护车送了医院,连八十多岁在乡下的奶奶都惊动了…… 然后他又想起自己后来特意开语音直播,声音里带着三分刻意的放松和七分紧张的严肃,对所有粉丝解释—— “嗯……有一个谣言,想澄清一下。” “我和席佑……真的只是朋友。” “不喝吗?”陶符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连慎面前,却见他望着留声机怔怔地出神。 “嗯?”连慎转回头,对陶符笑了笑,站起来,“等一下。” 墙角,落地灯旁的编织地毯上立着一把白色的木吉他,因为很少有人用的缘故,落了点灰,从乐器变成摆设。 “很好的琴啊。”连慎走到吉他前面,仔细打量一番后低声感嘆。 “诶,你会?”陶符放下咖啡后也跟着走了过去。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连慎对陶符说。 “你要唱歌?”陶符眼睛瞬间亮起来,声音里充满期待。 “嗯……刚才那首歌,想听我唱吗?”连慎点点头,笑着问。 “想!”陶符用力点头,“你等一下。”说完跑去吧檯后面,拿起手机把已经又播到下一首的音乐暂停,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白色干净的软毛巾,飞快地跑回去擦拭吉他。 一分钟后。 连慎抱着吉他坐在窗边沙发上,深唿吸了一下,手指拨动琴弦,清唱起《一人行者》。 三分钟后。 “完了?” “完了。” 歌声和吉他声相继停下,听得入神的陶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快就唱完了,时间过得好快(这就是相对论吗),完全没听够啊。 “可以再唱一首吗?”陶符用恳求的目光看连慎。 “再唱一首吧!”连慎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 陶符回头,透过玻璃窗,循声看向路灯下的小院门口,那里围了几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女生,此刻都一脸喜悦兴奋地望着连慎。 “再唱一首吧!”陶符也转回头看连慎,笑容灿烂地对他说。 “好。”连慎看了看面前的陶符,又看看那些小女生,笑着点点头,手指再度拨动琴弦。 歌声响起,是粤语了,《死性不改》。 粤语很神奇,在很多普通话中突然出现时,对于猝不及防的听众来说,有性感到暴击的效果。 陶符这么想的时候,连慎已经唱完在笑着看他了。 连慎把吉他在旁边沙发上放下,对陶符说:“已经不知道最近流行什么歌了。” 陶符沉浸在连慎低沉深情的歌声里出不来,愣了足有十秒钟后才试探着说:“再来一首?” 连慎笑着站起身,“不来了,该走了。” “好吧,我送你。”陶符看一眼天色,天色已经黑透,雨后的夜空中亮起了几颗星星。再看一眼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时间已经接近八点。 雨后的小巷里,路灯照亮水洼,水洼里倒映出星星,空气清新,有桂花香气。 连慎离开一缕光咖啡馆,沿着雨后的小巷慢慢走远。 “连先生再见!”陶符站在院门口,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扬声道。 “再见。”连慎背对他挥了挥手。 半分钟后。 陶符小跑着追上连慎,气喘吁吁地拦住他,“等、等一下。” “怎么了?”连慎停下脚步,不解地问。 “那个,我看到,席佑今晚在广州有见面会,九点半——”陶符举起手机,把刚刷到的微博给连慎看,一口气说道。 连慎一怔,然后轻轻摸了摸面前小男生的头髮,“谢谢你。” 陶符顾不上在意这突然亲昵的动作,急着把话说完:“九点半开始——” 连慎收回手,笑得有几分落寞:“我知道。” 陶符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把刚才没说出口的“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咽了下去,脑中浮现出另一句话:你知道,可是你不会去,为什么? 连慎走了。 陶符没挪动脚步,还站在路灯下桂树旁。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一条微博发愣—— 席佑:女朋友的包,无力吐槽。 配图是一个龇牙咧嘴的怪兽形状的毛茸茸的小包,被放在他腿上拍的。 为什么呢?他知道了。 第6章 (六) 时间退回到2015年初夏的某一天晚上。 席佑跟大学同学到深圳玩,知道当天连慎和几个同社团的歌手在某地有活动,特意问到他入住的酒店,也没有提前跟他联繫,就离开同学独自去找他。一路上,想到能成功制造意外相遇惊到对方就暗自得意。 第7页 酒店房间门外,席佑看了看门牌号确认没错,压住内心小雀跃按响了门铃。 脚步声后,门打开,出现的却是一个身穿白色浴袍的年轻女孩,女孩如云黑髮披散在纤细的肩头,不施脂粉的脸清丽非常,漂亮的杏眼中带着三分疑惑,问:“你是?” 席佑有些措手不及,看一眼门牌号喃喃道:“走错了么,没有啊……” 席佑也疑惑了,不确定地问:“这里不是连慎的房间吗?” 女孩肯定地点头:“是啊。” 席佑语气弱弱地再问:“那你是……?” 女孩大方回答:“齐铃。” 席佑从没听过这名字,愣了一下:“啊?你是他……” 女孩弯弯眼睛,撩一下长发,笑着接话:“女朋友啊。” “啊?”席佑更愣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低喃着,“他不是没女朋友吗……” 女孩淡淡笑着看他,好像没听到他这句很小声的话,一时也不再说什么。 对望的两人之间有短暂的静默。 静默中,席佑忽然听见一阵水声,循声望过去,目光投向房间不远的浴室,磨砂玻璃门上水雾瀰漫,貌似有人在里面洗澡? “谁啊?”洗澡的人出声了,低沉磁性的、慵懒的男人声音,辨识度极强。 女孩看了席佑一眼,没吭声。 “铃铃?”男人没等到回答,又叫了女孩一声。 这两句简短的问话落在席佑耳朵里,不啻惊雷——没有错,就是连慎的房间了,他在洗澡呢。 席佑木木地呆站在连慎房间门口,双脚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面前女孩看他的眼神有多奇怪也没余力去在意了。 浴室里,连慎见齐铃久不答话,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洗完澡胡乱擦了擦身体就套上浴袍,连镜子也顾不上看一眼就伸手去开推拉门。 与此同时,听到浴室水声停止的席佑如梦初醒,不再继续跟那女孩说话,飞快转身,逃也似的跑掉了。 “铃铃,刚才敲门的是谁啊?”连慎从浴室出来,几大步就走到女孩身边问。 “走错了。”齐铃指了指门外走廊上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说。 “哦。”连慎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在整条走廊上只看见那个中年人,便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再加上马上两人就要换衣服出门吃饭,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时间再回到现在。 连慎从一缕光咖啡馆走回了自己家,躺在客厅沙发上随手刷起微博,看见一条新@时,惊讶又郁闷地差点没跳起来。 九张图,图中身材高挑的清丽女孩把长发全束在脑后,身上穿着他放在家里的男式白衬衫和黑西裤,对着镜头做出各种时尚杂志封面似的pose,配文字“@连慎,我帅吗?” 连慎实在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更新了几个月没动静的微博,转发了这条,说:“齐铃你别动我衣服好吗……[流汗]” 评论瞬间活了,很多人几乎是秒回的—— “什么情况?连哥也公开恋情了?” “这女人谁啊?” “嫂子?!连嫂?![大哭]” “我也想穿连哥的衬衫啊……” 连慎看着这些评论,哭笑不得,斟酌一会儿后,回復了其中一条被贊到第一的“是女朋友吗?还是老婆?不管了,先含泪祝福吧”,还连着回復了两条—— “祝福什么。” “是妹妹,亲的,同父同母。” 回完评论后,连慎一边拿起一支烟,一边随意点开自己微博主页,忽然发现用户名旁边多了个金色小皇冠图标——有人给充了高级会员。这也正常,没什么。不正常的是主页里竟然多出来个高级vip功能区,此时正显示着最近访客——1分钟前来访,席佑。 连慎一时心惊,没忍住点了席佑头像,进入私信页面,小绿框显示着对方在线,用户名后面还有个括号,括号里写着“正在输入中”…… 连慎吓得手里的烟都掉了,整个人石化般一动不动就盯着那对话框。无声等了好久后,却没有新消息发来,反而“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了,对方的头像也暗了下去,显示状态成了离线。 “算了。”连慎低笑一声,嘆口气道。 他退出微博,放下手机,把掉了的烟捡起来点燃抽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 窗外是漆黑如墨的夜色,夜色中有广州城的万家灯火。 滴答,有水珠砸在窗玻璃上,又下起雨了。 深夜,一缕光咖啡馆,二楼卧室里。 陶符开着小檯灯,趴在床上看绘本,戴着耳机听着歌。 歌都是连慎的,一首《勇气》放完后又循环到了《成都》。 连慎说他从没有去过成都。可是他唱这首歌的时候,却难得地不再慵懒、认真无比,听起来充满感情。 那大概是,对某个人的感情吧。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1. 连慎还是新人时,只翻唱粤语流行歌,有一天,某某发现了他,如获至宝地分享给在跟他聊天的席佑听。 歌声一出,席佑慢慢就不说话了,面色阴沉沉的,等全曲结束后,沉吟片刻,咬牙切齿道:“妈的美哭。” 2. 连慎退圈后,席佑跟好多好多人合作过,男女攻受各型都有。 但不管过去多久,他想到连慎,总是心情不一样的。 觉得大概自己最爱的始终是那一把声了吧,只可惜,没缘分。 3. 温酒煮桃是天真无邪大学生小陶符和咖啡馆幕后老闆他表哥漫画家高白瘦美宅男温镜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