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捕快》 第1章 《穿到古代当捕快》作者:清秋烟雨  文案:  楚霄云追捕犯罪嫌疑人时,搏斗中与嫌疑人双双掉下距离桥面二十多米高的江水中。桥下江水深达二三十米,时逢冬天又刺骨寒冷,任他水性极好,也绝无生还可能。楚霄云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交代在这了。  然而老天眷顾,他醒过来了。但是醒来的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他穿越了!穿成了一个十里八乡的人都惧怕的一个游手好闲、斗强好胜的流氓无赖。捡回一条命的楚霄云在庆幸之余不由感叹,怎么就不能穿个好点的身份。  初来乍到的他不知该在这个时代如何生活,好在原身虽然混账,也还剩下一个破落院子,两亩薄田和一个未过门的媳妇给他。院子虽破,尚可勉强遮风避雨;田地虽少,手脚勤快当不会饿死;至于那个未过门的媳妇……等等,那个未过门媳妇好像昨儿给自己,不,原身卖掉了……  楚霄云x苏文  正气捕快攻x温柔持家受  主角在古代当捕快,破案、日常双线并进。(好像破案因素更多一些^_^)  内容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霄云,苏文 ┃ 配角: ┃ 其它:古代日常  一句话简介:破案、宠媳妇、养娃三不误  立意:维护律令威严,宏扬社会正气!第1章 穿成流氓无赖(1)  楚霄云渐渐转醒,他察觉有东西从自己脸上、头顶流过,那种感觉,很像水。  想到水,楚霄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心脏在心腔中剧烈地跳动着。他想起身为刑警的自己在追踪一个犯罪嫌疑人,那人狗急跳墙,拒捕不说还袭警,自己与他在一座跨江大桥上拳来脚往的打斗起来,一个不慎双双跌入桥下东逝的江水。  桥面距江面二十多米,桥下江水深达二三十米,时逢冬日又刺骨寒冷,任他水性极好,也绝无生还可能。在掉落下桥的瞬间,楚霄云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定格在那个时间了。不曾想老天眷顾,他竟然没有死,这真是个奇迹。  楚霄云伸手去掏腰间的集防水、防震、防火等功能于一体的对讲机,请求队友支援。摸到腰间他才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执行任务时的制服,而是一身古代衣着。  他不可思议地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所在之处也不是那条水深得可怕的大江,而是在一条淙淙流水的小河边。此刻他正坐在河滩的鹅卵石上,上身衣衫湿淋淋的,下身衣衫到是干的,头上有水滴顺着脸留下来。楚霄云摸了一把,头发也是湿的,并且又有了一个发现,头上好像有个头发挽成的包。  他低头朝水里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发型也跟古代的男子一样,头上梳着发髻,好在那张脸没变,还是自己,只是神态看上去一副流氓无赖样,完全不是自己平日里该有的气质。  这是闹的哪出?楚霄云更困惑了。  这一次他仔细地把周围打量了一圈,发现自己位于一座石桥下面,桥上此时正有行人通过,穿戴也都是一副古人样式。  谁知他刚看过去,桥上的人对上他的视线赶忙移开了,明显加快了脚程。  楚霄云满脑袋的问号。自己一向待人温和,长得也不恐怖,怎么有人见到他跟见阎王似的。这时脑中传来一阵遭受电击一般的感觉,许多事物纷至沓来。  这些纷至沓来的事物是原主的记忆,楚霄云终于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是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大成王朝。  原主生前是个地痞流氓无赖,不仅游手好闲,争强好胜,还是个出了名的赌鬼。十里八乡的乡亲见到他都会绕道而行,也算是以另一种形式扬名乡里。  楚霄云算是明白为什么方才石桥上路过的人见到他都一副见到阎王的模样,原主那样的人品搁到自己身上,自己也会对那样的人敬而远之啊。  虽说楚霄云是个刑警,但穿越这事的也经常听局里搞内勤的小姑娘们提起,大抵知道怎么回事。搞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他歇了口气,活着总比死了强,反正他在原来的世界里也是一个人,如今不过换了个地方生活。只是穿越一世,怎么还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啊,也不给自己留个亲人,不仅如此,还穿成一个地痞无赖,实在有损自己前世的英名。  楚霄云有点惆怅。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他要先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他摸索着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发现这具身体此刻虚弱得厉害,走路脚下都打飘,与此同时,头上还传来痛感。  楚霄云摸了摸,这才发现原来头上还有个大包,裂了口,摸了一下生疼。好在没流血了,大概是已经被河水冲干净了。楚霄云自己用手感受了一下那个伤口,意识到原主大概就是从桥上摔下来,磕到脑袋,又泡到水里才死了吧。然后自己穿过来了。  楚霄云努力地消化着原主剩下的记忆,明白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情况。比如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叫双儿的人,性别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长着男性的样貌,身材骨架却比男人小得多,相貌普遍清秀,会生育。楚霄云接受到这个信息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不过因为此时一身狼藉,他没有心思细想。  然后还知道原主也叫楚霄云。一个流氓叫楚霄云有些奇怪,只因这流氓的爹爹原本是个私塾先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够功成名就,直上云霄,于是给取了这么个斯文儒雅的名字。谁知父亲良好的修养却完全没有遗传给儿子,原主从小就混账,私塾先生夫妇忧伤成疾,早早地双双撒手人寰。  没人管了的原主更加肆无忌惮,很快就败光了父母留下来的家产,连房子也卖了,就剩下一个父母在世时用来存放杂物的破落院子和两亩薄田苟延残喘。  楚霄云松了口气,虽说局里那帮小姑娘说起穿越都是现在人在古代混得如何风生水起的,但总得有个支点对不对?好在原主还有个落脚的地方,他打算先回原主现在栖身的地方,再作打算。  凭着原主的记忆,他回到原主的家,不,现在该叫自己的家了。一路上走来,与他碰面之人无不退避三舍,这其中有原主昔日的“英名”,也有他如今一副狼狈模样的“功劳”。任谁看到一个脑袋上开了瓢的人会不害怕?只有一个以往与原主一起游手好闲,当狗腿子的哥们王三强见到他没有避开,还走上前来嘘寒问暖:“哎,云哥,昨儿一天没见你,晚上也没回来。你这是怎么了?”  王三强家离原主这个破院子不远,想来昨夜又来找过原主,可惜原主昨儿掉下石桥摔死了。  还有个人愿意跟自己说话,好事儿。楚霄云开口道:“无事,昨儿喝多了,摔了一跤。”  王三强看着楚霄云头上的伤口,感觉那伤就在自己身上一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云哥,你真是条汉子……那个,你不疼吗?”  这能不疼吗,楚霄云不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没理顺吗。如今有了个古代生活向导和现成跑腿的,不用白不用。他叹了口气:“三强,给我请个医生……大夫来吧。再给我弄点吃的。”  楚宵云说出口想起,古代人估计不懂医生是什么,随即改了口。  王三强一个目不识丁的人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只当楚宵云说了什么他不懂的,嗫嚅着,半天没动也没说话。  楚霄云奇怪地看着他。王三强这才因着头皮道:“云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请大夫。”  楚霄云明白过来,这王三强也是个混子,有一口吃的就不动的那种。他家里还有个老娘要养,比原主过得都还糟糕。原主差遣他跑腿,有时候还接济他两个子儿,所以他才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原主混。  楚霄云从怀里摸出一吊钱给王三强:“快去快来,云哥我要饿扁了。”  以往在局里,大家也管他叫云哥,对这个称呼,他到是熟悉得很,用起来很顺手。  王三强看到那吊钱,眼睛都放光了。100文啊,他都多久没看到那么多钱了,更别说把这么多钱拿在手里。接钱的时候手都哆嗦了:“哥,你从哪里整来这么多钱啊,这钱都能买好些大米白面,就算是管饱,两个人都能吃个把月呢……”  楚霄云摸了摸怀里原主剩下来的钱:“请了大夫买了吃的,剩下的钱你买些米拿回家去,别饿着了王婶。”  王三强十分惊奇地望着楚霄云,以往云哥也给他点碎钱或者米面,但说的是“拿回去养你那老不死的娘”,今儿怎么讲得这么客气,还叫王婶?不过金钱在手的喜悦冲掉了疑惑,王三强一脸笑得如三月春花,他点头哈腰地道过谢,拿着钱一溜烟跑出了院子。第2章 穿成流氓无赖(2)  王三强离开后,楚霄云摸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开始打量起原主留给他的这个栖身之所。不知是不是脑袋被摔破了的缘故,原主留给他的记忆有破损,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或者想起来也是模模糊糊的。就连这个破院子在他记忆中也没个完整模样。当然,楚霄云觉得这可能跟原主性格有关。一个混混,哪里会去注意家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出门回到院子里,发现这个破旧的小院大大小小有5间房,房子呈l形布局。上方三间正房,左边的房间是原主的房间,乱得跟狗窝似的,也不知多久没清洗了。想到今晚要在这样的环境中过夜,楚霄云就有点膈应。他拉开衣柜,发现里面还有两张破旧的床单被套,虽然洗得不干净,但好歹也是洗过的。楚霄云打算等大夫给他看过后,把床上用品换一下。  中间那间是堂屋,上面还有君亲师位,不过原主应该也不是个有信仰的人,楚霄云没在案台前看到香火。  右边那间看起来是一间储藏室,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下方挨着储藏室的房间是厨房,楚霄云把厨房里的坛坛罐罐都翻了一遍,只发现有一个陶罐里还剩下垫底的那么点米,最多不超过两斤,勉强能吃一天,  油还有半斤,盐有半罐,除此而外就没别的能吃的了。挨着厨房的房间是个柴房,堆了些柴火,也是所剩无几的样子。  把这几间屋子走了一遍,楚霄云心里也算对自己目前的生存状况有了点谱。这房子虽然脏乱差,看起来破旧,但主体的框架没什么问题,墙壁遮风挡雨也没问题,有问题的主要是房顶。房顶的瓦片估计很久没有检修了,抬头都能看到阳光照进来形成的光线,低头能看见一滴斑驳的影子。要是下雨,估计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情景。这个得赶紧解决。  另外就是,怎么没有厕所呢。楚霄云有点困惑,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发现卧室后门外有个茅草棚,那里就是茅厕。  好吧,室虽陋,倒也五脏俱全。这院子原主没怎么打理,看起来乱糟糟的,但还挺大的,如果收拾一下,比起他在原来的世界的那个蜗居,可是豪宅了。  楚霄云将怀中的原主剩下来的银钱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数了数,一共28两两吊35文。  凭着原主的记忆,楚霄云估摸了一下,这个世界一文钱相当于原来世界一元钱的价值,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也就是一千块。在这个世界,一般老百姓自己种点地,只要不遇到灾荒年,一年到头的花销,不过四五两银子,如果省着点,二三两也能活。原主给他留下了两万多块,28两多,他又只有一个人,可以说暂时是衣食无忧的了。  楚霄云对目前的状况还比较满意,不过,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去。哎,可惜他不知自己怎么穿过来的,更不知怎么穿回去。算了,这个问题暂时就不要想了,当务之急是医治好头上的伤,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因为治疗不及时又丢掉。  楚霄云刚把银子揣回兜里,王三强就领着大夫推开那个形同虚设的院门进来了。  王三强看到楚霄云站在院子里,着急地道:“哎呀,云哥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房里躺着吧。”  楚霄云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王三强:“我摔的是头又不是不能行动。”  “总归是有伤在身……”  王三强嚷嚷道,把跟班的角色发挥到极致。  楚霄云却是微微一笑:“没事儿,别担心。”然后起身,望着王三强身后的大夫道:“大夫好,我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头上受了点伤,麻烦您给看看。”  跟在王三强身后的大夫眼睛都睁圆了,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样。这红林村的楚阎王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王三强去请时,听说是给楚霄云看病,大夫原本是不想出诊的,但一边架不住王三强这回先给定钱,一边毕竟还是有那么点医者仁心的心理,最终还是来了。但一路上心情可谓忐忑。如今听到这楚阎王文绉绉的恭敬话,不由得呆住了。  不止老大夫,就连王三强也惊呆了。请大夫之前他都觉得云哥哪里不对劲,只是那会没工夫深想,如今听来真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要是自己以往跟他说有伤在身什么的,他自然也不会听,但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说什么“没事儿”,更不会跟他说“别担心”这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只会跟他恶狠狠地说“老子好着呢,要你管”。跟给他看病的大夫更不会说什么“你好” 、“麻烦”之类的话,只会说“你这个老头会不会看病啊”,“讹老子钱是吧,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楚霄云见对面两人愣在哪里,很是不解,他也一脸疑惑地望着对方。  还是王三强先打破了僵局,他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来摸了摸楚霄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烫啊……”  随后又望向楚霄云小心翼翼地:“云哥,你是不是脑子……给摔坏了……”  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跟想起来啥似的惊叫起来:“哎哟,老头,你赶紧给我哥瞧瞧,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满脸忐忑之色的走上前来给楚霄云诊断。  楚霄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本是个流氓无赖的,如今这么跟人说话,怕是不能理解。他又怕穿帮,自己在这世界诸多受限,毕竟他是个由市委的成年人,可不敢全部相信局里那帮小姑年说的穿越文的情节。万一弄巧成拙,可不知回事什么样的结局。但也不觉得自己能想原主那样活着,于是他淡笑道:“脑子的确是摔坏了,不然请大夫做什么。”  说着对老大夫和颜悦色的一笑:“老先生,您尽管诊治,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以前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昨天摔这一跤,在鬼门关绕了一圈,让我想明白很多道理。希望大家能原谅晚辈之前的糊涂。”  这算是一个契机,楚霄云干脆借此机会“转型”,为自己的“转变”选择了一个上好的理由。也希望借老大夫和王三强之口为自己正名。  古代社会毕竟还是比较迷信的,因为一些变故从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事例还挺多,老大夫和王三强都有些将信将疑,特别是老大夫看了楚霄云头上那个伤口之后。  按常理,头部裂那么大一条口子,想必没少流血,加之又在河水里泡了一晚上,这人没死还真是个奇迹。兴许这楚阎王是见着了真阎王,给吓着了。  老大夫见楚霄云态度好又懂事,他也渐渐放松下来,对楚霄云说:“你这伤口裂得太大,伤口太深了,我一会给你清理,有些疼,你且忍着些。清理完了才能上药缝合。那个,三强,你去找条干净的毛巾来,然后再去点盏油灯过来,我一会烧针用。”  王三强好不容易从卧室里搜出一条毛巾来,油灯却是找不到。想那楚阎王原本就生活没个正形,哪里会记得油灯这回事。回到家晚了,干脆合衣上床,根本不会想到想什么洗漱之类的事。  “这,没有油灯怎么办好呢?”楚霄云有点着急。  还是王三强想得清楚:“我家有,我去拿。”  说罢一溜烟地又消失了。  老大夫示意楚霄云把毛巾叠起来咬在嘴里,免得一会承受不住。楚霄云想起以前局里的小姑娘说的那些八点半狗血档,古代缺少麻醉药物,就算是替代品的麻服散也少见,很多外科手术都得硬扛着。  楚霄云配合地把毛巾叠好,要在嘴里。  老大夫觉得这人不嘴臭,不发浑的时候,还真有点懂事呢。就连相貌好像都好看了许多。  楚霄云算是知道没有麻醉的情况的情况下做手术,特别还是头部手术是多么可怕的事。老大夫清理完毕,他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嘴里的毛巾硬生生地咬破了两个洞。  老大夫见他全程下来没喊半个“痛”字,不由心生佩服,对楚霄云的感觉也改观了不少。想来昨夜之事给他吓了不轻,如果能一直下去,也算是老天眷顾。  王三强拿等回来也正好看到这一幕,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劲地道:“云哥真是好厉害,以后王三就跟定你了。”  老大夫让王三强把油灯点着,取出银针放在灯火上消毒,然后把楚霄云头上的伤口缝上。“动完手术”后,老大夫留下药方,嘱咐楚霄云药抓回来,每日煎一次,一天喝三次,切记药汁不可过夜。楚霄云认真地听着,老大夫离开时再三感谢。  见楚霄云就诊完了,王三强把买来的煎饼递给楚霄云:“云哥,给。您饿了吧?”  楚宵云是真饿坏了,从他记忆中上一顿饭还是昨天出警前吃的呢,到目前为止已经真正一天没吃东西了。楚霄云接过王三强递过来的煎饼,还没打开荷叶都闻到一股香味。他从中取出两个递给王三强:“你也吃一点。”  王三强受宠若惊地接过楚霄云递过来的饼,嘴里连声感谢,却藏了半个在自己怀里。见出楚霄云看着自己,讪讪地解释道:“拿回去给我娘也尝尝。”  楚霄云将荷叶放在石桌上:“给王婶留了一个,你吃你的。”  王三强差点没感动哭了。这摔了一跤,大哥真的变得好好了呢。啊,真希望这样的大哥能长久一点。 第3章 楚霄云越看越觉得原主脑子有坑,就算这个社会买卖合法,以原主那样夜夜笙歌的性格,这样的美人他怎么肯卖啊。所以说,黄赌毒真是一切堕落的源头。  看到楚霄云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文看,头一天与原主做交易的那名青年男子见到他,语气不善地问:“楚公子,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咱们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的。”第5章 穿成流氓无赖(5)  被人出声打断,楚霄云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在现代社会他可是作风严谨的一个好警察,怎么刚才因为一个同性失了分寸。  他赶忙收回视线,整个人的意识也回来了。然后想起刚才那人说什么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楚霄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感情那老头根本没想过娶人回去,买苏文只是当在买一件货物?楚霄云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原主还是想下聘礼把苏文娶回去的。  自己先前还以为苏文会跳出火坑,现在看来,苏文不仅没有跳出火坑,反而落入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火海。  这时一个油腔油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云哥,你来看嫂子啦?”  楚云宵回头,原来是王三强。自己不是把他打发回家了吗,他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在这?”楚云宵问。  “我买了些米回去,给我娘熬了粥。想着云哥你欧尚有伤,心里不踏实,又回去看你。家里没人,我问了村里的人,说是看到你往县城方向去了,我就跟过来了。”王三强讨好地笑道。  楚霄云没想到这人混账是混账,还这么够义气。他点点头,不再言语。  “云哥,嫂子这是怎么了?”王三强见情况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这事回去再说。”楚云宵决定要救这个双儿,现在没时间跟王三强多言。  不管怎么说,这祸是原主闯下的,现在看来也是他的事,他不能袖手不管。可是原主是五十两银子把苏文卖了的,他还了债,又花天酒地一夜,自己又看病花掉一些,如今楚霄云怀中,只剩下二十八两银子,整整还有二十二两银子的差额。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人,哪里有钱来填这个窟窿。  楚霄云的脑子迅速地运转着,那老头有的是钱,想必是不肯同意退钱还人的,何况他现在还没钱。就算那老头对苏文没感情不想要了转卖的话,如果知道自己有心想把人赎回来,一定也会狮子大开口。  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楚霄云只能拖时间,他回想着原主的作风,努力地模仿:“哎哟,这位爷。我把人卖给你了,不代表这条路我也不能走了吧?我今儿路过这里,这路全都给人堵上了,我只能绕道走啊。再说了,我把人卖给你了并不代表我不能瞧热闹啊。”  楚霄云觉得一点,不管怎么说,他得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在意那个双儿才有谈判的筹码。他初来乍到,一无钱财,二无权势,要想救人,为今之计只有一条。  那个计策风险很大,可是没有别的办法,楚霄云也只能赌一赌。望着那胖老头圆滚滚的身子,油腻的大脸,色眯眯眼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猥琐而凶残的气息。苏文真要被那胖老头带走,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日子,还不如赌一把。  楚霄云说话期间,眼角的余光一直小心地留意着苏文的动静,不动声色地解着腰间的腰带。  果然,苏文听到他这话,原本燃起一点期望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决然。他纵身一跃,跳进了井里。  人们知道苏文没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心里觉得苏文最终还是会妥协,着实没想到他真的跳了井。一时间,苏文大伯家这个小小的农家院子顿时乱作一团。  “救命啊——”  “苏文跳井了,快救人。”  “这,这可怎么是好。我的美人,我的银子啊。快救人。”那个浑身肥肉的老头也喊了起来,他不是心疼人,而是心疼他的钱。  周围围观的人喊得热闹,也只是趴在井边看着;肥老头身边的随从更是只面面相觑,没人上前救人。  竖井那么深,掉下去十有八九都没命了,救人说不定得把自己的小命搭上,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楚霄云之前就观察好了井绳的位置,见苏文跳了下去,他赶忙将外衣团成一团,扔到苏文大伯家的房檐上挂着,一路飞奔至井边,将井绳一头系在井边的大树上,对王三强吼:“三强,帮我看好绳子!”  说罢抓着井绳,推开井边瞧热闹的人,也跳进了井里。  “好的,云哥。我用命给你看着。”王三强也大声吼道。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时代,如今楚霄云只有王三强可以信任。王三强来这里也算是雪中送炭。他警察出生,高于常人的警觉肯定是有的。这可不是现代法治社会,就算是现代法治社会,一旦利益足够大,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人性的扭曲,何况是法制观念薄弱的古代社会。  且不说与那商贾老头的利益纠纷,单是原主在世人心中的印象,楚霄云就不敢保证自己跳下井里救人,不会有人落井下石。  王三强浑身戒备的守在井口,焦急地望着井里。  井里一片幽深,除了水面上荡着的波纹,已经看不出任何动静。周围的人群闹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  “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怕是两个人都不行了吧?”  “没想到那楚阎王还会跳进去救人。”  “毕竟七八年的牵扯,还是有情份在里面的吧。”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是啊,这么漂亮的双儿,孕痣又深又红,一看就是能生养的,他咋就想起把人卖了呢。”  王三强听着大家的议论很着急,又不敢离开半步。死死的盯着延伸到水下那根维系着楚霄云和苏文性命的井绳。  苏文的大伯也很着急,他趴在井口看,好久没见到什么动静。不由得破口大骂:“这死小子,存了心给我找晦气。”  伯母也在一边哭:“你说张老爷那么好的人家,不知道他矫情个啥。哎哟,我这口井咋办哦,当初找人打井,可是花了我一两银子呢。”  围观的人闻言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买苏文的张老头也踱道井边往里看:“这都多一会功夫了,怎么还没动静。不会两人都死在里面了吧。”  苏文大伯赶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姓楚的那小子虽说混账,但是水性很好的。”  张老头斜了他一眼:“水性好在井里能发挥多大作用。我告诉你啊,人要死了,我们的交易就作废。”  进了兜里的银子再拿出来,那不是要苏世明那个铁公鸡的命。何况还是十两银子。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能活,肯定能活。”苏世明点头哈腰地陪笑道。  张老头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以前被楚霄云得罪过的人见楚霄云下去了这么久也美典动静,胆子就大了起来,在一旁煽风点火:“行啦,行啦,大家都散了吧。这两人想必是起不来了。这竖井一般都二三十米的深度,下面的水深都得十多米。那楚阎王还真当自己是阎王啊,没准这会已经去见阎王了。”  “哎,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可惜了苏文那个双儿。”  “有什么好可惜的。他伯母说得不错,也是个矫情货。人家张家大户人家,跟着张老爷不比跟着一个穷的叮当响的混世阎王来得好?”  “对啊,那楚阎王除了有副好皮囊,别的要啥没啥,不知那苏文怎么想的。”  “就是,不就是觉得人家年纪大了点吗。这年头,双儿嫁给年纪大一点的又怎么了,多少小姑娘还嫁老头呢。”  “就是就是。没有小姐的命,还生了副小姐的脾气。谁惯的他呀。”  ……  苏世强家的院子里,人们议论得十分起劲,仿佛笃定楚霄云和苏文出不来了。  “你们说话能不能有点良知?怎么的我云哥也是下井去救人,怎么的苏文就算只是个双儿也有或者的权利吧?”王三强听了那些人的议论,忍不住辩解。  “哎哟,你家云哥救人。你家云哥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见有人为楚霄云说话,有人忍不住出言讥诮。跟着一堆人附和。  王三强自知自己嘴笨,一对一尚且还赢不了谁,何况对着这么多人,他只能选择闭嘴。何况云哥交代他守好井绳的,他现在只要守好井绳就是了。但是望着幽深的井水,王三强心里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乡民们见王三强不再回话,便又自个说了起来,越说越起劲。这时,井里却传来了动静,“哗啦”一声,吓了院子里的人一跳。王三强忙往井里看,正是楚霄云从水底冒了出来,他拽着井绳往上攀了攀,苏文的头也露出了水面。  楚霄云朝井口大喊:“三强,三强,把水桶放下来,快,把水桶放下来。轻一点。”  王三强赶忙把井边的水桶放下去。  在木桶距离楚霄云一拳头的距离,王三强停止了松手。楚霄云将木桶靠着井壁,余出点空间来,小心翼翼地将苏文放进桶里,抬头喊:“把桶拉上去。”  “得嘞。”王三强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拉着吊木桶的井绳。一旁围观的人见了,有几个大胆的比较同情苏文遭遇的村民上前来帮忙。第6章 穿成流氓无赖(6)  苏文被拉上去后,楚霄云抓着井绳也攀着井壁出来了。围观的人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这楚阎王还真有两下。  楚霄云从井里上来,将苏文从木桶里抱出来,放在地上。苏文这时已经昏迷,呼吸和脉搏都探不清了。楚霄云心里也很慌,别没救到人却把人给害了。  他大脑迅速地运转着,回想在警校时学习的溺水人员救治办法。对于昏迷且无呼吸脉搏的溺水者,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理口鼻中的异物,疏通气道;然后人工呼吸,胸外按压。  井水清澈,楚霄云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物,当众趴下去给苏文人工呼吸。他嘴刚对上去,周围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这也太大胆了吧。青天白日的,简直有伤风化。如果要是未定亲的双儿被这样轻薄,除了轻薄他那人,怕是没人会娶他了。  楚霄云给苏文才人工呼吸了没两口,就被人凶狠的一把推开,一个拳头带着风声抡了过来。楚霄云凭着以前做刑警的直觉,在拳头就要砸上他侧脸时偏头躲了过去,然后右手出击,捏住偷袭那人的手腕,往后一拧,那人发出杀猪般惨叫的声音,楚霄云顺势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偷袭的是那个肥老头的随从之一。  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惊呼。这楚阎王真不愧是楚阎王,打起架来还是这么猛,不然也不能横行乡里。  张老头见自己到嘴边的肥肉当众被人轻薄,自己的随从动手又吃了亏,他气急败坏地朝其余跟班吼:“都愣着干啥,给我揍!”  其余的跟班如狼似虎的扑过来。  从刚才动手情况来看,原主这具身体也有点功夫底子。然而对方十来个人,且不知这些人有没有武功,毕竟古代人会武功基本是标配了。自己虽然前世也有点身手,但就算这些人只是一般的身手,也逃不过一句好拳难敌四手的俗话。楚霄云又不蠢,他当然不想跟以寡敌众啊。  他一边躲一边喊:“苏文还没救过来呢。他要是死了,可就是你们把他逼死的,闹到公堂上,你可跑不掉。”  张老头狰狞地道:“老子买来的一个玩意,死了活了谁能说什么?”  楚霄云也不了解这种情况在这个社会怎么算,他只能根据看过的有限古装剧知识现场瞎编:“他是卖给你了不错,可他又不是奴籍,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你以为你逼死他了就没事吗?”  这时,头一天找原主买苏文那个人脸上出现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上前对那张老头耳语几句。张老头恶狠狠地瞪了楚霄云一眼,却让追打楚霄云的随从停了手。  楚霄云赶忙对苏文继续救助。  苏文的心跳慢慢复苏,但人还是昏迷着。楚霄云没打算让他这么早醒来,但他把苏文的嘴捏开一点,挤压一下他的腹腔让腹中的水流出来,悄悄用自己事先藏好的一小块锋利石头割破手指,将血挤在苏文嘴里。然后起身对张老头道:“一时半会可能醒不来,水里泡得太久了,估计脑子也不怎么行了。”  张老头朝苏文望了望,只间苏文躺在地上,歪着头,咧着嘴,嘴里无意识地流着淡淡的血水。这状况怎么看怎么可怕。  找原主买苏文那个人的那人对楚霄云道:“楚公子,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已经把人买给我家公子了,如今却当众轻薄于他,可有说法?”  这人看起来不像张老头的一般随从,应该是个狗头军师。  楚霄云见他们之前没有反驳吃官司一说,心里有了一点点谱。虽说苏文是个可以被买卖的人,但还没到买主可以掌控生死的地步。楚霄云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现在不能当好人,必须拿出原主流氓无赖的嘴脸出来:“不然怎么办,我这也是好心啊,免得你家公子吃官司。”  然后笑嘻嘻地道:“如果你家公子嫌弃他了,转卖了便是。不过说好了哦,我可不接受退货的哦。”  苏文虽然好看,但要是生灵活现的苏文啊,不是现在这个躺在地上一幅死人样的苏文,还是一个被十里八乡的人都嫌弃的流氓无赖轻薄过的二手货!破鞋!  楚霄云欠赌债有把柄的时候,他们倒是好拿捏他,但是他现在没有什么把柄的时候,张老头也不敢随便乱来。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小混混楚阎王称呼也不是白捡来的。  狗头军师道:“我们买的是活着的,好好的人,如今这人成了这样,你觉得他还能值五十两银子吗?”  楚霄云摊摊手:“那怎么办,钱我已经还债的还债,享受的享受,如今已经没剩几个子了。”  狗头军师又跟张老头耳语一阵,然后对楚霄云道:“这人是你来了才跳的井,怎么就不是你逼死的?楚公子若是不识抬举,咱们就公堂上见。”  楚霄云极尽所能地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这位先生,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你们想要怎样?”  狗头军师道:“我家公子善心,就不要你的利息了。人还你,你把五十两银子还回来,咱们两清。”  楚霄云道:“银子有的你们已经帮我了账了,你忘了吗?”  那人想了想:“那用你那破院子抵账,不够的你写个欠条加利息还。” 第5章 楚霄云不知这天怎么聊成这样,他摆了摆手:“那钱不用还,婚约是我自愿毁的,不关你的事。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自由身,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约束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苏文一双扑凌凌的大眼睛望着楚霄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啊,我没有说要赶你走啊。大夫说你现在身子很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是……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楚霄云本来想说,身体好了之后是去是留,都可以。可后来想着不对啊,自己有什么理由让人家留下。而且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一个未婚男子,一个待嫁双儿,两人相处一室,岂不是像两个单身男女同居一个屋檐下,怕是会惹来不少闲话吧。于是紧急刹车转向,还好没有说漏嘴。  苏文特别用力地看着楚霄云。  前世作为一名刑警,楚霄云经常与犯罪分子对峙,自然是不惧让人看的,然而这会楚霄云却产生一种苏文的视线似乎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的感觉。  “你……”苏文现在是病号,病号为大,楚霄云说话特别小心,“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晌午那个老色鬼就到伯父家去要人,苏文与对方对峙了一个中午又一个下午,又在井里泡了那么久,这会早就饿得不行了。他点点头,接过了楚霄云递过来的粥碗。  “方才你没醒,大夫嘱咐先给你喝些没有米粒的汁水。现在你醒了,这汁水怕是不耐饿,我去给你盛点饭来。”  说着楚云宵回到厨房,从锅里盛了一碗干的粥。目光落到一旁合着的两个大碗上,想起上午的煎饼还剩下一个,他赶忙放进灶台上的鼎罐里暖着。怕温度不够,又往灶孔里加了一把柴火。然后端起先前盛好的粥拿回卧室倒进苏文的碗中。  楚霄云觉得灶台上这个鼎罐真是个有趣又实用的设计,还的感谢王三强此前的科普。  苏文喝着粥,楚霄云一旁看了一下,他怕苏文端碗累着,把旁边的一个高矮合适的独柜移道床前,用手抹了抹:“要是碗端累了,放在这上面吃吧。”  然后一双在柜子上抹了灰尘的手很自然地在衣服上擦了几把,看得苏文直皱眉头。  楚霄云浑然不觉:“你先吃着,我给你拿饼来。”  说话间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厨房,楚霄云将先前热在鼎罐里的饼拿了出来,放在荷叶里,给苏文拿去:“吃点饼,光喝粥不饱肚子。“  散发着油香的煎饼,苏文的大眼睛亮了亮。爹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煎饼,早已不记得煎饼的味道了。其实何止是煎饼,除了稀粥、野菜,被大伯收养的这十年来,他又何曾吃过别的食物。  苏文盯着那个煎饼,吞了吞口水:“是给我的吗?“  楚霄云点点头:“当然,你慢慢吃。”  苏文开心地拿起煎饼,咬了一口。即便是十年未曾吃到过的东西,苏文在吃的时候也很斯文,没有那种狼吞虎咽的感觉。  苏文就着粥吃了好几口饼,看到楚霄云站在一旁,他停下来,望着楚霄云道:“你怎么不吃?”  楚霄云笑笑:“你醒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  “哦。”苏文不疑有它,端着碗很乖巧的又喝了一勺粥,含含糊糊地对楚霄云说,“谢谢你。”  “别那么客气。”楚霄云见这会苏文没事,也就放下心来,“你慢慢吃,我出去收拾一下。”  楚霄云回到厨房,又盛起一碗比较稠的粥放在鼎罐里温着,然后把锅里剩下的稀粥囫囵地喝了两碗。喝完粥,收拾了灶台碗筷,他离开厨房,却没回卧室。  楚霄云把小院那个形同虚设的破木门关上,在院子里一边溜达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田地都抵了出去,如今他就剩下这个院子了,出门寻找生计是一定的,但得先把自己已有的利用起来。  这个院子的占地面积还可以,如果种上瓜果蔬菜的话,糊口应该没问题,说不定还有些富余的。楚霄云摸了摸王三强还回他的那一吊钱,明天到市集上买点种子回来,先解决菜篮子工程。  楚霄云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心里对小院的空地仔细规划着。紧挨着房屋的地方,留下一块出来做院坝,平日里行走、纳凉、晾晒什么的。剩下的地方,靠近院坝的地方种蔬菜,靠近围墙的地方种点果树、瓜苗之类的。楚霄云小时候参加过农村夏令营,农家生活还是懂一些。  等把院子里的空地在心里规划好,拿了锄头出来准备干活才想起苏文一个人还在房里。正准备回去吧碗筷收了,跟苏文说一声,让他吃了早点休息。却在一回头看见苏文站在了眼前。他穿着自己,不,原主的衣服,就像一个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看起来蛮滑稽的。  先前坐在床上还不觉得。  “你怎么出来了?”楚霄云问,“大夫说你要多休息。”  “我没事,现在挺好的。”苏文望着楚霄云问,“你在干什么呢?”  楚霄云道:“想着把院子的空地利用起来,种点蔬菜什么的,解决下菜篮子工程。”  “菜篮子什么?”苏文不解地问。  楚霄云拍了一下自己脑门,笑道:“就是种点菜,然后有菜吃。”  又对苏文道:“你回去休息吧,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天,天气比较暖和,夜里湿气还是比较重的。”  苏文摇了摇头:“你忙你的,我在旁边看看。”  楚霄云又劝了几句,苏文执意不肯走,他只能给他寻了个小板凳让他坐在一旁看自己挖土。  开始苏文还坐在那里看,后开楚霄云挖到靠近院墙的地方,那里长了不少草,苏文看了一会,站起来,跟到了墙角。  “不是让你坐在那里的吗?”楚霄云问。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苏文把袖子挽上去,撩起过长的上衣下摆,蹲下身子:“你挖你的。我拔下草。”  见楚霄云停下锄头不动,苏文将手里拔起来的一把草丢到挖过的土外面的院子中间,然后看着楚霄云:“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挖你的土。”  “哦,挖土,挖土。”楚霄云觉得自己不能多看苏文那张脸,特别是脸上那对圆圆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人想一探究竟。  楚霄云觉得自己可能是今天穿过来太刺激了,所以才出现了异常的想法。为了不让自己乱想,他赶忙挥动锄头,更加卖力地干起来。第9章 穿成流氓无赖(9)  院子虽然不大,但对于一个可以说从未干过农活的楚霄云来说,进度并不是很快。月亮挂上树梢的时候,院子里的地才翻了三分之一。他到不累,还能坚持再干一会。但是看到一旁蹲着帮他拔草的苏文,觉得不能再干下去了。  苏文那小身板,看起来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何况今天还在井里泡了那么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更应该多休息。让他自己先回去,他又不肯,那只好自己也不干了。  楚霄云摸摸自己头上的纱布,自己今天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呢。就算是现在一穷二白,也不急于这一时。算了,早点休息,也算是犒劳一下自己。  想到这里,楚霄云停了下来:“那,苏文,别拔了。咱们明天再干,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楚霄云不知如何称呼苏文比较好,叫名字也觉得挺拗口的,以至于每次叫人时都有点小尴尬。  苏文也很听话,听他说是两人都不干了,将手里最后拔起的那把草扔回院子中间,站起身来,跟着楚霄云一起往外走。  院子中间那块平地左边靠近院墙的地方是竖井,楚霄云拧起水桶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把一旁的木盆清洗干净,再往里倒了半盆清水。  “那个,苏文,过来洗洗手吧。”楚霄云倒了水喊。  苏文走过来,站在楚霄云面前,也没有别的动作。楚霄云莫名其妙,指了指木盆:“洗手吧,早点休息。”  苏文望着楚霄云:“为什么总要在我名字面前加上‘那个’?我不叫那个苏文。”  楚霄云挠挠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文好像也并不需要他回答,说完之后就弯下腰去洗手。洗完手,在屋檐下的板凳上坐着。小小的身影融进黑暗中。  苏文离开后,楚霄云就着苏文洗手剩下的水洗手,洗完手将盆里的水泼去墙角的地上,没有注意到苏文还在屋檐下,径直走向厨房。  苏文见了,跟着往厨房走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到了一碗药汁的楚霄云转过身,看到苏文跟到厨房了,斟酌再三才开口:“苏文,你怎么不去休息?”  苏文看着楚霄云碗里黑乎乎的东西,用力吸了一口:“你在喝药?怎么了?”  说着又望向楚霄云头上缠着的纱布:“你头怎么了?”  楚霄云摸摸头:“昨晚喝高了,不小心磕了一下。”  然后颠颠碗:“大夫开的药,治疗头伤的。”  苏文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还疼吗?”  楚霄云道:“早就不疼了。”才怪。  说完楚霄云催苏文回房睡觉,他从井里爬起来后还没洗澡呢。一来是一路上抱着苏文走回来差不多都干了;二来一直忙着照顾苏文,压根忘了自己换换衣服什么的。下午又挖了那么久的地,出了一身汗,怎么的也要洗了。  苏文大概也能感觉出来楚霄云要去洗澡,但他又不想一个人回到黑漆漆的房间,一双脚原地挪动着。  楚霄云这才想起这是古代,是没有电的,又赶忙跑回院子里,将白天王三强拿来的那盏油灯点亮递给苏文。  有了油灯,苏文这次听话的回了房。  楚霄云待苏文回房后,从屋檐下的竹竿上收了件衣裳拿到井边,打了桶水起来开始脱衣服,然后就是哗啦一声从肩膀处浇下。如此淋了三桶水,也就差不多了。楚霄云甩甩身上的水珠,换上原主干净的衣服,从卧室侧面的屋檐下,把早前苏文换下来的衣服和放衣服的大木盆一起搬到井边来,随后将自己换下来的一身衣服也丢了进去。  大木盆里有半只皂角,还能再洗几次衣服。楚霄云将衣服洗好,抬头望了下天空。天上星星点点,应该不会下雨。他用手把院子里架在树上的一根竹竿擦干净,直接把衣服晾在院子中间,免得水溅得屋檐下都是。  回到房间,发现苏文还没睡。楚霄云奇怪地问:“你怎么还不睡呀?”  这话问出口才发觉自己失礼了。屋里就只有一张床,苏文睡了,自己睡哪里?想必苏文也是因此才没睡的吧。  楚霄云想起之前在原主衣柜里看到还有两床破棉被,他指着床说:“你睡吧,衣柜里还有被子,我铺在这两个柜子上睡。”  苏文倒是没有没有什么推脱之词,立马爬上床,缩进被窝里。但他没有立即躺下去睡,而是看着楚霄云在房中那两个大柜子上把被子铺好,有了床的样子,才躺下去。  他躺下去时,一张苍白的小脸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楚霄云见苏文睡下去了,他端起油灯,将放油灯的那个小矮柜拖到自己铺的床前,再将油灯放上去。躺下之后,深呼一口气将油灯吹灭。  这是他穿越过来在古代睡的第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楚霄云起了床,把昨夜睡觉的被子卷了起来。他本来想把被子放回衣柜里,又怕老旧的衣柜开门嘎吱嘎吱地响吵着苏文,只是卷起来还放在柜子上。  先是生火做早饭。其实也没啥别的吃的,就是米缸里还剩下点白米。光煮白粥不耐饿,想起昨夜挖土时看到墙角长了几颗自生的白菜,白菜不大,也勉强能吃了。拔两颗来洗洗切碎煮在粥里,放点油盐进去,煮成菜叶咸粥也好过白米粥。  粥才熬到一半的时间,苏文也起来了。大约是听到动静,一路找到厨房来。  楚霄云见了苏文:“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苏文摇摇头:“习惯了。”说着捡起一块抹布,拿了几副碗筷走了出去。  楚霄云看得莫名其妙,也没有管他。今天他事还很多,吃过早饭先得去村里的市场上买点种子和米面回来,还要抓紧时间把院子里的空地都翻出来,播上种子。春天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节,种子撒下去,过个十来天,叶子菜就能吃了。  院子破旧暂时管不了,但脏乱差得收拾收拾。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住还能将就一下,如今苏文也在,不能让一个双儿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然后想起苏文,他现在除了跳井时穿的那身衣服,什么也没有。真正意义上除了人啥也没有。楚霄云觉得有必要去他大伯家把苏文的衣服什么的个人物品要回来。能拿回来多少是多少,起码苏文能有衣服穿。原主的衣服,自己穿着到是合适,苏文穿着就跟唱戏的一样,大太多了。  楚霄云计划着,今天先去苏家拿苏文的个人物品,然后上街买东西,回来翻地种菜。大概一天也就能做这么多事了,找活干的事要等到明天了。  去苏家拿东西要不要带上苏文呢?想到苏文,楚霄云抬头从窗户望出去,正好看到苏文在吃力的打水。楚霄云和了一把锅里的粥,跑了出去帮苏文把水桶宁上来。  昨天自己用的时候没发现,今天看苏文打水楚霄云才发现,原主家的这个竖井做得很简易,井沿都没有。如果井口旁洒了水,地上湿滑,很可能摔倒掉到井里,存在及其严重的安全隐患。自己这样身高力壮的人还好,苏文那样小身板去打水实属危险。  想来也是,这里本来就只是原主家堆杂物的地方,那口井原本也不过是浇灌用的,根本没好生修建。这口井一定要尽快把他搞好。如今没钱,但可以先搬几块大石头来挡在井口,以防不测。  楚霄云把水桶提起来,苏文低声道了声“谢谢”,往井边的小木盆里倒了半盆水,低头洗漱。  见苏文忙着洗漱,楚霄云回到厨房。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放下切碎的白菜,再加把火就能吃了。楚霄云赶忙把之前洗好的砧板放到锅沿上,把装白菜的盆也端到锅沿上,一手拿白菜,一手拿刀开切。  把白菜切好放进去,和了两下,就见苏文端着小木盆进厨房了。碗筷已经清洗干净,小木盆里还有小半盆水。苏文把小木盆放在脸盆架上,把碗筷取出来,放在灶沿上。然后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厨房的陈设用品。抹布擦脏了,就在小木盆里洗洗继续。反复两三次,就端着小木盆去井边换水。  别看苏文个子小,身板弱,干起活来却是手脚麻利。一会功夫就把厨房的餐桌椅擦了一遍,又把剩下的碗筷瓢盆之类的小物品归在一起,放进旁边的木桶里。  下一盆水端进来时,楚霄云赶忙道:“先别忙了,吃饭吧。”  苏文看了看刚刚擦过的桌凳:“我把这桌凳再擦一遍,你等一下。”  说着又快速的把桌子抹了一遍。  楚霄云盛了粥放在苏文刚刚擦得干净透亮的桌面上:“家里只有这个了,将就着吃一点。待会我去街上买点米面回来,中午就能有饭菜吃。”  农村人很多一天都只吃两顿饭,早晚一次。中午要是实在饿了,一般也就是早上剩下的随便吃一点。自从父母去世后,苏文在伯父家就再也没有吃过午饭,没想到楚霄云还有午饭计划。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7章 “这基本书都是我娘亲写的,记录她做胭脂水粉香料的方法、过程和不足。”苏文释疑道。  难怪里面写的全是胭脂制作类的感悟。  “你识字吗?”楚霄云问。  “认得几个,但不多。”  看得出来苏文的爹娘很宝贝他,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双亲都是知书达理的人肯定教过他识字,父母去世后这种条件没了,学习的过程自然也终止了。  “你要是想学,以后咱们有机会再学。你一定可以像你娘一样优秀,把胭脂水粉做到最好,也能把自己独特的制作方法写下来。”楚霄云鼓励道。  苏文又腼腆地笑了笑。许久才有些害羞地说:“其实你挺好的,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叫你?”  楚霄云“啊”了一声,知道苏文是在指原主“楚阎王”的诨号,掩饰道:“也许只是你的错觉。”  苏文敛了笑容看着他,表情有些严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劝诫的话。楚霄云不知道是不是把人吓着了,又笑道:“骗你的。以前是我太混账,以后我都像现在这样。”  苏文又温和地笑了。  晚上睡觉还是跟前晚一样,楚霄云躺在柜子上的被窝里对苏文说:“明天我去城里找找活,你就在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前面那个屯子里,走过去第三户人家找王三强。”  王三强的老娘这几天身体不是特别不好,不合适整天在外面跑,所以不能跟着自己去找活干。不过楚霄云觉得这样正好,起码他在家里不时可以过来瞧一眼。  烛灯明灭,辛劳的两人很快都进入了梦乡。夜半时分,一阵急促的捶门声伴着吆喝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两人。两人惊醒过来,看到屋外被火把照得通明。  刑警的直觉让楚霄云大觉不妙,他示意苏文不要出声,抄起墙角的一根扁担,轻手轻脚地靠近门边,谨慎地问:“谁?”  外面的拍门声停了,渐渐安静下来,一个男声高声道:“县衙捕快,开门!”  楚霄云很奇怪,县衙捕快来他这干什么。他从门缝里往外瞅了瞅,的确是身穿制服的捕快。虽然不知道县衙捕快为何来半夜前来敲他的门,既然是政府工作人员,当然要开门了。  楚霄云把门打开,问道:“半夜三更的,不知各位差爷前来所谓何事?”  以前看古装剧学到的知识,都在来这个时代排上了用场。  “你是楚霄云?”为首的捕头问。  “是。”楚霄云很疑惑,自己没干啥吧?记忆中原主近来好像也没作奸犯科,没违法犯罪啊。  “带走!”捕头一挥手,一群捕快如狼似虎的冲上前来,制住楚霄云,就上绳子捆绑。  原本在床上坐着的苏文见势不对,赶忙穿了衣服跌跌撞撞地跟了出来。  楚霄云自己前世就是干刑警的,他知道,无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跟警方对抗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是这个官府说了就算,没什么舆论可言的古代社会。  他很快冷静下来,任凭那些捕快粗鲁地对待自己捆绑着,急忙对苏文道:“苏文,别过来。就在那里,千万不要动。”  看见苏文听话地停住脚步,才又对为首的捕头恭敬地道:“这位差爷,借问一下,不知在下所犯何事?各位要抓我,也好叫我心中有个明白。不管是什么问题,我楚霄云绝不会反抗。只是在下心中实在不解,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霄云恶名在外,前来抓捕的捕快以为有一场恶仗要打,没想到这个楚霄云任凭他们捆绑,丝毫不曾反抗,发个疑问都还文绉绉的。  那个捕头上下打量一番楚霄云,又瞧了瞧站在不远处屋檐下,惊吓得如同一只鹌鹑的苏文。  那个小双儿浑身上下都颤抖着,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却依然跟了出来,想不到这楚阎王还能有人对他这么用心。也难怪这楚阎王前儿闹那么大一出都要毁约把人赎回来。  不过没钱又想要人的方法就蠢了点。  捕头看看楚霄云又看看苏文,看这样子,有那个小双儿在,想必这楚阎王也不敢造次。捕头紧绷的弦松懈了一点,嘴也松了一点:“你干了什么心里不明白?没钱就别赌,赌输了媳妇就认输。又没钱又想要媳妇,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楚霄云被捕头这席话弄得莫名其妙,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差爷,你们肯定是误会了。赎人不够的钱,我是用两亩地抵押的。”  捕头拍了拍楚霄云的脸:“是啊,你是用两亩地抵押回来了。可是你转头就把买家老爷杀了,把你付的银子又抢了回来。你用两亩地,换了个漂亮小媳妇,又换了二十八两银子,真是个好买卖。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偿命,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你这漂亮媳妇怕是也没法享用了。”  楚霄云这才明白过来,犹如九雷轰顶:“你是说,那个买主,张公子,被人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进入了第一个案子,我们的男主终于开启了他真正的穿越之路。o(n_n)o哈哈~第12章 买主被杀案(2)  捕头拍拍楚霄云的胸脯,讥诮道:“这事得问你啊,还有谁能比你更明白呢?”  杀人大罪,在哪个朝代都免不了死刑。楚霄云这下急了,大喊:“我没有杀人,你们肯定误会了。希望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人我是花钱赎回来的,没有杀人抢钱的必要。”  捕头冷笑道:“你不是还欠了这双儿伯父家十两银子的礼金?昨儿早上还跑人家去撒野,楚霄云,你真当自己是阎王啊!带走!”  苏文虽然害怕,也听明白了,他急得大喊:“他没有杀人,他昨天只是去我大伯家拿我以前穿过的旧衣服,下午一直都在家里。我可以作证。”  捕头转过头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将苏文上上下下扫视一圈,笑:“看不出来楚霄云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市井混混还能博得美人心。小美人,你别急,这楚阎王要是定了罪,他赎你的手续就不合法,你还会被罚没为奴拍卖的。你能作什么证?剩下几天自由日子,赶紧快活快活吧。”  这话直接把苏文吓得呆在原地了。楚霄云受到的惊吓也不小,他原想着让苏文不要管自己,如果自己洗脱不了冤屈,就把这院子送给他,让他在这里好好生活。可没想到自己万一定了罪,苏文根本没法好好生活,还要被官府拍卖。他赶忙让自己冷静下来,对苏文道:“苏文,你别怕。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也不会让你再被人拍卖的。你去找王三强,别怕!我相信官府会还我清白的。”  捕头冷笑道:“哪个阶下囚不都这样说,这些话你留着道公堂上对县官老爷喊去吧!”  楚霄云昂首道:“县官大人还没有判,我现在顶多就是个嫌疑人。哪里来的阶下囚?”  捕头眯起眼睛,将楚霄云重新打量了一番,阴测测地笑道:“这才是你楚霄云的本性吧?刚才还装得挺像。带走!”  两个捕快推了楚霄云一把:“走!”  路上楚霄云的脑子就没闲过,他这冤屈洗不洗的掉,不仅关乎自己的性命,还关乎苏文的性命。自己倾家荡产把他赎出来,不能让他再落进火坑。从这捕头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想必这人对自己,或者说对原主的恶意不小,或许他就是陷害自己的对手之一也说不定,  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县令。  楚霄云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想办法尽快见到县令,并且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说服他。县令才是对案件最有决定权的人,且经历过科举这个正规考试。而捕快这些职位,根据自己在原来社会的了解,并不像现代社会警察那样需要经过严格正规的公务员考试,很多都是随意招来的。  受过正规教育和考试的人才可能是最客观的那一个。这一点,楚霄云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都坚信不疑。  虽然两个时代有所不同,楚霄云相信在很多方面都是共通的。毕竟现代的刑侦手段都是从古代逐渐发展而来的。楚霄云相信,只要自己能说服县令自证,自己一定能够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心理有了计较,楚霄云稍稍安心一点。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反而是苏文。刚才那捕头的话想来把他吓得不轻,如今他孤身一身,又没有钱,如果自己有什么事,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想到这里,楚霄云又特别庆幸,幸好自己白天把要做的事基本都做了,上午买回的米面够苏文吃一阵子,种子也已经撒到地里,过几天就能吃了。想到这些,楚霄云心里又略微安心了一点。  捕头一行将楚霄云抓到衙门时,直接去了偏厅,那里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穿官袍的人。捕头一行见了恭敬地行礼:“陆大人,嫌犯已经带到。”  想来这人就是县令了,楚霄云觉得自己的运气比想象中不要太好,一个突兀的声音却打破了他心中那点快意。  “见到县令大人还不下跪!”  是那个捕头呵斥的声音。  楚霄云听得眉头一皱。他可是受过现代社会平等教育的人,跪拜之礼在现代文明社会也早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何况他原本还是个刑警,断然没有对人下跪的思维。  他在刑警学院学习审判制度史的时候也学习过古代相关审讯制度,只有元清两朝百姓见官才需下跪,其余朝代未定罪前,非囚犯则不需下跪。现代人们在电视上看到的见官就下跪的场景,不过是现代人们对古代社会法制的误解。  楚霄云记得自己穿到的是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大成王朝,不知他们遵循的是哪朝制度。楚霄云扫了一眼县令的官服,又回忆起穿越过来所见到的人们穿着谈吐,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民风相对开放,朝廷比较包容的王朝。楚霄云没有理会捕快的呵斥,只是就着被绑着的身体对县令弯了弯腰,不卑不亢地:“小民见过县令大人。”  如果他要说服县令允许他自证,更不能表现出卑微的神态,那对他自证的主张绝无好处。试想,谁会相信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能解开一桩刑事案件的真相呢!  那县令听到楚霄云问好,转过身来:“不在公堂,又尚未定罪,倒也不必。”  捕头见县令发了话,只能悻悻然退下。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楚霄云心里松了口气,这时他才有心思打量县令。  县令看起来很年轻,或许是个才高中没多久的学子也说不定。楚霄云觉得更同龄人打交道比跟老头打交道又要容易许多,心里觉得自己的运气又好上了两分。他正盘算着怎么把捕头支走,好力求自证,却听县令道:“都道楚霄云在我和静县有阎王之誉,今日观阁下气质,与传闻到有些不符。”  楚霄云态度恭敬却也不卑不亢:“那都是小民之前年轻不懂事的缘故,大人明鉴。”  县令大人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变化,好像楚霄云的说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押下去吧。”  一旁的捕快上前,楚霄云忙道:“大人且慢,小民并非杀害张公子的凶手,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县令示意上前的捕快退下:“不承认?这到有点意思。不过古往今来,从来也没有凶手愿意主动承认罪行。你这说辞也并不新鲜。”  楚霄云道:“在下愿意自证。”  “你要如何自证?”县令好像被吊起了兴趣。  “不知为何大人认定小民便是杀害那张公子的凶手?”楚霄云问,“小民一无动机,二无时间,三无机会。”  县令坐回一旁的太师椅上饮茶,并不言语。一旁的捕头见了厉声喝道:“楚霄云,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卖了你那双儿媳妇,眷恋美色,又心存反悔;将人赎了回去,失去钱财田地,却又心有不甘。这不是动机?从苏家散去后,你有大把的时间杀人,岂非时间?离开苏家不久张公子就死了,这不是你的机会?”  “小民心中绝无此种想法,便是捕头大人您臆断如此,可有证据?”楚霄云道。  “张公子家住县城,可他的尸体却是在苏家通往你家的途中被发现的,现场尚有搏斗痕迹。张公子一向乐善好施,人缘极好,只与你有过罅隙。你到说说看,不是你,又会是谁?”捕头代主作答,大声喝道。  那个满身横肉的的油腻老头人缘极好?楚霄云半个字也不相信。不过此时不时争论这些无用之事的时候,楚霄云道:“捕头大人所言即便属实,也不能据此确认小民乃是真凶。断案讲究人证物证,不知捕头大人可有人证亲眼所见楚某杀人,可有杀人凶器之物证?”  “你……”捕头一时哑然,“别想狡辩,事已至此,你狡辩无用。你傍晚田野杀人无人看见正常,作案凶器谁又会留在现场。但你作案动机明确,且张公子正是在与你出现争执后丧生在你家附近,你是逃不掉的。”  通过眼前这番场景与捕头之言,想来县衙抓自己并无实证,且县令大人好像也并不是很相信自己是个杀人凶手,否则就不会将自己带至偏厅相见,而是直接押入大牢了。楚霄云很肯定这一点,但他不明白的是,既然官府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确杀人,连县令也不相信自己是为杀人凶手,那为何捕头却一口咬定自己是杀人凶手,又是何人状告的自己呢?从捕头带人如此兴师动众的抓自己,也不像是单纯抓来问话而已。  楚霄云敏锐地捕捉到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或许是两股势力的互博也说不定。  搞清楚自己的现状,楚霄云不知应该庆幸,还是更担忧。他目前的处境,一方面更有利于自己争取自证的机会,另一方面如果自己不能尽快自证,那么一方为了给另一方交代,自己成那个献祭的羔羊,牺牲的棋子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楚霄云断然道:“不知县令大人可否方便让我见见那张公子的遗体?或许小民可以寻到真正的凶手。”  捕头正要反对,县令大人却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让你见见也无妨,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出来。”  捕头反对道:“大人,此人油腔滑调,一个市井混混,不足为信。”  县令看了看楚霄云:“不是有你们吗,你们一班捕快当值,难不成还怕他一个市井混混跑了?”  说着又望向楚霄云:“再说,本官也不能偏听一面之词,上了公堂,对他的辩解,本官还是要去印证。”  捕头只能让人押着楚霄云去验尸房见那张老头的尸体。第13章 买主被杀案(3)  楚霄云在验尸房见到了张老头的尸体,活着的时候就难看异常的面容,死后更加可怖。楚霄云询问道:“不知道大人可否让小民上前一观?”说话间活动了一下自己被绑缚的身子。  县令道:“给他松绑。”  捕头甚有疑问,被县令身旁跟随的师爷挡了回去:“杨捕头,为何县令大人的话你总要阻拦?”  “属下不敢。”杨捕头只得令下属将楚霄云松绑。  楚霄云上前仔细查看张老头的尸体,颈椎已经完全断裂,头颅只余皮肉与身子相连,眼眶凸出。这样的恶劣程度让前世身为刑警的楚霄云都有些少见。  据此可见,行凶者力气惊人,很可能是个习武之人。受害人当时并未有任何防备,且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绝对不会是杨捕头说的那样现场有打斗痕迹。  如此严重的犯罪行为,自己并未受到太多磨难,要么说这个时代总体的确很清明,要么更确定有人明知他不是凶手,亦或两者皆有之。  楚霄云在死者身上细细检查,在指甲缝里发现一些粉红色粉末。开始他以为是泥土粉末,光线太暗的缘故才看起来像粉红色。用手搓了搓,发现质地细腻,绝非泥土。他将捻过粉末的手指伸到鼻下闻了闻,有一股香味。想来这是脂粉一类的东西了。  死者虽然样貌丑陋,为人猥琐,但家境良好,无论是穿着还是个人形象都极为讲究。其余指甲里都很干净,绝不会是平时蹭到的秽物,想来这脂粉应该是死者生前最后一段时间接触过的东西。  此前楚霄云还搞不懂这人为何会死在苏家与原主的家之间,如今看来,死者生前是去过别的地方的。要么是因为什么才又折了回去,要么那里就只是个抛尸地。 第9章 楚霄云不屑道:“你们的一切不过是推测,可有真凭实据?”  “你变卖田地后悔,见财起意,这便是你的动机。”  “这也不过是你的揣测。”  “为何我家公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与你起了冲突之后就出了事呢?而你是个什么人,整个和静县的百姓都知道。”  在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答非所问,对方车轱辘了一圈,问题没有半点进展,始终在原地打转不说,还给自己泼了一身脏水。楚霄云觉得这样不对,车轱辘下去,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损害,自己却一直深陷杀人的漩涡。  楚霄云决定主动出击,他道:“张成死前手指甲里抓有胭脂水粉,这些东西我家可没有。足以说明他死前接触过浓妆艳抹的女子或者售卖胭脂的人。而这些人,都不会是乡下那种地方会有的。”  裴进道:“红河村就有人制作贩卖胭脂水粉……”  “那你该去红河村寻找人证。”  “不,这样岂非说明你要拿到胭脂水粉岂不是很容易。这也能是你脱罪的证据?简直笑话。”裴进嘲弄道。  楚霄云没想到裴进的思维还转得挺快,他略一思索又道:“当时事后,你家公子是在随从护卫下离开的,他去了哪里,不是你们张府的人更明白?”  “回城之后公子有事,府上随从先行回府。此后便不再有我家公子消息。”  “既然如此,你们如何就能断定他为我所害?当日事后,你随我回家取的地契,我已经回家了。”  “我走之后,你痛惜银两、田地,心生怨怼,遂心生恶念,前往县城寻我家公子报复。”  楚霄云没想到事情又被车轱辘回来了,对方所言漏洞百出,不知为何非得嫁祸自己,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县令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裴进身后的张成老婆又适时哭诉道。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我如何知道你家公子去了哪里,并且赶在酉时中之前找到他并将其骗回红林村杀了他?况且当日苏文坠井昏迷不醒,我一直忙于照顾他,我邻居王三强当时也在我家,可以为我作证。”  楚霄云言罢,王三强立马高声道:“县令大人,小人可以作证。酉时中小人确实还在楚霄云家中,当时他也在家,忙着照顾我嫂子呢。”  围观百姓起了一阵哄笑。苏文的一张俏脸也染了层红晕。  裴进道:“这王三强整日与楚霄云厮混一处,就是他的一个跟班,他的话不足为证。”  对方不想承认这个人证,这在楚霄云的意料之中。楚霄云正想抛出对方为何一日之后才报案的问题,这时有差役前来汇报,那个赶车的车夫找到了。  什么车夫?裴进明显一愣。  “你家公子那么一个娇生惯养之人,岂是会步行前往红岭村一个走路要大半个时辰的地方。他去那里,不是乘轿,便是雇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楚霄云的声调隐带着点笑意。  “那胭脂水粉可有线索?”县令将差役招近一些低声问。  “这个……没有。那胭脂剩下的量太少,我们找了懂胭脂的师傅,也闻不出来。寻不到相关线索。”差役低声道。  “这样。”县令略一思考,“先下去吧。”  “是,大人。”差役退下。  围观的百姓又议论起来。  “感觉这楚阎王脑子好像还可以哦。”  “是啊,以前只觉得他有张脸,现在看来还有点脑子。”  “别说,他那模样还是挺招人的,以前就有姑娘对他又爱又恨,只是家里人不同意罢了。”  “要是改好了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这些议论裴进也听到了,他脸色有点难看。堂上坐着的县令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围观的百姓安静下来。  县令道:“传车夫。”  很快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车夫被传了进来,一通行礼开场白之后,县令问道:“陈达,前日你可载过一个人前往红林村?”  问话时,县令将张老头的长相身材描述了一遍。  那车夫环视了一圈堂上之人,县令道:“莫看他人,据实说来。如有伪证,定不轻饶!”  那车夫这才收回目光,小心回道:“回大人,小人当日不是载了一个人去红林村,而是三个。”  “呵——”围观百姓发出一阵惊呼声。  “你可别胡说。”裴进望着车夫道,“想清楚再说。”  “肃静!”县令又拍了拍惊堂木,“你继续。”  “是。”得了县令命令的车夫又道,“当日已是酉时两刻,有个老爷带着两个大汉跟我雇车,说是要前往红林村。小人见那两个大汉身强力壮,又已经日头偏西,心里有点发毛,不想再出城。但他们出一吊钱,小人又心动了,就壮着胆子接了活。”  “他们可有说去红林村何事?”县令问。  车夫迟疑了一下:“不知。我们只要负责把客人送到目的地便成。客人去做什么,我们也不方便问。”  “他们可有说去红林村何处?”县令又问。  “只说到了便会叫停。见我犹豫,又多加了二十文。小人想着就算是走到红林村的最南边,多加二十文也不亏,就没再管。谁知从县城过去,刚过红河桥进红林村,他们就说到了要下车。”  “你可还记得那两个壮汉的长相?如若再见,可还能认得?”县令问道。  “……能。”车夫迟疑一下回道,“那两人个子都很高大,身长得有八尺,头发有点卷。其中一人眉上有颗痣,另一个左侧脸有道两公分左右的疤……”  车夫将两人相貌描述了一番。  楚霄云在一旁听得莫名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两人。自己刚穿过来两天,活动范围就那么点,会在哪里见过呢?楚霄云怀疑是不是原主之前见过那两人,调动记忆搜索一遍,发现不是原主的记忆,那应该是自己见过。  突然,他脑内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当日在苏世明家,他抱着苏文离开的时候,别的村民都主动给他让路,却有两人挡在了路中间,还朝苏家院子里张望。  不错,的确是那两人。  楚霄云向县令请求道:“大人,可否容小民将那两人的画像画出来供这位车夫辨认?”  县令很是惊奇:“你能根据描述作画?”  楚霄云道:“略知皮毛。”  县令点头允许:“上文房四宝。”第16章 买主被杀案(6)  在现代社会,模拟画像是一种刑侦手段。画这种模拟画像的人,叫模拟画像师。  在楚霄云所在的分局,就有一位在全国都小有名气的模拟画像师,能根据目击证人的一两个五官的描述,就画出嫌疑人的画像,对侦破工作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楚霄云觉得好奇,曾经跟他学习过一段时间。铅笔素描也画得有模有样,虽说比人家专业的肯定差得远,但是那位画师也夸过他,业余爱好能画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那两人自己见过,要画出来想必是要容易许多。  不过古代没有素描纸,也没有铅笔钢笔,画出来的效果注定要大打折扣。楚霄云看到毛笔和纸心头有点打鼓,但想想工笔画技,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种刑侦手段,古代也有,只是没有那么形象。平时看的古装剧里边,衙役拿着些随便画的抽象画就能抓到嫌疑人的情节比比皆是。楚霄云觉得,自己画得再差,也不会比那种效果更差吧?  楚霄云前世闲来无聊时,也会练练毛笔字静心,这毛笔还是拿得稳的。他回忆着当日见到的那两人,落下笔来。不久,画纸上就出现了两个带着车夫描述特征的人。  特征是有了,可是那人看起来却怎么看怎么抽象。楚霄云看着自己那幅抽象画,面部表情有点抽搐。自己这画,与电视剧里的抽象画好像相差无几啊。这铅笔素描速写跟国画可差太多了。  要是这个时代有铅笔素描纸就好了。  在他踌躇着要不跟县令说,还是另请高明画师作画吧。一旁的衙役见他停笔,走过来拿起他那幅抽象画展示给县令大人过目,复又展示给车夫辨认。  楚霄云尴尬癌都要犯了,没想到县令见了还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楚霄云:????  给车夫辨认的时候,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也能见到那幅画。  围观的百姓议论声又起。  “没听说楚阎王还会画画呀。”  “那人画得还有模有样。“  “这楚阎王吃上官司了到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说他把这手艺用上,也比整日右手好闲的强。”  “那点手艺也没什么用吧,你会买他的画吗?”  “我一个就能吃饱饭的小百姓,就不去想那么高雅的事了。我是说那些有钱的老爷们。”  “有钱老爷也不买啊,人家都买山水画。”  “没准这楚阎王也会两下呢。”  ……  楚霄云囧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洞里去,没想到那车夫见了竟然点头连连称是:“对,对,对,就是这两人。再见到他们小人也一定能认出。”  楚霄云:????  这样的抽象画也能认得出来?他看了看衙役拿着的自己的涂鸦,又望了望车夫,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他又望了望县令,也无嘲笑自己之意。就连张家的人,也没流露出他的画作可笑的样子,只是看着那幅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现代古装剧里演的都是真的?在古代,缉拿嫌疑人的画像只要画成这样就能抓到犯人?  楚霄云沉浸在自己的涂鸦之作效用的震惊之中,一旁张家的诉讼人裴进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你可认清了?”裴进逼望着那车夫道,“这两人陌生得很,一看就不是我和静县人士。我家公子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害我家公子?”  车夫被裴进目光与言语两头逼得有些失措,不知是害怕,还是自我怀疑起来:“这个,小人也不知。应该是长这样吧,小人记不清了。”  “大人,这车夫是不是得了什么人好处,在这里故意想转移视线呢?”裴进向县令进言。  在堂外旁观的苏文听到这里,再也站不住了。之前他听售卖胭脂的小贩描述那两名壮汉的相貌,分明与车夫和楚霄云画作上的人一模一样,怎么张家的人就是不信呢。  他走出人群,对堂上的县令行了个礼:“大人,小民有线索禀报。”  堂内堂外的人目光一下全都集中到苏文身上。  一个未婚双儿抛头露面,还上公堂作证,简直闻所未闻。而且他要保的人还是和静县有名的混混,更是千古奇闻。  围观的百姓一下子炸了窝。要说原来是窃窃私语,现在已经是不避嫌的议论了。  明镜高悬下的县令估计也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情况,也甚是惊奇。他的目光穿过公堂,看着依旧恭敬地站在公堂下方的苏文道:“既然如此,你且进来回话。”  苏文抬脚欲往里走,一旁的王三强着急地看着他。他却是淡淡一笑,走了进去。  “你有何线索?仔细道来。”面对瘦弱的双儿,县令也起了怜悯之心,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  “小民早上在烟柳巷找到了那个售卖张老爷指甲里残留胭脂水粉的商贩,他曾与小民说过,前日在宜春院门口见到过张老爷和那两名大汉。他描述中那两名大汉与车夫所言的之人和,和……奴家相公所绘之人一模一样,当是相同的两人。”  苏文的话音刚落,公堂外的议论声已经清晰到每一句话公堂上都听得一清二楚。一个未婚双儿抛头露面不说,竟然还去烟柳巷那种地方,还提到什么宜春院,还不顾廉耻地把未婚夫称作相公。这简直是太胆大妄为了。 第11章 “藐视公堂,按我大成律令,当打杀威棒十下。不过他要去现场勘测,打伤了行动不便,等他回来再施加刑罚。夫人若不放心,届时可前来观刑。”  县令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成老婆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愤恨地盯了楚霄云一眼。  虽然没能被当庭宣布无罪,但前往现场的目的达成,也算是有了点小进展。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两天,现场估计也遭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如今有没有现代社会那些高精尖的仪器,也不知道能否发现什么线索。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到现场去看看。另外就是那两名壮汉,应当向县令提议,尽快抓捕,免得跑远了。楚霄云想起昨夜抓自己的捕头,心里升起一个想法。不知县令会不会采纳。  庭审之后,县令宣布休堂,择日再审。门外围观的百姓交谈着散去。楚霄云被押走时,路过苏文面前对他说:“苏文,你跟王三强回家。别出来为我奔波了,我没事。照顾好你自己,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我一定会回去的。”  看到苏文含泪的样子,楚霄云心里一阵抽痛。他想给苏文擦擦眼泪,可现实不允许。他被重新押回大牢,等着一会前往现场。  楚霄云被衙役押走,苏文呆呆地立在原地,直到王三强上前连喊了几声“嫂子”才回过神来。  “嫂子,听云哥的话,咱们先回去。云哥一直都比较有办法的,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苏文知道自己也帮不了什么,跟着王三强回去了。  午时刚过,衙役就来提人。楚霄云祈祷这次去现场能有所收获。  过了红河桥不远,有一条小路延伸到田野之中,据此前捕快的探查,张成和两名大汉是从这条小路过去的。楚霄云从囚车上下来,环望一周,蹲下身仔细看路面。  将近两天过去了,这条通往县城的繁忙道路,光凭肉眼此刻早已经见不到半点案发时的痕迹。  楚霄云这时无比怀念现代社会的高科技。不过也有一点,如果是在现代社会,犯罪分子知道科技的手段,一方面会尽可能的采取手段避开仪器的检测,另一方面犯罪分子也逐渐借助高科技实施犯罪。  有句话说,犯罪永远走在破案的前面,这是现实。  在衙役的带领下,楚霄云走到了发现张成尸体的地方,红河河道里一处比人还高的茅草丛里。不得不说这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比人还高的茅草是天然的掩饰。这里应当少有人来,除非尸体高度腐烂发出恶臭味,否则绝对不易被人发现;并且若是下暴雨涨了河水,这尸体在河道中,还会被河水冲走。那个时候,在这个科技手段落后的时代,这起案子很大程度上会变成一桩悬案。  作案人如此手法,只能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个中老手,已经不止犯案这一次;要么套用现代刑侦界的说法,则是具有高超的反侦察能力。前后者都可能是累犯,后者则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本身是与犯人作斗争的人。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案子,如今倒是越看越有趣了。凝望着红河河道,楚霄云这才发现,刚才走来的那条田野之间的小道是能通向红河的。  楚霄云觉得有点说不通,既然那两壮汉打定主意要将张成弃尸在这河道之中,为何不过了红河桥直接走河岸过来,却要多行一段路,从一条小道绕过来呢?  难道是路况不熟?或者是临时起意?看着这绝佳的杀人抛尸地点,又想到此前车夫证言。  【一个壮汉问“过那家了吗?”  另一个人答“过了。”  “那行,就这里吧”。】  显然他们对杀人抛尸的地点早有计划,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  楚霄云抬目眺望,一眼望到距离抛尸地直线距离不远处的小屯子,其中一户特别打眼,比其他人家看起来距离这河提都要近,相对来说也比较孤单。  楚霄云又想起车夫的证言。  【壮汉其中之一道:“爷,您也知道,这种事怎么好让邻居知道呢。咱们坐着车去太张扬了,还是步行几步的稳妥。”  张老头问:“还有多远?本公子可不喜欢走路。”  “不远,不远,您看见没,前面那栋房子就是。车再走近了就不大好了。”  估摸着觉得确实不远,张老头猥琐地笑了:“行,为了美人,咱就多走几步路。”】  想来那两壮汉就是通过指认那户人家是自己家来诓骗死者的,这么一看也就想得通了。这条小路虽然通往河堤,可是也能通往那个小屯子,只不过中间分了道而已。  楚霄云倒回这条田野中的小道岔路口,蹲下身细看路面。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天,小路两边的野草受损的情况已经看不出来,但一处被踩塌了一些的路面引起了楚霄云的注意。这是脚步踩滑导致的,从痕迹来看,力道很大。  看得出来,三人行至这里时,应该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原因想必是张成要往通往小屯子的路上走,去见壮汉所谓的“美人”,而那两名壮汉要他往河道走。三人在这里发生了冲突,或许张成察到了不对劲,两名壮汉见说服不了张成,在这里动了手。那踩踏的路面应该是张成挣扎反抗所致。  这里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案现场了!刚才那片茅草丛应当是抛尸的地方。  只是抛尸地离杀人的地方不远就是了。  想不到张成在和静县名震一方,最终也就落了这么个下场。楚霄云站起身来,心中有些唏嘘。  县令也看到这些,问道:“接下来你还打算去哪里看看?”  楚霄云望了望那户曾经极可能被指认为自己家的人家,对县令道:“回大人,不如前往前面那户人家看看?”  县令望了望那户相较而言比较孤单的人家,点头同意:“那便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那户人家。  正值午时之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在院子里玩耍。见到有人来,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有些害怕的往屋里跑:“哥哥,哥哥,有人来。好多人。”  听到弟弟的喊声,从屋子里匆匆跑出一个少年来:“谁呀?”  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  当他看到一行衙门中人,脸上显出吃惊又害怕的神情。  “各位大人,差爷,你们这是……”  楚霄云赶忙道:“小朋友,别害怕,我们只是过来看看,向你了解点情况。”  那个被唤着哥哥的少年,看了一眼楚霄云一身囚服,眼里的警惕更浓,同时又浮上一层不以为然。楚霄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囚服,自己也觉得很没有说服力。他转而望向县令。  县令这时正望着那个少年,感受到楚霄云的目光,回了他个眼神,继续望向那名少年:“昨夜与村长到县衙报官的少年是你吧?”  楚霄云脑袋上冒出很多小问号。  那名少年听到县令问话,赶忙回答:“回县太爷的话,正是草民。”  县令闻言,一只手挠挠鼻子:“叫大人就好,不用叫县太爷。听起来好像我七老八十了呢。”  楚霄云:?????  感情这县令大人还挺介意别人把他叫老的?印象中现代的女孩子很多人介意自己被称呼得老,哪怕三十岁也介意几岁的娃娃叫她阿姨!难道古代的大老爷们也介意把自己叫老了?  “哦,哦。是,是。”那名少年赶忙回话。  哦,原来这少年就是县令昨夜说的那个第一个发现张成尸体的放牛娃。这么一想,楚霄云转了下身,望向红河,张成被抛尸的地方。这里的确可以一眼看到那个地方,但是因为小道靠近小屯子这一面也是茅草丛生,加之有点距离,所以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看不清的。不过要是有什么特别的耀眼的东西,到也说不准。  县令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楚霄云,对少年道:“一会他要是有什么话问你,你答便是。”  那少年有些惊疑地望了望楚霄云,对县令点头答道:“草民遵命。”  楚霄云问:“前日你可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事?”  那少年摇摇头:“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那你是如何发现草丛中的尸体的?”楚霄云又问。  “夜里我家牛从圈里跑出去了,我去追牛发现的。”  楚霄云顺着少年的目光侧了侧身子,果然看见房子的侧面靠前的地方有一个牛栏,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牛。  楚霄云指了指牛栏:“牛呢?”  少年道:“我爹娘牵出去耕地了。”  “哦。”楚霄云点点头。  这时,少年家院子里聚集了一些屯子里没出工的村民围观。楚霄云见了高声问道:“前日酉时左右大家可曾听见或者看到河岸边有什么人经过?”  村民见楚霄云一个穿着囚服的混混,如今却在这里问案,县令大人还允许了,就感觉特别新鲜有趣。原本他们还以为这次楚阎王完蛋了呢。  “没有。”  “没注意。”  “那会正是吃饭时间,都忙着呢,哪有那功夫去看那些有的没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第19章 买主被杀案(9)  楚霄云见也问不出什么,对县令道:“大人,我们再倒回去看看吧。”  县令也允了。  一行人准备返回抛尸的河堤,临走前楚霄云眼角余光瞥见那牛栏,鬼使神差地走上前瞧了瞧。一个差役在他身后大喊:“干什么呢,你。别乱走!”  县令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也走了过去。  楚霄云回头看了一眼远离的其他人,指着牛栏旁一处被牛的尿浸湿泡软的地面上一个清晰可见脚印对县令道:“大人,你看这脚印。”  县令看了一眼脚印:“一个脚印说明不了什么。”  楚霄云道:“脚印能不能说明什么,是不是得先问一声?”  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  县令微微一笑:“不信你就去问问。”  楚霄云默然片刻,了然:“大人说的有理。那么小民斗胆多一句嘴,大人派出去抓捕之人可要慎重选择。”  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以及对方度自己的态度来看,府衙的捕快很难说靠谱。在现代社会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就不会让当地的警力负责,而会选择与地方没有牵扯的武警出动。不知道在古代、在这个大成王朝,县令有没有掌握与现代武警类似的武装力量。  县令望着楚霄云,眼里满是怀疑:“你这样很难让本县相信你以前是个无赖混混。不打算告诉本县你究竟是什么人吗?”  楚霄云这就有点为难了,他总不能跟县令说自己是未来社会穿越过来的吧。说了县令也未必会信,说不定还会认为他怪力乱神什么的。在未知的社会,自我保护永远是最重要的。  楚霄云挠挠脑袋:“大人,你也可以理解为有了家室人是会转变的。那么漂亮的媳妇,我想好好过日子了。不然也不会变卖田产也要把人赎回来。”  没办法,先如今只能把苏文拉出来做挡箭牌,脱罪之后再道歉吧。  县令望着楚霄云,笑了:“前日才把人赎回去,昨日据说你忙了一日,应当还没成亲吧?如你所言抓住真凶,等你成亲那日,别忘了告知本官,本官为你证婚。”  “啊?”楚霄云没想到县令来这么一出。  县令望向楚霄云:“怎么,难道你欺瞒本官不成?”  楚霄云想了想自己的自由,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大人您过虑了。”  县令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然后又问:“还用返回现场去看吗?”  楚霄云道:“不用了,直接回去吧。”  两人转身走回院子中间,楚霄云对那少年道:“昨夜你发现牛跑丢时,可有发现什么人,或者异样的情况?”  少年摇摇头:“没有。我听到牛叫声,穿了衣服就出来,看到牛往河堤那边跑了,就去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楚霄云点点头:“要是以后想起什么别忘了告诉我,或者告诉大人。”  少年点头。  楚霄云对县令道:“大人,我没什么问题了。”  县令点点头,对师爷道:“回府!” 第13章 这些天,张成被害的案子和楚霄云赎回苏文的事在和静县传得人尽皆知,很多人因此改变了对楚霄云的看法。三人出县衙后,一路上,和静县的百姓见到楚霄云也不躲避了,有大胆的还会跟他对视两眼。  出了县城,路上的行人少了,周围也清静下来。楚霄云问苏文:“这几天晚上怕不怕?”  苏文轻声道:“晚上三强哥都有过来陪我,不怕的。”  王三强闻言一蹦三尺高:“哥,云哥。你可别误会!我是怕你不在家嫂子一个人害怕,所以过去给他壮个胆。晚上我都是在你家堂屋里打地铺的,绝对没有半点越轨之事。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苏文也低声解释道:“是这样的,三强哥只是过来给我壮胆。”  说罢偷瞄了楚霄云一眼,脸上飞起两朵红霞。  楚霄云没想到自己关心的一句问话,会引出这样的事来。他当然不会觉得两人有什么了。不了解王三强,还不了解苏文吗,以他那种宁死不屈的个性,怎么可能与人私通。  看着眼前的一幕,楚霄云最终扬手,轻轻给了王三强一巴掌:“胡说什么呢,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去了我家,王婶怎么办?”  见楚霄云还惦记着自己老娘生病的事,王三强很感动:“我托了隔壁的二牛帮我照应着。哥,你就放心吧。你没事,这下嫂子也放心了,我也放心了。”  回到原主留下来的小破院,自己的家。楚霄云眼前一亮。院子里的变化真的很大,早前洒下的种子,如今都已经钻出头来,院子里一片郁郁葱葱,欣欣向荣的样子。比刚穿来时看起来有生机多了。  院子种菜以外留下的休闲空地,已经被苏文仔细地清理出来,地上除了院中的果树飘落的叶子外,看不到一点杂物。每一个房间都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看起来比之前亮堂多了。窗台、檐下、案几边、石桌上,家中原来废弃的坛坛罐罐都被苏文清理出来插上了不同的山野鲜花,看起来特别清新又有家的感觉。  楚霄云感动地握住苏文的手:“这些天辛苦你了。”  苏文摇摇头:“我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收拾收拾屋子。”  楚霄云想起自己此前的承诺,虽然不舍,也不愿,却还是开口了:“苏文,我此前在公堂上说的话都不算数。你还是自由的。什么时候你想走了,随时跟我说,不要有顾虑。”  谁知苏文听了这话,脸上一下血色尽失,半晌都没有出声。第21章 买主被杀案(11)  楚霄云等了许久不见苏文说话,才低下头去,看到一脸苍白的苏文。  “苏文?”楚霄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苏文揪着衣摆,声若蚊呐:“你是嫌弃我了吗?我也知道我现在名声不好,你嫌弃,是应该的……我,我……”  苏文话未说完,豆大的眼泪滴落下来。  楚霄云前世完全没有过恋爱经验,哄人是完全不会的。如今见苏文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在原地僵站了一会,才渐渐明白苏文哭泣的缘由。  这是古代社会啊,还是一个双儿很没有地位的古代地位。苏文一无所有,他能去哪里呢?楚霄云还后知后觉的想起,现代社会已经那么发达了,每一个人都是有户籍的,那么古代的人有没有户籍呢?楚霄云回忆了一下中学时代学习古代历史残存的记忆,隐约记得兵甲什么的都是几户一编,唐朝大师玄奘出关都要通关文牒的,说明古代也是有户籍制度,而且管理得还很严格。并且按照现代社会的制度,他应该要把苏文的户口迁入自己家,苏文以后有了去处再把户口迁走。可目前看来,他好像还没有履行这一步手续呢。  他把与苏文的婚约撕了,说是给苏文自由,真的能给到他自由吗?楚霄云有点慌,他赶忙奔向卧房,翻箱倒柜地找着原主留下来的文书。  苏文见楚霄云不再过问自己,以为楚霄云已经嫌弃他到话都懒得说的地步了。他看着自己一手收拾出来的院子,虽然只是短暂的住了几天,但真的好舍不得啊,他已经完全把这里当家了。此前楚霄云对他那么温柔照顾,完全不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可怖,他还在庆幸自己找到了好归宿。  其实就算楚霄云没有这么好,就是人们口中的混混,他也渴望着对方能慢慢变好。哪个双儿心里没有过对另一半的憧憬呢。以前虽知楚霄云的恶名,却在见到偷窥自己相貌英俊的楚霄云后,也想幻想过自己温柔持家,能唤他浪子回头。  后来真正接触了,楚霄云正气顾家的品行,一度让他心中小鹿乱撞。可惜黄粱美梦一场,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自从爹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家了。  大成王朝对子民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一个双儿居无定所,苏文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他慢慢地蹲下身子,蜷缩在原地,想给自己一些温暖。就赖到楚霄云下逐客令的时候吧,这个院子以外的地方,如今在他看来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但出了这个院子,好像就会把他一口吞掉。  楚霄云在衣柜角落的一个小木匣子里终于找到了原主的户籍相关文书,这个社会的确是有户籍的。楚霄云想起苏文,他的户籍可还不在自己这里呢。想起苏文刚才的表情,楚霄云以为自己懂了。他连忙跑回院子,想问苏文他的户籍是否在苏世明那里。  楚霄云回到院子,却见苏文小小一只团在石桌下面。  “苏文?”楚霄云见苏文这样子很心疼,“你怎么了?快起来。”  楚霄云把苏文扶起来,坐在石凳上。  “你的户籍在哪里?是不是在苏世明家?我要怎样才能把你的户籍迁过来?”楚霄云在原主的额记忆力搜索了一番,这部分记忆没有留存下来。楚霄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破损的电脑,里面好多文件程序破损,要用的时候找不到,真是耽误事。  苏文有些神游,好像没有发现楚霄云的问题有什么不妥。他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我的户籍在你帮我拿回来的那个小木箱里。当初伯父他们收留我,怕我成为他们的负担,没有让我入他们的户籍。我的是单独在一边的。双儿不能单独立户,我的户籍是挂靠在伯父家,每年都必须要伯父拿着我的户籍和他们家的户籍去衙门验证,不然过期我就会成为流民。”  “……”楚霄云没想到这么复杂,这个世界对双儿也太不友好了,这样岂不是让双儿必须要依附别人才能生活啊。不过苏文的户籍单独在一边,阴差阳错还取了回来,也算是喜事一件,不用再去苏世明家看人脸色。  “下一次你的户籍什么时候需要在验证?”楚霄云问,“能不能弄成长期的,不用每年验证的那种?”  问完楚霄云才觉得自己又往人心口戳刀子了。都说了双儿不能单独立户,他要是不娶苏文,怕是苏文的户籍还得每年都去验证。  楚霄云才觉得自己此前想法多么天真。  “快了,就在下个月。”苏文小声道,眼角挂着的泪珠银光闪闪。  楚霄云点头:“你把户籍拿来,我下个月去帮你验证。”  苏文心中燃起了一点小火花,情绪却并不高:“你不赶我走了?”  楚霄云愿意帮自己验证户籍,苏文心里踏实了一点,可他还是难过,楚霄云并不打算把他的户籍变成永久户籍。  楚霄云很惊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赶你走。此前我以为我把婚约撕了,你就自由了,却不知还有这么多事。我……上次摔了那一跤,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了,记不得户籍变更这些事。要是知道会这样,我怎么也不会那样的说的。我原本只是想你高兴。其实我很舍不得你走,可又怕你不愿对着我,拘着了你的自由……”  苏文听得更吃惊:“我为什么不愿对着你……”  一句话出口,话没说完脸颊又红了。  楚霄云这回看清楚了苏文表情,还有脸上的红云。就算是再迟钝,再没有恋爱经验,他也明白了些什么。他迟疑地问:“以前……我偷窥过你。好像你很讨厌我……”  苏文的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了:“我,哪有讨厌你……你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没成亲,双儿不能私下见未婚夫,我……”  苏文越说越小声,要不是楚霄云听力好,压根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原来苏文不是讨厌自己?他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出于善良?楚霄云内心雀跃起来。他想起县令说给自己证婚的事,这下是不是能实现了呢?楚霄云看着面前的苏文小心地问道:“那你愿意成为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吗?”  去他的性取向,反正也不是原来的社会了,在这里娶双儿还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没有人会用奇怪的眼神来看待。楚霄云一向敢作敢当,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又没了外在的阻力,自然不会惧怕为爱告一次白。  苏文顿时惊得抬起头来,差点撞上楚霄云的下巴。  “你,你愿意娶我?不嫌我名声不好?”  苏文有些语无伦次,但楚霄云看得出他是开心的,这才明白过来苏文真正纠结的是什么。  楚霄云将苏文拥进怀里:“小傻瓜,那都是别人造的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那么善良,以后大家都会知道的,我不会让人再给你泼脏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所以想着把你赎回来,给你自由,当是赎罪了。没想到……嗨,都过去了。”  苏文破涕为笑,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红润,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多了。  “我,我去做饭。”苏文到底脸皮薄,光天化日的与情郎在院子里相拥,还是好害羞的。他挣脱楚霄云的怀抱向厨房跑去。  “那我去河边搬点石头和沙土回来,把井沿弄一下。只是这样石头挡着还是不安全。”楚霄云笑着对苏文的背影道。  “嗯,那你早点回来吃晚饭。”  楚霄云往来两趟,差不多搬够了修整井沿的沙土。苏文见他回来,从厨房探出头来:“楚郎,晚饭做好了。”  第一次唤这称呼,苏文怪不好意思的。楚霄云听了也觉得怪怪的,他笑道:“以后喊名字。霄云。”  苏文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  直呼夫君名讳,这是从来没听说过的事。  楚霄云哪里知道他的想法,逗他玩儿:“那么叫夫君。”  苏文的小脸一下子又红了,却是很快小声地叫了一声:“夫君。”  “……”楚霄云没想到苏文真这么叫他。原本他以为听到这种叫法会很奇怪,没想到听着还蛮顺耳的。  吃饭时,楚霄云看着碗里青菜咸粥,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第一餐吃的也是青菜粥,随口问道:“怎么又是粥?”  苏文像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我是想着吃粥可以省一点,能吃得久一些……家里没有菜,我,我再去给你揉碗面条吧。”  说着原本准备坐下的苏文放下碗筷,又准备去干活。  楚霄云听了苏文这话才觉得自己多么混账,在县衙牢房呆了几天,完全忘记家里是个什么光景了。苏文做了饭,他怎么还在嫌弃。也不知道前几天苏文都是怎么过来的。  “前几天你也是吃的粥?”楚霄云问。  苏文双手无措地搓着:“嗯。我是不是太浪费了,以后一定会多加些野菜……”  楚霄云听了心疼得不行,他拉过苏文的手,惭愧地道:“是我的不对,我忘了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文文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挣钱,让你吃上米饭,吃上肉。不会让你天天喝粥,更不会让你天天吃野菜粥!”  苏文见楚霄云不仅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还说以后让自己吃上米饭,吃上肉,脸上浮现出快乐的笑容:“我觉得天天有粥吃就挺好的了……”  天知道父母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两人围坐在桌边开心地吃起青菜咸粥。  用餐到半途,楚霄云听到院子那个破柴门发出吱嘎声,然后听到有人高声道:“有人吗?这里是楚霄家吗?”第22章 买主被杀案(12)  在厨房吃饭的两人听到喊声,都放下了碗筷。苏文担忧又有些害怕地揪住楚霄云的衣袖。  楚霄云知道苏文的感受,原主原来可是个混混来着,得罪的人肯定不少。自己入了大狱一遭,虽说是无辜受牵连,但也不确定是否有人认为自己倒了霉,落井下石上门找事。  楚霄云轻轻拍了拍苏文的手:“别怕,我出去看看,你继续吃饭。”  楚霄云起身走了出去,苏文一个人留在厨房。楚霄云让他继续吃饭,这时是肯定吃不下去的。苏文也离开桌子,走到厨房门口偷偷朝外看。  楚霄云走出房门,才看到进来的是几个人。走在最前面开路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看着面生。楚霄云朝后望了眼,后面两人可就是熟人了。  楚霄云疑惑地迎上前去,望着一身便服的县令大人甚是不解:“不知道县令大人驾到,小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不知大人缘何莅临寒舍?”  县令身旁的师爷道:“楚公子就与我们在这里说话?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楚霄云恍然大悟,赶忙道:“大人、师爷里面请。只是寒舍简陋,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楚霄云伸手指的是堂屋方向,县令看的却是厨房有一个小脑袋探出来偷看,对上目光后又缩了回去。县令轻笑一下,抬脚往厨房走去。  师爷和那名青年也跟着往厨房走去。楚霄云一脸懵晕的跟在后面。  进了厨房,县令一点也不拘束地在刚才楚霄云坐的板凳上坐下,望了望餐桌上的青菜咸粥:“晚饭就是这清粥?连个馒头也没有,怎么填得饱肚子。”  又望了一旁偷偷往楚霄云身后躲的苏文:“让人家跟着你这么吃苦,你一个大老爷们害不害臊啊!”  心里却在想:这小双儿到是有趣得很,前几天还敢上公堂作证呢,这会在自己家里却往夫君身后躲。  楚霄云尴尬地道:“以前是混账了些,所以目前有些窘迫,还好苏文不嫌弃我。不过我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不给官府添麻烦。”  “嗯,咳咳。”县令应着干咳了两声,“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楚霄云立在一旁,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成了站在老师身旁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还……没。以前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一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我明日就上县城寻活,肯定不会重操旧业,大人放心。”楚霄云想起入狱的前一天打算的谋生计划都行不通,加之原主名声不好,心里也有点忐忑。不过又想在竞争那么大的现代社会,自己的事业都能发展得不错,不信穿到古代反而找不到两碗饭吃。自己只要勤劳诚实,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楚霄云以为县令丝怕他出狱后故态萌发,上门家访□□来了。赶忙表明心迹。  这时苏文将一碗温热水端来放在县令面前的桌子上:“家里没有杯子,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第15章 然后又对苏文说:“文文,你和三强且在这里等我一下。”  老板见楚霄云一个人去换钱,算是把苏文押在他那里,心里安心了一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望着楚霄云离去的方向。  很快楚霄云就走了回来,给了老板十二文钱:“一会他再来这里打包一碗。”  老板接过铜钱,笑逐颜开:“好,好,我这小摊一直摆到下午呢,王后生到时来就是。”第24章 买主被杀案(14)  离开小摊时,王三强一脸心疼地道:“哥,这么着就损失了5文钱,太可惜了吧。”  楚霄云道:“店家才收我三文,可以啦。”  “才收你三文?”王三强不太敢相信,“集市上就这么一家钱庄,他家财迷得很,怎么会给你少?”  “谁知道呢。”楚霄云道,“我以为他搞错了,还问过。他说今儿我第一个去,添个好彩头。”  “还有这样的。”王三强很疑惑,但事实又摆在眼前。  楚霄云给了王三强三百文:“这钱你拿着,给我买瓦和灰浆、请捡瓦工。”  王三强盯着钱:“要不了这么多吧,买瓦付点定金就成了,请瓦匠等他干完活了你自己给不就成了。”  楚霄云摇摇头:“以前咱干的事不靠谱,怕是人家不肯。你给现钱,就不怕被拒绝了。”  “哥,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了。真的没跟错人。”王三强接过钱收到怀里,然后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和文文去一趟县城,要去衙门办点事。结婚嘛,总有些东西要置办。”楚霄云拍拍王三强的肩膀,“请瓦匠,买瓦片的事就拜托你啦。”  苏文在一旁羞红了脸。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我提前恭喜哥和嫂子了。”王三强一脸喜庆道,“放心吧,家里的事都交给我。”  和王三强分开后,楚霄云带着苏文先去了那个老大夫家,把上次治疗苏文欠的诊金还给老大夫,并表达了深深的谢意。老大夫挺意外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还来了。”  楚霄云感激地:“上次多谢大夫出手相助,手头有了自然要赶紧还回。”  说着又另外给了老大夫二十文,“麻烦大夫午时后到红林村王家屯王三强家出个诊,他娘亲病了许久,一直没能好好就医。药方一定按照治病最好最快的方子开。拜托大夫了。”  怕老大夫觉得他钱来路不正,补充道:“以后霄云一定洗心革面,本分做人,这些钱都是凭本事所得,个个干净。还请老先生放心。”  老大夫接过钱,望着楚霄云又望了望苏文:“你这段时间变化可真大呀”  楚霄云笑了笑:“成家立业了当然要有所转变。这都是我们家文文的功劳。”  老大夫有些欣喜:“老夫没有看错人。你小时候看着就是个聪明孩子,终于走回正途了。你父母在天之灵也算安慰了。”  楚霄云又道了谢,才离开老大夫家去往县城。  道县城首先去衙门转换户籍。  衙门的签押处的人员见到楚霄云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怎么,楚公子是舍不得我们县衙了?”  楚霄云知道他们开自己玩笑,想起过两天自己还真要来与他们共事,他们如今却蒙在鼓里打趣自己,改天面见时的场景,微微一笑:“还真的舍不得。改天一定来县衙常驻。不过今儿我是来办事的。给我夫郎更改一下户籍文书。”  玩笑归玩笑,签押听楚霄云是来办事的,让他们拿出户籍文书。楚霄云拿出原主的户籍文书递给签押,又取出苏文的户籍文书。准备递给签押人员时,他看了一眼苏文的户籍文书。才发现苏文还差几天才满十八呢。  虽说古代这个年纪结婚绝对不算早了,但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楚霄云不能接受苏文在现代社会这个未成年的年龄嫁给自己。他对苏文说:“文文,要不我们先验证户籍,等找人看个好日子了再来领婚契?”  苏文也不知道楚霄云心里想什么,楚霄云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乖巧地点点头。一旁办差的签押见了取笑他:“领个婚契还要问夫郎的意见,你这相公也太没威信了吧。”  楚霄云道:“夫郎是拿来宠的,又不是用来立威的。”  “啊,哈哈哈。”那签押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这样的相公少见啊。以前大家对你的传言是不是有误啊。”  楚霄云但笑不语。  验证了文书,楚霄云决定现代苏文去做几件新衣裳。苏文的衣裳都很旧了,上面打了好些个补丁,他看得心疼。  在成衣店苏文左看右看,却是一件也舍不得买。他们进店时,衣店老板见是进来的是楚霄云,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也是出于楚霄云的恶名才耐着性子陪着苏文看了一遍又一遍。  “太贵了,还是算了吧。我有衣服,还能穿。”苏文拉着楚霄云就要往外走。他这些年穿的衣服不是堂哥穿旧的,就是舅舅的旧衣裳改小的。买新服是没有过的事,他没想到意见衣服那么贵,像样点的都得一两百文。  见苏文说不买,衣店老板强撑着的笑意也没了,只是鉴于一旁跟着的楚霄云才没发作。  楚霄云没留意店家的脸色,只是对苏文道:“咱们现在有条件了,而且我马上就有工作,以后收入稳定。在有能力的范围内改变一下生活条件也是可以的。衣服今天一定要买。”  店家本来以为楚霄云不过是进来消遣,没想到他还真要买,是他夫郎舍不得。想起前几天那场官司的传闻,脸上恢复了一点笑意,对两人的态度又好了一点。  苏文最终还是没舍得买成衣,问店家:“你这儿有布匹荬吗?”  店家指着另一边道:“这边都是布匹。”  苏文左看右看,最后只买了两匹布。  楚霄云疑惑地:“买布做什么?”  苏文摸着定下的布料:“买了布我回去自己做。能省不少呢。”  楚霄云这才想起,古代不像现代,很多人都会自己做衣服的。既然苏文要自己做,他也随着他去,想起原主那样的 ,家里应该没有针线一类:“是不是还要买针线?”  苏文点头:“是的。”  老板在一旁给苏文介绍店里的针线,每种都拿了一盒出来供他选购。苏文选了针线和剪刀量衣尺等其他一些缝纫必备的东西,让店家把针线包起来。老板拿起一枚顶针:“顶针您还没看呢。没用顶针可做不了衣服。”  苏文对店家道:“不用了,家里有。”  “顶针是什么东西?”楚雄奥运听到对话凑过头来问。  老板把顶针递过来给楚霄云看。楚霄云在原主家里没用看到过这玩意,不确定地问:“你确定?我好像没看到过呢。”  “有的,家里有可以替代的。”苏文答道,回头对店家说,“就这些,算算总账吧。”  楚霄云不放心地追问了:“要不还是买一个吧,才两文钱,也不多。”  苏文嗔怪道:“两文钱也是钱啊,能省一点是一点。”  见苏文这样说了,楚霄云也不再勉强,店家笑着对楚霄云道:“你这小夫郎可真会替你省钱。”  买了布匹,楚霄云将包袱背在背上。两人又去逛了些婚礼会用到的店,今天先踩踩点,等他倒衙门正式当职上班了再来慢慢选购。  眼看日头偏西,楚霄云又买了些米面和滋补品开始往回走。  “我们回去的时候,先去看看王婶再回家。”楚霄云道,“也不知道她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好的。三强哥都那么好,王婶肯定也是个大好人。”苏文道。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想着未来的美好日子,高兴地对视了一眼。这时一个背着包袱的男人神情慌张地迎面匆匆走来,将苏文撞了一个趔趄。  “怎么回事?”楚霄云赶忙扶住苏文,“你没事吧?”撞他吧还好,撞苏文他可心疼了。  那男人见了忙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没留意路。还望公子不要计较。”  苏文也道:“没事,不担心。”  那男人见苏文这么说,赶忙道:“谢谢小夫郎善解人意。”说罢催促着身后的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孩快些走。看着三人急急忙忙远去的背影,楚霄云感叹道:“这么急。”  回头把苏文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真的没事吗?有没有撞到哪里?”  苏文道:“真的没事,就是撞疼了一点而已。”  说着苏文摸摸自己的兜,上次楚霄云给他的十五文钱还在,他松了口气:“也不是小偷。”  “啊?”楚霄云很快反应过来,“想不到我们文文还挺有安全意识。”  苏文小小得意地笑了。第25章 买主被杀案(15)  回头把苏文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真的没事吗?有没有撞到哪里?”  苏文道:“真的没事,就是撞疼了一点而已。”  说着苏文摸摸自己的兜,上次楚霄云给他的十五文钱还在,他松了口气:“也不是小偷。”  “啊?”楚霄云很快反应过来,“想不到我们文文还挺有安全意识。”  苏文小小得意地笑了。  楚霄云和苏文回到红林村,先去了王三强家。在门口喊了两声三强,里面传来一个老妇人喘息不匀的回答声:“是楚娃子吗?三强还没回来。”  王三强不在家,应该是还在楚霄云家盯着捡瓦将干活。楚霄云和苏文走进去,王三强的娘咳喘着走了出来。看到楚霄云和苏文,眼里露出点光亮:“这是你的夫郎吗?好俊的孩子。三强回来跟我说你要成亲了。好啊,真好!”  苏文搭了把手把王三强的两扶到椅子上坐着。  王何氏看着苏文,伸出手摸了又摸:“真是好孩子。不知道我们三强什么时候才能成个家。哎。”  楚霄云见这话题伤感了,赶忙上前一步,把给王何氏买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很快的,总会有的。王婶,我们过来看看你。下午那大夫怎么说?”  王何氏见桌子上摆满的物品,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哎呀楚娃子,你这是干什么。来就来了,还带这么些东西干啥?大家都不容易,你拿回去吧。”  楚霄云道:“上次我破案有功,县令大人奖励了点银子。王婶,我跟三强是兄弟,您就不要跟我客气了。还是跟我说说大夫怎么说的吧。”  王何氏道:“大夫就是说我受寒感染到肺上,时间长了就一直咳着。然后就是有时候头有点晕,原地站站就好了,都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偶尔咳得厉害点。你还给我请大夫,花那钱干啥呀。”  “本来是没大事,这就是拖延造成的。但如果不早治疗,拖的时间久了,肺部发生病变就不好了。头晕想来是低血糖导致的。”楚霄云道,“王婶,把大夫开的药方给我看看。”  “哦哦,你等等,我找找。”王何氏返回房中,不一会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楚霄云,“我不识字,也不懂这写的啥。”  楚霄云看了看药方:“我去叫三强回来,给您抓药。”  然后对在一旁打扫的苏文说:“文文,我们回去了。”  王三强也是个不收拾的,王何氏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家里乱七八糟的。刚才苏文见楚霄云和王何氏说话,他一旁呆着没事干,就去帮忙打扫收拾一下。  王何氏这才看到苏文在给他扫地,歉疚道:“哎哟,怎么能让你去干活呢。快放下,快放下。”  苏文放下扫把:“王婶,我就搭把手。您别在意。”  回到家,王三强果然还在他家监工。楚霄云问:“咋样了?”  王三强道:“找了两人,今天能干完。哥,你们回来啦。”  楚霄云把药方递给王三强,又给了他两吊钱:“你去给王婶抓药,现在这里我看着。我给家里买了点米面,今晚回去记得给王婶做顿米饭吃。”  王三强看着楚霄云手里的钱,刚才还挺嘻哈的一个汉子,转眼眼里闪出了泪花:“哥,你怎么又给我钱,还这么多。哦,对了,买瓦请人后还剩了六十文。匠人的工钱我只付了一半,另一半等他们干完活了给。呆会干完活,你再给他们一人二十文。”  楚霄云把钱塞王三强手里:“哪有给你,上次那钱你都给回我了。剩下这钱你也别给我了,拿去给王婶抓药。”  王三强收下钱抹了一把泪:“哥,你哪来的药方?” 第17章 “看来那场官司还是让他醒悟了一些,不是哪里你都能混的。”  “可能成家有牵挂了,这人是会转变。”  “哎,所以赶紧给你儿子娶个媳妇。也许你也没这么累了。”  ……  楚霄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好转。心情越发地好了。此时已是未时,肚中传来咕咕的声音,想起自己还未用午膳,遂在路边一家小食摊解决了腹中馋虫。酒足饭饱,该赶路回去了,文文还在家里等着呢。心里有了牵挂,就是不太一样。  摸了摸兜里的铜钱,楚霄云琢磨着给苏文买点什么东西回去让人高兴高兴。苏文在苏世明家受了近十年苦,楚霄云想给他补偿回来。第27章 买主被杀案(17)  楚霄一路走, 一路留意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和路边小摊, 看看有什么合意的。一个挥着草帽高声叫卖麦芽糖的小贩,见楚霄云从面前路过, 招揽生意道:“小哥, 要点麦芽糖吗?都是每天寅时起来现做的,保证新鲜。”  说着停下手里挥动的草帽,等着楚霄云的反应。抬头对上楚霄云侧望过来的脸, 一时间有点呆。  楚霄云看了看小贩箩筐上的竹筛里被细白纱遮盖着, 只露出一点点端倪,形状不规则的麦芽糖, 心生好奇, 揭开看了看。白纱盖着的下面是一大块糖饼, 芽黄的糖饼上覆着一层白霜,只有露出来的边上敲了些细碎的,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楚霄云下意识里有点把苏文当孩子看,想着小孩子应该是喜欢吃糖的, 他问:“可以尝尝吗?”  如果味道好的话就多买点,味道一般就少买点。  那小贩有些畏惧地道:“可, 可以。”  心里却叫苦不迭,自己招揽谁不好, 偏偏招揽到这楚阎王头上。八成是拿块大的尝了尝说不过如此。  楚霄云自然不知道小贩的心里活动,他从竹筛里捡了一块目光所及最小的糖放在嘴里尝了尝。甜味不浓,味道清爽芳香,没有现代工业制糖那种腻人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想来文文应当喜欢。  “这个怎么卖?”楚霄云问。  见楚霄云只拿了一小块糖品尝内心还在惊讶的小贩听到楚霄云问价格,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这麦芽糖多少钱一斤?”楚霄云含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这楚阎王还会问价格。小贩一时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要买:“八,八文一斤。您要一文还是两文钱的?”  这麦芽糖是甜食,久放会变软变质,人们吃的时候一般都是买点打牙祭,大多是一文两文的买。  楚霄云看了看,想着这麦芽糖不错,也给王三强带一点,让王婶平日没事多嚼点补充点糖分。  “给我来两斤,分开包。”楚霄云道。  “什……什么?”小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我来两斤。我自己留一包,另一包送朋友,麻烦你分开包一下。”楚霄云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哦,哦。好的,好的。”这算是来了单大生意,小贩见楚霄云态度温和,不似诓人,兴奋得有些手抖。敲糖时,第一锤子下去还敲偏了。  小贩敲出差不多两斤的糖,放在称上过称,不够,又加了一点,称够了拿给楚霄云看:“您看称,两斤。”  楚霄云道:“没事,你称了就是。”说着从里面取出一小块丢回竹筛里:“刚才我尝了一块。”  小贩完全愣住了,从来没见过尝了东西,买的时候过称会还点回去。  楚霄云示意道:“给分成两份包上吧。”  “哦,哦。”小贩回过神来,赶忙从竹筛下面的箩筐里拿出很可能一个月都用不到几次的包装用的油纸和麻绳,将麦芽糖小心地平分倒在两张油纸上,油纸卷好,上面附一层红纸,再用麻绳系好。看起来就很有古装剧上甜点的感觉了。  看到小贩包好了麦芽糖,楚霄云将自怀里取出的十六文钱放在竹筛的纱布上:“这是糖钱,记得收好了。”  小贩捏着手里的铜钱,看着楚霄云远去的背影,挠挠脑袋,有种做梦的感觉。他旁边一个小贩见楚霄云走远了,上前搭话:“没想到你竟然把生意做到楚阎王哪里了。原本还以为他不买,说不定还朝你吼上两句,甚至吃白食都是可能的。没想到竟然买了两斤,还把尝的那点都算进去。”  另外一个小贩也道:“现在他说话也听和气的,跟以前比起来感觉变了好多。之前听我邻居说起堂审的事,我还不信呢。这会可是亲眼瞧着了。”  “他吃官司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不太全。反正这会也没生意,能给大家伙说说嘛?”  知道内情的小贩就把楚霄云吃官司的事说了一遍。  “当初他卖了未过门的夫郎,多少人骂他心狠,想不到还是有点良心,把人赎回来了。”  “如此看来楚阎王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他竟然还能帮着县令大人破案?有这么能耐?”  ……  楚霄云不知道,自己因为买了两包麦芽糖的事,自己那点事又在小贩们口中口口流传起来。  回到红林村路过王三强家,楚霄云站在篱笆下的路上对着里面喊了两声:“三强,三强。”  王三强还没跑出来,王三强左邻右舍的邻居倒是又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王三强听到喊声一路小跑了出来:“哥,你来啦。”  看到楚霄云手里拧着两包东西,又道:“哥,你这是从外面回来?上哪去了?”  楚霄云将手中的一包麦芽糖递给王三强:“从县城回来,我今儿去县衙应招了。这是麦芽糖,王婶经常头晕,是低血糖的缘故。除了吃大夫开的药外,补充糖分是很重要的。这虽然是比较软的麦芽糖,但相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还是有点硬,王婶估计不好咬,没事你就让她含块在嘴里,用唾液把糖融化。经常吃对低血糖有好处。”  “哥,什么是低血糖?唾液是什么?”王三强一脸不解地问。  “……”楚霄云道,“这个你甭管了,就是王婶头晕的毛病,你经常给她吃点糖。咬不动的话,糖含在嘴里,口水也能把糖融化。”  “哦,哦 。”王三强懵懂地拿着糖,“谢谢哥。你去县衙应招什么呢?”  “县衙捕房招捕快,我去应招捕快了。”楚霄云笑道。  “啊?哥,你这么厉害啊!你怎么想起来去应招捕快啊。那种铁饭碗我们小老百姓可太难端了。”王三强惊叫起来。  “你就确定我能上。”楚霄云跟他开玩笑。  “我哥这么厉害,准行。”王三强对楚霄云很有信心。  楚霄云笑了笑:“借你吉言,还真上了。”  王三强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哥,我太高兴了。”  楚霄云笑笑:“明儿才正式入职呢。等明儿我买点酒菜回来,你和王婶去家里吃饭。”  王三强道:“不,不,不。哥,酒菜我买,给你庆祝。这事我包身上了,你别跟我抢。就昨儿给你买瓦的时候,我问瓦窑的老板缺不缺人,我可以帮他们送瓦。那老板说刚好有个送瓦工家里有事辞了工,让我去顶上,有活干就有钱拿。一单一结。今天我送了两家,挣了20文呢。哥,我也是能挣钱的了。”  楚霄云没想到王三强也能老老实实找事干了,很是欣慰。他没有拒绝王三强的好意:“行,不跟你抢。你进屋去照顾王婶吧。走了。”  楚霄云转身欲走,却见王三强左邻右舍的几个孩子站在路边的院坝上,眼馋地盯着他手里的糖包。大人们也在张望,却是站在屋檐下窃窃私语,比小孩们离得远。偶尔飘过来几眼惊疑的目光,楚霄云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什么。大抵逃不过自己一个混混却当了捕快的事。  楚霄云把糖包解开,抓了几颗出来,朝着那几个孩子道:“想吃糖吗?过来拿。”  有个大胆的小孩犹犹豫豫的上前从楚霄云手里拿了一颗。没想到自己真的拿到了,那孩子开心地把麦芽糖放进嘴里。孩子毕竟是孩子,年纪都还不大,见胆大的拿到了,其余的小孩也都上前从楚霄云一人拿了一颗。  楚霄云把糖包重新包好,走了两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孩子的声音:“谢谢。”  “谢——谢——”有了人带头,其他的小孩也跟着喊。  楚霄云回过头,挥了挥手:“不客气。”  转了个弯,又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就是自己家了。孤零零的小院有种静谧的美。想着院中有人在等着自己,楚霄云加快了脚步。  他推开小院的柴门,看到苏文坐在桃树下石桌旁的石凳上缝制衣服。表情安静而又温柔。石桌上放着一个小筲箕,里面装着针线剪刀碎布。头顶的桃花偶尔飘落,洒落几瓣在苏文的发丝上,石桌上,给人一种落英缤纷的美感,昭示着春天和美的气息。  “叽叽叽……”  “嘎嘎嘎……”  几声细小的叫声引起了楚霄云的注意,他顺着声音低头看去,苏文脚边一群小鸡仔、小鸭子的混合小动物群在穿梭。  楚霄云:……  他就出去了大半天,怎么家里就添了新成员?  “文文?”楚霄云喊道,转身将门关上才朝苏文走去,“哪里来的这些小家伙?”  苏文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在看到楚霄云的瞬间,脸上展露出笑意:“夫君,你回来啦。”  说着停下手里的活儿放在石桌上:“今儿可顺利。”  楚霄云把糖包放在石桌上,拉着苏文的手坐回石凳上:“当然啦,你夫君我还拔得头筹。”  说话间端详着苏文的手指,那枚破旧而又不适配的扳指给苏文手指勒了一条深深的印子。楚霄云心疼地道:“我就说这破扳指不靠谱,明儿还是重买一个好了。”  苏文想缩回自己那只戴着扳指的手掩盖证据:“没事啦,是我没戴好。”  楚霄云不松手,摘下扳指,轻轻地抚摸着那道印子:“少安慰我。”  苏文见挣脱不了,只得软声道:“我会注意的,下次垫个布片就好了。”  楚霄云未置可否。他伸腿轻轻地逗了逗跑来啄他鞋子的小鸡仔:“你还没告诉我呢,哪里来的这些小家伙?”  苏文抿嘴笑道:“三强哥今早过来说他要去市集干活,问我有没有什么要带回来的。我想着院子有这么大,种的菜叶开始长出来了,就让他帮忙买几只小鸡小鸭回来。我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把这些小家伙养大,也能补贴点家用。”  “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哪里要你这么辛苦。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楚霄云揉了一把苏文的小脑袋,“你要是无聊打发一下自己还可以,别把自己整得太累了。就这样了,不能再养了。”  苏文笑道:“不养了,就这么多差不多了。”  楚霄云故作严肃道:“我怕明天下班回来,你整了只猪回来。”  苏文虽不懂下班什么意思,想着楚霄云去衙门做事,应该跟放衙差不多的意思。不过他是被楚霄云“整了只猪回来”逗乐了,噗嗤笑出声来:“猪那么大,家里可没有地方养它。而且咱们种的菜也不够给猪吃呀。”  楚霄云松开苏文的手,却捏了捏他的小鼻尖:“知道就好。”  说着拿过自己放在石桌上的糖包,解开麻绳:“文文爱不爱吃糖?我从县城给你买了点麦芽糖回来。我尝着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说着拿起一颗,放到苏文嘴里:“好不好吃?”  苏文点点头:“好吃。糖果谁不爱啊。”  眼里闪着小星星。  糖果谁不爱啊,寄人篱下的苏文想必是爱而不得。楚霄云想到这,心理越发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苏文,不再让他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感谢支持!第28章 买主被杀案(18)  苏文小口地咬着楚霄云送给他的麦芽糖, 心里跟嘴里一样甜。他看楚霄云光顾着叫自己吃, 他却没吃,眼珠一转, 趁着楚霄云不注意, 拿起一颗麦芽糖丢进楚霄云嘴里。  楚霄云舌头卷着苏文放在嘴里的麦芽糖嚼了嚼:“真甜。”  苏文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一下就红了。楚霄云揉揉他红了一层的脸:“文文害羞呢。”  一边逗人,一边跟他讲白天一些有趣的事。然后趁着苏文不注意, 一口叼走苏文拿在手里吃了一半的糖。 第19章 楚霄云笑笑:“那谢了。”  两人边说边往膳房走去,进去时大家已经在用餐了。见他们进来,气氛又有些沉闷了。  用膳到一半,方凌峰进来找到楚霄云:“大人传你一会去书房,你用完膳后直接去书房。捕房这边,一会我找杨捕头交代。”  楚霄云想起昨儿听到的话,想来是县令找他一起上张府出席张成的葬礼。  方凌峰走后,楚霄云三下二除五,几口吃完碗里剩下的食物,起身对俞鹤说:“俞兄,在下今日有事,不能同你一起出巡。抱歉。”  今日分组,他和俞鹤站在一起,被分到同一个巡街队。  俞鹤自然是认得方凌峰的,毕竟是那天的考官之一。先前见楚霄云在校场受了委屈,替他抱不平来着,想不到人在县衙还有这等关系。  方凌峰走后,旁边一桌的人凑过来对俞鹤道:“怎么样,想不到吧?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有关系的,你没有,跟咱不是一路人。”  俞鹤刨了两口饭,放下筷子:“他有没有关系与我何干,我与他不过说两句话,又没想着攀关系。”  旁边那人见讨了个没趣,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霄云来到县令书房,县令对他道:“随本县去下张成府上。”  “是,大人。”楚霄云回道。  县令看了看他:“杨捕头给你下马威了?”  楚霄云淡淡道:“还好,不新鲜。”  县令微笑道:“那就行。一会在张府,不管你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看在眼里便是。”  楚霄云点头应道:“是。”  白绫飘飘,哀乐阵阵,雨后的张府看起来的确有那么点哀伤的气氛。  张府的门房见县令的轿子到了,朝里唱到:“县令大人到——”  张成的老婆出门迎接:“大人莅临寒舍,为民妇惨死的夫君送行。民妇有孝在身,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县令道:“少夫人不必多礼。”  说着示意师爷将礼品送上:“一点心意,还望少夫人与张老爷早日走出哀思。”  张成老婆在婢女的搀扶下,拿着手绢直抹眼泪,不住地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副情难自禁的模样。  县令道:“我们前去看望一下张老爷。”  张成老婆点头,招手唤人叫裴进来招待县令一行,带他们去见张成老爹。  张家家大业大,路过灵堂,却感觉冷清。楚霄云多瞅了两眼,才发现是少了孝子贤孙哭丧的缘故。这一点楚霄云就有些纳闷了,按道理,古代是很重视血脉的,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张成老婆是怎样做到自己不能生,张成又没有娶小的呢?从张成买苏文一事可以看出,张成绝对不是那种爱老婆爱到不要后代的人。相反,他买苏文就是看中他孕痣深红,想来是个想子成魔的人。  楚霄云觉得这张家不能琢磨,越琢磨越有意思。不过县令大人说什么事情看在眼里便是,身边又还有个狗头军师在,楚霄云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来。  张老爷是个瘦高的老头。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缘故,如今看起来形容枯槁,与张成腰大肚圆,满脸横肉的形象截然相反。此刻他正孤零零的坐在高堂上座,看着客来客往,没什么表情。唯一的儿子死了,还没有留下后人,往后余生,生与死便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裴进躬身行礼道:“老爷,县令大人看您来了。”  县令望着张成父亲,叹了口气:“老人家,节哀。”  张老爷机械偏过头看了看县令,没有起身,只是坎了坎身:“大人有心了。”  民见官不起,这也是一个奇闻。如果严格按照律例,追究起来可是触犯刑罚的。县令好像也不太在乎,从仆人手中接过一束香火点上,又对张老爷点点头,遂朝灵堂外走去。师爷也跟着一同往外走。楚霄云见状,连忙跟上。  有时候楚霄云甚至很想问问县令,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现代社会穿来的,总觉得他和传统的古代官员好像不太一样。不过这种念头在脑子里过过瘾就好了,问出来就太傻了。  前面带路的裴进将他们引至大厅。  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衙门官吏,此刻他们见到县令,齐齐噤声,起身:“见过大人。”  “大家免礼。”县令道,“此刻并非在县衙,各位同僚不必拘礼。”  “谢大人。”众人回话,却没人坐下。  县丞朝县令走来拱手对县令道:“大人日历万机,怎么也得空前来。您就算,也该让人提前通传一声,我等好在门口迎接。”  县令看着胡子都开始泛白的县丞,轻叹了口气:“这里是张府,你我二人皆是客。哪用得着县丞如此多礼。”  县丞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在大厅用了些点心茶水,陡然哀乐一唤,这是送灵了。大家离开大厅前往灵堂。哀乐阵阵,仆从啼哭,僧人作法念词,一时间哀伤的气氛大作。正在法式的高潮,一个护院打扮的仆从在烟雾缭绕中避开众人,从堂柱后匆匆走进灵堂,全然没有顾及到此刻他家主人的葬礼正在作法。这个人当即引起了楚霄云的注意。  站在对面的楚霄云隔着缭绕的烟雾,见那护院走到张成老婆身边,对她捂耳轻语。  张成的老婆用宽大的孝服衣袖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那护院对张成老婆耳语几句,又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感谢支持!第30章 买主被杀案(20)  回到县衙, 楚霄云与县令说起今天在张府的感受。前世作为一名对于任何疑点绝不放过的警察, 他觉得这案子不能就这么过去,跟县令明确提出自己的想法。  县令道:“这案子, 你说有疑点也对;别人要辩解, 也容易。就说那牛栏外的脚印,的确有值得琢磨的地方,可是也不能排除城里谁路过那里, 意外留下了一个脚印, 或者就是乡下哪个人穿了那种鞋子呢;再说那报案时间,他们已经辩解过了, 拿不出证据, 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猜想;今儿张府的种种, 人家可以说完全是你的主观感受,就算是那名仆人来去匆匆显得无礼,人家也能说出事急从权的理由来。你要想查,没问题, 但案子已结,要查也只能私下进行, 且不能耽误本职工作,更不可能有帮手。要知道, 现在这个县衙,还有县丞、主薄很多官员。很多时候,本县说了也不算的。”  楚霄云道:“属下理解大人的难处。我只私下留意,不会闹得众人皆知。”  县令点点头,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薄册子递给楚霄云:“有兴趣就看看。离放衙也没多一会了,巡街今日就不用去了。”  楚霄云接过县令递过来的册子,打开来看,原来是捕快们晨练的招式。  “属下谢过大人。”楚霄云拱手躬身行礼。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原主旧有的武功底子不错,楚霄云因为有了原主的身体,也能感觉出来,原主的武功大多是天赋使然,并没有系统的招式。既然吃了捕快这碗饭,就得提升武力值。否则不仅可能饭碗保不住,严重还可能危及生命。捕快们晨练的招式很古板,但是系统化,对于目前没有更好选择,又必须要统一步伐的楚霄云来说,县令这本册子来得太及时了。学会了晨练招式,不说别的,起码让杨远开少了一个找自己茬的借口。  楚霄云告别县令,找了个僻静地方把整本册子看了一遍,然后开始练习。不得不说,原主的身子还真是个练武的材料。一个下午下来,他已经能记住整套动作,只待熟练、加强。  看着要到放衙的时间了,楚霄云停止练习,把册子收回怀里。抬脚欲走,却见到杨捕头正杵在自己面前。  “第一天就搞特殊,真有你的。三个月考核期,是不想过了吧?”杨远开出言讥讽。  楚霄云本不屑计较,但也不想每天被这种小人破坏心情。他停下脚步,笑道:“我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行的公事,而非私事。”  杨捕头恼羞成怒:“别拿县令大人来压我!”  楚霄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说罢绕开杨远开离去。  他想得明白,虽然孙总捕头给了自己三个月考察期,但自己只要不违法乱纪,杨远开再怎么看不惯自己,也卡不住自。毕竟县令需要一个,甚至更多,跟县丞没有瓜葛的人。就算到时候杨远开鸡蛋里挑骨头,县令也一定会力保自己。自己没有必要看他脸色。  楚霄云回到捕房,外出巡视的捕快们正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虽然县令让自己出别的公职是事出有因,但要是有人吹毛求疵,也可以说会增加同队其他人的工作负担。楚霄云不怕杨远开找自己的茬,但与其他同僚还得搞好关系,工作才能顺利展开。他对自己那队的同僚们抱拳道:“今日楚某另有他务,给各位添麻烦了。”  其他人有的不屑一顾,有的虽然惊讶他会如此说来,却也没有回礼的意思。只要俞鹤回了句话:“今天挺太平的,没事儿。各司其职,别放心上。只是你少学到很多东西,明天补上。”  楚霄云笑道:“是的,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多谢俞兄提点。”  过了放衙的时间,楚霄云回到休憩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放在床上,又拿出另一套换洗的皂服,叠放在一起。一只手小心地揽在怀里。  今天他们队没有晚上轮值,可以回家。  古代与现代不同,下班后也是穿着衙门的衣服回家,佩刀什么的也是带着走。不像现代,下班换便装,枪支更是必要的岗位出警,还得要申请才可能拿到。大约是出于职业保护的缘故吧。  楚霄云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东西。还是没有经验,今早出门的时候没想起带个包袱出来,搞得现在东西没得地方放,只能抱着走。  俞鹤回来看到他抱着衣服的样子有点滑稽,找出自己的包袱扔给他:“拿着。”  楚霄云有点惊讶,却不好接受:“俞兄想得真周到,不过我要是用了,你可就没了。”  俞鹤往自己床上一躺:“招试与入职隔得太近,我还没来得及把老婆孩子接过来,现在暂时借住的县衙,这玩意用不着。”  “那就谢谢俞兄了。”楚霄云道,“看不出俞兄孩子都有了。”  “人生不就成家立业嘛。”俞鹤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找人保媒了吗?”  楚霄云正好奇俞鹤怎么知道自己还没成亲,尔后想起,今天自己不在,关于自己的八卦捕房的人肯定没少说,俞鹤知道也不足为奇。不过干嘛要问保媒的事呢。  楚霄云摇摇头:“没人保媒。想必你也知道了情况,他现在就在我家还要保什么媒?”  俞鹤摇摇头:“兄弟,不是我说。无媒那叫苟合。我也是看你人不错才说。不管是买的也好,还是娶的也好,你重视他,肯定得找人保媒。花点钱,免得以后他被人嚼舌根。”  楚霄云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他对俞鹤道:“多谢俞兄指点。可否与我说说这其中的门道?小弟我之前太不懂事,这里面的很多道道有些不熟。”  俞鹤把自己的经验与楚霄云分享:“早点成亲,成亲的时候记得叫我喝酒。”  “那是当然。”楚霄云应道,“这酒一定得请。”  不然他都不知道保媒原来这么重要。别人有的,成亲的时候苏文也一定要有。  离开县衙。回去的路上路过布店,楚霄云想起苏文那只充当顶针的不合适的扳指,楚霄云还是走了进去,花了两文钱买了一只真正的顶针。  等他到家的时候,王三强和他娘都已经到了自己家,帮着苏文做好了一桌可口的饭菜。  王三强转着圈看楚霄云:“哥哥神气啊。真好!以后再遇到那些不识相的,我可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我哥。”  “我给你留意下县里有没有什么适合你做,又稳定点的活。等找到合适的,到时候告诉你。”楚霄云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王三强。他不提倡王三强狐假虎威,但王三强现在在外面讨生活,没了原主给他撑腰,被人欺负是难免的。他只想王三强不受欺负罢了。  “好呢。谢谢哥。”王三强有些受宠若惊,给楚霄云倒了一杯酒,敬道。  楚霄云穿了衙门的衣服回来,王何氏就像自己的儿子出息了一样,乐得合不上嘴。听到楚霄云的承诺赶忙道:“楚娃子,你费心啦。三强要是能正儿八经有个稳定的活儿干,我也放心了。”  王三强家的条件比原著还差,原主是作的,他是生下来就那么穷。家里田地加起来不到一亩,也就种点蔬菜瓜类。他以前又混,也没想着去地主那租点地来种,就是靠跟着原主混,得点糊口的钱。  楚霄云喝了王三强的敬酒,苏文又给楚霄云倒了一杯,举杯道:“祝贺夫君。”  楚霄云忙看苏文的酒杯:“文文,你能喝酒吗?”  苏文点点头:“我可以喝一点点。不能你们喝了不给我喝吧?”  王三强也道:“哥,我买的果酒,没什么劲的。嫂子少喝点没事。”  楚霄云偏头看了看苏文杯子里的酒,只有小半杯,他放心下来:“好。不过文文你量力而行哦。”  楚霄云跟苏文喝完,王何氏也要敬他,谢他照拂王三强。  楚霄云赶忙摆手:“王婶,敬也是我敬你。你可是咱们两家现在唯一的长辈。哪有长辈敬晚辈的。以后我和文文成婚,还得请你保媒。”  王何氏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叫我做保媒,我,这,也……哪里担得起。”  “你是长辈,最合适不过了。”楚霄云真挚地道。  王何氏应下了这分差事。  喝完酒,四人围桌一圈,开始用膳。不时有欢笑声从这农家小院飘出。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大家的祝贺,鞠躬。就不一一回复啦。  今天太忙了,这一章来晚了。不过好像已经是昨天的一章来得太晚了。^_^。 第21章 “别哭,再哭我就宰了你!”贼首暴躁地吼着。  小男孩一时吓得噤了声。  楚霄云按着自己的佩刀,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手中的匕首。他对俞鹤道:“一会你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去救人。队长,你命人守好了各个出口,千万别让他跑了。”  听了楚霄云的话,俞鹤点了点头,队长也忘了自己的身份,赶忙点头。  片刻便听俞鹤嘲弄的声音响起:“别人都已经把钱瓜分了,你一毛钱没捞着,这么做值得吗?”  那人冷笑道:“放你娘的狗屁!”  “我娘是人,放不出狗屁。不过你这大哥是当得失败是真的,从来都只听说手下掩护大哥的,没听说大哥掩护手下的。你看你落到这个境地,你那些兄弟还看得见半个人吗?”  不过街头偶遇,这些捕快怎么知道自己是头领?那贼首当即就惊了。楚霄云趁着他这一恍惚的功夫,飞奔过去,一刀鞘拍向那贼首手中的匕首。贼首看到飞奔而来的楚霄云,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这时再去拿捏小男孩已经来不及了,为了自保,他只能挥手朝楚霄云刺去。  楚霄云趁着他匕首离开的空挡,抱着小男孩就地一个翻滚,却没能躲过匕首的尾锋。匕首的刀尖划过皂服,发出布料破碎的声音。  “快,上,抓住他!”看到楚霄云抱着小男孩滚了过来。队长赶忙朝其他捕快下令。  俞鹤一脸惊吓地跑过来,扶起楚霄云和那个小男孩:“楚兄,你怎么样?”  楚霄云先去看孩子:“别怕,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捕快叔叔抓住了。你有没有受伤?”  小男孩揉眼睛,脸上淌着泪水,摇了摇头。他指着楚霄云肩膀上被匕首划破,如今渗出血来的破口,抽着气道:“叔叔,你流血了。”  小男孩的父母这时冲破围观的人群,哭着奔跑过来,搂着自家孩子大哭不止。  俞鹤紧张地看着楚霄云肩膀上红色逐渐扩大衣服:“楚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扶你,先回衙门。”  一个赶马车的车夫把车赶过来,停在他俩身边:“来,上我的车。”  见俞鹤和楚霄云都愣着,着急道:“坐车快。都受伤了,走路对伤口也不好。”  俞鹤扶着楚霄云道:“谢谢大叔。”  说着搀扶楚霄云上了马车。  伤了人的贼首就擒,队长带人将他押回县衙。其余之人与其他队赶来增援的,在县城中展开搜捕,搜寻其他同党。  俞鹤带着楚霄云乘坐马车回到县衙,下车时俞鹤付给车钱,车夫却死活不肯收。  “楚差爷给我们和静县除去一大害,哪能还收车钱呢。赶紧找医官给瞧瞧,别耽误了伤情。”说着驾车掉头而去。  俞鹤将车前从窗口抛掷进去:“一会别忘了清扫一下车厢。”  车夫以为是楚霄云的伤口滴血在上面,他不在意道:“没事,没事。”  县令听闻楚霄云抓贼受伤前来探望。  “伤势怎么样?”县令问医官。  “回大人,伤口有点深,破了一处血管,失血过多,属下已经给他止了血。因此前流血过多,楚捕快现下有些头脑犯晕。不过并无性命之虞,大人尽可放心。这几天多喝点补血的汤水,稍事休息即可。”  县令放下心来。他转身问一旁的俞鹤:“听闻百姓说,此伙盗贼已经在我和静县猖狂了月余,受害百姓不可胜数。为何此前不见捕房抓捕?”  俞鹤看了看楚霄云,又看了看县令,缩着脖子道:“回大人,属下才入职三日。”  县令气得一甩袖:“去,叫个答得上话的人去书房见我!”  俞鹤回队向队长转述了县令的话,队长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去向杨捕头汇报。杨捕头听说今天的事,看到送上门的队长,劈头盖脸一顿狂骂:“一个在县衙捕房混了八年的捕快队长,让一个刚入职三天的小混混指挥来指挥去,真是废物到家!你是他上司还是他是你上司?你这猪脑子在想什么呢?那么好的立功机会,就拱手让人。县丞本来已经找到怎么整治他的办法了,现在倒好,大家伙抓的人,功劳全算到他头上了不说,老百姓还对他感恩戴德的。”  杨捕头骂到后面只是发泄自己的不满:“挨了一刀便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咱们干捕快的,哪个没受过伤?哪个没流过血?他到矫情得很,晕晕乎乎,摇头晃脑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受伤了一样。”  队长原本也是县丞一条线上的,今儿把横行县里一个多月的盗贼团伙贼首抓了,以为会得到一番夸奖,没想到却被大骂一顿。活生生被骂得生了罅隙。等杨捕头骂解气了,他才汇报道:“县令大人说,此团伙横行县里月余,为何此前一直不事抓捕,让答得上话的去书房见他。”  队长此言一出,顿时浇灭了杨捕头的气势,片刻更怒了:“你怎么不早说!”  “捕头骂得起劲,属下不敢打断!”队长回道。  “你……”杨捕头气得手指头指了指他,“等我回来再说!”  看着杨捕头气急败坏的身影 ,队长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内心生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新文】  《混在古代做木匠》by清秋烟雨  文案:  时昭是个青州府有名纨绔公子,一遭父亲被陷害身亡,家道中落。以前的狐朋狗友都疏远了他,时昭反倒坚强起来,毅然决定卖掉剩下的空壳宅院,返回水城老家重新开始,继承父亲的遗志做木匠。  家里的仆从都已经拿了最后的月钱离开,时昭和买家签完卖契回来,望着空旷的宅院,过两日这里就不属于自己了。他准备去主屋看看母亲,却在步入大堂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夫人已经睡下了。”  “你怎么还没走?”时昭惊讶地问。  面前的小人儿缩了缩身子:“我不走,少爷去哪我去哪。”  时昭看了看面前的小家伙,指着空荡荡的宅院:“以后我不是少爷啦,看到没有,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过几天这院子也不是我的了。”  小家伙摇摇头:“少爷还有夫人和我。”  时昭忍不住笑出声:“希望你睡一觉起来还能坚持。”  小家伙点点头,开始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收拾。时昭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熟悉家里的小家伙,心里涌起一阵阵感动……  奋发图强木匠攻x知恩图报忠犬受  时昭x艾叶第33章 书店胡文案(1)  楚霄云被捕房的人送回去时, 苏文看到浑身是血的楚霄云吓得没了主意。俞鹤见了安慰道:“楚兄的夫郎是吧, 你别急啊,在衙门里医官已经处理了。刀口是有点深, 但没伤着要害, 医官说了,修养几天会好起来的。楚兄现在看起来脸色苍白,是因为失血所致, 你别多想。”  苏文听了俞鹤的一番安慰, 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紧张了。刀口那么深啊, 还失血过多。苏文整个人都揪起来了。还是一旁的王三强忙前忙后的接待衙门来人吗, 把人送走。  “嫂子, 你别急啊,衙门的人都说了,哥没事的。”王三强送走人回来安慰。  楚霄云也拉过苏文的手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呢。”  苏文一边抹眼泪, 一边硬咽着说:“都被划了那么大一条口子,流了那么血, 还说没事。”  王三强虽然不聪明,看这情景也知道自己不合适继续留下来当油灯, 跟楚霄云说了一声家里还有事就回家了。  楚霄云见王三强离开了,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手抱起苏文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也能抱起我们文文。”  苏文羞红了脸,到底破涕为笑。  楚霄云把下巴放在苏文肩窝里,轻轻咬了咬他细白的脖子:“文文, 做捕快受伤是难免的,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风险。不能因为有风险就否定它对不对?你不准为这种事胡思乱想,也别信别人对你胡说八道的什么。这是第一次,我没经验,事情处理得不够妥当,让你担心了,以后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苏文搂着楚霄云的脖子点点头:“我只听夫君的。”  楚霄云揉了一把他的脸:“这才对嘛。”  说着又道:“我这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不是说双儿就得成亲了才能出门什么的,你要是想出去玩儿,想上集市去转转什么的尽管去。注意安全就是了。”  苏文摇了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就想待在院子里。我好喜欢咱们的家,我哪里也不想去。”  楚霄云捏了捏他的鼻子:“又不是让你走了不回来了。我是说你可以出去玩玩,交交朋友啊,就不会整天闷在家里无聊了。”  苏文靠在楚霄云的胸膛上,听着自家夫君强有力的心跳,先前吊起的一颗心终于慢慢落回肚中:“这个顺其自然吧,我也不是很会跟人打交道。再说,我觉得只一个人在家做做手工挺好的,一点也不无聊。”  “那,你高兴就好了。”楚霄云也不逼着苏文非得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想起成亲的事,他又道,“我已经托王婶,让她给咱们保媒,在请她去找回看日子的人,给咱俩挑个好日子,到时候咱们就成亲。”  “嗯。我听夫君的。”苏文红着脸道。夫君要正儿八经的更自己成亲了呢,苏文甜甜地想着。虽说现在也住在一起,但是没有经历成亲那场仪式,总是缺少着什么。  这次因公负伤,按照条例,捕房给了他十天假期回家疗养。楚霄云趁着休沐的这段时间请王三强找匠人帮忙把院墙加固了,院子大门换了,主屋外墙清理了一遍,还带着伤在院子里铺了一条鹅卵石小道。种菜以外空出来的地方,都买了石板铺上,以后下雨了在院子里走,再也不怕一走一脚泥。  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苏文高兴极了。在楚霄云的鼓励下,他在村里一个赶集的日子,和楚霄云又去集市上转了转,买回些花草果苗。这次逛集,一切全由苏文做主,楚霄云只做护草使者。  回来后,苏文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两旁和石板边上都种上了花草,在靠着院墙的地方种上了果苗。有了植物点缀的院子看起来更加温馨了。  “夫君,咱家是不是更好的?”苏文做完一切兴奋地问。  楚霄云望着苏文兴奋的脸庞:“当然,文文打理的,哪能不好。”  这天换药的时候,苏文摸着楚霄云肩膀上逐渐结痂的疤痕心疼地问:“夫君,还疼不疼?”  楚霄云道:“不疼,现在是痒。”  结果被苏文轻轻推了一下,红着脸假装斥责:“胡说什么呢!”  楚霄云觉得自家媳妇真是好爱红脸啊,真可爱。他忍不住又揉了揉苏文红红的脸颊:“哈哈哈,我说的是真的啦,伤口结痂的时候,就是新肉在长成的时候,这时后伤口的地方真的会特别痒。伤口越大越痒,痒得想挠。”  苏文才发觉自己意会错了,一张小脸更红了。楚霄云笑得更大声了。  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楚霄云又该回衙门应卯了。回衙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签押那里销假。接待他的还是上次那个签押郑兴。  郑兴的公务桌上飘下一张沾了笔墨的纸落到楚霄云脚边,楚霄云见了帮忙捡起来。放回郑兴桌上时却发现纸上的笔墨除了人名,出生年月,等等信息以外,还有一个人的画像。那个画像上的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楚霄云看着画像问:“这人是谁呀?”  正在记录的郑兴停笔,抬起头来看了看楚霄云手中的那张纸,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就是上次张府总管来报案说他们家失踪的那个仆人。”  “张府失踪的仆人?”楚霄云想起来上次遇到的事,“找到了吗?”  郑兴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应道:“不清楚。人家自由身,爱去哪去哪,这事县衙不管,至于他们张家找到人没有,这个就不清楚了。据说应该是没有把,要是找到了,还不传得到处都是。”  楚霄云点点头,他看着画,觉得这人越看越眼熟。往事像电影似的一幕幕从他脑海中翻过,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了。这不是第一次带苏文来县城游玩时,撞到苏文那个男子吗。想起那名男子,楚霄云想起来,当时他还带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和一个小孩,看关系应该是老婆孩子。  想到这里,楚霄云问:“仆人结婚在主人府上是否会有登记?”  “啊?”郑兴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转变得如此突兀,但还是回答了楚霄云,“这个当然要啦,主人家不给奴籍证明,奴仆是结不了婚的。不仅主人家要知晓,也要来衙门领婚契的。”  楚霄云明白了,又问:“不知这个仆人婚否?”  郑兴把办好的销假单签押处留存一份,递给楚霄云两份,让他自己保留一份,另一份交给捕房。尔后打趣道:“你怎么关心起一个仆从的事情来了?从我们这里存档的资料来看,他没成亲。反正我没有看到过他的婚契文书。”  楚霄云打着哈哈:“没事,我也是看了随口一问。想着人不辞而别,是不是人家有相好的跟人走了呢。”  郑兴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哦。要是有了心仪的人,跟着人远走他乡不也很正常的吗。不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啦。”  郑兴把那名仆从的资料放进旁边另一堆资料里:“这些除了奴籍,又找不到下落的人,资料都要存档啰。”  楚霄云拿了假单回去给了捕房一份,把自己那份放回住处的柜子里,返回捕房应卯。  这天轮到楚霄云他们队值守县衙。楚霄云在衙门里巡视了几圈,直到中午吃饭都没见到俞鹤。吃饭的时候他问坐旁边的一个队的同僚:“怎么今天没见到俞鹤?他休沐了吗?”  那人答道:“没有,最近忙着呢。白天黑夜连轴转的,哪有时间休沐。俞鹤跟办差的一起押解上次那个偷盗的团伙去隔壁县了。俞鹤不是隔壁县的人吗,可以说是熟门熟路,杨捕快就派他跟办差的一块押人去了。昨天刚出发,应该还得几天才能回吧。”  “哦。”楚霄云点点头,随即又不明白了,“不是我们抓的人吗?为什么要押到隔壁县去审?”  “嗯?”那人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啊,不是押到隔壁县去审,是咱们大人已经审了,而且已经判了刑,只是押到隔壁县去服刑罢了。隔壁县新开发了一座铁矿山,要的是人干活。懂了吗?”  “哦。”楚霄云连连点头。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第23章 即便是肩膀部位的刺伤, 这人也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回头得找人问下那个报案人的情况了, 首先要确定的是报案人的身高体型。楚霄云想起二队的案卷上对报案人的情况记录得很粗糙,这些基本的信息都没有。  【不知这个时代的法医学发展道哪一步了,】楚霄云望着车厢上的血迹出神,【能不能验出这血是什么血, 是什么人的血。】  想到这里,楚霄云问跟着他的两个捕快:“咱们衙门有仵作吧?”  两名捕快点头。  “能请他来一下吗?”楚霄云问,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没出去办差吧?”  “没听说县里最近还有别的命案。”捕快甲道。  “应该没出去,下午我还看到过他呢。”捕快乙道。  “两位哥哥,谁能帮忙去请下仵作。”楚霄云道,“我再勘察下这马车。”  两捕快说:“这里也没别的事,我们俩去请仵作,你在这好好勘察马车吧。”  毕竟是一辆可能装运过尸体,甚至是凶杀现场的车,没人喜欢待在上面。  “行。你们去吧,早点回来啊。”楚霄云叮嘱道。  “知道的,我们还想准时放衙呢。”两人边走边答。  目前为止,楚霄云在车厢里没有发现别的有价值的线索,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比如,假设血迹是人血的话,从血迹他能判断血液主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光这一点就大大缩小了范围。而这一点,是先前二队的捕快的案卷上没有记录的。  可能是没有发现,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楚霄云在车厢里发了一下呆,想起什么,准备从车厢里爬出,钻到车厢底下去看看。在准备下车的时候,怀里一个小东西掉了下来,在车厢底上跳了几下才老实躺下。楚霄云好奇地捡起那玩意,才发现是之前苏文用来当顶针的那枚破扳指。他想起上次给苏文买了一只真的顶针,就打算把这破扳指丢掉的。结果揣怀里搞忘了,后来又负伤回家休养,就忘了这事。  楚霄云捡起那枚扳指,准备丢出车外,却在拾起扳指时,看到看到左车厢壁快要挨到车底的地方,有两道模糊的血痕。要不是楚霄云弯下身子去捡扳指,眼睛刚好对到那个地方,根本看不出那里还有两道模糊的血迹。  这个位置的血迹是二队案卷上没有记载的,楚霄云有点兴奋。他趴下身子仔细地观察那两道血迹,发现这两道血迹与先前看到车厢后壁上的血迹形状不同。不像是浸染上去的,倒像是手指刻意在上面蹭出来的。然后又被什么东西擦拭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死者临死前挣扎留下的证据?如果是,这两道的血迹这么模糊,难道是凶手发现擦掉的缘故?如果凶手要是想清理马车上的血迹,为何只清理这里,不管后厢壁上的血迹呢。那里的血迹可明显多了。并且,要想彻底毁掉血迹,不是用水冲洗更好容易毁去痕迹吗,这样蹭掉又算怎么回事!  楚霄云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有太多的小问号了。不过要是在前世的现代社会就好了,一个验血不敢说真相大白,起码能确定这血迹是不是报案人留下的。  从二队的案卷来看,这个社会的法医学应该还没有这么先进。楚霄云依稀记得,前世所在的社会都是二十世纪他所在的国家才建立了第一个血库。现在这社会发展的程度,离那个时候还早着呢。楚霄云对仵作能验出血迹的主人不报希望了。  楚霄云叹了口气,要是有现代的刑侦技术就好了。他有点丧气地锤了车厢一拳,发现手有点疼,原来是那枚扳指还握在手心里的缘故。他看了看那枚扳指,今天还多亏它了,不然发现不了这个新线索。有没有用且不说,总归是一个新发现,这个扳指也算是立了个功劳。  楚霄云一时有点不忍心丢掉它了。  要不还是拿回去还给苏文吧,让他处理。这么想着,又把那枚扳指放回怀里。  楚霄云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到车厢底下去看看来着,赶忙从车里出来,钻道车底下。抬头看去,车厢底下很干净,没有血迹渗透过的痕迹,也没有清洗过的痕迹。说明流的血不多。这样看来,不管这车上的血迹是不是人血,起码这车不会是第一现场,顶多是个搬运工具。且搬运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吧,不然不可能只流那么点血。不过那血迹的高度又让人想不通,那明显是一个成年男人肩膀的高度,如果是一个死人,为何不是直接仍在车厢地板上,而要让尸体靠着车厢壁呢?  楚霄云望着车厢底想得出神,在车底下呆了很久,直到另外两人找来仵作,见不到他人高声喊他。  楚霄云听见声音,从车厢底下钻出来。  “你钻到车底下去干嘛?”捕快甲问,“还以为你走了呢。”  “没事,就看看。”楚霄云答,“这辆车既然是重要证物,自然要到处看仔细了。”  说罢楚霄云望向仵作:“麻烦仵作看下车厢上的血,可是人血,如何证明是那报案人的血?”  仵作放下他挎着的小木箱,摇了摇头:“楚捕快,这车厢上的血早就验过了。是人血,这没得跑。至于证明这血是谁的血,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别说我一个小县城的小仵作,就是六扇门的仵作大师目前也不可能做到啊。”  这个回答楚霄云也不意外,他撩开车上的门帘:“那这血迹岂不是在这案件里没有什么作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二队的人据此判断报案人被车夫所杀,岂非自相矛盾。  “那到不是,还是可以通过一些别的辅助手段来证明。”仵作道。  “什么辅助手段?”楚霄云问。有了解决的办法,隐隐有点兴奋。  “根据伤者尸体创伤的位置,伤口的深度,死亡的时间等等。”仵作介绍道,“可以用来比对血迹在这其中的作用。”  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所以,现在除了要找报案人的家属询问报案人的个人情况以外,另一件紧迫的事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就不能确定仵作说的那些问题,当然,人要是还活着,那就更好。  楚霄云指着车上的血迹问:“那我们现在可以对这血迹做什么?”  仵作摇了摇头:“就能看看,反正我能做的都做了。”  “那麻烦你跑一趟了。”楚霄云道。  把仵作送走,剩下他们三个在原地。捕快甲道:“我说老楚,你这不是穷折腾吗,这案子二队的人在查,案卷都做了几卷了,什么没查清楚啊。你这是闲的。”  捕快乙也赶忙点头附和。  楚霄云道:“我们现在查的是车夫老婆喊冤一案。不是那书店案。”  捕快甲乙摇了摇头:“你就自欺欺人吧。到放衙时间了。走了。”  楚霄云准备离开,又觉得这血迹应该是案子的突破口。他有点担心这个证据的保全程度。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找方凌峰,让他帮忙留意下。  时间不早了,楚霄云想起家里的苏文,他肯定在盼着自己回家呢。他把自己的发现做了记录,去找方凌峰留意马车时,把自己做记录的本子交给他一并保管。  方凌峰奇怪地看着他:“你们捕房没有公务场所吗?”  楚霄云笑了笑:“我这人比较小气,怕我的东西被人看了,人家抢在我前面。”  方凌峰笑着摇摇头,把楚霄云的记录本锁进自己的柜子里。  不是怕被人抢先,而是杨远开那个人,楚霄云有点信不过。当初自己那个案子,他虽处处针对自己,手下的人对自己虽说不够友好,却也没有私下动刑。然而这个案子,他却私刑逼供,前世作为一个警察,楚霄云明显觉得杨远开在这个案子上有些激进了。不知是因为上次自己出了风头,让他不爽想找回风光,还是别的原因。  不管是因为什么,楚霄云觉得自己谨慎点没错。  回家的感觉永远是那么好,楚霄云推开门,一眼看到苏文又坐在在院子里的那个石桌旁。石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一堆东西,还有些红红绿绿的汁水。  “夫君,你回来啦。”苏文听到推门声嘴上喊着,人却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要是以前,早一溜烟过来迎接了。  楚霄云关上院门,走过去问:“文文,在干什么呢?”  苏文把手里的一个小容器里的汁水倒进另一个大的瓶子里,才放下手里的工具:“我在做胭脂啊。刚才在配胭脂的成分,放不开手。”第36章 书店胡文案(4)  楚霄云走过去看了看石桌上的东西, 整不明白那些坛坛罐罐。不过苏文喜欢, 那就是好事。有点事干总比闲着强。人总是闲着, 会喜欢胡思乱想, 有事干就会有成就感, 何况苏文本来就爱这事。  “不错啊,文文做的真好。文文出品, 必出精品,一准的上等胭脂。”楚霄云还记得苏文说他伯父家做胭脂不得要领,质地都比较差, 而他父母生前做胭脂, 手艺十分的精湛, 从来都之处精品。想来苏文也是追求精湛的。虽然不懂, 闭着眼睛夸就对了。  谁知夸完,苏文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闭着眼睛夸吧。我这胭脂只是用路边采来的野花做的, 是最最低档次的胭脂,没指望能用, 练练手罢了。好久没做,都手生了。”  “啊?”楚霄云傻眼了,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这就尴尬了。  “这个, 胭脂好坏,还跟什么花有关系?”楚霄云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是当然,好的胭脂当然要好的原料。”苏文答道。  “那,什么是好的原料啊?”楚霄云心里盘算着, 明儿放衙,从县城给苏文带点回来。现在虽然说家里不富裕,可是经济也没那么紧张了,他希望能尽量满足一下苏文的愿望。  “好的原料就是那些好的花草,越是名贵的花草,越有可能制作出上等的胭脂。”苏文很耐心地解释。  “名贵的花草只是有可能制作出上等的胭脂?那名贵花草制作不成上等胭脂还有什么原因呢?”楚霄云觉得自己要问个明白,不能做事只做一半,让苏文失望。  “当然是制作胭脂的手艺啊。”苏文奇怪地望着他。把自己的坛坛罐罐放在木匣子里装好,收起来,“走吧,不说这个了,吃饭去。我已经把饭做好了。”  楚霄云不由得笑自己傻,他还以为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呢。  拿起苏文收拾好的木匣子,楚霄云道:“走啰,吃饭了。有媳妇就是这么好,回家就有饭吃。”  苏文忍不住笑出声,看着楚霄云把木匣子拿回卧房去,他转身走向厨房,开始摆置碗筷。  两人坐在桌边一边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文文,那制作水粉和香料需要什么原料呢?”楚霄云想起一般都说胭脂水粉香料。这些应该是并存的事物,他得都了解一下,方便为苏文的兴趣服务。  “水粉是用大米制作的,同样的道理,越是上好的大米,越能可能制作出上好的水粉。至于香料,是用带有香味的木头与各种干花,以及一些其他的作料,比如蜂蜜、陈皮、丁香等等,根据制作香料的不同,而进行不同的添加制作而成……”说起制作胭脂水粉香料,苏文可谓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楚霄云听得头晕,方法过程什么的都没听懂,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原料越好,制作出来的成品才可能越好。他现在只需要挣钱就好了,只要有了钱,就能给文文买最好、最名贵的原料,让文文制作出最好的胭脂水粉和香料。  “嗯,不过市场上有的那些名贵的东西,虽然名贵,却也是比较常见。我爹娘说,最好的东西还是大山里自然生长的。生长周期长,天然又少见。制作出来的成品,很多都是孤品,必定价值不凡。”苏文又补充道。  楚霄云眼睛亮了,这个好像没钱也能做到:“文文,等我休沐了带你去山里采原料。”  好的原料哪有那么容易找到,不过楚霄云有这份心,苏文很开心。即使找不到香料原料,能跟夫君一起出去踏青,也是一件极开心的事。他高兴地点点头:“好的。”  第二天,楚霄云回到县衙捕房。他从方凌峰那里拿回记录本,顺便问了下马车的事。方凌峰说是马车有人去看过,但也没有别的举动。楚霄云放下心来。回到捕房,他找到昨天跟自己一起勘查车辆的两个捕快签押自己的记录,证明自己勘验属实,然后让他们去把报案人家属传来县衙问话。  车夫老婆喊冤案在一队队长看来,就是一件自找麻烦的差事。做得好没有什么功劳,做不好还可能得罪同僚与上司。队长本来就不想自找麻烦,更不想因为这个对立的案子跟一队和杨捕头的关系搞僵,但是既然县令吩咐下来了,事情自然得有人做。既然楚霄云此前过问过这个案子,那么,这个车夫喊冤的案子,队长就交给他负责了。为了避免楚霄云拉整个队下水,只把昨天跟他一起勘查马车的两人分配给他帮忙。其余的人今儿还跟他出去巡街。  楚霄云也没有别的好说,乐呵呵地接受了任务。有两个人帮忙,也不用担心自己分神乏术。不管跟他搭档的两人心里怎么想,乐不乐意,该干的活一点也不会少。  叫捕快甲去报案人家里找家属,楚霄云带着捕快乙去县衙大牢,他要去询问车夫,那马车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二队的案卷上只说车夫矢口否认。楚霄云要知道原委,知道怎么个矢口否认法。  在县衙大牢,楚霄云看到了被刑讯逼供的车夫,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卷卧在墙角。二队的人下手也太狠了,这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狠得下这样的手。楚霄云不能理解,对这案子的疑虑又深了一点。  看到车夫伤得这么重,楚霄云让执勤的狱卒去请医官来给车夫瞧瞧。四个狱卒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就着小酒吃着酥脆花生,无人理会。  楚霄云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才有一个狱卒懒洋洋地嘲弄道:“楚霄云,别以为你办个案子所有人就得给你跑腿!不过是你们队长不想惹麻烦罢了,你还以为自己撑起一片天了。”  楚霄云耐心地听那狱卒说完,才温声道:“看顾好犯人是你们的本职工作,怎么就成了给我跑腿?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万一要是在牢里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你们脱得了关系吗?”  狱卒中一个头领模样的走过牢房往里看了一眼,吆喝了几声,也没见车夫回应,这才有点急了。他恨恨地瞪了楚霄云一眼:“姓楚的,有你的!”  说完示意还围坐在桌旁的狱卒出去叫医官,先前嘲弄楚霄云那狱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到底还是怕担责任。  “有劳打开牢门,我有话要问他。”楚霄云道。  “他那样子,能回你话吗?”那牢头道。  “你们的人不是去请医官了吗?”楚霄云反问。  牢头盯着楚霄云狠狠地望了几眼:“你以前不是叫楚阎王的吗,怎么,什么时候学会悲天悯人了?”  楚霄云淡淡地道:“阎王都开始悲天悯人了,你们这些本该主持正义的人,是否更应该有点良心呢?”  “你——”牢头被楚霄云抢白,一时不知回事什么好,许久才道,“你在我这里横什么劲!有种去跟杨远开这样说!他这样,可不是我们弄的。”  楚霄云望了望里面的车夫:“我当然会去找他说。”  一旁跟着,一直像个背景板、吉祥物的捕快乙诧异地看了楚霄云一眼,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牢头冷笑一声:“那我们等着你这悲天悯人的阎王,给他洗脱罪名。”  楚霄云笑了笑:“县令大人尚未审判,是否有罪还尚未可知。申牢头,你怎么就给人定罪了?”  “你——”这是牢头第二次被抢白,又过了半晌才道,“以前只知道楚阎王拳脚功夫了得,不知道还有一张利嘴。” 第25章 第38章 书店胡文案(6)  当天放衙前, 楚霄云找到县令求助, 请他找一个懂胡文的人, 将两本书的内容翻译一下, 或许有的线索要从书里找。县令听他陈述了原委, 同意找人翻译两本查封的书籍。放衙后,楚霄云带着那两本被查封的书回家, 两本书中还是有些中原文字,他能看懂。  回家的路上,想起苏文说要练手做胭脂, 越是名贵的花, 做出来的胭脂越好。他特意绕道县城的花市去转了一圈。都说人不识货钱识货, 他把花市逛了一圈, 买了两盆开得正艳,价格比较贵的玫瑰。后来听人说红蓝花才是制作胭脂的上等原料, 又买了两盆红蓝花。卖花的店家把花盆用草绳做成网兜兜好,他试了试, 拧着还好,不算费劲。  楚霄云回家的时候,苏文坐在院子里缝衣服。上次给楚霄云做了一件, 自己的那件做了一半楚霄云负伤回来, 他忙着照顾楚霄云,就搁置了下来。如今楚霄云伤好回去应卯,他在家打理好院子,练习制作了一次胭脂水粉后, 又把缝制了一半的衣服拿起来做。  苏文见他拿着一堆东西回来,赶忙上前帮忙。跑得太快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楚霄云宠溺又心疼地扶住他:“跑慢点,都到家了。”  苏文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帮成忙,差点还害得楚霄云把手里的东西摔了。楚霄云把他扶稳,才把手里一个网兜递给他。苏文接过网兜放到地上,把两盆玫瑰花从网兜里拿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这两盆月季真漂亮。”  在旁边解开另一个网兜拿红蓝花的楚霄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玫瑰,我买的是玫瑰。”  苏文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又把花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又把花盆拿远点,观察了一下植株:“是月季啊,不是玫瑰。”  “啊?不是玫瑰吗?可是我说买玫瑰的啊。”楚霄云道。  苏文道:“你是不是在流动的小贩南里买的啊?糊弄你的吧。”  楚霄云走过来,拿起苏文手里的花盆:“两盆都是月季吗?”  苏文又端起另一盆嗅了嗅:“两盆都是月季啊。”  “我是在店铺那里买的的呢,不是路边小贩。我问这两盆玫瑰花多少钱,老板说十文一盆。我觉得价格还可以,就买了。”楚霄云有点委屈。  “噗——”苏文忍不住笑出声,“你自己说是玫瑰,人家肯定见你想要,就说了多少钱,但没说这不是玫瑰。”  楚霄云望了望两人手里的花:“其实我觉得这月季和玫瑰看起来差不多啊,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两种花。这到底怎么分的?”  苏文笑了笑:“它们真的是两种不同的话啦。你看啊,这月季□□上的刺少、刺大、□□还很光滑。”  苏文说着拉着楚霄云的衣袖往一旁的花圃走去,那里有他们前几天从村里市集上买的花苗种下的。苏文指着路沿边几簇看起来与他们手中的花植株看起来差不多的花儿道:“然后你再来看,这才是玫瑰。茎上刺多,还有密密麻麻的毛。你再看他们的叶子,月季叶泛亮光,玫瑰叶无光泽。”  说着苏文站了起来:“而且玫瑰只是夏天的时候才开花,最早也得四月下旬吧,现在才四月上旬,玫瑰才一点花苞呢,哪能开这么艳。只有月季花期长,四季开花不败。所以呢,月季才叫月季花,还有月月红、长春花这些名字,都说明了它的花期比较长。”  楚霄云把两种花翻来覆去的对比了一下:“看不出,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苏文忍不住笑了:“没事啦,等它们都结果的时候你就能看出来。月季果实是圆嘟嘟的,像小球一样;玫瑰果实虽然也圆,但是扁扁的,不是那种小球的样子。”  “好吧。”楚霄云把手里的花盆放在地上,“那你刚才都没看花长什么样,放在鼻子下闻一下怎么就知道是月季不是玫瑰?”  苏文掩嘴笑了一下:“这两种花当然还有别的区别啦,那就是花香不同。你忘了我们红河村就是制作胭脂水粉的村子,肯定要有原料,才会有这个产业啊。红河村的玫瑰和红蓝花种植也是在附近几个县都很有名气的哦。县城或者周边的县,这些花都是从红河村出去的。”  “我很小的时候,我娘亲就教我闻香识花,我的鼻子好像天生就比较灵,所以很多时候,不用观察花株,闻闻花的味道就能知道是什么花了。那时我爹爹总笑话我长了个狗鼻子。”  苏文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忍不住乐了;然而想起自己过世的爹娘,又忍不住有些伤感。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扬起笑脸:“不过无所谓啦,玫瑰、月季都很好的。夫君买的我都喜欢。一会吃完饭之后再来种它们吧。我们先去吃饭。”  扯着楚霄云的袖子往厨房走时,还不忘做个小小守财奴跟楚霄云叨叨:“村里的市集上的花不仅新鲜,还比县城里便宜。县城里的这些花也是从红河村运过去的,人工、房租、给官府的税赋都要钱的,肯定比村里的集市贵不少。要想能挑,价格更便宜,还可以去直接村民家里买。夫君以后不要从县里买花回来了。拿这么远,又辛苦,又累。”  楚霄云捏捏他的鼻子:“我们文文真会过日子。”  苏文高兴地指着院子里的一圈小路和院墙:“以后咱们把这路边和院墙下都种上玫瑰、月季好不好?又能赏花,又能做胭脂。”  楚霄云哪会说不好。  苏文开心得又蹦了两下。  吃过晚饭,把新买来的花种到地里。苏文看着新添的花道:“明早起来将带着露珠的新鲜花瓣摘下,做出来的胭脂肯定更好。”  “那好啊,文文明天又有得忙了。”楚霄云种完花一手的泥,要去打水洗手,弯腰时发现怀里的书有掉落下来的危险,他对苏文道,“文文,帮我把怀里的书拿出来,免得掉井里了。”  “哦。”苏文走过去,从楚霄云怀里摸出两本书来,拿在手里好奇地翻看着,“夫君,这是什么书啊?”  楚霄云一边放下水桶打水,一边回应:“我们这个案子的两本被查封的书,很重要的物证。我拿回来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苏文翻看着书:“这书里怎么还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文字。这么奇怪字,怎么看得懂,谁会买啊。”  “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是北边胡人政权的文字。”楚霄云道,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把手里吊桶的绳子一放,“文文,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书上有很多奇怪的文字。”苏文疑惑地拿着书道。  “不是,后面那句。”楚霄云道。  “就是这些文字,好奇怪啊,有人能看懂吗?都看不懂,谁会买啊。”苏文奇怪地看着楚霄云,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说着还把两本书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对,文文你说得没错。有本书几乎全是胡文,汉字就那么几个,绝对不可能是译文,一本没有译文的胡文书籍,有几个人看得懂呢?但是二队的人却从知合书店的仓库里,查出了好几十本。这太不合情理了。”自己今天是被别的事占住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显而易见的疑点呢。  楚霄云兴奋得一拍大腿,完全忘了自己种花后满手泥的手还没洗呢,把腿上拍了个大巴掌印。  这个疑点虽然不能找出犯罪嫌疑人,但至少能说明书店销售这种书事不合情理的。于公于私来说,只能大家都看得懂,的东西才有传播力度,一本看不懂的东西,是不会放在书店公然销售的。  苏文把书从鼻下放下来,嫌弃地看着楚霄云裤腿上的手印。  楚霄云瞧见了苏文的这个动作,嘿嘿傻笑两声:“一时激动了点。媳妇大人恕罪。”  为了给自己挽回点面子,转移注意力道:“一本书有什么好闻的,又不是花。”  苏文又把两本书放到鼻下嗅了嗅:“没什么,我就是发现这两本书的纸张味道不一样。”  楚霄云想起刚才苏文说他闻香识花,鼻子特别灵。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文文,你能闻出这两本书是不同的纸张印刷的?”  苏文又把两本书放到鼻下嗅了嗅:“是啊,这么明显的不同味道,你闻不出来吗?”  “你等等。”楚霄云飞快地打了一桶水上来,把双手洗净在身上上下擦拭两下,然后从苏文手中接过那两本书,放在鼻下嗅。除了能闻到一股墨的味道外,并不能闻到别的。  “闻不出来。”楚霄云道。他突然想起,今苏文能嗅出纸张的味道,那么他能否根据纸张的味道辨别出生产纸张的原料呢?他再根据这个线索找出生产纸的工坊,从而再找到印刷书籍的工坊及书籍的印刷人或者买主呢?  要是在现代社会,可以通过化验分析出纸张的不同成分,科学技术是完全有条件解决这些问题的。只是现在是古代社会,这些在现代社会不算什么的技术问题,在古代统统没法实现。  但如今苏文能嗅出纸张的味道,如果他能通过味道辨别出纸张的原料,岂不是填补了现代科学技术手段的空白?这么着把思路一理,楚霄云是真的激动了。他把苏文拉到石桌旁坐下,自己蹲在苏文跟前:“文文,你能闻出来这两本的书的纸都是什么原料造的吗?”  说完楚霄云充满希翼地望着苏文。第39章 书店胡文案(7)  只见苏文点点头:“能啊。”  然后拿着其中那本胡文较少的书籍, 也就是知合书店承认他们销售的书籍《异域见闻》道:“这本书的纸张是竹浆做的。”  说完把书放下, 举起另外一本知合书店的人不承认是他们销售的书《草原雄鹰》:“这本书的纸张是亚麻、黄麻一类的皮做的。”  想不到他的文文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楚霄云一阵惊喜。他对苏文道:“文文,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衙门应卯好不好?帮我分辨一下那些书的印刷纸张。”  听说要去衙门, 苏文有些紧张:“我可以吗?”  楚霄云握住苏文的手点点头:“可以的,闻不出也没关系, 就试试看。有我呢。”  “好。”苏文也跟着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楚霄云带着苏文去了县衙。捕快们在捕房看到一个未成亲的双儿,个个惊得眼睛都瞪成了铜铃。以前只听说过楚霄云卖了未过门的媳妇又反悔, 都避免不了私下议论什么样的人能叫混道上, 讲义气的楚阎王出尔反尔, 没想到今天得见真人。  见了真人的都免不了来一句, 难怪了。  捕房大家都混在一起,没有什么私密的空间。见到进来的每一个人都盯着苏文看半天, 楚霄云不乐意了。他想了想,只能先把苏文安置到值更休息的房内去, 然后让人把书送到休息的房内去给苏文辨别。  他回到捕房,有人打趣他:“以前说把人别在裤腰带上带着走只是个段子。楚兄,你这是把段子变成了现实?”  “就是, 就一个白天见不着而已, 至于吗?”  “人家媳妇好看,怎么不至于,你以为跟你家那位一样,河东狮!”  “去你的!”  楚霄云不喜欢他们开苏文的玩笑, 没什么表情的道了句:“我让他来帮我分辨一下知合书店的书来源。”  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啊?我们大老爷们都干不了的事,他行?”  楚霄云不理会众人的玩笑和质疑,让队长分配给他打下手的两个捕快,去知合书店被查封的库房,把所有的书每种各拿一本到县衙来。特别是涉案的两种书,每种多拿几本。  县令听说楚霄云把家眷带来了县衙,叫来方凌峰了解了一下情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让方凌峰去叫楚霄云,把苏文带去花厅。  看到楚霄云愣着,方凌峰道:“虽然你把苏文安置在了休息室,不过休息室也是公共场合,避免不了捕房的人进进出出,特别是一会午膳之后,大家都会回来休息,那时候苏文还待在里面合适吗?”  楚霄云回过神来,赶忙对方凌峰道了谢。心里佩服又感动,县令还真是个体察入微的人啊。这个世界真是个很真是的世界了,并不是现代人到了古代就能大杀四方,古代人就蠢笨不堪的。  “不用谢我,要谢,你就谢大人吧。”方凌峰说完转身离去。  楚霄云盯着方凌峰的背影看了半晌,这人还真是个冰窟窿。  他回到休息室把苏文叫走。路上苏文还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县衙的花厅。”楚霄云道。  “啊?”苏文很是惊讶,“县衙的花厅,我一个外人能随便进吗?”  “大人让你去的。”楚霄云道,“别紧张。”  两人到达花厅时,县令已经在花厅了,看到苏文和楚霄云并肩进来,县令朝苏文笑笑:“我们又见面了。”  苏文这会反到比第一次在公堂上主动站出来作证拘谨了,他向县令坎坎身子:“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点点头:“一会让人把知合书店的书都送到这里来,如果你今天辨认不完,明天还能继续。楚霄云就不用费力搬来搬去了。”  几人正说着话,去知合书店被查封的仓库提书的捕快已经赶着马车回来了。县令见了道:“你们忙,我先走了。”  楚霄云送走县令,指挥人将书搬进去给苏文过目,他则去把知合书店相关的案卷及其进货账本调了出来,以作对应之用。关于书店的货物来源,案卷里都是有交代的,没有一家工坊承认那本完全看不懂的天书《草原雄鹰》是自家工坊所出。一同被查处的《异域见闻》的印刷工坊则声称,他们的确印刷了《异域见闻》,但另外一本《草原雄鹰》绝对不是他们印刷的。  苏文将搬到县衙花厅的书一一放在鼻子下嗅过,将相同类纸张印刷的书籍摆放在一处。楚霄云则坐在一旁,研读案卷和查看知合书店的进货账本。  楚霄云以为自己和苏文今天要干的事就是确定这些书籍的来源,谁知他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说是报案人的尸体发现了。  “你说什么?报案人尸体发现了?”楚霄云惊讶地问。  前来通知他的捕快点点头:“发现了,杨捕头叫我来通知你过去。你快去吧。”  “怎么发现的 ?”楚霄云很好奇。  “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尸体发现了,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就被叫出来找你了。”  楚霄云听了便不再问话,与苏文说明缘由,跟着前来通传的捕快去见杨远开。  等他到达捕房大堂,杨远开已经站在大堂上方。此时他正欣赏着自己抽出刀鞘的佩刀刀刃。楚霄云问:“杨捕头,有报案人尸体的下落了?”  杨远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你不是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吗?这下如愿以偿了。”  这话听着刺耳。确定一个人是否遇害难道不需要证据吗?推测就能定性?好像他楚霄云要一个证据反而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不过如今案子当前,楚霄云也没功夫去计较这些。  “尸体在哪?”楚霄云问。 第27章 这个小傻子。  谁知苏文摇了摇头:“我用过午膳了。”  “嗯?”楚霄云很惊讶,“你在哪里用的午膳?谁给你的?”  “是县令大人派人送来的,就在花厅用的膳。”苏文道,“我现在不饿。我还是抓紧时间做事,早点把活干完。这些书我快嗅完了,等我再努努力,可能今天就能嗅完。嗅过的书我都按照纸张的不同分类摆好了。”  没想到县令大人考虑如此周全,楚霄云十分感动。苏文用过餐,他也就安心了。  看着分门别类摆好的书籍,每一类书籍前面还有标签,写着不同的的书籍纸张味道的区别。只是苏文识字有限,很多字不会写,都是画的符号代替。楚霄云问:“文文,这些书有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区别?”  “嗯……”苏文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些书的纸张虽然有所不同,大部分都是竹浆纸印刷的,还有部分木浆纸,麻纸只见过单独一种。”  楚霄云闻言道:“哪本书是麻纸所印?那本《草原雄鹰》是何种纸印刷的?”  “麻纸印的就是《草原……》什么那本,你说的《草原雄鹰》是这个吗?它就是单独麻纸印的书。”苏文说着拿起那本麻纸印刷的书。  正是那本《草原雄鹰》。  楚霄云看得惊喜,这本书是单独的纸张所印,如此一来,追查岂非要容易许多。他指着那几本《草原雄鹰》问:“这种书都是麻纸印刷的吗?”  苏文点了点头:“都是同一种麻纸印刷的。”  楚霄云想了想,又拿起那本《异域见闻》问道:“这本书是什么纸张印刷的?”  苏文接过书,看了看自己做的标签:“这是竹浆纸印的啊,这里的书大部分都是竹浆纸印的,不过有点点区别罢了。”  楚霄云思忖片刻,将《异域见闻》与《草原雄鹰》个揣了一本在怀里,拉起苏文的手:“文文,这里先别管,陪我去一个地方。”第41章 书店胡文案(9)  苏文被楚霄云攥着手走在和静县城的街头:“夫君, 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家印书的工坊。”楚霄云道。  今儿午膳的时候楚霄云都在与报案人的尸体打交道, 到这会还没用午膳。路过一家包子铺, 听到伙计热情的吆喝声, 才想起自己肚子还空着。他买五个大肉包, 伙计给他用荷叶包好。楚霄云付了钱,接过荷叶包好的肉包, 边走边打开荷叶,拿出一个大肉包递给苏文,然后自己拿起一个塞到嘴里。  他是真有点饿了, 一口下去, 包子缺了一小半个。  苏文看着递到面前的肉包, 双手接过, 拿在手里:“我不饿。”  楚霄云把咬了一口的肉包放回荷叶包里,腾出一只手捏捏苏文的脸:“尝尝, 这包子味道不错。文文吃了也长点肉肉。”  苏文最终没有吃完那个大肉包,楚霄云吃完四个肉包, 又把苏文吃剩下的小半个塞到嘴里,还冲苏文笑了笑:“吃饱了干活才有劲。”  苏文羞红了脸,夫君在大街上吃自己吃剩的东西。  楚霄云带苏文去的地方是印刷《异域见闻》那家工坊, 两人按照案卷记载的地址找到工坊, 却见工坊大门紧闭,里面不像有人的样子。楚霄云向周围人打听,被他问话的人奇怪地打量了一番一身捕快行头的他:“这家工坊不是印刷胡文书籍被你们捕房查处了么。”  楚霄云很是惊讶,这一点案卷中并没有记载。楚霄云问:“您知道坊主住在哪里吗?”  那人警惕地望着楚霄云, 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楚霄云想是对方怕给人惹麻烦,亮出自己的腰牌道:“一个捕房里也有不同的看法,现在案子也还没有定性,希望你能够如实相告。捕房调查清楚案情,坊主也才能取消限制,工坊才能继续运转,这里的伙计也才能继续谋生。”  那人想着坊间传闻楚霄云对这案子的态度,加之今日一见,觉得楚霄云说的不似有假,又想着衙门不结案,工坊一直开不了业,大家伙都没有出路,便据实相告:“我是工坊的伙计。你想找坊主,我去帮你叫人。”  坊主住的地方大概距离工坊不远,没多久楚霄云就看到伙计领着一个颇有商贾气度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人见了楚霄云,拱手道:“楚捕快。”  楚霄云还礼,说明来意:“我们是想与坊主再确认一下相关的信息,另外便是有件事想请坊主帮忙。”  那坊主打量了一番楚霄云:“言无不尽,里面说话吧。”  楚霄云和苏文跟着坊主进了工坊,里面各种印刷工具静静地陈立在原地,长时间没有用,都落了一层灰。周围的架子上还摆放着而一些印刷好了的书籍。楚霄云一路走过去瞧着:“停产多久了?”  他与坊主闲聊,示意苏文去看堆在架子上的书籍与纸张。  坊主道:“自从杨捕头第一次带人来小作坊,就让我们关门配合调查。可除了清查当天,后来就没人来过问。我们也去衙门问了好多次,每次都是让我们回来等着。这都小半个月过去了,客人定好的货我们发不了,得赔钱;现在这种状态,哪有客人敢给我们下单;印刷都是技术活,坊里的伙计也不能散,还得付月钱,小作坊真是承受不住了。不知楚捕快今儿过来,可有什么新消息?”  坊主说完,充满期待地望着楚霄云。  “新消息暂时没有,但案子破了,你们工坊也就能正常运转了。”楚霄云道。  坊主眼里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失落涌了上来。  楚霄云将《异域见闻》拿出来递给坊主:“这本书可是你们工坊所出?”  坊主接过书翻来覆去看仔细了:“正是。可小店这书有衙门的批文,也只是介绍胡人胡地的相关情况,并无半点对我朝不敬之意。”  楚霄云点点头,又拿出《草原雄鹰》给坊主过目:“这本书你可曾见过?”  坊主摇摇头:“杨捕头来的那天我就说过,这本书不是本工坊所印 ,我们也从未见过这本书。”  楚霄云从架子上拿起几张未印刷过的纸:“你们工坊印刷书籍的纸有几个供货工坊?”  坊主道:“我妻弟是造纸的,我们工坊印刷需要的纸张都是从他那里进的。”  “只此一家?”  “只此一家。”  这样事情就又简单多了。楚霄云问:“你们印书的这纸张,可知是什么原料所制?”  坊主闻言有些惊讶,不明白楚霄云为何有此一问,不过他还是解答道:“是竹浆所制。”  “那你可知这本书的纸张是何原料所制?”楚霄云又将《草原雄鹰》递给坊主。  坊主尬笑道:“你要是问我石墨相关,我还能答上一二,这纸张的事还真不清楚。知道我们的书是什么原料所制,也是因为我与妻弟是亲戚,时常走动,会看到他的工坊造纸过程,偶尔也会交流一些生意上的事。”  楚霄云表示理解:“那你妻弟可能看出这纸张是何原料所制?”  坊主没想到楚霄云这次来竟提一些奇怪的问题,但为了自己工坊能够早日开工,他还是据实回答:“这个鄙人也不知道。”  楚霄云点点头,对苏文道:“文文,可有发现?”  苏文放下手中那本书:“这里的书与纸张都与《异域见闻》的纸张一样,都是同一种竹浆纸。没有发现第二种纸张。”  印刷坊坊主不可思议地望着苏文,他这才正式打量了一番苏文。这个瘦弱的双儿竟然还有分辨纸张的能力?难怪楚霄云会带着他前来。  楚霄云又问:“坊主可知和静县内生产纸张的相关情况?”  坊主摇摇头:“鄙人只知本县的造纸工坊多采用竹浆制造,因为本县内就有大片竹林可供生产。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既然印刷坊坊主不知,那就只能找他那个造纸的妻弟了。楚霄云道:“烦请引荐一下你的妻弟,楚某需要了解一下纸张一些问题。”  坊主愣了一下,见自己的事牵连妻弟有些担忧。  楚霄云宽慰道:“我是有事向他请教,不必担忧。”  坊主这才稍微宽心一点,带着楚霄云二人去了其妻弟的造纸工坊。楚霄云在造纸工坊的院子里看到了大量砍倒的翠竹,以及打成液体的竹浆。  坊主向自家小舅子说明来意。楚霄云道:“你可知这和静县造纸的情况?都有多少家造纸工坊?所有用料都从何而来?”  坊主妻弟虽然知晓楚霄云来意,还是有些许不安:“县内的造纸工坊大大小小不过七八家,大部分都是用竹造纸。我们县城有好几座竹山,长满了翠竹,足够我们造纸所用。”  “这竹浆纸可都一样?”楚霄云问。  “竹子不同,纸张肯定会略有差异。”坊主妻弟道。  “那列外的工坊用什么造纸?”楚霄云又问。  “用稻草。我们县城也有稻谷种植,打了谷子后的稻草也是可以造纸。虽然我们县城竹子充足,大家基本都用竹子造纸,咱们县也是远近闻名的优质造纸大县。但竹子的成本肯定还是比较高的,价格也在那里。用稻草造出来的纸就会廉价很多,学堂练字一般用这种。也有很大的销路。”  《草原雄鹰》是麻纸印的,与和静县内造的纸都不符合。看来这调查范围还得出县,这就麻烦了。  楚霄云将怀中的《草原雄鹰》拿出来递给坊主妻弟道:“你能看出来这书用的什么纸印刷的吗?”  坊主妻弟接过书,拿在手里,反复查看:“不是很确定,但凭我多年造纸的经验,这绝对不是竹浆纸。这书相对来说纸张质量比我们的竹浆纸差,看起来像麻纸。我们的纸比这个好多了。”  楚霄云和印刷坊主的妻弟交流得差不多了,苏文转了回来:“夫君,这里的纸与《异域见闻》的用纸是一样的。”  听到苏文的话,坊主的妻弟也想当初他姐夫一样,一脸诧异地望向苏文。  坊主妻弟的看法与苏文一致,看来自家文文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真是了不起。楚霄云又问:“你可知哪里有麻纸的造纸工坊?”  坊主的妻弟将目光从苏文那里移了回来:“隔壁云岭县亚麻、黄麻种得多,他们县大多都是造的麻纸。”  “你可能确定?”楚霄云问。虽然事情出了县,好像也不算远,而且这也算是有了新线索。  “都是一个行业的,多少有些交流,这点是可以确定的。”妻弟道。  楚霄云收回《草原雄鹰》对两人道:“今日多谢二位相助,相信案情一定会尽早真相大白。”  印刷坊坊主拱手道:“还望衙门早日破案,我一家大小,还有坊里的伙计都指着这坊开了过日子呢。能否请求楚捕快,帮我给衙门递个话,让我们先开门。捕房要查什么,我们绝对配合。”  这事楚霄云说了不算,他也不敢有什么保证。不过如此看来,这印刷工坊坊主一家的确也是遭了无妄之灾。楚霄云道:“回去后我尽力言明,是否有效便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印刷坊坊主再三道谢。  从造纸工坊出来,苏文不解地问:“夫君,这样有什么用啊?我今天做的是不是没什么用?”  楚霄云道:“文文,你做的事情很有用。帮我印证了细节。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想到从纸张原料上去寻找线索。现在县内没有制造这种纸,既然隔壁县造这种纸,回去我向县令大人请命出公差。”  “那你要去多久才回来呢?”苏文一听自己又要留守了,心里就空落落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得看案情进展。文文到时候和我一块去,帮我辨认纸张。”楚霄云道,“我会向县令大人说明,大人应当会应允。  苏文听说自己可以同行,整个人都灵活了。第42章 书店胡文案(10)  回到县衙, 楚霄云将苏文标注的标签都收集起来, 让人把书搬回知合书店仓库, 把花厅重新打扫出来。然后又去找县令汇报自己的新发现, 提议带苏文去往隔壁县出公差。  县令听说那本胡文书籍的纸张出处在隔壁县, 允了楚霄云带苏文去云岭县出公差的请求。  善后完毕,早已经过了放衙的时间。楚霄云喊苏文回家, 苏文见他两手空空,想起他换下来的那身衣服:“你换下来的那身衣服呢,把它带回去洗洗。”  楚霄云道:“不用带回去, 明儿回来这里我再洗。”  “为什么呀?”苏文问, “你应卯的时候哪有时间洗衣服?”  “明天早点来就是了, 那衣服不干净。”  苏文知道楚霄云是担心他害怕, 他嗔怪了一眼:“不干净洗洗就干净了,去拿来吧, 明儿咱们不是还要去隔壁云岭县吗?”  楚霄云见苏文不害怕的样子不似作假,返回寝间把换下来的皂服包好, 带回家去洗。  走在路上,楚霄云问:“文文,你累不累?今天辛苦你了。” 第29章 杨远开没有更有力的证据,那些官员也无话可说。县令点点头:“那么下午升堂。”  马车上的血迹搞清楚了,接着就得去验尸了。马车上血迹的物证被破,杨远开明显比之前更紧张了。  楚霄云望着杨远开,从怀里摸出一块汗巾递给杨远开:“杨捕头,你好像很热?”  杨远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瞪了楚霄云一眼走开了。  楚霄云把自己的而汗巾收回怀里。这汗巾是文文备给自己的,杨远开不用,他还舍不得呢。  一行人行至停尸房,待各位官员做好防护,楚霄云上前揭开报案人身上盖着的白布:“俞兄,你来看看。”  俞鹤净了手,将报案人尸体整个目视一遍后,在报案人尸身上仔细捏将起来。  一炷香之后,俞鹤站直身子道:“头部受过重物击打,头盖骨有破碎迹象;脖子上有勒痕;胸部被刺两刀;身上有多处淤伤;脚后跟有拖拽过的痕迹。”  俞鹤之言与此前仵作验尸的结论如出一辙。  “可能分辨出哪个是致命伤?”楚霄云问。  俞鹤看了看,摇摇头:“这些伤看起来都很严重,单个伤害都不足以致命。”  楚霄云听了有些失望:“你是说他的死因是这些伤害的叠加?”  俞鹤又把尸身摸了一遍:“也不太像,再让我看看。”  他先摸了死者头部的伤口,那里有明显的伤口,裂口很大,俞鹤用力按了按伤口位置,头骨的破损范围却很小,与表面的裂口有很大差距,俞鹤又看了看脖子上的勒痕,如今已经很淡,看起来就不像是致命伤;俞鹤再看胸部的刀口,手指在刀口处摩挲。  楚霄云在一旁道:“虽然我没学过验尸,但总觉得这刀口太过平整。”  俞鹤道:“给我拿碗醋来。”  验尸房里给仵作打下手的小伙计端来一碗醋递给俞鹤。俞鹤将醋洒在胸部的刀口处,看着醋液慢慢渗进刀口,待刀口周围的肌肤没有继续变化时,俞鹤看着刀口,有些沉重地:“这刀伤像是人死后补上去的。”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俞鹤脸色越发严肃:“诸位大人请看,这刀口变色的肌肤范围很小,说明受创的范围很小。如果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受的刺杀,肌肤里的血管一定会渗血出来,导致创口面积扩大。”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重伤,那凶手为何要伪装一处伤口出来?”县丞问道。  “对啊。此前周仵作都没验出来,你一个捕快真能验出死因?”有人表示怀疑。  “这个属下不知,但凶手既然要掩盖死者真正的死因,必然有他的理由。”俞鹤道,“至于属下能否验出死因,待属下验了最终结果,诸位大人权当参考。”  验出死者身上有伪装的伤口,俞鹤越发细致起来。他精力高度集中,不放过一处细节。反反复复又把这具已经半腐的尸体从头到脚又摸了三遍。在第三遍的时候,捏到脖子处,俞鹤明显觉得脖子有个地方软了很多。此前明明没有这种迹象。  察觉情况有异,俞鹤反反复复的在脖子处揉捏。随着他揉捏次数的增加,脖子处愈发瘫软。  “脖子这里有异。”俞鹤道。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尸体的脖子处,县尉胆大,走进了些看:“看不出有何异常。”  “脖子这里越摸越软,按照肌肤上呈现出来的勒痕,这不应该啊。”俞鹤道,“看是看不出来的,得仔细摸。前两次我都没摸出来。”  县尉退了一步,摸一个死人的脖子?敬谢不敏。  俞鹤起身看向周围的官员问:“诸位大人,是切开看里面的情况,还是我继续捏?”  听俞鹤说要切开死者的脖子查看里面的伤情,众官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县丞捂着口鼻道:“太血腥了,还是你继续捏吧。”  俞鹤继续捏着,从软掉的地方着手,越捏,软掉的地方面积越大,当软掉的地方面积大到一定范围,俞鹤摸到了里面的一处断裂。他不敢置信地又摸了摸,的确里面有根经脉已断。  什么样的人可以捏断里面的经脉,却让外表看不出什么损伤呢?这人的功夫太阴毒了,俞鹤有点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好。第44章 书店胡文案(12)  俞鹤说出验尸结果。报案人脖子上不起眼的勒痕才是报案人真正的死因, 是报案人最先遭受的伤害。身上其余部位的伤痕,都不过是掩饰或者制造死因的假象。俞鹤根据死者身上的伤痕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受害人当时正往前行走, 这时凶手从身后袭击, 两手分工合作,一手捂住死者的嘴,一手勒住死者的脖子, 然后用力, 死者脖子内里被拧断, 气绝身亡。凶手为了掩盖真相混淆视听, 随后制造了头上和胸口上的重伤。身上的伤痕应为拖拽所致。  “这种受罚非常阴毒,而且不是寻常人杀人的手法。凶手应该是个深谙武学之人!”摸了俞鹤总结道。  俞鹤此言一出, 一众官员都惊呆了, 尔后开始了激烈的辩论。在大家的辩论声中,楚霄云重点关注的却是杨远开的神态。他很想知道, 杨远开在这个案子扮演了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不出楚霄云所料, 纵然做了十多年的捕快,近十年的捕头,当听到俞鹤的验尸总结时, 杨远开的脸色变了, 尽管他很可能的掩饰,还是很明显的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这一幕楚霄云记在了心头。  “既然不是寻常杀人方法,那你知道这种杀人方式一般什么人会用?”楚霄云把注意力从杨远开那里挪了回来。  假如杨远开真有问题,他一家老小都在和静县, 跑不了。现在最当紧的是搞清楚这案子的来龙去脉,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抓不了一个县衙的捕头。不知道为什么,楚霄云隐隐还有一种感觉,杨远开就算涉及其中,看他的表现,也不像是主使。  如果是这样,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  俞鹤摇摇头:“这个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杀人方法,故而觉得不寻常。”  一个小吏犹豫再三,上前道:“大人,属下幼时曾与家父在边关生活了一段时间,曾耳闻过此种杀人手法。”  县令忙道:“说来听听。”  “这是胡人暗杀组织的一种惯用手法,为了在最段的时间结束被害人的性命,防止呼救,为暗杀带来阻碍。当年胡人实力雄厚之时,频频南下骚扰我朝边境,曾对我朝边境重镇守卫官员展开过一段时间的暗杀行动。负责警戒的守卫很多人就死于此种手法。”那名小吏一一道来。  在场的人不自觉都吸了口冷气,这可真是耸人听闻。如果真的涉及到胡人,而且还与二十年前那场边境冲突有关,这可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而是朝廷大案啊!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书店销售胡文书籍的案子竟然引出这么可怕的幕后,让在场的官员不觉心里一惊。  还是县令稳得住,他问那名小吏:“你如何得知?”  “当年属下父亲带着全家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凉州知府于大人被害时,那段时间属下一家正好在凉州府谋生,故而听说此事。”小吏道。  “想不到知合书店为了牟利,竟然与胡人勾结,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报复杀人!此等恶行,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县丞又摸着他的山羊胡子厉声道。  “县丞大人,恕属下不能苟同。这应当证明不了报案人为知合书店勾结胡人所害。报案人死的时候,知合书店的人不都已经进了大牢了吗?但是报案人这死法却可以再一次证明车夫冉贵是冤枉的。冉贵祖上自族谱开始在此处居住,他本人一生未出过和静县。”楚霄云反驳道。  停尸房内一时静默,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微风拂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还是县令消化了内容,开了口:“查!这事既然牵涉胡人,有关社稷安危,我等既是朝廷俸禄,必然要为国分忧,查一个水落石出!”  下午堂审,县令问案:“冉贵,半月之前你可曾载过捕房受伤的捕快楚霄云及其同僚俞鹤回县衙?”  车夫叩首答道:“回大人,当日盗贼当街行窃,楚差爷为救一小儿受伤,草民敬佩差爷的为人与勇气,是有载他二人回县衙。”  县令点点头:“当日楚捕快负伤,可曾在你车上留下血迹?”  车夫闻言十分惊讶,想了想才道:“这个草民不知。只记得当日俞差爷下车时还提醒过小人要清扫车厢。不过送完他们回县衙,我又帮人拉了两次货。那日活儿比较多,不赶时间怕是会熬到很晚,送完两位差爷后,我就回家把小儿拉上,让他在车里给我接货物。那日完工回到家,小儿体量我辛劳,主动替我去清扫车厢,让我先去沐浴。”  “待我沐浴出来,小儿对我说,车厢里有十文钱。我才想起俞捕快对我说让我清扫车厢时,车厢里传来几声物什掉落的声音。当时我赶着回家载小儿去给人拉货,也没想那么多,后来才想起,当是俞捕快付给我的车钱。我都说了不收钱,他还给,而且给的比平时给人拉车还多。俞差爷和楚差爷真是两个好人。”  县令听后,又问:“你如何确定那钱为俞捕快所付,而不是你后来拉货的货主遗落?”  车夫道:“后面两次拉货,上货、卸货都是我与小儿完成,我在车下搬,小二在车上接货整理,旁人不可能掉钱在车上。”  县令点点头:“那你车厢里的血迹,你儿子为何没有清理?”  冉贵很是茫然:“小人不知,我交代过他清理车厢,他也跟我说清理过的。”  楚霄云与俞鹤相顾一视,也不知道这父子俩怎么回事。  县令想了想,另着捕快前往车夫家中传其子到堂作证。大约半柱香后,车夫的儿子冉龙到堂。看到公堂上威严的气势,颇为瑟缩。  县令道:“冉龙,你为读书人,虽是嫌疑人家属,亦不必行跪拜之礼。站着答话。”  冉龙颤抖着身子答道:“是。”  “当日你父亲让你清扫车厢,你为何没将马车上的血迹清理?”县令问道。  “父亲让我清扫车厢,我用鸡毛掸子打扫了。还在车厢里发现了十文钱。车厢上的血迹,我没看见…….”冉龙颇为忐忑道。  “没看见?你若用心清扫,怎会没看见?”县令再问。  冉龙的神情有些悲切起来:“学生短视,白日地方远了尚看不清晰,晚上更看不清事物。那日就着院子里的油灯看了一下车厢,也觉得颇为干净只是车厢里有些许尘粒。想来父亲平日大多为人运送书籍布匹,也不会脏污,故而只用鸡毛掸子扫了灰尘。实在未曾发现车厢上有血迹。想不到却因此此害了父亲。”  冉龙说着低声呜咽起来。  楚霄云消化了好一会才理解冉龙所谓的短视是何意思,那不就是现代所说的近视吗。看着他说话不时眯起眼睛的样子,的确很像现代社会的近视眼看东西的样子。还记得这孩子初此见面时跟他说,等他高中之后一定把爹爹救出狱,一副书呆子模样,会做出此等事情也不奇怪。也不知道书读得咋样,秀才都还没中,先把眼睛给搞坏了,比自己当初以为的还要呆。  他一个近视眼,在夜晚看不清车厢上的血迹,也实属正常,车夫以为自己儿子已经清理过了,毕竟还把铜钱清扫了出来给自己,也就没有留意过车厢的情况。不日便因知合书店案发,马车被扣,人被抓。想来当初他要是把车厢上的血迹清洗过,大约他父亲也不会有后面这一遭。  也难怪车夫没有提起当日运送自己与俞鹤回县衙一事,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车厢上沾过自己的血迹。  事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车夫冉贵并未牵扯知合书店报案人被害一案,县令当场宣布车夫无罪释放。听到这个宣判,堂上的楚霄云松了口气。总算还了一个人清白,也算报了冉贵当日载他之恩。  冉贵的案子结了,但知合书店的案子还没结。报案人被害一案,县丞等人还是坚持知合书店掌柜及其伙计报复杀人。被楚霄云问到他们都在大牢,如何报复?  杨远开说:“他们的家属在外面,可以操作啊。”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楚霄云越发确认杨远开涉及此案。然而目前没有实证,这个怀疑只能自己藏着。  退堂后,楚霄云与俞鹤说起今日自己本来要前往邻县公务一事。俞鹤闻言道:“云岭县是我家乡,我比你熟。与你一道,或许能帮上忙。”  两人遂前往县令书房,说明来意。县令觉得此事可行,准俞鹤同行,让其不要忘记与捕头杨远开报备。  提起杨远开,楚霄云说起自己的怀疑,听得刚回来的俞鹤一惊一愣的。县令却似乎并不惊讶:“杨远开在和静县做了十多年的捕快,近十年的捕头,想必是有些人脉关系的。若无真凭实据,怕是不能服人。”  楚霄云颔首道:“属下明白,此事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日,楚霄云带着苏文与俞鹤同行,前往云岭县。俞鹤骑马,楚霄云因为带着苏文,不方便骑马,县衙同意楚霄云公费雇佣一辆马车。想着冉贵刚出大牢没有生意,楚霄云特意雇了冉贵的马车前行。  一路上苏文颇为好奇,总是不断的把头探出车窗向外张望。  楚霄云见了笑问:“文文,好玩吗?”  苏文开心地点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县城呢。”  楚霄云道:“以后我休沐时间长的时候,带你出去到处转转。祖国的大好河山,值得到处走走。”  苏文疑惑地支起身子:“祖国?什么意思?”  楚霄云惊觉自己失言,笑道:“就是说咱们大成朝山川秀美、风物多样,到处走走,可以增长见识。”  听罢楚霄云的解释,苏文缩回去窝在楚霄云给他铺的软被中,咯咯笑道:“好啊,夫君去哪里,我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哎,生病一场,又断更了两天真心好愧疚。哪天要是时间有富余,争取加更一章。感谢小伙伴们一直的支持!第45章 书店胡文案(13)  楚霄云看着缩在被窝里的苏文, 内心不自觉地柔软。有个在乎自己的人,有个自己在乎的人, 这样的感觉真好!  马车吱嘎吱嘎的前行着, 骑马的俞鹤问:“楚兄, 正午了,太阳越来越大,要不要歇一会?”  楚霄云听了掀开马车窗帘, 往天上看了看日头, 对俞鹤道:“好, 歇一会吧。最好找个有水源, 有树荫的地方。”  俞鹤往前看了看:“前面不远处河滩与官道相连,边上就有两颗大树, 正是你心中所想最佳之处。”  “行, 那就在那里歇着。” 第31章 那坊主听了差点瘫了:“这怎么回事啊?苍天可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云岭县的两个捕快拉起坊主:“知不知道你跟我们说了也没用,去县衙跟县令大人说吧。”  坊主在云岭县大堂上将他所知道的那名伙计相关情况都一一交代,云岭县捕房根据坊主的交代,在那名伙计的住处发现了一个胡人窝点的线索。云岭县县令连夜会见了当地的驻军督尉,县衙捕快在当地驻军的支持下,根据发现的线索,找到那个窝点,将其一网打尽。抓住了七八个胡人,从中清缴了数百斤尚未来得及运走的生铁。  这个案子牵涉两县,疑点甚多。其中的关键人物,那个印刷工坊的伙计薛成茂是两边都涉及的重要案犯。楚霄云和俞鹤要将人押回和静县审理,云岭县要将人留下审理生铁一案。  楚霄云道:“此人身份已明,且对于贵县的案子来说,由他牵出了胡人在我大成境内的一处据点,他的价值对云岭县衙来说可以说已经没了。但为何这人印刷的书籍成为栽赃陷害知合书店的证据,他与幕后之人是何关系,他们为何要陷害知合书店的掌柜一家,这些都还不清楚,所以此人我们一定要将其押回和静县,这也是我等出访贵县的目的。倘若高大人此后审理案件时涉及到他,尽可派人前往和静县,和静县上下必定全力配合。”  说到这里楚霄云笑了一下:“况且县令大人现在还有与印刷书坊之间的事要处理,怕是也没有那么多功夫花费在这种人身上。”  云岭县县令闻言,心里把打着自己名头趾高气扬的印刷工坊的坊主骂了一万遍,只得让楚霄云和俞鹤将案犯薛成茂提走。  楚霄云一行离开云岭县时,颜捕头前来送行,顺便谈起案情:“要说这薛成茂,也是自己把自己给缚住了。他的父亲自己贪污受贿被朝廷革职查办,服刑途中病死,母亲因此上吊自杀。他不思改过奋发进取,却把这仇恨转嫁到朝廷身上,为胡人做走狗,与自己的母国为敌,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真是令人唏嘘。”  楚霄云也不由得摇头叹惋,想起那印刷工坊:“好在那工坊坊主的确不知情,没有参与其中。”  颜捕头道:“那坊主也是同情他,让他到坊里做伙计,谁知他利用自己的便利,印胡人那些歪理邪说的书呢。坊主虽然没有参与其中,识人不清,也不会完全不受影响。唉。”  楚霄云望着颜捕头:“想不到颜兄这么悲天悯人,胸怀大义的人总会得到好报的,在此楚某向颜捕头道个喜。”  颜捕头疑惑道:“喜从何来?”  楚霄云道:“以后颜捕头做事,当不会再那么为难,也没有人能再借题发挥。”  颜捕头愣了一下,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了:“那么为兄先行谢过。以后楚老弟那边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派人前来传信。”  楚霄云笑了笑:“颜兄说笑了,我有事还得自己跑腿,可没人能差遣。”  颜捕头拍了拍楚霄云的肩膀:“老兄我看好你,和静县捕头一职早晚是你的。这个案子了结,那杨远开说不定就下去了。”  楚霄云笑笑:“他下去那是罪有应得。我资历尚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颜捕头笑了笑,望了望苏文:“英雄不问出生,也不论资历。他日你大婚,别忘了请为兄喝杯喜酒。”  楚霄云也看了一眼自家小夫郎:“那是自然。”  苏文闻言低下头,耳尖红红的,一只脚在地上画圈,掩盖着自己的小情绪。  望着官道上往和静县方向行驶的马车,此前楚霄云一行前往云岭县时出现的那三个黑衣人再一次出现。  右边那人道:“这姓楚的又一次坏咱们好事,留给他一个薛成茂不够,他还断了咱们在这一片区的站点,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左边那人也道:“数百斤生铁,我们花了大半年时间,好不容筹起来的,眼看着就要运走,就这么落到的成朝手中。此人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中间那人道:“他必须死,但不是现在。”  “大哥?”身旁两人都道,“我等不明白,已经道这个地步了,为何你还不愿杀他!一个小捕快罢了,他死了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我不相信大成朝会为了一个小捕快的死掘地三尺!”  “他是一个小捕快不假,可你们别忘了,他身后有韦京翰那个今科状元郎。韦京翰作为今科状元,朝廷却把他派到这样一个小县城里来,也不知其中有没有什么深意。”  “这个且不说,你们别忘了,张成那里还有三次没交的货。那老匹夫早就心生二意,才故意拖延了那么多次没交货。可惜我们的人傻,竟然被他蒙混过去。如今他一死白死,可是东西还没交出来。他那里的东西,可不是用百斤可以计算的。那些货要是找到运走,我也赫王庭现在哪里还会受制于大成!这两个案子姓楚的都有参与,如今他是韦京翰对抗县丞一派的刀剑。他若死了,那韦京翰必定刨根问底,再牵扯出什么,可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且让他再得意两日!”  “那就让他再多活两日!”右边之人恨恨地道。  楚霄云一行回到和静县,和静县县令连夜审理了薛成茂。知其印刷的违规书籍是受一个叫索利的胡人之托。至于索利印书是何用处,他就不得而知了。根据薛成茂的描述,县衙的画师对索利做了画像,用于县衙第二天一早发榜,缉拿索利。  楚霄云向县令建议:“此前县衙悬赏查找报案人线索,前来领赏之人大有嫌疑,也应当一并传其来问。”  韦京翰觉得可行,着捕房连夜前往此人之前在县衙留下的住址传人,得知其为租户,早在领赏的第二天就退了房子走了。  楚霄云听了汇报懊恼道:“我还是疏忽了,让这个贼人白白跑掉了。”  韦京翰摇摇头:“此事也怪不得你,当时头绪纷繁复杂,一时没估计到也在情理之中。”随即令画师一并画了那领赏人的画像,第二天一并通缉。  县衙的缉拿通告贴出去没多久,很快就有人前来揭榜,反映关于索利的相关线索。原来那个索利是四海书店掌柜的小舅子。四海书店掌柜的妹妹是个性子泼辣的女子,不甘于过那种相夫教子的生活,十几岁时一个女孩子就出门打拼做生意,后来听说嫁了个胡人。前些日子回和静县省亲,寄住在哥哥家中。  楚霄云带着捕快们上门抓人,才知前日四海书店妹妹一家已经连夜离开和静县。没想到又晚了一步,楚霄云只得把四海书店掌柜一家拘传到案。  作者有话要说:  县令终于在本章拥有了姓名。真不容易。哈哈哈第47章 书店胡文案(15)  四海书店掌柜虽然为恶, 也不过一个欺善怕恶的寻常百姓,见了官差腿都软了。更不用说到了威严的公堂之上, 见到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 听到周围衙役拿着水火棍喊着“威——武——”所透出的堂威。到案之后, 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原委都倒了出来。  原来四海书店是那条街上的老字号书店,生意一直不错。直到一年前那条街上不远处新开了一家知合书店,知合书店掌柜一家为人和气, 所首书籍比其他书店都要平上一两文钱, 有时候还给一些缺钱的秀才免上点零头, 有了比较和选择, 大家都喜欢去他家买书。  四海书店的生意因而每况越下,生意不知不觉的被隔壁的知合书店抢走。四海书店的掌柜对知合书店掌柜逐渐怀恨在心, 两家逐渐有些小摩擦。直到上次县城一向与四海书院合作的凤翔书院, 将书院需求的单子给了知合书院,两家彻底反目。  四海书店掌柜顿时心生报复之念。  在这之前, 四海书院一直被县衙捕房罩着, 每月都会给杨捕头送些好处费,捕房也会帮他压制一下竞争者。然而这个知合书店的掌柜却我行我素,不把捕房的敲打放在眼里, 他的生意依旧风生水起。四海书店在县城风光惯了, 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遂找杨捕头帮忙收拾知合书店。  杨捕头认为,斩草需除根,不如从根子上将它拔掉, 再也起不来。对于一家书店来说怎样能让他最快倒闭,那必然是经营与湖人相关的违规书籍。  杨远开给知合书店掌柜出主意,让他找人去知合书店找茬,挑一本容易引起争议的书籍,举报知合书店销售违规书籍。  四海书店掌柜听了杨远开的建议,由衷佩服,还是衙门的人知道怎么对付人。他乐滋滋地找人给自己化了个娘都不认得的妆,去四海书店转了一圈,发现那里的书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又怕长时间逛下去被知合书店的人发现端倪,就匆匆买了一本跟胡人沾点关系的《异域见闻》回家。  这时适逢亲妹子一家回中原省亲,四海书店掌柜把自家书店目前遇到的困境,及捕房捕头给他的意见说与妹妹听,还把那本《异域见闻》拿出来给妹妹看。妹妹看了那本书道:“这书是大成许可印刷的不说,就算捕房也帮着你拘传了对家,封禁了隔壁那家店,长的则两三天,短则半天这事就了了。”  “那咋办?”当哥哥的没了主意。  妹妹眼珠一转:“这事交给我,别忘了,你妹夫可就是胡人,他肯定知道什么样的书大成朝接受不了。”  四海书店掌柜也是个商海浮沉的人,听妹妹这意思,是要栽赃嫁祸了。他有些担心地:“这不好办吧,别的不说,怎么把那些书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知合书店,送进他家仓库就是个问题啊。”  妹妹听了露出个狡黠的笑容:“索利还有一帮朋友,他们个个武艺高强,就连……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一个小书店的仓库而已,保证给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去。你找个人去给你买书,别自个去了,小心露馅。买完了就去县衙状告知合书店卖胡人的书。”  妹妹弹了弹手上的书:“把这本书一起也一起买了吧。这本虽然没问题,但是遇到一本有问题的书,可以连带着没问题的它也有问题,让人觉得知合书店销售违规书籍是一种长久的做法,而不是一种偶尔的不慎。”  “妹妹高见啊。”四海书店掌柜听了,对自家妹子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什么时候能拿到你们印的书?”  妹妹道:“这个你别管,等书放进去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把去买书的人先找好了。等书放进去了,让你找的人去买。”  四海书店的掌柜照做了,找到以前认识的混混熊柱,给了他些银钱,让他前往知合书店买那两本书。  四海书店的掌柜说到这里,韦京翰的惊堂木一拍:“你是说放进知合书店的那本胡文书《草原雄鹰》在放进去之前你未曾见过?”  “回大人,那书在放进去之前草民的确未曾见过。小人早年念过私塾,后来又经营书店,也识得些胡文,要是那书在放进知合书店前草民见过,草民绝不敢同意。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四海书店掌柜声泪俱下地哭诉。  “那熊柱真是个天生的坏胚子,他去书店买书不是一种书买了一本,而是那两种书各买了三本。他买了那两种书之后每种拿了一本去县衙告状,回头又各拿了一本来找我,要求加钱,不然就要上衙门把我做的事抖落出来,并告诉我,这书他还藏了一套,不怕没证据。还说带过来的那套书就当送给我做礼物了。”  “我听到他说的话又气又怕又急,赶忙跑回家跟我妹妹商量。我妹妹沉思了一会让我不要惊慌,让我先去联系杨捕头,告诉他我这里的情况,让他提防熊柱,防止熊柱去县衙反水。至于熊柱的事,先给点钱稳住他,让他不要乱说话。”  县令听着四海书店掌柜哭诉,示意一旁的差役去将杨远开通传到案。  “我就去找了杨捕头,把熊柱留了后手,想敲诈我的事说了。杨捕头之前听说那书不是从知合书店找的,而是我找人放进去栽赃嫁祸的本来已经很不满了,又见我找的人不靠谱,还把他拉下水,遂把我大骂一顿,让我务必稳住熊柱,别让他乱说。然后他也会嘱咐捕房这边留意前来击鼓的人。熊柱一旦出现,捕房一定会寻个由头先把他拿住,让我不要自乱阵脚。”四海书店掌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从熊柱前来威胁我后,我就后悔做那栽赃嫁祸之事,每天都没睡好。我妹妹知道了,把我大骂一顿,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要敢为人之所不为,她一个女子都能逆天改命,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我又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  “然后每天就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中煎熬,时时处处留意着这个案子的进展。听到熊柱失踪了,我又高兴又害怕。我希望他是拿了钱走了,又害怕他哪天冷不丁又冒出来,又冒什么坏水。后来听说捕房的人搜查到知合书店的马车上有血迹,要把他失踪定成死了。我也很开心,希望是知合书店的人发现他故意陷害,报复把他杀了。我是觉得这个逻辑不太合理,但我又很相信这是真的。杨捕头也说,这个案子很快要结束了。我虽然还是很忐忑,但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然而我没高兴两天,这时后楚捕快伤好回来了。杨捕头说,楚捕快故意处处跟他做对,说是没见到尸体就结案,不合法理。我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没了,好在没两天熊柱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无主坟地。得知熊柱真的死了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解脱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威胁我了……我,我,我再也不担心他哪天冷不丁的从哪里冒出来……我想这总可以定案了吧?”  “可我没有等到对知合书店的案子定案的消息,却等来了给知合书店运书的那个车夫冉贵无罪释放的消息。我又开始坐立不安。我找到杨捕头,我问他熊柱是怎么死的,是真的被知合书店的人杀死了吗?还是他杀人灭的口。杨捕头不承认他杀了人,还怀疑是我杀的人。因为他也不相信帮知合书店运书的车夫会因为一点恩情杀了熊柱,当初不过寻了个借口坐实知合书店的罪名,可是楚霄云回来,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我们俩又一次不欢而散。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他杀了熊柱灭口,早晚他也会杀我灭口;如果他没有杀熊柱,那么又是谁杀了熊柱呢?那天之后,我每天都寝食难安,想到这个事情都要疯掉了,又不敢把事情告诉家人,每时每刻都在庆幸与懊悔中度过,整个人都恍惚了……”  “早知今日,我宁可没有昔日的辉煌,生意就算差一点,我一家也能衣食无忧的过下去啊。呜呜……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但草民真的没有杀人啊,草民的妻儿也真的毫不知情啊。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四海书店掌柜在堂上哭得不能自已,他老婆孩子在一旁吓得抱头痛哭。  这时门口的差役通报:“杨远开带到!”  昔日威风凛凛的和静县杨捕头,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囚服,头发凌乱,脸色蜡黄中透着苍白,还有深深的惧怕、懊悔……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对杨远开道:“方才在门外你也听见四海书店掌柜所言,对此你有何说法?”  杨远开对着公堂上方的“明镜高悬”和韦京翰跪下道:“属下知法犯法,自知罪孽深重。与四海书店掌柜侯四海合谋查封知合书店一事我认;根据查到的线索认为知合书店车夫有报复杀人的嫌疑,是属下考虑不周;然而属下绝对没有杀人,熊柱是因何失踪,为何而死,属下确实不知情。”  “那侯四海向你透露熊柱威胁他一事,你就不怕会把你抖落出来?你就没有心生灭口之念?”韦京翰问。  “侯四海那个废物!”杨远开骂道,“熊柱威胁了他,他立马就来找我,被熊柱跟踪了都不知道。熊柱不仅威胁了他,也威胁了我。若是我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便要叫我声名扫地,进自己看守的大牢。我心里后悔,可也明白过来,不能一错再错。就如如今之事一样,杀人灭口,总有暴露的一天。”  “我只想他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跟他说,只要他答应离开和静县,我同意给他二十两银子,另外托在省城的朋友帮他找了一份安稳的活儿,银钱也给得好,只要他勤劳干活,保证他一生衣食无忧。否则就鱼死网破,我声名扫地,他也免不了进大牢。”  杨远开稳了稳情绪又才着说:“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让他给我两天时间筹钱。第三天我没等到他来找我拿钱,却等来一个老太太来县衙击鼓,说她儿子失踪了。我们一问才知那老太太的儿子就是熊柱。当时我的心里,真是没法形容。一方面我庆幸他失踪了,甚至希望他死了;另一方面又对他在那脊骨眼上失踪感到不安。直到在知合书店车夫的车厢上发现了血迹,才确定他真的是死了……侯四海无端猜测属下杀人灭口,这是诬告。”  作者有话要说:  捕头之位空出来了.....^_^第48章 书店胡文案(16)  侯四海听杨远开反诉他诬告, 慌忙辩解:“青天大老爷在上, 我一介商贩,哪里敢诬告县衙捕头。草民不过是据实说出心中疑惑。”  楚霄云在一旁听得真切,这两人现在是狗咬狗,都想把自己撇清一点, 证明自己是比较无辜的那个。不过不管他们怎样狡辩, 结果都是可以预知的。这也证实了自己此前的一些判断,那就是在这个案子里, 杨远开并不是那个主谋,他也不过是被人牵着走的木偶。  听了侯四海的辩解, 杨远开冷笑道:“之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巧合, 有那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 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你那个嫁给胡人妹妹一家想来才是这些事情的主使吧?你妹夫是印制胡文书籍栽赃嫁祸之人, 那杀害熊柱凶手想必是你那个好妹夫了。熊四海, 你真是害得我好惨!”  侯四海听了杨远开的话,把自己此前所言回想了一遍,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大人, 青天大老爷……我妹妹, 我妹妹……不会杀人的……不会杀人的……”  说到后面侯四海自己也不信了, 喊冤变成了喃喃自语。  “你妹妹一家若是没有杀人,为何匆匆离去?他们把你扔在这里, 想必也没有考虑你这个哥哥的死活。你道如今还为她们辩解,有何意义?”  面对杨远开的质问,侯四海顿时瘫倒在地。  经过审理, 案情已经逐渐明朗,只是由于侯四海妹妹一家潜逃,剩下一些细节尚待推敲。县令大人韦京翰宣布退堂,隔日再审。  退堂后,韦京翰传楚霄云书房议事。  “此案虽说案子发生缘由已明,但其中还有很多细节尚待考证,还有诸多疑点未能解开。霄云,你觉得侯四海与杨远开二人何人所言属实?那熊柱应又为何人所杀?”韦京翰问。  这事楚霄云在公堂上听了双方供述,心中早有计较,听了韦京翰的问话,不假思索道:“根据二人公堂上所述,基本能够吻合,属下认为两人所言应无差池。此前属下就有种杨远开不是主使的感觉,如今也可算是应验了。”  韦京翰道:“说来听听。”  “属下以为,以杨远开的身份及其与四海书店、知合书店分别的关系,他授意侯四海找知合书店的茬,砸对方的生意,这是他的行为动机。他要弄倒的是知合书店,而非知合书店的掌柜,因此说他有预谋的弄死知合书店掌柜,甚至连带给知合书店运货的车夫。属下认为动机不足。”楚霄云继续答道。  “如你所言,他杀知合书店掌柜与车夫动机不足,却不能证明他没有杀熊柱。熊柱敲诈勒索于他,他杀人灭口看起来是有绝对的作案动机。”韦京翰道。  “杨开元说,他与熊柱已经达成协议,熊柱离开和静县不再回来,杨开元没有再杀他的必要。即使不考虑他所言已与熊柱达成协议是真是假,单从案件的发展来看,他也不像是杀人凶手。”  “作为一个捕房的捕头,他不会不知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道理。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他却想着以死结案,而不是见尸定案,这是其一;他抓知合县车夫是在熊柱前来县衙击鼓好几天后,如果熊柱是他所杀,他不会时隔多日才想出抓人顶包的办法,这是其二。”  “我伤好回衙之后,对他的做法提出不同意见,一直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开始杨远开总说我胡搅蛮缠,依然期望无尸定案,不像是能拿得出尸体的样子;然而第二天却立马有人前来揭榜,说是发现了熊柱的尸体,而尸体出现的地方,却是那么偏僻荒凉的无主坟地。”  “那个揭榜人领赏之后,连夜退房离开和静县,这也是个值得生疑的地方。熊柱尸体的出现好像就是特意来给杨远开解围的,事实上差点也做到了。若不是俞鹤及时从云岭县赶回来,仵作验不出熊柱的死因,这案子应该定型了。” 第33章 段城阳着急道:“楚捕头,您再想想,另外许件事。只要是朝廷律令许可的,我绝不推脱。”  说罢眼巴巴地看着楚霄云。  楚霄云明白这人的心理,好像他不报答点什么出去,这心里就安不下。他想起自己曾经许过,给王三强谋一份稳当点的活干。王三强现在在那个瓦坊干零工,别人忙不过来时他才有活,钱少辛苦不少,还不能保证经常有活。段城阳在县城为商,想必有些这方面的信息,那么托他给王三强找份工作,了了他心里那点挂念吧。  “行,那我就另许一件事。我有个兄弟想谋份稳当点的活干,只是他大字识不得几个,只有一身力气。段掌柜人脉广泛,不知可有这方面的推荐?”楚霄云道。  段城阳闻言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这个好办,这个好办。我认识一个造纸工坊的坊主,他家生意越做越大,前些日子还跟我说缺伙计呢,还托我给他留意过人选呢。回头我跟他说,等联系好了再给你答复。”  送走段城阳主仆,楚霄云松了口气。虽然苏文想断文识字的事还没着落,但王三强的生计问题眼看是可以解决了。这也算是了了自己一个心愿,也能帮助王三强自立安稳起来。第50章 书店胡文案(18)  解决了一件事, 这一夜楚霄云睡得很踏实。但在并不遥远的县城, 却有另一波人就不那么安稳了。县丞县尉主薄等一众县衙官吏趁着夜色齐聚县城在城中一条隐秘巷子中的宅院中。  县丞和县尉坐在上方的太师椅中,威严地朝下扫视一遍:“都到齐了吧?”  主薄起身看了一圈:“都齐了。”  “咳咳。”县丞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大家到齐了,咱们就说说最近这事儿吧。”  说着县丞望向县尉:“那杨远开的家属那边都安抚好了吧?”  县尉不屑道:“杨远开都进去了, 一群老弱妇孺能掀起什么风浪。”  县丞抚着自个的山羊胡道:“他既然信守承诺, 没牵扯别人,咱们还是要大度一点。”  “放心吧, 已经让人送去了一百两银子。”县尉答。  县尉这话一出,席下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那些钱也都是咱们大家伙的, 凭什么因为他进去了就要白给他?”  “给钱可以, 那一定要确保他们安分守己。”  “不殃及无辜是他的本分, 咱们都还没说他差点坏了咱们的好事呢。”  “就是, 光顾着收钱也不把风险控制了。搞那么大动静, 上次还把县尉县丞搬过去压着韦京翰不往府衙求助。这是多大的风险呐。”  ……  众人的热议声中,县丞与县尉私下交谈:“那他家人反应如何?”  “一家人感激得不得了。家里的顶梁柱都没了,有点银子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提起杨远开的家人, 县尉不屑的表情越发明显。  “哎, 可惜啊。他儿子还想考科举来着, 这下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嗤——”县尉冷笑道,“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杨远开一介武夫,他儿子考什么科举!”  “之前杨远开不是说他那儿子学习不错来着吗,前些年还中了个秀才, 免了诸多税赋。”  “这世上秀才千千万,有几个博到功名?你就看他在那吹。”  “哎,算了,人都进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  “县丞言之有理,不提他了。扫兴。”  两人交谈结束,县丞做了个手势让大家静下来:“今天让大家来所谓何事,想必在坐诸位也是心知肚明。杨远开把自己搞砸了,让韦京翰和姓楚的那个小流氓抓住了把柄。以后咱们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除了大伙一致的利益以外,你们各自的那点自留地都给我理清楚了。那些刚风险低回报的,该舍就得舍,不要什么蝇头小利都抓着不放,到头来捡了芝麻丢西瓜。”  县丞的话就像油锅里进了水,立马溅开来。  “县丞大人的苦心我等明白,只是大家伙家里都有一大家子需要开销。才把大家伙的钱匀了些给杨远开,这边又让大家舍去利益。蚊子虽小也是肉,都是聚少成多,细流成河,这一下子要是把那些蝇头小利都舍弃,大家伙的日子可咋过啊。”  “虽然杨开元栽进去是很给大伙敲了警钟,但也没有必要如此风声鹤唳吧?”  “是啊,这算不算因噎废食啊。”  “杨开元那是他不小心,自己的势力范围进了个跟他唱反调的角色,却没有及时想办法把他弄走。”  ……  “大家伙的难处我和县丞也不是不知,但是大家也要明白,这韦京翰来势汹汹,是现有的官职俸禄重要呢,还是那点蝇头小利重要?再说,他现在还养了楚霄云那条狗,指哪打哪。楚霄云他娘的一个小混混,本官原以为是个可拉拢的对象,嗨,结果他跟吃错药了似的,竟然跟韦京翰越走越近,搞到了一块。”  “县尉说得有道理。如今形势不必以前了,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那些个蝇头小利,该舍弃的要舍弃;留下来的,一定要盘查清楚。不要给你进贡的是人是鬼、是蠢是傻都搞不清;哪天再冒出点杨远开这种事来,大家伙都不要过了。  “是是是,县丞大人教训得是。”见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下方之人只得响应。  “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有人起身道。  “何事?”县丞问。  “就那么让那个楚霄云坐了捕头这把椅子?捕房那么重要的衙署,以后掌握在他手里,咱们行事,岂不是处处掣肘于他!”那人回道。  “这个没有办法,楚霄云坐不上这捕头之位,韦京翰就还要去挖杨远开的案子。让他继续挖下去,谁敢保证自己那里铁板一块不会被挖出点什么?此当权宜之计,就让那小混混得意几天,此役虽然我们损失了捕头这一职位,但保住了我们大家,还怕以后没有机会收拾他吗?”县丞道,“有的事情不能硬碰硬,该放手的还得放手。”  “还是县丞看得通透。”  “还是县丞大人看得远,我等惭愧!”  “是啊,是啊。越是这种危急关头,越是需要大人为我等指点迷津。”  第二日,楚霄云带着苏文去县衙应卯,县令大人已经吩咐管事那边给苏文分了间房子供他小住。安置好苏文,楚霄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新官上任第一天,楚霄云主持了早会、晨练,也没有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看来大家都是衙门老油子,自己那碗饭还端着就成。  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文安置妥当,就不用再去胭脂坊当学徒了。楚霄云处理完捕房的事物,正准备去胭脂坊跟坊主打声招呼,方凌峰却不请而至。  “不知方门房前来所谓何事?”县令大人对他很信任,师爷见了他也是笑脸相对,唯独这方凌峰对他的态度一向不算友好,故而见他前来,楚霄云很奇怪。  这人总不会来恭喜自己升职吧?  “楚捕头,有的事情我还是想跟你说明白。县令大人虽是一县之长,有的事情他确实也是需要用到你,故而对你多有宽容,但你不要把县令大人对你的宽容当成理所当然。”方凌峰道。  楚霄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此话从何说来?”  “你带着你的夫郎出入县衙不说,还让县令给你专门备上一间房子。先不说你们尚未成亲,便是已然成亲,这也于礼不合。”方凌峰道。  原来是这回事,楚霄云连忙解释:“此事事出有因,方门房且听我说。因上次前往云岭县公务之时,路上察觉有人跟踪,在下因担忧夫郎安危,故此才烦劳了大人。”  “你说曾有人暗中跟踪过你们,可有佐证?跟踪者几人?年龄几何?相貌身材?”方凌峰问。  “未曾发现跟踪者痕迹。”楚霄云有些惭愧。  “什么都没有,那不过是片面之词。”方凌峰说得毫不留情,“县衙的东西均属朝廷,如果对你特殊相待,县令大人就可能落人话柄,要是被人写进折子里往上参一本,那绝不是小事。大人若因此被排挤离开和静县,你道这和静县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理应清楚。”  楚霄云此前不是没想过是否有滥用职权之嫌,但想着苏文有此危难,也是因为帮着捕房破案子,县令大人这番做法也算是保护有功之人。不过方凌峰此言也有道理,如今案子已结,那所谓的跟踪全凭自己的直觉,并无半点佐证,如果对方一定要故意找茬,捕风捉影都不奇怪,何况这有个实打实的事实。  方凌峰的话,很难听,但也是事实。  楚霄云道:“那内人今日借住一日,明日我另想办法,绝不会给大人惹上麻烦。”  方凌峰的语气才缓了下去:“楚捕头,你是好人,有正义感,有责任心。想保护自己的夫郎,这没有什么不对,我也完全能够理解。不过,你我立场有所不同,我只能从大人的利益去考虑。一切有可能对大人造成伤害的事情,我都必须把它掐死在萌芽状态。”  楚霄云点点头:“我理解。”  方凌峰抬脚欲走,复又转过身来:“这件事还望楚捕头保密。”  楚霄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方凌峰道:“大人公务已经很忙了。”  楚霄云明白过来:“方门房放心,内人另有去处,我自会与大人据实相报。”  方凌峰点点头:“方某再次谢过了。”  方凌峰走后,楚霄云心中暗道,幸好还没有回绝胭脂坊。不过想到苏文要去那样的环境里受苦,他又很心疼。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旁的更合适的去处。  “捕头。”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何事?”楚霄云抬头望向前来通传的捕快。  那通传的捕快道:“我等巡街经过知合书店,知合书店掌柜托我等传话,想要见您。他说官府衙门寻常百姓进不来……”  楚霄云点点头:“我知道了。”  想来是昨日委托的王三强之事有了眉目,原本准备出门被打断的楚霄云接着朝外走。正好一会去跟胭脂坊女掌柜给苏文请一天假。  楚霄云走到知合书店,远远地看见知合书店大门上的封条已被官府除去,伙计们忙进忙出,像是在为复业做准备。  抬头却见对面就是一处鼓楼,心中倍感震惊。此前他没留意到这一点,如今方才察觉。这知合书店就在鼓楼下面,有点什么动静鼓楼上不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本栽赃陷害的《草原雄鹰》是如何放进知合书店的呢?  楚霄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楚捕头。”段掌柜眼睛也很好使,老远看到人就走了过来。  楚霄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还了礼:“段掌柜,这是要复业了。恭喜恭喜。”  “都是托韦大人和楚捕头的福气。”段城阳道,“您的事我也有了眉目了,只等楚捕头来定夺。”  看来王三强的生计是稳当了,楚霄云道:“我替兄弟谢过段掌柜。”  段城阳却笑着摇摇头:“若只是贵兄弟的事,在下也不好麻烦楚捕头亲自跑一趟。”  “哦,还有何事?”楚霄云不解地问。  “楚捕头请随我进来。”段城阳将楚霄云往院子里请。  楚霄云一头雾水的跟着进去。  “我平日收的孩童都在这里讲课。”段城阳指了指院子临街一面右手边的厢房道,“这厢房除非大雨大风之时,门帘不会降下。平日里太阳好的时候,我们都在院子里读书练字。”  楚霄云看了看那一屋子的桌椅,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苏文也想断文识字,可惜身为双儿,却被剥夺了这点权利。  “楚捕头再看那里。”段城阳朝对面指了指。  那是另外一户人家了,那户人家的房子是个两层的小楼,挨着段家院子这边有个走廊。  楚霄云不解。  段城阳道:“我昨儿回来得知隔壁这家要搬去青州府那边,房子都要出租,一楼的店面已经租出去了,现在二楼还剩下两个房间,对着我们院子的这个房间还没有租出去。”  楚霄云愣了一下,望了望隔壁二楼的走廊,又望了望段城阳的院子和他平日给孩子们上课的厢房,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段城阳道:“虽说朝廷不让双儿和女子上学,但在自己家里听到隔壁邻居家说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楚霄云对段城阳感激地行了个大大的礼:“多谢段掌柜。不,段先生!”  这里就在鼓楼的眼皮子底下,虽说上次那些书籍是如何放进去的尚且存疑,但在隔壁二楼若能听到段城阳的教学,给苏文在这里租一间房子,既能听学,又能保证安全,真是最好不过的去处了。一连能解决自己两个问题。  段城阳赶忙扶住楚霄云:“楚捕头,使不得。我这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哪里赶得上您对我一家的万分之一的恩情。先上去看看吧,还不知合不合适呢。”  段城阳带着楚霄云去了隔壁二楼看房子,走之前段城阳还特别嘱咐了一个伙计在厢房里用平常他讲学的声量说话。楚霄云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越过墙角的绿树,能将段家院子看得一清二楚。因为距离的缘故,那伙计的声音听起来音量是不太够,但用心凝神也能听得见。  “好,非常好!”楚霄云叹道,“还是先生想得周到。” 第35章 “今年算好啦。这都要结束了才来,前两年都是前脚出发的锣鼓才响,他后脚就到。整个赛程都只听到他号丧。”  “也不要这么说,他也是妹子不在了,衙门里又官商勾结,害他妹子的人得不到惩罚才这样的吧。”  “哎,他妹子是个可怜人,嫁人不淑。他做哥哥的能到这份上,也是难得了。”  “难得他穷困潦倒还能年年这么坚持给他妹子讨公道。”  “是啊,为了给他妹子讨公道,把自己的家都折腾散了也不知道图啥。”  “看他半年没动静,还以为他放弃了呢,没想到还在坚持。”  “对方有钱,他很难讨道什么公道吧……”  …….  听到周围的议论,楚霄云才了解了一点。这看起来甚为滑稽的一幕背后还有一个感人肺腑,兄妹情深的故事。  苏文在听到大家的议论时忘却了害怕,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为什么有的人那么狠心,连自己的媳妇也要害。他妹子也太可怜了,对方有钱有势,他这个哥哥还能坚持给妹妹讨公道真不容易。”  楚霄云一开始准备安慰来着,听到苏文后面的话吓了一跳:“文文,你别乱想啊。这世上是有负心人渣,可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夫妻更多啊。”  就差举手发誓了。  自己新婚带小夫郎出来开心,楚霄云没想到却遇到这么个糟心的事。听百姓议论,这案子好像拖了很多年了。一个杀人案怎么能拖那么久还没有判决呢?不过想到前两年和静县没有县令,县衙由县丞一派把持,按照那县丞一派的为人,想起杨远开此前的手段,又觉得或许真有可能。  既然这事让自己碰上了,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出面问个明白。若真有冤情,理应查个水落石出,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楚霄云轻拍苏文的手背:“文文,我们过去看看。”  楚霄云牵着苏文朝红河码头走去,那里是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一会龙舟冲刺的终点,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万一那个周胜闹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楚霄云赶过去时,组织龙舟赛的大户人家家丁已经把周胜拦了下来:“别在这里哭丧,要哭找别的地儿去!”  周胜充耳不闻,继续哭叫着:“妹子啊,你好惨啊。你惨死在这里,哥哥我却连吊唁你都不行。老天爷不给咱们穷人活路啊……”  “我们这大赛马上要结束了,你来添什么乱呢!找事是吧?有你这种哥哥,你妹子是很倒霉。滚滚滚,别在这里添晦气!”那家丁骂道。  周胜也是个厚脸皮的,不管别人怎么骂他也不走,非得要给他妹子举行悼念仪式。通往码头的方向被家丁拦住了,他就把怀里的东西摆在通往码头的路口,还取出香火在路口祭拜起来。  原来周胜怀里抱着的是一双女子的绣花鞋。  那家丁也是个暴脾气,见了这场景,一脚将祭祀物品踢到一边:“好好说你不听是吧,再不走老子揍人了!”  周胜见自己摆放的祭品被毁,干脆往地上一躺,嘶声裂肺地叫喊起来:“打人啦,打人啦!你打死我吧!妹子死了,媳妇也不要我了,我活着有什么劲,你打死我算了!”  “他妈的,怎么有你这种泼皮无赖!你妹子可怜,你这种人渣就应该跟你妹子换命!”那家丁说着伸手揪起周胜的衣襟,就要开揍。这时一队衙役急匆匆赶了过来,为首之人喊道:“干嘛呢,干嘛呢!光天化日之下要打架斗殴吗?要打去县衙大牢里打去!”  原来是在码头附近维系治安的衙役。  那名家丁只得恨恨地松开手,松手之前不忘把周胜往后掼了一把,推得周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周胜顺着躺了下去,睡在地上又继续嚎叫起来:“妹子啊,你死得好惨啊。哥哥我无能,不知怎的才能给你讨回公道……”  为首的衙役将周胜从地上提了起来:“周胜,你要再继续找事,就让你去大牢里清醒几天!”  周胜却不害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差爷,差爷,你赶紧把我抓进大牢里吧。妹子死了,还死得那么惨,媳妇也不要我了,儿子也没了,我光棍一个,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啊,你杀了我吧!”  “握草,你他妈的神经病!给老子滚!”为首的衙役看来是被周胜的样子气坏了,破口大骂,又地把周胜扔回地上,对跟随的衙役吼道,“把他给老子扔远点!”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不少人当笑话在看。  “哎,又是这么个结局。”  “谁让他脸皮厚呢,又没犯多大个事,差爷们抓他回去还得管饭!”  “都几年了,我还以为今年会换个结局呢。他妹子可怜,可他这么年年闹腾着,又没闹到凶手,专闹咱无关百姓,真是恼人。他咋就不跟他妹子换下命呢!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  “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听到为首的衙役要将周胜扔走,楚霄云拉着苏文往里走了两步,围观的人太多,他只得暂时松开苏文的手,排开人群走上前去:“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进入第三个案子^_^第53章 占妻案(2)  这声“且慢”让本就在气头上的衙役队长好生不快。他正准备借着由头发下火, 扭过头来意外看见说话的人是楚霄云。  楚霄云尚在休沐中,未着皂服,但以楚霄云原身的混账程度, 在这几起案子中打出去的知名度,在和静县吃衙门饭的就算以前不认识他的,现在也都认识了。  那衙役立刻变了神色, 笑道:“原来是楚捕头。”  说话间望了望楚霄云身旁的苏文:“听说楚捕头前几日大婚,未及祝贺, 这厢有礼了。楚捕头也是过来看龙舟?”  “多谢。”楚霄云道了声谢,眼神指着被两个衙役押着的周胜道, “刚才听百姓对此人议论颇多, 不知那案子如何经年未决?”  那衙役领队显然没想到楚霄云会关心起这起案子, 讶然了一会才道:“此事跨时历久, 个中细节不是寥寥数语可以道清。实在难以言说。”  楚霄云理解地点点头:“既然如此, 有劳同僚将其押送至县衙,交由捕房之人暂为看管。”  衙役领队更吃惊了:“楚捕头要趟这蹚浑水?”  楚霄云道:“案子不能一直悬而不决, 查案乃我辈职责, 尽本分之事怎能叫蹚浑水。再说, 也不能让他这么一直闹下去吧?”  “楚捕头神捕威名, 如今邻近县城无人不知。你若能破了这个案子, 也是为兄弟们积福了。”衙役首领说着听不出是讥诮还是事实的话。  “班头之言实在过誉, 不过尽职守则罢了。”楚霄云也不计较那人说话阴阳怪气,只是感谢对方帮忙把人押解至县衙捕房, “多谢了。”  周胜被衙役押着往前走, 动惮不得,却在不停地挣扎:“我的鞋子,我妹子的绣花鞋!那是我妹子留下来的证物, 是顾青云那个畜生害死我妹子的证据!”  楚霄云低头瞥见方才被家丁一脚踹翻,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些灰尘的绣花鞋。他对押着周胜的衙役道:“等等。”遂走过去将那双绣花鞋拾起来,提在眼前看了看,尔后走到周胜面前,将绣花鞋塞回周胜怀里。  围观的百姓见周胜被衙役押去了县衙,这段时间连破数起大案的楚霄云介入了这个案子,个个忍不住一脸八卦的又议论起来。  “楚捕头这是打算接手这个案子吗?看看会不会把这庄陈年旧案给了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捕头厉害也得有米下锅啊。人都死了那么多年,当年那尸体都验不出是个啥,现在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了,那楚捕头能掐还是会算,还是天上的老神仙?我觉得海底捞月,白费劲。”  “我觉得楚捕头可以。不都管他叫神捕吗?说不定人家真的能掐会算,是天上管刑罚的老神仙下凡呢。要不然知合书店那么普通的一个案子,竟然被他查到勾结胡人那么悬的事。”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哦。”  “哎,要说惨,还是周胜那妹子惨。”  ……  楚霄云听着身后远远传来的议论声很是纳闷:“一桩铁板钉钉的杀人案,有这么复杂吗?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当日值守的捕快看到楚霄云出现捕房,甚为惊讶:“捕头不是尚在休沐?”  楚霄云让人拿来自己的皂服,一边换衣服一边答话:“碰到案子,先回来看看。去签押那边把周胜妹妹遇害一案的卷宗调出来。”  值守的捕快当即就惊了:“那疯子又来闹事了?”  随后恍然大悟:“今儿端午祭,难怪了。”  楚霄云只道:“卷宗调出来送到我廨房中。”  “哦,是!”回过神来的捕快看着楚霄云的背影赶忙应道。  周胜四处闹事虽为不妥,但他目前也算是事件苦主,押去大牢肯定不合适,楚霄云让人把他带到捕房的询问室。  楚霄云在上方坐下,瞥了一眼站在室内歪扭着身子的周胜,问道:“周胜是吧?”  “正是在下。”周胜瞄了两眼楚霄云答道。态度傲慢,不过比起在码头的时候还是要正常一些。  “今日你在红河码头说你妹子被害,可有此事?”楚霄云打量着周胜道。进了县衙捕房这种地方人,不说腿软,这等倨傲之相着实少见。  “那是自然。我妹子被害,和静县谁人不知。”周胜昂着头道。  虽说是苦主,可这又不是什么光耀门楣的事,这周胜怎么一副中了状元的既视感。  “说说你妹妹的事,她怎么被害的?谁害了她?”楚霄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开门见山地问。  周胜撑起眼皮瞄了楚霄云一眼:“楚神捕能还我妹子公道?”  楚霄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刚才觉得周胜正常一些的话:“还谁公道,要用事实说话。”  周胜听到这句话跟打了鸡血似的,猛地抬头,双目圆瞪:“楚霄……楚捕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妹子被顾青云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害死了,还谁的公道还用说吗?”  楚霄云冷冷地看了周胜一眼:“既然禽兽不如,又何来畜生一说?岂非矛盾?”  周胜不可置信地瞪着楚霄云,一时到不知该如何反驳了。他缩回先前的状态,歪扭着身子,完全没个人样,以此和楚霄云对抗。  见他想瞪又不敢瞪的样子,楚霄云心下好笑,面上却冷声道:“既然你说你妹子被害,要为他讨回公道,那么便将事情从头如实说来,否则如何还你妹子公道?”  周胜再度抬头,倨傲地望了楚霄云一眼,冷然不做声。  楚霄云道:“虽然你是在为你妹子喊冤,目前看起来算是苦主,但你要是不配合捕房的调查,以你今天在码头的表现,足够关你进大牢十天半个月。”  周胜嘟嚷道:“进大牢好啊,正愁没地儿吃饭呢。”  楚霄云冷笑一声:“你想清楚了,天下可没有白吃的饭。何振——叫两个兄弟过来……”  楚霄云的话为说完,先前还歪歪扭扭每个站样的周胜顿时站直了身子:“我也没说我不说啊……”  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还以为当真不怕吃牢饭。  楚霄云拂去心中腹诽:“说吧,把你妹子遇害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顾青云那个禽兽,自从我妹子嫁给他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每日对我妹子非打即骂,有一日,他因我妹子外出晚归家,便对我妹子大打出手。我妹子气不过,就离家出走。可那一走,就再也没见着人。”  “我上衙门击鼓鸣冤,谁知前任县令被顾家收买,我的下场可想而知,当即被前任县令乱棍打出。可那是我妹子啊,我哪能就此不管不问。我找人写来状纸上告,却被判了个诬告之名,县令大人令公堂衙役打了我二十水火棍,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没能起得来。我寻思着,我一平头老百姓,斗不过顾青云那个家大业大的畜生,只得含泪作罢。”  楚霄云听得眉头深蹙,见周胜停了下来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你又如何在红河码头闹事?”  周胜又急了:“我那不是闹事,是祭拜我妹子。我上告无门,还不能祭拜一下我那惨死、尸骨无存的妹子吗?妹子啊,你死得好惨!可惜哥哥我无能,不能为你报仇,让你喊冤九泉,死不瞑目……”  听着周胜又开始喊冤,楚霄云头疼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停,打住。好好说话!”  “楚捕头,我妹子死得惨啊!我冤枉啊,我,我心里苦啊……”周胜继续嚎哭着。  “能不能好好说话?”楚霄云再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继续这样,我可要叫水火棍伺候了!”  看来水火混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周胜的音量断崖式下跌,戚戚然:“能。”  “你那妹子既是离家出走,你为何认定她死了?”楚霄云再问。  “又过了两月,红河码头附近的河滩上冲来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衙门在城中发了榜认尸。我心下祈求千万不要是我妹子,心里却又不安,到底去看了。那…….”周胜哭得泣不成声。  见到周胜这样子,楚霄云心下不忍。他走下座位,到了一杯水递给周胜:“慢慢说。”  周胜讶然地望了一眼楚霄云,胡乱用衣袖在脸上擦了几把,结果楚霄云递过来的茶水:“谢谢楚捕头。”  喝了一口水后,周胜继续道:“那腐烂的尸身上残留的碎布片,已经看不出样子了,脚被河水泡得肿大,脚上的鞋子也掉了,幸好一根水草把一只鞋子和尸身缠绕起来。看见那鞋子,我当时就蒙了,那正是是我妹子的绣花鞋啊。我妹子……她死得好惨啊……” 第37章 不多时日,周英再次找到顾青云:“夫君,我兄长想做一笔生意,手头苦于没有现金,夫君能否相助一二?他周转一下便会归还。”  上笔生意不是赚了钱吗,为何这么快就没了现金?顾青云虽然不解,想着生意人总是有些不时之需,便问:“不知兄长缺口多少?”  周英道:“十两银子。”  顾青云惊讶地问:“什么生意,周转便要这许多?”  周英噘嘴道:“相公这是不放心?”  顾青云听了忙道:“非也,只是兄长不知做何生意,可否需要我帮忙参考一下?”  “兄长是个要强的人。他宁可生意不做,也不想与我提及……”周英说着掩面硬咽。  顾青云见自家媳妇如此表情,让人从库房里拿出十两银子给周英,解释道:“也是因为我们的亲戚关系,才出言相问。夫人莫急,银子在这,拿去吧。”  “还是夫君最好了。”周英给了顾青云一个大大的拥抱,顾青云哑然失笑。  又过了些时日。  周英跌跌撞撞的冲进顾青云的书房:“夫君,兄长这笔生意的货物因为衙门手续不全,在庆州府码头被官府扣押了,需要些银子打点关系。我嫂子又刚生了孩子,家里开销着实大了不少……”  “此前我就与兄长说过,不能做那些过界的生意,也不能为了省钱钻空子,免得因小失大。兄长就是听不进。”顾青云蹙起眉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倘若不去打点,那一船货物被扣,哥哥会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会被人四处追债。”周英急道。  “这些银子你拿去救急,但务必要与兄长说,往后不可做这些踩界的生意。”顾青云让账房取来银子递给周英。  “谢谢夫君。”周英拿了钱,边往外走边道。  顾青云无奈地摇摇头。  平静了些日子,顾青云取钱家用,端着卧房的锦盒,看着里面的银子一日不见少了大半。感觉这两日来家中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额支出,便扭头问正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的妻子道:“夫人,这几日家中可有什么大额支出,这锦盒中的银子怎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  周英挥手让正在伺候自己梳头的丫鬟出去,待丫鬟出门后才道:“昨日我哥哥过来,说饮食街的一间店铺要转手,那里位置特别好,人流很大,只要拿下来,不管是租出去,还是自己做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想拿下来,手里有点紧,便来找咱们借点。你昨日不在家,我便自行做了主。”  顾青云关上锦盒,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夫人,我不反对借钱给兄长。可是我们借钱给他那么多次,他可有还过?”  “夫君这话是何意思?是怕哥哥不还你这银子?早前他借那五两银子,不是早已经归还?”周英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好,那算是我说话不严谨。兄长除了断断续续还过五两银子以外,其余那么多次借的钱后来何曾还过?”顾青云反问。  周英从袖口中取出二两银子扔给顾青云:“昨日哥哥前来便与我说,他赚了些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要先把我们的钱还上。”  “他还你二两银子,便从你这里拿走二十两银子。这生意他倒是会做。”顾青云看着自己下意识接住的二两银子,没好气地道。  “你怎么会这样看待我哥哥?要知道,十岁那年我不小心掉进河里,要不是哥哥不顾危险拼死相救,周英……周英早就是河中水鬼。”说着周英开始抽泣起来。  “……”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样子,顾青云不忍责备,“好了,此事仅此一次,下次兄长若是再来找你借钱,你让他来找我。”  中间这样借钱的事不知又过了几回。有一日顾青云要外出谈生意,对身旁雇请的掌柜道:“吴掌柜,把那笔银子带着,今日我们前去谈这笔生意,还有几个员外也在与我们争夺。对方要求必须钱货两清,我们去时务必把钱款备好。免得生意谈了下来,银钱不够,被人捷足先登。”  吴掌柜将算盘一拨,回道:“那笔银子少夫人支走了一部分,说是家里急用。如今现款不够。”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家里有何急用?我如何不知?”顾青云一听就急了。  “就是您来之前不久。家里有何急用……这,她是少夫人,是东家,我一个雇佣的掌柜也不好问。”吴掌柜嗫嚅道。  顾青云气得原地转了两圈:“快,赶紧叫人去钱庄,取出一笔银子来。我们先去颐和山庄谈生意,让取钱的伙计把取来的银子直接送到颐和山庄。动作要快!以后没我的手谕,不准随便支银子给夫人。”  “是,我马上去办。”吴掌柜见一向好脾气的东家竟然发了火,懵了一瞬赶忙道。  顾青云已经不记得因为借钱的事与妻子争吵了多少次,可妻子总是一意孤行,令他很是受伤。如今又是一年春节将至,按照顾家惯例,每年春节这月的月钱与过节费,都是用红绸布包装好,东家亲自发到伙计们的手里,以示喜庆与东家对大家伙的祝福。此前这事都是顾员外在做,如今顾员外看着自己儿子长大成人,愈发有了担当,这年给伙计们发春节月钱的事就交给顾青云去做。  顾青云提前让账房把银子支了出来,准备第二日装袋用。  翌日,他从书房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只铜炉,却发现昨日自己放在里面的五十两银子不翼而飞。顾府不敢说铜墙铁壁,但建府至今尚未失窃过。顾青云心中顿时就有不好的念头。  他踏出书房,正要前去卧房寻找妻子,转过回廊,便见妻子带着贴身丫鬟正从外面归来。  顾青云朝大门走去,截住妻子,屏退丫鬟,尽量克制的问道:“我放在书房铜炉里的五十两银子你可曾见着?”  “啊?什么银子,我未曾见到。”周英目光躲闪地,“有没有放至他处?别什么都来问我。而且,你有钱为何不放到钱柜?”  顾青云盯着妻子:“我为何银子不放到钱柜,你还不明白吗?那银子我明明就是放在铜炉里的,我的书房从不让外人进,难不准它长腿跑了?那钱是爹爹让我拿去给各个店铺的掌柜、伙计们发春节这个月的月钱的。你真没看见?”  “没有。”周英掩饰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顾青云狐疑地看了一眼周英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大早你去哪里来?你是不是又把钱拿去给你那不中用的哥哥了?“  “你怎么回事?整天疑神疑鬼的?从你吩咐过之后,我用一文钱都得跟你们家账房、管事说好话。怎么,现在我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是不是以后出个大门也要跟你家守门的奴才汇报?你侮辱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说到我哥哥头上去了?我哥哥人都不在这里,也能惹到你?”周英不甘示弱地回击。  “我顾府建府至今就未丢过东西。好了,这事我也就不说了,你要拿这么大一笔钱出去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声呢?”  “你真是好笑。你们顾府建府以来有没有丢东西我哪知道,再说这有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乱放丢了钱却来质问我!”周英越说越气愤,“我是顾府的少夫人,是你们顾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不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跟来的。可是你们顾家是怎么对我这个未来的主母的?我在你们家但凡有个主人的地位,就不会是今天的光景。”  顾青云气得直摇头:“是是是,你看你一口一个你们顾家的,你可有把顾家当你的家?可有把我们当你的家人?我们顾家都没把你当主人,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说这话也不怕昧良心?”  “我这个少夫人要花一文钱都得跟你家的一个账房下人说好话,你觉得呢?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怕是旁人都要笑掉大牙!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昧良心?”周英讥诮道。  “云儿,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顾夫人和顾员外听到争吵声走了过来,对顾青云道,“你想想那钱是不是放到别的地方了?”  又转而对周英道:“若是拿了就说一声,都是一家人,为了这么点钱吵成这个样子,让下人见了不好。”  “哟,为了五十两银子,一大家子都出动了。你们不就认定我拿了吗,这么惺惺作态的干嘛,下人见了不好也是你们做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英冷笑道,“你看到没有,你爹娘每天防我跟防贼似的,我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嫁来你们顾家!”  “啪——”一巴掌落在周英的脸上,打得周英当即懵了。  “你,你敢打我?”周英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顾青云。  “你说我也就罢了,我爹娘把你当亲闺女待,你怎么也能诋毁?若不是我爹爹坚持,咱俩的婚约早散了!”顾青云气得不轻。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家当初履行婚约不过是想在世人面前挣个好名声罢了。你们家因着这名声得了多少好处?怎么,现在生意做大了,想过河拆掉了是吧?行,我走!我看你们顾家能风光得了几时!”周英说着扭头便走。  “这两个孩子,怎么就闹成这样呢。云儿,你赶紧去追啊!”顾母着急道。  顾青云原本怀着的歉意被周英的诅咒激得火起,忍不住吼道:“走,让她走,死在外头才好呢!”第56章 占妻案(5)  “周英就此离去没再回来了?”楚霄云听了顾家二老的叙述, 追问道。  “咚咚咚,咚咚咚。”这时,顾宅大门又传来一阵扣门声。  大堂内的几人几乎同时停下了交谈声。  “啊, 好像有人在敲门?”楚霄云侧耳听了一下道,“顾员外先待客吧,不急这一会。”  顾家二老对视一眼, 顾夫人疑惑地:“会是谁呀?”  顾员外也是一脸的不解:“寒宅已经许久没人到访,想不到今日接连有客远来。楚捕头, 稍后。”  “好。顾员外请便。”楚霄云理解地。  顾员外起身正准备前去查看,门外随即传来叫门声。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顾夫人也忍不住起身, 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是庄迪。”  顾员外见楚霄云露出疑问的神色, 解释道:“这是犬子的至交好友, 前两年搬去庆州府, 每次回老宅都会来看我们两个老骨头。”  顾夫人由喜而泣:“想想以前他与云儿一起吟诗作对, 商讨生意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如今云儿……他们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相聚一堂的机会了…….”  顾夫人说着啜泣起来。  顾员外道:“你瞧你,伤心也哭, 高兴也哭。庄迪来了, 你不是最喜欢他了, 让他陪你说说话。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 迪儿看到又该难过了。”  顾员外去开门了, 顾夫人坐在椅子上陷入一种哀伤的情绪。楚霄云不好打扰, 静静地等着。不多久,顾员外领着两人进来。与顾员外并肩而行的是一名青衣公子, 看行头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生。身后跟随着一个捧着礼盒的仆人, 也证实了这一点。  “伯母好。”庄迪进门就对顾夫人拱手行礼。  顾夫人起身向对方走去,重新露出欣喜的神色:“是迪儿啊,人来就好, 这么多礼干什么。”  “许久不见伯父伯母,略备了点薄礼而已。这是上好的燕窝,具有滋阴、润燥和补中益气等功效。伯父伯母这些年劳累了,可要多注意保养身子。别让青云贤弟忧心,等他出来,一家人还要和和美美过日子呢。”庄迪扶着顾夫人往回走,示意仆从把带来的礼盒放在桌子上。  “你人来就行了,伯母看到你就开心。要是云儿也在,那该多好啊。”顾母忍不住掩面泣哭。  “是迪儿不好,又提到伤心事。伯母放心,贤弟他孝顺善良,老天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庄迪把顾夫人扶回椅子坐好,这才看到一旁的楚霄云和苏文。  “吔,这两位是?”庄迪疑惑道。  “哦,这是县衙捕房的楚捕头,这次正是为云儿的事情来的。”顾母抹了一把眼泪,忙解释道。  “是啊,衙门要重新调查你云弟的案子呢。希望苍天能还他一个清白。”顾员外也由外至内解释道。  “在下和静县捕头楚霄云。”楚霄云起身拱手道,“旁边这位是我夫郎。”  “在下庄迪,幸会幸会!”庄迪赶忙还礼,目光望向苏文,“楚捕头查案,尊夫郎贴身跟随,这夫夫感情可真是羡煞旁人。”  苏文不习惯旁的男子老盯着自己看,习惯性地朝楚霄云身后躲了躲。  楚霄云感觉到苏文的动静,身子跟着动了一下将苏文挡在身后:“我与夫郎新婚,今日在外游玩凑巧遇到此案,便一同前来。庄兄过誉了。”  “哦,原来如此。楚捕头新婚还不忘查案,真是令人敬佩。”庄迪收回自己的视线又行了个礼,关切地问,“楚捕头,我青云贤弟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楚霄云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此案,故而才登门拜访。”  “我到是忘了这茬。”庄迪说着语调变得有些泣音,“希望楚捕头能率领捕房给我贤弟洗刷冤屈。只要我庄迪做得到的,楚捕头尽管差遣。庄某在此有礼了!”  楚霄云道:“案子在我这尚未定性,楚某答复不了。”  庄迪“哦”了一声:“抱歉,是庄某僭越了。”  楚霄云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事隔多年,又没有得力的证据,怕令诸位失望,故而不敢妄言。”  “迪儿真是有心了。你这么大老远过来看我们二老,还操心你云弟的事。”顾夫人擦擦眼角的泪水,招呼道,“这是伯母做的桂花糕,你以前最爱吃的。快尝尝!”  顾员外也道:“庄迪啊,你远道而来,先歇歇。今儿太阳辣,一路上辛苦了。”  楚霄云看着顾家二老对庄迪嘘寒问暖,感受到他们对庄迪到来的欣喜,感觉今天这谈话估计是进行不下去了。他起身道:“顾夫人、顾员外,今日贵府有客远来,楚某便不便叨扰。改日再门拜访!”  “这是,这真是不好意思啊……”顾夫人歉意道,“怠慢楚捕头了。”  “我们去书房谈,去书房谈。”顾员外忙道,“这孩子以前跟我们云儿形影不离,我们夫妻也是看见他就想到云儿。绝对没有怠慢楚捕头的意思……”  “人之常情,楚某理解。”楚霄云道,“今日你们先聚,改日楚某再来。顾员外放心,楚某必定秉公办案。”  楚霄云的保证打消了顾家双亲的紧张情绪,顾员外千恩万谢地把楚霄云夫夫送出大门。  楚霄云带着苏文离开顾家,问道:“文文,你好像不开心?”  苏文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很多事情都很变幻莫测。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又会如何。”  楚霄云握紧苏文的手:“别怕,我们不会那样的。”  “嗯。”苏文用力地点点头。  回到家,楚霄云整理自己的衙门行头,对苏文道:“如今有了案子,后面的婚假我是不能休了,明日得回去应卯。文文,你也收拾一下行李,明日起便随我去县城,白日暂住知合书店隔壁的屋子。这几日倘若知合书院还没开学,便去书院请教段先生一二。” 第39章 “那是个什么案子?三年前的事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重查?”郑兴颇为好奇。  “就是三年前水泡人爆炸案,你有印象吗?”楚霄云问,他想起郑兴在县衙干了很多年,没准有的事他会知道一二呢。  “哦,你说那个案子啊。有印象,有因袭。水泡人爆炸,亘古罕见的事儿,当年在衙门的人谁会不知记得。”郑兴恍然道。  楚霄云大喜:“那你有没有印象,这个案子的卷宗、物证都放在哪个架子上?”  郑兴抬头一望,敲了敲楚霄云身旁的架子:“就这个呀。”  楚霄云问:“这里我找过了,没有。别处还有没有?”  郑兴摇摇头:“当初这案子未结,入阁的资料都在这了。”  楚霄云露出失望的神色。  郑兴看了看楚霄云:“楚捕头是发现这案子有什么不对吗?县丞大人都已经定案了,那个死了的女的的丈夫,顾啥来着,死刑!”  楚霄云蹙眉道:“但府衙那边不是打回来了吗?据说这案子已经打回来要求重审很多次了。等等,你说这案子判的顾青云死刑是谁判的?”  郑兴很意外地看着楚霄云:“县丞大人判的啊。你不知道?卷宗上不是写得有吗?”  楚霄云想了想,他还真记不得卷宗上是怎么写的。不知为何,他一直认为这个案子是前任县令判的顾青云死刑。  “俞鹤,把卷宗给我看看。”楚霄云从俞鹤手里拿过卷宗一页页的翻开来,卷宗从头至尾都没有明示案子发展成如今悬案是谁判决的,只能看到一开始前任县令大人的判决手记,难怪自己不自觉地代入认为顾青云死刑是前任县令的判决。  楚霄云合上卷宗:“想不到这次我竟然连卷宗都看不明白。”  郑兴看着楚霄云:“楚捕头,你真要查这案子?”  楚霄云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查?这案子这么多疑点,悬而未决始终是我们的失职。”  “那……”郑兴迟疑了一下,“如果牵涉很大,你也能坚持下去吗?”  楚霄云望着他:“能比上次胡文书一案还大吗?”  郑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扛不住压力,可能中途而废,更有可能把自己折进去。”  楚霄云望着郑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楚霄云不敢说一定能怎么样,但敢说尽我所能,水落石出,决不妥协。”  俞鹤在一旁补充:“我相信捕头,也打算追随他。”  郑兴望了望对面的二人:“二位入捕房之后的事迹,郑某也略有所耳闻。我信你们,请稍等。”  楚霄云和俞鹤对视一眼,又齐齐望向郑兴。  只见郑兴走向一排已经结案的卷宗,从其中一份结案卷宗的证物中取出一个布袋交给楚霄云。  楚霄云接过郑兴递过来的布袋,疑惑地:“这是?”  郑兴环视一圈周围:“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谈话的地方,两位请随我来。”  楚霄云二人跟着郑兴,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郑兴将二人带至档案阁屋顶的阁楼,锁了通往阁楼唯一的通道。此阁楼只有一个屋顶,一面是通道过来的墙壁,三面镂空,很是空旷,也无藏身之地,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做完这一切,郑兴方严肃道:“这是县衙前任仵作离开时交给我的,托我此后若有靠谱的人重查此案时,将此物交给案件主办之人。至于这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  自从郑兴要换地方谈话,楚霄云心中就察觉此案必有隐情,没想到还有证物托付,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也难免震惊。楚霄云和俞鹤对视一眼,想不到看起来一件普通的案子其中竟然还有如此隐情。  “这位仵作如今在哪?”楚霄云忙问。  不管里面装了什么,既然这位仵作留下如此线索,想必是对这起案子有不同于卷宗上的看法,甚至知晓案子关键的案情走向。  郑兴听闻楚霄云的问话,苦笑道:“他因伪证罪,被判处流刑三千里,流放到南方烟瘴之地儋州,也不知如今人是否还活着。”  楚霄云很是惊讶:“他作何伪证?”  郑兴指了指楚霄云手中的布包:“就是这个案子,他验尸水泡人,认为系溺水而亡,而非殴打致死;后来前任县令大人于任上病故,县丞大人掌管县衙,新任仵作断定水泡人为殴打致死,故而以杀人罪判处顾青云死刑,以伪证罪皆同谋罪判处前任仵作死刑。”  “慢着。”楚霄云忙道,“这信息量太大了,你等我捋捋思路。”  饶是他查案无数,此时也有些信息接收受限。而俞鹤此时只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想问什么,又怕打断楚霄云的思路。  “方才你不是说仵作是被判处流刑三千里,罚去了儋州?”楚霄云不解。  “是,但一开始是判的死刑。依我朝律令,县令判处罪犯死刑县死刑,须上报府衙,由府衙再上报刑部批准,再经过大理寺复核,检察院监察之后方可执行。”郑兴道,“此案上报府衙就被打了回来,后来县丞大人改判仵作流刑三千里,顾青云依然死刑。顾青云死刑府衙一直未曾上报,就压了下来,一直延续至今。而仵作因判处的是流刑,重审之后遂立即执行。”  楚霄云都听呆了,案子还能这么判?这案子要说里面没什么道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看来那仵作知道的不少,或者他验的才是对的。等等,周胜不是说他妹妹的尸体炸了之后,当晚下暴雨,红河水位暴涨,沙滩上的尸体残骸被冲走,他第二天去收尸的时候,什么也不剩了吗?  想到这里楚霄云问:“我来之前才与此案苦主周胜谈过,水泡人炸了之后,大家都跑了。当夜大雨,把残肢都冲走了,他妹妹尸骨无存,新任的仵作从哪里来的尸体验?”  郑兴的笑有些讽刺:“新任仵作是前任仵作的徒弟,当日验尸之时,徒弟也跟着去了。后来案件重审,县丞采纳的徒弟根据此前协同师傅出现场回忆写下的验尸单,以伪证罪把师傅流放去了儋州。”  ……  这也太魔幻了,楚霄云惊讶道:“推翻已有结论,此后不需重验吗?”  按照现代流程,若对此前验定结果不满,推翻结论得重验啊,不是说根据同一次的验尸情况,更改结论就可以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郑兴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要仰仗楚捕头了。”  说罢郑兴拱手行礼  这案子要是放在前世所在的社会,那也太滑稽了,分分钟能被网民的口水淹死,可还就这么判了。幸好这个朝代律令完善,用前世的话来说叫做法制完善,不是县衙判了就能生效的。不管案情本身怎么样,在真相大白之前,顾青云起码不该死!第59章 占妻案(8)  “去我廨房, 看看以前的老仵作都留下了什么。”楚霄云对郑兴还了礼,离开档案阁后对俞鹤道。  回到廨房,楚霄云拿出老仵作留下的布包, 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张有字画的纸、一块残破的布料。布料很脏,加之岁月流长,已经开始风化变色, 但隐约还能猜测一些原本的眼色。  两人对视一眼,想必脑子里都是疑问。俞鹤是正儿八经这个时代的人, 对这个时代的事物应当比自己熟悉,楚霄云把那块破布料递给俞鹤:“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自己则把取出来的那张纸摊开。  纸上画的是一个人, 严格来说是一具尸体, 而且还是一具被水泡得肿大的尸体。四肢臃肿、头部畸形膨胀、肚子高高隆起。  巨人观!  楚霄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闪出这个词。  “你看这……”  “这好像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撞在一起又同时刹车。  “你先说。”  又是同时发声。  算了, 楚霄云把手中的图往桌子中间放一点, 调好朝向,好让桌子对面的俞鹤看得清楚:“你看, 这好像是水泡人。是不是三年前他验的那具说是周英的尸体?”  俞鹤低下头, 双手压着纸张, 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图纸:“如此看来, 还真可能是。”  随后抬起头来, 望着楚霄云疑惑地:“说是周英的尸体?怎么, 你认为哪个水泡人不是周英?”  楚霄云把纸张移回自己面前,仔细地研究着:“这种尸体已经严重变形, 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无论是与不是都缺乏依据。”  俞鹤把自己手中的布料递过去:“周胜那里的那双绣花鞋不是被你收来了吗, 还有这块布料,能不能说明点问题?”  楚霄云拿起那块布料再度端详:“你是说这块布料是尸体上取下来的?”  “不然老仵作留下它来干什么。”俞鹤道。  “有道理。”楚霄云点点头,“这块布料你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很脏、很旧, 看这上面的污渍情况,应当是在水中浸泡过。说是水泡人的衣服,有一定依据。”俞鹤道。  楚霄云想了想,从柜子里取出那双绣花鞋仔细打量了一番递给俞鹤:“衣服那么脏,这鞋子怎么那么干净?”  俞鹤拿过鞋子看了看:“周胜洗过?”  楚霄云摇摇头:“谁知道呢。”说着又把那块布料拿起来左看右看:“这块布料单是说明这是水泡人的衣服,除了确认身份,还有没有别的作用?但仅仅是确认身份,老仵作没有必要留下它,因为县丞判决的时候显然已经认定那具水泡人是周英。”  俞鹤道:“要不找个懂布料的人来看看,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门道。”  楚霄云想起自家小夫郎,做衣服也是一把好手呢,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行,这个放着。先看这张图纸。”  俞鹤看着楚霄云嘴角突然浮起的笑容,不解地:“笑啥呢?”  楚霄云收了脸上的笑意,故作严肃道:“没什么,来说说这张图纸,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俞鹤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他画尸体就画尸体,还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上面干啥?水泡人发现的地方肯定也不会有这些东西啊。”  楚霄云望着图纸上的木盆和那根看着像是水火棍的棍子也是非常纳闷。他端详着那张纸,越看越出神。突然,楚霄云道:“你看这像不像是在告诉我们这具水泡人的身量?”  俞鹤愕然,再度低头打量那张图纸:“这根棍子是水火棍?水泡人的身长可以根据水火棍来确定!一定是这样!”  楚霄云点了点头头:“这木盆你可有见过?”  俞鹤盯着图纸上盆口竖立的木盆看了一会:“看不出来。这木盆这么大,远大于水泡人,感觉这个也度量不了什么啊。难道我们刚才水火棍的推断有误?”  楚霄云收起前任捕快留下来的那两样证物,又把绣花鞋一起带上:“我们去大牢见见顾青云。他是此案最直接的当事人。什么事情做了,什么事情没做,他应当清楚。”  俞鹤点点头:“有道理。”  二人再次来到大牢,狱卒班头殷勤地打了招呼,让下属狱卒给二人带路。楚霄云道:“带路到是不必,去个人开门是真的。”  “啊?”班头愣了下。  “我们打算进去一下,不方便吗?”楚霄云问。  “啊,没有,没什么不方便的。”班头摸了摸身上的钥匙,“我去吧。”  “也好,有劳了。”楚霄云也不客气。  再次见到顾青云,牢房内与昨日相见看起来除了杂乱一点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顾青云的个人状态差了些,鬓角看得见些散落的发丝。  班头打开了牢房的铁锁,厉声道:“姓顾的,县衙捕头来看你了。有什么要交代的,想清楚了说。”  楚霄云望向班头:“有劳了,忙你的去吧。”  班头嘿嘿傻笑,迟疑一下,念念不舍地走了。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青云坐在破棉被上,依旧头也不回地道:“我昨日说得很清楚,你们想要什么供词,给一份我重抄一遍即可。何必浪费这时间演戏呢。”  楚霄云走进顾青云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脚步:“听这口气,顾公子分明对这判决不满,为何却又如此自甘放弃?”  “没有不满,一切属实。你们就不能给我个痛快吗?”顾青云说着激动起来,也转过了脸。  楚霄云这才第一次看到顾青云的脸,虽然不是正面,但也窥见了个大概。顾青云脸上的气色远没有昨日背影表现出来的那般清爽,整个人脸颊深陷,眼睛红肿,强烈的反差令楚霄云甚为震惊。他顾不得许多,蹲下身去,双手扳过顾青云的肩膀,让顾青云正面对着自己。  这次楚霄云终于看清了顾青云的样子。  除了方才所见,顾青云的额头似乎还有淤伤,另一边嘴角破裂,他在这才又感受到自己手下的触感。双手扳住的肩膀,不过一张皮下裹着的两根骨头的组成罢了。楚霄云深深地震惊了,整个人用形容枯槁来形容都是远远不及的。 第41章 顾青云大概没想到楚霄云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知做何回答。俞鹤也奇怪地望向楚霄云。过了许久顾青云像是回过神来,迟疑着说出口的话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和静县有人叫她小西施……这与案情有关吗?当年我们成亲的时候, 请有画师画有我们俩的画像,若是对案子有用, 楚捕头可到我家中找我父母说明来意。”  楚霄云道了声“多谢”,复又道, “你顾员外夫妇可有常来看你?新任县令上任后, 可有前来为你申诉?”  顾青云道:“原县令在任时, 我父母来看过我;后来换了人, 我父母只来看过一次, 那次都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我都不知晓有县令上任,更不知父母有未与我上诉。就算有, 我也不会知道。”  楚霄云点点头:“你且好好休息, 我去去就来。”  顾青云匆匆往外走去, 经过大牢看守处, 班头扬着笑脸迎上前来:“楚捕头, 这就走啦?您慢走啊!”  在发现俞鹤没有跟随时, 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哎,俞捕快呢?怎么没跟您一块?”  楚霄云抬头瞧了对方一眼:“俞捕快还有他要做的事, 比我先行一步了。”  “哦哦,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见着他出去呢。”班头疑惑道,“楚捕头,您慢走慢走啊。我就说那小子嘴里没句实话, 说不出个什么道道的。”  楚霄云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楚霄云除了大牢,本欲直奔韦京翰的书房,却又思及周英的画像,在两者间犹豫不决。如果此去拿画像,顾青云和俞鹤等的时间就长了。在他左右不定之时,看见方凌峰从前面路过。楚霄云眼睛一亮旋即奔跑上前:“方门房,方门房。”  方凌峰听到楚霄云的喊声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楚霄云:“楚捕头?有何事?”  楚霄云从腰间摘下捕头令牌:“方门房,不知你现在是否有事?我走不开,能否麻烦您前往东城青蓝巷顾员外府上帮我取来一下他儿媳周英的画像?”  方凌峰道:“楚霄云,我什么时候沉溺跑腿了?”  “这不是事情紧急嘛。”楚霄云陪笑道。  方凌峰从楚霄云手中拿过令牌:“你不是有老婆的吗?还看人家小媳妇。”  “方门房开什么玩笑呢。查案需要。”楚霄云道,“如此多谢了,楚某改日请方门房喝酒。”  方凌峰看了看韦京翰书房方向:“喝酒就不必了,你多给大人分点优,在下就感激不尽。”  拿画像的事有人帮忙了,楚霄云与方凌峰道别后直奔韦京翰书房。  “属下参见大人。”  韦京翰在认真地批着公文,师爷在一旁给他磨墨。韦京翰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成了亲的男人看起来是不一样啊。怎么不在温柔乡里好好温存,提前回来做什么?”  “大人说笑了。有案子,就先回了。“楚霄云复了韦京翰转而向师爷道,“卢师爷辛苦!”  卢师爷停下磨墨,也笑道:“楚捕头新婚有福!”  “什么案子,这么紧急?”寒暄之后韦京翰道,“看起来还比较棘手?说罢,有什么是要本县出手的?”  “大人明鉴。”楚霄云笑道,“属下此次前来思维三年前一桩杀妻悬案。”  说罢楚霄云将案子复述一遍,并将双方所言、自己所见陈述一遍,最后补充道:“如今那顾青云伤势严重,有的伤痕看是昨日新伤。在他已经签字画押认罪的情况下,是什么人还要对他动刑?据属下所知,顾青云这案子发往府衙每次都被打回来重审,说明顾青云是死不了的。可是按照这种程度的动刑法,他熬不过半月。”  楚霄云迟疑一下问道:“届时他受刑不住死了,朝廷追查下来,主审的官员会是什么罪名?”  这个时代楚霄云还不太清楚,但以他的了解,无法认定是故意杀人,一般都不会有太重的惩罚,大多不过是玩忽职守罪名。  韦京翰在书房踱了两步,走到另一个书架上,从中翻出一本蓝皮封面的书递给楚霄云:“这是我大成的刑法律令,拿回去好好研读。一个捕头不懂律令量度,说出去都笑话人。”  楚霄云赶忙接过:“大人教训的是。”  这方面他到是真疏忽了。虽说犯罪之事,每个时代都不会有太大差别,但量刑却会有各自标准。自己既然从事了这项职业,自然要熟悉本职业的规则。  韦京翰这时却冷哼一声:“坐实不了故意冤杀,左右也不过是落个疏忽之罪。如果从者甚多,每个人刑量还会减少。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盘。”  看来与自己理解的也无差异。幸好自己知晓得不算晚,楚霄云不禁为顾青云捏了把汗。  韦京翰看着楚霄云:“你来找本县是为顾青云治伤?”  楚霄云道:“大人,案子未查明,既然府衙那边认定此案疑点甚多,那他就该接受律令的公正审判,而不是被受刑致死。且如今看来,对方已经下了令顾青云必死的决心,属下为顾青云求一条生路。”  韦京翰的右手指在桌面敲了数下:“本县可以暂时将他提出,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楚霄云对大成朝的律令不熟,只得道:“请大人明示。”  “你要通知他父母前来上诉,让案子再进入审判环节。”韦京翰说着转而对卢师爷道,“还得有劳师爷走一趟。”  “属下明白。”楚霄云立刻道。  “是,我这就去准备。”卢师爷也随即道,复又对楚霄云道,“楚捕头,告辞。”  “告辞。”楚霄云拱手道,他实在不知卢师爷还懂医术。  韦京翰坐回官帽椅上,抬头见楚霄云还杵在原地:“你为何还不走?”  语气颇为疑惑。  “大人,属下怀疑那周英未死。”楚霄云道。  “哦,何以见得?”韦京翰问,“说来听听。”  这时门外传来方凌峰的求见声。  韦京翰看了一眼楚霄云:“你的答案来了?”  楚霄云佩服的五体投地:“大人英明。”  “少拍马屁。”韦京翰笑骂一声,然后对外道,“进来吧。”  方凌峰推门进来:“属下见过大人。”  然后将手中的画卷递给楚霄云:“楚捕头,你要的画卷。”  韦京翰道:“来得挺及时。”  “多谢方门房。”楚霄云拱手致谢,随后接过方凌峰手中的画卷。  韦京翰对方凌峰道:“卢师爷去整理医药箱,你随他去一趟大牢,有人问起,就说本县要重审顾青云杀妻一案。”  “是!”方凌峰告退。  楚霄云打开方凌峰拿来的画卷,在画卷展开之时,不由呆了。难怪和静县人称周英小西施,说她与顾青云才子佳人,佳偶天成。周英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是那种定力再好的男人见到就忍不住多看两眼的那种好相貌。也无怪乎周家嫁到中落,却无人道周英高攀。  再看顾青云,楚霄云更是惊讶不已。若非是近距离见过本人,轮廓还在,他决计无法把大牢中那个骨瘦如柴,满面伤痕的死囚与画中的翩然青衫公子对应上来。  韦京翰看着画像也道:“的确生得一副好相貌。所以你认为?”  楚霄云道:“现有证据没有一项可以钉死顾青云就是杀害周英的凶手,两人之间虽有矛盾,却远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府衙想必也是发现了这其中诸多疑点,才屡次打回重审。那红河之中的水泡人冲上岸时已经面目全非,根本无法判断死者容貌,加之前仵作留下的线索及其对他的奇怪判决,属下都觉得这一切都另有玄机。这些做法应该都是在掩盖什么。若非大人上任,顾青云之死只是早晚的事,那么这个案子中还有什么可以掩盖的呢?只有周英未死这个事实。一旦周英未死之事公诸于众,那么对于顾青云所有的指控便都是诬告!”  “继续说。”韦京翰沉默道。  楚霄云顿了顿继续:“大人可还记得,顾青云说,周英当日晚上回过家的,而不是早上顾青云打了她之后便失踪的。周英晚上为何回来又走,她一个大活人回到仆从成群的顾府是如何做到未被人发现的?顾青云发现周英回家欣喜不已,本欲与周英修好,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好友庄迪。”  “顾青云前去接待他这位至交好友前后不过一刻钟,再回房,周英已经不知所踪。并且顾府依旧无人发现她离开的踪迹。顾青云随即召集家丁前去寻找,一路找去,却一无所获。大人你想,周英一介弱女子,又养尊处优的,她能走多快。”  “顾府通往外面只有青蓝巷那一条路可走,一群常年劳作的壮汉家丁竟然赶不上她的步伐?那么周英能去哪里呢,当时只有庄迪的马车在顾府附近。作为好友,顾青云怎么可能回去查问好友呢?”  韦京翰略作思索:“这是条思路,颇有道理。不过没有人证物证,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楚霄云无奈:“现下确实没有实在的证据,以往的卷宗简略得惊人,只能看到一个大概情节。既然此案府衙那边多次驳回,要求县衙重审,那么府衙一定有很大的理由,甚至掌握了我们现在没有的证据。属下想上府衙一趟,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另外便是那个庄迪,此人几次出现的时间节点都非常蹊跷。当日我在顾府见着他时并未多想,如今联系顾青云的叙述,此人却是其中一个关键。按常理来说,顾家是一个大户人家,以周胜之力当无法与之抗衡,然前任大人故去之后,县丞大人等却均支持周胜的无理做法。倘若这其中有何利益输送,显然不是周胜能做到的,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在几个时间点上蹊跷出现的庄迪。庄迪既然与顾青云相交,想必家势不错,更有可能远在顾家之上。”  韦京翰道:“去府衙调集卷宗,本县也有此意。不过不急于这一时。上次知合书店案还有些未了之事,本县正在总结,打算让你回来后递往府衙。没想到你提前回来,本县尚未整理完毕。你且先把本地的线索捋清楚,等两日之后让方凌峰与你携带知合书店一案卷宗复本一道前去。”  “方凌峰?”楚霄云甚是惊讶,他一个门房怎么做起这差役之事。  “他会给你很大的帮助!”韦京翰目光深邃地道。第62章 占妻案(11)  楚霄云从韦京翰的书房离开, 先让人去捕房传了几个捕快带上担架赶去大牢,然后自己带着顾青云和周英的画像也赶回了大牢。  这一次牢房班头看到他,神情有些戚戚的。楚霄云眼角余光瞥到一眼, 没有搭理。走到关押顾青云的牢房,于师爷已经给顾青云完成了简单的清理与包扎。  见到楚霄云回来,俞鹤问:“现在怎么办?”  楚霄云道:“县令大人已经应允, 将他转移捕房关押。”  俞鹤听了高兴地道:“那敢情好,捕房的条件比这里好多了, 有阳光的地方好养伤。”  这时通传的捕快也带着担架赶到,楚霄云令人把顾青云抬上担架, 担去捕房。  捕快们看到是要担一个死囚, 不禁疑惑:“担一个死囚?不是吧!”  楚霄云冷声道:“县令大人已经决定重审此案, 案子没有最终裁定之前, 他就只是嫌犯。你们看看, 他的伤势还能走吗?”  赶来的两个捕快低头看了一眼顾青云的伤势,不由咋舌。俞鹤帮着他们把人放上麻绳制成的担架, 抬去了捕房。  回到捕房, 于师爷继续给顾青云疗伤, 楚霄云拿出那幅画来还给顾青云:“顾公子, 这是你与周英的画像, 我们已经看过, 现在物归原主,你收好。”  顾青云颤抖着接过画像, 徐徐移动卷轴打开画幅, 事隔三年再度看到自己新婚之时的样子,不由潸然泪下。  一旁的俞鹤和担他来的两个捕快见了,均惊呼出声, 不由朝顾青云多看了几眼。  一个捕快道:“这也太惨了吧,是一个人吗?”  这人是和楚霄云、俞鹤同批新招入的,没经历过这起案子,亲眼所见一个人前后强烈的对比,震惊之下对于顾青云的遭遇多了几分同情。  另一个见证个整个案子经过的老捕快见了,却是啧啧感叹:“哎,生前多好看、多娇小的一个人啊,变成水泡人了竟然能涨那么大。”  顾青云听闻此言,目光暗了下去。  这话说得不合时宜,楚霄云让他们收拾东西赶紧离开。那老捕快也自感说错话了,收拾好东西赶忙溜了。  两名捕快收拾好担架离开后,刚才听闻老捕快之言,闪入一个念头的楚霄云不由又朝画像看了看。画像上的周英的确娇小又漂亮。这么娇小的一个人,会泡成那样一个巨人观吗?  楚霄云道:“顾公子节哀。尊夫人生前不知身长几何?”  顾青云报了个数字,楚霄云换成前世的度量衡算了算,也就是不足160的身高。  一个一米五几的人,真得能膨胀到那么大?楚霄云想起自己先前对周英未死的怀疑,这是又加了一记砝码。  俞鹤问:“这有什么问题?”  楚霄云将俞鹤叫至隔壁:“你觉得那么娇小的一个人,能膨胀成图纸上所示的长度吗?”  俞鹤倒吸一口气:“你是怀疑死的人不是周英?”  楚霄云将此前那个物证袋摘下来,从里面取出前仵作画的那张纸:“尸体变成水泡人,体型是会膨胀很多,但是以周英的体型,能膨胀成这样的尺度吗?”  楚霄云说着指了指画纸上的水火棍。那个水泡人,明显比水火棍长一大截。而以大成朝水火棍的长度换成现代度量不过160左右,不足绝大部分成年男子的高度。  俞鹤惊愕地望着水泡人身旁的水火棍,仵作的天赋上来了,恍然大悟:“这水泡人的身长足足比水火棍长了一尺左右,按理说是胀不了这么长。”  楚霄云沉吟道:“后面几天你可能要辛苦下了。大人派我和方凌峰前往府衙调查此案,你留下照应顾青云。看这情形也知道,对方没打算给他留活路,你得时刻警醒着点。以前的那些人跟着杨远开时间长了,咱摸不清底细,负责看守的主要安排跟咱们同一批招入的人。”  俞鹤听得一愣一愣的,赶忙点头:“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他。” 第43章 一个躺在血泊中的黑衣人却在他俩身后动弹了起来,那人突然站了起来,举剑朝楚霄云刺去。原本因为害怕,听到人全死后,下车后一直站在马车旁,不敢动弹半步的苏文见到这一幕,拼命地冲了过去,一头撞向那个黑衣人。  听到声响的瞬间,方凌峰利剑出鞘,一击绝杀。那个偷袭的黑衣人这次终于死透了。  回过神来的楚霄云后怕地搂过苏文:“文文,文文,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文被楚霄云包子啊怀里,浑身都在发抖,但还是细声的回应,语气充满了关切:“我没事。夫君,他有没有伤到你?”  楚霄云摇了摇头,却觉得自己搂着的地方有点湿湿的,他抬手一看,手上沾了好些血。  “文文,你的胳膊?”楚霄云失声喊了起来,都破了音。  苏文这才感觉到痛。  楚霄云这才看到苏文的胳膊处被剑刃擦破了一道口子,里面渗出血来。他撩开苏文的衣袖,一条血红的伤口赫然在目。楚霄云仔细检查,这是剑气擦过的伤痕,不是被剑刃本身所伤。伤口不深,楚霄云略微松了口气。  他从马车上取来医药箱,给苏文包扎,嘴里唠叨着:“小傻瓜,你怎么撞上来啊,你喊一声不就行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吓死为夫了!”  苏文歉意地小声回答:“我,我太着急了,没想起。”  楚霄云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摸了摸苏文的脸:“是为夫没保护好你。”  要不是苏文把他看得太重,怎么会想不起那么简单的事,不管不顾地撞向一个死士呢。他这会心里除了后怕和对苏文的亏欠,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等给苏文包扎完毕,楚霄云起身踢了踢脚下的尸体,对方凌峰道:“你刚才怎么杀了他,我们不是正好需要一个活口问话吗?”  方凌峰冷冷地望着他:“留他活口,你就变成死人了。”  楚霄云被他说得噎了口气,半天才吐出来:“他们身上带的药,我见过。”  说着摊开手,露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药丸。  方凌峰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他望向楚霄云:“在哪里见过?”  “云岭县。上次抓捕薛成茂时,他也是准备服用这药,那次被我拦住了。”楚霄云道,“不过薛成茂所涉及的知合书店案后来又涉及到胡人,这案子不就是一个老公有没有杀老婆的案子吗?这些杀手怎么会有胡人的药?”  闻言方凌峰的面色越发阴冷,默了半晌道:“你可见过那些胡人的功夫?”  楚霄云点了点头:“见过,当时云岭县县令会同当地督军调的驻军围剿的,我们和云岭县的捕快也有到现场,他们的武功路子不一样。要是一样,我方才就该有所警惕了。”  方凌峰道:“这个情况要赶紧知会大人。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赶紧赶往附近的驿站,让他们送信给防川县县令,让他们前来收尸。”  楚霄云望了望方圆一望无际的稻海,感叹道:“想不到这一马平川的,就这两地里种了点玉米,就成了他们的埋伏地。这真是相当会利用啊!”  说着数了数地上的尸体,竟然足足有八具之多。看来对方真是一点生机也没打算留给他们。这样专业的杀手死士,他们都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一般的衙门捕快、差役就算是一对一也根本无法逃得生机。他今天之所以能杀得一人,也全靠这几天练习的秘笈,要是像上次那样,自己是跟俞鹤一道前往府衙,他俩,包括自己的小夫郎还有车夫早就都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里,楚霄云一个激灵,眼含疑窦地望向方凌峰,面上却浮起笑意:“方门房好功夫?这般身手竟然只是出身一个书童,如今只做一个门房,岂非太屈才了?”  楚霄云脸上在笑,心里却不由警惕了起来。激战之初的敬佩心理多了一抹别样的情绪,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剑鞘。  县令大人这次安排方凌峰与自己同行,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一瞬间,他又觉得是否自己太过多疑。自己能有今日,不说全仰仗了韦京翰,但如没有韦京翰引进门,他可能还带着原主流氓混混的身份在很艰难的讨生活。韦京翰若是对他有什么猜忌或者他心,当初张成被杀一案,顺水推舟即可,何必费此力气!  再说,韦京翰重用他,不就是为了对付县丞一派吗?自己一路走来,与他不敢说相交甚笃,也可为志趣相投,楚霄云想不出韦京翰对付自己的理由。倘若方凌峰真要对付他,以他的功夫,再有十个也不够方凌峰砍,自己的警惕有点螳臂当车般的可笑,情绪渐渐放松了一点。  方凌峰转过头也望着楚霄云:“心思挺活络的,难怪楚捕头查案这么在行。不过这分心思用在查案上就行了。”  在楚霄云心里几乎确定他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身份时,方凌峰又道:“没有一技之长,如何护得了主。既然是为了护主周全,做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听了这话,楚霄云又觉得也有道理,古代读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有那么多穷书生的,能念书参加科举考试的,大概率的家境都不错,想必县令大人家亦是如此。  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豢养武林高手太常见不过了。以前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楚霄云觉得自己大概是多虑了。不管方凌峰身份如何,有韦京翰在,他们应当不会敌对,如今大敌当前,不是内部猜忌的时候,遂在方凌峰那番言辞之后,附和道:“方门房言之有理。”  说罢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我们得加紧时间赶路,否则关城门之前进不了城,就得露宿荒野了。”  方凌峰也表示赞同。  楚霄云走回马车边,望向从马车底钻出来的冉贵问:“冉师傅,你怎么样?没事吧?”  冉贵大概是跟着捕快们出了几趟差,对这事也变得处变不惊。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没事,没事。您喊的时候我就钻车下面来了。”  楚霄云点点头:“走吧,赶路要紧!”  他小心翼翼地把苏文扶上马车:“文文,慢一点。一会坐车上,侧着休息,千万不要压到受伤的这只胳膊。”  苏文点点头:“好的,夫君。”  楚霄云看了看苏文受伤的胳膊:“文文,你要不要喝水?我喂你。”  隔了这么久,苏文还真有些渴了,不过想到一旁还有别人,特别是还有一个看他好像不怎么顺眼的方凌峰,苏文犹豫了一下:“我要是渴了,一会自己倒水。”  这是想喝水了。楚霄云道:“想喝我喂你,你的胳膊这会少动。”  苏文不安地偷偷瞥了瞥方凌峰,神色很是犹疑。他的小眼神没能躲过楚霄云,楚霄云不满地看了方凌峰一眼:“你享受自己夫君的伺候是应该的,管别人干什么。”  苏文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嘟了嘟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楚霄云倒了水喂给苏文,又问他饿不饿。水都喂了,别的也没有必要矫情,苏文点点头,指了指段妇人送他的食盒:“吃红枣糕吧。”  楚霄云又取了红枣糕喂给苏文,苏文的耳尖又红了。他伸出未受伤的手接过红枣糕:“这个好拿,我自己来吧。夫君,你也吃,给方门房和冉师傅也拿点去。”  楚霄云递了两块给冉贵,又扔了两块给方凌峰:“便宜你了,那么说我媳妇,他还给你红枣糕吃。”  方凌峰没理楚霄云,他望向苏文,须臾才道:“谢了。”  顿了顿,像是鼓起好大的勇气似的:“你很勇敢,不娇弱也不麻烦,我收回我的话!”  这话还有他说这话的神情,跟他平时冷漠的表情真是完全两样。  苏文闻言,满眼的惊讶。  不要说苏文,就是楚霄云,也颇为惊奇地看了方凌峰一眼。  冉贵在一旁看得直乐呵。第65章 占妻案(14)  遇到这场伏击刺杀, 一路上方凌峰与楚霄云更加警惕,原本打算中途休息的也没有休息,饥了、饿了都是边走边饮、边走边啃干粮。  他们赶到距离最近的一处驿站, 楚霄云拿出腰牌说明缘由,驿站的驿长火速派出驿使前往防川县城送信,另派人前往楚霄云他们所道之处看管尸首, 防止惊吓百姓。  “此去务必小心,那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 也不知有没有接应者。”楚霄云跟驿长叮嘱道。  “多谢楚捕快提醒,我们会小心的。”驿长抱拳致谢。  离开驿站, 大家快马加鞭, 赶往防川县城。当夜, 世人夜宿防川县驿馆, 向防川县令汇报了此事, 第二日放衙前,终于赶到了府衙所在地, 庆州府。  在驿馆办好入住手续, 楚霄云叮嘱了苏文与冉贵一番, 让他们先行用餐, 他与方凌峰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匆忙赶往庆州府府衙。  楚霄云取下腰牌递过去:“我等是和静县衙捕快, 因顾青云一案前来府衙拜见知府大人。”  府衙门房得知他们来意,不耐烦地道:“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老爷们早就放衙了, 明日辰时再来。”  楚霄云看了看门口的日晷,放衙的时间分明还未到,他好言相道:“我等实在是公务着急, 还望门房能通报一二。”  府衙门房耷拉眼皮斜着眼望向他,语气越发不耐烦:“下面县城来府衙的哪个公务不着急?现下时辰已过,明日再来排队。”  楚霄云按了按腰间的佩刀,这人的态度真是欠揍。不过眼下有求于人,还是只能忍。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做门房的看着没有什么权力,但凭着把守通报的便宜,往往狐假虎威,对衙门和朝廷带来严重的声誉影响。”楚霄云忍不住抱怨。“这种情况应当大力整改。”  以前在县衙的时候,除了刚入职的时候受到些刁难,后来因为自己也是衙门中人,对此没有太大感受,做到捕头后,县衙经常需要打交道的人对他更是尊敬有佳,这种待遇他的感受到不深刻。今天这一遭倒是让他想起了上次知合书店案,这样的事不是哪一个衙门独有。  府衙太高管不着,和静县衙如果有契机可以向县令大人建议一二。  楚霄云想了许多,抬眼看到一旁的方凌峰,才想起他也是门房来着,楚霄云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说这其中的一些败类。”  方凌峰抱着剑,从头到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杵在一旁。闻言面无表情地:“与我何干?”  楚霄云又被他说得噎了一下。这人真是,浑身自带冷场技能,无趣得很。  方凌峰朝府衙门口望了一眼,再看楚霄云:“你一毛不拔,他自然不肯理你。”  原来是因为自己没给好处费。楚霄云到底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衙门阅历太浅,更没想不到方凌峰竟然会提点自己。不过方凌峰怎的对此情景如此清楚?楚霄云回望过去。  方凌峰冷笑道:“就那点碎银子本人还看不上!”  ……  内心的想法被人看穿了,想想还是有点小尴尬啊。不过跟这种自带冷场技能的怪人在一起,因为平常也尴尬,这种时候尴尬到还好了。想到这一点,楚霄云反而不尴尬了。  驿馆是官府设置的公务住处,饭菜是需要提前订饭的,住客需要多少做多少。先前楚霄云此前以为今日便能见到知府大人。探讨案情,查询、复刻卷宗需要占用不少的时间,大抵是赶不上回来用餐的,故而没有订他与方凌峰的饭。因此两人离开府衙后,没有直接回驿馆,而是找了家临街的酒肆打尖。  两人就近坐在临门的一桌,一来透气、二来还可以见识一下府衙的繁华与人文风情。点了两个小菜,方凌峰还要了一壶酒,两人吃喝起来。  正吃在兴头上,耳边传来一阵叫骂声:“滚,滚!你这哪来的叫花子,没钱还想吃什么馒头!”  楚霄云抬眼望去,只见街边酒肆隔壁那家卖卖包子馒头的店铺,小二正在赶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半遮面的青年男子。  是不是乞丐尚不好辨认。  “我,我有一文钱。”  那人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手指捏着一枚铜钱。  小二一手掩着鼻子,另一只手拾起火钳朝那乞丐挥舞:“谁知道你那一文破钱哪里来的,都破了个口还能当一文钱使,你想得美!不卖不卖。”  楚霄云起身时,坐在外面的方凌峰已经起身走向包子铺。这个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谁都一副欠他八百吊钱没还、生人勿近的怪人,这是要去管“闲事”?  楚霄云满脑袋的问号需要一个回答。见此情景,楚霄云好整以暇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想看看平日里惜字如金的方门房会如何管这件闲事。  方凌峰走到包子铺前,伸剑挡住了小二第二次挥舞过来的火钳:“你觉得破了口的一文钱买不了馒头,不卖就不卖。动手是为何?”  从来没听过方凌峰一次对人说这么多话,楚霄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以往他以为这面瘫怪人只对县令大人忠诚,对旁人的遭遇都视而不见,想不到这个怪人也有如此善良的一面。看来自己的成见还是该放一放了。  那小二见到一身劲装,气势逼人的方凌峰,不自觉地怂了。唯唯诺诺地收回火钳,却不甘地辩解道:“他穿成这样站在小店前,小人还如何做生意呀。”  方凌峰充耳不闻,只问:“你这包子馒头多少钱一个?”  小二惊疑地望着方凌峰,还是据实道来:“馒头两文三个,包子一文一个。”  “六个馒头,六个包子。”方凌峰道。  “什么?”小二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一点!”方凌峰的好耐心看起来要用完了。  “哦哦,好的,好的。”小二手忙脚乱的拿起荷叶,分别把包子馒头包好,递给方凌峰。  方凌峰示意那乞丐接过小二手中的荷叶包,从钱袋里取出十文钱放在一旁的桌面上:“以后别狗眼看人低!”  小二被当面骂了,也没敢还嘴,收了铜钱,退到一边有的没的收拾起来。  那乞丐连连向方凌峰致谢。因为手里的东西抱得太多,先前手里捏的一文破了的铜钱掉到地上滚走了。刚好滚到酒肆门边。 第45章 庆州知府望向楚霄云:“你还年轻,官场之事,哪有那么简单。三年前本府不过庆州府主薄,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虽力促过此事,但重审后和静县衙依然判了顾青云死刑,上报府衙,被打回重审。”  难道这就是拉锯战的原因?楚霄云还是有些不解,正想再问,一旁的方凌峰却不断的咳嗽。楚霄云眼角余光望向方凌峰,却见对方握拳抵住嘴唇的样子也正好看向自己。  看来是不让自己问了,楚霄云只得作罢。  这时吴师爷拿着复刻的卷宗进来,庆州知府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和静县民风彪悍,县丞等人常年在此地经营,他为官不易啊。韦大人如今出任和静县县令,希望能不负朝廷厚望。”  这两句话转折颇为生硬,楚霄云一时不知庆州知府是在说谁。只能笼统含糊地道:“多谢大人体恤。”  楚霄云向接过吴师爷递过来的复刻卷宗,匆匆浏览一遍,确定并无遗漏之后又对知府大人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知府大人,我等必将全力以赴,侦破此案。”  庆州知府欣慰地点了点头。  准备告辞离开时,楚霄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知府大人,不知府衙的布施坊是如何运作的。街上的流浪乞儿,特别是那些智力受损的,能否得到布施?”  知府大人颇为疑惑:“庆州府街头有许多流浪流浪乞儿?本府如何不知。府衙的布政坊按朝廷律令运作,对于非个人原因导致的无家可归的流民进行救助,不同的情况有相应的救助措施,有需要的可以到布施坊求助。”  楚霄云将昨日自己所见叙述一遍:“这种人智力受了损伤,怕是不能自行求助。”  知府大人看着楚霄云:“想不到你一介皂吏还有此仁爱之心。本府会让人留意。”  “楚霄云谢过大人。”楚霄云闻言大喜。  虽然进府衙受了些挫折,但与知府大人相见收效却是出乎楚霄云所料。有了这些卷宗,顾青云被无罪释放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冤坐了三年牢狱的顾青云终于要迎来自由了。想到这其中有自己的努力,楚霄云颇为自豪。不过又想到昨日所见的傻乞丐,楚霄云的兴奋又淡了下去。  方凌峰好像掐着点道:“楚捕头真是好生威风,一个流浪乞丐的事,也能去打扰一位封疆大吏。”  楚霄云装作听不懂方凌峰的打趣,他问:“方门房,你觉得知府大人会派人去找那个流浪书生吗?”  方凌峰难得笑了:“我又不是知府大人,哪里知道。”  楚霄云顿了顿又问:“方才在府衙,方门房如何不让我追问?”  方凌峰嗤笑道:“彼时知府大人只是府衙一介主薄,他插手此案名不正言不顺,你想让他自己坐实徇私之名?”  过问不属于自己管辖的案子,此事可大可小;然而与徇私之名连上,那是官场大忌。楚霄云楚霄云想了想,觉得自己官场经验还是过于欠缺,考虑不周。那些写现代人穿越古代之后就混得风生水起的文看来是不可信的,起码在自己这里不是这样。不说别的,自己很多方面,的确没有眼前这个面瘫脸看得透彻。  想到这些,楚霄云望向方凌峰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方门房如此远见,为何甘心只做一个门房?”  方凌峰面对楚霄云□□裸的探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把这分探究又踢了回去:“楚捕头看来是心存鸿鹄之志,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楚霄云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并未再问下去。此前他以为方凌峰如此卓越,却甘为一介门房,有可能是大户人家豢养的武林高手,如今见他对朝堂之事也颇为通透,先前的想法又被否决了。  方凌峰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身份,楚霄云觉得自己在这一会合并未落到下风。  不过不管方凌峰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依照目前形势,他们应当不会对立。确定这一点,楚霄云放心了不少。  当日时间已晚,一行人继续留宿驿馆,第二日启程反行。  不日回到和静县,楚霄云向韦京翰汇报了此行情况,包括路上遇刺,卷宗异同,以及知府大人与前任知县井大人之间的渊源,无一遗漏。  探讨案情时,韦京翰道:“知府大人道井大人当初曾对他提及此案大有玄机,除了顾青云不是杀妻凶手以外,还能有何玄机呢?”  楚霄云思索一番:“依属下愚见,是否井大人也是发现了周英未死的真相?”  韦京翰沉默良久:“或许吧。”  楚霄云道:“顾青云被冤,周英可能未死,为今之计,我们先找出那个可能未死之人。案情自可真相大白。属下请求前往庄府一探究竟。”  韦京翰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此案真是庄迪一手炮制,哪有那么轻易让你上门探出真相。你若想查,与方凌峰夜巡而去。”第68章 占妻案(17)  庄迪的身份是名动一方的才子儒商, 家境殷实,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无法明察, 只能暗访。当夜亥时初,楚霄云与方凌峰乔装之后,前往庄府打探。  只有这个临睡的时间, 是最能看出异象的。  虽然对于没有电灯,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古代来说, 亥时初不算早了,但也没有到万籁俱寂的时候, 稍不留意, 就有可能被庄府的人发现。  他们选了一处院内有大树的地方作为探访的入口, 方便掩护。方凌峰施展轻功, 很轻松惬意的就上了庄府高墙, 楚霄云使了吃奶的劲,失败数次才堪堪上了院墙。看到楚霄云笨手笨脚的样子, 方凌峰忍不住嗤笑:“楚捕头, 就你目前这功夫, 遇到什么大案子, 别说查案保一方平安, 连逃命自保都成问题。”  这方凌峰, 以前只道他面瘫冷漠,如今竟越发刻薄了。楚霄云心中有气, 又觉的对方说的很现实。比如前几日, 若通信之人不是方凌峰,自己一家的性命可不是交代了,还得连累车夫。如今看来, 练功的事还得抓紧。  然后又想起苏文,自己竟然连累他不得休息。自己晚上夜巡,是断然不敢让苏文一人回家的,夜深人静也不敢让苏文住在城中租住的房子,又不能给县令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楚霄云只能把苏文带去自己的廨房,让苏文在自己午憩的小榻上晚睡,并叮嘱俞鹤晚间留意一二。  想到这些,楚霄云的压力越发大了。不过这事急不得,也不是现下就需要解决的。楚霄云摒弃脑子中的无关想象,专心地观察着院内动静。  亥时的庄府正是从繁走向宁静的时刻,白日忙碌的一天的仆人逐渐减少,主人鲜少得见,庄府内除了巡院的家丁不时出现在视线中,就只有值守的丫鬟偶尔出现的困顿身影,与平常大户人家亥时该有的景象半点不差。  “庄府很安静。”楚霄云对方凌峰道,“看不出什么异样,方门房可有何看法?”  方凌峰漫不经心地朝里看了看:“方某来此不过是为紧急关头保你一命,查案的事我可不在行。”  楚霄云对这人甚是无语,他想了想:“这里离主宅太远,我们过去主宅那边看看。”  方凌峰瞧了瞧楚霄云:“那楚捕头小心点,别把房梁踩塌了。”  “……”自己不就是武功差了点吗,至于这么全方位、不间断的打击吗?  两人顺着院墙,小心地走到主宅,踏上房顶的那一刻,楚霄云就感到房顶与院墙的不同。脚下咯吱咯吱作响,好似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  方凌峰还是指点了他:“走有瓦梁的位置,提脚下脚要轻。”  走了数米,楚霄云越发觉得脚下打飘,他对方凌峰轻声道:“就在这里吧,再走担心露馅了。”  方凌峰折了回来。  楚霄云道:“看看?”  方凌峰伸手取下一张瓦片,屋内的灯光从缺口处溢出。看似随意的动作,却未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若是换了自己那样的举动,怕是屋里人早就听见声响了。  虽然觉得方凌峰不好相处,楚霄云还是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能力。要加紧练功的念头越发迫切了。他朝缺口处往下看了一眼,没想到这间屋子正好是庄迪的书房,烛光下,庄迪还在奋笔疾书。  楚霄云道:“想不到庄迪这个点还在看账本,看来每一个成功的人背后都有别人看不到的付出。”  方凌峰不置可否,正要合上瓦片,一个家丁匆匆前来汇报:“公子,码头那边的伙计跟管事的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庄迪停下笔问。  “码头的伙计说这几日出货频繁,日夜加班,说要加钱。”家丁道,“这杨梅最是娇嫩,一旦耽搁了可就是血本无归。”  庄迪搁下手中之笔:“走,过去看看。”  和静县盛产杨梅,而且品质特别好,这个季节正是杨梅陆续成熟的季节。庄家几乎弄断了整个和静县的杨梅种植市场,每年这个时节都是庄家码头最繁忙的时候,他们要把白日新鲜摘下的杨梅,一夜之间通过水道运往其他货物集散码头,然后在明日早市开后,各地的百姓就能吃上和静县新鲜的杨梅了。  这时间,还真是半点都耽误不起。  两人对视一眼,方凌峰合上了瓦片。  “跟过去看看。”楚霄云道。  在庄迪离开书坊后,两人遂也离开了庄府书房的屋顶。  庄迪是坐着马车去的码头,除了带上几个家丁,还回卧房带了一口大木箱,并几个丫鬟、小厮随身伺候。  “看来这庄迪是要给码头的伙计们发加班费了。”楚霄云望了一眼那大木箱道,“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在哪个时候都如此。”  只是就出门这一会功夫,都得带上几个人伺候,至于吗。这是腹诽之语,楚霄云并未说出。这有钱人的人的生活,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普通人无法感受的。  夜晚,马车走得不快,两人躲躲闪闪的,不用轻功也还能勉强跟上。不到两刻钟,就到了码头。两人远远地隐藏在树木的阴影中观察着码头的情景,庄迪在码头与伙计们交流了一会,有家丁抬了木箱到码头上,分发什么。码头的伙计们看样子是拿到了多加的工钱,又开始干活。  半个时辰之后,货物装好船离开码头。庄迪一直站在码头上目送船队离开,直到没了影才又带着人上马车返回庄府。  楚霄云和方凌峰跟踪了一趟,没发现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任何周英的踪迹,只得无功而返。  楚霄云回到衙门,想着今夜就与苏文在廨房的榻上挤挤,凑合一夜算了。  衙门进去走一段路就是捕房与门房的分道的岔路口,他与方凌峰正要分道扬镳,就见一人急匆匆地从捕房那边飞奔而来:“哎呀,楚捕头,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老半天了,这是你走之前托我查的事,都在这上面了。昨日出了趟公差,现在才回到衙门,也不知耽搁你事儿了没有。”  原来这人是签押的郑兴。  楚霄云前往庆州府之前曾委托签押的郑兴帮他调查庄迪的相关情况。  楚霄云接过郑兴递过来的卷宗,迫不及待地就着县衙的路灯打开来看。第一行字就抓住了楚霄云的眼球。  【庄迪,时年二七岁,庆州府人士……】  楚霄云奇怪地道:“庄迪是庆州府人士?他不是和静县人吗?”  郑兴道:“他这些年是在和静县很有名,我们原来也以为他是和静县人,谁知道他竟然庆州府人士。”  楚霄云记得他第一次上顾青云家,顾家双亲都道顾庄二人交好,称其为顾青云【至交好友,前两年搬去庆州府,每次回老宅都会来看我们两个老骨头】。  庄迪不是和静县人,前两年才搬去庆州府的吗?  楚霄云卷了卷宗,问:“他是庆州府人士,还是这两年才搬去的庆州府?”  “他祖籍庆州,一直都是庆州府人士,和静县的庄府原本是庄家的别院,三年前开始成为庄府在和静县的象征。”郑兴莫名其妙,“他是哪里人有这么重要吗?”  “不对。”楚霄云摇了摇头。他不理地挖掘大脑中关于庄迪的资料,想起第二次去大牢中探望顾青云,顾青云曾道周英失踪那天,庄迪对他说,【家父催我去庆州府考察】。  这一切分明说明,庄迪是和静县人才合理,如果庄迪是庆州府人,就不应该这么表达。但郑兴的调查表明庄迪是庆州府人,那么顾家怎么会一直以为他是和静县人士?如果庄迪不是和静县人,而是庆州府人……  “不好!”楚霄云叫了起来,对着方凌峰离开的方向大喊,“方兄,方兄!方兄留步!”  楚霄云的大喊声不禁把方凌峰叫住了,也叫来了巡夜的差役。  “楚捕头?现下已近子时,何故县衙喧闹?”巡逻的差役奇怪地问。  “兄弟,这个明儿再跟你解释。对不住了。”楚霄云急道,“方兄,有情况!”  巡夜的差役见是楚霄云和方凌峰,无奈地道:“楚捕头尽量小声,别让兄弟为难。”  嘱咐了两声才离去。  “何事?”方凌峰折回来冷声问。  “方才我们被骗了,坐马车回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庄迪!”楚霄云急道。  方凌峰不解:“何意?”  “我现在才想起来,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跟着庄迪回府的丫鬟,比去码头的时候少了一个。”楚霄云道,“庄迪不是和静县人,他是庆州府人士。他跑了!”  方凌峰的眉头也拧了起来:“那现在当如何?庄府有专业的船队,他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而且又是一路顺水,我们就算快马加鞭,也是追不上的。”  跟楚霄云呆一起的时间多了,方凌峰的话也被迫多了起来。  “妈的。我说庄迪那小子一个少爷怎么那么多情,对着一个运货的船队还目送至没影了才回府!”楚霄云骂道,“这分明实在拖延时间。看来我们前去庄府,他早有察觉。”  “现在说这又有何用。”方凌峰冷声道。  楚霄云想了想,突然道:“有了。找顾家,顾家以前也是做水路生意发家的,要不是出了顾青云这档子事,庄家在水路做不到如今这个阵仗。”  “那就赶紧行动!”方凌峰道。 第47章 屏退丫鬟后,顾青云讥诮道:“一大早的去了哪里?又去给你那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哥哥送钱了?”  周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道:“我就私下给过哥哥一次银钱,夫君已经教训过了,何必日日抓着不放。”  “呵——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顾青云冷笑道,“我那铜炉里的五十两银子,可是你拿走了?”  这简直是当头棒喝,周英不明白顾青云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更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怎地忽然如此不堪起来。她浑身颤抖,嘴唇哆嗦了好久才抖出一句话:“什么银子?我未曾见过。”  想了想,又强忍着泪道:“你有没有放至他处?你有银子,为何不放到钱柜,放到铜炉里做什么?”  顾青云冷笑一声:“我为何不将银子放到钱柜,你还不明白吗?那银子我明明就是放在铜炉里的,难不成它自个长腿跑了?那可是店铺掌柜、伙计们春节的月钱。你真没看见?”  “没有。”周英强忍着泪花不让它掉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青云狐疑地望着周英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大早你跑哪去了?是不是又把钱拿去送给你那个不中用的哥哥了?”  周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硬咽道:“夫君,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猜忌。上次我借给哥哥的那笔银子,会想办法归还的。自从你上次吩咐之后,我用一文钱都得跟账房讲好话,他们还不一定给。你也只说支钱的事要经你允许,并没说出家门的事也要与守门的仆人通报。我今日出门,不过是因自己的私事罢了,缘何又说到我哥哥头上?他人都不在这里……”  周英心里也有气,顾青云无故牵连自己的哥哥,更是感到莫大的委屈,忍不住分辨了一番。  “我顾府建府至今就未丢过东西。好了,这事我也就不说了,你要拿这么大一笔钱出去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声呢?”  顾青云一番漫不经心的冷漠话语让周英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她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夫君,你心里……心里竟然如此看待我的?”  回应他的事顾青云的冷哼。  默然片刻,周英忍不住冷声道:“呵……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你们顾府建府以来有没有丢东西我哪知道,再说这有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可以那样看待我……我好歹也是顾府的少夫人,是你当初说要白首一生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因着你对我态度转变的缘故,家里的仆人也都敢拿脸色给我看,我不求享受什么顾家主母的待遇,只希望……只希望夫君不要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周英有些泣不成声。  顾青云眼角余光瞟了身后回廊一眼,厌恶地:“你看你一口一个你们顾家的,你可有把顾家当你的家?可有把我们当你的家人?我们顾家都没把你当主人,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说这话也不怕昧良心?”  顾青云这番莫名其妙之言完全让周英不知该如何承受。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凄然道:“我这个顾府少夫人要花一文钱都得跟家里的一个账房下人说好话,夫君以为呢?这些都是事实,怎的就成了我昧着良心说话?我以前以为不过是下人狐假虎威,想不到原来真的是夫君的意思。外人都道我嫁了个好人家,要是知道实情,怕是都得笑掉大牙!”  “云儿,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顾员外夫妇的声音从回廊另一端远远地传来。  顾青云看着周英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厌恶:“滚回房里去,别让我爹娘看见你闹心!”  周英忍了忍,对顾青云行了个礼,往自己卧房走去。  没走多远,听到身后传来顾家三口的说话声。周英也没心思去管他们说什么,只想快些回到卧房休息一下,今天一早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她伸手去摸自己的钱袋,想看看这次送的货有多少钱,哥哥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周转过来,她要先把那笔钱还上。  谁知这一摸,却发现钱袋不见了。周英想来想去,一路上都不曾停留,进府前她还摸过一次呢。唯一有掉了可能的就只有刚才被顾青云拦下说话的地方了。  她急匆匆地回头过去寻,顾青云看到她就厌烦:“你有回来做什么?你就是存心要给人找找不痛快是吧?”  “没有。我,我只是过来找东西,我的钱袋掉了。”周英赶忙解释。  “你不是说我们顾家短你吃,短你喝的,用一文钱还得找账房支付,你哪里来的闲钱?”顾青云满脸的嘲弄。  顾母见了周英,拉过她的手道:“娘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若是拿了就说一声。都是一家人,为了这么点钱吵成这个样子,让下人见了不好。”  “娘——”周英不敢相信,为什么一向疼爱自己的婆婆也会这么看自己,“我没有拿钱,那钱不是我拿的。”  “娘,你别跟她废话,她能听得进就不会那么做了。”顾青云冷冷地道。  周英不敢置信地:“就为了五十两银子,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夫君不信我,爹、娘你们也不信我吗?”  周英满怀希望地望着顾员外夫妇,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持。然而顾员外夫妇什么也没有说,他们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周英失望地松开顾母的手:“你们既然认定是我拿的,我说什么还重要吗?下人的看法又还重要吗?我不过是给了一次银钱给哥哥,而且还承诺会还的,为什么就要每天防我跟防贼似的。我真不知道这时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啪——”一巴掌落在周英的脸上,打得周英当即懵了。  “你……你打我?”周英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顾青云。  “你在我面前闹也就罢了,我爹娘把你当亲闺女待,你怎么也能诋毁?若不是我爹爹坚持,怕你们周家被人耻笑,咱俩的婚约早散了!”顾青云的表情是那么决绝。  周英捂着脸哭,好久才凄然道:“既然你看不起我娘家家道中落,又何必碍于外界的说辞履行那婚约?夫君若是嫌弃,我走便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你是不是想说我们顾家履行那婚约只是为了在世人面前挣个好名声?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家娶你这么个破落户得了什么好处不成?那破名声能顶饭吃?还是能顶银子花?”顾青云说着上手又是两巴掌,打得周英跌倒在地,“这么能耐你倒是滚啊!”  顾母见状赶忙抓住了顾青云,一脸惊吓:“云儿,你疯啦。你怎么可以这么打英子,那是你娘子!”  顾青云道:“娘,谁让她对你和爹爹不敬。”  顾母道:“她也没说什么,你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  顾父也道:“云儿,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对妇孺动手。”  周英倒在地上哭了许久,见顾青云没有半点恻隐悔恨之心,她缓缓起身道:“是我碍了你顾公子的风光,我走!”  “这两个孩子,怎么就闹成这样呢。云儿,你赶紧去追啊!”眼见周英真的走了顾母着急道。顾员外想叫仆人拦住周英去路,被顾母制止,“你想让下人看笑话吗?”  顾青云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他快走两步到大门处,对着门外大吼:“走,让她走,死在外头才好呢!”第71章 占妻案(20)  周英跌跌撞撞地离开顾府。爹娘故去, 家道中落,以前的亲戚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因着她嫁进顾家才又巴巴贴上来, 这样的人家,如今自己这倒霉的样子自是不受欢迎;剩下的,只有哥哥那里还勉强能去。可是如今自己这副惨样, 也不好让哥哥看见。  本想找个客栈住上一晚,才想起钱袋已经失落。如今身无分文, 天大地大,她竟找不到一个去处。自己逞一时义气, 终究还是得向现实低头。  今日顾青云要去给店铺的掌柜伙计们发放月钱, 周英打算在外面转转, 等顾青云不在家了再回去, 谁知路上却遇到了庄迪。  当时她正站在街道旁, 对一池枯败的荷塘发呆。夏日之时,这片池塘荷叶连田田, 是何等的灿烂繁华, 却也终抵不过时间的流淌。周英心想自己的婚姻是否也要如这荷塘一般, 终究要败。正在她发呆的当口, 一个人走进身边唤她:“弟, 弟妹?”  周英抬头看见熟人, 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抬脚便走, 但没走两步就被庄迪追上。  “弟妹, 今日怎么独自上街,顾贤弟呢?”庄迪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旋即发现她被打得红肿胀的脸颊, 吃惊地道,“你这脸怎么了?”  周英赶忙抬起袖子,遮住自己被打的脸颊低头道:“庄,庄大哥。”  庄迪看着她着急地问:“怎么回事?你和顾贤弟吵架了吗?他打你?”  周英不说话,眼角泛红,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已然说明一切。  “哎,这顾贤弟平日里看起来挺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的会做出如此事来。”庄迪甚是唏嘘,“你这脸肿成这样,先找间药铺看看伤吧。”  周英遮着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看大夫怎么行呢,这么凉的天,再冻伤了可不好。”庄迪劝慰道。  周英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庄迪看着她,忽地一合折扇拍在掌心,恍然大悟:“弟妹可是身上无银钱?”  周英这次却是默不作声。  庄迪了然,不由感慨:“这顾贤弟也太过分了,你是顾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又不是你自己上赶着贴上去的,他怎能如此对你。”  周英就着袖子的遮挡,低低地哭泣起来。  “走吧,先随我去看伤。”庄迪道,“这银钱我付了。”  男女授受不亲,自己私下与别的男子往来多有不妥,周英口中道:“多谢庄大哥。”  人却是纹丝不动。  庄迪看周英不走,又道:“我和顾贤弟什么交情,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你得为你的伤势想想,这么大冷天的,又这么大的风,你身无分文,难不成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又能坚持多久?”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自己早上出门匆忙,也没有戴斗篷,现下正感到寒意丝丝入骨。周英被说得心动,但顾家在和静县名声太盛,庄迪也是和静县有名的儒商,她害怕自己这个样子又与庄迪在一起被人瞧见引来不必要的议论。一时间颇为踌躇。  庄迪非常善解人意地:“去我家的医馆,放心,不会有人乱说。”  周英被说动了,跟着庄迪前往庄家医馆。  周英跟着庄迪去了庄家的医馆,进了医馆,庄迪就让医馆的伙计关了门。周英有些不安,庄迪主动解释道:“弟妹不是怕被人看见吗,这样就不怕了。”  周英心生感激,连连对庄迪道谢。大夫在给周英治伤期间,庄迪就在一旁状若漫不经心地与周英聊天。  “……顾贤弟那个人啦,就是被孝道束得太紧,本性又得不到释放,压抑的情感积累到一定程度了,才会如此爆发。”  “此前顾贤弟也多与我抱怨,说他如何辛苦,亲家不但不能给与协助,反而处处拖累……哎,你瞧我说什么呢。”庄迪说着,折扇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顾贤弟以前也不是这样,对不对?有时候就是男人在外面太累,绷得太紧,回到家里轻松了,一下子也就释放了一些压抑的情感。你也不要怪他,他呀,估计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周英原本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夫君的闲言碎语,但想着庄迪与夫君交好,庄迪又是那样一个盛名名士,想来人品无碍。加之他更多地着眼在分析他们夫妻之间出现矛盾的原因,周英渐渐的听了进去,并想着回去之后如何改善她与顾青云之间的关系。  自己此前放了狠话出门,如今真要回去了,却感到很难为情。庄迪好似看懂了她心里所想,遂笑道:“虽说顾贤弟此番做法情有可原,可弟妹也不能就这么纵容他。我也是男人,自然是了解男人的,男人有时候还是需要敲打敲打的。太过纵容,就可能习以为常,还是需要点教训长长记性。”  周英原本就颇有志向,只是女子的身份拘束了她很多的向往。听了庄迪这番站在自己立场之言很受触动。她忍不住问:“那要如何?”  “弟妹不如就在外面小住几日,让顾贤弟心中急上一急。下次顾贤弟再想发火,也就会思量一二。”庄迪道,大约看出周英心中顾虑,遂道:“弟妹不嫌弃的话,我愿助弟妹一臂之力。”  在外面小住几日,周英原本就打算这么做的。她甚至还想过,自己在外面找份活干,顾青云不给他低头认错,保证这事不再犯她就不急着回去。但这个想法的实施是要建立在自己有银钱的前提下,如今自己的钱袋丢了,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支持在外面小住几日,也没办法安顿下来再另谋生路。  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接受庄迪的帮助虽能实现自己原本的想法,但容易招惹是非,说不好还会引人误会。周英这一点从来就很理智,也看得清楚。她虽想给顾青云一个教训,但伦理纲常还是让她摇了头:“多谢庄大哥好意,此事我还是觉得不大妥当。”  庄迪对此毫不意外,他赞道:“弟妹真是个千古难得的奇女子,顾贤弟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希望他千万珍惜。当然,此前所言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要想治本,却另有他法,也只有那一个法子。”  早上是自己说要走的,顾青云也没有半点挽留。如今却因无处可去而不请自回,只会让顾家的人更加看轻自己。虽然拒绝了庄迪的建议,周英却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妥协的后果。如今听庄迪说还有一个治本的法子,不由心动,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法子?如何治本?”  庄迪道:“弟妹还有个哥哥吧?听说你们关系很好?”  周英想起自己的哥哥,遂道:“他是周英在这世上流着相同血脉唯一的亲人了。”  庄迪点点头:“你有没有发现,你与顾贤弟所有的矛盾都来源你哥哥?”  说起这事,周英回想起自己此前私自做主借钱给哥哥,招来的羞辱,再度沉默不语。  庄迪接着道:“如果你哥哥有了很好的家业,不但不用向顾贤弟拿钱,还可能帮衬到顾家,你说这矛盾是不是迎刃而解了?”  这是自然,可是自己的哥哥没有那个天赋,更没有那份本钱。这一点周英深知。  庄迪好似周英心中所想都一清二楚,他又接着道:“我心知弟妹在经营上颇有见解,此前也对顾贤弟多有辅助。谁知顾贤弟是想那么守旧,总认为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白白埋没了弟妹的才能。我想新开一间绣坊,不知弟妹有没有意向加入?”  “你出人力,我出资金,咱们合伙做生意怎么样?当然,顾家本来就有生意,弟妹不帮自家,却帮外人,这要是传出去了,不管是对弟妹,还是对顾家,甚至对我们庄家都不太好。所以,弟妹可以以你哥哥的名义入股,生意做起来了,你哥哥也能摆脱在顾贤弟心目中不成器的印象,弟妹觉得呢?”  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如此一来,不仅能帮助哥哥发展事业,自己也能经济自主。只是,自己只出人力,就能合伙做生意吗?周英觉得这个条件太过优厚,遂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庄迪笑道:“说来惭愧,其实前些日子在东街绣坊发现他家的刺绣有的手工特别好,一时心动就买了一些,搭配我们家的丝绸运往京城销售。京城的贵妇人、大家闺秀纷纷前来购买,特别火爆,很快就断货了。收到京城掌柜的信息,我又前往东街绣坊,问起绣女之事,谁知绣坊掌柜却丝毫不露口风。没办法,我就只好在门口蹲守,终于蹲到了那位绣娘,发现是弟妹的贴身丫鬟。询问之下,才知那些作品是出自弟妹之手。”  “我早有意与弟妹合作,只是想着弟妹乃顾府少夫人,自是不好帮着外人经营。如今弟妹既然有别的难处,倒不如合作一把。故而冒昧相邀。弟妹与其让别人赚大头,不如将这差价你我平分,你看如何?”  庄迪找自己合作是因为自己的才能,这一番话彻底说动了周英。周英喃喃问道:“那我们现下如何合作?”  庄迪道:“经营之道我懂,但绣工之事我就是完全的门外汉了。这样吧,我在同福客栈开一个房间,作为弟妹筹备绣坊之处。弟妹这几日就在那里筹备一下绣坊的开业事宜。如此一来,也可以晾上顾贤弟几天,等他上门道歉,请你回去,岂不美哉?”  周英觉得此法可行,遂点头答应。  见周英答应,庄迪不忘解释:“我这番做法,也是为了帮顾贤弟明确心意,为了他婚姻美满,天长地久。毕竟我俩那么多年的友情,实在不忍心见他夫妻离心,家宅生隙。”  庄迪处处为顾青云考虑,又能为自己着想,此番话出,让周英更加心动了。她对庄迪道:“绣坊一事,我必定竭尽全力。”  庄迪一拍折扇:“那就祝咱们合作愉快,生意兴隆!” 第49章 那一瞬间, 周英觉得天都要塌了。她想死,死不了;几番寻死不成,冷静下来理智又告诉她, 得活着。她活着才有可能让庄迪那个恶魔得到惩罚。  只是自那以后,庄迪对她的看管更加严苛,为了对她所谓的“冥顽不灵”进行惩罚, 每次庄迪外出,都将她装进箱子里带进带出, 以示羞辱。她完全没有办法跟除了给他送饭的那个丫鬟以外的人接触,然而不知为何, 那个丫鬟对周英一直心存恶意, 让周英的处境更加恶劣。  但那个丫鬟是庄迪非常信任的人, 不然不会派在周英身边。若非庄迪的关系, 周英觉得那丫鬟大概是这世上最希望自己死去的人。  那段时间, 周英憔悴得整个人都脱了形。庄迪恶魔般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除非你死,否则别想解脱!”  没有人能感受周英的当时绝望。  直到一个很偶尔的机会, 那个丫鬟带周英外出放风, 周英偶然听见庄迪在花厅发火, 责问办事的人顾青云为何还没死?下人颤抖着回答, 县衙上报顾青云死刑, 却被府衙那边多次打回重审。  庄迪没想到这个案子怎么就在府衙那里被卡死了, 他让人联系他在和静县的关系,一定要想方设法坐实顾青云的罪行, 务必除去!  知道自己的夫君还没死, 周英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爹娘不在了,哥哥那般处境,为今之计, 只能寄希望于夫君洗刷冤屈。  她开始不那么拒绝庄迪,以此换去庄迪的信任,但却因此从丫鬟眼中看到了更深的恶意,受到了丫鬟更加恶劣的对待。  同为女人,从这些变化中,周英恍然大悟,这丫鬟爱慕庄迪,却碍于身份的鸿沟,注定是一场单恋。看清了这之间的关系,周英开始寻找这其中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关系。  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在周英脑海中逐渐形成。  周英开始主动亲近丫鬟,讨好她,并表明自己自己心中有人,如今之境况不过是受庄迪胁迫,如果丫鬟想要上位,她可以帮她。丫鬟开始肯定不信,但周英相信自己那番话语肯定会在丫鬟心里埋下一颗把上位变现的种子。  最终,如周英所想,丫鬟到底来问她,如何相助。  周英道出自己的计划:“你找一个会医术的易容高手,将你改造成我的模样。同时制两张你模样的面具,给我一扮作你;你一张在你改造完成之前使用。另外再制作一张我的面具给你在你模样改造完成之前使用,咱俩可以互换身份,让你逐渐适应我的身份与你家公子相处。”  “等你的模样改得与我差不多了,我便顶着你的样子离开,这样,你岂不是能与你爱慕之人天长地久?”  与心爱的人天长地久,这时多少怀春少女梦寐以求之事。丫鬟被说动了,却冷声问她:“我从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会医术的易容高手?”  周英笑道:“你家公子财大势大,交际如此之广阔,你作为他的贴身丫鬟怎么会连这点办法也想不到?”  丫鬟低沉着脸离开。不久后的一天却来通知周英,让她装病。周英的心怦怦直跳,看来她的计划要成了。  周英如约装病,庄迪让丫鬟前去请大夫,丫鬟找了个理由,把自己找来的人带进了庄府。  事情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周英紧张又激动。  在实施换脸术之后,周英经常与丫鬟调换身份,两人逐步用相反的身份在庄迪身边活动。开始怕露馅,调换的时间不长。见庄迪未曾发现,两人的胆子越来越大,渐渐的,调换的时间越来越长。  看着丫鬟不戴面具的模样与自己越来越像,丫鬟的动作习惯与自己越来越像,周英的紧迫感也越来越强。她得赶紧找机会离开庄府,她还没有天真到认为丫鬟真的到了可以完全替代自己的那一天,自己还能有机会活命离开。  两个月前,庄迪不知为何又带着她们回到和静县。自从回到和静县,周英一直都在寻找机会脱身。可是她要避开的不仅仅是庄迪,更要紧的是要离开那个丫鬟的视线范围。  那个丫鬟眼见自己容貌、举止与周英愈来愈像,对周英的看管也越来越重。还以周英的名义对庄迪说:“公子,庄府上下奴家就是与白莲最为投机,恨不得时时相见,万望公子莫要将她调离我的视线。”  除了离开自己与床笫之事庄迪不会应允周英做主以外,其余之事庄迪对周英还是很大方的,何况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于是在和静县这段时间,周英作为丫鬟一直被困在装扮成周英的丫鬟身边,半步不离庄府。  更为危急的是,周英曾在几日前无意中听到那个易容高手与丫鬟的对话,丫鬟的脸再有半月便可完全定型。周英越来越焦灼,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不过同时周英也敏锐的发现,庄迪越来越急躁,好像发生了什么他解决不了的大事。  周英预感自己的机会来了,也觉得这可能是自己逃脱的唯一机会。她一边保养自己的身体,一边小心的留意随时可能出现、稍纵即逝的生机。  昨日白天,作为贴身丫鬟的周英听到庄迪与下属谋划:“此地不可久留,今日夜晚务必离去。速速准备。”  “走水路还是旱路?”庄迪的下属询问。  庄迪道:“水路。水路现在和静县我们庄家货运一家独大,县衙捕房就算有想法又奈我们何!”  听闻是走水路,周英觉得自己逃离的机会来了。她从小生活在红河岸边,加之幼时落水险些丧命的经历使得倔强要强的她发奋练习,水性少有人敌。  当晚要离开时,周英知道庄迪又想把她装回箱子里带着离开。对于这样羞辱之事,那个丫鬟肯定不愿扮演这个时候的周英。但这事,装扮成周英的丫鬟不知道。周英心知要想成事,只能瞒住丫鬟今夜撤离之事,拖延时间,让被装进箱子里的人变成丫鬟。  晚上装箱的时候,丫鬟与周英的身份没能调换过来。  丫鬟事到临头才得知事情,狠狠地瞪了周英一眼,借口想要出恭,打算把身份互换过来。  扮着丫鬟的周英抱着破釜沉舟,又势在必得的心理道:“公子,二夫人适才已经出恭过了。事情紧急,就不要耽搁时间了。”  庄迪对丫鬟的话深信不疑,他相信了扮着丫鬟的周英的话,以为周英又要搞什么小动作,遂对扮着周英的丫鬟训斥道:“阿英别又想使坏,没用的。”  随即让扮着丫鬟的周英与护卫将扮着周英的丫鬟装箱。假周英害怕身份败露惹怒庄迪后果难料,只能对周英怒目相向。  但这却加深了庄迪对周英想要高小动作失败而不甘的印象,庄迪发出一声轻笑:“这么多年了,阿英看来还是没有学乖。”  一旁的周英紧张得心都要蹦出胸膛了,幸好丫鬟也不敢道出真相。  直到看到丫鬟被装进大木箱里,周英才略略松了口气。  亥时末,庄迪带着一行人出发,果然走的是水路。自从上船后,周英就一直寻找机会脱身,终于在丑时末,一日中最黑暗的那个时刻,庄府的护卫都困乏之际,寻得一时机会。她躲过楼船上的护卫,攀着一条救生绳索扑入平江河中。在被楚霄云他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水中扑腾了半个时辰。也是幸得她水性极好,才能在水流如此湍急的平江中保得性命,等到楚霄云他们的相救。第74章 占妻案(23)  这一切果然都是庄迪做下的, 如今人证物证确凿,顾青云终于可以彻底洗脱冤屈。只是在细节描述上,周英的说法与顾员外夫妇及其顾青云的说辞都有所偏差, 有的地方偏差还挺大。特别是在卧房里那一段对话,顾青云所言与周英所言,可谓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 楚霄云追问了几句。  周英黯然道:“想不到公婆与夫君受庄迪挑拨,对我成见那么深。”  楚霄云想了想, 觉得也有可能是这样。但又觉得有的地方还是想不通,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验证的办法, 只能先这样了。想着周英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身体肯定会脱力, 让她吃些糕点后休息一下, 改日庄迪到案, 还得让她上公堂作证。  此前一直坚强的周英,此刻才露出脆弱的一面, 眼泪簌簌而下。  面对此情此景, 楚霄云有点不知所措, 他望向方凌峰, 方凌峰更是一副“我哪知道怎么办”的神情。楚霄云想着方凌峰那只会说出“女人和双儿都是娇弱又麻烦的事物”的刻薄单身狗大概也不会哄女人, 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前安慰。好在周英是个坚强的女子, 发泄了一会,也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周英是很重要的证人, 楚霄云将她带回县衙安顿了下来, 并派人保护她的安全。问起前去庄府搜捕的俞鹤,才知道人还没有回来。  都过了大半夜,搜查一个宅子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难不成庄府还有什么他们没掌握的情况?楚霄云安顿好周英后打算前往庄府查看情况, 值更的捕快得知后道:“除了值更的,俞捕快把捕房所有的人都带了去。不过搜查一个宅子,还能有什么问题。楚捕头,您一个晚上没歇着了,去休息一下吧。”  俞鹤做事还是挺让人放心的,楚霄云安心了一些。不过现在事情尚未落霞帷幕,别人还在忙碌,楚霄云不可能心思大条到能安心去休息。但是事情既然不那么紧急,他可以回廨房看看苏文再去接应俞鹤。  这一夜的县衙人员调动往来,十分热闹。楚霄云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苏文一直睡得不安稳,故而楚霄云刚推门进入廨房,苏文就醒来了。  “文文怎么没睡觉?”楚霄云心疼地问。因着半夜听了周英的那些经历,楚霄云这会看苏文越看越怜爱。  苏文揉了揉朦胧的眼睛:“我有睡,刚醒的。”  楚霄云走过去坐在榻沿:“是我吵醒了文文。”  苏文摇摇头:“你一夜没回来,是我睡得轻。”  楚霄云撩了撩苏文落在眼前的长发:“让文文担心了。”  “夫君处事为公,不用总是对我抱歉。”苏文很明大义,随后关切地问,“这个案子究竟怎么样了,那个苦主的妹妹,究竟还有没有活着啊。”  毕竟他是见证了这个案子最开始的发酵过程,一直很牵挂这案子的最终结局。  楚霄云将昨日夜里周英所述之事捡了些要点说,苏文听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震惊又难过的情绪中。  “世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啊,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把人家害成那样!”苏文简直不敢相信。不过当初自己前往县城帮大伯家给人送货,遇到张成那个色鬼,轻薄自己不说,不也是辗转给夫君设下陷阱买下自己,逼得自己跳井也不放过吗。  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想到这里,苏文偷偷朝楚霄云瞄了两眼。好在夫君只是一时迷糊,最终还是把自己赎了回来。苏文想了想,要是当时夫君没有醒悟过来,自己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是当时跳井就死了,还是被人救起来,强迫嫁给张成那个老色鬼?  楚霄云见苏文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脸上的神情几变,十分精彩。他好奇地问:“文文,你想什么呢?”  苏文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夫君,是不是男人都很看重皮相?”  正在喝茶的楚霄云一口水喷出去老远:“文文,你在想什么呢?”  苏文晃了晃脑袋:“没想什么,只不过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楚霄云走过去,把苏文搂在怀里:“不好的事情不要去想。为夫不会再让你遇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对我来说,文文怎么样都好,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文噗嗤笑出声来:“我又没有说你,夫君这是不打自招?”  楚霄云戳戳苏文的额头:“小样,还敢给我下套。”  苏文又想起周英之事,敛了笑容,忍不住问:“夫君,你说他们夫妻终于能够团圆了,顾公子会不会很开心?”  楚霄云想也没想:“应该会吧,能够苦尽甘来多么不容易啊。”  苏文想了想:“顾少夫人真是个奇女子,在那样的环境中还能想到办法脱身。等她休息好了,我去看看她吧。”  楚霄云完全表示赞同。有苏文陪她说说话,心理复健应该会有所帮助吧。被人囚禁了长达三年的时光,身心不可能不受损,只是程度和表现不同罢了。  楚霄云看过苏文,洗了把冷水脸准备前往庄府接应俞鹤。出门才发现,夜色已然散去,晨曦将至。  又是新的一天。  他刚踏出廨房,就听到前院传来吵嚷声,楚霄云叫住一个从外面进来的捕快:“什么声音?”  捕快道:“俞捕快回来了。”  俞鹤回来了?楚霄云让被自己叫住的捕快离开,加快脚步往外走。刚到捕房门口,就看见俞鹤带着人往里走。  “情况怎么样?”楚霄云问。  “庄府已经人去楼空,看样子早有准备。不过我把那宅子翻了个底朝天,保证一个地方也没有漏过。”俞鹤得意地道,“虽然庄迪早有准备,但我还是有所发现。你猜我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楚霄云不解。不过是去查封宅子,难不成还真有他们此前未曾掌握的情况?  俞鹤招招手,一个捕快快步走上前来。  “把咱们搜到的那东西拿过来给楚捕头过目。”俞鹤吩咐道。  “是。”捕快领命而去,很快就提着一个黑色包袱包着的东西走过来。包袱不大,看起来却挺沉的。  “什么东西?”楚霄云很好奇。  俞鹤用脚踢了踢那包袱:“打开看看。”  捕快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块灰色的东西,状如石头。  俞鹤看着楚霄云,得意地问:“认得这是什么吗?这玩意在庄府的地下室的角落里发现的,估摸着是他们散落下来的。”  楚霄云弯腰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突然脑子里一个激灵。这个东西他之前在云岭县见过,清缴胡人窝点的时候。  “这是……生铁?”楚霄云十分震惊。  俞鹤点点头:“咱们都在云岭县见过的,错不了。妈的,没想到这么一起杀妻案也能跟胡人扯上关系。”  先前还吊儿郎当的俞鹤,谈起这事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楚霄云更不用说,那脸色,黑得能刮出墨写字。  “不好。”片刻楚霄云恨声道,“我们又让庄迪那孙子骗了!”  “怎么回事?”俞鹤关切地问。  “今日,不昨儿夜里,庄迪出逃时那个船队运送的根本不是什么新鲜的杨梅,而是生铁!”楚霄云寒着一张脸,“当时我就觉得他那船吃水有些不对,就是没想起来哪里不对。原因原来在这里。”  “那现在怎么办?”俞鹤也很急。 第51章 万事俱备,只等俞鹤回来,改日升堂。第76章 占妻案(25)  三日后, 楚霄云想要查实的情况具已查实。韦京翰升堂,县衙公堂外聚集了不少对这拖了数年未决,情节离奇曲折案子感到好奇的百姓来前来看热闹。  顾员外夫妇在公堂上见到自己的儿子, 跑过去抱头痛哭;周胜见到自己的妹子还活着,也是喜不自禁,拉着妹子的手问长问短。  楚霄云站在公堂上看得清楚, 从进公堂,周英的目光一直都在寻找顾青云, 找到后便追逐不放;但顾青云与周英的目光交汇后,却不动声色的移开了。  周英的失望可想而知。  与自己儿子抱头哭完, 顾员外夫妇也来到周英面前, 顾母抱住她失声大哭:“好孩子, 这些年你也受苦了。”  “娘。”周英喊了一声, 反手抱住顾母大哭起来。  顾员外也在一旁擦眼泪:“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  一旁的顾青云见了,咳嗽两声道:“娘, 这是公堂上, 还是不要叫人看笑话, 让县令大人为难。”  “哦, 好好好。”顾母松开周英, 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 “你看我,这一高兴, 就什么规矩都忘了。”  顾母松开周英的那一刻, 周英望向顾青云的眼神别提多哀怨。  公堂外旁听的百姓见此情景也议论纷纷。  “想不到顾家少夫人竟然没死啊。”  “不知道她这几年去了哪里?”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日状告顾家, 也不见她出来说句话。”  “我听说她是跟人跑了,然后那个人犯事了她又回来了。”  “不是吧,还有这样的事?”  “现在县令大人马上就要升堂了,没影的事大家还是别乱说的好。”  “对对对,还是听大人怎么宣判吧。”  听到百姓的议论周英心中苦涩,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看到堂下众人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韦京翰一拍惊堂木:“升堂!”  “威——武——”两边的差役吼起了堂威。  “啪——”韦京翰再拍惊堂木道:“周胜,三年前你状告妹夫顾青云杀妻灭口,杀害你妹子周英,如今你妹子周英就站在你面前,你有何话说?”  周胜“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大人,草民收回诉状。草民妹子失踪多年,一直不曾得见踪迹,又因失踪当日妹夫打了妹子,故而才怀疑妹子为妹夫所害。草民也不知情况竟会如此。还望大人恕罪。”  “还有,草民愿向妹夫、妹夫一家告罪。”说罢周胜转了个方向跪着,向顾青云与顾家双亲连磕了好几个头。  “可你妹子失踪不过两日,你便上衙门控告。按理说,你们两家既为亲家,如何不是联合寻人,而是互相猜忌?”韦京翰问,“是谁让你来县衙告状的?”  周胜闻言具是一愣,转跪过来再度磕头:“大……大人……”  说话也结巴起来。  “说。”韦京翰道。  “是……是庄迪,是庄迪让我来告状的。他说我妹子被顾青云打了,还说顾青云骂我妹子,说让我妹子死在外头才好。然后顾家家仆田耕也向我证实,妹夫顾青云确实说了那番话。联想到近段时日来,妹夫对我与妹子态度大变,我便相信了他。”  韦京翰点点头:“其中可有隐瞒?”  周胜道:“绝无半点隐瞒。”  韦京翰问:“那你老婆孩子去哪里了?”  周胜一下哑然。  “坊间传闻你因替妹妹求个公道,使得自己妻离子散。是也不是?”韦京翰问。  “……是……”周胜嗫嚅道。  “哼!”韦京翰冷声道,“庆州府甘南路鑫苑巷最里面那栋二层楼的小院又住的是谁?谁置办的产业?”  周胜一下子瘫坐在地。  “啪——”韦京翰一拍惊堂木:“周胜,本县问话,你为何不答?”  周胜趴在地上,久久抬不起头:“大人,大人,草民知错。那处产业是草民置办的,里面住的也是草民的妻小。”  周胜这话落音,旁听的百姓中议论纷起。  “哎,还以为这当哥哥的到处告状,是为了给妹妹求个公道,想不到竟是为了钱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不足为奇。我听说当初他状告顾家少爷,就是想让人赔钱来着。”  ……  周胜道出庄迪资助他状告顾青云一事:“庄迪说他与顾青云交好多年,之所以愿意帮助我,只是看不惯顾青云仗势欺人。他说,据他观察,我妹妹应当是被顾青云所害无疑,因为顾青云曾多次向他抱怨我妹妹拖累太重,有重娶的念头。只是担心名声受累,才迟迟没有休妻。我妹子死了,正好符合他休妻的打算。我便接受了他的资助。后来红河码头发现水泡人,仵作验尸认定是我妹子,我更想为妹子讨回公道了,便听从了庄迪的吩咐。”  “大人,草民做的这一切,都是被蒙蔽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传那庄迪前来问话。”周胜哀声道。  韦京翰道:“庄迪涉及重案,畏罪潜逃,至今尚在朝廷缉拿之中。”  “啊?”周胜闻言一下子就瘫了。  在韦京翰说起庄迪畏罪潜逃,堂下又是一阵议论。  “庄迪,是我们都知道的那个庄迪吗?”  “就是那个有儒商之称的庄迪?”  “天啦,想不到名满庆州的才子庄迪竟然是个贼人。”  “他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能干出这等龌蹉之事。”  “哎,想不到那周英竟然遭受了这么多。”  “是啊,真是可怜。我就觉得她不是那种攀高踩低的人。”  “只事这样一来,不知道顾府的少爷会怎么想啊?”  “哎,你这么一说,也是哦。顾府在咱们和静县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儒商之家,顾公子可是平江和一带的著名名士,他们家,接受得了吗?”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让公堂恢复肃静:“是与不是,本县自会明察,你且把你知晓的情况逐一说来,切不可再有半点隐瞒。”  “是,草民明白。草民绝不敢又半点隐瞒。”周胜叩首道,“我虽很想为妹子讨回公道,但是告了多次都没有效果,就有点灰心。更是对庄迪所谓的仗义产生了怀疑,特别是他原本与顾青云交好,为何这么好心帮我?”  “我越想越怕,他们两家都财大势大,我谁都得罪不起,便不想再蹚这趟浑水。特别是前任县令大人判我诬告,还打了我几十水火棍后,我受不了那罪,便不打算再告。庄迪知晓后前来找我,声称我若不告,等顾青云出来了,便再也没有我的活路。说我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婆孩子着想。并称他已经想到更好的法子,一定能让顾青云伏法。”  “我为了自保,只能再告。为了老婆孩子的安全,便用庄迪资助我状告妹夫的钱,在庆州府买了一处宅子,把老婆孩子安顿在那里,对外则宣称老婆孩子已经离我而去,免得连累家人。”  “有了家业,我就不想再告了,能躲我都尽量躲着走,实在的躲不了的时候,也就做做样子。后来庄迪很长一段时间不知去了哪里,我逐渐安心下来,开始操持生意。谁知半年后,也就是两个月之前,庄迪又回到了和静县。自从他回来之后,我整日忐忑,但过了半个月,也没见他前来找我的茬,便又逐渐放心下来,以为他也放下了。”  “谁知一个月之后,他又来找我,让我再告顾青云。我敷衍再三,实在推脱不过,只得跟庄迪说,在红河码头发现妹子,哦,不,一个水泡人的纪念日那天再出来状告。庄迪被我说服,又拖得几日,于是就有了当日楚捕头看到的那一幕。”  “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是与不是,本县自有定夺。”随后韦京翰一拍惊堂木,“堂下听判。”  公堂上所有涉案之人站列整齐,面朝韦京翰垂首恭听。  “三年前,本县人士周胜状告妻舅顾青云杀妻灭口一案,因缺少关键证据,悬而未决,拖延至今。如今周英尚在人间,立于公堂之上,顾青云杀妻灭口的说法不攻自破。本县宣布,顾青云无罪释放。”韦京翰宣判。  韦京翰的宣判才道了一半,公堂外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百姓议论纷纷。  “这事拖了三年,终于有个结局了。”  “顾少爷这几年受苦了。”  “哎,顾家停掉的那些商业不知还会不会恢复啊。”  ……  在掌声与百姓的议论中,顾家三口则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自从进到公堂,顾青云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面对顾家人的团聚,她插不上任何话,只能暗自垂泪。  案子还没宣判完,堂下已是闹哄哄一片。韦京翰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下面的差役齐喊:“威武!”  公堂上再度安静下来。  韦京翰再宣:“三年前,庆州府人士庄迪施计诱拐顾青云之妻周英,并禁锢其自由,周英亦是本案受害人,无须承担任何责任。作案人庄迪如今尚未归案,并另涉其它要案,本县已呈请刑部捉拿。关于庄迪一案,另行宣判。因庄迪尚未归案,本县将从庄迪被查封的财产中拔出银两,予以抚恤,此案择日再宣。”  “根据种种迹象表明,当年庄迪收买县衙仵作之徒,构陷仵作。原仵作留下重要证据,助力本案查破,属有功之人。本县宣布,被构陷仵作无罪,即刻命人前往儋州传讯。对其抚恤及其嘉奖,择日再宣。”  “至于周英之兄周胜,为帮妹妹讨得公道,收受作案人庄迪财物诬告顾青云,扰乱衙门,依律对其所收财物予以没收,刑罚三年。周胜,你可有异议?”  “草民……没有异议。”周胜哭道。  周英在一旁听得难受,自己轻信庄迪,不仅害了自己与夫君一家,如今又害了哥哥。  “哥哥,是我对不起你。”周英哭道。  “是哥哥我自己贪财,怨不得别人,更不怪你。”周胜硬咽道,“只是苦了你嫂子和两个孩子。”  “我会帮着嫂子照顾两个侄儿。”周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韦京翰见状,最后道:“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明朗,顾青云洗刷冤屈,周英失而复归,这是双喜临门。顾青云,周英,你们俩就回家好好过日子吧!周胜状告顾青云杀妻灭口一案到此结案。”  并示意差役上前带走周胜。  这应该是今日唯一的喜事了,面对县令大人的宣判,周英喜极而泣,跪下叩首:“民妇谢过大人。”  公堂外旁听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有的为周英高兴,有的为顾家不值。说什么的都有。  然而大家却迟迟没有听到顾青云的声音,议论逐渐停了,大家都望向顾青云。  韦京翰见状问道:“顾青云,你可有意见?”第77章 占妻案(26)  顾青云闻言向韦京翰抬手行礼:“大人为学生洗刷冤屈, 学生铭感五内,谢过大人。只是很多事情,发生了便不可能当作没发生。时过境迁, 早已物是人非。大人的好意,学生怕是难以做到……”  顾青云此言大约是太过直击人的内心了,公堂之上一时十分安静, 就连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一时之间也无声息。  韦京翰明白了顾青云的意思,但还想抢救一把:“那你的意思是?”  “学生恳请大人判我俩和离!” 第53章 “今儿退堂的时候你没在公堂上?”韦京翰停笔问。  “我的意思是,最后周胜所言情真意切,不似作假。还有周英说到顾青云,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楚霄云叹了口气。  “所以呢?有证据吗?还是想三年前的事再上演一遍?别说顾青云与周家兄妹之间的恩怨是否如周胜所言,就算是,又能说明什么?就算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周胜状告的是顾青云杀妻灭口,如今周英尚在人间,他的状告就是无稽之谈,顾青云就是冤枉的!再说回来,就算顾青云如周胜所言,亦有证据表明的确如此,但他行事未遂,所受的也不过是道德的谴责,我大成律令可奈何不了他。顶多就是他被顾青云唆使家奴殴打那一次,能罚些钱财给他。这种事情,依律是可以捐钱免除的。”韦京翰边写边道,“顾家虽说这几年受挫,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这我也知道。只是我与周英交谈,觉得她是个很有想法,很有见识的女子。不似那种爱慕虚荣,朝三暮四之人。”楚霄云道,“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在这平江一带,庄迪此前的名头也不如顾青云响亮,相貌才华也略有欠缺,家境平分秋色,周英没道理那么选啊。”  “你说这话我都快要以为你不是男人了。”韦京翰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能为一个看似对立的立场的人说话,但是很多时候,感情这东西,不合适用物资可以衡量的。”  韦京翰起身拍拍楚霄云的肩膀:“回去吧,你辛苦了这么久,小苏这些日子没少跟着你奔波。给你两天休沐时间,回去多陪陪媳妇。”  楚霄云却是一声长叹。  “让你回去抱媳妇还不愿意?”韦京翰颇为惊讶。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破的这几起案子,说是结案了,其实都是一些未尽之案。”楚霄云话语之中颇为惆怅。  “哦,此话怎讲?”韦京翰颇有兴趣。  “先说第一个案子,张成那个案子吧,凶手最终是伏法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那个管家裴进来县衙签押找一个家奴,见到我一溜烟跑没了,总觉得这里面有点道道;他们家那老爷子,前不久也莫名其妙的去了。”  “知合书店案就不用说了,侯四海的妹妹和她那个胡人妹夫索利至今尚未归案;云岭那个胡人窝点被我们打掉之后,它的上下游都蛰伏起来不再活动,他们的情况我们也都还没有掌握。”  “再就是这个案子了,庄迪如今也是负罪在逃,他是如何与胡人联系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当然,还有这几次追杀我的人,究竟是谁派的。”楚霄云一一道来。  韦京翰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道:“你说的都没错。但第一个案子,县衙的责任就是追查张成的死因,寻找杀死张成的真凶。杀张成的真凶伏法,你洗刷了冤屈就是结案。第二个案子,知合书店涉嫌售卖未经朝廷允许的胡人书籍,并且涉嫌收买车夫冉贵杀人,这两点,我们都查明白了呀。再说这个案子,我们查的不就是顾青云是否杀妻一事吗?如今真相大白,怎么就没有结案?”  “有的事情,不是咱们一个县衙能做到的 ,你呀,就放宽心,别多想。”韦京翰道,“有这功夫琢磨这些能力以外的东西,不如想想怎么把县衙这帮不干事不说,还唱反调、败坏朝廷声誉的家伙送走。”  “属下明白。”楚霄云顿了顿道,“大人,周胜庆州的房子罚没了,他老婆孩子怎么办?”  韦京翰问:“周英有什么想法?”  “她希望官府能帮她把嫂子和两个侄儿送回和静县。”  “这事也能算是案子一部分,官府可以帮忙解决。”韦京翰道,“我收回此前让你休沐两日的话,你明日上午可以晚点应卯,但必须来衙门。先得把庄迪在和静县的财产清点出来,周英的抚慰金才有着落。等这事结了,你再休沐吧。”  楚霄云哭笑不得,但也觉得韦京翰言之有理。他本来还愁周英此后住处,想着要不回去跟苏文商量一下,把在县城租的房子先借给周英一家。毕竟对前世是警察的楚霄云来说,安置困难百姓,维护社会稳定的思想是根植于心的。  楚霄云回到自己的廨房,苏文正一脸伤感地坐在榻上神游,直到楚霄云喊他才回过神来。  “文文。”楚霄云问,“你怎么啦?”  “周姐姐跟顾公子怎么就和离了呢?”苏文的神情颇为落寞,今天的堂审他也去围观了,“周姐姐那么好的人。她哥哥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可又不关她的事。”  楚霄云不知道苏文和周英相处几天,已经到了姐弟相称的地步。  “这个……她自己也同意了,律法如此,旁人也说不了什么。”楚霄云道。  苏文道:“周姐姐跟我说她以前的事,那时候顾公子经常都是带着她一起去拜访客户、视察店铺,她还给顾公子拓展生意出谋划策;顾公子经常夸她有想法,主意好,和静县的人也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可是这样的感情,想不到也会变。县衙她不能住了,她哥哥的房子也要被收走,往后她住哪儿啊?”  “韦大人是说要给她抚慰金,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能不能赶在这三日之内。夫君,要不我们把在县城租的房子借给她住一段时间吧?”苏文仰起头看楚霄云。  对于苏文这种凡事与自己商量的态度,楚霄云很受用。顺手揉了一把苏文的脸:“如果你那个周姐姐真像你说的那么要强,她肯定不会接受的。”  “那怎么办?”苏文很着急。  “放心啦,我会尽快清点好庄迪的财产,留出时间给周姑娘去找房子。”楚霄云刮刮苏文的小巧的鼻尖,“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文文不许钻牛角尖,更不许胡思乱想。”  “嘿嘿。”苏文不好意思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3 11:46:19~2020-08-07 00: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不爱吃包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9章 占妻案(28)  县令大人虽然收回了让楚霄云休沐的好待遇, 却也让他当日早些放衙回家,同意他明日晚些时候再回衙门。当日早归,第二日还不用那么赶。连续紧张的奔波了大半个月, 楚霄云终于能松懈一下了。这日放衙回家,他没有抓紧分秒去练功,而是陪着苏文享受难得的悠闲。  两人一起, 在水井边上拿了个给鸡鸭拌食的木盆,去厨房装上昨夜剩下的粥水, 又一起去杂物房舀了几勺米碾之后的糠壳,与木盆里的粥水搅拌均匀, 到院子里喂他们养的鸡鸭。  这个活儿楚霄云已经很久没干了, 如今看到埋头吃食的成群鸡鸭, 楚霄云道:“平常没怎么刻意观察, 想不到它们都长这么大了。”  苏文拿着勺子又从楚霄云端着的盆里舀了一勺糠壳撒到食槽里, 轻笑一声:“这些小家伙买来都四个多月啦,能不长大吗?”  “是吗, 这么久了。”楚霄云闻言有些颇有些感慨, 想不到他穿来这个时代已经四五个月、小半年的时光了。  他从苏文手里接过勺子, 把剩下的糠壳平分给鸡鸭们捏着空盆子问:“今日买的肉家里可有什么和着炒的?另外再吃个啥菜?”  苏文道:“自己种的莴笋还有两根, 就用它和着炒吧。再不吃那莴笋长老了就咬不动了。另外就炒个莴笋的叶子, 咱俩吃也差不多了。”  “行。我去换个盆摘菜。”楚霄云说着走向院子的水井, 打了一桶水起来,把喂鸡的食盆洗了洗, 再将洗了盆子的水倒进鸡鸭的食槽里。小家伙们又欢快地开始饮水。  做完这一切, 楚霄云把盆放回井边,在屋檐底下的架子上,拿了个平日摘菜的篮子准备去摘菜。想着莴笋根上会有不少泥, 又从一旁拿起了一把砍柴刀。  转身看到满园的翠绿,想起刚来时的狼狈,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啊啊啊。”楚霄云还没走到那几根莴笋的菜地,就听到走在前面的苏文传来一阵尖叫声。  “怎么回事,文文?”楚霄云吓得三步并两步地奔到苏文身边。最近忙着案子,他都没时间打理院子,苏文也跟着自己东奔西跑的,院子的菜地里长了不少杂草起来,苏文如今站的地方杂草最为茂盛,不会有蛇吧?  楚霄云奔到苏文旁边,只见苏文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指着眼前不远的地方欣喜地道:“夫君,你看,你快看,那是什么?咱们养的鸡生蛋啦!”  苏文拽着楚霄云的衣服又蹦又跳,高兴坏了。楚霄云顺着苏文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面前那对杂草已经被蹲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窝,在窝中央,摆着一个沾着点血丝的椭圆形小家伙。  白白的,特别显眼。  “啊,还真是呢。”楚霄云也有点激动。没想到亲手养的鸡竟然生蛋了,这种养成收获的喜悦还真不是买个鸡蛋能有的。  苏文走过去瞧了又瞧:“我们把菜摘了再来捡蛋,不然弄破了可不好。”  这种事肯定听夫郎的,楚霄云绝无二话。  走到莴笋地,楚霄云拔了莴笋起来,砍了带泥的根。苏文接过莴笋,把叶子摘了下来,铺在菜篮子里。楚霄云把地里剩下的两颗莴笋也拔了,一并砍了带泥的根,只把上面的枯黄叶子摘下来丢到地里:“如今咱们一日就在家中吃晚上这一顿,这么多菜叶吃不完,这两颗的叶子就不摘了,送给王婶她们。”  苏文提起菜篮子:“好。我去捡蛋,你把那两根莴笋拿上,太长了,篮子放不下。”  苏文说着捡起鸡蛋小心的放在篮子里摘下来的莴笋叶上。  楚霄云道了声“好”,拿起莴笋跟在苏文身后走。抬头看见苏文小心拿鸡蛋的样子不嘴角微扬:“今晚可以吃煎蛋了。”  谁知苏文把篮子一捂:“不行,这个鸡蛋得当蛋引子。要放在窝里,给生蛋鸡生蛋用的。”  楚霄云不知道鸡生蛋还要蛋引子,他莫名其妙地望着苏文。苏文解释道:“有鸡开始生蛋了,其它的鸡应该也快了。我们要给生蛋的鸡做个窝,让它们去固定的地方生蛋。刚开始他们找不着位置,就需要一个蛋摆在窝里,引诱生蛋的鸡去那里生蛋。不然蛋鸡们到处生蛋,到时候咱们找都不好找,很容易遗漏。要是在哪个草丛里没找到,被黄鼠狼叼走了,或者放坏了那就可惜了。”  “哦,好的。”这事自己不懂,媳妇说是啥就是啥了。  “咱们再在院子里早早,看看还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蛋。”苏文提议。  这一点楚霄云道没有想过,如今苏文提起,他觉得蛮有道理。两人把整个院子都找了一遍,还真又在另一个草窝里发现了三枚鸡蛋。看来另外一只鸡比刚才发现的那只鸡蛋的鸡还早,已经生下三天了。  “还是媳妇聪明!”楚霄云由衷地夸赞。  “嘿嘿。”苏文也挺开心的。幸好看到了那颗蛋,不然都没想起来自己养的小鸡们已经长大,开始下蛋了。  两人一个提着菜篮子,一个拿着两根砍了根的莴笋和一把柴刀走出了菜地。路过水井,苏文把菜篮子放下,单拿走那个鸡蛋:“夫君,你洗菜,我去做饭。”  “好呐。”楚霄云爽快地应道。他把手里的两根莴笋放了一根在一旁的石桌上,手上拿着的一根,拔下上面的老叶子,拧得碎一点,丢给在脚下打转的鸡鸭们,剩下上面可以吃的嫩叶子。然后放下摘好的,再拿起另外一根重复这个动作。  收拾好两根打算送人的莴笋,楚霄云走水井边,从菜篮子里又挑出老叶子喂鸡,然后拿起水桶打了一通水上来,将嫩叶子放进水桶里,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拿起柴刀,开始给莴笋去皮。  洗好了菜,端进厨房。苏文坐在灶膛前,已经把火升起来开始煮饭了。楚霄云把菜盆放在案板上:“我来烧火吧。”  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虽说古代夏日不如现代天气那么炎热,但还是很热的,何况坐在灶膛前烧火。楚霄云把切菜的这个凉爽的活让给苏文,自己坐到灶膛前烧火。  “夫君真好。”苏文笑眯眯地起身,洗了手走到案板旁,拿起先前洗好的肉问:“夫君,这肉买了这么多,是要留一点做成臊子吃面吗?”  楚霄云道:“都切了炒吧,一会给三强他们家送莴笋的时候,给他端点过去。好不好?”  “哎。好呢。”苏文应着,开始忙碌起来。  看着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撒进这方小小的厨房,看着笼罩在夕阳余晖中苏文忙碌的身影,楚霄云露出一个不自知的微笑。  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悠闲而又安宁的生活了。楚霄云觉得生活真的不需要轰轰烈烈,就这样平凡安静就是最好的。但他也不排斥轰轰烈烈,那些轰轰烈烈,往往都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够享受到这种平凡安宁的生活。  给王三强家送去莴笋和肉之后,两人吃过晚饭,给生蛋的鸡做了窝,并在鸡窝里放下今日捡到的那颗初生蛋。楚霄云还抱着家里的母鸡一个个的去鸡窝那里认路,嘴里唠唠叨叨:“记住了没有,这里就是以后你们下蛋的地方,可不要走错地方了。”  苏文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楚霄云道:“咱家养了这么多鸡,只一个窝怕是不够吧?”  苏文点点头:“鸡生蛋又不会同时生。现在两只鸡下蛋一个窝应该够,等生蛋的鸡多了,咱们再做两个窝。”  “好,听媳妇的。”  当夜,两人早早睡下。楚霄云待苏文睡熟后,才又悄悄起身练功。这段时间来的勤学苦练,让他功夫增进不少。楚霄云将那本秘笈所学从头至尾复习了一遍,很是满意自己所达到的水平。随后他又新学了一个招式,冲了个凉才复又躺下。  睡意正浓之时,莫名被一阵兵器的寒意惊醒。朦胧间,楚霄云顺手捞起头下的枕头对着寒意袭来的方向砸去。那阵寒意旋即换了个方向。趁着这点空隙,楚霄云随即翻身下床,从床头抽出自己的佩剑,对上再度刺上前来的利刃。  兵器相接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楚霄云因着这个声音才算是彻底清醒。苏文这时也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清当前惊骇的场景,顿时吓得失声尖叫,愣在原地发抖。  蒙面人见状,兵器转了个方向,直朝苏文而来。楚霄云见了连忙大喊:“文文,趴下。躲到床下去。”  听到楚霄云的声音,苏文连忙趴下,又因着楚霄云的阻挡,才堪堪避过蒙面人那致命的一击。蒙面人见一击不成,回手转向,再度直逼楚霄云面门而来。  苏文趁着这会功夫翻身下床,赶忙爬到床下去。  楚霄云本来就技不如人,又因为临时更改招数保护苏文露了破绽,黑衣人这直逼面门的一剑他根本无法躲开。就算拼尽全力一击,也势必重伤。本来就技不如人,倘若再负伤与蒙面人较量,那是绝无胜算之理。自己一个人也还好,可床下还有他想要保护的人,楚霄云从来没有这么绝望。  就在楚霄云心头大震之际,又一道剑气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那道剑气直接对上了黑衣人的剑尖,将楚霄云与死神分隔开来。  救命的剑身抵着蒙面人的剑尖,持剑人露出一个冷笑,剑身旋转,逼得蒙面人连退了两步。蒙面人见势不妙,纵身从窗户飞出。  逼退蒙面人的剑客随后追出房间,起身飞至半空正欲追击,忽地想到什么。又落地折了回来。  卧房里,楚霄云正把苏文从床下捞了出来。  “文文,你没事吧?”楚霄云摸着苏文一寸寸地检查。  苏文满目含泪,摇了摇头:“夫君,是谁要来杀我们?”  楚霄云正欲回答,却见去而复返的剑客。他转身问:“方门房,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我家?”  方凌峰将佩剑塞进剑鞘,面无表情道:“我若不在,你们夫夫俩今日就得到地府做鬼夫夫了。”  楚霄云被噎得说不出话。  啊,从事这个职业武功不行,不能自保真是件令人悲伤,又随时可能丢命的事!  方凌峰随后却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路过。”  好吧。不说就不说,路过这话也就能骗骗小孩子,这位方门房的身份,楚霄云是越发好奇了。不过看他三番几次救自己,从目前来说,这个人对自己应当还是安全的。 第55章 楚霄云忍不住提醒她:“你……这几年物价上涨,你还要租房,怕是撑不了那么久。”  “半年,半年总够吧。”周英说,“已经可以了。”  楚霄云一时无言。  沉默了片刻,周英才道:“楚捕头,谢谢您的好意。我家道中落,嫁给顾青云,不是图他的钱。我是真心喜欢他。那时我爹爹与他父亲交好,他父亲带他来我家走访,我跟丫鬟躲在花窗后面看他。他与一众长辈坐在大堂中,举手投足,行止有度;相貌俊雅,风度翩翩;与人交谈,满腹经纶。我一眼就喜欢了。如今既然情缘已断,也没有必要牵扯。”  楚霄云觉得周英真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子,她这敢作敢当的要强个性在古代社会算得上出彩,就算在自己前世所在的现代社会,也不见得逊色。只是,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人生却变成了这样呢?他弄不明白。  楚霄云叹了口气,这钱送不出去,他早就有预感。收回一直递着钱袋的手,将钱袋子挂回腰间。  “这是从庄府抄出来的现钱,你先收下。其余的银钱,要等庄府的财物变卖之后才能兑现给你。”他从怀里摸出八吊钱递给周英,又从怀里摸出印泥,“家里有笔墨吗?按个手印吧。”  “有。”周英拿来笔墨签了名,按了手印,“谢谢楚捕头,您的大恩大德周英永远记得。”  这个钱,周英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小科普。国家赔偿是现代法制概念,起源于1873年法国的布朗戈案件。随后,1947年和1948年,应过和美国先后通过国家赔偿法案。  我们国家是在1995年1月日才正式施行国家赔偿法案的,在此前只有零星政策方案,没有成文法律。  在古代中国,是没有正式的国家赔偿的,只有唐宋两朝因为物质的高度发达,国家的繁荣强盛,有了一些这方面的政策。但也只是雏形,没有普遍运用。如果有上达天听的大案,皇帝会以赏赐的形势给予受害人一定的补偿的,但那不是制度性的国家赔偿。  看待事情,不能脱离历史去看待,更不能用现代法制去衡量古代社会。在古代社会,青天大老爷肯平反冤案,真的就是感激涕零的了。  冤案的平反,也是一种名誉的恢复,不是吗?虽说古代国家对于受害者没有赔偿,但对制造冤案的主审官员的追责,任何朝代都有。但是现在不是庄迪还没到案嘛。感谢在2020-08-08 12:24:55~2020-08-09 16:4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帽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1章 占妻案(30)  楚霄云离开周家后,从腰间取下早上顾员外托付给他的钱袋,惦在手里转了几圈, 决定先去顾家物归原主,再去庄府督工。抬头头看看太阳,已经是中午时分, 摸摸肚子,已有饿意。周家到顾家比回县衙近多了, 楚霄云决定午膳在街上找个小摊对付下得了。  穿过几条小巷,就是大街。楚霄云在一家馄饨摊坐下, 对老板道:“来碗馄饨, 不要煮太软。”  “好呐。”老板应道, “楚捕头, 您稍微等等, 你前面还有两碗,就轮到你。”  “行, 没问题。”楚霄云答道, 将自己的佩刀放在桌上。  等馄饨出锅时间, 楚霄云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看着两旁节次鳞比的店铺、街上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吆喝着生意的商贩, 这种繁华却包含着安宁的生活, 令他颇有一种守护有成的成就感。  “钱婶, 早上我看到那个被顾家赶出来的女人去了你家,她去你家干嘛呢?”一句交谈忽然传入东张西望的楚霄云耳中。话中的顾家两字抓住了楚霄云的注意力。  被顾家赶出来的女人?楚霄云心想, 是在说周英吗?他不由竖起了耳朵。  “别说了, 一大早的,真是晦气!我家不是有套空房子要出租吗。她来租房的。”在馄饨摊隔壁菜摊买菜,挎着个菜篮子被称着钱婶的人答道。答完还双手合十, 嘴里念念有词,“啊,各路菩萨佛祖,老妇人我一家洁身自好,千万不要让这些晦气沾染我家。”  “啊哟,她怎么还好意思出来招摇。”问话的女人不可思议地惊呼,“你没租给她吧?”  “谁敢把房子租给一个被人玷污了身子,又被夫家休掉,伤风败俗的一个女人?那不是自找晦气吗!”钱婶赶忙再度对天拜了拜。  “那她租到房子了吗?”卖菜的摊贩问。  钱婶鄙夷地摇摇头:“反正我们那条街没人把房子租给她。”  “啊哟,他们周家的房子要被官府收了。租不到房,她住哪儿?”旁边的摊贩人群都开始八卦起来。  “是啊,她还是很可怜的。想想以前顾少爷多宠她啊。真是一朝天上,一朝地下啊!”听起来这个说话的大婶好像挺可怜周英的。  “那你把你家房子租给她啰。你家不是也有房子要出租吗?”有人起哄。  “这个,还是算了。我家闺女还没出嫁呢,别学坏了。”先前可怜周英的大婶道,“再说,她得罪的可是顾家。顾家以前别说在我们和静县,就是周围州县,那可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谁会跟顾家过不去,去帮她呀。”  钱婶撇撇嘴:“这种事就不是咱们小老百姓管得起的。走了,我还得回去给老头子做饭呢。”  旁边有人道:“中午可别吃太多,今儿晚上顾家设流水宴,宴请全城百姓。我都看见好多鸡鸭猪肉运进顾府,那排场,真是好生气派!留着肚子晚上上他家去吃啊!”  “真的啊?这事我还不知道呢。”钱婶惊喜地道,“那我得去通知我家郊区的亲戚。顾家平时布施就一向大方,如今喜迎顾少爷回府,这次宴席,肯定很丰盛。走啦。”  钱婶笑呵呵地走了,人群也就散了。  这时馄饨铺老板也把楚霄云的馄饨端了上来:“楚捕头,您慢用。”  楚霄云叫住馄饨铺老板:“顾家今日摆流水宴,宴请全城百姓?”  “是啊。楚捕头,您不知道吗?”馄饨铺老板兴奋地道,“我今儿这摊也就出到申时,然后也去瞧热闹。”  楚霄云感到不可思议:“他们顾家的下人不都遣散了吗?哪来的人做这些事?再说全城那么多人,真要去的话,他们家请得过来吗?”  馄饨铺老板笑眯眯地道:“顾少爷重获自由是板上钉钉的事之后,顾家就开始陆续招人回去了。顾府大宅前前后后那几条街,全都是顾家的产业;甚至可以说和静县整个东城,几乎都是顾家的产业。以前咱们县城一多半的百姓都是靠着顾家吃饭。后来顾少爷出了事,顾家经营萎缩,让出去了好多产业。不过搞贼么个流水宴还是没问题的。顾家每次搞这种大排场,大宅附近那几条街上的人家,家户户都是帮工,家家户户都是设宴地点。以前顾少爷大婚的时候,顾家也是设宴宴请全城,这压根不是问题的。”  和静县虽说只是个县城,但是它地处水陆交通要道,是个比较富庶的县城。根据楚霄云在捕房任职这么久对和静县了解的情况来看,和静县县城城区人口在八万左右,放到现代社会都不是小规模的县城了。就算县城的人不一定全部都去,但是郊区、乡下的人也可能为此进城而来。比如刚才那个钱婶,就要去通知她家城郊的亲戚,实际用餐人数应该只多不少。能够同时容纳近十万多人同时就餐,这种动员协作能力,要是搁到现代…….  不,在古代分工合作没那么普及的时代就更可怕了!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无论上位者是谁,这样的能力都是当权者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说别的,假设自己是那当权者,这样的能力如果不能完全为自己所掌控,也是万万不可容忍的。他还记得现代社会时从历史书上知道的那个明朝首富沈万三,那可是一度富可敌国,可结局如何,那也是世人皆知的。顾家如此高调张扬,所凭借的倚仗又是什么?就不怕引火烧身?  楚霄云觉得,自己就算不还钱袋,也必须得去瞧瞧现场。  想起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前世作为警察,心中时刻树立稳定意识的楚霄云再也没法安心用餐。再看周围的百姓,却都还是一副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察这其中可能隐藏的潜在风暴将带来的种种可能。  楚霄云心不在焉地胡乱吃了几口,付了钱急匆匆地往顾家而去。  事隔不过一个月,楚霄云再度来到顾家大宅,看到的景象与上次前来时的萧瑟完全不同。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大红灯笼、长串灯笼,很多人家门前都有鞭炮燃放的痕迹,有的小孩还正拿着小炮仗点着。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个个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见面互相说着恭喜的话。如果不是楚霄云记得时间,他都要以为是春节到了。  顾宅门口更是人群川流不息,上门讨彩头的百姓络绎不绝。顾宅所在的这条街,比他刚才就餐哪里那条平日里和静县最繁华的商业街还要热闹。  这样巨大的反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楚霄云根本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过短短一月,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楚霄云走上前去,对门口的家丁道:“和静县捕房楚霄云来访,麻烦通报一声。”  门口家丁见了楚霄云,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楚捕头是我们家少爷的大恩人,我们家老爷、少爷都吩咐过,楚捕头来访,不用通报。请随我进去。”  没想到自己在财大气粗的顾家还能有这分面子,如果说一点也不受用,那是不可能的。  再度踏入顾府,明明不是第一次来,楚霄云却感觉自己好像来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宅院。当初笼罩在这宅院之上的阴霾已经全然消失,宅子里一片灯火辉煌;没有了烛火纸钱的味道,也不再有当初的梵音缭绕。  楚霄云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而驻足。一个身影迎上前来:“楚捕头,缘何站在这里,请随我上正厅。”  然后对引路的家丁轻斥道:“怎的如此怠慢楚捕头。”  引路的家丁垂首退立一旁:“小的……”  迎上来的人正是顾青云。楚霄云听到顾青云的斥责,笑道:“府上太气派了,我看得入迷。不关下人的事。”  顾青云拱手行礼:“楚捕头您来怎么也不让人传句话,我好派车前去接您。前去县衙呈贴的下人也是不会做事。”  楚霄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没时间往深处想,注意力被顾青云手腕上缠绕的纱布渗出的血色吸引了。  “顾公子这是……怎么还在流血?”今日可以说是顾青云大喜的日子,提及他在大牢中所受的伤实在有些煞风景,不过顾青云在县衙休养了那么久,回到顾家肯定会有顶级的医疗。这伤口怎么反倒裂开了?  顾青云看了一眼自己拱起行礼的手,放了下来,宽大的袖摆遮住了手腕的伤口,顾青云随意道:“无妨,不碍事。昨日回来,拜见族中长辈,敬的茶太多,可能受累了。”  “那最近还是要少活动。”楚霄云叮嘱道,“可别留下什么隐患。”  “多谢楚捕头关心。”顾青云的手隐藏在衣袖中,对着正厅做了个手势,“楚捕头,里面请。”  楚霄云连忙摆手:“我现在很忙,就不坐了。此番前来是拜访令尊,还得有劳顾公子帮忙通传一下。”  “这个……有什么事情那么急,不能晚些去吗?一会县令大人、主薄大人就来……”顾青云道。  顾家还请了县令大人前来?今儿这事儿真多,真乱。不过想到俞鹤一个人在庄府忙碌,还等着自己前去签字,楚霄云没时间去消化这些。他对顾青云道:“庄迪潜逃,庄宅的财物还等着我去清点。还得麻烦顾公子帮忙请一下令尊大人。”  “我与庄兄……庄迪,原本以为伯牙子期之情。却不曾想……”顾青云听楚霄云说要去清查庄府,一时间颇为伤感,“楚捕头既然有公务在身,顾某就不强留。家父在正厅迎客,我让仆人带您去花厅。我去请父亲。”  “顾公子不要多想,这不是你的错。”楚霄云安慰道。  “哎——”顾青云长叹一声,意尽于此,“楚捕头,您稍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9 10:41:40~2020-08-10 15:4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茜.21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2章 占妻案(31)  楚霄云没想到来的人除了顾员外, 还有顾员外的夫人。对于周英不肯收那些钱,两人明显都很失落,神色间还颇为愧疚。  毕竟做了几年的一家人, 也在一起相处了两年,落得如今的结局,遗憾是正常的, 失落也可以理解,但是这种愧疚之情从何而来?  顾员外夫妇的反应出乎楚霄云意料, 令他颇为不解。  不过委托之事已毕,无论结局如何, 都是当时人的选择, 他也没有必要过多纠结。  离开顾府, 走了些脚程再回首。看着顾家高大的门房, 宾朋满座的样子, 再想到早些时候在那所低矮的木房中所见周英的处境,不由心存唏嘘。  思绪纷飞间, 一道火花在楚霄云脑海中绽放,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 但还是被楚霄云敏锐的抓住了。  楚霄云想起一件事, 一件之前是不了解, 现在是很迷惑的事。之前他一直以为庄家的势力大过顾家, 顾家虽不知谁在暗处使坏,但明暗斗争中, 顾家斗不过庄家, 才使得顾青云身陷囹圄。特别是郑兴帮他查到庄迪的老家原本在庆州府,而不是和静县这个小县城,更坚信了他这个意识。  就像现代人, 一般都认为市里、省城的人会比县城的人有钱一样;那么古代,自然也认为州府的人要比县城的人有钱。楚霄云不可避免的也陷入了这样一个误区。  可今日却听闻和静县的百姓说,顾家在附近州县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楚霄云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前世,也不是全国首富就是首都人啊!再想到明朝那个首富沈万三,周庄之所以扬名,不也是因他而起。沈万三这个明朝首富,其居住地既不在见过之初的南京,也不在后来定都的北京啊。自己之前的认识实在是有失偏颇。且从今日顾家宴请全城百姓来看,可看出和静县百姓对顾家的评价,所言非虚。  既是如此,顾家的财势应该远在庄家之上,那为何庄迪指使周胜诬告顾青云一案,顾青云非但没有凭借家里的财势摆脱嫌疑,反而落得个死刑的下场?但凡能用钱财解决的事,对顾家来说,那都不叫事吧?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楚霄云认可这种权势、钱财大过法律的行为。只是对于古代这种法制不健全的时代,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难道是县丞等人真的高尚到能不为钱财所动?顾青云的下场真的只是县丞等人断案不清的缘故?  但从周胜所述来看,庄迪都会收买于他,又怎可能漏掉县丞等人。说明县丞等人不是钱财收买不了的人。既是比拼财力,顾家没有认输的道理!何况要救的,还是自己的独子,怎会不倾尽全力?  话又说回来,如果县丞等人不管由于什么原因,他们不得不与庄迪绑在了一起,站在财力雄厚的顾家对面。县衙这一层关系走不通,还有上面州府的关系呢?顾家为何不积极奔走,而是息事宁人,引颈受戮,坐以待毙?  这实在有违常理!  去庄府的路上,楚霄云想了好多,脑子里乱哄哄的。这个案子,真的是这样就结束了吗?他有些疑惑。但是庄迪诱拐周英的目的,周英作为当事人已经说了,并且周英没死,这是最大的事实。其他所有的疑惑,在周胜状告顾青云杀妻灭口这个案子的本身面前,都显得那么那么苍白无力。  楚霄云觉得自己困惑极了!  自己一个人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来,还是等见到大人了再做商讨。如今俞鹤一个人在庄府忙着,倘若把庄府的财产清点完毕,不知道会不有些别的发现。想到这里,楚霄云加快了脚步。  在庄府,楚霄云与俞鹤协力,进度快了许多。没等到放衙时间,有人前来通报,说顾府请衙门的人前往顾家做客,未尽之事,明日再了。  原来此前顾青云所言是这事,顾家还真的上县衙呈了帖子,只是自己在外奔走,不得而知罢了。  顾家大宴宾客三日,衙门要留人值守,紧要公务也不能停,衙门中人可轮流前去。楚霄云对俞鹤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一般第一日都是一门署衙的主官先去,没道理让一个下属先去的。俞鹤连忙摆手:“捕头,您折煞我了。” 第57章 楚霄云颇为赞同:“是的,趁着没有案子,大家伙该休沐的赶紧休沐。等有了案子,又有得忙。”  俞鹤顿时就被吓惊醒了:“捕头,你可千万别乌鸦嘴,这还没歇上呢。再说了,最近千万别有案子,有案子也千万别有人命案。”  “为什么?”楚霄云好笑地问,“案子来了,还管你什么案子?”  俞鹤道:“县衙的仵作判了死刑,已经上报刑部,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熟练的仵作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大人有意招以前被发配儋州的那个老仵作回来,可儋州与和静县之间千山万水,还不定什么时候人才能赶回来呢。”  “哦,是哦。你不说这事我都忘了。那最近是不能有事。”楚霄云道,“气势我觉得你挺有当仵作的天赋的,怎么没考虑过当仵作?”  “打住。我老爹就是干仵作的,就是不想被他逼着子承父业,我才跑到和静县来当捕快的。”俞鹤连连摆手,“不然你以为我为啥不在我们云岭县谋个差事。”  “呵~”楚霄云被俞鹤的样子逗笑了,这人都结婚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还处在中二叛逆期呢。  “捕头,这案子了了,接下来你打算干啥呢?”俞鹤当然不知楚霄云是怎么腹诽他的,依旧热情地问。  “休沐吧,我也好久没休沐了。回家陪媳妇去。”楚霄云乐呵呵地道。  他嘴上说着回家陪媳妇,心里更想的是他得抽出时间来好好精进下自己的功夫了。以前还好说,大部分时候,坏人都会忌惮些官府的权威,一般不敢轻易对衙门的人动手。但现在情况显然已经不是这样了,自己三番两次被人刺杀,那些人早已经不忌惮官府这个权威了,他必须得让自己强大起来,否则别说为民除害、保一方平安了,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护不了。  两人一路聊着,直到进了县衙后到了岔路口分路才作罢。  第二日,楚霄云应卯之后就去签押处找郑兴。郑兴已经早早的坐在他的案桌之后了。  “哟,楚兄一大早的,什么风把您吹来我这小地方了?”郑兴看见楚霄云来访,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笔山上打趣道。  楚霄云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在郑兴对面坐下:“哥今儿来找你帮忙的。”  郑兴挥挥手:“去去去,真是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你有我大吗?还给我当哥。”  楚霄云笑嘻嘻地:“是是是,小弟今日前来,是请郑兄帮忙。”  郑兴无奈地摇摇头:“就知道你来找我没什么好事。说吧,又有什么事?”  楚霄云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劳郑兄查一下顾、庄两家在和静县的家产。如果有涉及从和静县转移到外地的文书,也一并汇总给我。”  听到楚霄云的这个要求,郑兴敛了脸上的笑容:“顾家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怎么还查呢?”  “就是有点小问题,感觉没理顺,那就查清楚啰。”  保密意识什么时候都是不能缺少的,即便是多次帮自己的郑兴,不到最后真相大白,也不能随便说的。  郑兴听罢语重心长地道:“顾家财大势大;庄迪牵扯到胡人,现在还没有归案。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水再深也有底吧?我就想见见这个底。”楚霄云道,“就说你帮不帮兄弟这个忙吧?”  郑兴盯着楚霄云看了半晌,然后乐了:“楚兄,你有这样的魄力,虽然兄弟我自己做不到,但兄弟我佩服你。帮,怎么会不帮呢!不过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小小的签押,分担的事务只有一小块,平级还有各个签押,上面还有主薄大人,所以可能有些情况查不到,或者有遗漏什么的。”  楚霄云连忙道:“无妨、无妨,能查到多少算多少。我就随便看看。”  “那行,等我查到了就通知你。”郑兴不知什么时候把毛笔重新拿在了手里,真转着圈玩。  查找顾庄两家资料的事算是有了着落,所有的事也就暂告一个段落,楚霄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找县令大人休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占妻案》是这三个案子最长的一个了,终于写完了。  新做了个封面,不知道好不好看。感谢在2020-08-11 16:53:08~2020-08-14 17: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梦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4章 贪腐案(1)  从签押处出来, 楚霄云就去找了韦京翰,请求休沐。县令大人也很好说话,爽快地批了。  楚霄云想起俞鹤的祈祷, 和自己上次休了一半的婚假,笑道:“但愿这段时间太平一点,别我休假半路又被召回来。”  韦京翰笑笑:“现在什么事情能大过衙门内部的事呢。”  “啊?”楚霄云听得有点懵, “衙门里有什么事?”  “没事,去吧。”韦京翰挥挥手, 示意楚霄云离开。  楚霄云懵懵的出了县令大人的书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 县令大人指的大概是县城那一派了。综合自己进入衙门以来的了解, 县丞他们一派可以说贪赃枉法, 凡是作为官员可能犯的和不可能犯的罪, 他们应该都犯了, 到如今还屹立不倒也是一件怪事。县令大人好像也投鼠忌器的样子,实在令人不解。  不过这些事就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了, 先去休假吧。休完假了, 真要有什么硬仗, 到时再作计较。  楚霄云哼着小曲回到住处, 准备告知苏文自己休沐, 给他一个惊喜。谁知等他推门进去, 却看到苏文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神色看上去很不好。  这可把楚霄云吓坏了, 他将佩刀往桌上随意一放, 三步并着两步地奔到床前,抓起苏文的手焦灼地问:“文文,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吓人?”  忽地想起前两天自己为从顾家宴席上早退, 借口说苏文身体不适的事来,这该不会是应验了吧?这才隔了一天呢,如果苏文真的有不适,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吧?前世唯物主义的楚霄云觉得自己这时唯心起来,看来人到着急无助的时候就容易相信外力的作用。  苏文气息奄奄地道:“我也不知道,昨日起就开始犯恶心,我想着是没睡好就多休息,谁知后来越发严重,总是想吐。今儿早上起来越发难受,刚才终于吐了,现在好些了。”  现在这样还是好些了的样子?那之前不好些的样子是什么样?楚霄云心疼坏了:“文文,你身体不适怎么不跟我说呀?”  苏文白着一张小脸道:“你昨日不是很忙吗,再说我就是犯恶心,也没什么大事。”  楚霄云还以为苏文是今天才不舒服的,没想到昨天就已经不舒服了。自己真是一张乌鸦嘴。他恼得直想抽自己两巴掌。又想起自己昨日晚归,回来的时候苏文已经睡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苏文不适,越发内疚:“文文,都是我不好。”  说着拿起苏文的手拍了自己两巴掌。  苏文抽回自己的手,他望着楚霄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这是干嘛啊?哪有那么夸张。”  楚霄云三下二除五换了便服,双手一抄,将苏文抱起:“文文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  苏文依赖地靠在他怀里:“我不怕。”  楚霄云抱着苏文一路风风火火地出了廨房的小院,捕房的人看着他们老大风风火火的样子,吓得赶紧往两边退。  楚霄云抱着人风刮过似的走在县衙大院里,迎面碰上于师爷也没注意。还是于师爷叫住他:“楚捕头,你这风风风火火干啥去呢?”  听到于师爷的声音,楚霄云才停下脚步道:“内人身体不适,我带他去瞧大夫。”  于师爷“哦”了一声,朝楚霄云走来:“我瞧瞧。”  楚霄云才想起于师爷就是岐黄高手,连忙抱着苏文走向于师爷。  三人相会后,于师爷拿起苏文的把脉,片刻后摸着山羊胡笑道:“恭喜楚捕头啊,尊夫郎这是有喜了。”  “啊?!”楚霄云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看到楚霄云傻愣愣的样子,于师爷还以为他高兴过头了,重复道:“真是个傻小子,你要当爹了。抱着人走慢点,小心磕到碰到。”  楚霄云还在努力地消化于师爷先前那句话中的信息,一时没有反应。穿来这个时代之初,他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有三种性别,双儿男生女相,身为男子还要嫁人生子。但知道是一回事,就算是以前见到过别的双儿挺着大肚子他也就是惊讶一下,毕竟觉得那些事离自己比较远,如今这事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才知道这种震惊远远不是看别人可以比的。  楚霄云低头望向怀里抱着的人。苏文的确比一般的男子要斯文柔弱漂亮得多,但眉眼间还是能看出来是个男子的模样,自己虽然顺从心意地弯了,却从来没想过他还能生孩子这事。如今这个事实就摆在他面前,他真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苏文听到于师爷的话,被呕吐折磨得萎靡的身子,心里顿时一喜。他兴奋地看向楚霄云,却见楚霄云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虚空发呆。苏文内心的欣喜一点点的被消磨掉了,他忐忑地望着楚霄云:“夫君,夫君不喜欢?”  “啊,哦,不是。”楚霄云听到苏文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苏文眼里一点一点退去的惊喜和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的不安恍然想起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反应吓着怀里的人儿了?  “我是……高兴过了头,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好的事!”楚霄云连忙解释。他都做好了弯了绝后的准备,没想到上天还能给他送孩子来。  实在是太特么令人震惊了!  “这傻小子……”于师爷捋着胡子大笑,对苏文道,“别担心,第一次当爹的人,差不多都这反应。”  然后转向楚霄云:“老夫我岐黄方面擅长解毒疗伤,这安胎之类的却是短板。”  “没事,谢过于师爷了。我自行去找大夫即可。”  楚霄云抱着苏文欲走,没走两步再度被于师爷叫住:“你且……等等…….”  于师爷看起来颇为纠结,最终还是道:“我给你介绍一个大夫,柳荫巷的柳大夫是这方面的高手。和静县前去找他安胎把脉、求子问药的数不胜数,你不妨带着你家夫郎去找柳大夫看看。”  “多谢于师爷,多谢于师爷!”楚霄云连连道谢,抱着苏文一阵风似的又刮出了县衙大门。在县衙外叫了辆马车,照着于师爷的指点,去柳荫巷找柳大夫。  上了马车把苏文安顿好,楚霄云才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前日乌鸦嘴惹得事呢。”  苏文“咯咯”笑出声,此看起来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楚霄云带着苏文赶到柳氏医馆时,柳氏医馆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医馆道路的两旁停满了马车和宽大的轿子,周围的树荫下或蹲或站着不少车夫轿夫;医馆的围墙下则摆了一排凳子,给有身孕,又雇不起马车、轿子的孕妇和双儿坐下休憩。排队的人看打扮,听谈吐,其中不乏丫鬟小厮;当然,还是家里人的更多;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和双儿?队伍中到只得见一个。看来这个柳大夫在妇产科方面的确医术高明,不然不会这么多人前来。  这个阵仗实在令人咋舌,看来就医难不仅仅是现代才出现的独特社会现象,古代也有啊。楚霄云看着面前的长龙,摸了两吊钱给车夫:“今儿这你这车我包了,你去帮我排下队。”  这大热天的,实在不宜让苏文过多劳累。  车夫接过钱,高高兴兴地排队去了。楚霄云留在马车里照顾苏文。  车夫刚排到队位,就有几个丫鬟小厮从医馆里吵吵咧咧地出来。看到站在队尾帮楚霄云他们排队的车夫,横眉怒对:“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插队呢?”  那车夫满头雾水:“我这不是站最后吗?哪有插队?”  刚出来的那群人道:“我们排你前面的,让开!”  “你们怎么能不讲理呢……”车夫与那几人争吵起来。  在那几人找茬的时候,楚霄云就准备过来过问的,才钻出马车就听到旁边的轿夫在议论:“哎,你说这王家,不也就是个门房的头吗,搞这么大阵仗是干啥呢?”  “人家在京城有人的,平时里就是横着走。再说这二夫人喜得贵子,眼看着要临盆,那王家老太爷高兴得跟啥似的。人受宠了不就气盛吗,瞧那八抬大轿,多气派啊。”  “但是……可惜啊,人家柳大夫就是不吃这一套。还不是让人赶出来乖乖排队吗。”  “啊哈哈哈,可不是嘛……”  原来是这么回事,楚霄云原本打算绝不让步的。不过听说对方眼看要临盆了,他又狠不下心。眼睛余光瞟到对面那台八抬大轿,微风吹起帷幔,轿子中的人倒是看得真切。硕大的肚子,真的是要生了的样子,楚霄云又有些不忍了。  “算了吧,让他站前面。”楚霄云走过来对车夫说。  “可是……”车夫还想说什么。  “就一个位置的差别,也等不了多久。”楚霄云道,“都是喜事来着,不必计较那么多。”  “……”既然东家都不计较,车夫也没道理把着不放,他让下一个位置,让那群人中的一个小厮站到他前面。  这时队伍中唯一一个挺着大肚子排队,看起来大概有四五个月身孕的双儿可能是站久了体力不支,排队的地方又没有凳子可坐,犹豫着左右张望了两下,最后直接坐到到了地上。原本都在瞧楚霄云他们热闹的长龙,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吸引了去。那双儿前面的一位大婶转过头来问:“小郎君,你这是咋啦?”  坐在地上的双儿苦笑道:“站太久了,我肚子有点难受。”  “哎哟,你怎么自己来排队啊?看这队伍前面还有多少人,啥时候才能轮到你。”  “对啊,早着呢。这么站着怎么受得住。”  “这真是造孽哟。你夫君呢?”  ……  面对周围人的议论,双儿不好意思地:“夫君外出谋生了。”  “那你家里就没有别人了吗?怎么让你一个孕夫独自出来看大夫?”先前那个大婶又问。  听得此言,双儿眼里双目含泪却是低头不语。 第59章 韦京翰这回是真生气了,他恼怒地一甩衣袖,转身就走,连于师爷也没有招呼。  于师爷望向方凌峰。  方凌峰接到于师爷的视线,叮嘱现场的兵丁:“收拾好现场。”  然后沿着韦京翰离开的方向匆匆离去。第86章 贪腐案(3)  楚霄云带着苏文出了和静县, 一路南下,走出去三四百里,找了个安宁秀美的乡村住了下来。她们在寄居的那户农家定了一日三餐, 按时相送, 免去苏文辛劳。本来楚霄云还要约人洗衣,苏文不愿自己衣服经别人之手,更不愿楚霄云衣服经别人之手, 最终只床单被套约了人换洗, 衣服还是苏文自己打理。  不得不说, 没有了案牍劳形, 四处奔波,这练武的效率是高了不少,功力也是蒸蒸日上。住了两天, 感觉安全无虞之后,放飞了方凌峰给他的信鸽,告知自己所在, 及练功心得。  韦京翰拿到这分消息,沉默了片刻, 告知方凌峰:“复:‘安心练功, 有召再回’。”  方凌峰点头:“是。”  楚霄云收到信鸽密函自是喜不自禁, 有此闲时美景,当是奋发图强的好时光。因着来前准备细致, 加之生活安逸,苏文这两个月来不仅各种生理反应减弱,气血也好了不少。  这两个月来,楚霄云将段城阳赠送的秘笈不仅全部过了一遍,而且反复练习, 功力大增。招式上可以说已经达到□□成的高度,剩下的一两成则需要长期的实践与练习;主要存在的问题在内力修为上,不过内力这种事,急不来,这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  虽然此时还没有接到来自县令大人的召唤,楚霄云还是决定带着苏文返回和静县。  苏文闻言颇为担忧:“夫君,如今于师爷给我们的易容装束已散,我们就这样回去,万一碰上杀手怎么办?“  楚霄云听了哈哈大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夫君我早不是两个月前的楚霄云了。倘若再有刺客,不过是来送死罢了。”  “真的呀,夫君真厉害!”苏文听了很高兴,望着楚霄云的眼里全是小星星,夸奖完全不吝啬。  楚霄云拿起包袱放到委托村人买来的马车上,捏了捏苏文的后颈笑了笑:“走啰。”  说着抱起肚子隆起已经很明显的苏文放到马车上:“文文,坐好啦。”  苏文笑得很欢:“夫君,你前几天练习驾马车,这么就快排上用场了。”  楚霄云得意地道:“当然,我那是未雨绸缪。”  因为不着急赶路,两人驾着马车走走停停,走了四天才进入和静县城。在乡下呆久了,再进入这个富庶的县城,顿时有种繁华的不真实感。  苏文在马车里撩着窗帘看街上的人情风物,久别重逢,自是分外亲切。走着走着,马车愈来愈慢,最终甚至停了下来。  苏文甚是奇怪,他放下窗帘,转而撩起车门帘,轻笑一声,戳了戳自家夫君的腰:“夫君,怎么停车了?”  楚霄云捉住苏文不老实的手,快速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然后佯装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伸长脖子往前看了看。  目之所及除了一辆接一辆的车马,和黑压压的人头,什么也看不见。楚霄云坐回车架上:“我也不知道啊,前面的车都停了不走,咱们也走不了。等等,我找人问问啊。”  说着他叫住对项而来一个行人问:“大叔,前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拥挤?”  苏文则傻愣愣地坐在车内,摸着自刚才己被楚霄云亲过的手背,白净的脸上后知后觉地飞上两朵红霞。  路人大叔道:“王门头的小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今儿个摆满月大宴,这条路上的车马差不多都是贺喜的。前面在进门,自然是挤了。哎,你们不是去吃喜宴的吗?”  大叔同行的人撞了撞路人大叔:“那是人家二夫人,可得宠了,你胡说八道,小心被有心人听到找你麻烦。”  那大叔赶忙嘿嘿笑着给自己辩解:“对,是二夫人,我刚才说错了。”  楚霄云刚从外面回来,哪知道这档子事。不过在衙门里,既然赶上了,同僚有喜肯定得去捧个人场。楚霄云了解了情况,向问路之人道了谢。他想掉头绕道而行,才发现后面已经被其他的车马堵上了,到头也是不可能。  “文文,你还是进车里多休息休息吧。估计这条街一时半会走不出去。”楚霄云扭过头苦笑道。  苏文探头出来看看:“夫君,你也进来休息休息吧,都赶了一上午的车了。”  楚霄云摇摇头:“傻瓜,我得看着路啊。前面有人走了,我就得往前挪一点。不然后面的人还不骂娘。”  “也是哦。”苏文吐吐舌头,为自己刚才幼稚的想法感到好笑。  马车停在原地不动,苏文在车里坐了一会,实在无聊,忍不住又撩开门帘问:“夫君,是我们上次在柳大夫那里碰到的那个很大排场的王夫人吗?”  “应该是她。”楚霄云答道。这和静县也就一个王门头,不是他小妾还能是谁。  “咦,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生了。”苏文道。  “不是生了,是孩子都满月啦。”楚霄云道。  “啊这么快?”苏文有点傻眼。  楚霄云笑道:“我们都出去两个月啦。傻瓜。”  “也是哦。”苏文算回时间,傻笑起来。  前面车流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楚霄云驾着马车跟着车流、人流一点点的往前挪动。没想到在古代也能体验一把堵车的乐趣,看来堵车这事,也不是现代独有啊。  堵了两刻钟,终于畅通了一点。楚霄云随着车流驾车缓缓驶过王家时发现,前去贺喜的人,个个都是大包小包,两手没空着;甚至在其中发现不少官轿,明显不是和静县官员的轿子。  和静县也没那么多官员。  这王家还真是热闹,不过这阵仗就有点整不明白了。  终于驶过那段嘈杂拥挤的路段,楚霄云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苏文也重新鲜活起来,他又坐回窗边,看沿路的风景。  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在街道旁边的商贩中。苏文不确定地回头望了望,连忙喊楚霄云停车:“夫君,我好像看到周姐姐了。”  “谁?”楚霄云勒住缰绳,停下车来问。  “周姐姐啊,我看到周姐姐在那边卖东西。”苏文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  楚霄云探出身子顺着苏文的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我特意确定了才喊你的。要不你把车停到旁边,我们去看看。”苏文道。  这里与王家相隔不远,是和静县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不过这会人流较小,不知大家是不是都到前面去瞧热闹了,显得这里相对冷清。楚霄云环视周围一圈,心道:将马车往边上停上几分钟,应当不会妨碍交通吧?  楚霄云答了声“好”,下马将马车牵到一旁连接小巷没有店铺的路口,将马栓在一旁的石墩子上,然后扶着苏文下车。  苏文拉着他往先前来时的地方快步走去,急得楚霄云连忙叮嘱:“小心点,走慢点,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咱不着急。”  苏文经过这两个月滋养,体质比之前明显好了许多,走起路来都带着风,经常吓得楚霄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倒回去走了二十多米,苏文带着楚霄云在一个刺绣摊前站住。楚霄云才看到眼前这个穿着一身花布衫,头上扎着一块花布巾,乍眼单看衣着,还以为是个中年妇女的,正在做女红的女子竟然是周英。  周英这副打扮,完全就是一副标准的村妇打扮,难怪自己刚才驾车路过没认出来。  “周姐姐。”苏文见了周英欣喜地叫道。  周英听到喊声,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见苏文,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微笑着回了苏文一句:“是小文啊,你回来了?”  说罢将手里的刺绣放在一边,起身与苏文夫夫寒暄。  “是啊。夫君休沐,我们去外地住了一段时间。”苏文答道,“你在这里卖刺绣啊,生意好不好?”  周英笑道:“还好啊。你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一个。”  转而对楚霄云问候:“楚捕头。”  楚霄云点了点头,还沉浸在周英这副打扮的震惊之中。  虽说周英依旧丽质天成,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装,眼前的周英与上次相见的周英相比,这差距实在是大了些,一时让他缓不过来。  苏文的思绪则在摊子上的刺绣上,这个摸摸,那个拿拿,都好喜欢。可是摊位上的刺绣大多是披帛、手巾、团扇、锦画一类的女子用品和家居装饰,他能用上的也就是钱袋。看来除了衣物上之外,这刺绣还是女子和家庭装饰用得多。  听了周英的话,他看着小摊上堆积如山的刺绣想了想:“不要送,我要个买个钱袋。”  说着从刺绣摊上一堆绣品中选了一个绣着剑兰,颜色明亮的一个钱袋。  苏文选好了,周英却不肯收钱。来回推却中,苏文看到周英的手上到处都是皲裂的伤口,再不复两月前初见时的细嫩。可现才八月啊,又不是寒冬腊月,周英这手怎么会这样?  苏文惊愕地抓住周英的手,痛心地问:“周姐姐,你手怎么了?”  周英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因为穿的是短打,手也没有以往宽大的衣袖可藏,她只能将手藏到摊位下:“这钱袋三十文一个,你放下钱走吧。”  苏文还要追问,周英把头扭向一边:“真的没事。”  苏文望向楚霄云。  在刚才苏文的惊呼声中,楚霄云也看到了周英的那双手,说实话,他的震惊不亚于苏文,只是他没有那么情绪外显罢了。此时接受到苏文询问的目光,想到周英的性格,他点点头:“喜欢就拿着。”  说着将五十文钱放在周英的摊位上:“我还是识货的,你这钱袋三十文买不了。东街绣坊三十文的钱袋绣工就不说了,布料也没有你用的好。”  周英也不吭声。楚霄云道:“今日我们还有事,周姑娘,告辞。”  说罢拉着苏文走了。  直到他们上了马车,马车消失在视野中,周英才拾起摊上的五十文钱,放进自己的钱袋里。然后收了摊位。  苏文跟着楚霄云上了马车终于忍不住问:“夫君,你怎么都不惊讶周姐姐的手怎么了?”  楚霄云道:“街上那么多人,她又要强,问了徒伤她自尊罢了。”  苏文想想,也有道理。回想起周英那双手,忍不住一直和楚霄云唠叨。楚霄云把马车驾出去一段距离,找了个专门供市民停马车、栓马匹,类似现代社会停车场的地方把马车停下。  苏文一边下车一边奇怪地问:“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楚霄云道:“找她摊位周围的人打听打听。”  苏文道:“你不是说怕周姐姐伤自尊吗?”  楚霄云道:“方才我已经见她在收拾摊子,现在应当走了。”第87章 贪腐案(4)  两人返回先前周英摆摊的地方, 周英真的已经不在那里了。  楚霄云问旁边的摊贩:“方才那个女子,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摆摊的?”  旁边的小贩见是刚才去而复返,被周英称着“楚捕头”的楚霄云, 不知道这位县衙捕头如此相问是何用意, 心里有些毛毛然,回话也很迟疑:“……那个女子么,两个月前就来这摆摊的。”  楚霄云回想着刚才见到周英, 两旁的小贩都有意的与她的摊子隔点距离, 按道理这些人是不会让她在这里摆摊的, 周英又是怎么拿到这个繁华街道的摊位的呢?  “哦, 她生意怎么样?”楚霄云再问。  另外有小贩看楚霄云来打听顾家的休妻,说话又和气,忍不住好奇上前搭话:“她这两个月来一件东西都没卖出去过。还是你们刚才给她开的张呢。”  苏文听了, 完全不敢置信:“周姐姐不是说他生意还好吗?”  楚霄云安抚地拍拍苏文的手,对上前搭话的小贩道:“既然没有生意,她为何天天还来摆摊?”  那小贩听了撇撇嘴:“这个摊位是县衙一个捕快给她挣来的, 她不来,这摊位就是别人的了。”  县衙捕快, 还能为周英出头的, 想来就是俞鹤了。 第61章 俞鹤连连点头称是:“老天都知道我们现在没有仵作,所以不忍心有什么命案发生。”  其他捕快有的连声附和,有的则让他别乌鸦嘴乱提。  “或许老天本来忘记了,这一提醒,不是又想起来了?”  “你这什么意思?老天不是向好吗?难道还看不惯人闲着,弄出人命来?”  ……  捕快们在捕房里斗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这时,县衙外传来击鼓的声音。  “快,准备升堂。”楚霄云起身对大厅中众人道。  一阵忙乱后,众人快速整理好着装,需要上堂的上堂,不需要上堂的办公,以备不时之需。  堂没升多久就退了,但事情却来了。  下堂来的捕快回来后对俞鹤道:“你真是个乌鸦嘴,刚说没命案,现在就来了。”  端坐主位的楚霄云很诧异:“怎么回事?”  下堂回来的捕快回道:“王门头小妾家中来人击鼓鸣冤,说他女儿不明不白死了。”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王门头的小妾死了?”楚霄云惊讶地问,“王家人怎么说?”  “王家人今日未到堂,大人命我等前往王家勘查,再做计较。”下堂回来的捕快道,“县令大人让捕头你去他书房见他。”  传完话的捕快眉头深皱:“但是现在县衙都没仵作,怎么验尸啊?”  楚霄云略一思索:“俞鹤,你先带人前往王家问案验尸,我去见过大人便去王家与你汇合。”  俞鹤很郁闷:“捕头,我是捕快,不是仵作。问案我行,仵作……”  楚霄云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不比一般的仵作差。去吧,仔细点。”  俞鹤惊呼:“别给我扣高帽子,查不出来我不负责。”  楚霄云微微一笑:“那你自己看着办。”  俞鹤哀嚎一声,无可奈何地对身边的捕快道:“帮我去仵作那边借个工具箱来。”  楚霄云见完韦京翰就直奔王家,王门头的小妾此时已经被收敛在棺材中,王家内外白幡高挂,哀乐声声,好不凄惨。楚霄云想起一月前来这里吃添丁酒,到处一片火红,商贾百姓、地方官员都往来不绝。如今两相对比,真是恍若隔世。  楚霄云去到灵堂,问俞鹤:“怎么样?”  俞鹤摇摇头:“王家人道易茹贞产后情绪不稳,焦虑失眠,经常独自哭泣,有时还虐待婴孩,他们经常只能让家中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没想到一时疏忽,最终还是出事了。”  说完俞鹤想起自己忘了介绍:“易茹贞就是王家那名小妾。”  俞鹤一开口,楚霄云就想起现代医学上的一个名词,产后抑郁症。这种病症的表现与王家所道一模一样,产后易怒焦躁,情绪不稳,情况严重的会自杀甚至杀婴。难道这王家小妾是产后抑郁才自残的?  “怎么死的?”楚霄云问。  “昨日丫鬟叫人用早膳,推门进去,就见易茹贞的尸体挂在房梁上。”俞鹤答道。  “上吊自尽?”楚霄云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而又问,“他丈夫呢?没跟她睡?”  楚霄云不解。  问完才想起,王门头跟他可不一样。他就苏文一个媳妇,王门头可是家里几房妻妾,这在谁房里睡,那得轮着来。  “没有,王房头道,因易茹贞产后睡眠不好,怕打扰她休息,产后就没在一起睡了。”俞鹤道。  这些闺房之事现下暂且无从验证,楚霄云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继续问其他的:“尸体有无异样?”  “目前看起来并无异样,是活着的时候上吊的。”俞鹤道。  “有无被强迫的痕迹?”楚霄云又问。  俞鹤还是摇了摇头。  楚霄云想起此前县令大人的召见,道易家坚称他们在女儿产后多次见面,女儿生产前后并无异样,且王家是在女儿死去的当天晚上才通知的娘家人。认为女儿的死必有蹊跷。  末了韦京翰道:“把这案子查实,将和静县的肮脏污秽一次拔出。”  韦京翰是何打算不言而喻。  楚霄云也觉得此次王门头添丁之喜太过招摇,百姓怨声载道,传言就算不完全属实,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此前他向县令大人汇报,县令大人对此并不以为然,一句“你有证据吗”就给挡了回来。今日态度却是质的变化,要他用这个案子把和静县官场贪腐一事查实。  楚霄云心中不解县令大人态度之变化,情感上他偏向县令大人没错,但他并不想过多地蹚官场争斗的浑水,因此更加小心谨慎,不想因为情感上的偏差,出现案情侦办上的偏差。如今的生活虽不富足,却也衣食无忧,他很满意如今的小日子,他希望能与苏文就这样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不卷入那些未知的是非之中。  在现代社会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刑警队长,也不想穿越之后能做出什么名动朝野的丰功伟业来,只要对得起本职工作足也。  楚霄云想起县令大人几个月之前说,整个天下的状态才是活的。可是他通过这几个月的了解,发现天下的状态颇有些以往古装剧电视里演的风云激荡,大成朝好像并没有此前他认为的那么安稳。  他不清楚这些风云离他有多远,但他隐约觉得韦京翰离这些风云好像并不远。韦京翰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和静县是有备而来也说不定。而自己只想护一方治安,养家糊口,如是而已。  所以此番查案,务必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楚霄云提醒自己。他想了想:“将王易氏的尸首带回县衙验尸房冷藏备查。”  俞鹤惊讶地看着他:“捕头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楚霄云道:“我们掌握的情况太少,双方人员都还没有一一过问。如今天气炎热,为防止尸首腐败或是遭人破坏,还是带回县衙的好。”  俞鹤点点头:“我去找王家的人说。”第89章 贪腐案(6)  俞鹤找王家商议带走尸体, 遭遇了一点阻碍,但最终王家还是放行了。  王易氏尸首被捕快带回了县衙,楚霄云拿着此前俞鹤带人做的现场勘文和问案卷宗找王家人谈话, 王家的对答与俞鹤记载的卷宗上如出一辙, 并无半分出入,也无半分破绽。  对于王家为何早上发现尸首,隔了大半日晚上才通知其妻娘家这一疑问, 王家的说辞是怕老人接受不来, 一直在为难、犹豫, 不知如何开口。  这理由可以很真, 也可以很假。这是个疑点,但需要证据的支撑,没有证据, 一切都是徒劳。  楚霄云得了王家的口供,又去了现场。根据王家人的描述,让人演示了一遍易茹贞上吊的场景, 并未发现有人为谋杀迹象。  王家这里没有突破,目前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易家。楚霄云带人回了衙门, 命人传了易茹贞的父亲前来问话。易父话语之中皆言自己女儿身体一向很好, 与人相处开朗热情, 且生育后心情颇佳,绝无半点王家说的喜怒无常之症。  “你只因这个便肯定你女儿不是自缢?”楚霄云问。  问案不能带个人情感, 有时问出的话难免无情。  易父迟疑了一下道:“我女儿前些时日曾回来说,王家答应让她做平妻,所出为嫡子。”  “什么?”楚霄云颇为惊讶,“此言当真?”  虽然楚霄云的前世是生长在一个一夫一妻,无论是儿是女皆享受同等权利义务的平等社会, 但不妨碍他知道在封建社会妻妾不平等,且由此带来的种种利益纠葛。  作为正妻,作为嫡子,在封建大家庭里能得到的,绝对不是一个小妾所能拥有的,这也是前世生活的时代,朝堂宫斗剧、大户人家的宅斗剧层出不穷的素材。古代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妻多妾,平妻的现象极少出现,并且就算偶尔出现平妻这种事,在嫁娶的时候就已经定了。  王家在娶易茹贞的时候是以小妾的名义取的,为何会在成亲之后突然答应给她平妻的待遇?若说是因为喜得贵子的缘故,王门头的原配也是生有儿子的,并且他另外一个小妾也生有儿子。由此可见,王门头是不缺儿子的,因易茹贞生了儿子就给他平妻的身份,给她生的儿子嫡子的身份有违常理。  然易父肯定地回答:“小老儿所言绝无半句假话。”  “你是因为这个怀疑你女儿死于非命?”楚霄云道,“你可问过你女儿,王家为何要将她升为平妻?所出即为嫡子?”  易父道:“我女儿没说,她说我们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只要等着以后享福就可以了。她回来跟我们说这事的时候,非常很高兴,说要熬出头了。我们也能看出来,她是真的高兴。市井传言都说王家很宠我女儿,我想着可能是因外她生了儿子,王家给她的奖赏,也很开心……谁知道,没几天,却这样了……”  说罢易父抬起袖子擦拭着溢出眼眶的泪水。  这其中悲喜,真是天上地下,楚霄云内心也颇为感慨,对于易父的悲伤他完全能够感受。  然则细想下来,今日在王家问案,王家人半点没有提及这平妻一事,这里面的确是大有古怪。这要么就是易茹贞产后情绪失控,一厢情愿的幻想;要么就是这个案子的症结所在。不管是哪种,这怕是一个死无对证之言。不过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去王家走一遭,起码看看王家对待这个说辞的反应。  见楚霄云沉默不语,易父不安地道:“楚捕头,我女儿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她经常去柳氏医馆看诊,要是有问题,柳大夫医术那么高明,能不说,能不给治吗?”  经易父的提醒,楚霄云想起还有柳氏医馆这个地方值得走一趟。  想到这里,他对易父道:“老人家,你先请回。等有了需要,或者案子有了进展,我们再传你问话。”  打发走易父,楚霄云命俞鹤仔细查验尸体,自己则带人匆匆再度前往王家,询问平妻一事。  现实与他设想的并无太大出入,王家对此矢口否认,并称这大概也是易茹贞精神错乱,胡思乱想出来的。并由此对楚霄云语重心长地道:“楚捕头,您看,我们说的都是事实。阿茹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喜怒无常,胡思乱想。王家这一辈已经有了女主人,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再添一个平妻呢,这不是找事吗。一般也没这个理儿呀。”  王家这话说得也没错,这的确是没事找事。不说别的,王门头的正妻就不可能答应,那不仅是对她地位的冲击,更重要的是还威胁到她儿子以后的地位。除了王门头的正妻,另外一位小妾也不会答应。原本名分排在自己后面的人,一下子跑到自己前面,自己和儿子那不得更靠后了嘛。对王家本身来说,一旦易茹贞做了平妻,诸如以后家业谁来继承之类的,那不又有得争了吗。对于一件只会带来更多纷争,使得家宅不宁的事,何苦来着。  如今王家与易家各执一词,又无实证,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相,楚霄云决定上柳氏医馆走一遭。  柳氏医馆看诊的人还是那么多,医馆两旁停满了马车、轿子;围墙下的长凳上坐满了孕妇及孕妇的家人。这天没有风,秋老虎的威力十足,大家好像都有点秋乏,医馆外的小院子和街道两旁十分沉静。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有一对小夫妻搀扶着从看诊室出来。医馆外等候的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沉静的人群就像一个石子投进静泊的湖水里,有了声响。等候的人中有人窃窃私语,说这是一个求子得成,前来看诊女子。  有人补充道:“也是来还愿的。你们不知道,早些她来时候,家里带了好多礼呢。”  “那是当然。他们成亲多少年了,都没有孩子,找柳大夫瞧过之后,吃了几副药,就有了喜,能不大礼感谢吗!”  等候的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开来。  楚霄云初次带苏文来看诊的时候,不是没听说过柳大夫的送子神功,不过那日苏文身体不适,他整颗心都在苏文身上,故而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旁的事宜。如今心中有事而来,就分了注意给众人的八卦。  他看着那个被夫君扶着,八面春风的女子,不由跟了句:“这柳大夫还兼送子观音之职啊,这么神奇?”  旁边等候的人好像颇为不满他这种对柳大夫医术质疑的态度。不过有人见他一身皂服,腰挎佩刀,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着装严整的捕快,想来是在公务之中,不想得罪,瞧了他几眼也没说什么。但也有人不卖账,故意炫耀道:“来找柳大夫求子的,就没有不如愿的。”  这话说得……是不是太满了?虽然他的确很敬佩柳大夫高明的医术,但敬佩也得实事求是不是。不孕不育,现代医学都还没有完全攻克,难不成这个时代还跑到前面去了不成。楚霄云记得自己只是穿越了,好像不是传书,应当不会有那种金手指开得闪瞎眼的事情发生吧?  不过这柳大夫医术的确高明,如果真能高到众人评价的地步,想来对易茹贞的身体状况的诊断应当很准确。走这一趟,能眀了易茹贞产后精神有没有状况,这也是一份收获,也能为案子排除了一种可能。  想到这里,楚霄云到希望柳大夫开开金手指。不过人都有逆反心理,楚霄云也有。见那人故意炫耀地针对自己,他忍不住顺口反驳了一句:“顾家怎么没求着呢?”  “哪个顾家?”有人问。  “自是青蓝巷顾家。”楚霄云道。  县里有这样的神医,顾家没道理不上门求医。楚霄云原本顺口的一句无心吐槽,却激发了大脑深处的另一个潜在思维。是啊,柳大夫医术如此高超,为什么却没让顾青云和周英有孩子?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又让楚霄云心中疑云再生。  药童送走那对还愿加看诊的小夫妻,折回来时正好听到楚霄云的吐槽。他不满地回道:“顾员外家又没人来求过医。”  另有医馆的学徒听到他们的说话,对药童道:“阿庆,休要乱嚼舌根,一会师傅知道,又该骂你了。”  药童吐吐舌头,转身进了屋。  楚霄云望着药童的背影,刚才不过是顺口吐槽的一件事忽然在他脑海中形成一个比较清晰的念头。  柳大夫既然在和静县美名远扬,若是药童所言属实,顾青云为何未与周英来此看诊?按周胜所言,顾青云是因周英没有孩子,遂产生了休妻再娶的念头,进而谋害发妻,因故未能得逞。  楚霄云依稀记得,上次来时,有人说起过,这柳大夫是四年前来的和静县。那时顾青云还没进大牢。如果是因为子嗣问题,顾青云不应当这么决绝,连近在手边的办法都不尝试,而采取最极端的方式。  楚霄云觉得 ,顾青云那个案子,想不通的地方实在是还有好多。不过这顾青云与周英是否确切没来看过诊,楚霄云觉得一会有必要一并问个清楚。  药童又开始喊后面的人的排号,被念到号码的人正要进去,楚霄云从腰间摘下自己的捕头腰牌,对那名孕妇及其家人道:“捕房办案,暂且回避。” 第63章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难怪当日之后,六扇门在平江和静县下游之后又北上的流经地段未能寻到庄迪的的任何踪迹。  此前自己因在庄府地下室发现生铁的矿石,联想到之前知合书店一案,在云岭县端掉的胡人窝点,他就自动把庄迪归到胡人奸细里面。当初追击庄迪之时,还在纳闷为何庄迪的船队不是逆流北上,而是顺流南下。  因为当时俞鹤说平江向南流一段距离后,又会北上。他一直以为庄迪的船队使的是金蝉脱壳之计,故意南下不引人怀疑,等到平江下游北上之后,再在北地卸货。因此他曾想县令大人建议,在平江北上流经地段,拦截庄迪。  韦京翰将这一消息向朝廷做了汇报。然则后面听闻朝廷出动六扇门,却并未在平江再度北上地段寻到庄迪船队的任何踪迹。如今听了韦京翰之言他才明白,庄迪要去的地方压根就不是北方靠近胡人的地界。他要去的就是南方,是燕王的封地。  燕王若想举事,自然也要招兵买马,打造兵器。生铁是必不可少之物。  如果真相就是这样的话,楚霄云想起顾青云杀妻灭口一案中另一位当事人,那个一度被当成已经死亡的受害人;一个挖空心思从夫家谋取金钱贴补娘家的蠢女人;一个不守妇道,心存二心的□□;一个失贞被弃的休妻……  这么多的身份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可实际上她只不过是无意间成了政治权利斗争中的一颗棋子,一个牺牲品罢了。  不过楚霄云有一点还是想不明白,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如此,为何当日自己上门询问案情,顾员外夫妇要与自己说起周英的种种不是;后来顾青云重获自由要对周英如此决绝。  楚霄云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  韦京翰沉默片刻:“面对无法改变的痛苦之事,或许恨别人总比恨自己容易些!”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经修订过,增加了一千三百多字,修补了其中的一些遗漏和当时仓促未尽的部分。大家可以重看一遍。第91章 贪腐案(8)  韦京翰此言让楚霄云久久无法言语, 现实的确如此残酷。有的人有的时候是依靠希望活着,有的人有的时候却是依靠仇恨活着。不管是希望的目标还是仇恨的靶子,有时候却都是活着的动力。  过了良久, 韦京翰又道:“如果不是有人想要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说罢韦京翰望向楚霄云, 目光特别直接, 好像要直达人的内心:“你看, 只是暗斗便有如此不该发生的悲剧发生;一旦明争,百姓该会遭受怎样的涂炭。霄云, 你知道这案子要怎么查了吗?”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如雷贯耳。一时间,纷乱的信息, 纷至沓来, 涌入楚霄云的脑海。楚霄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与韦京翰对视了一会,移开了视线:“大人, 您容我想想。”  楚霄云想了很多, 前世今生,有的没的,最后他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个故事。一个孩子在废弃的铁轨上玩耍,四五个孩子在铁轨上玩耍。这时,一辆火车呼啸而来。在废弃轨道和铁轨交接的地方有一个铁轨的切换器, 如果此时你正好站在切换器旁, 只有搬动切换器的时间,无法出去救人,也无法呼喊使孩子们躲避火车,会怎么做?  故事的结尾, 听故事的人面对这个假设的惨剧实在难以抉择,问讲故事的人,如果是上帝,上帝会怎么做?讲故事的人看着听故事的人,并不作答,听故事的人却知道了答案。(注1)  想到这里,楚霄云重新直视韦京翰,恭敬地道:“属下必将查清此案,决不重蹈覆辙。”  韦京翰凝视楚霄云半晌,随后倏尔一笑:“也好,是当如此。”  在楚霄云告辞离开时又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这次从韦京翰的书房出来,楚霄云从来没觉得这么累,步伐这么沉重过。在韦京翰问他知道这个案子该怎么查了的时候,他知道韦京翰其实是在问知道燕王坐大的后果吗。楚霄云不傻,当然知道天下只有稳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生灵才能不受涂炭。如此这般,燕王必然不能坐大。  他也想过,为什么在皇帝还在襁褓之中,实力最为弱小的时候,燕王都没能谋得大位。  燕王最后分封,说明其年龄最小,根基并不深,在诸王爷中势力应该是最弱的。想来他之所以能把持朝政那么些年,不过是占了当时人在京城的便利,控制了京畿要害,旁人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前世的曹操已经干过。但是曹操有实力,燕王却未必,否则他后来就不会又去了封地。  然则尽管燕王控制了京畿,天下却不只他一个王爷。上位者弱,那些距离大位与燕王同样近的人,谁又不想登得大宝呢?其他分封了的王爷自然不甘拱手将皇位让人,而且还是一个资历、实力不如自己,原来在同一级别的人。  如果自己不能上位,保持原状再图将来就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燕王控制了京畿,京城又有正统的皇帝在位,堂而皇之谋反,则不是顺天承运,不得民心,故而诸王只能私下争斗,巩固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没有把这种斗争摆上明面,这也间接给了小皇帝成长的时间。  燕王大约也会看到直接登位无望,才选择去了封地发展实力,以图实力逼宫。正是这样彼此制约,才造成了大成王朝这二十年来的现状。  燕王在皇帝年幼之时都未能上位,如今上位的可能性则更小了。和静县以前可以说是燕王的地盘,韦京翰能够到任,说明这里已经重新落到了皇帝的手中。按照如今皇帝收复失地的势头来看,眼下站皇帝才是上策。但事情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未知。前世历史上,汉朝诸王发起的清君侧的战争以失败而告终;然而明朝清君侧的战争却成功了。  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用前世网络的流行语来说,这是一个见证历史的时代。楚霄云真正思考过自己该如何选择,在他犹豫不决时,想到了前世看到的那个两拨孩子在两种轨道上玩耍的故事,顿时豁然开朗。如果说顾青云与周英的命运是人为制造的一个悲剧,他既然曾唏嘘感过,就没道理同样制造出一个类似的悲剧。  县丞一派在和静县当政时,的确贪赃枉法,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按律该杀的杀,该判的判,但不应该未尽调查,直接定罪。是非对错,就让事实来说话好了,他就当一个不做选择的上帝。  心中有了答案,楚霄云就那么回了县令大人。  韦京翰听了他的答复,没有逼他,只是警告他不要后悔。楚霄云现在也知道,和静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却是一个无论在地理位置、经济、人口上,都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一个地方。这里四通八达、九州通衢,有天下第一的首富家族,还有能抵其他地方一个州府的人口。如果这个地方燕王失而复得,实力壮大,万一有一天挑起战火,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他真能不后悔吗?楚霄云不知道。但他已经做了选择,那么,现在他就要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一步也不能出错。  当然,楚霄云的内心还是隐隐地希望,事实的真相能让对方坐实罪名。这样,既不用制造冤假错案,也减少生灵涂炭的可能。  楚霄云回到捕房,俞鹤已经领命离开了县衙前往云岭县。楚霄云让捕快将俞鹤的验尸记录拿过来给他过目。发现俞鹤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好多页,尸体各种特征都记录得很详细。基于这份记录,其实已经可以得出一个比较模糊的答案了,俞鹤却不知为何却说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是目前的判断还不能定论,便道没有发现?疑罪从无,这是法治的象征,仵作验尸是定案的关键,更应该谨慎。俞鹤是深得法制精髓,还是有其他原因呢?楚霄云合上验尸笔录,自从顾青云一案波折反复,他现在遇事就想得特别多,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既然没有仵作的结论,他也不能随意定案。闲暇下来,楚霄云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其他,一个疑惑渐渐在心头形成。  易茹贞原本是王家的丫头,一次意外被王门头看中当了个偏方小妾,她娘家的人都是地地道道的乡野之人,完全没有半点见识,他们是如何能够反应出王家说辞的问题?这种情况,王家肯定给了大量的补偿,不管真相如何,人都已经没有,易茹贞又还有好些个兄弟姐妹,为着生者,一般也就糊弄过去了。  且明知王家有刑部侍郎的背景,放在以往就是个明摆着的诬告罪名,是什么原因坚持了易家人的上告?是新来的青天老爷给了他们这样的信念吗?  经历了几次案子的转折,不由得楚霄云不多想。  但事情也不是逛凭想象就有结论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放衙的时间到了。想到还在知合书店等着自己的苏文,楚霄云暂时停下思考。工作不能松懈,生活也要继续,苏文现在更是需要自己的呵护。楚霄云还是按时放衙。  他去衙门马槽牵了自己的马,套上马车,驾着车赶去知合书店接苏文。  有了马车真是好,不仅免去了苏文往返来回县城和家之间的辛苦,还能利用这段时间在马车上稍作休息,攒下精神回家给尚未出生的孩子缝制衣物。  苏文原本是带着针线和布料在车上做衣物的,因着马车颠簸扎了两次手,楚霄云就再也不让他在马车上干活了。  苏文躺在马车上,其实睡着的时间也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目养神,与楚霄云唠嗑一日中发生的事。今日听楚霄云说起又发生了命案,苏文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得知死去的人是自己前些时日见过,当时还风光无比之人,苏文的惊讶,简直无以复加。  他不由得追问了两句,诸如人怎么死的,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楚霄云与他聊了个大概,说起王家人对易茹贞精神紊乱的指控。苏文听罢很是惊讶:“我前次去柳氏医馆看诊,我先进去洗手的,她当时还未出来,正与柳大夫说话,并未听柳大夫说她身体、精神哪里不好。当时她还有点不可置信自己身体情况的那么好,用玩笑的口吻问自己真的没有半点问题,什么也不需要滋补?柳大夫肯定的说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继续保持就好了。”  楚霄云听了很是惊讶:“柳大夫当日真是这样说的?”  苏文撩开一点门帘,对着楚霄云猛点头:“真的,我亲耳听着的。当初看就是羡慕她身体精神特别好,步伐矫健,满面春风,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我知道了,文文,你休息吧。”楚霄云沉默地赶着马车,既然易茹贞的身体精神各方面都很好,柳大夫为什么要为王家遮掩?都说柳大夫本人不慕权贵,刚来和静县时还与县丞等人不愉快过,却也贫富一视同仁,怎的就为王家遮掩起来了呢?这就有点想不通了。  难道柳大夫在人们口中的形象是假的?  楚霄云脑海中又把柳大夫的样子人品及之前与他简单的几次打交道的情景及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在心中过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像是个虚伪不实之人,也不像是折服于权势的样子。那他为何要说些不是出自本心,带有误导性的话?  楚霄云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他轻叹一声,暂时将这烦心事抛诸脑后,待明日应卯后再烦恼。想知道原因,最简单的事,是再上柳氏医馆走一遭。只是,走一遭容易,想要得知真相,难易却是一念之间。  有了马车,尽管楚霄云顾忌苏文的身子,车赶得捕快,但还是比之前楚霄云带着苏文走路快不少。就那么想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家门口。楚霄云下了马车,将马车牵进院子里。小心地将苏文抱下马车,再解开马匹,将车架在新搭建起来的加了顶的空架子下,将马牵到马槽旁喂食。  苏文有孕在身,楚霄云就不让他做饭,每次回家都是自己洗手做饭。苏文也乐得清闲,拿出剪裁好的布料和针线做着些小孩子的玩意。  楚霄云做饭期间偶尔走过来想拿起小衣物看看,被苏文嗔怪地拍开手:“你做饭呢,一手油烟还来摸宝宝的衣服。”  楚霄云嘿嘿傻笑两声:“我是觉得这小衣服、鞋帽什么的太可爱了。不过这些东西也太小了吧,小孩子能塞的进去吗?”  楚霄云表示怀疑。  苏文白了他一眼:“刚出生的宝宝能有多大,肯定能穿的。等过段时间我就做些他大一点了穿的衣服。不过大一点的衣服就不太好做了,要选布料花色什么的。也不知道是闺女、小子还是双儿。”  说到这里苏文整个人好像勾起了一些别的东西:“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要是双儿你会不会喜欢?”  楚霄云捏着苏文的脸揉了一把,故意压低嗓子,暧昧地道:“我喜欢和你生的孩子啊,你生的都喜欢。”  这话□□说出来,苏文臊得脸都红了,他拿着手里的东西佯装打楚霄云。楚霄云见媳妇害羞了,哈哈大笑着跑回厨房做饭,苏文继续红着一张小脸给宝宝做衣服。因着楚霄云刚才的回答,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嘴里还哼上了小曲。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点卡文,今天才算是把这个案子后续的案情理顺。断更了几天,真是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给本章前20个留言发一个小红包。其实感觉好像没几个能排上用场。o(n_n)o哈哈~感谢在2020-08-26 22:25:22~2020-08-30 18:3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r.古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2章 贪腐案(9)  吃过晚饭, 楚霄云带着苏文沿着屋外的乡村小道散步消食,一路走到红河边,再折回来。多运动, 好生产,这是楚霄云前世仅了解到的孕期知识。  散步回来, 夜色降临, 楚霄云给家里的鸡鸭关好门, 再从鼎罐里打来做晚饭时温热的水,给苏文泡脚, 再顺道给按摩一下脚步的穴位,避免浮肿。  这是苏文有孕后他每天的必修课。  苏文泡好脚,楚霄云拿来干毛巾, 给苏文一点点擦干。再将人抱到门边的榻上, 苏文就着罩了灯罩的烛火继续缝制小孩的衣物,楚霄云则在院子里练武。偶尔苏文抬头,从打开房门就能看见院子里那个矫健的身影, 顿时觉得一切都有了依靠。不自觉地摸上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 心里是满满的满足和幸福。  等楚霄云练武完毕,打一桶井水冲了凉,换了衣服,收拾完自己,再把苏文抱上床, 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  第二日回县城, 楚霄云将苏文送到知合书店,回到县衙点卯用膳之后,想起昨日计划,告知捕房轮值的捕快自己的去向, 便朝柳氏医馆而去。  昨日苏文与他说的种种,他觉得有必要去问个明白。  走在半途,却见一处街上围满了人,巡逻的捕快此时没巡到这里,楚霄云快走几步,上前查看究竟。才走在人群外围,就听到议论,说是一个人走在路中间,因躲闪不及,被县城一个纨绔所骑的受惊的马匹踢了一脚,伤势严重。幸而柳大夫恰巧路过,如今正在施救。  柳大夫不是只长于妇产科吗,怎么能救治伤者了?楚霄云满脑子疑问,是不是刘大夫,自己听错了,或者同姓之人。  不管是职责还是为了搞清楚事情,楚霄云都要了解个清楚。他一边往里挤一边道:“各位乡亲街坊,麻烦大家让一让。”  他身旁围着的百姓见他一身皂服,都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楚霄云终于挤进了人群中间,那个正在对人施救的大夫还真是柳氏医馆的主人柳大夫。楚霄云顿时有了很多的疑问,但看到对方还在救人,就只能跟大家一样站在一旁等候。许久,柳大夫给人止血、包扎完毕,又对与之同行的人交代了种种注意事项,并嘱咐若是与马主人协商不成,定要上衙门告状要求补偿。这伤势不轻,养伤得好长时间,未来很长时间都干不了活。  楚霄云看向那伤者,一身褴褛衣衫,看着就是家境贫寒之人,怕是没有什么见识,难怪柳大夫要如此嘱咐。  柳大夫叮嘱完毕,起身示意药童关上自己的药箱,抬头便见楚霄云矗立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他稍愣一下,很快神色如常,并对身旁的伤者家属道:“今日县衙捕头亲眼所言,这案子就好办了。这位是县衙的楚捕头,要是以后衙门摸不着门路,找他就是了。”  那伤者同行之人抱着伤者,只是颤巍巍地看了楚霄云一眼。  这时负责这一片区域巡街的二队此时正巡到这里,楚霄云对柳大夫微微一笑:“好说。”  说着招手示意正排开百姓走进人群的捕快道:“帮忙把伤者送回家一下,然后协助双方商议一下赔偿事宜。”  那马的主人似乎想嘀咕什么,见说话之人是最近声名极盛的县衙捕头楚霄云,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楚霄云这人,除了县令大人,就没给过县城其余那些大大小小官员的面子。他们父辈的名头在楚霄云这里不好使。  受伤的人被二队的捕快送走了,伤者家属和马匹主人也被捕快们带走了,围观的百姓渐渐散了,只剩下少数人看着留在原地的柳大夫和楚霄云,眼里充满好奇。不过这些人在楚霄云一番威严地扫视后,也都散去。  柳大夫接过药童递过来的湿毛巾擦擦手,再把用过的毛巾还给药童。对楚霄云道:“楚捕头,借过一下。”  楚霄云没动,只是看着他。  柳大夫无奈地道:“看样子楚捕头这次是冲我来的?不知有何指教?”  楚霄云抱着佩刀,刀柄朝方才伤者离开的方向耸了耸:“柳大夫能否解释一二?”  柳大夫偏头望着伤者离开的方向,倏尔笑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什么病症我都能看,但我不想看其他病症,也不想说为什么。你要拿我吗?”  说罢挑了挑眉,颇为挑衅地望着楚霄云。  楚霄云闻言,默然半晌方道:“你可是受了威胁?”  柳大夫闻言哂笑一声:“没有。当然,你要说有也行,但我觉得那不算威胁,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换句话说,就是我自愿接受威胁,如果我不愿意,谁威胁也没有用。”  说罢又颇有深意地望着楚霄云:“你呢,你带你那小夫郎上我这里看诊,是谁介绍你来的?” 第65章 两年前。  “哎,你是新来的?”王家老太太生辰当日, 一众丫鬟端着拜寿的用品在院子里列队, 等着一会管家发话, 一一上前拜见,站在队伍末端的两个小丫鬟悄悄说着小话。  “是啊, 我昨天刚到。你呢?”易茹贞悄悄回道。  “我这个月月初来的,比你就早几天。”明珠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易茹贞, 今年十七。姐姐你呢?”易茹贞看身旁的人比自己成熟老道, 又比自己早到,就以姐姐相称。  “明珠。我十六。你都十七了,怎么没嫁人?”明珠问。  “啊, 你比我还小啊。对不起啊。”易茹贞连连道歉, “家里穷,我哥哥还没娶上亲,爹娘让我给哥哥挣点给聘礼的钱了再嫁人。”  “原来是这样。没事,我比你先来,你叫我姐姐也没什么不对。这大户人家都是论资排辈的, 又不按年龄叫人。你以后还叫我姐姐吧。”  “啊?这样可以吗?”易茹贞问。  “当然可以, 咱们自己愿意就行了。你刚来还有很多规矩不了解把,一会得闲了我告诉你啊,不要犯了主人家的忌讳。”明珠谆谆教导。  “谢谢……姐姐。”易茹贞特别感激,望着王家铺张的场景, 羡慕地道,“有钱人家的老太太过寿也太气派了,我娘过生日时,我爹给她煮了碗长寿面,卧了两个荷包蛋我娘都说太浪费了……”  “你别傻了,你娘能跟人家老太太比吗。这话我听着就算了,可别让别人听了去。要是让主人家知道了,可不定怎么罚你。”明珠连忙制止。  “哦,哦。”易茹贞一脸惊慌地点头。  因着明珠的处处提携和指点,一来二去,两人成了特别好的朋友。但在大户人家,总少不了各种龌蹉,主人之间有争斗,下人之间也有。老实人、新人总是被欺负的对象。  经过一段时间高墙内的生活,聪明的人开始渐渐悟出一些道理来。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大户人家规矩可多了,一不小心就踩雷。还有那些先来的老东西,总是欺负新人;有些新人会来事,知道讨好主子,讨好那些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的老人,还会抱团。落单的、不会来事的就给人欺负。咱俩以后可要互相扶持,不能总让人欺负。”明珠对易茹贞道,“以后你看到那些踩低捧高的,也别当面跟她们冲突,心里记着就行了。”  “嗯嗯,我听你的。明珠姐。”易茹贞忙不迭地点头。  两个小丫头当日聊了好多,还互述了对未来的一些憧憬,相邀着以后谁要是发达了,一定不能忘了小姐妹。  时光漫漫,一年的光阴过去了。虽说在别人家里当丫鬟要吃些委屈,但衣食住行比原来的家里还是要好上许多,加之做习惯管了也觉得日子没有那么难过。特别是易茹贞,她爹娘把他送来王家当丫鬟,拿到一笔钱给他哥哥取了亲,她自己在王家,每个月还有一份月钱,对现状很满意。  已经升成大丫鬟的明珠时常教导她要有点上进心,她也都是傻傻一笑:“我觉得这样已经挺好的了。有饭吃,有钱花,条件比在家里好多了。”  每当这时,都只换来明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叹气。  两人关系的转折是发生在有一天,明珠忙碌了一天回到她们的住处,发现一夜未归的易茹贞在收拾她的物品。甚是奇怪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昨晚你去哪里了,怎么没回来?”  易茹贞羞涩地笑道:“昨夜少爷喝醉了酒,要了我。今天他跟我说,愿意娶我为妾,给我分了个院子,让我今日搬到西边的院子去住。我,我也正想找姐姐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  明珠感觉自己跟被雷劈了一样,自己那么努力,那么聪明,到现在却只是个大丫头,这个傻丫头平时装傻充愣,却悄悄爬上了少爷的床……  明珠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自己脸上的神色太难看,她强笑道:“以后你就是主子了啊,有了自己的院子。真好!我们以前还说要是谁有一天发达了……当时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真为你高兴。”  易茹贞赶忙道:“姐姐,我没忘记我们说过的话。少爷只是让我先住过去,嫁娶的事情还没谱呢。我先去那边看看,等稳定下来有机会了,我一定会向少爷举荐姐姐的。”  明珠揉了一把易茹贞的脑袋:“小傻瓜,你现在是主子了,不能再叫我姐姐了。以后叫明珠吧。”  “这……”易茹贞迟疑着。  “让东家听见了,对你对我都不好。”明珠道出利害。  易茹贞觉得有道理,高兴地点点头:“好。”  说着拿起自己的包袱:“明珠,我先走了。有机会,我会来找你的。”  虽说是自己让易茹贞叫自己明珠的,但真听到对方这么叫,明珠心里又不是滋味。  后来王门头对易茹贞的确不错,没多久就正式娶她过门了,还要给她院子里配丫鬟小厮。易茹贞得知这个消息,非常兴奋,就问王门头能不能她自己挑人。这点小事王门头当然答应,易茹贞就兴冲冲地来到当初她们住的地方,告诉明珠,让她做自己院子里的掌事丫头。  明珠原本很开心,易茹贞还记得她。但易茹贞离开后,同屋的其她丫鬟因嫉妒笑话她:“昨儿还是姐妹,今日便是主仆。噗——”  明珠当然不甘示弱,也含沙射影地骂了回去,但这个心结却是留下了。特别是到了易茹贞的院子里,看着有身孕在身的易茹贞每日被王门头捧在手心,吃香的、喝辣的,还使唤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丫鬟小厮,心里就不是滋味。  这个前些日子还在跟自己一样听人使唤的丫头,如今却也有了主人的样子,会吩咐人做这做那,而在前几天,只有别人指使她做事的份;也有了不喜欢吃的东西,而在这之前,但凡主人家赏些糕点下来,她都高兴得不得了,经常偷偷藏着说要带回家给弟弟妹妹吃;也会把她的东西赏给下人,可之前东家打赏,都很少有她的份……  每当易茹贞把一些自己看不上的东西打赏给明珠时,明珠只能强颜欢笑,口头上还要说着谢谢。  击垮明珠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有一日易茹贞跟她说:“夫君说要立我做平妻,以后我的儿子也是嫡子。”  明珠犹如晴天霹雳,她跟易茹贞再三确认,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答和易茹贞掩不住喜悦的回答:“明珠,你放心。等我做了平妻,要是以后府里需要人,你兄弟想要来谋个差事,我一定帮你。说不准以后我管事了,管家告老还乡,就让你当女管家。”  明珠强颜欢笑地配合着说了好些好听的感激的话,心里却越发憎恶这个昔日的好姐妹。这样高高在上的嘴脸,做给谁看呢。  事发当日早上,她去厨房给易茹贞拿粥膳,厨房的丫头说还得一会。明珠为了讨好易茹贞,留给别人一种她处处为易茹事事亲力亲为的印象,屏退了厨房的丫头,说自己守着。然而脑子里却因总想着易茹贞将要做平妻的事,走了神,导致给易茹贞熬的粥膳过了火候。  那几日易茹贞不知为何,脾气比往时暴躁不少,当日吃了两口粥膳觉得不对味,直接把碗摔了,还嚷嚷着要叫人罚那做粥膳的丫头月钱,把人赶出王家。  自己为了讨易茹贞欢心亲自蹲在厨房给她做粥膳,却还要被嫌弃。明珠回想着两人之间的际遇渐行渐远,看着被打翻在地自己亲手熬制的粥膳,一时怒火攻心,顺手拾起易茹贞床头的披帛,套上易茹贞的脖子,将人勒晕。  当时正坐在床沿的易茹贞根本没想到昔日的好姐妹会突然对自己发难,惊愕之后眼里全是求生的乞求。明珠看着易茹贞的的目光,冷静下来也感到后怕,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易茹贞不死就是她死。为了自己不死,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披帛扔上房梁,将易茹贞高高吊起。  易茹贞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明珠在易茹贞房里冷静下来,平复了心境,将易茹贞的床重新铺平整,看了一眼地上打翻的粥碗,转转眼珠,没有理会。随即出门故作惊慌地失声痛哭大喊起来:“来人啦,来人啦,三夫人上吊了。”  来人之后,明珠逢人便哭诉易茹贞最近情绪失调,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怒。早上给她端来早膳,她还说吃,等她忙了会院子里的事务回来,就看到粥碗被打翻在地,三夫人已经挂在了梁上。  因为她之前与易茹贞交好,易茹贞发达了还特意把她调到自己身边当自个院子里的掌事丫鬟,在外人眼中她就是易茹贞的心腹,她说易茹贞是自杀,别人自然是信的。所以易茹贞自杀之事王家便没人怀疑。  楚霄云听明珠讲到两人相邀着谁发达了,一定不能忘了小姐妹,就有点“苟富贵,勿相忘”的感觉。这样的承诺,放在帝王身上是不可能实现的;在普通人身上,很多时候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天长日久,地位悬殊,矛盾渐显,最终殊途不归,真是令人不甚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2 23:16:43~2020-09-04 23: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nda、10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5章 贪腐案(12)  这次过堂, 王家的人都来了。听了明珠的供述,王家人声泪俱下,直道对不起易茹贞。  “我那可怜的孙媳妇, 原本以为她是不堪生育之苦,心气郁结才想不开, 没想到是被这贱婢所害。我的好孩儿, 你死得好惨啊!我等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让那毒妇伏法!”  王家纷纷上前请愿,强烈要求县令韦京翰判处明珠死刑, 即刻执行。  韦京翰听罢,并未理会王家人的哭诉,而是追问明珠:“可有人指使你?”  明珠哭着不停地磕头求饶:“没……有。奴婢一时冲动, 不是有意要谋害三夫人, 求大人饶我一命!”  韦京翰颇有些遗憾地再问:“可有人胁迫你?想好了再答,若是做伪证,本县饶不了你!”  明珠已经哭得瘫软在地, 闻言似乎感觉到一线生机。她抬起头来, 看到的却是韦京翰严肃而又冷酷的面容,顿时害怕地移向四周。四周都是王家的人,个个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都是对她无比憎恶之人。明珠瑟缩了一下身子,左右一圈看下来, 刚才以为的那线生机怕是她的幻想, 只能据实答道:“没……没有。大人,求您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我真不是蓄意要谋害三夫人的。”  王家老太爷闻言上前一步对韦京翰道:“大人,事情真相已明。还望大人依律处置了这贱婢, 为我孙媳妇报仇!”  韦京翰望着堂下的情景,顿了半晌道:“王禹,你可有说的?”  王禹就是易茹贞的夫君,现在衙门当值的王门头。公堂之上不知为何还一副魂游天际的样子,县令大人的问话才让他回了神:“啊……属下……没有……”  王家老太爷和王老爷,还有一众太太、老太太都用一众“怒其不争”的眼神望向他,老太爷甚至催促他:“这贱婢害了你媳妇,你还不快快让县令大人处置了她!”  韦京翰瞧着这堂下的一幕,嘴角微扬,他重重地拍下惊堂木:“王禹,本县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有话说?”  王禹闭上眼睛,须臾睁眼道:“大人,属下……无话可说,但凭大人做主!”  “你——”王老太爷气得拐杖在公堂的石板地上都要戳出个洞来。  眼下这等情景是否就要宣判了?虽说明珠谋害主人不假,然而易茹贞的案子明显还有其它疑点,就此定案,那些疑点尘封,不知还有无再见天日之时。楚霄云思及此处,跨列正准备出言谏告,却听韦京翰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陈词:“明珠谋害主人罪证确凿,然则此案还有诸多疑点,犯人暂且收押大牢。此案继续追查,押后再审!退堂!”  “大人——”  “县令大人——”  ……  王家众人对这处置自然不甘,齐齐上前,几乎同时出声,想要再辩。两旁的衙役已经“威——武——”地吼起了堂威,他们只能作罢。  没想到县令大人今日的判决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楚霄云未来得及说的话也就吞回了肚子里。他看着今日公堂上发生的一切,结果是符合自己意愿的,心情却意外地复杂起来。  明珠谋害易茹贞铁证如山,当日那条披帛找到了,还有王家丫鬟回想起在易茹贞遇害的时间看见明珠进入易茹贞的房间一直没有出来,明珠也已经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可谓人证、物证、口供俱全。按照此前经历过的几个案子的审理来看,对案件中的疑点也只是存疑待审、上报,并不作为案件未结的依据的标准,易茹贞一案虽也还有疑点,但明珠死罪确定无疑,本案今日也应结案。  然则此案韦京翰一改往日断案先断案件主要事实的作风,不仅整个案件押后再审,甚至没有对罪行确凿明珠做出任何判决,只是收押。想想此前韦京翰与自己谈起这案子该如何查的场景,楚霄云顿时觉得此前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他脑子里想着事,脚步就慢了下来。虽说县衙大堂距离廨房有点距离,可那段并不算遥远的距离,愣是被他走出了长途跋涉之势。若不是捕房有人前来相传,还不知要走到何时去。  走走停停之间,捕房有捕快匆匆前来叫楚霄云,说大人在捕房,找他有事。  刚下堂为何县令大人便来找自己?楚霄云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他对前来通传的捕快道:“知道了,我即刻便去。”  言罢收起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加快速度往捕房方向走去。  回到廨房,韦京翰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正在廨房内欣赏墙壁上的几幅锦画。楚霄云走上前去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大人。”  韦京翰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指了指墙上的锦画道:“这画不错。”  楚霄云望了一眼墙上的挂画:“这是内人的布置,周姑娘的手艺。”  “?”韦京翰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青云和离前的妻子。”楚霄云补充道。  韦京翰回想起来,做了个“哦”的表情点点头:“她现以此为生?”  楚霄云点头应“是”。  “生意可好?”韦京翰又问。  楚霄云摇摇头:“据我所知,不太好。”  韦京翰又点点头。  等了片刻没有下文,楚霄云问道:“不知大人今日这么急前来捕房所谓何事?”  韦京翰哈哈一笑:“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  “……此话何解?”楚霄云不解。  韦京翰在屋子里踱了两步:“今日公堂之上霄云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楚霄云略一顿便答道:“原本我以为大人今日要定案。”  “原来如此。“韦京翰微微一笑,“这案子不是还有诸多疑点嘛,就此结了案,或许就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了。”  楚霄云拱手行礼:“大人明鉴。”  韦京翰摆摆手:“易茹贞手臂上那个岭南瘴虫叮咬的痕迹是如何来的;她一向身体健康,性格阳光积极,缘何会在短时间内变得易怒暴躁……这些,还要霄云多费心查探。”  楚霄云再度拱手:“是,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第67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晏云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7章 贪腐案(14)  楚霄云将廨房, 乃至整个小院内外,特别是窗户仔细查看再三,并无半点强人偷入的痕迹。窗台上积下的灰尘还是均匀的分布在上面, 没有半点有人经过的痕迹。  难道投毒之人不是从窗台偷入而是走的大门?楚霄云叫来捕房值守的捕快一一询问:“在我离开廨房之后,可有见过外人进入?”  “您不在这段时间我们并未发现有外人进入。”被问话的捕快答道。  “那……认识的人有没有?”虽然不想怀疑怀疑自己人, 楚霄云还是得问。  “没有。”捕快们都很肯定。  这事涉及到县令大人的安危, 值守的捕快都很紧张, 却也都能找出人互相印证:“捕头,您离开廨房后, 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廨房。我们在这里轮值,都是四人一班,不可能同时看漏。”  楚霄云挥手让人离去, 对韦京翰道:“大人, 我离开廨房去上堂这段时间,捕房和廨房看守换了两个班,前后八个人, 加上在大厅值守的, 多达十二人。若从大门而入,去我的廨房都要经过他们跟前,要说这十二人都看漏,这事绝无可能;要说他们一起串供,属下认为也不大可能。”  韦京翰也陷入了思考:“先不说那贼人怎么进来的, 就算是有人进来, 他为何能做到不在茶壶里下毒,不在所有茶杯上下毒,而能精准的在本县喝的那个茶杯上下毒的呢?”  躺在榻上的苏文大动了一下,楚霄云紧张地走过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文摇摇头:“没有, 我感觉好多了,想坐起来。”  一直听着他们分析案情又找不到缘由,苏文也很着急,根本就躺不住。这身体好一点了,就想起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霄云见他执意要起,扶着他坐起来。苏文靠在床头坐着,的目光扫过前方,被前方角几上的茶壶茶杯吸引。  “夫君,会不会是这样?”苏文突然大喊一声。  “怎么了?”一向温温柔柔的苏文突然那么大声讲话,不光韦京翰,楚霄云都被下了一跳。  苏文指着角几茶盘上剩下的三个茶杯道:“其它的茶杯都用了没洗,是不是这样那个歹人才把毒下在唯一没用过的茶杯上?”  屋子里剩下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个角几。楚霄云这才发现,茶盘上剩下的三个茶杯都是杯口朝上放着的!自己泡茶之前明明清洗过茶具,且一口茶未饮就匆忙赶去上堂了,何曾用了茶杯没洗!  他心下一动,望向于师爷:“师爷,刚才你验茶杯时,这茶杯是如何摆放的?”  于师爷见了那茶盘里的茶杯,也是颇为讶然:“就是这样摆放的。当时我验毒之时,还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些茶杯都是杯口朝上摆放的。”  楚霄云闻言又转向韦京翰:“大人,您饮茶时可曾将这些茶杯翻过来?”  韦京翰此时正盯着剩下的茶杯出神,闻言摇了摇头:“我想我也明白了。这贼人好狡猾!”  楚霄云望着茶盘上三只口朝上的茶杯,迟疑道:“我记得茶具清洗后我都是将茶杯杯口朝下倒扣着放在茶盘上……”  韦京翰冷冷一笑:“有人将其余三只茶杯都翻了过来,制造一种三只杯子都被用过的假象。一旦有人再想喝茶,下意识的肯定会去拿那只倒扣着的茶杯……这样一来,可不就实现了精准投毒。”  “这无影之毒不仅无色无味,而且一旦进入人体,致人死亡之后,毒素就会逐渐消散,只要不是当时即刻验毒,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么就压根验不出任何中毒迹象。真正的杀人于无形啊!”于师爷见状也在一旁感叹。  韦京翰望向楚霄云:“在你的廨房,谁最容易喝到这茶壶里的水?自然是你,如你所言,本县今日前来不过是歪打正着 ,那贼人真正的目标,怕是你!”  楚霄云望着角几上那壶茶水,摇了摇头:“这也真是大费周折。难怪这段时间不见有人前来行刺于我,我还正想着对方是不是见我武艺大增放弃了。当然,也不知这次的凶手与此前刺杀我的是否同一路人?不过属下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是同一路人,他们如此执着,三番四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究竟是为什么,属下感觉也并未掌握什么别人不得而知的秘密!倘若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韦京翰也望着角几上的茶具,凝神道:“或许你的确知晓他们重要的秘密而不自知。不过这个秘密究竟会是什么呢?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实在令人好奇。”  楚霄云望着茶壶继续道:“大人,如今怎么办?”  韦京翰也望着茶壶道:“凶手没有揪出来之前,为今之计,你只能千百倍小心。师爷,你拿根银针与他。以后用餐用水,记得先验毒!”  “是,大人。”于师爷答道,取出一根银针上前,递给楚霄云,“小楚,收好!”  “谢谢师爷。”楚霄云接过银针,对于师爷行了个礼,抬头就见方凌峰回来了。  方凌峰将手中的药包扔给楚霄云:“按日用量包好的,一日煎一包,一日三次。”  “谢谢方兄!”楚霄云接过药包赶忙致谢。  方凌峰没有回应。  韦京翰淡淡地道出一声:“这人说不好是外敌还是内鬼。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加强对县衙的巡逻!”  “是!”方凌峰虽然刚刚回来,也没有问过他们先前都谈了什么,韦京翰一言道出,便领命而去,看得楚霄云目瞪口呆。  韦京翰见状一甩衣袖:“你自己小心点,本县走了。”  廨房里又只剩下楚霄云和苏文了,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松了口气。  “夫君,这是没事了?我的意思是,县令大人不会追究你了吧?”苏文望着楚霄云道。  楚霄云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不会了,文文放心。”  苏文一口气松到底,复而又紧张起来:“可是那个凶手……”  “以后我会加倍小心的。”楚霄云目光深邃地道,“这次突然袭击对方都没有得逞,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嗯。”苏文使劲地点点头,“我相信夫君。”  楚霄云揉揉苏文的脑袋:“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文文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苏文的脑袋在楚霄云怀里拱了拱:“我也好害怕,万一……呸呸呸,没有万一,夫君一定好好的。”  楚霄云对苏文道:“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煎药。等你喝完药,我们就回家。”  楚霄云在院子里煎药,苏文一个人不想一个人在廨房里呆着,搬了把椅子坐在台阶上看楚霄云生火。楚霄云倒腾着炉火,问起苏文今日为何会突然来衙门。此前他一根弦绷着,总想着刺客、投毒这其中的关系,别的没工夫去想,这会安静下来,才感到后怕。万一韦京翰要是被今日那杯茶水毒死了,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越发感激今日苏文的及时赶到。苏文救下的不止是韦京翰一条性命,他救下的,还可能是一方,甚至这个天下的稳定。毕竟楚霄云现在已经隐约有些明白韦京翰来和静县赶赴任的缘由了。  事后他仔细想了想,对方想要针对的人究竟是他,还是真的就是县令大人,他还真有些拿不准。韦京翰遇到自己只是意外,没有自己,也会有旁人辅助他,韦京翰既然会来和静县,说明一切早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对方除掉自己只不过治标,除掉韦京翰未必能治本,但肯定比单纯除掉自己有用得多。  楚霄云想了很多,却还是没有答案。  苏文不知道这会功夫楚霄云脑子里已经是千回百转,他听了楚霄云的询问,回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单纯地笑道:“想来看看你不行吗?”  楚霄云闻言愣了愣才傻呵呵地乐起来:“行,当然行了。”  看到楚霄云的傻样子,苏文却笑了起来:“我是发现给宝宝做了好多的内衫外套,却没有冬天的厚夹衣,想去买点棉花做几件小棉袄,就想来看看你有没有时间。”  楚霄云道:“今日堂审已过,想来应当无事。走吧,咱们先去买棉花,等回来时,这药差不多也就好了。”  苏文欢呼了一声,正要起身,楚霄云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慢点,你现在不能乱动。”  苏文吐吐舌头:“没事的了,刚才就是痛了那么一下,我现在觉得没事。”  “那也得小心。”楚霄云将苏文按回椅子上坐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赶车过来。”  两人赶着马车上街,一路上楚霄云不准苏文下车走动,到了棉行,走进一家大的棉花商铺,与掌柜讲好,将店内棉花一样抓了一把放在案板上端到马车上供苏文选。  苏文抗议道:“要货比三家的……”  楚霄云摇了摇头:“省省吧,你今日不宜行动,今日就看这一家了。这家店是这棉行最大的商铺之一,他家高中低档的棉花都有,我是不懂好坏,你看看哪个好,咱们就选哪个,不在乎那么点银钱。”  苏文噘着嘴,也只能在楚霄云端来的棉团中选了一种质量上好的棉花。  买了需要的东西,苏文望着街道的另外一头对楚霄云道:“这里离周英姐姐的摊位也不远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她。”  楚霄云想了想也好,周英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靠着官府给的那点抚慰金能对付一阵子,但不是长久之计。上次跟大人提起过,也没有什么下文。借这个机会去看看,能不能再帮她想点什么办法。楚霄云很痛快地点头。  远远地看到周英的摊位,一直撩者窗帘往外看的苏文兴奋起来,要不是如今行动不便他怕是要下车一路奔跑过去了。大概知妻莫若夫,前面赶车的楚霄云看见周英的摊位立马扭头出言警告:“不准下车啊,一会就在车上说。”  苏文嘟着嘴:“知道啦。才知道你原来也会这么啰嗦。”  最后那句话嘀咕得很小声,楚霄云没听清,问道:“文文,你说什么?”  苏文忙装着无事的样子:“啊?没什么呀。我就是说这条街好热闹,跟周英姐姐打个招呼。”  苏文搪塞楚霄云,正想挥手跟周英打招呼,却见周英空荡荡的摊位前来了一个手持佩剑的英气女子挑选货物,身旁还跟了一个同样一身劲装打扮的女子。苏文怕打搅周英的生意,硬生生把到了喉咙的招呼声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很抱歉,这次更新隔得有点久,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感谢在2020-09-11 00:54:09~2020-09-16 17:5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8章 贪腐案(15)  苏文看着那女子拿起周英摊位上的东西,一一看过, 表情越来越喜欢。与身边的女子分享道:“春兰,你看这好看吗?”  “好看, 手工也不错。”  “这个我要了。”  “这个好看嘛?”  “好看, 花样颜色也好。”  “那这个也要了。”  “这个呢?”  “好看, 只是……”  “那也要了。”  “……小姐,你用得着这么多吗?”被叫做春兰的女子问。从这称呼来看, 两人是主仆了。  “我当然是永不了,不过带回去到那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胆小鬼面前炫炫,馋不死她们。”被称作小姐的英气女子与自家丫鬟搭话后转向周英, “你这里的东西都很不错, 怎么连看的人都很少?在我们那里,要是这么好的手工,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抢光了。”  周英脸上的表情冻了片刻, 浅笑了一下:“县城之人都是邻居, 日日得见,也不稀罕了吧。”  “好像也是这个回事。”英气的小姐听了笑道,“你的东西都很不错,可惜没有香料,没有香味。要是有配得上的香料搭配就更好了, 我还能要些香囊, 这些帛画绣面也能多要些。”  周英脸上欢喜的神色染上了一层失望,颇为遗憾道:“可惜我只擅长绣工,制香就不擅长了。”  转而仔细打量了一下主仆两人:“两位姑娘是京城人士?”  “没想到你还能听出我们的口音。你去过京城?”那位小姐口气颇有些他乡遇知己的惊喜与亲切。  周英的表情闪过一刹那的伤感:“以前曾与夫君走南闯北谋生,有幸见过京城的繁华。”  “以前?曾……”那女子正想说什么, 被一阵急切的喊声打断,不由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苏文一直听着两人的谈话,听到那位英气小姐的话下意识地又打量了对方一番。  这样持剑走天涯的女子,他一直认为都是那种很有男儿气概不拘小节的侠女,没想到对方喜欢女红不说,还那么喜欢香料;不过不管对方什么喜好,她买周英的东西就是大好事,看到周英接了一大票生意,苏文由衷地高兴。  苏文想得特别多,以至于思维转了几圈才回过神来,周英因为绣品没有香料作配眼看就要损失好大一笔生意,顾不得此前楚霄云的警告和形象,赶忙将手伸出车窗外不停地挥舞喊道:“这位姑娘,有香料,有香料的!”  他太想为周英争取道这笔生意,到是没听到两人后面的谈话。 第69章 是跟周英定绣品的那位外乡姑娘。  俞鹤看见来人,惊奇地问:“方姑娘,您怎么来这里了?哎,不是,你们认识?”  那位女子与她的丫鬟这才留意到一旁的俞鹤,女子脸上的神情几变,她的丫鬟却是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示意楚霄云他们这边,被她安抚了。  楚霄云虽然看到了这一幕,思绪却没有在这一幕停留,他还在为俞鹤叫那位女子方姑娘而惊讶。目光在那位方姑娘与俞鹤身上扫了两眼,颇为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那位姑娘虽然与他们做了一单生意,但他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俞鹤却能叫出对方姓氏,看来他们之间要熟悉得多。只是她怎么偏偏就姓方?楚霄云想起方凌峰,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只是方凌峰是韦京翰身旁的一个书童出身,这女子却是小姐。  在楚霄云疑惑的当前,俞鹤恰到好处地凑过解惑:“这位姑娘就是京城里来传话的人,昨儿刚到。”  楚霄云恍然大悟,又有些惊讶,疑惑的目光不由得飘向对面走来的人。  眼前这方姑娘分明来和静县几天了,至少三日与周英订货前就到了。  他视线飘过去正好与那位方姑娘对上,对方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楚霄云领悟到对方的意思,心中却不由苦笑,俞鹤知道他今日要来县城送货,对方刚才却与他打了招呼,这根本就瞒不下去。  不过楚霄云不想揽事,他笑了笑:“这你得问这位方姑娘。”  “我昨日向这位姑娘定了些绣品,今日过来拿货。”方姑娘目光示意了一下周英,口中说谎却是脸不红心不跳。  俞鹤不知是没发现,还是没说破,对方说什么,他就笑着“哦哦”的应和。回衙门的路上,楚霄云问俞鹤:“那位方姑娘是什么来头?”  俞鹤道:“好像是县令大人的远房表妹,方门房的主家。”  原来如此。  这女子才是方凌峰真正的少主人。  楚霄云不由回头往周英的摊位望了两眼。  俞鹤又道:“这两天你有没有什么新思路?易茹贞死因的两个方面查清了,但胳膊上那个瘴虫的咬痕还没有着落。”  楚霄云想起衙门那个小吏,心下一动,口中却道:“前日我让你查王禹两房妻妾的背景,你查得怎么样了?”  俞鹤回道:“查清楚了,你不问我也真打算跟你说呢。你知道么,这事儿又连起来!”第100章 贪腐案(17)  “什么又连起来了?”楚霄云疑惑地问。  “你还记得四海书店那个老板侯四海不?”俞鹤的声调有些兴奋。  楚霄云颇为惊讶:“当然, 这事才过去多久,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王禹那个小妾的娘家与侯四海他们家是邻居,也是一个家族的。”俞鹤晃着脑袋道, “你想不到吧?”  楚霄云猛然间想起,王禹另外的那个小妾也姓侯。  “所以, 侯雨晴实施胡人巫术谋害易茹贞是有条件的。”俞鹤得意地继续说道。  楚霄云心下一动:“侯雨晴交代了吗?”  “没有。”听到楚霄云的这个问话, 俞鹤脸上得意的神色淡了下去, “她死活不肯认,说两人只是儿时玩伴, 侯云芳外出闯荡后,就再也没见过。现在侯云芳潜逃,我们也没法抓人来当面对质。”  楚霄云闻言脸色变得严肃, 他在思考案情的时候向来如此。  “人呢?”楚霄云想了想又问。  “什么人?”俞鹤还沉浸在自己的沮丧中, 一时没能理解楚霄云的意思。  “王家那个小妾,不会放回去了吧?”楚霄云问。  俞鹤闻言随即一震,又开始得意起来:“怎么可能。我借由王家大夫人和小妾互相攀咬, 无法确定谁是真正的凶嫌, 所以将两人都收押了。如今都押在县衙大牢里呢。”  “很好,这样断了他们窜供的机会。”楚霄云微微一笑,然后又颇为疑惑地道,“侯云芳你们没法抓她前来对质,但侯四海不是在牢中吗, 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  “怎么可能没问。”俞鹤的声音有点沮丧, “但侯四海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还嚷嚷着他的罪行已经判了,爱咋咋的。”  楚霄云问:“你们怎么问的?”  “就让他老实交代啊。”俞鹤有点摸不着头脑,“还能怎么问。”  楚霄云摇了摇头:“你这样问他肯定不会说。就如他所说,他的案子已经判了, 跟官府合作‘害’自己的妹妹,这种赔本的生意肯定不会做。”  “那?”俞鹤挠挠自己的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楚霄云。  “请示大人,他若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或者证言,或者有什么证据,给他减刑。”楚霄云道,“侯云芳回和静县省亲,侯雨晴究竟有没有见过侯云芳,那时候侯云芳寄居侯四海家啊,侯四海应该知道这个情况。或许他还能知道点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这样行吗?”俞鹤还是很怀疑。  楚霄云目视前方的虚空,神情却很坚定:“侯四海今日的处境也有侯云芳一份‘功劳’,事发后侯云芳自己潜逃,留下哥哥一家顶雷,侯四海的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他如今处境,虽说是自作孽但内心肯定怨恨官府,你们威胁他,他不肯说也很正常;但如果有利可图,那结果可就未必一样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俞鹤恍然大悟,激动之下忘了控制声量。话声出口见到街上的百姓朝自己侧目,这才回过神来,朝楚霄云嘿嘿傻笑两声。然后压低声音敬佩地对楚霄云道,“捕头,你这几天要是也在衙门,这案子说不定已经破了。”  “现在也不晚。”楚霄云坚定地道。  两人这么聊着案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县衙大门前。望着县衙一侧的鸣冤鼓,楚霄云吸了口气,按着自己的佩刀迈进县衙。  两人一起去见了韦京翰,楚霄云说出自己的看法。韦京翰听罢微微一笑:“霄云的思维还是那么敏捷。去吧,照你的思路去做。”  楚霄云很快从大牢中提出侯四海,面对楚霄云的减刑许诺,侯四海一脸怀疑的瞪着楚霄云:“你别想从我这里套话!”  楚霄云拿起桌案上韦京翰的签名文书递给侯四海:“韦大人乃今科状元,他可是带着皇帝陛下的亲笔御批前来任职的。”  侯四海虽说是个生意人,没有什么功名在身,但他经营着书店,书还是读了不少了,楚霄云说的道理他都懂。他捧着楚霄云递来的文书,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指着文书,语气颇为激动地:“这上面说的,可能当真?”  “当然。”楚霄云道,“大人也说了,你虽然犯下重罪,但出发点只是为了排挤竞争者,并非叛国,这种罪行完全是可以将功赎罪的。如今你若是能说出实情,助朝廷抓住胡人在我朝的奸细,那可是于国有功,减去那些刑罚,理所当然。这是多么划算的事,你好好想想吧,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  侯四海盯着文书足足有看了半刻钟,一发狠:“我说!”  拿到侯四海的口供,楚霄云立即禀告韦京翰,建议升堂。韦京翰采纳了楚霄云的意见,即刻传令升堂。  在公堂上,楚霄云再次见识了王禹的妻妾在公堂上互相推诿抓扯的场景。见侯雨晴还是不肯招认,韦京翰一拍惊堂木:“带侯四海!”  听到侯四海的名字,王家一部分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一部分人虽然极力控制,还是看得出脸色变化。而侯雨晴虽极力掩饰,其精神已经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  “侯四海,眼前这人你可认识?”侯四海带到,韦京翰发问。  “回大人,草民当然认识。她娘家与我家是邻里,她从小与我妹子交好。”侯四海回道。  侯雨晴一听就失态地大喊大叫起来:“大人,他就一个罪犯,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他什么都还没说,你怎知道他是胡言乱语?”  侯雨晴当即就被问住了,跪在堂下喃喃自语,神情颓然。  韦京翰转向侯四海,再拍惊堂木:“侯四海,你妹子回到和静县省亲,可与侯雨晴见过面。“  “见过,大人。”侯四海肯定地道,“草民还亲耳听到过她们谈话。”  侯雨晴听到这里,身子摇摇欲坠。  韦京翰道:“侯四海,将你所知一一道来。”  “是,大人。”侯四海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几个月之前。  “你婆婆又是你姑妈,你为何还要受那两人的窝囊气?打小咱俩一起长大,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如今这性子怎么越来越弱了?”侯云芳饮了口茶道。  “他那正妻是刑部侍郎夫人的丫鬟,有刑部侍郎的人脉,我又能怎么办?”侯雨晴愤愤不平道,“至于易茹贞那个贱人,仗着夫君宠她越来越趾高气扬。”  侯云芳思索片刻:“其实你们三人也是各有后盾。他大老婆说是刑部侍郎的人脉,其实在你们王家也就是仗着你公公撑腰;易茹贞那个小蹄子有你夫君;但你也不差,你有你婆婆的支持,不过三足鼎立,势均力敌,咱又何必怕了她们。”  “妹子,人家家务事你少乱说。”跟他们一块饮茶的侯四海道。  “哎呀,你懂什么。”侯云芳道,“伙计喊你呢,忙你的去吧,我和雨晴妹子说说话。”  侯四海听到伙计的喊声,只能先行离开,走前还嘱咐侯云芳不要多管闲事。  伙计是来汇报前去与易家书院商谈的事,那家书院说今年不从他们这里拿书了。  “他们从哪里拿书,打听到了吗?”侯四海近来接二连三地得到老客户取消合作的消息,着急又上火。  “打听到了,说是知合书店。”伙计道。  “又是知合书店!”侯四海一拳捶到门柱上,想了想觉得自己失态,遂对伙计道,“下去吧。”  伙计走后,他原想回房与老婆商议,路过后院时,听到侯云芳与侯雨晴的谈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你哥好像不欢迎我,我还是走了吧。”  “得了吧,他自己气管炎,还不让别人奋斗。别理他,咱们接着聊。”侯云芳道。  侯雨晴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聊什么。你有所不知。他那正妻,王家老太爷有时候都要礼让三分。”  侯云芳眼睛转了转,讥诮道:“什么礼让三分,那也不过是面子;什么刑部侍郎的人脉,也不过是个丫头。刑部侍郎之所以将她嫁来王家,想必一来是为笼络王家上下,巩固在和静县的势力;二来也为监视,如此必然不得你夫君的心。对两个丫鬟,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除去那个小蹄子,再想个法子让另一个丫头犯下刑部侍郎也说不了情的事,还怕她不乖乖让位?”  侯雨晴被一番恭维说得有些心动:“那云芳姐,你说咋办呢?”  侯云芳附耳在侯雨晴耳旁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侯雨晴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待侯云芳坐直后,侯雨晴害怕迟疑地:“这是犯法的事吧,被人知道了我也活不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知道巫蛊的术士啊。”  “你在自己的房里做,怎么会让人知道。再说了,完事之后,你想办法塞到另一个丫鬟房里,整件事就与你无关。一石二鸟,何乐不为?至于画符咒施法的术士,胡人有个巫师就在隔壁防川县,我可以帮你引荐,你拿着我的手信去找,他必定有求必应。”  见侯雨晴还在犹豫,侯云芳道:“倘若你不努力,想想二十年后会事什么样子。到时候当家的就是那个大丫头的儿子,你儿子能得到什么?你娘俩到时候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可是你努力一点当了正妻,以后王家就是你儿子的了。”  儿子能当王家的家,侯雨晴被说动了,点头道:“云芳姐,我听你的。”  侯云芳告知了侯雨晴胡人巫师的地址,侯雨晴收下地址告辞离去。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侯雨晴,如今你有何话说?”  侯雨晴没有答话,王禹的母亲,侯雨晴的婆婆兼姑妈却犹犹豫豫地在一旁道:“韦大人,这侯四海本就是一个与胡人有关的犯人,他的证言不足为信吧。况且就算不说他这犯人的身份,他这一番无稽之谈,也没有佐证啊。”  侯雨晴闻言放佛看见了光亮,急忙道:“对啊,大人,那娃娃是从大夫人房中搜出来的,与我无关;侯四海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韦京翰听罢说道:“侯四海是否胡说八道,本县自会派人查实。”  说罢望着堂下的楚霄云道:“楚捕头,你速速带人前往防川县拿人。”  随后目光又扫了一遍侯雨晴姑侄:“是与不是,相信很快便见分晓。”  王禹的母亲也不再说话。  楚霄云离开后,王禹的正妻大喜,她扑在地上恸哭:“大人,民妇冤枉啊。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何青梅,就算巫蛊之事与你无关,那叮咬易茹贞胳膊的瘴虫从何而来,这个想必你最清楚了。”  何青梅原本嚎哭的声音戛然而止,惊疑地望着韦京翰。  韦京翰令人端来一个木盒:“这个盒子你还记得吗?”  何青梅连连摇头后退:“不,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第71章 韦京翰在主位上点头与楚霄云示意后,笑着接过话去:“方凌峰只是个看门的奴才不假,但只要有道理, 奴才的话听听也无妨。”  县丞这才发现楚霄云离去的背影, 对着楚霄云背影气急败坏地:“堂审之时,谁让他擅自离开!”  韦京翰安抚地笑笑:“大门外有人击鼓,总要叫人前去看看。”  不过半刻钟,楚霄云带着一个干瘦的老头上堂来, 众人见得来人,均是一惊。这人正是被大家遗忘的易茹贞的老父。这案子审到后来,大家都忘了这个原告。  堂上众人神情可谓五彩纷呈,如果说其他人见到易老汉是惊讶,县丞等人见到此时出现的易老汉可谓惊慌。就知道楚霄云脱身而出,差役里那帮废物拦不住他。  韦京翰收了收自己惊讶之心,问道:“易老汉,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易老汉跪在堂上,颤巍巍的打开自己手中的包袱,悲声道:“回大人,小老儿是来给大人送证据。王家密谋勾连刑部尚书与燕王的证据!想我那可怜的女儿冤死,应是与此有关。”  易老汉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是一震。县丞迫不及待地大喝:“易老汉,你一个庄稼汉,懂什么刑部侍郎、燕王,休要胡说!”  言语中透着威逼加恐吓。  韦京翰闻言赶忙一拍惊堂木:“易老汉,公堂之上,你尽管如实到来。本县自会为你做主!”  县衙两位最主要的官员的对抗由此可见。  易老汉此前被县丞吼得一瑟缩,听到县令的话又壮了点胆子。楚霄云站在他身后,此时借机道:“你有何冤屈尽管向大人道来,有何证据尽管呈给大人。韦大人乃本县父母官,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易老汉稳定了下情绪,将包袱中的一床小锦被取出来举上头顶,一头磕在地上:“大人,证据在此。我小外孙的这包被上,有这次王家收受物资的所有名单!”  堂上众人都惊呆了,楚霄云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接过易老汉举着的锦被,转呈给韦京翰。韦京翰接过锦被展开,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随后他示意楚霄云将锦被递给王禹:“王禹,这锦被上的名单,可是你那个名册上的名单?务必从实道来,不得隐瞒!”  王禹接过那床小小的锦被,看着上面的秀就人员名单、物资数量的绣工,双手不由颤抖起来,尔后泪如雨下。他抓紧那床小小的锦被,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堂上王家众人与县丞一派都紧张又惶恐地望着他,王家老太爷更是紧张万分地唤着他的小名:“禹儿——”  王禹捏着锦被,口中凄声道:“是!”  王家众人不可思议又满含恐慌地叫喊起来,有的甚至嚎啕大哭。  “禹儿,不是不是!”  “禹儿,你不要娘了吗?”  “你疯了吗,你这个小畜生!你为了一个丫头,你要害我们全家被诛吗?”老太爷的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直响,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背了过去。  公堂上顿时一团混乱。  县丞等人呼唤着县衙衙役维护公堂,趁乱准备离场。  韦京翰见状猛地一拍惊堂木:“来人,封锁县衙,将涉案人等一并拿下!”  楚霄云立马出列,挡在县丞等人面。公堂上的差役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地拿着水火棍,准备上前。县丞虚张声势地冷笑道:“今日我看谁敢当我去路!来人,拿下楚霄云这个和静县匪首!”  随着他的喝声,哗哗一阵声响,大堂内冲进来一群衙役,围在县丞等人身旁,与楚霄云与公堂上的差役对峙。县丞等人就着衙役的护卫,缓缓往大堂外退去。楚霄云佩刀出鞘,围住县丞等人的衙役也拔出了刀剑。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大堂内又冲进一群身着附近驻军大营服饰的营兵。  大堂外另有营兵跑动,看样子是封锁了县衙。不久,两个身形纤瘦的身影晃进了县衙,在她们身后,跟着一个满身铠甲,留着八字须的中年将军。  走在前面那个劲装女子抱着宝剑,笑嘻嘻地走进来:“韦大人,不好意思,来晚了!”  她身后的将军模样的人与韦京翰互相眼神致意,却是一言未发。  韦京翰朝那女子微微一笑:“不晚,来得正是时候!”  转而神色一凛,对着护着县丞等人的衙役道:“希望尔等迷途知返,尚有一线生机!”  随后又对一众营兵道:“将涉案之人统统拿下!”  护卫县丞等人的那些个护卫在营兵面前根本不够看,见此情景除了几个自觉参与过密,生还无望之人外,其他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那几个反抗之人,很快就死在了营兵的刀剑之下。  楚霄云不是没想过牵扯到这样的谋逆事件是避免不了流血事件的,但他意识里没有这个准备,或许下意识的也在排斥这种情况。作为一个在现代太平社会里长大的青年,哪怕是个警察,他也没有见过这等流血的阵仗。  看着瞬间倒在自己跟前同僚,有的昔日还曾说过话,甚至还挺熟悉。那散落在地上的血迹刺激着楚霄云的神经,他的大脑受到的冲击是穿越过来所全所未有的。直到这一个场景过去,楚霄云才真正反应过来,他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古代社会。  这轮冲击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大堂上这两个女子好面熟。仔细一看,这两人不正是早上在周英摊位那里才见过的京城来的阔气买家吗!  那个京城来的小姐朝楚霄云调皮地眨眨眼,楚霄云呆头呆脑地望着对方。  县丞一派见到这一幕顿时慌了。  “王禹,你满口胡言,陷害忠良,你不得好死!”县尉看着脚边的尸体,破口大骂。随后被一旁的营兵扣住,只剩下无能狂怒。  县丞被营兵扣住之后,嘴里依然不肯示弱:“韦京翰,你笼络不忠不义灭亲之徒残害同僚,我要向朝廷参你!我要向朝廷参你——”  韦京翰与平日的模样完全不同,他望着在营兵手下挣扎的县丞等人,冷冷地道:“是我残害同僚,还是你意图谋逆,相信朝廷自有论断。带走!”  随后韦京翰又处理了王家众人和王禹,喧嚣了好一阵的公堂终于安静下来。楚霄云望着混乱过后萧条的公堂,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端坐公堂之上的韦京翰朝他微微一笑,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日放衙后,楚霄云去知合书店接苏文。苏文上车后,知合书店的仆人叫住准备去解缰绳的楚霄云:“楚捕头,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霄云挺惊讶地望向对方:“何事?”  仆人道:“我家主人有话与楚捕头说。”  楚霄云心下疑惑,却是点头道:“好的。”随着段家家仆走向一边。  很快,知合书店掌柜段城阳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提篮,里面放着许多书籍和笔墨纸砚一类的用品。楚霄云不解地望着他。段城阳道:“楚捕头,你救了我全家,我们段家非常感激,若他日您有需要,我也在所不辞。我们也知您是遵循律令,为国有益。然则侯四海今日脱罪,家人实难接受……实在抱歉。这些书籍都是一些日常用到,又比较适合苏文现在学习进度的;还有一些强身健体,于你有益的书籍……还望你不要推辞。”  楚霄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段城阳的意思。没想到古代这个没有网络的社会,消息竟然也传得这么快。传播的还是衙门中的隐秘之事。看来通讯落后的环境,也自有它的一套传播体系。  楚霄云接过段城阳手中的提篮,口中道谢:“承蒙先生照顾,内人打扰多时,先生何须致歉。况且先生赠送秘笈,楚某受益匪浅,实在难以用一个‘谢’字表达。”  段城阳点点头,抱拳道:“如此便后会有期。”  楚霄云也抱拳:“后会有期。”第103章 贪腐案(20)  楚霄云拿了提篮返回马车,苏文探出头来问:“夫君,什么事?”  想起刚才之事, 楚霄云觉得有点突然,不知该如何与苏文去说, 他顿了顿才道:“段掌柜送了些书给咱们。”  大约平时段城阳也没少照顾, 苏文感慨地:“怎么又送书啊, 上次才送过呢,多不好意思。”  楚霄云笑了笑。  苏文没深想, 他这会比较关心楚霄云重回衙门后的状况:“现在衙门情况怎么样?县丞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楚霄云拉着缰绳,赶着马车起步,然后回道:“他们应该为难不了我了。”  “怎么回事?”苏文很奇怪, 忍不住拉开门帘问道。  楚霄云扭过头来:“文文, 你把门帘放下。现在天气凉了,风大。”  “衙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苏文放下门帘,大概是想起楚霄云前几天被停职的缘故, 细腻的心思中语气带着点紧张。  “也许吧, 就是县丞他们勾结燕王谋逆与平日贪腐之事公诸于众了。”楚霄云道,“这是兹事体大,你不要知道的好。”  “啊,还有这样的事。”苏文惊呼道,想起楚霄云不让他问, 也就不问了。复又想起曾经和自己一起看大夫的易茹贞, 忍不住关心地问:“那,那个案子有进展了吗?小小的孩子就没了娘,太可怜了。”  “唉。”  回应他的是楚霄云的一声叹息。苏文也没再问,那个案子不管有没有什么进展, 那个小小的婴孩永远都不会再有亲亲的娘亲了。  第二日上衙,楚霄云还没想好怎么跟苏文解释他不能再去知合书店学习了,寻了个借口让苏文到衙门陪自己一天。苏文自然是高兴,心中没有半点怀疑。  到衙后不久,楚霄云上韦京翰书房一趟,出门之后脸色颇为凝重。回到捕房,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对靠在案边看书的苏文道:“你在廨房里呆着,要是闷了就出去走走。今日有个重要的犯人要赴刑,我要过去看看。”  和静县,离亭外。  官道上站着一行人,其中一个做奶娘装扮的人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孩。楚霄云让押解的差役除去王禹身上的枷锁和铁链,指了指奶娘怀中的婴孩:“再抱抱吧。”  王禹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强烈的克制着,才没让眼泪淌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孩子抱到易茹贞父亲的面前:“父亲,永念就拜托你了。”  易父接过孩子,满目含泪:“是贞儿没有福气啊……”  他抹了把眼泪又道:“你放心,我和贞儿她娘一定会好好把念儿抚养成人,等你回来,父子团聚。”  王禹终究没忍住,含泪点头。  与亲人告别之后,王禹抱拳对楚霄云与俞鹤道:“多谢二位还小贞公道。二位的大恩,王禹没齿难忘。”  楚霄云抱拳回礼:“此去千山万水,还望珍重。别忘了,你儿子还在和静县等你。”  王禹连连点头。  一旁的差役拿着枷锁准备重新上锁,楚霄云制止道:“这个就不用了,王门头不会逃的。”  王禹在一旁露出一个相见恨晚的表情来:“只叹没能早些与君相识。告辞!告辞!”  楚霄云道:“告辞!”  俞鹤道:“告辞!”  王禹踏上流放之路,衙门公请的奶妈与易家之人随后离去,唯有俞鹤与楚霄云还站在原地。  王禹的身影越来越远,俞鹤望着王禹离开的方向叹道:“想不到这案子的真相竟然如此,有如此结局也是令人唏嘘。不知以后岁月悠悠,王门头要如何承受。”  和静县的王家受刑部侍郎的荫蔽也效命于之,与县丞等人均属燕王在和静县的势力。王家利用其家中几代子孙在和静县衙门把持门房的便利,将和静县的人情往来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王禹生长在这样的家族之中,他的婚姻不可避免的也就成为各种利益的交换。正妻是刑部侍郎安插在王家的眼线,在王家倚靠的是他父亲这边;二夫人是外家表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王家倚靠的是王母一方的势力。  王禹的婚姻从来没有过爱情,明面上的妻妾还是父母斗争的砝码,直到他遇见易茹贞。  王家原本不想让他娶易茹贞,免得多生枝节,实在是因为王禹自己日渐独立,加之易茹贞出生贫贱,王家人觉得构不成威胁才点了头。谁知王禹的心却因此飞了。  王禹心中一直为家族后路忧心,特别是幼帝日渐长成之后。他进衙门做事之后为人滑头,不像父辈那样死心塌地的跟随燕王一党,事事留有后路,就算燕王一党败落,也不至于连累自己被抄家灭族。然则此次王禹喜得麟儿,喜宴成了收敛燕王起事之用的幌子,他的担忧更甚。为了以防万一,此次他将喜宴的收礼名册交与易茹贞收藏。  易茹贞在他的教导下认得不少字,看着账单上的巨大的礼金、礼品金额很是不解。夜晚两人单独相处之时,王禹犹豫再三,将燕王之事、家中的情况与自己的处境和担忧告知。  想不到易茹贞一介乡野丫头出身,在听了王禹的告白之后,却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妾身乡野丫头出身,没什么大道理,但是知道皇帝才是正统,跟燕王起事那不是造反吗,是要杀头的。”  王禹采纳了易茹贞的建议,下决心与燕王党切割,在这之前,最重要的就是要解决原配夫人的问题。他决定将心爱之人扶上正妻之位,徐徐图之。谁知易茹贞太过单纯,不知其中险恶,惊喜之下无意中透露王禹这一打算,丢了自己性命。  事后,王禹迫于家中压力与王家前途,否认欲升易茹贞为平妻之事。然而随着易茹贞之死的真相逐渐揭露,王家上下对易茹贞之死没有半点愧疚,只望息事宁人,不殃及王家这一做法逐渐心灰意冷,毅然决定献出物资名单。谁知王家对自己家中出现的这个反骨早有防备,拿走了易茹贞死后王禹藏在暗室中的名册。也是上天有眼,易茹贞在生前却将那份名单绣在了孩子的包被上,放在了娘家,最终为自己的枉死报了大仇。  鉴于王禹此前行事的谨慎自保与在这起案子中的揭发行为,韦京翰在宣判中将王禹从王家剔除,单独处理,没有以谋逆罪论处。王家其余众人上报朝廷,再作打算。  听了俞鹤的话,楚霄云想起在廨房的苏文,想起自己前世今生历历往事,内心颇不平静,最终他只是捏紧了手中的佩刀,道了一声:“唯有珍惜当下。”  俞鹤再次回望王禹离开的方向:“大抵也只能如此。”  这起因一个小妾只是带出来的贪腐之案就此画上了句号,因为这起案子,县丞一派在和静县的势力被一网打尽,连根拔出。消息传出之后,和静县的老百姓连放了三天烟火以示庆祝。顾家还专门派了人来表示感谢。  “我家员外和夫人让我等前来致谢,感谢韦大人为民除害。”前来致谢的顾家仆人道。  顾家仆人走后,俞鹤手肘拐了拐身旁的楚霄云:“这仆人有意思,怎么还专门强调是他们家员外和夫人的意思。难道他们家少爷没说话?咱们救的人是顾家少爷吧。” 第73章 楚霄云点点头,示意同去的几个捕快起身,对俞鹤道:“俞鹤,你与其他门房的同僚就多陪陪伯父,改日去云岭,我再向伯父赔罪。”  “啊?哦!”俞鹤好像也有点走神,“那,也行……”  俞鹤的话被俞父打断:“行什么行。俞鹤,你也是个捕快,衙门有公务,理应以公务为先。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说着俞父又对同桌的其他门房众人道:“都回去忙着吧,今日就到这里,大家伙的心意我老头子都知道。”  案子来得紧急,这场宴会是进行不下去了。不过俞父要撵俞鹤揍,楚霄云还是不同意:“伯父,我们去就行了,让俞鹤陪陪您。”  说完又对俞鹤说:“路途遥远,伯父难得来一次,明日又要回去,你留下来陪陪伯父。”  俞鹤迟疑了一下:“那也行,我先把老爷子送回驿馆。”  捕房的人都走了,其他门房的人也失去了再坐下去的理由,这场告别宴席就此散了。  楚霄云带着一众捕快和苏文急匆匆地回了衙门,路上他就安排好苏文在廨房里呆着,回到衙门立即让人带他去见前来报官的村民。  那几个村民看似吓得不轻,说话也都磕磕巴巴的。不过胜在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也罢事情经过给说了个七七八八。说的内容和捕快此前前去汇报的大同小异,看来前去汇报的捕快还是心细,做了功课的。楚霄云对此很满意,自从他当上捕头后,捕快们在他的带领下工作有效率多了。  “走吧,去看看。”楚霄云挥挥手,“带上仵作。”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白水村而去。  到了白水村后山下的现场,楚霄云观察了一下地形,那具尸骨的确是因为山体滑坡被冲下来的。尸骨表象也的确如村民汇报的那样,通体发黑,有中毒迹象。尸骨上已经完全看不到□□组织的痕迹,想来这个人死了不短的时间了。至于具体死了多久,还得靠仵作验证。  “前辈,眼下就要拜托你了。”楚霄云对老仵作行了个礼。没想到这老仵作刚从儋州释放回来,就接连碰上两起要案。  话是这样说,楚霄云望了一眼老仵作,还是有点担心,这个年代,仵作验尸能准确验出死者的死亡年限吗?这个死亡年限对案情可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没用任何线索的情况下,确定死者身份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楚霄云又想起老仵作三年前准确验出周英一案中巨人观的事,又觉得可行。两种思绪交杂,心头颇多疑惑。  老仵作听了楚霄云的话后,领命上前查看尸骨情景。他摘下随身携带的箱子,从里面取出银针扎进尸骨之中不同的地方,随后又取出小锤,细细敲打。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老仵作起身汇报:“楚捕头,这具尸骨失望时间距今应有将近二十年左右光景。”  “什么?”楚霄云颇为惊讶,“二十年?这数字准确吗?”  老仵作平静地回到:“查验骨龄这种事是仵作常见之事,老朽还没失过手。目前是验了个大概,比较确切的时间还要等上一宿。”  老仵作说着晃了晃手里一个陶罐。  “这是什么?”楚霄云疑惑地问。  “从那具枯骨上桥下来的一小块,泡到药水里。”老仵作道,“明日看这骨头的状态,便能知晓比较确切的时间。”  “唔。”楚霄云觉得自己是有点小看古代人了,他凝视尸骨,心头暗道不好。二十年前的事,时过境迁,放在前世的现代社会查起来都好难;以古代这技术水平,这查起来那可更是难上加难。  但村民既然报了官,也不能不管。楚霄云想了想:“先把这尸骨弄到村里,找个地儿先放着。其余的事,稍后再说。”  捕快们踩着黄泥浆,将尸骨从泥浆中一一清理出来,在村民的指点下,搬运至村中闲置的一处破屋。  楚霄云望着蛛网密布,残破不堪的破屋皱眉道:“就没有别的稍微像样点的地方?这房子天上下雨,里面就得下雨。”  村长陪笑道:“我们这村子的人大多都是世居,村民也都不是很富裕,哪里有多余的房子空闲下来。要不我叫几个强壮的后生,给这屋子的屋顶翻盖一下。”  “那赶紧行动,这天看起来又要下雨了。”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别的办法。楚霄云只能让村长修缮屋顶。  村长得了指示,赶忙让人去准备。  村民走了之后,捕快们就着屋里有的东西开始打扫,方便老仵作进一步验尸骨。  “那这屋子又是怎么空闲下来的?”楚霄云在屋子里一边查看一边问村长。  村长赶忙上前陪笑道:“这屋子还是差不多二十年前有个外地来的小伙子因为误食中毒身亡空置下来的。因为人年纪轻轻的就死在屋里,这屋子后来也没人敢住……”  “二十年前?”楚霄云听到这个时间随即发问,“误食中毒身亡?”  村长被问得一愣,许久才答道:“嗯,对,二十年前,差不多是那个时间。误食中毒身亡。”  “那你们为什么说你们村里有记忆里没有人中毒身亡?”楚霄云有点无语,他指了指堆在屋子中的那堆骨头,“这骨头不会就是这屋子二十年前的那个主人吧?”  “啊?那不是,绝对不是。“村长连忙摆手。  “为什么?”楚霄云问,“这不就是中毒死的吗?”  “那个小伙子葬的地方在刚才我们回来的路上的半坡上,那坟墓还好好的呢,不是这具尸骨冲下来的地方。而且那小伙子是误食了两种相克的食物中毒而死,骨头不会发黑。”村长解释道。见楚霄云一脸不信的看着自己,又急忙道,“真的,当初验尸的仵作是这样说的。食物相克中毒身亡,骨头是不会发黑的。”  楚霄云对这法医学范畴的事就不甚了解了,于是望向忙碌的老仵作:“先生,是这样吗?”  “捕头。”一个带着些喘气的声音由远而近,打断了老仵作的回答,“这里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楚霄云听到唤声抬起头,看到来人,语气惊讶中带着些许责备:“不是让你陪伯父吗,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正是俞鹤。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经重修,修改了文中的错漏之处,增添了一些故事情节。为了连贯后文,小伙伴们可以重看一遍。第106章 误食案(2)  俞鹤嘿嘿傻笑一声:“你又不是不了解老爷子, 都是吃衙门饭的,遇到案子哪里能坐得住。送他到驿馆后就一直催我走,我哪里还能陪得下去, 这不就来了。”  “唔。”楚霄云点点头,这让他想起了前世局里的老前辈, 也是个个听到有案子, 不管当时在干吗, 都第一时间奔向案发现场。无论古今,这个职业的人都有同样的职业精神。  “目前没什么发现, 现在在确定这具尸骨的死亡年前和身份,刚才我们正在说人死后骨头会不会发黑。”楚霄云回答俞鹤先前的问话,说话间望了望村长又望向老仵作, “先生, 刚才村长所言之事是否如此?”  老仵作见他们说完了,楚霄云又发问这才又起身答道:“依照《检验论》记载和仵作们平日经验,人若中毒而亡, 留有争议, 可留作七日再察。七日之后,如果尸骨没有通体变黑,那就是食物相克而亡,否则则是投毒而亡。”  老仵作言罢,村长随即对朝楚霄云道:“当年县衙派了仵作前来验尸, 那小伙的尸体足足停了十日才下葬, 下葬时尸骨只是有点泛黄并未泛黑,当年验尸的仵作和衙门都是这样结案的。因为那小伙子客死我们村子,大家怕招惹麻烦,村民也是报官了的, 衙门中应该有此案记载。”  想不到这村子人员流动虽然比较封闭,但这方面还挺有保护意识的。既然都报官了,想必也不会有假。楚霄云点点头,示意村长忙自己的去。  村长离开后,楚霄云看着前来修缮屋顶的村民在头顶忙碌,脑子却又陷入了深思。他还是觉得哪里很奇怪,有些说不通。想来想去,最终落在这时间上。这屋主与枯骨的主人两者都是死于二十年前,这时间点是不是太巧合了?  楚霄云把自己的想法与俞鹤说了。  “好像是有点太巧了。”俞鹤思考片刻后道,“捕头,您有什么打算?”  楚霄云望了望头顶忙碌的村民:“我想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俞鹤失声道。惊觉自己失态,他连忙捂住嘴巴,“这个好像不太好,村民未必会同意。”  这的确有点对死人不敬。楚霄云想起这毕竟是古代,人们讲究入土为安,如此行事,的确有可能招致村民的反对。不过官府真要想做,想必村民也是拦不住的。不过事情还没到那么一步,还是先入乡随俗,尽可能尊重这个时代人们的习俗。并且刚才村长也说了,这屋主此前死的时候,当时的村民已经报官。既然如此,那就先回衙门翻翻卷宗再做打算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楚霄云和俞鹤又赶往村长家中,让村长找了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村民道村中祠堂谈话。他想要了解了一下村子的情况和二十年前客居来此的屋主的相关。村长请来村民,楚霄云就把村长打发走了。  村民们所说总体情况与村长所说无差,不过楚霄云还是从中知晓了了一些细节。  存放尸骨那房屋的主人是在二十年前边境大乱之时逃难来此。其为人友善,性格腼腆,以采药为生;与原来的村民交往不多,也没有与人结过怨;有个逃难时认识的好友走动比较频繁。来白水村后,在这里住了三年,客死异乡。他死后,那个好友还为他出头报官,要追查杀人凶手;后因为官府查证不是凶杀,而系误食身亡,好友才不得不接受现实,在村民的帮助下将人下葬含泪离去。此后再也没在白水村露过面。  从了解的情况来看,废弃房子的主人就挺寻常普通的一个人。他年纪轻轻就早逝的确令人唏嘘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更看不出与这中毒的枯骨有什么关系。而且楚霄云从这次谈话中还确定了一点,这屋主是死于十七年前,而不是二十年年前。如今这破屋中停着的那具枯骨都是20年前的事儿了,时间都对不上。  想必是自己多想了。  枯骨之人死亡时间距今二十来年,时间久远,这个白水村又比较封闭,人员流动甚少,都是一个村中之人,此前异乡小伙客死他们都报官,如今发现枯骨又主动报官,想来村民与这枯骨之人不会存在什么利益相关。于是走前便叮嘱村长安排人照看着点那具枯骨,待改日查阅案卷后再做打算。便带着一众捕快离去。  这日捕房众人放衙后还远赴白水村办案,忙碌了半夜,楚霄云让要回家的捕快原地解散回家,要返回衙门的就一起同行。想到天色太晚,苏文又有身孕,不宜夜间还长途跋涉,楚霄云决定今日不回家了,将就一下夜宿廨房的休息室。  楚霄云回到廨房时,苏文已经睡着了。看着苏文的睡颜,楚霄云不自觉地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具枯骨。人生无常,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是他这会最深的感悟。  第二日一早,楚霄云想起自己今日事务繁忙,离开前把自己今日的情况向苏文概括地说了一下,把苏文的一天安排好就上签押处调阅十七年前那桩误食案的卷宗。签押处的人在存放卷宗的库房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楚霄云要的那份卷宗。  等不及的楚霄云追进去问:“你们卷宗存放应该是有规律可循的吧?记得大概放的位置吗?”  那小吏道:“当然是有规律的。先是年代,再是案件性质,然后是处理结果这样顺序存放的。按道理应该在这里,但是这个档案架上没有啊。”  “是不是年代久远被销毁了?”楚霄云想起这个可能性就比较担忧,毕竟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签押处的小吏道:“你提供的时间要是没错的话,就不可能。按照我大成律令,所有卷宗,无论大案小案,特批除外,保管年限都是20年,你说的案子才17年,那是绝对不可能被销毁的。”  听到对方这样说,楚霄云的心里又有点不安稳了。那个案子涉及20年前、17年前这两个时间点,不会真放错时间位置被销毁了吧。  “有没可能记错时间放在别的档案架上?”楚霄云问。  “楚捕头这是怀疑我们工作程序混乱?”那个小吏不满地道。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白水村这个误食案就是一起意外,我只是担心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没有归类在一般的案件中……”还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霄云有点无语,更多的是着急。怎么偏偏就这分卷宗找不到呢?  “白水村误食案?”一个抱着卷宗走进来的小吏问,“楚捕头,曾书吏,你们是找十七年前白水村的那个误食案卷宗吗?”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齐刷刷望向他:“你知道?”  那小吏道:“前几日主修大人让我们整理卷宗,那个案子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我就多看了两眼,所以比较有印象。”  “你看到过?”楚霄云很惊喜,“那个卷宗放在哪里的?”  那小吏快步朝他们走来:“那个卷宗就放在这个档案架上……吔,怎么不在这儿了?”  小吏所指的地方正是此前楚霄云和曾书吏翻找了半天的地方。  楚霄云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看到过的?当时是放在这里的?”  那小吏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前日。主修大人说要把陈年卷宗拿出去晒晒,防止长虫,那分卷宗是我抱出去晒的,也是我拿回来放的。就是放在这个位置的没错,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它不在这儿了……”  楚霄云对曾书吏道:“去看看库房卷宗的借阅名册。”  三人一起把这三日的借阅名车都翻了个遍,每人都看了好几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借阅记录,并没有人在这几天借阅过这分卷宗。  曾书吏和小吏都忐忑地望向楚霄云。库房的卷宗丢了,追查下来他们看守库房的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楚霄云没工夫替别人担忧,他这会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昨儿他还在想这案子是二十年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利益相关人了,再加上白水村那么封闭,这案子当初一开始村民就向官府报官了的,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在这当头,偏偏与之相关的案子卷宗丢了。  看来这案子不仅利益相关人还有、还在,而且知道得也那么迅速,这么快就拿走了卷宗。楚霄云突然想起存放在白水村的那具枯骨,就那么摆在破屋里,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那具骨架看来是不能就那么放在村里,得派人去看着。  想到这里,他再也呆不住了。他对曾书吏交代几句,匆匆的回到捕房调了几个捕快,急忙前往白水村。  到达存放枯骨的破屋,守在屋外的村民上前打招呼:“楚捕头。”  楚霄云回应后问:“大家辛苦了,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村民们纷纷道:“没事没事,我们几个轮流守着,没怎么熬夜、村长说您让人守着,我们几个昨夜一直都在这边守着呢,当然没事。”  楚霄云欣慰地点点头。他走进破屋,掀开罩着枯骨的白布,瞧了一眼那具躺在木板上的枯骨。  楚霄云的目光在枯骨身上游走,随即定格在枯骨手的部位。毕竟是刑侦专业出身,楚霄云很快就发现那具枯骨少了一截手指骨。  楚霄云指着枯骨缺掉的那截手指骨问:“这里怎么缺了一块指骨?”  村民们奇怪地上前瞅了瞅:“是少了一截哎。是不是昨儿挖出来的时候就少了的?”  有的村民疑问。  “不可能,昨日这具尸骨挖出来是很完整的。虽然有断脆的情况,但都能拼起来,我还特意确定过。”楚霄云毫不迟疑地否定了村民的说法。 第75章 楚霄云看了看手中的卷宗:“要是卷宗没找着,我是打算去白水村调查一下这个死者的情况,还有当年村中的一些情况。”  说着楚霄云扬了扬手中的卷宗:“不过现在卷宗找到了,我又想先看一下卷宗上怎么记录的。但是白水村那边要了解情况, 也刻不容缓……”  俞鹤想了想:“要不这样,咱们分头行动。你在捕房看卷宗,我去白水村调查情况,晚点咱们再汇总消息。要是放衙了我还没回来,就明天在互通情况,你看如何?”  楚霄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俞鹤一回来,他就事半功倍,他俩这个搭档真是太好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在白水村查询时也要多注意安全。这卷宗是找回来了,但是停在白水村的那具枯骨有一节指骨昨晚不翼而飞,负责看守的村民一个都没有发现异常,这个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现在对方在暗,咱们在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楚霄云叮嘱道。  “头……好,我知道了。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两人分好工就分头行动。俞鹤去了白水村调查情况,楚霄云返回廨房查看卷宗。  卷宗上记载,十七年前秋月十八,白水村村民前来报官,说逃难客居本村的一位村民意外死亡,请官府做主。衙门派人调查后得知,死者倒在自家房屋之中,其友人上门拜访时发现其已身亡。因死者中毒七窍流血,加之死亡时间有点长,身上出现红斑溃烂,友人怀疑其系中毒而死,在村中大闹,讨要说法,扬言报官。白水村村民为了摆脱嫌疑,主动前来报官。  县衙派出的仵作在验尸时,发现死者指甲青黑,七窍流血,面部已被毒药腐蚀,加之村民报官之时距离死者死亡已经有三天左右时间,尸身已经开始腐败。仵作用银针刺入死者咽喉,拔出时银针变黑,故而确定死者系中毒身亡。  死者究竟是服毒自尽还是被毒杀身亡,县衙在调查死者的相关情况时,了解到死者以采集草药为生,通常固定把采集到的草药卖给固定的一家药房。捕房在调查时,还拘传了药房掌柜,后药房掌柜在被拘传过程中跌落山崖而亡。  药房掌柜不过是被传问话,结果却因此意外身亡,药房掌柜亲属到县衙喊冤,县衙捕房不得不重视起这个案子,再派仵作查验此案。随后又做出了死者系口鼻流血,指甲灰暗的认定,并根据死者当日家中餐桌上所摆放的食物认为死者系误食中毒。两种结论令县令不好决断,为了查明真相,县令下令停尸调查真相。过了七日,死者尸体没有通体变黑,直到第十日死者才下葬。  下葬之日,死者的尸体也只是泛黄,并未发黑。故而最终县衙得出结论,死者并非中毒身亡,而是误食相克的食物引发的中毒事件。案子最终定性为误食身亡。  楚霄云看着这卷宗的记载,觉得真是匪夷所思。一具已经被仵作验证为中毒身亡的尸体,又是如何变成误食相克身亡的案子呢?这仵作前后判断差别也太大了。换在前世的现代社会,那就是重大的法医事故,在古代社会应该也有相应的约束。  楚霄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做出这前后矛盾判断的仵作是谁,找到他应该有很多事情就明朗了。楚霄云翻到最后一页,一件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会落上断案人,查案人,验证人签押的卷宗最后一页被人撕走了!  好不容易这个案子的经过有了,但是经手这件案子的人员名单又全没了!也就是说证人的线索断了。  楚霄云忍不住一拳砸在案桌上,这案子也太操蛋了,先是卷宗找不到,然后丢失死者指骨,如今卷宗是找回来了,但是重要的一环又没了。  “夫君,怎么了?”被楚霄云吓了一跳的苏文停下手里的活抬头问道。  楚霄云这才想起廨房里还有自己身怀六甲的小夫郎,激动中的他瞬间冷静下来,赶忙走过去拍拍苏文的后背:“有没有吓到你?”  苏文摸摸肚子:“是被你吓了一跳。不过我还好,小家伙刚才踢了我一脚,估计被你吓着了。”  楚霄云后怕地摸摸苏文的肚子,连连给还在肚腹中的小胎儿道歉:“宝宝,刚才是为父不对,吓着你了。唯独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乱发脾气。”  听着楚霄云这一本正经的保证,苏文忍不住笑了。他推推楚霄云:“他也听不懂啊。”  楚霄云严肃地道:“他肯定能知道我的态度。”  苏文望向案桌:“又被案子绊住了?”  “是有点。”楚霄云翻开卷宗给苏文看,“记载这个案件经手人的最后这一页被人撕掉了。”  苏文看着被撕掉后残留的痕迹:“为什么会有人撕掉这一页,难道是有人不想让人知道这个案子都是谁办的?”  “文文说的有道理。这样看来,这个案子当初经办的时候极可能存在问题。”楚霄云道,“原本我打算找原来经手这个案子的捕快、仵作了解下情况的,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  “那夫君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文问。  “为今之计只能等俞鹤回来,了解一下白水村的情况。我俩先把双方掌握的情况汇总一下,再根据最终掌握的情况再作打算。”楚霄云道,“如果俞鹤在白水村的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的话,就要考虑开棺验尸了。”  “夫君,你是觉得这两个案子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苏文问。  经苏文这一问,楚霄云现在不得不郑重地考虑山体滑坡冲下来的枯骨与如今停尸的屋子的主人究竟是何关系。  村民都说枯骨不可能是屋主,因为屋主的不是葬在那里,且坟墓还在。但是为什么两者之间那么巧,都死于同一时间,一个确定中毒,一个曾经也被验证为中毒过?最后又是什么原因让仵作改变自己的结论?那两种结论,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这个没有证实,现在还不能得出结论。不过重要的线索没有了,如果调查再没有进展的话,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毕竟这卷宗也记载了,误食案的死者最开始也是被验证为中毒身亡的。”  苏文理解地点点头。  两人随后又各自忙碌,楚霄云等到放衙的时间俞鹤也还没回到县衙,看着行动不便还在帮自己整理公文的苏文。  最近苏文都跟着自己加班,他觉得亏欠自己的小夫郎太多了,今日就不等了吧,先回家,让苏文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廨房临时休息一下还行,不是常住的地方。汇总消息和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只能放在明天了。第109章 误食案(5)  第二日上衙,楚霄云带着苏文赶到县衙,俞鹤就迎了上来。楚霄云安排另外的捕快领队早上的操练, 对俞鹤道:“边吃边说。”  三人感到膳房,让厨子先给他们盛了早膳, 一边吃一边说。  俞鹤道:“昨日去白水村大有收获, 离开白水村之后我又去了别的地方调查, 所以回来晚了。”  楚霄云道:“有收获就不怕晚,赶紧说说, 都查到什么。”  “好。”俞鹤严肃地应了一句,说起自己在白水的调查收获,“我去找了村长, 让他组织了村中在十七年前年满7岁不同年龄的人前来问话, 得知发现误食案中,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不是村民,而是死者的难民好友……”  “是谁发现第一个发现死者尸体的?”俞鹤望着请来问话的十来个村民问。  “也是一个北边逃难来的发现的。”  “外村的一个客居人发现的。”  “墩子朋友发现的。”  村民七嘴八舌道。  …….  “墩子是谁?”俞鹤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问。  村民互相看看, 这群年长的村民中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道:“就是那个死了的外乡小伙。大家伙都叫他墩子, 大名叫啥来着这个记不得了。”  “哦。”俞鹤点点头,弄了半天终于搞清楚,村民说的“北边逃难来的”,“外村客居人”,“墩子的朋友”都是指的同一个人。就是一个和墩子一起从北边逃难来这边落脚的, 墩子逃难路上认识的好朋友。  “你们一个村里的人, 怎么就没人发现人死了呢?”俞鹤问对面被请来谈话的村民。  村民们七嘴八舌又是一阵说,俞鹤被吵得头疼,让他们一个个慢慢说。可是这样又比较耽误时间,而且许多人因为年纪太大, 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有的又大字识不得一个,很不会说话,说得颠三倒四的。最后俞鹤没辙,让他们推选一个有点条理,能好好说话的人出来回答他的问题。赞同其说话内容与否,其他人在那人说完后表态就是了。如果那人说的有遗漏,其他人再补充。  一个年纪比较大,在村民中颇有威望,又比较能言的老者被那群村民们推选出来回话:“嗨,你们捕房的人也都看到了,墩子住得离大家伙都比较远,说是住到我们村,其实已经是村子的边缘了。在他没搬来之前,那里已经算是出村了。墩子那小伙平日里又很腼腆,见到生人说句话都脸红,又没跟个谁走得近,大家伙跟他也都没什么什么往来。再说那阵子又总是下雨,除非不得已,大家伙也很少出去干活,也路过不了他家,怎么能发现?要是他养个畜生,人死了那些个畜生没人喂饿得叫叫几声,也许还能知道一二。他又没养个畜生,就算是路过他家,没弄出个什么声响来,那谁也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  “是这么回事。”  老者说完,其余被请来问话的村民也都一一点头称是。  “那他发现墩子死了之后,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俞鹤又问。  “他发现墩子死了,就一路哭喊着跑进村里,边跑边喊‘死人啦,死人啦……’村里人听说村里有人出事了,村里的男人大家伙都拿着斗笠,披着蓑衣、打着伞出门去墩子家看怎么回事。到了墩子家,发现人的确是死了。倒在那厨房里,七窍流血,脸都烂得看不清了,看样子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俞鹤听了蹙眉思考了半晌:“既然脸都看不清了,你们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墩子?”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那老者跟大家交流一通后答道:“穿的衣服就是墩子的衣服啊,墩子一个逃难来的外乡人,又不富裕,换洗的衣服就那么两件,我们看到他穿出来干活过啊。再说看那身材也看得出来,都是那么魁梧,错不了。墩子身高八尺左右吧,在我们这村子,甚至是和静县,这样身高的人都少,看一眼都忘不了。”  老者说得十分肯定。  “头,那卷宗你看了没有,上面应该有对死者的身高之类的特征记载,那墩子是不是身高八尺?”俞鹤问。  听到俞鹤的提问,楚霄云停下手中的勺子回想了片刻卷宗中的相关记载。死者换算成现代人身高180左右,而身长八尺,根据大成的度量衡换算成现代的长度,应该在190左右。与村民描述的身高略有差距。  楚霄云将卷宗中的记载与俞鹤说了:“不过村民说得也有道理,和静县地处中原偏南,这里的人身高普遍不高,即使个高的,也不够魁梧……”  俞鹤望着楚霄云嘻嘻笑道:“像头儿你这样的吗?”  “少贫嘴……”楚霄云笑骂,“如果遇到个身高接近八尺的人,身材还比较魁梧,感觉就很高,说成八尺这误差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俞鹤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继续说起在白水村的调查发现。  “然后呢?你们就去衙门报官了?”俞鹤问。  村民们听到这个问题有点尴尬,最终还是那个被推举出来答话的老者道:“墩子那个难友,哭够了就责问我们怎么没人发现墩子出事,是不是我们谋害了他,扬言要上衙门报官,告我们村民毒杀客居的外乡人,与朝廷律令对着干。这么大一定帽子扣下来,我们小老百姓哪里受得起,怕他去报官胡言乱语,我们村民就在以前的老村长主持下,派了村里几个精壮又识点字会说话的小伙子上衙门报官了。”  看到俞鹤一脸茫然的样子,那老者又解释道:“小伙子,你可能不太懂墩子那个难友说的话。二十年前胡人总是骚扰咱们边境,咱们朝廷忍无可忍,不是跟北边的胡人在边境打了一场吗。然后很多北边的老百姓都逃难来了咱们中原地区。朝廷下令让各地安顿流民,不要酿成骚乱。所以当时每个村都有流民的安顿任务。咱们白水村太穷了,流民都不愿来,就只来了墩子一个人。墩子那房子,县衙给了一部分钱,不够的还是村里大家伙集资给他建的。”  听到这里,楚霄云就懂了。前世现代社会也有各种搬迁安置,都是政府任务,一旦处理不好,就容易引发群体对立,所以那些村民才会比较忌惮墩子那个难友的说辞。由此看来,不仅是现代社会,就算在古代,也是有时代的烙印的。比如现在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俞鹤,也听不懂老者时代之语。  “所以后来白水村的村民为了不被扣上与朝廷做对的大帽子,就抢先到衙门报官了。”楚霄云道。  “是这样。”俞鹤把碗里的粥一饮而尽,又说,“好像也不完全这样。因为村民说,墩子那难友说,要想让他不告官,就要赔他一大笔银子。白水村的人穷,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又害怕拿钱解决事情后患无穷,在当时老村长的主持下,就决定主动报官,让官府来决断。”  “然后衙门就派了捕快带着仵作前往白水村查勘案情。村民们说,当时仵作验尸的结果是墩子是被毒死的。根据平日里的表现,墩子不像是有自杀的倾向的人,就只能断定为他杀。墩子那个好友得知这个结论就更激动了,嚷嚷着一定要让村民还墩子一个公道,赔钱。”  “因为涉及到流民,当时衙门也想息事宁人。但衙门的每一笔钱款进出都要有理由,而且这笔钱如果由衙门拿的话,还得记录在案,一旦呈上去,就说明当地父母官管理不力,这不是自毁前途的事吗。这钱衙门不好拿,就想着人是在白水村死的,让村民出这个钱。村民们表示他们什么都没做过,对方要价又太高,不能接受这个条件,然后几方就拉锯战。村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这案子就进行不下去,结不了案。于是县衙只好加大对案子的查案力度……”  楚霄云点点头:“县衙的意思就是想找个能出这笔钱的人……”  俞鹤呵呵一笑,口气颇为想得到认同:“头儿,你也觉得是这个意思?”  楚霄云道:“真正情况不好说,不过目前听起来有点这意思。这个未经证实的东西咱们先不说,后来就是找到了墩子经常卖药的那家药房?”  俞鹤挺诧异的:“是啊,头儿,你咋啥都知道?”  随后又恍然大悟:“是不是卷宗上都记着?”  楚霄云道:“是。说捕房在拘传药房掌柜的时候,掌柜失足跌落悬崖而死。随后又发现墩子尸骨未曾变色,于是又重查此案,得出墩子并非毒药致死,而死食物相克而亡。”  俞鹤点点头:“和村民说的大致相似。村民说坊间传闻县衙曾有言语传出,说掌柜畏罪潜逃,逃跑的过程中摔下悬崖死的。不过我想不明白,墩子不就是卖药给掌柜吗,药房掌柜不就是买他的药吗,这也能算上罪过?”  楚霄云闻言摇摇头:“卷宗上并未记载这么详细,这的确是个迷。”  俞鹤也很不解地点点头:“村民也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就发现墩子尸骨过了好几日还没有变黑,有人就怀疑墩子不是中毒药而死。随后县衙又派仵作前去验尸,然后得出墩子是食物相克中毒而死,并非毒药身亡。说是在墩子死前饭桌上摆的饭菜里,也验出了相克的食物。墩子好友起先还不相信,后来过了七日墩子尸骨还没有变黑,他那好友才接受现实,也不敢喊要赔偿,只一个劲地催着让墩子入土为安。墩子死后第十日才下葬。墩子下葬之后,那个好友就再也没出现在白水村。”  “一个中毒而死的案子,道最后就变成自个吃了属性相克的食物而死。头儿,你不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吗?”俞鹤觉得这事特别荒唐。  楚霄云点头:“不错,如果事情真相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案子的仵作就犯了严重的失职之罪。但卷宗里也没有提到对这个仵作的处罚。”  “是啊,一个县衙的专职仵作,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呢。就我这个半吊子,我敢说都不会验得这么离谱。”俞鹤无不嘲笑地道,“简直匪夷所思。”  楚霄云听了,半晌后道:“这事如今看来确有蹊跷,可是卷宗最后一页被撕毁,我们也无从得知这起案子当初的查办人员,也没法找到当初的仵作前来问话。”  “啊,这样啊。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俞鹤惊讶地问,“我从村民哪里听说那个掌柜的事情,还根据村里人对那个药房的描述,连夜赶去药房原来开店的地方对比查看。但是很可惜,那个药房现在已经是一家经营布料的店铺了。店主说他接手这个店铺的时候就是做的布匹生意,他和周围的人都说不认得原来开药房的那个掌柜。”  “难怪你昨日未能在放衙前赶回来。”楚霄云叹道,“都过了这么些年,不认识也是正常的。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确定如今停在以前墩子家中的这具枯骨,是否是墩子本人。”  “你是说……”俞鹤有些不敢确定。  “开棺验尸。村里人不是说墩子的墓还在吗,我们就去看看,那坟墓里究竟有没有尸骨!”楚霄云斩钉截铁地道。第110章 误食案(6)  这顿早膳吃了许久, 吃过了其他捕快早上操练时间,吃过了规定的午膳时间,还延后了许久。楚霄云和俞鹤聊完, 对身旁的苏文道:“文文,一会我和俞鹤去白水村主持开棺验尸, 你留在廨房帮我再看一下那份卷宗, 看看我摘抄的要点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好的。”苏文点头答道, 听楚霄云说要去开棺验尸又有点担心,“那你们小心点。”  楚霄云笑笑:“没事, 不用担心。你照顾好自己。” 第77章 楚霄云带着几个捕快先去了墩子卖草药的那个药房的原址。的确如俞鹤所说的那样,店铺早已经改换门庭,现在的老板根本不知道药房掌柜之事,周围的商家对药房掌柜大多也不认得。个别开得久的老字号店铺当家人没换的还有人能想起来当年药房掌柜的事,但也说当时都不熟悉,何况隔了十几年的现在了,实在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只知道那药房掌柜生意做得挺大,可惜人死之后店子就倒了,那些伙计也都不知去哪里谋生了。  在药房原址,楚霄云没有收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遂带着捕快们去了卷宗上记载的药房掌柜的家。药房掌柜的家现在也已经更换了主人,经过确认,这房子是现在的房主从那个前去衙门认尸的药房掌柜亲友手中买来的。  “当时所有的契约转让都是那个汉子跟我签的。他身边是跟着个女人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应该是他老婆孩子吧。没听他们怎么说话,所以不大清楚他们之间的具体关系。”现在的屋主回忆道。  楚霄云让跟随的捕快将调查的情况一一记录,又找药房掌柜隔壁邻居了解情况。  邻居们大多还是之前的邻居,他们大多对药房掌柜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毕竟是被衙门拘传后死的,有点特殊,当初在和静县也是很长一段时间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我们就知道他是个开药房的,平日里也就是一个人进出,没见过他老婆孩子。”  “他没成家?” 楚霄云问,“也没见过别的亲人朋友来往吗?”  “没见过跟什么人来往密切,就是邻里邻居,路过他药房也就比较熟,到时经常看到个小伙子给他送草药。”邻居道,“不过成家这事这我还问过他呢,他说老婆孩子去投靠亲戚了,等他做出点家业来,再把老婆孩子接回来。后来他死了,来了一个据说是他亲友的人,拿着他立的字据把他的这房子卖了,那人除了跟我们招呼一声,也没多话。哦,对了,当时跟了个女人和孩子过来。那女人和小孩也不说话,不清楚是什么关系。”邻居道。  邻居的话和现任屋主所言相差无几,可以印证。  药房掌柜生前没有跟妻儿一起住,也找不到他妻儿的相关信息。如今还能继续追查的,就是来给他认尸的那个亲友了。  楚霄云从怀里摸出那张纸条,自己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当然,这首先得感谢他的小夫郎。他将纸条上的地址扫了一眼,对跟随的捕快道:“去红河码头。”  那亲友的住址登记的是红河码头附近,卷宗上的记载自述是个船工。  楚霄云带人赶到亲友的住处,发现亲友竟然也已经搬家了。而且亲友住的房子已经易了两任主人。附近记得亲友的邻居说:“那人十多年前就搬走了。当初好像听他说什么亲人去世了,要回老家奔丧。”  楚霄云让邻居仔细想想时间,正是十七年前。  药房掌柜死了,身边一个至亲的人都没有,还是一个所谓亲友来收的尸;怎么他死了,给他收尸的人也搬离了这里呢?亲友回老家给去世的亲人奔丧,难不成他也不是本地人?前后脚时间身边的人接连去世,楚霄云有点同情他了。  同情归同情,案子还得继续查。楚霄云想了想又问:“这人是不是有个个头比较高的老婆,还有个儿子,当年八九岁的样子?”  邻居听了就摇头:“这我印象还是深刻的,他搬来我们这里,总共就只住了没几年,一直一个人,没见有什么亲戚来往。”  楚霄云听了觉得不对,这些人怎么都是孤家寡人的,连个家人也没有,所谓的亲人也都不在身边?  他想了想,对捕快们说:“回县衙,去签押处,先查查药房掌柜和他这个亲友的保甲信息。”  回到衙门,楚霄云马不停蹄的赶往签押处调阅了药房掌柜和亲友的保甲信息,意外地发现,这两人竟然都是二十年前从北边流落中原的流民!  楚霄云想起白水村的墩子和他那好友也是流民,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怎么这些人打交道的圈子都是流民。即便流民逃亡,他们是怎么做到全部都是孑然一身的?  从卷宗和保甲信息来看,墩子和他的那个朋友年纪尚轻,没有成家立业倒也好说,但是父母兄妹呢?而药房掌柜和他的亲友已过不惑之年的人,怎么可能孑然一身。若说一个人逃亡走散或者受到战乱的影响失去了亲人,也不至于他们全都没了至亲。  查到这里,楚霄云虽然还不清楚那具中毒的枯骨与墩子之间的关系,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十七年前那桩误食案大有可疑。墩子与药房掌柜之间怕是不止单纯的生意往来。  但是药房掌柜死后,与他唯一有联系的人也从和静县消失了;这条线索又断了。楚霄云想了想,如今只能再去碰碰运气,看看墩子那个好友那条线还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但是很可惜,墩子那位好友在那之后也搬离了原来的住址,去向成谜。所有的线索看似都断了,但是楚霄云却从中看到了一条最清晰的线索。  这些人的保甲信息都还留在和静县,离开前也没在和静县办理过任何身份证明的文书。他们搬去别的地方也没有合法的身份,那么,他们以什么身份在其他地方生活呢?  答案几乎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留在和静县的保甲信息,也并不是他们真正的身份,他们去别的地方,也不用靠这些身份生活。想到这里,楚霄云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让楚霄云不寒而栗。第112章 误食案(8)  楚霄云想到的两个字是胡人, 这些人应该是胡人安插在大成的奸细。  当年两国在边境打了一场,大成边境很多百姓向内地逃亡,胡人借此机会在流民中安插奸细可谓是最容易的时机了。当时情况混乱, 朝廷为了安抚百姓,对流民的身份甄别绝对没有, 也无法那么仔细, 这就给了胡人空子可钻。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如今出现的那些个人, 个个身高块头都远大于和静县百姓。也只有他们,才不需要一个已经濒于暴露的身份;他们能去别的地方生活, 说明他们在大成的身份也不止一个。  这些人,都是大成的隐患!  楚霄云重重地吐了口气,这些案子, 怎么绕来绕去, 都绕不开胡人这两个字。当年衙门因墩子死亡一事,查到药房掌柜。在拘传药房掌柜的时候,大约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 药房掌柜才意图逃亡, 不慎坠崖而死。只是那个发现为什么后来没有被查实,这个谜底估计也只有等他现在来揭秘了。  那个被定性为误食中毒而亡的所谓流民墩子,真正的死因极有可能并不是衙门卷宗上上锁记载的那样。牵出这一切的那个不幸死了的流民墩子,也极可能是那些奸细中的一员,他的死或许并不意外, 也不无辜。  只是如今与当年墩子误食案相关的人员, 不是死了,就是失踪,连经手查案的人员信息也没了。楚霄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如今且看俞鹤那边的调查有没有什么结果。如果俞鹤那边的调查还是没有结果, 那么他只能去查当年涌入和静县的流民情况了。事隔多年,又人员众多,这将是个巨大的工程,无异于水中捞月,极有可能没有任何结果。但这事不查清楚,无异于明知坐在火山上而不作为,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  楚霄云回到捕房,正准备问轮值的捕快俞鹤回来没有,抬眼看到跟随俞鹤的捕快已经在捕房了。他环视一眼,没有看见俞鹤,遂问:“俞鹤呢?  那捕快见楚霄云问话,赶紧答道:“捕头,我们回县衙的路上,俞副班说他有事要办,让我们先回来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什么时候回来?”楚霄云问。上次俞鹤加班,也是因为有超出他们此前预估的发现,不知这次又是有什么新发现。  捕快摇了摇头:“没有。”  “你们调查的情况怎么样?”楚霄云问。  “查了,白水村流动的人口的确是很少,除了婚嫁的人,就只有一户人家举家搬迁,没有符合年龄的成年男性。”捕快答道,“具体的情况可能俞副班更清楚,那些记录都在俞副班那里。”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去点卯回家吧。辛苦了。”楚霄云看了看日晷说。  时间本来还有一刻多钟的样子,不过他念及大家伙这几日辛苦在外面跑,他让大家早点放衙。然后写下手书,盖上印章,吩咐轮值的捕快:“去库房调阅二十年前涌入和静县的流民相关资料。”  拿到楚霄云手书的捕快眼睛都直了:“头儿,我们不是查那个枯骨案吗,这又是干什么?这都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北边大乱,不知多少难民逃进中原,登记的那些资料也不可能都能统计完全的。”  楚霄云道:“能查到什么程度查到什么程度,查了没查出来也是尽了我们的职责;没查又是另外一回事。赶紧干活去,接下来轮值的人都要把主要精力投入到这上面。”  拿着楚霄云手书的捕快另外叫上一人,前去签押处库房调阅相关资料。  楚霄云在廨房等了超过放衙时间近半个时辰俞鹤还没回来,他看了看苏文,决定还是先回家。流民情况的统计与分析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也不急于这一时与俞鹤讨论案情。  回到家中,苏文去做饭,楚霄云端着和好的鸡食去喂鸡。之前他们也养了鸭子,后来因为楚霄云忙于公务,苏文也不在家没时间管理,鸭子又喜欢水,缺乏条件,楚霄云就委托王三强的娘把鸭子都卖掉了。只留下两只送与王大娘补身子。  已经是大鸡的鸡们见楚霄云端着食盆走来,纷纷飞奔而来,围着楚霄云“咯咯咯咯”。地叫着。  “不急不急,都有都有啊。”楚霄云看着纷纷前来寻食的鸡子们,高兴地道,“母鸡们,你们可要多多下蛋;公鸡们,你们可要多多长肉啊。文文生宝宝了可是很需要你们的。”  苏文正好出来听见楚霄云的这翻幼稚之语,他忍不住笑道:“你这么说还不把他们吓着,到时候他们就不长啦。”  楚霄云看着埋头吃食的鸡们,挺讶然:“它们还能听得懂?”  苏文笑得更欢了:“它们听不懂你还跟他们说。”  楚霄云也忍不住笑了。  吃过晚饭,楚霄云让苏文早早地睡了,自己练了会功又冲了个凉水澡才睡。睡到半夜,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头儿,捕头,醒醒。出事了!“随着拍门声,还传来一个焦急的青年男声。  楚霄云坐起身,一手护住苏文,一手去摘床头的佩剑。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才稍微放松一点。他下床后将窗帘拉上,还是拿起佩剑,才朝门走去,在门边很是警惕地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才打开门问:“半夜三更的,什么事情这么急?”  前来敲门的捕快慌慌张张地:“捕头,不好了,不好了。”  楚霄云皱了下眉挺无语地:“你捕头我好着呢。有话好好说,慢慢说。”  说着将人让进屋子里来。看到对方气喘吁吁的样子,又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捕快端着楚霄云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完才算是把气喘匀了:“捕头,俞副班被护卫营巡城的兵士抓了!”  “什么?”楚霄云听了这话没控制住自己一下子喊出了声,“怎么回事?护卫营的人抓他干什么?”  楚霄云看到那捕快还端着茶杯,急得将茶杯从对方手中抽走催道:“怎么回事,赶紧说?”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护卫营的人说俞副班杀了人,还被逮了个正着,大人已经问过话了,现在人已经押进了大牢。”捕快赶忙道。  “怎么搞成这样子。”楚霄云百思不得其解,“你等我一下,我穿衣服,马上就走。”  想了想楚霄云又道:“你先在门外等着,内人还要穿衣。”  “哦,好。”前来通传的捕快退到房门外,楚霄云走回窗前拉开窗帘,“文文……”  苏文此时已经换好衣服:“我收拾一下,你换好衣服咱们就走。”  “好。”看着这么懂事的小夫郎,楚霄云很是感动。他将佩剑挂会床头,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皂服,又从旁边摘下属于捕头的佩刀,“走吧。”第113章 误食案(9)  出发时, 楚霄云怕夜寒露重,冻着、颠着苏文,在车厢里铺了厚厚的被子。想着接下来有得忙, 路过王三强家时还将人叫起来委托了家里的事宜,这才放心地带着苏文和亲来报信的捕快回县衙。  回县衙的路上, 苏文窝在铺着厚厚被子的车厢里, 楚霄云在车架上架马车, 与前去给他报信的捕快聊着俞鹤被抓之事。  “现在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俞鹤怎么可能杀人, 就算他杀人,肯定也是有缘由的。是不是在追捕凶手的时候失手了?还有,他杀了谁?”楚霄云问。  “俞副班被抓回来时, 大家伙都很震惊, 也不敢相信。但巡城的兵士一口咬定俞副班杀了人,说是在现场抓住的。韦大人也即刻升了堂。”报信的捕快道。  “俞鹤怎么说?”楚霄云听得很着急,。俞鹤不是别人, 是他进入县衙捕房就在一起的搭档, 如今莫名其妙的陷入这样的境地,自己一时又不知全貌,让他特别上脑。  “俞副班是不承认他杀了人,说是听到声响才去看的,但引来护卫营的那个人却指认俞副班早就进去了那户人家。巡城的兵士和百夫长都指证俞副班, 话里话外都是让大人不要包庇属下的意思。俞副班除了否认他杀人以外, 别的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这样一来肯定跑不了下狱。还没下堂,轮值长就给我递眼色让我悄悄来找您报信。”  报信的捕快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但事情的真相还是不明确。楚霄云恨不得立马赶到县衙了解情况, 但马车里又拉着自己怀孕的小夫郎,他也只能慢慢赶路干着急。  赶到县衙,楚霄云以最快的速度安顿好苏文,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动作才慢了下来。他现在是先去找俞鹤了解情况呢,还是先去找大人?楚霄云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找韦京翰。  韦京翰好像知道楚霄云要去找他,下了堂后不仅没有去休息,连官服都没换。看到楚霄云来,他让楚霄云坐下,让差役将堂审记录找出来递给楚霄云,又让仆人倒了两杯茶,递给楚霄云一杯。  韦京翰一边饮茶一边将今夜发生之事说与楚霄云听,大体上的情况与前去报信的捕快说的无异,不过细节更多一些。比如楚霄云还知道了死者的身份,是个屠夫。  “巡城的兵士说,是在死者尸体旁发现俞鹤的?”楚霄云扫了两眼就迫不及待地问,“俞鹤承认了吗?”  韦京翰指了指楚霄云手中的堂审记录:“不是写着吗,俞鹤承认当时巡城兵士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死者身旁,但他否认人是自己杀的,说自己只是在查看死者情况。”  “俞鹤是县衙捕快,经常缉凶查案,他出现在凶案现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巡城兵士凭什么就指认他是凶手?”楚霄云觉得这太牵强了。  “看这里,”韦京翰敲了敲堂审记录的某段话,“巡城的兵士说他佩刀上有血迹。最主要的是有人证。有人说看到俞鹤很早就进了死者的家,很久才出来。而俞鹤却说自己只是路过,听到声响才进去的。”  听了韦京翰的讲解,楚霄云这会把堂审记录看仔细了,的确是这么记录的。  那个人证是个卖包子馒头的小贩,说去找死者定第二日做包子的猪肉,结果发现俞鹤早他一步进入了死者家。他就先去定别的材料,等回来时走到死者家门前,发现院门虚掩着,心下疑惑就凑过去看了看,然后看到俞鹤手里拿着滴血的凶器,死者倒在他脚下。人证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看到巡城的兵士就大声呼唤起来。  “但是……”楚霄云拿着堂审记录质疑道,“俞鹤不是说了吗,他是听到声响才进去的,进去时死者已经躺在血泊里。他进去看到死者,作为一名捕快,第一反应肯定是要查证死者是怎么死的。前去查看凶器,查找线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因此手中才有那把带血的刀。”  “但他那只是个人片面之词。他有人证物证吗?没有那就只是狡辩。” 韦京翰颇为有趣地望着他,“你相信他,因为你们朝夕相处。但断案只讲究证据。他的那番说辞有多单薄,你自己是捕头,应该比别人更清楚。而且俞鹤对去那附近做什么并不交代,说是与死者之死无关。你觉得这样能服人吗?”  韦京翰的话楚霄云无法否认,看了堂审记录后他更迷惑了,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即去找俞鹤谈谈。  “而且,”韦京翰打断他的思绪,“护卫营的仁勇校尉的妻舅因与县丞一派有缩牵连被依律惩处。而县丞一派能被律法处置,你们捕房可是出了大力的。仁勇校尉对我和静县衙,对你们捕房的态度就不用我说了吧?他们不会放弃指证俞鹤的,除非你拿出过硬的证据来。”  楚霄云听得心头一堵,没想到这回撞到别人的枪口上了。  “这个死者的家人呢?凶手只杀了他一个,放过了他的家人?还是他是单身一人?” 楚霄云问出他离开前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堂审记录上没有记载。  “人都死了,他又不能回答。如今三更半夜的,也不好扰民,这死者的人际关系,就要等你明日去调查了。”韦京翰道,“但护卫营的人说了,案子是他们发现的,这个案子的后续,他们要派人协助。”  最后韦京翰提醒道。  楚霄云深吸了一口去又呼出去。穿越后办了这么多个案子,没有一个案子让他像此刻这样感到憋屈。他告别了韦京翰,带着那个证人的相关资料去县衙大牢里看望俞鹤。  楚霄云见到俞鹤时,俞鹤已经换了一身囚服,正坐在牢房中的稻草上。楚霄云示意狱差打开牢门,俞鹤才发现有人来。 第79章 第115章 误食案(11)  楚霄云安排好这一切, 派人到附近驿楼传递信息回衙门,告知他现在所在之处。前去传消息的捕快临走前百夫长补充道:“记住啊,千万不要透露了俞鹤被抓一事。”  对护卫营这些人的小把戏, 楚霄云根本不理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凭着这大半年来的相处, 他还是愿意相信俞鹤, 相信他的搭档没有杀人。  前去传消息的捕快走了没多久就折了回来, 楚霄云颇为惊讶:“这么快?”  那捕快道:“捕头,我没去驿楼。”  楚霄云不解:“为什么?”  “我刚出客栈不久, 就看到驿楼在传递消息,让您回衙门。俞鹤的父亲前往县衙击鼓了,如今大人等着升堂。”传令的捕快道。  “什么?”百夫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反应比楚霄云迅速剧烈多了, “他还敢去衙门击鼓?你确定?”  楚霄云虽然震惊,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俞伯父去县衙击鼓了?他真的没有回云岭县还逗留在和静县?他知道了俞鹤被当成杀人凶手一事?”  传令的捕快没有理会百夫长,认真地回答着楚霄云的问题:“应该是的, 驿楼传令讲得很清楚, 俞伯父的确去了衙门击鼓。至于其他的情况,驿楼传递的信息没有说,目前还不清楚。”  楚霄云了解了情况,略一思索便道:“撤!留下两个兄弟在这里看守,其余人等随我回衙门。”  “哎, 你这是……“好不容易才布控完毕, 这说走就要走,百夫长很难理解。他想责问楚霄云,但楚霄云也没空搭理他。  楚霄云要回县衙了,百夫长依样画葫芦地留了几个人在同福客栈留守, 带着其他人跟着楚霄云一起去了县衙。  路上,楚霄云再令捕快赶去钱铸媳妇娘家,并嘱咐道:“一定要尽快把人平安带回县衙。到县衙后,让他老婆先去仵作房认尸。”  “是。”接到命令的捕快领命而去。  楚霄云带人赶回县衙时,韦京翰端坐堂上,头顶挂着明镜高悬字样。俞鹤的父亲站在堂下,两旁的衙役拿着水火棍已经就绪。  和静县公堂升堂人员已经到齐,只待升堂。  楚霄云跨进公堂,手持佩刀对韦京翰行了个礼:“属下见过大人。”  护卫营虽然与和静县衙有罅隙,但公堂礼节不可少。百夫长跨进县衙时,还是对韦京翰行了个礼。  俞父见到楚霄云跨进公堂,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一时忘了公堂礼节,激动地走了两步到楚霄云跟前紧紧地握住楚霄云的手:“楚侄儿,俞鹤他是冤枉的,他肯定是冤枉的。他只想还我一个清白,绝不可能杀人。你们是一起进捕房、一路走来的好兄弟,你要相信他。你要帮帮他。”  百夫长见了眼前一幕,冷笑道:“公堂之上还敢当众串供。楚捕头既然是俞鹤的好兄弟,这堂审是否应当回避?”  堂上的韦京翰见到堂上一幕,随即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之人不得喧闹,不得阻挠捕房办案!”  作为一个也在衙门吃公家饭的人,俞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不妥。他赶忙向楚霄云拱手行礼:“楚捕头,方才是小老儿失礼了。”  楚霄云不想落人口舌,他拱手还了俞父一礼道:“韦大人作为一方父母官,自会明察秋毫。不放过一个犯罪之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  百夫长见挑不出什么,也不能继续发挥,遂催促韦京翰升堂。  楚霄云道:“大人何时升堂,还轮不到护卫营的人说三道四吧?大成从来文武之职明确,莫非百夫长有别的想法?”  百夫长被楚霄云堵得无言,只能气恼地“你——”了一声。  面对百夫长的催促,韦京翰并不着急。他是等着楚霄云回来升堂的,当然不只是等楚霄云这个人回来。  楚霄云见状,也不理会在一旁监视的百夫长,朝韦京翰走去。他将早上的情况与韦京翰小声地简要说明,并将调查记录放到韦京翰面前的公案上。  韦京翰听了楚霄云的汇报,又看过记录,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这才拍了一下惊堂木升堂。  “升堂!”随着韦京翰一声干脆利落,充满中气的声音,朝堂上一下子肃穆起来。  “威——武——”堂上的衙役手持水火棍,齐齐喊着堂威。  韦京翰再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为何击鼓?”  俞父出列道:“回大人,小老儿俞百里,今日击鼓是因听闻我儿俞鹤被指认犯了杀人之罪,小老儿特意前来鸣冤。小儿俞鹤身为衙门捕快,他决计不会知法犯法,无故杀人。他一定是冤枉的。”  韦京翰还没说话,一旁的百夫长冷笑道:“决计不会知法犯法?你儿子可是我们在杀人现场抓的现行,人证物证俱全。且你儿子对为何前往死者家附近,一直支支吾吾,若是心中没鬼,何以至此?身为捕快,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  最后一句百夫长是拱手对韦京翰说的。  俞父把握十足地反问:“你们既说是抓的现行,可是亲眼见到我儿杀人?”  百夫长冷笑道:“他当时手里拿着杀人的尖刀,刀上还流着血。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俞父眀了:“自然不足以说明,他是捕快,查看死者致死凶器,也是理所应当。”  俞父不愧是吃衙门饭的,与百夫长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韦京翰听到这里,拍了一下惊堂木:“百夫长,你是问案还是我问案?要不我这位置你来坐?”  护卫营仁勇校尉不过九品,韦京翰这个县令怎么说也是七品。仁勇校尉在韦京翰这里都应谦让几分,何况一个百夫长。那百夫长也是一时意气晕了头,听见韦京翰如此说,才发现自己僭越了。这公堂之上僭越可非儿戏,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对韦京翰拱手行礼,连连道:“卑职僭越了,还望大人莫怪。”  说着退到一旁,不敢再随意发言。  打发了百夫长,韦京翰便对俞父道:“你方才说俞鹤是只想还你一个清白,绝不可能杀人,是什么意思?”  “这……”俞父听到韦京翰提起自己方才情急之言,一时语塞。  百夫长见俞父吃瘪的样子,在一旁止不住冷笑。  “既然你说不清自己方才之言,又认为你儿冤枉,那我们就叫你儿子来当堂对质。”韦京翰又道。  “这……”俞父迟疑一下,最终对韦京翰深深地行了个礼。“谢大人。”  不久,差役将俞鹤提上公堂,俞鹤见到父亲,先是一愣,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儿子不孝,连累父亲。”  俞父上前搂住儿子忍不住掉泪:“是为父连累了你。”  韦京翰轻拍惊堂木:“肃静,公堂不是你等叙情的地方!”  百夫长见韦京翰不像偏袒的样子,放心了一丢丢,也不再着急插话,落得在一旁安静地看热闹。  俞父道:“儿啊,你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父不相信你会杀人。你告诉为父,那人是你杀的吗?”  俞鹤摇摇头:“儿子没杀人!”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百夫长随即破了自己刚刚作出的决定,忍不住又喊了一声。被韦京翰瞪了一眼后,又赶忙退了回去。  “你既没杀人,那昨夜之事如何解释?”韦京翰问。  俞鹤又把昨夜的回答重复了一遍。百夫长忍不住又想插话,想起韦京翰方才瞪他的那一眼,又不敢造次。  “你既如此冥顽不灵,那我且问你,你的父亲早该返回云岭县,为何如今还在和静县逗留?为了掩人耳目,你们退了驿站,却住去了同福客栈,又是为何目的?”韦京翰问。  百夫长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等缘由,见俞鹤被问得说不出话,心中一阵得意。  俞鹤听了韦京翰的问话,沉默片刻道:“家父逗留和静县此乃私事,与本案无关。”  韦京翰听了淡淡地道:“你当本县是傻子?你既说不清这其中关系,堂审判下来时你可不要后悔!”  说着韦京翰再拍惊堂木对俞父道:“俞百里,你身为云岭县衙仵作,公务期过而不归……”  俞鹤猛地朝地上一磕头:“大人,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家父无关,还望大人放家父回云岭县!”  俞鹤这么冥顽不灵,韦京翰很是恼火,楚霄云在一旁听得更是心急。但除了韦京翰的命令,和案情发现,作为捕快,他也不能在公堂上插嘴。只能用充满语义的目光望向俞鹤,希望他能说清楚这一切。  但俞鹤回避了他的目光,还是闭口不言;俞父也是一脸复杂犹豫的表情,看得楚霄云从心急到疑惑。  这时,有捕快来报:“大人,死者钱铸之妻许氏、其子钱程带到。”  顿了顿又道:“她已前往仵作房认过尸了,死者的确是她的丈夫钱铸。”  这是出现了一个新的契机,韦京翰遂道:“传钱许氏、钱程。”  捕快们很快将钱许氏和钱程带到公堂,钱许氏一路哭着上的公堂,钱程也是满脸伤悲。母子俩拜见了韦京翰。  “大人,我家相公死得冤枉,还望大人为他做主。”钱许氏不住地抽涕,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韦京翰怕了一下惊堂木,问道:“钱许氏、钱程,昨夜护卫营的兵士巡城时听到呼喊声,在你家相公、父亲死亡的现场发现县衙捕房捕快俞鹤持着凶器正在现场。有人指认是俞鹤杀了你们亲人,如今俞鹤正在堂上,你们可认得俞鹤?”  堂下跪着的钱许氏和钱程目光在公堂上游走了一圈,随后定格在俞鹤身上。钱许氏见了俞鹤,大喊一声扑向跪在一旁的俞鹤,口中凄厉地道:“是你,原来是你杀的我家相公!自从你去找过我家相公,他便心神不灵。昨日他要我们回娘家看看,我就觉得不对,没想到,没想到啊……”  钱许氏一边哭诉着,一边轮着拳头去打俞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2 01:44:43~2020-11-22 22: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6章 误食案(12)  这一幕把楚霄云看得有点懵, 俞鹤不是说他只是路过死者家附近,怎么钱铸老婆说俞鹤之前去找过钱铸呢?  百夫长看到这一幕就高兴了,不过他高兴之余没忘记此前僭越的教训, 恭恭敬敬地对韦京翰拱手行了个礼才慢声说道:“韦大人,卑职有话说。”  韦京翰从不是怕被百夫长这种小聪明的人捣乱的人, 他看了眼百夫长, 略抬眼皮, 懒懒地道:“讲。”  百夫长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似的,幸灾乐祸地道:“俞副班此前可是说他只是路过死者钱铸家, 但现在钱铸媳妇却说他此前就去找过钱铸,这是不是撒谎呢?大人您问钱许氏是否认识俞鹤时,可没告诉她谁是俞鹤, 钱许氏若是没有见过俞副班, 又怎么能认得出来呢?”  百夫长这会故意称呼俞鹤此前在衙门的职务,用心不言而喻。楚霄云对百夫长这一做法嗤之以鼻。  俞鹤撒谎,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韦京翰一派惊堂木:“俞鹤, 对于钱许氏的指控,你有何话说?”  俞鹤磕头认道:“我此前是去找过钱铸,这一点是我有所隐瞒。但我去找钱铸是为私事,与他的死无关,钱铸不是我杀的。”  “你, 你这个凶手, 事到如今,竟然还在狡辩……你害我相公性命,今日就要你一命还一命……”  钱许氏说着又要上前打人,先前已有前车之鉴的公堂衙役随即上前拉开了钱许氏。韦京翰也轻拍惊堂木道:“钱许氏, 公堂之上不得放肆!若是继续为之,当处咆哮公堂之罪。”  钱许氏一介民妇,听了县令大人的警告,自然是害怕的。她不敢再放肆,只得在一旁哭哭啼啼:“相公,你死得好惨啊!你若在天有灵,定要让那害你的凶手不得好死……”  百夫长听了俞鹤的辩解,在一旁拍手道:“俞副班不愧是衙门当值,吃的还是捕快的饭,应对大人的堂审真是游刃有余。大人查到什么,你就招认什么。啧啧,想不到韦大人也被蒙蔽了。”  俞鹤见捕房甚至衙门因为自己受到嘲讽,他转头瞪着百夫长,表情狠戾地:“一人做事一人当,休要含沙射影,嘲讽大人!”  百夫长的话表面看来像是在为韦京翰鸣不平,实际挑着韦京翰和捕房的关系。韦京翰自然不会吃他这一套,但俞鹤咬死不说其中缘由,也不能怪判决对他不利了。韦京翰对此很头疼,他拍了一下惊堂木:“俞鹤,你在捕房供职,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但律法不徇私情,你若拿不出证据辩驳,莫怪律法无情。”  俞父在一旁目睹如此现状,心知继续下去,自己的儿子免不了律法处置,他扑通一声跪下,对韦京翰磕了个头道:“韦大人,这事全因小老儿而起。我不能那么自私,连累鹤儿……我,我说……”  “爹……”俞鹤听到俞父要招认,失声叫了起来。  俞父转身搂着儿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是压在爹爹心头的一块石头。如今既然被人撞破,那就说了。该受什么样的律法处置,爹爹也认了。这是爹爹应得的,爹爹不能把你搭进去。”  说罢父子俩抱头痛哭。  俞父又道:“傻孩子,别哭。爹爹也未必就一定是错的,事情真相究竟怎么样,还未可知。说实话,这么些年不明不白的过着,我现在也很想知道一个真相。如今和静县衙有韦大人公正无私,楚捕头明察秋毫,也许这桩陈年旧案就真相大白了呢……”  百夫长开始听到俞父所言,还窃笑不已,听到后来,到被俞父的话勾起了兴趣,很想知道俞父所言当年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一时间也没顾得上找茬。  楚霄云一开始云里雾里,听到后来到是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想法才对。 第81章 在护卫营,面对仁勇校尉的审问,俞鹤与他们争论。就算护卫营的人认为自己是嫌疑人,也应当把自己交回县衙,而不是在护卫营私设公堂。不久韦京翰带人赶到,仁勇校尉自知没有审问的权限,长时间扣人也于法不合,才不得不放人。  驿楼的传信兵前来传信的事,韦京翰是知道的。后面的事情是怎样,他也就明白了。  俞鹤说完,百夫长出列征得韦京翰同意道:“俞鹤巧舌如簧,明明有人目睹了他行凶之事,岂容他三言两语开脱。他说他没有杀人,有何凭证?”  现有人证物证都指向俞鹤杀人,虽然韦京翰也不太相信俞鹤会杀人,但凡事也得要讲证据。  “俞鹤,你说你没有杀人,可有凭证?”韦京翰问道。  俞鹤沉默半晌:“我去便是不想人知道,故而也未曾告知于谁……”  “这就是没有凭证罗?”百夫长嘲弄道,“既是如此,还望韦大人公正执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目前的一切对俞鹤都很不利,俞鹤自己也没办法自证清白,韦京翰略一思索,眼下只能先退堂,补充侦查,押后再审。  他拍了下惊堂木,正准备宣布退堂,俞鹤却道:“大人,我愿与那指认我杀人的所谓证人,当面对质。”  堂上之人皆没想到俞鹤会这么做。韦京翰颇为疑惑挑了挑眉毛:“你确定?”  俞鹤肯定地点点头:“确定。”  百夫长在一旁暗笑不已,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傻瓜,让证人来指证自己,是怕自己凉得不够快吗?  楚霄云听了俞鹤的自证方式,在欣喜之余,又颇有些担忧。  韦京翰随即传证人上堂。  不久,那个卖包点的小贩被传上公堂。  “胡小二,昨日是你指证俞鹤杀了屠夫钱铸?”韦京翰问。  胡小二恭敬地回答:“小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凶手当时穿着捕快的衣服。”  韦京翰指了指堂下的俞鹤:“可是你眼前之人。”  胡小二望过去的目光与俞鹤望过来的目光相遇,随即躲开:“回大人。是他。”  “何以确定?韦京翰问,“你能否将当时情景复述一遍?”  “回大人,昨晚小人去找钱屠夫定今日做包子的猪肉。第一次去时就见了他穿着捕快的衣服进钱屠夫的家,就比我先了那么一会会。我见有公门中人进去,钱屠夫还往外张望一下关了门,想必是有事要谈不便打扰,便先去定了别的馅料。返回时见先前关着的门虚掩着,心里觉得奇怪,钱屠夫怎么忘了关门,又想是不是衙门的人已经走了,上前准备敲门,然而走到门前,却透过钱家大门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他……”  胡小二说到这里伸手指着俞鹤道:“他正将一把短刀从地上躺着那人的尸体拔出,刀尖上都流着血……我们小老百姓,哪里见到过这些。看到这一幕吓得我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叫出声来被凶手听到,将我灭口。我跌跌撞撞往外面的大街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救命啊。然后正好碰上巡城的兵爷,他们问我怎么回事,我便将自己所见告知他们……后来才得知是死了的恶人就是钱屠夫。”  韦京翰问百夫长:“他说的是也不是?”  百夫长点点头:“没错,昨夜就是这么个情况。当时这小贩吓得脸都白了。”  俞鹤听到这里,他反问胡小二:“你可见我将刀插入他的胸口?”  韦京翰也望向胡小二。  胡小二道:“当时钱屠夫家就只有你,人不是你杀的还会有谁?而且我亲眼见你将刀拔了出来,若不是你杀的人,你为何会在现场,为何会那么淡定的去拔死人身上的刀?”  俞鹤扭头望向韦京翰:“大人,属下在现场的缘由已经说明。我是在去找钱铸的事情上有所隐瞒,但人绝对不是我杀的。这人也说了,他只见我将刀□□,并未见我将刀插进去。所以,他的证言不足为信。”  韦京翰想了想:“胡小二,俞鹤说他只是将刀□□查看死者死因。作为捕快,他这么做也是说得通的。你还有没有别的更直接的证明?”  “这个……到没有。但是大人,当时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恶狠狠的,他不是凶手,那么凶干嘛?”胡小二辩解道。  俞鹤矢口否认:“在护卫营的人冲进来之前,我全身心都在死者身上,除了刚进去之前怕凶手还埋伏在附近,四处张望以外,后来就没往门外看过。何来恶狠狠看了你一眼。”  “我就是看到你扭头往门外看了……”胡小二嚷嚷道,却又是衣服害怕的样子。  “大人,你看俞鹤现在公堂之上都还在恐吓证人,可想当时的情景。”百夫长适时上前道。  韦京翰被吵得头疼,他猛地一拍惊堂木:“既然双方都拿不出更直接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和清白。此案押后再审,由县衙捕房继续侦查,找到直接证据,再做判决。来人,将俞鹤还押大牢,退堂!”  这次堂审虽然没有定下俞鹤的而罪名,但俞鹤也没能脱罪,百夫长还是比较满意的。对于此案由县衙捕房继续侦查一事,百夫长有点不太同意:“韦大人,这楚霄云与俞鹤同僚一场,还是形影不离的搭档,此案继续由县衙捕房侦查,怕是不妥。”  韦京翰当然明白百夫长的意思,护卫营就是想断捕房一条臂膀。他随即道:“除了县衙捕房,谁有查案权限?我明白仁勇校尉的意思,人是你们扣住的,现场是你们第一时间发现的。咱们还是老规矩,捕房查案,你们协助。你看如何?”  韦京翰说到这里,百夫长也无法坚持捕房不参与,他点了点头:“韦大人既然这样说了,那护卫营上下就恭敬不如从命。”第119章 误食案(15)  这日堂审完毕,又差不多到了放衙的时间。楚霄云安排好捕快们在白水村和钱铸家两处的轮值, 才忧心忡忡地带着苏文回家。  这次放衙,他又晚走了好多。  从来没有一个案子像这次这样, 同时要兵分两路看守轮值。上次王家的案子也牵涉到捕房的一些人, 捕房的人手也短了不少, 这样一来,捕房人手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吃紧。但捕房的重新招录也还没有这么快, 一切只能紧着现有人手用。  楚霄云恨不得自己能有□□之术,不过这个只能想想,住在县衙道还是个可行的措施。只是昨晚半夜进城, 走得太匆忙, 家里的事情都没处理交代好,所以今晚是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先把家里安置好了,才能安心地住在县衙专心破案。  楚霄云驾着马车带着苏文回家, 路过王三强家时, 王三强已经和他娘在吃晚饭了。王家堂屋没有大门,这深秋的季节,经常都是满屋的寒意,他们自然是不会在堂屋吃饭。  每当天气转凉的时候,王三强他娘就坐在厨房里灶膛前烧火的凳子上吃饭。避风, 还暖和。王三强经常就端着一碗饭蹲在灶房门口吃。一方面好御寒, 一方面又能看看外面的景象打发无聊——通常外面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今天王大娘还是坐在灶膛前吃饭,王三强不知是不是想等楚霄云的缘故,端着碗蹲在屋檐下吃。王大娘在门口喊了他几次,他应着却是不动。在一碗饭快要见底时, 终于看到楚霄云驾着马车过来,他飞似的从屋檐下奔到院坝边上,口中喊着:“哥,哥。”  楚霄云原本计划着晚饭过后再来跟王三强交代家里的事务,眼见王三强从屋檐底下奔出来,在看到人的时候就慢了马车,到王三强跟前刚好停了下来:“三强,啥事?”  “哥,余大哥……”王三强大约是想想觉得这样说不对,又改口道,“今早护卫营的人说的是真的吗?”  苏文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跟王三强打招呼:“三强哥。”  王三强赶忙道:“嫂子好。”  苏文害羞地笑了笑,趴在窗沿上听他们说话。  楚霄云听见苏文的声音,往窗边看了看:“文文,外边天凉。”  苏文头枕在衣袖上:“暖炉热乎着呢,我透透气,你们说你们的。”  楚霄云听了放下心来,回王三强道:“他是被下了狱,但他也不承认杀人。”  王三强又问:“那他爹有被抓吗?”  “俞伯父目前肯定是要在县衙的。”楚霄云道。就算俞鹤杀人,俞百里又没有参与,至于十七年前的事情,不管真相怎么样,在结果调查出来之前,俞百里不会受到处置,也不至于下狱,但被限制自由是肯定的。  王三强懊恼又愧疚地道:“我今早上是不是说错话了?”  “俞伯父今日是主动去县衙击鼓的。无论你说与不说,他人这会都会在县衙。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楚霄云开导道,“再说,万一俞伯父真的没去,你给了我们线索,也是好事一桩。俞鹤没有杀人,我们正好还他清白,倘若他真杀了人,也理应受到律法的处置,这与他是谁,是什么身份没有关系。”  “哥……”王三强一时分不清楚霄云是不是在宽慰他。  楚霄云道:“这个案子状况比较多,捕房的人手就分散了,破案之前忙的时候我想先住到县衙去,家里要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王三强像要赎罪似的,赶忙应下来:“行、行。哥,你有事尽管吩咐。”  他看了眼天色:“哥,你们还没吃饭吧?你先回去忙,我一会去你家,有什么事,你到时候在吩咐就是了。”  天色已晚,要做的事的确很多,楚霄云点点头:“好。”  回到家中,两人依然分工明确。苏文做饭,楚霄云摘菜、喂鸡、捡母鸡一天生的蛋。期间苏文从厨房探出头来说:“夫君,把院子里的菜多摘一点,明儿我们带去县衙。”  楚霄云想起要搬去县衙住的事:“但廨房没有做饭的地方。”  苏文道:“不能借用一下衙门的膳堂吗,或者我们在廨房外面的院子里架个炉子?县衙又不开晚膳,不自己做饭很不方面啊。”  楚霄云想了想:“那我先把菜摘了去,能不能找到做饭的地方再说。找不到就把菜给县衙膳堂。”  苏文道:“好。”  晚饭做好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才摆上碗筷开吃,王三强就来了。苏文给王三强添了副碗筷,王三强赶忙摆摆手:“嫂子,你和哥赶紧吃罢,我已经吃过了,不饿。自从哥委托段掌柜给我找了份工,我现在每月都有银钱拿,家里再也不会短吃短喝的了。”  说起段掌柜,王三强又蛮惆怅地:“哎,不知段掌柜一家为什么要搬走。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楚霄云想起段城阳,也颇为怅然。苏文听了这话也道:“段先生一家真是很好的人,要不是段先生教我读书识字,我现在哪能到捕房给夫君帮忙,日子哪能像现在这么好。”  楚霄云怅然之后岔开话题:“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聚散离合。没准哪天兜兜转转又遇上了呢。对了,三强,不吃饭,吃个红薯吧,我和你嫂子种的,味道还不错。”  在楚霄云的邀请下,王三强拿起一个红薯在手里:“哥,你有啥事尽管交代。”  楚霄云和苏文一边吃饭,一边对王三强交代道:“就是那鸡,每日早晚得喂一下,坐月子的时候它们可有大用场。它们站的架子,鸡粪隔两天清扫一次,丢在外面的坑里,等以后开春了种菜用。”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陶罐:“待会你拿点鸡蛋走,给王大娘补补身子。这鸡蛋太多了,文文现在吃不了,也放不到孩子出生。”  “哥,我让我娘拿到集市上去卖掉吧……”  王三强话没说完被楚霄云打断:“就那么几个鸡蛋,卖什么!自己吃了。你也吃点,纸坊的工作也蛮费尽的,要的是营养。对了,我之前教你那几招学得怎么样了?”  王三强兴奋地点点头:“哥,一会你吃完我给你展示展示,你验验货咋样?”  楚霄云见他那兴奋样,想必是练得不错,也高兴地道:“好啊。”  随后接回自家的话题:“院子里的菜,尽管来拔,千万不要客气。客气就是浪费知道吧?”  王三强想了想:“知道了,哥。你们住县衙我给你们送菜吧,就不用花铜板去买别人的了。”  楚霄云想了想:“等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做饭的地儿再说吧。”  王三强点点头。  楚霄云又嘱咐道:“我破案肯定无意中也得罪不少人,你来的时候还是早一点,不要太晚留在家里。”  王三强没想到楚霄云还想到这些,心里特别感动:“哥,我知道了。”  吃过饭,楚霄云带着王三强把家里除了卧房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家中物什存放的地方一一介绍,直到王三强门清。  王三强想了想道:“哥,你衙门经常有事,现在也有了稳定的收入,咋干脆不卖了这里,去县衙买个房得了。”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有歧义,赶忙补充道:“我没有不想帮你看家的意思。”  楚霄云笑笑:“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但这院子吧,我有感情,现在能成这样都是自己一点点修缮的,都是心血啊。”  楚霄云没说谎,这个院子是他穿过来时茫然惊慌中唯一的依靠。生死之事就不说了,原主给他留的这个院子,说到底还是原主的家。  一方面楚霄云觉得自己没有那份自得可以去随意处置。如果把这院子转卖出去,那院子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又少了一笔。  另一方面这院子不仅给刚穿过来时的他一份在异世的安全感,还处处藏着自己与苏文相处的点点滴滴。是他和苏文一点点的把一个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的小破屋修缮到如今焕然一新的样子。只要想到这些,楚霄云就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卖掉这里。  这个院子处处都是自己的心血和与苏文的回忆。  诸事完毕,王三强演示了一遍楚霄云教他的武功。  看到王三强展示出来的武功,楚霄云放心了许多。王三强要在纸坊上工,等下工回来,天色就不早了,再来给自己照顾家里,肯定是早不了的。如今王三强有了功夫傍身,楚霄云自然安心了不少。  对王三强的学习成果楚霄云是很满意,想不到王三强在学武上也有那么点天赋。随即又教了他几招,让他每天勤快点练。等这几招练会了,再教他新的招式。  王三强回去后,楚霄云和苏文又忙活了半宿。把一应衣食住行需要的东西都打点妥当,只等明日能随手搬上马车才休息。  “文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夜晚吹灭烛光后,楚霄云对苏文道。  苏文窝在楚霄云怀里,小幅度的晃晃头:“爹娘去世后,和你在一起时的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间。我觉得现在每一天都过得特别有意义,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第83章 “握草,你想谋杀啊。”躺着那个兵士喊道。  “脚麻。”蹲着的兵士苦笑道。  楚霄云让捕快把那把剔骨刀收回去,摆回原位。百夫长见了凑上前来:“你发现啥了?”  楚霄云道:“有点不合逻辑,但还勉强说得通。等晚上再看看。”  百夫长见他现在还不肯说,小声骂道:“神神鬼鬼的,故作玄虚。”  晚上,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楚霄云嘱咐捕快们将院子里的灯火按照钱铸死的那晚点上,将多余的烛火灭掉。在此前护卫营抓住俞鹤之前的时间点,让白日表演场景再现的两个兵士,按照白日的位置再来一遍。  其余的捕快和兵士纷纷围在一旁看热闹。  楚霄云见他们就位了,对蹲着的兵士道:“你往我这边看,做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啊?”蹲着的兵士不解。  百夫长更是愤怒地问:“你有完没完?过家家呢!”  楚霄云不理百夫长,又对蹲着的兵士喊了一声:“往我这边看,做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那名兵士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楚霄云望着院子里正处院中点着的烛灯下蹲着的兵士,逆光中,他根本看不清那名兵士脸上的表情。  “你看到什么了?”百夫长见他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拍了拍楚霄云的肩膀问道。  楚霄云直起身子,表情有些冷酷地道:“什么也没看见。”  “啊?”百夫长听了这话简直怒火中烧,许久才按压下火气继续问道,“那你搞这一通有什么意思?”  楚霄云冷冷地道:“我搞这一通太有意思了。给你们报信那个小贩在撒谎!”  “啊?”百夫长想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心头的怒火一下转变成不解,“你怎么忽然就说证人在撒谎?你可什么都没看到。”  楚霄云道:“正是什么都没看到,你们所谓的证人才是在撒谎。别忘了,昨日在公堂上,他可说他从门缝里瞧见俞鹤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我们刚才还原了当日的场景,俞鹤蹲的位置,按道理根本看不到脸,就算使劲往死者身前凑,按照当日钱铸家中点的灯火,逆着光线,根本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即使当时俞鹤真的瞪了他,他也看不见。况且,按照常理,一个凶手杀了人,根本不可能紧紧的挨着那个刚刚被自己杀死的人。那不是一个舒服的距离。”  百夫长也想起昨日在公堂上,那小贩说俞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的事,他刚才也在门外和楚霄云一起往里看,好像的确是看不见他的那个装扮俞鹤的部下的表情。但他还强辩道:“或许他只是夸张了一点。”  楚霄云淡淡地道:“那就请他去县衙,说说他为什么要夸张那一点。俞鹤与他有什么过节吗?”  百夫长警惕地看着楚霄云:“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们护卫营故意陷害俞鹤吧?”  楚霄云道:“也许只是他利用了你们。不过真相谁又知道呢,还是等问过他再做结论。”  事情忽然逆转,百夫长怕诬陷的罪名落到护卫营头上,态度比之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也不对楚霄云横挑鼻子竖挑眼,还主动讨好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楚霄云道:“自然是去找那个小贩。他不是个卖包子馒头的小贩吗?你们可知他在哪里做生意?”  见百夫长没说话,随即又道:“当夜可是你们抓的人,你们录的证人口供,不会这也没问吧?”  百夫长回过神来:“哦,他的小摊我们知道。”  楚霄云道:“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更。o(n_n)o~第122章 误食案(18)  一行人赶到小贩的包子铺, 包子铺却是大门紧闭,对照周围宾客盈门的店铺,显得格外冷清。  竟然关门了!  “这是……跑路了?”有的捕快见了问。  “这……包子铺一般都做早上, 白天的生意吧。大晚上的谁吃包子啊。”百夫长看着眼前的景象讪讪地解释道。  楚霄云站在店门前左右看了看:“这店铺这么好的位置,租金不便宜吧?要是放着晚上不做, 岂不是很浪费?”  他们一群公门中人声势浩大的走过来, 早就引起了街上百姓和途径商家的注意。见他们停在一家包子铺前, 街上很多百姓和附近商贩都往这边张望,驻足旁观。旁边一家馄饨铺老板听见他们的谈话, 接话道:“那可不是,这租金贵着呢,我们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忙活。”  楚霄云听了问道:“那你知道旁边这家包子铺怎么晚上不做生意吗?”  馄饨铺老板道:“做呀, 谁说不做。他家白天卖包子, 晚上卖烤肉,比我们还能熬。我们一般做到戌时末就差不多了,他们经常亥时、子时都还在忙活。”  “这么久?那么晚了谁还来吃宵夜?”楚霄云道, “那你知道他们家今儿晚上怎么没做生意吗?”  “这就不清楚了, 我是有几次忘了东西回来拿,看到他们还在开门做生意。”馄饨铺老板再傻听到这里也能听出点名堂了,小心的探着口风,“他他家今儿上午就关的门。差爷,这家店怎么了?”  “对早上就关门了。”旁边一家面馆老板也附和道。听了馄饨铺老板的问话, 屏气听着, 不再说话。  “上午就关门了?”楚霄云颇为惊讶,略微思考片刻才继续问,“那他们家今儿早上开过门的是吗?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关门吗?”  馄饨铺老板实诚的说:“早上开过门,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 没多久就说今日家有急事,先不做买卖了。也没见谁来。当店外头时还有好些个人要买包子馒头呢,都说不卖了。那些来买包子的人就不乐意了,不肯走,嚷嚷着问他咋回事,不能大老远来了还弄这一出,不是白跑一趟嘛。他说老丈人家里出了点事,得赶紧去帮忙。大家伙听是他家里出了事,体谅他的难处,也就没难为他了。”  楚霄云道:“他家包子很好吃?”  “按道理说,我们都是卖吃食的,不该长别人威风,不过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他家包子馒头的确比一般的好吃。特别是包子,吃了让人还想吃。总是想着。”馄饨铺老板答完楚霄云的话,又小心的试探,“差爷,到底是怎么了?”  “他家包子是好吃。”不仅面馆老板,就是一旁围观的百姓中,做过包子铺老板顾客的,都在那里纷纷证明。  很多人还挺关心包子铺小贩的情况:“差爷,这人没出事啥事吧?我们还等着吃他家包子呢。我家儿子最喜欢吃他家大肉馅包子了,皮薄馅多,却不油腻。今儿早上来晚了,没买到,闹了好久呢。”  “对对。”很多包子铺顾客纷纷作证。  楚霄云听了大家的议论,对围观的百姓道:“我们找他想确定一件事,以后见着他了,记得及时报官。对了,他这铺子,就他一个人忙活?”  “哎,好呐。”馄饨铺老板答应得爽快,忽然明白过来报官两字的含义,立马惊叫起来,“报官?差爷,他们家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大家不用惊慌。”楚霄云安慰道,“现在什么都还不能确定,我们只是想找他问问话。”  “哦。”包子铺的老主顾们放心一点。  “这包子铺只有他一个人在经营吗?”楚霄云又问。  馄饨铺老板道:“不是啊,你别看他店面看起来不大,但雇的人手还不少。偶尔忙不过来还会招小工来打打杂,有时候媳妇也来店里帮下忙。就这两天他媳妇没怎么见着,原来是岳父家出事了。”  “那你们知道他家住哪儿吗?”楚霄云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周围店铺的小贩道。  “行,谢谢你了。”楚霄云对馄饨铺道谢,然后转身对百夫长道,“走吧,回去查查这家伙住哪里。”  百夫长不解:“这怎么查?”  “他这店铺得登记人吧,按着名字找房子的登记人就是了。”楚霄云道。  “哦,哦,好。”护卫营和捕快干的到底不是一回事,查案上还是长短分明。  很快,一行人就回到县衙,连夜调阅了签押处的相关保甲信息。  “小胡同街二十八号?怎么感觉这个地名有点熟悉啊?”百夫长拿着保甲名录问。  楚霄云冷着脸:“当然熟悉了,咱们还去过他家两次了。”  “啊?”百夫长不解,“什么时候?”  楚霄云拿起之前查阅资料放在桌案上的佩刀,整理了一下皂服,出门对在门外等候的一种捕快道:“小胡同街二十八号,钱铸家隔壁。快!”  一众捕快像风似的刮了出去。  百夫长听到楚霄云说“钱铸家隔壁”终于想起来小胡同街二十八号在哪里了,他们的确是去过两次,昨日去打听钱铸一家的情况和询问周围住户在钱铸死的那晚有没听到什么动静,今天白天又去问过一次。那户人家只有个小媳妇在家里守着。  护卫营的兵士见捕房的人都走了,看着百夫长问:“头儿,我们去不去?”  百夫长咬咬牙:“去,怎么不去!”  小胡同街二十八号是钱铸家隔壁邻居,靠近小巷子那户人家,也是凶手最可能逃走的路线,也是最容易发现凶手动静的那户人家。早上楚霄云带人去问话,见她家人丁单薄,问起家里其他人时,那家女主人说,她们新婚还没有孩子,丈夫在外忙活生计,白日家里就她守着。可包子铺附近的的小贩却都说,包子铺里他也时常前去帮忙。  去往包子铺小贩家的路上,楚霄云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疑惑。包子铺那里只有经营的场所,没有看到住处,他想着那个小贩的家应该是住在一处没有临街的地方才去繁华的街上租房子。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包子铺小贩住的地方本身就临街。他们为何不在自己家里开店?省去租房的成本,跟省去两头奔跑的艰辛不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并且包子铺小贩的住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开店,而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织品店,如果包子铺小贩的媳妇要守着家里的织品店,那在包子铺帮着忙活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当然,不管这背后的缘由是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小贩绝对有问题。不然不会与钱铸邻居,他媳妇却说当夜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捕房和护卫营的人来问话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等他带着众人赶到,此前他让驿楼传信守在钱铸家的捕快已经将包子铺小贩家搜了一遍。见楚霄云到来,领队的捕快上前迎接:“头儿,都跑了。”  楚霄云一边往包子铺小贩家中走一边问:“怎么确定是跑了?”  “屋子里值钱的细软都拿走了,到处一片狼藉。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前来汇报的捕快领队道。  “先看看去。”楚霄云道。  楚霄云带着人进了钱铸家邻居的屋子,果然屋子里一片凌乱,看起来的确是走得匆忙。楚霄云在凌乱中四处查看,除了可以得出这家人看起来的确是跑路了外,也没有别的线索。  从屋子里出来,楚霄云在小贩家院子里转了转,忽然他感到有一点不对劲。他在院子里转悠了许久,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家的房子比隔壁钱铸家的房子进深短了不少。这种县城里规划好的背靠背临街的屋子,每一家的宽度可能不同,但是内进都是一样的。包子铺小贩家明显比隔壁钱铸家的内进短。  楚霄云想到这里,施展轻功飞上房顶查看。在房顶,他看到了自己不敢相信的一幕。  片刻楚霄云飞下房顶,百夫长见了过来问:“你上房顶干啥呢?”  楚霄云道:“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百夫长更多会的是蛮力,轻功是不太行的,不过爬个房顶还可以勉强。虽然声响大了点。  没多久,百夫长也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的下来:“这里,和我们刚才去的包子铺,竟然是背对背的两条街?”  “这两条街现在互不相同,但明明这旁边就有条巷子。但这条巷子却是个死胡同,因为中间竖起了一堵墙,将他们隔开了。倘若没有那堵墙,这两条街原本就可以通过这条巷子互相连通。”楚霄云道,“我第一次见到这条巷子就觉得奇怪,这里面又没有别的人家,怎么会规划出一条没有任何用处的巷子。看来,原来这条巷子是有作用的。”  接着楚霄云又道:“在包子铺和小贩家之间明明都是屋子,内进与别人家一样,为什么单单他家看起来那么短呢?”  说着楚霄云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想必这屋子里还有玄机。”  众人跟着楚霄云重回到屋子里,点起了许多盏烛灯,在屋子里一寸寸的摸索检查,终于发现了暗门。打开门,里面空间巨大。他们又在夹层中发现了对面的暗门,再打开对面的暗门,就是包子铺的仓库。  当楚霄云他们从包子铺出去时,旁边的店铺小贩、食客惊得差点没掉下巴。  县衙的捕快和护卫营的兵士疏散了周围的百姓。楚霄云带着捕快们在房内仔细检查,还发现两处房子中间的夹房下还有地下室。  地下室如今空空如也,连地板都像是打扫过的,一层不染。但楚霄云不相信这么大的一个地下室什么也不放。他让捕快们地毯式的在地下室和中间的夹房中排查,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直接的东西,但他最终还是在一个角落发现了没清掉的一小撮泥巴。  楚霄云将那种泥巴拿在手里,他发现那种泥巴自己很面熟。就是打了多次交道的生铁出土处的泥巴。换而言之,这里曾经存放过生铁。  又是生铁。  楚霄云直起身来,让捕快们封锁这前后相连的两处房子,自己带着人快速赶回县衙,让人将已经入睡的韦京翰挖了起来。  “大人,请下海捕文书。那个所谓的证人小贩,涉嫌私下买卖生铁!”楚霄云说着将从小贩家中地下室搜出的一小撮包在手绢里的泥巴递给韦京翰。  “想不到这竟然又牵扯到生铁!”韦京翰拿着那一小撮泥巴,神情严峻。谁都知道,私下走私生铁的,不是燕王的人,就是胡人。看来,这和静县,表面的平静之下,漩涡还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9 23:15:24~2020-12-01 21:3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ouu 21瓶;饭团 10瓶;1046 1瓶; 第85章 “这何以见得?”一旁的捕快不解地问。  旁边的百夫长听了这问话,赶忙竖起耳朵听。  “一来燕王封地在大成南方,没这玩意;二来燕王要的是什么大家伙心里明白,他也不会毒害自己的百姓。”楚霄云道,“这包子铺的小贩及其同党务必要抓获!谁知道除了和静县,他们还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如此行事。这种情况一旦蔓延,百姓身体受到残害,动摇的可是国本。”  “那现在怎么办?”俞鹤问。  “我已经建议大人,下发告示,让所有光顾过这家包子铺的食客,即日起都前往柳氏医馆诊治。”  俞鹤道:“我也去吧,我想对仙乐果了解的大夫应该不多。”  楚霄云点点头:“行,这事我先跟大人说一下。”  随即想起出门前遇到老仵作一事,随即对俞鹤道:“我来时碰到老仵作,他说,那具枯骨是中毒而死,墩子坟墓里的尸体是食物相克而死。而且枯骨所中之毒与墩子误食相克之状极为相似。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还是,就如你们所想,俞伯父当年根本就没有验错?他验的就是枯骨,当职仵作验的就是墩子?”  俞鹤这两日还被钱铸的事拖累,没分出精力去想自己父亲的事。听到楚霄云如此说,他直愣愣地望着楚霄云,半晌:“你也这样认为?你也相信我爹爹是不是?”  楚霄云道:“总之这其中的疑点太多了。只是现在我们虽然有这样的怀疑,却没有办法去证实。当事人已经死了,事情过去了十七年,与他相关的人都消失了。”  这话说出来,楚霄云也很难过。就算是前世,科学技术那么发达,也总有些案子成为悬案,何况现在。  俞鹤听了,愣了愣,忽然道:“没有,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楚霄云颇为意外。  “当初我打算去查的,只是被陷害入狱,后来就搁浅了。”俞鹤说着附耳对楚霄云道,“这十七年来,白水村唯一搬走的那户人家。”  说完俞鹤退开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楚霄云也想起了这个俞鹤之前告知过他的线索,只是当时想着那户人家没有与死者年龄相近的男子,便忽略了。如今想来,那户人家虽然没有与死者年龄相近的男子,但却有一个与死者年龄相近的女儿;那个女儿后来还与人私奔了,随后那家人成为十七年来,白水村唯一一户举家搬迁的人家。  之前白水村村长说,那户人家之所以搬离,是因为受了村里人对他们的议论。但按常理,议论最严重的时候,应该是他们家女儿私奔之后最开始的那两年。那家人熬过了最难熬的那两年,却在舆论逐渐平息之后选择举家搬迁,这不合常理。再说,当年村民对他们的议论,究竟达到何种程度,也未可知。诸如受不了村民议论这种说法也不过是那户人家临走前的说辞和村长的猜想。  把逻辑理顺,楚霄云道:“我懂了。你去柳氏医馆,我带人去查。”  一旁的百夫长什么也不懂,在一旁听得干着急:“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是要撇开我们护卫营单独行事?别忘了,这案子可是韦大人亲口答应的,我们两家联合查案。你们继续这样撇开我们单独行动,我要回去告诉我们仁勇校尉,上奏弹劾你们!”  楚霄云望了一眼百夫长:“韦大人答应联合调查的案子是钱铸之死的案子。你要跟着这案子,我绝不拦你。柳氏医馆那边,你尽管跟着俞鹤前去。我现在要查的,是衙门别的案子,恕无可奉告!你若强行跟着,阻扰捕房查案,别怪我禀报大人,上奏弹劾你家仁勇校尉,武将插手地方政务!”  “你——”百夫长气急,却也无话可说。  楚霄云说罢,带着一众捕快离开,百夫长想想武官干政的罪责,也只能恨恨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太忙了,请了两天假。大家久等了。如果今天忙得过来,晚上还有一更。感谢在2020-12-02 23:25:51~2020-12-06 13:1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喜欢甜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nijiuyba 40瓶;10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25章 误食案(21)  保甲信息显示那户人家已经搬到了县城的某个巷子, 但是楚霄云再查,发现他们已经不住那里了。这是从白水村搬出后又搬家了。  又费了些周折,楚霄云终于查出白水村搬走那户人家现在的保甲信息。这户人家已经搬到隔壁的防川县。得到这个信息, 楚霄云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到防川县,在当地官府的配合下, 很快找到了那户人家。  面对突如其来的公门中人, 院子中的人上了年纪的老人显得特别惊慌, 一群小孩却是颇为好奇又有点害怕的看着他们。六十多岁的老者夫妇将一群孩子护在身后。那群孩子从十四五岁的少年到五六岁的孩童都有,他们原本在院中晾晒着药草, 见到楚霄云他们进来,年纪大点的孩子有人在问:“外公外婆,他们是谁呀?”  听到院子里的声响, 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妇。见到楚霄云一行身着公门服饰, 惊慌之后又立刻镇静下来。  进门后,楚霄云环视了一圈面前这家人。这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但是面前这对年轻的夫妇也生不出十四五岁的少年。  “各位差爷到访寒舍, 不知有何贵干?”起初的慌乱后, 那名青年上前抱拳问道。  楚霄云问:“你们一家是从和静县搬来的?为何搬迁至此?”  面对楚霄云的问话,那青年知晓狡辩无用,默然片刻强作镇静道:“是。我们一家因为受不了村里人嚼舌头,所以才搬走的。”  想了想补充道:“朝廷也没有限制百姓搬家。”  “没人说朝廷不准老百姓搬家,你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楚霄云一边说着话, 目光一边扫视着这家人的屋子。  这户人家从院子到屋子里都堆满了草药, 一看就是以采集草药为生的人家。而墩子死前正是以采集草药为生。  楚霄云指了指旁边的老者与孩子又问:“他们与你是何关系?”  青年略一思索道:“他们是我的父母和孩子。”  楚霄云指了指那几个大的孩子:“看你们的年纪,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孩子吧?”  青年沉默着,却不肯再言。  楚霄云望着对方:“你可以好好想想,但终归是要说的。”  这时, 虚掩的门传来一声推门的声响,伴随的还有一声清脆带着欢快气息的女声:“爹、娘我们回来了。小山、玉儿,今天有没有听外公外婆的话?”  楚霄云等人转头,入目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旁边还跟着一个比她年纪稍长的男子。身高八尺有余,与村民传言中墩子的身量相仿。  见到两人,院子里的青年焦急地呼道:“姐夫,快跑,快跑。官府的人来了!”  楚霄云已经做好了追人的准备,那名中年男子脸上闪过犹疑的神色,最终脚下却没有挪动半分。他望了望楚霄云一行人,对朝他喊话的青年道:“自从十七年那天之后,我就知道早晚都会有今天的;或者我昔日的同党寻来,那比今日还要糟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况且还有你们。”  他身边的中年女子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院中的老者也抹着眼泪,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小孩不明所以。大些的孩子有的愣愣的看着这一切,有的忍不住含着泣声在问“怎么了”。小些的孩子见到大人在哭,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那名中年男子掏出手绢给抱住他的女子擦干眼泪,然后扶着她站好。做完这一切才朝楚霄云走来:“我是墩子。”  楚霄云点点头:“那就找个地方说话吧,你是要在这里说,还是去衙门说?”  墩子一家将楚霄云与防川县的捕头迎进家中的堂屋,孩子和老人们都去了别的屋子呆着。两县的其他捕快,守在这院子里里外外。  墩子的媳妇给他们沏了一杯茶,楚霄云不拂盛情,饮了一口对墩子道:“说吧,十七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墩子问道:“可否让内人回避?当年有些事情,对她是很大的伤害,我不想让她再揭一次伤疤。”  楚霄云想了想:“可以。”  十七年前。  墩子所在的家族是北方胡人中其中的一个分支,他们那个分支人数很少,在胡人里世代为奴。胡人贵族控制着他们的家人,男子成年后基本都是被招入成为胡人的死士或者成为与大成冲突的先头部队的士兵,女子多为贵族的奴仆。  墩子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与大成的边境冲突中死了,他的母亲也在此后不久疾病缠身撒手人寰,只剩下一个祖母与他相依为命。他十六岁那年就成为了胡人的死士,经过几年的训练,在二十岁那年两国的边境冲突中,被作为二王子的人派入大成当暗哨。  在几年的训练中,他学习了大成语言和习俗,被灌输到了大成以后,不仅要忠于胡国,还要忠于二王子。他们是二王子的人。在大成境内,不仅要提防大成朝廷的人,还要提防大王子的人马。因为祖母教过他一些药理,在派入大成扮成流民时,也运用上了这项技能。  在他被派打入大成前夕,祖母摸着他的脸告诉他:“如果被派去大成送死,就想办法摆脱贵族的桎梏,像雄鹰一样去寻找自由。祖母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你还年轻有机会,一定要逃。你的父亲是为贵族享乐死的,你的母亲也是因为贵族的折磨死的,你不值得为他们卖命。如果有一天他们要用祖母的性命威胁你做事,祖母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你要记住,从今往后,只要考虑你自己。”  祖母的话虽然这样说,但墩子不可能丢下把自己抚养长大的祖母不顾,他来到大成之后,用胡人死士给他的大成流民身份,混在了大成南下的流民队伍中,来到了和静县。他接到的任务,除了必要时传递信息以外,就是在大成境内收集治疗刀伤的药材,那是战争爆发时的必备药物。他所谓的流民好友,也都是胡人的插入大成的暗哨,这其中也包括他采草药送货的那家药房的掌柜。  那个掌柜与他的任务一致。  墩子原本是想着按照胡人贵族的承诺,在大成卖命几年,然后回到家乡与祖母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大成的流民中都有一个传言,说当地人看不起他们南下的流民,总是与他们保持距离,不与他们来往。  墩子到了白水村,为了自己任务的隐蔽,特意与村民保持了距离,他到没觉得流民中的传言又什么不好,也没有那样被排斥的体会。但是某一天他采药回家,因为出门的时候艳阳高照,回来的路上突然却下起了大雨。  他没有带雨具,很狼狈的在雨里奔跑。路上遇到白水村当地的一个叫白露的姑娘。那姑娘不仅没有像传言中的那样避开他,反而还把自己送给在山上忙活的父母的雨伞借给他。伞他是没有要,但是那个姑娘的暖心举动却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有了第一次偶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的次数就多了。一来二去,两人最终还是说上了话。那正是一段春心萌动的年纪,一来二往,两人暗生情愫,开始暗中交往。  墩子因为自己身份,不敢与白露吐露实情;因为结交的对象是一个流民,白露也没有想好要如何与家人说。两人心中各有顾忌,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过要公开。  墩子来到大成之后,与白露接触多了,发现大成的百姓和朝廷都不是他们训练时胡人统领宣传的那样阴险狡诈。他看到更多的是大成百姓的安居乐业。特别是朝廷对流民的安置这一点,特别让他内心震动。  在胡国,他的族人,世世代代都只是贵族的奴隶,贵族从来不会顾及他们的性命,一旦爆发战争,他族人中的男子是第一个被派上战场的。他的心中逐渐萌生退意,一度曾想隐姓埋名带着白露远走高飞,忘记所有的一切;或者干脆投降大成,换来大成朝廷的庇佑。但这时,他又不得不想到还在家乡的祖母,所有的一切想法终究只是想法。  就在墩子内心争斗最为激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与他联系的线人暗哨带着另外一个暗哨,带着新任务扮成草药贩子找了过来,在墩子家见到了白露。看到貌美的大成女子,两个暗哨心生歹意,对白露言语调戏。墩子阻拦,被线人拉到隔壁房间问话:“你对大成的女人心动了?”  为了保护白露,墩子青坡自己冷静下来,矢口否认:“没有。她只是邻居,白水村人对流民很关顾。她只是过来给我送些吃的。”  线人打量了墩子一番,发现他不像撒谎,就对墩子说:“那就好办。她看到我们,必须得死。不过在死之前,让兄弟们乐乐,也算物尽其用。”  自己一人对付两个同为暗哨的同党,另外一间屋子里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露,墩子没有一点胜算。为了给白露争取生机,他与同党虚与委蛇,假装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还说他们远道而来,平时过得没他这么安稳,大约不知大成的美食有多么好吃,今日一定要在家中吃好喝好。  应付了线人之后,墩子就想着如何让白露离开。为今之计,只能借着做饭这段时间寻找机会让白露逃离。在做饭的过程中,墩子原本几次想找时间让白露以摘菜打水为由离开,都被两个同党拦下了。  于是他只能一边与两个同党虚与委蛇,一边寻找机会除去二人。  在做饭之时,他的目光落到当日所采的草药上。突然灵光一闪,墩子想起了他的所长。他决定利用两种食物相克的属性产生的毒素,毒死两个同党。  然而那个线人同党挑食,只吃了其中的一种菜,另外一种没有吃。墩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忽然他想起自己炼制出来的毒药,决定冒险一试。  他避开两个同党的目光,在手指上沾了毒药,故作盛情的给给挑食的同党盛汤,状若无意的将手指在汤碗里划过。为了让同党尽快喝下那碗送魂汤,他还强作镇静让白露把汤端给同党。  白露害怕地将汤端给了线人,线人见色忘形喝下之后,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与他同来的那个暗哨见状,大骂墩子叛国,就要上前对白露出手。墩子一把拉开白露,躲开对方的攻击对她说:“快走。离开这里,等我处理好他们,会来找你的。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第126章 误食案(22)  眼见墩子杀了人, 白露吓得魂不附体。但在墩子的开导下,想着对方不死,自己和墩子就得死, 她就强迫自己慢慢安静下来。按照墩子的要求悄悄回了家。  墩子眼见白露走了,他的心脏才开始猛烈跳动。他探了探线人的鼻息, 已然身亡;再看此前攻击白露时被他一掌推开与线人同来之人, 如今也已气绝身亡。  自己杀了同党, 胡国那边是不会饶了自己,而自己又是胡人的细作, 大成朝廷抓到自己也少不了个死。动手杀人实乃意外,墩子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尸首。  情急之下,他想起派入大成前的训练, 在大成他们首要的任务是隐藏自己的而身份, 为胡国寻找所需之物,尽量不要杀人。如果意外杀人,首要就是隐藏自己;如果对方的身份也重要的话, 还要隐藏死者的身份, 才能不暴露自己。墩子想起这些教导,依葫芦画瓢的找来自己的衣衫,穿在被自己杀死的线人身上,然后抹去白露在他家的出现的痕迹,收拾了厨房, 伪造成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 误食中毒身亡的样子。之后他再利用自己之前隐退给给自己找好的退路,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诈死,带着白露远走高飞。  做完这一切,墩子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去找白露,目光无意中扫过灶膛前。此前此前他忙于处理线人的尸体,加之下意识的屏蔽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完全没有想还有一个人。  将死人的尸体伪装成自己只能是一具尸体,但如今死的是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怎么办!墩子一时间又慌乱起来。不过毕竟是在胡国受了四年的培训,又在大成生活了三年,墩子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  短暂的慌乱后,他决定等天黑,将另外一个人的尸首背上山,扔到后山的悬崖下去。他经常上山采药,知道后山有个悬崖。那里地势陡峭,灵猿难攀,白水村的人都很少去,外人去的就更少了。将尸首扔到悬崖下,极难被人发现。即便被人发现,那时他也已经远走高飞。  正在他准备去收拾细软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墩子吓得一个激灵。他看着屋子里的两具尸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灶膛前的柴草和背篓中的草药。遂灵机一动,将那具还没换衣的尸首拖到灶膛前,用柴草遮挡起来;然后将背篓里的草药取了一些出来,将换了自己衣服的那具尸首装进背篓里,再将取出来的药草盖在尸首上。做完这一切,墩子才出去开门。  门外敲门的人是药房掌柜。掌柜见他第一句就是责问:“你在搞什么,这么晚才开门。让人见到我怎么办?”  “这个,我刚才在吃饭,外面雨下得大,还以为风吹的声音。”墩子见是自己受过训练的同党,心中万分紧张。同时内心很奇怪,以往都是他将草药送去药房掌柜处,或者从线人处得到消息,再传达给掌柜,从来没有掌柜到过来找自己。但见对方问话,嘴上不自觉的就编着话回答了。  事出反常,必定有异。难道是掌柜他与线人又有了其他的联系?墩子编了话糊弄后越发警惕。  但药房掌柜好像也有自己的事情,进了堂屋后急切的问墩子药材准备得怎么样了?墩子答道:“最近下雨,山路湿滑,不容易采摘。加之雨天没法晾晒,所以……”  掌柜道:“你把你有的先烘干。现在晒不了,吹干水分后就用柴草烘干。”  墩子很奇怪:“怎么突然这么急?”  掌柜看了看墩子:“你奶奶现在二王子处做客,以后就跟着二王子做事吧。”  墩子更惊讶了,大王子是胡国的嫡长子,以后王位肯定是他的,虽然说受训时首领让他们宣誓效忠大王子,于胡国王庭也不合,但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二王子的母妃是大成人,因为这个缘故,二王子母子在胡国受尽排挤,虽然年龄位居第二,却一直不得势,从来没有参与过王位之争。 第87章 苏文摇摇头:“不是啦。是前几天你不在,我闲来无聊出去逛逛,结果碰到了周姐姐了。”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颇为陌生。楚霄云又听苏文提起周英,下意识的想起她生计窘迫的事:“怎么了?她现在生计还能维持吗?”  苏文道:“当然了。周英姐姐现在生意可好了。就是上次那个京城的小姐回去后,把从她那里买的香囊、披帛、锦画奉送出去,引得京城的小姐们追捧,就有京城的商贩来与她订货。现在周英姐都不用去给人浣洗衣服和摆摊了。做京城来的订单都忙不过来呢。”  苏文想了想又道:“对了,她还把她的摊位让了出来。说她现在已经有了谋生的门路,就把摊位给别人挣一份生计。”  “她也是个善良的人。”楚霄云闻言也颇为动容,“不过这跟你又要研究新的脂粉方子有什么关系?”  “香囊要搭配香料,这些都是女孩家喜欢的东西,自然是搭配好卖。京城的商贩也向周姐姐询问。没有这些搭配之物商贩要的货就会少很多,我想帮帮她。”苏文说完补充道,“周姐姐不让的,是我自己要帮她的。”  “廨房的文书和捕房送过来的文书这段时间我都整理好了,也没什么事做。我就活动一下,好不好?”见楚霄云不出声,苏文难得地撒了回娇。  楚霄云拿他没办法,揉了一把他柔顺的软发:“那你不能累着自己了。”  “嗯。”苏文使劲地点头,然后想起楚霄云外出的原因,“夫君,案子有进展吗?”  “很大的进展,俞伯父当年的事差不多真相也出来了。”楚霄云道,“当年他没有验错。”  “那就好。”知道这么个结果也就好了,详细的案情苏文从不会过问。俞鹤与夫君交好,如今俞伯父能摆脱当年的阴霾,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怎么夫君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高兴的样子。  “那你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苏文双手捧着楚霄云的脸庞问。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缺少最直接的证人证据。大人说,目前仅是推论,无法写进卷宗。”楚霄云迟疑一下还是说了,“但是现在钱铸死了。”  苏文窝进楚霄云的怀里:“但你已经尽力了,我想俞大哥应该会理解的。”  楚霄云的视线落在苏文隆起的肚子上。几日不见,苏文的肚子又大了不少,越到后期,这变化也就越明显。  楚霄云将手覆上苏文的肚子,感受着手下血脉的流动,心情好了不少。  “嗯。”他淡淡地笑着应道,心里还是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让整个证据链衔接起来。  两人温存了没多久,门外有捕快敲门。两人赶紧分开,整理了一下衣衫。  “进来吧。”楚霄云正襟危坐地坐在桌案后面,“什么事?”  “刚才门房那边前来通传,钱铸的媳妇带着儿子侯在县衙门口,说要见你。”前来通报的捕快道。  “钱铸媳妇要见我?”楚霄云颇为疑惑,“她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说是要见到你,当面才说。”  楚霄云想了想:“把她带进来吧。”  楚霄云要谈公务,苏文起身回到后来休憩的内室。楚霄云见他起身,赶忙上前扶着。直到把人好好安顿在榻上才放心地回到前面的廨房。  安顿好苏文,楚霄云落座没多久,捕快就带着钱铸的媳妇和孩子进来了。楚霄云请他们母子落了坐,带他们过来的捕快给她们到了一杯茶水才退出廨房并关上房门。  楚霄云望着吱嘎关合的房门,对钱铸媳妇道:“钱许氏,不知你找我有何要事?”  钱许氏抖着手,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本手札,凝视了许久,才满脸悲切地交给自己的儿子。钱程从母亲手中接过那本手札,走到楚霄云的桌案前,双手递给楚霄云。  楚霄云接过钱程递过来的手札,颇有些疑惑的看着钱许氏,等着对方的解答。  钱许氏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这才缓声说道:“这本手札是家翁手笔,俞捕快找我家相公要的,想必就是这个了。”  楚霄云闻言可谓是万分震惊,他急忙打开手中那本手札,仔细看了起来。  当年参与误食案的和静县主事仵作在手札中的详细描述,正好为现在那段缺少证据的推理严丝合缝的衔接了起来。  时光又要回到十七年前。  “老钱,老钱——”粗狂的声音从仵作房外传来,人未至而声先到,“你可算回来了。”  “何事如此咋呼?”待人进屋后钱仵作才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问道。  钱仵作是和静县的主事仵作,前些时日奉命前往邻县公干,协助邻县查验一具高度腐烂的尸首,今日刚刚返回县衙。  “是这样的,我们前几天接到县丞西边的白水村村民报官,说他们村里死了一个叫墩子的流民。此前俞仵作验尸,说起是被毒杀致死。但这两天在白水村里有传言,说墩子是被毒死,但尸首却没有变黑,怀疑是不是弄错了。”来人道。  说话之人正是和静县衙当时的捕头。  “有这样的事?”涉及到自己的事务,还发生了这样的怪事,钱仵作一下子精神了。  “是的,听到下面的兄弟报上来时原本我也不信,为了确认此事,还专门去看了,的确如此。那墩子的尸首真的没有变黑。我曾听你说,被毒死的人最多不过七日,尸体必然发黑。俞仵作也这么说过。我们接到村民报官,墩子就已经死了三日,加上这几天,的确过了七日了。”县衙捕头道。  “还有这等怪事?”钱仵作琢磨了一下道,“那你们赶紧找俞仵作,让他前去再验一遍尸首。”  “上次就是他的验的,然后现在人家都传他不准。那死者的亲友也说不让俞仵作再验,怕他不准。我这正急着呢,还好你及时回来了。”县衙捕头道。  “一个死者亲友,还有选择仵作的权利?”钱仵作表示很诧异。  “那不是涉及流民吗。你也知道,三年前边境打了那么一场,不少流民都南下,朝廷为了安抚民心,对他们总是格外开恩。”捕头道,“你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去白水村。”  钱仵作想了想:“俞捕头学徒已然出师,且技艺高超,在附近州县的仵作行当都是小有名气的年轻俊杰,按道理,不至于中毒这么明显的事还验错啊。”  “这个就先别想了,你还是赶紧去重验一遍吧。”捕头道。  钱仵作想了想:“还是把俞仵作也一块叫上,即便有什么问题,他自己也是当面见证的。毕竟以后还要共事的。”  “行。这个没问题,我让人去通知他。”县衙捕头很爽快的答应了。  他们赶到白水村墩子家中,钱仵作找俞百里拿了当日尸首画像对尸首了解一番,胸中有所了解后重新对死者进行查验。  这时已经是死者死亡的第九天了,逾时颇久,死者面容已经腐烂得看不清长相,但还能依稀辨出其口鼻流血的状况。再验尸身,虽然是秋日凉爽,但毕竟死了多日,蛆虫已经开始在尸身蠕动,景象实在令人作呕。  钱仵作和俞百里用毛巾掩住口鼻做好防护,再一一查验。发现死者躯体真的没有变黑,指甲虽然灰暗,却看不出青黑之兆。他又以银针刺喉,发现银针虽然变色,却未变黑。钱仵作由此猜想,死者有中毒迹象,却并非被药物毒杀。  他向县衙捕头及守在墩子家的捕快了解了一下初到案发现场的情景,从墩子家饭桌上剩余的残羹中发现了两种属性相克的食物。这两种食物属性相克,不懂饮食之人一起吃下,量大的话足以产生致人于死地的毒素。于是钱仵作对墩子之死下了自己的结论。  误食相克而亡。  整个过程俞百里也在现场,他虽不敢置信,面对现实也只得接受。  得出这个结论,整个县衙上下都松了一口气。通过他们与墩子的亲友交涉,对方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同意墩子下葬,此案了解。  和静县衙上下一片喜庆,县令贺于琦为此还特意嘉奖了钱仵作。为避免夜长梦多,第二日,墩子就下葬了。  在下葬之日,作为县衙的主事仵作,钱仵作再度验证尸首正身。在收殓尸体的人们给死者穿寿衣抬动胳膊时,却发现这尸首与昨日所见,右边腋下少了一颗痣。  明明昨日还见着有的。第129章 误食案(25)  死者右边腋下那颗痣不是像寻常的痣那样, 只在肌肤上起一个黑点,而是有黄豆大小的凸起,像一个小瘤子。瘤子周围, 还有几根毛发, 因此钱仵作在验尸时只是扫到一眼, 却也印象深刻。  而且他也分明记得,俞百里所给画像中的尸首, 死者腋下的确也有一颗痣。  事出有异,他赶忙叫了一声:“且慢!”  屋子里的村民, 包括闻讯赶来送葬的一些流民都望向钱仵作。很多流民的目光饱含着警惕与敌意。  钱仵作这才想起,此事涉及流民,兹事体大,一颗痣说明不了什么,却可能再引起一场混乱。况且葬礼现场,目前只有县衙捕头的职位最高, 却也做不了什么主。他不敢随意质言,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怀疑, 脸上保持一个主事仵作的风范:“死者少年流离,客死他乡, 也是可怜。我送他一程吧。”  说着上前几步,去给死者穿寿衣。屋中众人,特别是那些流民听他所言、见他所为, 这才逐渐放下戒备。  钱仵作借着给死者送行的当口,一边给死者穿寿衣, 一边不动声色地检查了尸体的腋下。  那里的痣真的没了。  他还怕是尸体腐烂自动脱落了,特别留意了腋下肌肤的状态。虽然腐败严重,却没有肉块掉落的痕迹。  腋下一片光滑, 那里好像根本就没有长过一颗痣。  死者的棺木抬了出去,钱仵作还站在原地发愣,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昨日看错了?为了确定这一点,他还又找来尸体画像,腋下明确标注是有一颗痣的。  钱仵作心生疑窦的合上画像,低头沉思,目光漫无目的飘散着。突然,视线扫过方才收殓尸身的位置。地面上,一颗并不显眼的黑色小点就那么突兀的映入钱仵作的眼帘。  他走过去,拾起那颗小黑粒。  小黑粒是一颗肉瘤子,周围还留着几根毛发,与他昨日在死者腋下所见一模一样。钱仵作将那个小瘤子翻过来仔细看了看,以一个主事仵作的眼光,他一眼就看出,这颗痣分明是被刀剜下来的。但他方才给尸首穿衣时明明细查过,死者的右边腋下光滑,并无任何肌肤脱落痕迹,更不可能有被人剜下这颗痣的刀口痕迹存在。并且观这颗瘤子的切口已有数日,这瘤子并非今日,甚至也并非昨日才被剜下。  钱仵作心中升起万千疑云,他赶忙将那颗痣用纱布包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县衙,向时任和静县县令贺于琦禀明了此事。  贺于琦看着他手中纱布里的东西,脸色难看了那么一瞬,然后望着钱仵作笑道:“此案不是昨日已经审结了吗?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拿在手里。”  说着又拍了拍钱仵作的肩膀:“对流民之事,朝廷一向要稳。你这次重新验尸有功,促成此案了解,如果记上一功,荫及后代,也未可知。据我所知,你那儿子可是对你这衣钵没有半点兴趣,你就不为他的将来打算一下?俞百里初出茅庐,却有后来居上的意思。加之他太过张扬……这县衙可是只能有一个主事仵作。嗯,呵呵。”  钱仵作听了贺于琦前面一句,心下已然了然,但他内心还有一点挣扎。此案就此了结,对俞百里势必不利。然听到贺于琦后面几句,内心那点挣扎就被按了下去。  俞百里后起之秀,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如果他继续露脸,自己前程堪忧。如贺于琦所说,一个县衙只会有一个主事仵作,俞百里上来了,自己年事已高,当如何自处。何况,此案自己立功,还会有荫及子孙的褒奖,在利益的驱使下,钱仵作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属下明白。”他恭敬地答道。  做出了选择,接下来就该处理手上那颗肉瘤子。神差鬼使,他没有随意扔掉那颗瘤子,依旧用纱布包好,埋在了县衙的一颗桂花树下。  几日后,朝廷的嘉奖下来,不仅贺于琦被吏部大加褒奖,连钱仵作也被提名。钱仵作得了免除税赋的奖励,并可传子孙一世。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荣耀和财富。要知道,就算是读书人考上秀才,也不过免本人赋税一世,而钱仵作得到这分奖励还能传给儿子。  钱仵作得到了褒奖,而俞百里由于误验一事在衙门受尽排挤。有人提议要依律处置俞百里,被贺于琦拦下了。  俞百里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县令大人却看重昔日情分,轻拿轻放,这分胸怀在县衙广为流传,人们越发敬佩。相反,俞百里在和静县衙的的日子越发难过。  后来,一次公务后的闲话中,贺于琦无意中提起附近州县衙门招录仵作之事。钱仵作也不懂自己是良知尚存还是难以面对,他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俞百里。俞百里对他再三感谢,前往云岭县应招,不日举家搬离和静县。  俞百里一家搬离和静县后不到一月,误食案之后第三个月,县令贺于琦平步青云,升任庆州知州。  事后钱仵作得知,误食案时,县令贺于琦正处于升迁的当口,与他同期的还有另外一个县的县令。因朝廷认为他处理误食案有功,最终贺于琦平步青云,而另一个县令则与这次升迁无缘。  儿子不喜自己的职业,转而经商。钱仵作看在眼里,失落之余也有些庆幸。起码儿子不会背负自己这种经历。  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想过俞百里总有一日会相通这其中的关节,找上门来。只是对方没有找来,他便可佯装不知,在和静县衙一直干到七年前因年龄卸职还乡。  三年前沉疴之际,自觉时日无多,想起陈年往事,思绪复杂,于是提笔写下此手札,并锁在一处铁箱之中。临终之际,钱仵作将钥匙交给自己的儿子,告知儿子此物细心保管,若有人来找为父,再把此物拿出阅览。  如何选择,但凭选择。  钱仵作自己一生不敢担当,把选择权交给了儿子。  十七年前那装误食案之前只靠猜测推理的环节,也终于有了证人证物。虽然有的事情还没有直接的口供与证据,但所有的情节都串联了起来,可以作为事实写入卷宗。  楚霄云在看到钱仵作手札内容之时,就叫派人去请了县令韦京翰、也通知了俞家父子到场。此时众人都围坐在楚霄云的廨房。  传阅完钱仵作的手札,大家眼神交流片刻,楚霄云问道:“钱许氏,这手札是如何在你手上的?”  “俞捕快前往我家之后,第二日早上我家相公让我们回娘家去住几天。走之前让我把这东西带上,寄放娘家。并嘱咐我不可与人知晓。相公死后,我回想起来这事,越发觉得当日相公让我和儿子去娘家,是心中有事。于是找出这东西翻看。我识不得几个字,好在程儿上了几年私塾,认得些字。我就让他把这东西里的字念给我听。”  钱许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声泪俱下:“程儿念完,我与他抱头痛哭。想来就是这东西给我家招来的祸害。我问程儿,这事如何是好。程儿说,爷爷和爹爹大约就是选错了……呜呜……”  钱许氏的哭声日大,钱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母亲,想给她依靠。  楚霄云望向钱程,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悲伤却又坚韧。  韦京翰在一旁道:“钱许氏、钱程,你们可知,此事一旦披露,钱仵作生前所受的功名会被悉数收回,你父亲经营十数年所免去的税赋会被追缴。” 第89章 话出口后才又觉得不妥,赶紧道:“就是朝廷觉得钱程有见识,又向往读书入仕,就免去他两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的禁令,给他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为国出力。”  “为什么钱程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楚霄云颇为不解。  王三强吐了口气:“他爷爷是仵作啊。不止他啊,咱们的后代,三代内都不能参加科举啊。”  听了王三强的话,楚霄云才想起来古代科举的一些禁令。在自己前世的现代社会,警察可是令人羡慕的公务人员,刑警在很多人心目中更是一种非常威风的存在。然而在古代社会,做着与现代社会警察一样事业的捕快,虽然平日里百姓们“差爷、差爷”的叫着,却属于贱籍,是很没有地位的一种身份。与捕快相同地位的,还有仵作。  但是那些生活可能远比他们贫苦的百姓却是平民,拥有参加科举的资格,身份上比他们高多了。  钱程的爷爷是仵作,他父亲从商,算是走出了一代,他才第二代。按照规矩,脱离贱籍要三代以后才能参加科考。按照朝廷的规定算下来,他们家就是要等到钱程孙子那辈才有资格。  然而钱程在父亲被人谋杀后,主动交出祖父的手札,让误食案真相大白。日渐成长的年轻皇帝有意借此立威,笼络民心,因此给了他提前两代参加科举的资格,可算得上是莫大的恩赐。  想起这些,楚霄云整个人有点不大好了。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过得风生水起了,没想到到头来只是一个贱籍!  自己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儿子以后怎么办啊!他还记得自己前世的现代社会,每逢高考,网络上就会出现很多相关照片,有的小孩还放在婴儿床里,床头就贴着一张a4大小的纸,上书:“距高考xxxx天。”  那还是在出路颇多的现代社会,人们都是那么的追求读书出人头地,何况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代社会。虽然今天他儿子才刚出生,也不能怪楚霄云想得多。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楚霄云点点头:“这也是他的福报。”  “嗯嗯。”王三强点点头,“那样的事咱也不敢奢想,咱现在能吃饱饭,还有余钱就很满足了。”  楚霄云想起自己刚穿来时的狼狈劲,再想想现在的生活,也就释然了。转而又想起电视里看过的《四大名捕》的故事,虽然是虚构吧,应该总有点现实基础吧?感觉有了点奔头,心态又好了不少。  吃过午饭,楚霄云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对王三强道:“今儿是元宵节,吃完饭你回去补补瞌睡,晚上自个上县城玩去,不用在这耗着。我忙得过来。”  王大娘见楚霄云收拾桌子,赶紧道:“楚娃子,放下,赶紧放下,我来,我来。”  然后又对王三强道:“那你今儿就出去转转呗,要是能给我找个媳妇回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日常。^_^第131章 商人案(1)  苏文坐完月子, 家里养的鸡鸭差不多都被解决了。等到春暖一点,王大娘过来问:“楚娃子,你们还要不要养点鸡鸭什么的?现在天气暖了, 要养的话, 我去集上给你们带回来。”  楚霄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娘, 现在不养了。我整日在衙门忙活,苏文还要带孩子, 根本没有时间。加上衙门的事,白天家里基本上就没人。”  王大娘热心地道:“你们买回来就是, 我给你们喂着。”  楚霄云怕的就是这个,上一年他们买回来的小鸡小鸭,因为被人追杀,自己没养几天,全成了墩子和王大娘的负担。那时他没舍得卖掉,是想着苏文生产了需要。如今解决了, 正好不用添麻烦,以后苏文需要补身子, 就去集市上买点现成的。  楚霄云很坚决的表示不用,最后王大娘道:“那我养几只, 以后苏娃子想吃了,就过来拿。”  王大娘走后,苏文给刚拉完臭臭的小家伙收拾完, 抱着孩子来到楚霄云身旁:“夫君,孩子都满月了, 咱们不能总叫他宝宝,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楚霄云才想起来这事。这一个月来,他一心扑在苏文的身体调养上, 孩子很多时候都是王大娘在带,他还真没分心想到这事。如今苏文提起,他才想起这回事。  楚霄云从苏文手中接过孩子,望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不自然地就裂开了。孩子大概是感受到父亲的好心情,也咧着小嘴笑了起来,还发出细小的声音。  血脉的传承就是这么神奇。楚霄云忍不住亲了亲孩子,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喜欢用他长着胡茬的下巴去扎孩子嫩嫩的小脸。父亲的胡茬下巴还真是一个逗孩子的好玩具,直把孩子逗得咯吱咯吱的笑。  苏文见孩子笑得太厉害,赶忙把孩子抢了过去,嗔怪地:“叫你给孩子取名字呢,你光顾着扎人家的脸。瞧,这脸都给你扎红了。”  楚霄云嘿嘿傻笑着:“我这不是在想吗。哎,这取名字可真是难住我了。要不我的小夫郎起吧。”  苏文摇摇头,抿嘴笑道:“都是父亲起名的,你赶紧想。我给他起字。”  “那也好。”话说到这份上了,楚霄云当然得好好想想。  想到起名的事,他不可避免的又想到自己儿子不能参加科举的事。这事说起来还是有点打击人,连自己想给儿子取个蕴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金榜题名的名字都无用武之地啊。  可能越是得不到,就越想着吧。楚霄云想了想对苏文道:“书谕,书谕怎么样?”  哪怕孩子不能参加科举,自己也要把他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不能只当一个徒有武功的武夫。  听到楚霄云的问话,苏文浅笑道:“当然好啦。夫君起名字很有寓意呢。”  “那你给我们小书谕起什么字?”楚霄云笑问。  “既然夫君给谕儿起名书谕。那我就赠他‘安宁’的字吧。字安宁,夫君你说行不行?”苏文问。他心知楚霄云对儿子不能参加科举的心结,想在这名字弥补;不过作为生下孩子的人,他却只盼望儿子平安。而且止戈为武,是为安宁。夫君当捕头护一方百姓安危,还苦主公道对他来就是最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  楚霄云闻言,搂紧身旁的人:“行,当然行。我觉得文文起的字比我的有深意多了。不管我们能给他什么身份,一个人最终靠的是自己,希望宝宝能不负你我的期望,做一个能文能武的人。”  一家人站在初春的暖阳下,笑颜却如三月春花。  楚霄云的休沐期结束,该回衙应卯。刺杀楚霄云的凶手一直没有归案,楚霄云自然不可能单独把苏文父子放在家里,衙门也体谅楚霄云的难处,给他们在捕房的内院添了一间屋子,方便白日苏文把孩子带到县衙照料。  现在苏文要照顾孩子了,也没有多少时间再帮楚霄云整理文书。楚霄云自请苏文离职,不白拿衙门的月俸。但他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只把一般的公文分出去给衙门轮值的捕快处理,重要的文书就得自己加班处理。  自从楚霄云上衙后,小书谕每日就在爹爹买的马车上,跟着双亲在县衙与乡间小院的家之间的这段路途上来回往返,慢慢成长。  春去夏来,已是五月盛夏,小书谕不仅已经可以竖着抱了,还能趴着抬头望自己的双亲,笑得口水直流。  早上捕快们在练武场热身操练时,苏文经常抱着书谕在一旁观看,几个月下来,小家伙已经把这当成了一个习惯。哪天要是苏文去晚了,就在床上蹬着襁褓哭。旦只要苏文把他抱到练武场,听到捕快们的操练声,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楚霄云知道这情况,直笑:“真不愧是你爹的种。”  听得苏文想打人。  日子晃悠悠的过着,这日又是过了放衙时间楚霄云才回到捕房。苏文见人回来,抱起小书谕跟孩子说话:“谕儿,爹爹回来啰。赶紧问问爹爹,我们今天能不能回家。”  楚霄云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尖:“今天当然能回去。”  这才去拿苏文收拾好的行李。有了孩子,每天都有一堆东西带进带出。  楚霄云摸孩子时,苏文佯装生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跟你说了多少次,洗手了再摸咱们谕儿。”  吓得楚霄云赶紧将手在自己衣摆上擦擦:“我今天回来时洗过了。”  苏文看着这人的做法哭笑不得。擦在衣服上,擦与不擦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和谕儿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马车赶过来。”楚霄云将行李放在小院的台阶上,一如既往的道。  赶来马车,楚霄云将台阶上的行李拧起放上马车,再把苏文父子抱上马车,最后落了门锁。  苏文抱着小书谕坐上马车,把一个拨浪鼓塞进孩子的手里。见儿子玩得开心了,他便与楚霄云闲聊:“今儿还是忙河东村的案子吗?”  昨日就是临近放衙,河东村有村民前来报官,说那边有人被杀,现场很血腥。楚霄云去了之后又是忙到半夜才回。当晚苏文带着孩子就在县衙给的临时居所里呆了一晚上,放衙前收拾好的行李又被逐一打开。  自从跟了楚霄云后,这样的日子就是家常便饭,不过苏文还是习惯性地在每天临近放衙时将行李收拾好,以备楚霄云回来就能走。如果当晚回不去,他再将行李一件件拿出来备用。  “可不是,两条人命,说没就没了。”楚霄云叹了口气。不管是前世做警察也好,还是这世做捕快也好,这个职业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总是会见到太多的死亡。  “这么严重啊,那是不是很复杂?”听到一下没了两条人命,饶是经常跟着楚霄云听到各种命案,但一下没了两条人命,他就觉得事情特别复杂。  楚霄云道:“那个案子本身到不复杂,就是两个村子的人为了争水源械斗。昨晚调查清楚了原因,今天主要就是抓人。”  “啊?”苏文颇为不解。  “抓那些参与械斗的人。有的还跑了,衙门已经出了告示缉拿逃犯。”楚霄云说着叹了口气,“这大六月天的,正处于水稻生长的高峰期,需水需得厉害。今年干旱,怕是随后这样的事不会少。前两天已经发生好几起为争夺水源群体械斗的案子,只是这次闹出了人命。”  “那怎么办?衙门能给老百姓想想办法吗?这么大热天的,田里的水本来就干得特别快,要是再没有水续上,一年的收成都没了。”苏文忧心道。  楚霄云长出了口气:“之前的案子没有引起水利署的足够的重视,不过昨晚河东村的案子算是警醒了我,连夜就已经汇报给了大人,听说今天已经命令管水利的官吏去着手解决这事了。我听水利署的吏员说,和静县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干旱的事。这里地理位置比较好,偶尔会有点降雨过量,但排洪也比较顺畅,有点小水灾影响也不大,总的来说算是风调雨顺的,所以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干旱这方面的防范。今年大旱,大家才想起,去年秋日接连暴雨,没准就是个预兆。”  两人说得投入,苏文没留意到小书谕手中的拨浪鼓拿掉了。拨浪鼓在马车车厢里弹了一下,滚下了车。  苏文听见声响才看到,赶忙喊道:“夫君,停下车,谕儿的拨浪鼓掉了。”  “吁——”楚霄云喊了一声,勒停了马车,“在哪呢?”  苏文张望了一下,路面没有:“可能是跳到路边的田里去了。”  楚霄云跳下马车:“你好生坐着,我去捡。”  苏文看到马车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个经常在这里摆路边摊的茶肆,于是对楚霄云道:“扶我下去一下,我去买点酱牛肉。他家的酱牛肉做得不错,今天太晚了,买了酱牛肉回去咱们就少做点菜。”  “那也行。”楚霄云把苏文扶下马车,就去找掉落的拨浪鼓。  苏文对茶肆的老板道:“老板,来半斤酱牛肉。”  店家应了苏文一声,开始忙活。  苏文跟店家交代需求,目光跟随楚霄云捡拨浪鼓的身影,看到路旁开始龟裂的稻田,又望了望远处被晚霞烧红的半边天:“咱家院子里有个水井,现在水量也还行,还没什么感觉。想不到稻田里旱得这么厉害了,希望老天爷早点下雨。”  楚霄云从田里捡起书谕掉落的拨浪鼓,鼓面除了沾点泥巴,一点水星子也没有。他看着隐有开裂迹象的稻田,更是眉头深锁:“这样继续大旱下去,不仅今年收成会成很大的问题,恐怕更会造成北边胡人的侵扰。”  苏文不解:“为什么我们大旱胡人就要来侵扰?”  楚霄云道:“不是我们大旱胡人就要来侵扰,而是我们大旱,胡人地处草原隔壁,他们肯定比我们旱得更厉害。草原没了水草,他们就没法放牧,牲畜必定大量死亡。他们生存困难,可不像我们大成那样,想办法救灾自救,而是一门心思想着抢掠。希望朝廷能有这分警醒,早点做好备战的打算。”  茶肆里小酌的两个茶客听到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来,将小夫夫两打量一下,其中一个茶客道:“想不到这区区一个县衙的捕头,还能有这分见解。”  另一茶客望向楚霄云,似乎想确定他的身份:“你是这和静县的捕头?”  楚霄云捡了书谕的拨浪鼓走过来,对问话的茶客道:“不才正是,这位朋友过奖了。”  然后望向对方:“二位不是本地人?”  茶客笑了笑:“何以见得。”  “一来口音不像;二来,若是本县之人,不会说和静县,而是道本县。”楚霄云直视对方。  两位茶客相视一笑:“捕头言之有理。不知捕头贵姓?”  “免贵姓楚。”楚霄云道,“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楚捕头不愧是捕头,这就开始履行职务了。”其中一个茶客调侃道,“我二人行走江湖,今日路过宝地,口渴难耐,故在此停留。楚捕头是否要盘查一番?”  楚霄云望了望神色淡然,只是坐在那里便显出一身气度的二人,笑了笑:“那倒不必,我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巾对店家道:“店家,来碗温白开。”  “哎,就来。”店家说着将拌好酱的酱牛肉留在碗里,到了碗温热的白开水递给楚霄云,“楚捕头,您要的水。”  楚霄云接过碗却没有喝,到了一些在自己的手巾上,把剩下的水喂了些给儿子,再剩下的全喂给了苏文。  苏文喝完才想起旁边还有茶客和店家,连耳根都红透了。  楚霄云却没留意到这么多,他将喝空的碗放在桌上,这时正用自己打湿了的手巾擦书谕的拨浪鼓。把整个拨浪鼓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递给自家儿子:“小子,拿好啰,可别再搞丢了。”  这时他才看见苏文一脸火烧云的模样。  他看见苏文害羞的模样,视线在茶棚里转了一圈。这茶棚里除了埋首干活的店家,就只有两位茶客。但观两位茶客虽是一身青衣装扮,举手投足却颇有气度,加之先前与自己的搭话,不似浅薄之辈。遂想起自己刚才喂苏文喝水一事,怕是因为那才引得对方侧目,这才放下心来。  茶肆里的两位茶客,本来正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夫夫在有外人的地方还那么你侬我侬,见楚霄云的视线跟了过来才移走,假咳了两声掩饰。  “一共三十五文。酱牛肉三十二文,温白开三文。”店家将用拌好的酱牛肉包在荷叶里,再用麻绳系住,拿过来递给楚霄云,“楚捕头,你小夫郎要的酱牛肉。”  店家见苏文抱着孩子,很有眼力见的把酱牛肉递给了楚霄云。楚霄云接过酱牛肉,付了酱牛肉和水钱,从苏文怀里接过孩子,对两位茶客点头致意,带着苏文离开。  这天旱得,白开水都要三文钱一碗了。  当日到家,楚霄云将米下锅就去院子里拔青菜。苏文买了酱牛肉,除了需要做一个鸡蛋汤给苏文补身子,就只需要再炒一个青菜。楚霄云出去忙活,苏文就坐在灶膛前给灶膛加火,一边摇着边上的小摇篮。小书谕拿着拨浪鼓,摇来摇去,咿咿呀呀的玩得很开心。 第91章 还好此前的问话都有记录,再去码头,楚霄云就让人将问话的名录拿出来,询问那些船工,还有没有在这红河、平江上跑船的船工的名字不在这上面的?一天跑下来,众人均是摇了摇头。  楚霄云也回衙门查了船坞的登记记录,衙门有记载的船工他们都询问过了,甚至还有两名没有登记的船工也被询问了,但去没有一个人见过魏塘,更不要说载过魏塘。  难道魏塘真是坐了黑船工的船?问题就出在这船工身上?想到这里,楚霄云又不由得想起前世的黑车。都说黑车不安全,可总有人因为种种原因去坐黑车,然后很多人因此遭受不幸,但这种情况还是屡禁不止。  如果魏塘出行是坐的黑船,那就麻烦了,这要排查起来那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而且那人如果觉得自己干了一票大的,因此洗手不干了,还是暂避风险,那人还未必能找到。  案情一时陷入了僵局。  好在隔日王三强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庆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楚霄云见到王三强第一句话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魏塬提供的地点我们都去问过了,与几个店铺的掌柜将货物也都一一核对过,没有一件多余。魏塘是在计划的时间到的庆州府,是在约定的时间交的货,他们的交易也是也是钱货两清。那些店铺掌柜还提供了魏塘的签押证明。我们带了回来,可以让魏塬前来辨认笔迹。”王三强真做起事来,也不含糊,条例也比平时清晰多了。  “其中一个掌柜与魏塘生意往来了多次,相互比较熟悉,闲聊中知道魏塘是走水路去的,还听魏塘提起过他住的客栈。我们前往那家客栈询问过,掌柜的证实魏塘的确下榻过他们客栈,住了两个晚上,在第三天的辰时退的房。不管是住店还是退房时,魏塘神情一切如常,甚至在离开时还是满脸的笑意。掌柜的还曾问起还不是生意做得不错,魏塘还笑着应道‘凑合凑合’。”  “后来庆州府府衙的捕快跟我们一起又去了庆州府码头查问,但是也没有任何船工承认载过魏塘。那边查访船工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我们就先把魏塘的签押拿回来给魏塬辨认。”王三强一口气说完,才拿起茶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如果庆州府那边有自己的人协查进展可能会好很多,不过县衙和府衙的差距太大,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未必能有多大作为。楚霄云想到这里,觉得王三强先回来也是可以的。  他让人去魏家请来魏塬前来,辨认魏塘的签押是否手书。魏塘看过那几分签押,肯定的说:“正是家父手笔。敢问楚捕头,可是有了家父的消息?”  问完,魏塬眼中露出期待的目光。  楚霄云遗憾地摇了摇头:“目前我们只是缩小了范围,令尊失踪应该是在庆州府返回和静县的路上。可惜还没有锁定目标。”  魏塬的目光由期待变为失落。  虽然魏塘的行踪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根据已有的线索,楚霄云认为魏塘返程也是走水路的可能性大大提升。为今之计,只能加大庆州府至和静县沿江两岸的排查。他命令捕快加强和静县境内红河与平江河段的排查,同时请求韦京翰写上信函,求助沿途州县帮忙排查。除此而外,他将排查的重点放在了那些没有在衙门备案登记的黑船工上。  这是一项工程巨大的排查,要查完那么多地方,耗时匪短。正在楚霄云做好心理准备,打一场持久战时,这时有人前来县衙击鼓,声称自己是载魏塘往返庆州府与和静县之人。第134章 商人案(4)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多日查询无果,今日那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船工却主动送上门来了。楚霄云心中的欢喜自是难以形容。  在廨房,楚霄云接待了那个主动汇报线索的船工。见到对方时, 他不由蹙紧了眉头。  船工很年轻, 二十多岁的样子, 相貌英俊,身才高大挺拔, 但衣衫褴褛,一身狼狈, 身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只是看起来快要好了的样子。  “你这是……”楚霄云指了指船工,“这一身怎么回事?”  那船工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身是有点不太好见人,脸热了热:“我上次送完魏掌柜,回家时不小心掉进山谷下的河里, 捡了一条命回来了。”  “现在身体怎么样?”楚霄云问,“要不要先看大夫?”  船工摇摇头:“已经看过大夫了, 我还是先说说情况吧,找人要紧。”  船工叫邓飞, 是在红河、平江一带沿江行走的船工。他行船主要目的不是讨生活,而是想要寻找自己几年前身死,却尸骨无存的哥哥的遗骸。因为行船在县衙登记税费高昂, 他又不以此谋生,故而没在县衙登记。又因为他只是顺道载载客, 因此靠江谋生的船工很多不认识他。  前些日子,他看到在码头问船费的魏塘。魏塘问了好些个船工,船工们的报价他都嫌贵。邓飞想着自己前段时间听到点风声, 好像哥哥去世前最后有人见到他的地方是庆州,他正打算去一趟。  自己跑去一趟也是跑,载个人随便收点费用也是赚的。于是待天色渐晚其他船工散去后,邓飞才凑上前去,以其他船工六成的价格与魏塘达成了这单生意。  因为自己散户一个,比较灵活,邓飞在得知魏塘的住址后,对他道:“你知道的,我这船不能在这官府经常巡逻的码头停留太久,我家也是往那个方向走,正好顺道。这样吧,到时候咱就不在红河码头上船,在离你家最近的地方船就好了。”  “行,这没问题。”魏塘一口答应。省了那么多船费,多走几步也算不了什么。于是他们上船的地方是在一处野码头,而不是和静县的正规码头。  去的时候,闲聊之中魏塘得知邓飞是为了找哥哥的尸骸才在江上行走的,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得知他哥哥原来是给顾少爷做护卫的邓行时,魏塘不由得激动起来。  “你哥哥原来是给东家当护卫的邓行,我们还一起共过事。”魏塘感慨道,“想不到今日我和你又坐在一条船上。”  “魏掌柜是在为顾家做事?”邓飞很惊讶,“顾家不是有自己的船队吗?您怎么还需要来外面雇船?还……”  还在乎这几个船钱。顾家的人不都是财大气粗的吗?  后面半句邓飞及时吞了回去。  魏塘苦笑道:“去年不知怎么回事,犯了个糊涂账……”  言下之意,邓飞也就明白了。不过他还是很诧异,魏塘给顾家卖了半辈子的命,不知道该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被人扫地出门。  “你呢,为啥不留在顾家做事?”魏塘问,“我记得顾少爷当初很念这分情,当初跟着他遇难的那批兄弟的家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邓飞淡淡一笑:“我幼年丧父,母亲常年在外劳作,挣一家人的口粮,可以说我是哥哥带大的。虽然大家都跟我说没有希望了,但是自己不去做,心里永远都不踏实。顾少爷是个好人,我没要顾家给的安置,他给了我们家一大笔银子。”  魏塘点点头:“那也是应该的。”  因为有了哥哥那个桥梁的牵扯,两人之间聊的话就多了起来。魏塘还说起自己在庆州的生意,在庆州停留的时间。  得知魏塘打算在庆州停留两日,邓飞算了算,自己刚好可以利用那点时间去找哥哥的相关情况,就主动说回来时还能顺道将人载回来:“回去时我也把你送到你上船的地方。”  回去不用再去找便宜的船,听到这个消息,魏塘自是欣喜不已:“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返程的时候遇到官府水道查验往来船只。邓飞的船因为是黑户,从同行那里得到消息就绕水路小道走了,比预计的时间多花了半日才返回和静县。下船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多日没回家,邓飞也要回家看看,他将自己的船藏在芦苇丛中,与魏塘在野码头告别。  告别之后,邓飞回家时路过一处山涧,上面是附近村民自己搭建的由木头捆绑而成的一座只有桥面没有栏杆的小木桥。具体修建年代已不可考。可能是年代太过久远,木桥有些朽坏,邓飞走在桥中央,突然脚下的一块木头掉落,他也跟着掉了下去。在掉落的瞬间,耳边传过一阵划破夜空的风声,特别的刺耳。  自是他很快掉了下去,没时间去去思考那些。  山涧谷高水深,幸得他中途抓住树枝,缓冲了下才掉进河谷里,不然生死还两说。但也因此被树枝划得满身是伤,落到水中已经没了力气爬上岸。只得仗着自己的一身好水性,让自己被溪水冲着走。到了下游几里地以外,才被人救了起来。  当时他伤势很重,在恩人家中养了好几日的伤,今日上才告别恩人返家。怕家人担心,回家的路上又绕进县城买药,这才看到官府贴的告示在寻找魏塘。  看到告示,他也顾不上买药,急急忙忙就来了县衙。  原来他们是在郊外的野码头上下的船,难怪码头上的船工都没人见过他们。听了邓飞的述说,楚霄云感慨道。听邓飞说起自己的哥哥在帮顾家做事时不幸身亡,尸骨无存,忍不住问道:“你哥哥的事是怎么回事?”  以顾家的实力,什么事情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楚霄云颇为不解。  “五年前的事儿了吧,有一次我哥哥还有顾家另外几个护卫随顾少爷外出行商,路上遇到江湖劫匪。护卫们拼死保住了顾少爷,但是同去的护卫只余下一人留了半条命回来。”说起自己的哥哥,邓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顾少爷和活着回来的护卫说,其他人被劫匪杀死,扔进了平江里,尸骨无存。那次顾家商队的所有货物也都丢失殆尽。”  “顾少爷回来后,顾家和官府都组织船队去出事的地方打捞过,没有任何结果。时间久了,大家都放弃了,但是我经常都会梦到哥哥满身是血的叫我去救他。我……”邓飞硬咽道,“我放不下,就一直在平江上行走,希望有早一日能找到哥哥的尸骸。让他入土为安,以告在天之灵。”  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楚霄云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邓飞。不过出于一个常识,楚霄云道:“时间长了会被水流冲走吧,没有去下游打捞过吗?”  邓飞苦笑道:“怎么可能没有。事发地上下五十里地段顾家和官府都找过了,没有。连块碎布都没见着。”  这真是件太过不幸的事,对于提起对方不幸的往事,楚霄云只能愧疚地安慰他节哀。  邓飞道:“楚捕头,你也不用愧疚,这事已经快五年了,我现在也算能接受了。”  但是楚霄云还是很愧疚,这愧疚不仅在于他因此勾起了证人的不幸往事,更在于这个证人无证行船,按照朝廷律令,是要被处罚的。  当楚霄云告知邓飞结果时,当然可以想象邓飞的惊讶。楚霄云抱歉地道:“你哥哥的不幸我们也很同情,你主动前来告知真相,官府理应表彰,但不对的地方该罚的还是要罚。”  邓飞慢慢合上自己惊讶的嘴,闷声道:“这是我的不对,楚捕头也是依律行事,我理解。”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理解,邓飞能这样说,楚霄云就划过了:“那就好。不管是官府的奖励还是处罚,有结果了我们会派人去传你,现在我们先去看看你们上下船的地方。你的伤要不要紧?”  虽然邓飞说他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楚霄云还是请了于师爷给他看了看,然后给他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  “去吧,你们回来这药应该就剪好了。”于师爷对他们道。  楚霄云带着人,在邓飞的带领下,去了他们上下船的地方。还从芦苇丛里找到了邓飞藏在其间的船。看起来邓飞应该没有撒谎。  楚霄云还要在他们下船一带寻找线索,就让王三强送邓飞回衙门拿药,再送他回家。当然楚霄云这样安排也另有深意,他四下嘱咐王三强去当日邓飞回家的那个木桥看看,是不是真有一段朽坏了,再去邓飞交代的那个恩人家中查实一下。  王三强护送邓飞离开后,楚霄云将随行的捕快散出去寻找线索。然后他独自站在两人告别的地方,环顾苍茫大地,思考着。  如果他是魏塘,已经夜幕降临,当日下船后,会往哪里走。第135章 商人案(5)  魏塘下船后自然是要回家的, 楚霄云望了望远处的县城。按照旅人思家的心理,自然会选最近的路回去。  那就按照回县城最近的路走吧,楚霄云大手一挥, 让众人跟上。  “注意沿途境况, 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楚霄云叮嘱道。  事隔这么多天,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不过,楚霄云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烈日。今夏干旱, 这么久都没有下过雨,如果真留下什么痕迹, 应当不会被毁掉。这应该是今年干旱唯一的好处。  楚霄云带着捕快们沿着拟定的路走着,一路走去,都是农田,很少见到人家。楚霄云奇怪地问:“这里距离县城这么近,怎么这么少人家?”  身旁的老捕快道:“捕头有所不知,这里是县城几个大户人家的田产, 除了看管农具的佃户自然是没人住的了。那边有人住的地方才是老百姓自己的地。”  “原来如此。”自己穿到这个时代虽然一年有余,但还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  快靠近县城时, 几个农人担着水桶从隔壁的小道走过来,边走边说着什么, 空旷的田野无遮无挡,暖热的风很好的把他们的谈话声传了过来。  “那家人也不知道干什么,这大旱的天, 还把院子里打扫得那么一层不染。”有人道。  “可不是,那得要多少水啊, 倒进田里不好吗,我看着都心疼。”旁边的人接话。  “天虽然旱,那边红河里可还没断流。”另一个人笑道。  “担水不要力气啊?”最开始说话的人道。  “就是, 前几天才刷过一次,今儿又刷,真是力气没处使。”之前接话的人道。  那几个农人说着话,看到楚霄云他们,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望向他们。  楚霄云很和善地跟他们打招呼:“老乡,你们这是从河里担水过来吗?”  农人中有人接话道:“可不是。这天大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下雨。人还能熬,这稻子可熬不了,一旦误了农时,一年的收成都毁了。这不,只好来担水。”  楚霄云看着他们挥汗如雨的脸庞,很是心疼,不由问道:“官府的沟渠还没修好吗?这样担水,担多少担田里才能有水啊。”  “官府的沟渠?”接话的人很是抱怨,“早着呢,你看那边,才修到那里,不知几时才能接通。”  另外人道:“一担水倒进田里是没有多少,但还不是得担。不然怎么办呢?”  告别那几个挑水的农人,楚霄云又带着人往前走了一段,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再往前走就要进城了,楚霄云想了想,又带着人折回去走一趟。  这次走的是另外一条稍远点的路,也就是先前遇到担水的那几个农人走过的路。也路过了那几个农人说的那家把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的人家。  他们都这样跑了一个来回,那户人家的院子里低洼的地方竟然还有水泽未干,真不知道当初是用了多少水刷院子。  这户人家虽然离红河不算远,但担水还是很费力气的吧。楚霄云摇摇头,有点认可刚才那几个农人的说法。  “嗡嗡嗡……”一阵蚊蝇之声在楚霄云耳畔响起,楚霄云意识未到先出手,一巴掌拍死了两只。  “怎么这大中午的太阳底下有蚊子了?”楚霄云自言自语两声,然后对身后的捕快们道,“走吧,抓紧时间把这条路走完。”  这大热天的,天气热也就算了,还喂蚊子就更难受了。 第93章 楚霄云将灶房打量一番。灶房开门进去,靠着开门的墙壁的确摆放着一张石磨,石磨的旁边是一张饭桌。房门对面靠里一点是灶台,在灶房最里面是碗柜,储物的木桶和水缸。楚霄云看了看,这个布置的话,如果死者真的用餐起身摔倒,是有可能跌倒磕在石磨上的。  他走过去弯腰摸了摸老农所指的地方,那石磨明显被水清洗过,如今已经焕然一新,根本看不出什么血迹。  楚霄云收回手站直身子,对被捕快押着的老农道:“这事情真相究竟怎么样,不是就凭你红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自然会去查的。”  说着示意押着老农的两个下属:“将人带回县衙!请仵作前来。”  “差爷,老汉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老农又嚎起来。  “是。”两个捕快押着嚎叫的老农领命离开。  随着那老农的远去,这户农家小院终于安静下来,楚霄云揉揉自己的耳朵,自己这耳朵终于可以不用遭罪了。楚霄云对身边仅剩的两个下属之一道:“去一趟魏家,让魏塬前来辨认。”  被授命的捕快领命而去。  早上带出来的一大群下属,如今只剩下一人跟他留在这座农家小院。楚霄云对那人道:“去那处竹丛下看好尸体,我四处看看。”  “是。”身边仅剩的下属也行礼离去。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楚霄云往灶房里面走了走,尔后也出了灶房,在这户农家四处转悠起来。  这是一户看起来与别的农家没什么两样的小院,背对红河,面朝县城往左一点方向。院子围栏是由竹篱笆筑成。院子大门进去是宽敞的院坝,院子最里面是三间木房,左侧是两间厢房。分别是刚才进去过的灶房和放柴火的柴房,没有看到饲养家畜的场所。  楚霄云绕着屋子,走到屋后,看到刚才被老农儿子踩坏的窗户。他顺着留下的脚印跟了上去,外面除了一片稻田就是屋后的一块玉米地。那脚印进了玉米地。  看到玉米地,楚霄云又想起去年前往庆州府,在防川县境内的玉米地里被黑衣人行刺之事。这玉米地简直就成了行刺之人的藏身地和嫌犯的逃亡隐身地。  。脚印进了玉米地就不见了踪影,天气太旱,地上一点水汽也没有,脚步走在上面一点印子也没留下。楚霄云是凭着自己对玉米杆枝叶的痕迹的观察跟上去的。出了玉米地,在距离玉米地不是很远的稻田里,发现一处稻苗有压过的痕迹。  想来是那人逃跑时为了躲避捕快们的追捕在稻田里蛰伏的地方。  证明他猜对了。  楚霄云原本以为出了玉米地,那人一定是逃向面向红河的右方向。那边是远离县城最快的方向,应该是逃亡人一般的选择。但楚霄云根据稻田里留下的稻苗受损的痕迹,却惊讶地发现,嫌犯在稻田里蛰伏,甩掉捕快后,顺着那处较高的田坎绕到了他家房子的右边,也就是面向红河的左方向,再往前逃去。  逃走的方向是县城方向!  这就有点让人想不明白了。一般人犯了事不都想着离城市远远的吗,怎么还有人自投罗网?  不过不管这人什么想法,既然他自投罗网,那自己回头抓他也就省心多了。  发现嫌犯逃离的方向,楚霄云折了回来,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走了一遍。他发现院子和屋子很多地方都收拾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但还是从一些细节的地方看得出来,这户人家原本并不是如如今所见这般,是一户很讲究的人家。之所以如此打扫,想来是掩盖死人之后的痕迹。除此之外,应无其他理由。  现在尸体找到了,就等着魏塬前来认尸,确定尸首身份。第137章 商人案(7)  楚霄云最先等到的是早前送邓飞回家的王三强。  “让你查看留意的事情怎么样?”楚霄云问。  “邓飞说他掉下山涧的那座木桥, 我看了,的确是有一节木头朽了,断开了;他说救他的山民家我也去了。山民和他邻居都证实, 邓飞说的是事实。”王三强道, “哥, 我觉得邓飞没问题。”  “捕头。”楚霄云纠正道,说着眯起眼睛望向王三强, “我们用事实说话。既然事实如此,那就甚好。”  “哦, 捕头。”王三强嘟着嘴道,“那邓飞看起来就挺实在的一个人,还重情重义,想来也不会干那种谋害害命的事。”  楚霄云望着他:“你怎么就知道他实在,重情重义了?就凭他早前所言找他哥哥尸骨的事?这事究竟怎么样我们也只听到他一面之词。”  “不是。”王三强摆摆手,“哥, 不,头儿, 是我送他回家,从他们村里人那里听来的。”  楚霄云好笑地望着他:“你又听到什么八卦了?”  “不能说是八卦吧, ”王三强连连摆手,“我觉得他真汉子,他哥哥人也挺好的, 兄弟俩都是好人。可惜好人没好报,哥哥死得太早、太惨了。”  “怎么说?”楚霄云来了兴趣。  “就凭他在他哥死后娶了他嫂子, 没听别人的撺掇把他嫂子拿出去发卖,我就觉得他真是个爷们。”王三强道。  “你说什么?!”楚霄云被惊得不轻。除了王三强说出的这个事实太过惊世骇俗以外,还有就是这个事情好像有点耳熟。  “我是听他们村里的人说, 他嫂子是犯官家眷,还是个双儿。当年他嫂子家被抄家,家里男丁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女人和双儿就被发卖为奴为娼。他嫂子被卖到京城翠烟坊,因为不肯接客差点被龟奴打死。他哥哥随顾少爷当时在翠烟谈生意正好碰到,倾家荡产给她嫂子赎身救了回来。”  “据说赎人的时候,他嫂子娘家当初的政敌从中作梗,是顾少爷托关系去斡旋的;那翠烟坊因此坐地起价,他哥哥钱不够,也是顾少爷借给他哥哥的。所以他哥哥对顾少爷可以说是感激涕零,自称原为顾少爷肝脑涂地。”  “谁曾想这个誓言竟然成为现实,他哥哥最终为了保护顾青云真的是肝脑涂地,连块尸骨都没找到。”王三强说着直唏嘘摇头,“虽然他们村里的人说起他们家很同情,但是私底下取笑的也不少。但听了他们这样说,我是觉得邓飞很仗义,很汉子了。那种犯官家眷,朝廷规定,五十岁以下死了丈夫的,都要被重新发卖,除非夫家愿意花钱保他,并把人在两个月之内重新嫁出去。”  “卖出去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再嫁出去,也不知道下家是什么样子。邓飞娶了他嫂子,对他嫂子来说,那真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我王三强是佩服的。”王三强拍着胸脯说。  如果王三强所言不假,邓飞此番做法既是全了哥哥的心意,也是保全他嫂子以后能有一个相对安稳的人生,能做到这份上,不得不说邓飞的确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楚霄云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是有很多事不尽人意。若真如此,那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希望好人最终能有好报。”  说完自己那边的事,王三强在院子转悠着东瞧细看:“哥,不,头儿,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说话间看到竹丛下蚊蝇盘旋的尸体,吓了他一大跳。赶忙一手掩鼻,一手挥舞驱赶身旁的蚊蝇:“这……这,这尸体怎么发现的?”  楚霄云看了看他,伸手拉过他挥舞的那只手道:“这样发现的。”  王三强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尔后恍然大悟:“蚊子,是因为蚊子吗?”  “还有他家大旱的天用清水冲洗院子。”楚霄云眼神示意了一下地板道。  “这院子是洗得挺干净的,我刚才还没注意到。的确是很可疑。”王三强望了望院子,退开几步远离竹丛,“其他人呢,回衙门叫仵作了吗?”  楚霄云点点头:“还有去叫魏塬前来认尸。”  “哦,对,这一点我差点忘了。”王三强道。  正说着,小院旁的路上传来一阵喧闹声,是魏塬到了。  原本楚霄云以为仵作会先到的。  “爹?爹?楚捕头,我爹呢?”魏塬已经没了前两天所见事那种书生的儒雅气质,看到楚霄云,一把抓住楚霄云的胳膊情绪崩溃地问,“我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我爹在哪里?!”  跟随魏塬而来的捕快见状向楚霄云请罪:“捕头,我们没想到魏公子情绪反应会这么强烈……”  说话的同时想来拉开魏塬。  楚霄云制止了他们的行为,对魏塬道:“魏公子,你冷静一下。因为时间比较长了,这大热天的…….你也知道……我们现在也不敢确定,所以才叫你辨认。如果真是令尊,你要节哀!”  魏塬闻言松开抓住楚霄云的手,后退几步无力地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都是骗我的,我爹他不会有事的!我爹他不会有事的!”  说着又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楚霄云的双肩道:“楚捕头,你告诉我,我爹他不会有事的!”  楚霄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魏塬,他让人将魏塬扶去屋后的竹丛旁辨认尸首。捕快们都忍不住掩鼻捂嘴,挥手驱赶在面前飞舞的蚊蝇,只有魏塬好像感受不到这一切,他跌跌撞撞的在捕快们的搀扶下到达竹丛下,在挖开的坑旁仔细地看着那已经腐臭发烂的尸骨,徒手去整理尸身上的衣衫。没多久,魏塬从尸身上取下一条青色的腰带,顾不得上面腐臭的尸肉,抱着腰带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爹,爹,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呀——”  楚霄云见此情景,也就不用再问什么了,他指挥捕快们将人扶走。魏塬哭喊着不肯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商人,两个捕快都快按不住他了。  “头儿?”费力扶住魏塬的捕快求助地望向楚霄云。  楚霄云想了想,上前点了魏塬的睡穴。魏塬这才无力地瘫在两个捕快的身上。  “把他扶到里面去休息一下。”楚霄云道,“一会仵作来了再说。”  魏塬睡过去没多久,仵作到了。随同一起来的捕快道:“大人问了下案情,属下等来晚了。”  楚霄云听说韦京翰问了话,心下一喜:“大人有何发现?”  “大人审问了那老头,老头交代了财物的藏身之处。大人让我等通知捕头,查验赃物。”说着捕快将赃物的藏身之处告知楚霄云。楚霄云让人带仵作去屋后的竹丛查验尸体,自己则带人去查抄赃物,并一一造册记录。做完这一切,才又去到屋后,看仵作验尸情况。  “先生,是什么个情况?”楚霄云恭敬地问。  仵作示意一旁的捕快给自己擦擦汗,才将尸首的头部翻过来给楚霄云看:“头部伤痕的确系磕碰硬物所致。死者死因系头骨脆裂,颅内出血而亡。”  “那么真的是磕到石磨上,意外死的了?”楚霄云问,说着对仵作道,“先生请随我来。”  楚霄云将仵作带到灶房看屋内的那个石磨:“那老农说死者是磕在这石磨上而亡,不知先生能否验出这其中的关节?”  仵作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应物品仔细擦拭,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仵作道:“这石磨上的确有染过人血。但是否意外而死,这个老朽验不出来。老朽只能验出他的死因,至于他是意外身亡还是被人谋害身亡,这得靠楚捕头你了。”  仵作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腰:“老啰,这才蹲多一会,这腰就不行了。”  楚霄云望着老仵作的动作,听他这话,不仅心绪万千。他早就知道老仵作向县令大人请求卸职归田的事,只是和静县仵作之位后继无人,大人才迟迟未批。在老仵作的强烈要求下,韦大人才许诺,只要找到合适人选,就准他卸职归田。  有人说是老仵作拿翘,因着自己曾经被冤枉的事跟衙门讨价还价要好处。但楚霄云知道不是,老仵作是真有归田之心。他被冤枉流放儋州的那几年,从事极其繁重的体力劳动,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对于出现场这样需要极大体力的活儿,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当职仵作出现场,身边也是需要学徒打下手的,但是受顾青云一案牵连,仵作房被革职除尽,后继无人,加上老仵作因为自身经历原因,脾气古怪,导致现在仵作房连个给他打下手的学徒都没有。  楚霄云示意捕快扶人去休息,自己去解了魏塬的睡穴。魏塬醒过来,楚霄云与他约法三章:“一会听仵作的解说,切莫激动。”  魏塬大概是经过先前的发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心力去顾及那些文人之礼。他坐在床上对楚霄云拱拱手:“方才是魏塬失态了,还请楚捕头不要计较。”  楚霄云点点头:“不会。魏公子,节哀!”  魏塬听罢,压抑地哭了起来。  两日后,魏塘下葬。因魏塘一案尚未了结,楚霄云带着王三强出席了葬礼。在魏家的葬礼上,楚霄云看到了邓飞也参加了魏塘的葬礼。  严格说起来邓飞和魏塘不过是一趟生意的交易,邓飞在知道魏塘失踪后第一时间到官府报官已经难能可贵,如今又能出席葬礼,真可谓是义薄云天了。  想起王三强说他很有担当的事,楚霄云心里又认可了几分。  这时,跟在身边的王三强伸出胳膊肘撞了撞他:“哥,你看邓飞他嫂子。哦,不,他媳妇也来了。”  楚霄云慢了半晌才转过来,不是因为他不好奇,而是他当时正被看到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过身来,竟然是周英。  周英跟魏家认识?  他没来得及从在魏塘葬礼上看到周英的浓浓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王三强的肢体语言和语言拉向了另一边。机械地跟着王三强的示意,望向王三强示意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柔弱的双儿,就在邓飞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看到那个双儿的瞬间,楚霄云由于震惊而反应迟钝的脑子却在一瞬间接上了另一根弦,让他一眼认出了邓飞身边那个双儿。  邓飞身边的双儿正是当初他带苏文去柳氏医馆候诊时,看到的那个身怀六甲却无人相陪,站立不住只得坐在地上排队的双儿。  难怪他前几日听王三强说起那事莫名觉得很耳熟,原来这个事情早前就听说过,还见到过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恭祝各位小伙伴元旦快乐!^_^第138章 商人案(8)  没想到魏塘的葬礼上竟然碰到这么多熟人。楚霄云原本想去跟周英打个招呼, 又觉得这样的场合去与周英一介女子话家常不甚合适;况且周英看起来跟魏家似乎很熟悉,总是忙进忙出的,更不好打扰。到是邓飞看到楚霄云, 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  邓飞的双儿也跟着过来了。  “这是内人宋彦之。”  在邓飞介绍他俩的时候, 邓飞的双儿惊喜地望着楚霄云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恩公。”  邓飞十分惊讶:“彦之你怎么会认识楚捕头?”  宋彦之道:“二宝没出生时, 在柳氏医馆,楚捕头和他的夫郎请我去他的马车上休息。那天好多人帮助了我。” 第95章 楚霄云带着这个疑问告别了周英,一路上他冥思苦想,完全没有心思关注别的;苏文却因为刚刚见过周英,一路上叽叽喳喳,活泼了不少。幸而苏文沉浸在自己的兴奋当中,只是单纯地想抒发自己的感想并没有想要楚霄云的回应,楚霄云的心不在焉也就没有引起苏文的注意。  回到衙门,楚霄云让人去叫王三强来,询问他此前交代的事。此前被他派到庆州府的两个捕快回来了。楚霄云见庆州那边有了回应,让王三强先在一边候着,先询问了庆州那边的情况。  去庆州的捕快说,他们按照老农给的地址,找到了他的那个亲戚家,的确见到了老农家的女眷和小孩。  “她们人呢?”楚霄云问。  两个捕快面面相觑:“在,在庆州府。”  “这么重要的证人,怎么没把她们带回来?”楚霄云无语得都懒得发火了。  “他们家孩子发烧,说不宜路上颠簸,问我们能不能通融……”一个捕快也自感处事欠妥,忐忑地道,“所以……不过,我们跟庆州府衙也沟通过了,让他们帮忙盯着点,等孩子好点了就把她们送上庆州与和静县来往的官船上。”  这处事虽然欠妥,但终归是因为心地善良。楚霄云挥挥手:“算了,你们走这一趟也着实辛苦,先去歇着吧。”  楚霄云打发走人,问起王三强自己交代的事。王三强嗫嚅道:“大人让您自己过去一趟。”  楚霄云没想到这么点事韦京翰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他狐疑的打发走王三强,去往韦京翰的书房。  去到韦京翰那里,他话刚说完,韦京翰还没说什么,当时在书房的方凌峰却一脸看傻子的神情望着他。楚霄云不明所以地望向韦京翰。  韦京翰抬眼道:“看来你律法条文还得加强。这独门独户在县衙没有保甲信息的,那个人,或者那家人的身份肯定是依附在大户人家。这家人应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佃户,你去查他家单独的保甲信息自然是没有。你去查查那块地是哪家的,他的户籍肯定在那。”  说完韦京翰“吔”了一声:“不对啊,就算你不知道,签押处的人也不知道吗?怎么没人提醒你?”  “啊?”楚霄云也被问得一愣。当时郑兴只是告诉他没有查到保甲信息,的确没有提醒他还有身份依附这档子事。  不过自己只是找人帮忙查户籍信息,自己都考虑不周,人家没给自己考虑那么周全也没什么好说的。  楚霄云重新有了思路,离开韦京翰的书房就直奔去签押处再去查那片地的归属。很快,他就查到,老农家所在那片地,属于张家。  就是当初强卖苏文,逼得苏文跳井,差点丧命,还差点让自己当了冤死鬼的那个张家!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兜兜转转一大圈,想不到又跟张家有了联系。  郑兴一边收拾整理张家的户籍文书递给楚霄云,一边对楚霄云道歉:“楚兄,实在是抱歉,当日你让我查那户人家的保甲信息,我就只想到查他家的保甲信息,也忘了奴仆、佃户依附这回事了……”  楚霄云摆摆手:“谁都有疏忽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搞明白,不怪你。今儿这事还得谢谢你。”  “你我兄弟,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好说好说。”郑兴说着指了指桌案上的名册,“在这里登记一下你外借的文书。”  楚霄云签下借阅大名,拿着记录张家所有奴仆、佃户的身份文书,带人去了张家。第140章 商人案(10)  楚霄云到达张家时, 已经华灯初上。他看了看张家大门外的红灯笼,心中叹了口气:“今夜又是一个不能回家之夜了。”  好在县衙里他已经有了一个专属自己的小院,虽然家私简单, 公务繁忙回不去时, 苏文带着孩子住在那里也不算很委屈。  门房看到楚霄云一行来访, 除了守门的,留下人带他们入府, 余下一人一路小跑前去通知当家主人。  等楚霄云一行行至院子中央,已有人在那里等候了。  接待楚霄云的事张家以前的主母, 如今的主人,张成的老婆。看到张成的老婆前来接待自己,楚霄云不由感慨,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和朝代,有能力的人都是不拘性别的。当然,这种能力是好是坏另当别论。  楚霄云将手中的地契文书递给张夫人:“我等此次前来, 是想向张夫人求证一点,这块地可是你张家的?这户人家, 可是你家佃户?虽然衙门的地契文书已经记载得很明白了,但我们还是需要张夫人一个回答。”  张夫人接过楚霄云手中的文书只看了一眼, 尔后微笑着摇头:“楚捕头,很抱歉,这块地并不是我张家的。”  这到是让楚霄云惊讶了, 他指了指地契上的信息:“夫人可看仔细了?”  张夫人再度接过地契仔细看了看,不禁纳闷:“我张家家产皆是有数, 为何我不知家里多了这一块地?”  说着张夫人叫来府中账房:“查查这是怎么回事。这块地啥时候成咱们的了?”  “是。“账房接过楚霄云手中的文书查看,又对了自家的账本,恭敬地对张夫人道, “夫人,这块地在咱家账上的确没有,但衙门里登记是咱家的地。”  “还有这种事?”  张夫人疑惑地接过账房手中的衙门文书细看,尔后惊讶地对楚霄云道:“楚捕头,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楚霄云道:“这官府总不会平白给片地你们吧,这块地的文书手续齐全,让办理地契的人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张夫人这才又细看了地契文书,脸色沉了沉,对一旁伺候的下人道:“去看看裴管家回来没有,把人叫过来。”  张府的管家叫裴进,这人可是楚霄云的老交道。当初苏文被卖,他卖掉原主最后剩的那点薄田赎人都是经的这个人的手。楚霄云还以为他们不承认这块地,原来自己再三提醒这张夫人还是把经办人给看漏了?  张夫人吩咐完下人,对楚霄云陪笑道:“楚捕头,不好意思。今日管家外出,有劳你久侯了。”  楚霄云淡淡道:“无妨,这是楚某的职责。”  前去叫人的下人很快回来答复:“夫人,管家尚未回府。”  “这……”张夫人看向楚霄云。  说话间,两人谈话的花厅外传来脚步声,很快有人从敞开的房门进来。楚霄云抬眼一看,正是管家裴进。  裴进进来后看见花厅坐着的楚霄云,微微惊讶,人却直走向张夫人:“夫人,方才裴进进门,大门的护院说您找我?”  张夫人伸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楚霄云:“楚捕头带来的地契文书,说县城以南的红河边有块地是咱们张家的。我印象中张家没有那块地,不过县衙的地契文书存档上写着明明白白是咱家的地,印的是你的印章,你可有说法?”  裴进沉默一下,向张夫人告罪:“那地契文书的确是裴进办的,原本是裴进的一点私产,想着税收方便,在办府上其他地契的时候,就一并挂在了张家名下。还望夫人恕罪。”  “这……竟然是这样……”张夫人再面对楚霄云时,神情少了几分倨傲,多了点恭敬,“楚捕头,我实在是不知……”  楚霄云淡淡道:“事情清楚了就好,这地契挂名之事在县衙手合法,是你们张府之事,你们自行处理。但裴进欺瞒官府之事,另作他论。楚某今日前来,是另有事情。还请夫人和裴管家交出这片地上这户佃户一家保甲信息,将其家人找来,楚某要带回衙门问话。”  张夫人看似恼怒地盯了裴进一眼,喊道:“裴进!”  “是。”裴进应声对楚霄云道,“请楚捕头容我前去取来。”  楚霄云点点头。  裴进走后,张夫人赔笑着对楚霄云道:“不知这家人怎么了,劳楚捕头您亲自前来带人问话。”  楚霄云轻轻一笑:“夫人莫急,等楚某先看了保甲信息再说不迟。”  “也好。”张夫人不便追问,应声后指了指茶杯,“楚捕头饮茶。”  楚霄云刚饮了半杯茶水,裴进将老农一家保甲信息的文书拿了过来。楚霄云核对,发现农户家人数与老农交代的到无差别。他合上保甲文书对张夫人道:“这老农的儿子前些日子从捕房手下逃脱,可有回来?裴总管可知人在何处?”  最后一句是望着裴进说的。  张夫人惊讶地:“从捕房手下逃脱?不知这人犯了何罪?裴进,你可知道?”  裴进也一副惊讶的样子,先回答了张夫人:“这,裴进也不知。”  尔后转向楚霄云:“他人在府上。原来楚捕头今日上门是来拿人的,不知这人犯了何罪?”  楚霄云冷眼看着他们,也不想去分辨真真假假,直言道:“从他家院子里挖出一具尸首,是前几日营商走失的魏掌柜。捕房前去问话时,这人越窗而逃。”  “竟然有这种事!”这次张夫人与裴进异口同声。尔后两人面面相觑,张夫人咬牙切齿的对裴进道,“还不去把人找来!是与不是当楚捕头面说开,若是真犯了法,定让衙门秉公办理。你看你干的好事,自己的私产,挂在我张家户头上,还平白招来这些麻烦事!”  “属下知罪。”裴进赶忙告罪,“我这就去把人找来。”  裴进转身往外走,与一个慌慌张张往里来的仆人撞了个正着。  “怎么走的路,没长眼……”裴进呵斥道,话出口一半,大抵是想起花厅里还有外人,又改口道,“看着点走”。  “是。”那仆人一边对裴进赔不是,一边道,“裴管家,不好了,出事了。府里有个家丁淹死在后院的池塘里了。”  “什么?怎么回事?”裴进停下脚步赶忙问道。  身后上座的张夫人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淹死在鱼池里了?”  那仆人道:“巡逻的家丁巡逻池塘边时踩到个碎了的酒坛子,碎坛子里还能闻到酒味。就往池塘里看了下,然后发现水里泡着个人。护院们把人捞起来,身上还能闻见酒味,想来是喝高了失足跌进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通知他的家人,给些银两安抚一下。我还要去找李大奎,捕房的人等着问话。”裴进对前来通报的仆人道。  那仆人听了转身对裴进的身影喊道:“裴管家,死的那人正是李大奎。”  裴进已经走了两步的身影顿时止住,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望着家仆:“你说死的人是谁?”  “李……大奎……”那仆人见裴进的样子有些吓着了。  “这……这算怎么回事!”  裴进恼火地抱怨几声,躬身对上座已经站起身来的张夫人和一脸诧异地盯着他的楚霄云道:“夫人,楚捕头,这……楚捕头,这可如何是好?”  楚霄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人刚找着,就死了。但没办法,人已经死了。作为捕快,这样的事他是要出现场的,如今正好在,也省了再跑一趟的功夫。  楚霄云对那前来报信的仆人道:“前面带路。”  张夫人和裴进也赶忙道:“对,带路,带路。”  楚霄云去到张府后院的池塘,李大奎的尸身已经被护院家丁打捞起来放在池塘边上的石板路上。见到楚霄云一行过来,有护院家仆迎了上来。  裴进对迎上前来的护院道:“楚捕头在此,让楚捕头来看看。”  楚霄云也不多言,从仆从那里拿了一支火把走上前去在李大奎身边蹲下身来。空闲的那只手捏着李大奎偏着的脸摆正看了看,的确是他在农家小院见到的越窗而逃那人。人没错,楚霄云就想看看是怎么死的。他把火把递给一旁的下属,空出拿火把的手把李大奎的头抬高,另一只手捏开李大奎的嘴闻了闻,的确一股酒味。  楚霄云又将李大奎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起身对一旁的下属道:“去请仵作前来。”  当夜又忙了半宿,完事后老仵作捶着背对楚霄云道:“我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样再折腾几次,我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了。”  说完又小声自言自语了几句:“也不知新来的几个小崽子几时能担大任。唉。”  虽然这是仵作的应尽之责,但听到老仵作的抱怨,楚霄云看着对方开始佝偻的背影也有些愧疚。这大晚上的把这样一个身体受损的老人拉来做事,的确是辛苦了些。但是新找的仵作学徒还没有出师,老仵作看来只能再继续坚持一段时日了。  楚霄云宽慰了几句,令人把老仵作送回家。他自己则站在原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仵作走后,张府的人上前来问李大奎的尸身怎么处置。楚霄云望了望一旁的张夫人和裴进道:“既然仵作已经验过尸体,也没有什么意外,那就给他的家人下葬吧。”  说罢召集捕快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停下对裴进道:“既然那块土地的真正归属有问题,我会上报大人。等候衙门的通传。”  “这个草民的确有错,官府要罚要打,裴进绝无二话。”裴进恭敬道。  楚霄云带人离去,路上却在想此前老仵作跟他讲的几句悄悄话:“这死者看不出外伤、内伤,也没有服下什么不该服用的药物。不过有没有其它因素,就要看你楚捕头的细查入微了。”  将一个下人灌醉有的是法子,再办一个醉鬼就简单多了。这一点楚霄云又何尝不明白。这人死得过于巧合,楚霄云发自内心的不相信他是意外身亡。但仵作上看不出意外,死因无外乎是掩盖魏掌柜之死的真相,也没有必要费力气去纠结。只要查明魏掌柜之死,这人的死因也就自然而言揭晓。如今倒不如就顺了张家的意思,让人下葬,或许还能麻痹对方一二。楚霄云才有了那番回答。  张家赶在他见到嫌犯之前灭了口,自己慢了半步,楚霄云是心知肚明的。但气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脑子飞快转着,除了大牢里那个老头以外,还能给此事揭谜的就是老汉家在庆州府的女眷了。  想到这里,楚霄云的脚下的步伐快了起来。他要请示大人,六百里加急前往庆州府将那家女眷悉数接回。第141章 商人案(11)  当晚,六百里加急的密函由驿差送往庆州府。楚霄云在县衙也没闲着,他连夜去见了大牢中的老农, 告知他李大奎身死一事。  老农闻言却是一脸警惕, 面对楚霄云的开导绝口不言。楚霄云第一次遇到这样死活不肯开口的硬茬子, 他又没有刑讯逼供的习惯和爱好,一时也无计可施。看来事情还得等明日的堂审和这家人的女眷到案。 第97章 李老汉想起什么,打了个寒颤,又连连磕头:“大人救救我儿,救救我一家老小。”  楚霄云和韦京翰又对视一眼,将李老汉扶起来:“慢慢说,怎么了?”  李老汉还是浑身发抖:“因为,因为,我在大牢里,也有人来威胁我……我若敢说出实情,一家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竟然有这种事?”韦京翰与楚霄云对视之后,有一种意料之中又颇为震惊的意味在里面,楚霄云问道,“是何人威胁的你,你能不能描绘出他的长相?”  李老汉摇摇头:“他是晚上来的,穿着黑衣,带着帽子,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里,就像来自地狱的索魂鬼使。我,我怕呀……”  “那你还能记得什么,他的身量,声音?”楚霄云追问。  “只知道是个男人……”李老汉发着抖,只抖出这么一句话。  韦京翰见了,摆摆手:“罢了。给他换个地方。”  李老汉转移了牢房,楚霄云和韦京翰站在县衙大牢门口。  “大人,看来这县衙还真是有内鬼。这次事出紧急,这个内鬼也快要走到台前了。”楚霄云望着大牢大门道。  对方灭口不成,反倒是让李老汉幻想破灭,说出实情,这大概是对手没有料到的地方。不,即使预料到了,也只能走下去。只是会牺牲更多一些。  韦京翰摇摇头:“我们现在只是肯定有人,但对内鬼的情况还是知之甚少啊。对方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伙,这个我们都还没有搞清楚。就算这一次,他也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李老汉连他半点样子也不知道。”  “但起码知道他是个男人。”楚霄云还是有点信心,“相信我们总能把他揪出来。”  “这到是。”  “大人,这事能牵涉到张家吗?”  “这次他们折了一个裴进,已经不错了。你想要张家,还得继续努力。”  远远地传来韦京翰的声音。  楚霄云长出一口气,快步朝捕房走去。  这个结果其实他也预料到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即刻带人前往张家,缉拿管家裴进第143章 商人案(13)  张家的家丁对楚霄云上门拿人还不满叫嚣着,到是裴进面对上门的捕快显得格外冷静,也没有因着张家势大而拒捕。  到是张夫人听到动静脸色不愉地上前责问:“楚捕头, 不知我管家又怎么了, 上次的事情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难不成官府是欺我张府没了当家的, 还是楚捕头此前与我府上管家有些旧怨这才处处上门刁难?”  楚霄云也不恼,他望着张夫人微笑:“张夫人此言差矣, 若不是那块地证实确为裴进私产,怕是今日要请的人就是夫人了。”  张夫人闻言更是面色愠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霄云还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李老汉在狱中已经交代了, 在他家院子里挖出的那具尸首,是裴进主使的杀的。再说明白一点,魏塘之死一案,裴进是幕后主使。至于具体的杀人经过,可能还是裴进最能说得清楚,让他给你说道说道更好。哎, 好像没时间,大人命我前来拿人, 夫人若想听故事的话,明日公堂请早。”  张夫人又惊又怒地望着楚霄云, 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裴进拦下了:“夫人,是裴进对不住夫人的栽培。所有罪过, 裴进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他人。”  张夫人的眼泪顿时就是出来了:“裴管家……”  裴进的笑容有些惨然:“夫人不必为我做什么, 朝廷律令,哪又是个人对抗得了的呢。”  说罢转身面向楚霄云,恢复一脸泰然:“楚捕头, 走吧。我既已束手就擒,就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楚霄云凝视了裴进一眼:“裴管家好风度。请。”  第二日堂审,魏家、张府、以及关注此案的顾家也派人前来旁听。  堂上,李老汉与裴进当面对质。面对李老汉的指控,裴进供认不讳。韦京翰一拍惊堂木:“裴进,你为何要害那魏塘性命?”  裴进冷冷一笑:“魏塘当日在顾家营生时,仗着顾家那颗大树,抢我多少次生意。有一次害我被少爷责罚,当众打了我八十大板,害我一月没能下床。若不是夫人从中周旋,怕是我早已被少爷赶出张府。如此奇耻大辱,我裴进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当初他仗着顾家的倚靠,我不能对他怎么样,如今他被顾家扫地出门,我痛打落水狗怎么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要杀要剐随便。”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无礼!”一旁的衙役呵斥道。  韦京翰到没有被裴进的不敬的话激怒,他对身边的于师爷耳语几句,还是一脸的淡然:“是哪次生意,你们之间冲突详情,详细道来。”  于是公堂上跪着的裴进将他与魏塘之间的冲突一一道来。裴进在陈述过往时,于师爷走到堂下,对楚霄云耳语:“大人让你去请顾少爷前来。”  楚霄云心知这是要对质了,他对于师爷抱拳告退,悄悄退出公堂,前往顾家请顾青云到堂对证。  裴进讲述完毕,韦京翰询问了张夫人可有其事,张夫人心痛万分,眼角含泪,却只能无奈地点头承认。韦京翰又传了张府的仆从前来作证,张府多名仆从也证实管家的确因生意失败被少爷训斥责打过。  顾青云来到公堂,韦京翰尊上谕给其赐座。在听了顾家之人对裴进诉说的转述,唏嘘不已。面对韦京翰的求证,顾青云起身道:“我顾家是有几次与张府在生意上角逐,其中有的生意当时的确系魏掌柜负责。商场争斗难免,成败难免,却不曾想因此被裴管家记恨,害人害己。魏掌柜因维护顾家的利益而受连累,作为顾家如今的当家人,青云深表歉意。但故人已去,无法挽回,作为曾经的雇主,顾某愿在此尽力弥补魏家受到的伤害。”  说着顾青云转向魏塬:“魏公子有何需求,尽管开口,只要顾某能做到的,不违反朝廷律令的,顾某一定做到。”  魏塬没有答话,此时他正紧紧地搀扶着悲痛欲绝的母亲,不断小声安慰,怕是一时间分不出心思想别的。  顾青云见状,也颇能理解,他当即转向韦京翰抱拳道:“韦大人,魏公子此时悲伤过度,顾某也不好打搅。但请大人做个见证,方才顾某所言,永远兑现。只要魏公子有求,顾某必尽全力。”  韦京翰点点头,后又追问了李大奎一家下落。裴进告知关押地址,韦京翰命捕房尽快将人带回。对裴进筹谋谋害魏塘一案,当堂宣判,并将死刑判决上报刑部待批。  裴进被衙役押进死牢,张夫人几近瘫软,在丫鬟仆从的扶持下离去。  退堂后,楚霄云在后堂调集人手,准确前去解救李大奎一家。韦京翰前来送行。楚霄云见了道:“大人,我总觉得这案子有点牵强。我去张府拿人时,裴进说的‘所有罪过,裴进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他人’这句话,我总觉哪里怪怪的,好似话里有话。”  韦京翰淡淡一笑:“证据确凿,到此为止。赶紧去把人救回来吧。这裴进最终没杀李大奎一家,也算是他积德。”  楚霄云搓了搓手:“大人,我能不能先去给我家夫郎道个别。”  韦京翰眉目里都是温柔:“小书谕我也好久没见了,与你一道去看看他。”  大人要去看自己的孩子,楚霄云自然是高兴。他将调集人手的事交代给王三强,和韦京翰往捕房的小院走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这上下级的关系到是显得很融洽。这样的融洽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捕房后院的小院,被抱着书谕迎上前来的苏文打破:“大人过来怎么不遣人递个话,我这里都没来得及收拾收拾。”  小书谕七个月,已经开始学会捣蛋了,屋子里是他扯了一地的物什。都说好动的孩子聪明,苏文逗他玩得高兴,也就由着他捣蛋,一般都要临近放衙的时候才会收拾。  韦京翰从苏文手中接过小书谕抱在怀里:“无妨,随意点好。”  说着就逗起小书谕来:“看我们小书谕,多俊的孩子呀。这小手小脚的真有力,以后啊,一定能当个武状元。”  每次看韦京翰逗小书谕的样子,楚霄云就觉得韦京翰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只是大人年岁在这个年代也不算小了,为何迟迟不成家呢?  楚霄云见韦京翰逗孩子高兴,就顺口道:“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呢?您那么温文儒雅,将来您的孩子一定像您一样儒雅俊美。”  说到这个话题,韦京翰并没有楚霄云预想的期待,而是叹了口气,捏了捏小书谕的小鼻尖:“孩子是缘分,强求不得。”  楚霄云见韦京翰脸色不愉,也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韦京翰那番话他却不解。  除非韦京翰不育,这孩子不就是成亲了就能有的吗?想到这里,楚霄云望向韦京翰的目光忍不住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  难不成这位青年才俊的县令大人,有什么难言之疾?  韦京翰好似知晓楚霄云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收收你那眼神。”  自己的眼神有那么明显吗?楚霄云摸摸自己的鼻子,收回探究的目光。  韦京翰又逗了会小书谕,却突然道:“我接到朝廷的密函,多个地方发生了百姓仙乐果中毒事件,当地医者对此束手无策。曾经咱们和静县也曾发生百姓仙乐果中毒之事,后来勉强控制下来了。朝廷想向咱们借力,派人前去支援。”  “多地百姓仙乐果中毒?”楚霄云闻言也难免一惊,听完韦京翰后面的话,他的神情与心情都渐渐沉了下来,“当初和静县能勉强控制住百姓食用仙乐果毒性的发作,是因为俞鹤在……”  韦京翰点点头,表示他懂:“咱们现在也是爱莫能助。”  楚霄云想想前世电视上看到那些吸毒之人毒发时锥心蚀骨的样子,忍不住问:“墩子呢,他不是胡人吗?他的医术不也很了得,如今又在太医院,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药草更齐备的了……”  韦京翰摇摇头:“他虽擅长刀伤医治和制药、解药,然则仙乐果这种不能即可致人死地,却能长久食用后令人痛不欲生之毒却是他生平未见。陛下早已问过话了,他也一筹莫展,如今圣命已下,他正与太医院一众太医在加紧研究,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琢磨出来。”  “……”楚霄云心里斗争了一番,还是开口了,“大人,俞鹤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吗?”  韦京翰道:“国有国法,做捕快是肯定不能了。”  “……”  “但衙门那么多衙署,为何一定要进捕房呢?”在楚霄云沉默的时候,耳边传来韦京翰的疑问。第144章 防川水道(1)  时间晃晃悠悠, 又到了冬季。  因着这年气候原因,先是夏季干旱,再是冬季寒冷, 大成百姓的生计也比往年艰难。但好在大成百姓善于耕织、积蓄, 虽然当年收成不好, 但加上朝廷余粮赈灾,还能勉强度日, 而北边的胡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牲畜在夏天里已经渴死、饿死了一轮,冬天又冷死饿死一批, 日子越发艰难起来,牲畜死伤惨重的部落,有的家庭甚至无法过冬。  胡人游牧民族,除了牲畜,没有别的粮食来源,就像楚霄云预料的那般, 又把主意打到了大成头上。胡国骑兵频频骚扰大成边境,抢劫大成边境百姓。大成边境驻军虽有驻军, 但应对胡人这种游击形势的骚扰却是强弩射蚊蝇,找不到着力点。  大成边境的局势越来越紧张。  从秋日开始, 楚霄云就发现和静县街头不时就会出现操着北方口音,举家南下的百姓。想起二十多年前大成和胡国的那场边境冲突,其后患现在都还没有肃清, 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这日一个偷鸡摸狗的案子退堂后,楚霄云前往韦京翰的书房汇报近日来捕房一应事务时, 两人不知道怎的,说起边境的紧张局面。  楚霄云忧心忡忡地道:“万一祸端再起,北方丧失家园的百信再度变成流民南下, 胡人必然如法炮制,在流民中混入细作,鼓动流民闹事,势必会导致诸多问题,激化矛盾,甚至引发天下动荡。不知朝廷可有应对之策。”  楚霄云向韦京翰诉说自己内心的不安。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长了,他说话的口吻,也渐渐被这个时代所同化。  相比楚霄云的不安,作为一县之主的韦京翰看起来就沉稳多了。  “霄云不必太过忧虑。是人都知道吃一垫长一智,何况朝廷。对此结果,朝廷也早有考量。你没发现从秋收之后,和静县街头就有北方百姓前来投奔亲人吗?”  “就是注意到这个才忧心啊。”楚霄云长叹道。  韦京翰微微一笑:“秋收前朝廷就对百姓做了宣传,让他们南方有亲人南下投亲,朝廷补偿一部分盘缠,没有的朝廷给予统一安排。秋收时节,驻边的将士都帮着百姓抢收庄稼,今年北方秋收都比往年早日完成。秋收完成的百姓早已在朝廷组织下有序南撤了,断然不会再给胡人可趁之机。”  韦京翰一番话是缓缓道来,楚霄云却从中听出了大国的举重若轻,不疾不徐。  他听得瞠目结舌,想不到这个时代的大成朝竟然也有了这样的组织和执行能力。在震惊朝廷地的先见之明和行动能力意以外,楚霄云也不由得疑惑。  这等机密之事,韦京翰一个七品芝麻官是如何得知的?  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大人如何得知?”  韦京翰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继续给自己的杯中添水。  “昔日同窗、恩师,多是朝中同僚,能听到点风声,不足为奇。”  是这样吗?不管是与不是,这事不宜深究,楚霄云宽心地一笑:“如此就放心了。就怕胡人趁机搞事。”  在楚霄云感觉放松后,韦京翰反到凝重起来:“这到底只是权宜之计。况且就算朝廷组织百姓南下,提前转运秋粮,但百姓能带走的毕竟只是细软,纵然有边军拱卫,房屋家园以及带不走的物什必定很多还是会遭到抢劫焚毁。这到底只是一种无奈的自保,而不是主动有效的攻击。”  “只有将胡人远远驱逐,我边境百姓才可能永保平安!”说着韦京翰起身走到窗边,遥望北方:“希望我大成终有一日能有战将逐胡人于大漠,封狼居胥,燕然勒石!”  说罢执杯对北而饮。  韦京翰的这番行为楚霄云看呆了。他没想到韦京翰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文官,能有这样的豪情壮志!他仿佛也透过韦京翰的这番壮志豪情的话语,看到了夕阳下,大成将士北逐大漠的英发雄姿。只是那样的伟业,也是需要广大将士的血肉来铸就,一时间楚霄云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好在这样的问题不是眼下就需要决断的,也不需要他这样一个没品没级的县城小捕头去考虑。楚霄云将心中的凝重想法放下,重新向韦京翰汇报近日来捕房种种。 第99章 包子铺小贩身份隐秘, 他就猜知其身份的定是以前案子相关人员;能用涉案证人一词称为的,定是案件经办之人。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俞鹤。太让他惊喜了。  “怎么,你们认得?”陈捕头很好奇,“我还以为他是涉案人之一,所以才把人扣了。”  俞鹤闻言笑道:“陈捕头,我都跟您说了, 你不扣我我也不会走的。您就是不信。”  楚霄云道:“他曾是我同僚,最好的搭档。”  “难怪他对死者身份那么熟悉, 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的确让人生疑。是我多虑了。”陈捕头恍然大悟又转为疑惑, “既是如此,想必二位相处很是融洽,那俞捕快后来为何从和静县衙离职而去?”  俞鹤回应了陈捕头的前半句:“陈捕头客气了, 您也是不知情。”  楚霄云则浅笑:“此事说来话长。”  陈捕头来回看看二人:“也好,现在案子当紧。你们是先聊互通一下当前情况, 还是先去看尸首。”  俞鹤道:“自然是先去看尸首,再出现场。至于当前情况,可以边看边聊。”  楚霄云也点头:“甚是。”  “那二位便请。”陈捕头道。  陈捕头把楚霄云二人带到仵作的停尸房, 进去前提醒两人加披屋外的袄子。这年冬日天气十分寒凉,加之尸体防腐需要低温,屋子里还摆放了冰块,里面可谓寒气逼人。  两人依照提示穿上进去的袄子,屋子里的确冷得出气成冰。  陈捕头也穿好袄子跟着进来。  俞鹤揭开覆盖的白布,楚霄云一眼看到案板上躺着的那人,不,那具尸体,可不正是去年误食案中指证俞鹤是杀害钱铸凶手的那个包子铺小贩。当日晚上他发现不妥,便设卡阻拦,但此人早已不知去向。这人临走前还携带了为数不少的生铁矿石,但水路两路的守卡官差却无人发现其团伙半点行踪。  小贩的尸首看起来保存得相当完好,面目清晰可见,只有少数裸露的肌肤开始有腐败迹象。  俞鹤在一旁介绍道:“是放在这冰房里才开始腐败的,刚捞起来的时候比现在新鲜多了。”  听起来像在谈论猪肉的新鲜度似的,楚霄云联想起来有种作呕的感觉,不知俞鹤为何感受那样平静,甚至还能谈笑风生。  楚霄云奇道:“这尸体究竟是从哪里打捞起来的?一年过去了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  说着他望向俞鹤:“这人是真的死了一年,还是新近死的?”  俞鹤将遮盖的白布往下撩了撩:“你看这尸体上的纹路和尸斑色泽,虽然□□没有腐烂,但这色泽说明人不是新近才死的。”  想必俞鹤此前已经对这尸首大字看过了,楚霄云问:“他死亡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按照尸斑和纹路色泽,死者死于一年前,应当就是去年案发之后死的。”俞鹤答道。  “当初他逃了出去,还带走了藏在包子铺夹层中的生铁矿石,并打扫了屋子,撤退得可谓有条不紊。他能提前得了风声不着痕迹的逃走,又为何会被人置于死地?”楚霄云不解地呢喃。  俞鹤看了道:“这就不清楚了,或许要他命的人,正是助他逃亡之人?”  包子铺小贩涉嫌胡人重案,楚霄云不想过多透露案情,他将白布重新给尸体盖上,对陈捕头道:“陈捕头,责任涉嫌此前和静县一桩大案,不知陈捕头可否请示贵县县令大人,将此尸首给我们带走?”  虽然防川县早就想甩掉这来历不明的尸首,这死者又涉及和静县的案子,他们通报和静县,一来是惯例,二来也是希望将案子移交。楚霄云如今主动提出来这个要求,简直是求之不得。但作为同级县衙捕头,他也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将自己这边的打算和盘托出。而是对楚霄云道:“这事容我向县令大人禀报。”  楚霄云抱拳致谢,并问:“我想去尸首打捞的现场看一下,陈捕头可否方便同行?”  陈捕头想了想:“我要去向大人汇报贵县的要求,还有旁的案子要查。不如命人给你们带路备车马?”  对方去与不去,楚霄云并不在意,陈捕头不去,他和俞鹤说话更方便,于是感谢道:“那就有劳陈捕头了。”  陈捕头令下属给楚霄云等人备好快马,并派了一个相对熟悉那片水域的捕快领路兼协调各种关卡调度。尔后自己就去向县令大人汇报了。  陈捕头离开后,楚霄云给了俞鹤一拳:“你当时走得那么决绝,我真怕你不回来了。”  俞鹤笑笑:“当初离开也是迫不得已。和头儿你共事那么愉快,怎么舍得不回来。”  “你还是那么贫嘴。”楚霄云给了他一拳,跨上马匹,“走!”  俞鹤,王三强等人也翻身上马,跟随而行。一行人骑上防川县捕房备下的快马,向发现尸首的水道而去。  出了县城,楚霄云与俞鹤并排而行:“这一年你都去了哪里?你此前跟我说会云岭县继承你爹的衣钵,但我后来公务去过云岭县县衙,你并不在,县衙仵作也早有继承之人。其实一开始你都并没有打算回云岭县的,对不对?”  俞鹤沉默半晌:“当时情况,容不得我不走。云岭县衙是回不去,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去处。既然决定继承我爹的衣钵自然要精进手艺,所以这一年多,我走南闯北去学艺了。但心中还是惦记着想包子铺小贩把仙乐果当成作料放进包子里的事儿。他们那么做,定然不会是一时兴起,想必是有所图谋。随后就去了仙乐果盛行的西田,在那里待了大半年。  “后来在那里结识了一个世代行医,研制仙乐果家族的继承人。向他们学习了不少关于仙乐果的知识,对仙乐果了解也增进了不少。还找到一些缓解仙乐果饮食过量症状的方法和药草。”  “太好了。”楚霄云道,“大成多地有民众仙出现乐果中毒症状,朝廷正愁着呢。你这次回来得正是时候。但凭你对下了过的了解,朝廷不可能不用你。甚至可能重用你。”  俞鹤摇摇头:“仙乐果不是凡品,那个家族对仙乐果研究了几代人,也只能缓解它的毒素,没法根除。我不过在那里呆了大半载,虽然他们家族的藏书和医术对我不设防,但……”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缓解下来,再图以后。你可以写下建言书,托人上书朝廷,谏言宣传仙乐果的危害性,让百姓又这方面的意识。”楚霄云道,“递交建言书的事,大人应当就能做到。”  “好,回头我考虑一下。”俞鹤道。  楚霄云点点头:“现在说说,尸体的发现现场。这尸体保存如此完好,实在罕见。你可去过尸体发现之处?”  俞鹤笑道:“这你还真问对人了。这小贩的尸首几乎是刚见天,我就知道了。”  楚霄云不敢置信又惊喜异常:“这么巧?”  俞鹤微笑着点头,将自己发现小贩尸首的始末一一道来。第147章 防川水道(4)  那日阳光正午, 天气暖和,水波不兴。他正与随自己一道前来大成增长见识的友人乘舟而下,在舱外饮茶。船行至防川县, 忽见一渔民划着船慌慌张张地从平江一个隐藏于芦苇中的岔口逃出, 见到江中过往船只便大喊:“死人了, 死人了!”  平江上素来船只往来如云,听到渔民这么一喊, 就有不少行程没那么急的客人让船家把船靠上前去询问缘由。俞鹤他们一路云游,行程也无定数, 听到出了人命案,也让船家将船靠了上去。  听了一会,俞鹤就明白怎么回事。原来逃出来的这个渔民误入平江中的一条平日无船行走的支流,刚开始想起以往的一些传说还有点害怕,后来又想着这条水道无人前来,水下的鱼肯定比外面船来船往的平江水道丰富得多, 他这趟误打误撞进来,没准发了。这么想着便下了网。  没多久就感觉到网中一沉, 看来是有鱼儿进网了。又耐心等了一会,估计时候差不多了, 便收网。谁知渔网拉上来后,他看到的不是满网的鱼,而是一具胸前捆着一块大石板的尸体。  看清楚自己渔网里的东西, 渔民吓得连声尖叫,扔掉渔网落荒而逃。  听到渔民的诉说, 围观的船只上的人们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听了故事离开继续赶路;有的胆小又想看热闹的就原地徘徊;脑子比较清醒的赶忙提醒报官,就是无人想着进去一探虚实。  或许是以往职业使然,俞鹤听了却想去见见那条无人行船的水道里的尸体。他请渔民带路, 但渔民害怕不敢再入,只告诉了他渔网的位置。于是俞鹤就让船家把船驶入了那条隐秘的水道。  那条水道行船不通,素有恶名,船家不肯前去。俞鹤把船费翻了两倍船家才勉强答应,还特别强调,如是发现奇怪的事情,哪怕没到也要返回,而且船费不退。  俞鹤答应了。  他们进去还算顺利,按着渔民的所说,在进入那条水道三里后的一个地方,就发现了被渔民扔掉,挂在芦苇上的渔网。  俞鹤让船家帮着自己,将渔网拉了起来,的确看见渔网中有一具绑着石板尸体。俞鹤想把尸体拉到船上来,船家打死也不同意。俞鹤知道金钱的魅力,但苦于囊中羞涩,就在他苦恼之际,他那个同行的友人拿了银子出来,余船家说买下他那条船。  船家见对方给的银子完全能做一条比自己现在这条船还要大的新船,经不住诱惑答应了。于是那具尸体就被打捞上了船。  尸体打捞上来,作为一个要继承仵作衣钵和捕快出生的人,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查证死因。俞鹤蹲下身翻过尸首,正准备验尸,却在看清尸体面孔的时候惊呆了。  一年前被和静县捕房追逃的包子铺小贩,怎么会死在这个无船行走的水道里呢!不管是原来的误食案、还是后来钱铸被杀一案都与胡人有关,朝廷发下海捕文书,也没能将其缉拿。他们都以为小贩已经逃走,却不想对方已经命丧于此。只是不知对方是何时死的。  想到这里,俞鹤赶紧验了验小贩的死亡时间。这又给了他一个意外。小贩竟然是死于一年前,而不是最近!想来是那小贩逃走后不久便死去。  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俞鹤又发现死者身上绑着的石板有断裂的痕迹,绑着石板与尸体的绳索也有放空的地方,可以证实尸体上原来绑着的石板比如今绑着的要大得多。或许正是因为石板的断裂,减轻了压着尸体的重量才使得尸体被渔民打捞起来。  钱铸被杀一案的关键证人被害于此,此事背后绝不寻常。不知又会牵扯到了什么。  俞鹤在尸体打捞的地点留下记号,让船家掉头返回平江,他要将尸体送去防川县捕房。刚到岔口,就遇到接到船家报官前来查探情况的防川县捕快的船只。他们两人,连同船家和那具尸体都被防川县捕快带到了捕房。  船家交代了俞鹤加钱让他的船进去无人水道寻尸体,又给钱买下他的船的事。俞鹤对此供认不讳,让防川县捕房的人大感疑惑,将他二人按照嫌疑人扣下。俞鹤为了早日查清案情真相,说出死者乃和静县一年前涉案的一名证人逃犯,才有了今日楚霄云出现在此。  “都说那条水道邪乎,无人敢走。但我却在里面发现了行船的痕迹。”说话间,俞鹤靠向楚霄云,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  “有这样的事?”楚霄云惊讶地看向他,“会不会是误入的船夫和渔民?”  毕竟发现小贩尸体的不也是个打鱼的渔民吗。  俞鹤摇摇头:“当日我进去,偶有看到河岸两边的芦苇有被碾压过的痕迹。绝对不是渔民或者一般的客船造成的痕迹。我在心里计较了一下,船绝对不小,甚至可能不只一艘船。”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防川县码头,前面负责领路的捕快招呼他们下马换船,两人停止了交谈。上了船,楚霄云问防川县捕快:“发现尸体的那段水道为何没人走?”  防川县的捕快道:“那是一条支流,河面极窄却水深异常,水下情况复杂,行船的人就少。越少就越没人走,越没人走就越没人管,行船肯定就很危险。再说了,谁又会放着外面好好的大江不走,去走那些险道呢。据说以前也有人想抄近路什么的走那条道,后来频频有船进去了出不来;也有人说,那条河道根本就只有一个口,能进,不能出,又进去了没出事的,都说走不通,走了一段时间又绕回来了。越传越邪乎,那条水道几乎就再也没人走了。”  “几乎再也没人走了?”楚霄云疑惑道,“还有什么人会走呢?”  那捕快被问得一愣,尔后笑道:“比如这次发现尸体的渔民可能误入;还有胆大不怕死的可能会去猎奇;嗯,也有人说曾在三更半夜见过一个船队在那条水道航行,想来不过是谣言。”  楚霄云道:“何以见得就是谣言?”  捕快笑道:“就是街头巷尾的传言,也不知道谁说的,找不到出处,也没有证人。况且我们捕房也按照传言的时间查过那段时间本县境内往来船只的记录情况,那段时间并未有船队在本县通行。除了是传言,又能是什么呢。”  楚霄云没有说什么,只是琢磨着防川县捕快的话。  穿在平江上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就看见前面的分叉水道。水道入口就有不少芦苇丛生,若是不仔细,根本意识不到里面藏了条河流。自己上下庆州府路过这里也好几次了,却也没留意到这条水道,何况寻常人。  捕房的船行进大约三里地,就听俞鹤说地方到了。  俞鹤指了指自己系在芦苇上的布条:“上次就是从这里把尸体捞起来的。”  说着附耳到楚霄云身旁:“你看,前面那里是不是有折断的芦苇?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水道比较窄的地方,你有没有看到折断的芦苇?”  楚霄云点点头,表示自己注意到了。  这时听得防川县捕快朝他们道:“那人死了一年,尸体却未腐败,却不知是为何?我们县的仵作也说不出个所以,只言这种情况在水中有过。”  在县衙,自家捕房已经给出了结论,即便心中仍有疑惑,他们自然不好再问旁人。但架不住心中的好奇,如今出来得了机会,没了诸多管束,自然也就敢问了。  其实这个问题楚霄云是知道的,这条废弃的河道面窄水深,小贩又是被绑着石板扔进去的,泡在这样水流几乎常年静止的河道中,与空气隔绝,自然是不会腐败。但这个时代,作为一个捕快知道这些算不算超纲,他还是拿不准,所以还是望向俞鹤。  俞鹤望着幽深的河水沉默了片刻道:“大约是跟水有关系。捕快可知做腌菜的道理?将菜放置在水中,菜便不会腐败,但露在外面的,很快就坏了。这条河道狭窄幽深,又水流静止,想必更有利于尸体的保存。”  捕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楚霄云在一旁总结道:“结合来时路上俞鹤与防川县同僚跟我的介绍,现在有两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那渔民能将尸体捞起来,一是那尸体上绑着的石板断了一大半,重量减轻了许多,这才致使尸体往上浮,被渔民打捞起来;另外一点则说明这条河道没有人行船,或者只有凶手从这里行船,才使得一年多无人发现这水中沉尸。”  楚霄云说出这番话,船上众人都惊呆了。防川县带路的捕快问:“楚捕头何意觉得?”  楚霄云道:“若非如此,死者何以死在这里,难道他,或者他们就不怕?既然他,或者他们敢来这里杀人,能走一次,就可能走无数次。”  说着楚霄云望向幽深的河面。来时路上,防川县捕快曾说,这条河道根本就只有一个口,能进不能出,进去了没出事的,走了一段时间又绕回来了,都说走不通。如今他看这这条河道。水流的确几乎是禁止。倘若真是一条河流,怎会如此?难道这条河流真的走不通?可是有人见到的在这条河里航行的船队,还是来时路上他们看到的芦苇被压过的痕迹又该怎么解释?  想到这里,楚霄云道:“要想破这个案子,少不得搞清楚这条河道怎么回事。今日,我们就把这条河道走它一遭!”第148章 防川水道(5)  听楚霄云说要去探这条神秘的水道, 不管是他从和静县带来的捕快,还是防川县带路的捕快,心中都有些畏惧。  毕竟这平江流域广阔, 两岸支流众多, 主航道尚有很多险阻, 那些没人走过的繁复支流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其他有的支流尚是情况不明,这条支流却是明明白白在防川县, 甚至庆州府都有一定令人生畏传言。明知前路险恶,还要涉险,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嘀咕。 第101章 那女子姿容甚佳,仪态出众,倒有些出乎楚霄云的想象。  楚霄云等人在芦苇荡耽搁了几日,此番出来,将里面情况与防川县令交流一番,便告辞离去。离开前,俞鹤将从芦苇荡捞起来的淤泥与当初捞起包子铺小贩时衣衫褶皱处藏着的泥垢做了比对,证实包子铺小贩是在芦苇荡被杀,尔后被水流带到渔民打捞地。  和静县的官船在红河码头靠岸时,周英正在码头指挥着伙计们搬运货物。  “楚捕头,方门房。”周英见了官船上下来的两人招呼道,“这是公务回来?”  楚霄云点点头:“周姑娘这是又要发货去外地了?”  说罢看了看装点货物的船只:“好大的船,你一个人包的吗?”  周英微笑道:“此次货物是运往京城。京城那边如今需求量大,再把货物转手,就不划算了。我准备在京城开家店铺,这是开店的筹备,所以多了些。”  之前周英的货还只是京城的商人代售,没想到如今她的生意已经做到京城。楚霄云对这个女子甚为佩服。他想起苏文带着孩子如今也在京城,便道:“苏文如今也在京城,他日我得了闲,去到京城,一定带文文去拜访你。他要是知道你在京城开了店,肯定很开心。”  周英也很开心:“小文在京城啊,不知他在哪里,我可以代你前去看他。”  苏文去了京城何处,这个楚霄云却是不知,他闻言道:“这个……到时我去了京城联络你便是。”  周英何其聪慧,听罢也就明白了这其中想必又许多曲折。她将自己在京城店铺的地址留给楚霄云,约好日后京城相见。  这时,一副冰棺从官船上抬出,俞鹤指挥着捕快们小心点。周英见到俞鹤也很惊奇:“俞捕快回来了?”  楚霄云微笑着点点头。俞鹤看见周英也很高兴,与她招呼后让她站远点,别沾了晦气。  周英望着捕快们抬着的冰棺,神情痛惜地:“又死人了。”  尔后奇怪地问:“怎么人刚死就要用冰棺抬着?”  这成本也太大了。  楚霄云摇摇头:“这人死了一年多了。”  随后简洁地说了下这人发现的地方:“要不是水深,尸体早腐烂了。重见天日,这尸体因死亡年久,虽说如今正属隆冬,还是腐败得快,只能如此保存。”  周英对这尸体腐不腐败不感兴趣,她的关注点在另一个地方:“你们说这人死在哪里?”  “防川地界那条神秘水道。”楚霄云道,“周姑娘知道这条水道?”  周英听了,若有所思地道:“以前随夫君营商,南来北往,行走江湖时听说过。那里还不能通行码?”  说罢才想起自己早已和顾青云和离,这顺口一说,着实尴尬:“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楚霄云当然了解她与顾青云之间的纠葛,自是不会再提。  回到和静县衙,楚霄云一行前去向韦京翰汇报此次防川之行。俞鹤也带着西田女子一并去了。  防川县此行如此大事故,韦京翰见到楚霄云一行却并未先与他交谈水道之事,而是望向一旁的西田女子:“这位就是与俞鹤结伴前来我大成的西田女子?”  韦京翰早在楚霄云一行回到县衙之前就已得到方凌峰的密报。  西田女子含笑上前见礼:“西天民女见过韦大人。”  韦京翰却摆手道:“西田民女?郡主之礼下官不敢受。”  韦京翰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惊。俞鹤与西田女子一路同行,自是不必说;楚霄云也是大吃一惊。如果韦大人此言为真,这西天女子前来大成,还不知是何目的。  西田郡主也很惊讶:“韦大人如何得知?”  韦京翰示意了一下西田郡主腰封上的纹饰:“猎鹰灵纹,这是西田东陵部落的纹饰,非东陵王室不可佩戴。据下官所知,东陵部落传位不分男女,只按年龄。东陵部落首领膝下最长子辈是为女儿,你又与俞鹤说你为家族继承人,此事过于巧合。不知下官说得可对?当然,没有这些作证,郡主如此姿容仪态,一看也知绝非寻常之人。”  西田郡主笑道:“韦大人过誉了。韦大人博学多才,东陵寒月领教了。”  韦京翰笑道:“不知东陵郡主隐藏身份前往我大成,有何指教?”  俞鹤此时心中滋味有些复杂,他与东陵寒月一见如故、兴趣相投,心心相惜,还滋生了难以言表的情感。如果这东陵郡主隐藏身份与他同行,是对大成有所图,那他个人心思受损、身背污名事小,对家国罪过可就大了。  东陵寒月道:“韦大人莫要紧张。恕寒月斗胆,就如大成国内有帝权与王权之争,西田同样也有。西田朝政一派亲胡,一派亲成;而我东陵与大成接壤,自然是心向大成。但胡人这几年咄咄逼人,大成却看不出态度,我西田一介小国夹杂其间颇有为难。而我东陵郡更是首当其冲。父王便让我前来大成长长见识,也算是探知一下大成对我西田,特别是东陵郡的态度。”  韦京翰道:“东陵与我大成交好,这个韦某自然是知晓。否则此时我与郡主也不是在这里谈话。郡主请吧,有些话,韦某想单独请教。”  听到双方一番谈话,确定西田郡主没有问题,在场众人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回去。韦京翰与东陵郡主单独谈话之后,在县衙大厅设宴宴请了东陵郡主。宴席期间,宾客笑语连连,东陵郡主与韦京翰言谈的同时,对俞鹤的医者仵作之心赞口不绝。  韦京翰一一回应。  俞鹤隔空与东陵郡主对望,心知对方是在为自己说情。当初他在不知道东陵郡主身份的情况下,向对方讲述了浪迹江湖的缘由。大概东陵寒月从中领略到他的心思,故而有了今日这番助力。  宴席散后,韦京翰命人送郡主休憩、遣散众人之后,招楚霄云、方凌峰等人书房谈话。第150章 防川水道(7)  韦京翰召集他们谈话, 是要了解那段水道的情况。这也是韦京翰后来再派方凌峰前往防川县的缘由。  平江流域很广,主要还是东西走向,但在防川境内那条支流却是南北走向, 最窄处距离另一条可以北上直达京城的大江不过几十里。倘若能将两江联系起来, 便能节省不少北上航运时间和成本。如此一来, 不仅平日商贸就能取得极大的经济效益,倘若一旦大成与胡人开战, 那战备物资便可源源不断由南方直达京城,运往前线。这其中的效益远不是金钱可以估量的。  然则现在大成一方面要积蓄国力, 一方面国内帝权与王权之争还未结束,还不能抽出时间去做成打通两大水系的巨大工程。但韦京翰已经前看了一步,所以他在这次案子中行动了起来。  说话间,韦京翰已经拿出两张舆图。一幅为平江这片水域的舆图,一幅为大成地域图,与大家共同探讨。  听了韦京翰的询问, 看着案桌上的舆图,俞鹤有些不安地左顾右盼了一下:“大人, 这等衙门中的机密,我一介布衣, 不好知晓。”  韦京翰笑道:“你此次与霄云同去,对那片水域也有所了解,再说这件事也与案子有关, 还是你第一时间发现那尸首身份,就当是说案子了。倒时你也给点意见, 听听也无妨。”  俞鹤便留了下来。  楚霄云将水道中情景一一说来,并指了指平江水域舆图上的一个位置:“按照这图来看,那座大山应该在这个位置, 翻过这座大山,再行十余里,就是另一条水洗的支流。照图看来,的确是很近。只是这条水道在进入大山成为暗河之后究竟流向何处,却无人能知。”  韦京翰蹙眉望着楚霄云所指的山脉处,不由叹道:“这也太近了。如果能打通此条水道,对于南北货运将是多么大的助力。”  他在大成的舆图上比划着防川水道与京城之间的距离,又比划着京城与各边关的距离,眼里全是隐藏不住的激动。  楚霄云点点头又摇摇头:“除了这座大山以外,还有就是那处芦苇荡。该处水域极宽阔,不亚于一个湖泊,因为芦苇形成的小洲将其分割,其中水势极为复杂。加之不知为何,船行至该处,罗盘竟全然无用,形成迷宫,根本无法通行。”  说着楚霄云拧起眉头。他自然不信什么鬼打墙一类的鬼话,要不也不能凭着方凌峰的以火引路的法子找到出路,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什么秘密,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想到的。  他们谈到这里,方凌峰插话道:“属下已经留下人手,探测芦苇荡一带水道情况,查找罗盘失灵的缘由。”  韦京翰点点头。  突然楚霄云想起前世学到的物理原理:“莫非是芦苇荡一带水下或者岸上的地底下埋藏了大量的磁铁矿,形成强大的磁场,这才致使芦苇荡一带罗盘无法指向?”  说着楚霄云望向韦京翰:“大人,有没有可能芦苇荡内的迷宫格局是人为制造,或者是有人借助自然形态布置而成?”  韦京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被自己不了解的几个词语吸引住:“磁铁矿?磁场?什么意思?”  “这个……”楚霄云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只好胡诌一通,说自己在什么异闻录上见过如此说法,于是把磁铁的原理按着这个时代的人的理解解释了一通。  其余人等对楚霄云的说法道没什么想法,唯有韦京翰饶有兴趣地望了楚霄云一眼,但也没有质疑什么,只是问道:“可是与罗盘同一原理?”  楚霄云这才恍然大悟,古代早有罗盘,或说司南,古人早已经把智慧运用到磁铁这种矿物上,自己方才这番卖弄到显得有些可笑了。不过鉴于这个时代对磁铁的认知,这方面的还不普及。想到这里,楚霄云心中那点尴尬劲又消除了一半。  楚霄云说完,方凌峰汇报道:“我已留下人手,着手查找芦苇荡一带迷宫形成的原因,看看是否有破解之法。如今楚捕头既然有了新的说法,不知大人可否上达天听,请求朝廷寻找这方面的能人,寻求破解之法?人为原因自不必说,天然原因应亦可有破解之道。”  韦京翰望向楚霄云:“不知霄云所见《异闻录》上是否有破解之法?”  楚霄云稳稳心神,斟酌着言辞:“若是人为,找出埋在地下磁铁即可。能让罗盘失灵,那得埋下多少磁铁,个人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弱;若是天然地里因素,则需探明磁铁矿石、或者铁矿石分布。铁矿石就是生铁。倘若原因为后者这将是我大成又一笔巨大财富。但从对方可以自由同行吧来看,个人倾向于自然原因与人为原因相结合。”  韦京翰点点头:“既是与生铁相关,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我大成既然能在云岭发现规模巨大的生铁矿石,在防川亦能发现,不足为奇。”  楚霄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附近的云岭县就是生铁矿场频频发现的地方,胡人在这一带活动猖獗,就是冲着云岭的生铁来的。  说完水道,再说那包子铺小贩的尸首。毕竟这次楚霄云前往防川县公干,为的就是这小贩的尸首。  “对于那包子铺小贩的尸首,你二人有何看法?”这话自然是对楚霄云和俞鹤说的。  楚霄云望了俞鹤一眼:“我俩一致认为,那包子铺小贩在哪里被杀虽不能完全肯定,但第一抛尸现场定是在芦苇荡,后经过水流带到渔民打捞地。”  “因此我们有一个想法,那条水道的水并非是传言中,或者我们所见到的那样,是完全静止不动的。它应当也是流动的,而且与平江汇入的地方是下游,大山,也就是暗河方向才是上游。只是那水流隐藏在水下,加之其水道水深,才给了人们这样的错觉。那小贩的尸体便是在水下,被水流从芦苇荡带出来,飘到渔民打捞处。”  俞鹤也道:“想来那小贩与助他逃走之人发生了冲突,对方才将他杀死抛尸。”  楚霄云道:“如此一来,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包子铺小贩与助他逃走之人利益应当不完全一致。在他们那样严密的组织之中,不存在利益不完全一致的情况。除非包子铺小贩叛变,但若是小贩叛变,当初他就不会逃走,直接向衙门举报即可。那么他们产生矛盾的根源何在呢?这个问题有没有可能是当初他们嫁祸俞鹤的原因?”  韦京翰听了微笑道:“霄云的思维总是那么敏捷。你说的没错,他们的利益的确不是完全一致,因为那包子铺小贩是西田人。”  在场诸人皆是震惊,楚霄云惊讶道:“大人如何得知?”  韦京翰道:“自然是此前与东陵郡主密谈之时东陵郡主告诉我的。那包子铺小贩,原是他东陵族人。东陵族内部也有分化,这不足为奇。”  韦京翰说着,目光移向俞鹤:“东陵郡主正是因你此前被污蔑一案,其中涉及仙乐果之事,她才与你同来大成。”  “没想到一来就发现了她们东陵王族仙乐果研究的行家的下落,只是可惜,人已经死了。东陵郡主向我再三保证他们东陵族在我大成绝无细作,这个保证听听也就罢了。一国还有派系之争呢,何况两国。但有一点应当可以相信,这个包子铺小贩是擅自与胡人合作,与东陵部落无关。毕竟东陵部落在西田的地位也是很尴尬的,他们想摆脱西田王权对他们的控制,又主要与我大成接壤,王城中心距离胡人较远,倒向胡人对他们弊大于利。”  “那,如此说来,助他逃走之人是胡人无疑?”楚霄云问。  “这点应该还是可以相信的。”韦京翰道,“东陵郡主认为那包子铺小贩是发现了对方一个重大的秘密才被灭口的。这一秘密必然牵扯胡人在我大成的整个部署,至少也是涉及到某个重要人物。”  “何以见得?”楚霄云被惊讶了。他没想到在他不了解的地方,韦京翰已经把工作做了这么多了。  “因为那包子铺小贩在他东陵地位不低,换句话说也是她东陵王族的成员。西田,东陵都是我大成与胡人角逐的地方,在东陵陵内部,我大成已占优势的情况下,胡人杀死一个东陵王族的事情若是宣扬出去,这会对双边关系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作为胡人的组织者是完全清楚的。他们这样的做法,无疑会将亲近他们的势力推向我大成。即使是这样,他们当时完全不讲后果的杀了那东陵王族之人,必然是涉及胡人内部重大秘密。这个秘密甚至大过于东陵与胡人的关系。”韦京翰语气缓缓,讲述的全是国与国之间的核心角逐。  “所以他们在杀死那小贩之后,才特别害怕他的死被世人所知,于是绑了那么重的石板,沉于芦苇荡,就是想让他的死成为永远的秘密。”楚霄云恍然大悟。  “是啊,只是天不遂他们的意愿,绑着那小贩的石板不知什么缘由折断,从那人身上脱落,让他的尸首飘到下游,被我大成渔民捞起。这也是天佑我大成。经此一案,东陵族内那些亲胡的势力必将受到沉重打击,甚至影响到西田亲胡的势力。这对我大成,将是极大的利好。”韦京翰说到这里,语气也颇为兴奋,“方才我与东陵郡主已经达成初步意向,她愿前往京城太医院,助我大成消除仙乐果给我大成百姓带来的痛苦。”  停了片刻,楚霄云又听韦京翰道:“这本来也是他们族人造下的孽。”  看来对于西田人与胡人合作将仙乐果用在大成百姓身上,韦京翰是记恨的。  饮了两口茶,缓了缓方才激荡的气氛,韦京翰又道:“霄云,你休息两日之后,便护送东陵郡主前往京城。苏文和小书谕不也在京城吗,你正好可以去看看他们。”  俞鹤听韦京翰让楚霄云护送东陵寒月去往京城,他有点急了:“那我呢?”  韦京翰笑道:“你本自由身,自然是想去哪里去哪里。但作为官方,我们必须派人护送,彰显我大成礼仪之邦的风范。”  俞鹤了然。  他想去就一道跟着去就是啦,官府现在又管不了他去哪里。第151章 京城之行(1)  韦京翰说的是让楚霄云休息两日, 实则是要楚霄云将他不在县衙这段时间的公务交接好。所以随后几日,楚霄云不但没得歇,反而比平日更忙。  他走后, 最能相信的人就是王三强。但王三强这人忠厚有余, 灵活不足, 他必须下更大的功夫去教导他,把交接的事务做得更细。  临走前一日, 他带着众捕快到码头巡查,一路与王三强交代巡查要务。一艘货船正好离港, 楚霄云见了现场教导:“离港的货船即使码头兵士检查过,若有疑惑,也可再度查视。”  说着“咦”了一声:“这船运的什么,怎么吃水这么深?”  再看码头,还有一艘吃水颇深的船,当即带人走了过去。 第103章 苏文听了,比了噤声的手势,尔后有点怜惜地道:“这是大皇子。他父妃因家里失势被打入冷宫,这孩子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生下来长这么大的。宫里到处都是想要他们父子性命的人,冷宫里又缺衣少食的,上次我误入冷宫,王贤妃知我不是宫里的人,求我将孩子带来我这里照看。我看他太可怜了,就把孩子带过来了。”  嘎?!楚霄云的脑子有点短路。此前的案子涉及朝堂风云,两国邦交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加入宫斗情节吗?他穿过来原本只想着当几年捕快挣点钱,回家买几亩田地跟苏文种田过日子的,没想到这剧情越来越复杂了。  后宫中的人潮起潮落,哪个不是与朝堂权势相关。他不是不愿意管闲事,而是他一个县衙捕头能不能管得了啊。当然,可怜的人他肯定都同情,有能力也会拉上一把。  “怎么回事?”楚霄云问。  “他父妃是刑部侍郎一家的旁支,当年刑部侍郎在朝堂势力显赫时,把旁支的双儿送进宫讨皇帝欢心。去年刑部侍郎因贪腐事发被抄家,他父妃当晚就被打入冷宫。王侍郎以前在朝堂树敌不少,他一倒,以前的政敌都要来踩王贤妃一脚。但是王贤妃以前在王家时不仅是旁支,还是旁支的小妾所生,在娘家没地位才被送进宫献给皇帝的。在王家时就饥一顿饱一顿,王家的好处他没占着半分,王家倒霉了他第一个受牵连。真的很可怜。”  “王贤妃因为自己出生微苦,所以此前待宫人极好,有的宫人在他受难后也知恩图报,才让这大皇子平安降生,长到这么大。上次我来时,大皇子正被人在饮食里下了什么东西,守冷宫的人都不给传太医。他托我把孩子带出来医治,好了之后说也先放在我这边。我想着他跟书谕也有伴,带一个跟带两个也没什么区别,就同意了。”  苏文满目含泪地望向楚霄云:“他父妃真的好可怜,以前风光的时候人人都讨好他,刑部侍郎一家败落了,连宫女太监都能欺负他们父子俩。就让孩子留在这里好不好?”  大皇子?皇帝的皇长子?楚霄云觉得有点头晕。就凭这身份,那都是腥风血雨啊,他捏了捏眉心。  这皇长子外家是原来的刑部侍郎王侍郎,他哪里是什么贪腐案事发,不就是牵涉和静县王门头一案,皇帝有意要斩除燕王的势力吗。这王侍郎投靠燕王,没少造孽,不过可怜了这个被家族上贡的王贤妃。  如果说算上和静县王家之事,这王贤妃如今的处境好像和自己还有那么点关系。楚霄云又揉了好几把眉心:“你住在太后这里,太后知道大皇子在这里吗?”  苏文睁大眼睛望向楚霄云:“我初来乍到,哪里清楚这宫里的事情。皇宫里又不能找外面的大夫进来看,大皇子生病,我也是去求的太后娘娘找的太医给瞧好的。”  “那太后可有说这孩子怎么安置?”楚霄云问。  苏文摇摇头:“太后只说我心善。太医看过之后,派人来问过一次病情,就再也没问过了。”  这事太后既然知道,皇帝想必定然也是知道的。他们都知道此事,却没有说破,也许有时候疏远才是一种保护。  王侍郎是燕王党,即便王贤妃对王家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工具、礼品,但他也毕竟是王家人,皇帝要想掌权却是要倚靠保皇党,如果又保皇党的嫔妃想要对王贤妃和大皇子不利,皇帝这时候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燕王党的“余孽”去得罪支持自己的势力。  好处得不到,坏处跑不掉,这就是王贤妃这个可怜人的命运。  既然皇帝和太后只是佯装不知,楚霄云放心了下来:“那就先这样吧。”  他把小书谕抱起来举高高:“儿子,想爹爹了吗?”  小书谕兴奋得手舞足蹈,口水横流。  一旁的大皇子见到陌生的楚霄云,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还伸手来抓楚霄云的衣服。楚霄云伸手去抱他时,一岁多点的婴孩却迟疑了下才放松地让楚霄云抱。  也不知道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帝王家的争斗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楚霄云笑着摇了摇头。  他陪着苏文父子还有大皇子在暖和的炕上玩了一会,那个年长的宫女进来请他们去用膳。两人一人抱一个孩子,在事隔一个多月后,终于又吃上了一顿团圆饭。  吃饭时苏文问楚霄云:“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是在京城过年,还是回和静县过年呀?”  虽然苏文现在名义上是在太后这里,楚霄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把苏文叫到京城的,也不知道对方想让苏文在京城待到什么时候。他反问苏文:“你想在哪里过节?”  苏文想了想:“我好想回家过节,想咱们一点点修建起来的家。可是来一趟京城好不容易,听宫里的人说,过年的时候,京城里可热闹了,又想在京城瞧热闹。好矛盾啊。”  楚霄云想了想:“不知衙门什么时候会召我回去,若是衙门无事,也没人赶咱们,便在京城过年。”  苏文噗嗤一下笑出声,点头说好。  楚霄云想了想又问:“不知我什么时候去拜见太后比较合适?哎呀,拜见太后是不是该送点礼物啊?”  楚霄云恍然想起这事,前世他也没走过什么领导,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些概念。而且他也不知道要去见的人是太后啊,这大成最尊贵的女人,要什么没有,就算要送礼,他一介小捕头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  “这来京城,光想着公务和来看你,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可如何是好?”楚霄云望着苏文。  苏文想了想:“太后估计也不需要什么,咱们心意到了应该就行了吧?这几日我新研制了一种胭脂和香料,去拜见太后的时候可以算一份礼。然后……”  苏文想起周英:“之前周英姐姐说她的绣品和和静县的特产也卖到京城。只是不知她的店在哪里,不然咱们可以去找周姐姐定制一件绣品送给太后。周姐姐的手艺,太后肯定看得上。”  楚霄云想起从防川县回去时,在红河码头碰到周英,那会周英说她在京城开了店,一大船的货物都是运往京城的。还留了地址给自己,这会正好排上用场。  “那用完膳我们便去找周英。我知道她在京城的店。”见礼物有了着落,楚霄云感觉心头又去了一件事。  “那真是太好了。”苏文高兴地道,“只是不知这么着急的时间,能不能赶上。每日我都要去给太后请安,你既然来了,也不好明日还是我一个人去。”  楚霄云也觉得够呛:“只能找周英想想办法了。”  说着他望向大皇子:“我们去找周英,这大皇子怎么办?”  苏文道:“只能一起带着了。”  楚霄云吓得一哆嗦:“不行,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大皇子在苏文这里,大家心照不宣。带出宫可就胆大妄为了。  “那怎么办?”苏文也为难了,旋即眼睛一亮,“不如连谕儿一起送到太后那里去。太后很喜欢谕儿,平日里我做胭脂香料,她经常遣人来这里将谕儿带去玩。有个谕儿当幌子,太后应该也不会多问。”  楚霄云想起大皇子在苏文这里,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也觉得这是个办法。遂点头同意。第153章 京城之行(3)  苏文和宫女将小书谕和大皇子送到太后那里, 说要出宫采购一些制作胭脂香粉的原料,太后还真没有多过问。安顿好两个孩子,楚霄云和苏文拿着令牌沿着安定门至通化门这条宫道出了宫。  在路上, 楚霄云问苏文可知是谁请他来这里的。苏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没人告诉我。”  尔后不好意思地:“我也没想起来问。”  楚霄云就知道他的傻夫郎诗歌一问三不知的小傻瓜。事情并没有迎刃而解, 看来那个六扇门捕快说的也不完全对啊。  算了,楚霄云叹了口气, 决定之后自己搞明白。  他们按照周英给的地址找到她的店铺,想不到今日正是周英在京城店铺开业的日子。看到故人, 周英很是高兴,赶忙将他们迎进店内。  楚霄云和苏文说明来意,周英想了想:“既然是送与太后的,自然要特意定制才能表达心意。明日你们就要去拜见太后,这一个晚上,大件的也赶不出来, 就做个冬日暖手的套子如何?如今正逢寒冬,正好用得上。如果觉得礼轻, 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这段时间赶制, 等你们离开之时,再送不迟。”  楚霄云觉得这个办法甚好,但是想到现在离过年不过半月, 如果要赶回和静县过年,怕是要动身了, 不禁有点担忧周英的时间。  周英笑道:“我已经把嫂子和侄儿接来了京城,今年就在京城过年。京城的店子今天刚开业,过年这段时间正是忙的时候, 我们可能要过完正月才能回去。”  看到不会因为自己耽搁周英的行程,楚霄云松了口气。与周英定好货物与时间,周英说,做好后会亲自给他们送到通化门,等他们去取。免去他们频繁出宫的麻烦。  苏文还在周英了店里淘了一大批小物什,用作平日里与人往来和打赏宫女太监用。两人还征求周英的意见,买了些和静县的特产。周英道今日已经过了大半店里的东西都是客人挑剩下的,她晚上让伙计去库房里那些上好的来,明日一起送过去。  楚霄云和苏文又感谢一番。  回宫的路上,苏文假装跟楚霄云抱怨:“还是要早些回家才好,在这宫里多住些时日,连赏钱都给不起。”  楚霄云捏了捏自己的荷包,好在他勤劳办案,这两年也得了些额外的奖赏。不过按照苏文所说的,远远经不住在宫中的折腾。苏文在宫中的花费,绝大多数是他售卖胭脂水粉香料换来的银钱。想到这里,楚霄云不仅有点汗颜。自己想给苏文一个衣食无忧,却不想苏文反到为他分担了许多。  看到楚霄云紧张的样子,苏文忍不住笑出声来:“傻瓜,骗你的呢。我寄售在周姐姐那里的胭脂香料赚的钱还多着呢。进宫之后,除了打赏宫女太监需要花银子以外,跟其他人交往到不用花银子。”  “不用花银子?”楚霄云倒不明白了。  “夫君是忘了我的手艺。我会做上好的胭脂香料,自然是用自己做的东西送人啦。既不会显得廉价,又能表达心意,多好。而且我自己做的,可是独一无二的。太后都喜欢,何况其他人呢。”苏文趴在楚霄云怀里乐不可支,“虽然制作演示相逢也要银钱购买原料,但比送成品就便宜不少。而且现在住在宫里,太后说,皇宫里种来制作胭脂水粉的花草任我采摘,这大头上压根就不花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楚霄云原本想着原料也得花钱,没想到是这么解决的。至于苏文做出来的东西,太后都喜欢,旁人知道了自然是心知向往。想不到支架小夫郎还用自己的才华解决了在皇宫中的生存难题。这一点比他这个夫君真是强多了。  在通化门下了马车,付了车夫车费,两人沿来路返回。回去第一件事,苏文带着宫女去把两个孩子接了回来。  第二日一早,就有宫人来报,说有人在通化门前等候,楚霄云赶忙前去。在宫门处见到周英,发现她双眼通红,一脸的疲惫,想来是赶了一夜,通宵未睡。楚霄云很过意不去,想要多给些钱,周英抿笑道:“你我的交情,需要用金钱来衡量吗。赶紧拿回去吧,不在太后面前掉价就好。”  说着让跟着自己的来的伙计,把特产也一并拿下车,递给楚霄云。  纵然周英如此说来,楚霄云还是挺愧疚的。周英昨夜熬夜,今日要补休,定然影响白日的生意。  把暖手套带回宫,楚霄云和苏文围坐一起打开盒子看了一下。不得不说周英的绣品,无论是选材还是花色图案,无疑不透露着精美典雅。这件小小的暖手套上,尊着皇家制度,绣了只繁花拱卫的凤凰,栩栩如生。倒也能配上太后的身份。  观后,苏文将礼物收起来:“用过早膳咱们就去拜见太后吧。”  楚霄云欣然同意。  以前看宫廷剧的时候到没什么感觉,如今亲身经历,站在太后的宫外等候召见,楚霄云还是挺紧张的。倒是苏文待的时间长了,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紧张,很快太后宫里的人就宣了他们进去。  夫夫两人拜见了太后,苏文将楚霄云备的见面礼送与了太后。太后很高兴,当即打开盒子,取了暖手套来用。  苏文有清晨摘鲜花制作胭脂水粉的习惯,请安之后,太后让人带苏文和两个孩子去皇家专门种植用以制作各种胭脂香料的花圃采花。此前都是宫廷工匠才能去的地方。自从苏文来后,太后就下了旨意,苏文若有需要,随时可去。  苏文与宫女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太后与楚霄云道:“楚爱卿在和静县所为,我与陛下也有所耳闻。陛下如今亲政,有心励精图治,需能臣干吏,不看出身。苏文那孩子我也是真心喜欢,他为人善良,性格温顺,陪哀家闲聊也有耐心,哀家喜欢跟他说话,不累。让他们父子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吧。”  说着太后饮了口茶又道:“我听说和静县那边传来消息,最近那边的事情也很忙的。行刺你的刺客也没有到案,你一边查案,一边还要保护他们父子,也是分身乏术。不如就让苏文在京城多带一些时日,你也好专心办案。如今就快过年了,你在京城陪他们父子过了年再回去。”  太后既然开口,想来这事已经定下。原本楚霄云还拿不定主意什么时候回家,如今看来却是要在京城住一段时日了。楚霄云谢过太后,想起让他们来京城的人,复问:“太后从何处得知内人会那点雕虫小技?”  太后闻言笑道:“雕虫小技?这个哀家可不认可。不过推荐苏文的那个人你认识,是她常在我耳旁夸奖苏文的手艺,惹得哀家也心之向往。苏文来了之后,他的手艺还真没叫哀家失望,与宫中巧匠各有千秋。若有原料,假以时日,他的技艺必定远超宫中匠人。”  听说让太后知道苏文的人自己认识,楚霄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在县衙帮助韦京翰平息骚乱的京城女子。  “不知微臣可否见她一面?”楚霄云问。  太后笑道:“你既然来了京城,她得了消息自然会来见你。不必着急。”  楚霄云从太后的宫中出来,面见前他还挺紧张的,真见到人了,到忘记了紧张。  有宫女迎上前来,道楚霄云可以去花圃与苏文道别一声。楚霄云听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在花圃,苏文今日需要的鲜花已经采得差不多了,他对楚霄云道,采了花,他要陪太后闲聊一会。太后喜欢看他洗花捣浆,一边与他闲聊。午膳前定然回去。  看来太后是有意留苏文在身边。只是为何而留,就不好揣测了。即是如此,楚霄云就独自回了苏文暂住的太后宫殿附属的偏殿。  楚霄云前脚刚踏进宫门,后脚就有太监来报,神威侯府方小姐到。  楚霄云着实纳闷,他初来乍到,怎么有如此人物前来找自己。还没等他说请,对方已经进门来了。  “楚捕头,好久不见。”一声俏皮的问候随着主人的身形倏然而至。  楚霄云抬头望去,这人不正是当初在和静县调派驻军围剿谋逆的县丞一派的京城女子吗。自己正想找她,她还真的来了。太后说得可真准。  “怎么是你?”楚霄云问,“你一个京城显贵小姐,怎么到处乱跑?”  虽然楚霄云不知道神威侯是多厉害的人,但凭“侯府”的二字,也知不是寻常人。不知当初为何跑到和静县去,难不成韦京翰原本也是京城人士?  楚霄云正想得出神,方小姐嘻嘻一笑:“没办法。谁让我好久没见到哥哥了呢,我当初去和静县,是去看哥哥的。后来就随手帮了你们一把咯。”  “你哥哥?”楚霄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韦京翰不是姓韦吗?  “我哥哥方凌峰啊。”方小姐又是咯咯一笑,“他可是神威侯世子。”  正在喝茶的楚霄云差点没呛死,他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方凌峰那个棺材脸姓方。当初他就觉得以方凌峰的气度和身手,不像是个书童,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神威侯府的世子。  既然给韦京翰当书童的方凌峰都是神威侯世子,那韦京翰是谁?该不会是……楚霄云觉得自己脑洞有点大。  方小姐大概也是看出楚霄云的想法,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陛下龙体,怎么可能涉险。况且他若是常年不在京城,国家政务怎么办。”  自己的脑洞被人看穿,楚霄云不好意思地笑了。方小姐笑罢摆摆手:“算了,不逗你了。韦大人小时候是陛下的伴读,他爹爹是太傅,陛下的老师。”  “啊?”楚霄云惊呆了,他想起韦京翰身边的另一个人,“那,那于师爷又是谁?”  “于师爷啊?”方小姐俏皮的笑了笑,“是太医院前院首啦。”  楚霄云实在没想到,自己常年相伴的人竟然都是些隐藏身份的大佬。只是这样身居显赫的人,为何都去了和静县那个小小的地方。他颇为不解。 第105章 “想不到我大成竟然竟然出了如此叛徒。”季成越的话语中闪过一丝怒气,随后道,“这些胡人也真是狡猾。他们在明江上分了船,只有一部分货去了瓜州,另外一部分不知道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关。这胡人今夏草原受损,秋日起便又开始骚扰我朝边境,如今临近年关更甚。若是他们得了这批铁制锅具,熔后炼成兵器,岂不是又要用我大成的物品残杀我大成军民。”  楚霄云听了也颇为着急:“那边境有没有设卡拦截。”  “自然是有。只是不知能否拦住。”季成越叹息道,“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有个根本解决之道才行。”  大成如今内有燕王想取而代之,内患未平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讨伐胡国。这一点楚霄云也知道,只能叹息。  他叹息之时,却听季成越又道:“可惜我大成骑兵还没练成,无法大规模主动出击,只能被动御敌。”  楚霄云没想到制约大成对胡国用兵的阻碍,还不止燕王一事。  “我大成的骑兵为何还没能练成?”楚霄云很是不解。  二十年前大成便与胡国在边境打了一场,自己有什么缺陷,在那时候就该眀了。这样一个问题,二十年了都还没有解决吗?  季成越用一种还是嫩了点的目光看着他:“战马啊。我大成缺少战马。”  “那为何不饲养,不训练?”楚霄云问。  季成越笑了笑:“楚捕头有时候也是单纯得可爱。胡国占了关外的草原,我大成境内缺少放牧练马的草场。战马也是分品种的,不是说百姓把马养出来就能上战场的。”  原来如此,这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楚霄云很是敬佩:“楚某惭愧。想不到季兄作为六扇门的人,对用兵之事也这么了解。”  季成越又用好笑的目光看向他:“谁说我是六扇门的人了。”  “你刚才……”楚霄云想说自己方才说他是六扇门的人,他不是承认了吗,还说对方是御前侍卫。但很快想起来,对方说的是“非也,是陛下跟前的御前侍卫”。  起先他还以为季成越在说当初与他同行的人是不是六扇门的,是御前侍卫,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是我搞错了,我还以为季兄是六扇门的兄弟,与你同行那位兄弟才是御前侍卫。想不到原来兄台二人都是御前侍卫。”楚霄云道。  “你又错了。”季成越笑道,“我在边境待过两年,去年才被陛下召回京做御前侍卫,官拜五品。当初与我同行的才是六扇门的兄弟。”  原来竟是自己搞反了,楚霄云不禁莞尔。不过季成越官拜五品御前侍卫,比韦京翰的品秩还要高两级,自己再与他称兄道弟自是不妥。  “那季大人怎么……”缉拿凶犯不是六扇门的职责吗,季成越一个御前侍卫怎么去干了六扇门的活,楚霄云很是不解。  “生铁不断被偷运出关,陛下关切。所以我这次跟六扇门的人走了一趟。”季成越道,“不过你我一见如故,又都是习武之人,不必如此讲究。以后还是叫我季兄如何?”  “这…….”楚霄云迟疑道,“不妥当吧。”  季成越望着他:“楚捕头美名远播,我等很是敬佩。更愿与楚兄以字相称。”  “啊,这样……”楚霄云顿了下,“既是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季兄也不必称我楚捕头。”  “楚兄。”  “季兄。”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修第156章 京城之行(6)  “那, 季兄抓到索利后,他交代了吗?防川那条水道是怎么回事,怎么通向明江的?”楚霄云问。  没想到当年偶遇, 竟能有如此知己相交。两人大笑之后, 终于回归正题, 探讨此前案子未尽的话题。  季成越皱了下眉:“他交到是交代了,但是他不知道防川那条水道, 更不知道是怎么防川那条水道怎么通往明江的。楚捕头,你比较了解庆州那边的事, 不如你去审审?”  索利曾涉及知合书店一案,楚霄云早想去会会这个当初躲在胡文案背后的主谋,季成越这样一说,他是求之不得。当下满口答应。  见到索利,楚霄云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番。此前知合书店一案虽然涉及索利,但此人一直隐于幕后, 楚霄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今日两人其实才初次相见。此时的索利明显是受过刑,不知其以前是何模样, 现在看起来明显是屈服了的样子。  这六扇门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楚霄云走过去,季成越示意守卫的狱卒将牢门打开。楚霄云走了进去, 有狱卒给他端来一把椅子。  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便衣楚霄云,索利明显瑟缩了一下。  楚霄云安抚道:“别怕,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索利惊讶地望了一眼楚霄云,尔后认命道:“大人但问无妨,索利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也好, 少了无谓的阻碍。楚霄云点点头:“你可知这次接的船所走的水道路线?”  “小人不知。”索利摇摇头,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季成越,“此前你身后那位大人也问过,索利不敢撒谎。”  “那你可知防川水道的秘密,它是怎么通向明江的?”这人已经进了六扇门的大牢,绝无可能逃出,楚霄云也不跟他兜圈子,说话直来直往。  索利依然道:“小人根本不知道什么防川水道,更不知道它与明江的关系。此次我只是奉命前往瓜州接货,别的一概不知。”  楚霄云研看了一下索利的神情,看不出真假。他换了个方式问:“既然水道的事你一无所知,那我们聊聊知合书店的案子。你在和静县与云岭县翻起那么大的风浪,总不会什么说这个也不知道吧?不知道防川水道,咱们还可以谈谈和静县一带你们的据点。”  说完楚霄云目光直视索利:“知合书店案发时,你们去和静县探亲,是恰巧碰上,还是有预谋的?”  索利犹豫了一下:“我们去和静县探亲,是有计划的;但撞上知合书店案是巧遇。”  这会索利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真实多了,楚霄云淡笑了下:“那你们原本去和静县的目的做什么?”  索利脸上又出现了纠结的神情,到底还是说了:“此前我们收到消息,说和静县那边负责转运生铁的站点的掌头意外死了,他多年攒下来的生铁下落不明,头领让我们过去帮着寻找生铁的下落。”  此前季成越他们六扇门的人并不知道索利在和静县一带的活动情况,所以楚霄云所问的问题,是他所不知的。听到两人的问话到这里,季成越的表情比此前更加凌厉。他示意了一下楚霄云,要他问出这里面的全部隐情。  其实就算季成越不示意,这也是楚霄云接下来要做的。  他直视索利:“和静县负责转运生铁的那个站点的掌头是何人?他留下的生铁,你们找到了吗?”  索利又摇摇头:“和静县那边的情况很复杂,上面原本是说让我们接手的,但去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让我们等,想来是原来在那边的人不肯放权,与组织博弈。后来应该是组织妥协了,只让我们听命行事,没再提接手的事,所以那人我们不知道是谁。后来知合书店一案败露,我带着夫人逃走,没有在参与寻找生铁一事。”  “参没参与不重要,你只要告诉我,你们胡人有没有找到那批生铁。”楚霄云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索利回想了一下:“我听说我们去的人没有找到,他们原来的人好像也没有找到。”  “那批生铁没有找到,这个应当可以肯定。”索利想了想,这次的回答比较肯定。  “你怎么肯定那批生铁没有找到?”楚霄云与季成越对视了一眼问。  索利道:“组织里传言那批生铁数量极其庞大,当时在和静县的掌头是使了计策,才让原本应该分批运走的生铁的都压了下来。我曾听上线说起,如果有了那批生铁,草原未来数十年打造兵器的生铁都有了,就不会费尽心力去一点点的搜集现在那些七零八落的生铁。”  楚霄云与季成越对视一眼,两人惊讶之余是说不出的庆幸。幸好那个负责的掌头死了,那批生铁没能转运出去。若是不然,胡人相必就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不时骚扰边境,而是极可能挥师南下,发动一场规模巨大的真正意义上的侵略战争。  但是胡人的细作组织内部为何会内讧呢?那个转运的掌头为何要按下生铁不发?  面对楚霄云的问话,索利想了想:“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来是想跟组织讨价还价,可能觉得得到的好处太少了?”  原因索利也不敢肯定,那就要楚霄云他们再去深入调查。索利今日提供的这个信息已经够震撼,太重要了。  此前楚霄云一直想不通,胡人的活动为什么一直围绕着一个小小的和静县在活动,而不是去什么州府之类的地方,也不是在生铁出产的云岭,原来是有此因素。只是胡人为何会把一个重要据点设在没有生铁出产的和静县,这实在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楚霄云消化了一下索利提供的信息,将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又问道:“既然那个负责转运的掌头死了,后面你们的组织就没有再派人过去,还是原来站点的人接掌了那个站点?”  索利也把楚霄云的问题想明白了才答:“那批生铁量大,组织自然不可能放过,也不可能让一般人执掌。听说那个站点是原来那个站点的人接手了,但是又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压阵。因为有了那个压阵的人,才没有再派人过去接手。”  “你知道那个负责压阵的人的情况吗?”楚霄云没想到能从索利这里得出这么多有用的信息,远超他此前的预计。  索利摇了摇头:“我的级别不够,不知道那些情况。就算是知道的这些,也是听我们这边的人说的。”  楚霄云敏锐地抓住了索利这话中的关键点:“你们?那他们是谁?”  索利有些认命:“我们是大王子的人,他们是二王子的人。现在在和静县主事的,应该是二王子的人。我们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看来胡人内部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争斗是他们内讧的缘由,也是他们破绽频出的根本原因。胡人内部两股势力内讧,才使得索利这样一个级别不是很高的细作知晓内部高层的事。这样一捋,思路就清晰了。  “大人,我知道的都交代了。但请大人言而有信,放我一条生路。我阿爷阿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就没人奉养他们了。”  楚霄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耳边传来索利的恳求声。  想不到这人还是个孝子,但索利提出的条件不是他能决定的。楚霄云望向季成越,季成越已经先一步开口道:“放心,我大成言而有信。只要你说的都验证了,我们绝对会给你一条生路。”  离开六扇门大牢,回到六扇门议事大厅,季成越问:“楚兄有何看法?”  楚霄云道:“收获颇多。此前查案时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听了索利这番话后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就算以前感知而不能确定的,现在也都证实了。索利所言,应当不假。”  “那楚兄可能从索利提及线索中知晓那个掌头和如今在运作胡人和静县一带细作的掌舵人都分别是谁?”季成越虽非捕快出身,却也能抓住事情的关键。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楚霄云的脑海中一晃而过,楚霄云的意识想抓,却没能抓住。  “我感觉我或许应该知道一点。”楚霄云晃晃头,伸手按住自己的脑袋,“但刚才我没抓住它……”  楚霄云的说法很抽象,但季成越好像能理解他的意思:“无妨,也不急于这一世片刻。他交代的这两人,但凡我们掀开其中一人的的面纱,整个胡人在我大成的细作布局就可能连根拔起。至少也会受到致命一击!”  楚霄云认可地点点头:“季兄,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季成越点点头:“好。解寻目前在瓜州缉查胡人的漏网之鱼,我现在在六扇门代职。你有了发现,第一时间到六扇门通知我。”  楚霄惊讶地:“解寻?解寻是谁?”  怎么谈着谈着又冒出一个人来。  季成越呆了下笑道:“忘了给你引荐,解寻便是上次与我一起前往和静县的六扇门兄弟,也是六扇门的副班头。如今他人在瓜州,六扇门内之事,他暂时委托给我处理。”  季成越看着出楚霄云脸上的疑惑,笑道:“六扇门总捕头年事已高,陛下已恩准他解甲归田回家颐养天年,只等解寻回京便可交接。”  原来又是一场别离。虽都不是自己相识之人,不知为何,却也涌上一些别离的愁绪。  “好,我有了思绪,一定及时告知季兄。”楚霄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已修文。第157章 京城之行(7)  从六扇门回来,闪过的那道思绪总是在意识的深处沉浮,却也总是不能破土而出。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没有思路楚霄云也就没有特别的去深想, 把主要心思放在筹备过年上。  今年是一家三口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过年的地方还是在京城皇宫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楚霄云很重视。之后的几天他都在和苏文、小书谕还有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一起除尘洒扫, 准备过大年。  在京城过年,除了准备自己一家过年的物什以外, 还要准备一些礼物和物品迎来送往和打赏下人。虽然上面给了他们令牌,进出宫并不受次数限制,但因为身边带着大皇子,总是抛头露面还是诸多不便,所以采买过年物资基本都是委托周英帮忙,准备齐了, 除夕前一日,他们再去周英店里拿回来便是, 这便少了许多折腾。  在新年用品没到之前,楚霄云和宫里的人一起除尘、洒扫, 苏文一脸甜蜜的带着孩子和大皇子旁观,不时给出意见。  除夕前两日,尽管事前已经有了约定, 周英还是让店里的伙计送信过来通知他们明日去取采买的物品。楚霄云打赏了前来送信的伙计,去车行雇了马车, 约好第二日辰时末到通化门接人。上午一家人先在京城逛逛,感受一下京城过年的气氛,下午去周英店里取过年的物品。  第二日一早, 用过早韩,楚霄云按照前日计划,带上苏文、小书谕和大皇子一起出宫逛街。因为出门还带了大皇子,所以楚霄云还带了个宫女一起,方便帮着苏文照看孩子。  京城大街小巷一派红红火火,临街的商铺和高门大宅已经大红灯笼高高挂。鞭炮也不时响起,到处给人一种热闹的气氛。  街上看花灯、猜灯谜、对对子……各种活动纷呈。每个摊点前都围满了兴高采烈的百姓。苏文看着满街的喜庆,高兴地对楚霄云道:“京城过年真的好热闹啊。那边有卖小灯笼的,我们过去给谕儿和大……大公子也买一个。拿着多喜庆。”  夫郎说的自然好,楚霄云带着他们走到苏文说的摊点旁。摊贩见来了客人,招待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小店的灯笼都是祖传的手艺,灯杆都是打磨过的,还缠了绸布,小孩子拿着玩是最好的。买了您不亏。” 第107章 瑞雪兆丰年,是个吉祥的兆头。  雪越下越大,待到夜幕完全降临, 已经在地上铺下厚厚一层。除夕守岁, 一向宫规森严的皇宫也取消了宵禁, 各个宫里守岁迎新好不热闹。被拘束了一整年的宫女,太监们都在这一天夜里, 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兴奋地堆起雪人, 放着烟花炮竹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吃过年夜饭,又在苏文暂住的宫里呆了一会,王贤妃才告辞离去。身边跟着的贴身婢女问:“今儿除夕,娘娘要不要把大皇子带回去一起守岁?”  “冷宫湿冷,还是不让皇儿随我回去受苦。”王贤妃千般不舍,还是将窝在自己怀里的儿子往苏文怀中递。  大皇子捏着父妃的衣服不肯松手, 自是不肯去。王贤妃又说又哄,狠下心一点点把大皇子的小手从自己衣襟上扣下, 塞进苏文怀里。  大皇子舍不得父妃离去,被塞到苏文怀里竟然也没有哭, 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父妃在婢女的搀扶下消失在苏文的暂住的宫门口。  苏文看着这一幕,眼窝湿热,悄悄扭过头去抹泪。  王贤妃离开后, 苏文与楚霄云坐在暖阁里的炕上,两个孩子就放在身边玩耍。隔窗遥看在屋外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放烟火, 玩得不亦说乎的宫女太监们。  “文文还想去玩儿吗?”方才王贤妃没走时,他们已经在雪地里玩过一场。后来王贤妃要离开他们才停下来。  苏文摇摇头:“不玩了,刚才玩得已经很尽兴。再说, 外面太冷了,孩子们都还小,不能长时间呆在屋外。”  “那我们就看他们玩,”楚霄云的目光落在一旁玩耍的两个孩子身上,“一起守岁。”  “好。”苏文说着将头枕在楚霄云腿上,不时看看身旁绕膝玩耍的孩子,不时抬头看看外面热闹的场景,和楚霄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时间快到了,现在想想,一会跨年时许的愿望。”楚霄云突然道。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苏文自然是像那个时代所有的人一样,希望儿子以后能读书识字,高中及第,光耀门楣。但楚霄云干了捕快的活,后人三代之类的都不能参加科举。这个愿望自是不能说了,免得伤楚霄云的心。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前昨日遇到那对夫妇和他们的女儿。  见苏文久未出声,楚霄云疑惑道:“文文,想什么呢?”  “我是想起昨日我们遇见的那对夫妻。他们谈吐言行看起来也不像是书香世家,却还能请夫子教孩子识字。这等见识实在让人敬佩。”苏文不由羡慕道。  这话一出口,楚霄云就知道苏文说的是在说前几天在周英店铺里遇见的张家那个被剔除奴籍的奴仆一家。  楚霄云毕竟是个穿越人,前世社会发展,五六岁的小孩子认识几个字并不稀奇,他也没有多想,如今苏文这么一说倒也提醒了他。在古代,能读书识字的人的确不多,其中大多更是家境不错的富贵人家,按常理,一个奴仆应该没有那样的见识和能力。  不过对方是被张成特意剔除奴籍的人,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很重要的交易,不然他们一家不会在张成死后匆匆逃离。  会不会是张成给他们了不少钱财,改变了他们的思维?  楚霄云想到这里对苏文道:“或许他们只是为人比较低调?”  苏文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们临近新年还没有做好新衣,专门赶在年前挑店家降价处理的布料,想必不是什么殷实的人家。不过,越是这样这样的家境,把钱财花去请夫子教孩子识字,更是太难得了。”  楚霄云想了想:“上私塾应该也不是很贵吧?”  苏文笑着摇摇头:“夫君你也识字上过私塾的,难道不知私塾学堂有多贵。况且他们家不是上私塾,而是专门请的夫子,这更难得了。”  楚霄云回忆了一下原身童年时的经历,这个时代的人要想读书,的确费用不菲。不过张成那个奴仆的孩子不是上的私塾是请的家教?楚霄云不明白苏文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文文如何得知?”  苏文张大眼睛道:“女子和双儿都不能上学,这夫君是知道的。若不是请的夫子,那女孩如何识字?况且他们连两岁的孩童都能使得些字,这肯定不是上私塾学的。”  “夫君平日里断案如神,今的怎么连这也想不明白?”最后苏文戏谑道。  楚霄云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很多时候,后天学习的能力,还是比不上原本的生活经历。作为一个身上打着前世时代烙印的现代人,他完全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奴仆,他的女儿,一个女孩子在这个时代识字意味着什么。  看来这个张家奴仆身上藏着的秘密还不少啊。  “对了,夫君,你今儿去六扇门为何?”楚霄云正想得出神,苏文又问,却转了话题。  “哦。”楚霄云回过神来, “说来还真巧,我今日去六扇门,正是为了这家人去的。”  将自己去六扇门之事道与苏文听。  苏文听了有些恍然:“原来如此。可既然他们一家原本是奴仆,那怎会想着把钱财拿去请夫子教孩子读书,还是教女儿。”  “这的确很奇怪。”楚霄云拢了拢苏文飘散的头发,“不过等六扇门的找到了他们,一切就都明白了。”  张成的奴仆极可能身藏秘密,这就不能不牵涉到他们的主人张成。楚霄云想起笼罩在张府上的那层若有若无的面纱,或许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这边有了线索,那就要赶紧去查实。楚霄云打算过了元宵佳节,给孩子过了周岁生日就返回和静县。为了节省时间,他先给韦京翰发去了一封密函,让他先秘密调查张府事宜。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六扇门一直没有送来关于张成那个奴仆的消息,楚霄云却是等来了周英的再一次相找,等来一个极其惊人的消息。  “何事这么急?”在通化门前看到神色急躁不解的周英,楚霄云也不自觉被影响了。  周英四处张望了一下道:“楚捕头,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换个地方谈可好?”  楚霄云见周英一脸凝重,想来事情重要,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大家元宵快乐!\(^o^)/~  过完年了,从今天起,开始恢复更新。大家久等了。第159章 京城之行(9)  “楚捕头,是这样的……”到了地方,周英刚请人坐下, 迫不及待的将事情一一道来。  昨日下午, 周英正在店里与魏塬盘点剩下的财物, 顾家设在京城的一处暗哨的暗线带着一个人找到了她。  原来暗线带来的人是顾家暗中设在胡国的养马场的护卫。  对方表明身份,就要求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详谈。周英把他们带到放货物的仓库。  五年前, 顾青云为了帮助朝廷驯养战马,暗中在胡国建了一支游牧队伍, 负责在胡国选择上好的马种饲养马匹。如今五年过去,第一批马匹已经到了可用之时,但从五年前那次考察之后顾青云再也没有去马场查看过情况。顾青云没去也就罢了,顾家连个人都没有派去询问,好像完全遗忘了一样。  眼看马匹长势已成,马场长成的马要如何运回大成这是当务之急。时间不能再拖, 顾家这边没有派人过去联络,负责马场的管事心急如焚, 只得派了一个心腹潜回大成,寻求主家意见。  和静县与胡国相距甚远, 为了紧急之时的联系,之前在胡国组建养马队伍时,顾青云专门在相对北方的京城设置了一个用来联络养马队的暗哨, 以防万一。这次养马队的护卫返回大成,按照多年前的约定, 直接找到了顾家设在京城的暗哨。暗哨的暗线在与养马队的护卫接洽之后,就把人带到了周英店里。  此前楚霄云与季成越说起胡国对大成的困扰时,就说到战马是困扰大成反击胡国的一个重要因素。没想到顾青云竟然有如此本事在胡国境内建造一支养马队, 这时何等大事!  如果周英所言属实,顾青云在胡国的马队养得马匹数量可观,极有可能是一件事关国运的大事。  一件有可能事关国运的事,对于顾家来说绝对也是一等一的大事。楚霄云想不明白,顾青云为何在此后数年从不过问,且马队之人从胡国潜回报信,顾家的暗线管事不直接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去和静县联系顾青云,反而把人领来周英这个顾青云已经和离的前妻面前,怎么看怎么匪夷所思。  莫非是周英言过其实?  楚霄云问:“不知顾家在胡国的马场养了多少马?”  周英道:“这第一批是试点,出栏的有5000匹。除此以外,现在马场还有三万多匹年龄不等的马。等这一批出栏训练有了成果,马场的人说最终能让马场的马匹数量达到十万左右的数量。”  楚霄云不懂得这些马匹数量对这个时代的朝廷训练骑兵意味着什么,但这个数字单纯论马匹的价值就是个天文数字。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周英没有危言耸听。楚霄云就更奇怪了,如此紧急之时,顾家的暗线为何不赶往和静县呢!  心里想着,楚霄云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周英沉默片刻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也比较久远。为了节省时间我就长话短说吧。”  “顾郎虽只是一介商贾,却忧心国事。一直为我大成没有养马的好环境,没有强大的骑兵,边境一直受胡人侵扰而忧心忡忡。他一直想为国出力,为朝廷做点什么。当年那时我和顾郎彼此还情深义重,顾郎那会对我也是百般疼爱。他说因为顾家,他不能参加科举谋取功名,不能给我更好的身份,甚感愧疚。他把这两件事看得同样重要,后来他突发奇想,想将为国出力与为我谋取贵重身份系于一事,为朝廷重金打造骑兵所需的马匹!”  为朝廷重金打造骑兵所需的马匹和给周英贵重的身份,楚霄云还是没太懂:“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周英道:“我朝有封平民之妻为诰命夫人的先例。顾青云有了这个想法后,一直在谋划此事,同时并行的有两条线。一条就是胡国养马,建立一条大成通往胡国的密道,这是陆路;另一条就是水路,打通防川水道,让南方的货物可以直达瓜州北上。顾青云把陆路记在我的名下,事成之后,向朝廷献宝,朝廷感念作为,便可能封我个诰命夫人。顾郎所为,便想为我谋个名号。”  周英这段话信息实在太过巨大,楚霄云听罢,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顾青云为了周英当初能如此付出,两人又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呢。况且两人已然和离,如此机密之事,顾家的暗线为何还要将事情告知于她?  还有就是防川水道。那条神秘莫测、令人闻风丧胆的水道,正是与他们他们近来追查的案子密切相关的地方,也是他们一直想搞明白的一条密道。  信息太过庞杂,楚霄云一时不知该先问哪一个。最终他还是先问了与周英联系更密切的第一件事。  “周姑娘,此事事关重大,顾家对此想必有自己的主张,你为何不让顾家的暗线回和静县联系顾青云?”楚霄云问。  这才是解决此事的最好办法,他对周英的做法很是不解。  顾青云能在胡国经营训练出供给一支骑兵的战马,创下如此伟业,自是手段非凡。他们既然已经和离,如果顾家马队管事及其暗线知晓他们的现状,想必也不会再听命于周英,这种事情周英显然也处置不了;养马场位处胡国境内,其中关节繁杂,就算他如今身在皇城,能将此事禀报皇帝,皇帝仓促接手,一不留神还可能泄露马场秘密,引发胡国的警惕与围剿。  此事禀报皇帝也未必有用,最能处理好此事的自然是顾青云。  这周英为何不让顾家的人直接联系顾家,前来找自己这个没有能力处理此事的县衙小捕头?  周英叹了口气,回忆在脑海中盘旋一阵才开口道:“这正是我今日来找楚捕头的缘由。当年开辟这陆路通道,建立养马队时,顾青云对马队所有的人和京城联络的暗线道此马队所有权归属于我,无论以后发生何等大事,只要没有他的亲口命令,绝无更改。让马队相关知情人等以我为主。”  “我们和离后,我一直以为顾青云已经传了口令去马队,更改了他当初给我的这个承诺。然而昨日马队的护卫道,自从当年视察之后,顾青云再未曾去过马队探望,也未派人前去过问;不仅如此,连京城的暗线这几年都没有收到顾青云和顾家任何指示。”  “但这件事太过机密,不管是马场之人也好,还是京城的暗哨也罢,他们都把这一切当成是顾青云的谨慎,一直遵守当初顾青云的指令,做好自己的本分,严守秘密。在主人没有联系召唤的之时,未与任何人有过联系。”  “如此大事,顾青云此后进没有再过问?”楚霄云很是惊惑。  “不错。这几年,顾青云也好,顾家也罢,不仅没有过问过马场之事,甚至都没有派人联络过京城的暗线。京城暗线虽知我与顾青云之间的变故,却遵守当年顾青云的指令,依旧将我当作主人之一。因着京城与和静县也还有一段距离,为了尽快得到指示,暗线便将马场的护卫带来了我这里。”  谈话间,周英神情越来越严肃:“正如楚捕头您所言,如此大事,顾青云耗费重金,苦心经营数年,此后怎么可能不闻不问。顾家暗线今日找上门来,我也是大吃一惊。思来想去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所以前来相商,希望楚捕头帮我拿个主意。”  楚霄云咂摸了好一会周英的话,才犹疑地道:“你是怀疑……”  周英一脸凝重:“且不说我与顾郎原本夫妻相爱、举案齐眉,走到和离的地步是我从未想到的;只说顾郎人品为人,便是世间少有的高洁雅士,怎会那么心狠不念半分夫妻情意。当初被他态度所伤,只以为是光阴易老人心易变,现在想来,从我们大吵出事那日之前半年,顾郎就已经表现出许多不正常,只是当时没往那么复杂的方向去想。”  听着周英的描述,楚霄云心头隐隐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但好像又验证了很多东西。  周英继续道:“不知楚捕头可还记得当初我与顾郎的案子,我与你陈述当年离家缘由,说起庄迪送我回顾府之事?”  楚霄云的记忆一向很好,何况经过顾青云所谓的杀妻案后,跟周英又非常的熟悉,自然是记得她当初所言,便点了点头:“当初你曾言,你回去后,顾青云还问你怎么就回来了呢,你还反问他这是何意。我当时还觉得他的问话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周英也点点头:“不错。但当日顾青云并不是问我‘你怎么就回来了呢’,他是一脸阴狠的盯着我说 ‘你不该回来的,知道吗?’”  楚霄云惊愕地望着周英。  周英惨笑一下,接着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到他说的这话,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有多害怕。本来我从庄迪哪里回去,是打算跟他好好说话,把事情说开,只要他稍微挽留一句,便不走了。但他当时在卧房看见我,好像很意外。说话是那种语气,好像很不愿意我回去,加上一脸阴狠嗤笑的表情如同要吃人一般,我当时心里不知为何,跳得厉害,总觉像是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恰好当时庄迪借故来访,把他引开,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心中惶恐,才又匆匆离开顾家,跟着庄迪离开。”  楚霄云听了惊愕又不解:“那当初大人与我问供之时,你为何要撒谎为他掩饰?”  周英沉默半晌才答:“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初,当初……我也觉得他不过是因为无妄之灾坐了三年大牢的发泄……不管当初他说那句话的原因是什么,我毕竟好好的活着,他没有杀人,害人的是庄迪,我没有必要说出一些只是我个人的感受来增加他对我的仇恨……”  楚霄云心里明白,尽管她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周英内心其实一直没有放下过顾青云。她心里,一直还有他!  “可是昨日马队护卫和京城暗线来访,让我回想往事,我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怀疑,如今身在顾家的顾青云,或许根本不是我曾经的夫君!”说罢周英昂然道,“楚捕头,世上认识的人虽多,然你办过我与顾郎的案子,周英知晓你的为人品性,只信得过你。所以今日才来找你,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第160章 京城之行(10)  想不到已经结审的案件,其中还有如此隐情。如果现在顾家的那个顾青云真的是假的话,那真的顾青云又去了哪里?  楚霄云也觉得周英说的很在理, 却还是忍不住确认:“这会不会是顾青云对你也余情未了的缘故?”  周英摇摇头:“就算是他还念着昔日情分, 没有对马场和暗线传达指令撤销我的名分, 可他从那之后对马场不闻不问这又该如何解释?”  在胡国暗中建立一个马场有多不容易,楚霄云凭想象也能想出, 顾青云绝对是下了血本的,对于这样的投入, 他不可能弃之不顾。就算是他家大业大属下又得力,中途不需要他操心没有过问,也不可能在马匹出栏的时候还没有任何指示。  再联系顾青云与周英原本伉俪情深,使得两人关系恶化的顾青云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里,楚霄云对周英道:“你且先回去,稳住顾家暗线和马场护卫, 万不可透露对顾青云的揣测。我这就向上面汇报。有了结果,定在第一时间通知于你。” 第109章 乍然有人问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张田默然片刻道:“无后是少爷的心病,这个称呼是他坚持的,是他与少奶奶争斗的一种方式。想用这种可能旁人感觉会比较滑稽的称呼,引起旁人注意,对少奶奶施压吧。谁知少奶奶也是个狠人,怎么样都不松口。”  原来张成滑稽称呼的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如同这世上很多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背后,却又有着不为人知而又再正常不过的理由。  楚霄云回想了一下张田的口述,问道:“张成给你的那支发簪,里面藏着什么秘密?”第162章 京城之行(12)  谁知张田摇摇头, 表示这事自己不知。  楚霄云端详着他,似在判断他所言真假。张田道:“事已至此,我没有撒谎的必要。那支发簪与寻常发簪无异, 少爷当初没有交代什么是何秘密, 我没看, 也看不出来。不如我去找内人拿来发簪,两位捕头见了便可知晓。”  楚霄云与卫呈议对视一眼, 点头同意。  张田去内屋找他媳妇拿发簪,楚霄云和卫呈议百无聊赖的坐在屋子里等。人没等来, 没过一会去等来一阵吵闹。  怎么回事?  楚霄云和卫呈议一下子精神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用最快的速度出了那间房子。  院子里,张田在与一个青年男子拉扯,边上站了个女子。远远地听到张田口中劝道:“夫子,今日有客前来, 不方便念书。”  边上的女子则道:“小先生,咱们先回屋, 等他们说完事,咱们再让蓉蓉和豆豆念书, 你看好不好?”  好像不是涉及到案子之类的言谈,两人明显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楚霄云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田松开那男子回头对楚霄云和卫呈议拱手道:“卫大人恕罪, 楚捕头恕罪。这是小人家中的夫子,因今日过了授课时间, 所以……”  “古人云‘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这时间如东逝之水永不回头, 岂能白白耽误。看你们也是相貌堂堂,怎能干扰别人求学?”那男子因没没了张田的掣肘,又见面前出现的两人,想来便是耽误他今日授课之人,便开口教训。  楚霄云本来还沉浸在这夫子果然不愧是夫子,说起话来就是文绉绉的,随即便被那夫子扬起的脸庞惊呆了。  一旁的卫呈议见楚霄云这副表情,疑惑道:“这夫子有何异样?”  强烈的刺激让楚霄云回想起一些往事,他稳稳心神,对卫呈议摆了摆手:“卫兄,此事稍后回去我再与你细道。”  尔后上前对那青年男子细细端详,随后伸手拉开对方衣襟。面前之人锁骨下方的左胸上的确有一颗状如梅花的暗红色胎记。  一旁的张田见了口中急道:“楚捕头,不可…….夫子乃读书人……”  楚霄云这会顾不得礼仪,他的心怦怦直跳,凌厉的目光望向张田:“他是谁?请一个夫子在家给孩子授课,费用不少吧?”  张田不知话题怎么转到家中的夫子身上,他看了看身旁的青年,面露难色:“楚捕头,能否借一步说话。”  想来其中是有隐情。楚霄云又盯了一眼那个年轻的男人道:“好。”  张天又道:“夫子做事严谨,到了时间没有叫孩子们念书,一旦他倔强起来,我们也很难……此前怕他们念书打扰卫大人和楚捕头问话,如今……楚捕头,不知可否让夫子教孩子念书?我们才好相谈,否则我怕他又闹起来。”  在他们说话期间,一旁的夫子恍若无人,嘴里一直之乎者也的念念有词,全然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  楚霄云死死地盯着张家的夫子,想着六扇门的铜墙铁壁量这院子里的人也逃不出去,这才点头同意。  卫呈议在一旁从头到尾看得一头雾水。  张田家的夫子带着两个孩子去念书,原来谈话的三人又重回谈话的屋子。  坐定下来,楚霄云问:“说吧,你家那个夫子是谁?”  张田拿着从妻子那里拿来的发簪:“这发簪……”  楚霄云接过发簪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发簪的事不急,先说下你家夫子的事。”  张田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楚霄云。  不仅张田奇怪,卫呈议也是颇为诧异。不过想起楚霄云先前所言,也就没有再度追问。  张田与楚霄云目光对视一番,最后还是顺从楚霄云的意思老实道来:“夫子是我在庆州府捡回来的。”  两年前,张成葬礼之后。  张田悄悄离开张府,带着妻女逃出和静县县城。除了城门,他想起张成此前的交代,不敢走官道,怕被张家的人追上;但也不敢走小道,怕遇到强人。于是就先去了自己此前在张家时知晓的一个隐蔽去处,隐藏了一段时日,尔后才雇马车前往庆州府,取张成给他存在隆记银号的财物。  那日张田夫妇正在隆记银号里取张成留给他们的财物,他们的女儿,年仅五岁的蓉蓉在身旁玩耍,手里的绣球不慎掉到地上滚出门外。张田和他娘子都没有留意到,蓉蓉见球滚走了,就追出去捡球。  这时长街的一头正跑过来一辆马车,车夫好像急着赶路,不停的甩着鞭子,马车跑得飞快,眼看就要撞上呆在大街中央的蓉蓉。众人都呆住了的时刻,街边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状如乞丐的男子却飞速奔上前去,抱起蓉蓉往路边滚去。  张田听到动静追出去,见到惊魂未定的女儿被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抱住,赶忙上前查看。幸好女儿只是手肘擦破了点皮,抬头却见那救下女儿的男子额头磕出了血。此时,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额头从脸庞淌下。  赶车的见撞了人,没有停车道歉赔偿,反而跑掉了。  张田因害怕被张府的人盯上,自从和静县逃出来,一路上都是担惊受怕的,从不敢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见女儿没什么大碍,也就不打算追究,怕闹出动静被张府的人发现踪迹,息事宁人也就算了。  但救下女儿的男子额头却受了伤,他不能不管,却也不想在庆州多做耽搁。再三感谢之后,张田给了那男子二两银子表示感谢,麻烦他自己去找大夫看看。谁知那人却站在那里傻笑,嘴里叨叨着:“回去告诉娘子,我救人了,娘子一定会夸我很厉害。”  却不接张成的钱,对自己额头上流着血的伤口,也没有什么反应。  张田当下觉得奇怪,再度对他对他表示感谢,请他收下银子,那男子依旧不为所动。隆记的伙计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热闹,对张田说:“这乞丐是个在庆州府流浪的傻子。脑子有问题,说话却经常之乎者也的,跟他说话经常是对牛弹琴。”  一旁的小贩也连声附和。  见女儿的救命恩人有恙,一走了之,张田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跟娘子商量后,决定之后小心行事,先带恩人去找个大夫看诊,再作打算。  看诊之后,大夫对张田道:“这伤口太深,恐日后并发炎症,高热危及性命,需好生照料,隔日复诊。”  张田没想到恩人伤得这么重,付了诊费,加了三两银子,并五两银子给恩人,表示感谢。并请他日后自己要记得来医馆看诊。恩人却道:“君子所为,不求钱财。”  说罢也不看张田,反到对着大夫医馆里墙壁上的字画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那大夫也在一旁感叹:“想不到这傻子还是个博学之人,可惜了。”  张田想起大夫所言,不忍丢下恩人独自离去,毅然决定带着恩人赶路,待养好伤再作打算。遂在医馆多开了几服药,随后备用。张妻没有什么见识,全凭夫君做主,也没有反对。  在赶路养伤的途中,恩人不时口诵诗书,女儿蓉蓉听得有趣,便跟着学起来。恩人见有人肯跟他学,很是高兴:“以往人们只道我傻,没想到黄发垂髫反而懂我。”  教得也更带劲了。  后来不仅教念,还教识字书写。  张田见恩人与他们相处久了,也更不好意思开口让人走。有一日他们在一处酒肆暂时歇脚,女儿对着酒肆的酒旗念起上面的字来,引来酒肆客人的赞赏。张田心中一动,这恩人虽然傻了点,但他读书识字,不如就让他跟着自家,以后教教孩子读书识字,也是好事一桩。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娘子商议,得到同意后,与恩人相商。恩人一脸高兴地道:“我很高兴教蓉蓉念书识字。”  于是傻乞丐就跟着他们一家到了京城。在京城安顿下来,他前前后后也找了好几个大夫给恩人看过,大夫们都束手无策。  恩人的情况时好时坏,问他姓甚名谁说不上来,断文识字却是一流。张田只是个普通人,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既然自家与恩人有缘,就让恩人跟着他们一家,教孩子读书识字,就这么过吧。  “所以,你家两个孩子的学问都是他教的?”楚霄云问。  “是。”张田充满感激地答道。  难怪张田一介奴仆出身,儿女小小年纪,却已然会吟诗作对。  回答了楚霄云的疑问,张田不安地道:“夫子他……他,是个好人。他脑子也不太好,已经很可怜了,还望两位大人不要为难他。你们想要知道关于我家少爷的事,我都会知无不言的。”  张田情急之下,对楚霄云也并称大人。  楚霄云道:“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但有的事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这事暂且放下,现在再来说说这发簪的事。”  说话间,楚霄云晃了晃拿在手中的发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3 00:47:50~2021-03-05 00:4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北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63章 京城之行(13)  张田看着楚霄云手中的发簪摇摇头:“少爷给我时说这发簪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 但我是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  楚霄云将发簪拿回一点低头翻来覆去看了一圈:“这外表是看不出什么,难保没有什么夹层。你没打开看过?”  张田语气笃定道:“少爷生前我从未为动过想要一窥这簪子秘密的念头。他去世后,我倒是仔细瞧过这簪子, 想知道少爷是惹了什么祸事才大难临头, 但还是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后来想着少爷已经故去, 也没有留下话说倘若他不在了,又没有后人, 这簪子应该如何处理,我也就没有再理会这簪子。就让内人戴着, 也算是一种纪念。”  楚霄云也没看出那簪子有什么机巧,将簪子递给卫呈议。卫呈议看了看:“这种东西我也不懂了,拿回去给器械局的人看看。”  说着又将簪子递给楚霄云。  楚霄云没接:“卫兄,这簪子解密的事我插不上手,就拜托你了。”  卫呈议伸出去的手一顿,缩了回来, 尔后笑道:“也好。那就不多此一举了。”  张田不知道张成簪子的秘密,他家夫子的身份急待核实, 关于张田的问话基本也就告一个段落。楚霄云遣开张田,与卫呈议在房中商量一番后决定。带走张家夫子核实身份, 留下人手暗中保护张田一家,待上封下一步决策后再做打算。  议定后,楚霄云再将人叫了进来。张成得知他们的决定, 惊愕道:“这样就要带夫子走吗?他到底是牵涉了什么案子?他就是一个傻乎乎的人,要是没有人悉心照料, 情绪就容易上头……”  楚霄云道:“不该你打听的,就不要问。六扇门你还不放心吗?我们带他走,会想办法医治好他的。”  张田没辙, 只能喃喃道:“那以后谁来教我家孩子念书啊。”  这个问题楚霄云就做不了主了,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了以后。  卫呈议这时缓缓开口:“孩子读书识字的事,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尽管之前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好了,临到带走夫子时,张田还是忍不住上前:“夫子不认识你们,恐怕不会跟你们走。你们要是强行带走他,没准还会刺激他。要不让我们家跟一个人去吧……”  卫呈议抬眼看楚霄云,要是他们想要带走的人真的不配合该怎么办。但带一个人跟着,肯定不合适。  楚霄云凝思片刻:“我来试试看吧。”  说着他走进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厢房里,卫呈议和张田一头雾水的跟了进去。已经预感到什么的夫子浑身汗毛倒竖,警惕地盯着楚卫二人。楚霄云上前轻声道:“鄙人楚霄云,久仰兄台博古通今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随后说了些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些附庸风雅的话。  夫子听见楚霄云夸他学识,说话也算有点读书人的样子,绷紧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楚霄云瞅准时机再道:“听说兄台想找娘子已经很久了,不如今日我带你去找娘子如何?”  夫子顿了顿,眼中逐渐由迷茫转为惊喜,口中喃喃道:“找娘子?你认识我娘子?你能带我去见娘子?”  楚霄云一脸温和,肯定地点头,哄着他:“对,带你去见娘子。你跟我走好不好?”  夫子想了想,又问:“那我找到娘子了,能带着娘子回来教蓉蓉和小毛豆念书吗?”  一向没骗过人的楚霄云,这会不得不出口撒谎:“能,当然能。到时候你和娘子一起回来教蓉蓉和小毛豆念书好不好?”  一旁的张田听见这明显的谎言,忍不住又要开口。被余光瞟到的楚霄云冷眼斜了一眼,只得硬生生咽下话去。  就站在旁边的傻夫子自然没有发现身旁暗中的风云涌荡,他兴奋的声音充满天真:“好。我家娘子也满腹经纶呢,肯定比我还教得好。”  “嗯。”楚霄云点点头。  楚霄云到底将夫子带离了张田的家。 第111章 “不!“周英扑上前下跪哭求道,“各位大人,我求求你们,救救他。他胸怀家国,心有丘壑,是个饱读诗书的雅士,不可能是什么疯症天成……”  院首示意一旁的侍药太监将人扶起,楚霄云也上前劝慰周英。但不要说周英,就是他也不能接受顾青云以后就是这样了。就算他们能断定顾青云真假,将假顾青云捉拿归案,也无法挽回这种的损失。  不是所有人都有顾青云在商业上的那份天赋,更不能保证顾家知道顾青云的现状后还能保持稳定。  远的不说,单说周英之言属实的话,顾青云在胡国境内的马场,就事关大成骑兵建设。尽管顾青云此前已将此事盛名转给周英,但如何源源不断将马场的马匹转运回大成,顾青云想必早有谋虑,而旁人却未可知。周英一知半解,却也无力担负起如此重责。倘若顾家的商业帝国发生变故,在这多事之秋,对整个大成何尝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思及种种,一向冷静理智的楚霄云也开口求道:“院首大人,可否再仔细诊断一次?实在是顾青云此人原本并不是一个有疯症之人,再者他身份关系重大,若是不治,对我大成实非幸事。”  院首捋着自己的白胡须在太医院的大堂内踱步转圈,转了几圈后,才又上手搭上顾青云的脉搏,随后道:“如此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听闻还有办法,楚霄云心中大喜。  “此等症状还有一个现象可以解释,便是导致他疯症的缘由不是精神疾病所致,而是被人以武力或是下蛊的行为导致。下蛊也会导致经脉紊乱,不会在脉象上把握不出,此一点可以排除。如今想来,便只有武力戕害一事可以解释。”  “那当如何破解?”楚霄云追问。既然院首能找出病因,想来应当知晓破解方式。  周英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停止哭泣,抹着眼泪看着他们。  “老夫不懂武功。这事必须要找一个既懂武功,又精通医术的人来才可。”院首道,“案医学之理,老夫知道应如何拔针,却无那份功力将银针逼出。”  自己会武功,可惜不懂医术。六扇门众人也会武功,不知其中有无人懂医术。楚霄云望向卫呈议。  卫呈议接受到楚霄云的视线,先是一愣,尔后明白楚霄云目光中的意思:“六扇门中人,个个武功卓绝,但却无人懂治病救人的医术。我等日常会一点的,不过就是刀剑之伤的救治。”  如此也不足为怪。六扇门常年与人以性命相搏,受伤在所难免,此种情况下,自是保命最重要。  “太医院就没有会武功之人?”楚霄云失望之余还是想挣扎一下,“太医院还有没有人不在这里呢?”  院首抚着胡子摇头道:“朝堂之中,悬壶问诊也是一脉相传,我等习医之人,怎会去练武功。除了出征的太医,太医院看病的太医都在这了。”  既然太医院没有这样的人,就只能寄希望于武林中的医药名门了。楚霄云对卫呈议说出自己的想法,话说到一半,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顾不得卫呈议,再度望向院首,激动地道:“不,太医院还有人不在此。”  院首很是奇怪:“还有谁?”  “墩子,投诚我大成的墩子。还有那个西田的东陵郡主,他们如今不都在太医院吗?”楚霄云激动道。  “啊?”院首一愣,“这个老夫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他二人既然不在此,也是因为,墩子药物行家,常年只在药房研制药物,从不参与出诊,看诊上却未必擅长,更何况他也未必懂得医治之术。再说那东陵郡主,她擅长的不是研究仙乐果吗?”  “墩子以往是胡人安插在我大成的细作,不可能不会武功;东陵郡主不仅会武功,还是个中高手。我和静县的同僚曾与她同游,此事倒是知道。行与不行,不试试又怎能知道。”楚霄云激动道。  院首与众太医面面相觑,最后点头:“那就将人请来试试。”  说着吩咐太医院的学徒去太医院药院请墩子前来。  “东陵郡主不如一并请来,多一个人也多一份见解。”楚霄云见院首只让请墩子,忍不住建言。  院首道:“东陵郡主随同郝太医去西南处置仙乐果泛滥一事,不在京城。”  离开张田家的时间太久,顾青云情绪早开始波动,嚷嚷着要回张家,说蓉蓉和小毛豆该上课了,这会已经有些安抚不住。楚霄云灵机一动,只得说蓉蓉和小毛豆今日把学习机会让给他们了,让顾青云教自己和卫呈议上课。  顾青云还真被安抚住了,于是院首翻箱倒柜找来孔圣人的书籍,让顾青云在太医院当起夫子来。楚霄云自己提的建议,硬着头皮倒还好,卫呈议坐在小板凳上听课时,简直如坐针毡。  “楚兄,以后这种事你能不能别拉上我?”卫呈议捧着书本生无可恋。  楚霄云也很无奈:“张家是有两个小孩,我说了只教我,他不干呀。”  顾青云看见自己的两个学生上课时窃窃私语,气愤地拍了拍桌子:“安静,认真听课!”  卫呈议越发生无可恋。  楚霄云一边跟着顾青云之乎者也的读,一边趁着换气的空隙压低声音道:“你就忍忍吧,一会大夫来了就好了。”  墩子终于被请来了。太医院学徒去请他时,他在等一罐新研制的药出炉,故而前去请人的学徒等得有点久。见人到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卫呈议了,赶忙殷勤地替人接药箱。跟着前来的两个六扇门捕快在背后悄悄议论:“从没见过卫大人还有这样一面。”  楚霄云见了也赶忙上前拱手招呼:“好久不见。”  “楚捕头,”墩子将医药箱递给卫呈议,听见熟悉的声音有些惊喜地抬头,“想不到竟然能在宫中与您相见。”  寒暄过后,墩子道:“不知你此次前来为何?”  楚霄云示意了一下在一旁正不解地看着他们的顾青云:“是来为这位公子看诊。想必事情原委药童已经与你说过,不知墩兄有何良策?”  墩子闻言朝顾青云望去:“是说了,不过情况究竟怎样,还得亲眼瞧过才知。”  “事不宜迟,请。”  “只是不知他是何人,劳动整个太医院兴师动众。”墩子问。  楚霄云长叹一口气:“等到时机恰当,你自会知道。”  见楚霄云不肯言,其中定有隐情。墩子也不再追问,走上前朝顾青云伸出手:“可否让在下把把脉?”  楚霄云赶紧跟上前游说:“看一下,看一下我们就能去见蓉蓉和小毛豆了。”  顾青云犹犹豫豫地伸出手。  墩子把脉之后,也十分惊奇:“脉象无异,还真是蹊跷。”  说着端详着顾青云,思索良久,在楚霄云一颗心快沉到海底时才恍然道:“我想我知道了。”  说着凝望了一下顾青云道:“这位公子,得罪了。”  说罢运功将顾青云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摸了一遍。  “怎么样?”见墩子停下手来,楚霄云忙上前相问。  墩子脸上神色凝重:“他头部百会穴、完骨穴、风池穴均被人钉入银针锁住心神,故而才脉象正常,却神志不清。”  周英一听就忍不住哭了。楚霄云顾不上劝慰人,急切地道:“可有法子?”  “有,取出这些银针即可。只是……”墩子说着,语气迟疑下来。  “只是什么?”楚霄云的心随着墩子的话一下喜不自禁,一下又高高扬起。  “只是他这银针在脑内足有五年以上光景,银针与头骨肌理之间的联系已经十分密切,若想取出银针,这期间必定十分凶险,一个不慎,还可能导致……”  “还可能导致什么?”楚霄云急道。  “颅脑损伤。轻则永远疯癫,重则性命不保。”墩子道,“取银针需医者武功高强。我医术不差,但武功却是平平。当初来大成潜伏,胡人也只是看中我的医术,而非武功。之所以我知道这个法子,只是因为以前在胡国王庭见过。”  “又与胡人有关?”楚霄云惊了。  墩子道:“武功精进,非一日之功;医术融通也非易事,但相对来说,武功高强者单单只学习穴位拔针之事,应当快一些。我的意见,是找一个本身懂些医术,又武艺高强之人来逼出他脑内的银针。”  一时间屋内之人面面相觑,这样下来,不管多容易,光找人都得要些时日,还不如找武林中人来得更快。但这样一来,就有泄密的风险。正在楚霄云苦恼之时,但听卫呈议道:“不知能否将我等的内里传输于你,尔后拔针?你既见过同等病例,要论这拔针医术,当无人能比你更熟。”  楚霄云眼前一亮,前世看电视时没少看到此种内里传输治病救人的镜头,不知真的在古代,这种方法能否行得通。  他望向墩子,墩子蹙眉思考一下:“按理来说应当可以,不过我没做过,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可否试试?”卫呈议道,“你先感受一下,接受我们的内力,对你拔针有无助力。有助力,你就继续拔针,若是实在把握全无,咱们就再作打算。”  墩子想了想:“那就……试试?”  卫呈议对太医院院首道:“有劳院首为我等找寻一间僻静之地,方便拔针。”  事情吩咐下去,很快办好。楚霄云等要去给顾青云拔针,周英一脸担忧地跟上来,欲言又止。楚霄云让卫呈议带人先去,他对周英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顾公子的安全。倘若实在不行,我等也不会强来,到时候再访名医。”  周英这才略微安心。第165章 京城之行(15)  拔针其中艰辛自不必说, 幸在最终顺利拔出。三人水捞出一样走出房间,步出小院,一直等候在外的院首赶忙让下属上前扶住三人。周英想上前询问, 见三人状况又难以开口, 还是楚霄云在人群中见到她, 上前宽慰道:“放心吧,银针已经拔出。”  “那……他…….人呢?”周英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 问出自己最关心的话。  “拔针后,他力竭, 睡过去了,大约要点时间才会醒。放心吧,院首已经安排人将他移至客房休息。一会院首会安排人带你过去照顾他。”楚霄云知她心中所想,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听说拔针顺利,顾青云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和照顾,周英安心了不少。  安顿好周英, 待众人散去,楚霄云对卫呈议道:“卫兄, 我实在没想到季兄走后,会发生这么大变故。顾青云既然有被掉包的可能, 我势必要在京城等到他醒来,知晓他被掉包的过程,才好做出下一步应对之策。但远在和静县的假顾青云不能置之不理, 我要写封信告知韦大人这一切,还要拜托卫兄用六扇门的渠道, 帮忙六百里加急送往和静县。”  “这个当然。”卫呈议严肃地道,“楚捕头考虑周到。”  “卫兄过誉了。”楚霄云谦道,“那好, 我现下返回住处写信,这里就有劳卫兄了。”  楚霄云回去苏文寄住的宫中,远远地就看见苏文抱着孩子在宫门处张望。苏文见到楚霄云回来,自是喜不自禁。但见他一副累极了的模样,又十分心疼。他将转身孩子交给宫女,自己赶忙迎上前去:“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如此疲惫。”  楚霄云道:“回房再说。”  后宫一向都是暗流涌动的地方,谁知道哪句话又会在无意间被人听去。  苏文傍着楚霄云的胳膊:“你衣服都湿了,我让人备水,你先洗个热水澡。”  楚霄云侧目凝望苏文,嘴角露出笑意:“好。”  进屋的时候,苏文吩咐宫女备下热水,才与楚霄云回到屋中。  在屋里等热水沐浴的空隙,楚霄云先拿出笔墨纸砚言简意赅地的写了封书信,向韦京翰汇报了他在京城的种种奇遇,最重要的是告知了真假顾青云一事。韦京翰聪明绝顶,又大权在握,收到信后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写好书信,那边宫女也将沐浴的水备下。  沐浴一番,楚霄云感觉好了不少。穿上苏文递过来的衣服,楚霄云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文文想问什么?”楚霄云笑道。  苏文捏了捏衣袖,还是没忍住问:“夫君,周英姐找你到底有何要事,怎的忙了那么久,昨夜也没回宫?”  昨日太过繁忙,等来季成越的消息,又要守着顾青云,他没顾得上回宫,也没能找人传个消息回来。  楚霄云拉过苏文的手,牵他在榻沿坐下:“昨日发生了太多的事。”  说罢楚霄云将昨日之事告知苏文,并叮嘱道:“事关重大,不可与外人道。”  苏文得知此前在和静县所见的顾青云是假的,眼睛都瞪圆了:“人可以装得这么像吗?难怪他对周姐姐那么不好。可是那会顾青云被判坐大牢,很可能是会被杀头的,他为何还要扛着,不怕做了替死鬼?”  这个也是楚霄云想不通的地方,也在给韦京翰书信中的写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啊,所以,这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呢。”楚霄云叹了口气,“现下怎么猜测也都没有用,只能等顾青云醒来,才可能真相大白。”  “好啦。”说着楚霄云拍拍苏文的手,“后面几天我可能会非常忙,你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孩子,晚上早点休息,就不用等我了。”  苏文真的楚霄云身不由己,只是点头。  “那我走了,两个小家伙睡着了,你也休息一下。”楚霄云摸摸苏文的脸,“大过年的,还把你养瘦了,为夫不合格啊。”  楚霄云刚才说他忙,苏文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他也没想到楚霄云就是回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要走。  “你就回来这么一会?”语气是万分震惊加委屈。  楚霄云的指腹抹过苏文细长的丹凤眼:“我还要回去等顾青云醒来,才能知晓五年前发生了何事。我们快一点,就能早一点挫败胡人的阴谋。” 第113章 听到顾青云还记得被插入银针后的事,楚霄云轻轻松了口气。认真地听着顾青云的回忆。  “大哥,都三天了,这人还昏迷着,就算醒过来也是疯子一个,这关押他的地方也在水上,他就算醒来还能逃到那里去。至于还要咱们守着吗?”一个比较年轻的守卫问。  另一个守卫附和道:“就是,按我说,主人进入了顾家,就该把他宰了永绝后患。”  “你们懂什么。主人说了,留着他还有用。”被叫住大哥的守卫道,“原本主人是打算进入顾家后就把这小子,嗯——”  大哥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幸亏还没动手。”  “咋回事?”两个小弟听来了劲。  “主人经过半年时间在那小子身边伺候,已经掌握了他很多的生活习性,说话做事方式不敢说学得十成十,自觉也学了九成九。进入顾家,却还是被他那个婆娘屡屡问得答不上话来,只得装着惊吓过度样子回避。特别是第一次跟这小子那婆娘见面,就被好一番盘问,差点露出马脚。主人说,得留下他,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不清楚的还能再问问。再说,万一真露了马脚,手里有这小子当人质,我看顾家谁敢轻举妄动!别说顾家,怕是大成都得投鼠忌器。”大哥见小弟们一脸崇拜的表情,遂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还是主人高明。”众守卫拍马道。  “这小子那婆娘那么精明?”其中一个守卫怀疑道,“那主人不是没睡成他婆娘?据说这小子的婆娘可是这附近州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说话间露出猥琐的笑容。  大哥拍了他一巴掌:“想什么呢!主人是要成就霸业的,你以为都像你们,满脑子下流玩意。”  说着又摸了摸下巴:“主人不是没垂涎过他那婆娘的美色,不过那娘们太厉害了,主人怕露馅,第一次跟她照面被问得哑口无言,后来跟她对视都心虚得慌,哪里还有功夫想这事。现在还找了受惊过度,心疼媳妇的借口分房睡呢。”  “啧,可惜了。”门外的守卫发出惋惜的叹息。  神志不清的顾青云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走,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屋外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有人走了进来。第167章 京城之行(17)  顾青云醒来的消息被汇报给了他们那个所谓的主人,那人来船上问了好几次话,除了问顾家的商业秘密之事, 剩下的多是问关于与周英如何相处之事。  顾家的秘密, 包括防川水道, 在银针的作用下顾青云都交代出去了,但是送给周英的马场却被他选择了遗忘, 对于他与周英之间的相处,每当那奸佞小人问起, 神志不清的顾青云都是流着着哈喇子一脸迷茫地傻笑道:“娘子,娘子,想娘子…….”  “啪——”小厮气得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打顾青云了,但跌坐在地的顾青云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现在怎么办?这人还留着吗?”小厮身旁的一个身份不似一般仆从的人问。  小厮气得连锤几下楼船的墙壁:“先留着,让他再活几天。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派上用场。等真用不上了,再宰了他。”  “那这小子那婆娘怎么办?”那人道, “你们这样一直分房睡,平日里连照面都不怎么敢打, 别说他那婆娘了,就是他爹娘, 顾家下人都得怀疑了吧?”  小厮气得又捶了一拳面前的桌子,恨声道:“我已经在想办法,将他那婆娘休掉。”  “休掉?”对方一怔, 旋即大笑出声,“这主意妙啊, 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他那两个老不死的那边不好应付吧?要是宰了呢……那还不如把那婆娘宰了,宰一个总比宰两个轻松。”  “你想什么呢。我这刚出事回来,他就家破人亡, 你以为大成朝廷衙门的人,那些暗探,是吃干饭的吗?我们袭击这小子的事已经引起大成朝廷的注意了。要不是留了个瞎子回来作证,说我是被邓行拼了性命从机关小道救走的,你以为这事那么好糊弄过去?”  “县衙和府衙已经来几波人过问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按下去,让官府的人不要插手此事,由顾家自己解决。你这馊主意还不如让我现在站出去告诉别人我是假的算了。”小厮冷声道。  “那……你要休掉他那个如花似玉,父辈又有渊源的媳妇,要如何说服那两个老东西?”那人又问。  “大成一向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知道他婆娘嫁过来两年至今未有所出的原因,但两个老东西想抱孙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他那婆娘又有个不成器的哥哥,时时处处找顾家拿钱。也是这小子乐得屁颠屁颠的,对方开口就给,换个人我就不信还能这样相安无事。只要另外有了孙子,一个不能生育,又拿夫家的钱财养活娘家人,跟自己儿子关系不好的花瓶想必也没有那么不舍吧?”  “妙啊。”那人双手一拍,“你卧底顾家这半年,的确没白受与人为仆的委屈。那现在这小子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放在这船上吧?听说这小子的好兄弟……哦,不,现在是你的好兄弟庄迪,他庄家的势力已经大举进入和静县,着意向水路扩展。这和静县红河岸边的码头在这小子,哦,不,您出事这段时间,大半已经落入庄家的口袋里,我是怕……”  “哼,这小子交的什么狗屁朋友,也不过是些酒肉之辈。老子还在顾家好站着呢,都打上门来了。”小厮冷笑一声,“不过现在这船上的确不适宜久待,把他送去防川咱们的据点先关押起来。别的事,以后再说。”  “送到防川关押,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要知道你就是在防川遇的险啊。要不还是找个乡下深山老林的地方关着吧。”那人反对,“再说,你遇险的事,这庆州知府可是没少过问。防川可也是在庆州府的管辖地界。”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防川与和静县离得近,要是遇到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要问他,快马加鞭,或者走水路,一个晚上也能一个来回。再说了,庆州那个知府,我手里可是有他的把柄。不得已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用用。送到防川,是最安全不过的了。”小厮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这种事?”那人赞道,“没想到你连一方诸侯也能拿下来,佩服,佩服。”  “这我不敢居功,是那家伙自己给自己下的套,平白给我送的一份大礼。我不过是无意中得知罢了。”  “怎么说?”  “除了贪念,还能怎么说,”小厮笑道,一甩袖子,“我走了,今晚趁着夜色,将他送走!注意,不要惊动庄家的在码头上的人。”  “那他们就将你送到防川了?”楚霄云问。  “应该是的吧。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被关在一个地方,没被转移过。”顾青云道。  “那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楚霄云问,“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庆州府。后来张田夫妇将你带走的地方也是庆州府。”  “我不是逃出来的,是被人救出来的。”顾青云道。  “被救出来的?”楚霄云很是惊讶,“谁救了你?”  “我不知道是谁救的我。”顾青云道,“其实也不算是救出来,只不过从最后的结果来说,也算是被救出来。”  “大概是两年前吧,”一伙人袭击了那个奸佞在防川的据点,灭了那里所有的人,将我救了出去。但他们也没有还我自由,也没有拔出我头上的银针,而是将我带到庆州,换了个地方关着。不过环境比那奸佞小人关押我的地方要好不知多少倍,也可以到院子里活动。除了不得自由以外,别的生活用度到是与我往常的生活没什么两样。甚至房间里还有我最喜欢喝的碧螺春,没了就给续上。”  “顾公子,你怎么知道救你的人灭了看管你那个据点所有的人?”楚霄云问。  袭击顾青云卫队的人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但却有人从他们戒备森严的据点救走了人,还屠了他们所有的看守,后面这批人又会是何等来头?楚霄云想不到当初一桩看似明了的杀妻案,如今里面的水越来越浑。  “他们带我从暗室里出来,我看见满地的尸体,也有人对将我从暗室救出来的人说‘无一活口’。”顾青云有问有答。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没有拔出你头上的银针,而不是不知道你是因何而神志不清?”楚霄云又问。  “他们当我面说的,说的是他家少主交代,银针就不必拔了”顾青云又道。  “为何?”楚霄云对后来救出顾青云这批人的做法感到不解。  “这我也不知道,他们没在我面前说。”  “那你认识后来救你这些人吗?有没有见过他们的面孔?”楚霄云想从后来这批人中得到点线索,让案子能有所突破。  顾青云现实摇摇头,后来又点头:“他们中有的人是蒙着面,但更多的人露过脸。可惜的是,没有一个我认识。  从后来救援的人身上获得线索的愿望又落空了,楚霄云思索一番,重新捋了一遍思路不甘心地问:“那后来你又是怎么离开第二次被关押的地方的?”  他就不信,那些人做事真的就能不留半点痕迹。  “后来有一天,他们自己放我走的。”顾青云回忆道。  “他们主动放你走的?”楚霄云不可思议。  “是这样。”顾青云将当时情景道来。  关着的房门打开,好像是负责守卫那处小院的两个护卫头领走了进来。  “顾公子,我家少主如今自顾不暇,就没法照顾你了。少主心善,不忍要你性命。你离开之后,是死是活,全凭你的造化了。”头领之一道,“老二,送顾公子出去。”  “是。”另外一人拿了一袋银钱塞到顾青云手中,“顾公子走吧。”  说着拉着顾青云的衣袖,在院子里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不知道在庆州府的街上转了几圈,直到把人都转的迷糊了才在一处僻静的小巷,那人将顾青云放了下来:“顾公子,告辞!”  “最后就是这样?”楚霄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是的,从那以后我就流浪在庆州府的街头。后来不小心露了财,银子被人抢了去,就四处乞讨,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没多久碰到你与县衙的另外一位差爷,你给的那些钱,让我很长一段时间不用饿肚子。尔后不久,又遇上了张田夫妇,也算是幸运的了。”顾青云苦笑道,“没想到,我还能有醒过来的一天。楚捕头,真是要多谢你了。”  “不敢承谢,是我疏忽了。”楚霄云并没有觉得如今找回顾青云自己多么有功,因此而欣喜。相反,他内心万分自责,为何当初查顾青云杀妻一案时,没有发现那个顾青云是假的呢!要说那个顾青云但凡在牢中日子好过点,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所警惕?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这也不过是自己的安慰之词。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假顾青云,身上的伤可都是实打实的,在牢中受的刑也没有半点作假,自己在县衙大牢中见到他时,他已经被折磨得皮包骨头,就剩下一口了。那人是如何做到宁可可能被冤杀也不脱身离去的?!按照他设伏截杀顾青云的实力来看,想必来头不小,要从区区一个县衙大牢脱身而去,应当不难。  想到这里,楚霄云再度开口:“顾公子,你可知他为何要为你顶那庄迪的污蔑你的杀人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赶时间,如有疏漏,等明日空了再修。感谢在2021-03-10 21:31:57~2021-03-13 16:4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46、翔阳的痴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68章 京城之行(18)  顾青云露出困惑的表情:“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顾青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看来要想从这方面去挖掘对手身份的路子是行不通了。楚霄云也不是没有想过,假顾青云是怕戳穿身份,自己血洗顾家护卫队的事泄露出去, 同样引来杀身之祸。但以对方调派的刺杀顾青云的杀手能力来看, 他若不想受那牢狱之苦, 暴露身份或许是必然,但逃生应当无碍。  究竟, 那个假的顾青云为何甘愿忍受狱中酷刑,也不揭穿身份而去?若不是顾青云交的那个“好友”庄迪陷害他, 还不知道假顾青云会借用顾家的势力在这些年里做成多少勾当。这其中可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此,楚霄云还想到,如是真正的顾青云面对庄迪的陷害,顾家是否也会如此按兵不动,全无反抗?  想到庄迪,楚霄云心下一动。对于顾家在顾青云入狱之后不做反抗的做法, 楚霄云一直想不通,难不成是顾家也有什么隐情?如今面对顾青云, 楚霄云想问个明白。只是庄迪以好友的身份对顾青云所做之事,也实在是难以启齿, 楚霄云在心中来回演练,直到觉得找到了最合适的表达方式才犹豫地问出口。  “……顾公子,冒昧问一下, 不知你怎么看庄迪这个人?庄迪对你出如此狠手?顾家为何对此全无反抗?”  庄迪与顾青云两人的交情在和静县原本也是一段美名了,后来落到如斯地步, 也着实令很多文人墨客唏嘘。  周英听到这个问题就有种想逃离的感觉,楚霄云这才发现自己想到了顾青云的感受,却忘了现场还有一位当事人。顾青云大概是感受了妻子的情绪, 在周英想要逃离的瞬间抓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娘子没有任何过错,你若是不想听,便去隔壁休息,如是你也想弄个明白,便留下来。”顾青云拉着周英的手道,“楚捕头这番询问是为寻求真相,娘子不必有心理负担。”  周英情绪过后,在丈夫的安慰下,还是留了下来。  顾青云陷入回忆道:“我与他相识颇久,此前一直志趣相投,他也是个才高八斗非常玲珑通透的一个人。要不是从你们这里得知被顶替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我一直以为我们形如伯牙子期…….”  顾青云说到这里停住了。  “顾公子?”楚霄云奇怪地看着他。  顾青云停下自嘲地笑道:“原来是他。”  楚霄云不解:“谁?”  顾青云哼笑了下:“把我从那小厮手中救出,关在庆州府的人,应该是庄迪。要不然,怎么会连我最喜欢的碧螺春都有。”  “啊?”楚霄云着实大吃一惊。一旁的卫呈议因不知此案前情,一直都听得云里雾里的。见到楚霄云如此反应,不由侧目而视。  “这……那……”楚霄云也想不明白了。  算了下时间,顾青云被放出来的时候,正是庄迪事情败露,仓皇逃窜之时。原本庄迪设计夺走顾青云的妻子,陷害于他,让自己一派的县丞等人想方设法将死刑上报刑部,不就是要置他于死地,将自己霸占朋友妻子的恶行遮掩下来吗?上报不成,将顾青云在狱中折磨生不如死,大有让酷刑将其在狱中折磨致死之意,却如何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将真正的顾青云放了回来?  想到这里,楚霄云又是一惊。庄迪难不成一直都知道真假顾青云的事?!他惊愕地望向顾青云。  顾青云长叹一口气:“我与庄迪相识多年,彼此之间有很默契,他又是个十分聪明,心思活络的一个人,也许他早就认出了那个小厮是个冒牌货。”  顾青云转向周英,温柔地望着她,先给了她定心丸:“娘子莫要多想,为夫只想确定一下事实真相。那日……那日,庄迪诓你离开顾家之日,是找何借口?”  夫君并不介意自己之前被庄迪诓骗一事,还很心疼自己,周英内心的包袱可以说是被治愈了不少。她回想了想当时的场景道:“他是借口给那冒牌货送梅园赏梅大会的请帖,将那厮诓了出去,我才得了机会逃走,却不曾想……”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周英思及往事,心中五味杂存,一时也不知当初究竟是离开了好,还是未曾离开的好。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又在一起吗。”顾青云应当是看出妻子所想,握紧妻子的手安慰道。见妻子释然一些才又问,“那厮同意去了吗?”  “同意了。”周英不知这其中有何奇怪,不解地道。 第115章 贺于琦是见过皇帝的封疆大吏,金牌真假自是认得。他惊愕之后,随即拜倒在地:“臣贺于琦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孙总捕头也惊愕的随之跪下。  此前楚霄云说他有办法说服贺于琦交出玉环,孙总捕头并不相信,只是迫于案情重大,他也没有眉目,楚霄云又查案有名,为了破案,权衡之后才硬着头皮引见。没想到楚霄云还真有说服贺于琦的本事。  只是,这楚霄云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头,何时与皇帝都粘上边了?孙总捕头一边下跪一边心头诧异,忍不住频频朝楚霄云张望,试图从楚霄云云淡风轻的脸上瞧出些端倪。他没想到,自己当年没有随着杨远开打压的一个白丁,如今竟然已经出入帝王身侧。  思及往事,孙总捕头不仅感慨万千。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这样的能力,对着这样的后生,已经是望尘莫及了。  楚霄云借着皇帝的威名从贺于琦那里拿到尸坑中死者唯一的随身物什后就要赶回和静县,临走前突然想起,埋葬顾家护卫队的尸坑为何会隐藏在镇灵寺的大殿之下,难道当初埋尸之时就无人发现?还是镇灵寺本身就是一个线索?那么多尸身,动静绝对小不了,要想瞒天过海谈何容易。如果这个理由不成立,那就只可能灵隐寺僧众也参与了这起残杀事件。灵隐寺会不会就是胡人的一个重要据点?  他马上折回镇灵寺,找到在镇灵寺监工的防川县陈捕头查证此事。  “陈捕头,五年前灵隐寺僧人可有曾报官听到什么声响?”楚霄云问。  “五年前听到什么声响?”陈捕头觉得楚霄云的问题有点滑稽,“五年前的事谁知道,那时候我都还没上任防川县的捕头呢。”  既然防川县捕头未曾经手当年顾家护卫队惨案一事,追问也无意义。楚霄云换了个方向问:“那不知陈捕头可知这镇灵寺寺庙的来历?是何人捐建?”  “镇灵寺是何人捐建?”陈捕头不解道,“这个防川县百姓都知道,这地是顾家的地,捐给佛门建造的。”  “顾家?”楚霄云惊讶道。  “有何不妥?”陈捕头反问。  “那倒也不是……”得知镇灵寺是顾家捐建,楚霄云心中已然有了判断,但这不能与陈捕头言。到是陈捕头在反问楚霄云后好似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这个镇灵寺的修建与……楚捕头,您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捕头一拍桌子,“仵作们说这些尸骨死了大概五六年了,这镇灵寺是五年前才修建的,莫非……”  楚霄云截住他的话道:“事情真相如何,还要有赖陈捕头鼎力相助。烦请陈捕头将这镇灵寺的建造情况和五年前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案子出在我防川县,陈某自是义不容辞。”陈捕头道。  “我现下有公务在身,需立即返回和静县。陈捕头若是查到相关信息,如果我还没赶回防川,有劳告知和静县领队俞仵作。”楚霄云道,“不管这事查得如何,灵隐寺的僧人一定要看好了,他们在此案中的作用定然是非同小可。”  “这是自然,楚捕头不说,陈某也是这样做的。”陈捕头拍着胸脯道。  “那好,楚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5 17:54:49~2021-03-23 23: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翔阳的痴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70章 水落石出(2)  离开镇灵寺的路上, 楚霄云一直都在清理思路。  镇灵寺是五年顾家护卫队全军覆灭后所建的,时间上恰好吻合,这就解释了为何顾家护卫队的尸骨埋身镇灵寺下却无人发现的缘由。镇灵寺、镇灵寺, 这个名字楚霄云第一次听到就觉得有些不适, 现在看来, 这间寺庙本身就有问题。建造它的目的应当就是为了隐藏死去的顾家护卫队尸骨踪迹,镇压那些无辜枉死的怨灵, 故而才取了这样一个怪异的名字。而尸坑中的尸体被人为抹去身份痕迹的行为,应当也是在掩饰那些尸体生前的身份。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从防川县回和静县, 水路比陆路快得多。楚霄云雇了船,让船主加了船工,加快速度,顺流而下,第二日破晓时分就赶回了和静县。顾不得韦京翰还没起床,就让小厮进屋通报。  韦京翰听说楚霄云回来, 捞了件外衫套上,还没系好就走了出来。边走边跟楚霄云打招呼, 边系衣带。  韦京翰在楚霄云心中一向都是秉持有礼的一个人,他还没见过韦京翰如此随意的样子, 楚霄云一时有些不太适应,目光好似也无处安放。很快,他收回在韦京翰系衣带的手上着落片刻的目光, 拱手跟韦京翰问候。随后将自己京城之行挑重点,用最简短的话语跟韦京翰汇报了一遍。然后急切地道:“大人, 假顾青云身份十分关键,此事一刻也不能耽搁,属下请求大人即刻调人围住顾家, 免得那个冒牌货跑了。”  韦京翰其实颇有运筹帷幄之能,很多事情他比楚霄云知道得还要清楚,但这次对于楚霄云带回来此前他们打交道的那个顾青云是假的这事,他也异常震惊。不得不说,他千算万算,也不是没想过顾青云不是个善茬,唯独算漏了这个大成首富是个冒牌货。  韦京翰很快派人去通知了方凌峰前来,让方凌峰前往附近兵营调兵。尔后自己与楚霄云一道骑马前往顾家主宅。  经过这一系列动作,楚霄云终于感受到了方凌峰的身份气度。虽然他此前早在京城就知道了方凌峰的真实身份。但知道身份和眼见为实的感受气场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这样一个人,自己之前怎么会以为他就是一个人普通的书童。楚霄云不由得好笑自己之前的幼稚想法,连连摇头。  清晨的顾家大宅还没有从沉静中醒来,显得静悄悄的。但辉煌的灯火和门前的石雕还是在向世人昭示着主人财力的不凡。  大成首富的宅邸,声名显赫的顾家,在假顾青云回来之后,一改少主人身陷囹圄时的冷清,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如今,这座繁华的宅邸被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围的百姓都被惊动了。虽然时辰尚早,很快也被闻讯赶来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官府为了保障百姓的安危,还得派人疏散。  顾家并没有发生楚霄云意想中的武力反击事件,楚霄云心头隐有不好的预感。  大清早被仆人慌张的汇报吵醒的顾员外和夫人看到带着重兵登门的韦京翰和楚霄云异常震惊。顾员外向韦京翰与楚霄云行礼之后,面色不愉地问:“不知韦大人和楚捕头一大早光临寒舍,还派兵将寒舍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何指教?”  楚霄云拱手道:“顾员外,此次我们前来不是找茬,而是为了二老的安危,拯救顾家。”  说话间忍不住朝顾家宅院里张望,想从中寻觅那个假顾青云的身影。  “笑话!”顾员外气愤地道,“你们重兵围困我顾府,传出去我顾家颜面何存?和静县的百姓会如何看我顾家,天下人又会如何议论?和静县衙门此前冤枉我儿,枉蹲大狱,我顾家为了家国安定,选择忍辱负重。后来你们也查明真伪,如今又来这一出,真当我顾家无人?你们官府莫要欺人太甚!”  韦京翰在一旁开口道:“顾员外切莫动怒,楚捕头说得没错。我们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您二老的安危着想,并无他意。现在府上的顾公子并非您的亲生儿子顾青云。”  “什么?”顾员外大怒,“一派胡言!韦大人,我敬您是一方父母官,切莫信口雌黄!”  韦京翰与顾员外交谈的当口,楚霄云四下观望后也同时发问:“顾员外,顾夫人,一大早您二老前来接待我们,不知顾公子人呢?”  经过刚才这一番响动,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官府的阵仗这么大,那个冒牌顾青云既没有出来装腔作势,也没有外面围困的官兵抓到府中外逃的人前来汇报。那冒牌货难不成不在府里?  那可就糟了!  不过听到顾员外对韦京翰不敬,对他们的误会加深,他才想起走之前向顾青云要来的信物,那份书信。楚霄云赶忙将书信取出,双手递给顾员外,恳切地道:“顾员外,我这里有一封您真正的儿子给您的书信,您看过再选择是否信我们。”  “你们这是……”顾员外正在气头上,挥手就要拂去楚霄云手中的书信。  站在一旁还没吭声过的顾夫人此刻却上前一步道:“老爷,不如先看过再说。”  对着妻子,顾员外的脾气收了不少,却依旧带着情绪并着惊讶道:“夫人,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顾夫人一脸忧郁地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是与你一起在这里听着的吗。都说知子莫如母,云儿回来之后,的确有些我捉摸不通的地方。以前我还以为是几年冤狱让他心情做派有所改变,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既然官府有了说法,不如就看看,也不损失什么。”  妻子这么一说,顾员外就更惊讶了。但有了妻子的这番劝说,他的火气平息了不少。  顾员外接过楚霄云递过来的书信,单看了一眼,眼里便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看完信件,拿着信件的双手已经开始发抖,而一直跟着看信的顾夫人已经泪流满面,掏出手巾,不断地擦拭着面上的泪水。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顾员外拿着书信的双手发抖,语气却又将信将疑。  楚霄云道:“顾员外,如今事情紧急,令公子之事的详情稍晚与您解释,现下能否告知韦大人,那个冒牌货去了哪里?”  顾员外这才反应过来,与夫人对视一眼,才告知:“三日前,他跟我们说要谈生意出趟远门。”  “跑了?”楚霄云惊呼起来,“他有说去哪里吗?”  楚霄云不是没想过那个冒牌货此时会不在顾家大宅,但是没想到竟然在三日前就已经跑路。  顾员外有些脱力地摇摇头:“现在虽然我还挂了个顾家当家人的头衔,但实际上顾家已经是云儿做主。我们一直相信他的能力,也没有多问。顾家家大业大,他有什么消息,自然会让人传回来。”  楚霄云算了下时间,三日之前,当是镇灵寺大殿偏房倒塌发现白骨一事事发的第二天,差不多也是消息传到和静县的日子。看来那个冒牌货得知镇灵寺大殿垮塌,经过一番盘算,知道事情瞒不住,果断地选择了逃之夭夭。  自己千里迢迢一路奔波,还是让那个罪魁祸首跑了。楚霄云一时有点泄气,不过很快他就镇静起来。他对顾员外道:“即是如此,不知是否方便让我等看看顾公子的房间?”  经过这番变故,顾员外和夫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听到楚霄云的请求,夫妻二人交流了一下眼神,顾夫人道:“韦大人,楚捕头,这边请。”  进到顾青云的房间,震惊的不仅是楚霄云他们,顾员外夫妻更是惊呆了。顾青云的房间,值钱的物什已经被洗劫一空,除了搬不走的物件外,连衣服都没有剩下一件。  如果说此前顾员外夫妇看到信件心中还有些犹豫,此刻的场景已经完全打消了他们心中的那点犹豫。夫妻俩抱头痛哭。  楚霄云和韦京翰站在一旁,心知言语安慰也不起丝毫作用。两人哭了一会,突然顾夫人猛然抬头道:“那厮跑了…….那,那孩子和秀珠呢?宝儿还是咱们孙子吗?”  “????”楚霄云完全被顾夫人这番话惊呆了,一旁的韦京翰也不列外。  “顾夫人,您说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宝儿和秀珠又是谁?”  “这……”顾夫人欲言又止。她望向夫君,似在犹豫。  楚霄云在一旁劝道:“事已至此,顾夫人还有何顾虑?要知道,那个冒牌货可是害您夫妻二人与亲儿子骨肉分裂五年,夫妻和离,家庭失和的罪魁祸首。”  顾员外对上妻子的目光,片刻后叹气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知道的都说了吧。这顾家的脸反正是丢了,是我对不住昔日老友,没照顾他女儿。”  尔后对韦京翰和楚霄云道:“韦大人,楚捕头,这里并非谈话之地,不如借一步说话。”  “好,但凭顾员外安排。”韦京翰答道。  楚霄云拱手对韦京翰道:“大人,可否先行发下海捕文书,追查那厮下落。虽然我们迟了一步,也不能让那贼人就此逍遥法外。”  韦京翰点头:“好,还要麻烦顾员外借用一下笔墨。于师爷,把我的官印拿来。”  韦京翰写下缉捕文书,于师爷奉命外出将其交与守在顾府之外的方凌峰与王三强。  顾家大堂内,韦京翰对顾家夫妇道:“两位可以说了。”  顾员外夫妇四目对忘,想来是难以言表。最终还是顾员外先说。  “三年前,云儿……那厮……总之他被周胜冤枉入狱,我们顾家自是不甘就此作罢。虽然和静县衙多番阻挠我们探视云儿,我们还是通过自己的人脉找到了探视的路径,就去狱中探望云儿。与假冒云儿的那人说,和静县衙不知为何着了那周胜的迷,非要致他于死地,我顾家散尽家财也要进京鸣冤,告御状。可他说……”  说到这儿,顾员外骤然停了下来。  楚霄云讶然地望向顾员外,韦京翰却似了然道:“今日只你我几人在此,只为陈述案情,皇上不会怪你冲撞之罪。”  顾员外还是有些犹豫,韦京翰却示意发榜归来的于师爷取来尚方宝剑:“御赐宝剑在此,如陛下亲临。今日所言,只为陈述案情,恕你无罪。”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久等了,抱歉。再次回归。感谢在2021-03-23 23:54:49~2021-05-14 17: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ouu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71章 水落石出(3)  在于师爷请出尚方宝剑时, 屋子里的人皆已悉数跪下,恭迎皇命。韦京翰语毕,众人起身, 顾员外下了好大决心才继续开口:“那冒牌货说, ‘陛下与燕王博弈, 因我顾家在皇帝和燕王相争之初,未明确表明态度站队, 顾家富甲一方,如果兵戈再起, 要的是钱。顾家就身不由己的成为皇权与王权要争取的对象。’”  “‘恰好顾家摊上那个案子,顾家就从争取的对象变成了博弈的棋子。燕王如今想吞我顾家家产壮大自己的实力,皇上想来恼怒我顾家态度不明,加之与燕王的博弈胜负未分,故而孩儿才有如今下场。只要燕王不倒,父亲即便散尽家财告御状也无用。’”  顾员外诉说的时候, 楚霄云却想起来,当初误食案, 钱仵作的手札里直言庆州知府贺于琦涉嫌十七年那桩误食案渎职,自己还曾向韦大人请教过贺于琦之事。当时韦京翰的答复是, 贺于琦乃朝廷二品大员,封疆大吏,他无权问责, 但已将案子上报朝廷。可今日韦大人手中分明有御赐尚方宝剑在手,别说一个朝廷二品大员, 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可先斩后奏。韦大人当初为何不对贺于琦追责?  在楚霄云百思不得其解时,韦京翰听了顾员外的话眉头深锁:“员外信了?”  楚霄云这才拉回思绪, 闻言震惊之余,仔细听顾员外诉说。  “不由我不信。想我顾家也算是富甲一方,捐钱修路,为朝廷也做了不少好事,与官府也有不少交情,这小小的一个和静县县衙,怎么就敢那样目无法纪的致我儿于死地呢?那必然是得到了他们上面人的授意。我顾家虽然家财万贯,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要是陛下和燕王要我儿死,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顾员外说完,才惊觉面前之人就是“小小一个和静县县衙”的主官,忙解释道:“顾某,顾某只是说霍乱法纪的前任县丞之流,绝对没有对韦大人不敬之意。”  韦京翰微微一笑:“京翰理解,顾员外不必多虑。”  然后再道:“所以你们就此放弃了?”  语气还是抱有怀疑。 第117章 大成境内胡人的事毕, 接下来, 解寻要赶回京城复命;楚霄云要回和静县复命,两人都要南下, 可同行至秦川。  一路南下,行至秦川之时, 却见城中烟雾缭绕,充满了香烛纸钱的味道;城中许多人家都升起白幡,哀声一边;整座城池笼罩着一层悲伤的氛围。  “今日这城中怎的这么多人家操办丧事,太不合情理了。”捕快的直觉让楚霄云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必有古怪,“待我找个当地百姓问问。”  楚霄云的直觉太敏锐,动作太迅速, 没有察觉解寻蹙起的眉头,和严肃的神情。  “老乡, 请问这秦川城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这么多人家同时操办丧事?到处一片哀鸿之声?”楚霄云叫住一个担着柴火的老农问。  那老农放下柴火,看了一眼楚霄云等戎装一行, 伤痛地念念有词:“各位官家不是在咱们秦川府的当差吧?今年除夕之夜,胡人侵扰凉州边军,死伤无数。乡亲们都在给自己亲人送行呢。惨啊, 惨啊。我这也是挑柴火回去给儿子送灵的,希望我儿能等等我。”  说罢老农布满血丝的红肿眼睛又充满希望地望向楚霄云一行, 最后把目光放在看起来官职最大的解寻身上:“也不知朝廷会不会管我们。”  目光中充满期盼。  四品大员的解寻此时对一个老农拱手行礼道:“朝廷不会忘记戍边将士的付出,一定会管的。”  他之所以会与楚霄云同行至秦川,便是为此而来。  “那就好, 那就好。”老农眼里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嘴里念念有词,挑着担着蹒跚地向前走去。  楚霄云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解寻收回行礼的双手,握紧宝剑,解释道:“凉州前任守将丁将军是秦川人,他的部属也多为秦川子弟。除夕之夜,胡人偷袭我凉州守军,将士们死伤惨重,丁将军也身先士卒。”  楚霄云这才想起离京前在卫呈议那里听到的关于凉州战事的消息,眼前之境况想来是边境的战况传到了民间。  对着满城的哀鸿之声,楚霄云不甚唏嘘,只是他一个小小的捕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遇到窘迫的人家时,送上些银钱以作安慰,也受到受赠人的连连感激。只是一路上百姓的交谈哭诉偶尔飘至耳畔,隐约听闻他们在哭诉着什么神捕,胡人,凉州守军伤亡,楚霄云心头隐隐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受。  这些隐约的哭诉终于在一处挂满灵幡的宅子前变成哭骂,清楚的传进了楚霄云的耳朵。  “……原来是那个杀千刀的‘神捕’干的好事,要不是他把胡人头子放出来,胡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生铁铸造兵器,杨嫂的三个儿子也不会全都战死。她也是可怜,老头子去年去了,现在儿子也全没了。可怜啦!”  “可不是嘛,不但人全没了,有一个连尸体也没找到。”  “哎,不知道这一家子孤儿寡母以后要怎么活……”  “那个沽名钓誉的捕头不得好死!”  “就是,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就该让他下去给大家伙陪葬!”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其中还夹杂着丧事主家的哭喊:“我的儿啊,你们爹爹走了,你们也全去了,让我这孤老婆子和媳妇们怎么活啊……儿啊,你死得好冤啊……”  也有不甚了解的人从旁询问:“谁?是哪个‘神捕’帮胡人做事害的我们大成百姓?”  “还能有谁,不就是和静县的那个大神捕楚霄云,这人自诩破案了得,给关在大牢里的胡人头子假顾青云平反,把他放了出来。谁知那假顾青云是胡人头子,从咱们大成偷运了好多生铁出去,胡人的军队才能换了兵器。可怜我大成将士毫不知情,除夕夜被偷袭,凉州守军死伤惨重,我们也失去了父辈兄弟儿子……大家伙看看这楚霄云干的好事,这是什么狗屁的神捕,我看他根本就是胡人的暗线吧!”  “对,还真是这么个理!”  “我们要上京面圣,请求皇上把这胡人的神捕抓起来!”  “对,对,对,我们要进京面圣!”  人们群情激愤。  一旁的楚霄云听呆了,原来一路上听到的窃窃私语是在说这个,楚霄云放佛受到了迎头重重一击,良久才回过神来。  王三强见到这一幕,着急道:“哥,这不关你的事,他们胡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旁的解寻安慰道:“百姓有时候理解不了那么深刻,楚兄不必介怀。”  楚霄云原本也想过是不是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见识浅薄了,但一路上走去,周围萦绕的都是香烛的气息,入目皆是一片惨白,耳边皆是悲痛的哭声和对他的讨伐,他也动摇了。  这时,当初在京城时,卫呈议所说的一番话也恰巧回响在耳旁。  “我朝一直致力于打击胡人的生铁偷运密道,摧毁了他们在我朝境内不少的据点和和偷运密道,才让胡人安静了这二十年。可是这两年期间,他们是如何做到疯狂将生铁运输出境的呢?难道是新建立了什么秘密运输通道?着实令人不解!”  当时卫呈议自言自语时,他没有发什么看法,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懂行军打仗之事,却不曾想,凉州边境那一战的后果,原来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抱歉。感谢在2021-05-20 16:43:28~2021-08-03 22:0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翔阳的痴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74章 水落石出(6)  是自己力证顾青云清白, 把假的顾青云从和静县的大牢里放了出来;是自己让假顾青云失去掣肘,如鱼得水;是自己让大成的生铁被假顾青云一船船运往胡国;是自己让凉州守军遭遇了兵器焕然一新的胡人左誉王部;是自己让秦川的百姓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楚霄云想到这里,完全不能原谅自己。他一拳砸到身旁的石墙上, 痛苦地道:“是我对不住秦川的百姓, 对不住凉州兵士和丁将军……”  血淙淙而下, 王三强惊呼一声,上前要给他包扎, 被楚霄云拒绝了。  上天好似好配合他此时的心境,倾盆大雨悄然而至。王三强又上前递伞, 也被楚霄云拂掉;解寻撑起雨伞想要与他同行,也被拒绝。楚霄云一人独自走在风雨中,王三强拿着雨伞还想追上去,解寻道:“让他静静吧。虽然按照律法他没有错,但这样他可能心里好受点。”  王三强不解地收回了的脚步。  楚霄云漫无目的的走着,雨幕中, 对面出现了一队人,位首之人虽然没有华盖当头, 只是身旁之人撑了一把寻常的绛色雨伞,却也威严不可侵犯。  楚霄云抬起头, 看清对面来人,不由惊愕。  “皇,皇上……”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解寻等人也疾步上前, 跪下行礼:“臣等叩见陛下!”  跟随的王三强与和静县一众捕快连见过庆州知府的人都没几个,哪里见过皇帝, 听到这称呼,吓得赶忙跪下行礼。  听到解寻等人的呼声,楚霄云这才清醒了点, 赶忙跟着行礼。  皇帝低头望向大受打击的楚霄云:“楚卿家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是不是觉得这一切你要负很大责任?是不是觉得应该要为秦川百姓赎罪?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的忏悔和赎罪的方式?你这样能挽回将士们的性命,还是能换回他们的亲人?你要是真心觉得愧对秦川百姓,那就挺起胸膛,抬起头颅,掘地三尺,找出那个始作俑者,截断他所有的通道。只有这样,才无愧凉州守军的牺牲和秦川百姓的付出!”  皇帝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楚霄云醒悟过来。他要做的事还很多,愧疚与自怨自艾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搞清楚那个假顾青云的真实身份,后面的事情才能迎刃而解,凉州守军才不会白白的牺牲。  “臣知错!”楚霄云拂了一把面上的雨水毅然道。  “知错就好,那就赶紧起来办案!”一个俏皮的声音从皇帝身边传来。  楚霄云愕然地抬头,竟然是方菱蕙。  皇帝也平易地笑道:“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方菱蕙望着楚霄云笑:“楚捕头为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还要多谢你的举荐信,皇帝陛下这次才会允我随同出宫。”  说着还从袖中掏出一支发簪:“这支发簪,器械局已经找到其中秘密,卫大人让我带来给你。”  顿了顿又狡黠道:“当然还有一件物什,等我有空再给你。”  当初在京城,方菱蕙便找到楚霄云要随同出宫,后来事发突然,楚霄云没时间通知方菱蕙随行,却也如约写了封信件陈述方菱蕙的智谋,交由卫呈议转交方菱蕙。  方菱蕙也正是凭借那封书信,说服太后和皇帝,得以出宫。方家事后得知,也是无济于事。  楚霄云接过发簪,没来得及问发簪秘密,皇帝正声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回行馆再说。”  皇帝此次低调前来秦川,也没有太大排场,就住在秦川接待官员的行馆,只是加派了些兵力护卫。  大雨滂沱,一行人湿漉漉地回到秦川的行馆,自然要先梳洗更衣,整理清爽才又行了君臣之礼。一切礼毕,楚霄云问方菱蕙:“这支发簪有什么秘密?”  方菱蕙打开发簪簪头,展示给楚霄云看:“这簪子里面看似花纹的式样,不是花纹,而是一幅地图。器械局的人已经把这簪头里的纹路拓了下来,并加以扩展。”  说着方菱蕙又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大一小两张纸。一张是簪子内壁拓下的原稿,一张是放大后的图样。  楚霄云仔细看了两张图纸,的确是一幅地图。且这地图不仅指向一个地方,还画出了这个地方的内部构造。只是看了半天,楚霄云发现这副地图不是很完整,看不出完整的指向。  方菱蕙道:“楚捕头,你的感觉没错,这发簪里的地图是不完整的,只有半幅。好像也不对,应该是两幅地图各自的一半。”  楚霄云听罢着急道:“还有一半呢?”  方菱蕙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现在我们只有这半幅图,剩下的,就得靠六扇门的各位兄弟和楚捕头你了。”  楚霄云想起这发簪的来历。张成死后,张家的管家裴进曾牵连魏塘死亡一案,而那魏塘之死又与那个假顾青云脱不了干系。想不到所有的事情经过许多的弯弯绕绕,最终都连在了一起。  张成原来也与那个假顾青云有所联系。  楚霄云实在没想到张成身上还有如此秘密,如今搞清楚张成留下的的这个重要遗物,或许能从中窥得假顾青云的真实身份,解开假顾青云的神秘面纱。  皇帝此次前来秦川,着意安抚秦川百姓,解寻本就是受命前来,如今正好随同;案子的线索又回到了和静县,自然该由楚霄云担负起重任。楚霄云拿着半幅地图和那支发簪,无论如何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  他想了想,张成是和静县人,也是死在和静县的,这件事可能还是要回到和静县才能解决。况且那里还有他的好搭档俞鹤和处处给他指导的韦大人。  做好决定,楚霄云准备找个时机跟皇帝告别。然后,他还想找方菱蕙打听一下苏文和孩子的事。之前皇帝在,他也不好打听家眷之事。  皇帝视察还没回来,方菱蕙先敲开了楚霄云的房门。  “方姑娘。”楚霄云惊喜道,“我正准备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方菱蕙笑道:“是想打听苏文和小书谕的事儿呢,还是惦记我带来的另外一件物什?”  楚霄云嘿嘿傻笑几声。  “他们俩在宫里挺好的,有太后罩着,我娘也不时进宫去探望,你就放心吧。”说着方菱蕙拿出一枚破旧的顶针递给楚霄云,“苏文让我转交给你的,让你别太惦记他们,等案子破了,一家人也就团圆了。”  “不过,我还是不懂,苏文给你带点什么信物不好的,这个顶针也太旧了吧。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楚霄云接过顶针笑笑:“多谢方姑娘转达。”  他真没惦记过方菱蕙给他带的物什,没想到竟然是苏文委托她带来的。真是意外之喜。  方菱蕙走后,楚霄云摩挲着那枚顶针。顶针还是他刚穿过来,家里一盆如洗的时候,苏文接他出狱时在路上捡的一个扳指改造的。后来有钱了,他想给苏文换一个,但苏文说,旧的用习惯了,就先用着。这枚顶针可谓是见证了他俩在一起后经历的风风雨雨,苏文让方菱蕙把这枚见证他们感情的顶针带给他,是想让他安心公务,也是记着他们的情谊。  楚霄云摩挲着顶针,苏文果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改造的顶针到底是太旧了,有的地方开始卷曲。虽然苏文已经不再用它来做针线活,楚霄云还是打算把这枚见证他们感情的顶针修理好。在他尝试理顺卷曲的铜壁时,意外地发现顶针,嗯,原本的是扳指内壁,放佛有些凹凸不平的线条。  发簪的事给了楚霄云启示,他灵机一动,用工具剖开了扳指,小心地展开,扳指的内壁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线条竟然组成了一副图,而且也是一副地图。楚霄云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马上找到方菱蕙,将事情原委托盘而出。方菱蕙惊讶的同时,赶忙招来随行的器械局工匠。工匠很快拓下了扳指上的地图,并将其扩展到与之前发簪上地图扩展的大小。  两幅地图完整的拼接了起来。  这个发现让楚霄云惊喜异常。外出视察的皇帝一行归来,楚霄云赶忙汇报了这一发现。  “竟然有这等巧事。”皇帝也不敢置信。  “回禀皇上。这枚扳指是内人在通往卑职家的红河岸边的路上捡到的,那时张成受贼人所骗,害他性命嫁祸于我,想必这扳指便是张成遇害前遗落在那的。”楚霄云将前情一一道来。  “看来这也是天意,一切终究是要真相大白的。”皇帝叹道,“张成是和静县人氏,你也是本地人,可有看出这地图指的是哪里?”  “回禀陛下,此前半幅图不好猜测,现在地图完整,卑职已能看出此图所绘之地。这一半室外图当是地处防川县的防川水道迷宫;这一半室内图,倘若卑职没猜错的话,应当是这处迷宫的内部景象。想不到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防川水道中,竟然埋藏着一座地下城。”楚霄云将所知一一道来,“不过扳指上拓下来还有一部分图案不知是何意义。”  防川水道他打过很多次交道,在这两半地图拼接完整之后,楚霄云一眼就认出了地图所绘之所在。  “既是如此,那你即刻启程,返回和静县禀明韦京翰大人后,前往防川水道,开启地下宫殿。”皇帝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解寻,“让解寻也跟着一块去吧,有什么消息也好给朕传个话。”  “是,臣等遵命。”解寻、楚霄云等齐声道。 第119章 “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地宫附近的土层含有生铁;二是这里还隐藏着许多没有被运走的生铁。”第177章 水落石出(9)  听到这里, 解寻已经明白,他对自己的下属道:“去最近的矿区,接来矿石百工查验这片地区土层的生铁情况。”  韦京翰笑道:“不愧是六扇门副将, 解大人了得。”  解寻道:“韦大人过奖。不知韦大人可还有见解?”  韦京翰笑道:“解大人既然已经派人去请百工, 我们倒也不用闲着, 先查看一下这地宫里是否另有洞天。”  “我与两位大人见解相同。”楚霄云笑道。  “既是如此,那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一寸一寸的,在这地宫仔细的找!”解寻道。  命令发布下去, 众人又开始在地宫内的新一轮查找。期间楚霄云提醒衙役捕快:“一定要仔细查找,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在提醒众衙役仔细查找的同时,他也没放弃继续拿着地图研究,看了一会儿,从清晰的地图上没到得到任何新的发现,楚霄云将目光再度移到从扳指上拓下的那团暂未破解的图案, 指着道:“这里会不会就是这座地宫的洞天所在?”  解寻与韦京翰停下相视一顾,异口同声道:“有道理。”  解寻又道:“只是这图看起来全无头绪, 不像其它地图那般指示清晰。”  韦京翰拿过地图仔细端详,忽然想起什么, 他将图纸对着火把透个光亮看了一会,又把图纸对折后再对着火把看。  而在他们研究地图的时间,六扇门的人已经接来百工, 查验这地方的土质,确有生铁含量, 是云岭生铁矿场的延续。但含量太少,根本不足以影响罗盘的指向,造成迷宫之像。  听罢百工之言, 楚霄云找寻地宫“别有洞天”的劲就更足了。这时韦京翰也从对折的地图上发现了玄机。原来,从扳指上拓下的那团凌乱的图形与外面地宫的地图对上之后,会显示出一副新的地图。  众人一阵欢呼。  “韦大人真是饱读诗书,聪明绝顶,连这其中隐藏的机密也能看穿。”防川县令拍马道。  最终,他们根据韦京翰发现的地图指示,在一处看起来与周围石壁略有差异的地方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洞天的入口。只是实地的样子与地图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而这个地方,他们曾经三次经过这里都没有发现。  “看来内城入口是被改动过了。”解寻道。  “想不到那个冒牌货临走之前也不死心啊。”楚霄云感慨。  捕快们打掉那层伪装,一座恢弘的石门展现在众人眼前。  “想不到这里还真的别有洞天。”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当真正地站在地宫内城的大门处时,楚霄云还是忍不住感慨,“想不到那个假顾青云怆惶逃走之时还有心思做如此伪装,真是费了我们不少功夫。要不是他从中捣鬼,我们也不会耗这些额外的时间。”  “不过也因为他走得匆忙,这伪装色泽、做工粗糙了些,才让我们看出端倪。这里面一定还有东西,可能还不少,不然他不会做这样的伪装。”解寻道。  “不错。”所有的人都赞同。  “只是这大门该要如何打开?那假顾青云既然已逃,决计不会把打开这大门的钥匙滞留地宫,留给我们。”防川县令道。  众人欣喜的神色又染上一层落寞。  解寻还是决定上前查看一番,奇门遁甲他也略知一二。看了一会,他欣喜道:“从这大门上的布置和门锁来看,未有近来打开过的痕迹。”  “解大人的意思是假顾青云没有这内宫的钥匙?”楚霄云忙问。  “很有可能。”解寻催促道,“楚捕头你快想想,你当初经历张成的案子时,可有发现他有何遗物与这地宫钥匙相仿?”  楚霄云和韦京翰合计了半天,印象中并无此物。  “难不成要去张家搜捕?”韦京翰道,“如此一来,张家不肯交出不说,还可能因此得到消息故意隐瞒,寻找机会,打开地宫。一串钥匙,如果张家发现了,要想藏匿太容易了。”  楚霄云沉默半晌却道:“张成与他老婆不仅是貌合神离,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还可能已经势同水火。如果是张成所为,他老婆压根不会知道这地宫所在,更不会知晓钥匙的所在。”  “对了,藏着地图的物什呢?”一旁沉默的解寻突然道。  “发簪、扳指?”楚霄云也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那两样物什,扳指在钥匙上比对了半天,没有作用;再拿出那支发簪,尖尖的发簪尾部,与钥匙孔也对不上。  此时一旁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的方菱蕙突然兴奋地叫起来:“那个发簪尾部可以取掉。器械局的工匠已经发现了的,只是后来在簪头发现了地图,以为秘密便在簪头,便没有留意尾部可取的作用。我也忘了与你说。”  “赶紧取下看看。”韦京翰道。  楚霄云根据方菱蕙所示,取掉发展尾部的装饰,一个与地宫大门锁芯相同的钥匙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没想到这发簪里竟然藏着如此多的秘密,张成对他那个仆人的信任,实在罕见。也幸而他有如此忠仆,他们才能发现这座隐秘的地宫。  楚霄云将发簪插入门锁,轻轻旋转,地宫内城大门应声而开。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伙伴请注意,本文从京城之行那一卷修了下文。164章节修文时粘贴出错,将164和165两个章节放在了一个章节的文框内,所以后面的章节都上移了一个章节,且增加了很多内容,大家可以从164开始重新看一下。且因为章节上移,176章节基本都是新更的没有看过的内容,看到本章节的小伙伴注意,即使你不去看前面修文后的章节,176章也要先看过,剧情才能衔接起来。如果你此前已经购买过176章节,那么现在176章节的内容相当于是免费赠送的。第178章 水落石出(10)  门里的世界震惊了门外的众人。地宫内城堆满了生铁, 已经满到地宫门口。地宫内还有连接外界的气口,楚霄云不但能感到地宫内城有风吹过的感觉,还看到有微光照下来, 在内城即使不打火把也不会两眼一抹黑。  在进内宫之前, 楚霄云提醒大家:“里面虽然有光, 但亮度还是不足,火把还是要用的。内宫的环境我们还不熟悉, 进去的时候大家要小心,火把一定要小心拿着, 防止意外。”  众人应声,打着火把鱼贯而入。  地宫内的设置的确复杂如城,除了堆放生铁的的空间,剩下的房间饮食起居,一应俱全。但这些都不是楚霄云要找的。  “这里设施齐全,想必张成没少来这里, 除了饮食起居,他应该还有间书房才是。”楚霄云道。  “你找书房做什么?”防川县令不解。  “他若有文书, 定当存于书房。”楚霄云答道。地宫里有生铁早在意料之中,数量之多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 但却解不开他心头的疑惑。楚霄云内心还是希望能从地宫中找到只字片语,从中获取一些与那个假顾青云相关的线索。  假顾青云能找到这处地宫,自然对张成有所了解, 那么张成生前知道这个假顾青云的存在吗?如果找到书房,那就好办了。张成既然能经营这个地宫, 绝对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之人。  物资入库总得登记,那个藏着张成秘密的地方应该是会有的。  “那地图呢,我们不是有地图吗, 难道没有写上书房在哪里?”防川县令问。  楚霄云道:“还真没有关于书房的标注。”  解寻也道:“没有相关标注,看来这个张成为人相当谨慎。在这样的迷宫之内,还要层层设防。”  一直沉默观察的韦京翰终于出声了,他举着地图,对着火把看了许久道:“这图中没有标注具体位置,却有大片空白的地方,这些地方在地宫中起着什么作用?这是我们接下来要搞明白的。”  “有道理。”解寻随即接话道,“只要书房存在,它必然要占据一定的空间。如果有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标注,却占了一份空间,那里就是我们该要去探寻的地方。”  这样一来,众人豁然开朗,需要查找的地宫的范围也缩小了。很快他们就找到地图上没有标注的一处地方,四周严丝合缝,看来是处密室了。又费了好些功夫,终于在一处石壁上找到了打开暗室的大门。  这处暗室还真是张成的书房,里面完全就是书房的设置,和外面大多数书房差不多的格局。屋里空间有限,进去的是这次案子的主要负责人。  几人在张成的书房翻翻捡捡,楚霄云还真发现了一本张成记录的日志。打开那本日志扫了几眼,楚霄云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这本日志不仅表明张成生前与假顾青云打过交道,张成也猜测了那个假顾青云的身份,而且日志里还记录了张成整个发家的过程,以及经营这个地宫的的目的。有了张成这本日志,这一系列案件中很多不解之谜都迎刃而解。  楚霄云等人搜罗了张成在地宫中书房里的一些重要物证,然后解寻吩咐六扇门的人对地宫严加看管,等着方凌峰调兵前来运输地宫内的生铁。  一行人回到防川县的行馆,在议事厅落座后,韦京翰对楚霄云道:“说说吧,张成的日志里究竟写了什么。”  楚霄云一一道来。  原来张成自幼家贫,少时前往大成与胡人的边境谋生,一次失足遇险,被胡人少女所救。张成无以为报,深怀愧疚。少女不仅不要回报,还要以身相许。张成婚后,胡人妻子助他发家,并与他返回和静县,迅速置办田产,在和静县及其周边地区发展起来。  家境殷实后张成才知道天上是真的不会掉馅饼,胡人妻子不能生育,却不允许他纳妾,且在婚后霸道泼辣的作风尽显。  张成是依靠妻子发家致富的,家中上上下下的重要职位的人都是妻子从娘家带来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话语权。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成逐渐发现,妻子嫁给自己本来就是一场有预谋的事件,她们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借自己大成百姓的身份打入大成。  但是自己当初贪图富贵,也没在胡人妻子的怂恿之下少做有违大成律令之事。让他就此向官府投诚,也少不得做大成官府刑刀下的亡魂,他也是不敢的。胡人那边大概也是拿捏住了这个把柄,并不惧他向大成官府告密。  张成只能在胡人妻子的淫威下委曲求全的生活。  随着张家在和静县的发展,胡人妻子娘家到底不能所有人都从胡国那边训练之后派遣,张府不得已要从从大成招募一些下人,张成才有了机会逐渐笼络了一些自己的人,企图培植自己的势力,在某一天摆脱胡人妻子的掌控。  张田就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为了不让自己最相信的这颗棋子被妻子的势力怀疑,张成重用张田,却一直将他放在厨房打杂,在一个没有任何含金量的岗位上做着最不显眼的事。  这却也是张成高明的地方。  张成死后,他培养起来的亲信很多都被胡人妻子用各种手段解决了,只有隐藏在厨房打杂的张田逃过了一劫。  为了获得自由,张成打算寻找恰当的时机,向大成自首。在培养亲信的同时,张成对胡人那边的指令开始阳奉阴违。他在大成搜罗的生铁大部分私下里囤了下来,只余少部分发往胡国交差。  面对胡人的责问,张成每每以大成管控加强推脱。而囤积下来的生铁,他打算寻找时机,作为向大成自首的投名状。只是大成国内也不是一片祥和,皇帝和燕王相较不下,张成怕自己押错了码,一直在观望,没能在最短的时间做出选择。  胡人那边大概察觉了张成的不忠,五年前新派了人过来负责搜罗大成境内的生铁,实际上是要取代张家在和静县的地位。  虽然张家实际由张成的胡人妻子掌控,张成只是名义上的负责人,但张成还是不希望来新人取代自己名义上的权利,取代张家的地位。毕竟不管实际怎么样,眼前的境况张成还是张家的实际负责人,哪怕是走过场,张家的下人有事也得跟他知会一声。一旦来了新人接替了自己在大成的角色,那自己不只是成为可有可无的鸡肋,甚至可能性命难保。  但因有把柄掌握在胡人手里,无处遁逃,张成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以不动应万变,希望在夹缝中谋得今后的出路。  胡人新来的暗线首领很快就到了,张成发现对方对大成的文化风俗很了解。胡人蛮夷之地,甚少接受大成文化,这人却能对大成如此了解,张成不由心生几分佩服。然而在佩服之余,不安的感觉更深。  这样一来,自己的优势不在,被抛弃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为了自己不落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地步,张成对自己私下开发的生铁来源的渠道和此前已经搜罗到的生铁就守得更紧了。  虽然他总是敷衍胡人,说自己搜罗到的生铁均已按照约定,由大成内的胡人暗桩通道运往胡人地界,但胡人显然是不信的,新来的首领更是不信。对方应该是想要他手中的积攒的生铁,对他一直还算客气,走动也很频繁。  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多,张成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有几分大成人的相貌,还感觉对方身上有几分大成人的气息,不只是胡人对大成文化的了解。  张成心里升起了疑窦,他曾听闻胡国有一位有大成血统的二王子,这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张成的胡人妻子是大王子的势力,二者水火不容,他利用胡人妻子的人脉,很快打听出新来的首领还真是胡国的二王子。  张成和胡国渊源颇深,知道胡国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的激烈斗争。二王子因为有大成血统,小时候在胡国王室受了不少的欺凌。长大之后凭着自己的聪慧和心计,扫清了许多障碍,如今唯有大王子还能与之抗衡。  知道对方的身份,想到胡国的二王子都来到了大成,张成敏锐地感到应该是胡国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斗争已经到了性命相博的地步。双方都在尽力一搏。既是如此,二王子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对大成的生铁渠道自然是势在必得。  张成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为了保命,他自己着手准备向大成自首。只是皇帝和燕王的势力相较不下,但这只狡猾的狐狸也害怕自己押错宝,他还想着拖到最后一刻再做选择。在这期间,他无意中还发现二王子在大成的身份竟然是大成首富顾家的少爷。  顾青云绝对不会是胡国二王子,那么真正的顾青云想必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自己发现了二王子如此秘密,一旦被二王子发现,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发现了二王子天大秘密的张成那段时日茶不思饭不想,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向大成朝廷自首之际,对他来说的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二王子假扮的顾青云不知因何原因被关押大牢。  张成通过自己的人脉打听出事情的经过,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二王子假扮顾家少爷,要骗过谁都比较容易,唯独要骗过朝夕相处的妻子太难了。要想不被识破身份,必然是要致顾家少奶奶于死地。  只是他搞不明白,为何庞大的顾家对一个落魄的周胜会束手无策;和静县衙也不像知道二王子身份,为何要与顾家作对,也要致顾青云于死地。但他也庆幸当时的局面,如此一来,二王子身陷囚牢,那么和静县,包括胡人与大成的联系明面上还是由他做主。  于是张成暂时搁置了向大成自首的计划。第179章 水落石出(11)  楚霄云向众人汇报完关于张成日志内容, 陈述道:“张成的日志内容与我们此前查破的案子相吻合,日志记载应当属实。关于张成几点的疑惑,在我们前面查破的案子中有的已经得到了证实, 比如周胜为何能死死咬住顾家不放, 顾家为何对一个小小的周胜束手无策。这是因为周胜背后有庄迪的怂恿和撑腰, 还有顾家对假顾青云有了新欢和孙子对周英的愧疚;当时和静县县丞之流欲致顾青云于死地,想来背后是庄迪授意。”  众人表示赞同。  “那庄迪的做法是否代表燕王的意思呢?”解寻问。 第121章 韦京翰的将皇帝的意思转达:“如今我大成内有燕王之忧,陛下也是两难啊。倘若边境重燃战火, 内部空虚,就可能给燕王可趁之机, 到头来遭殃的还是百姓。”  楚霄云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这时他不免有些天真地想,要是燕王从国家大局出发,与皇帝和解多好。但朝堂政治,不是你死,就是我忘, 哪有那么容易。  在楚霄云感慨之时,有衙役来报, 顾青云回和静县了。  当初楚霄云与顾青云在京城道别时,顾青云养好伤是要北上秘密进入胡国, 带回在那里放养的马匹。如今他人回来,想必战马也到了。大成有了战马,就能训练出骑术高明的骑兵, 就能对抗胡国的骑兵战术了。  回想起在秦川看到的惨景,楚霄云心中升起一些希望。  韦京翰听闻顾青云回了和静县, 也颇为激动,他对方凌峰道:“收拾一下,打道回府。”  在随行整顿回程行李之时, 韦京翰写了封奏折上奏皇帝,推荐了庆州知府的人选。  和静县县令一行刚回到县城,还没进县衙就收到前方差役来报。顾家此前已经送信过来,顾家少爷想来县衙拜访,有事相商。  韦京翰道:“派人速速去请。”  于是县令一行前脚刚进府衙,后脚顾家的人就到了县衙。  事隔数月,楚霄云再见顾青云,发现他几乎换了一个人。虽说当初拔了银针醒来后人也显出几分沉稳风范,但精神和身体上毕竟受过摧残,看起来整个人还是缺乏气势。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如今再见,整个人的精神气度焕然一新,虽然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如同昔日画像上那般儒雅,但举手投足见显出笃定的气概。一看便是胸有沟壑,运筹帷幄之人。也不怪他此前能把顾家的产业发展到那么大。  “顾公子,一别数月,一路可好?”楚霄云关心他胡国之行。  顾青云坎坎身,拱手道:“一切尚好,也都顺利。多谢楚捕头挂念。”  然后对韦京翰行礼道:“韦大人,学生今日前来,是有两事相求,还望官府相助。”  韦京翰道:“顾公子不妨直言。”  “当初内人与顾某和离,不是学生本意,学生此次前来请求官府撤销和离,还我妻周英名正言顺的名分。”顾青云道。  韦京翰闻言笑道:“顾公子是重情之人,此事只要你认可,官府自然无意见。那么另外一件事呢?”  “当年顾家护卫队遭遇不测,几近全军覆没,学生愧不能归家,无法对他们家人更好的安抚。如今学生得以归来,除了楚捕头及官府各位大人的相助,也少不了随行护卫当初的拼死相救。学生想抚恤昔日旧部家眷,无奈他们中有的人家已经搬离和静县,还望韦大人能帮忙发布通告,学生想要感激他们的恩情。”顾晓云将心中所求一一道来。  韦京翰深受感动:“当初顾家已经抚恤过死者家属,没想到顾公子历经磨难,还挂念着昔日旧部家属。如此有情有义之事,我和静县衙怎会袖手旁观!”  随即韦京翰传来随侍差人,挥笔而就。命捕房将顾青云之意公告天下。  顾青云再三谢过,并邀请和静县衙众人明日前往顾府观礼。  此次顾青云历难归来,顾员外要正式传位给他,顾青云将是以后顾家名正言顺的掌舵人。  韦京翰自然是欣然应下。  第二日,除了留守巡值之人,和静县县衙诸人前往顾家观礼。  殊不知这次不仅是顾青云新任顾家家主的典礼,也是顾青云重新八抬大轿迎娶周英过门的婚礼。整个和静县都轰动了,后续传往其他州县,成了当时大成的一大奇谈。  迎亲礼上,顾青云骑着高头大马,胸戴红花,满脸喜气的地对两旁不请自来的街坊乡亲拱手示意,跟随小厮也不吝啬发放喜钱,惹得和静县的姑娘小媳妇羡慕不已,道路两旁不时传来欢呼之声。  顾家庆典之中,韦京翰收到京城八百里加急密报,燕王心腹庄迪率军前往京城求和,如今驻扎在京城之外三十里地。皇帝听了亲燕王派大臣的汇报打算开城迎接,而保皇派大臣怕其中有诈,誓死不同意打开城门。如今两边相持不下,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韦京翰得到消息,略一思索便理通其中关节。  庄迪带着十万大军前来求和,说是表明诚意,这说法也通;保皇派大臣说他心怀叵测,意图逼宫,这也能理解。韦京翰觉得这事倒也好办,让庄迪只身进宫表明求和诚意,十万大军留驻城郊,双方都安心。  只是他一县父母官,受顾青云之邀,代表的是官府立场,是朝廷对顾家赠马功勋的表彰,不便离席,便让楚霄云回县衙代笔,回禀京城。  楚霄云领命,与俞鹤离开顾家典礼,返回县衙。为了赶时间,他们没走大路,而是从百姓居住的胡同里穿插而过。在转过两条巷子时,看到前面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有些眼熟。  “前面那个背影好像是签押处的人,他们怎么也有人提前离场了?签押处今儿有急事吗?”楚霄云问。  俞鹤早上才去过签押处,将殓房的记录归档。他对今日签押处的情况很了解:“签押处今日是曾书吏值守,我去时他还在说最近签押处无事可干,人都要闲出毛病来了。”  说起曾书吏,俞鹤是有点歉疚的,当初他撕掉白水村的卷宗,连累过人家。后来上门致歉,曾书吏倒也没为难他,两人还聊得不错。  闲聊着俞鹤又问:“你怎么确定就是签押处的人?”  楚霄云道:“签押处的吏服我还能不认得?看他走得急匆匆的,我还以为最近签押处很忙呢。”  俞鹤道:“那我们紧走两步,追上去问问,还能一起回衙门。”  楚霄云道:“也好。”  两人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谁知那人早就失去了踪影。  “啧,走的这么快。”楚霄云叹道。  俞鹤笑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  “你不是说签押处闲得长毛吗?”楚霄云打趣。  “那也没准突然有事呢,像咱们这样。”吃衙门饭的,还不是随叫随到。俞鹤笑道,“你要是着急,我知道还有更近的路。”  “还有哪里可以走?”楚霄云问。  “太和街。”俞鹤道,“这边转过去两个拐就是太和街。太和街有一边连着直通县衙的路。只是前任县丞在的时候,为了谋取私利,堵了那条街和县衙之间的通道,所以现在没人往那里走。我们要想过去,可能要从人家院墙上借道。”  “这好像还挺刺激的。”楚霄云道,“那就走太和街,到时候跟街坊借借路。”  两人在巷子里转了两个拐,就到了太和街。谁知一出巷子却跟一个匆匆而过的人撞了满怀。  “郑签押?”楚霄云惊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楚霄云突然想起此前在巷子里见到的签押处书吏莫非是郑兴?  郑兴看到突然冒出的人好似也下了一跳,看到是楚霄云和俞鹤转而笑了:“原来是楚捕头和俞仵作。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楚霄云道:“我们回衙门。”  “衙门有急事?”郑兴好像颇有兴趣。  “是。”楚霄云道,“签押处也有急事吗?我们正好可以同行。”  “啊,我呀,不是。”郑兴忙道,“我是家人托人送信去衙门,又找去顾家,说病得厉害。我早上走的时候都还好,没想到一下子这么严重了。主薄大人让我回来看看。”  “原来如此,郑兄切莫担忧。会好起来的。”楚霄云道,“你家在哪,要不我们帮忙去请下大夫?”  “哦,不了不了,多谢楚兄盛情。”郑兴连连摆手,“衙门有公务,你们还是公事要紧,我家就在这附近,我请个大夫就回去。”  “那好,我们有公务在身,也不打扰你照顾家人。”楚霄云道,“郑兄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楚霄云刚穿过来不久,带着苏文到衙门更换契约就认识了郑兴,还与他交谈不错,他一直把郑兴当好兄弟。不在公门时,除了开口时的礼仪,后面谈话也没有郑签押来楚捕头去的那么客气。  告别郑兴,两人往县衙方向走去,走了两步楚霄云不由嘀咕:“咦,我怎么记得郑签押好像说过他现在并无家室。”  俞鹤听得一懵:“他也没说是谁病了,也许是他爹娘呢。”  “是吗?”楚霄云还有点迷糊,抬眼看到眼前的店铺,突然心头一个激灵:“包子铺?”  “什么?”俞鹤问,抬眼看到眼前的店铺,“哦,你还记得这个店铺啊,当初就是在这开包子铺的那个胡人小贩指证我杀了钱铸,害我蹲了次大牢。”  楚霄云看了看包子铺,又来回扫了眼包子铺和与周围的连接:“这里能去县衙,也跟小胡同街相连?”  俞鹤道:“对啊,这条街南边的墙背后就是小胡同街,北边的墙背后是余家巷子,通往县衙。本来小胡同街跟余家巷子也连着的,后来不是被封了吗。两边都封了。”  楚霄云突然变了脸色:“郑兴家住太和街?上次钱铸死时,我们探查情况,郑兴怎么没有提起过他住这里?”  “啊?俞鹤有点没回过神来。  楚霄云又道:“我想起来了,记得他跟我说过,他一个人住,乐得自在。哪来的家人?”  说这楚霄云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钱铸被杀时我就很奇怪,凶手杀了人,为什么却了无踪迹。我们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忘了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俞鹤不解。  “那就是凶手就住在这里。他杀了人,直接就回了家,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俞鹤惊呆了。  “快!你回衙门调人,我去把人看住。”楚霄云急切道。第182章 水落石出(14)  郑兴没想到会在太和街碰到楚霄云和俞鹤,情急之下只能说自己家住附近。还好后面随机应变,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了。原本他还想从楚霄云那里套套话, 是什么急事会让韦京翰在顾家如此重要场合, 将他们遣回衙门。但楚霄云把话题引向他, 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只好放弃这次打探, 把人支走,不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郑兴是个很谨慎的人, 他深知楚霄云观察入微,为了以防万一,回到家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写密信汇报,而是登上小院二楼,推开一点窗户, 从缝隙里观察楚霄云和俞鹤的去向。直到看到他们确实翻过墙头,去了通往县衙的余家巷子, 才放心地关上窗户,拿出笔墨纸砚, 开始书写密函。  那时他还心道:楚霄云也不过如此。  “顾青云返回顾家,迎亲之马乃我胡国不易马种,大成在我王庭掌控之地有马场。请速查。另, 顾青云重娶周英,登家主之位。”  写好密信, 郑兴打开隔壁房门,取下一只鸟笼,将写好的密信绑在取出来的信鸽腿上。然后打开窗户,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无人注目,才放飞信鸽。  谁知信鸽才脱手而出,就被人击落。  “谁?”郑兴感到大事不好。常年训练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顾不得收拾任何物品,就要夺门而逃。  有人从窗户击落了信鸽,窗户那边肯定已经不安全了。郑兴奔向的是大门的位置。  楚霄云推门而入,拦去了郑兴的退路:“郑兄,想不到你还养了这么一只机敏的小家伙。”  郑兴没想到是楚霄云去而复返,他震惊之余惊讶地问:“你和俞鹤不是已经走了吗?”  楚霄云淡然笑道:“走了怎么能知道郑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得知这么重要的信息。”  说罢从随后进来的俞鹤手中接过密信,在郑兴眼前晃了晃:“郑兄不愧胡国探子,这观察力真是够敏锐的。我今天就只看了场热闹,完全没看出顾青云骑的马有何不妥。顾青云还是大意了。”  “为什么会怀疑我?”郑兴不甘。  “钱铸被杀时,衙门里讨论得那么热闹,我与郑兄也提及过案情,当时郑兄可是表现得很无知。但郑兄实际却住得这么近,不该说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楚霄云有问必答。  “是我大意了。”郑兴叹息。  说罢做了个佯装冲击楚霄云的动作,转身朝窗口奔去,楚霄云没能在他飞出窗口前截住他。然则郑兴在飞出窗口的瞬间,被从天而降的一张铁网给罩住了。  被缚于囚网之中的郑兴破口大骂:“楚霄云,你不要太得意,我们在大成经营多年,二王子智谋过人,如今已返回胡国,看你们奈何!顾青云那个绿毛龟,总有一天不得好死!还有你,你是从哪里蹦出来?都怪我,没能杀得了你,也没能毒死你,才有了今日的下场。”  楚霄云正想回怼回去,却不想郑兴头一偏,嘴角流出一股红黑色的血迹。楚霄云大惊,赶忙上前两步,探了探郑兴的鼻息,已经没了声息。  俞鹤和抓捕的捕快们面面相觑。  “死了?”  “就这么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  虽说立场不同,到底共事了这么些年,楚霄云看着郑兴的尸首,内心五味杂存。凝视了片刻,他才沉声道:“抬走吧,让殓房收拾。”  随后安排闻讯赶来的差役:“疏散围观的百姓,并告诫,若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务必上报官府。”  楚霄云说完,又交代了今日值守的捕房领班王三强清点郑兴住处,一点细节也不要放过。安排好这一切,才独自回了县衙。 第123章 然后看了看他们的行头:“可是你们这样又不像是去查案的样子。”  楚霄云将上京赴职之事如实相告,邓飞连声恭喜。  两人骑马并行聊了一会,前面有护卫在喊:“队长,队长,前面有个镇子,我们今晚要不要在此过夜?”  邓飞听到呼声,勒马看了看日头,回道:“行,太阳快下山了,今晚就在前面的镇子借宿。”  “是。”那名护卫将邓飞的命令传了下去。  楚霄云惊讶地望向他,这才发现邓飞的服饰跟其他的护卫略有不同:“想不到你竟然做了顾家的护卫队长。恭喜恭喜。”  邓飞腼腆地笑了笑:“顾公子回到顾家,重组了护卫队,我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顾家已经传到顾青云手上,此后顾员外及其夫人深居简出,知道邓飞是顾家护卫队长,顾家商队能出动队长护卫的……  “顾青云莫非也在这个商队?”  楚霄云冒出这个念头,他正想询问,邓飞却先开了口:“楚捕头,我家公子和夫人在商队前面的马车里,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楚霄云惊讶地道:“你家夫人也在?她不是刚生产不久,能这么长途奔波劳累吗?”  邓飞道:“夫人很有经商之能,公子也想遇事有个商量,就一起来了。为此还把我家小少爷也带来了呢。”  “原来他们一家都在啊。”楚霄云叹道。  顾青云与周英都在商队,楚霄云当然要上前打招呼。照面后顾青云得知他和俞鹤要进京赴职,与他们正好路线一致,询问是否同行。  顾青云一路要照顾周英母子,每日行程有限,楚霄云他们赴职既要赶时间,一路上又要住官方驿馆,无法相辅,只能却了顾青云和周英的好意。临别时相约在京城相见,到时他带上苏文和小书谕;顾青云带着周英和他们刚出生三个月的孩子,两家人一定好好聚一聚。  又过了数日,楚霄云和俞鹤终于到了京城。  俞鹤初来乍到,对京城的事物都颇为好奇,少不得东张西望;楚霄云再度来到京城,京城的人情风俗都已经领略过了,加之知道往后长住京城,一家团聚,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在六扇门履行完入职手续,楚霄云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调任六扇门,离不开韦京翰的推荐和解寻的看重。  特别是韦京翰,楚霄云本是他的左膀右臂,但为了他有个好前程,韦京翰毅然向朝廷举荐了他,让他由一个后代无法参加科举的贱籍小吏,一跃成为众人见到都要称呼一声楚大人的六扇门六品捕快。  入职之后,俞鹤因自己当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拿了朝廷的安家费用,借住在六扇门的官衙之内;楚霄云有了家室,朝廷赏赐了一座宅子。拿到钥匙的当天,他就把苏文和小书谕从宫里接了出来,也算是在在京城安了家。  有了房子,还得置办些家当,还得拜访些旧识朋友和共事同僚,置办些礼物。楚霄云那些日子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幸好六扇门给他在正式应卯之前留了几日安家之用。他与苏文逛街置办家当,选购礼物时,在一处顾家产业看到魏塬的身影。  家乡熟人再见,自是有种别样的情愫。  面对楚霄云的疑惑,魏塬解释道:“家父之死,实乃胡人之恶,是我误会了顾公子,实在惭愧。没想到公子他胸襟过人,并不计较先前我与家母的冒犯之举,还亲自上门致歉,邀我重返顾家任职。如此恩情,魏塬实在难以回报,又岂能不识好歹。况且顾家家大业大,也是我大展抱负的好地方,如今,我已经接任了当年父亲的职位。”  说话间,有小二跑过来通报:“魏大掌柜的,太仆令府上定了一批布匹,约的今日送货上门。布料备齐了,请您过下目。”  魏塬听了歉意地对楚霄云道:“楚大人,那边生意上有点事,我先去看看。您先挑着,我让个小二给您介绍介绍。”  楚霄云道:“你先忙,咱们老熟人了,我们慢慢看着,不用特别招待。”  回去的路上,苏文抱着小书谕坐在马车里,靠在楚霄云怀里感慨道:“真好,大家都有了圆满的结局。”  小书谕一年多没见到父亲,再见父亲,早已经不认得了。虽说到这日已经相处了数日,他对父亲还有些陌生,如今爹爹抱着他靠在父亲的怀里,他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有点陌生,却又对他疼爱无比的父亲。  楚霄云望着儿子可爱的小模样,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将怀里一大一小两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苏文说得真好,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最终活下来的人,也都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样就很好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从去年4月开始连载,至今一年有余,中途因自身原因,几次更文间隔颇久,好在今日终于画下了一个句号。62万余字,不多,也不算少,终于把这个故事的正文讲完了。后面会有2-3章的番外,我会尽快码出来,让正文无法仔细描绘的一些情节,在番外里能解释大家的疑惑。  感谢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小伙伴。是你们的不离不弃,给了我坚持的动力。  感谢1046 这位小伙伴,从我开文开始,一直坚持给我留言,我断断续续的更文,你也坚持追更。真的很感动!  【接档新文】  《混在古代做木匠》by清秋烟雨  文案:  时昭是个青州府有名纨绔公子,一遭父亲被陷害身亡,家道中落。以前的狐朋狗友都疏远了他,时昭反倒坚强起来,毅然决定卖掉剩下的空壳宅院,返回水城老家重头开始,继承父亲的遗志做木匠。  家里的仆从都已经拿了最后的月钱离开,时昭和买家签完卖契回来,望着空旷的宅院,过两日这里就不属于自己了。他准备去主屋看看母亲,却在步入大堂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夫人已经睡下了。”  “你怎么还没走?”时昭惊讶地问。  面前的小人儿缩了缩身子:“我不走,少爷去哪我去哪。”  时昭看了看面前的小家伙,指着空荡荡的宅院:“以后我不是少爷啦,看到没有,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过几天这院子也不是我的了。”  小家伙摇摇头:“少爷还有夫人和我。”  时昭忍不住笑出声:“希望你睡一觉起来还能坚持。”  小家伙点点头,开始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收拾。时昭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熟悉家里的小家伙,心里涌起一阵阵感动……  奋发图强木匠攻x知恩图报忠犬受  时昭x艾叶第184章 番外一  祁连山谷, 战马嘶鸣,庄迪率军列于阵前。他知道,自己和右镰王部最后的决战到来了。  年轻的皇帝铁血手腕, 雄才伟略, 一步一步收回被诸王蚕食的权利, 逐步站在权力的巅峰。即使不愿承认,也不愿面对现实, 但内心其实早就知道燕王大势已去,也知大成选择年轻的皇帝才是国泰民安的正确抉择。  然救命之恩、再造之恩不可不报, 为了燕王的宏图伟业,他庄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他庄家竭尽全力支持燕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面对积重难返的颓势,不惜搭上身家性命,也要力保燕王性命无忧。  进京之前, 燕王召他密谈。庄迪抛却幻想,冷静第给燕王分析了当前的局势, 提出向皇帝求和投降的策略。  燕王凄然一笑:“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自从我有了图谋大位的念头, 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要么荣登大位,福泽部众;要么死路一条。从来没有谋逆之人功败垂成还能全身而退的。”  庄迪冷静地道:“不,父王, 您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庄迪向燕王分析了当前大成的局势,说到废在冷宫却招了苏文进宫相伴的王贤妃与并未因此被褫夺封号的大皇子;说到了对在和静县了解的太傅之子韦京翰这些保皇党的认识;当然最重要的是, 如果燕王对皇帝的威胁全无,还能免除当前迫在眼前的胡人威胁,皇帝未尝不肯网开一面。  “皇上怎么可能相信我威胁全无。”燕王完全不带期望。  “倘若我愿请战出征呢?”庄迪道。  燕王愣了许久, 哆嗦着道:“迪儿……”  “义父不必伤怀,儿臣也是为了家父兄弟能够平安,为了咱们五十万兄弟和他们的妻儿能够平安;为了我大成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庄迪淡然道。  “我堂堂一介王爷,怎可让你为我赴死!”燕王摇着头,不肯答应。“若真要死一个人才能免去皇帝的顾虑,本王愿亲自上战场。”  “王爷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燕王封地数百万百姓。”庄迪低声道。  燕王抱着庄迪嚎啕大哭。  “儿臣只求父王一件事。”  “你说。”  “玥儿与我并无子嗣,她年纪尚轻,请父王为她另择良婿,护她一世安康。”  玥儿是庄迪原配。  燕王的哭声甚。  ……  回忆从心头划过,庄迪表情肃然。  今日站在这边关前线,只要他率军将右镰王部拒于祁连山谷以北,他和部下十万将士的使命就算完成了。对于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他有诸多不舍,但他也知道,当初燕王迈出了了那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也换不来年轻皇帝解除对燕王的戒心。为了自己和十万将士父母亲人,为了南方燕王麾下的数十万追随者能获得重生的机会,他庄迪,虽九死尤未悔!  只是愧对跟随多年的兄弟。  决战的号角吹响,庄迪振臂一挥:“兄弟们,冲啊——”  接着是战鼓轰鸣,马匹嘶吼。  他与对方冲来的右镰王战到一处,难分难解。  身上不知被对方的弯刀伤了几次,鲜血已经模糊的战袍,庄迪感到自己力量在一点点流逝。右镰王对他狰狞一笑:“我们二王子看重你,本王就尊你一声庄将军,投降吧,你撑不住了!”  这时,北边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庄迪凝神听了片刻,啐了一口口中的鲜血,盎然笑道:“我的副官已经成功借道北上,断了你们的退路,右镰王还是向我大成投诚吧!”  右镰王也听到了北边传来的大成军战鼓声,脸色顿时一变:“大成小儿真是狡诈,你这是找死!”  随后便是兵器相接碰在一起的铮然声。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刀枪的声音。  ……  面对右镰王砍来躲无可躲的一刀,庄迪虚晃一枪,在右镰王的弯刀捅进自己的心腹时,他的□□也扎进了右镰王的脖颈。  又一口鲜血涌上心头,庄迪感到天地为之旋转。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往事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好似要向世人展现出他这短暂而又悲剧的一生……  二十多年前,大成与胡国边境一战。凉州知府兼守将丁将军被胡人刺杀,随后大成连失十八座城池,先帝为此御驾亲征,驾临云州。  云州乃苦寒之地,先帝御驾亲征,染上风寒,在击退胡人进攻之后,也因此驾崩。彼时云州守卫正是庄迪的父亲,庄云。因先帝在云州染病去世,庄云受到牵连,被冠以战事不力的罪名问斩。原本还要祸及家人,庄家男子充军流放千里,女子罚没为俾。是燕王伸出援手,救了庄迪一家。  后来在燕王的示意下,庄迪认了叔叔为父,躲过朝廷的盘查,一家人返回原籍庆州,隐姓埋名,以经商为生。燕王看重庄迪机敏,以重金支持庄家在庆州经商发展。  庄家便从一个武将世家,沦落为一个商贾之家。  为了报答燕王的救命之恩,在叔父的主持下,庄迪认了燕王为义父。  光阴斗转,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庄家也由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商贩之家,变成了庆州府名震一方的商贾之家。  庄迪在商海纵横之际,云岭之地连续发现生铁矿石。辰光五年的春季,庄迪受燕王指示,经营势力向和静县和云岭县发展。那日他初到和静县,原来主持和静县生意的管事为了博得他的赏识,求个好兆头,竭力向他推荐前往和静县有名的云华寺上香,为庄家在和静县的发展祈福。  庄迪原本并不在意,但也是盛情难却,就打算随意走一遭。  那日春光明媚,前往云华寺的路上草长莺飞,十里芳华。然而庄迪并没有心思欣赏如此美景,一心只想着庄家在和静县的发展大计。就在他倍感无聊之际,云华寺外的满天桃红中款款走来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妙龄少女。  那少女搀着深绿衣饰的母亲,拾级而下,每走一步就像往他心上走近了一步。漫天的桃红,都不及那少女光华之万一。  下属看出他的所好,欲帮他上前唤人,被庄迪制止了。  “去打听一下,是谁家的姑娘。不要轻举妄动。”庄迪叮嘱道。  他的原配夫人是燕王指婚。经过父亲枉死,家道中落,庄迪心中原本只剩仇恨,认为情爱之事不过庸人自扰。燕王让他以自己义子的身份娶王府参军之女,既能报恩,又能增加自己的实力,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婚后夫妻俩相敬如宾,他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如此过了,没想到却在这满天桃红中动了凡心。  下属很快打听出了那名少女的身份,不过也是一个周姓平民商贾之女,名唤周英。庄迪更放松了,这样的家庭,以他的身份前去求婚,理应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