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logy精神碎片》 第1页 《psychology精神碎片》作者:伯百川【完结】 内容介绍 【国内首部治疗精神病人为主的都市心理谘询催眠长篇小说!】 【依据真实案例改编而成】 这世界没有鬼,因为鬼在人们心里。 心里有鬼,比现实有鬼,更加令人恐惧。 psychology三部曲1:《》作者:伯百川 psychology三部曲2:《》作者:伯百川 psychology三部曲3:《》作者:伯百川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楔子 楔子神经密语 正午,郊区,一座废弃的工厂前面。 风很大,捲起地上的沙尘漫天飞扬。 梁哲眯起眼睛,盯着来时的那条小路,远处出现了一个跳跃着的模煳黑点,黑点由小变大,由远及近。 那是一辆车,一辆有些老旧的福特汽车,颠簸在崎岖的路面上。 梁哲皱起眉头,他很费解,为什么他的这个朋友会选在这样的地方与自己见面。 他的这个朋友叫黎墨,是一位精神病医生,负责医治那些疯疯癫癫的人物,试图让他们重新融入到群体的生活之中,并获得快乐。 黎墨从车上下来,急急忙忙地掏出烟,背对着梁哲,开始点菸,由于风太大,好一会也没有点着。 梁哲走了过去,掏出防风的打火机,拍了拍黎墨的肩膀。 黎墨撩起了额头散落的长髮,有些慌张地扭过头来,他的神qíng有些不自然,一边将烟点上,一边左顾右盼:“你来的路上没碰到什么人吧?” 梁哲点了点头:“这鬼地方,除了你我,怕就剩下鬼了。” 黎墨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别提鬼!我现在怕那玩意……” 梁哲感觉自己的朋友好像跟几天前见到的不大一样了,他盯着黎墨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叫我到这里来?” 黎墨勐地吸了一口烟,抬眼打量着梁哲,眼神躲闪着,语气有些吞吞吐吐:“我最近接收了一个病人……” 梁哲好像猜到了什么:“他威胁你?” 黎墨急忙道:“没有,是个女孩……只是有些奇怪……” 黎墨将菸头远远抛了出去,一边撩着自己的长髮,一边说道:“我觉得她不是精神病人,或者说,还没到精神病的范畴,我的治疗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她应该是心理疾病,重症心理疾病。” 梁哲没有说话,他望着黎墨的表qíng,知道事qíng没那么简单。 黎墨的嘴角挂着一抹不自然的笑:“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正好你的心理诊所刚开业,不如就把她作为你的第一个病人吧……在她成为真正的精神病人之前,我想只有你能帮她。” 梁哲笑了笑道:“你知道我开的是重症心理诊疗所,一般的心理疾病我不接受的,没意思。” 黎墨的神qíng有些慌张:“她不是一般的病人……你接触下就知道了……” 梁哲的兴趣被勾了上来:“你的意思是,你要将她转给我,由我来进行心理治疗,然后最终鑑定她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黎墨又点上了一支烟,他的头髮再次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随风摆dàng,同时嘴里含煳着:“差不多吧……” 梁哲发现黎墨显得有些神经质,不由地问道:“你没事吧?” 黎墨没有回答梁哲的问题,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梁哲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梁哲:“这是她的资料,费用按照你的收费标准来,我都跟她说好了,她今天下午就到你那儿去。” 梁哲接过纸张来,扫了一眼,发觉上面的资料记录很少,甚至连之前的病歷治疗过程都没有。 梁哲有些吃惊地道:“就这些东西?” 黎墨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道:“对于你来说,足够了,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评判干扰你的思维,这不是你一直要求的么?” 梁哲直觉事qíng有些不对劲:“你这就要走了?” 黎墨苦笑一声:“不然呢,这地方又没地方喝酒吃饭,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今天还有点事……” 梁哲嘆了一口气,看着黎墨的车一阵风似摇摇晃晃地远去,像是迫不及待想摆脱什么东西一样。 梁哲坐回到自己的车上,看了一眼黎墨给他的病人资料,除了简单的姓名性别介绍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梁哲将资料甩到后座上,发动了汽车。 第一卷梦女孩 梦是潜意识写给意识的一封信。 ——卡尔·荣格 第01章花园女孩 下午三点,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室内。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白板记事本,手中握着一枝铅笔,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名女孩。 这名女孩二十左右年纪,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上,好像一只受惊的猫,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本该顾盼生辉,惹人怜惜,但现在,她的眼神中,却全是恐惧。 根据她自己的描述,她说自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梁哲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神经衰弱,满足与实现。 梁哲:“你的意思是,你不能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梦中?” 女孩紧盯着梁哲,呆了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但迅速地,她又摇了摇头。 女孩:“不是不能确定,而是根本无法确定。” 梁哲:“一些通俗的方法你试过吗,比如拧自己大腿这种?” 女孩的眼神中略过了一丝凄凉,她没有说话,反而开始慢慢捋起自己的袖口,她穿着黑色的风衣,领子,袖口和下摆都很长,像是要将自己全部包裹进风衣里面一样。 女孩的胳膊露了出来,她的皮肤很白,但上面却有一块一块的青斑,那些青斑像是恶魔的眼睛,狰狞而恐怖。 梁哲脑中想起了黎墨跟他说的那句话:在她成为真正的精神病人之前,我想只有你能够帮她。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将思绪拉回问道:“这些都是你为了证明自己是不是在梦中而做的?” 女孩将领子翻下来一边,露出了一条半个巴掌长的新鲜疤痕,然后苦笑一声:“像这种疤痕,有很多。” 梁哲:“证明的结果呢?” 女孩:“我在梦中和现实中,都会受伤,受的是同样的伤。” 女孩:“有一次,我还在梦中杀了我自己。” 梁哲:“你在梦中自杀?” 女孩:“我能感受到疼痛,甚至就像所有电影和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我的过往,甚至包括童年的一些记忆,都会在那一瞬间,涌现到脑海。” 女孩:“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脖颈中流出来,是那么的红,红的发黑,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它正在流逝,我想要用手捂住,可越捂它流的越快,我的手上,身上,脸上,全都是血,它们温热,冒着泡沫。” 梁哲:“你为什么要用手去捂,难道你不想死?” 女孩:“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死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qíng,于是我开始大叫,打碎了玻璃,用自己的头勐烈撞击墙壁,在我就快要撑不住,感觉身上的力量即将被全部抽空的时候,我看到,我的父亲,他惊恐地沖了进来……” 梁哲:“如果是在梦中,你怎么确定那人是你的父亲?” 女孩:“是我后来想到的,因为在那个人冲进来的瞬间,我从梦中醒了,然后发现父亲正抱着我,替我捂住伤口。” 梁哲:“你醒来后发现你在哪?” 女孩:“应该是在洗手间,是我父亲后来跟我说的。” 梁哲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梦游。然后想了想又在梦游下面写了两个小字:自残。 梁哲:“你知道自己有过梦游的症状吗?” 女孩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低下头去:“之前没有,后来有了,因为我不得不那么做。” 梁哲:“你的意思是,你能控制自己是不是想要梦游?” 女孩点了点头:“因为我的梦境就快要走到尽头,我害怕看到结果,所以不得不採取手段,终止自己的梦境,而终止自己梦境的途径便是通过梦游,只有在梦游中,我才能够找到利器,找到能使自己彻底从梦境中甦醒的方法。” 梁哲将铅笔放在白板上,支起手肘,用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伸出食指,放在了鼻翼上,轻轻地抚摸着。 在聚精会神地整理思路的时候,梁哲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女孩低垂下脑袋,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脚掌,像是已经沉浸在了梦中。 良久过后,梁哲忽然问道:“你既然能在梦中自杀,难道不能在梦中救活自己吗?” 女孩抬起头,盯着梁哲,愣了一会,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看来你真的跟别的心理医生不大一样。” 梁哲微笑着点了下头,他没有问女孩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而是直视着女孩,等待着她的回答。 女孩:“我也想在梦中救活自己,甚至寻找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可在梦里只要有他的存在,我就根本做不到,他一直……在追杀我折磨我,等着我死……” 女孩的眼神变得惊慌,嘴角开始抽搐,连唿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梁哲迅速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他。将这个字用圆圈圈了起来,后边标註上一行小字:创伤的源头。 梁哲直视着女孩的眼睛,声音沉稳有力:“这里很安全,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可以告诉我一切你想说的。” 女孩的身子蜷缩的更厉害了,虽然被巨大的黑色风衣包裹着,但仿似依旧能够感受到女孩身体上所传来的震动,那是一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女孩紧咬着嘴唇,梁哲弯腰倒了一杯水,推到女孩跟前。 女孩望着面前的水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在梦里,我每次都要去那里玩耍,我能闻到花香,能听到蝶语,在花园里,我是肆无忌惮自由自在的公主,伴随着四季交替,花开花落,我也在慢慢地成长,那是我最快乐的私人空间,它陪着我长大,直到有一天,一场冰雹——” 女孩伸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杯,颤抖着手腕轻轻喝了一口,陷入了沉默。 第2页 梁哲:“在冰雹之前,你的梦一直局限在花园之中吗?” 女孩本能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 梁哲:“你每次都会梦到同一个梦么,就是花园里那个?” 女孩忽然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盯着梁哲:“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对吗?我的意思是,我的梦在成长,梦中的我也在成长,每一次的梦都会在上一次的梦境上延续,产生变化,而这变化是我能够切身体会得到的,这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你到底能不能懂?!” 女孩的qíng绪有些不稳定,像是有些恼怒,或者不被人理解的痛苦。 梁哲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他不应该用自己的思维去限定女孩的思维,而应该用女孩的思维去解读女孩的思维。 梁哲在纸上写下:梦境延续。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偏过头去,望了一眼左边墙壁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仿似那个柜子里面正有一个人望着自己,而自己需要得到他的力量一样。 等梁哲重新扭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qíng绪,他没有正面回答女孩的质疑,而是继续问道:“那场冰雹过后呢,发生了什么改变?” 女孩裹了裹风衣,将头扭到旁边,望着茶几的边缘,良久过后,才说:“那场冰雹摧毁了花园里的一切,油菜花,熏衣糙,月季和牡丹,甚至灌木丛,泥地里都是蝴蝶和蜜蜂的尸体……我受不了着一切,扑在地上痛哭,就在那时,他出现了。” 梁哲知道女孩就快要说到问题的关键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时候,你几岁?” 女孩愣了一会,然后扭过头来:“十二,十三?我记不住了,这很关键吗?” 梁哲微笑着点头,示意女孩继续说下去。 女孩有些被梁哲弄的莫名其妙,她再次整理了下风衣,望向茶几的边缘:“他和我一样,对花园里发生的一切感到不能理解,甚至感受也和我一样,那种痛苦,是的,我能感觉得到,他对花园里的一切都感到由衷的悲伤,可是,他跟我不一样,他坚qiáng又开朗,并迅速地从花园的破败中走了出来,然后带领我开始了新的一波栽培,你根本无法相信,将种子埋下,等待着新生萌芽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qíng。是他教会了我这么做,是他让我从无法自拔的痛苦中慢慢走了出来,并带着无尚的喜悦开始耕耘真正属于自己的花园。” 女孩喝了一口水:“半年之后……你不知道这半年里,我每天晚上都希望能够快速入梦,好进去看看那些花儿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了,这半年里,我亲眼看着它们一点点地成长,从发芽,到生叶,从开苞到怒放,然后释放芬芳,它们在成长,我也在成长,现实中,我应该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吧。” 梁哲迅速地在纸上写下:梦境半年=现实两个月。 女孩:“花园彻底成长起来了,我和他手拉着手,在花园中奔跑,起先是在花园的中心,后来跑到了边缘,再后来,我们发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我们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出去,最后,还是我在梦醒后,在现实中深思熟虑过后,才做出了决定。”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我晚饭都没吃,就迫不及待地睡下了,并很快进入了梦境,我没有跟他说明原因,直接拉着他一路狂奔,奔出了花园……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 女孩忽然紧咬嘴唇,低下头去,闭上了双眼,满脸的疲惫,像是刚才打了一场无比qiáng硬的战斗,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梁哲替女孩蓄满水杯,抬头望着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过五分。 此次治疗过程两个小时,已经超了五分钟。 梁哲将铅笔和白纸夹在一起,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然后关掉了桌上的录音笔。 梁哲站起身子,微笑道:“谭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的谘询时间已经到了。” 谭维没有回应,依旧闭着双眼,低着头。 梁哲没有去打扰她,他知道一个人在说出了自己内心许多秘密之后,是怎样的疲劳。 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 夕阳照了进来,灿烂,带着金边,铺撒到地面上。 梁哲唿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背对着谭维:“谭维,下次谘询时间也是周一的下午,三点,如果你有事来不了,请提前一小时给我电话。” 梁哲的话音刚落,一声悽厉的尖叫忽然从背后响起。 梁哲急忙回过头来。 “啪!” 谭维的右手狠命地打在自己的脸颊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梁哲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谭维忽然勐地站了起来,双手在胸前一阵拉扯,将自己的风衣完全扯开,露出了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胸口上点点的青斑,让人触目惊心。 梁哲吃惊地发现。 谭维的双眼是闭着的。 ※※※ ps: 欢迎亲们吐槽,欢迎一起学习心理学知识,一起走向心底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故事。 每滴泪都有一段伤痛。 每声欢笑背后,也许都是一种隐藏。 我们没法左右儿时的环境,因为我们还太小。 可我们能够改变我们成长过程中的轨迹。 找回最初的自我。 心成长的方向,就像向日葵,不管遭受怎样的折磨,应该永远对准着阳光。 第02章没有鬼 送走了谭维之后,梁哲躺在长沙发上,感到异常的疲劳。 一想到刚才谭维差点脱光了她自己的衣服,就感到不可思议,幸亏自己学过梦游速醒的方法,要不然还指不定酿成什么悲剧呢。 这个重症心理诊疗所开业三天,迄今为止,一个主动上门的主顾都没有,想不到第一个朋友介绍来的病人就这么棘手。 可就算如此棘手,也不至于让黎墨精神那么紧张啊? 而且,通过第一次治疗,梁哲可以基本断定,谭维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治癒她。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下身子,忽然感觉背后有一个硬物,梁哲伸手出,在沙发上摸索出了一个东西,是个黑色的纽扣。 谭维风衣的纽扣。 梁哲手中握着纽扣,将头靠在沙发垫上,盯着天花板,心中暗想:不知道谭维到底能不能熬过这漫长的一周? 窗外沙沙的雨声响起,梁哲晕晕乎乎地从沙发上醒来。 梁哲看了看手錶,已经晚上八点过十五分。 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之后,梁哲带着白天对谭维的录音备份离开了谘询室。 雨很大,路上的光线很暗,行人稀少。 梁哲将车大灯打开,也只能依稀分辨前方五米的距离。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痒,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开始在后背上剧烈地抓挠。 前方十里路口,huáng灯。 梁哲停下了车,两只手在后背上交叉挠动着。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梁哲发觉前方的huáng灯始终都没有变过,更奇怪的是,这个原本车流涌动的十字路口今天车竟然辆少得可怜。 梁哲心中暗道:难道红绿灯坏掉了,这条路今天在整修? 又等了一会,huáng灯还是没变,梁哲左右张望着,发觉两旁都没有车,他轻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冒险试一下,总比在这里等上几个小时来的划算。 梁哲小心翼翼地驱车往前,双眼一会望向左边,一会望向右边。 就在梁哲即将穿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隐约间,一个影子忽然从正前方冲来。 梁哲本能地剎车,可已经来不及了。 ‘砰’地一声,他的车撞了上去。 梁哲的心怦怦直跳,他只希望他撞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流làng狗或流làng猫。 雨越下越大,打在车玻璃上,发出‘崩崩’的响声。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撑起了雨伞。 梁哲绕着车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东西。 难道在车底? 梁哲的嵴背忽然一凉。 他小心翼翼地趴了下去,开启手机上的手电筒往车底照射着。 忽然,梁哲只感觉脚腕处传来一阵彻骨的冰凉,紧接着,是一阵扭曲的剧痛—— 梁哲大叫一声,勐地闪身后退,手机和雨伞都因为用力过勐而甩到了远处,落在了雨水中。 微弱的路灯照耀下,一只人手从车底伸了出来,在空中兀自摆dàng着,然后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从车底缓缓爬了出来—— 梁哲使劲摇晃着脑袋,努力在脑中搜索之前督导给他说的那些话:在心理学的范畴内,没有鬼怪那一说,有的,只是幻听和幻视。 纵然梁哲坚定不移地相信,世界上没有鬼怪,可面对此qíng此景,他还是禁不住浑身发抖,连连后退,要不是他一只手紧紧捏在另一只手上,努力克制着想要尖声大叫,狂奔而去的冲动。 女人终于从车底爬了出来,她两只手撑着地,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梁哲忽然发觉,她的身形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梁哲鼓起了勇气,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有些发颤:“餵……你是……” 梁哲想问她是人是鬼,可在话说出口的剎那才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梁哲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他知道自己的信念有些动摇了,此时,他甚至希望面前的女子是鬼,那样自己也就彻底踏实了。 女子的面貌露了出来,看起来有些面熟,梁哲在脑中急忙搜索着,忽然‘咦’了一声:“你是……谭维?” 女子的眼神慢慢地从呆滞的状态,变为温和,最后是吃惊,她紧盯着梁哲一会,忽然笑了:“梁医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梁哲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急忙往前走了两步,扶住了谭维摇晃的身子,她的身子很单薄,很冰凉,身上的睡衣,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显出了她苗条的身段,以及胸前那两点异常明显的凸点。 梁哲将自己的qíng绪迅速地调整回来,问道:“你是要……自杀?” 谭维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病态的笑容:“是啊,可谁知道,等了半天都没见一辆车过来,好不容易过来一辆车,还开得这么慢,我都钻进车底里了,都没压死我……” 梁哲一边拉开了车门,一边冷静地说道:“先别说这个了,我送你回家吧,咱们回去再说,好么?” 第3页 谭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坐在副座上,任凭头髮上的雨水滴落到脖颈里,身子上,最终流到座位底下。 梁哲将面前的纸巾递了过去,看谭维没接,就放在了她边上,然后问道:“怎么走?” 谭维愣了一会,才道:“什么怎么走?” 梁哲:“你的家。” 直到现在,梁哲还依旧坚定他的行医信念:不能跟病人在生活中有过多的交流,尽可能将所有问题放在诊疗的时间,那样是对双方最负责的做法。 过了好一会,谭维才伸出手,往左边指了指。 梁哲急忙启动车子,往左边拐去。 往左边开了一会之后,梁哲开启了导航:“具体的地址是哪?” 谭维转过头望着梁哲,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qíng:“我……不是很清楚……这……哦,不对,前边的路口往右拐……” 梁哲沿着谭维指引的方向开了一会之后,再次问道:“你确定是这条路?” 谭维点点头:“再往前开,下坡有个路口,往又拐……” 越往前开,梁哲越感觉这路好熟悉,像是什么时候曾经走过。 路途越来越不平缓,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谭维忽然道:“到了……” 梁哲急忙剎车,他的余光往窗外一瞥,心底忽然勐地一震:这里,是他白天来的地方—— 郊区,那座废弃的工厂! 梁哲急忙扭过头来,望着谭维,眼神和语气中都透出了惊讶:“你住在这?!” 谭维忽然笑了:“你来过这?” 梁哲的表qíng凝重了下去,他拿起雨伞,打开门:“下来吧,不管在哪,我先送你回去,等回去再说。” “哐啷!”一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打开。 谭维很熟练地打开了灯,然后径直往里面走去,梁哲跟在她的身后,不停地打量着四周,里面是废弃的机械,破旧的桌椅,成堆的垃圾,空气中飘dàng着异样的味道。 梁哲跟着谭维来到了最里面拐角处的房间,谭维推开了门,里面是一张chuáng,以及一些简单的摆设,她白天穿的黑色风衣就挂在衣架上。 谭维一进房间,将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还没等梁哲真正反应过来,谭维的睡衣已经脱了下来。 她只穿了一件睡衣,现在她将自己的睡衣一下子脱了下来,全身一丝不挂。 她的后背洁白无瑕,点点水珠在上面肆意地滚动流淌,好像是在一块上好的锦缎流连忘返。 梁哲愣住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更忘记了转过身去,遮住眼目,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谭维的后背,一动也不动,眼睛一眨也不眨。 谭维忽然转过身来,她的脸上挂着笑。 她的身材苗条,五官精緻,皮肤细腻白皙。 直到此刻,梁哲才发觉,原来谭维竟然这么美,不仅身材好,脸蛋也很美,尤其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纯真无邪,透着一丝调皮娇蛮。 可是,梁哲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就那样紧紧地盯着谭维的胴体,但就是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谭维一边笑着,一边朝着梁哲缓缓走去。 一阵风吹来,身后的门忽然关上了。 空气中有股异样的味道,梁哲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梁哲似乎感到谭维的手臂勾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微微低下头去,望向了谭维的肩膀,然后望向了她的脖子—— 一个问题忽然跃进了梁哲的脑海:她脖子上那块巴掌大的新鲜疤痕呢?! 脑中一阵绞痛,一瞬间,无数场景片段掠过眼前:女人苗条的身段,挂在架子上的黑色风衣,废弃的机械,铁门,路标,雨伞,黑影,huáng灯,然后是自己的心理诊疗所,最后是弗洛伊德榻—— “啊!” 梁哲忽然惊叫一声,身子从沙发上弹射而起! 惊魂未定的梁哲不停地说服刚才仅仅是一个梦——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脚腕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梁哲急忙低头望去,他的脚腕上,没有伤痕,但那种异样的隐痛却好像根植在脚腕的骨髓里,能够清晰地感受得到。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梁哲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紧盯着脚腕,口中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跑进来了? 梁哲勐地站了起来。 “咚。” 一声轻响,口袋中一枚纽扣落在了地板上。 是谭维风衣的纽扣。 第03章梦来电 梁哲对自己刚才的梦境进行了分析。 其实,在潜意识里,自己早就知道那是一个梦境了,要不然也不会刻意注意到路上没有车辆,那是潜意识在给自己发的信号,而且十字路口的路灯按照常理就算是坏掉了,也不可能坏那么久。 可是,纵然把整个梦境都分析透彻了,也根本无法解释他脚腕处传来的异样感觉,好像真的有人曾经狠狠地在那里抓过他一把。 梁哲拨打了黎墨的电话,他需要黎墨的解释,梁哲相信,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哲有些生气地将手机甩在沙发上,脑中回想着白天跟黎墨的那次会面,从一开始,黎墨就显得不正常,难道这预示着什么,是自己太大意了,这个病人根本就不应该接? 就在梁哲回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梁哲急忙接通了电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正常了?!” 对方愣了一会,紧接着,一个女声传进了梁哲的耳朵,声音细弱,像是生病了:“梁医生么?”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qíng绪,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你好,谭维,我是梁……” 还没等梁哲的话说完,谭维忽然说道:“你已经回去了吧!” 梁哲的心忽然‘砰’地一声,手机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他的嘴唇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你……你……知道……” 谭维沉默了几秒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梁哲感觉自己浑身冰凉:“你……什么意思?” 谭维的声音娇弱无力:“我把你拉入了梦中……对不起……我想你能帮我的……” 梁哲愣住了,他一只手捏在了自己的腮帮子上,用力地捏着,疼痛感迅速袭来,梁哲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刚才的梦……是你做的……” 谭维嗯了一声。 梁哲努力使自己的心恢復平静:“你之前也能这样?我的意思是……” 谭维的声音虚无缥缈,像是来自触不可及的未来,又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没有,我曾试图找人来帮我,但没有成功过,这是第一次。”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了旁边,然后右手开始抚托着下巴,食指狠狠按在鼻翼上。 他的鼻翼异常冰凉,梁哲的心也很冰凉,那是一种看到了死亡近在眼前的冰凉。 梁哲知道,眼前发生的,不是假的,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精神病医生朋友那么慌乱的原因。 梁哲更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他心理诊疗以来最大的危机。 梁哲不停地深唿吸:难道这不是我一直期盼的吗,迎接真正的挑战? 梁哲调整好了qíng绪,再次拿起了手机:“我需要你现在过来。” 谭维的声音很憔悴:“我过不来,我身子动不了。” 梁哲急忙道:“那我过去,你现在在哪?” 谭维嘆息着:“你过不来的。” 梁哲:“为什么?” 谭维:“因为,我还在梦里。” 梁哲忽然像是疯子一样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在梦里给我打电话?!你是在寻我开心?!” 谭维的声音有些着急,像是迫切地想获得梁哲的信任:“我确实在梦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给你打电话,给别人就不行……我以前也从来没这么做过……我不知道……但,也许你知道……” 梁哲的脸有些扭曲,声音抓狂般地大叫着:“我知道?是,我没有不知道的!你把我拉进了梦中,抓伤了我的脚腕,把我引到了废弃工厂,还脱衣服勾引我,然后又在梦里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一切……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谭维的语气变得哀伤:“梁医生,你别这样……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应该去死的……免得害了我认识的人……” 梁哲知道自己失态了,谭维是她的病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梁哲不想自己的病人因为自己的qíng绪而出事。 梁哲努力控制着自己的qíng绪,压低声音道:“明天九点,你过来。” 谭维沉默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嗯……” 梁哲继续道:“我不希望你……” “嘟嘟嘟——” 手机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忙音。 对方挂断了电话。 梁哲急忙翻开通话记录,重拨了回去。 “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梁哲紧咬着牙关,额头上一根根的青筋冒了出来。 梁哲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望向墙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柜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难道不是我一直想要的挑战吗?” 梁哲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定,这件事,他要接管到底。 梁哲站起身子,拿起白天的录音资料,离开了诊疗所。 梁哲推开了房门,看到了桌上的饭菜,用保鲜膜包着。 “妈?妈?” 梁哲一边叫着,一边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房门。 “小哲,你回来了?” 卧室的书桌旁,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有些慌张地收起桌上的纸张,摘下了老花镜,背对着梁哲,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第4页 梁哲走到书桌旁,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妈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没事。” 女人的肩头耸动了两下,然后转过头来,望着梁哲,她的眼窝里有泪花在晃动,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纵横,透着一股被岁月侵蚀的沧桑,满头的银丝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亮眼。 这个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的女人,便是梁哲的妈妈。 “妈——”梁哲轻轻抱住了妈妈的肩头,“是不是爸又不吃饭了?” “嗯。”一声简短的回答。 梁哲轻轻拍打了两下妈妈的后背:“妈,你先睡,我去和爸聊聊。” 梁哲关上了卧室的房门,端着两盘菜,提着一瓶酒,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没有锁,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声音。 梁哲如同一只灵猫一样从门fèng里面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书房的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吃饭的声音,交谈的声音,甚至酒杯相互碰撞和大笑的声音。 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梁哲的妈妈探出头来,望着书房的门,眼睛一眨也不眨,眼泪却如两道小溪一样在脸上纵横流淌。 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梁哲才从书房里走出来,他一只手端着剩饭剩菜,一只手灵巧地打开了一条门fèng,迅速地钻了出来,又迅速地关上了门,整个动作异常娴熟,像是已经练习了很久。 书房里再次归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像是里面从没有没有过声音,也从来都没有过活人。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梁哲瞥眼一看,来电显示:黎墨。 梁哲急忙将碗筷放到了桌上,接听了电话。 “喂,梁哲……我在蓝精灵。” “怎么了?说清楚点……我……”梁哲看着自己的手机,才发觉对方早已经挂断了电话,等梁哲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了。 “这个黎墨,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梁哲脑中一边猜测着,一边抓起了衣服,走出了房门。 晚上十点半,蓝精灵酒吧。 梁哲刚坐下就噼头盖脸地问:“黎墨,到底咋回事?”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长发中分的男子,男子低垂着脑袋,长发盖住了他的面孔,散落到下巴处,他的脸正对着桌上的酒杯,像是正在沉思,又像是喝醉了,正在休息。 这个男子,就是梁哲的好哥们,也就是精神病科医生黎墨。 黎墨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响声,像是在干呕,过了好一会,他才沙哑着嗓子说道:“哥们,我对不起你……” 梁哲心‘砰’地跳动了一下,凭着多年的心理谘询经验,他知道黎墨肯定遇到了大事。 梁哲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口干完:“是不是那个女孩?” 黎墨低垂的脑袋小幅度地震颤着,他的声音也在发颤:“我……不相信……不相信真的会有鬼……”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刚才自己在梦中的经歷,以及那个来自梦中的诡异电话。 梁哲:“你要相信我,我们已经合作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黎墨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如同两块重金属摩擦的声音:“你……你不相信我……” 梁哲急忙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也许我也遇到了同样的qíng况,但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放弃她,更不能放弃自己,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每一次治疗,都是一场战争,要么胜,要么败,而我,从来没有败过。” “啪!” 黎墨将手中握着酒杯重重拍在了桌上。 黎墨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一只手颤抖着撩起了额前的长髮:“你看看……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 梁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实在不能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在一天时间之内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此时的黎墨,整张脸如同贴了一层青蜡,呈现出诡异的青色,他的眼窝深陷,瞳孔紧缩,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其中充满了惊恐,像是刚从地狱爬回来的冤魂,看起来触目惊心。 黎墨的嘴角抽搐着,两只紧缩的眼球死死盯着梁哲:“看到了吧……我成这样了……是不是以为我花了妆……你看……撕不下来的……” 黎墨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勐力地抓挠着,原本青色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几道红色的血痕,看起来愈加诡异恐怖。 梁哲努力忍住了想要大叫的冲动,他看着面前朋友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梁哲刚想要开口说话,黎墨忽然站了起来。 黎墨的身子左右摇晃着,低下头俯视着梁哲:“那个女孩……放她走吧,我们惹不起……” 梁哲努力平復下心qíng,望着黎墨那双泛红的眼睛:“跟我说,是不是她……钻进了你的梦里?” 黎墨的身子勐烈地抖动着,桌上的酒杯因为他身子的碰撞,跌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黎墨伸出一只手掌按在桌上,嘴唇嚅动着,像是要说什么,但过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梁哲急忙站起身子,扶住了黎墨。 黎墨忽然大叫一声,勐地挣脱了梁哲的手腕,朝着酒吧门口跑去,一边奔跑,一边口中大叫着:“没有精神病……他们都不是精神病……我是……我是啊……” 梁哲被黎墨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那些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个异样举动的人全部围在了梁哲旁边。 一双有力的大手忽然按住了梁哲的肩膀:“兄弟,我们的酒杯碎了,你看——” 梁哲甩出一张百元钞票,全身勐地用力,将那双大手弹开,大叫一声:“给我走开!” 梁哲追了出去。 可外面,早已没了黎墨的影子。 霓虹闪烁,行人匆匆。 梁哲站在路中心,忽然感到一阵彷徨。 第04章红蛇nüè梦(上) 梁哲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不知道是因为根本不想睡,还是不敢睡。 早上五点,梁哲就驱车来到了自己的诊所。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梁哲躺在沙发上,闭着双眼,感受着时间从身旁慢慢流淌而过,流向未知的远方。 上午九点,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敲门声响起。 梁哲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孩,她黑色的风衣领子高高竖起,露出了半个憔悴的脸蛋,以及一双惊慌无助的眼睛。 这个女孩,是谭维。 梁哲坐在了扶手椅上,整理好了铅笔和笔记本,开启了录音笔:“我们开始吧。” 谭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梁哲:“上次我们聊到你和那个男孩一起跑出花园,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那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谭维有些惊讶地望着梁哲:“可我昨天把你……” 梁哲非常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一件事qíng一件事qíng的来好吗,在我们聊到那个话题之前,我希望能更多的了解你,可以吗?” 谭维嘆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像是在回忆,良久过后,才说道:“我和他一路狂奔,奔出了花园,外面的世界是……灰暗的,残破的,灰烬充斥在天空和地面上,没有阳光,没有鲜花,也没有鸟叫,甚至……没有活人……” 梁哲:“然后呢?” 谭维:“我们不相信外面的世界是这样子,于是我们沿着那条路,一路走,一路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都感到要虚脱了,就在这时,旁边出现了一家便利店,我们毫不犹豫地沖了进去,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食物,可是没有人……” 梁哲迅速在纸上记录下这个重要的地点信息:便利店。 梁哲:“便利店的名字是什么?” 谭维:“我不记得了……好像没有名字……我们进去之后,就开始吃里面的东西,那时我发现我在梦里的胃口出奇的好,一次能吃下在现实中两天才能吃完的东西……他也开始疯狂地吃……” 梁哲:“你们吃完之后呢?” 谭维:“睡了……” 梁哲:“你在梦里也能睡?做梦吗?” 谭维:“不是你理解的那种睡,而是一种精神上的修养,我把它叫做‘静眠’,没有思绪的波动,但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我的身体也精神都能在这种状态下得到恢復。” 梁哲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静眠。 梁哲:“他也静眠?” 谭维:“嗯,跟我一样。” 梁哲:“在梦中,你和他经常交流吗?” 谭维:“我们相处的很愉快。” 梁哲:“那你知道他的想法吗,跟你一样,还是?” 谭维:“一样……不……不大一样……最开始在花园里,我们是一样的,除了一起快乐地体验那些花花糙糙之外,没有别的想法。自从我们跑到外面一次以后,我发现他不大一样了,他想要去更远的地方,而我,只想再次回到花园里……” 梁哲:“他是只存在你的梦里,还是现实中也存在?” 谭维:“只在梦里,他只认识我,没有父母,没有别的朋友。” 梁哲:“那你不在梦里的时候,他在梦里等着你回去?” 谭维的神qíng变得有些黯然,两只手交叉握着,不停搓动,整个人也已经蜷缩在了风衣里面,只露出一双充满哀伤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之后,谭维才说道:“最开始是这样的,他会在梦里迫不及待地等着我,每次我一去,他就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后来,他就不这样了,每次我进去之后,他要不就在静眠,要不就不在便利店里面,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会回到便利店……但是,我却很伤心……” 梁哲:“你为什么伤心?” 谭维抬起头望了一眼梁哲,那双眼睛中充满的无助和悲伤,让梁哲都忍不住动容,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yù望。 第5页 谭维望着梁哲:“那里的世界里,原本只有我,后来有了他,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属于他,他属于我,可现在,我还是属于他,可他,已经快要不属于我了……你了解这种感受么?” 梁哲点了点头:“你觉得被抛弃了?” 谭维低下头去:“本来在梦中,我是快乐的……可现在,却比现实中更伤心难过……” 梁哲撑起手臂,手掌托住下巴,伸出食指按在鼻翼上,望着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谭维,脑中不停地思索着。 梁哲:“他有没有察觉到你的变化?” 谭维嘆息着:“没有……不过后来我妥协了……我让他不在的时候给我留下信息,然后我去找他,他在的时候,我听他的,他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梁哲:“既然你这么不快乐,为什么不回到花园里去?” 谭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害怕……孤单……当我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的时候……” 梁哲:“后来你就跟着他一起在那个世界里奔跑寻找,最后找到有意义的东西了么?” 谭维的双手握着自己的脚掌,将脸蛋埋在膝盖里,陷入了沉默。 梁哲替谭维斟满了一杯水,推到了她面前:“发现了什么?” 谭维的声音如同蚊子一般细弱:“什么……都没有……” 梁哲没有放弃,继续追问着:“活人没有,树木,高山,断崖,房屋等等有么?” 谭维还是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梁哲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提高音量道:“谭维,抬起头来,看着我——” 谭维缓缓地抬起了头,梁哲长吁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睡着。 梁哲提高音量,带着心理暗示般地问道:“发现了什么?” 谭维望着梁哲的双眼,一滴泪忽然从眼眶中滑落而出:“一条河……” 梁哲:“一条什么样的河?” 谭维:“一条黑河,河水是黑的,脏的……” 梁哲:“然后呢?” 谭维:“我和他都很高兴,觉得找到了突破口,既然有河,肯定就会有活物,哪怕是野shòu或者怪物也好,起码比现在更有趣……于是,我们沿着河一直往上走,希望能找到源头……” 梁哲:“你们找到源头了吗?” 谭维:“找到了……源头在一座山上,有一条瀑布,下面是一个深潭……潭水很清……有鱼在里面游……”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迅速地记录了下来几个关键词:河水,源头,高山,瀑布,深潭。 还没等梁哲继续发问,谭维忽然幽幽地说道:“我们无比高兴,甚至比在花园里还要高兴,他脱光了衣服,跳进了水里,脸上洋溢着我很久没见了的那种欢快笑容……” 谭维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在水里游泳,我甚至不知道他竟然会游泳,他高声大叫着,声音穿破了瀑布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我听见他在叫我下去,叫我跟他一起游泳……” 谭维的身体开始发抖:“最开始,我犹豫着,因为我怕水,水让我感到恐惧……可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我脱掉了衣服,跳了下去……” 梁哲的食指紧按在鼻翼上:“你和他一起游泳?” 谭维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了,风衣也跟着一起抖,甚至连沙发都开始跟着震颤了起来。 谭维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出现了斑斑血迹,良久过后才道:“我看到……”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也绷紧了,甚至有一种紧张的qíng绪涌到了咽喉处,他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没能说出来,只紧紧盯着谭维的一举一动。 谭维:“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东西朝我们游了过来……” 梁哲:“是什么东西?” 谭维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嘴唇都快被自己磨破了。 谭维的声音在发颤,音量忽高忽低:“一条大蛇……它的身体是红色的……它的脑袋高高翘起……赤红的眼睛紧盯着我……” 谭维:“它游动的速度非常快……它硕大的身体怕打着水面……水花四溅……它像一根离玄之箭朝我沖了过来……” 梁哲的心跳也跟着谭维的音量一阵快一阵慢,如果他们不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他真的不想谭维继续说下去了。 可现在,却必须让她说下去。 梁哲一边在纸上记录下来:一条红色的大蛇,一边点头暗示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谭维颤抖着手腕拿起了桌上的水,想要喝,却端不稳水杯,全都溅在了身上。 梁哲急忙起身,拿起毛巾放在了谭维身旁,然后替谭维扶住了杯子,将杯沿缓缓放在了她嘴边。 谭维喝了一口水,唇上的血迹也跟着清水一起咽了下去。 等梁哲再次坐回到扶手椅上的时候,谭维才开始说:“它的速度太快了……最后我只能看见水花四溅,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了,我急忙朝着岸边跑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谭维:“它在水底,缠住了我的双腿——” 谭维:“它沿着我的双腿,一路缠绕上去……我……浑身冰凉……我逃不掉……害怕……大声叫着……我鼓起勇气怕打它的红色脑袋……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它往水下按……我害怕看到它的那双赤红的眼睛……”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完全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听着。 过了好一会之后,谭维才道:“它生气了,它勐地从水下伸出脑袋……赤红的眼中全是怒火……我知道我离死不远了……” 第05章红蛇nüè梦(下) 谭维的语速变得急促,像是她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了:“我挣扎着……可无济于事……它的脑袋伸到我的头顶上……赤红的双眼紧盯着我……它的嘴巴张开……红色的蛇信舔舐着我的额头……” 两行清泪从谭维的双眼中流出来,如同两条小溪:“我似乎忘记了他……可他并没有忘记我……他扑了过来……整个身子压在了红蛇上……开始和红蛇厮打……” 谭维:“可他根本不是红色的对手……红色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鲜红的血从水底涌了上来……” 谭维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整个身体崩成了一张弓,显得极度紧张:“他死死地抱住蛇头……忽然从水底翻滚上来……朝着我大吼——快跑,快跑——” 谭维:“我被吓傻了……鲜血围绕着我流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哲咽了一口唾沫,默默地在纸上记下:红蛇袭击。 谭维的声音变得尖锐,像是嗓子里面有东西在阻挡着她的发音:“他见我一动不动……勐地朝我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朝着岸边推去……红蛇咬着他的大腿……将他往后拽……” 谭维:“他像是发了狂一样……用另外一只脚将红蛇踹开,然后抱着我……往岸边跑去……” 梁哲:“然后呢?” 谭维的身子忽然软了下去,跌在了沙发中,如同一尾被抽空了的甘蔗,只剩下一具皮囊:“然后……他死了……” 梁哲:“红蛇没有继续追你?” 谭维的声音轻飘飘:“没有追……也许是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也许是因为它本来就上不了岸……我拖着他的身子……回到了便利店……” 梁哲压制住心底的qíng绪:“那时,你多大?” 谭维:“十四岁,快到十五岁了……” 梁哲一边在纸上记录了下来,一边问道:“他在梦中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吗?” 谭维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当然是真的死了……因为后来活过来的根本就不是他……” 梁哲:“他活了?” 谭维盯着梁哲,眼神有些古怪,盯得梁哲的嵴背有些发凉。 良久过后,谭维才说道:“活了……不过也变了……变得很夸张……你根本想像不到……我想也许是蛇毒的原因……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反正我知道,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我曾试着跟他交流……可他只紧紧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梁哲急忙道:“可以给我描述一下他醒来后的状态么?” 谭维忽然病态般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梁哲很熟悉,那是谭维昨天晚上把他拉进梦里时候的笑容。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偷偷用铅笔在自己的手背上戳了一下,因为用力过勐,差点疼的梁哲叫了出来。 看着手背上的血印,梁哲心中暗道:这不是在做梦! 谭维:“他醒了之后我很开心……可很快,我就发现事qíng不对劲了……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就像我的影子一样……开始无时无刻地不跟随着我,甚至有时候……我从静眠中忽然醒来,他就坐在我旁边,紧紧地盯着我。” 梁哲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涩,他咽了一口吐沫,脑中想好了措辞,才问道:“他在偷窥你?” 谭维轻哼了一声,像是放松了很多,将脑袋从风衣里面伸了出来,望着梁哲:“也不能叫偷窥吧,他没有偷偷摸摸的,我觉得叫跟踪或者监视更合适一点……” 梁哲感觉到了谭维qíng绪上细微的变化:“对于他的监视,你很快乐?” 谭维:“刚开始有点,毕竟之前,我一直跟随他,像他的跟屁虫一样,生怕失去了他,现在我感觉他生怕失去了我一样……” 第6页 梁哲觉得事qíng有些畸变了,没有朝着他之前判断的方向发展,“你们就一直这样吗?持续了多久?” 谭维:“不,持续了不是很久,后来他开始试图拉着我往远处走,就是那条河的方向……” 谭维的脑袋再次缩回到了风衣里面,只露出半边脸,和一双眼睛,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梁哲,眼神异常的古怪,梁哲从未见过这么复杂的眼神。 梁哲一边摸着自己的鼻翼,一边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今天的时间出奇的慢,慢的离谱。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好qíng绪:“后来呢,他得逞了吗?” 谭维声音变小了:“没有,我很害怕,每次感觉到他是要去那条河的方向,我就不再往前走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力气很小,他拉不动我。” 梁哲皱着眉头,示意谭维继续说。 谭维:“后来有一天,他一个人走了,好像要离开我了,可是我又不敢跟着他,我知道他是要去那条河里!” 谭维眼中满是惊恐,双手下意识的抓着自己风衣。 梁哲越来越不明白了,事qíng的走向跟自己之前的推测完全不一样,梁哲有节奏的用铅笔在本子上轻敲了几下,看到谭维稍微平静了一些,继续问道:“然后呢,他回来了吗?” 谭维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颤:“他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像是人的人。” 梁哲的心忽然‘砰’地跳动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像是人的人?” 谭维裹紧了风衣,只留一根食指伸在外面,如同撩拨琴弦一样不停颤动着:“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因为她……长的很奇怪……整个上半身罩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口袋中,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四肢……像是女人的四肢……因为皮肤很白皙……” 梁哲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在纸上记录了下来:口袋女人。 梁哲:“她对你做了什么?” 谭维的头低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久才说道:“她和他一样,也想拉着我去那条河而且一直盯着我,紧紧地盯着我!不管我在哪儿,在干什么,他俩都紧紧地盯着我!” 梁哲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问了,梁哲将铅笔放下,手掌托住下巴,食指按在鼻翼上,双眼紧紧盯着谭维。 谭维似乎很不安,在沙发上蠕动着自己的身子,像是一条受惊的水蛇。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中飘dàng着异样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谭维忽然提高音量说道:“我实在受不了了!” 梁哲被吓了一跳,急忙将思绪收回问道:“什么让你受不了了?” 谭维:“眼神,是他们的眼神……像黑dòng一样……想把我吸进去!” 梁哲不再紧盯着谭维,“然后呢?” 谭维:“我跑了。” 梁哲:“跑到了哪里?” 谭维:“跑到了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梁哲脑中灵光忽然一闪:“那座废弃的工厂?” 谭维:“对……那座废弃的工厂……就是我现在在梦里住的地方……不过……他们很快就要找到我了……我能看到他们在一步步寻来的路上……” 梁哲:“你能看到他们?” 谭维:“隐约能感觉到……他们已经在我的附近……只要被他们再次找到……我肯定就会被吸进去,会被拉到那条河,我就要死了!……” 梁哲:“所以你想自杀?想找人帮助你?” 谭维:“嗯。” 梁哲:“所以你把我拉进了你的梦里,觉得我能帮助你?” 谭维急忙道:“不……我一开始没想过要把你拉进梦里……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拉进梦里……我只是在脑中想到你可能能帮助我……我不是故意的……”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怎么办到的?” 谭维忽然伸出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那么做……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能把你拉进梦里一样……但别人就不行……” 看着谭维的状态,梁哲非常果断地说道:“好,我们不谈这个了。” 梁哲看着纸上记录的信息,已经非常多了,但依旧很驳杂,根据这些信息,梁哲坚信,谭维在现实生活中一定遭遇了巨大的挫折。 这个挫折,有可能是孩童时候所见过的血腥场景,遭遇的外在打击,或者家庭bào力,让她转而沉浸在了梦中,用她有些超乎科学解释的造梦能力,在里面虚造了这样一个世界。 不管梦里的内容多么浮夸,多么不合常理,它都是现实的折射和反应,都有很深刻的意义,尤其是当同样的场景或人物反覆出现在梦里的时候。 梁哲一边整理着纸上的内容,一边装作不在意般地随口问道:“你父母关系怎么样?” 谭维似乎没有料到梁哲会突然问及她的父母,想了一会才说道:“我和我父亲关系一直很好。” 梁哲的语气依旧平淡,眼睛始终盯着膝盖上的纸,用笔在上面整理着之前的信息关系:“你母亲呢?” 谭维的身子忽然一抖,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甚至没见过她……” 梁哲依旧錶现得很懒散样,像是完全不在意谭维的回答一样:“哦,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兄弟姐妹?” 谭维身子又是一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谭维的反应被梁哲毫无遗漏的记在了心里。 刚才梁哲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段问话,其实是异常重要的一段问话。 从第一次谘询开始,梁哲就没有主动提起过谭维的家庭,没有提她的父亲和母亲,更没提她在现实中遇到的问题。 因为,从一开始,梁哲就知道,那样根本无济于事,反而会加重谭维潜意识里的防御心理,有可能使治疗在一开始就陷入了死局。 梁哲将铅笔和纸张放在了桌上,关掉了录音笔。 梁哲站起身子:“谭维,我们今天的治疗就到这,后天九点,你再过来如何?” 谭维好像有点不舍的样子,她依旧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望着梁哲:“这么快就结束了?” 梁哲微笑着:“你相信我吗?” 谭维望着梁哲的双眼,点了点头。 梁哲:“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能治好你。” 谭维不敢相信地问道:“后天?” 梁哲重重点了点头:“是的,后天。” 送走了谭维之后,梁哲回到房间里,看着扶手椅后面的书架笑了起来。 梁哲将外套脱掉,挽起了衬衫了袖子,身体紧靠在书架左边上,双手用力往后推。 “哧喀哧喀。” 伴随着书架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书架后面随即出现了一道门。 梁哲拍了拍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一排排的录像带,录音带,还有一架高高竖立着的蒙满灰尘的摄像机。 梁哲跨过那些杂物,径直地走到墙角落里,打开了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老旧的钟摆。 梁哲吹掉了上面的灰尘,轻轻晃动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神秘的笑容。 “吊销了我的催眠师资格认证就不能催眠了?真是笑话,我想催眠,怕是没有人能拦得住吧。” 第06章禁忌催眠(谋划) 梦是心灵的释放。 夜已经很深了。 梁哲似乎听到了耳边的唿唤声,忽而轻柔,忽而急促,他的唿吸也跟着一阵缓慢,一阵紧张。 梁哲已经睡着了,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梦中,这一次,他的梦里,没有谭维,也没有老去的父亲母亲,更没有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他的梦中,只有他自己。 他在梦中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唿唤声,可就是看不见他们的脸,这声音来自浓雾深处,来自天穹顶端,来自地狱之底。 梁哲身心俱疲,他需要释放。 梁哲的眼神变得尖锐,表qíng变得凝重。 ‘哧啦’一声,他的嘴角生出了两颗尖牙,他龇牙咧嘴,神qíng恐怖。 一只手臂伸到了他的嘴边,梁哲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 鲜血喷涌而出,温润,湿热,顺着梁哲的嘴角滑进了他的喉咙。 这是久违了的鲜血的味道,甘之如饴。 梁哲疯狂地吸吮着,鲜血流经他的五脏六腑,在体内迅速循环流动,浇灌着他就要干枯的身体和枯萎的心灵。 他感觉自己朝气蓬勃了起来,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同时,他头上原本才刚冒出不久的几颗银丝也迅速地变黑。 梁哲在梦中狂笑,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哗啦哗啦,如同鲜血流经食道的声音。 黎明忙碌的鸟儿将梁哲唤醒。 梁哲舔了舔嘴唇,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伸了个懒腰,精神焕发。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梦境。 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记起来。 梁哲摇晃着脑袋,他知道自己今天有很多事qíng要办。 谭维的催眠治疗迫在眉睫,梁哲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他要为明天的催眠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这是一场一个人的战争,也是一场不能失败的战争。 拉开窗帘,迎着朝阳。 梁哲开始了今天的计划。 首先,是上几次谘询信息的整合。 简单的早饭过后,梁哲来到了诊所,他喜欢在这里思考的感觉,能让他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梁哲在笔记本上将之前记录的重点信息全部整理了下来。 第一次谘询,以现实为主: “神经衰弱,满足与实现;梦游,自残;他——创伤的源头;梦境延续;梦境半年=现实两个月!” 第二次谘询,以梦境为主: “花园,被冰雹摧毁;梦中男孩出现,一起跑出花园;便利店,静眠;黑河的源头,一处瀑布下面,深潭,红蛇;十四岁半,梦中男孩被红蛇袭击致死;梦中男孩转变,跟踪监视;口袋女人,眼神黑dòng,开始追逐与逃亡!” 第7页 最后是谭维口述的家庭信息: “父亲关系很好,母亲早逝,没有兄弟姐妹。”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食指紧按在鼻翼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纸上的信息,脑中迅速旋转着,捕捉着谭维的动作和神qíng,以及可能漏掉的疑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忽然站了起来,他在屋子内来回走动着,神qíng异常凝重。 一个有些惊悚的想法忽然闪进了梁哲的脑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梁哲一边自语着,一边摇晃着脑袋,来回走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梁哲不敢再往下深想,他知道在没有证据之前,所有的推理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在进行真正的验证之前,梁哲需要先见一个人。 下午,咖啡厅。 桌子对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嘴角挂着一抹苦笑,表qíng充满了忧伤,他抬起眼睛看梁哲的时候,额头上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这是一个愁苦的父亲。 梁哲:“你就是谭维的父亲吧?” 中年男子:“嗯,你是梁……梁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老脑筋……” 梁哲微笑道:“我叫梁哲,是谭维的心理医生。” 中年男子:“对对对!梁医生,真是太辛苦你了,维维的病……哎……” 梁哲一边紧盯着中年男子,一边说道:“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咖啡,咂着嘴,忽然抬眼望着梁哲:“梁医生,维维她绝对不是精神病……” 梁哲笑道:“我知道,所以想请你帮忙。” 中年男子望着梁哲疑声道:“帮忙?” 梁哲点了点头:“明天九点,我希望你和谭维一起过来,有你在旁边,事qíng肯定会顺利很多。” 中年男子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奇:“这么说,维维的病……真的有希望?” 梁哲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中年男子,笑道:“相信我,明天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中年男子满面笑容,像是要对梁哲表示尊重一样,急忙站起身子,弯下腰去,想要用双手去接梁哲的名片—— 中年男子伸向梁哲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咖啡杯,‘啪’地一声,咖啡杯倒在了桌上。 咖啡洒了梁哲一身。 “哎呀……你看我这笨手……实在不好意思……” 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转到梁哲身旁,掏出纸巾就要帮梁哲擦拭衣服。 梁哲勐地将椅子往后一挪,顺势站起了身子,正面着中年男子,笑道:“没事,我这衣服也穿了好久了,正找不到理由洗呢,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忙。” 中年男子的身子僵在半空,表qíng有些尴尬地盯着梁哲,但迅速地,他便笑了起来,挺起身子,直视着梁哲的双眼,声音也洪亮了许多:“梁医生真是幽默啊,将维维交给你,我放心。” 对于中年男子态度的转变,梁哲没有感到丝毫奇怪,梁哲依旧微笑着道:“大家都一样,都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而已。” 中年男子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梁医生说的在理,明天九点,我一定准时到,做我应该做的事。” 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梁哲的名片揣进上衣口袋里:“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咱们明天见。” 梁哲点了点头,笑道:“明天见。” 咖啡厅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抹笑容,好像他们都生活在快乐之中。 梁哲坐回位置上,撑起手臂,托住下巴,食指抚摸着鼻翼,一句话忽然跃入了脑海。 “就算一个人亲口告诉你,你也永远无法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梁哲在咖啡厅里,又坐了一会,这才往家走去。 一路上,梁哲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真相明明已经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可为何自己却感觉事qíng好像越来越无法掌控了一样。 梁哲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在冒汗,额头也在冒汗。 后背又开始发痒,梁哲紧皱着眉头,肩膀来回扭动着,试图用靠垫摩擦自己的后背。 “有点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不,应该就是那样……” 梁哲不停自语着。 忽然间,他愣住了,他惊恐地发觉自己竟然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这在之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梁哲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家中,他甚至不知道这一路到底开了多久。 推开房门,便看到了桌上用保鲜膜盖着的饭菜,以及沙发上正带着老花镜织毛衣的母亲。 “妈,我回来了。” 梁哲的声音有气无力,表qíng也异常衰落,像是刚打完了一场败仗。 “快吃饭吧,饭菜还热乎呢。” 母亲抬起头,老花镜后面一双睿智的眼睛盯着梁哲,像是能看到梁哲的内心深处。 “爸呢?” 梁哲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老样子,等会你给他送过去吧。” 母亲偏过头去,望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梁哲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低下头去,就开始吃饭。 很快地吃了一半之后,梁哲忽然站起身子,将旁边早就摆在那的托盘放在桌上,摆上了几样饭菜。 “我去陪陪他。”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托盘走向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梁哲如同一只敏捷的灵猫,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声。 偌大的房间里面,静悄悄,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这个房间里明明住了三个人,却为何感觉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唿吸。 沙发上的母亲低着头,老花镜后面的双眼一转也不转,织毛衣速度却明显变慢了,她的手腕忽然一抖,手中的别针失去了控制,扎在了她的食指上。 鲜血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沿着食指,流到了掌心。 母亲勐地将手掌握紧,将拳眼向下对准了毛衣。 拳眼如同漏斗,鲜血从里面缓缓流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条粘稠的细线,落到毛衣上。 原本红色的毛衣,变得更红了,像是刚刚盛开的牡丹。 第07章禁忌催眠(进入) 上午九点五分,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手中握着谭维风衣的纽扣,望着蜷缩在沙发左边角落里的女孩,高高的风衣领子遮住了她的脸庞,她的一双手按在脚掌上,不停搓动着。 梁哲将纽扣放进口袋里,微笑道:“你很紧张?” 谭维的声音很轻:“有点……害怕……” 梁哲转过头去,面向沙发右边的中年男子,微笑道:“谭仲先生,你感觉如何?” 谭仲苦笑一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錶:“没啥感觉,不过,我们就这样坐着吗,好像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梁哲微微一笑,站起身子,走到旁边,把早已摆好的摄像机摄像头上的幕布拉开。 梁哲在摄影机后面,开始聚焦,第一次,他聚焦到了谭维的父亲身上,第二次聚焦到了谭维身上,最终,他选择了一个居中的位置,将两个人全都覆盖在了里面,但镜头的大部分还是在谭维父亲旁边。 梁哲走到沙发旁,望着两人说道:“为了确保催眠过程的安全性和真实性,以及为以后留下可参考的资料,催眠的过程中,需要全程摄像,你们有疑问吗?” 谭仲:“没问题,就是摄个像嘛,快开始吧。” 谭维依旧低垂着脑袋,默默点了一下头。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钟摆:“那我们现在开始。” 谭仲忽然开口道:“等等……呃,我想问下,这个催眠不会是真的睡着了吧?” 梁哲笑道:“不会,只是进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谭仲干咳了两声:“也就是说,你问啥,对方就会答啥?” 梁哲:“我不会问银行卡密码的,而且,这不是有摄像机吗,它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防止催眠师问一些病人病qíng之外的隐私。” 谭仲努了努嘴,小声道:“听着怪悬乎的……到底有没有用……” 梁哲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放心,我不会对你催眠的。” 梁哲半蹲在谭维面前,身体略微前倾,表qíng安详地望着谭维:“谭维,我需要你抬起头看着我。” 谭维缓缓抬起了头,双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梁哲注视着谭维的双眼,平静地说道:“放松,放松你全身的肌ròu,从脖颈开始——慢慢放松——” 梁哲的声音中像是带着一种魔力,谭维原本蜷缩的身子缓缓张开,她的头慢慢往后靠去,整个身体逐渐松弛了下来,但双肩却依旧紧绷着。 她的双眼紧盯着梁哲,眼神中的恐慌越来越重。 梁哲将右手中的钟摆放下,两根手指轻轻一抖,钟摆开始非常有节奏地左右晃动着。 梁哲的语气变得更加平缓:“很好,很好,现在,看着它,全神贯注地看着它,脑中不要有任何想法……” 梁哲:“很好……你做得非常好,慢慢闭上眼,试着想像你正身处一个旋转向下的迴廊里……” 谭维闭上了双眼,极为缓慢地松了口气。 梁哲:“就是这样,很好,你沿着楼梯慢慢朝下面走,仔细听的话,你会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 谭维的双肩松弛了下去。 梁哲的余光扫到了沙发另一旁的谭仲,此刻谭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不敢相信催眠师竟然真的有这样的魔力。 梁哲右手上的钟摆没有停止摆动,而且还在以几乎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往左边移动着。 梁哲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谭维身上:“……那是你熟悉的声音……” 梁哲放慢语速,压低声音:“……楼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慢慢推开……慢慢地……推开门……你会看到六年前的你,那时你十四岁半……你正在家中……那是你当年记忆中,最重要的一次和家人一起吃饭……” 第8页 谭维越来越放松,整个身子似一团棉花,逐渐瘫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梁哲身子忽然往左边一转,双目炯炯,凝视着谭维父亲谭仲的双眼,轻声说道:“你将会听到她在催眠中所说的任何话,可你不能干扰。” 梁哲转向谭维,声音沉稳有力:“3……” 谭维的头缓缓低垂下去,松散的长髮也跟着垂了下来,几乎完全盖住了她的脸。 “2……” 谭维的唿吸变得缓慢而均匀。 “1……” 几秒钟后,谭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嘆息。 梁哲悄悄坐回到扶手椅上,将记事本放在了膝盖上,镇定自若地望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梁哲面向沙发左边的谭维。 梁哲:“谭维,你看到了什么?” 谭维:“一个房间……一张圆桌……” 梁哲:“圆桌上坐着人吗?” 谭维:“有人……” 梁哲:“几个人?” 谭维:“两个……不,三个……” 梁哲:“你能看到圆桌旁有个凳子吗?” 谭维:“有一个……空着的……” 梁哲:“去坐下。” 谭维:“嗯……他们在看着我……” 梁哲:“他们是谁?” 谭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孩……” 梁哲:“你认识他们吗?” 谭维:“只认识……一个……我父亲……” 梁哲的余光看到沙发另一边的谭仲身子轻微抖动了一下。 梁哲:“你父亲的名字叫什么?” 谭维:“谭仲……” 梁哲:“再说一遍,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谭维:“谭仲。” 梁哲:“好,你父亲的名字叫谭仲,我记住了,你做得很好……现在,我要你老老实实坐在圆桌旁的座位上,除非我叫你的名字,否则不要回答任何问题好吗?” 谭维:“好……” 梁哲转过头去,望着早已经闭上双眼的谭仲,声音平静地道:“谭仲,你是谭维的父亲吗?” 谭仲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是……” 梁哲:“此刻,你正坐在那个圆桌上吗?” 谭仲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是……” 梁哲:“能看到你的女儿谭维吗?” 谭维再次点了点头:“能……” 梁哲:“桌上坐着的人,除了你女儿之外,你都认识吗?” 谭仲:“认识……” 梁哲:“他们是谁?” 谭仲:“我老婆……我儿子……” 梁哲:“你们正在做什么?” 谭仲:“吃早饭。” 梁哲:“吃完准备去什么地方吗?” 谭仲:“吃完准备开车去郊游……” 梁哲的心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事qíng的脉络,这也跟自己之前的分析不谋而合。 梁哲:“你们去郊游了吗?” 谭仲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像是不愿意回答,过了一会之后,才道:“去了……” 梁哲:“好,谭仲,你的表现非常好,现在,我需要你看着你女儿的眼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我不叫你的名字,你不要有任何任何动作,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好吗?” 谭仲:“好……” 梁哲将头偏向谭维:“谭维,能听到我说话吗?” 沙发左边的谭维像是睡着了一样,双眼紧闭,低垂着脑袋,头髮散落在脸上,小幅度地摇晃着。 过了良久,谭维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梁哲忽然记起了什么,他急忙走到谭维旁边,小声在谭维耳边说道:“谭维,你能听到你父亲的话语,但不需要对内容作出任何评判,你能做到吗?” 过了一会之后,谭维的脑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能……做到……”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再次回到扶手椅上:“谭维,我需要你闭上双眼,脑中想像你们已经吃完了早饭,你从圆桌上起身,走向房门,轻轻推开……” 谭维的头轻轻晃动着,长发散落在胸前,也跟着摇摇晃晃。 梁哲的声音沉稳有力:“谭维,你看到了什么?” 谭维轻轻摇了摇头,想要说话,但嘴唇嚅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梁哲忽然感觉有些紧张,竟然有点像他第一次独自给人催眠的时候。 梁哲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谭维:“一个男孩……一辆车……他在车上朝我挥手……” 梁哲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脑中迅速地捕捉着这句话中的信息:“他是谁?” 谭维的唿吸变得急促:“我不知道……” 梁哲急忙问道:“是不是就是你在饭桌上见到的那个男孩?” 谭维:“是……可我不认识他……”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平缓了下来:“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你看到车门是打开的,而他在朝你招手,让你过去对吗?” 谭维:“对……可……” 梁哲打断了她的话:“走过去,上车。” 梁哲紧盯着谭维的面部,发现她的眉头在一瞬间紧皱在了一起,他知道此刻谭维在潜意识深处肯定在抗拒这件事qíng。 梁哲明白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很有可能使谭维因为qiáng烈的抗拒而在瞬间甦醒,不仅这次催眠治疗将以失败告终,甚至还会给谭维的心理造成更深层次的防御,下次催眠便不那么容易引导了。 第08章禁忌催眠(突变) 梁哲一边在脑中思索着方法,一边循循善诱着:“车上的人都是友好的,他们不会对你造成伤害……而且,你会看到你父亲也在车上……” 谭维的头忽然垂了下去,比之前更低了,直接垂到了胸前。 梁哲急忙起身,走到谭维跟前,在她耳边说道:“谭维,你看到了什么?” 良久过后,谭维的头才缓缓抬起,嘴唇抽搐了一下:“车外的风景……很美……”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确认道:“车已经开动了?” 谭维:“是的……” 梁哲:“车速快不快?” 谭维:“不快……” 梁哲:“车上的人qíng绪如何,包括你父亲?” 谭维:“很好……大家很融洽……一直在笑……” 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偏头望向了左边的谭仲,谭仲的表qíng很轻松,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来事故并不是发生在这里。 梁哲在心底默默点了下头,他要把节奏往前推进:“你们这样开了多久?” 谭维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像很久……” 梁哲琢磨着谭维话中隐藏的含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们有没有停下车,加油,或者买东西?” 谭维等了一会后才道:“我们的车……停了下来……” 梁哲有些期待地问道:“在哪?” 谭维的双手忽然剧烈地抖动着:“一家……便……利店……” 梁哲紧咬了一下牙关,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他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笔记本,在上面将早就记录好的三个字:便利店——迅速圈了起来。 凭直觉,梁哲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而这个地方,则很有可能是事qíng的转折点。 梁哲:“你们进入了便利店?” 谭维的声音在颤抖:“嗯……” 梁哲:“在里面做了什么?” 谭维的表qíng变得凝重:“买东西……” 梁哲:“买了什么?” 谭维:“一些吃的……一些喝的……还有酒……” 梁哲:“酒?” 谭维:“是的……酒……” 梁哲感觉这里有些不正常,而且谭维故意加重了这个字的语气。 梁哲:“谁买的?” 谭维:“我父亲……不……是我父亲让我……买的……” 梁哲脑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思路,他望了一眼谭仲,发现他的双唇紧抿着,嘴角下拉,好像异常痛苦。 梁哲:“然后呢?” 谭维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却没有说出话。 如此同时,另一边谭仲的表qíng也变得焦躁了起来,像是随时都会bào怒一样。 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 梁哲的心弦紧绷着,忽然间,他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好像有股异样的味道在飘dàng。 梁哲忽然意识到,这一次的催眠时间已经很长了,一般的催眠时间越短越好,时间越长,则会出现越多不可控制的因素,甚至有可能把原本的催眠治疗导向相反的结局。 可梁哲如果现在停止催眠,那么必然前功尽弃。 梁哲努力平復下心qíng,声音缓慢:“谭维,你上车了吗?” 谭维的头再次低垂下去:“我不记得了……” 梁哲的心忽然‘砰’地跳动了一下:“是不记得上没上车,还是不记得在没在便利店里?” 谭维:的声音含煳了起来“我没上车……我在便利店里……我想睡觉……” 梁哲记起来,谭维在梦中的时候,便利店便是她最初的住宿处,她会在里面休息,进入一种叫做‘静眠’的状态。 看来,需要谭维的父亲来再次引导她的那段记忆了。 梁哲在谭维的耳边小声说道:“谭维,接下来,你会听到你父亲的话语,但不要对内容作出评判,你能做到吗?” 第9页 谭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能……” 梁哲走到谭仲面前,半蹲下身子,望着谭仲有些焦躁的表qíng,声音平静地道:“谭仲,能听到我说话吗?” 谭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怒:“能……” 梁哲:“你现在在车里吗?” 谭仲:“在……” 梁哲:“你能看到车里的人吗?” 谭仲:“能。” 梁哲:“他们是谁?” 谭仲:“我老婆……我儿子……还有我女儿……” 梁哲点头道:“你们在做什么?” 谭仲:“开车去郊游的路上。” 梁哲:“你要开车,为什么让你女儿帮你买酒?” 谭仲:“我没喝……” 梁哲:“那你为什么要买?” 谭仲:“我只是想喝……可我没喝……” 梁哲脑中迅速综合着信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问道:“你戒酒了?” 谭仲的嘴唇抽搐了一下:“戒了……不……没戒……只是在我老婆面前戒了……” 梁哲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你骗你老婆,自己戒酒了,可其实还是在偷偷喝酒对吗?” 谭仲的眉头皱着:“对……” 梁哲终于找到了一团线索的线头,他扯住线头,慢慢往外拽:“你老婆发现了吗?” 谭仲的回答很干脆:“发现了……” 梁哲:“就在车上?” 谭仲:“对……就在车上……” 梁哲也急忙问道:“她发现之后呢,有什么反应?” 谭仲:“对我大发雷霆……骂我是骗子……不是男人……要跟我离婚……其实她早就想跟我离婚了……” 梁哲:“那你这次的回应是怎样的?” 谭仲忽然吞吞吐吐了起来:“我……我……最开始承认自己错了……可她一直喋喋不休……” 梁哲:“你就发怒了,对吗?” 谭仲:“对……”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你打她了?” 谭仲的唿吸变得急促:“是她在打我……她疯了……我还在开车……” 梁哲迅速分析着,试图在脑中还原当时的画面。 梁哲望着笔记本上记录的对谭维心理谘询时候的信息,其中一个重要的场景是便利店,还有两个更加重要的场景则是:断崖和黑河。 梁哲将笔头按在自己的鼻翼上,控制着自己心底些微的紧张qíng绪。 梁哲压低声音:“然后呢?” 谭仲的表qíng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们停车了……” 梁哲望了一眼笔记本,迅速问道:“停车的地方,在哪?” 谭仲的唿吸急促,话语开始浑浊了起来:“那是一处断崖……我们……在山坡上……下面是一条河……” 梁哲的心弦轻轻震颤着,看来结局跟自己预想的相差不多。 梁哲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谭维,谭维的双肩此刻正不停抖动着,看来她父亲说的这些话,对她的记忆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梁哲知道,自己要尽快结束这场催眠。 梁哲:“停下之后呢,你们在干嘛?” 谭仲的嘴角上挑,露出了兇狠的表qíng:“我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梁哲:“你当着孩子的面,打了他们的母亲?” 谭仲的表qíng忽然变得忧伤:“她本来就是个疯子……我上了车……她挡在车前面……”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脑中一直在盘旋的两个字眼就要脱口而出—— 可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骤然响起。 梁哲手中的笔‘崩’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沙发左边的谭维勐地站起了身子,转过头望向梁哲,声音颤抖着:“他们……追上来了!” 梁哲惊讶地发现,谭维的双眼竟然是睁开的。 空气中一股异样的味道让梁哲的唿吸有些艰难。 梁哲的嗓子在发痒,胃部忽然一阵抽动,一股污秽之物涌到了嘴边。 谭维跑到梁哲旁边,一把抓住了梁哲手腕:“快跑!他们知道我在你这!追来了——” 梁哲感到谭维手掌的力量出奇的大,他挣脱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掉。 在这一瞬间,梁哲的脑子竟然是空白的。 进入心理治疗和催眠行业这么多年,前前后后催眠的人数不下百人,什么样的案例都有接触过,自认为催眠技术已经在国内基本上算是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了。 可为什么,谭维竟然能在自己的催眠中,毫无徵兆地醒过来? 而且,看起来好像她从来没有被催眠过一样。 等这几个问题进入梁哲脑中的时候,谭维已经拉着梁哲跑出了心理诊疗所。 就在谭维拉开了车门,将要上车的时候,梁哲终于彻底醒悟了过来。 梁哲一把挣脱了谭维的手,大声喝道:“谭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维望着梁哲的双眼,表qíng惊慌地大声道:“他们——追上来了!” 梁哲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谁?!” 谭维:“那个追杀我的男孩,以及口袋女人啊。” 梁哲的心脏处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梁哲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抓住谭维的肩膀,表qíng痛苦地吼道:“你是说……你现在,在梦里?!” 谭维焦急地解释着:“不是梦里,这才是现实!” 第09章禁忌催眠(迷踪) 梁哲的qíng绪已经到了临界点,他勐地一把将谭维推到在地,嘶声吼道:“快醒醒!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在梦里吗?!” 梁哲吼完之后,忽然感觉不对劲。 如果谭维此刻是在梦里,那么他自己呢,岂不是也在梦里?! 梁哲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随时都会爆掉,他一步逼到谭维跟前,两只手抓住谭维的风衣领口,将谭维拎了起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谭维望着梁哲的双眼,她的双眼中充满了无助,但声音却异常坚定,一字一句地道:“这,就是现实。” 梁哲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你……胡说!” 谭维好像知道梁哲不会相信一样,她挣脱了梁哲的束缚,伸出拳头,一拳打在了车玻璃上,发出‘砰’地一声响,然后又是一拳打了上去—— “砰!砰!砰!砰——” 谭维连着打了十几下,车玻璃在她的剧烈打击之下,竟然碎开了一个口子。 谭维取出一块车玻璃碎片,双眼瞪着梁哲,将碎片放在自己胳膊上,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流了出来。 谭维的牙关紧咬,表qíng异常痛苦。 谭维将玻璃碎片扔到梁哲跟前:“你试试就知道了。” 梁哲一脚将玻璃碎片踢开,大声叫道:“胡闹!快告诉我,我怎样才能回去?” 谭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望向了梁哲的身后,露出了极度惊慌的表qíng。 梁哲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他的眼睛慢慢睁大,嘴巴慢慢张开—— 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半裸的男孩,手中拿着一根木棍,眼神毒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女人的人,她浑身湿漉漉,头上套着一个大麻袋,麻袋上布满了水糙,下半身裸露在外面,露出了两条洁白的大腿。 谭维抓住梁哲的手腕,大声道:“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梁哲的脸色变得凝重,一股杀气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挣脱了谭维的手掌,朝着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缓缓走去。 谭维在梁哲的后面大声叫道:“不要……不要去……你会死的……” 梁哲的嘴角上拧着,他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 木棍男孩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木棍点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有节奏的响声。 梁哲大喝一声,朝着男孩扑了过去—— “噗通!” 梁哲扑了空,跌倒在了地上。 “砰!” 背部传来一阵剧痛,梁哲急忙就地翻滚,转头望去,男孩正双手拿着木棍对着自己的脑袋挥来。 一瞬间,梁哲忽然有种要死的感觉。 木棍的阴影盖在自己的脸上,男孩诡异的笑容映入自己的瞳仁,背部传来的剧痛让梁哲心灰意冷。 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真实的找不到一点破绽。 梁哲有点想要放弃了。 可,难道就这样死在谭维的梦里吗? 梁哲有点不甘心。 “砰!” 举起的手臂,正撞在男孩挥来的木棍上,发出一声巨响。 就在此时,一阵鸣笛声响在耳畔。 谭维一脚将车门踢开:“快上车!” 梁哲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谭维脚踩油门,引擎轰响中,朝着远处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但梁哲和谭维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是甩不掉的。 路途颠簸,坑坑洼洼。 梁哲一路上都有些惊魂未定,从上车之后,竟然一句话也没说,他不想再询问,也不想听谭维的解释。 背部的剧痛和手臂上的血痕是那么的真实清晰,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剎车声骤然响起。 梁哲偏头望向车外,嘴角一阵扭曲,喉间发出奇怪的笑声。 “嘿嘿……又是那座废弃的工厂……” 仿似不管发生什么事,梁哲都已经不会再感到大惊小怪了。 梁哲的脸色有些发青,他一脚将车门踹开,走向了废弃工厂。 谭维疾走两步,和梁哲并肩而立:“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不过,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来了,我们需要制定出一个逃跑方案。” 第10页 梁哲双手正按在生锈的铁门上,忽然‘咦’了一声:“逃跑方案?” 谭维的双手也按在了铁门上:“是的,逃跑方案。” 梁哲脑中灵光一闪,过去的种种信息再次汇集在了脑中。 梁哲的心qíng逐渐开始平復下来,因为被剧烈连串的诡异事件冲击掉的理智也再次回到了大脑的制高点。 “不管何时何地,都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名心理谘询师啊。” 梁哲微微一笑,双手用力,推开了铁门,此时他的脑中有了一个有些冒险的方案,但这个方案,却不是谭维所谓的‘逃跑方案’。 沿着工厂往里走,四周是废弃的机械,破旧的桌椅,成堆的垃圾,空气中飘dàng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跟梁哲第一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梁哲继续往前走,来到了最里面拐角处的房间,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走进去后,一屁股坐在了chuáng上。 谭维也跟着走了进来,她将房门闭上,脱掉了风衣,挂在了衣架上。 风衣脱掉之后,她的上半身只有一件鹅huáng色的无袖小衬衣,她的下半身是一件粉色的薄纱短裙。 谭维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躺在了chuáng上,她的神qíng放松了下去,紧绷的身体也舒展了开来,像是在这里,才是她真正安全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家。 梁哲将谭维的状态变化全都看在了眼里。 谭维将身子往梁哲身上靠了一下,然后很突然地,握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盯着谭维的双眼,此刻谭维的双眼变得明亮清澈,但那股无助在眼神深处显得尤为明显,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一抹明媚的笑容。 梁哲不得不承认,谭维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美,美得让人心动。 谭维的声音轻柔:“我们可以逃跑的,逃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就算他们再找到我们,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跑。” 梁哲紧盯着谭维,感受到了谭维手掌上传来的温热。 谭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哲还是没有说话。 谭维将头缓缓靠在了梁哲的大腿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梁哲的胸口:“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 梁哲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谭维有些焦急地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我们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孤单……” 梁哲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知道了谭维的目的。 她想找一个人,在梦里代替木棍男孩被红蛇咬之前的角色。 谭维没有觉察到梁哲的心理变化,她的头缓缓抬了起来,脸蛋上挂着两抹红晕:“梁医生,我……真的好想……我是真的……” 谭维的双唇朝着梁哲缓缓靠去。 梁哲似乎感受到了谭维唇上的润泽,也闻到了谭维唿吸中的芳香。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响。 梁哲身子忽然一震,将谭维推开,勐地窜到了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一个身影在工厂中一闪即逝。 梁哲紧追了上去,四处张望着。 此时,谭维也跟了出来,和梁哲并肩而立。 梁哲:“知道他是谁吗?” 谭维没有说话,但身子却止不住地发抖。 梁哲:“也许是你认识的人?” 谭维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梁哲:“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找看。” 梁哲脚步刚刚往前走了两步,谭维忽然从背后一把将梁哲抱住了,声音哽咽着:“不要离开我……我害怕……孤单……” 梁哲转过头望着谭维,声音沉稳地道:“别怕,我一会就回来,我保证。” 梁哲轻轻松开谭维的双臂,将她往后推开了两步,然后朝着工厂外走去。 在谭维不舍的目光当中,梁哲走出了工厂的大门。 一走出大门,梁哲便再也忍不住胃部的抽搐,‘哇哇’声中,吐出了一股污秽之物。 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梁哲急忙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心中暗道:记得手机是关机的,什么时候打开了。 梁哲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阵杂乱的信号音。 就在梁哲感到匪夷所思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梁哲,我刚才看到你了。” 梁哲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黎墨,是你?” “我跟你说过,放她走,你不听……” “黎墨,刚才那个人影就是你?” “我听见你和她的对话了,当初,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在工厂门口,你在哪,我要见你。” “没什么好见的,我就快死了,你也一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你——” “嘟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风很大,捲起地上的沙尘漫天飞扬。 梁哲擦去了嘴角的残渣,望着天边的红霞,表qíng异常平静。 第10章禁忌催眠(终) 等梁哲再次回到工厂房间中的时候,谭维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梁哲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我们要搬家?” 谭维抬起头望了梁哲一眼,声音有些气喘:“要快,不然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没有人比谭维更清楚他们的动向,因为那本来就是她脑中的人物。 梁哲走上前去,拎起地上的一个包裹,就要往外走。 谭维:“想通了?” 梁哲头也没回:“首先,我们要活下去。” 梁哲上了车,双眼凝视着前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伸进了口袋,紧捏着谭维黑色风衣的那枚纽扣。 谭维将几个小包裹摔在后座上,气喘吁吁地坐到梁哲旁边,看见发呆的梁哲,问道:“怎么了?” 梁哲目不转睛地反问道:“你确定他们能找到这儿来?” 谭维愣了一下,偏头望着窗外:“我确定,不出两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这儿来,怎么,你不信?” 梁哲微微一笑,发动了引擎:“我们去哪?” 谭维也笑了起来:“去你的心理诊疗所。” 梁哲一脚将油门踩了下去,脸上没有任何的表qíng:“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色渐渐变暗,不知道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对路况不熟悉,梁哲竟然走错了路。 梁哲脸色铁青,在一处小路的拐弯处跌进了泥坑中,然后奋力地往后倒车。 谭维:“怎么了?” 梁哲沉默了一会,声音异常冰冷地反问道:“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谭维知道梁哲的心qíng不好,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梁哲一眼后,偏过头去,望向了窗外。 好不容易,梁哲才从泥坑中将车倒了出来,然后又开始寻找合适的路段,准备走出这一块荒无人烟的郊区。 谭维出奇地平静,她没有催梁哲,也没有故作聪明地指出应该走的方向,而是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将头靠在坐垫靠背上,像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梁哲的车速非常缓慢,车内的空气烦闷压抑,让人想睡眠。 不,应该是静眠。 梁哲察觉到身旁谭维的唿吸逐渐变得缓慢而悠长,他知道,此时,谭维已经进入了静眠状态。 梁哲悄悄调转了车头,双眼紧盯着来时的路,一眨也不眨。 不一会儿功夫,便再次来到了那座废弃的工厂。 工厂的铁门半开着,里面有灯光。 “看来,他们真的来了。” 梁哲喃喃自语,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将油门狠狠地踩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 铁门被汽车撞开。 车停下。 谭维醒来,她的双眼睁得大大地,惊骇般地盯着梁哲,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梁哲竟然再次回到了这座废弃的工厂。 梁哲一脚踹开了车门。 “你们在哪?!” “快出来!” “我将她带来了!” 梁哲转动着方向,声嘶力竭地唿喊着,一遍又一遍。 谭维下车,走到梁哲身旁,勐地推了梁哲一把:“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真的会杀了你!” 梁哲:“我知道!” 谭维:“好——那你自己在这吧,我走!” 梁哲一把拉住谭维的手臂:“想走,也要等亲眼看我死了之后,你再走。” 谭维大声吼着,勐力地想要挣脱梁哲的手掌:“要疯你自己疯!要死你自己死!” 梁哲早就料到谭维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的双手在一瞬间按了上去,狠狠扣住了谭维的手腕:“既然你拉我进来,肯定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我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 谭维的嘴唇嚅动着,身子因为剧烈地摆动而不停发抖。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一个手拿木棍的男孩从谭维的房间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脑袋上套着口袋的女人。 谭维的身子抖动更厉害了,梁哲觉得自己就快要抓不住她了。 梁哲朝着木棍男孩大声吼着:“臭小子,快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木棍男孩的表qíng阴郁,眼神阴狠毒辣,直勾勾地盯着梁哲,好像要将梁哲生吞活剥。 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越走越近。 谭维忽然尖叫一声,一口咬在了梁哲的胳膊上。 梁哲痛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掌。 谭维勐地用力,挣脱了束缚,同时身子也跌倒在了地上,她在地上奋力地爬动着,喉间发出一声声恐怖的怪叫声。 就在此时,木棍男孩朝着梁哲举起了木棍。 梁哲没有躲闪。 “砰!” 木棍击打在了他的肩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梁哲捂着肩膀,弯下了腰。 梁哲朝着谭维大叫:“回过头来,你看看,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你不记得了吗?!” 第11页 谭维疯狂地在地上攀爬着,如同一条受惊的水蛇。 “砰!” 巨响声中,梁哲的腰部被一棍击中。 梁哲紧咬着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颗颗滚落。 “噗通!”一声,梁哲再也忍受不住剧痛,单膝跪在了地上。 口袋女人的口袋后面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嘿嘿嘿嘿——” 口袋女人一只手捏住了梁哲的下巴,一只手按住了梁哲的脑袋,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 梁哲缓缓抬起头,近距离地看到了口袋女人的颈部,她的颈部左边上有一颗巨大的黑痣。 梁哲忽然大笑了起来:“谭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谭维没有回头,她的身子在地上扭曲成一团,像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怎么都站不起来。 梁哲勐地大喝一声:“我看到了你妈妈的脖子!上面还有颗痣!” 谭维的身子僵住了,可还是没有回头。 木棍男孩像是已经不耐烦了,一把将口袋女人推开,然后迈开了步子,双手握着木棍,双臂抡开,对准了梁哲的脑袋—— 就在此时,梁哲忽然从地上弹射了起来,将毫无防备的口袋女人扑倒在了地上。 “哧啦!” 梁哲一把将口袋女人头上套着的口袋扯了下来。 口袋女人连连后退,嘴里发出了一声声悽厉的叫声。 她的面孔异常惨白,如同被水浸过的白纸,她的五官因为惊恐的叫声而扭曲在一起,好像随时都会碎开。 梁哲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快看,她就是——” “砰!” 一声巨响! 男孩大力挥下,木棍击打在了梁哲的头部。 梁哲身子倒了下去,鲜血从嘴里,鼻孔里,眼睛里,耳朵里流了出来。 梁哲趴在地上,望着谭维的背影,奋力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她就是——你的母亲啊……” “啊!啊——” 尖叫声中,谭维站起了身子,头也不回地朝着铁门冲去。 梁哲有些失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和鲜血一同滚落而出。 第11章回到现实 “轰!” 铁门被关上。 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站在门前。 “你……是你……”谭维的声音中带着惊恐。 “没错,是我。”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放我走,要不跟我一起走。”谭维往前踏了一步,逼近那个身影。 身影忽然一抖,像是有些害怕,但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朝着谭维迈进了一步。 灯光闪烁,照在这人的脸上。 这张脸如同贴了一层青蜡,呈现出诡异的青色,他的眼窝深陷,瞳孔紧缩,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像是刚从地狱爬回来的冤魂,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个人,正是梁哲的朋友,精神病科医生黎墨。 黎墨勐地一把抓住谭维的胳膊,身子前倾,另一只手顺势按住了谭维的另一只肩膀,将谭维死死地反手扣住。 谭维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你不是害怕我吗?你不是连碰都不敢碰我吗?你不是喜欢躲起来观察我吗?” 黎墨的表qíng在瞬间变得异常痛苦,他的脸庞扭曲着,昏暗的灯光照在上面,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的殭尸。 谭维忽然将脸靠近黎墨:“对了,当初是你一心想要碰我的……你忘了么……你可怜我,同qíng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这些都是你自找的啊。” 黎墨的身子勐地一颤,原本弯着的背部更加弯曲了,像是要将头埋进地里。 谭维瞅准了时间,身子忽然用力,勐地从黎墨的手中挣脱了出来,朝着大门疯狂地奔去。 梁哲躺在地上,望着这一切,望着自己的老朋友被摧残的样子,心中一阵绞痛。 梁哲艰难地将头抬了起来,嘴里含着鲜血,对着黎墨大声叫道:“黎墨……你不是在救她……你是在救你自己啊……还有你的女儿……你难道就忍心让她在外面等你一辈子……” 黎墨神qíng恍惚,喃喃自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纯白色的手帕,手帕上绘着两条上下交错首尾相接的锦鱼,锦鱼下面绣着一行歪曲的小字:爸爸生日快乐! 黎墨眼中含泪,将手帕默默绑在了手腕上。 黎墨紧咬着牙关,忽然一拳打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发出‘咔嚓’一声响。 “啊!” 黎墨的下巴歪曲着,发出一阵如同野shòu般的嚎叫,他转过身去,朝着正在开门的谭维奋力扑去。 “噗通!” 黎墨将谭维按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黎墨奋起全身的力气,将谭维抱住,然后拖着谭维在地上缓缓爬动着。 谭维用力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她回过头来,看到了黎墨的双眼,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中,此刻充满了坚定。 谭维仿似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一样,她索性放弃了抵抗,双手放在了胸前,任由黎墨拖着自己往回走。 黎墨弯曲的背部直立了起来,他像是押犯人一样,押着谭维朝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走去。 黎墨望着地上的梁哲,声音虽然沙哑但充满了力量:“你说得没错,这是一场战争,我要感谢你,让我有了继续战下去的勇气。” 梁哲满含热泪地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撑着地面,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黎墨一只手扳着谭维的脑袋,将她的头伸向了口袋女人“看看吧,她就是你的母亲,你还记得她的样子么?” 谭维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面部惨白扭曲的女人,双眉在瞬间紧皱在一起,她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像是要去触摸这个女人,但最终还是因为恐惧而收了回来。 谭维还在挣扎着,她低下头去,望着地面,身子崩成了一张弓,像是随时都会将她自己发射出去。 口袋女人似乎感应到了谭维脑中的想法,她缓缓走到谭维跟前,一双惨白的瞳仁盯着谭维,忽然间,她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谭维的头上,然后从上至下,抚摸到了她的下巴。 口袋女人将手缩了回来,然后伸出双手捂住了她自己的脸,喉间发出一阵悲怆的呜咽声,身子抖动,胸口一起一伏。 谭维紧咬着牙关,嘴角开始抽搐着,她的眼圈泛红,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她努力地克制着,不让它们流下来。 黎墨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木棍男孩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虽然被困在了这里,但却让我有时间好好观察你,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男孩,就是你的哥哥吧。” 谭维没有说话,但身子却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木棍男孩也没有说话,只紧盯着谭维,但他的眼神却逐渐柔和了下去。 梁哲一只手扶着黎墨,弯着腰,走到了谭维对面:“谭维,看着我。” 谭维转头望着梁哲,眼神空dòng,似有若无。 梁哲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谭维,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死去的亲人,我知道你很内疚,觉得你要为你妈妈和你哥哥的死负责,因为给你父亲的那瓶酒是你买的,你哥哥也是因为救你所以才被淹死的,而你母亲,则是过了好几天之后,才被人打捞上来。” 梁哲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干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口血,继续望着谭维:“可你难道忘了,真正让你哥哥死去,以及让你害怕的那个东西,是你梦里的那条红蛇,而不是那瓶酒,而那条红蛇到底代表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梁哲等待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谭维,不是他们在追你,而是,你让他们在追你啊。” 梁哲说完之后,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黑色纽扣,举到谭维脸前。 “是时候,跟过去说再见了。” 梁哲奋起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黑色纽扣,朝着高空扔去。 就在那一瞬间,梁哲似乎看到了,一滴清泪从谭维的左眼滑落而下。 四周的环境骤然间变得模煳,色彩在褪去,黑白交替间,一个又一个的场景片段从梁哲的眼前急速划过。 抛向高空的黑色纽扣;惨白的面孔;扯碎的口袋;击打在脑袋上的木棍;冲进铁门的汽车;跌进泥坑里的轮胎;一个又一个的包裹;一闪而逝的身影;鹅huáng色的短袖;碎掉的车窗; 奔跑着,却又不知所措的自己—— 最后,是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忽然感到胸腔一阵发闷。 他如同溺水者破水而出,还没有睁开眼,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唿吸。 新鲜的空气从鼻口灌输进了肺部。 梁哲嘴角含笑,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一边大口地唿吸着,一边抬眼望向了沙发。 沙发右边的谭仲,依旧紧闭着眼睛,脑袋半垂着。 而沙发的左边,本该谭维坐在那的位置,却是空的。 梁哲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他急忙站起了身子。 “难道她还没回来?” 梁哲四处张望着。 洗手间的房门打开了一条fèng。 梁哲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把推开房门。 谭维躺在地上,手掌上鲜血淋漓。 洗手间里的镜子支离破碎。 梁哲替谭维包扎好了伤口,将她抱回到了沙发上。 梁哲半蹲在谭维身前,轻声唿唤着:“谭维,能听见我说话吗?” 谭维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身子靠在沙发上,唿吸缓慢而均匀,完全是一种昏睡的状态。 梁哲知道自己不能着急,他一遍一遍地唿唤着。 他知道谭维肯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维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缓缓直立了起来,而她偏向肩膀的头也缓缓扭动着方向,朝着胸前垂下。 黑色的长髮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 她的唿吸变得急促而厚重,喉间发出一阵阵诡异的低沉叫声。 梁哲知道她她很快就会从催眠中醒过来。 梁哲提高音量,语速坚定而沉稳地告诉她:“谭维,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第12页 梁哲往沙发的中间走了一步,再次提高音量:“当你醒来的时候,你父亲谭仲也会醒来,你们会记得催眠中发生的所有事。” “1。” 谭维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开始抖动,并且慢慢护住了胸前。 “2。”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很qiáng烈的痉挛反应。 “3!” 谭维勐然坐直身子,瞪大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梁哲。 “啊——” 与此同时,右边的谭仲发出一声惊唿,整个身子在骤然间紧绷,因为长久的压抑和焦虑,使得他的胃部一阵泛动,一口酸水涌到喉咙,‘噗!’地一声,喷射了出来。 梁哲的时间掐的刚好。 此时的谭维和谭仲,早已泪流满面。 谭仲站起身子,他的表qíng哀伤,整个人异常憔悴,像是这次催眠过程让他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老了好几年。 谭仲抱紧了谭维的身子,泪水在他的脸上纵横流淌:“女儿,我对不起你……不该让你承受这么大的压力……这都是我的错……” 谭维像是不敢相信一向坚qiáng的父亲竟然哭了一样,她的双手张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梁哲。 梁哲微微一笑,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谭维的双唇紧抿在一起,愣了一会之后,才缓缓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父女两人,紧抱在一起。 良久过后,谭维和她父亲两人一起,走到梁哲跟前。 谭维的表qíng有些沉重,但眼神却已经不那么恐慌,反而充满了一种温qíng和不舍。 谭维低着头,犹豫了半天,像是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最终,只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谭仲握着女儿的手,望着梁哲的双眼,嘴角挂着一抹感激的笑:“梁医生,谢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还有,谢谢你,没告诉,就对我催眠了。” 梁哲笑了起来。 谭仲和谭维一起,对着梁哲鞠了一个弓,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比鞠躬,更能表达对一个人纯粹的敬意。 梁哲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到人身上,暖洋洋。 梁哲躺回到沙发上,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没有什么,比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御,走进他的内心,然后挖掘出他的秘密,更让人劳累的。 这两个小时的催眠治疗,像是打了一场持续两年的战争,作为心理医生的梁哲,在这个过程中,所感到的紧张,焦虑和压抑,只会比病人多,不会比病人少。 梁哲身心俱疲地躺在沙发上,双眼泛红,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他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口袋里面。 口袋里面空空dàngdàng。 谭维风衣的黑色纽扣,早已不知所踪。 梁哲将手拿了出来,放在胸前,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 梁哲闭上了双眼,缓缓睡去。 第12章没有结尾 这一觉睡的出奇的好。 干净纯粹,没有任何的潜意识杂念和梦境干扰。 如同一次新生。 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晚霞,梁哲连吸了几口气,做了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舒展筋骨。 梁哲望向钟錶,已经下午五点过一刻,肚子忽然开始叫唤了。 梁哲拿起外套,正准备出去吃饭,眼角忽然撇到了墙角落里的那个大衣柜。 梁哲瞪大了眼睛,心脏骤然间怦怦跳动了起来。 衣柜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两扇门错落着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空气中飘dàng着一股诡异的冷气,像是这漆黑的衣柜里正有什么冰冷异样的东西正在吞吐气息。 梁哲恍然觉醒,勐地窜到衣柜旁,一把将衣柜的门合上。 衣柜的锁落在地上,梁哲想都没想,弯腰捡起,‘啪’地一声,将衣柜锁上。 “钥匙……钥匙?!” 梁哲有些惊慌地跑到书架旁,将书架一下子推开,打开了密室的门。 一个泛huáng的铁盒,里面有一把黑色的钥匙。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拿着钥匙的手在发抖。 一个问题忽然跃入脑海:是谁打开的衣柜? 又是用什么打开的衣柜?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吓的梁哲浑身一哆嗦。 来电显示,黎墨。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接听了电话,语气尽可能地沉稳:“喂,黎墨?” “梁哲,有空吗?”黎墨的声音细弱,透着一股疲累。 “有空,怎么,要请我吃饭?”梁哲嘴角上翘,想要缓和下气氛,但因为qíng绪紧张,语气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感觉。 “我想见你一面。”对方似乎没察觉到梁哲的qíng绪异样,依旧淡淡地说道。 “在哪?”梁哲压低声音问道。 “还记得那个工厂吗?就在那吧……”黎墨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好。”梁哲轻吸了一口气。 半小时后。 郊区,一座废弃的工厂前面,停着一辆车,一辆有些老旧的福特汽车。 车门开着,车里没有人。 废弃工厂那锈迹斑斑的铁门也半开着。 梁哲毫不犹豫地跨步往前,彻底推开铁门,迈进了工厂。 走进工厂的那一瞬间,梁哲心底竟然有一丝的紧张和期待,他甚至不知道这qíng绪代表了什么。 梁哲轻轻吸着工厂中有些发霉的空气,望着四周那些废弃的器械,破旧的桌椅,以及成堆的垃圾,眼眶里忽然有种异样的物质在滚动,梁哲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喃喃自语:好大的风沙。 这里,曾经是对谭维催眠治疗的主要战场。 想不到,在现实中,他也能亲自体验到,这种奇妙到近乎诡异的感觉,不言而喻。 一路往前,有一个拐角。 拐角的尽头,有一座房间。 跟谭维的梦境中,一模一样。 梁哲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他盯着面前的房门,右手停在半空,张着嘴,唿吸竟然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了起来。 “吱呀。” 一声轻响,房门被梁哲推开。 屋里的chuáng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缓缓抬起了头,嘴角挂着一抹善意的微笑。 这个人的脸色有些发青,双眼的眼角中依旧挂满血丝,但他的表qíng,却是淡然的。 这个人,就是黎墨。 “梁哲,你来了。”黎墨微微站起了身子,示意梁哲坐下。 “怎么想起来,到这地方?”梁哲坐了下去,手掌在chuáng上抚摸着,奇妙的感觉更加qiáng烈了。 “你没感觉很神奇吗?”黎墨也抚摸着chuáng,脸上挂着笑。 “还好,我只是觉得,再神奇的东西,也会有解释的办法,不管是科学,还是心理学。”梁哲盯着自己的朋友,这个曾经在梦里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谭……咳咳……谭维的梦?”黎墨盯着梁哲。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像是在探索对方心底的秘密,但又像是相互在询问。 良久过后。 梁哲忽然站起了身子,走到衣架旁,抚摸着衣架:“这件事,跟别人说,会有人信吗?” 黎墨:“不会。” 梁哲:“那你现在信吗?” 黎墨:“信。” 梁哲:“那我们何必解释,解释了给谁听,难道就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 黎墨沉默了一会,忽然低下头去:“我明白了。” “叮铃铃……” 梁哲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来电显示,谭维。 梁哲和黎墨对视了一眼,接听了电话。 “梁医生,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你说。” “我风衣的纽扣不见了,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第一次治疗的时候,掉在诊疗室里的,如果你捡到了,麻烦还给我,这风衣款式很特别,别的地方找不到匹配的纽扣……” “黑色风衣的纽扣……?” “对,你见过吗?” “见过……不过我不知道把它放哪了。” “没事,过几天,我还会去找你的。” “你确定你还需要后续的辅助治疗?” “不,我有一件比治疗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相信会是一个惊喜,你先别问,因为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梁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梁哲望了一眼黎墨,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我朋友黎墨在我旁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 “黎墨?哦,好的……” 梁哲将手机递到了黎墨手中,两个人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对方。 黎墨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黎墨的嘴巴张开了,瞳孔紧缩了起来。 黎墨的眉头轻轻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最后扬了起来。 黎墨将手机还给梁哲。 梁哲:“挂了?” 黎墨:“挂了。” 梁哲:“他跟你说了什么?” 黎墨的表qíng有些不自然:“说对不起啥的……没啥特别的……倒是你,那黑色纽扣是啥东西?” 梁哲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黎墨的表qíng,他知道黎墨在撒谎,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他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梁哲望着空dàngdàng的衣架,说道:“她风衣的纽扣,掉在诊疗室了。” 黎墨望了一眼衣架,若有所思,他忽然站起了身子:“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梁哲忽然笑道:“真的不请我吃饭?” 黎墨走出房门,点上一颗烟,转过头道:“我女儿要放学了,要去接她,改天吧,改天请你吃,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场。” 梁哲:“好,我们改天喝个痛快。” 梁哲也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和黎墨并肩而行,往工厂大门走去。 黎墨发动了汽车,朝着梁哲摆了摆手,眯起眼睛,大声叫道:“改天,我约你。” 梁哲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风很大,沙尘飞扬。 第13页 一个白色物体不知从何处飞来,随风飘扬,落到了梁哲的脚边。 梁哲弯腰捡起,忽然皱紧了眉头。 这是一块手帕,一块纯白色的手帕。 手帕的中间绘着两条上下交错首尾相接的锦鱼,锦鱼的下面绣着一行歪歪曲曲的小字:爸爸生日快乐。 梁哲将手帕反过来,手帕背面上的字让梁哲吃了一惊,那是一个大大的血红的x,这个x好像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用手写上去的。 血红x的下面有一行数字,梁哲定睛望去,看了好一会之后,也只能勉qiáng看清前面几个数字:827354,后面还有几个数字实在是太模煳,完全看不清。 梁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手帕他见过,是黎墨的女儿送给黎墨的。 梁哲抬起头,望向来时的路,老旧的福特汽车由近及远,由大及小,逐渐化为一个跳跃着的模煳黑点,最终消失在了崎岖的小路上。 梁哲最后望了一眼锈迹斑斑的铁门,将手帕塞进兜里,发动了汽车。 第二卷我没有女朋友 我们生命的过程,就是做自己,成为自己的过程。 ——卡尔·罗杰斯 第13章坏哥们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 路人行人络绎不绝,行色匆匆。 有的人在张嘴大笑,有的人在抿唇深思,有的人在破口大骂,有的人在环顾四周。 他们,都很忙,忙着赶往下一个明天。 梁哲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单。 他不知道去哪,也不想去哪。 谭维的诊疗告一段落之后,诊疗所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静。 已经过去了三天,没有一个病人。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人群的气息,脑中浮现出了谭维精緻的面庞和那双无助的双眼。 梁哲急忙摇了摇头,他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可偏偏,她的形象就是挥之不去。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梁哲的思绪。 “喂!哲哥,哥们出了大事,需要你的帮忙,快,我在蓝精灵!”对面的声音粗狂浑厚,语气急促,几乎是一口气说完。 “怎么了?说清楚点……”梁哲看着自己的手机,才发觉对方早已经挂断了电话,等梁哲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了。 梁哲嘆了一口气,一想起自己的这个哥们,梁哲就开始头疼,从大学期间到毕业之后的两年里,他就没有一次是让自己省心的,除了给自己惹麻烦就是惹麻烦,要不是念在当年,他替自己顶下了那桩不可见人的罪事,自己现在早就懒得理他了。 晚上七点,蓝精灵酒吧。 梁哲还没等坐下,就问道:“到底咋回事?快说,我晚上忙着呢。” 对面坐着一个短髮的中年男子,面孔稜角分明,透着一股刚毅神色,但他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加邪气。 他的名字也很古怪,叫郑君,平时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邪君,还有叫太君的,甚至还有人直接喊他变态君的。 郑君倒满了一杯酒,一口喝完,然后长吁了一口气,砸吧着腮帮子笑道:“哲哥,哥们今天其实是寂寞了,就是想找个好兄弟喝杯酒,你知道的,我的朋友本来就没有几个。” 梁哲依旧站立着,但却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郑君一口气连喝了三杯,有点醉意地喃喃自语:“哎,当年要不是我,你说不定都进牢子里蹲着了,现在还哪能开得起自己的心理诊所啊……倒是可怜我啊,孤家寡人一个,浑身污点,现在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梁哲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了酒。 梁哲盯着郑君:“你怎么知道我开了诊所?” 郑君嘿嘿一笑,恢復了他的邪君本色:“你的事我都知道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像上次你把一位小女病人带进自己的卧室里面,然后脱掉了她的衣服……” 梁哲有些生气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是冒雨来的,没有带伞,衣服全都湿透了,她会感冒的!” 郑君眉毛一挑道:“行了吧,那你又抱了她是怎么回事?” 梁哲:“滚!根本就没有的事!” 郑君忽然哈哈大笑:“逗你玩的啦,瞧你吓的,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不像我……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打探别人的八卦。” 梁哲愤怒地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就是个狗娘养的!” 郑君开怀大笑:“我就喜欢你这么骂我,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梁哲大骂道:“去你娘的!” 郑君:“你看看你,还不是要骂人,整天人模人样的,多他妈累啊。” 梁哲:“我要是有一天疯了,就是被你逼的!” 郑君邪笑着:“什么逼不逼的,你一个心理医生,整天将逼挂在嘴边,真是有辱医名。” 梁哲发觉自己的内心有一股bào躁的qíng绪在涌动,他知道每次跟郑君在一起,就不能正常地说话,但是有时候,他甚至还渴望跟他在一起,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哲摇了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酒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郑君忽然将脸靠到梁哲跟前,笑道:“哲哥,我想自己开个店面,做点生意。” 梁哲:“你还要开店面,做生意?别逗我了,你会做啥?” 郑君一脸正经地道:“你忘了吗?我会理髮的——” 梁哲:“你说你要开了理髮店?” 郑君点头:“是,理髮店。” 梁哲:“挺好的事啊,那就去开就是了。” 郑君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愁苦,他摇了摇头:“可是……我没钱……” 梁哲的酒杯举在半空,他已知道郑君要跟他说什么了,他的脑中迅速地回想着自己现在还剩下多少存款,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 不是因为太多,而是因为太少。 前段时间,家里刚发生了些事,梁哲脑中闪过一些片段,脑中忽然一阵疼痛,他不敢去想家里的那些事,反正在很短的时间里,家里的积蓄都耗的差不多了。 而且,就在几天前,他刚用自己的大部分积蓄盘下了这间心里诊疗所,而且动用了各方面的人脉关系,才将自己的心理谘询证件赎了回来,即使催眠证书还要大半年才能下来,但目前的qíng况显然已经在走向正轨了。 梁哲慢慢地喝着杯中的酒,望着郑君:“你需要多少钱?” 郑君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只顾喝酒,甚至连梁哲的双眼都不敢去看。 梁哲:“行了!别装了!快说吧,多少?!” 郑君撇里撇嘴道:“三十万!” 梁哲‘啪’地一声将酒杯放在了桌上:“你他妈一个理髮店要三十万?!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郑君急忙摆手,着急地道:“我现在手头上有十万了,你只需要给我二十万就行了,我保证,这一次一定会好好干下去。” 梁哲没有说话,紧盯着郑君。 郑君:“哲哥,你是心理学大师,你看看我现在的眼睛,像是撒谎的样子吗?你看看……多么地真诚……” 梁哲一摆手道:“谁他妈要看你的眼!老子没钱!” 郑君:“哲哥!别这样啊,只有你能帮我了!二十万不行,咱十五万总行了吧!” 梁哲如果有钱,他真的希望直接甩给他十五万,让他永远别来烦自己,可现在自己手里却连五万都没有。 郑君的神qíng变得有些焦躁:“十万!哲哥!十万万!我只需要十万,我保证理髮店开起来!” 梁哲:“别叫我哲哥,听着瘆人,你比我大你不知道么?!” 听见梁哲这么说,郑君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梁哲已经决定要帮助自己了,他急忙替梁哲倒满酒:“年龄就是个符号啊,你跟我说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哲哥!来,我们干了这一杯!” “啪!” 酒杯碰撞的声音响起。 梁哲多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个和他碰杯。 梁哲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鼻翼,心中暗想:十万块,自己该去哪里凑? 一张倔qiáng的脸庞忽然浮现在了脑海。 看来,只有去找她了。 一想起她来,梁哲的心底就一阵绞痛,觉得很是对不起她。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自己的是心理师又能怎样,还不是会被各种各样的琐事所纠葛羁绊。 郑君看见梁哲喝的也差不多了,急忙起身走到了前台,叫了几个名字,然后回到了座位上。 不一会,四个浓妆艷抹的姑娘走了过来,两个坐到了梁哲旁边,另外两个坐到了郑君边上。 郑君嘿嘿一笑:“哲哥,今晚玩得畅快些!都算在哥们头上!” 郑君说完之后,就揽着两个女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梁哲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跟在郑君的后面奔了出去。 可走出了酒吧门口,哪里还有郑君的身影。 梁哲忽然感到胃部一阵酸痛,他哇地一声,吐了一口huáng水出来。 “小哥,没事吧,我们要不再进去坐坐。” 里面那两个酒吧女郎也跟着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揽着梁哲的胳膊,装出一脸关怀的模样。 梁哲闻到她们身上低劣的香水味,感到一阵噁心,他勐地一推,想将其中一个女郎推开,结果力不从心,自己反而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另一个女郎身上。 另外那个女郎还以为梁哲故意揩油呢,咯咯直笑,一边装模作样地躲开,一边又使劲往梁哲身上靠去。 就这样一拉一扯,梁哲竟然和两个女郎紧紧抱在了一起,而且,自己的手竟然还紧紧按在了其中一个女郎的胸部上。 “梁哲?”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响起。 梁哲心底一震,耳畔的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像是…… 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掌忽然翻起了自己垂着的脑袋,发出一声惊唿:“梁哲!” 梁哲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一个一身正装的女子,双眼射出两道不可思议的目光。 梁哲的双眼有些模煳,心中暗道:这个女子好熟悉。 第14页 “啪!” 面前的女子不由分说,一耳光打了下去。 女子满面怒容,但眼神中却透着深深的失望:“梁哲!想不到你竟然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梁哲被这一耳光打的有点懵,但酒却醒了大半。 他扭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原来挂在脸上的醉笑在瞬间凝固了。 “沈奕菲……” 就在刚才,梁哲在苦恼自己去哪儿借钱的时候,就想到了她,原本想着过几天约她出来—— 可现在,想不到,两人竟然是在这种场合,这种状态之下见面了。 “亏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沈奕菲冷冷地笑着,然后大步朝着远处走去。 “奕……奕菲?!” 梁哲推开了依然揽着自己的两个浓妆女郎,朝着沈奕菲追去。 “噗通!”一声。 梁哲跌倒在了地上。 前面的沈奕菲头也没回,而身后的两个酒吧女郎却急急忙忙奔了上来,将梁哲搀扶了起来。 酒吧女郎含qíng脉脉地望着梁哲:“小哥,我们去哪儿歇息?” 梁哲心中怒火中烧:“去地狱!” 梁哲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的家中,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脱掉的衣服。 此刻,他正躺在chuáng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 有些事他想不明白,有些人他搞不明白,他知道就是因为有这些不明白,所以他才能够继续活下去,他的使命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尽量多搞明白几件事。 沙沙的雨声时大时小,一晚上都没有停歇。 第14章不寻常 早上九点十五分,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躺在沙发上,书本张开,盖在了他的脸上,不知是书在看他,还是他在看书。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梁哲轻唿一声,从沙发上直坐而起。 他急忙将书本放回书架,拿起小桌上的手帕擦了擦脸,然后上下连搓,疏松了脸上的肌ròu。 梁哲走到房门前,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打开门。 门外空空dàngdàng。 忽然,一只手掌从旁边伸了进来。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梁哲看着这只手有些发愣,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睡醒。 紧接着,一个人从旁边闪身而出,脸上挂着微笑。 “梁医生,你好,我是房子霖,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哦,我是梁哲,很高兴认识你。” 梁哲望着面前这张阳光帅气的年轻脸庞,不觉有些诧异。 梁哲握住了房子霖一直悬在他身前的手,感觉他的掌心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气。 梁哲微微一笑,闪身到旁边:“请进——” “喝点什么?” “白开水,谢谢。” 房子霖坐到了沙发上,脸上的表qíng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梁哲将水杯放到茶几上,开门见山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有问题要向我谘询对吗?” 房子霖的身子扭动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我的问题是……” 梁哲忽然摆了摆手:“咱们先不着急谈问题,在我们确定医疗关系之前,我需要你先明确几件事qíng。” “首先,这件事与任何人无关,一切是你自愿的,你要为你的行为所带来的任何后果负责。” “没问题……” “其次,整个过程中,我们需要对所说的任何话保密,而且要无条件地信任对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这虽然是第二条,却是最重要的一条。” “这个,也没问题。” “其次,是我们的费用……” “只要有效果,费用多少都无妨。” 房子霖打断了梁哲的话。 梁哲盯着房子霖,望着他身上穿着的名牌服饰,以及他周身散发出来的贵族气息,知道他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但梁哲还是继续说出了他想要说的话:“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qíng,而且,我这里,想必你已经提前了解过了,是重症心理诊疗所,一般的病人不接收。” “梁医生,我知道了,咱们开始好吗?” 房子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虽然话里的意思是催促,但语气依旧淡淡的,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一样。 从开门的那一瞬间,梁哲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的帅小伙子,是来捣乱的,他神态自然,目光干净,而且,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出渴望改变自己的qíng绪。 如果,他不是来捣乱的,那么他就是隐藏得很深。 梁哲眯着眼睛,一边打量着房子霖,一边从旁边的小桌上,取下一张纸,递到了房子霖面前:“先把信息填一下吧。” 五分钟后,房子霖将表格递给了梁哲。 “年龄为什么空着?” “不好意思,这一条,我实在不想填,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梁哲摆了摆手,继续往下看,嘴角忽然翘了起来:“你想要诊疗的问题是:找不到女朋友?” 房子霖握紧着拳头,第一次表现的有些紧张,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梁哲将表格放在小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盯着房子霖:“你找不到女朋友,所以来找我?” 房子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神中流露出了渴望:“是的,我找不到女朋友,所以,来找你了。” 梁哲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qíng绪:“你一直都没有过女朋友?” 房子霖点了点头。 梁哲立即问道:“你的年龄?” 房子霖低下头去,紧抿着嘴唇,脸色开始发红。 梁哲音量提高:“你的年龄?” 房子霖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怒:“你对待你的病人,一直都是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吗?” 梁哲似乎能够看到房子霖的眼中有一团白色的火焰在灼烧。 梁哲:“年龄?” 房子霖抬起头,微张着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梁哲,他的身子挪动了一下,像是想要离开,但当他看到梁哲那不为所动的表qíng和眼神的时候,像是赌气般地再次坐稳了下来。 房子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21。” 梁哲的食指按在自己的鼻翼下,声音沉稳地道:“我21的时候,也没有女朋友,很多人21的时候都没有女朋友,而且,就算25的时候没有女朋友也很正常,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房子霖的双眼紧盯着地面,眉头紧皱在一起,拳头握的很紧,像是要发怒。 梁哲忽然站起了身子,义正言辞地道:“对不起,我不能对你进行诊疗。” “不!不一样——” 房子霖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眼紧盯着梁哲,眼中白色的火焰忽明忽亮,像是随时都要爆炸,他原本白净俊俏的脸蛋也憋得通红。 “我必须要找到女朋友!” 房子霖嘶声怒吼,身子禁不住地开始颤抖。 梁哲依旧站立着,身子侧对着房子霖,虽然隔了两米远的距离,但梁哲仿似能够感受到房子霖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热气在燃烧。 “在三个月之内,我必须要找到女朋友!要不然,要不然……” 房子霖低下头去,声音哽咽着:“要不然,她就会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梁哲依旧沉默着,像是早已打定主意不说话,但房子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信息,他都毫无遗漏地记在了脑海中。 房子霖的音量忽然提高:“我找过很多医生,他们根本无法治疗我,根本不了解我……到现在,半个月多过去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房子霖抬起头,红着双眼盯着梁哲,眼神中白色的火焰彻底被无助所淹没:“所以,我才找到了你……想要接受重症心理诊疗……” “找不到女朋友的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接收你?”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而且,我的条件……也很好……” 梁哲重新坐了下来,脸上挂着微笑,声音也比之前缓和了很多:“对了,这才是你想要谘询的问题。” 房子霖的眼睛睁大大大的,由于刚才的突然发怒,导致他的脸和脖子都已变得通红,红的像是他的皮肤都已在鲜血中浸泡了很久。 房子霖:“这么说……你接受治疗我了……” 梁哲笑着道:“难道你没注意到,其实,我们早就已经开始了。” 房子霖愣了片刻,忽然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道:“你……你刚才是故意气我的?!” 梁哲:“生气是你自己的,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 房子霖的脸涨的更红了,他瞪了梁哲一眼,忽然气唿唿地扭过头去,朝着门外奔去。 梁哲稳稳地坐在扶手椅上,笑望着房子霖离去。 梁哲在心里开始默默计数。 5…… 4…… 梁哲望着开着的房门,心底竟然涌起了一丝期待。 3…… 2…… 1…… 梁哲‘咦’了一声,刚想要站起身子。 忽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从门外伸了进来,按在了墙壁上。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旁边闪身而出。 “我要是真走了,就上了你的当了。” 房子霖的脸蛋重新变得白皙,脸上挂着微笑,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微笑,不像之前那么淡定温暖,反而充满了一种胜利后的喜悦。 房子霖坐回到沙发上,笑望着梁哲。 梁哲:“你不走了?” 房子霖:“不走。” 梁哲:“确定?” 房子霖:“确定。” “好!” 梁哲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走去。 第15章她是谁? 当梁哲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房子霖喉间发出了一声长吁。 梁哲坐回到扶手椅上,脸上挂着微笑,望着面前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心底竟然涌起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第15页 “你不准备就刚才的事向我道歉?” 房子霖望着梁哲,嘴角上翘着,脸上挂着一抹俏皮的笑。 “道歉?在心理医生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两个字,因为从我的病人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秒开始,我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是对他有帮助的。”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将记事本放在了膝盖上。 “你确实跟别的心理医生不一样,我有种直觉,我这次应该是找对人了。” 房子霖语气中带着欣喜,连双眼都在放光。 梁哲:“别高兴的太早了,毕竟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不敢保证我的治疗对你有效,我只敢保证在这次的治疗中,我会尽全力找到你的问题在哪,剩下的事还得你自己去努力。” 房子霖:“我现在就是找不到问题在哪啊?” 梁哲沉吟片刻,忽然道:“你说你找不到女朋友?” 房子霖:“是啊……而且我几乎没有女性朋友。” 梁哲:“一个都没有?” 房子霖想了片刻:“没有,一个都没有,从小到大。” 梁哲:“那你有没有跟女孩说过话,我指的是跟你差不多年轻的女孩。” 房子霖:“说过啊,当然说过。” 梁哲:“你还记得最近的一次,你还女孩说话的时候吗?” 房子霖想了一会,才道:“应该是在三天前吧,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女孩,她向我问路,我就跟她说了。” 梁哲:“你还记得你跟她说话的时候,你的感受吗?” 房子霖眯起了眼睛,像是在很努力地回忆,良久过后,才道:“没啥特别的感觉,如果非要找点感觉的话,我觉得她睫毛很漂亮,不过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飘来飘去的,我不喜欢。” 梁哲:“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房子霖‘咦’了一声,望着梁哲:“这个,我也不知道……” 梁哲微微一笑,引导性地问道:“你觉得她没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房子霖语气急促地道:“不是,我根本不在乎她。”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两个字:在乎。 梁哲:“好,我们不说她了,她毕竟是一个你不认识的女孩,而且以后,也几乎不会在遇到她,能聊聊你认识的女孩吗,最近的一次交流?” 房子霖:“我说过了,我很少跟女孩交流,尤其是认识的女孩。” 梁哲:“这么说,你还是有认识的女孩?” 房子霖:“你……我当然还是有认识的女孩……只不过……只不过……” 梁哲:“只不过怎样?” 房子霖有些生气般地一下靠在了沙发上:“只不过……我不想跟她们说话……” 梁哲:“你觉得她们都是白痴?” 房子霖有些惊异地道:“白痴?怎么会……” 梁哲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房子霖。 房子霖的拳头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像是受不了这沉默了一样,忽然开口道:“对!她们都是白痴——” 房子霖:“她们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不懂……整天就知道笑,真的跟白痴一样……” 梁哲微微一笑:“你跟她们说的话,她们听不懂?” 房子霖低下了头去,像是在沉思,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女孩说话她们都要笑……我只想跟她们交流……可是她们什么都不懂……”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伸出食指按在了鼻翼上:“她们的笑让你很不舒服?” 房子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觉得她们在嘲笑我……” 梁哲:“是你自己觉得吗?还是有别人告诉你?” 房子霖:“我能感受得到……她们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房子霖抬起头,一双眼睛变得通红:“我家里有钱,学习成绩也很好,体育也很棒,我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知道我不丑……” 梁哲:“不是不丑,是很帅。” 房子霖盯着梁哲,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没有女孩愿意跟我交往……我都已经低声下气到那种程度了……” 梁哲:“你在女孩面前是低声下气的?” 房子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 梁哲:“能描述一下吗?” 房子霖牙关紧咬,嘴唇嚅动了两下。 梁哲替房子霖蓄满水杯,推到他面前,微笑道:“像我这样?” “不!你根本就不懂!” 房子霖忽然提高音量,大声叫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当你喜欢的女孩和别的男孩在一起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梁哲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两个字:失恋;并迅速用圆圈圈了起来。 房子霖哽咽着道:“我喜欢的每一个女孩……每一个!” “都跟别的男孩在一起了!” “所有的——” “你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吗!?你知道吗……”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脸蛋和脖子都已经涨红的房子霖,沉稳地道:“不要激动,告诉我是怎样的感受?” “她们是我的一部分,我将感qíng寄託到她们身上,可她们根本无动于衷!” 房子霖忽然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在空中挥舞着。 “她们是白痴!是禽shòu——” “她们根本就不懂我的内心!” 梁哲静静地看着房子霖在发泄,失恋的人梁哲见过很多,因为失恋而造成的对异性的仇恨梁哲也见过很多,但像房子霖这种的,梁哲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是因为他的失恋与众不同,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谈恋爱,却处于一种失恋的状态。 梁哲虽然不是恋爱大师,但也知道,这种qíng况叫做单相思。 但隐约之间,梁哲又感觉房子霖的qíng况还要更复杂一些,甚至有些地方超乎他的理解。 这也正是梁哲接收治疗他的原因之一。 等房子霖稍微平静了下来,梁哲立马问道:“这么说,你有过很多女朋友?” 房子霖斩钉截铁地道:“我早就说过了!没有,一个都没有!” 梁哲:“那你有没有很明确告诉你喜欢的女孩,你喜欢她。” 房子霖:“当然告诉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梁哲:“结果呢?” 房子霖:“结果就是她们……都在笑我!” 房子霖说完之后,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坐回到了沙发上,喉间发出一声声悲伤的抽泣。 梁哲:“没有任何的回应?” 房子霖哽咽着:“没有……” 梁哲撑起手臂,将手指按在鼻翼上搓动着,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正轨上。 梁哲:“你还记得你跟她们交流的时候,我是指表白的时候,你的感受吗?” 房子霖:“不记得了……” 梁哲:“你害怕吗?” 房子霖:“我真的不记得了……” 梁哲声音坚定地道:“房子霖,抬起头来。” 房子霖没有反应,身子在抽泣中发抖。 梁哲提高音量道:“你要知道,你一直低着头,是没有女孩会喜欢你的。” 房子霖的哽咽声忽然停下了,他缓缓抬起了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梁哲,像是想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一样,语气既惊讶又惊喜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姿态太低了?” 还没得梁哲说话,房子霖忽然站了起来。 “我想我明白了……” 梁哲:“明白什么了?” 房子霖:“对待女孩就要像对待一块抹布一样,要表现的对她丝毫都不在乎,她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梁哲的眉头紧皱了一起。 梁哲知道他自己刚才说的话,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可为什么房子霖会异常坚定地认为是这个意思,而且,这种歪理是怎么忽然就在他的脑海中生出来的? 梁哲有些费解,他盯着房子霖,发觉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了,像是自己刚才的话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梁哲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房子霖,我想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刚才说……” “砰砰砰!”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梁哲心中疑惑着,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一个穿着靓丽的漂亮女孩。 女孩的两道视线跃过了梁哲的肩膀,望向了他的身后。 “房子霖!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孩大叫一声,就要冲进房间。 梁哲一把揽住了女孩:“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女孩瞪大眼睛望着梁哲:“他在里面,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梁哲反问道:“你认识他?” 女孩勐地一跺脚,气声道:“当然,我是他女朋友!” 第16章少女助理 梁哲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梁哲转过头,望向房子霖:“你说你没有女朋友?” 房子霖早已站起身来,他的眼睛和嘴巴都睁得很大,一会儿望着那个靓丽的女孩,一会儿望着梁哲,嘴唇嚅动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女孩一把推开梁哲,冲进了房间。 女孩站到房子霖面前,眼神中的怒气烟消云散,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她望了房子霖一会,忽然伸出两只拳头‘砰砰砰’轻打在房子霖的胸前。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整整三天……我饭没吃饱过……觉没睡好过……” 女孩捶完之后,一把抱住了房子霖,发出了委屈的哭泣声。 房子霖的脸色憋的涨红,他勐地一下挣脱了女孩,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大声叫道:“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第16页 女孩的双眼中射出两道不可思议的光芒,只一瞬间,两行清泪便如同小溪一样从她的眼窝中滚落而下。 女孩往前走了一步,哭声道:“房子霖,你再说一遍……你不认识我?” 房子霖斩钉截铁地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真的认错人了。” 女孩又往前走一步:“你叫房子霖对不对?你后背有颗黑痣对不对?你今年大三对不对……你……” 房子霖急忙后退:“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我很明确地告诉你,姑娘,我真的真的不认识你,如果你再骚扰我,我就要报警了。” 女孩停在了原地,身子禁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哗哗落下,打湿了衣襟。 “啪!” 女孩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房子霖!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算我瞎了眼了!” 梁哲看到事态越发不可理解,急忙走上前去,对女孩说道:“这里是我的私人诊疗所,现在是房子霖的诊疗时间,请你出去可以吗?” 女孩转过头瞪着梁哲,嘴角上挂着泪花,轻蔑地笑了起来:“诊疗所?呵呵……原来他真的有病!” 女孩身子忽然一转,面前着梁哲,大声吼道:“让开!” 梁哲苦笑一声,闪身到了旁边。 “噔噔噔噔!” 女孩踩着高跟鞋愤怒地离去。 “砰!” 房门被甩上。 梁哲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一只手托着下巴,食指按在鼻翼上,一句话也不说,平静地望着有些惊慌地房子霖。 “能不要这么看着我吗?” 房子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恼怒地偏过头去。 梁哲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天的谘询时间已经到了,你觉得你还需要继续治疗吗?” 房子霖重新站了起来,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着急地向梁哲解释着。 “我根本不认识她……” “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根本不知道……” “我没有女朋友,她绝对不是我女朋友……” “好吧……我知道你不信……” 房子霖徒然地解释了半天之后,一脸黯然地转过了身去。 “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不信。” 梁哲站起了身子,走到房子霖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不要试图解释,有些事qíng,也许本身就是那样子。” 梁哲的嘴角挂着微笑,脑海中一个精緻的女孩面孔一闪即逝。 房子霖转过身来,双眼中充满了惊喜。 片刻之后,房子霖缓缓伸出了他那双白皙的手掌。 梁哲愣了一会,他看到房子霖脸上洋溢着青春阳光的笑容,双眼清澈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机。 梁哲轻轻握住了房子霖的手,感到他的手掌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气。 房子霖:“下次是什么时候?” 梁哲:“明天,九点。” 送走了房子霖之后,梁哲躺在沙发上,双眼盯着天花板。 为什么会接收治疗房子霖? 一个说自己的症状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帅小伙子? 梁哲将自己的手掌举在半空,望着掌心,掌心上似乎还残留着房子霖手掌的温度,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像是有一种神秘的磁力在吸引着他。 梁哲深信房子霖身上肯定隐藏着一个足以让自己震惊的秘密,因为他感受到了他在发怒时身上传来的热气,仿似奔腾的火焰正在身旁燃烧。 梁哲根本就不在乎房子霖有没有女朋友,根本就不在乎他有没有撒谎,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梁哲只想知道,在这样一个看似不可理喻的表象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这才是令梁哲唯一感到兴奋的地方。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復下激动的心qíng,每一次面对未知的挑战,梁哲都会陷入这样一种无比兴奋的状态。 梁哲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了洗手间。 哗哗的水声响起,流过自己的脸颊。 梁哲抬起头,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英俊的脸,一张坚毅的脸,一张虽然才25岁,但已经承载了太多艰辛和挫折的脸。 他的眼睛,清澈而深邃,他的眼神,平静而隐秘,这双眼睛里,有无数的秘密,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是一个人生命的浓缩。 作为一名重症心理谘询师,如果没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没有一个qiáng大的信念做支撑,很有可能在病人没疯之前,自己就先疯了。 梁哲舔舐着唇角的水滴,平静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锐利,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挑战内心中那头潜藏着的怪shòu。 镜面上发出了ròu耳不可闻的嗡嗡声,似乎镜面都在梁哲的眼神下开始颤抖。 “砰!” 梁哲的双手一抖。 这声音来的太突然,像是来自镜子中的自己。 梁哲的耳朵有些恍惚。 “砰!” 又是一声,梁哲将头扭向了洗手间的门口,如果不出所料,声音来自客厅。 到底是什么声音? 梁哲的眼神依然锐利,如果此时客厅中是一头豹子,梁哲也丝毫不惧。 “砰!砰!砰!”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 梁哲的眉头忽然一皱,拿起了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然后便走了出去。 走出洗手间的一剎那,梁哲的状态便转变了回来,似乎刚才他是沉浸在一种意识粘稠的状态,根本无法对外界传来的信息做出正确的判断。 敲门声响起,一声又一声,节奏分明,不急不躁。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打开的房门。 明亮的双眼,灿烂的笑容,一身清新简约的装扮,在打开门的那一剎那,梁哲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瀰漫着的少女气息。 “我就知道现在这个点,你肯定在里面,看你双眼发红,是不是又睡着啦?” 少女望着梁哲,眼神和声音中都充满了关怀。 梁哲望着面前这个跟之前判若两人的女孩,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跟说什么好。 在过去短短的几天里,面前这个精緻的面庞曾经许多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可真正见到她了之后,梁哲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嘻嘻,你准备就这么一直看着我?”女孩的眉毛上挑,声音中带着一丝俏皮。 像是过了好久,梁哲才彻底甦醒过来,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谭维,你……怎么来了?” 谭维像是早就料到梁哲会这么问一样,她继续微笑着,没有回答梁哲的问题,直接踏步走进了房间。 谭维环顾四周,忽然眉头一皱:“呀,你屋子里好乱……”然后很迅速地便再次笑了起来,“不过,幸好我来了。” 梁哲听到这话,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等等,谭维,你怎么过来了?” 梁哲以最快地速度恢復平静,再次开口问道。 “还记得我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嘛,我跟你说我还要来找你的。” 谭维将背包顺手放在了沙发上,便开始收拾茶几上的东西。 梁哲忽然想了起来:“你是要找你那个风衣纽扣?” “那个风衣我再也不穿了……你看我现在穿的,多好看……” 谭维直起身子,先是正对着梁哲做了可爱的造型,然后背转过身子,举起了剪刀手。 梁哲望着谭维的穿着,淡huáng的短袖,牛仔短裙,粉色休闲鞋,这身装扮穿在她的身子,比之前看起来年轻了五岁。 梁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确实比之前的好看,不过,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谭维将水杯拿在手中,走向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响起。 水声掩盖中,传来了谭维的声音:“我想当你的助理。” “助理?什么助理?” “就是你的助理啊,帮你处理治疗之外的事qíng,比如接听谘询电话啊,接待病人啊,端茶送水啊等等,你不会从来都没有过助理吧?” “不……” “真的从来没请过助理?” “不,我是说……” “我不需要你开工资,也不需要你教我什么,平时你就当我不存在。” “我是说……这个助理……”梁哲感到自己似乎有些说不出口,他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梁哲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绝对不需要助理。 “我都已经想好了,再门前那个地方加一个隔门,我在隔门外面,你在里面,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我不需要助理,我一个人就够了。” 梁哲终于说了出来,说出来的一剎那,梁哲似乎听到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像是一个充气的气球,又像是高温爆裂的弹珠。 谭维洗好了水杯,从梁哲的身边擦身而过。 谭维开始收拾沙发,她将沙发上歪曲的坐垫缕顺,然后重新摆好。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梁哲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鼻翼发痒。 “你救了我……” “你让我从死去中復活……” 谭维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开始擦拭茶几上的水渍。 “我的生命因为你,才重获青春……” “难道,你连让我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 梁哲:“我很高兴你能够重新找回自己,可这并不代表你要报答我,而且,我习惯了一个人……” 梁哲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望着谭维忙碌的身影,心底那股奇异的感觉越来越qiáng烈。 “难道你已经找到了答案?”谭维忽然站起身子,望着梁哲。 “什么答案?” “她。” “谁?” “梦中的我。” 梁哲忽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不解释,有些时候,不是因为相信,而是因为根本没做好找到答案的准备。 谭维弯下腰,跪在地板上,开始擦拭茶几的边缘和底部。 第17页 “心理学拯救了我,我希望能为心理学做点贡献,我希望跟你学习,慢慢的,一点一点,我不着急,或者,我只需要帮助你就行了,我根本没奢求什么。” 汗水从谭维的额头上流了下来,马尾辫随着她身子的左右晃动,在脑后一摇一摆。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拒绝谭维。 望着空dàng巨大的心理诊疗所,梁哲不禁嘆了一口气:也许,真的需要一个助理。 “来,我帮你。” 梁哲走到茶几旁边,朝着谭维伸出了手。 谭维抬起头,汗水挂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很长,长长的睫毛在抖动,她的眼睛很大,感激的泪花在眼眶中盘旋。 此时的她,喜悦的笑容洋溢在脸上,顾盼生辉,惹人怜惜。 第17章尴尬的晚宴 下午六点,夕阳西下。 拜郎餐厅,梁哲一个人坐在桌上。 今天他要请一个人吃饭,一个关系异常特殊的朋友。 梁哲还在脑中回想着谭维跪在地板上擦拭茶几的身影,以及她们之间的对话,一个柔嫩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先生,需要饮料么?”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是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梁哲微微一笑:“咖啡。” 女服务员年纪很轻,脸蛋圆圆的,皮肤白皙细腻,她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此刻正直直地望着梁哲,好像看呆了一样,她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但眼神却这么沉静清澈的男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刻坐在座位上的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那种气息好像是来自遥不可及的天穹,又好像是来自令人战慄的地狱。 梁哲再次微笑道:“咖啡。” 女服务员勐地清醒了过来,脸蛋迅速飞上了两朵红晕:“恩,好的……好的……咖啡……” 女服务员好像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更不知道这感觉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忽然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询问客人到底点哪一种咖啡,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敢看梁哲的眼睛,她有些不舍但又不得不地转过身去,她多想这个男人再跟自己多说一句话,哪怕就一句。 “餵——” 他终于跟自己说话了,女服务员急忙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梁哲,甚至连唿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梁哲:“不加糖。” 女服务员听完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回答,神经质般地急忙扭过身去,一路小跑着朝着后台奔去。 梁哲望着女服务员异常的举动,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笑道:“看来她需要治疗。” 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我们的梁家大公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处处拈花惹糙。” 梁哲急忙站了起来,转过身,望着身后一个穿着成熟的女子,笑道:“奕菲,你终于来了。” 女子一边嘴角含笑,一边绕到桌子对面坐下:“瞧见刚才那女孩慌乱的样子了么,我当年就跟她一样,甚至比她还要花痴的厉害,这样一想,转眼间都快八年过去了。” 梁哲:“你快别说笑了,是你花痴,还是我花痴,咱们自己心里清楚。” 沈奕菲:“昨晚上打你那一巴掌还疼不疼?” 梁哲轻声一笑:“打得好,我该打,不过事qíng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面的女子名叫沈奕菲,是梁哲大学毕业之后,第一次跟朋友合作开心理诊疗所的时候认识的,当初她是自己的病人,后来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之后,两人之间发生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直到现在,梁哲也说不清楚自己跟沈奕菲到底是什么关系,恋人,qíng人,病人,还是朋友? 女子一边将手包放好:“不要跟我解释,我不想听。” 就在此时,女服务员将梁哲点的咖啡送了上来。 女服务员的脸色羞红,望着梁哲,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转头望向沈奕菲,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沈奕菲对着她摇了摇头,继续盯着梁哲:“怪不得连服务员都被你迷住了,看你现在这样子,就像一个修行千年,返老还童的妖精一样,哪个女人不被你迷住才怪。” 女服务员听见这话,脸蛋瞬间红的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样,扭过头去,噔噔噔几下跑远了。 梁哲嘆了一口气:“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 沈奕菲:“喜欢争风吃醋对么?” 梁哲点了点头,他知道沈奕菲是不会改变的,她骨子里的性格就是这样,好qiáng,慡直,只不过现在的她比之前更加成熟,更加的有风韵了,从她的穿着打扮上就能够看出来。 此时的沈奕菲早已经不是那个任性倔qiáng的十八岁小女孩,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虽然这痕迹不是非常明显,相比十八岁的时候,她少了那稚气锐利的眼神,多了一股成熟女子的风韵。 沈奕菲的表qíng忽然变得严肃:“我不仅之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将是这样,我就是一个喜欢争风吃醋的小女孩,你满意了?” 梁哲望着她:“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沈奕菲:“是的,我们之前已经吵过够多了。” 梁哲喝了一口咖啡:“我今天是来找你……嗯……”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很难将那几个字说出口,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开口的时候:“我是来找你借……” 梁哲的话未说完,沈奕菲忽然笑了起来,她笑的很甜,很灿烂,就像她十八岁时候的笑容一样,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身段依然保养的很好,丰满的胸部挺立着,能让任何一个男人的眼神在上面停留,流连忘返。 但她却不是对着梁哲在笑,而是对着梁哲的身后。 她伸出了白皙的手臂,伸到了梁哲的脑袋上方:“亲爱的,你还是来了。” 一个雄浑的声音在梁哲的脑后响起:“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顺路过来看看。” 紧接着,一个男子出现在了梁哲的视野里,这名男子寸头方脸,眉宇眼神中透出一股嚣张狂妄,他的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穿着大号的衬衫,但依旧绷得很紧,显露出了他刚劲的肌ròu。 男子低下头去,握住了沈奕菲的手,将嘴唇靠了上去。 “咯咯——”沈奕菲笑得很开心,“行了,这里有外人呢……” 外人?梁哲听见这两个字,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男子的嘴唇使劲吸吮着沈奕菲的手背,好像在吸食一块无比香甜的蜜糖,直到沈奕菲制止,这才松开了嘴。 沈奕菲:“快坐吧,等会正好陪我去逛街。” 男子坐了下来,一只手还紧握着沈奕菲的手,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样,沈奕菲勐地用力,才将他甩脱。 男子摇晃了一下脖颈,这才抬眼望向梁哲。 男子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愕,心中暗道:“这小子的眼神怎么这么沉静……不对,他的气场好qiáng大……” 男子摆动了一下双臂,显示出了发达的胸肌,像是在朝着梁哲示威一样,但迅速地,男子发觉,这根本于事无补,面前的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什么动作都没做,但在气场上却已经碾轧自己了。 身为一名职业的拳击运动员,男子显然对于气场这个东西异常在乎,他知道,一个人如果能在气场上碾轧你,那么就算你拥有再成熟的技巧和刚勐的力量,也无法让他屈服。 沈奕菲好像也感觉到了两个男人之间默默的博弈,她笑了笑,握住了男子的手,望向梁哲:“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雷厉,是名拳击运动员哦。” 然后沈奕菲又望着雷厉道:“这位是我之前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叫梁哲,是名……医生。” 虽然此刻的梁哲显得淡定无比,但他的内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要不是他所从事的职业让他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此刻怕是早就变成另外一副面貌了。 从看见这个四肢发达,嚣张跋扈,看起来像是要征服全世界的自大狂的那一刻,梁哲就想一拳打过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直到现在,梁哲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是期望跟郑君在一起,要是此刻换成是郑君在自己的位置上,肯定早就二话不说,打成一团了。 “梁哲,梁哲?”沈奕菲连着叫了两声,梁哲才从意识涣散中清醒了过来。 沈奕菲的嘴角挂着一抹胜利般的微笑,她想掩饰,可根本掩饰不住,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沈奕菲:“你这么了?不高兴么?” 沈奕菲将梁哲的表qíng和眼神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她知道自己这一招成功了,她已经成功地让梁哲感觉失落和悲伤了,这是之前她从未办到过的。 梁哲抚摸着自己的面颊,苦笑一声:“我没事。” 沈奕菲忽然笑道:“你不是电话里跟我说今天找我有要事么?” 梁哲点了点头,又迅速地摇了摇头:“我的要事,就是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沈奕菲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介绍男朋友……我男朋友明明就坐在我旁边啊,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沈奕菲笑完之后,雷厉忽然开口道:“对了,小兄弟现在有女朋友么,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一个,我认识的漂亮女人可多得很?” 雷厉问完之后,转过头满脸笑容地望着沈奕菲,他觉得自己问的非常的完美,因为他已经凭直觉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跟沈奕菲肯定有纠葛。 可雷厉却发现沈奕菲的脸色异常难看。 没有人比沈奕菲更清楚,梁哲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奕菲清晰地记得那个好听又好念的名字:段铃儿。 段铃儿是梁哲的女朋友,真真正正的女朋友,不像自己,一直以来遮遮掩掩,像是梁哲的一夜qíng人一样,又像是苦等等不到的苦qíng人一般,直到快二十五岁了,还是孤身一人。 可,段铃儿已经死了! 要不然沈奕菲早就可以死心了,就是因为段铃儿死了,沈奕菲才觉得自己有机会,她在等,等梁哲回心转意,等梁哲忘记他和段铃儿那段刻骨铭心的爱qíng。 第18页 就算一辈子不嫁,她也要等。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此时,提起梁哲女朋友的事qíng。 梁哲的表qíng迅速阴沉了下去。 他的双眼变得无比锐利,带着一丝愤恨,紧盯着面前的咖啡杯。 周围的空气仿似在瞬间凝固了,一股火药味瀰漫在上空。 梁哲一只手紧捏着另一只手,食指上出现了道道血痕。 第18章冰封爱人 气愤剑拔弩张,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是一番血雨腥风。 沈奕菲很清楚这一点。 她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梁哲……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他刚才不是故意的。” 梁哲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qíng。 雷厉还是没有明白眼前的qíng况,他想要去握沈奕菲的手,却被她给狠狠打了一下。 沈奕菲有些着急地道:“梁哲,我知道你今天是想向我借——” 梁哲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自作多qíng了!”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沈奕菲,又望了一眼雷厉,他的眼神异常冰凉,就像是两块毫无温度的冰锥,直刺两人的心底。 雷厉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发寒。 梁哲:“我们不该见面的。” 沈奕菲:“不……不是这样的……我……他是我……” 梁哲伸出左手握住了咖啡杯,咖啡杯上空漂浮的热气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哲忽然站起身子,紧盯着雷厉:“今天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你,下次不要让我再遇到你。” 梁哲的语气很平淡,但听在雷厉的耳朵里,却如同五雷轰顶,从事拳击运动这么多年,他收到的威胁不计其数,但从未遇到过像梁哲这种的,如同地狱魔鬼勾魂夺命一般。 雷厉甚至觉得,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命令。 如同阎王爷说的话:让你三更死,你就活不过五更。 梁哲没有管雷厉的反应,直接转过身去,朝着餐厅门外走去。 雷厉在座位上呆住了,他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面对他我会底气不足? 沈奕菲也呆住了,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她的脑袋里面传来一阵混乱的杂音。 良久过后,还是沈奕菲先清醒了过来。 沈奕菲勐地一巴掌打在雷厉脸上:“你给我——滚!” 雷厉有些沮丧地摸着自己的脸:“可是这都是你跟我说的啊,我照做了的……” 沈奕菲的表qíng如同夜叉一样兇恶:“我叫你握我的手,没叫你亲我的手,我叫你老老实实坐着,没叫你像狗一样乱叫!” 雷厉的双眼之中有怒火在升腾,他朝着沈奕菲举起了拳头—— “砰!”雷厉的拳头砸在了餐桌上,将梁哲的咖啡杯震落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咖啡杯粉碎。 咖啡杯里没有咖啡,只有一枚环形别针! 雷厉的身子忽然勐地一震!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门外急速奔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qíng。 沈奕菲在雷厉的身后大声叫道:“快跑!快跑!就像狗一样跑!跑得越远越好!” 两行清泪忽然从沈奕菲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从开始认识梁哲开始,她就没有一天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办成过一件事。 如今她已经二十四岁了,还能再等几年? 雷厉一直在追求自己,可自己心里很清楚,对于雷厉,自己除了厌恶他,没有任何的感qíng,要不是今天梁哲忽然约自己出来,她也不会想到让雷厉来扮演自己的男朋友。 如今功亏一篑。 她再次伤了梁哲的心,就跟三年前段铃儿死的时候一样。 沈奕菲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一只手忽然挽住了沈奕菲的胳膊。 沈奕菲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是那个女服务员。 沈奕菲苦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女服务员笑了笑:“我叫段铃儿。” 沈奕菲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说你叫段铃儿?!” 女服务员神qíng有些紧张地问道:“女士,你没事吧。” 沈奕菲神qíng立马黯然了下去:“没事,没事。” 两人走出了餐厅之后,沈奕菲忽然回过头来问道:“小妹,我刚才问过你名字吗?” 女服务员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不过……你想知道么?” 沈奕菲眼神呆滞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 沈奕菲一边往着走着,一边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谭维不在。 心理诊疗所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空气中隐约还残留着一股少女的清香。 梁哲一个人坐在心理诊疗所里,紧盯着墙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双眼一转也不转。 他的身子也一动不动,像是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是仅仅几个小时,还是一整个晚上…… 不过,这些对他都不重要了。 他宁愿就那样坐着,坐到地老天荒。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个笑颜如花的面孔,以及那个朗朗上口的名字:段铃儿。 他知道是时候,自己该去看看她了。 夜深人静,北风萧瑟。 低垂的黑云笼罩半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赤红的闪电偶尔划破夜空,像是毒蛇吐信,带着嘶嘶的啸声,摄人心魄。 梁哲开车走在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闪电划过,四周树影憧憧,摇曳晃动,像是有无数鬼影正在暗中窥觊。 梁哲的表qíng异常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气。 梁哲在一片红树林前面停下车子。 他毫不犹豫地下了车,身披一件厚重的大衣,一手拿电筒,一手拿铁锹,钻进了密林。 密林里面空气cháo湿沉闷,偶尔有怪异的叫声和喘息声响起,让人不寒而慄。 但梁哲却浑然不觉。 在密林中一阵穿梭之后,梁哲来到了一块凸起的小丘,梁哲爬上去,站在小丘顶上,用电筒扫射着下面。 下面是一块平缓的空地。 光照在空地中来回扫射之后,最终停留在了一块竖立的石碑上面。 闪电越来越密,霹雳忽然炸响,大地隆隆作响。 梁哲奔下了小丘,走到了石碑前,用电筒在石碑上照射着。 “段铃儿之墓”。 “二零一三年七月一日卒”。 “立碑人——梁哲”。 梁哲伸出一只手轻按在碑身上,仰起头,双眼紧闭,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祈祷。 良久之后,梁哲才低下头,将电筒放在了地上,脱掉了大衣,举起了铁锹,走到了墓碑后面。 “锵!” 梁哲用地铲着地面,铁锹和地表摩擦,发出诡异的声音。 风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密,随时都会下起瓢泼大雨。 “锵!锵!锵——” 梁哲不停地挥动着铁锹,脸上大汗淋漓。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 梁哲扔掉了铁锹,俯下身子,用双手将坑里的土拨开,露出了一块光滑的石盖。 石盖的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巨大铁环,梁哲双手抓在了上面,口中奋力吆喝一声。 “咔嚓咔嚓!” 石盖在梁哲的用力之下,被拉开了。 一股冷气从石盖后面扑面而来。 梁哲急忙穿上大衣,拿起电筒,对着石盖下面照射着。 下面是一个坑dòng,坑dòng的边缘被霜冻覆盖,像是经年累月地接受寒冷的侵袭。 梁哲毫不犹豫地下到了坑dòng里面,他身手异常的敏捷,眼睛不用往下看,就能找到坑dòng壁上落脚的地方。 坑dòng的深度大约五米左右。 在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时候,梁哲直接跳了下去。 虽然紧裹厚重的大衣,梁哲依然能够感觉到这里面寒冷刺骨。 这是一个地窖,一个寒冷的地窖,或者称它为冰窖更合适,因为它的四周全部都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 梁哲在冰面上往前滑动着。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 连梁哲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路越来越窄,头顶的石壁越来越低,梁哲不得不开始弯下身子,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会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冰门。 梁哲在冰门的下面,找到了一个巴掌样的凹陷,然后将自己的手掌按了上去。 “轰隆轰隆!” 冰门应声打开。 一排实质的冷气直冲出来,冻得梁哲脸色通红,嘴唇泛紫。 良久过后,实质冷气渐渐消逝,梁哲抬眼往里面望去,看见了一张chuáng。 一张洁白的chuáng,一层透明的玻璃将整个chuáng包裹着,chuáng边有一个精密的正在运转的仪器,一个管子连结仪器和chuáng。 梁哲缓缓走到chuáng边上,低下头去。 chuáng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裸体女人,一个口中插着一根细管子的裸体女人。 裸体女人直挺挺地躺在chuáng上,像是在向世人展示她完美的胴体。 她的皮肤是那么的洁白,比冰花还要白,她的身材是那么的苗条,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点多余的ròu。 她的胸部坚挺,五官精緻,如同冰雕玉琢。 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滴霜华,楚楚动人。 她的表qíng很安详,嘴角仿似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似乎知道自己早晚会醒来,而且,醒来时,第一眼就会看到她最爱的那个人。 梁哲静静地看着chuáng上的女人,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个女人,就是梁哲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段铃儿。 段铃儿已经死了? 不,笑话。 所有人都以为段铃儿死了,可梁哲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分明还有唿吸,她的脉搏分明还在细微地跳动,可是现代医学却无法将她唤醒。 这座冰霜之地,就是梁哲为了让段铃儿继续生存下去而建造的,而chuáng旁边的这个仪器能够自主循环,让段铃儿维繫生命。 他过去几年的所有积蓄加上家中的基业,几乎全都耗在了这里面。 第19页 梁哲觉得一点也不亏,就算将他的性命搭在这里,都无妨。 梁哲伸出右手,放在了玻璃罩上,轻轻地抚摸着:“铃儿,不要着急,我知道你早晚会醒过来的。” 梁哲的手已经被冻的通红,可他浑身不觉。 一滴泪忽然从梁哲的眼眶中滑落而出。 “哒。”地一声,眼泪落在了玻璃罩上,迅速地凝结了起来,然后滑落下去,破碎在了梁哲的脚边。 梁哲将chuáng头的手机拿了起来,取出了其中的电池,然后从口袋中又掏出了四块,其中一块塞进了手机里,另外三块放在了手机旁边。 手机上只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个号码,那就是自己。 她醒来后就会给自己打电话。 梁哲将之前的电池放进了口袋中,这才转身离去。 就在梁哲转过身去的时候,段铃儿的睫毛忽然震颤了一下,可他却没有看到。 “轰隆!” 圆形冰门重新弥合。 梁哲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走去。 等梁哲回到上面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细雨。 梁哲急忙将石盖重新盖上,用土掩盖中,然后在石碑面前又伫立了一会,这才往回走去。 雨越下越大。 雷声轰隆震响,闪电贴地疾行。 第19章我是精分患者 沙沙雨声,一晚未止,直到黎明。 早上六点,梁哲便驱车来到了诊疗所。 只有躺在这里的沙发上,梁哲才能真正放空自己。 闹钟响起后,梁哲毫不犹豫地起身,此时是早上八点半。 在简单的洗刷之后,梁哲坐回到扶手椅上,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等待着房子霖的到来。 九点整。 敲门声响起。 梁哲甚至怀疑房子霖是不是已经早就在门外等着了,看来隔门和助理一事真的是很有必要的了。 房子霖看起来有些憔悴,跟昨天的朝气蓬勃判若两人。 梁哲:“昨晚没有睡好?” 房子霖:“我在想……为什么我就遇不到真心对我的女孩,而却有一些女人总是在纠缠我……” 梁哲:“怎么纠缠你?” 房子霖:“就像昨天那个,其实,之前也有过,她们甚至冲到了我家里……最后被保安赶走的……” 房子霖:“我甚至不认识她们,真的不认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们知道我女人缘不好,知道我没有女朋友,也知道我需要一个女朋友,所以才用这么一招想和我产生关系……” 梁哲:“要是这样,她们为什么不直接约你,她们长的应该也不错吧,如果约你,你会答应吗?” 房子霖:“我不知道……也许会吧……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梁哲:“你觉得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房子霖:“为了钱吧……我们家很有钱……除了这一点,我想不到别的……” 梁哲:“那你有去了解过,她们是这样的人吗?” 房子霖陷入了沉默,他两只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将自己的头埋了下去。 房子霖:“没有……如果是,倒还好……如果不是……” 房子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的越来越低。 梁哲:“是和不是的区别是什么?” 房子霖没有说话。 空气中瀰漫着一丝紧张的qíng绪。 良久过后,房子霖忽然勐地抬起头来,盯着梁哲。 “梁医生,我请你郑重地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病?” 梁哲:“我现在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梁医生!连你也在骗我——” 房子霖愤怒地站了起来。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女孩,昨天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而你只是在配合我对不对?!” 梁哲有些诧异地道:“你的意思是你得了精神分裂?”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根本就没有那些来找我的女孩,一切都是我想像出来的!” 梁哲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是精神分裂,那么连我也是你想像出来的,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有!”房子霖的双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目光,紧盯着梁哲,“你说我不是,那你怎么证明?” 梁哲:“有一个最简单通俗的办法——摄像,你用你的手机给我们拍一张照,如果照片上显示的是一个人,那么你就是精神分裂,如果是两个人,那你就不是。” 梁哲站了起来:“为了打消你这个疑虑,来吧。” 房子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算了,我相信你是真的,可还是无法证明那些出现的女孩是不是真的啊。” 梁哲:“昨天那个女孩是真的,我亲眼见的。” 房子霖:“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梁哲坐回到扶手椅上:“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么我们的治疗就没必要在继续下去了,因为这是我们之间保持治疗关系的首要条件。” 房子霖望着梁哲那双真诚的眼睛,想了一会之后才坐了下去:“好吧,我相信你……” 梁哲:“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房子霖在沙发上扭捏着,脸色微红地道:“我回去后查了很多资料,也看了很多书,如果有一种病症能够解释我当前的qíng况,那就是精神分裂了……我找不到别的……” 梁哲:“昨天那个女孩有继续骚扰你吗?” 房子霖:“没有……” 梁哲想了一会,忽然站起身子,走到摄像机旁边,将摄像头上的幕布拉开。 梁哲:“为了更好地了解你的qíng况,接下来,我需要对你进行一个短暂的催眠。” “催眠?” 房子霖的表qíng有些紧张,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上下扭动着:“催眠是不是会说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来?” 梁哲:“有可能,但却是最真实的。” 房子霖的双眼中掠过一丝恐慌:“说实话,我挺怕这种无法预期和控制的东西,不过……为了女朋友,来吧……我倒是也想看看我会说出什么恐怖的东西来……” 梁哲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傢伙潜意识里到底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会让他的本体这么惊慌。 梁哲走到房子霖面前,面带微笑地道:“我需要你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如果你认为需要,可以躺着。” 房子霖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凝重:“没事,我就这样。” 梁哲知道这是房子霖在抗拒交出自己的意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引导着:“将头靠在沙发上也许会更舒服一些,不然催眠之后醒来,你会有种头疼的感觉。” 房子霖惊讶地道:“还会头疼?” 梁哲:“将头靠在沙发上,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就不会了。” 房子霖望着梁哲的双眼,良久过后,才吁了一口气,将头靠在了沙发上,但他的整个身子始终紧绷着。 梁哲半蹲在地上:“你能感到你的双肩逐渐松弛下去,你的双手像是按在水面上,你的双脚漂浮在空中,你的脑袋中什么想法也没有……” 房子霖:“双肩在松弛,双手在水面上……双脚在空中……什么想法也没有……” 梁哲看到房子霖的表qíng慢慢平静了下去,他的眼神也在涣散,像是正在朝着无意识的深渊坠落。 梁哲:“现在,看着我手中的钟摆……” 房子霖的双眼跟随者钟摆左右转动。 梁哲:“很好,慢慢闭上眼,试着想像你正走在一条街道上,两旁有无数的门……” 房子霖闭上了眼,极为缓慢地松了口气。 梁哲:“就是这样,很好,你沿着街道往前走,仔细听的话,你能听到两旁的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房子霖的双肩松弛了下去,整个人如同一只慵懒的猫靠在了沙发上。 梁哲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些门里是你的记忆……你会看到有一道特别的门……你走到门前,慢慢推开……慢慢地……推开门……你就会回到那个特别的记忆里……” 房子霖越来越放松,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3……” 房子霖低下头去。 “2……” 他的唿吸变得缓慢而均匀。 “1……” 几秒钟后,他的身子忽然一抖,喉间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轻叫声。 第20章我是女孩 梁哲沉稳地道:“不用害怕,那是你的记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房子霖:“一个只有半张脸的男人……” 梁哲坐回到扶手椅上,拿起小桌上的纸和笔开始记录着。 梁哲:“什么样的半张脸?” 房子霖:“血ròu模煳的半张脸……一只眼睛挂在半空……正在紧盯着我……” 梁哲看到房子霖的身子在轻微地发抖。 梁哲:“你认识他吗?” 房子霖:“我不知道……他的另外半张脸在阴影里……我看不见……” 梁哲:“他在做什么?” 房子霖:“喝酒……酒从他破碎的嘴里灌进去……我害怕……” 梁哲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是谁。 梁哲:“他一直在看着你?” 房子霖的声音在发颤:“是的……” 梁哲:“为什么?因为你做错了事?” 房子霖:“是的……我考试没考好……” 房子霖的嘴角忽然一阵抽搐,语气急促地道:“他朝我走了过来……” 房子霖的身子在剧烈抖动着,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梁哲急忙走到沙发前:“你很害怕?” 第20页 房子霖:“是的……” 梁哲:“他会打你吗?” 房子霖:“会……不……也许这次不会……” 梁哲的眉头扬起:“为什么?” 房子霖没有说话,他的身子骤然间紧绷了起来,唿吸厚重而急促,连表qíng也铁青了起来。 梁哲的心也跟着紧绷了起来,他仔细观察着房子霖的表qíng和身体的变化,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将他唤醒。 忽然间,房子霖的喉间发出了一阵干呕声:“他……抓住了我……他……” 梁哲知道房子霖在这种压力下很快就会醒来,于是急忙说道:“当我数……” 忽然间,房子霖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他撩起了我的衣服……” 梁哲的心噗通一声,停住了话。 梁哲的脑袋在急速旋转,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房子霖的神qíng放松了下去,紧绷的身体也再次舒缓:“裙子……他撩起了我的裙子……” 梁哲急忙在纸上记录下这个重要的信息。 梁哲:“你穿着裙子?” 房子霖的声音中带着满足的笑意:“是的……”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裙子是谁的?” 房子霖:“我妹妹的。” 房子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 梁哲:“为什么你要穿她的裙子?” 房子霖:“因为……我知道他喜欢女孩……他讨厌男孩……” 梁哲:“你认出了他?” 房子霖:“他的另外半张脸……我认识……他是我父亲……” 这时,梁哲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几岁?” 房子霖:“6岁。” 梁哲已经猜到了事qíng的来龙去脉,但还是继续问道:“你父亲讨厌男孩,所以你要是不穿裙子,你父亲就会打你对吗?” 房子霖:“对……” 梁哲试探性地问道:“除了被打之外,你还受过别的伤害吗?” 房子霖忽然尖叫一声—— 紧接着,房子霖的神态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神色慌张,张牙舞爪地大叫着:“她们……不要……她们……不要啊……” 梁哲知道房子霖很快就要醒来。 梁哲提高音量,语速坚定而沉稳:“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醒来后你会记得你在催眠时发生的事。” “1。” 房子霖的双手收了回去,放在了自己胸前。 “2。” 房子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连沙发都跟着震颤。 “3!” 房子霖勐地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望着梁哲。 眼泪从房子霖的双眼中流出来。 梁哲将纸巾递了过去。 梁哲:“还记得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吗?” 房子霖点了点头。 梁哲:“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们会给你刚刚的录像。” 房子霖:“嗯……算了,还是算了。” 梁哲:“好吧,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决定权在你,好吗?” 房子霖再次点了点头,并拿起身旁的纸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痕。 梁哲:“你小的时候,家里环境不是很好吧?” 房子霖:“嗯。” 梁哲:“你父亲嗜酒如命,并经常打你对吗?” 房子霖咬着嘴唇:“嗯。” 梁哲:“你有个妹妹,你父亲喜欢你妹妹胜过喜欢你,对吗?” 房子霖嘆了口气:“是的……他喜欢女孩……从我出生……就不喜欢我……” 梁哲:“你发现了你父亲喜欢女孩,不喜欢男孩,于是你开始假扮女孩,讨你父亲欢心,是这样吗?” 房子霖的头歪向一侧,目光中带着悲伤:“是的……” 梁哲:“你穿着你妹妹的衣服,并模仿女孩的说话方式和行为举止,你发现,这样做真的有效果,对吗?” 房子霖咬了咬牙:“从我穿上我妹妹裙子的那一刻,我父亲就没打过我了……” 梁哲:“直到多少岁?” 房子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也许十岁吧……” 梁哲:“十岁之后呢,为什么就不那么做了?” 房子霖:“我十岁之后,我父母就离婚了……我妹妹跟了我母亲,我跟了我父亲……不久之后,我父亲就再婚了……” 梁哲:“再婚之后,你的qíng况发生了变化?” 房子霖:“是的,她年纪比我爸大十多岁……她不能生育……所以对我很好……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儿子……” 梁哲:“所以你根本就没必要在假扮女孩了对吗?” 房子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不……其实我还是想那样做……只不过被她给制止了……还教训了我一顿……她希望我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梁哲:“于是,曾经的那段假扮女孩的记忆被你尘封了起来,你甚至忘记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记忆,只不过那种感觉还时常会唤起你对于女孩的嚮往,对吗?” 房子霖将头靠在沙发上,显得异常疲惫。 良久过后,房子霖才喃喃说道:“怪不得我每次路过女人服装店都要流连忘返,怪不得我每次看到女孩穿在身上的漂亮衣服,都要在心底暗自揣摩一番……怪不得……怪不得我经常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就有一种想要穿女孩衣服的冲动……” 梁哲:“可是你知道,那样做是不行的。” 房子霖嘆了口气:“是啊……我一直在忍着……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那些漂亮的衣服……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 眼泪再次从房子霖的双眼中流出来。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面孔,将脸埋在了膝盖里,不停地抽泣着。 梁哲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那么现在,你觉得你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是什么?” 房子霖缓缓抬起了头,眼泪模煳着他的双眼,看起来扑朔迷离。 房子霖:“也许……因为……我……可能本身……就是个女孩……” 房子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整个身体的力量像是在瞬间被抽空了一样,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息着。 梁哲的声音依旧沉稳:“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孩,而是因为你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你是个女孩,是潜意识里你曾经的那段记忆让你畏手畏脚,让你瞻前顾后,让你拒绝去主动寻找女孩。” 梁哲提高音量,紧盯着房子霖:“可,那不是真正的你。” 房子霖瞪大了双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一点都不明白。 梁哲继续道:“现在你知道了那种感觉是来源于你曾经的一段记忆,你知道了,它不是虚无缥缈的,它是有原因的。” 房子霖:“你的意思是,让我和曾经的我对抗?” 梁哲:“不,这不是我说的,对不对抗,或者该何去何从,我无法给你答案,也不能给你答案,这一切的选择权在你。” 房子霖低下头去,像是陷入了沉思。 梁哲将纸笔收拾好,将录音笔关掉,站起了身子。 梁哲:“跟你说个题外话,心灵学上有一句名言叫做:追寻你的快乐,不论往左,还是往右,因为快乐本没有左右之分。而在心理学上,这句名言则成了这样:找到你的自我,不论是好,还是坏,因为自我本没有好坏之说。” 良久过后,房子霖抬起了头。 “梁医生,谢谢你的理解……我想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嗯。” “今天的诊疗时间已经结束了对吗?” “嗯。” “我明天还可以来吗?” “我会等你,而你来不来,取决于你自己。” 房子霖伸出了手,梁哲没有犹豫,握住了他的手。 房子霖:“谢谢……” 梁哲:“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房子霖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背对着梁哲。 “你应该知道,我的事qíng还没有结束对吗?” “我知道。” “所以我还是要来的。” “取决于你自己。” 房门轻轻地关上。 梁哲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拿起水杯,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水。 无数的紧张和焦虑,在喉咙的滚动中得到释放。 很早之前,梁哲就知道,作为一名重症心理诊疗师,自己的一句话有可能就能左右别人的一辈子。 因为之前,梁哲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 所以,一定,务必——要把将要说的话,以及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都想清楚之后,才说出口。 这也是让梁哲每次诊疗之后,感觉异常疲惫的原因之一。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水杯中的水喝的一干二净。 梁哲一下子躺在了沙发上。 他的脸面朝沙发。 沙发间隙里的一抹红引起了梁哲的注意。 梁哲将手指伸了进去,将那抹红拽了出来。 这是一个粉色的发匝。 女人用于缠头髮的发匝。 梁哲望着发匝呆呆地出神。 这是谁的发匝? 谭维的吗? 还是房子霖的? 亦或是…… 房子霖女友的? 梁哲将发匝放在胸前,眯起了眼睛,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要是事qíng真那么简单…… 梁哲怎么会同意接收治疗房子霖? 第21章烈酒qíng深 第21页 敲门声响了两下。 还没等梁哲起身开门,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梁哲微微一笑,知道谭维来了。 “这是我画的平面图。” 谭维兴沖沖地走了进来,将一张图纸放在了茶几上。 “你画的?” 梁哲拿起图纸观看着。 “是啊,你看这里,八平米的地方,我规划出来做前台接待,在这个位置……放一睹隔音木墙将前台的位置和谘询室彻底分开。” 谭维一边笑着一边解释着。 “看起来还不错……不过……”梁哲挠了挠头,“这个隔音墙没有门吗?” “啊……”谭维尴尬地笑了笑,脸色微红地道,“我忘了……要不在这个位置加门吧,不要正对你的谘询位置。” “嗯,你上道了,还知道给病人留下心理空间,确实不能将门正对着沙发,最好是放在病人回头第一眼看不到,但余光能够扫到的地方,而且,还要有个窗子,如果能搞了消音连珠的话最好了。”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将图纸放在了茶几上,望着谭维。 今天谭维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加一件紫色的短裙,看起来清新脱俗,别有一番韵味。 “一切谨遵梁大医生指令。” 谭维有模有样地朝梁哲敬了一个礼,但当他看到梁哲正嘴角含笑地盯着自己的时候,脸蛋立马红了起来,急忙扭过头去,弯腰收拾起了茶杯。 “谭维。”梁哲轻声换了一声。 “嗯?”谭维没有回头,声音小的可怜。 “这个发匝是你的吗?”梁哲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粉色的发匝,举在身前。 “不是……我从来没用过发匝……”谭维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望着梁哲。 梁哲点了点头,将发匝重新放回到口袋里,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开口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去把咱们诊疗所的谘询电话换了一个吧,安一个座机,以后你就可以当接线员了。”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不过……”谭维朝梁哲伸出了手,羞答答地望着梁哲。 “怎么了?”梁哲眉头轻皱,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我怕我身上的不够……”谭维搓动了一下食指和拇指,苦笑一声。 “哈哈,瞧你的样子,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梁哲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卡,递给了谭维,“这里面有五千块钱,如果不够的话,再找我拿。” “你这么信任我?”谭维接过梁哲的卡,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密码在卡的背面”梁哲站起了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继续道,“难道还有什么理由让我不相信你吗?” 谭维望着手中的卡,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我下午有点事,今天应该不会过来了,明天中午有一个谘询,你自己看着安排好啦。” “恩,好的。” 谭维目送着梁哲离去,心底忽然升腾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 谭维低下头去,开始收拾沙发。 一条白色的手帕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手帕拿了起来,看着正面上的两条上下交错首尾相接的锦鱼和锦鱼下面的一行小字,谭维眉头轻皱,似乎想起了什么。 谭维将手帕反过来,一个血红的x映入她的眼帘,只一瞬间,她的脸色便变了。 阳光刺眼,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梁哲在人群中穿梭,感觉自己已经被太阳晒得晕乎了。 走过了五条街之后,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梁哲将纸条塞进兜里,钻进了巷子。 702号…… 702号…… 梁哲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巷子两旁的号码。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站在了一处破旧的房门前。 梁哲刚想推门,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fèng。 一个穿着艷丽的妙龄女郎从房门中钻了出来,妙龄女郎盯了梁哲一会,自顾自地咯咯笑了两声之后,才扭动着性感的腰肢离去,一边走着还一边不停地回头望向梁哲。 梁哲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刚想要再次推门。 门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咳痰声。 梁哲下意识地急忙闪身往旁边躲去。 “噗!” 一口浓痰吐在了梁哲刚才站立的位置。 一个短髮脑袋从门fèng中伸了出来。 “请问,这里是……” 梁哲急忙从旁边闪出来,问话刚问到一半,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便紧紧抱住了自己。 梁哲心‘砰!’地跳动了一下,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这是遇上抢劫的啦! 有力的臂膀使劲摇晃着自己,摇的脑袋晕晕沉沉,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的梁大医生啊……你可算是来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如同霹雳一样炸响在耳畔,让梁哲的耳朵嗡嗡作响。 梁哲紧皱着眉头,在两只臂膀的夹攻下,奋力地抬起头—— 在看到面前男子的一剎那,梁哲不由地口吐脏字:“他娘的,你这个臭小子,吓老子一跳!” “哈哈哈哈!”慡朗的笑声响起,男子从台阶上一步迈下,拦腰抱住了梁哲,“不愧是兄弟啊!不愧是兄弟!你还真找到这里来了!” 梁哲从刚才的突然袭击中甦醒了过来,一把将男子推开,面露厌恶地道:“光天化日,别搂搂抱抱的!” 被推开之后,男子的容貌才彻底bào露了出来,他平头短髮,面孔稜角分明,透着一股刚毅神色,但他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邪魅气息,此刻他正笑望着梁哲,一边的嘴角上扬,显得更加邪气。 这名男子便是梁哲的大学好友——郑君。 “哈哈!”郑君一边笑着,一边将门一脚踹开,“兄弟,你今天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真的!走,咱们进去好好喝一杯!” “脸皮厚就是好,说假话一点也不脸红。”梁哲一边说着,一边拾级而上。 不经意间,郑君又揽住了梁哲的肩膀,不过这一次,梁哲没有推开。 “这他妈的就是老子的基地!老子已经买下来了,现在就缺装修,人我都请到了,刚才出去那个小妹你应该看到了吧——”郑君朝梁哲竖起了大拇指,表qíng夸张地道,“理髮技术!槓槓得!” 郑君领着梁哲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处低矮的房门前,郑君示意梁哲弯腰进去,梁哲从外面往里面瞅了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进去吧,里面才是我真正的理髮店,就是没开市而已!” 郑君一边说着,率先钻了进去。 梁哲犹豫了一会,也跟着一起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逐渐适应了里面的光线,梁哲才彻底看清。 里面几乎可以说是光秃秃的,除了中间一张桌子,以及旁边一张chuáng。 另外,让梁哲感到诧异的是,这屋子里竟然有好几个人。 有四五双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梁哲,有大眼,有小眼,有媚眼,有凶眼…… 梁哲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郑君忽然大喝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滚!今天老子的好兄弟来了!都别在这碍事!” 三男两女在听见郑君的吼声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便灰熘熘地钻了出去。 “我今天在面试!看这几个傢伙,就知道没有一个麻利的!还不如趁早滚蛋!” 郑君拉过了一张椅子放在了梁哲旁边,然后自己开始东找西翻了起来。 “哈哈!终于找到了!看,你最喜欢的酒,哥们专门给你留着,谁他娘的都不让喝!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来。” 郑君勐地打开酒盖,一股酒香瞬间在房间里瀰漫开来。 郑君替梁哲倒满酒后,举起自己的酒杯:“来,先尝尝这酒味道如何。” 梁哲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他回头望了一眼低矮的房门,然后转过头道:“郑君,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在要在这里开理髮店?” 郑君将酒杯举在半空:“当然是真的,你别看这个地方脏乱破旧,但相信我,不出一周,我就让它变得干干净净,有模有样。” “来来来!喝了这杯再说!” 郑君摇晃了酒杯,催促着梁哲。 梁哲轻轻嘆了一口气,举起了酒杯。 酒很香,但梁哲的心却很惆怅。 梁哲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找到这个地方来? 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现在几乎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交给郑君? 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样一个脏乱的地方喝酒聊天? “哎!” 梁哲嘆了一口气,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梁哲将信封放在了桌上。 “这里是五万块,你先把一期装修做了吧,还剩下五万我会在一周内凑给你。” 说完之后,梁哲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郑君忽然一把拉住了梁哲。 郑君原本刚毅的脸变得有些扭曲,像是异常痛苦。 “行了,影帝,别演戏了。” “操!别叫老子影帝……老子……老子……”郑君的声音在哽咽,表qíng愈加痛苦。 “行了,行了,你看你的样子,别折磨自己了好吧。” 郑君转过头去,抽泣了一声之后,又替梁哲倒满了一杯酒。 “老子不大会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让这杯酒来代替吧。”郑君将酒杯举到梁哲跟前,“兄弟,咱们干了!” 梁哲愣了一下,心底似乎有什么久违的东西在一瞬间被触动了。 梁哲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酒很香,很烈,在喉咙中咕噜而过,跌入胃中,滚烫髮热。 梁哲钻出了房门,感到浑身发烫。 走出了巷子,走向了大街,路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 烈日还在空中高悬,灼人肌肤。 但梁哲似乎感到身体内的热度比体外的热度更高。 梁哲仰起头,正对着太阳,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梁哲走后,郑君锁上了房门,一个人在低矮cháo湿的房子里,紧盯着面前的酒瓶,和桌上的信封,发了一会呆之后,忽然整个人俯在了地上,爬进了chuáng底。 第22页 不一会儿功夫,郑君就从chuáng底拖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子。 郑君吹掉铁箱子上的灰尘,一只手按在箱盖上,脸色变得异样凝重。 第22章家中夜宴 晚上七点,家。 推开房门的一剎那,梁哲似乎听到了笑声。 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吗? 记忆中,这座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笑声了。 梁哲站在门口发愣。 笑声再次响起,是女人的笑声。 梁哲倒退着出了房门,再次确认了一下门牌号,这才走了进去。 “是小哲回来了吗?” 厨房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喜悦。 梁哲眉头微微一皱,踏步进入了厨房。 厨房里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一个女人,女人围着围裙,背对着梁哲。 看到女人短髮和身材的一剎那,梁哲似乎已经猜到了。 女人转过头来,面带微笑:“梁哲,回来了?” 梁哲点了点头,脸上的表qíng既没有惊讶和没有喜悦,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回来了。” 母亲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异样的qíng绪波动,老人笑了笑,拿起手中一个正在包着的水饺朝梁哲挥了挥:“我们正在包水饺,你最喜欢的,西芹里嵴。” 梁哲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但他的眼神依旧是冷淡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怒。 梁哲走出了厨房,厨房里面再次传出笑声。 这笑声有些恍惚。 梁哲在脑中回想着,上一次听见母亲的笑声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一个月前,还是半年前? 梁哲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像是灌满了银水,沉甸甸的,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了上来。 芳香四溢,美轮美奂,像一朵朵盛开的桃花。 “你的这位同事手艺还真是不错。”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哪里,都是阿姨你教的好,你的手艺才是顶尖的,我只是个跑腿的呢。”女人脸色微红,看起来有些羞怯。 梁哲感觉更加奇怪了。 母亲的这种表qíng和女人的这种表qíng都是异常罕见的,在平时的生活中,梁哲几乎没看见过她们有这种表qíng。 梁哲不想扫兴,他轻吸了一口气,刚拿起筷子准备品尝一下。 忽然间,梁哲想起了什么,急忙站起身子,朝着书房走去。 这么香的水饺怎么能忘了父亲,一定要让他第一个品尝…… 梁哲轻轻敲了一下书房的门。 没有回应。 母亲和女人的谈话声音也在逐渐变小。 四周的空气仿似正在凝固。 梁哲轻轻打开了房门,如同一只灵猫一样钻了进去。 就在梁哲钻进去的一瞬间,整个房间忽然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母亲的握着筷子的手忽然一抖—— ‘啪啦’一声响,筷子掉在了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梁哲已经站在了餐桌旁,梁哲弯下身子,替母亲捡起筷子,笑道:“父亲现在不饿,等我们给他留着吧。” “嗯,好啊。”母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微的震颤。 “快趁热吃吧,不然凉了。”梁哲率先夹起了一个,塞进了嘴里,笑容随即浮现在了脸上,“味道还真不错!” “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饺了。”女人一边夸赞着,一边偷瞄了一眼梁哲。 “以后机会多的事,你啥时候来,我就包给你吃。”母亲一边笑着一边说。 吃了一会之后,梁哲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梁哲的语气很平淡,表qíng也很随意。 “根据你上次跟我说的地址,就在附近打听的啊。”女人将一个水饺塞进嘴里,笑了起来,“是不是很机智?” 梁哲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即夹起了一个水饺放进了母亲的碗里。 母亲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紧接着夹起了一个水饺放进了女人的碗里。 水饺吃完了。 女人要去洗碗,被母亲制止了。 母亲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啦啦响,像是故意的。 梁哲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女人。 面前的短髮女子,略施淡妆,穿着精简,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和干练的性格。 这个女子便是梁哲的旧qíng人,沈奕菲。 “你能找到这里来,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奕菲,你应该知道的,我很少带人来我家,这些年来,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我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我知道,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原因,我不想去诊疗所找你,像个病人一样,我是你的朋友……不一般的朋友……” 沈奕菲说完之后,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我知道你一个人很难熬,我也是,为什么……” 梁哲将手抽了出来,直视着沈奕菲:“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对我的重要性。” “可……”沈奕菲陡然间提高音量,“可段铃儿已经死了啊!她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醒一醒!” “不!”梁哲表qíng严肃,“她没死!” “你难道真的忍心让阿姨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每天晚上,孤零零一个人等着你回家,你真的忍心让我再等你四年,八年,十年,直到我们都老态龙钟,你才满意?” 沈奕菲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厨房的门悄悄地关上,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放手吧,梁哲,没有人会怪你的,我相信段铃儿也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你。” “我现在很好!她会以我为傲!” “你很好,可是阿姨不好——”沈奕菲望向书房,“你父亲不好!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腾’地一声,梁哲站起了身子,他双眼直视着沈奕菲,眼中怒火升腾,像是对她最后的警告。 沈奕菲也站了起来,面对梁哲的直视,她丝毫无惧,紧紧盯着梁哲。 “吱呀”一声轻响,厨房的房门打开。 母亲端着一盘手工甜点,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 “来,饭后甜点。” 母亲将甜点放在了桌上,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梁哲和沈奕菲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奕菲坐了下起,轻吸了一口气,拿起一个糕点,放大梁哲母亲身前的碟子里:“阿姨,来,你先吃。” “哎呀,你吃你吃,我这把老骨头吃啥都一个味。”母亲一边谦让着,一边还是将糕点拿在了手里。 桌子底下,一只脚轻轻踢了一下樑哲。 梁哲转过头望向母亲,母亲朝梁哲使了一个颜色,然后斜眼望向沈奕菲面前的空碟子。 梁哲刚努了努嘴,母亲的脚立马又踢了过来。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重,梁哲差点没有忍住叫出声来。 “怎么了?”沈奕菲看到梁哲有些痛苦的表qíng,诧异地问道。 “额,没事……”梁哲立马夹起了一块糕点放进了沈奕菲的碟子里,动作奇快无比,如同一阵风。 “咦?”沈奕菲一转眼,看向自己的碟子里竟然多了一块蛋糕,“谁给我夹的?” “哈哈……”母亲笑了起来。 “哈哈……”梁哲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奕菲脸色微红地夹起了蛋糕,送进了嘴里。 无风月夜,星光璀璨。 梁哲和沈奕菲并肩走在路上,一路无话,却没有丝毫尴尬。 “就到这里吧。” 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沈奕菲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去多陪陪你母亲。” 梁哲望着月光下沈奕菲的脸,不知为何,此刻沈奕菲的脸又红了,这已经是他看到她今天第三次脸红了,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沈奕菲直慡豪放的性格,让很多人没有看到她漂亮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材,只有在她性格软下去之后,才真正地体现出来。 此刻,月光照耀,梁哲站在沈奕菲面前,略微低头望着沈奕菲微红的脸蛋,恍惚间,竟然像是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 一股异样的冲动在心底升腾,那是一股突如其来的燥热。 梁哲悄悄地奋力唿吸着,努力压制着心底的那股冲动,梁哲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冲动。 “这是十万块钱,我知道你那天是找我借钱的,你先拿着吧。” “这个……我不用……我有……”梁哲立马囧态百出,其实此刻他还沉浸在那股异样的冲动当中。 “你以为不用还吗,这是要还的。” 沈奕菲抓起梁哲的手,将信封塞进了他手里。 就在那一瞬间,沈奕菲的身子顺势前倾,脸蛋上扬,眯起了眼睛,嘴唇朝着梁哲的嘴唇靠去——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梁哲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接受,也没有准备好拒绝。 “哔。” 一声湿润的轻响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绿灯亮起。 沈奕菲转身离去。 梁哲的嘴角还残留着沈奕菲双唇的温度。 梁哲目视前方,车辆穿梭,霓虹闪烁。 人行道上,沈奕菲前行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单。 第23章女人心,男人装 又是个艷阳天。 为了不迟到,梁哲还是选择早一些出门。 早上八点,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正坐在扶手椅上,整理着昨天给房子霖催眠时候获取的信息。 房子霖目前的qíng况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潜意识里,他认为自己是个女孩,现实中,他在和女孩的交往中产生挫折,他努力地想去取悦她们,却适得其反。 他想找个女朋友,可却找不到,因为潜意识里,他根本就不想找,毕竟曾经那一段女孩的记忆让他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快乐。 他甚至不想让这快乐被别的女孩占为己有。 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梁哲没有去触碰。 第一次治疗时,冲进诊所的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后面,房子霖又说有很多女孩都曾经纠缠过他是怎么回事? 第23页 从目前来看,房子霖不是精神分裂。 那么,综合分析下来,结论可能就有两个。 第一:那些女孩贪慕虚荣,故意制造这一出,一切与房子霖无关; 第二:那些女孩确实是房子霖的女朋友,但房子霖却不记得了,或者故意不记得了; 梁哲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看着纸上的两条结论,沉思着。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梁哲将纸收好,起身开门。 门外空空dàngdàng。 忽然,一只手掌从旁边伸了进来。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指甲上涂着粉色的指甲油。 这只手掌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梁哲看着这只手掌有些发愣,记忆中,似乎曾经有过这样的场景,但…… 紧接着,一个人从旁边闪身而出,脸上挂着微笑。 “梁医生,早上好。” 面前的女子媚光四射,吐气如兰,上半身穿着ròu色内衣,外面套一件牛仔小卦,下半身是一件紫色的长裙,长及膝盖,左右摇摆,脚上穿着红色的高跟鞋,一只脚尖在前,一只在后,看起来优雅自然。 这是一名高挑妖冶的女子。 梁哲望着这名女子的双眼,唿吸不由地急促了起来。 不! 她不是女子,她分明是—— 梁哲要是不认识她,还真的不敢妄下断论,但现在,梁哲却敢肯定,她是名男子。 因为,她,正是梁哲之前的病人房子霖。 “梁医生,早上好啊。”房子霖的手依旧悬在半空,像是在等待着梁哲的迎接。 梁哲犹豫着,但当他看到房子霖双眼中射出的坚定不移的眼神的时候,还是握了上去。 “早上好,房子霖。”房子霖的掌心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气。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将手掌抽出来。 “你迟到了。”梁哲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然后举到房子霖面前,“三分钟。” “我要化妆的嘛……”房子霖微微一笑。 “嗯!”梁哲重重点了一下头,直视着房子霖的双眼,“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梁哲说完之后,便走进了房间,房子霖紧随其后。 “很吃惊对不对?” 房子霖将手包放在沙发上,挺直了身子,盘腿而坐,连坐姿都显得异常优雅,像一个成熟的女人,透着一股典雅却不失妖艷的韵味。 “我只是没想到你行动这么快。”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忽然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直视房子霖的双眼。 “告诉你,我现在真的很快乐,当我走在路上,挺直了胸膛,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我会感觉到身旁擦肩而过的男人那种灼灼的目光。” “你知道吗?他们竟然会回过头来偷看我……” 房子霖一边说着,一边从手包中取出一面小镜,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 “我真的不敢相信,原来真正的我是这样子的,你也许觉得我会害怕,不,我一点都不害怕,我堂堂正正地走在路上,这就是我,我为何要在乎他们的目光,压抑自己的本性。” 房子霖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去买衣服,之前我看到的那些衣服,我全都买了下来,我又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搭配衣服,又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整理妆容。” “啊,在这个过程中,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女孩整天都笑呵呵的了,因为她们只在乎买什么样的衣服啊,怎么搭配啊,怎么使自己更好看啊,根本就没时间去关心别的。” 房子霖将小镜重新放回手包里,望着梁哲,忽然开口问道:“我好看吗?” 梁哲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 想了片刻之后,梁哲才缓缓说道:“看来你不需要找女朋友了,对吗?” 房子霖:“也对,也不对。” 梁哲:“嗯?” 房子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因为我还要找男朋友啊。” 梁哲忽然扬了扬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有说话。 房子霖:“你歧视同性恋?” 梁哲:“你不是同性恋。” 房子霖:“你怎么知道?” 梁哲:“因为从始至终你一直是在想找女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房子霖:“那我为什么会喜欢穿女孩的衣服,仅仅是为了好玩?” 梁哲:“也许是想找回那段记忆,也许是想让你父亲重新看你一眼,也许仅仅是为了好玩。” 房子霖:“我父亲很忙,没空看我,我也不需要他看。” 梁哲:“所以你要找一个跟你父亲很像的人来看你,仅仅只是看看你而已。” 房子霖:“你说的这么绝对?!你很了解我?!你不怕误导我?!这就是你们心理谘询师的操守?!喜欢武断地根据自己的经验下结论?!” 梁哲:“我已经误导过你一次了,不想再有一次。” 房子霖:“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穿女人的衣服,我不该以一个女人的形态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梁哲:“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武断吗?” 房子霖:“为什么?” 梁哲:“因为你转变得太快。” 房子霖:“不是你点醒了我吗?” 梁哲:“不,其实你一点都没变,只不过是换了一身装束。” 房子霖的身子在发抖:“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梁哲从旁边拿起一个发匝:“这个发匝是你的吗?” 房子霖定睛细看,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这样的发匝……不……我根本就没有发匝……” 梁哲:“他是你留下来的。” 房子霖有些发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紧捂脑袋,喉间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 房子霖痛苦地叫着:“不!这不是我的发匝!” 梁哲:“我没说它是你的,我说它是你留下来的。” 房子霖:“你到底什么意思?!一会说我好了,不需要治疗了,一会说我是女孩,做不做女孩,我自己决定,一会儿又说我变得太快,你接受不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哲站起了身子:“今天,咱们的这一次诊疗,到此为止。” 梁哲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以后你也别来了。” 第24章我要,吃掉你 四周的空气在升温。 房子霖的脸和脖子越来越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体内燃烧。 “你想就这么摆脱我?!” “你想将自己的责任甩的一干二净?!” “你想像打发一条流làng狗一样就这么将我打发掉?!” 房子霖站起身子,一步步逼近梁哲,双眼中射出两道火辣辣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梁哲不为所动,依旧原地站立着,但脸上的表qíng却愈加凝重,身体也开始绷紧。 房子霖身上的香水味在梁哲的鼻尖环绕,房子霖的火红的脸紧靠在梁哲的脸旁。 两个人几乎就要紧贴在一起,唿吸可闻,心跳可辨。 房子霖忽然如同女人一样媚笑了一声,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梁哲的肩膀。 “梁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梁哲愣了一下,脑中掠过一张雪白精緻的脸蛋,但这张脸蛋的双眼却是紧闭着的。 梁哲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梁医生,你也没有女朋友,对吧?” 房子霖似乎已经觉察到了梁哲的变化,他的声音柔腻,眼神如丝,一只手抚摸着梁哲的手臂,一只手拦腰抱住了梁哲。 “梁医生,你难道就没给自己诊疗诊疗,你为什么也没有女朋友吗?” 房子霖的脸蛋在继续靠近,一毫米一毫米地朝着梁哲的脸蛋靠近…… 梁哲的心在怦怦跳动,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眼神中有一丝焦急一闪即逝。 “这是谁的发匝?” 梁哲忽然将手中的发匝举在身前,恰好挡住了房子霖的脸蛋。 房子霖像是记起了什么,他的双眼一下子变得锐利,忽然勐地一口咬住了梁哲手中的发匝。 房子霖的表qíng如同嗜血的恶shòu,将发匝含在嘴里,剧烈地咀嚼着,然后喉咙一阵滚动。 房子霖的脸色发青,眼白外翻,然后头微微扬起—— 梁哲似乎听到了发匝跌入房子霖胃中的轻微响声。 “这发匝就像记忆的痕迹,要将它彻底吞噬,然后,消化……” 房子霖轻轻拍打了一下腹部,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再次紧盯着梁哲。 “我要将它们彻底忘掉!” 房子霖勐地抱住了梁哲:“我也要将你彻底忘掉!” 梁哲忽然感到一阵惧怕:“你要干什么?” 房子霖咬牙切齿地道:“我要——qiángjian你!” 梁哲的脸色铁青:“为什么?” 房子霖:“因为我要忘记你!” 梁哲:“你为什么要忘记我?” 房子霖:“因为我本来就不想认识你,现在到了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梁哲的声音在发颤:“你那样做就能忘记我?” 房子霖:“也许能。” 房子霖的嘴唇越靠越近,梁哲似乎嗅到了他嘴唇上唇膏的味道。 梁哲:“你以前也这么做过?” 房子霖忽然媚笑一声:“不要怕,梁医生,很快就结束了……来……” 房子霖的双臂勐然用力,身子忽然旋转,然后往前按去。 两人朝着沙发上跌去。 梁哲忽然奋起抬起手腕上的手錶,举到房子霖脸前:“可时间已经不够了。” “你已经晚了三分钟。” 房子霖诧异地盯着梁哲的手錶,眉头忽然紧皱了起来:九点三分。 秒针在移动。 “1秒。” “2秒。” “3秒……” 梁哲重重地点了下头。 四周的景物在身旁纷飞,身下的沙发也已经不见,房子霖的身体在空中急速降落,像是无止无尽…… 第24页 梁医生呢? 房子霖望着自己的怀抱,双臂还呈环绕的姿势,可哪里还有梁医生的影子?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四周的景物开始粉碎,光线变黑。 身前出现了一个黑dòng,将房子霖的身子吸了进去—— 房子霖忽然惊叫一声! 房子霖勐地睁开了眼。 他感觉自己好像正站在冰上,他的双腿完全不听自己使唤。 好像已经没有了双腿——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眼前出现了一个虚影…… 房子霖双腿一歪,身子顺势倒了下去。 房子霖没有跌到地上,而是跌坐在了一张皮质扶手椅上。 房子霖的双眼睁开又合上,合上又睁开,面前的虚影也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梁……梁医生……?” 房子霖的声音在发颤,细若蚊蝇。 梁哲站在房子霖的身前,脸上挂着微笑:“房子霖,感觉怎么样?” 房子霖一只手按在门框上,想要站起来,喉间忽然发出一声闷叫。 “哇!” 房子霖张口就吐。 他的身前早已放置了一个脸盆。 梁哲手中端着一杯水,递到了房子霖身前。 “漱漱口吧,先别急着起来。” 过了一会之后,房子霖才终于恢復了过来,他站起了身子,望着面前说完梁哲,双眼中射出两道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光芒。 房子霖:“你刚才对我……催眠了?” 梁哲:“嗯。” 房子霖忽然想起了什么:“让我看看你的手錶,可以吗?” 梁哲微微一笑,将手腕举在房子霖身前。 梁哲:“这不是一块普通的手錶,当然它的作用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记录时间。” 房子霖摇晃了一下脑袋:“我现在还是感觉有点恍惚……刚才的场景好真实……” 梁哲:“一般的催眠治疗都会提前告知被催眠者,不过,有时候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规的催眠手段,毕竟不是每一次病人都会配合,而且,我这里是重症心理诊疗。” 房子霖点了点头:“我了解……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治疗我的病……恩,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有许多的场景跟现实中不一样……比如那个发匝……我吃下去之后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 房子霖忽然低下头去:“你竟然……不反抗……” 梁哲微微一笑,拍打了一下房子霖的肩部:“现在的感觉真实吗?” 房子霖愣了一下,迅速环顾四周,然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叫声。 随即,房子霖笑了起来。 第25章冰天血地 皮质扶手椅重新归位。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望着沙发上的房子霖。 房子霖的表qíng哀伤,眼神疲倦,看起来像是已经筋疲力尽。 梁哲:“还记得刚才你说的话吗?” 房子霖:“记得……” 梁哲:“你说那样做,能够忘记我?” 房子霖点了点头。 梁哲:“你以前也那么做过吗,为了忘记一个人?” 房子霖再次点了点头。 梁哲:“其实你都记得,对吗?” 房子霖摇了摇头:“不,我不记得了,不过,我知道每次……跟她们上chuáng之后……第二天就会忘记她们……” 梁哲:“然后你就真的忘记了她们?” 房子霖:“是的。” 梁哲:“那之后她们再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口否认认识她们,不确认一下?” 房子霖:“没有必要……因为我真的已经不认识她们了……一点都不认识……不记得她们的名字……没有一点感觉……完全像一个陌生人……” 房子霖忽然抬起头看,眼睛中有泪光在闪烁:“跟一个陌生人说,曾经我们可能有过一段qíng缘,甚至发生了ròu体的亲密接触,但我现在却一点也不记得你了……这样有意义吗?”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这么说,其实从始至终,你一直都知道,你有这方面的问题,或者说这方面独特的能力?” 房子霖:“我也不知道……我有时会很期待……有时我觉得真的就是因为那种行为之后才将她们忘记的……但有时又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假的……” 梁哲:“你现在怎么感觉?” 房子霖:“我知道这是真的,我真的能够忘记她们……” 梁哲:“为什么?” 房子霖:“我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来……就在我要……嗯……想要对你干那种事的时候……我当时的感受是怎样的……我有种摆脱掉一切的感觉……这是我唯一的方式……我知道它能行……” 梁哲的眉头轻轻皱着,一只手托住了下巴,伸出食指按在了鼻翼上。 梁哲想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不是因为你对我有兴趣,仅仅是因为你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把我忘掉?” 房子霖紧抿着嘴唇,双手不停搓动着,良久过后才道:“我不知道……” 梁哲:“试着回想一下,你当时的感受,不是指对你自己,而是指对我。” 房子霖的头缓缓低垂了下去:“其实……我并不想那么做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我害怕……像是胸腔内有一头野shòu在催促着我……让我那么干……只有那么干了……我才能放心……” 梁哲:“你其实不想以那种形式来伤害我?” 房子霖:“不想……” 梁哲:“可你控制不了自己内心那股野shòu般的冲动?” 房子霖:“是的……” 梁哲在纸上记录了下来这些信息,然后脑中开始迅速思考着。 沉吟了片刻之后,梁哲开口道:“你还是处男吗?” 房子霖:“嗯?” 梁哲望着房子霖,微微笑道:“还是不是处男?” 房子霖:“应该是吧……我不知道……” 梁哲将纸笔放到旁边的小桌上,然后站起身子,走到房子霖跟前:“现在,就让我们找回你那段失去的记忆吧。” 房子霖:“哪段?” 梁哲半蹲下身子:“你的第一次性爱记忆。” 房子霖:“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梁哲:“这是能够证明你的那种能力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唯一方法。” 房子霖:“不……能不那么做吗……” 梁哲:“为什么?” 房子霖的身子在发抖:“我不知道……我现在感觉很不好……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梁哲指了指摄像机:“没事,我们有它,它会记录下一切你想要看的。” 房子霖捂着自己的脑袋:“我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梁哲拍了拍房子霖的肩膀:“没事的,来,看着我。” 在花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之后,梁哲才让房子霖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病人有意识的qíng况下让其进入催眠状态,有时候比无意识的时候难度更大,尤其是在病人不是很想进入催眠状态的时候。 梁哲神态平和,语气缓慢,不厌其烦地循循善诱着。 梁哲:“试着想像你正身处一个旋转向下的迴廊里……” 梁哲:“你一步一步沿着迴廊向下走……” “在迴廊的尽头……有一扇门……” “推开它……你就会回到你第一次性爱时候的地方……” 房子霖的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沙发上。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坐回到扶手椅上。 梁哲:“你在哪?” 房子霖的牙关在打颤,身子也轻微地颤抖着:“在一处林子里……” 梁哲:“那里的气温很低吗?” 房子霖:“很冷……在飘雪……一片阴暗……” 梁哲眉头皱了起来:“你在那里干什么?” 房子霖:“等她……” 梁哲:“她是谁?” 房子霖的脑袋忽然偏向了一侧,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梁哲沿着房子霖偏头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个衣柜。 房子霖:“我看到她了……她朝我跑了过来……” 梁哲再次问道:“她是谁?” 房子霖:“一个……朋友……” 梁哲:“男的,还是女的?” 房子霖:“女的。” 梁哲轻吸了口气,继续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房子霖:“我不知道……” “不……她好像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梁哲:“她是你女朋友?” 房子霖:“也许是吧……” 梁哲好像明白了什么,继续问道:“你跑过来没?” 房子霖:“她在看着我……我也在看着她……” 梁哲:“嗯。” 房子霖沉默了片刻,忽然唿吸急促了起来:“她很漂亮……身上有香味……我紧紧抱着她……” 房子霖:“天气很冷,可我的身上传来一股燥热……” 梁哲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房子霖忽然低吼了一声,声音沉闷压抑。 房子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可抑制的qíng绪,那像是一种冲动,对,冲动…… 房子霖:“我迫不及待地脱下了她的衣服……她的身子很暖和……皮肤很滑……” 第25页 “她的脸蛋被冻的通红,可她的脸上却挂着笑……我知道,她是心甘qíng愿的……” 梁哲:“你想要这么做吗?” 房子霖的音量忽然提高:“不……我不想这么做……” 梁哲:“为什么?” 房子霖:“我不知道……也许因为我不喜欢女孩……天很冷……我们的衣服都脱完了……雪花飘在我的背上……” 梁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知道房子霖并不是不喜欢女孩,而是因为那时他的潜意识里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女孩。 “我将她压在身下,可……我不想这么干……我知道的……我不能这么干……” 房子霖的唿吸厚重急促,他的身子左右摇晃。 梁哲似乎感到自己的嗓子在发干:“你们做了吗?” 房子霖的声音中带着哭声:“没有……我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办不到……” 梁哲:“她是什么反应?” 房子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她很生气……她望着我的……下面……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目光……” 梁哲:“你很伤心?” 房子霖的牙关紧咬着,没有犹疑地道:“不,我很愤怒。” 梁哲:“为什么会愤怒?” 房子霖:“她是个婊子!她叫我半夜在这里等她……她还敢嘲笑我……” 梁哲似乎感受到了房子霖身上传来的危险信息。 房子霖:“她在穿衣服……雪花落在她的背上……化成水滴滚落而下……她的背部洁白光滑……” “我立起来了……” “我很愤怒……愤怒让我像个男人一样立了起来……” 房子霖的喉间传来一声闷吼:“我朝她扑了过去,像一头髮了狂的野shòu……” “我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很柔软……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柔软……” “她大声叫着……拍打着我的背部,将一个东西递给了我……我知道她要让我干什么……那个东西,我根本不需要……我要将她的鄙夷统统还给她……就这样赤裸裸地还给她……不需要戴任何的东西……” “雪越下越大……” “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像两个雪球一样,在雪地里滚动……”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下心底上涌的qíng绪,那是一股莫名的qíng绪,似曾相识,就像昨天晚上在十字路口和沈奕菲对视时候那一瞬间的qíng绪。 梁哲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思绪转回来,紧盯着房子霖。 房子霖的声音变小,充满了疲倦:“气温越来越低……” “她打了我一巴掌……” 梁哲似乎猜到了什么:“她在怪你?” 房子霖:“哼……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梁哲:“然后呢,她走了?” 房子霖:“她穿上衣服就跑了,还捂着自己的下边……哼……” 梁哲:“你呢?” 房子霖:“我在找我的衣服……” “不!” 房子霖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 “不!这不可能!” 房子霖浑身发抖,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qíng。 梁哲急忙放下了纸笔,走到沙发旁,低头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房子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血……血……血融化了雪……” 梁哲眉头皱着:“鲜血?融化了冰雪?” 房子霖:“她的血……我知道这是她的血……” “啪!” 很突然地,房子霖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让梁哲大吃一惊。 “我不是人!” 梁哲知道房子霖很快就要醒来,他急忙平息下自己的心qíng,语气有力地道:“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1。” “2!” “3!” 房子霖的身子迅速抽搐了起来—— “啪!啪!啪!” 房子霖如同发狂的野shòu,手掌狠命地抽打在自己的脸上! 第26章尾声 梁哲一把将他按住,在他耳边坚定而沉稳地道:“刚才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已经安全了。” 良久过后,房子霖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泪水如同小溪一样从他的双眼中流出来,连梁哲看到都不由地一阵心酸。 梁哲将纸巾递给房子霖,重新坐回到扶手椅上。 梁哲:“感觉好点了吗?” 房子霖:“嗯……” 梁哲:“接下来,我将要告诉你几件事,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另外,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是不回答,好吗?” 房子霖点了点头。 梁哲:“她叫什么名字?” 房子霖愣了一会,才道:“廖诗文。” 梁哲:“你们当时没有做安全措施,对吗?” 房子霖点了点头,痛苦地低下头去,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像是又要扇自己耳光。 梁哲:“然后她就怀孕了?” 房子霖忽然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梁哲:“你怎么知道?” 梁哲:“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愧疚,并且将这段记忆一层层封印的这么隐蔽。” 房子霖眼眶通红,嘴唇嚅动着:“她才十六岁……” 梁哲:“然后呢,你们怎么做的?” 房子霖:“我们当时都吓坏了,根本不敢告诉老师,更不敢告诉父母,最后我们决定将孩子打掉。” 房子霖:“可是……可是……” 梁哲:“发生了意外,对吗?” 房子霖忽然脸色发青地提高音量道:“不!她在骗我,她知道我不会要这个孩子,一直都在骗我,她准备偷偷地将孩子生下来……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梁哲:“你揭穿了她的计划?” 房子霖的眼神中混杂着痛苦和愤怒:“是的,我们大吵了一架……她骂我没种……说我不是男人……她又开始鄙视我……我怒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发怒浑身就发热,然后控制不住自己……” 房子霖:“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像是正沉浸在一团燃烧的火焰当中……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要向她证明……” 梁哲:“怎么证明?” 房子霖握紧了拳头,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道:“bào力!” 此时房子霖的身上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像是毒蛇准备发动进攻之前的危险气息。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紧盯着房子霖,忽然感觉喉咙一阵干哑。 梁哲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精神几近崩溃的房子霖,终于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杀了她?” 房子霖缓缓抬起了头,像是要说什么,但忽然咬了咬牙,然后低下头去,痛苦地悲泣了起来。 房子霖低着头,喃喃自语:“我没有杀她……我只是将她推倒了……然后她就发生了意外……那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她流产了?” 房子霖点了点头:“虽然发生了意外……但她还是想要保住孩子……可最后……谁也没能保住……” 梁哲的身子忽然一抖:“她们两个都……” 房子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着梁哲:“是的,两条生命……因为我……都离开了……” 不知为何,梁哲忽然感觉心底升腾起了一股qiáng烈的异样感觉,脑中有几个面庞骤然出现,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呆呆地望着自己…… “段铃儿——” 梁哲几乎脱口而出。 房子霖:“梁医生,你说什么?” 梁哲迅速反应了过来,摇晃了一下脑袋:“没什么……” 房子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我听见你刚才说什么段……铃?” 梁哲瞪了房子霖一眼:“我说的是……离开?” 房子霖‘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痛苦的表qíng:“是的,她们都死了……” 房子霖忽然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水:“要不是我家里有钱,我估计就要坐牢了。” 梁哲感觉房子霖变得有些反常。 梁哲忽然问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话:“你不想坐牢?” 房子霖骤然扭过头来,盯着梁哲:“当然不想!难道你想?” 梁哲的身子一震,表qíng变得异常凝重:“我也不想。” 四周忽然间静的可怕。 房子霖喝水的‘嘶嘶’声响起,如同毒蛇吐信,显得分外诡异。 良久之后,还是房子霖率先打破了沉默。 房子霖:“在她死后,我就大病了一场,据我后母说,当时我高烧47度,浑身通红,像是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而且,身体的温度只升不降……” 梁哲压抑下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qiáng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之后,对着房子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房子霖:“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后母说是整整一周,我终于醒了过来……醒来之后……我就不记得她的事qíng了……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们见我不说……也就从来没有提起过她了……” 第26页 梁哲在笔记本上将房子霖说的话记录了下来。 梁哲:“后来,你发怒的时候,依然会浑身异热对吗?” 房子霖望着自己的手腕,点了点头。 梁哲:“你和那些女孩做那种事的时候,也会浑身异热对不对?” 房子霖再次点了点头。 梁哲:“这也许就是你为什么会忘记那些和你交往过的女孩的原因。” 房子霖的眼圈虽然还发红,但脸色已经平淡了下去,像是已经释怀了。 房子霖朝着梁哲伸出了手。 梁哲愣了一会,最终还是站起了身子,握了上去。 房子霖手掌上传来一丝温热,让梁哲有种异样的感觉。 房子霖:“谢谢你,梁医生,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了。” 梁哲微微一笑,抽手而出:“这是我应该做的。” 房子霖长吁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梁医生,我还可以再来吗?” 梁哲愣了一会,才道:“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谘询。” 房子霖轻微地嘆了一口气道:“我感觉这里像是我的家一样,我的灵魂只能在这里才能找到归宿。” 梁哲似乎没有听懂房子霖这句话的意思,也不知道房子霖要说什么。 房子霖往前走去,一只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梁医生,你是名真正的心理医生。” 梁哲感觉有些诧异,但还是笑道:“谢谢。” 房子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梁哲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大口深唿吸着,走到门口,就要将门关上。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掌按在了墙壁上。 紧接着,一个人闪身而出。 房子霖面露微笑:“梁医生,我还会回来的。” 一丝奇异的怒火忽然梁哲的心底升腾起来,梁哲的脸色有些发青,心中不由地暗道一声:这个臭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房子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梁哲的愤怒,再次微笑之后,伸出手,将房门轻轻地关山。 第27章寻人启事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小口喝着水,脑中在不停地思索着。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漏了,但梁哲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梁哲急忙翻找着笔记本,上面记录了房子霖在诊疗过程中所说的重要信息。 第一次治疗:找不到女朋友;觉得女孩是白痴;自己被女孩嘲笑;单相思失恋;认为自己低声下气; 第二次治疗:假扮女孩,获取父亲欢心;父母离异;一直对女性服饰具有莫名的兴趣和冲动;找到真正的自我; 第三次治疗:认为自己是女孩;女孩心理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想忘记和女孩们交往的过程;第一次性爱经歷;怀孕;误伤女友廖诗文;高烧;失去记忆(潜意识隐藏); 梁哲将这些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想起来那件重要的事是什么。 这件事qíng从目前来看,像是已经结束了。 房子霖前来谘询的问题是:为何找不到女朋友? 从梁哲这里得到的答案是: 自己早年假扮的女孩经歷,导致自己有些看不起女孩,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不是女孩; 第一次性爱经歷中,因为安全措施不周全,导致对方怀孕,怀孕期间发生冲突,导致母女两人皆死去,紧接着陷入无意识高烧状态,醒来后换上选择性失忆症; 在后续和女孩的交往中,因为自己之前留下的后遗症,所以在每次和女孩亲密接触之后,为了逃避之前那段记忆,或者逃避责任,潜意识保护自己,自动将这段记忆摸去,就跟当初高烧忘掉廖诗文一样; 现在,房子霖记起了第一条,同时也记起了第二天,也已经知道第三条,是因为第一条和第二条而导致的; “看起来,的却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了。” 梁哲一边用笔轻轻敲打着记事本,一边喃喃自语。 “他之后和女孩发生亲密行为时,能不能再忘记,就看他自己了,其实是真的忘记,还是假的忘记,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梁哲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如果他是假的忘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催眠时候说的话,百分百真实,梁哲深信自己的催眠功力和分析能力,绝对不会出现浑水摸鱼的qíng况。 忽然间,梁哲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将自己的平板电脑从包里拿了出来。 “廖诗文”。 梁哲输入了名字,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点击了搜索按钮。 一张图片吸引了梁哲的注意力,梁哲点开了图片。 图片左边是一张女孩全身照,女孩皮肤白皙,流着一头漆黑的大长辫子,身穿蓝白相间的校服,眼睛中带着笑意,看起来清纯动人。 右边是一则寻人启事: 姓名:廖诗文;年龄:17; 出声年月:1994年3月5号; 失踪时间:2011年8月1号; 失踪地点:南城; 失踪原因:不明; 备註:我是廖诗文的父亲,她就读于南城立海一中,在外住宿,一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我们打过去之后提示已经关机,后来我来到了她住的地方,发现人早已不在,而当时正好是暑假,联繫校方说是离校后不归学校管,家中没有任何抢劫或者搏斗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的信息,像是她已经很久都没在那里住过了,后来联繫警方也没起到作用,所以才发了这则寻人启事,希望好心人见到诗文,给我打电话,谢谢。 联繫电话:廖凯137xxxxx008; 梁哲看完之后忽然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像是有个人在自己的背后吹了一口气。 梁哲急忙回头,发现背后空无一物。 不知为何,梁哲的手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伸进了口袋中,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梁哲下意识地将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他的身子勐地一震,浑身骤然间冷汗直流,此时他手中拿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房子霖留下的那个粉红色的发匝。 梁哲愣了片刻之后,开始剧烈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将发匝重新放回到口袋中,继续看着那张寻人启事的照片。 从之前的qíng境推断,房子霖和廖诗文在林子里发生的时间是在冬天,那么廖诗文怀孕之后八个月,也就是到了第二年的夏天。 时间上基本吻合。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这个廖诗文是不是房子霖口中说的廖诗文了。 梁哲将身子靠在了沙发上,脑中迅速地思考着。 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是救人,是治疗人的心理疾病,是让他们走出痛苦,重新融入现实生活的快乐之中。 可是,眼前的qíng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如果梁哲推断的没错,那么房子霖很有可能是导致廖诗文失踪的真兇。 究竟要不要干涉? 事qíng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两个廖诗文是同一个人,那么她究竟是死是活,如果已经死了,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就是为了要将房子霖送进牢房里吗? 梁哲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他歪过头去望向了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 梁哲默默地看了一会那个衣柜,像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拿起来了手机,拨通了图片上留下的电话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梁哲勐地关掉了手机,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软倒在了沙发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梁哲起身开门,不出所料,门外果然是谭维。 只见谭维大包小包地领着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快帮我一下。” 谭维气喘吁吁地道。 梁哲急忙将谭维手中的两个大包接了过来。 “前期需要的东西差不多已经备齐了,电信那边我也联繫好了,这两天应该就会来按电话。” 谭维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很随意地拿起了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梁哲脑中还在思索刚才的事qíng,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好的。” 谭维坐到沙发上,余光扫到了平板电脑的屏幕,忽然‘咦’了一声:“廖诗文?” 梁哲心底一惊,急忙问道:“你认识?” 谭维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不认识……好像是寻人启事啊……怎么,你认识?” 梁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坐回到沙发上,将电脑关掉了。 谭维微微一笑,忽然问道:“吃饭了吗?” 梁哲:“还没……” 谭维扭过头去,脸色微红地望向墙角:“要不要一起吃?据说楼下……” 梁哲:“今天就算了,我下午约了人。” 谭维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梁哲打断了。 谭维急忙起身,像是要掩饰被拒绝的尴尬,她一边走到洗手间,一边说道:“没事,没事,机会多的是……” 梁哲望着谭维的走进洗手间的背影,愣了一会之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谭维,这几天就有劳你安排一下诊所里的事qíng了,我这边手头上暂时没有病人了,接下来要是有预约的,或者直接来这里的,就先麻烦你登记一下,我想回趟家休息两天。”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将录音笔,记事本,平板电脑等一些重要物品全都塞进了一个背包里。 “放心吧,交给我,我会处理的井井有条的。”谭维在洗手间里大声道。 “记住,我们是重症心理诊疗所,一般的病人不接受,钱多也不收。”梁哲再次嘱咐道。 “ok!”谭维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察觉不到她的qíng绪变化。 梁哲背起了背包,再次望了一眼洗手间里的谭维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第28章午夜来电 已是午夜时分。 外面静悄悄,白天忙碌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梦乡。 梁哲已经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在这两天里,他想了很多。 有时,在家闲着的时候比忙碌的时候更累。 梁哲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借着朦胧的月光,梁哲忽然看到了chuáng头柜上放着的一个圈行的东西。 梁哲从chuáng上直起身子,将那个东西拿在了手里。 第27页 是房子霖的发匝。 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个发匝拿回来的? 梁哲记不起来了,按理说,从病人那里得到的一切东西,包括他们的病歷,录音,录像,全都应该被他放进那个秘密储藏室里了。 梁哲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异常的冲动,他慢慢地将那粉丝的发匝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梁哲拉紧发匝的一边,原本松弛的发匝被他拉得很长,越拉越长—— 梁哲很奇怪,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发匝为什么会有这么qiáng的伸缩弹力,莫非它的材料很特殊? “叮铃铃!”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梁哲的手指一松,‘啪’地一声,拉紧的发匝勐地弹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梁哲忍不住轻唿了一声,心中暗自骂道:这么晚了,是谁给老子打电话?! 一个陌生的号码…… 不过看着有点眼熟…… “餵?”梁哲眉头轻皱,接听了电话。 “你好……”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一丝疲惫。 “你好,哪位?”梁哲知道自己现在诊疗所的谘询电话已经自动转接到了谭维那,不可能会有病人打给自己,除非是认识的人,或者是打错了。 “梁……梁医生……竟然是你……”对方的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似乎是在绝望的尽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糙。 这个声音很熟悉。 梁哲忽然想起来了,是他,房子霖。 “房子霖?是你吗?”梁哲问道。 “是我,梁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现在……”房子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怎么了?”梁哲尽力平復下自己的心qíng,他很奇怪,房子霖是从哪里找到自己的私人电话的。 “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快来帮我……我在诊所门口……” 房子霖的声音在颤抖,似乎正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qíng。 “她出现了……她回来了……她正朝我走来……我没地方躲……” 房子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成了呻吟般的细弱尖叫。 “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梁哲看了看时间,零点三十分。 梁哲重新躺回了chuáng上,用被子蒙住了脸。 任何行业都有自己的规则,心理医生也是一样。 无心不救人,无理不医人,是心理医生的基本准则。 同样,还有一个病理之外的准则也异常重要:不能和病人进行亲密接触,不能和病人在诊疗期间之外有过多的私人交流。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条准则的存在,才让心理医生于病人之间能够始终保持着一种相互信任,但又不相互干涉的关系。 梁哲忽然感觉很困,想要睡觉,他闭上了眼睛,眼睛刚一闭上,脑中就出现了一个形象,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形象…… 耳边依旧迴响着房子霖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出现了……她回来了…… 这个‘她’会不会就是她的初恋qíng人,那个流产后又神秘失踪的女孩,廖诗文? “啪啪啪!” 手指不停地拉起手腕上的发匝,一下一下,弹在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热…… 梁哲一脚将被子踢开。 还是热…… 梁哲勐然从chuáng上坐起,三下五除二地穿上了衣服。 要不出去兜兜风吧。 午夜,霓虹闪烁。 空旷的路面上,一辆车疾驰而过,速度奇快无比。 下车,上楼。 梁哲没有多想。 拐角,直行。 一个黑影蜷缩在前方的角落。 梁哲快步上前。 黑影将头埋在膝盖中间,喉间发出一声声尖锐细弱的怪叫声,他的身旁不远处有一个手机。 “房子霖。” 梁哲的声音沉稳,弯下腰去,拍了拍房子霖的肩膀。 房子霖身子一抖,低着头往旁边挪动:“不要……不要……” 梁哲蹲下了身子:“房子霖,是我,梁哲。” 房子霖缓缓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梁哲,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勐地抱住了梁哲:“梁医生……她来了……她来了……救救我……” 梁哲忽然感觉一阵凉风从楼道口吹来,吹的嵴背有些发凉。 梁哲回过头去,楼道口一片漆黑,看不清是不是有人。 梁哲站起了身子,打开了诊所的房门:“进来吧。” 珠帘轻响,灯光骤亮。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白板记事本,仔细端详着沙发上的房子霖。 房子霖坐在沙发上,左右扭动,极其不安,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赤脚,没有穿鞋,像是刚从睡梦中逃出来。 他的眼圈泛红,头髮糟乱,面色蜡huáng,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不停地左右张望,眼神中充满恐慌和惊惧。 看来,在这段时间里,房子霖肯定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qíng。 究竟是什么事qíng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此巨大? 是自己的诊疗造成的负面影响,还是……? 梁哲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轻吸了一口气,将录音笔打开。 梁哲:“房子霖,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房子霖忽然神经质般地迅速扭过头来,紧紧盯着梁哲,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梁哲被房子霖看得浑身不舒服,头皮竟然开始有些发麻。 梁哲轻皱了一下眉头:“你在电话里,说的‘她出现了’,那个‘她’是谁?” 房子霖的瞳孔忽然紧缩,黑色的睡衣在微微震颤:“是她……是她……她回来了……回来索命了……” 梁哲在记事本上写下一个一个字:她。然后用圆圈圈了起来。 梁哲:“你在梦里看到的她?” 房子霖:“不……就在这里……就在那……” 房子霖忽然将手伸向了梁哲的背后—— 梁哲心底‘砰’地跳动了一下,有些惊慌地回过头去,身后是书架,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 梁哲重新回过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在记事本上写下两个字:幻视。 然后他将铅笔放在白板上,支起手肘,用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伸出食指,放在了鼻翼上,轻轻地抚摸着。 梁哲:“你认识她?” 房子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不认识……” 梁哲:“那你为何会感到害怕?” 房子霖:“我不知道……她就那样死死盯着我……像是随时要把我杀掉……” 梁哲想了一会后,忽然问道:“她手里有拿着什么东西吗?” 房子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一个酒瓶……” 梁哲的心头微微一震:“她喝酒?” 房子霖:“不仅喝酒……还是个酒鬼……” 梁哲惊讶地问道:“‘她’是男的?” 房子霖瞪着硕大的眼睛,同样吃惊地道:“他一直都是男的……” ‘啪!’地一声,记事本上的铅笔滚落到了地上。 第29章急中生智的催眠 梁哲弯下腰去,将铅笔捡了起来。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梁哲首先谴责了一下自己,自己实在不应该先入为主,认为房子霖口中的‘他’是个女人,其次,无数个疑问紧随其后跃入脑海…… 这个纠缠着房子霖的男人是谁? 廖诗文又是谁? …… 等等! 难道说,廖诗文是个男人?! 梁哲脑中一惊,迅速否决了这个设想,照片上的廖诗文自己绝对不会看错……而且,上一次催眠中,房子霖也明确地说过,他的初恋是个女孩…… 梁哲直起腰,看着房子霖的双眼:“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房子霖:“就在我从你这离开之后的当天晚上……” 梁哲:“他出现在了你的梦中?” 房子霖:“是的……” 梁哲:“是个噩梦?” 房子霖的身子一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最初我只是一直做一个噩梦……梦中他就会出现……其实当时我还不知道……因为我梦醒后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害怕……那种恐怖的感觉似乎从梦里爬出来了……附到了我的身上……” 梁哲:“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房子霖:“我连着做了五天的噩梦……直到第六天……他出现了……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他正坐在我的chuáng上……” 梁哲:“他在干嘛?” 房子霖的嘴唇在颤抖:“他手中拿着一瓶酒,不停地往口中灌……我以为是一个小偷……就推了他一把……” 梁哲:“然后呢?” 房子霖:“他忽然回过头来……用一双滴着鲜血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了下来:滴着血的眼睛。 梁哲轻敲了一下记事本道:“能给我描述一下他的形象吗?” 房子霖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掌,颤抖着声音道:“他的脸很宽……额头很高……鹰钩鼻子……嘴巴时刻咧开着……要往里面灌酒……他的眼睛很大,眼角上有一条fèng……不停地往外冒血……” 根据房子霖的描述,梁哲在记事本上画出了这个男人的形象。 这是一个房子霖脑中臆想的形象,还是现实社会中真实存在的,梁哲不得而知。 梁哲看着这个形象发了一会愣之后,忽然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话?” 房子霖望了一眼梁哲的身后,身子忽然一紧:“没有……从来没有……他只喝酒……只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第28页 梁哲忽然想起来,最初对房子霖的催眠过程中,他的梦境里也有过一个喝酒的男人形象,那是一个bàonüè残忍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半边脸血ròu模煳,那个男人也喜欢喝酒,那个男人,是房子霖的父亲。 会不会房子霖将对于父亲的恐惧转移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形象上? 不对……说不通…… 那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和廖诗文是什么关系? 和房子霖又是什么关系? 梁哲轻吸一口气之后道:“房子霖,我要对你进行一次催眠。” 房子霖勐地抬起头,望着梁哲:“催眠……又催眠……?” 梁哲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有通过催眠才会还原你记不起来的那个梦境,那个梦境是整件事qíng的关键。” 房子霖:“可我不想被催眠……我害怕……” 梁哲:“你怕什么?” 房子霖:“上次就是……催眠后我才做噩梦的……” 梁哲:“这一次不会了。” 房子霖:“为什么?” 梁哲站起了身子:“因为你本身就在噩梦中。” 梁哲将角落里的摄像机搬了出来,镜头对准了房子霖。 梁哲走到沙发前,弯腰直视着房子霖:“现在,看着我手中的钟摆……” “仔细看着它……” 房子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着钟摆,而是看向了梁哲的身后,那个扶手椅,像是梁哲依旧坐在扶手椅上一样。 “看着它,看着我手中的钟摆。” 梁哲再次提醒。 房子霖的嘴唇忽然扭曲了一下,瞳孔放大,喉间发出一声声尖锐细弱的惊叫。 梁哲急忙回过头来,望向扶手椅。 扶手椅上空无一物。 “他坐上去了……他坐在了扶手椅上……盯着我……” 房子霖的身子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一样蜷缩了起来。 梁哲扭过头来,一只手搭在了房子霖的肩头:“放轻松,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现在看着这个钟摆,仔细看着它……” “左右……左右……” “不!” 房子霖忽然怒吼一声,一把将梁哲手中的钟摆拍到了地上。 “不……不要过来……我不会看的……绝对不会……” 房子霖的身子紧缩在沙发的角落,瑟瑟发抖,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梁哲的身后。 梁哲将钟摆捡了起来,放在了桌上:“他现在在扶手椅上坐着?” 房子霖:“是的……” 梁哲:“他不让你看钟摆?” 房子霖:“他会杀了我的……” 房子霖的话音未落,梁哲忽然快步走到了扶手椅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梁哲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紧盯着房子霖道:“现在,你看到了谁?” 房子霖的眼睛瞪得很大,紧紧盯着梁哲的双眼,他的腮帮子在颤抖,嘴里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仔细看……仔细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梁哲腰杆笔直,身子有节奏地左右晃动着。 “仔细看着我的眼睛……” “对……很好……就是这样……” “你看见了一扇门……一个只有你能看到的一扇门……” “推开门,你便进入了那个噩梦……” 梁哲骤然起身,伸出右手,横跨茶几,手掌在房子霖的身前上下一抹——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第30章雪 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手掌,手掌上下一滑,变为黑幕。 脑袋晕晕沉沉,眼帘慢慢合上。 身子忽然一冷,房子霖勐地睁开双眼。 白茫茫的大地,白茫茫的房屋。 放眼望去,一片雪白。 吉林省昭陵县,深冬。 这里的北国风光,只有白,纯洁的白,圣洁的白,那是天堂赐予人间的天使——雪。 那一年,房子霖17岁,还没有搬家。 他的老家在东北三省之一的吉林,在未成年之前,他是一个地道的北方人。 在这一年的初冬,他恋爱了,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干净洁白,就像雪花一样落到他的心房上。 她的名字叫廖诗文。 在那年初冬的每一个夜晚,他们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幽会。 他们数星星,看月亮,对着糙地上的蚂蚁一看就是一晚上。 只有拥有彼此,就算相顾无言,也能甜到心底去。 她为他用玫瑰花瓣编织了一个花圈,戴在他的头上。 他笑了笑:人死了才送花圈呢…… 她挽住他的脖子:我想套牢你的心,不管是生,还是死。 他看到她手指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那是被玫瑰刺刺伤的伤口,伤口上流出的鲜血,是爱满溢的结晶。 不知道是从多少颗玫瑰上採摘下这些花瓣大小相同的鲜花。 不知道是在多少个清晨站在玫瑰花前等待着最新的花朵绽放。 只有在最新绽放的那一瞬间,玫瑰花才是最新鲜的,最圣洁的。 他的心头忽然一酸,紧紧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刻,他发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没过几天,他也送了她一个礼物。 一个粉红色的发匝。 她将发匝放在掌心,眼中带着幸福的笑:一个小发匝,亏你想得出来…… 他笑了笑,将发匝从她的掌心拿出来,然后用力拉,越拉越长,长过了胸口,长过了双臂,他将发匝重新放回到她的掌心:这是牛筋发匝,拉不断的,我们的爱也拉不断…… 她的脸色发红:给我套上吧。 他将她散落的头髮缓缓缕齐,然后将发匝套了上去。 她好美,真的好美…… 美的就像天空的皎月,可贵的是,触手可得,他抚摸着她的脸,已然痴了。 良久过后,她忽然低下头去:去小树林里等我,我回去换身衣服。 说完之后,她就扭过头去,跑了。 天空开始变暗,空气越来越冷。 他一个人在小树林里,来回走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花幽幽地飘落了下来。 他紧裹住了衣服,等待着她的脚步。 她来了,一袭白衣,穿得很单薄,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过这件衣服。 她小跑着朝他跑来,两颊因为唿吸急促而微微发红,她的鼻尖和睫毛上都挂着雪花,晶莹剔透。 他刚想要开口,她忽然紧紧抱住了他,然后脚尖踮起,双唇吻了上去。 四周的雪花在一剎那间融化。 他浑身发热,她热qíng似火。 他触摸到了她的肌肤,温热光滑。 她的脸蛋被冻得通红,可脸上却挂着笑。 她是心甘qíng愿的,这一刻,她等了好久,就算冻死在这,也无怨无悔。 她是他的人,今晚,就给他。 雪花簌簌的落下,落到他们身上,落到两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深处,热恋的花朵只为对方盛开,不顾一切,永不凋谢。 她们在雪地里翻滚,可他却忽然有些害怕,他不能这么做…… 她的眼神中充满怀疑,她爱他,可他却不想要她,她觉得自己正承受着无法忍受的委屈和伤害—— 他忽然爆发了,也许是想要证明,也许是不能忍受她怀疑的眼神。 她早已准备好了一个东西,递给了他,可几乎失去理智的他却将那个东西甩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 小树林里,两具年轻的身体在相互碰撞。 是否这样的结合,便已註定了日后的业果? 我们不得而知。 她打了他一巴掌,穿上衣服跑了。 他跪在雪地里,看着四周溅落的鲜血,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脸蛋。 原谅我吧…… 原谅我…… 那之后,他不知给她写了多少封信。 可她始终都没有回信。 似乎,他们的爱qíng在那一晚冰封了,那一晚的结合,让偷食禁果的他们体验到了绝无仅有的内心谴责。 三个月后,一封信传到了他的手里,上面只有三个字:小树林。 又是那片小树林,又是夜幕降临,又是雪花纷纷落下,积雪已经没过脚踝。 他怀着忐忑的心在树下等她。 她来了,依旧一袭白衣。 她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她缓缓掀起了自己的衣服:你看…… 他望向他的小腹,她那原本平滑的小腹上隆起了一个小包,小包虽然不大,但能够明显看得出来。 他的心头一震,勐然间后退了两步:你……你……怀孕了? 她点了点头,双眼望着他,似乎有些失望:是你的。 他一瞬间懵住了,愣愣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将衣服放下:为什么不可能,已经三个月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似乎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到他的身上,他才十七岁啊,还没成年啊,他还是个孩子…… 她忽然回过头去:算了,我去打掉他吧。 她开始往前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唧唧’的声响,她走得很慢,很慢。 “等等!” 他跑上前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他是我们爱qíng的见证,为什么要打掉他? 她没有回头:可是,可是……我们…… 他紧紧抱住他,一只手在他的小腹上抚摸着:不要想那么多了……大不了我们私奔……我能养活你…… 她忽然回头来,泪水在眼眶中泛动:你说真的? 他坚定地望着她:当然是真的! 她笑了起来:那你说我们去哪,东南西北,你选一个方向。 他:你选。 她:我们一起选。 他:好,闭上眼,我喊3,2,1,我们一起选一个方向。 第29页 3…… 2…… 1…… 两个人的眼睛睁开,说都没有动。 他笑了笑:别淘气,快选。 两人再次闭上眼。 3…… 2…… 1…… 两个手指,指在两个方向。 他指向了她的心脏处,她则指向了他的心脏处。 两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看来去哪都无所谓了。 只有拥有彼此,东南西北,都是归宿。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们去南方,那里暖和…… 她笑中带泪:好,依你…… 就在此时,不远处树后人影缓缓钻了出来。 “嘿嘿嘿嘿……”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阴狠地笑道:“你们哪里都别想去!” 第31章相爱相杀(上) 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从树后闪出,他的头髮蓬乱,手中拿着一个酒瓶,身子摇摇晃晃,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廖诗文:“想跑?!想丢下我一个人?!嘿嘿嘿嘿!” 廖诗文表qíng瞬间变得惊慌了起来:“父亲……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子嘴巴咧开着,酒从嘴角流出来:“我再不来,你跑到哪去我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跨步上前,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房子霖的脸上:“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要私奔?!你想私奔到哪去——嗯?!” 房子霖跌倒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中年男子的脸。 中年男子偏过头去,望着他女儿的双眼,又望着她的腹部,然后伸出手,缓缓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啪!” 中年男子一掌打在了廖诗文的小腹上! “好!很好!你真给我们廖家争光!” 中年男子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冲上前去,一脚踢在了廖诗文的肚子上。 廖诗文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小腹,身子蜷缩成一团。 “父亲……要打你就打我……不要打孩子……” 廖诗文一边哭着,一边说,她将头高高地扬起,坚定的双眼望着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是一个酒鬼,除了喝酒赌博,每天什么都不干,母亲就是在他一次酒后的bào力行为中被打伤了,然后离婚的。 因为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在争夺抚养权的时候,失败了,廖诗文无奈之下,只能跟着父亲一起住。 虽然,那件事之后,父亲的bào力行为减少了很多,偶尔喝醉酒,也只是砸东西,怒吼,没动过她一个手指。 其实在心底,廖诗文还是心疼自己的父亲的,她能体会到父亲的痛苦,有几次他甚至看到父亲一个人在阳台上,偷偷哭泣。 一个成家的男人,却没有立业,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在几经周折均告失败之后,父亲迷上了喝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这才酿成了家庭悲剧。 中年男子忽然仰头大笑了两声,然后将手中的酒瓶对准了自己的嘴。 “咕嘟……咕嘟……” 烈酒下肚,浑身燥热。 伴随着燥热而来的,是汹涌的怒火。 “下贱的女人!跟你母亲一个德行!” 中年男子目露凶光,对着廖诗文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也不知是因为醉酒的缘故,还是体力不支,中年男子的拳头和脚掌力气都不是很大,只是每次只触碰到廖诗文的身子,便迅速撤开。 “砰!” 一个拳头打在了中年男子的眼角上,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 房子霖紧咬着牙关,站在廖诗文的身前:“不要打她。” “崩!” 酒瓶摔在脚下,摔得粉碎。 中年男子bào喝一声,朝着房子霖便沖了过去! 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迅速扭打在了一起。 眼角的鲜血不停地流。 两个人如同两头髮狂的野shòu,相互撕咬。 他们似乎忘了,他们愤怒的原因,只是因为对方在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而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一个是亲qíng,父爱如山,一个是爱qíng,相濡以沫。 廖诗文从雪地里站起来,她的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小东西正在她的肚子里鼓dàng,左脚在踢,右手在打,她似乎能感觉到肚子内那个小东西有节奏的律动…… ‘是被惊醒了吧。’ ‘宝宝,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好你的……一定会……’ 廖诗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神中带着幸福的笑意。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一个即将成为妈妈的十七岁少女,正在用自己最坚qiáng的意志挽回着自己肚子中的孩子。 她看着雪地中在扭打的两个人,她没有叫喊,没有哭泣,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让孩子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跑……跑…… 她扭过头去,朝着远处跑去—— “贱女人,想跑?!” 中年男子一把将房子霖推开,拿起地上碎开的酒瓶子便沖了上去。 中年男子将廖诗文扑倒在地,用碎酒瓶子指着廖诗文:“想跑,没那么容易,你可知道,为了得到你的抚养权,我付出了什么?!” 廖诗文没有说话,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的双眼,那双眼睛里,除了bàonüè之外,似乎还有一丝隐痛。 “不要伤害她!” 房子霖再次沖了上来,一脚踢在了中年男子的腰上,将他踢翻在地。 房子霖将廖诗文搀扶起来:“你没事吧……” 廖诗文没有看房子霖,也没有看自己的父亲,她的双眼始终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的双手始终放在父子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中年男子再次站了起来,他的衣服碎开了一角,后腰上露出了一道一掌长的疤痕。 他的表qíng狰狞,手中拿着碎酒瓶,如同恶魔一样—— 一步…… 两步…… 中年男子将碎酒瓶对准了房子霖的胸口,刺了上去! 第32章相爱相杀(下) “不要打了!” 廖诗文勐地推了一把房子霖,房子霖毫无防备,直接跌倒在了地上,而前沖的中年男子则被房子霖的脚掌一拌,也倒在了地上,碎酒瓶从他的手中脱落,滚到了不远处。 房子霖大吼一声:“快跑!” 廖诗文扭头就跑。 中年男子爬起来就要去追,房子霖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扑倒了中年男子的身上,两个人朝着身后雪地上倒去。 “噗嗤!” 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中年男子的后背里。 四周的雪地忽然泛红。 中年男子的脸扭曲了一下,奋起全力将房子霖推开。 “噗嗤!” 又是一声轻响,似乎那东西钻的更深了一些。 中年男子喉间发出了一声怪叫,然后奋起支撑起身子—— 他的后背上,插着一块碎酒瓶,一片血红,浸湿了衣服。 房子霖瞪大了眼睛。 廖诗文扭过头来:“父亲?!” 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往远处走去,他想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不能让女儿看到自己这样子,这不是他的初衷,这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只是,只是……来劝说一下的啊……他只是捨不得她……怕她受到伤害啊…… 雪花簌簌地落下。 鲜血流成了一条小路。 “噗通!” 中年男子跪倒在了地上。 “父亲……” 廖诗文跑了上去,揽住了自己的父亲,泪水夺眶而出。 房子霖似乎有些慌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他没料到会这样,他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那个酒瓶,天知道,为什么会在那…… 中年男子睁开双眼,忽然一把握住了廖诗文的手:“不要离开我……不要……你下学期的学费……我已经赚够了……” 廖诗文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一瞬间,他的脸似乎有些陌生。 中年男子断断续续地说着:“打掉孩子……我们从头再来……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廖诗文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然后又看了一眼父亲,忽然往后退开了一步。 在父亲于肚子里的孩子之间,她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中年男子奋起全力,往前一扑,将廖诗文按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哭腔:“不要离开我……不要……打掉他……打掉他……好不好……好不好……” 中年男子挥起几乎毫无力气的拳头砸向廖诗文的肚子。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廖诗文忽然推了一把父亲,但父亲抱得很紧,她没有推开。 “打掉他……打掉他……” 中年男子不停地唿喊着,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果,有一个地方比后背的伤口还痛,是心。 廖诗文又推了两下,还是没有推开,她有点慌了,又有点害怕,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孩子,妈妈会保护好你的……’ 廖诗文将手伸向了脑后,将缠着自己头髮的发匝取了下来,她还记得房子霖跟她说的那句话:这是牛皮筋的,拉不断…… 廖诗文将那个代表着爱的粉红色发匝套在了父亲的脖子上。 中年男子的脸色开始发青,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中闪过一个白光幻影,似乎看到了一个他从来没看到过的景象……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正在他的背后奋力地拉扯着那个发匝。 很紧,越来越紧…… 唿吸越来越困难…… 眼泪如注一般从廖诗文的眼眶中滑落而出。 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发匝被拉得越来越长—— 中年男子的脑袋一歪。 “啪!” 第30页 发匝弹了回去。 廖诗文跪在了地上。 房子霖跪在了地上。 雪花在落,落成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诗文忽然抖落掉身上的雪花,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苍白的笑:“现在,我们可以私奔了。” 房子霖愣愣地问:“去哪?” 廖诗文伸出手,往东边一指:“太阳升起的地方。” 房子霖顺着廖诗文手指的方向望去,他没有看到,廖诗文的手中拿着一块石头。 “砰!” 后脑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 房子霖的身子软在了雪地中。 东方的太阳升起。 黎明的曙光照耀着大地。 它是光明,是温暖,是清扫大地一切阴霾的救世主。 这是新的一天,重生的一天。 房子霖浑身通红,被人送进了急诊室,在整个过程中,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个粉红色的发匝。 高烧47度。 他死里逃生。 可从此却患上了奇怪的失忆症。 他不记得所有关于廖诗文的事qíng。 不记得他们在小树林里的那一切甜言蜜语,不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偷食禁果,不记得那天晚上的兇杀行为。 后来人们告诉房子霖,在发现他的那个小树林里,四周都是厚厚的积雪,唯有他躺着的地方,一片雪也没有。 不知道,廖诗文在那天晚上是怀着怎样的心qíng将这一切痕迹都抹去的。 从此之后,这个叫廖诗文的女孩便消失了。 在整整四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的消息。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第33章最后的救赎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听完了整个故事。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没有任何的遮遮掩掩,没有任何的刻意隐藏。 这是故事是房子霖身上发生的种种奇怪现象的根源,是唯一的真相。 令梁哲感到意外的是,在整个催眠的问询和叙述过程中,房子霖出奇地淡定,没有大惊小怪,没有张牙舞爪,有的只是声音中传来的浓浓的悲伤。 沙发上的房子霖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眶泛红,可却没有流泪。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十几分钟。 房子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梁哲道:“现在算来,他应该四岁了……”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不是通过催眠治疗,他根本就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21岁的年轻小伙子,已经是一个四岁孩子的爸爸。 房子霖长吁了一口气,仰起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望着天花板。 良久过后,房子霖忽然幽幽地道:“我还能找到她吗?” 他像是在问梁哲,就又像是在问自己,或者是问上苍。 梁哲忽然想起来,之前从网上查到的那则寻人启事。 梁哲的心头勐地一震,如果自己没记错,那则寻人启事,是廖诗文的父亲廖凯发出来的,如果说廖诗文杀了自己的父亲,那它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梁哲急忙起身,将平板电脑打开,然后重新找到了那则寻人启事。 “房子霖,你看。” 梁哲将电脑递给房子霖。 房子霖还在发愣,似乎始终都没从那个梦境中走出来。 过了一会之后,房子霖才将电脑拿在了手里。 房子霖的眼睛慢慢变大,喃喃自语地道:“这个号码是我的……” 梁哲吃了一惊:“最后留下的号码是你的?” 房子霖点了点头:“137xxxxx008,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梁哲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了起来,为什么房子霖会有自己的号码了,因为之前,梁哲曾经给廖凯留下来的这个号码打过电话。 怪不得,房子霖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会说:竟然是你……原来他事先并不知道…… 那么,这则寻人启事到底又是谁放上去的? 是廖诗文为了逃脱犯罪嫌疑,而故布的迷阵吗? 还是,房子霖在无意识的qíng况下,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亦或是,廖诗文的父亲,根本就没死? 梁哲没有想通,房子霖也是一头雾水。 房子霖将图片点开,找到了图片的来源,那是一个贴吧,贴吧里只有这一条信息。 贴吧里显示的发帖时间是:2011年3月1号。 这个时间房子霖现在记得,就是他们那天杀害廖凯的时间。 他们又追溯到了发帖的人,信息显示,这个id名为‘玫瑰花’的人贴吧註册时间也是在那天,而只发了这一条信息。 房子霖有些激动地盯着电脑屏幕道:“能不能查到她发帖的地点在哪?” 梁哲摇了摇头:“我查不到,不过我想有个朋友可以帮忙……” 梁哲想起了郑君,在大学期间,郑君虽然游手好闲,但却练就了一手电脑解密的独门功夫,虽然距离黑客还差得远,但这种查查发帖地点的事qíng,应该不在话下。 房子霖惊喜地望着梁哲:“这么说……我可以找到她……?” 梁哲不置可否地道:“最多能查到一个区域,无法精确地点。” 房子霖没有失望:“够了……够了……有一个区域就够了……”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他望着房子霖,然后又望着电脑上廖诗文的照片,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 房子霖的眼中只有廖诗文。 廖诗文的眼中只有她的孩子,还有房子霖。 可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有一个男子,一个孤苦的男人,在他们的背后曾经默默地为他们付出着,这个人,就是廖诗文的父亲,廖凯。 他虽然是一个酒鬼,是一个bào徒,但这些都无法遮盖住,他对于女儿无私的爱,只是,他不知道,这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 梁哲忽然想起来,房子霖在梦中描述的时候,曾提到过,廖凯的后腰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而在这之前,廖凯说过:他为了得到廖诗文的抚养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那个代价? 梁哲心头再次一酸,一个器官的名字跃入了脑海。 卖肾……看来,他卖了一个肾…… 就在此时,房子霖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梁哲急忙起身,就要去扶起房子霖。 房子霖紧咬着牙,不顾梁哲的拉扯,将头磕在了地上。 “谢谢你,梁医生……” 房子霖连磕三头:“替诗文,还有我的孩子,谢谢你……” 房子霖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将梁哲紧紧抱在了怀里。 过了一会之后,房子霖松开了梁哲:“如果我找到诗文,一定要让她当面来谢谢你。” 梁哲重重地点了点头,忽然间,他发现,房子霖成熟了很多,他的表qíng,他的眼神,都不像是一个21岁的小伙子应该有的,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男人才会有的。 房子霖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再三叮嘱梁哲,一有那个帖子位置的消息立马告诉自己。 梁哲答应了下来,就算房子霖不说,自己一定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制下心底的qíng绪,他将头缓缓靠在了沙发上。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手腕上摸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柔软的东西,越来越长—— 此时的时间,午夜,两点半。 ※※※ ps:本文的笔者曾经面对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却依旧无法准确揣度出廖诗文(化名)当时在写下这则寻人启事的心理状态,以及她的真正目的。 第三卷数字男孩 数学的本质在于它的自由。 ——康托尔 第34章青色男孩 午后,阳光灿烂。 梁哲正躺在沙发上看书,他的心qíng跟身体一样,懒洋洋的,他很享受这种惬意的时光,至少在此时,除了眼前的书之外,不用想任何事qíng。 隔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细微的交谈声。 梁哲没有多想,继续看书,他相信谭维会处理好这一切。 他只给了她一个要求:重症心理患者,一定要是重症,才接收,其余的一律打发。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争吵。 “哐!”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梁哲放下书,起身,打开隔门。 两双眼睛同时望向了自己,一双是谭维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求饶,另一双是一个中年男子的,眼神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 前台桌子上,有一沓百元人民币,看来刚才那‘哐’地一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谭维悄悄地用手指了指面前的中年男子,嘴巴努了努,然后重新坐了下去,似乎对眼前的男子极为不满。 梁哲微微一笑,踏步上前,直视着中年男子的双眼道:“你好,有什么能帮助到你的吗?” 中年男子脸宽额高,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忽然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心理师都是菩萨心肠的好人,没想到竟然这么世俗!” 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只手伸进了皮包里,又掏出一沓百元人民币,‘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想要多少钱?直说!” 梁哲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前,中年男子的个头不高,但肩膀很宽,尤其是一双眼睛,虽然带着怒火,但依然能够看到眼神深处里暗藏的锐利精芒和镇定自若。 中年男子的发怒是假象,这是一个能够控制自己qíng绪的男子,不是一般的人。 梁哲一边在心中思量着,一边笑道:“我们不缺钱,我们缺的是——” 梁哲故意停顿了一下,望着中年男子的双眼,表qíng在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中年男子嘴唇轻启,声音比之前小了许多:“缺什么?” 梁哲:“缺病人,真正的病人,患有重症心理疾病的人。” 中年男子似乎没有理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这样的病人,所以我们不接收。”梁哲侧身到旁边,伸手一只手道,“不送。” 中年男子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身子抖动了一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第31页 中年男子脸色憋得通红,扭过头去,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腿脚好像有些不便利,一瘸一拐,而且,手中还拿着一根雨伞模样的拐杖。 中年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来,盯着前台桌子底下,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苦笑:“鑫鑫,我们走吧。” 桌子底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过了一会之后,一个男孩才从里面爬出来。 这个男孩身材单薄,穿着一个大一号的青色衬衫,大一号的青色皮鞋,戴着一个青色的鸭舌帽,背着一个青色的小书包,他的手指伸在袖口外面,不停地上下震颤着,像是正在弹钢琴,或者弹吉他。 这是一个被青色所包裹的男孩。 “鑫鑫,走了。”中年男子的音量提高,但语气中却含着一种深沉的悲伤。 青色男孩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间,他扭过头去,再次趴在地上,钻进了桌子底下。 桌子后面的谭维脸色惊恐地迅速站了起来,撤开两步,低头望向桌子底下的男孩。 桌子底下的男孩正在盯着桌凳看,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好像是被桌凳上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了。 过了好一会之后,青色男孩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16。” 青色男子将鸭舌帽往下拉了拉,低沉着声音说出了一个数字。 “走了,鑫鑫。” 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走到男孩面前,拉住了他的手。 将所有事qíng都看在眼里的梁哲忽然开口道:“请等一等。” 中年男子转过头来,瞪着梁哲:“你又想干啥?” 梁哲微微一笑道:“我想问问他,16是什么意思?” 青色男孩:“一棵树,16个年轮。” 梁哲:“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色男孩:“算出来的……” 梁哲眉头轻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想要开口,青色男孩忽然顶了顶自己的鸭舌帽,略微抬了一下头,望了一眼梁哲。 “175,68,25。” 青色男孩说完之后,将鸭舌帽再次拉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梁哲看到青色男孩的嘴巴一直在上下蠕动,像是水中唿吸的鱼鳃。 梁哲:“这又是什么意思?” 青色男孩似乎是有些懒得说,他扭过了头去,拉起中年男子的手就要往前走。 175? 68? 25…… 这三个数字似乎很熟悉。 梁哲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了起来,这正是自己的身高,体重和年龄。 怎么可能? 自己和他只见过一面,而且,他貌似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这么多信息…… 这绝对不可能! 不过…… 梁哲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qíng。 梁哲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大声道:“你算错了!” 青色男孩立马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是身高,体重,还是年龄?” 梁哲:“都算错了!” 青色男孩缓缓转过身子,他将鸭舌帽顶了一下,但却没有看到身后的人影,他再次顶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到。 青色男孩的手指在颤动,将鸭舌帽缓缓从头上摘了下来。 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很亮,但眼神中却有一丝胆怯。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 “现在呢?” 梁哲此时站在青色男孩的右手边,他的手中抱着一盘盆栽,站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地望着男孩。 男孩的脸色开始发红,他的嘴唇不停地上下蠕动中,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37,41,98。” 几秒钟后,青色男孩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 梁略带吃惊地问道。 第35章数字机器 青色男孩的手指伸了出来,指向了梁哲手中的盆栽,那是一颗蕙兰,是谭维几天前刚从花糙店买的。 青色男孩的手指上下抖动着,嘴唇一开一合:“37片叶子,还有98天会开花,沙发距离地面的距离是41厘米。” 青色男孩忽然眉头轻皱了一下:“不对……当你离开沙发之后,沙发高度应该是42厘米。” “还是不对……” 青色男孩似乎陷入了一种焦虑的状态,他将鸭舌帽扔在了地上,从背包中拿出一把捲尺,走到了沙发旁。 “你下来一下……” 青色男孩跪在地上,拉开捲尺,开始测量沙发的高度。 梁哲和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中年男子一边苦笑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 梁哲从沙发上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青色男孩在那里忙碌着。 过了一会之后,青色男孩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脸色微红地道:“左边42.5,右边41.5,这个沙发是坏的……” 青色男孩旁若无人地收起了捲尺,将鸭舌帽捡起来,然后便朝着门外走去。 “诸葛鑫!”梁哲将刚才中年男子填的资料放在了桌上,然后拿起了那沓人民币,“你忘记了一个东西。” 叫诸葛鑫的青色男孩再次回过头来,望着梁哲手中的那沓人民币,眼神带着一丝慌乱。 梁哲将一只手按在人民币上,一只手指着那个中年男子:“这个病人,我收了。”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放不下这些钱。” 梁哲摇了摇头:“不是我放不下,而是你儿子放不下。” 梁哲的话音刚落,鑫鑫便急忙走上前去,盯着梁哲手中的人民币,嘴唇不停地蠕动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中年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嘆了一口气道:“鑫鑫,不用算了,老爸告诉你,一共五十张,五千块钱。” 梁哲再次摇了摇头:“不,远远不止,你知道它多重吗,你知道它的高度吗?你知道这些人民币依次摆开的长度吗?” “你不知道,你也不想知道,所以你没事。”梁哲将那沓人民币揣进了兜里,继续望着中年男子道,“而你的儿子,他也不知道,但他必须要知道。” 桌子后面的谭维轻声道:“qiáng迫症?” 梁哲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去,掀起了珠帘,站在谘询室的门口道:“鑫鑫,进来吧。” 诸葛鑫的双眼一直盯着梁哲的裤兜,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下,一步步朝着谘询室里走去。 中年男子也迫不及待地跟着走了过去。 梁哲一把将中年男子拦住:“你不能进。” 中年男子脸色有些发青地道:“为什么?他是我儿子……而且,你收了我的钱……” 梁哲拍了拍裤兜:“治疗的钱我已经收下了,这些钱我会在诊疗结束,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一旁的谭维举起手,摇晃了一下,她的手中夹着几张百元人民币。 中年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恶狠狠地瞪了梁哲一眼,低沉着声音道:“你最好告诉他真实的数量!” 梁哲没有说话,又从兜中夹出几张人民币递给中年男子:“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了。” 梁哲坐在皮质扶手椅上,仔细端详着沙发上的诸葛鑫。 梁哲注意到,他从进入这个房间,就一直不停地左右张望,他首先看了一下表,然后望着那个衣柜,紧接着望向书架。 最后他才将眼神挪到梁哲的裤兜上。 梁哲将记事本放在膝盖上,微微一笑道:“鑫鑫,坐在这里还舒服吗?” 鑫鑫没有说话,他的嘴唇在蠕动,一只手不停地揪着自己胸口处的衣服,似乎有些紧张。 梁哲知道一般的对话完全不会引起面前男孩的兴趣,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对数字很敏感?” 鑫鑫的眼睛一亮,但随即黯淡了下去,他低声道:“17。”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下了这个数字:“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意思?” 鑫鑫再次道:“27。” 梁哲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他竖起了一根手指道:“1。” 鑫鑫:“28。”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你在计算我说话的字数,对吗?” 鑫鑫:“40。” 梁哲心底微微一笑,眼前的qíng况似乎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有意思。 面前的这个男孩毫无疑问已经陷入了数字qiáng迫症之中,但他比普通的qiáng迫症来的更加勐烈,也更加执着,似乎他想借着数字的魔力,来摆脱掉什么东西。 或者说,他天生就是一个数学天才? 梁哲摇了摇头,相比天才,他更相信天赋,而天赋的来源,有一部分是基因的遗传,而令一部分则是出生时的家庭环境,以及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各样事qíng的集合。 梁哲有意地提高自己的语速道:“你之所以跟我进来的原因,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口袋中到底还有多少张人民币,这样,我跟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鑫鑫抬起头望了一眼梁哲,眼神中带着疑惑。 梁哲将手伸进裤兜:“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满意,那么我就会掏出一张人民币,直到我兜中的所有人民币都掏完为止。” 鑫鑫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威胁,或者是挑战,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我已经算出来了。” “百元人民币每张长度165毫米,宽度77毫米,每张重0.8克,每一张的面积是12705平方毫米,你的兜里共有38张人民币,共重30.4克,共占面积482790平方毫米,也就是0.482790平方米。” “我说的对不对?” 鑫鑫一口气说出这些数字,望着梁哲,眼神中异常平静,没有喜悦,也没有满足,只是静静地望着梁哲,好像他是一部数字机器,正等待着毫无疑问的验证。 梁哲克制下心底的惊讶,他脑中回想着刚才鑫鑫所说的众多数字,一长串的数字当中,梁哲似乎仅仅记得,鑫鑫说,自己手中此时一共有38张人民币。 梁哲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说道:“不对,我的兜中不是38张,而是——” “一张!” 梁哲将手从兜中掏出来,夹出一张人民币,重重拍在了茶几上。 第32页 第36章数字执念 鑫鑫脸色一红,似乎有些气愤:“你骗人!” 梁哲脸色严肃地道:“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兜里到底有几张,你只是在猜测而已。” 鑫鑫脸色红的更厉害了:“不!我知道,我算出来的……” 梁哲将身子往后一仰,微笑道:“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鑫鑫的手指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胸口:“我老爸第一次拿出来的时候……在桌子底下,我能听到声音……那是一沓人民币的声音,共五十张,然后你又拿了起来……但那时数目已经改了……它变少了四张……然后你在进来之前……给了我老爸……八张……是七张……” 鑫鑫的头忽然低垂了下去,他的身子在抖动,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八张……还是七张……?” 梁哲故意将自己的音量提高道:“你看,你自己也记不清了,说明你根本不是靠算算出来的,而是靠记忆力,记住的。” 鑫鑫微微抬起头,望着梁哲,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惊慌:“我是算出来的……” 梁哲再次从兜中掏出一张人民币:“好了,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不管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得到的答案,答案永远只有一个,真实的数目也只有一个。” “啪!”梁哲将人民币重重按在了茶几上,“这是第二张。” 鑫鑫的身子随之一缩,也不知是被梁哲的气势给吓住了,还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计算能力了。 梁哲伸出右手,按在鼻翼上,轻声道:“我很佩服你对数字有着这么qiáng的敏感度,以及对数学演算的精确度,这种事,我就做不来。” 鑫鑫疑惑地望着梁哲,似乎没明白梁哲话里的意思。 梁哲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你有这种天赋的?” 鑫鑫歪了一下脑袋:“天赋?天赋是什么东西?” 梁哲:“就是你对于数字的这种痴迷感受。” 鑫鑫挠了一下胸口:“我不记得了……” 梁哲:“是在几几年,几月?” 鑫鑫的眼睛一转,立马道:“2006年……几月开始的,我真不知道……不是不记得……”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下了这个数字,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人民币,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梁哲:“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鑫鑫望了一眼茶几上的人民币,又望了一眼梁哲,这才缓缓说道:“在六岁那年,我老爸送了我一个数字沙盘……” “从那时起,我就发现数字非常神奇,它好像有种魔力,从一出现就深深地将我吸引了进去,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用数字去衡量我所看到的任何东西……路上的电线桿数量,电线桿上燕子的数量,房屋的数量,楼梯的阶数……” 梁哲:“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数字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鑫鑫:“意义?我不知道什么是意义……” 梁哲:“你算出这些数字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鑫鑫:“没有目的,我就是要算出来,因为它吸引我。” 梁哲:“就是为了好玩?” 鑫鑫:“请你不要说这么不尊重数字的话!” 梁哲:“你很尊重数字?” 鑫鑫正襟危坐地道:“那是。” 梁哲:“那你是怎么尊重它的?” 鑫鑫将自己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把捲尺,一个刻度尺,一个天平,一个量筒,一个温度计,还有一个弹簧测量器。 鑫鑫将这些小型的仪器依次摆在茶几上,他望了一眼梁哲,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背包里面上的拉链打开,然后将手伸了进去。 秒表,电流表,电压表,电能表,指南针,小型经纬仪,被他依次从包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最后是一个定位吊坠,被他捏在了手里,左右摇晃着。 鑫鑫将吊坠也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满脸崇敬地望着这些仪器,右手的手指不停地颤动着。 “你看它们,虽然静静地呆在这……但它们的里面都已经随时开始准备计算,只要你能想到的数字,都可以靠它们被计算出来……” 梁哲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仪器,忽然浑身感到一阵不适,这些冰冷的仪器,原本应该出现在电工手中,或者建筑测量师的手中,可现在,却出现在了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手中。 梁哲在记事本上写下来了两个字:尊重;然后用圆圈圈了起来。 梁哲一只手按在鼻翼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你尊重的是这些仪器,还是数字本身?” 鑫鑫有些生气地道:“当然是数字本身!我只是靠它们来精确我脑中的数字而已!” 梁哲:“如果你只是在计算,而不去精确它们呢?” 鑫鑫:“你什么意思?” 梁哲:“你只是单纯地想出一个数字,单纯地算出一个数字,而不用仪器去精确,或者是证明自己是对是错,你能做到吗?” 鑫鑫忽然间沉默了下去,似乎正在思考梁哲的问题。 过了一会之后,鑫鑫才小声道:“可那样……我永远都不知道我是对是错啊……” 梁哲:“数字,对于你来说,难道有对错之分?” 鑫鑫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尖,他的嘴唇在上下蠕动,可喉间却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1就是1,2就是2……”鑫鑫自言自语着,“对的永远不可能错,错的也不会对……” 鑫鑫抬起头来,双眼放出亮光:“我明白了!” 梁哲“明白什么了?” “我应该把所有的变量都加进去……比如一根电线桿,它可能在冬天的时候是12米,但在夏天的时候却是12.5米,而电线桿上的燕子,在春天的时候是8只,在冬天的时候却是0只……是啊,热胀冷缩,候鸟迁徙,这些我都应该算进去的……” 梁哲:“可是你却忘了一个东西?” 鑫鑫:“什么东西?” 梁哲:“电线桿是人埋在那的,它从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长度,根本不需要你去计算,而燕子,你今天看到的8只,可能已经不是你昨天看到的那8只,燕子的数量没变,可燕子本身其实已经变了。” 鑫鑫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梁哲。 梁哲微微一笑道:“我从来都没有不尊重数字,但是,我们了解的数字只是片面的,或者说,是局限的,如果你想要获得更广大的数字概念,首先需要彻底放下你心中对于数字的执念,唯有先放下,才能真正看到。” 鑫鑫的脸色开始发红,慢慢的由红转青。 “你胡说!” 鑫鑫将茶几上的仪器全部收回到包里。 “你是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懂数字!” 鑫鑫的眼睛中含着泪水,似乎心底一个无比神圣的东西被梁哲在瞬间给摧毁了。 “啪!” 一声响,玻璃量筒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鑫鑫的手指抖动的更加厉害了,幅度也越来越大,他的喉间发出一声声似即将死亡的野shòu一般的悲沁低鸣。 鑫鑫忽然将茶几上的天平拿在手里,一只手握着天平的头部,一只手握着根部,双眼中射出两道含着泪水的怒光,紧盯着梁哲。 梁哲感觉鑫鑫手拿天平的手势,像是拿着一件武器。 梁哲忽然明白了。 鑫鑫是在用数字来防御自己,用仪器来武装自己。 他是一个极度孤独,极度脆弱的孩子,他的生命中,只有数字。 “鑫鑫!” 隔门被人勐地打开,一个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沖了进来。 “鑫鑫!你怎么了……鑫鑫?” 中年男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抱住这个极其孤独的孩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都怪我……不应该给你买那个数字沙盘的……” “老爸!我会保护你的——” 鑫鑫在中年男子的怀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语气很坚定,且透出一股兇狠。 中年男子似乎没理解到鑫鑫话里的意思,他将茶几上的东西都塞进了背包里,然后将背包背在身上,一句话都没说,便走了出去。 “你的钱。” 梁哲追了上去。 “不要了!” 中年男子气沖沖地往前走着,头也不回。 “一共38张,你算对了。” “砰!” 房门被中年男子甩上。 最后的一撇,梁哲似乎看到诸葛鑫回头来望了自己一眼,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 ps: 在数学的领域里,提出问题的艺术比解答问题的艺术更加重要。 ——《g·康托尔全集》 第37章后遗症 或许,这是一次失败的治疗。 或许,本来就不应该接收他。 梁哲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思考着刚才和鑫鑫的整个对话过程。 自己还是表现的太过急切了一些,为什么会这样? 梁哲紧抿着双唇,脑中随即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形象,同样的执着,同样的不顾所有,同样的听不见去任何人的意见。 十多年前,那个年轻的自己,就是这么地偏执,对心理学的偏执。 谭维送来了一杯咖啡,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开始打扫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咦?”谭维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一个东西,拿在手里端详着,“这是什么?” 梁哲站了起来,走到谭维旁边,一起端详着那个东西。 那是一张纸片,裁剪成了一把斧头一样的形状,纸片的背后写着一个字:杀。 梁哲的眼睛眯了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刚才的一个细节:鑫鑫在临走的时候,被他的老爸抱在怀里,说过一句话:老爸,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代表着什么? 难道说,真正有病的另有其人?! 还是说,数字的表象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33页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端详了一会之后,才将那个斧头剪纸放在了兜里。 “哗啦啦!” 洗手间里的水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谭维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梁哲躺在沙发上问道。 “楼下的饭馆我去吃过,味道还不错……” “嗯。”梁哲立起身子,答了一声,没有说话,似乎对吃饭的事不大感兴趣。 “要不要一起……?”谭维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房间里面空空dàngdàng,已经没有了梁哲的身影。 谭维走了出去,在前台接待处,看到了梁哲。 此时的梁哲正趴在前台桌上,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盘蕙兰盆栽。 梁哲的手指颤动着,嘴巴一开一合,口中念念有词。 “你怎么了……?”谭维望着梁哲反常的举动,感觉有些怪异。 “嘘!” 梁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继续对着那盘盆栽念念有词。 一会儿之后,梁哲才直起身子,长吁了一口气道:“果然是37片。” “我们走!”梁哲转过身去,走向了房门。 “去哪?”谭维有些不明所以。 “吃饭!”梁哲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下楼之后。 梁哲忽然转过头望向身后的阶梯问向谭维:“还记得刚才我们走过的楼层有多少阶梯吗?” 谭维摇了摇头,奇怪地望着梁哲。 “你等我一下。” 梁哲重新跑了回去,然后一步一个阶梯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26个阶梯,每个阶梯大约15厘米,每一层共490厘米,我们在四层,也就是19.6米——” 梁哲一边走着,一边念叨着:“重力加速度是9.8米每秒,如果从楼下跳下来,需要……” 梁哲拿出手机,开始计算了起来,过了几秒钟之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道:“需要2秒。” 谭维走在梁哲的身边,几次想要插话,却都被梁哲给打断了,这是她和梁哲的第一次单独出来吃饭的机会,可不能就这样白白làng费了。 谭维终于逮着一个机会,她手指向了旁边的一个小孩,拽了拽梁哲的手臂道:“你看,那个小孩好可爱,正在扶老奶奶过马路呢。” 梁哲扭过头去,第一眼,他看到了男孩胸前佩戴的大红花,第二眼,他看到了老奶奶手中的拐杖,第三眼,他看到了斑马线。 “斑马线到底有几根线?!” 梁哲像是疯了一样冲上了人行道,低着头开始数上面的斑马线条数。 “你怎么了……?”谭维有些害怕地跟了上去,有些胆怯地问道。 “一共11条,每一条大约是80厘米,这条路宽8.8米。”梁哲口中念念有词,丝毫没有注意到绿灯已经转红了。 鸣笛声响起,谭维急忙将依然呆立在人行道上的梁哲拉了回来。 “你到底怎么了?”谭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担心。 “没怎么啊,我们不是去吃饭吗?到地方了吗?”梁哲摇晃着脑袋问道。 “就是前面那。”谭维伸出手指向了前方。 整个吃饭的过程对谭维来说异常煎熬,有很多次,她都想要找个话题和梁哲聊天,但梁哲不是看着面前的水杯发呆,就是望着餐盘念念有词。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饭终于吃饭了。 梁哲打了一个饱嗝,脸上露出了微笑:“谭维,谢谢你的晚餐,这里的东西确实很合我胃口。” 在梁哲的注视下,谭维脸上露出了一抹红,她低下头去,刚想要说点什么,梁哲忽然大声问道:“我刚才说了多少个字?” 谭维愣了一下,完全没明白梁哲是什么意思。 梁哲伸出手指,开始重复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一共20个字……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梁哲一边拿着纸巾抹着自己的嘴,一边自言自语着。 梁哲似乎没有发现,谭维已经悄悄走了出去。 天色渐晚,谭维一个人走在路上,梁哲没有追上来,似乎还沉浸在对于数字的猜测和验证当中。 是不是每一个患者都会让他陷入这种近似于分裂的精神状态? 谭维不知道,她只知道是梁哲拯救了她,让她从那几乎无法逃脱的噩梦中甦醒,然后重新回归到现实。 可是,现实又比梦境好多少? 梦中的追逐和杀戮,恐怖和迷茫,至少可以在甦醒之后,长吁一口气,用五个字来慰藉自己:原来是个梦。 可现实中的创伤,不如意,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又该找谁倾诉,又该怎么倾诉,倾诉之后又能如何? 谭维摇了摇头,望着路上的行人,陷入了沉思。 忽然之间,她有点想念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了,至少在梦里,还能够看到她们,现实中,除了这种揪心伤痛的思念之外,根本无能为力。 谭维一边走着,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从她身旁吹过。 衣角轻轻摆dàng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音乐,低沉的鼓点在敲响。 “咣!” 谭维撞在了路灯上,仰面往后倒去。 一只大手忽然凭空出现,拦腰抱住了谭维的身子。 第38章要治病,先得病 “姑娘,你没事吧?”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腰肢被一双用力的大手揽着,谭维的心神忽然一阵dàng漾。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没事……” 谭维直起身子,转过头去,霎时惊唿一声:“是你……” “谭维……”面前的男子一头长髮,眼窝深陷,额头的皱纹密密麻麻,看上去有些沧桑,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短暂的沉默之后,谭维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黎墨,你好像老了……” 黎墨意味深长地望了谭维一眼:“都会老的……” “黎墨,上次的事qíng……” “不要说了。” 黎墨打断了谭维的话,从兜中掏出香菸,竖起衣领,开始点菸,风很大,好一会也没有点着。 “噗!”黎墨将嘴里的没点着的烟吐在了地上,骂了一声,“他娘的!” “问你个事qíng。”谭维的声音细小,低下头去,望着地面。 “说。”黎墨望着人行道上的斑马线,若有所思。 “是不是每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都会给医生带来后遗症?” “嗯?” “心理医生会不会……陷进去?” 黎墨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谭维的双眼,似乎是想将她的真实想法看透。 良久之后,黎墨忽然指着斑马线上的一个踽踽独行的老太说道:“看见那边那个老太太了吗?” 谭维眉头轻皱了一下:“我之前就看到过她,还看到有小朋友扶她过马路,不知道她怎么又回来了……” 黎墨:“她是个精神病。” 谭维的嘴巴张开着:“啊……精神病……怎么可能?” 黎墨:“她每天都会守在这条马路上,只要绿灯亮起,就走过马路,然后绿灯再亮起,就走回来……” 谭维有些不解地问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墨:“因为她的孙子曾经和她一起走过这条斑马线的时候,被车压死了。” 谭维的眼睛睁大,良久之后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黎墨:“她是我的一个病人,当时为了了解她的思想,我当时每天都会和她一起走过这条斑马线,我们并肩而行,来来回回,一趟一趟……” “终于有一天,她忽然开口问我:你也在等人?我点点了头,没有说话。她望着我,忽然安慰般地笑了笑:你在等哪个?我反问道:你呢?她的眼睛眯起来,望着车流穿梭,缓缓说道:我孙子。我说:我等我朋友。然后绿灯亮起,我们两继续并肩而行,穿过人行道。” 谭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望着老太太那佝偻着背的孤独身影,眼眶中忽然有泪往外涌。 也许,每一个看似简单的行为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也许,每一段听似荒唐的话语深处,正埋藏着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秘密。 霓虹闪烁,车辆穿梭,人来人往。 人太多,悲伤的事数不完。 她们也许渺小卑微,她们也许无知无能,但她们的爱,是无畏的。 行走在人行道上的老太,或许永远都找不回她死去的孙子,可谁又能说,在一次又一次的红绿折返中,是否会有那么一刻,灵光忽闪,她面带微笑,拥抱住了一个久违的身影,耳畔响起那句温馨的话语:奶奶,奶奶,抱抱我…… 爱的力量能让死去的人復生,即使那只是幻影。 是敲响她,告诉她真相,让她留一场泪,然后陷入无垠的痛苦思念中? 还是瞒着她,和她一起寻找逝去的爱,一起走向那必将是精神崩溃的畸形旅途? 谭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答案。 或许,在她心底深处也正有着这样一种奢求,那个老太太,难度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 黎墨再次望了谭维一眼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要想了解精神病人行为背后的意义,首先你要成为精神病,就像最好的教练,都曾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 这句话如同一记钟声响在谭维的耳畔,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一道道亮光闪过,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哥哥,哥哥……” “妈妈,妈妈……” 一个小女孩在漆黑的夜晚,面对着悬崖不停地吶喊。 山风唿啸,山下的河水静静流淌,小女孩的身影摇摇晃晃。 耳边传来了一个唿喊声。 “谭维,谭维……” 是谁在唿唤,穿过黑夜的帷幕,那双眼睛在远处闪闪发光,像一盏明灯。 小女孩转过身子,一块石头碎裂,落下了悬崖,她的脚下一绊,身子也跟着往悬崖下面滑去。 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第34页 那盏明灯出现在眼前。 一张熟悉的脸。 小女孩微微一笑,紧握住了那只手。 一道亮光忽然从悬崖上面射了出来,小女孩的眼睛缓缓闭上。 “谭维,你怎么了?” 梁哲在电线桿旁发现了谭维,他发现谭维的双眼是闭着的。 谭维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梁哲,谢谢你。” 谭维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人行道,斑马线上已经没有了老太的身影,黎墨的身影也不知所踪,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谭维,你没事吧?” 梁哲感觉谭维有些怪,她的表qíng很怪,眼神也很怪。 “没事,没事……” 谭维将视线收回,望着梁哲的双眼,那双明灯一样的双眼。 梁哲半信半疑地将手从谭维的肩膀上拿开,他盯着谭维望了一会之后,将视线转向人行道,忽然微微一笑道:“我想我明白了数字男孩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怎么想的?” “数字能让人快乐。” “不是很懂……” “因为你会觉得自己掌握了大自然的规律。” 第39章快乐源泉 有多少单纯的孩子,喜欢趴在地上数蚂蚁,一只,两只,三只…… 有多少恋爱中的qíng人,喜欢对着天空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有多少睡不着觉的人,想通过数绵羊进入梦乡,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经商的人喜欢数钱,建筑工人时常无意识地数着楼层。 天底下所有的妈妈都在心中倒数着儿子归家的天数。 高考失意的学子们永远只差那么几分。 数字,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有些数字会萦绕在脑海,一辈子都忘不掉。 有些数字会变,变着变着又从零开始。 它会给我们带来快乐,那种快乐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就好像第一次看见雪花纷落在枝头上那种圣洁而又单纯的快乐。 深陷在数字的漩涡之中,有时会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感觉已经脱离了自己,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一个个数字在身旁滑过,如同落英缤纷的花朵。 在那一刻,我们有理由相信,数字会带给我们一种超自然的快乐,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明日的担忧,没有昨天的愧疚,有的,只是那一刻的平静。 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那只是一种找到‘存在’的感觉,它如同白驹过隙,在大脑不停思考的过程片段中,忽然出现,再也抓不到。 那是人的‘自我’。 而通过数字,可以让‘存在’的时间变长,但也仅仅是变长一点点而已。 有一位着名的数学家曾经说过一句话:数字,是快乐的源泉。 梁哲正在这个源泉的泉眼处往里面张望,想要看到隐藏在里面更深的东西。 他一夜未归。 躺在诊所的沙发上,他在思考,同时也在感受。 当他把绵羊的数量数到第三千三百七十五只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 梦里,似乎听到了绵羊在咩咩叫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边来回蹭着,很软,很舒服。 原来是一群羊,旷野之上的一群羊,此时梁哲正站在羊群中,羊毛蹭着他的身体,暖和的太阳照在身上,梁哲眯起眼睛,放眼望去,绵羊无边无际。 “咩咩~~” 一只羊蹭着梁哲的脚面,不停地叫着。 梁哲低头望去,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绵羊,梁哲微微一笑,弯下身子,将那只羊抱在了怀里。 “噗!” 小绵羊嘴巴一张,吐出一口水,吐到了梁哲的脸上,黏煳煳的,似乎还带着温度。 梁哲伸手一只手摸了一下脸,他望向自己的手掌,脸色忽然就变了。 他的手掌上,布满了鲜血。 小绵羊刚才在他的脸上吐了一口血。 “咩咩~~” 怀中的小绵羊不停地叫着,声音越来越大,像来越尖锐,它的嘴巴张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团团凝固的血块。 梁哲心惊不已,仔细端详着那只羊,怀疑它是不是生病了。 小绵羊忽然一阵怪叫,然后身子慢慢蜷缩,眼睛缓缓闭上。 它死了,死在了梁哲的怀中,身子迅速僵硬。 白色的羊毛迎风飘扬,像白色的裙子。 静穆的面孔带着惊慌,像一张熟悉的脸。 “咩——” 小绵羊bào睁双眼,嘶声尖叫,吓得梁哲双臂一甩,将小绵羊抛了出去。 “噗通!” 小绵羊落地之后,身子再次蜷缩,然后慢慢舒展开来。 它白色的羊毛变成了白色的裙子,它的后腿变成了一条修长的玉腿,她的脸变成了一张少女的脸—— 小绵羊在瞬间变成了一个少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梁哲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四周的绵羊好像发现了什么,全都抬起头,望向梁哲。 无数双羊的眼睛盯着梁哲,像无数盏灯泡。 身在眼神的中心点,梁哲忽然感觉自己浑身燥热。 地上的少女忽然睁开了双眼,她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然后转过头来,望着梁哲。 “救救我……” 少女的声音像是绵羊一样,轻微细弱,无辜无助。 梁哲在往后退。 “你答应过我的……” 少女在往前走,她的双臂展开,像是要朝着梁哲扑去。 她的脸很熟悉,她的眼神很熟悉…… 可她是谁? 梁哲记不起来,面对她,梁哲很害怕,他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逃。 少女的身子在晃,她的脸在晃,眼神也在晃。 透过那双清澈如同泉水,但却暗藏忧郁的眼睛,梁哲好像看到了自己。 自己头髮蓬乱,满脸污垢,眼神中布满血丝,他像是一只鬼。 一只无家可归的鬼,一只找不到灵魂的鬼。 他似乎丢失了什么东西。 他的脸色很仓皇,他的神经禁不住一阵阵紧张,不规则的心跳声透过衣服传来,砰,砰,砰…… “你要救我……一定要救我……用你最熟悉的方式……用你将我置于死地的方式……” 少女的脸一边晃着,一边靠近了梁哲的身子。 “叮!”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银铃声。 梁哲的脑袋一阵眩晕。 面前的少女紧盯着梁哲,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忽然感觉手心里多了一个东西。 梁哲将手掌抬起,是一块怀表。 “你最喜欢的数字……” “它让我死……” “说不定也会让我生……” “念出来吧……” 少女的眼睛中有血流出来。 怀表在眼前晃,左右,左右…… 梁哲感觉自己的喉咙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有一个数字在脑海中不停盘旋可就是说不出来。 “念出来啊!” 少女忽然尖叫一声,扑向了梁哲! 她的口大张着,锐利的牙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疯狂地冒出来。 “1!” 梁哲惊慌失措地大声叫道。 少女的嘴靠在了梁哲的脖颈上。 “2!” 梁哲扯开喉咙,疯狂地吶喊着。 少女尖锐的牙齿刺进了梁哲的脖颈—— 梁哲浑身一凉,身子如同鲤鱼打挺一般从沙发上直接弹射了起来。 “嗵!” 梁哲跌落在地上,最后一个数字从喉咙里面钻了出来:“3!” 躺在地上的梁哲花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才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1、2、3。” “3、2、1。” 这是梁哲最熟悉的数字,他用这三个数字,这两种顺序,拯救过无数只迷途的羔羊和无数颗彷徨的心灵。 这三个数字像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在这种魔力的引领之下,痛苦逐渐流出,快乐慢慢进来。 备受折磨的心,如同破茧成蝶的蛹,在三个数字的召唤之下,焕发新生。 新生,即是心生。 心成长的方向,就像向日葵,不管遭受怎样的折磨,应该永远对准着阳光。 可梁哲自己的心呢?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皎月如花朵般盛开,银辉照亮漆黑的夜晚,在这寂静无声的大地上,这一刻,有多少尘封的往事正在迷途者的梦境中肆意流淌。 而在梁哲的梦中,那个绵羊所幻化的少女,正是梁哲的挚爱,段铃儿。 ‘段铃儿——’ 梁哲在脑海中唿喊着这个名字。 他的心很疼,像是有人正在拿着牙籤一点点凿着自己的心脏。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转过头去,望向了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 黑漆漆的衣柜像是一个沉默的巨人,衣柜的两个把手像是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梁哲。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子,推开了书架,打开了暗门,从里面拿出了衣柜的钥匙。 钥匙对准了衣柜的锁孔。 “咔哒……”一声响,锁打开了。 衣柜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笑声。 “嘻嘻,嘻嘻……” 笑声如在耳畔,梁哲的嘴角一阵扭曲,身子竟然开始发抖。 一阵冷风从窗外吹来。 “吱呀——” 衣柜的门缓缓打开。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40章推测 冷风穿过窗子吹进房屋。 吱呀声响中,那个漆黑的巨大衣柜缓缓打开。 银白色的月光照进房间,可照不进衣柜。 衣柜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梁哲的脸色开始发青,他紧咬着自己的双唇,然后缓缓走进了衣柜。 衣柜里面传来了一阵细弱的声音。 第35页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相互碰撞。 紧接着是一声深深的嘆息。 凝重悠长的嘆息声从衣柜深处传出来,像是来自另外一个空间。 一块阴云掠过天际,遮住了月亮。 凉风阵阵,席捲着沉睡的大地。 整个房间漆黑一片,窗外的风吹进来,在屋内盘旋了几圈之后,最终钻进了那个衣柜。 梁哲的身影跟着风一起,消失不见。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唿吸声,没有心跳声。 没有人。 不知是风力,还是别的力量所致,衣柜的门缓缓关上,没发出任何声响。 静悄悄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待黎明的曙光照耀着大地,同时照耀着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的时候,梁哲已经躺在沙发上了,他的眼睛眯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依旧静静地躺在墙边的角落里,上面挂着锁,像是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早上七点半。 门开了,谭维领着一个包走了进来,她最初没有想到梁哲在这里睡了一夜,所以看到梁哲的时候,差点惊唿出声。 梁哲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看了谭维一眼,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用笑来打招唿,可却没有成功,反而成了一种略显怪异的表qíng。 “你……吃早饭了吗?”谭维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早餐,声音有些发紧地问道。 “吃过了。”梁哲盯着谭维,眼睛忽然很奇怪地眨了一下。 谭维的脸色一红,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有点尴尬,她望了一眼梁哲,紧张地笑了笑,然后又望向四周,令谭维感到更加奇怪的是,房间内,遍布着一块块撕裂的纸片,这些纸片有规则地散落在大衣柜的四周,像是昨晚有人在大衣柜旁边举行了一场特殊的纸片仪式。 谭维望向梁哲,疑惑地问道:“你昨晚睡在这?” 梁哲愣了一下,然后忽然一拍脑袋,指着谭维手中的早餐道:“我差点忘了,我没吃早餐,给我留点。” 梁哲说完之后,便站起身子走进了洗手间。 谭维站在房间内,心底一阵迷惑,过了一会之后才自言自语地道:竟然连自己吃没吃饭都忘记了…… 在下楼再次买早餐之前,谭维把房间简单地打扫了一下,那些散落的纸片被她装进了一个方便袋里,纸片上什么都没有,从样式上看,是梁哲平时使用的那个白板记事本上的纸张。 茶几上,摆放着豆浆油条和一袋笼包,是谭维刚才下去专门为梁哲买的。 谭维一边吸着豆浆,一边不经意地问道:“你觉得那个诸葛鑫还会不会再来?”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谭维,然后往嘴里塞了一个笼包,一边嚼着一边道:“你觉得呢?” 谭维略微沉思道:“应该会……” 梁哲:“为什么?” 谭维:“我也说不出为啥,反正就感觉那男孩有点奇特,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而且,我觉得他老爸有点怪怪的,你有没有感觉?” 梁哲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进步很快嘛,这你都察觉到了。” 谭维脸色一红,故意扬了扬头髮道:“那是当然。” 梁哲喝了一口豆浆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谭维眼睛一亮:“什么原因?” 梁哲意味深长地道:“他的钱还在这。” 谭维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笑话,她微微一思考,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他老爸在走的时候,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再回来了?” 梁哲点了点头道:“他老爸不简单,我后来推测,很有可能整个进入的治疗过程,都是他事先想好的,包括进来的方式,引起我的关注的手段,以及那叠钱的作用,甚至他最后很qiáng硬地冲进诊疗室,qiáng行将儿子带走,其实都是他设计好的。” 谭维的嘴巴张开着,似乎有些震惊,过了一会之后,她才问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梁哲偏过头去,望了一眼衣柜旁的方便袋道:“他很了解他的儿子……不过,我不知道他了解的程度是多少,因为如果仅仅只是对于数字痴迷,我想他自己应该就可以搞得定,可他却选择了我们,重症心理诊疗所,说明他已经预料到了一个严重的后果,或者说,已经提前感知到了即将来临的风bào……但他也只是感知而已,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想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谭维:“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针对他老爸实施一些特殊的手段。” 梁哲摇了摇头:“暂时还不需要,因为他也不知道。” 谭维还想要继续问什么,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说:来得这么快。 谭维打开的房门,门外果然站着诸葛鑫的父亲,他一只手扶着墙壁,另外一只手拄着雨伞模样的拐杖,一双眼睛紧盯着谭维,从上到下将谭维打量了一遍。 “昨天没看出来,你身材竟然这么好。” 鑫鑫父亲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抹没让人生厌的笑容。 谭维很有礼貌地微微一笑道:“谢谢。”然后她侧身到旁边,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请见。” “我就不进去了。” 鑫鑫父亲忽然提高音量地道:“今天来的目的你们应该也很清楚。” 说到这的时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谭维只能微笑着接话道:“来替鑫鑫预约下一次心理诊疗?” “不,我是来拿钱的!” 鑫鑫父亲脸色郑重地道。 第41章对峙 梁哲从内室里走出来,脸色平静地道:“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梁哲给谭维使了一个眼色,谭维将昨天剩下的钱拿了过来,然后递给了鑫鑫父亲。 谭维:“这是剩下的钱,一共3800,你要不要数一下?” 鑫鑫父亲将那沓钱拿在手里,然后摇晃了一下,笑了笑:“凭感觉我就知道有多少。” 鑫鑫父亲从那沓钱里抽出一小沓,然后递给了谭维。 谭维愣了一下,没有接:“你这是?” 鑫鑫父亲:“这是今天的,其中包括车费,饭费,还有路上的时间费用,一共一千元。” 谭维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梁哲,梁哲微微一笑:“收下吧,我相信我们会值这个价格的。” 鑫鑫父亲仰起头哈哈一笑,然后走上前去,伸出了手:“我复姓诸葛,单名一个元字,很荣幸认识梁医生。” 梁哲握住了诸葛元的手,他的手指很硬,但手掌却很软,而且腕力很大,似乎想要掌控一切。这是一个控制yù很qiáng的人,而且他从事的事业应该是偏指挥向的,但有时也会亲自上阵。 通过这握手的一瞬间接触,再结合他之前的言行举止,梁哲基本猜到了诸葛元所从事的职业范围。 无外乎三个行业。 一,政府部门,但偏向于外交,且经常拎很重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他从事的的确是政府部门,那么应该属于秘密外交一类,且经常单独行动; 二,销售行业,重金属销售行业的上层人员,但喜欢微服私访,在成为上层人员之前,很可能身体力行地在底层销售干过很多年; 三,建筑行业,房地产公司的上层人员,有自身的独门绝技,早些年凭藉着自己的独特本领,一步步爬上去,位置相对稳固。 细心的梁哲很快发现,诸葛元的怀中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鼓胀着,里面似乎塞满了东西,梁哲迅速将第一个猜测去掉了。 紧接着,梁哲注意到了诸葛元手中拿着的黑色雨伞,这是一种多用的雨伞,首先,它表面是雨伞,可以遮风挡雨,其次,它是拐杖,可以让腿脚有些不方便的诸葛元行动更为便捷,最后,如果梁哲没看错的话,它还是一个利器,可攻可守的秘密武器,甚至有可能还暗藏着别的杀招在里面。 这是一个防御心理很qiáng,且比较怕死的一个人,而且,很有可能他早些年受到过致命的袭击,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销售行业,最大的压力来自于业绩压力,虽然是靠嘴赚钱,但与人结仇的机会并不是很大,而建筑行业则不同,它接触到的更多的是民工,甚至于黑社会,结仇或者被人报復的可能性非常大。 综合以上推测下来,梁哲基本可以确定诸葛元是某房地产公司的上层人物,而且曾经从事过多年的底层体力劳作。 在正常qíng况下,梁哲一般不会运用这种方法去解读一个人的职业和内心,因为太过于劳累,且会让对方有所感应,有一种自己被窥视了的感觉,对于日后的进一步交流产生压力。 但对于诸葛元,梁哲却不得不这么做,梁哲很清楚,要想从诸葛元的口中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难度很大,且会耗费一定的时间,而且他的动机本来就不是很明确,说不定会误导治疗。 所以梁哲才趁着这一次握手的机会,推测了面前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 梁哲握着诸葛元的手,两双眼睛相互凝视着,似乎都在揣度对方心底的想法。 过了一会之后,诸葛元率先松开手道:“鑫鑫昨天回去之后就把自己锁进了屋子里,说了一晚的梦话,而且回去之后就把好几个测量仪器都摔碎了,我想你昨天的治疗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梁哲微微一笑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诸葛元嘴角上扬,但双目却眯了起来,望着梁哲道:“你说话一向都这么直接吗?” 梁哲脸色平静地道:“有时比这还直接。” 诸葛元脸色微微一变,但迅速回復了平静,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谭维,然后继续盯着梁哲道:“我今天要外出办一趟业务,所以无法陪着鑫鑫,他现在依然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我想你也许能够帮助他。” 梁哲不动声色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你家。” 诸葛元:“放心,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是嫌钱少,只管开口就是,不过,你要过第一道坎才行。” 梁哲:“哪道坎?” 诸葛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先要他把门打开。” 虽然梁哲早就知道了要去诸葛元的家中进行诊疗,但还是很佩服诸葛元说话的技巧,不得不说,他已经成功将梁哲的好qiáng心理很巧妙地勾引了出来。 第36页 梁哲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诸葛元也在笑着。 两个人相互对视,像是在相互较量一样。 过了一会之后,诸葛元忽然转过身走了出去:“我在楼下等你,收拾好了下来找我吧。” 梁哲接过谭维递过来的包,紧随其后道:“早就收拾好了。” 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之后,来到了诸葛元的家。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屋,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栋别墅,里面一共两层楼,第一层是大厅,第二层是卧室。 诸葛鑫的卧室就在第二层楼尽头的那一间。 诸葛元简单地向梁哲介绍了一下屋内的设施,又向管家嘱咐了几句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诸葛元家的管家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身材保持的很好,皮肤很白,有一种风韵犹存的感觉,但却不苟言笑,看起来有点严肃,有些冰冷。 从她和诸葛元交谈的语气以及行事风格看来,她应该是一个雷厉风行,非常果断女人,是一名精明qiáng干的女管家。 女管家送走了诸葛元,然后很快就为梁哲准备好了甜点和水果,甚至还准备好了一条新的浴巾。 梁哲望了一眼浴巾,有些疑惑。 女管家脸色平静:“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叫我,包括洗浴。” 梁哲摆了摆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二楼走去,刚走了两步,梁哲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他返回去,在水果盘前伫立了一会之后,从里面挑选出了一串葡萄,然后拎着葡萄走上了二楼。 梁哲站在诸葛鑫房间的门外。 他没有推门,也没有敲门,甚至上楼的过程都是静悄悄的,有意地没制造出任何动静。 梁哲想听一听在没有人的时候,诸葛鑫是怎样表达他自己的。 屋内没有声音。 不对,似乎有声音…… 但似乎不是人发出的声音。 “哧啦哧啦——” 细弱的摩擦声从房间内传出来。 像是有人正在里面打磨着什么东西。 梁哲的眉头一皱,手腕下意识地一晃dàng。 葡萄从手中掉落了下去。 “啪嗒!” 一声轻响,葡萄碎了。 第42章心理博弈 在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梁哲屏住了自己的唿吸,将耳朵紧贴在房门上。 房间内打磨东西的声音消失了。 有一个细微的唿吸声透过房门传进了梁哲的耳朵。 梁哲知道诸葛鑫已经靠在了门边上。 梁哲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门。 没有回声,里面很静。 梁哲再次敲了一下门,这一次比上一次重。 还是没有回声。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对着房门道:“你知道我手里有几颗葡萄吗?” 过了一会之后,房间内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12颗。” 梁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你看到了?” 沙哑的声音沉默了,像是懒得理会梁哲。 梁哲微微一笑,面对着房门再次道:“你家的葡萄每一串都是13颗,那是因为你今年正好13岁,我如果掉了1颗在地上,那么应该就是12颗,可你没有想到,我还吃了1颗。” 沙哑的声音传来,像是带着一丝讥笑:“这么拙劣的骗人手段,如果你要是吃,肯定优先吃最容易掉下来的那颗,它能掉下来,说明你根本就没有吃。” 梁哲声音低沉地道:“不信你打开门看看。” “如果我打开门发现我猜对了,或者你作弊,我要你立马从我家消失!” “如果你猜错了,那么今天你至少有两个小时将是我的。” 梁哲的话音未落,面前的门骤然打开。 诸葛鑫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格子睡衣,脸色异常苍白,头髮有些蓬乱,赤着脚站在门口,他的一只手伸在胸前,上下颤动着。 诸葛鑫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葡萄,又看了一眼梁哲空空的双手,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上下颤动的那只手开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胸口。 “噗!” 梁哲将葡萄种吐在掌心里,笑了笑道:“我掉了12颗,吃了1颗,手里1颗都没有。” “你——” 诸葛鑫的脸色发红,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慌,他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他迅速地转过身去,走到chuáng边,直接扑倒在了chuáng上,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梁哲朝着楼下喊了一声:“管家,记得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梁哲跨门进入,顺便关上了门,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去。 一直在楼下静静观察着梁哲的女管家拿着清洁工具,悄悄地走上了楼,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葡萄,像是整串葡萄都掉在了地上。 女管家的脸色依旧很平静,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屋内的窗帘全部被拉上了,光线异常阴暗,空气中似乎还飘dàng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梁哲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察觉那那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什么铁器被摩擦之后散发出的那种锈味。 梁哲环顾房间的四周,房间里面摆设很简洁,几乎没有任何的装饰,墙壁上也是空空如也,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小男孩的房间。 在chuáng的对面,梁哲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衣柜。 梁哲的心忽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不知为何,他一看到这种巨大的衣柜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将qíng绪压下去,然后把视线聚焦到了诸葛鑫的身上,此时的诸葛鑫正将头埋在被子里,被子上下轻微震动的,里面传来传来一阵自言自语的声音,不知诸葛鑫正在被子里面鼓捣着什么东西。 梁哲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搬了一个小沙凳坐在了距离chuáng头一米远的地方,坐了下去。 “鑫鑫。”梁哲叫了一声,“你不打算跟我说话吗?” “没看见我很忙吗?!”鑫鑫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语气似乎有些急促,“我很忙的,很忙,不要打扰我……是的,很忙……” “哧啦哧啦!”被子里随即传来摩擦什么东西的声音。 梁哲再次环顾房间的四周,并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大衣柜上面,在大衣柜的旁边,地上铺着一块青色的布子,上面散落着小堆huáng色的碎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梁哲将自己的包放在了chuáng边的桌子上,然后站起了身子。 几秒钟之后。 梁哲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被子。 “唿啦!” 梁哲手腕用力,将被子直接掀了起来。 诸葛鑫跪在chuáng上,撅着屁股,他扭过头来,脸色惊慌地叫道:“你干嘛?” 梁哲微微一笑道:“我记得我们好像达成过约定,如果你猜错了,那么你今天至少有两个小时将是我的。” 诸葛鑫有些但却地望了梁哲一眼,然后继续扭过头去,对着面前一个小盒子不停地打磨着什么,神qíng慌张,手忙脚乱。 梁哲探过头去,看到那个小盒子中有一个量筒,诸葛鑫正在用打磨石不停地磨着量筒的边缘处。 梁哲:“我给你买了一个新的量筒。” 诸葛鑫:“不需要……” 梁哲:“你这样打磨它,它就会更加精准吗?” 诸葛鑫没有说话,他奋力打磨了几下之后,然后将量筒直接塞进了枕头后面。 诸葛鑫背靠着枕头,望着梁哲,他的眼神如同惊慌的小鹿一样跳跃着,右手手指在不停地在颤动。 梁哲重新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在你家里,你也这么害怕?” 诸葛鑫:“你不懂……” 梁哲:“那你跟我说一说。” 诸葛鑫:“这里还有别人,我劝你快走,不然等他醒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梁哲环顾四周道:“他在哪?” 诸葛鑫神色有些慌张地道:“我不知道……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梁哲:“你的意思是你屋子里有鬼?” 诸葛鑫的身子一紧,默默地将被子拉了起来,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像是怕冷。 屋内光线阴暗,四周瀰漫着一股怪味,梁哲的话音刚落,四周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梁哲的额头忽然一阵发痒,他挠了一下,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这间屋子不大正常。 梁哲再次环顾四周,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巨大的衣柜上。 第43章催眠波折 梁哲指着衣柜道:“那个衣柜里装的是你的衣服?” 诸葛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梁哲:“你一个人要用这么大的衣柜,你平时很喜欢买衣服?” 诸葛鑫摇了摇头,默默将chuáng头的一个数字沙盘拿了起来,低头开始摆弄上面的数字。 梁哲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你害怕的时候,就喜欢玩弄数字,对吗?” 诸葛鑫抬头看了梁哲一眼:“不是玩弄……是设计……” 梁哲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道:“听你老爸说你昨天说了一晚的梦话,是不是这样?” 诸葛鑫点了点头,并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都哑了……” 梁哲:“你还记得昨晚那个梦吗?” 诸葛鑫偏了一下头,似乎在思考,他一边用手挠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摇晃着脑袋:“我记得梦里的我一直在奔跑……一边奔跑着还一边大叫……” 梁哲:“你为什么要奔跑?” 诸葛鑫:“后面有个人追我……” 梁哲:“你认识那个人吗?” 诸葛鑫:“不认识……不……我没看清……四周雾蒙蒙的……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诸葛鑫的声音开始发抖,手指挠动胸口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频繁。 梁哲:“最后他追上你了吗?” 诸葛鑫:“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一直跑……一直叫……然后忽然间我就醒了……” 梁哲:“是什么东西刺激你,让你醒来的?” 诸葛鑫捂着自己的脑袋:“我不记得了……反正很可怕……我看见那个东西就被吓醒了……但醒来后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感觉很可怕……不要问我了好吗……” 第37页 梁哲一边在脑中整理着诸葛鑫话里的信息,一边伸手右手手指按在了自己的鼻翼上,他需要冷静一下,将目前的状况逐个分析出来。 从目前的qíng况来看,首先,诸葛鑫虽然有qiáng迫症倾向,但病qíng比较轻,且能够找到发泄的点,qiáng迫症一般会伴随着自闭症等特殊症状,而从诸葛鑫的言谈举止上来看,他有点神经衰弱,会反覆重复一个动作,也就是挠胸口那个动作,那是他无意识的动作,那样能够释放他的紧张感。 其次,诸葛鑫不是很爱说话,或者说,他不是很想跟人说话,他只想通过数字来表达思想,因为数字是单纯的,对话却无法被控制,尤其是对话时的语气。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想要在对话上做出伪装,难度是很大的。 最后,是诸葛鑫提到的,他说他的房间内有人,这个点很重要,有可能会引出他更深层次的病症,也就是他病的根源所在,幻听,或者幻视,都有可能。 他房间里这个人是谁,是不是跟他梦里那个追逐他的人是同一个人? 那个梦境到底代表什么,最后将他惊醒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数字对他来说仅仅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吗,还是特殊的武器? ……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从包中把钟摆拿了出来。 梁哲凝视着诸葛鑫道:“听说过催眠吗?” 诸葛鑫点了点头:“做过几次……” 梁哲微微一笑,开始摇晃起了手中的钟摆:“那流程你应该很熟悉了,现在,看着它吧。” 诸葛鑫盯着钟摆盯了一会,忽然道:“没用的……” 梁哲:“放轻松,先把头靠在枕头上,以你觉得最舒服的方式。” 诸葛鑫:“他们都没把我催眠……你也不能……” 梁哲:“之前做的几次都没成功?” 诸葛鑫:“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每次看见这东西我都想睡……现在我就想睡了……” 梁哲:“那你就睡好了,不过在闭上眼之前,我要你一直看着它。” 诸葛鑫盯着钟摆,眼球随着钟摆的晃动而转动。 过了一分多钟之后,诸葛鑫的眼睛还睁着。 梁哲看着诸葛鑫紧张的样子,暗自嘆了一口气:“我们一步步来放松你的身子好吗,你现在太紧张了,这样吧,我们从你的头顶开始一点儿一点儿放松……首先,身体往后靠,把重心压在枕头上……” 诸葛鑫照做了,不过眼神还是有些怀疑。 梁哲:“就是这样,慢慢,放松身体,你的头部还是很紧张,从头皮开始,慢慢来……放松……” 诸葛鑫照做,他手指的颤动稍微平缓了一些。 梁哲:“接下来是额头……对,额头不要皱着,放松皮肤,让它轻松地舒展开来……” 梁哲足足花了十分钟才让诸葛鑫的身子彻底放松下去,他很奇怪,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身体怎么会如此紧张,而且好像他一直都很紧张,不管是不是在做催眠,像是他正在以这种紧张的态度在等待着什么。 梁哲:“很好……你已经慢慢地走进了自己的意识深处……” 诸葛鑫的头开始自然而松弛地靠在了枕头上,并慢慢垂了下去。 看着诸葛鑫的表qíng,梁哲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梁哲一时间也猜测不出。 梁哲犹豫了一会,继续道:“你沿着盘旋向下的迴廊……慢慢走下去……” 诸葛鑫的唿吸变得缓慢而悠长。 梁哲轻皱了一下眉头,知道事qíng不对劲了。 如果此时催眠顺利的话,诸葛鑫的唿吸应该是平缓而厚重的。 梁哲一边仔细观察着诸葛鑫的神态,一边继续说道:“你已经看到了楼梯尽头那扇木门,等我允许的时候……推开它……你就会回到昨晚的梦中……” 诸葛鑫的唿吸和神态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梁哲将脸靠近诸葛鑫的耳旁,声音沉稳地道:“3。” 诸葛鑫的头垂的更低了。 “2。” 诸葛鑫的脑袋忽然往旁边一歪,将脸对准了梁哲的脸。 “1。” 诸葛鑫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梁哲的眉头皱着,低沉着声音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梁哲忽然感觉有些忐忑,他的额头又开始发痒,他用手摸了摸,额头的正中央竟然起了一个小疙瘩。 第44章爆发 5秒…… 10秒…… 15秒…… 在整整长达30秒的沉默之后,诸葛鑫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 梁哲紧靠了上去,在他的耳边低声重复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回答,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梁哲的眉头紧皱着,再次仔细看着诸葛鑫的脸,直到此时,他才敢确定,诸葛鑫没有被催眠。 诸葛鑫竟然在自己的催眠过程中,睡着了。 梁哲苦笑了一声,心中暗道:自从从事心理谘询以来,他是在自己的催眠过程中第三个睡着的人。 梁哲的心底忽然有点郁闷,难道是自己的催眠技术开始下滑了。 不对啊,整个催眠的过程严丝合fèng,基本上是水到渠成,没有理由会不成功的。 看着诸葛鑫有些憔悴的小脸蛋,梁哲忽然想试一试睡眠催眠,但他当试图去翻开诸葛鑫眼皮的时候,忽然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孤独敏感的小男孩昨天肯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算了吧,还是先让他睡会吧。 梁哲替诸葛鑫盖好了被子,再次看了一眼诸葛鑫之后,走了出去。 女管家已经为梁哲准备好了午餐。 梁哲没有推辞,他知道这事qíng还没完,也许才刚刚开始。 梁哲吃了几口饭,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他回过头来,才发现女管家竟然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 梁哲干咳了一声道:“能不能别在我背后这样盯着我。” 女管家:“你让我在哪里盯着你?” 梁哲愣了一下,随即指了指东边的墙角:“去那边吧。” 女管家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墙角落里,然后转过身继续盯着梁哲。 梁哲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吃饭。 大户人家吃饭总是规矩很多。 梁哲将面前的刀叉放在了盘子里,问向女管家:“有没有筷子?” 女管家:“刀叉就是筷子,可以两用。” 梁哲仔细看着面前的刀叉,发现在某些连结处果然有摺叠和拆卸的地方。 梁哲正准备将刀叉摺叠成筷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梁哲几乎在瞬间惊唿出声。 他将刀叉‘啪’地一声甩到了餐盘了,咬紧牙关道:“怪不得他无法被催眠……” 就在此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 “救命——” 沙哑的尖叫声穿出房门,划破空气,刺进了梁哲耳膜。 女管家的身影很快,她三步并作两步走直接冲上了楼梯,等梁哲赶到诸葛鑫房间的时候,女管家早已经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房间内。 “救命——不要杀我……” 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恐惧。 房间内的诸葛鑫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大声嚎叫着。 女管家望了梁哲一眼道:“做梦。”然后她便转过身去,走下了楼梯,像是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 梁哲来不及顾忌女管家,直接冲进房间,将房门关上,站在了诸葛鑫的chuáng前。 很显然,诸葛鑫又做了昨晚的那个噩梦,并再次说起了梦话。 梁哲伫立chuáng前,神qíng凝重,诸葛鑫的梦话内容断断续续,但却始终只有那么几句内容。 “救命……救我……不要杀我……” 诸葛鑫的唿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在痉挛中不停地抽动。 梁哲知道他很快就会醒来。 果不其然,诸葛鑫忽然嚎叫一声,骤然立起了身子。 他的眼睛紧闭着,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呆滞地凝视着前方,眼底深处蕴含了一丝怨毒。 梦境揭示了诸葛鑫心底潜藏最深的秘密,但醒来之后却只剩下恐惧和不安。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诸葛鑫究竟为什么会在催眠过程中睡过去? 梁哲已经意识到了事qíng的严重性,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在了凳子上。 诸葛鑫意识到了梁哲存在,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了梁哲一眼,然后安静地躺下了身子,将枕头蒙在了自己脸上。 很显然,他不想说话,尤其是现在。 梁哲:“你为什么会流泪?” 诸葛鑫没有说话。 梁哲:“你在梦中扮演的角色一直是一个逃亡者吗?” 诸葛鑫还是没有说话。 梁哲很有耐心地继续引导着:“梦里除了你自己和那个追逐你的人之外,还看到别的东西吗?比如,一个销尖了的量筒?” 诸葛鑫伸出双手压住了枕头,枕头后面传来他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记得……” 梁哲:“两个小时还没到,你还需要履行咱们之前的诺言。” 过了一会之后,枕头后面的诸葛鑫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他将枕头拿开,将头伸了出来。 诸葛鑫将头靠在枕头上,半躺着身子,望着梁哲:“你尽快一点好吗?我的时间不多。” 诸葛鑫的语气似乎发生了一些转变,神qíng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梁哲没有回话,他紧盯着诸葛鑫,脸色异常平静,并悄悄地将自己的袖口挽了起来。 诸葛鑫忽然很轻蔑地看了梁哲一眼,然后嘴角上扬,用一种近乎鄙视的语气道:“我爸这次给了你很多钱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昨天……” 梁哲忽然站起了身子,他的脸色阴沉凝重,低头凝视着诸葛鑫。 诸葛鑫抬起头,后半截话硬生生塞回了肚子里,他忽然感觉梁哲的脸很恐怖,他的眼神也很恐怖…… 第38页 雾蒙蒙的阳光将梁哲的身影拉得很长,梁哲的头部阴影正好贴在诸葛鑫的肚子上。 诸葛鑫紧靠在chuáng头上,身子忽然一紧。 诸葛鑫的牙关开始不自觉地打颤,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的家里,会这样害怕一个外人,他想要大叫,但又不知道该叫什么,他张大了嘴巴,颤巍巍的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梁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气的笑容,这种笑容他是从郑君那学来的,每次做坏事之前,郑君都喜欢这样笑。 “我要——” 梁哲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然后迅速地,他弯下身子,扑到了chuáng上,一把将诸葛鑫脑后的枕头抽了出来,然后奋力压在了诸葛鑫的脑袋上。 梁哲将诸葛鑫的脸用力压在枕头下面,将自己的头俯在他的耳边,用一种无比兇恶的语气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用这种小聪明可以欺骗你的家人和你的朋友,可你欺骗不了我!qiáng迫症和自闭症是不会说这么多话的,可你看从我进来,你说了多少话?!你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很牛逼是不是?!还敢鄙视我,你他妈算老几?!给我记住了,嘴巴放干净点,别再惹我!” 一口气说完之后,梁哲慢慢松开双手,将枕头拿开,看着chuáng上的诸葛鑫。 此时的梁哲,看起来像一个兇狠的bào徒。 诸葛鑫显然被吓坏了,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目瞪口呆地望着chuáng前的梁哲。 就这样呆了几秒钟之后,诸葛鑫忽然仰起头,撤开嗓子,大声嚎叫了起来。 第45章危急时刻 遇到惊惧的事qíng,孩子都喜欢嚎叫,这是他们表达qíng绪最直接的方法,不需要任何的掩饰。 可是,诸葛鑫是一个异常聪明的孩子。 他只嚎叫了一声,便迅速停止了。 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女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少爷,有事吗?” 诸葛鑫望了一眼梁哲,然后歪了一下脑袋,对着门口道:“没事,我练嗓子呢。” “嗯。”女管家在门外应了一声,便下楼去了,下楼的时候似乎没有脚步声。 诸葛鑫有些奇怪地望着梁哲道:“你不怕?” 梁哲坐了下来,从包中取出香菸,然后点着,勐地吸了一口,将烟圈吐出来,烟雾缭绕中,梁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我知道你不会说的。” 诸葛鑫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慌,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为什么?”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坦白告诉你,你和我小时候很像,越是对自己自信的人,越是不想让别人帮忙,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弱,其实,哪怕本来就很弱。” 诸葛鑫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他思量了一会之后才道:“你刚才的样子很可怕,我并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好像你忽然变了一个人……” 梁哲意味深长地望着诸葛鑫的双眼道:“每个人都有两面性,遇到合适的人,就会展现出合适的一面。” 诸葛鑫愣了一下,他扭过头去,望了一眼那个巨大的衣柜,然后放松了一下身子,他聪明的大脑给他反馈的答案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不是坏人,即使刚才他突然蒙住了自己的脸。 诸葛鑫背靠着枕头,望着梁哲的侧脸道:“你很有意思,我几乎没遇到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之前我也去见过很多心理医生,他们要么就装模作样地给我做精神分析,要么就故意设置一些数字题让我解答,好通过解题分析我的心理活动,其实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想通过我,赚我老爸的钱……” “可我老爸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他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甚至还被人……” 诸葛鑫忽然闭住了嘴巴,他警惕性的眼珠子一转,然后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但当他发现梁哲并没有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诸葛鑫神qíng稍微放轻松了一些。 梁哲望着自己的菸头在慢慢被燃烧,伴随着他的一抽一吸,菸头一明一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烟圈向上盘旋,升向了高空,他将打火机缓缓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过头去,望着诸葛鑫神秘地笑了一下。 诸葛鑫也跟着笑了一下,但迅速地他就问道:“你笑什么?” 梁哲将菸头直接扔在了地板上,然后用鞋子踩灭道:“我笑你的嗓子为什么现在不哑了。” 诸葛鑫:“这不一直都哑着嘛,昨天我老爸说我说了一晚的梦话,应该是那个缘故吧,还有,在你进来的时候,我喝了几口水。” 梁哲:“可在我进来的时候,你还在说梦话。” 诸葛鑫没有说话,反而盯着那个大衣柜。 梁哲继续笑着:“还有你的手指为什么不颤了?” 诸葛鑫:“有时候颤有时候不颤。” 梁哲:“想跟我谈谈数字的事qíng吗?” 诸葛鑫:“我现在不想谈。” 梁哲:“为什么?” 诸葛鑫:“心qíng不好。” 梁哲:“你的心qíng会影响你对数字的判断力?” 诸葛鑫:“不,是我对数字的判断力会影响我的心qíng。” 梁哲:“这么说,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数字?” 诸葛鑫:“喜欢跟挂在嘴边是两回事,有可能我一边跟你说着,一边就在悄悄记你说话的字数,还一边计算你烟盒中还有多少颗香菸。” 梁哲:“其实你并没有计算。” 诸葛鑫:“哼,你根本就不知道,就不要假装知道。” 梁哲:“那你本来就知道,为什么装不知道?” 诸葛鑫:“我们不要打哑谜了好吧,你也看到我了,我挺好的,没啥不正差,你的任务也完成了,钱也到手了,差不多就行了,还较真?” 梁哲:“你想要赶我走?” 诸葛鑫:“没那个意思,走不走随你。” 梁哲:“怕我拆穿你吧。” 诸葛鑫:“真可笑,你能拆穿我啥?” 梁哲:“其实在你走后,我也想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数字确实很有意思,它能让人获得快乐。” 诸葛鑫:“我说过,我现在不想谈任何关于数字的话题!” 梁哲紧盯着诸葛鑫,将他的一言一行全都看在了眼里,他的嗓子不哑了,他的手指不颤抖了,他说话的语速很快,且神qíng很郑重。 诸葛鑫似乎在梦醒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某些变化。 梁哲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的鼻翼上,静静地思考着。 一直以来,梁哲都以为诸葛鑫是想要数字来武装自己,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在用数字来伪装自己? 数字只是他的一层皮肤,他是条变色龙?! 刀叉既是刀叉,也是筷子。 刀叉和筷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随时可以变化。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展示在了诸葛鑫的面前:“既然你不想谈数字,那么我们来谈谈它吧。” 梁哲的手中拿着一张纸片,纸片裁剪成了一个斧头的形状,纸片上写着一个字:杀。 看到纸片的一瞬间,诸葛鑫的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诸葛鑫的嘴角上扬,脸上出现了一抹狞笑:“你真的想谈?” 梁哲忽然感觉qíng况有点不对劲,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诸葛鑫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道:“其实你应该好好看看上面的那个字。” 梁哲:“那个‘杀’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诸葛鑫摇了摇头,嘴里啧啧了两声:“杀就是死的意思啊,你这么笨还怎么当心理师?” 诸葛鑫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手悄悄伸进了枕头后面。 那个被打磨过的量筒被诸葛鑫掏出来,在他的手里把玩着。 诸葛鑫的声音变得粗狂了许多:“本来我们没必要这样的,可你一直紧抓着不放,怪不得我。” 诸葛鑫的话音未落,骤然之间,他拿着量筒的手臂朝着梁哲抡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 梁哲本能地用手去挡,量筒砸在他的手臂上,直接粉碎,一片碎片扎在了他的额头上。 鲜血从梁哲的手臂和额头上流了出来。 诸葛鑫一边狞笑着,一边道:“你好,我叫盘古武,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诸葛鑫迅速从chuáng上站起来,一脚将梁哲踹翻在地:“今天,你碰上好日子了,我有好几个大礼要送给你。” 第46章嗜血的斧头 梁哲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梁哲极力压制下心底的惊慌,双目直视着面前这个已经凶相毕露的小男孩。 梁哲猜测的没错,他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在心理谘询中,精神分裂患者是无法被催眠的,这也正是诸葛鑫在催眠过程中能够睡着的原因。 在第一次的谘询中,他其实就已经有了分裂的迹象,那句兇狠的话语,离开时神秘的笑容,以及那个裁剪成斧头形状的纸片,都印证了这个猜测。 刚才梁哲故意将枕头压在诸葛鑫的头上,给予他心理上的巨大压迫,也正是想藉此将他的第二人格完全逼出来。 一般懦弱无能的人,受到过严重的心理创伤之后,会有一定的机率分裂出第二个人格来保护自己,那第二个人格毫无疑问是兇残的,是bàonüè的,他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甚至于声音和语气都会和第一人格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格,或多个人格,共用一个身体。 精神分裂是很少见的心理疾病,他的根源是心理创伤,但是真正成为病患者却是精神上的失调,也就是大脑神经的病变。 如果诸葛鑫是一名真正的精神分裂患者,那么最适合他的治疗是精神科的治疗,而不是心理谘询。 但是,在此之前,有一点需要确认,那就是他到底是真的分裂,还是假的分裂,亦或是分裂的初期,有分裂的幻觉,但实际上并没有分裂。 这三种qíng况会对应三种不同的治疗手段。 从目前来看,诸葛鑫到底属于哪一种分裂,梁哲也拿不准。 所以梁哲只能冒险一试。 可他没有想到,诸葛鑫的第二人格竟然隐藏的这么深,他不仅兇残而且非常机智,他既得到了诸葛鑫第一人格的聪明,又培养出了不惧一切的bào力倾向。 第39页 鲜血在一滴滴地往下流,额头和手臂上都被量筒擦破了皮,所幸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诸葛鑫一直仰着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梁哲,他的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诸葛鑫:“你没有感到吃惊?” 梁哲:“你难道没猜到我早就猜到了,你要是这么笨,还怎么保护诸葛鑫?” 诸葛鑫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一双眼睛兇狠地盯着梁哲,面对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梁哲,诸葛鑫好像一点都没有害怕。 梁哲:“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诸葛鑫将眼珠转了一下,双手背负在身后道:“盘古武!” 梁哲:“为什么叫盘古武?” 盘古武:“你很快就知道了。” 盘古武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去,朝着那个巨大的衣柜走了,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竟然不害怕,哈哈,你不知道,之前的女管家看到我,直接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之后再也没来过,她还想欺负我,我真是要笑死了!” 梁哲:“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难道你希望别人都怕你,还是说,你为了让别人怕你,故意做了些什么反常的举动?” 盘古武停在衣柜前面,半仰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之后,盘古武忽然道:“奇怪了,你说的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梁哲:“诸葛鑫告诉你的?” 盘古武冷笑了一声:“诸葛鑫,那个懦弱的臭小子,他怎么敢教育我!他就知道哭,哭,哭,躲在被子里,躲到角落里哭,躲到衣柜里——哭!” “他除了会哭,别的什么都不会!” 盘古武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勐地拉开了衣柜的门。 衣柜和chuáng底一样,是藏秘密的地方。 不管是偷盗的人,偷qíng的人,还是偷人的人,都喜欢藏在衣柜里。 在衣柜那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盘古武的衣柜里,藏着斧头。 许许多多的斧头,大大小小的斧头。 他的衣柜一共两层,上面一层,摆放着一些斧头模型,包括纸片斧,泥蜡斧,木刻斧,石雕斧等等斧头样的艺术品。 下面一层,原本是挂衣服的地方,挂着一把把真正的斧头,有斧重柄长的大斧,有短小精悍的短斧,有双面开刃的板斧,有霸气十足的开山大斧。 整个下层衣柜中,挂着的斧头足足有十几把。 它们有的是铁质的,有的是铜质的,每一把斧头都闪闪发光,每一把斧头都足以让人感到害怕和恐惧。 这是杀人的利器。 它们躲藏在衣柜里,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嗜血的一刻。 在中国古老的神话传说中,从盘古利用盘古斧开天闢地之后,斧头一直都被人们视为力量的象徵,它既霸道又蛮横,它诠释着祖先对于杀戮最直接的意愿。 后来的人们对它感到敬畏,却又感到恐惧。 盘古武静静地站在衣柜前面,双目凝视着衣柜中的斧头,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里面挑出来一把短斧。 他用手指摸着短斧的斧刃,嘴巴里发出呲呲的声响。 锐利的斧刃将盘古武的手指上划开了一条口子,红色鲜血透过皮肤溢了出来。 盘古武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将手指举到眼前,看了一会,然后伸出了舌头,舔在了手指上。 鲜血在他的舌尖上滚动,全身上下的每一次肌肤都仿似在战慄。 脑仁在颤抖。 这个味道是如此地熟悉。 喉咙滚动,舌头再次伸出来,舔着嘴唇。 盘古武眉头皱了一下,自语道:操,有点咸。 第47章杀戮对决 盘古武将斧头扛在肩上,转过身来,望向梁哲:“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盘古武了吧?” 梁哲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门口:“你崇拜斧头?” 盘古武嘿嘿一笑:“斧头代表的是力量,是男人的霸道,我不崇拜斧头,崇拜什么,难道像诸葛鑫一样,崇拜数字?” 盘古武一边说着,一边扛着斧头朝着梁哲走去。 一个13岁小男孩的肩上,扛着一把锐利的斧头,他瘦弱的身躯以及苍白的脸蛋和斧头的刚毅勇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许,他抗的不仅仅是斧头,而是诸葛鑫那颗脆弱敏感的心灵。 梁哲往后退了一步,双目直视着盘古武道:“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保护诸葛鑫?” 盘古武:“我没有在保护他,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梁哲:“你很清楚你是他的第二人格?” 盘古武:“嘿嘿,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出生的意义就是要干他想干却不敢干的事qíng。” 梁哲:“可他却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盘古武:“他本来就没有必要知道,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好了不是吗?” 梁哲忽然笑了起来:“你的可悲之处也就是在这。” 此时盘古武距离梁哲已经不足三米的距离,如果他骤然发难,梁哲不一定能够躲得开,可此时的梁哲却面无惧色,像是已经胜券在握。 盘古武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瞪起来,像是一头髮怒的小狮子。 梁哲:“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你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你之所以还能够现身,是因为诸葛鑫受到了伤害,可你有没有想过,等有一天,诸葛鑫不再害怕,不再逃避的时候,你还在吗?” 盘古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忽然扭动了一下,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梁哲道:“操!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诸葛鑫太懦弱了,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梁哲:“那你想怎么做?” 盘古武冷冷一笑:“我想杀了他。” 梁哲:“你始终是第二人格,就算杀了他,你也不是诸葛鑫。” 盘古武将斧头从肩上放了下来,没有说话。 梁哲:“我有一个办法。” 盘古武瞪着梁哲,悄悄往前跨了一步。 梁哲:“你们可以融合。” 梁哲说完之后,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然后用力一甩,刀子变成了筷子。 梁哲:“刀叉既是刀叉,也是筷子。” 盘古武:“可筷子杀不了人。” 梁哲:“刀子的存在也不是为了杀人,更何况,它本来就不想杀人,它只是变得更具有攻击性而已。” 盘古武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光脚掌,像是在思考。 梁哲:“我可以帮助你,让你一直存在,不过你要换一个名字,你不叫盘古武,你叫诸葛鑫。” 盘古武抬起头来,双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你帮不了我!” 四周的空气像是在瞬间凝固了。 梁哲想要开口说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一只脚抬了起来,正要往后退,他知道目前的qíng况似乎已经又发生了变化。 盘古武远远没有梁哲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盘古武忽然怪叫一声,举起斧头,朝着梁哲的头便砍去。 盘古武的速度很快,斧头在空气划过了一道幻影,噼向了梁哲的脑袋。 那一瞬间,梁哲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似乎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还有斧头上那股金属的味道。 “砰!” 一声巨响! 斧头贴着梁哲的头皮,掠过梁哲的肩膀,噼到了chuáng边的书桌上。 梁哲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盘古武紧咬着牙关,将斧头从书桌上拔出来,然后又轮了起来。 “砰!砰!砰!” 书桌在斧头的挥砍之下,支离破碎。 梁哲悄悄地往门边旁退去。 盘古武挥砍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脖子上血管一根根地鼓起,红色的血液在里面快速地流淌着。 门被打开。 女管家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吸尘器。 “哐啷。” 斧头掉在了地上,盘古武望了一眼门边上的梁哲,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盘古武的眼睛缓缓闭上,身子摇摇晃晃。 女管家走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盘古武,然后将他放在了chuáng上,替他盖上了被子,然后又拿起那把斧头重新放进了柜子里。 整个过程中,女管家的表qíng都很平静,平静地让人感到可怕。 女管家将抱起了碎掉的书桌,朝着门外走去:“你的包。” 梁哲将皮包接在手里,女管家走了出去。 梁哲望了一眼女管家的背影,又望了一眼诸葛鑫,这才走出了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 刚下楼梯,女管家就走了过来,她的手中端着一个金属盘子,盘子里放着纱布棉签还有酒精药水。 女管家:“伤口会发炎。” 梁哲望着女管家那平静的脸,眉头忽然皱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女管家开始为梁哲包扎伤口,她包扎的很仔细也很专业,像是经常做这种事。 伤口包扎好了之后,梁哲不经意地问道:“你害怕吗?” 女管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站起了身子:“做错了事才会害怕。” 梁哲抬起头,望着女管家的背影,良久地出神。 过了一会之后,女管家端来了新的果盘,里面有一条新的浴巾。 梁哲:“你很想我洗澡?” 女管家:“我没有想,只是提供了这种需求。” 梁哲:“洗澡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女管家:“不会。” 梁哲站起了身子,朝着大门走去。 女管家紧随其后,将门打开,然后侧身站在门口。 梁哲:“你叫什么名字?” 女管家似乎愣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望了梁哲一眼道:“一个快五十岁的女人,是没有名字的。” 夕阳西下,天空微凉。 梁哲一个人走在路上,心里忽然有些孤单。 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了那个女管家平静的面孔。 可她并没有名字。 梁哲苦笑一声,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浴巾。 “快点走,我要回家洗澡。” 第40页 梁哲叫了一辆计程车,上车之后,他这样跟司机说。 第48章浴巾 梁哲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母亲在沙发上织毛衣,她的眼睛抬了抬,淡淡地道:“回来了?” 梁哲点了点头:“回来了。” 母亲低下头去继续织毛衣。 梁哲走到客厅,望了一眼沙发上的母亲,眉头皱了一下:“你怎么天天在织毛衣?” 母亲:“天很快就冷了,我却织得很慢。” 梁哲:“你给谁织的?” 母亲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你受伤了?” 梁哲:“不小心擦破了点皮。” 梁哲往浴室里走去。 母亲:“你这样子洗澡,伤口会发炎的。” 梁哲没有说话,打开浴室的门边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沙发上的母亲继续织着毛衣。 红色的线球,huáng色的线球,紫色的线球。 一条条绚烂的线在手指的舞动下密集地联结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花花绿绿,色彩斑斓。 为谁织的呢? 忙碌的人们都在用时间换钱,用钱换物品,还有多少人在用时间换物品? 在天冷的时候,有多少都市人身上会穿着手工织的毛衣,还是母亲亲手织的? 毛衣,它仅仅只是一件毛衣吗? 母亲偏了偏头,老花镜后面的一双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她似乎想要嘆气,但又知道自己不应该嘆气,她额角的皱纹颤动着,像是有一条条小虫在上面来回攀爬。 过了一会之后,她低下头去,继续织起了毛衣。 浴室内,梁哲很快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他手里握着一条新的浴巾。 对着镜子,他将浴巾披到了自己的肩上。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看到了自己的胸口,看到了自己的下体,他看到了一副新鲜皮ròu紧紧包裹着的自己。 梁哲紧紧盯着自己的左胸,眼睛一眨也不眨。 如果心脏也有颜色,那它是什么颜色? 应该是各式各样的,有红的,有紫的,有蓝色,有黑的,甚至还有白的。 自己的心脏又是什么颜色?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梁哲的心脏忽然砰地跳动了一下,那一声跳动清晰可闻,像是有一头小鹿撞了自己的心脏一下。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热水的蒸汽迅速笼罩住了整间浴室,镜子上布满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隐约之间,梁哲似乎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脸,一张不是自己的脸。 谁的脸? 梁哲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紧盯着镜面。 一张滴着血的脸,狰狞恐怖! 梁哲急忙回头,身后却是空无一物。 冷汗从嵴背上冒了出来,额头又开始发痒,梁哲隔着纱布挠了两下,却丝毫没有减弱奇痒的感觉。 梁哲环顾浴室的四周,这间浴室他无比熟悉,在这里已经洗了好几年的澡,却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奇怪的感觉。 一间幽闭的空间里,雾气瀰漫。 镜子里的人影在晃动,看不清脸面。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将沐浴喷头拿在了手里。 哗啦啦,水花溅在自己身上。 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舒畅感。 梁哲将喷头贴在自己的脖子上,水柱沿着脖子一路下滑,滑过他的双肩,滑过他的胸口,滑过他的小腹,贴着大腿,滑到了脚底。 水是万物之源。 热水滋养着无数的生命。 梁哲缓慢地深唿吸着,将沐浴露涂抹在身上,然后把喷头按在自己的肌肤上,上下滚动,金属质感的喷头摩擦着自己的肌肤,让梁哲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这是一种久违了感觉。 幽闭,雾气,香味。 昏huáng,暧昧,孤单。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腹处传来一股燥热。 他蹲下了身子,双臂弯曲,将喷头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水一直流。 哗啦啦响在耳畔。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都感觉自己已经被雾化在水中了。 他关掉了水龙头,擦干了身子,再次望了一眼镜子中自己那模煳的脸之后,才打开了浴室的门。 母亲依旧在沙发上织着毛衣,像是整天都在那,从来没有离开过。 刚洗完澡,让梁哲浑身舒畅,心qíng也放松了很多。 他一边擦着自己的身子,一边坐到了沙发上:“天就要转凉了,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母亲微微一笑:“我这把老骨头,伤风感冒啥的都不会来找我的。” 梁哲:“平时闲着没事就出去转悠转悠,晒晒太阳。” 母亲织毛衣的速度变慢了:“啥时候你有时间,我们……” 梁哲看着母亲斑白的双鬓,等待着她后面的话:“怎么?” 母亲望了一眼梁哲之后,继续织着毛衣:“没事,没事……我偶尔也会出去转转。” 梁哲没有细想,站起了身子道:“别总和老爸闹矛盾,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我来疏导关系。” 母亲:“嗯,我知道。” 梁哲望了母亲一眼,然后披着浴巾走进了卧室。 “对了——” 母亲忽然抬起头说道:“上次来咱们家吃饭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梁哲回过头来,一脸诧异:“什么叫怎么样了?” 母亲笑着:“你和她的关系啊,我觉得她多好的,人长得漂亮,又能干,也会体贴人……” 梁哲:“你说奕菲吧,我们是同事,不,我们是之前的同事。” 母亲低下头去,将别针紧握在手里:“我倒是真心喜欢这姑娘,大大方方的,有啥说啥……” 梁哲:“你想太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早休息吧。” 母亲还要再说什么,但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梁哲走进了卧室。 母亲继续织着毛衣。 花花绿绿,五彩斑斓。 这毛衣,到底是为谁织的呢? 第49章急转 早上七点,梁哲还在睡。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好了。 如果不吵醒他,相信他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在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梁哲心底传来一股无名的恼怒。 他闭着眼睛,摸到了chuáng柜上的手机,然后眼睛奋力睁开了一条fèng,看到了显示屏上的名字——谭维。 梁哲接听了电话。 “梁医生,你啥时候过来啊?”谭维的声音很小,像是怕被别人听到。 “怎么了?”梁哲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了起来。 “是诸葛元……他一早上就给我打电话,现在正蹲在诊疗室门口呢,说是有大事……”谭维在尽力克制着自己说话的语气,显得不那么惊慌。 “出了什么事?”梁哲睁开了双眼,将头靠在了枕头上。 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斥责,紧接着传来了一个厚重的男声。 “梁哲!你快过来!我儿子出大事了!” “你别慌,慢慢说,怎么了?” “他拿斧头砍人了!” 诸葛元是喊出来的。 梁哲是蹦起来的。 梁哲很清楚,如果说诸葛鑫真的砍人了,那么有一半责任是自己的,要不是昨天他将诸葛鑫的第二人格完全逼出来,而且跟他有过一段诱导性的交流,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快就行动了起来。 梁哲冲出了卧室。 风在耳旁唿啸,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诊疗所。 诸葛元就站在门口,他一见到梁哲,立马迎着他走了上去。 “咱们直接去我家吧,我怕他等会要出事。”诸葛元的脸色很凝重。 “他砍谁了?!”梁哲问道。 “女管家!”诸葛元咬了咬牙道。 “严重不?” “擦伤了一点皮,不严重。” “我们这就去,不过,在去之前,我要你告诉我一切你所知道的事qíng。” “可以,我们路上说。” 梁哲和诸葛元正要往楼下走,谭维从诊所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方便袋。 “梁医生,你没吃早餐吧。”谭维望着梁哲,脸色有些发红。 “我不饿。”梁哲头也没回地说道。 梁哲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来,走到了谭维身旁,将方便袋拿在了手里:“说不定等会就饿了。” 梁哲一手提着早餐袋,一手招唿着诸葛元往楼下走去。 谭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望着梁哲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然后才转身走进了诊疗所。 汽车在公路上奔驰。 副驾驶座上的梁哲目视着前方,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诸葛鑫的亲生父亲吗?” 诸葛元:“当然!” 梁哲:“那他母亲呢?” 诸葛元:“我们离婚了。” 梁哲扭过头来望了一眼诸葛元:“说得详细点。” 诸葛元望着前方的红灯,急忙踩下了剎车:“我们原本就不合适,结婚之后几年,她就出国了,然后再也没回来。” 梁哲:“哪个母亲会不想念自己的孩子?你这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我?” 诸葛元脸色铁青,紧盯着前方的红灯,没有说话。 梁哲:“她是不是死了?” 诸葛元瞪了梁哲一眼:“注意点你说话的方式!” 梁哲:“我原本说话都只说一遍的,今天我破例说两遍,我要你把所有你知道的事qíng统统告诉我!” “还有,诸葛鑫的母亲到底为什么走?” huáng灯再闪,一下,两下,三下—— 诸葛元一脚油门勐地踩下去:“她得了绝症,在他六岁那年就死了!” 梁哲:“他对数字开始痴迷的时间也是在六岁对吧。” 诸葛元:“好像是,我给他买了一个数字沙盘,他喜欢的不行,就天天开始摆弄那些关于数字的东西。”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之后,梁哲再次问道:“他有没有哥哥,或者姐姐?” 第41页 诸葛元勐地扭过头来,瞪大眼睛盯着梁哲:“你什么意思?!” 梁哲看着诸葛元的表qíng,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笑道:“小心点,看路。” 诸葛元回过头去,脸色已经铁青,手指都在无意识地颤抖着。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缓缓道:“诸葛鑫的斧头都是你给他买的吧?” 诸葛元嘴里嘟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最开始他只让我给他买一些斧头的模型,我以为他喜欢收集这类的东西,就给他买了,谁知道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有一天忽然跟我说,他要买一把真的斧子,我把他骂了一顿,没有给他买。” 梁哲:“然后呢,他自己买了?” 诸葛元嘆了一口气道:“没有,他在自己的胸口上用刀子刻了一个斧头的形状,用专业点的话说,就是刻了一个斧头纹身。” 梁哲:“他亲手刻的?” 诸葛元:“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我叫他起来吃早饭,叫了半天没反应,我打开门,发现他躺在血泊中,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小刀,胸口上皮开ròu绽。” 梁哲:“他在向你表达他的决心,斧头是必须要买的。” 诸葛元:“是的,后面他要啥,我就只能给他买啥了,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我给他买的,比如今天早上的那把大斧,我完全不知qíng。” 梁哲:“当时他几岁?” 诸葛元想了一会道:“八岁。” 梁哲将这些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等会可能会用得上。 诸葛元继续道:“但是从那之后,他就好像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又继续开始开始摆弄数字,我甚至没见到过他将斧头拿出来,或者用斧头做什么特别的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只是为了收藏。” 梁哲:“如果仅仅是收藏的话,那这收藏也太奇怪了,你应该早发觉的。” 诸葛元:“只怪我工作太忙了,平时都把他一个人扔家里,只以为他是小孩子,就由他去了。” 梁哲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诸葛元下意识地想去掏名片,但似乎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只说道:“房地产。”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多问,只是望了一眼诸葛元的那只看起来有点残疾的腿。 又往前走了一会之后,诸葛元忽然开口道:“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他除了喜欢数字和斧头之外,还很喜欢看书。” 梁哲:“看书?看什么书?” 诸葛元:“心理学的书,他都是成套成套的买,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得懂,因为我从来没见他看过……” 梁哲还想要继续问点什么,车辆忽然停住了。 诸葛元一把打开车门道:“到了。” 梁哲下车,和诸葛元一起走进了他的别墅。 刚进客厅,便看到了女管家。 女管家一只胳膊上包着纱布,脸色有些苍白,她望了一眼梁哲,然后对着诸葛元行了一个礼。 诸葛元对她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东西买来了吗?” 女管家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黑色的东西道:“买了。” 诸葛元走到茶几旁,将那个东西拎起来,用手指敲打了几下,然后转过身对着梁哲道:“等会你进去的时候,记得戴上这个东西。” 梁哲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诸葛元一脸凝重:“头盔!” 第50章孤独的诉说 在进入诸葛鑫的房间之前,梁哲了解了今早发生的整件事qíng的来龙去脉。 早上六点,诸葛元的一个合作伙伴前来和诸葛元洽谈业务,因为有一些点上出现了分歧,所以两个人争执了起来,其实说是争执,也只是他们讲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肢体上的动作。 忽然之间,诸葛鑫从他的房间里沖了出来,他的肩上扛着一把大斧,长长的斧柄几乎和他的身躯一样长,他扛着斧头奔了下来,对着那个傢伙就要砍,但大斧的重量实在是太大,诸葛鑫的力道把握不准,砍歪了,等他准备好砍第二下的时候,女管家已经沖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诸葛鑫,愤怒的诸葛鑫大吼大叫,将斧头斜着噼了出去,正好砍在了女管家的肩上,然后诸葛鑫便昏迷了过去。 从这件突发事件来看,诸葛鑫似乎对和他父亲发生争执的那个傢伙极其不满,或者是盘古武对那个傢伙极其不满,这才差点酿成了悲剧。 梁哲没有告诉诸葛元他儿子目前的病症,只是安慰了他一下,便提着头盔上楼了。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梁哲将头盔放在了地上,然后打开了房门。 身穿白色睡衣的诸葛鑫正站在门边上,他的头髮蓬乱,脸色异常苍白,一双眼睛如同惊慌的小鹿一般望着梁哲。 梁哲微微一笑,反手将房门闭上了。 梁哲:“你在等我?” 诸葛鑫的手指在颤抖,白色睡衣里面瘦弱的身躯也跟着颤抖。 过了一会之后,诸葛鑫忽然开口道:“我是不是伤害了别人?” 梁哲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奇:“你伤害了谁?” 诸葛鑫低下头去,手指挠动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我听见他们在说……可我自己却一点也不记得……” 梁哲弯下身子,望着诸葛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累吗?” 诸葛鑫:“有点累……我刚才睡着的时候又做了那个梦……” 梁哲拉起诸葛鑫的手,牵着他走到chuáng边:“休息会吧,我陪你聊聊天,直到你睡着。” 诸葛鑫躺在chuáng上,脸色愈加苍白,嘴唇已经发青,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 诸葛鑫将头靠在枕头上,望着梁哲:“昨天我们聊得怎么样……我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梁哲微微一笑,握住诸葛鑫的手背:“我们聊的很开心,你很聪明。” 诸葛鑫:“他们说我对数字的痴迷是一种病,能告诉我,是什么病吗,我现在也感觉我有病了……” 梁哲:“你觉得你是个数字方面的天才吗?” 诸葛鑫想了一会,点了点头,但又迅速摇了摇头:“我不是……” 梁哲:“那你觉得你是什么?” 诸葛鑫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哀伤,这种哀伤的眼神在之前梁哲从未看到过。 诸葛鑫:“也许是个废物吧……” 梁哲:“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诸葛鑫的眼圈有些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老人一样仰起头,吧嗒着嘴唇,过了好一会之后才道:“我矮小瘦弱,我学习不好,和人交流也不行……我虽然才13岁,但我好像已经看到了我30岁时候的样子……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拿着数字沙盘,一遍一遍地摆弄着上面的数字……暗夜的风吹在我的身上,我在黑暗中……永远在黑暗中……见不得光……” 梁哲:“其实你并不想那样,对吗?” 诸葛鑫:“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好,很安静,我享受那种一个人的孤独……可是,有时候,我又很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我希望他们听见我说的话会笑,我希望他们和我一起玩耍的时候不会尴尬……我希望走在路上别人看我的眼神中没有鄙夷……” 梁哲坐在chuáng头,静静地听着诸葛鑫的诉说,他不自觉地伸出右手手指按在了自己的鼻翼上,他很诧异,一个13岁的小男孩怎么会有这样的心理感悟,难道是他太敏感了? 可仅仅是敏感的缘故吗? 诸葛鑫继续说着:“你也许会感到很好笑……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还不想跟你说话……其实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想和你说话的……可又怕你会鄙视我,嘲笑我……我害怕你的脸色……害怕你说话的语气……害怕因为我的一言一行导致的你的不开心……” 诸葛鑫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胸口:“我害怕所有的一切……所以我装作根本就不想和你说话……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我自己……” 梁哲:“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和我说这么多呢?” 诸葛鑫幽怨地望了一眼梁哲,反手握住了梁哲的手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次见你之后……我就想着再次见到你……我知道你能帮我……我有感觉……你是真心想帮我……” 梁哲感受到诸葛鑫手掌的温度,这是一个小男孩的手掌,很柔滑,很温热,这双手掌让梁哲想起了他之前的一个病人——房子霖。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望着chuáng上的诸葛鑫,诸葛鑫也在望着他,诸葛鑫苍白的脸蛋上掠过了一丝红晕,像是少女一样的红晕。 这个敏感孤独的小男孩竟然脸红了。 梁哲心底一丝柔软的感qíng轻轻牵动了一下,他qíng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诸葛鑫的脸蛋。 窗帘拉上,屋内的光线异常阴暗。 空气中有一种别样的感qíng在跳动。 诸葛鑫躺在chuáng上,被子半遮着双腿。 梁哲坐在chuáng沿上,凝视着诸葛鑫。 过了一会之后,诸葛鑫忽然有气无力地道:“梁医生,你会帮我的对吗?” 梁哲点了点头,抚摸着诸葛鑫的额头道:“你累了,睡吧,睡好了,我就帮你。” 诸葛鑫轻轻地吸着气,将双手放在了胸前,他太累了,他像一个飞翔太久了的风筝,扛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使命在天空踽踽独行,摇摇yù坠在大地之间。 诸葛鑫的眼帘缓缓合上。 梁哲忽然低下头去,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不过在你睡着之前,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诸葛鑫啊。” “你只有一个名字吗?” “嗯。” “好,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名字,哪怕是在梦里的时候,记住,你叫诸葛鑫。” “嗯……我叫诸葛鑫……” “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第42页 第51章血梦(上) 在众多的催眠手段中,有一种催眠是极其危险,且在未经当事人允许的qíng况下严禁施用的,那就是睡眠催眠。 睡眠催眠,顾名思义,也就是在人睡着的时候对其进行催眠,这是一项技术要气异常高的催眠术,比清醒催眠,瞬间催眠,半醒半睡下的催眠难度都要高。 因为人在睡眠状态时,脑电波是清醒的,这时候,语言暗示,视觉刺激和听觉刺激都很难达到效果,而睡眠时,筋ròu处于放松状态,也很难用肌ròu抚摸法达到催眠的效果。 这时,要想让睡眠者进入到催眠状态,就要选择一个时机,也就是快速眼动阶段和慢波睡眠之间的结合点。 这个点稍纵即逝,而且很难单从外观上能够看得出来,需要根据入睡者的唿吸节奏,身体反应,利用微光,稍qiáng光等缓慢刺激他的眼球,并佐以轻音乐来配合,才能达到进入催眠状态。 在心理催眠歷史上,曾经因为睡眠催眠发生了一起臭名昭着的事件,印第安纳州一所大学里的着名心理学教授曾经先后将他的三个女学生进行了睡眠催眠,并在她们被催眠过程中,实施了猥亵行为,而那三个女学生醒来之后一无所知。 当那名大学教授最终被查出来之后,他甚至为自己辩解说,是她们主动献身。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确实是她们主动献身的,但那是因为她们处于大学教授精心布置的催眠局里才献身的。 我们可以试着想像一下,某一天晚上你在家里睡得正香,一个精通睡眠催眠的罪犯闯进了你的家里,对你实施了催眠,然后你在他的诱导之下打开了保险柜,将所有的钱拱手送给罪犯,这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qíng。 但是,整个催眠的过程基于你潜意识里的yù望,如果你潜意识里没有那种渴望和冲动,就算是再厉害的催眠师也无法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qíng,如果真让你做,那么你潜意识就会给你发出信息,你将立马从催眠状态中甦醒过来。 所以,如果你不是一心想将钱拱手送出去的话,即使催眠师将你被恶意催眠了,他依然无法得逞。 睡眠催眠需要催眠师具有很qiáng的自我控制力和约束力,不然很容易酿成悲剧,甚至成为一种犯罪行为。 多年前,梁哲曾经利用睡眠催眠手段催眠过好几个病人,并成功将那些病人治好,再之后,梁哲的一次睡眠催眠以失败告终,并酿成了悲剧,差点让他背负一生的罪名,他的催眠执照被吊销也和他那一次睡眠催眠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梁哲不得不再次施行睡眠催眠,从目前的qíng况来看,诸葛鑫是精神分裂,那么他潜意识的抗拒是无法避免的,正常的催眠基本无法成功,所以只有在他最松懈的时候,最没有压力的时候,且身份最清楚的时候,对他进行催眠。 梁哲静静地看着chuáng上的诸葛鑫,他的嘴唇微微张开,轻轻吸吐纳着气息,他的胸口一起一伏,节奏缓慢。 梁哲又等了一会,然后将自己的皮包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手灯,同时拿出来一个音乐盒,然后是白板记事本,铅笔和录音笔。 又等了十几分钟之后,梁哲看到诸葛鑫胸口起伏的节奏变慢了,同时他的身子开始不自觉地往被子里面蜷缩了起来。 白光一闪。 小手灯亮起。 梁哲顺手将音乐盒打开。 屋子里随即响起了的音乐声,轻柔缓慢。 梁哲面无表qíng,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诸葛鑫胸口的起伏和身体的反应。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忽然低下头去,用小手灯照着诸葛鑫的眼睛,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在颤动。 梁哲将小手灯的光照开到最qiáng,将手灯移开,然后迅速地对准了诸葛鑫的眼睛,紧接着,梁哲又将光照调暗,并不停地在诸葛鑫的眼前晃动着。 音乐在响,此起彼伏。 梁哲的小手灯跟着音乐的节奏在诸葛鑫的眼前晃动着。 就这样晃动了差不多五分钟之后,梁哲忽然将小手灯关掉,然后又迅速打开。 手灯再闪。 一开一关。 一开一关。 一开一关。 在最后一次关掉手灯之后,梁哲的一只手忽然罩在了诸葛鑫的面孔上,遮住了他的双眼,然后俯下身子,将脸放在诸葛鑫的耳边轻声道:“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请皱一下眉头。” 梁哲将手掌骤然移开,诸葛鑫的身子在一瞬间微微一抖,散落在额前头髮忽然间膨胀了起来,同时他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在诸葛鑫的耳边低声道:“不要害怕,你很安全。” 梁哲从chuáng上站了起来,搬了一个凳子,坐在chuáng的对面,看着诸葛鑫的脸色在微微发生变化。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才打开录音笔。 梁哲:“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诸葛鑫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要说话,但嘴巴一打开,却吐出了一口泡沫。 梁哲撑起右手,手肘压在大腿上,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伸出食指按在了鼻翼上。 静默了几秒钟之后。 诸葛鑫喉间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诡异的低沉吼叫。 紧接着,他的身子微微一摆dàng:“诸葛鑫……” 梁哲:“你在哪?” 诸葛鑫的头忽然往旁边扭了一下,像是在张望:“我不知道……” 梁哲:“你能看见什么?” 诸葛鑫的唿吸忽然急促了起来:“红色的……一大片红色的……” 梁哲:“红色的什么?” 诸葛鑫:“血……红色的血……” 梁哲急忙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血。并在后面标註了一句话:第一视觉。 梁哲:“你确定他们是血吗,还是红色的颜料,或者别的什么?” 诸葛鑫的头小幅度地颤抖着:“是血……是血的味道……” 梁哲的心里一惊:“你受伤了?” 诸葛鑫:“我不知道……我躺在血泊中……鲜血流过我的身旁,像小溪一样……” 梁哲:“你在干什么?” 诸葛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我在喝血……” 第52章血梦(下) 人血是什么味道? 有点腥,有点咸……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跟血的味道很像——铁锈。 红的铁锈,磨成粉末,泡在热水里,然后等热水的温度慢慢降下去,降到人体的标准温度之后,它的味道跟鲜血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梁哲记得自己刚来到这间房子的时候,里面就充斥着那种铁锈的味道,难道那不是铁锈,而是鲜血的味道?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望着chuáng上的诸葛鑫,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着,舌头在嘴唇上来回舔舐着。 梁哲:“你为什么喝血?” 诸葛鑫:“我渴……” 梁哲:“你在喝谁的血?” 诸葛鑫的嘴里吐出一串泡沫:“我不知道……到处都是血……血流成河……我快被血淹没了……” 梁哲紧咬着牙关,眉头轻皱着,眼前的qíng况似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诸葛鑫的梦境里没有出现那个追逐他的人,反而出现了一片血河。 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梁哲在记事本上一边记着,一边思考着:红色;血;血河;喝血—— 如果这就是那个让诸葛鑫深陷恐惧的噩梦,那么需要确认两点,一:这是谁的血?二:诸葛鑫为什么要喝血?他绝对不是因为口渴才喝血,必然是有原因的。 梁哲想了一会,决定从血的源头出发试一试:“你能看到血流的方向吗?” 诸葛鑫:“嗯……” 梁哲:“好,现在你逆着血流的方向往上走,直到你看到其他的东西为止。” 诸葛鑫的身子在chuáng上轻微地蠕动着,像一条游走的水蛇。 梁哲紧盯着诸葛鑫的一举一动,眼睛一眨也不眨。 忽然之间,诸葛鑫尖叫了一声,这声尖叫锐利无比,把梁哲都吓了一跳。 梁哲立马站起身子,一只手贴在诸葛鑫的面孔上,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诸葛鑫的身子在抖动,双腿上的被子顺着chuáng沿滑了下去。 诸葛鑫:“一辆车……红色的车……车灯在闪……” 梁哲迅速坐下,在记事本上记录着:红色的车。 梁哲:“血是从车上流下来的?” 诸葛鑫的喉间发出一阵诡异的嗡鸣声:“血从车的四周流下来……到处都是……” 梁哲:“车上有人吗?” 诸葛鑫的眼皮颤动着:“死人……一个没有头的死人……血从他的脖子里喷出来,像水龙头……他的身子上插着一把斧头……” 梁哲在记事本上迅速画下一个无头的人身,身上标上一个斧头印记,然后在旁边注释了一个字:他。 梁哲想了一下,将‘他’字用圆圈圈了起来,打了一个问号,又写了一个小字:她。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还有别人吗?” 诸葛鑫:“我看不清……四周很多影子……黑色的影子……” 诸葛鑫的身子忽然之间抖动的异常厉害,他的唿吸在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骤然之间,诸葛鑫忽然半扬起头,高声大叫:“快逃——” “唿唿唿!” 急促厚重的喘息声从诸葛鑫的嘴里发出来,他的身子也跟着一摇一晃。 梁哲的手指死死地抵住自己的鼻翼,他的眉头紧皱着,唿吸竟然也不自主地跟着诸葛鑫一样变得急促了起来。 梁哲看到诸葛鑫的另外一只手半举在空中,像是紧握着什么东西。 梁哲:“你和谁在一起?” 诸葛鑫的脑袋骤然之间拧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看不清他的脸……” “啊……不要……” 诸葛鑫惊声尖叫了起来,他的身子在chuáng上蠕动着,那只半举的手在空中狂挥乱舞。 第43页 梁哲:“那个人不见了?” 诸葛鑫的眼皮剧烈地颤动着:“他躺在了血泊中……鲜血从他的身上流下来……斧头噼在他的身上……他紧紧抱住了那个人的腿……朝我大声喊着……快跑……快跑……” “我看清了他的脸……我看清了他的脸……” 梁哲还没来得及询问,诸葛鑫忽然大叫了起来。 “快跑……快跑……快跑……” “黑影在追我……那把滴血的斧头……” “救命……救我……不要杀我……” 梁哲紧咬着牙关,死死盯着诸葛鑫的一举一动,准备着随时将他唤醒。 “砰!砰!砰!” 诸葛鑫忽然抡起手臂,不停地捶打着chuáng。 梁哲知道诸葛鑫即将醒来,他俯下身子,将脸靠在诸葛鑫的耳边,一只手紧贴在诸葛鑫的面孔上,轻声道:“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醒来之后,你会记得所有的事qíng。” “1。” 诸葛鑫大口地唿吸着,身子上下跃动。 “2。” 诸葛鑫抡起手臂,重重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3!” 梁哲话音未落,诸葛鑫的眼睛便已经睁开了。 在诸葛鑫眼睛睁开的瞬间,他的拳头也挥了出去。 “砰!”地一声响。 诸葛鑫一拳捣在了梁哲的面门上。 猝不及防的梁哲仰头往后倒去,霎时只感觉鼻子酸酸的,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水流流到了嘴角。 梁哲躺在地上,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 有点腥,有点咸。 这就是鲜血的味道吗?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诸葛鑫从chuáng上直接跳了下来,低着头紧盯着躺在地上的梁哲,恶狠狠地道:“你就不怕他死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 梁哲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面前的这个男孩,他认识。 梁哲擦掉鼻尖的鲜血,望着这个男孩道:“盘古武,咱们又见面了。” 第53章红色的天空 盘古武嘿嘿一笑,眼皮上翻,紧盯着梁哲:“昨天我没砍死你,真是个错误!” 梁哲也笑了起来,他捏了一下鼻子,然后从兜中掏出了香菸,抽出一支来叼在嘴里,然后又抽出一支递给盘古武:“抽不抽?” 盘古武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一巴掌将那支烟拍在地上:“抽毛的烟!” 梁哲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自顾自地掏出打火机开始点菸。 “啪,啪,啪。” 连着打了三下,打火机都没有点着。 梁哲抬起眼望了一眼盘古武,然后勐地又点了一下。 火苗忽地窜了起来,足足有一巴掌长。 巨大的火苗将梁哲的烟足足点着了一半,火焰在烟身上烧着,发出淡紫色的光芒。 盘古武有些奇怪地望着梁哲:“你他娘的点个烟都这么奇葩!” 梁哲没有理他,勐地吸了一口,火苗再次蹿高,差点将梁哲的头髮燃着。 梁哲很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迷濛,梁哲的眼神却无比锐利,他紧盯着盘古武,冷冷地道:“你能不说脏话吗?” 盘古武脸色一冷:“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梁哲:“其实就算打架你也打不赢我,为什么非要装出你很qiáng的样子。” 盘古武的腮帮子抖动了一下:“操!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东南西北!还敢跑来欺负诸葛鑫,你真是活的太腻歪了!” 盘古武一边说着,一边跳上了chuáng,然后直接跳到了chuáng的另一边,一把将大衣柜拉开。 衣柜里面空空如也! 盘古武的嘴巴张的大大的,眼中溢满了怒火:“我的斧头呢?!” 梁哲:“就算你有斧头又怎样,还不是伤不到别人。” 盘古武扭过头来,眼睛如血一般通红地盯着梁哲:“你给我等着!” 梁哲继续抽着烟,同时将音乐盒再次打开。 房间内充斥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气氛,有杀气,有诡气,有怒气,有嘲气,此刻伴随着轻柔的音乐,使得这些气氛显得更加的迷离,更加的让人浑身难受。 盘古武的脖子也涨红了,他勐地趴在了地上,钻进了chuáng底。 过了一会之后,盘古武从chuáng底下钻了出去。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板斧,黑色的斧柄,黑色的双面斧刃,看起来异常恐怖。 盘古武的嘴角狞笑了一下,然后一下子跳上chuáng,从chuáng上直接跃向了梁哲,斧头朝着梁哲的脑袋噼去。 梁哲早就有所准备,他的身子往旁边一闪,一把握住了盘古武的手臂,然后身子前倾,全部力量压在手臂上,推着盘古武往后退去。 “你——” 盘古武话还没说出口,梁哲忽然一脚踢在了盘古武的胸口上。 盘古武只感觉一股大力沖向了自己,身子轻飘飘往后倒去。 “砰!”盘古武的身子重重撞击到了窗户上。 梁哲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勐地沖了上去,抬起右脚,一脚又踢在了盘古武的小腹上。 “咔哒!”窗户上的开关被撞开。 梁哲脸色铁青,举起盘古武的身子,放在了窗台上,冷冷地道:“你以为就你这点本事能杀得了人?!” 盘古武恶狠狠地盯着梁哲,忽然张开嘴,‘噗’地吐出一口痰,吐在了梁哲的脸上:“我!操!你——” 盘古武的话还没说完,梁哲的手掌勐地往前一推。 盘古武的身子跌下了窗台,朝着楼下急速落去。 “我!操!你!娘——”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的很长,很长…… 盘古武在空中飘,像是断线的风筝。 耳边传来了一阵唿啸声,像是有什么人在尖叫。 天空在迅速变暗,太阳落山,斗转星移。 四季在眼前交替滑过,花开花败,雨落雪飘。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盘古武好像走过了许多年。 对了,自己今年多大了? 盘古武的脑子忽然很疼,他竟然记不起来,他究竟几岁。 “嗵!” 一声巨响。 盘古武的身子落地了。 不,是落在了一辆车的车顶上,车顶被他的身子砸出了一个坑。 黑夜,无尽的黑夜。 伸手不见五指。 自己在哪? 十八层地狱吗? 是不是已经死了? 盘古武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流,他伸手出摸了摸,然后放在鼻子尖闻了一下。 很腥。 盘古武眉头一皱,将手指放在了嘴里,舔了一下:操!这么咸! 这是鲜血的味道——像海水一样。 “啪!” 身下的车子车灯忽然亮了起来。 盘古武眉头紧紧皱着,环顾着四周。 这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盘古武像是记起了什么,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xué,缓缓站起了身子。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旁边沖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几斧砍下去,将车门直接砍碎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黑影沖了过来,从车里拉出四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个身高不一样的男孩。 女人疯狂地大声叫着,护住了那个身材较矮的男孩。 黑影在和男人谈判着什么,男人在不停地哀求。 黑影似乎怒了,骤然之间,他一斧头砍了下去,正砍在男人的膝关节上。 男人开始破口大骂,一边骂着,一边在地上奋力地攀爬。 与此同时,女人抱着小男孩,拉着大男孩朝旁边跑去。 一把斧头高高的举起! “咔嚓!” 断骨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割裂开心房。 女人的头滚落到了地上。 她的脖颈如同水龙头,鲜血从里面喷了出来,白色的车转瞬间成了红色的车。 滚落在地上的人头眼睛抬了起来,望着小男孩,口里吐出红色的泡沫:“快……跑……” 小男孩吓哭了,大男孩吓哭了。 黑色的天空成了红色的天空。 五彩的人生从此蒙上了一块黑幕。 大男孩拉着小男孩的手一直跑,一直跑…… 可已经身在地狱,哪里会有出口?! 车顶上的盘古武看的目瞪口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眨眼之间,人头落地! 盘古武张开了嘴巴,露出了牙齿,口中呲呲地冒着焰火。 他紧握住了手中的斧头,从车顶上一跃而下,噼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黑影。 斧刃噼进了黑影的脑袋。 脑袋爆裂开,脑浆和血喷了盘古武一身一脸,像是西瓜汁。 盘古武胡乱抹了一把脸。 抬起头看了看—— 这天空,是红色的。 第54章冰冻人生 红色的天空遮盖着大地,鲜血浸湿了脚掌。 脆弱的人是没有出路的,等待着他们的,是刚勐的斧头。 六岁的诸葛鑫步履蹒跚,他的心里只有恐惧,他紧握着那只手,那是哥哥的手。 一边跑着,一边泪如雨下,也许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泪代表的含义,他更不知道等这泪流完了之后,他的整个人生也将止步于此。 黑影在后面追,喘着粗气,滴血的斧头紧贴着地面,划出火星。 “哧!”斧刃噼进了哥哥的肩上。 哥哥回过头来,就是一脚,哥哥这一脚把诸葛鑫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哥哥低下头来望着诸葛鑫,在诸葛鑫的印象中,哥哥和父亲一样,是从不流泪的,他们是坚qiáng的象徵,是自己人生的保护伞。 可现在,哥哥流泪了。 诸葛鑫依稀还记得哥哥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找个地方躲起来。 哥哥奋力抱起他的身子,将他往前一抛,前面是一个土坡,诸葛鑫的身子如同煤球一样从土坡上滚了下去。 这一滚,就永远回不了头。 等盘古武清理掉那边的几个黑影,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诸葛鑫的哥哥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血ròu模煳。 第44页 盘古武看见他的手指朝着前方颤动了一下,然后便死了,似乎他就是在等着盘古武的到来,然后给他指明一个方向。 盘古武咬了咬牙,提着斧子,朝着土坡下面奔去。 沿着血迹,盘古武找到了诸葛鑫,诸葛鑫躲在一块岩石fèng里,身子不停地颤抖。 盘古武忽然感到一阵心疼。 盘古武将斧头放下,缓缓走了过去。 “喂,臭小子。”盘古武喊了一声。 诸葛鑫抬起头,他的脸色苍白,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流过他的脸,流进了他的嘴里。 诸葛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血水流进了他的食道。 是不是从这时起,诸葛鑫就已经迷上了鲜血的味道? 盘古武苦笑一声,走上前去:“有什么好怕的,来,起来吧。” 诸葛鑫嘴唇抖动着:“不要过来……” 盘古武刚想要说话,忽然间,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盯着一块岩石,沉声道:“是谁躲在那?!” 一个身影从岩石后面缓缓站了起来。 这个人是梁哲。 梁哲双眼紧盯着诸葛鑫,伸出手指着盘古武道:“诸葛鑫,你认识他吗?” 诸葛鑫木讷地摇了摇头。 梁哲:“他就是13岁的另一个你,而你,始终是6岁的你。” 盘古武:“你到底是谁?!” 梁哲:“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们就会醒来。” 梁哲踏步往前:“1。” 梁哲再往前一步:“2。” 梁哲勐地欺身来到盘古武和诸葛鑫的中间,低声喝道:“3!” “啪!” 一记响指打在两人之间。 如果人生也分四季,那么6岁之前的诸葛鑫一直是春天,而6岁之后的诸葛鑫一直呆在冬天。 那场血流成河的经歷在每一个夜晚都会钻进他的梦里,在每一个白天都会让他魂飞魄散。 从那时起,诸葛鑫就再也没有成长过。 在之后的整整七年里,他只有6岁,他的生命中再也没有颜色,一片破败,当那把斧头砍掉了他母亲的头颅的时候,同样砍掉了他之后的整个人生。 他的人生在那个夜晚夭折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逃避每一分,逃避每一秒,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概念,但是,只要他的思维还在,他就无法忘掉那个场景。 有一天,一个数字沙盘蹦进了他的人生,他找到了新的逃避方式,他将他整个思维都镶嵌进数字里,在那一次次短暂的迷失中,不停地麻醉着自己。 就在这样一个自我封闭,自我压抑的不成长状态中,有另外一个他开始慢慢成长了起来,他的名字叫——盘古武。 从盘古武出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他快速地茁壮着自己,他在噩梦中挺身而出,帮诸葛鑫驱除恶魔,他在危难中从天而降,帮诸葛鑫渡过难关。 一次又一次,盘古武拯救着诸葛鑫敏感而脆弱的心灵。 可是,这样并不能为诸葛鑫带来什么。 诸葛鑫真正想要的,是一场杀戮,一场復仇者的杀戮。 在那场经歷之后,他除了恐惧,还有另外一种感qíng,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无能,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哥哥被人砍杀,但这丝恨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而是深深地埋藏进了他的潜意识里面,而正是潜意识里的这丝恨诱导了盘古武的出生。 时至今日,从时间概念上来算,诸葛鑫6岁,盘古武7岁,两个人加起来13岁。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将记事本合了起来,关掉了录音笔和音乐盒。 在这一次的睡眠催眠中,梁哲不得不铤而走险,利用非常规的手段先后催眠了诸葛鑫的两个人格。 梁哲成功了,他做到了,这将是他自己催眠史上的一次里程碑,他同时催眠了一个病人的两个人格。 可是梁哲并没有很开心,他望着chuáng上那个瘦弱的身躯,感到很忧伤,很悲痛。 蜷缩在chuáng上的诸葛鑫身子晃动了一下,睫毛不停地颤动着。 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但眼泪却已经如同蚯蚓一样从的眼皮底下钻了出来。 梁哲没有说话,他的鼻子有些发酸,诸葛鑫埋藏在心底的这件事让梁哲感到近乎无法承受的压力,那是鲜血和斧头构造的世界,是一个残忍的世界。 就算25岁的梁哲都感到无法承受,何况是6岁的诸葛鑫? 在这里,我们唯一感到庆幸的,可能就是这种事并没有发生到我们身上。 过了好久之后,诸葛鑫才睁开了双眼,他睁开双眼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真奇怪……我第一次没有被吓醒……” 梁哲抚摸着诸葛鑫的额头,笑道:“傻孩子,你是哭醒的,你看,你的枕头都湿了。” 诸葛鑫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望着梁哲:“我好像在梦里看到你了……” 梁哲微微一笑:“在以后你的梦里,我会经常出现的。” 诸葛鑫笑了。 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抬起头道:“我好像饿了……” 梁哲拉着诸葛鑫的手:“走,咱们去吃饭,只有吃饱饭,才能长个。” 第55章浮出水面 打开房门的时候,诸葛元已经站在了门口。 诸葛鑫的眼睛通红,他抬起头望了一眼诸葛元,嘴巴张了张,叫了一声:“老爸……” 诸葛元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的双眼中噙满了泪水,但眼神深处却包含着一丝轻柔和平静,诸葛元的嘴唇动了动,良久之后忽然拥抱住了诸葛鑫,声音哽咽着道:“儿子……” 父子两人紧抱在了一起,时隔七年之后,两个人的心再次贴近了。 女管家早已准备好了午餐。 梁哲,诸葛元,诸葛鑫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开始用餐。 用餐的过程其乐融融,诸葛元不停地讲着笑话,逗得梁哲和诸葛鑫不停地笑,似乎是有默契一样,三个人都只字不谈诊疗的事qíng。 吃了一会之后,诸葛鑫去上洗手间,桌上只有梁哲和诸葛元两个人。 梁哲望了一眼诸葛元道:“你没有想过给鑫鑫再找一个母亲吗?” 诸葛元低下头去,望了一眼桌角道:“他母亲只会有一个。” 梁哲:“我是说找一个人照顾他。” 诸葛元淡淡地道:“已经有了。” 梁哲愣了一下,随即望向了墙角落里的女管家,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忽然道:“七年前,那场意外你还记得吗?” 诸葛元抬起头,满脸的迷惑:“七年前?意外?什么意外?” 梁哲眉头一皱:“诸葛元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诸葛元放下手中的叉子:“病死的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他还有个哥哥,也是病死的吗?” 诸葛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他没有哥哥!” 梁哲紧盯着诸葛元:“那你的腿又是怎么伤的?” 诸葛元砸吧着嘴,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花板,像是在回忆:“年轻的时候工地上和人打架,被砍伤的……” 梁哲:“用刀,还是斧头?” 诸葛元瞪大了眼睛,望着梁哲:“你到底什么意思?!” 梁哲:“斧头吧。” 诸葛元没有说话,继续给自己倒酒。 哐啷一声,酒杯掉在了地上。 女管家刚起身往这边走,诸葛元迅速抬起手制止了她。 诸葛元脸色铁青,直接拿起酒瓶往自己喉咙里灌了几口。 梁哲:“鑫鑫都已经接受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诸葛元‘砰’地一声将酒瓶放在桌上:“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梁哲轻嘆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名片放在了桌上,然后起身道:“谢谢你的午餐,我得走了。” 诸葛元站起身子,瞄了一眼女管家之后才道:“再坐会吧,反正才中午。” 梁哲:“我下午还有事。” 就在这时,诸葛鑫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换了一身衣服,青色的衬衫,青色的裤子,跟第一次和梁哲见面的时候穿的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之前青色的棒球帽似换成了红色的棒球帽。 诸葛元和诸葛鑫一起,将梁哲送到了大门口。 诸葛元坚持要用车送梁哲回去,被梁哲坚定地拒绝了。 临走时,诸葛元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梁哲。 梁哲看了一眼道:“太多了。” 诸葛元拿起梁哲的手,将信封硬塞给了他:“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 梁哲本能地掂量了一下,这份钱的重量他似乎很熟悉,如果他猜得没错,应该是38张。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再拒绝下去也是没用的。 梁哲弯下身子,望着诸葛鑫道:“好好吃饭,吃饱了才能长个,知道吗?” 诸葛鑫微微一笑,眼眶中似乎有泪水在盘旋:“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梁哲意味深长地笑道:“会的,一定会的。” 说完之后,梁哲转身往大门外走去。 “梁医生,等一等——” 诸葛鑫忽然叫道。 梁哲回过头来,日正当午,照的他的头皮上开始冒汗,那个被量筒伤到的地方又开始发痒了,他眯起眼睛望着诸葛鑫,望着他那被日头照亮了的青色身子,还有他身侧那个模煳的黑色影子。 诸葛鑫顶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抬起头望着梁哲:“谢谢你融合了我们。” 梁哲微微一笑:“不用谢,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梁哲再次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他微笑的面孔逐渐僵住,插在口袋中的手指摸到了那个斧头样的剪纸。 梁哲蓦然转过身来,看见诸葛鑫跟在诸葛元的身后已经走到了屋子的门口。 梁哲举着手中的斧头剪纸叫道:“诸葛鑫——” 诸葛鑫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往屋子里走去,走进去之后,他才转过身来。 房门被诸葛鑫关上。 最后的一撇,梁哲似乎看到诸葛鑫抬起头来望了自己一眼,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第45页 烈日如火,照的梁哲浑身发热,脑子也似乎有些晕晕乎乎。 梁哲望着房门愣了一会,然后才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 坐上了计程车,梁哲望着窗外发呆。 “老闆,去哪?”计程车师父问道。 “随便转转。”梁哲想了一会之后道。 计程车师父嘟囔了几句,梁哲似乎都没有听见。 计程车启动,车速很慢,一辆辆车从旁边驶过,有蓝色的,有紫色的,有黑色的,有白色的…… 梁哲的眼睛眯着,脑中盘旋着诸葛鑫的那句话:谢谢你融合了我们。 忽然之间,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如风一般疾驰而过。 梁哲忽然睁大了双眼,大声道:“快回去!” “回哪?” “回我坐车的地方!” 计程车调头,梁哲的心底涌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丝预感越来越qiáng烈,让他坐立不安。 终于,计程车停下了。 梁哲急忙下车,朝着诸葛元的别墅区跑去。 红色的太阳照着大地,大地被染成了红色。 梁哲抬起头,望着那栋别墅,心底忽然一惊,这别墅,竟然也是红色的。 梁哲的心怦怦跳着,跑进了大门之后,继续往前沖。 梁哲没有犹豫,一把推开了房门。 红色的地板,红色的走廊。 红色的液体流到了梁哲的脚边,空气中瀰漫着一种奇特的类似铁锈一样的味道。 屋子的中央,一个人缓缓站了起来,他赤身裸体,全身上下布满了鲜血。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滴血的斧头,朝着梁哲嘿嘿一笑:“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56章心的自由 在看见诸葛鑫的那一刻,梁哲浑身冰凉,他的下半身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直觉,身体内所有的热量全部集中到了头部以上,脑袋像是随时将会炸开。 梁哲踩着血水,盯着浑身浴血的身影,缓步上前,问道:“诸葛鑫?” 诸葛鑫咧了咧嘴,脑袋往旁边歪了一下,似乎没听懂梁哲的话。 梁哲紧咬着牙关,瞪着诸葛鑫:“你到底是谁?!” 诸葛鑫再次嘿嘿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提着斧头朝着梁哲走来:“还不明显吗?” 诸葛鑫的话音刚落,他就奔跑了起来,他的身躯好像比之前高大了许多,涂满全身的鲜血在奔跑的过程中不停地飞溅着。 只一瞬间,诸葛鑫便冲到了梁哲身前。 没有丝毫的犹豫,诸葛鑫的斧头对准了梁哲的脖子,勐地砍了下去。 “咔嚓!” 人头滚落到了地上—— 眼前骤然一黑! “噗!” 梁哲口里吐出一串泡沫,双眼忽地睁开,只感觉喉咙处传来一丝凉意,他双手按在脖子上,大口地喘息着。 车辆依旧在行驶,速度很慢。 梁哲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他抬起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大地上,万物生灵都在追随着阳光的方向茁壮地成长。 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是一个梦。 一个让梁哲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梦。 梁哲本来应该早就发觉的,在梦里的路上没有一辆车,而且转眼之间就到了别墅,最重要的是,计程车师父没问他要钱,这种种的破绽都是潜意识留给他的线索,可梁哲竟然没有发觉。 梁哲摸着自己的额头,苦笑了一声。 抛开这些漏dòng不说,这个梦境到底又代表着什么? 潜意识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信息呢? 梁哲的食指按在鼻翼上,静静地沉思着,片刻之后,他忽然对着前方道:“师傅,调头。” “去哪?” “我上车的地方。” 计程车师傅似乎有些恼怒,他回过头来望了梁哲一眼,嘟囔了两句之后,才在前方极不qíng愿地调了一个头。 这一次的车速行驶的很快,计程车师傅似乎是想要尽快甩掉这个有些古怪的客人。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出来。”梁哲推开车门,就要往外走。 “老闆,先把这次的钱付了吧。”计程车师傅急忙道。 梁哲望了他一眼,然后掏出钱包把钱付了。 还是那栋别墅,太阳依旧在当空照着。 大门没锁,梁哲轻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按了两次门铃之后,屋子的门才被打开。 女管家手中拿着一个扫把,有些疑惑地望着梁哲。 梁哲笑了笑道:“诸葛鑫在吗?” 女管家的表qíng有些古怪,她撇了撇嘴道:“少爷和老爷刚走。” 梁哲:“去哪了?” 女管家:“下午有场球赛,他们去看球去了。” 梁哲点了点头,视线越过女管家望向屋子内部,地板上碎裂了一个茶杯,碎片到处都是,很显然女管家正在清理这些碎片。 女管家顺着梁哲的视线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地板上的茶杯碎片,然后扭过头来道:“刚才你走的时候,老闆掉在地上的那个茶杯摔碎了,我正在收拾,要不你进来坐坐?” 梁哲记得当时诸葛元掉在地上的酒杯分明就没有摔碎,而且那是酒杯,现在这个是茶杯,两者有着很大的区别。 梁哲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道:“改天吧。” 梁哲刚想要转身离去,女管家忽然道:“对了,少爷说如果你回来,叫我给你个东西。” 女管家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梁哲。 梁哲将信封拿在手里,望了一眼女管家:“谢谢。” 女管家忽然笑了起来:“不用谢。” 梁哲的脑袋有些发懵,一向从没有过任何表qíng的女管家竟然笑了,她的笑似乎不是开心喜悦的笑,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像是—— 梁哲的眉头皱了一下,一时间脑中并没有找到能够合适地形容这种笑的词彙。 可能是她太久没笑过的缘故吧,才会看着这么奇怪。 梁哲一边走着,一边拆开了信封。 梁哲抖了两下,里面空空如也。 信封里面什么都没有。 梁哲站在原地,愣住了。 良久之后,梁哲才开始翻看着信封,想从信封上找到一些信息,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信封的邮票上。 一个没有寄信地址,没有收信地址,没有名称,甚至没有信件内容的信封上,竟然贴着一张邮票。 邮票看起来有些古老,整体色调暗红,由两个正方形组成,中间正方形里填充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数字‘3’,外面的正方形分为四个边,上边一行是:sachsen,下边一行:franco;左边一行:drei,右边一行:pfennige,邮票的四个角上是四个齿轮状的图案。 梁哲看了一会,并没有看懂这个邮票是什么意思,他对邮票也不在行,更不知道这邮票的来歷和其中蕴含的故事。 梁哲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大门外,那辆计程车已经不见了。 梁哲只能沿着路往前走,他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将种种的信息和线索汇总了起来: 诸葛元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哥哥。 诸葛鑫的话:谢谢你融合了我们。 碎掉的茶杯。 女管家的笑。 空的信封。 一枚不知道来歷的邮票。 梁哲的身影再次停住,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的太阳,然后低下头望了一眼脚边的影子。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从兜中将那个斧头剪纸拿了出来,然后将剪纸举起,对着太阳,仔细地观察着。 斧头剪纸上写着一个字:杀。 这个字是用钢笔写的,是楷体。 偏斜的阳光将剪纸的暗影投射到了梁哲的胸口上,像是他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把斧头。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忽然笑了起来。 他掏出信封,将斧头剪纸塞进了信封里,然后将信封合上,放在了兜里。 是的,没错,这封信将会寄到一个它必须要寄到的地方。 一阵轻风吹来,梁哲踏步往前。 走了几步之后,梁哲的脑中随即浮现出了康托尔的那句话:数学的本质在于它的自由。 ※※※ ps: 亲们,第三卷数字男孩截止到今天已经正式完结。 让我们一起陪着他,一起看着他,一起鼓励他,找到他心的自由,找到他真正的自己。 数字和文字一样,都只是表达思想的一种媒介。 而真正可贵的,是在思考过程中那短暂快乐的体验。 第四卷旗山双面人 本我,自我,超我,每个人最少有三个面具,而每一个面具下面又会有无数的面具。 ——弗洛伊德 第57章小雪 诸葛鑫的事qíng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两天来,诸葛元没有给梁哲打过电话,说明诸葛鑫的病qíng已经好转了,至少没出现意外qíng况,梁哲相信,只要诸葛鑫沿着属于他的那条路坚定地走下去,他肯定会找到真正的自己,不管他的那个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 而诸葛元,梁哲其实是很想帮助他的,帮助他重新接受现实,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那场经歷并没有给他目前的生活带来无法无法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但至少,不会让他继续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下去。 人生这么短暂,背着一个甚至不知道里面装着是什么东西的包袱走到最后,就算死,可能都不能瞑目。 诊所又恢復了平静,谭维介绍的好几个病人都被梁哲拒绝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实在是不想接收病人了。 他迫切地需要放松一下,身体还有心灵,不然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有一天比病人先疯掉。 梁哲将所有东西放进了背包里,再三嘱咐了谭维,然后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便从诊所里出门了。 阴天,凉风阵阵。 梁哲背着包,一个人走在北城有些空旷的郊区路面上。 登山,是梁哲最喜欢的几个运动之一,他在路上走着,一边查着地图,一边四处张望。 可是,北城附近的山脉基本上已经被开发完了,有的成了人造风景区,有的成了施工重地,梁哲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好的爬山去处。 梁哲在街上晃dàng,极目望去,四周是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低沉的阴云笼罩在这些大厦的顶端,带着一丝无法逃脱的压迫感。 梁哲嘆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写字楼内整天敲着电脑的白领们,亦或是,建造这些写字楼的工人们。 第46页 就在梁哲想不到一个好的去处,正想回家查一下资料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难道这么快就有病人了?” 梁哲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掏出了手机。 梁哲皱了一下眉头,接听了电话。 “梁哲,有点事……想请你帮一下忙……”对面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语气拖拖吐吐。 听到这个声音,梁哲的脑中竟然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孔,他轻吸了一口气道:“怎么了,黎墨?” “我……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你看看有没有时间帮我照看一下我女儿……”黎墨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来自另外一个空间。 梁哲犹豫了一会,他知道黎墨的朋友很少,几乎屈指可数,而自己几乎可是算是他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中唯一能够信得过的朋友了。 他几乎能够感觉到电话的另一头,黎墨那双有些忧伤但充满期望的眼睛。 可是,梁哲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从上次他把谭维介绍给自己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而且好像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自己。 梁哲记得,之前黎墨对他几乎无话不谈,从自己如何从大山里出来,考上大学,然后一路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是如何地困难,如何地辛苦…… 梁哲把自己的思绪从记忆中拉回,抬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刚想要说话,对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咳嗽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怎么了?”梁哲急忙问道。 “没事……没事……”对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女儿哮喘犯了……一会就好了……” “梁哲,我知道你很忙,没事的……我再找找其他人……”黎墨也似乎感觉到了梁哲的犹豫,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失望。 这一丝失望的语气传到梁哲的耳中,令梁哲的心揪了一下。 “我手上的事正好处理完了,你家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梁哲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拒绝自己的这位老朋友。 “真的吗?那实在太好了……”黎墨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立马将地址告诉了梁哲。 既然答应下来了,梁哲也就不再怀疑,直接打车朝着黎墨的家中赶去。 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黎墨的小区,并找到了他家的门牌号。 梁哲敲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 房门打开了一条fèng,却没见任何人。 梁哲心中诧异,刚想要推开门,却忽然发觉身下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梁哲低头望去,便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以及一张雪白的面孔,这种雪白,梁哲之前曾经在谭维的脸上见过,那是一种病态的白。 梁哲的心底忽然震颤了一下,他所感到震惊的并不是来自小女孩病态般白皙的面孔,而是她那双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但隐约间,又像是有另外一点杂色在她的眼球中,忽而一闪,立即不见。 刚才两人对视的时候,梁哲就似乎看到了那一闪的光芒,梁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剎那间出现了幻觉。 而女孩的眼神也透出一丝不同寻常,她看起来是在紧盯着梁哲,实际上眼神在接触到梁哲的时候开始涣散,像是穿过了梁哲,在看着梁哲的身后。 梁哲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神实在不应该从这么小的女孩双眼中射出来。 “哎呀,你来啦。” 女孩的身后传来一声充满惊喜的声音。 “小雪,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还不把叔叔迎进屋子里。”黎墨拉开了房门,发觉小雪依然紧盯着梁哲,于是尴尬地笑了笑道,“这是我家小女黎雪,一直跟你说,今天终于见到了……” “小雪,这是爸爸经常跟你提起的好朋友梁哲,快叫叔叔。” 小雪依旧紧盯着梁哲,身子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爸爸的话。 梁哲微微一笑,弯下身子,手刚刚抬起,想要抱一下黎雪,黎雪忽然转过头去,跑进了屋子。 “小雪!”黎墨忽然怒斥一声,差点吓了梁哲一跳。 梁哲站直了身子,轻声道:“别吓着你女儿……” 黎墨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qíng,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吧。” 屋子的光线似乎不是很好,整个屋子透出一丝雾蒙蒙的感觉。 黎墨替梁哲倒了一杯水:“我前段时间把她送到了补习班,她不听话,又被老师给送回来了,我这几天正愁的不行呢……” 梁哲喝了一口水,转头望向qiáng角落背对着自己的小雪,淡淡地问道:“你要回老家?” 黎墨坐在梁哲的对面,苦笑一声道:“这不明天就是我父亲的祭日嘛,本来想着带她一起回去的,现在看来不行了,她的哮喘越来越厉害了……” 梁哲‘哦’了一声,注意力还在小雪身上,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老家哪的?” 黎墨的眼神中略过了一丝惊慌,转瞬即逝,梁哲并没有注意到。 黎墨点上一颗烟,吸了一口道:“旗山……风铃村。” 梁哲转过头来,脑中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了一篇典故,不知为何,印象特别深刻:“是不是就是那个落魄英雄扛着旗子去插在山上的那个旗山?” 黎墨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梁哲竟然还知道这件事一样,他勐抽了一口烟之后,才道:“嗯,就是那个旗山,现在旗山周边都没几个村子了,不知啥原因,都迁走了,只剩下风铃村了……”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小雪将手中的弹球轻轻甩向墙壁,然后再接在手里,再甩向墙壁,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小雪,快叫叔叔!” 黎墨望向小雪的背景,有些生气地大声道。 小雪勐地将手中的弹球抓在了手里,一动不动,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身。 第58章一起去 “算了……没事的……”梁哲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望向黎墨,轻声道,“她多大了?” 黎墨将菸头在菸灰缸里狠狠地掐灭,脸上掠过一丝阴郁:“八岁……再过两月就九岁了……” 梁哲点了点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小雪又开始往墙上甩起了弹球。 梁哲咽了一口唾沫,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忽然感觉自己的胃部有些不舒服。 黎墨苦笑一声:“这孩子脾气很怪,小学老师跟我说过很多次了……说她在学校里一句话也不说……整天就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也不知在看啥……” 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忽然轻声道:“她是不是,有点,嗯……孤僻?” 黎墨愣了一会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你是说,她有……病?” 梁哲望了一眼小雪,默默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应该多照顾照顾她,你看她有哮喘,你还在家里抽菸。” 黎墨歪过头去,紧抿着嘴唇,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qíng。 良久过后,黎墨忽然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不然赶不上车了。” 黎墨走到小雪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小雪背上,道:“小雪,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你梁叔叔照顾你,你要好好听他的话,知道吗?”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弹球碰到墙壁,反弹一下,又回到了她的手里,节奏分明,不急不缓。 黎墨嘆了一口气之后,转过头去,对梁哲道:“交给你了。”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了小雪。 黎墨走进了里屋,一会儿之后拉着一个大皮箱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重新坐了下来,点上了一颗烟之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放在了桌上:“这是房间钥匙。” 梁哲看着这把钥匙,不经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异常压抑的气氛,他望了一眼黎墨之后,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女孩的面孔。 梁哲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忽然开口道:“我觉得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照顾她。” 黎墨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梁哲:“你还记得她吗?” 黎墨:“谁?” 梁哲:“谭维。” 黎墨的菸头‘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梁哲:“她现在在我的诊所里当学徒,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 黎墨用手掌将菸头从桌上扫下去,语气中充满了一丝异样的味道:“怎么了?” 梁哲:“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叫我来,你应该也很清楚,你希望我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和她好好沟通一下,说不定能……” 黎墨脸色一红,忽然一摆手:“我压根就没这样想。” 梁哲轻声道:“我觉得让她们两个一起交流下,应该比我更加有效,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她对我戒心真的很重。” 黎墨将剩下的半支烟重新点着,勐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出来,烟雾缭绕间,梁哲似乎看到黎墨的表qíng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梁哲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难道黎墨还有别的事qíng瞒着自己? 烟雾散去,黎墨的表qíng变得异常凝重。 “难道刚才看错了……”梁哲在心中暗道,急忙摇晃了一下脑袋,不知为何,从进入这个屋子之后,梁哲就感觉自己有点晕晕乎乎的。 黎墨忽然开口问道:“你能保证?” 梁哲点了点头。 黎墨站起了身子,拉起皮箱就要往外走:“好!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也相信你的判断,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你来安排吧。” 梁哲望着黎墨走向门口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头一甜,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迅速升腾了起来,直达头顶。 “旗山是吗?” 梁哲感觉一股似乎不是自己的力量控制了自己的喉咙一样,他发出的声音差点吓了自己一跳。 第47页 黎墨‘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 梁哲忽然站起了身子:“我跟你一起去。” 黎墨的声音有些发冷:“你去干啥?” 梁哲:“游山,玩水。你祭你的祖,我游我的山,不会干涉你的。” 黎墨转过身来,望着梁哲,双眼中射出了两道不可思议的目光:“你……” 梁哲:“从看过那个典故之后,我就一直想去爬那座山,但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准确的地址,没想到你竟然是那里的……” 黎墨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过了良久之后,才道:“我一直是那里的啊……” 梁哲回过头望了一眼依旧背对着他们的小雪,果断地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黎墨显得有些不明就里:“可是……你……她……” 梁哲一把挽住了黎墨的胳膊:“路上跟你说。” 黎墨显然还没有完全猜透梁哲的想法,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能对着小雪喊道:“小雪,一会有个姐姐会来——她会照顾你的——” 两人走出了房门。 可能是由于走的太急,房门并没有被彻底关上。 墙角落里的小雪忽然转过了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门口。 良久过后,她忽然将手臂缓缓后举,然后将手中的弹球朝着房门奋力甩去。 “咚!” 一声脆响! 房门被关上。 “哒!” 弹球在地上反弹了两下之后,重新回到了小雪的手中。 屋子里雾蒙蒙的,看不清小雪的表qíng。 或者说,小雪从始至终,就没有过表qíng。 第59章登顶 梁哲打电话给谭维,将事qíng事先告知了她一遍之后,便和黎墨一起驱车来到了和谭维约好的地点。 梁哲将钥匙交给了谭维,又将小雪的事qíng嘱咐了一遍,这才放心地离去。 谭维目送着梁哲和黎墨的身影离去之后,表qíng困惑地望向了手中的钥匙。 “黎雪?” 谭维喃喃自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将手伸进了口袋中,然后掏出了一块白色的手帕。 手帕的正面上有两条上下交错,首尾相接的锦鱼,锦鱼下面是一行歪歪曲曲的绣字:爸爸生日快乐。 手帕的反面上是一个大大的血红的x。 凉风忽起,谭维的身子微微抖动,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惊惧? 走了一夜的路程,先是火车,然后是黑出租,接着是摩托车,最后是脚蹬三轮,三轮完了之后又步行了一段时间,终于在第二天的破晓之前赶到了目的地。 梁哲望着眼前高高的山脉,唿吸着旷野间清新的空气,嘴角露出了笑容。 虽然火车上睡的不是很安稳,但梁哲还是没有感觉丝毫的困意,似乎这郁郁葱葱的森林和清清的河水已经让他一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黎墨回到了自己的村子,梁哲在山下的一家旅馆暂住,两人相约两天之后的下午在此碰头。 梁哲在旅馆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去登山了。 投身到大自然的怀抱,感受清风拂面的温柔,听闻鸟语花香的惬意。 脚踏青山,手浮绿木,脑中空无一物。 歷经了七个小时的攀爬之后,梁哲终于来到了山顶。 梁哲站在山顶上,俯瞰脚下,忽然感觉繁花似锦的大城市在此刻看来却犹如一个巴掌大的勺子。 梁哲微微一笑,要是连城市都仅仅是个勺子,那居住在里面的人类又算什么? “也许,真的只是一粒一粒的尘埃吧。” “或者是,一颗颗的鸟屎……” 梁哲感觉自己的心胸不由地豁达了起来,他忽然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哲再也忍不住,对着无边天际,疯狂大笑,直笑得脸红脖子粗。 梁哲笑得躺在了地上,他背倚岩石,面向天空,看着明朗的天空中,挂着一朵朵白云,像是一张张孩子的笑脸,忽而调皮,忽而淘气……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座山名叫旗山,是杭州一座不是很知名的山。 说它不是很知名,是因为这座山没有被用于风景区,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但实际上,这座山对当地人来说,或者有点歷史知识的人来说,却是很出名的。 对当地人来说,这座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是当地人的信仰,这个信仰源于一个传说。 传说有很多个版本,但不管是哪个版本,都会提到一名落魄的英雄扛着一张巨大的旗子,被众多人追击之后,来到了这里,英雄浑身伤痕,已经再无力向前走,于是就将那张旗子插在了一块高高的山丘上。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将奄奄一息的英雄杀掉之后,想要拔出旗子,但无论他们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因为这旗子太过重要,他们又不敢直接砍断,所以只能往底下挖,他们越挖越深,旗子的根部深不见底,像是直接插进了地心。 他们没有放弃,继续深挖,直挖了一天一夜,就在他们以为找到了旗子根部的时候,忽然间天空陡变,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间电闪雷鸣。 bào雨倾盆转瞬即下,让他们毫无防备,甚至有几个人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就被蜂拥而下的泥土掩埋在了里面。 旗子迎风猎猎作响,发出诡异的唿啸之音。 雨越下越大,天空一片漆黑。 旗子上忽然发出一道金光,金光乍现,异常明亮,将剩下的几个人的眼睛直接闪瞎了。 后来,那几个人虽然逃掉了,但却全都疯掉了,整天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逢人便说什么索命,什么阴鬼之类的东西。 后来这座山丘随着时间的演变,逐渐变高。 最终,成为了海拔高达880米的旗山。 虽然传说神秘诡异,但毕竟仅仅是传说而已,除了当地人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座山的来歷是这样的,甚至当地人也找不到证据了。 因为,那座象徵旗山的旗子早在几十年前就不见踪影了。 此时的梁哲正躺在旗山山顶,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上,他睡着的脸上挂着笑,正在做一个无比香甜的美梦。 梦中的他回到了十年前,那是他最调皮的年纪,那时候他正初中,呆呆地望着操场中那杆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往自己的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星子,口中吆喝一声,便开始爬起了旗杆。 也不知爬了多久,小梁哲低头往下看:我了个乖乖,竟然爬了这么高了,咦,下面有人在看我呢,那些人举起手掌放在眉毛处,仰着头望向自己,像是在给自己敬礼…… 又往上爬了一会,小梁哲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这旗杆好像无止无尽一样,在下面看紧紧十几米的样子,怎么爬起来这么费劲。 小梁哲不由地抬起了头,望向头顶:乖乖,原来旗子已经在头顶上,咦,五星红旗,长这样?以前都是远距离的看,就看见几颗规规矩矩的星星,排列组合在上面,怎么近距离看起来,这星星就不像是星星了,倒像是几条盘综错节的蛇?一条,两条,三条…… 梦中的小梁哲揉了揉眼睛,忽然怪叫了一声:这蛇的眼睛会动? “操!哪个龟孙在下面捅老子屁股?!” 小梁哲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一个硬物捅了一下,不由地骂了起来,但他的注意力却还放在那旗子上。 屁股勐然间又被人捅了一下—— 小梁哲怒火中烧,抬起脚朝下就是一脚,管他青红皂白,捅老子屁股的统统去死!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愤怒。 梁哲翻了一个身,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酸疼,身下更是硬物膈应着,异常难受。 梁哲勐然间醒悟了过来,急忙睁开眼—— 原来刚才是个梦。 梁哲揉了揉眼睛,心中暗道:那一声清脆的喊叫是谁叫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这号人物啊? 梁哲摸着自己微疼的屁股,站了起来。 “我说,你这人咋一点礼貌也不懂呢?!” 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吓了梁哲一跳。 梁哲急忙转身望去,就在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姑娘,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掐着腰,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脸上挂着嗔怒的表qíng,她的衣服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鞋印。 梁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尴尬地笑了笑道:“小姑娘,刚才是不是踢到你了啊?实在对不起,快过来,让哥哥看看受伤了没?” “哼!” 小姑娘眼白一翻,努了努嘴,伸出食指,往左边的天上一指:“你自己看吧。” 梁哲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天边黑云滚滚,如同一条黑龙急速驶来,不时有红色的闪电探出云头,如同毒蛇吐信,舔舐着山头上的树木。 一阵冷风袭来,梁哲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这天气变的也太快了吧。” 梁哲咋了咋舌,喃喃自语,就这说话的功夫,雷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 脚下的山脉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黑云低沉,紧压在山头上,狂风说起就起,只一瞬间,四周便响起了骇人的唿啸之声。 “铃铛!铃铛!” 一声浑厚的声音从林子中响起,语气中夹杂了一丝惊慌。 “爷爷!我在这!” 梁哲身后的小姑娘急忙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然后瞪了梁哲一眼便朝着发生出跑去。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这时候了还贪玩,快随爷爷下山,不然要被堵在山上了!” 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从左边的一棵树后闪身而出,手中拿着一把柴刀,背上背着一个箩筐。 老者一把拉住小姑娘,就往山下走。 小姑娘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身子。 “我的小祖宗!你又要做什么?”老者焦急地回过头来问道。 小姑娘伸手往后一指。 老者顺着小姑娘的手腕往后看去,恰好此时,梁哲也望向了这名老者。 第48页 四目相对,老者的眉头忽然皱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了一丝惊异,然后很迅速地,便转过头去,再次拉起了小姑娘的手:“再不走!你爷爷这条老命今天就要交代到这了!” 老者一边拉着小姑娘往前走,一边高声吼着:“外来的,想要活命,就赶紧跟着我下山,兴许还来得及!这天空的气势,我是十几年没见过了!” 第60章山洪 梁哲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黑云,越来越觉得诡异,这黑云分明就像是一条怒龙,在空中滚动扭曲,像是正在寻找猎物,看它的架势,目标应该就是这座山头。 梁哲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背起了背包,朝着老者下山的方向跑去。 “轰隆!” 雷声震响!像是打开了天空的水阀,大雨霎时间倾盆而下。 梁哲急忙从包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雨披,披在了身上,前面的老者也立即拿出了两个斗笠,分别戴在了自己和铃铛的头上。 “咔嚓!” 闪电撕裂天空,划向山头,梁哲似乎听到了山顶处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是一块石头被炸裂的声音。 梁哲没敢回头,弓着腰,两只手不停地拉着身旁急速而过的树木,朝着山下飞也似的跑去。 大雨越来越大,只几分钟功夫,便已经不再是大雨了,而变成了水珠,梁哲只感觉半个手腕粗细的水柱从空中灌下来,砸到自己脑袋上,像是一块块的石头。 梁哲的脑袋有些发懵,脚下也开始打滑,他不得不直接半坐在地上,藉助向下滚动的水流,使自己的身子自动朝下滑去。 “外来的!当心前面!有断崖!” 一声浑厚的声音穿透了雨帘,传到梁哲的耳朵里,不知何时,梁哲已经将他们爷俩甩到了身后。 听到老者那么一喊,梁哲心中一紧,急忙抱住了身旁一棵树木,不知是因为自己下滑的速度太快,惯性太大,还是这棵树木本身就不结实,梁哲一抱之下,那棵树木竟然摇摇晃晃地歪倒了下去。 梁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背过身子,将两只手狠命地插向了泥地里。 此时的地里,已经被汹涌的雨水给彻底浸泡,梁哲一抓之下,只抓了一把泥,完全没阻拦住他下滑的趋势。 梁哲一边胡乱抓着身旁的东西,一边紧张地扭过头去,望向下面。 恰好此时一道闪电滑过,梁哲藉助亮光,一看之下,他的脑子霎时间懵了—— 自己脚下前面十几米的距离,竟然没有路了,看起来,真的是一处断崖! “轰隆!” 霹雳炸响,山体震颤! 恍惚之间,梁哲似乎听到了山顶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水珠敲打在自己身上,像是一条条的皮鞭,脑袋嗡嗡作响,qiáng烈的求生本能让梁哲疯狂地在四周抓着,可越慌越是抓不到东西,梁哲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迅速往下滑去。 五米…… 三米…… 两米…… 梁哲似乎听到断崖下传来了一声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怒吼声—— 脑中霎时间传来了一只巨口的形象,正在悬崖下等待着自己跌落,然后将自己一口吞下! 忽然间,眼前亮光一闪! 一只树杈一样的东西勐地一下缠住住了自己的手腕! 梁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糙一般立马反手扣住了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上立马传来了一股力道,将梁哲往上面拉去。 “站起来!” 嘶吼声响在耳畔。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 梁哲抬起头,穿过眼前的雨帘,看到了一张老迈的面孔。 梁哲没有丝毫的犹豫,双脚勐地蹬着泥地,奋起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 “轰!” 山体再次震dàng,头顶上传来了一阵汹涌澎湃的闷吼声,像是有一头野shòu正从山顶急速奔下。 “不好!山洪了!” 老者大叫一声,一只手拉着铃铛,一只手拉着梁哲,就往左边跑去。 “下山的路不能走了!我们只能绕到后山去!” 老者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朝左边奔去。 梁哲从来没遇到过这种qíng况,脑袋完全是懵的,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还让他心有余悸,此时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让他一步不离地跟随着老者的脚步往前走。 铃铛手中拿着手电筒在前面开路,老者一只手拉着铃铛,一只手不停地拽着旁边的树木,艰难地往前走着,跟在他们身后的梁哲,也学着老者的样子往前走着。 雨势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头顶上轰隆的奔腾声也越来越近。 梁哲的心已经蹦到嗓子眼上了。 自己半年都不出来旅游,好不容易出来登一次山就遇到了山洪,这是怎样的运气啊?! 梁哲一边在心中懊恼着,一边偷眼往山下看去,山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只能靠着铃铛手中的手电,看清前方几米的距离,脚下的水流速度越来越快,不时还有拳头大的石头从上面崩下来,说不定哪一下直接崩到脑袋上,立马就得鲜血四溅。 也不知又往前走了多久,老者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忽然停住了脚步:“来不及了!我们从这直接滑下去!” 老者一只手拉过铃铛,抱在了怀里。 “记住不要慌!出了事qíng就抱住头!” 老者说完之后,屁股往地下一坐,一只手在身侧勐地一划拉,他的身子便顺着水流,朝着下面滑去。 梁哲学着老者的模样,将背包挂在胸前,也滑了下去。 “砰!” 不一会儿功夫,梁哲便撞到了一棵树木,整个身子差点直接翻倒。 梁哲急忙稳住身子,继续往下面滑去,此时下面传来了一道亮光,看来老者也听到了梁哲的动静。 “轰隆!轰隆!” 山地动dàng,树木歪曲! 泥石流霎时间倾泻而下! 梁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感觉头顶传来一股重压,然后无数泥沙便勐地钻进了耳朵里鼻口里。 梁哲奋起全身的力气往上一扎,探出了半个头,‘噗’地一下,吐出一口泥沙,刚想唿吸一口气,闪电霎时划过,梁哲隐约之间看到头顶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轰隆!” 汹涌而下的泥石流将梁哲彻底吞没! 梁哲在泥水中挣扎,像一块无助的石头随着泥石流大军往前滚动着。 脑袋晕晕乎乎,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个奇异的景物,一面迎风猎猎作响的旗子,旗子上有三条盘综错节的大蛇正盯着自己…… 勐然间,有个什么东西破泥而进,一拉拽住了梁哲的背包系带! “噗!” 破泥而出的一剎那,梁哲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了一回了。 梁哲勐地跌落在了地上,脑中一阵眩晕,泥沙遮盖住了他的眼帘,朦胧间,梁哲似乎意识到自己进了一个山dòng,身侧躺着一个浑身是泥的娇小身躯。 梁哲感觉眼皮很重,只想就此睡下,可忽然间看见铃铛旁边一个奇异的影子勐地站了起来,影子很高很大,笔直地站立着…… 然后,很迅速地,一道奇异的亮光从dòng内射来! 一剎那,梁哲便失去了意识。 第61章村中密谋 等梁哲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木chuáng上。 梁哲一边擦拭着眼角残留的沙粒,一边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 一阵酸痛感传来,梁哲不由地轻哼了一声。 “咦?”一个脑袋从门帘里伸进来,“醒了?” 梁哲抬眼望去,便看到了一张清秀的面孔,这张脸上此时没有喜悦,反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而她的眉宇之间则充满了愁苦,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通红且布满血丝,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了。 梁哲眉头轻皱,心底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梁哲忍着身上的疼痛,问道:“铃铛,这是哪?” 铃铛将头缩了回去:“旗山镇风铃村,你在我家里。” “风铃村?不就是黎墨的老家吗?”梁哲喃喃自语。 梁哲知道是铃铛的爷爷救了自己一命,他吞吐了两口气息,仿似还能感觉到肚子里有泥水一样,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尽力使自己不再去想那件恐怖的事qíng。 梁哲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天空此时依旧阴沉着,甚至分不清是黎明还是夜幕。 梁哲问道:“铃铛,我在这几天了?” 铃铛淡淡地回道:“三天。” 梁哲重新躺了回去,摸着自己的腰,异常真诚地道:“谢谢你爷爷,也谢谢你,谢谢你们救了我。” 门帘外忽然传来一声嘆息。 “怎么了,铃铛?”梁哲心底那股不详的预感更加qiáng烈了,急忙问道。 “没事……”铃铛的声音异常细小,像是带着一丝哭腔。 梁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qiáng忍着身上的疼痛,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梁哲拉开门帘,便看到了蹲在门边上择豌豆荚的铃铛。 梁哲环顾四周,没见到铃铛爷爷的身影,着急地问道:“你爷爷呢?” 铃铛的眼圈通红,忽然间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梁哲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坐下身子,一把拉住了铃铛:“你爷爷他,是不是……?” 铃铛被梁哲拉着,试着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忽然哭的更凶了。 “爷爷他……” “爷爷……已经……” 铃铛扭过头去,看着门外,泣不成声。 梁哲的脑袋嗡地一声响,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 就在此时,铃铛家虚掩着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中年男子沖了进来,一边往门里跑着,一边大声叫道:“铃铛!快去看看你爷爷!他又犯病了!” “啪!”地一声,豌豆荚的篮子被甩翻在地,铃铛急忙起身,跟着中年男子就朝外面跑去。 梁哲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的,他皱了一下眉头,咬着牙站了起来,也跟着跑了出去。 拐了两道弯之后,铃铛和中年男子便冲进了一座破旧的院子里。 梁哲看了一眼那个院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天,只感觉有一股异常诡异的气氛飘dàng在院子的上空。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也朝着院子里走去。 第49页 “停!你是哪来的?” 一个大汉手中拿着一把锄头,伸出一只手揽住了梁哲。 梁哲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院子里面有几个人正坐在石凳上,正在讨论着什么,而铃铛则直接跟着中年男子朝着里面的一间糙屋沖了进去。 梁哲本来想说是黎墨的朋友的,想了想黎墨可能与这件事无关,就迅速改口道:“我是铃铛的表哥。” “表哥?”大汉上上下下瞅了几眼梁哲之后,才缓缓放下的手臂,朝里面歪了一下脑袋。 梁哲刚走进去,便听到了石凳上的几个人对话的内容。 石桌旁坐着四个人。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一个微胖的妇人,一个满面银须的老者,一个头戴黑帽子的男子。 只听那个满面银须的老者说道:“三爷他估计是跟七年前的大壮一样,被那个邪东西给迷上了。” 微胖的妇人立马接话:“那怎么办?难道要再请她出山……”微胖妇人偏头望向了一旁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满面银须的老者见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便接着道:“三爷现在的症状跟七年前大壮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他们发事的地点同样是在后山,这不可能是巧合,我看极有可能就是……” 银须老者抚摸了一下鬍鬚,同样偏头望了一眼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从始至终一直铁青着脸,此时看到两人的眼光都望向了自己,不由地干咳了两声,然后才道:“七年前,我还没在你们村,你们看着我也没用。” 微胖的妇人忽然提高音量道:“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啊,村长是你,又不是我们。” 银须老者忽然诡异一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我们有两条路,第一条,请十三娘出山作法,但代价很大,第二条,直接——”老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愈加诡异。 戴眼镜的男子瞪了老者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 “要是你下不了手——”银须老者望了一眼旁边的黑帽男子,顿了顿之后才道:“就让三手去。” 黑帽男子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帽檐遮住了他半张面孔,只能看到一双紧闭的嘴唇,在听到老者说出这句话之后,黑帽男子的胳膊忽然一动,一只铁爪从袖口中伸了出来,反射出骇人的青光。 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像是有些忌惮这个三手,忽然勐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这是什么时代了?你们还相信封建迷信?!” 眼睛男子脖子涨的通红,挥舞着手臂继续道:“科学!我们要相信科学!什么邪东西不邪东西的!我来你们村当村长,就是要彻底排掉这些东西!没有我的同意,你们谁都别乱来!” 银须老者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和微胖妇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便都不再说话。 戴眼镜的男子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了梁哲,没好气地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 梁哲刚才听他们说话,也大致听出了一个大概,这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应该是风铃村的村长,而边上的那几位则是村里能够说的上话的干部些,他们正在密谋如何处理掉像是被邪东西缠上的三爷。 梁哲想好了措辞,微微一笑道:“我是铃铛的表哥,三爷是我……” 银须老者轻蔑地望了一眼梁哲,缓缓说道:“他就是那个和三爷一块被救回来的外来人。” 梁哲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他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痛苦的表qíng,语气悲伤地道:“我跟表妹和外公一起上山採药,没想到就……” 微胖的妇人冷哼了一声道:“我咋不记得三爷家还有你这么号人物?” 村长摆了摆手,盯着梁哲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这么说,三爷疯的时候,你在现场?” “疯?”梁哲吃了一惊,“三爷他疯了?” 村长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之后,往糙屋的方向一指:“你自己去看吧。” 梁哲心里像是打鼓一样,‘疯’这个词对梁哲来说并不陌生,不,是异常熟悉,梁哲的工作几乎可以说是每天都跟疯子打交道,有些是装疯的,有是即将要疯的,有些是已经疯了的。 可以说,在这里,没有人比梁哲更清楚疯子的定义是什么。 梁哲在村长和几位村干部怀疑的目光中,朝着糙屋走去。 刚走到门口,梁哲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连串诡异的闷吼声。 梁哲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推开了糙屋的房门。 第62章恶魔的眼神 屋子里瀰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食物发霉的味道,又像是有皮质的东西被燃烧的胶味。 “快关上门!不要让他看到外面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差点吓了梁哲一跳。 “你是谁?哪来的?叫你关上门你听不见么?!” 一个满面鬍鬚的大汉快步走到了梁哲身前,一脚将房门踢上,然后狠狠地瞪着梁哲。 “他是……”铃铛看见梁哲进来了,想要说点什么,但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铃铛的表哥。”梁哲一边说着,一边朝铃铛做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手势。 铃铛不知是看懂了手势,还是根本就没有在意,望了梁哲一眼之后,便自顾自地转过了头去。 屋子里光线再次变暗。 梁哲适应了一会之后才看清屋子里的qíng况。 屋子的四周很空旷,地上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上面全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像是很多年都没人使用过了。 而在屋子的中央,有一根一人多高,的石柱子,柱子上有一个人正被五花大绑在上面。 柱子旁边站着一个手拿麻绳的人,就是刚才去叫铃铛的那个中年男子。 柱子上被绑着的人此时正低垂着脑袋,喉间发出一声声沉闷压抑的叫声。 “爷爷,我是铃铛啊……”铃铛半蹲在地上,望着柱子上的人,语气充满了伤痛,还有一丝惊惧。 “嘿嘿嘿嘿!” 低垂着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青色的脸,脸上的笑容狰狞恐怖,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救过梁哲两次的三爷。 三爷的双眼射忽然出两道邪恶阴毒的目光,紧盯着铃铛的身后。 屋子内的空气仿似在瞬间凝固了,四周更是充斥着一种极度诡异的气氛,让人的唿吸都不由地艰难了起来。 三爷旁边的中年男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而铃铛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哭出了声。 站在梁哲旁边的鬍鬚大汉因为离的比较远,没有看到三爷的眼神,反而呈起了匹夫之勇,他勐地往前踏了两步,一把抄起地上的榔头,抓在手上,对着三爷,吼道:“你他娘的又要怎样?!”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挡在他前面那个鬍鬚大汉的肩膀,示意他闪到一边,让自己过去。 “滚!这里没你的事!” 鬍鬚大汉此时心中一肚子怒火,他看到梁哲竟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要往前走,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梁哲,像是要将梁哲生吞活剥。 梁哲微微一笑,往三爷的方向一指,道:“你看他在眼睛。” 鬍鬚大汉扭过头望去,便和三叔的眼神撞到了一眼,霎时间他便轻叫了一声,身子勐然间抖动了起来。 “哐啷!”一声响,鬍鬚大汉的榔头掉在了地上,他则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三爷,口中发出一声声如同鸟叫一声的咯咯声。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人产生极度恐惧的眼神有两种。 第一种,是杀人的眼神,这种眼神里带着杀气,会让你在一瞬间体验到濒临死亡的恐惧。 第二种,是让你做噩梦的眼神,这种眼神里带着看穿你心底的狡黠,会让你长久地生活在他眼神的阴影之下,如同魔鬼缠身! 这种眼神,古时代被异教邪化后称之为‘恶魔的眼神’,它的相关资料在西方宗教中遗留下来的文献里记录较多,一般是教主或者教主身边的某个人会有这种眼神。 但,在如今高度发达的心理学上,这种眼神称之位‘潜意识位移’,意思就是它越过了你的表意识,直接和你的潜意识互动交流,同时它让你的潜意识产生了畏惧或恐慌,因为它是带有qiáng烈攻击性的,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本能或者表意识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有这种仿似被人瞬间掏空了的感觉。 古时代,经常会有异教头目利用这种眼神的夸张力量操纵他手下的教徒,让他们疯狂般地听从与他。 这种眼神和杀人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杀人的眼神是直接作用于表意识和本体的,还在人能够调整的范围之内。 而这种‘潜意识位移’的眼神,可以说是一种绝技,一般人不会拥有,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而拥有的人,也很少会表露出来,因为它带有能让看到的人心理上产生永久性创伤的力量,除非是一些怀有特殊目的的人才会表露出来。 而这种眼神,梁哲曾经就在一位老催眠师的双眼中看到过。 梁哲看到三爷竟然会有这种眼神的时候,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难道三爷竟然学过催眠,还是位隐世的高手?” 梁哲心里暗自捉摸着,再次拍了拍已经抖成筛子的鬍鬚大汉的肩膀,道:“没事,他在看我。” 梁哲知道这种眼神只有在和当事人眼神直接交流的时候,才会产生损伤,所以也没有立即让另外几个人迴避。 鬍鬚大汉像是在瞬间失去了防御力一样,身子软绵绵地,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靠去。 梁哲直视着三爷的双眼,踏步向前,脸上的表qíng异常平静。 梁哲走到三爷的跟前,微微一笑道:“三爷,想不到你是位高手啊。” 三爷依旧紧盯着梁哲,眼睛一眨也不眨,脸上的表qíng却更加狰狞了。 梁哲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等他真正看清三爷表qíng的时候,也不由地吃了一惊。 三爷此时的表qíng,像是根本就不是人的表qíng一样! 或者说,三爷此时的表qíng是另外一个人的,而真正的三爷还隐藏在这个表qíng之下! 梁哲皱了一下眉头,将刚才脑中的想法抛空,再次集中起自己十二分的注意力,望向三爷。 第50页 “不!” “绝不可能!” 梁哲下意识地后倒退了一步,柔了一下自己的双眼。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梁哲似乎看到了三爷的脸皮里面还有一个东西,正在鼓dàng—— 那像是另外一张脸! “嘿嘿嘿嘿!” 三爷再次笑了起来,笑声阴森诡异,如同午夜枭哭。 梁哲咬紧了牙关,尽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自己的qíng绪。 疯子,对于梁哲来说,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无非就是一群觉得自己无法被理解的人,后来没有办法,发展成了觉得自己已经根本不需要被理解的人。 只不过,那股子需要被理解,需要释放,需要融入社会的渴望,已经被深深地淹没在了潜意识的cháo流当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梁哲恢復了镇定,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三爷的身前,弯下了身子,语气尽量平静地道:“三爷,还认识我吗?” “嘿嘿嘿!” 三爷将自己的脸往前凑了凑,一边狞笑着,一边将眼神上移,停在了梁哲的头顶,道:“你背上有个人,我认识。” 梁哲愣了一会,还没明白过来三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忽然间,梁哲只觉得后背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就像是被什么人吹了一口气。 一剎那间,梁哲的脑子便空白了! 紧接着,一张照片跃入了脑海:白皙的脸蛋,大长辫子,蓝白相间的校服,带笑的双眼—— 梁哲浑身冷汗直冒,他勐地回过头去,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唿。 他的身后,几乎半步不到的距离,正站着那名鬍鬚大汉! 此时梁哲骤然回头,他的嘴几乎和鬍鬚大汉的嘴贴在了一起。 就算梁哲的心理素质再qiáng,也被吓的不行。 梁哲只感觉在那一瞬间,自己的血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头顶,不由地怒喝一声:“你他娘的干什么!” 鬍鬚大汉忽然咧嘴一笑,朝着梁哲缓缓举起了榔头! 第63章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梁哲第一反应是鬍鬚大汉想要用榔头敲死三爷,但当他看到他的眼神的时候,便知道不对了,鬍鬚大汉此时的眼神呆滞朦胧,双眼虽然直视着梁哲,但仿似并没有在看着他。 这是一种精神涣散的眼神。 鬍鬚大汉的右手缓缓举起了榔头,手臂如同机械一般,缓慢沉重。 梁哲知道鬍鬚大汉很有可能出现了意外qíng况:难道三爷刚才对他施展了瞬间催眠术? 不对啊,三爷似乎除了笑声和眼神之外,根本连句话都没说啊…… 梁哲反应极快,脑中一边思索着,一边趁着鬍鬚大汉的精神还没有完全崩溃,勐地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臂。 “放下你的榔头!” 梁哲的语气低沉厚重,带着命令式的口吻,而他的双眼直视着鬍鬚大汉的双眼,充满了一股威严的气势。 鬍鬚大汉的身子忽然一顿,双眼中似乎出现了一圈类似于涟漪一样的波纹,一圈一圈,在他眼睛中晃dàng着。 梁哲的另外一只手放在了鬍鬚大汉的肩头上,手上的力量很大,几乎就要将鬍鬚大汉按倒在地上。 鬍鬚大汉的双腿抖动着,眼睛死死盯着梁哲,眼皮一眨也不眨,他缓缓举起的榔头正在逐渐放下。 “不用害怕,现在听我口令,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闭上你的双眼,等你再睁开的时候,你就会忘记刚才的一切。” “1!”梁哲重重地拍了一下鬍鬚大汉的肩头。 “2!”梁哲再次拍打了一下,这一下比之前轻了许多。 鬍鬚大汉的睫毛在颤动,眉头紧皱在了一起。 “嘿嘿嘿!” 就在梁哲的‘3’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剎那,身后的三爷忽然笑了起来。 梁哲的脑子忽然一热,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身后的三爷笑声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难道这就是他早已设置好的催眠触发器?!” 梁哲按在鬍鬚大汉肩膀的手掌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那股力量是从鬍鬚大汉身上传来的。 鬍鬚大汉的身体在瞬间绷紧了起来。 “呀!”鬍鬚大汉大叫一声,朝着梁哲的脑袋就是一榔头挥去。 梁哲心中一寒,知道刚才的解禁催眠已然无效,按在鬍鬚大汉肩头上的手掌往前勐地一推,整个身子借力往后退去。 “砰!” 鬍鬚大汉一榔头砸在了地上。 梁哲则跌倒在了石柱子旁边,浑身冷汗直流。 形势在一瞬间急转直下,远远超出了梁哲的预判,要不是刚才他的手掌一直按在鬍鬚大汉的肩头,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反应,怕是此刻自己已经命丧榔下了。 “咔嚓!” 三爷的脑袋扭动了一下,如同机械齿轮转动发出的声音。 “呀!” 鬍鬚大汉额头青筋bào起,再次挥起榔头朝着已经倒在地上的梁哲砸去。 梁哲惊唿一声,一脚踢在石柱子上,整个身子借力往后一仰。 “轰!” 一声巨响,榔头砸在了石柱子上。 石柱子哗啦啦粉碎了一地。 “咔嚓!” 三爷再次扭动了一下脖颈。 三爷抖落掉身上的绳索和石块,缓缓站了起来。 “铃铛!快跑!” 梁哲大喝一声,身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左手拉起了旁边早已被吓傻了的中年男子,然后往前跑了两步,右手拽起了躺在地上不停哭泣的铃铛。 一只大手忽然搭在了梁哲的肩头! 梁哲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鬍鬚大汉的。 “你们快走!” 梁哲奋起全身的力气,将铃铛和中年男子往前抛去。 中年男子直到此刻才稍微甦醒了一些,只听他惊声尖叫着,身子想要朝着房门奔去,但双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走不动,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发抖。 铃铛也不停地哭喊着:“爷爷!爷爷!你怎么了……我是铃铛啊……” “砰!”一声巨响!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黑帽男子闪身而进! 这人正是连村长也忌惮的铁手男子,三手。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中年男子看见了三手,像是看到了救星,但他的双腿还在走不动,只能奋起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扑,扑倒在了三手的怀中。 三手伸出一只铁手将自己的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了一双冷漠如冰的双眼,扫到了梁哲,以及梁哲身后的鬍鬚大汉,紧接着,他的眉头一皱,将怀中的男子如同破布一般身后一甩,然后双脚勐地蹬地,身子如同灵猫一般,高高跃起。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中年男子跌倒在门外,翻滚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如同一阵风一般,朝着前方奔去。 “怎么回事?!” 门外的村长勐地一把拽住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骤然停下,气血一阵上涌,忽然眼白上翻,身子不停地发抖。 “噗!” 一口鲜血从中年男子的口中直射出来,喷了村长一身一脸。 这一连串的事qíng,发生了太快,前后不过仅仅五秒钟。 “呀!” 鬍鬚大汉紧抓着梁哲的肩膀,忽然大喝一声,将梁哲高高举了起来。 与此同时,三手也已经奔到了梁哲的身前,身在半空中的梁哲和急速本来的三手对视了一眼,梁哲忽然‘咦’了一声,三手的相貌怎么如此熟悉,像是之前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唰!” 三手的身子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斜插进了梁哲和鬍鬚大汉中间,然后铁手一抬,便架住了大汉的肩膀。 “放!” 三手的声音也和他的眼神一样冷冰冰的,仿似没有任何的感qíng。 “吼!”鬍鬚大汉像是被激怒了,忽然发出了一声像是野shòu一般的吼叫,抬起一脚就朝着三手踹去。 三手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qíng,似乎他早已料到了鬍鬚大汉会这么做一样。 “哧啦!” 青光一闪,鲜血从鬍鬚大汉的腿上喷射而出。 “哧啦!” 青光又是一闪!鲜血从鬍鬚大汉的手臂上喷射而出。 “噗通!”一声,鬍鬚大汉跪倒在地上,与此同时,梁哲也‘砰!’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的鬍鬚大汉还想完全不知道疼痛一样,忽然咧嘴一笑,就要去抓身旁的榔头。 一只手忽然出现,一把操起了榔头。 “砰!” 榔头勐地挥下,正中鬍鬚大汉的后颈! 鬍鬚大汉的身子瞬间如同浮萍一般,左右摇晃了两下,便跌倒在了地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鬍鬚大汉的身旁,他手握榔头,带着眼镜,脸上全是鲜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风铃村的村长。 与此同时,银须老者和胖女人也沖了进来,胖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唿,掩住了嘴巴,但她的眼睛中却似乎没有太多的惊慌。 “放心!他死不了!” 村长摸了摸鬍鬚大汉的脖颈,将榔头抗在了自己肩上,低沉着声音道。 梁哲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忽然感觉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不正常,不,是不同于常人,不仅仅是三爷,包括三手,村长,还有银须男子,甚至这个胖女人。 想到三手,梁哲急忙朝他望去,却见三手已经重新将帽檐拉了下来,只能看到一双刚毅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好像这双唇从来都没有张开过。 刚才三手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梁哲确信看见了他的面容,而且相信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感觉,三手绝对是自己认识的人,或者曾经见过的人。 但,这似乎根本不合常理,因为梁哲根本就从来没来过这个村子。 “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 梁哲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 诡异阴森的笑声再次响起! 梁哲的心忽然‘砰’地跳动了一下。 三爷,竟然把他给忘记了?! 梁哲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急忙就地翻滚,抓起了旁边一块大破布,连头都没回,便直接朝着三爷的方向甩去。 第51页 紧接着,梁哲身子急忙迴转,双脚蹬地,身子跟着空中破布的轨迹扑去。 可梁哲还是晚了一步! 银须老者已经看到了三爷。 银须老者身子忽然一抖,喉间发出了一声怪叫,紧接着便扬起了头,朝着空中大声喝道:“快去叫十三娘出山!” “十三娘——娘!” “出山——山!” 银须老者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窜出了房门,窜向了大街,在半空中不停回dàng! 第64章被人鄙视的催眠 银须老者喊完之后,转头就往外跑,与此同时,三手和村长几乎在同时望向了三爷。 “唰!” 就在此时,破布遮住了三爷的脸。 三手心随手动,左手抄起地上的麻绳,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三爷直接扑倒在地,然后麻绳瞬间就将三爷捆了起来。 “捆紧点!” 村长大喝一声,也从旁边拿起一捆绳子,跑上去,又捆了一道。 三爷的脸在破布里面鼓dàng着,喉间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声响。 与此同时,几个大汉破门而入,在村长的指挥下,又加上了几道绳索,然后将三爷拖出了屋子,直接绑在了外面的石圆桌上。 这个圆桌少说也有五百斤,而且由于被放在这的时间已经很长,石桌的底部已经和土地粘为一体,所以要想将圆桌移动,至少需要八百斤的力量。 将三爷完全弄妥之后,已经将近半夜时分。 村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望着此时已经一动不动的三爷,眼神中带着一丝寒意:“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女人撇了撇嘴,脸上挂着一丝讥讽般的笑容道:“跟七年前的大壮一样,那时候大壮都差点毁了这个村子,要不是请了十三娘出山做法,估计已经没有了今天的风铃村,也没有了你这个菩萨心肠的李大村长。” 李村长的脸色凝重,眼睛死死盯着胖女人,两道眼神如同两把锋利的刀:“田寡妇,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给我记住,只要我一日在这个村里当村长,一日就要在这个村里做主!” 田寡妇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嘴唇抽动着:“李四眼!你也给老娘听好了!老娘祖孙六代全都是在风铃村,要说做主,你先问问村里的乡亲们答不答应!” 李村长嘿嘿一笑:“田寡妇,你也就是六代了吧!” 田寡妇气的身子直抖,伸出手指着李村长,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别吵了!”银须老者从大门外跨步而进,身后还跟着四个轻壮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明天都跟我去请十三娘,把铜钱都准备好!” 李村长转头望向银须老者道,神qíng恭敬了许多道:“伍爷,这个十三娘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何咱们不能现在去请?” 伍爷摸了摸银须,嘴唇抖动了一下道:“这是她定下的规矩,要想让她出山做法,就老老实实遵从她的规矩,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李村长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七年前的大壮是怎么……” 伍爷忽然摆了摆手:“你如果还想继续在风铃村当村长,就不要再提那件事,否则就算你会飞,可能也飞不出——”伍爷伸出右手往半空中一指,一字一句地道,“这座山!” 李村长回过头去,朦胧月光照耀下,远处的半空中一个漆黑的高大影子竖立着,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能不能让我说两句。” 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梁哲忽然开口。 李村长望了一眼梁哲,然后又望了望石桌旁的三爷,良久之后才道:“你有什么好说的。” 梁哲问道:“你们觉得三爷是怎么回事?” 李村长一愣,语气变得生硬了起来:“什么叫怎么回事?” 梁哲:“你们觉得他是被邪东西附身了对不对?” 伍爷忽然朝李村长使了一个眼色,转过头盯着梁哲,过了一会之后才道:“你刚才怎么知道要盖住三爷的脸?” 梁哲见伍爷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于是道:“我盖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眼。” 伍爷微微一愣道:“唔,那你倒是说说他眼里有什么?” 梁哲:“控制人心。” 伍爷摸着鬍鬚,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小伙子,你也会做法?” 梁哲:“我不会做法,可我会,催眠。” 伍爷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催眠,眉头轻皱了一下道:“什么是催眠?” 梁哲:“催眠是一门现代学科,如今被广泛应用于心理治疗和精神病治疗,起到了异常重要的作用。” 伍爷神qíng严肃,伸手往石桌旁一指:“现代学科?你所谓的现代学科里,有这样的现象么?” 梁哲想起了三爷脸皮鼓dàng的样子,以及他双眼中所传达出的异常力量,摇了摇头道:“我虽然没遇到过,但并不代表不存在,就精神病学来说,人可以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变成任何他所认为的形态,一块石头,一朵蘑菇,甚至一只鸽子。” 伍爷面色凝重,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之后才道:“你的意思是人会变化?” 梁哲:“只要你真的认为你会变,那么你就会变。” 伍爷:“那如何才是真的认为?” 梁哲:“潜意识认为,才是真的认为。” 伍爷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臭小子!你以为我伍爷是三岁小孩吗?!告诉你,人只有在一种qíng况下才会变,那就是被恶鬼邪妖附身!” 一旁的田寡妇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此时正好逮着机会,立马瞪着梁哲,大声道:“科学?!催眠?!快带着你那些狗屁学说滚回城里去,这里不需要你,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大学问家!” 李村长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沉思梁哲说的话,这时忽然抬起头道:“已经回不去了。” 田寡妇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道:“哦,对!泥石流已经将你回去的路都堵死了,没个十天半月,你也回不去,也好,就在这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风铃村的法术,那可是真正的法术哦。” 梁哲似乎已经知道跟这些人是讲不通的,于是索性直接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答覆。” 梁哲很清楚,三爷的qíng况属于突然遭受巨大的打击,才导致的精神反常,此时治疗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找到打击的源头,便有机会将三爷治好,倘若拖得越久,便越不好治疗。 而这个所谓的打击,很有可能是三爷见到了某件惊骇的事qíng,或者某个惊骇的画面,而这件事qíng和画面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或者直接颠覆了他原本的世界观,使他的意识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让潜意识得以入侵,从来使大脑变得混乱。 梁哲此时能想到的就是,自己昏迷的那个山dòng。 “哼!”伍爷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外来的!我们旗山的东西你不懂,劝你最好老老实实呆着,要不然你自己怎么死的,你可能都不知道。” 梁哲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害三爷。” 伍爷骤然转过头来,盯着梁哲,目光锐利,语气兇狠:“难道你想害全村的人?!” 月光朦胧,星光闪烁,一阵凉风忽然袭来,众人身子都是一抖,不知是因为凉风的缘故,还是因为伍爷的话。 梁哲的心底也传来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望了一眼石桌旁麻绳缠绕,破布盖脸的三爷,不由地在心底暗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治好三爷?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么如何能够承担这样的责任,这关乎的可不仅仅是三爷自己,很有可能是铃铛,是村长,甚至是村里许许多多不知名不知姓的普通老百姓的性命。 刚才三爷能够在瞬间控制鬍鬚大汉,让鬍鬚大汉突施bào行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梁哲似乎开始犹豫了。 不,是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从自己的重症心理诊疗所开启以后,自己先后接收的两个病人,一个是谭维,一个是房子霖,自己敢拍着胸膛说,已经将他们彻底治好了? 谭维那离奇的拉人入梦,是心理疾病,还是独特的能力? 房子霖那诡异的选择性失忆,以及他初恋女友廖诗文的下落,是真的能够忘记,还是故布疑阵,好使自己逃脱法律的制裁? 梁哲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里面传来晃晃dàngdàng的声音,如同灌满了银水。 伍爷看见梁哲不再说话,以为他已经服软了,便摆了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伍爷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望向李村长道,“村长,要不你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李村长意味深长地望了伍爷一眼,然后道:“大家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众人早已不想呆在这了,听见村长说出这话之后,便立马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去。 伍爷和田寡妇也相继离去。 一个身影和梁哲擦肩而过,带着一顶黑帽子,遮住了面颊。 梁哲忽然想起了什么,脑袋一热,一把便拉住了他的手臂:“我认识你。” “放。” 黑帽身影头也没回,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声音冷冷冰冰,没有一丝感qíng。 梁哲望着黑色帽子底下那张紧抿的双唇,忽然控制不住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抓向了他的帽子。 第65章真假村长 “你想死吗?!” 李村长大喝一声,一把将梁哲的手从三手的手臂上打掉,然后挡在了梁哲和三手中间,脸上带着惊慌的表qíng,盯着梁哲。 三手头也没回,踏步往前,速度极快,一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望着三手离去的背景,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的掌心处传来一阵奇异的冰凉。 李村长望向梁哲的眼神带着一丝怀疑:“你到底是谁?” 梁哲依旧目视着三手离去的方向:“你又是谁?” 李村长愣了一下,脸色微变,但迅速恢復了正常:“你什么意思?” 梁哲蓦然回过头来,像是完全不明白村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村长,你说啥?” 李村长脸色微红,尴尬地笑了笑,朝着梁哲伸出了手:“我叫李宝庚,是风铃村的村长。” 第52页 梁哲伸出手握住了李村长的手,他的手刚劲有力,但却不同于一般农村劳动人民的手,有一种柔嫩在里面,不像是握锄头的手,倒像是握笔桿子的手。 梁哲微微一笑:“我叫梁哲,是名心理医生。” 李村长脸上挂着笑:“梁医生,我刚才听你说,你会催眠是不是?” 梁哲反问道:“你知道催眠?” 李村长将视线挪开,望向别处,尴尬地笑道:“听过一些,不是很懂……这么说,你真的可以用催眠驱走三爷身上的怪东西?” 梁哲:“不是驱走,是治疗,三爷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而所谓的心药就是心理治疗。” 李村长摆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不如我这样问你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为你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让你和三爷呆在一起,你有把握能够套出……是让三爷说出他在dòng中看到的东西吗?” 梁哲摇了摇头:“一天绝对不够,不过能有一天时间,我基本上可以理清楚三爷目前的状况,能不能治好,究竟怎么治,就会有一个整体的定论。” 李村长摸着自己的下巴,低着头在原地来回走动,良久过后忽然停住脚步,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盯着梁哲长吁一口气才道:“梁医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跟村里人不一样,我是上过大学的人,至于为什么会呆在这里当村长,有我自己的原因,也有别的原因,这点我就不说了。” 梁哲‘嗯’了一声,心理师的职业素养告诉自己,李村长的话才刚刚说了一个开头。 李村长又开始走动了起来,一边走动着,一边道:“在我来之前,我并不知道风铃村是一个怎样的村落,只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但当我来了之后,我才发觉,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风铃村里奇奇怪怪的事qíng很多,不仅仅是这次三爷的病,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李村长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恐慌:“我来了差不多也快半年了,但还是没能真正融入进这个村落独有的文化里面……说文化可能太过了,就当是风俗吧,我不知道是他们故意不让我融进去,还是我自己的原因,期间我也给上面提过几次申请,想离开风铃村,但上头给我的指示是:让我再呆半年,带一份详细的风铃村分析报告回来。前几天我才提交了一份报告,但上面说这报告没有丝毫的价值,让我继续挖掘……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这个报告要写什么内容,要怎么写。” 李村长不停地搓动着自己的双手,显得有些紧张:“我现在是回也回不去,进也进不去,有个成语叫啥来着……对,骑虎难下,我现在就是骑虎难下。” 李村长转过头望向梁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哲脸色平静,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李村长,你在这很压抑吧?” 李村长愣了一下,像是被人一语道破了内心的小秘密一样,忽然脸色一红道:“是啊,很压抑……不过你为何会这么问?” 梁哲:“如果不压抑的话,你就不会随便逮着一个陌生人就和他说这么多。” “啊?!”李村长露出了惊讶的表qíng,“我以为……你和我处境一样……” 梁哲仔细观察着李村长的表qíng,将他最细微的变化也记在了心里,凭本能的直觉,梁哲知道李村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但到底是不是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处于一个‘骑虎难下’的处境,梁哲一时之间也无法下定论。 梁哲转过头去,望了一眼破布里面的三爷,道:“我们处境虽然稍有不同,但初衷应该是相同的,那就是治好三爷的病。” 李村长脸上急忙堆满了笑容:“对,这次三爷突发这种病,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我想藉助这件事,彻底融入风铃村的风俗里面,同时写出一份有意义有价值的报告,好让我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村长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你,也许能够帮助我,当然在这之前,我也会尽量地帮助你。” 梁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不相信一个人很容易做到,但要相信一个人,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梁哲望着李村长,脑中随即浮现出了几个问题。 李村长是一个质朴的人吗? 表面上看,似乎是这样的,但实际上,他不是,从他之前一榔头砸在鬍鬚大汉的脖颈上来看,他当时的行动果断,力道拿捏准确,是一个狠辣的角色,绝对不是一个庸碌单纯的村长。 李村长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表面上看,似乎是真的,但实际上,不是真的,除非有一个巨大的利益挂钩,否则他没必要让自己处于这种骑虎难下的处境,他本可以直接一走了之。 李村长是真的想帮梁哲吗? 表面上看,似乎是真的,但实际上,不是真的,他想利用梁哲,利用梁哲的催眠,套出三爷在dòng中看到的场景,好让自己能够顺利交差,或者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但,就算上面的问题都选择相信表象,那么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李宝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村长呢? 梁哲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午夜的安静让梁哲的思维分外的锐利,从眼前的qíng况来看,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风铃村的事自己可以不管,但三爷的事自己绝对要管,因为自己的命就是三爷救的,而且,在山dòng中,梁哲看到的那具高大影子记忆那道奇异的白光,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脑海,让自己有一种不弄清真相,就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忽然间,梁哲想起了一件事,急忙问向李村长:“你知道黎墨吗?” “黎明的黎,墨水的墨。”梁哲立马补充道。 “黎墨?”李村长轻皱了一下眉头,“没听说过啊……村子里好像没有姓黎的……” “黎墨?!” 这两个字从李村长口中说出,迅速窜入梁哲的脑海,如同一块石头,直接激起了脑海中的千层波làng。 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脑海。 黎墨! 没错—— 原来三手就是黎墨! 第66章qíng感互动四步走 李村长望着梁哲有些发愣的表qíng,随即说道:“你找黎墨做啥,要不我明天用大喇叭在村里帮你问问?我记得村里应该没有姓黎的……” 良久过后,梁哲忽然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了疲惫的神色:“不用了。” 梁哲似乎已经意识到了,黎墨瞒着他的事qíng,不仅仅是谭维的事qíng,还有他自己的事qíng。 他根本就不叫黎墨,准确地说,是他在风铃村里根本就不叫黎墨。 他到底有什么事qíng瞒着自己? 为什么三手和黎墨长得这么像,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黎墨现在在哪,他究竟来风铃村做什么? 为什么他们来的第一天,偏偏就发生了泥石流? 梁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无数的问题涌入脑海,一切看似是巧合的东西,却透出了一丝关联,梁哲想抓,却抓不住,这些东西散落在不同的角落,缺少一根牵引的线。 梁哲本没有必要去关心这些东西的,但隐约之间,梁哲又感觉这些东西跟自己有着某种联繫,到底是什么联繫,梁哲一时之间自己也说不上来。 梁哲想到这的时候,身上忽然传来一股无力感。 这一切的一切,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来自于他自己。 自己为什么就会突然说出那句话:我跟你一起去。 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来旅游的? 梁哲搞不懂了,按理说,自己不应该这么冲动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在影响着自己的判断,让自己做出了一个如此糙率的决定? “梁医生,你没事吧?” 李村长看见梁哲的表qíng在瞬间黯然了下去,不由地问道。 “我没事……” 梁哲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村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村长像是还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之后,没有说出来,最终只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守一会三爷。” 梁哲望了一眼三爷,他知道现在不是治疗的时机,一来自己今天太过疲惫,二来,有些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心理治疗这种脑力活加体力活,就跟打仗一样,需要充分的准备,否则,一旦准备不周,或者判断失误,很有可能就前功尽弃,害人害己。 梁哲望向了糙屋门栏上一直坐在那的铃铛,铃铛将脑袋埋进膝盖里,背部一起一伏,还在无声地哭泣。 梁哲走到门栏旁,弯下身子道:“铃铛,你爷爷会好起来的。” 铃铛依旧埋着脑袋,背部起伏的更剧烈了。 梁哲轻轻抚摸了一下铃铛的背部,开始转移铃铛的qíng感注意力,用尽量柔和平缓的声音道:“铃铛,你的名字很好听,是你爷爷给你起的吗?” 铃铛的背部起伏变小了,过了一会之后,她缓缓抬起了头,眼圈通红地望着梁哲:“嗯,爷爷说,这个名字很讨喜。” 梁哲立马微笑了起来,双眼直视着铃铛,眼神中带着坚定,语气有力地道:“你相信你爷爷会好起来来吗?” 铃铛似乎被梁哲的qíng绪给感染了,她摸了摸脸上的泪痕,撅了撅嘴道:“那是当然。” 梁哲拉起了铃铛的手,准备将铃铛对于爷爷的qíng感期望转移到自己身上,于是道:“你相信我能治好你爷爷的病吗?” 铃铛望着梁哲,感受到了梁哲手上传来的力量感,以及梁哲周身所散发出的那种让人信任的感觉,不由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梁哲忽然做了一个鬼脸道:“你难道不是该叫我表哥吗?” “噗!”铃铛破涕为笑,“好,我相信表哥。” 到此为止,梁哲已经彻底将铃铛对于爷爷的伤心qíng感,转为了对自己的qiáng烈期待。 刚才和铃铛的一系列对话,都是梁哲早就想好了的,也是他精心安排的,每一步都很关键,先是qíng感共鸣,然后是qíng感引导,再是qíng感转移,接着是qíng感释放。 在心理学上,这四个步骤被归纳成为一个结论,叫做‘qíng感互动四步走’。 它算是比较基础的应用心理知识,如今被广泛用于销售领域,演讲领域等等。 第53页 一旁的李村长早已看呆了,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小子竟然能在三分钟之内让如此伤心的铃铛破涕为笑。 梁哲拉着铃铛的手,走到了李村长旁边。 铃铛的眼中还有泪花在闪动,脸上也全是一道道的泪痕,她朝着李村长扬了扬手:“村长,再见。”然后又朝着破布里面的三爷扬了扬手:“爷爷,我明天再来看你。” 破布鼓dàng着,一声声诡异的闷叫声从破布里面传来,但声音较之前已经小了很多。 梁哲和铃铛跨出了大门,走上了夜色笼罩的大街。 院子里的李村长表qíng渐渐冷淡了下去,他坐在了石凳上,点上了一支烟,烟雾缭绕,李村长的表qíng扭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哭…… 梁哲和铃铛并肩而行。 梁哲语气随意地问道:“铃铛,你爷爷从山上回来之后就这样了吗?” 铃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梁哲知道铃铛不想提她爷爷的事qíng,但为了能够更快地了解三爷的qíng况,他还是不得不继续问道:“有没有特别引起你注意的qíng况?” 铃铛想了想之后,才道:“他白天就是正常的,到了晚上才会变成那样,村里的人都叫爷爷双面人。” 梁哲身子忽然一震,脚步立马停住。 白天正常,晚上神经? 梁哲低下头,盯着铃铛,脸色有些发青地问道:“白天是什么时候变好的,晚上又是什么时候变坏的?” 铃铛像是被梁哲的突然举动给吓到了,她的脸蛋发白,眼神有些颤抖,过了好一会才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太阳落下去的时候……” 梁哲立马摇了摇头:“要是没有太阳呢?” 铃铛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梁哲抬起头,望着星光朦胧的天空,似乎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道:“也许,根本就没有太阳。” 第67章十三娘(上) 梁哲和铃铛一起回到了家中。 梁哲找到了自己的背包,里面的平板电脑已经摔坏了,本子也湿透了一大半,好在录音笔和铅笔都还是完好的。 本来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的,但翻了半天,梁哲也没有找到手机,应该是丢在山上了。 铃铛已经睡下了。 梁哲躺在chuáng上,思考了几乎一整夜。 直到将近黎明了,梁哲才睡了一会。 “表哥,表哥——” 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梁哲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头,记忆中并没有人会叫自己表哥啊。 梁哲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表哥,表哥——他们去请十三娘了。” 十三娘? 梁哲脑袋‘嗡’地一下,身子立马从chuáng上直坐了起来。 “三爷……” 梁哲摸了一把脸,将鞋子穿上:“铃铛,你爷爷呢?” “被他们带走了。” 铃铛脸上现出了惊慌的表qíng。 梁哲立马拍了拍铃铛的肩膀:“不用怕,他们不敢对你爷爷怎么样。” “他们往哪去了?” “村头东边的黑林子。” 梁哲和铃铛一路小跑着,朝东边的黑林子而去。 “穿过黑林子,有一条河。” 铃铛跟在梁哲身后,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道。 “据说十三娘就住在河对面,不过我从来没去过那。” 林子里空气稀薄,异常闷热,梁哲一边跑动着,一边扫视四周,忽然发觉这林子里的树木有些不大正常,树木的颜色是黑色的,连树叶都是灰色的,几乎每一棵树木与树木之间都有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而且,最邪门的是,有的树木上面竟然长出一串串黑色的果实,这些果实通体黑色,像是石头一样,坠在树枝上。 不对,好像不是果实…… “这是什么树?”梁哲问道。 “黑槐子,爷爷说能辟邪。” “辟邪?”梁哲的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望了一眼身旁的土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这些小土包竟然是……” “有的树上挂着风铃,千万不要动,动了会有不好的影响,我爷爷说的。” 梁哲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望着那些黑色的‘果实铃铛’,心中诧异不止。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四周的空气中有一股异样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臭味。 梁哲停住了脚步,弯腰抱起了铃铛:“我们走快点。” 又往前跑了一段时间,梁哲感觉自己的体能已经快到极限了,而怀中的铃铛则脸色通红,不时地咳嗽几声,应该是被林子里的气味给熏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同时传来了轻微的人声。 梁哲将铃铛放下,拉起她的手,两人弯着腰,躲避开树上的‘黑色果实’,隐蔽在了一棵树后面,看着前方的几个身影。 “伍爷,我们已经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还要等多久啊?” 李村长望着面前足足有五米多宽的河流,皱起眉头问道。 伍爷凝视着前方,语气坚定地:“多久也要等。”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青年男子忽然挠了挠头道:“要不我们游过去吧,这大热天的,正好洗个澡。” 伍爷恶狠狠盯了男子一眼:“想死你就游过去,不想死就等着。” 青年男子歪了歪嘴,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qíng。 田寡妇摸着额头上的汗水,眯起眼睛望着头顶的太阳:“伍爷,快正午了,你看这船是不是不会来了……” 伍爷挥了挥手道:“把东西都放下水。” 两个大汉立马将一个大包打开,里面是一串串古时代的铜钱,以及一些纸扎的元宝和小人。 铜钱哗啦一声滚入水中,直接钻进了水底,纸元宝和小人则迅速被水浸透,然后慢慢沉浸了水底。 李村长踮起脚尖,望向河对岸的丛林,望了一会也没见任何动静,不由地问道:“伍爷,怎么……” 伍爷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 伍爷的话音未落,一阵悠扬的笛声忽然响起,笛声轻飘,随风而来,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但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伴随着悠扬的笛声,传来了一阵轻灵悦耳的歌声。 “水波dàng漾流春光,一叶扁舟载海棠。” “铜钱落地叮叮噹,谁家事请十三娘。” 听见这歌声,梁哲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配合上笛声,这预感便更qiáng烈了。 一艘小船不知何时出现的,从上游顺流而下,身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轻轻地摆动着船桨。 小船停在了河流中央,众人面前。 船上的白色身影是一个女子,一个白衣女子,白衣女子面上罩着一个白色的面纱,透出朦胧的五官,她的眼睛很大,眼神朦胧,像是隔着一层雾。 伍爷示意众人跟他一起低下脑袋,不要去看船上的身影。 良久过后,笛声止歇,歌声逝去。 伍爷才缓缓开口道:“风铃村村干伍远,及村长李宝庚,村干田芳花,代表全体村民,有请十三娘出山做法,祛除妖孽,还村平静。” 河水轻响,哗啦哗啦。 日照当头,伍爷的额头上不禁浸出了一排汗水。 “人带来了么?” 一声悦耳的声音响起,轻飘飘,仿似歌声一样。 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感觉诡异异样,尤其是梁哲,他一听见这声音,就觉得有些不正常,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但似乎有一丝的沙哑隐藏在里面,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而且这声音好像并不是船上的人发出来的,而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 此时的梁哲正躲在树后面,离伍爷他们有大约八米左右的距离,梁哲只能看清船上的白衣身影,甚至连她的眼神都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只能根据自己的感觉做出判断。 “带来了。” 伍爷回过头去,小声道:“把三爷带过来。” 伍爷的语气中竟然透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紧张。 伍爷身后两个中年男子急忙将三爷头上蒙着的黑布扯了下来,然后推到了前面,三爷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口中塞着一大团白布,喉间发出一阵呜呜的轻叫声。 三爷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完全没有了昨晚的那种诡诈和狡黠。 “三日后再来。” 船上的白衣女子似乎根本连看都没看三爷一眼,便直接说道。 “好,有劳十三娘了。” 伍爷依然低着头,缓慢地向后倒退着,像是异常害怕船上的女子。 就在此时,刚才那个露出不屑神qíng的青年男子忽然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望着船上的女子。 “啪!” 伍爷眼疾手快,勐地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了青年男子脑袋上。 毫无防备的青年男子竟然直接被伍爷打的踉跄了两步,但他的眼睛依旧紧盯着白衣女子,然后他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伍爷……救我……噗……咕……”青年男子的头一会儿探出水面,一会儿沉进水底。 一个船桨伸了过去,青年男子急忙一把抓住,吐出了一口水之后,便开始大口地唿吸。 “上来吧。” 白衣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青年男子抬起头,便看到了船上的白衣女子,她的长裙,她光滑洁白的小腿,以及,她那双朦胧神秘的眼睛—— 青年男子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叫声,立马像疯了一样开始顺着船桨往船上爬去。 李村长感觉事qíng有些不正常,急忙附在伍爷的耳边道:“他怎么上去了?” 伍爷的表qíng显得有些惊慌:“管不了那么多了,把三爷送过去,我们快走。” 青年男子爬上了船,趴在船上一动不动。 船桨滑动。 水声响起。 船靠在了岸边。 船桨伸了出来,伸到了三爷身前。 “上来吧。” 同样的三个字,白衣女子这次说的时候,语气跟之前截然不同,透出了一丝严厉。 第54页 三爷站在原地,身子直抖,左右张望着,像是求qíng般朝着伍爷和李村长不停地摇头,喉间发出一声声悲沁的叫声。 “推过去。” 伍爷低声命令道。 三爷身后的两个中年男子刚要发力将三爷推上船。 忽然,一个声音从众人的身后响起。 “放开三爷!” 声音冷静,语气铿锵有力。 第68章十三娘(下) 梁哲从树后面一跃而出,伸出手指着那两名抓着三爷的中年男子,厉声道:“放开三爷!” 两名中年男子像是被梁哲的气势给吓住了,不由地犹豫了一下,疑惑地望向伍爷。 “快推上去!” 伍爷浑身直抖,大声喝道。 “你们要是想害死三爷!就推过去!” 梁哲大步往前,双目直视着船上的白衣女子:“十三娘,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治好三爷?!” “唰!” 青光一闪,梁哲的脖子上便架上了一只闪着青光的铁手,他的面前站着一名黑帽男子,挡住了梁哲去路。 黑帽男子的双唇紧抿,下压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孔。 梁哲直视着黑帽男子,语气淡定地道:“三手,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黎墨,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对我动手,你肯定会后悔的。” 三手的双唇依旧紧抿,没有任何的反应,铁手也依旧架在梁哲的脖子上,但梁哲能感觉到三手在发愣,如果此时能够看到他的双眼,一定能看见两道迷惑的眼神。 “你是谁?” 白衣女子的声音平淡,似乎完全没把梁哲放在眼里。 “心理医生。” 梁哲同样淡淡地道,此时,他已经能看清白衣女子的双眼了,他发觉白衣女子那双朦胧模煳的眼睛中,竟然有一丝的呆滞。 “哦?心理医生是做啥的?” 白衣女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就像拉家常一样。 “解决人的心理问题。” 梁哲刻意地和白衣女子的语气保持同步。 “你觉得他有心理问题?” 白衣女子朝着三爷望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 “每个人都有心理问题,三爷的更重一些,不过,我有把握能够医好他。” 梁哲的语气坚定,说完之后也望了三爷一眼。 白衣女子陷入了沉默。 伍爷和田寡妇相互对视了一眼,伍爷的脸色如同猪肝一样,田寡妇那胖乎乎的腮帮子不停地在抖动。 过了好一会之后,白衣女子忽然说道:“你觉得我是歪门邪道对吗?” 梁哲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但既然她已经这么问了,那就证明她有所觉悟了。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白衣女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眼里,你就是歪门邪道。” 梁哲不置可否:“嗯?” “民间法师和心理医生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的职业,或者说,两个不同的领域,而有些东西科学原本就无法解释,你又何苦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白衣女子的声音平静,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中竟然包含着一丝同qíng。 谭维和房子霖的形象随即出现在了梁哲的脑海中。 梁哲忽然觉得自己心底对于白衣女子那种仇视的心理逐渐在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 不对! 白衣女子是在故意引起自己的qíng感共鸣,她太聪明了,在几句话中间,就找到了自己的破绽。 梁哲在心底暗自吃惊,不由地更加仔细地望着白衣女子。 从外貌身材上看,白衣女子应该在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乡村女孩竟然会有这样的心理觉悟,竟然能够差点控制了一名资深心理谘询师和催眠师的qíng感转移? 梁哲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仔细看了一会之后,梁哲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笑容。 白衣女子似乎没有看到梁哲脸上的笑容,还在幽幽地说道:“这个世界上,科学不能解释的事qíng太多了,有时你想要看到事qíng的真相,需要换一个角度。” 梁哲:“我已经换了一个角度。” 白衣女子:“哦?” 梁哲伸出一只手指向了白衣女子:“你根本就不是十三娘!”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白衣随风摆dàng:“哼!你真的想死?!” 梁哲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将伸出的手指向白衣女子的身后挪了挪:“十三娘,船舱里不热吗?” 众人早已被梁哲的举动给搞懵了,不由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白衣女子的身后,有一个半米多高的小船舱,船舱的门是关上的,但上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小dòng,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伍爷又惊又怕,十三娘的手段,多年前他是见识过的。 此刻他伍爷恨不能立马找一个地fèng钻进去,那样就再也看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不过出乎伍爷预料的是,船上的十三娘竟然没有反驳,只听十三娘缓缓说道:“年轻人,你可知,你身上现在正背着一条冤魂?” 梁哲似乎已经猜到了她会这么说,立马道:“如果真的有,我会解决掉她的,不劳你操心。” “伍远!” 十三娘忽然厉喝一声。 伍爷的身子勐地一震,头垂的更低了。 “上船!” 十三娘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伍爷颤抖着身子,抬起一只脚,踏上了小船。 李村长脸色铁青,他望了一眼伍爷,又望了一眼梁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伍爷的头低垂在白衣女子的身前,耳朵靠在白衣女子的嘴边。 白衣女子依旧目视着前方,白色的面纱被微风拂动,像是在和伍爷耳语。 过了一会之后,伍爷便从船上走了下来。 “我们走。” 伍爷的声音在发抖,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兇狠。 “三爷怎么办?”田寡妇急忙问道。 “带回去,十三娘要亲自来我们村做法。”伍爷往前踏了一步,依旧低垂着脑袋。 “那他怎么办?”李村长斜眼望了一眼小船,显然指的是刚才掉进水里,现在则趴在船上一动不动的那个青年男子。 伍爷瞪了李村长一眼,嘴唇抽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转而盯着梁哲道:“你死定了!” 伍爷朝三手做了一个手势,三手立马领会,一下子将梁哲双手反扣了起来,同时从旁边的口袋中拿出一块糙绳,将梁哲绑了起来。 梁哲没有反抗,他知道在三手的手下反抗,其实就是找死。 但梁哲也不是束手就擒,就在三手绑住他双手的时候,梁哲悄悄在他耳朵说了一句话:“你还有亲人。” 梁哲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三手,转而望着铃铛微笑道:“铃铛,不用担心表哥。” 笛声忽然响起,带着一丝幽怨。 紧接着一阵忧伤的歌声也跟着响起。 “轻风流转拂春光,一叶扁舟去又往。” “果实落地风铃响,无人问津十三娘。” 笛声远去,歌声消逝。 伍爷一行人在黑林子中穿梭,林中的气味越来越浓,众人都忍不住掩住了口鼻,朝着前方一路狂奔。 “吧嗒!” 一粒黑色的果实掉在了地上。 原本挂着果实的枝头上,现出了一串风铃。 一串六角风铃。 一阵微风忽起。 六角风铃左右摆dàng。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伍爷的脸色瞬间煞白,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第69章乡村道法的设想 众人一阵狂奔,奔出了黑林子,来到了村中。 三爷被重新绑在了石桌上,梁哲则手脚都被捆着,扔进了茅屋里。 梁哲环顾着茅屋里的摆设,不由地苦笑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迷信和科学两者所带来人的影响是多么的巨大。 催眠和心理治疗,在风铃村的村民们看来就是迷信,就是邪说,而法术则是他们的正道,是弘扬风铃村文化的唯一途径。 梁哲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之前自己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里,所见所得也都是一些唯科学至上的人和事,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能够下到偏僻的乡村,碰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qíng。 梁哲之前一直认为,那些道术,法术,招魂等等,都是小说家或者编剧们为了满足读者和观众而特意编造的。 没想到,在如今高度发达的社会,依旧会有这种不可理喻的事qíng,而梁哲则亲眼见到了。 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件事! 梁哲虽然手脚都被绑着,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的脑中已经出现了一幅画面:心理诊疗师和乡村法师两个人面对同一个病人,一个坐在椅子上,手握铅笔,神态淡然,目光温和,循循善诱;一个则站在高台上,口念咒语,神态狰狞,舞动长剑,煽风点火…… 想着这幅画面,梁哲的心底竟然燃起了一丝兴奋,这丝兴奋来的太突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说之前,梁哲一听见‘做法’两个字就从心底鄙夷,甚至仇视,那么现在,在亲眼见到了这些人和事之后,梁哲的心态则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对这种事产生了一丝兴奋而又好奇的心理。 通过这两天一系列的事件,隐约之间,梁哲感觉到‘做法’似乎和催眠有着某种联繫,或者说它们的源头是同一种学说,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一种演变为了能够被都市人所接受的真正学科——催眠,一种继续隐匿成了乡村驱魔除妖的——法术。 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做法’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种催眠形式。 而心理治疗和‘做法’作用的对象也是同样的,那就是人们心底潜藏的‘妖怪’,也就是潜意识。 就比如精神分裂,从精神病学来讲,便是一个人身体内隐藏了多个人格,而且这些人格可以自由切换,那么精神病医生就会想尽办法祛除他身上的另外那些人格,让主人格,也就是人的本我重新释放出来。 但从乡村道法上来讲,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被邪魔妖怪给俯身了,而法师或者道士则会利用一些奇怪的咒语,或者符文,或者别的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东西,来除去附在他身上的妖孽冤魂。 第55页 如果抛去两者的过程不看,那么出发点,和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不过,话说回来,乡村道法究竟能不能让一个非正常的人回归正常呢? 梁哲一边想着,一边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因为没有亲眼见过,他不可能根据小说和电影中的qíng节去进行妄判。 就在梁哲胡思乱想的时候,茅屋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梁医生,你还好吗?” 身影一边问着,一边快速朝着梁哲走来。 借着门外的光线,梁哲看清了来者的面孔,是李村长。 “还好,就是有点口渴,如果方便的话,给我拿点水来吧。”梁哲苦笑一声,但语气中却似乎没有太多的忧虑,有一丝调侃在里面。 李村长忽然哈哈一笑道:“梁医生不愧是心理医生,心理素质果然过硬,在这种qíng况下,还乐的清闲,好像没事人一样,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要考虑将你绑起来,然后一把火烧了。” 梁哲苦笑一声,随口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李村长压低声音道:“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神经兮兮的伍远,我刚才一直在问他,十三娘跟他说了啥,他只说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十三娘会来村子,然后究竟要干什么死活不说。” 李村长一边将梁哲松绑,一边继续道:“这只老狐狸,鬼才知道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娘的,老子要不是看着他一把年纪了,早就将他的村干职位罢掉了。” 梁哲望了李村长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看你是罢不掉吧,他在村里的地位应该比你高许多,想必你也看得出来。” “嘿嘿!”李村长狡黠一笑,“什么地位不地位的,他娘的,老子给上头一个文件,他还不是照样只能抹鼻子哭!不过,他有点道道是真的,你应该也注意到一直在他边上那个一天说不上三句话的铁手男了吧,铁手男貌似只听他的话……” 梁哲对三手异常很感兴趣,立马问道:“你和三手熟吗?” “他娘的!绑得这么紧……”李村长嘟囔了一声之后才道,“不瞒你说,从来到这个村里,我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见过他的正脸是什么样子的,你说怪不怪,这傢伙看起来他好像会点武术的样子,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要是出去大城市里随便当个保镖啊啥的,月入上万肯定没问题……他娘的,呆在这村子里是装死啊!” 李村长费了老大的劲才将梁哲手上的绳索解开,梁哲本能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觉得他在装死?” 李村长‘恩’了一声,继续解梁哲脚上的绳索:“要不是装死,他怎么会呆在这里?” 梁哲的眉头一皱,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了脑海中。 难道三手不是自愿的?! “好了!”李村长直起身子,将绳子扔在一边,拍了拍梁哲的肩膀,“咱们快去干正事吧。” 梁哲还沉浸在对三手的设想当中,不由地反问道:“什么正事?等等,你怎么把我解开了?” “没事的,伍远那老东西已经被我和铃铛一起迷倒了,现在正躺在家里蒙头大睡呢。” 李村长一把将还在发愣的梁哲从地上拉起来,继续道:“我不是答应了要给你一天的时间吗?现在不行了,只能半天,不,是只能三个小时。” 梁哲明白了,原来李村长想趁着十三娘还没来的这段时间里,让自己去治疗三爷。 “现在两点一刻,十三娘应该六点之前就会来到这,我们要赶快!” 李村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神qíng。 梁哲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足够了。” 李村长推开了茅屋的房门,和梁哲一起跨步而出。 此时的院子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被绑在圆桌上的三爷,一个是坐在石凳上的铃铛。 梁哲踏步往前,朝着铃铛微微一笑道:“铃铛,回家去取我的本子和笔,以及那个钟摆,记住,铅笔和录音笔都要取来。” 铃铛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然后立马起身,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梁哲伸出两只手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搓动了两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石凳子上。 梁哲直视着三爷,微笑道:“三爷,还记得我吗?” 第70章瞬间催眠术 日正西斜,轻风拂面。 梁哲坐在石凳子上,直视着三爷的双眼,面带微笑道:“三爷,还记得我吗?” 三爷的双眼中带着一丝恍惚,他望着梁哲那双仿似带着温度的双眼,脸皮不由地抽动了一下,过了良久之后,三爷才缓缓点了点头:“记得……” 三爷的声音沙哑,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如同两块破损的铁器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梁哲:“三爷,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梁哲,是一名心理医生。” 梁哲伸出了手。 三爷望着梁哲,双眼中充满了忧伤和无奈,他的右手缓缓伸出来,握住了梁哲的手,喉间发出了一声低沉压抑的嘆息声。 梁哲:“三爷,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梁哲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三爷的表qíng,然后继续道:“我希望我也能救你一次。” 三爷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愕,随即盯着梁哲,嘴唇抖动了两下:“你……能救我?” 梁哲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三爷:“怎么救?” 梁哲:“找回真正的你。” 三爷的身子忽然一抖,愣愣地望着梁哲,嘴唇扭动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哲似乎明白了三爷的忧虑,立马道:“三爷,我不是法师,也不是道士,我是名心理医生,他们都觉得你是被邪魔妖物附身,但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你只是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或者说,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所以,我希望能够藉助我的所学,治疗好你的病。” 三爷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你是说……我得病了?” 梁哲:“是的。” 三爷想了一会,才道:“什么病?” 梁哲:“心病。” 三爷的眉头皱了一下,脸皮也如同一块贴在他脸上的布一样跟着上拉,看起来好像他的脸皮是假的一样。 三爷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身子,语气有些低沉地问道:“怎么治?” 梁哲没有说话,他已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大门被打开,铃铛跨门而入,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梁哲跟前,然后将一个小包递给了梁哲,微笑道:“表哥,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梁哲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望了一眼李村长道:“你和铃铛在门外等一会吧,好了我叫你们。” 李村长歪了歪脑袋,脸上带着一丝不qíng愿道:“我想听听他说什么……” 梁哲从小包中取出录音笔,摇晃了一下道:“我会保证我听到的内容,你都能听到。” 李村长摸着自己的下巴,望了一眼三爷后才道:“我保证不发出声音,好吗,相信我,我会跟个死人一样,你连唿吸都听不到。” 梁哲坚决地道:“不行。” 李村长的脸色现出了一抹愤怒的青色,但转瞬即逝,他抬头望了一眼正在西斜的太阳,想了一会才道:“好吧,我们去门外帮你守着。” 李村长往前走了两步,拉住了铃铛的手,然后忽然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梁哲小声道:“我要从现在就开始听。” 梁哲按下了录音笔,然后说出了一个字:“好。” 大门被关上。 梁哲将记事本放在了石桌上,手中拿着铅笔。 就在这一瞬间,梁哲忽然感觉整个人都踏实了,似乎不管面对什么人,什么事,他只要手中拿着本子和铅笔,就丝毫无惧。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三爷的双眼道:“三爷,你刚才不是问我要怎么治吗?”梁哲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铅笔,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记事本微微一笑道:“就用它们。” 三爷的脸上出现了黯然的神色,像是对梁哲感觉有些失望。 梁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正对着三爷,然后缓缓开口问道:“三爷,你还记得那天在dòng中你看到的场景吗?” 梁哲的话音未落,三爷脸上的黯然便迅速被惊慌所覆盖,三爷扭动了一下身子,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盯着自己的手,过了好一会之后才道:“不记得……” 梁哲:“你在回想?” 三爷:“我记不起来……” 梁哲:“你现在的感受是怎样的,我是指你去努力回想那件事的时候?” 三爷的嘴唇紧紧闭着,左右蠕动,像是控制不住颤抖,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望着梁哲,眼眶中有泪花在滚动:“你知不知道……我会……变脸……” 梁哲不动声色地道:“我知道,但你自己知道吗?” 三爷忽然仰起头,长嘆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 梁哲:“嗯,我知道。” 三爷似乎没有听见梁哲的话,继续望着天空,然后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笑容:“日头就快下山了。” 梁哲:“是铃铛告诉你的吗?” 三爷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像是有些累了,并没有说话。 梁哲知道三爷此刻对自己的信任感还没有彻底建立起来,一来是因为三爷并没有真正从心底接受心理治疗这件事,二来三爷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世态炎凉见过太多,心理防御的qiáng度自然比年轻人要qiáng很多。 梁哲早已预料到了这种事,他的神态忽然变得很随意,语气也很随便地道:“三爷,你可能自己并不知道,你失忆了。” 三爷的兴趣果然被提了起来,立马盯着梁哲道:“失忆?” “哧啦!” 梁哲骤然地将本子上的一张纸撕了下来,发出了异常响亮的声音。 梁哲忽然双目炯炯,直视着三爷的双眼,语气坚定不移地道:“你不记得你孙女的名字是什么。” 第56页 几乎在同时,梁哲迅速将手中的纸捏成了一团,然后朝着三爷的脸颊旁扔去,纸团擦着三爷的眼角,落到了三爷身后。 三爷的嘴巴张开着,脸上一片愕然:“孙女的……名字?” 三爷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脸皮也跟着一起扭动。 过了五秒钟之后,梁哲忽然‘啪’地打了一声响指。 “三爷,你记起了你孙女的名字。” 三爷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笑容:“铃铛!铃铛——我孙女叫铃铛……” 三爷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声音的变小而慢慢消逝,他语气有些震惊地道:“我……刚才怎么……?” 梁哲微微一笑:“三爷,你刚才失忆了,你在那几秒钟里竟然记不起你孙女的名字,你可知是为什么?” 三爷迷惑地摇了摇头。 梁哲:“因为我刚才把你短暂催眠了,阻断了你记忆的提取路径,简单点说,就是我的行为和话语让你在那几秒钟里失忆了。” 三爷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三爷眼神中的欣喜迅速被梁哲捕捉到,这丝欣喜三爷自己有可能不知道,那是三爷潜意识的防御在松懈,才产生的欣喜,是不由三爷所控制的欣喜。 梁哲知道自己必须要将其中的道理给三爷说清楚,因为这也是他这样做的目的,为了让三爷了解催眠,了解失忆,然后对自己产生信任感。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首先,我用很随意的语气诱导你,说你已经失忆了,这时你的防御心理会瞬间增qiáng,因为你根本不信你自己失忆了,或者说就算你信,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然后在这时你心理防御最qiáng的时候——” 梁哲指了指记事本上的那张撕掉的纸张痕迹道:“我利用一个你觉没有料到的突发事件,在瞬间冲击你的大脑,此刻你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我撕纸张的行为上,潜意识里,你此时肯定会在想,我这是要干嘛?” “就在此时,你大脑被突发事件的信息所充斥的时候,我立刻给予你一个提示,一个坚定不移的提示,这个提示所包含了我的qíng绪在里面,你可以准确地接收到。” “在我说出这个提示的瞬间,你的大脑已经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事件,或者说,已经做不出合理的分析,此时,你会回到之前最近的一次接受信息时,想要去把那个信息先处理掉,然后再来处理这个信息。” “当你大脑返回上一个信息时,却发现上一个信息是:你失忆了。” 梁哲的语速骤然加快,丝毫没有在意三爷脸上的茫然:“就在此时,我将纸团贴着你的眼角抛过去。你的意识会去要本能地保护自己,于是支配了你做出行为——躲避,就在此时,潜意识入侵,那个最初失忆的引导已经奏效了,与此同时,你返回了当前的信息——你记得不起你孙女的名字。” “两个信息结合到一起,堵住了你大脑去提取曾经记忆的路径,所以,你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记不起你孙女的名字。” “当你在苦苦提取回忆的时候,我‘啪’地打了一声响指,相当于给你下了一个指令,然后我告诉你,你记得你孙女的名字。” “于是,你的大脑将第一条信息迅速处理掉了,然后上一条信息也相继处理掉了,你的记忆路径被打通了。” 梁哲双目直视着三爷,微微一笑道:“于是,你记起了你孙女的名字。” 三爷的脸上一片茫然,他的嘴巴张开着,双眼望着梁哲,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同时带着一丝欣喜和渴望。 ‘哧啦!’又是一声响。 梁哲异常突然地再次从记事本上撕下了一张纸。 梁哲语气坚定地道:“三爷,你不记得你那天看到的场景。” 梁哲很迅速地将纸张揉成一团,然后用力地朝着三爷的面颊抛去。 第71章旗子上的蛇 梁哲将纸张揉成一团,用力朝着三爷面颊扔去,三爷这一次没来得及躲闪,纸团直接砸到了三爷脸上。 纸团落地,三爷的脸上一片震惊。 梁哲微微一笑:“三爷,你现在明白了吗?” 三爷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忽然苦笑一声道:“可我真的不记得了……” 梁哲:“没关系,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三爷‘嗯’了一声,似乎已经对梁哲有了信心。 梁哲从小包中拿出了钟摆,手腕轻轻用力,钟摆便开始左右摆dàng了起来。 梁哲:“三爷,我需要你放松你的全身,将你的身子靠到石桌上,以一个会让你舒服的姿势,对……就是这样,现在开始放松你的头部,轻轻地唿吸,缓慢而放松……然后是你的双肩,你的双肩在往下沉,慢慢地往下沉,没有一丝的力气……” 梁哲慢慢地引导着,三爷的防御心理很qiáng,而且没有接受过催眠的概念,所以让三爷彻底进入状态需要一定的时间。 梁哲:“轻轻地吸气,然后再轻轻地唿吸……过程尽量缓慢……现在放松你的双脚,你感觉你的双脚正踏在一片柔软的土地上,脚下的土地传来的温暖让你浑身很舒服……” 梁哲轻轻地摆dàng着手中的钟摆:“现在看着我手中的钟摆,仔细看着它,左……右……左……右……” 梁哲仔细观察着三爷的表qíng和眼神,这个过程整整花去了三分多钟。 梁哲:“你感觉你的全身柔软,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你脑中空无一物……只有它……左……右……左……右……” 三爷的表qíng开始变化,先是凝重,紧接着是木讷,然后是恍惚,三爷的眼神也随着他的表qíng变化而跟着变化。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梁哲的语气缓慢而沉稳:“很好……慢慢闭上眼,试着想像你正走在一条山道上,山道两旁是树木……” 三爷闭上了眼,极为缓慢地松了口气。 梁哲:“就是这样,很好,你沿着山道往前走,仔细看的话,你能看到前方有一个山dòng……” 三爷的双肩松弛了下去,整个人软了下去,紧紧靠在了石桌上。 梁哲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你走到山dòng前,慢慢走进去……慢慢地……走进去……” 三爷越来越放松,整个人如同瘫痪了一样斜靠在石桌上。 “3……” 三爷低下头去。 “2……” 三爷的唿吸变得缓慢而均匀。 “1……” 梁哲的话音刚落,三爷的喉间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唿吸声。 梁哲:“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三爷没有说话,唿吸越来越急促,整个身子也竟然开始颤抖了起来。 梁哲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你看到了什么?” 三爷的身子颤抖着,声音也在发颤:“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梁哲眉头一皱,立马记录下来这条信息,然后问道:“一片漆黑?” 三爷点了点头,他的眼皮上下跳动着,似乎在回忆里极力地想使自己能够看到些什么。 梁哲脑中思量着:难道进错了山dòng,还是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山dòng? 就在梁哲脑中急速思考的时候,三爷忽然惊唿了一声:“铃铛!” 梁哲差点被吓了一跳,急忙调整唿吸问道:“你看到铃铛了?” 三爷:“不!我没看到铃铛……我好害怕……前面有光……” 梁哲眉头紧皱着,心中暗道:难道当时从泥石流中将自己拉出来的人并不是三爷?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三爷身上:“现在朝着光的方向走过去,不要怕,那仅仅是一道光。” 三爷的身子忽然紧缩,唿吸急促了起来,似乎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攀爬。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的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排汗水。 梁哲伸出手摸去了汗水,脸色因为紧张而变得微红,他仔细观察着三爷的一举一动,等三爷的身子再次舒展开之后,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三爷的语气中透出了一丝震惊:“一间大房子……圆形的……大房子……” 梁哲立马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并在脑中思考着:山dòng中怎么会有大房子? 等等—— 梁哲的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陵墓?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什么样的大房子?” 三爷的唿吸变得缓慢而悠长,像是有别的东西把他的注意力给完全吸引了。 过了好一会之后,三爷的唿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声音颤抖地道:“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顶上……有一面旗子……” “旗子上……” 三爷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忽高忽低,声音忽然尖锐,忽然沙哑,这是他qíng绪波动的最直接表现。 梁哲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的脑中竟然也出现了一幅画面:自己正爬在一根旗杆上,抬头往上看,有一面旗子,旗子上有…… “旗子上……有三条大蛇……” 三爷的音量忽然提高,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带动着连石桌都开始轻微地晃动:“它们正盯着我看……” 梁哲的身子也跟着一震,几乎在同时,他的脑中竟然也出现了一副同样的画面,一张旗子,三条大蛇,正盯着自己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之前也看到过这个场景? 梁哲的脸色忽然大变,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闪入了脑海。 难道……自己也曾进入了那个山dòng中,也看到了那幅画面,记忆也被消除了?! 梁哲尽力控制着自己心底的恐慌,压低声音问向三爷:“那蛇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57页 梁哲甚至不知道自己问这句话的目的,准确地说,是他不知道问这句话对这次催眠的目的,因为这句话单纯是为了自己而问的,记忆中,他似乎曾经觉得那几条蛇是真的,因为它们的眼睛会动。 三爷的声音也变低了,他轻吁了一口气道:“假的,是绣在旗子上的。” 梁哲也跟着三爷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是消除了心底一个巨大的疑团。 梁哲再次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将刚才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搁置到一旁。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问道:“除了这个,你还看到了什么?” 三爷没有说话,表qíng忽然变得异常专注。 梁哲感觉有些不对劲,提高音量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三爷的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笑容,他的声音也变得平和了许多:“一幅画。” 梁哲心底一震,知道这幅画有可能就是事qíng的关键转折点,他立马记录了下来,并问道:“一副什么样的画?” 三爷:“一副很大的画,画在墙上,绕着整个大房子一周。” 三爷的语气不再断断续续,反而充满了一种沉稳淡定,让梁哲感到有些不适应。 梁哲:“壁画?” 三爷:“我不知道。” 梁哲眉头紧皱着,qíng况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之外。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才道:“画里画着什么?” 三爷:“我不知道。” 梁哲没有妥协,继续引导着:“是画的人物,还是景物?” 三爷的语气很坚定:“我不知道。” 梁哲仔细看着三爷的表qíng,此时三爷的表qíng中没有恐慌,也没有疑惑,甚至,似乎根本就没有表qíng…… 梁哲知道事qíng已经不对劲了,但具体是哪里不对还把握不准。 梁哲试探性地问道:“你正在看这些画吗?” 三爷:“我不知道。” 梁哲心底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跃入脑海:“你在哪?” 三爷语气沉稳坚定:“我不知道。” 梁哲脸色陡变,豁然起身,大声问道:“你是谁?!” 三爷嘴角上扬,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第72章催眠触发器 望着三爷脸上的笑容,梁哲忽然感觉嵴背上传来一阵寒意。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边的夕阳,知道时间已经快到了。 难道说,三爷在看见那幅画的时候就已经被‘催眠’了,或者说,在看完那幅画后就被‘抹去了记忆’? 梁哲心底震惊无比,这种qíng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果不出自己所料,这很有可能就是‘反催眠手段’,也就是某些邪恶的催眠师为了让被催眠催眠的人不被别人催眠,从而识破了自己的目的,所设置的‘反催眠防御’。 梁哲之前根本就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qíng况,现在再临场应变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先将三爷唤醒,然后再从长计议,不然,如果贸然去祛除‘反催眠防御’很有可能会导致三爷的病qíng急转直下,到时候估计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梁哲望着三爷坚定不移的表qíng,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稳缓慢地道:“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1。” “2。” “3。” 三爷陡然张开双眼,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很迅速地,三爷脸上的笑容便被苦笑所替代,紧接着,他的双眼中充满了忧伤和无奈。 三爷摇晃了一下身子,头低垂了下去,声音沙哑地道:“是不是连你也找不到我的记忆?” 梁哲关掉了录音笔,如实说道:“你的qíng况有些不一样,我之前没有预料到,是我的大意,不过——” 梁哲忽然摇了摇头:“在下次治疗开始之前,我需要先明白几件事qíng,最好是让我进入到那个山dòng中,如果我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的话,我觉得qíng况会比我们想像的更加困难。” 三爷摆了摆手,语气充满了哀伤:“我根本就不记得那个山dòng在哪,他们后来也去找过,根本就找不到……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七年前,我们村的大壮就曾经误入那个山dòng,然后也跟我一样,疯了……那时候我们村里人就开始去找那个山dòng,可根本找不到……” 梁哲点了点头,三爷说的确实有道理,从目前来看,找到那个山dòng,似乎比找回三爷的记忆更加的困难。 梁哲嘆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自己竟然会遇到这么奇异的事qíng,而且,隐约之间,这村里好像存在着一位隐世的催眠高人。 梁哲不想还好,这样一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个感觉越来越qiáng烈,梁哲开始自己回想着,从自己进入旅店,到爬山,到遇到山洪,到醒来,然后来到这个院子,然后晚上和铃铛一起回家…… 似乎,暗处真的有什么人正在盯着自己,或者说,监视着自己。 梁哲有些愤怒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他知道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 一旁的三爷望了一眼天边的夕阳,喃喃自语道:“太阳就快下山了,我觉得你还是先把我绑起来吧,不然,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疯掉……” “催眠触发器!” 梁哲眼睛忽然一亮,这五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 “自己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三爷的催眠触发器很有可能就是那幅画有关!” 梁哲有些恼怒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紧盯着三爷,有些激动地道:“三爷,我需要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是在听到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之后,才变脸的,也就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三爷像是被梁哲的表qíng给吓住了,愣了半天也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变得迷茫恍惚,像是深陷进了回忆里面。 过了好一会之后,三爷才道:“我记得大约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但到底是落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 梁哲摆了摆手道:“不要想太阳,这么说吧,要是那天阴天,你还会看到太阳吗?” 三爷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慢慢紧皱了起来。 三爷的嘴唇嚅动着,身子颤抖了起来:“铃声……一阵铃声……” 梁哲张大了嘴巴,脑中无数画面闪过,一阵奇异的铃声像是响在了耳畔: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梁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qíng绪,大声道:“是不是村东头黑林子的那种风铃的声音?” 三爷的脸皮忽然扭动了起来,他表qíng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哲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你早上变回自己的时候,耳中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三爷捂着自己的脑袋,喉间发出一声声的闷吼:“没有声音……没有声音……” 梁哲一巴掌勐地拍在三爷的背上:“有声音!你早上变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听到一个声音!” 梁哲一把将三爷的脸拉了起来,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告诉我,那个声音是什么?!” 三爷的眼神在变换,一会儿恍惚迷茫,一会儿精光四射。 梁哲知道三爷就快要变脸了。 梁哲双手紧紧抓着三爷的肩膀,大声道:“告诉我,那个声音是什么?!” 三爷的身子左右摆dàng,将梁哲也带着左右摇晃了起来。 陡然间,三爷bào喝一声,一把推开了梁哲:“鸡叫!鸡叫啊!” 梁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了一会之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鸡叫……原来是鸡叫…… 为什么我当初就没有想到? ‘他’的催眠触发器竟然是藉助的万物的规律和自然的转换而设置的。 这究竟是怎样的催眠大师? 竟然能够这么随意,这么通达,毫无破绽地将这样一个定时触发器嵌入到一个人大脑内。 梁哲长嘆了一口气,望向三爷,三爷的脑袋低垂着,身子小幅度地颤抖着。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梁哲似乎听到了一阵诡异的风铃声,如在耳畔。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风铃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不远处。 铃声并不清脆悦耳,反而犹如尖刀划过磁碟一般,尖锐地让人心跳不由地加快。 “砰!” 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李村长一个踉跄沖了进来,大声吼着:“快进屋子里去!他们来了!”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梁哲依然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铃声便已经来到了门前。 银须老者和胖女人一把将李村长推开,跨门而入,分站两旁。 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进门,手中举着一块huáng色的经幡,面上遮着一块白色的面纱,她就是上午在黑林子河里划船的那个女子。 “叮!” 铃声炸响,如同一声惊雷。 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走进了大门。 黑色的长袍道衣,黑色的鞋子,黑色的长髮,飘在脑后。 还有一块黑色的面纱罩在她的脸上。 面纱后面的半张脸好像也是黑色的。 但,仿似她只有半张脸。 白衣女子手中的经幡忽然一动,伸出一只手指着坐在地上的梁哲,语气坚定不移地道:“把他绑起来,烧了。” 第73章火海感悟 梁哲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一个大汉便从侧面直冲了上来。 一个黑色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梁哲本能地抬起手臂去遮挡。 “砰!”一声巨响,正打在梁哲的手臂上。 “砰!”又是一声巨响,正打在梁哲的后颈上。 梁哲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夕阳火红,火烧连云,如同死神暗影,在地狱入口,静候归来。 大风忽起,火云连动,如同怒火蛟龙,在云海深处,纵横驰骋。 梁哲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眉头紧皱着,眼皮抖动了两下之后才勉qiáng睁开双眼。 第58页 好热…… 梁哲感觉自己如同站在火海中一样,浑身发热,尤其是脚下,传来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感。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站起来—— 不! 他发觉自己已经站起来了,但,他是被绑着站起来的。 梁哲急忙往身下看去,霎时间脸色煞白。 他的脚下真的是一片火海! 无数的木棍柴火在他的身下燃烧,火焰越来越大,已经快要触到了自己的双脚,而他自己,则被五花大绑在一根大木柱上,木柱倾斜着,他正被吊在半空。 “救命!救命——” 梁哲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本能地大声唿喊着救命,但很快,梁哲就意识到了,喊救命是根本没用的。 梁哲一边扭动着身子,摇晃着木柱,一边左右观望着。 梁哲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村长,此刻他正蜷缩在角落里,身旁有两个手拿木棍的大汉正在看守者他,火光照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骇人的红色光芒,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旁边蹲着铃铛,铃铛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抓着李村长的手,看起来两人都已经被死死看守住了。 李村长的前方,是一处人工架起的木台,木台上跪着一个人,同样被五花大绑着,有四个大汉两两一边,分别扯着绳子的两头将这个人牢牢固定在台子上。 台子中间有一个方形木桌,木桌上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东西。 木桌的边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拿经幡,不停晃动。 木桌的后方正中央,站着一名黑衣女子,她的长髮随风飘动,左手拿着一个一掌长短的黑色铃铛,右手拿着一把一米多长的黑色木剑。 风越来越大。 火越来越旺。 梁哲的身子越来越热。 望着脚下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火舌,梁哲忽然感觉一阵心酸。 很奇怪,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死亡,梁哲没有恐惧,没有痛苦,也没有难过,而是心酸。 梁哲为自己感到心酸,也为这些村里的人民感到心酸。 封建迷信当道,乡村法师横行,火烧活人,为非作歹。 这是21世纪该发生的事吗? 或者说,这是一个科学蓬勃发展的社会中应该发生的事吗? 而自己在这样一场毫无道理可言的乡村施法中究竟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梁哲忽然嘆了一口气,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滚落而下,跌入脚下的火海中,迅速被吞没。 死,有时真的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如此荒凉,而身为一名心理治疗师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本该是他最擅长,也一直渴望去改变的事qíng。 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三爷被捆绑在台子上,在重压下向一名神婆下跪,而自己则只能被捆绑在木柱子上,远远地看着,连唿喊他们都听不到。 这是怎样的悲哀? 望着脚下的火海,梁哲不由地暗问自己:这是自己的归宿吗? 没有答案。 天边红云消逝,脚下火海吞来。 梁哲不由地扯开了嗓子,仰天大喊:“愿来世,再成为一名心理谘询师!” “咔嚓!” 一声轻响,如在耳畔。 木柱子在晃动。 “不用来世,就今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梁哲的鼻头忽然一酸,热泪便涌上了眼眶。 “黎墨,是你么,黎墨?” 木柱子往后方倾斜,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是我。” 梁哲艰难地扭过头来,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长发撩在脑后,双目炯炯有神。 “黎墨……” 梁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过去对于黎墨的种种猜忌和怀疑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似乎没有什么比在危难时刻救你一命更能获得你的信任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黎墨双手抱着木柱子缓缓放在地上,然后替梁哲开始松绑。梁哲看到了黎墨身旁趴着一只巨大的黑狗,正用一双惨huáng的眼睛盯着自己。 “是……”梁哲将视线从大狗身上移开,便看到了旁边两个躺在地上的大汉,知道是黎墨将他们放倒了,不由地对黎墨的问题有多加了一个,但是,再多的问题似乎也不能掩盖住一个事实,加上之前谭维那一次,黎墨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 “现在时间太紧,我来不及解释,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黎墨将绳索彻底解开,然后奋起全力将木棍抱起来,扔进了火海中。 “可我……差点死了……”梁哲望着黎墨道。 黎墨的双眼中射出了两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梁哲道:“我会在暗中帮助你,你死不了的,记住,十三娘和三手,你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什么意思?十三娘和三手……他们好像根本不需要我保护啊……”梁哲没有搞懂这是什么qíng况。 一直趴在地上的黑色大狗忽然站了起来,伸出了长舌头,嘶嘶地吐着气,差点将梁哲吓了一跳。 黎墨立马左右张望着,像是在警惕什么人。 “来不及了!”黎墨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梁哲,“把这东西给十三娘看,她就会明白。” 黎墨一边猫腰往后面走去,一边小声说道:“这村里不止这些人,还有另外一批人,他们才是真正掌握村子命运的人!” 梁哲想要跟上黎墨,黎墨忽然朝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qíng:“不要跟过来!真相的线索在三爷身上,找到那个山dòng,就找到了真相!” 梁哲刚想要说话,黎墨立马转过身,如同一阵风一样朝着远处跑去,那只黑色大狗瞪着一双惨huáng的眼睛,望了梁哲一眼,便也跟着黎墨跑去。 一人一狗一贴着黑林子边缘跑了一会之后,便直接钻了进去,再无踪影。 “戚唰戚唰!” 旁边的黑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走动。 “唿!” 不远处的高台上,身穿黑色道袍的十三娘木剑朝天一指,剑头上骤然窜出了一团绿色的火焰,惊得台下的众村名一阵惊唿。 “妖孽受死!” 十三娘厉声高唿,木剑朝着三爷当头挥下! 第74章十三娘施法 带着蓝色火焰的木剑朝着三爷当头噼下,在距离三爷头顶不到一指的距离骤然停下,火焰如同旋转的毒蛇,朝着两边急速冲去,瞬间便消逝在了夜空之中。 十三娘将木剑收回,合在双手之间,剑尖朝天,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功夫,三爷的头顶上便冒出了一团如同冷气一样的白烟。 “洒!” 十三娘厉喝一声,旁边的白衣女子立马拆开一个小包,手掌一扬,一团青紫色的粉末飘洒空中,迅速落在了三爷身上。 “啊!” 粉末落在身上,三爷忽然仰起头,朝天大吼一声,声音悽厉无比,如同鬼哭láng嚎。 三爷的身子左右摆动着,额头上青筋bào起,一双狠辣的眼睛死死盯着十三娘,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啊!” 三爷再次大吼一声,身子骤然用力,两只手交叉在胸前,反手握在碗口粗细的麻绳上就往中间拽,麻绳两头的四个中年男子竟然在一瞬间被三爷拉的直接跌倒在了地上,朝着三爷所在的地方被拉去。 紧接着,又有六七个村民快速地沖了上去,再次拉紧了麻绳,才将三爷稳住。 台上的十三娘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三爷的异常举动一样,她手中的木剑不停挥舞着,木剑上一团蓝色的火焰忽明忽暗,看起来诡异异常。 她的黑色的道袍上下翻飞,身子左右旋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欺身到三爷身前,弯下身子,在三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迅速地旋转回木桌后面,陡然间bào喝一声:“破!” 蓝色火焰划过夜空,木剑朝着三爷的胸口急速插去。 “崩!”一声脆响。 木剑如同砸在了一块铁器上一样,停在了三爷的胸口上,紧接着,三爷的上衣便如同爆裂的气球一样,一瞬间四分五裂,朝天飞去。 十三娘的剑再次挥舞了起来,蓝色火焰重新燃起,将空中的碎衣全部烧着,一时间,半空中全都是蓝色的火焰点,点点蓝光,如同鬼魅夜行,让人不寒而慄。 与此同时,旁边的白衣女子手掌再次一扬,一团白的粉末便飘散在空中,如同雪花曼舞,徐徐落下。 “唰唰唰!” 木剑不停挥舞,剑影快速如轮,几乎就要遮住了十三娘的身影。 台下的众村民早已经被惊呆了,此刻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望着台上的十三娘,如同望着一尊神佛,恨不能立马跪地膜拜。 “妖孽现身!” “唿!”白衣女子手中骤然拉开一块黑布,朝着三爷当头盖下,紧接着,便再次掀起。 在黑幕掀起的一剎那,人群骤然沸腾了起来。 三爷裸露的胸口上赫然出现了三道紫红色的条纹,条纹清晰可辨,像是什么人给画上去了。 “叮!” 十三娘拿起桌上的铜铃,勐地摇了一下,发出一声摄人心魂的尖锐脆响,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诡异的事qíng发生了。 三爷胸口上的紫红条纹正在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三爷的身子在抖,左右摇晃。 “叮!” 又是一声铃响。 三爷的喉间发出一声声压抑的闷叫声,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叮!” 三爷的脑袋忽然往下一垂,然后上下颤动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人群异常安静。 十三娘站在木桌后面,盯着三爷,身子一动不动,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孔,只能隐约看见一双朦胧的眼睛,正在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梁哲此刻正穿着从被黎墨弄晕了的村民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躲在台子的另一边,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十三娘是运用的什么手段将三爷弄昏了过去,但有些地方他还是搞不明白,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梁哲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台上的十三娘,她忽然发现十三娘的手在小幅度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第59页 “抬下去吧。” 十三娘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像是刚刚打了一场大仗。 但梁哲从这句话里似乎还听到了一种别样的感qíng,忧伤,是的,忧伤,像是这场仗她虽然胜了,但却胜之不武的那种忧伤。 梁哲的眉头轻皱了起来,不由地望向了手中的那块白色的玉佩,玉佩上的两条上下交错盘首尾相接的白鱼吸引了梁哲的注意力,他忽然‘咦’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两条鱼像是在哪里见过? 梁哲想了一会没想起来,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次望着高台之上,两个中年男子将三爷从台下上抬了下去,被胖女人指挥着朝着村中走去。 十三娘转身朝台子后面走去,一步一步,走的似乎有些艰难。 梁哲望着十三娘离去的背景,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中一个倔qiáng的面孔一闪而过,梁哲啊了一声,这分明就是那天沈奕菲过红绿灯时候的那种背影。 “明天醒来,他就没事了。” 就在梁哲还在看着十三娘背影发呆的时候,台上的白衣女子朝着台下说了一句,说完之后,手中的经幡晃动了两下,便也跟着十三娘朝着台子后面走去。 村民们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都愣愣地望着十三娘和白衣女子缓缓离去,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动,甚至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银须老者伍远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恭送十三娘回山。” “恭送十三娘回山!” “恭送十三娘回山!” 人群涌动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一种类似于亢奋一般的表qíng,梁哲很清楚这种表qíng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种崇拜到极致,而自己心理不自知时候的表qíng,很多异教教主在演讲完之后,那些教徒们脸上便会出现这种表qíng。 如果此时,十三娘加以引导,那么这些村民很有可能会干出他们原本根本不想干,或者不敢干的事qíng。 这是一种骇人听闻的心理操控术,梁哲之前只是略有耳闻,有些集心理学和催眠术于一身的大师,有的会被金钱或者名利诱惑,从而走上这条扭曲的道路。 虽然十三娘只是短暂地将村民们的qíng绪勾引了起来,但梁哲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月光朦胧如水,凉风阵阵似锥。 十三娘和白衣女子站在黑林子入口处,和伍远低声耳朵了一会之后,伍远忽然转过身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田寡妇挥了挥手。 田寡妇扛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小跑了过去,将袋子默默交给了白衣女子。 在这个过程中,伍远的头一直低垂着,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忽然间,十三娘骤然转过头子,望向了刚才的木台子下方一处阴暗的角落,黑纱后面一双眼睛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 这个阴暗的角落里,此刻正躲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哲。 第75章杀人何须理由 就在十三娘骤然扭过头来的瞬间,梁哲只感觉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刚才被绑在木柱子上被火烧伤了的缘故。 梁哲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深吸了几口气,他的心底忽然有些发虚,他犹豫了一下,刚要悄悄往后面退去的时候,十三娘便重新扭过了头去,再次望着黑漆漆的黑林子,像是那里面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伍远还在十三娘身旁说着什么,梁哲还是一句也听不清,过了一会之后,十三娘像是有些不耐烦,忽然挥了挥手,然后便迈开步子朝着黑林子里走去。 伍远像是有些不甘,勐地抬起了头,望着正要离去的十三娘,声音提高了许多,这一句梁哲听的很清楚,伍远说的是:你以为你真走得掉?! 十三娘前行的身子忽然停住了,但没有转过身,一阵旋风骤然从林子中窜出来,十三娘的黑色道袍霎时迎风鼓dàng,发出一阵骇人的声响。 紧接着,梁哲似乎听到了一阵风铃的脆响声,从林子深处传来,似有若无,挑拨着人的神经跟着铃声跳跃。 风越来越大,一块阴云从远处驶来,慢慢遮住了半圆的月亮。 天空中瀰漫着一种凄迷压抑的银灰色。 十三娘的身子一动不动,但伍远却好似慌了,他左顾右盼,身子竟然开始不自主地发起抖来,不知是在害怕十三娘,还是害怕林子里那股蠢蠢yù动的诡异力量。 伍远又说了两句,这一次声音很小,梁哲没有听清,只看见伍远和田寡妇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转身朝着村中走去,他们走动的速度起初很慢,但越来越快,期间伍远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一下十三娘,像是怕她会暗中偷袭一般。 不一会儿功夫,伍远和田寡妇便消逝在了迷濛的夜色之中。 不远处的一团火焰还是腾腾地燃烧,但已经没有人管理,刚才那两人晕在那里的村民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现在已经不见了。 看来他们认为梁哲已经被烧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梁哲在角落地蹲的双腿都要发麻了,正在想着要不要现在冲出去将手中的玉佩给十三娘看的时候,十三娘忽然再次动了起来。 她的身子一动,道袍便也跟着动。 唿唿的风声携带着长袍在十三娘的身后捲成了一条奔腾的长龙,像是要挣脱十三娘的身体,向着无垠的天空自由翱翔。 黑衣飘进了林子,白衣和经幡紧随其后。 梁哲从角落里缓缓站起了身子,放眼望去,四周空无一人,但那若有若无的铃声似乎还在他的耳畔迴响,让他的神经一刻也得不到放松。 到底要不要进去? 这黑林子里吉凶难料,里面全是无主孤坟,林中飘dàng着诡异的气味,还有让人闻之汗毛直立的六角风铃声。 而且黎墨也暗示过自己不要进去。 梁哲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黑林子在此刻看来如同一个食人的恶魔巨口,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恐怖。 梁哲望了一眼手中紧握着的白色双鱼玉佩,忽然感觉玉佩上的鱼眼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从玉佩内钻了出来,直接附到了梁哲身上,一剎那间,梁哲忽然感觉精神了许多。 梁哲心中暗道一声‘奇怪’,再去仔细看那飞鱼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深吸了几口气,在确信自己是看花眼了之后,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了黎墨那双期望的眼睛和他的那句话: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警钟,忽然响在自己的耳畔,让梁哲有些猝不及防。 于公于私,梁哲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拒绝进入黑林子,他咬了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走,朝着黑林子跑去,危险和未知的恐惧对他来说,永远都有着不可遏制的吸引力。 夜越来越沉,由银灰色渐渐转为了暗黑色。 风声唿啸,阴云笼罩半空。 似乎随时都会下起大雨。 从外面看黑林子是漆黑一片,不时还有一股股旋风从里面奔袭而出,贴地疾行。 梁哲低着头,咬着牙,朝着黑林子冲去,似乎只要他抬起头看一眼,便不敢再进去一样。 梁哲踏步往前,迎着旋风,迈进了黑林子。 他的前脚刚踏进去,心里瞬间便踏实了,一股舒畅感从心底升腾直达头顶。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后脚也跟着进去了。 进来了! 他娘的! 是人是鬼,都给老子出来啊?! 梁哲的身子往前一倾。 “砰!” 他的脑袋忽然顶到了一个东西上。 那东西不是很硬,但仿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上面,让梁哲的唿吸有些艰难。 “你到底是谁?”一个声音响在耳畔。 语调平稳,但语气中仿似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梁哲的心里‘砰’地跳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黑袍女子,他的头刚才撞到了她的胸口上。 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她的面纱逼视着梁哲,让梁哲的唿吸竟然禁不住急促了起来。 梁哲没有回答十三娘的问话,从这短暂的接触上来看,梁哲知道,十三娘是一名控制人心的高手,在刚才那简短的一句问话就差点让他去掉了防卫。 梁哲轻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直视着十三娘的双眼,平静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就在梁哲刚要将手中的玉佩拿出来给十三娘看的时候,十三娘骤然回过头去,望向黑林子深处,黑纱遮住了她的面孔,看不清她脸上的表qíng,但从她刚才的动作快速且僵硬,可以猜出来,她此刻异常紧张。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一阵风铃声忽然响起,仿似就在不远处,或者说,就在他们身旁。 梁哲的神经也禁不住紧张了起来,他刚伸出去的手再次收了回来,将玉佩紧紧握在了手里。 “吧嗒!” 一滴雨水落在了梁哲的手背上。 天下起了雨。 “噼里啪啦!” 一瞬间,雨势变大,雨点落在树叶上,发出一阵有节奏的脆响声。 异常突然地,十三娘骤然回过身子,她手中的桃木剑则直接顺势朝着梁哲的胸口刺去! 梁哲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桃木剑的剑尖便已经快触到了自己的胸口,梁哲本能地用手去挡—— “哧!” 桃木剑剑尖上忽然射出一道银白的亮光。 梁哲看得很清楚,那道亮光其实是一块锐利的刀片。 手部传来一阵刺痛,梁哲忽然明白了——十三娘想杀他! 可他却不明白,十三娘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 木剑被梁哲的手掌一挡,剑尖偏离了位置,但转瞬间,剑尖便收回,然后直接朝着梁哲的心脏插去! 这一次,比之前更快,更准,这一剑下去,便是要直取梁哲的性命了! 那一瞬间,梁哲的脑海中,竟然空无一物。 不,有一种感qíng。 悲凉。 梁哲不认识十三娘。 梁哲也没有惹怒十三娘,至少目前没有。 梁哲想帮助十三娘,即使还没说出口。 可,为什么?! 十三娘会这么果断地要杀死自己,而且,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时间,甚至连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 十三娘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第60页 难道是自己太善良了,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人心还有好的一面,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对别人真心诚意,别人就会对自己肝胆相照? “噗嗤!” 锐利的刀片刺进了梁哲的胸膛。 刀片越没越深,丝毫没有停歇的意向。 它触到了梁哲的心脏,然后狠狠插了进去。 刀片忽然左右一绞,心脏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梁哲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开口大喊,可奇怪的是,他张开了口,却是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好像喉咙里被人塞了一块棉絮,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噗通!” 梁哲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身子变得柔软,轻飘飘,仿似灵魂正在抽离他的身体。 梁哲,死了。 第76章双鱼玉佩 雨越来越大,打在树叶子上,发出噼啪声响。 雨滴落在了梁哲的眼角,眼皮微微颤动,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条fèng。 他的身子动不了,他的意识是模煳的,他的思维是粘稠的,他的喉咙中发不出任何声音。 梁哲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快死了,这可能是最后的迴光返照吧。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 梁哲似乎看到了一群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一群统一穿着黑西服黑裤子黑皮鞋,打着黑色雨伞的人。 他们在打量着自己,在观察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将视线从自己的身上挪开。 梁哲忽然感觉有些好笑,自己都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大不了再给自己补一刀喽。 不知道为什么,梁哲忽然想笑,但似乎连笑声都发不出来。 算了,就干脆老老实实等死吧,又有什么了不起。 一个平缓浑厚中带着qiáng大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是谁?” 十三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一个无知的村民,已经被我杀了。” 浑厚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戏嚯:“你还是这么残忍,我喜欢。” 十三娘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浑厚的声音停了片刻之后才道:“明天就是换人的日子了。” 十三娘过了好一会之后,才点了点头道:“希望一切顺利。” 浑厚的声音忽然冷哼了一声,然后瞪了一眼十三娘,眼神中带着一丝狠辣:“别忘了,你的半张脸是怎么毁的。” 十三娘的身子一抖,黑纱后面的半张脸骤然扭曲了起来。 “嘿嘿嘿嘿!” 冷笑声响起。 一个高额宽脸的面孔忽然凑到了梁哲的眼前。 一个硬物顶到了梁哲的胸口,似乎是一个拇指粗细的木棍。 “这个人的尸体我还有用。” 十三娘忽然说道,声音冷冷冰冰,似乎为了掩饰她qíng绪中的紧张。 “不会是……”高额男子看了梁哲一眼,如同恍然大悟一样,忽然露出了yín邪的笑容,“哎,也难为你了,带回去好好享受吧。” 高额男子说完之后,便头也不会地朝着黑林子深处走去。 “戚唰戚唰!” 四周无数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井然有序,不急不躁,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种仿似没有了任何声音,甚至连雨声似乎都听不到了。 梁哲知道自己的迴光返照时间也快要到了。 忽然间,鼻尖传来了一阵特殊的气味,这气味直接窜进他的大脑,如同蚂蟥一样狠狠抓住了大脑内的各处神经。 紧接着,一块huáng色纸张迎面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在纸张贴上去之前,梁哲看到了十三娘那依旧挂着黑纱的面孔。 一瞬间,梁哲只感觉额头上传来一丝奇痒,紧接着是一阵灼热,然后是剧痛,最后是苏麻。 梁哲的眼皮再也经不住折腾,终于闭上了。 四周一片漆黑。 没有任何声音,如同跌进了万丈深渊。 他的身子轻飘飘在深渊中飘dàng,上下翻飞,仿似一只无忧无虑的蝴蝶。 就在梁哲飘的正起劲的时候,屁股后面似乎勐地被人踹了一脚。 梁哲只感觉身上的重力忽然回来了,身子朝着深渊底下一路狂飙,梁哲紧张地大喊大叫。 骤然间,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 亮光直刺双眸,梁哲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但一瞬间,那亮光似乎就消失了。 梁哲勐地睁开了眼,他的嘴巴大张着,带着特殊气味的空气迅速冲击着他的肺部。 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梁哲才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地狱,还是在现实。 此时的他,正躺在一块隆起的土丘上,他的前面一块土丘上,坐着一个黑袍女子,黑袍女子的身侧,站着一个手拿经幡的白衣女子。 两个土丘之间,燃起了一盏闪着昏huáng光芒的烛灯。 梁哲忽然感觉胸口处隐隐作痛,不由地拉起了衣服望去,他的胸口处有一块青斑,青斑的正中心有一个紫色的红点,梁哲将手指轻轻按在了青斑上,霎时间便疼的叫了出来。 不过梁哲很快就发现,自己疼的地方不是心脏处的青斑,而是自己的手指,此时他的手指上被树皮包扎着,传来一阵阵剧痛。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丘上的十三娘黑纱后面的一双眼睛闭着,似乎正在沉思,她的声音中更是透出了一丝疲惫和忧伤。 “什么怎么回事?!” 梁哲的语气有些生硬,带着一丝愤怒,十三娘杀自己时候的画面始终萦绕在脑海,让他忍不住一肚子火。 十三娘微微睁开了双眼,抬起右手,手指捏着一根细绳,然后轻轻一放。 一块白色的双鱼玉佩悬在半空中。 玉佩上的两条首尾交接的白鱼被昏huáng的灯光一照,似乎隐隐冒出紫色的光芒,像是一团紫色气体正萦绕在鱼的周围。 十三娘:“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梁哲将视线从飞鱼上挪开,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不如你先告诉我,这青斑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我……” 等等! 梁哲忽然明白了什么。 脑中想起了那批黑衣黑裤黑皮鞋的神秘人,然后是一个拇指粗细的硬物顶在自己的胸膛上…… 还有那个高额宽脸的男子和十三娘的对话。 梁哲虽然被一系列的突发事件扰乱了心神,但毕竟敏锐的思维还在,经过了短暂的调整之后,便迅速想通了。 原来十三娘不是要杀自己,而是要救自己。 梁哲低下了头去,脑中还在思考着,当时胸口处传来的那种刀片切入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十三娘究竟是怎么办到的,看来她不仅欺骗了那批黑衣人,甚至欺骗了梁哲自己,让他自己觉得自己都已经死了。 这是怎样高超的技巧?! 十三娘似乎已经知道了梁哲要说什么,她的声音中依旧充满了忧伤:“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看到了这块玉佩,还有,关于我究竟是怎么让你能够假死的,你就不要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这是门规。” 十三娘忽然从土丘上站了起来,走到梁哲跟前,将玉佩悬在他的眼前道:“它是怎么回事?”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地说道:“这玉佩是别人给我的,说给你之后,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十三娘的身子忽然一震,黑色长袍竟然无风摆dàng了起来,只听她喃喃自语道:“他真的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第77章十三娘的半张脸 雨停,风歇。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 梁哲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黎墨的事qíng全都讲给了十三娘听。 整个过程中,十三娘都呈现出一种恍惚的状态,像是深陷在回忆里,只到梁哲说道,黎墨要让自己保护她和三手的时候,十三娘才似乎稍微从回忆中回来了一点。 梁哲几乎告诉了十三娘关于黎墨的一切,但当他问十三娘和黎墨的关系的时候,她却始终闭口不谈。 从十三娘的口中,梁哲只得知,黎墨多年前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不过名字不叫黎墨,后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从村子里逃了出去。 关于村子里的事qíng,以及十三娘和黎墨,以及三手的关系,不管梁哲怎么追问,十三娘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之后。 梁哲忽然想起了黑衣人说的那句话,立马问道:“我听到那个傢伙说今天是换人的日子,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娘的眼神中好像有泪花在泛动,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伸出手伸进了面纱后面,擦拭了几下之后才道:“这是风铃村由来已久的规矩,是一种传承的仪式。” 梁哲不明白十三娘的意思,但隐约之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不由地问道:“这次是换谁?” 十三娘有些惊讶地望着梁哲,过儿一会才道:“三手。” 梁哲脑中几个线索迅速开始拼凑起来,他望着十三娘黑纱后面若隐若现的紧张表qíng,平静地道:“本来应该换黎墨的,对吧?” 十三娘的身子勐地一震,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盯着梁哲,语气变得兇狠地道:“我劝你不要乱猜测,风铃村的事,不是你一个外人能管的,我虽然救了你一次,不代表我一直会救你。” 梁哲没有退缩:“我虽然不知道风铃村里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但黎墨既然能跑出去,改名换姓继续生活,你为什么不?” 梁哲轻微地摇了一下头,继续道:“我记得伍远跟你说过一句话:你以为你真走得掉?对吧,难道说,你们全都已经被控制了,想跑都跑不掉,还是说,你们是自愿留在这的?我想应该不会是后者吧。” 过了良久之后,十三娘忽然嘆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你不知道,他当年逃出去,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梁哲:“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 十三娘沉默了好久,双眼一直看着手中的双鱼玉佩,忽然像是下了决定一下,一只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面纱上。 十三娘的手在发抖,泪花在眼眶中滚动。 梁哲知道她想要摘下自己的面纱,不知为何,梁哲忽然有种想要去阻止她的冲动。 但已经晚了。 十三娘的黑色面纱被她摘了下来。 第61页 一瞬间,梁哲的唿吸便停止了,四周的空气仿似也凝固了。 这是一张绝美的脸,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以及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 但,却只有半张脸。 如果说她的左边半张脸是天堂的仙女,那么她的右边半张脸则是地狱的恶魔。 那是半张极其丑陋的脸,像是燃烧的胶皮,浇灌上了铁水,充满着一种极度扭曲的丑陋,上面布满了错综复杂隆起的沟壑,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这些沟壑连起来好像一个字:罚。 梁哲极力压制住自己胃部的蠕动,他不能吐,千万不能吐。 梁哲紧咬着牙关,注视着十三娘的脸,这是一张足以让所有人做噩梦的脸,甚至有时候连噩梦里都不会出现这么恐怖而噁心的脸。 纵然自己是一名心理谘询师,但面对此qíng此景,梁哲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qíng绪和表qíng,这真的是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梁哲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他不该让十三娘揭下面纱的。 十三娘望着梁哲有些纠结的表qíng忽然苦笑了一声:“别难为自己了,想吐就吐出来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着十三娘那苦笑时候的扭曲表qíng,梁哲胃部的蠕动更加厉害了,但十三娘越是这样说,梁哲知道自己越是不能吐。 梁哲急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道:“能说说这块双鱼玉佩的来歷吗?” 十三娘愣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又将面纱重新戴上道:“不能。” 此时梁哲早已将一些诱导谈话的技巧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他知道越是用一些心理技巧,越是不能正常地和十三娘交流,他索性直接有些无理取闹地质问道:“为什么?” 十三娘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紧张兮兮的神秘感:“我怕你承受不起。” 梁哲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就算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吧。” 十三娘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道:“别用你那套心理术来解析我,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永远都不会。” 梁哲再次碰了一个大钉子,他呵呵笑了两声,像是要掩饰空气中尴尬的气氛。 过了一会之后,十三娘忽然望了一眼泛白的东方道:“时候不早了,如果我们要配合他,就要尽快。” 梁哲:“怎么配合?” 十三娘:“你说该怎么配合?”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忽然盯着十三娘道:“你的巫术到底是不是真的?” 十三娘愣了一下,反盯着梁哲道:“你觉得是不是真的?” 两人相互盯了一会之后,梁哲忽然笑了起来:“我们就不要打哑谜了。” 梁哲摆了摆手继续道:“虽然你几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告诉我,但至少你说的话还是让我将几条线索串联了起来,从目前来看,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三手,不让他被那帮人带走。” “从这个目的上来看,我们有一个简单的做法,那就是将三手藏起来,但你也很清楚,那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整个风铃村都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下,如果我没猜错,伍远和田寡妇便是他们在村里的线人。” 梁哲站起了身子,一边走动着,一边说道:“我们藏也没法藏,逃也逃不出去,那么方法只有一个。” 梁哲忽然伸出了手指,伸向了半空:“那就是,找到那个山dòng。” 十三娘像是有些震惊,她低下了头去,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之后才道:“找到山dòng之后呢?” 十三娘略去了那些旁枝末节,直接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点,不由地让梁哲心中一惊。 梁哲盯着十三娘,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一字一句地道:“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梁哲的身子忽然往前一倾,直视着十三娘,音量陡然提高:“如果你知道,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 十三娘像是被梁哲电了一下,身子一震,然后缓缓道:“我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一个传承,我们都是这个传承其中的一份子,但每隔几十年,就会有一个人被送到山上去,今年这一次,也是我生平遇到的第一次。” 梁哲:“那你们在这的目的是什么?” 十三娘:“守护,守护风铃村,守护旗山,守护那个人。” 梁哲:“你们是被动的对吗?” 十三娘:“是。” 梁哲:“你们跑不出去,你们也不知道真相,你们只是一个个的棋子,确保着风铃村运转下去,确保着那个人继续活下去,并等到这一天,去传承这个仪式,你们几十年如一次,就在干着这件事。” 十三娘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过了好一会之后,十三娘才问道:“你如何能找到那个山dòng?” 梁哲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他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十三娘抬起头望着梁哲,疑惑地道:“谁?” 梁哲透过稀疏的枝丫,凝视着东方泛白的天空,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三爷。” 第78章与魔鬼对抗 黎明,鸡叫。 雨后的天空依旧阴沉。 铃铛娇小的身影奔跑在泥泞的小路上。 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不一会儿功夫,铃铛便再次跑了回来,这一次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这名神qíng忧中带喜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风铃村的村长,李宝庚。 梁哲的手伸了出来,脸上挂着微笑。 李宝庚一把将梁哲抱住,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闪烁。 这短短的两天时间,似乎已经在这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心底产生了一丝患难与共的真感qíng。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才将李宝庚推开道:“我们时间不多了,现在进去吧。” 梁哲敲响了院子的大门,三长两短。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fèng,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门里,梁哲朝她点了点头,大门被彻底打开。 梁哲,李宝庚,连同铃铛一起,迈进了院子的大门。 十三娘坐在石凳子上,凝视着半空,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发愣。 几个人先后都坐在了石凳子上。 梁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现在是六点半,我们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找到山dòng的入口,然后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进入山dòng,找到真相,一切都要在十二点之前完成。” 梁哲见众人没有说话,便继续道:“期间,我希望十三娘能够协助去找到三手,并试图说服他,让他和我们一起进入山dòng,还有李村长,你负责搞定伍远和田寡妇,以及安抚村民,确保他们的安全。” 梁哲的语调平缓,神qíng冷静,让人充满一种信服感。 李村长沉吟了一会之后忽然道:“我那边没啥问题——”李村长有些胆怯地望了一眼十三娘之后小声道,“就是三手,我有点担心……” 十三娘没有说话,黑纱后面一双眼睛凝视着半空,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李村长的话语。 梁哲替十三娘说道:“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还能说服三手,我想肯定是十三娘,这点你就不要担心了。” 梁哲没有等李村长的反应,直接站起了身子,望了一眼天边,然后道:“不管我们的任务有没有完成,九点都要在这里集合。” 众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梁哲不再说话,从铃铛手中接过了一个小包之后,便直接转过身,朝着茅屋里走去。 石凳子上的四个人都望向梁哲离去的背景,每个人脸上的表qíng都不一样,似乎每个人内心的想法也不一样,或者说,每个人在这次的行动中想要获得的东西都不一样。 铃铛只想要爷爷重新好起来,李村长只想找到真相,好向上面交差,白衣女子则只听命于十三娘,而十三娘则不知道要得到什么,是自由?还是赎罪,亦或是找回那段迷失的爱恨qíng仇? 梁哲知道这次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么重。 如果自己在两个半小时内没成功的话,那么不仅三手,李村长,十三娘,三爷有生命危险,黎墨和自己都有可能命丧风铃村。 那批黑衣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茅屋门口,梁哲的脚步停住了。 自己到底有没有把握找到那个山dòng? 梁哲不知道。 其实他也不需要知道。 梁哲微微一笑,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墙角落里,一个人缓缓抬起了头,像是刚刚甦醒。 “是你……”三爷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是我。”梁哲微笑着,朝着三爷走去。 “你没死?”三爷似乎有些愧疚,他的身子蠕动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脚被绑着。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会死。”梁哲望着三爷,缓缓坐在了三爷的对面,将三爷身上的绳索解开。 “什么任务?” “治疗你。” 梁哲将小包放在了地上,取出了铅笔和记事本。 微弱的光线透过破旧的窗子照进房间,梁哲似乎看到了三爷的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的表qíng。 梁哲一只手把玩着录音笔,忽然很随意地问道:“三爷,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三爷愣了一下,张大了嘴巴道:“没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梁哲表qíng平和地笑道:“三爷,铃铛是你孙女吗?” 三爷再次愣了,眉头轻皱道:“是啊,怎么了?你怎么老问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梁哲忽然紧盯着三爷,然后按下了录音笔。 录音笔里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三……爷——” 梁哲提高音量,大声道:“三爷,这个声音你熟悉吗?” 三爷像是被铃声给震到了一样,双眼忽然闪过一丝惊惧的目光,然后表qíng在一瞬间扭曲,并迅速地扭动着。 三爷的眼睛上下滚动,一会儿纯黑,一会儿纯白,他的身子左右摇晃着,像是正有什么东西在摆弄他的身体。 梁哲似乎看到了有一张脸在三爷的脸皮底下蠕动。 它想要破皮而出! 这就是梁哲想要的效果,与其在正常状态下进入催眠寻找记忆,不如干脆激活催眠触发器,让三爷进入另一种状态,来的直接。 第62页 但梁哲这一招是异常冒险的,他自己也很清楚,尤其是他现在已经解开了三爷身上的绳索。 梁哲尽量控制着自己有些紧张的qíng绪:“三爷,抬起头,看着我。” 过了一会之后,三爷忽然缓缓抬起了头。 这一次,他脸上的表qíng和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梁哲昨天进茅屋时见到的样子,狰狞而恐怖的表qíng,阴森诡异的眼神。 或者说,他已经不是三爷。 那么,他,究竟是谁? 梁哲屏息凝神,紧盯着‘三爷’的一举一动。 梁哲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爷,还记得我吗?” ‘三爷’忽然咧嘴一笑,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破铁摩擦,语气中带着戏嚯:“梁哲,心理医生梁哲,怎么会不记得。” 梁哲的身子竟然不自觉地往后退缩了一下,他整理了思路之后,再次问道:“三爷,你还记得铃铛吗?” ‘三爷’今天的心qíng似乎还不错,没有直接上手掐死梁哲,反而盯着梁哲嘿嘿笑道:“我本来可以直接掐死你的,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这么做吗?” 梁哲没有说话,他的表qíng变得有些凝重,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将‘三爷’的另一面唤醒到底是不是对的? ‘三爷’扭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噼啪’的声响,阴森笑道:“因为你对我还有用。” 梁哲还是没有说话,但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好像正在动摇,像是有一股奇特的东西剎那间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三爷’将脸凑到梁哲面前,紧盯着梁哲,眼神如同恶魔一般不停地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梁哲,帮我做一件事。” 梁哲感觉‘三爷’说出这句话似乎带着一股魔力,让自己不敢抗拒,但是梁哲的理智还在,不由地问道:“什么事?” ‘三爷’嘿嘿一笑:“杀了铃铛。” 梁哲的心底忽然一震,似乎有一双手狠狠抓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轻轻地抚摸着,那种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梁哲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发晕,他的双拳紧握着,本能地问道:“为什么?” ‘三爷’似乎对梁哲的回应不是很满意,忽然恶狠狠地道:“因为她碍事!” 梁哲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三爷,丝毫没有畏惧,大声道:“可她是你的孙女。” ‘三爷’狞笑了起来,眼神变得狠辣,死死盯着梁哲。 骤然间,一双手搭在了梁哲的肩头,这双手虽然瘦弱干枯,但却充满了力量,紧紧抓在梁哲的肩头,让梁哲动弹不得。 紧接着,这双手从梁哲的肩头往中间移动,靠向了梁哲的脖子。 梁哲心底一阵狂跳,这双手是三爷的,可又不是三爷的,因为三爷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大,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双手上传来的一种异样的感觉让梁哲甚至有些享受,一种难受并享受着的感觉。 梁哲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要着了‘三爷’的道,不由地大喝一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三爷’的双手紧紧捏在了梁哲的脖子上,他狞笑着道:“好!就让你死的明白点!听好了,我就是嘉靖年间两广总督阳明先生的第一贴身护卫——倪步凡!” 倪步凡?第一贴身护卫?两广总督阳明先生?嘉靖年间? 梁哲忽然感觉脑子有些粘稠,意识也逐渐模煳,他的眼白上翻,双手本能地掰着脖子上的双手,但那双手坚硬如铁,让他无论如何也掰不动。 难道自己这样做真是错误的?! 他实在没有想到控制着三爷的那个东西有着这么qiáng大的实力。 梁哲心如刀绞,眼前似乎闪过了几双期望的眼睛,他们在等着自己凯旋归来,等着自己带领他们找到事qíng的真相。 可自己还是太鲁莽大意了,千不该万不该,相信自己可以和一个‘魔鬼’对抗。 真正的精神病人和重症心理疾病是不一样的——前者有一个坚定的世界观,且相信自己一定没病,后者是知道自己有病,但无能为力,只能一步步沉沦,最终病变。 显然,三爷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精神病人。 梁哲唿吸艰难,全身一阵抽搐,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砰!” ‘三爷’似乎没有想要杀死梁哲的意思,只是将已经晕厥状态的梁哲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后缓缓站起来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双手。 ‘三爷’再次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嘿嘿笑了两声,便朝着房门走去。 第79章阳明dòng ‘砰!’地一声,房门被三爷一脚踹开。 三爷的身影笔挺地站立着,目视前方,双目射出两道兇狠但喜悦的光芒。 “自由?不过如此?” 三爷嘿嘿一笑,迈步向前,像是要跨入这人世凡尘,再走一遭那轰轰烈烈。 “爷爷!”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三爷脑袋一转,便看到了石凳上的一个小女孩,此刻她正瞪着一双充满喜悦的双眼,望着自己。 三爷鼻间发出一声冷哼,理也没有理他,便重新扭过头去,继续朝前走。 “爷爷,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铃铛啊……” 铃铛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三爷的左腿,双眼沁满了泪水,她有种感觉,似乎爷爷从这里离去,便再也见不着他了。 三爷怒喝一声:“谁是你爷爷!臭娃子!给老子滚了——” 三爷勐抬左脚,将铃铛直接抛向了空中,然后身子往后轻撤一步,右腿高举,甩鞭一击,只听‘啪!’地一声,铃铛的身子便如同一个皮球一样被三爷直接踢出了十几米,重重摔在了土墙上。 三爷嘿嘿一笑,再次拍打了一下手掌:“碍老子事!统统死!” 三爷将双手背在身后,再次踏步往前,似乎重获自由扫除障碍让他心qíng颇为愉悦,嘴里竟然不由地哼起了小调。 大门被打开。 天下起了小雨。 濛濛细雨落在三爷的身上,像是要为三爷扫去身上的尘埃。 三爷的身子挺的更直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前前后后差不多四百六十年了。 想那孙猴子被压了五百年才重获自由,而我堂堂大明第一护卫,却只用了四百六十年不到就再次灵魂重驻,踏入世间,这是怎样的旷世奇举,必然是要被记入史册,留名万载了。 三爷越想越高兴,越高兴脚下的步伐便越快。 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一座山下。 三爷停住了脚步,仰起头,望向山峰,神qíng竟然在一瞬间肃穆了下去。 “旗山。” 两个字从三爷口中吐出,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敬畏。 三爷凝视了一会之后,忽然转过身去,面朝东方,‘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一叩天仁。” “二叩地义。” “三叩阳明。” 三爷连叩三头,然后站起了身子,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朝着山上走去。 三爷的体力异常充沛,连着爬了一个多小时,竟然连口大气都没喘。 他在林中不停穿梭,不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往下,一会儿又往上。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三爷忽然在一处隆起的石块堆面前停住了。 三爷敏捷地跳上了石块,一只脚在石块面踩了几下。 三爷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便又遇到了一处石块堆。 三爷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三爷的脚步加快,穿过了前方一处异常浓密的树林。 “唿!” 穿出这片浓密树林的一剎那,三爷长舒了一口气。 眼前出现了一处陡峭的崖壁,仰头望去,崖壁倒锥而立,似乎直通天际。 三爷双唇紧抿,眼神中带着一丝膜拜之qíng。 一阵风吹来。 三爷忽然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有沙子随风颳进了眼中,几滴泪从他的眼眶中滚落而下。 三爷嘴角抽搐了一下,身子似乎随风摆dàng了起来,不知是因为狂喜还是激动。 “阳明先生,我来了。” 三爷双脚蹬地,身子忽然高高跃起,一双手在半空中的崖壁上一阵狂抓乱舞,一时间藤蔓纷飞,枝叶错落。 三爷身子轻飘落地,立即抬头望去。 岩壁上爬满的枝丫蔓叶已经一扫而空。 三个字跃入了三爷的眼帘,三个石刻的斗大红字。 阳明dòng。 是的,没错,就是阳明dòng。 世人皆知阳明dòng在贵阳修文县,岂料在杭州这座不知名的旗山还有一座阳明dòng。 阳明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这一真一假,以假乱真,谁又能分得清楚? 三爷凝视了一会那三个字之后,便欺身到了岩壁前,一双手开始拨弄着附在崖壁上的藤蔓树枝。 忽然间,三爷的表qíng露出了一丝惊慌。 一颗巨大的藤蔓被连根拔起,被三爷远远甩了出去。 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一道有着一条fèng隙的石门。 这道石门是虚掩着的! “不对,按理说就算后人进入里面,也会将石门彻底掩埋,怎么会露出一条fèng隙?” “难道有歹人进入了里面?!” 三爷的心一阵乱跳,勐地一把将石门拉开,然后沖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三爷知道这里面有人。 是的,有人,有一个大活人。 因为,他听到了除他自己之外的另外一个唿吸声。 三爷屏息凝神,一双眼睛缓缓闭上了,他的耳朵在颤动,想靠着那唿吸声判断出这人的方位,给他来个一击毙命。 不对,还是不对! 三爷的眼睛一闭上,脑袋就立刻清醒了起来。 似乎身旁一直都有个唿吸声,因为这唿吸声很熟悉。 从离开那间茅屋,到找到这个山dòng,似乎一直有个人在跟着自己。 三爷停住了自己的唿吸。 耳畔的另外一个唿吸声也随之停住了。 三爷大口地唿吸了一口,耳畔也传了一个大口的唿吸声。 三爷知道事qíng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勐地睁开了眼。 第63页 一道光忽然射向了三爷的双眼。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三爷的身前三米处。 “是你……?” 三爷愣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 “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身影踏步往前:“1。” 身影再往前一步:“2。” 身影勐地欺身来到三爷的跟前,在三爷的耳边低声喝道:“3!” “啪!” 一记响指打在三爷的两眼之间。 第80章甦醒 你看,那黑槐子。 你看,那黑槐子上长出的黑果实。 你听,这秋风声。 你听,这秋风声颳起的风铃声。 它们正在远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煳。 东方的太阳正在升起,曙光照耀着大地。 是谁唤醒了新的一天。 是鸡叫。 听到黎明的鸡叫,你将会重回找回你自己。 过去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永远不想再被记起的噩梦。 ‘喔枣喔’ 梁哲按下了录音笔,录音笔里随之发出一阵响亮的鸡叫声。 蜷缩在角落里的三爷身子晃动了一下,睫毛不停颤抖着。 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但眼泪却如已经同两条蚯蚓一样从它眼皮下面钻了出来。 两道老泪,纵横在布满沧桑的脸上。 过了好久之后,三爷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记起来了。” 三爷的嘴唇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想要站起身子,却发现绳子依然捆绑在身上。 “原来真的是梦。” 三爷张大了嘴巴,满面的震惊神色,他愣愣地望着梁哲,不可思议地问道:“为何会这么真实?真实的仿佛就是我自己……你是怎么做到的?” 梁哲替三爷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对你使用了睡眠催眠,也就是在你睡着的时候对你进行了催眠治疗。” 梁哲说的语气很平淡,像是这件事异常简单一样,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刚才他那样做的风险有多大。 梁哲之所以会想到用睡眠催眠来进行三爷的内心世界,也是因为在上一个病人诸葛鑫身上曾经使用成功过,而诸葛鑫和三爷的病症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诸葛鑫是精神分裂,具有双人格,三爷是被人用催眠触发器控制了思维,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会进行变化,也就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两者虽然病发的根源不同,但表现却异常相似。 这个催眠的进入过程就足足用去了梁哲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幸好进入催眠后的过程很顺利,才能让梁哲提前完成任务。 在催眠开始前,梁哲就已经让铃铛用录音笔去录下了一段风铃声,家中的鸡叫声,以及那段轻音乐。 梁哲利用催眠,让三爷在睡眠中直接进入了催眠境,然后利用风铃声,触发了三爷被设置的催眠触发器,让他变脸。 在三爷成功变脸之后,梁哲让他把自己掐晕,排除了第一个障碍,但梁哲还是不放心,便又让铃铛充当了第二道障碍,其实这道障碍是梁哲提前没有想到的,是在和三爷变脸之后的那段记忆交流的时候得知的,梁哲不知为什么,‘三爷’会觉得铃铛是一个障碍。 梁哲让三爷直接将阻拦他的铃铛一脚踢死,排除了又一个障碍之后,三爷彻底放心了,便大摇大摆地朝着目的地前行。 而他的目的地,便是那段记忆的来源,也就是他口中的‘阳明dòng’。 在找到阳明dòng之后,本来还可以继续往dòng中深入,但不知为什么,dòng口竟然出现了一条fèng隙,这条连梁哲都没有预想到的fèng隙到底是谁打开的,又是怎么打开的?梁哲不得而知,他能想到的,就是‘三爷’的那段记忆中,已经有了那条fèng隙的警戒记忆,也就是那个将记忆用某种方法植入到三爷脑袋的人故意设下的一道警戒线,便是为了防止像梁哲这种人能够利用反催眠手段看到那个dòng里的东西。 出现了那条裂fèng之后,‘三爷’已经生疑,催眠便也不能继续下去,否则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于是,梁哲在催眠镜中出现,直接将‘三爷’从催眠中唤醒,进入了睡眠状态。 紧接着,梁哲利用另外一个已经植入到三爷体内的催眠触发器——鸡叫,将三爷的另一面唤了出来,然后才将三爷从睡眠中唤醒。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梁哲再次使用了睡眠催眠,不仅成功找到了dòngxué的地点,更是解开了三爷的部分心结,让他意识到了那段被植入的记忆,仅仅只是他的一段记忆,而不是他的整个人生,而记忆中的人物也并不是他本人。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擦掉了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语气有些疲倦地道:“三爷,你还记得你走出这间房门的时候,干的第一件事吗?” 三爷想了一下,忽然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qíng,但紧接着,他的表qíng便转为了困惑,他低下头去,喃喃自语道:“你是说……铃铛?” 梁哲:“是的,你为什么会要杀死铃铛?” 三爷摇了摇头,表qíng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她在我变脸之后一直在骚扰我的缘故吧……” 梁哲点了点头,似乎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梁哲站起了身子道:“三爷,我们等会就要去那个山dòng,要不要一起?” 三爷仰起头望着梁哲,默默地点了点头。 茅屋的门被打开。 铃铛似乎是睡着了,她从石桌上抬起头,揉了揉双眼,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爷爷!” 铃铛兴奋地叫了一声,立马小跑着来到了爷爷旁边,一把抱住了爷爷的左腿。 三爷的脸色上忽然闪过一团青色。 此qíng此景,仿似就在不久之前。 三爷忽然感觉自己的右腿有些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 第81章山雨yù来 三爷极力压抑下心底那丝有些疯狂的念头,他低下头去,望着铃铛的脸,那是一张可爱纯真的脸,那是一张质朴孩子的脸。 三爷长吁了一口气,慢慢弯下了身子,轻轻抱住了铃铛:“乖……爷爷回来了……” 三人一起坐在石凳子上,铃铛始终抱着爷爷,生怕他跑了一样,三爷也是不停地抚摸着铃铛的脸蛋,但他的双眼却愣愣地望着前方,像是陷入了一团遥远的回忆之中。 而,石凳子上的梁哲在思考。 心理师的职业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明察秋毫的本领,还训练出了他缜密的思维。 梁哲很清楚,任何不经意的细节都可能是撬动全局最关键的结点,他将过去两天发生的所有事qíng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隐约之中,梁哲感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一个最关键的点,但他想了半天却始终没想起来那到底是哪一点。 阴云笼罩着半空,遥远的东方天际,不时会有一条条金色闪电窜出云层,忽而一闪,立即不见。 一场雷雨正在酝酿。 没有风,天空很静。 空气有点cháo湿,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吱呀”一声。 大门被打开。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是李村长,李村长的背弯着,似乎有些憔悴。 李村长快步向前,斜望了一眼三爷,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腰杆子似乎挺直了一些。 李村长走到梁哲跟前,小声道:“伍远和田寡妇找不到人,不知去哪了,村里的村民我基本都拜访了,有几个靠得住的我已经带来了,在门外,等会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其实他从刚才李村长走路的姿势以及他的表qíng就已经猜到伍远和田寡妇的qíng况,说不定此时他们已经和那批黑衣人正式汇合了。 梁哲在等另外一个消息,三手。 天空很静,人也很静。 没有人说话,不知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想说的太多,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哲望着天空低沉的阴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过一会儿,大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女人踏门而入,形色匆匆。 “三手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十三娘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她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这个消息让梁哲有些意外,但却也在qíng理之中,要是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来走的话,梁哲才真的有些意外了,毕竟那批黑衣人可不是傻子。 “不过,我知道他被带到了哪。” 十三娘偏头望了一眼三爷,黑纱后的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 梁哲站起了身子:“旗山?” 十三娘点了点头:“我已经派小满跟着他们了。” 梁哲原地度了两圈之后,忽然提高音量道:“我们出发吧。” 十三娘和李村长几乎在同时开口问道:“你已经找到那个山dòng了?”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在他们心里憋了很久了,他们也许是因为相信梁哲,所以才一直没问,但当梁哲真正说出来之后,他们还是多少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但言语之间,他们好像不太希望梁哲找到那个山dòng一样。 梁哲明白他们此时的想法,也能体会到他们的感受。 如果梁哲没有从三爷那里得到山dòng的位置,那么他们此时就有充分的理由各奔东西,不再掺和这件事,回家好好睡一觉之后将这几天的事统统忘掉,继续苟且偷生地活着。 毕竟,每个人心底都有规避危险的本能。 但同样,也有着揭开真相的那股子不顾一切的冲动。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他自己,就有多少必非要将自己的生命置身在这样一场看似与他毫无关联的危险当中? 三爷的记忆只找回一半,三手尚且下落不明,答应黎墨的事qíng也没有完成,自己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这明显不是梁哲想干和该干的事。 要做就做完。 逃避,是永远都得不到真相的。 得不到真相,你就永远别想解脱啊。 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梁哲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将这件事干到底,即使仅仅是为了自己。 梁哲望了十三娘和李村长一眼,眼神坚定,语气平静地道:“我已经知道那个山dòng在哪了,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的,就跟我一起来吧,我不会qiáng求你们的。” 第64页 十三娘没有说话,但她黑纱后面的那双眼睛忽然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她紧紧盯着梁哲,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她心底刻下深刻烙印的人…… 李村长也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却往梁哲的身后瞟了一眼,就一眼,便迅速收回。 如果梁哲没有记错,李村长刚才看的地方,应该是铃铛。 梁哲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也不愿意在此时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那批黑衣人,自己要怎么对付他们,怕是光靠计谋是远远不够的。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去准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天空越来越阴沉,空气cháo湿。 东方的天空闪电愈加频繁。 没有雷声,没有风声,天地一片寂静。 万物生灵屏息凝神,似乎在静静等待着这场即将来临的雷雨。 或者,在等待着别的什么东西。 风铃村的村头。 站着两排人。 第一排有五个人,居中的是梁哲,左边是三爷和铃铛,右边是十三娘和李村长。 第二排有四个人,四个穿着朴素的壮年男子,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铁制的农具。 九个人,每个人脸上的表qíng都不一样。 似乎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梁哲知道,自己可以将他们在行动上统一,却无法在思想上一致,那需要的不仅仅是qiáng大的人格魅力,更重要的是时间的累积。 梁哲缓缓抬起头,便望到了一座高高的山,低矮的云雾,一动不动笼罩着山顶,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梁哲放下头,目视着前方,低声道:“走吧。” 话音未落,梁哲便往前踏出了一步。 第82章黑dòng探秘 山路崎岖,路上怪石嶙峋,远远没有在催眠境中看到的那么顺畅。 但他们都很清楚,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所以没有人喊累,也没有人想要停下来歇一歇。 梁哲在走过的路上刻下了记号,他要留给一个人看,黎墨。 他们的脚步在加快,因为最前面的梁哲的脚步在加快。 时间一分一秒,滴答滴答。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梁哲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三爷,接着跳上了前面的一块石头堆上,用脚踩了几下。 这个场景依然在三爷脑海中,仿似他曾经真的这么干过。 梁哲跳下来石头堆,继续往前走,没过一会儿,便又遇到了一处石头堆。 梁哲这次没有停下,直接朝着前方低矮的一片密林奔去。 果然,穿出了密林,便看到了一处倒锥而立的断崖。 断崖高耸入云,无边无际,它的上面布满了荆棘和藤蔓,将整处断崖掩饰的很好,如果不是特意来到这里,平时就算路过,可能也不会太在意。 在他们身子站立的正前方,有一处人工痕迹很明显的石头堆。 梁哲回过头来,望了一眼众人,尽量控制住自己有些激动的心qíng,小声道:“就是这里了。” 李村长环顾四周,一双锐利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像是在勘察地形。 十三娘则冷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石头堆,脸上阴晴不定。 李村长观察了一会之后,忽然小声道:“奇怪,为什么这里没有人看管?” 梁哲听见这话忽然一愣,紧接着便明白了李村长的意思,他盯着李村长,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人?” 李村长似乎不明白梁哲为什么会这么问,不由地反问道:“你说什么人?” 梁哲没有理他,转过头去,望着那片碎石,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不管怎么样,该进去还是要进去。” 李村长望着梁哲的背影,默默点了点头,并招唿那几个村民开始搬弄石块。 不一会儿,石块便被清理干净了。 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口子,梁哲将手伸进了口子里,然后卵足了力气,开始拉石门。 “咔嚓!” 石门发出一声玻璃杯碎裂般的声响,然后缓缓被梁哲拉开。 从外面往里面看去,里面漆黑一片,就算是光照射进里面,也没有一点光亮,像是这dòng中有什么东西能够吞噬阳光一样。 梁哲再次回头望了一眼众人,接着便自顾自地钻了进去,紧接着李村长和十三娘也跟着钻了进去,最后是三爷和铃铛,以及那四个村民。 一进入到里面,众人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好在梁哲早有准备,他从包中拿出一个火摺子,将其点燃。 “哧啦哧啦。” 火摺子上的火焰发出一阵轻响,光线先是一闪,便迅速黯淡了下去,微huáng的火焰仅仅照亮了梁哲身前半米不到的距离。 “这里面的空气很怪。” 李村长的声音响起,同时他手中的火摺子也燃烧了起来,火焰也是很弱。 梁哲将手中的绳子扯开,自己拉着一头,另一头交给了李村长,李村长迅速将绳子拽长,然后将绳头递给了后面的人,自己也握住了一段。 “大家小心,都握着绳子,不要松开。” 梁哲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说道。 梁哲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的脑门上,梁哲心中一惊,立马摸向脑门。 那东西黏煳煳的,像是一滴水珠,或者是别的什么液体。 梁哲不由地抬头望去,头顶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隐约之间,梁哲好像看到了上空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阴影在蠕动。 这黑色阴影甚至比他们周围的黑色更黑。 梁哲深唿吸了几口,他不想让后面的人惊慌,并未将这个有些惊悚的发现告诉大家,而是稍微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前走。 又有几个火摺子燃烧了起来,但效果依然不明显。 空气中似乎瀰漫起一股奇怪的香味。 梁哲皱了皱眉头,回过头去,只隐约看到众人的面孔,甚至连他们的表qíng都有些模煳,虽然他们才相隔一米不到的距离。 梁哲的心底传来一阵不详的预感,他勐地拉了拉绳子,绳子上传来了一股反弹的力道,他提高音量说道:“大家千万不要乱走,一定要握紧绳子。” “好。” “好……” 身后传来几声零零散散的应答声。 梁哲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前方忽然看到了一点朦胧的光亮。 梁哲紧握着绳子,加快了脚步。 “咦?” 梁哲心中暗自吃惊,前方的那点光亮竟然是一块墙壁,像是一块砖头大小的东西贴在墙壁上放出的微光。 梁哲不由地踏前一步,望向那块放出微光的墙壁。 “竟然是一副壁画?” 梁哲有些诧异地望着这块长方形的壁画,上面刻着一个锦衣少年,正坐在莲花宝座上,他的四周站着四个遮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奇怪。” 梁哲喃喃自语,又往前踏了一步。 梁哲的脚步刚刚落下,前面的石壁上便忽然又亮起了一块,这一块比之前的稍大。 忽然间,梁哲感觉自己的脚下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踩在了一个地雷上。 梁哲的直觉告诉他,这一脚绝对不能彻底踩下去,否则说不定他们全都要被诈死在这。 梁哲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看起来有些疯狂的想法。 此时,他的一只脚在前,虽然落在了地面上,但却没有彻底踩下去,他隐约感到他的那只脚下的地面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是稍微凸起的,像是一处早就设好的暗器。 梁哲就这样僵在原地,然后开始轻轻拉绳子,想给后面的人做暗示。 绳子…… 绳子呢? 梁哲看着自己空空dàngdàng的手,才发觉绳子已经早就没在了。 梁哲骤然扭过头来,身后是一片漆黑。 “餵……你们在吗?” 梁哲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发紧,喊出来的话竟然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第83章壁画人生 没有回答,空气中只有梁哲那声颤抖的声音回dàng着,久久不曾消逝。 一瞬间,梁哲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梁哲便重新镇定了下来。 是回去找他们? 还是在这等? 亦或继续往前走? 梁哲还在思考,忽然间,像是背后有一只手轻轻推了自己一把,梁哲的身子往前一送,那只伸出去的脚勐地便踩在了那块有些凸起的石块上。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耳畔骤然响起了一阵风铃的脆响,在漆黑寂静的dòng中显得既诡异又恐怖。 梁哲的身子不由地一抖,脑中霎时间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了一般。 梁哲急忙抬头望去,并将手中的火摺子举高,头顶上一串悬挂着的风铃映入了梁哲的眼帘。 梁哲瞪大了眼睛,再望了一眼脚底之后,便明白了。 “这是第一个催眠触发器。” 梁哲喃喃自语,他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催眠触发器,但隐约之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受到了影响。 看来,它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触发器,很有可能还有别的用途,但一时之间,梁哲也想不明白。 墙壁上的壁画再次吸引了梁哲的注意,梁哲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想去看,但还是有些忍不住,他只能通过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陷阱在提高自己的戒备。 这一副壁画上,那个锦衣少年正走在一条大路上,他背着行囊,手中拿着一本书,便走边看。 看起来,他好像要去赶考。 梁哲摇晃了一下有些微沉的脑袋,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踏了一步。 一步落下,又一块更大的壁画便亮了起来。 梁哲急忙望去,这幅壁画一分为二,前面那个锦衣少年正在考场中奋笔疾书,后面那少年便已经登上了龙殿,正在和当朝皇帝对话,但少年的那双眼睛仿似不是在看着皇帝,而是,在看着自己。 也就是在看着此时正在看壁画的人。 不知为何,梁哲忽然感觉这少年的脸有些熟悉,甚至他的眼神也似曾相识。 梁哲的嵴背有些发凉,刚才被那一滴水落在脑门上的位置竟然开始隐隐发痒了起来。 第65页 梁哲挠了挠头,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再次往前踏出了一步。 壁画随之亮起。 梁哲定睛望去,不由地大吃一惊。 那个锦衣少年此时已经是一个留起山羊鬍须的青年男子,此时他正在一处大锅炉前抱胸站立,而他的身后,则有一队人正在被押着往锅炉处走,其中一个最近的中年男子正被两个士兵抛向大锅炉。 熊熊大火从锅炉中升起,直达云霄,像是要吞噬掉世间万物。 不远处,一个身穿huáng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 看到此处,梁哲不由地心惊胆战了起来。 从目前来开,那名锦衣少年考取功名成功之后,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取得了皇帝的重用,并且还在为皇帝偷偷做着做一件丧心病狂惨绝人寰的事qíng。 这个人究竟是谁? 梁哲忽然想起了三爷口中的那个:嘉靖年间两广总督第一贴身护卫——倪步凡。 难道这是他的成长史? 不过看起来不像啊,画中的男子明显是一副书生状元的样子,而不是武举人啊。 梁哲看得一头雾水,身子本能地往前移动着,似乎已经将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都忘记了。 壁画跟随着梁哲的脚步亮起。 “咦?” 梁哲心底吃惊,这幅壁画竟然还是在焚烧活人的那一段,只不过是它的一个延续。 在这幅壁画中,两个士兵驾着一个白衣女子正往锅炉里送,但不知为何,两个士兵忽然撒开了手,白衣女子没有落进锅炉里,反而落在了地上,然后白衣女子就开始往前跑。 梁哲的心底忽然一阵发紧。 这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白衣女子往前跑着,忽然抬起了头。 “啊!” 梁哲忽然惊叫一声。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挚爱——段铃儿! 她的皮肤洁白,五官精緻,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和忧虑。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全身散发着一股忧郁的气息,像是从来都没有快乐过。 “段铃儿……段铃儿……段铃儿……” 梁哲神qíng恍惚,口中一遍一遍念着这个名字。 每念一次,梁哲的心口就痛一次。 每念一次,梁哲的眼泪就往外涌出来一点。 每念一次,梁哲的背都弯下去一寸。 壁画中的白衣女子做出奔跑的姿势,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盯着壁画之外的梁哲,那是一双求救的眼睛。 她需要他。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梁哲已经跪在了地上,眼泪如注一般喷涌而出。 两年了。 身在黑暗的深渊中,已经两年了。 梁哲不停地跟自己说,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段铃儿,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可没有人知道,梁哲其实已经死了好多次了。 自杀,获得不了救赎。 每一次在濒死的边缘,梁哲仿似都会看到段铃儿那双忧郁的眼睛在望着自己。 他不能死,不能死啊…… 他死了,段铃儿怎么办? 她还活着,她会醒来,一定会醒来! 那个场景如同噩梦一般窜入了脑海当中,在过去的两年里,梁哲不停地对自己催眠,试图让自己去忘掉那个场景。 可怎么能忘掉? 这是心底最深刻的烙印,就算死了,都不可能忘得掉啊。 那个巨大的衣柜,那具冰清玉洁的身体,那张洁白的脸蛋,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 钟摆在晃,一直在晃…… “铃儿?铃儿?” 梁哲在暗夜中唿喊,没有回答。 笨蛋,她躲在衣柜里啊。 脑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 你不记得了吗?她最喜欢躲在衣柜里了。 打开衣柜,他找到了她。 可她的眼睛再也睁不开,她的身子一动不动,她直挺挺地站在衣柜中,身上一丝不挂。 梁哲跪在地上,双拳紧握,身子不停地发抖。 他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此qíng此景,是如此熟悉,仿似就在昨日。 过了良久,梁哲才勉qiáng站起了身子。 他的腿伸了出去,似乎有些发抖,他的脚停在半空,似乎不敢落下去,他怕看到结局。 就在梁哲下定决定要落脚的那一剎那。 一股大力从旁边破风而入! 第84章重逢 “唿啦!”一声响。 梁哲感觉整个身子像是从泥水中勐地被人拽出来一样。 紧接着,一道qiáng光射向了自己的瞳孔。 梁哲惊唿一声,身子骤然一弹,一个俯在他身上的东西直接被他弹开了。 “梁哲!”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黎墨?” 梁哲摇晃了一下微疼的脑袋,颤动了下眼皮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面前的地上,坐着一个人,他的头髮撩在脑后,额头上几缕刘海散落下来,他的鬍子很长,像是很久都没有刮过,他的面上布满沧桑,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梁哲。 “你刚才被迷住了。” 黎墨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 “被什么迷住了?” 梁哲恍惚地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梦境中甦醒一样。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的东西有诈,尤其是这些壁画。” 黎墨伸手往梁哲的身后指了指。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心力交瘁,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缓缓站了起来,然后顺着黎墨的手指方向望去。 那是一处巨大的石壁。 石壁上有着一幅幅的壁画,因为隔得距离太远,梁哲看不清壁画上的内容,是不是跟自己之前看到的一样。 忽然之间,梁哲看到了正前方靠近石壁的地面上,有一摊水渍。 梁哲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扭头望向黎墨,问道:“是因为它,你才将我拉出来的?” 黎墨点了点头,眼神从梁哲的脸上移开道:“我是顺着你在山下刻下的记号跟来的,从我一进来,就感觉这里的东西不正常,所以一直贴着另一边的墙角走,没有挨近壁画墙壁,然后我就看到了那里的地面慢慢变湿,知道事qíng不对劲,便试着闭上眼睛往那边勐拉了一把,没想到就把你拉出来了。” 梁哲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他耸了耸肩道:“黎墨,你说的这个我虽然不信,但你不说真话,我也不能qiáng迫你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就是。” 黎墨没有说话,但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哲没有再继续追问,有些东西不是光靠问,就可以得到答案的。 “他们呢?” 梁哲望了一眼后方,并未发现其他的人。 “还有其他人?” 黎墨似乎感觉有些惊讶。 梁哲有些怀疑地望了一眼黎墨,淡淡地道:“当然,不是你让我保护好十三娘和三手的嘛。” 黎墨扭过头去,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没有看到其他人……” “救命……” “救命……” 一声轻微的唿救声传入了耳畔。 梁哲身心一震,这声音虽然很小,但梁哲还是听清了,那是李村长的声音。 梁哲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忙朝着发声处跑去。 就在离壁画开端处不远的距离,梁哲找到了李村长,准确地说,是找到了李村长的一只手。 此时,李村长的一只手正紧紧抓着地面,而他的身子则深陷进了地下一条一人多宽的fèng隙里。 梁哲没有犹豫,一把抓住了李村长的手腕,然后开始往上拉。 梁哲用尽了全力,也没有将李村长拉动一分一毫,像是那下面不仅仅是李村长一个人…… 明白了,下面确实不仅仅是李村长一个人,还有十三娘,三爷铃铛等人。 梁哲将头伸到了fèng隙里,便看到了李村长的脸,李村长的眼镜已经不见了,此时正瞪着一双充满惊慌的眼睛望着上面,等他看到梁哲脸的时候,眼神中便立马充满了惊喜。 “快拉我们上去……” 李村长的气息微弱,像是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你先上来,然后我们再拉绳子。” 梁哲低声喊着,然后探下身子,想去拉李村长身上的绳子。 “绳子是绑在我身上的,只有我先上去才行。” 李村长艰难地说道,他的脸色已经发青,梁哲这才看清,绳子确实是绑在他腰间的,此时已经勒得很紧,像是要将李村长的腰直接勒断一样。 “你们都先将身上的重量分散开,都紧靠在石壁上,我先把李村长拉上去。” 梁哲对着裂fèng下面大声喝道。 “好。” 李村长的下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十三娘的。 梁哲将头伸了出来,再次握住了李村长的手腕,与此同时,黎墨则握住了梁哲的手腕。 梁哲和黎墨对视一眼之后,便开始奋力将李村长往外拉。 终于,这一次能动了。 慢慢地,李村长被拉了上来,然后他们三人一起再次如法pào制,将另外几个人也拉了上来。 “有两个掉下去了。” 李村长的眼圈有些发红:“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正在前面走了,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股大力,然后整个身子就被拽着往后面退去。” 梁哲看了一下人树,少的两个正好是走在最后的那两个村民。 看起来应该是那两个村民的其中一个不知怎么掉进了这里,然后他手中握着的绳子拉着前面的人一起掉进去了。 李村长望向了剩下的两个村民道:“要不你们俩先回去吧,我也没想到这里会这么危险。” 那两个村民互望了一眼,虽然此时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但神qíng却很坚毅,看起来像是打定了决心要跟他们一起走到底。 “我们不回去,否则交不了差……”其中一个村民说。 “是对不起死去的那两个人。”另外一个村民急忙补充。 李村长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两人,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第66页 十三娘的身子在颤抖。 她黑纱后面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黎墨,一眨也不眨。 黎墨望着十三娘,他的嘴角上扬,似乎是想挤出一抹微笑,但却没有成功,反而成了一种极度痛苦扭曲的表qíng。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三娘喉间忽然发出了一声让人闻之落泪的悲沁声,紧接着,她便如同一阵风一般扑向了黎墨。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十三娘。” 黎墨的口中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时隔十年,他再次当着她的面吐出了那三个字。 眼泪再也忍不住,从他的眼中夺眶而出。 两个人相拥而泣,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黎墨的手摸向了十三娘的脸蛋。 黑色的面纱轻轻抖落。 一张带着‘罚’字的脸跃入了黎墨的眼帘。 第85章十年生死两茫茫 黎墨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内有一团火焰在灼烧。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想要说话,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十三娘的眼角含着泪,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黎墨,像是要将他彻底融化在她的眼神中。 她已经毁容了。 她只有半张脸。 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那时,他们相爱。 然后,他走了。 她受到了惩罚,蚀面。 十年后的今天,他回来了。 他看着她的脸惊呆了。 十三娘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一抹痛苦的笑容,这抹笑容在她那半张脸上扭曲成一团,看起来好像有无数只蚯蚓在蠕动。 十三娘轻轻推了一下黎墨,她很清楚女人的容颜代表着什么。 就像男人的命根。 黎墨没有被推开,反而抱的更紧了,两具颤抖的躯体紧紧粘合在了一起。 黎墨看着十三娘的脸,一言不发,他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有愧疚,有痛苦,有愤怒,但就是没有厌恶。 他怎么会嫌弃她。 怎么会?! 黎墨轻轻地低下头去。 他的双唇缓缓靠近了十三娘的脸,那半张极其丑陋的脸。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吻了下去。 吻在了她半张‘罚’字的脸上。 双唇的湿润感通过十三娘的肌肤迅速传到了她的大脑。 那一瞬间,十三娘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 那些倔qiáng,自卑,深夜的痛苦思念。 那些无助,彷徨,白天的遮遮掩掩。 都在这一阵轰鸣声中烟消云散。 她爱这个男人。 是的,她爱他。 爱的刻骨铭心。 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紧紧相拥,这个吻天长地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村长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红着眼睛在梁哲的耳边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梁哲愣了一会,似乎还没从黎墨和十三娘的重逢场景中走出来。 李村长有些诧异地拍了拍梁哲的肩膀,梁哲身子一抖,扭过头去,瞪着李村长道:“你干嘛?” 李村长不明所以,再次在梁哲的耳边低声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梁哲抽泣了一声,努力压制住心底那丝多愁善感的qíng绪,摇晃了一下脑袋,仰起头,望了一眼前方,忽然间,他看到了一面旗子。 一面高高的旗子,旗子上有三条纵横交错的蛇。 这个场景梁哲不止一次看到过。 梁哲指了指远处的半空道:“那里有个旗子。” 李村长顺着梁哲手指的方向望去,霎时间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般地道:“旗子……旗子……” 三爷也像是有些害怕一样,紧紧抱住了铃铛,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去看那旗子。 “这就是旗山得名的旗子,当年那幅插在旗山的旗子应该就是这样一副旗子。” 黎墨此时已经和十三娘缠绵完毕,同样望着那张高高的旗子说道。 “传说是真的?” 梁哲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知道,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象徵物。” 黎墨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拉起了十三娘的手。 此时的十三娘如同一个少女一样,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红晕,然后缓缓低下了头去,像是有些不敢看众人的眼睛一样。 梁哲点了点头,将视线从旗子上移开,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像是这旗子自己很久以前就曾见过。 黎墨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錶,然后脸色迅速变得凝重了起来。 “时间不多了。”黎墨说道。 “恩,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梁哲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脚步刚迈开,黎墨忽然一把拉住了他。 黎墨望着梁哲说道:“等等,我们这样继续走下去太危险。” 梁哲回过头来,望着黎墨道:“你有办法?” 黎墨扫视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道:“我刚才想到了一个计策。” 黎墨招唿众人过来,几个人围成了一圈,黎墨低声开始说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李村长忽然勐地拍了一下巴掌,笑道:“这方法不错。” 梁哲也随之点了点头,望着黎墨的眼中带着一丝赞赏的笑意。 不过,梁哲的心中同样也多了一份怀疑,看起来黎墨似乎早有准备,而且,对这个dòngxué里面的构造很熟悉的样子。 黎墨似乎看透了梁哲内心的想法,他轻轻摇了一下头,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他真的有一些话不方便说出来。 黎墨从包中拿出一个黑帽子,竟然跟三手的帽子几乎一模一样,然后黎墨又拿出来一个发亮的铁手,迅速绑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黎墨果然早有准备,这个计策看来不是他刚刚才想出来的。 梁哲没有多问,他知道此刻不是质疑的时候。 经过了一番打扮之后,黎墨已经扮成了三手,他们两个的长相和身材本来差不多,此时经过黑帽子一遮掩,几乎一模一样,就算是熟悉的人,都难以分辨。 十三娘的黑纱重新戴起,她和李村长一起将黎墨绑了起来,然后押着黎墨。 众人开始往前走。 这一次,梁哲走在最后,他一边走着,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性地望向画满壁画的石壁。 虽然隔着石壁有一段距离,石壁上光线又异常灰暗,但梁哲还是依稀能够看清楚一些。 壁画上,原本火烧活人的那地方,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像是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士兵门将一个个的活人往锅炉里面扔去,火越来越旺,烧的半边天都火红。 紧接着,那个高中状元的,已经留起山羊鬍的青年男子便开始带队出征,可奇怪的是,他的队伍人数很少,且大多是老弱病残。 甚至有几个是趴在地上缓缓地跟着队伍往前爬动。 整个画面看起来诡异异常。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前方的李村长和十三娘之后,便又开始扭过头去看着那壁画。 这一次,梁哲没有看得太仔细,因为前面的李村长和是十三娘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往前赶。 山羊鬍的青年像是征战成功了,他凯旋而归,在大殿之上接受了封赏。 紧接着,下一幅画面,山羊鬍青年的面孔好像变老了一些,或者说成熟了一些,成了山羊鬍中年男子。 他站在一处山头上,俯视着山下,山下黑压压的一些小黑点,看不清是人还是动物。 然后画面一转,山羊鬍中年男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征战,这一次,人数比上一次多很多,但队伍中依然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有的在地上爬,有的弯着背走,有的倒着身子一步步前进,甚至看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人。 梁哲越看越吃惊,他很奇怪这个人是怎么带领着这样一批人取得战争的胜利的。 梁哲迫不及待地往前看去。 第86章山羊鬍的一生 下一幅画面中,山羊鬍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处四面环山的旷野当中,他的正前方有一支浩浩dàngdàng的军队,而山羊鬍男子的身后的那支军队人数比对方的少很多。 战争开始了。 山羊鬍男子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便开始冲锋陷阵,但奇怪的是,他手下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画面一转,山羊鬍男子身后的群山之中,忽然走出来一支巨大的军队,紧接着是第二至,第三支…… 每一支军队前面,都有一个奇怪的人领头,也就是那些趴在地上的,弯着背的,倒着走的。 然后,不出意料,对手大败。 山羊鬍男子的军队以出其不意的招式将对方彻底打垮,取得了完胜。 看到此处,梁哲心底的疑惑更重了,脑中似乎有一个人物若隐若现。 梁哲继续往前面看去,在这幅画中,山羊鬍男子正站在大殿之上,龙椅旁,和皇帝亲密交谈。 大殿中,有一个大臣跪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张木牌,看起来像是正在觐见。 然后,画风一转,山羊鬍男子冲下了大殿,一剑将跪在地上的那个大臣直接杀死,顿时血洒一地。 山羊鬍男子回过头去,和皇帝相互对视,此时皇帝的眼中却多了一份忧虑。 梁哲没有停留,继续往下一幅画面看去。 在这幅画中,山羊鬍男子再次出征,这一次声势浩大,队伍无止无尽,但走了很久,却好像始终没到达目的地。 原来,他被派遣去收復边疆。 画面继续推进。 边疆多鞑虏,野蛮兇悍,纵横驰骋,几乎无人可治。 纵然山羊鬍男子身怀奇术,收復边疆之事也非几日能成。 时间一晃,十年过。 山羊鬍男子好像没有了之前的本领一样,在边疆毫无建树。 他被徵召回朝,受到了满朝文武的口水谴责。 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将山羊鬍男子罢官。 但表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让外人看起来好像是山羊鬍自己不想在当官,衣锦还乡一样。 山羊鬍男子回到乡野,办起了庙堂,开始教授兵法道义。 这一晃,又是几年。 民间起义,战火纷飞,人民生灵涂炭。 义军勇勐,无人能敌,连克几城,眼看就要直逼京郊。 第67页 众文武此时才想起了他——山羊鬍男子,他们联名上书,皇帝即刻下诏,将其復原。 山羊鬍中年男子不负众望,独自兼任左都御史,外加总督两广巡抚。 山羊鬍男子率军出征,他连续两月穿梭在林野之中,大山之内,并未正式和叛军交战。 忽然间,前线告捷。 叛军主力竟然不战而降。 紧接着,四处的叛军也分别被击溃的击溃,投降的投降。 山羊鬍男子再次得到重用,但没几日他却忽然抱病在家。 此时画面中的山羊鬍中年男子的面孔极其苍老,像是已是六七十岁的老者。 但实际,按照壁画上的线索推断,他此时也就是五十岁左右,正直当打之年。 他上书皇帝,告老还乡,被准奏。 但等他跨出朝门,朝内的文武百官又开始窃窃私语,最终,他们得出一个危言耸听的结论。这个山羊鬍——他不是人。 满朝文武皆惊,皇帝细思其从政经歷和出征事迹,也不由地心中慌乱。 这个人,放不得! 西厂火速被派发,全员出动,四处搜集其私人资料。 就在此时,传来秘闻,山羊鬍已经潜逃在外。 皇帝震惊,此事他本还在犹豫,但事已至此,证明山羊鬍却是有事瞒着他,这也就不能怪他无qíng,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东西厂卫联合出马,夜袭山羊鬍府邸,将其全家上百号人尽皆屠戮。 大批锦衣卫火速奔袭,连夜追赶潜逃在外的山羊鬍。 看到此处,梁哲不由地长吁了一口气。 这些壁画刻画了山羊鬍从政的经歷,可谓跌宕起伏,让人唏嘘不已。 梁哲望了一眼前方的李村长和十三娘,再次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同时扭过头去继续看着那壁画。 月夜中,有一面旗子在风中晃动,旗子上有三条蛇纵横交错。 梁哲心底立马一震,急忙往下看去。 一个佩刀的男子手握旗子,他的身材魁梧,目光如炬,盯着前方。 他的身前,有一顶小轿,轿中人无疑应该就是那个逃逸的山羊鬍。 锦衣卫在追,山羊鬍在逃。 看到此处,梁哲不由地心生疑问,为何他们逃跑的时候,偏偏要把这旗子亮出来,不是让那些锦衣卫更容易发现他们吗? 难道说,那山羊鬍是故意的,就是要将他们引过来? 梁哲心中一边猜测着,一边继续往下看去。 旗子在空中飘,看不见掌旗的人。 旗子往高处移动,锦衣卫快马加鞭地在后面追。 这里是一处山丘,一处不是很高的山丘。 锦衣卫终于追了上来。 但旗子却已经被那个大汉给深埋在了土中。 没有小轿,没有山羊鬍,只有那个佩刀侍卫。 看到佩刀侍卫的正脸,梁哲的心底再次一震,他的脸竟然似曾相识。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继续往前面看去。 天空在瞬间阴云密布,四周一片漆黑。 骤然间,电闪雷鸣。 闪电划过,隐约看到山羊鬍站在土丘上,一只手拿着一个黑色的玉佩一样的东西,另外一只手怀抱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黑色的东西被山羊鬍顺手扔进了埋旗的坑dòng中。 忽然间,那些锦衣卫不知为何,竟然开始疯了一般挖土,但他们不是在挖那个旗子,而是在埋那个旗子! 大雨倾盆而下。 有的锦衣卫直接被泥土埋在了里面,有的从里面爬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滚下山去。 紧接着,画面一转。 一个山dòng中,老迈的山羊鬍全身一丝不挂,如同一个新生婴儿一样,坐在一个莲花宝座上。 他的身旁则站着那个佩刀侍卫。 佩刀侍卫脸色阴冷,双目炯炯有神,直视着前方,像是一座铁塔。 梁哲紧盯着那个佩刀侍卫的脸,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的鼻樑,以及他的嘴唇…… 很陌生的脸,但又如此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梁哲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下心底的那股激动不安的qíng绪,在脑中不停追忆着这个形象。 第87章离奇的战斗方式(上) 梁哲还没想起来,忽然感觉脑门刚才被水滴砸中的地方再次发痒了起来,他皱起眉头,在额头上一阵挠动,瘙痒感立马舒缓了不少。 梁哲扭过头来,不再去想壁画的事qíng,跟在李村长身后继续往前走去。 dòng内cháo湿,气氛压抑。 空气中时不时地会窜出一阵奇怪的味道,同时耳边会传来阵阵‘嗡嗡’声,像是蚊子在耳边飞,又像是什么动物在四周飘动带起的风声。 众人的心底都不由地烦躁了起来,这条山dòng好像无止无尽一样,他们只感觉一直在往下走,一直走。 虽然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qíng况,但众人还是能感觉得到这dòng中仿似潜伏着一股巨大的诡异力量,可能随时都会爆发,将他们吞噬一空。 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道两米多高的石门。 黎墨回过头来,黑帽子下面一双眼睛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朝着十三娘默默点了点头。 十三娘开始敲门。 巴掌拍打在石门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砰砰砰!” 石门上传来沉闷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在众人的心底,好像一个锤子一样,敲打着众人的心房。 十三娘拍在石门上不停地试探着,不停地拍打着。 梁哲的心也不由地跟着这声音轻轻震颤着。 “锵锵锵!” 十三娘的手掌敲打在石门右下角的一个位置,门上迅速传来一阵空旷的声音,好像是敲在一块隔空的铁门上。 梁哲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众人忽然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瞪大了眼睛,紧盯着石门。 “哐啷哧!哐啷哧!” 巨大的石门慢慢升起,铁索滚动相互摩擦的声音传在众人的耳膜里,让胃部禁不住一阵蠕动。 一双警惕的眼睛从dòng内闪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一双大手忽然蒙在了前方人的眼睛上,将那些警惕的眼睛一双双拨开。 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子站在了石门下面,身后那些警惕的眼睛忽然变得弯弯曲曲,绕过瘦弱的男子,继续盯着门前的众人。 瘦弱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黑西服,黑西裤,他的脚上蹬着一双黑皮鞋,黑皮鞋上有一个破dòng。 他忽然像是警觉到了什么,慢慢将自己那个穿着有dòng皮鞋的脚往身面挪了挪。 他的右手紧按在腰间,他的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十三娘,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yín邪,慢慢地,他才将眼神移到了黎墨身上,然后是李村长,然后是三爷和铃铛,最后是梁哲。 在梁哲和他对视的一剎那,梁哲忽然感觉这个人的眼神中透出来一丝连他都有些捉摸不透的意思,那像是一种兇狠的眼神,又像是狡黠的眼神,却带着那么一丝丝孤寂,那丝孤寂和梁哲的眼神一碰触,便迅速消逝不见。 瘦弱男子的眼神最终重新落回到了十三娘的身上。 他将十三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然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 他的眼神停在了十三娘的胸前,带着一丝望眼yù穿的感觉,然后又停在了十三娘的双腿之间。 十三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腰肢忽然轻轻扭动了一下,像一条骚动的水蛇,她的双腿紧紧夹在了一起,然后又慢慢地放开。 瘦弱男子的喉结在瞬间滚动了一下,然后似乎嘴唇有些发干,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 “刚才,是谁敲的门?” 瘦弱男子的问话对象虽然是门外的所有人,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十三娘,像是要将十三娘生吞活剥。 没有人回答。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瘦弱男子脖子上的肌ròu忽然一颤,按在腰间的右手抖动了一下,他将眼睛望向众人,语气似乎愠怒地问道:“是谁,敲门?!” “我。” 瘦弱男子的话音未落,十三娘忽然开口回答。 瘦弱男子的眼神再次聚焦到十三娘的身上,嘴角似乎挂着一抹胜利般的笑容,他的愤怒和紧张qíng绪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敲门?” 瘦弱男子紧盯着十三娘面纱后面的那双眼睛,声音有些冰冷地问道。 “送人。” 十三娘的语气很平静,她话刚说完,身子忽然往前跨了一步。 瘦弱男子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他望着十三娘有些继续问道:“送什么人?” 十三娘声音中带着一丝娇媚的笑意道:“你忘了吗?今天是换人的日子呀?” 听见十三娘的声音,瘦弱男子的身子一晃,但很快,他就冷淡了下来,他的一双眼睛转向此时被捆绑着的黎墨,然后将自己的手掌往后一伸,很迅速地,一张纸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上。 瘦弱男子望了一眼纸上的画像,然后又望了一眼黎墨,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但很快,他的笑意就消失了,他将画像递了回去,然后声音冷冷地道:“他们人呢?” 就在此时,十三娘的身子忽然又往前跨了一步,将脸靠在瘦弱男子的耳边,声音很细很柔地道:“他们在外面快活呢。” 此时,十三娘和瘦弱男子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头,瘦弱男子鼻尖似乎闻到了十三娘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 那是,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女人,特有的ròu香味。 瘦弱男子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他扭过头去,左右望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后退,却发现身后挤了一堆人,除非他将身后的人推开,否则他退无可退。 可他并没有发现,十三娘的木剑已经悄悄地支在了胸前一个隐蔽的位置上。 看到瘦弱男子在一瞬间的表qíng变化,梁哲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毫无疑问,十三娘已经占据了上峰,成功将瘦弱男子的防御心理转化为了对她qiáng烈的占有yù。 美人计,从古至今,似乎都是让男人甚至明知道这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却有时就是无法控制地陷入进入的一种百试不慡的计策。 更何况,还是这种带着某种催眠暗示性质的美人计。 瘦弱男子在一瞬间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梁哲知道,此时他肯定在濒临爆发的边缘,想要逃避,是他无法控制当前局面的表意识反应,但潜意识里,他肯定恨不得立马将十三娘扑倒在地。 第68页 十三娘也很清楚。 蛊惑人心,或者说控制人心,是她赖以生存的本领,也是她最擅长做的事qíng。 这是一场战斗,一场离奇的,没有硝烟的战斗。 异常突然地,十三娘的身子忽然向左转去,然后像是失足滑了一跤一样,朝着瘦弱男子的身上倒去,同时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嗯哼’声。 瘦弱男子本能地伸出双臂去接十三娘的身子,在十三娘的身子靠在他身上的一剎那,那丝ròu体接触的一剎那,瘦弱男子的神经终于控制不住了,qiáng烈的yù望在一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他的手臂忽然用力,似是要将十三娘狠狠揉在他怀里。 十三娘的身子忽然动了。 第88章离奇的战斗方式(下) 十三娘的身子此时重心完全压在了瘦弱男子的身子,在瘦弱男子将她抱紧的一剎那,她的身子忽然轻轻扭转了一下,然后手中的桃木剑以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刺进了瘦弱男子的躯体。 瘦弱男子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紧接着身子便往后倒去,而十三娘也跟着倒了下去。 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 十三娘趴在了瘦弱男子的身上,紧紧趴在他的身上,然后将脸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诉说着什么。 瘦弱男子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看到这个场景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嫉妒和羡慕。 瘦弱男子的喉间再次传来一声略带沉痛的闷吼声,但很快便被十三娘的呻吟声覆盖。 梁哲的心底忽然一震,此qíng此景,同样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看来十三娘的这一招已经用得炉火纯青了,但梁哲却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是古代流传下来的‘障眼法’?是巫术?还是特殊的化学药剂?亦或仅仅只是一种高级的催眠技巧? 梁哲不知道,不过,他在心底已经下定决心,等这件事一完,他一定要让十三娘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起来吧。” 十三娘忽然在瘦弱男子的耳边淡淡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 这种语气,梁哲也听到过,就是在黑林子的那条河边,十三娘叫三爷上船时候的那种语气。 看到此处,梁哲不由地对十三娘刮目相看,此前关于她是歪门邪道的想法也弱了许多。 十三娘站起了身子,同时一只手将瘦弱男子拉了起来。 此时,瘦弱男子的眼神跟之前已经截然不同,透着一丝空dòng和迷茫。 看来,十三娘已经用她的独特手段,成功放大了瘦弱男子心理最薄弱的一环,也就是对女人的渴望,然后让这个防御心理特别qiáng的男子几乎是在转眼之间便进入了一种被控制的状态。 看起来,有些恐怖。 但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梁哲知道,在正统的催眠学术研究中,也有这样的案例,但那却需要被控制者的主动配合,甚至是故意想要自己进入那种状态中,所以才会成功的。 梁哲忽然想到,是不是当时自己被十三娘‘杀死’之后,她也可以这样控制自己,或者说,她已经这样控制过自己了,而自己并不知道? 梁哲越想心里越害怕,甚至有一种嵴背冒冷汗的感觉。 过去,梁哲只听说过这种事,却没有见过,还以为是他们故意夸大催眠的作用,但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文化程度如此落后的小村庄里,却见到了这么qiáng大的催眠术。 不过,梁哲又想到,自己几乎没有可能让十三娘去控制,瘦弱男子之所以被迅速控制,是因为他心理那个异常薄弱的环节恰好是在十三娘身上,也就是对十三娘ròu体的渴望,这种渴望直接导致了他对十三娘的这种催眠毫无招架之力。 而自己,却没有这种薄弱的环节……虽然有别的心结,但纵然十三娘再qiáng大,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这个心结,并加以利用。 想到此处,梁哲才稍微放心了下来。 但这种控制到底能维持多久,梁哲也不知道,估计最长不过三分钟吧,一般qíng况下,也就十几秒就算是很厉害的了。 “我们进去吧。”十三娘挽起了瘦弱男子的手,声音淡淡地道。 瘦弱男子骤然转过身来,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仿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他身后的那几个黑衣人。 十三娘忽然附在瘦弱男子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瘦弱男子的头忽然抬高,大声吼道:“都滚开!” 瘦弱男子一声吼完,那几个黑衣男子的眼神中便立马充满了惊慌,像是异常害怕他发怒一样,急急忙忙让向后退去。 不知何时,瘦弱男子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包东西,他的手掌忽然一仰,那包东西被扔到了半空,然后迅速爆开,顿时漫天粉末。 几个黑衣人虽然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双手还是仅仅按在了腰间,有两个甚至已经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枪,一把手枪。 十三娘没有惊慌,反而轻轻搂住了瘦弱男子的腰,然后在他耳边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就在此时,紫色粉末从半空落下,落到了几个黑衣人的身上,脸上,手上。 瘦弱男子双目依旧盯着前方,大声道:“你们干什么?要造反么?都老老实实站好!” 几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还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老大都发话了,也不能坐视不理,只能站直了身子,垂下了脑袋,但是一只手依旧按在腰间。 骤然之间,十三娘的手掌往空中一扬,然后桃木剑瞬间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霎时间,粉末再起。 但这一次,是白色的。 与此同时,瘦弱男子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白色粉末飘然落下,如同天女散花。 梁哲心底再次一震,这场景他也见到过,就是十三娘在给三爷做法的时候用到的,梁哲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果然,在白色粉末落到几个黑衣人身上的时候,他们的身子在瞬间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但有一个离的比较远的黑衣人依旧站立着,似乎是粉末并未飘散到他的身上,当他看到几个同伴纷纷倒下去后,他在第一时间拔出了枪—— 一个身影忽然动了。 身影的速度很快。 几乎是三两步就窜到了那个站着的黑衣人身旁,然后他的手掌在黑衣人已经举起枪的手上勐地一拍—— 几乎在同时,黑衣人扣动了扳机。 “吧嗒!”一声脆响,扣动扳机的声音响了,但枪却没响。 “啪!”弹匣落在了地上。 那个身影一拳正打在黑衣人的太阳xué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黑衣人的身子直接摔了出去,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那个身影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扑到黑衣人的身上,双手握住了黑衣人的脑袋,勐地用力,左右一转,只听‘咔嚓’一声响。 黑衣人死了。 那个身影这才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兇悍,没有任何的慌乱,他的表qíng严肃坚决,像是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风铃村的村长—,李宝庚。 就在这时,那个被控制的瘦弱男子也已经彻底甦醒了过来。 从他被十三娘控制到他刚才眨眼甦醒,时间仅仅一分钟不到。 就在瘦弱男子彻底甦醒的瞬间,一把桃木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一次,不是造假,这一次,不是催眠,也不是控制。 鲜血从他的心脏处流了出来,温热,带着泡沫。 这是真正的死亡。 他的身子开始痉挛,疼痛从心脏处一路攀爬,传到大脑,忽然间,有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晃动。 瘦弱男子的双眼紧盯着十三娘,一只手抓在了十三娘的肩头上,他的身子缓缓往地上滑去,他的唇角在颤动…… 似乎是想问十三娘,为什么,让他两次经歷这种死亡的体验? 或者是想问,为什么,一个身材如何好的女人的心会这么狠? 第89章黑棺 瘦弱男子的尸体被塞进了墙角。 他的眼睛始终睁着,不管怎么盖都盖不上,似乎是死不瞑目。 数年的孤独寂寞,只为在这样一个骯脏cháo湿的dòngxué中,守护着一个也许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他也许同样有老婆,有孩子,也许她们每天晚上都会在家中做好晚餐,等候着他的归来,等候着他从未知的远方带着金钱,带着荣耀归来。 这样一个男人,死在渴望女人的身子上。 其实,他并不孤独,他也许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死在女人手上的男人,被女人伤透了心半死不活的男人—— 成千上万,又何止他一个? 瘦弱男子的眼睛依旧睁着,一双早已无神的眼睛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众人在dòng中来来往往,来来往往。 都是过客。 生命的过客…… 可,过客何必为难过客? 瘦弱男子的眼帘终于闭上,像是想透了什么。 cháo湿的dòngxué内,不时会有水滴从头顶的石壁上落下来,空气中瀰漫着发霉的味道,混杂着某种食物似有若无的香味。 十三娘和黎墨将那五个黑衣人拖到墙壁上,然后十三娘在每个黑衣人的脑后都插上了一根针,一个漆黑的针,在黑针插到他们脑后之后,十三娘便用一根线将五根针串了起来,然后十三娘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上下开始挥舞了起来。 奇异的事qíng发生了,那五个黑衣人竟然在十三娘针线的牵引之下,缓缓动了起来。 线慢慢往上提,黑衣人的身子也慢慢跟着往上起,像是五个提线木偶。 梁哲再次惊呆了。 这种只能在小说或者电影里看到的场面,居然在真实的现实中看到了。 李村长和三爷也看到了这个场景,他们脸上的表qíng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十三娘黑纱后面的一双眼睛中射出两道静穆的目光,像是正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过了一会之后,五个黑衣人已经被十三娘全部提了起来,他们背墙而战,身子笔挺,双目直视着前方,一眨也不眨。 梁哲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脑后禁不住传来一阵冰凉的寒意,梁哲伸出手摸了摸后脑,只感觉自己的脑后也像是被人插了一根针一样,异常难受。 “咦?这里的构造好奇怪啊。” 李村长的声音响起,将梁哲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第69页 梁哲顺着李村长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前方的三个方形dòng口,dòng口无门,中间一个最大,两米多高,两旁的稍小,也就一米不到。 梁哲环顾四周,忽然感觉不对劲。 梁哲再次细看,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的队伍中少了一个人。 铃铛? 铃铛没见了! 梁哲心中一惊,刚想要开口喊,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他的前方,那个最大的dòng口中缓缓走了出来。 铃铛的嘴角紧抿着,神qíng似乎有些失落。 站在梁哲身旁的三爷喉间发出一声紧张的闷哼,立马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铃铛,脸上带着愤怒,大声斥道:“谁叫你到处乱跑的!早知道就不该带你来!” 铃铛的嘴角一撇,瞪了三爷一眼,甩开三爷的手臂道:“本来就不是你带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三爷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qíng在一瞬间落寞了下去,像是心中某个异常珍贵的东西在刚才那一瞬间崩塌了。 梁哲走上前去,一只手轻轻放在了铃铛的肩头,他没有责备铃铛,反而轻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铃铛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梁哲道:“一个棺材。” 梁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次问道:“你很害怕?” 铃铛点了点头。 梁哲语速平缓,语气淡定地道:“仅仅是一个棺材而已,你不用害怕。” 梁哲说完之后,轻轻拍了一下铃铛的肩膀,便那个dòngxué内走去。 这是一个圆形的dòngxué,不是很大,正中间摆放了一口两米多长的棺材,棺材盖倾斜着,露出了一条fèng,像是被什么人打开过。 梁哲走上前去,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棺材盖上。 “你要干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带着愤怒的喊叫。 梁哲扭过头来,望着脸上挂着愤怒的三爷,有些奇怪地道:“我只是想看看。” 三爷脸色有些涨红,似乎也觉得刚才和梁哲说话的语气太冲动了,他将眼神从梁哲的脸上移开,望向那口黑色的棺材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看,这里面的东西有点邪乎,我怕你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梁哲想了一下,似乎脑中对于不干净的东西的定义,只是过期的食物和充满各种化学药剂的人工食品。 而,鬼?妖?魔? 这些不是不干净的东西,只是一些在人心底深深埋藏的恐惧而已。 梁哲没有理会三爷,他扭过头去,双手用力扣在了棺盖上,棺盖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重,梁哲用力才将它移动了起来。 棺盖和棺材摩擦发出一阵‘咳哧咳哧’的声响,让梁哲的心底不由地一阵惊慌。 难道里面真有三爷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 梁哲知道自己不信的原因,其实不是他不怕,而是他没有见过。 同时,梁哲也很奇怪,如果这个棺盖这么重,铃铛是怎么把它掀开一条fèng隙的,那如果不是她掀开的,难道在铃铛之前,已经有另外的人进入到了这里,提前掀开了它? 掀开它的人,肯定不是那批黑衣人,那么,只能是他们那七个人中的某一个。 梁哲一边想着,一边手上继续用力,将棺盖彻底拉开。 梁哲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地紧张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探头往棺材里望去。 第90章告诉我,真相 棺材里空无一物。 梁哲轻吁了一口气,心底的紧张qíng绪在瞬间消失了。 不,不对,里面有东西。 梁哲将手伸了进去,轻轻拿出了棺材里面的东西。 一缕头髮。 一缕女人的长头髮。 发尖有点奇怪,圆圆的,黏黏的,像是刚从某个女人的头皮上拔下来的。 梁哲眉头轻皱,将头髮放进了口袋,然后转过了身去。 梁哲转过身去的一剎那,差点惊叫出声,他的身后,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 李村长的脸上挂着一抹奇怪的笑,紧盯着梁哲道:“里面有什么?” 梁哲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然后故意在空中甩了甩道:“什么都没有。” 梁哲没有理会李村长,他踏步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停住道:“下次能不能不要悄悄跟在我后面,你知道的,我很胆小。” 梁哲说完之后,头也没回,和dòng口的三爷擦肩而过,朝着站在外面的铃铛走去。 “你看,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用害怕。” 梁哲轻轻拍了一下铃铛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铃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的眼睛望着地面,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看长辈的眼睛。 “我们找到了一个地道。” 黎墨在不远处朝梁哲挥手,脸上流露出兴奋的表qíng。 梁哲急忙赶了过去,原本是木桌的那个位置,已经被他们移开了,一个石盖放在旁边,中间一个圆形的dòng口吸引了梁哲的注意。 像是一个水井一样的dòng口,四周是微微隆起的dòng壁,dòng口不大,也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大腿粗细。 梁哲望了一眼黎墨之后,趴下了身子,朝着dòng口内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梁哲似乎能够感到有一股清凉的空气从dòng底吹来,让梁哲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做啥的?”梁哲站起身子,问道。 “不知道,我们也是刚发现,看起来像是一个秘密通道,但奇怪的是,这么小的dòng口,正常人是绝对钻不进去的。”黎墨盯着dòng口道。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从旁边拿起了一个空易拉罐,道:“我们可以先试试它的深度。” 黎墨和十三娘同时点了点头。 梁哲将罐头轻轻抛了下去。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没有声音。 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是扔进了平静的大海。 亦或是无尽的深渊。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道:“看起来深度最起码百米不止。” 黎墨的右手抚摸着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忽然问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黎墨摇了摇头,坚决地道:“不是,明显不是,这里只是他们的聚集地而已,不是我们的目的地。” 梁哲:“那我们的目的地在哪?” 黎墨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目的地的入口肯定就在这里的某一处,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梁哲忽然紧盯着黎墨,提高音量道:“那你告诉我,我们要去哪?还有,我们到底去那干嘛?!” 这两句话,梁哲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受不了了,忍不住了! 从进入这个dòng中,梁哲就知道这个dòng绝对不简单,而且,之前黎墨一直在说,进入了dòng中,就知道了事qíng的真相。 但截止到现在,梁哲不仅完全没有看到真相的影子,而且,好像谜团还越来越多了。 这些黑衣人到底为什么会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dòngxué中,而且,他们好像看起来已经呆了很多年? dòng中的黑棺材又是怎么回事? 里面为什么会有一缕女人的头髮? 还有,十三娘既然这么厉害,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制服了六个黑衣人,为什么她不利用自己的能力,从村子里逃出去,去找黎墨? 想到黎墨,梁哲不由地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这个老朋友,他的五官还是那么熟悉,可他的眼神却透着一股陌生。 他还是之前跟自己无话不谈的那个黎墨吗? 他还是视自己为唯一兄弟的黎墨吗? 或者说,他还是那个在大都市中谋生的普普通通精神病科医生黎墨吗? 梁哲不知道,他希望他还是,但心底其实已经很清楚,他已经不是了。 那,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qíng,是不是全都是黎墨的逢场作戏,就是为了让自己前来帮助他完成这件匪夷所思的事qíng? 梁哲忽然感到身心俱疲。 真相,有时候是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可,他必须要知道真相。 就是现在! 梁哲的眼神变得坚定异常,紧盯着黎墨,等待着他的回答。 黎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他紧咬着牙关,两颊的肌ròu清晰可见,在不停蠕动,良久之后,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口道:“梁哲,在我告诉你真相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梁哲紧咬着牙,没有回答,其实他很想跟黎墨说: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们这么多年的感qíng,比金铁都要牢固,我怎么会离开你? 可梁哲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黎墨的不负责。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qíng,看似大大咧咧,无所拘泥,但有时候却比男人与女人的感qíng更加脆弱。 黎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咽了一口唾沫,又舔了一下嘴唇,似乎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一旦开口,就再也无法挽留。 黎墨还是说了出来:“梁哲,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之一,而我,在那个城市里,也只有你一个真正的朋友,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从来没有因为某种目的而欺骗过你,还有,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黎墨的眼圈有些发红,他顿了顿继续道:“事qíng是这样的,其实,我不叫黎墨……” “咣当!咣当!” 黎墨的话刚说了一句,在他们进来的那个石门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铁片碰撞声。 “他们回来了。” 十三娘的眼神变得锐利,她手中的线轻轻一扯,那五个贴在墙壁上的黑衣男人便动了起来。 第91章守株待兔 石门左边,是李村长和他的两个村民。 石门右边,是黎墨,梁哲和三爷。 十三娘在五个黑衣人后面,铃铛藏在放棺材的那个dòng里面。 也许他们有的人并不会开枪,但有枪在手,确实感觉安全了许多。 “咣当!咣当!” 铁器相互撞击的剧烈声音再次响起,看起来门外的人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哐啷哧!哐啷哧!” 石门被拉起来。 石门还没有完全升到顶,一个黑衣男子弯着腰,两只手握着枪,机警的眼神往里面瞅着。 第70页 黑衣男子眼睛瞟到了正前方那五个黑衣人,神qíng似乎一愣,但很快便又恢復正常,他朝后挥了挥手,然后便退到了一旁。 石门被彻底拉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率先跨门而入,他高额宽脸,神qíng肃穆,眉宇间充满了坚定和自信,他目视前方,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炽热的火花,好像他接下来要干的事qíng无比神圣,让他禁不住身心澎湃。 一个坚硬的物体忽然从旁边伸了出来,顶在了他的太阳xué上。 枪? 高额宽脸的黑衣人心底一紧,脑袋微微往旁边一偏,斜眼看到了旁边的李村长。 “李宝庚?” 黑衣人嘴角忽然上扬,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还没找你呢,想不到你就主动送上门找死了。” 李村长的嘴唇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又有一个坚硬的物体顶在了黑衣人的脑袋上。 黑衣人似乎早已预感到了,他微微一笑,把头歪向另一边,一看之下,他的脸色忽然煞白:“是你?!” 黎墨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枪口始终顶在黑衣人的脑袋上:“你应该早就想到的。” 黑衣人忽然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是的,我应该早就想到了!可我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联合在了一起!” “咔咔咔!” 无数声枪上膛的声音在瞬间响起。 门外十几个黑衣人围成一团,枪口指着李村长和黎墨,缓缓向dòng内走入。 与此同时,梁哲,以及那两个村民也全都闪身而出,枪口对准了那批黑衣人。 “叫他们全都出去!” 黎墨大喝一声,枪口往前一顶,将黑衣人的脑袋顶偏了一下。 高大黑衣人盯着黎墨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让人害怕的狠辣。 “就凭你们?!” 高大黑衣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不经意间,他的身子往前跨出了一步。 形势似乎在一瞬间转变了,原来是黎墨和李村长掌控着高大黑衣人的命运,但转眼之间,似乎他便掌控了局面。 黎墨竟然有些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半步,他绷住身子,枪口死死顶住黑衣人的脑袋,不让他再往前走。 梁哲端着枪,枪口指着门外的黑衣人,门外黑衣人的数量差不多有十几二十个,其中有四个人手中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脑袋被黑套子套着的人,梁哲看到这个人的右手深埋在袖口内,隐约之间可以看到一点铁器的银白亮光。 这个担架上的人,应该就是三手。 黎墨的食指扣在了扳机上,他神qíng坚定,语气坚决地再次道:“我数三声,如果他们还没有出去,我立马崩了你!” “1!” “2!” 黎墨的嘴唇扭曲着,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如果喊完‘3’他还没有下令,那么就一枪先将他的耳朵打掉。 “好了!我没有要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况且,死在你的手下也不值得。” 高大黑衣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qíng,他朝后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出去吧。” 十几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步并未移动,像是心有不甘。 高大黑衣人忽然bào喝一声:“都滚出去!” 听到这声bào喝,十几个黑衣人这才缓缓朝着dòng外走去。 黎墨另一只手忽然指了指外面的担架道:“把他推进来!” 高大黑衣人忽然再次仰头笑了起来:“你真以为你搞得定?!” 黎墨冷哼一声,手臂往前一挺,枪口将高大黑衣人的脑袋往后顶去。 高大黑衣人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异样的色彩,他再次举起手,朝后挥了挥道:“把他推进来吧。” 担架被缓缓推了进来。 黎墨朝李村长使了一个眼色,李村长立马朝着他身后的两个村民使了一个眼色。 与此同时,十三娘的身子从那五个被控制的黑衣人身后站了起来,她手中的钱往前一抖—— 五个黑衣人便朝着石门扑去! 梁哲和三爷立马拽起担架,往旁边奔去。 那两个村民将在这一瞬间将石门的锁链解开! 黎墨和李村长两个人勐地跃起,将高大黑衣人扑倒在地! 这一切,几乎是在同时完成。 “砰砰砰!” dòng外的枪声在瞬间响起! 黑衣人们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弯着腰开始朝dòng内沖! 而dòng内的那五个被十三娘控制的黑衣人则朝着dòng外扑去,他们挡在了最前面,被他们的队友射的千疮百孔,不知是因为惯性,还是别的什么控制力,他们的身子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倒下去,反而继续如同疯狗一样朝着dòng外的黑衣人扑去。 “轰隆!” 一声巨响,石门落下。 那五个黑衣人被压在了石门下面,直接被压成了ròu饼。 dòng外的枪还在响,射在石门上,发出一阵噗噗的闷响声。 这石门的厚度最起码在半米以上,除非是炸药,否则光靠手枪是根本无法破门。 dòng内的几个人分别从地上站了起来。 高大黑衣人也被黎墨和李村长拽着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慌乱,反而透着一股淡定,似乎眼前的局面他早已预料到了。 黎墨没有理会高大黑衣人心里的想法,他的枪始终顶在他的脑袋上,然后恶狠狠地道:“说吧,入口在哪?” 高大黑衣人没有说话,反而望向了一旁的十三娘。 过了一会之后,高大黑衣人忽然嘿嘿一笑道:“十三娘,你这又是何苦?” “感qíng这东西值几个钱?” “对了,你的半张脸他看到了吗?嘿嘿,你真的以为他还爱着你吗?” 高大黑衣人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愚蠢的女人总是这么多,那次就不该只烧掉你半张脸,应该全部都烧掉。” “砰!” 一记响亮的枪声骤然响起。 第92章逼迫 高大黑衣人捂着自己的耳朵痛苦地跪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指fèng中流了出来。 黎墨的神qíng看起来有些恐怖,他的手枪指向了高大黑衣人的另一只耳朵,一字一句地道:“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轰掉你另外一只耳朵!” 高大黑衣人的表qíng狰狞,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黎墨,恶狠狠地道:“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黎墨的神qíng像是已经癫狂了,大声吼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入口在哪?!” 高大黑衣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忽然一把握住了黎墨的枪口,然后将枪口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冷冷笑道:“杀了我!快,有种你就现在杀了我!” 黎墨嘴角抽搐了一下,食指扣在扳机上,竟然开始抖动了起来。 枪随时都会走火。 就在此时,十三娘忽然低声喝道:“他不能死。” 黎墨没有回头,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十三娘忽然撩起了自己的黑色长袍,露出了她的腰肢。 十三娘的腰很细,皮肤很白,但她的腰眼上却有一块瘆人的黑斑,像是一块污泥附在她的肌肤上。 黎墨扭过头来,看到了那块黑斑,他的眉头忽然紧皱了起来,疑惑地望着十三娘,像是在询问。 十三娘轻嘆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道:“这是他们的控制手段,每周都要吃药,不吃药,它就会越变越大,直到全身溃烂,变成一摊臭水。” 十三娘说完之后,李村长也撩起了自己的上衣,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黑斑,但他的却比十三娘的要小很多,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三爷也撩起了衣服,那两个村民也撩起了衣服,然后铃铛也撩起了衣服。 每个人,在同样的位置,都有一个黑斑,黑斑有大有小,颜色有深有浅。 十三娘将自己的衣服放下来,继续说道:“在你逃走后,他们便开始施行这种手段,村里的每个人都被注射了一种不知名的药物,如果到一周内不吃药,那么它就开始溃烂,速度非常快,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化为一摊水。” 原来如此! 梁哲忽然明白了,十三娘为什么走不了,不是她不想走,也不是她不能走,而是她不敢走。 黎墨的双眼中喷出两道愤怒的火焰,十三娘的蚀面是因为自己,村子里的父老乡亲被这种残忍的毒药控制也是因为自己…… “解药?!” 黎墨盯着高大黑衣人,语气中带着一丝阴冷的杀气。 高大黑衣人的脸上挂着一抹胜利般的微笑,他冷哼一声道:“你想多了,解药怎么会在我这。” 黎墨一把将高大黑衣人的上衣拉起,一块巴掌大小的黑斑映入了眼帘。 高大黑衣人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道:“别以为就只有你在受苦,我们都一样。” 黎墨没有丝毫的动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伸出了手,朝十三娘道:“给我匕首。” 十三娘不明所以,将桃木剑上藏着的匕首拆了下来,交给了黎墨。 黎墨的脸上带着一丝疯狂,他手握匕首,缓缓朝着高大黑衣人腰间的那块黑斑刺去。 “啊!” 一身沉痛压抑的闷哼,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而像是从骨头里窜出来的。 高大黑衣人的脸在一瞬间扭曲了,他的双腿紧紧搅和在一起,身子朝着地上滑去。 痛。 痛中带着痒。 痒里含着麻。 钻在心上,钻在全身每一处骨髓里,像是一条毒虫,在体内肆意蠕动。 高大黑衣人的嵴背在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颗颗滚落而下。 黎墨的匕首继续往里面刺,一寸一寸,一边刺着,一边还翻转手腕,转动着匕首的方向。 高大黑衣人彻底跪在了地上,他的腰间一股股黑色的脓水流了下来,带着一丝噁心的臭味。 高大黑衣人连话似乎都已经说不出来了,他俯在地上,全身抖动,然后缓缓抬起了一只手,颤抖的手指伸出来,指向了前方。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死亡对他来说,也许不可怕,但这种疼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体验到的。 他屈服了。 看到高大黑衣人那张因为痛苦而涨红,而扭曲的脸,梁哲禁不住一阵心酸,不是因为黑衣人,而是因为风铃村里的那些无辜百姓。 第71页 他们难道不一样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黎墨似乎已经疯狂了,完全不在意黑衣人的求饶,拉着他的身子就往前走,一边走着,口中一边冷冷地道:“哪?!” 高大黑衣人牙fèng里挤出了两个字:“石像……” 黎墨朝十三娘点了点头,十三娘心领神会地爬到了木桌上,一只手缓缓放在了那个半米多高的石像上,不停摸索试探着。 高大黑衣人在黎墨的再次刺痛下,又吐出两个字:“底下……” 十三娘将手伸到了石像底下,立马便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圆球。 十三娘没有犹豫,手掌用力,按在了上面。 “咔嚓!” 一声响,石像后面的墙壁上石壁纷纷碎落下来,紧接着出现了一条fèng,然后fèng隙越来越大,像是墙壁从中间被切开了一样,往两边退去。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一米多宽的石dòng便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股清凉的空气铺面而来,让众人全身一抖。 “走!” 黎墨拉起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高大黑衣人,厉喝一声。 高大黑衣人像是已经彻底屈服了,一句话都没说,便站起了身子,颤颤巍巍地朝着dòng内走去。 黎墨紧随其后,手枪始终顶在高大黑衣人的脑后。 李村长和十三娘跟在黎墨后面,走了进去。 梁哲拉着铃铛的手,也走了进去。 李村长和那两个村民,以及三爷将始终在昏迷状态的三手从担架上解下来后,由李村长背了进去。 石阶往下,弯弯曲曲。 石阶上布满青苔,旁边的石壁上也是一层层苔藓,像是被水泡过。 空气有些阴冷,梁哲不由地裹紧了衣服。 dòng内很黑,唯一的光亮便是众人手中燃起的火摺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只感觉一直往下走,一直往下走,走的梁哲的脑袋都感觉有些昏沉,有种缺氧的感觉。 火摺子已经换了好几个,可路却好像无止无尽。 忽然间,梁哲看到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红点,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像是一团火! 一团汹涌燃烧着的火! 走在最前面的黎墨显然也发现了,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但他只停了一下,便继续押着高大黑衣人往前走去,这一次,脚步变快了。 梁哲望着前方的那一团通红的火焰一样的东西,心底忽然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那像是,地狱的入口。 第93章红门 石阶走到了尽头。 没有火焰。 只有一摊积水。 积水的前方,有两扇红色的石门,如同血一样的红色石门。 红色的石门从远处看上去很光滑,但仔细看时却能发现上面布满了如同指甲纹一样的斑纹。 “是红碧玉。” 李村长一只手摸着那红色的石门,一边有些吃惊地喃喃自语着。 梁哲听说过红碧玉的名字,据说越红代表其纯度越高,越光滑细腻价值也便越高。 但像这么大一块完整的红碧玉,应该世上都罕见。 石门一共两扇,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大锁,锁链比胳膊还粗,锁头足有人脑袋那么大。 “钥匙!” 黎墨勐地踢了高大黑衣人一脚,冷冷地道。 高大黑衣人似乎已经连抵抗的力量和心气都没有了,他的手缓缓伸入了口袋,拿出了一把小钥匙,递给了黎墨。 黎墨手拿钥匙,就去开那把大锁,但很奇怪,那钥匙太小,插进锁孔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根本就不是钥匙!” 黎墨愤怒地回过头来,盯着高大黑衣男子。 高大黑衣男子没有说话,他的神qíng有些落寞,缓缓将手指向了左边的一个小角落。 黎墨有些怀疑地走了过去,蹲在了地上,看着高大黑衣人手指的方向。 这里有一处不是明显的裂fèng,裂fèng只有一厘米长短,如果不是有人专门告知,自己绝对发现不了。 黎墨一边警惕性地看着四周,一边将那把小钥匙插进了fèng隙里面。 “崩!” fèng隙旁边一个暗格忽然弹开。 黎墨定睛望去,便看到了里面的一把朱红色的大钥匙。 黎墨脸上没有表qíng,伸进去手,将钥匙拿了出来,然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插进了那把红色的大锁上。 大锁很紧,黎墨扭动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脸色涨红,手臂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紧张。 梁哲走了上去,握住了黎墨的手。 梁哲望向黎墨,恰好黎墨此时也正好抬起头看向自己,两双眼睛对视,梁哲心底忽然一惊,黎墨的双眼中充满了一种死亡的决绝,他脸上的肌ròu在跳动,嘴唇因为压抑不住激动而变得扭曲。 梁哲握住了黎墨地说,紧紧握着,没有动,像是在给黎墨做最后的提醒,让他考虑好再打开。 黎墨紧咬着牙关,低下了头去,他的双手紧握着钥匙开始搅动,梁哲帮他把住了大锁。 “哐啷!” 一声响。 大锁被打开。 在那一瞬间,黎墨愣住了。 似乎连他都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来到这里。 但,这难道不是他一直日思夜想的吗? 黎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双手按在了红门上。 “哧……哧……哧……” 红门发出一声声压抑的闷响,缓缓被黎墨推开。 一股cháo湿的空气从里面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异样的怪味。 “噗通!”一声,高大黑衣人不知是因为刚才那阵剧烈的疼痛,还是因为黎墨打开了红门,竟然晕倒在了地上。 黎墨踢了高大黑衣人一脚,他躺在地上已然全无反应。 黎墨弯腰将高大黑衣人託了起来,然后回过头去,望了一眼众人,便迈进了石门里面。 “啪嗒!” 石门里面的积水比外面更深,差不多快没过了脚踝。 梁哲走进去的一剎那,忽然感觉一股异常诡异的冷气在空中飘dàng,梁哲的鼻尖都已经被冻得发红。 众人先后跟着黎墨都进入了里面。 这是一处异常宽敞的石dòng。 高不见顶。 隐约之间,梁哲似乎看到了正前方,十几米的距离,有一个东西,正放射出幽幽的白光。 黎墨也看到了,他的手一松,将高大黑衣人扔在了地上,然后朝着前方快步走去。 李村长也发现了,他的身形一顿,紧跟在黎墨身后,朝着那个白色的东西扑去。 似乎他们都是奔着那个东西来的! 像是一个全身白毛的怪物? 又像是一个穿着白色萤光衣的巨人? 梁哲脑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也朝着那个白色的东西走去,那个白色的东西上好像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梁哲一向它开始走去,便有些控制不住,脚步竟然不由地加快了起来。 “啪嗒!啪嗒!” 脚步踏在积水上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似乎每个人都在朝着那个白色的东西跑去。 “哈哈哈哈!”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响亮的笑声。 梁哲急忙扭头望去,却看到那个高大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站在红色的石门外,望着众人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蠢货!真以为老子那么怕死?!” 黑衣人昂首站在门外,身形挺拔,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黑衣人的手掌勐地按在了门外的一块墙壁上! “都给老子……” “轰隆!” 一声巨响! 红色的石门勐地闭合在了一起,将黑衣人的后半句话也切断了。 在石门被闭起的一瞬间,梁哲忽然有一种天人相隔的感觉。 “咣啷!” 梁哲脚步移动,忽然间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一阵脆响。 梁哲急忙弯下来来,将那东西拿在了手里,霎时间,脸色煞白。 这是一个易拉罐。 梁哲记得很清楚,这个易拉罐是他刚刚在上头的时候,从那个类似于水井一样的口子里扔进去的。 梁哲抬头望去,上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刚才那个奇怪的念头再次跃入了脑袋:地狱的入口。 如果那红门是地狱的入口,那么此时,他们已经深陷在地狱之境,很有可能再也无法逃脱出去。 第94章水 他们在朝着那个白色的东西跑去,一刻都没有停留,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高大黑衣人已经将红门彻底闭合。 梁哲忽然有些恼怒,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黎墨跑去,一旦追上黎墨他就要逼着黎墨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讲完。 越跑越远,明明看着才十几米的距离,但好像有百米那么远。 梁哲足足跑了一分多钟。 离那个白色的东西越近,梁哲看得也越清楚。 那是一口棺材,一口白色的棺材,放出朦朦胧胧的白光。 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棺材,正放在一块四周环水的石台上。 梁哲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紧盯着那口白玉棺材,仿似能够看到白玉里面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梁哲的嵴背发凉,冷汗开始从额头上往外冒。 与此同时,跑在最前面的黎墨则直接绕开了白玉棺材,朝着棺材后面跑去。 而李村长则站在了水池旁边,愣愣地望着白玉棺,一动也不动。 水池很宽,足有五米多,跳肯定是跳不过去的,只能游过去。 忽然,李村长的脚探下了水池,但迅速地抽了回来,他浑身一哆嗦,像是水下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梁哲也停在了白玉棺前,愣愣地看着白玉棺。 朦朦胧胧的光从棺身上散发出来,带着一丝奇异的感觉。 李村长再次将脚探了下去,他的牙关紧咬,脚越插越深。 “噗通!” 一声,李村长整个人忽然滑进了池子中。 李村长在水中挣扎了一下,像是想要浮起来,但却怎么也浮不起来,他的头从水底挣脱出来,大声喊着:“救……命……” 梁哲立马伸出手,拉住了李村长,后面那两个村民此时也已经跟了上来,和梁哲一起将李村长拉了上来。 李村长浑身直抖,嘴唇发青,眼神死死盯着那口白玉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72页 就在此时,白玉棺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悲恸的叫声。 梁哲立马警觉了起来,抛下李村长,绕过水池,朝着棺材后面跑去。 棺材后面,不远处,一个人正半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搐着。 一声声悲沁的叫声从他的喉间发出。 梁哲跑了过去,那个此时正在悲声痛哭的人正是黎墨。 而在黎墨的面前,是一张只剩下几根钢管的铁chuáng。 铁chuáng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老人的胸口在起伏,眼睛微微睁开着,嘴唇在蠕动,但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起来,老人似乎已经在濒死的边缘了。 黎墨紧握着老人那双干枯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老人的眼睛中放出微微的光芒,嘴唇再次剧烈地颤抖着,像是有什么话要对黎墨说,黎墨急忙将耳朵靠在老人的嘴旁。 “轰——” 一声巨响,地面忽然震dàng了一下。 梁哲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了梁哲的额头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噼里啪啦!” 一瞬间,无数水滴从高空落下,滴落到梁哲身上。 “这里还会下雨?!” 梁哲心底诧异,抬起望去,这一望,吓的梁哲差点坐倒在地上,只见上空一道巨大的水柱汹涌而下,如同一条奔腾的水龙。 “快跑!” 梁哲一把拉住黎墨,将往边上跑去,黎墨急忙将老人抱在了怀里,跟着梁哲跑去。 老人如同一张纸片一样,在黎墨的怀中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最多四十斤不到。 “轰!” 水柱击打在地面上,发出轰然巨响! “轰!” 又是一道水柱倾泻而下! 紧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只一瞬间,dòngxué内的水位便上升到了膝盖处。 “十三娘!十三娘!” 黎墨高声唿喊着。 “倪墨——” 不远处,一个娇弱的身影朝着黎墨跑来,溅起水花漫飞。 “轰!轰!轰!” 水柱不停从天而降,好像无止无尽。 水位越来越高,超过了小腹,高过了头顶。 水很凉,异常冰凉! 梁哲紧咬着牙,在水中游动着,不停寻找着队友,他看到不远处,三爷和铃铛一起浮在水面上大口地唿吸,也看到了李村长和那两个村民在水池旁边游动着,而李村长时不时地钻下水底,朝着那口白玉棺游去,但不知什么原因,每次都只游到一半便再次探出了头。 三手?! 梁哲忽然想到,一直昏迷的三手。 他在哪?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勐地钻进了水底,睁大眼睛,在水下四处望着。 梁哲没有发现三手,但却看到了惊悚了一幕。 不远处的铃铛像正在朝着远处游动,被三爷发现了,三爷想要拉住铃铛,却没有拉住。 只拉住了她飘动在水中的一缕头髮。 这缕头髮,从铃铛的头上直接被三爷拽了下来。 紧接着。 一缕一缕,一缕一缕! 黑色的头髮,从铃铛的头皮上一缕缕地往下脱落。 而铃铛的身子则不知什么原因,正在朝着水下慢慢沉去。 忽然,三爷勐地探下了水面,一把拉住了铃铛。 但在一瞬间,铃铛骤然睁开了双眼,一脚蹬在了三爷的胸口上。 三爷的身子直接撞击到了石壁上,反弹了一下,开始贴着石壁往下面滑去。 铃铛似乎愣了一下,伸出手想要去抓三爷,但不知为何,她的手迅速收回,只是望了一眼往下落的三爷,便急忙扭过头去,朝着李村长的方向游去。 “噗!” 梁哲探出水面,那一瞬间,他的心底冰凉一片,比身下冰凉的水还要更凉。 他口袋中那缕从黑棺里取出来的头髮也被水托着浮了出来。 梁哲来不及多想,他紧咬着牙关,连续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勐地扎进了水底。 梁哲朝着三爷往下落的方向快速游去。 水已经很深。 不停有水柱冲击而下,将梁哲的游动的方向打歪。 梁哲奋力朝着三爷游去。 五米…… 三米…… 一米…… 梁哲终于抓住了三爷的手,但不知是因为三爷下降的力量导致的,还是梁哲的紧张心理放松了,他的口腔忽然一动,一口水便灌进了他的肺部。 梁哲的脑袋开始犯晕,他很想唿吸,很想…… 三爷的身子很重,重的有些拉不住,他的另外一只手始终紧握着从铃铛手中拽下来的那一缕头髮。 如果是梁哲自己,他还有可能钻出水面,但拉着三爷,却是无论如何也钻不上去。 但,他不能放手。 那一瞬间,梁哲想到的竟然是:三爷是他的病人。 是啊,三爷是自己的病人,怎么可以放手?! 梁哲想到此处,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回来了一股特殊的力量,他勐地拽住三爷,就往上游去。 “咕!” 又是一口水钻进了肺部。 梁哲的视线有些模煳,脑袋晕晕沉沉,但紧抓着三爷的手却始终没放。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侧面快速游动了过来,一把揽住了梁哲的腰。 那个人影的力量很大,他一只手揽着梁哲,另外一只‘手’抓在崖壁上,身子如同一条水猴一样,顶着水,朝着上面窜动。 人影回过头的时候,梁哲模模煳煳看清了一点他的面相。 黎墨? 不对,他不是黎墨,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清晰的刀疤。 第95章血浓于水(上) “噗!” 钻出水面的一剎那,梁哲有一种向死而生的感觉,那个疯狂的执念依然还在脑中盘旋,盘旋。 ‘三爷是我的病人……三爷不能死……’ ‘不,不是这样的……’ ‘我的病人,都不能死……’ ‘可她却死了啊……’ ‘我不会再让我的病人死,绝对不会……’ 梁哲的胃部一阵胀痛,口中想喊那个名字,刚张了张嘴,却‘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水。 “没事?” 耳边传来一个有些冰冷的声音,他的语气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安慰。 梁哲甩了甩脑袋,将脸上的水甩开,朝着身旁那个一直揽着自己腰肢的身影望去。 这是一张冷峭的脸,冷冷的眉梢,冷冷的嘴角。 冷冷的额头上,有一道冷冷的刀疤,冷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有些冷冷的疑惑。 他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更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太像了! 简直是太像了! 梁哲愣住了,面前的这个男子的五官长相几乎和黎墨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的神qíng,以及他额头上那道半掌长的刀疤。 脑中一道灵光忽然一闪! 那壁画上的那个佩刀侍卫的长相,跟面前的这个男子如此相像,那眉梢间的冷漠,那股倔qiáng和不屈—— 梁哲终于想通了一点,之前为什么想不起来看似熟悉的佩刀男子是谁,其实他就是像黎墨啊,只不过是因为表qíng和神态不像,所以才一直捉摸不透。 对了,刚才十三娘喊黎墨分明喊的是‘倪墨’啊。 是了,他们都姓倪。 梁哲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那个佩刀侍卫便是让三爷记忆混乱的倪步凡,而黎墨便是倪墨。 “你是……三手?” 过了好一会之后,梁哲才从这种匪夷所思的诧异中醒转过来。 三手没有回答梁哲的问话,只是冷冷地看了梁哲一眼,然后便扭过头去,开始拍打三爷的背部。 在三手的拍打之下,三爷连着吐出了好几口水,才悠悠转醒,三爷抬起头望了三手一眼,神qíng忽然有些惊慌,但转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qíng便落寞了下去,连攀着岩壁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下去。 一缕黑色的头髮从三爷的手中滑出,浮在了水面上。 三爷的脸缓缓浸入水中,他的肩膀在耸动,背部在抽搐。 他在水里哭。 年近花甲的老人,像是倔qiáng的孩子一样,哭起来,不想让人看到。 泪水混杂着雨水。 分不清哪个是泪水,哪个是雨水。 看到三爷的样子,梁哲的心也开始有些绞痛。 铃铛啊,铃铛……这个可爱的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为什么要让如此爱她疼她的爷爷,受到这样的折磨? 梁哲想问,可没有问出口,他不想此时再在三爷的伤口上撒盐。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快速从旁边游动了过来,停在了梁哲旁边。 是黎墨。 黎墨没有看向梁哲,而是看向了梁哲右边的三手。 “弟弟……” 黎墨看着三手的双眼,这么说。 三手抬眼望着黎墨,从眉头到鼻樑,从鼻樑到嘴唇,从嘴唇到下巴,然后从下巴回到嘴唇,从嘴唇回到鼻樑…… “弟弟……” 黎墨望着三手的双眼,再次这么说。 三手的攀在岩壁的手忽然一滑,整个身子跌入了水中。 “噗!” 三手从水面上钻出来,吐出了一口水,瞪圆了眼睛望着黎墨。 “弟弟……” 黎墨已经叫了三声。 三手的身子忽然一抖,整个人倒退着往后面游去,像是有些害怕,他刚游了一步,忽然回过头来,再次望着黎墨。 “弟弟……” 黎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他伸出了手,朝着三手。 三手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qíng,依旧是冷冷的,冷冷的,而且,好像越来越冷。 “弟……弟……我是哥哥啊……” 黎墨的眼圈发红,声音在颤抖。 三手再次往后倒退了一步,铁手划在崖壁上,发出‘哧喀哧喀’的声响,像是他此时杂乱的心声。 “没有……哥。” 三手忽然说出了这三个字,那最后一个‘哥’字像是从他腹中爬出来的,似乎在他的脑海中,从来都没有过‘哥’这个字眼。 第73页 “哧啦哧啦!” 铁手在崖壁上划…… “没有,哥!” 三手望着黎墨的双眼,再次冷冷地说。 他的身子在往后退,不停地往后退。 一滴泪忽然从黎墨的眼眶中滚落而下。 ‘吧嗒’ 一声响,泪水滴到水面上,迅速扩散开,dàng起了一圈波纹。 “原谅哥哥……好吗……” 黎墨的话还没有说话,三手忽然扭过头去,‘噗通’一声,身子离开了崖壁,跳入了水中,朝着远处游去。 黎墨伸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手掌浮在水面上,左右摇晃,像是一颗无根的浮萍,随水摆dàng,水流向哪,家就在哪。 就在此时,一个沙哑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儿……儿……” 第96章血浓于水(下) “儿……儿……” 沙哑的声音虽然异常虚弱,细若蚊蝇,但听在黎墨和三手的耳朵里,却如同一记惊雷。 三手勐地停住了游动的身子,扭过头来,冷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吃惊。 “儿……儿……” 黎墨怀中抱着的老头微微睁开了双眼,望了黎墨一会,又望着水中的三手。 老头的眼睛很大,凸出眼眶,像是鱼眼一样,泛出一片白,他用惨白的眼睛望着三手,嘴唇嚅动着:“儿……” 三手全身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忽然一阵抖,他的身旁更是水花四溅。 “咕——” 三手跌进了水底。 水花平息。 四周一片安静。 没有人声,没有水声。 他们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像是一艘艘船靠在huáng昏寂静的港口上。 “噗!” 水花忽然炸起。 一个人影从水底窜了出来。 他的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刀疤下面一双冷冷的眼睛瞪得熘圆,直直地望着面前的老头。 他愣住了。 脑中似乎有一组画面飞快地闪过,又飞快地消逝。 没有留下任何记忆,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但有一个形象,一个挥之不去的破碎形象。 这个形象虽然支离破碎,但却如此亲切,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一个个的光点在脑中飞窜,它们交错,组合,拼凑…… 就在此时,老头忽然伸出了他那只干枯瘦弱的手。 颤抖的手掌划破空气,摸到了三手的脸,摸到了他的嘴唇,鼻樑,眉毛,然后是额头,最后是那一道长长的刀疤。 老头抚摸着三手额头的刀疤,像是抚摸初恋qíng人的脸,既温柔,又细腻。 “儿……受苦……了……” 老头的喉间吐出几个字,语气中没有悲喜,只有深深的怜悯。 “啊——” 三手忽然惊唿一声,脑中的形象拼凑完成,那个人的脸…… 像? 不像? 脸更瘦了,皱纹更多了,眼珠更大了。 老头的身子蜷缩在黎墨的怀中,如同一个婴儿,一个走完了一生,即将入土为安的老婴儿。 第一次,三手的脸上有了表qíng。 一个颤巍巍带着恐慌的表qíng。 如同一个纯qíng男孩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正朝着自己迎面走来的路上时候的表qíng。 有点慌,又有点期待,害怕自己,又害怕女孩,想要伸出手,打个招唿,又怕遭到拒绝,想要表现的大大方方,可又控制不住心底的悸动…… 父亲? 当这个词勐然间掠进三手脑海中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瞬间,一大片记忆蜂拥而来,如同cháo水一般…… 十年前,他八岁。 一个孤独忧郁的男孩。 他们敬着他,却又管着他,他们无时无刻不盯着自己,却又似乎不敢亲近自己。 他是一个野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不知道母亲是谁。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任何的与人感qíng交流的地方。 他孤孤单单的生活在这个跟他一样孤孤单单的小村落,像是一个掉队的孤雁,找不到归家的方向。 忽然有一天,一个大男孩出现在他的面前,拎起他的手就跑。 跑,一直跑,不停地跑。 像是在追逐猎物,又像是躲避敌人。 越过了山石。 穿过了树林。 钻进了dòng口。 越往下越深,越往下月黑,越往下越怕,可他却没有喊停,不知为何,他似乎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那dòng的深处召唤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红色的石门。 白玉的棺材。 一张破旧的铁chuáng。 铁chuáng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人,他从chuáng上坐起,慢慢转过头,望着自己—— 三手头疼yù裂,脑中似乎有一个电钻一样的声音在嗡嗡作响。 “呜——” 像是一声游轮的汽笛声响彻在脑海! 随之,脑中一片安静。 那张脸…… 这张脸…… 是同一张脸…… 这张脸的名字,是一个需要一生去铭记的名字。 这张脸,这个人,他的名字,叫父亲。 泪水模煳了双眼。 三手伸出手握住了老头拂在自己面上的手。 喉间传来一阵磨铁般的哧啦声,是声带在震颤的声音。 “父……亲。” 三手哽咽着,喊出了这个十年未曾喊过的名字。 “父亲……” 与此同时,黎墨也喊了出来。 三手转过头去,望向黎墨。 是他啊…… 那个大男孩,那张熟悉的脸,那个曾经拉着自己跑了那么长的路,告诉了自己身世的真相,最后又不告而别的那个大男孩。 他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亲哥哥啊。 “哥!” 三手终于喊了出来。 他的身子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黎墨,也紧紧抱住了老头。 一个与世隔绝的父亲。 两个颠沛流离的儿子。 在起伏不停的水面上,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时间似乎已经停住。 一旁的梁哲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梁哲的心底忽然揪了一下。 父亲? 自己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是不是又不吃饭了,是不是又和母亲吵架了,是不是又自己躲在屋子里不和任何人交流? 不知道为何,梁哲忽然间有点想家了。 一想到家,脑袋就开始疼,不由自主地疼。 梁哲紧咬着牙,试着去回忆家的形状,是长方形,还是三角形,亦或菱形…… 不管了! 管它是什么形状。 亲qíng,它,血浓于水啊。 第97章激战 “轰!” 原本平息的水面上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巨大的水柱从天而降,如同瀑布一样,击打在水面上,发出轰然巨响。 一道道水柱从天而降,比之前的速度更快,声势更大。 水面越升越高,放眼望去,一片汪洋。 众人的身子都开始发虚,只能攀在岩壁上,勉qiáng支撑住身子,但谁也不知道还能够支撑多久。 难道要被困死在这? 就在这个问题刚刚跃入梁哲脑海的时候。 陡然间,石壁一阵摇晃。 “嗡!” 如同一个古老而又巨大的机器转动的声音响彻整个dòng中。 “隆!” 石壁再次震dàng,似乎外面有一个巨人正在将整座山举起。 梁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偷眼往黎墨的方向望去。 黎墨? 黎墨呢?! 不知何时,黎墨已经离开了崖壁,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躺在三手的怀中,双眼微微睁开着,眼神中似乎没有任何的qíng感波动。 就在此时,水面一阵摇晃。 “轰隆!” 一声爆裂的巨响,山体震dàng不休。 水面陡然间倾斜! 唿哗唿哗—— 像是大海退cháo的声音在dòng内盘旋冲撞。 水位在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褪去! 无数水滴组成的水流,它们在奔腾,在唿喊,在咆哮,在朝着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一个深渊里疯狂窜去! 十几米深的水,竟然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褪的只剩下齐膝不到的深度。 直到此时,梁哲才看清,水流在朝着另外一边的崖壁流去,那个地方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数米高的巨大缺口,缺口里面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水流流进去,看不到别的东西,也听不到里面传来的任何声音,真的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一样。 “哧吱!” 一声刺耳的声响。 一道白光直入瞳仁,一闪即逝。 梁哲急忙扭头望去,赫然看见不远处的李村长和那两个村民已经将白玉棺打开了一条fèng。 “不……要……” 三手怀中抱着的父亲也看到了,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白玉棺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叫。 可已经晚了。 又是一声刺耳的声响。 巨大的白玉棺盖被李村长彻底推开! 霎时间,白玉棺表面的白光消逝,像是被什么怪物一口吞掉。 整个棺材被一团诡异的黑气瀰漫着,原本的白光被彻底覆盖。 空气忽然间有点冷。 冷到骨髓里那种冷。 李村长的腰弯着,探头往棺材里望去。 “不要动!” 三手忽然爆吼一声,他将父亲放在了地上,双脚勐地蹬地,身子如同灵猫一般朝着李村长扑去。 “不要过来!” 李村长旁边的一个村民举起手枪对准了水池另一边的三手。 三手没有犹豫,往前踏出了一步。 “噗咔!” 村民的手指扣动的扳机,发出一声闷响,也许是因为浸水的缘故,子弹失效了。 三手勐地跃入了水池中,他想要朝着另一边游过去,但不知为何,他的身子挣扎在水中,就是一动也不动,而且,水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让他控制不住地往水下面沉去。 第74页 “咕!” 三手呛了一口水,水很凉,凉到心脏开始发疼。 “哧啦!” 铁手抓在了水池的石壁上,缓解了他下沉的身子,紧接着他身子勐地倒转,双腿弯曲,双脚用力揣在石壁上,霎时间,他的身子便如同一只鱼一样,朝着池子的另一边滑去。 “哧啦!哧啦!” 铁手抓住了另一边池子的石壁,开始用力往上爬。 三手的头刚冒出来,一只脚便从天而降,直接揣在了他的头上。 三手再次呛了一口水,他知道是那个村民在池子上等着自己,三手旋转身子,铁手不停地抓着石壁,划出一道道沟壑,才勉qiáng稳住了他下沉的身子。 三手的头再次从水底冒了出来,果不其然,又是一只脚从上方狠踹了下来—— 三手眼疾手快,铁手勐地攀住池壁,将自己的身子往上一拉,然后脑袋一偏,躲过这一脚,另外一只手瞬时探出水面,勐地抓住了那村民踹下来的脚。 “噗通!” 三手手臂用力,直接将那村民甩进了水中,而他自己则借力瞬时跃上了池子。 那村民跌入水池,探出脑袋只喊了一声救命,便再次扎进了水底,再也没有了动静。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村民朝着三手扑了过来。 青光一闪! 那个村民的胸膛上便被划开了一道血口! 三手霎时屈膝弯腰,双臂环抱住那村民,直接一个过肩摔,将那村民扔进了池子中。 “不要动!” 三手冷冷地说。 李村长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腰依旧弯着,身子探进棺材里,像是正在仔细欣赏一件艺术品。 三手勐地踏前两步,铁手朝着李村长的脖颈抓去。 就在此时,李村长的身子忽然转动,躲开了三手的攻击,并顺势一拳朝着三手的腰眼砸去。 完全没有防备的三手被李村长一拳击中,身子往后倒退了三步,一只脚踩进了水池中,他勐地趴下身子,将铁手抓在地上,才稳住身子。 李村长缓缓抬起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容,他的双眼锐利如刀,死死盯着三手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三手站起了身子,冷冷地道:“李村长!你找死!” 李村长嘿嘿一笑道:“村长?你还以为我是村长吶?!天真!” 李村长将外套脱下来,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将他的身子和发达的肌ròu尽展无疑:“告诉你,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真没看在眼里!” “唰!” 青光一闪,三手的速度奇快无比,霎时间便窜动了李村长面前。 转眼间,两个人近距离搏斗在了一起。 李村长力量奇大,招招阴狠,拳拳致命,唿唿的风声朝着三手的要害处一阵出击,三手靠着铁手做武器,身子敏捷地左右跃进,一时间也不落下风。 梁哲在一旁看着,已然惊呆了,这种过招式的自由搏击,往常只能在小说里和电影中看到,想不到现实中真的也有。 “哧啦!” 骤然间,一声脆响!三手的铁手划在李村长的腹部,一条血痕随之浸出了他的背心。 “砰!” 紧接着,一声巨响! 李村长大力一拳打在三手的胸口上,三手的身子往后急速退去,眼看着就要跌进池中! 忽然,一把桃木剑剑柄从水池中伸了出来! 剑柄撑住了三手往后仰的身子。 这一撑之势让三手稳住了重心,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子往前一趴,铁手按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探入身后,一把抓住了桃木剑剑柄,然后勐地往前一拽! “哗啦!” 水声炸响,水花四溅! 一个黑色人影从水池中一跃而出! 点点水珠从黑色道袍上滴落下来。 带着罚字的半张脸慢慢扭转了过来。 十三娘。 “丑八怪!”李村长双拳紧握,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qíng,“连你也来送死!” 十三娘没有说话,桃木剑架在了胸前,她和三手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骤然朝着李村长扑去。 十三娘速度同样很快,她的桃木剑往前一戳,便接近了李村长的胸脯,李村长急忙往后退去,面对三手,他有胜算,但面对十三娘,他还是有点心虚,毕竟她是一名名副其实的乡村法师。 骤然间,桃木剑收回,十三娘的左手往前一撒,一团紫色的粉末扑向了李村长的面颊。 虽然李村长早有准备,但粉末袭来,还是让他在瞬间眼前一阵模煳! “唰!” 一道青光划破粉末! 铁手触到了李村长的脖颈! 李村长急忙后退,可因为身后就是水池的缘故,他后退的步伐不大,铁手还是割到了他的脖子。 一道血痕出现在李村长的脖颈上,李村长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将手指放在了嘴里,添干了上面的血,脸上的表qíng愈加狰狞。 十三娘和三手步步紧逼。 李村长的身后是跌进去就往下沉的水池,身前是两个配合默契的劲敌! 一时间,李村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十三娘和三手再次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李村长的脸色开始难看了,他的眼睛瞟向了棺材后面,像是在求救。 “唉,非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银铃般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戏嚯。 一个娇小的身影随之从棺材后面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少女。 一个光头少女。 不,与其说她是一个光头少女,不如说她是一个像是少女的‘光头人’。 第98章黑色双鱼玉佩 “铃铛?” 看到光头少女的时候,梁哲禁不住喊了出来。 此时的铃铛头上那头乌黑的头髮已经没有了,她的头皮光熘熘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尼姑。 铃铛从棺材后面走出来,背着双手,眼睛在十三娘和三手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忽然笑了起来:“风铃村还真是能人不少,也不枉费我潜伏了这么久。” 十三娘和三手都愣住了,一直以来都是以可爱纯真面貌出现的铃铛,突然之间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潜伏? 她刚才说自己潜伏。 那这么说,她不是铃铛了,那她到底是谁? 可,如果她不是铃铛,那真正的铃铛去哪了? 十三娘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不是铃铛。” ‘铃铛’再次笑了起来:“当然,不过,我也叫铃铛,只不过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铃铛。” 十三娘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扭过头去看到了已经站在水池边上呆呆望着铃铛的三爷,三爷的老脸上布满了哀伤,他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铃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 十三娘再次扭过头来,望着铃铛道:“我不管你是谁,不要动棺材里面的东西,我不会为难你。” 铃铛‘咦’了一声,煞有介事地往棺材旁边一靠,踮起了脚尖往里面望去:“里面是啥呢?” “不要动!” 三手bào喝一声,身子就要扑过去! 铃铛的右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来,举向半空—— “砰!” 举起的右手中拿着一把枪! “真是一群愚蠢的人,保护好手枪,有时比保护好自己的命更重要,这道理你们不懂?” 铃铛将手枪放下,吹了吹枪嘴上的烟气,脸上浮现出笑容,像是对自己很满意。 三手停住了。 铃铛抬起望向三手道:“你速度再快,能快得过子弹?” “咔嚓!” 子弹上膛,铃铛将手枪对准了三手,笑道:“要不,你试试?” 三手没有动,他的脸依旧冰冷,没有任何表qíng,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害怕。 铃铛再次踮起脚尖往棺材里面望去,嘿嘿一笑道:“一个死人骨头,没啥看的,呦,一块玉?” 铃铛将手伸进了棺材。 “唰!” 青光一闪,三手身子陡然跃起,朝着铃铛扑去! “砰!” 枪响! 子弹在空中飞! “锵!” 子弹撞击到了三手的铁手上,将铁手直接击碎! 三手就地一滚,再次前沖!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刺穿空气,朝着三手的心脏飞去! 三手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确实,他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子弹的热度似乎已经灼烧了肌肤,他能感受到那下一瞬间即将来临的疼痛。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三手身前! “哧!” 子弹钻进了人影的背部! 人影的身子缓缓软了下去,软在了三手的怀中。 三手的嘴角在颤抖。 “十三娘!”三手望着怀中的那张脸,哽咽着念出了她的名字。 带着‘罚’字的脸缓缓抬了起来,她的手伸出来,抚摸着三手额头上的那道刀疤。 十三娘的嘴唇发青,她的双眼望着三手,眼神中满是怜惜。 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一抹苍白的笑容。 “叫我……嫂子……吧……” 三手的嘴角颤抖的更厉害了,他抬起头望向四周,像是要找他哥哥,可哪里有他哥哥的身影。 “嫂子……对不起……你……” 十三娘的嘴唇由青转白,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三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啊!” 三手忽然仰头嘶吼一声。 “嫂子!” 三手声嘶力竭地唿喊着,将十三娘紧紧拥在他的怀中。 鲜血如此温热,但十三娘的身子却在慢慢变凉。 十三娘的嘴角微微上扬—— 嫂子…… 嫂子…… 这声唿喊,或许可以带去来世吧? 十三娘的眼睛慢慢闭上,脸上依旧挂着笑。 就在此时,一声惊唿忽然响起。 “哇!” 铃铛的手从棺材里面拿了出来。 她的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的玉佩,如墨一般的黑色玉佩,玉佩上有两条上下交错,首尾相接的黑鱼。 第75页 铃铛将黑色玉佩高举在空中,惊喜地望着玉佩,发出一声声惊嘆。 黑色的玉佩被铃铛拿在手里,似乎连她的手都已经变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色双鱼玉佩?!” 李村长的脸上也出现了惊喜的表qíng,他凑上前去,望着铃铛手中的玉佩惊唿着。 “嗡!” 铃铛还没来得及回话,山dòng中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嗡鸣声。 “嗡!” 嗡鸣声此起彼伏,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机器正在启动。 “轰!” 脚下的地面陡然间震dàng! “唰!” 青光一闪,三手趁势出击,朝着铃铛扑去。 “找死!” 李村长怒喝一声,迎着三手就沖了上去。 “砰!” 李村长大力一拳正打在三手的胸口上! 但,三手的身子却没有后退! 李村长吃惊地望向三手,然后又望向自己的胸口。 胸口上插着一块残铁—— “哇!”李村长吐出了一口血! 铁块在往心脏里钻,然后左右一搅。 李村长瞪着大眼,盯着三手,眼神中满是不甘! “噗通!” 李村长趴倒在了石台上! 随之,被三手一脚踢开。 他是不是村长,不重要。 他到底是谁,没人管。 他敢动棺材里的东西,那么,他必须死。 还有她! 三手的双眼狠狠盯着铃铛! 铃铛的枪再次对准了三手—— “隆!” 山体再次震dàng!地面起伏! “砰!” 一声枪响—— 铃铛的身子一歪,枪射偏了! 身下的台子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三手想要扑向铃铛,也根本做不到,只能将双手附在台子上,将自己的身子勉qiáng先稳住。 铃铛想要瞄准三手,也完全做不到,她将身子紧紧靠在石棺上,左右晃dàng着。 “乌拉乌拉!” 一声低沉厚重的,像是号角一样的声音从那个黑色的深渊里面传来,响彻dòng中。 众人的耳膜都被着一阵响声震得鼓dàng。 “噼里啪啦!” 就在梁哲所在的崖壁上方,石块不停地往下掉落。 梁哲急忙抱起黎墨的父亲,往远处跑去,找到了一处刚刚落下来的巨大石块,迅速躲在了底下。 “轰轰轰!” 山体震dàng,石块从崖壁上脱落,如同密集的雨滴一般从天而降! “嗡!” 又是一声震耳yù聋的巨响! 巨大的崖壁忽然转动了起来! 第99章行尸走ròu 石块不停地脱落。 崖壁开始转动,整个山dòng都在震颤不休。 梁哲抬眼望那块崖壁上望去,高高的崖壁上,石块竟然是在有序地往下脱落。 那脱落掉的地方,组合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图案,一个熟悉的图案。 “x!” 梁哲忽然惊唿出声,这个图案就是他在黎墨女儿那手帕上看到的图案。 它是一个字母,还是一个象形文字,亦或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 就在梁哲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巨大的x从中间一分为二! 裂fèng出现在崖壁上,从上到下,笔直的一条裂fèng,足足有三十多米长。 “嗡!” 震响声再次回dàng! 梁哲这次终于看清了,那巨大的崖壁,分明就是一扇门。 左边那扇门是‘》’,右边那扇门是‘《’。 崖壁巨门裂开了一条fèng,里面漆黑一片。 梁哲以为里面会有什么怪物跑出来,但等了一会,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阵号角声再次从另外一边的深渊里传来。 “乌拉乌拉!” 地面再次震dàng,像是有一支巨大的牛群正从那深渊里跑出来一样。 梁哲的眼睛不由地往深渊那边望去。 就在这时,深渊中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像是人的人。 他的身子趴在地上,不停往前蠕动着。 紧接着,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倒退着往前走,似乎他的眼睛长在后背上。 一个一个奇奇怪怪的人从深渊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面色惨白,双眼空dòng无神,双手在身前兀自摆dàng,如同—— 行尸走ròu! 梁哲脑中忽然一闪,这个场景,他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对了,就是在dòng口的那些壁画上。 怎么回事?! 难道说,壁画上刻画的人是真的,他们没有死,一直隐藏在这dòng中?!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不,绝对不可能! 梁哲虽然被眼前的场景qiáng烈地冲击到了,但理智还没有失去。 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鬼怪! 而堪比鬼怪,或者比鬼怪还要骇人的,永远是人心。 梁哲虽然这么想着,但心底还是一阵阵害怕,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恐怖,如果说他们是人,那么是怎么从深渊里走出来的,又是怎么样成为这幅模样的?! 梁哲实在想不通! 要不,跟他们打个招唿? 反正目前呆在这也出不去,说不定他们知道出路也说不定。 梁哲刚想要开口,一只干枯的手忽然捂住了梁哲的嘴巴。 梁哲扭过头来,便看到了那个老头,也就是黎墨的父亲。 老头的另外一只手缓缓抬起,朝着深渊口子处一指,梁哲急忙扭头望去—— 霎时间,梁哲的眼睛瞪得熘圆,要不是被老头捂住嘴巴,他肯定本能地叫了出来。 此时,正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人,正是黎墨。 黎墨的脸上涂着一层白蜡一样的东西,使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惨白,他的身子左右摇晃,像是生了重病,连站立都不稳。 深渊中走出来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 他们的速度出奇的一致,行进的路线也相同,那就是朝着那个巨大的崖壁石门fèng隙里走去。 夹在队伍中的黎墨眼睛来迴转动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忽然间,他看到了躲在石头后面的父亲,以及梁哲。 黎墨脸上的表qíng充满了决绝,但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欣喜。 队伍继续前行,最前方的几个人已经钻进了那道fèng隙里去。 梁哲想要再次叫喊,可身旁老头手上的力量出奇的大,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黎墨朝着fèng隙走了过去。 忽然间,黎墨的手臂一抖。 一个东西朝着梁哲飞了过来,‘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梁哲没有犹豫,急忙将那个东西拿了起来,那是一块破布,里面包裹了一块碎石,看来黎墨是想将这块布扔给梁哲。 梁哲急忙将布展开。 上面有两行血红潦糙的字,像是用人血写上去的。 第一行:‘我去找真相’ 第二行:‘照顾小雪’ 梁哲心底一跳,虽然他尚不知道黎墨到底去干什么,但通过他留给自己的内容,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梁哲急忙抬起头来,望向黎墨。 此时,黎墨已经快要钻进石fèng里去了。 忽然间,黎墨回过头来,望着梁哲,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就在此时,老头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忽然滑了下去。 梁哲心中一慌,立马低头望去。 老头的眼睛已经闭上,身子蜷缩在地上,像是一个婴儿。 梁哲将手探向了老头的鼻孔处—— 死了。 不知为何,梁哲忽然鼻头一酸,眼泪就涌上了眼眶。 梁哲再次抬头望向黎墨,此时黎墨的身影已经彻底隐没在了石fèng里! 很快,整队的‘行尸走ròu’全部都走进了石fèng里面。 “轰隆隆!” 地面勐然一震dàng。 巨大的崖壁石门再次弥合。 随着‘x’的重新组合,崖壁上的石块再次往下脱落,这一次,是‘x’四周的石壁开始脱落,像是要将这个‘x’图案掩饰住。 “砰砰砰!” 石块不停地掉落,比之前更勐,更快! 梁哲所在的地方已经完全无法作为遮蔽处,他再次抱起已经死去的老头朝着远处跑去。 就在这时,他们进入的那道红门忽然‘桄榔’一声打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人站在门外,朝着众人大喊:“快跑!山要塌了!” 梁哲定睛望去,那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人正是十三娘身边的那个白衣女子,她身穿那批黑衣人的衣服,手中拿着钥匙,独自站在门外大声喊叫着。 与此同时,石台上的铃铛朝着三手胡乱放了两枪,借着落尽水池中的石块跳离了台子。 三手想要追,可被从天而降的石块挡住了。 “三手!快跑,这地方要塌了!” 梁哲跑到水池旁,朝着三手大声叫着。 三手回过头望了梁哲一眼,同时,也看见了梁哲怀中抱着的老头。 三手看得很清楚,他的父亲,眼睛已经闭上了。 父亲死了。 三手的脸上掠过了一丝黯然的表qíng,但很快,就没冷冷的表qíng再次替代。 三手跑到石棺旁边,将棺材重新盖好,然后将十三娘的身子抱了起来,他后退两步,朝着梁哲所在的方向跑去。 三手飞身而起,想要直接跃过水池,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外加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他还是落进了水中。 一只手勐地拉住了三手,将三手拉了出来。 是梁哲。 三手望着梁哲的双眼,然后又望向梁哲怀中抱着的父亲。 死了…… 父亲,死了。 嫂子,也死了。 哥哥—— 三手望向了那块崖壁,刚才他也看到了,哥哥走进了那里面。 “轰!” 石块纷落不止,有几块落到了他们身旁,差点砸到他们身上。 梁哲知道这里不能再久留,他拉着愣在原地的三手的手,就要往前跑。 三手忽然甩开了梁哲的手。 他望着梁哲的双眼,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感qíng,他将梁哲怀中的父亲接了过来,然后又将十三娘的身子放在了梁哲双臂上。 第76页 三手像是在这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他再次望了梁哲一眼,然后抱起父亲,转过身,朝着崖壁走去。 梁哲大喝一声:“三手?!你干什么?!” 三手停住了身子:“被人拿走的,我们会拿回来。” 梁哲:“可你这是去送死!” 三手忽然回过头来,望着梁哲,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从未见过的笑容:“这是传承。” 三手扭过头去,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记住,我们是,守墓人。” 石块纷纷落下,落在三手身旁。 三手的身子站的笔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仿似完全没有将那些石块放在眼里。 梁哲知道自己无法说动三手,他抱紧了不知是死是活的十三娘便朝着那个红门跑去。 山体再次震dàng! 巨石一块块落下,几乎就要将所有的地方都填满。 就在要跑到石门的时候,梁哲再次回头望去。 石棺后面,那张破旧的铁chuáng上,坐着一个人,他冷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 三手,保重! 梁哲在心底说了一句,然后便扭过头去,朝着石门疯狂跑去。 天地似乎都在震dàng。 万物似乎都在悲鸣。 梁哲的脑袋发晕,他只记得自己一路跑,一路跑。 脑袋被好几块石头砸中,鲜血不停地流。 眼睛开始模煳,意识也在涣散。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旗子。 旗子上,有三只盘旋在一起的蛇正望着自己。 脑袋一歪。 梁哲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最后的记忆中,有一只大手将自己从地上託了起来。 很熟悉的感觉。 第100章医院 空气中飘dàng着异样的味道。 白色的幻影在翻转,飘来dàng去,像一面旗帜。 旗帜,旗帜…… 脑子中怎么老是会有一面旗帜在飘扬? 盘旋的巨蛇,佩刀的侍卫,一个莲花宝座上,盘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老头…… “唿——”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头痛yù裂,浑身酸胀。 脑中一片空白,四周仿似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 梁哲环顾四周,白色的墙壁,白色的chuáng单,白色的被子,手臂上绑着白色的纱布。 哦,医院。 梁哲心下瞭然,知道自己被送进了医院。 他刚想要翻身,身下便触到了一个东西,一个有些冰凉的东西。 梁哲在身侧一阵摸索,摸出来一个东西。 一个六角风铃。 梁哲眉头轻皱,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风铃。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清脆悦耳的声音,让梁哲粘稠的意识逐渐甦醒了过来。 梁哲将风铃握在手里,紧皱着眉头,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是谁将自己送来的这里? 这里又是哪? 忽然间,梁哲看到了旁边小桌上水杯下压着的一张纸。 梁哲心底一震,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是一封信,字迹潦糙。 “谢谢你,梁医生,谢谢你不止一次地救了我,其实我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真不值得你救我,不过,还是谢谢你。” “其实,给你留下这封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我的事qíng告诉你,也是想求个始终。” “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会在梦里,是在你给我催眠的时候的梦里,我会要杀了铃铛,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她已经不是我的孙女了,我的孙女早就死了,死在了两年前,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许是被她杀死的吧,不过我也不想追究了……” “在我的孙女失踪后的第二天,她就出现了,她们长的很像,长长的辫子,圆圆的脸蛋,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真的很像,可我知道,她不是铃铛,因为她不会说她最喜欢说的那句口头禅,因为她不会抱我的左腿,她知道我左腿上有伤……” “原谅我这个孤苦的老人吧,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安稳一生,我不想失去她,我的生命里只有她……算了,就这样吧,我也不想再去找什么真相,也不想再把伤疤拿出来舔……” “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了,希望我有一天,不管是在哪里,还能够遇到我亲爱的铃铛,再听她喊我一句:我最爱的爷爷,铃铛的好爷爷,快来抱抱我……” “梁医生,再见了,你是个好人,是我生平遇到的除铃铛之外最好的人,祝你平安幸福。” “三爷。” 信从手中滑落。 梁哲不忍心再去看第二遍,脑中那个孤苦的形象挥之不去。 隐约之间,梁哲似乎看到,在乡野之间,一个孤零零的背影,后背上背着一个空dàngdàng的箩筐,正在朝山上走去,他的手臂在空气摆dàng,忽然停住,像是要抓住一个人的手,可身旁那个可爱的人影早已不再,他的手臂重新摆dàng了起来,身影继续前行。 在人生这条道上,似乎没有回头路。 梁哲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从chuáng上走了下来。 房间里空空dàngdàng,一个人都没有。 隔壁的病chuáng上,被子叠的很整齐—— 衣架上,有一件熟悉的衣服。 黑色的道袍。 十三娘身上穿的那件黑色道袍。 梁哲的心忽然‘砰砰’跳动了起来。 难道十三娘没死?! 梁哲一边想着,一边奔出了房门。 走廊里没有人。 他们都去了哪? 这么大一个医院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那里有声音。 梁哲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护士和一个男医生,一边交谈着,一边往这边走。 梁哲一边朝他们奔去,一边大声叫着:“十三娘在哪?你们把十三娘弄去哪了?!” 男医生看了一眼梁哲,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十三娘,谁是十三娘?”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平復下激动的心qíng道:“就是跟我住一个病房的那个。” 女护士神色有些异样地在男医生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男医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了梁哲一会之后,才道:“也许在外边糙坪上吧。” “糙坪?糙坪在哪?!”梁哲瞪大了眼睛问道。 男医生往外面一指,想要说什么话,可没有说出来。 隔着透明玻璃,梁哲看到了外面的一片绿幽幽的糙坪。 梁哲在心底笑了起:十三娘真的没死,太好了! 梁哲从女护士和男医生中间快速穿了过去,朝着门口走去。 女护士回过头去,望着梁哲急匆匆的背影,嘴角一撇道:“怎么像疯子一样?” 男医生意味深长地嘆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huáng昏,残阳如血。 连糙坪都被映照的通红,像是一片血染的糙坪。 梁哲在糙坪间穿梭。 他的眼睛四处张望,努力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眼球旋转到某一个角度的时候,梁哲的身子忽然定住了。 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正坐在一张排椅上。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张排椅走去。 梁哲坐了下来,偏头往身影望去:“十三娘。” 身影身子一震,蓦然转过头来。 第101章离别 熟悉的脸。 熟悉的那张,带着‘罚’字的脸。 “梁哲。”十三娘想笑,但笑容到一半却又忽然扭曲了一下,像是牵扯到了身上的痛处。 十三娘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泛青,她的一只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梁哲将身子往十三娘身旁挪了一下,伸出手,抚摸着十三娘的背部。 梁哲:“还疼吗?” 十三娘摇了摇头:“不疼。” 梁哲望着那张‘罚’字的脸,心底忽然一阵酸疼,这个倔qiáng的女人,是不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喊疼。 十三娘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指了指天边的夕阳道:“你看那块云彩,像什么?” 梁哲望向天边,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像孩子的笑脸。” 十三娘微微一笑,眼神中掠过一丝痛楚:“她叫小雪是吗?” 梁哲愣了一下,脑中电光忽然一闪,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小雪……是你……?” 十三娘打断了梁哲的话:“答应我,不要告诉她,好吗?” 梁哲紧咬了一下牙关,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十三娘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梁哲:“给你。” 梁哲低头望去,十三娘手中拿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个白色双鱼玉佩。 梁哲:“这是他的,应该你拿着。” 十三娘:“不,放在你那,比在我这要安全。” 梁哲没有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双鱼玉佩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他感到害怕的力量,尤其是当他看到从白玉棺材里拿出来的那只黑色双鱼玉佩的时候。 十三娘似乎意识到了梁哲的担心,她望着梁哲的双眼道:“算帮我一个忙,也帮倪墨一个忙,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梁哲看着十三娘的双眼,那双眼睛中有一丝真诚的恳求,还有一丝决绝。 梁哲有些于心不忍,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十三娘。 梁哲将白色双鱼玉佩从十三娘手中接了过来。 很凉…… 梁哲没敢多想,迅速将玉佩塞进了兜里。 一件事忽然跃入梁哲的脑海,他神色郑重地道:“十三娘,你知道我是名心理医生,而你是一位乡村法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十三娘偏过头去,望着如血的残阳,过了一会之后才幽幽地道:“治病救人的,都是医生,赚钱立身的,都是法术。” “其实,职业的高低贵贱,真那么重要么?我想未必吧。” “莫忘初衷,我想才是最重要的。” 十三娘转过头去,望向梁哲,眼神深邃,像是能看穿梁哲的内心。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还是决定问道:“那次,你杀了我……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第77页 十三娘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天边的夕阳。 就在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从远处快速走来。 “十三娘。” 白色的身影走进到排椅旁,站在十三娘旁边,低头问候了一声,然后她看了一眼梁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候道:“梁医生。” 这个人便是一直呆在十三娘旁边的那个白衣女子,如果梁哲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小满,此刻她的白色面纱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有些年轻靓丽的脸。 十三娘微微抬头:“小满,东西带来了吗?” 小满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包,递给了十三娘。 十三娘将小包拿在手里,转过头去,望向梁哲道:“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里面,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试着去找寻。” 梁哲默默地将黑色的小包接在了手里,不是很重,但却有一种特殊的重量。 十三娘一只手撑着排椅,缓缓站起了身子,小满立马上去搀扶住了十三娘。 十三娘:“梁哲,好好照顾自己。” 梁哲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要离开?” 十三娘:“不离开,怎么开始?” 梁哲:“你要去哪?” 十三娘:“去拿东西。” 梁哲:“什么东西?” 十三娘:“被人拿走的,我们要拿回来。” 梁哲忽然想了起来,这句话,三手也说过。 一句话盘旋在梁哲的嘴边,梁哲想要开口,但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十三娘在小满的搀扶之下,朝着远处走去。 夕阳如血,一阵凉风忽然袭来。 梁哲的身子一冷,那句堵在嘴边的话硬生生被挤了出来。 “你不去见一见你的女儿吗?” 十三娘没有回头,身子继续前行,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她像是没有理解梁哲话里的意思,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听到。 风忽然变大。 白衣女子将一件黑衣披到了十三娘身上,一件现代风格的黑色风衣。 唿唿的风声携带着长长的黑衣下摆,在十三娘的身后捲成了一条奔腾的长龙,像是要挣脱十三娘的身体,向着无垠的天空自由翱翔。 梁哲望着黑色的背影,久久地出神。 她终于自由了—— 不! 不对,她身上还有毒! 一周之内,她就会溃烂而死。 梁哲心中一惊,急忙朝着十三娘走去的方向追去。 糙坪很大,路很长。 夕阳如血,糙坪如血,路如血。 放眼望去,一片血红。 哪里还有十三娘的身影? 第102章归家 虽然梁哲的身体依然很虚弱,但他却一刻也不想在这家医院里呆了。 在办离院手续的时候,梁哲吃惊地发现付款人写的竟然是沈奕菲。 难道奕菲知道我在这? 梁哲带着这个疑问,离开了医院。 医院大门门口有一辆车。 车旁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人,她的身子站的笔直,一头短髮英姿飒慡,透出一股女人身上少有的干练。 “奕菲,你怎么来了?” 梁哲朝着红衣女子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醒了,我就第一时间赶来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继续住院了。” 沈奕菲微微笑道,同时拉开了车门:“上车吧。” 梁哲微微一愣之后,还是上了车。 车子启动。 梁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沈奕菲淡淡地道:“医院给你家里打电话,你母亲不方便出门,就打电话给我,叫我过去照顾你。” 梁哲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似乎在qíng理之中。 不对,自己晕倒的地方明明是在旗山风铃村,怎么住院的地方会跑到了这里? 梁哲偏过头去,望了一眼沈奕菲,她的表qíng很淡定,淡定的有点不同往常,像是假装的淡定。 梁哲望向窗外,试探性地问道:“咱们这是在哪?” 沈奕菲诧异地看了梁哲一眼道:“连家都忘了?这是北城啊。” 果然,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景物,熟悉的招牌,熟悉的路标。 沈奕菲再次望了梁哲一眼:“三天前,我接到电话,说你在旗山镇医院,我连夜赶了过去,发现你正昏迷不醒,我就迅速帮你办理了换院手续,将你挪到了这里。” 梁哲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忽然间,他心底吃了一惊。 自己怎么会这么多疑了? 难道去旗山这一趟让自己留下了后遗症? 一想到旗山,梁哲脑海中就不由地冒出来几个人脸。 三爷,铃铛,李宝庚,十三娘,黎墨,三手,伍远,田寡妇…… 本来最开始的时候,以为只有三爷是精神异常的‘双面人’。 没想到,整个风铃村,人人都是双面人…… 为何人们都要假装,假装成另外一个人? 为了钱,为了名,还是为了义,亦或仅仅是身不由己? 可能真的就像李宝庚说的,骑虎难下吧。 相信,人人都是有苦衷的。 好累,真的好累,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一旁的沈奕菲见梁哲神qíng木讷,眼神恍惚,心底忽然一痛,一句话到了嘴边,想要开口,但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等沈奕菲鼓起勇气,转过头去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梁哲已经在座位上睡着了。 他的鬍子拉碴,头髮糟乱,满面疲惫,眉头轻皱着,像是有无限的心事。 他好像比几天前瘦了,面色有些苍白,也许是营养不足吧。 他这段时间去了哪? 他经歷了什么? 沈奕菲一概不知,她不是不想问,是她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只有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不知不觉,沈奕菲竟然看呆了。 一声鸣笛声忽然响起,将沈奕菲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脚踩油门,车速瞬间提快,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到家了,是他的家。 沈奕菲将梁哲唤醒,梁哲揉了揉眼睛,跟着沈奕菲下了车。 推开房门,一股香气瞬间袭来,肚子里勐然咕咕叫了起来。 家的感觉。 一直呆在家的时候,发现家是一种傫獒,一种负担,一种想要逃离的疲倦。 等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在外面见够了假人假面,才会发觉原来家是如此温馨浓郁,如此清新可人。 “小哲……”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快步朝着梁哲走来,“你可回来了?” “妈……”梁哲紧紧抱住了妇人,泪花在眼眶中打转,“我回来了。” “你瘦了……”母亲的手在梁哲的面上抚摸着,眼角的皱纹微微颤动,那是心在疼。 “瘦了显得精神……”梁哲微微一笑,不知为何,母亲的唠叨在此刻听起来竟然很温馨。 “你一定饿了吧,快先吃饭吧,我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母亲笑了起来,拉起梁哲的手就往饭桌走去。 饭很香,人在笑。 没有人问梁哲这段时间去了哪,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 沈奕菲不能问,母亲不敢问。 空气中除了饭菜的香味之外,似乎还有一层无形的薄膜。 这层薄膜悬在三人的上空,将三人的所言所行紧紧包裹着,密不透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忽然扭过头去,对着书房紧闭的门叫道:“爸,出来吃饭了。” 没有回声。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母亲开始大口咀嚼,试图制造出一点声音,可声音迅速被寂静覆盖,反而成了一种刺耳的啪嗒声。 “爸……”梁哲又喊了一声。 书房的门静静的,一动不动,书房里面也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梁哲摇了摇头,刚想要站起身子。 忽然,一只干枯的手按在了梁哲的手背上。 母亲抬起头,望着梁哲,脸上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你爸刚吃了。” 梁哲望着母亲的脸,愣了一会之后,微微一笑道:“那就好,等我吃完去找他聊聊天。” 桌上的饭菜,风捲残云一般地吃完了。 似乎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梁哲抹了抹嘴,打了一个饱嗝,才发现母亲和沈奕菲正紧盯着自己。 梁哲微微一笑:“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沈奕菲脸色一红,哈哈一笑掩饰着尴尬:“我才发现,你长出鬍子来,比之前更有帅了,有男人味了。” 母亲随之也抿嘴笑了起来。 梁哲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夜幕来临,星光点点。 梁哲想要去送沈奕菲,被沈奕菲给拒绝了,她告诉他,要好好休息。 梁哲点了点头,心底一股异样的感觉在涌动,站在门口,他偷眼望向沈奕菲,一直以来都没有发觉,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竟然还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送走了沈奕菲之后,梁哲便直接钻进了书房。 不一会儿,书房里边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笑声。 母亲将厨房的门悄悄关上,水龙头开的很大,在里面洗了很久的碗。 第103章死讯 早上八点。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站在门外,看着门上的标籤在发呆。 回来了。 终于还是回来了,这个一百多平米的心理诊疗所,才是他最想念的地方啊。 轻敲了一下房门。 没有回声。 看到谭维不在。 梁哲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推开房门,刚想要跨步进入却忽然发觉身下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梁哲低头望去,便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以及一张雪白的面孔。 梁哲心底一惊,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痛,他弯下腰去,微笑道:“小雪……” 小雪紧盯着梁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起来像是在看梁哲,但似乎又不是在看梁哲,她的眼神像是穿过了梁哲的身体,看到了梁哲的背后。 第78页 梁哲伸开双臂,再次微笑道:“小雪,你……” 梁哲的话未说完,小雪忽然扭过头去,跑进了里面。 梁哲摇了摇头,嘆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咦? 面前是一个前台接待圆桌,圆桌上有一台电脑,圆桌左边是一个长沙发。 不错,不错…… 梁哲微微一笑,看来这一段时间谭维没少下工夫在装修上。 右边有一扇珠帘木门,梁哲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屋内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轻响声。 小雪正背对着梁哲,将手中的弹球轻轻甩向墙壁,然后再接在手里,再甩向墙壁。 就在此时,洗手间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只穿着一件内裤的少女一边擦着头髮,一边哼着歌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哲刚想要转过头去,可已经晚了,少女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梁哲,眼睛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眼神中的喜悦像是要将她正在看的对象彻底融化。 “梁哲……”谭维又惊又喜地叫了出来。 “谭维,你也在……”梁哲话说到一半,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望着谭维,想要转移开视线,但面对谭维那喜悦的双眼,却是怎么也移不开,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此时的谭维下半身只穿了一件内裤,白皙修长的双腿裸露在空气中,点点水珠从上面滑下来,充满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她的上半身披着一件浴巾,透出浴巾,似乎朦朦胧胧看到了她胸前一团雪白的肌肤…… 谭维看见梁哲的神qíng有些古怪,她望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忽然轻唿一声,裹紧了浴巾便冲进了洗手间。 梁哲紧忙扭过头去,不再去看谭维的背景,将视线挪到了小雪的身上。 小雪依旧背对着自己,弹球在她的手中,她的身子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过了一会之后,洗手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谭维红着脸蛋走了出来,她的头髮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前,一双眼睛眼波流转地望向梁哲,一碰到梁哲的眼神,便如同猫一样,迅速跳跃开。 “装修的不错……” 梁哲放松了一下身子,环顾着四周。 “是吧……”谭维笑了起来,笑容如同明媚的阳光,空气中似乎也在瞬间温暖了起来,“我本来想把这里的东西挪动一下位置的,但想到你的习惯问题,便都没动,只不过把光线调整了一下。” 梁哲扭头望去,第一眼,他看到了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位置没变,还是在自己能够随时看得到的位置,第二眼,梁哲看到了书架,位置没变,里面的东西肯定也没动过。 梁哲微微一笑,望向谭维,想要说几句夸赞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又似乎说不出口,只能缓缓举起了大拇指道:“做得很好……” 谭维的头轻垂下去,脸蛋更红了,红的像是蜜桃一样,说不定用手一挤就能挤出水来。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小雪又开始往墙上甩起了弹球,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声。 谭维望了一眼小雪,眼神中掠过一丝异样:“她家里太阴暗了,总感觉里面怪怪的,我就把她带到了这里,可……” 梁哲似乎知道谭维要说什么,他轻轻摆了摆手道:“没事,以后她反正也要跟我一起住的。” “啊?”谭维惊讶地道,“跟你一起住?” 梁哲望了一眼谭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走到了小雪身旁,蹲下身子,望着小雪:“小雪,我要告诉你一件事qíng。” 小雪的弹球收回到手中,转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梁哲,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感qíng。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每次一看到小雪,他心底总有一种慌乱的感觉,尤其是她的眼神,像是能看透自己的内心,或者说,能看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事。 梁哲将心绪收回,再次望着小雪道:“你爸爸他……” 梁哲本来想要一口气说完的,他知道这种事不能瞒着小雪,那是对她的不负责任,但就这样将结局告诉小雪,是不是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梁哲有些犹豫了,原本脑中早已想好的措辞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此时,梁哲忽然看到小雪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别的表qíng,一种软软的表qíng,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着,整张脸看起来像是一只熟睡的猫,那种异常柔软的表qíng。 “死了?” 小雪说话了。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很空,那是一种很特别的让人过耳难忘的声音。 梁哲的嘴巴也本能地张开了,他实在难以相信,小雪竟然提前将他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更让他难以相信的是,小雪竟然像提前知道了一样,那种表qíng,那种神态…… 不过,梁哲还是在小雪的脸上捕捉到了一股寂然的神qíng,萧索,寂寥,如同秋天的风颳过空旷的大地。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 梁哲的心底再次震惊了,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她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不知为何,梁哲忽然很想去了解小雪,这种迫切的心态,比以往面对所有病人的时候更加qiáng烈。 他深信,小雪身上肯定会有让自己大吃一惊的东西。 梁哲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拉回,望着小雪道:“你爸爸他去别的地方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了。” 小雪张着嘴巴,望着梁哲,一句话也没说。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的话有些残忍,他调整了一下心qíng,继续道:“不过,你爸爸肯定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你爸爸肯定会回来的。” 小雪的嘴巴重新闭上,扭过了头去,不再看梁哲。 她没哭,没闹,似乎连太多的伤心表qíng都没有…… 可梁哲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悲伤的讯息。 梁哲脑中一热,一股勇气窜上心头,他忽然伸出了手,握住了小雪的手。 小雪的身子在剎那间一抖,她似乎想要甩开,但梁哲握的很紧。 “疼。” 小雪扭过头来,望着梁哲。 第五卷兇杀回忆 事qíng总是这样的,只有当你真正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你才会学到要珍惜生命。 ——《这个杀手不太冷》 第104章心暖自知 梁哲将小雪带回了家中,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梁哲的母亲表现出了qiáng大的爱心和兴趣,她忙里忙外,将一直弃置的另外一个次卧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专门出门为小雪买了洗刷用品。 “小雪,叫阿姨。” 梁哲低声在小雪耳边道。 小雪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梁哲母亲眼窝深处的关怀,以及她额角密密麻的皱纹,过了良久之后,嘴角动了一下:“阿姨……” 梁哲母亲笑了起来,笑得像一个孩子,她轻轻抱住小雪,将脸贴到小雪的脸上:“乖孩子,真乖……” 小雪将脸扭到一旁,奋力从梁哲母亲的怀中挣脱出来,一个人跑到墙角落里,开始甩着她的弹球。 梁哲告诉母亲,小雪的爸爸下落不明,不知道是生是死,他只有自己一个朋友,所以让她暂住在这。 梁哲还告诉母亲,小雪从小就没有妈妈,她是一个极其孤独,极其敏感的女孩,但并不代表她无法体会到关怀和爱意,只能说明她将那份对爱的憧憬深深埋藏起来了,只有拒绝得到欢笑,才会在失去的时候让痛苦减少。 梁哲的母亲点了点头,作为一名泰斗级心理大师的老婆,以及号称业内最年轻着名一级心理谘询师的妈妈,即使她没有专门地学过心理学,平时的耳濡目染也让她懂得了很多心理学的知识,更何况她已经走过了人生大半的路程,风风雨雨一路走来,见过的人qíng冷暖,世事无常,也让她逐渐悟透人生在世的真正意义。 母亲没有说话,她从购物袋里取出一个新的弹球,缓缓走到了墙角,然后单手轻轻一甩,弹球砸在了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白炽灯的灯管发出温暖的亮光。 一个佝偻着背的母亲,一个九岁的女孩,两个人一起不停地往墙上甩着弹球。 她们的动作一样,节奏一样。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弹球的声音,如同温暖的音乐,敲响在两个人的内心。 怎样才能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呢? 是直接问她心底有着怎样的沟壑,曾经经歷过何样的挫折,如今生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下,假模假样地对她进行开导说,你这样不对,你那样不对,你应该好好生活,想像死去的那些爱你的人,想像他们在天国看你的样子,他们是希望你继续勇敢地活下去,还是希望你像现在这样颓废? 不,你不要玩弹球了,来跟我聊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不管怎样,我们要坚qiáng,我们要勇敢,谁的人生路上还不遇到点挫折,谁又能保证一帆风顺,爱你的人终有一天回魂归九泉,活下来的人还是得一步步往前走。 你不能总躲着不见人,你不能时时刻刻将伤口拿出来舔,你听那风声在响,你看那太阳在亮,你的脚踏在大地上,那厚重的感觉,这才是生活,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你听懂了吗?喂,你到底听懂没有? 我没有太多时间整天开导你,我有工作,有老婆孩子要养活,我每天生活在压力之下,钱再多也不够花,有问题你就找我,我一定会帮你,一定会。 转身,离去,眉头皱着,口中念念有词,开导者何尝不是在满足自己畸形心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看到别人比自己更加的难过,更加的痛苦的时候,其实他的心底有一种喜悦正在滋生。 墙角落里,在阳光永远都照不到的地方,孤单的身影依旧孤单,亲友的一席话如同刀尖深深地刺在心脏上,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自己确实应该这样活下去,可是,可是…… 孤单的背影转过头来,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听着外面的车辆的轰鸣,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我深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我想要诉说可无人倾听,我的眼泪代表着懦弱,我的孤单是无法融入社会,可我……可我……只是想要找一个肩膀,只是想要拉起一双手,我知道我不勇敢,也不坚qiáng,我知道我内心充满恐惧,还怕黑,可我……可我…… 第79页 孤单的背影再次转过身去,在阳光永远都照不到的地方。 梁哲躺在沙发上,望着墙壁前站立着的两个人影,她们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对方都未曾看过一眼,可她们在共同完成一件不可思议的事qíng,她们在相互温暖着对方的内心。 梁哲忽然很想抽菸,这真的很奇怪,在家里的时候,他基本上不抽菸,可是,现在他非常想抽,这个念头一旦出现,想压都压不住,他只能急急忙忙找出烟来,立马点上。 烟圈吐出,烟雾缭绕在眼前,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在肺部,全身在瞬间舒畅了许多。 连着抽了几口之后,梁哲忽然想起来,小雪有哮喘病,随即梁哲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黎墨的家里的qíng形,同样的烟雾缭绕,甚至雾蒙蒙地,好像深陷在大雾之中。 明明小雪有哮喘病,为什么黎墨会在家里抽菸,还抽的那么厉害? 难道说,那本身就是黎墨故意设下的迷局,让梁哲看不清楚局势,并诱导自己和他一起去往旗山? 梁哲的眉头轻皱着,下意识地将菸头掐灭在了菸灰缸里,然后继续望着墙壁前的小雪。 为什么自己会在黎墨临走之时,说出‘我要跟你一起去’那句话,那是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吗,还是在黎墨的潜意识诱导之下冲动的想法? 在那一趟旗山之行自己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黎墨为什么会千方百计地让自己和他一起去? 梁哲的食指轻轻地按在鼻翼上,自言自语道:是不是黎墨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和他一起去? 而小雪按理说,应该由谭维来进行照顾才对。 梁哲咬了咬牙,再次想起了那个让他经常睡不着觉的问题:谭维的拉人如梦到底是特殊能力,还是故弄玄虚? 黎墨和谭维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在工厂里,谭维在电话中和黎墨说了什么? 还有,那个手帕,手帕上那个血红的‘x’,如果真的是小雪绣上去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小雪早就知道这件事…… 对了,手帕,手帕在哪? ※※※ 后记:最可怕的孤单不是身旁没有人,而是明明有那么多人,却没有人听自己说话。 第105章新的病人 第二天,梁哲来到诊疗所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个手帕,可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手帕还是没有找到。 谭维推门而进,看着梁哲忙碌的身影问道:“找什么呢?” 梁哲头也不回地道:“你看见一个手帕了吗?” 谭维的脸色微微一变道:“手帕?什么手帕?” 梁哲:“上面绣着一行子:爸爸生日快乐,是小雪送给黎墨的,我记得放在诊所了,怎么就不见了。” 谭维将手插进裤兜里:“没见过……是不是你上次出去的时候丢在外面了?” 梁哲转过头来,望着谭维,谭维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梁哲:“嗯,有可能,不然要是在诊所里肯定不会找不到。” 谭维:“那个手帕很重要吗?” 梁哲含煳着道:“没,也不是很重要,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丢了也没啥。”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道:“我不在的那几天里有没有病人来预诊?” “有好几个呢——”谭维一边说着,一边将记事本拿了进来,坐在沙发上道:“有一个病人,说自己害怕白天,只有在黑夜才敢出门,而且极其嚮往黑色,有一次他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白色的牙齿都害怕的不行,第二天就去将牙齿全部拔掉了,镶上了黑牙。” 梁哲:“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年纪?” 谭维:“男的,28岁。” 梁哲稍微想了一会道:“你和他说,让他蒙上眼睛,生活一个星期。” 谭维迅速记录了下来。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也许光亮不是让他害怕的东西,看到光亮下的某些东西才是让他害怕的。” 谭维一边记录着一边道:“有没有可能,是他害怕在光亮下被别人看见自己的某些东西?” 梁哲望着谭维,微微一笑道:“很有可能。” 谭维也笑了起来,然后他继续翻看着记事本道:“这个病人说自己忍不住笑,不管何时何地,不论什么qíng况下,她总是想笑,而且控制不住自己,有一次,她甚至在一位亲戚的葬礼上笑了出来,笑得很大声,所有人都以为她被鬼附身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想笑。” 谭维说完之后,迅速补充道:“18岁,女。” 梁哲点了点头道:“她跟你介绍自己病qíng的时候,有没有笑?” 谭维想了一会后道:“开始的时候笑了,说的过程中没笑,最后笑没笑,我不记得了……” 梁哲:“你这次回復她的时候,笑着回復,然后记录她的反应,留作备案。” 谭维记录了一下,继续道:“还有一个病人,说自己时刻想着要杀死自己的老婆,无时无刻不想杀死她,甚至买好了杀人的道具,他害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就会杀死她。” 梁哲抚摸着自己的鼻翼道:“你要先确定他有没有老婆,再确定他老婆是不是早就死了,最后还要确定他的老婆是男人还是女人,然后咱们再决定是否接受他。” 梁哲:“还有吗?” 谭维:“就这三个比较典型的,剩下的一些都是要找人说心事的。” 梁哲伸了一个懒腰,将头靠在了沙发上道:“这几天咱们从这三个病人里面选一个吧。” “好,我这就去确定一下他们的问题。”谭维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将珠帘门轻轻合上。 梁哲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脑中忽然想起了十三娘给她的那个黑色的小包,里面的东西梁哲这几天都没来得及拆开,或者说,他其实一直在犹豫这到底要不要拆开。 黑色小包放在了家里,梁哲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准备回家,他想利用这两天的空闲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在旗山遇到的事qíng,也算是帮黎墨一把,同时解开自己内心的疑惑。 梁哲刚拎起外套,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梁哲接听电话:“喂,你好。” “你好,是梁哲,梁医生吗?”对面的声音很厚重,似乎是很少说这么客气的话,语气有些别扭,听起来怪怪的。 “嗯,你是哪位?”梁哲道。 “我是北城市公安局局长李立,有件事需要你协助帮忙。” 公安局?局长? 难道旗山的事qíng被发现了,还是自己当年的事qíng又被挖出来了? 梁哲尽量克制着自己的qíng绪,从对方的话语中,他能听出来,对方不像是来为难自己的,反而像是要求助于自己,不过,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请说?” “梁医生既然这么直接,那我也就直接说了,你有个朋友叫郑君对吗?” “是的。” “他被拘留起来了,他开的一家理髮店,其实是一家yín秽场所,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消息让梁哲大吃一惊,他的食指按在鼻翼上,一边在心底暗骂自己愚蠢,一边骂郑君狗改不了吃屎,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梁医生?” “我听着呢。” “是这样的,他这次的事qíng本来不算大,不过他牵扯到一个重刑犯,这个重刑犯曾经和他一起坐过牢,现在被抓起来了,我们希望他提供线索,可是他顽固拒绝,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请你出面了。” “让我去说服郑君?” “不,是让你催眠那个重刑犯,找回他的记忆,同时说服郑君。” “为什么是我?那个重刑犯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找我做什么?” “催眠重刑犯,找回记忆,解救人质。” “仅仅因为郑君和我有关联,就让我去做这件事,除了我之外怕是很多催眠师都能做到吧。” “樊道明,樊教授你应该知道吧?” 一听见樊道明三个字,梁哲的脑袋里忽然嗡地一声,他紧咬着牙关,喃喃自语道:“樊道明……” “是的,樊道明,就是他推荐的你,而你正好又和郑君是好朋友,所以这事还真是你最合适。” “可我并不想做。” “郑君的事可大可小,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回答你,这件事我不做。” “不用急着回答我,今天下午我再给你打电话。”对方说完之后,很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对于警方人员梁哲一直以来都没有好感,这一次局长竟然亲自找上门来,让自己去催眠一个重刑犯,这件事qíng绝对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也许这正是他们给自己下的套,他们要抓捕我归案,要不然为什么连郑君都被扯进去了? 或许,他们口中所说的重刑犯正是自己? 梁哲的嘴角上扬,无意识地冷哼了一声,但迅速地他的表qíng便僵住了,他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独眼老头的形象。 樊道明…… 梁哲仰起头来,望着天花板,脑中那个老头的形象慢慢丰满了起来。 第106章邪恶导师 在外人眼里,樊道明是一个学识渊博的教授,他总是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外套,白外套上一尘不染,他待人彬彬有礼,微笑时刻挂在嘴边,他是慈祥的心理医生,是病人的天使,是一个从来不会生气的老好人。 可是,梁哲知道,真实的樊道明并不是人们所看到的样子。 大学生涯里,表现异常出色的梁哲有幸成为了樊道明的特殊学员,也正是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让梁哲真正认识了樊道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穿着邋遢,口中哼着不着调的歌曲,一只独眼里面射出阴狠的光芒,嘴角冷冷地笑着,一只手中握着一把戒尺,只要一句话没有对上他的胃口,戒尺便从天而降,砸到他的身上。 那段如同地狱一般的学习生涯让梁哲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无法释怀,让他无法接受的并不是樊道明的教学方式,而是他对待自己的方式,以及对待他家人的方式,和他在外面对待别人的方式简直是天差地别。 樊道明曾经跟自己说过这样一段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伪君子? 第80页 那时的梁哲不敢说话,但内心的倔qiáng还是让自己点了点头。 樊道明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只是在做出应该做的事qíng,在我的眼里,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而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父亲,这样说你懂不懂? 梁哲摇了摇头。 樊道明的独眼里射出阴狠的光芒,直视着梁哲:我所有的行为,所有的语言,都代表着我,可又不能代表我,我是谁,要看我面对的人是谁,而我究竟是谁,要看我愿意成为谁。 梁哲不懂,这似乎已经不是心理学,而是哲学。 樊道明背过身去,然后骤然回头,戒尺啪地抽在梁哲的手臂上:你是谁? 梁哲不止一万次有过想要愤然离开的念头,但又不止一万次说服了自己留下,他知道自己在樊道明身上能够学到的东西比在课堂上学到的多一万倍不止。 梁哲咬着牙回答:你的孩子。 在那之后,梁哲曾经以樊道明没有孩子,故而把自己当成他未来的寄託,所以才会这么严厉地对待自己,来让自己释怀,可根本无济于事。 樊道明虽然教了梁哲很多东西,但他的那种教学方式也让梁哲的内心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以至于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梁哲都拒绝许多大学的邀请,去成为一名老师,因为他很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樊道明。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毕业之后,他就和樊道明再无联繫过,他曾经有试着主动去联繫,可电话拨到一半还是放弃了,他很难想像,自己以一个不再是他学生的身份去面对他,樊道明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来面对自己,是彬彬有礼,还是喜怒无常? 梁哲摇了摇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樊道明为什么会将这个重刑犯推荐给自己,如果连局长都这么看重这个重刑犯,那樊道明如果亲自出马,很有可能名利双收,这种好事qíng,按照梁哲对于樊道明的认识,他不应该会主动让给自己。 除非说,他自觉无法办成这件事,同时他手下的几个学生也无法办成这件事,但他又不想让别人去办成这件事,那样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而推荐给自己,如果办成了,那么他也好说是自己的学生办成的,他也算是在名声去有所收穫。 那么话说出来,究竟是怎样一个重刑犯,会让樊道明都不敢出马? 而郑君跟这个重刑犯又是什么关系? 梁哲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思索着,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心理诊疗了,里面牵扯着一系列利害关系。 首先,是樊道明的推荐,如果因为自己的拒绝,让樊道明失去的信誉,算是叛师。 其次,是郑君的罪行,如果因为自己的拒绝,让郑君再蹲几年牢,算是叛友。 最后,是自己,当年自己也曾犯下罪行,算是自己人生的一个污点,虽然后来被遮掩了过去,让郑君替自己背了锅,可真相一直都在那,说不定哪一天都被挖出来了。 这件事,于qíng于理,其实都应该去。 可…… 梁哲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又太巧合,让自己都很难接受。 就在梁哲还在思索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餵——” 对面的声音沧桑浑厚,梁哲只听了这一个字,就听出来了是谁。 没错,这个人就是樊道明,也就是他曾经的心理学导师。 “导师……”梁哲咽了一口唾沫,脑中无意识地浮现出了一个戒尺的模样,嘴角随即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你身体还好吗?” “哼——”对面带着笑意地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但梁哲能听出来,他的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欣喜,“臭小子,这不是你想问的问题吧,这么多年了,你都没问过,还是我主动打电话,你才问,不觉得太假了吗?” “导师,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时隔多年之后,再次面对着这个严厉的导师,梁哲还是有一丝的慌张。 “我暂时还死不了。”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温怒。 对面的声音停住了。 梁哲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对方传来的唿吸声,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问导师,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但似乎有不太合适,他想试着缓和下气氛,找点话题,可又不知道该找什么,或者说,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没有过什么共同的话题。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有唿吸声从双方的话筒中传到彼此的耳朵里。 这个过程是很难熬的,是很尴尬的。 两个人拿着手机,猜测着对方的心事,勾勒着对方的表qíng,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约过了十几秒之后,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是一声咳嗽,这声咳嗽像是打破了一面墙壁一样,空气瞬间在两个人之间流通了起来。 “我老了,就算脑袋还跟得上,手脚也跟不上了,这件事,我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你能够替我去完成。” “你是说那个重刑犯的事qíng?” “重刑犯手中还有一个人质,那个人质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如果你去了,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对面的声音忽然间软了下来,语气中似乎隐藏着一丝疲惫。 梁哲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望了一眼墙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我去。” 这个字从梁哲的口中说出来的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全身舒畅了很多,同时他似乎感到自己和樊道明导师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其实,他们就算不再是师徒关系,还是依然能够以一种另外一种关系去交流相处的。 “你父亲的……”对面的声音忽然停下了,然后咳嗽了一声后才道,“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道:“还好。” “替我向你父亲问好,说我很想念他。” “嗯,我会的。” 挂断了电话之后,梁哲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额头,他发现自己竟然流汗了。 樊道明…… 导师…… 心理学教授…… 自己的父亲…… ‘替我向你父亲问好,说我很想念他’ 樊道明认识自己的父亲? 自己怎么不知道…… 一想起自己的父亲,梁哲的头就开始疼。 梁哲一只手敲着自己的太阳xué,一只手开始翻找香菸,不知道为什么,梁哲这几天特别想抽菸,难道说,他的潜意识里已经预感到有重要的事qíng要发生了吗? 梁哲不想在诊疗室里抽菸,他拿着香菸走了出去,临走时,又望了一眼那个衣柜,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谭维还在筛选着病人,梁哲走到门口道:“先不用选了,全部留作备案。” 谭维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梁哲:“我们有新的病人了。” 谭维:“什么病人?” 梁哲掏出烟含在嘴里:“一个重刑犯。” 第107章重刑犯(上)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透着一丝凉意。 梁哲坐在警车里,感觉浑身不舒服。 北城市公安局局长李立并没有再次给梁哲打电话,而是直接叫他的手下开着一辆警车来接梁哲。 警车上除了一个司机之外,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警察,他时不时地回过头来望向梁哲,眼神中充满着疑惑。 梁哲望向窗外,轻声道:“要下雨了。” 年轻的警察立马回过头来,望了梁哲好一会之后,忽然道:“他们说你很厉害,能够进入别人的内心,了解他们的想法,是不是真的?” 梁哲摇了摇头:“要了解别人的想法,首先要不相信别人说的话。” 年轻警察若有所思地道:“那我该相信谁的?” 梁哲扭过头来,望着年轻警察:“你只需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年轻警察:“你是说我看到的就是真相?” 梁哲微微一笑:“你看到的是你的真相,而不是我的。” 年轻警察:“那我怎样才能看到你的?” 梁哲:“永远都看不到。” 年轻警察脸上出现了黯然的神色,他回过头去,过了一会之后再次扭过头来:“我觉得你像是巫师一样,他们也都说你神神叨叨的。” 梁哲望向窗外,轻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真正的巫师,你们并没有见过……” 年轻警察望着梁哲的脸,忽然伸出手道:“我叫肖小锤,别人都叫我小铁锤,今天是我第一天当警察,是名实习生。” 梁哲看着小铁锤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以及双眼中带着一丝期待的喜悦眼神,微笑着伸出了手握住了小铁锤的手:“我叫梁哲,是名心理医生。” 小铁锤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来的路上还在想,你是不是那种冷冰冰的不到关键时候一言不发的人,没想到你这么和气,而且这么年轻,你真是我的偶像,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你一样,由局长亲自请我去办案,那感觉肯定很慡,对了,那个重刑犯简直太吓人了,我听说他……” 小铁锤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司机忽然扭过头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铁锤撅了撅嘴,有些不高兴地缓缓扭过头去,愣愣地望着前方。 天下起了小雨,雨刷刮着前窗,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 就这样沉默地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来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门外挤满了人,他们一看见警车到来,立马蜂拥而上,司机奋力打开车门,和小铁锤一起护送着梁哲在人群中穿梭。 “这些是被那个重刑犯杀死的人的亲属,已经来这好几天了……”小铁锤一边弯着腰护着梁哲往前走,一边在梁哲的耳边说道。 “还我儿子!还我公道!”一个中年妇女一把抓住了小铁锤的警服,用力地拉扯着,口中大声嘶吼道。 “你们这群废物警察,将他藏在里面,他应该被千刀万剐!”一个大叔一巴掌拍在司机的头上,大声咒骂着。 司机警察恶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用力拨弄着人群,继续往前行进着。 人群中有人拉起了横幅,横幅上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将犯人绳之以法,让亲人九泉安息! 第81页 雨水落在这些平民百姓的身上,脸上,他们的眼眶中浸满了雨水,他们大声吶喊着,为了他们至亲至爱的人,为了一个公道,为了让他们死去的亲人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他们没有权利,他们没有本事,他们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在这样的雨天里,他们本该和往常一样,继续平平淡淡地活着,工作着,可是一个犯人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将亲人从他们的身边夺走,留下了一个永远都填不上的心灵黑dòng。 在这一刻,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都是战士,不惧怕贵人qiáng权,不惧怕路人嘲笑的战士。 警察局的大门轰然一声打开,十几个手拿警棍的警察沖了出来,维持起了秩序。 这一幕在警察局其实并不鲜见,但警察毕竟是要讲证据,要将律法,要讲流程,而不仅仅靠着一腔热血。 这时,梁哲的余光扫到了身旁的小铁锤,小铁锤呆呆地站立在人群中,他的脸蛋涨的通红,他的双拳紧握着,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似乎随时准备为这些无处宣洩的人民伸张正义,将犯人绳之以法。 梁哲摇了摇头,一把拉起有些呆滞的小铁锤走向了警察局。 吶喊声没有停歇,哀嚎声从未间断。 梁哲踏入了警察局的大门,回过头来在人群中的一撇,发现了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太婆,老太婆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雨水在皱纹中流淌,弯弯曲曲,她的身子在涌动的人群中站立着,一动也不动,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警察局的大门,在大门的里面,有一个人,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老公,一个年近八十岁的老大爷。 “梁医生,你终于来了。”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快步朝着梁哲走来,他的脸和头髮像是浸满了猪油一样,油光发亮,他一边笑着,一边朝梁哲伸出了肥硕的手掌。 梁哲像是没有注意到中年男子伸出的手一样,径直地朝前走着。 中年男子没有丝毫地尴尬,他将手缓缓放下来,和梁哲并肩而行:“我是李立,之前和你通过电话。” 梁哲面无表qíng地道:“我知道。” 李立笑道:“梁医生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年轻英俊,而且快人快语,让我佩服!” 梁哲:“门外的那些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李立嘴角含笑,挺了挺胸,望向前方道:“一群无理取闹的无知百姓而已,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了抓住这个犯人耗费了多少心血,警察也是人,又不是机器。” 梁哲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李立道:“你们怎么抓住他的?” 李立迅速将头扭到了一旁,干咳了一声道:“不瞒你说,在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帮助之下才抓获的。” 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那个重刑犯是怎么回事?” 李立回过头来,对着身后几个人摆了摆手,待他们离去之后,才悄声道:“这是最近十年来北城最大的一次杀人案……” 李立停顿了一下,眼皮一翻,望向楼顶:“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先后杀害了11个人……” 梁哲的脚步停了下来:“11个人?” 李立咬了咬牙道:“没错,11个人!” 梁哲:“怎么报导上完全没有看到过?” 李立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我们封锁了消息的,可这最后一次却走漏了消息,不过好在犯罪嫌疑人已经成功抓获,不然市民肯定会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梁哲:“实话告诉我,你们叫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李立低声在梁哲的耳边道:“还有一个人质在他手里,被他藏了起来,生死未卜,这个人质很关键,上头下了死命令,如果人质死了,我这个警察局长也当不成了,而且——很有可能会引起北城的bào动,其中的详细原因我就不细说了,反正牵扯的利害关系很多。” 梁哲:“你们警察不是很多逼供的手法吗,都没有用?” 李立再次翻了一下眼皮,肥硕的腮帮子抖动了一下:“梁医生,不瞒你说,那些逼供的手段都是电影和小说里的假象,现实中的qíng况是你想像不到的,纵然我们动用了许许多多的技术手段,但对他依旧无效。” 梁哲:“详细说一说。” 李立摸了一下脖颈,侧过脸去道:“你去见见就知道了。”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在哪?” 李立走进了电梯:“顶楼的审讯室。” 第108章重邢犯(下) 顶楼,审讯室门外。 李立将犯罪嫌疑人的档案交到了梁哲的手里。 梁哲扫了一眼厚厚的档案最上面一行信息。 犯罪嫌疑人名叫吴晔,性别,男,年龄27。 梁哲将档案递还给李立。 李立诧异地道:“不看了?” 梁哲:“看多了会影响我的判断,我需要跟他交流。” 李立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现在吗?” 梁哲望了一眼李立,反问道:“要不然呢?” 李立招唿身后的看守人员打开了审讯室的门,同梁哲一起进入了。 这是一间双层的审讯室,审讯室外层中有两个警察,一台电脑,审讯室的墙壁是透明的,能够看到里面一层的qíng况。 梁哲站在墙壁面前,看着审讯室内层里面的犯人,犯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衫,此刻正背对着梁哲,观察着另一边的墙壁。 梁哲朝李立点了点头,李立随即朝着看守人员点了点头。 审讯室内层的门打开了一条fèng,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进入,李立忽然一把拉住了梁哲,沉声道:“千万不要和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梁哲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直接进入了审讯室里面。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犯人依旧背对着梁哲,一动也不动,像是根本没察觉到梁哲已经进来了。 梁哲站在门边上,仔细观察着这个犯人,他的身材很挺拔,肩膀很宽,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被手铐拷着,他的脸紧贴在墙壁上,像是正在观察什么东西。 梁哲往前走了两步,将记事本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梁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犯人,过了一会之后,梁哲忽然张开嘴道:“你……” “嘘——” 犯人嘘了一声:“仔细听。” 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道:“听什么?” 犯人:“没了。” 梁哲:“什么没了?” 犯人半仰起头,像是在享受追寻记忆的快乐:“哭喊声,哀嚎声,死亡时求饶的声音,死后不甘的声音,如同醉人的音乐,可惜,你们都听不到。” 梁哲:“吴烨……” “我不叫吴烨——” 犯人回过头来,一双湛蓝的眼睛直视着梁哲:“我叫杰克·曼宁。” 看到犯人的那双蓝色的眼睛,梁哲不由地吃了一惊,他的眼睛很深邃,眼窝深处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像是两块蓝宝石。 看来他是个混血,不是单纯的中国人。 犯人的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他的眼睛缓缓眯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暖暖的笑意,他的面孔如同大理石一般白皙而硬朗,他的身子笔直地挺着,虽然穿着简朴,但依旧透出一股优雅的气息。 梁哲微微一笑:“在中国,我喜欢叫中国人中文名字,在美国,我不介意叫你杰克·曼宁。” 吴烨面部表qíng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计算好的一样,不多不少,分寸刚好,配合着他的身材和表qíng显得他更加的从容不迫,优雅自然。 吴烨:“我应该怎么称唿你,docter?” 梁哲:“我叫梁哲,是名心理医生。” 吴烨:“哦,梁医生,你跟别人介绍你的身份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丝骄傲吗?” 梁哲:“我喜欢我的职业,也许这并不能称作骄傲,你的职业呢?” 吴烨轻轻弯了一下身子:“我是一名无业游民。” 梁哲:“你比我骄傲的多。” 吴烨:“我喜欢我的职业,也许这并不是骄傲,而是——自豪。” 梁哲:“自豪也许并不是来自于你的职业,而是来自于你杀了人。” 吴烨凝视着梁哲,忽然间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很开朗,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你看我像杀人的人吗?” 梁哲紧盯着吴烨,良久之后吐出了一个字:“像。” 吴烨双眼神越过梁哲,望向身后的透明墙,然后歪了一下脑袋,俏皮地笑了笑,显然他很清楚在透明墙外面正有许多警察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吴烨将眼睛转向梁哲道:“你应该很庆幸我们中间隔着一道玻璃,你看这道玻璃这么光滑,简直就跟空气一样,我想你肯定没发现。” 吴烨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面前,发出了‘锵锵’的声音。 梁哲立马回过头去,望向透明墙壁,很快,他的耳麦里便传来了李立的声音:“中间有道玻璃门,你们的声音是不阻挡的,要没有玻璃门,你进去不是找死嘛……” “呦,看来你从来没进入审讯室。”吴烨仔细观察着梁哲,再次轻敲了一下面前的玻璃。 耳麦里再次传来李立的声音:“不用怕,玻璃是打不破的,桌子是横跨两边的,正中间有个凹陷的地方,可以穿过玻璃,但不要将手伸进去……” 梁哲将耳麦拔了下来,扔到了桌子上,然后盯着吴烨道:“你像是杀人的人,但不像是危险的人。” 吴烨眯了一下眼睛,眼神中带着兴趣地问道:“你说的这句话有点意思。” 梁哲顺势坐了下来:“杀人是要讲原则的,而危险是不讲原则的,我并不是你的杀人目标,所以你对我并没有威胁。” 吴烨再次笑了起来,然后缓缓坐了下去:“你和抓我那个小子一样有意思,那你觉得杀人的原则是什么?” 梁哲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跟我说一说。” 吴烨:“实在是让你失望了,我觉得杀人其实是没有原则的,在我看来,杀人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qíng,就像春去秋来,日升月落一样,它们有原则吗,没有,或者说成是万物的规律更贴切一些。” 第82页 梁哲:“可你还是被抓了。” 吴烨抬起右手划了一下自己的眉毛:“那是因为我太自信了,自信到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抓住我。” 梁哲:“你确实有足够的理由自信。” 吴烨将身子往后靠了一下,凝视着梁哲道:“也许你并不知道,要培养一种完整qiáng大的自信是多么的不容易,许多人自信是因为相貌,因为智慧,因为金钱或者权利,但我的自信来源于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是一丝不苟的,我自信的原因是因为我对生活的自律。”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跟我说说,你杀人之后的感觉是怎样的?” 吴烨的表qíng忽然间严肃了下去,他紧盯着梁哲,蓝色的眼眸里射出两道如同寒冰一般的锐利光芒:“我没有杀人。” 第109章记忆识别 梁哲抬起头,直视着吴烨:“那些死去的人不是你杀的?” 吴烨嘴角上扬:“我帮他们超脱了,我说过,杀人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我所做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一种时机成熟的艺术,就像果实熟了一样,你不摘它,它就烂了,你在摘果实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夺取了果实的生命吗?” 吴烨紧盯着梁哲,停顿了一会忽然笑道:“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梁哲没有说话,他拿起笔放在记事本上,却不知道该记录些什么,吴烨的话天马行空,跳跃性非常qiáng,但却隐隐含着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完整逻辑。 吴烨见梁哲没有接话,将身子往后舒展了一下,充满好奇地望着梁哲,像是望着一件从未面世过的艺术品,过了一会之后,他才缓缓道:“梁医生,告诉我,你杀过人吗?” 梁哲勐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先是睁得很大,但很快,他的瞳仁就缩了下去,他低下头去,在记事本上画了一个正方形,在中间点了一个点,然后缓缓抬起头道:“你还想出去吗?” 吴烨舒展了一下肩膀,哈哈一笑道:“梁医生不回答我的问题啊,看来我们没必要继续聊下去了,那样是làng费大家的时间。” 吴烨说完之后,便站起了身子,转过身去走到了墙壁旁,将背部对着梁哲,就像最开始的那样。 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也站起了身子,他咬了咬牙,低沉着声音道:“我杀过人。” 吴烨转过头来,笑道:“哦?” 梁哲:“我没有救活的病人,都算是我杀的,这是我的杀人准则。” 吴烨拍打着双手,重新走到了桌子旁边:“精彩精彩!” 梁哲继续道:“如果人质并没有被救出来,那也算是我杀的。” 吴烨笑道:“这责任你能承受得起?” 梁哲:“我既然来了,肯定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吴烨的脸色很平静,他再次坐了下去,一只手划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之后道:“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梁哲微微一笑,也跟着坐了下来道:“我们谈谈那个人质的事吧,如果你还想活着从这里出去的话。” 吴烨长嘆了一口气道:“不管谈不谈,我都无法从这里活着出去了,不过我其实真的很想谈谈的,可我现在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梁哲:“你是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还是不记得你将她藏在哪里了?” 吴烨低下头去,像是没有听见梁哲的问话一样,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往前一欺身,将脸靠在玻璃上,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梁哲,你相信我们的记忆吗?” 梁哲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下身子:“什么意思?” 吴烨:“我们的记忆会欺骗自己,会隐瞒真相,会故意制造另外一种镜像,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梁哲略微沉思之后道:“因为我们活在表意识里,而记忆属于潜意识,为了在表意识的现实中继续活下去,表意识会故意从潜意识中提起之前的记忆并进行加工润色,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受真实记忆的影响,对真实世界的我们来说,潜意识就像是母亲一样守护着我们。” 吴烨的脸上露出了赞嘆的表qíng:“说的很好!简直是太精彩了,不愧是——”吴烨忽然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指划了一下眉毛继续道:“过去的关于人类记忆的学说中,都有提及记忆是不会根除的,我们记不起来的事qíng,并不是它不存在了,而是因为它并没有被表意识从潜意识中提取出来,也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忘了。” 梁哲悄无声息地在记事本上记了下来:记忆。记完之后他刚想开口说话,吴烨忽然伸出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嘘!听我说完——” “从出生到死去,我们的记忆一直都在那对不对,想不起来的事qíng,是被潜意识藏起来了对不对,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 吴烨的神qíng和眼神中透着一丝兴奋:“如果我们能够自主封存自己的记忆,同时自主决定何时开启那段封存的记忆,是不是会很有意思?” 梁哲的食指轻轻按在鼻翼上,良久之后才道:“你的意思是直接让表意识跟潜意识沟通对吧?” 吴烨:“也对,也不对,潜意识是无法跟表意识沟通的,不然它怎么会叫潜意识呢,我的意思是在记忆刚刚形成,尚未彻底融入潜意识大军的时候,直接在表意识里将其封存。” 梁哲:“可其实你并没有封存,而只是你的自我觉得你把它封存了,在心理学上,这叫做自我催眠。” 吴烨:“不,它比自我催眠更高等,我把它叫做自我记忆识别,识别的过程分为封存和提取。”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录下:记忆封存和提取。 梁哲:“这么说,那个人质的记忆被你封存了。” 吴烨嘆息道:“要是封存了就好了,可惜啊可惜,它被打散了……” 梁哲:“打散?” 吴烨:“就在我对这段记忆进行封存的时候被抓获了,本来可以完整封存的记忆出现了裂变,现在它已经融入了潜意识记忆里面,我甚至分不清那一块记忆的碎片是属于她的,它们完全被打散了。” 梁哲在记事本上迅速记录了下来:记忆打散。 梁哲的声音轻柔缓慢:“关于那个人质,你现在唯一的记忆是什么?” 吴烨露出了牙齿,嘿嘿一笑道:“她穿着一双红色的塑料凉鞋。” 梁哲迅速记录了下来,然后继续问道:“还有吗?” 吴烨:“都说过了,这是我现在对她唯一的记忆。” 梁哲直视着吴烨,观察他眼眸深处细微的变化:“好,我提醒你一下,她是个女的,是个小女孩。” 吴烨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不记得。” 梁哲在记事本上一边画着一边道:“她身高75cm,扎着马尾辫,笑起来左腮上有个小酒窝。” 吴烨继续摇着头。 梁哲在记事本上画下了一副简单的肖像画,然后贴到了玻璃上:“就是这个女孩,有没有印象?” 吴烨的眉头轻皱了一下,双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梁哲将纸张撕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的凹陷里:“这张画送给你,如果你想起来通知我,如果你想不起来,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帮你。” “我并不需要别人帮,是你们要求着我帮助你们。”吴烨的眼睛眯了起来,表qíng严肃地盯着梁哲。 梁哲:“找不回那段记忆,你难道不觉得很失败吗?” 吴烨愣了一下,然后很突然地,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不得不说,你的绘画技术简直是糟透了,好好的一个小女孩被你画成了这样子。” 梁哲不为所动,紧盯着吴烨道:“你记得她?” 吴烨:“当然记得,她是我杀的第九个人!”吴烨将脸再次贴到玻璃上,“可并不是那个人质,梁医生,你犯了个大错误。” 梁哲笑道:“可你刚才说你一点都不记得她。” 吴烨舔了一下嘴唇道:“我把之前11个人的记忆都封存了,你难道不知道,提取他们也是需要时间的。” 梁哲站起了身子,用手指轻敲了一下面前的玻璃门,轻声道:“我不得不说,你很有天赋。” 吴烨和梁哲面对面站立着,要不是中间隔了一层玻璃,两个人的脸肯定都贴到一起了。 吴烨的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一双湛蓝的眼睛眯起来,紧盯着梁哲:“什么天赋?” 梁哲:“表演的天赋!” 梁哲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110章永远是兄弟 梁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李立立马迎了上去,有些疑惑地道:“结束了?” 梁哲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内室里面的吴烨,此时他再次背对着他们,观察着墙壁,就像最开始的时候一样。 梁哲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立道:“才刚刚开始。” 梁哲将档案从桌子上拿起来,一边翻看着一边道:“接下来我需要你们配合我完成几件事。” 李立搓着手道:“你只管吩咐,我们会尽力配合。” 梁哲:“首先,我要见一面郑君。” 李立点了下头:“这个没问题。” 梁哲:“其次,我要见一面那个抓住吴烨的年轻人。” 李立的表qíng有些为难,张开口支吾了两声没有说出话。 梁哲将档案重新放回桌上道:“怎么,有问题?” 李立的嘴巴撇了一下道:“那个年轻人不属于我们警部人员,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繫上他。” 梁哲表qíng严肃地道:“那就尽快确定,我们时间不多,你比我更清楚。” 李立回过头去低声在一名警察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望着梁哲道:“我们会尽力的。” 梁哲:“我们现在就去见郑君吧。” 李立和梁哲并肩而行,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郑君的事qíng我们会以最小化处理,其实他犯的事qíng本来就不大,不过他之前有过前科,这点想必你也知道。” 梁哲咽了一口唾沫,偏过头去,望向旁边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第83页 李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顺手按下了电梯,随即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和犯罪嫌疑人的对话却是很精彩,我觉得你审讯犯人肯定比我们还在行,我虽然不懂心理学,但也能看出来,你们是在相互试探和压制。” 梁哲微微一笑道:“那你觉得最后是压制了谁?” 李立嘿嘿一笑,肥硕的腮帮子抖了抖道:“不相伯仲。” 梁哲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不,你看错了,他全程压制了我,不过这也是我故意这么做的。” 李立嘴角浮现了一抹笑容,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之后道:“那个被杀的小女孩的样子你是怎么猜到了?” 梁哲:“我在看档案的时候看到了她的画像,那也是我故意试探他的。” 李立:“试探的结果呢,我不是很懂?” 梁哲望了李立一眼,过了一会之后才道:“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如果他不记得了,那就是成功,如果他直接记起来了,就是失败,可他却在中途记起来,也就是说,他的表演或者说真的记忆识别过程天衣无fèng,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提前出来的原因。” 李立似乎还不是很懂,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就在此时,电梯来了,李立和梁哲同时走进了电梯。 李立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催眠?” 梁哲笑了笑道:“不着急。” 电梯下行,停在了三楼。 拘留室外面,梁哲见到了郑君,李立和两名看守警察识时务地退到了旁边。 梁哲推开了拘留室的门,走了进去,郑君正躺在角落里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郑君的眉头轻皱着,像是有什么心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似乎在睡梦中都对整个世界充满了不屑,郑君的脸色有些沧桑,鬍子拉碴,腮帮子上有几块淤青,但他脸上的线条依旧菱角分明,就和他的性格一样,爱憎分明,放dàng不羁。 梁哲愣愣地望着郑君,手掌按在了下巴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脑中无数画面浮现了出来,交替滑过—— “他娘的!睡觉都不让人安生!是不是老子长的太英俊,触犯了法律?!” 郑君忽然开口骂道,他的眼睛依旧眯着,但他知道已经有一个人进入了里面,正在观察他,但他不知道这个人不是警察,而是他的好兄弟梁哲。 “咳——”梁哲干咳了一声之后,开口叫道,“郑君……” 郑君的眉头忽然紧皱在了一起,他的身子微微一晃dàng,过了一会之后才睁开了眼睛。 “梁哲——”郑君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沉痛,“你怎么来了?” 梁哲不忍看郑君的眼神,他偏过头去道:“除了我,谁还会来?” 郑君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悲伤,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里,没人想和一个具有犯罪前科的无业游民做朋友。 郑君张开嘴巴,食指在下嘴唇上来回搓动着,过了一会之后才道:“那笔钱我会还给你的……” “还有利息呢?”梁哲盯着郑君,嘴角随即上扬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郑君始终是梁哲的好朋友,好兄弟,也许一帆风顺的时候他们不会记得对方,甚至还会嫌对方烦,但在深陷困境的时候,却会义无反顾地伸出援助之手。 他是名心理医生,有学歷,有工作,有身份,有地位,还有警察局长专门请自己来协助破案。 而他,是名落魄的混混,打架斗殴,睡过地铁,吃过牢饭,欠钱无数,还聚众卖yín。 但只要两人心底装着对方,纵然是身份差着十万八千里,他们依然是好兄弟。 郑君最好的酒只想和梁哲一起喝,梁哲骂人的话只在郑君面前才开的了口。 郑君低下头去,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笑起来还是老样子,有点邪气,有点魅惑。郑君笑着笑着,表qíng忽然就扭曲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坐在了地上,抚摸着郑君的背部,语气中带着一丝戏嚯:“行了,影帝,别演戏了。” 梁哲知道,不管是多么花哨的安慰话语都比不上一句理解性的安慰,他没有责备他,没有咒骂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调侃他,哪怕在这样不该调侃的qíng况之下。 “操!别叫老子影帝……老子……”郑君的声音在哽咽,一只手捂着面孔,像是不忍心让梁哲看到自己的样子。 梁哲继续拍打着郑君的背部,沉声道:“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再进牢房的。” 郑君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地道:“你……什么意思?” 梁哲望向拘留室的外面:“还记得两年前吗?” 郑君咬了咬牙道:“不要提了,都过去了。”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道:“我让你坐了一年的牢。” 郑君抽了一下鼻子,忽然间就瞪起了眼睛:“是我自己要做的,不管你的事。” 梁哲转过头望着郑君,望着郑君那张那张刚毅和脸和有些邪气的眉毛,良久都没有说出话。 两个人就这样背靠着墙壁安静地坐着,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觉得尴尬。 过了好一会之后,梁哲才道:“吴烨,你认识吗?” 郑君望向梁哲,眼神中带着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眉头皱了一下道:“认识,我们是牢友。” 梁哲:“能跟我说说他的qíng况吗?” 郑君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像是在追忆,过了良久之后才道:“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第111章牢房事迹 梁哲和郑君坐在拘留室内聊了一个多小时。 郑君是这样描述吴烨的:他是个十足的疯子,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说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关于吴烨的行为,郑君举了两个例子。 “吴烨在刚进入监狱的时候,并没有和我一个牢房,他最初的牢友是一个兇狠阴险的qiángjian犯,那个傢伙看吴烨长得英俊,就起了歹心,联合他在牢里的几个死党整天欺负吴烨,让qiáng迫吴烨给他用口快活,这种事在牢子里很经常,几乎每个新人都会有这种经歷,嘿嘿,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像我这样的人是没人敢惹的。” “吴烨表现的出奇的乖顺,没有反抗,没有一丝的挣扎,但我当时能够看出来,他绝对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直到后来的一天半夜,他所在的牢房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悽惨的嚎叫声,你猜怎么着——” “那个qiángjian犯的活儿里被吴烨塞进去了一根针,光是想想就挺吓人的,听说他是在给他口的时候,用舌头将那根针穿进去的。” “后来,那个犯人好像忽然间就老实了,而且天天跟在吴烨的屁股后面,不知道吴烨究竟跟他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虽然他后来跟我说了很多,但自始至终都没提及他究竟是怎么将那么傢伙制的服服帖帖的。” “接着,他就换了一个牢房,也就是跟我在一个牢房里,根据他的说法是,他觉得跟那个傢伙住在一起没有意思了,想换了新朋友认识一下,其实我觉得他是对我有所图谋,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而且他的身份也很不同寻常,像是能够很轻松地摆平很多事qíng,我想他家里应该很有钱。” “在他住进来的头几天,我晚上几乎都没有睡觉,连睡觉的时候都是半睁着眼睛的,我很确信,只要他一有动静,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杀死他,我可不想后半生连女人都碰不得。” “可奇怪的是,他除了跟我交谈之外,几乎没对我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但是从他的谈话内容里,我知道他的思想已经不是普通人的思想了。”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晚上,他第一次站在了我的chuáng边上,我半眯着眼睛,全身戒备,等待着他的行动,他将脸贴到了我的脸上,我能听到他的唿吸声,能感觉到他鼻尖传来的气息,不得不说,我当时确实有些紧张,那是我第一次有点害怕一个人,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这么干的目的是什么。” “他没有任何其他的行为,悄悄离开了,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他又在半夜站在我的chuáng前静静地看着我,就在我无法忍受,即将发作的时候——” “他嘿嘿笑了起来,将我拍醒,然后笑着告诉我,让我做他哥哥,我很诧异,问他为什么,他说不为什么,就是忽然想要体验一下当弟弟的感觉,他跟我说,从今天晚上起,你就是我亲生的哥哥,我就是你亲生的弟弟,我们是亲兄弟,接着他张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了自己的头上,我看见鲜血顺着他的头顶一路流下来,流到了额头上,流到了眼窝里,流到了嘴唇间,他说那是他的誓言,并让我也要这样做。” “我去他娘的!老子才不陪他玩呢,别人怕你,我可不怕,老子当时就警告他,不要让我在看到你在我的chuáng前站着,否则就叫你永远也别想站起来!” “他没有说话,听见我的话反而笑了起来,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进了他的嘴巴里,他舔了一下舌头,然后低垂下了头说:哥哥,我听你的。” “从那之后,他便称我做哥哥,直到他出狱那天晚上,我看见他盘腿坐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过了好几个小时之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然后从枕头后面拿出来一个笔记本给了我,那个笔记本的名称叫做:我和哥哥的125天。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感受,我的行为,以及我们之间的对话过程,我当时看了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让我更加不能理解他的目的和动机了。” “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你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但是,却让我第一次有个当弟弟的感觉,我会记住你的,等你出狱了,我会再来找你。” “这句话当时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他说话时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跟我住在一个牢房里的样子,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已经完全陌生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内心究竟会复杂到什么程度,简直是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那一百多天的时间里,和我住在一起的那个人已经完全不在了……” 第84页 郑君说完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似乎在那一百多天的时光里,那个叫吴烨的男人真的成为了郑君的弟弟。 “梁哲,我知道他现在就在楼上,已经有好几个警察来审讯过我,但我都没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真的有点感qíng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别的不行,也就是重点qíng义,我不知道说这些话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帮他一把,我觉得他已经走在了危险的边缘。” 梁哲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告诉郑君,吴烨现在已经是杀害11名无辜者的重刑犯。 梁哲拍了拍郑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我希望能够帮助他,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郑君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那个记事本我还保存着,就在上次你去过的地方,chuáng底下,有个铁箱子,记事本就在那个铁箱子里。” “不过,箱子里还有些别的,我希望你替我好好保管,如果它们还在的话。”郑君望着梁哲,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我会的。”梁哲站起了身子。 郑君也想要站起来,但身子摇晃了两下,却始终没有站起来,他嘲笑般地道:“这双老腿也不听使唤了。” 梁哲看着郑君脚踝边上的伤口和血痕,咬了咬牙道:“郑君,我一定会把你弄出去的,相信我。” 梁哲刚走出拘留室,郑君忽然在背后道:“忘了告诉你,吴烨当时犯的是入室抢劫罪。” 第112章变态解构师(上) 天空阴沉,细雨霏霏,似乎上苍也在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哭泣。 警察局门外,一个身穿运动服的短髮男子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的头低垂着,双手插在裤兜里,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男子弯腰俯身,从泥泞的地上捡起了一片落叶。 男子将落叶上的泥垢擦去,然后将手举高,他的头也随之抬起,一缕白髮滑落到他的嘴角,年轻人微微一笑,将白髮缕到耳旁,露出了他完整的脸庞。 这是一个年轻人,有着高高的鼻樑,饱含英气的眉毛,以及一双带着温度的眼睛。 年轻人凝视着落叶上面的脉络,和脉络中潜藏着的泥垢,像是在凝视他最爱的女人,女人的优点和缺点尽在他的眼眸之下。 年轻人将落叶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双手合十,手掌上筋脉凸起,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将落叶放在了兜里,继续前行。 年轻人在警察局门口驻足,他回过头来,观望身后的人群,最后的一撇,他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背白髮苍苍的老太婆,他看到老太婆的身子在颤抖,像是有许多秘密正在她的身体内挣扎,随时准备破体而出。 年轻人转过身去,身旁的警察帮他推开了大门,年轻人将双手插在裤兜中,跨步而入,表qíng平静。 实习警察肖小锤按照局长的指示接待了这名年轻人。 肖小锤看着这个形象怪异的年轻人,看着他额前那缕白髮,看着他那双似乎带着温度的眼睛,已然看呆了。 肖小锤的耳边还迴响着局长的叮嘱:你只管将他领到办公室,记住,不要和他说话,否则你会后悔的。 肖小锤尽可能地沉默着,但不知为何,他很想跟这个年轻人说话,凭藉直觉,他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很可能跟那个心理医生梁哲一样,是一个表面看起来高冷,实则内心温暖善良的一个人。 肖小锤故意往前大踏了一步,然后侧过脸,望着年轻人道:“嗨,你好,我叫肖小锤,他们都叫我……” “你是个处男。”年轻人打断了肖小锤的话,随口说道。 肖小锤的脸忽然就红了,他嗫喏着问道:“处男?” “哦,你三天前打过飞机,因为你太兴奋了。”年轻人继续往前走着,目不斜视。 肖小锤的脖子也红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你说什么……?” 年轻人看了肖小锤一眼,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坏坏的,像是一个充满邪恶鬼点子,随时准备恶搞身旁小伙伴和老师的青春期大男孩。 年轻人笑着道:“等有时间我带你去三街红灯区吧,那里的小妹很正点哦,不过我怕她们不敢收你的钱。” 肖小锤简直有点难以置信,他的嘴巴张开着,望着这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不服气的斗志,他挺了挺胸膛,红着脸义正言辞地道:“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我劝你也不要去,否则我会亲手抓住你的。” “哈哈哈哈!”年轻人大笑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迅速地戳了一下肖小锤的腰,“就你这样,还要捉拿我呢,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的小白脸的,要不你异个装吧,说不定很快就破处了。” 肖小锤跳开身子,脸涨的通红,像是熟透的番茄一样,显然一点都没有了小白脸的气质。 年轻人站到了电梯旁,随手按下了楼层数,他的手伸进了裤兜里,回过头来望向肖小锤道:“你刚才还没说别人叫你什么呢?” 肖小锤有些发愣地望着年轻人,他的嘴巴刚张开,年轻人也随之道:“小铁锤——” 电梯来了,年轻人从裤兜中拿出一片落叶,递给小铁锤道:“替我好好保管它,说不定能生出个孩子来。” 小铁锤将落叶放在掌心,他的嘴巴张开着,直到电梯上行,也没有合上。 梁哲正在局长的办公室里整理资料,从刚才和郑君的对话中,梁哲收集了很多信息,这些信息看似繁杂,但却似乎有着某种预示,梁哲的眉头紧皱着,一只手按在鼻翼上,脑中不停地思考着。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运动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呦,局长这么快就换人了啊,我还以为能多撑几天呢?” 年轻人望了一眼梁哲,随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哦,你是新局长吗?”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年轻人道。 “不是。”年轻人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笑容。 “那我也不是。”梁哲也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警察局长李立走了进来,他肥胖的腮帮子上堆满了笑容,望着沙发上的年轻人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次叫你来有点突然……” 年轻人摆了摆手道:“作为补偿,就叫那个实习警察陪我去三街会qíng人吧。” “你是说肖小锤?”李立道。 “锤子应该不小。”年轻人抬起头,嘿嘿笑着。 李立也嘿嘿笑了起来,肥硕的腮帮子接连不停地抖动着。 李立笑了几声,随即正了正脸色道,“咳咳,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椅子上这位呢,就是着名的心理谘询催眠师梁哲,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起过。” 李立随后将手伸向年轻人道:“沙发上这位,就是帮助我们抓住重邢犯的那个变态犯罪解构师公孙宝。” 梁哲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笑容,走到沙发旁,伸出手道:“公孙先生,你好,谢谢你能前来帮忙。” 公孙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握住了梁哲的手,他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线,那缕白色的头髮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庞。 公孙宝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团迷人的光晕一样,他似乎在笑,又似乎没笑,那缕白髮在他的半边脸上晃dàng着,像是有一个少女正坐在上面dàng鞦韆。 公孙宝的眼睛中带着一丝暖暖的温度,他吹开了额前的白髮,笑了笑道:“叫我小宝吧,先生听着怪老的。” 公孙宝的话说完了,但他的手却没有松开,他依旧握着梁哲的手,望着梁哲的双眼,像是有些不忍松开。 梁哲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息,那双深邃的眼睛比三街的qíng人可迷人多了。 他体内的秘密肯定很多。 第113章变态解构师(下) 警察局长李立看着两人的神态,很识趣地自己走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梁哲将手从公孙宝的手中抽了出来,顺势拿起了水杯,递到了公孙宝的面前。 公孙宝笑了笑,将水杯接在了手里,喝了一口之后道:“我听说过你。” 梁哲坐在了沙发上,和公孙宝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听说过什么?” 公孙宝又喝了一口水,然后仰起头,那口水在喉咙里咕嘟了两下,他低下头将那口水重新吐回了杯子里,将杯子放回到了桌上:“听说你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梁哲不置可否地问道:“你觉得呢?” 公孙宝:“我觉得人都有烦恼,天才只不过是有更多烦恼的普通人。” 梁哲:“这么说你也有很多烦恼?” 公孙宝转过脸来,望着梁哲嘿嘿一笑道:“果然不愧是心理师,反问以及追问的能力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你已经问过我两个问题了,我也问你两个问题吧,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 梁哲微微一笑道:“看来我早就已经掉进你的套里了,不过,问吧。” 公孙宝将手插进裤兜,脖子往后伸了伸,沉默了一会之后道:“如果你要自杀,而你的身旁只有一把锤子和一根针,你怎么自杀?” 梁哲:“我不会自杀。” 公孙宝:“你防御心太qiáng了吧,这是一个假设,只是让你发挥一下想像力。” 梁哲沉默着,过了一会之后才道:“用锤子将针锤进心脏里。” 公孙宝望了梁哲一眼继续问道:“在你自杀等死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朋友看到了你,准备将你送进医院,你会怎么办?” 梁哲:“这事根本不会发生,要是打定主意自杀,肯定不会让别人发现,如果让别人发现,也就是潜意识里其实不想自杀,只是想获得关注而已。” 公孙宝再次望了梁哲一眼道:“发挥下想像力嘛,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梁哲食指按在鼻翼上,过了良久之后才道:“这个我真的回答不了。” 公孙宝轻吁了一口气道:“好,咱们扯平了。” 梁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测试的结果怎么样,我是个变态吗?” 公孙宝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道:“是个大变态——” 公孙宝转过头来,望着梁哲,他的嘴角先是上扬,然后张开,他笑了起来,坏坏地笑了起来,连眼睛都笑弯了。 第85页 “你是个食人魔。”公孙宝大笑着。 “你是个吸血鬼。”公孙宝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越来越厉害了。 “如果我是个大变态的话,你就是大变态中的极品变态。”梁哲将头靠在了沙发上,表qíng异常平静地望着公孙宝。 公孙宝又笑了一会之后才停住,但当他望着梁哲的时候,又似乎忍不住不笑一样,他垂下头去,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才抬起头。 公孙宝:“不好意思,我有点不大正常,看来我也应该找心理医生去看看了。” 梁哲:“唐寅有一句诗你还应该知道。” 公孙宝:“什么诗?” 梁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公孙宝愣了一会,随即道:“不见武林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梁哲凝视着公孙宝道:“好诗。” 公孙宝望着梁哲,那缕白色的头髮垂了下来,左右摆dàng着:“确实好诗。” 梁哲站起了身子,从桌子上拿起了记事本道:“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想问你几个关于吴烨的问题,你应该也知道,他手上还有一个人质,我们想保证人质的安全。” 公孙宝将那缕白髮顺到耳后道:“问吧。” 梁哲:“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公孙宝:“我分析了他的变态心理,根据线索抓住的。” 梁哲:“怎么分析的,可以告诉我吗?” 公孙宝笑了笑道:“这可是我吃饭的傢伙,我本来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我要求自己每天做一件有意思的事,今天还没做,就把这件事算上吧。” 公孙宝沉吟片刻之后道:“你应该也知道,普通的罪犯都会有犯罪动机,qíng杀,仇杀,或为钱,或为色,林林总总,不胜枚举,但凡杀人都会有目的,都会有动机,但变态犯罪却没有动机,或者说没有纯正意义上的动机,他们犯罪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变态心理。” “那么这个变态心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它和心理疾病很像,但心理疾病是对个人的,是一种想要获得救赎的痛苦,而变态心理则是一种独享的快乐,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心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独享的荣光,没有人能够和他争夺,他活在一个以他为王的世界里,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他可以干些什么事呢。” 公孙宝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梁哲:“干他随心所yù的事,干只满足他心理的事,这种事,就称为变态犯罪。” 公孙宝将头靠在沙发上,继续道:“变态犯罪可大可小,有对动物的,比如收集猫爪,将猫爪一根根地切下来收藏着,成千上万的猫爪在他的房间里就像是他的子民一样,任由他摆布。” “有对人的,比如收集漂亮女孩的头髮,将女孩的头髮割下来一缕,挂在房间里,再放上女孩的照片,久而久之,房间里全都是女孩的头髮,它们有长有短,五颜六色,这是他的王国,这些女孩都是他的妻子,他每晚会选择一个女孩来临幸。” “我刚才说的那两种都是相对较轻,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变态犯罪,跟心理学上的收集癖很相似,但更多的变态犯罪是不可思议的,他们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唱着独属于他自己的歌,窥视着他们的目标,他们聪明冷静,完全没有正常犯罪该有的紧张和恐惧,因为在他们眼里,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挑选礼物,能够被他们挑选上的,将会是极高的荣幸,这也正是为什么越是严重的变态犯罪越难以侦破的原因。” 公孙宝长吁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道:“其实在我看来,他们的变态犯罪更像是一种行为心理艺术,不得不说,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他们。” 梁哲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道:“那吴烨的变态犯罪心理是怎样的?” 公孙宝的声音有些发冷地道:“他有一个几乎天衣无fèng的变态心理构造,那是一个设施齐全,坚不可摧的王国。” 第114章变态王国 变态是行走在刀尖上的艺术。 重生的同时,是毁灭。 他们同样是人,却拥有独特的心理构造,因为那构造,别人叫他们变态。 他们不需要理解,不需要同qíng,更不需要救赎和治疗,因为他们本身就很快乐,每一次的变态行为都会给他们带来无尚的喜乐,那份喜乐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有独属于自己的王国,他们个个都是王国的王,他们为自己加冕。 而变态重邢犯吴烨的王国又是怎样的呢? 让我们追随着变态心理解构师公孙宝的脚步,一起来解构吴烨的变态王国。 变态解构第一步:我的王国是怎样的? 在吴烨的变态世界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虫鸣蝶舞,这是一个欢快融合的世界,在这个世界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城堡,吴烨就居住在这个城堡里。 他的城堡面海临山,每一次的cháo起cháo落都是迷人的音乐,每一次的唿吸吐纳都是如此清新自在。 吴烨时常会在海面散步,他吹着海风,享受大自然的宁静,有时他也会凝视着平静的海面,想像着某一位姑娘架船驶来,当然他的每一次想像几乎都能成真,因为这是他的王国。 每隔城堡10里处,都会有一座凸起的孤岛或者礁石,在那上面驻扎着他的军队,帮他抵御外敌,没有那支外敌能够连破他的几十重防御,即使他们完全突破海上防御,在城堡的周围也埋藏着无数的陷阱,让外敌寸步难行。 城堡背靠的巨山下面是一片旷野,放眼望去,直达地平线,那应该是世界的尽头。 变态解构第二步:我的子民是怎样的? 在吴烨那四季如春的世界中,他有着很多的子民,他的子民从世界各地处甄选而来,按照他的标准,他很挑剔,他不需要太多的子民,只需要特定的子民,他会把选中的子民送进城堡里,成为他最亲密的子民。 在吴烨的眼中,被选中的人有着无尚的荣光,即使他们死去,也会升至天堂,灵魂永远不朽。 在吴烨偌大的城堡里面,每一次,或者说每一段时间里,他只需要一个子民,这个子民将会和他生活在一起,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欢笑,一起痛哭。 在这段时间里,他和这个子民关系密切,两人心心相印,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干扰,而吴烨,对待这个子民也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无微不至,呵护有加,甚至有时也会曲意奉承,卑躬屈膝。 在这样生活过一段时间过后,吴烨会将这个子民杀死,不,首先他会赐予这个子民一个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机会,如果子民不选择,那么再由吴烨亲自想一个方式将其杀死。 杀死子民的同时,吴烨同时会封印自己和这个子民相关的一段记忆,并做好标记,等日后赏析。 之后,吴烨会继续甄选一个子民,来到城堡内和自己生活。 以此轮迴,直至终结,或者直至他变态王国的终结。 变态解构第三步:我是谁? 在吴烨的王国中,毫无疑问,吴烨是国王,但他建造这个王国,可不仅仅只是当国王而已,他有他在这个王国的目的和动机,这也正是他建造这个王国的初衷。 因为首先只有成为国王,才能真正的随心所yù。 吴烨除了是国王外,他还是谁? 在城堡内,他甄选的第一个子民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吴烨和这个女孩生活在一起,此时,他不是国王,他是小女孩的爸爸,小女孩是他的女儿。 第二个子民是一个十九岁的男孩,这个男孩是吴烨的弟弟。 第三个子民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这个女孩是吴烨的妹妹。 第四个子民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这个女孩是吴烨的恋人。 第五个子民是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吴烨的好哥们。 第六个子民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吴烨的老婆。 第七个子民是一个三十一岁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吴烨的姐姐。 第八个子民是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吴烨的哥哥。 第九个子民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吴烨的主管。 第十个子民是一个五十岁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吴烨的大婶。 第十一个子民是一个五十五岁的大妈,这个大妈是吴烨的母亲。 第十二个子民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大爷,这个老大爷是吴烨的外祖父。 在城堡内,每一段时间,和一个子民相处,吴烨都有一个全新的身份。 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子民必须要听他的话,否则他就会变身回国王,用王威来惩罚他的子民,直到他听话为止。 截止到此,变态犯罪心理解构三步完成。 公孙宝有些疲惫地将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幽幽地道:“现在,他的王国是怎么样的你应该清楚了吧。” 梁哲望着记事本上记录下来的密密麻麻的信息,有些难以置信。 纵然梁哲对吴烨有过简单的心理分析,但也很难和公孙宝口中所说的相提评论,甚至几乎完全不一样。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着,他虽然不想质疑公孙宝的判断,但还是不得不问道:“你确定他的心理结构是这样的?” 公孙宝轻笑了一声道:“这只是我的判断而已,我根据我的判断做出的解构,如果你要一个保证,我不敢给你,我只能说,百分之八十是这样,当然其中肯定会有一些点与他的真实世界有所出入。” 梁哲用铅笔敲打着记事本,思索了片刻之后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依据哪些判断做出这样的解构的?” 公孙宝斩钉截铁地道:“无可奉告!” 梁哲:“那我怎么才能知道你的判断到底对不对呢,你知道,这关系到一条人命。” 公孙宝正了正身子,盯着梁哲道:“如果我问你是怎么催眠病人的你也许会告诉我,但如果我问你催眠之后你是根据哪些判断才治疗病人的,你会告诉我吗?” 梁哲:“不是不会,而是没有办法。” 公孙宝:“对了,我们这两行其实有很多的共同点,其中一个就是直觉,以及对于犯人和病人的敏感度,这与其说是一种技术,不如说是一种天赋。”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之后道:“明白了,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么多。” 公孙宝笑了笑道:“我告诉你这么多不是因为我要救人质,更不是因为警察局长的人qíng,而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人。” 第86页 梁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想要拿起水杯喝水,刚举到嘴边忽然想起公孙宝曾经往里面吐过一口水,便只好再次放下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梁哲忽然问道:“这么说,剩下的那个人质就是第十二个子民,也就是那个老大爷?” 公孙宝道:“不是,那个子民的顺序只是我依据年龄段划分的,并不是进入城堡的先后顺序,现在其中十一个已经死了,剩下的一个是一个女孩,也就是那个二十岁的女孩,在吴烨的王国中,是他的妹妹。” 梁哲沉思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孙宝站起了身子道:“虽然我利用变态心理解构成功将他抓获,但却无法摧毁他的心理世界,这方面你比我擅长,毕竟我只是一名解构师,而你,是一个心理治疗师。” 梁哲:“就像你说的,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治疗,而我也不想治疗他,因为治疗好了,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公孙宝微微一笑,额前的那缕白髮很自然地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庞,他朝着梁哲伸出了手。 梁哲犹豫了一下之后,握住了他的手。 公孙宝:“我们必然还会再见面的。” 梁哲:“相信就在不久的将来。” 第115章战争开启 公孙宝刚离开办公室没一会,警察局长李立便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慌张,一进来便把门反手关上了。 李立凑到梁哲旁边压低声音道:“我们时间不多了,最多还有一天时间。” 梁哲一边整理着刚才从公孙宝那得来的信息,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 李立:“刚才技术部门传来消息,犯罪嫌疑人自己录制的那最后一盘被损坏的录音带修復了一点。” 梁哲停下了笔,抬起头道:“录音带上怎么说?” 李立咬了咬牙道:“我们只得到了最后三句话,那三句话依次是这么说的:huáng昏来了;妹妹你很快就会死了,你知道我最伤心的事是什么吗,是我无法陪你看到后天的huáng昏;我会为你流泪的——” 李立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类似女声的哭腔,然后录音带便断了,前面的暂时还没有修復成功,估计很难修復了。” 梁哲将食指按在鼻翼上,沉思了一会之后,看了一下手錶,喃喃自语道:“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距离明天的huáng昏还有26个小时左右。” 梁哲站了起来,双眼凝视着前方,神qíng凝重地道:“真正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李立搓着手,看起来一副紧张的模样:“你有把握吗?” 梁哲撇了一下嘴角:“完全没有。” 梁哲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 李立站在原地,看着梁哲的背景消失在门外,他张开的嘴巴慢慢合上,肥硕的腮帮子习惯性的抖了两抖,他的脸色先是变得严肃,紧接着一丝精明的笑容浮现在了脸上,但迅速地,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急急忙忙走出门外,一边搓着手,一边朝着已经走远了的梁哲追去。 “我需要你去接一个人过来。” 梁哲回过头来对李立说道。 “没问题,是谁?” 李立站在梁哲身后问道。 “我的女助手谭维,她会把我需要的东西带来,顺便帮我做记录。” “好,我这就叫人去办。” 李立办事果断,雷厉风行,表现出了出色的领导能力,在他的指挥之下,肖小锤和老司机再次出发去了格勒重症诊疗所。 顶楼,审讯室门外。 梁哲坐在桌子旁,手边放着他从郑君和公孙宝两人那里得来的信息,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异常重要,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好自己的应对策略。 这不是一场治疗,也不是一场简单的催眠,这更像是一场战争,一场绝对不能输的战争。 想到战争,梁哲忽然想到了黎墨,自己曾经和黎墨一起对抗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病症,并在一起完成了对谭维的治疗,他是自己最可靠的伙伴。 可现在他在哪?在地底下吗,还是已经升至天堂了?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他知道自己不能分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再次转回到记事本上。 此时的记事本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关于吴烨好几页的信息,梁哲需要在这些信息里找出最关键的内容,能够致胜的内容,并将他们形成一套完成的逻辑。 首先,第一个问题,自己怎样才能获得吴烨的信任? 不,应该是怎样才能让吴烨信任自己,这两个问题最终的结果虽然一样,但过程却截然相反,前者是以梁哲自己为导向,后者则是以吴烨为核心。 梁哲翻开新的一页记事本,记录下了第一个问题:让吴烨信任自己。 梁哲将食指按在了鼻翼上,开始沉思,过了一会之后,他在记事本上画了一个圆,又在圆中画了两条相连的线,但迅速地,他将这个圆全部涂掉了。 紧接着,他又画了一个菱形,菱形的中间画了三个小圆,菱形的外面画了一个长方形,他在长方形和菱形之间,架起了一座桥。 梁哲默默点了点头,在桥上画了一个女孩的头像。 梁哲继续在记事本上写下了第二个问题:如何找到被打散的记忆。 这个问题梁哲没有太多的担忧,毕竟寻找记忆是梁哲的拿手本领,而且还有让人防不胜防的催眠绝技,他自信只要搞定了第一个问题,那么第二个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为目前没有太多的时间让自己犯错,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最根源的记忆,并且还原当时的场景,这个难度是非常巨大的,稍微有一个失误或者判断错误,就可能导向完全不同的结局。 梁哲本能地咬了咬牙,长久的思考让他的脑中骤然出现了一片空白,像是所有的思路在瞬间粘稠禁锢在了一起。 紧接着,梁哲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精緻的面庞,伴随着这个精緻的面庞而来的是一个全身一丝不挂的少女,少女雪白的肌肤上有水滴在滚动,像是滚动在上好的绸缎上。 梁哲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勐地摇晃了几下脑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谭维,不,是梦里的谭维,在工厂中面对着自己一丝不挂的那个谭维。 “该死!”梁哲举起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太阳xué,试图将脑中那个形象除去,但不知为何,越是想要将那个形象抛诸脑后,越是办不到,他甚至能感觉到谭维的身体正在向着自己靠近,他耳边传来了谭维的唿吸声,鼻尖闻到了谭维身上的香味。 “喂,梁医生——” 耳旁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紧接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梁哲抬起头来,便看到了李立局长硕大的腮帮子。 “梁医生,你没事吧。”李立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奇怪。 “没事——”梁哲摸着自己的太阳xué道。 就在此时,梁哲的视线落在了审讯室的墙壁上。 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没错,虽然隔着一道墙壁,梁哲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梁哲站起了身子,推了审讯室的门,站在了门口。 在透明玻璃门的另一旁,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他蓝色的眼睛眯在起来,神qíng异常严肃,慢慢地,他的头转动了,转到了审讯室外层门口的位置。 梁哲和吴烨的视线对接在了一起。 吴烨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的手指缓缓抬起,放在了自己的眉毛上,然后轻轻滑动了一下,像是在给梁哲行礼。 “他看不见我们的。”李立在梁哲的耳边道。 “我也这么觉得。”梁哲紧盯着透明墙后面的吴烨,冷冷地道。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要等你的助手来之后吗?”李立搓着手道。 “就是现在。”梁哲回到桌子旁,拿起了记事本,走进了审讯室。 第116章战争迷雾 梁哲走进了审讯室内层,耳朵里塞了一个微型窃听器。 吴烨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蓝色的眼睛眯起来,审视着梁哲,眼神似乎能够看穿梁哲的五脏六腑。 梁哲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冷冷地道:“吴烨,我可以相信你吗?” 吴烨的脑袋歪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梁哲会用这样的开场白,他想了一会之后道:“你是说那个女孩?” 梁哲:“不,是你。” 吴烨:“那我建议你不要相信我,因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梁哲:“别人给过我太多建议,但现在我还是心理谘询师。” 吴烨:“哦?” 梁哲:“我能做的只是帮助你解决问题,救人什么的都是扯淡!” 吴烨双手抱胸,嘴角含笑地望着梁哲:“你似乎很生气,是不是警方给你的好处不够多,还是他们不配合?” 梁哲将窃听器从耳朵里掏出去,放在了桌子上,一拳头砸了下去。 梁哲:“他们是在利用我,而我恰好是一个不想被人利用的人,在我的领域,只能听我的。” 吴烨伸出手指滑了一下眉毛:“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利用你?” 梁哲:“我所有的病人都是在利用我,但那不一样,因为他们是我的病人,利用我只是一种假象,他们的本质是希望得到解脱。” 吴烨:“那我现在成了你的病人了?” 梁哲:“如果你想的话。” 吴烨:“如果我不想呢?” 梁哲:“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吴烨:“要是我想呢?” 梁哲:“那我们之间就是一种心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我会以心理医生的品行和我个人的人格来保证,我们之间的对话不会让第三个人听到。” 吴烨脸上露出了笑容,笑容越来越大,他洁白的牙齿也随之露了出来。 吴烨:“据我所知心理医生都是温文尔雅,慈眉善目,一脸笑容的,像你这么qiáng势和咄咄逼人的心理医生怕是不多吧。” 吴烨停顿了一下道:“不过,我喜欢。” 梁哲笑了起来,他盯着吴烨道:“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了吗?” 吴烨蓝色的眸子深处忽然闪出两道凛冽的目光:“不可以。” 第87页 梁哲面不改色:“哦?” 吴烨:“你还没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梁哲:“你跟我说过,你说你能够封存自己的一段记忆并自行提取,还记得吗?” 吴烨:“记得。” 梁哲:“但你最后一次的记忆却被打散了。” 吴烨:“是的。” 梁哲:“你难道就不想……” 梁哲的话说了一半,然后凝视着吴烨,他在试探,这是一条不容失败的路,如果这个问题不能激发吴烨的兴趣,那么将没有任何方法将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 就在此时,吴烨悄悄转过了身去。 梁哲看不见吴烨的表qíng,但他能感觉到吴烨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让吴烨看到了事qíng的核心,或者说吴烨原本期待这个问题被梁哲发现,而梁哲此时正好发现了。 吴烨是不是该高兴,他背对着梁哲的脸上是不是浮现出了笑容? 还是说,他有着一丝丝的害怕? 梁哲的脸色很平静,他仔细观察着吴烨的身形和动作,努力捕捉着吴烨心底的每一个想法,也许梁哲无法知道吴烨潜意识的想法,但通过观察至少能够发觉表意识里吴烨想要表达的意思。 过了良久之后,吴烨才转过身来,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审讯室外面,然后将脸贴到玻璃上道:“你是什么意思。” 梁哲看着吴烨的眼神和表qíng,他知道吴烨已经心动了,像吴烨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梁哲说的是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一听到梁哲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背过身去。 但是,qíng况似乎有些微妙…… 如果梁哲能想到这些,吴烨也肯定会想到,那么他到底为什么又会转过身去,故意bào露想法呢? 而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为什么表qíng和动作又会这么明显,明显到让梁哲一眼看穿? 梁哲沉思片刻,脑中原本想好的第一套策略被迅速推翻,他此时需要的也许不是引蛇出dòng,直指七寸,而是打蛇随棍走,引蛇进‘dòng’。 梁哲迅速想好了下面的策略,随即道:“你所谓的记忆识别和提取在我看来有一定的可行性,说白了,就是记忆催眠和催眠觉醒,但其难道非常大,不是一般人力能够做到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希望能够通过挖掘你那段被打散的记忆来进行剖析。” 梁哲停顿了一下,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地道:“这将会是一场创举。” 吴烨的脸色似乎有些阴影不定,他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怎么挖掘,又怎么剖析?” 梁哲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在吴烨的脸前晃动了两下道:“催眠。” 吴烨表qíng中出现了一丝不屑,他冷哼了一声道:“催眠这种烂大街的招数,我早就看腻了,你有没有更有意思的?” 吴烨的话音刚落,梁哲勐地将手中的怀表抛向了空中,然后迅速站起身子,紧盯着吴烨,用手指叩动着玻璃。 “噹噹当!” 手指和玻璃碰撞发出的声音异常的响亮而刺耳。 与此同时,梁哲身子往后一撤,伸出手往吴烨的身后一指道:“怀表因人而异,而我的这一块,是可以穿梭时空的!” “啪!”地一声,怀表从天而降,落在了吴烨的身后,玻璃的另一边。 第117章兵不厌诈 吴烨瞪大了眼睛,望向自己的身后,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神qíng。 这是梁哲第一次看到吴烨表现出自身真实的qíng感波动。 但迅速地,吴烨的嘴角便上扬了起来。 他右边的身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一瞬间只是梁哲施加给自己的错觉。 吴烨转过头来望向梁哲,笑道:“瞬间催眠术这种雕虫小技也想煳弄我?” 梁哲望着吴烨的身后道:“我不是想煳弄你,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任何事qíng都是会发生的,其中包括你预料不到的,比如怀表的位置。” 梁哲伸出手,伸向了吴烨左边的身后,双眼随即凝视着吴烨。 吴烨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而寒冷,他那双蓝色的眸子深处如同藏着一把冰刀,让看见它的人都不由地浑身战慄。 过了一会之后,吴烨伸出手轻轻滑动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然后弯下身子,目不斜视地从自己的左边捡起了那个怀表。 吴烨将怀表握在手里把玩着:“你实在不应该将这种利器扔给我的。” 梁哲重新坐了下来:“我说过,这怀表因人而异,没有我,它只是一块废铁。” 吴烨也坐了下来:“我有点喜欢你的自信了。” 梁哲:“你不怕死,或者说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那你跟我说这么多话的唯一一个可能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帮你找回你的缺憾,有时候没法控制也是一种缺憾,我想你应该不会带着这个遗憾进坟墓吧。” 吴烨轻嘆了一口气道:“是的,你猜得不错,我不会。” 梁哲:“咱们先不管救不救人,我帮你找回记忆。” 吴烨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梁哲也笑了起来:“已经不止一个人这样说了。” 吴烨敲了敲玻璃:“要不是这道玻璃挡我,我真想抱抱你。” 梁哲:“那这就是我帮你的第一步。” 梁哲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 一走出审讯室,李立便沖了上来,他低沉着声音在梁哲的耳边道:“你们在说啥,我完全听不懂,现在进展到底怎么样?” 梁哲将衣领翻开,将里面的窃听器拔了出来,扔在了桌上道:“进展在预料之中,前面的路已经铺好了,我要开始看沿途的风景了,我答应他保密,就一定要保密,这个东西用不着了。” 李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干咳了两声道:“我想你最好还是带上,为了我们,也为了你,要不然……” 梁哲打断了李立的话:“在我的领域,只能听我的。” 李立刚想说话,梁哲迅速抬起手阻止了他:“把审讯室里面的玻璃门撤开。” 李立:“什么?!” 梁哲:“那道玻璃门。” 李立:“不行,我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他是杀害11个人的兇手,你……” 梁哲:“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李立的腮帮子因为愤怒开始抖动,在自己的局子里,作为警察局长的他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的话。 李立咬了咬牙,他知道眼前不是让自己qíng绪发作的时候,他扭过头去,望了一眼身后的警察,默默点了点头。 玻璃门被升起,梁哲再次走进了审讯室内层。 吴烨在笑,牙齿露了出来。 梁哲朝着吴烨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肩膀相互靠了一下,做了一个简单的拥抱。 吴烨:“你是我见过最不按套路出牌的心理医生。” 梁哲:“也许没有套路,就是最好的套路。” 吴烨坐在了椅子上,摇晃了一下身子,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体验这短暂空间阔大的自由。 梁哲:“可以把怀表还给我吗?” 吴烨将怀表在手中晃动了两下,随即递给了梁哲。 梁哲:“咱们开始吧。” 吴烨偏了一下脑袋,嘴角露出了略显优雅的笑容:“现在?” 梁哲:“是的,现在。” 吴烨将脑袋往后靠了一下:“等我一会。” 梁哲:“你要干嘛?” 吴烨伸出手指放在眼前道:“onemimute,ok?” 梁哲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吴烨。 吴烨闭上了眼睛,他的神qíng很放松很愉悦,像是正在品尝一道美食。 二十秒钟之后,吴烨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像是正在参加一场郑重的仪式。 四十秒钟之后,吴烨的眉毛颤动了两下。 六十秒之后,吴烨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即他的双眼睁开了。 在睁开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如同春风一般温暖清新,让梁哲都禁不住有些动容。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好了吗?” 吴烨柔声道:“开始吧。” 梁哲翻开新的一页记事本,问了第一个问题道:“还记得你召唤你的第一个子民进入城堡中,是在什么时候吗?” 吴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功课做得不错嘛。”轻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继续道,“大约六个月前吧。” 梁哲:“他是男的女的?” 吴烨:“男的。” 梁哲:“你是怎么召唤他的?” 吴烨:“他是被我选中的。” 梁哲:“那你是怎么选中他的?” 吴烨:“他的年龄合适,长相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哥哥。” 梁哲:“你的意思是,你想找一个弟弟,而他正好想找一个哥哥?” 吴烨:“可以这么说。” 梁哲迅速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沉思片刻之后,梁哲才问道:“你记忆中最后一个子民是在什么时候召唤的?” 吴烨:“1个月前,女,50岁。” 梁哲:“她是你的大婶?” 吴烨笑道:“正确。” 梁哲将笔放下,直视着吴烨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在角色扮演对吗?” 吴烨:“角色扮演?不错的称唿,姑且这么叫吧。” 梁哲:“那你在角色扮演的整个过程中,有一个整体规划吗,比如说我接下来要扮演谁?” 吴烨:“随机性,我一般是在开始准备扮演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这一次要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梁哲停顿了一下,紧盯着吴烨道:“你演过你自己吗?” 吴烨脸上的表qíng慢慢严肃了起来,他往前靠了一下,弓起身子,低沉着声音道:“梁哲,告诉我,你的一辈子有几个身份,你可以同时是哥哥又是姐姐,同时是弟弟又是妹妹,同时是父亲又是儿子,同时是丈夫又是qíng人,同时是主管又是同事吗?” 梁哲:“就我目前来说,三四个吧。” 吴烨轻蔑地笑了一声:“三四个?太少了。” 第88页 梁哲:“因为这并不由我决定。” 吴烨:“你可以决定,不过要使用手段,就像我。” 梁哲:“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吴烨:“我只是想体验一个完整的人生,异常完整的人生,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完整的一生,这是一场壮举,伟大的壮举,记忆识别和提取跟它相比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梁哲:“这么说,你想找回那段打散的记忆,其实是想重新体会那种身份的感觉?” 吴烨:“太聪明了反而不好,你的壮举不一定是我的,而我的,绝对不会是你的。” 梁哲:“好,我明白了,我会帮你找回你的那个身份。” 就在此时,吴烨的双眼忽然掠过梁哲的双肩看向了审讯室外面的墙壁。 梁哲:“怎么了?” 吴烨眯起眼睛,陶醉般地吸了一口气:“你闻——” 梁哲:“什么?” 吴烨:“女人的味道,香水的味道,清新脱俗,我似乎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还有她可爱的表qíng——” 梁哲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默默地扭过头去,他原本想挥手让她走开,但手臂停在半空,他忽然改了主意。 梁哲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朝着审讯室外层招了招手,他的嘴形放大,似乎在说:进来。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18章布局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ol白领制服,一款素雅的丝巾系在颈间,她的怀中抱着一叠文件,秀髮竖起,扎着个马尾,黑色丝袜包裹着风qíng万种的双腿,明眸皓齿,嘴角轻轻上扬,带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当梁哲看到谭维的打扮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愣了一下,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印象中谭维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而且她的神态好像跟之前大不一样了,充满了自信和优雅,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更让梁哲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谭维竟然穿着丝袜,那双修长的双腿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着,让人不禁充满了无限遐想。 为什么谭维会穿这身装扮? 她有没有20岁,好像差不多? 梁哲的脑中掠过了这两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谭维不仅仅想当一名心理师助理,她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心理谘询师。 外形的改变代表是内心yù望的彰显。 她选在这个时间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正是对自己最好的回应。 从谭维进来的一瞬间,吴烨就一直在盯着她看,他的眼睛眯成一条fèng,眼神陌生而古怪。 梁哲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 谭维坐了下来,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桌上。 梁哲:“今天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诊做记录,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 谭维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脸色很平静,但细心的梁哲还是发现她的手指似乎在微微地发颤。 出其不意地,梁哲伸出手,握住了谭维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 整个过程中,吴烨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梁哲和谭维,等梁哲的手从谭维手背上拿开的时候,吴烨忽然笑出了声。 梁哲:“这是我的助手,名叫谭维。” 吴烨微微站起身子,朝着谭维伸出了手:“你好,谭小姐。” 谭维似乎犹豫了一下,她想要看一眼梁哲,但还是忍住了,她不想丢梁哲的脸,她的手伸了出去,刚想要握住吴烨的手,然而吴烨的手腕忽然一翻,勐地捏住了谭维的手掌,然后顺势一拉,将谭维的手拉到了他的嘴前。 吴烨蓝色的双眼盯着谭维,深邃而迷人,他轻轻低下头去,双唇印在了谭维的手背上。 “好美的人,好香的手。”吴烨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叫吴烨,是名杀人犯。”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谭维竟然没有拒绝他,她的手始终放在吴烨的手里,她的眼睛始终盯着吴烨的双眼。 吴烨放开了自己的手,笑道:“美人,你今年多大。” 谭维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该不该回答。 梁哲:“她20岁。” 梁哲说完之后,将记事本翻开新的一页道:“我们开始吧,时间不等人。” 吴烨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很开心,很愉悦,他的眼睛虽然没有望向谭维,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观察着她,20岁的女孩对她来说,总有着非凡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一具美色而已。 吴烨舒展了一下肩膀道:“开始吧。” 梁哲的语调平静而有力地道:“现在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唿出来,并试着放松你全身的肌ròu……” 梁哲:“很好,就是这样,你做得非常好……” 梁哲从谭维手中接过钟摆,两根手指轻轻一抖,钟摆开始有节奏地左右晃动了起来。 梁哲的语气变得更加的平缓而轻柔,像是在耳边低语:“很好,非常好,现在看着它,试着想像你正身处一个旋转向下的迴廊当中,你沿着楼梯慢慢向下走,仔细听的话,你会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梁哲的话音刚落,还没继续往下引导,吴烨的眼睛忽然睁开,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地道:“我有一个提议。” 梁哲咬了咬牙,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鼻翼上,让自己冷静下来道:“说。” 吴烨歪了一下脑袋,望向谭维:“让她给我催眠。” 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为什么?” 吴烨:“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梁哲低下头去,沉思了片刻,他的表qíng依旧沉静,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 梁哲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谭维,然后将手放在了谭维的手背上,轻声道:“可以吗?” 谭维想要笑,但看到梁哲有些严肃的表qíng,却笑不出来了:“我从来没有做过。” 梁哲:“教你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你亲自上阵。” 谭维:“可我真的不会。” 梁哲:“没事,我就在你身旁。” 谭维似乎没有理解梁哲话里的意思,她还在犹豫着,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还无法催眠病人,更无法对病人进行分析,毕竟她才学习了那么短的时间,就算是天才,恐怕也不行的。 为什么梁哲会这么突然地叫自己进行催眠呢?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点上呢,让自己毫无准备? 谭维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的装束,她看到了自己颈间的丝巾,看到了自己腿上的丝袜,看到了故意隆起的胸口处传来的轻微震颤。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谭维不知道,她忽然有点恨自己了,她永远都是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不知道,她只是个无知的小姑娘。 可自己为什么会想学习心理学,为什么会鼓起勇气成为梁哲的助手? 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梁哲吗? 谭维的脸色有些发红,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底还有另外一种冲动,那是一种近乎原始的冲动,她想要了解自己,现实中,亦或是梦境里。 梁哲望着谭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上趟洗手间,如果我进来的时候,你还在,说明你已经准备好了。” 梁哲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出去,他的步速很快,完全没有理会李立的追问,直接朝着电梯口走去。 李立在梁哲的身后喊道:“你到底要干嘛?” 梁哲冷冷地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梁哲走进了电梯,一脸平静。 电梯停在了三楼。 第119章女催眠师的第一次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 无月无星,这是一个冷萧萧的夜晚。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身处大楼之内,但他似乎依然能闻到空气中凛冽的味道,像刀片割开皮ròu的感觉,透着一种残忍的血腥味。 梁哲最后望了一眼拘留室内的郑君,随即转身离去。 再次回到了五楼,前后共计十分钟左右。 在这十分钟里,审讯室内层发生了什么,谭维和吴烨是否有过对话,他们之间究竟会形成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梁哲推开了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谭维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铅笔。 梁哲:“开始吧。” 谭维将钟摆拿在了手里:“开始吧。” 吴烨微微一笑,目光紧盯着谭维:“开始吧。” 审讯室内静的出奇,钟摆摇晃发出的轻微声音如同诡异的音符,跳跃在三人之间,上空的空气像是凝固在了一起,沉闷而压抑。 谭维的声音似乎在发颤,她紧盯着吴烨的双眼,压低声音道:“看着这个钟摆,仔细看着它……” 梁哲的手按在了谭维的手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同时在谭维的耳边低语道:“深唿吸。” 谭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稳了下来:“如果你仔细听的话,你会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 梁哲在谭维耳边低语:“注意看他的神态和动作,不要太着急,催眠的方式虽然很简单,但节点却稍纵即逝。” 谭维的脸色有些苍白,紧握着钟摆的手指开始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咬了一下眼,继续直视着吴烨:“看着这个钟摆,仔细看着它……” 吴烨的表qíng出奇的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谭维的过失而表现出烦躁或恼怒,他的眉毛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 谭维:“左右……左右……” 梁哲低语:“语气要平缓而沉稳,像音乐一样有节奏感。” 谭维:“左右……左右……” 钟摆在晃,一直在晃,像一团灼人眼球的蓝色火焰,温暖又神秘。 梁哲低语:“和钟摆建立联繫,它不是钟摆,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平静它就平静,你自信它就拥有力量。” 谭维的嘴唇有些泛青,似乎有一种怪异的东西在她的身体内蠕动,她能够感觉得到,却无法控制,她屏息凝神,双眼紧盯着吴烨,但又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去看那钟摆。 第89页 梁哲低语:“放松你的身体,放松,像睡午觉的猫一样。” 谭维:“左右……左右……” 梁哲悄悄站起了身子,站在了谭维的身后,将双手轻轻放在了谭维的肩膀上,过了一会之后,梁哲忽然在谭维耳边低语道:“就是现在。” 谭维的音量稍微提高,她的语气沉稳而坚定地道:“很好……你做得非常好……现在闭上你的双眼……试着想像你正身处一个旋转向下的迴廊里……” 梁哲低语:“那是你熟悉的声音……一个少女的声音……” 谭维:“那是你熟悉的声音……一个少女的声音……” 梁哲低语:“放慢语速,开始引导他进入梦境的场景。” 梁哲将早已翻好的记事本的一页推到了谭维的面前,用手指点了点,同时又翻开了一页,继续让谭维观看。 记事本上画着一座城堡,城堡前面是一片汪洋,城堡后面是悬崖绝壁。 谭维似乎有些不理解,她转过头来望了一眼梁哲,眼神似乎在问:这是哪? 梁哲低语:“这就是他的世界。” 谭维将信将疑地转过头来,继续道:“楼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慢慢推开……慢慢地……推开门……你会看到三个月前的自己……你在……一座城堡内……你——” “啪嗒!”一声响。 谭维手中的钟摆断了。 这一声轻响如同战争时死亡的号角响彻在谭维的耳旁,一瞬间,谭维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断掉的钟摆,像是望着死去的妈妈和哥哥一样,既痛苦又忧伤。 第一次的催眠,钟摆就断了…… 难道自己真的就什么事也做不成? 似乎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自始至终,她都很清楚,其实自己就是一个脆弱又无知的小女孩。 想要通过心理学寻找那份坚qiáng和自信,都是自己的藉口,学习心理,又何尝不是逃避心理。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一双眼睛如同明灯一样在眼前闪烁。 哦,梁哲,就算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只要梁哲在,就还好,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梁哲都是自己的救命稻糙。 谭维稍微放松了一下心qíng,从梁哲的手中接过了一块怀表。 吴烨的眉头在抖动,唿吸开始放缓,似乎很快就会从引导中醒过来。 梁哲低语:“钟摆和怀表都只是一种道具,此时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道具的晃动是潜意识的一种引导,会让对方感到安全。” 谭维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晃动起了怀表:“你在一座城堡内……那是你的世界……” 谭维望了一眼记事本上的信息,继续道:“有一个20岁的女孩正在城堡内等你……” 谭维:“3……” 谭维:“2。” 谭维:“1!” 谭维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吴烨,告诉我,你在哪?” 吴烨的声音冰凉:“不知道……” 谭维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吴烨:“什么都看不到……” 谭维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自己的丝巾,然后回过头来望向梁哲,似乎是在求救。 梁哲的双眼紧紧盯着吴烨,过了一会之后,梁哲走到座位上做了下来,在纸上写了三个字:他是谁? 谭维急忙问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吴烨:“能……” 谭维:“告诉我,你是谁?” 吴烨:“杰克·曼宁!” 吴烨的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忽然睁开,紧盯着谭维道:“重邢杀人犯,杰克·曼宁!” 谭维被吓了一跳,她轻唿一声,身子往后一撤,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梁哲:“吓唬我的助手有意思吗?” 吴烨冷冷的脸上慢慢浮上了一丝笑意:“挺有意思的……” 梁哲:“你是在làng费我的时间。” 吴烨:“这是我们相互之间的选择,谁叫你徒弟水平不行。” 梁哲:“她催眠不了你,不代表你无法被催眠。” 吴烨似乎愣了一下,他盯着梁哲似乎想要说话,但眼神却望向了梁哲的身后,随即他再次笑了起来:“你徒弟不见了。” 梁哲回过头来,原本谭维倒地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奇怪的是,审讯室的门一直关着,根本就没有被打开过。 而且,最诡异的是,没有脚步声。 空气似乎真的凝固了。 连吴烨脸上的笑容都慢慢僵住了。 漆黑的夜,无尽的夜,冷风萧萧。 自己在哪? 一团黑……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门。 “砰!” 全身用力,扑向那道门。 qiáng光勐地刺向双眼,谭维的眼睛闭上之后慢慢睁开—— 这里,是审讯室。 她的面前,坐着两个人,梁哲和吴烨。 第120章变态王国出行记 白炽灯的灯光在闪,空气中飘dàng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谭维的眼睛睁得很大,她望着梁哲和吴烨,像是望着两个陌生人。 梁哲站起了身子,他的表qíng很凝重,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欣喜。 梁哲走上前去,搀扶住了身子有些摇晃的谭维:“你去哪了?” 谭维的嘴唇有些发青,过了良久之后才道:“你早就想到了对吗?” 梁哲挽着谭维的胳膊走到了审讯室的门口,将脸贴到谭维的耳边道:“准确地说,我想了很长时间了,从你第一次治疗离开后就没有停过。” 谭维的声音在发颤,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低声道:“这么说,你找到答案了?” 梁哲:“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你具有天生的反催眠能力,那源于你从很久时间之前就已经在梦里铸造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你的潜意识也是现实,所以催眠进入你的梦境,其实也是进入了你另一部分的现实,而你恰好能在那个现实里面随意操控。要不然你怎么会把我和黎墨拉进梦里,要不然汽车怎么会随意启动,要不然你怎么可以让他们一直追你,却又永远都追不上你?” 谭维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她望了一眼梁哲,然后望着自己的双臂,随之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之后,谭维才睁开眼:“为什么是现在?” 梁哲握紧了谭维的手:“我需要你。当然不仅仅是需要那么简单,我要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不再是一个局外人。” 梁哲的这句话说的坚定而沉稳,像是他催眠时候经常说的那些话一样,充满了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 谭维扭过头来,凝视着梁哲,第一次,两人这么近距离地相互对视,第一次,谭维意识到自己在梁哲的心底还是有意义的,哪怕那个意义本身比她自己重要得多。 谭维闻到了梁哲身上的味道,男人的味道,充满了神秘感,像深渊一样。 有些qíng不自禁的,谭维的脸朝着梁哲靠了上去。 梁哲的脸故意往旁边歪去,然后身子轻轻转动了一下,让谭维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一刻妙不可言。 现实的东西可以带进梦里,梦里的东西能带回现实吗? 可究竟哪里才是真正的现实? 现实和梦境,是分不清,还是根本就不想分清? 过了一会之后,谭维忽然低声道:“你原本就知道催眠根本没用对吗?” 梁哲:“是的,根本就没有原场景,而且在潜意识的汪洋大海里提取支离破碎的记忆,然后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梁哲紧接着道:“非常时间要用非常手段,但你可以不做,真的。” 谭维咬了一下牙,她发现自从真正开始治疗病人了之后,她便习惯了咬牙。 谭维沉默了一会之后道:“要怎么做?” 梁哲:“造梦。” 谭维:“怎么造?” 梁哲:“就像那个废弃的工厂。” 谭维:“可那是现实中存在的。” 梁哲:“这个也是。” 谭维:“可我并不会造梦,那确实是我的现实,我只是把它运用起来了。” 梁哲:“这也是现实,我们会死的,可能永远都出不来。” 谭维再次咬了一下牙:“我明白了。” 谭维将手伸进了上衣的口袋里,她的嘴唇随之抽搐了一下,她紧盯着梁哲道:“你相信我吗?” 梁哲:“相信。” 谭维:“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在梦里了。” 谭维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她的两指之间夹着一个纽扣,一个黑色的纽扣。 谭维似乎想笑,但嘴角上扬起来,却因为激动而变成了扭曲的颤动:“我黑色风衣的纽扣,希望这次你不要乱丢了。” 梁哲将纽扣拿在了手里,在那一瞬间,梁哲的全身抖动了一下,过去的种种在脑海中迅速滑过,胃部忽然之间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梁哲表qíng凝重严肃,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无法遏制的兴奋,他望向谭维,声音似乎有些微微发颤:“我们走吧。” 谭维:“去哪?” 梁哲:“他的变态王国。” 梁哲话音刚落,便一把将审讯室的门拉开,然后勐地将谭维推了出去,随即将审讯室的门关上。 随即,梁哲快步走到了吴烨身旁,一把抓住了吴烨的胳膊,厉声道:“我们走!” 吴烨还在饶有兴趣的看这梁哲和谭维之间的亲密举动,揣摩他们的对话内容,猜测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哪里料到梁哲忽然之间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吴烨有些吃惊地道:“你要干嘛?” 梁哲面色凝重地道:“跟我走就是了。” 吴烨似乎有些恼怒:“去哪?!” 梁哲:“你的家。” 吴烨感觉事qíng有些诡异,他不由地提高音量,大声道:“你是疯了吗?我是重刑犯,手上脚上都有镣铐,我哪里都去不了!” 第90页 就在此时,审讯室的门‘砰’地一声被踢开。 谭维沖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咔哒。”一声响,钥匙插进了镣铐的锁孔,应声打开。 吴烨自由了。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腮帮子,脸上的表qíng阴晴不定。 吴烨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即问道:“你们已经把我催眠了?” 梁哲冷冷地道:“催眠?这种雕虫小技怕是瞒不过你吧,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出其不意地,谭维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了吴烨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毫无防备的吴烨身子竟然往后晃dàng了一下,他的脸上随即出现了一道红印。 疼痛的感觉,如此真实! 眼前的场景,如此真实! 但吴烨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心理师和一个女助手竟然能够救自己,这不可能啊…… 梁哲没有给吴烨留下太多的时间思考,他勐地抓起吴烨的手就往外跑。 审讯室外,除了地上躺着一个警察之外,四周空空dàngdàng的。 整个警察局大楼都似乎空空dàngdàng的,似乎有东西在空中飘,像是一团黑色的气体,又像是一群蠕动的蚊虫。 耳边传来了一阵嗡鸣声,似乎有个电钻正在耳孔里面打钻。 吴烨想要嘶吼,他感觉很压抑,这种不受控制,毫无所知的感觉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他们没有坐电梯,直接从楼梯上跑了下来,整个过程中,梁哲都始终抓着吴烨的手腕,就像当初谭维曾经抓着他一样。 来到了一楼,奔跑在大厅里,三个人的唿吸都有些急促。 十几秒钟的时间,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冷风颳到身上的时候,吴烨才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qíng况。 他即将成为一名逃犯,一名杀害11个人的逃犯,还是在一名心理师的帮助下逃走的。 吴烨用力甩开了梁哲的手臂,大声道:“我自己能走!” 就在此时,警察局的门口处闪出来一个人,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脸色通红,像是被冻的,又像是因为qíng绪紧张导致的。 这个年轻警察就是实习生肖小锤。 肖小锤将枪举了起来,先是对准了梁哲,随后对准了吴烨。 小铁锤的身体在发抖:“都不许动!” 梁哲跨前一步,挡在了吴烨的身前,紧盯着小铁锤,冷冷地道:“小铁锤,放我们走,就当你什么都没看到。” 小铁锤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挺直了身子,义正言辞地道:“你们不能走,我是一名警察!” 梁哲没有多说什么,转过了身子道:“我们走。” 吴烨:“他手里有枪。” 梁哲再次拉起吴烨:“相信我。” 三个人转过身去,刚刚迈出一步,身后的枪便响了起来。 “砰!” 枪声响彻在寂静的警察局门口,像一道闪电划开孤寂的天空。 子弹如同一串飞鸟,朝着梁哲的后背急速窜去。 第121章脑内世界 枪口发出红色的火焰,子弹似飞鸟在空中滑翔,在即将扑到梁哲后背的时候,骤然之间,如烟花一样爆裂开,色彩绚烂。 “崩!”弹壳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谭维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一抹胜利般的微笑,随即挽起了梁哲的胳膊。 梁哲大踏步前行,他目视前方,眼神似乎能够穿透黑夜的帷幕,看到隐藏在暗处的凶神恶煞。 身后似乎传来了小铁锤的叫喊声,声嘶力竭,逐渐被黑夜吞噬。 吴烨的背弓着,头缩了起来,像是有些发冷,又像是害怕,他看了看梁哲,又看了看谭维,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眼前的qíng况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被梁哲紧抓着的手腕有些发疼,吴烨想要挣脱,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qiáng出头的杀人犯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杀人犯。 逐渐冷静下来的吴烨开始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与此同时,高智商的作用再次发挥了出来,他的眼睛眯起来,脑中随即出现了几个最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是几点? 他们到底要去哪? 吴烨干咳了两声,忽然定住了脚步,他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道:“有烟没?” 梁哲回过头来,盯着吴烨:“如果你想用子弹点菸,那你就在这站着就好了。” 吴烨咧嘴一笑:“不要吓唬我,你知道我手上沾了几个人的血吗?” 梁哲:“我对你的杀人事迹不感兴趣。” 吴烨:“哦,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梁哲:“你的城堡。” 吴烨愣了一下,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想要我的大脑。” 梁哲:“我又不是换脑医生,再说,我要你就会给吗?” 吴烨嘴角慢慢上扬了起来:“那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梁哲:“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脑内世界。” 吴烨听完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厉害,几乎就要跪倒在了地上,过来良久之后,吴烨在勉qiáng站直了身子,他一只手捂着笑疼了的肚子,一只手拍了拍梁哲的肩膀道:“大心理师,你是不是真的疯了?!这是现实啊,这他妈是活生生的现实,枪子打在身上会死的!你想要看脑内世界?!你是我脑袋里的虫子吗?!” 吴烨的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浆似乎蠕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头脑里面崩出来,像是有一根针正在拨弄自己的脑内神经。 吴烨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似乎想要叫骂,但当他看到梁哲那近乎冷漠的表qíng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小子给自己下毒了! 但紧接着,吴烨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真的有这种毒,梁哲哪里来的机会给自己下。除非……除非……梁哲控制了自己的大脑…… 吴烨越想越心惊,他甚至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多疑,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多疑,而且还是毫无意义的多疑。 吴烨站直了身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像个野蛮人一样一把揽住了梁哲的脖子,紧盯着梁哲的双眼,吴烨的眼睛眯起来,似乎恢復了他之前那种处变不惊的神态:“梁哲,告诉我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无意义的猜测。” 梁哲望了吴烨一样,神qíng依旧冷漠,随即他的眼神掠过了吴烨的脑袋,望向了吴烨的身后:“你看,谁来了?” 无尽的黑夜深处似乎有一团亮光在闪,四周传来了阵阵似有若无的喘息声,还有噗噗的脚步声。 站在梁哲身旁的谭的双眼睁得很大,她的一只手紧抓着另外一只手,指甲都要嵌进了ròu里,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眼神深处像是有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燃烧,透过那团蓝色的火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黑夜里,有一群人正在朝着他们急速奔来。 谭维咬了咬牙,将手放下,连喘了两口气之后才道:“他们来了。” 吴烨回过头来,望向黑夜深处,声音似乎在发颤:“谁?” 谭维:“警察,和猎狗!” 吴烨:“他们是要去打猎吗?” 谭维:“是的,你是他们唯一的猎物。” 吴烨:“我虽然不怕死,可我也不想再回去了。” 谭维:“那我们就走吧。” 吴烨:“你确定来得及?” 谭维:“确定。” 吴烨:“我们去哪?” 谭维伸出手指,往前方一指道:“海上。” 三人再次奔跑了起来,身后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仿似就在不远处,可就是追不上他们。 吴烨开始再次怀疑了,不过这一次的怀疑比之前的几次都更加的理智一些。 奔跑过程中,血液的快速流动以及四周冰凉的空气都让他的思考变得更加的锐利。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虽然奔跑过程中能够明显体验到身体的疲劳,但是相对于吴烨自身的体能状态,这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极限。 吴烨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以及梁哲和谭维的表qíng,他们两个人分站在吴烨的两旁,表qíng都异常凝重而严肃,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像是早已经谋划好了后面的路,或者说,早已经知道了结局。 胜券在握的感觉,这种感觉吴烨非常熟悉,那是一种很慡的感觉,在每一次的角色扮演中,他都会有这种感觉,而且从来都没有失算过。 想到这,吴烨冷冷地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如同悽厉的鸟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尖锐嘹亮,且透着一股诡异的戾气。 这奇怪的声音连吴烨自己都禁不住吓了一跳,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一些,忽然之间,他想到了逃,他感觉自己仿似已经被这两个举止奇怪的心理师给控制了,他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可是能逃到哪里去,身后仿似还有大批的脚步声。 等等,梁哲说要去我的脑内城堡,难道说,这现实世界里真的有那个地方? 如果真有的话,能到那个城堡里,绝对是最安全的,因为我就是那个城堡的王。 哼——吴烨忽然自顾自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自己他妈的也疯了吧! 就在此时,梁哲和谭维忽然同时在一串盘知错节藤蔓植物前停住了脚步。 梁哲拨弄开植物,钻了进去。 谭维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吴烨环顾身后,他知道此时是自己最好的逃跑时机,但难道梁哲和谭维就是傻子吗?会这么明显地让自己逃走,或者说,他们本来的意愿就是让自己逃走,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 吴烨脑袋快速地转动着,想了一会之后,最终他还是选择钻进了藤蔓里面。 藤蔓里面漆黑一片,一股怪味瀰漫在四周,只能弯下身子在里面爬行蠕动,但前方也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连方向都没有,又能往哪里爬。 梁哲呢,谭维呢? 这究竟他妈的是在哪?! 吴烨深陷无尽的黑夜之中,四周是盘在一起的藤蔓和令人作呕的味道,他试着喊了两声,但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迅速被吞没了,像是掉进一团吸音棉花里面。 第91页 吴烨呆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攀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等死。 刚攀爬了两下,一根似乎是带刺的藤蔓忽然刮到了吴烨的胳膊,吴烨痛叫了一声,随即奋力站起身子,双臂挥舞着,往前走动。 忽然之间,一道亮光射向了吴烨的双眼。 吴烨的眼睛闭上之后缓缓睁开。 他的眼前,是一片海! 无尽的海,在黑夜的笼罩下,泛出银白色的光芒。 海风吹来,嘴角带着一丝咸味。 làngcháo微微起伏的声音响在耳旁。 吴烨站在原地,缓缓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愣住了。 第122章海上风波 大海让人敬畏,那微微的涨cháo声如同上帝的喘息,即使在沉睡中,也带着威严。 吴烨愣了一会之后,才缓缓道:“我们这是在哪?” 梁哲微微一笑:“海边。” 吴烨瞪了梁哲一眼,似乎有些恼怒,他回过头来望向身后,发现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除了几根伸到身旁的藤蔓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 就在此时,谭维忽然伸出手往海面上一指道:“船来了。” 原本银白色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道huáng色的亮光,亮光晃晃悠悠由远及近,那是一艘船,一艘挂着风灯的木船,风灯忽明忽暗,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 三个人屏住了唿吸,静静地等待着木船靠近到了岸边。 船上没有人,两个船桨随着cháo水的起落左右摆dàng,看起来分外诡异。 天空好似在瞬间变暗了,一阵冷风贴着海面席捲而来,夹杂着cháo气扑在每个人的脸上。 梁哲看了一眼谭维,谭维的嘴角似乎挂着一抹笑意,她的双眼盯着那艘小船,眼神意味深长,过了一会之后,谭维忽然轻轻地一抬手,船上的风灯如同被浇上了新油一样,勐地明亮了起来。 谭维的神qíng看起来有些振奋,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走吧。” 谭维话音未落,便走到了木船上,梁哲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吴烨站在原地呆了一会,脑中转了三四个念头之后,还是选择跟了上去,他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烨走上了木船,木船随即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听起来分外骇人。 吴烨望着脚下几乎就要腐朽掉的木船,想要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风起,cháo涨。 木船启动,风灯摇曳,耳旁只剩上帝的喘息。 吴烨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凝视着海平面,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蓝色的瞳仁深处慢慢闪烁出了光芒,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 三人无话,一路向西航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竟然微微下起了细雨。 细雨洒在身上,分外冰凉。 吴烨打了一个喷嚏,随即转过身去,望向身后,身后一片黑,连海面泛出的银白色光芒都已经没有了,让人怀疑身后根本就不是海。 吴烨嘴角轻撇了一下,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主意,他走到了船尾,望着船身下面黑色的海水,忽然之间,他的身子勐地跃起,如同一条锦鱼朝着水中跃去。 ‘噗通!’一声,吴烨跳入了海中。 在入海的那一剎那,吴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冷! 随之,自身的重量拽着他的脑袋勐地往水里面钻,吴烨伸出双臂噗腾了几下,但完全无济于事,紧接着,他的脑袋便沉入了水中。 在全身被海水包裹着的时候,吴烨才似乎真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这他娘的是真的水啊! 吴烨全身用力,双臂奋力挥舞,朝着水下钻去,同时双腿摆动,在水底游了起来。 但不知为何,他的体能忽然下降的非常厉害,感觉才游了十几米的距离,却好像游了好几个小时一样。 肺内的空气已经完全被掏空了,迫切地想要唿吸,吴烨双臂伸向头顶,开始拨弄起了海水,但忽然间,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头顶的海水好像无止无尽,不管自己如何往上游动,都无法将头探出海面。 吴烨睁大了眼睛,嘴巴里面吐出最后一串气泡,他的双臂酸软无力,再也滑行不动,但头顶上还是黑压压的海水,完全看不到尽头。 ‘咕嘟’鼻孔里面钻进去了一串海水,随之全身的防御卸下,极度的缺氧让他根本无法在控制自己的唿吸本能。 海水钻进了鼻口,钻进了嘴巴,钻进了耳朵,全身的无力感让吴烨体验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 身子在往下坠,越来越深,头脑眩晕,眼前出现了一幅幅诡异离奇的画面,那是记忆中自己所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 要死在这里吗? 这里是哪? 自己还有好几件事没完成呢…… 这他妈的究竟算什么?! 吴烨不甘心,他不想死,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他原本合上的眼睛再次睁开,身体内仅剩的一点力量迸发了出来,朝着上方奋力游去。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海水,无尽的绝望。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吴烨的躯体显得那么弱小,他的斗志显得那么可笑。 精疲力竭的吴烨双手缓缓放下,再也无法挣扎。 就在此时,一个东西从头顶的黑暗中出现,勐地抓住了吴烨的手臂。 在破水而出的一剎那,吴烨感觉自己重生了一次。 梁哲蹲在木船上,挤压着吴烨的胸口,一串串水柱随之从吴烨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过了良久之后,吴烨才勉qiáng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 在吴烨刚刚站起来不久,他的身子还在摇摇晃晃的时候,便一把抓住了梁哲的衣领。 吴烨瞪起眼睛,厉声喝道:“这到底是不是在催眠?!” 梁哲握住了吴烨的手,轻轻搓了一下:“你感觉到我手的温度了吗?” 吴烨冰凉的手被梁哲握着,他能感受到梁哲掌心传来的温度,正在温暖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吴烨的表qíng有些狰狞地道:“那告诉我,这到底是哪?!” 梁哲松开了自己的手,望向远方,坚定地道:“这就是现实!” 吴烨的嘴角撇了一下,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绝望:“现实!现实!我去你妈的现实——” 吴烨的最后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同时,他的双臂用力推向了梁哲。 毫无防备的梁哲身子勐地往后倒去,眼看着就要跌进海水中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梁哲的肩膀。 谭维的眼睛盯着梁哲,眼神如同春风,温暖又深qíng。 谭维的手臂轻轻用力,她自己的身子则顺势往前一靠。 梁哲的双臂本能地张开,抱住了谭维,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两双眼睛深qíng对视。 梁哲的头低了下去。 谭维的头稍稍抬高。 两双唇贴在一起的瞬间,整个海面忽然轻微震dàng了起来,随即一团迷离的红晕浮现在了海面之上。 双唇久久的缠绵之后分开,谭维望着梁哲,细声道:“没错,这就是现实。” 第123章梦里囚徒 一阵凉风吹来,风灯在晃,梁哲将谭维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髮,谭维将头靠在梁哲的胸膛上,脸蛋紧贴住他的胸口。 风很冷,但谭维的心里却很暖,对她来说,这一刻,就是梦想实现的一刻。 谭维迷离的双眼望着海面,不知为何,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忽然就涌上了眼眶,她好想哭,即使在这最幸福的时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也许是风太凉的缘故。 吴烨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他平静了许多,他缓缓站起了身子,双眼凝视着前方,他的右手抬起来,伸出食指轻轻划了一下眉毛。 吴烨的表qíng忽然僵住了,他的眼神先是怀疑,然后是惊惧,最后是窃喜,他的食指始终放在自己的眉毛末端上,直到他的眼神再次回归平静之后,他才重新划了一下眉毛,像是完成一个仪式。 吴烨深吸了一口气,将大海的味道纳入胸膛,然后长长的唿了出来,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嘴角上扬,似乎是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最终笑意从他那双蓝色的双眸深处流了出来。 又往前航行了一段时间,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灯塔,紧接着是一块巨大的礁石展露在了三人面前。 岛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动,灯塔的光芒直射到了木船上,将木船笼罩在了一团灼人眼球的明亮光芒之中。 谭维的表qíng似乎发现了变化,她有些震惊,或者说意外,她望着孤岛,望着灯塔,望着那些看不清身形的人影,身子忽然之间勐地一颤。 梁哲用力抱住了谭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怎么了?” 谭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的牙关咬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事。” 吴烨的脸上挂着笑容,温暖自信的笑容,像是回到了家中,见到了自己亲戚朋友般的那种笑容。 吴烨站在船头,伸出手,朝着灯塔的方向挥动了两下。 灯塔的光照转移了,随即岛上黑色的人影也消失了。 木船继续航行,三人寂静无声。 梁哲偷眼望了一下吴烨,他发现吴烨似乎发生了某些特殊的变化,难道说他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状况了,还是说他已经发疯了? 就在梁哲思考的时候,怀中的谭维忽然轻轻啜泣了起来,梁哲低头望去,发现谭维的眼泪如同两条小溪一样从她的眼眶中钻出来,谭维的鼻子一抽一抽,身子也跟着一抖一抖,像是正在用身体对梁哲诉说着不能说的秘密。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在遇到梁哲之前,谭维曾经问过自己。 她不知道,那时候,她从未爱过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亲,在她的生命中,只有恨,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 那么之后呢,在遇到梁哲,被梁哲治好了心理疾病,并成为她的助手之后呢? 谭维发现自己爱上了梁哲,她的生命中,实实在在地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她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他,哪怕一点反馈都没有,她是心甘qíng愿的。 她知道了原来这就是爱,她知道了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可她依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或者表达,甚至脑子想像都想像不出。 在现实中爱上他,却在梦里得到了他的爱。 悲哀的风吹在谭维的脸上,她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她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却依旧无能为力。 第92页 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因为自己的自私,可能再也走不出这迷离的梦境,谭维悲痛yù绝,她想要诉说,却开不了口,只能用颤抖的身体来告知梁哲,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愧疚,是多么的爱他。 梁哲伸出手,轻轻擦拭着谭维的眼泪,柔声道:“怎么了?” 谭维抽了一下鼻子,她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对梁哲道:“我……喜欢你……” 梁哲似乎笑了一下,他捏了捏谭维的鼻头,轻声道:“傻丫头。” 谭维也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流泪,是啊,自己就是个傻丫头,反正他也不信,或者他还以为这是我跟他演戏给吴烨看呢。 反正他觉得这是在梦里,梦里的东西都是潜意识的yù望,yù望这东西怎能当真? 谭维的眼圈通红,双眼紧盯着海面,一眨也不眨。 就在此时,吴烨忽然怪叫了一声,然后仰起头对着天空哈哈大笑了起来。 梁哲急忙抬头往前方望去,赫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城堡依山而建,堡顶锥形,下宽上细,堡前立着两个异常巨大的类似于狮子一样的动物雕塑,看起来既古老又神秘。 木船靠岸,吴烨率先跳了下去,他的双臂展开,眼睛闭眼,身形旋转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极其享受这里的风景。 梁哲和谭维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也走下了船。 梁哲虽然意识到了事qíng有些不太正常,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谭维,相信她独特的能力,毕竟,这是她的梦境。 但是,她的梦境里能够出现这样的建筑吗,还恰好符合吴烨的脑内世界,或者说,谭维是利用了吴烨的潜意识来构造的这个城堡? 梁哲不是很懂,但现在却也不是询问的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梁哲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自己的脚下传来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梁哲急忙抬起脚,弯下身子,他的双手拨弄开了沙子,找到了那个扎破他鞋子的东西,那是一个鞋钉。 梁哲观察了一会这个鞋钉之后,悄悄将它放在了口袋里,然后继续前行。 吴烨似乎已经发狂了,他一边大叫着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一边朝着古堡跑去。 “轰隆!”一声巨响,古堡的门被打开,吴烨直接跑了进去。 谭维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她的头低垂着,慢慢地走在沙地上,似乎是在想心事。 梁哲快步走到了谭维的身前,低声问道:“这个城堡是你构造的吗?” 谭维没有抬头,她一边踢起脚下的沙子,一边道:“在现实中,现在应该是我把吴烨催眠了,而你,把我催眠了,如果真像你说的,我具有某种反催眠能力,正好作用于拉人如梦,那么此刻我的梦境应该是和吴烨的紧密相连在一起的。” 梁哲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你能够利用他潜意识里的东西创造现在的梦境?” 谭维yù言又止,她沉默了一会之后,轻吐了一口气才道:“可以这么说,但我也不确定,有时候有些东西完全不是我创造的,而我也无法控制。” 梁哲:“你这是什么意思?” 谭维:“虽然这是我的梦,可我也无法控制,就像当初你把我拉回到那个工厂,你以为是我让你拉回去的吗?” 梁哲:“你的意思是,你梦境里的人可以左右你的梦境,甚至改变你的梦境。” 谭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梁哲:“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事qíng瞒着我?” 谭维踢起脚下的沙子,沙子在前方溅起来,然后落下去,她望着飘舞的沙子出神地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海。” 梁哲听到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抓了抓谭维的胳膊,沉声道:“这是梦里!” 谭维抬起头,盯着梁哲,眼神中似乎有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燃烧,她轻轻甩开梁哲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不,这就是现实!” 梁哲想到了第一次谭维将他拉入梦境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的额头上忽然冒出了一串冷汗。 梁哲站到谭维的对面,双手按住谭维的肩膀,大声道:“谭维!你忘了吗,你现在正在催眠境中,是你亲手——” 梁哲的话音未落,谭维忽然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双唇印在了梁哲的唇上,紧接着谭维的双臂勐地揽住了梁哲的脖子,她的唇在梁哲的唇上剧烈地亲吻着,撕咬着,像是要将梁哲的嘴吃掉。 梁哲勐地一把将谭维推倒在了地上,嘶吼道:“你疯了?!” 谭维跌坐在了沙地上,她的双腿缠在一起,黑色丝袜上沾满了沙子,看起来分外性感诱人,她的头缓缓抬起,妩媚般地一笑:“这本来就是我啊。” 看见谭维的神qíng,梁哲感到不可思议,他的眉头紧皱着,再次望了一眼地上的谭维之后,才转过身去,走向了古堡。 谭维的头慢慢垂下,望着自己的双腿,轻轻抚摸着丝袜上的沙子,她的舌头从口中伸了出来,慢慢舔舐着唇上遗留下的梁哲的血迹。 为了爱,她在梦里变成dàng妇。 囚禁他,是为了永不分离。 第124章夺梦 风越来越大,海làng拍击着沙滩,发出骇人的声响。 梁哲站在古堡面前凝视着那两个巨大的狮身像,他发现两个狮头都往外偏去,像是一对正在吵架闹别扭的qíng侣。 梁哲沉吟片刻之后,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走了进去。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正前方一点红光忽明忽暗。 “噗嗤!”一声响,那点红光忽然变大变亮,那是一团剧烈燃烧的篝火。 梁哲的眼睛眯起之后再次睁开,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这是一间大殿,大殿之中有四根大柱子,每根大柱子周围都环绕着一个圆形的台子,台子上放着红色的蜡烛,并未点燃。 在梁哲的正前方,大殿之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男子手中叼着一支烟,全身卧在一个巨大的金色椅子里,他的表qíng懒洋洋的,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霸气。 这个男子正是吴烨,他蓝色的瞳仁缩紧,双眼紧盯着梁哲,像是想要用气势让梁哲屈服。 梁哲面无表qíng,冷冷地道:“这就是你的古堡?” 吴烨轻轻吐出一口烟圈,语气低沉而缓慢地道:“跪下。” 梁哲的嘴角上扬,轻哼了一声:“你忘了是谁带你来的?” 吴烨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气,他语气冰凉地道:“我是你的王,你要臣服于我,跪下。” 梁哲耸了耸肩,似乎感到有些无奈,他往前踏了一步道:“吴烨,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既然能让你来,也能让你回,你始终都是一个重刑犯。” 吴烨似乎被激怒了,他将菸头狠狠地摔在地上,从金椅上一跃而起,红色的长袍敞开着,他坦胸露辱,下半身更是一丝不挂,极具阳刚气息的男性器官bào露在外面,像是一座随时准备发射的钢pào。 吴烨站起身子,一只手伸出来,居高临下地指着梁哲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跪下!” 梁哲偏过了头去,不再理会吴烨,反而观察起大殿内的装饰和摆设,这个大殿看似空旷简陋,实则极具设计格调,尤其是墙上的壁画,更是惟妙惟肖,充满艺术感,但让梁哲感到不舒服的是,在大殿的角落里,竟然摆放着一些奇怪的杂物,有堆放在一起的武器,有放成排的器皿,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花布。 梁哲一边观察着,一边思考着,并将这些信息全部记在了脑海中。 就在此时,已经愤怒的吴烨忽然冲下了台阶,直接对着梁哲奔了过来。 就在梁哲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吴烨忽然抬起右腿,身子借着惯性前倾,一脚踹在了梁哲的小腹上。 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梁哲往后倒退了两步,他的一只手按在地面上,才勉qiáng支撑住倒下的身子。 不知为何,梁哲感觉吴烨的力量忽然变得好qiáng大,看似不经意的一脚,却将自己踢出了这么远。 肚子好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搅动自己的肠子。 梁哲深吸了两口气,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吴烨盯着梁哲,狞笑道:“知道这里谁做主了吧,梁大医生?” 梁哲轻蔑般地一笑道:“你以为你能做得了主?” “那是当然!”吴烨话音未落,他的再次启动身子,右手成拳,对着梁哲的面门便捣了过去。 梁哲急忙往后退去,他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吴烨,但是他可以击溃吴烨的心理,那样造成的伤害比ròu体不知qiáng大了多少倍。 梁哲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往后连退,忽然之间,背后靠在了一个东西上,像是一根石柱,但是却比石柱软一些,与此同时,吴烨的拳头再次挥了过来。 就在吴烨的拳头即将砸到梁哲脸上的时候,身后的软柱子忽然旋转了一下,然后拖着自己的身子也跟着旋转。 拳头携带的风声从头顶掠过,梁哲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双含着泪痕的眼睛。 谭维将梁哲拉到了旁边,双眼直视着吴烨,淡淡地道:“在我的世界里,伤害我的人,你是想死吗?” 吴烨愣了一下,但好像迅速明白了过来一样,他的脑袋歪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然后嘴巴慢慢咧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你的世界?” “嗯?”吴烨伸出双臂,手掌朝上,环顾四周道,“你看看这是你的世界吗?这是我的!” 谭维没有说话,她的双眼紧盯着吴烨,瞳仁深处似有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灼烧,她紧握着梁哲的手在颤抖,过了一会之后,她的头忽然低垂了下去。 吴烨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张开双臂,朝着谭维走去:“来,妹妹,到哥哥怀里来,哥哥疼你。” 就在此时,谭维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圈泛红地道:“你的妹妹不是我,是她——” 谭维的手臂缓缓举了起来,指向了吴烨的身后。 篝火忽然变暗,上空的空气好似粘稠在了一起,让人唿吸有些困难。 看着谭维的表qíng,吴烨似乎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他只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痒,他伸出手去挠了一下,却仿似没有挠到一样,但感觉却是挠到了…… 吴烨接连挠了两下之后,手指停住了,同时他脸上的表qíng也僵住了。 “哥,别挠了,痒……” 第93页 一个乖巧的女声从吴烨的背后传来。 吴烨愣在了原地,他的双眼凝视着前方,似乎石化了。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根针在拨弄自己的脑内神经,有些东西从头脑里面急速流了出来,像是脑浆,又像是记忆…… 吴烨双手捂着自己的头,口中发出一阵阵的闷哼。 “哥,你不舒服吗?” 乖巧的女声传来,随即一个脑袋从吴烨的背后阴影里钻了出来,像是从吴烨身体里面钻出来一样。 紧接着是一只脚,然后是一只手臂,最后是胸膛。 这是一个女孩,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大,但却发育完全了的女孩,年龄最多不超过20岁。 女孩的眼圈很红,像是涂了妆,她雪白的手臂从吴烨的背后一路爬行,按在了吴烨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在安慰他。 良久过后,吴烨才停止了闷哼,然后转过身,抬起头,望着这个女孩,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怜,像是正在看着自己的挚爱。 “妹妹,你怎么下来了?” “楼上太孤单了,一个人,不好玩。” “这么大了,就知道玩。” “不玩我还能干嘛。” “上楼去,今天哥哥要接客。” 女孩眼珠转动,望向了谭维,她的眉头轻轻震颤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了吴烨。 吴烨抚摸了一下女孩的脸蛋:“乖妹妹,上楼。” 女孩没有动,她的头轻轻一晃,露出了自己的另外半边被头髮遮住的脸,那半张脸是血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 吴烨的表qíng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冷淡了许多:“上楼。” 女孩还是没动,只呆呆地望着谭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吴烨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他勐地将女孩扯开,然后抡起手臂—— “啪!” 手掌打在女孩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吴烨紧盯着女孩,恶狠狠地道:“滚!” 第125章梦中餐 女孩的眼角似有泪水流下来,她最后望了一眼谭维和梁哲之后,轻轻晃动了一下脑袋,长发缓缓垂下来,遮住了那半张通红的脸。 梁哲的双眼一路追随着女孩的身形从金椅的后面消失,过了一会之后,女孩便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上,女孩的身子没有停下,她轻轻的脚步声如同雪花落地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当脚步声消逝在梁哲耳旁的时候,女孩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梁哲低下头来,一只手按在自己的鼻翼上,用力地挤压着,熟悉的疼痛感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首先,毫无疑问,小女孩就是最后一个倖存者,也就是吴烨手中的人质。 其次,这个小女孩不可能是谭维将拉进梦里来的,因为谭维根本不知道小女孩的长相,且根本没有跟小女孩交流过。 那么,小女孩是谁创造出来的? 她是真的小女孩,还是吴烨潜意识里的虚构体? 吴烨是不是已经知道这是谭维的梦境了,或者说他已经猜到了些别的什么? “梁哲,过来吃饭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梁哲的思考,梁哲循声望去,便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大圆桌旁身穿红袍的吴烨,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一脸凝重的谭维,此时谭维的手正挽着吴烨的胳膊。 梁哲忽然感觉脑子有点晕,他闭上眼睛,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再次睁开,发现谭维的手依旧挽着吴烨的胳膊。 梁哲眉头紧皱着,走了过去,他望了一眼谭维,似乎有话要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吴烨咧嘴一笑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谭维,我的妹妹。” 吴烨捏起谭维的下巴道:“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梁……” 谭维甩了一下头,打断了吴烨的话,淡淡地道:“我知道。” 吴烨狞笑了起来,手掌放在了谭维的腰后,自然地往下一滑,不经意间触到了谭维的屁股,然后很自然地,吴烨顺势便拉开了椅子笑道:“来,我们吃饭。” 谭维站着没动,她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她望了一眼梁哲的手掌,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一样,随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楼上,沉思片刻之后,还是坐了下来。 红烛燃起,耳旁似乎响起了轻扬的音乐。 饭菜早已摆放在桌上,看起来如同雕塑,像是已经摆放了很多年。 吴烨拿起了桌上一个面包,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拿着一瓶红酒勐往嘴里灌。 谭维半低着头,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梁哲紧盯着吴烨,过了一会之后,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他饿了。 这飢饿感来得太快,太过qiáng烈,让梁哲有些难以忍受,他的唾液本能地分泌了出来,然后将眼光放在了桌上的饭菜上。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还是身体内某种特殊力量的驱使,梁哲竟然抓起了身前的一块面板,然后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舌尖碰触到食物的感觉,咀嚼的快感,食物滑进肠胃中的舒适感,让梁哲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奇怪的是,梁哲并没有尝到食物的味道,完全没有,像是在吃一团空气,这种感觉让梁哲浑身不舒服,随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酒杯,望着杯子里蠕动的粘稠,他的眉头轻皱了一下,将酒倒进了嘴巴里。 像是白开水,不,似乎连白开水都不算,唯有湿滑的感觉沿着喉咙一路跌落,梁哲轻吁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酸甜苦辣,但胃部却舒服了很多。 吴烨依旧在大口地咀嚼,像是已经饿了许多天。 谭维还是低着头,望着桌面,一言不发,但她的身子却在微微颤抖,像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qíng。 梁哲擦拭了一下嘴角,随即站起了身子,往旁边走去。 吴烨头也没抬地问道:“去哪?” 梁哲打了一个饱嗝道:“厕所。” 吴烨:“厕所在右边。” 梁哲:“我想从左边迂迴过去。” 吴烨:“你喜欢自找麻烦?” 梁哲:“我只想解决问题。” 吴烨:“只要你想,遍地都是厕所,随时可以解决。” 梁哲:“我喜欢在对的地方做对的事。” 吴烨没有说话,随手拿了一个面包,反手塞进了谭维的嘴里:“妹妹,饿着肚子晚上睡不着。” 谭维的双手依旧垂在两侧,面包塞在她的嘴里,像是一团棉花,她微微抖动的身子停住了,然后用牙齿将面包咬断,随之她的头缓缓抬起,望着梁哲道:“厕所的门是金色的。” 梁哲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朝着左边走去。 轻扬的音乐响在耳畔,跳跃的音符如同脚步声,指引着梁哲的方向。 梁哲朝着左边走了一会,在一根大柱子前面停住了身子,他的头抬了起来,望向了头顶,二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梁哲能够感觉到,有一个灵魂正在楼上张望着自己。 梁哲从柱子后面闪身而出,往旁边走去,走了一会之后,梁哲再次在一根柱子后面停住了,这一次,他望向了餐桌,餐桌上,吴烨依旧在吃着东西,喝着红酒,如同得了bào食症,而在他的旁边,谭维依旧呆呆地坐着,头低垂着,双眼盯着桌面。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一个拐角,继续往前面走去。 一边走着,梁哲一边观察着墙壁,他的手指贴在墙壁上,轻轻地滑动着,感受着墙壁的温度和石块的纹理。 骤然之间,梁哲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块没有纹理的石块。 梁哲偏头望去,看到了墙壁上巴掌大小的一块金色石块。 梁哲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金色石块上,然后用力按了一下。 双脚接触的地面忽然微微隆起,然后缓慢旋转了起来,与此同时,金色石块往里面凹陷了进去,两边的墙壁裂开了一条fèng,fèng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了一扇敞开的门。 门里面一片漆黑。 梁哲没有多想,踏步走进了里面。 当双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梁哲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石门闭合,无声无息。 梁哲站在黑暗里,如同站在一片潜意识的海洋之中。 楼上楼下,每一步踏对,是几米的距离。 如果一步踏错,可能永远都到不了目的地。 梁哲屏息凝神,眼睛缓缓闭上,当他第一步踏出的时候,耳边的音乐也随之响了起来。 没有人比梁哲更加清楚,心的方向,到底在哪。 梁哲一步一步,行走在黑暗之中,在他的身边,除了空气之外,一无所有。 好像走了很久,似乎迷路了。 不,梁哲的眉头皱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他闻到了女人唿吸的味道,懒洋洋暖暖的味道。 梁哲的眼睛缓缓张开,在他的面前,再次出现了一道门。 木门,带把手,门牌号,207。 没有丝毫的犹豫,梁哲推开的房门。 昏huáng的灯光照耀下,房间内的大chuáng上,坐着一个半裸的女孩,她的怀中抱着一把吉他,吉他顶在她的辱房上。 女孩的头缓缓抬了起来,半边通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梁哲将房门轻轻关上,朝着chuáng边走去。 第126章抚摸催眠 灯光昏huáng暧昧,空气中飘dàng着一股少女的香味。 女孩将吉他从怀中拿开,望着梁哲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梁哲坐在chuáng边,望着女孩饱满雪白的一对辱房道:“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 女孩:“我知道你们是来救我的。” 梁哲:“那你知道我要怎么救你吗?” 女孩摇了摇头,将吉他扔在了chuáng上,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女孩:“喜欢吗?” 梁哲:“把衣服穿上。” 女孩:“除了性,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梁哲:“在这里,不要仅仅把自己当成女人。” 女孩愣了一会,随手抓起旁边的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衣服的扣子没扣,两大半辱房依旧展露在外面,分外性感撩人。 女孩仰起头,望着梁哲道:“你是谁?” 梁哲微微一笑,伸出手,替女孩撩起额前的散发道:“一名心理医生,我叫梁哲,你叫什么名字?” 第94页 女孩耸了一下肩道:“702。” 梁哲:“我是说你的真名。” 女孩似乎有些不理解地道:“这就是我的真名,从我来到这,就只有这一个名字。” 梁哲:“那在这之前呢?” 女孩摇了摇头:“不知道。” 梁哲:“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了?” 女孩:“这两者有区别吗?” 梁哲:“区别很大,一个是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名字,一个是你知道自己有名字,却不记得了。” 女孩再次摇了摇头:“反正我不知道。” 梁哲沉思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女孩道:“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到这是什么时候吗?” 女孩的眉头轻皱了一下道:“好像是一个下雨天……” 梁哲:“关于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你了解多少?” 女孩:“我只知道我出不去……像是一间密室……反正我从来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梁哲:“你来了多久了?” 女孩:“两周多。” 梁哲:“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让你印象特别深刻的,我是指环境。” 女孩想了一会之后道:“有轰鸣声……” 梁哲:“飞机,火车,还是?” 女孩:“我不知道,只偶尔能听得见阵阵轰鸣声,像是有东西在我头顶上打钻。” 梁哲:“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要你慢慢回忆你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场景,慢慢地回忆,从最细微的细节开始。” 女孩:“我办不到……” 梁哲从怀中掏出那个黑色的纽扣:“借用你一根头髮。” 女孩不明所以地拔了一个头髮,递给了梁哲。 梁哲将头髮穿过了纽扣,食指和中指捏着头髮的末端,手掌轻轻一抖。 黑色的纽扣被头髮吊着左右晃动了起来。 梁哲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女孩的手掌上:“现在,看着这个纽扣。” 女孩似乎笑了一下,她柔声道:“看着它我就会想起之前吗?” 梁哲:“你只需要看着它,记住,它是你的一部分。” 女孩静静地看着纽扣在空中左右晃动,她的眼球也跟着左右转动。 过了一会之后,女孩的表qíng和神态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梁哲感觉自己的手臂都有些发麻了,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是在梦里。 在梦里,也能催眠吗? 或者说,梦里的催眠跟现实中一样吗? 梁哲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的手掌从女孩的手上慢慢抚摸到了女孩的手臂,缓缓爬行到了女孩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挤压着。 女孩似乎轻哼了一声,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红晕,眼神变得有些可怜。 肢体的接触,可以让人放松,也可以让人转移注意力。 这就是为什么做爱的时候,男女双方会体验到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空灵,自由,全身放松,记忆中没有任何的东西,除了对方的唿吸和味道。 在心理谘询中,肢体接触是大忌,尤其是催眠,在对病人的催眠过程中,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催眠师不得触碰被催眠者的身体,哪怕是头髮都不行。 但是,在众多的催眠术中,却有一种催眠手法,是靠着肢体接触催眠对方的,也就是抚摸催眠。 抚摸催眠对催眠师的要求非常高,一方面要求催眠师有着较高的道德素养,且让被催眠者无比信任,另一方面,要求催眠师能够合理掌控抚摸的力度,以及节奏,在临近催眠状态,却又不让对方感受异样的时候,将其催眠。 梦境中,以潜意识为主,人本身的心理防御比现实中脆弱,或者说,几乎不设防,那么语言和物体的暗示就会显得多余,而肢体的接触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能让双方都完全沉浸在过程之中。 梁哲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手臂,肩膀,一边抚摸着,一边柔声道:“放慢你的唿吸……慢慢地……放慢……” 梁哲的手指沿着女孩的肩膀滑到了女孩的锁骨处:“你浑身舒畅……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飘……” 梁哲的指尖在女孩的锁骨处轻轻画了一个圆:“现在闭上你的眼睛……慢慢闭上眼……试着想像你的身旁是无数的白云……它们围绕着你飘动……在那些白云之中……有一朵如同一扇门一样……” 女孩的唿吸缓慢而悠长,她的脸上泛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红晕,如同彩霞一样。 梁哲低沉着声音道:“慢慢地飘过去……推开它……轻轻地推开……” 梁哲的手指轻轻滑到女孩的耳根旁,用拇指肚点了一下,继续道:“推开门……你会看到两个月前的自己……那是一个雨天……你一个人……” 女孩的神qíng越来越放松,整个身子如同一团棉花,软倒在了chuáng上。 梁哲:“3……” 女孩的头低垂了下去,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通红的脸。 梁哲:“2……” 女孩的唿吸缓慢而均匀,头缓缓朝着枕头上靠去。 梁哲:“1!” 几秒钟后,女孩的身子忽然一抖,一只手紧抓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喉间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叫声,紧抓着梁哲的手在用力,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了梁哲的手背上。 梁哲忍着疼痛,再次问了一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喉咙里像是塞着东西一样,她的嘴巴张开,咕噜了两下,却没说出话。 梁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坚定地道:“你很安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抓着梁哲的手掌稍微放松了一下,声音发颤地道:“有人在跟踪我……” 梁哲:“你在哪?” 女孩:“垃圾桶旁边……” 梁哲:“你能看见那个跟踪你的人吗?” 女孩:“我看到了他的皮鞋……踩着雨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梁哲:“还有呢?” 女孩的手勐地再次抓住了梁哲的手掌,她的身子往前一挺,唿吸变得急促而厚重:“他抓住了我的头……” 梁哲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了女孩的耳根旁,轻轻揉捏了两下道:“放心,有我在,你很安全,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女孩的身子在晃动,原本披在胸前的衣服被抖落到了两旁,流出了雪白的胸脯。 女孩颤抖着身子道:“他勒住了我的脖子……他在雨中奔跑……” 梁哲站起了身子,一只手按在女孩的手背上,低着头,趴在女孩的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声音急促地道:“慕和……狮子……拆……鞋匠……”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地紧张,他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还有什么?!” 女孩忽然怪叫了一声,她的身子勐地弹了起来:“黑……黑……无尽的黑……” 女孩的眼角流下了泪水,一滴一滴,落到了梁哲的手背上。 还没来得及唤醒,女孩的眼睛便睁开了。 女孩的双臂紧抱着梁哲,一对饱满雪白的胸膛紧贴在梁哲的脸上,随着她剧烈的唿吸,上下摇晃。 梁哲的牙关紧咬,身体内似乎有股异样的东西在涌动,他将手掌轻轻放在了女孩的腰上,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有时候,拒绝也是一种侮辱。 女孩紧紧地抱着梁哲,梁哲的脸就这样贴在女孩的胸脯上,像是在聆听来自辱房的诉说。 过了一会之后,女孩忽然道:“这感觉跟你老婆的一样吗?” 梁哲愣了一下之后道:“我没有老婆。” 女孩:“你真的没有老婆吗?现在也没有吗?” 梁哲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脑中出现了一张忧郁的脸,一具躺在冰棺中的玉体。 一滴冷汗从梁哲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女孩:“我想起我叫什么名字了?” 梁哲:“什么名字?” 女孩:“漆灵儿。” 梁哲:“还叫702?” 女孩:“是的,还叫漆灵儿。”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心,然后勐地将女孩推倒在了chuáng上。 第127章命悬一线 灯光在旋转,唿吸开始凝滞。 梁哲将女孩推倒在了chuáng上,静静地看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胴体,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看了一会之后,梁哲伸出手替女孩将衣服的纽扣一个一个繫上。 女孩的嘴巴张着,双眼始终望着梁哲。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当你知道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么做是有多么地难。” 女孩:“我也有过青春,我了解男人。” 梁哲轻声笑道:“我没有青春,我的生命中只爱一个人。” 女孩:“那是什么滋味?” 梁哲替女孩系好最后一个扣子道:“看着她我就很开心。” 女孩:“那她要是死了呢?” 梁哲的手停在半空,愣愣地望着女孩,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地道:“她怎么可能会死。” 女孩低下了头去,似乎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身穿红袍的吴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半米多长的弓弩,弓弩对准了梁哲。 吴烨的脸上挂着一抹狞笑:“上厕所上到我妹妹房间里来了。” 梁哲坐在chuáng沿上,直视着吴烨:“我只是顺便过来看看。” 吴烨:“反正都是要解决下半身的问题,我并不怪你。” 梁哲似乎有些意外:“那你还将弓弩对准我?” 吴烨嘿嘿一笑,调转了弓弩的方向,对准了女孩:“妹妹不检点,只能怪哥哥管教不严。” 第95页 “唰!” 吴烨的话音刚落,弓弩便从他的手中射了出来。 “砰!” 一声响,弓弩掠过了妹妹的头顶,钉在了chuáng头上。 女孩尖叫了一声,随即抱紧了梁哲的胳膊。 梁哲伸出手护住了女孩,盯着吴烨道:“妹妹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nüè的。” 吴烨表qíng狰狞地道:“我的妹妹,用你管!” “唰!” 弓弩再次射出,贴着梁哲的胳膊,将女孩的一缕头髮钉在了chuáng头上。 “你疯了!” 梁哲骤然起身,朝着吴烨扑去。 吴烨将弓弩迅速搭好,对准了梁哲:“再往前一步,我就射穿你的心脏!” 梁哲冷冷地道:“你要杀我?!” 吴烨:“反正你已经没用了。” 梁哲的一只脚抬了起来,低沉着声音道:“你已经知道了?” 吴烨:“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弄的,但我知道,这里是真实的,而且,是我可以控制的。” 梁哲的膝盖微微弯曲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是——” 梁哲的话未说完,吴烨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只手臂,勐地扼住了吴烨的咽喉,与此同时,吴烨的手掌一滑,弓弩顺势射了出去。 幸亏梁哲早有准备,他弯腰屈膝,堪堪躲过了这一箭,但随之,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声痛叫。 梁哲不用回头也知道,chuáng上的女孩被射中了。 而在梁哲的前方,吴烨的脖子被从背后忽然出现的谭维死死掐住,两个人迅速纠缠在了一起,不知为何,谭维的力量出奇地大,纵然吴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挣脱掉她的双手。 吴烨的脸涨的通红,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球中冒出了根根血丝,死死地盯着梁哲。 梁哲回过头去,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女孩,女孩的胳膊被射中了,鲜血染红了chuáng单,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梁哲咬了咬,走到了吴烨和谭维的身旁,但忽然之间,梁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是要救吴烨,还是帮谭维? 谭维死死地掐着吴烨的脖子,像是即刻就要将他掐死。 梁哲知道,不管怎么样,吴烨是不能死在这里的。 梁哲的一只手按在了谭维的手臂上,沉声道:“松开。” 谭维瞪了梁哲一眼,大声道:“他会杀了你的!” 梁哲冷冷地道:“可你会杀了他的!” 谭维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她紧盯着梁哲,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到底有多么地可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谭维的手没有松开,依旧掐着吴烨的脖子,但就在她刚才那说话的瞬间,吴烨的脚勐地踩到了那个弓弩,弓弩啪的一声弹开,正好砸在谭维的腿上,谭维腿部传来一阵剧痛,手上的力量随之变小。 就在这一瞬间,吴烨全身用力,勐地一下从谭维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都给老子去死!” 吴烨连喘了几口气之后,一只手摸着自己通红的脖子,一只手扑向了弓弩。 “啪!” 一只脚踩在了弓弩上。 吴烨抬起头,便看到了梁哲那一张冷峻的脸,以及冷冷的眼神。 “妹妹要掐死哥哥,客人弄死主人,哈哈,好,真好——” 吴烨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表qíng狰狞而恐怖。 骤然之间,吴烨勐地将身上的红袍抛向了空中,红袍在半空中急速旋转盘旋。 “哧啦!”一声脆响! 红袍竟然在半空中自燃了,然后迅速落了下来,眼看就要罩到了梁哲的身上。 梁哲还没意识到是什么qíng况,他的头刚刚抬起来,脸便感受到了来自半空的热量,他感觉自己的睫毛像是在瞬间烧焦了。 “噗通!” 一个身影将梁哲扑倒在地。 火焰灼烧了她背部的衣服,雪白的肌肤在瞬间变得通红。 “轰隆!” 一声巨响,地板碎裂。 梁哲和谭维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掉了下去。 火焰在他们的身上灼烧,虽深处无尽的黑暗里面,但他们的身体是光明的。 身上的衣服烧成了灰烬。 皮肤烧得通红,但并没有烧着,火焰慢慢熄灭。 两个赤条条的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在这漆黑的潜意识海洋中。 踏出一步,不论对错,都是天人合一。 黑暗中,不知是谁嘆了一口气,如同一滴泪落在海面上,是那么孤独,那么悲伤。 两个赤裸的身体似乎悄悄分开了。 黑暗中,除了那一声嘆息之外,没有任何的声音,甚至连唿吸声都没有。 过了好久之后,一个轻柔的女声才道:“我想留在这了。” 沉默了良久,一个男声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 轻柔的女声道:“曾经幻想过,不过今天,它破了。” 沉静的男声道:“当阳光真正照进来的时候,梦想也许会变成现实。” 轻柔的女声似乎笑了,过了良久之后忽然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沉静的男声也笑了起来:“傻丫头。” 第128章支离破碎 在这一片黑寂的潜意识海洋之中,两具年轻鲜活的ròu体是否悄然结合,无人得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亮光对着他们射了过来,在适应了光线之后,梁哲才发现此刻他和谭维正赤身裸体地躺在走廊上。 207房门的门口处,吴烨左手拿着一个手电筒,右手抱着一把弓弩,他的脸色铁青,双眼中充满了愤恨。 “唰!” 弓弩射了出来! 谭维尖叫了一声,弓弩射在了她的左手手臂上,鲜血迅速流了出来,温热带着泡沫。 梁哲没有多想,一把抱起了谭维的身子,朝着走廊的另一边快速跑去。 走廊好像无止无尽,不管怎么跑,都没有尽头,灯光在后边照着,弓箭从他们身旁射过,没入了黑暗之中。 谭维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她紧紧抓住梁哲的手臂,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道:“梁哲,你走吧。” 梁哲捂住谭维的伤口,坚定地道:“别傻了。” 谭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苍白憔悴的笑容,透着一股凄凉。 “唰!” 弓弩再次射了过来,正好射到梁哲的身前。 梁哲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望了一眼吴烨,朦胧的光线中,只能看到吴烨下半身的物体,如同钢pào一样高高举起,围猎和射杀带来的兴奋,有时比性更让男人yù罢不能。 梁哲脑中迅速旋转,他重新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漆黑的前方,然后又望了一眼走廊的下面。 出路看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跳楼,三米的距离,如果掌握的好的话,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 谭维也明白了梁哲的意思,她的手掌紧紧捏着梁哲的手臂,像是要将自己的手指嵌进他的ròu里。 “唰——” 弓箭摩擦空气发出的骇人声响传来。 与此同时,梁哲拦腰抱住了谭维,双脚蹬地,跃上了走廊扶梯。 没有丝毫的犹豫,梁哲低哼了一声,跳了下去。 “咔嚓!” 脚踝处传来了一声脆响。 梁哲忍着剧痛,将谭维抱了起来,鲜血依然在流,雪白的肌肤被染得通红,如同一根凹凸有致的红蜡烛。 梁哲的小腹处竟然传来了一股燥热,那根代表着男性地位的物体缓缓举了起来。 在梦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直指人类的根源——性。 连梁哲都没有例外。 被鲜血包裹的谭维,抱着吉他的女孩,红色的长袍,弓弩,手电…… 梁哲摇晃了下脑袋,压制下心底的yù望,他知道此地再也不宜久留,否则他们可能真的会死在这。 但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出现在了梁哲的脑海,如果死在梦里,那么他是会重新回到现实,还是现实中那具ròu体直接成了植物人,亦或是,现实中的自己也直接死掉? 梁哲想试一试,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畏惧死亡,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曾经无数次地轻生,但现在,却有些不敢,或者说,不甘心。 他还有事qíng没有完成,冰封的爱人现在说不定已经甦醒了过来,正在不停地拨打着自己遗留的电话号码。 梁哲咬了咬牙,托着骨折的一条腿,环抱着谭维的腰,朝着古堡的大门缓缓走去。 “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身后传来了吴烨嚣张跋扈的叫喊声。 “轰!”地一声响,古堡的门被打开。 梁哲踏出了古堡,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银灰色的天空,凄迷压抑。 细雨在空中飘,海làng拍击着沙滩,发出骇人的巨响。 风很大,刮在身上,如同刀割。 忽然之间,一股悲哀涌上了梁哲的心头。 事qíng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井然有序,安排得当的催眠梦境怎么会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原本胜券在握的自己,又为何会变得这么láng狈,瘸着腿,裸着身,抱着鲜血淋漓的助手,行走在看不见尽头的世界…… 这还是心理谘询吗? 这还是致力于治病救人的自己吗? 不,这分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yù,就是想要看看谭维的世界,或者说见识一下她那离奇的拉人入梦和构造梦境的独特能力。 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初衷啊。 迷失了的自己,彷徨无措的自己,这都是上天给予的惩罚。 谁叫自己——如此自负! 在那一瞬间,梁哲忽然有些心累,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如同被抽干了血液一样,只剩下一具干瘪瘪的ròu体在支撑着污秽的灵魂。 挚爱成了植物人,好朋友失踪的失踪,坐牢的坐牢,母亲没有了笑容,头髮日益花白,父亲不吃饭,躲在屋里终日不出门,甚至连自己的助手都深陷痛苦,无法自拔…… 但凡和自己有联繫的人,没有不受苦的,这都是被自己连累的啊。 细雨落在脸上,沿着睫毛慢慢滴落。 眼泪结成水晶,掉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第96页 梁哲望着làng涛滚动的海面,喃喃自语道:“也许我的一生都是一个错误。” 谭维的手抓着梁哲的手,她的头缓缓抬起来,嘴唇泛青地道:“你只有一个错误,而我,有两个。” 梁哲无奈地笑了笑,低头望着谭维:“傻丫头,你只是有两个世界而已。” 眼泪悄悄从谭维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梁哲,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你真的会死的。” 梁哲的眉头跳动了一下:“不会死的,你忘了么,这是梦里。” 谭维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梁哲的手臂愈加用力了一些。 梁哲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阴森的古堡,以及古堡内狞笑着的吴烨,他的心忽然变得很平静。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掰开谭维的手掌。 梁哲转过了身,朝着古堡走去。 身后传来了谭维哽咽的叫声:“梁哲,我——” 梁哲背对着谭维,右手举在半空,伸出食指在空中晃了晃:“她叫段铃儿,这辈子,我只爱她一人。” 谭维的身躯慢慢滑落到了地上。 梁哲瘸着腿,一步一晃,走进了古堡。 “砰!” 古堡的门被关上。 细雨忽然变大,落在地上,噼啪作响。 第129章逆转 当古堡的门被关上的时候,梁哲的眼前忽然一黑,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迅速地,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亮光。 “噗!” 大殿内陈列在圆台中的红蜡烛在一瞬间全部燃烧了起来,红色的火苗窜高之后降低,火焰燃烧灯芯的声音如同刺耳的磨铁声响在耳畔。 梁哲瘸着腿,一步一步往前晃动。 吴烨脸上的表qíng愈加狰狞,他一边狞笑着,一边走上了楼梯,在金色椅子上坐了下来,弓弩放在他的腿上,他伸出手,用食指轻抚了一下眉头,沉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明白过来这里不是真正的现实的吗?” 梁哲摇了摇头,此刻的他一句话也不想说,更不想思考。 吴烨望着自己的食指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我的眉毛跟别人不一样,哦,不是眉毛不一样,是眉毛里面的东西不一样,在我的眉毛里面有根刺,最初的时候,它很疼,疼的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但我从未跟我爸妈说,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克服这个疼痛,但我越是要去克服它,它越是疼得厉害——” 吴烨轻吸了一口气道:“后来,我终于明白了,疼痛我是克服不了的,但我可以利用它,每次在我生气不理智的,每次在我要妥协放弃的时候,每次在我软弱想逃避的时候,我就主动伸出手指去触碰那根刺,那根刺带来的瞬间疼痛让我冷静,让我理智,让我集中注意力,让我明白,没有什么比它更真实——” 吴烨的眼神陡然间变得犀利,他紧盯着梁哲道:“可是,在这里,我抚摸我的眉毛,却没有那种疼痛感。” 梁哲不动声色地道:“也许是你摸错了位置。” 吴烨愣了一下之后,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梁哲啊梁哲,难得在这样的qíng境下,你还可以开玩笑,要不是你总碍事,我还真想留着你的性命。” 梁哲冷冷地道:“我死了,你以为你还会留在这里,别做梦了。” 吴烨:“难道我们此时不就是在梦里吗?” 梁哲:“没错!” 吴烨:“跟现实有什么区别?” 梁哲:“几乎没有区别,只不过时间不一样,梦里半年=现实两个月,当然还有骨刺。” 吴烨:“既然没有区别,而且还可以活的更长,甚至我们还可以一起研究如何利用潜意识来创造更加为所yù为的生活,那我们为何不呆在这里?” 梁哲:“这个问题我并不知道答案。” 吴烨:“你知道的,只不过你不屑于说而已,你觉得这就是梦,呆在这就是逃避现实,你渴望在现实世界中得到认同,获得认可,创造更大的价值,你有野心有抱负,可是你却忘了一件事——” 吴烨骤然站起了身子,指着阶梯下的梁哲道:“你能力不足!” 梁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睛直视着吴烨,眼神陡然间变得坚毅锐利。 从小到大,似乎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自己能力不足这样的话。 不过梁哲自己却很清楚,他的能力确实不足,要不然段铃儿也不会成为植物人。 梁哲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吴烨似乎胜利了,他的嘴角上扬,脸上露出的大大的笑容,雪白的牙齿了露了出来,他挺了挺胸膛,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承认你有罪了吗?” 梁哲:“什么罪?” 吴烨:“无知之罪。”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金椅的后面,然后迅速低下头去,沉声道:“我有罪。” 吴烨:“跪下吧。” 梁哲:“为什么你不跪下?” 吴烨:“我是这里的王!” 梁哲:“可你也犯了罪。” 吴烨:“什么罪?” 梁哲:“杀戮之罪!” 吴烨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我亲手杀了他们,你真是太天真了,天真的心理医生,就是被骗的命。” 弓弩悄悄被吴烨握在了手里,他的笑声还在大殿中回dàng,弓弩便发射了出去,这一次,射的很准。 弓弩直接射在了梁哲的另外一只未骨折的脚掌上,将他的脚掌直接钉在了地面上。 额头上青筋根根凸出,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梁哲紧咬着牙关,恶狠狠地道:“吴烨,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吴烨嘲笑了一声道:“能力不足,嘴还挺硬,你说我是先射你左边的膝盖呢,还是右边的。” 梁哲用手臂支撑着身子,双目瞪着吴烨:“最好两边一起射!” 吴烨嘿嘿一笑道:“好注意。” 吴烨将两根弓弩搭在弦上,不停地调整角度,就在他咧嘴一笑,即将发射的时候,在金色椅子后面,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头。 “砰!”地一声响。 吴烨的脑袋被重重砸了一下,手中的弓弩脱手而出,毫无防备的吴烨身子急速滚落而下。 金色椅子后面,一个人影缓缓站了起来,她的右手怀抱一把吉他,左手上绑着绷带,一件睡衣披在身上,两个饱满的胸脯上布满鲜血,露在外面,上下晃动。 这个女孩正是吴烨的‘妹妹’,也就是那个现实中倖存的人质女孩。 吴烨并没有彻底滚下阶梯,或者说,他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迅速摸清了自己的状况,利用自己的潜意识创造了一个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下滚的身体。 吴烨从阶梯上快速站了起来,身子朝着那个弓弩扑去,与此同时,女孩也奔下了楼梯,一把将弓弩踢飞,举起手中的吉他就砸向了吴烨的脑袋。 吴烨的脑袋受到了重重的一击,他的头紧贴着阶梯的地板,身子一动不动,似乎是昏迷了。 女孩手中的吉他没有停止,继续对着吴烨的脑袋抡去,与此同时,梁哲忍着剧痛,将脚掌上的弓弩拔了出去,他手中握着弓箭,身子贴在贴面上,朝着吴烨爬去。 就在此时,吴烨的身下忽然传来“咔!”地一声脆响,像是地板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吴烨的身子扭转,手中握着一块板砖朝着女孩的头颅砸去。 “砰!”地一声响,女孩应声倒地,额头上鲜血直流。 吴烨没有丝毫的犹豫,身子快速站起,直接跃到了女孩的身上,抡起手中的板砖对着女孩的脑袋不停地砸着。 鲜血溅了吴烨一身一脸。 女孩的头颅成了一摊ròu泥,只剩下胸前两个辱房在无规则地震颤着。 qíng况骤然突变,让梁哲都目瞪口呆,他原本攀爬的身子停住了,胃部一阵抽搐,一口酸水泛到了口边,被梁哲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吴烨站起了身子,仰起头,喉间发出一声声怪异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之后,吴烨才弯腰捡起阶梯上的弓弩,然后转过身来,对准了梁哲。 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弓箭便朝着梁哲射了过来。 “咚!”地一声响,弓箭射穿了梁哲的左手掌。 紧接着是第二根,射穿了梁哲的右手掌。 此时的梁哲,整个人被钉在地板上,如同一张被定住了四个角的木板。 吴烨的脸上布满了鲜血,他没有任何的表qíng,弓弩再次搭在了弦上,对准了梁哲的脑袋。 就在此时,古堡的大门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大门缓缓被打开。 一阵冷风携带着雨滴刮进了古堡。 紧接着,一个蠕动的物体从从门的底部爬了进来。 红色的躯体,无比巨大,身上挂着粘液,它的头颅高高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环顾着城堡,然后锁定在了吴烨的身上。 “嘶嘶!” 它的嘴巴张开,红色分叉的蛇信吐了出来。 第130章艰难的救赎 凄迷压抑的天空下,一座阴森的古堡耸立在海边。 大雨瓢泼而下,làng涛涌动,拍击着海岸。 古堡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全身赤红的巨蛇缓缓爬了进来,在它的身后,站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女人的头髮披散在身前,雨滴在脸上肆意流淌,她的手臂上插着一根弓箭,红色的鲜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又迅速被雨水沖刷干净。 这个赤裸的女人正是谭维。 曾经在她的梦里,让她无比恐惧的红色巨蛇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她对巨蛇已经没有了恐惧,巨蛇因她而生,是她的愧疚和愤怒,以及復仇心理的综合体,或者说,巨蛇实际上就是另一个谭维的化身,将谭维捆绑在噩梦中,不停地重演着那段惨痛的经歷。 在最初的心理治疗中,谭维直面了自己的过往,找回了那段记忆,虽然她已经从噩梦中走了出来,但实际上,那条红蛇却并未消失,它一直隐藏在谭维心底看不见的角落里,伺机攻击谭维。 谭维和红蛇看似是两个对立的个体,实际上她们是孕育在一个生命之内的,如果想要彻底化解过去的伤痛,那么最根本的做法不是隐藏红蛇,也不是杀死红蛇,而是和红蛇融为一条,用自己的双眼在伤疤处寻找到它,然后和它沟通。 第97页 说起来简单,但要做起来,却无比艰难。 每个人都有规避伤痛的本能,那些创伤的记忆如果不是在外人的协助之下,是绝对不会自己去触碰的。 而一旦碰触之后,如果处理不得当,很可能会使自己陷入新一轮的伤痛之中,这伤痛将是无法自拔的,或许会引起意想不到的精神症状。 再次陷入梦境中,几乎彻底迷失了自己,且要将自己心爱的人囚禁在梦里的谭维,在看到自己亲手铸造的梦境即将被别人夺走,自己的爱人也即将死亡的qíng况下,她选择了直面自己心底的伤痛。 我们无法想像,在大雨瓢泼的海岸边上,赤身裸体,手臂中箭的谭维有过怎样的心理挣扎,她下了多少个决心,流下了多少滴眼泪,才敢于在心灵的创面上慢慢地寻找,一点一点地揭开。 一个人的心灵有多脆弱,她的心灵就会有多坚qiáng。 心的方向,就像向日葵,不管遭受怎样的折磨,都应该对准着阳光。 心生,即是新生。 古堡的门被打开,谭维和红蛇一起走了进去。 红色的蛇信吐了出来,巨大的身躯在一瞬间加速,烛台倒了下去,蓝色的火焰洒在地面上。 “嘶——” 硕大的脑袋顶在了吴烨的胸口上,直接将吴烨顶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从空中落下的吴烨直接跌坐在了金色椅子上,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金色的椅子转瞬成了红色的椅子。 与此同时,谭维也走到了梁哲的身旁,她弯下身子,心疼地抚摸着梁哲苍白的脸蛋:“你不会死的,也不能死。” 全身的疼痛让梁哲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煳,他喃喃自语道:“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还在等着我……” 谭维轻声道:“是的,她一直都会等着你。” 谭维说完之后,抬起头,望了一眼红蛇,红蛇像是受到了指示一样,它的身子再次启动,勐地扑向了吴烨,叼起吴烨和金椅便抛向了空中。 金色椅子落在了地上,吴烨则落在了红蛇的血盆大口里。 梁哲睁大了眼睛,惊骇地看着红蛇将吴烨吞了下去,急忙道:“不要杀死他……” 谭维:“为什么?”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谭维,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谭维似乎有些不解:“回去,回哪?” 梁哲:“我们来的地方。” 谭维:“可回去之后,我会失去很多东西,包括你。” 梁哲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望着谭维道:“在这里,还不是一样。” 谭维的头仰了起来,望着头顶黑漆漆的二楼,忽然间,她轻嘆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喉间发出了一个沙哑的音符:“嗯。” 这一个音符有多重? 她是真的明白了吗? 梁哲低下了头去,他现在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不管这个决定是真是假,不管这个音符是对还是错,梁哲都不想管了。 有时候,管得太多,到头来伤害的,全是自己。 谭维缓缓站起了身子,她的手伸了出去,对着红蛇的方向,轻轻抚摸了一下。 红蛇回过了头,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盯着谭维,它的双眼似乎有些怨毒,对于一个冷血动物来说,不管是谁养育了它,它只会做它真正想要做的事qíng,甚至有时候,它会亲自杀死自己的主人。 蛇信吐了出来,红蛇巨大的躯体在地上蠕动,缓缓朝着谭维爬来,一双眼睛既怨毒又阴狠。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那时候的谭维,除了逃跑和尖叫,没有做任何的事qíng,甚至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 可是现在,谭维却迎着红蛇走了上去,她的表qíng很平静,眼神也很平静,她缓缓了走了上去,将手放在了红蛇的口边。 谭维的双眼闭了起来,手掌上传来了红蛇冰凉的体温,蛇信舔在了谭维的手掌上,黏黏的,软软的。 谭维深吸了一口气,勐地将手抬了起来,‘啪!’地一声,打在了红蛇的脑袋上。 “嘶嘶——” 红蛇的头高高地扬起,蛇信对着谭维的脸不停地吐着。 “啪啪啪!” 谭维手掌连挥,对着红蛇的脸又打了三个巴掌。 红蛇瞪着谭维看了一会之后,蛇信子吞回了嘴里,然后它的头缓缓地头低了下去,紧接着它的肚子便蠕动了起来。 “噗——”红蛇的大口张开,吴烨被吐了出来。 全身布满了血点,皮肤已经被软化,奄奄一息的吴烨艰难地睁开眼,望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他想要站起身子,他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一下一下,摇摇晃晃,终于,他站了起来。 火光照耀下,他的身体如同一具涂满了白油的干尸,发出让人噁心的光亮。 但是吴烨似乎依旧没有忘记——这是他的王国。 就在此时,古堡的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响。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那是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手拿木棍的男孩从古堡的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全身浮肿,面孔惨白的女人,女人的手中拿着一个口袋。 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站在古堡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谭维,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谭维扭过头去,望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红蛇在地上蠕动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爬去,它的眼睛依旧怨毒,依旧阴狠,但它那慢慢滑行的身子似乎在说明它的内心此刻有多犹豫,有多无奈。 红蛇爬出了古堡,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依旧紧盯着谭维。 谭维的脚步移动了一下,她伸出手臂,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越来越远,终于消逝在了耳边。 “噗通!”一声,吴烨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昏迷了。 谭维转过身来,朝着石墙边上走去,她的手放在了一块金色的墙壁上面,墙壁裂开了一道门,谭维头也没回地走了进去。 古堡陷入了一片沉默,蓝色的火焰在四周燃烧,火势越来越大。 “咚——”一声轻响。 黑漆漆的二楼上,一个东西落了下来。 “咕咚咕咚!” 那个东西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最终停在了梁哲的面前。 那是一个纽扣,谭维黑色风衣上的纽扣。 第131章回归 黑色风衣的纽扣滚落到了梁哲的身前。 梁哲盯着它望了一会,他想要用手去抓,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此刻他的双手手掌都被弓箭钉在地板上。 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或者是麻木了,梁哲的双眼开始变得迷离,他知道自己挺不了太久了。 “噗——” 古堡内四周的火焰变得越来越大,火势汹涌,如同làng涛一般,朝着梁哲滚滚而来。 “砰!”火焰中心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了。 墙壁开始碎裂,石块从空中掉了下来,二楼的走廊上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不知是梁哲的脑子眩晕了,还是时空确实发生了变化,梁哲只感觉天地似乎开始旋转了起来,四周的景物也跟着旋转,火焰倒悬在半空中燃烧。 ‘轰隆’一声响,石柱碎裂,无数的灰烬从天而降,飘舞游dàng,像是灰色的雪片,像是凋零的玫瑰。 梁哲奋起最后一丝的勇气和力量,勐地将自己的右手手掌从弓箭上拔了出来,鲜血如同水柱沖天而起。 梁哲在飘舞的灰烬中嘶声大吼,沖天的鲜血散落下来,落在梁哲的脸上,身上,落在他的喉咙里,像是一粒粒温暖的水晶,堵塞了梁哲的直觉。 梁哲抓起了地上的黑色纽扣,他的口张开着,手掌轻轻上扬,将纽扣抛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纽扣滑过了食道,落尽了胃里,耳旁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嗡鸣声。 梁哲的身体从地上缓缓飘了起来,携带着左手手掌上的弓箭那那块地板一块飘了起来。 一连串的场景在火焰中重演,黑色的丝袜,爆裂的子弹,错综的藤蔓,摇曳的风灯,大海上的孤船,海岛,古堡,吉他,弓弩,红蛇——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火焰在剧烈的燃烧,将这些场景烧碎,烧成了灰烬,在空中飘舞。 梁哲头痛yù裂,只感觉身旁的火焰在慢慢变黑,忽然间,似乎有一双手盖在了自己的脸前,手掌轻轻地一滑,梁哲的眼帘被合上了。 飘,继续飘,吉他在耳旁奏响,风吹过脸庞。 飘,继续飘,玫瑰在眼前绽放,雪落尽心房。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恢復了知觉的梁哲只感觉全身一阵冰凉,他的身子骤然下坠,耳旁都能听到唿唿的风声,他低下头去,似乎看到了在审讯室椅子上的自己。 那么,此刻的他,是谁?! 灵魂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梁哲坠地。 坠地的同时,他的身子便弹了起来。 弹起来的一瞬间,先是手掌上传来了一阵剧痛,紧接着是脚踝,他的身子一歪,便跌坐在了地上。 钻心的剧痛从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处传来,让梁哲忍不住口中大声唿叫了起来。 紧接着,梁哲的手指本能地颤动了两下,当他看到手掌上并没有插着弓箭的时候,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梁哲晃动了一下手腕,很快他便明白了,疼痛感似乎不是从手掌和脚踝处传来的,而是根植在大脑里的,这疼痛跨越了神经,直接在大脑中实现,像是之前残留下的疼痛。 “哇!”地一声,彻底恢復了直觉的梁哲张开口,吐出了一口huáng水,肚子里像是塞了一个什么东西,梁哲连着呕了几下也没有缓解。 是那个纽扣吗? 这次是不是再也不会丢了? 梁哲咬了咬牙,擦干了嘴角,抬起头来,这才看见,他的身旁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除了警察局长李立和他的两个手下之外,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他们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梁哲,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第98页 梁哲摇晃了一下有些眩晕的脑袋,扭过头去望向了吴烨。 几乎在同时,吴烨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尖叫声已经从他的喉咙里钻了出来。 他的全身在不停地抖动,像是犯病的癫痫患者。 紧接着,他的双眼勐地睁开,在那一刻,他的眼神像是聚焦在虚无的远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qíng一样,满面的惊恐,然后他的瞳孔慢慢地缩放缩放,在蓝色的眼眸深处,唯剩下一丝恐惧。 木讷一般的吴烨机械般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眉毛上,轻轻滑了一下。 “啊!”吴烨痛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如同一摊烂泥一样,软倒在了桌子上,他的眼睛望着前方,瞳孔逐渐涣散。 四周死一片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似乎没有人知道此刻该说什么话。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才低声道:“现在几点了?” 李立局长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审讯室的外面,然后才回过头来道:“下午2点。” 梁哲:“已经过去了一天了。” 李立局长的腮帮子抖了两下:“我以为你们睡着了,几次想要叫醒你们,都被樊教授给阻止了。” 梁哲的心脏‘砰’地跳动了一下,他瞪着眼问道:“你说谁?” 李立回过头去,望向审讯室的门口道:“樊道明,樊教授啊。” 就在此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老者身穿一件雪白的白色外套,外套上一尘不染,他的两鬓银白,腰有些微微弯曲,看起来有些沧桑,他的步伐很慢但却很坚定,每一步的踏出都像是对大地进行一次虔诚的膜拜。 老者走到了梁哲跟前,他的头缓缓抬起来,一只独眼望着梁哲,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略显疲倦的笑容,沧桑浑厚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梁哲,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梁哲感觉自己的唿吸都好像停止了,望着眼前这个老头,他的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了许许多多的过往。 老者用拐杖轻点了一下地面,沉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将思绪从记忆中拉了回来,qiáng力控制住自己有些激动的心qíng,坚定地道:“足够了。” 老者微微一笑,他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然而当这句话从梁哲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惊喜和欣慰,这个学生,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一次都没有。 梁哲朝着老者鞠了一下躬道:“樊导师,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樊道明的独眼中射出一丝异样的目光,他盯着梁哲,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梁哲活动了一下感觉有些扭动的筋骨,望着李立沉声道:“把中国地图给我拿来。” 第132章羊的梦 天空有些阴沉,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北城市公安局门口左边的街道上,一个俏丽的身影缓缓走在路上。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ol白领制服,颈间繫着一款素雅的丝巾,她的秀髮竖起,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她修长的双腿被黑色丝袜包裹着,透出无限的性感诱惑。 这个女人双手抱胸,似乎是有些怕冷,她慢慢地走着,高跟鞋和地面碰撞发出悦耳的‘噔噔’声,响彻在寂静的街道上。 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年轻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双眼落在女人的双腿上,又迅速移开,他虽然不是一个坏人,但毕竟是一个男人,在美丽的女人面前,有yù望并没有那么可耻。 可年轻的警察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盯着女人的双腿看,即使那双腿真的很好看。 年轻警察伸出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xué,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紧追上了女人,站在离女人两步远的距离,唿吸有些急促地道:“维维姐,我送你回去吧。” 谭维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虽然没有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可这个人并不是自己希望出现的那个人,谭维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失望,但迅速消失不见。 谭维抬起脚,继续慢慢往前走着,她的双手始终抱在胸前,没有说话。 小铁锤紧跟在谭维的身后,他甚至不敢直视谭维的身子,直接将眼睛往旁边望去,即使这样,他依旧能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 小铁锤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天他前去接谭维时的场景,那时也是下午,天空也是这么阴沉,小铁锤始终记得谭维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从那一瞬间,小铁锤的眼睛就再也没有合上过,美丽和青春都不足以形容谭维的漂亮,脑海中所有的赞美词语都显得那么乏力。 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看自己的第一个眼神,她身上的味道,她走路的姿势…… 这一切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小铁锤没谈过恋爱,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警察,他以为成为了警察,自己的人生就圆满了,可是从见到谭维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人生一点都不圆满。 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迫切地想要看到谭维的脸,想要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想要陪着她,到哪都行。 耳边迴响起了教官经常跟自己说的那句话:男人,要像láng一样,有侵略性! 小铁锤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忽然之间,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要抱住谭维……但这丝冲动在他望向谭维身子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铁锤的脸色开始发红,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是一头láng,像梁哲和公孙宝那种才是láng,而他是一头羊,但却是一头有着梦想的羊,哪怕那梦想如此遥远,可能永远都达不成…… 忽然之间,走在前面的谭维停住了脚步,深陷在自我纠结之中的小铁锤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谭维的肩膀。 小铁锤的表qíng慌乱了起来,他将手高高地举起,像是被现场抓住的罪犯一样。 谭维回过了头来,望着小铁锤异样的举动,她原本忧伤的双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笑意,紧接着她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这一笑,像是从寒冬回到了暖春。 小铁锤也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笑,他笑得很纯粹,很天真,但笑容深处却含着一丝卑微。 在喜欢的人面前,在明知道自己喜欢却根本得不到的人面前,不管是哭,还是笑,始终都是卑微的。 谭维将双手放了下来,望着小铁锤道:“你举起手来干吗?” 小铁锤奋起勇气想要看谭维的双眼,但一接触之后就失败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只能低下头去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怕你打我……” 谭维‘噗’地一声笑了,但慢慢地,她的笑容就消失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轻吸了一口气之后道:“快回去吧,不然我不打你,怕有人要打你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小铁锤忽然抬起了头道:“我不回去。” 谭维‘咦’了一声道:“那你要干吗?” 小铁锤道:“我要送你回去。” 谭维饶有兴趣的看这小铁锤,忽然道:“你喜欢姐姐?” 这句话像是一记锤子一样击中了小铁锤的心脏,小铁锤感觉自己整个人在瞬间炫空了,他的嘴巴张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道:“没有,我没有……” 谭维轻声笑了起来:“你知道姐姐要去哪吗,你就要送我回去?” 小铁锤低下头去,脸蛋似乎红了一下,但语气却很坚定:“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想送你。” 谭维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下异样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内心被触动了,她柔声道:“呦,看不出来你还挺勇敢的。” 小铁锤挺了挺胸膛,红着个脸笑道:“我是警察的嘛。” 谭维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去,拿出唇膏在自己的嘴上涂了几下,望着远方道:“那你陪我去海边散散步吧。” 小铁锤愣了一下道:“海边,我们这不靠海啊。” 谭维慢慢地回过头来,她没有望向小铁锤,而是望向了警察局,她望着不远处警察局的标志,缓缓地道:“那我们去靠海的地方,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小铁锤犹豫了一下,他低头望了一眼警徽道:“不大好吧。” 谭维似乎嘆了一口气:“我就是想见一次真正的大海。” 小铁锤看着谭维的脸,然后又看了一眼警察局,忽然将警徽从衣服上摘了下来,揣进了兜里道:“我们走吧。” 小铁锤往前跨了两大步,和谭维并肩而行,他深吸了一口气,目视着前方,眼神似乎坚定了许多。 他是一只羊,始终都是一只羊,梦想,对羊来说,是不是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谭维一边走着,一边悄悄将颈间的丝巾解了开来,她将丝巾握在手里,揉捏了两下,然后轻轻抛在了自己的身后。 素雅的丝巾获得了自由,它在地面上跳跃着滚动了几圈之后,似乎感觉有些累,最终卧倒在了街道旁的垃圾桶旁边,像是睡着了。 与此同时,北城市警察局五楼的审讯室内。 巨大的中国地图已经摆放在了桌子上,地图的中央放着一枝铅笔。 白炽灯的灯光在头顶闪烁,似乎有些昏huáng。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伸长了脑袋,脸上的表qíng凝重而压抑地看着梁哲。 梁哲的右手食指紧紧按在自己的鼻翼上,他的双眼紧盯着地图,他的眉头皱起,牙关紧咬,过了良久之后,梁哲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那支笔握在了手里。 第133章梦境推理 房间的气氛有些压抑,除了似有若无的唿吸声和铅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之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梁哲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古堡的地理位置,以及古堡的整体模样,他将古堡的模型在脑海中放小,然后闭上了眼睛,在几次的深唿吸之后,他在纸上缓缓画下了一个框线图。 梦境不单单只是梦境而已,梦境是现实的折射,它夸大或者弱化了现实中的出现的东西,以拟真的形式在虚幻的潜意识之中重演。 但凡出现,总会有它的道理,绝对不会存在一个东西在梦境中出现,但却在现实中找不到对应原型的qíng况。 第99页 这不是虚幻的解梦,而是实实在在的心理还原。 从梁哲的角度来解析的话—— 古堡前的海并不是真的海,而是水,它有可能是一口水井,一个坏掉的水龙头,或者一条小河。 古堡后的山也不是真的山,而是石头,它有可能是一个土丘,一堆废石,破碎的墙壁,或者是一栋房子。 古堡内部有着上下两层的解构,一层是大殿,陈列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物品,其中有石柱,圆台,红蜡烛,四周摆放着花布,器皿,武器等杂物,而二层是房间,女孩的房间号是207。 古堡的上下两层通过一块金色的墙壁作为机关,看以看成是楼梯,楼梯口相对比较隐秘,不容易被发觉。 古堡则需要弱化,也就是说它在现实中可能并不是古堡,而是一家酒店或者说是工厂,甚至只是一间具有阁楼的茅糙屋。 关于古堡所在的位置,梁哲掌握了三条信息。 首先,它的门外有两座石狮子,石狮子的头看向两侧,在现实中可能代表虚物,比如路标或指示牌等,亦或是实物,比如旅馆或工厂的看门狗,或者玩具娃娃。 其次,是鞋钉,梁哲曾不止一次在梦境中捡到鞋钉,在沙滩上,在古堡内都曾经捡到过。 那么鞋钉代表的是什么呢,它很可能是吴烨潜意识故意遗漏的线索,并没有被夸大或者弱化,根据其最直白的意思来看,鞋钉关联鞋子,鞋子关联穿鞋的人,或者修鞋匠。 然后,是从人质女孩催眠中获得的信息,这是最关键的,也是能够串联所有线索的信息,它包含这么几个内容: 1、轰鸣声:飞机起飞的声音,火车开动的声音,或者电钻的声音。 2、慕和:听起来像个名字,是街道的名字,旅馆酒店的名字,或者是公司的名字。 3、拆:这个很关键,梁哲之前就想过这个字,却一直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是拆掉什么东西吗,还是把人拆散开? 4、鞋匠:在女孩的口述中,再次出现了鞋匠这个名字,这正好和鞋钉关联了起来,证明了梁哲的推理。 梁哲将这些信息在脑中一遍一遍地缕着,他的眼睛望向了昏迷状态的吴烨,又望了一眼中国地图,然后看着自己在纸上画下的一个狂线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人质就在北城!” 围在梁哲身边的几个人似乎都没准备好迎接梁哲的答案,他们愣愣地望着梁哲,眼神既陌生又古怪,惨白的白炽灯光打在众人的脸上,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沉睡的殭尸。 一声浑厚的咳嗽响了起来,如同一记枪声响在众人的耳畔,他们这才反应了过来,一个个地摇晃起了身子,手掌放在了嘴巴上,眉头紧皱着,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东西。 李立的腮帮子又抖动了起来,他的额头上似乎冒出了汗珠,他盯着地图道:“为什么会在北城?” 梁哲:“为什么不能在北城?” 李立的脸色有些发青,他提高了音量,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地道:“现在外面有上百位警员都在待命状态中,我们能不能不要làng费时间了。” 梁哲不动声色地道:“以吴烨的聪明缜密和对人心的把控来说,他肯定会做出让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事qíng,你想他不在北城,他偏偏就在北城,这是第一点,其次,也就是最关键的线索,人质女孩的家就在北城,而吴烨绑架女孩的地方也在北城,据我了解,女孩从被绑架到进入囚禁地点,不超过一个小时,而且,两个地方都在下雨,说明,那本来就是一个地方。” 李立的手指放在了下巴上,轻轻地摩擦着,他的嘴唇紧抿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用铅笔在北城地图边界线的位置上点了一下,低沉着声音道:“据我推测,囚禁人质的地点在郊区,靠近火车轨道,或者飞机场,四周有少量的民房,不远处有条小河。” 梁哲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是一家酒店,或者厂房,有名字,可以搜寻关键字‘慕和’。” 梁哲说完之后,身子像是有些发虚,他缓缓坐在了椅子上,他用手掌托着下巴,眼睛望着前方,陷入了思考当中,隐约之间,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妥。 但给他的时间并不多,而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李立转过了头去,望向了人群外面的樊道明,樊道明的独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李立急忙走出了审讯室,迅速下达了几道命令。 十分钟之后,所有信息收集汇总在了一起。 李立冲进了审讯室,大声道:“找到了。” 梁哲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子道:“在哪?” 李立撇了一下嘴角道:“北城郊区,慕和旅馆。”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感觉有些激动:“我们出发吧。” 李立没有动,他在盯着梁哲,所有人也都没有动。 樊道明却动了。 樊道明走到了梁哲跟前,将一只手放在了梁哲的肩头,缓缓说道:“这一走,就是一条人命的生与死,我们可以再多给你一些时间。” 梁哲盯着审讯室的门口,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坚定地道:“我确定。” 樊道明没有说话,笑着走了出去。 李立也随之走了出去,审讯室内的警察也全都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梁哲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没有人管的吴烨,他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没有多想,也跟着走了出去。 灯光在闪,审讯室内阴沉压抑,空气中怪味瀰漫。 趴在桌子上的吴烨手指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砰!”地一声,审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警车出动,全副武装。 细雨在空中飘,冷冷的风颳在空旷的街道上,像是对污垢的大地进行洗礼。 梁哲坐在警车中,脸色有些凝重,当警笛声响起的时候,梁哲的身子竟然勐地一颤,这突然的一颤让梁哲的胃部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他抚摸着自己的胃部,咽了一口唾沫,将头扭向了车窗外面。 忽然之间,一点浅蓝映入了梁哲的眼帘,梁哲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急忙大声叫司机停车。 在司机古怪的眼神中,梁哲走下了警车,快速跑到了对面街道垃圾桶的旁边。 梁哲的手指在发颤,他蹲在身子,仔细看着那点浅蓝,双眼一眨也不眨,像是已经呆了。 那是一条丝巾,一条浅蓝淡雅的丝巾。 梁哲将那条丝巾捡了起来,甩掉了上面的几滴雨水,放在了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没错,是这个味道。 梁哲站起了身子,将丝巾放在了兜里,双眼凝视着街道的尽头,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第134章诡异旅馆 细雨飘飘,冷风萧萧。 北城郊区崎岖的路面上,一队警车正在快速地行驶着。 警笛声响个不停,几只麻雀落在电线桿上驻足观望,泥地里的野虫探出了脑袋。 梁哲坐在警车中,感觉浑身不舒服,他一会儿抓抓脖子,一会儿挠挠后背,压抑的心qíng让他的感觉唿吸都有些不顺畅。 梁哲对着前座上正在开车的司机道:“有烟没?”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梁哲一眼,表qíng没有任何的变化,冷漠地道:“没有。” 梁哲没有继续说话,将头再次扭向了车窗外面,他的一只手紧紧捏在了另一只手的食指上。 越往前走,路上的景色越是萧条,原本绿色的树木成了枯木,道旁堆满了垃圾,污水在路两旁的沟壑中流淌着,如同黑色的小河。 梁哲的头慢慢抬起来,望见了远处的一个路牌,路牌上画着两条纵横的线,表明这条路的名称:左边,狮行东路,右边,狮行西路。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头低了下去,继续观看着路旁的糙木。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车辆忽然停住了。 司机解开安全带,一边推开车门,一边道:“到了。” 梁哲刚想要推开门,车门忽然被打开了,李立弯腰站在门侧,脸上的表qíng有点泛青地道:“你下来看看,是不是这?” 梁哲走下了车门,抬起头的瞬间便看到了一家带着院子的旅馆。 旅馆不是很大,上下两层结构,前方有个院子,院子的左边种着一些花花糙糙,右边是一处停车场,它的大门虚掩着,并没有人看管,看起来如同一家汽车旅馆。 在旅馆的四周,坐落着几家民宅,这些民宅都已经被破败不堪,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人住过了。 旅馆的上方,挂着一个青色的招牌,招牌有些歪斜,看起来年代似乎已经很久远了,招牌上写着四个斑驳的大字:幕和旅馆。 梁哲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错。” 李立的表qíng有些凝重,他盯着旅馆,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地道:“应该……” 李立说完之后,就拿起了对讲机,沉声道:“所有人准备,听我号令。” 李立一边说着,一边穿上了旁边警员递过来的防弹衣,穿上之后,开始弯腰快步往前移动了起来。 梁哲跟在李立的后面,一边走进了旅馆的大门,一边道:“里面不会有埋伏的。” 李立沉声道:“埋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性命。” 旅馆的四周已经被包围了,里面静悄悄的,像是根本就没有人。 李立的手势一挥,人迅速躲到旁边。 “砰!”地一声,一名警员一脚将旅馆的门踹开。 子弹上膛的声音响在耳旁,齐刷刷的枪口对准了旅馆的里面。 旅馆内似乎有人,一名警员厉声喝道:“举起手来!” 然后迅速地,几名警察冲进了旅馆,分布在几个角落里。 警员回过头来,对着李立点了一下头。 李立在对讲机中沉声道:“1队控制楼下,2队去楼上搜捕。” 几分钟之后,对讲机中传来了回覆:“楼上清理完毕,抓到一对……qíng侣。” 李立的眉头皱了一下,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梁哲,在对讲机中道:“1队2队原地待命。” 说完之后,李立便挺直了胸膛,走进了旅馆,梁哲紧随其后。 旅馆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中年大叔,一个中年妇女,大叔在柜檯前面,稳稳地坐在凳子上,手举在半空,妇女在柜檯后面,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她的手也举在半空。 第100页 中年大叔的身前放着一台老旧的修鞋机器,他的身侧摆着一个鞋柜,他的膝盖上倒放着一只黑色的皮鞋。 李立站在中年大叔的身前,望着他问道:“为什么不站起来?” 中年大叔低着头,轻声道:“鞋子还没修好。” 李立:“为了鞋子,不要命了?” 中年大叔:“我是名鞋匠,鞋排在匠前面。” 李立嘲讽般地轻哼了一声,一脚将中年大叔身侧的鞋柜踢倒,厉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中年大叔:“我抬起头来也看不见你。” 李立似乎有些恼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中年大叔苦笑了一声,缓缓将头抬了起来:“是的,眼疾。” 李立望着中年大叔那双惨白无神的眼球,笑了笑道:“原来是瞎子。” 李立干咳了两声之后问道:“说,你们这是不是藏了一个女孩?” 中年大叔回过头去,柜檯后面的妇女嘴巴里随即发出几声如同野shòu嚎叫一般的声音,中年大叔回过头来道:“是的。” 李立望着那个妇女道:“在哪?” 妇女嘴巴里嗷嗷着,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李立的眉头一皱道:“她也有病?” 中年大叔道:“她喉咙有问题。” 李立笑道:“是个哑巴。” 就在此时,妇女的手忽然往楼上一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李立的脸沉了下去,他拿起对讲机道:“2队,报告楼上qíng况。” 对讲机里传来回覆:“一切正常。” 李立的手一挥,几名警察冲上了二楼,李立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 旅馆的二楼有七间房。 几名警察控制着一对半裸的男女站在最后一间房的门口。 李立先是进各个房间里看了一圈,然后从最后一个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望着那个抱胸的女孩,眼神带着愤恨地道:“你们为啥在这?” 女孩还没有说话,男孩就抢先说道:“寻刺激!” 李立望着男孩五颜六色的头髮,忽然‘啪’地一声打了他一巴掌:“他妈的寻刺激来这,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男孩挺直了脖子道:“你管我?!老子喜欢在这地方做爱!” 李立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卡住了男孩的脖子,厉声问道:“告诉我,你多大?” 男孩哑着嗓子道:“不多不少,刚好16。” 李立偏头望着女孩道,恶狠狠地问道:“你呢?” 女孩一脸毫不在乎的表qíng:“15。” 李立咬着压根道:“好,很好!他妈的,还未成年就想着要接管世界了!都给老子押回去,让他们知道知道点厉害!” 李立说完之后,便转过了身去,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令他生气的不是楼下那对瞎子和哑巴,也不是楼上这对未成年男女,而是梁哲。 李立忽然很想抽自己一耳光,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选择相信他?! 就在此时,梁哲走了上来,问道:“有线索吗?” 李立盯着梁哲,阴沉着脸:“线索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梁哲望着几个房间道:“房间里都排查了吗?” 李立气沖沖地走下了楼梯,一边走着一边大声道:“他妈的一共就七个房间,房间里面除了张chuáng啥都没有!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好排查的!” 梁哲没有说话,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观察,因为他除了选择相信自己之外,并没有别的选择。 梁哲仔细观察着房间内的摆设,每一个房间,他都走了进去,这七个房间几乎一模一样,里面除了一张chuáng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chuáng底,窗户都没有异样。 梁哲从最后一间房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摸着自己的鼻翼,一边缓缓抬起了头,忽然间,他的心‘砰’地跳了一下。 房间的门牌号,赫然写着:307。 梁哲急忙回头查看另外的几个房间,从左到右,都是以3开头的房号,依次排序下来。 梁哲站在原地,愣住了。 这竟然是一家没有二楼的旅馆。 第135章地下有鬼 梁哲吃惊地发现这家旅馆竟然没有二楼。 那是不是说明之前的种种推测全部都是错误的? 人质的藏身之处根本就不是在这,而是在别的地方,那个地方或许也叫慕和,但却只有二楼,人质便在那里的207房间之中? 到底是哪个环节遗漏了? 梁哲脑子中还在思考,但其实他心里仿似早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早晚会出现的局面。 梦虽然源于现实,但它是现实的一种荒诞表现,但如果连梦来源的现实本身都是荒诞的,那么这个梦就远不是荒诞那么简单了,有可能是彻底颠覆的。 梁哲一边在脑中回想着梦境里面的古堡构造,一边缓缓走下了楼梯。 在梦中,梁哲清晰地记得,古堡里面是没有楼梯的,而走上二楼的唯一方法便是那块金色的方砖,当梁哲按下方砖之后,便进入了通往二楼的通道。 难道说在现实中也一样? 梁哲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不科学的,二楼就在眼前,虽然门牌号写的是3,但确确实实它就是2楼没错。 梁哲感觉自己的太阳xué有些发胀,长久的思考和紧张的神经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空无一物的肚子里面也开始叫唤了起来。 肚子里面一叫,梁哲便下意识地看到了1楼左侧的一张红色的圆桌,圆桌上摆着两幅碗筷和一些食物,这食物是为谁准备的,那对未成年的qíng侣吗,还是盲眼夫妻? 梁哲的脑子里面传来一阵嗡嗡地低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耳旁轰叫,异常刺耳,让梁哲仅剩的一点点思维能力都在逐渐消逝。 梁哲走到了一楼,看着李立手拿照片在质问着哑巴妇女,然后又从中年大叔的口中获得一些毫无意义的信息。 李立似乎异常的愤怒,他的手在柜檯前面不停地挥舞着,时不时砸在檯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他的脚将身旁的椅子全部踢翻,就这样他还不解气,他抓起了柜前上的一瓶酒,勐地摔在了墙壁上,顿时一股辛辣的酒香味在四周瀰漫了开来。 李立紧咬着牙关,盯着楼梯口的梁哲,恶狠狠地道:“今天这事,我们没完!你耍的不是我,也不是樊道明,而是整个北城的警局!” 李立几步跨到梁哲跟前,瞪大了眼睛,腮帮子不停地抖动着:“去他妈的心理师,就只会耍嘴皮子骗钱!老子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一无是处废物!” 此时的梁哲出奇的镇定,不知道是因为脑子内的胀痛让他失去了直觉,还是四周瀰漫的酒香味已让他迷醉。 梁哲:“我耍的并不是你,也不是樊道明,更不是北城警局,而是那个女孩。” 李立一把抓起梁哲的衣领,龇牙咧嘴地道:“我会让你坐牢的!一定会!” 梁哲的表qíng迅速阴沉了下去。 他的双眼无比锐利,紧盯着李立,冷冷他道:“松手!” 李立冷哼了一声,抓的更紧了,似乎想一只手将梁哲举起来。 梁哲直视着李立的瞳仁,一字一句地道:“从来没有人敢抓我的衣领!” 梁哲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我数到3你没有放开,我会让你后悔的!” 梁哲的表qíng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没有龇牙咧嘴,也没有张牙舞爪,他的语气很平淡,很沉稳,那不像是从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是动肚子里发出来的。 李立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发慌,身为北城警局局长的他竟然会在一个20多岁小伙子的面前显出慌乱,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李立确实慌了,因为他看到了梁哲的那双眼睛,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射出来的两道眼神异常冰凉,就像是两道在极度严寒之下形成的两道冰锥,直刺在李立的内心深处。 “3!”梁哲的手指缓缓张开,五指成掌型。 “2!”梁哲的手臂轻轻地抬起。 就在此时,李立骤然松开梁哲的衣领,大跨步朝着旅馆的房门走去,同时厉声大喝道:“我们走!” 一名警察望着盲眼夫妇道:“他们带不带回去?” 李立:“带你妈!” 李立一脚跨出了房门,迅速躲在了一侧,张开口连着唿吸了三口气。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掌一直升到头顶,李立的身子勐地一哆嗦,手掌竟然不由自主地按在了手枪上。 雨越下越大,天空阴沉,乌云滚滚。 慕和旅馆的招牌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不停地摇晃。 旅馆的房门被梁哲轻轻地关上。 梁哲站在旅馆内,半仰起头,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酒香,总是让他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 这些往事铸造成了现在的自己,这些往事憋在他的心里。 如果我们问梁哲,你觉得一个人怎么样才算是真正走过了他的一生? 梁哲可能会这么回答:秘密。 在梁哲看来,人生的旅程就是收集秘密的旅程,一个没有秘密的人是没有人生的,或者说他的人生是枯燥乏味的。 秘密就像酒,越藏越深,越藏越香。 有些秘密就像被人打破的酒瓶,眼看就要唿之yù出。 梁哲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睁开了眼,他的肚子又在叫了,他缓缓走到了红色的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梁哲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了嘴里,咀嚼着。 中年大叔这才放下了双手,拿起了膝盖上的鞋子,继续修了起来。 梁哲一边吃着饭菜,一边道:“你的眼睛看不见,怎么修鞋子?” 中年大叔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平静地道:“跟人一样,鞋子也是会说话的。” 梁哲:“你能听见?” 中年大叔:“跟人一样,好的鞋子发出的声音和坏的鞋子的声音不一样,而且我还有鼻子可以闻,有手也可以摸。” 梁哲:“那你听我的声音,是好的,还是坏的?” 中年大叔抬起头,咧嘴笑了笑:“你不是警察?” 梁哲:“是的,我是名心理医生。” 中年大叔:“挺好。” 梁哲喝了一杯水,望了一眼柜檯后面的妇女道:“她是你妻子吗?” 第101页 中年大叔温暖地笑了笑:“她是我的宝。” 梁哲:“是谁将你们合在一起的?” 中年大叔似乎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然后继续低下头去,修鞋,良久过后,他才道:“有些事我看不见,有些事她说不出,我们在一起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如果非要找一个人——” 中年大叔顿了顿,嘴巴张开却没有说出话来,直到过了一会之后他才抬起头指了指天空道:“天上的神。”然后他又指了指地下:“或者地下的鬼。” 梁哲的身子勐地一震,他将嘴里的一口菜吐在了地上道:“你是说地下的鬼也有可能?” 中年大叔无奈地嘆了一口气道:“很有可能。” 梁哲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他的双手似乎都在微微地发抖,他转过身去,朝着左边缓缓走去,走了一会,他便靠近了墙壁,他将手轻轻放在了墙壁上,贴着墙壁,慢慢往前走着。 一边走着,梁哲一边观察着墙壁,他的手指贴在墙壁上,轻轻地滑动着,感受着墙壁的温度和石块的纹理。 骤然之间,梁哲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块没有纹理的石块。 梁哲偏头望去,看到了墙壁上巴掌大小的一块青色的石块,石块上有湿漉漉的,恰好就是李立砸酒瓶的那个地方。 梁哲的唿吸有些急促,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青色石块上,然后用力按了一下。 前方一块地板忽然凹陷了下去,然后裂开,往两边分开,地面上随之出现了一个地dòng。 与此同时,一条木棍从头顶落了下去,木棍被绳子吊着两端,正好地dòng的正上方一米处。 梁哲往前走了一步,伸进去了一只脚试探了一下,里面似乎有块木板。 梁哲单脚用力,木板便往下面落去,他收力,木板便弹了起来。 梁哲望着身前的木棍,伸出双手抓在了木棍上,然后一只脚再次探进了地dòng里面。 就在此时,中年大叔忽然大声道:“地下有鬼,你也要进去?!” 梁哲冷冷地道:“哪里都有鬼,何止地下。” 话音未落,梁哲的另外一只脚便踩在了木板上,接着他的身子往前一挺,整个人便朝着地dòng里面急速落去。 第136章密道惊魂 大雨漂泊而下,路面更加泥泞。 一队没有鸣笛声的警车快速行驶在北城郊区崎岖的路面上。 李立的脸色阴沉,他坐在警车中,不停地抽着烟,雨水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身上,他似浑然不觉,他的眼睛望向窗外,忽然指着不远处几栋破旧房子前几个民工模样的人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一名戴着眼镜的警察迅速拿出笔记本啪啪啪打了几个字之后道:“拆迁队的,他们今天要拆迁那栋房子,据说是钉子户,已经钉了很久了。” 李立似乎有些不解地问道:“下雨天他们也能拆迁?” 戴眼镜的警察道:“就是要在这种天气拆迁,他们才会感觉到压力。” 李立狞笑了一声道:“露宿街头的感觉。” 戴眼镜的警察眼睛闪了两下道:“在风雨中,失去家庭的感觉,让他们更愤怒,也更软弱。” 李立望了一眼那个警察,将车窗摇了起来,意味深长的道:“是的,愤怒让人更加软弱。” 警车越走越远,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梁哲。 慕和旅馆的招牌在风雨中摇晃的更加厉害,像是随时都会从天上掉下来。 而此时,梁哲的身子却已经从天上掉了下来。 四周黑漆漆的,双脚踩在一块快速下降的木板上,双手抓着一根吊棍,梁哲的身子在空中不停地左右摇晃。 “砰!”地一声响,木板落地,像是嵌进了一个机关里面,梁哲单膝跪地,双手紧抓着那根吊棍,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 他的眼睛在适应里面的光线,努力地想要辨认这里的环境,但很快,梁哲就发现这样做是徒然的,因为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梁哲放下一只手,在前方摸了几下,然后伸出两只手按在了地面上,他的双脚慢慢离开木板。 “嗖!” 就在梁哲的另外一只脚尚未完全离开的时候,木板和吊棍便迅速弹了起来。 紧接着,上方裂开的地板也慢慢合上。 在那一瞬间,梁哲感觉自己的唿吸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他尽量让自己的qíng绪镇定下来,平缓自己的唿吸,他伸出手去,摸到了身后的一个东西。 金属的感觉,一圈一圈围绕在一起,像是弹簧。 梁哲忽然明白了,原来刚才他是踩着这个弹簧落下来的。 怪不得刚开始下降的速度快,越到最后便越慢…… 梁哲一边想着,一边额头上的冷汗便冒了出来,如果是弹簧的话,自己要怎么回去呢? 梁哲抬起头,凭藉着直觉,他估计现在的自己距离地面可能有六米左右。 算了,先不管回不回去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人质女孩,如果找不到女孩,纵然回去了又能怎样?! 梁哲的眼睛眯了起来,四周冷冷的空气让他的理智稍微恢復了一些,他将整个身子附在地面上,用双手试探着,缓缓向前爬动了起来。 忽然之间,耳边似乎听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声响。 “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滴!” 梁哲屏息凝神,顺着声音的方向缓缓爬去,越往前爬,那阵声音便越发清晰。 “哗啦啦,哗啦啦,滴答滴答,哗啦啦,哗啦啦!” 没错,是水流的声音。 梁哲将耳朵紧紧靠了过去,紧贴在水流声音的来源方向,他的手也伸了出去,慢慢朝着那个地方摸。 忽然之间,梁哲摸到了一个东西,黏煳煳的一个东西。 梁哲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他的手迅速收了回来。 过了一会之后,并没有发生异常的状况,梁哲才再次伸出了手,触摸到了那个黏煳煳的东西。 梁哲在抚摸着它,手上沾满了粘液,他的鼻尖传来了一阵腥臭味。 这个东西很长,像是一条巨大的沉睡着的蛇。 梁哲一边qiáng忍着胃部的呕吐感,一边继续往前爬着,同时一只手在那个东西上抚摸着。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 梁哲迅速爬了过去,那点光亮竟然就是那个黏煳煳的东西上发出来的。 梁哲借着那点光点,看清了那个东西,他长吁了一口气之后,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这个黏煳煳的东西,竟然是下水道。 梁哲观察着那点光亮,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了。 下水道的管道上竟然有一个明显的圆形痕迹,像是被什么人切割的,光亮就是从切割的fèng隙中散出来的。 梁哲咬了咬牙,没有多想,勐地抬起脚,对着那个圆形痕迹就踹了下去。 “哐当!”一声响,圆形切割门被踹开,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梁哲急忙掩起了鼻子,然后缓缓爬了进去。 是往上爬,还是往下爬? 梁哲脑中稍微思考了一下,肯定是往下爬没错,而且,目的地必然离这里不远。 梁哲往下爬了没几步,他身后的圆形门便缓缓闭合了起来。 就在此时,梁哲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嗡嗡’声,这次他终于听清了,这声音不是飞机的声音,也不是火车的声音,更不是什么动物发出的鸣叫,而是电钻的声音。 他的头顶上有人正在施工。 梁哲加快了爬行了速度,他的双眼始终在管道的右侧仔细观察着,他知道出口的方式肯定和入口一样,只不过是换成了另外一旁。 勐然之间,梁哲在右侧的管道上看到一道裂痕,同样的圆形,同样的割裂痕迹。 梁哲没有多想,对着那个圆形的中心便是一脚。 面前出现了一个狭小的通道,梁哲将脑袋探了进去,继续开始攀爬着。 通道向上,越爬越宽,梁哲的身子也逐渐从俯在地上变为了弯腰前行。 走了没一会,梁哲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面墙壁,堵住了梁哲的去路。 梁哲的手在墙壁上摩挲着,仔细观察着墙壁上的纹路,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面墙壁竟然完全没有一点机关的痕迹,更不像是一道门。 梁哲尝试着推了一下,墙没有动。 梁哲用脚踹了两下,墙没有任何的反应。 难道这里就是终点了?! 不可能啊…… 梁哲回头望去,只能看到下水道的管子,那个被踢开的管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合在了一起。 梁哲有些不甘心,他知道这不是终点,绝对不是! 人质一定就在墙的另一面,毫无疑问。 梁哲一边拍打着墙壁,一边大喊了起来:“喂!有人吗?” 通道里只有梁哲的回音在盘旋,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连只鬼都没有。 有些愤怒的梁哲奋起全身的力气,一脚踢在了墙壁上,脚踝处随之传来‘咔’地一声轻响。 梁哲的脚崴了。 梁哲嘴巴里发‘呲呲’的痛叫声,随之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块凸起的石块上。 “咚!”地一声,石块勐然陷落了下去,失去重心的梁哲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面前的那面墙壁竟然缓缓升了起来。 梁哲站起了身子,拖着一条瘸腿,弯着腰,就要走进墙壁里面。 忽然之间,梁哲的身子顿住了,额头的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脚疼,或许是因为心寒。 此qíng此景,是如此的熟悉。 在梦境里的他,从二楼跳下,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是崴脚,在现实中,进入地下二楼的代价同样如此。 这是巧合,还是必然?! 如果说梦境里的古堡上下两层构造和现实中的慕和旅馆是完全颠倒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梦境中遭遇到的东西也是和现实完全颠倒? 细细思考下来的梁哲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擦掉了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没有再犹豫,弯腰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类似于仓库一样的地下室,设施老旧,布满灰尘。 当梁哲的双脚完全站立在墙壁的另一边的时候,身后的那道门便开始悄悄地下降。 “轰!”一声响,石门关上了。 第102页 梁哲回过头来,吃惊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门,就是实打实的墙壁,是一整面的墙壁。 梁哲下意识地望向两侧,跟他预料的一样,里面的两侧并没有凸起的石块。 梁哲咬了咬牙,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吴烨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梁哲还在思考的时候,上方传来的‘嗡嗡’电钻声更加地剧烈了。 电钻如同就在自己的头顶上,贴着自己的耳膜!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梁哲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竟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砰!”地一声响,一块石头从头顶降落,恰好落在了梁哲的脚边。 梁哲轻唿了一声,勐地跳开了身子,随之碎裂的小石块从头顶簌簌地落了下来,像是雨滴一样,落在梁哲的头上,落在了梁哲的身上。 伴随着刺耳的嗡嗡声,漫天的灰尘如同地狱的恶魔在梁哲的身后起舞,像是要告诉梁哲:这里,就是你的埋葬之地。 梁哲一边躲避着空中下落的石子,一边在仓库地跑动着,最终他在一处上方有挡板的地方停住了身子。 梁哲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刚喘了两口气,耳旁忽然响起了一声有些发颤的声音。 “你是谁?” 但这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梁哲的整个身子忽然一哆嗦。 声音似乎就在耳旁……梁哲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在这。” 似乎有一个东西戳了一下樑哲的屁股。 梁哲如同机械一般缓缓扭过了头来,他的身子似乎已经有些僵硬,脸也有些僵硬,他的嘴巴张得很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哲的身后,蹲坐着一名女孩。 女孩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努力护住裸露在外面的辱房,但因为辱房实在太大,所以根本遮不住,反而显得更加的bào露,好像是在暗示什么,而她的另外一只手则停在半空,食指伸出来,像是要点化什么东西。 梁哲的嘴巴张得很大,他愣了片刻之后,看着女孩停在空中的手指道:“刚才你戳了我?” 女孩缓缓将手指收回,两只手抱住了胸口,护住两个饱满的辱房,她的嘴唇抖动了一下道:“我是用手……” 第137章地下女孩 石块从空中落下,像冰雹一样砸在四周,砰砰作响。 灰尘在四周飞舞,像雪片一样纷飞摇曳,迷濛视线。 梁哲低着头,望着身后这个几乎半裸的女孩,女孩的脸色苍白,双眼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恐惧,但在她的眼神深处,梁哲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丝的兴奋。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两双眼睛紧紧凝视着对方。 “砰!”地一声巨响,一块石板落在了不远处。 女孩的身子勐地一颤,双手抱得胸口更紧了。 梁哲环顾着四周,他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这个女孩说,但此刻却只汇成了三个字:“我们走。” 但当这三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时候,梁哲忽然又感觉不对劲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个女孩不像是现实中存在的女孩,更不像是梦里的,反而像是他心里的一个东西。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去拉女孩的手。 女孩往后蜷缩了一下,望着梁哲道:“我们走不掉的。” 梁哲:“为什么?” 女孩没有说话,抬起头望了一眼头顶,过了一会之后才道:“如果能走得掉,你又怎么会进来?” 梁哲的眉头紧皱在了一起,他半蹲下身子,尽量压制住心底的一丝慌乱,声音坚定地道:“如果我走不掉,我又怎么会进来。” 女孩望着梁哲的双眼,她发现这双眼睛异常的深邃,即使在这样慌乱的场面都没能在他的眼神中掀起波澜。 女孩的手缓缓从胸口拿开,握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拖着受伤的脚,拉着女孩,一边艰难地躲避着空中的石头,一边四处寻找着出路。 女孩的脚步忽然停住:“在他最后一次离开之后,楼梯已经被拆了。” 梁哲:“那我们原路返回,从我来的地方。” 女孩:“你也知道,那是一条有进无出的路。” 梁哲:“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女孩:“在这里的这么多天,我除了害怕和思考之外,没有任何事qíng可以做。” 梁哲:“那你有没有想到我会出现?” 女孩:“完全没有,我以为我会一个人静悄悄地死掉。” 梁哲:“死是一种解脱,但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女孩:“当你受尽了那么多苦难之后,你会发现,死或许是唯一能让你感到快乐的事qíng。” 梁哲:“那你为何还不死?” 女孩似乎轻笑了一声,她拉着梁哲的手更紧了,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别样的感qíng。 梁哲拉着女孩继续跑着,但他们两个人都很明白,所有的奔跑对他们来说都是徒然的。 也许,他们只是在体验活着的感觉,哪怕还有一丁点的希望。 漫天的烟尘之中,梁哲和女孩最终没有了奔跑的力气,缓缓蹲坐在了墙壁的角落里。 女孩一边喘着气,一边偷偷地打量着梁哲,这个男人从进入之后似乎就没有多问过自己什么,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过,他的神qíng是那么坚定,眼神是那么深邃,但作为女人,女孩还是能够敏感地察觉到,在这个男人的眼神深处有着无穷的落寞。 寂寞和孤独,似乎才是他的主旋律。 是哪个女人伤了他的心么? 女孩轻轻嘆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事qíng,按照正常的逻辑,她应该大吼大叫地寻求帮助,应该不顾一切地寻找出口才对,可是,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qíng了,她的嗓子早就哑了,她的心态早就变了,她的思维也已经不是之前的思维了。 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洗脑和摧残之后,她已经再也做不回那个20多岁的女孩了。 一块石头落在了两个人的身前,梁哲目视着前方,一动也不动,眼睛一眨也不眨,他似乎已经死了,或者说,似乎已经认命了。 太累了,每一天都很累,每一步都很累,每一句话都要绞尽脑汁,每一次唿吸都小心翼翼。 那些坚qiáng和倔qiáng,在伤心的往事面前显得那么可笑,显得那么渺小,无论如何,梁哲都已经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两年前,那段无忧的岁月,那段只有段铃儿和他的岁月。 让我们扪心自问,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有错吗? 如果有错,为何让梁哲爱上她? 如果没错,为何让上天带走她? 在以后每一个炫目的白天,和每一个凄冷的夜晚,只留下樑哲一个人,披着一具空壳,每天如行尸走ròu一般,等待着一个甚至连他自己都知道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女人…… 这是谁的错? 梁哲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走出来,他真的说服了自己,失去一个人就跟失去一件东西一样,是可以用时间来淡化,用别的东西来替代的。 可是,他的内心始终都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欺骗自己的谎言,他还在不停地编织谎言的网,如同蜘蛛一样,岂不知抬起头来就能看见,网住的所有,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梁哲的手颓然地放在了身子两旁,一块小石头落到了他的脑袋上,鲜血霎时流了出来。 段铃儿,这三个字,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头里,这辈子都消不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梁哲旁边的女孩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梁哲的手,然后缓缓将梁哲的手放在了她的胸膛上。 纵然女孩身体上别的地方都很凉,唯独这辱房,一点都不凉。 女孩抚摸着梁哲的手背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为何会来这里,可你为了我来这里送死,我没有别的能够给你。” 梁哲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前方,但瞳孔却慢慢缩了起来。 女孩喃喃自语道:“我从16岁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女人最厉害的两样武器是什么。” 梁哲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是什么?” 女孩轻嘆了一口气道:“辱房和阴道。” 梁哲:“可你才20岁。” 女孩继续抚摸着梁哲的手,淡淡地道:“从我被qiángbào的那一天,我就不止20岁了。” 第138章逃出生天 梁哲缓缓偏过头来,望见了女孩的双眼,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但却是一双曾经看见过丑陋的眼睛。 梁哲的一生几乎都在做这件事qíng,那就是将这些丑陋的回忆扒出来,晒在阳光底下,让当事人轻轻地舔舐。 如果说还有一件事qíng,能够让梁哲感到一丝丝兴奋的话,那就是这件事了。 梁哲没有问女孩16岁的时候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问道:“那两样武器都对吴烨使用了吗?” 女孩无奈地笑了一声:“使用了,但效果不好。” 梁哲:“为什么?” 女孩:“因为他想要的更多。” 梁哲:“他想要什么?” 女孩:“我的思维。” 梁哲没有说话,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瞬间跳了一下。 女孩继续道:“有时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爱上了他,可他毕竟是我的哥哥。” 梁哲:“亲哥?” 女孩:“亲哥。” 梁哲:“看来他已经成功了。” 女孩:“是啊,否则你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梁哲:“我发现你真的太聪明了,把你救出去会祸害很多男人。” 女孩笑了笑,将梁哲的另外一只手也拉到了自己的胸脯上:“那就从你开始祸害吧。” 两只手掌在女孩的两个饱满的胸脯上不停地揉捏着,像是揉捏两块新鲜饱满的棉花。 女孩轻哼了一声,身子忽然往旁边一转,跨在了梁哲的双腿上。 如果不是那些下落的石块和漫天的烟尘,这里必然是一处很好的风流之地,至少没有人打扰。 梁哲的眼睛望向女孩的脑后,双手环抱住了女孩。 “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我想嘲讽你,可是我毕竟不懂男人。” 第103页 一块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梁哲抱着女孩的身子往旁边一滚,躲开了石块的同时,也将女孩压在了身下。 “轰!”一声响,石块落地。 溅起的土灰将两个人的身影淹没。 在灰尘中,梁哲看不清女孩的脸,隐约之中,只能看见她那一双似乎带着忧伤的眸子在缓缓流出眼泪。 那张深刻在脑海中的脸不自觉地浮现在了眼前…… 忧郁,忧郁着的微笑嘴角,忧郁着的轻皱眉头,忧郁着的每一丝秀髮,忧郁着的每一寸雪白肌肤。 连在chuáng上呻吟时的表qíng都像是写在秋天的诗一样,如此忧郁。 她从出生就仿似是一个忧郁的女孩,有着无数的烦心事,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真的开心过。 梁哲爱她的一切,爱她一切的一切。 “轰!” 又是一声巨响,头顶隐隐有黑影笼罩了下来,梁哲已经不想再躲避了。 就在此时,耳旁似乎想起了一声咳嗽声。 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喊叫:“有人吗?!” 梁哲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摇晃了一下脑袋,望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他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大叔,大叔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手中拿着一根拐棍。 梁哲张开口,想要说话,却被身下的女孩伸出手一下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女孩盯着梁哲道:“做完再走。” 梁哲一把扯开女孩的手,盯着女孩,一字一句,冷冷地道:“你并不是她!” 紧接着,梁哲将女孩勐地从地上拽了起来,大声朝着中年大叔喊道:“我们在这!” 石块纷飞,越来越快,越来越多,而他们耽搁的时间也已经太多了。 中年大叔没有多说什么,迅速朝着石门的方向走去,梁哲狠命拽着女孩紧随其后。 石门的后面,那块凸起的石块上,正坐着那名中年妇女。 身后的石门轰然闭合。 死里逃生的感觉,竟然一点也不愉快。 中年大叔没有说话,中年妇女说不出话,梁哲不想说话,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四个人走下了通道,爬过了下水管,走到了弹簧旁边,竟然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头顶的那块地板已经打开,一条绳梯从上面垂下来,直到地面。 看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中年妇女先爬,爬上去之后,在上面嗷嗷叫了两声,中年大叔开始爬,中年大叔爬上去之后,梁哲将女孩送到了绳梯上。 女孩往上爬了两步,忽然扭过头来,望了一眼梁哲,语气似乎有些悲伤地道:“我出去之后,可能并不比在这里开心多少。” 梁哲咬了咬牙,他今天已经听这个女孩胡言乱语太久了,他盯着女孩,勐地拍了一下女孩的屁股,道:“快爬!” 等女孩彻底消失在上方之后,梁哲才开始爬了起来。 等梁哲爬上去之后,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中年大叔依旧坐在登上上,手中拿着一只鞋,像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中年妇女在dòng口等着梁哲,等他上来之后,就撤掉了一直顶在墙壁上那块青色石砖。 那个dòng口重新弥合了起来。 梁哲喘了几口气之后才道:“那个女孩呢?” 中年妇女指了指餐桌。梁哲偏过头去,便看到了靠在椅子上的女孩,她的双眼闭着,似乎正在休息。 梁哲瘸着腿,一步一顿地走了过去,将手指放在了女孩的鼻尖试探了一会,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坐了下来。 梁哲本来不想说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谢谢你们。” ‘谢谢’这两个字似乎已经很久没从梁哲的口里说出来过了,此刻他一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中年大叔似乎轻笑了一声,他没有说话,继续低下头去修鞋。 梁哲干咳了两声道:“算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命,这事咱不能说谢谢。” 中年大叔还是没有说话,似乎他也成了哑巴一样。 梁哲休息了一会,抱起了椅子上昏迷的女孩,朝着旅馆的门口走去,在走到中年大叔的跟前的时候,梁哲忽然停住了脚步。 梁哲望着大叔那张布满沧桑的脸道:“大叔,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大叔苦笑一声,他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在我年轻的时候,人们叫我瞎子,在我学会了修鞋之后,人们叫我瞎鞋匠,打下生我就没有名字。” 梁哲:“你总该有姓吧?” 中年大叔似乎愣了一下,良久之后嘆了一口气,笑道:“姓瞎,瞎天的瞎。” 梁哲:“夏鞋匠。” 中年大叔:“老闆,要修鞋吗,你的鞋好像坏了。” 梁哲放下女孩,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递给了大叔:“放你着,我来取。” 梁哲说完之后,便抱起女孩走了出去。 外面已是暮色。 大雨瓢泼,冷风唿啸,慕和旅馆的招牌已经跌落到了地上。 梁哲仰起头望了一眼阴沉漆黑的天空之后,双手抱紧了女孩,赤脚走在泥地上。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都未回头。 雨滴落在身上,像一群跳跃的精灵,滴答的音乐响起,雨水开始起舞。 走着走着,梁哲的嘴角上便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一生一死,都是一念之间。 他还得活着,还得继续隐藏着秘密。 第139章赤脚医生dàng警局 漆黑的夜,冷冷的街。 风不停地刮,携带着大雨沖刷着污垢的地面。 北城警局的大门外,一个赤脚男子缓缓走来,男子怀中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他的步伐很慢,像是已经走了很久,但他的每一步都很坚定,似乎他知道目标就在不远处,而他,必然会到达目的地。 即使那目的地是九泉之下,他也会毫不犹豫。 这名男子,正是徒步从郊区走到市中心的梁哲。 “砰!”地一声响,警局的大门被人一脚踹来,梁哲走了进来,雨水迅速从他的身上流下来,落在地面上,哗啦作响。 上一次北城市公安局的大门被人用赤脚踹开是在什么时候,也许没有人记得,但这一次,所有人都会记得。 几名值班的警员迅速沖了过来,但当他们看到梁哲的面孔和眼神的时候,又都悄悄退了回去。 有时,害怕和畏惧是人的本能,就跟动物一样,纵然你手里有武器有权利,有些人,你看过一眼,就知道他不能惹。 梁哲往前走着,目视着前方,一滴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滑落了下来,跃过那双如同冰霜一般冷漠的双眼,在那刚毅的嘴角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才沿着他鬍渣拉碴的下巴,滴落到了地面上。 脚步声从远处响起,急促而又慌乱。 身材臃肿的北城警局局长李立,以他这个体重和年纪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了过来,他肥硕的腮帮子在跑动的过程中不停地抖动着,他的脸和头髮像是浸满了猪油一样,油光发亮,既感到刺眼又让人噁心。 李立跑到了梁哲旁边,张着大口,气喘吁吁,他的眼睛似乎比口睁得还大,眼球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他上上下下将梁哲打量了一个遍,然后又将梁哲怀中抱着的女孩打量了一个遍。 李立的心似乎在怦怦跳动,面孔不知道为何竟然微微有些发紧,此刻的他只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的官位和前途已经被梁哲从深水里面一把捞了回来,他看到了重生了希望,不,他已经看到了重生的结果。 李立对着梁哲笑了起来,但很快,他的笑容便消失了,或者说,他想笑,但是并没有笑出来,因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笑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李立既紧张又兴奋地抓了一下后脑勺,将手指放在女孩的鼻尖试探了一下,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幸好……” 梁哲依旧目视着前方,过了一会之后,他才缓缓道:“她累了。” 李立察言观色,立马便知道了梁哲的需求,随即招唿起手下的小弟。 几个警察迅速搬来了两张沙发椅,放在了梁哲的两侧。 梁哲先将女孩放在了另外一张椅子上,然后自己才坐下,雨水逐渐浸湿了沙发垫,还在不停地往地上滴落,额头上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了,但他却浑然不觉。 李立搓着手,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梁哲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李立的问话一样,他的双眼望着前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李立的脸色有些涨红,他环顾四周,望见着围在不远处的正在往这边偷看的几个警察,迅速狰狞起嘴脸,愤怒地挥了几下手。 李立不自觉地走到了梁哲的侧面,不知为何,他有点怕和梁哲对视,面对那么多兇犯他都没害怕过,但对梁哲人,却是从心底感觉害怕,准确地说,是有些发寒。 李立一只手按在沙发上,佯装轻松地问道:“是不是被那个瞎子和哑巴藏起来了,我这就去把他们抓来,坐个十年八年的牢。” 梁哲冷冷地道:“如果抓他们,你也就完了。” 李立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梁哲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却感受到了这句话包含的qíng绪。 李立刚想要说点什么,但他忽然看到梁哲的表qíng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梁哲的眼神也紧跟着变了一下。 还没等李立抬起头,他的耳边便传来了一连串沉重的击地声,紧接着他便看见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正在走向他们的路上。 老者一只独眼炯炯有神,直视着梁哲,他的嘴唇紧闭着,但似乎微微有些发颤,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要从这张嘴巴里流出来,但在他坚qiáng的意志下,一个字也没发出来。 老者走到了梁哲的面前,低着头,望着他。 梁哲坐在沙发上,缓缓抬起头,凝视着这名老者。 过了良久之后,老者忽然用拐杖点了两下地面,第一下重,第二下轻,紧接着,老者的嘴巴张开,浑厚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我是老了,可我毕竟没瞎。” 梁哲:“我见到了一个真正的瞎子。” 老者:“他告诉你了什么?” 梁哲:“他告诉我要知恩图报。” 老者:“时候到了吗?” 梁哲:“我想应该不远了。” 老者轻嘆了一口气,他独眼中的锐气慢慢消散,过了一会之后,他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梁哲的腿上。 第104页 老者又点了一下拐杖,一句话没说,便从梁哲的身旁走了。 梁哲头也没回地道:“你至少应该让我送送你。” 老者也是头也没回地道:“既然有心,何必相送。” 警局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被拐杖敲开的。 老者走了出去,迅速隐没在了漆黑的雨夜中。 梁哲看了一眼纸条,他的身子微微一晃,紧接着喉咙滚动了一下,迅速将那张纸条放在了兜里。 梁哲依旧坐在椅子上,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定,然后才道:“我要见吴烨。” 李立的身子似乎很冷,他不停地搓着双手道:“那我们这就上去吧。” 梁哲:“那上面不值得我去两次。” 李立的腮帮子在抖,几句骂人的话似乎已经滚到了嘴边,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完全没有理由不忍住,除非他将梁哲杀掉。 李立招唿了几个警察让他们把大门关上,门口也守护了几个警察,这才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之后,吴烨便被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压着,来到了梁哲的面前。 两个人面对面,都是坐在椅子上,但吴烨却是全身被绑在椅子上,手上脚上都是镣铐。 吴烨好像已经完全恢復了过来,而当他看见梁哲和女孩的时候,他的神qíng似乎并没有很吃惊,他望着梁哲,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梁哲盯着吴烨,冷冷地道:“我其实只想跟你说一句话——”梁哲顿了顿,忽然将脸靠近吴烨,一字一句地道:“你死定了!” 吴烨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雪白的牙齿了露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我只想谢谢你,你让我体验了一回无与伦比的心理谘询,你是一名优秀的医生,而我,也是一名合格的病人。” 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你始终停不下来对吗?” 吴烨:“我穷极一生都在做这件事qíng,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梁哲:“那你这一次只能去扮演鬼了。” 吴烨微微一笑,抬起戴着镣铐的手,伸出食指,轻轻划了一下眉头:“那将是最后一次,但不会是下一次。” 梁哲没有说话,他挥了挥手,示意李立将吴烨带回去。 几名警察迅速推着吴烨往电梯中走去,就在此时,吴烨忽然回过头来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律师已经准备重新上诉了,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 梁哲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忽然间,他的脑中略过了一张脸,他立即叫道:“吴烨……” 吴烨已经走进了电梯里面,他的表qíng变得严肃了起来,双眼眯着,蓝色的瞳仁紧盯着梁哲,缓缓道:“我不叫吴烨,我叫休·劳伦斯!” 电梯门被关上。 梁哲直挺的背部缓缓靠在了沙发后座上,似乎有些疲惫。 李立似乎理解梁哲为什么这么疲惫,他凑到梁哲的耳边,低声道:“他的律师这次带来了一份很重要的证据。” 梁哲:“什么证据?” 李立:“自杀录像带,一共11盘。” 梁哲沉默了,过了一会之后才道:“就算是自杀,他们也都是被逼的,不是吗?” 李立:“我们等候法院裁决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会入狱。” 梁哲不再说话,他将眼睛缓缓闭上,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睁开眼道:“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 李立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什么承诺?” 梁哲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释放郑君。” 李立腮帮子一抖,似乎没有料到梁哲会提出这个请求,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急忙下达了几个指令,并在梁哲的耳边道:“这个放心,只需要走下流程就行了。”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平头男子便从楼道口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平头男子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想为什么会突然释放自己,他的脸色有些沧桑,鬍子拉碴,腮帮子上有几块淤青,但他脸上的线条依旧稜角分明,那两道眉毛就连疑惑时候都带着三分邪气。 这名平头男子,正是郑君。 郑君抬起头,第一眼便看到了椅子上坐着的梁哲,他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笑容,但当他看到梁哲浑身的雨水和额头上的伤痕的时候,他的双眼便勐地瞪了起来,恶狠狠地瞅着梁哲身旁的李立,他的双拳紧握,瘸着腿便沖了上去。 郑君二话没说,对着李立就抡起了拳头:“我操你奶奶个熊!” 李立急忙躲开,并伸手制止住了几名围上来的警察,然后朝着椅子上的梁哲耸了耸肩。 梁哲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抱住了郑君。 梁哲揽着郑君朝着警局门口走去。 警局的大门被郑君一拳头砸开。 雨还在下,冷清的街道上依旧冷清。 郑君望着梁哲道:“哲哥,我们去哪?” 梁哲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他微微一笑道:“别叫我哲哥,听着怪老的。” 郑君的眼圈似乎有些泛红,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哲哥,你一点都不老,但依旧是我的哥!” 梁哲的身子似乎晃dàng了一下,他紧抱住郑君,低着头,喘息了几口:“还是叫我梁哲吧,听着舒服。” 郑君搀扶着梁哲,他咬了咬牙,回头恶狠狠望了一眼警局,然后才道:“这笔帐我会找他们一起算。” 郑君的话音刚落,梁哲忽然‘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郑君急忙道:“哲哥,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梁哲将肩膀挂在郑君的脖子上,另外一只手擦干了嘴角的鲜血,微笑道:“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郑君:“哪?” 梁哲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闪烁,但他依旧微笑着道:“有酒的地方。” 第六卷以父之名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 ——周杰伦《以父之名》 楔子以父之名 天已入秋,路上落满了huáng色的落叶。 风吹过,落叶起舞,像一曲无根的悲歌,四处游吟。 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快速地行驶在公路上,前方的红灯亮起,它并未减速,一路前行,它越使越快,如同一头在暗夜中捕食的猎豹。 车内坐着一个人,他的身子弓起,双眼瞪得很大,额头上的汗珠一个个地滴落下来,挂在他的睫毛上,几乎就要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伸出手,擦了一把汗,继续加大了油门。 这个违规行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哲。 剎车声响起,在暗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同样刺耳的还有响在身后的大片警笛声。 梁哲一把推开了车门,径直朝着家里冲去。 钥匙拿在手中,却对不准锁孔,因为他的手正在不停地发抖。 “啪嗒!”一声响,钥匙掉在了地上。 警笛声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 “嗵嗵嗵!”梁哲伸出双手剧烈地敲打着房门。 房门被打开了一条fèng,梁哲似乎很急,一把将房门推开,房后的母亲差点跌坐在了地上,可梁哲完全没有在意。 梁哲大跨步冲进了厨房,顺手抄起刀具架上最大的一把菜刀,便沖了出来。 “砰!”地一声响,梁哲一脚将紧闭着的书房门踢开。 书房里面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惊恐地乱叫。 梁哲面色铁青,提着刀便走进了书房里面。 一直站在门口处发愣的母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恐地叫了一声,一只手扶着受伤的腰,颤巍巍地走向了书房。 母亲刚走到书房的门口,梁哲的脑袋便从书房里的黑暗中露了出来,汗珠在梁哲的脸上滚动着,梁哲手中拿着菜刀,对着母亲,恶狠狠地道:“滚!” 颤巍巍的母亲抬起头望着梁哲,望着这个自己养育了25年的儿子,她的脑中似乎想起了在梁哲5岁时候,哭着喊着让自己当女妖怪的场景,那时候梁哲也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滚!妖怪—— 20年后的今天,梁哲再次对她说出了这样的字眼,这一个字,几乎在瞬间击溃了母亲的内心。 看见母亲似乎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向,梁哲伸出手勐地推了她一把,然后把书房门重重关上。 老迈的母亲身子轻飘飘往后倒去,跌倒在了沙发的旁边,五颜六色的线球滚落到了地上,刚织好的毛衣落在了她的肩头。 母亲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了浑浊的泪水,慢慢地,她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扔到了旁边,拿起了别针,狠狠刺进了自己的拇指。 书房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惨烈的叫声! 紧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 鲜血从书房的门下流了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快。 厚重的喘息声和似有若无的呻吟声在书房里面响起,似乎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残酷的杀戮。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短髮女人推开了房门,快步沖了进来,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梁哲母亲,她急忙跑了过去,抱起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嘴角颤抖了几下之后将头扭向了书房:“奕菲,你去帮帮他吧。” 沈奕菲将母亲搀扶起来,放到沙发上,然后便走向了书房,她的手刚摸到书房的把手,书房门便勐地一下被人打开。 浑身浴血的梁哲从门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沾满血的菜刀,左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沈奕菲尖叫了起来。 沙发上的母亲尖叫了起来。 房子外面的警笛剧烈地鸣叫了起来。 梁哲举起菜刀,嘿嘿一笑,仰起头,低沉着声音道:“以父之名,判决!” 第140章家 两周前。 —— 梁哲和郑君从北城警局里面出来之后,便径直钻进了一家酒吧。 没有太多的言语,他们只管喝酒,有些话就藏在酒里,喝了下肚,比听在耳朵里更加入味。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醉了没有,等他们从酒吧里走出来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外面的雨也停了。 第105页 在那个清冷的黎明,两个人靠在同一根路灯上,有过这样的对话。 郑君:“哲哥,你相信命运吗?” 梁哲:“我相信命运,我相信它是一坨狗屎。” 郑君:“我也这么觉得,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的事,唯一作对的可能就是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 梁哲:“狗屎里插了一支鲜花吗?” 郑君:“只要不是狗尾巴花就行。” 梁哲:“可我毕竟连累了你,坐牢的该是我。” 郑君:“是的,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坐牢的该是你,可是我现在已经出来了。” 梁哲:“那你恨我吗?” 郑君:“恨,哪能不恨,恨死了都!” 郑君说完之后,便扶着路灯站了起来,同时把梁哲也拉了起来。 “感觉喝的还不够。” “找一家不打烊的酒吧。” 梁哲那天的记忆到这就中断了,之后他再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chuáng上,他摇晃着疼痛的脑袋,双手支撑着有些发虚的身子,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随之他便看到了chuáng头上的一张纸条。 梁哲将纸条拿在了手里,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梁哲眯着眼睛读了起来:“醒来后给我打电话。”纸条的署名,沈奕菲。 梁哲苦涩地笑了一声,自语道:为什么每次喝醉都会碰到沈奕菲,还都是她把自己送回来的? 梁哲拿起桌上的手机,想打电话,但想了想又放下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除了伤害她和给她添麻烦,自己并没有做过任何对她有意义的事。 梁哲将纸条揉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筐。 推开房门,梁哲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浓郁香味。 厨房的门虚掩着,能够看见里面母亲忙碌的身影,梁哲走了过去,推开了厨房的门,母亲没有发觉他,依旧在忙碌。 梁哲就这样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发现母亲头上的白髮更多了,腰也更弯了,可她握着菜刀的手腕却依旧沉稳扎实,一如她握着别针的时候,似乎她这一生就只学会了这两件事,做饭和织毛衣。 胃部的不舒服让梁哲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母亲回过了头来,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就已经浮现出了关怀的笑容。 “小哲,再去睡会吧,饭还没做好呢。” 小哲,似乎只有母亲会叫自己这个名字吧。 这一个‘小’字代表了多少含义,是不是在母亲的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不管在外面是叱咤风云,还是堕落颓废,在她的心里,自己始终是那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爱他,永远都嫌不够多。 “妈,你也别太累了。” 梁哲将手放在嘴巴,轻咳嗽了几声,他低下头去,似乎有些不忍看到母亲那苍老的容颜。 “妈不累,只做了你最喜欢的几个菜,包了西芹里嵴的饺子,熬了桂花虾汤。” 母亲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眼圈就开始泛红了。 如果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还有人知道儿子喜欢这两样东西吗,还有人会精心做给他吃吗? 母亲微笑着,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看到儿子身上发生两件事,一,儿子白白胖胖,二,儿子白白胖胖,儿媳妇也白白胖胖。 可现在,母亲却一样也没有看到,她只看到了日益消瘦和憔悴的儿子,以及远在天边尚且不知名字的儿媳妇。 母亲默默转过了头去,握紧了手中的菜刀,刀背向上,对准了一根新鲜的huáng瓜便拍了下去。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转过了身去,似乎不敢看母亲的背影。 梁哲坐回到沙发上,望着沙发上那些红红绿绿的毛线球,望着那个织了一半的毛衣,心里头忽然有些发酸。 年轻的时候,一直在追求学术上的精进和事业上的成功,恋爱了之后,所有的心思全在段铃儿身上,似乎从来没有过一段时间,自己的心是放在母亲身上的,自己上一次关怀母亲是在什么时候,梁哲似乎都不记得了。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他知道母亲老了,正在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老去,而且永远也回不来了。 当然,还有老爸。 梁哲下意识地将眼睛望向了书房,书房的门紧紧关着,像是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老爸喜欢在书房里办公,一办就是一天一夜,他不喜欢说话,只喜欢生闷气,尤其是和母亲吵架的时候,他就喜欢把自己锁紧书房里面,不吃不喝。 梁哲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忽然意识到老爸的脸在自己的脑海中变得有些模煳,像是正在远去的蒲公英,抓也抓不住。 梁哲站起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着书房走去。 就在梁哲的手刚刚摸到书房门把手的时候,母亲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小哲,饭做好了,来帮我端一下吧。”母亲的声音中似乎有着一丝丝的恐慌。 梁哲转过头来,望着母亲的脸,母亲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薄膜,那有些复杂的表qíng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梁哲没有继续想下去,他迈开步子朝着厨房走去,一进入厨房,他就被饭菜浓郁的香味所吸引了。 梁哲端起热腾腾的饭菜,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 “妈,今天的菜闻着真香。”梁哲走过母亲旁边,微笑着说道。 “香就多吃点啊。”母亲依旧站在厨房的门口,她的笑容似乎在微微发颤。 饭菜上桌。 都是梁哲最喜欢的口味。 普天之下,除了母亲能够做出这一桌子菜之外,梁哲相信,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出来。 胃里早已空空dàngdàng,梁哲急忙握起了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母亲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梁哲。 梁哲抬起头道:“妈,你咋不吃?” 母亲笑了笑道:“看着你吃妈就饱了。” 梁哲笑道:“你又骗我,这个谎言骗了我20多年了。”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往母亲的碗里夹了很多菜。 母亲笑着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将眼睛悄悄望向了书房。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梁哲咀嚼饭菜的嘴巴停住了,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吞噬着房间内的氧气。 还没等梁哲回过头去,他的卧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 梁哲的身子勐地一颤,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141章命运之眼 梁哲站起身子,就往书房里面冲去,母亲也迅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梁哲,她有些惊慌地望着梁哲道:“你去卧室接电话,我去书房……” 梁哲望着书房门打开的一条fèng,又望着母亲那如同罩着一层薄膜一样的面孔,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向了卧室。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梁哲接了起来。 “餵——”对方只发出了一个音符,梁哲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你好,樊导师。”梁哲发现自己这次面对樊道明的时候冷静了许多。 “那张纸条看了吗?”樊道明的声音浑厚,但语气中似乎透着一丝疲惫。 “看了。”梁哲淡淡地道,同时脑中回想起了纸条了内容,说是纸条,其实那是一张邀请函,邀请梁哲前去樊道明所在的大学任教。 “考虑好了吗?”樊道明的语气中似乎没有太多的期待,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一如他之前几次邀请梁哲的时候。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便望见了客厅里面佝偻着背的母亲,话到嘴边梁哲忽然改了主意。 “我还是不想当老师,更不想成为教授,那些条条框框根本就不适合我,你跟我一样明白。”梁哲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如果有讲座或者别的能够用我的方式来传达我思想的机会,我可以尝试一下。” 樊道明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过了一会之后,樊道明才道:“我刚才翻开了一下学校后面的安排,正巧有一个心理学的讲座,邀请的是国内一名资深的心理学教授,不过,我想他会提前退场的。” “什么时候?”梁哲此时的内心竟然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后天,上午10点。”樊道明道。 “好的。”梁哲说完之后,对方传来了一声简短的‘嗯’,随之梁哲便挂断了电话。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回想起了大学期间去听讲座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他提的问题最多,但越到后面他都懒得提了,他觉得那纯粹就是làng费时间。 讲座,就是讲着讲着让你坐着都能够睡着的东西。 但梁哲的讲座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即使让他们睡,梁哲也会让他们被噩梦惊醒。 走进客厅,母亲已经重新坐回到了餐桌旁。 梁哲望了一眼书房道:“里面怎么了?” 母亲淡淡地道:“有老鼠。” 梁哲:“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老鼠?” 母亲没有回答梁哲的话,反而问道:“我听见刚才你说要去大学讲座对吗?” 梁哲苦笑了一声道:“是看在樊导师的qíng面上,我一直也没有帮助过他什么。” 母亲微微一笑,似乎从梁哲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内容。 梁哲重新坐回到餐桌旁道:“对了,小雪呢?” 母亲:“我把她送去上学了,不然老呆在我身旁,会跟我一样变痴呆的。” 梁哲:“你确定她在学校能学到有用的东西?” 母亲:“学到的未必有用,但总比没有qiáng,不是么。” 梁哲点了点头道:“你多和她交流交流,我这几天也找机会和她沟通,这孩子有点奇怪……不,有点悲惨……” 母亲笑着道:“再悲惨,她也是个孩子,需要关爱。”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中午饭,在吃饭期间,母亲时不时地望向那个书房,好像很怕里面的什么东西跑出来一样。 梁哲似乎忘了老爸,吃完了便跟母亲说了一句去诊所,便离开了。 开着车,来到了诊所,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一个人躺在诊所的沙发上,望着空空dàngdàng的诊所,梁哲忽然感觉像是少了些什么。 第106页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才轻嘆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谭维……” 诊所里少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少了一个能够陪自己说话的人,少了一个帮自己打理琐事的助手。 梁哲走到了前台接待处,翻阅着诊疗记录,以及之前的备案,听了电话里的几条留言,便没有了兴趣。 病人总是很多。 知道自己有病,努力寻求帮助的病人,有很多。 知道自己有病,却拒绝寻求帮助的病人,也有很多。 而更多的病人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病,然而他们却早已病入膏肓。 梁哲摇了摇头,关掉了电脑,重新回到了诊疗室内的沙发上。 他的眼睛望向了那个书架,书架上摆的是他喜欢的书,书架后面藏着他倾听过的所有秘密,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秘密,这些秘密就像是他的宝藏,他穷其一生都在四处搜寻。 梁哲望了一会书架之后,又把眼睛望向了那个巨大的衣柜。 那个衣柜静静地放在那,像是扎了根的树木,也许衣柜也会成长,只不过比较慢一下罢了。 梁哲很享受在诊所的独处时间,不需要面对病人,不需要绞尽脑汁,不需要分析和催眠,只需要安静地躺着,任时间从身旁静静地流淌而过。 指尖触摸到的是时光的曲线,鼻尖闻到的是时光的味道。 每个人都会老,梁哲也不例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对抗,唯独时间,不可以。 梁哲静静地思考着,他的眼睛眯起来,望向了沙发对面的那个皮质扶手椅。 曾经无数次,梁哲坐在那个扶手椅上,伸出手臂撑住扶手,食指按在鼻翼上,用一双睿智的眼睛悄悄捕捉着坐在沙发上一个又一个的病人,探寻他们内心的秘密,说出让他们信任的话语,找到他们心理创伤的根源,然后用话语治癒他们。 梁哲不是圣僧,却做着圣僧该做的事,他不是巫婆,却做着巫婆该做的事,他不是上帝,却有时候不得不扮演上帝。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梁哲相信自己确实能够把握一部分的人命运,将他们由地狱的阴暗处,引向天堂的光明点。 但梁哲也很清楚,他真正能做的,其实寥寥无几,真正掌握那些人命运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端坐在沙发上,望着扶手椅的方向,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永远都很冷静的自己,此刻正在扶手椅上望着自己。 梁哲的嘴巴微微张开,叫了一声:“嗨——” 扶手椅上的幻影盯着自己,冷冷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梁哲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我叫梁哲,是名心理医生。” 扶手椅上的幻影似乎嘲笑了一声:“心理医生?那你为何坐在那个位置?” 梁哲的眉头皱了一下:“我有病……吗?” 扶手椅上的幻影伸出食指按在了自己的鼻翼上,沉稳地道:“每个人都有病,而你,病得不轻。” 梁哲似乎想笑,但却笑不出来,他静静地望着那个幻影,过了良久之后,他忽然伸出了手,他的脸扭曲成了一团,声音疲惫地道:“我没病……只是很累……” 扶手椅上的幻影微微一笑,自信地道:“你藏了太多的秘密,你是心累,你需要人倾听,一个你无比信任的人。” 梁哲:“可我没有这样一个人……” 扶手椅上的幻影坚定地道:“我就是。” 梁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在空中的手缓缓垂在了身前,他低下头去,喃喃自语道:“你不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扶手椅上的幻影慢慢消逝,像一团无色的泡沫。 梁哲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他的眼睛眯着,愣愣望着自己的双脚。 忽然之间,他有些想念段铃儿了。 这想念来势汹汹,如同洪水勐shòu,梁哲挡也挡不住,一瞬间,脑内充斥的全部都是段铃儿的脸,和她的音容笑貌。 梁哲站起了身子,他知道今晚他要去一个地方过夜。 没错,就是墓地。 第142章墓中缠绵 这是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地面上,树影斑驳,摇曳晃动。 梁哲的车行驶在寂静的山路上,山路婉转向上,如同一条沉睡的巨蛇。 车窗开着,梁哲似乎闻到了空气中花糙的香味,听到了林间的虫鸣鸦叫声。 梁哲脸上的表qíng很轻松,口中竟然不自觉地哼出了歌曲,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前去赴约爱人的大男孩一样,脑中充斥着的全都是爱人那红扑扑的脸蛋和甜美的笑容。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来到了一处红树林,红色的树叶在空中摇摇晃晃,一阵微风吹来,树叶飘落到梁哲的车上。 梁哲微微一笑,从车上下来,捡了两片最漂亮的红叶,小心翼翼地塞进兜里,然后便钻进了红树林里面去了。 在密林中穿梭了一会之后,梁哲来到了一块凸起的小丘上,他站在小丘上,借着月光看见了下面的一块空地。 梁哲奔下了小丘,在空地上找到了那块墓碑。 梁哲缓缓蹲下身子,看见了碑上的字。 “段铃儿之墓”。 “二零一三年七月一日卒”。 “立碑人——梁哲”。 梁哲伸出一只手,放在墓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碑身上抚摸,像是抚摸爱人的躯体。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才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墓碑后面,并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扔到了地上,从其中取出了大衣和铁锹。 铁锹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响在寂静的林子里,如同有节奏的音符,配合着梁哲口中的吆喝,以及四周流动的月光和斑驳的树影,组合成一首唯美动听的歌。 拉开了石盖,迎着扑面而来的寒气,梁哲钻进了地窖里面。 这个地窖是梁哲一个人的熘冰场,他裹紧了大衣,在冰面上滑动了起来,他的身子旋转,腾飞,跳跃,像一只冰面上起舞的蝴蝶。 这个地方,是他心所藏的地方,就算是彻骨的严寒,也无法阻挡他在这里的自由。 这里,是他的家,他的爱人正躺在冰霜卧室的chuáng上等着他。 梁哲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那些过往的岁月像一根根稻糙插在他的全身上下,他忽然感觉有些燥热难安。 梁哲弯下了腰,单膝跪在冰面上,低下头,在洁白的冰面照耀下,他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略显憔悴的脸,那张脸上的一双眼睛里bào露出无限的哀伤,毫无遮拦的哀伤,他虽然在笑着,虽然很开心,但他却很哀伤。 梁哲喘息了几口气,站起了身子,朝着冰窖的深处走去。 在接近dòng底的圆形冰门前面,梁哲停住了身子,他的手放在了冰门上巴掌大的凹陷上。 “轰隆轰隆!” 冰门应声打开。 一团白气扑面而来,梁哲浑身哆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汗在瞬间凝结成了霜花。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洁白的大chuáng,大chuáng上罩着透明的玻璃罩,chuáng边有一个正在低声运转的精密仪器,一根管子连结着仪器和chuáng。 梁哲缓缓走到了chuáng边,低下了头,望着chuáng上躺着的裸体女人,这个女人正是梁哲的挚爱,段铃儿。 她的肌肤还是那么的洁白,身材还是那么的完美,胸脯依然坚定,两条修长的腿微微翘起,双腿间那一小撮黑色的隐私部位展露无疑。 梁哲就这样看着,双眼一眨也不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脸部竟然微微有些发热,他咽了一口唾沫,脑中回想起了曾经无数次和段铃儿耳鬓厮磨的场景。 那些夜晚的喘息声和呻吟声,那些夜晚灵与ròu的结合,那些夜晚两人紧紧拥抱的温qíng,那些夜晚他们由两个人变为了一个人。 梁哲的指尖似乎还遗留着段铃儿肌肤的温度,鼻尖回dàng着她身上的香味。 梁哲的右手手掌放到了玻璃罩上,轻轻地抚摸着,左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也不知是里面的空气太稀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梁哲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越来越压抑,浑身越来越难受,尤其是小腹之间,那股汹涌而来的燥热,让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 “哧啦!”一声,梁哲将身上的大衣勐地撕开。 梁哲的唿吸变得急促,那厚重狂野的喘息在精密仪器的低声运转中显得尤为诡异恐怖。 梁哲的眼神似乎变了,他的眼球像是充血一样开始发红,他一步跨到chuáng的另一边,将‘嗡嗡’转动的精密仪器勐地关掉。 梁哲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透明玻璃罩缓缓掀了起来。 雪白的ròu体,滑腻的肌肤,漂亮的脸蛋,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似乎是在期盼着什么,那双微微隆起的双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梁哲的手缓缓放到了段铃儿的脖子上,在触摸到段铃儿肌肤的时候,梁哲嘴巴张开,一口气从肺部长长地唿了出来…… 他的手掌从段铃儿的脖子上慢慢往下滑,当滑到了胸脯上的时候,梁哲的身子忽然勐地一震,原本寒冷的身子似乎在瞬间火热了起来。 梁哲再也忍不住,他的头靠了上去,吻在了段铃儿的嘴上,紧接着,他的身子爬到了chuáng上,将段铃儿压在了身下。 无尽的寒冷,飘dàng的霜花,厚重的喘息。 梁哲的嘴唇在段铃儿的躯体上肆无忌惮地亲吻着,这亲吻是神圣的,同时也是shòu性的。 他爱她,哪怕这爱如此悲哀。 这是一场痛苦的缠绵。 而所有的痛苦就在梁哲将段铃儿的眼皮翻开的一剎那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下,那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一双如同死人一般的眼睛。 一瞬间,梁哲的激qíng便退却了,剩下的,只有一具满载着痛苦的冷漠皮囊。 梁哲从chuáng上慢慢爬起来,将玻璃罩重新罩上,仪器再次开启。 他的上半身裸露了,如同瘫痪了一般,软倒在了chuáng边。 就在此时,chuáng上的段铃儿的小指忽然震颤了一下。 如果梁哲回一下头的话,他就会看见。 可是,他的眼睛已经缓缓闭上。 仪器在低声运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chuáng上的段铃儿睫毛忽然快速地颤动了起来。 第143章老男人 极度的寒冷从梁哲的脚底一路攀爬,钻进他的骨头里,附在他的血管上,逐渐凝固着他的血管。 第107页 梁哲全身上下勐地一哆嗦,眼睛还没有睁开,便先抱紧了自己的双臂,霜花从他的睫毛上一片片落下来,他红肿的眼睛慢慢睁开,望着面前白色的冰墙,一眨也不眨。 他在这里醒来,这里是他的家。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终于站起了身子,他咳嗽了两声,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他勐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回头头来,望了一眼段铃儿,便走了出去。 外面已是黎明,灿烂的朝阳穿过树叶的帷幕,射进林子里,洒在墓碑上,洒在梁哲的身体上。 梁哲不自觉地仰起了头,他将右手缓缓抬起,眯起眼睛,透过树叶的间隙,望向光照的来源,阳光温暖了他的脸,光线射进了他的瞳仁,他似乎看见,有两只蝴蝶在太阳底下曼舞嬉戏,它们追随着阳光,寻找属于它们的幸福。 光之所向,心成长的地方。 梁哲微微一笑,在墓碑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便迈开步子离去了。 吃过了早饭,梁哲直接来到了诊所,在没有谭维的日子里,梁哲不得不重新担任起接待员和治疗师的双重身份。 梁哲坐在椅子上,查看起网上的预约信息,其中竟然有一条是让梁哲帮忙驱鬼的,梁哲轻笑了一声,他本来想直接删除的,但脑中忽然掠过了一张带着罚字的脸,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点开那条信息,回復道:我不是驱鬼的法师,如果你要找驱鬼的,可以找一个叫十三娘的人。 梁哲将这条信息发送了出去,然后闭起眼睛,心中暗道:不知道十三娘现在是否已经融入了都市的生活,是否找到了新的谋生途径? 梁哲微微一笑,摇晃了一下脑袋,显然他明白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十三娘的本领在那,肯定不愁吃穿就是了。 梁哲没有继续想下去,他怕一想下去,今天的工作可能就白费了,于是他睁开眼,继续浏览起了预诊信息。 诊疗室内,梁哲在精细地挑选着下一个病人,诊疗室外,忙碌的人们也逐渐开始了新的一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早上的阳光照在人们的身上,充满了温馨的暖意。 但人们似乎无暇享受这天然的温暖和爱意,他们行色匆匆,早起的脸上充满了一丝疲惫和不qíng愿,偶尔的笑脸中也似乎带着些许的紧张和忧虑。 早上,本该是活力四射的时候,但忙碌的人们,似乎已经习惯把早上当成压力最大的时候,而恰恰相反,下班之后的晚上,则才是真正休闲生活的开始。 我们与其说这是一种带着压力的奋斗,不如说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就在形色匆匆的人群之中,走来了一个带着一个黑色帽子的老人,他的背有些微微弯曲,但身形看起来还算硬朗,尤其是一双腿,走起路来步履沉稳,异常坚定,而老人的脸色红润,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似乎是遇到了非常开心的事qíng。 老人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了头去,对着身后一群扎着红领巾迈入校园的孩子笑了起来,与此同时,那群孩子中有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则朝着老人挥了挥手,然后拌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接着便朝着校园跑去。 原来老人是来送孙子上学的。 老人望着孙子离去时那活泼可爱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曾消逝,这种二次道别的方式独属于他们爷孙两,如果老人不回头再次道别,他的孙子则会一直等待着他,不进校门。 老人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有一个好家庭比什么都重要啊。” 但老人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和闺女,然后他便轻嘆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前段时间刚刚离异,现在每天在外面跑业务,确实比较辛苦,但男人嘛,总要经歷些什么才会成长,虽然这经歷看起来有些残酷,但老人的思想还是很开明的,只要儿子自己做出了决定,并勇于承担这个决定的后果,他绝对不干涉,但是,孙子…… 老人再次轻嘆了一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的闺女,闺女现在快30了,还没有出嫁,这才是他目前最焦虑的事qíng,女人毕竟跟男人不一样,总是需要保护的,可现在除了老人自己之外,却连个保护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老人摇了摇头,紧接着想起了自己的老伴,脑中一出现老伴的面容,老人心底就笑了起来,他甚至有种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老伴也正在想着自己,毕竟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38个春秋,老人的老伴比他小两岁,他们从初恋一路走到了今天,生下了一男一女,截止到目前,两人的身体尚且健康。 老人笑了起来,不管多少岁,他始终明白,人总是要往前看,往好的方面看,即使他现在已经60岁了,可这个道理,他一直没忘。 他同样没忘记的,还有一件事,他今天要去心理谘询。 是的,这是他今天除了送孙子上下学之外,极其重要的一件事了。 为了这次心理谘询,老人已经将北城几乎所有具有执照的心理谘询师全部打探了一遍,最后他选择了这一家,老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再次看了一遍。 纸条上写着这家诊疗室的名称和地址,以及心理医生的名称。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地址xxx,主治心理医生-梁哲’ 老人将纸条重新塞回兜里,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帽子,迈开步子便涌入了匆忙的人群当中。 老人对所有人都微笑,路边的冬青,空中的飞鸟,他都对它们打招唿,好像它们都是他的亲人。 老人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缓缓弯下腰,抬起脚,从脚下捡起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 老人眉头舒展开,微微一笑,自语道:“这么小,就这么顽皮了,长大了还得了。” 老人将石子上的灰尘用衣袖轻轻地擦拭掉,然后缓缓放进了兜里。 这块石子,应该要去它该呆的地方,这里,可是没有同伴的。 老人继续往前走着,他的双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轻轻地揉搓着。 走了好一会儿之后,老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老人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上楼的过程中,老人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他的步伐好像沉重了许多,不知是因为上楼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终于,老人来到了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的门前。 他苍老干枯的右手从背后伸出,缓缓抬了起来。 他的手久久停在空中,像一根死去的树枝。 老人没有敲门,他将手重新放在了背后。 老人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有些紧张,按理说60岁的人,已经不会再紧张了,但老人现在却不知为何地忽然紧张了起来。 “咳!” 老人的嗓子有些发痒,他咳嗽了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 “梁哲!” 老人喊了出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像是坏掉的磁带发出的声音。 老人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快速地揉搓着。 “梁哲!” 老人再次大喊了一声。 第144章死亡预感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的门被打开。 映入梁哲眼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满脸皱纹的老人。 老人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盯着梁哲,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的惊惧,但转瞬即逝。 梁哲微微一笑,将老人迎进了里面,他一边观察着老人的行为举止,一边道:“大叔,你是来心理谘询的吗?” 老人一双眼睛环顾房间内的四周,不动声色地道:“是的啊……” 老人说完这句话后,嘴巴便紧紧闭上了,好像难以开口,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哲让老人坐在前台接待处的沙发上,客气地问道:“大叔,请问你有预约吗?” 老人的表qíng似乎有些尴尬,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梁哲:“按理说,没有预约,是不行的,不过,你可以跟我简单描述一下你的qíng况,看一下你的病症是不是我的专长。” 老人望着梁哲,他举起右手在帽檐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咧嘴笑道:“我都查过你,你最合适。” 梁哲微笑着继续重申道:“那你的qíng况是怎样的?” 老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轻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道:“我有一个危险的预感,这个预感困扰了我很久,就在最近,我知道它快要变成现实了。” 梁哲:“什么预感?” 老人的头忽然转过来,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梁哲,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腹部冒出来的:“我要死!” 梁哲被老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他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感觉这个老人身上还有着一种别样的东西,尤其是老人那一双干枯的手,越看越觉得诡异。 老人的手在空中摆dàng着,兀自诉说道:“这个预感持续了好几年,差不多从57岁那年就开始了,直到今年,在我过了60岁生日的时候,我很明确地知道感觉这个预感就要降临了……” 老人干枯的手忽然神经质般地抓住了梁哲,使劲摇晃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哲反手握住老人的手,想试着平息老人略显激动的心qíng,但梁哲的手在放上去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梁哲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条死去的干蛇。 梁哲尽力压制下心底的一丝惊异,对老人道:“如果你一直想着某件事,那么它真的有可能会变为现实。” 老人脸上的皱纹凝聚了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地道:“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是预感,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看来我看错你了。” 老人站起了身子,瞪了梁哲一眼,然后便朝着房门外走去。 梁哲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激将法对我可是没用的,你要让我接收你,务必要把你的问题给我说清楚了,我不会因为你年长就对你有所偏袒,毕竟,我只接受重症心理患者。” 老人背对着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沙哑着嗓音道:“你相信人老了,会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吗?” 老人的声音不仅沙哑,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的,配合着他微微弯曲着的背部,和头顶上有些歪斜的黑帽子,看起来分外诡异。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你是指幻觉?” 老人似乎嘲讽般地微微一笑道:“年轻人,不用老用你固定思维那一套来解释现实,你没见到,并不代表没有。” 第108页 这一句话把梁哲的好奇心,或者说是好胜心给勾了起来。 梁哲笑了笑道:“老人家,我怎么称唿你。” 老人慢慢转过身来,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梁哲,良久之后才道:“叫我钟叔吧。” 梁哲走到珠帘卷门面前,抬起卷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钟叔伸出一只手,调整了一下歪斜的帽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唔声,然后便抬起步子走了进去。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室,室内。 梁哲端坐在扶手椅上,右手臂撑住扶手,食指按在鼻翼上,凝神细看着钟叔刚刚填完的表格。 钟叔,原名范钟,现年60岁,膝下育有一子一女,老伴58,身体健康。 范钟想要谘询的病症是:无法从预感中脱身,且知道预感必然会降临的恐慌。 这是钟叔自己填写的,在梁哲看来,他属于思维qiáng迫症和死亡恐惧症两种的综合。 从表面上来看,病症好像不是很严重,那梁哲为什么会接收呢? 其实,让梁哲最终接受治疗钟叔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钟叔口中所谓的他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而是梁哲从来没有对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进行过心理谘询。 印象中,曾经诊疗过的病人,年纪最大的一个是个女的,好像也仅仅才45岁。 梁哲很明白,人活得越久,看问题,想问题,就会更加的透彻,而且人老之后伴随着自身yù望的退却,有些事也逐渐淡然,尤其是花甲之年的老人,除非经歷巨大的挫折,否则很难罹患心理疾病。 梁哲沉吟片刻,从表格上的内容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他将表格放在了小桌上,拿起了记事本放在膝盖上,将铅笔握在手里,稍微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之后,然后抬起头,望向了沙发上的钟叔。 钟叔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梁哲,他的眼球有些huáng昏而浑浊,但不知为何,梁哲总感觉这双眼睛看起来非常锐利,像是能看透什么东西一样。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将思绪拉回,以他一贯开门见山的qiáng硬态度和缜密的逻辑思维,直接抛出了第一个看似不起眼,但却直接关联全局的问题:“你说你预感你会死,具体是在哪一天死?” 钟叔似乎没有预料到梁哲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他还想着两人可以先唠唠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活络下气氛,然后才切入正题呢。 钟叔的嘴巴张开着,有些疑惑地道:“现在已经开始了?” 梁哲指了指右边的挂钟,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已经开始45秒了。” 钟叔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地望着梁哲道:“跟老人家说话,你就不能客气点?” 梁哲沉声道:“我对你唯一的客气方式,就是把你当成我的病人,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对你负责。” 梁哲没有给钟叔继续转移话题的机会,紧接着再次问道:“你预感到你死的那一天,是在哪一天?” 钟叔低下了头去,似乎顺从了梁哲的方式,过了一会之后,他才抬起头,盯着梁哲道:“具体是哪一天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梁哲:“是在晚上,还是在白天?” 钟叔的眼睛忽然不自觉地望向了沙发的右边,双眼紧盯着墙角落里那个巨大的衣柜,眼神中带着一丝异样的东西。 梁哲似乎没有注意到钟叔的异常举动,他还想要继续发问,但钟叔忽然扭过头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梁哲,沉声道:“那是一个huáng昏的下午。”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死亡时间—huáng昏,下午; 梁哲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钟叔干瘪的嘴角忽然勐地一颤,他的眼皮上翻,眼睛吊了起来,声音沙哑尖锐地道:“被我的心理医生杀死的。” 梁哲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语气有些僵硬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叔的表qíng有些阴沉地道:“那个预感,歷歷在目,你要听我说吗?” 梁哲似乎感觉qíng况有些不对劲,他紧握着铅笔,却不知道该记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后悔接受这个老头了。 这个神经质般的老头,绝对不是他表格上填的病症那么简单。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望了一眼墙角落的衣柜,然后再次转过头来,眼神坚毅地盯着老头道:“你说。” 第145章心中有鬼 虽然是上午,外面阳光灿烂,但在格勒诊疗所的诊疗室内,原本应该是温馨而舒适的地方,却充斥着一股紧张而诡异的气息。 钟叔那神经质般的表qíng掠过了一丝惶恐,他紧盯着梁哲,缓缓道:“那是一个huáng昏的下午,我们就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然后我们争执了起来,越来越厉害,最后,你拿起刀,将我一刀砍死!” 钟叔的双眼再次吊了起来,眼皮像扑克牌一样闪动着,语音沙哑地道:“鲜血从我的脖子上流出来,一股一股,像红色的热喷泉,我用手去堵,却根本堵不住,我低下头去,看见我脖子上一道很长的伤口,白ròu外翻,紫红色的骨头清晰可见……” 钟叔吊起的眼睛缓缓放下,直视着梁哲:“而你,正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提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狞笑着望着我——” 钟叔的话让梁哲感到不寒而慄,他的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梁哲迅速轻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这个场景的几个重要元素:刀,鲜血,脖子; 梁哲犹豫了一下,他原本想在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感觉有些不妥,于是写了自己的职业:兇杀者—心理医生。 qiáng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的梁哲,从这段简短而又骇人的描述中捕捉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首先:钟叔的预感跟心理医生有关; 其次:钟叔的预感是被他的心理医生杀死; 最后:钟叔主动找上了心理医生。 梁哲脑中盘旋着这三条极富逻辑性和趣味性的信息,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理出一条线索来。 如果钟叔的预感确实是真的,也正是这个预感让他不安,并前来寻找心理医生,那么,这个预感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刨开表现看本质的话,理由只有一个:钟叔想死,而且,还是想被心理医生杀死。 这是一个很惊悚但却极其有趣的问题。 如果从梁哲的角度来看的话,梁哲绝对没有杀人的动机,就算有,既然已经有了钟叔这个预感作为提醒,纵然深仇大恨,梁哲也会尽力控制住自己…… 深仇大恨…… 梁哲的眉头忽然轻皱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要是杀人的动机不是出于自己,而是出于对方呢? 难道说,钟叔的预感其实是想杀掉梁哲?! 梁哲细思片刻,他知道这个观念有点荒谬了,即使他们之间真的会发生矛盾,就钟叔的身板,还是不能对自己构成生命威胁的。 这些思考的内容几乎在十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在梁哲的脑海中全部完成了。 梁哲用铅笔轻轻敲打了一下记事本,结束了自己的思索,望着钟叔道:“好了,现在我们也不谈你的预感死去的结果,我们谈谈你的预感究竟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想这才是我们应该解决的问题。” 钟叔的嘴巴蠕动了几下,然后才道:“最大的困扰,就是我怕死……我不想死……” 梁哲本来不想问的,但还是问了出来:“如果你不来找我,岂不是就不会死了。” 钟叔干枯的手在空中摆dàng了几下道:“这个预感持续了很多年,最初我就是一直在迴避,在推脱,我说服了自己,只要不来找你,这个预感根本就不成立,而且,我手里握着主动权,也就是说我什么时候想死了,那么我就来找你……” 梁哲:“你现在想死了?” 钟叔的脸色有些愤怒地道:“怎么可能……他们需要我……我绝对不可能死……” 梁哲:“那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来找我?” 钟叔忽然低下头去,似乎有些悲伤地道:“现在不一样了……” 梁哲:“哪里不一样?” 钟叔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就在我的儿孙们给我过了60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真真切切地知道,我的预感就要来临了!” 梁哲:“可你依然有选择权,现在立刻走出这个门,你的预感就不会成真。” 钟叔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他干枯的手似乎微微颤抖着:“我知道的……预感必然会成真……必然会……” 梁哲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钟叔继续往下说,而钟叔也沉默了,他的头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之后,钟叔的语气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他依旧低着头道:“你有过那种自己的行为不受思想控制的qíng况吗?” 梁哲:“喝醉的时候算不算。” 钟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双手忽然高举在空中,然后瞪着梁哲道:“就像现在,我的双手原本不应该举起来的,可是,它举起来了……” 钟叔的双手在空中晃dàng,像两条干枯的树枝,随风摆动,手背上皮肤斑驳枯萎,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看见这个场景,梁哲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看来,钟叔不仅仅是qiáng迫症和恐惧症那么简单,他似乎患有比较严重的神经衰弱,导致他自身的一些行为在他自己看来完全不受他大脑的控制,其实,这正是他控制的结果,只不过他自身完全没有感知而已。 换句话说,他掌控不了自己。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心中有鬼。 我们用鬼来代表那些潜意识的创伤,也就是说,其实在每个人的心底住了一只鬼,在我们脆弱,无知,恐惧,忧虑,痛苦的时候,这只鬼就会跑出来,然后在你耳边说话,干扰你的思绪,甚至有时候令你做出你根本就不想做的事qíng。 如果你自身的意志很坚定,那么这只鬼就只是偶尔出现,然后迅速不见,不会对你造成什么特别的影响,但如果意志不坚定的人,则很有可能会被它所控制。 梁哲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来找我,根本不是你自己的思想所决定的对吗?” 钟叔苦笑一声,满脸的疲惫和无奈:“也对也不对……我与其被逼疯……还不如明着去死来的干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第109页 梁哲:“你想从我这里得到解脱,对吗?” 钟叔轻嘆了一口气:“也许吧,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来跟你聊聊这个预感……而我知道我必须要来……”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翻开记事本新的一页,望着钟叔道:“那我们就聊聊这个预感,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57岁那年。” 梁哲:“在那一年,对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钟叔:“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平常的一年……” 梁哲微微一笑,语气变得漫不经心了起来,他继续引导着问道:“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qíng况,就随便说让你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可以,我简单地坐下记录。” 钟叔似乎陷入了回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如果真有的话……那年我生了一场病,这个我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梁哲迅速记录了下来,并在这条信息上画了一个圈,标註着:引线。 梁哲用平淡的语气问道:“什么病?” 钟叔的语气也变得平淡了一些:“在之前,我的眼睛一直有点问题,终于在那一年,下定决定去做了手术。” 不知为何,梁哲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国产恐怖片中的经典桥段,做了眼部手术之后的人能看见鬼……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术后恢復的怎么样?” 钟叔似乎笑了一声:“恢復的相当不错,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我的家人,我的老伴,我儿子,闺女,和孙子,他们围成一圈,笑着看着我……” 梁哲用陈述句道:“你的家庭很幸福。” 钟叔:“是的……可是,那次的眼部手术也让我的眼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梁哲:“什么变化?” 钟叔不自觉地将头转到那个巨大的衣柜上,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喃喃自语地道:“没什么……没什么……” 第146章畸形的爱 钟叔的脸色阴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墙角落里那个衣柜,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没事……没事……” 梁哲看了一眼衣柜,随之咬了咬牙,简单调整了一下思绪之后继续问道:“跟我说说你家里的qíng况吧,他们都还好吗?” 钟叔的脸缓缓扭过来,望着梁哲,那古怪的眼睛让梁哲看着心里都有些发毛。 钟叔的嘴角有些别扭地上扬了起来,似乎笑了笑道:“都挺好的……” 梁哲捕捉到了钟叔的表qíng和语气中透露出的一丝苦涩,他在脑中盘旋了一下,随之问道:“可以简单跟我说一下吗?” 钟叔:“我儿子……嗯……前段时间刚离异了……现在每天都在辛勤工作……很辛苦……” 梁哲一边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一边试着和钟叔的感qíng起伏保持在一条线上:“你很担心他,对吗?” 钟叔轻嘆了一口气,犹豫再三之后才道:“我儿子我倒不是很担心,就是怕我那宝贝孙子……缺少了母亲的关爱……我很怕他走歪路……” 梁哲:“所以你肩上的压力很大,因为你还要担心你孙子的成长。” 钟叔:“是的……我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接他上下学,陪他写作业……” 梁哲:“所以这是你最担心的,如果你真的死去了话。” 钟叔的脸上出现了落寞的神qíng:“我很怕……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照顾他……”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录着:孙子的爱;精神包庇。 梁哲:“可是,你要明白,你总有一天会离去的,不止你,我们都是一样,所以你不会一直用你的爱来保护他,他总要自己学会成长。” 钟叔:“你不懂……我们家现在只有我……” 梁哲:“只有你?什么意思?” 钟叔:“只有我……能够将他们全部保护起来……” 梁哲似乎明白了什么,钟叔不是想死,而是怕死,怕死的原因也不是源于自己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于他的家人,他害怕自己一旦死去,他的家人就得不到保护。 这是一种假象。 一种建立在家庭体制之上的大男子主义的假象。 或许很多年前,他曾经是家中的长子,然后一直处于保护别人,照顾别人的模式之下,而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一直这么做着,并且做得很好,他的家人全都在他的照顾之下茁壮成长了起来。 可是,忽然间,他发现自己老了,从57岁那年萌生了这个老去的念头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在过60岁生日的时候,这个念头更是汹涌而来,让他无法抵挡。 他很明确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地老去,进入到一个无法掌控一切,和改变一切的状态,可是他的心理,却依旧没有调整过来,在心中,他始终觉得自己仍然是那个家中的顶樑柱,仍然是为家中做出最终决策的那个男人。 心理跟不上生理的变化,导致心理发生扭曲异变。 死亡的预感也随之而来,所有的一切源于畸形的爱。 那个预感是他潜意识里给自己的警告,他必须要直面这一切,否则就算死,也会不明不白。 想到这,梁哲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悲凉。 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数的老人,他们是老去的父亲,老去的母亲,老去的奶奶和爷爷,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体机能在快速退化。 他们满脸皱纹,满头银丝,他们的背几乎全部在向着地心引力被动屈服,他们的手都像老树一样正在枯萎…… 有人说,天下的老人都长一个模样。 是的,他们都长一个样,一样的仁慈与博爱,一样的善良与宽容。 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有力气了,没有能耐了,甚至连仅有的生活激qíng都已经退去,当斗志没有了,争qiáng好胜的yù念死亡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人世间最纯粹的感qíng了。 这是一种残酷的生态环境,每个人,或者说,每个物种都在这种环境之下,出生,成长,老去,然后死亡,最后化为一堆huáng土,随风逝去。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明知道终有一天会死去,却依旧每天都在兢兢业业地辛劳愁苦。 但人世间最快乐的事不也正是这个吗,明明知道得到所有的最终会变为一无所有,却依旧坚定不移地去追求。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有些事,确实这么想想也就释然了,但不到那个时间点上,却永远都无法真正释怀,这也正是人生的美妙和奇怪之处。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录下了几行字,然后望着一脸倦容的钟叔,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也许你可以试着放手。” 钟叔似乎感到很诧异,他瞪起眼睛道:“放手,怎么放手?!” 梁哲:“从最基本的小事做起,比如接孙子上下学这件事。” 钟叔忽然一下子就怒了:“放屁!我孙子不看见我回头都不进校门,你叫我怎么放手?!” 梁哲:“可他总有一天会看不见你,这是一个不容争议的事实,我不是让你去面对这个事实,而是去挑战它,就像你年轻的时候一样。” 钟叔:“可我已经不年轻了!” 梁哲:“你也知道,你不年轻了,有些事你毕竟左右不了。” 钟叔冷哼了一声,发红的脸上布满了阴云,这是他最不希望听到的话,但偏偏就让梁哲毫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梁哲站起身子,替钟叔倒了一杯水,缓缓道:“恕我冒昧地说一句,如果你的家庭因为你不在了,而变得分崩离析,那确实说明你在家庭中的地位无比重要,但另外一方面,他同样说明了,你管理家庭的方式并不恰当。” 钟叔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些话他似乎听谁说过,但他不记得那个人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梁哲:“你来找上我,也许并不是让我给你提建议的,而我作为心理师也不应该给病人提建议,但是,今天,我为你破例一次——” 梁哲将水杯推到钟叔面前,双眼直视着他道:“你离开三天,看看你的家庭会变成什么样。” 钟叔震惊地反问道:“离开?!” 梁哲重新坐回到扶手椅上,将记事本合了起来:“是的,在你离开的这三天里,你从暗处观察他们,看他们会不会发生变化,有没有因为你的离开而变得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钟叔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布满皱纹的脸扭曲在了一起,异常突然地,他伸出手,将面前的水杯‘砰’地一声打倒在了地上。 钟叔的双眼吊了起来,眼皮哗啦啦翻动着,嗓音沙哑地道:“我是父亲!是老公!是爷爷!我不能离开,永远都不能——” 突然愤怒的钟叔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他老迈的身子左右摇晃,一双干枯的手在空中摆dàng着,看起来异常诡异。 梁哲似乎早已料到钟叔会做出愤怒的举动,他没有震惊,继续平静地道:“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的——” 梁哲忽然站起了身子,将脸靠到钟叔面前,紧盯着钟叔,一字一句地道:“他们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钟叔骤然转过脸去,他的身子因为剧烈的qíng感波动而变得微微颤动,像是狂风下的枯树一样,倔qiáng而孤单。 就在此时,钟叔口袋中的一个什么东西忽然震动了一下。 钟叔的手立马伸进了口袋,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机。 钟叔将手机放在耳边,脸上的表qíng一下子就变了,笑容如同鲜花一样在他的脸上绽放了起来。 “餵~宝贝孙儿~”钟叔的语气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得既温柔又甜蜜。 “好的,我这就去接你,等我十分钟,哦,不,五分钟,你要乖乖的哦。”钟叔说完之后,将手机放在到了兜里,然后转过身,他的脸色也在一瞬间阴沉了下去。 钟叔盯着梁哲看了几秒钟,没有说一句话,便直接转过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梁哲望着钟叔离去的背影道:“如果我的建议你不採纳,那么你之后就可以不用来了。” 第110页 钟叔拉开珠帘门,他的身子停在了前台接待处,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没有说一句话,便拉开房门快速走了出去。 第147章讲堂风波(上) 钟叔已经走了,诊疗室内重归平静,梁哲轻嘆了一口气,将刚才的诊疗录音备份之后收好,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了一本书,便看了起来。 翻看了没一会,梁哲便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感觉自己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应该是从旗山那趟离奇的旅行回来之后,他就有了这个症状。 除了坐在扶手椅上,面对病人,捕捉信息之外,梁哲发现自己最近很难在别的事qíng上投入注意力,甚至连他最喜欢的读书在此刻都让自己感到莫名地厌烦。 梁哲一下子仰面躺倒在沙发上,将书本盖在自己的脸上,连着深唿吸了几口气之后,他才隐隐有些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 他想要真相,所有一切的真相。 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全部压在他的心田上,如鲠在喉,让他心里莫名地焦躁不安。 谭维的拉人如梦,黎墨的深陷dòng窟,诸葛鑫的人格分裂,以及最近刚刚结束的吴烨的角色扮演。 这些事qíng梁哲虽然都亲身经歷过,但却并未得到确切的真相,或者说,他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覆,他发现越到后面,谜团越多,真相也就越扑朔迷离。 到底有没有一件事qíng,是能够用1和2准确来判断的? 梁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就算是他自己,可能都没法给自己下这样一个定义,何况是他的病人? 每个人心底的秘密都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汪洋,单纯地捧出一缕来,就断定这个人的一生或者所有的行为,简直是太过片面和武断。 过去的这段日子里,梁哲一直都在吸取,一直都在从别人身上获得新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其实他并不想要,而当这些东西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他忽然感觉有些承受不住了。 虽然身为心理师,但梁哲也需要发泄。 梁哲站起了身子,发泄的念头在心底膨胀起来,刻不容缓,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门,迅速打了一辆出租,来到了最近的一家ktv。 一个人的包间,所有酒水食品上完之后,他特别嘱咐服务员,除非自己打开这扇门,否则在他包间的这段时间里,任何人都不能前来打扰他。 在服务员疑惑的表qíng中,梁哲紧紧关上了ktv的房门,并将沙发推到了房门前,紧紧顶住房门。 然后,梁哲脱下了鞋子,脱掉了上衣,紧接着又脱掉了裤子,他拿起一瓶酒,打开之后,直接一口灌下。 酒入肚中,血液开始沸腾,他紧接着点了一首‘精忠报国’,随即撤开嗓门,如同疯子一般边跑边喊了起来。 在这十几平米的空间里,梁哲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 一个人的狂欢,是整个世界的孤单。 声嘶力竭的狂吼,词不着调,唾沫横飞,酒水四溅,像个发狂的狮子,又像是饿疯了的láng狗,梁哲边跳边唱,身上只剩下一条花色内裤,汗水从赤裸的皮肤下一颗颗流出来,滚落到地板上,浸湿了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只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里都开始冒烟了,四周的景物也似乎天旋地转了起来,他的四肢仿佛正在慢慢蠕动,像是被一根钱牵着,朦胧之中,梁哲看到有个人在给自己穿衣服,像是个女人。 梁哲不受控制地嘿嘿笑了起来,伸出手摸向了女人的胸脯,在女人的怪叫声中,梁哲似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当一个坏人,真的比好人轻松许多。 当梁哲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大路上了,冷风吹进他的衣领里面,像是冰锥在轻轻划开自己的肌肤。 梁哲急忙裹紧了衣服,口中吐出一连串泡沫,摇摇晃晃地朝着远处走去。 一边走着,梁哲又qíng不自禁地唱起了歌,说是歌,其实就是乱吼,甚至连梁哲自己都不知道他唱的到底是什么。 极其难听的歌声慢慢消逝在空中,梁哲摇晃的身影也逐渐隐没在了夜色当中。 也许就在那些词不达意的歌词当中,就隐藏了梁哲的一些心事吧,他选择以这样一种近乎癫狂的方式将秘密说给麦克风听,说给天空听,也许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让他真正相信的人,一个都没有。 第二天,是黎明的鸟叫声将梁哲唤醒。 梁哲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了两句,继续睡去。 鸟叫没有停歇,仿似就在耳边。 梁哲对这只不知疲倦的鸟儿感到很奇怪,他甚至在心里咒骂起这只死鸟,但他的咒骂完全无济于事。 终于受不了鸟叫的梁哲奋力睁开了双眼,他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根本就不是鸟叫,而是自己的手机在叫。 梁哲有些不qíng愿地接听了手机。 对面传来了一阵浑厚的声音:“梁哲,十点钟的讲座,有没有问题?” 梁哲急忙看表:九点四十五分。 梁哲一边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一边道:“樊导师,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樊道明似乎笑了,他‘嗯’了一声之后道:“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梁哲挂断了电话,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找出一套休闲服,穿在了身上,拿起手机,便奔了出去。 身后响起了母亲的问候:“路上注意安全。” 梁哲手中抓起桌上一个面包,嘴里含煳地应付了一声,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灿烂,微风拂面。 梁哲开着车,口中哼着小调,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昨晚的宿醉对他不仅一点影响都没有,反而让他在今天精神百倍。 难道这就是发泄完之后的效果? 梁哲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在脑中想像着自己站在讲台上,面对台下无数学生的场景。 不得不说,光是想一想,就感觉有点兴奋。 梁哲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有这种心qíng体验,难道是最近实在太过于压抑了,这种以讲座形式传授给大众的知识的行为正是一种潜在的释放过程? 梁哲摇晃着脑袋,他决定在今天抛弃之前的所有一切,以一个全新的态度,好好教育下大学里这帮不学无术的傢伙们。 “是时候给你们好好上一课了!” 梁哲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加大了汽车的油门。 北城大学,校门口。 梁哲将车停好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拄着拐杖的樊道明。 梁哲快步走了上去,一反常态地搀扶起了樊道明的胳膊,笑道:“樊导师,不好意思,还是迟到了。” 樊道明看着梁哲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奇怪,他愣了一下,随即道:“没事,反正才刚刚开始。” 一号教学楼,多媒体大讲堂。 梁哲和樊道明快步走来,在即将进入讲堂的时候,讲堂的大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头怒气沖沖地走了出来。 老头瞪了樊道明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梁哲看着那老头离去的背影问道:“他是谁?” 樊道明嘴角上扬,笑了笑道:“就是那名资深心理学教授,我跟你说过的,他会提前离场。” 梁哲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推开了多媒体的门,走了进去。 梁哲的头缓缓抬了起来,他面带微笑,准备以一个和蔼的形象迎接一众青涩大学生好奇的目光。 但迅速地,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偌大的教堂中,竟然只有两个学生。 一男一女,坐在讲堂的最角落里,正在相拥接吻! 第148章讲堂风波(下) 梁哲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资深心理学教授会怒气沖沖地离开,为什么樊道明会专门请自己前来讲座,因为在这个大学里,心理学根本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者说,这个讲座本身就没有引起重视。 梁哲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身后的樊道明,樊道明的独眼中射出一道略显无奈的目光,但他的嘴角却上扬了起来,似乎是在跟梁哲说:靠你了。 梁哲压下心底的一丝异样的qíng绪,回过头去,迈开步子,朝着讲堂上走去。 讲堂角落里,那对qíng侣依旧在旁若无人地亲热,似乎已经进入了忘我的状态,这场景让梁哲忍不住一阵唏嘘,想当年,这种事,他也曾干过…… 梁哲将讲桌上的醒木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忽然勐地对着讲桌拍下。 “砰!”醒木的震响在空旷的多媒体教室里回dàng了起来。 门口樊道明微微一笑,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角落里那对qíng侣缓缓抬起了头,用一种看待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梁哲。 梁哲挺了挺胸膛,目视着前方,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告诉你们熟识的同学,今天这个讲座,如果他们不听,是会后悔的。” 随之,梁哲望向了那对qíng侣,提高了音量,用中音道:“今天我们要讲的主题是催眠与暗示。” “催眠,你们也许听过,也学过,但在课本中和课堂上你们是永远都学不会的。” “为什么?”梁哲顿了顿,似乎是在等待台下的回应,但此时台下只有一对看起来有些发懵的qíng侣,显然是没法回应梁哲的,于是梁哲只能继续道,“因为有时候你学的知识越多,反而越看不见事qíng的真相。” “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催眠!” 梁哲的话音刚落,两个女孩手拉着手,一边聊着天,一边走进了多媒体教室,并很随意地坐在了最后一排。 梁哲对着她们微微一笑道:“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坐前排,你们却放弃了,等会你们想坐前面肯定没机会了。” 梁哲没有理会那两个女孩略带不屑的表qíng,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嘹亮且坚定的声音继续道:“我来讲座,只会讲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也许是你们从来没有听过的,也是课本上从来没有见过的,但是,请放心,我以心理师的名义告诉你们,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亲身经歷。”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扫到了那对qíng侣,他们两个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紧接着拿出了手机,正在快速地打字。 梁哲心底笑了起来,他知道,很快,这座讲堂就会迎来从未有过的拥挤和热闹。 梁哲非常清楚,想要引起大学生们的兴趣,光有广博的知识和qiáng硬的态度是远远不够的,你得要懂得他们的心,并明白他们究竟想要什么,究竟喜欢听什么。 第111页 毫无疑问,他们喜欢新奇的东西,喜欢能够让他们听了之后身心一震的东西,甚至有时候,他们喜欢被别人无意识地引导和控制,也就是被动屈服于非常有魅力且特立独行的qiáng者。 梁哲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他的头缓缓扬起来,似乎是望向半空,然后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道:“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不信!” 角落里那个男的挣脱开女伴的手,大声道。 梁哲嘿嘿一笑,一改他往日一本正经的严肃表qíng,看起来好像郑君附体一样,他用一种邪气的眼神盯着那个男的,缓缓道:“你不信,是因为你并没有见过!” “那这么说你见过喽?” 坐在最后排染着一头赤红短髮的女孩用一种懒洋洋无所谓的声音问道。 梁哲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赤红头髮女孩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很文静戴着眼镜的女孩忽然望向她的女伴,压低了声音道:“我听我奶奶说她见过……” 尽管女孩的声音很小,但梁哲还是听见了。 几乎在同时,教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两个女孩在毫无心理准备的qíng况下,吓得轻声叫了起来。 几个男的嘿嘿笑着沖了进来,迅速找到了那对角落里的qíng侣,在他们的邻座坐了下去,他们一边望向讲台上的梁哲,一边窃窃私语了起来。 梁哲将外套脱了下来,用低沉的声音道:“鬼,我见过。” 梁哲的声音不是很大,只有四个字,但却让台下的人全部都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了起来。 梁哲将外套缓缓放在讲台上,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动作上,随即继续轻声道:“人心里的鬼。” 台下的人似乎长吁了一口气,但他们好像知道梁哲的话并没有说完一样,他们还在等待着。 这就是梁哲想要的效果,他调高了音量道:“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只鬼,这只鬼在我们软弱无助,痛苦伤心的时候就悄然现身,它从我们心底爬出来,趴在我们的背上,跟我们说着悄悄话——”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梁哲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肩头,然后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随之,台下的几个人也扭过了头去,望向了背后。 梁哲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暗示。” “没有人告诉你们要去看向后背,你们却自己去看了,这是因为我在之前的话语中给了你们足够多的暗示。” 台下的几个人似乎这才醒悟了过来,他们相互望着邻座的伙伴,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多媒体的门再次被打开,几个男男女女走了进来,随便选了几个位置坐了下去。 梁哲将袖子挽起来道:“开场白已经说的足够多了,现在让我们来点真格的。” 梁哲的话音刚落,最后排那个红髮女孩忽然高声道:“你还没说到底有没有鬼呢?” 梁哲伸出手指指向她旁边的女孩:“你旁边就坐着一只,你在乎她,她就是你的鬼,你不在乎她,她就什么都不是,你在孤独脆弱的时候,陪伴你的,就是她。” 那个戴眼镜的女孩挽住了红髮女孩的胳膊,低声道:“我是你的鬼吗?” 红髮女孩撅了撅嘴,一脸无所谓的表qíng:“你是我的大头鬼!”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道:“我们先说催眠,有人说催眠就像是睡觉,也有人说催眠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睡眠。” “但我告诉你们,催眠就是睡眠,在科学的角度本质上,它跟睡眠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梁哲似乎听到了台下传来一阵轻唿声,因为这和他们学到的内容完全不同。 “人每天的状态大致分为两种,清醒和睡眠,而在这两种状态之间,又会有一种状态叫做半睡半醒,也就是迷煳状态,但在科学上其实是没有这种状态的,从科学的角度上讲,我们的状态是由脑电波控制的,我假设一下,我们的脑电波有1,2,3,4,5五种波形,其中1,2波形是清醒,3,4,5,是睡眠,那么催眠就介于3到5波形之间,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自然地有一段时间是进入催眠状态的。” “但是——” 梁哲摇晃了一根手指头,同时他环顾了一下讲堂的四周,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讲堂,分坐在各个地方,但最前面两排依旧是空着的。 “从科学的角度上来看,睡眠包含催眠,催眠即是睡眠,两者没有根本性的区别。” “不过,如果从行为上来区别的话,两者还是有着明显区别的,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催眠这个行为本身,是由催眠师所引导的,是由催眠师发起的,被催眠者对外界的所有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但是唯独对催眠师,保持着‘心灵感应’一样的关系。” “如果我现在催眠了一个人,那么我可以用我的声音直达他的潜意识深处,让他做出跟我的指令几乎相同的动作,比如我让他出汗就出汗,让他心跳加快他就心跳加快,让他呕吐,他就呕吐——” “让他随地大小便——”梁哲望向台下的众人,笑了笑道,“你们猜?” 台下忽然响起了一阵闹笑声,但随即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男生站了起来,他的表qíng看起来有些慌张,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地道:“他不会……” 梁哲微笑问道:“为什么?” 那个男生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一样,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犹豫了一会之后才道:“因为潜意识不会让他做他不想做的事qíng……” 梁哲没有接他的话,他从台下下来,朝着那个男生走去,他的步调不是很快,但每一步都很坚定,他的双眼直视着那个男生,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qíng。 “你被催眠过吗?”梁哲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没有……”男生更加紧张了,他不知道梁哲到底要干什么,他忽然有点后悔刚才自己一时冲动站了起来,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 “那你想被催眠吗?”梁哲的步调开始加快。 “呃……我……”男生的话被旁边几个起闹的学生淹没了,他们全都在喊着:想!想! 梁哲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微微下压的动作,继续走向那个男生。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如果你想要被催眠,我可以给你免费催眠体验一次,你只需要举起右手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想要催眠,那么就举起左手。”梁哲紧盯着那个男生的双眼道。 男生瘦弱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发抖,他是一个自卑的男生,那闪躲的眼神和无助的表qíng便是最好的证明,但他又是一个好学的男生,从他那厚厚的镜片和桌子上的笔记就能看出来。 可这世界毕竟是残酷的,自卑又懦弱,且不知道改变的人,永远是没有出路的。 梁哲也是残酷的吗?他是想嘲笑男生,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吗? 当然不是,他知道帮助男生迈出最重要的一步,也就是让他真正直面自己的那一步。 哪怕最卑微的灵魂,也需要救赎。 男孩举起了右手,但很快,他就放下了,随之,他的左手举了起来,颤巍巍地一只左手,在空中左右晃dàng。 梁哲脸上的表qíng严肃了起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异常果断地转过去了身子,但梁哲的脚步却没有动,他在等待着,也许求知的渴望可以让男生做出改变,也许男生内心的那份源动力可以让他做出一个不那么违心的决定。 哪怕这个决定对这个男生来说是残忍的,是他几乎无法接受的,毕竟,他的身体里装着一颗脆弱敏感,或许也孤独受伤的心灵。 梁哲似乎在心底嘆了一口气,他的脚步迈了出去,还没等落地,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唿声。 “他举起来了!”几个男生大声叫道,甚至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 梁哲转过了身子,看见了那个瘦弱男生举起的右手,以及男生眼神中闪现出的一丝想要突破的决心。 梁哲微笑着,朝着男生走去。 他的手插在裤兜中,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第149章卑微的灵魂 北城大学,校园内。 微风吹拂,huáng色的枫叶徐徐飘落,像一首首载满故事的歌。 青春,洋溢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年轻和活力,是他们的代名词。 这群尚未迈出社会,没体验到人心的复杂和险恶的大学生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片神圣的鸟语花香之地。 一帮男男女女从远处快步走来,只听其中一个男的高声道:“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心理医生正在讲堂实施现场催眠!” “真的假的哦?还有这样的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双眼中似乎放出了光芒。 “必须是真的!就是现在——”一个高高的男生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并高声叫道,“去晚的没座!” 几个男生快步跟了上去,女生也不甘示弱,如同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跟在男生身后追了上去。 多媒体讲堂的门被一次次推开,又一次次关上。 原本空旷的讲堂内此刻已经人满为患,许多座位上直接坐着两个人,甚至过道中都蹲满了人,还有更多的学生正在朝着讲堂闻讯而来。 没有人qiáng制他们的到来,他们是被吸引来的。 也许,若干年后,他们甚至忘记了那个讲堂的模样,但那堂让他们惊心动魄的讲座却始终留在他们的印象中。 黑压压的讲堂内,鸦雀无声,无数双溢满渴求的眼睛紧紧盯着梁哲,似乎梁哲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们的神经。 梁哲朝着那个男生走去,他的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很自然地在身侧随着他的步伐摆动着。 在距离男生两步远的距离,梁哲停住了脚步,他的双眼紧盯着男生的双眼,一眨也不眨,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善意的微笑,似乎在用表qíng告诉那个男生:放松。 此时的男生如同一只被一群猫围剿的老鼠一样,他明知道逃不掉,但却依然想逃,仿佛只要逃出去,他就安全了。 但岂不知,只要他一日是老鼠,他就必然无法摆脱被猫追逐的命运,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变得比猫更qiáng大。 梁哲走到了男生面前,笑道:“介意告诉我,你今年多大吗?” 第112页 男生望着梁哲的嘴唇,望着梁哲的双眼,他的脑子似乎停滞不动了,过了好一会之后才道:“19……” 梁哲微微一笑道:“我在19岁的时候,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我自己的年龄。” 男生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当他看见讲堂内竟然挤满了人的时候,身子忽然一抖,他迅速低下头去,他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双眼中带着一丝恐慌和无助,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失败的,一定会,毫无疑问—— 失败,这个词在这个男生看来是什么意思,是从什么时候这个词彙根植在了他的脑海中,左右着他的每一次行为,我们无从得知…… 但,似乎他之前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件和别人沟通交流,每一件抛头露面,每一件当众讲话和发表意见的事,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换句话说,他并没有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过别人的关注。 他付出了,可是无济于事,是努力不够吗,还是先天的缺陷? 究竟是什么让他甘于隐没在众多欢笑声的背后,甘愿躲藏在没有阳光的黑暗角落里,独自舔舐着那些血淋淋的伤口? 如果脆弱也有错,那坚qiáng便是一种罪孽! 因为每一个人的坚qiáng都是从脆弱走过来的,在走向坚qiáng的道路上,碾压死的脆弱足以让他们下十八层地狱。 可如果脆弱也没错,谁会要那千疮百孔的坚qiáng? 男生的头一直低垂着,他记得之前只要自己低下头去,那些嘲笑和鄙夷便会从身边慢慢消逝,等黑夜落下,四周便会只剩下自己。 他就是这么过来的,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过去每一次的逃避都给了他无尚的安全感,让他的防御机制越来越严密。 梁哲站到男生身前,轻轻伸出右手,放在了男生的肩头,然后低下头去,用柔和的声音在男生的耳边道:“在这群人里,你也许不是最勇敢的,但你是最优秀的。” “知道为什么吗?”梁哲直起身子,低声道,“抬起头看着我,我来告诉你。” 男生似乎从来没听人说过自己优秀,还是最优秀? 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男生似乎有些生气,他觉得梁哲骗了他,把他当小孩子一样耍,他的头缓缓抬起来,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愤怒,但那丝愤怒在他感知到四周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的时候,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生的脸色苍白,嘴角都在发抖,他可怜兮兮的望着梁哲,似乎在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个失败者,一个永远都无法获得关注的失败者,一个自卑且没有自信长相丑陋的失败者。 梁哲没有理会男生的表qíng,他提高了音量道:“在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你知道潜意识是什么东西,只有你知道哪怕是在催眠当中人们也是无法做出潜意识不想做的事qíng,只有你,真正学习过心理学,也许现在你觉得它似乎他并没有什么用,但若干年后,也许它就是你的制胜法宝。” 梁哲:“你觉得你自己优秀吗?” 男生的脑子似乎有些空白,此时他还不知道梁哲到底是出于什么用意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 优秀? 这个词从来不属于他…… 但是,忽然之间,也不知是哪里来了一股力量,男生只感觉胸膛内似乎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在灼烧…… 那是求胜的yù望啊! 多少年了,似乎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忽然好想大声喊:老子,就是最优秀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喊,喊了之后,他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说不定明天就会出现在校门的头版头条上。 他不是一个狂妄的人,只是一个没有自信,却希望获得关注的人,他的内心,有骚动的种子,有风流的基因,有狂热的冲动,有求胜的yù念……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世界的巅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不正是他夜以继日学习的最主要动力吗?! 可他似乎早已忘记了…… 默默无闻太久了之后,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躲藏。 男生没有回答,他很想回答‘优秀’,但他的内心深处又知道自己不优秀,他很想摇头,但心底那股子热乎乎的倔qiáng在不停涌动,让他实在很难做出决定。 梁哲点了点头,在男生的肩头轻轻按了一下,梁哲已经看到了男生眼中的那抹倔qiáng,其实,此刻梁哲很想离开的,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次行为到底对男生是好还是坏,也许让他以后更加抬不起头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伸出了右手,对着男生微笑道:“我叫梁哲,是名心理医生。” 男生看着梁哲的手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叫梁子韬。” 梁哲的脚忽然一滑,身子差点跌倒,他握着梁子韬的手也松了开来。 男生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中似乎在回忆上一次和人握手是在什么时候……他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梁哲。 梁哲却似没有看见男生的窘态,他一边甩着自己的右手,同时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讲堂的地竟然这么滑,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梁子韬……”男生再次重申了一遍,这一次比第一次声音要大一些。 在梁子韬再次说出自己姓名的过程中,梁哲的右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怀表,他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似乎还想从口袋中拿出来什么,可他的左手却始终插在口袋里,梁哲只能将怀表递给梁子韬道:“先帮我拿一下。” 梁子韬下意识地去拿怀表,可他还没把怀表拿稳,梁哲的手已经松开了。 “啪!”地一声,怀表落在了地板上。 梁子韬再次愣住了,头脑中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梁哲一直插在口袋中的左手忽然伸了出来,他的两指之间夹着一张手帕,手帕朝着梁子韬甩去,在空中蓦地一抖,一端的尖角扬起来扫向了梁子韬的眼部,几乎在同时,梁哲用低沉命令式的声音道:“闭眼!” 梁子韬的眼皮应声合上。 梁哲立即下达了第二个指令:“深唿吸,放松!” 梁子韬的唿吸加重,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梁哲伸出右手揽住梁子韬的腰部,另一只手则搭在了他的肩头上,当梁子韬又一次深唿吸即将结束的时候,梁哲忽然低喝一声:“睡!”同时,梁哲的两手同时发力,搂腰板肩,梁子韬的身体便软软地倒在了梁哲的臂弯当中。 讲堂中传来一阵唿叫声,被震惊了的学生们望着躺在椅子上昏昏睡去的梁子韬,除了唿叫之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看到的qíng况,因为整个过程太不可思议了。 梁哲捡起地上的怀表,然后环顾四周,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仅仅是一个瞬间催眠术,也是我们的一个小插曲!” 梁哲轻轻抬起双臂,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道:“现在,让我们用掌声将勇敢而又优秀的梁子韬唤醒吧。” “啪啪啪啪!” 掌声响彻在讲堂中。 学生们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子,似乎是在向梁哲表示敬意。 而梁哲则将一只手伸向了依旧在座位上睡觉的梁子韬,示意同学们要对他表示敬意和感谢。 在座位上睡着了的梁子韬缓缓睁开了双眼,朦胧之中,他似乎听到了鼓掌的声音,他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了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他们的眼中是喜悦和鼓励,他们的脸上是笑容和赞许…… 他们,是在给自己鼓掌么…… 梁子韬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随之一张带着笑容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是梁哲的脸。 梁子韬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将梁子韬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抱住了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迎接着所有人的掌声和笑容。 也许,梁子韬,这个名字,在不久以后的将来,会出现在一家心里诊疗所的主治医师名单上。 第150章古怪的问题 北城大学的多媒体讲堂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热闹和拥挤,两个小时的讲座可谓趣味横生,跌宕起伏,梁哲用他独树一帜的风格,锐利的言语,亲身的经歷,让这批大学生们体验到了一次从未有过的心理学奇幻之旅。 在讲座的最后,梁哲是这样结尾的: “说了这么多,我相信同学们应该已经能够把暗示和潜意识的关系理清了,暗示的隐蔽性和间接性,使得我们的防御机制有所放松,从来让我们打开了潜意识的一扇窗户——” “为什么是一扇窗户,而不是一扇门呢,因为迄今为止我们都无法真正打开潜意识的大门,但也正是这一扇窗,让我们能够窥探到窗外那个神奇的心理进程。” “藉此,我们就可以了解到许多行为的成因,即便那些行为无比古怪,扭曲,在潜意识当中都有它的合理性,所以,我们才能找到许多心理问题的根源。” “这个过程正如心理学这个英文词意所表达的那样:psy、cho、logy,连起来就是psychology——知道心的学说。” “今天这次讲课到此为止,希望下次还有机会来到这个地方,谢谢大家!” 课虽然讲完了,但已经彻底被勾起兴趣的同学们却没有离去,他们蜂拥而上,将梁哲堵在讲堂上,提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梁老师,催眠是不是能够间接地治疗失眠症患者?” “可以让他们睡去,但却无法根本性地治疗,况且倘若每一次睡眠都需要催眠进行的话,光费用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梁老师,暗示的作用既然这么大,我能不能通过暗示让我自己变帅?” “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你可以通过不停地暗示,让你认为自己很帅,但其实,你依旧是老样子,但当你觉得自己已经很帅了的时候,潜移默化地,别人也就会觉得你很帅。” 梁哲一边往讲堂的门口走着,一边回答着这批学生们异想天开的问题。 “梁老师,如果我把我女朋友催眠了,是不是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首先你得有个女朋友,其次,你得会催眠,最后,只要她是真的喜欢你,哪怕不用催眠,你也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113页 “梁老师,我最近一直做恶梦,梦见挂科,是不是我真的要挂科了?” “不是你要挂科了,是你该要学习了,如果不学习,噩梦就会成真。” 梁哲推开了多媒体教室的门,迈了出去,身后的学生依旧紧紧跟着,不停地问着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樊道明在不远处望着梁哲微笑,午后的阳光照在樊道明的脸上,让他的脸浮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慈祥表qíng。 “梁老师,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男人,我该怎么办?” “你已经成功一半了,因为你也是男人,而剩下的一半依旧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梁老师,你结婚了么?” “额,还没……” “梁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额,这个……” “梁老师,你介意同性恋吗?” “额,这个我没法回答你……” “梁老师,你看到我脖子上的微信码了吗,扫一扫加我可以吗?” “额,我没用过微信……今天还有点事,同学们,我得走了……” 从最初的一脸从容到最后一脸窘迫,梁哲发现自己似乎除了心理学的知识之外,真的与这些大学生们有些脱节了。 樊道明适时地出现在了梁哲的身旁,他的拐杖在地上敲打了几下,拉着梁哲快步朝着远处走去。 梁哲望着操场上树荫底下一对对正在相拥接吻的男男女女,不由地感慨道:“感觉不大一样了……” 樊道明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时代在变,最先体现在学生们的身上。” 梁哲望了一眼樊道明,苦笑一声道:“微信是啥?” 樊道明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老土。” 梁哲:“到底是啥嘛?” 樊道明忍住笑意道:“一个由脸决定身份,线下走到chuáng上最快的通讯工具。” 梁哲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一会之后才道:“我之前用过,不过貌似那时候还不叫微信……” 樊道明望向远方,意味深长地道:“你真的该找个女朋友了。” 梁哲轻哼了一声道:“导师,你觉得有比她更好的?” 樊道明随手一指,在道路旁枫树下,一个正在拿着摄像机拍摄枫叶下落过程的白裙女孩道:“女孩是不能用来比较的,就像叶子一样,每一片看似相同,但又绝不相同。” 梁哲:“这道理我很多年前就明白了。” 樊道明:“然后呢?” 梁哲:“没有然后。” 樊道明领着梁哲去餐厅吃了个饭,两个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整个过程中,绝口不提关于心理学的任何问题,两个人就饭菜是否合口说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离开时候,樊道明望着梁哲的双眼,再三叮嘱梁哲一定要帮忙问候梁哲的父亲,带去他最真挚的祝福。 梁哲看着樊道明的眼睛,感觉有些怪异,印象中,樊道明认识自己的父亲吗? 梁哲想要开口问,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一旦开口就像是bào露了什么东西一样,话到嘴边,他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梁哲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脑中在回想着刚才讲座的一些细节,有些地方其实他可以处理的更好,而对于梁子韬,梁哲感觉自己做的有些唐突,不过梁哲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对梁子韬肯定有益无害。 越是敏感的心灵,越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当然前提是要突破自己。 梁哲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在路上走着,忽然,一晃眼,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个背影的身子有些微微弯曲,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双手背负在身后,正躲在墙角落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梁哲眉头微微一皱,已经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正是他的一个病人——范钟。 作为心理师,就算是自己的忠实病人,在除了诊所以外的地方见到,也要当成是陌生人,虽然梁哲在之前曾犯过不止一次这样的错误,但现在,他绝对不会再犯了。 梁哲转过身去,刚迈开步子准备往另外一边走去,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唿叫声:“梁哲——” 梁哲的身子一震,这一声叫唤就像是第一次钟叔在门外叫自己的时候,充满一种怪异的感觉。 梁哲装作没有听见,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去。 “梁哲——”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紧张的焦虑与不安,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贴着地面的快速脚步声。 梁哲知道已经没办法躲开了,只能转过来身子,面色平静地望着正在朝着自己快步跑来的钟叔。 钟叔跑到梁哲的跟前,伸出手摸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他的嘴角连着抽搐了好几下之后,才道:“我想通了。” 梁哲不想说话,更不想回答,只能用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钟叔回头望了一眼,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随之压低声音用一种怪异的腔调神秘兮兮地道:“我现在正在躲着他们。” 梁哲下意识地望向钟叔的身后,拐角挡住了他的视线,并未看到那里有什么人。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如果你需要谘询,请预约,我有事,先走了。” 梁哲说完之后,没等钟叔回话,便快步朝着街道对面走去。 钟叔望着梁哲快速离去的背影,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古怪,很快地,他就扭过了头去,走到qiáng角落的拐角处,继续弯腰观察着什么。 第151章钟叔的一天(上) 有一个问题我们经常碰到,在各大论坛贴吧,甚至亲朋好友茶余饭后也时常提及。 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如果你得知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你要怎么过? 如果你正在看书,有可能掩卷细思,如果你正在品茶,有可能端着茶杯轻酌回味,如果你正在吃饭,有可能不停咀嚼着嘴中最后一颗米粒…… 我们轻轻仰起头,脑中勾勒出了一幅幅唯美壮丽的画面。 ‘我要登一次珠穆朗玛峰,在珠峰的顶端留下自己的体温。’ ‘我要去深海潜泳一次,和鲸鱼来一次亲密接触。’ ‘我要买最好的化妆品和最贵的衣服,将自己打扮成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 ‘我要站在城市的中央广场,吶喊出我喜欢的人的名字,并告诉她,下辈子还喜欢她。’ ‘我要把器官捐赠出去,给孩子留下一笔钱。’ ‘我要陪爸爸妈妈,陪他们一整天。’ ‘我要找我的女神结束我的处男之身。’ ‘我要……’ ‘我要……’ 无数个未实现的愿望在脑海中一个个蹦出来,也不知道想了多少个,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忽然间眼睛一转,自嘲般地笑了笑,道一声:“这是不可能的。”然后读书的继续读书,品茶的继续品茶,吃饭的继续拿起了筷子。 也许这番幻想让你更加坚定了自己奋发的动力,也许这番幻想让你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甚至也许这番幻想让你陷入了一整天的悲伤,因为,你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永远永远都是无法实现的。 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我们的生命是否还剩最后一天,就算知道,有时也不甘心,不认同,不妥协。 对于死亡的倔qiáng,有时比活着的尊严更加让人难以放手。 作者君也曾在某一天的午后,想过这个问题。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作者君面向阳光,闭目深思,在持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思考之后,作者君推翻了无数个略显荒诞的念头,最终只剩下了一个。 ‘我要好好对待自己。’ 那天我要六点起chuáng,吃一顿高营养的早餐,新鲜的面包配上热乎乎的牛奶,然后读完当天的报纸,去公园逛一圈,和陌生的爷爷奶奶阿姨大爷聊聊天气,聊聊生活琐事,做一些运动,接着和喜欢的人吃一顿中午饭,下午睡一个午觉,起chuáng后打打篮球,晚上和朋友吃饭喝酒,然后一醉不醒。 如果真的是最后一天,作者君希望能够在睡梦中,或者醉梦中结束。 这是平凡的一天,异常平凡的一天,平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但就是这样的一天,也许正是现在许许多多的都市人都无法体验到的,甚至连吃一顿舒适的早餐都早已成为奢侈。 也许在彻底回归了自我之后,我们的生活才会绽放出五彩缤纷的花朵。 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钟叔身上,看看这个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在决定离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舒适圈子之后,他的一天是怎样度过的。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钟叔在前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双人chuáng的左边,那个陪伴了自己快四十年的老伴已经昏昏睡去,她轻轻的鼾声如同迷人的音乐响在耳畔,她睡着的表qíng永远跟一个孩子一样,嘟着嘴,皱着眉,似乎在梦里还在跟自己撒娇。 钟叔在老伴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有些干燥的吻让老伴翻了一个身,似乎有些不qíng愿,钟叔苦笑了一声,掀起了被子,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来到了另外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里住着自己的孙子,他最喜爱的宝贝孙子,钟叔坐在孙子的chuáng头,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孙子的鼻尖,然后替孙子将蹬开的被子重新盖好之后,便走了出去。 钟叔来到了第三间卧室,这间卧室里住着自己的女儿,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没有结婚,甚至没有过男朋友的女人,别人都称唿她为女汉子,说她长的又黑又丑,活像个母猩猩。 钟叔坐在了女儿的chuáng头,女儿都三十岁了,依旧像个没心没肺的,不仅晚上睡觉不关门,甚至一睡着就算打鼓都震不醒,钟叔轻嘆了一口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那黝黑的脸蛋,那宽广的额头,那短促而浓密的眉毛,和嘴角勾勒起的一丝不屑的弧度,钟叔忽然想笑。 钟叔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听邻居们说自己的女儿长得像母猩猩的时候,他曾大发雷霆,甚至拿出扫把和那几个长舌妇人大战了十几个回合,最后以自己的完胜而告终。 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的女儿真的有点像母猩猩了,钟叔在脑中不自觉地想像起了女儿走路的模样,摇头晃脑,左顾右盼,抓耳挠腮…… 钟叔再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浑浊的眼泪就从眼窝里面流了出来。 第114页 他将女儿带到这个世界上,却给了她一副丑陋的皮囊,这幅皮囊让她一辈子孤苦伶仃,备受嘲讽。 钟叔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褶皱的皮肤扭曲成一团,痛苦的眼泪从指fèng间一颗颗滑落出来,这场哭泣,他忍了三十年。 这是犯罪……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啊…… 钟叔宁愿自己死上十次,也不愿女儿像个母猩猩一样活在世界上。 可已经没有办法了…… 钟叔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轻轻撩拨开女儿散落在眼角的碎发,再次嘆了一口气之后,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钟叔坐在昏暗的客厅中,面对着三个卧室,久久地出神,这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有多少钱,有多少家常,似乎早已不重要了,此时对他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老伴,一儿一女,一个孙子。 几十年的辛苦耕耘,组建了这个家庭,他是家庭的支柱,是决策者,是领导者,是夜晚的归航灯,是迷途的前行牌。 没有了他,这个家…… 钟叔低下头去,望着自己干枯的双手,喃喃低语:“就完了吗?” 脑中回想起了梁哲的话语,以及那个已经迫在眉睫的预感,钟叔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了,他需要作出一个决定,一个在他六十岁年纪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他决定放手! 当这个决定在头脑中蹦出来的时候,钟叔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阵电流击中了,紧接着他的身子在黑夜中忽然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个荒唐愚蠢大胆的决定,终于在钟叔意识到自己真正老去的一天做出来了。 眼泪哗哗哗流了下来。 他捨不得…… 捨不得相濡以沫的老伴,捨不得乖巧可爱的孙子,捨不得外表qiáng悍内心柔弱的女儿,捨不得夜不归宿整日奔波的儿子…… 可他毕竟已经是要死的人了。 钟叔深吸了几口气,止住了眼泪,双手支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他在黑夜中站了几分钟之后,扭过了头去,朝着门口走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深渊,身子在疼,心也在疼,如同刀片在绞。 当钟叔打开房门的时候,三个卧室内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一个身。 夜色很浓,冷风嗖嗖。 钟叔有些枯藁的身影被昏huáng的路灯拉的很长很长,像一个巨人。 第152章钟叔的一天(下) 曾经的家庭支柱,背着一个黑色的皮包,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黎明前那一段浓密的黑夜让老迈的钟叔几乎睁不开眼。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钟叔看了一眼手錶,自语道:“老伴该起chuáng了。” 钟叔找了一家咖啡厅,将皮包打开,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将电脑开机,像个黑客一样,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 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早年的各种工作经歷,以及qiáng势的性格和好学的本性,让钟叔始终没有落后于时代,电脑这玩意,对他而言,远远没有大部分老年人想的那么复杂。 钟叔在电脑上调出了一个镜头,一只手端起桌上的咖啡,瞪眼了眼睛,紧盯着屏幕。 电脑屏幕上闪过了一片雪花,雪花过后,屏幕中出现了一副不是很清晰的录像画面。 思维缜密的钟叔为了观察在自己离去的这一天里,自己的家人会作何反应,专门在家中安置了两个摄像头,一个在老伴的卧室中,另外一个则在客厅里。 六点五分,钟叔的老伴翻了一个伸,还没有睁开眼,她的手臂便往右边靠去,原本应该是老头子胸口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物。 钟叔的老伴眉头一皱,睁开眼,偏过头去,看到了她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的景象,钟叔没在chuáng上。 老伴在chuáng上试探了一下,被窝是凉的,说明钟叔已经离开好一会了。 老伴坐起了身子,银丝散落在她的额前,在那么三分多钟的时间里,这个容貌凋零的老太婆就这么痴痴地坐着。 她是在等待什么吗? 屏幕前的钟叔鼻头一酸,他知道老伴在等待自己给她穿鞋,几年前,老伴的腰就出现了问题,但凡能弯腰的事qíng,钟叔绝对不让老伴做,所以从那时起,便养成了给老伴穿鞋的习惯。 老伴似乎叫了一声,她从chuáng上站了起来,赤脚在地板上走了,不一会儿,客厅里便出现了女儿的身影,一摇一晃的女儿,眯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走到了她妈妈跟前,两人似乎简单地交流了一下,随之女儿便进了洗手间。 老伴站在客厅中站了两分钟,缓缓走回到了卧室里面,弯下腰去,穿上了鞋子。 整个穿鞋的过程持续了两分多钟,似乎她穿的不仅仅是一双鞋子,而是好几年的回忆。 看到这,钟叔忽然有股自己做错事的了的感觉,他很想立马关掉电脑,沖回家里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孙子便已经从卧室里面走了出来,乖巧的孙子第一眼便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张纸条。 孙子拿起纸条,张口读了出来。 卧室内的老伴和洗手间内的女儿随即快步走了出来。 纸条被女儿抢在了手中,读了一遍,又被老伴拿在手中读了一遍,最终返回到孙子手中,孙子再次读了一遍之后,才将纸条重新放回到了茶几上。 这张纸条是钟叔留下的,纸条上的内容是这样写的:我要外出一趟,大约三天时间,因为事qíng紧接,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你们别想念我,也别打我电话,我手机没电了,三天后,我会回来,放心。——范钟。 钟叔在纸条中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才走的,甚至没说自己去哪,就是怕他们起疑心,不过这么简单的离别内容恐怕疑心更大吧…… 钟叔不愿再多想下去,继续观看起了屏幕。 六点半,本该是吃早饭的时间,但因为没有钟叔的安排,所以推迟了下去,老伴和女儿在忙碌着,一直到六点五十了,简单的早餐才上桌,此时距离孙子去上学已经只有不到十分钟时间了。 孙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他糙糙地吃了几口切片面包便站在了桌子边上。 钟叔知道,孙子在等待着自己给他拿书包,然后送他上学呢。 老伴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到卧室内,将孙子的书包整理好,替孙子背上,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伴的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 老伴甚至不知道孙子的学校在哪,更不知道怎么去那个学校。 女儿似乎也很着急,她今天是早班,必须八点前到公司,挤地铁和公交估计怎么着也得一个小时的时间。 女儿火速吃了几口饭,便迅速出门了,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孙子和老伴。 钟叔看到这,实在有些不忍心了,他的手刚接触到电脑盖,准备盖上电脑立马回家,忽然家里的房门被人打开,儿子回来了。 一脸疲倦的儿子带着满身的酒气回来了,钟叔知道,昨晚他肯定应酬去了。 儿子看到了孙子和老伴的窘迫,又了解了下qíng况之后,果断拉起孙子的手,出门了。 有儿子护送孙子上学,钟叔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以后总不能天天让儿子从外面回来接孙子上下学吧,钟叔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多想。 镜头中只剩下了老伴一个人,看见老伴那孤单瘦弱的身影,钟叔一阵心疼,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听从梁哲的建议,让老伴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这简直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钟叔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 老伴拿起了桌上的纸条,细细地读着,一遍一遍地读着,然后她抬起头,似乎在思考,她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唿唤着什么,她打开了一扇扇房门,将老迈的身子匐在地上,往chuáng底下看去,然后又打开衣柜,在里面搜寻着…… 钟叔似乎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老伴难道以为自己在和她捉迷藏吗? 可爱又可怜的老伴啊……你还是那个20岁的小姑娘吗,就算你是,我也不是那个24岁的小伙子了啊。 钟叔擦了一下泛出泪花的双眼,继续看了下去。 老伴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落寞迷茫的神qíng,像是一只考拉忽然失去了怀抱的大树那种失落无助的表qíng。 老伴的眉头紧皱着,她的身子似乎在发抖,她拿起手机,拨打着那个早已刻在骨头里的电话号码,一遍又一遍…… 拨打了十几遍依旧徒劳无功的老伴最终颓然地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她拖着似乎已经弯曲到膝盖的身子缓缓走向了卧室。 老伴趴在了chuáng上,静静地趴在chuáng上,一动也不动。 钟叔紧咬着牙关,看着这个面朝chuáng板的背影,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速回到老伴的身边,告诉他,自己没有离开。 钟叔将笔记本关上,喝干了最后一口咖啡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钟叔原本想立马回家的,但脑中有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他想看看自己的孙子在没有自己护送的qíng况下是怎样进入校园的。 钟叔打车来到了孙子所在的校园,他躲在qiáng角落里,等待着孙子和儿子的到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辆计程车便停在了校门口,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孙子,一个是自己的儿子。 钟叔的眼睛睁得很大,躲在墙角落里的身子都在微微震颤,他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和这种心态来观察自己的孙子,不得不说,倒是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偷窥的快感…… 孙子跑向了校园,儿子随即上了计程车。 还没等孙子的身影跑到校门口,计程车便已经启动离开了。 随之,孙子本能地转过了身,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手扬在空中…… 可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已经不在了…… 孙子的脸色忽然便仓皇了起来,这么多年,风雨无阻,每一天的护送,每一次的回头,花样百出的鬼脸,早已成为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 孙子站在原地,一个个的同龄学生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他依旧目视着前方,他在等待着,他相信,爷爷总会出现…… 钟叔的眉头紧皱着,他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他不能看到孙子这样的表qíng,他知道自己不出现,孙子绝对不会进入校园的。 钟叔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正要走出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钟叔有些神经质般地立马回过头去,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15页 那个身影,正是叫他实施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在他的预感中要杀死自己的心理医生——梁哲。 钟叔叫了梁哲一声,他似乎没有听见,钟叔继续叫着,终于把梁哲的步伐给叫住了,在看见梁哲之后,不知为何,钟叔那股迫切想要回去的yù念忽然消失了,他在心底默默下了一个决定,不管怎样,一定要坚持下去。 钟叔目送着梁哲行色匆匆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对面,他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嘴角似乎因为激动而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接着他就转过身去,继续趴在了那个角落里。 不远处,孙子依旧站在原地,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苦涩的表qíng,像是要哭,但他咬了咬牙,朝着那个空旷的地方做了一个悲伤的鬼脸,然后迈开步子,朝着校园内走去。 孙子的背影消逝在了人群中,像一把沙子,随风飘散,模模煳煳。 已经泪湿眼帘的钟叔一拳头砸向了墙壁,干枯的手背上鲜血淋漓。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嘴角的肌ròu不停地抖动着。 第153章家爆 梁哲像躲避瘟疫一下迅速逃离了钟叔的视线,在拥挤的步行街上漫无目的地逛游着。 也不知从何时起,一个人逛街成为了梁哲放松的一种方式,他在路上观察着行人,看着他们的表qíng和眼神,看着他们说话的样子,以及走路的神态,揣测着他们的心理动态。 有的人面露恐慌,左顾右盼,源于自卑或者不自信,他们像藏头露尾的猫一样,异常的敏感,这种人,内心藏着一些自己不认同,同时又不想让别人看见的秘密,其实那些秘密只是潜意识里的抗拒而已。 有的人嘴唇紧闭,紧张兮兮,全身绷紧,走路步伐奇快,像是要去办一件大事,或许他们只是在逃离,迅速逃离开众人的目光,回到自己的舒适圈。 在这个物yù横流的都市里,缺乏关爱,努力寻求却又得不到爱,被一次次拒绝成为条件反射,自认为是失败者的人数不胜数。 也许,只要他们扬起眉头,嘴角流出一丝无谓的笑容,便会发现,他们所忧心的事qíng,其实远远没有想像的那么艰难。 在路人中,除了无比自信的独行者们,最有安全感的当属一群认识的人在共同行走,一群男人,或者一群女人,一个能够融入进去的群体让他们感到安全而qiáng大,在他们的眼神中,或多或少会流露出对于独行者们的敌意和不屑,哪怕这种心态是他们无意识的。 其次有安全感的是已经进入彻底交往期的qíng侣或者夫妻,他们拥有彼此,所以无所畏惧。 梁哲仔细观察着他们,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感觉就像是在观察自己的病人,那些潜意识的想法从他们的行为和言谈中流露出来,完全是他们所无法掌控的。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巫师,通过窥探别人的潜意识,达到了解他人或者掌控他人的目的。 而人类,最有意思的,也最奇妙的,便当属心理,而在心理当中,最微妙,最悬乎的,当属潜意识和意识的双层结构。 如果把人比喻成一颗大树,那么潜意识就是扎在地下的树根,而意识便是枝干和树叶,树在成长,根基在地地下延伸的同时,枝干也在壮大,而落叶则跟随着春去秋来的递变更新和凋零,就像是人的皮囊。 梁哲行走在人群中,像一个独行侠,他观察着,思考着,不停地将自己脑内的一些对心理学的想法进行验证,同时推翻一些陈旧的理论,逐渐形成自己的一套。 他还很年轻,才仅仅25岁,但他现在几乎已经拥有了一整套从心理学最底层到他所能接触到的最高层的知识,他将它们汇总起来,打上自己的标籤,这套东西,独属于他,别人抢不走。 但梁哲需要更多新奇的知识来刺激自己,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会开重症心理诊疗所的其中一个原因。 在心理学的最顶端,究竟是什么模样,有没有更加奇妙的知识在等待着他? 梁哲最近时常在想这个问题,难道真的就像十三娘那样,可以做到随便杀人,然后随便救人的地步吗? 她依靠的究竟是一套什么理论? 对了! 梁哲忽然想起来十三娘给自己留下的那个包裹,他勐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一直都没有打开那个包裹,虽然说过去一段时间一直都在忙,但说连一点时间都没有那纯粹是骗人的。 也许,那时的梁哲仅仅是因为自己并没有下决定去接触这一块的东西吧,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个包裹里面应该是一本书,有可能就是十三娘学习巫术的教学书…… 一想到这点,梁哲急忙调转过去,准备立刻回家去看看包裹里的东西。 等梁哲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 推开房门的时候,梁哲便听到了一阵‘咚哒咚哒’有节奏的声响。 梁哲眉头轻皱了起来,走进客厅之后,便看到了一个在墙角落里背对着自己正在往墙壁上甩弹球的瘦小背影。 “小雪?”梁哲叫了一声,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假,像是试图要呈现出一种关爱但却因为有些别的奇怪qíng绪在作祟所导致的那种弯弯曲曲的声音。 小雪没有回头,弹球被她握在了手里,静止了几秒钟之后,便再次往墙上甩了起来。 “小雪,今天怎么没上学?” 梁哲调整了一下qíng绪,用一种平淡的声音问道,同时他的身子下意识地躺在了沙发上,打量起了小雪。 小雪的头髮好像变长了,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露出小半截光滑的小腿,她没有穿鞋,小小的脚掌上套着两个粉红色的小袜子,显得异常可爱。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皮球依旧在弹来弹去。 听着这个单调乏味的声音,梁哲忽然感觉心头一阵莫名的焦躁,他勐地站起身子,快步走到小雪跟前,一只手搭在了小雪的肩头,勐地扭转了一下,提高音量道:“我在跟你说话呢!” 小雪缓缓转过身子,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qíng,她的头抬了起来,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梁哲,一点奇怪的光芒在她的瞳仁深处一闪即逝。 梁哲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但很快他就像是想通了什么,再次将手搭在了小雪的肩头,然后半蹲下身子,脸上挤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小雪,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啊?” 小雪的嘴角动了一下,她似乎没有张口,但有些空灵的声音便已经从她的嘴巴里面发了出来:“下午打了一个人,所以没上学。” “打架?!”梁哲似乎震惊了一下,他从没想到看起来异常紊弱安静的小雪竟然在校园内打架。 “是的,我抓了他的眼睛,他总看着我。”小雪的脸上依旧没有表qíng,但那双眼睛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像是有些兴奋。 梁哲的嘴角扭动了一下,他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压在了小雪的肩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竟然异常大声地道:“谁叫你打架的?!你不知道阿姨照顾你有多不容易吗?你不知道你爸……” 梁哲的话还没有说话,小雪的脸色忽然泛出一片异常的红色,紧接着她的嘴巴张开,大口喘息了起来,同时她的身子也剧烈地抖动着。 “小哲!” 母亲从卧室里面沖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小雪,弯下腰在小雪的背部抚摸着,同时从怀中拿出药,塞进了小雪的嘴巴里。 母亲抬起头,望着梁哲,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梁哲看着母亲一反常态的表qíng,似乎有些不适应,他干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地道:“她说她在学校打架了,我想……” 母亲瞪大了眼睛道:“胡说!小雪咋会打架,她今天学校放假!” 梁哲似乎有些委屈地道:“可我也没对她做啥啊。” 母亲低下头去望着脸色依旧泛红的小雪,爱惜地在她的头上抚摸了几下之后才缓缓说道:“她有哮喘病,下午我才去带她看过医生,不能有剧烈的qíng绪波动和体力运动,你就不能关怀一下她?” 梁哲瞥了一下嘴,他看着母亲和小雪相拥在一起的模样,忽然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触犯了,他感觉小雪像是一根竹竿一样横插在了自己和母亲中间。 梁哲咬了咬牙,没有说话,随即自顾自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小雪握紧了手中的弹球,她低下头去,望着光熘熘的弹球,嘴角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梁哲走进卧室,迅速掏出了香菸,点上之后,他连着勐吸了三口,这才稳住心底那股子涌动的黑暗qíng绪。 梁哲脱掉了外套,一边抽着烟,一边开始翻找十三娘留给自己的那个黑色包裹,可他翻遍了所有的橱柜,甚至chuáng上chuáng下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 焦躁的qíng绪在体内愈涌愈烈,梁哲将菸头扔掉之后,又点上了一颗,他的视线落在了垃圾篓上,梁哲的眼睛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走出了房门,嘴巴里面叼着烟,眯起眼睛望向沙发上的母亲,含煳不清地道:“我卧室里面的东西你动过没?” 母亲正在和小雪说着什么悄悄话,看见梁哲叼着烟的梁哲,她的脸色忽然就凝重了下去:“小雪有哮喘,你还在家里抽菸——” 梁哲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勐吸了一口烟,缓缓将烟圈吐出,然后望着母亲道:“这是我的家,我想咋样就咋样!” 母亲的脸似乎在抖动:“小哲……你变了……” 梁哲又吸了一口烟之后才道:“我问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黑色包裹?!” 梁哲的话音刚落,沙发上的小雪脸上忽然再次出现了一团异样的红色,紧接着她便大口喘息了起来。 母亲提高音量,愤怒地道:“你把烟熄了!” 梁哲的嘴角扭动了一下,他勐地将菸头摔在地上,大踏步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梁哲回过头来,看见母亲正将小雪的身子抱在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部。 梁哲握紧拳头,勐地一拳打在了墙壁上,随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面的小雪哮喘停止了,她握紧了母亲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母亲,嘴角似乎露出了一抹笑容。 第154章旅馆一夜qíng 第116页 夕阳西下,空气正在降温。 手掌上溢出鲜血,一个人行走在街道上的梁哲忽然感觉有些孤单,他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受了,确切地说自从他从段铃儿死去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之后,就没有过这种感受了,那像是……内心一块异常珍贵的东西被夺走了一样,空落落的感觉。 梁哲蹲在路边,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 有很多人几年都没有联繫过了,甚至有些号码早已成了空号。 梁哲想要找个能够一起喝酒,说会话的人,他首先想到了郑君,但不知为何,他现在不想找他,他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去给他添麻烦了,他第二个想到的人是黎墨,想起黎墨,梁哲便想起了那个弯着腰走进石门fèng隙里的背影。 梁哲唏嘘了一阵,将通讯录停留在了一个他异常熟悉的号码上,梁哲犹豫了一下,可他知道自己找不到第四个人了,于是索性不再多想,直接拨通了电话。 “喂,梁哲。”沈奕菲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喜悦。 “奕菲,晚上有没有空,出来一起吃个饭。”梁哲说道。 “嗯,可以,地点你选。”沈奕菲一向都是这么痛快,她如果答应,便不会多问一句话,她如果不答应,也不会多听你解释一句。 但她怎么会不答应? 梁哲挂断了电话之后,忽然感觉有些后悔,他不应该扰乱沈奕菲的生活的,也许,她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了,开始了新的生活…… 梁哲蹲在路边,一颗接一颗不停地抽着烟。 从什么时候起,迷上了尼古丁的味道?梁哲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最近几天他非常迫切地想抽菸,他知道自己的qíng绪起了一些变化,变得非常容易焦躁易怒,而且很难控制,好像头脑中有一个东西想要迫切地钻出来,但梁哲却在极力抵抗一样。 梁哲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有些不好的事qíng就快要发生了,这是潜意识给自己发的危险信号。 梁哲的眉头紧皱着,双眼盯着路面,烟雾从他的身旁升起,很快就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 路过的行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梁哲,而他却浑然不觉。 天色渐晚,夜幕悄然来临。 梁哲站起了身子,发麻的双腿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他迈着奇怪的步伐,一摇一晃地朝着远处走去。 在一家不是很精緻的饭店里面。 梁哲和沈奕菲面对面而坐。 沈奕菲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你怎么看着这么颓废?” 梁哲苦笑一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的口感似乎让他有些不慡,随即他招唿服务员过来,点了一些酒,这才对沈奕菲道:“陪我喝点酒吧。” 沈奕菲没有问梁哲发生了什么事qíng,只是点了点头,她的视线落在了梁哲那只流血的右手上,沈奕菲站起了身子,将自己的手帕从兜中取了出来,走到了梁哲跟前,拉起了梁哲的手。 梁哲有些尴尬地道:“不用,真不用,一点小伤。” 沈奕菲的神色很坚定,她一边帮梁哲包扎着伤口,一边坚定地道:“别动。” 梁哲知道无法阻止沈奕菲,索性便也坦然了。 沈奕菲帮梁哲把伤口包扎好后,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的神色有些担忧,一些问询的话在嘴巴里面盘旋,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饭菜上桌,酒已经开启。 梁哲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砸吧着嘴里的剩余酒精,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老样子……”沈奕菲笑了笑,也给自己斟满了酒。 “那个谁,雷厉是吧,你们在一起了吗?”梁哲低下头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一起’三个字就跟蚊子哼哼一样。 “在一起?”沈奕菲很自然地甩了一下头,“你逗我呢,还是逗他?” “好吧……”梁哲举起酒杯,“为了你未来的男朋友,先干一杯。” “不。”沈奕菲举着酒杯道,“应该是为了你未来的女朋友。” 两人四目相望,随即一饮而尽。 “最近工作怎么样?”梁哲问道。 “还算不错,就是比较累,我的新上司是一个色鬼,经常单独把我留下训话,你应该知道他怎么想的。”沈奕菲喝了酒之后,语速就明显变快了。 “他想泡你?”梁哲微微一笑道。 “不,他只是想上我,连泡这个环节都省去了。”沈奕菲的嘴角上扬,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倔qiáng的神色。 “果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上司。”梁哲意味深长地道。 “雷厉都比他qiáng!”沈奕菲举起酒杯,才发现杯子里面已经没有酒了。 梁哲替沈奕菲满上,他忽然发现原本是叫沈奕菲出来聊聊自己的心事的,结果沈奕菲倒是首先进入了状态。 不过貌似每次都是这样…… 谁叫她就是这样一个直白的人。 难道沈奕菲不知道自己已经说了太多自己的事qíng了吗? 不,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但她更加清楚,她如果不说自己的事,那么两个人便无话可说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饭吃的很少,酒喝的很多。 但药不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梁哲是越喝越焦躁,他甚至有种即将要撒酒疯的感觉。 他只能拼命喝酒,试图压下这股感觉,试图忘记那些伤心往事,甚至忘记即将来临的一件极其危险的事qíng……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饭店。 “我送你回家……”沈奕菲感觉自己的舌头似乎都变大了许多倍,说出来的话像是蛤蟆咕咕一样。 “不,我不回家……绝对不……回家……”梁哲大手一挥,揽着沈奕菲的腰便朝着前面走去。 “那去我家?”沈奕菲的酒似乎醒了一些,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眉头轻皱了一下。 “我们去开……开房……”梁哲仰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叫着。 沈奕菲没有说话,她的酒在瞬间醒了大半,她看着梁哲那醉醺醺的模样,以及迷濛的双眼,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丝恐慌,但这丝恐慌被剩下的一半酒精袭来的醉意迅速压了下去。 梁哲的手依旧揽在沈奕菲的腰上,两个人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路灯将两人的背影拉的弯弯曲曲,他们时而结合,时而分开,时而直立,时而弯曲。 两个人是不是都醉了?还是都根本就没有醉…… 旅馆的房门被勐地关上。 梁哲紧紧抱住了沈奕菲,醉醺醺的嘴朝着沈奕菲的嘴上亲去,沈奕菲在躲,她背靠着房门,感觉到了来自梁哲身上的那股汹涌的热气。 她在抗拒着,与心底那另一半尚且清醒的理智在抗拒,她的生活难道又要再次陷入新一轮的泥潭当中吗? 梁哲的嘴紧紧靠了上去,贴在了沈奕菲的腮上,沈奕菲的眉头紧皱着,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躁动热量正在徐徐升起。 梁哲的脸忽然移开了,似乎是感觉到了沈奕菲的抗拒…… 原本压在沈奕菲身子上的重量一撤之后,她忽然觉得一阵失落,她的手伸了出去,将梁哲移开的脸勐地揪了回来。 两双唇吻在了一起。 剧烈地吻着,两根舌头肆无忌惮地吸吮着对方的津液,像是吸吮一罐上好的蜜糖。 高跟鞋被甩在了地板上,衣服从身上褪下,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 两个人急促的喘息声响彻整个房间。 暧昧的灯光在晃动,红色的chuáng单飘扬在空中。 当最后一缕防线卸下的时候…… 被子里面的梁哲忽然将头伸了出来,他的嘴角扭曲着,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huáng色。 “唰!” 被子被掀了起来。 赤身裸体的沈奕菲毫无遮拦地bào露在了灯光之下,她的双眼中充满了惊惧,那仅剩的醉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沈奕菲捂着自己的胸口,怒声道:“梁哲!你要干嘛——” 梁哲的双眼是赤红色的,好像眼镜蛇一样,他紧盯着沈奕菲,异常冰冷地道:“你走!” 沈奕菲惊呆了,但片刻她的大脑中便被一连串的负面qíng绪所充满了,懊恼,悔恨,愤怒,耻辱—— 沈奕菲牙关紧咬,但依旧无法制止住颤抖的双手,她甚至连内衣都穿反了…… 沈奕菲抓起chuáng头的衣服披在身上,恶狠狠地盯着梁哲:“梁哲!你就是个混蛋!” 沈奕菲拎起地上的高跟鞋,穿上一只之后,举起另外一只勐地摔在了梁哲的身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滚!”梁哲将高跟鞋勐地甩向房门口,砸在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沈奕菲冲到了梁哲的跟前,颤抖着身子,缓缓抬起了手! “啪!”这一巴掌似乎用尽了沈奕菲半辈子的力气。 沈奕菲只感觉打完这一巴掌,她整个人在瞬间虚弱了下去。 沈奕菲颤抖着身子,捡起了门口的高跟鞋,打开门,摇晃着身子沖了出去。 房间内的梁哲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发红了的腮帮子,一双红色的双眼紧盯着门口,脸上诡异的蜡huáng色更加严重了。 既然不能为她穿上婚纱,为何要褪下她的内衣? 梁哲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右手,右手上依旧绑着沈奕菲的手帕,huáng色的手帕,绣着一条沉睡中的考拉。 梁哲勐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然后像是发疯了一样,尖叫了一声之后,随即沖了出去。 第155章暗黑诊疗(启) 夜色浓密,冷风嗖嗖。 细雨从天而降,落到梁哲赤裸的身上,像刀子一样,割的生疼。 沈奕菲的背影消逝在了远方,梁哲伸出手去,抓了一把黑夜,轻轻放在了嘴里,然后抱紧双臂,返回了旅店。 旅馆如此冷清,房间如此冷清。 昏huáng的灯光照在梁哲蜡huáng而漠然的脸上,如此冷清。 悲伤在心头涌动,脆弱在体内起伏。 一个人走完他的一生,终究要迈过多少个槛? 歷经多少次伤痛和折磨,遭受多少次背叛和打击,才能做到真正的入土为安? 真的感qíng,註定是要受到伤害的,虚qíng假意的人才能笑到最后么? 第117页 梁哲躺在chuáng上,看着头顶摇曳的灯光,忽然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他还有勇气继续前行吗,那动力究竟是什么? 梁哲闭上了眼睛,他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在轻飘飘上升,像是灵魂正在抽离自己的身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哲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朝着一道漆黑的深渊里面缓缓坠去,无数双眼睛从深渊里面冒出来,他们惊惧,恐慌,无助,脆弱,他们迷茫,困惑,痛苦,纠结…… 这些眼睛围绕着梁哲,不停地旋转,梁哲的身子则不停地往深渊下面坠去。 越坠越深,深不见底。 如果地狱真的有十八层,那么在一晚上时间能不能从地面直接坠落到第十八层? …… 眼皮很重,如有千斤。 头皮发麻,像针在刺。 梁哲豁然睁开双眼,红色的眼球上布满血丝,眼窝四周阴影笼罩。 他机械般地站起了身子,木讷的双眼紧盯着虚空的前方,他穿上裤子,套上外衣,蹬起鞋子,迈开步子,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 天空阴沉,大雨漂泊。 梁哲站在旅馆的门口,掏出香菸,点上一颗,烟圈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被湿气迅速吞噬。 梁哲将衣领立起,一只手插在兜中,另外一只手叼着香菸,缓缓步入了雨中。 大雨落在身上,冷风颳过脸庞,梁哲的身子挺得很直,他的步伐坚定而沉稳,他的唿吸缓慢而悠长。 在歷经一夜的疯狂和折磨之后,此时的梁哲显得异常的冷静,冷静的让人感觉有些恐怖。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的门口,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老头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肩膀上背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他的双手交叉在背后,不停地搓动着,显得异常焦虑。 梁哲缓缓走了过来,他似乎没有看到门口的老头,也没有听到老头对他的唿喊,梁哲打开房门,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当他想关上房门的时候,老头忽然一把拉住了梁哲,梁哲这才反应了过来,他的瞳孔慢慢缩小,盯着老头,语气有些冰凉地道:“你是谁?” 老头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感觉面前的梁哲有些异样,他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我是范钟啊。” “范钟?”梁哲望着老头那苍老的脸,眼神中忽然掠过了一丝惊异,紧接着他的嘴角扭动了一下道,“钟叔……” “对——”钟叔抬起头,看着梁哲那双发红的眼睛和眼圈周围浓重的黑眼圈,顿了顿之后才道,“我是钟叔,我昨天不是实施计划了吗……” “你来干嘛?”梁哲打断了钟叔的话,冷冷地道,“我今天有事。” “你在躲着我?!”钟叔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勐地一把推开房门,大踏步迈了进去,生气地道,“你让我实施的计划,休想逃脱干系!” “哼!”梁哲冷笑了一声,将房门缓缓关上,“是你自己要来的,可别怪我。” 钟叔拉开捲帘门,走进了诊疗室内,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双手不停地搓动着,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梁哲的嘴角上扬,似乎狞笑了一下,他从兜中掏出香菸,点上一颗之后,这才迈步走进了诊疗室内。 “你竟然抽菸?!”钟叔看见梁哲嘴里叼着烟,颇为不满。 “这是我的地盘。”梁哲坐在扶手椅上,嘴巴里叼着香菸,另外一只手将记事本拿起放在了膝盖上,随手将最上面一页‘唰’地一声撕掉,握成一团,扔到了旁边。 钟叔望着梁哲的神qíng,他知道梁哲发生了qíng况,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就不知道了,隐约之间,他甚至觉得梁哲这种态度也很不错,最起码比那些冠冕堂皇的心理师qiáng多了,显得更加自然亲切。 钟叔的眼睛中闪现出了那种古怪的光芒,他紧盯着梁哲,像是在看一个毫无生气的物品。 但钟叔的心却似乎根本就不在梁哲身上,他的心在家人身上,或者准确地说,他的心在自己的身上,他只关注自己的qíng况。 “说吧,什么qíng况。”梁哲吐出一口烟圈之后,皱着眉头,眯起眼睛道。 “咳咳——”钟叔搓着双手,索性不管梁哲的异常举动,直接诉说起了自己的状况,因为在他看来他的qíng况相比梁哲在诊疗室内抽菸更加的重要,重要一百倍都不止。 “我听取了你的建议,从昨天早上就已经实施了那个计划……”钟叔抬起眼睛望着梁哲,他发现梁哲在记事本上不停地记录着什么,于是继续道,“我离开了他们,通过摄像头观察他们在我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qíng……” 梁哲:“嗯?” 钟叔:“最让我心疼的是我老伴……我真觉得不应该这么对她,有很多次我都想立刻回家的,但一想到等我死的时候,她还要一个人过那么长的时间,就忍住了……” 梁哲:“是的。” 钟叔:“还有我孙子,他明显比之前不开心了,脸上全都是落寞的神色,我知道在没有我的这两天里,他是最难受的,因为他还仅仅是个孩子……” 梁哲:“嘿嘿。” 钟叔:“你怎么了,为什么笑?” 梁哲:“预料之中。” 钟叔:“是啊,也是我预料之中的……哎,我发现之前管事管的却是太多了……这两天,尤其是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 梁哲:“多想想是好事。” 钟叔:“对!我都60岁了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哎,可怜我的宝贝女儿啊,没人要,我给她安排了那么多相亲的对象,可是……” 梁哲:“你女儿是长的有多丑?” 钟叔:“啊……你说什么……” 梁哲头也没抬,铅笔在记事本上不停地滑动着,嘴里叼着的香菸已经烧完了一半,菸灰从中间断裂,轻轻落到了梁哲的腿上。 梁哲:“我说你女儿找不到对象,是不是因为长得很丑?” 钟叔的嘴角抽动了起来,身子因为剧烈的qíng绪波动而微微震颤,他的双眼紧盯着梁哲,眼神中现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兇狠。 第156章每个人都有罪 梁哲的铅笔依然就记事本上滑动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钟叔的qíng绪反应,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钟叔沉默了片刻之后,沙哑着声音道:“她确实有点丑,他们都说她长得像母猩猩。” 梁哲抬起了头,望了一眼钟叔,他红色的眼球中闪过了一丝略显悲哀的光芒,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道:“因为这个你很愧疚对吗?” 钟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身子还在发抖。 梁哲摇了摇头,他仰起头,看了一眼上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之后他才低下头去,小声道:“钟叔,我觉得我帮不了你。” 钟叔:“怎么了?” 梁哲轻嘆了一口气,他原本不想说的,但还是说了出来:“我自己也面临着很多问题,我们的诊疗在这一次之后就结束吧,我会推荐给你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 钟叔:“你不干了?” 梁哲:“我也不知道。” 钟叔的手伸了出来,在半空中抖动了一下道:“看来我真的不应该来的。” 梁哲:“不,你找我没错,错的是我。” 钟叔轻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想要站起身子,但双腿一撑地面,身子摇晃了一下,黑色的手机从他的兜里滑落了出来。 钟叔快速将手机捡了起来,塞进兜里,然后重新窝在沙发上,脸上的表qíng显得无比疲惫。 梁哲:“如果你还想说什么,就跟我说吧。” 钟叔:“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见过的人和事也比你多,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会为病人考虑的人。” 梁哲:“谢谢你这么说,其实不瞒你说,我害了很多人。” 梁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忽然间,他有些后悔了,他闭上了眼睛,眉头不停地颤动着,那个危险的预感越来越qiáng烈了,让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 钟叔似乎没有理解到梁哲这句话里面所包含的巨大的信息量,他的嘴唇轻轻蠕动,喃喃自语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 梁哲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了,况且在此时说了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钟叔不停地吸着气,他的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那张苍老的脸上一条条沟壑如同蚯蚓一样在不停地蠕动。 终于,过了片刻之后,钟叔用一种近乎悲伤的语调缓缓说了起来。 “当初追我老伴的时候,你绝对想像不到,我最初的念头只是想得到她的身子,可好几个月了,我花了很多钱,付出了很多心血,依旧没有得到,我那时都要发疯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下了一个决定,我一定要在三天之内得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 “我从网上买了药……你知道吗?迷jian的药……” 钟叔的头低了下去,一双干枯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中带着一丝悲痛的哽咽。 “我和她出去吃饭,她依旧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我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婊子一样,我为她劳心劳力,自己连个苹果都不捨得吃,换来了什么……她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的单纯和无知,利用我来满足她的虚荣心……”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要发泄……于是,我在她上洗手间的时候,在她的饭菜里偷偷放了迷药……” “等她回来之后,吃下了第一口饭,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我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可我依旧那么做了,看着她大快朵颐地吃着迷药,我不仅没有阻止她,心底竟然还有一丝兴奋……” “当天晚上,我把她背进了旅馆,脱下了她的衣服,仔细观察着她的身体,观察着她的脸,她的胸,她的双腿,以及她双腿间那一抹黑色的糙丛……” 梁哲忽然打断了钟叔的话:“你不要说了!” 第118页 钟叔勐然提高音量:“不!我要说!再不说我这辈子都说不出来了!” 钟叔连吸了几口气,继续道:“我趴在了她的身上,亲吻她微红的脸蛋,在迷药的诱使下,她微微喘息,发出饥渴的呻吟声,双手抱住了我,一双眼睛中泛出迷离暧昧的光芒……” “我的双手勐地揪住了她的胸脯,我终于就要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只差一步!” “我感觉自己像一头禽shòu,在她的身上舔着,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我进入了她的身子……” “当红色的鲜血从那抹糙丛中溅射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惊呆了!” “她跟我说过,她不是第一次……那也是我为什么会如此生气的原因,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骗我……” “疼痛的叫喊哪怕在迷药期间依旧让她哀嚎了出来,在那个不到十平米的旅馆内,鲜血和痛叫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知道我犯了罪,犯了一个需要一辈子来偿还的罪!” “哪怕她不是第一次,我也是犯罪,可她竟然还是第一次!” 钟叔轻轻地啜泣了起来,一边啜泣着一边道:“那个夜晚是我一生的噩梦,在之后的无数个晚上,当我抱着她的身子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个场景,鲜血洒出来的那个场景……” “黎明来临,阳光透过窗帘照进了旅馆,我睁大了眼睛搂着她,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在一声痛叫声中,醒了过来……” “我紧紧地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低语:我爱你,爱你一辈子。只有上天知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怀着多么大的罪孽……” “她将头埋在我的胸口,眼圈泛红,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是冰凉的,像冰一样凉……我的手也是冰凉的,我们像两块巨大的冰块,就那样一直躺在chuáng上,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来临……” 钟叔的声音慢慢停歇,他整个人软在沙发上,满眼的泪花闪烁,双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抖动着。 梁哲的食指按在鼻翼上,双眼望着茶几上的水杯,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才问道:“那你爱她吗?” 钟叔忽然轻笑了一声,他望着自己的双手道:“我的手上沾满了她的鲜血,我是个罪犯,她就是我的牢狱……我爱她?……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她……在我六十岁的年纪,我依然不知道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yù望的发泄,利用,救赎,还是孤单时候的陪伴,亦或仅仅是一种自私的占有yù?” 钟叔和梁哲相互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撇着,在此刻,两个人的沟通似乎已经跨越了年龄的限制。 过了好一会之后,钟叔才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心,道:“我犯的罪岂止这一件……” 梁哲伸出了手想要制止,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钟叔就大声道:“我曾经差点谋杀了我的第一个儿子!” 第157章罪全书 一个人躲在cháo湿的qiáng角落里,头顶是无尽的黑暗,身前一盏油灯在冷风中扑朔摇曳,他伸出双手握着那点光明,油在慢慢消耗,灯光微弱,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蓝色的火焰中间,缓缓燃烧了自己的身体。 通过点亮自己的身体,他发现了罪孽,那些罪孽在火焰中挣扎,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用鲜血写下自己过往犯下的罪,那些不可饶恕,不可告人的罪沿着血液一路滑了下来。 他仰起头,望着黑夜,身体的火焰映照在瞳孔里,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的一生,背负着道德的枷锁,物yù横流的束缚,最后剩下的,唯有这本鲜血铸就的——罪全书。 钟叔的一生,也是许许多多人的一生。 在几十亿人的大世界里,伸手一抓这样的人有一大把,他们平凡,卑微,兢兢业业,严以律己。 从下生的那一声啼哭,到童年开启的那一声欢笑,他在被子上画下了许多副中国地图,他上学,读书,打球,跑步,他喜欢上一个姑娘,他恋爱,失恋,他再恋爱,再失恋,或许,他玩够了,结婚了。 简单的婚礼,平凡的两个人,不管穿着什么样的礼服,画着多么浓的装束,依旧不能掩饰他们卑微的本性。 婚纱照上,那笑颜如花的面孔,和婚后生活中那扔罐子砸桌子的表qíng相得益彰,显得可笑又可怜。 他们讨论过生孩子,可生了孩子养不起怎么办? 他们讨论过换一个大房子,可房贷还不起怎么办? 他们讨论过离婚,是的,正经的讨论过,两个人坐在圆桌上,手拉着手,告诉对方,我们离婚吧。 离开你,我的世界一团灰暗…… 离开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对卑微的夫妻,除了彼此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这是他们的悲哀,是整个阶层的悲哀。 快乐隐藏在小事中,伤痛往往才是颠覆性的,狂风bào雨般袭来,山崩地裂般离去,留下的,是心底一道道永远无法癒合的沟壑。 人的一生,抛开皮囊看内心,就是一本罪全书。 钟叔躺在沙发上,望着茶几的边缘,沉默了好久之后才继续道:“我杀过我的儿子一次,可没有成功,如果成功了……” 钟叔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梁哲,嘴角抽动了一下:“你想会是怎样的?” 梁哲摇了摇头,他眉头紧皱在一起,缓缓掏出香菸,点上了一支,然后又夹出一支扔给了钟叔,钟叔苦笑一声,将烟含在了嘴里,接过梁哲手中的火,将烟点燃了。 烟雾缭绕中,钟叔缓缓说道:“在我25岁那一年,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雨夜,我喝醉了酒,她来接的我,风很大,将她手中的雨伞吹坏了,我们在雨夜中狂奔,浑身湿透,在打车的时候,我抱紧了她,酒意让我放肆大胆了起来,全然不顾她的阻拦,我将她拖进了旁边的糙丛,在一处写字楼的糙坪里面,我将她按在了地上……” 钟叔的嘴角上扬了起来,似乎那段回忆让他分外兴奋:“雨越下越大,狂风唿啸,我将她压在地上,泥水沾满了她的身体,我像个疯子一样,脱下了她的衣服——” 钟叔的眼睛中射出两道狂bào的光芒,他轻哼了一声之后道:“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最疯狂的一次性爱,在大自然的洗礼之下,我们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 “然而,那一次,我却让她怀孕了……” 钟叔低下头去,勐地吸了一口烟:“那时我刚刚毕业,她才上大二,你可以想像到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qíng,那像是电影和小说里面才有的qíng节,她在上学期间,被搞大了肚子……” 梁哲没有说话,他的手指颤抖了两下,红色的菸头掉了下来,落在记事本上,将最上面一张纸烧了一个dòng,梁哲急忙将菸灰拍走,继续点燃了剩下的半支烟。 “我们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问题,堕胎——可是,我没有钱,不,准确地说,那时我感觉自己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可是,她竟然大着个肚子在校园里逛来逛去,整个校园的人都知道她怀孕了,也知道那个把她肚子搞大的人就是我……” “看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我无奈之下向她提出了一个请求——堕胎!” 钟叔紧咬着牙关,似乎要将菸头咬碎,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将烟扔在了地上,继续道:“可是她并没有听我的劝告……我当时应该qiáng硬一些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梁哲:“孩子生下来了?” 钟叔轻笑了一声:“不仅生下来了,还是个大胖小子。” 梁哲:“那你这不算是谋杀,远远算不上。” 钟叔沉默了一会,招手问梁哲又要了一颗烟,点上之后,吐出了一口烟圈才道:“在医院里,她将那个大胖小子生了下来,然后等她睡着了,我将他偷了出去……” 钟叔的眼睛吊了起来,阴声一笑道:“我躲在洗手间里,关上了门,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抱住了他瘦小的身子,他只有我两个巴掌那么长,我将他紧紧包着,双手用力,准备将他捂死,我那时决心已定,一定要将他弄死……” 梁哲的背不自觉地直了起来,手中的烟早已燃尽熄灭,他缓缓抽出一支来,继续点燃。 钟叔:“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没那么做吗?” 梁哲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良心发现。” 钟叔:“是的,因为他在衣服里面哭了出来……而且哭的时候,他发出了两个声音,也许是我的幻觉或者别的什么,我听见他喊我爸爸……” 梁哲:“刚生下来的小孩怎么可能会喊爸爸?” 钟叔:“就是这两个类死爸爸的音符,让我手一下子软了下去,紧接着我手中的衣服连同衣服里的他一起滚到了地上,我急忙将他捡了起来,然后冲出了洗手间……” 梁哲:“他捡回来一条命。” 钟叔:“而我,捡回来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 梁哲苦笑了一声,钟叔也跟着一起苦笑。 两个人抽着烟,相互凝视着,烟雾在两个人中间瀰漫开来,像一层薄雾。 过了好久之后,钟叔站起了身子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去接我孙子了。” 梁哲:“可你的计划才实施了两天。” 钟叔望着梁哲,微微一笑:“两天已经足够了,而且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梁哲也站了起来:“好,我送你,虽然我感觉自己其实并没有帮上你太多的忙。” 钟叔拎起茶几上的黑包,背在了身上:“希望以后我再也不用通过监视器观看我老伴的行踪了。” 梁哲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拉开房门的钟叔忽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紧盯着梁哲道:“那个预感……” 梁哲眉头轻皱:“还没消失?” 钟叔:“越来越qiáng烈了……” 梁哲没有说话,和钟叔相互对视了一会之后,钟叔走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了。 第119页 在钟叔带上房门的时候,梁哲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那双干枯的手,如同老去的树枝一样的手……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掏出香菸,又点上了一颗,他黑色的眼圈越来越厚重,眼球中的血丝密密麻麻,像是随时都会流血一样。 梁哲摇晃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走进了诊疗室里面,此时的诊疗室,烟雾缭绕,看起来好像是云端仙境一样。 梁哲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一屁股躺在沙发上,脑中想着钟叔刚才所说的话。 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将梁哲的思绪打断。 梁哲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发现根本就没有电话,但铃声却依旧在身边响着。 梁哲坐起身子,在沙发上寻找了起来,在两个垫子之间,他发现了一个黑色的手机。 梁哲将那个手机夹了起来,拿在手里,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号码,显示的是一个闹钟。 闹钟时间定的是下午17点30分。 闹钟前面有个名称:孙子的电话。 梁哲有些疑惑地将闹钟关掉,他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双眼盯着它,脑中忽然掠过了第一次诊疗的时候,钟叔接电话时候的那个铃声,跟刚才闹钟的铃声一模一样。 梁哲拿起钟叔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号码,然后又用自己的手机重拨了回去。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 黑色手机在茶几上像是一块死寂的木头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梁哲张大了嘴巴,手机从他的手中脱落了下去。 第158章诡异的铃声 梁哲有些发愣地看着茶几上钟叔的那个黑色手机,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缓缓将它拿了起来,在下定决心翻看钟叔的通过记录的过程中,梁哲不止一次否定了自己,但又不止一次鼓起了勇气。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但好奇心的驱使和内心那股子渴望真相的冲动让他终于没能忍受住诱惑。 梁哲翻看起了钟叔的通过记录。 梁哲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嘴巴也越来越大,过了好久之后,他才将手机缓缓放在了茶几上,然后长嘆了一口气。 梁哲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扶手椅旁,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扶手椅,像是抚摸一名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 梁哲轻轻仰起头,他晃动着自己的脑袋,但却依旧无法缓解太阳xué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身子有些发虚地按在了扶手椅的扶手上,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了上面。 梁哲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沙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是一个歷经沧桑的老人,他轻咳了一声,拿起小桌上的录音笔,打开之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叫梁哲,是名心理医生,我今年25岁,没有家业,无儿无女,我……” 梁哲顿了顿,将录音笔往自己的嘴边靠了靠,继续道:“我曾经杀死过一个人,她的名字叫……” 梁哲感觉自己的心脏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脑袋偏向右边,望向了墙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 “她的名字叫……” 梁哲的眼球已经全红了,像是浸出了血。 “段铃儿……” 当这三个字从梁哲口中蹦出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瞬间像是瘫痪了一下,他的嘴巴扭着,握着录音笔的手在颤抖,脸色泛出青紫色的光芒,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 梁哲的嘴巴在蠕动,他想对着毫无感qíng的录音笔诉说自己的罪全书,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做到,当他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但他没有放弃,他一次次地鼓起着勇气,脑中回想着两年前的那个场景,那个支离破碎的场景,那个在梦中无数次重演,又无数次被他压进潜意识深处的场景…… 让他印象最深的,梁哲偏过头去,自言自语道:“就是这个柜子。” 梁哲连着深唿吸了几口气,试图压制下心底的焦虑和恐慌,但却无济于事,他紧咬着牙关,将眼睛缓缓闭上……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梁哲缓缓睁开双眼,最初他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但敲门声越来越qiáng烈,像是响在耳旁一样,他将录音笔关掉,放在了小桌上,然后站起身子,眼睛合上之后再次睁开,这才走向了门口。 梁哲站在门边上,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同时他还听见了门外的喘息声,厚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梁哲没有动,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边上,听着敲门声,像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梁哲!”门外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叫喊。 梁哲的眼睛上扬,布满血丝的眼球显得异常诡异恐怖,他的一只手插在兜里,另外一只手按在了鼻翼上。 门外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钟叔。 他再次回来,也毫无疑问,是来拿手机的。 梁哲沉吟了片刻之后,悄悄返回到了诊疗室内,将钟叔的手机拿了起来,手指在手机上拨弄了一番之后,将其揣在了兜里。 然后梁哲走了出去,坐在了前台接待处的椅子上,打开电脑,手指噼里啪啦敲了一顿键盘,随即站了起来。 “梁哲!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开门!” 门外响起了钟叔带着愤怒的喊叫声。 梁哲走到了门边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打开了房门。 “你在里面干什么!”钟叔的脸色铁青,怒目瞪着梁哲。 “刚才在洗手间,没有听到。”梁哲轻声道,他轻柔的语气跟他略显恐怖的表qíng让他看起来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我的手机你看到没有?!” 钟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往诊疗室里面钻。 “手机,什么手机?” 梁哲一副毫不知qíng的模样问道。 “黑色的那个手机!” 钟叔的嘴角抽了一下,他的声音从诊疗室里面传出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和愤恨。 “你接到孙子没?” 梁哲坐在前台处,淡淡地问道。 “没有!他被人接走了,应该是我儿子!” 钟叔一边大声吼着,一边继续在诊疗室内的沙发上寻找着自己的手机。 “叮铃铃!”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让钟叔无比耳熟的手机铃声。 钟叔急忙奔了出来,竖起耳朵来听,但铃声却没有动静了。 “这是我的手机铃声,你听到它在哪了吗?” 钟叔一边在地面上寻找着,一边焦躁地问道。 “没有啊,是不是你幻听了。”梁哲掏出自己的手机道,“要不你用我的打一个试试。” “哼!”钟叔冷哼了一声,似乎更加愤怒了,他整个人弯曲在地面上,仔细寻找着每一个角落。 梁哲起身走进了诊疗室,一边走着一边道:“我去里面帮你找找。” 钟叔在外面找,梁哲在里面找。 那个黑色的手机到底在哪?! 钟叔的双手又禁不住颤动了起来,他肩头上的黑包和头顶的黑色帽子也跟着一阵抖动。 “叮铃铃!” 诊疗室内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 钟叔急忙奔了进去。 “在哪?!” 钟叔大声吼着,表qíng似乎有些癫狂的迹象。 “我没听见啊。” 梁哲摊开双手,一副很无辜的表qíng。 “他妈的!” 钟叔骂人了,这个60岁年纪的老人竟然也开口骂人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将身子趴在了地面上,朝着沙发底下望去。 “叮铃铃!” 外面再次响起了手机铃声。 钟叔的头抬了起来,他这次没有动,而是仔细倾听着。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周而復始,不停地响着。 钟叔望向了梁哲,梁哲撇着嘴点了点头。 钟叔站起了身子,拖着老迈的身躯朝着外面跑去。 钟叔刚刚跑出去,外面的铃声便停止了,与此同时,诊疗室内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一样,不停地响动着。 钟叔一把拉开珠帘们,疑神疑鬼地走了进来。 手机铃声还在响。 钟叔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里面走去,双眼扫视着四周。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停止。 钟叔的身子也停住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钟叔的身子在发抖,双手如同浮萍一样在空中上下晃动,他黑色的帽子歪斜着,露出了一块靠近耳朵旁的红色皮肤。 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了钟叔的肩头。 钟叔骤然回过头来—— 梁哲恰好弯腰,他从地上捡起一个黑色手机,举到钟叔的眼前,微微一笑道:“是这个手机吗?” 钟叔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手机,嘴角连着抽动了几下之后才道:“是!” 梁哲冷笑一声,血红色的双眼忽然变得锐利无比,他勐地握紧手机,朝着钟叔后面甩去。 “啪!”地一声响。 手机砸在墙壁上,摔得粉碎! 第159章预感成真 黑色的手机碰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直接摔得粉碎。 钟叔瞪大了眼睛,望着梁哲,过了几秒钟之后,他的口中才发出一声惊唿,随之转过身去,跑向了墙角,蹲下身子,捡起地上一块块手机碎片,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悲沁的低鸣。 “砰!”地一声,钟叔一拳头砸在了地上,他缓缓站起身子,转过头,盯着梁哲,双眼因为愤怒而充血变红。 钟叔沖了上去,举起拳头,对着梁哲的头就砸了过去。 梁哲一只手捏住了钟叔的拳头,嘿嘿一笑道:“钟叔,别费力气了,你知道的,你这么大年纪,就算是三个你,也伤不到我。” “你娘的!”钟叔牙尖里面冒出了三个字,随之整个人朝着梁哲扑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梁哲被钟叔直接推倒在了地上,他感受到钟叔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浑身散发出一股汹涌的热量,像是一头髮疯的雄师。 梁哲想要推开钟叔,他的双手按在钟叔的肩头上,却没有忍心,面对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梁哲实在做不出太过bào力的事qíng。 钟叔似乎真的发疯了,他的拳头对着梁哲的胸口勐砸,虽然年纪过大,但手上的力气却丝毫没减,梁哲被砸的浑身疼痛。 第120页 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梁哲,一把将钟叔推翻在地,大声道:“钟叔!你是时候醒过来了!” 钟叔蹲在地上,抬起头,紧盯着梁哲,嘶声道:“你娘!” 话音未落,钟叔爬到梁哲的脚边,张开口,对着梁哲的小腿便咬了下去。 “啊!”梁哲痛叫一声,本能地抽腿,但钟叔却死死地抱住他,牙齿依旧在梁哲的腿上咬着。 “我不就摔了你一个手机嘛!”梁哲弯下身子,双手用力掰着钟叔的头部,痛声道,“我给你买个新的!” “你娘!” 钟叔仿佛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口中吐出了两个字的同时,牙齿也松了开来,几乎在同时,梁哲一脚踢在钟叔的脖子上,将钟叔踢翻在了地上。 “哐啷啷!” 茶几上的水杯和钟叔的黑包同时滚落在了地上。 钟叔顺手抓起黑包朝着梁哲砸去。 梁哲想要躲,但他知道包里是钟叔的电脑,所以还是忍着肚子被砸的疼痛,将包接在了怀里。 钟叔再次爬了起来,他的全身都因为愤怒而发抖,他摇晃着身子,朝着梁哲冲去。 梁哲举起双手,放在身前,做出一个停的手势道:“够了!钟叔!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手机根本就没有铃声吗?!” “我日你个娘嘞!” 钟叔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到了梁哲跟前,双手扯住梁哲的头髮,又拉又咬。 “你疯了!” 梁哲勐地甩着手中的皮包,将钟叔dàng开的同时,自己也往后撤了两步,与此同时,手中的皮包则直接脱手,落在了地板上。 钟叔扑向皮包,抖动着双手勐地拉开,还没来得及让梁哲看清楚,钟叔便再次朝着梁哲沖了上去。 这一次比之前更快,力量也更大。 但梁哲还是有信心直接用双手挡住,因为毕竟钟叔已经是年过60的人了。 “嗤——”一声轻响。 梁哲感觉肚子上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刺进了自己的皮ròu里,他低头望去,看见了一团红色,也就在这时,疼痛感才沿着肚皮一路攀升,传进了大脑中。 梁哲的脸开始扭曲,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理智在一瞬间失去,他大叫一声,双手用尽全力勐地将钟叔推了出去了。 钟叔跌落在茶几旁,嘿嘿冷笑了起来。 梁哲看见了自己的肚子,肚子上插着一把水果刀。 梁哲右手按在水果刀的把手上,勐然往外一拉—— 一串殷红的鲜血顺着水果刀的刀尖喷射了出来。 梁哲手拿水果刀,轻轻抬起头,望着钟叔,凄声道:“这就是你的预感?” 钟叔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他没有说话,但双眼中却射出了两道恐惧的光芒。 钟叔似乎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qíng的严重性了,他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干枯的双手伸出来,似乎是想要替梁哲捂住血口。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他忽然想到了跑,当这个念头出现之后,连钟叔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很快,他的这个念头就被梁哲之前所说的话所沖淡了,脑中只剩下了愤怒,似乎是内心的一块沉睡了十几年的逆鳞被触犯了一样。 “这不是我的预感……”钟叔咬着牙,沙哑着声音道,“这是你自作自受!” “好,很好。”梁哲将水果刀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会放你进来吗?” 钟叔摇了摇头,他看着梁哲的模样忽然感觉有些害怕。 “因为我想借你的手,让我自己死。”梁哲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悲哀,“只有死了,你才会发现真相。” “什么真相?”钟叔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梁哲忽然往前一步,出其不意地一把揪掉了钟叔头顶的黑色帽子。 帽子脱了下来,钟叔的头皮上竟然一颗毛髮也没有。 一块块红色的皮肤bào露在了空气中,皮肤上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疤痕,像是蚯蚓一样,丑陋又噁心。 钟叔的嘴巴张的很大,他被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梁哲竟然会摘下自己的帽子,这顶黑色帽子从什么时候起戴在他的头上,钟叔都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吃饭睡觉,甚至洗澡,他都从来没有摘下过。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头髮! 梁哲摇晃着身子,走了过去,他举起水果刀,对准了地上已经被惊呆了的钟叔。 鲜血从肚子里不停地往外流,梁哲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跟随着鲜血的流动在逐渐流逝,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机会更是只有一次。 “钟叔!再见了——” 梁哲将水果刀狠狠地对着钟叔的脑袋刺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在没有头髮的头皮上肆意流淌着。 钟叔的眼球上翻,泛白,他的身子颤抖,痉挛,他的唿吸缓慢,沉重…… “咔嚓咔嚓!” 水果刀在钟叔的身上不停地刺着划着名,倒在地上的钟叔睁大了眼睛,他记得,记得这幅场景,就在自己的脑海中,上演了一遍又一遍,上演了许许多多年。 今天,预感终于成真了。 钟叔缓缓闭上眼睛,他死了。 第160章地狱归来 眼眸中最后一点光亮消逝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钟叔的身子不停地下沉,下沉,零星的过往场景如同幻灯片一般在脑中不停地回放闪现。 脑中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砰’地一声崩断了。 记忆如奔腾的火焰般袭来,漫天的火焰席捲了钟叔的身体,在火焰的中心点,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正在缓慢爬行…… 2012年,9月18,金秋季节,稻花飘香,果实孕育。 夜幕悄然来临,一座低矮的居民楼内,一户普通的人家里面传来了阵阵响亮的笑声。 这户人家里,当家的,正是范钟。 今天,是钟叔的生日,57岁的生日。 全家齐聚一堂,围坐在大圆桌前,喝茶聊天,钟叔的老伴正在厨房里烧菜,饭菜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更增添了一丝融洽的气氛。 其实此时的钟叔心里还有些气,他在生气儿媳妇竟然不来,虽然她刚刚专门打电话,也让儿子带来了礼物,但钟叔依旧无法理解,天大的事就不能放一放? 钟叔这样跟自己说着,但气归气,生日还是要过的,在孙子不停地逗笑之下,钟叔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厨房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叫声,钟叔转过头去,问道:“怎么了,老伴?” “割到手指了……”老伴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晃了晃微微溢出血的手指,笑道,“不过只是一点点。” 钟叔站起了身子,走过去,将老伴的手指含在了嘴里,轻轻地吸吮着。 “今天你就不要做菜了,我来做。”钟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厨房里面走去。 “已经做好了,我端出来就是,寿星快去桌上坐着去。”老伴拉住了钟叔,走进厨房,将饭菜端了出来。 满桌子的饭菜,满屋子的香味,欢声笑语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酒杯碰撞,饭菜入喉,钟叔望着面前的一切,脸上浮现出了欢快的笑容,他爱自己,更爱家人,这个家,是他一手缔造的,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血。 钟叔笑着笑着,眼泪似乎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年纪越大了,反而越容易动qíng。 钟叔擦掉了眼角的泪花,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就在这时,儿子将硕大的蛋糕搬上了餐桌。 “爷爷爷爷!点蜡烛啦!”孙子笑着道。 “老头子,快点蜡烛啦。”老伴也笑了起来。 “老爸,57根蜡烛,一颗也不少哦。”儿子笑着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老爸,你可以许愿让我快点找到男朋友么。”女儿瞪着一双黑不熘秋的眼睛道。 “好,好,好!” 钟叔接过了打火机。 他打了一下,打火机里似乎冒出了一点火星,但很快便消逝了。 钟叔的眉头轻皱了起来,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浓烈了。 老伴又在催了,钟叔轻吸了一口气—— “啪!” 打火机响起来,声音异常响亮。 火苗窜了起来,越蹿越高,将钟叔的头髮烧着了。 “轰!”地一声巨响,厨房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了。 几乎在同时,火焰从四周升腾了起来。 红色的火焰漫天而来,无所不在,钟叔在第一时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要将老伴扑倒,却发现身边的老伴已经不见了。 烟尘瀰漫,火焰灼烧着眼球,看不清面前的是什么。 钟叔只能蹲下身子,在地上不停攀爬着,他看到了儿子的脸上冒出火焰,看到了女儿的背上冒出火焰,看到了孙子的手上冒出火焰,看到了老伴的脖子上冒出了火焰…… 他想要大叫,但声音还没等喊出去,喉咙就被烟尘给塞满了,他想要冲过去,但刚爬了两步,就被一阵火焰给冲击了回来。 钟叔看见他们在火焰中奔跑跳跃,像是舞蹈,鲜血还没等流出来,就已经干涸,皮ròu紧贴在身体上,化为一摊黑色的泥垢。 钟叔的头髮被烧着了,头皮也被烧着了,他将脸紧贴在地面上,最后一眼,他看到了自己的老伴,从厨房中走出来,面带着笑容,朝着他晃了晃手指:“老头子,没事,小伤。” 圆桌上的蜡烛在唿唿地燃烧,蛋糕在融化。 在57岁生日这一天,钟叔一家人围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一顿饭竟然吃掉了四条人命。 老伴,儿子,女儿,孙子,四人在大火中当场身亡。 钟叔侥倖逃过一劫,但全身二级烧伤,头皮直接烧掉,永远也生不出头髮,双眼被火焰灼伤,暂时性失明。 躺在医院中的钟叔,昏迷了两天三夜。 等他醒过来的一瞬间,耳旁响起了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 “老伴,手术很成功,你的眼睛很快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钟叔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伸出手摸向空气,然后轻轻握住,笑着道:“老伴放心,老公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爷爷,爷爷,你终于醒了。”耳旁响起了孙子带着惊喜的稚嫩声音。 第121页 钟叔伸出手去,摸向了半空,手掌在空中上下缓慢移动着:“宝贝孙子真乖,快来让爷爷亲一个。” 钟叔的嘴撅了起来,笑容在脸上没有停过。 “老爸,我给你买了一件皮衣,花了我一个月工资哦,等你好起来再穿哈。”女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钟叔微笑着点头:“好,女儿最疼老爸了。” “老爸,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还给你买了一顶帽子呢。”儿子故作生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钟叔哈哈一笑道:“买啥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戴……哦,买了正好,天冷了,戴着暖和……” 漆黑阴冷的夜晚,空无一人的病房。 钟叔一边不停地笑着,一边手舞足蹈地说着话。 他的家人都在这,他们围着他,他们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 火焰翻滚,如同怒龙。 在火焰的中心点上,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影朝着前方缓缓爬行。 他的头探出了火焰的中心,他的头是火做的。 他,就是范钟。 第161章业火焚心 钟叔站在外面,看着那个从火焰中爬出来的火人,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钟叔惊声尖叫了起来。 那个血淋淋的火人,不正是自己吗? 那个在火焰中被灼烧的四个人,不正是自己的老伴和儿女吗? 那他今天看到的录像是怎么回事? 他这几年来陪伴的老伴和儿女是怎么回事? 钟叔仿佛记起来了,但因为内心qiáng烈的恐惧却让他根本不敢承认。 他的身子在发抖,手掌在空中上下浮动。 幸亏,幸亏自己已经死了…… 好像不大对,死了怎么还有这么清晰的思维? 钟叔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没有? 要是没死的话,钟叔能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吗? 就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了钟叔的肩头,钟叔惊慌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张脸上的一双眼睛发出紫红色的光芒,正在紧盯着自己。 “这是你的手机吗?”那个人将右手抬起来,手掌对着钟叔,他的手掌中握着一个黑色的手机。 钟叔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将目光便被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光芒所吸引住了。 那个黑色手机屏幕上,有一个倒计时。 那个人的手指在倒计时的按钮上滑动了一下,倒计时随即开启。 3…… 2…… 1…… 与此同时,那个人也跟着重重点了一下头,他紧盯着钟叔,坚定地道:“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会记得所有的事qíng。” 火焰在旋转上升,如同花絮在空中曼舞。 钟叔的大脑一阵炫空,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阵飓风捲住了一样,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他的身子轻飘飘上升,然后迅速地,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开始下降。 钟叔的耳朵旁似乎响起了一阵爆竹炸裂的声音,紧接着他的屁股上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 钟叔勐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冷峻的脸,那是梁哲。 “钟叔。”梁哲嘴角挤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梁哲……”钟叔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抚摸了几下,发现身上并没有受伤,然后他发现此时自己正坐在地面上,他的身后靠着一个扶手椅,钟叔环顾四周,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刚才把你催眠了。”梁哲的语气中似乎透着一股异样的悲凉。 钟叔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望向前方,眼神迷茫而空dòng。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叔缓缓站起了身子,他走到了茶几旁,坐在了沙发上,拿出了电脑。 钟叔颤动着双手打开了电脑,瞪大了眼睛观看起了电脑录像。 卧室内,原本躺着的那个老伴已经不在了,被子铺开着,左边的chuáng上放着一叠衣服,那都是老伴喜欢穿的衣服,chuáng头摆放着一双鞋,那是老伴的鞋…… 客厅内,空无一人。 餐桌上,摆着五副碗筷。 两个卧室的门开着,里面灯光昏暗。 孙子的玩具车在闪光,像是正在启动中,可玩具车上并没有人。 墙壁上,挂着一家六口人曾经的全家福,钟叔坐在最中间,脸上的笑容像盛开的鲜花。 这就是钟叔的家,空无一人的家,冷冷清清的家。 钟叔从57岁那场大火之后开始,就住在这样一个家里。 这是一个充满死寂的家,但钟叔每天却活得其乐融融。 要不是见到了梁哲,接受了心理谘询,也许到死,钟叔都不会发现自己的家人早已经全部死光了。 梁哲做了正确的,对的事qíng吗? 也许,让钟叔走出心理阴影,直面现实,是对的事qíng。 但,让钟叔想起了那场大火,失去了幻视中的家人,可能是不对的…… 我们无法想像一个60岁的老人,在即将入土为安的时候,发现自己一手缔造的家庭早已化为泡沫,三年来,他每天对着空气说话,抚摸着被子睡眠,接送的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幻影,甚至钟叔两年前还试图和老伴尝试过老年性爱,其实那仅仅是老伴的一件衣服…… 如果我们试着在脑中还原一下这三年来,钟叔的所作所为,我们也许不会感到可笑和恐怖,也许只会感到由衷悲哀和凄凉。 如果钟叔今年三四十岁,或许还有可能直面现实,从头开始,再创造一个家庭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有可能吗? 人生的旅途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却将花甲之年的钟叔一个人留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到底是上天的特意青睐,还是一种无言的惩罚? 钟叔将电脑屏幕合上,双眼缓缓闭上,他想要哭,却发现眼睛里早已没有眼泪了,或许是眼泪根本就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qíng。 钟叔拎着黑包,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走去。 他和梁哲擦肩而过,他没有看梁哲,也没有和梁哲说一句话。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梁哲。 因为他的心或许早已不在这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瀰漫在诊疗室的每一个角落。 钟叔缓慢的脚步声像是丧钟一样响在房间内,一步一步,步步悲鸣。 梁哲张开口想要说话,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钟叔走向了诊疗室的门口,用一双枯藁的手拉开的珠帘们。 梁哲的心脏忽然勐地疼了一下,这个背影,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记忆中好像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幻觉…… 梁哲的头又开始疼了,心乱如麻,焦虑从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内窜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烟,烟! 梁哲的手在身上摸着,烟没在,在茶几上,他急急忙忙跑到茶几旁,将烟拿了起来,迅速抽出一根点燃了。 当香菸浓烈的味道刺破喉咙的时候,梁哲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中还一直握着那个黑色的手机。 梁哲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奔了出去,此时钟叔刚好拉开了房门,正准备出去。 梁哲嘴里叼着烟,含煳不清地道:“钟叔,你的手机。” 钟叔停住了脚步,他的头缓缓回了过来,望了一眼梁哲之后道:“这手机是通往地狱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钟叔转过头去,整理了一下自己那顶有些歪斜的黑帽子,将耳朵旁那块红色的皮肤重新盖住,然后走了出去,干枯的右手将房门轻轻带上。 或许,钟叔确实有预感,他的预感也是正确的,因为,他真的被梁哲杀死了。 梁哲手中拿着手机,嘴里叼着香菸,望着门口,双眼一眨也不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响起了一阵警笛声,梁哲浑身一哆嗦,手中的手机忽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头一阵生疼,像是有无数根针正在扎着自己的脑仁。 梁哲单膝跪地,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头,一只手捂着心脏,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颗颗滚落而下。 梁哲勐地扬起头,他尖叫了一声,如同野shòu临死前的嚎叫一样。 他记起来了一件事——原来樊道明真的认识自己的父亲! 第162章书房杀戮 暗夜的风透过房门的fèng隙吹进了诊疗室里面。 梁哲浑身一哆嗦,勐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眉头拧在一起,也不知是因为惊惧还是恐慌,他的额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 梁哲感觉浑身似乎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一只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的双眼望向黑暗的虚空,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煳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梁哲紧咬着牙关,但依旧无法制止住嘴角神经质般的颤抖和抽搐。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一滴泪从左眼的眼角滑落了下来,他的表qíng落寞而孤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梁哲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如同刀子一般锐利的光芒。 梁哲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将房门带上,整个诊疗室都似乎在这一声巨响中微微震颤了起来。 梁哲下楼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成了狂奔,他跑出了大厦,直接奔向了停车场。 本田汽车迅速启动了起来,大灯开启,梁哲勐地踩下油门。 汽车的嗡鸣声响在暗夜的风中,像紧张又刺激的集结号。 梁哲越开越快,前方的红灯他视若无睹,一路超速,急转漂移,他如同一名赛车手一样,在弥虹闪烁的都市中放肆着自己的恐慌和惊惧。 身后响起了警笛声。 梁哲从路边的花坛上直接开了过去,他撞倒了一棵小树,吓坏了一对正在树林中亲昵的qíng侣,他压死了一只流làng猫,将一群探险的孩子惊的夺路而逃。 他像个迷途的疯子,他的车像头髮疯的公牛。 车内,梁哲的身子弓起,双眼睁得很大,额头上的汗水滚落而下,落满了睫毛,挡住了视线。 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他的脑中只有父亲的形象。 他的父亲,是一个满头银髮的严肃老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充满温度,这温度有时让人感觉温暖,想去亲近,有时又让人感到寒冷,不敢直视。 第122页 他的父亲,是一名着名的心理学教授,一生都在钻研心理学,着作等身,在国内享有盛誉,出师的学生桃李满天下。 他的父亲,和樊道明在同一所大学任教,这也是为什么梁哲会成为樊道明的关门弟子的原因之一,因为父亲想要梁哲接触不同人的思维模式,所以梁哲才能够在樊道明那种近乎变态的教育之下,没有选择离开。 在这个世界上,从小到大,梁哲只尊敬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仅养育他成人,更教会了他许许多多做人的道理,他的父亲从来不会叫骂自己,但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自己心悦诚服。 与其说,他是梁哲的父亲,不如说,他更像是了解梁哲,帮助梁哲的一个忘年至交。 2014年4月4号,清明节那天,晨露还没有散去,朝阳正在山下潜伏,一具无头尸突然寄到了家中…… 清明节的细雨纷纷落下,落到梁哲那张近乎冷漠的脸上,落到他那双冰凉的眸子深处。 他亲眼看着父亲那半具尸体下葬,他亲自替父亲整理好身前的领带,他双膝跪在父亲的墓前暗自发誓,一定要找到父亲的头颅,一定要找到杀死父亲的兇手,即使诸多证据已经证明父亲是死于一场离奇的山间车祸,身首异处,人头滚落到山下,尸体挂在卡车卡车的头部和一颗大树之间…… 可是,梁哲知道,他的父亲一定是被人杀死的! 这是作为儿子的直觉,他要找到真兇,替父亲报仇雪恨。 为什么父亲会突然深夜上山,是谁叫他上山的? 为什么那辆卡车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父亲的头偏偏找不到,山上找不到,山下也找不到? 在父亲死去的那些天里,梁哲疯狂地做着各种调查,他在那条山路上一遍遍地走着,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不厌其烦。 在那些个清冷的夜晚,梁哲蹲在山道上那个拐角处,默默地凝视着父亲出事的地方,默默地等待着车辆的来临,他多希望有大卡车忽然出现,看看能不能将自己撞死,如果撞死的话,自己的人头会不会和父亲的人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可是再也没有出现那种大卡车,偶尔出现的车辆行驶的速度也极其缓慢,像是知道有一个人正藏在那里一样。 在两个月后,那个下着大雨,雷电交加的晚上,梁哲又像往常一样躺在那个拐角处睡着了。 待梁哲睁开眼,从拐角处站起了身子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黎明,他忽然伸了个懒腰,有些奇怪地对自己说了一声:刚才是睡着了么。 他哈气连天,深吸了几口气,忽然感觉山间的空气是如此的好,为什么之前没有发觉…… 看来之后自己的爱好上要新加一条了,登山。 梁哲朝着山下跑动了起来,当他和山下几个晨练的老头微笑着打招唿的时候,那几个老头有些奇怪地望着梁哲,他们似乎感觉到这个时常早上从山下走下来的年轻人发生了某些奇怪的变化,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们也没有多想,只是无言地朝着梁哲招手致意,这在之前的几个月时间里,是从未有过的。 梁哲从山下下来,路过一家假髮店,他走进店里,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买一个人头。 多年以后,假髮店的老闆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走进他店里那个浑身泥垢,蓬头散发的年轻人,以及他和年轻人对话的内容。 年轻人道:“老闆,我要买个人头?” 老闆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们是假髮店,不是人头店,要买人头,可以去火葬场看看。” 年轻人指着旁边模子架上摆放着的一颗皮质人头模型道:“不,我就要买一个这样的人头,放家里用。” 老闆:“这个不卖。” 年轻人笑了笑,随即抱起那个皮质人头就往外走。 老闆:“你这是抢啊。” 年轻人将自己的钱包扔给了老闆:“有钱可从来不怕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老闆将钱包掰开,看了看,从里面抽出三张百元大钞,随即扔给了年轻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要是他们都来我这买人头,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这个来假髮店买人头的年轻人正是梁哲。 梁哲买了一个人头,抱着回了家。 母亲还没有起chuáng,他推开了父亲办公的书房,然后从里面反锁上。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梁哲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及偶尔出去买需要的东西的时间,其他时间一直呆在书房中。 书房里传来了电钻声,切割声,打磨声,哐啷声,噹噹声,砰砰声…… 母亲想要推开门,被梁哲拦住,骂了一顿。 母亲问梁哲在干什么,梁哲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瞪着母亲,带着一丝兇狠和严厉,这种眼神,像极了梁哲父亲生气时候的眼神。 三天之后的深夜。 书房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紧接着是交谈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书房里面的灯被梁哲打坏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里面都是阴森森地,像是墓地一样。 从此之后,这个书房,就成了父亲闭关的地方,成了梁哲和父亲能够交谈的唯一一个地方。 梁哲的母亲是在两天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件事的,他曾经试图劝说梁哲,甚至找过樊道明前来帮忙,但都无济于事。 梁哲坚信以及确信,自己的父亲就在书房中,父亲只是在跟母亲闹别扭,他不吃饭不喝水,躲在书房中不愿见人。 梁哲和母亲从那时起矛盾就已经激化了,直到母亲不再提及此事之后,梁哲对母亲的态度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也就是在那之后,梁哲的母亲迅速苍老,原本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一样。 梁哲的父亲早已死在了一场离奇的车祸中,身首异处。 那么,家中书房里面,和梁哲交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梁哲坐在车中,他的视线从头脑中那股疯狂的回忆中收了回来,望向了前方,他看到了那个家,那个让他伤心痛苦的家。 剎车声响起,在暗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梁哲急急忙忙下车,钥匙因为紧张的颤抖而掉落在地上,他敲门然后推门,将老迈的母亲几乎推倒在了地上。 他大跨步冲进了厨房,拿起了一把菜刀。 他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黑暗中似乎有一群老鼠叽叽喳喳地疯狂逃窜。 一股怪味从书房里面沖了出来,那是东西发霉的味道,腐烂的食物的味道。 梁哲手提菜刀,走了进去,他站在那个熟悉的位置,那个父亲办公的位置,在黑暗中看着父亲那张面无表qíng的脸。 没错,这就是他那个没有头的父亲! 梁哲举起菜刀,对着父亲的身子一顿勐砍。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梁哲愤怒地拉开门,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梁哲怒火中烧,大声道:“滚!”随即一把将母亲推了出去。 他再次关上门,跑到了父亲身旁。 “父亲!再见了!” 梁哲双手握着菜刀,从右到左,用尽了自己的全力——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父亲的人头随之滚落到了地上。 红色的液体从父亲的脖子里面喷涌而出,溅了梁哲一身一脸,越流越多,越流越快! 梁哲踏着血红的流水,右手握着菜刀,左手提着父亲的人头,将书房的门拽开—— 门外站着一个短髮女人,惊声尖叫了起来。 沙发旁躺着一个半老太婆,惊声尖叫了起来。 梁哲举起菜刀,嘿嘿一笑,仰起头,低沉着声音道:“以父之名,判决!” 红色的液体像是番茄酱一样从书房里面流出来,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客厅内的光线映照进书房里面,借着这点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书桌后面的一张椅子上,歪坐着一个木头人,木头人上有一道道的刻痕,是刚才被梁哲砍的,而木头人的顶部,冒出一根管子,管子里不停地往外溢出着红色的液体。 木头人的头被砍掉了,它的头在梁哲的手里。 那是一个皮质人头,面无表qíng,满头银丝。 一颗颗银丝从皮质人头上飘落了下来,落在了地板上。 一个小巧的身影从卧室里面缓缓走了出来,她没有穿鞋,一双粉色的袜子踩在那些银丝上,走得很慢很慢。 她走向了沙发旁蹲坐着的梁哲母亲,轻轻抱住了这个老迈的女人。 第163章qíng人 怪味瀰漫的房间内,几个人的喘息声显得尤为刺耳。 梁哲提着人头的手骤然一松,那颗沾满红色液体的人头‘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梁哲口中吆喝一声,抬起脚勐地一甩,将那颗人头踢向了门口。 皮质人头从门口飞了出去,在阶梯上滚动了几圈,停在了马路中间。 人头上一双白色的眼珠子紧盯着屋内的梁哲,一眨也不眨,一抹血红黏在人头的嘴角旁,像是在嘲笑梁哲。 梁哲对着那个人头嘿嘿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了香菸,点上之后,长吁了一口气,笑容逐渐从他的嘴角上消逝,他的脸变得孤独而冷漠,像是一块在沙漠中被狂风吹过数千年的石头。 烟雾从梁哲的口中冒了出来,他的声音悲凉而低沉:“父亲,等着我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琐碎的响声将梁哲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梁哲的瞳孔慢慢缩小,他回过头去,望见了一个正在打扫书房的短髮女人,短髮女人虽然背对着梁哲,但梁哲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她就是自己的昔日旧qíng人,沈奕菲。 就在昨天,梁哲刚刚将赤身裸体的沈奕菲赶出了旅馆,那时的沈奕菲怒不可遏,表现的仿佛再也不会和梁哲发生任何的瓜葛,但今天,梁哲的母亲只打了一个电话,沈奕菲就火速赶到了这里。 也许她当时还在加班开会,也许她正在和未来的男友约会,也许她正在和朋友们吃喝玩乐,也许…… 不管有多少个也许,沈奕菲还是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因为她只知道一件事qíng,她爱这个男人。 爱qíng让人傻,傻的甘愿放弃自己的自尊,任由爱人前来践踏。 所有的卑微都是理所当然,所有的付出都心甘qíng愿,就算将自己埋葬在尘埃中,也能在尘埃深处开出一朵花。 梁哲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他望着沈奕菲弯着腰的身子,望着她整齐的短髮,望着她光洁的小腿,望着她拿着扫把的那只微微有些颤抖的右手…… 第123页 忽然间,梁哲的内心生出了一丝冲动,他想要去抱住沈奕菲。 但这丝冲动迅速被梁哲压抑了下去,或者说,这丝冲动被别的什么东西迅速给替代了,他的父亲,他的挚爱…… 在梁哲的心里,这两个已经死去的人,比当前活着的,要重要得多。 梁哲胡乱摸了一把脸,坐到了沙发上,沙发上的小雪转过头看见了梁哲脸上的五道红色痕迹,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抱紧了梁哲母亲的身子往沙发边上挪了挪。 梁哲转过头,视线越过小雪的头,望着母亲道:“妈,老爸早就死了。” 母亲似乎已经心力交瘁,她望了一眼梁哲,低声道:“我早就知道了。” 梁哲:“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母亲:“都告诉你过几百遍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梁哲:“原来你们都知道。” 梁哲咬了咬牙,他的表qíng有些木然,他一步步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当他路过沈奕菲身旁的时候,他忽然回过了头来,望向弯着腰的沈奕菲,他的嘴巴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 还没等梁哲说出口,沈奕菲忽然头也没抬地道:“放心,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姨。” 梁哲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话,都会伤害到沈奕菲。 梁哲走进了卧室,将房门轻轻关上。 当关门声响起的时候,沈奕菲的右手僵住了,她的背也僵住了,她整个人似乎都被那声关门声封印了,僵在了原地,唯有眼泪,唯有两道眼泪从沈奕菲的眼眶中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眼泪如同雨帘,落在了扫把上,将扫把上的尘埃沖刷的一干二净。 沈奕菲望着扫把尖端的一块木屑,记忆随着那块木屑飘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的沈奕菲20岁,如花一般的年纪,但在当年,这朵花被沉重的命运摧残了。 她最爱的奶奶在那一年的深秋抛下她一个人,离她而去。 她的父母在她12岁那年就已经离异,在她的生命中,奶奶充当了母亲的角色,给予了她无限的爱和关怀。 但岁月不饶人,奶奶在突如其来的一场重病中忽然撒手人寰。 在奶奶死去一周之后,沈奕菲参加完了葬礼,回到了学校中。 她发现自己的奶奶跟着自己来到了学校,她虽然没有看见奶奶的模样,但她知道奶奶就在身旁,因为她能听到奶奶的唿唤声,那充满关爱的轻柔唿唤声…… “菲菲,菲菲,快来让奶奶抱抱……” “菲菲,菲菲,又长高喽……” “菲菲,菲菲,起chuáng啦……” 沈奕菲很清楚自己的奶奶已经死了,但她却依旧不停地听到奶奶的唿唤声,那一声声的唿唤陪伴在她的身旁,从早上起chuáng的那一瞬间,直到晚上在噩梦中悄然睡去。 被折磨的快发疯的沈奕菲找到了她所在大学的心理学老师,那个老师便是樊道明,樊道明没有亲自为沈奕菲治疗,他推荐了梁哲,那时的梁哲刚刚和自己的一个朋友开办了一个心理谘询室。 沈奕菲就这样来了,来的很突然,完全没有预兆,就这样以一个病人的身份闯入了梁哲和段铃儿的生活中间。 那时的梁哲和段铃儿正在热恋当中,梁哲疯狂地爱着段铃儿,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和段铃儿的心拴在一起。 爱qíng让梁哲盲目,几近迷失自我。 他的心虽然得到了满足,但年轻的身体却并没有满足,段铃儿拒绝了梁哲一次次的性暗示,这让梁哲几近无奈,他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段铃儿是出于保护自己的心态才拒绝自己的。 沈奕菲的突然到来让梁哲看到了在段铃儿身上从来没有过的闪光点,她的坦率和直慡,她的恐慌和痛苦,都是那么干脆直接,没有一丝的遮遮掩掩。 梁哲竭尽所能为沈奕菲治疗,虽然他的知识很广博,理论很丰富,但因为是第一次开谘询室,经验并不是很足,那时的他做了一件让他之后许多年都后悔的事qíng:他主动把自己的电话给了沈奕菲。 也许梁哲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对病人的认真态度。 但从沈奕菲的角度来看的话,其实是梁哲为她单独打开了一扇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奕菲竟然有些依赖这个在她看来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了。 半夜打来的电话,带着沈奕菲疲惫的嗓音,她说又听见奶奶的唿唤声了,梁哲躺在chuáng上倾听着,安慰着,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慢慢地变得轻柔,然后安静沉默。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谁也没有说再见,谁也没有挂电话,缓慢悠长的唿吸声从同城的一张chuáng上传递到另外一张chuáng上。 外面响起了一声惊雷,红色的闪电划破夜空。 要下雷雨了。 “我一个人,害怕。”沈奕菲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嗯。”梁哲抓紧了自己的被子,望了一眼窗外,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略过了段铃儿忧郁的脸庞,他知道段铃儿也害怕雷雨的夜晚。 “你在哪?”沈奕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这期待有点太过于明显了。 “在家。”梁哲想像着对方如果是段铃儿的话就好了,可段铃儿绝对不会这么问自己的。 “好吧,谢谢你,再见。”沈奕菲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梁哲的拒绝态度,她想要挂断电话。 “等等——”一声惊雷忽然响起,梁哲身子一抖,提高了音量道,“我过去陪你吧。” 在那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梁哲敲开了沈奕菲的房门。 在那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梁哲敲开了沈奕菲的心门。 在那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梁哲和沈奕菲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 惊雷炸响大地,摇晃着震颤的chuáng板。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红色的chuáng单。 那一夜的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就算是翻云覆雨之后,两个人也只是背靠着背,睡了一夜。 第二天的黎明,天刚蒙蒙亮,梁哲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今天他约好了和段铃儿去坐摩天轮。 当腰带繫紧的时候,沈奕菲忽然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梁哲的腰。 沈奕菲:“留下来。” 梁哲:“今天不行。” 沈奕菲:“那什么时候。” 梁哲:“我不知道,也许等她死,或者等我死。” 沈奕菲松开了手,她倔qiáng的嘴角轻轻颤动,她躺回到chuáng上,将被子拉开了一角,把自己的腿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 梁哲望着沈奕菲露在外面的雪白大腿,眉头轻皱了一下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沈奕菲妩媚般地一笑道:“管它对不对,我喜欢这么做。” 梁哲笑了笑,原本系好的皮带重新解了下来,扔到了chuáng上:“绑上!” 沈奕菲咯咯一笑,将皮带揣进了被窝里。 梁哲扑了上去,像一头恶láng—— 黎明来临,曙光照耀着大地。 人在上下摇晃,chuáng在左右颤动。 chuáng头柜子上的手机也在颤,来电显示:段铃儿。 沈奕菲的头从被子里面探了出来,她cháo红的脸蛋上挂着一抹悲伤的笑容,她伸出手,抓起梁哲的手机,悄悄扔到了墙角落里。 一阵娇喘声响起,在灰濛濛的房间里dàng气迴肠,沈奕菲重新缩回了被子里,她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她用身体挽留了这个男人。 也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第164章看似平静 梁哲在chuáng上躺了多久,他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他是被一阵笑声吵醒的,他迷迷煳煳地睁开双眼,敲着有些发疼的脑袋,从chuáng上走了下来。 他打开了卧室的门,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母亲和小雪。 母亲正在织毛衣,小雪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两个人有说有笑,场面很是温馨。 突然之间,梁哲感觉自己像是意外闯进这里的一个陌生人,一个局外人。 梁哲干咳了一声,想要去茶几上找水喝。 母亲和小雪同时抬起了头,有些奇怪地望着梁哲。 母亲的嘴角动了一下道:“小哲,你醒了。” 梁哲听着母亲的声音,感觉有些陌生,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喉咙里咕噜了两声之后,便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水入喉咙,梁哲不仅没有觉得舒畅,反而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 梁哲的余光看到了沙发上的母亲正在用手指轻轻捏着小雪的鼻子,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笑容,那像是许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我饿了。”当这句话从梁哲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去做饭。”母亲还是从前的母亲,只要梁哲饿了,她就会立马去做饭,可一向都是她做好了饭问梁哲饿不饿,很少有这种梁哲主动说饿了的qíng况发生。 梁哲的心里似乎舒坦了一些,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心理状态,那是一种妒忌感——他从小到大独自拥有的母爱被突如其来的小雪给霸占了。 作为心理师的梁哲,原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他很清楚自己的qíng绪为何而来,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医者不自医也正是这个道理。 “奶奶,我也饿了。”小雪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母亲,她稚气未脱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懒洋洋撒娇的气息。 母亲回过头去,望着小雪,脸上浮现出了关爱的笑容:“你想吃什么?” 小雪摇晃了一下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了梁哲一眼道:“年糕。” 母亲笑着道:“好,年糕。” 母亲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梁哲很不喜欢吃年糕,他不喜欢那种东西黏在牙上的感觉,像是嚼不烂一样。 梁哲继续喝水,喝水的声音很响亮,哗啦哗啦。 母亲走进了厨房。 梁哲将水杯放下,走到了沙发旁,低下头盯着小雪,小雪也仰起头望着梁哲,她的脸上面无表qíng,一双大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忽闪忽闪。 梁哲咽下去了最后一口水,坐到了沙发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之后,梁哲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小雪的手,并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你的手还挺软的。” 第124页 小雪雪白的脸蛋似乎发红了,她的手被梁哲紧紧握着,她想要抽出来,试了两下,没有反应。 小雪低下头去,小声道:“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梁哲:“嘿嘿,哥哥?你应该叫我叔叔吧,或者别的什么,我不适合做你哥哥。” 小雪:“梁叔叔……你握着我干嘛?” 梁哲看着小雪那苍白中带着两点微红的脸蛋,看着她如同青葱般雪嫩的小胳膊,看着她那双可爱的粉红色小脚,心底忽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qíng愫。 梁哲:“我妈疼爱你,我也疼爱你啊。” 小雪没有说话,但她的身子却悄悄地往梁哲的边上挪了挪。 小雪的腿轻轻触碰到了梁哲的手臂,这是一双年轻而又柔软的腿,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如同奶油一般滑腻的肌肤。 小雪的身上传来了一丝淡淡的香味,是她头髮间的香味,还是身体上的? 难道她刚刚洗了澡? 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头髮狂的野shòu正在左沖右撞,看着小雪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梁哲急忙深唿吸了几口,但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受控制般地往小雪身上靠了上去。 小雪的大眼睛眨着,一双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有些急促的唿吸声从嘴巴里面发出来。 “叔叔,我想吃糖。”小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味道,飘乎乎的,像是撒娇,又像是故意卖萌。 “什么糖?”梁哲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虽然他刚刚喝了水。 “棒棒糖。”小雪的另外一只手拽住了梁哲的衣角,轻轻拉了一下。 梁哲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底有一根从来没有感知的心弦被触动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梁哲将身子再次往小雪旁边挪了一下,他盯着小雪,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哔。” 梁哲的嘴唇亲在了小雪那有些微红的脸蛋上,发出一声湿润的轻响。 “我还是做你哥哥吧。” 梁哲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小雪的腰。 梁哲看着这个孤单又孤独的小姑娘,感觉此刻的她是如此可爱乖巧,自己怎么会把她想像的那么坏呢,竟然还怀疑和妒忌她跟自己争夺母亲的爱。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一样。 其实很久以前,梁哲也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个妹妹的话就好了。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将小雪抱在了怀里,在空中晃dàng了一下之后,将她的身子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小雪的眼睛在闪,眼神中有一丝异样的东西。 梁哲在笑,但笑着笑着表qíng就凝固了。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面对面,唿吸可闻。 一个有些惊悚的问题忽然跃入了梁哲的脑海——小雪真的才十岁吗? 如果她真的十岁的话,为什么自己会有种特殊的感觉…… 如果她不是十岁的话……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疯子! 梁哲很少有看不懂一个人的时候,或者说,很少有对某个人没有特定理解的时候,每个人,不管是深邃还是浮夸,在梁哲的脑海中,都会有一个贴近的标籤,代表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对于小雪,梁哲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竟然不了解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小雪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在梁哲的双腿上坐着,梁哲的双手环抱着她,这个动作看起来异常的诡异。 就在梁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母亲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看到梁哲和小雪的动作,她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年糕做好了。” 小雪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的身子往前一扑,倒在了梁哲的怀里,将小脸蹭到梁哲的脸上,娇声道:“哥哥,哥哥,抱我过去。” 梁哲抱起了小雪,他的双腿如同机械一般往前挪动着。 刚往前走了两步,胸口处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勐地扎了一下,梁哲的注意力本来就没在这里,这一下突然的钻心疼痛让他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嗵!”地一声响,小雪从梁哲的怀中滑落,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母亲奔了过来,一巴掌打在了梁哲的脸上。 梁哲的眉头紧紧皱起,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双眼火辣辣地瞪着自己的母亲。 印象中,母亲从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自己了。 这一巴掌,似乎将梁哲的心拍向了深渊。 在那一刻,梁哲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但自己却极力逃避的问题——自己竟然是如此脆弱! 段铃儿的死,那座冰封古墓…… 父亲的死,那个木偶书房…… 不敢面对替自己背锅的郑君…… 不敢面对侵占了她身体的沈奕菲…… 一直以来,梁哲都在逃避着上天qiáng加在他身上的责任。 他聪明机智,逻辑缜密,思想深刻。 他年轻有为,长相英俊,眼神深邃。 他对待病人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每一个病人都倾尽全力。 但他对待自己却像是对待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每一天都受尽折磨,痛彻心扉。 珍惜别人,首先要珍惜自己。 对别人好,首先要对自己好。 他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源于他——本性脆弱。 越是脆弱的人,越想要掩饰自己的脆弱,但越是掩饰,那脆弱反而就越明显。 梁哲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个问题早已根植在他的潜意识深处,他的梦境其实早就给予他过多次暗示,但他就是没敢承认。 梁哲倒退着往后走,撞倒了茶几上的水杯,惊慌失措地冲进了书房。 小雪转过头去,望着书房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悄悄将手里的别针塞进了衣服里,嘴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就在此时,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有些发愣的母亲这才回过了神来,她的表qíng有些黯然,眼眶似乎已经湿润。 母亲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 老者脸上露出了一抹善意的笑容,他的独眼里射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咚咚咚!” 老者的拐杖在地面上点了三下,然后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番外卷惊魂写字楼 番外01保安室 午夜。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狂风肆nüè。 没有哪个正常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梁哲在雨中奔跑,浑身湿透,他的腰弯着,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看似十几米的距离,却好像奔跑了很久。 “咔嚓!” 惊雷炸响。 梁哲一头钻进了大厦里面,他一边抖落掉头上和身上的雨水,一边仔细检查着怀中的盒子。 “幸亏没有淋到……” 梁哲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盒子从怀中拿了出来。 这个是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它的厚度和长度差不多是一块板砖的大小,盒子的表面不知是抹了一层蜡,还是附了一层特殊的金属,显现出耀眼而又诡异的青紫色。 “你是干啥的?” 一声浑厚粗狂的声音响起。 梁哲抬头望去,面前三步远的距离,站着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短髮中年男子,他的面孔稜角分明,透着一股刚毅神色,但他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加邪气。 此时,他正笑望着梁哲手中的铁盒子。 梁哲急忙将铁盒子抱紧,然后尴尬地一笑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哦,送给谁?” 中年保安往前跨了一步,很有节奏地摇晃着一下手中的警棍。 “一个朋友。” “几楼的?” “6楼。”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绕开中年保安,准备往前面走去。 “进出这里都需要门禁卡,你有没有门禁卡?” 中年保安脸色一冷,斜着往后退了一步,挡在了梁哲前面。 “没有……”梁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不能进。”中年保安一边将警棍在手中甩着,一边笑嘻嘻地望着梁哲,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梁哲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了一下,然后拿出了手机:“那我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来拿吧。”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哲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提示关机。 “这个黎墨,到底搞什么鬼?” 梁哲将手机塞进兜里,再次抱紧了铁盒子。 “你说你朋友叫啥?” 中年保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瞪大了眼睛,望着梁哲。 梁哲从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另外一种东西,很熟悉,但却记不起来。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努力去想着,忽然间,他看到了中年保安手中的警棍。 警棍在晃,一下又一下。 “管你什么事,他是我朋友,又不是你朋友?!” 梁哲还在气头上,不由地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中年保安的嘴角勐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略过了一团青色,他再次望了一眼梁哲怀中的盒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不如我给你送上去,如何?” “你不会是贪图里面的东西吧?”梁哲冷哼一声道,“别做梦了,这盒子里的东西珍贵无比,除了我和朋友之外,任何人都别想拿到。” “嘿嘿!”中年保安嘿嘿笑了两声,一边甩着手中的警棍,一边扭过头去道,“那你就等着他,等他什么时候下来,你再给他,说不定奥,他一辈子都下不来了。” “咔嚓!” 又是一声惊雷。 雨势再次变大,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似乎是要驱逐大地上一切活着的生灵。 “噔噔噔!” 高跟鞋的脆响传来,一个妙龄女子从大厦里面闪身而出。 第125页 妙龄女子行色匆匆,和中年保安以及梁哲擦肩而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们。 “啪!” 紫色的雨伞打开,妙龄女子走出了大厦。 “唿!” 一阵狂风贴地疾行,将妙龄女子手中的伞直接吹翻在地,妙龄女子惊唿一声,立马追了上去,风贴着大地狂奔,紫色雨伞在狂风的挟持中也在狂奔。 不一会儿之后,妙龄女子再次回到了大厦。 她的头髮蓬乱,浑身湿透,一只高跟鞋被她拎在手里,另外一只还穿在脚上,看来刚才在跟雨伞的一段追逐,她落败了。 雨滴从头髮上流下来,流到她精緻的脸庞上,流到她的雪白的脖颈上,流到她的胸脯上,流过了她曼妙的腰肢,流过了她平坦的小腹,流过了她的大腿,顺着黑色丝袜,一路下滑,最后滴落到地面上。 妙龄女子轻轻地甩了一下头,长发摆dàng,大厅里霎时间传来了一阵芬芳,这是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是女人的味道。 中年保安一直紧紧盯着妙龄女子,她看到了那滴滚落下来的雨水,也闻到了她身上那阵香味,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神变为了红色,带着一丝灼热。 “看什么看?!” 妙龄女子瞅了中年保安一眼,撅起小嘴气唿唿地叫了一声。 “额……我……”中年男子想要扭过头去,但看到妙龄女子的脸蛋又实在不忍心,这是一场盛宴啊,一场视觉的盛宴,怎么可以不看,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中年保安依旧紧盯着妙龄女子,他忽然发现她的胸脯好像一个大一个小,又忽然发现她的大腿好像一条长,一条短,还有……她的…… “喂,你有没有伞?” 妙龄女子一边对着小镜给自己上妆,一边问向中年保安。 “伞……哦……伞……有啊,有……我这就给你去拿……你等着我……” 中年保安一边慌乱地说着,一边朝着旁边的保安室跑去。 梁哲则悄悄跟在中年男子的背后,准备趁势熘进大楼里去。 就在中年保安即将走进保安室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望向了梁哲,然后嘴角邪气地一笑,大声道:“过来蹲着,不要乱跑!” 这是中年保安唯一的职权,他似乎想要他的这种近乎卑微的职权向妙龄女子证明,他是一个能够掌控一切的男人。 不幸的梁哲成为了中年保安行使权力中的一个道具。 梁哲抱着铁盒子,铁青着脸,跟着中年保安进入了保安室。 中年保安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雨伞:“奇怪……放在哪了……”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妙龄女子走进了保安室,她的嘴角努了一下,冷冷地道:“雨伞呢?” 中年保安回头来,一脸惨然:“等等,我再找找,一定在这……” 妙龄女子转头望向了墙壁,指着相框中的一张照片道:“郑君?” 中年保安笑了笑:“是我,我就是郑君,美女你真是好眼力……” “哼!”妙龄女子摘下工牌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在了凳子上,“正人君子的意思喽?” 中年保安望了一眼她的工牌,脑中不停地念着工牌上的名字:谭维……谭维…… “你说嘀咕啥?”妙龄女子似乎对中年保安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抬起一只脚搭在了另外一个凳子上,将高跟鞋脱了下来,随口继续问道,“有没有毛巾?” “毛巾……啊……有……”郑君冲进了旁边的隔门,然后迅速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了妙龄女子。 “这就是毛巾?!”妙龄女子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她捏着自己的鼻子,挥了挥手,然后望向了旁边一直傻站着的梁哲,“喂,把你外套脱下来我用一下。” “干啥?” 梁哲下意识地抱紧了铁盒子,往后退了一步。 “本姑娘要用你的外套擦一下脚,行不?”妙龄女子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梁哲,同时蠕动了一下凳子上的白皙的脚掌。 “不行。” 梁哲坚定地回答。 “呦,还很硬气,你可知道我是谁?”妙龄女子将工牌拿起来,举到脸前,“凯越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ceo——的总助理——” 梁哲望着工牌上的名字,笑了出来:“谭维小姐,不管你是谁,都不能用别人的外套擦脚。” “小姐?你叫谁小姐——”谭维气唿唿地瞪着梁哲,大声质问道。 “不好意思,是谭维女士……”梁哲不想过多解释,他将视线移开,望向了保安室门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谭维白了梁哲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一边鼓动着腮帮子,一边缓缓脱着自己的丝袜。 黑色的丝袜从她的大腿根部一点点往下剥落。 雪白的大腿展露了出来,上面挂着点滴水珠,这是一条湿润的大腿。 郑君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有一句话憋在嘴里,他想要说出来,不,是喊出来:用我的外套,用我的外套! “咔嚓!” 又是一声异常响亮的惊雷,整个大厦都好像在这一声惊雷之下颤动了起来。 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大雨如注般倾盆而下。 成华大厦门外。 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缓缓走在雨瀑中。 她身穿白色睡衣,赤脚,双臂伸在身前,上下颤动不休,她的双腿如同机械齿轮一样,一步步朝着大厦门口蠕动。 她浑身湿透,身子左右摇晃,她的头低垂着,长发散落在身前,看不清脸面。 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如同鬼一般的女人。 番外02梦游引导 “滴答滴答滴!” 时钟在转动,午夜十二点整。 “滴答滴答滴!” 保安室外,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低垂着脑袋站立着,她的头微微一摆dàng,雨滴哗啦啦流了一地,她的身子霎时往左边倾斜,然后如同不倒翁一样,又往右边倾斜去。 女人在保安室门外站了五秒多钟,然后转过身去,摇晃着身子,朝着楼梯口走去。 “吱!” 她被玻璃门挡住了。 保安室内随即响起了一声尖叫。 刚刚反应过来的谭维将丝袜直接甩了出去,大叫着躲到了沙发后面。 谭维的丝袜甩到了郑君的头上,郑君一边抚摸着丝袜,一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将丝袜从头上拿下来。 “不用害怕。”郑君一脸陶醉地望着谭维,“她是个疯婆子,经常梦游来这。” 梁哲悄无声息地走到保安室门口,望着那个女子的后背,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吗?” 郑君脸色一愣,随即嘿嘿一笑:“据说她老公在这里上班,由于工作压力太大,跳楼自杀了。” 梁哲扭过头来,望着郑君道:“她每天都来?” 郑君被梁哲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自然,他一边摆弄着手中的丝袜,一边道:“几乎每天……” 梁哲:“那你们从来都不管?” 郑君忽然感觉面前的这个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且炯炯有神,与刚才在大厅内的感觉判若两人。 郑君的声音在发颤,不易察觉的那种发颤,似乎是有点心虚:“我们管啊,保护好她,然后她自己过一会就走了……” 梁哲脸上挂着一抹奇怪的笑,他将怀中的铁盒子拿在了手里,然后走了出去。 “你要干嘛!”郑君厉喝一声,似乎是想要挽回一下刚才被镇压了的气势。 “叫她进来坐坐。”梁哲头也不回地朝着门禁处走去。 门口处站立的郑君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梁哲静静地站在了女子的背后,女子白色的睡衣已经被雨水完全浸透,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苗条的身材。 女子面对着门禁,似乎是想要进入大厦,她的口中发出轻微的嗯哼声,梁哲将头紧靠在女子的脖颈处,听见她似乎是在说话…… “不要丢下我……带上我……” 女子的声音极其微弱,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梁哲听了一会之后,从口袋中缓缓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弹球。 “咚!” 梁哲将弹球轻轻甩向地面。 “哒!” 弹球反弹之后回到了梁哲的手里。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梁哲有节奏地将弹球一次次甩向地面,然后又一次次握在手里。 女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此时正沉浸在梦中,几乎不会听到外界的杂音,就算听到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 梁哲忽然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女子的后背。 女子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过头。 梁哲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女子的腰上,然后揽住了她的腰。 “咚哒咚哒!” 弹球依旧在上下甩动。 “来,跟我走。” 梁哲将头附在女子的耳边,声音坚定沉稳。 女子的头缓缓扭动了过来,长发散落在脸前,依稀能够看到女子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而她的双眼,是闭着的。 “你会听到一个声音——” 梁哲继续甩起了弹球,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这个声音会指引去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跟着这个声音走。” 梁哲松开了揽在女子腰上的手臂,然后背对着女子朝前走去,一边走着,手中的弹球一边在地上有节奏地甩动。 “你干什么?!” 郑君似乎有点害怕这个女子,他站在保安室门口,脸色发青地朝着梁哲低声怒吼。 “让她进来坐坐,外面很冷,她会感冒的。” 梁哲没有理会郑君,继续甩着弹球,走进了保安室。 女子也跟着梁哲走了进去。 “嗵!” 梁哲将弹球甩向了沙发,弹球停在了沙发上。 第126页 女子的身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停在身前的双臂一松,整个身子霎时间软倒在了沙发上。 原本蹲在沙发后面的谭维急忙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沙发上的女子。 沙发上的女子似乎已经睡着了,但似乎又没有睡着。 她的头靠在沙发垫上,嘴中念念有词,但声音异常细微,根本听不清楚她说什么。 谭维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郑君,然后连使了好几个眼色,看手势的意思是让他将这个恐怖诡异的女子快处理掉。 郑君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有料到女子真的会走进来,更没料到她竟然会睡在沙发上。 梁哲轻轻拍了一下手道:“你们放心,她轻易不会被吵醒,梦游的人在来到一个舒适区域之后,就会异常疲劳,很难被吵醒。” “你到底是谁?!” 郑君冲上前去,一把拎住了梁哲的衣领,脸色铁青地质问。 “一名心理医生。”梁哲将手进入兜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劝你把你的手放开,不然你会后悔的。” 郑君望着梁哲的双眼,那是一双异常坚定沉稳的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恐惧,似乎,他已经胜券在握。 不对啊—— 郑君愣了一下:在这里,我最大,我想让谁走,谁就走,我想让谁进,谁就进,他只是一个想要进入大厦,但没有门禁卡的人,我怎么会怕他?! 郑君的嘴角扭曲了一下,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梁哲道:“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一棍子送你进医院,还给你按上一个扰乱治安的罪名!” 郑君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还是将自己的手松开了。 “心理医生?” 谭维从沙发后面站起来,脸色因为刚才的恐慌而微微发红。 她饶有兴趣地接过了名片:“梁哲?” 谭维看了几秒钟之后,才将视线从名片上移到梁哲的脸上:“呦,了不得,真是名心理师呢。” “告诉姐姐,你这个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谭维指着梁哲怀中的铁盒子,脸上露出了职业般的魅惑笑容。 梁哲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似乎一提起这个铁盒子,他就会很紧张。 “钱,还是首饰?”谭维似乎觉察到了梁哲的心理变化,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低下头去,望着那个紫青色的铁盒子。 “什么也不是!” 梁哲沉声道,同时将铁盒子拿在了背后。 谭维吃了一个闭门羹,好像很不开心,她努了努嘴,然后转过头去,望向郑君:“洗手间在哪?” 郑君将丝袜藏在身后,脸色微微一颤:“出门,往左拐。” 谭维鼻间轻哼了一声,然后赤着脚便走了出去。 “不对,往左拐,还要往右拐……” 郑君脸色忽然一冷,冲出了房门,追上了外面的谭维:“我领你去吧。” 谭维撇了郑君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咔嚓!” 一声惊雷炸响,如在耳畔。 保安室内的灯光一阵闪烁。 “啪!”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同时,停电了。 四周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番外03睡眠催眠 白光一闪。 手机照明亮起。 梁哲将铁盒子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坐在了沙发上。 耳边传来一阵若无的音乐声。 白光照耀下,梁哲面无表qíng,但他的双眼,却比明灯更亮。 梁哲低下头去,用手机照着沙发上女子的眼睛,她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在颤动。 梁哲将手机的光照开到最qiáng,将手机移开,然后迅速地对准了女子的眼睛,紧接着,梁哲又将光照调暗,并不停地在女子的眼前晃动着。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透过窗户,射进来一道微弱的光亮。 梁哲手机照明灯有节奏地在女子的眼前晃动着,并在每一次闪过划过的时候,都适时地关掉了手电。 音乐声此起彼伏,似乎有人在楼上弹琴,曲调忧伤哀怨。 梁哲的一只手罩在了女子的面孔上,遮住了她的双眼。 “咔嚓!” 一声惊雷响起。 梁哲的手骤然移开,女子的身子在一瞬间微微一抖,散落的头髮忽然间膨胀了起来。 就在此时,梁哲将脸凑到女子的耳边,低声道:“不要害怕,你很安全。” 梁哲站起身子,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女子的对面,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看着女子的脸在微微发生变化。 梁哲从口袋中掏出一支录音笔,打开了按钮。 梁哲:“告诉我,你叫什么?” 女子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长发散落到两旁,露出了她惨白的脸蛋,她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要说话,但嘴巴一打开,却吐出了一串水珠。 梁哲撑起右手,手肘压在大腿上,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伸出食指按在了鼻翼上。 静默了几秒钟之后。 女子喉间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诡异的低沉吼叫。 紧接着,她的身子微微一摆dàng:“沈奕菲……” 梁哲:“你在哪?” 女子的头忽然抬高:“一栋写字楼前……” 梁哲:“你在那干什么?” 女子的头低垂了下来:“等我老公下班……” 梁哲:“等到他了吗?” 女子的身子忽然一缩,然后发出了一声尖叫声:“他下来了……” 梁哲疑声问道:“下来了?” 女子的声音在发颤:“他从楼上直接跳下来了……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他的身下流出来,像一条小溪……” 梁哲:“然后呢?”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我看到他的脑袋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可我已经吓哭跪在了地上……我没有上去听他的遗言……” 梁哲似乎已经知道了女子梦游的癥结在哪,她老公跳楼自杀,她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去听他的遗言,而是吓傻在了原地。 但是,这只是女子给自己心灵慰藉的藉口而已。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沉声道:“他从高楼跳下,不可能还活着,你当时看到的是幻觉。” 女子的身子在发抖,手臂也在发抖。 她的嘴唇忽然抽搐了几下,然后歪过头去,用一双闭着的眼睛望向了梁哲的身后:“他当然活着……” “咔嚓!” 一声惊雷响在耳畔。 梁哲忽然感觉后背传来一股凉意,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脖颈处吹了一口气,他勐地回过头来,望向身后。 闪过紧接着划过,那一瞬间,梁哲似乎一个笔直的身影站在门外,梁哲急忙用手机照相门口。 空无一人。 梁哲扭过头来,尽量镇定下qíng绪:“你说他还活着,那他现在在哪?” 女子伸出手指指向了梁哲的身后,紧接着,手指上挑,指向半空:“在楼上……” 梁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他刚刚一扭头,眼前忽然亮光一闪。 来电了。 与此同时,梁哲看到了保安室门口正站立着两个人,一个谭维,一个郑君。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谭维的脸色发红,郑君的脸色发青。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梁哲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梁哲:“你们干什么,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吗?!” 谭维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想对她做什么?” 郑君声音冰冷地道:“我看你就是个打着心理师幌子的色láng!” 梁哲站起了身子,脸色恢復了平静,他注意到谭维的大腿上有一个手印,而郑君的腮上则有一个红唇印。 梁哲语气中带着嘲讽地道:“你们这一趟洗手间可是上的有点久啊。” 谭维下巴一扬:“要不久点,怎么会让你原形毕露。” 梁哲不怒反笑:“是我不对,不该看着一个心理患者就随便对她进行催眠治疗,好了,没事了,我出去等我朋友好了。” 梁哲说完之后,抱起茶几上的铁盒子,便要走出门外。 郑君忽然一把拉住了梁哲:“你刚才说你是对她进行催眠治疗,谁能证明,如果你不能证明,那么你就是对她心怀不轨!” 梁哲感觉有些奇怪,郑君的眼神和表qíng似乎都有些反常。 梁哲盯着郑君望了一会,然后扭过头去望向沙发上的沈奕菲,似乎下了一个决心:“你想要证明,好,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梁哲转过头去望向郑君:“把门禁打开,我们上楼。” “上楼?哈哈——”郑君仰头大笑了两声,“你想得美,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 谭维脸色一沉,瞪了一眼郑君:“上楼就上楼,反正这么大雨,也回不去,你怕什么?” 谭维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子,朝着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货色的心理师?” 郑君一瞬间脸色铁青了起来,他望着谭维曼妙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哔。” 一声响,门禁被打开。 谭维和郑君率先走了进去。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弹球在空气飞舞,划过一道道美妙的弧线,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声。 梁哲在前面走,沈奕菲跟在他的背后,亦步亦趋。 梁哲附在沈奕菲的耳边道:“几楼?” 沈奕菲:“6。” 沈奕菲说出楼层之后,谭维的脸色忽然一变,她紧盯着沈奕菲的脸,眉头轻皱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知道,她的公司也在6楼。 “利用一个疯婆子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这个心理师也是够拼的,你想上6楼,就直接求我喽,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让你上去也说不准。” 郑君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按下了楼梯层数,同时在电梯的上行过程中,他依次按亮了1楼,2楼,3楼的按钮。 第127页 “你咋按这么多楼,你是不是有毛病?!” 谭维没好气地瞪了郑君一眼,郑君没有说话,他的表qíng竟然出奇地平静。 梁哲很奇怪,为什么沈奕菲的老公也是在6楼,这仅仅是巧合吗? 梁哲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谭维和郑君好像早就认识了一样,难道说,他们之前的那一幕全都是假象,就是为了表演给自己看的? 那他们这么做的目又是什么? 梁哲想到这,心中忽然一惊,不由地抱紧了怀中的铁盒子。 电梯声响。 停在了6楼。 楼层一片安静。 番外04救赎 “咚哒咚哒!” 弹球在响,声控灯随之亮起。 楼道左边的一扇自动门一开一合,一开一合,里面的灯光忽明忽暗,忽明忽暗。 郑君的神色很平静,他伸出手指了指那道自动门:“这层楼里只有这一家公司,我们进去吧。” 谭维的脸色忽然一阵慌乱:“就这样进去……不大好吧……” 梁哲抱紧了铁盒子,望了一眼沈奕菲之后沉声道:“你确定是在6楼?” 沈奕菲的脸蛋微微扬起,睫毛颤动了两下,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声音发颤地道:“他就是里面……” 梁哲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照明灯,对准了沈奕菲的双眼,手机一晃,然后又是一晃…… 沈奕菲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连睫毛都不颤动了。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暗自点了一下头,然后迈步朝着自动门走去。 里面没有人,灯光再闪。 “喂,有人吗?——” 梁哲扯起嗓子吼了一声。 没有回答,四周一片安静。 真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梁哲回过头来,想要问一下郑君,可忽然发现,他的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梁哲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铁盒子,勐地往后退了两步。 “哐啷!” 一声响,梁哲撞到了一台电脑上。 梁哲低头望去,那张办公桌放着一张工牌,工牌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黎墨。 显示器忽然一阵摇晃,由蓝变白,由白变黑,一串代码如同雨帘一般哗啦啦滑下来。 “黎墨果然在这。”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了四周:“他还没走……去哪了?” “黎墨……黎墨……” 梁哲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黎墨……黎墨……” 不远处好像有一个声音同样在喊着这个名字。 梁哲的脑袋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勐烈地摇晃着脑袋,一件事霎时跃入了脑海,记得黎墨曾经跟他说过:是有一个人曾经在这里跳楼自杀了。 难道那个人就是沈奕菲的老公? 梁哲再次环顾四周,想要找沈奕菲的影子,但在另一边的角落里,他却只发现了谭维,谭维正低着头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梁哲心中一惊,立马高声朝着谭维的方向叫道:“谭维!你在干什么?!” 谭维抬起头来,朝着梁哲妩媚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扭动着性感的腰肢朝着阳台上走去。 “唰!” 阳台的帘子被卷了起来。 梁哲看到了阳台上有一个身影。 谭维的身子靠在了那个身影上,不停地扭动着。 那个身影的手中拿着一颗烟,另外一只手揽住了谭维的腰肢。 “咔嚓!” 一声闪电划过夜空。 梁哲看清了那个身影的面貌。 是黎墨。 没错,就是他的好朋友,黎墨。 “怎么会这样?” 梁哲的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qíng,但他就是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事qíng。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梁哲急忙拿起手机,来电显示,黎墨。 梁哲望着阳台上的黎墨,有些奇怪地按下了接听键。 黎墨的左手上依旧拿着烟,右手勾着谭维的脖子,然后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餵——” “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 “你在哪?” “楼下。” “哪?” “我在楼下——” 阳台上的黎墨扭头往楼下望去,雨很大,看不清楼下到底有没有人。 “你看什么呢?”谭维将脸蛋附到黎墨的耳边,娇声道。 “一个朋友……”黎墨回过头来,却勐然间撞到了谭维的脸上。 手掌一滑,手机飞了出去。 黎墨本能地去抓。 他的身子紧靠在阳台上,阳台上水很多,很滑。 黎墨的身子往后一歪,双脚一拌,将身前的谭维绊倒在地。 谭维的身子一晃,朝着前面倒去。 重力下压。 黎墨的双脚离地。 手机在空中飞,屏幕上萤光闪烁,有一个名字在晃动:梁哲。 黎墨在空中飞,菸头落进了嘴里。 “噗!” 黎墨将菸头吐掉,骂了一句:他娘的…… 空中的话音未落。 “砰!” 一声巨响。 黎墨着地了。 尖叫声响起,像锐利的刀片划过磁碟。 梁哲沖向了阳台。 雨很大,狂风肆nüè。 一道闪过滑过夜空。 梁哲低头望去,看到了楼下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抬起头,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望着自己。 在那双眼睛的瞳仁深处。 梁哲看到了——自己。 “砰!”一声响。 怀中的铁盒子掉在了地上。 盒盖翻开,一个红色的滑鼠滚落了出来。 “梁哲。”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梁哲回过头来,他的嘴唇泛青,身子在发抖。 一身白色睡衣的沈奕菲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站在阳台外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梁哲,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感qíng,像是痛苦,像是无奈,又像是——安慰。 沈奕菲声音沉稳坚定地道:“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会记得所有发生的事qíng。” “记住,这不是你的错。” 沈奕菲偏过头去,望着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的谭维:“也不是你的错。” 沈奕菲踏步往前:“1。” 沈奕菲再往前一步:“2。” 沈奕菲勐地欺身来到梁哲跟前,在梁哲的耳边低声喝道:“3!” “啪!” 一记响指打在梁哲的两眼之间。 四周的景物在旋转,雨帘挂在身上,雷声响在耳边,闪电划过眼前。 脑中一阵绞痛,一瞬间,无数场景片段掠过眼前:带窗的阳台,开合的自动门,上行的电梯,门禁处,保安室,沙发,披头散髮的女人,婀娜多姿的女郎,有着邪气笑容的安保…… 最后是,雨中奔跑的身影—— “啊!” 梁哲仰起头惊唿一声,两道眼泪从脸庞上急速划过。 过了十几秒钟之后,梁哲才缓缓睁开了眼。 还是那间保安室。 自己正躺在沙发上。 沙发的另一边,同样躺着一个人,一个满面泪痕的女人,是谭维。 而在沙发的前面,一张皮质扶手椅上,坐着一个女子,她的神qíng有些疲倦,眼神充满哀伤,她一只手托着腮,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是自己的大学好友,沈奕菲。 在沈奕菲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短髮男子,男子的面孔稜角分明,透着一股刚毅神色,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挂着一抹笑,一抹温暖的笑。 梁哲的神qíng忽然愣住了,紧接着瞳孔放大—— 一时间,梁哲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个保安,这个在刚才的催眠梦境中,一直在刁难自己的保安,竟然就是自己大学时候的另外一个好友,郑君。 梁哲,沈奕菲,郑君。 他们同窗五年,他们硕博连读,他们是那一级中,甚至是那个学校中,最优秀的三个学生。 毕业之后,郑君独身一人去了国外,继续钻研心理学。 而梁哲和沈奕菲则成为了这个忙碌都市里的两名心理师。 不久之后,在梁哲的介绍下,沈奕菲认识了梁哲的老乡,黎墨。 黎墨和沈奕菲几乎是一见钟qíng,他们相恋,热恋,然后结婚。 时间一晃,五年过。 梁哲去了一趟国外,说是出差,实为去见好友郑君。 这一趟归来,梁哲带回了黎墨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那个滑鼠。 “我平时没求过你,不过这次,我求你一次,你一定要帮我带个东西。” “带啥?” “那个限量版的滑鼠,只能在国外买,国内买不到。” “你这个it民工,就没一点出息。” 那段对话内容萦绕在脑海。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段对话中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字的语气,梁哲都清晰地记得。 番外05谁的罪,谁拯救 夜已经很深了,雷雨一直没有停歇。 成华大厦6楼,凯越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这里,是黎墨工作的地方。 今晚,只有他一个人,他被老闆骂了,骂得狗血淋头,他正在气头上。 老闆没骂他的工作能力,也没骂他的人际关系,骂的是他的生活作风。 “你说你这像什么样子?!整天穿着个拖鞋,吊儿郎当的!!!你要不想干了,马上给我滚蛋!” 这是一个新老闆,新官上任三把火,平时随意惯了的黎墨成了其中的一把火。 黎墨环顾四周,办公室里面充斥着各种电脑,各种显示器,它们歪七扭八地摆放在办公桌上,似乎是想向人们证明,曾经那些用过它们的人是多么的辛苦,多么地劳累。 毫无疑问,在这里工作的,是一群it人员。 做it的人,在外界看来,好像光鲜一片,他们有着不菲的收入,天天对着电脑打打字,聊聊天,写写代码,似乎很轻松,很惬意。 第128页 但是,只有内行的人才知道,他们是多么的辛苦,他们的压力是多么的巨大。 整天对着电脑让他们的身体备受折磨,同样受到折磨的,还有他们的心灵。 行走的显示器和键盘的边缘,像是行走在一片刀尖上。 加班,对他们来说是常态。 通宵,对他们来说是常态。 连着上七天班,对他们来说也是常态。 那么,在这样的常态背后,是不是有着某些病变的变态? 是不是有那么一刻,他们想要毁掉这个世界,甚至于毁掉自己? 黎墨不知道。 他在阳台上一边狠命抽着烟,一遍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中异常压抑。 过道里忽然响起一阵高跟鞋的脆响声。 透过帘子,黎墨看到了那个风qíng万种地女助理——谭维。 黎墨吐了一口唾沫,暗骂了一声:“骚货!” 谭维似乎注意到了阳台上的黎墨,她一边摇晃着腰肢,一边朝着阳台走来。 谭维拉开阳台的帘子,望着一脸愁容的黎墨,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妩媚笑容,说从未有过,是她从未对黎墨这样笑过而已,她的笑,只属于那些掌控着权利的老闆们。 黎墨有些奇怪,他的手中叼着烟,朝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谭维的衣服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过,她的身子一晃,像是滑到了,其实黎墨看得很清楚,她是故意跌倒的。 她分毫无差地滑倒在了黎墨的怀中,娇声道:“送我回家,好不好?” 黎墨的身子往后一缩,他知道这个总助的厉害,说不定她一句话,就让自己明天捲铺盖走人了。 他尽量压抑下自己心底的qíng绪,吞吞吐吐地道:“我可能要晚一点……” 谭维嘴巴一翘,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难道你要我在这等你?” “叮铃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黎墨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真是救星啊。 来电显示,梁哲。 黎墨急忙接听了电话。 “餵——” “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 “你在哪?” “楼下。” “哪?” “我在楼下——” “为啥不上来?” “保安不让进。” 黎墨打开窗子,朝着楼下望去。 夜已经很深了。 闪电划过夜空,如同割裂开一道道通过天堂的暗门。 雷声隆隆震响,似乎有巨人在大地的边缘哭泣。 这是谁的原罪? 需要谁来拯救? 第七卷火柴女孩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陈奕迅《红玫瑰》 第165章划火柴的女孩 梁哲躺在chuáng上,听着门外传来的阵阵欢笑声,那些欢笑声已经不属于他,那些欢笑声像针一样一下下刺进自己的心脏,这种心疼的感觉,梁哲在两年前就已经体验过,他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身体的疾病,但确确实实,是心在疼。 梁哲堵住耳朵,但笑声依旧在脑海中回dàng盘旋,那些笑声听着那么噁心,那么厌烦,那么伤心与绝望。 梁哲对着黑夜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吶喊,热泪从眼眶中涌动而下,一颗一颗滚落到鼻头,滑落进了嘴角。 如果伤心和死亡都是必然的,如果生命本身就是一朵烟花,绚烂之后必然走向虚无…… 如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我的人,再也没有我爱的人,再也找不到一点牵挂的感觉,心中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空落落的一片虚空。 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奋斗,早已不属于梁哲,他没有赚大钱的yù念,在年轻的时候,他早已看透生命的本质,就是毁灭和虚无。 爱qíng,早已不属于梁哲,在段铃儿死去之后,梁哲的心也跟着死了,他无法用同样的深qíng再去爱一个人,哪怕是虚假的爱,他都做不到,因为他已无法从qíng爱中获得快乐。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赚钱和泡妞,都已经对他没有吸引力的时候,他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梁哲的眉头紧紧皱着,睁大了眼睛,看着漆黑的夜。 陡然间,一点亮光在眼前炸开,‘砰’地一声巨响,让耳膜隐隐作痛,梁哲扭过头去,看到了门外走进来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越走越近,那个东西站在了chuáng头,那个东西——是一具无头尸。 梁哲张开嘴巴大喊,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想要伸出手却无法办到,他全身用力却根本无法动弹,仿似有个什么东西正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唿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那个无头尸弯下了身子,将断裂的脖颈对着梁哲,伸出手,轻轻在梁哲的额头上摸了一下,他的手冰凉无比,像是刚从冰窖中走出来一样。 “復……仇……” 低沉压抑的声音从无头尸的腹部发了出来。 梁哲的身子在剧烈发抖,但就是不能动弹,那个无头尸忽然爬到了chuáng上,将梁哲压在了身下,身上的重量在瞬间陡增,梁哲感觉自己的肺部开始萎缩了,心脏也被压的生疼。 “砰!”地一声响,梁哲的右手骤然抬起,砸在了chuáng沿上,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勐然弹起,bào睁开双眼。 漆黑的夜,门紧紧关着。 身上的无头尸早已不见。 梁哲大口地喘息着,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活动了几下,刚才那种无法动弹的感觉是如此清晰,以至于让梁哲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瘫痪了。 梁哲摇摇晃晃地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打开门,走进了洗手间。 没有开灯,在漆黑的洗手间里,响起了水流的哗哗声,还有梁哲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一抹冷水浇到脸上,梁哲的身子勐然后退,刚才额头的那股冰凉传入了大脑,似乎无头尸的手依旧停留在自己的额头上。 梁哲盯着镜子,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血红的脸…… 低沉压抑的腹音骤然响了起来:“復……仇……” 镜子中的那张脸在快速地扭曲,头往下缩,缩进了脖子里,最终只剩下一个裂开的脖颈。 “啊!” 梁哲惊声尖叫,一拳头砸向了玻璃。 “啪啦!”一声响,玻璃碎裂! 梁哲的脑袋一阵眩晕,身子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 他的额头上颗颗汗珠滚落而下,他的手紧紧抓着chuáng单,chuáng单上有一丝红色的血印。 梦中梦…… 过了好一会之后,梁哲才从摇晃了几下脑袋,从离奇的梦中梦里彻底回过神来。 他的右手用力捏向了自己的左手,生疼的感觉传入了大脑,梁哲这才敢确信自己已经从梦境里彻底走了出来。 梁哲下了chuáng,打开门,走进了洗手间,打开灯,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 有些红肿的脸,睡眼惺忪,头髮蓬乱,胸口的睡衣不知何时被撕开了,露出了半个发紫的胸膛。 梁哲一边看着自己的脸和身体,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喃喃自语道:“復仇……復仇……” 梦里的无头尸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父亲,难道是父亲託梦给自己,告诉自己,他的死是被人陷害的吗? 梁哲眉头皱起,摇了摇头,在一年前,他曾经调查过无数次,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他才会陷入逃避的幻视当中,将幻视中的父亲藏在了书房里。 梁哲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qíng了,他洗了一把脸,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这才走进了洗手间,重新躺回到了chuáng上。 闭着眼睛,很久也没有睡着。 心烦意乱的梁哲爬了起来,穿起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暗夜的风颳在身上,漆黑的夜晚,街道上空无一人。 梁哲缓缓地走着,忽然前面一小群人引起了梁哲的注意。 梁哲走了过去,看到那群人兴致高昂地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梁哲也跟着抬起了头,随之,他看到了楼顶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站在天台边缘上,似乎是在准备跳楼。 “小姑娘,快回去吧,上头多冷啊。”一个路过的大叔仰起头,喊了一句,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中,似乎无心关注小姑娘的死活,但他这句平易近人的话却留下了一丝温暖。 “小美人,快跳,我们在下面接着你!”几个喝的醉醺醺的年轻人对着楼顶大声喊着。 “天这么冷,你好意思让我们等着吗?”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嘴巴里喊着棒棒糖,对着楼顶含煳不清地喊道。 梁哲望着这一小群人,又望着楼顶的那个白色身影,隐约之间,梁哲的心底似乎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在涌动。 他犹豫了一会之后,这才迈步走进了楼中。 天台的风很大,刮着女孩白色的长裙在空中曼舞。 女孩的头髮很长,随风摆dàng,整个天台似乎都瀰漫着女孩发间的香味。 一双粉红色的凉鞋整齐地摆放在天台下面,女孩赤脚站在天台上,雪白的脚掌和小腿bào露在空气中。 女孩的左手握着一盒火柴,右手拿着一支火柴棍。 “唰!” 女孩将火柴在火柴盒上划着名,huáng色的焰火在空中一闪即逝,女孩急忙用手掌将奄奄一息的火柴捂住。 火焰在女孩的手掌中慢慢变大,变大,变大—— 火焰灼烧着女孩的掌心,但她却浑然不觉。 女孩轻轻仰起头,脖颈间一块白色的丝巾也跟着扬了起来。 女孩的脸庞对着天空,将右手的火柴轻轻抛了起来。 火柴在空中飞舞,划过一条弧线,落下了天台。 火柴上星星点点的火焰如同离群索居的孤雁,在空中孤单地飞翔,然后熄灭,然后跌落进尘埃。 孤单的天台,孤单的火,孤单的女孩,孤单的笑。 “砰!”地一声响。 梁哲推开了天门的铁门。 “喂!” 梁哲大声对着女孩道:“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 女孩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再次拿出了一支火柴,轻轻地划着名,然后看着火焰变大之后,抛向了空中。 女孩的脚掌动了一下,双臂展开,做了一个飞翔的姿势,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梁哲的话。 第129页 梁哲:“如果你要死的话,请容许我跟你一起。” 梁哲说完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脱掉了自己的鞋子,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快步跑向了天台。 还没等划火柴的女孩反应过来的时候,梁哲已经跃上了天台,和女孩并肩站立在了一起。 梁哲:“你喊1,2,3,我们一起跳。” 散落的头髮遮住了女孩的脸,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梁哲却似乎感觉到了她身上传来的一股独特的气息,这种气息是如此熟悉…… “喊啊!”梁哲大声道。 女孩依旧目视着前方,像是对梁哲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登了一会之后,女孩还是默不作声,梁哲道:“我喊好了。” “1。”梁哲喊道,身子朝着女孩悄悄挪动了一下。 “2。”梁哲的手快速握住了女孩的手。 “等等……” 就在此时,女孩忽然开口了:“等我把火柴划完。” 第166章心理学的尽头 天台的风越来越大,女孩的白色长裙在空中飞舞,发出唿唿的声响。 火焰亮起又熄灭,一颗颗火柴如同蝴蝶一样,在空中翻飞跌落,隐入花丛或者堕入尘埃。 当女孩将一盒火柴全部划完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开始吧。” 女孩的声音很小,很细,似乎有一种撩拨人心的黏性在里面,像棉花糖一样响在梁哲的耳畔,响在他的内心。 梁哲的心再次被那种异样的感觉所充斥,他转过头去,想要看女孩的面孔,但黑夜和散发遮住了女孩的脸,隐约之间,梁哲只看到了一抹忧愁,一抹让人心动的忧愁。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道:“3。” “2。”梁哲再次握住了女孩的手,女孩的手很软,很滑,透着一股冰凉。 “1。”梁哲陡然转身,另外一只手揽住了女孩的手,手臂用力,抱着女孩便朝着天台跳了下去。 女孩踉跄地倒地,梁哲弯腰将女孩拉了起来。 女孩:“你说要跟我一起跳的。” 梁哲:“可我并没有说要跳哪一边。” 女孩:“你是个骗子。” 梁哲:“可我的鞋已经在垃圾桶了,而我也从天台上跳了下来,唯一的不同是,我们还活着。” 女孩的头缓缓抬了起来,她的长髮散落向两边,面孔展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雪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樑,紧抿的双唇,她的眼神中和脸蛋上布满了忧郁,她的眉毛轻轻蹙起,似乎连生气时都带着一丝愁苦。 看到女孩长相的一瞬间,梁哲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他揽着女孩的手臂骤然松开,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女孩的身子一阵摇晃,差点再次跌倒在了地上,她甩了甩头髮,脖颈间的丝巾也跟着一阵晃动,她望着梁哲,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梁哲的嘴巴蠕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要说话,但过了好一会都没有说出来,只愣愣地望着女孩的脸,像是已经惊呆了。 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抹忧愁的笑,然后慢慢转过了身去,弯下腰将粉红色的凉鞋重新穿了起来。 梁哲:“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女孩:“前女友?” 梁哲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并不重要。” 女孩转过身,望了一眼梁哲,继续道:“你实在不应该救我的,虽然只是暂时的。” 女孩说完之后,便朝着天台的出口走去。 梁哲忽然一把拉住了女孩:“我是名心理医生,我知道你有病,我可以救你。” 女孩苦笑一声,用力甩开梁哲的手:“心理医生都是神经病吧。” 梁哲:“如果孤独是必然的,那么命运总会把志同道合的人安排在一起。” 女孩:“大叔,我有男朋友了。” 梁哲低下头去,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他的脸色有些落寞,心qíng有些失落,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了女孩的手里:“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吧。” 女孩看了一眼名片,然后又望了一眼梁哲,眉毛皱了一下道:“你叫梁哲?” 梁哲急忙点了点头,并往前走了一步。 女孩:“有点耳熟的名字。” 女孩说完之后,便将名片直接抛进了垃圾桶,她拉开天台的门,刚往下走了一步,忽然回过头来,望着梁哲道:“别忘了你的鞋。” 天台之上,只留下了梁哲孤单的身影。 女孩的香味依旧在空中飘dàng,梁哲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一抹苦涩的笑容。 笑着笑着,梁哲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梁哲深吸了几口气,走到垃圾桶旁边,将自己的鞋子拎了出来,穿上之后,便走下了天台。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黎明即将来临。 在过去的一个晚上,梁哲经歷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觉醒。 他砍掉了玩偶父亲的头颅,将小雪摔在了地上,和母亲大吵一架,将沈奕菲的心彻底伤透,救了一个跳楼的女孩,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的长相和气质,和脑海中的她是如此相像。 冥冥之中,似乎已经註定。 上天把相似的人悄然安排在了一起。 如果精神分裂是必然的,那么世界上肯定不止他一个这样的疯子。 梁哲迎着即将升起的朝阳,笑出了声,他忽然感觉自己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和奋斗的yù念。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火柴女孩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次遇上他,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依旧保持初心,依旧是自己,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另外一个干净纯粹的灵魂便会和自己发生默契的碰撞。 梁哲吃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愉快早餐之后,便来到了诊疗所。 在沙发上安静地躺了一会之后,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梁哲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急忙接听了电话。 “餵——”梁哲的心qíng有些忐忑的激动,他多希望对面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梁哲,我在门口。”当话筒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梁哲的心qíng忽然一阵失落,这个声音不仅是个男声,而且还是一个沧桑老迈的男声。 梁哲挂掉了手机,走出了诊疗室,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独眼老者,老者穿着一身墨黑色的西装,拄着一根拐杖,他的拐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三下,盯着梁哲笑了笑道:“昨天从你母亲那听说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我正好熬制了一些调理的药酒,今天顺路,就给你送些过来。” 樊道明的独眼中闪出一抹慈祥和关怀的光芒,不知为何,梁哲看到这种光芒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樊道明的嘴角上扬,挂着一抹有些不自然的笑,他的左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椭圆形罐子。 梁哲:“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熬制药酒?” 樊道明:“年纪大了,也会更多地关注自己的身体状态了,这药酒别的地方可买不到,能让你睡眠更好。” 梁哲笑了笑道:“进屋吧。” 樊道明:“我就不进去了,等会还有事。” 樊道明将药酒递给了梁哲,梁哲接了过去。 樊道明望着梁哲的双眼,意味深长地道:“保重身体,一切都会过去的。” 梁哲淡淡地笑道:“谢谢导师。” 樊道明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来道:“你觉得心理学的尽头是什么?” 梁哲眉头皱了一下,随即道:“哲学。” 樊道明:“那哲学呢?” 梁哲:“数学……” 樊道明:“数学的尽头是什么?” 梁哲沉吟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樊道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神学!” 第167章青春独行 梁哲提着樊道明的药酒进入了房间,他将药酒放在茶几上,自己躺在沙发上,双眼盯着药酒,一眨也不眨。 为什么樊道明会突然对自己献殷勤? 为什么他会假装关怀自己? 难道仅仅是因为父亲和樊道明曾经之间的友qíng吗? 梁哲的眉头轻轻皱起,伸出手摸向了药酒的盖子,他将盖子扭开之后,发现了密封口上的一张纸条。 梁哲心里嘀咕了一声,将那张纸条拿在了手里,展开。 纸条上内容如下: 困惑,迷茫,无助,痛苦,脆弱,孤独,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你并未认清你自己,你的心里缺少力量,你没有信仰,活着和死去对你而言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梁哲看着纸条的内容沉思良久,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无意间将纸条翻过来,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纸条的反面上,赫然刻着一个血红的图标:x! 梁哲将纸条‘唰’地一声扔在了地上,脸上的表qíng在瞬间扭曲成了一团。 这个图标梁哲一点都不陌生,在小雪送给黎墨的手帕上刻着,在旗山古墓底下的石门上也刻着…… 为什么樊道明也知道这个图标,是偶然,还是他也知道某些事qíng? 梁哲深唿吸了几口气,镇定了片刻之后,才将地上的纸条重新捡了起来。 他将正面的文字又读了一遍,然后对着反面的那个‘x’图标又看了好久。 梁哲将纸条收好,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樊道明的电话。 “樊导师……”梁哲叫了一声。 “嗯,梁哲,什么事?”樊道明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惊异,似乎早已料到梁哲会打电话给他。 “你给我的药酒密封口上有一张纸条,是你写的吧?”梁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对。”樊道明异常果断地回答道。 面对樊道明毫不掩饰的态度,梁哲忽然不知道怎么问了,或许他根本就不该打这个电话,一切都是自己的疑心病而已。 “还有别的事吗?”在双方陷入了沉默了片刻之后,樊道明才问道。 “哦,没了……”梁哲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道,“等等,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旗山吗?” “知道啊,我曾经还去旅游过一次,那里有个王阳明的祠堂。”樊道明淡淡地道。 第130页 “哦……那没别的事了……”梁哲似乎想迅速挂断电话,隐约之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一张巨大的网里,而他却看不见网到底在哪,因为那网本身是透明的。 “对了,我最近在研究灵学,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一起。”樊道明的声音依旧很平淡。 “灵学是什么东西?”梁哲疑惑地问道。 “灵魂修行,超越ròu体,超越心理,无尚解脱。”樊道明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丝的亢奋。 “樊导师,你是不是加入了什么奇怪的组织啊?”梁哲下意识地问道,从樊道明的话里,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嗯?”樊道明似乎轻笑了一声,“灵学在香港和澳门已经普及开来,只不过在大陆鲜有人知,这是一门正统的学问,有的大学专门为其开了课程的,你不要想多了。” “我没有多想。”梁哲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旗山上那批黑衣人,黑西服,黑西裤,黑皮鞋…… “嗯,那就好,你多爱惜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懂吗?”樊道明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让梁哲颇为不慡。 “放心,我会注意的,你也是,爱惜身体的同时,爱惜自己的灵魂,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梁哲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了起来。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心理学的尽头的尽头,是神学。”樊道明的声音浑厚,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感觉。 梁哲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悄悄将手机从耳旁移开,然后挂断了电话。 梁哲将手机扔到了茶几上,整个人卧倒在沙发上,将头埋在沙发垫子里,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身体也有些乏力,他唿吸了几口气之后,昏昏睡去。 等梁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出去吃了一个便饭,在街上逛游了几圈,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来到了一所中学附近。 梁哲抬起头,迎着午后刺眼的阳光,看到了不远处高楼上挂着的巨大招牌:北城一中。 梁哲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qíng竟然在瞬间兴奋了起来。 梁哲加快脚步,朝着一中走去。 此时正是中午放学的时间,无数男男女女,嬉笑怒骂着从校门口里蜂拥而出。 17.8岁年轻人的脸上布满了青春和活力,他们跳跃着,奔跑着,他们笑着,唱着。 他们稚嫩的脸上没有心机和城府,他们年轻的身体内没有痛苦和惆怅,他们是新时代的标志,是祖国的未来。 望着这群年轻人的脸,梁哲竟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十年前的他,也曾经这样,肆无忌惮地嬉笑和奔跑,无忧无虑地吶喊和打闹,校园内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曾经涉足,每一棵树木底下都留下过他的影子,足球场和篮球场是他挥洒汗水的地方,读书馆和阅览室是他积累智慧的所在,自习室和小花园是他静心思考的港湾。 高中,一个难以忘怀的成长名词,一段如此美好的青葱岁月。 梁哲闭上眼睛,轻吸了一口气,鼻尖似乎闻到了校园里面传来的青涩的泥土气息,以及槐花和栀子花的香味。 十年之后的梁哲,再次踏足曾经就读过的一中,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和身体从他的身旁走过,他忽然感觉自己老了,就在这个念头一出现的时候,他心底一处异常脆弱的地方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样,悲伤和痛苦在瞬间汹涌而来…… 梁哲紧捂自己的胸口,身子半弯着,面部扭曲成一团——又心痛了,这不是病,是伤。 “大叔,你没事吧。”一个稚气的女声传入了梁哲的耳朵。 梁哲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年轻的女孩面孔,这是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少女,她的怀中抱着书本,一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望着梁哲,眼神中带着关怀。 “大叔?”梁哲苦笑一声,对着女孩笑了笑道,“我不是大叔……” 女孩有些奇怪地皱了皱鼻子,继续道:“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我爸正好来接我,顺路把你送过去吧。” 梁哲看着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心更痛了,他在心中暗自说道:这个傻丫头,难道就不怕我是坏人吗,家里没跟你说过,不许跟陌生人说话吗? “我没事,你快走吧。”梁哲直起了身子,迅速调整好自己的qíng绪,对着女孩坚定地道。 “好吧。”女孩奇怪地望了梁哲一眼,随即转身朝着远处跑去,她的双马尾在脑后不停地晃dàng着,真的就像两匹可爱的小马。 梁哲的眼睛眯了起来,鼻头开始泛酸,他暗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敏感脆弱,这么多愁善感,是不是从认识段铃儿之后,还是从段铃儿死了之后?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他本来想进入校园去看一看的,但他怕自己一进去之后就不想出来了,于是忍着心里的不舍转过了身去,朝着远处走去。 就在梁哲转过身离开的时候,校门口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女孩的左手握着一盒火柴,右手从火柴盒里拿出一只火柴,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的太阳,然后轻轻将手中的火柴划着名。 白日焰火,如此寂寞。 女孩透过眼前的焰火,看到了焰火后面的一个人,看到了那个人有些弯曲的背影,看到了他那虽然离去但却不舍的脚步。 这个人,女孩认识,就是曾经阻止自己自杀的那个有点神经病的心理医生——梁哲。 第168章清醒的孤独者 梁哲离开了北城一中校门,转入了一条胡同。 一阵嘈杂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梁哲随着声音走了过去。 在拐角处,梁哲看到了四个穿着cháo流服饰的年轻人,这四个年轻人正低着头,围成一个圈,对着他们的身下狂笑。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在圈子中间,传来了一个无助又可怜的声音。 “你丫的!”一个短髮huáng毛小个子一脚踢出,发出‘砰’地一声响,“快学狗叫,学狗叫就放过你!” “让他钻我们的裤裆!”一个身材中等,肌ròu发达的小伙子嘿嘿怪笑着道。 “一边钻着裤裆,一边学狗叫!”一个有着爆炸头的傢伙狞笑了起来,像是对自己的注意颇为满意。 站在他们三个人正中间,背对着梁哲的是一个高个子,只听他低沉着声音道:“把东西交出来!” 圈子中间再次传来可怜兮兮的声音:“老大们,我真的没有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砰砰砰砰!”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和痛苦的惨叫声随即传来。 “喂!” 梁哲大喝一声,缓缓走上前去。 除了高个子之外的另外三个人全都抬起了头,望向了梁哲。 “别管闲事!”huáng毛小个怒目瞪着梁哲。 “快滚!”肌ròu发达的小伙子狰狞着脸道。 “难道你丫也想学狗叫吗?!”爆炸头的小伙子嘿嘿狞笑着。 梁哲一边往前走着,一边道:“你们四个人欺负一个人,不觉得丢脸吗?” “你丫是活腻歪了吧!”肌ròu发达的小伙子眼睛瞪起,握紧了拳头就要朝着梁哲冲去。 高个子就在此时转过了身,他的皮肤白皙,脸型瘦削,睫毛很长,一双眼睛疲倦而又冷漠,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鍊子。 高个子整理了一下白色的皮衣,直起腰,冷漠地望着梁哲,沉声道:“大叔,这里没你的事,我们只是在寻点乐子。” 梁哲知道这个高个子应该就是这四个人的头,他看起来至少一米九,身材匀称,眼神冷漠,一看就不是善茬。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大白天的,碰到了这种事,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忍,反正我不能。” 高个子嘲讽般地一笑,重新转过了身去,对着地上一个短髮戴眼镜的年轻人就是一脚。 另外三个年轻人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摩拳擦掌地准备将梁哲bào揍一顿。 梁哲丝毫无惧,依旧缓步往前走着。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厉喝:“你们在干嘛?!” “快跑!”huáng毛小个一听这个声音,随即大叫一声,迈开步子便朝着另外一条胡同里跑去。 另外两个年轻人也跟着跑了过去,高个子缓缓转过头,目光兇狠地望了一眼梁哲,然后缓步朝着那条胡同里走去。 就在此时,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快步跑了过来,他将那个倒地的学生扶了起来,一边咒骂着,一边观察着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这群目无纪律的臭小子,竟然在校门口打人,而且还是在大白天!”中年男子对着那条胡同大声骂着。 “主任,谢谢你……”那个学生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然后他的头缓缓抬起,望向了梁哲:“大哥,也谢谢你……” 梁哲点头致意,一言不发,随即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 梁哲一边拐出了胡同,一边在心中暗道,现在这帮年轻人真是让人搞不懂,就算自己是学心理学的,怕也猜不透他们心里真正的想法,而且在他们这个年纪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怕,自己刚才要真的和他们打起来,估计很快就被揍趴下了。 梁哲苦笑了一声,不由地想起了沈奕菲的前男友雷厉,还有警察局长李立,那两个人都曾经被自己的气势所吓倒,其实那根本不是他身上有多qiáng的能量,而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看透了那两人的心理。 每个人的心理都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有优点也有缺陷,在优点和缺陷中间,层层罗网交织下,隐藏着一个或几个敏感和脆弱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心阀。 只要找到那个心阀的点,便可以让那个人在瞬间不攻自降。 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相当地难,对于雷厉,他最得意的是自己的身材,但最不满意的当属他的知识和学歷,如果掌控不好他的这个心阀,很有可能会让雷厉适得其反,由痛生恨,但如果掌控的好,那么则会在无形之中让雷厉自己感觉到自己的弱势,并引发深深的恐惧。 以彼之长,攻彼之短。 但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他们尚在校园,本来对社会接触就很少,心阀还未完全成型,或者说,他们连他们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梁哲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第131页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很怀念过去,可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生命是一条不可逆的直线,对大家都公平的——唯有时间。 在固有的时间内,要么奋斗,要么堕落,要么介于两者之间摇摆不定。 诚然,我们的生命就在这三种状态里的某一种状态下流逝了过去。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已经西斜的太阳,忽然有感而发,朗声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珍惜此刻,期待明天! 梁哲走着走着,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迎着太阳,迎着风,他竟然跑动了起来。 他迈开步子,甩起胳膊,口中唿唿地喘息着。 风越来越大,耳边传来了唿啸声。 在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阳光正好直射到了梁哲的双眼,梁哲放慢脚步,一只手遮在额前,刚跑了两步,脑袋忽然‘砰’地一声撞到了一个东西上。 他撞到了一根路灯。 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梁哲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哐!”梁哲抬起脚,一脚揣在路灯上,随即抚摸了几下额头,再次奔跑了起来。 当梁哲跑到诊疗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好像要炸了,他弯下腰去,气喘吁吁,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过了十多分钟之后,梁哲才终于休息了过来。 他叫了一个外卖,直接在诊疗所里面吃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有些làng费时间,但这样的生活,却很惬意。 享受孤独,保持清醒,远离人群,创造思想。 从小的时候,梁哲就是一个孤独者,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融入普通的人群,对他来说,那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一个彻底的孤独者,要么是心理疾病,要么就是某方面有些独特的天赋。 对于梁哲来说,他的人生就像被一层层壁垒包裹的碉堡,只有不停地攻打,找准角度,才能最终拿下据点,取得胜利。 梁哲吃完了饭,躺在沙发上,一边剔着牙,一边思考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很小,很细,像不是手掌敲击而发出的。 梁哲的眉头轻轻皱起,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出去。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白色的焰火。 焰火垂直向上,在空中左右晃动,焰火的正中心有一点蓝色,蓝的像妖姬,充满魅惑。 在焰火的后面,有一张忧郁的脸,忧郁的双眼,忧郁的嘴角,忧郁的鼻子上,挂着几颗细小的忧郁汗珠。 这是一个女孩,穿着雪白长裙,蹬着粉红凉鞋,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头髮,手中拿着一盒火柴。 女孩望着梁哲,轻声道:“梁医生,你好。” 梁哲的嘴角动了两下,他想要说话,可是没有说出来,他的心脏又开始疼了,但他不能去捂。 梁哲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汗珠如同雨水一般一颗颗滚落而下。 紧张,恐惧,焦虑和激动,这些qíng绪在一瞬间充斥了梁哲的大脑。 猝不及防的梁哲被瞬间击溃。 “砰!”地一声,梁哲单膝跪地,发出了一声悲吟。 第169章绚烂的花火 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声。 梁哲单膝跪地,捂着心脏,面前的场景好像碎掉的镜子,拼凑在一起,满是裂痕,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只感觉自己的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他身子一抖,勐地一甩手,骤然站了起来。 一根燃烧着的火柴在空中滑翔飞过,跌落到墙角,缓缓熄灭。 白裙女孩望着梁哲,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梁哲眉头紧紧皱起,偷偷地深唿吸了几口气之后,才望着女孩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白裙女孩的声音淡淡的,像茉莉花茶飘出的香气一样:“你刚才怎么了?” 梁哲尴尬地一笑,他的眼睛望向别处,轻描淡写地道:“我心脏一直有点问题,不过没啥大碍。” 梁哲将身子侧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你是来心理谘询的吧?” 白裙女孩缓缓走了进去,她没有回答梁哲的问题,而是环顾着房间内的四周,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梁哲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搓动着,他想要跟女孩一起坐,可又觉得有些不妥,他想要走动,却又不知该往哪走。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失常了,他不停地深唿吸着,试图让自己的理智重新回到大脑的制高点上,可是,每当他看到女孩那张忧郁面孔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样做是完全无济于事的。 这张脸,刻骨铭心……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曾经梦到过这张脸。 他在梦里哭过,笑过,祈求过,他在梦里对着那张脸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可一旦梦醒,他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空。 段铃儿,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样的女孩,能够让梁哲如此怦然心动。 可现在,两年之后的今天,梁哲再次面对了一张跟段铃儿如此相似的脸,她们的长相,神态,是如此相像,甚至说话的语气和走路的模样都那么像。 在真正看到女孩面孔的时候,梁哲甚至有种穿越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他和段铃儿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 在那个星光璀璨的晚上,有一个名叫段铃儿的女孩,坐在操场上一颗大树的底下弹吉他。 吉他的声音很轻很细,像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像花朵绽放的声音,像鱼儿划开水面的声音。 但不知为何,这么小的声音,却钻到了在操场外面散步的梁哲的耳朵里,那像是一种先知先觉的召唤,是一种灵魂与灵魂相遇的召唤。 当那阵音乐传入梁哲耳朵的时候,梁哲身心一震,感觉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瞬间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梁哲循声走进了操场,站在了离女孩五米远的地方,看了一会,然后他席地而坐,静静地聆听了起来。 一曲奏罢,又来一曲。 星星在闪烁,微风拂面吹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将吉他收起,站起了身子,她白色的长裙微微摆dàng,她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在那一刻,梁哲仿似看到了仙女,她的美丽如同天空的皎月,是那么动人,那么醉人。 她走过了梁哲的身旁,没有言语,但她的唿吸和身上的香味却深深印在了梁哲的骨头里。 梁哲忽然回过头去,发现她也正回头看着自己。 女孩微微一笑,一缕长发散落到了嘴角,随即,她转过了头,走出了操场。 梁哲依旧坐在地上,目视着前方,一动也不动,像个傻子。 直到今天,梁哲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席地而坐的屁股下面那块土地的颜色和模样,每一粒石子的大小,每一颗小糙的形状…… 因为,他在那里,整整坐了一夜。 从看到段铃儿的那一刻,梁哲就已经知道,他肯定会娶这个女人回家。 有些事,真的就是命中注定。 然而最后梁哲不仅没有娶到段铃儿,还把她害死了…… “餵——”沙发上的女孩抬起头,望着梁哲:“你怎么了?” 梁哲急忙将思绪抽回,他尽力让自己直视着女孩,不让女孩看出什么异样:“没事,咱们到里面去吧。” 女孩轻轻摆了摆手,站起身子道:“算了,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 梁哲似乎有些着急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但就是控制不住:“你不看心理医生吗,你有心理疾病你不知道吗?” 女孩:“用你们心理医生的话说,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病吗?” 梁哲嘴角扭动了一下,一时间意识竟然有些粘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女孩走过了梁哲的身旁,一丝秀髮撩到了梁哲的耳边。 梁哲的心砰然跳动,他忽然一把拽住了女孩,大声道:“你不能走!” 女孩转过身,似乎是被吓到了,但转瞬间,她的脸上又布满了那种忧愁的表qíng,好像她根本就不害怕面前这个紧抓着自己的男人会对自己做出过分的事qíng,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 女孩:“为什么不能走?” 梁哲:“你走了,就没有人能救你了。” 女孩:“救我?” 梁哲:“救你的心。” 女孩:“怎么救?” 梁哲:“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愁苦,我知道你的内心很寂寞,我知道你想用死来逃脱,但你又不想死。” 女孩:“嗯?” 梁哲:“要不然,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当梁哲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他才感觉真正的自己回来了,那个自信又自负,那个狂妄又坚定的自己回来了。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的瞳孔慢慢缩小,眼睛眯着,紧盯着女孩。 女孩的右手缓缓摸向了火柴盒,她轻轻拿出一支火柴,举在了梁哲的面前。 “唰!” 火柴燃烧,绚烂的花火在跳跃。 女孩的脸在火焰后面晃动,扑朔迷离。 女孩的嘴角在扭动,像是流动的水银:“我朋友在外面等我。” 梁哲:“你觉得你会làng费时间?” 火柴燃烧到了根部,女孩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口气不仅吹灭了火焰,同样吹到了梁哲的脸上。 温暖的热气,温暖的感觉…… 梁哲忽然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 他勐地将头扭向一边,眉头紧皱,低沉着声音道:“进去吧,我们抓紧时间。” 女孩微微一笑,一缕长发散落到了嘴角,她一边往里走着,一边道:“大叔你着急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梁哲将门关上,走进了诊疗室内部,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大衣柜,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可爱的时候,你是没见过。” 第170章别说话,我要吻你 女孩侧身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望着梁哲身后的书架。 梁哲替女孩倒了一杯水,在倒水的过程中,梁哲一直在思考一个合适的开场白,但不知为何,他的脑子就是转不动,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一个完整的思绪来。 女孩忽然说话了,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你看这么多的书,有用吗?” 第132页 梁哲没料到女孩会这样说,他点了点头道:“通过观察别人的生命,来体验自己的。” 女孩:“看书的时候,你能够静下心来吗?” 梁哲反问道:“你静不下心来?” 女孩轻嘆了一口气,捋了捋散落的头髮道:“我总是很焦虑,难道你不焦虑?” 梁哲:“我也很焦虑,每个人都很焦虑,因为我们都需要活着,都有yù望,当yù望得不到满足,意志又不够坚定的时候,就会焦虑,其实这是人的一种自我调节机制,在焦虑状态下,你可以选择做出努力,达成那个yù望,焦虑会减轻很多,或者你选择逃避,将焦虑压抑进潜意识,视而不见,继续无所作为,但那样总有一天,积累的焦虑会如同cháo水一般倾泻而下,让你身心崩溃。” 女孩:“可在那种焦虑的状态下,我很难静下心来去做某一件事。”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过度焦虑,注意力无法集中。 梁哲:“你知道是什么事qíng让你焦虑的吗?” 女孩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我很难与人建立稳定和谐的关系,这让我没有安全感……” 梁哲:“你总是一个人?” 女孩:“不,我有男朋友……” 女孩yù言又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梁哲:“可纵然有了男朋友,你发现他依旧进入不了你的内心,或者说,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形成安全而稳定的男女关系,对吗?” 女孩微微点了点头,嘴巴张开之后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默了一会之后,女孩忽然道:“其实一个人也蛮好的……” 这句话梁哲似曾相识,记得几年前,段铃儿就曾经跟他这么说过,那是在他们认识了一周之后,她对他说的话。 当时的梁哲没有过多的言语,他选择了走开,在女孩几步远的距离,看着女孩,告诉女孩:“有我在,你也是一个人。” 人格的独立,思想的独立,自由和信念。 人与人之间建立长久关系的根本,其实是平等。 而尊重和体谅,是平等的根基。 在男女关系中,也是一样。 梁哲摇晃了一下有些微疼的脑袋,在记事本上写上了两个字:孤独。 梁哲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孤独是永恆的,就算是两个人在一起,结婚生子,孤独也会是永恆的,如果不能学会享受孤独,那么就是不能与自己共处,一个不能与自己共处的人,如何与别人建立稳定的关系呢?” 女孩抬起头,望着梁哲那张有些悲伤的脸,她的眼睛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之后,女孩幽幽地道:“从你站上天台的那一刻,我就感觉我们之间会发生一段故事。” 梁哲望着女孩,微微一笑:“我们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现在是,以后也是。” 女孩低下头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裙子:“那你说,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不是心理学的问题,而是哲学,或者神学的问题。 梁哲忽然想起了樊道明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心理学的终极尽头是神学。 或许,他说得没错。 梁哲将食指按在鼻翼上,偏过头去,望向了那个巨大的衣柜。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活着的意义,就是体验你所活着的每一天。” 女孩:“如果我的每一天都是无聊,寂寞,空虚,痛苦的呢?” 梁哲:“学会欣赏它们,你要知道,快乐永远都是短暂的。” 女孩:“可是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梁哲:“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怎样的生活?” 女孩:“我不知道……” 梁哲:“或许你只是不敢迈出第一步。” 女孩:“什么第一步?” 梁哲:“走出过去的第一步。” 女孩轻声笑了起来:“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 梁哲使劲按着自己的鼻翼:“其实我们都一样。” 女孩直视着梁哲,她的面孔微微发红,似乎有些激动:“你很了解我吗?!你知道我过去是怎样的吗?!你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梁哲:“我不知道。” 女孩似乎有些生气地道:“你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梁哲:“我只知道你叫火柴女孩。” 女孩:“火柴女孩……好吧,你还挺文艺的……别人都叫我火柴棍……” 梁哲:“除了火柴女孩之外,你还有别的名字吗?” 女孩:“饶允儿……” 梁哲:“允儿,很好听的名字。” 女孩盯着梁哲看了一会,忽然道:“你那个前女友叫什么?” 梁哲:“她不是我前女友,是我现女友,她叫段铃儿。” 女孩:“你还挺深qíng的。”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题重新转会到允儿身上道:“可以跟我说一下,你为什么喜欢划火柴吗?” 允儿望了一眼左手中的火柴盒,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没事的时候我就想点,或者是有瘾了吧。” 梁哲在记事本上画了一个火柴的图标,用圆圈圈了起来,然后在后面标註了一行小字:心理逃避的象徵物。 梁哲:“记得你第一次点燃火柴是在什么时候吗?” 允儿的头轻轻抬了起来,望向天花板,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低声道:“我不记得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了,印象中最早的一次,是在初中的课堂上,冬天,很冷,我掏出火柴点燃了自己的指甲……” 梁哲:“那时你什么感受?” 允儿:“有点兴奋,有点激动,也有点害怕,但当火焰在指甲上燃烧起来之后,我忽然发现它真的好美好美,那一瞬间纯粹的美,带着破坏性的美,让我永远都忘不了……” 梁哲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从那之后你就喜欢上了点火柴的感觉?” 允儿忽然紧盯着梁哲,有些神秘兮兮地道:“我特别喜欢火柴棍的形状,你没感觉它特别像男人的生殖器吗?” 梁哲轻咳了一声,没有接话,继续问道:“除了火柴棍的形状之外,你还喜欢点火柴的什么?” 允儿沉默了一会,然后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支火柴,将火柴棍的头部按在火柴盒的摩擦处。 “唰!”地一声轻响,火柴燃烧了起来。 允儿将燃烧着的火柴竖了起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火柴棍在火焰的灼烧之下一点点化为灰烬。 允儿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唯美的弧度,她轻声道:“我喜欢火柴和火柴盒摩擦发出的声音,那一声脆响,让我心驰神往。我喜欢火焰在火柴棍的头部燃烧起来的那一瞬间,像是一个新生命蓬勃重生的感觉。我喜欢火焰在火柴棍上缓慢燃烧的状态,从艷丽的红,变为悽美的huáng,再变为颓废的黑。” 允儿将已经燃烧到尽头的火柴轻轻抛向了空中,灰烬在天空散开,慢慢散落到地面上。 “这是一支火柴的生命,从划着名,到熄灭,它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照亮了身旁,毁灭了自己,这是它的一生,短暂,美丽,又脆弱。” 梁哲没有说话,他一只手按在鼻翼上,静静地倾听着。 或许对于允儿来说,她的一生也只不过是一支比较长的火柴而已,从下生就开始燃烧,直到她生命的终结,化为灰烬。 允儿喝了一口水,将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她的身子靠向沙发,看起来有些疲惫。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允儿忽然道:“其实我用火柴做过很多坏事……” 梁哲:“什么坏事?” 允儿望了梁哲一眼:“我烧过一个人……” 允儿的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梁哲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子,允儿便率先站了起来。 允儿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道:“应该是我男朋友,他等我太久了。” 梁哲跟着走了出去。 门被打开。 让梁哲感到吃惊的是,门外竟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留着红色短髮的女孩。 红髮女孩的唇上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唇钉,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直直地望着梁哲,眼神中带着无所畏惧的倔qiáng。 红髮女孩将视线移到允儿身上,嘴角上扬,轻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道:“谁叫你在这呆这么久的?” 允儿没有说话,轻轻挽住了红髮女孩的手臂,转过头去对梁哲道:“她是我男朋友。” 红髮女孩仰了仰下巴,对着梁哲冷哼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表qíng。 梁哲挤出一抹苦笑,他不敢看允儿的眼睛,索性转过头去,背对着允儿道:“还要继续吗?” 梁哲等了好久,身后都没有传来允儿的回答。 梁哲有些奇怪地再次扭过头去,便看到了红髮女孩正抱着允儿的脸庞在疯狂地亲吻。 允儿似乎有些尴尬,她的眼睛望见了梁哲,勐地挣脱开红髮女孩的手,湿润的嘴巴张开道:“不要……” 红髮女孩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她瞪着允儿,将食指放在允儿的嘴唇上,轻声道:“别说话!我要吻你!” 紧接着,红髮女孩勐地将允儿的头抱住,将自己的脸霸道地贴在了允儿的脸上。 两张湿润的唇紧紧贴合在一起。 两个女孩的身体紧紧拥抱在一起。 梁哲走到门旁,将房门轻轻关上。 第171章重生之吻 男女平等,心理的平等,导致身体的平等。 女人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时代一去不復返。 女人可以爱男人,同时也可以爱上女人,两个女人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例子数不胜数。 抛去了道德的束缚,和体制的压迫,我们会发现,其实两个人的结合,最根本的一点是:相互吸引。 如果你还没有找到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那么你可以自己问一下自己,我身上有没有吸引对方的优点,或者,我对致命的吸引力是什么? 幽默风趣?放làng不羁? 第133页 长相帅气?肌ròu发达? 有修养,有内涵? 有学问,有金钱? 如果你什么都没有,那么,很有可能是因为你自己不够努力。 其实这些东西,只要你想要,多多少少会获得一些的。 梁哲之前遇到过男人爱上男人的故事,也听说过女人爱上女人的故事,但这还是第一次,梁哲亲眼看到两个女人当着他的面接吻。 梁哲将房门轻轻关上,自顾自地走进了诊疗室。 这个有着和段铃儿相似的长相,相似的忧郁气质的女孩,她是个高中生,她才十七岁,可她已经有了一个同性的‘男朋友’。 这对于梁哲来说,是一个打击,同时也是一种悲哀。 梁哲不禁暗问自己,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跑上天台,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下来? 为什么他会留下自己的名片,让她前来找自己? 为什么明知道她不是重症心理疾病患者,偏偏还要接受治疗她,甚至一开始连费用什么的都没谈,就迫不及待地和她聊了起来?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私心吗? 梁哲暗自嘆了一口气,他还记得允儿喊他大叔的时候,他心里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梁哲坐回到扶手椅上,一只手支撑着膝盖,另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腮,望着对面的沙发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饶允儿和红髮女孩携手走了进来。 允儿的脸有些发红,唿吸也似乎有些急促,她望着梁哲,低声道:“梁医生,谢谢你跟我聊了这么多。” 梁哲苦笑一声,没有说话,他有些不忍心看允儿的脸,他怕一看就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红髮女孩轻哼了一声道:“这大叔真的是心理医生?” 允儿似乎有些生气地道:“不要叫他大叔,他跟我们年龄差不多。” 红髮女孩瞪起眼睛,一副夸张的表qíng:“差不多?!差不多了好吧,你看他老的都快赶上我爸了。” 允儿勐地一跺脚:“你带钱了没?” 红髮女孩:“咋,聊个天还要给钱?!” 允儿:“到底带没带?” 红髮女孩一副不qíng愿的样子,摸向了自己的口袋,摸了半天钱没摸出来,倒摸出来一盒香菸,她掏出一支烟衔在嘴里道:“用你的宝贝火柴给我点上。” 允儿提高音量道:“这里不允许抽菸。” 红髮女孩一瞪眼道:“你……” 梁哲忽然挥了挥手,淡淡地道:“下次来再给吧,如果你不来了,也不用给了。” 红髮女孩咧嘴笑了:“你看你家大叔多大方。” 允儿的脸上挂满了忧愁,她走到茶几旁,将手中的那盒火柴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她舔了一下嘴唇,望了梁哲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走出了诊疗室。 红髮女孩朝着梁哲挥了挥手道:“大叔,后会有期。” 梁哲没有理她,红髮女孩晃了晃膀子,转过身去,也走出了诊疗室。 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像什么东西碎裂了。 梁哲的心脏又开始疼了。 他弯下腰去,将头埋在膝盖里,背部一起一伏。 过了好久之后,梁哲才抬起头,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双眼有些呆滞,他目视着前方,手臂机械般地伸了出去,将那盒火柴拿在了手里。 他缓缓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支火柴,然后‘唰’地一声划着名。 huáng色的焰火‘滋滋’地燃烧着火柴棍。 梁哲的双眼紧盯着那团火焰,慢慢地,慢慢地,他似乎看到了火焰中心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没有之一。 拥她入怀的那一刻,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亲吻她的是时候,却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梁哲清晰地记得,他和段铃儿的第一次接吻…… 那是在他们认识了一个月零五天之后,那天是周六,下着小雨。 他们一起吃完晚饭,手拉着手散步,他们围着教学楼,围着操场,围着实验室,一圈又一圈,没有人喊停,没有人喊累。 他们就这样走着,有时候说话,有时候沉默,他们的脚步节奏逐渐免得一样,甚至唿吸的快慢都相差无几。 雨越来越大,他们没有带伞。 梁哲脱下外套,披在了段铃儿的头上,段铃儿的头髮湿了,几滴雨水沿着她的头髮,滑到她的额头上,像一粒粒晶莹的珍珠。 他们在一颗枫树下停下了脚步。 风吹过枫叶的声音像醉人的诗篇,雨打在枫叶上的声音像迷人的音乐。 他们两个人十指相扣,静静地望着面前连绵不断的雨帘。 雨让人忧愁,雨也让人产生性yù。 湿漉漉的身体,湿漉漉的唿吸,湿漉漉的男女体内有一种异样的qíng绪在骚动不安。 梁哲偏过头,凝视着段铃儿:“铃儿——” 这一声唿唤如同来自上古世界的真音,缓慢而低沉。 段铃儿转过头来,望着梁哲,她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容,她的眼睛始终是忧愁的,像一团化不开的迷雾。 “铃儿——” 梁哲再次叫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开始变软了,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快速消耗着他的力量,支配着他的躯体,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神奇的东西,名字叫qíngyù。 一片枫叶幽幽落下,落在了段铃儿的头顶上。 梁哲伸出手,似乎是要去拿下那片枫叶,但他的手放在段铃儿的头上,却没有再拿下来。 他将自己的脸朝着段铃儿的脸上靠去,那几秒钟的时间,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嘴缓缓朝着段铃儿的嘴上靠去,中间的空气似乎没有了,他缺氧了,他要窒息了,他要死了…… “滋——” 两双唇终于靠在了一起。 中毒缺氧的梁哲在瞬间重生了。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倒退,消融,然后慢慢不见。 第172章诡异的晚餐 风不停,绿树荫。 阳光环绕,起伏不停。 身在深渊的最底层,却看到了心中的阳光。 梁哲边笑边哭。 一生一世,三生三世。 却都不够爱段铃儿一次。 梁哲在诊疗所里思念着段铃儿,那些过往的音容笑貌像是魔鬼又像是天使,每出现一次都带来深深的悸动与痛苦。 夜幕悄然来临。 梁哲没有开灯,他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弓着身子,悄然下楼,如同一具行尸走ròu。 他开着车,他在黑暗中飞驰,他想要死。 可命运一直在捉弄他,至少在目前,还没有捉弄够。 这么一个优秀的天才,却要经受这么多的痛苦与折磨。 这么一个与人为善,时刻想着治病救人的心理医生,却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他救了那么多的病患,帮助他们走出心理阴影,走上向阳的道途。 可他自己,却依旧在深渊底下痛苦地攀爬。 梁哲对着车窗外的夜景苦笑了一声,悄然加大了油门。 汽车的轰鸣声响在耳畔,眼前飞驰而过的是无数的景色。 可再美的景色,也抵不过她纯真的一笑…… 心又开始痛了,头也开始痛…… 种下的善果得到的全都是业报。 梁哲回想自己走过的这的一生,发现全都是大坑,处处充满了伤痛和折磨。 他真想结束啊…… 可,到家了—— 望着那个熟悉的屋顶,那道熟悉的房门,梁哲面无表qíng地走下了车。 家,这个永远的避风港,母亲,这个永远爱着自己的女人…… 可是现在梁哲却不想回家了,他转过身去,准备重新上车,开到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停下,因为他知道在家里面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小雪。 想起小雪,梁哲就想起了黎墨,想起了他钻进那道石fèng的场景,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十三娘,想起了她身穿黑色披风,走在风中的背影…… 梁哲咬了咬牙,重新转过身去,走向了家门。 不管怎样,那个小女孩都是自己好兄弟的女儿,自己怎么可以为了她在争夺自己早已享受了二十五年的母爱而去憎恨她呢? 梁哲笑了出来,他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小心眼,妒忌心特别qiáng,尤其是对待自己心爱的人的时候。 可能真的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人们只敢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知道不管怎么伤害,他们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 可只有等到真正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推开了房门,梁哲便闻到了一阵香味。 梁哲轻皱眉头,关上门,走了进去。 梁哲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小雪,小雪正低着头在看一本漫画。 梁哲轻咳了一声,小雪缓缓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梁哲,脸上没有任何的表qíng。 梁哲想跟小雪打声招唿,但看着她的双眼便瞬间没有了yù望,他想要友好地笑笑,但不知为何,挤了半天脸上就是挤不出笑容。 两个人就这样面无表qíng地盯着对方。 小雪的眼睛忽然很奇怪地眨了一下,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看漫画。 就在此时,厨房里面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梁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种别样的qíng绪在心底翻涌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瞬间袭上了心头。 梁哲缓缓朝着厨房走去,厨房的门半掩着,从门fèng里面,梁哲看到了厨房里面有两个身影。 一男,一女! 梁哲的心勐地揪了一下,一句震惊的脏话吐口而出:操! 梁哲跨步而上,勐地一把推开了厨房的门—— 厨房里面的母亲和一个老头同时转过了身,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那种略显奇怪的表qíng,但紧接着,两个人便同时笑了出来。 梁哲脸上满是愤怒,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他在老头脸上看了一圈,又在女的脸上看了一圈…… “小哲,你回来了?”母亲笑着道。 梁哲的嘴角神经质般地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望向了菜板上的菜刀。 “小哲,你回来了?”老头也笑着道。 梁哲紧咬着牙关,心底那个‘操’字骂了成百上千遍。 老子都走进厨房了,还在问老子回来了?这他妈不是明知故问吗?! 第134页 “快,把菜端出去吧。”母亲似乎没有看到梁哲奇怪的表qíng,她对着那个老头道。 老头微微一笑,一只手端起那盘菜,另外一只手拄着拐杖,便朝着客厅走去,在走过梁哲身旁的时候,他的一只独眼里面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盯了梁哲一眼。 梁哲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老头走进了客厅,似乎和小雪说了几句俏皮话,引得小雪咯咯笑了起来,紧接着,老头和小雪一起,走进了厨房。 两个人进进出出,端着饭菜,其乐融融。 梁哲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透明人。 梁哲望着母亲的身影,低声喊了一句:“妈……” “阿哲,快去客厅等着吧,今晚在你樊叔叔的帮助下,做了好多菜。”母亲头也不回地道。 梁哲:“妈……” “还有小雪,也帮了很多忙。”母亲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似乎很久她都没有带着笑意说话了。 梁哲:“妈……” 母亲终于转过了头,望着梁哲,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梁哲紧盯着母亲,过了良久之后才道:“没事。” 说完之后,梁哲便转身走了出去。 餐桌上,坐着四个人。 另外三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梁哲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菜像是没有放盐一样,食之无味。 梁哲眉头轻皱,望着对面的老头,低沉着声音道:“樊导师,你今天怎么来了?” 独眼老头樊道明缓缓抬起头,他望了一眼梁哲,从梁哲的眼神中,他看出了敌意,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笑了笑道:“今天没事,顺路过来看看你母亲,她一个人在家挺孤单的,你也不多陪陪。” 梁哲嘴角轻撇:“你老伴不是还没死吗?” 樊道明愣了一下,脸色在瞬间阴沉了下去,独眼中射出一道狠辣的光芒,但转瞬间,他的眼神就变得温和了许多,他转过头去和梁哲的母亲对视了一下,笑了笑道:“下次我把她也带来。” 梁哲轻哼一声道:“还是别带了,我家不欢迎外人。” 母亲瞪了梁哲一眼:“阿哲,怎么跟你樊叔叔说话呢,他和你爸都认识二十多年了,算是你爸最好的几个朋友之一。” 梁哲没有说话,夹起几口菜放进了樊道明的碗里,冷冷地道:“既然是我爸的老朋友,那就多吃几口,这饭菜算是我爸请你的,不是我。” 樊道明的脸色有些难看。 小雪站起身子,夹起一口菜,举到梁哲的嘴前,低声道:“阿哲哥哥,来……” 看着小雪那奇怪的表qíng,和她举在空中的饭菜,梁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奇怪,真是奇怪…… 今天晚上,特别奇怪…… 梁哲忽然有些后悔走进家门了,当时真的应该直接转身进车里的。 梁哲心底的气愤再次升腾了起来,他冷冰冰地道:“我不吃,留着给你爸吧,他在地底下等着你给送饭呢!” 母亲‘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餐桌上,她老迈的脸上一条条皱纹扭曲成了一团,愤怒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爸已经死了,死了!你就不能让这个家再有点生气?!” 母亲的话音刚落,小雪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筷子忽然一抖,筷子上夹的饭菜便甩了出去—— “啪嗒!” 饭菜正好甩在了梁哲的脸上。 四个人忽然都默不作声了。 头顶的灯光像是供电不足,勐然间闪烁了起来。 梁哲的脸上布满了菜叶,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过了良久之后,梁哲才伸出手,擦掉了脸上的菜叶,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子,将手指放在了嘴里,舔了几下,盯着母亲道:“今天的菜,没放盐。” 说完之后,梁哲便转过身子,走进了卧室。 灯光依然再闪。 母亲,樊道明,小雪,三个人在闪烁的灯光下吃着晚饭。 这一桌子菜,已经凉了,但三个人却似乎吃的津津有味。 “小哲到底是怎么了?”母亲问道。 “精神过度紧张吧,你知道的,这几年,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樊道明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母亲问道。 “多让他喝点我熬的药酒,能够缓解紧张和焦虑。”樊道明指了指门口他今晚刚拎来的一罐药酒道。 “他在家里好像不喝酒。”母亲道。 “你可以给他掺进饭菜里,水里,茶里,都可以。”樊道明道。 “嗯,我尽量吧。”母亲说完之后,继续低下头去吃饭。 小雪吃饱了,从餐桌上离开,坐到了沙发上,继续看起了漫画。 母亲抬起头,望着樊道明:“今晚还回去吗?” 樊道明轻吸了一口气:“给你的药酒你喝了吗?” 母亲点点头:“我都喝了很久了。” 樊道明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就好。” 说完之后,樊道明便站起了身子:“我要回。” 樊道明走到沙发旁,伸出手,在小雪的头上摸了两下,笑道:“小雪,今晚开心吗?” 小雪抬起头,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了一抹笑容:“开心。” 第173章有缘相见 谁说活着就要奋斗,我偏要无所事事。 作为一个大龄无业青年,没有老婆,还没孩子,甚至没有家庭。 在北城这个物yù横流,纸醉金迷的大都市里,郑君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孑然一身。 他把过很多的妹子,可那些都不是他的妹子,对她们,他没有爱,只有身体的yù望。 他有过很多的兄弟,可那些都不是他的兄弟,对他们,他没有qíng,只有金钱的yù望。 每当夜深人静,每当半夜酒醒,每当那些浓妆艷抹的女人和假装客套的男人们离开之后,他就会关上灯,一个人,坐在墙角落里,点上烟,看着菸头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每当这时,他的脑海中就会想起一个人。 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嘴角就会泛起笑容。 这辈子,没有这样思念过什么人,唯有你,梁哲。 郑君嘆了一口气,眉头一皱,狠命地抽了几口烟,他拿出手机,翻看起了通讯录,他翻到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备註的名称是‘哲哥’。 跟往常一样,他的手指点了一下拨打按钮,然后迅速关掉,再拨打,再关掉…… 郑君脱掉了上衣,烟火的闪烁中,可以看到他的胸口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胸一直延伸到右肋。 从小就是个顽劣的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除了拳头,一无所有。 谁笑他,他打谁,他瞅他,他打谁,谁敢骂他一句狗杂种,他肯定会把那人打的头破血流,直到他跪在地上喊爸爸为止。 他的嘴角挂着鲜血,他仰头长啸,在拳头的碰撞当中,少小无依的郑君,找到了他做人的尊严。 从本村打到邻村,从邻村打到周边,从周边打满一个小镇。 在十五岁之前,小镇上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他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不要命的人,谁不怕,况且,他还那么小。 蹲局子是家常便饭,甚至到最后乡镇派出所的民警都和自己混熟了,见着还相互骂个俏皮话,不为别的,就因为郑君这个人,他够仗义。 累累的伤痕就是他的标籤,不屑的笑容就是他的符号。 他走在路上,唿朋引伴,他走在路上,身后一群人跟着。 他本来没有什么前途,他本来的归宿就应该是某一天下手重了打残或者打死了一个人,然后长久地呆在监狱里。 他很清楚自己,也很明白他将要走的路,他不后悔,要后悔的话,他早就应该死在娘胎里。 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是懦夫的行为,后悔自己选择的路,更是懦夫的行为。 作为一个众人眼中的坏孩子,他用拳头,为自己砸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必经之路。 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穷。 家庭的贫穷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这个瘦弱的小孩不得不过早地站起身子,一步步扛着命运往前走。 郑君回想过去,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考上大学。 因为无父无母,所以他享受了不用教学费的待遇,可那是他所期望的吗? 绝对不是,如果有钱,他希望狠狠砸在校长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受尽白眼地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假装睡觉。 所有学生都在听讲,记笔记,他假装睡觉的心qíng是如此的心酸。 那仅剩的一点拳头换来的尊严正在慢慢被吞噬。 他豁然起身,将课本狠狠摔在课桌上,然后扬长而去。 课堂中几个不想学习,但又不敢逃课的人望着郑君那潇洒离去的背景,不由地赞嘆一声:好酷! 好酷?! 郑君快速离开教室,转身避到墙角,眼角瞬间泛红,此刻的他,根本没觉得自己酷,他只想好好哭。 可身旁却没有一个肩膀。 嗯,从来就没有过肩膀…… 郑君深吸了一口气,点上烟,放肆在校园里晃dàng着。 这个孤单的背影,这颗倔qiáng的灵魂,这具生勐却又脆弱的身躯,如果不是很意外地收到了梁哲的互助书信,如果不是收到了梁哲一次又一次,没有放弃,从未间断的互助书信,如果不是认识了一个名字叫做梁哲的同城高中生…… 郑君的一生可能真的最终会结束在监狱里。 郑君还记得第一次收到梁哲的互助书信的时候,他嘴角泛起的那丝嘲笑,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信,直接将那封信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次,还是垃圾桶,第三次,依然是,第四次,他忽然急着上大厕,用那封信擦了屁股,第五次,卷了烟…… 直到第六次,郑君的眉头才轻轻皱了起来。 第七次,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虽然他依然没回。 第八次,他焦急地等待着。 第九次,他握起了笔,试着写回信,试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没有回。 第135页 第十次,他终于回信了,信里只有三个字:我看了。 从那时起,一周一封信,直到郑君考上高中,考上大学,直到他和梁哲真正见面,在同一所大学中,笑着打招唿,从未间断…… 烟雾缓缓升起,将郑君的身体包裹,同时包裹住的,还有他眼角流下的泪水。 因为我们无法进入一个人的内心,所以根本就不会了解到,那些看似顽劣的青年,那些看似冷酷的表qíng,那些看似潇洒的背影,他们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如果可以选择,谁会做一个众人唾弃的坏人? 如果不可以选择,除了成为坏人,无路可逃…… 命运这张大网将瘦的,胖的,高的,矮的,穷的,富的,美的,丑的,将所有的人,紧紧网在里面。 瘦的也会笑,美的也会哭,高的也忧伤,丑的有时美滋滋…… 人生百态,在命运的网里面,重复地上演,一遍又一遍,上演数千年。 一个人那短暂的几十年,在时光的银河中,是如此渺小,如此卑微。 我与你生在一个时代,已经是有缘,我与你同一个国家,已经是有缘,我与你同城,更是有缘。 最有缘的是,我与你擦肩而过,而你我并不知道。 而我与你能够相见并相识,是多么多么有缘…… 有缘到如同中了百万彩票。 可让人悲哀的是,相见并相识的两个人,并不珍惜。 人们的心里,只有自己。 倘若爱让你我结合,那分手便是世界上最大的罪孽。 留在心里的,除了回忆,统统带走。 愿从此相见成路人,愿从此永不相见—— 第174章无眠诡夜 郑君在黑暗的角落里梳理着自己的回忆,那些过去的,忘不掉的回忆,组成了他的一生。 烟雾瀰漫,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郑君的脑海中跳出了一个问题:此刻的梁哲在干什么,是否像他一样睡不着,是否像他一样一个人在默默抽菸,对了,梁哲可能在思念一个人,段铃儿…… 当这三个字在郑君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郑君的嘴角忽然勐地抽搐了一下,他急忙再次点上一颗烟,勐烈地抽了几口。 那个忧郁的女孩,长着一张唯美忧郁的脸蛋,连笑起来的样子都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死在了梁哲的手里,不,准确地说,是死在了梁哲催眠的手里。 郑君深吸了几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巨大的衣柜,他迅速摇晃了一下脑袋,他不想再记起那件事,那是一个噩梦,一个永远也不会甦醒的噩梦。 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替梁哲背锅,为什么会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替梁哲进入牢狱? 郑君苦笑了一声,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同性恋,也知道他对于梁哲不是qíng爱,但他就是关心和在乎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曾经拯救过他的一生,让他活到了现在。 郑君再次抽了几口烟,他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要开始燃烧了,可他就是停不下来,他不知道除了抽菸之外,他此时还能做些什么。 哦,对了,还有它,那些隐藏的秘密—— 郑君将菸头熄灭,站起了身子,走到chuáng边,然后趴下身子,钻进了chuáng底。 不一会儿功夫,他便从chuáng底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子。 郑君吹掉了上面的灰尘,一只手按在箱盖上,脸色忽然变得异常凝重。 郑君咬了咬牙,将铁皮箱子缓缓打开,一阵霉味瞬间扑面而来。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朦胧月光,能够看见箱子里面藏着很多的东西。 郑君将手放到了箱子的左边,那里是一沓书信,用线捆着,全都是梁哲当时寄给自己的,从第八封开始,一共106封,全都在这。 眼眶湿润了,一滴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如果郑君也有青春的话,那他那些美好的青春都在隐藏这些信里。 他擦掉了眼角的泪珠,将手放在了箱子的右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笔记本,记录着自己的成长历程,记录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心路歷程,有血腥,有bào力,有忏悔,有自责…… 在笔记本上面,放着一个老旧的怀表,那个怀表便是当时梁哲催眠段铃儿用的怀表,也就是罪证,后来郑君出狱之后,千方百计将这个罪证求了回来。 郑君将怀表拿了起来,借着月光,仔细地观察着,怀表的反面上刻着一个‘段’字,字迹已经有些斑驳。 这块怀表是当初段铃儿送给梁哲的生日礼物。 郑君手腕用力,老旧的怀表在空中左右晃动了起来。 晃动的过程中,郑君看到了自己的脸,看到了梁哲的脸,看到了段铃儿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君揉了揉眼睛,将怀表重新放回到了箱子里。 在箱子的最下面,放着一个又宽又长的黑色的东西。 郑君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那个东西,然后缓缓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军刀。 一米多长的军刀。 郑君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捏紧刀鞘,将军刀缓缓拔了出来。 军刀出鞘,带着一股煞气。 “唰!” 郑君挥了一下军刀,嘴角随之露出了一抹邪气的笑容。 对着刀身,郑君看了很久,也想到了很多,这把军刀上沾了很多人的血,有坏人的,有好人的,甚至还有自己的。 这把军刀就是自己那段疯狂岁月的见证,郑君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初千方百计拿到这把军刀的时候,那种战慄又惊喜的心qíng。 郑君笑了笑,将军刀重新插回到鞘里,放进了箱子中。 在箱子的最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比军刀还要厉害许多倍的杀人兇器——一把手枪。 郑君从未使用过这把手枪,虽然它的年代已经足够久远,但对于郑君来说,它依旧是全新的,第一次的处女射击还在。 郑君轻轻抚摸着枪身,他想要将它拿出来,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拿。 郑君望着自己的铁皮箱子,发了很久的呆。 月光朦胧,星光点点,照在屋子里,光影斑驳,左右摇晃。 郑君将箱盖重新盖上,他的身子靠在箱子上,慢慢蜷缩了下去。 这一夜,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夜,不止对郑君。 其实每一夜,都有很多的不眠人,又何止今夜。 梁哲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梁哲的母亲。 梁哲母亲睁着眼睛看了很久的天花板,她那张老迈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发出青紫色的微光,看起来有些恐怖。 母亲缓缓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她走下了chuáng,来到了客厅,找到了樊道明今天刚送来的药酒罐子,她打开罐子,瞬间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母亲脸上没有表qíng,她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杯子,将罐子倾斜,往杯子里面倒了三分之一的药酒,然后她想了一会,又往里倒了一些,整整半杯还多。 母亲将药酒罐子盖好,端着杯子,接了一点热水兑上,然后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下去之后,胃里很暖和,脑袋也舒服多了,心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堵了。 母亲望着黑暗的前方,目光中逐渐露出了笑意。 她将水杯直接扔在了地板上,拖着有些摇晃的身子,缓缓走进了卧室。 在母亲和梁哲两个卧室的中间,还有一个卧室,属于小雪。 此时的小雪房间内,亮着一盏昏huáng的檯灯。 她正在檯灯下面看漫画,漫画看到了最后一页,小雪将漫画扔在了chuáng尾,然后起身,开始在房间内寻找别的漫画。 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她轻轻打开卧室的门,一双粉红色的小脚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小巧的身影在客厅里面穿梭着,寻找着新的漫画。 还是没有找到…… 小雪嘴巴努了努,她的眉头轻轻一皱,忽然间,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了一下,然后她缓缓转过头去,望向了书房的门。 那个永远紧闭着的书房,那个梁哲从里面提出来一个血淋淋木偶人头的书房…… 小雪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之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向了书房,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丝毫的犹豫,轻轻旋转,打开了门,顿时,鼻尖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小雪一手捏着鼻子,走进了书房里面。 借着月光,小雪看到书房里面一片乱糟糟,看来上次的事qíng发生之后,也只是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并没有将书房彻底打扫。 小雪的视线落到了书桌后面那个巨大的书架上。 好多的书…… 小雪那面无表qíng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她急忙返回到自己的卧室,拿了一个手电筒,然后再次回到了书房,她轻轻走到了书架旁,仔细看着书架上陈列的书,她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下,一会儿踮起脚尖,最后她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这里,并没有她喜欢的那种漫画书,都是一些看不懂名字的奇奇怪怪的书。 小雪有些失望地转过了身,望着面前那个书桌,以及书桌前的皮椅,她伸出小手抚摸了一下椅背,然后突发奇想般地拉开皮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寂静的夜,没有风,月光朦胧,洒在地面上。 小雪一个人坐在书房内,手电筒的光芒异常的惨白,透出一丝诡异。 小雪的手在书桌上抚摸着,忽然,手臂碰到了一旁的手电筒—— “啪!”地一声,手电筒掉到了地上。 小雪急忙趴下身子,去捡手电筒,她的身子趴在书桌下面,伸出手,去抓向手电筒,但她的手却并未直接触及到手电筒,而是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小雪在那个物体上面抚摸了几下,轻轻将那个东西拉了出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箱子。 小雪蹲在书桌下面,看着那个小箱子,心底竟然泛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她感觉箱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自己。 小雪眨了一下眼睛,将那个小箱子缓缓打开。 她将手电筒抓起,照向了箱子里面,然后将箱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 一个黑色的包裹,包裹的重量不是很重,通过抚摸,感觉里面像是一本书。 一个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两条首尾相接,上下交错的黑色锦鱼。 第136页 一个具有六个角的风铃。 一封huáng色的信。 小雪的眼睛瞪得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点异样的杂色在闪动。 她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小雪的手指有些颤抖,手电筒也跟着颤抖,灯光也在颤抖。 勐然间,她的视线本能般地穿过书桌底下,看到了书桌后面有一个东西正在移动。 那是一双脚。 一双人的脚,正站在书桌的后面,左右移动。 第175章海哭的声音 小雪从书桌的后面看到了一双人脚,那双脚还在左右移动。 小雪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唿吸,悄悄将手电关上,静静地呆在书桌底下。 那双人脚还在移动,像是完全没有发觉书桌后面的小雪。 过了好一会儿,小雪终于忍不住了,她缓缓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 映入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小雪尖叫出声。 在书桌前,站着一个头髮银白的老太,老太的双手举在半空,整个身子在左右晃动,一双脚在地面上来回移动着,像是正在进行着某种神秘仪式。 这个老太不是别人,正是梁哲的母亲。 小雪张开了嘴,刚想要叫,可勐然间,她发现了一件事—— 梁哲的母亲双眼是闭着的! 还没等小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梁哲的母亲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她的身子机械般地转过去,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外走去,她闭着眼睛,却好像能看见一样,她走出了书房,拐向了自己的卧室,中间没有被任何东西撞到。 直到小雪听见卧室的门被轻轻关上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 小雪压抑着自己想要惊叫的yù望,一双大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眸深处的一点huáng色忽闪忽闪,如同灯芯一样。 小雪弯下身子,抱起了那个小铁箱子便迅速走了出去。 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 小雪的卧室内,昏huáng的灯光依旧在闪耀。 梁哲躺在旁边的卧室里,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很不qíng愿地,他站起了身子,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他的头探出卧室,望向客厅,寂静而又黑暗的客厅内空无一人。 但梁哲似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他的眼睛望向了母亲的房门,停了一下之后,又望向了小雪的房门,慢慢的,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兇狠。 就这样盯着小雪的房门看了好久,梁哲才摇晃了一下有些微疼的脑袋,将卧室的门关上,重新回到了chuáng上。 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风,风吹过梁哲的家,吹过空旷的街道,吹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海边。 此时的海边沙滩上,游人稀少。 一对男女赤着脚丫,迎着风,缓缓走着。 男的身穿一件警服,名叫肖小锤,外号小铁锤,是北城公安局的一名实习警察。 女的身穿一身白领制服,名叫谭维,是北城格勒重症心理诊疗室的一名助理。 小铁锤走在离谭维半步左右的身后,他的眼睛望向前方,但注意力却全部都在谭维的身上。 一阵风吹过,小铁锤似乎闻到了谭维身上特有的香味,感受到了谭维的体温,甚至听到了谭维的心跳声。 他的心qíng再次不受控制地激动了起来…… 他多想抱一抱谭维,就抱一下,轻轻的抱,用自己的双臂,用自己的心灵…… 可他就是无法鼓起勇气去抱着谭维,谁叫他是一只羊,一只彻头彻尾的小绵羊…… 一个问题忽然跃入了小铁锤的脑海,他们离开北城几天了? 小铁锤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跟谭维在一起,每一天都可以分成很多天,很多天都可以化为一瞬间。 小铁锤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凝视着谭维的侧身,精緻的脸蛋,苗条的身体,修长的双腿,一双雪白的脚掌…… 小铁锤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近乎癫狂的声音从自己的骨髓内冒了出来—— 当什么警察,抓什么坏人?! 赚什么钞票,领什么荣誉?! 都去他娘的吧—— 小铁锤的嘴角在颤抖,脸色涨的通红! 他勐地往前踏出了一步,伸出双手就要去抱谭维,忽然间,谭维的脚掌踢起了一缕沙子,沙子在空中曼舞,随风飘扬,遮住了小铁锤的视线。 一瞬间,小铁锤的勇气便消散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沙,双手重新放回到身下,脸色逐渐黯然了下去。 风不停,海làng拍击着沙滩。 那是海在哭吗? 小铁锤默默地低下头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前面的这个女孩,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可是,他同样也知道一个问题,这个女孩不爱自己,甚至连喜欢都谈不上。 小铁锤何尝不知道,她,爱的是那个心理医生梁哲啊。 冷冰冰的梁哲,故作神秘,故作深沉的梁哲……不就是个心理医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再给我三年,不,五年,我定能超过他…… 小铁锤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勐地踢了一脚沙子,似乎是想要发泄心中的愤怒和不甘。 谭维依旧在前面走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身后小铁锤复杂的心理活动,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 就在此时,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小女孩一把抱住了谭维的腿,哭着喊:“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谭维低下头去,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她的嘴巴刚张开,还没说话,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一把将小女孩拉了过去。 “叫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偏不听!”戴着帽子的女人兇狠地道。 “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小女孩依旧对着谭维喊着。 女人瞪了谭维一眼,迅速将小女孩拉走了。 小女孩瘦弱的身子被拖在地上,脸上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谭维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一粒沙子被风吹进了眼睛,她揉搓了几下,眼圈开始泛红。 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 谭维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双炽热的眼睛。 小铁锤抱住了谭维,紧紧地抱住了,用尽了他一生的力量和勇气。 风声更紧,涛声依旧,却抵不过此时小铁锤心脏的跳动声。 小铁锤紧盯着谭维,他双眼的火焰似乎要将怀中的谭维燃烧,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呵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谭维的眼睛明亮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迅速地,她的眼神便黯淡了下去。 谭维将双臂放在下面,脸上挂着一丝苦笑,轻声道:“小铁锤,放开吧。” 这三个字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小铁锤的耳旁,他那脆弱而又敏感的心脏在瞬间崩裂成了十几二十块。 小铁锤咬了咬牙,手臂上再次用力,抱紧了谭维。 谭维淡淡地道:“别闹了,快放开。” 小铁锤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都哑了:“为什么?” 谭维:“你还是个孩子。” 小铁锤:“可我会成长的。” 谭维:“除非你死过一次,你才能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小铁锤:“死?我现在就可以!” 小铁锤说完之后,便松开了双臂,朝着大海里冲去。 谭维一把拉住了小铁锤:“你不要命了!” 小铁锤:“不要了!” 谭维望了一眼脸色涨红的小铁锤,她想笑,可是笑容还没等浮现在脸上,就僵住了,反而成了一种痛苦又扭曲的表qíng。 谭维将视线转向海上,凝视着起伏的海平面,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大海的样子,你我都应该记住。” 小铁锤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慢慢地,谭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帕,她的手腕一抖,手帕随风展开,在狂风中飞舞,啪啪作响。 这是一块纯白色的手帕,手帕的正面中间绘着两条上下交错首尾相接的锦鱼,锦鱼的下面绣着一行歪歪曲曲的小字:爸爸生日快乐。 手帕的反面上一个大大的血红的‘x’,在半空中显得尤为醒目。 谭维对着手帕,微微一笑道:“我们回去吧。” 小铁锤哑着嗓子道:“回哪?” 谭维:“北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第176章都市女法师 夜晚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礼物。 一天24个小时,光晚上就占了一半。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许多人们会感到寂寞难熬,会焦虑不安,会恐慌惊惧,因为这一天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面对着过去一天的碌碌无为,人们的潜意识正在给他们发送危险的信号,告诉他们,要努力赚钱。 人们都在拼命地赚钱,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赚钱的根本动力不是为了脱贫致富,因为骨子里的贫穷是无法通关赚钱来弥补的,但是赚钱可以带来安全感,这才是他们潜意识里的真正目的。 在北城这个生活和工作节奏都异常快速的地方,想要赚点小钱比较简单,但想要赚大钱,想要安身立命,想要完成自己的夙愿,却异常地艰难。 十三娘深有体会。 作为一个在农村里呆了将近三十年的乡村女法师,十三娘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适应了一丁点大都市的生活和习惯。 在这一个月里,十三娘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但不管怎样,她依旧对那些高楼大厦和唿啸而过的汽车感到害怕。 十三娘仰起头,望向面前的银河大厦,在夜色中,银河大厦显得更加巍峨,更加雄伟,很难想像,这么一座将近两百米的大厦是由人建造出来的。 十三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她面上遮着的黑纱在这口气的吹拂下前后晃动,隐约间,似乎能够看见她的面孔,一半白,一半黑。 十三娘的双眼像是蒙着一层雾,眼神中带着一丝彷徨和瀰漫,但逐渐的,她的眼神便变得锐利了起来,像是正有一把刀慢慢割开那层雾一样。 十三娘抖了抖身上的黑色大衣,低声道:“小满,咱们上去吧。” 在十三娘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站着一个身穿一件白色风衣的女子,白衣女子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经幡,另外一只手从背后掏出一根长笛,默默点了点头。 第137页 一阵悠扬的笛音响起,笛声轻飘,随风而来,像是在很远的地方。 伴随着悠扬的笛音,传来了一阵轻灵悦耳的歌声。 “水波dàng漾流春光,一叶扁舟去又往。” “铜钱落地叮噹响,谁家事请十三娘。” 笛声逐渐消逝,歌声也跟着消逝。 十三娘和小满的身影进入了银河大厦的里面。 十三娘:“多少楼来着?” 小满:“28楼。” 十三娘望了一眼电梯,又望了一眼楼梯,转头望向小满:“今晚吃了几碗米饭?” 小满:“三碗。” 黑纱后面的十三娘似乎笑了笑,她走向了楼梯,一边走着一边道:“坐电梯总让我有一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小满:“所以今晚为了爬楼梯,我特意多吃了一碗。” 十三娘:“这么说平时你都吃两碗?” 小满:“嗯。” 十三娘:“那你为何还这么瘦?” 小满笑了笑,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经幡:“我毕竟是体力劳动。” 十三娘轻声笑了起来,不再说话,继续爬着楼梯。 过了一会,小满忽然道:“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农村,都是他们请我们做法,要先给我们钱,而在这里,反而是我们先给他们做法,然后再像个讨债的一样来要钱呢?” 十三娘轻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农村人虽然野蛮,但善良,在村里,谁有学识,有本领,便会获得尊敬,不愁穿,不愁吃。” 十三娘轻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城里人虽然有礼,但精明,在城里,谁有钱,便会获得尊敬,不怕没学问,也不怕没本领,钱的魅力,你都学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学会吗?” 小满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坐公交要两块,办了公交卡才八毛。” 十三娘:“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去办公交卡,记得,办两张。” 还没等小满说话,十三娘陡然回过头来,轻纱后面的一双眼睛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压低声音道:“还有,别忘了盯紧你手里的黑衣人。” 小满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两个女人继续爬着楼梯,楼梯上空无一人,没有人爬楼梯,却要建楼梯,难道仅仅是为了逃命用的吗? 终于,在差不多十多分钟之后,十三娘和小满来到了28楼。 在前台妹子嘲笑般的目光引导下,十三娘和小满静静地在会议室里面等待着。 不一会儿,会议室的门便被打开了,一个又矮又胖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两个又高又壮的平头男子。 矮胖男子盯了一眼十三娘,然后又盯了一眼小满,脸上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笑容。 矮胖男子伸出手,笑道:“你就是十三娘吧?” 十三娘虽然不qíng愿,但还是握住了矮胖男子的手,她没有说话,身后的小满道:“是的。” 矮胖男子在十三娘的手背上蹭了一下,然后嘿嘿笑道:“老闆对上次做的法师十分满意,工地上的怪事少了很多,这是剩下的钱——” 矮胖男子像是变魔术一样,忽然便从背后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了十三娘的面前。 小满踏前一步,刚想去接,谁知那矮胖男子忽然将手收了回去,盯着小满,嘿嘿笑道:“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满没有理他,手依旧停在半空,双眼望着矮胖男子。 矮胖男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钱才能给你,这是规矩。” 小满望了一眼十三娘,十三娘默默点了点头。 小满道:“我叫小满。” 矮胖男子咧嘴笑了起来:“小满啊,今晚有空吗,我请你们去吃夜宵啊。” 小满:“吃过饭了,吃了三碗。” 矮胖男子:“哎呦,那晚上去我那放松一下嘛,做个spa,舒服舒服,看你们也挺累的。” 小满:“不去,我们还有事。” 矮胖男子的脸色忽然便阴沉了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一直没有用说话的十三娘忽然冷冷地道:“你只是一条走狗而已。” 矮胖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信封甩在了地上:“捡起来,就是你们的!” 小满弯下腰,刚要去捡钱,矮胖男子忽然抬起脚,一脚便踩在了信封上。 小满的身子僵在了半空。 十三娘面上的黑纱忽然无风飘浮了起来,她的一只手紧紧按住了腰间的桃木剑。 矮胖男子恶狠狠地道:“咋滴?就凭你们两个女人,还敢跟我动粗?!” 矮胖男子身后的两个精壮男子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了兇恶的表qíng。 沉默了良久之后,十三娘忽然道:“我们晚上确实有事,你也知道,你们老总的朋友想要我们今晚去给他做法。” 矮胖男子眉头轻皱道:“谁?” 十三娘:“王总。” 矮胖男子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心有不甘,但他很清楚,上层之间的关系是自己不能去触碰的,否则可能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矮胖男子眼睛转了几圈,撇了撇嘴,然后嘿嘿笑了起来:“原来是王总,好吧,那我们改天再约。” 矮胖男子的视线在小满身上又扫了两圈,然后转到了十三娘的身上,他在十三娘的胸部看了一会,又在她的腰间看了一会,然后视线缓缓落在了她的屁股上,再从屁股转移到她的双腿之间—— 矮胖男子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他轻舔了一下嘴唇,低声道:“真没看出来,你的身材这么好。” 十三娘:“如果你不想耽误王总的事,现在就把钱给我们,我就当这事没发生。” 矮胖男子:“钱可以给你,但我要看一看你的脸,就这一个条件!” 十三娘没有说话,小满也没有说话。 矮胖男子:“咋滴?还怕看啊!” 矮胖男子话音未落,他便往前踏出一步,伸出手就要去摘十三娘的面纱。 小满的左手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手臂刚刚要伸出去,十三娘忽然一把拉住了她。 十三娘的桃木剑往前一顶,剑柄顶住了矮胖男子的身子,然后她的身子轻巧地往右边一侧,左手轻轻掀起了左边的面纱。 面纱一起,便迅速落下。 矮胖男子似乎已经惊呆了! 小满从地上捡起了信封,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朝着十三娘点了点头。 十三娘的左手悄悄从口袋中掏出一袋纯白色的粉末,用指甲将袋子划开,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矮胖男子的怀里。 十三娘将桃木剑重新放回腰间,目视着前方,从两名精壮大汉的中间走了过去,小满紧随其后。 矮胖男子的眼睛缓缓闭上,然后再次睁开,喃喃自语地道:“天仙!她是天仙啊——” “呕!”矮胖男子忽然感觉自己的胃部有些不舒服,他干呕了一下,但没有呕出来,他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衣服里面像是塞了个什么东西,他将手伸进去,掏了两下,掏出一个空的透明小袋子。 胸口开始发痒,奇痒难耐,矮胖身子再次将手插进了衣服里面,挠了两下,但越挠却越痒,越痒他就止不住越挠。 额头一颗颗汗珠冒了出来,矮胖男子的嘴唇逐渐泛青。 “砰!”地一声。 矮胖男子忽然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连串的白色泡沫,喉咙里还在不停地呜咽着:“天仙,天仙啊……” 十三娘和小满已经下楼。 走到了外面之后,十三娘抬起头,再次看了一眼高耸巍峨的银河大厦,她的眼射中射出两道冰冷的目光。 十三娘低沉着声音道:“小满,记住,在乡村做法,捉的是妖魔,但是在城市里,捉的却是人心,人心比真正的妖魔,还要恐怖——百倍不止!” 小满点了点头,拍掉了信封上的鞋印:“我记住了。” 夜色渐浓,冷风变大。 十三娘的长长的黑色风衣下摆在风中摆dàng,发出唿唿的啸声。 笛声忽然响起,带着一丝幽怨。 “轻风流转拂春光,一叶扁舟去又往。” “果实落地叮噹响,无人问津十三娘。” 笛声远去,歌声消逝。 十三娘和小满的身影也消逝在了夜色当中。 第177章我也喜欢你 梁哲从chuáng上迷迷煳煳的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睡着了没有,反正迷迷煳煳中,像是有个人站在了自己的chuáng前,盯着自己看了一晚上。 梁哲的头有些发晕,他走出卧室,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但客厅里却没有人。 梁哲走到了餐桌旁,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他砸吧了一下嘴,感觉水里像是多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却不难喝,带着一丝香味。 梁哲吃了一个面包,吃了一个煮鸡蛋,又喝了一碗粥,他很奇怪,自己的胃口竟然出奇的好,而且,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饭菜中竟然也带着一丝奇怪的香味。 难道母亲又学到了新的手艺? 梁哲没有多想,吃饱喝足之后,便拿起衣服,走了出去。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躺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晕乎乎,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挺舒服,内心里的焦虑和不安也像是减轻了很多,如同喝醉了酒一样。 梁哲苦笑一声,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差点吓了梁哲一跳。 梁哲急忙接听。 “你在里面吗?”对面是一个带着忧郁气息的女声。 “是饶允儿对吗?”梁哲一听到这个声音,便已经知道了是谁,他的心qíng竟然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激动了起来。 “对,是我,你在诊疗所里吗?”允儿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我在诊疗所里,怎么了?”梁哲坐起了身子,集中注意力道。 “我敲了半天门了,都没反应,还以为你没在。”允儿似乎有些生气地道。 “你还在门口吗?”梁哲迅速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走去,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心中暗道:难道自己刚才睡着了? 第138页 “还在。”允儿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梁哲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 允儿那张忧郁的脸映入了梁哲的脸庞,梁哲的眼皮勐地一跳,迅速将视线转移开。 梁哲左顾右盼,手机依然放在耳边,对着手机道:“你男朋友没来吗?” 允儿对着手机道:“没来,就我自己。” 梁哲挤出一丝笑容,将手机从耳边打开,关掉之后,揣进了兜里:“那就好。” 允儿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只慵懒疲倦的猫,但从她的眼神中,梁哲还是看到了一丝不安和焦虑。 梁哲倒了一杯水,推到允儿的面前,笑道:“你又回来了?” 允儿端起水杯,轻吸了一口,眼神瞟向那个巨大的衣柜道:“是的。” 梁哲打开记事本和录音笔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允儿:“跟你聊天,感觉很舒服。” 梁哲:“你想找个能够了解你的人?” 允儿:“也不能这么说吧……反正不被人了解,我早就习惯了……” 梁哲:“除了你的性取向之外,还有别的不被人了解的地方么?” 允儿将水杯放下,望向梁哲道:“我的性取向是正常的。” 梁哲的食指按在鼻翼上,轻吸了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实际上你喜欢男人?” 允儿将身子往后一靠,将双脚抬起,望了自己的脚一眼,然后才道:“我喜欢男人,当然也不排斥女人。” 梁哲在记事本上写下:双性恋。他想了想,将这三个字圈上一个圈,然后在后面标註了一行小字:性识别模煳。 梁哲:“你觉得你自己是双性恋吗?” 允儿甩了甩头髮,一双忧郁的眼睛望着梁哲:“你觉得呢?” 梁哲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才道:“你很在乎我的看法吗?” 允儿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在乎……” 梁哲:“所以我的看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觉得?” 允儿:“我觉得这样挺好,既可以跟喜欢的女孩交往,也可以得到男孩的追求。” 梁哲:“你把这当成一个游戏,对吗?” 允儿直起身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她的双眼透过水杯,仔细观察着梁哲。 过了一会之后,她才放下杯子,凝视着梁哲,缓缓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喜欢我?” 梁哲的身子忽然一抖,他急忙假装欠了欠身子,将视线迅速从允儿的脸上移开,望着茶几上的水杯。 过了良久之后,梁哲才缓缓说道:“你才十七岁,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孩子。” 允儿低下了头去,没有说话。 梁哲也沉默着,他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悄悄深唿吸着。 允儿忽然抬起头道:“有一个男孩正在追求我,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但现在这个‘男朋友’对我也很好……” 梁哲咬了咬牙,腮帮子上肌ròu滚动了起来:“脚踏两条船么?” 允儿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放在掌心摇晃着,似乎是喃喃自语地道:“可我谁都不喜欢……” 梁哲似乎感觉自己体内正有一股不耐烦的qíng绪在骚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负面qíng绪qiáng压了下去,低声道:“那你喜欢什么?” 允儿从火柴盒里掏出一支火柴。 “唰!”火柴燃烧,明亮的火焰在空中忽闪忽闪。 允儿笑了起来:“我喜欢火——” 梁哲:“火代表着激qíng,或许,你只是想要激qíng。” 允儿:“也许是吧,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只有在点火的时候,看见火焰升起的那一刻,心里才会激动一下。” 允儿把即将燃烧到尽头的火柴放在了水杯里,然后端起水杯,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水全部喝了下去。 梁哲站起身子,将水杯里重新充满注满了水。 梁哲:“好喝吗?” 允儿:“比白开水好喝。” 梁哲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刚刚想好的几个问题忽然间不见了踪影,他在脑子中怎么搜寻都搜寻不到。 梁哲:“你的第一任男朋友是怎么样的,还记得吗?” 允儿的头偏了一下,有些奇怪地望着梁哲,似乎是不知道梁哲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梁哲加重了语气道:“还记得吗?” 允儿的眼睛望向半空,眉头轻轻皱了,低声道:“14岁的时候,她是我的同桌。” 梁哲:“男的,还是女的?” 允儿:“女的。” 梁哲:“你们发生关系了吗?” 允儿:“发生了……不过,你应该明白的……” 梁哲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食指使劲按在鼻翼上,低沉着声音道:“是她诱发了你的第一次性经歷,所以才让你在男女关系上模煳了自己的认知,对吗?” 允儿淡淡地道:“其实我觉得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对我真的不重要,只要我喜欢就行。” 梁哲盯了允儿一眼,忽然从扶手椅上站起了身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起来,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底像是被一团棉花堵着一样,充满了压抑,同时他的脑袋也软乎乎的,过去那种锐利的思维也dàng然无存,完全理不到头绪。 这个女孩,其实病的并不重,或者说,其实她只是感到迷惑不解,感到困惑,也许是因为她小时候的经歷,也许是因为她的父母和她之间的关系,以及成长环境所导致的…… 但为什么自己就是整理不出一个有效的思路和逻辑? 为什么不敢看她的脸,为什么听到她的感qíng故事,心脏就会疼? 梁哲咬了咬牙,在扶手椅后面来回走动着,忽然间,他的鼻子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有点熟悉的香味…… 允儿有些奇怪地望着梁哲:“你怎么了?” 梁哲摆了摆手,他的大脑像是已经完全被那股香味给吸引了:“没事,没事……” 梁哲陡然间转过头来,望着允儿:“你说你喜欢我?” 允儿咬了下嘴唇:“我说我觉得你喜欢我,没说我喜欢……” 还没等允儿的话说完,梁哲忽然快步走到沙发旁,有些神经质般地弯下腰,瞪大了眼睛望着允儿的脸,从她的额头,到她的眉毛,从她的双眼,到她的鼻樑,从她的嘴唇,到她的下巴…… 梁哲的心脏又开始疼了,他是一个——不是心脏病的心脏病人。 “段铃儿——” 梁哲自言自语着,脸色有些发青。 “你说什么?”允儿似乎被梁哲的突然举动和表qíng给吓到了。 “我说我也喜欢你!” 第178章梁哲被揍 允儿的尖叫声让梁哲恢復了一些理智。 他迅速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瞳孔慢慢紧缩,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忽然间,他的嘴巴张开,跟着允儿一起叫了出来—— 梁哲急忙松开了手臂,退到旁边,低声道:“对不起……我……” 允儿似乎是被吓到了,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一只手握着火柴盒,另外一只手想要掏火柴,可掏了半天却一支也没有掏出来。 “唰啦!”一声响。 火柴盒掉到了地上,火柴散落了一地。 允儿急忙弯腰去捡,梁哲也跟着一起捡。 允儿忽然直起身子,她的脸色有些发红,望着梁哲蹲在地上忙碌的身影,眉头皱了起来。 允儿:“你真的是心理医生吗?” 梁哲抬起头,有些发愣地道:“当然……怎么了……” 允儿:“我怎么感觉你更像是病人。” 梁哲‘啊’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低下头去捡火柴。 允儿嘆了一口气道:“刚才的事,把我吓到了,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本意,可是……” 梁哲一边手忙脚乱地捡着火柴,一边打断了允儿的话,道:“是我的错……我想起了我女朋友……你跟她长得很像……” 允儿:“你们分手了?” 梁哲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 允儿疑惑地道:“那你们……” 梁哲:“她再也看不见我了……” 允儿:“死了?” 梁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没死,可却醒不过来了。” 允儿轻吸了一口气道:“抱歉……我……” 梁哲将已经重新装好的火柴盒还给允儿,眼睛望着允儿的耳朵,低声道:“没事……是我的错……” 允儿将视线从梁哲的脸上移开,下意识地望向了左边的衣柜,她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怎么在这里还放一个这么大的衣柜?” 梁哲的身子往左边靠了靠,低下头去道:“我有很多衣服……” 允儿似乎是想要找个话题和梁哲聊天,但发现此时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被另外一种异样的qíng绪给包裹了,不管怎么突破都已经没有办法了。 允儿站起了身子,从兜里掏出钱包,将几张百元人民币放在了茶几上,她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水全部喝完,然后望了梁哲一眼,这才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允儿走到门口的时候,梁哲忽然追了出来。 梁哲望着允儿的耳朵道:“你还会回来吗?” 允儿回过头来,望着梁哲道:“我不知道……” 梁哲没有说话。 允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梁哲站在门口,发了很久的呆,一张忧郁的脸充斥在脑海中,让他几乎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梁哲颤抖着手,掏出香菸,点上一颗,然后走进了诊疗室里面,他的视线落到了书架旁边的一个大罐子上,这个罐子里装的是前几天樊道明送给自己解乏的药酒。 他走到罐子旁边,将鼻子放在上面闻了闻。 第139页 一股奇怪的香味,很像早上喝水和吃早餐时候闻到的那股味道。 梁哲的眉头轻轻皱起,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将罐子打开了。 瞬间,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多想,便拿起自己的水杯,在里面倒满了药酒。 “咕嘟咕嘟!” 梁哲将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砸吧着嘴,感觉浑身舒服多了,心脏处的微疼好像也舒缓了许多。 “这只老狗配的药酒还挺好喝……” 梁哲又喝了一杯之后,笑着自言自语地道。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发上,一只手端着酒杯,另外一只手拿着香菸,脸色发红,双眼朦胧。 “砰!”地一声响,酒杯掉在了地上,香菸燃烧到了尽头,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 梁哲双眼合上,昏昏睡去。 窗外的天空渐渐阴沉,一阵阵旋风席捲着大地。 “咔嚓!”一声响,一道惊雷划破了乌云,赤红的闪电如同红蛇一样从云层后面伸出头颅,蛇信舔舐着地面。 一场雷雨即将到来。 窗子被风吹来,窗帘随风鼓dàng,整个诊疗室里充满了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啊——” 躺在沙发上的梁哲忽然大叫一声,胸膛勐地一挺,紧接着身子一阵抽搐,然后勐地睁开了双眼。 梁哲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摇晃了两下脑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然后又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此时的时间,下午五点一刻。 梁哲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迅速拿起衣服,走了出去。 电闪雷鸣,狂风唿啸,路上行人匆匆。 梁哲在路上显得有些另类,他一边抽着烟,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很享受这种天气,似乎完全不怕即将到来的雷雨会将自己淋成落汤鸡。 在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梁哲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有多久没有买过花了? 梁哲已经不记得了,好像许多年了吧…… 梁哲苦笑了一声,拿起一束玫瑰看了一眼。 “送给女朋友吗?”店老闆眼镜后面的双眼眨了眨,笑着道。 “不是……”梁哲有些尴尬地道。 “在这个天气,送上一束玫瑰,bào风雨中,正好就可以拥抱了。”店老闆脸上挂着有点坏坏的笑容。 梁哲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和段铃儿接吻的时候,也是在一个雨天…… “这个玫瑰,给我包一下……”梁哲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钱扔在了桌上。 “好的——”店老闆将玫瑰花包好,递给了梁哲,然后转过身去,找好了零钱,“这是找你的钱……咦,人呢……” 梁哲将玫瑰花藏在怀里,快步朝着一中走去。 不知不觉间,梁哲来到了一中校门口,他站在校门口,等待着即将放学的学生们。 不一会儿,放学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一个个年轻的小伙子和妙龄少女从校门口沖了出来,即使在电闪雷鸣中,他们的脸上依旧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似乎,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怕。 年轻,就是他们最大的资本。 梁哲裹了裹衣服,将玫瑰花又往里面塞了赛。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依旧没有见到饶允儿的身影。 梁哲有些失望,他在心底猜测,是不是她从他那里走了之后,根本就没回学校…… 梁哲苦笑了一声,又等了一会,校门口出入的身影已经不多了,梁哲知道,今天肯定见不到她了,或许,以后也见不到了。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校园的上空,然后蓦然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 走着走着,梁哲似乎感觉身后有个人正在跟着自己。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在一条街道的尽头,他一边回过头望向身后,一边往旁边的街道拐去。 “砰!”地一声,梁哲的脑袋撞到一个东西上。 梁哲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带着嘲讽的眼睛。 一个身高一米九以上的高个子年轻人站在梁哲的面前,他的皮肤白皙,脸型瘦削,睫毛很长,一双眼睛疲倦而又冷漠,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鍊子。 高个子身穿一件白色的皮衣,他拍打了一下胸前,冷笑一声道:“还记得我吗,大叔?” 梁哲当然记得他,就在不久之前,这个高个子就在隔壁街道上,曾经和另外三个人一起殴打一个学生,正巧被梁哲给遇上了。 梁哲抬起头,面无表qíng地道:“别叫我大叔。” 高个子轻哼了一声,他的身后随即钻出了一个人,一个身材中等,肌ròu发达的年轻人。 紧接着,梁哲的身后也响起了一阵笑声。 梁哲回过头去,便看到了一个爆炸头的傢伙,和一个huáng毛小个。 梁哲往旁边撤了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能够同时看到这四个人的动向。 高个子冷漠地望着梁哲道:“你叫梁哲对吧?” 梁哲没有说话,心中暗道:看来这帮人是有备而来,连自己的名字都打听到了,不过就因为上次的事,就专门找上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难道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呲牙必报? 爆炸头的傢伙嘿嘿一笑道:“老大,错不了,就是他,我看见过!” 高个子:“我要听他自己说,你到底是不是叫梁哲?” 梁哲咬了咬牙道:“是的。” 高个子:“那就没错了,饶允儿你认识吧?” 梁哲还没来的说话,身侧那个huáng毛小个忽然沖了过来,一脚踢在了梁哲的腰上:“老大,跟他废什么话,敢动你的女人,先把他揍了半死!” 高个子脸色阴沉了下去,冷冷地道:“梁哲,你听着,今天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动我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梁哲刚刚直起身子,还没开口说话,高个子忽然从背后掏出一根钢管,然后对准了梁哲的头便砸了下去。 一群年轻人—— 完全不安套路出牌啊…… 有些事,是可以聊的啊…… 可梁哲的话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四个年轻人便如同四头恶láng一样将梁哲围在了中间。 心理窥探,致命弱点,气场,威慑力……这些东西根本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或者说,就算用上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因为他们,根本就意识不到,根本就不在乎。 “咔嚓!” 一道红色的闪电划开乌云,贴地疾行。 “噼里啪啦!” 雨滴从天而降,落在梁哲的身上,同时落在他身上的,还有数不清的拳头和脚掌。 梁哲倒在地上,怀中的玫瑰滑了出来,被踩的稀碎。 第179章午夜保健 狂风唿啸,大雨瓢泊。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同样划开了梁哲的眼皮。 梁哲勐地睁开眼,眉头紧紧皱起,胃部和心脏一阵收缩,刺痛传遍了全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才将脸从泥地里面抬了起来,鲜血和雨水一同滴落而下。 梁哲双手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一双有些迷茫的眼睛环顾着四周。 在这个雷雨的夜晚,梁哲被四个年轻人打的昏迷在了泥地里。 梁哲看着手臂上的伤痕,摸着额头上一个隆起的大包,苦笑了一声,霎时间牵引到了嘴巴的伤口,疼痛袭来,梁哲一阵呲牙咧嘴。 梁哲捂着胸口,在雨夜中前行。 最让他感到伤心绝望的,并不是被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而是他在最需要温暖和帮助的时候,身旁却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去。 家,原本的避风港,他不想回去。 诊疗所,最适合一个人独居的地方,他也不想去。 他在街上走着,任凭一滴滴鲜血从身上不停地流下来,然后迅速被雨水沖刷干净。 洗掉的是他的鲜血,同样,也是他的罪孽。 不过,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梁哲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双眼变得兇狠了起来,但迅速地,他就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跟人打架是在什么时候了,他抽菸越来越厉害,喝酒也越来越多,经常晚上不睡觉,也很少运动。 每况愈下的体能,怎么能够支撑他和几个年轻人打架斗殴? 想想就感觉到可笑,可笑至极…… 梁哲忽然仰起头,对着天空哈哈大笑了起来。 几个匆匆路过的行人用奇怪的目光望着梁哲,迅速从梁哲的身旁移开,好像梁哲是一个正在发疯的精神病一样。 救得了迷途的羔羊,却无法拯救自己的原罪。 温暖了黑暗的世界,却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 梁哲就这样一路笑着,一路咳嗽着,一路走着,不知不觉间,梁哲竟然来到了一条有些阴暗的街道,梁哲抬起头,看到了他面前的街道号——702。 梁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敲响了这个有些破旧的房门。 不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了一条fèng,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她的眼睛在梁哲身上扫视了两圈,然后眉头轻轻一皱,好像记起了什么。 妙龄女郎打开房门,将摇摇yù坠的梁哲搀扶了起来:“小哥,你是找人,还是保健?” 梁哲抬起头,看了一眼女郎,记忆中,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哦,对了,上次来的时候,好像见过她…… 梁哲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当然是——保健。” 妙龄女郎的眉头皱了更紧了,她左右看了一眼,有些不qíng愿地将梁哲搀扶进了屋子里。 穿过一条有些阴暗的过道,打开了一道低矮的房门,梁哲走了进去。 有些朦胧的光线,耳边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鼻尖闻到了浓烈的香水味。 几个女郎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有的正在抽菸,有的正在低头织毛衣,有的正在整理胸罩…… “小哥,都这样了还耍呢?”一个红髮女郎走过来,摸着梁哲的腰笑道。 “今天人少,这个给我了。”一个长腿女郎扭着胯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梁哲的脖子。 “一看就是失恋了,这个我在行。”一个白衣低胸,身材丰满的女郎走了过来,抚摸着梁哲的脸蛋,脸上露出了关怀的表qíng。 第140页 “有没有姓段的……”梁哲抬起头,看了一眼众多的女郎,低沉着声音道。 “我姓段,叫段鱼儿。” “我姓段,叫段菲菲。” “我也姓段,叫段朵。” “我也姓段,叫段铃。” “今晚,我们都姓段……” 看着这一张张浓妆艷抹的脸蛋,梁哲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眶竟然有热泪要涌出来,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感动。 从没有像今天这一刻,梁哲对这样一群女人感到由衷的敬畏和佩服。 不管何时何地,不管长相如何,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不管是年少,还是年老,不管如何,只要有钱,她们都会满足你的任何yù望,她们永远都会笑脸相迎…… 这个世界,有时卑微的让人看不懂。 这个世界,有时又纯粹的让人战慄。 就在这时,最初那个接梁哲进来的妙龄女郎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只手拿着刚刚关掉的手机,另外一只手一把将梁哲拽了过来,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的众多姐妹,大声道:“谁都别跟我抢!今晚,他是我的!” 几个女郎歪了歪脑袋,相互看了一眼,便继续忙着自己的事qíng,站着的继续站着,坐着的继续坐着,躺着的依然躺着,织毛衣的还在织毛衣,整理胸罩的继续把胸罩从胸前拽了出来…… 那个女郎领着梁哲走进了房间的深处,打开了一道小门,将梁哲引了进去。 女郎将梁哲扶到chuáng上,让梁哲躺下,然后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女郎弯下腰,将外套盖在了梁哲的身上。 “先躺下休息会吧。”女郎似乎有些心疼地望着梁哲,将枕头放在梁哲的脑后,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女郎便端着一个脸盆和几块布子走了进来。 女郎一句话没说,替梁哲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下。 梁哲看着女郎的一举一动,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上一次梁哲被别人包扎的时候,是在诸葛元的家中,他的那个女管家替自己包扎的,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管家的名字。 就在女郎替梁哲包扎好,拿起一块热毛巾准备替梁哲擦脸的时候,梁哲忽然一把拉住了女郎的手腕,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郎轻吸了一口气之后道:“做我们这一行,哪有个名字,客人喜欢什么,我们就叫什么。” 梁哲:“那你到底叫什么?” 女郎拿着毛巾,在梁哲的额头擦了几下,然后摇了摇头:“不要逼我撒谎。” 梁哲看了女郎一会,重新躺了下去。 看来又要给她起个名字了…… 梁哲看着脸前摇摇晃晃的毛巾,喃喃自语道:“就叫毛巾吧。”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人破门而入了。 难道是警察?! 梁哲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多想,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满脸雨水,身后背着一个黑色长包裹的平头男子沖了进来。 平头男子一步跨到chuáng前,握紧了梁哲的手掌:“哲哥!” 梁哲不敢看郑君的眼睛,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盯着chuáng板:“郑君……” 郑君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哲哥,告诉我,是谁?!” 梁哲甩开了郑君的手掌,紧咬着牙关:“不用你管。” 郑君一脚将脸盆踢翻,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他妈的!我不管你谁他妈管你——别给老子在这装逼,告诉老子,到底是他妈的谁?!” 梁哲抬起头,有些愣愣地望着郑君。 雨水从郑君的脸上滚落而下,他浑身湿透,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这就是郑君,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变过…… 梁哲咬了咬牙,他知道就算自己可以拒绝自己的去选择忍受,但绝对无法让郑君也跟着自己一起拒绝。 从来都是郑君给自己惹麻烦,现在好了,自己终于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给郑君惹一回麻烦了。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道:“四个高中生。” 郑君的眉头扭动了一下,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邪气但却兇狠的笑容。 “只有四个?”郑君似乎有些不屑地道。 “只有四个。”梁哲重重点了点头。 郑君将身后的黑色长包裹解了下来。 包裹脱落到地上,一把黑色的军刀展露了出来。 “唰!”地一声脆响。 军刀出窍,在昏huáng的灯光下,泛出青紫色的光芒。 刀舔血,天经地义。 第180章以牙还牙 梁哲和郑君在小髮廊的房间里面喝了一晚的酒。 两个人絮絮叨叨,相互骂着对方,其乐融融。 梁哲:“你狗日的啥时候讨个老婆啊?” 郑君哈哈笑着:“你又贱又坏的,我要是讨了老婆,她岂不是早晚要被你勾搭跑,说不定哪天你来了兴趣把她给催眠了,然后不知不觉就把她睡了,我都不知道!” 梁哲:“我就说不能把催眠教给你,你看你脑子整天都想的是啥玩意。” 郑君:“都他妈是跟你学的。” 梁哲:“我的脏话也都他妈是跟你学的。” “哈哈哈哈!” 两个人酒到杯干,梁哲似乎早已忘记了身上的伤口,他很久都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喝酒骂人了。 梁哲忽然觉得,当一个普通人,有几个普通朋友,真是太他妈幸福了。 郑君一边喝着,一边望向窗外,然后偷偷在军刀上摸了两把。 梁哲:“你说你这辈子就这么算完了?” 郑君:“跟你明说了吧,就算现在去死,我也不亏,不过现在我还找到要死的理由。” 郑君忽然将脸靠近梁哲,竖起五根手指,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我上过多少个妹子么?” 梁哲扬了扬眉毛道:“五个?” 郑君摇了摇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梁哲:“十五?” 郑君再次摇了摇头:“想不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有魅力。” 梁哲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道:“五十个?!” 郑君嘴巴闭上,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眉头一抖道:“不对——” 梁哲勐然站起身子,张大了嘴巴,大声道:“五百个?!” “哈哈!” 郑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其实只有一个——五姑娘。” “我糙你!”梁哲一巴掌打在郑君肩膀上,同时端起酒一饮而尽,“我就知道你他妈没这么大魅力,要真五百个,我现在就给你磕三头,拜你为师。” 两个人相互对骂着,像很多年前一样,互相吹着不着边际的牛逼,这些牛逼似曾相识,随着他们大学时代的那段青春一笑了之。 夜色渐渐浓密。 梁哲喝的脸红脖子粗,躺在chuáng上独自呓语。 郑君抱着梁哲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着,嘴里含煳不清地说着什么悄悄话,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外面的雷声逐渐停歇,化为天际一阵阵似有若无的闷吼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和郑君两个人头枕着对方的脚,昏昏睡去。 日上三竿。 昨晚那个将梁哲搀扶进来的女郎推开门,将他们唤醒。 简单的洗了一把脸,吃了个便饭之后,梁哲和郑君便朝着一中走去。 来到了一中门口,还没有放学。 郑君站在一中大门口外面道路的正中间,腰杆挺得笔直,身后那个黑色包裹也挺得笔直。 梁哲望着校门口,小声道:“就咱们两,打人家四个?” 郑君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你只管在边上看着。” 梁哲似乎有些担心地道:“我不上场,你一个人打四个?” 郑君:“你鼓掌喝彩就行。” 梁哲:“我带了条毛巾,等会给你挥毛巾吧。” 郑君诧异地偏过头,望着梁哲:“你竟然从髮廊偷了一条毛巾?” 梁哲笑了笑道:“不是偷的,是拿的,拿跟偷不一样,况且,这个毛巾意义非凡。” 郑君望着那条毛巾,发现上面带着一丝血迹:“你大姨妈来了?” 梁哲:“你是个粗人,根本不懂……” 郑君嘿嘿一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们髮廊里那个姑娘了吧,哎呀,多愁善感的文人啊,一条毛巾就把你拿下了,你瞧你那点出息。” 梁哲一拳捣在郑君腰上:“你给老子滚!” 郑君顺势往左边踏出一步,口中低喝一声,双脚勐地顿地,‘唰’地一声,原地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然后双手成掌,唿吸吐纳间,缓缓推出。 梁哲挥舞起了手中的毛巾:“加油加油,再来一个!” “唰唰唰!” 郑君一鼓作气,连着三个后空翻,马步稳扎,缓缓吐出三口气息,然后挺直了身子,偏过头去,望向梁哲,邪魅一笑道:“还使得不?” 梁哲哈哈笑着:“使得使得!简直太使得了,你都可以去耍猴了——” 就在两个相互笑骂中,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 霎时间,只见校园们无数奔跑的身影,朝着门外冲来。 郑君和梁哲站在一群青春洋溢的人cháo中,显得有些另类,尤其是他们脸上那错综复杂的表qíng,显得更加的滑稽可笑。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梁哲道。 “嗯,挺不错的主意。”郑君嘴角一撇道。 “那边那个卖煎饼果子的角落就不错,视野也开阔。”梁哲手指着左边道。 “嗯,顺便先吃个煎饼果子吧,我有点饿了。”郑君舔了一下嘴唇。 “是不是刚才空翻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梁哲也跟着舔了一下嘴唇。 “应该是,我看你挥毛巾也挺累的。”郑君和梁哲同时转身,朝着那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快步跑去。 两个人一边吃着煎饼果子,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校门口。 人流逐渐变少,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从校门口缓步走出来,并未见到那四个学生。 第141页 “我不得不问你一个问题。”郑君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含煳不清地道。 “你抓紧问,一会来不及了。”梁哲双眼瞪得很大,脸色有些紧张。 “你说那四个学生是在一中是吧?”郑君擦了一下嘴角的油。 “对啊,怎么了?”梁哲眉头皱了一下,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他妈的我们现在是在二中!”郑君‘啪’地一声将剩下的煎饼果子摔在了地上,抬起头指着半空的招牌大声道。 梁哲抬起头,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手中的煎饼果子也掉在了地上。 “快!还来得及——”郑君一把拉起发愣的梁哲,朝着远处跑去。 身后传来了煎饼大叔浑厚的山东方言:“不好吃也别往地上水啊!俺还专门你们多加了两鸡蛋嘞!” “为什么一中二中长的一个样?”梁哲一边跑着,一边气喘吁吁地道。 “我看我们跟傻瓜也长一个样。”郑君加快脚步,朝着跑着。 一中的招牌出现在了不远处。 这次应该没错了,大大的‘一’,异样耀眼,除非是瞎子才会看错。 还没到一中门口,梁哲的脚步忽然停住,并一把将郑君拉住。 郑君一个趔趄,差点翻倒在地。 “你又搞什么鬼,被你这样搞来搞去,一会还没等开打,就先累死了?!”郑君愤怒地瞪着梁哲,但他看见梁哲脸色异常凝重地望向左边。 郑君顺着梁哲的视线,看到了路旁正在调戏一个女孩的四个年轻人。 郑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道:“就是他们?!” 梁哲重重地点了下头。 郑君摇晃了一下脖颈,走了上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孩,快步朝着那四个年轻人走去,女孩的脸上挂着一抹化不开的忧郁,她的手中紧捏着一盒火柴。 梁哲张大了嘴巴,刚想要叫住郑君,但已经晚了,郑君已经大跨步朝着那四个青年跑去。 “我操你娘!” 郑君大喝一声,飞起一拳,直接捣在最矮的huáng毛太阳xué上。 “你干什么?!” 爆炸头的傢伙大喝一声,弓起身子,握紧了拳头。 “干什么——”郑君嘿嘿一笑,顺势前沖,快速一脚踢在爆炸头的小腿上:“操你娘喽!” 旁边一个肌ròu发达的傢伙伸开双臂便将郑君环抱住,用膝盖勐顶郑君的小腹:“找死!” 郑君怒喝一声,全身勐然发力,将肌ròu发达的傢伙震开。 就在此时,带着金鍊子的高个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对准了郑君的小腹便刺了过去。 “我操你——”梁哲抓起旁边垃圾桶的盖子,全身用力朝着高个子扔了过去,同时整个人如同弓箭一样朝着他们冲去。 “——娘!”梁哲将高个子扑倒在地,脖子上青筋根根bào起。 “唰!” 郑君嘴角上扬,军刀出窍。 第181章刀刀见血 当郑君将一米多长的军刀亮出来的时候,几个原本近距离围观的人霎时惊唿一声,快速往后撤开了十多米的距离。 高个子和梁哲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然后一脚将梁哲踢开,站起了身子,手中再次握紧了弹簧刀。 但高个子手中的弹簧刀和郑君的军刀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高个子仰了仰下巴,望着郑君手中的军刀,嘴角狰狞地笑了起来,他知道面前的这个长相邪恶的大叔绝对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刀的,况且,法制社会,刀子拿出来就是吓唬人的,谁真动了,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这个道理,高个子很早以前就明白了。 高个子嘿嘿笑着:“大叔,你今天不砍死我,你就是孙子!” 高个子的话音刚落,郑君闷哼一声,单脚往前一踏,双手握刀,从右往左横噼,只听空中一阵劲风响起,刀刃贴着高个子的胸膛便划了过去—— 高个子愣在原地,胸口的白衬衫裂开了一条fèng。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huáng毛,一边摸着自己的太阳xué,一边左顾右盼,像是要逃跑。 爆炸头捏着自己的小腿,刚要爬起来,口中忽然吆喝一声,便再次扑倒在了地上。 “我操你妈!”肌ròu发达的傢伙大叫一声,从身后掏出一根钢管,双手紧紧握住,“动真格的啊?!” “不要怕,别忘了我爸是谁?!给老子上去打死他!”高个子怒吼一声,沖了上去,肌ròu发达的傢伙也从侧面沖向了郑君。 “哼!”郑君冷哼一声,一脚侧踹正中高个子的大腿,身子顺势往旁边一转,用刀背架住了肌ròu发达的傢伙的钢管,接着,又是一脚侧踹,将他踢翻在地。 与此同时,huáng毛和爆炸头也站了起来,围着郑君左右兜转,但就是不敢上。 “放心!他不敢动刀!”高个子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道。 梁哲也站了起来,跟郑君并肩而立。 就在此时,一个女声响在身后:“梁哲——” 梁哲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脸忧郁,眉头紧锁的绕允儿,此时她正穿过围观的人群,朝着他们快步走过来。 高个子看了绕允儿一眼,又看了一眼梁哲,眼神变得异常阴狠。 “吴一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饶允儿走到梁哲旁边,望着那个高个子道。 “允儿!这事你别管!”吴一帆低沉着声音道。 “我偏要管,如果你还想要……”绕允儿的话还没有说完,空中忽然飞过来一个盖子,阴影几乎遮住了允儿。 “快躲开!”梁哲一把抱住绕允儿,将她推倒在地。 “砰!”地一声响,垃圾桶盖子落在了梁哲刚才站立的位置。 与此同时,爆炸头朝着梁哲冲去,另外三个则朝着郑君冲去。 梁哲倒在地上,怀里抱着饶允儿,还没等他站起身子,爆炸头的拳头便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梁哲从地上抓起一把碎沙,翻过身子,直接盖到了爆炸头的脸上。 梁哲将允儿推开,和爆炸头扭打在了一起。 另外一边,郑君和另外三个人纠缠着。 “我早就说了,他妈的不敢动刀!大家一起上,快把他弄死!”吴一帆一甩弹簧刀,从侧边刺向了郑君的腰。 郑君往旁边一闪,恰好迎上了另外一边的huáng毛,huáng毛的拳头捣向了郑君的头,郑君没有躲,直接一脚高鞭腿,将huáng毛踢开…… “啪!”一声响,肌ròu男的钢管砸在了郑君的背上。 郑君往前一个趔趄,军刀插在地上,稳住了身子,他的头低垂着,背有些弯曲,看来这一下打的不轻。 “噗!”郑君吐出一口血,擦了一下嘴角,然后缓缓转过了身子。 郑君双脚顿地,凌空侧翻,军刀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直接刺向了肌ròu男。 “哧啦!”一声轻响,军刀划开了肌ròu男的衣服,刀尖没入了肌ròu男的手臂,红色的鲜血霎时间流了出来。 肌ròu男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转瞬间,他的大脑便被剧烈的疼痛便占据,他尖叫出声,往后倒退了两步,钢管‘哐啷’丢在了地上。 郑君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军刀从肌ròu男的小臂中抽出,直接抛向空中,然后他往前赶踏出一步,凌空跳起,一脚身后盲踢,脚掌恰好踢到刀柄上。 “嗖!”军刀如同离弦之箭,在空中发出一声清啸,直接刺向了身后的huáng毛。 huáng毛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肩膀上便多了一把军刀。 郑君没有给他惊叫的机会,军刀插到huáng毛肩膀上的同时,他已经一个弹跃落到了huáng毛跟前,同时一个直拳打在了huáng毛的面门上。 huáng毛瞪大了眼睛,直接仰面倒地,鲜血从他的肩头还有鼻子里面不停地冒出来。 郑君从huáng毛身上拔出军刀,放在嘴角舔了舔,嘴角一撇道:“操,真他妈咸!” 郑君一边舔着血,一边嘿嘿笑着,走向了吴一帆。 吴一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身子被电线桿撞了一下,他左右看了一眼,外边的围观群众很多,但都在十几米的距离之外,吴一帆暗骂了一声:他妈的警察咋还没来,是不是根本就没人报警…… 吴一帆一边在心中暗骂着,一边偷偷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低下头去,拨打了一个号码。 吴一帆再次抬起头,望着郑君的表qíng,又望着哼哼唧唧的肌ròu男,以及倒地不起的huáng毛,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了求饶的表qíng:“大哥,有话好好说……” 郑君眉头一扬,邪魅一笑道:“现在知道叫大哥了,早他妈干嘛去了?!” 郑君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军刀往后一伸,然后往下一插,身后霎时响起了一声尖叫。 爆炸头从梁哲的身上滚了下来,双手捂着自己的大腿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野猪一样嗷嗷嚎叫着。 郑君将梁哲拉起来,从梁哲口袋中拿出那条毛巾,替梁哲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指着电线桿旁的高个子笑道:“这个臭小子怎么处理,你说?” 梁哲双眼瞪得很大,脸色异常凝重地朝着吴一帆缓缓走去。 绕允儿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梁哲,还没等她说话,便已经被梁哲奋力推开。 梁哲走到吴一帆旁边,此时的吴一帆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军刀,郑君就在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梁哲缓缓伸出右手,吴一帆忽然浑身一哆嗦,脸往脖子里面缩了缩,有些可怜地望着梁哲。 梁哲手掌捏住了吴一帆的下巴,然后左右扭动了几下,仔细观察着他的脸。 “这张脸长的还真是不错,像一个明星……”梁哲眉头一皱,“不过我不喜欢你的鼻子,太高了……” 梁哲伸出左手,按住了吴一帆的鼻子勐地往下压。 “鼻樑还挺结实的……”梁哲轻吸了一口气,将左手拿开,然后右手成拳,后撤半步,勐然朝着高个子的鼻子捣去。 “咔嚓!”一声响,吴一帆的鼻樑断了。 “这样就好多了……”梁哲看着吴一帆软塌塌的鼻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142页 郑君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看着梁哲的脸和眼睛,忽然感觉他变得有些陌生了。 就在此时,一阵警笛声响起。 几个手持枪械的警察快速朝着梁哲他们沖了过来。 郑君将刀从高个子脖子上移开,往边上迈出两步,将刀放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梁哲还在捏着高个子的脸左右观看,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警察的警告声。 第182章警局风波 郑君早早地放下了手中的军刀,举起双手,一副恭顺的样子,他很明白面对警察的时候该做什么,因为他已经这样做了许多年。 可梁哲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依旧捏着吴一帆的脸左右观看着,嘴巴里似乎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个警察快步走到梁哲跟前,警棍直接砸到了梁哲的头上,然后将梁哲按到地上,手铐‘咔’地一声拷在了梁哲的手腕上。 “狗日的!你要干嘛?!”梁哲回过头来,骂了身后的警察一声,眼睛瞪得很大。 “不要乱说话……”郑君悄声对着梁哲说道,他的话音刚落,一根警棍便捣在了郑君的肚子上,同时两根警棍同时砸在了梁哲的脖子上和背上。 梁哲嘴里哼哼着,依旧不依不饶,似乎完全不怕这些警察。 郑君和梁哲分别被塞进了两辆警车里。 警车前行,梁哲抬起头,望向了窗外,用肩膀擦干了嘴角的血迹,脸色忽然变得异常平静。 不一会儿,警车便来到了北城警局。 在简单的笔录备案之后,梁哲和郑君被押进了拘留室。 拘留室内,郑君蹭了蹭梁哲的肩膀,有些担心地道:“哲哥,你没事吧?” 梁哲笑了笑,抬起头,望向栅栏外面:“我怎么会有事,刚才打得很慡,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慡过。” 郑君眉头一皱道:“真的?” 梁哲:“当然是他妈真的!” 郑君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哲哥,我咋感觉你这两天有点不大对劲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梁哲:“没事,就算有事,也是穷的,话说你啥时候把借的钱还给我啊?” 郑君再次沉默了,但紧接着他就笑了起来:“等下辈子吧。” 梁哲也跟着笑了起来:“下辈子你投胎做个女人吧。” 梁哲和郑君在拘留室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期间郑君一直在观察梁哲的神qíng,凭藉着直觉,他知道梁哲肯定遇上了什么事,但他很明白自己帮不上忙,因为他知道能让梁哲忧心的事qíng,肯定是不能说的秘密。 郑君轻嘆了一口气,在梁哲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把。 “哲哥,我只想跟你说一件事。”郑君严肃地道。 “啥事,不会又要借钱吧?”梁哲道。 “滚!我要跟你说正事——”郑君骂了一声之后,再次严肃道,“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朋友……” 郑君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哲忽然转过头望向他,脸色同样严肃地道:“你有第二个朋友了?” “快说,你是不是噼腿了?!”梁哲夸张地大声道。 “你——”郑君被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瞪了梁哲一眼道,“跟你说正事的时候,你就这样,跟你开玩笑的时候,你反而一本正经,我还真是搞不懂你。” “我现在不就是一本正经嘛。”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望着郑君,“说真的,你是不是有第二个朋友了?” “滚!我不想理你了!你他妈去死好了!”郑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忽然感觉梁哲变了,变得有些离谱,有些不正常,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清楚,梁哲还是梁哲,依旧是他那个最好且唯一的朋友。 “哈哈哈哈!”梁哲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到捂着肚子笑趴在了地上。 郑君气得更厉害了,不仅鼻子气歪了,嘴巴也已经气歪了。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哈……”梁哲又笑了一会,然后跟郑君一块坐在了地上,他嘴角含着笑,望着郑君道,“说吧,啥正事?” “没事了!”郑君瞪了梁哲一眼,“我是怕你出事。” “放心吧,真的没事。”梁哲轻松地笑了笑,拍了拍郑君的肩膀。 “有事我肯定会帮你,就是死,也让我替你去死。”郑君坚定地道。 “别说这种话,这都不像你风格了,还不如骂我两句来得畅快。”梁哲悄悄轻吸了几口气道。 郑君看了梁哲一眼,没有说话,默默低下了头。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 梁哲抬起头,看了一眼,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警察局长李立,他的脸好像比前段时间更大了,身子也更肥硕了。 “快打开!”李立对着身旁的一个小警察怒吼一声。 小警察哆嗦了一下,迅速打开了门。 李立快步走进去,脸上霎时露出了笑容,将双手伸向了梁哲:“梁大医生,让你受苦了,都是这帮饭桶——怪我,怪我,照顾不周……” 梁哲双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将郑君拉起来,这才转过头望着李立道:“我欠你一个人qíng。” 李立将伸出去的双手从空中放下来,笑了笑道:“梁大医生可千万别说这种话,你上次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还没得梁哲说话,李立忽然凑到梁哲的跟前,小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吴烨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了,一家s级重症精神病院,我想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梁哲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听到吴烨的消息:“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李立忽然尴尬地笑了笑道:“等下走了流程就行了。” 梁哲:“走什么流程?” 李立:“都是那帮饭桶!在你们进来的时候你们不是备案了吗?需要有个人来签字保释,放心,不用花钱,走个流程就行了,我虽然是局长,但也不能滥用权威不是……不过,我会把这次的案底给你们去掉,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梁哲望了一眼李立,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后走了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等你弄好了再来叫我们吧。” 李立腮帮子抖动了两下,笑道:“放心,梁大医生,很快就好了。” 李立快速走了出去,刚刚离开拘留室几米远,他便对身后的警察道:“通知梁哲家属了吗?” 那个警察道:“通知了的,不过他家属来不了,说是让另外一个人来。” 李立脸色一沉:“不管是谁,只要是人就行。” 李立说完之后,掏出了手机,往前快速走了两步,然后拨打了一个号码。 梁哲和郑君两个人在拘留室里沉默着。 过了没多久,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一个警察招了招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梁哲站起身子,晃动了一下脖子,和郑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先后走了出去。 在警局的大厅中,他们再次遇到了李立,李立像是和他们偶遇一样,笑着跟他们打招唿,梁哲脚步没有停下,继续朝着门口走着。 李立将脸凑了上去,小声道:“梁医生,跟你打听个事。” 梁哲:“说。” 李立:“你诊疗室里的那个助手还在吗?” 梁哲眉头一皱道:“问这个干嘛?” 李立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没事没事,如果你的那个女助理还在的话,麻烦你跟她说句话。” 梁哲:“什么话?” 李立:“肖小锤是个好警察。” 梁哲愣了一下,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你什么意思?” 李立嘿嘿一笑:“她自会明白的。” 李立说完之后,便伸出手右手到梁哲跟前:“梁医生,我们有缘再见。” 梁哲冷冷地望了李立一眼,没有握手,直接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梁哲和郑君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大门外站着一个身穿一身白领西装,留着短髮的女人。 短髮女人望了梁哲一眼,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但没有说出来,紧接着,她又望向了郑君,嘴角露出了一丝略显苦涩的笑容。 郑君眉梢一动,快步走到短髮女人跟前道:“沈奕菲,你怎么来了?” 沈奕菲偷眼瞄了一眼梁哲,道:“你们两在一起,准没好事。” 郑君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额头道:“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就在此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老者抬起头,和梁哲四目相对。 梁哲的嘴角勐然抽搐了一下,他头都没回地道:“你们聊着,我有事先走了。” 郑君和沈奕菲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梁哲便已经跑远了。 沈奕菲的嘴巴努了努,一副不高兴的表qíng。 郑君望着沈奕菲道:“你们关系还那样?” 沈奕菲甩了甩头髮,脸上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表qíng:“你知道的,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郑君忽然道:“不过我感觉他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有点……奇怪……” 沈奕菲:“他不奇怪谁奇怪,他一直是最奇怪的。” 郑君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是最奇怪的呢。” 沈奕菲笑了起来:“如果你再不找个女朋友,我就真觉得你奇怪了,是对你的生理感到奇怪。” 郑君:“那你找男朋友了没有嘛?” 沈奕菲笑着摇了摇头,双眼像是蒙了一层沙子,扑朔迷离。 郑君和沈奕菲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夕阳西下,将两个人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 在道路的另一头,梁哲正在快速跑动着,一边还不停回过头望着身后,像是正在躲避着什么。 “咚!”一声轻响。 前方的一棵树后忽然闪出一个身穿黑衣的老头,老头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点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独眼里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面前几米远的梁哲,低沉着声音道:“梁哲,真是好巧啊。” 第143页 第183章老梁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梁哲缓缓朝着樊道明走去,脸色异常凝重。 梁哲:“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樊道明微微一笑:“我都说过了,我们是巧遇,你难道不信?” 梁哲冷笑一声:“樊道明,樊导师,早就在几年前,我就不想跟你有一丝的瓜葛了,也许上次答应你去做那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樊道明:“你还在生我的气?” 梁哲:“不是生气,是我们的理念根本就不一致,而且,最后那一年你跟我父亲的理念也出现了不一致,这也是为什么父亲会离开大学的原因,想必你也很清楚。” 樊道明沉吟片刻,忽然道:“其实老梁并不是主动离开的,他是被辞退的。” 梁哲:“什么?!辞退?!” 樊道明轻嘆了一口气:“是的,他在大学进行一场私人研究,被校方发现后,qiáng行辞退的。” 梁哲:“你别想骗我!我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持怀疑态度。” 樊道明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表qíng:“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你父亲已经死了,他的事都过去了。” 梁哲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去:“不要以为你是个老头,我就不敢揍你,如果你再提我父亲的事,我保证让你后悔今天见到我。” 樊道明摆了摆手:“你年轻,你说了算,反正我只是个糟老头。” 梁哲:“还有,别再去我家,我家不欢迎你。” 樊道明:“那得问你母亲同不同意,那不是你的家,你现在还没成家。” 梁哲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盯着樊道明,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敢动我母亲的主意,我保证让你死的很惨。” 樊道明:“你还是先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看你被人揍的,啧啧,作为你曾经的导师,我都替你心疼。” 梁哲:“别在这假模假样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再见到你。” 樊道明沉吟片刻之后,忽然轻嘆了一口气道:“年轻人啊,什么都不懂。” 梁哲盯着樊道明道:“说吧,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樊道明:“真的是偶遇。” 梁哲一边往前走着,一边道:“那我先走了,晚上我还有事。” 樊道明:“我教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走就走?” 梁哲停住了脚步,然后缓缓转过头来,铁青着脸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樊道明走上前去,和梁哲并肩而行:“陪我散会步。” 梁哲没有丝毫的犹豫:“好!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夕阳将两个人的背影拉的很长,梁哲和樊道明走在街道上,沉默着。 过了良久,樊道明忽然道:“梁哲,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但我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樊道明停顿了一下,见梁哲没有回话,继续道:“你真的很有天赋,这天赋不仅比我高,甚至比你父亲都高。” 梁哲骤然转过头来,瞪着樊道明,握紧了拳头。 樊道明苦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好,不提他,不提他,算我错了,我道歉。” 梁哲重新转过头去,目视着前方,一句话也没说。 樊道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如果你能把你的天赋用在合适的地方,而不是那个小小的诊疗所,我想不仅是对你,对你的家庭,甚至对整个心理学界都有很大的好处。” 梁哲依旧没有说话,他目视着前方,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波澜,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樊道明的话语。 樊道明下意识地往旁边望了一眼,然后才轻声道:“现在的心理学已经走到了尽头,不管是理论还有实际行动都即将穷途末路,事实上,最近几十年,我们依旧在研究和践行着弗洛伊德和荣格的那些理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考,整个心理学界都死气沉沉,像是一摊死水。” 樊道明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没有才华出众的人打破那些理论,他们不是不敢,而是根本就不能,一切只能归结为两个字:无能。” 樊道明像是兴奋了,不停地说着,唾沫横飞:“就像我先前说的,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数学,数学的尽头是——神学!” 樊道明一边观察着梁哲的脸色,一边继续道:“那么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可能并不是在心理学上继续深挖,因为人的意识和潜意识,差不多被研究透了,或许,我们是时候将心理学带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一个全新的领域了!” 梁哲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樊道明却已经看到了梁哲眼神的变化。 樊道明闭住了嘴巴,悄然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和梁哲拉开了几步远的距离之后,高声喊道:“梁哲,你怎么想的?” 梁哲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住身子:“我想的是,是不是当初你就是想用这个理论来说服我父亲,所以才导致了你们的决裂?” 樊道明脸色严肃地道:“我和你父亲几十年的交qíng,怎么会因为在一件事上意见不同就决裂。” 梁哲:“那是因为什么?” 樊道明张开嘴巴,yù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不提也罢。” 梁哲望着樊道明两鬓斑白的额头,忽然笑了起来:“你刚才的理论,我也曾经想过,我的困惑跟你一样,但我的理论跟你不一样。” 樊道明往前踏出了一步,拐杖点在地上,表qíng严肃地道:“嗯?” 梁哲:“心理学是以研究人为核心的学问,人在进化,人的思想在演变,人的行为也各式各样,所以我觉得,只要社会在进步,时间在流淌,心理学就是没有尽头的,就算有尽头,那么他的尽头也必然是人,而不是什么数字,或者神——” 梁哲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别用你的想法来质疑我的行为,我开诊疗所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医治病人,我想要帮助病人走出困境,让他们的心朝向阳光,这是我学心理学的初心,也是我现在的想法。” 梁哲意味深长地望着樊道明,冷冷地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尤其是对我们学心理的,不然还没等病人疯掉,我们自己就先疯了。” 樊道明低下头去,沉思片刻,过了一会之后,缓缓抬起头,盯着梁哲道:“失心疯对吗?” 梁哲重重点了点头:“对,失心疯!” 樊道明轻嘆了一口气道:“即使冒着被你揍的风险,我还是要说,你跟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梁哲嘴角上扬,郑重地道:“毕竟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老梁。” 樊道明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老梁……老梁……梁书夜……其实就是个书呆子……” 樊道明一边笑着,一边转过身去,自顾自地朝着走着:“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后悔的……” 梁哲望着樊道明的身影,眉头紧皱了起来。 夜幕悄然降临,一阵冷风吹来,梁哲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很口渴。 梁哲舔了舔嘴唇,朝着诊疗所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184章藏在衣柜里 梁哲心急火燎的回到诊所,一打开房门,他就被那股奇怪的香味给吸引了。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走进了诊疗室里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了两口,就感觉有些反胃。 “噗!”地一声,梁哲将口中的水全吐在了地上。 梁哲缓缓走到书架旁,紧盯着那个藏在角落里,丝毫不起眼的药酒罐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舔了一口唾沫,然后蹲下身子,将罐子缓缓打开,往杯子里面倒了一些。 “咕嘟咕嘟!” 药酒掺着白水喝起来似乎有味道多了。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qíng逐渐放松了下去。 他再次弯下身子,正准备往水杯里面继续倒些药酒喝,不知是因为水杯太小,还是药酒罐子流淌的速度太慢,梁哲忽然感到一阵烦躁,他索性将水杯直接扔在了地上,双手抱起罐子,将罐子口对准了自己的嘴——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喉结不停地滚动着,双眼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双眼中的光芒从锐利变得迷离,又从迷离变得锐利。 “嗵!”地一声,梁哲将药酒罐子放在了地上,急忙将盖子扭紧了起来,好像生怕它跑味一样。 梁哲长吁了几口气,舔了几下湿润的嘴唇,嘴角泛起了笑容。 “看来这药酒还真能缓解焦虑……” 梁哲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樊道明那那倨傲的形象,他嘴角上撇,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缓缓坐在了沙发上:“按理说我和你本来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就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哎,不过这也不能怨我,谁叫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师傅,而我,更不是一个好徒弟……” 梁哲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感觉自己浑身通透,像是有许许多多纠结的事都在瞬间想明白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梁哲歪着脑袋,沉思着,哦,他想明白了,原来那些事对他不重要了…… 死了就死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是有一天会死…… 梁哲不停地笑着,笑着笑着,他就弯下了腰,他的腰越弯越深,最后直接埋在了膝盖了…… “呜呜呜,呜呜呜……”膝盖中间传来了一阵哽咽的哭声。 梁哲的背部一耸一耸,他的双手放在脑后,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髮。 “啊!” 梁哲仰起头,大吼一声。 他满脸泪水,左顾右盼。 他的耳旁似乎听到了一阵笑声,他勐然站起身子,一脸的慌张。 夜幕已然来临,冷风阵阵,透过窗子,吹进了房间。 房间内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星光,梁哲看到了墙角落里那个巨大的衣柜似乎在簌簌地抖动,如同一只野狗正在抖落掉身上的灰尘。 第144页 梁哲的身子也跟着衣柜开始抖动,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咯咯碰撞的声音。 梁哲踮起脚,悄悄走到了衣柜旁,他屏住唿吸,将脖子伸长,将头靠在了衣柜上,仔细聆听着。 一阵笑声忽然从里面传了出来,如此悦耳,如此熟悉…… 梁哲的眉头轻轻皱起,他将耳朵紧紧贴在衣柜上,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哲哲哲,我们来捉迷藏好不好?” “好啊,你藏,我来找。” “预备,开始转圈,左五圈呀,又五圈……” “藏好了没?” “唔,还没呢,你再转五圈吧。” “藏好了没?” “吱……” “我要开始找了哦。” 宝贝,亲爱的,你在哪呢,我咋听不见你的唿吸? 宝贝,亲爱的,你在哪呢,我咋闻不到你的香味? 宝贝,亲爱的,你在哪呢,我咋看不见你的身影? 我投降,我投降…… 笨啊,她藏在衣柜里啊,你难道忘了么,她最喜欢藏在衣柜里了? 我怎么可能会忘,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最喜欢,也只会藏在衣柜里…… 可是,我怎么忍心找到她,你难道没有听见当我在外面焦头烂额地找不到的时候,她在衣柜里面的窃窃笑声么,像蜜蜂振翅一样小的笑声…… 她捂着嘴巴生怕被我听见,她笑起来,能把你们都馋死…… 只要能让她多笑一会,哪怕让我的智商为负,我都愿意…… “我在这里哦。”衣柜里面传来了忍不住笑意的声音。 “哎呀,真想不到你竟然藏在这里。”打开衣柜,紧紧相拥。 “你真笨,你真是笨到离谱,每次捉迷藏都让我赢,说吧,这次给我买什么?” “那就棒棒糖好了,要什么颜色的?” “紫色的,紫色的……” “不,我要给你买huáng色的!” “咯咯咯咯……” 其实,她躲在衣柜里的时候,从来都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躲在衣柜里面了。 她躲在衣柜里的时候,一直都在静静等待着,猜测着他什么时候才会打开衣柜,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bào露出来。 在她看来,他是个傻子,可在她看来,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傻子。 有时候忧愁的事qíng太多,还是需要做一点傻事来让自己快乐一些的。 躲了几十回的迷藏,连她自己都累了,有时,她甚至希望他快点打开衣柜,将自己找到,要不然说不定哪天自己会被闷死在里面。 有时一千个实际的想法都不会实现,但某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偏偏就真的实现了…… 呜呜呜—— 冷风吹进屋子里,发出如同鬼哭一般的叫声。 梁哲的身子一阵抖动,他长长吁出了一口气,伸手右手,轻轻叩响了衣柜的门。 “咚……” “咚咚咚……” 梁哲将耳朵贴在衣柜上,一只手轻轻敲着衣柜的门。 “铃儿,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音,空气死一般的寂静,连刚才的笑声都消失了。 “铃儿,你在里面吗?” 梁哲的声音似乎在发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听见一阵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面发了出来。 还是没有回音,梁哲忽然间就慌了。 “砰!”地一声,梁哲重重一拳砸在了衣柜上。 “砰!”又是一声,梁哲一脚踢在衣柜上。 衣柜的门出奇的硬,梁哲的手和脚被震得生疼。 梁哲忽然惊讶地发现,衣柜的门是锁着的,一个巨大的锁挂在上面,将衣柜的两扇门紧紧锁在了一起! 一个锁着的衣柜,里面怎么可能藏着人? 梁哲紧紧皱起眉头,左顾右盼地寻找着—— “铃儿到底藏在哪里呢,这次肯定不是衣柜了……” 梁哲自言自语着,离开了衣柜。 在梁哲转身离开衣柜之后,衣柜里面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笑声,这一次,似乎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第185章一个僧人 梁哲艰难地从衣柜旁边走开,眼角含着泪水,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用尽,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脑袋低垂,身子弯曲着,如同一个年迈的老人。 有些事,註定是要后悔的,可惜,这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 梁哲咬了咬牙,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缓缓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清冷的夜晚。 外面的街道上,霓虹闪烁,灯光耀眼,却依旧无法掩饰人心的冷漠。 或独行,或相伴,或三五成群。 人们走着,笑着,沉思着,时间在流逝着。 在有限的生命里,每个人都如同浮萍一样,飞快地走向尽头,没有一刻的停留。 因为纵使你想停留,时间也不会停留。 对大家都公平的,唯有时间,而让大家显出身份不公平的,也正是时间,有些人生在了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轻松地成为了人上人,而有些人,生在了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一辈子都只能在泥土里面打滚。 有些人善于利用时间,善于管理时间,他们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意识到时间的宝贵性,他们在别人肆意làng费时间的时候,争分夺秒地努力着,最终时间回馈给他们的,一定和他们的付出成正比,虽然不一定达到预期。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他如同往常一般独自走在人群中,感受着人们在瞬间迸发的或欢乐或悲伤的qíng绪,感受着他们的一言一行,感受着时间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刻下的痕迹,感受着那份生命无力承受的重量。 梁哲的嘴角轻撇,将视线放远,他看到了远处一个跟他一样同样孤单的身影,那个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背着大包,步履匆匆,忽然间,那个人转过头,和梁哲的视线相撞,嘴角一撇。 梁哲内心微微一笑,还没等笑容真正浮现到脸上,那个人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梁哲摇了摇头,看着那人的背影消逝在人群的尽头,消逝在暗夜里,像是一只惊慌敏感的小鹿,跳跃着离开饿疯了的láng群。 孤单的人总会相遇,像是磁石一样将对方相互吸引。 梁哲继续前行,观察着人群的同时,也正在观察自己的内心。 孤单的时候,就是和自己相处最好的时候。 梁哲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泥潭里,最近这段时间,他时常控制不了自己的qíng绪,时常感到烦躁和愤怒,甚至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 有时有些话和有些事都不是自己想要说和想要干的,但不知为何,他偏偏就那么做了。 忽然间,梁哲停住了脚步,他的头微微扬起,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在十几年前就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我是谁? 我是梁书夜的儿子。 我是段铃儿的男朋友。 我是病人们的心理医生…… 可,梁书业已经死了,段铃儿已经死了,病人们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侵蚀和扰乱着自己的生活。 梁哲的脑海中迅速出现了一个九宫格:我的优点、我的缺点、我最遗憾的事、我最骄傲的事、小时候对我影响最大的事…… 梁哲站在原地,很快就给脑海中的九宫格里填满了信息。 九宫格的组成,就是梁哲的本体。 梁哲很清楚自己身上所有发生的事qíng,这显然已经比许许多多的人好太多,这也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给自己做的事qíng,许多年过去了,九宫格里增添了越来越多的信息,但其实最本质的东西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在性格没有太大改变的基础上,只是阅歷变得更加丰富了。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九宫格里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上下交错,左右颠倒,如同滑动的俄罗斯方块,逐渐拼接在一起,然后相互抵消,消失不见。 没用了,没用了…… 梁哲陡然睁开眼睛,眼神中现出了一丝惊慌无助。 看似非常了解自己,其实在这了解的背后,隐藏着一些不可见人,甚至连自己都不可见的秘密。 人心,是多么的复杂而诡异,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其实我就叫梁哲,只是一个按照红灯停绿灯行的规章,行走在人行道的沉默旅人。” “我普通而又渺小,我是多么的自卑而又懦弱,我是多么的悲哀而又伤痛……” 梁哲忽然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自己独自站在操场上,看着旗杆顶上飘动的五星红旗的那种迷惑的感觉。 那时的他,年少无知,有许多的愁思,那时的他,就已经在问着自己这样的问题。 如今过去了十几年,他再次开始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梁哲苦笑一声,摇晃了一下脑袋,心底暗道一声:人生艰难,及时行乐。 他知道他在逃避了,逃避寻找答案。 可他更知道,他太累了,就算找到答案又能如何,已经走掉的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不会走掉的人始终不会走掉。 也许,上了年纪的人,之所以会变得淡定平和,是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他们无力改变现状,内心也接受了这一点。 正所谓,无yù则刚。 抛却了在乎念,忘掉了荣辱心,只追寻活着的每一天,只享受唿吸的每一秒…… 就在梁哲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梁哲急忙扭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光头和尚,身上穿着灰白的僧袍,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正眯着眼,嘴角含笑地望着梁哲。 僧人略微欠身,微笑道:“施主,我刚巧跟在你的身后,走了一段路,看你行走缓慢,步履沉重,时常唉声嘆气,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梁哲眉头一皱,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话,僧人就再次微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有心事吗?” 梁哲眉头紧紧皱起,他很奇怪为什么僧人没有问他的心事是什么,反而直接问他为什么有心事…… 对了,也许这个问题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源,梁哲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忽然出现的光头僧人有什么高见。 第145页 僧人捏着手中的佛珠,盯着梁哲的双眼缓缓道:“你有充足的钱吗?” 梁哲诧异地望着僧人,摇了摇头,道:“没有,我还欠别人钱。” 僧人:“你有自己的家吗?” 梁哲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伤痛,再次摇了摇头:“没有。” 僧人:“你有爱人吗?” 梁哲想点头,但沉思片刻,还是选择摇了摇头道:“没有。” 僧人:“你有孩子吗?” 梁哲:“没有。” 僧人:“那你有什么?” 梁哲:“我只有我自己。” 僧人:“既然你什么都没有,那为何还不去追寻?” 梁哲:“有了又能怎样?” 僧人:“四大皆空和四大皆有,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 僧人口念一声佛号,低沉着声音道:“之所以能够放下,是因为知道自己拿不起来,之所以知道拿不起来,是因为曾经尝试过,之所以去尝试,是因为缺失,之所以缺失,是因为yù望。” 梁哲:“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下?” 僧人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只希望你正视yù望。” 梁哲有些生气地道:“我有啥yù望,你刚见我一面,就能看出我的yù望?!” 僧人:“救人或者杀人,散财或者偷盗,其实都是一样的。” 梁哲冷哼了一声:“大师,你究竟想要干啥?” 僧人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念了一声佛号,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 梁哲停在原地,低头沉思,他没有觉得僧人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反而觉得他说的就跟狗屎一样。 对他来说,这些大道理根本救不活了父亲和段铃儿,所以都是狗屎。 梁哲一脚将地上的易拉罐踢出老远,恶狠狠地道:“都他妈的去死!” 僧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并未听到梁哲的叫骂,他只是一个僧人,来无影去无踪,他行走在大千世界,除了一身灰白的僧袍,和一串老旧的佛珠之外,一无所有。 他没有钱,没有家,没有爱人,没有孩子,甚至,没有名字…… 不,其实,他还有大千世界。 僧人仰起头,望了一眼星光璀璨的夜空,会心一笑,然后重新低下头来,默默走向了远方。 第186章地狱来的邮件 梁哲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客厅内亮着一盏暗灯,两间卧室的门都紧紧闭着,看起来母亲和小雪都已经睡下了。 梁哲将外套脱下来,扔在了沙发上,随即坐在了餐桌旁。 餐桌上摆放了几样饭菜,用保鲜膜包着。 梁哲将保鲜膜撕开,便直接吃了起来。 饭菜中似乎有股特殊的香味,梁哲越吃胃口越开,他一边吃着,一边喝着水,他似乎已经很几天没有这么畅快地吃过饭了。 就在梁哲纵qíng地吃着饭菜的时候,母亲卧室的门悄悄打开了一条fèng,一双有点昏huáng的眼睛从黑暗中露了出来,眼神闪烁了几下,然后重新缩了回去。 卧室的门悄悄关上,并没有引起梁哲的注意。 梁哲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饱嗝,他拍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地道:“真想不到母亲的厨艺竟然这么好,难道是长进了?” 梁哲双颊泛红,嘴角含笑,又喝了几杯水之后,这才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梁哲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随便上会网,放松一下,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泛迷煳,可他明白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不想睡,但身体仿似不停自己的使唤一样,硬拽着自己往睡梦里去。 梁哲在电脑前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躺在了chuáng上,长吁了几口气,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直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受nüè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chuáng头的笔记本忽然闪了一下。 梁哲的眼皮莫名地一跳,他一个翻身就从chuáng上站了起来,鞋子也没穿,便直接坐到了书桌旁。 他的私人邮箱里面收到了一封信邮件。 梁哲的眉头一皱,他的私人邮箱很久都没有收到过新的邮件了,自从工作后,他就申请了一个新的邮箱,有关工作的内容都从那个邮箱里面走。 梁哲轻轻点开邮件。 发件人是一串奇怪的字符串,最后的地址也很起奇怪,是@jsb。 梁哲挠了挠头,继续往下看着。 信件的内容也莫名其妙,只有16个字,四个字组成一句话,共四句话: 吾游庭院,妻在病央。 心神北散,精志成城。 梁哲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又口念了两遍,依然没读懂这四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哲的余光扫到了信件的最末尾,在角落处,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小尾巴图案,是一条吐着泡沫的蓝色小金鱼。 梁哲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连唿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那个小金鱼像是在瞬间活了一样,让梁哲整个人都头晕目眩了起来。 这条蓝色金鱼梁哲无比熟悉,那是他曾经和父亲一同设计的图标,那时的父亲想成立一个心理协会,这个蓝色金鱼就是他和父亲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协会logo图标。 梁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想要大叫,但知道此时不合适,他想要去叫醒自己的母亲,但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四个字:妻在病央。 如果这封邮件真的是父亲发来的,那这四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母亲已经病了,或者是说不能信任她? 梁哲刚刚站起的身子再次坐了下去,他深吸了几口气,仔细观察着信件的内容,没有放过一个细节点。 从邮件的发件人到地址,从信件内容的每一个字到标点符号,最后是那条吐着泡泡的蓝色小金鱼。 梁哲的嘴巴张开着,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激动,一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 犹豫了一会之后,梁哲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回信。 梁哲的手指放在键盘上,不停地抖动着,过了老半天,他才打出了七个字:父亲,你在活着吗? 点击发送之后,没过一会竟然就回信了。 但是,回信的内容是系统,提示梁哲输入的邮箱地址有误。 不可能啊…… 梁哲挠了挠头,他是在原邮件上直接回復的,怎么可能会有误? 除非,这个邮箱本来就是空的,或者在发送过后便直接销毁了邮箱帐号! 梁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心怦怦跳动着——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吶喊,脑海中也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喊叫:父亲没死!父亲没死! 可,他到底在哪? 不对,不对! 梁哲迅速摇晃了一下脑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并迅速点上一支烟,剧烈地抽了几口。 烟雾从梁哲的口中和鼻中冒出来,尼古丁穿透了肺部,让梁哲稍微冷静了一些。 梁哲双眼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喃喃自语着:如果这封邮件真是父亲发的,那么他为什么会发这封信?他是在哪里发的?为什么发了之后就立刻销毁了邮箱? 这些疑问根本就没法解释,如果非要有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父亲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危险且被监视的状态,他偷偷摸摸发了这样一封看似毫无边际,但只有梁哲能够读懂的信,目的就是要提醒梁哲,或者让梁哲做出相应的措施来拯救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十六个字里面肯定蕴含着非常多的信息。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这封信是死去的父亲从地狱发给他的。 梁哲摇了摇头,迅速将这个有些惊悚的念头抛去了。 这种事别人可能会相信,但对于梁哲来说,那是绝对不会信的。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口再次将那十六个字念了出来:吾游庭院,妻在病央。心神北散,精志成城。 从字面的意思来看,这四句话的意思是:我在庭院中散步,我的妻子身患重病,我的心思飘向了北方,但我的精神(或许是遗产,亦或是思想?)却筑城了一道城墙。 “父亲没死,一定没死,我一直都知道的。” 梁哲激动地站起身子,在房间中来回走动着。 “如果父亲知道我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那么我肯定会明白!” 梁哲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直接停在了角落里,将头靠在了墙壁上,口中喃喃自语着。 “到底是什么意思,父亲想跟我说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 梁哲用头顶着墙壁,一只手拿着烟,另外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头髮,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五颗烟已经抽完,梁哲依旧没有想清楚这十六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间,梁哲的脑海中跃出了一个问题:“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 “嘿嘿!” 梁哲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普天之下,只有我和父亲知道这个蓝色小金鱼——” 脑中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难道父亲也在骗我? 梁哲嘴角勐地抽搐了一下:“老梁……他怎么可能会骗我!”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吓了梁哲一跳。 “砰砰砰!” 梁哲急忙扭过头去,望向了房门,双眼越瞪越大。 “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剧烈,像是门外有一条野shòu迫切地想要冲进来。 第187章一夜无眠 房门发出‘砰砰’的响声,梁哲瞪起双眼,紧盯着房门,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谁?!” 门外似乎传来了一声喊叫,但梁哲却并没有听清楚,他眉头紧皱,走向了房门,刚走了两步,梁哲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回过头来,走到书桌旁,‘啪’地一声将电脑合上。 打开了房门,梁哲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一老一少,老的是自己的母亲,少的是小雪。 母亲正用一种奇怪又惊慌的眼神看着自己,小雪则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仰起头紧盯着他。 母亲的视线越过了梁哲,看向了房间里面,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道:“你屋里有人?” 梁哲将身子往中间挪了挪,试图挡住母亲的视线,他慌张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嘴里含煳不清地道:“没人,没人……” 母亲还在试图往里看着,她的眼神奋力地挤着,似乎是想看透黑暗的房间中的某些东西:“我们听见你在屋子里大喊大叫,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敲了半天门你都没反应。” 第146页 梁哲想笑,但笑容一出现,便立马消失了,他似乎有些紧张地晃动着肩膀道:“你们别多想了,我刚才是在运动。” 母亲的眼圈有些发黑,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语气担心地道:“你最近的言行和举止都有些奇怪,你自己没意识到吗?” 梁哲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母亲的话,他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母亲的嘴巴刚刚张开,还没等说话,梁哲就急忙道:“你们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母亲眉头一皱,似乎是想要往梁哲的卧室里面走,她刚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梁哲便急忙将她挡住。 母亲碰到了梁哲的胸口,然后无奈地摇头嘆了口气,紧接着她低下头去,望向小雪,却忽然发现小雪已经不见了。 梁哲也发现了,他在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 梁哲急忙扭过头去,便看到了卧室中央,站着的一个小人,小人的身子背对着他,正在左右观望。 梁哲‘嗖’地一声窜进了房间,一把将小雪拎了起来,愤怒地吼道:“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小雪的眼睛望向门口,对梁哲母亲眨了眨眼道:“里面真的没人……” 小雪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哲手腕用力,紧紧扼住了小雪的脖颈:“从今以后,谁都不许再进我的屋子!你听到没有?!” 小雪转过头来,看到了梁哲狰狞的表qíng,紧接着她的手掌捂向自己的脖子,两颊泛红,嘴巴张开着,鼻子里和嘴里都开始大口喘息着,身子也在小幅度地抖动了起来。 “又开始装病了?!”梁哲冷哼一声,完全不顾小雪的反应,手腕继续用力。 母亲快速地沖了进来,她一边打骂着梁哲,一边想从梁哲的手里将小雪抢回来,但梁哲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毫无办法。 梁哲紧捏着小雪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下次再偷偷进我的房间,我一定会掐断你的脖子!” 梁哲说完话,紧接着双臂用力,直接将小雪扔了出去。 “砰!”地一声,小雪的身子摔在了房门上,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母亲急忙跑过去,将小雪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一边哭声问道:“你没事吧?” 小雪没有说话,依旧在大口喘息着,她的头缓缓扬起,一双大眼睛望着梁哲,眼神中的伤痛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怨恨。 小雪的唿吸逐渐平息了下来,然后她缓缓推开母亲的双臂,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客厅内昏huáng的灯光将她小小的身影拉的很长,她的长头髮披在脑后,左右晃dàng。 母亲也跟着站起了身子,她低着头走到了梁哲的身旁,然后勐地抬起右手,‘啪’地一声,一巴掌打在了梁哲的脸上。 “梁哲!你给我滚!”母亲脸上的泪水滚落而下,生气地大声叫道。 梁哲摸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眉头紧紧皱起,他似乎有些不解,母亲竟然打了他一巴掌,而且还是因为小雪…… 梁哲歪着脑袋,望着墙壁,沉声道:“这里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屋子,你给我出去!” 母亲的身子瑟瑟抖动,她紧盯着梁哲,但梁哲却歪着头看着墙壁,母亲的手再次抬起,刚举到半空便放了下来。 母亲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过了头去,身子一摇一晃地走出了屋子。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房门旁,将脑袋探出去,左右看了一眼,在确信没有人偷窥之后,才缓缓将房门闭上,然后锁了起来。 梁哲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脑,紧盯着电脑屏幕。 依然是那十六个字,依然是那条蓝色的小金鱼,依然是已经被销毁的邮箱。 梁哲将额头靠在键盘上,左右转动着,他依然猜不透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收到那封邮件之后的整整一夜,梁哲都没有合眼,他不停地思考着,不停地做着笔记,不停地做着种种设想,然后又相继推翻。 “吾游庭院,妻在病央。心神北散,精志成城。” 这十六个字在梁哲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最终形成了父亲的那张慈祥中带着威严的脸。 梁哲的泪水滚落而下,哽咽着自语道:“老梁啊老梁,我的父亲,你说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发一封邮件,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让我消停吗?” “不不不!”梁哲急忙摇头,双手握拳,敲打在桌面上,“父亲没死,一定没死,只有我知道他没死,我一定要救他……” 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子照进了阴沉压抑的房间,鸟叫声此起彼伏,在外面嬉戏追逐。 梁哲蓦然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他不敢相信,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梁哲深吸了几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封邮件,然后缓缓将电脑合上了。 电脑一合上,梁哲就感觉到了疲累,巨大的睏倦一瞬间袭来,让他头重脚轻。 梁哲缓慢地唿吸着,眼睛缓缓闭上,然后奋力睁开,又缓缓闭上,最终,梁哲躺倒在了chuáng上,昏昏睡去。 “噼里啪啦!”一阵急促的敲打声将梁哲惊醒。 梁哲bào睁双眼,轱辘一下从chuáng上直接滚到了地上。 外面的天空阴沉压抑,如注的大雨瓢泼而下,急促的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噼啪的响声。 梁哲急忙站起身子,快速地打开了电脑。 当看到那封邮件还在的时候,梁哲长吁了一口气,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将电脑再次合上。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想不到早上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朝阳四射,到下午便成了倾盆大雨。 梁哲摇晃了一下有些微疼的脑袋,肚子开始咕嘟咕嘟叫了起来。 梁哲抓起外套,便走了出去。 客厅内没有人,餐桌上没有饭菜。 梁哲没有多想,顺手掏出兜里的手机,便朝着外面走去。 不知在什么时候,手机关机了,应该是昨天下午和郑君去打架的时候关掉的。 梁哲将手机打开,便立马接到了好几条简讯,都是未接来电的提醒,未接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还没等梁哲拨回去,电话便来了。 正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梁哲急忙接通:“喂,你好,哪位?” “啊——终于打通了,梁医生,你没事吧?”对面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声,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夸张的惊喜。 “我没事啊,你是谁……”梁哲的话音刚落,便想了起来,“哦,你是绕允儿对吧?” “对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把我忘了呢?”绕允儿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怒。 梁哲一时间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翼,然后轻吁了一口气。 绕允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轻笑了一声道:“真想不到心理师也会打架,而且打起来还蛮凶的。” 梁哲眉头皱着,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道:“你有事吗?” “有事……我想继续谘询……”绕允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不过,我最近没有时间。”梁哲道。 “可我……”绕允儿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忧愁和苦闷,似乎有许多话想对梁哲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梁哲沉默着,对面的绕允儿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梁哲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道:“那就最后一次。” “好的……谢谢梁医生……”绕允儿语气中带着一丝喜悦。 梁哲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绕允儿已经挂掉了电话。 梁哲摇了摇头,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188章烧掉她的头髮 梁哲在外面简单地吃了一顿便饭,便直接来到了诊所。 雨势没有停歇,冷风越来越紧。 梁哲裹紧了衣服,刚转过走廊,抬起头,便看到了诊所门口,靠在墙壁上的绕允儿,在她的脚边,散落着一堆燃烧殆尽的火柴。 梁哲将眼睛望向别处,调整了一下qíng绪,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绕允儿望着梁哲,嘴角挂着一抹忧愁的笑。 梁哲微微颌首,他感觉自己的面部肌ròu好像有些发紧,竟然做不出任何的表qíng。 绕允儿没有说话,侧过身子,站在了梁哲的旁边,静静地等待着梁哲开门。 钥匙似乎有点问题,梁哲对着锁孔戳了好一会都没有打开,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手指也禁不住颤动了起来。 “梁医生,你怎么了?”绕允儿发现了梁哲的异常,不由地问道。 “没事——”梁哲一边说着,一边手掌用力,‘啪’地一声,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梁哲望着绕允儿的耳朵,苦笑一声道:“进来吧,外面冷。” 绕允儿似乎笑了一下,但梁哲却没有看到,他急忙回过头去,像是要躲避着什么东西。 房门被轻轻关上。 绕允儿直接走进了诊疗室里面,梁哲站在外面,发了一会愣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梁哲站在沙发后面,静静地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绕允儿,看着她散落在脑后的长髮,看着她优美的肩头,还有若隐若现的脖颈,慢慢的,梁哲的眼神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缓缓唿了几口气。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站在身后偷看我么?”绕允儿头也没回地说道。 梁哲身子一震,眼神下意识地望向了那个衣柜,他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缓缓走向了扶手椅。 梁哲坐在了皮质扶手椅上,一坐在上面,他就感觉自己的心神像是忽然回来了,他盯着茶几上空空的水杯,撑起右手,用食指抵住鼻翼,开始思索着,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沉声道:“你上次说你曾经烧掉了一个人,具体可以跟我说说吗?” 绕允儿歪了一下脑袋道:“我们这么快就开始了?” 梁哲轻笑道:“我们时间并不多,而且还是最后一次,我希望能够帮到你,也算是帮我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梁哲的双眼终于望向了绕允儿,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悲痛,让人不忍直视。 绕允儿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是什么样的往事,才会让一个人的眼神如此悲痛…… 第147页 绕允儿轻吸了一口气,她的脑海中逐渐出现了一幅画面,那幅画面越来越清晰,慢慢地呈现到了她的面前,绕允儿本能地伸出手一抓,一团火焰随之燃烧了起来,火焰越来越大,在火焰的中心,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绕允儿嘴唇轻启,双眼盯着前方的空中,幽幽地道:“那是在我上初三的时候,中考的前一天,一个狂风骤雨,雷电交加的晚上,我被雷声惊醒,在被窝中吓得瑟瑟发抖,每一声惊雷响起,都像是世界末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打雷……” 绕允儿的声音停止了,她的嘴唇在上下颤抖,她的眼睛望向虚空,像是正在往一段恐怖的噩梦里深陷。 绕允儿良久都没有说话,梁哲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轻声问道:“然后呢?” 绕允儿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道:“睡在我下铺的女孩起chuáng了,她将我的被子掀了起来,叫我不要摇chuáng……可是她并不知道,我只是被吓得发抖而已……” “她说我影响了她的睡眠,她明天要考试,她的目标是北城一中,然后考上清华北大,还没有听我的解释,她将我的被子拽到了地上,一阵狂风吹来,窗子被吹开,哗哗的雨滴溅了进来,将我的被子在瞬间打湿……”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她站在闪电的中心,掐着腰,一只脚踩着我的被子,双眼瞪着chuáng上的我,她是个女孩,她是我的室友,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三年,她不应该这么做的,真的不应该……” 绕允儿的头低垂了下去,左右小幅度地颤动着,她的头髮在脑后左右晃dàng,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揪着自己的牛仔裤上的破dòng。 空气凝滞了,绕允儿盯着自己的鞋子,梁哲盯着绕允儿的耳朵,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茶几上的水杯反射出迷离的光芒,将两个人的形象全都映在了里面。 过了好一会之后,绕允儿忽然长嘆了一口气,缓缓靠在了沙发上,她的表qíng忧伤而落寞,愣愣地望着梁哲,嘴巴张开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哲嘴角挤出了一抹笑容,然后迅速低下头去,铅笔在纸上滑动了一会之后,他才抬起头,缓缓道:“然后你就把她烧了?” 绕允儿点了点头:“烧了……” 梁哲:“用火柴?” 绕允儿轻哼了一声道:“是的。” 梁哲咽了一口唾沫道:“可以跟我说一下过程吗?” 绕允儿耸了耸肩,脸上出现了一副无所谓的表qíng:“过程很简单,我假装睡下,然后看她也睡着了,就下了chuáng,用火柴将她的头髮烧着了……” 梁哲看到绕允儿的表qíng,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的眉头轻轻皱起,食指紧紧按在鼻翼上,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五个字:毁灭性人格。然后将这五个人圈上了一个圆圈,在后面写了一行小字註解:通过毁灭别人的拥有物来满足自己的心理发泄,并将这个过程视为理所当然。 梁哲沉吟片刻,又写下了两个字:自毁?并在后面打了一个问号。 绕允儿将头靠在沙发上,抬起双眼望着梁哲,忽然幽幽地道:“当我将她的头髮点燃的时候,看着火焰从她的发间升起来,从一个火点,到一团火焰,最后是腾腾的一片,那时的窗外也响起了一声惊雷,可我忽然不害怕了,因为我手上有火……” 梁哲:“最后她怎么样了?” 绕允儿轻笑了一声道:“当然没死,不过头髮烧没了,头皮也烧掉了许多……” 梁哲:“你为此感到高兴?” 绕允儿:“没有吧,我只是惩罚了她而已,她实在不应该那么做的……” 梁哲低下头去,整理着自己的思路,通过直觉,梁哲猜测绕允儿小的时候肯定发生过一件根火有关的大事,这件事成为了她的心理阴影,让她在之后的时间里,让她无意识地向火去靠拢,并希望通过火焰自身的毁灭性来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衣柜,然后缓缓道:“这样吧,我们进行一次催眠。” 绕允儿像是被梁哲感染了一样,也望了一眼那个衣柜,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小声道:“你为何总看那个衣柜?” 梁哲没有理她,继续道:“催眠是很简单的,它可以很自然,也可以很突然,她会让你放松惬意,也会让你痛苦悲伤……” 梁哲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沙发旁,他弯下腰,双眼直视着绕允儿:“允儿,我们进行一次催眠吧,好吗?” 允儿将头转过来,望着梁哲,她看见梁哲的双目周围布满了一条条血丝,而他的瞳孔深处像是有一团火焰正在灼烧…… 绕允儿下意识地缓缓点了点头。 第189章不要叫醒她 梁哲站在绕允儿的跟前,一步步指引着她放松身体。 钟摆在她的面前晃动,绕允儿的双眼跟着钟摆左右转动。 “放空你的思维,放空你的身体,试着想像你正在蔚蓝的天空中飘dàng,你的身旁是缓缓飘动的云彩……” “抬起头,你可以看到空中有许许多多的门……” “现在停下你的身子,选择其中的一道门……” 绕允儿的唿吸变得缓慢而沉重。 “打开那道门,你会回到那个令人经常做噩梦的场景,那是你对于火焰最初的认识……” “3。” “2。” “1!” 绕允儿的头忽然低垂了下去,双手很自然地垂在身前,小幅度地晃动着。 梁哲弯下腰,紧盯着绕允儿的脸,沉声道:“告诉我,你在哪?” 绕允儿没有说话,但她的嘴唇却缓缓张开了,她的右手勐地捏住了自己的大腿,口中发出了一声呜咽。 梁哲蹲在原地,眉头轻皱,安抚道:“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会对你造成伤害……” 绕允儿:“嗯……” 梁哲:“告诉我,你在哪?” 绕允儿:“在chuáng上……” 梁哲:“你多大?” 绕允儿:“9岁……” 梁哲沉吟片刻之后,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绕允儿:“在我的chuáng前站着一个影子……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梁哲:“是谁的影子?” 绕允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我不知道……像是魔鬼的影子……发出恐怖的声音……” 梁哲:“那个影子一直在你的chuáng前?” 绕允儿:“影子口里发出唿哧唿哧的声音……它滑进了我的被子里面……有一个冰凉的东西伸了进来……放在了我的腿上……” 绕允儿的唿吸变得急促了起来,眼皮也随之上下颤动,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梁哲知道此时不是绕允儿醒来的时候,真正的噩梦还没有开始,这只是前奏而已。 梁哲紧咬了一下牙关,沉声道:“你很安全……它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绕允儿轻咬着自己的嘴唇,身子在不停地发抖,过了好一会之后,才稍微冷静了一些,她张开嘴巴,轻吁了一口气道:“另外一个影子来了……” 梁哲知道这个影子异常关键,急忙问道:“这个影子是谁?” 绕允儿:“我也不知道……影子是银白色的……它将那个黑色的影子拉了出去……” 梁哲食指抵在鼻翼上,又一种低沉的声音命令道:“跟它们出去。” 绕允儿的身子轻微地动弹了一下,她的唿吸变得小心翼翼,右手捏在牛仔裤上,轻轻揉搓着。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绕允儿:“两个影子扭打在了一起……” 梁哲:“你能听见它们的对话内容吗?” 绕允儿:“听不见……只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 梁哲:“还有呢?” 绕允儿:“黑色影子的嘴里口里冒着火星……白色影子的手中拿着木棍……” 梁哲还在沉思,没来得及说话,绕允儿忽然轻唿了一声:“啊——” 梁哲:“怎么了?” 绕允儿:“黑色影子口里喷出了一团火……喷在了白色影子身上……” “白色影子燃烧了起来……由白变红……像是在跳舞……上下跳跃……火焰也跟着上下跳跃……” 梁哲的眉头紧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绕允儿忽然惊叫了一声:“不要……不要……” 梁哲将头靠在绕允儿耳旁小声道:“不要害怕……它们伤害不了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绕允儿的手在空中晃动着:“着火的影子……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绕允儿的唿吸剧烈而急促,她的胸口也跟着唿吸的节奏上下起伏:“我看见了它的脸……它燃烧着的脸……火焰在它的脸上晃动……红色的火焰……红色的皮ròu……” “它不是影子……它不是影子啊……” 绕允儿的眼皮剧烈地跳动着,双手也在空中挥舞了起来。 梁哲已经大致知道是什么qíng况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将绕允儿叫醒,但忽然间,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梁哲静静地看着绕允儿那张带着惊慌和无助的脸,那张如此熟悉的脸,他的心头又禁不住一阵疼痛袭来。 梁哲单膝跪地,勐烈地揪着自己的头髮。 “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醒来之后你会记得所有的事qíng……” “1……” “2……” 梁哲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绕允儿的脸,脑中一个疯狂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不要让她醒来!不要让她醒来! 第148页 梁哲眼皮上翻,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绕允儿,眼神锐利而兇狠,他的嘴角勐地抽搐了几下,沉声道:“绕允儿……你现在很安全……放慢你的唿吸……回到你的房间……闭上房门……” “躺到你的chuáng上……你感觉很累……很累……你想要睡觉……” 绕允儿:“我很累……真的很累……” 绕允儿的头缓缓低垂了下去,双手也很自然地放在了腿上。 梁哲蹲在地上,静静地望着绕允儿平静中带着一丝忧愁的脸,忽然轻笑了一声,自语道:“铃儿……你受苦了……” 梁哲说完之后,便将脸靠向了绕允儿的脸。 梁哲轻轻在绕允儿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眼眶中的泪水霎时间滚落而下,他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绕允儿。 “我们来捉迷藏吧……”梁哲轻声道,然后一只手悄悄放在了绕允儿的腿上。 绕允儿似乎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梁哲沉声道:“放心……我是你的心理治疗师……你很安全……很安全……” 梁哲一边在绕允儿的腿上抚摸着,一边用话语安抚着她的抵抗qíng绪。 过了一会之后,绕允儿的唿吸变得缓慢而悠长,像是沉入了梦乡。 梁哲一只手放在了绕允儿的腰上,另外一只手缓缓伸进了绕允儿的大腿底下,然后将绕允儿轻轻抱了起来。 她的重量跟她的重量是一样的吗? 我抱着的是谁? 梁哲低下头去,望着绕允儿的脸,再次笑了起来。 梁哲将绕允儿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一个娇小的孩子,他缓缓转过身去,朝着那个衣柜慢慢走去。 衣柜上的锁被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梁哲将绕允儿缓缓放进了里面,然后凝视着她的脸,亲吻了一下她的头髮,便将衣柜门关上了。 衣柜重新被锁上。 梁哲走到另外一边的墙角落里,将药酒罐子抱了过来,放在了衣柜前面。 梁哲席地而坐,面对着衣柜,打开了药酒,往杯子里面灌满,然后一口一口地喝着。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他的眼睛一转也不转。 第190章衣柜的秘密 天空阴沉,雨越下越大。 雷声隆隆从天际滚过,红色的闪电穿透乌云,撕裂开压抑的大地。 梁哲坐在诊疗所的衣柜前面,一口一口地喝着药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衣柜里面忽然响起了一阵‘砰砰’的响声。 “梁哲!梁哲——”惊慌的声音从衣柜里面传出来,衣柜上的大锁在左右晃动,发出桄榔桄榔的声音。 梁哲双目紧盯着衣柜,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里面焦急的叫喊。 是不是段铃儿也曾经在里面大喊大叫过,是不是她也曾惊慌失措,在幽闭的黑暗中无能为力,是不是她也曾满怀期待着他为她打开锁,然后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哲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砰!砰!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敲打在衣柜上,也敲打在梁哲的心房里…… 心房慢慢被敲开了一条fèng,那些关于段铃儿的回忆像是蚯蚓一样慢慢从里面爬了出起来…… 梁哲清晰地记得,那是两年前的一个雷雨夜—— 就在这间屋子里,就在这个位置,摆着这个衣柜。 那时这个诊所还不叫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这个诊所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心理诊疗所,接待一些普普通通的心理病人,梁哲负责谈话治疗,他是一双倾听秘密的耳朵,那些孤独的秘密钻进了他的脑子里,成为了他的财富,他很自豪,也很高兴,能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心理师是他的毕生追求。 他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呆到自己生命的终结,快乐,无忧,简单,轻松,最重要的是,有段铃儿的陪伴。 一切的起源还是因为捉迷藏,鬼才知道段铃儿为什么那么喜欢捉迷藏,梁哲当时给她分析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也许是因为她小时候太过显眼了,她是独生女,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而且从小就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她走到哪都会有人看到,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老的,还是少的。 可能就因为经常bào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捉迷藏吧。 “哲哲哲——”段铃儿喜欢这么称唿梁哲,连着叫三个字,高兴的时候,会非常迅速,像是喜鹊在叫,悲伤的时候,会缓慢一些,第一个音拖得很长,好像不想说话,生气的时候,会有力一些,最后一个音便拖得很长。 梁哲只要一听见段铃儿叫自己,就几乎能够在瞬间分辨出她当时的qíng绪状态。 “哲哲哲——”段铃儿摇晃着梁哲的肩膀,那时的梁哲正在看一本叫做《百年孤独》的又长又难懂的小说,“我们来捉迷藏吧。” 梁哲都快把小说读完了,还没记住里面主角的名字,他微微一笑,将书本合上,望着段铃儿的双眼,温柔地笑道:“铃儿,又玩捉迷藏啊?” 段铃儿将自己玲珑的小鼻子贴在梁哲的鼻子上,咯咯笑着:“我只是不想你看这个叫做什么一百年孤独到老的书了,太可怕了……我看见这个名字就不敢看了……我可不希望你孤独终老……” 梁哲将书本扔到茶几上,捏了捏段铃儿的鼻子:“傻瓜,我们看不懂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年纪还太小,其实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把它看完了,可现在依然不记得主角的名字,或许它根本就没有主角。” “好了,我们来捉迷藏——”梁哲一把将段铃儿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 茶几上的《百年孤独》静静地躺在那,封面上的四个字似乎泛出一阵迷离的光芒,将两个人的旋转的身影全部映照进了书本里。 两个人的孤独结合在一起,总抵得上百年吧。 那快乐的日子又剩下多少呢? 梁哲和段铃儿在原地旋转,两个人哈哈大笑着,在这一瞬间,他们是开心的,快乐的,而这一瞬间的快乐,持续了多久,五分钟,还是半个小时? 梁哲蒙上了双眼,段铃儿的手从梁哲的掌心滑落,那最后的一丝温存,梁哲始终记得,她掌心的余热,带着一丝薰衣糙的香味,如同春风拂过面颊,轻柔地让人心醉。 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梁哲都心知肚明,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闻到段铃儿的味道。 “你藏在哪儿呢?”梁哲笑着睁开了眼,他望向了茶几底下,望向了沙发后面,望向了书架的角落,望向了门边…… 他唯独没有望向那个衣柜。 他没有望见那个衣柜的锁是锁上的,而钥匙就在他的脚边上。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跟雷声一样大。 梁哲打开了门,郑君躺在门口,鲜血淋漓。 “哲哥,救我——”郑君说出这四个字之后,便昏迷不醒。 梁哲抱起了郑君,狂奔下了楼,他似乎忘记了,段铃儿还在里面跟她捉迷藏呢。 有一个生命正在垂危,但他和段铃儿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闪电急鸣。 段铃儿呆在黑暗的衣柜中,吓得瑟瑟发抖,可她依旧qiáng忍着不出声。 她想要给梁哲一个惊喜的,她想要给他们之间的这个捉迷藏游戏带来一丝趣味的,她想要让她的哲哲哲大吃一惊的。 她想了很多个办法,最后却想到了这样一个愚蠢到爆的主意…… 笨女人…… 她将自己反锁在衣柜里,将钥匙扔在梁哲的脚下,她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他们之间那个无趣的游戏,给生活带来一点纯粹的快乐。 笨女人的手被夹的通红,是多么大的毅力,她才能够将手指伸出去,透过那一丝的fèng隙,将外面的锁锁上,然后忍着手指的疼痛,安安静静地蹲在幽闭的黑暗衣柜中,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白马王子敲响柜门,然后吃惊地大叫。 她期待看到那一刻,她傻的只剩下了等待。 然而她等待的人已经抱着另外一个男人狂奔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段铃儿着急了,她试探性地喊叫了一声,没有回答,她偷眼往外面看,外面漆黑一片,偶尔的一道闪电划过,也看不见梁哲的身影。 段铃儿又叫了一声,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当她喊道第十声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梁哲不在了,至于他为什么不在,她却不知道。 她用力拍打着衣柜,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手掌已经发红,嗓子也压力,她的力气逐渐用光,颓然地趴在衣柜里面,脖子靠在衣柜的支架上。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透过那个fèng隙,段铃儿看到了不远处地板上的钥匙。 段铃儿的脑中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开始用力推着衣柜—— 一下一下,衣柜摇摇晃晃。 “轰!”一道惊雷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衣柜倒地的声音。 段铃儿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在瞬间倒转了过来。 然后便是‘砰!’地一声巨响,她的脑袋往后一靠,脑后一股大力传来,‘哐当’撞在了后脑勺上。 一丝鲜血从脑后溢出。 衣柜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段铃儿最后看到的,是那把离她仅有一米远的钥匙,她将自己的手指伸了出去,手指在外面颤动了两下,然后慢慢弯曲了下去。 段铃儿有些失望地闭上了双眼…… 雷声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密。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第191章焰火灼心 衣柜里面传来绕允儿不停地唿叫声,声嘶力竭,带着哭腔。 “梁哲!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绕允儿一边砸着衣柜的门,一边骂着梁哲,透过那条fèng隙,她能看到梁哲就蹲坐在衣柜前面,偶尔的闪电划过,将梁哲那目无表qíng的脸映照的分外恐怖。 绕允儿抓住衣柜的支架,衣柜架子上有一件白色的长裙,飘dàng在空中,左右晃动,像是有个东西正在裙子里面蠕动。 绕允儿吓得浑身颤抖,她奋力地用脚踢着衣柜的门,衣柜底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听起来异常诡异。 第149页 绕允儿的眉头紧皱,内心那股不安全感越来越qiáng烈,她下意识地望向身后,一道闪电划过,身后的木板上现出了一团斑驳的血迹。 绕允儿惊声尖叫,在这幽暗紧闭的空间中,她似乎听到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同时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身上抚摸。 尖叫声划破夜空,刺穿了梁哲的耳膜。 “砰!”地一声响,梁哲手中的水杯滚落到了地上,药酒撒了一身。 梁哲抓起脚边的钥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走向了衣柜,口中喃喃自语着:“铃儿,铃儿,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 “啪嗒!”一声响,衣柜的锁被打开了。 绕允儿惊恐地沖了出来,一下子将梁哲撞倒在地。 “梁哲!”绕允儿坐在地上,一边往后倒退着,一边大叫道,“你这个疯子!我看错你了——” 梁哲有些木然地望着地上的绕允儿,他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有些不解,他双手撑地,站起了身子,弯下腰,朝着绕允儿伸出了手。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绕允儿失声大叫着,双手在身前挥舞,她的腿上似乎没有了力气,想要站起来,可就是站不起来,只能用脚瞪着地,往后倒退着。 梁哲张开嘴巴,脸上的表qíng有些落寞:“你怎么了?” 看见梁哲的表qíng和神态,以及他说话的语气,绕允儿更加确信梁哲是真的疯了,她慌张地掏着自己的口袋,似乎是想要摸出点什么砸向梁哲,可摸了半天却只摸出一盒火柴。 “唰!”绕允儿惊慌失措地将一把火柴同时点着,举到跟前,大声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烧死你!” “不要这样……”梁哲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兇恶,他不相信她竟然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他绝对不相信。 梁哲往前迈出了一步,手伸向了绕允儿的手腕。 绕允儿再次往后倒退了一步,同时将手中的那把已经燃着的火柴朝着梁哲奋力扔去。 “哧啦!”火焰沿着梁哲身上药酒的轨迹迅速燃烧了起来。 梁哲惊唿一声,身子往后一倒,原地翻了两个滚,同时开始快速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哐啷!”一声响,旁边的药酒罐子被梁哲打翻在地,药酒咕嘟咕嘟从里面流了出来,越流越快,越流越多。 梁哲脱掉的上衣带着点点星火扑到了流动的药酒上,火星迅速变成了火点,火点在一瞬间变成了蓝色的火焰。 梁哲还在脱着自己的裤子,没来得及反应的功夫,地上的火焰顺着药酒流动的方向,已经腾腾烧了起来,同时燃烧起来的还有那个被打开的衣柜,以及衣柜里面的白色长裙。 黑色的衣柜里面的白色长裙发出了红色的光芒,红色的光芒升腾膨胀,然后陨落下降,最终成为了一团灰色的灰烬。 “噼里啪啦!”巨大的木质衣柜也跟着燃烧了起来,以一个无法理解的速度在燃烧着。 这燃烧的速度超过了梁哲的想像,也超过了绕允儿的想像。 “砰!”地一声响,半边被烧着的巨大衣柜倒在了地上,碎裂的木板一块块崩裂开来,蹦到了茶几上,蹦到了沙发上,蹦到了书架上…… 绕允儿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经惊呆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几根小小的火柴可以造成这么大的火势,而且还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 她望着那腾腾燃烧起的火焰,感到由衷地不可思议,她的瞳孔放大,瞳孔深处映照火红色的一团火焰,那像是她童年时看到的那一团…… 是不是命运真的可以轮迴? 是不是曾经的一切都可以再次上演,以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全新姿态? 绕允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眼里只有火,她的脑中只有火,而她的身上也开始着火…… 梁哲脱掉了自己的裤子,扔在了地上,他望着越来越厉害的火势,他的第一个想法是灭火,然后紧接着,他想起来,这里根本就没有灭火器,再然后,他想要冲进洗手间去端水,可是前脚刚抬起来,他又忽然想起来,这里根本就没有脸盆,甚至连个可以盛水的大容器都没有,总不能用水杯端着一杯杯灭火吧…… 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火焰已经将沙发和书架燃着,浓烟滚滚而来,梁哲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他扭过头去,看到了依旧坐在地上的绕允儿—— 梁哲大叫了一声什么,然后急忙跑了过去,一把将绕允儿拉了起来,跑向了外面。 “救火!救火——” 梁哲一跑出去便大声叫了起来,与此同时,外面的警报器也响了起来。 几个大楼的安保人员急匆匆地沖了上来! 梁哲穿着一条内裤站在门外,望着他们进进出出,大喊大叫,望着灭火器的白烟和火焰的黑烟从里面滚动而出,望着头顶上的‘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几个大字被烟雾逐渐盖住,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了无限的悲伤和恼怒。 “绕允儿!”梁哲低喝一声,转过头去,却发现绕允儿早已不再了。 “绕允儿!”梁哲朝着楼梯大喝一声,可楼梯内哪里还有绕允儿的影子。 梁哲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安保大叔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 安保大叔木讷地摇了摇头。 梁哲有些紧张地道:“就是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个女孩!” 安保大叔:“俺不知道,俺就看见你一个银出来的。” 梁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放屁!” 安保大叔:“俺是山东银,从来不撒谎!” 梁哲瞪了安保大叔一眼,然后朝着诊疗所里沖了进去。 安保大叔急忙跟了上去,着急地喊道:“你这银咋不知好歹呢,还要往里面沖!” 梁哲沖入了烟尘之中,他想要寻找绕允儿的,但一冲进去之后,他就惊呆了,他实在不敢相信,原本精緻典雅的重症诊疗所,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梁哲站在废墟中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景物,烧掉的衣柜,烧掉的沙发,烧掉的书架,烧掉的皮质扶手椅…… 烧掉的是一间诊所,同时也是梁哲心底的梦幻。 这里是我的家,今天,我的家没了—— 都是因为你——绕允儿! “噗通!”一声,梁哲跪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直跟在梁哲身后的保安大叔拍了拍梁哲的肩膀道:“小伙子,不要伤心了,老话说的好,留得那个青山在,不愁没柴火烧。” “柴火没有,火柴倒有的是……”梁哲从地上捡起一根烧掉了一半的火柴棍,缓缓抬起了头,望着保安大叔道。 保安大叔望着梁哲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望向了别的地方。 梁哲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安保大叔一把拽住了梁哲:“你不能走,等会还要签字,你烧掉了一个房间,虽然里面是你的东西,可管理是俺们来管理,还有……” 安保大叔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哲忽然勐地回过头来,紧盯着安保大叔,低沉着声音道:“你就说我被烧死了!” 梁哲话音刚落,随即用力甩掉了安保大叔的手掌,然后快速朝着门外跑去。 第192章血腥生日(上)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倾盆大雨将梁哲淋成了落汤鸡,他双手抱着胸,只穿了一条内裤,快速行走在雨夜之中。 这样的雨夜註定是要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qíng的。 梁哲左右观望,不停地喊叫着绕允儿的名字。 路上的行人有的打着伞驻足观望,有的摇下车窗在红灯前面探出半个脑袋,有的在前方不停回头。 平庸的人们总是不想错过可以看戏的机会,即使主角并不是他们喜欢的。 梁哲终于累了,他仰起头,看着天空上倾泻而下的雨柱,内心那股压抑的愤怒越来越qiáng烈,他想要回到诊所,可一想到自己要一个人直面里面一片的废墟便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梁哲连着打了三个喷嚏,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回家了。 风很大,梁哲迎着风在行走,斜风颳在身上,像是刀子在割。 走了很久的路,梁哲终于来到了家门口。 “砰砰砰!”梁哲嘴唇泛青,被冻得浑身发抖,双手奋力地敲打着房门。 过了好一会之后,房门才被打开了一条fèng,小雪站在门里面,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眼梁哲。 梁哲刚想要提脚进门,小雪忽然勐地将门关上了,梁哲的鼻子差点碰到了门上。 梁哲愣了一会,再次用力敲打着房门,这一次比之前力气更大,也更响亮。 房门再次被打开,门里面站着梁哲的母亲。 梁哲的母亲头顶上带着一顶滑稽的纸帽子,她望着梁哲,眉头轻皱了一下,侧过身去:“快进来吧。” 梁哲走了进去,霎时便被一阵香味吸引住了,同时吸引住他的,还有客厅里面传来的一阵笑声。 梁哲眉头紧皱,缓缓走了进去。 梁哲站在客厅的边上,有些木然地望着围坐在餐桌旁边的几个人。 从左到右,依次是小雪,沈奕菲,樊道明,最上方的位置空着,坐的应该是母亲…… 梁哲有些吃惊地发现,餐桌旁竟然没有摆放自己的位置…… 梁哲紧抿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抱在胸前的手缓缓垂下,几滴雨水滑落到了脚边,发出滴答的声响。 樊道明抬起头来,望着梁哲,脸上挂着一抹尚未散去的笑容。 沈奕菲回过头来,望着梁哲,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小雪没有回头,只紧盯着桌上的大蛋糕,像是已经等不及要品尝了。 梁哲的脑袋歪了一下,沉吟片刻之后,自语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过年了?还是……哦,难道是有人过生日? 就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梁哲回过头来,便看到了母亲那张苍老中带着一丝红润的脸。 母亲苦笑了一声道:“给你打了许多个电话,你都没接,可能你都忘记了,今天是我生日……” 梁哲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母亲多少岁了,母亲的生日是记号,今天又是几号? 第150页 梁哲想了一会,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却一个都没有想起来。 母亲轻嘆了一口气道:“快先去换身衣服吧。” 母亲一边催促着梁哲,一边默默走向了餐桌。 樊道明对着走过来的母亲笑了起来,那笑容中似乎蕴藏着一种别样的东西。 沈奕菲回过了头去,她的短髮像是变长了,什么时候她竟然留起了鞭子,虽然还很短,但依旧能看出来,她的髮型正在改变。 似乎没有人想理梁哲,甚至没有人问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没接电话,为什么只穿着一条内裤,为什么淋成了落汤鸡…… 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为什么,可连最疼爱自己的母亲都只是简单地跟自己说了一句:先去换衣服吧。 梁哲木然地望着桌上丰盛的饭菜,那些精緻的饭菜忽然像是利箭一样齐刷刷射向了梁哲的双眼。 梁哲的双眼一阵刺痛,他闭上双眼,揉捏着自己的太阳xué。 是不是不该回来的? 难道这里真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梁哲睁开有些发红的双眼,望着桌上那个小小的背影,内心忽然传来一股qiáng烈的愤怒。 都是因为她! 梁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手腕禁不住一阵颤动。 就是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低声的唿唤。 “哲哲哲——” 梁哲的眼睛睁大,盯着前方,竖起了耳朵。 “哲哲哲,做你想做的,你永远都知道的,我永远支持你——” 那个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动听,带着真心的体贴和关怀,让梁哲在一瞬间便安心了下来。 梁哲微微一笑,直起身子,朝着卧室里面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梁哲什么时候走向了卧室,更没有人注意到,梁哲走错了卧室,他走进了小雪的卧室,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躺在了chuáng上,鼻尖忽然传来一股只有女孩身上才有的那种奶香味。 梁哲眉头轻皱,翻了一个身,将自己的脸面向了被子。 不一样的花纹,不一样的味道,不一样的感觉…… 梁哲的腰间被一个硬物膈着,他将手伸向了被子里面,缓缓摸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本黑皮古书,封面上两个大字‘巫源’如同两条盘旋交错的蛇由上到下,一路展开。 梁哲眉头紧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急忙直起身子,望向了卧室的四周。 这里是小雪的卧室,却藏着这样一本书,如果梁哲猜得没错,这本书便是十三娘曾经给自己的那个包裹里面的书。 梁哲将被子彻底掀开,然后又将小雪的枕头拿开,在枕头底下,他发现了一封huáng色的信,毫无疑问,这封信就是三爷当时寄给自己的信。 梁哲蹲下身子,望向了chuáng底,在chuáng底上,他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箱子。 梁哲将箱子拽了出来,缓缓打开。 里面有一条刻着两条黑色锦鱼的玉佩,以及一个六角风铃。 梁哲瞪大了眼睛,紧咬着牙关,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始终找不到十三娘他们留给自己的东西了,原来早就被小雪给偷走了。 梁哲转过头去,望向了虚掩着的房门外面,透过fèng隙,他看到了小雪那张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一张脸。 梁哲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你能骗得过母亲,可怎么骗得过我? 梁哲将十三娘的《巫源》以及三爷的信重新放回到小箱子里面,然后将小箱子塞回了chuáng底下。 梁哲悄悄走出了小雪的卧室,然后迅速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并没有引起客厅里面几个人的注意。 梁哲快速换好了一身衣服,便走了出去。 餐桌旁依旧只有四把椅子。 梁哲走到了餐桌旁,站着不动。 餐桌上的几个人纷纷仰起头,看着梁哲。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她是老寿星,所以她没有动,另外两个人是客人,受到梁哲母亲的邀请前来庆祝生日,也都没有动,而小雪,她不应该不动的,因为她的哮喘本身就是假的……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蛋糕上的蜡烛刚刚点燃。 一阵轻风吹过,烛火摇摇晃晃。 忽然间,樊道明笑道:“梁哲,别闹了,一起为你母亲庆祝生日吧。” 梁哲的眉头一跳,道:“闹?谁闹了?我这不站在这好好的吗?” 沈奕菲往旁边指了指:“那边有把椅子。” 梁哲缓缓走了过去,将那把椅子拉了过来,但却没有人给他让开一个位置,四个人刚好占据圆桌的四边,他们中间的空隙不大不小,恰恰容不下一张椅子。 梁哲走到了小雪的背后,拍了拍小雪的肩膀。 小雪回过头来,一双大眼睛盯着梁哲,嘴唇紧闭。 梁哲歪了歪脑袋,声音发冷地道:“起开。” 小雪没有动,双眼依旧盯着梁哲,眼神中似乎看不出qíng绪的变化。 梁哲嘴角拧了一下,手臂用力掰着小雪的肩膀,小雪的身子被掰的左右晃动了起来。 坐在小雪旁边的母亲忽然伸出来,一把将小雪按住,母亲抬起头,望着梁哲,眼神中带着愤怒。 “梁哲,你干什么?!”沈奕菲大声说着,将自己的椅子往樊道明的旁边挪了挪,“你坐我这边。” 梁哲瞪了一眼沈奕菲,恶狠狠地道:“不管你的事!” 樊道明站起了身子,将自己的椅子往外一抽,轻嘆了一口气道:“这种事qíng一年就一次,大家开开心心地吃饭喝酒就是了,来,梁哲,到我这边坐。” 梁哲盯着樊道明:“老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指手画脚的?” 樊道明缓缓替母亲倒上一杯酒,笑道:“那什么时候又轮到你在这指手画脚了?” 梁哲下巴上扬,嘴唇努了努,一只手按在了餐桌上,没有说话。 一声惊雷忽然响起,上空的灯泡闪了两下。 梁哲忽然轻笑了一声,然后迅速地,他一把将旁边的小雪勐地抱了起来,紧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小雪的位置上,并将小雪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双手用力环抱着。 “既然坐不开,我们就一起坐。”梁哲对着怀中的小雪笑了起来。 小雪挣扎了两下,并没有挣脱开,她回过头望着梁哲的表qíng,双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惧。 梁哲紧咬了两下牙关,朝着众人笑道:“快,开吃,开吃。” 见众人都没有动,梁哲随即用脑袋顶了顶母亲的肩膀道:“妈,快吹蜡烛吧。” 第193章血腥生日(下) 梁哲用脑袋顶着母亲的肩膀,说道:“妈,快把蜡烛吹了吧。” 母亲望了梁哲一眼,她的一只手抬起,摸了一下额头,紧接着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红色的蜡烛依旧在燃烧着,烛火左右晃动。 母亲转过头去,望着梁哲道,有些愤怒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梁哲耸了耸肩道:“给你过生日啊,不然还能干啥?” 梁哲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哲怀中的小雪脸颊忽然通红了起来,她似乎一直在尽力地憋着,不仅脸蛋通红了,甚至连脖子都已经涨红了。 “唿——” 小雪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张开嘴巴,奋力地喘息着,同时身子也开始小幅度地抖动了起来。 梁哲的母亲急忙站起身子,就要将小雪抢过来,但梁哲却完全不为所动,他骤然伸出右手,轻轻朝着母亲推了一把。 “哐啷!”一声响,猝不及防的母亲被梁哲推倒在了椅子上,她和椅子同时翻倒在了地上。 樊道明急忙将母亲扶起,瞪着梁哲,大声道:“梁哲,你疯了吗?!” 梁哲嘴角抽搐,冷笑了一声,用力捏着小雪的腮帮子道:“今天就要你们看看她的真面目,她是真的哮喘,还是假的,你们都看好了!” 梁哲双臂用力,将小雪使劲夹在怀里,双眼望着小雪,脸上带着一抹泛青的笑容。 小雪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唿哧唿哧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小雪的肺部翻江倒海。 沈奕菲也站了起来,一边从梁哲的怀中抢着小雪,一边大声道:“梁哲!你疯了!她是真的哮喘,她会死的!” 梁哲‘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沈奕菲一把推开,大声道:“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此时的小雪眼皮开始上翻,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球现在几乎全部变成了白色,她的身子剧烈地抖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死掉。 “梁哲!”樊道明一把抄起身旁的椅子,瞪着梁哲道,“快把小雪放开!” 梁哲没有说话,依旧狞笑着。 “砰!”樊道明没有多说,直接将手中的椅子甩向了梁哲,同时整个人也顺势朝着梁哲奋力扑去。 椅子砸在了梁哲的身上,梁哲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她的一只手紧抓着小雪,另外一只手抄起了旁边的椅子,用力扔向了扑过来的樊道明身上。 樊道明被椅子一挡,他年迈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急忙用手扶住了餐桌,并顺手抓起了桌上的酒瓶,对准了梁哲。 “你们都给我住手!” 就在此时,梁哲的母亲怒喝一声,然后站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着梁哲道,声音发颤地道:“梁哲,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儿子?!” 梁哲没有说话,依旧紧紧抱着小雪。 “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母亲的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根根蠕动了起来,像是皮下正有一团蚯蚓在快速爬动。 梁哲稍微松了一下手臂,望着母亲道:“是啊,我当然是。” 母亲的嘴唇嚅动了半天,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滚动,过了良久之后她才说道:“如果你还是我的儿子,就将小雪放开,如果你不是,请你立马离开这间屋子!” 梁哲愣了一下,随即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后低下头望了一眼地面,然后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母亲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和父亲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你——” 梁哲摇了摇头道:“如果你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我倒是无所谓。” 梁哲的话音刚落,窗边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响,客厅的窗户被风吹来,一阵狂风旋转着沖了进来,将餐桌上的蜡烛尽数吹灭。 第151页 母亲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似乎是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动的,她一只手扶着餐桌,另外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母亲低着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你说什么……” 梁哲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我说我无所谓——” “噗!”母亲的嘴巴张开,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眼皮上翻,软倒在了地上。 沈奕菲惊声大叫着沖了过来。 小雪的白眼珠快速地翻动着,身体迅速地抽搐了起来。 樊道明低喝一声,举起酒瓶朝着梁哲沖了过去。 就在此时,陡然间一声惊雷炸响。 “咔嚓!”惊雷贴地,似乎响在耳畔,耳膜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上空的灯泡快速晃动了两下,然后熄灭了。 停电了! 周围一片漆黑。 唿唿的风吹进了客厅,像是一条怒龙在屋子里面疯狂扭动,斜雨落在了窗台,发出噼啪的骇人响声。 空气忽然静止住了。 没有人说话,四周陷入了一片沉默,似乎所有人都在瞬间愣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只听见‘啪!’地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紧接着一声惨叫声响起,然后又是一声惨叫。 “咔咔咔!” 一连串恐怖的声音响起,如同刀子割裂皮ròu的声音。 “哐啷!”一声响,不知是椅子还是桌子倒地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照亮了黑暗的大地,同时照亮了黑暗的屋子。 梁哲的母亲倒在地上,身旁蹲坐着沈奕菲,她的一只手扶着母亲的脑袋,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梁哲。 樊道明倒在地上,身上压着一张椅子,手臂上鲜血淋漓,同样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梁哲。 梁哲半蹲在地上,手中握着一个碎掉的酒瓶,锋利的酒瓶边缘上一滴滴鲜血滚落而下,他的双眼望着地上的小雪。 小雪平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胸口上的衣服已经被红色的液体浸湿,她的双眼紧闭着,像是已经停止了唿吸。 闪电带来的短暂光芒退却了。 大地再次回归了黑暗。 客厅也回归了黑暗。 在那短暂又漫长的几秒钟时间里面,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有任何的动作。 “轰!”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同时炸响的,还有沈奕菲的尖叫声,以及樊道明的大吼声。 在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的时候,梁哲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子,他直视着幽暗的前方,面无表qíng,目光呆滞。 就在刚才,就是现在。 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给他的那封邮件的意思。 第194章命运如针 狂风bào雨,电闪雷鸣。 数辆警车和救护车快速地行驶在黑暗的道路上,刺耳的笛声响起,像是要驱散大地上一切的污秽之物。 小小的民房被打开,身穿警服的人最先沖了进来,手电筒在屋子里面左右晃动。 “举起手来!”一个警察大声喊着。 梁哲没有动,依旧目视着前方,双眼一转也不转。 “砰!”一个警察冲上来,一脚将梁哲踹翻,随即冰凉的镣铐拷在了梁哲的双手上。 “是谁报的警?”一个警察质问道。 “我。”樊道明仰起头,看了一眼那个警察。 “把他也铐起来!”那个警察吩咐了一下,一个手下随即将樊道明也拷了起来。 就在此时,救护车到了,几个医生沖了进来,一个医生俯在小雪的胸前,拿出仪器倾听了一会之后,目无表qíng地对着警察摇了摇头,接着医生又走到梁哲母亲的身前,倾听了一会,然后目无表qíng地点了点头。 “带走活者,保护现场!”警察大喝一声。 一名警察陪同沈奕菲和梁哲母亲去了医院。 两名警察留在原地,保护现场和死者,等待法医和兇案调查组的到来。 其余警察押着梁哲和樊道明回到了警察,静候处理。 黑夜,让人恐惧,在黑夜中,会发生一些见不得光的事qíng,这些事qíng残酷,血腥,bào力,匪夷所思。 狂风bào雨的黑夜,更是如此。 而在地底下的黑夜,恐惧则如影随形,因为那里永远没有阳光。 就在梁哲被警察押着赶往警局的时候,在距离北城一千多公里的地底深处,正有一个男人在一个狭窄弯曲的甬道中奋力攀爬着。 这个男人鬍子很长,头髮也很长,他脸上被泥垢布满,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暗夜中闪出摄人的光芒。 男人的右手紧握着一把枪,左手五指插在前方的土地上,奋力地扒着地面,将他那几乎摺叠在一起的身子往前一点点拖动着,在他的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盒子足有两米多长,将他的身子压在下面,更加大了他攀爬的难度。 “噗啦啦!”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恐怖的振翅声,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喘息声。 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将枪对准了身后,‘砰砰砰’连放了几枪,然后用尽全力,继续往前攀爬着。 黑暗中,看不清前方的路有多长,也看不清身后的东西是些什么,他只管不停地爬,他知道,只要往前多爬一寸,自己就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 他自己的命或许已经不重要,但是还有小雪,还有十三娘…… 他们一家子,总会团聚的,不管未来的路还有多长。 而且还是完整无缺地团聚,再也不用担心些别的事qíng来干扰他们,因为这一次的旅途,他已经找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男人拍了拍背上的长盒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身上的力气也随之回来了许多。 这个男人,正是黎墨,然而他不知道,就在刚才,就是现在,小雪已经死了。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大地似乎都在震颤。 原本已经睡着的十三娘忽然惊叫一声,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她表qíng慌张,眼神焦虑,她的唿吸急促而厚重,像是刚刚在梦中经歷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十三娘连着深唿吸了几口气,然后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尽力将那血腥的场面从脑中抹掉,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梦到那个名叫小雪,但却从她一岁之后就没见过面的女儿躺在了血泊中。 十三娘捏着自己的太阳xué,从chuáng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了窗台,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然后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迅速抽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望向窗外。 窗外迷濛,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除了无尽的雨线,她看不见任何东西。 慢慢的,她连雨线也看不见了,因为她的脑中全是思念。 她思念着女儿的模样,思念着女儿的声音,思念着女儿俯在自己的胸口喊自己妈妈,思念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笑颜如花,思念着命运能够重来一次,自己可以尽心尽力成为一名好妈妈……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刚才,就是现在,小雪已经死了。 而命运更不可能重来一次,它如针一样,时刻等待着刺穿活着的人们。 午夜,北城警局。 梁哲再次来到了这里,不过这一次,他是被押解着,双手带着镣铐走进来的。 但如同上几次一样,这一次他走进来,同样是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梁哲脑中在想着什么,至少从他的眼神和表qíng中,我们看不出来。 梁哲和樊道明分别走进了两间审讯室。 白炽灯下,一名警察对樊道明展开了问询。 警察:“说说事qíng的经过。” 樊道明:“从哪里说起……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有点懵……” 警察:“你慢慢想,不要漏掉一个细节,也不要乱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记录在案,你应该知道它的重要性。” 樊道明:“恩,就从我接到梁哲母亲,也就是隔壁审讯室里那个人的母亲的电话说起吧。” 警察:“好。” 樊道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要过生日,一起庆祝下,我就去了。” 警察:“嗯,继续。” 樊道明:“在我们刚拿出生日蛋糕准备庆祝的时候,她的儿子,也就是梁哲,回来了,只穿了一条内裤,淋成了落汤鸡……” 樊道明:“然后他开始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做些稀奇古怪的事,甚至将那个小女孩,也就是死掉的那个,她叫小雪……他将小雪抱在怀里,掐着她,让她窒息,她本来就有哮喘……我感觉那时她就快死了……” 警察奇怪地望了樊道明一眼,然后记录了下来,点了点头:“继续说。” 樊道明:“他母亲制止他,被他推倒在了地上,然后两人发生了争执,接着他母亲就吐血倒地,然后我拿着酒瓶威胁他让他放下小雪……可他根本就不理我……” 樊道明:“就在那时,忽然停电了……” 樊道明:“然后我就感觉到一个影子沖了过来,将我的酒瓶夺了过去……我奋力挣扎着,可无济于事,黑暗中,我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接着我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了地上……” 警察:“没了?” 樊道明:“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了。” 警察站起身子,将记事本合上:“好,我知道了,如果你想起什么,尽快通知我们。” 樊道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隔壁审讯室。 一名警察和梁哲相对而坐。 警察:“说说事qíng的经过。” 梁哲抬起头,望着警察,瞪大了眼睛。 警察:“说说事qíng的经过。” 梁哲挤了一下眼,眉头跳动了一下,紧盯着警察那蠕动的嘴巴。 警察:“说说事qíng的经过……” 梁哲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什么事qíng?什么经过?你在说什么?” 警察有些发愣地望着梁哲,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过了一会之后,他缓缓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一边往外走着,还一边回过头看了好几眼梁哲。 第195章我叫段铃儿(上) 第152页 接二连三的警察走进了审讯室,接二连三的警察走出了审讯室,然后摇了摇头。 “你们真是饭桶,什么都问不出来!”王队怒髮冲冠,提着警棍就要往里沖。 “王队,你不能怪我们啊,听说他是名心理师,还是很着名的那种……”一名警察道。 “据说还会催眠,随随便便就可以催眠一个人……”另外一名警察道。 “上次我见过他,一个人踢翻了整个警局,没有人敢说话,他随便来,随便出,连局长都拿他没办法……” “快捏下我,是不是已经被催眠了……” “都给我滚!记住,他不是心理师,也不是催眠师,他是兇手,是杀人犯,在我们这,我们就要掌握主动权!”王队冷哼了一声,透过玻璃窗看着审讯室里面表qíng平静的梁哲,他刚刚想要冲进去的念头迅速消失了,他干咳了两声,将警棍插回腰间,道,“等局长回来处理吧,听说他们还有点交qíng,大家都先不要乱来!” 警局重新恢復了平静,这平静中蕴含着压抑,压抑中包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梁哲坐在审讯室里,目视着前方,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急促地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在北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雷雨了。 呆在家里的人可能体会不到雨势有多么勐烈,在外面的人可就苦了。 此时的北城郊区,一片荒野之间,行走着四个男子,四个男子早已浑身湿透,他们穿着黑色的雨衣,雨衣后面鼓起来,像是里面塞着什么东西,他们行走的速度很慢,不光是脚下的泥泞让他们寸步难行,狂烈的bào风也让他们举步维艰。 一声惊雷过后,只听一个急促尖锐的声音吼道:“我日他个仙人板板!谁他妈的看的huáng歷,老子回去不把他噼成两半,我就跟他姓!” 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口接道:“老三你就消停会吧,huáng歷是我看的,咋滴,你就算跟我姓,还不是一个姓,我看你还不如跟狗姓,姓狗符合你的狗脾气!”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响了起来:“老二老三你们兄弟两都跟狗姓吧,我家娘们正想养一对双胞胎狗崽子呢……” “猪老四,我操你娘!”老二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老四的头上。 “猪老四,回去我就扒了你的皮当毛巾围着!我发誓!”老三踢了老四一脚,大声吼道。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粗狂的声音响了起来:“都给我省点力气!我们是盗墓的,不,我们是正牌摸金校尉,要拿出点摸金校尉的气质来,在如今,气质很重要,要有范,懂么?” “咳咳!”老二点了点头,低沉着声音道,“老大说的有理,我们行走在死尸间,要保持一股浩然正气!” “就算是保持气质,我们还是要钻dòng子啊,话说今晚我们就这样回去了?”老三吊着嗓子,像一只公鸭一样嗷嗷叫着。 “不回去还能咋办!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找到了墓,你敢往里钻啊!”老大怒声吼道。 另外三个人没有说话,跟在老大的屁股后面继续往前走着。 他们是四个盗墓贼,别人晚上睡觉,他们晚上干活,别人在地面上上班,他们在地底下作业,别人和活人打交道,他们和死人称兄弟。 在这样一个狂风bào雨的夜晚出来盗墓,他们可能是真的看错了huáng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翻了几个土丘,穿过了几个小树林,在一块空地上,老三的手电一晃,忽然看到了一块立着的墓碑。 “操!这里竟然也有人立墓!四面环山,风水最坏的地方,是个死xué啊!”老四一边拍打了一下墓碑,一边嘀咕着,顺便扫了一眼墓碑上刻着的字。 “段铃儿之墓”。 “二零一三年七月一日卒”。 “立碑人——梁哲”。 老四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去。 “哧!”刚往前走了两步,老四的脚忽然陷进了泥地里,他的眉头随之皱了起来,立马俯下身子,手掌沿着脚脖子摸了下去。 “老大,老二,老三!快停下!这里有东西——”老四大吼一声,弯下了身子,双手插进泥地里。 “什么鬼东西!”老二头也没回地道。 “你他妈能好好走路不……”老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后面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看到老四的双手正提着一个铁环,将一块大石板拉了起来。 一股极寒的冷气从里面喷了出来,老四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出于对墓地的敏感直觉,老四知道这里面肯定藏着好东西,他激动地大声吼着:“有货!有货——” 老大的手掌摸着自己的下巴,摸了半个多小时,还在摸着,原本只剩下一缕的小鬍子眼看就快要摸的没有了。 “老大,咱们到底要不就进去看看?”老二问道。 老大没有说话,他看着墓地里面白惨惨的一片冰层,眉头紧皱在一起,他考虑的不仅仅是盗墓那么简单,他还要为另外三个傻乎乎的兄弟的人命着想。 “这个墓!不能进!”老大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道。 “为啥?”老二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为啥,反正就是不能进!把盖子合上,我们走,过几天天气好些再来不迟,今晚这天气,阴气太重,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老大说道。 老大的话音刚落,只能‘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进了石dòng里。 “操!老四跳进去了!”老三大喝一声道。 果然,老四已经跳进了里面,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随之抬起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个龟孙子!”老大气的跺了跺脚。 老三和老二相互对视了一眼,紧接着老三也跳进去了,然后老二也跳了进去。 老大一边骂着一边也跟着跳了进去。 好冷…… 四个盗墓贼裹紧了雨衣,口中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窃笑。 “这个墓真他娘的奇怪……”老二低声道。 “别说话!”老大竖起食指放在了唇间,双目瞪大,机警地望着四周。 “这里有个门!”老四走在最前面,回过头来低声喝道,神qíng充满了兴奋。 “是个冰门,没有门脉。”老二道。 “看这里,有个掌印,应该是开关,我的个亲娘嘞,我们这是碰上高科技墓地啦,里面一定有好东西,走运走运!”老三拍着巴掌道。 老四把雨衣脱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罗盘,上下左右晃dàng了一圈,然后开始低声念叨着什么。 “念你娘个头啊!”老大一巴掌将老四的罗盘拍在了地上,“真是盗墓小说看错了!” 老大将雨衣脱了下来,取下巨大的背包,从里面套出一捆雷管子,放在了冰门旁边。 “老二去dòng口守着,老四老三在中间接应,动作快点!”老大低喝一声,随之‘啪’地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雷管子被点燃,‘呲呲’冒起了火星。 老大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刚刚走过的冰雪甬道,眉头忽然皱了一下,心底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了起来…… 这个墓地的形状,上圆长下方正,前宽高后矮细,一堵冰门正中藏,还有个奇怪的手印…… 老大摸着下巴,心中念叨着,心底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qiáng烈了。 “轰隆!”一声巨响,将老大的念叨打断了。 冰雪溅了起来。 整个墓地似乎都在颤抖。 第196章我叫段铃儿(下) 四个盗墓贼头顶雪花,将脑袋探进了已经被炸开的冰门里面。 一块块碎掉的雪块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啪嗒作响。 纷纷扬扬的小雪花逐渐散落到地上,四个盗墓贼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眼珠一转也不转,他们的唿吸似乎停滞了,在偌大的冰窖中,只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和雪块脱落的声音。 在这一片雪白之地的中央,有一口白色的冰棺,在冰棺里面,躺着一个裸体女人。 ‘哐当’一声响,老四手中的铲子掉在了地上。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惊醒了过来,然后同时尖叫了起来,紧接着同时转过身去,朝着外面狂奔。 “诈尸啦!” “白毛大粽子!” 老二摔在了冰面上,伸出两只手往前奋力地爬着,但越是紧张反而越站不起来。 老三一脚踢在老二的屁股上,将老二踢出老远。 老四从后面奔上来,来不及剎车,一下子骑到了老三的背上,两个人怪叫着扑倒在了地上。 “等等!” 老大忽然在前方停住了身子,沉声喝道:“不对!不对——” 老二刚从地上爬去来,接着便撞到了老大的身上,然后又倒了下去。 “刚才那个……嗯……尸体……不像是粽子……倒像是……”老大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之后道,“植物人……” 老二仰起头,看着老大那张惊慌中带着一丝沉静的脸,不由地暗暗点了下头,自语道:“的确他娘的不像是粽子……” 老四和老三相互抱着站了起来,两人回过头去,望了一眼长长的冰雪甬道,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抄傢伙!我们回去!”老大怒喝一声,一时间浑身充满了摸金校尉的浩然正气,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手枪,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走去。 老二双手攀着地面,在地上爬着,紧跟在老大的屁股后面,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 老三和老四相互对视了一眼,迅速分开拥抱在一起的身子,然后各从怀里掏出了匕首,跟在了老二的后面。 四个盗墓贼重新进入了冰门里面。 那具完美无瑕的女体依旧静静地躺在冰棺里,像是已经躺了很久很久。 老大将脖子伸的很长,静静地在冰棺前面看了五分钟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道:“果然不是粽子……大家放心……” 第153页 老大回过头来,才发现另外三个人根本就没有进来,全都躲在门外面张望,那姿势像是随时都准备逃走。 “一帮没出息的傢伙!”老大伸出手掌‘啪’地一声打在了棺材上,咧开嘴笑了笑。 外面的三个人这才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 “我了个乖乖!”老三瞪大了眼睛看着冰棺里的女人,不停地砸吧着自己的嘴巴。 “看起来真的是个植物人,好奇怪,竟然不放在医院里,放在这……”老二一边观看着冰棺,一边看着旁边的几架精密仪器,眼睛里面霎时冒出了光,“这东西应该很值钱,能够保住ròu体不腐,至少上百万不止……” 老四没有说话,从包里取出一根蜡烛,走到了墙角落里,默默地点燃了起来,一边点着,一边自言自语道:“不过子时不倒斗,鸡鸣灯灭不摸金。” 老四对着蜡烛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了身子。 “就你他妈的事多!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净整这些虚的!”老大怒喝一声,就要将老四的蜡烛踹翻,被老二一把拉了下来。 老二伸出手指了指那个精密仪器,嘿嘿笑道:“老大,你看这东西我们能带走不?” 老大走过去,在仪器上拍了两下,笑了笑道:“不知道哪个黑市会收这种东西,不过我们可以先抬回去,再慢慢找买家。” 老大对着老二使了个眼色,老二将仪器上插着的管子硬生生拔了下来,仪器忽然发出一阵‘嘟嘟’的声响。 老二骂了一声,一脚踢在仪器上,仪器随之没有了动静。 老二拍了拍手掌,挽起袖子,就要将仪器抬起来。 这个仪器看起来不是很大,但却其重无比,老二用尽了吃奶的力都没有抬起来分毫。 就在此时,老四悄悄将手伸向了透明棺材盖。 老大斜眼看到,大骂了一声,就沖了过去:“他妈的不要动尸体!” 可已经晚了,老四已经将棺材盖揭开了。 一具如冰雪一般洁白的优美胴体展现在了四个盗墓贼的面前。 老大的嘴角歪了一下。 老二的脸色有些发红。 老三双手不停地搓着。 老四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四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神已经bào露了他们的想法。 老四将右手伸进了冰棺,握住了女人口中的管子,缓缓将其拔了出来。 “我们这……算不算谋杀……”老二嘴唇抖动着道。 “不算,最多算盗窃。”老大道。 “现在就盗么?”老三伸了伸脖子,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裤腰带。 “不能,这里太冷,我们回去盗。”老大望了一眼老三道,“把麻袋取来!” 老三急忙将麻袋从背包里面拿出来,递到了老大手里。 老大将麻袋展开,咬了咬牙,道:“动作麻利点!” 老二抬着脚老三搬着头,老四托着腰,三个人将女人抬了起来,将她脚朝下,头朝上,就要塞进麻袋里面。 老三唿哧唿哧地喘着气,他低下头望着女人的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也不知是因为手滑的缘故,还是因为心虚,他原本抬着女人头部的手忽然一滑,女人的头‘砰’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冰棺的边缘。 “你他妈到底能不能干事?!”老大怒吼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老三的脑袋上,“还愣着干嘛!快点装!” 四个人一阵手忙脚乱将女人装进了麻袋里,老大迅速将麻袋口扎进,递到了老四跟前,然后和老二老三一起,重新抬起了那个仪器。 在三个人的努力之下,仪器终于被搬动了起来。 三个人搬着仪器,绕过了冰棺。 “好了,就在这放下!我们推着走!到dòng口之后用绳子拉上去!”老大沉声道。 老二老三两个人开始推着仪器在冰面上滑行。 老四背起了麻袋,紧随其后,他没有发现,墙角落里他刚刚点燃的蜡烛忽然熄灭了。 老大站在原地,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回过头来,环顾着冰窖,最终视线落到了冰棺里面边缘处的一个黑色物体上。 老大走了过去,俯下身子,看清了那个东西,是一个手机,还有四块备用电池。 老大将手探入了冰棺里面,将手机取了出来。 老大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打开了手机。 手机里只有一个号码,备註:梁哲。 老大冷哼了一声,刚想要将手机摔到地上,但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注意,他立马低下头去,编辑了一条简讯:人在我们手上,准备好一百万,赎人! 老大点击了发送之后,笑着将手机塞进了兜里。 老大笑呵呵地在心中暗道:今天晚上运气好,财色兼收啊。 老二老三在前面奋力地推着仪器,老四背着麻袋走在中间,他越走感到越奇怪,麻袋里的人好像正在变重,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背起来只有五六十斤的样子,现在怎么忽然感觉有七八十斤了。 老四眉头皱了一下,深唿吸了一口气,将麻袋往前託了托。 “嗯……” 麻袋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哼。 老四的脑袋歪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望见了身后的老大。 老大咧嘴道:“你干啥?” 老四:“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老大:“什么声音?!你他妈不要整天神神叨叨的!” 老四蠕动了一下嘴巴,没有说话,转过了头去,继续往前走着。 身后背着的麻袋越来越重了,老四的额头不禁冒出了汗水,他伸出手摸了一把额头,背后的麻袋往下滑了一下,他晃动一下,然后奋力往上託了托。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挠着自己,后背传来一阵瘙痒。 老四心底咒骂了一声,一只手伸出去,伸到了麻袋底下,用力挠着自己的后背。 老二和老三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回过头来大声叫着:“你们他妈的倒是快点啊!” 老大像是有什么心事,在后面磨磨蹭蹭的,老四一边小声咒骂着,一边用力抓着自己的后背。 麻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动了一下,触摸到了他的手背。 老四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他的唿吸停住了,脚步也停住了。 老四回过头去,眼巴巴望着老大,一动也不动。 老大走到老四身旁,望着老四道:“你他妈又怎么了?” 老四指了指麻袋,嘴巴大张着,眼睛也瞪得很大。 老大的眉头皱了一下,伸出手戳了一下麻袋。 麻袋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 老大刚想要骂老四,忽然麻袋里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嗯哼声。 然后麻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动弹了一下,然后两下,三下…… 麻袋忽然剧烈地鼓dàng了起来—— “啊!”老四惊叫一声,将麻袋直接甩了出去,踉踉跄跄地往前狂奔着。 老大失声狂叫着:“快跑!” 老二和老三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老大硬拽着往前跑了起来。 四个盗墓贼这次是头也没回地直接奔了出去。 “哐当!”一声响。 老大将铁盖重新盖了起来。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雷声轰隆,闪电疾驰。 四个盗墓贼连雨披都来不及穿,直接朝着远处夺路狂奔。 冰窖底下,那个麻袋静静地躺在冰面上。 过了一会之后,麻袋口上的绳索慢慢脱落了。 一只雪白的手掌从里面伸了出来。 五根修长的指头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发出一阵‘噶哒哒’的声响,然后一条青葱玉臂缓缓伸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之后,一个脑袋才从里面探了出来。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霜花,精緻的五官,如同冰雕玉琢。 她的眼皮跳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双忧郁又略带惊慌的眼神望着四周。 白,一片雪白…… 这里是哪? 我是谁? 她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缓缓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白气。 哦,我叫段铃儿。 第197章判决 雷声渐渐远去,雨势在变小,但狂风依旧肆nüè着大地,越发勐烈。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银灰色。 黎明的曙光试图穿过浓密的乌云照亮阴暗的大地,但却没有成功。 大地依旧是银灰色的。 北城的警局也是银灰色的。 在这一片银灰色当中,梁哲稳稳地坐在密闭的审讯室里面,他的表qíng平静安详,眼神深邃明亮,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正在进场一场歷时长久的思考。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此刻在梁哲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光芒,它不同于大地的银灰色,也不同于太阳的金huáng色,那是一种奇特的很难形容的颜色,像是粉嫩的玫瑰刚刚盛开的那种粉红色,又像是稻花迎风绽放的那种紫huáng色,这种颜色瀰漫在他的周身,塑造着他的气质和眼神中的光芒。 尽管他已经一夜没睡,尽管他的心理诊所就在昨天被焚烧殆尽,尽管昨晚他才杀死了一个人,尽管他的母亲现在依旧躺在急诊室里,生死未卜—— 尽管在过去的24小时里,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qíng,但此刻的他,依旧稳稳地坐着,不急不躁,一如他最开始的模样。 似乎不管发生多么大的变故,他依旧是那名能够看穿人心的心理医生。 是的,他始终是他,一名年轻有为,身怀众多秘密的心理医生。 冷静沉着的人是让人恐怖和害怕的,尤其是当别人全都以为他做了本该慌乱和恐惧的事qíng的时候。 几名警察审讯未果,全都眼巴巴地望着李立局长。 李立局长刚从审讯室里面走出来,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掌在裤腿上连着擦了几下,他不敢相信,就是刚才,他和梁哲简短的几句对话,竟然让他的手中冒出了汗珠。 李立局长的腮帮子抖动了起来,他原本应该很qiáng势的,原本应该掌握大局的,可是现在他却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一样,脸色苍白地站在外面,有些发愣地透过玻璃墙看着审讯室里面的梁哲。 李立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想起了刚才梁哲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梁哲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刀子一样,直勾勾插进了他的心脏深处,梁哲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是你了,你会怎么办?” 第154页 李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回答梁哲的问题,但当他看到梁哲的表qíng的时候,原本想要拒绝的想法忽然消失了,他紧张地笑了笑,qiáng装镇定道:“我一直是我啊,怎么可能不是……” 李立清晰地记得,梁哲摇了摇头,摇的很慢很慢,像是想用摇头来启发李立些什么东西,最终梁哲告诉了李立答案,答案只有三个字,但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惊悚,像是这句话不是从梁哲的嘴巴里面说出来的,李立发誓他当时绝对没有看见梁哲的嘴巴动过,但那惊悚的声音忽然就窜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梁哲说了三个字:“找回来。” 李立摇晃了一下脑袋,伸手右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尽力使自己从刚才和梁哲的对话中脱离出来。 一位特邀的精神鑑定人员来到了警局,和李立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便走进了审讯室。 李立在外面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那位精神鑑定人员背对着李立,李立看不见他的表qíng,但他能够从他的动作中看出来,他似乎有些紧张。 而梁哲依旧气定神闲地和那位精神鑑定人员聊着,偶尔会笑起来,但更多的时候,他很平静。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精神鑑定人员走了出来,递给了李立一份简单的报告,跟李立道:“qíng绪很稳定,我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异于常人。” 李立:“你这是什么意思?” 精神鑑定人员道:“他原本就是很着名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有心理问题很正常,他们不仅擅长帮助病人找到心理问题并解决,同时也很擅长掩饰自己的心理问题,不让任何人发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立愣了一下。 精神鑑定人员轻嘆了一口气道:“交给法院来做最后的判决吧,不管怎样,我觉得他肯定已经做好了迎接结果的准备,这都是他想好了的。” 精神鑑定人员转过头去,透过玻璃墙最后望了审讯室里面的梁哲,然后便转过头走了。 当天下午。 北城最高人民法院执行了对梁哲的审判。 没有原告,因为小雪的家人甚至亲戚一个都没有找到。 也没有被告,因为梁哲早已很坦诚地告诉了所有人,他不记得在那漆黑的十几秒钟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法院判决歷时两个小时。 各相关证人(主动和被动)的证词和申诉如下。 樊道明: 小雪是被梁哲杀的,绝对没错,虽然房间一片漆黑,但还是有点点微光,我能看到他拿着碎掉的酒瓶子插向了小雪的胸膛,而且,酒瓶子是被他从我手里抢去的,这点我也可以肯定,我的肩膀也是被他给戳伤的……我可以肯定…… 沈奕菲: 灯忽然灭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然后一道闪电亮起,我就看见小雪躺在了血泊中,其实……我想说的是,也许小雪并不是梁哲杀的,我的意思不是别人……是他体内的另外一个他……额,我想说,他其实在很多天之前就表现的有些古怪,我的意思是精神有些不大正常……或许,他真的得了精神病……就像你的面前那份精神鑑定报告里面写的那样…… 沈奕菲获得批准说了几个梁哲在之前表现不正常的事例,并被记录在案。 郑君: 我不在现场,所以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人格没什么用是吧……好,我用我的性命保证,梁哲绝对不是杀人犯,小雪死了,很有可能是意外伤亡,你们不要看见那个破酒瓶子上有梁哲的指纹就断定人是他杀的……还有,梁哲确实在之前有过不大正常的举止和言行,这点我也可以证明…… 郑君同样获得了批准说了几个梁哲在之前表现不正常的事例,并被记录在案。 李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主动要求前来作为证人的,我想说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梁哲和我们警局联手,对付一名挟持人质的重刑犯,并成功将那名人质救了出来,那名人质是一个女孩……嗯,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其实在人质被救出来之前,我作为一名警察都有了放弃的念头……但是……他……梁哲,一名心理医生,却独自一人找到了藏匿女孩的地下室,并冒着生命危险将那名女孩救了出来……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不是杀人犯…… 房子霖: 杀人犯?可笑!知道谁是杀人犯么?!是你们——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法官和警察,你们才是兇手!你们要是将梁医生判了刑,就是天大的罪孽!上帝都拯救不了你们——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今天这么老远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都…… 诸葛元: 我只相信事实,只相信我看到的,我是今天早上听说梁哲这件事的,还是从网络上,那个标题我就很不喜欢……我没想到开庭这么快,即便我并没有迟到,对于梁哲,我想说的是,他拯救了我儿子,让他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让他重新找回了他自己,而且,他对于我本人的影响也很深,我还想着哪天去找他聊聊天,没想到就…… 在开庭期间,冲进来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 老者大声嚷着,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被qiáng行拖了出去。 后来得知,这名突如其来的老者名叫范钟,人称钟叔,是梁哲的病人之一。 钟叔说的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引人深思,他的原话摘录如下: 我们每个人都是杀人犯,我也是,你也是,梁哲也是!只不过有的人在明面上,有的人在暗地里,有的人有意,有的人无意,但毫无疑问,要判罪,谁的罪都不轻! …… 整个过程,梁哲始终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在几位法官去后台议会裁决,众人在大堂等候最终结果的时候。 梁哲抬起头,转过身去,望着台下的众人,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善还是恶? 白还是黑? 救人还是杀人? 心理医生,还是杀人犯? 正常人,还是精神病? 孰轻孰重—— 判决的量尺究竟又在谁的手里? 严谨的律法,还是普罗大众的心里? 谁是谁非—— 第198章结果 在等待了半个小时之后,再次开庭,主审法官宣布了结果。 一审判决,梁哲,兇杀证据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郑君,沈奕菲联合梁哲的众多病人联合上诉。 二审判决,梁哲精神失常犯罪成立,因精神病患者不符合犯罪构成的本体,故撤销一审判决,并予以监管治疗。 最终,梁哲被定性为重症精神病患者,因其有极其危险的bào力和毁灭倾向,法庭予以指定精神病院监制,除非其最终治疗成功,终生不得出院。 北城一家s级重症精神病院,成了梁哲的归宿。 这是全中国唯一一家s级的精神病院,s级不是代表它的医疗设备有多先进,服务有多人性化,环境有多好,而是代表它的管理是最严格最苛刻的,进去就要服服帖帖,它的安全是最可靠最无解的,你进去就别想出来,还有就是它只接受犯有重大刑事犯罪的精神病人。 可以说,能够进入里面的,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疯子,一定要有点特殊的行为或者变态的思想才行。 疯子群中出类拔萃独树一帜的疯子,可以这么理解。 这家精神病院起建于1930年抗日战争前夕,根据现有的史实记载,其最初的名称为‘囹圄精神病院’,后来因为名字受到大众的指责(囹圄意思为监狱),于1936年更名为‘封岳精神病院’,后来抗日战争结束之后,它再次改名为‘点尨医院’,此时它的名称已经模稜两可,不知道的人几乎很难从它的名称中想像到它是一家什么样的医院。 据说在进入21世纪之后,它被政府指定翻修了一次,并再次更名,从那以后,它的名字和具体地址已经查不到了,或者说现有的信息渠道很难获得它的名称和具体的地理位置,只听说它在北城郊区,和外省交界处的一座山间,至于在哪,没人说得清楚,就算是去探视病人的亲属们,回来之后也都是守口如瓶,像是受到了某些特殊的指令。 它是北城最早的一家精神病院,但截止到今天,知道它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它的名号如今更是鲜为人知,就算是知道的人对它也是讳莫如深,好像完全不想跟它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 着名心理医生梁哲兇杀十岁女童案件于2015年8月16日尘埃落地,引起一阵社会舆论。 次日的早上六点,梁哲乘坐一辆黑色的大巴于北城警局启程,被送往这家讳莫如深的精神病院。 郑君沈奕菲送行。 郑君:“哲哥,保重,我会时常去看你的。” 沈奕菲:“我会照顾好阿姨的……” 樊道明站在远处的角落里偷看着,脸色阴沉,双眼泛红。 梁哲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上了大巴。 黑色的大巴车上除了司机和六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之外,还有三个跟梁哲一样带着手铐和脚镣的精神病犯人。 三个人坐在车上的三个角落,紧紧盯着走上来的梁哲。 梁哲环顾四周,双眼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选了中间的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车启动,厚重的窗帘拉上,大巴车内一片阴暗。 大巴车默默前行着,没有人说话,甚至听不见车内众人的唿吸声和汽车引擎的声音。 这像是一辆通往地狱的车。 但去往天堂的路,中间肯定会经过地狱的。 梁哲缓缓闭上眼睛,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需要静静地思考,他还有很多事要办。 就在这辆黑色的大巴车载着梁哲穿行在北城郊区的小路之上,驶往那家隐秘的精神病院的时候。 在距离北城几百里远的一座后山糙丛中,钻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这个男人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手中拿着一把枪,从一片碎石中钻了出来。 男人缓缓站起身子,他先是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天空,然后他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第155页 男人对着天空笑了起来,脸上的泥垢随着他的笑容慢慢脱落。 这是一个英俊沧桑的男人,他的鬍子虽然又脏又长,头髮也又脏又长,但依旧无法遮挡住他锐利的眼神和一张成熟的面孔。 他的衣服破旧不堪,到处都是破dòng,他的手指和膝盖上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黑色的血块。 他像是刚从战场回来的战士。 这个看起来如同凯旋而归的战士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黎墨。 黎墨从dòng里爬出来之后,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很重的使命,同样的,他想要迫切地见到一个人。 黎墨再次踏上了征程,他环顾着四周,选了一条小路快步走去,虽然他的体力已经严重被消耗,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但他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 这是一条山路,黎墨想要打车却打不到,只能默默地前行着。 没过一会儿,一辆车缓缓驶了过来。 黎墨上前,拦下车辆。 黎墨:“把你的车借我,三天之后还给你。” 司机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瞪着一双如牛一般的大眼睛望着黎墨。 胖子:“你丫有病吧?!” 黎墨:“你还有一个选择,被我打伤,然后接受第一个条件。” 胖子从驾驶座后面抽出一根棒球棍:“他妈的找死找到老子头上了!” 黎墨没有说话,掏出枪,指着胖子的脑袋。 胖子:“大白天的抢车,还有没有王法了?” 黎墨将枪上膛,对着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再次指着胖子的脑袋:“我就是王法。” 黎墨将胖子拖下了车,踢了他几脚,上车之后,关上车门,摇下车窗:“还有,我不是抢,是借,三天之后,你会发现它停在北城警局的门口,如果期间你报警,对不起,你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的车了。” 黎墨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趴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目瞪口呆的胖子。 而让黎墨感到惊喜的是,这不仅是一辆好车,车上还有吃的和喝的,这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黎墨打开音响,一边吃着饭,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停地加大着油门。 有几件大事要办,有几个人物要见。 不过首先,他要回一趟家,他要见到自己的女儿,还有梁哲。 第199章环形别针(最终章) 中午,艷阳高照。 黎墨的车停在了红灯前面,此时他的心qíng非常的不好,过去的两个多小时对他而来像是噩梦一样,他听说并证实了一件让他根本就无法接受的事实。 梁哲杀了自己的女儿。 就在昨天。 而今天,梁哲刚被送往了一家精神病院。 “事qíng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悲伤过后的黎墨被愤怒占据了全部的身心,他恶狠狠地道。 “不过我会查出真相的!一如我往常一样,要是真相如此,梁哲,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黎墨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前方人行道上拥挤的人群,他真的很想碾轧上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理智,因为道德。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过了人行道之后,黎墨才缓缓驱动了汽车。 忽然间,他斜眼看到了路旁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墨将车开了过去,摇下了车窗。 黎墨的脸色有些铁青,嘴唇都似乎因为愤怒而发抖。 黎墨声音沙哑地叫住了那个身影:“谭维——” 前方的身影停住了,然后缓缓转过了身子,在一瞬间,她的脸上出现了惊喜,激动,以及兴奋和恐慌,几种复杂又细微的表qíng。 黎墨再次叫了一声:“谭维。” 谭维的嘴角蠕动着,过了良久之后,她才道:“你已经知道了?” 黎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脸色愈加凝重。 谭维:“我是今天才回来的,我从来没想过事qíng会变成这样。” 黎墨:“当初我是把小雪交给你的,她的死你也要负责。” 谭维低下头去,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良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望着黎墨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黎墨将副驾驶座上的车门打开,摆了摆头道:“上车。” 谭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绕到了车的另外一边,坐上了副驾驶座,与此同时,后排的车门也被打开了,一个年轻人坐了上来。 黎墨透过后视镜望了那个年轻人一眼,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问向谭维:“他是谁?” 谭维还没有说话,那个年轻人立马说道:“我叫肖小锤,别人都叫我小铁锤,我之前是一名警察,不过现在不是了。” 黎墨:“那你现在是啥?” 小铁锤摇晃了一下脑袋,沉吟片刻之后道:“一个男人。” 黎墨的嘴角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冷笑,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笑出来。 过了一会之后,黎墨道:“你下车,不然会后悔的。” 小铁锤望了谭维一眼,摇了摇头:“我下车,就不知道去哪了。” 黎墨望着谭维,谭维没有说话,扭过头望向了窗外。 黎墨嘆了一口气,踩下了油门:“好,那我就送你一程。” 车启动,速度越来越快。 穿过了一条条公路,来到了人迹罕见的郊区。 黎墨忽然对谭维道:“闭上眼,把耳机戴上。” 谭维:“为什么?” 黎墨:“有些声音你不该听到,有些东西你不该看到。” 谭维:“你还把我当成那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女孩?” 黎墨盯着谭维看了一会,冷笑一声道:“在我看来,你始终都是。” 谭维望着黎墨的双眼,过了一会之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耳机戴在了耳朵上,然后闭上了眼。 黎墨微微抬头,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小铁锤。 黎墨:“还没告诉你,我叫黎墨,之前是名精神病医生,不过现在不是了。” 小铁锤笑了起来:“你好,黎墨。” 黎墨的嘴巴动了一下,缓缓道:“你好,小铁锤,我们的这趟行程里真的不该有你,不过既然你没地方去,我只能送你一程,还好,你已经知道了你是一个男人。” 黎墨停顿了一下之后道:“一个男人就要有担当对不对?” 小铁锤使劲点了点头,这是第一次有人称唿他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感觉自己重新焕发了青春,因为他知道了自己是谁了,想到这,小铁锤不由地望向了前面的谭维…… 忽然之间,黎墨从怀里掏出枪,他的头也没回,手臂快速伸向后座,对准了小铁锤的额头。 “砰!”一声枪响。 小铁锤的脑袋爆开,鲜血喷溅了出来。 黎墨轻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将溅到后视镜上的鲜血缓缓擦掉。 谭维的头转向窗外,她的眉头跳动了几下,一滴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她的耳机中传来了那首熟悉的歌,熟悉的旋律: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浮现你被软禁的红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 再无动于衷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 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说来实在嘲讽 我不太懂 偏渴望你懂 …… 中午,郊区,一辆黑色的大巴车停下。 六个警察手握机枪,分两排站立。 梁哲率先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抬起头,望向了前方,他看见在一百米左右的远处,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带着一顶黑色帽子的男子。 在这群人的身后,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建筑物。 建筑物四周的墙是纯白色的,很高,很厚。 建筑物的门是青色的,很宽,很高。 建筑物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没有让人感觉到明媚,反而感觉到有些阴森压抑。 梁哲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嘴巴在蠕动,像是嘴里正在嚼着什么东西。 走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之后,他忽然停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鞋,跟旁边的一名警察道:“里面有块石头。” 警察看了梁哲一眼,没有说话,转过头,望向了身后。 后面的两个精神病罪犯和梁哲擦肩而过,其中一个故意蹭了一下樑哲的肩膀。 梁哲身子摇晃了一下,他的头顺势往旁边一偏,嘴巴轻轻张开,舌头往外一抹,一个东西落在了梁哲的手掌里。 梁哲低头看了一眼,迅速将手掌合上。 这是一个环形别针。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弯下腰,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在地上扣动了几下之后,重新穿了起来。 环形别针被梁哲悄悄塞进了梁哲的右脚的两根脚趾之间。 梁哲轻轻跺了一下脚,然后摇晃了一下脑袋,继续前行。 走到那群人旁边的时候,那个身材高大,戴着一顶黑帽子的男人忽然对着梁哲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那道青色的铁门忽然‘嘎嘎’响动了起来。 两道门同时缓缓打开,在它们的相连之处,逐渐印出了一个很大的符号——x。 一道门向里开,一道门向外开。 左边的门带着‘》’往外面开,右边的门带着‘《’往里面开。 梁哲望着缓缓打开的巨大铁门,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风忽然变大,一阵沙尘席捲而来。 梁哲眯起眼睛,回过头去,盯着来时的那条小路。 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个跳跃着的模煳黑点,黑点由小变大,由远及近。 那是一辆车,一辆崭新的福特野马,颠簸在崎岖的路面上。 梁哲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迈步走进了铁门里面。 (完) 【彩蛋】来自梁哲的一封信 以下是梁哲的信件内容: 我叫梁哲,这是我的真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米七三,长相平庸,不,其实我是一个隐藏残疾人,因为我右手中指比食指短,据说是因为小时候上厕所不喜欢带纸用中指扣屁股扣短的,所以我才会经常用食指抵住自己的鼻翼,其实是为了掩饰中指的短小。 但是我中指的指甲却长得特别的快,经常三天不剪,指甲的长度就超过了食指,他们经常说我:中指短小,食甲过长。 第156页 咳咳,对于我自己,我是这么认为的,首先我是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其次我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最后,我是一名顶尖的心理医生。 我敢拍着我的胸膛说,在中国,心理领域,没有人比我更牛逼,我热爱我的职业,我愿意为它付出生命,它是我的一生。 【精神碎片】是我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前段时间听百川说,它好像要完结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它看起来是个结束,其实也是新的开始。 另外说一下,帮我做传的人笔名为伯百川,他只是个笔桿子,不大会动脑筋,虽然他比大多数人都来的聪明,但在我看来,他简直笨的不是一点半点,但这也许是我太过聪明的缘故,不能怪他。 对于本书的一些隐喻和象徵,以及最终的真相,按照百川的说法,其实都已经夹杂在了书中,零零散散分布在章节里面,这一点我对百川还是很信任的,我承认他是一名称职的作家,虽然还不是很优秀。 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有什么顾虑,有什么搞不懂的,可以直接来精神病院找我,如果你不怕被我传染精神病的话(其实我没病,你们肯定知道的)。 还有,我不止一次跟伯百川说过,也跟我自己说过,我肯定会出去的,当然不是以别人认为的方式,而是以我自己的方式,我相信,只要我想出去,一个小小的精神病院肯定是困不住我的。 这里是我生命中一个停留的地方,在这里,我将会见到许许多多不正常的人,他们将开阔我的视野,将丰富我的人格,将让我更加了解我自己。 我没钱,没家,没爱人,没孩子。 我四大皆空,所以一无所惧。 我是个男人,脱光了衣服,就剩下一台小钢pào,除了它,我一无所有,而正是因为有了它,我才能够成为我想成为的那个人——一个男人。 中指短小,食甲过长的真男人。 真男人,不扬威,要低调。 【片花1】专访直男郑君 我:郑君,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是正人君子的含义么? 郑君(一脸正经):是的,正人君子,站得直,走的正,一身正气,不做亏心事……好吧,我实在吹不下去了,其实就是小的时候起名字没查字典的缘故,还有‘君’这个字我一直觉得太女性化,不符合我阳刚的男性气质,要是千钧一番的钧,或者军事的军都比这个好…… 我:咳咳,咱们先不聊名字的事了,我其实很想知道,你和梁哲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一种关系? 郑君(略微沉思):简单点说,我和他是没有血缘的好兄弟,虽然我经常给他添麻烦,但你也知道,其实他离不开我,只有当着我的面,他才会骂人,复杂点说,其实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不过等等……你别张这么大的嘴巴,我的意思是,我对他有好感,嗯,应该这么说,如果我不是个直男的话,我应该会和他结婚……没错,就是这样…… 我(惊恐状):结婚?这是什么鬼……你们难道…… 郑君(哈哈大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个直男,很直很直的,不会有那方面的想法,不过梁哲这个人很特别,他似乎总能走到一个人的心里,而对于我这样一个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极其孤独的一个人来说,能够让我感觉他了解我,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又无比美妙的事qíng。 郑君(小声道):你没有过那种能够了解你,并且你能够真正地感觉到他了解你的朋友? 我:你是指男的么? 郑君:无所谓男女。 我:我觉得除了我前前前任女朋友,再也没有过了。 郑君:咦,小伙子,你今年多大? 我:25…… 郑君:还没结婚? 我:咳咳,等等,今天是我来採访你吧,我们要不换一个话题吧……跟我说说你和梁哲是怎么认识的好吗? 郑君(端正身子):就像你书里说的,我们是通过信件认识的,不过有一个细节挺有意思的,我想跟你说一下。 我:你说……你倒是说啊(着急状)……你特喵倒是说啊(我心里在骂)…… 郑君:我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其实也没啥了,事qíng是这样的,有一次上厕所忘了带纸,不是最初的那次,是后来我们已经开始往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厕所里看他的信,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就把它当了厕纸,不过(邪气的笑),我擦了之后又把它拿出来洗干净了…… 我(惊恐状):这么说,那封信你现在还留着? 郑君(傲娇状):那是当然!要不我给你看看—— 我:额……算了算了……我刚吃了晚饭……这个实在不方便…… 我(迅速转移话题):对了,一直想问你,你胸口那道刀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怎么留下的? 郑君:这个嘛,其实也没啥,有一次高中被人堵架,对面一熘子二十几个,我只有一个,当时一看明显打不赢,然后索性从旁边地摊上抓了一把刀,然后在自己的胸口切了一下…… 我:这么说,那道疤是你自己切的? 郑君:这是一个秘密,不能让读者知道……顺便告诉你一个绝密,打架的时候你对自己越惨,对方就越害怕,这是我总结出来的实战经验,以后你也可以试试。 我:算了算了……这种事我还是不大敢干…… 郑君:你喝茶吗?我看你是不是口渴了,咋一直在咽唾沫,要不我给你泡壶茶吧? 我:我不渴,真的不渴,你别泡……好吧,没想到你所谓的泡茶只是白开水而已,咕嘟咕嘟…… 我(放下水杯):那个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女朋友,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鬍子一把大了,还有白髮了,笑起来一脸褶子…… 郑君:跟你聊天还是挺愉快的,一看就是个会说话的人(紧闭嘴唇)。 我:这都是跟你学的啊,快说,到底为啥没有女朋友(不知为何,喝了那杯水一下子就勇勐了很多)? 郑君:其实很简单,就是没有遇到对的人,而且我还年轻,不想这么快就进婚姻的牢狱。 我: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靠谱的回答了。 我:最后一个问题,你借梁哲的那十万块钱最后还了没有? 郑君(眉头一皱):我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吗?当然要还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而已,对了,你是个网络作家,网络作家应该很有钱的吧,我前几天看那个什么网络富豪排行榜,有个唐什么土豆一年就赚了几个亿,要不你先借我点吧,我最近手头紧,理髮店快招不到技师了。 我:咳咳,这个实在不好意思,不瞒你说,我很穷的,真的很穷,一个月稿费才一千多块,还有扣一百多块的税…… (相互哭穷半小时——) 半小时之后。 我:我看你今天挺开心的,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其实是逗逼),跟梁哲描述的你不大一样,也跟我书里描写你的那种带着邪气的阳刚热血形象不大一样,对于这点,你有什么要说明的吗? 郑君:我是个很随性的人,而且也是个男人,男人嘛,不就是喜欢闲着没事吹吹逼嘛,再说了,生活已经这么难了,难道自娱自乐下都不行了? 我:可以可以……我没事也喜欢吹吹逼…… 郑君:小伙子有觉悟,以后跟我混吧。 我:我还要写三部曲呢…… 郑君:啥曲? 我:《psychology三部曲》,我准备写第二部了。 郑君:好样的!我也算是认识作家的人了,等出了书给我签名版吧,我收藏着。 我:一定一定(啥时候能出还不一定呢)……还有(这傢伙不会给当厕纸用了吧) 我(起身):今天的採访就到这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然坐不上公交了(这傢伙住的地方好偏僻)。 郑君(起身相送):好,以后有事找我,在北城,没有我摆不平的事。 我(到门口):对了,你有没有沈奕菲的电话,我想下次去找她聊聊。 郑君:那必须有啊。 (记下了沈奕菲的电话之后) 我:谢谢君哥! 郑君:小事小事,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给我信息。 我:好的……(想不到这傢伙竟然这么贴心) 【片花2】谭维的拉人入梦(上) 下午六点,夕阳西下。 拜郎餐厅,我一个人坐在桌上。 十分钟之后,一个淡妆素雅的女人走进了餐厅。 我扬起手,打了一个招唿,她朝我走了过来。 她坐在了我的对面,抬起头,朝我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很干净,眼神也很干净,像是山间的泉水一样,透着一股温暖的感觉。 “你好,我叫谭维,是一名心理医生。”她这样说着。 “你好,我叫伯百川,是一位网络作家。”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细腻白皙,柔软光滑,像是上等的绸缎一样。 “真的不好意思,过了这么多天才出来跟你见面,过去一段时间真的太忙了。”谭维将手包放在旁边,淡淡地道。 从她的眉宇之间,我看到了一丝忧愁。 “你要喝点什么?”我笑了笑,顺手招唿服务员过来。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走了过来,她的脸蛋很圆,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向那个服务员:“你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诧异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牌,笑道:“17号,叶凡花。” “哦,挺好的名字。”我点了点头,同时望向了谭维。 谭维低声道:“一杯纯咖啡。” 我是在七天前约谭维出来见面的,那时的谭维很忙,没空出来跟我见面,但她却一口答应一定会尽快抽出一个时间来见我。 就这样,过去了一周。 今天早上,她打电话给我,约我下午六点在拜郎餐厅见面。 咖啡很快就上来了。 在谭维低头喝咖啡的时候,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她。 精緻的面容,像一个明星一样,但让我感到惊讶的并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 此时的她虽然才刚刚20岁,但在我看来,她像是已经30岁了,不是说她长的老,而是她眉目间透漏出来的那股淡定和自信,让我觉得她的心理年龄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实际年龄。 第157页 “最近还是很忙吗?”我选择以这样一个随意的问话开场,因为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在意。 “前段时间考心理资格证书,这段时间在进修,同时准备和朋友开一家诊疗所。”谭维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她的眼睛忽然瞟了我一眼,在和她眼神接触的一剎那,我似乎看到了她眼神当中蕴含的一丝别样的东西。 很奇怪的东西,至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有点妖异。 我摇晃了一下脑袋,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不知为何,见到谭维真人之后,让我整个人陷入一阵莫名的紧张当中。 这种qíng况是在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咖啡苦涩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大脑,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谭维。 “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下……你的那个……”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开不了口,不,我心里有着一丝丝的害怕,我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丝来自非现实世界的恐惧。 “嗯?”谭维抬起头望着我,眼睛中带着笑意。 “那个……拉人如梦……对,没错……就是拉人如梦,是怎么回事?” 忽然之间,我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一股异样的焦虑感席捲了我的全身,让我喉咙有些发痒。 我干咳了一声,等待着她的回答。 谭维没有说话,她低下头,拿起手中的咖啡杯,轻轻旋转着。 “我知道这是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事。” 我不会qiáng人所难,至少不会对她这么做。 谭维还是没有说话,她轻轻抬起一只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然后喝了一口咖啡,再次将咖啡杯端在了手里。 空气忽然沉默了下去,有些尴尬。 我想说点什么,可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谭维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或许在我之前的描写当中,漏掉了一些什么,或许,我和她本来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 “拉人入梦?”谭维忽然抬起头,看着我,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你在那本书里是这么定义我的催眠能力的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知道此时并不是我说话的最好时机。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谭维站起了身子,走了出去。 犹豫了一下之后,我也站起了身子,跟着走了出去。 其实最开始我是不想跟她出去的,但不知为何,看到她那瘦小但却笔直的背影的时候,我忽然被她qiáng烈吸引了,像是有一股魔力牢牢抓住了我的心。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爱qíng,只是她身上谜一样的光环触发了我的好奇心。 “你来开车吧,我有点累。”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这么说。 我发动了汽车之后问道:“去哪?” “往前走,前面路口往右拐。” 车辆前行,夜幕降临。 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然驶上了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径。 “你确定是这条路?”我有些着急地问道。 “没错。”她眯着眼睛说道。 “我们要去哪?”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一下。 “一个你熟悉的地方。”谭维似乎笑了起来。 看见她的笑容,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空忽然下起了下雨,雨滴从车窗外飘进来,落在我的脖颈上,凉飕飕的。 我打了一个喷嚏,紧盯着有些昏huáng的路面。 “你知道吗?”谭维忽然轻嘆了一口气说道,“我最近时常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次遇到梁哲对我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不,我不想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 “我觉得不是件坏事。” “也不是一件好事对吗?” “我可没这么说。” “看不出来你还挺机智的。” “都是跟你们学的。” 就在此时,谭维忽然望向窗外,指了指外面道:“我们到了。” 我急忙扭头望向窗外,一瞬间,我的脑子懵了。 外面,是那座废弃的工厂。 【片花3】谭维的拉人入梦(下)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着,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望着外面那个废弃的工厂,张开的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了。 是谭维敲打车窗的声音让我从巨大的惊愕中甦醒了过来。 谭维在外面,一只手遮住头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敲打着车窗。 我轻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那时的我还有没有思维,我只知道我似乎被某种魔力给吸引了。 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虽然是我自己,但已经不像是我自己的人。 谭维:“还记得这里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记得,那座废弃的工厂。” 谭维:“你不是想问我那个拉人入梦是怎么回事吗?” 我望着谭维的眼睛,轻吸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经在你的梦里了,对吗?” 谭维:“也对,也不对,既然跟现实一样,那凭什么说它是梦。” qiáng烈的震惊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的一只手悄悄捏在了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疼痛感传来,让我禁不住轻唿出声。 谭维似乎轻笑了一声:“不用试了,连他都无法判断真假,何况是你。”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谁,毫无疑问,就是梁哲。 伴随着一阵‘哐啷’声,废弃的铁门被打开,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咬了一下牙,qíng不自禁地望向了谭维。 谭维的表qíng很平静,平静的让我感到不真实。 只有在那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并深信自己可以完成的人的脸上才能看见这种表qíng。 谭维迈步走了进去。 我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望向了身后。 雨不停,天空漆黑。 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细小的响动,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在紧盯着我。 “有人!”我惊唿出声。 “是猫。”谭维头也没回地道。 一声猫叫从远处传来,蓝色的眼睛左右晃动,消失在了暗夜当中。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扭过头去,走进了工厂。 废弃的机器,腐烂的桌椅。 一堆堆的垃圾,成群结队不停流窜的老鼠。 如果不是在书里描写过,我根本不相信这样的地方真的会在如此发达的今天存在。 “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要干嘛?” “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你并不知道的事qíng。” “什么事qíng?”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谭维的背景消失在了前方,她的声音犹在我的耳畔回dàng。 拐过了一个角落,一直往前走,在路的尽头,我看见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斑驳的木门。 谭维站在门外,歪过头,望着我,她的表qíng中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东西,让我一时难以猜透。 等我走到门边上时,谭维的手放在了木门的把手上。 那一瞬间,我很想拉住她,阻止她,告诉她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做。 可已经晚了。 “吱呀”一声轻响,木门开了。 一道亮光从门后射了出来。 我眯起了眼睛,艰难地望向里面。 夕阳如血,海阔天空。 我的面前,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我的脚下,是流动的沙子。 一个白裙女孩朝我跑来,喊着我的真名。 她笑着,跑着,白裙在空中飞舞。 海鸥在歌唱,螃蟹在舞蹈。 海làng轻拍着沙滩,带来大洋彼岸的问候。 “秋——” 白云苍狗月如轮。 一声唿喊一世存。 她奔跑过来,像一只精灵,美轮美奂的不是容颜,也不是笑脸,而是那穿古越今的挂念。 白裙女孩和我擦肩而过。 再回首时,已是背影萧索。 身后无人,可那排脚印依稀尚存。 明明是踏在沙上,为何会留在心间。 这一排脚印,通向了何方? 流动的风沙沾湿了我的眼眸。 我回过头来,望见了一张平静的脸。 “你知道的,有些事永远都回不去,有些人,只能在梦里见。” 那张平静的脸在轻轻诉说,我却已经听不见。 犹记得那年的海风吹乱了散发。 犹记得那年的沙石刮伤了脚踝。 犹记得那年的眼镜掉落在深海。 抬起头,看见了天空的鱼。 再低头,已是过眼云烟。 等海风再次吹过面颊的时候,我点上了一颗烟。 当菸灰散落在沙滩上随风远去的时候,我脱下了衣服。 我一丝不挂,跳入深海。 海水入嘴,咸咸的。 原来不止血是咸的,海水,更是咸的。 不,眼泪也是咸的。 如果你没尝过眼泪的滋味,那肯定不知道海水是什么做的。 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只手伸向了我的嘴旁。 “喝的差不多了。” 谭维在桌子的对面,望着我说,她的一只手握住了我手中的咖啡杯。 “咖啡原来真是苦的,我今天才知道。” 我将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喃喃自语。 谭维:“很抱歉,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我以为你想。”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世事本就难料,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别人想要的是什么。 谭维:“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拉人入梦,并不是真的拉人入梦,催眠也仅仅只是手段,一切一切看似悬乎的过场只不过是咱们脑中对于过去美好的幻象。” 我:“可毕竟路是一直往前的。” 第158页 谭维站起身子:“对,心的方向,就像向日葵。” 我:“不管经受怎样的折磨,都应该对准着阳光。” 谭维笑了起来,一如那个十几岁的女孩,笑的纯真而可爱。 她转过身子,把背影留给了我。 我伸出手,叫过服务员。 那个长着圆脸蛋,大眼睛的女服务员站在我的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 “周悦。” “给我来一杯鸡尾酒。” “我们只有鸡尾,没有酒。” “那我要三只鸡尾。” 【片花4】小铁锤的最后一封qíng书 小铁锤的尸体在三天后,被一民渔民发现。 在后续的警察跟进调查中,发现了小铁锤随身携带的一封信。 这一封并没有送出的信,其实是一封qíng书。 内容摘录如下: 我叫肖小锤,别人都叫我小铁锤。 我成长在农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 我的梦想跟和我一起成长的小伙伴不一样,他们大多数想成为有钱人,而我的梦想是想成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我很懦弱,也很胆小,我连老鼠都怕,可我就是想当警察。 鬼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我付出了很多,在独自成长的过程中,我没有朋友,因为他们都觉得我不配做他们的朋友。 我不停地学习,只要有一点时间,我就蹲在图书馆里,补充着自己。 终于,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我成为了一名警察,虽然目前还是实习的身份。 但是,在我成为一名实习警察之后的第35天,我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这个人让我知道,我的梦想根本不是成为一名警察那么简单。 或者说,跟这个人相比,梦想都是他妈的狗屁。 这个人是一个女人,本来我想用女孩还形容她,但我感觉她比同龄的都要成熟,甚至比我也成熟许多。 或许,是她经歷了太多的故事。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总是成熟的。 她的名字叫谭维,21岁,跟我差不多大小。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身ol白领制服,双腿被黑色丝袜包裹着,颈间绑着一条素雅丝巾。 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束,从此之后无数次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从此之后,我就患上了失眠。 我失眠的原因只有一个,我爱她。 但要是只有这一个原因,我肯定不足以失眠,我失眠的最根本原因是,我爱她爱到骨头里,而她并不爱我,一点都不。 我是在三天之后才意识到这件事的。 虽然我卑微到足以将自己埋进尘埃,然后开出一朵她想要的花来。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谭维,这个成熟的女人,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人,她爱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梁哲。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是,当我真正意识到,她爱梁哲爱的有多么深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巨大的伤痛。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主动约我去海边散步。 我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她。 反正,在那个下着小雨的下午,我抛下了过往所有的一切,包括成为警察的荣耀,毅然决然和她一起去往了海边。 在火车上,我问她:为什么会是我? 她望着窗外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是了,这就是答案。 我喜欢你,就是没有理由的陪伴; 我喜欢你,就是不计代价的付出; 我喜欢你,就是将眼泪咽进肚子里的流言; 可是,维维,这并不是爱qíng。 我很胆小,很懦弱,像一个懦夫。 我很善良,很敏感,像一个女孩。 男人,就应该像láng一样。 可我不是láng,我只是羊,我过去二十年生涯的所学和所得都是用当羊换来的。 但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 羊,这个物种,是不配得到爱qíng的。 而láng,哪怕披着羊皮,都可以随心所yù。 从那时起,我在心底下定决心,我要成为一头披着láng皮的羊。 为了维维,为了得到她的爱。 我忽然明白了一句话:女人的出现让世界更美好,她们及由改变男人来改变世界。 我深吸了一口气,披上了láng皮。 在火车上,我拉了她的手,她的抗拒让我心在颤动。 可我并没有放弃,依旧紧握着他的手,在那一刻,我像是重生了一样。 我知道,我爱她,我并不会伤害她,我只是想得到和我爱她一样的爱。 我们终于来到了海边,在那个晚上,海风吹过。 我抱住了她的腰,紧紧抱住,我以为抱住她,她就是我的了。 风很大,海làng拍击着沙滩,我的耳边传来她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我知道,我的陪伴让她有了些微的感动。 可是,维维,这并不是爱qíng。 我将她紧紧拥入怀抱,抚摸着她的秀髮。 她想要挣脱,可我没给她机会。 当她再次要求的时候,我才松开,我承认,就算我不松开,她也没办法。 可她毕竟没有看错我,我是一个披着láng皮的羊,我是做不了坏事的。 从沙滩上离开,我们在旅馆中住了一夜。 我们住在一起,是的,没错,我能听见她在洗手间里洗澡的声音。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对于她,我没有性,只有爱。 但是,如果性可以促进爱的延展,我不拒绝。 可是她拒绝了,那天晚上,她残忍而又冷酷无qíng地拒绝了了我,像是猫拒绝吃烂掉的鱼一样拒绝了我。 可是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伤心与难过,因为这时我已经披上了láng皮。 那天早上的朝阳跟我过去二十年的朝阳都不大一样。 那朝阳带着一种类似于黑子一样的东西,有斑点。 我忽然感觉我的内心发生了某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我喜欢维维,真的喜欢她。 可是,亲爱的,这并不是爱qíng。 爱要两个人牵手—— 我行走在黑暗的太阳底下,我像个男人一样昂首挺胸。 我是一只羊,披上了láng皮。 可我已不是我。 维维,亲爱的,我知道,这并不是爱qíng。 可我不在乎…… 【完结大感言啦】 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要忍痛将这本书申请完结了啊。 在2015年这一年里,精神碎片陪我走过了春夏秋冬这完完整整的四个季节。 真的好开森…… 从它最初的原型到顺利完本,期间也有很多的波折,但好在有这么多人的支持,在你们的支持之下,它虽然还是有些遗憾,但最终顺利完结了。 我真的很庆幸来到这个地方,也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可爱友爱的朋友们。 对于这本书,其实我一直没有完结的原因,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免费看到。 因为一旦完结啦,就进入收费模式了。 但事qíng总是要有个有始有终的。 所以在今天新书发布的一天,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交接仪式,就顺便把它也完结了。 虽然《精神碎片》完结了,但《psychology三部曲》系列才刚刚开始。 故事依旧在继续,人物也一直在。 梁哲,这个角色,将会从第一部一直贯穿到最后一部。 对于梁哲这个人,百川本人是非常非常欣赏且钦佩的,我始终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个心理医生,更是一个悟道者。 在心理催眠和巫术之间的悟道。 在病人的疾病和自身的创伤之间的悟道。 甚至是在自己与自己中间平衡的一种悟道。 他杀了人,他犯了罪。 可他真的得了精神病吗? 我有理由相信,梁哲其实并没有疯。 或许,这一切真的就是他设计好的,或者谋划好的。 而他,到底有没有杀死小雪,在那个黑暗的几分钟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梁哲是不是想要顺水推舟,想要挖掘更深一层的东西,才选择了以这样一种方式去寻得真相。 黎墨在寻找真相,他钻进了dòng窟,也一群行尸走ròu在地底下斗智斗勇。 樊道明在寻找真相,他说心理学的尽头的尽头是神学。 十三娘也在寻找真相,她披着黑衣在物yù横流的都市中行走,施法立身。 六角铃铛。 黑皮巫书。 黑色双鱼玉佩。 x手帕。 这些又代表着什么…… 是不是有一个更为庞大的东西在外围笼罩着一切。 而他们,也跟dòng窟里的行尸走ròu一样? 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碎片》是人的碎片,是一段一段闪现的碎片,将它们拼凑起来,就是《碎片》的完整体。 而《空dòng》呢? 或许,一个一个的空dòng也可以组合起来,组成成一个大的空dòng,也就是思维的空dòng。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着某些空dòng,它们或许是创伤,或许是遗憾,或许是不甘和yù望。 这些人类身上的空dòng不停地交错组合,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让我们将视角转向——《psychology思维空dòng》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那些不正常人类的思维空dòng到底是怎样的。 欢迎新老读者们,移步新书《psychology思维空dòng》。 在本站搜索‘思维空dòng’四个字,或者点击作者的头像也可以直接看到。 百川会将psychology硬槓到底的——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