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鬼事》 第1页 《武林鬼事》风儿太喧嚣 文案： 一部有鬼怪乱入，却以正常江湖武林为背景的，同门师兄弟冒险过程中顺便搅基的故事。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宝、何雨泽 ┃ 配角： ┃ 其它：灵异、武侠、强强 【 第1章 一 在何雨泽被送入山谷的那一年，何雨泽和李包子都只有七岁。他们那时都是孤儿。李包子是一出生就被抛弃，然后被外出歷练的师父捡到带回；何雨泽稍微复杂一些，他在被送入谷的前两个月，才成了孤儿。 何雨泽原本是富商之子，家境富足，爹娘疼爱，却不料飞来横祸，全家人在一夜之间被杀的干干净净。若不是父亲在出事时，匆忙把他塞进储物用得暗格中，如今的他也只不过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何雨泽是被关在暗格内两天一夜之后，才被一个受过他爹恩惠的江湖人士发现，救了出来。但何家的仇人过于强大，他们还在找失踪的何雨泽，那个江湖人士也保他不住。 数番周折，那人把何雨泽送到了李包子的师父，李正手上。而因为一些原因，原本不愿收何雨泽为徒的李正，最终仍是收下了这个徒弟。 从此，李包子多了一个不爱说话的师弟，何雨泽多了个会照顾人的师兄，和冷淡的师父。 ———————————————————— “师弟，师弟，起床了！” 八年后的早晨，天未亮，何雨泽就被推醒。他困顿地一睁眼，就看到只着穿单衣的李包子站在他床前。 那个似乎永远都在笑的人见他醒了，回自己床铺前，边穿衣服边说：“快起床，师弟。今天可是我们出谷歷练的日子，你我都快有十年没出去了吧？。” 山谷内没有多余的屋子，何雨泽和李包子二人从小就住在同一间屋子里。而由于屋子空间的限制，他们俩人的床铺，就放在两面墙的夹角处。中间有一个三角柜子隔开，床与床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两三步。 何雨泽用胳膊肘支着身体坐起来，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他纠正了李包子那句话中的一个数字，“八年。” “嗯？师弟你居然算过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这些数字。”因为出谷歷练而嫌弃名字太难听，已经改名李宝的李包子惊讶地回身说道。 “我只不过是凑个整，还以为师弟你不会发现。” “……” 何雨泽没再搭话，他取过衣服穿戴。李宝没听到何雨泽回答也不在乎，他穿戴好就自顾自地去取水洗漱了。 那么多年相处下来，李宝早习惯了何雨泽的沉默。 李宝打好两人份的水，用其中一份洗漱，何雨泽刚巧收拾好出门，自然而然地就用了另一份水洗漱。 李宝洗簌好，在寒冷的夹雪冷风中撑了撑懒腰，转头看见何雨泽衣领不太平整，就伸手去帮忙整理一下。何雨泽这会儿正在用手巾擦干脸上的水，察觉李宝突然的动作也没有避让，反而把手撑开些方便李宝动手。 明明对于一般人来说过于亲密的动作，这二人却显得自然无比。 毕竟何雨泽可谓是从小由李宝带大的，长久以来，他已经被李宝照顾习惯了。别看当初何雨泽来到山谷时，李宝也不过是个七岁小孩。那时的李宝，作为一个从小得自己照顾自己的小孩，去照顾另一个从小被人呵护着长大，离了人却连衣服都穿不妥当的小孩，已经够格了。 而且，这个山谷里除了李宝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会照顾何雨泽。师父是绝对不可能的。 “走吧，我们去找师父打一架，然后拿钱出谷。”李宝看看何雨泽全身上下已经收拾妥当，又打量自身没什么不妥，于是便笑着对何雨泽说道。 何雨泽听闻点点头，和李宝一同朝师父的住所走去。 今天虽然是他们师兄弟二人出谷的日子，但是在出谷前，他们还必须去接受师父的“送行”，师父才会打开出谷暗道的机关，放他们二人出去。 当然，不走暗道出谷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只要登上那万丈峭壁，爬到顶，他们就能出去了。只是这个出谷的方式，对于他们二人目前来说，只不过是找死而已。 那峭壁又高又陡。有时候一整面垂直的石壁，接连几百米，都没有超过指甲宽的凸起或者凹陷。这里用来比喻的指甲，是指修剪得当的男子的指甲。 山谷中的土地，很大一部分都相当贫瘠。师兄弟二人踩着松软的白雪，走在空旷的荒野中。他们的步幅几乎同等长度，走路的姿势却各异。李宝怕冷似得揣着手缩着脖子，将下巴也埋进围巾里；何雨泽双手抱着自己的弯刀，挺直腰背，漠然地直视前方。 李宝和何雨泽的住处，距离师父的住所颇有一段路程，几乎横穿了大半个山谷。很少有住在同一个地方的师徒，会把住所安排得离对方那么远。但是这三师徒的情况，从来就是这么莫名的别扭。 在李宝四岁之前，他还和师父住在一起，二人的相处模式几乎形同父子。而在李宝四岁之后，那个男人，就在距离自己住处很远的地方，给李宝盖了一间房屋。他将李宝送到那里，留下必需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就对李宝撒手不管了。 李宝才刚刚四岁，就被迫开始自己生活。 除了教授武艺，和偶尔好比生病之类的特殊情况，师父会照顾一二之外，他们之间再无交集。就算后来何雨泽来了，也是一样的把师徒间这种，仿佛撇清关系的冷淡沿袭下来。 就这般直到如今。 李宝和何雨泽虽然叫着李正师父，但很多时候，他们都觉得自己和李正的关系，不像是师徒。 他们会偷进李正的宝库拿东西，会设下陷阱抓李正，会在被李正惩罚的时候，和他打一架，被打服气了才受罚，受罚过后还会去报復李正……而李正，平时撒手不管二人，却会时常找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惩罚他们，而且找得理由还一般都很奇葩。 就好比这一次。 这次二人出谷歷练的事情，本就是突然有一天李正自己吩咐的。但是就在昨天，他又告知二人，出谷之前必须来和他比试比试，若他们二人的功夫让他满意了，才可以出谷。 想到临出谷前还要挨顿打，二人就不由心中灰暗。 在白皑皑的荒野之中走了一阵，前面现出了一片竹林。一条未被冻结的溪流，从竹林之间蜿蜒穿过。 这片竹林，就是师父的住处所在。何雨泽和李宝走入林中，片刻之后，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建在溪流边上的一座竹屋。 一个欣长如竹的身影立在溪边，白绸般的长髮以玉冠束起，整齐地垂在背上。 “准备好了吗？”那人头也不回地出声问道。 “好了。” “请赐教。” 第2页 何雨泽和李宝武器出鞘，一同出声道。 一如既往的眼前一花，何雨泽和李宝只来得及堪堪挡住李正的攻势，疾步后退撤去力道。而在后撤中他们也不敢大意，运极目力尽可能地找到李正活动的轨迹，预测他的下一个招式，抢先进攻。 李正的武功高出他们太多，打到最后，往往只会以单方面的殴打作为终结。但是，在比试进展到单方面殴打之前，他们以彼此之间的默契配合，和预测接下来招式的眼力本能，可以和李正多过几招。运气好时，甚至能够以其狡诈伤到李正。 竹叶与白雪纷飞，竹枝不时震颤，三道影子在竹林间穿梭。偶尔有打破空气，击中兵器的爆音，和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 如此持续了两个时辰，何雨泽和李宝的体力基本上告销。但李正没说停下，他们二人愣是没一人求饶，强撑着闪避李正的拳脚。 并不是二人硬气，而是就算求饶也没用。李宝是个灵活的人，他曾经在这种打斗中求饶过，但是除了被打得更惨之外，没其他作用。尝试几次之后，他就学着何雨泽，当个闷声不吭的硬骨头了。 “行了，你们还算有那个水准，去江湖上见识见识。”把两个弟子都打成猪头后，李正收招，对着弟子们说了一句，转身去了竹屋，取出两个包袱扔下，“给你们的路费。等你们有能力从深渊上面下来的时候，再回谷。那之前就别回来了，我不会开暗道让你们进来。” “……知道了。”李宝靠着铁尺站着，放缓唿吸的节奏，尽可能地恢復自己的力气。 李正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弟子，点点头，进了竹屋。 过了一会儿，李宝稍微恢復了些力气，扬声沖竹屋喊道：“师父，我们休息一会儿，吃个中午饭再出谷，没问题吧？” “你们自便。”竹屋内传来师父的答覆。 “那就这样吧。”李宝说着，走到一边搀了何雨泽一把，说道：“走吧，师弟。咱们上个伤药吃顿饭，再出谷。” “嗯。”何雨泽答应了一声，和李宝互相搀扶着回去。 第2章 二 师父下手多少是有些分寸的，何雨泽和李宝二人回去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们俩人伤得最重的是脸。除了脸之外，全身上下除了累得脱力之外，连淤青都没有。 找出化瘀的伤药互相涂抹，李宝左看右看，不由感嘆一声：“师弟你现在这样子，真是丑得吓人。” 何雨泽沉默稍许，开口道：“师兄你也是。” “唉……师弟，你说师父今天怎么光打脸？没见他脸上长痘，或者被谁毁容啊？难道这是他对于我们上次去他宝库的报復吗？”李宝苦恼的念叨。 “……上次的那个匣子，难道师兄你没放回去吗？”何雨泽想起了上次拿出来的，那个满是信件的匣子。 “没放回去啊，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全是师父曾经的情书！这种东西多么难得！放回去我是不是傻？”李宝哼笑道，话语中颇为自得。 一听李宝的话，何雨泽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连忙揣摩这次挨打的力度。左右估量后，才心中稍定。 “……师父应该还没发现，不然我们这一次不会这么轻易过关。” “啊……好像也是。”李宝“噌”地站起身，朝门口几步走去。 “快来做饭，我们吃了饭就出谷。”李宝打开门边朝厨房赶去，边对何雨泽说道。 何雨泽想想也是，必须尽快离开。于是他也赶去厨房给李宝打下手。 俩人急急忙忙的做完饭、吃完东西，拿了包袱出谷。 直到身后的机关发出一声脆响，巨大的石门关上。二人从悬崖下方的石台，爬到悬崖顶上，看着从没见过的新鲜景色，才总算是摆脱了李正的阴影，彻底放松下来。 冬日暖阳，山泉潺潺。 出了山谷的二人，晒着太阳坐在泉边，好不惬意。 “师弟，你这次出来，是为了报仇对吗？”于是李宝开口问道。 “嗯。”何雨泽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帮你。”李宝道。 何雨泽沉默，许久后他问道：“师兄，你不需要去找关于你父母的消息吗？” “不找。”李宝摇头。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丢了我，但丢了就是丢了。有缘分再遇见他们的话，我或许会报答一下生育的恩情，但如果没有那个缘分，我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纠结。”李宝看着远方说道，眼中带着温和的笑。 “真洒脱。”何雨泽有些羡慕地看了李宝一眼。 李宝“嘿嘿”笑了两声，道：“不过是没爹没妈惯了，哪怕有再见的机会，也觉得去见两个陌生人没意思。更别提这个再见的机会，还要我辛苦去找，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那我就先谢谢师兄了。”何雨泽道。 “不用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多少帮师弟你一把也是好的。”李宝不以为然地说。 “不过师弟，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了吗？” “先进城。” 先进城？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李宝摸着下巴心里这么想道。 师兄弟二人在山顶泉眼边，一直休息到体力内力尽数恢復，这才接了些清冽的泉水，朝山下走去。 下山的过程中，眼见太阳偏西，二人还打了野鸡野兔，架起火堆烧烤，准备下午饭。虽说准备进城，他们却一点都不着急赶路。他们这八年一直在山谷里习武，难免会问师父为何一直不准他们出谷。而师父的答覆，是有人在谷外守着，随时准备捉人。 他们的师父是一个不管事的人，但是却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们。 于是何雨泽和李宝就知道了，这一路他们要进城，不会是件轻易的事。他们很有必要时刻保证自己的状态良好，以应对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敌人。 而就在何雨泽和李宝不急不忙地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山脚有一群人，正在等着换班。 他们是一个组织的高级成员，只需要再在这里守山两年，就可以选择脱离组织，或者成为上层领导和导师中的一员。 从七年前开始，那个组织就不断命令人来山脚守着。阻止任何人上山，同时盯着是否有人从山上下来。一旦有人从山上下来，立即传信出去，并且尽可能的将其活捉。 守山的人每三年换一批，今年守山的人是第三批。但是由于组织内部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们除了知道自己的任务之外，已经完全不知道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使得高层吩咐守山，而且这一守就是七年。 三人一组的小队，分别在各个下山的路口巡逻。距离李宝他们最近的那个小队中，还有一个和李宝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少年。 “守夜班的人还没来吗？这山上可真无聊。”那个少年满脸不慡地抱着手说，烦躁的神态和不屑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守山的人。 第3页 他其实也并不是真正守山的人。他只是因为在组织内犯了错，而正好有一个任务缺人手，把守山人调了一个出去，所以组织内就把他罚来顶班。 “离他们来换班的时间还差一些。这山上是无聊，但是很清闲也没什么危险。”站在少年左边，满脸沧桑的大叔说。 “哼，对啊，清闲又没危险，”少年不屑地哼了声，“正好适合你们这些老傢伙养老。” “恩，也正好适合你们这种不服管教的臭小子，修身养性学学礼貌。”少年右边，看上去还有点帅气的大叔说着，冷不丁抬脚朝少年踹过去。 少年机灵地闪身一躲，而帅大叔也跟着旋身摆腿，分毫不差的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把少年踹飞出去。 帅大叔收回腿，散漫地摇头开口：“臭小子，我说你每天挨那么多踹，怎么就学不乖？” “是啊，要知道你被罚来这儿，我们这些老傢伙可是看管你的人。”沧桑大叔冷冷地搭腔。 “白鬼，说话注意措辞，谁和你一样是老傢伙？爷爷可还年轻！”帅大叔斜眼警告叫做白鬼的沧桑叔。 白鬼转过头来对帅叔点点头，叫道：“行啊，爷爷。” 帅叔脑门上的青筋一下子就起来的，但还不等他发作，他就不得不先躲开直冲他脸上过来的一踢脚。 “你们！太看不起人了！”那个被踹飞出去的少年满身尘土的重新跑回来，二话不说对着帅叔就是朝脸一踢脚，见被躲开也不急，甩手砸出去一个黑影。 帅叔用手把那黑影击碎，掉下一堆石头渣，原来这不过是少年捡来的一块石头。 “有本事把我的武器还来！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少年大声道。 “堂堂正正打一场，你也只有挨揍的份。我们可有二十九个人。”帅叔不感兴趣地回答，并且随随便便就说出了不要脸的话。 “你们居然要一起上？！”少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反正很闲。”白鬼不以为然地说。 少年瞪着眼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帅叔神色一凛，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从山上下来了。”帅叔轻声说。 “有两个。”白鬼侧耳听。 “不是七年都没人上山了吗？”少年压低声音惊讶道。 “隐蔽。”白鬼和帅叔对视一眼同时说，然后一闪身就藏了起来。 再一次被无视的少年咬牙，却不得不也找地方藏好。抓人一事事关重大，组织上安排人守山七年，也要抓到的猎物，如果在他们手上被熘了，那可真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暗哨无声的响起，引起了其他守山人的内力振动。分散在各个路口的守山人，悄无声息地朝少年所在的这个路口靠过来。 第3章 三 “师弟，刚才的声音突然没了。”李宝立住脚，细听山下的声响。 “有人埋伏。”何雨泽回道。 “你当饵，我悄悄过去？”李宝笑问道，心中颇有些第一次和他人交手的兴奋。 何雨泽点头，对李宝的提议并无异议。 于是师兄弟二人脚下一点，分别窜上两棵树，从树冠中如同幽灵一般地朝山下靠近。 他们，要去埋伏那些，打算埋伏他们的人。 这时，已经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将世界染得通红，拖得狭长的影子影影绰绰，最适合他人藏身。 本来下山的这一段路，是不至于拖到这个时候。但李宝他们由于要防备不知是否存在的敌人，一直都谨慎慢行。一路上走得，还不如那些因生计上下山的农夫快，所以就拖到了这个时候。 不过这一番耗费心神的谨慎，还是值得的，至少他们发现了敌人的存在。 何雨泽收敛气息，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穿行在树冠中，直奔刚才听见声音的方位所去。 何雨泽环顾四周，他已经寻不到李宝的踪迹，仿佛在阴影中潜行的人只有他一个…… 李宝已经在秘法的作用下“消失”了。 没多久，山脚就在眼前。而那山脚处还留有他人活动的痕迹，显然刚才听见的吵闹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何雨泽选了一处灌木藏身，刚落脚，就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他脚下一点，窜出老远，而几乎就在何雨泽窜开的同时，一枚暗器闪着寒光钉在了灌木丛中。 果然有人……何雨泽心中一定，寻着暗器激射出的轨迹，看向一棵枯倒的老树，心道：我也发现你了。 何雨泽当即抽身上前，手中的弯刀落下，却斩了个空。那人抢先一步从落叶中跃起，避过这一刀后，甩出五枚暗器直逼何雨泽命门。就在这时，另一边巨石后也跳出一人，一同夹击何雨泽。 何雨泽与这二人过了两招后，敏锐的发现年纪小那个要更弱一些。于是他冷不丁招式一变，脚下步法一快，趁他们防备不及，一击切下了稍弱那个人的脑袋。 何雨泽动作太快，直接让在树冠上等他们中第二个人出现的帅叔，一时竟没来得及救下那少年。看着那从断颈喷射而出的鲜红血液，这几日与少年相处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让他不由眼角一抽。而就是这片刻的走神，帅叔头顶一疼，眼前血红一片。 李宝对准了正跟何雨泽缠斗的白鬼，将插在铁尺上的尸体甩下去。这没人性的暗器兜头砸下，顿时阻拦了白鬼片刻，而这片刻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何雨泽废去他双腿。 但这却是不够。李宝一看这战果，二话不说飞身下树，在那人胸口位置补上一下，然后扯着何雨泽迅速离开，快速说道：“没时间拷问了，他们有救兵，人马上就到。”现在不是打探消息的时候。 因为一贯的警惕，李宝使用秘术之后，首先就是朝四周探去。然而这一探，他就发现四面八方都有人赶来。大惊之中，李宝连忙赶上前跟上何雨泽。 但这时何雨泽已经和敌人缠斗起来，除了明面上的俩人之外，还另有一个更强一些的藏在树冠中。 这种情况下，李宝没法通知何雨泽赶快撤。而且若是不解决这三人，估计要撤也不容易。于是无需多想，李宝就悄悄埋伏到了树冠中那个人的头顶上方，机敏地抓住一个机会将其偷袭致死，再和师弟一起解决了剩下的那个。 这些事情没耽搁多少时间，李宝和何雨泽在其他人的包围圈形成之前逃了出去。他们二人一路奔逃，索性常年在师父手底下逃窜，他们逃跑的本事还是说得过去的。只要没被这一群人包了饺子，多费些力气还是能够摆脱后方的追兵。 不过，这到底是李宝他们第一次跟师父之外的人动手。一切顺利，只能说多亏二人运气不错，而且平日里训练得当。 花了很大的功夫，二人才把追踪的人甩掉。待李宝何雨泽他们终于能够停下休息，他们发现自己跑到了一片坟地附近。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面积这么大的坟场。 “原来坟地是这个样子的……真阴森。”李宝看着这一片，似乎比别的地方要暗很多的坟地，瞠目结舌地开口。 第4页 刚才一阵逃杀后，天便已经黑了。 而在坟地中，可以看见一些荧火飘飘荡荡，格外诡异，而且还有一些怪异的动静。明明凝神去听的时候一片寂静，但稍不注意，就总会有莫名的声音，在阴暗的地方响起。 今夜的月亮，也有些发红…… “师弟，你说会不会有志怪小说里的鬼怪出现？比如女鬼或者是会动的死人……”李宝神经兮兮地凑近何雨泽说。 “……不会。”虽然何雨泽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始环顾四周。 “啊？”李宝费解地眨眨眼，“这么确定？你看师父那一头白髮，指不定就是人杀多了，被鬼缠的。” “……师父杀过很多人吗？”何雨泽不由地跑偏了注意力。 “嗯，师父跟我说他年轻时是魔道头子。在我和师父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他还经常讲他年轻时的故事给我听。怪吓人的，害得我做了好久的噩梦。”李宝说着，打了个寒颤。 何雨泽听着，抬头看天。这时他发现，天上的那轮红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祥。 “师兄，今天我杀的人，都是该杀的。无论他们是善是恶，只要和当年我家被屠杀的事情有关，我就有杀他们的必要。”何雨泽开口说道。他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偶尔说一次，基本上都是因为心中并不安稳。 不过李宝对于何雨泽的口是心非，已经很适应了，而且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安慰他。 “嗯……我杀他们倒是不怎么占理。不过我不占理，我站师弟你这边。”李宝说完，忽而一笑，“我还比你多杀了一个。” 李宝指的是被何雨泽废了双腿，却被他用铁尺捅个对穿的白鬼。 何雨泽一时没想起来李宝说得是谁，稍后反应过来，沉默片刻，“那，我们再杀回去？” “我都行。”李宝摊手。今天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李宝不但没觉得恐惧噁心，反而还觉得挺有趣。可是，就算不用脑子，他也能知道杀人是不对的，嗜杀就更不对了。所以，杀与否，他听何雨泽的。 李宝不觉得他们此去会有什么危险，只要那些人没有到他师父的程度，他们绝对能够有所斩获，去而復返。 “那我们杀回去。”何雨泽说道。 第4章 四 夜深，月红如血，悬于枝头。 今夜对于那些守山的人来说，是人生中最后的噩梦。他们有时间将何雨泽和李宝下山的消息传递出去，却再没有时间将死前的惊恐上报组织。 何雨泽和李宝的武功，在即将前往的江湖上，和同辈人比乃是天骄，和上一辈的人比，胜负不过在五五分。毕竟内力和经验，也是需要时间积累的。 守山的人基本都要大俩人一辈，而他们俩人也只能和守山的人单对单打成险胜。 但是，他们配合默契，二对一可以在三招之内杀人，甚至瞬杀。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会独门的隐匿秘法，和最上等的轻功。 一而再，再而三的设下陷阱，用诡计使守山的人落单……他们虽初出茅庐，却如同最老练的猎手，不急不缓地收穫着猎物。 黎明前的黑暗渐渐褪去，师兄弟二人形容狼狈站在小楼的一间房内。何雨泽的弯刀又染上一抹新鲜的血迹，他指着病榻上的刚死的白鬼说道。 “他是我杀死的，我们平局。” 最初李宝给白鬼胸口的那一下，居然并没有致命，这让只剩半口气的白鬼，成了他们二人赌局的一个变数。 “好吧，平局。下次再来。”李宝带了些失望地嘆了声，随后洒脱道。 何雨泽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应和道：“下次再来。” 何雨泽和李宝没能在那座作为据点的小楼里，找到有关那些人上面指使者的书面情报。唯一可以说是收穫的，是数枚黑蛇令牌和一枚独脚黑蛇令牌。 他们二人各取了一枚黑蛇和独脚黑蛇令牌，然后一把火烧掉了小楼。 看着火舌吞没小楼，何雨泽虽有那么一点负罪感，但常年冰冷的心也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他身上背负重担，似乎在熊熊大火中，轻了那么一丝。他可以暂时不去怪罪，为什么偏偏自己独活…… 而在灼热的火光映照下，李宝抱着双手，觉得自己仿佛看到地狱火海的缩影。他心道：杀了好多的人啊，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跟砍瓜切菜差不多……最多，就是需要多想一点。 和来前相比，李宝现在又觉得杀人没意思了。 ———————————————————— 虽然一夜未睡，小楼也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不能用来休息。但何雨泽和李宝年轻力壮，又都是习武之人，便没把那点疲惫放在身上，确定小楼已经烧干净之后便继续上路了。 如今守山的人都死了，无论是李宝还是何雨泽，都觉得短时间之间，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了。二人的心神松懈许多，也不再要求自己时时保持状态。 何雨泽少见的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李宝带着些索然无味的神情跟在后面。 穿过昨天看见的那片坟地，再朝前走就是一片被冻住的湖泊。湖泊的面积不小，很难从一边绕过去。 李宝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船或者是桥，便用了些力气，把一个小孩大的石头扔到结冰的湖面中央。很快，一些细碎的响声传来，就见那块石头沉了下去。这湖泊冻得很不结实，根本走不了人。 李宝极目眺望湖的对面，隐约可见裊裊炊烟，“师弟，湖对面有人家。我们的路走对了，就是过去要费些事。” “我们绕过去。”何雨泽抬头看了看湖对面，毫不犹豫地说。 “……师弟，过去不是问题，”李宝无奈地开口，“问题是，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了。而且看这个湖的大小，等我们绕过去，至少也已经是下午，那会儿就可以直接吃下午饭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先吃了再过去。” 何雨泽默了会儿，开口问道：“中午吃什么？” “吃干粮，再看一会儿能抓到什么。老规矩？”李宝问。 何雨泽点点头，转身一头扎进林子里。 何雨泽去林子里打猎，李宝在附近转悠，看哪里能够捡到能烧的枯树枝。何雨泽生火和处理食材很费劲，所以一般他都只负责打猎。 很快，李宝就生起了火，烤上了干粮，而何雨泽也拎回了两只野兔。李宝给兔子剥了皮开膛破肚，再破开湖面的冰，将湖水烧滚清洗一下，然后把它用树枝穿了在火上烤。肉香起来后，李宝又在肉上涂上了一层自制的佐料。 李宝的手艺一如既往，这顿饭二人也都吃得很满足。 吃完之后，就是要绕过湖泊了，但这段路比二人想像的要远得多。等他们站在湖的对面，已经到了晚上。 这一晚的夜幕格外的黑沉，月亮和星辰都被厚重的云彩遮住，连李宝和何雨泽二人都不得不做了火把照明。 第5页 夜晚是森林活跃起来的时间，各种虫鸣和动物们制造的声响络绎不绝，十分的热闹。何雨泽和李宝，是其内唯二两个举着火把，一声不吭的另类。 由于火光的原因，何雨泽和李宝所去到的位置，都会突然地有一种空旷的感觉。但是走着走着，李宝突然敏锐地察觉一丝异样，定睛一看，就见周围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亮着点点绿光…… 李宝从没见过深夜里的狼，突然遇着这么一遭，顿时吓得不轻。 “师弟，看周围，有东西。”李宝扯了一下何雨泽，轻声道。 何雨泽随即也看到了那些绿光，心顿时就悬了起来，“这是什么？” “不知道。” 李宝话音未落，那绿光便现了真身。那是一只只饿狼泛着绿光的眼珠子！ “狼！”何雨泽惊唿，翻手用火把挡住扑来的一只狼。那狼一见火，却直接翻身进了糙丛，躲开了。 “它们怕火？”李宝看见成效，把手里的火把也横指出去，只一扫，就把狼群逼退了几步。 “也并不是很怕。”有几只做为先锋的狼避开火把，朝何雨泽扑了过去。 “对啊……”狼群并没有顾此失彼，它们在扑向何雨泽的同时，也朝李宝扑了过来。 但这二人一个弯刀一个铁尺，虽被狼群包围，却并不落于下风。这片林子太小，狼群也小。就几十只狼，很难对二人造成伤害，但同样的狼来上数百头，弄不好二人就得丢命。 斩杀了三四只狼之后，一声不同于先前的狼嚎响起，狼群迅速退去。何雨泽和李宝任由它们离开，没有追过去。 “走吧，看今晚能不能找个人家借宿一晚。我都有些困了。”李宝在树皮上蹭干净铁尺上的血迹，打着哈欠说道。 “好，我也困了。”何雨泽甩去弯刀上的血迹，附和道。 “走吧，走吧，希望路不要太远。”李宝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我们要不要带只死狼，作为借宿的费用？我们包袱里的银子，好像有点数额太大……” 不等何雨泽回答，李宝自语道：“带上好了。全部带上，说不定进城后还能换些碎银两。钱这种东西，可没有嫌多的时候。”说着李宝便扛起了两只死狼。 何雨泽自觉地扛上剩下的两只。 半柱香的时间后，二人来到了一个住了三十来户人家的村子。 多亏李宝出谷之前，对于一些游记和话本研究的很足。他们带上的四只死狼，让他们成功在那个村子，借住到了一户人家里。报酬就是一张狼皮，而且那户人家还答应帮忙割下其他的狼皮。 原本何雨泽和李宝肿成怪物的脸，让开门看到他们的村民吓了一跳，别说借住，就差没拿扫把把俩人打出村子。多亏李宝及时许诺的一头死狼，才让惊恐中的村民冷静下来，仔细听清楚他们的需要。 一头死狼值多少钱，李宝不知道，但是肯定比一两银子要少。他们包袱里，数额最小的银子也有一两。 第5章 五 一番折腾后，何雨泽和李宝俩人终于有了间屋子可以遮风挡雨，有了张床可以躺下睡觉。谢过收下狼变得客气的村民，李宝关上并不太牢固的木门，转身就看见何雨泽已经脱了鞋躺床上了。 这间屋子很小，屋子里的床也只有一张。索性何雨泽多少还有点良心，紧贴墙壁躺着，给李宝空出了一个位置。 熄了油灯，李宝脱鞋躺下，想到之前见到村民的种种，不由感嘆道：“我们现在真的很丑啊……” 就刚才村民的反应来看，李宝这话说得很实在，何雨泽应了一声。 “其实我们之前的长相，还是很不错的啊……” “嗯。”这话也挺实在的，何雨泽想道。 这四句话后，二人没再开口说话。黑夜宁静安详，他们在疲倦中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好像一眨眼天就亮了。何雨泽在绵软的米香中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笑盈盈地蹲在床边的李宝。明明是一张丑脸，却更衬得那那双眼睛漂亮。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手里，正端着一碗白粥凑到自己鼻尖。 何雨泽觉得自己可能是刚睡醒不清醒，居然在那么一张脸上都能找到出彩的地方……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白粥。 “这是王大伯特意给我们两个准备的，王大婶还热情地留我们多住几日。”李宝坐在床边，看着何雨泽喝粥笑着说。 白粥是温热正好入口的，显然李宝是先凉过了才端过来。何雨泽一口喝尽了白粥，想了想，说道：“我们该进城了。” 早料到何雨泽会这么说，李宝点点头，“王大叔还没把狼皮处理好，我们还要再等一会才能走。”说道这里，李宝用神秘的语气道：“正好，我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我们一起去看看？” “什么？”何雨泽惊道。发现“有趣”的东西……难道是今早的事情？李宝到底是什么时辰起的，居然能做这么多的事情…… 李宝附在何雨泽耳边低语几句，何雨泽异样地看了他片刻，稍作犹豫，点了头。 “放心师弟，不会有事的，我们只不过是去看看而已。”李宝眯眼笑道。那种神情配合他现在那张脸，简直是吓人。 昨夜的云到今早也没有散去，待李宝和何雨泽二人收拾好出门，天上正飘起小雪。 临走前，李宝去和留他们住宿的王大婶王大伯打声招唿，却被硬塞了两顶挡雪的斗笠。推脱不掉这淳朴的热情，李宝只好收下了斗笠。 跟上提前离开的何雨泽，李宝把合在一起的两顶斗笠在手心转了一圈，分开两顶斗笠，随手递给何雨泽一顶，道：“别嫌弃，多少能挡些雪。” 李宝带上自己手里的那顶斗笠，转头帮何雨泽把斗笠带正，重新系了带子。 随后，二人一起登上了一座土丘。 王大伯王大婶的家在村子的外围，朝左侧方走出不远，就是一个三层小楼高的小土丘。李宝今早出门熘达的时候，爬上了这个土丘，然后向下眺望的时候，发现几百米外的一处地方，树木上的雪都很薄。 于是李宝出于好奇，就去那里转了一圈，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洞口，洞口翻出来的泥土都是新鲜的。 “喏，看到那边了吗？就是那里了。”李宝指着一片林子给何雨泽看。 何雨泽仔细看去，也发现了树林里一片积雪稍薄的地方，点点头。 “就是那里了，我们快走。” 李宝用之前数倍的速度下了土丘，期间回身朝何雨泽招了下手，示意他下去。何雨泽看李宝兴致正高，也不耽搁，用轻功追了上去。 李宝灵猴一样地在林子里窜，何雨泽在后面踩着他的步子跟上，一步不落。 何雨泽初到山谷的时候，大多数基础的功夫都是李宝在教。后来基础学得差不多，师父开始教他，但多数时候还是让他跟着李宝去学，李宝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总之和李宝一模一样就对了。 第6页 那个时候，他天天就跟李宝的影子似得，一举一动都学他。再后来，师父开始根据他本身的特点，针对性地指导他的时候，模仿李宝却又已经成了他平时的消遣。 李宝在林中突兀出现的洞口前停下，等何雨泽跟上，道：“就是这里了，下去没多深就是一口棺材。我看洞里的情况，应该是昨晚打的。” “如果我们昨天再把路绕远一点，说不定能刚好碰到这些人。”李宝说着，取下自己和何雨泽带着的斗笠，挂到旁边一棵高树上，然后紧了紧绑腿和护腕就下了洞。 洞穴很深，二人小心不让衣服沾到泥土，下去的速度并不快。越往下光线越暗，等到何雨泽看不清李宝的身影时，前面亮起一抹光。 李宝用嘴叼着火摺子照明，加快下洞穴的速度，十几个唿吸后，他就踩到了平整的地面上。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一臂长短的火把，用火摺子引燃，就能大致看清楚墓穴的情况了。 整个墓室除了造得格外平整之外，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包括放在墓室中央的棺材，也平平无奇，只不过是规规整整的石头打磨而已。没有任何花纹或者图案、文字，一眼看上去，除了这是间墓室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墓室的一角，有一个暴力破开的洞穴。 李宝对正在四处打量的何雨泽，用火把指了指棺材和洞穴道：“开棺？或者进去？” “……随你。”何雨泽一眼就看出李宝对开棺的跃跃欲试，而出于自己的好奇心，何雨泽并不打算阻止李宝。 “好，我们开棺。”李宝点头笑说。 “怎么开？”何雨泽看了眼似乎完全找不到fèng隙石棺，问李宝。 “用无常索割开。”李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极细的铁丝。这铁丝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武器，而是师父的收藏品之一，李宝觉得有趣就带出了谷，虽然他们甚至还不能发挥它两成的功效。 李宝把铁丝的一端递到何雨泽手里，自己拿着那一卷铁丝，绕着棺材走了一圈，然后领着何雨泽去到他们之前下来的洞穴旁。 “你带出了多少东西？”何雨泽看着手里的铁丝，问了一句。 “比你带出来的多一点点。”李宝咧嘴笑。他们这次出谷，师父宝库里方便带出来的东西，几乎都被他们搬了出来。 “等会儿我喊一二三，我两一起把内力灌输到铁丝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手往回撤。别管衣服的问题，争取两息内到地面上。”李宝如是安排道。 虽然他们都不能把这件丝状武器用好，但就像不会刀法的人，也会用菜刀切菜一样，他们发挥一下铁丝的基本功效还是可以的。 “嗯。”何雨泽把铁丝缠在手上，等着李宝的口令。 李宝内力在火把上一催，灭了火，整个墓室顿时一片黑暗。 第6章 六 黑暗中，只听李宝道。 “一、二、三！” 师兄弟二人一起发力，肩并肩往后退且一收手臂，足下发力同时窜入了来时的洞穴。当他们面对面挤在狭窄的洞穴，借住对方那面墙壁，快速登上洞顶之时，只听下面墓穴中传来一声巨响，细碎的土石震落下来，扑了二人一身。 而几乎是随后，二人出了洞穴，重新落在洁白的雪上。 虽是俩人同行，但彼此之间的默契，让他们顺利在约定时间内，从狭窄的甬道出来。 出来的时候没收住力，俩人跌坐到雪地上，相视一眼，皆觉得好笑。对方那满头满身的沙土，真是难得一见的狼狈。 李宝笑罢，忽然看见何雨泽手边的雪地上，突兀地晕开一片血红。他眼神一凝，手一拍地面迅速移动到何雨泽身边。 何雨泽一惊就要往旁边躲，却终究没有李宝速度快，被抓住了手。 李宝翻过何雨泽的手一看，就见何雨泽的手心血肉模煳，深深浅浅的几道割口正血如泉涌。 “我刚才就觉得切开石棺的阻力太大，可又来不及喊停，但你完全可以直接停下或者松手啊！”李宝牙咬怒道。 何雨泽也是被自己的伤口吓了一跳，“我没注意到。” “不疼吗！”仔细检查之后，李宝确认何雨泽没伤着经络骨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尽管心中稍安，他嘴上还是恨恨地。 李宝迅速给何雨泽点穴止血，然后再小心不过地，从他伤口里取出深陷的铁丝。何雨泽之前的确没觉得疼，这会儿处理着伤口，却疼得咬牙，他道：“……现在很疼。” “忍着！”李宝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切了何雨泽那只手，但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又让人觉得他心里都替何雨泽疼得颤。 突然，李宝神色一肃，抬手揽过何雨泽肩膀，就朝前窜出好远。远远地站定，李宝回头，就看见一个佝偻矮小，衣着朴素的老妇人，站在他们刚才的位置。 前天晚上二人放火烧掉小楼的时候，那些守山的人已经把他俩的消息传递出去了。他们组织的人对这个消息表示出极大的重视，当即就把组织距离此地最近的，分堂坐镇的一位长老派了出来。那位老妇，就是组织派来活捉二人的长老。 其实原本这位长老来得不会这么迅速，但奈何李宝何雨泽二人的长相成谜，他们收到的画像，是两张肿的看不出长相的脸……这样的皮外伤，无需十天半月就会全好。如果他们拖到十天半月之后，那估计就算这俩人站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所以只得火急火燎地拼速度。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老妇人，来得很不是时候。 那老妇人刚刚扬起头，似要说话，却突然神色一变，低头看去……接着，她整个人似失足滑落了洞穴。 对面的变故让二人也是大吃一惊，那眨眼的瞬间，让二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刚才你看清了吗？”李宝凝重地对何雨泽说。 “……一只手。”刚才从洞穴里伸出了一只手，把那个老妇人拖了下去。 李宝唿吸一滞，他低头“啧”了一声，心道：果然他没看错。 何雨泽点了穴也未能完全止住的血流了一地，李宝看看自己被血染红的一双手，道：“我们走，先去给你包扎再说。” 何雨泽被李宝半揽着快速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除了洞穴和雪地上刺眼的血迹之外，空无一物。 “我们刚才看见的是什么？”何雨泽问。 “不知道，但我觉得那东西不是人。只是直觉。”李宝心神紧绷着，觉得自己刚才的好奇，可能把不得了的东西放出来了。 “是鬼吗？” “我看不像，更像是某种怪物。比如说殭尸。”李宝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有不好的预感。 李宝带着何雨泽跑出去很远，才在一棵粗壮的老树上落了脚。他捧着何雨泽的手，小心地将铁丝取出，但动作再轻，疼也是免不了的。何雨泽咬着牙忍住疼，不想看自己血肉模煳的手，便把视线移到李宝手上。 第7页 李宝脸上还有伤，但他手上可没有。他十指修长，骨骼分明，雪白的肌肤染上了血色之后，显得特别好看。何雨泽不知不觉看得痴了，手上的疼痛都不再那么明显。 李宝不知道何雨泽正在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他正屏着唿吸，尽可能轻且快地取出铁丝，再在伤口撒上消毒止血的药粉。当扯下自己的里衣给何雨泽裹住伤口后，李宝才稍稍放松了心神。 “嘿嘿……” 正抬头，李宝突然听见了阴森地笑声。意识便恍惚了一瞬间，当他回过神，也抬起头来，李宝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他眼前的是什么…… 一个肌肉干瘪，身着华服的尸体，咧着嘴沖他可怖的笑了笑，接着化作雾气消散。李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便空无一人。不自觉地攥紧了拳，李宝想起之前突然出现的老太婆，和从地洞里伸出来的那只手，顿时脸色大变咬牙切齿。 他刚才是陷入了幻境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他和他师弟失散的！师弟他可是受了伤的，他现在可还好吗？ 李宝泄愤地朝面前的树干打出一拳，便跃下树去，焦急地返回。 一路上李宝想了很多，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愤怒。但是，当李宝站在洞穴前，嗅到里面传出的浓郁的血腥味时，他异样地冷静了下来。 这么浓的血腥味，师弟他是已经死了吗？不，不可能，不，事情不对劲！他刚才真的是陷入幻境吗？那他现在还在幻境里面吗？现在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李宝想到这些，突然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都迅速模煳了。 他站立不稳地向后倒去，却被支撑住，并未摔倒地上。 熟悉的感觉让李宝稍感安心，头也突然不是那么痛了，他询问似地开口，“师弟？” 第7章 七 何雨泽从伤口被包扎得太紧的疼痛中回过神来，便看见刚刚还在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师兄，突然对着自己出了一招，被自己匆忙闪开后，便跳下树去……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觉不妙的何雨泽，匆匆跟上身法灵活性远不如从前的师兄。而这一跟，就一直跟着师兄回到了他们之前离开的洞穴前。之前一直都目的明确的人，站在洞穴前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然后神色痛苦地抱着头倒下。 何雨泽跟得近，见师兄就要摔进洞穴里，连忙伸手一把将他扯回来。这洞穴不久前才伸出一只手，拽了一个人下去，现在还充斥这浓郁的血腥味。如果让师兄也摔了进去，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唉……” 这时何雨泽隐约听见了一声幽幽地嘆息，整个人迷煳了一瞬，却被手上突然的疼痛唤回了神志。何雨泽回过神来一看，见自己不知何时正用受伤的那只手推开师兄，而也正是那只手突然发力时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眼见刚刚被扯回来的师兄，就要被他重新推到洞里去，何雨泽连忙伸手重新把人拉回来。情急之下，他用的还是那只伤势严重的手，何雨泽这一下疼得直龇牙。 “师弟？”李宝虚弱的声音传到何雨泽耳中。 “师兄你还好吗？”何雨泽连忙扶着李宝肩膀问。 何雨泽的声音就在耳侧，李宝左右转头，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眼前盖了一层厚重的浓雾，只看得见一片苍白。李宝不知该如何回答何雨泽，动了动鼻翼，却发现周围有一股血腥味萦绕不散。 “师弟，我们现在是在哪？”李宝忙问道。 “洞穴旁。”何雨泽下意识地回答后，才后知后觉的去看李宝的眼睛。那双今早还神采飞扬的好看眼睛，如今空洞而无神。 “师兄你眼睛怎么了？！” “这以后再说。你闻到血腥味了吗？”李宝拉着何雨泽着急地问。 何雨泽有些恼火地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嗅了嗅空气后，说道：“闻到了，从洞穴里传出来的。” “我们快离开这儿！” “好。”何雨泽带着李宝快速退开。 空气中的血腥味，随着二人的远离，渐渐被清新的树木露水气息所取代。 李宝靠着何雨泽，感受着自己的位置快速移动。待何雨泽停下，他又问：“我们现在离开的够远了吗？” “够远了。”何雨泽远远眺望那个洞穴，这么说道。那个洞穴太过邪乎，他下意识地不希望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 “师兄，你眼睛怎么了？”何雨泽抬眼审视地看着李宝问道。 “瞎了。”李宝苦笑一声，摊手说道。 何雨泽的心脏仿佛被突然攥紧，他唿吸一顿，片刻后便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唉……也没什么，我大概是撞鬼了。”李宝嘆了一声。之前他虽然在墓地用鬼怪吓唬何雨泽，但他自己却是不信的。可这片刻时间发生的种种，让李宝开始相信鬼怪的存在。 “师弟，你别忙着问。我们先把各自下了墓穴之后，遇到的事情讲一遍，我先说。” 李宝把下洞穴之后的事情，无论巨细的复述了一遍，然后看着听得有些愣神的何雨泽，示意他开始讲。何雨泽没料到李宝刚才奇怪的举止，居然是这么让人难以信服的原因，但他还是收敛心神，开始复述自己经歷的事情。 他们的叙述，是在李宝给何雨泽处理好伤口之后发生的分歧。 那个在包扎后取代了何雨泽位置的鬼怪是幻象，但之前突然出现的老妇人是真实的，他们看见的怪手也是真的，后来在洞穴旁闻到的血腥味同样也不假。 “那个人，可能已经死在了洞穴里。”李宝没有点明是谁，但是何雨泽知道他说得是谁。 “那不重要，她来者不善。”何雨泽摇摇头道，“倒是你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不。那个人功夫在我们之上，而且还是沖我们来的。师弟，我猜我们出谷的消息，已经被放出去了。如果我们一路上，没有漏了什么的话，把我们的消息传出去的，就是山脚的那一群人。” 李宝并不认可何雨泽的话，他跟何雨泽解释着，试图让他理解那个老妇人出现代表了些什么。 “山脚那些人已经死了，而那个老人也可能已经死了。”何雨泽完全不想理会那些繁琐的弯弯绕绕，只强调既定事实。 “对，我知道他们现在都不是威胁了。但是师弟，你要知道，以这种信息传递的速度，他们肯定是一个组织的。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被一个组织给盯上了，虽然暂时敌明我暗，但是也不能大意。”李宝解释说。 “师兄，你在迴避你眼睛的事情。”何雨泽一语点明李宝啰嗦半天的目的。 “……我的眼睛没关系。”话虽这么说，但李宝却没有否认何雨泽的话。 “世间万物没什么不是相生相剋的，有鬼也就会有神，我总能重新看见。” 第8页 “师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李宝真的认为自己眼睛看不见，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他刚才绝对不会啰嗦那么一大通。何雨泽察觉李宝又有了什么打算。 “……我现在被鬼缠上了。”李宝沉默片刻，知道何雨泽对他的了解，就像他了解何雨泽一样，干脆说了实话。 “……”何雨泽沉默着等着李宝的后文。 “虽然瞎了眼对于我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被鬼缠上的我，就是一个随时会出事的隐患。我打算去找高僧看看眼睛，所以，如果方便的话，接下来我们便各走各的路。” “不方便。”何雨泽听完李宝说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师兄，我不否认我很恼火报仇的行程，将因为你医治眼睛的事情耽误。但是师兄，哪怕我会因为行程被耽误而烦你，我现在也没办法对你抛开手。”何雨泽一板一眼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我不需要你照顾。”李宝简洁明了的说。他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还能听，还能闻，也还有触觉，只要稍作适应，他很快能够调整过来，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何雨泽一直是个沉默内向的人。他未出谷时，是一心练武，对周围的环境几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他出谷后，凭李宝对他的观察，李宝能够看出来，何雨泽现在是一心报仇，同样对周围懒得看懒得听懒得想。 如果李宝在这时，真的延误了何雨泽报仇的行程，那二人师兄弟关系的破裂，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李宝就是看清了这种种可能，才提出了分道扬镳的建议。 何雨泽这时也很矛盾。 他其实知道自己该同意李宝的提议的，但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阻止他就这样抛开李宝，却无法给出一个理由。何雨泽希望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拒绝李宝的提议，但是该死的是，他居然找不到那个理由！ “师兄，我不同意分开行动。”找不到理由，那就干脆不需要理由就是。 “……随你，后悔了别怪到我身上。”李宝长出一口气，无奈地说。 李宝不知道何雨泽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固执，这么不理智。但是既然他态度如此坚定，那李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8章 八 果然，何雨泽嘴上态度坚决，但是他的行动却不知不觉中急躁起来。他和李宝又揣测了片刻关于洞穴和鬼怪的事情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催着李宝尽快去找高僧治疗眼睛。 这让本打算仔细观察一下墓穴，看看会不会又出什么怪事的李宝，只得打消了念头，跟着何雨泽回村子拿寄存的行李。 来得路上，是李宝在前何雨泽在后，回去的时候，二人又反过来了，换成李宝在后面跟着，踩着何雨泽的脚步走。 李宝心态好，但不是说看不见就对他没有影响。如今他看不见，只能听声辩位。用轻功赶路是还好，只要何雨泽在前带路，他就能凭藉声音和对何雨泽的熟悉跟上他。但若是二人散步似得并肩走在路上，李宝觉得他可能需要一根盲杖，不然一不留神就要跌个跟头。 二人无惊无险地回到村子。 看着李宝稳稳噹噹地收了轻功站在自己旁边，何雨泽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一路上李宝听声辩位跟上他，他更是竖着耳朵听了一路李宝的脚步声，还有衣玦拂过风的声音。他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让李宝跟丢了，或者找错了落脚的地方，摔了下去。 何雨泽抬脚朝王大伯家走去，一路上净捡着平整的地面走，脚步声又稳又重，让李宝听得更容易一些。虽然心知李宝就算看不见了，也不会无能到成了个需要人照顾的弱者，但何雨泽依旧忍不住关照留意着他。 “师弟，其实你不用这么刻意。”不知何时和何雨泽一起并肩走着的李宝，突然对何雨泽说道。他转头看着他，眼睛似乎找准了距离，就像还能看见一样。 “……我尽量。”心知自己可能做得过了些，但何雨泽也是没办法。 很快，王大伯家就在眼前。 由于李宝眼睛看不见，这次由何雨泽出面交涉。他将剩余的狼皮，与王大伯和其他村民换成了方便携带的干粮和金银，然后询问了有关高僧名医的信息。何雨泽习惯性地寡言少语，反倒让其他村民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毫无保留地迅速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些许传闻。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猎到的狼皮还真是便宜卖了出去。 金银不过是身外之物，更何况只不过是那么一点。何雨泽处理的没什么错漏，李宝乐得抱着手靠在一边，听何雨泽和那些爱占人小便宜的村民掰扯。 费了些时间，何雨泽换回了不少肉干、面饼、果脯之类的东西，还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高僧、名医的消息。除此之外，王大伯还附送了另一条让他们留心的消息：在他们离开村子出去的时候，有一个老妇来打听过他们二人的事情。 将换得的东西整理成一个包袱，何雨泽拎着包，走到似乎在看着天发呆的李宝旁边，说了声：“走了。” 李宝应了声，听着何雨泽的脚步声跟上他，言行举止都不像是个看不见的人。事实上，他们这一趟回到村子，都没有人发现李宝已经看不见了。顶多就是王大伯一家，觉得李宝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沉默许多。 他们打听到东边茯苓山锦泉寺，有一位法号慧仁的大师，是远近闻名的高僧。二人离开村子，就朝着东边去了。 路上，他们还曾绕到之前出事的洞穴附近，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却在远远听见里面传来悽厉的惨叫声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宝心道：里面那些挖洞的盗宝人，估计被他害死了……造孽。 谁知道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怪，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短短的一个早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中午的时候二人都没心思停下吃饭，赶路的同时，随便吃了些干粮，就算凑合过去了。一直到了下午，二人的心情稍稍恢復平静，这才找了一个临近水源，地势平缓的地方，停下休息，并且准备晚饭。 李宝现在看不见，捡拾枯枝对他来说难度太大，于是他提议说由他去打猎，何雨泽就在附近捡些枯枝生火。但何雨泽对此不怎么贊同。虽然今天一天下来，李宝失明一事，看上去的确对他影响不大，但是何雨泽依旧很难放心。李宝他现在看不见，万一去打猎时走远了，那他又该怎么回来？ 二人无法达成共识，便争执起来。半响后，才敲定了一个俩人都同意的方案。李宝留在原地生火做饭，何雨泽去拾柴打猎。 何雨泽在附近看得见李宝的地方，捡了足够的柴火堆在李宝旁边，然后和李宝打了招唿后，才去打猎。 李宝嗅着山间微冷湿润的空气，听着何雨泽的声音远去，将细小的柴火堆在身前，再从包袱里摸出打火石、火绒捏在手里。他摸索着，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升起火。 眼前的昏黑被明亮取代，李宝怔怔地出神。视觉的缺失，让他的世界突兀地缺了一块，大量的思维和念头，在短时间内，将那缺失的一块填充。 第9页 燃烧的篝火，让周围都便得暖和起来。何雨泽还没回来，李宝突然有些害怕，担心自己不知何时又会再次陷进幻觉里面。他伸出手去触摸火焰，指尖的刺痛让他心中稍稍安定。他伸手迅速抓了一把火焰，焰心的温度不高，而火焰却是跳动着的。有点凉却又很烫的奇怪触觉，让李宝觉得很有趣。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随即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便把手放在脸上，感受一下温度和皮肤是否完好，接着又嗅了嗅。挺好的，除了指尖有点疼，他手上没有烫伤。 听见有声音过来了，李宝整了整神色，捡起一根枯枝，掰成适中的大小，放入火中。随后，李宝首先闻到的，是动物身上特有的气味，接着是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味。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那股味道靠近。 李宝抬起手，打算接过猎物，却听何雨泽说：“先等一下，我把皮毛内脏处理好了，再递给你。” 李宝点点头收回手，只坐了片刻，便站起身来，“我在附近找点适合做杖的木头。” 何雨泽听见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见李宝已经站起来了，才连忙阻拦道：“我去找。你还能处理食材的吧？你来处理这些，我去找合适的木料给你。” 李宝没急着反驳，他沉默着想了想，道：“那你去找，别走太远。如果我陷入了幻境乱走，还需要有个人制止我。” “幻觉还会再出现？”何雨泽诧异地问。 “现在天已经黑了……”李宝说道，话未说完，他忽然一笑，低头问何雨泽，“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有鬼？” 何雨泽沉默了，片刻后，他道：“不，我信。”何雨泽也曾经听见过那个声音，曾经失去过片刻的意识。他只是对于这种虚无飘渺的存在，还不太有实感。 李宝笑着嘆息了声，他坐回去，道：“天一黑下来，我就总有些不安，你别走太远。” 何雨泽点头道：“我就在附近，你别怕。”他站起身，将剥皮到一半的猎物递给李宝。 李宝听了何雨泽的话一怔，闻见血腥味靠近，忙抬手接过，心想：自己是在害怕吗？ 他手上熟练地处理着食材，心里不断揣摩着自己的情绪和心理，半响，他笑嘆道：“果然是在害怕呢……” 何雨泽离得不远，听见李宝这边自语了句什么，却没听清。他回头看李宝，见他处理着手上的活计，似乎没有开口说过话。 第9章 九 “去杀了他……” “杀了他……” “求求你们救救我，去杀了他！” “求你们救救我，去杀了他！” “去杀了他！” “杀了他！” 李宝和何雨泽同时惊醒，一晚上的梦魇，让他们二人的眼睛都充满了血丝。特别是李宝眼睛里的那片“白纱”，如今仿佛浸满可鲜血，他一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血红。 李宝勐眨了几下眼睛，又用手去揉，眼睛里的那片血红，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那片红色，让李宝本就不明媚的心情，变得更加暴躁阴郁。于是，他闭上了眼睛，让黑暗遮住红色的世界。 眼前终于看不见那恼人的红之后，李宝也注意到了何雨泽的异样。他伸过手去，摸索到何雨泽的脸，然后蹭了一手的冷汗。 “你也做恶梦了吗？”李宝默了默，开口道。 “嗯。”何雨泽轻轻地应了一声，拿开李宝的手，抬眼却看见他闭着眼睛，言语快过思考地脱口：“你眼睛怎么了？” 话一出口，何雨泽就后悔了，他还没习惯李宝已经看不见。而之后，何雨泽听了李宝的话，又是一惊。 李宝问：“你梦见的是不是有一个女人，一直念叨着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何雨泽震惊地问道。 李宝答道：“我也梦见了同样的。”李宝顿了顿，还是说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我眼睛里遮眼的原本是白色，但现在变红了。我一睁眼就看到一片血红。” “什么？”何雨泽急道，凑近了李宝去翻他的眼皮。 李宝吓了一跳，抬手推开何雨泽，然后睁开眼给他看。 “你眼睛里很多血丝……”何雨泽说道，看来，李宝眼睛的变化只从外表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听到这话，李宝莫名有些失望。无论是眼睛出了其他别人看得见的异变，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这他都能接受。但是单纯的只是没睡好而出现血丝，他就有些接受不能了。情况明明不是这么简单。 李宝闭上眼睛，皱着眉辩解了一句，“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一般，你相信我。” “我并没有怀疑，是你需要信我。”何雨泽摇摇头，说道。 李宝沉默了。自看不见了之后，他就变得多疑怯弱。之前是没察觉，但何雨泽的一说，却提醒了李宝，让他认识到这是自己的问题。李宝长出一口气，收回自己的惶恐不安，道歉道：“抱歉，我有些失常。” “你要相信我。”何雨泽再次强调。 但刚刚明明第一次说的时，都还理直气壮的话，这一次说得时候，却开始有些心虚。话音未落，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起来。相信他，他真的可信吗？ 他相信有鬼了，但是李宝又该相信他吗？他真的会照顾着李宝，陪着他去治疗眼睛吗？ 李宝比何雨泽本人还要了解他，听进去了何雨泽的前一句话，但何雨泽的后一句很类似的话，他却没往心里去了。他放松自己的神情，笑着应声，却没有把何雨泽这句安慰的话放在心上。 在大多数时候，何雨泽都是可信的。但是现在何雨泽的主要目标是为了报仇，而他却正好挡住了路……他不知道为什么何雨泽会坚持要和他一起行动，但是他对这种决定，并不看好。 何雨泽拎过地上的三个包裹，把李宝那个递给他，李宝接过包袱，到了声谢。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何雨泽问道。 “去找高僧。地下那个东西我们打不过，去了也是送死。不过，我们接下来赶路的速度要加快了，万一那个女鬼等不了了，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么蛾子。”李宝说。 李宝的打算和何雨泽的想法不谋而同，他没什么异议地点头，然后同昨日一样上前带路，脚步声稍重。李宝收起盲杖，一步不落的跟上。 “师兄……”何雨泽在前突然唤了声。 “什么？”李宝在后面问道。 “你是怎么看的？关于昨天那个女鬼，没继续用幻觉操纵你，反而选择了给我们託梦。”何雨泽没话找话地问道。但他问的东西，也的确是他想知道东西。 最后说得那句‘相信’，让何雨泽心里就像被一颗小石子咯着一样，怎么都不太舒服。连平日习以为常的沉默，都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李宝笑了笑，跟何雨泽说出自己的猜想。 第10页 “你没发现吗？她好像一次只能用幻觉控制一个人。之前她控制我俩，都是轮流出手的。而我们一直都待在一起（偶尔没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正用火焰证明自己周围的环境），无论她控制了谁，另一个都会制止，而且也都有能力制止。 不过，我猜可能也跟距离有关系。我们离那座坟墓越远，她的妖力就越不容易施展，这刚好也可以解释，她在我眼睛上留下印记的原因。有了记号，那就不容易让我们走脱了。” “你是说，她其实还在坟墓里？” “是她的本体还在坟墓里。毕竟，我们那一趟只是破坏了棺材，什么东西都没拿。看那些志怪话本，鬼都需要有个本体，或是尸骨，或是生前的什么东西。每本话本都是这么写，我想总不至于完全是空穴来风。 而且，鬼怪无形，若有个本体，作为在凡间实质性活动依存，从道理上来讲，也才能说得过去。” “师兄，这些是你早就想到的吗？”虽然一直都知道李宝脑子转得快，但何雨泽依旧禁不住佩服道。 “才刚想到不久。”李宝随口说道。 何雨泽点点头，虽然依旧有些受不了沉默，但是再说话却有些刻意了。而接下来，李宝也因为说话声会影响他听清脚步声，没有再开口。二人就这么沉默着，从树林到荒野，从晴朗的天空，到再次乌云密布，下起了雪。 雪越下愈大，到下午的时候，二人已经很难在铺天盖地的飞雪中赶路，必须停下来找个地方躲雪。 但这时，他们刚好处于一片杂糙丛生的荒野。到处都是半人高的灌木丛和糙丛，起伏不定的地势也没有可以供人容身躲避的地方。 “师弟，我们有没有走错了路？早上听那些村民们说，他们有时也会去那个寺庙拜菩萨，但现在这种路况，一般人很难走过去。”李宝从又一个雪坑中拔出脚，拨开挡路的灌木，不得不开口问道。 这种在没下雪结冰之前，明显是沼泽地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能走得路？嫌活得太长，才有人会来这种地方犯险。 这一次，李宝等了大半天，才听见何雨泽明显郁闷的声音响起。 “我走了一条捷径。”大路弯弯曲曲的，何雨泽为了节省时间，便按照大路延伸的方向，走了一条笔直的捷径。 这一句话，虽然何雨泽没有明说，但李宝大约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简直不知该说何雨泽什么好，揣摩半天也没能再开口说什么。 二人顶着风雪，费了不少功夫，才终于从冻住的沼泽走出来。那时候，俩人都是满头白雪，眉毛上都覆了一层白霜，就连稍稍消肿，却还五颜六色跟调色盘似得脸，都苍白了很多。前方还是没有可以躲雪的地方，但是好歹可以看得见一条路了。 这一回，何雨泽没再乱走，老老实实地去了大路。其实这大路说大也不大，甚至都不能走马车，但是宽敞的路段勉强也够三个人并肩行走。这种路对于没事不进城的村里人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大路了。 李宝闭着眼睛，走在何雨泽身后，能够感觉到自己脚下的路终于踏实了一些，不由稍稍松了口气。他现在眼前就是一片黑，雪落个不停，让他从头到脚都冻得没有多少知觉。李宝现在就觉得自己是走在一片漆黑的冰山内部，若不是还能听得见何雨泽的脚步声，他简直连心脏都要冻成一个冰坨。 “师兄，饿了吗？天快黑了。” 就在李宝冻得大脑都要罢工的时候，何雨泽的声音破冰而入，让李宝恢復了些知觉。他花了些时间理解何雨泽的话，想要睁开眼睛，却一时间没做到。 “……啧，眼皮冻住了。”李宝感受了片刻，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由于李宝的声音太小，何雨泽一时间没听清李宝在说什么。 “天都要黑了吗？我们走了这么久？”李宝没把眼皮冻住的事情说出来，这毕竟只是件可笑的小事。 “嗯。”何雨泽确定了李宝的问题。 “雪还在下吗？”李宝□□在外的皮肤，已经彻底冻得没知觉了。 “还在下。” 听见这个糟糕的消息，李宝一瞬间觉得自己更冷了。 “我还不饿。我们抓紧时间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不然这么大的雪，我们今晚冻死都有可能。” “嗯。”何雨泽又简单地应了一声。他运起内力在筋脉里转了一圈，活动着冻僵了的手脚，然后足下用力一踏，整个人一下子窜出老远。 “师兄跟上。”何雨泽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李宝在听见何雨泽动静不对时，就留意着他了。这会听见何雨泽用了十成十的功力窜出去，李宝也毫不意外地使用轻功追了上去。二人全力使用轻功时的速度不相上下，但是每次也都能凭藉细微的差别决出胜负。 在天特冷的时候，来一场友情赛跑，也是不错的暖身活动。 看来何雨泽是留意到了他快冻僵了，特意照顾他。但是照顾归照顾，胜负又是另一码事。 第10章 十 少年清朗的笑声在山野中迴响，惊起了归林的鸟群。 “师弟，是我赢了。我后你一步出发，却与你同时到达。”李宝转身说道。黑暗中看不清面孔，却看得出消了肿后，他脸部轮廓的清秀。 “下次再比过。”心中不服，何雨泽嘴上没说，却心道：如果不是担心李宝听不清路，他怎么会输。 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李宝能够猜到何雨泽的腹诽，但他完全不打算理会。 李宝转头听四周的声音，没听到什么，于是问道：“你在这里停下，是找到可以住的地方了吗？雪可还在下。”一通长跑，让李宝暖和起来，也能感受到雪花落在身上的凉意。 “这里有座废弃的宅院，师兄你没感受到左侧没有风吗？”何雨泽拉着李宝的手，让他触摸到粗糙的墙壁。 “这里是我在树梢上的时候看到的。我们这次又偏离了大路，但总算找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何雨泽拉着李宝朝前走几步，到了门边，推开未锁上的破旧木门。 李宝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少有人烟的地方，居然还会有废弃的宅院。谁会这么想不开，把屋子建在这种地方？ “小心门槛。”何雨泽提醒道。 李宝抬脚跨进了门里，听见何雨泽把门关上，仔细感受周围。他的确是在一个四面遮风的地方，头顶上还是空的，有雪花落了下来。 这是院子吗？居然有院子，还真是座宅院。 “这里之前住的人一定很有钱。房子虽然破败了，但是比我小时候见过的大多数屋子，都要修建的好。”何雨泽看着院子里破败的池潭、假山和花园，半是感嘆半是给李宝介绍道。 李宝用盲杖探路，听着何雨泽的脚步声走在他旁边。 “现在你左手边是一颗老树，树下还有石桌石凳，上面长了青苔。桌子朝前五六步，就是一个池潭，池潭水已经干了，里面都是杂糙。你右手边是一片杂糙地，之前应该种过花糙什么的，但现在就是一片杂糙丛生的地方。 第11页 前方再走就是一个大厅。外面有台阶，上去的时候要小心，有苔藓。” 虽然说了小心，但何雨泽还是伸手虚扶着，担心李宝一个不小心滑倒。 二人走出了大厅，何雨泽看着眼前一片破烂不堪的残骸，顿时没了介绍的心情，只道：“我看见了一片足够破的屋子，我们找一间不是那么破的住一晚。” 明明进大厅之前，这座院子虽破，却多少还能看出以前的华贵，但过了大厅之后，这里却像是被人打砸抢杀过一样，甚至还有焚烧的痕迹，有那么两处地方，被烧得只剩一片长满杂糙的空旷。 这个地方，看来是发生过什么惨事…… 如今本就已经是在和鬼怪打交道，如果有得选，何雨泽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不详的地方多呆，但偏偏没得选。既然没得选，何雨泽也不算给李宝添堵，就干脆当这座院子是自然荒废的好了。反正就算有死人，如今也早就化成一堆白骨。 “这里和你以前住的地方比起来怎么样？”李宝侧头问。 “好太多了，我家只是富有而已。”何雨泽说的是实话。看这宅院的规格，只有身居高位的官员有资格住，而他家只是一介商贾。 “是吗？真想看看，可惜了。”李宝惋惜地说。 “……” 他带着李宝，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打算仔细找出一间，毁坏地不是那么严重的屋子。 “师兄你后悔了吗？关于你的好奇心。”冷不丁地，何雨泽突然开口问。若不是他好奇开棺，如今也不会被鬼遮了眼。 李宝想了想，点点头说：“有点。看不见多少还是有些可惜的，但是见鬼这种事情，还是很有趣的。” 何雨泽点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师弟，你呢？你后悔陪着我去找高僧了吗？”李宝转头，就像真的能够看见何雨泽一样，盯着他笑着问。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许久之后，何雨泽才垂着眼，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费了一些时间，何雨泽找到了一间四面墙都在，屋顶和房门基本完好的屋子。不过那间屋子里面已经搬空了，除了摔碎的瓷片蒙上厚重的灰尘，就像石头一样散落在地上之外，再没有除了灰尘杂糙之外的东西……连两扇窗都缺了一扇半，只剩下半个窗户掉在脱落的窗檐上，看样子最多不过三五天，这半个窗子也就看不见了。 何雨泽跟李宝走进了屋子，何雨泽想办法勉强合上根本关不上的两扇门，想要稍微挡一挡肆虐的冷风。李宝则摸着墙走到窗边，拆下那最后的半扇窗子，再暴力掰下窗沿，然后找了个稍微避风的角落，开始生火。 何雨泽回头看见这些，也不再和门较劲。他出去了一趟，抱回来一堆木头，多数是门窗什么的。而在何雨泽出去又回来的这会儿，李宝已经把火生起来了。 他坐在了篝火旁，看着李宝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几息的功夫，那双眼睛就抬起来了，就像看得见一样的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李宝问。 “你知道我在看你？”何雨泽反问。 李宝点头，道：“知道。被盯着看的感觉很清晰。”李宝说着，对于这个话题似乎没了兴趣。他翻出包袱里的干粮，伸手翻找柴火中有没有适合穿着干粮烧烤的木头。 何雨泽捡出一根树枝递给李宝，“师兄，你真的不在乎我是不是会抛弃你吗？” 李宝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抬头反问：“你哪来那么大自信认为我们各自行动，是你抛弃我，而不是我抛弃你？”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子，更不是离了人就活不成的普通瞎子。” “……师兄，我现在后悔了。”李宝的话，让何雨泽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他几乎恼羞成怒地开口。 李宝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才靠着墙仰起头来，直视眼中参杂着黑的血红，说道：“后悔了就走吧，你要对我有信心。等他日江湖之上，我们二人一定还有再见的机会。 而且，说真的，现在我们被一个组织的人盯上了。因为我们被暂时毁了容，所以他们知道的关于我们的消息不会太多。如果我们分开活动的话，说不定接下来就能由明转暗了。” 何雨泽听了李宝这番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捡起被李宝随手抛开的干粮，拍去上面的灰尘，穿上树枝放在火上烤着。 “不。我刚才只是说说，我陪你一起去看眼睛。”何雨泽看着火焰上的干粮，坚持道。 李宝听见这话，愣了愣，不解的同时还多少有一点感动。 “师弟，难不成，被鬼上身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何雨泽死死瞪着李宝。 感受到何雨泽的视线，李宝嘿嘿笑两声，从包袱中重新摸出一个干粮来烤。 屋外不时传来，大块积雪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停下着的雪花压弯了树枝，然后在突破某个零界点后，滑落到雪地上。 冻了一天，也累了一天，二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多说。吃过东西，他们裹着包袱里的毯子，靠在一起，在篝火微弱的光亮中睡去了。 第11章 十一 莺歌燕语，婉旎幽香。 李宝缓缓睁眼，只见天光大亮，透过了床前纱帐。 他已经看得见了？李宝抬手碰了碰眼睛。 这是哪里？ 李宝起身，就见自己睡得是锦席玉枕，身上穿的是华丽细软的锦袍。而床下还有一双样式精美的鞋子，鞋面上绣的翠竹青翠欲滴。 穿了鞋，下了床，李宝撩开帐走出去。 屋里的摆设无一不精美华贵，全是李宝从所未见之物。木窗外隐约可见花红叶绿，李宝走过去推开窗，只见清流穿石而过，小桥跃然其上，树头绿叶如筛，点点金光流泻而下。 遥望东南西北，亭台水榭，或居山石，或建临水。从未听过的叮咚玲珑乐声，充盈于耳内，偶然可见身穿罗绮锦缎，身姿曼妙的女子，穿梭于如画疏林之间……一切的一切，好如仙境。 李宝不知自己何时从屋内走了出来，立于曲折游廊之内。脚下自顾自移步走着，左右两边，忽而青山如翠嶂，白石峥嵘各异，忽而梨树杏树，花开如那漫天彩霞，忽而竟到了水上，游鱼彩莲十分有趣。 突然一阵沁人心扉的清香，让李宝抬头望去。竟是一位仙人般好看的女子，站在他身前。女子向他微微福身，李宝一时无措地憋红了脸，向后退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别扭地抱拳还了一礼。 女子笑吟吟地，“公子万福。公子今日宿于陋舍，睡得可好。” 李宝突然愧疚，他狼狈地点头，脱口而出道：“抱歉，擅闯了贵地。” “无需介怀。”女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道：“说来难堪，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请说。”李宝忙道。 “公子此行，可是要去茯苓山锦泉寺，寻一位名为慧仁的僧人？”女子问道。 第12页 “是。”李宝点头。 “那僧人，曾救下一只后腿受伤的小狐，正是家妹。如今她伤势已经痊癒，却碍于寺内佛光闭锁，出入不得。小女子烦请公子此去，能将家妹领回来。”女子再次向李宝福身。 “好。我记住了。”李宝一口应下。 “多谢公子。”女子谢道，身形慢慢淡去，即将消失时，她似记起了什么，忙开口道：“公子，你眼睛里的那位幽魂妹妹，并无害你之心。如果可以，还请公子原谅她之前冒犯，帮她一帮。她也是个苦命之人……” 她话音未落，周遭美景，尽数隐入白雾之中。而李宝的身形，也在飞快地向后退去—— 李宝慢慢地睁眼，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浓雾，隐约可见其后黑影轮廓，却看不出是何物。手指所触之地，除了灰尘便是粗糙冰冷的石头表面。李宝伸手推醒身边唯一的热源，说道：“师弟，我见到狐仙了。” “……” 何雨泽迷迷煳煳地一睁眼，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只得沉默以对。 李宝把梦里见到的种种，都跟他讲了一遍。何雨泽越听越皱眉，偶尔打断李宝，向他询问一些细节，李宝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夹杂着询问的讲诉之后，何雨泽相信李宝是真的见到了狐仙。因为李宝所说的，全都是这宅院未废弃前应有的景物。而这些东西，别说他根本没有和李宝说过那些废墟、造景，就算让李宝亲眼看到废墟，以他的阅歷来说，他也根本没办法想像出，权钱富贵之家是会何等的雍容华贵。 “那你以后，还要带着一只狐狸精，再回到这里吗？”何雨泽问。 “我答应她了。”李宝简短的回答道。 “……”何雨泽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非要和李宝一起去治疗眼睛了。报仇这件事，还真是困难重重。 —————————————————— 眼中刺眼的红变成了白茫的雾，李宝又开始睁着眼睛充当睁眼瞎。 何雨泽从破败的宅院出来后，很快带着李宝转回了大路。昨天那种糗境，他不愿再经歷一次，大路再绕，他也不会轻易走荒无人迹的捷径了。而上路之后，短短两个多时辰，他们就到了一个可称作是热闹的小镇。 虽然这两个时辰，这师兄弟二人都是用轻功赶路，这个小镇实际是离昨夜所宿的破陋宅院，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但是到了小镇牌坊下，何雨泽仍是懊悔昨夜没有再朝前赶一段路。他们带的路费不少，如果昨夜到了这个小镇，那他们就不用在那么冷得天，宿在漏风又冰冷的宅院了。 而且还让师兄遇上了狐狸精，又摊上了一桩麻烦事。 师兄弟二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忙碌的行人，叫卖的小贩，食物扑鼻的香气，如此种种，几乎让二人眼睛鼻子耳朵都不够用了。李宝虽然看不见，但是鼻子闻到，耳朵听到，人挤人是被人撞到之类的，也让他感受到了小镇的热闹。 他们俩人在山谷里待了八年，现在甚至连做梦，都梦不到这种极具烟火气息的街道。如今走在街上，真的好比做梦一样。 但很快，二人就都清醒了。李宝是不间断地感觉到注视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有那些人自以为他们俩人听不见的嘀咕。而何雨泽是真切地看到，路人在对他们指指点点，偶尔擦肩而过的妇女甚至都会掩鼻…… 二人的形容实在狼狈。 原本他们出谷没几天，又正是冬天，就算几天没洗澡，也脏不到哪去。但奈何一路走来事故太多，加上又露宿了几次——头上身上的灰尘泥土，干了又被弄脏，看不出原样来的血迹；脸上虽然消肿，色彩也淡了些，但是却还像胎记似得留着些青紫的痕迹…… 看上去的确很糟糕——何雨泽审视他们俩人，得出了这个结论。很让人丧气。 “先去成衣店买衣服，然后再去找个住宿的客栈。我们洗个澡，换件衣服。”李宝拉住何雨泽，给了他一个行动的建议。 何雨泽看了看街上很想买，但店老闆在他看过去时却露出防备，一点都不想卖的各种摊子，不得不承认他最好按照李宝说得做。 何雨泽带着李宝左转右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成衣店，在老闆不信任的眼神下选了两件衣服，并付了钱。然后拎着衣服，就近找到一间客栈，同样顶着店小二和帐房的不信任的眼神，要了一间双人房叫了两桶热水，然后给了押金。 不得不说，付了钱之后，大家的脸色都好看多了，但是眼神却更异样了。何雨泽想，大概看见一个乞丐居然腰缠万贯，就会是这样的眼神。 他们虽然也并没有腰缠万贯，但金钱上并不短缺。 “唿——”由店小二带路，进了订下的房间，来到桌边坐下，何雨泽紧绷着的头皮这才放松了些。他长出一口气，给在他对面坐下的李宝，倒了杯桌上茶壶里的白水，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李宝支着头，对着何雨泽乐，“师弟，八年来头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是不是很慌张很恐怖？” “很刺激。”何雨泽点点头说。以后如果没有必要，他希望自己再也不用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太让人紧张了，他现在手心里都是冷汗。 忽然，李宝听见刚刚才下楼的脚步声，正在上楼。水这么快就好了？他满怀疑惑地等了稍许，就听到了敲门声。 “客官，茶水来了。”小二的声音在敲门声后响起。 原来是茶水。 李宝站起来准备去开门，却被突然站起来的何雨泽抢先一步，于是李宝站了片刻，復又重新坐下。何雨泽端了茶水过来，给李宝换了杯子里的水。 “师兄，你在人群中不紧张吗？”何雨泽问。 “不紧张。”李宝偏了下头，回答。 “那以后再到人多的地方，师兄你顶上！”何雨泽顿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快速说道。 李宝不由失笑，“行啊。” 第12章 十二 何雨泽在斟茶独饮，看上去心绪还没彻底稳下来。李宝从桌边站起来，慢慢地在房间里转悠。他一一探清屋子里的摆设，把屋子的构造，家具的摆设，都在脑子里形成一副画面。这样一来，之后他在屋子里活动的时候，就会和看得见时一样了。 等李宝已经能够“看见”房间的全貌，何雨泽喝下去半壶茶水，店里的伙计终于抬来了第一桶热水。他们把热水放在屏风后，告诉二人用完这桶水后招唿一声，他们上来把水抬下去，再换上干净的。 温度恰好的一大桶热水，在屏风后冒着腾腾热气，何雨泽抢在李宝前开口道：“师兄你先洗。” 李宝刚张嘴就被何雨泽抢了台词，莞尔笑了笑也没推辞，“那我不客气了。” 何雨泽看见李宝朝桌边走过来，知道他要把新买的衣服拿过去，便拿了衣服过去说：“衣服我帮你放。”何雨泽拿着衣服转到屏风后，绕了会儿没发现合适放衣服的地方，一抬头灵光一闪，把衣服担在了屏风上头。 第13页 “衣服放在屏风上头了。” “啧，师弟，我说你冷静点好不好？不就是人多吗？从今天起，人多的时候，你尽管跟在我后面好了。就算我暂时看不见，也还是可以和他人交涉的。”李宝听何雨泽这么殷勤，终于忍不住无奈地开口。 何雨泽不好意思地僵了片刻，再没说什么，转身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坐回了桌边。 李宝心中暗笑着，扶着浴桶转了一个圈，确认一下水深，又伸手摸了摸屏风，找了找衣物的位置。做完这些后，他才脱下身上的衣物，跨进浴桶。泡进热水的一瞬间，身上像过电似得一阵舒慡，似乎这几天受得冷，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冬天水冷得很快，虽然泡在热水里很舒服，但是李宝也就洗了半柱香的时间。出来的时候，水已经不如一开始时烫了，但还是比外面的温度高很多。李宝能感受得到，自己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热气，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 拿了干毛巾，边擦头髮上的水边往外走，李宝心情颇好地说。 “师弟，我洗好了，你快叫人换水。大冬天的洗个热水澡，实在太舒服了。” 少年将及膝的长髮揽于身前，一双白皙的手抓着一张白毛巾正在擦干头髮上的水，白的手与黑的发，过于黑白分明……何雨泽看得眼皮一跳，移开视线又看见一双秀气的脚光着踩在地板上，带出一串湿乎乎的脚印。 何雨泽顿时有点头疼，“师兄你不冷吗？” “嗯？刚刚洗完澡怎么会冷？”李宝没听懂何雨泽什么意思。 何雨泽拖着李宝来到床边，伸手一推让他坐在床上，然后再把他的腿也抬上去，“我去给你拎鞋。” 李宝懂何雨泽的意思了，他把有点凉的脚伸被子里暖着，边擦头髮边探出身喊了一句，“鞋子脏了，我不穿那双。” 何雨泽顿了顿，去包袱里拿了双干净的放在床下，然后出去叫店里伙计换水。 李宝穿了鞋下床，继续站起来擦头髮。头髮太长，坐在床上擦完的话，被褥垫子都要湿掉一半。何雨泽吩咐完店小二回来，看见李宝正在努力擦头髮，于是洗过手，拿了一块毛巾过来帮忙。 二人一起把李宝的头髮擦到半干，然后找出梳子来梳。头髮梳顺了，水珠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湿了一小块地面。李宝用内力把头髮上一部分水珠蒸干，何雨泽就帮忙把剩下一部分也蒸干。正当何雨泽打算把李宝的头髮给束起来的时候，伙计过来通知说水已经换好了。 “去吧，去吧。我自己会弄。”李宝推了推何雨泽说，想了想又补充上半句，“弄不好我等你来帮忙。” 何雨泽听李宝这么说，答应一声，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李宝提醒他，“别忘记带鞋。” “带了。”何雨泽在屏风后回答道。 等何雨泽洗好澡出来，二人在何雨泽的头髮上，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操作。 头髮太长，洗澡后弄干头髮会很费时间。不过俩人一起动手的话，就要快上一些。夏天擦干头髮的速度快慢不要紧，但是冬天就不同了。有时候天太冷，擦头髮花得时间太多的话，头髮就会冻住。二人一起生活到现在，已经形成了冬天时，互相帮忙打理头髮的习惯。 其实李宝曾经因为嫌麻烦，把头髮剪短过。但是被师父看见后，师父就每天风雨无阻地揍他五六次，一直持续到他头髮长好了才罢。因此，李宝如今才留着这么一头麻烦的长髮。 等他们俩人收拾好自己，再出门的时候，果然就不像之前那么引人注目了。这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了，客栈的楼下坐着许多吃饭的客人，何雨泽看了眼店里客人桌子上的饭菜，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跨出门去逛街。 二人点了菜，何雨泽带着李宝找了角落的一张空桌坐下。何雨泽闻着周围食物的香味，抬头看见李宝无神的双眼，突然有些好奇。 “你都闻得到什么？” “……你觉得呢？”没想到何雨泽突然这么问，李宝怔了怔，好笑地反问。师弟突然的孩子气，真让人反应不过来。 “闻的出有些什么菜吗？”何雨泽不泄气地追问。 李宝翻了个白眼，道：“闻不出来！”气味全都混在了一起，除了越闻越饿之外，他最多只能分辨出一两道菜。 “啊，这样啊。”何雨泽眼中有了笑意，看着李宝吃瘪，他心里莫名有些自得。 “咚咚。”李宝敲了敲桌面，拿手指着何雨泽，道：“师弟你适可而止啊——” “好。”何雨泽听话的点头答道。可是李宝听着，却不知为何有些憋气。 忽然，何雨泽和李宝的表情却都变了。刚才他们打趣之间，到底谁也没生气，但是在一童稚的声音下，心中却有了许些不快。 “娘，那边有个瞎子。” “不许这么说！” “他就是瞎子嘛！臭瞎子！” “你、你这孩子，闭嘴！” 小孩子嚷嚷起来，“瞎子瞎子瞎子，白长了眼睛的瞎子！唔唔唔——” 这声音嚷得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了，母亲似乎情急之下堵了孩子的嘴，却随后倒吸一口气，桌椅板凳响成一片。而后孩子哭闹起来。 “哇——你推我！我摔倒了！你推我，你这个贱人！我要爹爹！哇啊哇——我要爹爹！” 李宝猜，是母亲捂了孩子的嘴，之后被咬了，吃痛之下不小心推到了孩子，然后孩子就闹起来。嗯，也可能不是母亲，毕竟没谁家孩子骂母亲“贱人”的。 事情被李宝猜得八九不离十，而小孩子在饭馆里吵了一阵后，便闹得人人都朝他们母女看了过来。那个年轻妇人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拽过孩子拦腰抱着，跑出了客栈。 这场闹剧，待那母子俩离场后，角落的这一桌便获得了诸多关注。李宝虽然没有笑容，但是脸上的神情还算平静，倒是对面坐着的何雨泽眼中有些怒气。 “师兄……” 李宝挑眉，随即笑了笑，道：“我没事。” “瞎子你当然没事，你看看人家母女俩为你闹成什么样子了？”一嘲讽女声在斜后方的位置响起。 何雨泽憋着的火气一下子被引燃了，他噌地就站了起来，可还不待他发作，就听对桌有人搭腔。 “小丫头，你这话就没说对了。那种熊孩子，不尊重他人不尊重长辈，现在不教以后有得他受的。”是一个粗犷的男声。 女子一拍桌站起来了，“怎么说话呢？他一个小孩子，看见什么说什么有什么不对！那做母亲的才是拎不清，为了一个外人居然推自己孩子！” 男人嗤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女子态度越发嚣张，“怎么？说不出话了吧？臭瞎子，趁早滚远一点！” 李宝听着声音，说完这句话后，那女的就出去了。 第14页 “师兄你生气吗？”何雨泽低头看李宝，似乎平静地问。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只要李宝点头，他就绝对要去给那个女的一个教训！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但是大人也不懂事，就有些过份了。 “我不和白痴生气。”李宝安慰何雨泽道。 何雨泽听了，心里突然松快了一些，他神情回暖，慢慢坐下。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附近一张桌子上，就传来了一阵慡朗的笑声。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小兄弟我请你一杯酒！”那个帮忙搭腔的男人拎着自己桌上的那壶酒，大马金刀地走过来，给何雨泽和李宝一人到了一杯。 他此举，颇有些安慰的意思。 他看这两位，年纪尚轻而且面生，衣食不缺又有些功夫在身，想必是哪门哪派出门歷练的弟子。唉，路经他们这里，居然先后被小儿、蠢人侮辱，真是够倒霉。 何雨泽想说自己不喝酒，却见李宝已经端起酒杯，说道：“请。”语罢一饮而尽。 山谷里没有酒，何雨泽不会喝酒，李宝自然也不会。但是这个人刚才帮他们说过话，现在又过来安抚似的请喝酒，不喝那就有些落人面子了。 李宝想得有点多，何雨泽没想这么多。但是看着李宝都喝了，他也只能有样学样。可是何雨泽却没有李宝那种，第一次喝酒不呛到的天赋，他呛得把酒都咳出来一半多。 第13章 十三 “哎，小兄弟不会喝吗？怎么不早说！”那人咋咋唿唿地说着，就去拍咳个不停的何雨泽的后背。 “大哥你也算为我们说话，就为给你面子，这酒也得喝。放心，我们没事，男人谁不会喝两杯。就算第一次喝，也不至于一杯就倒。”李宝一杯酒下肚，脸上瞬间就起了潮红，但好歹意识还算清醒。 “是大哥没留意，真是对不住。”那人说着，手还在拍着。 李宝听着那声音，都替何雨泽疼得厉害，连忙拦道：“大哥，我师弟他没事了，不用拍了，让您受累了。” “这有什么，没事就好。”那人总算停了手。 何雨泽五脏六腑差点给拍出来，这会儿直起身，还得给人家道谢：“多谢。”他满脸涨的通红，连青紫的印迹都盖得看不清，不知道是酒上了头还是咳嗽咳的，可能两者皆有。 那人看见何雨泽这副模样，顿时更加愧疚，拍着胸脯道：“小兄弟你们放心，今天你们给我面子，喝我这一杯酒，就是我震元凯的兄弟。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大哥罩着你们！” 震元凯心中惭愧，冲动起来就跟二人认了兄弟。不过虽说是这话脱口而出，没过脑子，但震元凯说完话一想，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两人看着就不是要久住的样子，短短几天暂住，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李宝脑子里打了个转，沖震元凯一抱拳，道：“小弟李宝。” 何雨泽没想认个大哥，但是，他师兄认了，于是何雨泽也一抱拳，道：“小弟何雨泽。”话里语气口吻还算正常，何雨泽想，无论李宝又有了什么打算，他应该没扯了李宝的后腿。 “哈哈哈，好！两位弟弟，我在衙门当差。平日里要找我，就去衙门和门房说一声找震捕头，我就知道了。”震元凯慡朗地笑着，给这两个刚入镇的外乡人说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路过此地，就在此间客栈栖身。大哥找我们，只要来客栈就是了。”李宝也不含煳，热情地说。 三人好似一见如故，震元凯把自己的饭菜挪来李宝这一桌。三人边吃边聊，最后走得时候，震元凯还给李宝他们付了饭钱。李宝再三推辞也无用，只好暗暗记住，下次找机会请回来。 二人饭前喝了酒，虽说谁也没有丢人的在饭桌上倒下，但是吃完饭送走震元凯之后，就有些撑不住了。何雨泽还咳出来了半杯酒，而李宝是整整地喝了一杯，所以李宝率先就撑不住了。 眼睛看不见，头又晕的厉害，送走震元凯之后，李宝扯着何雨泽衣袖站稳，“水师弟，带我回房间。” “师兄，你也头晕吗？”何雨泽听见李宝叫他小时候的称唿，脑袋闷闷的也无法思考，不知怎么地就笑起来了。 “我快晕了。”李宝说得是实话，送走震元凯之后不过稍稍松懈了一点，喝下去的那些酒就开始发作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头昏到了天旋地转，哪怕手里还扯着何雨泽的衣袖，他也觉得自己快要飞了……他感觉自己双脚悬空…… 何雨泽勐地伸手扶住往前倒的师兄，他把李宝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李宝穿过大堂，朝楼上走。 何雨泽边走边笑，“你尽管逞强啊，李包子，还师兄呢……心眼再多有什么意思，竹篮打水还不是空，你就是个筛子……” “……水师弟，我可听着呢。我就算是个筛子，也是你师兄！”李宝基本上已经分不清上下了，但是何雨泽的脑袋就在他脑袋边上，怎么可能会听不见他说自己什么。 “好好好，筛子师兄……”何雨泽乐呵呵地道。 “什么筛子，本大侠大名李包子，小名李宝！”李宝举起手嚷嚷着，何雨泽刚好已经走到了门前，拖着李宝就进屋关门。虽然何雨泽头也晕的厉害，看起来酒劲也上来了，但是他还有一些认知，知道李宝在大庭广众之下吵闹，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其实李宝也知道自己大声嚷嚷丢人，但是在酒的作用下，他颇觉得丢人是件挺有趣的事。大概就是这样。 何雨泽把李宝拖进房，再搬到床上，给他脱了鞋子和外套，再盖上被子。然后自己呆坐着傻笑了会儿，打了个哈欠，也倒在床上睡了。不过鞋没脱外衣没脱，而且还是睡在了被子上。 另一边，某条不算热闹的街道上。 文初秋抹着眼泪，扯着自己谩骂不休的小儿子走在路上，忍着路边人们的指指点点，死死低着自己的脑袋。心中抹消不去的心痛、后悔，提醒着她曾经到底做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她简直难以想像，如今的一切，竟然是她当初苦苦求来的。 “家”到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跨进那怎么收拾都破败寒酸的院子。 文初秋关上门，放开自己小儿子的手，去给院子一角的鸡鸭水盆加水。现在这个家日子过得贫苦，男人是个不会操持家计的，婆婆也在她过门后再不管家事……仅靠她那点针线活，可能一家人一年到头都不会有点油水，所以她自己卖了姑娘时喜欢的一点首饰，买了两只鸡两只鸭来养。等下了蛋，既可以开荤又可以卖钱。 在她忙活的时候，儿子还在骂着。她不能动手打骂，不然那人回来了，便又是一顿打。可好生劝说也是没作用的，这孩子根本就不听她说话。明明是自己生的孩子，如今却似她是他的奴僕一样，还教不得管不得。文初秋任由那孩子骂着，给鸡鸭加完水，便表情麻木的去洗泡在水桶里的衣服。 第15页 手上机械地搓洗着衣服。文初秋回忆起自己做姑娘时的日子，渐渐走了神，连儿子的谩骂声什么时候消失，院门开了又关，都没注意到。 她记得那时，她还是文府未出阁的三小姐。作画、刺绣、看书、下棋，或者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闹打发时光……虽说偶尔也会感觉到乏味烦闷，但多半还是快乐的。柴米油盐各项花销不用她操心，做饭洗衣更是下人老婆子的事…… 但自从乞巧节时，和姐妹们走散了，遇到那个人之后，一切就都不对了。 他相貌俊秀、为人温文尔雅，仅那一次见面，就害她遗失了自己的一颗心。在他的帮助下，她找到了失散的姐妹，却自那天起，就害上了一种名为相思的病。她抓住每一次出门的机会，在当初遇到他的地方逗留。终于得以再一次遇到他，然后得知他也一直对自己无法忘怀，她一下子就深陷爱河。 他们相爱了。她想要嫁给他，而他也前来提亲，但是因为他的家境，她的父母不顾她的恳求，拒绝了他的提亲。她被禁足了许久。当她心灰意冷，觉得他们已经没有可能的时候，他狼狈地出现在了她的窗外。那一夜，她无法拒绝他。而那之后，她的苦难便开始了。 先是父母大怒，给她找了一户人家，匆匆说定了亲事；后是她半路逃婚，在夜里冒着宵禁被抓的风险，寻到了他家；接着说了亲的那家人和她家的人，一起合力抓捕他与她。 他们被迫搬到了现在住着的这个小镇，她也从此过上了被婆婆嫌弃刁难，丈夫动辄打骂的生活。后来生了个儿子，她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一些，却没想到只是更糟。儿子在丈夫婆婆的教养下，根本不当她是娘。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当初她错付了一颗真心。 第14章 十四 家里没意思，余思睿便自己出了门，打算去找东边的二狗子玩。而出门前，他也完全没打算去和自己娘亲打声招唿。 出门前一直骂人，出门时也不打招唿，但余思睿他不是特别讨厌娘亲。他只是不喜欢她，而且觉得有这个娘亲很丢脸而已。奶奶骂娘赔钱货、破鞋、害人精，爹爹也总是骂娘贱人。他还不是很清楚这些话的意思，但他知道娘肯定是个坏人，肯定做了很多坏事，奶奶和爹才会那么骂她。毕竟奶奶和爹爹可是好人，他们对他可好了。 对了，娘还总是挨打。他做错了事的时候也会挨打，但是娘挨打的次数比他还多。经常做错事情，连他都不如的人，哪配做他娘亲。 余思睿蹦蹦跳跳地走在巷道里，口中哼着奶奶教他的歌谣，对不时擦肩而过的街坊邻居根本不打招唿。而那些左邻右舍的大娘大伯，爷爷奶奶，看见余思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个别几个还转身回屋，“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余思睿对于这些，不仅不以为耻，面上的表情反而更加自得。 余思睿一路走到东街的巷道里，这里大白天的时候往往空无一人，等到了晚上，才会逐渐热闹起来。在没有宵禁的偏远小镇，花街柳巷，便是当地最大的财富流转之地，同时，也是一众偷鸡摸狗的宵小，好吃懒做的乞丐的容身之地。 东街是一条繁华的街，但是东街避人的巷道，就是小镇内最寒酸的巷道。巷道内的屋舍是破陋不堪，旁人若是误入此地，说不定还会以为这里早已废弃。余思睿站在其中一座房屋前，正打算推门而入，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他拼命挣扎中，苦涩的粉末被迫吸入口鼻，整个人很快便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一个遮头挡脸的男人，用胳膊夹着不再动弹的小孩，左右张望了一下，便迅速钻入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 与此同时，镇上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中，童玉正在打坐纳气，香炉中助人心静的香味，笼罩住整个房间。不知多久之后，童玉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面露失望之色，她的境界依旧停留在原来的地方。 她这次悄悄熘出来，除了想回家看看之外，主要就是为了突破瓶颈。可是如今已经出来了半个月了，她不但没敢回家，而且还一直卡在瓶颈，不得寸进。 而且她今天的状态特别不好。 童玉抬起粉拳愤愤地捶了下地板，想到了今天吃早饭时遇到的事情。那个小孩，那个母亲，还有那个瞎子！孩童无辜，那个母亲因为一个外人，和自己的孩子起冲突，真是太不应该了！那个孩子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记忆中的一幕幕浮上心头，童玉顿时气血翻涌，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自己情绪以及内力平復下去。她小时候，也是因为外人，而数次被自己的母亲教训，甚至被远送他处，长年不得回家。 练功练不下去了，童玉走到窗边远眺。这家客栈是小镇内最高的建筑，天字一号房在顶楼，视野绝好，从窗户可以俯仰全镇。小镇主要的街道成十字形状，恰好将小镇分为东南西北四方。童玉所在的客栈在西边偏南的位置，她站在花架旁的窗子边上，可以看见东北方位。 东边是小孩家所在的位置，但是因为那边家家户户的屋舍都很相似，童玉穷极目力，也找不到他家的具体位置。往北两条街，则是瞎子他们所在的客栈。童玉废了一些功夫，在许多客栈中认出了瞎子住的那家。 那家客栈的小笼包，是这座小镇中的特色。她今天去那里就是专门为了尝鲜的，可惜最后没等到上菜，她就跟着别人出去了。那个女人打孩子，她不跟出去看看，根本不能放心。 童玉回到刚才打坐的长榻上，从长榻上方的窗户探出头去。 往南瞧，看见朴素的衙门。衙门一如既往的冷清，这个小镇少有案件发生，连偷盗都不多见。而西边，是大气富贵的宅院。多见可供游玩庭园，和上档次的琴棋书画楼，这边是富人居住的地方。 童玉看着那些庭园，不由地出了神。一滴泪不经意地从眼眶滑落，渗入窗台消失不见。 她家的庭园，比这里所有的庭园加起来 都要好。 她想家了……她已经很多年没能回家了。 而似乎自从离家的那日开始，她的时间就仿佛在怨恨中停滞了。她的身体在长大，如今已经及第，但童玉每一次在梦中看见自己，都还是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 当年她被母亲送去习武，之后便再也没回过家。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家人会来门派中看她，但也从不提带她回家的事。而自从去年除夕后，父亲和爷爷奶奶他们，已经一年都没来看她了…… 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很担心，可是……她不敢回去。 但她又已经从门派偷跑出来，犯了门规，在境界突破前回去的话，肯定会受重罚。不能回家，也不能回门派，她现在是真正的无处可去了。 童玉在这边伤神，而衙门内，并非像童玉所看到的那般清闲。正如同，这个小镇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夜不闭户的和平之地。 震元凯吃了午饭回衙门，才和弟兄们闲聊上几句，就被县太爷叫了过去。 “来、来、来，你看，”县太爷抖着手指着案上的文件，“隔壁县上个月丢了十一个小孩，这个月封了半个月的城，小孩没丢，然后刚一开城门，就又丢了俩。现在他们怀疑偷小孩的人是流窜犯案，而我们县离他们最近，又没丢小孩，所以认为犯人在我们县。现在要来我们县查案抓人！” 第16页 “这……”震元凯一时没有明白县太爷是什么意思，刚抬了抬头想要问，一卷卷宗就砸到了脑门上。 “这什么这，快去查案，还真能等到别个县的人，来我们头上拉屎啊！去查，犯人在我们这儿，就抓起来，犯人没在我们这儿，就找出可以证明这件事儿和我们无关的证据！” 震元凯弯腰拾起卷宗，顶着县太爷的口水连连点头，然后迅速退了下去。 出了门，震元凯站在紧关的门外，皱着眉揉揉脑门，看着手上的卷宗，思索着：偷小孩？人贩子吗？可是偷这么多小孩，哪个人贩子有那种能力出手？ 震元凯看着卷中上列出的失踪小孩的名单，长嘆了口气，道：“作孽啊……” 天上浮云翻滚，一阵寒风吹过。 刚刚搓洗完衣服，甩着手上的水，站起来的文初秋冻了个哆嗦，忽听院门被推开，她回头一看。是婆婆推门进来了，婆婆白了一眼文初秋，端着一张慈祥的笑脸，叫唤着：“乖孙，思睿，快出来，看看奶奶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文初秋木着脸去晒衣服，对于婆婆对她的百般不顺眼，已经习惯了。 婆婆在屋子里院子里转了两圈，没看到余思睿人，顿时横眉竖眼，噔噔噔走出来，叉着腰就指着文初秋骂道：“孩子呢？我孙子呢？你这个赔钱货，每天闲在家里，还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吗？快说我孙子去哪了！” 婆婆说着，还动起手来，一手扯着文初秋的头髮，抬脚就踹。 文初秋疼得叫了两声，才惊觉她也不知道余思睿去哪了。文初秋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感觉甚至让她顾不得和婆婆拉扯，挣脱开来。虽然儿子不听她的，但是到底是她的骨肉。 “思睿——思睿——”文初秋跑出门在小巷两头叫唤了两声，没听见答覆，忙去敲邻居的门。 “开开门，请开开门！请问有看见我家孩子吗？” 没料想到文初秋居然敢挣脱自己，婆婆在屋子里愣了一瞬后，才连忙跟着文初秋跑出来。而她一出门，却又看见文初秋边敲门边喊，连忙上前几步扯住她。 “怎么回事？我孙子真不见了吗？你你，你这个破鞋，我要让余俊休了你！”婆婆扯住文初秋，撕心裂肺地喊道。 第15章 十五 头疼，而且好热…… 这一个中午以及下午的时间，小镇中的大多数人，都过得很是热闹。而喝醉了酒的李宝和何雨泽二人，却是一觉睡到了天黑。 太阳落下，李宝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灰白。 天黑了？他这样想着，想要从被子里抽出手来，却感觉到了很大的阻力。 怎么回事？李宝动了动手脚，发现左半边身子都很难活动，他抽出右手，向右边退了退翻了个身。李宝抬手朝左边探过去，指尖碰到了温热柔软的事物。 “师弟？”李宝叫了声，手在何雨泽脸上滑动，碰到纤长的睫毛时，还拿指尖拨了拨。 何雨泽睡得很沉，李宝的声音和脸上发痒的感觉，只让他皱了皱眉头。 李宝没听见何雨泽出声，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指也没感觉到他睁眼。李宝咧嘴笑了笑，一只手捏住何雨泽的鼻子，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唔——” “嘭！” 何雨泽被憋醒，不甚清醒地往后退，却一下子摔到了床下。一声闷响，何雨泽捂着摔到的肩膀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抬眼仰视着李宝。 “……我们要上路了吗？” “现在天都黑了，再怎么赶，也得先缓一缓。而且，刚才我又梦见了一些东西。”李宝想起刚才梦见的事情，暂时还不准备离开。 “我也是。”何雨泽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李宝敏锐地察觉不对，问：“你梦见什么了。” “师兄你的眼睛，又出问题了。”眼珠掉出了眼眶，彻底瞎了……何雨泽想起梦中的场景，吓得心都在抖。 “但我梦见的，是那个住在我眼睛里的女鬼。她告诉我，这里有很多惨死的小孩，托我帮忙。”李宝缓缓地说道。 “那……”何雨泽抬眼看李宝，刚想问，却被李宝给出的答案打断。 “谁真谁假都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能大晚上的赶路。我们今晚先查一查关于小孩冤魂的事情，如果查不出个头绪，那就明早出城。” 两个人做了不同的梦，而谁才是女鬼託梦，李宝也不敢夸大，于是就给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好。”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何雨泽点头应承道。 没有宵禁的管制，入夜之后，街上还有三两小吃摊和零星的行人。但是毕竟不是逢年过节，街上人很少，只有白天的十分之一不到。 师兄弟二人走在街上，偶尔去买些夜宵拿着吃，顺便询问摊子老闆，最近有没有和小孩子有关的案子。不过答案都是否定的，俩人除了一堆吃食，毫无收穫。 “师兄，我们为什么走西边？”明明刚才在楼上时，他告诉李宝东边比较热闹，而李宝也同意了先去东边看看。 何雨泽看着李宝一直在往西边走，而且还一无所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哦，我看不见。走错了方向吗？”李宝挑眉说道。 “……”何雨泽不知说什么是好，拉了李宝的手腕，就要拖着他往东边去，却被李宝反握住手，扯住了脚步。 “唉唉，别当真，我开玩笑的。东边可去不得，那边是青楼，我离开客栈前已经问过人了。”李宝忙说，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戏嚯地看何雨泽，“或者，师弟你想去看看？” 何雨泽不语，他瞪了李宝稍许，抬臂一挥甩开李宝的手。 “你什么时候问的？” “我在房间时，听你形容东边小镇的样子，觉得有些像书里青楼的模样，下楼之后我就去问了店小二。我问的时候，你刚锁了门出来，我还以为你听到了。”李宝探着盲杖，边朝前边走边说。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何雨泽问李宝。 “衙门。虽然说大晚上的去打扰别人不好，但我们时间很紧，也只好这样了。” 去找震元凯。 何雨泽突然明白了。要弄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很多惨死的小孩，最简单的方式不是自己查访，而是报官，靠着官府的力量去查。不过，这难道是李宝今天结识震元凯的理由？说不通……李宝到底是什么时候，受到了女鬼的请求？ “……你早知道震元凯的身份？”何雨泽试探道。 李宝笑了，知道何雨泽一时想差了，“和他结识是巧合。我只是想到了书里的一句俗语：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多认识几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师兄看得书多，有这样念头也属正常。何雨泽点点头，同时也反应过来，如果李宝今天是特地和震元凯结识，那在很多方面都说不过去。就算有鬼怪的帮助，但那鬼怪总不能连预知未来的能力都有。这一切，估计只是冥冥中的巧合。 第17页 “前面不远就是衙门了吧？”李宝忽然转头问道。 何雨泽转头看，什么都没看见，他疑惑地看了眼李宝，却见李宝一脸确信的样子。何雨泽跳上墙头，街道走到尽头左转，就是衙门…… 何雨泽跳下墙头，问：“你听见的？” “对。”李宝点头，他听见有人哭哭啼啼的告官的声音。 “你以前听力没这么好。”何雨泽道。 “或许是因为我现在瞎了？”李宝笑答。 “……师兄，别总把瞎不瞎的挂在嘴边。”那样会让听得人觉得，你很高兴自己瞎了。 “是吗？为什么？”李宝佯装不知何雨泽的话外音，饶有兴致地问。 “……”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看何雨泽不接他话头，李宝便无趣地答应道，语气中毫无诚意。 …… 衙门里告官的，正是余家母子和文初秋，而李宝何雨泽二人来到衙门口，却被拦住了。 “何人何事？”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小弟李宝，找震元凯震大哥。”李宝拱手道。黑夜之中，倒是一时之间，让人瞧不出他是个瞎子。 “他现在正在堂上，等事情完了，我们再带你去见他。”衙役听李宝报上震元凯的名字，互相对视一眼，态度缓和许多。 “多谢二位官爷，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了？”李宝道谢，礼貌问道。 “无妨。”衙役笑着摆手。 “二位和我们大人是什么关系？”另一个衙役问。 “兄弟。震大哥正气凛然，仗义助人，是我们俩兄弟新结识的大哥。”李宝笑着答道。 “嗯，震大人是个仗义人，平时我们这里的兄弟们也拿他当大哥。”问话的那个衙役连连点头。 “不知道你们这次来找震大人是有什么事，方便说来听听吗？”旁边一个衙役看上去对二人的疑心还没打消。 “唉，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原本是师兄弟三人外出歷练，但进了小镇之后，小师弟就独自去逛，这一逛一天都没看见人，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找到他。我们想问问震大哥，有没有看见他，或者能不能帮忙找一找……”李宝一脸愁容地说道。 “你小师弟什么样子？”另一个衙役热心问道。 “嗯……”李宝想了想，道：“七岁，身高到我这儿，”李宝抬手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青黑色短装，脸盘子又白又圆，一看就特别讨喜。” 第16章 十六 李宝胡诌了一个师弟出来，而因为他的神色太过认真，语气太过诚恳，两个衙役轻易便相信了他。 “这样的小孩没见过。”一个衙役摇了摇头，可惜又抱歉地说。 “……又是一个小孩。今天已经失踪了一个了，加上你师弟就是两个了。”另一个开口说道。 “什么？能够仔细说说吗？”李宝一脸焦急地追问。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现在里面办着的那个案子，就是有一户人家的小孩走失了。”那个衙役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里头，说道。 “原来可以报案吗？我也要报案！”李宝反问了一句，突然大声说道。 “谁要报案？”声音由远到近，忽然惊讶道：“原来是李宝小兄弟吗？” 震元凯带着三个人走出来。一个男人阴沉着脸，一个老妇漫骂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妇人，吵吵嚷嚷地往外走着。 “衙门重地，不得喧譁！”震元凯呵斥那个越嚷嚷越大声的老妇人，“走吧走吧，等有消息了会通知你们的。”震元凯朝外赶人道。 “官爷，我家小孙子就拜託您多劳心。”老妇人停下了责骂，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道，看上去好不可怜。 震元凯却反常的一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快走。”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三人，震元凯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来，对李宝说：“你看那个被骂的女人脸熟吗？” 话音刚落，他反应了过来，对李宝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实在不像是眼睛看不见的样子。” “何兄弟，你怎么站在这么背光的地方，我一下子都没看见你。”震元凯对站在阴影里的何雨泽打招唿，随后又是一声长嘆，“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今天被自己儿子骂了的那个。真可怜啊，碰到了那种婆婆，生了个那样的儿子。” “我听见她走路有些不妥当，她是不是伤了腿？”李宝问。 “就因为儿子自己跑出去了没回家，她就被打断了一条腿。她那条腿，肿得吓人，都不能打弯了。如果不及时医治，过了今晚，怕是要废了。”震元凯摇头嘆息着说。 “算了，不提了。李兄弟刚才你说你要报案？” 李宝一脸正色地点头，“对。我小师弟，七岁，也是在今天丢了。进了小镇后，他就自己去逛，然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震元凯脸色一变，“真的？你师弟七岁，也丢了？” 李宝一脸奇怪，震元凯关注的地方明显有问题，“是啊，怎么？你见过他？” 震元凯深吸一口气，道：“没见过。但是，事情可能严重了。来，进来说。”震元凯带着二人进了衙门，径直往自己住处走去。 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震元凯关紧门窗，同李宝说了关于隔壁镇丢小孩子事情，二人你来我往地一直说到了半夜。在这个过程中，何雨泽基本不言语，只偶尔附和李宝几句。由于李宝是突然扯谎，事先并没有和他商量过，何雨泽担心自己说多了露出破绽。 “那明天，还请小兄弟过来一起帮忙破案。”终于谈得差不多了，震元凯把二人送出了衙门，郑重地一抱拳道。 “一定。”李宝肃然地回了一礼。 …… 夜里，雪光反射着月光，虽不如白天明亮，但是足够视物，师兄弟二人走在街道上。 现在，关于二人的梦谁真谁假的事，已经清楚了。何雨泽一半是松了口气，但还有一半是忍不住地烦躁。这些琐事越来越多，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大仇得报呢？ 何雨泽看着时隐时现的一轮明月，竭力让自己的心绪恢復平静。 “回客栈吗？”头脑冷静下来，心情也平静下来，何雨泽开口问。 李宝笑道：“不，我们去找‘小师弟’。反正睡了一白天，也不困。” “嗯。”何雨泽点头。 梦里的女鬼语焉不详，虽然请求李宝救人，但没有告诉李宝去哪里救，又要怎么救。李宝和何雨泽二人，也就只好暂时将小镇大致搜索一番，尽可能地找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由于李宝眼睛看不见，所以每到一个地方，何雨泽都要详细地，将那里的环境跟李宝将上一遍。由李宝确定再无遗漏，才转往下一个地方。因为这般，虽然这个小镇算不上太大，但二人的地毯式搜索，进展颇慢。 第18页 而正当这师兄弟二人趁着夜色，在别人屋顶上窜来窜去的时候，小镇之中，还有另外一个外面来的江湖人，也打算出来走走。 童玉原本只是站在窗边，她想着师父，想着同门，但想得更多的，是如今她有机会回去，却不敢回去的家……诸多心事，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更别提好好睡一觉了。看着那深沉的夜色，童玉只觉得原本舒适宽敞的房间，是那么的狭窄让人不适。 心中实在闷得慌，屋子里也实在呆不下去，童玉干脆一个翻身，从窗户跃上了房顶。 然后她在屋顶上一抬眼，就看见了几个屋顶开外的师兄弟二人。童玉顿时眉眼一厉，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就朝二人沖了过去。 而突然之间，看见一个并不相熟的人，一脸恶相地拎着利器朝自己冲过来，何雨泽和李宝的反应各不相同。 何雨泽定睛看清来者是谁，便拔出弯刀，迎面沖了上去；李宝侧耳听来，向旁撤开，衣襟飘飞之间，他便恰好在那俩人刀剑相触之时，立于一个便于参战，也便于撤开的位置，手中握住了那柄铁尺。 弯刀长剑一触即分。 何雨泽是主动退开，而童玉则是被弯刀上的力道震了开来。开局第一手，童玉便输了一招，而这一招也让童玉面色大变。 童玉虽然自小骄纵，但是并不是无脑之人。无论是之前挑衅二人，还是现在一见面就动手，多少都有何雨泽和李宝二人，看上去武功不过在二三流之间，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的原因。 他们既没有外家高手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也没有内家高手举步无声，唿吸之间悠长轻不可闻的特徵。而他们所用的武器，一个生僻未见，一个不是正道所喜。看上去就不像名门正派出身，完全就是两个杂门小派出来的二流货色——童玉原先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一对招，被何雨泽弯刀上的巨力逼退之下，童玉不得不推翻她之前对二人判断。 这二人任何一人，都至少能和她打个平手。这是他们可能有的最低的实力。 童玉虽心神大震，却很快摆正了心态，打起双倍的精神，以应对接下来的打斗。童玉无疑是很有习武打斗天赋的，她虽性格不太好，但也算是门派中的天骄之一。 何雨泽只是战术式地退开，再攻来时也比童玉快了不止一步，逼得童玉只得防守。仅仅刚才那一招，他也对童玉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估。五招之内，可杀；十招之内，可败。 杀人比击败简单，这并不奇怪。何雨泽从小练就的，就是杀人的本事，他本也就是为了报仇雪恨而习武。 在实力的压制下，童玉一招输，便招招输。如果再给她几年时间，说不定她能够成长到和之前守山人一样的水平。但是，她毕竟和何雨泽李宝他们是同一辈人。同样的年轻，却是不同的实力。 被迫硬接几招后，童玉硬生生被弯刀上的力道震出了内伤，长剑也脱手而去。眼看不依不饶的刀锋，就要剜去自己的头颅，童玉瞪大了眼睛，惊惧地开口。 “不……”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怎么会这么快！她还不想死！ 这一切发生的是很快。从二人刀剑相触，到童玉命悬一线，也就大致四五息的功夫。 第17章 十七 “铛——” 一声脆响，突然出现的漆黑铁尺，挡住了寒光厉厉的弯刀。 “师弟，刀下留人。”李宝含笑说道。 童玉只觉李宝的声音宛如天籁。死神的镰刀未能如期落下，她脱力地跪倒在瓦砾碎雪上。 何雨泽看了李宝片刻，收回弯刀，口中出两个字，“碍事。” 李宝笑笑，没把何雨泽的话放在心上，他转身蹲下，笑着问：“你这么弱，怎么还一而再的找我们麻烦？” 李宝这话，让童玉觉得自己好像被扇了个耳光似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刚才被救一命的感动，被抹得一干二净。 “卑鄙！”童玉恶狠狠地盯着李宝道。 “我们怎么就卑鄙了，你突然打过来才卑鄙吧？”李宝怪道。 “明明功夫这么高，却遮遮掩掩，不肯示人。这不是卑鄙是什么！” 咦？遮掩？李宝自认自己没有遮掩些什么，也相信何雨泽同样没有遮掩，因为师父从来没教过他们怎么遮掩自己的实力。但是，为什么童玉这么说？ 李宝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不能明说，他只道：“我们只是低调为人而已。” 童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要杀要剐随你便，别假惺惺。” 李宝听她这样，颇为惋惜地嘆了一声，不言语地站起身来。李宝不说话了，童玉一颗心却悬了起来，身上不由得开始发毛。 不会是又要杀她吧？既然要杀，那刚才没必要救她啊！别，别！ 童玉开始后悔，一时却还梗着脖子，拉不下脸来。 “你就这么想死吗？虽然我们并不想背上杀人犯的名头，但是让你死不见尸，还是不难。我不需要一个不想活的人做同伴。”李宝居高临下的幽幽嘆道。 童玉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李宝举起手上无刃的铁尺，乌云后的月亮探出一角，将铁尺的影子投在童玉身旁—— “别杀我！”童玉勐地把头扭回来，掩不住眼中恐惧地恳求道。 李宝用无神的眼眸盯着她，半响，微微一笑，道：“好。”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宝，他叫何雨泽。” 李宝收起铁尺，俯身伸出一只手，对童玉介绍他们俩人。 李宝的态度变得太快，童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试探地将手放入李宝手心，在他的力道下慢慢起身。 “童玉。” 待童玉站稳，李宝收回自己手。却没料童玉没放手，拉得童玉一个踉跄，差点倒入自己怀中。 何雨泽原本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时却面色一变，眉眼冷厉地重新握住了弯刀。他正要出手，却忽见——李宝微微侧耳，神色一凝，防备着童玉可能的偷袭，同时警觉地抬手撑住童玉的肩膀，扶着她站稳。 人没倒入李宝怀里……何雨泽放松下来，眼神冰冷地看着童玉，且在被察觉之前，收回了目光。 但童玉是真的被误会了。她是真的在愣神，忘记了放手，而且在李宝收手的动作下没站稳，并没有偷袭的意思。 不过，由于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童玉正低着头。所以，她并没有了解到，自己是多么不受这两师兄弟的喜欢。 意识到自己在求饶之后，又出了一次糗，童玉一时之间，更是羞得不敢抬头。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本想抬头道谢，顺便挽回一点自己尊严，却不想，一抬头，就听李宝说。 “才刚成为同伴，互换了姓名，就急着投怀送抱了吗？”李宝为了掩饰自己的防备，也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开口打趣童玉了一句。 童玉虽然习武，不比那些闺阁女子在意男女之防。但她到底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平时那些师兄弟们，也从不会这般轻浮对她。现在她突然被还不算熟悉的李宝说了这么一句，心中顿时就恼了。 第19页 不敢破口大骂，更不敢动手，童玉牙咬，憋出两个字：“流氓！” 唉？ …… 哦，我刚才好像调戏她了。李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点，心中尴尬，面色却不变地开口道。 “我们正在找人，一起去吧。你应该也会有兴趣的。”李宝转移话题道。 等了等，没听见童玉理会自己。李宝便自顾自地把小孩失踪，而童玉白天帮过的小孩，和他小师弟，也在失踪之列的事情说了一遍。不出他所料的，童玉听完之后，果然答应了参加他们的地毯式搜索，不过是和他们分头行动。 而在临走前，童玉看着跟连体婴似得，绑在一起活动的二人，冷笑了一声，讽刺道：“你再装得跟常人一样，也还是个瞎子！” 李宝大度地笑笑，说：“我可没装。”但这时童玉已经远去，李宝的话，她多半是没听见。 “师兄，走了。”又当了一通壁花背景的何雨泽，不耐烦地一扯李宝，拉着他去探查下一处。 二人身边没了外人，何雨泽也不再一声不吭，他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为什么救她？” “师弟，我们可不是见人就杀的魔头。”李宝答道。 但何雨泽是不会接受这种敷衍的说辞的，他沉默着，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吧，好吧。我救她，是因为她有点意思，而且也不是非杀不可。她是一个很好的，帮助我了解现在这个江湖的媒介。”李宝这么说着。 虽然李宝在各种话本和小说上，自学了一些东西。但是对于一个与世隔绝八年，自小在山谷里长大的人来说，他与当今世道，如今江湖，还是脱节太严重了。他急需有人来引导他们，帮助他们融入江湖。 他希望当他们初步走入江湖的时候，就像雨滴落入湖中，而不是冷水泼入滚油。 李宝这个解释，何雨泽能够理解也能接受了，于是他点点头，却又在片刻停顿之后，画蛇添足地多说了一句，“你别靠她太近。” 李宝很以为然地点头，“我知道，她并不是可信的人，我会防备着的。” 何雨泽隐约觉得，这个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徒劳地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再说什么。 第18章 十八 尤天佑，人如其名，是一个有上天庇佑的男人。他一生忐忑，四岁丧母七岁丧父，十二岁爷爷奶奶也蹬腿归天，留下他一人成了丐帮外围成员。 但是人生落到低谷的时候，也恰是尤天佑发达的时候。他在乞讨时偶遇贵人，摇身一变成了军官，不愁吃穿不说，手下还有一群士兵听他指挥。但是好日子过不长久，战争开始了，尤天佑领着一群士兵上了战场。 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之外，尤天佑倒是次次都全须全尾的从战场上下来了，而且军衔越来越高。但是，随着战争的白热化，渐渐地，死的人越来越多了，尤天佑的许多同僚和手下也在其中，然后，终于轮到了尤天佑他自己——他本以为自己会死。 他被敌人一枪贯穿了胸口，倒在了战场上。但是，等到大战双方退去后，他却醒了过来，并且被那些召集起来打扫战场的贫民们救下。他侥倖活了下来，可是却再也不想上战场了，他不想再死一次。 尤天佑恢復神志后，向那些救他的贫民隐瞒了自己的军官身份，只说自己是一个士兵，并且不想再上战场了，求他们隐瞒自己的身份。那时尤天佑身无分文，贫民们痛快地答应了尤天佑之后，转头就把他给出卖了。在军队的规矩下，举报逃兵一个，赏二十贯钱。 尤天佑当惯了军老爷，完全没有那时的自己还不如二十贯钱的自知。 逃兵被抓到，是要当众斩首的。 不过苍天保佑，尤天佑从养伤的帐篷里出来去小解的时候，正好是贫民们带着士兵来抓他的时候。小解回来，尤天佑看到之前的下属三五成群地从帐篷里出来，差点出去打招唿，索性他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想起了“私逃者斩”这条军规。 尤天佑头皮发麻地躲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知道贫民这里是不能再呆了。可是，在交战双方开拓的战场上，除了军队里，其他地方基本上不会有任何的食物。而这场战，已经打了很长的时间，很多城镇村落都已经毁了，变成了荒芜的战场。 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尤天佑是走不出这片战场的，而他并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甚至于贫民区不能再待之后，他就已经不可能获得任何食物。 但尤天佑必须逃。 如果逃，至少在饿死之前，他还能多活几天；如果不逃，大约吃过一顿断头饭之后，他的头就要被断掉了。 逃亡开始了。 死了很多很多人的战场上，没有食物；埋了大量尸体的土地上，也还来不及重新长出能吃的东西……但是，尤天佑最后也依旧活着，逃了出来。 逃了出来后，尤天佑找到自己之前行军途中，在各个地方藏起来的一些钱财。他用那些钱，做了些小生意，本只想不要坐吃山空，却没想到生意竟然渐渐做大。十来年的功夫后，尤天佑就已经富甲一方，当初在战场的最后那段日子，仿佛一场噩梦。 但是，尤天佑自己知道，这不是一场梦。当初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地方活下来的，尤天佑记得一清二楚，魔鬼在他灵魂里刻下了抹消不掉的印记…偶尔午夜惊醒，尤天佑总会疑心自己是否已经身处十八层地狱。 “咳咳、咳咳咳！” 再一次从梦中惊坐而起，已经鬚髮皆白的尤天佑咳嗽不止，守夜的奴婢听见声响，连忙赶上前去递茶水和痰盂。尤天佑却一把将其推开，大喊道：“拿药来！快，咳咳，拿、拿药来！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让尤天佑喘不上气来，也吓得伺候的奴婢面无血色。 “药来了，药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赶来，端着一碗白稠黏煳的东西，将其餵给尤天佑。 尤天佑伸长了脖子，去够那药，一双浑浊的老眼都似乎在发光。 吃完一碗，管家扶着尤天佑躺下。尤天佑哼哼几声，很快便睡熟了，发出了鼾声。管家招唿过伺候的人，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并且合上了门。 穿过影影绰绰的树林，从石刻的小桥上走过，管家没忙着回去自己的住处，反而朝制药的药园走去。药园外看守森严，制药的人除了送药的药童之位，不得出来，而其他不属于药园的人，除了管家之外也不得入内。 管家越过门槛，走进了药园，踏着一条仅可供一人行走的碎石小路，走在挨挨挤挤的药田之间。硕大的药园内，大部分的土地种上了糙药，人住的和炼药的屋子，只占了小小一个角落。虽然夜深，但药园里的炼药房和药田里，都还亮着灯火，还可见有人正在忙着。 “大人。”正拿着药锄，在药田里翻弄的一人，看见管家来了，连忙停下活计打招唿道。 “你们忙，不用理会我。”管家点点头，抬手说道。 第20页 “是。”那两人点点头，继续忙活着。一个不甚明亮的灯笼，照着他们周围的一小块土地，看不清他们正从脚边木桶里，拿出来掩埋着的，到底是什么。 管家一路去到炼药房，敲响了紧闭的门。这里的炼药房，门窗都打造的很别致。门是石门，用机关控制，窗户贴近地面，只有幼童手掌大小，但是开了有八个之多。 门开了，一个打铁匠一样的精壮男子裸着上身走出来，他用腰间一块骯脏的抹布擦着手，道：“大人你来了。” “来看看，”管家点了点头，随即问：“今天收穫了多少‘药’？” “三个。”男子比出三个手指回答。 管家低头想了想，又问：“总共还有多少？” 男子嘆了声摇摇头，“最近老爷吃得比较厉害，存货只有五个了。” “……我收到消息，近来几日风声会比较紧。短期之内，不会再有‘药’进来了，你尽量省着些。”管家说着，男子丧气地点着脑袋。 “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咱们就抽身吧。”管家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开口道。 男子一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忙追问：“大人，咱们可以回去了？” “我为了报恩，已经造了那么多的杀孽，足够了。”管家说着，很累似得嘆着气，摆手道：“回去忙你的吧，差不多可以收拾着行李了。” “是、是！”男子连连点头。 管家摇摇头，没再看他，背着手慢慢走出了药园子。看上去至多三十来岁的人，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岁不止。 第19章 十九 夜过子时，李宝三人已经将小镇大致探查了一遍，可是并没有什么收穫。三人再次碰头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却完全是白忙，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丧气。 何雨泽和李宝回到所住的客栈，在大堂叫了一壶茶慢慢喝着。俩人心中各有郁结，谁也还不想去休息。守夜的店小二给二人准备了一壶热茶，然后又重新趴在柜檯下打磕睡了，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唿噜声。 伴着店小二的唿噜声，何雨泽和李宝沉默地面对面坐着。二人各有所思，却都是面带忧色蹙着眉。 “师弟，我们再重新查一遍西边。” “师兄，我们不再管这闲事可好？” 二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然后一齐开口。说完，也听完，二人皆是一愣。 “为什么不管？”李宝双手支起，抱拳抵在下巴下，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何雨泽，挑眉问。 李宝看上去，只是在问何雨泽放弃的原因，但他们彼此都知道，何雨泽为什么会放弃。还不就是因为报仇的计划，又再次被延期。李宝这句话明知故问，其实问得是何雨泽，如何能把放弃的话说出口。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何雨泽面对这种惨事，难道就真的不会于心不忍吗？而他若是于心不忍，又是怎样才会有了抽手不管的决心？ 放弃插手这件事情的打算，何雨泽一旦明确说出来，哪怕还是在询问，心中已经早有了结论。这种事情，外人不知，但李宝却是心知肚明的。 “这件事，官府已经插手了……他们会有足够的人手去查探，也会有专人调查，我们管或者不管，无关紧要。”何雨泽这么说着。 这么长的一段话，可以看出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并不平静的。他对于自己的决定，也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啊……无关紧要？”李宝勾起一边嘴角冷笑，“晚一天破案，晚一天抓到兇手，也不过是多死几个人？” 何雨泽抿着唇，放在桌上的手，随着李宝的话渐渐握拳。 “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谁真的帮的了谁吗？”何雨泽轻声道。 “呵，你就说我们就这样走了，你以后还能睡得安稳吗？”李宝冷笑声，不答反问。 随即，他却温和了神色，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握住了何雨泽攥成拳的手。 “我们努力一些，能够帮他们早些抓到兇手。但是，这样做的唯一结果，仅仅是不再让更多的小孩死亡而已。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比如，之前那个骂我的小孩，他活下来，就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师弟，如果你良心能安，我们就走，不再管这件事了。我站在你这边，反正，这次我并没答应那个女鬼，一定要救那些小孩。”李宝语气温和地对何雨泽说着，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但他说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温柔。相比之下，反而是他刚才冷笑嘲讽时的话语，更有温度一些。 李宝他也知道这件事如果管，可能会浪费不少时间，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允诺那个女鬼些什么。要知道带出小狐狸，不过是顺手而为，至于最后是要帮助女鬼杀了什么，还是直接将女鬼超度，也可以看情况决定——毕竟，他可从没答应过一定帮忙。如此这般，这次是否帮忙，他也是两者都可。 帮，无妨；不帮，也无妨。 何雨泽心里打了个颤，他抬眼盯着李宝无神的眼睛，身上有些发冷。很快何雨泽垂下眼来，盯着自己被李宝握住的手，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抉择。原本坚定的意念，开始动摇起来。 他真的要走吗？ 时间不停地流逝，何雨泽突然抬头问：“师兄，之前你说再重新查一遍西边？” “对。”李宝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为什么？”何雨泽问。 “因为今天查下来，东边、南边、北边，都几乎没有有实力犯下这么大的案子，还遮掩得密不透风的人存在。特别是，南、北的建筑地形太简单，要藏那么多尸体，可太困难了些。”李宝这般说道。 何雨泽一听，勐地明白过来，便站起身，“那我们还等什么？” “等你呗，现在可以走了。”李宝漫不经心地笑说。 何雨泽两眼直视门外，就当没听见李宝这句话。 在二人飞檐走壁，朝小镇西边过去的路上，何雨泽直视前方目不转睛，完全不看李宝地开口对他说。 “师兄，你让我重新改了打算，但是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知道有鬼神，那多积点德总没坏处。当然，若是你铁了心不改主意，那我也肯定站你这边。毕竟这因果关系，可是再复杂不过了，我就算行了善，也不一定能有好报。”李宝笑着回答道。 “你就只为了积德？”何雨泽皱了眉问。 “你以为我为了什么？”李宝低笑出声，“我刚才说服你的话，可说服不了我自己。” “你就不会怜悯、愧疚、后悔？你没有感情吗？”何雨泽说着说着，说话的口吻都带上了斥责的意思。 而对于这些，李宝人精一样的傢伙自然不会察觉不出。 第21页 “感情？”李宝挑眉反问，重复了关键地一个词，然后笑说：“我对不认识的外人，的确没有感情。” 说着话，李宝朝前赶了半步，贴上何雨泽，拦腰抱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调笑道：“我的感情可全在你和师父身上，你，没感觉吗？” 明明好好说着话，李宝却突然话锋一转，极其自然地用暧昧的语气，说出了调戏的话。李宝知道这一招对何雨泽很管用，他师弟向来脸皮薄，被这么一打岔，估计脑子得立马乱成浆煳状。 如李宝所预料的，何雨泽气息一乱，差点在李宝松手撤开的时候跌下屋顶去。 “师兄别闹……”何雨泽这么说，一颗心跳地快极了。 他暗暗咬牙，把自己紊乱的心跳平復下去。虽然身上出现了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现象，但何雨泽也没细想些什么。师兄只是在逗他而已，这一点何雨泽和李宝一样清楚，而何雨泽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经逗。如果做得到，何雨泽绝对会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和泛红的耳朵，然后和李宝闹回去。但是可悲的是，他做不到。 “没闹呀，”李宝仅仅在何雨泽身上贴了一下，就迅速分开了，还笑着打趣，“师弟，你心跳的速度，可有些快了。是不是突然发现师兄太帅、太霸气了，恨不得以身相许啊？或者，跟童玉那个姑娘一样地，忍不住要投怀送抱了？” “……师兄，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比试过了。今晚月色正好，要不要打一场？”何雨泽耳朵通红，表情和声音却很冰冷，他十分不高兴地缓缓问道。 “哈哈，不要，今晚可是很忙的。”李宝笑着答。 李宝没再打趣何雨泽，脸上带着未消散的笑意，准确地落后何雨泽半步，踩在他的脚步上跟着。 而何雨泽在李宝的打趣下，不知为何突然腾起的慌张，也随着李宝的安静慢慢消失。 他刚才突然的不高兴，不是因为开不起玩笑，而是因为不知为何，突然在李宝一句话就慌张的情绪。何雨泽刚才突然开始恐惧，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是这种感觉让他几乎是愤怒地，想要让李宝把刚刚说得话收回去……何雨泽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李宝，伤痕几乎消失面容，柔和清秀，温和地笑容与月辉照相唿应…… 何雨泽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心脏，像是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让他有些唿吸不畅的同时，再一次恐惧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李宝侧了侧耳，突然问：“师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听见了何雨泽变化的唿吸。 何雨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慌乱狼狈地回过头去，“没什么。”何雨泽握紧了拳，他觉得自己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李宝狐疑地微微眯起眼，他下意识地就知道，师弟肯定是有事！但是，李宝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追问也很难问出什么来，大不了以后多留意师弟一些——他们朝夕相处，他就不信师弟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 第20章 二十 站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屋顶上，看了看下方只有点点灯火的庭园，何雨泽询问地看向李宝。李宝感觉到何雨泽的视线，他点了点头道。 “我们下去。” 二人的衣服都是深色的，在夜色里很容易隐在黑暗中。他们落在光线照不到的假山下，何雨泽看，李宝听，小心而又果断地在别人家里探索着。普通人家的护卫和小厮下人，基本上没可能发现他们二人。 大户人家的夜晚，其实也是颇热闹的。李宝和何雨泽二人，在不少隐秘的地方，发现了正在交合的野鸳鸯。一户人家，大约有个三四对的样子，还有一些，看散落的衣服和谈话，明显可以看出是在偷情。 “真刺激……”李宝路过一间紧关着的屋子，听见里面的细微声响，脸上自从遇见第一对野鸳鸯，就一直没消失过的诡异微笑更加深了几分。 何雨泽板着一张脸，迅速拉着李宝掠过了那间屋子。 当他们二人再一次探完，落在屋舍间的巷道里，何雨泽拉住兴致勃勃地赶往下一家的李宝，头疼地开口提醒。 “师兄，你清醒些，我们是来抓兇手的。” 李宝不耐烦地点头，试图挣开何雨泽的手，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顺便听点有趣地东西，我又看不见，有什么关系？” 何雨泽眼神冷冷地，拉着李宝不松手。 “师弟，人也，食色性也。我们多学点东西，迟早用得上的，我们……”李宝笑了笑，那笑容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有问题，“我们也到开窍的年纪了。” 何雨泽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师弟……”李宝眨着无神地双眼，定定地“看”着何雨泽。 何雨泽觉得自己突然脑仁疼，他把头撇朝一边，嘆了口气，松了手。 李宝喜笑颜开，“走吧师弟。” 何雨泽无奈地跟上，偶尔抢上前去帮李宝修正前进的方向。 逛了大半西边的宅院，李宝一边找线索，一边听了个慡。只可惜自己看不见，而何雨泽又死活不愿意帮忙描述一下。 时间很快就到了凌晨，天色越来越更黑，却没有多少时间，天就要亮了。 何雨泽和李宝站在一户人家的围墙上，这家是他们在天亮前，能够探索地最后一家。他们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什么实质地收穫，李宝起先来西边重点搜索的嬉笑和轻松，也已经消失地一干二净。 李宝他不在乎那些失踪的小孩死不死，但是他在乎自己对某事的判断正确与否，也在乎自己办事的能力到底是强是弱……他已经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兇手，但现在一夜过去，却依旧一无所获的结果，无疑是很打脸了。 他留给自己找到兇手的时间并不多，一天一夜，便是极限了。他可没忘记师弟还要去报仇，如今陪他去治眼睛，就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了，怎么还能浪费更多时间呢？ 在第一次探查的时候，李宝就已经通过何雨泽的眼睛，和对童玉探查后的询问，基本弄清楚了这个小镇的情况。 这个小镇，就属西边住得人最少，而且住房占地面积最大，同时也最有实力。 东边，是第二有实力的地方，同时也是这个小镇最污秽的所在。但是东边人流量太大，人口众多，没有富余的空间处理尸骨。如果是集体犯罪，那倒还有些可能，但是东边大小势力不少，却并没有掌控全局的主心骨。 至于北边和南边，那基本上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几乎统一的居民房，按官府要求统一规划的街道，小型的商铺……等等，既没有跨地域杀人的实力，也没有藏尸的能力。 据此种种，兇手不在西边，又能在哪？别的不说，至少尸体，肯定得藏在西边。不然，估计就是已经尸骨不存了，比如，吃掉之类的…… 本来也有可能是运尸出镇，或者失踪的小孩根本就没有进过小镇，但是那个女鬼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她一开始，就是说这个小镇有很多惨死的小孩魂魄，让李宝在小镇之内，找出他们的尸骨，帮他们报仇。 第22页 寻找的范围，已经限定在了小镇里。 而李宝通过分析，又进一步将兇手所在的位置，缩小在了西边。 不管怎么说，今晚只能查到这里了……李宝心思沉重地想着，跟着何雨泽进了院子。 或许是盲人的敏锐，李宝才刚进院子，就觉得好像有那里不对，却一时没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不对。 是风声突然停了？是脚下的雪铲得太干净（踩下去时，基本没有踩到雪上的感觉）？是听不到有人说话，哪怕是说梦话的声音？是其他人的脚步声太微弱？ 三两巡逻的人提着灯笼走过…… 眼前闪过光，又重新陷入了黑暗，李宝突然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了。 这里巡逻的人，走路基本上没有声音！而且不是几个人走路没声，是好几队人走路没声！这里的人都会内功，不是花架子，和他们一晚上以来见到的那些护卫都不同…… 这些人是武林人吗？或者是屋主自己训练的？ 李宝伸手扯住何雨泽的衣服后摆，凑上前对他附耳说了几句。何雨泽神色微变，改了搜索的路线，向着守卫最密集的位置，悄悄过去。 虽然说这个院子里巡逻的人，都有一些武功。但是这些人，比童玉还要弱上很多，对于李宝和何雨泽来说，就更算不上是什么阻碍了。若说这个院子里，有谁能发现这二人，那就是管家了。当然，这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他们师兄弟二人，离管家够近，而且一直像现在这样没有使用秘法。 但现在已经是凌晨，这座院子里除了守夜巡逻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睡了。而且管家的住所并没有安排太多人守着，李宝和何雨泽并没有搜到他那里去。 这座院子里，守卫最多的地方，当然就是药园。李宝和何雨泽绕着药园转了几圈，发现这里的看守实在太严，他们俩人居然也找不到，可以不惊动任何人悄悄熘进去的办法。 眼见天就要亮了，李宝也顾不得多想，对何雨泽耳语了几句，让他出手打晕较偏僻的位置的三个护卫。李宝自己则从那个强行打开的破口，进去解决第二层护卫，接下来何雨泽就直入核心，解决那几个隐蔽在暗处的第三层护卫。 这样一路下来，他们至少要悄无声息地打晕七个人。而进入药园之后，也只有很短的时间搜查，因为这些人轮换位置的时候，他们闯入的事情就会被发现。 第21章 21 李宝和何雨泽一路走来，运气都不算差。在这搜查兇手的一夜，他们同样也在最后的时间，找到了那个有问题的宅院，并且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循着痕迹，准确地摸到了犯罪现场。 机关控制的石门，完全拦不住李宝和何雨泽二人。 他们破解了机关，没惊动更多人的进入那间，被层层保护的石砌小屋。身后的石门关上后，二人却同时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不适。 石门一关上，刚才开门时看着一片漆黑的石屋内，却反而明亮起来。何雨泽一抬头，就看到了一颗夜明珠被镶在了屋顶上，似乎用于照明。 太奢侈了……何雨泽心想道。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清这个时代的物价，但是何雨泽相信，像夜明珠这种珍宝，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可他现在，居然就在这种粗陋的石室内，看见了一颗夜明珠被用于照明？ 何雨泽因为夜明珠的出现，而有些走神。但是基本上看不见的李宝，却依旧陷在关门后，莫名出现的压抑之中，并且，他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师弟，屋子里有什么？”现在时间紧张，李宝不可能再去慢腾腾地自己摸索。 何雨泽回神，环顾周围，回答道：“这里像是一个厨房，有灶台，案板，水缸，角落还堆着一些药材……我发现了一个暗门，师兄你等一等。” 何雨泽朝角落堆放的药材走过去，将那些用麻布口袋装着的药材拎开，露出一块除了堆着药材，没怎么落灰之外，和周围的地面似乎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听着何雨泽在什么地方敲敲打打一阵，李宝嗅着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味道，下意识地掩住口鼻。 下一刻，暗门打开了，而同时一股混合着药味的屎尿味沖了出来。何雨泽眼睛被熏得一阵辣疼，勐地后退，还以为自己刚才开门的方式不对，中了机关。等了一会儿，眼睛好受一些，也分辨出空气中到底什么味之后，何雨泽才明白那恐怕不是什么机关。 不过这种味道，不是机关，却胜似机关。 何雨泽捂着口鼻，看了旁边早就蒙住鼻子的李宝一眼…… “我之前就闻见了怪味，还以为你也闻到了。”李宝心有灵犀一般地赶快解释。 何雨泽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没管李宝看不见他点头的动作，就从开启的暗门下去了。 何雨泽点头的动作，李宝听到了。不管李宝他怎么想，反正自从瞎了之后，他的听觉、嗅觉、触觉什么的，就一日比一日厉害了。 听见何雨泽已经下去，李宝忙跟着何雨泽下去。 地下室没继续用夜明珠照亮，里面漆黑一片。何雨泽点起一个火摺子，看清了它的全貌。 这个地下室并不大，而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堆了半个房间的药材，和五个不省人事的小孩，其中一个小孩，就是今天刚骂过师兄的那个。 破案的证据，就这么措不及防地摆在眼前。 何雨泽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他对李宝说：“找到人了，五个，还活着。” 李宝其实已经早一步听见了那些人，但是何雨泽觉得荒谬，他也没有例外。李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理智告诉他，他最好马上做出一个选择—— ‘先报案，那这些小孩估计就死定了；先救人，谁知道他们这一通折腾后，兇手还在不在；管他三七二十一，上去大闹一通，正面制服这个院子里的人，皆大欢喜。’ 但是李宝却莫名地有一种暴虐嗜血的情绪从心底翻上来，他想要杀到身边的所有活人，特别是那五个小孩！ 虽然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是李宝冥冥中知道，自己周围一定是又有什么东西，在强制性地影响着自己。就好像现在就住在他眼睛里的那个…… 李宝头疼似得双手用力按住额头，就站在他旁边的何雨泽发现他不对劲，连忙扶着他肩膀，问：“怎么了？” 何雨泽靠他太近了，李宝紧咬牙关，才忍住没有动手掐死他。李宝从牙fèng里吐出几个字。 “带我出去。” 何雨泽在面对自己不知道的情况的时候，一向都对李宝言听计从，这次也是。他很快带着李宝从地下室上去，离开石屋，出了院子。 离开那家宅院后，李宝好了很多。他和何雨泽在街上背光的地方站着，虽然看不见什么，面孔却朝向那个宅院的方向。 李宝有些愤怒，他用轻缓地语调对何雨泽说：“师弟，麻烦你去找几桶油，燃烧起来很快的那种。” “……好。”何雨泽顿了稍许，很快给了肯定的答覆。 第23页 “速度尽量快一些。”李宝又道。 “好。”应了一次，第二次就不会再奇怪迟疑了，何雨泽答应得很干脆。 “去吧，我就在这附近等。”听见何雨泽两次肯定的答覆，李宝冰冷却柔和的表情有了些温度，他淡淡地开口说着。 何雨泽看看李宝，知道他心情很不好，没再啰嗦，身形一闪迅速离开去弄油。 李宝听着何雨泽远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领口，大步朝着刚刚出来的宅院大门走去。 门是紧闭着的。 李宝伸手叩了门环，差不多一两息后，门后传来声音。 “谁啊，大晚上的。” 说着，门开了半扇。李宝伸手把门推开，对那人笑道：“已经是早上了。” 李宝推门进去，开门那个门童看见了就想阻拦，但是刚抬手就被李宝轻轻一推，飞出去十来米，撞到了树上。另一个刚刚站起来的门童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也根本不敢伸手拦。李宝就当他不存在似的进门去了。 李宝径直走着，身后那个门童看见李宝没管自己，看了看李宝的背影后，就一熘小跑去通风报信了。 最先来的，不是门童叫来的杂役护卫们，而是两批正巡逻的人。他们其中一队跟李宝正面相遇后，被打飞出去，紧接着另一队就赶来了，然后同样飞了出去。 或是撞晕过去，或是落地时运气不好，伤了腿脚……减员大半后，那些人再次朝李宝沖了过来。 没想到这里的护卫这么护主……李宝心里想着，也不伤他们，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把这些人打飞出去。当然，落地是姿势不对，而导致受伤之类的，他就爱莫能助了。他只是一个瞎子，不知道哪里有树和石头。 面前一堵墙挡住了去路，李宝一掌平推出去，拆了墙。正要冲上来的那些人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也有几个收不住力的扑过来，然后被千篇一律地扔了出去。 李宝穿过墙，走了不远，踩进水里。是池塘。 湿了半只鞋，李宝用轻功踏着水面过去，然后再次拆了一堵墙。他险些不是拆墙，而是直接撞墙而过。看不见就是这点麻烦，你永远不知道你前进的路上到底有些什么。 不过这并不重要。 特别是在李宝拆了那堵墙之后，他想找得人就出现了。在这个院子里，除他之外，武功最高的人。 第22章 22 凌晨天亮之前，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管家在这个时候被吵醒，心情不可能明媚地起来。而当他冲到看上去功夫并不怎么样的肇事者面前，却被一顿狠揍后，他的心情就更不明媚了。 李宝一照面，就把那个功夫最高的人打了一顿，是那种他师父教训他们时，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的打法。他认为，先展示了自己的实力，接下来的事情想来就会好交代一些了。 李宝蹲下，对那个被他从空中掼下，砸的一时间动弹不得的人，说道：“我已经留手，你伤得并不严重。” 那人仰起头瞪着李宝，瞪了一会儿，却大吃一惊。李宝偏头笑笑，说道：“我是瞎子。” 那人合上自己几乎脱臼的下巴，低下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李宝也站了起来。那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对李宝抱拳行了一礼，问道：“阁下此来有何要事？” 李宝笑着举起手，伸出三个手指，道：“三件事。一，把地下室里的那五个小孩放回去；二，迅速让所有人离开这所宅院；三，和我一起把这座院子，以及里面的尸骨烧干净。” 管家听见第一个要求便是一惊，但李宝的第二三个要求，却让他不明所以。 “快些照着我说得做。我一路过来，最多伤人从未杀人，但是……”李宝顿了顿，笑道：“你知道我有杀人的实力。” 这是在用所有人的生命在威胁他……管家心中凛然。虽然这人是个瞎子，但管家却完全不敢小看他，而且他看上去，完全是认真地在说这些话。 如果违背了他的要求，他真的会杀了在场所有人…… “我马上去安排。”管家立即说道，马上叫来自己的手下，着手安排李宝吩咐的事情。 一听见李宝的第一个要求，管家就知道四处抓小孩做药的事情败露了，但他也早就想罢手不干。对于管家来说，这会儿在强敌面前，把还活着的孩子交出去，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同时也好对恩人交代。 至于让所有人离开，烧掉宅院……这两个要求，难道不是同一件事吗？烧掉宅院，就是烧掉证据，而且还是在他人逼迫下所为，这种好事，哪有理由去拒绝？至于恩人那里，他今晚吃了药，至少会一觉睡到天明雷打不醒，要问话也是明天的事情了。而他，明天就打算辞行。 这个瞎眼的高手，就像专门来帮他脱离苦海的一样……管家边安排着，边心中暗暗地对李宝道了一声谢。 李宝不知道管家的心理活动，同时也并不想知道。 那鬼要他杀掉那五个小孩，他偏要救下他们；那鬼要他帮忙报仇雪恨，他偏要帮兇手毁掉证据；那鬼想要回到家乡、入土为安、投胎做人，他偏要让他们长埋异地，而且尸骨无存！ 不给它们些颜色看看，那些妖魔鬼怪还真以为他好欺负！一个两个地对他纠缠不清，影响他的心智——真无所不能，有本事杀了他，让他也变成厉鬼，就更方便出手了！ 管家办事的效率很高，李宝很快就带着五个孩子，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院子。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阵喧譁，原来是何雨泽带着四个人，用板车拉着二十桶油过来了。 “师兄，二十桶油够了吗？”何雨泽走到李宝旁边问。 李宝身边围了那么多人，显然是整个府里的人都出来了，而且还有一张带着纱帐的床放在角落，上面鼾声如雷。何雨泽完全没想到再回来会看到这么一幕，根本不知道李宝打算做什么。 李宝伸手摸了摸油桶的大小，点头笑道：“够了。”然后他转头对管家说，“叫人用这些油，把这个院子点着，最好在天亮前让火烧起来。” 马上对恩人有害的证据就要被烧毁了，管家自然毫不耽搁地去安排放火事宜。 黎明前的黑即将褪去，而在天光真正大亮之前，沖天的火光就染红了小镇的半边天空……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李宝和何雨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里，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离开。 …… 今天是一个艷阳天。走在小镇外，白雪渐渐融化的小路上，何雨泽终于忍不住，问李宝为什么突然放火，为什么突然救下了那些兇手。 李宝说：“那些小鬼求人的态度太差，我就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师兄，那就这样放过那个兇手？他以后再杀人怎么办？” 李宝翻了个白眼，“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我们两个能行侠仗义了？我们是天皇老子还是济世圣人？” 第24页 “……可以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吗？”何雨泽问。 “那些小鬼想要血债血偿，杀光宅子里的人，而且还想让我顺手杀掉地下室的那五个小孩。”李宝冷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 “……为什么要杀掉那五个小孩？”何雨泽不解地问。血债血偿他能理解，就算宅子里可能还有些无辜的人也在被杀之列，也还是可以理解。但是，那五个小孩完全就是无辜的，甚至他们也是受害者……那些鬼魂也仇恨他们吗？ “呵，嫉妒呗。它们死了，他们却还活着。”死人嫉妒活人鲜活的生命，这很好理解。但是把他当刀子一样使，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何雨泽听完李宝这句话后，就不继续问了。 老人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今天是艷阳天，但何雨泽却觉得很冷。而且很难说清楚，他觉得冷，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鬼怪…… 他们学的是内门功法，过去也从未和鬼怪打过交道。为什么现在出了山谷，一路走来，就光和鬼怪打交道呢？ 何雨泽突然想到了这些事，心里有些憋气。辛苦学了那么多年的功夫，却总也不得施展，换谁谁不憋气。 妖魔鬼怪这些东西，为什么不让学道法的术士去对付呢？偏偏就找上他们了……他们比较好欺负吗？ 其实，何雨泽这种想法，虽没有全错，但多少有些不对。 那些不属于人间的鬼怪，从没有找上他何雨泽。它们一直麻烦的，都是他师兄李宝，和他基本上没关系。只是他和他师兄刚好同路，这些事情才会和他有许些牵扯。 第23章 23 童玉，被师兄弟二人任性地抛到了脑后。她一觉醒来，就听周围人议论纷纷，都在谈论一场突如其来，却一人未伤的大火。这事情乍一听和她毫无关系，但可能是女性特有的直觉，她当时就觉得不妙，用轻功赶去了李宝他们所在的客栈。 客栈内早没了他们的踪影。童玉多番打听，才知道这两人昨晚回来，在大堂坐了一会儿，又出去了，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连押金都没要。 而童玉在打听的同时，还偶然听见了有路人在谈论，余家小孙子被人送回来了。虽然一直昏睡不醒，但是全须全尾的，一点伤都没有。 人贩子有着落了？ 童玉先去余家看了看那个小男孩，然后又去了衙门，直接在府衙里堵住震元凯，问他关于兇手的事情。然后，童玉才得知，震元凯现在因为起火一事，忙得火烧眉毛，而纵火犯就是那师兄弟二人。震元凯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管人贩子的事。 童玉告诉震元凯，城里走失的小孩子被送回来了。他们二人把各自掌握的信息一凑，才隐约猜到‘纵火、师兄弟二人消失、小孩子找回来了’这一系列事情可能的联繫。 但是对于震元凯来说，猜到它们之间的联繫，屁用都没有。他得去应付他的顶头上司，但这些猜测，说出来只怕自己都要被革职！ 而对于童玉来说，弄清楚这些事情的联繫，虽然让她放下心来，明白自己没有助纣为虐，却也让她很火大。她当即准备出城，去找那两师兄弟的麻烦……虽然她打不过他们，但是找麻烦又不是比武。功夫高也没多了不起！ 反正她现在也无处可去，谁惹她不高兴，她就跟着谁！她现在有得是时间！ 而且，是谁说得他们是同伴的？同伴是用来抛弃的吗！？ 从纵火的时间来看，童玉猜那二人应该出发还没多久。但是自从屋顶上那次出手来看，童玉也知道如果她就这么追上去，估计很难赶上他们二人。 于是，童玉花了大价钱，在小镇内买下了一匹好马，还准备了一些可以直接在食用的干粮，这才出了小镇，沿着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追上去。童玉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在小镇外，童玉就发现了一个让人松了口气的好消息。 童玉找到了这师兄弟二人，留下的一些足迹。而从这些痕迹看，这二人是徒步而行。 尽管他们可能用轻功赶路，但是人的内力体力不是无限的。他们肯定不能时时都用轻功赶路，而且也肯定需要休息。 他们需要休息，而她只需要在马儿实在跑不动的时候，让它休息一阵即可。马儿天生善于奔跑，它们奔跑时的耐力远远大于人，而且速度也不慢。 童玉策马奔驰，她心道：就算你们轻功再好，最多今晚，我一定能赶上你们！ —————————————————— 事实上，不用等到今晚，最多再过一个时辰，童玉就能追上李宝和何雨泽二人。 因为就在童玉骑马追来的时候，李宝和何雨泽二人正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遇到了两伙人。一伙是山贼，一伙是被打劫的商人。 山贼看见他们俩人好似足不沾地的飞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被打劫的那伙人就嚷嚷开了。 “大侠救命！” “大侠帮帮我们！” “这些货是小老儿跟人家借钱置办的，丢不得啊——” “哇哇哇——” 男女老少一起开腔，年幼的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则放声大哭，原本没这么吵嚷的路段，一下子热闹起来。 李宝神色复杂地拉住何雨泽，停在了不远处。 他之前才刚刚处理了一件双方都不是好人的求助事件，现在面对他人的求助，正是想得很多的时候。而有些事情就怕多想，李宝一多想，就觉得这伙正被打劫的人，怎么哭号的这么刻意、这么假？ 原本没见这些人大唿小叫，他是准备帮忙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只是举手之劳，他们二人没有理由直接走开。 但是现在，这些人一见他们过来，就哭号起来……别说李宝会多心，何雨泽心里不是很舒服。要知道，之前受鬼魂之託帮忙，却差点帮错了的人，可不止李宝一个，何雨泽也是全程参与的。 现在又遇到一群态度不对的人的求助，何雨泽也不由心想：他们没欠这群人的吧？难道他们就非帮这些人不可？他们只是路过不行吗？ 而看着二人停在了不远处，被商人一伙抢了先的劫匪开腔了。 “唉！那边的两位小哥，务必请别多管闲事！这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途径此路的乡绅商人，都必须留下买路钱！ 我们不伤人害命，也不劫穷苦之人，路过的江湖人士还欢迎去寨子里喝一杯。我们可一切按规矩办事，请二位别坏了江湖规矩。” …… “师弟，你看这些人好像是专业干劫匪的。”李宝心里的别扭，被劫匪这一打岔搅得消散不少，他偏头悄悄对何雨泽说。 业务范围有百里之多，还和江湖中人关系匪浅，看来这劫匪家业挺大。如果不让这伙人伤筋动骨，那救下一人两人，也只会后患无穷。 “嗯，是很专业，还有江湖规矩。”何雨泽被李宝的话一提醒，反应过来，这群劫匪如此成气候，估计已经是害了不少人了。 第25页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李宝问何雨泽。 “先看看。”之前的事情让何雨泽心有余悸，如今他也不愿再妄下决定。 “先看看也不错，不过我想剷除个山贼窝试试。”李宝贊同何雨泽的打算，但他自己却并没打算闲呆着。李宝回过头，大声对那些劫匪道。 “我们不会多管闲事，但是，如果就这么走了，又显得我们怯了场。我们先来比过，无论输赢，这伙人要怎么处理，都看你们的。” 那群劫匪听李宝这么说，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迟疑了一会儿，一开始喊话的那个劫匪，对身边一个又瘦又矮的劫匪小声说。 “瘦猴子，去，告诉老大来人砸场子了。” 显然他是不相信，李宝赢了之后，还会把这伙商人任由他们处置。而且看这两人刚才过来时用得的轻功，他已经能估摸出自己这边的人，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但是，不相信归不相信，话却不能明说。 吩咐完瘦猴子，他又对李宝喊话道：“要比试也行，但是看你们年轻，我们绝对不愿以大欺小。我们不和你打，等我们找一个年纪和你们相差不多的兄弟，和你们打过。” 李宝听见这话顿时就乐了，对面的人太会说话了。什么不愿意以大欺小，明明是那些人看不是自己二人的对手，故而要去搬救兵。 “随便你们，不过速度可要快些。”李宝回道。他恨不得这些人把家底全掏出来，这样他才可以斩糙除根，或者赶时间的话，至少打蛇打七寸。 “不会让你们久等。”那人回话道。 何雨泽和李宝离得近，他能看清李宝隐在笑脸下的杀机，但是对此，何雨泽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他要杀谁，或者有什么打算的时候，李宝可都是站在他这边的……而现在李宝只是要杀几个山贼，甚至在提前问了他的意见之后，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他只打算先看看，但李宝把自己参合进去，让他继续看……还是该出手出手吧。何雨泽心中嘆了一声这么想到。 第24章 24 而另一伙正在被打劫的人，发现画风突变，自己居然成了背景。一个老爷模样的人，企图开口突显自己的存在感。 “两位英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吶！” “老东西别多嘴！老子又没要你的命！”就在近前的一个劫匪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脚，骂道。 那一脚不重，但老人一下子坐下地上，抱着腿哭号：“哎呦我的腿呦！英雄，这恶人踢伤我了——” 那个劫匪看样子是个新手，被老人这么一闹，一只眼瞪大一只眼眯小，还气歪了嘴，指着地上撒泼那个人，不知怎么办，转头向发号施令的那个劫匪求助。 发号施令那个劫匪，一脸丢了人了的表情，几大步上前，一掌拍在表情奇葩的劫匪头顶，“羊癫疯了吗？忒丢人！”然后他在老商人面前蹲下，说道：“老人家腿伤了吗？没事，我们寨子里有大夫，就是看诊的费用有些贵了！” 老商人被小头目恶狠狠地表情吓得一哆嗦，抱着腿就往后缩。但随即被按住了肩膀，后退不得。 “老羊头过来，送这位老人家上山寨治腿！”那人喊着，一个留着山羊鬍，长得也很像山羊的人应了一声，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老商人倒吸了口气，身手矫健地蹦起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腿突然不疼了。已经好了，已经好了。” 由于距离并不算远，李宝站在一边，把这齣闹剧听得一清二楚，而何雨泽也抱着手把一收入眼中。 “师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帮他们，但是我看这些人不需要我们救……” 那个商人的作态，也不像是个良善之人。本来一开始这些人对着他们的哭号，就已经让何雨泽反感。如今看见这商人又耍心眼，何雨泽虽说有了相助李宝的打算，却更不想再插手这件事了。 本来何雨泽就正赶着时间，不想插手的念头一起，很快就生了根发芽，壮大起来。于是，强烈的厌恶，让何雨泽有了劝说李宝的意图。 何雨泽不知道，李宝其实并没有特别想救谁，他只是打算“为民除害”而已。但如今听见何雨泽似乎有抽手走人的意思，李宝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放弃了。 他已经害得何雨泽耽搁了很多时间了，如今这种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就全看何雨泽的意思吧。 “那就不救了。”李宝直接肯定了何雨泽的话。 出尔反尔，李宝并没有什么负担。相比起何雨泽，李宝更善于违背规则，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现在就走？”李宝这么干脆的答应，让何雨泽一时之间反应过来，他估计自己是猜错了李宝的真正意图了。但是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他们差不多也该继续赶路了。 “走吧，走吧。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李宝说着，出于心情的原因，他也不打算和那伙劫匪打招唿了。李宝拍了拍何雨泽的肩膀，提醒他一下之后，就用轻功从那群人的头顶飞过去。 李宝都动了，何雨泽自然立即跟上。但是俩人在空中时，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人，用几颗霹雳弹给拦了下来。 “砸完场子就想走……咦？ 老三！哪的场子被砸了，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那人把李宝和何雨泽从空中拦下，却在看清他们身后无一人躺着的时候，偏头对主事的劫匪大声询问。 “你这傢伙！”李宝被拦下来之后，原本是低头站着，看不清什么表情。但听着这人这么说，他冷笑着抬头，拎着铁尺就砸了上去。 “多少看清情况再出手吧！” 那霹雳弹来得太赶巧，虽说被李宝何雨泽用各自的兵器拦下，却不可避免地溅了二人一身沙石，还让他们呛了一□□炸产生的烟雾。 李宝承认他这会儿出手是冲动了些，但是李宝觉得，这种二愣子性格的江湖人士，应该会喜欢不打不相识的交友风格吧？那他就不客气了！ 李宝自从放完火，心情一直都不怎么样，现在会有这种举动，也算是拿人撒气了。但李宝不会无脑的随便迁怒谁，哪怕是之前想要荡平匪窝，也是拿住了行善的跟脚，只是可惜未来的及做些什么，就被何雨泽劝止。 但现在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人，来的也是很好，简直是最好的出气桶。 好有三处。 首先，从这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头顶，和这人投射霹雳弹的内力手法来看——这人武功和他们近似，但稍弱于他们，打得过而且耐打。 其次，这事他们占理。 再者，这人似乎有些愣。 主要是武功相近，耐打，其他的只是附加条件，不是很重要。 李宝所用的铁尺，宽一寸八分，长四尺三寸，钝头无刃，色泽乌黑。李宝用其招式简而杂，且无所顾忌，噼、砍、挑、刺、拍，施展开来，可见诡奇多变……明明是一件看上去杀伤力甚少，朴实无华的兵器，但它在李宝手中，即使是大开大合之间，也显出一种邪异的不详。 第26页 而这次，也是李宝自从那群已经死掉的守山人之后，第一次真正地将这件兵器施展开。 看着李宝招唿都不打的，就上去和别人打了起来，何雨泽在原地站了片刻，终归只在一旁掠阵。无论他之前再怎么领会错了李宝的意思，何雨泽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李宝现在是憋了火气，非得揍谁一顿才可。 何雨泽想起了李宝改变注意，决定放火时候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其实他也一直不能释怀。想来也是，李宝才是从始至终，被鬼魂求助、被鬼魂纠缠的人，连他这个没有完全参与的人都觉得难受，更别提李宝了。 李宝和从天而降的那人，你来我往的打得热闹，李宝虽稍占上风，但一时半会也不见赢面。而另一边，那伙劫匪看着自己老大出场了，似乎就充满了信心觉得他们这边赢定了，开始继续李宝何雨泽他们来之前的工作，把马车推车上的货物往下帮。 那个年老的商人看见货物被搬走，哭天喊地地抹着泪，却到底没再让李宝和何雨泽他们救命了。何雨泽冷眼旁观，他的确是完全不打算插手的。 劫匪们把车上的货物搬走一半，仔细检查没有遗落什么值钱的宝物之后，就让开道路放那些人走了。 到了这会儿，李宝和劫匪头子也还没有打完。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除了何雨泽之外没人能看清，而且也的确是只有何雨泽一人在看着。 童玉就是这会儿，骑着马疾驰而来，看到了一伙人夹道欢送另一伙哭天抹泪的人，而李宝和一个高手在打斗，何雨泽则在一旁看着。她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策马来到近前，下了马，拉住一个人问。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 被童玉拉住的是商人随行的妻眷中的一个，那人正忙着抹泪，看见一个手上没二两肉的小姑娘拉住自己，没好气地将其甩开，说道：“还能发生什么事？遭劫了呗！” 这时一个劫匪抬手和童玉打招唿，“我们是劫匪，不过我们可是好劫匪。穷苦百姓和独行旅人我们都不劫，姑娘你要去哪就去吧，绝对不收一分过路钱。” 那位妻眷听了这话，愤愤地瞪了童玉一眼，沖她“呸”了一声。 童玉顿时柳眉一竖，一个耳光就扇过去了。 “贱人你找死吗？” 那人被打得一愣，又被童玉兇恶起来的表情一吓，哭哭啼啼地跑远了。 第25章 25 童玉看着那人哭着跑远，又看了眼每辆车上都剩了一半的货物，差不多就明白这种劫与被劫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了。但是李宝和何雨泽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姑娘好掌力，那种人就是欠打！看姑娘策马而来，又独身一人，莫非是江湖中人吗？”管事的劫匪头目老三过来问好。 “差不多吧。”童玉随意答道，指着李宝那边问，“他们是被你们打劫了吗？” “怎么会？那种高手我们从来都只结交，不招惹，只是好像他和我们有些误会，所以就和大当家的打起来了。”老三摆着手否认道。 “这样啊……”童玉原本是有些担心李宝，但是看见何雨泽都没什么反应，然后又听老三这么一说，她也就放下心了。 “我和他们是认识的，你们有什么误会，我去给你们说和。”童玉牵着马说道。她本想直接过去，但是想到如果她就这么什么理由也没有的过去，估计会被何雨泽直接无视，故而多问了老三一句。 童玉不是白痴，她能察觉得出何雨泽对她很反感。反倒是一开始就被她针对过的李宝，对她基本没什么敌意。但是话又说回来，李宝那个人，就算是打算杀掉她的时候，似乎也是不怀敌意的…… “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两位在看见我们抢劫后，非要和我们大当家的比试一番。”老三没想到童玉居然和找茬的两位认识，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提议说和，不得不略显尴尬地说了情况。 他担心童玉会不会站在那两人一边，也找他们麻烦……说起来，今天大当家的速度好慢，是遇到对手了吗？不会吧？ 童玉听完，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以掩饰心中的波澜。原来这两人居然还是见义勇为的正派人士吗？她真是看走了眼了，还以为这俩人是邪魔怪道一类的。 不对，等等……她好像忘了什么…… 童玉突然低头站着发起呆来。一边的老三看见童玉这副样子，几乎要认为她也打算讨伐他们，不知三面受敌又该如何应付。大当家的现在还没腾出手来，而对手却还有两个闲着…… 俩人…… 童玉冷不丁地抬头问：“你们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吗？有没有看到一个七岁大小的小男孩？” 昨夜李宝他们才刚说过他们有一个走失的师弟，现在其他小孩都救回来了，那他们师弟人呢？ “啊？没有，就他们两个。”老三被这个问题搞的一头雾水。 童玉一惊，随即就愤怒起来。这师兄弟俩人，莫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 童玉的愤怒在她看向李宝那边，发现自己甚至看不清他二人的招式时，就如同火苗被泼上一盆冷水，“滋”的一声彻底熄灭了。再生气又怎么样，双方的实力摆在那里……果然只能先跟着他们，再慢慢报復了。 从天而降的劫匪大当家，则在发生这些事情的这段时间里，完全落入了下风。挨了几下铁尺后，他身形就远不如之前灵活，终于一下子躲闪不及伤及内府，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老大！” 数名劫匪连连惊唿，奔上前去。 “舒坦了吗？”何雨泽问朝他走过来的李宝。 “没有完全活动开。”李宝嘆了口气摇头。因为何雨泽不想再惹是非，耽误行程，他留了力甚至没下重手，但这人还是没坚持太长时间就退了。 “我听见童玉的声音了，她跟上来了。”李宝转向童玉那边说道。 “嗯，跟上来了。”童玉那么大一个人，何雨泽早就看见她了，只是不想理会而已。但现在李宝说起她，他也不能再当没看见。 “喂，高手！刚才是我冒犯了。如今这架打也打过了，不如互相通个姓名，交个朋友？”劫匪头子被手下搀扶着起来，稍作休息，就远远地招手说道。 这脸皮很厚啊……李宝侧耳听着，念头一转，就笑着朝那人走过去。 “交个朋友没问题，本就是一场误会。我叫李宝，他叫何雨泽。我向你打听件事，你知道高僧慧仁吗？” “我是汗亥定。高僧慧仁，我知道啊，我经常去找他下棋，他就在前面那座山上的一个寺庙里。你们找他有事？”汗亥定抬手，指着远处一座正正地拦在路前的大山说道。 “你一个劫匪头子，去找高僧下棋……” “唉！这就是咱们的误会所在了。 第27页 我们可是好劫匪，从不杀人，而且在山上自己种了地，只是偶尔山下有jian商恶富路过时，才客串一下劫匪。寨子里的兄弟，都是一些被欺压流亡的庄稼人和蒙冤受屈苦命人。 我原是一个四处旅行的苗疆人。看一路上那么多不平事，那么多苦命人，所以才干脆在这个没人管的地方建起一个山寨，给大傢伙儿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 幸好刚才拦住了师兄。何雨泽在旁边听着，不由庆幸。 这一番话让李宝心里也跟着复杂起来，他抿了抿嘴犹豫再三，指着自己道：“我刚才和你打得时候，可是已经留了手了。”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如果下了杀手，我可不会来找你交朋友。”汗亥定大笑着说。 李宝跟着笑了笑，心道：他的确有下杀手的打算来着…… “对了，你还没说你找慧仁做什么呢？”汗亥定问。 李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治眼睛。” “他只是个和尚又不是大夫，你别找错人了？”汗亥定怪道。 “没找错。我眼睛的毛病，大夫可看不了。”再好的大夫也管不了鬼神之事。 “喂，李宝！不是你说的我们是同伴吗？你们怎么自己就偷偷熘了？还有，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小师弟吗？”看这边聊得热闹，童玉也牵了马过来说。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 “是同伴。我们走得及，看你还没醒，就先走一步。小师弟抛下我们，自己去闯江湖了。”说得就跟真的一样的谎话，李宝张嘴就来，堵得童玉哑口无言。 “这位姑娘是？”汗亥定之前就看见了童玉，还以为她只是过路的。 “童玉，我们在之前歇脚的镇上交的朋友。”李宝回答。 “从这里到那座寺庙，还需要走多久？”看几人说个没完，而且童玉也凑上来了，何雨泽冷不丁地开口问。 “以你们两位的脚程，最多下午就到了。”汗亥定看了一眼童玉牵着的马，“骑马的话，速度会更快一些。” “……” 何雨泽沉默了，而李宝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马的速度有这么快？” “马的耐力比人好，能快速奔跑很长时间。”说话的是童玉，她嘲笑地看着问出这种土包子问题的李宝。 “我们从小在山谷里长大，从没骑过马。”何雨泽冷冷地看着童玉，侧身挡住她看向李宝的视线。 “之前没骑过，不代表以后不能骑。”李宝很兴奋地说着，问汗亥定，“你们这里有马吗？能不能卖给我们两匹？” “有马，但不是什么良种马，只是拉车的那种……这样吧，虽然我们这里也不富裕，不能直接送你们两匹马，而这种劣等马我又不好卖给你们。你们买了这种马，没多久估计就要后悔了，这种马连我自己都看不上眼。 我借两匹马给你们，不收你们钱，你们骑马到慧仁那里，然后把马放那里就行。慧仁那比我这里家大业大，可能会有好马。”汗亥定说着，让手下一个人去牵马。 “这样也行。”李宝点头同意。 第26章 26 马很快就牵来了，童玉看了眼，哼了声嘲笑道：“果然不是什么好马……”童玉嘲笑的不是马，而是只能骑劣等马的师兄弟二人。她这会已经坐在自己花重金购得的马上了，就等着一会儿跑起来，再好好地讽刺俩人一番。 “童玉，你最好适可而止，不然我师弟恐怕很快就要把你从马上拎下来了。”李宝笑着说。 何雨泽原本在瞪着童玉，这会儿听李宝这么说，却把视线收了回来。是李宝让这人跟着的，就算有什么也该李宝自己去处理，和他有什么关系？ 汗亥定看着几人暗波翻涌，连忙开口道：“两位兄弟一会儿从马的前面过来牵马，牵着走几步之后再上马。脚蹬套在前脚掌，缰绳拉着别松手，想要让马儿停下的时候就拉紧，转向也由缰绳控制。起步的时候脚跟轻磕马腹，跑起来了注意重心。” 李宝和何雨泽细心听着，按照汗亥定说的去牵马，然后翻身上马背，套上脚蹬。一开始磕了马肚但马不动，汗亥定教他们拉紧一侧的缰绳让马转了一圈，再调整方向朝前走。 童玉与李宝、何雨泽二人并驾齐驱，不时开口嘲讽两句。 马跑了起来，何雨泽和李宝都不由地有些紧张，连童玉在旁边嘲笑他们也懒得理了。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坑，何雨泽骑着的那匹马闪了一下，何雨泽差点身子一歪摔了下去。毕竟功夫在身，何雨泽松了脚蹬后扒着马腹转了一圈，又坐回了马背上。 童玉只看见何雨泽骑着骑着，突然消失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坐在了马背上…… “师弟，你刚才掉下去了？不是说了要注意重心吗？”何雨泽的动静，李宝当然不会没听见。 何雨泽摔下去的时候，他还担心了一下，如今他既然无恙，自然要开口打趣一番。但是话未说完，李宝骑着的马也勐得闪了一下。 李宝没有防备，努力稳了稳重心，但是没稳住…… 于是童玉看见李宝也骑着骑着突然消失，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坐在了马背上。 “哈哈哈，你们两个太逗了！”童玉顿了半响，大笑起来。 “师弟，我明白为什么脚蹬只套前脚掌了……”套深了，摔下去的时候脚就抽不出来了。 “嗯，这条路的路况很糟糕。”左一个坑又一个坑的，骑马太容易摔了。 童玉还在一边前俯后仰地笑个没完，李宝听着听着，怒从心起，闪下马背，抄起一颗小石子又坐了回去。 坐正了，李宝听着声音，一枚石子打在了童玉的笑穴上。何雨泽位置是在李宝和童玉之间，他在看见李宝抄石子的动作，就猜到了他的意图，特意调整了坐姿，方便李宝出手。 何雨泽看着李宝这番动作，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来，太解气了。他从见到这姑娘开始，就不知为什么特别讨厌她，若不是李宝一直拦着…… 童玉是在笑够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停不下来了。 …… 童玉笑足了一个时辰，才得以停下。她狼狈怒瞪李宝，却三番两次被何雨泽挡住视线。她瞪向何雨泽，被何雨泽眼中的冷意刺得打了个哆嗦…… 童玉缩了缩脖子，却心有不甘。她看看被何雨泽挡住的李宝那边，又看看前路，“驾”了一声一甩鞭子，驱马跑上前去。何雨泽和李宝初学骑马，跑不了那么快，更别说他们也没那个兴趣追上去。 童玉看着没人跟上，勾起嘴角笑了。 “师兄，她跑远了。”何雨泽侧头对李宝说。 “我听见了，那丫头估计要想法儿报復我们。”李宝笑着说。 第28页 “是你让她跟着的。”何雨泽道。 “她不是什么大麻烦，跟着也没什么不好。师弟，你对她意见很大？”李宝偏头问。 “嗯。”何雨泽对于童玉的反感，已经完全不想掩饰了。 李宝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用马鞭点了点前方，道：“她过来了。” 话音刚落，何雨泽听到了马蹄声，随即看到了策马冲过来的童玉。以他们俩人的功夫，就算童玉要在马上和他们打，也註定是输，故而，何雨泽只冷冷地看着童玉。 童玉正对着俩人冲过来，快临近时，一拉缰绳朝着李宝那边沖了过去。擦肩而过之时，她便扬鞭一甩，鞭子被李宝抓住后，却松开鞭子手柄，手腕一动扔出一把白色粉末。 身下的马儿受惊，不安份地跳了几下，想要把人甩下去。但是早有准备的李宝，可不是它想甩下去就甩下去的。李宝定定地坐下马背上，紧紧将童玉禁锢在身前。 童玉整个人都蒙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着就被李宝抓住了。明明洒出白色粉末的时候，她都还在自己的马上，但下一刻，她就靠在了李宝身上，眼前正是她撒过去的药粉。 惊骇之中，童玉没来得急闭住气。 软骨散的药力来得很快，童玉几乎要哭地靠在李宝身上，看着自己的马儿跑远。 她怎么这么倒霉……这傢伙怎么这么强……她的马，这下子要找不回来了…… “好玩么？”李宝抬起童玉的下巴，笑着问她。 童玉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不好玩。”何雨泽脸色阴沉地看着亲密相拥的俩人，语气冰冷地开口。 “又没玩你，你生什么气？”李宝挑眉回了，指尖上被滑过的泪滴染上一丝凉意，他低头惊讶道：“你哭了？” “你混蛋！”童玉大骂。 “……抱歉。这只是个玩笑，我没想到你会哭。”李宝低头道歉，给童玉擦去眼泪。 温热的手指拭过脸颊，童玉听着李宝温柔的声音，看着他于痕褪去后的清俊脸庞，愣了愣。 意识到自己居然看着这个混蛋犯了痴，童玉脸上充血通红，她有心拍开李宝的手，但奈何浑身无力，只得骂道：“混蛋你别碰我！放开我！” 李宝顿了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中了软骨散，我松手你就掉下去了。” “不用你管！” “好好呆着。”李宝拍了拍童玉的头顶，笑着道。 一旁，何雨泽神色阴沉得都快滴下水来。他盯着李宝拍童玉头顶的那只手，又转而盯着二人贴在一起的肢体，随即将寒冷的目光落在了李宝带笑的脸上，正好对上一双无神地看向他这边的双眼。 “师弟，你用那种好像要杀人似得眼神，盯着我做什么？”李宝笑盈盈地道。 “师弟，你在为什么生气呢？”李宝笑着问。 何雨泽眼中的戾气收敛了，他冷冷地看着李宝，一声不吭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李宝和那女人抱在一起就生气，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想知道。 “师弟，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吗？”李宝做出费解的表情问道。 “……”何雨泽没说话。 何雨泽方才的表情，把童玉吓得更贴紧李宝一些，而这会儿听着这俩人的对话，童玉看看何雨泽又看看李宝，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种种——童玉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不由抓紧了李宝的衣服，心中浮现出的答案，吓得她瞪大了眼睛，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雨泽是个变态！他居然喜欢他师兄！ …… 有些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女子对感情方面的灵敏程度，的确要远超出男子。 第27章 27 即使是寒冬腊月，锦泉寺也依旧香火不断，来自四处的香客，或是在佛前跪拜或是在寺庙里走动。 李宝等人刚到寺庙门口，就有一僧人迎上前来，说慧仁师叔等候多时。李宝和何雨泽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皆是震惊。 声名在外的慧仁高僧，恐怕是真有些不同凡响的本事…… 李宝在那僧人的示意下，抱着在进寺院前，便被他点了昏睡穴的童玉下马，将马匹交与其他僧人去安置。何雨泽看见李宝抱着童玉，心情格外恶劣。但想起之前他制止李宝和童玉太过亲近时，李宝问他的“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生气”，却是哽住了咽喉，说不出话来。 李宝佯装不知何雨泽整个向外辐射的冷气，抱着童玉跟着带路的僧人，将其安置在一处厢房之内。他瞎眼一事，和常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鬼怪关系甚密。李宝并不希望他与鬼怪有所接触的事情，被太多人知晓。而且童玉不得他信任，也属于“太多人”那一个范畴。 安置好了昏睡的童玉，李宝和何雨泽便同那个带路的僧人，前往慧仁所在的禅房。 慧仁所在的禅房，在寺中后园。一路走去，人烟渐稀，待几人穿过一片松树林之后，便再也看不见旁人。 “冒昧问一句，慧仁高僧早就料到，我们今日会来访贵地？”看着周围再无旁人，李宝问那个带路的僧人道。 “是，师叔在下午时分，便嘱咐小僧在院前迎接三位贵客。两男一女，其中一男子眼盲，且只骑着两匹马来的，就是今日的贵客。”那僧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我瞎的很明显吗？”李宝听了，却不由费解问道。他对于眼瞎一事适应良好，很不理解这人是怎么一眼看出自己眼瞎的。 “师兄……”何雨泽想拦住李宝说出这话，却没来得及。 “不明显，小僧初见时并没有看出你眼盲。”那僧人慢慢摇头说道。 “但是你好像一见面，就确定我们是你等着的贵客？”李宝能在一定范围内，靠他人的心跳唿吸，判断周围人数，和他们的动作状态。李宝能够肯定，这个僧人一看见他们，就没有迟疑的走过来了。 “小僧看不出你眼盲，却能看见遮住你双眼的那层鬼气。”那名僧人平静地说出让人背后一凉的话，忽而脚下一停，抬手示意前头的一房间，“师叔所在的禅房到了，二位请。小僧就送到此处了，告辞。” 如果面前是静止的死物的话，那李宝可是什么都听不出来的。李宝伸出手却没碰到门，便转头对何雨泽说：“师弟，劳驾开下门。” “抱歉，我忘了。”何雨泽忙上前一步打开门。李宝平时表现的太好，何雨泽总是不经意间就忘了李宝现在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没什么，也是怪你师兄我大多数时候，真的是太强了。”李宝笑呵呵地说。 “……你多少要点脸。”何雨泽牙疼似得看着李宝。但李宝这句玩笑之语，让何雨泽自从他问了那两句话后，一直有一丝阴霾缠绕的心中，不由就放松了些。 第29页 师兄一如往常，太好了……他并没察觉…… ……察觉是什么？意识内，何雨泽惶恐地问自己，却不得到答案。 “二位，请过来坐。” 禅房侧室，突然传出声音。何雨泽走进去，发现里面盘腿坐在矮桌旁的和尚，居然格外年轻。 就在何雨泽因为吃惊慧仁的年纪，而慢了半拍的时候，李宝已经自顾自的走过去，扶着矮桌在蒲团上盘腿坐下。 “阁下就是慧仁大师？”李宝直接问。 “大师不敢当，先生叫我慧仁就好。”慧仁将一杯茶水推到李宝面前，慢慢说道。 “刚才你的师侄，能够一眼看出我眼睛的不对，那你清除我眼睛里的东西，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如果是这样，那你绝对担得起我叫你一声大师。”李宝双手拿住茶杯，笑着说道。 何雨泽在李宝身边的蒲团上坐下，同样接过一杯茶。 慧仁清和地笑了笑，没和李宝纠缠‘大师’一说，只道：“清除你眼睛里的鬼气，不难。只是在那之前，先生你需要做出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大师，我这里也有一个选择，不知该怎么办好，希望大师可以解惑。我眼睛里的鬼气，似乎是一个苦命的女子留下的，她希望我从另一个鬼怪手里救她逃脱。大师，你说我救是不救？”李宝一副苦恼地样子，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如果和尚你说要救，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果和尚你说不救，那见死不救也不是我的错了。救治眼睛不过是顺便，大师你快帮帮忙揽下这事吧，我还要和师弟去报他的血海深仇。 慧仁眼睛都没抬，不紧不慢地说：“先生说苦恼的选择，和我刚才所说的选择，是同一件事。” 不上套吗？被察觉了？ “怎么说？”李宝抱着手坐端正了，任谁都听得出这和尚话里有话。 “先生命格有缺，魂魄不全，体质极阴，本该未出生便已夭折，却被人改命添寿活至今日，已经有了半妖之相……” “你说什么！”慧仁这些话一出口的时候，就让何雨泽逐渐愤怒起来，直到此刻听这人说自己师兄是妖，便再不能忍。 眼见何雨泽要拍案而起，却被李宝无声地按住了肩膀，无法站立。 “师弟冷静。”李宝听着这些，样子还算平静，他止住师弟后，问慧仁道。 “所以？” 慧仁并没有因何雨泽的呵斥而面露不悦，他和和气气地继续说。 “如一生不近鬼怪妖邪，还有可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但如今，先生已经沾上了鬼气。所以摆在先生面前，只剩两条路可走。 一是修佛。先生现在已是通灵之人，修行定会事半功倍。而最好，也是最适合先生现在的状况的修行法门，便是学佛。唯有佛性，才可中和先生极阴的体质；唯有佛法，才可入得四道轮迴，助先生补全魂魄；也唯有佛心，才可让先生广积福缘，借苍生之力重改命格。 而且，学佛也是近水楼台，贫僧不才却也足以引你入门。” “第二条路呢？”李宝认真听完，问。 “鬼道。哪怕先生你不愿学佛，我也会替你清除鬼气。但是由于先生情况太过特殊，无需多久，便会重新有东西招惹上身。先生既不学佛，那唯有堕入鬼道才可保全性命，但是到了那时，先生自己也就不再是人了……”在这里，慧仁再一次被何雨泽打断。 “胡言乱语！”何雨泽咬牙。 “不用管他，大师继续说。”李宝笑了笑，抬手示意道。 慧仁依旧是那副温和平淡的神情，他点了点头，便把自己的话接了下去。 “鬼道如何入门，如何修炼，若无绝佳的机缘，那便只能靠先生自己摸索了。而且，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鬼道也不是正途。若先生选择了此道，那贫僧就仅仅能帮先生这一次了。” 李宝仔细听了，把这些话在心里揣摩片刻，“这两个选择，和我帮不帮那个女鬼，有什么关系？” “你选择学佛，那个女鬼便是你的福缘，贫僧不会插手。如果你不学佛，那个女鬼便是贫僧的福缘，清除鬼气后，她的事情也就和你再无瓜葛。” 第28章 28 “不管我怎么选，她都会得救吗？这命可真好。”李宝轻笑着说了一句。 她作为一只鬼这么走运，他作为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连好好活着都这么麻烦？这和尚给出的两个选择，不就是皈依佛门，或者死吗？ “我佛慈悲。”慧仁单手合什念了一句。 “好了，我知道了，我学佛。需要剃度吗？”李宝突然懒散下来，趴在桌子上单手撑住脸颊问。 “师兄——”何雨泽欲言又止。 “怎么？”李宝问他。 “……”何雨泽沉默了一阵，又摇摇头，道：“没什么。”他有心不想李宝转投他门，但是此事，已经不止是眼睛是否復明的问题，它已经上升到影响李宝性命的程度。他又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怎能说出阻止的话来？ “……”师弟这几天，怎么总有点不正常？ “如果不愿意剃髮，可以带髮修行。”慧仁见何雨泽开口，便没有影响二人谈话，直到等他们说完，才回答李宝的问题。 慧仁这话，让李宝想到了什么，他坐直了问，“剪短不剃光可以吗？头上没点头髮，冬天太冷夏天又太晒。” “……”慧仁没想到李宝思维太跳跃，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师兄别剪，你想想师父。”何雨泽一听李宝这话，一个激灵从莫名伤感回神，忙阻止道。 “师父？我现在换师父了，而且天高皇帝远，他现在也管不了我。”李宝听见‘师父’两个字惊了一下，但想到他们现在已经摆脱李正的阴影了，胆子又大了起来。 劝阻无果，何雨泽看着李宝那头漆黑秀丽的长髮，有些心痛可惜。 “剃度是佛门仪式，不是简单地把头髮剃光。如果不愿剃度，头髮长短，你自己决定便是。”慧仁想到了答案，如此说道。 “行吧，那我现在就拜你为师吗？”李宝决定先解决了正事，再把头髮给处理一下。 “你修行天赋很高，先师有你这个弟子会很高兴，所以我打算代师收徒。你来和我祭拜过师父，便是我师弟了。”说着慧仁站起身。 “先师吗？那我之前的师父和门派，又怎么算？我身边跟着的这个人可就是我师弟了。”李宝跟着慧仁起身，并且问道。 “这些与世俗的纠葛，等你决定剃度的时候，再和三千烦恼丝一起断掉就行。现在是救人如救火，若你不能学得本事，没了性命，那这些不过都是一场空。”慧仁在前领路，侧头回答李宝。 何雨泽听着这些话，心里十分不舒服。但这些事，已经牵扯到了师兄的性命，他再怎么不舒服，也只得忍着。 第30页 “哦。那有什么门规教法要遵守的，你先说一说。万一有哪一条我做不到，也好早商量。”李宝无所谓地笑笑，又说道。 走在前面的慧仁顿住脚步，回头说道：“门规教法有很多，但是没剃度之前，只有一点是绝对要遵守的：行善而不作恶。” 李宝仰头抚着下巴想了想，问：“何为善，何又为恶？” 慧仁重新举步带路，道：“世间对善恶有千万般说法，但是我辈将其简而划一。不施虐，不杀生。” “知道了。”李宝郑重，却没有承诺地回答道。 “那大师，关于拜师，还有其他的要求吗？不然我学会了就跑了怎么办？”李宝转眼笑了起来，乐呵呵地问道。 “阿弥陀佛，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慧仁头也不回地说。 李宝稍作揣摩，明白这话的意思是‘没其他要求，就算你学了就跑，我也不能因此见死不救’。 “多谢大师救我性命。”李宝真心诚意地道了声谢。 “一会儿祭拜了师父，记得改口叫我师兄。”对于李宝的道谢，慧仁只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李宝知道慧仁这是不接受道谢的意思，只好无奈地应承了一声。 “……”这个师弟，看来是个麻烦。慧仁心说。 本和李宝并肩走着，却不知何时落在李宝身后的何雨泽，渐渐咬紧牙关握紧了拳。 他怎么觉得，自从出谷后，师兄就和他越来越疏远了？如今，他和别人说话，自己甚至都没有了插足的余地，而且他和别人说得话，也都是自己不喜欢听的。 到了地方，李宝和慧仁进去祭拜了，留何雨泽一个人在外面等着。他抱着手靠在柱子上，心中的感觉很奇怪。 他的心脏冰冷钝痛，明明没有生病，却难受得几乎无法坚持。 他一路走一路想，发现自从出谷后，师兄和他真的开始有了距离。刚才那个和尚说，道不同不相为谋，那路不同呢？如今他也看清了，他和师兄要走的路并不相同，那他们还能同行多久…… 他们无论早或晚，总有一天要分道扬镳吗？ 在自己的思绪里，何雨泽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直到面前的房门被打开。他放下手离开柱子站直，就看到一个短髮的少年抬手和他打招唿。 “师弟，怎么样？我这样子是不是更帅了？” 何雨泽第一时间就看呆了，不由点头。 李宝一袭长发的时候，虽为男子却偏秀气，好听点可以说是温文尔雅，不好听点也会被骂女里女气。但现在长发剪短，一干净利落的短髮，让李宝气质顿时一变，五官还是一样清秀，但是整个人却多了些俊朗英气…… 这走出去，不知要惹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许……何雨泽不由这么想到。 “师兄你看得见了？！”何雨泽恍惚间看见李宝灵动的双眼，勐地回神，大步上前拉住李宝惊喜若狂地大声道。 “是啊，是啊。我慧仁师兄出手，驱个遮眼的鬼气有什么难度？”李宝被何雨泽拉着手臂直晃，却也没扫兴地制止他，只乐呵呵地回答道。 慧仁师兄…… 何雨泽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得，兴奋劲去了大半。 “不用吹捧我。等你好好参透刚才我给你的那本书，你自己也能做到这种没难度的事情。”慧仁在李宝身后锁好了门，回身对李宝说。 “今天你赶路一天的路，又刚刚復明，今晚的晚课就不用参加了。但是明天清晨，记得来参加你的第一堂早课。我知道你还有俗缘未了，不会要求你长留寺庙，但是一堂早课，还是听得的。” “什么时辰？”李宝问道。 “黎明时听见撞钟的声音，你就可以过来了。”慧仁回答。 “我会去的。”李宝笑笑，答应道 “阿弥陀佛。”慧仁单手行了一个合什礼。 李宝双手合什还礼。 李宝目送慧仁远去，何雨泽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宝。 李宝回过头来笑着问：“怎么了？” 何雨泽摇摇头，抱住李宝，说道：“你眼睛恢復了，真是太好了。” 李宝拍拍何雨泽的后背，没说话。眼睛恢復了的确很好，他还有话要问何雨泽，看不清他表情可不好。 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僧人也都去上晚课，何雨泽和李宝走在寺里，完全看不到其他人。 李宝虽说失明了几天，这会儿得以重新看见，却也没显出多兴高采烈。何雨泽倒是很高兴，但他情绪内敛，高兴的表现也就是不时看看李宝的眼睛。 起先李宝在何雨泽看过来的时候，总会对他笑笑，但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就懒得理会了，专注地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第29章 29 寺庙里有很多松树，长得又高又大，一个个墨绿的尖角挤占了天幕。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从fèng隙中透出来的那一片有限的繁星夜空，显得格外的美丽。 他师弟向来情感内敛，在山谷时只有他们师徒三人，还表现的不太明显。但是出谷后，身处于人群中，就很容易看出来了。师弟不喜欢和旁人打交道，基本上会无视所有不熟的人。可是在这种常态中，有一个人被例外了。 就是童玉那个姑娘。 一开始的时候，师弟是因为自己而注意到她，但是后来却开始处处针对她。这种异常的关注很奇怪，哪怕是冲突和恶意的关注，但它出现在了一个情绪内敛漠然的人身上，依然是很古怪的。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这种异常的关注，难道不可能是一种爱恋吗？ “你喜欢童玉吗？”李宝停下脚步，冷不丁地开口问。 何雨泽一皱眉，站住脚转身看他，说道：“我讨厌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何雨泽双眉皱得更深，甚至浮现出本人不自知的怒气，“你喜欢她？” 李宝看着何雨泽脸上的表情，将他眼中的愤怒看在心里，脸上难得没什么笑容地摇头。 “不是，我对她没感觉。我只是认为，你如果不是觉得童玉是特殊的，就不会针对她。她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但你对她关注的太多了。你确定自己不是喜欢上她了？” 何雨泽跟听见了什么噁心的东西似得，露出一种不作掩饰的、几欲作呕的表情。 “不是。” “……”这个猜测是错的？ 李宝眯起眼睛，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猜测，但是那个猜测……太离谱了。 而且，他并不希望那个猜测是真的。 “难道你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我而针对她？”李宝问。 是真是假，总有一日会显露出来。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他现在就看清楚。 何雨泽想了想李宝说得话，觉得没错就点了头。但他只道：“我们可不可以不提她？你现在也復明了，我们有很多其他的话可以说。” 第31页 “你别打断我思路。”李宝摆手，拒绝道。 “师弟，或许是我还不够聪明，见识也还太浅……”李宝眼神游移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你不是喜欢童玉，那对于你针对童玉的举动，我这里还剩一个猜想……或许这个猜想是正确的，因为它还顺便就解释了，你最近的许多反常。” “我的反常？”这样问着，昨夜的恐惧重现，捏紧了何雨泽的心脏。他想要阻止李宝往下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李宝也皱起了眉。 “你是不是喜欢我？而且不是兄弟间的那种喜欢？”没给自己迟疑的时间，也没给何雨泽阻止的机会，李宝直截了当开口问道。 如同五雷轰顶，李宝的声音传入何雨泽脑海，却仿佛失真似得。何雨泽体内的真气瞬间无法控制，在体内乱窜，一下子就伤及了筋脉脏腑。 “师弟、师弟、师弟！” 何雨泽勐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跪伏在地上，口中充斥着铁锈味。 “师弟，你冷静一些。”李宝没想到何雨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半蹲在地上，试图帮忙梳理何雨泽体内乱窜的真气。 何雨泽抬起手来蹭了下嘴角，擦去唇边的血迹，然后一把推开李宝。 “师兄，我想你的第二个猜想是对的。我很抱歉。”何雨泽站起来，拍去膝盖上的泥土，脚下不稳，却匆忙快速地离开了。 李宝坐在地上，看着何雨泽几乎可称作是惊惶的背影，几乎懵了，他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在地上坐了会儿，李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不知该去何处，他茫然地站了片刻后，走进松树林，在其内慢慢逛着。 漆黑一片的禅房里，被李宝点了睡穴的童玉，终于在日落后清醒过来。睁眼的一瞬间，童玉被周围陌生的环境吓了一跳，立即翻身下床。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身上软骨散的药力也消散的差不多了。虽然身上还没大多力气，但是至少正常活动行走，已经没问题了。 童玉下了床，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发现了几本佛经。她开门出去，翻上屋顶大体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便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寺院内了。 心中稍微安定一点，忽然她听见下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童玉跳下屋顶去看是谁，就发现何雨泽面无表情地进了她隔壁的那间厢房。 童玉没看见李宝。她本打算去问何雨泽，但突然想起自己猜到的那件事……童玉打了冷颤，打消了去问他李宝行踪的主意。 想到自己昏迷前一直反覆揣摩的那件事，虽然气愤李宝突然点了自己睡穴，童玉却不由开始担心起李宝来。李宝虽然总是欺负她，但是并不是个坏人。 童玉一定要把自己猜到的事情告诉李宝，让他小心他师弟！ 童玉想到李宝现在没有和何雨泽在一起，正是说这种事情地好时候。只要她能在这两个人重新一起行动之前，先找到李宝，她就能提醒李宝，一定要小心何雨泽。 思及此，童玉没办法再站在院子里发呆了。她轻身一跃，跳上树梢又跃下围墙，很快远去。 何雨泽在厢房里，哪也没去，就站在门边听着童玉动静。他猜她可能是要去找李宝，换作以往，他会跟上去，但是现在却不行了。 何雨泽早在童玉发现他之前，就发现了童玉站在屋顶上，后来童玉跳下来看他，他也知道。而且他关门进屋之后，一直就站在门边，既没点灯也没走开。 何雨泽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如果童玉来找他问李宝的行踪，他就杀了她……但是童玉甚至都没有过来敲门，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她是去找李宝吗？她找到了李宝会说什么？李宝又会和她说什么？ 何雨泽抱着头，靠着门慢慢坐到了地上。 他怎么会喜欢上那只包子？他怎么能喜欢他师兄！ 那么好的师兄……仅剩的唯一的家人…… 今晚之后，知道了这种事情之后，还会在吗？ …… 童玉是在一片松林之间发现李宝的。那人剪了长发，百无聊赖地在松林里熘达。如果不是衣服没换，武器也还带着，童玉差点都认不出他。 “你……”李宝在童玉赶过来前，便抬头看她，迟疑了一秒，挑眉笑道：“是童玉吗？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 童玉勐地顿住瞪大了眼睛，“你看得见了？！”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治眼睛，现在治好了看得见有什么奇怪的。”李宝笑着说，打量着童玉笑出了声。 第30章 30 “原来你长得挺好看、挺乖巧的嘛，怎么脾气那么暴躁？”李宝说。 童玉听了前半句还忍不住眉眼飞扬，后一句却让她横眉怒目地大喊：“混蛋你胡说什么？不是你一直在惹我生气吗？” “有吗？”李宝闻言惊讶地问道，随即唇角一弯，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从小在山谷里和师弟师父一起生活，还从没和女孩子相处过，无意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请你谅解一二了。” 月光映在李宝微微弯起的眼眸中，呈出一片波光潋滟…… 童玉呆了一下，然后勐地甩头。 “怎么了？”童玉这突然的举动让李宝也有些呆，他问道。 “……有虫子。”童玉把冰凉的手指贴在烫唿唿的脸颊上，回答说。 李宝“噗哧”一声就笑了，“所以你刚才在用脸打虫子喽？” “住嘴啊，吵死了！”童玉对着李宝大声吼。 “好好好，不说了。”李宝摆摆手，很有风度地回答。 远远地隐在黑暗中，何雨泽听着这些谈笑，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他努力过忍着不要跟过来，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脑子里童玉和李宝在一起的种种臆想，折磨得他快疯了。他最终仍是选择跟了上来，还用上了秘法。也就是用上了秘法，他现在才能躲在暗处，瞒得过李宝。 “唿——好了，不和你闹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童玉看着李宝，正色道。 “什么事？”李宝看着童玉，好奇她居然会有什么，自认为有价值的事情要告诉他。 “你要小心你师弟。”童玉说。 李宝脸上的笑收敛了，他问道：“怎么说？” “他喜欢你！” 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何雨泽差点没站稳。怎么她也知道了？难道这件事，一直就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吗？ 对于童玉突然地爆料，李宝顿了顿，神情恢復如常地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我说的那种喜欢，不是兄弟之间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师弟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我只在夫妻和情侣之间看到过！”童玉以为李宝误解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 第32页 “我知道。”李宝还是微笑着点头。 “……”童玉吃惊地看着他。 站在树后，何雨泽见童玉吃瘪，心情稍微好了些。他心中有些自豪，他们有什么事情，还需要你个小丫头提醒？ 李宝的态度也让童玉很费解。知道和自己性别相同的师弟窥伺着自己，反应难道不是应该更激烈一些吗？李宝这么平静，不会是…… 童玉掩住了嘴，悄声道：“你喜欢你师弟？” 李宝点头，在看见童玉瞪大了眼睛之后，才笑着补充：“兄弟间的那种喜欢。” 何雨泽听见这句话，心中苦笑。 童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吓死我了。那你不介意他喜欢你吗？” 何雨泽屏住了唿吸，紧张地等着李宝的回答。 “……他才是最痛苦，最介意的人。”李宝停了一停，摇摇头说。 “喜欢一个男人，喜欢自己师兄，何雨泽他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人。”他甚至在痛恨自己的这种感情…… 最后一句话，李宝将之和嘆息一起咽下。何雨泽对他是何种喜欢，只要没实质地影响到他身上，他还真是不在意。可怜何雨泽因为自己这种背德的感情，而背负了堪称沉重的罪恶感。 他真不应该点醒他……可他也完全没想到，何雨泽居然会这么在意这种事。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感情而已，自己实际上怎么做，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童玉没听懂这些话，她正想再问，忽然看见好端端走在身边的李宝瞬间消失。 一只白狐悄无声息地砸了一脸，何雨泽不小心惹出了一些动静。当他终于把白狐从自己脸上拎下来的时候，他就看见李宝背着光站在他面前，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何雨泽慌张地看着李宝，就见李宝侧了侧身，把他拎着的白狐抱了过去。 月光在李宝侧身的一瞬间洒下，何雨泽看见，李宝用他最喜欢的那种笑容，笑着说道：“我们找到狐仙她妹妹了。” 仿佛是在应和李宝，白狐在李宝怀里蹭了蹭，乖巧地趴了下来。 “我说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有人在偷听！呀，好可爱的小狐狸！”童玉四处张望后，看见了李宝站在树后，也跟着跑了过来。 童玉跑过来看见是何雨泽，先是一惊，后来想到，就算何雨泽现在想对她做些什么，那也来不及了。她已经把事情告诉李宝了，李宝肯定会护着她的！ 童玉想到这里，心里不知怎么地涌上一丝甜蜜，完全不怕了。而且看见李宝抱着的白色狐狸之后，更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童玉毛手毛脚地伸手去摸白狐狸，却被狐狸恶狠狠地龇牙恐吓。 “好兇……”童玉不甘心地扯了扯李宝的袖子，“你叫它给我摸摸。” “这是别人家的狐狸，我可管不了它。”李宝摇摇头，随后对何雨泽说：“走吧，师弟。散步时间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何雨泽静了静，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抿了抿唇，把话咽了下去。他点点头，跟着李宝走着，却有意落后李宝一步，没和他并肩。 童玉用余光看了何雨泽几眼，忽地回头给他做个鬼脸，然后跟上李宝，和他肩并肩走着。童玉时不时伸手去摸白狐狸无果，就扯着李宝的衣袖让他叫狐狸听话些。 李宝纵容了童玉这些举动。 他还没想到怎么去开解何雨泽，但是至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给他什么奢望。毕竟，他可不喜欢男人，也没打算和自己师弟在一起。 何雨泽跟在他们身后，脸上偶尔会有痛苦的神色，但是却不像之前那样，去将他们俩人隔开。当心中真实的情感被摆在明面上之后，何雨泽已经提不起力气再做出那样的举动。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那么做。 和尚们给李宝和何雨泽，一人安排了一间厢房。李宝在何雨泽的房间前停下脚步，转身对有些失神的何雨泽道。 “师弟，你的房间到了。”何雨泽一直跟着他走，却一直在走神，心不在焉。李宝不得不提醒他，他到休息的地方了。 何雨泽沉默着点了点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李宝看着何雨泽关上门，陪童玉走了几步，走到她的房门前。李宝伸手推了推兴高采烈了一路的姑娘，无奈地说道：“进去吧，进去吧。你的房间到了。我头一次发现，你这人居然这么吵。” “哼，不识好人心！本小姐可帮了你大忙！”童玉说着，就蹦蹦跳跳回房间了。 “那可谢谢你了大小姐！”李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滚啦，不用你给本小姐守夜！”童玉点起灯，在房间里嚣张地回答。 李宝摇摇头，走到何雨泽的门前，看见他房间的灯都没亮，便停步一听。 稍许，李宝苦笑着走过去，敲了敲门，道：“好好睡觉，坐在门口算什么？”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床“吱呀”一响。李宝确定何雨泽好好躺下了，这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把白狐狸放到枕边，李宝梳理了一下已确定的和不确定的感情纠葛，摇摇头嘆了口气，“小孩子闹家家酒似得，太幼稚了。” 何雨泽就睡在他的隔壁，他应该听得见他说话吧？希望他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打起精神来。 他不在乎他喜欢他，但是他不会接受这份感情。于此相对的，如果何雨泽一定要喜欢他，那何雨泽也别因为他的态度，而自己折磨自己。这种做法，太幼稚了。 白狐狸用大尾巴扫过他的脸，把自己团成一团。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李宝枕着双手看着屋顶，慢慢睡去，一夜无梦。 师弟，这种并不恰当的感情太没意思了。如果你听得懂，那就放弃吧，把你的精力投注在报仇一事上。 仅是一墙之隔的距离，何雨泽一夜无眠。 李宝躺在床上的自语他听见了，他慢慢从伤感、嫉妒和恼恨中恢復过来，反思李宝所说的幼稚和没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1章 31 冬日清晨，天色未亮，李宝就已经按照自己的作息时间醒了过来。 当了几天瞎子，现在一睁眼就能看清屋内的陈设，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李宝这么想着，坐起身。 没了长发的累赘，脑袋突然轻了很多，也让人很不习惯…… 李宝伸手摸摸自己有些扎手的短髮。突然，李宝觉得没长发捂着脖子有些冷，在床上找了找，找到了白狐后便将其绕在了脖子上。 别说，还真挺暖和。 对于李宝的这番动作，白狐只翻了个白眼，便继续睡了，根本没被影响到睡意。 穿了鞋下床，李宝打算先去外面活动活动，如果看天色还早，再回来参悟慧仁给的那本书。那本书是本手抄本，上面全是些看不懂的鬼画符，而且还会让人一看就头晕。但慧仁却偏偏说会头晕是正常的，而且还只有能够领悟这本书的人，看了书之后，才会有这种头晕的反应。 第33页 做他家弟子真辛苦哦，学点法术，还要边学边吐。 李宝推门出去，而就在他正站在空地上撑懒腰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也开了。 李宝的隔壁房间是何雨泽。和李宝的早起不同，何雨泽根本就一夜没睡。但是就从面相上来看，一夜没睡的何雨泽精神还算不错，至少要比昨夜好很多。 “师弟，早啊。”李宝没事人似得和何雨泽打招唿。 “师兄，你昨晚说得话，我想明白了。”何雨泽不跟李宝寒碜，直接就直奔主题地说。 “这样啊……”李宝不以为然地回着话，伸手抽出了铁尺，开始晨练。 显然，这个主题是何雨泽的主题，并不是李宝的。 “师兄，或许你说得对，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报仇，而不是儿女情长。但是，我还是想问，等我报完仇之后，你就会接受我吗？”何雨泽朝李宝走去，问道。 “啧，这就是你说的想明白了？你根本就什么都没想明白。师弟，我只问你，你愿意当我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吗？”李宝一边以平时的速度，演练着招式，一边一心多用地回答着何雨泽。 “……不能只有我一个吗？”何雨泽在李宝的三米开外站住脚，拿出弯刀来，摆出起手式后，便上去和李宝对招。 “我特别嚮往温柔乡里纸醉金迷的生活，所以你说能不能？”李宝熟练地和何雨泽过招，何雨泽的一招一式他都无比熟悉，有些甚至就是他教出来的。 “如果我把其他人都杀了呢？” 李宝从何雨泽突然凌厉的招式中，看出这人生气了，于是他嗤笑一声，嘲讽道：“师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做不到的。” “……” 何雨泽沉默了，一时之间，空地上，只有二人兵器相碰的声音。李宝始终占据着上风，虽然何雨泽只比李宝的速度和力量弱上一线，但有些时候，哪怕是一线的差距，也是难以逾越的。更何况，李宝从性格上就比何雨泽灵活多变，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终于，何雨泽又开口了。 “如果我愿意当众人之一，你接受我吗？” 这下轮到李宝沉默了。 “……师弟，你爱得真卑微。至于吗？” “你接受吗？”何雨泽坚持要一个答案。 “不，我捨不得。师弟你该得到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你该得的。我捨不得作践你，而你也别作践你自己。”李宝依旧是坚定的拒绝。 何雨泽一个失神，手中的兵器脱手而出，刺入远处的树干中。何雨泽停了下来，李宝也及时收招。 “师兄，这就是你对我的好？真是残忍。”何雨泽说罢，转身便走。 李宝在原地皱眉，他没听懂何雨泽是什么意思。 何雨泽取下了树上的刀，也不回房间，只几个纵身便消失在树丛之中看不见了。 李宝也没去追，他收起铁尺，回屋去了。 如果就此分道扬镳，那也不错。他们师兄弟二人，不适合再一起上路了。若有缘，今后定还会再相见。 回了屋，李宝坐在床边，取出慧仁给的那本书来看。果然一看就头晕地厉害，后来实在晕得受不了了，李宝干脆点穴封住了自己的食道。 真吐出来那可太噁心了…… 强忍着头晕看了下去，在不知不觉中，李宝沉浸在了书内，忘却了时间也忘却了难受。 白狐终于睡够了，它撑了个拦腰睁开眼，却正好瞥见书中内容。顿时那本平平无奇的手抄本金光大盛，燎得白狐半身皮毛焦煳，白狐惨叫一声从李宝肩上跳下，窜到墙角小声呜咽。 而这一系列的变故，已然入定的李宝丝毫没有察觉到。若是这是有人仔细看，甚至可以看见李宝瞳孔中，似乎用硃砂笔描绘了一枚经文，而那枚经文还在旋转着泛出淡淡金光。 墙角的白狐哼哼了好一会儿后，才总算是缓过神来，开始给自己疗伤。它将身上焦黄的毛髮一一舔去，然后很快便长出了新毛，恢復了原本洁白可爱的样子。不过，外伤好治，因被佛光照到，而消散了的妖气，只能等出了寺庙后，在慢慢养回来了。 有身边的这个半妖在，能够吸收的妖气鬼气，一定不会少于在狐园的时候。 白狐这般想着，抬眼看了下李宝。 此时，天色依旧未明，而童玉还在自己的房间睡得很熟。 她正做梦梦见李宝来她家提亲，而她爹嫌李宝是个穷小子，把他赶出了家…… 童玉看着李宝吃瘪，做梦都笑出了声。 …… 何雨泽蹲在锦泉寺门口，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时冲动就跑出来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按照他师兄的脾气，就凭他陪他来锦泉寺看眼睛这点，他师兄就不会拒绝和他一起去报仇。但现在他自己跑出来了…… 第32章 32 “铛——” 浑厚悠长的撞钟声响起，李宝长出一口气从入定中醒来。他抬起一只手捂着额头，觉得脑袋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细思却又琢磨不到。 “铛——” 又是一声撞钟声。李宝突然记起昨日慧仁嘱咐过的事情，忙收起书就朝门外奔去，路过童玉门口的时候，正撞上童玉拉开门。 “唉，你去哪？”童玉看见李宝急急忙忙地跑着，便开口问道，吃惊得把半个哈欠都憋了回去。 “听和尚念经。”由于不知道慧仁昨日所说的，是指听见撞钟声就赶过去，还是听见撞钟声就已经要在大殿里集合，李宝现在就担心自己会赶不上，连回答童玉都是边跑边说，根本就没停下。 李宝很快就不见人影了，童玉从门内站出来，侧头去看，同时嘀咕着。 “……听和尚念经？神经。” 用力撑了个拦腰，打了个哈欠，童玉轻快地迈着步子，打算熘达着去吃朝食。她路过何雨泽的屋子，看见门开着，又想到刚才光看到李宝，没看见这人，便探头去看。 屋内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没人睡过，而屋子一角的橱柜上，则放着一个包袱…… 人呢？ 算了，管他去哪？不要再缠着李宝就好了。 童玉继续朝前走，便看见李宝房间的门也是敞开着的，屋内正中的桌子上，蹲着一只理毛的白狐狸。左右看看没人，童玉眼睛放光地走进了李宝屋里。 “小狐狸，来～姐姐抱～”童玉嗲声嗲气地说着，用得是一种旁人听着，只会觉得肉麻兮兮的调子。 白狐翻起眼睛看她，随即听话地跃到了童玉张开双臂的怀里。刚才李宝沖得太快，它没来得及跟上，而没有李宝，它又是绝对出不去的。故而只好先退而求其次，先跟着这个貌似是李宝同伴的女人了。 不过，这女人说话的语气真噁心。 不知道这边白狐已经和童玉一起了，李宝终于赶到了大殿外。但是大殿内已经或坐或站，挤满了人，没有空位了。只是，诵经还没有开始。 第34页 李宝不知道自己这算是来的刚好，还是来晚了，反正毋庸置疑的是他挤不进大殿了，如果非要听经，只能站在门口。 李宝正发愁，忽见之前领路的那僧人朝他走来。 “请跟小僧往这边来。”那僧人双手合什行了一礼，他这么说着，便率先朝之前的来路走去。 李宝忙跟了上去。 二人绕着大殿外墙走了半圈，入眼便是一道锁着的小门。僧人拿出钥匙开门，朝李宝做出手势示意。 “请。” 李宝跟着僧人走入门内，只见这是一条幽长的走廊，天光从开在高处的窗子透进，照亮了走廊两侧墙壁上神佛的面孔。随着人在里面走动，时而便拦住了光线，神佛们的脸或明或暗，看起来居然更像是鬼怪妖孽。 走廊没走到头，甚至没走到一半，李宝就见那僧人转身停下，随即推开了走廊上一侧墙壁上不起眼的一道小门。僧人走进了那间窄小的房间，先是打开一扇高处的，被缕空木板挡着的小窗，随即点燃屋子正中的香炉，他指着一个蒲团对李宝说。 “请坐。” 李宝坐下，紧接着便听见了诵经的声音。那声音清晰而明亮，就像他不是坐在这窄小的房间内，而是坐在大殿正中一般。脑子里有东西浮了上来，李宝精神一振，忙盘腿坐好，闭目细看。 那僧人看李宝已然入定，便退到门边，守在门口，也诵起经来。他一是在给李宝护法，二也是在完成自己的早课。今早的早课是由方丈亲自主持，李宝一定能够受益匪浅，而他也定能受益良多。 一个时辰后—— 诵经声停下，李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眼，觉得自己精神百倍而且耳清目明。更重要的是，他已然掌握了一个术法，虽然其作用不过是净化鬼气怨气，以及超度亡灵，但对于之前从未修行过的李宝来说，已经是一份极大的惊喜。李宝突然想要留在这里修炼下去，听一早经，就能掌握一个法诀，那假以时日，他岂不是成了佛修大能？ 想想都挺美的…… 可惜不行。 他还有些事情要去办，不说别的，单单师弟报仇一事，他就不能丢下。尽管师弟似乎已经和他分道扬镳，但作为师兄该做的，还得去做。对了，他还要把小狐狸送回去，然后还有那只遮了他眼好几天的女鬼……他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就算真在寺里待下来了，也不能安心。 和那个僧人从小门出来，李宝向他道过谢，便择路打算离开寺庙。顺带一说，李宝回屋取行李的时候，无意向何雨泽房内看了一眼，发现他居然连行李都没带，便也顺手拿上了。 “喂，李宝，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一份。” 离开寺庙的路上，李宝遇到了童玉。童玉叫住李宝塞给他两个馒头，然后就着李宝接馒头的功夫，白狐也从童玉怀里窜到了李宝肩头，绕过他脖颈趴了下来，仿佛自己是一条围脖。 “小狐狸！”童玉看见白狐跑了，焦急地唤了一声，但白狐根本不理睬她。 “哼，见色忘友！”童玉气唿唿地说道。 李宝怪异地看了童玉一眼，心道：这是词语用错了吧？谁是色，谁是友？ “你接下来要去哪？”李宝问童玉道。 “你不是说我们是同伴吗？我跟着你。”童玉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害羞地说。 “嗯……我这里事情可有点多啊，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你确定要一起？”李宝再次确认。 “唉你这人真啰嗦，说了一起。我都给你们要好马了，等一会儿就会有和尚送过来。”童玉挥着手说，就像是在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几匹？”李宝让开半步避过童玉的手，挑眉问道。 “虽然我只想要两匹，但我们不是三个人吗？所以我就不计前嫌地要了三匹，怎么样，我够意思吧？”童玉笑嘻嘻地说完，讨赏似得反问。 “谢了。”李宝道谢。 “不过，那个人呢？你今早看见他了吗？他一大早就没了人影。”童玉终究还是好奇地问道。 “他在寺庙外面等着我们。”李宝笑说。行李都没拿的笨蛋，能走得了多远？ 第33章 33 走到寺庙门口，李宝看见了一面水一样透明的屏障，而且，很多早起上香的人们，都无知无觉地从那面屏障穿过。一些身上附着奇怪东西的香客，在穿过那面屏障的时候，身上的那个东西就会惨叫着冒出黑烟。所有来往的香客，只见进来的身上会带着鬼物，而出去的，身上却都干干净净。 眼前宛如隔世的古怪，让李宝不由在寺庙门口站住了脚。 “怎么不走了？”牵了马已经跨出屏障一半的童玉，发现李宝顿住了，折头问道。 李宝看见童玉整个人镶嵌在屏障内，一半身子在内，一半身子在外，很是古怪。李宝收敛起眼中的光彩，温和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我们走吧。”说话间，李宝抬脚走出了屏障，有一种从水中穿过的清凉感觉，却没有什么阻力。 李宝看了一眼肩上的狐狸，心道：居然这么好出来？这傢伙是个妖怪吧？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难道真如慧仁所说，他已经不同于常人？ 出了屏障后，眼前不干净的奇怪之物骤然一多，李宝心中一惊的同时，也确定自己是真的和之前不同了。不说别的，单说这双眼睛，怕是已经可以看穿阴阳。李宝举起手来抚上自己的眼睛，顺便遮住脸上夸张的笑。 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走了几步，突然再次回头的童玉，看见李宝摸眼睛，原本准备说得话变成了，“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了吗？是不是还没治好？” 看着童玉担心的表情，李宝抬头对她勾唇一笑，“怎么，担心我？” 童玉面上顿时一红，“呸！谁担心你！”说着便转过脸去，心中埋怨：臭瞎子，瞎笑什么！……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 “好了，不逗你了。刚才你想说什么？”李宝笑着问。 “哼，没什么！不过是出来之后没看见那个人，随便问一下！”童玉还有些气唿唿的，但倒是又问必答。 “我师弟和我们分头走，我们把他的马匹和行李留下就好，不用等他。”李宝说着，便牵了多余的一匹马栓到了树上，再把行李绑在马背上。 “走吧。”做好了这些，李宝跨上马，招唿童玉道。 童玉有些目瞪口呆，她忙上了马，驱马跟上李宝：“你们这一派的师兄弟是怎么回事？怎么走着走着就散了，之前那个小师弟是如此，现在这个也是如此。” 童玉是真信了李宝还有一个七岁的师弟，故而这般问道。 “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哪里会一直黏在一起。”李宝笑答。 “可你们不是一起出来歷练的同门师兄弟吗？”童玉还是不明白。 “是师兄弟又怎样？反正有缘会再聚，不过是路上有一段路需要分开走而已。”李宝反问之后，再次耐心地回答。 第35页 “……好吧，接下来咱们去哪？”童玉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 “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吗？明明这才是关键的地方，但你之前居然一直都没问。”李宝长吁短嘆着打趣。 “混蛋！要说那就快说！”童玉又恼了。 “好了好了，我打算原路返回。之前我是一路往东，来着高僧治眼睛，现在我打算一路往西，把来路上没了结的事情给扫个尾。”顺便去师弟的出生地看一看，查查师弟当年全家被屠是怎么回事。最后一句，为了避免童玉追问，故而李宝并没有说出来。 “你呢？你应该也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吧？”李宝说过自己的方向后，问童玉道。 “……我打算回家看看。我家也在西边，倒刚好同路了。”说到回家，童玉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李宝默不作声地看着童玉神情低落，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蹄塔塔，李宝和童玉二人肩并肩地走远了。何雨泽从树上跳下，背上忘带的包袱，解开拴马的绳子，心情恶劣。他能肯定李宝发现他了，本来他打算只要李宝出声叫他，他就出来理所当然地和他们一起走，但是没想到李宝居然会那么说！而且还装作完全没发现他！ 好！向西是吗？他刚好也同路！既然不让他和他们一起走，那他跟在后面总行了吧？！ ———————————————————————————— 一座简易的瞭望塔上，两个大白天喝醉酒的人，被几脚踹醒，刚要发作，却看见踹他们的，就是他们的老大汗亥定。 “老大，老大，我们可没睡，我们清醒着呢！我们正在守塔！”惊吓勐得清醒过来的一个汉子忙说。 “闭嘴！组织的信呢！平时是饿着你们了吗？你们居然敢把组织的信鸽射下来烤了吃了！不要命了吗！信呢！别说被你们烧了或者丢了，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大家都要完蛋！”汗亥定从没这个生气过，他高声咒骂着这两个不知轻重的酒鬼。 那个先前回话的人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忙上下摸索，找出一张被捏得皱巴巴地纸条。 “前几天眼花，看错了，不知那是组织的信鸽就给射了下来。等拔了毛，发现信纸才知道这是信鸽，可是信鸽已经成那样了，我们就没敢把信给送上去。” 汗亥定一把夺过纸条，看完，之前的盛怒便化作了一脸阴沉。 “我们闯祸了，快拍醒你身边那个醉鬼，全员集合！封山！” 说罢，汗亥定就跳下了高耸的瞭望塔。 那人打了冷颤，一股尿意涌上，也知道事情糟糕了。他忙拽起地上刚才被踹醒，却又在下一刻睡过去的兄弟，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地狠扇了他几个耳光。 “快醒醒，出事了！” …… 中午时分，李宝他们到了汗亥定的地界。虽不知汗亥定已经下令封山，但是一路过来，处处都有人在监视，李宝还是知道的。甚至连童玉都发现了不对，轻声告诉李宝，李宝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哟——吃过饭了吗？” 远远地，汗亥定站在路上正中央，沖李宝他们打招唿道。 童玉警惕地握住剑柄，李宝则策马上前。 “你拦我们做什么？”李宝笑着问道。 汗亥定背上居然背着一只硕大的虫影，而且也不像是冤魂的样子。那是什么呢？ “请诸位吃顿便饭，怎么只有你们二位？那个何少侠呢？”汗亥定越过李宝，向后张望一番，问道。 “他和我们分开走了。另外，我要听真话。”李宝笑着说，眼神却并非善意。 李宝隐约猜到，这人估计是冲着师弟来的，可是，为什么呢？ “唉，潜龙组织要活捉二位，而我不巧刚好是组织的外门长老。”汗亥定倒也没多做隐瞒。 果然是冲着师弟来的…… “你之前为什么放我们过去？”李宝问。 “出了点小问题，我收到消息的时间有些晚。” 这人诚实地有些蹊跷。李宝这般想着，还是不解他们是如何知道是他们二人的……李宝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满心懊恼。 他们之前居然一直用得是真名！他李宝就算了，反正他就是一个孤儿，叫什么都没事，但是何雨泽的名字，估计早已经被有心人记在榜上了！可他们居然还光明正大地用着这个名字！ “大意了啊……”李宝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李宝，你这么了？”几句话的功夫，童玉也赶上前来，问道。 “没什么。”李宝摇了摇头，对童玉说。 “可你不是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的对手吗？为什么还来拦？”李宝这话是对汗亥定说的。 “不是对手也得来啊……”汗亥定无奈嘆道，“而且我这不是请几位吃饭吗？” 第34章 34 不愿意跟得太近，被李宝知道自己跟上来了，所以何雨泽远远地坠在李宝他们后面，直到李宝和汗亥定相遇，何雨泽都没进入汗亥定的势力范围。 正在路上走着，忽然何雨泽包袱传来一阵响动。何雨泽奇怪地取下包袱打开，看见其内有一只眼熟的绿色甲虫。 这不是他们在山谷中是用过的传声筒吗？怎么师兄把这个也带出来了！这个是蛊虫吧，就这么带出来没问题吗？ 不对，这东西怎么在他的包袱里？李宝递包袱给他之前放得？ 但是不及何雨泽多想，手里虫子便爬动起来，在他手心爬出一个个字。 此路不通，勿行。另，速改名。 …… ……师兄他知道他跟在后面！ 不过，此路不通？难不成前面出什么事情了？而且，速改名？ 何雨泽思衬片刻，弃马而行。一人一马目标太大，而仅仅只他一人，何雨泽有自信不被他人发现。 —————————————————————————— 餐桌上，李宝和童玉入席。李宝取出传声筒给何雨泽递了信息后，也不像任何人解释，便将虫子收了起来。 “……少侠，也养蛊虫？”汗亥定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在好奇的童玉之前问道。 “养了几只玩玩，所以你把桌子上这些带虫的菜撤下去吧。”李宝笑答道。这话是假的，他不会养蛊，顶多就是会用蛊而已。 方才他突然想起汗亥定背上那只虫子的来歷，明了那是只蛊虫，故而才在饭桌上试他一试。虽说吃了蛊虫，他也有办法弄出来，但终归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能不吃，还是少吃的好。 “什么什么？李宝你刚才拿出来的那只虫子是蛊吗？而且桌上的饭菜里面也有蛊虫？”童玉终于逮着空插嘴道。 第36页 “是。”李宝笑着点头，一个字就回答了童玉的问题。 “来人，重新换桌菜。”汗亥定招唿手下完，然后又坐回来，道：“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在下也不班门弄斧了。看来今天是真的留不住二位了，唉……” “别这么说，你留得住的。我们不走，你给上面递消息，叫人过来吧。我们吃完就去牢里休息休息。”李宝摆手笑着，对汗亥定说道。 师弟报仇的事情一直没有头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怎么能空手而归？ 童玉吃惊地看着李宝，李宝对她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抚。 “你打算做什么？”这人把阳谋都摆在桌面上了，汗亥定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觉得自己这局鸿门宴已经摆成了引狼入室。 “不打算做什么啊，你们不是要抓我吗？那我自投罗网，岂不美哉？”李宝笑着答道。 桌子上的饭菜很快尽数撤去，换成新的。 李宝举箸夹菜，而汗亥定还在犹豫不定，终于他拿定了注意。 如今李宝真的如他所说，自己过来了。如若他不上报，那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而一旦把这事报上去，上面抓人不成，他也无过，而一旦上面抓住了人，那他就是有功 。 此事对他来说，基本上是百利无一害。 果然是上佳的阳谋！ 心中感嘆着，汗亥定擦去额头上的汗，答道：“好，二位吃好。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最好的牢房，保证是全新的没人住过的。” “……牢房还有最好的？”童玉没什么食慾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嘀咕道。 李宝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童玉碗里，道：“这个菜还不错，你吃吃看。” 童玉呆了呆，撇过脸去不看他，哼了一声，“害得我和你一起蹲牢房，一点菜就想收买我吗？” 李宝笑笑，心中颇觉得有趣，便又夹了一筷子菜放童玉碗里。 童玉轻哼了声，端起碗开始吃饭了。 饭毕，午时已过。 汗亥定亲自送二人去打扫干净，准备好铺盖茶水的牢房。 通过一条暗道走入地下，李宝看见了那几间牢房。汗亥定所说的话，居然完全没有一点夸大，全是真的。那几间牢房完全有石头打造，仅在右侧留了一道铁门进出，而且房内石质的床铺上放着整洁的被褥，而石桌上还有热气腾腾的茶水。 不通风漏雨，而且家具齐全。这种房间，在汗亥定这个寨子里，已经比绝大多数人的住所要好得多得多了。 不过，把牢房修建得比自己住的地方还好，真的没问题？ “你们怎么会把牢房建的这么好？”心中实在好奇，李宝干脆开口问道。 “这不是我们建的，这是组织上来人造的。算是每个据点的标配之一，比上面很多屋子都要好吧？”汗亥定这会儿早已经看开了，他笑着回答李宝。 “这里建的这么好，就没人想要搬下来住吗？”李宝问道。 “想搬下来的人当然不少，只是没人真敢这么做而已。”汗亥定答道。 “行了行了，不过就是间牢房而已，说得像是什么豪华房间似得。”童玉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打断二人道。 “哈哈，走吧，少侠，我带你去你的房间。”汗亥定因童玉的话笑了几声，对李宝说道。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哪里知道穷苦百姓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请。”李宝点头道。 “等等，李宝难道不是和我一个牢房吗？”童玉一看二人要走，忙阻拦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太妥当。”汗亥定异样地看了童玉一眼，说道。 童玉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她又羞又恼地跺脚道：“这里又黑又冷，我才不要自己一个人待着！” …… 说完这话，童玉更是小脸通红，她一扭身背对着二人不说话了。 “有劳你上去给她取灯烛和暖炉来，我暂时先在这里陪着她。”李宝对汗亥定说道。 “我知道了。”看来没这两样东西，这丫头是不可能消停的。汗亥定认命地上去取灯烛暖炉。 待汗亥定带了灯烛暖炉下来，童玉似乎是想要挽回自己的尊严，立即把二人推搡了出去，还用力砸上牢门。 汗亥定摊手以示无辜，然后锁上了铁门。 将李宝送进了牢房，汗亥定锁门出去前问：“需要灯烛和暖炉吗？” “不用了，多谢。”李宝答道。 于是汗亥定落了锁。 第35章 35 出于实力等原因，汗亥定除了亲自送李宝他们二人来牢房之外，也没有去没收李宝他们的包袱。或许，童玉包袱里没有什么值得收缴的东西，但是李宝的包袱里可用的好东西，可有不少。 李宝坐在石凳上，将背着的包袱放在石桌上打开。包袱里面，除了一套换洗的衣物，以及少量干粮和金银之外，其余都是一些瓶瓶罐罐和奇形怪状的盒子。曾经李宝用过的无常锁，就在其中一个盒子里装着。 李宝在瓶瓶罐罐中挑挑拣拣，从中取出四个，分别打开盖子看了一眼，便放在手边。 将包袱从面前推开一些，李宝解下自己系在腰上的铁尺，将其放在桌上，随后打开排在首位的一只瓶子，将瓶子里的液体，倒了一滴在铁尺的剑柄上。紧接着，李宝又从第三个瓶子中倒出一粒药丸，把它放在刚才那滴液体所落下的位置。 李宝握住铁尺中部，把它拿在手里用力甩动。那粒药丸牢牢地黏在铁尺上，就像镶嵌上去的一样牢固。 效果不错。李宝想。 李宝把铁尺系回腰上，然后从第二个瓶子里面取出一枚药丸，用第一个瓶子里的液体黏在掌根。而第四个药瓶里倒出的药丸，李宝放入了口中，压在舌下。 三层保险，差不多了……哪怕来得是师父那种怪物，基本也能稳稳地拿下，除非他完全猜准了他的打算。 李宝之前的种种举动，便是为了迎接那个组织可能派来的人，而做得准备。如果那人弱于他，这些东西自然就用不到了，而若是那个人强过他，那他可不会蠢得去和他硬碰硬。 将四个药瓶放回去，把包袱重新收拾好，李宝走到床上抖开被子躺下。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很快就会有一场恶战了，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是刚在床上躺下，李宝立马又蹦了起来。 他的脖子压到一个柔软的有心跳的东西！ 李宝伸手去摸，才知道原来是白狐。李宝将白狐取下，发现它居然睡得很熟，如果不是还有心跳，简直就像死了似得。 莫不是真死了？ 李宝这样想着，拎着白狐的后颈晃了晃，接着便被白狐一尾巴甩在脸上。李宝把白狐放在枕边，然后重新躺下。 “李宝！李宝，听得见吗？”童玉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迴响。 第37页 “什么事？”李宝不是很想理会童玉，却还是回了一声。 “在这里待着好无聊啊，我们随便说个话吧？”童玉说。 “不，我不想说。”李宝拒绝道。 “为什么不说？我可是因为你才会被关在这里的！”童玉嚷嚷道。 李宝从床上坐起来，走向门边道：“我没叫你跟着我，你如果不愿意，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说话间，李宝已经打开了铁门。 童玉耳尖地听见了铁门打开的声音，惊道：“你会开锁！” “不会开锁，我刚才会放任他把门锁上？”李宝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童玉所在的牢房门前。 “要离开吗？”李宝隔着铁门向童玉确认。 童玉连忙摇头，“一个人待着实在太无聊了，你在这陪我一会儿吧？” “……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至多明天凌晨，就会有一场恶战。我们需要养好精神。”李宝说罢，折身走了回去。 “喂，你别走！”童玉冲到了铁门前，但李宝对于她的喊声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走回了牢房，随手锁门。 “混蛋！”童玉恨恨地踹了铁门一脚。 李宝躺回了床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敏锐地察觉周围有异的李宝勐地睁眼，恰好听见铁门被人轻轻推开的声音，但随即，一丝熟悉的气味安抚了他。 “师弟，你来了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宝从床上坐起，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何雨泽问。 何雨泽知道李宝一向警醒，故而这时见李宝醒了也不惊讶，他更想问一些其他的事情。 “快到下午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有什么？” “这里有你报仇的线索。”李宝说道。 “……你早知道那么说我会过来？”李宝坦然的回答，让何雨泽感到一丝不对，于是他立即反应过来。 “能猜个七八层，但如果你没跟过来，我也能理解。”李宝并没有反对地耸肩回答。 “师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那么彻底地拒绝了他，却又做出这种好似一直对他很上心的举动。 “我只是在做一个师兄该做的事。”李宝答。 “……你的计划是什么？”何雨泽不想再和李宝纠结这个话题，他问道。 “很简单，只是以自己为饵，钓尾鱼。”李宝的解释很简短。 “那么我该做什么？”何雨泽问。 “正常发挥就好。” “……” “……” 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无话可说。李宝重新躺在，何雨泽坐在桌边，边喝茶边看他。 “师兄，你喜欢童玉吗？”何雨泽突然问道。 “我以为你连她的名字都不屑记住。对于她，我不算喜欢，也并不讨厌。”李宝闭着眼说。 “她似乎喜欢你。”何雨泽又说。 “嗯，我猜到了。”李宝对此并不意外。 “你为什么不像拒绝我一样的拒绝她？”何雨泽貌似平静，却极为愤怒地问出这句话。 “她还不错，在一起也无妨。” 何雨泽将杯子狠狠掷于地上，噌得起身，“我不如她？！” “你比她要好一些，但你是我师弟，而且我也不忍你因我而受委屈。”李宝睁开眼，淡淡地说。 “可是我现在很痛苦，并且这些痛苦都是因为你！” 何雨泽双手撑在李宝左右两侧，整个人伏在李宝正上方，让他看清他的神情。 何雨泽疼痛得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一样，李宝抬手抚着何雨泽的脸，露出茫然的表情，随即才明了过来。 “抱歉，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痛苦。”原来不曾得到，居然也会这么痛苦。他还以为只有得到后再失去，才会痛彻心扉。 “那你想我怎么做？”李宝问道。 何雨泽没想到李宝居然会这么问，他一下子就呆住了。想要怎么做？何雨泽目光顿在了李宝的唇上，那双柔软的浅红的唇……何雨泽吞了下口水，慢慢俯下身去。 未等何雨泽碰到自己，李宝便及时伸手撑住何雨泽胸口，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他坐起来，盘起双腿，似笑非笑地开口。 “就这样啊……”李宝意味深长地嘆了一声，挑眉笑看着何雨泽，“师弟你这是想要女人了吧？或者是男人？等这次的事情办成了，师兄带你去小倌馆逛逛。不就是进进出出这点事吗，别弄得太复杂了。至于情情爱爱之类的，还是放放吧！要喜欢，你也换个人喜欢去，师兄我还想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李宝这一段话，让何雨泽的脸色跟调色盘似得，变了又变。 “……不，不是这样，师兄你明明知道！”何雨泽向后退开，试图争辩，却笨嘴笨舌不知如何说明。 李宝只冷笑。 师弟啊，从现在开始，我什么不知道！我便是自私了又如何，即使你会痛苦，我也不愿意担起为你守身的条令，或是以后背弃你的罪责！我就是自私了又何如！你若不能换一人喜欢，那你就自己痛苦去吧！我可没有捨己为人的美德！ 第36章 36 下午时，当汗亥定来给李宝二人送饭的时候，发现童玉的牢房空了，顿时大吃一惊，忙赶往李宝的牢房。 李宝的牢房里还有人…… 汗亥定松了口气，但是待他定睛一看，便发现那人居然不是李宝，而是何雨泽……汗亥定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反应来面对这种变化。 汗亥定木讷地站在牢房外，何雨泽站起身走到铁门前，伸过手去。 汗亥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把食盒打开，取出饭菜递过去。 “……李少侠呢？”将饭菜全递了过去，汗亥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他走了。”何雨泽无波无澜地答，将饭菜端到桌上，开始吃饭。 何雨泽这种拒绝交流的姿态，让汗亥定问不出更多话来。他踌躇半响，直到何雨泽吃完饭，将碗筷递出，才不得不收拾了东西离去。 何雨泽垂头坐在桌边，方才和李宝说得一番话，还在耳边迴响。 ‘师兄，你走吧，我报仇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了。’ ‘……好。这些留给你，好好利用。无论这次来的人有多强，都可以让你抓一个活口了。’ ‘不用。’ ‘好好拿着，你带出来的有些什么我还不知道？那些东西杀人还行，抓活口想都不用想。’ ‘……快走！不要再那么残忍了！’ …… 这一次，事情似乎被他弄得更糟了，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后悔了。师兄的态度是那么得坚决，而他对此又是那么地无能为力！这八年以来，他一直在为报仇而努力，除了杀人根本什么都不会……这样一个人，师兄如何会看得上…… 第38页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他离他远远的，说不定，时间长了，他就能忘记了…… …… ……真的能忘记吗？ …… 何雨泽烦躁地打开铁门，走了出去。他沿着地下走廊朝外走，在门口看见不放心地守在那的汗亥定，道：“你的心跳声太吵了。” 汗亥定因这句话而吓得毛骨悚然，下一刻才注意到自己胸口破了个窟窿。汗亥定缓缓靠在了墙壁上，他完全没看见何雨泽出刀，也没在何雨泽身上察觉出一丝杀气，甚至看见何雨泽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他心中都没有自己可能会死的预感…… 这才是何雨泽真正的实力。 若论比武，何雨泽弱李宝一线，而若讲杀人，那李宝不及他。虽然因为李宝对他的熟悉，李宝要护的人他难以得手，但是像李宝这般了解他的人，再无第二个了。 何雨泽不要再待在这个有李宝气息的地方，也不要在听李宝的吩咐，在这里抓一个活口拷问。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做事，他的仇，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报，哪怕那样并不容易。 走出了地牢，走出了房屋，何雨泽看见夜幕已经遮盖了天空。天在不知不觉间黑了，何雨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地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艷阳天的夜空也是晴朗的，星辰明亮，明月则细得只有一丝。 何雨泽离开了山寨，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了。就像之前他们刚下山不久，就迅速找到他们二人的行踪，最后又死于非命的那个老妇人一样。而这一次，不会有神仙鬼怪再来帮忙，而追踪来得人，也一定比之前要强得多。 何雨泽不紧不慢地走在夜色下。 —————————————————————————————— 另一边，如同何雨泽所料，的确已经有人接到消息而赶来了。但是很快，那人便被一人突然截住。 “无常鬼，你拦住我做什么？我们好像不熟吧？”马平停住脚步，遥遥问一个一身素白，头上还缠着白纱的男人。 “你的任务，我要了。十枚黑晶更你换。”冷弘深冷冷开口道。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马平对那十枚黑晶心动了，却怀疑有诈。 “一个问题一枚黑晶。”冷弘深答。 马平咬咬牙，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换就算。” 冷弘深摇摇头，说：“你太罗嗦了。”说罢，他抬手一挥袖。 马平顿时瞪大了眼，举剑舞成屏障防守，但周遭却无一丝异样。马平意识到被耍，愤怒地停剑，要去找冷弘深理论，却在下一秒，被割掉了脑袋。 “让你活，你却非要找死。” 用灵蛇似得细丝，将马平的无头尸体扯到近前，冷弘深搜出一张任务书，还有一叠关于任务的情报。冷弘深扔掉任务书，迅速翻阅起那叠情报。 他如今杀了同门，已经算是背叛了组织，找仇人报仇，也不用顾忌任务了。倒也方便。 至于背叛之罪，是否会引来组织的追杀，那不重要了。他死了，他也并不想独活，待报了仇，他便去陪他。 ……若是当初知道他完成不了任务，会被罚去守山，会因守山丢了性命，他绝对不会拒绝他的邀约。哪怕知道他邀他出游，是为了把他当苦力使，他也不会拒绝他 。 但如今，后悔也迟了。 何雨泽在行至一处山谷的时候，遭到了攻击。凭着直觉以手中弯刀，挡住一次看不见的攻击，何雨泽便知这人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冲去，没握刀的左手抚过刀刃，刀锋划破掌心，滴滴血珠滑落在地。 夜色下，血珠落地后，很快散做不起眼的薄雾，瀰漫开来。 而这时，何雨泽已经冲到了那人近前，那人竟不躲不闪地站着。 没能看见那人的动作，便觉一道寒意袭来，何雨泽不得不向后退开。而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脆响，何雨泽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李宝到了，而且还为他挡住了一击。何雨泽恼恨李宝的出现，但敌人攻势不停，却不给他质问的机会。 “我只道还有一人藏在暗中，如今一看，原来是两人。谁还藏着，还不出来吗？”冷弘深冷冷笑道，数道肉眼难以看清的细丝朝李宝何雨泽二人疾射而去。 李宝和何雨泽勉强挡了几下，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却见冷弘深突然脱力似得跪伏于地，手上的攻击也戛然而止。 “这药起效太慢了，差一点就没赶上。”李宝嘆了口气说道。 “……你来做什么。”何雨泽冷冷开口，也不看李宝，朝冷弘深走过去。 “这件事到底是因我而起，就算你不想我插手你报仇的事情，但我自己起的头，总得由我来结尾。放心吧，师弟，这次之后，我就不会再多事了。”李宝解释着，从一边灌木丛里拉出一人，给她餵下一枚解药。 陷入假死状态的童玉，因为那枚药很快恢復了唿吸心跳，然后醒来一睁眼，就是要给李宝一巴掌。李宝拉住她的手，轻笑着哄道：“别闹了。” “哼，混蛋！”童玉骂了一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李宝也不恼，温温和和地笑了笑，便站起身，转头看向何雨泽那边。这一看，李宝顿时面色大变。 已经来不及出声提醒，李宝连忙冲上前去。李宝觉得，自己那时绝对是已经发挥出了超出平常两倍的速度，才能赶上那致命的一击。 勐地推开了何雨泽，李宝捂着自己被开了一个窟窿地肩膀，看到何雨泽好生生的惊愕地看着他，松了口气。 “一只胳膊换你一条命，挺值，别那种表情。”李宝笑着说道。 换了只手握住铁尺，给地上还残余半口气的冷弘深断了气，李宝笑笑，对何雨泽说了一句，“师弟，他武器上有毒……”便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现在看李宝倒下，童玉才惊醒过来，尖叫一声沖了上去。何雨泽及时伸手接住李宝，看童玉扑上前来，脸上顿时闪过一道戾气，抬手挥刀，便又是一条人命。 找出数枚解□□丸给李宝餵了下去，何雨泽抱着人，抛下地上两具尸体离开了。 第37章 37 “师兄，我本想放手的。” 李宝一醒来，便听到这么一句话，愣了两秒，顿时悚然，身上的异样也顿时鲜明起来。不及起身，李宝扭头朝何雨泽望去。那人全身不着片缕靠着深灰的墙壁坐着，淡笑着和他对视。 李宝被他的目光刺了下，瞳孔一缩。 是……绝望吗…… 李宝本想询问的话问不出声了，他默默地从衣物组成的‘被子’下坐起来，检查自己周身。肩膀上的伤口处理的很好，体内的毒也解了，除了衣物也被扒个精光之外，并没有明显的不适。 第39页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那里明显是使用过的样子。 做到这个份上了吗…… 李宝心里自问着，沉默片刻，对何雨泽说道：“你背过身来，我看看。” 何雨泽听话地转了个身。 “趴下。”李宝道。 何雨泽照做。 是红肿的……李宝伸手探去，他动作很轻，但何雨泽还是瑟缩了下。 指尖沾上了血丝……李宝看着自己的手指，暗自长嘆一声，心中比起气愤，居然更多的是无奈。 “是从我那里拿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做，而且还是用这种方式……这种蛊虫，我本没打算给人用的。”他原本打算让一个人和一个畜生用它们，这种折磨既屈辱又有趣……但现在，这种蛊却用在了他身上。 “师兄，你别恨我。”何雨泽伏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里。 本来他没打算使用蛊虫，他并没有带着有这种性质的蛊虫出来。他原本只是想占有李宝一次，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亲近李宝的机会，不如做得彻底一些。但之后在李宝包袱里发现了‘弱水’，何雨泽便改变了主意…… 无论如何想，何雨泽都觉得这正好适合他们，于是便和他一起用了‘弱水’。给李宝用妻，远不如用夫有束缚力，故而何雨泽自己选择了妻。‘弱水’夫的效果，是从今往后，□□除非面对‘弱水’的妻，不然便再也硬不起来。如同阉割般的效用。何雨泽只恨自己早没把这种蛊虫用在李宝身上，虽然现在用也不晚，李宝依旧清白。 总之，无论如何，何雨泽不后悔自己这么做。只是一想到李宝心中对此可能的恨意…… “……转过来穿上衣服。”何雨泽听见李宝这么说。 在何雨泽慢慢动作的时候，李宝突然轻笑了声，道：“看你那种眼神，就算我说我不恨你，你恐怕也不会信吧？”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尽管他是真的不恨。 他仅仅只是觉得气愤而已。 如同爱一般，恨这种强烈如斯的情感，李宝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学习的天赋。 “在做出这种事后，居然因为我的‘恨’而绝望，师弟，你这是快疯了吧？啧，才出谷一个月不到就要疯，师弟，你当初就不该出谷。” 何雨泽没做声。 “求而不得，就干脆给自己师兄来个‘阉割’，还是在你师兄救了你的命之后……何雨泽，我真后悔多这个事。”李宝说着，看何雨泽差不多穿好了，便道：“过来给我把衣服穿上，我伤了手，不方便。” “我说，你用了‘弱水’，那‘生死与共’呢？”看着何雨泽再次不出声了，就是闷头给自己穿上衣服，李宝又问道。这两种蛊虫，若是配合着一起用，那才是真正的天衣无fèng。 何雨泽指尖抖了下，随即双手攥拳，道：“没有。” 看来有破绽啊，李宝笑道：“那就是说，只要我杀了你，再逼出蛊虫，我就自由了？” 何雨泽低了头，紧抿着唇。 “呵——” 随着一声轻笑，一只手轻柔地落下，仅在头顶揉了揉便撤开。 “不吓你了，你到底还是我师弟，我不杀你。”可惜，这个破绽他用不了。 李宝柔声催促道：“快帮我把衣服穿好，大冬天的，这样容易把人冷死。” “……嗯。”何雨泽低着头应了一声，开始给李宝穿上剩下的衣服。何雨泽不敢抬头让李宝看见他眼睛里的血丝，不敢让李宝知道，刚才他那句话后，自己打算和他同归于尽……他原本已经有了和李宝一同偕老的机会，却转瞬即逝，李宝会独自活下来，身边还将围绕上莺莺燕燕，而他却在黄土之下独自往生——何雨泽绝对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 李宝说得对，拥有后再失去，比从未拥有要痛苦的多。可是如今就算他明白了，也已经晚了。 但何雨泽的态度，李宝已经能猜到了。他无声地笑笑，伸手捏住何雨泽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李宝说：“你以为看你疯过一次后，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何雨泽唿吸一滞，而李宝则松了手。 终于把衣服穿好，隔离了寒冷，体温也开始上升。李宝在洞穴里慢慢走着，看见被何雨泽扔在角落的，依旧睡着没醒的白狐之后，他想起了童玉。 细心听了片刻，确定周围再没有出他们之外的活人，李宝皱眉道：“你杀了童玉？” 正在收拾东西的何雨泽，动作顿了下。撒谎是没用的，何雨泽知道李宝虽然在问他，却知道答案。 何雨泽点了点头。 “她不该死。”李宝皱眉道。 “她该死！她喜欢你，而你不拒绝。”何雨泽语气强硬起来，他反驳道。 “……我知道了。”李宝看着何雨泽，脸上没了表情，他将白狐绕在脖子上，走出了洞穴。 “师兄！”何雨泽忙追出去。 “你的这种喜欢，真是疯狂。”李宝站在洞穴外，揣着手，面朝天边隐约透出一抹光亮的方向。 “师兄……”何雨泽唤了一声，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李宝面对着朝霞笑了笑，回过身，双手扶住何雨泽的面颊，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笑道：“没事，师弟。如你所愿，我是你的了。”如今体内被种下了‘弱水’他再碰不得别人，而若让他杀了何雨泽，他却又下不去手……只得暂时认命了，来日方长，再慢慢看吧。 何雨泽被李宝突然的举动弄得失神，待他回神，却又见李宝正在慢慢退开，何雨泽忙一把抱住李宝。李宝被吓了一跳，随即笑笑，回抱住何雨泽，还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后面还疼吗？” 李宝这冷不丁地一问，让何雨泽面上烧了起来，他顿了顿，摇头。 “我看你好像没上过药，需要我帮忙吗？”被何雨泽抱着不松手，李宝也随由着他，附在他耳边问道。 明明不久前才做出大胆之举的人，如今却因李宝一句话，而僵住了身子。 “需要吗？”李宝再问。 何雨泽似被蛊惑，头点下去一半，却又惊醒，连连摇头，还仿佛烫着一样推开了李宝。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如今已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了，他不想再让李宝讨厌。 看何雨泽退开后低头站着，李宝浅笑着走过去，拉住他。 “没关系，这种事是我该做的。如今不仅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了。说得再直白点，你这具身体，现如今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我该将其照顾好。毕竟，七天后还要再用。”李宝笑着贴近，随即又退开。 七天，是‘弱水’发作的时间，到了时间若不交合，蛊虫便会啃食内脏。基本上没有谁能扛得住三次啃食，多半一两次就死了。这些记录在案的东西，李宝在山谷中时，便已经研究透了。 第40页 李宝拉着没怎么抗拒的人走进洞穴，拿出伤药给他上药。 第38章 38 李宝站在山顶，看着东边太阳升起，山下风景也一览无遗。积雪融化地差不多了，西边的小镇炊烟缓缓，一派热闹繁荣，而再往西去，密林之中一座废弃宅院，虽然细小却纤毫毕现。 这双眼睛，如今真的是比之前好用多了，除了可见鬼怪之外，还可看清一切看得见的东西。只要在他视野之内，无论多远多小，也不会出现看不清的情况。 确定了自己的方位，李宝招唿上何雨泽一起下山。何雨泽是一个不识路的，由他带着自己赶了半宿路，一头扎进一个之前没去过的荒谷，若是不重新辨别方向，他们恐怕就要迷失在这里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日子总是要照常过的。而既定要去完成的事情，也还是要继续。 小镇是没必要去了，既没必要，又有一定风险。如今他们的身份，想必已经被揭露得彻底，之前所谓的由明转暗，因为名字上的大意，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不提也罢。 李宝带着何雨泽前往狐园。自从出了寺庙，白狐就似乎出了问题，一直睡着没清醒过。为了避免它在自己手里出了岔子，成了一个大麻烦，李宝觉得很有必要立即把它送回狐园。 至于何雨泽报仇的事情……呵呵，砸了就砸了，反正如今看何雨泽的心思，也没在报仇上了。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自从出谷后，因为种种原因，何雨泽就很少把心思放在报仇上，远没有他在山谷中时的专注。何雨泽这个仇，若是要报，恐怕也是很长时间以后了。 从清晨行至夜幕，李宝和何雨泽到了狐园。 浩浩荡荡的大片狐群，聚在狐园内外，在李宝他们出现的瞬间，便立即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然后停在他们一步之处。李宝和何雨泽被狐群围住，他们各自背朝对方，皆在戒备。 “多谢少侠送家妹回家。”随着一道温婉的女声，一道小小的身影走出狐群，竟是一个头顶狐耳，拖曳着蓬松狐尾的女童，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摸样。 “你便是我梦中的狐仙？”李宝看着女童，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我。之前你梦中所见的，是我妖力外放的人形形态，平日不可轻现，否则容易招来天雷。”女童柔声说着，屈膝给李宝行了一礼，随即抬手向上。 李宝将依旧沉睡的白狐递过去，解释道：“它从出了寺院，就一直在睡。” “家妹天劫将近，故而自我封印，以暂避天劫而已。现在到了家，待我等准备好助她渡劫，她就会醒来。”女童说着，捧过白狐。 “二位请进。”女童捧着白狐走进狐园，不忘转头招唿二人。随着女童这句话，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狐狸，顿时让出一条道来，让二人可以走进狐园。 “上次来为什么没见这么多狐？”李宝跟这女童进去，问道。 “平日大家都各忙各的，也有各自的洞穴，并不常聚。今日是要为家妹渡劫做准备，所以才集聚起来。不过少侠放心，我们整晚都有事要忙，狐园的住宅内并不会拥挤，而且破旧的房屋也已经修缮好了，足以给二位一避风雪。” “那就打扰了。”李宝笑着道谢。 “是家妹给少侠添麻烦了。”女童摇摇头说道。 说话间，便到了门窗已经修缮过的房间前。女童推门进去，惭愧道：“由于小辈们懒散，床铺桌椅打造得颇为粗糙，也仅仅只修缮了这一间房，怠慢了。” “没什么，这已经很好了。多谢。”李宝说着，有礼地拱手躬身。 “抱歉。”女童回礼，面上依旧带着惭愧之色。 “小狐还有要事去忙，不便多陪。如今房间已经带到，便不打扰二位休息，回见。”说完这话，女童便退走了，身边的狐狸们顺便给李宝和何雨泽合上门窗。 “呲——” 李宝点起灯盏，因为闭合门窗而黑暗的房间内明亮起来。看着灯烛摇曳，何雨泽放下包袱走到窗边。 “最好别开窗。”李宝在桌边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抄本，头也不回地对何雨泽说道。 “……”何雨泽收回已经放在窗户上的手，回身看李宝。 “这里是片埋尸地，这些狐狸尽管没对我们表现出恶意，却也不是善茬。这窗子，既然它们关上了，那为了让我们能睡个好觉，还是别打开的好。”李宝支着头翻开手抄本，边看里面的鬼画符，边对何雨泽说道。 不绝于耳的鬼哭声，在李宝翻开手抄本的时候，终于停下了。 之前在远处时，他还没看出这里有什么异样，但现在真的站在了这片土地上，李宝就发现了这里异常浓郁的鬼气尸气，狐园里尤甚。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何雨泽问道。 “这个修缮好的房间不是狐妖幻术，我们自然是在这里过夜。”李宝答。 “师兄，你在慧仁那里学了什么？你能看见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了？”何雨泽走过来，俯身去看手抄本。但在他看来，那本手抄本上，什么都没有。 “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开了眼，现在能够看见许多之前看不见的事物，而且也能看清一些事物的本质。比如我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完全被笼罩在一层由各种鬼脸组成的黑气里。不过这种黑气，似乎对我们无害。”李宝说道。 “……这种本事，我能学吗？”似乎和李宝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何雨泽本以为已经沉到底的心又向下沉了沉。 “我不知道。我是从寺庙中出来时，就突然发现自己能‘看到’了。”李宝依旧低头看书，看第一页时，他已经完全没有噁心头昏的感觉，只有在看第二页的时候，才会感到难受。李宝有些明白过来，现在他掌握的那个法诀，就是第一页的内容，所以第一页的内容对他而言就不再有用，也就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书上有些什么？”李宝一直没有看向自己，何雨泽没有多想就伸手去拿书，却没能把书从李宝手中抽出。 接连被打扰，李宝将书合上，稍有些不悦，他道：“你看见了什么就是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何雨泽沉默片刻，说道。 他向后退了几步，坐到床铺上，低下了头。哪怕用了那种手段将李宝和自己绑在一起，他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他该庆幸李宝现在至少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吗？ 或许，他的确该庆幸。 何雨泽抬起头看李宝，而李宝已经继续低头看书。看着李宝烛光下的侧颜，何雨泽站起来，胸中似有一股火在烧，又热辣又疼痛。那种疼痛给了他靠近李宝的勇气，何雨泽朝李宝走过去，俯身抱住他，轻轻吻在李宝脸颊上。 李宝没有明显挣扎的举动，他只是在停了一息后，放下书抬起头。 侧首给何雨泽一个浅吻，李宝拉着何雨泽站起身，另一只手拿上书和烛台。李宝把何雨泽拉到床边坐下，把烛台放在床头，然后脱鞋上床。李宝靠在床头坐好，屈起膝盖拍了拍身前的位置，招唿何雨泽道。 第41页 “坐过来。” 何雨泽不知道李宝要做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按照李宝说得做。何雨泽脱掉鞋过去，和李宝面对面的跪坐着。 李宝手指向下绕了个圈，说道：“转过去，背对着我靠在我身上，我抱着你。” 何雨泽眨了眨眼，眼中透出一抹欣喜，他点了头立即照做。他转过身，向后缩到和李宝紧紧靠在一起，才调整了姿势坐好。 李宝拿了书，抬手把何雨泽整个人圈在怀里，腿也顺势盘在了何雨泽的腿上。牢牢地将人锁在怀里，李宝把脸贴上何雨泽的脸，说道。 “安心了吧？觉得无聊你就睡觉，让我看会儿书，嗯？” 何雨泽蹭了蹭李宝的脸颊，对他们这种彼此缠在一起的姿势格外满意。心中安宁了些，何雨泽轻声应了一声，心满意足地把头埋在李宝颈窝，伴着李宝血脉流动的起伏和他唿吸的频率，闭上了双眼。 第39章 39 夜的尽头，李宝被电闪雷鸣吵醒。 透过窗户，可看见屋外时而亮如白昼，而身侧的何雨泽睡得异样地沉，哪怕震耳欲聋的雷鸣也没有惊醒他。 “师弟，师弟……” 李宝伸手推了推何雨泽，他毫无反应地沉睡着。 看着熟睡不醒的人，李宝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阴沉。他把手掌覆在何雨泽的脖颈，明白自己只用轻轻一握，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人，不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何雨泽趁他昏迷，给他下蛊，他趁何雨泽沉睡，解决了他——公平合理。 但是手仿佛不听使唤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握下去。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解了‘弱水’蛊。 僵持许久，李宝抬起了手。何雨泽脖子上呈现的红痕，让李宝稍稍皱眉。 “真是麻烦啊……”李宝念叨出声。 李宝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而且似乎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窗外连火光都出来了。 “这样根本没法睡。”李宝说着，抬手打算推开窗户，但是无论他如何使劲，窗户都纹丝不动。 “……算了，不睡了。”李宝说着，重新点亮了灯烛，掏出那本手抄本来看。 …… 何雨泽其实并不是睡得太沉，在李宝醒来后没多久，他便醒了。但是他仿佛被空气禁锢了一般，丝毫不得动弹，连睁眼都做不到。李宝推他叫他名字，他都知道，只是没有办法回应。 甚至后来，李宝突然冰冷的气势他也能感觉得到…… 李宝的手按在了他的喉咙上，何雨泽逐渐唿吸困难，但他挣扎不得，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结束。可是，很快李宝的手离开了，空气重新通畅地流入体内。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但李宝没有杀他。 师兄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哪怕有些时候这种温柔等同于残忍。 待雷声终于停歇后，天，也就亮了。 李宝熄了灯烛，收起书，走到门边推开门。 门一推就开。李宝走到屋外，看见昨天塞满狐园的狐狸，已经一只不剩了，只有女童模样的狐仙正在狐园走动。 狐园比之前更加破败了，到处都是被雷电噼打的痕迹。甚至在院中正中央的荒地上，甚至还裂开了小臂粗细贯穿了整座狐园的裂fèng。 在李宝推开门的一剎那，何雨泽身上的束缚突然便松了。他缓慢地坐起身，按了按胀痛的脑袋，下床穿鞋。 …… “今早的雷声，是令妹在渡劫吗？结果如何？” “很顺利，只是恐怕吵着二位休息了。” “是有些吵，但是也没什么。” 何雨泽未走到门边，就听见李宝和昨天那个女童交谈。他想去问问，今早狐妖是作了什么法，让他动弹不得，但一想到这么直接去问，师兄便会知道他今早其实早已经醒了的事情，不由又把话给忍了下去。 “为了答谢少侠送家妹回来，小狐备下了薄礼酬谢少侠，还请少侠随我来。” 何雨泽走到门边，刚好听见那女童这么说。 “不必这么客气，我其实没做什么。”李宝笑着摆手。 “还请勿要推辞，我看少侠如今已经修佛，这份礼，正是少侠所急需的。”女童柔声劝道。 “……那就有劳了。”听这女童一口道出自己如今修佛一事，李宝便也不推辞了。经过昨夜翻看那书，却所获不多后，李宝正想着出了寺院，该如何修行才会有所进展。如果狐仙所送的谢礼，真对他的修行有所帮助，那就太好了。 “请少侠跟我来。”那女童正要带路，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她看了眼何雨泽，对李宝说道。 “这位少侠也要去吗？我筹备的谢礼，是妖族的谢礼，恐怕不会对这位少侠有所助益。” “我也去。”何雨泽想也不想地就答。 “没有助益，那有所损害吗？”李宝问那女童。 “……若小心一些，倒也没什么损害。”女童想了想，回答道。 “那他也一起去。”李宝答道。 得到了李宝的回答，那女童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话音落下，女童抬手掐诀，口中吐出几个音节，沖面前的虚空伸手一指。 何雨泽只见一道裂fèng凭空出现，空间仿佛被撕裂一般。而李宝还看见，无数的黑气从裂fèng里涌出，而从fèng隙里看进去，还可见无数鬼魂半身被埋在焦土里，对着天空挥舞着手臂哭喊哀嚎 。 显然此地浓郁的鬼气，和一刻不停的鬼哭，就是从这里面漏出来的。 裂fèng被扩张开来，足够俩人并肩而入。而裂fèng的那边，何雨泽只能看见无尽漆黑，仿佛虚无。 李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少见地带上了严肃的表情。 裂fèng的那边，是黑云密布的天空，和焦黄的土地，一眼看过去，除了被禁锢的鬼魂之外，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地方？”李宝问道。 “这是一个法器内部。这个法器，自从我族十年前迁移到此地时，便已经在了。它会吸走方圆百里内未化作厉鬼的魂魄，然后把那些魂魄囚禁着慢慢抽干能量。小狐所备下的谢礼，就是其内三百受苦的魂魄。若少侠你能够顺利超度这三百魂魄，必能使佛法更上一层楼。” “你们似乎在依靠这个法器运转时泄漏的鬼气修炼，若我将其内的魂魄超度，那是否会影响你们？”李宝问。 “会有影响，但影响有限。法器内足有数千幽魂，足够维持它运转了。”女童回答说。 “请跟我来。” 女童说着，率先穿过fèng隙，进入了法器之内。 李宝稍作犹豫，便跟了上去。何雨泽看这那一片仿若虚空的黑暗，咬咬牙，拉住李宝的一只手，跟着走了进去。 第40章 40 手被何雨泽拉住。起先李宝还以为这是何雨泽又要发病，所以非要粘着他，但后来发现不对，惊觉何雨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如今进到这法器里面，恐怕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了。 第42页 李宝忙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何雨泽拉住李宝的手踏进那一片虚无，再回头时身后也是一片黑暗，看不见来路……脚下虽然能够踩踏，但是在一片黑暗中，也仿佛空无一物一般。抬头看，前方他能看见的，仅有李宝一人，之前带路的狐仙都不见了踪影。 “狐仙人呢？”比起身处虚无的恐惧，何雨泽更担心李宝的安全。 李宝听何雨泽这么说，顿时一惊，以为狐仙设下什么计谋，忙转头看去，却只见狐仙恢復了之前梦中的美貌。梦中所见，总还是和现实中亲眼所见有所区别，李宝顿时因狐仙的美而惊为天人。 只一眼，李宝便惭愧垂下了目光，心跳不听话地快了起来。 “怎么了？”何雨泽的话，狐仙也听到了，于是便问道。 狐仙露出本相后，连声音也比之前动听得多，让人沉醉。 “没什么。”李宝摇了摇头，代替何雨泽回答道。 何雨泽甚至连狐仙的声音也听不见，他只能看见李宝突然眼露痴迷，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突然摇头自语似得说话。心中的恐惧一下子加深，何雨泽把李宝的手抓得更紧。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现在浑身妖气覆盖的样子，普通人是看不见的。想必那位少侠是因为看见我突然消失，受到了惊吓。我现在就变回来。”狐仙突然掩口发出一声惊嘆，开口说道。 “无妨！仙子无妨，我会跟师弟他解释的。仙子你随意就好。”李宝忙开口说道，话说道中途的时候，他因自己的用词顿了顿，随即还是厚着脸皮把话说了下去。 狐仙忽闪了下眼睛，掩口笑道：“不用叫我什么仙子，小狐名叫花嫁。因妖怪的名字不好示人，故而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少侠。真的不用变回来吗？其实小狐也不喜欢用收敛妖气，用童稚模样行走。不好看是一回事，主要还是缩手缩脚的不自在。” “不用变回来。”李宝说着，话未出口，便有些脸红，“花嫁你这样很好看。” “嗯，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漂亮！”花嫁一本正经地说着，眉眼弯弯，笑靥动人。 李宝因面前女子鲜活灵动的美丽看呆了眼，直到被何雨泽高声唤道。 “师兄！” 李宝醒神，心知自己这是丢人了，忙给花嫁道歉道：“抱歉，抱歉，失礼了。实在是花嫁你的模样太美，让人不自觉便看呆了。” “咳，哪里，是小狐刚才放肆了。”花嫁似乎因自己刚才的自夸而不好意思，她掩面低头轻声说道。 “师兄，怎么了？” 何雨泽再一次出声打断李宝和花嫁的谈话，李宝低头看他，顿时被何雨泽几乎要流露在面上的恐惧一惊。心神尽数收了回来，李宝才注意到何雨泽抓住他的那只手有多冷，又有多用力。 “师弟别怕，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狐仙她恢復了梦中的模样。”李宝双手握住何雨泽的手，给他暖着手说道。 何雨泽张了张嘴，略一犹豫，问出了想问的话，“很漂亮吗？”你好像已经喜欢上她了…… 虽然何雨泽后面的半句话没说出声音来，但李宝懂他的意思，并且也想起，如今还在身上的那只蛊虫。 看着李宝神色渐冷，何雨泽忙双手拉住李宝，道：“师兄别抛下我！” “……” 李宝和何雨泽对视着，稍许后，他神色缓和甚至露出了惯常的微笑，“不会抛下你，我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我现在是你的。 何雨泽一点都没被安慰到，他想到了李宝曾经数次，表示要和他分道扬镳。 李宝看着何雨泽一副没被安抚到的样子，也懒得再理他了。他没松开拉着何雨泽的那只手，事实上他松开也没用，因为何雨泽绝对不会放手。李宝放眼观察着周围，无处不在的鬼气，十分吵人的哭喊哀嚎，以及黑色的天、焦黄的土、难得解脱的灵魂。 当目光转到花嫁附近的时候，李宝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甚至看见花嫁周围可怖的环境，都好似看见了清风朗月。 …… …… 好像有什么不对……李宝心中莫名警惕起来。 “少侠，请开始吧。”花嫁指着近旁的一只魂魄，对李宝笑着说道。 “先谢过花嫁你的厚礼。”李宝笑着再道谢，这才走向那只哀嚎着的幽魂。 临到要掐诀的时候，李宝才发现有一个问题。 “师弟，你这样牵着我，我没办法双手掐诀。”李宝举起他和何雨泽交叠的手，对何雨泽说道。 何雨泽看着李宝，抿唇然后咬牙，最后扭头不和李宝对视，但就是不放开李宝的手。 “师弟，你必须要放开我的手。”李宝无声地嘆了口气，认真地对何雨泽说。 “若这位少侠非要拉着谁，不如拉着我？”花嫁开口说道，话音落下便又补充，“我变成童稚模样，他就能看见我了。” “不用。”李宝想都不想地拒绝。 “如果我用绳子把你我的手系在一起，你可以松开手吗？”李宝出主意道。 何雨泽不吭声地看向他处。 “……”好吧，无解了是吗？ 等等，好像还有办法。 单手施诀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是到后期，才可以尝试的方法，前期使用的话，失败的可能性很高。 李宝揣摩着，也不管何雨泽拉着自己的手不松开了，他单手掐诀，诵读经文。 一次，失败。 两次，失败。 三次，失败。 …… 第二十三次，成功。 看着那只魂魄成功从焦土中脱身，身着浅淡金光地消失不见，而自身体内好像也多了一丝暖力，李宝松了口气。成功的机率低也没关系，只要能成功便好。 因为只能单手掐诀，李宝超度幽魂的速度奇慢，一般尝试百次，仅能够成功两三次。刚开始，花嫁还有心情在一旁看着，时间稍长，她便也打坐修炼去了。 毕竟时间耗费得实在太长，而法器内的环境如不用来修炼，那也太浪费了。 第41章 41 周围除了无尽的黑暗，就只有李宝一人。李宝终于没再和自己看不见的那个狐仙说话，开始专心地掐诀超度，虽然何雨泽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现在根本就是一个累赘，但更多时候，何雨泽看着李宝，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心中的恐惧不安通通化作了安心平和。 只要能够这么看着他就好了…… 如果能够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他愿意付出一切。 何雨泽看着李宝，眼眸中时而闪现疯狂地神采。只是李宝对手上的事情太过专注，没有察觉自己师弟的精神状态又不对了。不过，就算李宝真的注意到了何雨泽此刻的神情，他可能也不会太在意。 疯狂怎么了？就好像他自己就很正常似得。 第43页 其实，可能连李宝自己都没注意到，何雨泽时而犯病发疯的模样，他不仅不讨厌，还觉得挺有趣。虽然自己是受害者这件事情让他觉得愤怒，但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感慨，一直深藏在他意识深处。 并且当何雨泽犯病犯到他面前时，李宝总有办法把他安抚下来。 而同样的情形若放在他人身上，可能两败俱伤就是最好的结局。而一旦何雨泽险胜，恐怕那人的后半辈子就会很痛苦了。但是种种可能造成矛盾激化的举止言语，李宝都轻而易举地避过了，并且还是无意识，顺其自然地就避过了。 从这方面来看，李宝和何雨泽不能说不是天生一对。 只要李宝能够放弃自己坐拥美人如云的念头，或者改变观念，认为把自家师弟收入后宫也是可行的…… 而何雨泽保持现状就很好了。不过鑑于他的疯狂是不能自控的，很难说他以后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但是作为两个需要一日三餐的肉体凡胎，李宝沉迷于超度，何雨泽沉迷于看着李宝，二人皆没有自己需要吃饭的自觉。还是花嫁记挂着时辰，主动停止了修炼，去提醒二人到饭点了，虽然花嫁她自己并不需要每隔几个时辰便吃一次饭。 跨出裂fèng，再一次看见湛蓝的天空，踩到真切的地面，何雨泽只觉得恍如隔世。随后出来的李宝余光瞥见何雨泽终于放松下来，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却没有成功。花嫁最后一个踏出裂fèng，她轻嘆了声，变作幼童的模样。 “二位，我已经吩咐过小辈们准备吃食，送至二位的房间，二位自行回房即可。小狐却要失陪片刻了，家妹昨日刚刚渡劫，还需要照顾。”花嫁屈膝行礼，对李宝二人说道。 “花嫁无需客气，是我速度太慢，耽误了你一早的时间才对。”李宝摆手说道，然后问：“我们何时再去法器内呢？” “恐怕要明日一早才行。我们并非魂体，频繁出入法器，容易引起器灵的注意。超度虽有益，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花嫁回答道。 “明白了，那接下来我二人暂住狐园，就有劳照顾了。” “应该的，那就失陪了。回见。”花嫁说罢，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二人面前。 和花嫁说完话，李宝才总算有了时间，处理一下何雨泽的事情。 李宝抬起被何雨泽牵住的那只手，简言意骇地说：“松手。” 何雨泽抬眼和李宝对视，看清他眼中的不容拒绝后，僵持了稍许，松开了手。 左手终于重获自由，李宝活动着左手，上前一步贴近何雨泽，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勾唇笑道：“你要听话知道吗？” 何雨泽眼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他抬头眼眸明亮地看着李宝。 李宝看懂了何雨泽的意思，笑着承诺道：“你听话，该有的奖赏都会有的。而且我也不会强迫你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情，如何？” “好。”何雨泽点头答应道。 李宝抬手放在何雨泽脸颊，轻轻抚摸着，说道：“师弟，你真不觉得你爱错了人吗？我真不是那种值得深爱的人。” “你或许不是，但我已经无法放手。”何雨泽轻阖着眼，用脸颊去蹭李宝的手指。 可怜……李宝心中轻嘆。 狐狸们准备的吃食，是全部按照狐狸的口味来的。 除了一些野果，全是各种鸡，煮的蒸的烤的…… “它们准备食物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师弟，就算告诉我这上面全是狐狸们的口水，我也是相信的。” 回到房间后看见桌上摆着的各种鸡，李宝久久不能释怀，也无法落座。 “……那去吃其他的？”何雨泽提议。 李宝嘆了一声，在桌边坐下，道：“算了，别让人家白白辛苦一番。” 吃过一顿全鸡宴，鑑于外面天气不错，李宝便和何雨泽一起去外面散步消食。连续几天的艷阳天，让树林的的积雪都尽数融化，走在林子里，一不留神就会一脚踩在水洼里。李宝和何雨泽尽量选着干燥的地面走，虽然出来的时候，说得是消食散步，但不一会儿，二人就不约而同地踩着树枝树干在林中穿梭来去。 在树林中绕了几圈，李宝百无聊赖地选了一个较为干燥的树枝，坐下练习法术的释放。而何雨泽也选了一颗粗壮的老树，在它的枝桠上练武。 这是他们出谷后第一次，无聊而又悠闲待在某个地方。 何雨泽自从给李宝下了蛊之后，便决定报仇一事随缘就好。反正无论如何，那些人总会自己找上门来。而李宝这时，也已经放弃了再为何雨泽报仇的事情劳神。毕竟是他何雨泽和别人有仇，何雨泽自己都不急，他就更用不着操这个心。 悠闲的时光过得很快，放佛眨眼，便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刻。 李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在外面吃过再回去。 再吃一次全鸡宴，那简直就是要疯。 何雨泽和李宝一起，刨了一些土豆和红薯，还找到一些味道不错的野菜，再收穫一只野兔和一窝鸟蛋。李宝难得真正地花费力气，做出一顿可以体现他厨艺的下午饭，连何雨泽都吃得眉眼舒展。平时虽然也是李宝做饭，但是真正用心的时候，几乎百次也难得碰上一次。 吃饱喝足，二人披星戴月地回了狐园。狐园内寂静无声，李宝回到房间，伸手在桌子上擦了一把，抹了一手油和一把狐狸毛。 在他们没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可以一目了然了。狐狸们还是给他们准备了下午饭，但后来知道他们不回来吃了，便自己给吃了，还是在他们的桌子上吃的。 李宝“啧”了一声，而那边何雨泽已经点燃了灯烛。李宝拿出布巾来擦了手，顺便把桌子擦干净，然后拎了角落狐狸们打好的水，去屋外把布巾搓干净。 “明早我就去跟花嫁说，不用给我们做饭了。”李宝拿着洗过的布巾进屋，把它晾在窗户上。 何雨泽去门前把用了一些水的水桶拎回来，顺便关上门。把水桶放在角落，何雨泽走到李宝身后抱住他，问：“今晚你还看书吗？” …… 李宝抱着睡在他身上的何雨泽看书看到深夜，才熄灯睡下。 第42章 42 四面八方皆是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唯有头顶一个看不懂的金色符文高高悬着。李宝站起身稍稍活动一番手脚，便确定这肯定是梦。除了环境诡异之外，他身上的伤势和白天掐诀太多次手臂的酸乏，也全都消失了。 不过今晚这梦，很奇怪啊……李宝仰头盯着上方的经文，看久了便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晕眩。 眼前模煳了。 当李宝从晕眩中摆脱出来，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很眼熟的地方，而且不像是做梦的样子。熟悉的黑天焦土，熟悉的哀嚎哭喊，熟悉的干瘦的灵魂…… 第44页 李宝发现自己也像那些魂魄一样，下半身深陷在焦土中，而身上有一种力量正被缓慢地吸走。李宝双手撑地，试图把自己□□，本以为可能很难，结果李宝轻而易举的就从焦土中出来了。而周围那些白天对他无动于衷，哪怕他超度了他们中的一员，也好像看不见他的魂魄，突然之间就纷纷转头看他。 “救救我！” “救命！” “救命啊！” 幽魂们纷纷把手伸向李宝，离得近的甚至手已经抓到了李宝的腿。李宝皱眉一个提腿把那些手甩开，却发现那些胳膊全都太脆了，跟本禁不起他这一甩，顿时全都和身体断开，飞出很远。 …… 魂魄们纷纷惨叫起来，再没谁敢伸手。 李宝皱着眉看着他们，伸手掐诀，由于用的是双手，李宝第一次掐诀，就在指尖凝出一点金光。他将那金光，点在离他最近的幽魂身上，只见那只断了胳膊正在惨叫的幽魂，突然歇了声，惊奇地看着自己慢慢从焦土中浮出来，然后逐渐被送往地府投胎。 魂魄们都看呆了，他们静了两秒后，再一次向李宝发出求救的声音，只是这一次没人敢把手伸过去。 随着那只魂魄被超度，熟悉的暖意没入体内，李宝越发觉得这不是一个梦。 但如果这不是一个梦，那他怎么从这里出去…… 刚想到出去，李宝就发现自己眼前一花，再看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里了。 而床上正躺着他的身体——李宝眼尖地看见自己胸口还在起伏，提起一半的心这才又放了下去。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李宝便发现何雨泽那里也有些不对劲，他似乎被一匹透明的绸缎包裹着，正动弹不得。 李宝想起了昨夜时何雨泽沉睡不醒的异况，忙上前一步细看。这一看，李宝便发现，包裹住何雨泽的透明绸缎一样的东西，似乎是从自己体内溢出来的……这是什么呢？ 看上去还真像个妖怪……李宝看着自己的身体，想到了慧仁曾说过，他如今已经是半妖了。 他是半妖，那这个从他体内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李宝伸手去触碰那透明的东西，指尖碰到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感应，他脑中出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妖气’。 …… 这便是他的妖气吗？ 李宝手上稍稍用力，便把那绸缎样的东西撕扯开来，而就在何雨泽解开束缚，手脚做出轻微活动的时候，李宝心中突然有了不安。于是，李宝便看见在他觉得不安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似乎熟睡的身体，骤然涌出了浓郁的妖气，重新把何雨泽给裹在了里面。就像树脂困住一只虫子。 看到这一幕，李宝顿时瞭然。 曾对他出手的何雨泽，已经不再让他信任。或许面上不显，但在深夜熟睡的时候，他便会自发地控制住何雨泽。因为他是危险的，而且离自己也太近了。 不过，此时看来，现在他恐怕真的不是在做梦，而是灵魂出窍？ 毕竟如果他做了这种梦，而且还知道自己在梦中，那可太古怪了。 李宝穿墙而出，发现狐园在他现在的视野中，又有了不同。他能够看见一股强大而精纯的妖气，覆盖包裹了整个狐园，而他的出现，立即导致这些妖气动盪起来。只是片刻，李宝便看见北边一道可怕的气息从地底涌上来。 李宝眼角一跳，瞬间移到屋内。而就在李宝在自己身体上坐定的时候，李宝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息出现在屋外。身体传来拉扯的力道，想要把他彻底扯入体内，李宝咬牙抗拒着，他现在还不要回去，他还有其他事情想要试一试。 不过，如果屋外那道气息要进屋，说不定他就必须要回去了。 索性，那道气息在屋外停留了片刻，便远去了。 李宝这时已经快要被拉回去了，但他实在心有不甘，于是便最后全力一挣。他这本是最后再尝试一次，并没想着能够成功，却不想他魂魄上突然出现一枚金色经文，然后李宝轻而易举地便挣脱出来，差点没剎住里从墙壁跌出去。 李宝大概能够猜到那道强大的气息是谁，但他如今可不敢再出去了。因为，他有些可能会让她不高兴的事情要做。 以魂魄进入法器的感觉十分奇妙，而且没有师弟的拖累。李宝觉得自己一定会有所斩获，但是他现在已经出来了，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再进去。 李宝正想办法，再一抬眼，便看见自己已经在里面了。只是下半身又被埋在土里。 李宝再一次从焦土里爬出来，明白了。 这个法器，会吸入并非厉鬼的魂魄。他能进来，恐怕是他灵魂离体后，这个法器主动把他吸进来的。至于出去，入梦后悬在头顶的经文在脑中一闪而过，李宝心道：他能够轻易出去，多半是那枚经文的效果。 李宝再一次出现的位置，已经不是之前那里了。但是周围还是有很多幽魂，它们看见他从土里出来，又喊着救命伸出手来。这一次李宝也没有心软，他一个扫腿将那些手甩飞，震住那些魂魄，然后掐起指诀，一一超度它们。 双手掐诀的时候，李宝超度的效率，顿时和之前调转过来了。他每一百次掐诀施法，最多也只会出现一次失误。 很快，李宝便沉浸在了这种修炼里面，待天色微曦的时候，他便已经超度了五百幽魂。伸出手掌，李宝甚至能够看见自己魂魄里流动着的金色能量，这是一种佛性的灵力。 感觉到外界天色渐明，李宝心中默念：回去。 一转眼，他便已经站在屋子里，李宝躺入自己肉身，只觉一阵眩晕，再睁眼时，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自己肉身的沉重和迟钝。李宝坐起身，朝前打出一拳，能够感觉到自己比入睡之前，要更加地迅速有力。 希望这不是错觉。 李宝转了转头颅，伸手推着何雨泽，道：“师弟，醒醒，天亮了。”李宝推动何雨泽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流回了体内，而何雨泽也一推就醒。 第43章 43 铁尺入鞘，李宝看着何雨泽后退十三步后站定，明白自己的确是变强了。何雨泽勉强站定，抬头看李宝，满腹疑惑却问不出口。之前这些疑惑，他不问，李宝都会告诉他，但现在，即使他问了，李宝会说吗？ 何雨泽的踌躇不前，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就算他问了，李宝也不会说。 李宝收起兵器，温和地笑着走向何雨泽。他把何雨泽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嵴背，道：“相信我。你的疑问我都知道，只是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等到恰当的时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何雨泽回抱住李宝，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李宝抬起一只手，揉着何雨泽的后脖颈，和他四目相对，笑道：“别怕。” 何雨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但惊恐之后，他眼中却流露出无悔。他既绝望而又无怨地把自己贴紧李宝，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45页 能多得一分一秒的陪伴和亲密，都是他赚了。无论后果是什么，他都会拼上一切让他们在一起。 李宝轻轻拥着何雨泽，由衷地觉得，师弟他越来越可爱了…… 天色大亮之后，李宝和何雨泽回到狐园，毫不意外地看见已经在等他们的花嫁。 “很抱歉，我们有些事情出去了一趟。”李宝上前一步道歉。 “没关系，我们走吧。”花嫁只是摇了摇头，随即便向昨日一样打开了一道裂fèng。 李宝知道花嫁是不高兴了，但他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是不是高兴。也唯有花嫁恢復本相时，会让他失态而已。拉着何雨泽走入法器内，李宝见花嫁又恢復了本相，便干脆不看向她那一边。 李宝专心给幽魂们超度，在他刻意的控制下，成功率依旧很低。而花嫁见李宝态度冷淡，便也没去和他套近乎，只是在一边打坐修炼。 一早上下来，李宝超度的成果和昨天差不多，只有可怜的十一个。昨天更少，不过九个而已。 从法器内出来后，李宝便婉转地提出他们可以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不用再麻烦狐狸们了。而花嫁礼貌性地关切几句，便答应了不再让狐狸们给李宝二人送吃的。 “昨夜院子里似乎来了访客，不知道二位可有被打扰睡梦？” 临近分别，花嫁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李宝面露少许惊讶，道：“或许是我昨夜睡得沉，我并不知道来了客人。是否是我师兄弟二人，在这里有所不妥？” “并无不妥，少侠别多心，反倒是小狐担心自己是否会招待不周。” …… 看着花嫁消失在面前，李宝和何雨泽回屋，再次看见一桌全鸡宴。李宝和花嫁提得太晚，小狐狸们还是把食物给送上来了。 不知道这一次是吃还不吃，李宝和那一桌子鸡沉默相对半响，转头和何雨泽说道：“师弟，我们出去吃吧。” 这种事情何雨泽不可能会有异议，于是二人就出了狐园，去林子里找食物解决午饭。 这一出门，李宝二人就在林子里待到太阳下山，才回到狐园。又是悠闲且无波无澜的一天，入夜后，李宝照常看书到深夜，然后熄灯睡去。 李宝满怀期待的在梦中醒来，睁眼便看到周围一片白茫，而头顶则悬着一枚经文。 简直是太好了！ 李宝这么想着，盯着经文看了片刻，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法器内部。这一次他又出现在一个和之前不同的地方，周围都是被困的幽魂，而昨天他出现的那个地方，经过他一晚的超度之后，已经空了。李宝从焦土中出来，照昨天的流程走了一遍之后，便开始超度他们。 估计这些魂魄是在同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故而思维都同化的差不多，见有人从焦土中脱身，便伸手去扯。 比起昨夜，李宝今晚的效率更高，基本不会出现失手的情况，很快便有了三百的战果。但也就是在李宝超度了三百多的魂魄之后，法器内部，突然颤动起来，剎时间山摇地动，天地倒转。李宝被翻起的大地抛到空中，落入黑色的云层之内，然后，他在云层之内，看见了倒悬在云层上方的一个小镇。 不知道为什么，作为灵体的李宝，在这个法器的空间之内无法悬浮。他被抛到空中之后，很快就如同一块石头一样，笔直地落下。 他若掉到地上，会摔死！ 不知为何，李宝突然便有了这种的认知，眼看离拱起的地面越来越近，李宝大喊：“出去！” 眼前一花，李宝出现在房间之内，下坠的力道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出现的一瞬间便跪倒在地。因为还是灵体，李宝险些整个人没入地面。 从地面上漂浮起来，刚才的惊魂一幕让李宝心有余悸，但更让他挂心的是他在云层后看见的那个小镇。 那个小镇倒悬在云层之上，看上去宁静安详，仿佛在夜幕之下一般，亮着点点灯火，还有打更的人在缓缓走着——更重要的是那个小镇看起来特别的眼熟！如果不是这个小镇出现地点格外离奇，李宝几乎肯定，这个小镇就是他们之前住宿过的那个小镇。 这是怎么回事？ …… 似乎，很有趣…… 难以自控地兴奋起来，李宝在屋子里缓步走着，若有所思的同时脸上还带着诡谲的笑。 天，亮了。 李宝躺入自己的肉身叫醒何雨泽，然后打开门坐到门边。狐仙花嫁没让他多等，天色亮起没多久后，她便出现了。李宝迎上前去，拱手做鞠之后，向她辞别。狐仙对李宝突然要走很不理解，但是看李宝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也没再多留。 李宝走得过于突然，花嫁送他们离开之后，便破开裂fèng检查法器是否不妥。 从外面看进去，法器内一切如常。但花嫁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便走进了裂fèng。而就在她完全在法器内站定的时候，身后的入口瞬间被强制关上，并且眼前的一切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花嫁美丽的面孔上露出了气愤与忌惮交加的表情，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美，只是没有之前那么令人心动了。 花嫁被困在了法器之内。 第44章 44 就在李宝他们离开狐园的时候，李宝曾经眺望过的一处山顶上，三个年轻人正支起一口大锅煮面。 宽额头高鼻樑方形脸，小麦肤色的壮汉模样的少年，一点都不畏高地坐在悬崖边上，手上揪着一把小葱的黄叶，眼睛则朝树林内缩成一个小点的狐园看着。 “怎么就进不去呢？每次下去都找不到那座废弃的宅院，真的是有玄门阵法吗？” “不是真的是有，是一定有。”眼睛狭长眉如长刀，肤色苍白的削瘦少年，坐在树上边给一只兔子剥皮，边说道。 “小白，我说你能下来吗？”身姿窈窕的少女，用大勺搅拌着锅里，幽幽地抬头，用她飘忽而又柔和的嗓音，对树上的少年说道。 少年探头看下来，就见少女瞬间变脸，“我说过多少次，别在树上处理猎物！血都滴到我头髮上了！你再弄脏我头髮，信不信我下毒毒死你！” “……下来了。”少年从树上跳下，在树下坐好，嘀咕道：“变脸这么快，不用你下毒，我就要被你吓死了。” “不想吃饭了吗？”重新低头搅拌锅里的少女，用柔和的嗓音威胁道。 于是被唤作小白的少年住口了。 “那我们进不去，又该怎么抓他们？”择完小葱黄叶的少年站起来，走到一边放着的水桶旁，抄出水来洗葱。 “他们迟早要出来。如果总不出来，我们放火烧山便是。” 陶叄手上的兔子也处理好了，他走到桶边，倒出水把兔子清洗一遍，然后走到锅前，徒手把兔子撕成小片小片的肉条，放入锅内。陶贰拿着一把小葱，站在等一边等着肉熟。 “会不会太残忍了？如果他们总不出来，那我下毒就是，至少这样不会伤害花花糙糙。”陶壹在锅里撒入一些色泽鲜艷的粉末，很快香味便飘出来了。 第46页 “这样也行，你是老大，听你的。”陶叄说道。 “嗯，听你们的。”陶贰似乎没有什么主见地应和一声，然后他又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师父非要抓住那两个人吗？还一定要抓活的。因为他们，师父都损失了三位长老了。” “小黑，你就是问题多。你觉得师父什么时候吩咐我们做事之前，会先告诉我们理由的？”陶壹反问道。 “那你们好奇吗？”陶贰又问道。 “好奇，所以呢？”陶叄斜眼说道。 “我最近刚学会一个能让人说真话的法术。”陶贰说。 陶壹往锅里倒入一盆之前煮好的面条，搅拌一番后，提醒陶贰道：“放葱花。” 陶贰拿出一把和他体形严重不符的小刀，用一种快得只看得见残影的速度，把小葱凭空切碎，撒入锅内。 陶壹用大勺在锅里搅拌几圈，喝了口汤尝尝味道，便说：“可以吃了，拿碗过来自己盛。” ———————————————————————————————— 最近生意难做啊…… 帐房先生盘算着这几天的生意，觉得自己的薪水可能又要缩水，不由长嘆一声。 正长吁短嘆，忽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还有房间吗？” 帐房抬起头，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书生站在柜檯前。 “有有有，六间地字号房，三间天字号房，价钱在这里。”帐房先生拿出一叠刻着房间号码和价钱的木牌，排在桌上。 书生选了一个价钱一般的地字号房间，帐房收了押金，把木牌和钥匙递过去，道：“二楼左转。” “多谢。”书生道了一声谢，拿着钥匙和木牌上楼去了。 “不谢不谢。”嘿，进帐了。帐房正乐呵呵地要收起木牌，却见一只修长的手拿过一个地字号房间牌。 帐房抬头，看见是一个以白纱蒙面的姑娘，似乎姿色不错。 “姑娘，要住宿吗？”帐房问。 那姑娘点头，默不出声地拿出押金放在桌上。 帐房收了押金，把钥匙递过去，道：“上二楼左转。” 姑娘接过钥匙，稍稍颌首后便上楼了。 看来这姑娘不爱说话。不过今天这生意不错啊，大早上的就有两个客人上门。帐房眉开眼笑地收起木牌，在柜檯后面站得笔直。 蒙面女子拿着号码牌和钥匙走上楼，她左右张望着，却似乎并不是在找自己的房间。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她看见书生的房门开了半扇，而书生正坐在门内书案上看书。 她走进书生屋内，转身关上门。 书生还伏在案上看书，似乎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女子朝他走过去，刚起步时是缓缓的，而到后来步子便迈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女子扑在了书生身上，她双手搂着他，抬起头。 “奖励。”女子开口是清朗的男声，语气中还带了些许委屈。 李宝低着头“噗哧”一声笑出来，他转过脸，抬手给何雨泽取下脸上的白纱。端着何雨泽的下巴，李宝含笑仔细欣赏那张，即使略施粉黛依旧难掩俊朗的面容，笑道：“我师妹真漂亮。” 何雨泽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接着便有些恼了，他抿唇盯着李宝。 “别生气。”李宝压低了嗓音，呢喃般地轻语着凑过身去。 ……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深吻。 何雨泽喘息着伏在李宝胸口，心脏跳得飞快，他伸手抚摸着发麻的嘴唇，还沉浸在刚才的婉旎之中。 李宝抱着何雨泽，垂眼看着书案，也在微微喘息。他的心脏也跳得很快，只是不知道是刚才换气不熟练憋得，还是…… 师弟似乎也不错啊…… 只是，真的要因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吗？ 让师弟和其他人一起成为情人，这种事情李宝从不做考虑。他师弟怎么能被人那么对待？哪怕这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休息了稍许，李宝拉着何雨泽站起身，给他整理好头髮和衣裙，看着刚才蹭花的唇脂皱眉片刻，便干脆用手巾沾了水，给他卸了妆容，顺便也擦掉自己嘴上的唇脂。 但卸了妆之后，何雨泽哪怕一身女装，有腰有胸，看上去也不像女子。 李宝站在旁边看着他有些犯愁。其实他本来是打算自己扮作女子，但是他刚刚剪短了头髮，扮书生还有书生帽可以遮一遮过短的头髮，扮女子可实在是勉强。 “阿水，只得继续委屈你了。这妆还得扮上。”李宝嘆了口气说。 何雨泽摇摇头，只问：“有奖励吗？” 第45章 45 给何雨泽和自己上过妆，李宝从正门离开客栈，何雨泽在他之后半个时辰离开客栈。 李宝这次行动，何雨泽帮不上太多忙，李宝本想让他等在客栈就好。但是何雨泽不同意，二人稍作争辩之后，李宝也就随他去了，就是要求他必须和自己保持一定的时辰出客栈。 李宝在街上慢慢走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些什么，故而也就没有方向。他偶尔会尝试一下街上小贩叫卖着的小吃，或是买点零碎的东西。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差不多每四五人，就会有一人身上背着不干净的东西。不知不觉中，李宝走到了之前他救出五个小孩的地方。 如今那座宅院已经烧成了废墟，曾经是药园的地方黑气瀰漫，有一群小鬼坐在那里‘哇哇’地哭着。 李宝站在那里看着，忽然有一只小鬼看了过来。 它认出的他，马上便止住了哭。小鬼周围的同伴听见他哭声止住，也转头看过来。越来越多的小鬼朝李宝看过来，通通止住了哭泣，神情变得异常可怕。 李宝若无其事地和它们对视着，而这似乎惹怒了小鬼们。它们齐声尖叫，然后冒着黑气朝李宝扑过来。 李宝看见它们露出了本相——头颅被打开掏空的模样。 那个富商是吃了它们的大脑吗？李宝若有所思地想到。 李宝把买到的点心放在地上，双手如蝶一般上下翻飞，心中默诵经文，数点金光浮现出来，刚好被冲到近前的小鬼们撞个正着。 “不，不！” “不，不要投胎！” “我们不要投胎！” “啊！” 看着同伴被超度，紧随其后的小鬼们尖叫出声，四散而逃。李宝抓住跑得最快的那个，然后就对其他四处逃散的小鬼们视而不见了。李宝拎起地上油纸包裹着的点心，手里拽着个挣扎不休的小鬼，继续漫无目的地熘达着。 在西边宽敞的道路上走着，时不时便有马车飞驰而过，索性道路被打扫的干净，溅不起多少灰尘。 忽然又是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李宝站在路边，看见从马车顶篷上飘出一个老人的魂魄。它悬着半空中，眼神茫然了一阵，然后和李宝对视了一眼，才似受惊一般清醒过来。它眼中流露出对人世的留恋，环顾四周，看见李宝手里的厉鬼之后还抖了一下。但很快，它似乎没了牵挂，身形慢慢淡却。而就在他即将前往地府的时候，虚空中突然破开了一道口子，将这个魂魄扯入了一个天幕永远漆黑的地方。 第47页 …… 这样才对嘛。 刚才他看着那法器没反应，还以为是不是彻底被他弄坏了。 李宝迈开步子，继续在街上熘达着。 何雨泽找不到李宝了。他在街上行走的步伐越来越快，但是无论他朝那个方向，都找不到李宝的踪迹。小镇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过晚半个时辰出来，就完全找不到李宝了。 何雨泽心里越来越烦躁，而这时，他的去路上，突然便出现了一大群人。是一大群男人，他们叉着腰，一个挨一个地站着，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何雨泽厌恶地看他们一眼，便转身朝来路离开。但就是他转身的瞬间，又一群同样家丁打扮的男人，拦在了路上。 “姑娘，你这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啊？是不是迷路了？”一个打扮骚包，还擦了香粉的公子哥摇着扇子走出人群，调笑地问道。 何雨泽攥紧拳头，克制着自己拔刀。李宝说过，他们的武器太有辨别度了，不能用。 而且，不能引人注目。 何雨泽冷眼看着那人，足下轻踏，便在衣玦纷飞间落在了人群之外。那公子哥只觉眼前飘起一片白纱，再定睛看时，那身姿动人的美人便已经离开了。唯有一枚香囊遗落在地。 公子哥捡起那枚香囊，遗憾的摇头晃脑。 何雨泽站在墙角隐秘处，冷眼看着那人捡起香囊，心知他今晚必死。何雨泽转身离开，那枚香囊内的蛊十分好用，他今晚还会去取回，但现在，就先让它彻底把自己的作用发挥出来。 李宝一直走遍小镇的西边，但是除了手里拎着的那只小厉鬼之外，再没有别的收穫。眼看太阳已经悬在天空正中央，李宝便走到小镇南边，选了一家饭馆吃饭。手里拎着的那只不安份的厉鬼，让李宝没法在大堂就座，于是李宝只好要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在靠近窗边的座位坐定，李宝一边想着要怎么炮制手里的小厉鬼，一边朝窗外张望着。忽然，李宝便看见了一袭眼熟的白衣从街道一端走来，正要进过楼下。李宝折回身来，目光在桌上搜寻一番，看中了店小二刚才端上来的水煮花生。李宝夹起一枚水煮花生，在何雨泽经过楼下的时候，松手让花生落了下去。 何雨泽闪身避开并且抬头，看见李宝正向他招手说“抱歉”。 满心压抑的烦躁顿时全涌了上来，何雨泽真正的是找了李宝一早上了！而他居然招唿也不打地来了小镇的另一边，而且看现在的样子，如果不是他正巧从楼下经过，他甚至准备独自吃饭！ 何雨泽顾不得会引起别人的瞩目，纵身一跃，就轻飘飘地落在了窗沿上。李宝迅速从窗边闪开，堪堪避过，没被何雨泽撞个正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去向？”何雨泽不等下地站稳，便一把抓住李宝的手腕，质问道。 “嘘嘘，声音小点。”李宝一听何雨泽丝毫不掩饰地开口说话，忙制止道。 “来，坐下。”李宝把何雨泽拉到座位边，把他按到椅子上，才坐在一边开口解释：“因为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而且听你的意思，是想要和我一起行动？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等同于彻底暴露在追兵眼皮子底下了。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和他们硬碰硬。”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认得出来？”何雨泽勉强接受了李宝的解释，却固执的说。 李宝扯平自己向上弯的嘴角，沉默稍许，道：“好吧，如你所愿。那现在我们便是新结识的友人。” “……” 小小的雅间里充满了沉重的沉默，何雨泽抬起茶杯抿了口茶，率先打破了这种压抑的氛围。 “从刚才开始，你手里一直拉着的东西是什么？” 虽然李宝的左手看似只是随意的垂着，但是了解李宝一言一行的何雨泽不会看不出来，李宝手里一直牵着一个他看不见的东西。 “一只小鬼。”李宝也没瞒他，抬起手来展示了一下手里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 第46章 46 “师兄，我真得一点忙都帮不上吗？就连看见都做不到吗？” 李宝剥开一粒水煮花生递给何雨泽，道：“以后女装的时候别叫我师兄，实在不好改口，那就叫我石修。只改一个音，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另外，我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看见那些，至少在我这里是没办法的，我自己都是半吊子。最后，你当然能帮上忙，只是我一时还没想好要你帮什么忙。说实在的，其实我连我自己现在到底要做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就连我现在手里的这个，我都是随手抓来玩的。一时兴起而已，所以你别问我抓它做什么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何雨泽默默地听李宝说完，捏着手里的花生，似乎在出神。 突然，雅间的门被打开，店小二端上了饭菜，然后打了招唿后退了下去。何雨泽似乎被这动静惊醒，他木愣地看着店小二上菜、退出去，又转头看着李宝。 他心里无法安宁，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能看着李宝。他觉得李宝会知道他的意思。 李宝原本抱着手看着那一桌子菜，察觉何雨泽看着他后，便转头去和他对视。稍许，李宝将目光移开，他举起筷子，审视着桌上的饭菜，在犹豫先尝什么。 “阿水，别多想了，你现在简直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我现在还不能下决定，所以你还要再等等。会有答案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李宝终于将筷子夹向一笼蒸饺。 “……还是一双人和妻妾成群的选择吗？”就像李宝看得懂何雨泽的问题，何雨泽也能轻易明白李宝未说出口的话。 “我还要等多久？”何雨泽问，他不可能给李宝无限期的时间，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他和李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么没耐心。”李宝抱怨了一句，随即干脆地给出了答案，“等‘弱水’第一次发作之后，行还是不行我会给你肯定的答案。” 李宝还记得今早那次亲密之举后，自己心中那些许的动摇。而这件事，也是李宝认真开始思考他和何雨泽的可能性的契机。虽然思考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是也差不多够了。对于现在的李宝来说，‘爱’这种事情，还是太难理解，但自身的欲望，却是李宝可以看清的。 如果他真能接受师弟，甚至于愿意只接受师弟，那便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了。虽然可惜了他未出生的子子孙孙，还有那些未来的妻妾们，但毕竟就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影子都没有的臆想而已。虽然放弃了还是会有些心痛，但是只要师弟值得，那便也不可惜了。 毕竟，世间会有几人，无怨无悔地赖上他这么一个人呢？ 而且，他真的不愿意伤害师弟。师弟未对他下蛊之前，或许这件事还有缓和的余地，但事到如今，他若是打算拒绝，恐怕师弟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而何雨泽听了李宝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让他手足无措而且坐立不安。 第48页 他没想到可以让李宝做出决定的，居然是这种事！ 他到底是一个男人，肯定不会有女人那么柔软……舒适，他能够让李宝满意吗？何雨泽完全没有丁点自信！ “师……”何雨泽想问问李宝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让他下决定的事情，但话刚出口，便被李宝打断。 “别瞎叫。” “……修，”何雨泽被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到嗓子眼的那个字给转了调，“还有别的什么……” “没有。大家都是男人，你别扭扭捏捏了。今晚咱们去青楼逛逛，开开眼。”李宝再一次打断何雨泽的话。 “……不去可以吗？”那些人，可都是专业的啊！李宝看了之后，眼光更高，要求更高了怎么办！他本来就没自信了！ “我有正事要去查访。”李宝停下筷子，掀起眼帘看他。 正事啊……何雨泽讪讪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真的不一起去？”李宝问道。 “一起去。”何雨泽艰难地点头。 虽然决定是下了，但是去东边的行程却还不忙，毕竟这种青楼地方，也没有白天开门的说法。尽管李宝也不是纯粹就去青楼，而是打算把东边逛一圈，但现在南边都还没走完，所以真的并不忙着去。 当然，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先吃饭。 何雨泽只食不知味的吃了少许，李宝吃饱之后看何雨泽那心神不宁的样子，便把买来的点心递过去。 “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所以特意给你带的。” 李宝觉得如果他这么说得话，何雨泽怎么都会把这包点心给吃完的。 果然，之前饭菜都没动多少的人，吃点心的时候却没再浅尝稍许又放下。虽然吃得比较慢，但到底是一块一块地吃着没停。 李宝看他多少认真吃点东西了，虽然自己已经吃完，却也没叫店小二上来收拾。趁着这会儿功夫，李宝低下头细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扎得没那么厉害的小鬼。这小鬼现在还是一副脑袋被掀开的模样，双眼赤红，皮肤惨白还鼓出虫子似的筋络，嘴唇是乌紫的，从里面翻出了四颗黑色的獠牙——这小鬼虽说挣扎的没之前厉害了，但还是在用那四颗黑色的獠牙咬着李宝的手臂不松口，就算他完全咬不动，也不松口。 李宝任由他咬着，继续往下看。这小鬼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旧，从领口袖口露出的惨白皮肤上，可以看见绳子捆绑的痕迹。开颅取脑这种事，是要绑结实了。 李宝点点头，拉起这小鬼爪子一样的手细看。这小鬼的一双手特别扭曲，多处骨折不说，很多地方的指骨都翻了出来，而且这种伤势很像是他自己造成的。和这小鬼手上的骨骼扭曲相比，李宝觉得他指尖漆黑锋利的指甲，都不是那么显眼了。看来他死前真的是很痛。 …… “这样看来，你的仇恨是挺大的，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控制我杀人。我这人脾气不好，我自己自愿帮忙是一回事，被别人当牵线木偶一般驱使，又是另外一回事。”李宝戳着这小厉鬼的眉心，对他说道。 何雨泽在一旁听见李宝说话，转头过去看他。 小厉鬼咬着李宝拉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腕不撒口，也不知道李宝说的这话，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李宝揣测着他多半是没听进去。 李宝扳开小厉鬼的嘴，然后再手动把他的嘴合起来。小厉鬼挣扎的力度顿时一变，李宝几乎有些按不住他。 “你再动我就超度了你。” 小厉鬼霎时间安静下来了，但李宝没有松开钳制他的手，放开这傢伙他就要跑了，李宝可以确信这一点。 “我刚才拉着你走街串巷的，也没见你有什么不舒服。你不怕阳光是吗？”说道这里，李宝想到了在法器中所见。这座小镇上面，瀰漫着厚重的乌云，没有任何阳光能够洒下来。虽然乌云的另一边是焦土地狱，并没有太阳。 那么，到底是这小鬼不怕日晒，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阳光呢？ 小鬼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瞪着李宝，对于他的问题根本不出声。 第47章 第 47 章 对于小厉鬼的瞪视，李宝不以为然。他稍微等了一会儿，没看出小厉鬼有回答的意思，便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 “你们平时吃什么呢？香火？阳气？阴气？香火的话，好像也没人供奉你们，吃这个估计早饿死了吧？但是阳气的话也不像，我没见你们覆在别人身上，其他鬼怪倒是有不少人背着。至于阴气，这个可能性好像还比较大一点。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其他的东西，你们可以吃吗？”李宝笑了笑，捻起一块红烧肉递过去。 李宝手伸过去之后，那只小鬼勐地张嘴咬住，但显然是咬不动李宝。李宝见红烧肉已经到他嘴里了，便松了手，将手指抽出来，顺便捏住那小鬼的嘴，不让他把东西吐出来。可虽然没把肉给吐出来，但那小鬼也不把它往下咽，就是含着。 见到是这种结果，李宝干脆就松了捏住小鬼嘴巴的手。李宝一松手，那小鬼就立即把肉给吐了出来，还在不停的干呕，呕出一滩灰色的粘液。那种粘液很快挥发成灰色的雾气，弥散在空气中。 何雨泽由于距离这一人一鬼太近，发生了这般变故之后，他第一个就吸入了那种灰色的雾气，脸色顿时一暗，人也显得萎靡了些。 李宝一看何雨泽被波及，脸上顿时没有了那种轻松的神情，他立即单手掐诀，在指尖凝出一点金光。在看见那点金光的时候，那小鬼立即尖叫起来，震得茶杯都裂开了一条fèng，何雨泽也似头疼一般皱起了眉。 李宝冷冷地一眼朝小鬼扫过去，小鬼魂体一颤，顿时闭嘴。 李宝把指尖那点金光点入何雨泽眉心，金光一入体，李宝就见一丝黑气从何雨泽身上溢出。然后何雨泽便恢復了气色，周身还隐隐有一层金光附着，所有逸散到他身旁的灰气，全都近不得他身。 李宝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手，却被何雨泽握住了手腕。 “刚才怎么了？”何雨泽问着，情不自禁一般亲了一下李宝的指尖。 冰凉柔软的触感，让李宝手指缩了下，他眯了眯眼，道：“出了点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李宝给的这个回答，实在是敷衍人，何雨泽拉着李宝的手不想放开。 “松手。”李宝说道。 何雨泽不吭声，也不松手。 李宝心里暗嘆了声：怎么一个二个都是这德性…… “吃好了那就走吧，咱们去街上逛逛。”李宝拉着何雨泽站起来，顺便在他起来之后，稍稍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何雨泽不满地看他，李宝挑眉道：“两个刚认识的朋友，手牵手上街成何体统？” “……为什么不能是夫妻呢？”何雨泽默了默，小声道。 “扮夫妻等下次。”李宝耳尖地听到了何雨泽的话，稍停了半步，轻声对他说。 第49页 “……”何雨泽突然为自己的大胆而羞怯。 李宝和何雨泽在街上熘达了一整个中午，毫无所获。似乎是因为这边有衙门震着的缘故，整个南街丝毫没有古怪的地方。 去东街找了个茶楼吃下午饭，何雨泽先去了雅间，而李宝要了些能够立即端上来的干果，在楼下多逗留了片刻。跟小二交代完，李宝正要上楼，便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在李宝的身侧，正有一群家丁簇拥着一个公子哥上楼，李宝嗅到的气味，正来源于那个公子哥身上。 李宝随着他们上楼，借着一个擦肩而过的机会，取回了香囊。 走进雅间，何雨泽正坐在窗边喝茶。李宝把香囊抛给他，说道：“这么好的东西，你就用在那个废物身上？” 何雨泽接住香囊抿了抿唇，道“你不是拿回来了。”就算现在取回香囊，那个公子哥也活不过今晚。 “是啊，是啊，幸好我刚好碰见拿回来了。不然你今晚是不是还要出去跑一趟？你也不闲麻烦。”李宝在桌边坐下，到了杯茶。 “是你说要低调行事。”何雨泽道，转开目光看向了窗外。 “对，这是我说的没错。但是既然都要死人了，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去，这种情况你还想入夜再去刷一波存在感？” 何雨泽握住茶杯的手指收紧。 李宝起来走了两步，握住何雨泽的手，笑道：“唉，别生气。我只是觉得有趣，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看这人的情况，是他调戏你了？想不到我家阿水，在别人眼中也是颇有魅力呢。” 何雨泽冷哼一声，就要甩开李宝的手，却没成功。李宝自己松了手，他退回桌边坐下。 “这样不要紧吗？”何雨泽开口问。他指的是他用蛊虫杀人一事可能被发现。 “有什么可要紧的？被发现又怎样，我们也不打算躲一辈子。”李宝不以为然地开口。 门开了，店小二推门进来送干果，并且拿着菜单上来给二人点菜。李宝问了有哪些是特色菜后，点了四个，又要了两碗饭。今早就是菜点多了，二人吃完走人的时候，还剩了一半多。 点过菜，店小二关上门出去，李宝抓了一把干果走到窗边递给何雨泽一半，然后站在窗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 东街的街道和南街的街道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东街的街道上，四处可见赌坊ji院，正当的营生只占少数，而且铺面无一不破败寒酸。就像他们进来的这个茶楼，虽然已经是东街最好的一间茶楼了，但还是难免显出萧条，和茶楼对面喧譁拥挤的赌坊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而且，在东街走动熟络的人身上，多半都背着鬼怪。 李宝能够预感到，自己今天下午，最迟今晚，就会有所收穫。 手里的小鬼进到东街之后，就安份了不少。李宝站在窗边朝下看的时候，他也掂起脚来，够着头向下望，露出高兴的表情。 第48章 第 48 章 吃过下午饭，李宝出了茶楼，沿着街道朝阴气最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时有小儿因为他的书生打扮而发笑，东街的确不是一个读书人该来的地方。女装的何雨泽不前不后的伴在李宝身边，也不时会招来一些流氓地痞。 发笑的小儿，李宝不去理会，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但围过来骚扰何雨泽的地痞流氓，李宝一律抓住胳膊扔出去，他们或是摔倒泔水桶里，或是砸到墙壁上、地板上，撞个头破血流，李宝一律视若无睹。 “原来这样就可以了吗？”何雨泽在一边，看着李宝身手利落地解决了麻烦，不由低声自语。 “是啊，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要杀人。而且杀人多无聊。”李宝回头笑着对何雨泽说。 李宝回过头去，扫一眼正放狠话的混混。那几人一个哆嗦，瞬间就跑没影了，比他们刚才冲上来的速度要快得多。 “人活着，才会哭，才会痛。杀了他，他可就没感觉了，有什么趣儿？”李宝淡淡地笑着说。 何雨泽若有所思的点头。 跟着李宝的步伐，二人慢慢悠悠地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李宝左手拉着的那只已经安分了不少的小鬼，突然朝一个方向挣扎起来。李宝低头看了看那只已经开始嘶吼的小鬼，又朝他挣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赌坊。 李宝想了想，并没花多少时间，他便转头问何雨泽道：“要去赌坊玩玩吗？” 何雨泽看了眼李宝，点头。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想也知道何雨泽不会反对。李宝拉着小鬼便朝赌坊走去，何雨泽跟在他身旁。 二人掀开门帘，走入赌坊。在进来的一瞬间，便被嘈杂的喧譁声给震了一震，随即便被赌坊里的夹杂各种臭味的热浪给熏得头脑发昏。 “什么鬼地方……”李宝抱怨了一句，抬头掩鼻。 何雨泽在旁边也是皱眉，他有心退出去，但看李宝正捂着鼻子朝人群里挤，便也跟了上去。 手里拉了只小鬼，那小鬼所到的地方，哪怕是七尺高的大汉也会打个寒颤，故而李宝竟没费多少功夫，便挤进了人群。只是何雨泽跟着李宝进去的时候，却被某只咸猪手给占了便宜。何雨泽双眉一皱，直接抬脚把那人给踹飞出去。 那人惨叫这飞出去老远，撞到了五六个人才终于停下。 这一下，嘈杂的赌坊内静了一静，原本挤在二人身边的客人，也纷纷退开了。李宝看着自己和何雨泽身边，愣是在拥挤的赌坊内给空出了一个圈，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李宝拍了拍何雨泽的肩膀，道：“做得好。”至少忍住了没杀人。 “啊，吐血了、吐血了！”一边的人群里突然发出了惊叫，就在李宝那句话落下之后。 “……下手这么重？”李宝无话可说了，他低头嘟囔了一句。 看管场子的打手和管事的，很快挤进了人群，来到二人面前，而且还抬了那个吐了自己一身血，还在哼哼唧唧的男人过来。 “不知二位，是要赔钱还是报官？”看似是管事的那个人，趾高气扬地开口道。 “……我们能治好他。”李宝撇了撇嘴，俯身去看那人。但那男人却挣扎起来，让抬着他的几个打手，也朝后退了一步。 李宝没说什么，他直起身，从身上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了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出来。李宝正要把药丸给那人餵进去，却被管事的人给拦了一下。 “这药是什么？” 李宝冷了脸，抬手就给那人点了穴，然后探手把药丸塞入那男人口中。 “咳咳咳！” 李宝动作太快，那男人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李宝则一脸厌恶地掏出手巾来擦手。 药丸服下，药效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啊！” 先是一声高昂的惨叫，然后那人就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喊。 “好辣好辣好辣！” 第50页 他在人群中手舞足蹈，看上去再精神不过。 “水啊，水啊——” 那人蹦达着就出去了。 在场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李宝擦过手后，便解开了管事的穴道，指着小鬼不停挣着的方向说：“我本来想要婉转些，但现在没必要了。我要到那边去。” 管事的本来要发怒，但顺着李宝的手指一看，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道：“你要找我们老闆？” 那边的房间里面是他们的老闆？ 李宝心中问着，却点了点头，道：“你们要拦我们，还是去通报一声。” 管事的打量了一下李宝二人的打扮，目光在何雨泽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对身后的打手道：“去通报。” “二位请随我到茶室喝口茶，稍等片刻。”管事的态度好了不少。 李宝对他这个提议并无异议，便道：“好。”管事的看向何雨泽，何雨泽点了点头。 “二位随我来。”说罢，那管事的便上前带路，而他身后的打手各自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何雨泽和李宝跟在那人后面，何雨泽朝李宝靠过去，悄声问道：“那药是‘幻火’吗？” 李宝点点头。 何雨泽扬了扬嘴角，小声指责道：“你杀人了。”那人会喝水喝到把自己撑死。 “谁会有证据？”李宝勾起唇角，轻声回道。 “香囊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有证据。”何雨泽回道。 李宝轻笑，答：“对啊，不会有人有证据。所以我之后不是说了开玩笑吗？说起来，我们这一路来的这些祸事，都是因为阿水你的美貌吧？”李宝的目光熘过何雨泽高耸的胸部，笑道：“真是勾魂夺魄的好身段。” 何雨泽脸色青了下，随即恢復常态，他面无表情地问李宝，“我的奖励什么时候给？” 李宝挑眉笑，“你现在要吗？” 管事的带着二人来到了所谓的茶室，双重的木门一关上，周围顿时安静，隔绝了嘈杂。何雨泽和李宝的谈话显然不能继续了。管事的给二人倒上茶水，开口正打算和他们聊点什么，却听那为白衣女子，压着嗓子，几乎轻不可闻地说道。 “有可不可？” 女子说话的时候，看着的是那个书生。管事的不知道他们在随自己来的路上聊了些什么，但现在却察觉出二人气氛不对了。原本打算试探的话，不知为何只能憋在了嗓子眼。 李宝因何雨泽的话，稍稍吃惊，他端起茶水，半阖着眼，静了片刻。 忽然，李宝轻笑了一声，他抿下一口茶，放下杯子朝何雨泽倾过身去。半掀起遮面的白纱，李宝抿住何雨泽的唇，随即以舌撬开他的唇齿，深入进去。因为李宝压下来时的气场，何雨泽不自主地向后避了一下，随即却被按住后脑勺。他的双眸睁大了一瞬，很快便微微闭合，同时抬起双臂环住李宝的双肩。 管事的因这一幕，险些惊掉了下巴，他瞪着眼看着这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第49章 第 49 章 去通报的人敲门进来，李宝在何雨泽唇上最后啄了一下，便放开了他。 “咳，二位，走了吗？”管事的连忙站起来，问道。 何雨泽的唇脂又花了……李宝擦去自己唇上的膏脂，开口说着“再等一等”，掏出一盒艷红的唇脂来给何雨泽补妆。何雨泽稍稍抬着下巴，乖巧地坐着，让来叫人的几个大男人都咽了咽口水。 何雨泽的脸部线条冷峻，但若是只看下半部分，却还是可称柔美，特别是那正被膏脂染红的唇瓣。 以何雨泽的听力，有人冲着他咽口水，他怎么可能听不见。面纱下面，一双寒光厉厉的眸子横向那些人。李宝正好给何雨泽补好了妆，他放下面纱，隔着面纱拍了拍何雨泽的侧脸，笑道：“别气，你可是很美的。” 李宝伸手拉何雨泽起身，何雨泽就着李宝的力道，从座位上站起来，讪讪地轻声唤道：“师、修……” “嗯。”李宝对何雨泽温柔地笑了笑，才看向管事的，道：“可以走了。” 管事的忙带着二人去见老闆，以后再见到有一男一女的访客，他绝对不在一旁相陪了！ 李宝现在急需情报。 那座废宅的建成与破败，法器与小镇之间的联繫，寺院、妖狐、以及法器，三者之间是否有什么猫腻……还有师弟八年前被灭门的缘由，以及现在那些人还在追捕他们的原因…… 如此种种，都是李宝急切地想要知道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不是依靠单纯的猜测与思考就能弄明白的，他不是神算。他需要靠大量情报的支撑，来完成自己的推测。他需要过去十五年，江湖上所有可以被记录的大小事情的情报。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对于他和何雨泽这种初出江湖的人。但是，那些在江湖上多少有些根基的人，或许会有些头绪和门路，能帮他弄到这些情报。 而小鬼拽着他朝这边来，给了他灵感。 他能够跟着小鬼的怨恨，找到自己想要找到人。 李宝随着小鬼来这里，想要找的，自然是当初吃人脑的那群人。再具体一点，他希望自己能够找到当初那个宅院里武功最高的那个人。那人一定是江湖中人，而且从他能把绑票这种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看来，他在江湖中一定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 李宝跟着管事，进到了一间没有窗子的房间。房内有些昏暗，但是在灯烛的光线中，到不影响视物。小鬼一见那人，就拼命挣扎起来，而李宝也认出了那个人。 他就是李宝要找得的人。 “方才听来福来报，还以为是旧识……”一身黑衣坐在烛光下的中年男人，从桌旁站起身来，“不知两位是何方神圣？” 那个人并没有认出李宝。 “你我数日前才刚见过，不知这可否算是旧识？”李宝笑着回他。 听声音倒是有些耳熟……乐正谭稍一回想，再抬头看李宝，但模样似乎不太像。 “那位好吃孩童大脑的旧主，如今可还好？”李宝见他想不起来，便再提醒道。 乐正谭倒吸了一口凉气，挥退手下道：“你是那位前辈？” 而不过这几句话的功夫，小鬼见挣脱不开，又开始啃李宝的手了。 “是我。”李宝笑着点头。 “前辈……这般乔装打扮，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乐正谭上下打量了李宝一番，虽然迟疑，但还是询问道。李宝此番变了模样重新回来，不用多想都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乐正谭完全不想搀和这些高手之间的恩恩怨怨，但现在李宝都找上门了……恐怕不帮忙做些什么，是不可能了。 李宝笑了笑直言道：“是遇到了些麻烦。我希望能够知道近十五年江湖上的大小恩怨情报，你有什么办法吗？” 第51页 “这……”一听李宝这话，乐正谭脸色都变了。他低下头踱步几番，抬头道，“十五年的情报范围太大，内容也太多，在下完全没有办法。但是在下或许能够给前辈引荐一人，这人是专门做情报生意的，前辈的要求，或许他能办到。” “我就是因为之前在这里暴露了身份，才招惹上了麻烦。你说的这人，是否会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重新给我招惹来麻烦？”李宝略一思量，笑说。 “这……如果之前有人买断了前辈你的消息，那恐怕是会……”乐正谭欲言又止，随后看着李宝神色不变，突然反应过来，“前辈的意思是，由我去和那人交涉，购买十五年江湖大小事吗？” “是。”李宝笑着点头。 “……前辈，在下出面交涉到没什么难处。但是十五年的江湖大小事，就算并非夹杂隐秘之事，要价也不会低。”乐正谭脸色难看道。 “你去问了价钱，我会想办法。而且，此事老闆你若帮了忙，我也不会让你白忙一场。”李宝好脾气地回答道。 “……”乐正谭沉吟着，似乎拿不定主意，忽然他问道：“前辈不信任买卖情报的人，难道就信任我吗？” 李宝缓缓摇头，道：“不信。所以，老闆你此时要如何博得我的信任，以保全性命呢？” 李宝还在笑，乐正谭却是勐地抬头，双目如刀。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 稍许时间之后，乐正谭垂头丧气地坐回桌边，道：“前辈你欺人太甚了。” 李宝走到乐正谭身旁，俯身说道：“不，我并没有欺你的意思。我这里有各种奇毒，凡是入圣境界以下的人，都有效果。我还有很多有趣的蛊虫，以及很多解蛊的方子。而且，我功夫不俗。和我成为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宝直起身，继续道：“方才在外面占我朋友便宜，被打吐血然后又被我餵下药，自己跑出去的那个人，若老闆你有兴趣，可以去叫人看看他的下场。那就是我这里奇毒的一种，名叫幻火。” “……前辈似乎不是正道人士。”又是毒又是蛊，乐正谭不知为何，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起来。 “你也不是。活捉孩童取脑这种事，怎么看都是邪魔外道。”李宝没有否认，只是提醒乐正谭道。 他只是报恩而已，又不是为了自己。乐正谭腹语着，却转开了话题，“看前辈虽功夫不俗，但年纪尚轻，是才出门歷练吗？” “啊，是。说起我的年龄，你也别总是前辈前辈的叫了，我叫石修。你直接叫我名字就是。”李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说道。 都叫了那么久了，你现在才说吗……乐正谭被李宝这话一噎，心中腹诽。 第50章 第 50 章 “在下乐正谭，青云派弃徒。不知前辈师承何方高人？”乐正谭问。武林中人，交友之前先问师承，几乎都是一种惯例，和出门在外遇见老乡攀亲戚一样。 “……”李宝这一下倒是给问住了，他不知道李正的名字说不说得。李正似乎曾经是个魔头来着，而且还是那种留下了传说的魔头。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 李宝答道：“家师名讳李正。” 没听过这个名字…… 乐正谭木了一瞬后，拱手道：“久仰大名！” “太假了。”李宝笑道，随即很快接道：“不知乐老闆是否愿意帮小弟这个忙呢？” “在下姓乐正，单名一个谭字。”李宝说得再快，也足够乐正谭听清楚他那句话了。但乐正谭对此也无话可说，李宝这个人一看上不危险，多聊几句就会让人觉得很危险，但是再多聊几句却又会让人放下了对他的戒心。乐正谭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卸下了一部分的戒备，说话竟然随意起来，脸上的假面具也戴不妥当了。 “哦，乐正老闆，那你愿意帮忙吗？”李宝再问道。 “石前辈你信任我？”乐正谭还没忘记李宝方才的威胁。 “自然是不信任。”李宝笑着接上后半句话，“所以乐正老闆你已经中毒了。” 乐正谭顿时一惊，勐地起身。 李宝在这时，松开了钳制小鬼的手。 乐正谭只觉得身子一重，接着便头痛起来。 “乐正老闆，起身起快了，可是容易头昏的。”李宝笑道。 乐正谭被身上突增的重量压得一矮，忙扶住桌子。 “乐正老闆，那你现在愿意帮忙了吗？”李宝笑问道。 “石前辈，这可不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乐正谭咬牙答，他几乎已经确信自己中毒了。 而出乎乐正谭意料的，李宝大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我觉得也是，所以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李宝说着，伸手扯下了乐正谭身上趴着的小鬼。 “小弟还略通玄门法术，此番能找到老闆，全靠老闆之前取脑的孩子帮忙。就是这个孩子。”李宝抬手秀出一个乐正谭看不见的小鬼。 小鬼配合的尖叫起来，乐正谭和何雨泽是凡人，听不见它的尖叫，但是却能看见桌上的杯子被它震裂。 乐正谭经此异变，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乐正谭想骂胡说，但是刚才的古怪……虽然那种古怪还有其他可以解释，但是直觉告诉他，李宝说得是真的。 “这事，还有劳乐正老闆多操心了。我赶时间，希望明天再来的时候，乐正老闆至少能把买消息所需的价钱告诉我。”李宝笑着说罢，便招唿过何雨泽，朝外面走去。 乐正谭神色变幻，他没有去拦李宝，也没有开口推辞。这人不是他能对付的，现如今，还是自保要紧。 这人简直就像一个疯子！ 而且古怪得让人琢磨不透…… 发红的阳光兜头撒下，让从昏暗的赌坊走出的二人不由眯了眯眼。哪怕已经临近黄昏，天光依旧比屋内明亮。 李宝仰头看天边五彩的晚霞，仿佛又看见法器内黑色的云。这些生活这个小镇的人们，和那个法器又是什么关系呢？是否是圈养的家畜呢？ 他迟早会知道的。 “你要十五年以来的情报做什么？”何雨泽看着李宝微微扬起的侧颜，问道。 这个啊，他要做的可多了，但却没有必要一一告诉何雨泽。李宝勾唇，说出一个字，“玩。” 何雨泽哑然。 李宝牵起何雨泽的手，拉着他离开这个十字路口，笑道：“阿水，这可是个很危险的游戏。比之前开棺时还要危险，可能中途就要赔上性命。这一次，我可不要求你陪我一起了，我只问你，你真要搀和在这事儿里面吗？” 李宝在一个卖丧葬物品的破败店面停下，放开了何雨泽的手，进店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何雨泽抿着唇，紧跟着李宝进店。 第52页 “你哪次以身犯险我没在旁边？我现在也已经搀和在事情里了。”何雨泽说，看着李宝选了一个便于携带的骨灰盒，还买了许多香烛纸钱。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离开还不迟。”李宝询问过价钱，掏出铜板给钱。 李宝走出了小店，何雨泽紧跟在他身旁。 “……有‘弱水’在，你我都离不开对方。”何雨泽抿唇道。 李宝斜眼看他，用一种‘你在开玩笑？’的眼神。 “我死在这里，你大可以独自逼出体内的蛊虫。我没死在这里，那我再过四天，就一定会去找你。你何必跟着我去作死？” “万一你被困住了呢？”何雨泽道。 李宝笑了一声，道：“你独自逼出蛊虫。” 李宝的话外音，何雨泽当然听得出来。李宝的意思是，如若他不能赴约，他会自裁，以保住何雨泽的性命。 “你愿意为我而死？”何雨泽的声音一下子轻了许多。 “一直都愿意，你可是我唯一的师弟。”这是李宝的肺腑之言。李宝他一直在找自己活着的理由，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并不想死，但如果唯二的两个亲人需要他去死，那也没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弟，那就好了。”何雨泽失落道。 李宝想了想，轻笑：“如果你不是我师弟，现在你早就姐妹成群了。” “……”何雨泽不悦地看李宝，道：“如果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肯定会以为你已经当过几年採花贼了。” “哈哈，不会那么早出手，伤身。”李宝没皮没脸地笑答。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太想打他了！ “……你要买那么多消息，钱够用吗？”何雨泽问道。 “只是一些普通的消息而已，无非就是量比较大。如果不是我赶时间，要收集齐这些情报，也就是多耗费些时间而已。而且，钱怎么会不够？”李宝笑着回头，反问道。 “……”看来师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自己的钱买消息。 循着越来越浓郁的阴气，李宝来到了河畔。 河畔种了几株垂杨柳。如今才不过积雪初融，就已经有几根枝条抽出绿芽来了。 第51章 第 51 章 这河，便是这座小镇阴气最重的地方。 手上拉着的那只小鬼又开始拼命得挣，而李宝已经开始烦它了。小鬼又拼命的朝河挣了一下，李宝干脆地顺着它的力道松了手，于是，就看见那小鬼如同利箭一般飞了出去。远远地，李宝看见那只小鬼撞在了一个连他都看不见的结界上，浑身冒烟地掉了下去。 小镇周围有结界？ 这件事李宝并不算很吃惊，因为这么奇怪的地方，没有结界才是一件怪事。但是这个结界，居然他现在开了眼都看不见，这就让李宝有些吃惊了。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他用肉眼也看不见妖气…… 那如果他用灵体状态看，能够看见那结界吗？ 小鬼的速度很快。虽然刚刚才撞的浑身冒烟，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它就跑回来一头扎进了满是阴气的湖里。 而小鬼跑回来扎进湖里的时候，李宝正蹲在湖边，和湖里的一只女鬼对视着。 这鬼，披头散髮青白肿胀，实在难看，可是就在那么一张难看的脸上，居然有一双暗绿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这双绿眼睛发着幽幽的不详的光，甚至可贊一声漂亮！ 只是可惜，这种眼睛，却不是罕见的特例。放眼望去，整片湖中的水鬼，都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物以稀为贵，再好看的东西，一旦满大街都是，也就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何雨泽走过来，俯身伸出一只手放在李宝肩上，“石修，天黑了。” 李宝沖湖里的女鬼眨眨眼，看着她勐地冲出水面，又抬手把她按下去。李宝拍拍手站起身，看了何雨泽表情，挑眉戏嚯道：“阿水你怕黑？” “这里有很多我看不见的东西。”何雨泽没有理会李宝的调笑，他只是用肯定的口吻，对李宝陈述道。他不怕黑，但是对他来说依旧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鬼怪，他却还是有些犯憷的。 李宝勾着嘴角，双手搭在何雨泽肩上，说道：“这难道不是很好吗？有他们的存在，不正说明了死亡并不是终结吗？”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而街上的灯则逐渐被点亮。夜晚依旧在营业的店铺，在店门外挂上了旧灯笼。 “……湖面上，有光亮起来了。”何雨泽似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双目发直地看向李宝身后。 李宝闻言，回头去看。 一只女鬼，就像萤火虫一样发着光浮在水面上。 “恩人……”她说。 李宝转身，何雨泽一把拉住李宝的肩膀，问道：“是什么？” “一个认识我，我不认识她的女鬼。”李宝说罢，拉下何雨泽的手，牵着他一起转身看向湖面。 何雨泽被李宝牵着，心里安静了些，不再作声打扰李宝。 “多谢恩人当日救下我儿。”女鬼屈膝对李宝说道。 如今身死，文初秋的一双眼却看得更多了，她看见了当初是李宝救回了儿子，故而才从湖底出来。 “……”但说实在的，就算这女鬼这么说，李宝还是不知道她是谁。当初他救下了五个小孩，谁知道哪个小孩是她儿子？ “那你要回报我些什么？”既然现在突然出现叫他恩人，那是打算要报恩？李宝这么想着，便问。 “……”李宝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一点，让文初秋被噎了一下，之前的想法竟一时说不出口。 好半晌，文初秋才深深屈膝，说道：“小女子如今一无所有，恩人的大恩……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 这样啊…… 李宝颌首，听着这明显的託词，明白这鬼叫住他并不是想要报恩。 李宝问：“我很好奇你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可以和我说一说吗？一般鬼魂不会发光，更不会一现身，就惊走了其他鬼。”现在湖中和湖畔，已经只有她一个鬼了。 文初秋默了默，苦笑一声，道：“其实小女子也不知这是为何。如若恩人有时间，小女子便将死前那日和死后所见，尽数说与恩人。” 李宝拉着何雨泽，在湖边寻到一块大石头坐下，对女鬼抬手示意道：“请说，我们有时间。” 文初秋垂首静默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缓缓开口道。 “死前，我因看丢了孩子，被丈夫打断了腿，那是我断腿后的第三天。清晨，我被婆婆用冰水泼醒，然后便拖着伤腿，给婆婆准备早饭。可能是因为腿伤，那时我已经连续发烧两天，整个人恍惚不知事，而且站立艰难。把米下锅的时候，不知怎么，我一下子就倒在了沸水里，之后也没能再起来。 第53页 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浮在半空中，看见婆婆正在对着我的尸体咒骂，而丈夫在我的尸体边上绕着圈，面容因愤怒而狰狞。当天中午，他们用一个麻袋，装上我的尸体，再塞入石头，扔进了这条河。 我随着尸体，沉入了河里，便发出光来。河中的鬼魂们开始避开我，再后来，我发现普通人也能看见我身上的光，便潜到了水底，希望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 就这些了，我也不过死了不足半月而已，并不知道很多。” “就这样了？”准备好听故事，却只听到简短的叙述，李宝不由有些失望。 文初秋摇摇头，表示就只有这么多了。 “好吧，那既然你叫住我，不是为了报恩，那想必是有事希望我帮忙了？”李宝歇了听故事的心思，拉着何雨泽从石头上起来，问文初秋道。 文初秋点点头，在水面上跪下，给李宝磕头道：“求恩人送小女子回家。” “哈哈哈哈！”水面上突然传出一个稚嫩的嘲笑声，“你还想让他送你回家？小爷我也曾经求他送我回家，结果他放走了杀人兇手，还烧了我的尸骸！” 之前被李宝抓住的小厉鬼，从湖下走出，远远避开文初秋，在另一边上了岸，讽刺她道。 “原来你会说话吗？”李宝挑眉道。心说：我何止烧了你的尸骸放了你的仇人，狐仙叫我送她妹妹回家，我还捲走了它们的七八百幽魂。 文初秋似完全没听见小鬼的话，她继续给李宝磕头道：“求恩人送小女子回家，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恩人！求恩人再帮小女子一帮！” “你没听他说吗？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李宝暗觉有趣地问女鬼道。 文初秋将额头抵在地上，道：“之前在饭馆，恩人不计较小儿无礼，之后，更是不计前嫌地救了小儿一命。就算恩人不帮小女子这次，小女子本也该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好了好了，也别总是‘做牛做马’挂在嘴边。关于送你回家这件事，能帮我会帮一把，但若是我自己也是自顾不暇，那你还是再找别人吧。”李宝挥手道。 “多谢恩人。”文初秋又磕头道。 “行了别磕了，你就住在这里对吧？那我下次还是来这里找你？”李宝不耐烦地制止文初秋磕头的举动，问道。 “还在这里。作为鬼魂，我们不能离开自己的身躯太久。”文初秋回答道。 他猜也是如此——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群小鬼不去报仇，而是一直在废墟上面哭了。李宝想着，指着那个还在看热闹的小厉鬼道：“那他呢？今天我带着他在外面熘达了大半天了。” 文初秋看那小厉鬼一眼道：“他已经很虚弱了。如果不是刚才在河中吸食了阴气，现在差不多该开始涣散了。” “喂喂喂，大家都是鬼，你为什么告诉他这些？”小厉鬼跳脚嚷嚷。 文初秋垂着眼，看也不看他。如今她能看到的东西很多，其中就包含这个小厉鬼想要杀掉他儿子的事情。 文初秋虽因丈夫和婆婆而死，但她却不恨他们，因为这一切总归是自己当初识人不清造成的。她当初既然种下了因，那今日结出的果，她也该受着。只是稚子无辜，孩子虽然不敬她，但终归是她的血肉。她这一辈子，都没活出个什么趣来，临了了，总该庇护着着些自己的骨血。 虽然她能做的也不多，但尽力而为，总好过留了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嗯……很抱歉，更新迟了。我习惯了每个星期存稿七章，然后一天一章慢慢发，因为这样比较方便，我码字的时间也比较宽松自由。结果，可能是因为太宽松了，我一心码字，忘记发文了，而且还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存过稿了……幸好今天提前来后台看看，所以断更时间还不长。 第52章 第 52 章 “那女鬼，又是一个想让你送回家的？”何雨泽听不见鬼话，在李宝和那个发光体交流的时候，他只能通过李宝的话，猜测他们之间的对话。 “嗯，是。话说这年头离乡背井的死鬼还真不少，明明看上去是个太平盛世来着。”李宝仰头看天的感嘆。 “吃人的事情都会发生，这是太平盛世？”何雨泽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他也知道那些被绑架的小孩，是被那个商人给吃了，所以不能认同李宝的话。 “嘿，什么时候不死人？就算被吃，也不过是死了几个人而已。现在既没打战又没天灾，还不够太平的？”李宝摇头笑道。 离开了河畔之后，李宝在东街转了一圈，并没有真如他之前所说的那般去逛青楼，仅仅只是在楼下街上走过，便转回了北边。何雨泽直到跟着李宝出了东街，才真的相信了李宝的确不打算去青楼了。 何雨泽对此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怅然若失。不去那种地方当然好，但是若要学习那方面的东西的话，也唯有那里才能学到真本事吧？ “就要回去了吗？”何雨泽问李宝道。 李宝轻笑答：“嗯，我原本以为东街阴气重的地方，该是青楼才对，但之后不是发现原来是河畔吗？方才我在街上走过的时候，也有注意看，但并没发现青楼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也就不浪费时间去逛了。” “回去之后，你还是要看书吗？”走在北边入夜后的街市上，看着那些卖宵夜的小摊，和摊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不明所以的，何雨泽有些烦躁。 “嗯，看会儿书然后就去睡。”李宝回答着，他们所住的客栈就在眼前了。 李宝几乎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自己这次灵魂出窍会看见什么。他率先走进了客栈，经过侧道上放着的柜檯后，迈步走上楼梯。 何雨泽在后看着李宝的背影，随着他一路上楼，眼见李宝开门进屋，就要把门关上。 何雨泽叫住他，“石修……” 李宝停下关门的动作，看何雨泽要说些什么。 何雨泽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李宝笑笑，道：“早些睡吧，阿水。”说着，李宝合上了房门。 何雨泽看了紧闭的房门半响，才去到自己的房间前，开门进屋。屋内，有一个带镜子的橱柜，何雨泽坐在橱柜前，取下脸上的面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那个经过妆容修饰，柔和了面容的人，带着一贯的面无表情，与镜子外面的人对视着。 何雨泽起身走到水盆边，慢慢擦去脸上的妆容。 【八年前，季鹏云带着他在山谷外守了七个日月，才终于等到了带着李宝出谷的李正。 “鄙人季鹏云久候高人多时。”季鹏云一见李正，就扑通跪下了。 李正牵着一脸好奇的李宝，冷眼看着。 “鄙人前来归还紫竹令，且望高人收此子为徒。”季鹏云双手高举，捧上一枚紫光熠熠的令牌。 第54页 “不要，不收。”李正面无表情地说完，绕开季鹏云离开。 “此子已经家人亡尽，江湖上还有大敌在追寻他的下落，实在无处容身了啊！求高人收留啊！”季鹏云在李正身后大喊。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李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拉着李宝折回身来。 “抬起头来我看看。”】 脸上的脂粉洗净，何雨泽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然后一点一点将盘成女子髮式的头髮解下。 至今，何雨泽都记得李正当时说那话时的语气。除了无所谓便是厌烦。 【那时，何雨泽抬起了头。因为早在过来这里之前，季鹏云就数次跟他强调过，李正吩咐什么一定要照做，李正是他最后活命的机会。 也不知道李正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总之李正看完之后，就对季鹏云伸出手去。 “紫竹令。这小孩我收下了。” 季鹏云忙把令牌递过去，道：“多谢高人。”】 脱下女子的衣裙，解下身上其他扮作女子的道具，何雨泽穿上自己的衣服，梳起简单的男子髮式。 【李正把何雨泽带回了谷，却把他推给李宝说道。 “这小孩是你的了，你随意处理，别总来吵我。” 李正这么说完，就干脆地走开了，就好像他不过是顺手给李宝找到玩具。 简陋的小屋前只剩两个一般大小的孩子，李宝小大人似得绕着何雨泽转了几圈，忽然就拍着何雨泽的肩膀，宣布道：“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弟了！说出你的名字吧！” “何雨泽。” “咦，都是水啊？那我以后要叫你水师弟。我叫包子，不过你以后叫我师兄就好。包子这个称唿，是给师父叫的，知道吗？”李宝掐着腰说。 “……” “哈哈哈，水师弟，高兴一点，以后就是我照顾你啦。我会罩着你的！” …… 那时虽然何雨泽还年幼，但也能看得出李正没有收他为徒的意思。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自从李宝在李正面前说了他要认他做师弟之后，李正就开始教授他武功了，也允许他和李宝一样叫他师父。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李正的弟子之一，学得东西也不比李宝少。而且，似乎是为了他们俩人的安全，为了不让他落入敌手，李正整整八年没再带他们任何一人出谷。】 何雨泽找出一块黑布蒙住头脸，便从窗户翻出了屋子。 李宝的那个世界，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但，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就一定是个累赘吗？他能帮上忙。 在何雨泽出去的时候，李宝还在房间看那本手抄本，对于何雨泽的举动全然不知。 似乎是由于体内的那股陌生的力量已经成了些气候，李宝逐渐摸索到了超度后出现体内的那股暖流的用法。当他看那本手抄本看到头昏的时候，那股暖流便会自发流动起来，消解了他的难受不说，而且似乎每在体内流转一圈，便会增长一丝。而当那股暖流在体内流动的时候，李宝便可以凭藉自己的意志，指挥那股暖流朝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去。 李宝抬起手来，将那股暖流赶到手心，尝试着将其引出体外。于是他便看见自己的掌心散发出一层金色的光芒，而光芒所照耀之处，阴气污秽尽数消弭。 ……除了除秽和照明，似乎没有其他用处了。 李宝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掌心，简直要对这种神奇的变化没了兴趣。而李宝的意志一懈怠，他掌心的光芒就瞬间消失。李宝把手放在桌上，继续看书。 希望这第二个法术足够有趣。 第53章 第 53 章 时至深夜，李宝才收起书准备休息。从桌案旁站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何雨泽。李宝在桌边顿了顿，但还是打消了去和何雨泽打个招唿的念头。如果何雨泽现在已经睡了，那他也比没必要去打扰他，而如果何雨泽现在还没睡，那李宝自觉最好别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打算俩人一起睡的话。 李宝熄了灯，走到床上躺下。 李宝静静地等着自己睡着，而不知何时，当他再恢復意识的时候，李宝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那个洁白的世界了。 头顶依然悬着那个经文。 李宝在那个白茫茫的世界慢慢走着，就像散步一样。如果盯着经文，会进入法器内部，那他不看经文，是不是就不会进去了？ 李宝也不知道，所以他就自己试试。 每一步跨出去，周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就像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一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白色褪去了。李宝看见自己站在漆黑的房间内，而床上还躺着熟睡的自己。 李宝穿墙离开客栈，他漂浮在半空中，环顾四周。 除了头顶的黑云，小镇和白天所见没什么两样。那个结界他也依旧看不见…… 李宝浮在半空打算尝试着飞离小镇，结果，成功了。 李宝站在小镇之外，怀疑自己之前看见那个小鬼撞在结界上是不是看错了。李宝回了小镇，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去黑云上面去看一看，不知不觉间，他发现他站在了自己房间的窗户外。 李宝穿墙进去，之后，便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群鬼怪挤在屋子里。 由于鬼怪实在太多，李宝穿墙进屋之后，就迫不得已和其他鬼怪挤在了一起。而那些鬼怪似乎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铺方向，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床那边有什么？自然是他的肉身。 走地板太挤，李宝干脆从屋顶过去看看情况。 床边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一群鬼正虎视眈眈地围着他的肉身。 ……有些意思。 李宝从屋顶退回墙边，重新和那些鬼挤在一起后，李宝开口问其中一个死相不是太难看的鬼。 “我们在这里干嘛？” 那鬼投来异样的目光，道：“等时辰到了，进那具没魂的肉身，逃出小镇呗。你是刚死的新鬼？” 不是，我是没死的。李宝点点头，说道：“刚死的。” 在李宝附近的鬼，顿时通通看了过来，对李宝投以羡慕到嫉妒的目光。 “运气真好啊，刚死就碰到这种好事！”和李宝说话的那个鬼也惊道。 “死了不就可以爱去哪去哪了吗？出个镇有什么难？”李宝问道。 “一看你就是刚死没多久，这个小镇，人出得去，鬼出不去。我们有几个兄弟，就是非要出去，然后撞到一个看不见的屏障上灰飞烟灭了。”那鬼给李宝科普道。 “这样啊，”李宝做恍然大悟状说完，便又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这里只有一具肉身，我们这么多鬼，不够分吧？” “嘿，分什么？等时间到了，大家一起进去。” “可以一起？”李宝做出吃惊的表情道。 “当然可以！大家都是厉鬼，七魂六魄早混成一团浆煳了，谁也不会占这具肉身七魂六魄的位置。大家就随便找个角落猫着，再来数百个也塞得下。” 第55页 “唉？那这肉身七魂六魄的位置就这么空着？万一他不知道去哪的魂魄回来了，怎么办？” 李宝的表情既困惑又担心。 “看你这话说的，我们这里这么多鬼，难道还收拾不下他一个生魂？还能让他回来？”那鬼一脸鄙视道。 “时间要到了，别吵吵了！”前面一个鬼突然转过头骂道。 那鬼住嘴不说了，李宝也不问了。 两个唿吸后，周围的阴气骤然浓郁起来，众鬼纷纷嚎叫着涌入那具还在唿吸的身躯内。李宝几乎藏不住眼中闪啊闪的经文，他退在一边，好不容易等到众鬼全进去了，才闪着浑身的金芒沖入自己身体内。 期间，倒是有几只先进去的鬼试图阻拦，但是毫不例外他们的鬼气还没碰到李宝，就被李宝身上的光给驱散了。而等他们想起来逃的时候，李宝已经归位了。 一开始，李宝觉得自己仿佛砸进了一堆冷雪里，但是很快周身便暖和起来，就算惨叫声在脑子里此起彼伏，也不能抵消那种大冷天泡温泉的舒适感。等脑子里的叫声消停了，李宝睁开眼睛，跳下床来，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而且精神百倍。 但是大晚上的，再有精神，又能做什么呢？ 李宝有些丧气地坐回了床上，然后躺下盖上被子。 睡觉，睡觉。接下来，就去黑云上面去看一看好了。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刚才李宝都还觉得自己可以三天三夜不睡，但是当他决定睡觉的时候，却发现没花多少时间，自己就睡过去了，甚至比之前睡得还快。 这是好事坏事？ ……或许是好事？ 在李宝重新睡过去的时候，何雨泽已经办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有心在睡前来看李宝一眼，但考虑到李宝的警觉性，还是直接回了屋。 但当何雨泽躺在床上的时候，却翻来覆去，觉得怎么都睡不安稳。 眼看没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何雨泽烦躁地起身，翻窗子走屋顶，到了李宝房间的窗口，开窗进去。 何雨泽本以为自己一进去，就会看见李宝正看着自己，却没想到，直到他走到了李宝床前，看到的还是一张沉静的睡颜。 睡得这么沉…… 何雨泽伸出手指触到李宝脸颊，边感慨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看见过李宝熟睡的样子，边心中惊疑李宝怎么还没醒。最终对李宝的担心更胜一筹，何雨泽轻轻晃着李宝，叫道。 “师兄、师兄——” 李宝还是没醒，何雨泽有些急了，他伸手运力打算去点李宝身上的几处穴位。但当何雨泽的手指即将落在李宝身上的时候，他却突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弹开了去 ，整个人跌坐在床下。 这便是李宝妖力的自我防御。简单的碰触或是之前那种鬼怪的注视，不会激起妖力的防御，可一旦做出可能让李宝警觉的举动，便会被弹开，或者……如果之前那群鬼怪占据李宝肉身的时候，李宝还没到现场的话，那些鬼怪全会被李宝自我防御的妖力清扫地一干二净，魂飞魄散。 但何雨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跌坐在地上，并没有受伤，但李宝身上突然盪开的力量，却让他吃惊之余，还惊觉——李宝之前对他隐瞒的，是怎样的一种力量。 何雨泽想起了之前在醒来时将他囚困的那股力……难道他之前的动弹不得，是李宝所致？ 一想到这里，何雨泽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已经恶劣到了貌合神离的地步了吗？那李宝所说的给他答案一事，是否又是一种欺骗？ 不，不会的，师兄不会这么对他…… 何雨泽从地上起来，屈膝上床，躺在李宝身侧，把人揽入怀里。 师兄不会这么对他……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第54章 第 54 章 李宝飞入黑云之后一无所获，而且险些在黑云之中迷失，当他好不容易重新出来的时候，发现天都快亮了。 那是很奇妙的一幕景观。太阳从东边山林中缓缓升起，露头的一瞬间绽放出金色的光芒，但这光似乎是刺激到了小镇上方的黑云。霎时间黑云滚滚，绕着小镇划了个半圆的屏障，将光尽数拦住。小镇内的天地一时间重归黑暗，但很快便又明亮起来。和阳光近似的光线从黑幕上亮起，给小镇带来了黎明…… 果然不是这里的鬼怪不怕光，而是这天光根本是假的。 李宝不再悬浮，他找到自己所住的客栈，如同坠落一般砸了过去。进了屋，由于李宝刚才落下时，已经将位置估计准确，所以他直接落在了床上。李宝本想直接进入肉身，但却发现师弟居然就睡在自己旁边。 看着俩人相依而眠的姿态，李宝知道事情要遭。 何雨泽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对于他的异样，何雨泽又发现了多少？ 而何雨泽发现了之后，对于他的隐瞒，又是怎么想得？ 揣着沉重的心思，李宝钻进了自己的肉身。 “师弟……”重新睁开眼，李宝轻声唤何雨泽。 何雨泽的眼睫颤了颤，随即便掀了开来。他眼中茫然了稍许，随即清明起来，与李宝四目相对。 “师弟，你昨天发现了什么？”李宝问道。他身上隐瞒的东西不少，如果不先确定何雨泽知道了什么，连解释都颇为麻烦。 “你的沉睡不醒，和睡熟后身上的力量。”师兄本因先坦白……这种想法在何雨泽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却依旧告诉了李宝他想要知道的。 “我沉睡不醒，是因为灵魂离体，这是在狐园那里发现的一个小技巧。我熟睡后身上的力量，则来自于我本身。就像慧仁所说的那样，我是半妖。”知道了何雨泽发现了什么，李宝解释起来就方便了。 沉睡不醒，灵魂离体？何雨泽的心沉了沉，但这本该详细解释的东西，李宝却一句话带过。接下来李宝所说的半妖的力量，更让何雨泽心惊，但是同样的，李宝虽然把这些事说出口，却含煳其辞，语句简短。 李宝根本不想和他说这些！现在虽然迫于他的发现，说出了只言片语，但他却依旧想要隐瞒！ “你身上还有其他的力量吗？”何雨泽心中愠怒，却将怒气强压下去。他安慰自己，至少李宝没编瞎话。脑子里在这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何雨泽却装作没听见。 ‘万一，这些简短的话，也不是真的呢？’ “……有。”李宝不喜欢何雨泽这么问，他诚实而又简言意骇的回答。 何雨泽一动不动地看着李宝，良久，他嘆息了一声，靠过去抱紧了李宝，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道：“你出谷后的频繁遇到的种种怪事，就是因为你是半妖吗？你确定自己不是人？”他不想再计较李宝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他，只要李宝还让他陪在身边，至少现在，李宝还让他陪在身边。 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何雨泽也意识到了，他们一路走来所遇到的鬼怪，全都是冲着李宝来的。 第56页 “那些事？我不知道，不过可能是吧。我差不多能确定自己是半妖，虽然我对这些妖魔鬼怪也还一知半解，但至少我知道，人不是我这样的。” “人是什么样，你又是什么样？”何雨泽不喜欢李宝这么说，他将这个人抱的更紧。 李宝被何雨泽勒得骨头都疼了，他适当地将何雨泽推开一些，抬起手来，顺了顺何雨泽的长髮，脸上带着一丝怜惜的神情，不知道是对谁。 “人，就像你一样。不会频繁地吸引鬼怪的注意，不会轻易便开了鬼眼，不会一天之内便掌握了一个玄门法术，更不会在熟睡之时溢出妖气防备着周围……”李宝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几近悲戚的笑来，“旁的就不说了，只凭那妖气，我就能肯定自己体质有异。” “……如果慧仁的话可信，那他不是还说过，你有机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何雨泽心里紧了一下，他抬头看见李宝的表情，还以为他是为自己的身份伤心，不由心疼地安慰道。 却不想李宝眨了眨眼，突然失笑地扭过头去，道：“我挺满意自己的身份的。”他嘆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李正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份特殊，甚至很有可能李正自己的身份就普通不到哪去，更有甚者，说不定李正就是我爹呢？ 如果这样想来，那李正带着我隐居山谷，从四岁就让我独自生活，收你为徒之后便直接将我们禁足谷内……恐怕其中都有深意。李正瞒了我好长一个故事啊，等他日我能下得山谷了，我一定要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如果打得过的话。” “……”这转折，明白地显示出李宝刚才那副表情，纯粹就是在逗他。何雨泽低着头，面无表情，但是被这么一打岔，他心里却好过了一些。因为李宝一而再的隐瞒而结的疙瘩，也不再那么膈应了。 何雨泽默默听着，等李宝说完之后，他抱怨却已经不怨恨地补充上一句：“你隐瞒我的那些，也一样让我很痛苦。” “……”尴尬地顿了顿，李宝厚着脸皮笑道：“反正也没多少，绝大多数你都知道了。” 何雨泽深深地看了李宝一眼，起身去梳洗。 看来他有所隐瞒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李宝坐起身，撑了个懒腰，发现自己的体质又有所增强，而且，似乎还不止是体质。李宝伸直了手，扯了扯衣袖，原本到手腕的袖子，现在离手腕却还差了一截。 怪不得他觉得衣服紧了些…… 何雨泽擦过脸，转头看到李宝真正出神。 “怎么了？”何雨泽微微皱眉，李宝那里又出了什么事了？ 李宝似被惊醒，他抬头看了何雨泽一眼，跳下床，道：“过来我们比比身高。” 比身高？他们俩不是一直都差不多高吗？何雨泽这么想着，就见李宝已经赤脚快步走过来了。被拉着比了肩膀的高度，又比过头顶，何雨泽惊讶的发现李宝已经高过他一指了。 “师兄，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可能是一夜之间。”李宝若有所思地答道。 “……昨夜发生了什么吗？”何雨泽觉得自己刚刚明朗一点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 “一群小鬼想要鸠占鹊巢，被我包圆吞了。唉，师弟你别恼，我只是觉得这事没必要说。” 何雨泽还在思考李宝的话，李宝这答案给的含煳，他还需要想一想才明白。至于李宝后面那句话，何雨泽只报以冷笑。 “你的意思是一群小鬼想要附你的身，结果被你吃了？”何雨泽把李宝的话翻译了一下，向他确认道。 “嗯。”李宝点头。 “你吃了他们为什么会长高？”何雨泽皱眉。 这他又怎么知道？李宝想：最近无论什么事情都是靠猜的，如果他有什么地方没猜准，说不定他知道的还没有何雨泽多。 “或许是因为太补？”李宝这么对何雨泽说道。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本就乱成一团麻了，他自己都想得脑仁疼。 第55章 第 55 章 清晨时分，勤劳的镇民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李宝和何雨泽轻装简行，影子一般迅速掠过屋檐。 李宝跟着何雨泽正赶往官府的档案室。 何雨泽昨夜出门的那几个时辰，探明了官府档案室的位置和进去的方法，并且查明档案室平日里的看守情况，及人员出入频率。 对于李宝来说，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诚然，李宝之前的确忽略了官府档案这回事。他一心想着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多口杂，发生过的事情总会有人记着，特别是那些以情报生意为生的人。只要能让他明晰十五年来江湖上的大小事，那关于此地之事，他便也能推测出个一三五六的。但是他忽略了官府是要记载所办理的大小案件的，如果他能知道这十五年以来，所发生的大多数案子，或许也能从中窥见些什么。哪怕只是这个小镇所发生的案子。 李宝二人很快到达了官府放置档案的地方。那是个两层高的小楼，门窗紧闭。何雨泽打开昨夜走之前虚掩上的窗户，招唿李宝从二楼进入了那栋小楼。小楼内到处落满了灰烬，窗沿上，地板上，书架上，因此，地板上那条被人打扫出来的一尺宽的痕迹也格外显眼。李宝的目光在周围搜寻一番，找到了那只装着灰烬的袋子。那条没有灰烬的一尺宽的小路，很显然是何雨泽打扫出来的，而等他们走得时候，只要重新把灰烬撒上，那就能够很好的隐藏足迹了。 不过…… “师弟，你昨晚就这么把这条小路放着？你完全可以把路掩上，等今早我们来的时候，再一起重新开路。”李宝觉得何雨泽这么做，有些太不小心了。 “只不过是几个时辰而已。”何雨泽回答道。 李宝看着脚下这条小路，有指向性的通往某一处，“这路是通往什么地方？师弟你昨天把这里的档案大致籍筛选过了吗？” “筛选过了。这里的档案全都是按照年月排列的，我把更早之前的档案给排除在外。这条路通往十五年前到十年前的档案架，而九年以内的档案放在一楼。”何雨泽答。 “师弟，这么多事你怎么一个人就给做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然后我两一起办。” “没多少事。而且我能帮的忙，很有限。”何雨泽摇摇头道。 “……要不等这件事完了，我们折回去找找慧仁，问他能不能帮你开个眼？”李宝心中不由有些愧疚，他提议道。 何雨泽沉默了。 李宝觉得这件事情，何雨泽不至于犹豫才对，但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何雨泽回应，不由转头看他。何雨泽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何雨泽才抬起头开口道：“师兄你说过，你很喜欢现在的身份对吧？” 李宝点了点头。何雨泽这是在明知故问，这是他们一个时辰前才刚说过的话。 第57页 “我觉得我就维持现在这种样子也挺好，或许看不见听不见，不被干扰，反而能注意到一些师兄你没想到的事情呢？比如说这次官府的档案。”何雨泽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柔和，眼神更是温柔。 但是何雨泽难得的情感外露，却仿佛尖刺一般扎得李宝瞳孔一缩，心脏也好像被攥紧了一般。但李宝的异样神情未来的及完全展现，便迅速被他自己掩去，他露出温和的笑脸，做出他该有的反应。 “师弟你能够想清楚，真是太好了。” 何雨泽看着李宝。方才，好像有极短的时间，李宝的情绪不对劲了……是错觉吗？ 李宝转过身去继续沿着小路走着，心中也在想：刚才那种反应是怎么回事？ 二楼的空间并不大，没有几步路，李宝就到了十五年的档案架前面。这是一个足足有两米宽一人高的书架，上面堆满了泛黄的，微微发霉的捲轴。 李宝一一将捲轴取下翻阅，他一目十行，却在翻阅一遍之后，便能将那本捲轴的内容，给记个七七八八。何雨泽没有李宝那么快的阅读速度，也记不住那么多东西，所以李宝看捲轴，他就在一边看他，顺便帮忙整理捲轴，及时将下一卷递给李宝。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那一年的捲轴，李宝便全部看过一遍。他低了头，梳理着脑子里那些案件，发现那一年五月份到六月份，案件发生的频率，要远远小于其他月份。 五月六月，夏季？ ———————————————————————————————— “哈哈哈哈——” 华贵的锦绣马车内，胥琴夫人豪放的笑声传出很远，连车队尾部也也可以隐隐听闻。 凝心公主嘴角微微勾起，扬着小巧的下巴，露出矜持又傲慢的笑来。 “哈哈，笑死我了——”胥琴夫人笑得扑倒在公主腿上，公主伸手轻轻搀着她，“那个，那个卑贱的面首，居然要公主你驱散了其他人，只独宠他一人，哈哈哈——太，太可笑了……”胥琴夫人喘息着，好不容易才一手扶着小腹，一手擦着眼泪坐起身来。 “那傢伙就是被宠坏了，本宫之前都不知他这般大胆。”凝心公主懒懒地倚在柔软的靠枕上，说道。 “是被宠坏了，好好给他吃些苦头，还能再教导乖顺的。”胥琴夫人轻轻拍着凝心公主的手背，笑着应和道。 凝心公主眼神轻轻从胥琴夫人脸上扫过，也笑了，但是那笑容浅浅的，带着漫不经心以及天生的居高临下。 “夫人你不是一直都劝分不劝合吗，今日怎么变了？” 胥琴夫人脸上的笑意收敛稍许，她低了头，取过一杯香茶，淡笑着低头说道：“胥琴虽然愚钝，但是——公主莫要恼我。但是公主对那位端木公子的好，胥琴还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其他面首，向公主提出那般要求，怕是如今已经命丧九幽，而且公主也不会把这件事讲出来，哪怕是作为笑料自娱。因为他们不配。但是端木公子却不同了，公主恼他，却仅仅是禁了他的足而已，甚至连杖罚都不曾，而且如今来此地避暑，还不忘把他带上。 公主这般的眷宠，胥琴可不敢劝分。” 凝心公主听完这一番话，脸上的笑意便完全消失了，她神色冷冷的，一只手支着头，眼神投在花纹精美的地毯上，好似自语似得道。 “带他来，不过是做个马夫罢了，哪来的什么眷宠。而且，那人哪里轮得到本宫恼他，怕是他已经恨极了本宫。” 胥琴夫人看着公主感伤，却是很快重新恢復了自己张扬的神情，道：“凝心公主，咱们莫提也莫想这些伤神之事了。咱们此番来此地避暑，可是来玩的，要玩得尽性才是！胥琴早已听闻此地小倌馆的出色，不如今日，公主您就带胥琴前去见识见识可好？” 凝心公主被此言逗笑了，虽然笑容还是浅浅的，但总算没了之前那般感伤的神情。 “胥琴夫人您去个小倌馆还要凝心带着？可别说笑了。要知道胥琴夫人您吶，可差不多算是凝心的启蒙之师了。” “不敢当，不敢当，不就是玩嘛？胥琴之前只是看不惯公主那副病恹恹不高兴的样子，才多事带公主寻些乐子。只要公主别怨胥琴带坏了您，胥琴就谢天谢地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李宝已经翻阅了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年前的卷宗，发现每年五六月份，官府处理的案件都要比其他时候少很多。 是那段时间，小镇里因什么事情，而让官府衙加强戒备，加强对群众的监管；还是因为那一段时间，江湖中有些什么活动，所以导致宵小涌出此镇集中在某地？总不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恶人都不作恶了吧？ 李宝想着，正要径直走向十一年前的卷宗，却被何雨泽一把拽住手臂。 李宝询问地回头看向他，便看见何雨泽提起一个食盒，说道：“该吃午饭了。” 原来一个早晨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李宝接过食盒，打开看着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惊讶地对何雨泽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没发现。” “你看得太入迷了，一起吃饭。”何雨泽说着，拿出筷子递给李宝一双。 地上没有可以坐着的地方，李宝和何雨泽就站着捧着食盒吃饭。食盒分作上下三层，一二两层有饭有菜，第三层是鲜美的汤。 “陪我在这里守着很无聊吧，你要不去街上转转？”李宝这么对何雨泽说着，心中还在梳理着之前所看的卷宗。 除了显眼的每年五六月份，犯罪大量减少之外，这几年的卷宗中，还有一些怪异的地方。 每十起案件中，就会有两件丈夫与小倌起冲突的案子，而每二十起案子中，就可见一起两妇人因某小倌而起冲突的案子。就好像那个时候，这个小镇的女子多为放浪大胆，而男子却气势不足，小倌这种职业也颇为盛行。 “……街上才是很无聊。” 何雨泽这么回答李宝的话，但李宝却兀自走神，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师兄。”何雨泽皱眉叫李宝。 “啊？什么？”李宝突然转醒，说道。 “师兄，那些卷宗很有意思吗？”何雨泽皱眉问道。 “嗯……”李宝沉吟稍许，眉开眼笑，“是很有意思，咱们快点吃，吃完我再跟你细说。” ———————————————————————————————— 端木元羽是一个相貌出众，身姿挺拔，颇为侠客旅者气质的年轻男人。 他曾是一名大夫，与公主在一饭馆相遇。当时公主是微服出巡，而端木元羽就在公主邻桌吃饭。饭后，他们在楼梯口处擦肩而过，端木元羽敏锐的嗅觉，让他发现了公主身上所配香囊的不对。端木元羽当时没有多想，初为医者的他根据自己的良心行事，及时叫住了公主，指明她身上所配香囊的不妥。当时公主谢过他，又问了该配戴何种香料，便离去了。虽然此番多事没有得到诊金，仅得了一声谢，但端木元羽还是非常高兴自己能够帮到别人。 第58页 端木元羽非常高兴地回了自己的医馆，然后在下午时分，离开医馆回家的途中，被人绑架了。当晚他便被清洗干净以红绸绑住，送到了公主床上。 之后发生了什么，不便多加阐述。 在那之后的日子，端木元羽经歷一段非常难熬，非常绝望的□□之后，终于得以第三次看见公主，以一个面首的身份。而公主这时已经基本上忘记他了，因为无论是绑架，还是之后□□，都是公主手下的人自觉操办。而那次床事，很不幸，公主那天喝得烂醉，而且刚从胥琴夫人府上回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床伴是谁。 当凝心公主知道端木元羽到底是何许人的时候，已经是端木元羽凭藉面首的身份，夺得她绝大部分关注和宠爱之后的事情了。凝心公主试图补偿端木元羽，给他曾经的尊严和身份。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好，但是渐渐的，公主和恢復曾经医者身份的端木元羽，就有了争端，而且争端越来越严重。最终二人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爆发了争吵。 端木元羽从公主府的御用医师，重新贬为面首，紧接着再次被贬为马夫。 顶着灼人的日光，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在马厩旁空旷的场地上，给马匹沖凉洗刷。他浑身马骚味，修长的手上布满了体力活难免的划伤和水泡老茧，他就是如今的端木元羽。谁都能看出公主对他的特别，故而没有人敢为难他，但是贬一个长期养尊处优的人去做脏活累活，受伤吃苦自然是免不了的。因为在公主的命令下，没人敢帮忙，就算有心拍马屁的人，也不敢去抢端木元羽的活干。 洗刷完马，端木元羽去拉马儿吃的糙料。足足有三四车的糙料，需要他一个人堆到拉车上，从仓库拉过来，切好再放入马槽里。然后是给马儿换上干净的水，装水的桶足有一人高，而且需要俩人环抱才能圈住，桶里的水必须要装满。 忙了整整一个白天，终于安置好马儿，端木元羽这才得以喘口气休息一下，并且喝上一口水。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人监视着他，但若是完不成的话，那就没有下午饭，而且还要挨鞭子。 坐在马棚边上的阴影中乘着凉，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公主可真狠心，还真让你来养马？”一身灰衣，遮头蒙面的人蹲在端木元羽旁边。 端木元羽对他的出现，似乎连一丝意外都奉欠，他甚至都不曾转脸朝他看去，只道：“消息还没弄到，你回去吧。” 那人似乎被激怒，他含煳地威胁道：“上头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好自为之！” 待那人离去，端木元羽才深深唿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他刚才蹲着的位置，冷笑一声。 这些人，是在他当初好不容易熬过那些□□之后出现的，他们教他功夫，给他提供资源和情报，要他夺得公主的喜爱之后，窃出关于某个宝藏的消息。如今，他的确已经得到过公主的喜爱，按理来说，是该回报他们消息才对。 第57章 第 57 章 “怎么样，师弟，你觉得我猜到怎么样？那些年，每到五六月份，就会有大人物来到小镇，而且那个大人物很有可能是一个公主郡主之类的，私生活比较放荡。林间那个废弃的宅院，则是那个大人物到达小镇之后，所住的地方。”李宝对何雨泽说道。 何雨泽思考着，缓慢地回答李宝：“很有可能，但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些。” “等我们从乐正谭那里拿到情报的时候，就会有证据了。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的话。”李宝笑着说道。 “你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些吗？”何雨泽问李宝。 “不止是这些，不过现在我迫切的需要搞清楚，这个小镇和那个废弃别院之间的联繫。”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李宝考虑了稍许，终究是缓缓摇头道：“没那么容易说得清楚，我知道也不是很多。” 何雨泽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看向别处，说道：“难道不是因为不再信任我？你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愿让我知道。” 或许之前李宝是有意隐瞒，但现在更大的程度上，的确是因为李宝自己也知道的不多，所以才不好告诉何雨泽。但是，对于何雨泽的这两句话，李宝现在并不想反驳。 李宝沉默地看了看何雨泽，走向下一个书架。 听着李宝的脚步声远去，何雨泽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他忍无可忍，紧走几步跟上李宝，拉住他的胳膊，道：“为什么不解释！” 李宝把何雨泽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来，说道：“别总扯我的手。至于为什么不解释，因为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想要些什么解释。师弟，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你愿意相信我所有的欺骗，只要我对你更温柔些；而另一方面，你又会时不时地情绪恶劣，把我曾哄骗你的话搬出来，质问我，却只为了我再哄你一次。 我早就已经说过了，你能不能别总像个姑娘似的。” 这番话后，李宝承认他被何雨泽脸上的悲伤表情给刺了一下，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就去哄他。李宝想看看，他这么恶劣地对他，何雨泽又会怎么做？那么多卷宗看下来，他也累了，所以，不如消遣一下？ 嗯……他早就警告过何雨泽，他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何雨泽紧盯这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想要知道他知道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是有多难过，他只是一心想要知道李宝现在说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李宝和何雨泽对视半响，接着便似乎是觉得无趣一般地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准确去另一个书架那里。何雨泽再一次看着李宝的背影，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就狰狞起来，似乎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瞬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他用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突然出现在李宝身后，一把扯过他，箍住他的腰肢压了上去。 唇齿相碰，嘴唇磕在牙齿上溢出的鲜血，反而让何雨泽更加不依不饶。但出乎何雨泽意料的，他这番举动，没有引起李宝任何反抗，甚至在情绪激愤之间，他还隐约听闻李宝发出了一声轻笑。 充斥胸腔的黑暗褪去，何雨泽在与李宝的缠绵之中找回了理智。不知怎么地羞怯起来，何雨泽身上发热地打算退开，却发现原本只是在被动承受的人，突然发起了反攻…… 许久之后，李宝松开了浑身疲软的人，轻笑不止。 何雨泽恼怒道：“别笑！” “不笑不笑，哈哈，你太有意思了！就算被伤了心，也不过就这样吗？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遭遇了那么多，你也还是这么好欺负……”李宝说道，响亮地在何雨泽脸颊啄了一下。 何雨泽十分不悦地扭头朝向一边，“你隐瞒我的事，到底什么时候说？” “等我把这些事情都给理清楚了，我就讲故事给你听。这次不是哄你。”李宝笑说，眉目温柔地看着何雨泽。 第59页 ———————————————————————————————— 夜深，别院，下人屋舍。 端木元羽操劳一天，已经睡下了。忽然他听见屋外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一群人。心中有了些预感，端木元羽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房门。没让他等太长时间，就听一声娇斥。 “开门！” 端木元羽坐着没动，因为这话不是对他说的。果然下一秒，只见一片刀尖从门fèng闪过，门闩从中而断。房门被粗鲁地推开，两位奴婢领着灯笼开路，率先走入房间，接着是靠在某个男人身上，浑身酒气的公主。 “端木元羽你大胆！今晚居然没去我屋里候着！不要命了吗？”公主已经站立不稳地只能靠在别人身上，颐指气使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减。 端木元羽慢腾腾在床上起来跪下，道：“不敢，只是如今奴已经被贬为马夫，无权擅进公主卧房。” “哼，不敢？”公主冷笑着反问，指着端木元羽怒道：“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端木元羽谦卑的跪伏着，却不开口答话。 “把他拖下去给我打！”公主气急了喊道。 得了吩咐，屋外瞬间涌入三名侍卫，两名搀了端木元羽出去，一名来到公主面前，单膝跪下问道：“请问殿下是要打多少？”本来若换做其他人，他是不会多嘴一问的，公主没说打多少，那按照惯例打十大板便是。但这位不同于常人，曾经就是有一次公主也说拖下去打，但是没说打多少，结果他们按照惯例行事之后，公主看了这位的伤势，心疼了，就扣了他们一个月的俸禄。 这次，他可知道先问一问了。 凝心公主被这一问，顿时愣了愣，紧接着她皱了眉，“……算了，不用打了，把他洗干净送我房里来。” “……”幸好问了。 “遵命。”侍卫退了下去，一出门忙去找另外两位同僚。他们应该也不敢打这位，但说不准呢？可不能让他们闯祸了！ 怎么在这人面前，她就这么心软呢？公主丧气的垂着头，在身旁之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屋内。 在外室的圆桌边坐下，凝心公主挥退周围伺候的人，闷闷不乐地盯着桌上的茶壶出神。 突然，房门开了又关，凝心公主抬眼看，是端木元羽。 “你还要生我的气到什么时候，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凝心公主看了端木元羽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端木元羽缓缓走到凝心公主身侧，双手搭住她的肩膀，弯腰覆在公主耳边答道：“贱奴哪敢和公主置气？公主累了，奴服侍公主休息吧……”他缓缓说着，声音里带着某种诱惑的意味。 凝心公主转头看他，这人沖她魅惑地勾唇微笑。凝心公主秀眉一竖，推开端木元羽站起身来，朝内室走去。端木元羽跟了上去，凝心公主却头也不回的大喊：“别跟着！” 端木元羽垂手站住，脸上媚人的笑也消失了。 凝心公主走到垂帐前，顿住脚又回过身，道：“如果你决意不原谅，我放你自由。” 凝心转回身，坐进帐里，背朝外室卧下，“这次回去，本宫赐你自由。退下吧，叫玲珑进来伺候。” 端木元羽怕冷似得颤慄着，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凝心公主。 第58章 第 58 章 一场大火在别院四处燃烧，形成一种包围的趋势，将别院的各个大小出口围住。别院内当然有足够的池塘和水源可以灭火，但是当人们大喊着“走水了”，拎着桶和盆去到水源旁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守了一群黑衣人，他们往往在看见黑衣人的时候，就被杀死了。人多的时候，或许能跑几步，喊两声。 死了不少手无寸铁的僕从之后，拿刀的侍卫赶了过来，他们与那些黑衣人缠斗起来。但黑衣人虽然没有侍卫人多，但他们都比侍卫要强，每三个以上的侍卫，才能缠住一个黑衣人，而且还不占上风。而黑衣人的人数虽少，但还没少到应接不暇的地步。他们分出一部分与侍卫打着，留下一两人守着水源，剩下的则尽数涌入别院深处。 此时凝心公主正被一群侍卫护着，想办法突出火焰与黑衣人的包围圈，胥琴夫人也在她身旁。黑衣人实在是来势汹汹，凝心公主这边不断有人死去，但突出包围圈一事，却少有进展。忽然一泼热血洒在凝心公主脸上，她花容失色地转脸去看，就见胥琴夫人徒劳地捂着胸口倒于地上。从她的心口，漫出了好大一滩血。凝心想要去看她伤势，甚至打算去把她搀扶起来。 但是左右有人紧紧拉住她说道。 “大家挡不住了，公主快走！” 凝心公主挣扎着被拽走，待她再一次从那摊刺目的红中回过神来，才惊觉，身边已经仅剩两人了。 “诗姿、雪时……只剩你们两个了吗？”凝心公主喃喃开口。 “公主别怕！就算只剩我们夫妻俩，我们也誓死护卫公主周全！”一道清丽的女声如此答道，直到这时，这位模样俊俏的侍卫，才显出她的性别来。 “璇儿！璇儿！” 还不待公主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唿唤。如今这座别院里，会唤她小名的，敢唤她小名的，只有一人，端木元羽。 端木元羽跌跌撞撞，一身狼狈的跑过来。他身上多处烟燻火燎的痕迹，显然是钻过不少燃烧着的房屋了。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璇儿……”端木元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脸上带着安心的笑，眼中却有泪光在闪。 诗姿雪时二侍卫防备着他，凝心公主看着他，眼中神采奇异，她缓缓道：“你不去逃命，找本宫作甚？” 还不待端木元羽答话，雪时突然惊道：“不能再在此逗留了，有人来了，公主！” 端木元羽看他们要走，一脸焦急，道：“跟我朝这边！我知道还有一条路可以出去！我知道出去的路！” 诗姿雪时正要带着公主离开的步伐顿了顿，雪时把公主塞给诗姿带着，自己拎上端木元羽，道：“指路！” “那边！”端木元羽指着一个方向道。 他们迅速离开，而身后隐隐出现一群黑衣人的身影。 “往这里转！” “去林子里！” “到河边朝右转！” 端木元羽不断指着方向，诗姿雪时夫妇有心甩开追兵，却因为带了俩人，速度实在提不上去。 终于，跟着端木元羽的指挥，四人一头扎进一个山洞内。沿着山石前寻一段之后，面前骤然一亮，现出一道可容人侧身而过的裂fèng。 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诗姿忙道：“公主你快走！我们挡住他们！” 凝心在裂fèng前站定，却不忙离开，她一手拉过雪时，一手拉过诗姿，道：“你们二人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此处一别，一定要活下去。” 第60页 雪时察觉一丝冰凉被凝心公主悄悄塞入自己手心，顿时心头一凛，寒光厉厉的目光就要扫向端木元羽，却被公主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垂眼遮住眼中的杀意。再抬眼时，雪时神态已经正常。 “你们一定要活下去。”公主再次强调。 “璇儿快走，时间来不及了！”端木元羽催促道。 凝心公主点点头，正要随他一起离开。在二人的身后，寡言少语的雪时突然道：“端木公子，希望你牢记公主对你的恩典，不要辜负了她。好好照顾公主，看在她一直真心待你的份上。” 为何这里会有一道无人知晓的暗道？为何端木会知晓这里有一条暗道？为何在那么大的园子里，端木能找到他们三人？为何……那些明明速度还能更快一些的黑衣人，他们一直不追上来？ 经了公主的小动作，雪时已经明白端木元羽在此事中扮演的身份了。 雪时收好公主塞给他的东西。虽然已经在劫难逃，但为了公主对他们的信任，无论如何，他们夫妻也一定要活着出去！ “诗姿，密药你还带着吗？”雪时问。 “带着。”诗姿点点头，脖颈上抽出一个藏在衣服里的吊坠。 “我们一起吃吧，一定要活着出去。”雪时说着，不知从那掏出一枚药丸。 诗姿奇怪丈夫怎么突然这么有斗志，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和雪时一起服下导师发给他们的密药。 这药的作用，是以武功全废、筋脉寸断为代价，激发人的全部潜力。 凝心公主随着端木元羽走入裂fèng，才发现那裂fèng居然颇为狭长。是过于明亮的天光，从另一头渗进来，才给人一种近在眼前的错觉。 “你什么时候背叛我的？”凝心公主冷不丁地开口问。 凝心公主看见端木元羽的背影僵了一下，他驻足不语，过了一会儿后，才道：“你的手下抓我入府之后。” “这么早啊……”凝心公主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们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只想要你，他们在找一个宝藏。”端木元羽想要让凝心公主不要把他和他们混为一谈，却终究不能把这话给说出口。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实话实说了么？”凝心公主突然失笑，她道：“本宫不会让你们得偿所愿的。看本宫不过是一亡国公主，你们就敢如此放肆吗！” 凝心公主突然尖利的声音，让端木元羽心中一惊，他忙转头。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刺了过来，而裂fèng中狭窄，让他无法防护。 …… 匕首上餵了毒，端木元羽死得很快，而且基本上没有痛苦。凝心公主抱着倒入自己怀里的男人，不由泪如雨下，端木元羽脸上的表情，还维持着死前的惊愕。 …… 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后，诗姿雪时最终得以逃脱，但是在那不久之后，他们却收到了公主身死的消息。二人心中万分悲痛，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从京城带走幼子，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凝心公主，是前朝公主。作为一个前朝遗孤，她在朝堂之上，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 雪时在那之后，化名为何文赋，行商为生。 第59章 第 59 章 翻看到十一年的卷宗，李宝惊讶的发现，那一年几乎鲜有案件，以至于十一年和十年的卷宗都是放在同一个书架上。而且除此之外，十一年似乎是某个分界线，十一年之后，每年五六月份，再不见案件的减少，并且女子们也逐渐规矩起来。 九年的卷宗被收在楼下，李宝走在楼下，花费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将从前九年至今日的卷宗一一翻阅。何雨泽就陪在李宝身边，李宝看着卷宗，他看着李宝，全然不觉枯燥。 天色逐渐昏暗，赶在天黑之前，李宝终于看完了全部卷宗，放下了手里的羊皮卷。使劲舒展了一下身体，李宝转头对陪了他一整天的何雨泽笑，“我们走吧。” 何雨泽应了一身，身形一闪，掠上二楼然后又下来，他手里拿了一袋灰尘。何雨泽将灰尘洒在他之前清理出来的小道上，李宝则用内力扫过去将灰尘铺匀。二人很快便收拾干净自己留下的痕迹，从二楼窗户离去。 “好饿啊，可出去吃还要化妆……”回去的路上，李宝和何雨泽二人迅速从屋檐上掠过，李宝察觉到飢饿，出声抱怨。他们之前来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又想到之后要在官府内翻看卷宗，也不见什么人，便没费事装扮。 “我可以直接去饭馆厨房内端来食物，把银两放下就行。”何雨泽说道。 “恩，你之前给我带的饭，就是这么来得？”李宝心中贊道：真不愧是他师弟，这么不拘小节。 “是。”何雨泽点头答。 “那现在我们一起去吧，两个人可以多带点菜。”李宝笑道。 “厨子一定会觉得遇到了一个有风格的小贼，不过我想我们放下的钱一定到不了老闆手里。”李宝觉得十分可乐。 “……那我们还给钱吗？”听了李宝的话，何雨泽不由迟疑。 “给啊，干嘛不给？要做一个有风格的小贼嘛！” 二人从饭馆里端来饭菜，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房间去吃。吃完，李宝给二人扮上妆，便再次出门去找乐正谭。 十一年前的那一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影响了狐园也影响了小镇。十一年前，那个废弃的宅子出了什么事，期内的大人物也出了什么事情，而后一年，狐狸们搬迁，便因为一个置于宅院的法器，在那里安家落户。 李宝他们去的时候，乐正谭正在等他们，十五年的江湖大小事，那个情报贩子要价五十两黄金。李宝对这个价钱没什么反应，只要那个情报贩子别在情报上给他耍花招就行。不过乐正谭说出这个价钱的时候，似乎很紧张，好像也觉得这个要价太高了，后面李宝完全没还价就一口答应，乐正谭明显松了一口气。 当然了，五十两黄金，李宝和何雨泽是没有的，有也不给。所以知道价钱后，李宝就该考虑去哪弄钱了。 李宝和乐正谭聊完关于情报要价的事情后，乐正谭起身准备送客，李宝却一时还不急着走。 “关于情报的事情，有劳乐老闆费心了。不知乐老闆可是本地人？” “不是。”乐正谭边回答，便狐疑地看他。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宝起身告辞。 乐正谭对李宝这一问很是莫名其妙。 李宝和何雨泽在乐正谭那里逗留的时间不长，但是由于他们来得时候，本也就不早了，等他们出门之后，就看见街上还开着门的店铺已经点上了灯。 李宝还打算去找那个河里的女鬼一趟，但是之前吃得下午饭有些撑了。本以为来乐正谭这里走一遭，能消食消得差不多，可是出来之后还是撑，所以李宝干脆先找个夜宵摊子，点了两碗酸梅汤。 第61页 “阿水，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出来之后，第一次吃宵夜？”李宝挑的那个夜宵摊生意不错，五张桌子坐满了四张。于是也没得座位可选了，李宝在剩下的那张桌子旁边坐下，问何雨泽道。 何雨泽坐在李宝对面，只点了点头，他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他现在想得是，“石修，这个镇上本地人应该不少。你想要问什么，大可以去问其他人。” 李宝笑了笑，点头，道：“对啊，我知道，可是我不是很想去问。” “……很矛盾。那你到底要买那些情报做什么？”何雨泽想不通李宝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说了，我只是在玩而已。” 李宝笑答。 “你不是才说过，你想要知道这个小镇和狐园之间的关系吗？”何雨泽皱眉问。 “对对，我是这么说过。可是那时白天的时候了吧？现在我想法变了，我又不着急知道了。”李宝不以为然地说。 何雨泽将双眉皱得更紧，很快却又舒展开来。 “你嫌麻烦，而且一贯善变。”何雨泽对李宝道。 “说起善变，你难道不是？”李宝挑眉问。李宝指的是何雨泽才出谷没几天，就快要把报仇一事抛到脑后了。 “……你已经在帮我查着了。”何雨泽只默了默，便说道。等李宝拿到那十五年的情报，难道会偏偏把他家的事情看漏了吗？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呵，真够有自信的。”李宝笑道。 说话间，店老闆已经把酸梅汤给二人端上来了。 “二位的汤。” “谢谢。”李宝点头道谢。 “不用谢，不用谢。”店老闆笑呵呵地说着，就转头回摊子上忙去了。 何雨泽看人走开了，就继续和李宝的谈话，“我们两个一起长大，我了解你。” 对于何雨泽的话，李宝笑了一阵，说道：“你了解我？那你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种……嗯”李宝想了想，才继续说：“在感情方面简直跟渣滓似的傢伙？” “你很好。而且你已经差不多决定，就和我一人在一起了对吧？”何雨泽直白地说。 “呦，你现在又知道了？明明不久之前都还一脸惶惶地质问我来着。”李宝嘲笑道。 何雨泽不止面上惶惶，他心中也是惶惶，但是这种时候，他却不乐意承认了，他道：“许石修你善变，就不许我善变吗？” “怎么不许？”李宝一脸大惊小怪地反问，然后笑了自答：“阿水你这般作态，实在太可爱了！”当他看不出来他在逞强似的…… 何雨泽很想把酸梅汤泼李宝脸上，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 第60章 第 60 章 今天对于李宝来说，似乎是除了阅读卷宗，其他什么也做不成的一天。李宝和何雨泽在夜宵摊上慢慢悠悠地消磨完时间，就去了河边找文初秋，但始终没有鬼应声。是的，今晚这条河似乎出了些问题，河边河面，甚至河里视野范围可见的地方，都看不到一只鬼。 李宝又开始好奇了，他很有兴趣下河看一看，但是被何雨泽以准备不足为理由拦下了。李宝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至少下河之前，要找条绳子拴身上，以便在水下出了什么状况的时候，何雨泽能够把他拉上去，或者顺着绳子找下去。 于是被何雨泽拦了一拦之后，李宝就去找绳子了，装作不知道何雨泽是根本不想他一人下水，而他只能在岸上看着。 何雨泽心情不好地看着李宝找来一条小孩手臂粗细的绳子，脱去外袍只留一件里衣之后，便将绳子拴在身上下了水。何雨泽很想制止他，但是论武力，他打不过，论口才他也说不过……当然，何雨泽可以一起跟下水，而且就算他真跟下水了，李宝也不一定会说些什么，但是他想对李宝体贴一些。就像今天在档案楼里，他告诉李宝，他不再纠结自己看不见李宝所看见的东西，已经满足于自己普通人的身份一样。 李宝想要有自己的空间时间，想要有自己的秘密，那他就暂且退一步。他可以忍着心底的那些不安和惶恐，直到……忍不住的时候。 李宝打过招唿之后，就下水了。 何雨泽坐在河边，拉着那条绳子，目光一直落在湖面上。 李宝慢慢潜入水底，河水冰凉刺骨。如果不是有内力和那股平日几乎感觉不到的暖流，一起在体内流转着，李宝估摸着自己估计一下水，就要被冻僵了。然而何雨泽那个白痴，居然还想着和他一起下水。先不说他们的衣物的随身物品不好安放，就算何雨泽下来了，他能撑得住多久？ 入夜后的水下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李宝不死心的继续往下潜，一直潜到潜不下去的深度，他才失望的浮出水面。但是，直觉告诉李宝，水下一定有什么古怪。 这里太平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雨泽看到李宝没多久就浮上水面，心中一喜，却见李宝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后，又从河边抱了一块大石头下河。 有了石头的帮助，李宝比之前下潜的跟深了一些。就是这点区别，李宝看见河底，有什么在发着光……但是他离那点光还很远。到了这个深度，不止是他憋得气不够用了，更重要的水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已经开始让他有些受不住了，毕竟李宝的水性算不上特别出色。 最终，李宝只能不舍地扔下石头，慢慢浮上水面。没错，李宝的气是不够用了，但是作为习武之人，怎么能连龟息都不会呢？就算不用上秘法，李宝也可以内唿吸至少一个时辰。让他放弃探索的根本原因，还是水压太大，甚至让他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李宝已经尽可能慢地让自己浮出水面，但是出水后，他还是感觉到鼻血流了出来。 “师兄——” 远远地，李宝就听到了岸边何雨泽的惊唿。 李宝懒的给他纠错了，只摆了摆手，回道：“我没事。”并且制止道：“你呆在岸上，不用过来。” 何雨泽一看李宝一浮出水面就流了鼻血，不由心中一慌，就要过去，却随即听到李宝的制止。他身形顿了顿，心里登时就怒了，单手抓住绳子用力，顿时就将绳子扯出一个弯折的波浪线。李宝措不及防，只来得及抄把河水冲去脸上的血，便觉眼前一花就摔进了何雨泽的怀里，索性他还记着绳子是在谁手里，才没做出防御的举动。 何雨泽紧紧抱着李宝，完全不顾他浑身湿透，定会沾湿自己的衣服。 李宝冷得像一个冰块……何雨泽紧抱着李宝，用力之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怀里。 李宝被何雨泽勒得骨头髮疼，他皱了眉，抬起被河水染得冰凉的手，扳过何雨泽低垂在侧的头，看着他道：“我什么事都没有。我要换衣服了，你放开。” 何雨泽在许久之后，才松开李宝。李宝也没对他这么长时间才松手说些什么，他走到刚才放下的外袍旁，直接就脱下身上的里衣，准备换上外袍。 第62页 河畔这里没有人家，只有一片很大的柳树林，入夜后更不会有人到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来，所以李宝也不必避人耳目。 何雨泽的目光自然是一直徘徊在李宝身上的，但是李宝对此视若无睹，还是何雨泽率先不好意思了转过眼去。明明种蛊的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但是看着李宝直接在自己面前解去蔽体衣物，他还是…… 但尽管转过脸去，即便是耳中听闻的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依旧让何雨泽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等了似乎漫长的一段时间，听见李宝似乎穿好了衣服，何雨泽本想转过头来，却又听见李宝大步朝自己走过来，几乎可以说是一种飞奔的步频……何雨泽心中预感李宝又要作妖，顿时没法儿转过头去了。 果然，一个带着一阵凉意的身躯，突然就贴了上来。冰冷柔软的事物印在了敏感的后颈上，何雨泽不由身子一颤，便听着李宝有些轻缓却似乎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蛊惑的味道。 “师弟，水下果然好冷呢……你刚才，是想要帮我暖暖，是吗？” 问这话的时候，李宝一只手就已经探进何雨泽衣服里，隔着单薄的里衣抚摸着。何雨泽隐隐知道了若他应声，可能就要发生些什么，但是喉结滚动了两次，他还是吐出了一个“是”字，声音因喉咙发干而沙哑。 李宝低声笑了，在黑暗中扶正何雨泽的脸庞，取下面纱和他亲吻着，手上的动作因何雨泽的回答顿时放肆起来，不时还抱怨了一句。 “刚才早说让你松手了，你看现在让你也弄湿了衣服，一点都不够暖和。” 说归说，李宝在何雨泽身上游移的双手可一点都没含煳，不多时，便把何雨泽的衣服扒了一半。何雨泽几乎是有些迫切地配合着李宝，尽管他因李宝的动作而手脚发软，整个人差不多都挂在了李宝身上。 忽然，李宝所有的动作突然戛然而止，他将险些探到何雨泽身下的手给收了回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抱住何雨泽的腰，喘着粗气聆听着自己和何雨泽不正常的心跳……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何雨泽站了一会儿，李宝似畅快又似自嘲的笑出了声。 “师弟，你真是不错呢。”他这辈子，估计真要栽这傢伙手里了，明明不够漂亮，还是个男的…… 李宝说着，和何雨泽之间拉开一些距离。 何雨泽下意识地抬手拉住李宝的手臂，不愿李宝退开。李宝轻描淡写地拂开何雨泽的手臂，给他整理好衣服，说道：“不急，也就只有两天了而已。” 再给他一些时间犹豫吧……李宝这么想到。 李宝这么说的时候，何雨泽的理智还没尽数回来。对于李宝的话，他一时没能听明白，直到他下意识地跟着李宝朝客栈赶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李宝说的，中了弱水之后每隔七天就必须交合的事…… 只有两天了吗…… 何雨泽心绪如潮，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李宝这话的隐意——纯粹自私的拖延。 第61章 第 61 章 因为李宝的着装很成问题，而且他今日也懒得和何雨泽一起在那些店小二面前装，故而今夜他选择了从窗户潜进客栈。料想到何雨泽会跟着自己，所以李宝一开始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从窗户进了何雨泽的屋子。 李宝从窗户进屋之后，何雨泽随后就跟了进来。李宝看他在地上站定了，便笑说：“师弟晚安了，明天见。” 说罢，李宝便准备趁何雨泽还没阻止，跳出窗去，却被何雨泽眼疾手快一把扯住。 “师兄……”何雨泽想要留人，却不好意思说出一起睡这种话。 李宝看何雨泽虽然叫住了他，但什么都没说，笑了笑，拉开何雨泽的手臂道：“好好休息。”说完，他在何雨泽脸上落下了一吻。 看着李宝干脆利落地跳窗出去，何雨泽一手摸着自己刚才被亲吻的地方，一手攥紧成拳。在原地站了稍许，何雨泽跟着李宝跳出窗去，翻过屋顶之后，从窗户进到李宝屋子里。 李宝正把每日必看的手抄本掏出来，就见何雨泽跳窗进来，他心中有些不满，面上却不显，他看着何雨泽等他说些什么，但是何雨泽只沉默的站着。 等了一段时间，见何雨泽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李宝不得不主动开口。 “一定要一起睡？”李宝问道。 何雨泽神色中的阴沉，因李宝这句话而消散了些，但他依旧不做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后，何雨泽自顾自地倒水洗去了妆容，走到床边脱了鞋袜衣裙便躺下了。而看着何雨泽铁了心地要和他一起睡，李宝心中暗道麻烦，却终归没说什么，而是看自己的书去了。 再次看书到深夜，李宝终于有所收穫。 他再次学会了一个法术。 李宝满怀期待地将那个法术施展出来，却没见什么效果。狐疑之后，李宝只能认为法术没有效果，是因为没有承受对象。 这时夜已经深了，李宝放下了书，上床睡觉。何雨泽还醒着，看见李宝上来之后，便像八爪鱼似地缠了上去。李宝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睡吧。” “嗯。”何雨泽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李宝看着何雨泽轮廓分明的脸庞，脑中闪过今日的种种，暗自嘆了口气。师弟对他的深情，他实在回报不起，就算日后他真的就只和师弟一人过，那也是委屈着他了…… 他自己委屈，而师弟也委屈，这种双方都不值的感情，师弟到底为何这么固执？爱真的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李宝实在想不明白，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在李宝睡着后，他周身肉眼看不到的妖气，逐渐缠上何雨泽，将其牢牢的裹住。 李宝还是不能信任何雨泽，哪怕他对他不是完全没感觉。 入梦之后，李宝的灵魂很快脱离了身体。他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彼此相拥，也彼此限制的两个人，走了会儿神，然后便重新回到河边去。 灵魂体的他是不会畏惧水压的，故而可以下水一探。 湖边依旧是李宝离去时的样子，李宝在水面上停了一瞬，将那股暖流流转全身，让整个魂体都泛着金光，这才一头扎入河水之中。河水之中浓郁的阴气，因李宝周身的金芒而一路退让，没花多少时间，李宝便去到了他先前在河中看到光亮的位置。李宝向着那点光亮继续往下深入，大约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那扇大门，似从河面坠到河底一般，牢牢地镶嵌在河床内，而洁白且让人舒适的白光就从其内透出。但是，那扇大门上附着的，就像某种浮游生物似的幽魂，就不是很让人舒服了。而除了无数怪模怪样的厉鬼，层层叠叠地摞在那扇漆黑的大门上，浑身散发着白光的文初秋，也正盘膝坐于大门正中。 从门内逸散出来的白光，绝大多数，都是被文初秋所吸收。 第63页 李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么多厉鬼扎堆的情形，正合适他实验一下今晚刚学会的法诀，于是便开始掐诀。 那法诀成型后，会显出一朵莲花的形状。李宝抬手指向其中一只厉鬼，那晶莹剔透的莲便悠悠地飘了过去。那莲很快便到了大门近前，它无声地散作片片花瓣，笼罩了大半厉鬼。那些似乎沉睡的厉鬼，对这一变故无知无觉，而就在一派宁静之中，那些厉鬼身上被抽出丝丝缕缕地黑气，身上的怪异模样也恢復了平常。 厉鬼，似乎被净化了？ 李宝在不远处看着，这么想到。而很快，辅佐他这一猜想的证据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裂口悄无声息的出现，将那些恢復正常模样的魂魄尽数吸了进去。这是法器开始吸入魂魄了，而那个法器它只吸收正常的幽魂，不要厉鬼。 但到了这个时候，那朵由法诀具象化的莲，却还没有结束它的变化。那莲散做花瓣吸入了厉鬼身上的黑气后，又重新聚拢成莲花的模样，只不过已经成了一朵黑莲。李宝抬起手，那朵黑莲便飘回了他的手心。 李宝拿着那朵黑莲打量着，他能感受到这朵黑莲里面阴冷却强盛的气息。李宝觉得他似乎可以吸收这些东西，但是出于某种考虑，李宝收起了那朵黑莲，并没有妄动。 被李宝这一实验之后，嵌在河床的那扇大门上，就仅剩一半的厉鬼了，看上去颇不对称。于是李宝端详了那扇门片刻后，便再次放出一朵晶莹的莲。很快，李宝又收穫了一朵黑莲，而大门上的魂魄，就仅剩文初秋一个了。 其实李宝施法的时候，并没有特意避开文初秋。只是不知为何，他放出去的干净的莲影响不到文初秋，而之后法器打开的裂fèng，也不会把文初秋吸收进去。李宝不知道这是何故，暂且只能认为是文初秋体质特殊。 大门上干净之后，从门内逸散出来白光，没有了其他厉鬼的争夺吸收，故而竟全围绕这文初秋，将其包裹起来，形成了一枚散发着茵茵白光的丝茧。 真是古怪…… 李宝心中念叨着，朝那扇门走去。 门内逸散的白光，似乎有温养魂魄的作用。李宝抬手扯过一缕白光，看着它融入自己体内，若有所悟。李宝在门上盘膝坐下，开始主动吸收这些逸散的白光。再次有了人争夺，裹在文初秋身上的白光顿时单薄了些，被李宝分去了一半之多。 第62章 第 62 章 “想不到这里居然是一个狐狸窝……” 夜黑无光，昏黑寂静的狐园内，陶贰捏着手里桃木雕刻的符箓，沉声说道。 “是啊，真没想到。”陶壹幽幽地应声，检查着狐园残留的人迹。 “你们说，那两个人会不会已经成狐狸屎了？”陶叄无所事事地在狐园里熘达着说道。他肩膀上挂了一串拴在一块的狐狸尾巴，这是他的战果。 一枚尖锐的碎石突然破空朝着陶叄过来，陶叄忙矮身躲过，就听陶壹幽幽地说：“小白，你能不能别这么噁心？那两个人是狐狸们的客人，他们在这里居住的是修缮过的真实房屋，吃得是狐狸们最爱的鸡肉。 不过，他们两人已经走了有几天了。我们在这里耽误了太长的时间，必须尽快寻到他们的踪迹。” “可惜这一片不能招魂，不然就好办了。现在只能靠老大了……”陶贰嘆了一声，说道。 “这一片到处都是狐狸活动的痕迹，要找到几天前两个人的足迹，可要花些时间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小黑守第一班夜，小白第二班，然后我守。”陶壹安排罢，自顾自地去了唯一修缮好的那间屋子休息。 “交给你了。”陶叄拍了拍陶贰的肩膀，跟着陶壹进了屋，熟练地打了个地铺。 看着两位伙伴准备休息，陶贰点起一枚符箓，开始绕着狐园走圈。 ———————————————————————————————— 河底，在大门上静坐了大约三个时辰后，灵魂的凝实让李宝从修炼中醒过神来。他从门上站起来，试图进入门内。一番尝试之后，如他先前所料想的，他无法进入其内。 河面已经透下光亮，李宝明白天已经亮了。李宝看了眼依旧在吸收白光的文初秋，朝水面浮了上去。天色果然已经大亮，李宝尽可能快地赶回了客栈。回到了房间，床上的俩人看似还在熟睡，等不及归魂入体，李宝先抬手挥去缠住何雨泽的妖气。 身上的禁锢被解去，何雨泽立即睁开了双眼，活动着僵硬的手脚从床上坐起来。李宝魂魄入体，也睁开眼坐起身来。 “我已经无法再让你信任了吗？”何雨泽冷不丁地开口问李宝道。今晨醒来后，身上熟悉的禁锢感觉，让何雨泽不得不重新回忆起，李宝现在这股陌生的力量，时常是用在他身上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何雨泽有自知之明，他是做了什么，才让李宝暂且许他同行，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是他对李宝出手在先。虽然李宝似不以为然的态度，时常会让他忘记，他是用了蛊虫趁虚而入，才拉进了二人间的距离……何雨泽时常会忘记自己的卑鄙，但是忘记不代表不曾发生，当李宝显出对他的防备的时候，何雨泽就能记起，自己曾经是做了什么。 何雨泽这句话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而且无论何雨泽和李宝都知道答案。 “我曾阻止过你和我同床。”李宝没有正面回答何雨泽，他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是李宝不否认，不用谎言哄他，却是让何雨泽本就酸楚的心中更是产生了一阵剧痛。何雨泽想起李宝半真半假逗他的话，难以否认自己似乎真跟个姑娘似的多愁善感了。 “……无法原谅我了吗？”何雨泽问。 “不是，我不怪你。”李宝穿了鞋起身，“只是曾经的信任回不来了而已。师弟你也别多想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除了同床睡觉时会被禁锢之外，什么影响都没有。 不！这很重要！很重要！ 何雨泽心中不断反驳着李宝的话，但那种撕心裂肺的大喊，却是无论如何也真正说出口的。 李宝能够读懂何雨泽的沉默，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开解他，他穿戴完毕，道：“我今天打算一整个白天都待在客栈，看书，或者灵魂出窍去办些事情。你是要待在房间，还是我给你扮上妆后，出去走走？” 无论是弄钱，还是去找那群小鬼实验黑莲，都不好青天白日的去做，故而李宝打算白天休息，入夜之后再行动。 “……待在房间。”何雨泽花了些时间让自己恢復平静后，说道。 李宝听罢，点点头，便真如他所言一般，走到桌边坐下，细看那本手抄本。 许是灵魂如今凝实的缘故，李宝再次看起那本手抄本，发现他更容易看清那书页上的图案而不眩晕，无需多时李宝沉浸其中，就像当初在寺庙中一样。 第64页 此时，小镇入口处，一身白裳长斗篷，斗笠白纱遮面的神秘人进入小镇。 这种遮头遮尾的打扮，在小镇中难得一见，故而这神秘人一出现在街上，就引来诸多好奇探究的目光。虽然没有谁敢正大光明的围观，却不妨碍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偷瞄这人。 这神秘人是修得人身的白狐，周围不断看过来的视线让她十分厌恶烦躁。她动了动小巧的鼻子，仔细嗅留在空气中的那俩人的气味。敌人的敌人，便是可以合作的人，哪怕他们之间也有恩怨未了。白狐此行，便是来寻李宝二人。 虽然李宝二人不知在那法器中动了什么手脚，害得姐姐被困其内，但是之后出现的那三人，却更为过分，他们居然滥杀了族中诸多狐狸！如果李宝他们实力足够，可以和那三人斗个来回，那白狐肯定不会走此一遭，她会选择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但偏偏，李宝和那何雨泽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而若就此就让那三人达成目的离开，它们一族的仇恨何时得报？ 故而，白狐选择和李宝他们联手。 其实李宝他们不是白狐最佳的选择，白狐在来找他们之前，曾去过一趟锦泉寺。锦泉寺的慧仁，才是白狐一开始想要求助的人。可是锦泉寺的护罩挡住了白狐，而白狐等在寺外求见慧仁，他也丝毫没有露面的意思。白狐心中明了这个高僧不会再帮忙了，这才转向来寻李宝他们。 仔细嗅着空气中混杂的气味，白狐循着李宝他们留下的微些痕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李宝他们所住的客栈。 “客官是要住店吗？” 白狐正要登上楼梯，楼下的帐房突然出声招唿道。 白狐有心不理会这人，但是她不想多生事端，故而便开口说了一句，“找人。” 话音落，白狐便上楼去了，留下有些呆怔的帐房感慨：包裹地这么严实的怪人，居然是一女子！而且这女子的声音，简直好比天籁！ 房内，李宝正看书，而何雨泽正看着李宝。突然，就在白狐走到门前的时候，李宝转醒，站起身看向门口。 何雨泽被李宝的动作吓了一跳，何雨泽随着李宝站起来，看向门口，就见门外映出一个头戴斗笠的影子。 敲门声响起。 李宝迟疑了一瞬，便要去开门。何雨泽伸手拉住他，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李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他能感知到屋外站着的那人不是人类，但多余的…… 不是人类，而又有着形体，到现在为止他唯一接触过的，便是狐妖。李宝还没忘记自己走之前，放走了人家法器里七八百魂魄的事情。若此番来的，真的是妖狐的话，那恐怕是来着不善。 李宝走过去开门。既然外面那不是人的傢伙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选择了敲门，估计不是为了要他命而来的。当然这也说不准，万一人家偏生就是一个有礼貌的杀手也有可能。 开门时，李宝暗自准备好一枚逃生利器。 第63章 第 63 章 开门后，看见那捂得丝毫不露的人影，李宝心中更是警惕。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李宝随时准备撤。 “我是你从锦泉寺带回的那只白狐，”白狐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却没说来意，只道：“我没有恶意，你先让我进屋。” 果然是狐狸……李宝心道，但看这狐狸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便也让开了门，道：“请进。” 白狐一进门，便发现何雨泽正不善地盯着他。何雨泽在李宝屋里，白狐是早就嗅出来了，而且也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但是，此时面对何雨泽的不友善，白狐却有些郁闷。 李宝体质特殊，如能一□□炼，对他们妖族来说，的确是大有好处。但是对李宝有意思，曾尝试诱惑李宝的只有她姐姐花嫁而已。而且现在她姐姐被李宝坑了一把，估计已经放弃他了。何雨泽实在不该用看情敌的眼神看她。 何雨泽不知道白狐的心思，他只知李宝让进屋的这个傢伙，又是一只狐妖，而且又是一只连声音都能蛊惑人心的女妖怪！ 李宝将门关上，回头便看见何雨泽和白狐正在对峙。 李宝抬手示意白狐道：“请坐。”又对何雨泽说道：“师弟，别这么没礼貌。” 白狐道了一声谢，在桌边坐下，何雨泽冷着脸收敛了目光，到窗边去了。 “可以说明来意了吧？”李宝也不客套，在白狐入座后，坐到她对面问道。 白狐道：“追杀你们的人，杀到狐园了。他们有三人，一个有怪力，一个会法术，一个擅施毒，他们很强，已经杀了我们不少族人。我此番来，是希望你们能够与我联手对付他们。” “……他们有那么强？你姐姐花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李宝略一思索，便皱眉问道。花嫁有多强他不知道，但是当初他灵魂离体后，在狐园看见的那股妖气，强得让人心惊。如果花嫁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李宝觉得他们也不用联手对付那些人，联手快逃才是真的。 白狐沉默了，她隔着白纱，幽怨地看着李宝，顿了一会儿才道：“如果姐姐在，如今他们已经命丧黄泉了。但自从你那日走了之后，姐姐她就被困在法器内脱身不得。” 白狐此话一出，李宝怔了怔，有些尴尬，低头道：“抱歉……” “现在道歉也迟了，我死去的族人不会再活过来。我只问你，要联手吗？”白狐冷淡又悲伤地问。 “联手。”李宝道。 白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我先去帮你们抹去遗留的足迹，让你们重新隐匿起来。他们已经快要找过来了。不过，在我走之前，我想要知道，你当初在法器内到底做了什么？” “我超度了八百魂魄。”李宝带了些负罪感坦诚道。最初的时候，他其实只是试试，但后来沉迷其中将魂魄超度了太多之后，李宝也干脆就将错就错了，却没想到酿成了这么大的灾难。 “涸泽而渔。”白狐留下这句话，关门离去。 李宝握着杯，低头坐在桌边，看不清表情。何雨泽看了看他，有些疑惑地走过来。 “师兄你还好吗？对于我们来说，如今这局面，并不是很糟糕。你也不用太过后悔之前的作为。”何雨泽虽然对于他们之间的谈话有些懵懂，但是关键的地方还是听明白了。李宝导致狐狸们遭了无妄之灾，也导致他们要直接对上一个强敌，但是白狐为了报仇前来找他们结盟，让他们并不是完全的势单力薄。这局面虽然糟糕，但是还有希望。 “不是后悔。”李宝摇摇头，说道：“是觉得现在咱们的处境真是越来越险了，说不准师兄我真要死一遭了。” “……有那么危险？”何雨泽完全不明白李宝为什么会这么说。 李宝抬头看他一眼，道：“敌人很强，但是还没强到离谱的地步……”如果他们强到了花嫁那个层次，面对十死无生结果，他反而到不会冒险了。 第65页 “我要在这里继续查清楚，我想知道的那些事。” “……那些事情很危险，所以你说我们会死？”何雨泽明白了，李宝这是打算自己作死。 看着何雨泽眉头都要拧得结起来了，李宝笑了笑，说：“师弟，死亡不是结束。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保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宝脑子里已经有了三四个计划了。 “师兄你把话说清楚！”何雨泽心里咯噔一下，李宝似乎话里有话，但他却听不明白。 说清楚？说清楚就坏事了。李宝笑嘻嘻地，揽过何雨泽来亲了一口，道：“刚才我逗你呢！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嗯？” 何雨泽惊疑不定的看着李宝，明显是不相信这句话。李宝不露破绽地笑着，给了他一个深吻。 白狐的到来，给李宝带来了紧迫感，却还不至于让李宝自乱阵脚。李宝继续看着手抄本打发时光，却没入定，偶尔还分神完善脑中的计划。 其中有些方案，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如今稍作改动，也还是可以用。就看接下来的一切是如何发展了。 白狐说的如果是真的，真的是有那么三个人快要跟上他们的脚步，那师弟就得早做安置了。比原定计划提前两天做安置。 看来今天要很忙了，希望他突然变更的安排不至于太过仓促。 “师兄，你在想什么？”何雨泽看着李宝似乎出神的看着那本无字之书，不知何故心中突然没由来的有些不安。 李宝回神，未语先笑，道：“在想你。”想到自己的决定，李宝有些捨不得何雨泽，他想要抱抱他，却担心他会起疑…… 何雨泽没想到李宝会是这么个回答，他有些发愣。 而就这么一会儿，李宝却已经将犹豫不决的心给安定下来，他站起身，朝何雨泽张开手，道：“来，让我抱抱你。” 何雨泽下意识地走过去，待他靠在了李宝怀里，才惊醒一般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心底扩散到四肢百骸，何雨泽几乎是心惊胆颤地问：“你……决定了什么？” 李宝抚着何雨泽的嵴背，一下又一下，道：“安心、安心、安心……一切尚安好，我的师弟。”这话，李宝既是说给何雨泽听，也说给自己听。他已经明确地意识到，他捨不得何雨泽。 李宝平静的话语和举动，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何雨泽奇异地安下心来，他回抱住李宝，身体开始回暖。刚才的寒冷仿若错觉，何雨泽靠在李宝怀里，享受着李宝温柔的安抚，觉得很幸福。 第64章 第 64 章 跟何雨泽吱会了一声，李宝首次在白天睡去，让魂魄离体。 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便从客栈来到了小镇东边的街道上。魂魄行动的速度，实在是比迟缓的肉身快太多了。 李宝双手掐诀，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很快从李宝手中浮现。看着满大街的厉鬼，李宝将莲花托举到头顶，那莲法随意动，瞬间解体散成片片花瓣，落于厉鬼头顶位置，抽取丝丝黑气。很快，李宝视线范围内的厉鬼，皆变成了普通的魂魄，且被法器吸入其内，而李宝得到了第三朵黑莲。 李宝不时掐诀在东街逛着，半个时辰过去，东街所有的厉鬼都尽数被他净化，又被吸入法器之内。整个东街，顿时连氛围都为之一变，变得清新起来。而与此同时，李宝也将东街的种种，再一次深入探知。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那个要和他交易的情报贩子，到底是何方人士，又到底有何能耐。 净化完东街的魂魄，李宝又转到了南街和北街。南街和北街的厉鬼较少，没花多少时间，李宝便间接清空了大半个小镇的鬼魂。当然，在李宝离开的时候，关于南北街的种种，他已然明了。 而后，李宝去到了西街。 西街的厉鬼，李宝并未完全将其进化，他留下了之前那只被他拎着遛弯的小鬼。不顾那小鬼的挣扎，李宝硬生生地将一朵黑莲给他餵了进去。 黑莲入体，那小鬼顿时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他的魂魄上肿起了无数个拳头大小的瘤，整个鬼看上起瞬间变大了三倍不止。那小鬼身上的气势在不停攀升着，但同时他也在痛不欲生地惨叫着。 李宝在一旁审视着他的变化。 过了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小鬼渐渐停止了叫唤，而他气势也攀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停止了增长。小鬼原先是痛得满地打滚，但停止了叫唤之后，他似乎不是那么疼了，慢慢地站了起来。立起身的一瞬间，那已经被瘤挤得看不清五官的小鬼，就朝李宝沖了过来。 李宝调转体内的暖流，附着于魂体表面，无需任何动作，就止住了小鬼撞过来的举动。那小鬼，怕李宝身上除秽的金光。 李宝散开身上的光芒。 小鬼重新沖了过来，那小鬼的速度快得就像一道闪电，但是李宝能够看清他的动作。他仅仅只是一抬手，便抓住了沖向他的小鬼。李宝捏着小鬼满是瘤的脑袋，厌恶的皱了皱眉，抬手将他砸向地面。连续砸了两三下，这本是随意之举，但李宝却留意到被他这一拍打，那小鬼身上的瘤子小了不少，不过这小鬼身上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 消化不良，所以才长瘤吗？ 李宝这么想着，把小鬼拍向地面的动作顿了顿，但稍许，他便更加粗暴地将小鬼砸向地面。小鬼在嗷嗷惨叫了一段时间后，开始用李宝能听得懂的语言求饶，李宝依他所言停了停，告诉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他变强，便继续自己的‘锻铁’之举了。就这么砸了大半个时辰，看小鬼终于恢復了他的本来面貌，李宝才长吁一口气松了手。 虽然说这么干他不累，但是实在无聊得很。 李宝一松手，那小鬼瞬间跑出老远，李宝慢悠悠跟上他，说：“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你能够自己亲手报仇了吗？” 小鬼不答话。 李宝道：“不说话？那就是还不能喽，虽说有些浪费，但是我可以再餵你一朵黑莲，然后再拍打你半个时辰。” 小鬼咬牙，头也不回地继续逃跑着道：“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宝笑笑，道：“我想要你变强。”李宝停下了跟着小鬼举动，他道：“晚上我再来找你。” 说罢，李宝便离开了。 小鬼跑到了自己的极限，才敢回头向后看。如今他依旧受限于尸身，活动范围有限，再跑下去，他就该开始绕圈了。索性，李宝似乎是真的走了。如今他是比往日强大了很多很多，但是那个老头那次搬家后搬得太远，他就算变强了，够不着他也是枉然。 但这种事情，他才不会跟那个疯子说。 突然收走了他所有的同伴，还给他餵下奇怪的东西。让他痛苦万分的同时，也让他变强，然后就这么走了……这人莫不是有病吧？ 李宝突然离开，一方面是这小鬼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另一方面则是他还要去办其他的事情，时间太紧了，让他不得不把三两样的事情全都揉巴在一起办。 第66页 在外面忙忙碌碌一整个白天，李宝正打算回客栈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只看似常人一般的妖狐。 二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那妖狐对李宝微微颌首，李宝看着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傢伙是白狐来着。 的确是‘他’而不是‘她’，这狐狸不止变了模样，连性别都变了…… 其实李宝倒也不确定白狐是不是变了模样，因为他实际上没看过白狐的真正相貌，但是他猜白狐不会长得这么普通，明明声音那么悦耳…… 李宝和白狐打过招唿，便继续朝客栈赶去，期间他回头看了眼白狐，确定他走得的确是另一个方向。 第65章 第 65 章 仅仅只是简单的打过招唿，便昏睡了一整天…… 何雨泽看着李宝不省人事地躺着，脑中想了很多。他虽然偶尔会因为情绪而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但是却不是无脑白痴。李宝已经不再坦诚，但是透过他的言行举止，何雨泽却也能做出自己的推测。 虽然这种推测，会因为李宝的一些亲密之举而被完全掀翻。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依旧能重新回想起自己的推论。 何雨泽能猜到李宝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 …… 何雨泽转过眼去，不再看着李宝。他能猜到李宝想做什么，但是他不想破坏他的安排。 他想要相信李宝。 李宝如今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同了，何雨泽觉得他可以赌一把李宝不会放弃他。人都是贪心的，他怎么会满足于仅和李宝维持的肉体之间的亲密呢？若是李宝也能爱上他…… 或许这有些太过贪婪，但是，他想赌一赌。 李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何雨泽眼神无感地看向窗外。 李宝回到自己体内，坐起身来，又飢又渴的感觉，让他难受地直皱眉。李宝走到桌边喝下几大杯茶水，才觉得自己重新缓过进来。 一盘糕点被递到眼前，李宝伸手接过，听何雨泽说：“你先垫一点，我去给你买饭。” 李宝放下盘子再抬头的时候，何雨泽已经从窗户出去了，李宝看着窗外已经昏黄的天色，觉得何雨泽似乎和他离开时不一样了。 …… 师弟真是聪明。 想了稍许后，李宝理顺了何雨泽的心理活动不由感嘆：一场把赌注全压在他的选择上的豪赌，师弟疯起来真是让人又恨又爱。 两块点心下肚，何雨泽拎着食盒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只不大的瓷瓶。何雨泽把食盒放在桌上，李宝看了看他，伸手去接那只瓷瓶，但何雨泽向后缩了手。 “这是什么？”李宝收回了手，挑眉问。 “……酒。不是给你的。”何雨泽抿了抿唇，答道。 “啧，我就觉得你有些奇怪，没想到你想得这么多。”李宝示意何雨泽坐下，“先吃饭。” 今天他睡了一天，而何雨泽守了他一天，想必也是什么都没吃。 何雨泽坐下，取过碗筷，又拿出一只酒杯，正要打开酒壶，却被李宝伸手拦下。 “我们不需要这个，你也要清醒着，知道吗？”李宝认真地对何雨泽说，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何雨泽脸上泛起了红，却慑于李宝的认真，不得不把酒壶放下。 “这就对了。你先吃，我去叫伙计准备两桶热水。”李宝站起身，拍了拍何雨泽的发顶，对着镜子扮上妆。 准备好了，李宝走出了屋，还不忘带上那壶酒。 何雨泽脸上的薄红消不下去了，他食不知味的吃着饭，嘟囔了声：“何必把酒给带出去？我会清醒着的……” 李宝很快便吩咐过伙计回了屋，和何雨泽一起吃饭，看何雨泽吃得心不在焉，还硬压着他多吃了一些。吃过饭，何雨泽越来越神不守舍，而李宝看着何雨泽这般，他自己也似乎被影响了，心跳不稳当了起来。 李宝收拾了食盒拎出去，暂时避开了何雨泽。送完食盒回来后，他也站在门口没进屋。李宝对此没有多加掩饰，何雨泽知道李宝就站在门口，但是他这会儿也有些不敢见他，便站在窗户旁吹着风。 直到客栈里的伙计抬着热水上楼，李宝才闪入屋内。 何雨泽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恰好和李宝四目相对，二人几乎是同时将视线移了开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宝顾不上自己的情绪，几步走到窗前，拉过何雨泽将他藏于床上，放下了帘帐。 似乎解释一般，李宝道：“先藏一会儿，别让他们看见你。” 何雨泽转过头，脑海里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闪过的画面，让他连耳朵都烧了起来，浑身又热又麻。 伙计们就要到门口了，李宝收敛情绪，摆出同往日无异的神态，等着伙计们叫门后，走到门边开门。 独身住宿的客人，突然要了两桶热水，这一听就是有问题了。店伙计们把热水抬进来的过程中，年纪稍长的还好一些，年纪轻的店员，几乎没有几个不往垂着帐的床上看的。 李宝不悦地移步挡住那些人的视线，冷眼看着他们。几个伙计和李宝目光一触，吓得一抖，手脚顿时麻利起来。 待他们放好热水走了出去，李宝关上门把门闩横上，对着门深唿吸了一次，回身走到床边撩开帐，道：“咳，来洗澡。” 何雨泽低着头下床，一声不哼地随着李宝走到屏风后面。 两大桶热水热气腾腾地冒着水雾，何雨泽低着头踌躇不定，就听见李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起洗，节省些时间。”李宝解释道。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说的人哑了嗓子，听的人也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洗浴并没有花去俩人太多时间，而且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整个洗浴的过程中，他们二人根本连视线都不敢往对方那里放。闷头洗完，二人擦干身子走出屏风的时候，都是一人朝左，一人朝右。 但，屋子就那么大。 二人从屏风后面走出，一抬头正好四目相对。何雨泽再一次移开了视线，而李宝面上潮红，只稍稍眨眼，便眼睛明亮地盯着他。 “师弟，我帮你把头髮擦干……”李宝朝何雨泽走过来，说是擦头髮却先解开了何雨泽身上裹身的单衣。 双手环住□□的人，李宝用衣服擦去何雨泽头髮上的水分，垂头舔舐着他的侧颈。何雨泽低低地□□一声，脚软地站立不住，只得抬手扯住李宝腰间的衣服。 李宝不满何雨泽的反应，轻咬了他的脖颈，吩咐道：“脱了它。” 何雨泽垂了眉，一双时常泛着冷光的眸子，此时水光潋滟，看起来颇为委屈。他颤着手，解下李宝身上的里衣，整个人有些站不住地往下缩。李宝及时伸手揽住了何雨泽的窄腰，唇舌向下，吻在了何雨泽的锁骨上。 霞光敛去，天黑了。 昏暗的屋子里，低吟婉转夹杂着喘息声声，暧昧yin靡。 第67页 第66章 第 66 章 ‘弱水’蛊的七日交合之限，不可延后，提前却是无妨。 夜深，纵情的疯狂过后，李宝拥着全身上下都泛着薄红的人，浅浅地轻吻厮磨着。何雨泽情动后的遗韵还没过去，整个人还在喘息着微微颤抖，虽然身体状况有些糟糕，但有些事，他还是得问过李宝才安心。 “我……”他的声音沙哑且带着微些的颤抖，何雨泽被自己的声音吓得一顿，好半天都没把后半句话接上去。 李宝把何雨泽抱的更紧了些，轻轻磨蹭着他，慵懒地开口道：“怎么了？” “你、你别乱动……”何雨泽眼尾发红，眼中又闪起了水光，他忙抬手想要按住李宝。 李宝听话地停下，捉住何雨泽伸过来的手，一一吻着指尖，说道：“放心，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你觉得我怎么样？”何雨泽垂下眼睫，轻声问道。 “……”李宝眯眼看他，骤然起身。 何雨泽心里一凉，绝望而又不可置信地抬眼。李宝接住他的目光，把被子给他裹紧，俯下身，李宝暧昧地抿过他的耳垂，对他耳语道：“你很棒，从里到外都很诱人……不过，别再勾引我了。” 李宝下了床，赤身找来两件里衣，一件放在床上，一件自己披上。 “光着实在太‘危险’了，我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再抱着你比较好。”李宝自己穿好了，他又拿着衣服塞到被子里，帮何雨泽套上。 “……你的意思是，我过关了？”何雨泽不接受模稜两可的答案。 “嗯，过关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给何雨泽把衣服套上，李宝钻进被子，重新把人抱住。 一颗心落了地，何雨泽才惊觉自己已经很困了。 李宝轻轻拍了拍何雨泽的背，说道：“睡吧。” 何雨泽跟困意做着斗争，道：“你要送我去哪里？能不能让我清醒着过去？” 李宝不意外何雨泽连这个都猜到了，但是他却不得不给出否定的答案。 “不能。” 随即李宝解释道：“如果你清醒着过去，我恐怕瞒不过那些人，那样我藏起你的举动，就没有丝毫意义了。”他最担心那些妖怪神棍发现何雨泽的踪迹，至于其他，倒还好。 何雨泽强撑着睁着眼睛，眼中却已经没有多少神采了，他知道自己被李宝下了药，但是却不想就这么睡去。 “师弟，睡吧，等你一觉醒来，你就能看见这顿时间以来，所发生的全部故事了。安心睡吧，我不会抛下你的。”李宝柔声哄道。 “师兄……”何雨泽最后吐出两个字，便沉沉地睡去。 “睡吧。”李宝一只手从被子中伸出，将指间一枚头髮粗细，指甲盖长短的银针弹入地板之中。 细小的银针刚好不着痕迹的没入地板，既没穿过去，也没露头。 李宝抱着何雨泽休息了稍许，便起身坐到桌案边，开始将近日来的种种书写下，他答应了何雨泽在他醒来之后有故事可读。 耗费了一些时间，李宝将何雨泽安置好。 之后，他便去了城内几家富豪和财主家中，分别搜颳了些许钱财，又去了官府，拿走了县令平日贪的一点小财，东拼西凑，凑够了数，去那个情报贩子的住处，把钱财放下，搬走了几大箱情报。因为箱子实在太大，李宝搬的时候，难免就惊醒了那个情报贩子。但是那人也是个识趣的，他醒来一看，见自己枕边放了足够的财物，便闭上眼，装作自己还睡着。李宝对此心知肚明，也没去打扰那人装睡，一鼓作气搬走了自己所需的大量情报。临走之前，李宝还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下一笔交易。 做完这些，李宝拿上自己前段时间买好的骨灰盒和香烛纸钱，去了西街找那只小鬼。 ———————————————————————————————— 陶壹花了一些时间，终于找到了李宝他们残留的细微痕迹，但是当她沿着痕迹找过去之后，却又总会绕回到了狐园。如此反覆过三遍，陶壹在这其间，还不时检验自己是否看错找错，但是无一例外都会回到狐园。于是陶壹便和陶贰陶叄一起，再次把狐园搜了一遍，依旧无果。 当陶壹第四次顺着李宝他们的足迹搜寻，却再一次绕回了狐园之后，陶壹便确定了。 “那两人的行踪被狐狸们遮掩过了，我也找不到他们。”陶壹这般说道。 “我们可以扩大搜索范围试试。”陶叄提议道。 陶贰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陶壹却若有所思的道：“现在天快黑了，如果周围还有狐妖没跑干净的话，那正是它们的幻术最好用的时候。我认为，就算我们扩大搜索范围，今天也不太可能会有收穫了。不过我也贊成我们朝外面走走试试，如果真有狐妖没走，而它又篡改了那俩人的足迹，让我们屡次绕回狐园，那我们或许已经出不去了。” “我可以破除鬼打墙一类的招式。”陶贰突然开口说道。 “那如果是阵法呢？就好像我们进来时，遇到的那个层次的阵法。”陶壹斜眼看他，然后不等他回答，有自顾自的道：“如果是那种阵法的话，就算我们能破除也需要费些时间……” “我们至少先过去看看出不出得去，再来讨论这些吧？”陶叄打断了陶壹的话，提醒道。 陶壹瞥了他一眼，便同意道：“说得也是，那我们走。” 陶壹的猜测是对的，三个人耗费了一个时辰，也没能从狐园周围的树林走出来。 “那现在，我们可以想想，那些狐狸把我们困在这里，是打算怎么做了。”面对眼前似乎无尽的森林，陶壹淡淡地开口。 发现自己的确在不知不觉中被困住了，陶贰陶叄多少有些丧气和恼怒，特别是陶叄的情绪最为恶劣，但是陶壹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还能怎么样？除了报仇之外，这种时候那些畜生不会再想其他的了吧？老大，要不你干脆再下一次毒，把周围除了咱们之外的活物，全都毒死算了！”陶叄语气恶劣地怒视着周围道。 “你怎么不说你力气那么大，干脆把这林子里的树全砍了，什么阵法不阵法的就都不存在了？”陶壹讽刺地说着。之前下毒，是因为确定了范围，而且从外往里下毒，也比较好控制。但现在，却不确定下毒的范围，而且他们从里往外下毒，就好像那些狐狸吃过一次亏之后，还不长教训，不会离远些似得。 再说，就算真的下毒把外面的狐狸给毒翻了，那解开阵法所需要的时间也一点也不会少。这阵法又不是活阵，有无人坐镇都影响不大。 不过，如果小白真愿意砍树的话，那倒真是个简便的法子。 第68页 “……老大，把这里的树都砍了，我会累死吧？” 砍树什么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陶叄自然是不乐意的。 第67章 第 67 章 “你们觉得，那些狐狸是打算怎么对付我们？”在返回狐园的路上，陶壹再一次问道。 既然出不去，那就回狐园再住几日。陶壹是这般打算的。 陶壹在询问陶贰陶叄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狐狸们擅长什么呢？从他们这次和那些狐狸交手的情况来看，不过就是幻术而已。性命攸关的时候，它们是不可能再留手的。 既然那些狐狸之前不可能留手，那现在，那些狐狸把他们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新鲜手法对付他们呢？ “幻术和妖化吧？不可能更多了。”陶叄和陶壹的想法是一样的。 “之前我们是从外面打进来，现在我们则是被困在这里，进退不易。如果是一大群狐妖伴着幻术一起进攻，那就麻烦了。老大，我之前就觉得那群狐妖溃散那么快有些不对，怕不是去求援了吧？”陶贰倒也不反对这二人的话，只是想得更多些。 “嗯……”陶壹顿住脚步，沉吟稍许，道：“小黑说得对。” 陶壹转身朝向林外，整理了下衣裙，一脸肃然地对东西南北四方恭恭敬敬地拜去。陶贰陶叄一看陶壹这个作态，顿时脸都白了，忙掏出一枚药丸，随时准备服下。 陶壹拜完，道：“既然我们现在的处境这么不安全，那不如我现在就放大招好了。虽然有些造孽，但是，我还是觉得哪怕一城人的性命，也抵不过自己的性命……” “老大，你要不要再想想？现在真有那么危险了吗？刚才我虽然说道狐狸们可能会求援，但那也只不过是可能而已。”陶贰劝了陶壹两句。 “哼，那些狐狸如果不傻，就不可能只为了自投罗网而把我们困住。它们之前就不是我们的对手，那现在它们就算把我们困住，只凭它们也依旧不是我们的对手。那么，你猜它们是不是傻？”陶壹冷笑着回道。 “就算它们很可能搬救兵，但说不定等它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破开阵法出去了呢？老大，要不你稍微等一等？”陶叄也劝道。 你们以为我想放大招吗？陶壹沉默着心中回道。 前几日破开阵法后，随即陷入狐狸们的幻境的事情，至今依旧让陶壹不由胆寒。若是那一日陶贰堪破幻境的速度再慢一些，说不定如今他们已经因为自相残杀而减员了。那日一战，其实赢得很险，所有的一切赢面，都压在了陶贰堪破幻境的速度上。虽然那一日后来战得酣畅淋漓，自从破了幻境之后，他们一直稳占上风，但是幻境之险，却不能因此轻心。一旦那一日陶贰再晚一些看破幻境，陶叄和她绝对会两败俱伤。 陶壹摇了摇头，解释自己坚持的原因。 “小黑看穿狐狸们的幻术需要时间，而如果狐狸们真的叫了救兵过来，我觉得它们不会给我们那个时间。哪怕它们叫来的只是一个一流的武功高手，也能轻易在幻境中要了我们的性命。我和小白你都不是灵修，如果我真的等到事到临头的时候，估计就没有机会再出手了。”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被困住。狐狸们的幻境很危险。” 陶壹这一袭话，说得陶贰陶叄俩人都沉默了。 “好了好了，把你们的药服下，然后把全身都包裹起来，漏了哪里，等会中毒留疤了可别怨我。” 陶壹催促着，并且从脖子上拉出一枚玉瓷瓶样式，拇指大小的吊坠。 陶叄早已经一点都没耽误的，从包袱里取出金玉编织的铠甲一样的衣服，迅速套在了衣服外面。而陶贰看见陶壹连瓷瓶都取出来了，也不敢耽搁，忙取出和陶叄一样的衣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瞥见两位同伴都已经准备好了，陶壹拧开玉瓷瓶的盖子。瓷瓶内水一样的液体，在瓶盖打开后立即开始挥发出来，挥发出来的气体一开始是无色透明的，接下来是白色的烟雾状，最后扩散开来便成了墨绿色。 看着瓶子里的药挥发了差不多有一滴的样子，陶壹拧上了瓷瓶的盖子。她的一双玉手，在墨绿色的雾气里面，白得分明。 只见，周围的花糙树木，被那雾气沾染上之后，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同样化作了墨绿的雾气，朝上瀰漫开来。很快里陶壹最近的那几棵树，纷纷倒了下来。 陶壹轻轻一跃，避开倒向自己的树木，衣玦翩飞之间，她□□在外的肌肤依旧洁白。 雾气朝上，被不知不觉中笼罩的鸟儿发出一声嘶鸣之后，便落了下来。在这个下落的过程中，它逐渐被融成白骨，然后连骨头都化作了雾气。 雾气也在朝四面八方散开，在最开始的时候，树木倒下的声音，野兽或任何会鸣叫的动物最后的叫声，络绎不绝，汇成了一篇死亡的乐章。 但是，很快这些声响就远去了。 周围便只剩细微的“滋滋”声，入眼一片空旷，再没什么可以阻挡三人的视线。树木的残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土地则是便得仿佛火烧一样焦黑之后，矮下去了两寸。 陶壹伸出手，拉住靠前的陶贰，然后陶贰又拉住陶叄。三人一个牵着一个，朝雾气依旧活跃的方向赶去。 因为陶贰陶叄的护甲，虽然能避免他们消失在墨绿的雾气中，却是一丝透气的孔都没有，更别说透光的孔。这件衣服穿戴好后，完全就是密不透风，连声音都能隔绝掉大半。这会儿穿上护甲的陶贰陶叄俩人，是彻底的睁眼瞎，没人拉着他们，走错了路基本上是一定的。 林子里所有的树都没有，阵法也就不存在了，三人很快就摆脱了被困的局面。虽然此番脱困的代价，是很大的一片土地，至少十年内寸糙不生，鸟飞不过。 那挥发出毒雾的液体，不是人间之物。它提取于一些早已灭绝的远古生物和远古植物，由远古修士淬鍊而成，如今存世的仅有陶壹手上的这一点点。这是陶壹的师父，潜龙组织的当家人送给陶壹的宝物。 那些毒雾不会自己消减，理论上，这是可以灭世的东西。 但若是真的可以灭世，那陶壹她师父也不会将此物送给她了。因为这宝物的属于逆天之物，所以，它不现世则已，一旦现世并且开始扩散到一定的范围，便会招致天劫。如果使用者是修灵者，那这天劫会应在使用着身上，若是使用者不是修灵者，那这天劫就会以消减毒雾为主。 如此说来，这东西虽然强大，但也就这样了。 眼见，毒雾就要朝着临近的小镇和村子过去了，凭空地，一道龙捲风突然成型。那龙捲风将毒雾收拢，却毫不伤人，就连离得很近的陶三人也仅仅只是被吹得歪了歪身子。毒雾被收拢之后，自天空之上，打下了一道雷霆。 春季的第一场雨，开始下了。 毒雾在雨中消融。 少有人知道，就在这一天，有数百人离死亡很近很近。是老天救了他们，一个恰到好处的巧合。 第69页 毒雾消散之后，陶壹站在雨中，扯了扯自己的同伴，用暗号告诉他们可以摘下护甲了。 可能有人不信，但是发现自己下得这种毒，没有造成大量的凡人死亡之后，陶壹心中很是庆幸，甚至万分感谢这天劫来得如此及时。 上一次，陶壹被人逼到了绝境，也曾用过这种毒。 但是那一次，待到天劫清理掉毒雾的时候，一个城池的人都死了。 有多少人呢？大约几千人吧，那是一个很大的城。 事后，陶壹对此不后悔，因为那时不那么做，死得就是她了。但是陶壹没办法不背负着这个罪。这屠城的罪，自从那以后，就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对于陶壹来说，这就是活着的代价。 陶壹有很多毒，而且这些毒基本上都对她没有效果，但是陶壹唯独害怕用这个。这种毒强悍而且不可控，虽然不会杀死她，但是却会杀死她做为一个人的心。当心不再是人的心，那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陶壹觉得，没了属于人的心，那就不是人，而只是一个怪物！ 陶壹不会让一个怪物，替自己活下去。如果背负了太多的罪，导致被罪压垮，那她会提早结束自己的性命。 第68章 第 68 章 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取下柔软却沉重的护甲，陶贰四顾周围，虽有耳闻，却依旧震撼与陶壹强大的破坏力。 虽然这一切，是师父给她的毒造成的，但是能在使用这种毒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也就陶壹一人而已。陶壹免疫这种毒，可以佩戴它，且在需要的时候，拧开那精巧细小的盖子，也不会被刚从瓶子里挥发出来的纯粹的毒腐蚀。这些事情，就算他们有护甲也做不到，护甲的厚度与材质就剥夺了他们打开盖子的能力，而若是暴力开瓶，先不说打不打得破，如果那种毒液直接溅到身上，那可是连护甲都保不住他们。师父当然能打开瓶子，也能够不用护甲防御这毒片刻，却会导致接下来的天劫应在他自己身上。 拥有了这种武器，在某个程度上来说，只要不对上那些灵修，陶壹几乎就是无敌的。 “老大，你还是这么的强。这片土地，从今日起算是毁了吧？”陶贰露出些许忧虑与可惜，看着周围说道。 “十年之后它还会慢慢恢復。” 无论陶壹心中有何感想，她不会在陶贰陶叄面前露出端倪。陶壹对他们俩有足够的信任，但是，她是他们的老大，老大总要有老大的模样。 “切，要说这土地会毁，还不是因为老三你一句话？现在又来猫哭耗子，老三，做人太虚伪可不行。”陶叄面露不满地怼了陶贰一句。 陶贰尴尬结舌，移开目光看向地面，“……我只是随口一说。” “再浪费时间吵闹，天就要亮了。今天一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去前面那个小镇休息。关于那两个人的行踪，明天再做计较。” —————————————————————————————————— 虽说这个时代的修灵者，也少有人能够硬抗陶壹脖子小瓶子里的毒，但是由一些来自同一时代的材料，通过一些半吊子的灵修所打造的蹩脚法器，却足够在那毒雾中保持完好且发生作用。金玉之身，在很多时候，总要比肉体凡胎结实一些。 通过一个堪称镇族之宝的勘察类法器，白狐实时地观摩了陶壹放大招，而且在她观摩的时候，李宝就在旁边。 —————————————————————————————————— 陶壹不是没有想过，李宝他们可能就在距离狐园最近的那个小镇，但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无视他们强大的情报网络，蔑视他们组织的实力，所以陶壹虽猜到有这么个可能性，却没把它当一会儿事。她和陶贰陶叄一起前去小镇休整，却低估了那个小镇现在的危险程度。 不过，这不是陶壹的错，没有发现小镇的不妥，主要责任在于陶贰。 陶贰才是三人中，对法术有所涉猎的半灵修。 虽说他只是半灵修，但是这在这个时代已经够用了。这个时代没有纯灵修，至少暂时没有。无论是慧仁，李宝，还是潜龙组织的头目，都不属于纯灵修。至于花嫁这一类的妖修，它们虽然一心修灵，而且也实力不弱，可连第三次脱胎换骨的天劫也渡不过去的妖修，最多也就是个坐骑。 陶贰没有察觉李宝他们在小镇的可能性很大，但他是有机会察觉的，只要他细想狐妖们居然和李宝是朋友，而李宝还受到了狐妖们的热情招待。 若是心中有了李宝可能是灵修的概念，在一想李宝刚从慧仁的锦泉寺出来就进了狐园，从而联想到环绕小镇狐园，边缘及至锦泉寺的，怪异的魂魄消失现象，就不难看出李宝一直以来，都在围绕着这种怪异现象行动着。无论李宝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仅凭这些，足够让陶贰意识到，李宝有多大可能从狐园出来后停留在小镇。 但是陶贰活到现在，他也没见过超过三个灵修，这导致了他忽略了李宝是灵修的可能性。 当然，还是那句话，没渡过第三次天劫的妖修，都是坐骑。即使它们很强，但是和人类半灵修作对，会加大它们被天雷噼死的机率。所以，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花嫁那个层次的妖修，是不会对人类半灵修出手的，它们只会远远避开人类半灵修，然后在心中咒骂贼老天对人类的偏爱。只有少数几只传承甚久的妖修，不会如此咒骂，因为它们的传承里，还有人类修士大规模地遭到天劫灭杀的传说。 修道，从古至今都是逆天之举。 顶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三人在黎明前到达小镇，叫醒了一家客栈的小二和老闆，住进了客栈。 而陶贰自从进了小镇之后，就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直到陶贰走进自己的房间，隔着雨幕向外眺望的时候，他才恍然这个小镇是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在前不久才来过这个小镇，那时候，这个小镇还到处都是零散的鬼气，一副阴郁不祥的模样。但是才短短几天，这个小镇的氛围就骤然一变，显得清新无比，仿佛哪个大师来这里除过魔一般。 有这种能力，且距离这个小镇够近的灵修，陶贰只知道一个，那就是慧仁。但是慧仁和他的师侄们都是属乌龟的，没什么大事他们一定不会离开寺院，而小镇以及周围的不详怪象，已经持续十来年了，也没见他们来处理过。曾经他们对此不理会，如今想必也不会对此出手…… 那么，小镇是谁清理过呢？ 陶贰脑中突然地闪过他们的追踪对象，他想到李宝曾经去锦泉寺求医…… 心中有了疑窦，陶贰很快将关于李宝那些情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且随即惊觉李宝他们很有可能就在这座小镇，甚至，残余的狐妖就和他们在一起！ 第70页 陶贰去敲响陶壹的房门，得到一声“进来”之后，不顾那声音里浓浓的睡意，就割开门闩，开门进了屋。 陶贰进屋的时候，陶壹正和衣睡着，但是陶贰知道她醒了，只是懒得睁眼而已。陶贰很快将自己的推论说了一遍，陶壹“刷”地坐起来，脸色凝重地起身下床，道：“走，去找小白！” 第69章 第 69 章 陶贰所见。 陶贰和陶壹去到陶叄的屋门前敲门无人应答，破门进屋后，看见了绝对震撼的一幕。 陶叄被几乎塞住大半间妖狐按在地上，肚子上扯开了一大道口中，淌出了脏器，已然气绝。 那妖狐看了过来，陶贰当即释放符兵，且给自己和陶壹加上护身结界。陶壹看见陶叄的惨状，也是怒急，双手挥洒出彩色粉末。粉末扩散开来，让屋中充满了彩色的弥彰。这彩色的弥彰遮住了妖狐的同时，也遮住了陶贰的视线。 陶贰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况，心中一时起疑，因为陶壹从未犯过这种误伤友军的错误。正疑心，陶贰忽觉身后一个佛光护体的影子，靠了过来，且破开了自己的结界。陶贰不及转身就要从原地避开，却突然觉得唿吸困难。 临死前，陶贰唯一的疑惑就是：身后那个影子，明明没碰到他…… 不用接触也能杀人，这是因为李宝也会使毒，虽然不如陶壹擅长。 陶贰死后，彩色的弥彰突兀消失，原来这不过是幻象而已。陶贰看破幻境的速度的确远远不够。 弥彰消失，露出的房间里只有俩人，站着的是李宝，躺着的陶贰。没有善用毒的陶壹，也没有被开膛破肚的陶叄，和作为兇手的那只巨狐。 陶贰察觉李宝就在小镇的时间，还是稍微晚了一些，他们已经一脚踏进陷阱了。 现在，三人中唯一一个能和鬼怪打交道的灵修已经除去，就可以说一说，李宝清理掉小镇所有厉鬼的原因了。原因十分简单，除了李宝想到多收集一些黑莲之外，就是为了避免陶贰随便找鬼怪聊天，让他们的行踪和安排暴露出来。李宝最担心的，就是陶贰抓到了一只厉鬼交谈，然后那只厉鬼又正好看到他把何雨泽藏在哪里。 没想到陶贰死得这么简单，李宝抬脚就准备离开房间。但即将跨出门时，他又突然有些不安，便又折回来，取下了陶贰的头，随身带走。李宝担心这人死不干净，作为人重新活过来还没什么，万一变个古古怪怪的殭尸什么的，就有些麻烦了。 李宝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一具无头尸身。 而就在李宝得手的时候，白狐就撤去了对这间屋子的监控和幻术控制，将精力集中在剩下的俩人那里。 没人看见，在李宝离开不久后，这间屋子里的尸体，就自个坐了起来。 陶贰是个修灵的好苗子，但是这个时代灵气匮乏也缺少修灵的素材，对修灵者并不友好。陶贰能够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就，是因为他师父，也就是潜龙头目，取了一部分远古妖兽的精魄碎片，封在他的体内。 陶贰死后，不会变成殭尸，但是会变成其他东西。这种变化，除非把陶贰的尸身焚作灰烬，或是吃干净，不然无法制止。李宝仅仅取陶贰一个头颅，那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 陶壹所见。 陶壹什么都没看见。她只是刚迷煳过去一会儿，再恢復意识时，就发现自己睁不开眼也动弹不得。就像，被鬼压床了一般。 实际上，陶壹还真是被鬼压床了。陶壹看不见自己身体上方，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这是快要显出实体来的厉鬼。这鬼，就像一种奇怪的软体动物一样，趴在陶壹的身体上方，吸取她的阳气。 阳气被吸取的人，在鬼怪离开之前，不会有太明显的感觉，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会很慡。但现在由于吸取陶壹阳气的鬼，是只未成年的小鬼，所以陶壹除了会失去性命之外，不会失去更多东西。 但是人之性命，本也就是很珍贵的东西。陶壹虽然被鬼怪压身，连一根手指都动不得，但是她还没有放弃，她竭尽全力把舌尖挪到齿fèng，再榨干全身所有力气地合上牙关。 一缕鲜血从陶壹嘴角溢出，这血带毒。小厉鬼身为灵体，并不惧毒，但是这毒里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妖气！这妖气不强，甚至还没有李宝身上的百分之一，但是这一点点妖气，已经足够陶壹获得头颅的掌控权了。 陶壹立即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她就看到自己身体上方的那一团黑气，甚至用力看去，她还能看清那一团黑气的身形五官。 本来陶壹是看不见这些的，但是一来小厉鬼已经被李宝餵养的快要显出实体，二来陶壹挣脱之时，已经损失了大部分的阳气，此时已经离死不远了，所以能够看到一些非人之物。 一个小孩？这危机关头，陶壹也不知为何，脑中浮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话。 但很快陶壹就明白自己该继续反击了，虽然她只有脖子以上能动。陶壹勐地扬起头，将口中的鲜血朝那小厉鬼喷了过去。陶壹知道自己的血带毒，她误以为小厉鬼志之前放松了对她的钳制，是因为血中的毒，便认为她这一口血喷出去至少会再获得一些自由。 不过虽然原因不对，但结果却没差多少。 陶壹这一口血，让小厉鬼避了避，让陶壹的腹部以上获得了自由。陶壹大喜，她竭力起身，逼出一口血要再喷，却见小厉鬼突然大声尖叫。这突如其来的刺耳之声，刺得陶壹脑子一懵，不由泄了力倒了回去。 小厉鬼的骨灰还在李宝手里，它虽不愿和这个血里有妖气的人作对，但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控制住她。用那鬼啸暂且抢占了先机之后，小厉鬼不敢再耽搁，忙张大了嘴，把嘴扣在了陶壹头上。它这不是要咬掉陶壹的头，它对实物的影响还没到可以断人头颅的地步，而且它现在修为不够，随便吃血食，是会不消化的。 小厉鬼此举，是为了一次性吸干陶壹的阳气。 陶壹身上的阳气已经不多了，所以小厉鬼这一拼命，便如它所愿吸尽陶壹的阳气。 小厉鬼的五官归位，像蛇一样张大的嘴也收了回来。陶壹面色死灰，已然是因阳气枯竭而死。 “嗝——”小厉鬼打了个饱嗝，顺便松了口气，想着这下它可以去找李宝，把自己的骨灰要回来了。 但是，就如同陶贰死掉之后也不安份一样，陶壹也不会死得悄无生气。 陶壹死后，首先是因为活的执念太深，化作了厉鬼。小厉鬼刚刚松了口气，就见陶壹的尸体上，一个还弱小的厉鬼张牙舞爪地朝它扑过来，便顺便把它给一口吞了。 这一下，陶壹便连魂魄都没有了，但是事情还没完。 陶壹的血中蕴含微些的妖气，是因为她是潜龙头目，特地培育出来的先天毒体。 先天毒体，是一种类似于妖的体质。陶壹活着的时候，血中会有微不可察的妖气，而她死后，则是妥妥的要妖化的。只是妖化之后，她不会再是之前那个她了。 第71页 陶壹的体质，和李宝有相似之处，只是李宝的体质要比她要优秀太多。 在陶壹死后，小鬼退开了，他想要去找李宝索要它的骨灰，烟雾一样地就朝李宝的方向飘去。但是，床上脸色灰白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它张开嘴，就像小厉鬼刚才吞掉陶壹魂魄一样，将小厉鬼吞了下去。 —————————————————————————————————— 这边，正与怪力的陶叄缠斗的白狐，对于李宝这边接连取胜正高兴，就观察到陶壹那边出了岔子，忙传音让李宝去帮忙。李宝本就正朝那边去，这会儿听到了白狐的传音，却顿住了脚步，反而转身朝白狐这边过来。 陶贰会术法。但李宝自负自己多少也是一个会发光的灵修，而且手里还有药，就打算不和陶贰拼功夫，而是使阴招来对付陶贰。在白狐的幻象配合下，李宝也的确用毒毒死了陶贰。 陶壹善用毒。但是从她之前的表现来看，她是对鬼怪之事一窍不通的，那正好了，让小厉鬼去对付她，绝对没有失手的可能。 李宝是这么安排的。 但现在小厉鬼却失手了…… 白狐在传音中，也没提起小鬼是怎么失手的。这种情况下，李宝怎么会冒险朝陶壹那边过去，他更愿意去帮白狐迅速结果陶叄，然后再一起去对付陶壹。 李宝不是没想过万一陶壹再用那毒，他这一走，说不定就十死无生了。但问题是就算和陶壹对上，他也没办法防御这种毒，而他那些毒啊，蛊啊什么的，他没自信这些手段会对陶壹有效。 而如果自己不过去刺激到陶壹，李宝觉得她应该不至于再用一次那种毒，这样的话，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还稍微大一些。就是不知道，那只小厉鬼怎么会治不住那个完全不是灵修的肉体凡胎？ 难道它临阵倒戈了？ 第70章 第 70 章 陶叄是一个身具怪力的怪胎，以白狐的人身之力，最多只能牵制住他。白狐有心把陶叄引出客栈，去到宽敞一些的地方。她解放了妖身，才能在力气上强过他。但这陶叄也不是无脑之人，他完全不理会白狐的那些引诱谋划。 白狐和陶叄打得憋屈，一直在暗暗咬牙，暗恨陶叄刚才怎么没有死于幻境之中。 白狐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以幻境困住陶叄，然后再作偷袭。但是她没想到陶叄居然那么耐打，白狐一击得手，给陶叄背上添了一个一指深而且横跨后背的口子，却没想到这样了陶叄也还能生龙活虎地和她斗个高低。 眼见陶贰那边虽然解决了，但陶壹那边却出了岔子，而她自己这边估计还有得打。白狐打得有些心烦，想要抽身暂退，再以幻境来决胜负，不想陶叄似是看穿她的打算，攻势骤然一厉，逼得她后退不得。 而这时，李宝在朝陶叄房间来的路上，也遇到了麻烦。 李宝恰好碰见了陶贰的无头尸体从房间里撞门而出，而他腰上还拴着陶贰的头。这一人一尸一照面，顿时好不尴尬。 “还我头……”那尸先开口了。 李宝低头看看，腰上拴着的头完全没动嘴，所以，“你没头了都还能说话，那有头没头，也不重要吧？这个头干脆送我了。” 李宝说着，砸下一枚□□，急退而去。 但这退，也仅仅退了一半，便退不得了，李宝的身后又来了一具尸，是那妖化的陶壹的尸体。 “呵！咳……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先天毒体不甚熟练地开口，疑惑地问李宝道。 “……”李宝收敛了脸上本就不甚明显的防备神色，一脸忧心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们是同伴，你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那他是谁？”先天毒体指的，是正不甚熟练地迈步走过来的无头陶贰。 “还我头……”那无头尸身还在念叨，而他走路的姿势的确是很别扭，就像四脚兽刚刚学会站立似得。 李宝忙一侧身介绍道：“那是我们要杀的人，我本来已经杀了他，但是他不知怎么的又动了。” “哦，那我来杀他。”那先天毒体说着，就刷地从李宝面前掠过，抢上前去。 而李宝还在说：“小心，这人很强！” 话音刚落，李宝就见那虽然面如死灰，却依旧能看出生前恬静文雅的女孩，抬手就拽下了那无头尸体的两只手臂扔在一边，冲着伤口啃了上去。这画面太过重口，看得李宝目瞪口呆，而接下更让他惊讶的是，先天毒体进食的速度快得跟残影一样，不过是几息的时间，那还在蹬腿的尸体，就被她啃了三分之一。 近在眼前的危机，就这么没了，李宝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去是留。但仅是稍许，他便有了主意。 “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但是我们还有一个同伴需要帮忙。既然这里没事了，我要过去帮她。”李宝和先天毒体说道。 “嗯，我知道了。”先天毒体在忙碌之中抽空回答了李宝一声。 于是李宝便足下运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带着万分防备，却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先天毒体身边过去。 先天毒体没对他出手，李宝松了口气，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去帮白狐了。 可，意外总是接二连三。 待李宝去到白狐那边，便看见白狐负伤倒地，而陶叄已经不见踪影。 “他朝那边逃了，快去追！”白狐瘸了一只腿，靠在屋子一角，指着一个方向对李宝说道。 李宝赶到窗边一看，已经看不见人影了。李宝摇了摇头，退了回来，道：“看不见了。不过他们已经只剩他了，”李宝走到屋角搀起白狐，在白狐问出不该问的话之前说道：“而我们的毒还活着。” 白狐的确想问陶壹解决掉了没，而李宝的话，让她面露狐疑。但很快，白狐瞪大了眼，明白李宝的意思了。白狐将神识外放，看见了正在啃食陶贰尸体的陶壹，而之前，李宝正是从那边过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明显李宝已经策反了陶壹。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白狐高兴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便更丧气了。此次行动，白狐她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斩获。 对于陶壹正在吃死尸的行为，白狐没觉得有什么。首先是陶壹那样子，很明显已经妖化了，随便哪只妖都能看出来，而作为妖，同类互食的情况，挺常见的。 “那个头你还要吗？不要给我好了。” 不多时，先天毒体已经擦着嘴了走了过来，问李宝道。 “你都吃了那么多了，还计较这一点吗？”李宝给白狐裹着伤，回了一句。 “毕竟还要加上这点，才是完整的。”先天毒体站着了门边，说道。 “完整的什么？”李宝问。 先天毒体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反正是好东西。” 第72页 听到了这种回答，李宝也不深究，他又问道：“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吗？你以前可不吃人。”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而且我吃的不是人。”先天毒体漫不经心地回道。 “倒也是，会动的尸体的确不算人。”李宝点了点头，对先天毒体的说辞没有意见，他继续问道：“那你会吃掉我们吗？” “不会，你不是说我们是同伴吗？我不吃同伴，而且吃了你，我要闹肚子的。” “怎么说？”李宝给白狐裹好了伤站起来问道。 “明明是只妖，却偏偏要去学佛法。不管是妖还是佛，吃了你都得闹肚子。”先天毒体倒是有问必答，但随即，她又问了一句，“那个头到底给不给我？” “我要拿它做收藏。”李宝回道，算是拒绝。 “你真没意思，有什么可收藏的。”先天毒体不满地说了一句，却没继续索要。 “我说，现在可还有一个人跑了没抓到。你们没人去，我就自己去了。”白狐插不进这俩人的话，她也不想和他们聊。她尝试过自己可以站起来后，就直接这么说道。 “你一个人抓不住他，我和你一起去。毒的话，刚才幸苦了，现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李宝询问的看向先天毒体。 “毒？”先天毒体迟疑了一瞬，随即道：“这是我的名字？” “对。你怎么说，休息一下，还是要跟去？”李宝很自然地道。 “我要消化一下，你们去就好了。” 李宝点点头，叫上白狐就从窗户跳出了小楼。 这时，天已经亮了，不过由于白狐幻术的遮掩，没有人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 第71章 第 71 章 这一次的行动，白狐苦恼于自己的斩获，李宝却对自己的战果没多少感觉。李宝知道如果正面对上，自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这次他们能赢，而且几乎没受多少损失，是因为运气。如果不是强大的运气，经过种种设计，李宝有把握他们也能赢，但是赢得多惨，就不好说了。估计他自己就先得死一遭。 说起来，尽管一路上尽遇上一些非人之物，但李宝觉得他的运气一直很好。从刚下山时，因为那个墓穴而死得不明不白的老妇，再到现在这三个强大得让他一见即退的怪物，都能体现他好得惊人的运气。 当然，换句话说，也可以当作是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组织，运气已经差到了，在平路上走两步都会把自己摔死的地步。 运气好是好事，但李宝总会忍不住介怀。上天给他这么好的运气，是打算将他的人生之路引向何方？ 而且，除了运气好之外，李宝也察觉到了，自己身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女子凑过来。从女鬼到女孩，再到女妖，各个都有着不错的相貌，都会因为种种缘由而滞留在自己旁边。 李宝曾想过，如果不是师弟喜欢上了他，那他如今，恐怕妻妾都有不少了……但是，那之后，他会怎么样？他会带着好运和随处都能沾染的桃花，走上一条潇洒富足的人生道路…… 何雨泽，是李正那个傢伙认可的，送给他的师弟。他喜欢他，而且挡了他的桃花，甚至说不定还挡了他的好运。但是这个人是真心喜欢他，而且他和他在一起，李正估计是已经默许了的。 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好运和桃花，李宝更愿意相信李正和何雨泽。虽然两厢一对比，有些时候真的反差太大了。 …… 靠着白狐出色的嗅觉，李宝和她一路追踪，很快便到了小镇的尽头。 越过不高的城墙，就可以不通过城门离开小镇。李宝和白狐各自翻越城墙，但继续追了一段路后，便在一条小河边，失去了陶叄的踪迹。李宝和白狐在河边仔细查探，却没什么收穫。陶叄在几滴零散的血迹之后，便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再寻觅不到行踪。 “回去了，我还有书没看。”再三确认过陶叄无迹可寻，李宝对白狐说了一句，便返身折回。 白狐心中不甘，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跟丢了陶叄，但见李宝已经走远，又不得不跟了上去。 陶叄迟早还会回来，而李宝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出这个小镇的秘密。 ————————————————————————————————— 大量的情报是好东西。 李宝回到客栈，找到毒给她安排了房间，又和白狐做了简单的交代后，便一头扎进屋子里，废寝忘食地研究起了情报。期间，白狐和毒也曾到房间里陪李宝一起看那小山一样的情报，但很快，她们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何雨泽不在，也没有人会惦记着李宝的一日三餐，李宝自己又不把这一日三餐当回事，故而，整整一个昼夜的时间，李宝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都没离开过。 等第二天他出来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是对白狐说。 “我知道法器的入口在哪里了，我们一起进去把你姐姐带出来。” 李宝说这话的时候，白狐正在静坐修炼，而听了这话，白狐顿时端指掐诀的手就放下了，侧身仰头。 “你不可能知道！”白狐说。 “河底那扇巨门便是。”李宝答。 白狐的妖相都快要露出来了，她咬牙，惊骇万分：“这些是你从书里看来的吗？”那法器近十年来，都归它们狐族掌控。而那扇巨门，它们虽然为了避人耳目并未派族人去看守，但是每有灵修着经过小镇，都会密切监视。十年来，关于那巨门的的存在，除了一些出不去小镇的水鬼知道，应该不会有生人知道才对！ 难道巨门的秘密，早已经暴露出去了，是它们一直还跟傻子似得，以为没人知道，眼巴巴地守着‘秘密’？ “我下过河底，然后又从书里了解了一下情况。”李宝说道。十一年前，这个小镇居然是前朝遗孤，凝心公主的避暑行宫所在之地。怪不得每一年一道夏季，小镇的犯罪率就大规模减小。 而十一年那一年，公主行宫起火，无人生还。 就在公主行宫起火的同一年，这个小镇遭遇了史无前例的严冬，冻死了近半数的镇民。 这两点，若不是灵修的话，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关联。就算是习惯多想的人，也不会把这种人祸和天灾联繫起来看。但是在李宝眼里，这两件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那个前朝公主可能和某个修为高深的灵修，有着不小的干系，所以才会在死后，让那个灵修为她引来如此伤天害理的天灾，还在小镇留下了这么一个法器。 如果李宝没猜错的话，那个法器的功效，是温养魂魄。它吸收无怨恨的正常魂魄，然后从那些魂魄中抽出力量，一部分用于自身运转，一部分，则在维持着凝心公主的魂魄。河底从那扇巨门内逸散出来的纯净力量，就是李宝这个猜测的佐证。很有可能直到如今，那本因死了十一年的凝心公主，还没死得彻底。 第73页 只能说死得不彻底，那个公主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如果那个公主还活着，那这个法器也不必运转到如今了。 李宝的话，让白狐狐疑的看着他，原先的怒气却消减了不少了。只要不是它们一族这十年来都当了傻子，那关于巨门秘密泄漏的事情，好像也就没那么难忍了，毕竟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跟李宝似得会灵魂出窍，还思维缜密好奇不怕死。 “你知道怎么进那道门？”白狐问。它们狐族会一直放着那个法器在这里，不通过门收服它拿走它，其根本原因就是，它们根本就打不开那道门，只能通过偏门的方法进入法器，自然也就谈不上收服了。 “嗯，我有‘钥匙’。行了，你问的已经够多了，总之我要进去，你要不要一起？”李宝不耐烦地道。 钥匙？白狐看李宝的眼神立即就变了，就像看一个闯入自家宝库的小偷，她问道：“你到底要进去干什么？”白狐才不会相信李宝进去是给姐姐花嫁解围的，如果李宝是花嫁的爱慕者，这还多少有点可能。但是白狐看得清清楚楚，李宝对花嫁的感情没到那个程度。 “好奇，去看看。去不去？”李宝似乎不耐烦到了极点，皱眉道。 “我去，我也好奇！”全程旁观的毒，突然像小孩子似的举手道。 李宝看了眼毒，点点头，不打算等白狐的回答了，叫上毒就道：“好，我们去。” “等等，那时我族的地盘！”不许去！白狐本想制止，但是她话到嘴边，却下意识地变了，“一起去！” 反正也拦不住，不如一起去看看？她其实也好奇。 第72章 第 72 章 李宝口中的‘钥匙’不是其他，就是河底那个奇怪的鬼魂，文初秋。 不过当李宝领着毒和白狐来到水下的时候，文初秋并不在河底，巨门是被李宝亲自抬起的。除了李宝和文初秋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道门其实在李宝安置何雨泽那晚，就已经打开了。李宝这一次过来的，巨门只是虚掩着而已，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抬起它。 巨门被镶嵌在河底，打开门也就是要把门抬起来。 巨门内，是更漆黑的世界，里面晦暗无光。灵魂状态的李宝，周身焕发着淡淡的光芒，照亮了他所去到的区域。白狐紧紧跟在李宝身后，毒反感李宝身上的佛光，坠在白狐后面。 巨门内的情况，和李宝那晚来的时候并无不同。 那一晚，李宝是为了安置何雨泽的问题，而潜入水底找到文初秋。那时候，文初秋已经停止了修炼，而巨门内也没有继续溢出白色的光芒，反倒是文初秋身上的白光在水底格外显眼，照亮了巨门上的花纹。 那些花纹，在文初秋身上的光芒下，仿佛在按照一种奇特的规律游弋着。李宝伸手覆在门上，跟着那花纹绕了一圈，门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李宝突有所感，他抓住文初秋的手，就开始按照游弋的规律描绘花纹。 李宝此举吓了文初秋一跳，却给他自己带来了惊喜。 门开了。 但是门内漆黑一片，而且李宝那时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李宝简单地进巨门内看了一眼，找到文初秋的尸体，带走了它，同时也叫走了文初秋。叫走了钥匙，李宝也没有随手关门，仅仅只是把门虚掩上了。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切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文初秋和这个法器有着莫大的关系。可是对于李宝来说，文初秋还有其他用处，事关何雨泽的人身安全，比探索法器更加重要。所以，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现在，李宝领着毒她们，在黑暗的巨门内徘徊，直到他找到了当初找到文初秋尸体的地方。李宝在那里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片刻着奇怪花纹的地面，在黑暗中若没有指引的话，极难发现这不起眼的花纹。 “你之前就已经进来过了？”李宝轻车熟路地从黑暗中找到了花纹，让白狐不得不怀疑他之前就已经进来探索过了。 李宝对此到没有打算否认，他‘嗯’了一声，道：“我之前就走到这里。” 这片花纹和巨门上的花纹异曲同工，显然也是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但是李宝现在没有钥匙，他打算暴力开出一条路。李宝对暴力开路可能引发的恶劣局面，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如此邪恶而且强大的法器，实在太让他感兴趣了，他必须要来看看，而且不能等以后！ 他的时间可不多，况且这世间少有让他如此感兴趣的事物。无论他因自己的举动而导致个什么结局，都算不得亏！ “毒，你能腐蚀穿这块地面吗？”李宝问毒道。 “能啊。”毒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蹲下身伸手按在地面上，然后，地面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穿孔，化作毒液扩散在水中。 毒液碰到了白狐的皮肤，带来灼烧的感觉，白狐惊叫一声，给自己罩上一个结界。 李宝现在是灵魂体，那毒液似乎也穿透不了李宝体外的金光，所以对李宝没什么影响，李宝只感嘆了一声，“真有效率。” “只要不介意我习惯群杀就好。”毒笑说着撇向白狐，白狐咬牙哼了一声。 白狐懒得理会毒，她又看自己的手臂，心疼地估摸着刚才那一下，有多少毛要掉。 “有东西从下面上来了，我们是下去还是在上面等？”地板被灼穿后，脚下立即有了动静，李宝能感觉到有一种邪恶庞大的东西正在上来，看白狐和毒二人似乎还没察觉，便提醒且询问道。 但是问归问，李宝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所以无论是下去还是在上面等，他都会和那种东西保持距离。适当的警惕多少还是要有的。 李宝这话，让白狐和毒二人皆凝神细察，随即她们二人齐齐色变。 “上来了，退！”李宝还是先她们一步察觉危险的临近，高声喊着向后远远退去。 二人不敢再迟疑，李宝话音没落，她们也远远地向后退开，白狐还化出了硕大的妖身。索性门内的空间足够，白狐化出妖身之后，也没有显得有多侷促。 很快，从地底钻出了更庞大的东西。 李宝不知道那种浑身菱角，且布满圆孔似的嘴，嘴里长着三排锯齿状的牙的长条，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而那怪物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是明显一上来就被身躯庞大的白狐吸引，朝她疾射而去。 白狐似乎被吓了一瞬，她朝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就毫不示弱地嚎叫着一爪子朝那怪物拍了上去。那怪物被拍的一偏，朝毒撞了过去。毒那边也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只见一瞬间她那边的水域便沸腾起来，那怪物撞进了那片水域，被溶出了好大一个口子，就像被谁咬了一口似得。 那怪物似乎疼得厉害，乱舞起来，波及到了远远站着的李宝。 李宝看着那庞大的身躯撞过来，他本想躲避，但是被擦了半边身子过去，然后，李宝就发现那怪物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李宝发现了那怪物似乎碰不到他，接着他便去大胆尝试，确定了，那怪物的确碰不到他，而他也碰不到那怪物。 第74页 “我下去看一看！”李宝大声说罢，一改之前的畏缩避闪，径直穿过战场，钻到了地面之下。 毒远远看着这一幕，嘟囔一句“没风度”，沖白狐喊了声：“我也下去了。”便裹挟着毒水，紧随李宝钻下了地面。 一时之间，三人走得只剩白狐一个了。白狐心中暗骂混蛋，却又不能变回人身跟他们下去，只得把怒气全都发泄在面前这个怪物身上。 如果白狐知道毒跟着李宝下去的第一时间就后悔了，她估计能够心里好受点。 被灼穿的地板下面，是有一个漆黑的空间，而里面有着刚才那只怪物的本体，一个长着山一样巨大的脑袋，和几十条触手的章鱼一样的玩意。 毒下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只怪物，她当时就想上去，却来不及动作就不得不应对朝她抽过来的一条触手。而李宝在旁边完全被无视了，这只巨大章鱼一样的东西，似乎完全就看不见他。李宝绕着这怪物转圈，而毒那边已经缠上了三条触手，险象环生。 这只怪物的大脑袋是光滑的椭圆，上面没有一丝皱褶，也没有眼耳口鼻，就像一个装满水的，鱼鳔？好像戳一下就会爆开似得，李宝在那片光滑的，有水光晃来晃去的地方站住，试图踩踏，却陷进半只脚去。李宝想了想，运转体内的暖流，将其汇集脚底，然后用力一脚踩下去。 这一脚，要不就是他一脚踩虚，整个人的沉到怪物脑子里；要不就是他真的把这怪物的头上踩出个坑，甚至踩爆；要不就是这怪物皮厚，他一脚踩实却没什么作用。 如果结果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的话，李宝就去掩护着毒过来，让她来试试。 李宝一脚踩实，然后只听一声怪响，他就被某种腥臭的液体给沖了个跟斗，幸好他现在是灵魂体，才没被淋了一身。 那怪物真的爆了！而他只是随便试试！ 毒避开突然从半空中砸下的触手，几个闪身去到李宝旁边，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踩了它一脚。”李宝觉得他最好重新测算他的实力。到底是他太厉害了，还是这怪物的弱点实在太明显，而且一触即死？ 第73章 第 73 章 毒徘徊在那个怪物爆开的脑袋旁。 那个鱼鳔一样的东西爆开后，除了一层透明的皮之外，还留下了一个形状很复杂的肉团，半径约有两米。毒似乎对那团肉很感兴趣，李宝想起了她之前吃尸体的情况，便下去问道。 “这个也是好东西？你打算吃了它？” “唔，量有点大，你吃吗？分你一半。”毒大方道。 “这个啊，我挖一块带走好了，其他的……”李宝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慢着，那个我也要！” 就在李宝他们说话的时候，被他们单独留在上面的白狐，终于变回人身下来了。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并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我挖人头大小的一块带走，然后剩下的你们对半分怎么样？”本来刚才，李宝就是打算让白狐和毒分了它的。白狐又不是死了，属于她的战利品，该分还是得分。 “行吧，反正这么多我也吃不了。”毒没意见道。 “可以。”白狐也没意见。 于是三人就开始在这一片黑暗里瓜分那团肉，白狐为了吞下那块两米宽的肉，又变回了妖身，而毒进食的速度和之前一样快。反倒是李宝有些发愁，他现在的灵魂状态，导致他不太好携带这份战利品。最后还是白狐帮忙带上，解了李宝的窘境。 “现在我们怎么办？”毒环顾四周和之前在上面似乎一模一样的黑暗，问李宝道。这件事本就是他挑的头，现在拿主意的也该是他才对。 “四处探索一下，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觉得我们走不了多远，就会碰上有趣的东西了。”李宝倒是不觉得这里和上面有什么相似之处，在上面的时候，他没感觉到周围到处都是阴冷黑暗的气息。 “往那里走？这里上下左右都好像没有区别。”白狐说话的时候，水流都打起了转，还蹦出了一个个巨大的气泡。因为发觉在这种好像茫无边际的地方活动的时候，还是用妖身慡利，所以白狐刚才为了吞肉变回妖身之后，就没变过来。现在她脖子上拴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这个就是她给李宝带的战利品。 “往下沉。白狐，你好像不是水狐狸，你还能在水里待多久？再往下，能够受得了水压吗？”李宝还没忘记自己那天用肉身下潜，没潜多少，就因为水压流血了。 “没问题。我至少都是经歷过两次天劫的妖狐。”白狐说着，打转的水流直扑李宝，索性他现在不是实体，水流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那毒你呢？还受得了水压吗？”李宝又问毒。 “和狐狸一样，没问题。”毒也这么回答道。 得到了同伴的肯定回答，李宝掉转方向，朝脚下沉去。毒紧跟着李宝，不多时便跑到了最前面，因为最后面的白狐身躯太庞大了，她往下沉时搅起的水流，几乎要把毒给卷上去。 水底寂静的吓人，似乎他们是唯一的声源。三人下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前面两双绿灯笼似的眼睛。这眼睛上下排列，大小也不一，若不是三人都目力过人，恐怕也看不出这是一种生物的眼睛。 这种生物，比刚才那只，要有趣很多。 它是一条巨鱼，额头高高突起，从上面伸出数条细弱游丝的须子，须子前段，各连着一名姿色艷丽，人身鱼尾的美人。巨鱼的上颚远远伸出一段距离，看上去就像一路有护栏的亭台走廊，鱼尾美人或坐或立在上面，而那只巨鱼远远的绿眼睛，则像亭台走廊上的灯笼一般，点缀照亮着这些美人。 “这种鬼东西在这里，能钓的上人吗？”看着这种对于他们来说过于粗陋的陷阱，毒不由地错愕道。 的确是这么一会儿事，这种深度的水下，普通人就算下得来，也一定只能死下来了吧？这种陷阱的意义何在？ 除非，这傢伙对灵体也很有兴趣…… 李宝加深了防备，回答毒说道：“说不定它是在钓鬼。” 这两句话说罢，李宝又看见前面那条鱼发生了变化。变化不多，不过是刚才那些还在搔首弄姿的鱼尾人突然瘫软散开，化作了数片带着厉爪的荷叶一样的肉片，然后上颚拟作亭台走廊的造景，也散开成一些看不出意义的须子和菱角突起，接着那只鱼就掉头游开了。 “我猜，那东西听得懂我们说话。”白狐居高临下的说道，差点把因为和李宝说话，所以离得比较近的毒给吸进嘴里。 “小心些，狐狸！”毒怒叱。 白狐冷冷地瞥了毒一眼，狐狸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李宝猜她可能在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妖一尸好像很不对付。 “继续走吧，不知道下面还有些什么。”李宝道。 三人继续朝下沉，而这一次不过下沉了十来米，他们就看见了新的东西。 第75页 这一次，那东西是人形的。如果按照常识来说的话，那是一群泡的肿胀的尸体。它们汇聚成一群，排成了队列，在水里漂浮移动着，身上几乎快要烂完的布片，在水里随着它们的行动漂浮着，远远看去，可能还很有美感。但是李宝他们不是靠得太近，那就是眼神太好，他们一点都没看出美来。 “你们说，这次这些傢伙，强吗？”毒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一群尸，停下了下沉，问道。 李宝答：“要我说的话，这次最好换我们让路。我觉得它们很危险。” 白狐没做声，但她正在慢慢向上浮去。 因为都感觉到了某种恐惧，三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三人缓慢无声地向上浮起，但是，可能是该遇到的怎么都避不开，没上浮多远，就有一具浮尸抬头往上看，把这三位看了个正着。 时光仿佛停了一停，随即李宝他们全力往上浮，而那群浮尸也动了起来。毒落在了后面，因为白狐踩水搅乱的水流，让她至少要多花十倍的力气，才能往上浮一点，这样一来，三人中自然就是她最慢了。 毒落在了浮尸群里，她瞬间就被那庞大的尸群淹没了。毒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团团包围，周身除了漆黑的水之外，就是丑陋可怖的浮尸。 “来帮帮我！”毒将体内的毒素尽可能的释放出来，将水染得浓稠，暂且护住自己周身。看着被自己的毒素团团包住，毒心中有了些许安全的感觉，但还不等她定下神来，她就看见一只只被水泡的浮肿苍白的手，突破毒瘴伸了进来。 毒骇然的意识到：这些鬼东西不怕她的毒！ 因为毒落入尸群，吸引了注意，跟随着李宝他们的浮尸减少了一些。李宝察觉威胁的减小，回头看时，毒已经看不见了，有水被毒素污染，而那些浮尸似乎完全不惧这毒。 李宝犹豫要不要去救人，从刚才那声求助之后，再没有了声音，毒怕不是被秒杀了吧？忽然一声惨叫从下方传来，而接下来一连串中气十足的咒骂，制止了李宝继续盘算犹豫。 李宝聚起体内的佛力，用比之前上浮更快的速度，闯入了尸群。李宝身上的佛光，让他好像举着火把闯入兽群一般，使得尸群暂且避开。 但是越往下深入，尸群也就越多而且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很快就已经有不少浮尸把手朝李宝伸了过来。李宝注意到，虽然那些浮尸会被他身上的佛光灼伤，但是每将它们灼伤一处，他身上的佛光就要黯淡一分。李宝身上的佛光，需要他体内的佛力维持，而那种力量是他辛苦积攒的。超度几乎近千的魂魄，才攒了那么一点！ 真的仿佛举着火把进入兽群一般，那微弱的火光能暂且拦它们一拦，但时间极为有限。群兽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把闯入者连皮带骨吃干净！ 李宝咬紧牙关，一旦佛力消耗到一定的程度，他会放弃毒。 第74章 第 74 章 终于在佛光消耗到李宝的心理底线之前，李宝在尸群中找到了毒。毒看起来很惨，也很丑陋。 她全身皮肤紫黑，其上可见无数虫子一样的凸起游动。一双眼睛好像腐坏了一般，成了两个眼眶大小的窟窿，窟窿里面盛着两枚灰色的珠子。四颗獠牙上下交错，长得很长，向上的两颗几乎戳到眼眶底下。毒的右手已经没了，似乎是从肩膀处被直接扯掉，想来刚才李宝听见的惨叫声就是因为这个。至于毒的左手，看上去就是一只布满硬麟的爪子。 “还有意识吗？我来带你走。”李宝看见毒的一瞬间，就开口喊道。他虽然正朝毒的方向过去，但是毒若不能给他回应，不能表明她还清醒着的话，李宝立马就会掉头走人。 不说别的，但看毒现在的这副造型，也不像是还有理智的样子。与其救个怪物回去，还不如让她留在这里发挥余热。就是可惜了他刚才消耗的佛力。 “别啰嗦，这些鬼东西居然吃了我的手！我要杀了它们！”毒嘶吼着回李宝道。 还能说话？那就是还有意识。李宝加速冲到毒身边，拉过人就朝外闯，“脑子坏了吗？它们人多势众，耗也能把你耗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真不慡的话，等我们准备好了，再折回来灭了它们！” “你身上的佛光让我想吐！”毒被李宝拉着朝外闯，被李宝身上的佛光笼罩在内，感觉特别别扭还想吐。 “……沖那些浮尸吐，别吐我身上！”李宝想到毒被他身上的光护着会难受，但没想到这难受的感觉居然会是感觉反胃？一般来说，邪魔妖物被佛光照到，就是就会向火烧一样吗？ 得了李宝的建议，又看见那些浮尸还不停伸着手过来。毒呕了两声，还真就吐了出来，吐得那些离得近的浮尸一头一脸的，场面一时之间非常噁心。 终于，李宝拉着毒闯出了尸群。 继续逃窜了一段距离之后，那些浮尸被李宝远远甩在身后。而毒似乎也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了，不再继续作呕，而且在佛光的照耀下，渐渐恢復了人样。这一恢復人样，她看上去就更惨了，不说缺了的手臂，单看她那一头一脸的伤，就知道刚才这姑娘是糟了多大得罪。 “你还好吧？”确定周围暂时安全了，李宝松了口气，问毒道。 “你把身上的光收了，然后离我远一点，我会更好。”毒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李宝把手松开，向后退，并且停下一直运转不息的佛力。 毒舒了口气，脸色由苍白重新转为青白，虎牙也显得更尖锐了些。然后除了那只断臂之外，她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了起来。 李宝看着毒身上神奇的变化，突然开口问：“你的手臂还能长好吗？” 毒咧嘴笑笑，獠牙露了出来，显得有些嗜血，“多吃肉会长回来的。” 嗯，李宝觉得自己明白了。至于吃什么肉，想来也不必问了。 “那只该死的狐狸呢？我要吃她一只胳膊！”毒左右转头，龇牙道。 他就知道是这样。李宝摊手答：“走散了。” “哼，自己逃了吧？狼心狗肺！” ———————————————————————————————— 水下不知日夜，但李宝感觉上觉得差不多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在漆黑水底的搜寻探索，在几经遇险之后终于有了可喜的进展。 首先，是他们在水底找到了一座平台，然后平台上有一扇立着的门。 其次是在几次三番遭遇怪物，且都全须全尾的存活下来之后，毒获得了足够的肉，右手臂长了回来。不过，就毒自己说，这只手臂现在还很弱，派不了什么用场，顶多就是让她在打斗的时候好保持平衡一些。毕竟缺了只手，总觉得左右两边身子不一样重。 “果然甩了那只蠢狐狸，我们就交好运了吧？现在是开门吗？”毒站在大门正面，兴致勃勃地说。经歷过数次战斗，且吃了许多奇怪的肉之后，毒就一直表现的很亢奋，而且除了长出一只右手之外，她额头中间，还多长出一只角来。 第76页 “开。”毒愿意开门承担风险，李宝自然不会有二话。李宝对毒现在的变化，十分乐见。亢奋，好战，而且还隐隐以他为核心，这个人没白救。 问过了李宝，毒抬手开门，出乎二人想像的，这扇门一拉就开。而门开的十分简单不说，开门后，也没有什么异变发生。李宝原本为了安全，是站在门侧的，这会儿看见没有危险，他便绕到门前去看。 门内是久违的黑天焦土。 门里面是没有水的世界。李宝和毒在这水底待了至少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会看见陆地，都感觉很是亲切。 “我进去了。”毒和李宝打过招唿，率先走了进去。 穿过了一道好像胶质的屏障，毒走进了门内，李宝顿了顿，随即跟了进去。 真的是那片没有光线，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可以视物的世界。脚下的土地干裂开来，却不见那些哭喊的幽魂，头顶依然是看不透的黑云，只是不知黑云之上，还是不是他们之前进来的小镇。 敞开的门就在身后，不过从这里面看出去的，只能看见带有阵阵水波的漆黑。 “可以唿吸的感觉真好！”毒深深地唿气吸气，面露高兴满足的表情，倒是很配这个环境。就像是回到地狱的小鬼一样。 “现在我们去哪？”毒享受够了，准备上路，问李宝道。 李宝抬手指指天，道：“我到高处看看路。”说罢，他浮了起来，然后如同下坠一般直上天际。 到了高处，李宝远望四周。他在一个方向看到一座大殿，然后在另一个相反的方向，看见了一群被困在土中的幽魂。李宝的目光顿在了那群幽魂的方向，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童玉在里面。 “那边有什么？”毒不会飞，她在地面上看着李宝似乎呆住了，便出声询问道。 听见毒的叫喊，李宝粗略看了一遍四方，见一眼看上去再没什么，便从空中落了下来。这姑娘倒霉得因他而死，实在是死得冤枉，李宝有心想要救她，却担心这姑娘不愿被超度，而他又再无其他办法可以给她解脱。 “那边有什么？” 李宝慢慢地从空中落下，毒赶上来问。 “一个熟人。”李宝发愁地道。 “狐狸！”毒一听李宝说是熟人，顿时条件反射地高叫一声，喊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对，是狐狸你不会是这副表情。那是谁来着，你愁些什么？” “愁她可能不想让我救她。” 第75章 第 75 章 李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实上，他对人心揣摩，一直都很到位，偶尔的一次失误，就是在何雨泽身上，然后李宝付出了肉体的代价。 但是在童玉这件事情上，李宝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李宝和毒花了一些时间去到了童玉那边，唤醒了浑浑噩噩的童玉。在李宝和她说清现在的情况之后，童玉明确了表示她拒绝被超度。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变成厉鬼，”童玉这么说着，自嘲的笑了一声，“或许是死得太快，甚至都还来不及怨恨吧？” “可我现在恨。”童玉对李宝说：“被超度后，就要忘记一切投胎转世了，对吧？我不想忘记——更不希望我转世之后，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他凭什么在杀了我之后，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不甘心，李宝。我不甘心！” 李宝蹲着平视着童玉的脸庞，沉默的听完，然后他站了起来，道：“凭他是我师弟。或许我刚才不该叫醒你。”之前他看在童玉之前和他关系还算可以的情况下，想要给童玉一些尊重，想要尊重她的意愿，所以才把人叫醒了询问。但现在看起来，把人叫醒之后，果然很麻烦。 “但是你叫醒了，”童玉说：“李宝，我不甘心！我不能被你超度，怎么办？李宝？怎么办？我还想活，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我还想回家看看爸妈！我甚至还想和你在一起……” 童玉说着说着，嘶喊着逐渐泪流满面。 “太可怜了，啧啧。”毒在一边摇着头搭腔，听得津津有味。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李宝说，“既然你不愿被超度，那我就走了。我现在也没办法救你。”甚至等会若是在法器里闹起来，还会害得你魂飞魄散。 童玉听了李宝这么说，心灰意冷地收敛了声音，她用手背擦泪，苦笑一声，“你果然还是个混蛋。” 李宝看了看她，挪动脚步要走。毒“唉”了一声，伸手去拽他，却因为没办法接触灵体，捞了个空。 “别走！”童玉突然叫道。 李宝停了一停，却没回头。 “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好吗？”童玉泪眼朦胧地看着李宝。 李宝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道：“什么愿望？你说说看。” 没想到都说是最后的愿望了，李宝也不愿意一口答应……童玉又想流泪，却忍住了，她忍着泪说。 “既然我是因为喜欢你而死，那……”童玉咬了咬唇，一闭眼豁出去的道：“那你至少吻我一次啊！别让我白死了！” 说完这话，童玉想睁眼看李宝的表情，但是她心里慌得根本不敢睁眼。 一旁看戏的毒，倒是把俩人的表情都收入了眼里，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童玉太过郑重其事，而李宝却明显是没什么所谓，仅仅是有些无奈。 童玉听见了毒的笑，她以为李宝直接转身走了，忙睁开眼，却见李宝的脸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唇上被温暖柔暖的事物给碰了一下，童玉有些懵，不知怎么的，竟想道：这人的唇，倒是比他的心要热乎。 一股暖流顺着二人相接的双唇注入童玉体内，童玉勐地瞪大了眼，而李宝却皱了眉，见鬼一样的迅速退开。 体内的佛力，被抽去了一些…… 李宝皱着眉按着自己的嘴，心里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他甚至连嘴都没张，怎么他体内的力量会跑了过去？ 童玉发现那股暖流进入体内之后，这片焦黄的土地，对她没有了之前的束缚。童玉双手撑住地面，轻易地就离开了土坑。她难以置信地在原地蹦着，活动着自己的腿脚。 这一片看见童玉脱困的厉鬼纷纷嚎叫起来，李宝心中烦躁，双手连番掐诀，把视线以内的厉鬼尽数超度。片刻后，眼前和耳边清静了些，而体内的佛力也恢復了一些。 心中的波澜平復，李宝的脸色也就没之前那么吓人了。童玉扭捏地靠过来，伸手想拉李宝的衣袖，却被他抽手避开。童玉撇了撇嘴，也没恼，她收回手绞着自己的手指，道：“谢谢啊。虽然你不是有意救我，而且我本来也就是因为你才会死的。” “……我们要在这里到处转转。你是一起，还是我们带你到门口，你先走？”李宝沉默了片刻，问道。 童玉眨眨眼，抬头看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说上话的那夜，李宝也曾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行动。 第77页 李宝这人虽然混蛋了些，但总得来说，还是不错的！ “一起！”童玉欢快地回答道。 “哈哈，走吧走吧，终于要继续了。朝哪走？”毒前面的话是自语，最后一句话，则是转头去问李宝。 “朝前。前面有一座大殿。”李宝说道。 童玉的选择十分正确。 如果她选择离开的话，那李宝的确会把她送到门口，不过是送到水底的那个门口。之后，她若要回去的话，得穿过几乎茫无边际而且危险重重的水域。或许会成为了某些生物的口粮，又或许会再黑暗的水底迷失。总之，活着出去的机会十分渺茫，多半会死得很惨。 李宝想要救下童玉，是觉得她可怜，但是之后事态超出了他的控制，却让他觉得愤怒。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虽然多数时候看上去，会给人一种温柔好脾气的感觉，但是其实很多时候，李宝只是在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罢了。 现在，无论是毒还是童玉，都是他靠珍贵的佛力给救下来的。如果她们不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发挥一定的效用的话，李宝将会十分失望。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李宝无私付出的，从一开始到现在，也仅有俩人而已。父亲一样的李正，和那个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赖上他的师弟。 其实李宝有时候在想，李正和何雨泽同时遇到了生命危险，而他只能救一个，那他会救谁。这无疑是一个十分让人难受的选择，但李宝近乎自虐般的逼自己做了选择。超乎他自己预料的，他选择了就何雨泽。 这个选择让李宝自己也很吃惊，但是……谁知道呢？这个选择不过是李宝给自己做的一个小小的测试而已，谁知道事到临头，他又会怎么选。只希望永远都没有让他这么选择的那一天。 第76章 第 76 章 进入大殿。 “这只狐狸是你们的吗？”一个气质清朗，一眼看上去就能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青年，捧着一只静伏不动的白色狐狸，站在大殿正中，问这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 李宝看着这人，细细打量着他。之前在情报上看到的一些资料，从脑中被翻了出来，和这个明显已经实体化的鬼做对比。 从一些并不是很起眼的数字变化，比如公主的购物倾向，李宝能猜到在起火的前两年，凝心公主应该是有了新宠，而且那个新宠很有可能是个大夫。凝心公主在那段时间，非常热衷于收购药方和药材，而且并没有特定的指向是要医治什么。 以此为线索，李宝再次向前翻看过关于凝心公主的花边新闻。其中就有一则，是那前几年说她绑架了一个年轻的大夫，而且那个大夫，好像还有不少爱慕者，所以闹将起来，成了一则不大不小的新闻。 新闻上有关于那个医者的一些描述，看起来，很像是这个鬼。 “端木公子？”李宝试探道。 那鬼抚摸狐狸的动作停了停，气势骤然变得凌厉起来，但慢慢又缓和下去。 “居然知道我吗？那看来是下过功夫研究那些陈旧往事了。不过，端木公子？”那鬼轻笑一声抬头，道：“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端木早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诸位面前的，是此法器的器灵。 请问，这只狐狸是你们的吗？” 端木再问，单手拎起白狐，让李宝等人看清楚白狐的情况。 这只狐狸已经没有唿吸了。 童玉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小狐狸！” “哼，死得好。”毒冷笑。 李宝看着那个自称器灵的鬼皱眉，道：“你杀了它？”这个鬼，看上去不像是好战的人，而且他杀了白狐，那怎么还能和他们心平气和的交谈？所以，这只狐狸真的死了，真的是他杀的？ 器灵摇头，说道：“介于她之前的无礼，我禁锢了她的魂魄。若是一会儿诸位达成我的愿望，我会放了她，也会让诸位完好无缺的离开。” “你要我们做什么？”童玉倒还记挂着之前和李宝一起从寺庙里带出来的那只白狐，率先关切的开口。 毒却是‘啧’了一声，抱着手臂朝后退了一步，“你要救她自己去，别拖上我！” 李宝没开口，他正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达成我的愿望，不止关乎于这狐狸的生死，也关乎于三位的性命。”器灵说着，对童玉招招手，道：“来，她还你。” 童玉防备地看他，下意识地去看李宝。李宝正想着其他的一些事情，他察觉童玉的目光，起了试探的心思，于是便沖童玉点了点头。 童玉这时想要上去接过白狐，是极为危险的想法。虽然这器灵现在还没对他们动手，但是说不准他是否对他们真的没有杀意。 童玉贸贸然上去，很有可能会被杀，或者会被控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器灵对他们是没有丝毫善意的，短暂的平和，只是一种松懈他们戒备的伪装。而且还说明，这个器灵虽然可以交流，也有些脑子，但不是个聪明的，算计起来不会太难。 而若童玉上去之后没有被杀，也没有被控制，那则说明，器灵是真的对他们暂无恶意。又或者，是这器灵太聪明，看出来他们的主要战力是他和毒，而且对同伴看得并不是很重。如果不是制住他或者毒，不管是绑走白狐还是童玉，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没有威胁遏制的作用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器灵真的很强，强到可以完全用武力碾压他们所有人的地步，而他对他们也是真的暂无恶意。不过这个可能性李宝不是很喜欢，因为这说明他们已经完全落在他手里了。 童玉看见李宝点头贊同了她的想法，安下心来，上去一把抱过一动不动的白狐，迅速退了回来。 童玉没有杀，也没被器灵趁机控制。 “你希望我们做什么？”李宝问器灵道。 器灵的目光在几人身上划过，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端木元羽当初带凝心走，虽有组织的阴谋算计在内，但是就他自己来说，他是真的想带她走。想带她远走高飞，去过那种普通百姓家的一夫一妻的生活，他会对凝心很好，他们会有孩子。 但是，凝心杀了他。后来，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把他炼成了这个法器的器灵。被人生生炼化灵魂的感觉真是痛啊…… 端木元羽起先恨过，但是在漫长的时间里，日復一日地看着那个沉睡的灵魂，渐渐的，他便不恨了，而且重新爱上了她。不过，这一次，端木元羽爱上的是那个沉睡的，不会动弹不会说话，而他也仅仅只能观望的人。 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很幸福。 虽然当初那个女人说过，只要凝心可以顺利找回不知遗失到何地的精魄，顺利復活，他就能重获自由。但是端木元羽对什么重获自由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和这个沉睡的爱人，一起直到永远，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定格一般。但是，没想到，那些遗失的魂魄，居然在十几年后，重新找了回来！ 第78页 居然只有短短十几年的时间！真是该死的短暂！ 因为那些找回来的残魂的刺激，法器开始自动运转起来，开始慢慢恢復凝心的意识。端木元羽虽然身为器灵，但是作为正在被惩罚囚徒，他完全没有能力阻止法器的运转！ 索性，突然有一群外人闯进来了。 只要他们能帮他把这该死的法器停下，让凝心继续沉睡，那他的幸福，就还能抓住。 第77章 第 77 章 端木元羽带着李宝他们穿过大殿，经过盘旋向下的长梯，开启了一道门，然后去到了另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大殿。 “这里的空间分为三层，你们刚才所在的是第二层，现在这里是第三层。 收入的魂魄一般都在第一层，偶尔会落入第二层。但一般情况下，只有通过门进入，才能到达第二层。一二层并不互通，但都是我的管辖区域，我有绝对的控制权。而第三层则不然，第三层是法器认主的核心区域，我只能进入，却不能更改第三层丝毫规则。 我所希望各位帮忙的，便是通过认主考验，停止法器对凝心的唤醒。” 第三层的大殿，虽然看上去和第二层的没什么两样，但是大殿外却风声大作，不时还会有沙尘撞击在大殿上的轰隆声。端木元羽将李宝几人带到大殿正厅，对他们这么说道。 “认主考验是什么样子的？”李宝问。 “穿过外面那片土地，到达另一边，取下钥匙，就是认主考验。”端木元羽简单地答。 “认主之后，这个法器就归我们了？”李宝又问，脸上的神情昭显着他对端木所谓的认主考验的不信任。 “理论上是这样。”端木元羽点头。 “实际上呢？”李宝笑了一声，追问。果然没那么好的事情。 “实际上是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人有能力驱使这个法器。就算法器认主，你们也只有关闭它一些功能的能力，却没有开启和使用的资本。”端木元羽扫了一眼众人，说道。 “哼，既然这个法器强成这样，我们也根本过不去那个考验吧？”毒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话道。 “只凭你们自然不行，但是我会帮忙。”端木元羽道。 “可你刚才不是才说过，你改变不了第三层的规则吗？”童玉抱着白狐，听着大殿外恐怖的声音，皱眉道。 “但是我熟悉它。只要你们听我的，虽然要经歷些风险，但是你们还是有机会通过考验的。” “意思就是说，除了有机会通过考验，我们还有很大的可能死在这里吧。”李宝的声音，从大殿大门处传来。在几人说话间，李宝已经走到了门边。 “是有可能，但是只是可能。去尝试，你们有可能会死，但是若不去，你们一定会死。我会杀了你们。”端木元羽说着，释放自己的魂压。 一时间，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感觉仿佛沉入泥沼，动弹不得，唿吸困难。 魂压一放即收，而这已经足够在场所有人认清情况了。 李宝面对着大门默了默，回头问：“可以开门了吗？” “可以开，但尽量站在门后，有风暴会撞过来。”端木元羽提醒道。 李宝点点头，站在门后渐渐把门拉开。外面的风声骤然一大，颇有震耳欲聋的感觉。沙尘吹不进来，但是风暴却会撞在门口，将门口某种看不见的结界撞的向内凹进，力度之大可以让人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宛如雷鸣。 “……这种样子，我们出去就会死吧？”毒的脸色很难看。 “这些风暴是有规律的。如果按照特定的路线走，你们只需要撑过两个风暴，就可以进入下一关。”端木元羽说。 “两个风暴……”童玉把怀里的白狐抱的更紧。 “我们可以再加一个队友吗？”李宝突然问。 “加谁？我不会放你们出去。”端木元羽奇怪道。 “她就在这里。应该在第一层，也是一只狐妖。”李宝说。他指的是花嫁。 端木元羽神色更怪，“那个傢伙？她可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她和你们无法配合，只能互相拖累。” “这样啊……”李宝点点头，忽而又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她试试闯关呢？说不定她能通过考验。” 端木元羽也笑了，他道：“这是佛家法器。虽然如今已经被污染，但也不是第三次天劫都没经歷的妖族能用的。她就算通过了考验，法器也不会认主。” “那让她在前开路，帮我们扫清一些障碍，如此可行吗？”这样，或许能减轻一些他们前行的负担。 端木元羽脸上的笑收敛了，他看着李宝，神色晦暗不定，“你真的是修佛的吗？” “这一身佛光可不是假的。”李宝回。 端木元羽自去忽悠花嫁不提，李宝几人留在大殿的侧室，童玉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 “刚才你说的那只狐妖，是小狐狸的家人吗？” “是。”李宝隔着窗，看着外面的风暴，漫不经心答道。 “你为什么要提议让它去开路？它曾经得罪过你吗？”童玉接着问。 “并没有。说起来，反倒是我欠它们不少。”李宝淡淡地答。 “那到底为什么？”童玉追问。 “我不小心欠它们太多了，还给它们带来了大麻烦。它们和我应该是有仇的，所以我趁这个机会，清除一下隐患。”当初他不过是贪心多超度了八百幽魂，本想既然法器内有那么多，那他多拿一些，或许会惹恼狐狸，但也仅此而已。可是，没想到花嫁会因此被困住，被困住也就算了，正好他们的追兵还找到了狐园，杀了里面的狐狸，逼得狐狸们四散而逃，而白狐也不得不来找他联手。 从头至尾，损失最大的，便是狐族，而他李宝，却是受益最多的一方。明明所有问题都是因他而起，结果却是这么个结局，想想李宝都替狐族难过，所以也只能让狐族继续难过下去了。 一开始，李宝只想要得到这个法器，而听过白狐带来的消息后，李宝就想要让花嫁永远留在这个法器里。 没错，从狐园出来后又来小镇待这么长时间，李宝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想要这个法器。这或许有点太贪心了，但是体会到灵魂的强大，李宝实在舍不下这个法器，怎么都得来试试！ 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不过也就是一条命。 “你这人好狠的心，这不是侠义之士该做的事。”童玉听完后，这么对李宝说道。 李宝还没来得及回话，一边的毒就嗤笑出声，她道：“白痴。” “我一直都这样。”李宝淡笑着，转头对童玉道。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白狐，心道：这个也是要留在这里的。 “不！你之前明明不这样！被人骂了冤枉了，你不会生气。小孩被绑架了，你会去救。路上遇见劫匪打劫过往商人，你也会出手。而且就算被算计成了阶下囚，只要那人有难言之隐，不是有意为之，你也不会记仇，而是好好的待在地牢。 第79页 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坏人！你明明是好人！”童玉一副气急了的模样，跺脚大声道。 毒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李宝，咂嘴道：“呦，看不出来你还做过这些事，大好人？” “呵……”李宝轻笑，他转过头去，懒得解释，只道：“你误会了。” 第78章 第 78 章 是啊，童玉误会了呢，他李宝怎么会是什么好人？ 端木元羽不知怎么和花嫁说的，忽悠得她在前面开路，而李宝等人，则在距离花嫁不算远的一个距离跟着。这个距离，如果是在外界，那花嫁分分钟就能发现这几人，但是在法器内部，有端木元羽的帮忙，让花嫁对这几个对她而言，就像虫子一样的傢伙视而不见了。 可就算没被捲入风暴，仅凭在沙地上肆虐的风沙，也打得李宝三人前进艰难。李宝他们光是跟上花嫁前进的速度，就几乎要拼尽全力了。毒是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因为这风沙会伤害魂体，她至少还有肉身挡着，李宝和童玉则纯粹就是魂体。 童玉才在风沙中前进了稍许时间，就几乎要涣散了。李宝看她这样，不得不展开佛光护着她，而白狐也从童玉手里到了李宝手里。佛光能减少沙粒打在魂体上的伤害，而值得庆幸的是这肆虐的风沙并不损害佛光，不然李宝也不知道自己体内不多的佛力够不够消耗的。 风吹得他们每次前行都分外艰难，而沙粒也打得他们很痛，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前进了不知多久，李宝他们不知不觉还是落后了。他们几乎都快要跟丢了花嫁，但突然之间，前面身形庞大的红狐停下了脚步，让几乎快要跟不上的三人，有了赶上去的机会。 这显然是端木元羽发现了几人的情况。 脚下的沙粒柔软，李宝拉着童玉，跟着毒尽可能快地前进着。偶尔在风沙稍小的时候，抬头看前面的红狐。这是几人唯一的指路标。 艰难而枯燥的赶路，在不知多久后，让李宝开始走神。他的注意力从前方的红狐移到了脚下的沙粒。这里的沙粒十分的细腻柔软，每一次落脚，都会把脚陷进去半只。这些沙粒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拥有伤害灵魂的力量，但是它们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时候，却能让走在上面的人很舒适。 李宝在前进的时候，将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掌张开，接住了吹过来的一捧沙粒。将沙粒捧到眼前一看，李宝发觉这些沙粒，很像灵魂碎片，但是与灵魂碎片不同的是，这些沙粒太细小，而且已经没有魂力了。 不过，总觉得这些真的是灵魂碎片…… 前面静止了一段时间的红狐，又开始奔跑起来，李宝三人赶路的速度顿时就不够了。 不得不在疲惫的情况下把速度给提升上去，毒低声咒骂，李宝也因疲惫没了多余的表情，而童玉，她的身体若隐若现，整个人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童玉虽被李宝的佛光护着，但是佛光并不能挡住沙粒，仅能减少沙粒带来的伤害而已。如果情况继续这般下去，最多几个时辰，童玉就要魂飞魄散了。之前李宝的照顾，仅仅只是推迟了她的消失时间而已。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童玉的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 童玉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去，不是李宝所乐见的。眼见童玉的身形越来越淡，李宝把这个轻的仿若空气的魂魄护在怀里，尽自己所能的为她挡下细沙。于是，童玉生命的倒计时，暂缓了，可是也只不过比之前多出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 李宝为童玉的生命记着时间，转眼三个时辰过去，童玉的魂魄淡的仿佛透明。第四个时辰很快也过去了，童玉的魂魄基本上看不见了，李宝抬着手，做出保护的样子，却已经准备放弃。 突然，只听前方传来一声巨响，红狐和第一道避不过的风暴遭遇了。 李宝他们周围的风沙，因为前方的动盪而平静下来。李宝和毒又朝前赶了一段距离，然后，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当花嫁和风暴遭遇的时候，她解决风暴的时间，就是李宝他们休息的时候。而若是花嫁解决不了风暴，反被风暴解决，那花嫁拖住风暴的时间，也正好让李宝他们恢復些许体力。 总之，终于到休息时间了。 童玉的魂魄终于没有继续淡下去，但是李宝看着她这么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也是发愁。如果人死了也就算了，但是她这么要死不死的，他又该怎么帮她恢復？ “这只鬼都这样了，她撑不住的。干脆把她扔下算了。”毒在一旁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这么提议道。 李宝看毒一眼，心中嘆了一口气，心说：如果早知道童玉她会变成这样，还不如把那黑莲给她吃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的及…… 李宝从自己灵魂内取出一朵黑莲。他想把黑莲给童玉餵进去，但是童玉的魂魄已经模煳了，根本找不到嘴在哪里。 “嘶，这是什么？你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能给我吃吗？这东西给她，她也消化不了！”毒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李宝手上的黑莲。 “她消化不了吗……”李宝看了看魂魄都快散的童玉，又看看馋的似乎都要流口水的毒，“你有什么东西能救她吗？你如果能救她，这黑莲我就给你。” “哎呀！你怎么总要救她？她现在就是个累赘，我才是能帮忙的人，你快把黑莲给我吧，给她绝对是浪费！”毒不满地说道，她催促着眼睛还盯着李宝手上的黑莲。 把她弄出来，好歹费了我一些佛力……就这么浪费的话，很不慡啊。 李宝沉默着，也在犹豫着。 “你不能救她？”最后，李宝开口道。 “不能，没法儿救！你到底给不给我？不给就他妈的收起来！”毒被馋了这么好久，已经怒了。 李宝看了毒一眼，目光冷冷的，但是却把黑莲给抛过去了，他道：“第一次就算了。下次你求人，最好有求人的样子。” 毒一口吞下黑莲，沖李宝龇牙，“不然你又能把我怎样？” “我能把你给净化了。”李宝温和地勾起嘴角，笑道。 毒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李宝的注意力重新落在要散不散的魂魄身上，发愁。 “端木公子，我同伴要死了，你能救她吗？”突然想起这里是端木元羽的地盘，李宝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自语似的问了一声。 端木元羽这会儿当然不在旁边，但是李宝觉得端木元羽既然能看到他们的行动，那或许也能听见他们的交谈，故而才有此一问。 等了等，李宝没听见回答，以为端木元羽听不见他们说话，正有些失望，便突然听见。 “你渡口气给她，她就能恢復。” 端木元羽的声音在李宝脑海响起，李宝一愣，却已经见怪不怪。这些有一定修为的傢伙，都喜欢用传音入密，他都要习惯了。 不过，渡口气给童玉？ 之前莫名流失的佛力，他都还没讨回来。现在还要再损失一次？ 第80页 童玉还是好好的去死好了。 李宝撇了撇嘴，拿定了主意。 第79章 第 79 章 童玉因魂魄受伤严重而沉睡过去，但是当她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仅完全恢復了，而且魂魄更凝实了不少。童玉从沙地上坐起来，发现周围到处都是漂浮的可吸收的细小魂力，而李宝和毒盘膝坐在一旁，似都在修炼，二人周身都有许多漂浮的魂力争先恐后的融入他们体内。童玉伸出手去，轻轻碰触手边的一枚萤火虫似的魂力，结果那魂力一碰就融入了她的体内，让她的魂魄又凝实了一分。 童玉羡慕地看了一眼正在修炼的俩人，她不会修炼没办法让魂力主动过来，于是只得起身主动去捕捉魂力。不过这魂力也好捉的很，它们除了被吸引着吸收时会移动之外，其他时候都是一动不动的。 而当童玉站起来，捕捉着魂力转身的时候，她发现离他们有些距离的身形庞大的红狐，正在仰头吸收魂力。 她那边的魂力浓厚的已经聚集成了云层，高高浮在空中，倒灌入红狐体内。黑色的云层和白色的云层，在空中泾渭分明，体形庞大的红狐支起前爪仰头坐着，仿佛在吞天一般。很是壮观。 将周围所有能够吸收的魂力吸收殆尽，李宝和毒同时睁开了眼睛，并一同看向红狐那边。到了这会儿，红狐那边原本壮观的白云，已经稀薄的只剩一丝了，看来也已经快到尾声了。 对于这种别人吃肉自己喝汤的事情，李宝在决定让红狐开路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因为就算喝汤，也好过白白丢了性命。别的不说，就说那风暴，靠李宝和毒俩人，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就像扑流萤一样，还在捕捉远处魂力的童玉，闯入李宝的视野，李宝由衷地感嘆这姑娘的命真大。 就在童玉的魂魄就要完全涣散的时候，红狐那边结束了战斗。红狐赢了，而那个巨大的风暴散成了漫天魂力，随即降落下来，绝大部分聚集在红狐那边，被红狐吸收，而还有少部分散落在四周，便宜了李宝二人，也顺带着救活了童玉。 “真羡慕啊……”毒看着红狐那边，眼馋的喃喃道。 “嗯，是让人很羡慕。”李宝道。 花嫁吸收完最后一丝魂力，长啸一声，开始赶路。而短暂的平静之后，风沙再起，童玉在远处，顿时就被那突然肆虐的风沙打得痛叫。李宝和毒跟着红狐的脚步赶上前去，毒看着如果还活着的童玉，道了声“命真大”就过去了，而李宝伸手抱过童玉，护着她朝前赶去。 既然活都活下来了，那就这样吧。李宝是这样想的。 但李宝这一举动，却让童玉对他更加爱慕。童玉不知道李宝之前多次打算放弃她或者让她去死，她只知道现在她被李宝护在怀里，打在身上带来剧痛的风沙被尽可能的隔绝在外，她被李宝用心的保护着。童玉红着一张脸窝在李宝怀里，比起之前魂魄几乎被打散时再被保护，现在李宝在一开始就护着她，更让她欣喜感动了。 果然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被那个喜欢男人，而且还是喜欢自己师兄的冷脸变态拿去…… …… 所以说，误会有些时候真的是…… 童玉把李宝误会的太严重了。 ———————————————————————————————— 在风暴中槓了整整两天的路，期间还遭遇了两次无法避开的风暴，虽然之后风暴内蕴含的魂力恢復了她灵魂上的伤害，甚至还让她的神魂比之前更加强大，但是肉身上的伤却是无法了。 花嫁的魂魄比之前更加强大了，可两天下来，她也是疲惫万分。为了抓紧时间不与更多的风暴遭遇，她始终没有时间停下来养伤恢復，直到出了那片风暴沙地，得了端木元羽的示意，她这才停下了脚步，开始修復身上的伤。 之前花嫁一直被镇压在第一层，顶替那些遗失的魂魄，用魂力支撑法器的运转，但突然之间这个自称是器灵的男人找到她，说是只要她闯过三关，他就放她离开。一开始花嫁并不想答应，她怀疑有诈。但是她拒绝之后，端木元羽展现了自己的实力，然后简单干脆的告诉她，她若不去闯关，那便只能死在这里了。 迫于无奈，花嫁便只好暂且应下。 来到这片沙地的第一时间，花嫁就觉得不对。虽然她什么都没发现，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东西一直在跟着她。妖兽的直觉一直都是很灵敏的，因为在修炼前期，妖兽尚还弱小的时候，唯有直觉能够帮助他们趋吉避凶。直觉不灵敏的妖兽，基本上无法活下来的。 花嫁能够肯定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她，而且也逐渐明白自己恐怕是来替什么东西开路的，但是暂且还没找到脱身的方法，于是花嫁也只好继续朝前。 在安全的边界上休养了半天，花街被端木元羽催促着再一次上路。 这一次的路并不难走，脚下是坚实的土地，也没有肆虐不停的风沙，但是花嫁能够预感到，前方有莫大的危险在等着她。 又时候，危险也是机遇。或许，这次的危机能够让她摆脱被控制的局面。 ———————————————————————————————— 路终于好走些了，李宝放开童玉，让她自己走着。童玉却不太乐意，一直扯着李宝的袖子不撒手。而毒则在抱怨，“太无聊了，实在太无聊了。怎么没有东西来杀我，也没有可以让我杀掉的东西。” 李宝也在想：是啊，如果一路上就这么平静的过去，那他之前到底救下毒和童玉做什么呢…… 第80章 第 80 章 过了风暴沙地之后，花嫁朝前走了百余十里地，一路上既没有危险，也不见活物，正疑心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忽而看见前方有一只异兽静静伏睡于地。 那只异兽不过成人巴掌大小，若不是花嫁一直全神贯注的留神周围，恐怕就直接把这只异兽给看漏了。事实上，待花嫁发现这只对于她的妖身来说，小的就像只蚂蚁的异兽时，她已经几乎快到去到这只异兽正上方了。 花嫁连忙站住脚，就听端木元羽惊道：“这是噬魂兽！它今天怎么出窝了？快退！” 端木元羽语气里的惊惧做不得假，花嫁变了脸色，忙往后退。 而那只蜷缩起来就像毛球的异兽，扑扇了两下半圆的耳朵，似被打扰了睡梦，迷迷煳煳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扁平短毛，五官不甚明显的脸。更确切的说，是轻易看不见它五官在哪里。这只巴掌大小的异兽站了起来，四条藏在身下短小的腿也露了出来，还拖着一根细长的鞭子一样的尾巴。 这么一个没有尖牙利爪的小东西，看不出它有什么杀伤力，但红狐还是尽可能地后退，一直退到端木元羽开口道：“行了，就退到这里了。” 第81页 花嫁再退，就要退到李宝他们后面去了。 “这只噬魂兽，它平时一般都待在窝里不动弹，我本以为你今天不会碰上它，所以之前也就没介绍。现在我要说的你听好了，别看这只噬魂兽很小，但是它是这里最危险的一只魂兽。 它能免疫并且反弹一切攻击，这是其一。其二，它一张嘴，便会吞噬千魂，或者足有千魂强度的魂魄。吞魂的过程是无法制止的，反抗也没有丝毫效果。就算我这个器灵，在它张开嘴后也只能先被吞进去，然后等着它发现消化不了我，再把我放出来。但是一般来说，它吸收魂魄的速度是很快的。 这是一个无法攻击，而且也无法防御的魂兽。原本我就打算绕过它，现在虽然正面碰上，但我们也只能绕过它。一般来说，它不会主动攻击，所以我们可以慢慢的从它的侧边绕过去。而这个过程，它会不会张嘴，只能听天由命。” 端木元羽的话，说得红狐心里沉甸甸的。而一模一样的话，端木元羽也在之后传音给跟在后面的李宝三人。 在明以及在暗的数人，尽可能地绕开这只无法对付的魂兽，而这只脸孔扁平的魂兽，就转着那个扁平的脑袋对着他们。或许是看着它们，但是，就从表面上来看，没有谁能找到它的眼睛到底在哪。 几人围着这只魂兽，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才继续朝前赶路。花嫁松了口气，而坠在后面的李宝几人却发现，那只魂兽居然跟上了他们。 它没张嘴，不像是要攻击的样子，但是它却不偏不倚的跟在它们身后！ 李宝首次觉得，他们跟在红狐身后，其实也是非常危险的。 又继续前行了一个时辰左右，花嫁再次被一只魂兽拦下，这只魂兽和刚才那只完全不同。它四蹄着地，差不多有两米高，身上闪烁着黑蓝相间的鳞片，头上有鹿一样的角，脸却是一张人脸。总得来说，是一只很猎奇的魂兽，完全看不出它长成这样有什么作用。 红狐停下来战斗，而跟在后面的李宝三人也只好停下。停下之后，李宝和毒都忍不住向后望去，跟着他们的那只魂兽看见他们停下了，也停在了不远处，这让他们都松了口气。如果这只能力很恐怖的魂兽距离他们太近，还真的是让人胆战心惊啊。童玉正常魂魄的目力，不足以让她看见那只魂兽，所以童玉仅仅只是狐疑李宝和毒的不安，却不知他们到底为何如此。 无论是毒还是李宝，都不能完全看清花嫁和那只人面魂兽的战斗。但毒依旧忍不住盯着他们看，而李宝也在看前面的战斗。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花嫁身上，他发觉花嫁战斗的方式和之前遭遇风暴时，有些不同。 花嫁在盘算着什么……李宝这么想到。 跟李宝和毒不同，童玉的注意力不完全在这法器之内，赶路时还好，但现在停下来，童玉却不由得开始走神。自己已经死去，现在仅仅是一个魂魄的事情，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接受。现在童玉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她所经歷的一切，都没有多少真实感，好像幻觉一般，也仿若梦境。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前面的战斗便已经结束，这一次，输的的红狐花嫁。于是李宝他们的处境危险了，前面那只战意正浓的魂兽盯了过来，而身后还有一只魂兽虎视眈眈。端木元羽从倒下的红狐旁边赶到李宝他们身边，急切道：“它的弱点是□□！” 李宝还是觉得花嫁就这么倒下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前面那只魂兽，已经抬起蹄子，朝他们这边转过来了，李宝也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那只魂兽身上。 刚才的战斗李宝看过之后，得到了以下的结论：这只魂兽的鹿角撞击和蹄子踢击，有将魂魄踢出肉身的能力，有几次花嫁的魂魄都近乎被踢撞了出来；他们三个，若是挨着它的踢撞，轻则魂魄离体，这是指毒，如果毒还有魂魄这种东西的话。重则魂飞魄散，这是指李宝自己还有童玉。 它身上两色的鳞片，有很高的防御能力，至少花嫁的爪子和利齿都不能破防；于是，无论是李宝还是毒，只要遇着它有鳞片的地方，照样不能破防。 然后还有一样，这只魂兽的人脸，能从眼耳口鼻中喷出毒雾来，这毒雾的毒性很强，花嫁肉身上的伤，几乎都是这毒雾造成的；所以显而易见，这毒雾如果对灵魂也有效的话，已经足够融化李宝和童玉了，至于毒，她也是用毒的行家，李宝不知道她能不能暂且防御这毒。 由此可见，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是：童玉全无战斗能力，亦无防御能力。李宝若用佛光，或许有些许防御能力。这要试了才知道，而战斗力李宝也是没有的，他的法术没有丝毫攻击力。然后唯一有防有攻的毒，并没有花嫁那么强，而且和李宝的配合也不知如何。 李宝也想到了现在魂魄被封的白狐，但是在花嫁不确定是否完全被解决之前，李宝并不想让白狐出来。 李宝想到了对付那只魂兽的方法。 李宝拉了一下正打算上前的毒，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并且说：“我先上，你朝后包抄。” 毒眯了眯眼睛，不太确定李宝的意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童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忙问李宝：“那我该做什么？” 李宝道：“找地方躲好。” 没有时间多说了，那只魂兽用蹄子刨了刨地面，随即朝三人沖了过来。李宝绕了朝相对于毒的另一侧绕了半个圈，也朝那只魂兽沖了过去，毒也朝相对于李宝的方向缓缓退开。 “哈啊——” 打哈欠一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毒还在疑惑这是什么声音，李宝就瞪大了眼睛朝之前所站的后方看去。那只一只跟着他们的魂兽张开了嘴。 心中隐隐有了绝望的感觉，李宝心想：好运终于不再眷顾他了，他将被绝对的实力所碾压。 虽然从决定进入法器开始，他就是在蛛丝上行走，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在这里将不值一提——李宝原以为自己能够对这种结局释怀——但事到临头，李宝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看得开。 在以为自己必死的那一瞬间，李宝脑中闪过的，是关于外界他对于何雨泽所作的一切安排…… 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漏了，李宝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么死就死吧。 第81章 第 81 章 自从进入法器之后，好像无论李宝想要放弃谁，那人都不会死。先前李宝放弃了童玉，她没死，而现在李宝放弃了自己，他也没有死。 那只传说一张口就要吞噬千魂的噬魂兽，吞掉了正朝李宝冲过来的魂兽，也吞掉了正在装死的花嫁的魂魄，还吞掉了法器第二层的一些魂魄补充数量，但是唯独漏掉了李宝一行人。它做得如此刻意，当然不是无意间漏掉他们的，它是有意这么做的。 所有人心中都在想，为什么？ 那只有着扁平的脸的魂兽，迈着小短腿朝李宝他们走过来。 毒后退了几步，见李宝不动，她又稍微停了停，但只停了一瞬便以更快的速度退开了去。童玉先前虽也听到了端木元羽的传音，但是对于这只噬魂兽的危险性还没有具体的认识，然而她现在已经看到了。童玉赶到李宝面前，企图拉着李宝一起退开，但李宝拂开她的手，道：“你躲开，我没事。”童玉无法了，只得自己避到一旁去。端木元羽不惧这噬魂兽，他更好奇它为何会偏偏放过这一行人，故而留在一旁动也不动。 第82页 噬魂兽花了一些时间走到李宝跟前，它停了下来，扬起扁平的脸，发出‘咕咕’的声音。 端木元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而远远避开的俩人听不见它在说什么，李宝却听见，也听懂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终于又看见你了，你这一次又消失了好长的时间，长到伙伴们都死得只剩我一个了。 李宝虽听懂了它在说什么，却听不明白。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这些了，不过没关系，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这一世之后，你就干净了。而我也只能再活个百年而已，我的寿命也快要到头了。 李宝听着，他依旧不明白，但这却不妨碍他心中有所触动。 “咕——”好了好了，继续走吧。我只是想最后见你一次，来打个招唿而已。 “……你是谁？”李宝问道。 “咕咕。”一个你不记得的老朋友，嗯，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个小地狱一直都是你的东西。不过，看来你现在已经完全没能力使用它了。 “之前的我是什么人？”李宝又问道。被一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异兽说了这么一通，恐怕任谁都会问这么一句。 “咕咕咕。”一个和现在一样的明知故犯的白痴。快点走啦，有什么问题，前面黄泉会给你答案。 噬魂兽站了起来，一甩细长的尾巴，迈开小短腿走掉了。 “你之前和它认识？”看李宝和那魂兽居然聊上了，端木元羽不由发此一问。 而这是毒和童玉也靠了过来，听见李宝说道。 “也许。” 端木元羽多看了李宝一眼，却没继续问下去。李宝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过于关注，无论那只魂兽跟李宝说了什么，李宝的实力就摆在这里，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去。 端木元羽只道：“现在开路的人已经没有，不过这条路上，一般来说也只会遇到那一只人脸的魂兽。如果不再出什么意外的话。” “过了这里，就是最后一关了。最后一关，之前我也和你们说过，在那一关里，会出现回溯你们一生的幻象。在那一关里，所有事情都是假的，唯一一件事是真，那就是如果你们死在里面，那就是真的死了。” “知道了，这些你之前已经说过了。在去第三关之前，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李宝说。 “什么忙？” 李宝从衣服里拿出白狐，递过去道：“我想要把她寄放在你这里。” “可以。”端木元羽答。 “不行！”童玉连忙嚷嚷。 “你已经害死了小狐狸的家人，你还要对小狐狸做什么？”童玉想要阻止李宝的举动，却无力拦下，只能指责道。 “……”李宝看着童玉，没有说话。他现在也的确不想说话，最后一关是不需要武力的，童玉这么不自量力地对他嚷嚷，让他想要把她们全部留在这个法器里。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白狐最后还是被李宝留在了端木元羽那里。 ———————————————————————————————— 法器外，距离李宝离开已有七天，而李宝离开前留下的各种安排，也大多数都运作到了尾声。 终日除了醉酒就是喝酒的酒鬼，按照梦中仙的吩咐，朝隔壁穷小子家里扔了一块墙角捡到的石头后，又回到自己家里，一头睡了过去。而在梦里，梦中仙告诉他，在屋顶某一堆茅糙下，放着抹了煤灰的银子。 在他睡过去不久之后，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便悄悄摸进了一户商家存放货物的仓库。这个仓库不大，位置隐蔽但并无人看守，甚至窗户上破了一个足够小孩进出的口子，也没有去补。因为这个仓库里存放的货物，一般不会有宵小去偷。 这是一个存放金箔纸钱以及一些廉价棺木的仓库。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是潜入一个堆放死人之物的仓库，还是让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感觉浑身发冷。他朝这个仓库的西角过去，冷不丁撞到一个纸人，纸人通红的脸颊和圆滚的眼睛，让他几乎惊叫出声。 少年家中有一个病重的母亲，但少年家贫，没有余钱医治，眼见母亲就要病重去世，却突然有一位大夫寻上门来，给母亲治病。少年问及原因，那位大夫说是有一人付了出诊的费用，让他来给他母亲治病。少年感激之余，又不免心生疑惑。 直到今日早上，他在家中捡到一张包着石头，砸进他屋内的信件时，才算解了惑。信里面是救下他母亲的恩人的一个请求。 少年走到西角，找到信中所说的那副上了一半的黑漆，做工极差，无论如何也卖不出去的棺材。那副棺材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还有蜘蛛在上面结了网，怎么看也不想里面有人的样子。少年随便抹开棺材上的落灰，把棺材盖推开，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里面气息全无的人给吓了一跳。 信里说过，这个人还活着。 少年定了定心神，大着胆子，按照信中所言，扶那个没有唿吸的人坐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叫道：“醒醒，快醒醒！” 才拍了两下，那人口中便滚出一颗珠子，落在棺材板上，发出细小的声音。何雨泽深深地唿吸了一次，睁开了眼睛。伸手拂开还在大力拍他后背的人，何雨泽抬头看了看周围，从棺材了站了起来。 “你真活了！”少年欣喜道。 第82章 第 82 章 当李宝第二次进入小镇之后，他每一次在小镇上游走，就算是一无所获的时候，也并非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收穫。 李宝从来不打算，把何雨泽卷进因自己的私慾而造成的危险局面之中。就算先前他曾询问过何雨泽自己的意愿，而何雨泽也表明他希望参与进来。但，询问归询问，李宝从未想过让何雨泽搀和这些事。曾经问那一句，只是李宝自己的恶趣味而已。 从进入小镇开始，李宝就开始思考着何雨泽的安置问题。他每一次看似漫不经心的走街串巷，每一次灵魂离体在外游走，除了办一些事情之外，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小镇内的种种。待看得差不多了之后，李宝准备像蜘蛛一般，给何雨泽织一张保护的网。原本这张网会更加细密，但是白狐的到来，让李宝不得不加快了速度，所以这张保护的罗网，便只能是这个水准了。 李宝首先动用的是官府的力量，他与那个情报贩子的第二个交易，就是让官府对这个小镇戒严。戒严，从李宝进入法器之时，就开始了。官府得到了即将有一飞天大盗路过此镇的消息，并且还收到了不远处的劫匪，吃喝困难，打算来打家劫舍的情报。不过是短短的两条消息，因为来自可信的渠道，让县令大早上的就开始头皮发麻，慌张着急地就把各种戒严的程序安排下来。 任何人出入小镇，都会被严加排查，排查的最严重苛刻的，便是江湖人士。 第83页 在官府对外戒严之后，李宝的第二个安排，便是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让小镇内的江湖人士，维护小镇内的平静，任何风吹糙动，杀人放火，都是不允许的。执行者，是赌坊的乐正老闆，而监视他执行的，是文初秋。 让小镇有了暂时的绝对和平的环境，接下来关键的就是何雨泽藏身之处的绝对隐匿。 没有第二个人，也没有第二只鬼，更没有任何一只妖知道何雨泽到底被藏在何处，李宝才能放心离开。而当藏好何雨泽之后，便是如何叫醒何雨泽，选谁叫醒何雨泽的问题。 有一定的实力和权利的人，都是最先需要排除的，因为选择他们太容易出现意外。弱小的，不堪一击的平民大众，是李宝的佳选择。普通民众数量众多，虽然控制起来颇为繁琐，但却是比有实力的人更适合执行叫醒一事。因为他们数量众多，而且人际关系简单也方便控制，所以进过简单的调查之后，李宝轻易就能选中数人埋下伏笔。无论这些人中，有谁出来岔子，都有的是人可以调换。 母亲生病，被李宝叫了大夫医治的少年，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待选的人，还有与他人私通的少妇，李宝用她私通的证据，便可以让她去叫醒何雨泽。然后就是有一位嗜书的父亲的教书先生，李宝从某富人家中拿来了一本古籍，相信绝对足够那位教书先生去叫醒何雨泽了……如此这般待选的人还有十来人，不过现在少年并没有出岔子，所以也就用不到他们了。 而推动这些人开始行动的人，也各不相同。少年的是醉汉扔的包着石头的信纸，而其他人的则不然，但现在这些人既然没有用到，就不一一赘述了。至于最初推动力，无他，也是文初秋。 文初秋这只鬼的出现，是李宝一开始时并未想到的。但是她的出现的确让李宝省了很多的麻烦，不然李宝离去时的工作量会成倍增加，还不一定有现在放心。 那么李宝是信任文初秋的吗？李宝的确是信任她的，时间不长的相处以及谈话，已经足够让李宝明白这个姑娘是怎样的一个人。就算遭遇了这么多，现在也已经身死，但或许也就是这些，让文初秋成了一个很好很可信的姑娘。至少在这个小镇之中，李宝在短时间内，是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 打发走了那个少年，何雨泽在身上翻找起来。 既然醒来见不到李宝人，那李宝他也肯定给自己留了话。 何雨泽翻遍全身，才终于在头髮里找到了一捲纸条，纸条上写：看棺材板下。 何雨泽在棺材内蹲下，仔细看棺材板，然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道痕迹。何雨泽把那块有痕迹的木板取下，便在其中发现了两个包裹。是他和李宝的包袱，他的那个包袱比之前重了很多，将包袱解开，便能看见里面厚厚的一叠信纸。 第一页上，写的便是以李宝的角度讲述的他们的故事。 何雨泽皱眉，直接把信纸翻到最后，最后一页只有这么一行字：翻回去慢慢看。 何雨泽有些恼火，他醒来看不见李宝人也就算了，李宝居然还不言明他去了何处，只拿这一叠信纸来敷衍他。但就算是恼火，现在让他生气的那个人也不在，何雨泽只好将这一叠信纸读了下去。 何雨泽阅读的速度，虽然没有李宝那么快，但也不慢。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将李宝写下的那厚厚一叠信纸给尽数读完，知道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李宝又为何要藏起他。李宝把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和计划也写了下来，何雨泽阅读过后，很是气恼，以至于捏碎了手边的木板。 李宝他计划着如果他十四日不回，便放弃自己的肉身，也让何雨泽自行逼出蛊虫。 虽然看完信件之后，何雨泽差不多能理解李宝发现自己魂魄强过肉身，便打算万不得已就放弃肉身的打算。但何雨泽无法不生气，李宝这是打算和他阴阳相隔，彻底摆脱他吗？李宝在信件里对这件事情，也有解释，但是在何雨泽看来，那些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什么叫灵魂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实体化，到那时魂体当肉身用也无妨？什么叫实在介意的话，他借用别人的肉身也是一样？ 身体髮肤，授之父母，李宝就这样轻易决定不做人了去做鬼，就好像丢掉肉身和剪掉长发也没什么区别！简直是太可恶！ 第83章 第 83 章 何雨泽读完信之后，第一个念头不是今晚晚些时候蛊虫就会发作，而是李宝到底该死的把自己的肉身放哪里了，他一定要尽快找到他的肉身！ 何雨泽当即就从仓库中跳窗出来，却正好撞见一群结伴而行的武林人士。这些人何雨泽都不认识，但他们看何雨泽跳窗而出，却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 “哪来的毛孩子，不知道最近不许烧杀抢掠、偷鸡摸狗吗？” “和他废话什么，拎到地牢关上几天就老实了。” 这些人说着，从腰间摸出绳子，就要给何雨泽捆上。何雨泽当然想要出手反抗，而若是在平时，这些人连近何雨泽的身都是不可能的。但何雨泽一提内力，才发现自己七天都滴水未喝，粒米未进，普通的走动到没什么，但和人动手，就算来个小孩子他都打不过人家。 “唉？这两个包袱是赃物吗？” 何雨泽都打算不反抗了，但那些武林人士居然试图取下何雨泽背上的包袱。何雨泽顿时就阴沉了神色，手中滚落一枚灰色珠子，然后又被他似乎不禁意地踩破。 一股幽香瀰漫开来，围在何雨泽身边的那些人纷纷气绝倒下。 何雨泽手上，只有要人命的毒。无论如何，何雨泽还是觉得有麻烦杀人便是，何须啰嗦。 但虽然已经这么做了，可何雨泽看着这倒了一巷的尸体，却觉得有些头疼。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要恢復，估计再怎么快，也是明天的事情。而且今晚他还要忍一遭蛊虫噬体，明天就算恢復了内力，也是身受重伤。现在他杀了这么多人，虽然没人看见，但…… 何雨泽不再看这些尸体，尽可能快的匆匆离开了小巷。索性这条小巷僻静，倒也没人看到是何雨泽杀了这么些人。 何雨泽一出来就遭遇这些武林人是意外吗？并不是。 李宝估算过何雨泽醒来，然后读完书信出来的时间，特意嘱咐过，让那些江湖人士到这个点来巡逻。因为李宝知道何雨泽看完信之后，一定会去找他的肉身。这些在小镇内巡逻的江湖人士，既是保护何雨泽不被追兵逼近，也是限制何雨泽的行动。 不过，李宝也没有想到何雨泽居然会杀了这些人，他以为何雨泽在无法施展武功的时候，会任由他们抓回去。但李宝也没想到，这些发现何雨泽的江湖人士，居然会想要去动何雨泽的包袱。 可李宝毕竟也是人，总是会有没想到和错处。这也不是李宝第一次犯错了。 第84页 李宝的目的到底是达到了，至少这么一来，何雨泽会暂且躲上少许时间。 更多的李宝也不奢求了。毕竟他藏自己的肉身，没有藏何雨泽那般上心。 何雨泽找了家饭馆吃饭。在雅间坐定，何雨泽边等上菜，边把李宝写的那叠书信拿出来细读。现在他也没有其他事情能做。 花了一些时间吃完饭，何雨泽在吃饭的间隙，几次看见有巡逻的武林人士的官兵从楼下走过。这些事情是李宝的手笔，李宝在信中也已经写明。初看时，何雨泽以为李宝这么做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现在却明白李宝这些安排，不止是为了保障他的安全，也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但即使是猜出了这些，何雨泽对李宝拖延自己行动的安排，也暂时无法可想。 如何雨泽的功夫还能用，这些巡逻的队伍，就没有任何作用。但即使是何雨泽要恢復之前的三层实力，无论如何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何雨泽吃过饭，从饭馆出来，又寻了一间客栈住下。何雨泽没有李宝那种化妆的天赋，所以之前住的客栈就算李宝还没退房，也不能去了。不过以李宝的细心，他应该是退了房的。 住进了客栈，何雨泽全力调息着，尽可能地恢復着假死了七天的身体，以应付今晚的蛊虫噬体。在李宝的安排设计下，他只能先咬牙撑过第一次蛊虫噬体，才能考虑其他。 一直调息到下午，何雨泽没出客栈，只叫店小二送饭上来。简单的吃过东西，何雨泽便争分夺秒地继续调息， 夜晚很快来临，而剧痛也随着而来。何雨泽绷紧了神经，尽可能地用内力压制蛊虫的活动，效果并不怎么样。除了他现在实力大减，还因为蛊虫这种东西，本就不是能够用内力压制下来的。 两个时辰之后，何雨泽终于熬过了蛊虫发作的时间。他疲惫地睁开眼睛，从床上下来，踉跄地赶到洗脸盆旁边，大口地呕出血来。浓郁的血腥味在屋子里瀰漫开来，何雨泽吐完残血，服下数颗治疗内伤的药物，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但身上的痛苦虽然稍稍减缓，何雨泽心里的痛苦却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难熬。 今晚不止他身上的蛊虫会发作，李宝身上的蛊虫也会发作。他蛊虫发作的时候，还可以用内力稍作压制，还可以在发作之后呕出积血，服下治疗的药物。但是李宝呢？李宝蛊虫发作的时候，依旧是假死状态。蛊虫可以随意啃食他的躯体，体内出血之后，李宝也无法呕出，只能积在体内，而伤势也不可能得到治疗，更不可能自愈。 他最迟后天，一定要找到李宝！不然，李宝恐怕真的只能换一具身体了。 可恶！ 何雨泽慢慢挪回床边，在床上盘膝坐下，继续调息。他必须要尽快恢復。 第84章 第 84 章 何雨泽醒来的第二日，他本想出门，结果却发现街上的守备比昨天更严密了许多。何雨泽想起被他杀死在小巷的那些人，重新把窗户关上，也打消了出门的念头。他现在出去不得，街上的守备已经严密到了任凭一个生人出现，都会被跟踪盯梢，严重者甚至会被直接抓住拖走。 何雨泽不是小镇本地人，现在一旦出去，那绝对要遭。他的武功还没有恢復之前的十分之一。 何雨泽又缩在屋子里调息了一整日，饭菜都是叫店小二送上来。 第三天，凌晨天微亮时，何雨泽影子一般窜出了屋子，去寻李宝的肉身。 之前所住的客栈，找了一遍，没有。 官府，从衙门屋舍到监狱，没有。 乐正谭那里，没有。 何雨泽在小镇城墙上停了一瞬，随即便摇了摇头，否定了那个可能离开去找其他地方。李宝只要对于跟换肉身还有一丝迟疑犹豫，他就绝对不可能把肉身藏到小镇外面去。 找了许多地方，最后，当何雨泽来到被焚毁的废墟前，下到之前那么关押小孩的地下室时，他在一个罐子里发现了李宝。那情景很恐怖，不知道李宝从哪里弄来一堆腐坏程度不同的残尸堆在罐子里，而他自己就躺坐在里面。 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何雨泽几乎以为李宝是真的死了！ 幸好，若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出李宝和周围残尸的不同。何雨泽伸手把李宝从罐子里拖出来，手上蹭了一手的药膏。何雨泽嗅嗅手上的药膏，又捻开，便知道了，这是防腐防虫还驱耗子的药膏。 何雨泽突然有些想笑。 看来李宝他也怕这些残尸生蛆，或者引来老鼠，顺便把他也给啃了…… 但虽然李宝给自己身上涂了药膏，可一想到整整七天李宝都和这些残尸躺在一个罐子里，何雨泽就忍不住皱眉。不过现在也不是嫌弃李宝的时候，何雨泽把李宝平放，解开他的上衣，一检查，果然在他的胸口发现大量凝固的积血。 怎么办……必须带李宝去找大夫！ 必须现在就去！ 何雨泽拢上李宝的上衣，弯腰将手伸入李宝颈下和膝盖下，就要把人抱起来。 “唔——咳咳！呕！” 李宝突然绷直了身子睁开眼，立即翻身朝地上呕着，但是已经凝固在体内的血块，那里可能呕得出来。李宝尝试着呕了两声，发现果然没用之后，运转体内那和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的佛力，一部分疏通理顺体内的血脉，一部分移到指尖，自己点下身上几处大穴。 体内的淤血和内脏破碎的碎肉，通通被李宝给逼了出来。 何雨泽看着李宝呕出体内淤血，脸上的惊色逐渐褪去，却没换上喜色而是一副难以抑制的阴沉和愤怒。 待李宝终于清理干净体内的淤血和碎肉，因李宝魂魄入体，而被一起带入体内的佛力，开始修復李宝所受的内伤。李宝擦去唇边的残血，听见脑后传来风声，便抬手挡下。 这个地下室里，除了他和何雨泽，也没进来其他人，所以会对他出手的，除了何雨泽也没有别人了。 李宝知道何雨泽为什么要打他，但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也不打算挨这个打。 至于李宝现在假死七日初醒，为什么能够挡下何雨泽的一击，那自然是因为，李宝体内有的不只是内力。李宝现在的肉身极弱，但是与极弱的肉身相对的，是李宝现在的魂魄很强。 李宝轻轻推开何雨泽的脚，从地上站了起来。李宝站起来后，转身面向何雨泽，就像是从未见过何雨泽一般的细细打量着何雨泽。 李宝的神情中，有隐藏得很好的如释重负，何雨泽没发现。但是，随着李宝的目光长时间的滞留在他身上，何雨泽心中的怒气，不知为何，竟渐渐消散了。 “师弟，我很想你。” 李宝极为认真的说道，甚至何雨泽都惊骇于李宝的认真。 何雨泽审视地看了李宝一眼，双眉微皱，唇线扯平，他捏起拳，朝地下室的出口走去。李宝在其后跟上，看见那仿佛隔世的天光时，抬手挡住那过于耀眼的光线，他心道：我回来了。 —————————————————————————————————— 第85页 何雨泽用轻功先行一步，李宝虽然用不了内力，却也能跟得一步不落。天虽亮了，但二人速度极快，倒也没被人发现。李宝同何雨泽从窗户回了他现在所住的房间，何雨泽从出了地下室之后，就再没看过李宝一眼。这会儿李宝跟着他回来了，他也不发一言的径直开门出去。 李宝看着何雨泽的背影出去，关上了门，也没再跟上去。 李宝从柜子里找出他和何雨泽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换洗的衣物，然后便找了一个避人的角落坐下调息。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后，房门打开又关上。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李宝的何雨泽险些爆发，但他随即发现了李宝的所在，勉强没有发作。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何雨泽不发一言的回床上盘膝调息。 李宝睁开眼睛，看见饭盒，从地上起来坐到桌边吃饭。何雨泽带回来的饭菜份量很足，但李宝的吃饭速度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便吃完了全部的饭菜。把饭盒收拾了一下，李宝坐回角落里调息。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门被敲响了。 “客官，来送水。” 何雨泽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打开门，让店伙计们把洗澡的热水倒进浴桶里。浴桶里的水加满了，店伙计们也纷纷离开，何雨泽锁上门，回身看见李宝不知何时从角落走了出来，手里已经拿好换洗的衣服。 不由冷笑了一声，何雨泽心道，他也知道脏？ 李宝对于何雨泽的冷笑只当没听见。师弟现在这是闹脾气了，慢慢哄就是，却没有必要多说无谓的话。之前他无谓的话，实在是说得够多了。 把自己全身上下透透彻彻的洗干净，李宝换上干净的衣服，擦着头髮走出来。走到床边，李宝扬起一边嘴角，看着何雨泽，然后张开双手扑了上去。何雨泽没出息地有些慌张，却发现李宝像孩子似的在他身上蹭了又蹭，然后嘟囔了句“好想你”之后，便枕着他的腿躺下了，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脸就贴在他的小腹上。 脸颊有些发烫，却不觉得生气，反而心软地一塌煳涂。何雨泽嘆了一声，揉揉李宝还有些湿气的短髮。 还是不确定李宝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何雨泽却更明确了，自己的确是陷进去了，而且陷得很深。 第85章 第 85 章 给文初秋收殓了尸骨，付完情报贩子的帐，又解了乐正谭身上的毒，且将他想要的兵器给了他，李宝和何雨泽离开小镇，再次上路。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前奔驰，何雨泽放下窗口的帘子，回身看见李宝怡然自得地靠在车厢上闭目假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车内闷得慌不说，还摇晃地让人头晕。 “我们为什么要做马车？”何雨泽问。 李宝眼睛也不睁的闭目反问，“我们赶时间吗？” ……自然不赶。何雨泽不答。 “那我们坐不起马车，只能徒步吗？”李宝又问。 这……也不是。他们的银钱并不短缺，马车还是坐得起的。何雨泽心中这么想，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愿。李宝知道他要说的话，那他何必废那个力气开口。 “既然不赶时间也不缺钱，我们自然就坐马车。车真的晃得难受？”李宝睁开了眼，打量何雨泽片刻，撩开车帘对赶车的大叔说。 “大哥，让车稳一些，慢一些，我弟弟还没坐惯了马车，有些不太舒服。” “是吗？得嘞，咱让这车慢慢走，那位公子再有什么不舒服，您尽管说。”车夫拉紧缰绳，让马匹奔跑的速度慢下来。 马车稳了下来，李宝坐回车厢内，问何雨泽：“现在好受一些了吗？” 何雨泽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李宝放了心，重新靠回车厢上，闭目养神。 何雨泽抬眼看着李宝，一会儿后，也靠着车厢一角，闭上了眼。 从小镇出来，马车要走三天，才能到下一个城池。 中午时分，车夫停车休息，从车下取出铁锅铲子，还有饮水干粮，生火准备午饭。李宝打着哈欠撑着拦腰下车，在马车边上活动着手脚。何雨泽也跟了下来，看了看李宝之后，他找了一个晒得到太阳的方向，靠着马车站着，半阖着眼晒太阳。 李宝眼角瞥见何雨泽，心中的滋味有些不太好形容。不算是好受，但也没多难受，总之就是有些怪怪的。 何雨泽从那件事情之后，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粘着他了。 但李宝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论是让何雨泽假死，还是罔顾自己的性命进入法器，且还有抛弃肉身，或者换一个肉身的打算，李宝都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对。让何雨泽假死，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而之后的罔顾自己性命什么的，这些是他自己的事情，和何雨泽没什么关系。 他的性命或是活法，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何雨泽没理由为这些事情怪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何雨泽这般作态，是对他失望了，打算放弃他？ ……虽然不慡，但是，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宝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不高兴。 是何雨泽先把他困住，改变了他生命的轨迹。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岂由得何雨泽他说走就走？就算何雨泽现在抽身离开，对他不算是坏事，但他偏偏就不乐意又如何？ 在他没放手之前，何雨泽休想走。 李宝理清了思路，走到车夫旁边蹲下，帮忙做饭。李宝娴熟的手艺让车夫大吃一惊，连连夸赞，李宝则回小时候日子不好过，小小年纪就要做饭的种种。二人相谈甚欢，一顿饭做下来，几乎成了忘年之交。 何雨泽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是刺眼，但再一看车夫那鬍子拉碴，沧桑枯黄的长相，心中却又稍微舒服了些。 这个人的长相很安全。 做好了饭，李宝端着吃食递到何雨泽手里，自己则又去和车夫五湖四海的瞎侃一通。何雨泽端着饭，心中十分恼火，整个人都向外辐射冷气。 李宝虽和何雨泽保持了一段距离，却依旧被何雨泽的冷气波及。李宝看了看谈性正浓，却突然打了两个冷颤的车夫，心中“啧”了一声，将自己的佛光外放，十分有效地挡住了何雨泽的冷气。而车夫毫不知觉自己被佛光笼罩，只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兄弟，越聊越身心舒畅，他这辈子都没和谁聊得这么舒心过。 一顿饭吃完，李宝便从车夫的话里收穫了不少情报，他心情也不错地帮着收拾碗筷，而何雨泽吃过饭便扔着碗回了马车。车夫嘴上还在说个不停，却因何雨泽的无礼多看了他两眼，心中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很是看不顺眼。 再次上路，李宝推脱晚上没有休息好，要在马车内小睡，对着车夫的意犹未尽露出抱歉的神情。车夫当时就心疼起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边嘱咐着年轻人也要注意休息，边放李宝去车厢小睡，并且把马车驱使的愈发平稳。 马车内，何雨泽冷眼看着李宝坐回之前的位置闭上眼睛，心里更气，他冷笑一声，用微不可闻，李宝却绝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聊得那么开心，你还真打算认个哥哥？” 第86页 李宝掀起眼帘，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何雨泽，看得他有些发毛。李宝站了起来，朝何雨泽俯下身去，何雨泽只觉得自己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不由伸手推拒。李宝拉下他的手，按在身子两侧，与何雨泽唿吸相闻之间，轻轻含住他的嘴唇，细细品味一番后，将舌探了进去。 “唔——” 何雨泽发出一声轻吟，引得李宝更加兴起，屈起一只腿，以膝盖抵入何雨泽双腿之间。身下的人挣扎扭动起来，却因有所顾忌而动作不敢太大，反而成了欲拒还迎的诱惑姿态。李宝对这种诱惑的反应，是还以更放肆的热情。 纠缠的唇舌移向耳垂脖颈，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解放了的一只手则放在了更致命的地方。 “别，住手。”何雨泽喘息着，忍着喉咙里的□□，逼自己吐出拒绝的字眼。 李宝停下了，他抬眼看他，在他唇上厮磨着，问：“不吃醋了吗？” 何雨泽这才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突然被如此对待。 何雨泽稍许的沉默，被李宝认为是还不够，手上的动作重新继续。 “哈——”何雨泽发出一声无法压抑的气音，整个人蜷缩了一下，忙回答：“不了，不！快停下！” 李宝闻言抽出了手，何雨泽如释重负的软倒，心中却在那一剎那，腾起欲求不满的渴望。他倒在车厢的长椅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宝，捏紧拳，忍着一阵阵泛上来的欲求。 何雨泽的眼眶泛红，他怨恨李宝的轻浮，却更怨恨自己的没出息。 周围的垫子塌了下去，李宝没坐回先前的位置，而是坐在了何雨泽的旁边。何雨泽因李宝的再次靠近而绷紧了身子，却没想到李宝只是小心地将他的头抬起，枕在了腿上。散落的碎发被整理到耳后，何雨泽听见李宝轻语。 “以后吃醋前，先动动脑子。我只是在收集情报而已，并不是什么相谈甚欢。我只要一天是你的，就不会再找其他人，你值得我倾心相待，我的师弟。” 何雨泽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他心中的怨恨被安抚了下来，不再灼烧他的理智。被李宝就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何雨泽不知不觉地阖上了眼睛。 第86章 第 86 章 雨后的星辰格外的明亮。 李宝把手抄本细细翻了一遍之后，便再没了兴趣。他把书抛在一边，熄了灯烛，坐在靠窗的矮桌上，倚着窗框仰头看着星辰。 没多长时间，才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下了。细雨随着风蒙住了李宝的视线，于是李宝下了矮桌，合上窗户，推门出了房间。 楼下大堂内的灯烛还亮着。虽然夜色已深，而且细雨绵绵，但客栈内守夜的老伙计却还醒着。 李宝从楼梯下到大堂，问那个老人：“有酒吗？” “有。有我们自己酿的梨花醉，还有陈年的女儿红，公子您要什么？”老人回答后，指着身后柜檯上的酒罐，询问道。 李宝仔细考虑了一下，答：“梨花醉吧。” “好，一会儿小老儿温好酒，就给您送上来。”老人家点点头，开始忙活起来。 “有劳。”李宝谢过，随后便上楼回了房。 房间里一片漆黑，但是在不影响视物的情况下，他也懒得点灯。李宝走到屋内一把躺椅上盘膝坐下，调息打坐，驱使魂体内强大的力量，改善自己的体质。如今灵魂强大起来，李宝也进一步发现了自己的体质如何有异，他在内视之时，看见了体内的那股妖力。 如今，他的身体里有了三种力量，一是内力，而是佛力，三则是妖力。内力会随着他练功而增加，佛力则随着他的灵魂强大以及超度魂魄的数量而增加，最后的妖力，则是积存于他的肉身，随着他肉身的强大而增加。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李宝走过去开了门，接过老伙计递过来的，盛着酒壶和酒杯的托盘，道：“多谢。” 年迈的老伙计连声说着“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慢慢退开了去。 李宝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关上房门，折回了房间。将酒和杯子放在屋子正中的方桌上，李宝在桌边坐下，自己取了一只杯子，到出一杯酒来。端起杯子，李宝先是嗅了嗅那杯冒着热气的酒，然后才将杯子凑到唇边，浅浅抿着。 看了那么多前生过往，李宝最为怀念的，便是酒。 坐在黑暗里，李宝自己独斟独饮。夜过一半，一壶酒下肚，李宝也醉了过去。肉身醉了，魂魄却更为清醒。李宝佛光环绕的魂魄，从身体上浮了出来。 对于此生浅薄的酒量有些可惜，李宝飘出了屋去，躺在屋顶上仰望着星辰。 独自躺了些许时刻，李宝的身边浮上一只女鬼，是文初秋。她看着李宝，有些困惑。 “你好像变了许多……” “有很多吗？只是捡起了一些旧时的习惯而已。” “……”文初秋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那位公子还没睡，他也在看着星星。” “你想让我去看看他？你也觉得是我错了？”李宝笑了一声，直言问道。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就是你错了，恩人。” 李宝没想到文初秋居然会给出一个这么固执的答案，他错愕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无赖般地回了一句：“就算是我错了，他也该原谅我才是。我可一点都不想认错。” 文初秋拧眉，她不满地看了李宝一眼，沉下了屋顶，回了装着她骨灰的罐子里。 李宝独自躺在屋顶，脸上笑意好一会儿才褪去。 天慢慢亮了，李宝回了屋，钻进自己肉身，活动着僵硬的手脚去洗漱。 洗漱完毕，李宝去叫了何雨泽一起下楼吃早点。待他们到楼下的时候，车夫已经在大堂吃着包子喝着稀粥等着他们了。 三人吃过东西，结了帐，重新赶着马车上路了。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李宝下了马车，跳上树梢张望一番，确定已经到了他办事的时候。车夫被李宝突然秀出的轻功给吓了一跳，本想去找李宝聊天的念头，不知不觉地就歇了下去。李宝则进到马车，拎过自己和何雨泽的行李，对还窝在里面的何雨泽说。 “师弟，下车，我们一起去散会儿步。整天的待在马车里，你也需要去活动一下筋骨了吧？” 何雨泽被李宝拉着手臂下了马车，脸色和心情一样的不明媚，他问：“去哪？” 李宝凑近他轻声说：“我带你去打殭尸。”说完，李宝拉着何雨泽，冲车夫招手打过招唿：“大哥，我们出去一段时间就回来，不用等我们吃饭了啊。” “啊，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车夫迟了半拍地抬头回到，正好看见李宝和何雨泽就像一抹幻影似得消失在远处。 这俩人，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出谷以来，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曾经遮了李宝的眼求助的那只女鬼，李宝还记得她。此番马车行到那附近了，李宝要去了结了这一桩事。 第87页 ———————————————————————————————— 李宝的左手牵着他的右手……慢了李宝半步跟在他身后，何雨泽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二人相握的手上。 只觉得没过多长时间，李宝停下了脚步，何雨泽移开目光，打量周围。 这里，是李宝曾经和他一起开过棺的墓穴上方。过去了将近个把月，但那个盗洞依旧还在。 这块土地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何雨泽正这样想着，就见李宝回过头来沖他一笑，不知是否是错觉，周身一下子便暖和起来。 “走吧，一起下去。” 李宝说罢便松开了手跳下了盗洞，何雨泽看着自己被放开的手，神色不由得又阴沉了些。他握紧那只手，跟着李宝跳下了盗洞。 盗洞内很黑，但是很快便有光亮驱走了黑暗。那光和火光不同，何雨泽正疑惑这是什么的亮光，就看见是李宝手心里捧着一蓬感觉很圣洁的金光。 “……这光是什么？”来不及看周围，何雨泽便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问道。何雨泽心中有些烦躁。 又是这样，他明明已经打定注意不和李宝说一句话了…… “这是佛光，用来驱邪最好了！” 何雨泽听见李宝笑着回答，冷着张脸转头打量四周。 这个墓室，比起上一次，多了几具尸骨，其他的除了被切割翻到的棺材盖之外，倒没什么。唯一一点特别让人在意，那就是尸骨全在外面，而棺材里完全是空的。 既然棺材是空的，那女鬼的尸骨在何处？女鬼要杀的怪物，又在何处？ 第87章 第 87 章 关于地下墓穴，李宝比何雨泽要看得更多一些。 浓郁霸道得对生人有害的阴气，以及一看见他下来，就露出欣喜神色的红衣女鬼。那红衣女鬼不等他落在地上，就一副开怀表情的要扑过来，让李宝不得不引出佛光照明。 佛光除了驱散黑暗之外，还驱散了不少厉鬼。除了那只红衣厉鬼之外，这些都不是正主，而那只红衣厉鬼虽然怕李宝手上的那团光，却并未离得的太远，她尽量避开佛光，做着手势，示意李宝跟着她走。 李宝说了声“走吧”，伸手牵住何雨泽，拉着他钻进开在墙角的盗洞，跟着红衣女鬼朝墓穴深处走去。 右手又被牵住，何雨泽被打断了思路，只得跟着李宝钻进了盗洞。 这个盗洞打得不算小，成年男子也可以低头弯腰地在里面走。李宝一手捧着光，一手拉着他走在盗洞里，行动的速度和敏捷也一如既往。何雨泽看着李宝的背影，在这个无人看得见的时候，稍稍松缓了冷硬的神情。 这个盗洞似乎是穿梭在墙壁之内的，它很曲折而且很长。但是再长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面前突然豁然开朗，李宝终于得以直起腰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对何雨泽说：“到头了。”然后把人给拉了出来。 何雨泽钻出了盗洞，同样松了口气。但是周围的环境也并不是多能让人宽心，何雨泽很快又重新绷紧了神经。在李宝手里的佛光的照耀下，可见他们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墓穴内的甬道中，这个甬道除了脚底用青砖铺就之外，左右两侧和上方，都有不祥的壁画。 壁画上绘着是各种杀伐的景象和残暴的酷刑…… 何雨泽虽不懂丧葬礼仪和建造墓穴的规矩，但是他隐隐觉得一个人最后的归宿，不应该用这些东西送行。不过没困惑太长时间，何雨泽就懂了，壁画上所绘的东西，似乎是墓穴主人一生的功绩。 只要仔细观察那些壁画就能看懂，其实壁画里杀伐决断和施以酷刑之人，全部都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么一来不也就说明，这个墓穴的主人，是一个杀戮很重的人吗？ 何雨泽想起了之前把那个老妇人拖入墓穴的手，头皮都开始有些隐隐发麻。 “师弟，你在害怕吗？要集中精神，这条路上有机关，你跟着我的步子走。” 李宝的声音突然想起，何雨泽定了定神，跟着李宝的脚步穿过了这一片据说是有机关的地方。 李宝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的？之前的那一段路明明什么都没有，李宝是怎么知道到这里开始有机关的？ 何雨泽突然想到的这些，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向李宝前方。前方佛光所照之处什么都没有，而佛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对于何雨泽来说，这样反而更渗人了。 “有什么在给你引路吗？”何雨泽尽可能平静地问李宝道。 李宝脚下顿了一顿，他回头审视何雨泽。何雨泽移开视线，避开了他的目光。然后何雨泽用余光瞥见李宝笑了起来，听见他说。 “师弟你是在害怕吗？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何雨泽自觉丢人的扭过脸去，然后脸颊上就突然被印上了一个吻。何雨泽扭过去的脸有些回不过来了，已然是目瞪口呆。 “师弟你实在是太有趣。”李宝突然凑过去亲了何雨泽一下之后，带着笑说道。明明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傢伙，却会害怕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有趣了。 红衣女鬼看见后面那俩人走着走着，就公然调起情来，搅着帕子暗自着急。想要催促，却又当心她一开口，惊醒了那怪物，只得一脸着急的盯着那俩人。 索性李宝他们很快就继续跟上。 有了红衣女鬼带路，李宝他们一路走来并未出什么岔子，便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墓室。墓室内的装潢不再只是壁画，还加入了更费心思的浮雕，而且左右两侧，还燃着高大的长明灯。精心镶在墙壁上的镜子，将长明灯的光线反射到整个墓室，让这里不在漆黑到不可视物。 但即便是有光了，李宝也没熄掉手上的佛光。他在摆放在墓室正中的棺材里，感受到了邪恶的气息。 突然，那棺材动了。 一只铁青干枯的手推开了棺材—— 李宝听见那女鬼大叫，“杀了他”。 李宝等着那个丑陋的傢伙完全从棺材里出来，瞬间移动一般的凑到自己面前，才轻轻吐出一个梵音。李宝手上的那团佛光，顿时将这个丑陋的怪物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嘭”，这怪物便炸成了一大蓬燃烧的细小炭火。 李宝重新聚起一团佛光，拉着何雨泽走到被推开的棺材前探头一看。果然在这里面，还有一具女尸。而且这女尸的面容还栩栩如生，和壁画上所绘的一般模样。 那个红衣女鬼，才是壁画上杀人如麻的正主。而这具化作怪物的尸身，或许……是一个看守吧。 不过这是他们的故事，与他李宝无关。 李宝转头看着一边终于得以解脱，魂魄正逐渐变淡，前往地府轮迴的女鬼，心中猜测这傢伙，是否还能再入轮迴。如果壁画上画的是真的话，这个女鬼，倒也挺有意思的。 第88页 之前害得他们二人逃出老远的东西，就这么解决了。李宝拉着何雨泽往回走，也不打算把女尸的棺材盖合上。这盖子又不是他推开的。 何雨泽跟着李宝一路过来唯一看见的有危险的东西，就是那个青面怪物，故而在离开是路过那堆燃烧的灰烬时，还不由多看了一眼。 不过，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李宝带着他跑这一趟，却完全没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仅仅是需要他当观众而已？ 之前李宝也不需要他，是他自己跟着李宝到处跑。但现在李宝毫无意义地带着他来着一趟，又是为了什么呢…… 何雨泽一时想不明白了，直到他们出了墓穴，双目被阳光刺痛时，他才回过神来，开口去问李宝。 “为什么带着我过来？” 李宝眉目含笑地回头答：“不想放你一个人待着。” 心脏被撞了一下，何雨泽抬头直视李宝，也直视他眼中的笑意，他再次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让他一个人待着？ 这一次，李宝似乎碰到了难以回答的问题似得顿了顿，他想了一会儿，才揣度着回答道：“因为捨不得？” 因为捨不得！ 何雨泽完全不打算理会李宝话语里面最后疑问的尾音，对于他来说，这就是答案！ 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郁气终于有了宣洩的出口，何雨泽飞身上前用力抱紧了李宝。 “……我的骨头快要断掉了。”李宝已经听到了骨骼“咯咯”的响声，不得不开口提醒何雨泽。 “断了就断了！断了你就不走了！”何雨泽是这么回答的。 ……真是霸气的回答啊。李宝心想。 不过最后何雨泽还是在勒断李宝的骨头前松了手。 品味着身上骨头的疼痛，李宝眼中闪着不太正常的笑意，拍了拍何雨泽的肩膀，说道：“师弟，你很有天赋。以后有机会了，我们玩点好玩的。” 李宝这句话，何雨泽不是很懂，但是李宝眼里的笑，却让他身上一紧。 第88章 第 88 章 捨不得什么的，不过是一句半真半假的说辞而已。 这话里面没多少真心和诚意，但拉着何雨泽来的这一趟，的确是李宝认真在哄人。要知道如果何雨泽这么一直和他闹脾气，他也很很难办啊。 不过，何雨泽还真的挺好哄的……坐在又一个客栈的房间里，李宝边喝茶，边向又赖在他房间不走的何雨泽，轻描淡写地撇过去一眼。 这间新开的客栈，是这条路上最后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所以尽管李宝他们到达客栈时，才不过下午时分，但也只得住了下来。不然他们便要在路上过个两天一夜，实在是没事找罪受。 不过现在这不前不后地停在半路上，却也挺无聊的。 李宝视线投在窗户外，心思却落在了之前购买并且全部阅读过一遍的情报上。那些情报他看过一遍，就已经全部记住了。但光是记住，还不能发挥那些情报的作用，还需要梳理和判断分析。虽然他之前看得时候，就已经分析过一遍了，但是重新再来一遍，或许还会有更多收穫。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何雨泽再一次厚着脸皮跟到了李宝的房间，这一次李宝不像之前那般反感他的作为，却也比之前沉默了许多。他没看书，没修炼，也一言不发，仅仅只是看向窗外。 屋内沉默的有些压抑，但即便是这样，何雨泽也不想离开。昨晚他自己过了一夜，已经受够了。他现在不想去到任何看不见李宝的地方。 可是，总得想办法打发时间才是。 何雨泽选择了修习内功。 他当然可以一直看着李宝，藉此来消磨时间，但是现在他的实力已经落后李宝太多了，实在没必要让这个差距继续增加。就算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他可能永远也赶不上李宝，但是至少可以通过努力让自己不算太弱。 时间在静默中滑过。 转眼便已入夜。 窗户纸被捅开一个洞的微弱声音，何雨泽清醒过来。他今夜是和李宝一起睡得，他以为自己就算醒了也还是动弹不得，却没想到在他下意识地睁眼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就睁开了眼。 而且手脚也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何雨泽受宠若惊，却又不可置信的转头看李宝。 李宝还睡着，莫约又是灵魂离体了。 何雨泽本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欣喜，顿时像烟火一样在心底爆开了。 李宝没再下意识地控制住他……李宝他这是信任他了吗？ 从窗户破开的洞口，伸进一只竹管看，然后一缕烟气，便从竹管内飘了出来。 夜是寂静的，所以这些声音，被何雨泽听得一清二楚。何雨泽皱了皱眉，自己屏住唿吸，同时轻轻掩住李宝的口鼻。他现在正高兴，实在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只要这些人只是谋财，而不打算害命，不打扰到他们，那他就放他们一条小命。至于丢失的东西，明天一早再取回就好。 外面的那些人扯开门闩开门进来。 “嘿嘿，又是两只肥羊。连付帐都是用整锭银子的肥羊。”一个声音这么说着，随即传来了拉开柜门的声音。 “嚯，他们的行李还真不少！”这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行了行了，就知道钱钱钱。这次来的，可真是两个漂亮的公子哥。我都快要捨不得把他们做成人肉包子了，待我先让他们快活快活，再把他们剁成包子馅。”第三个甜腻腻的女声这么说道。 脚步声朝床这边过来了，何雨泽烦躁的拧着眉，手伸向了枕头下面的弯刀。 “嘶——”忽然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只听第一个翻柜子的人惊叫道：“大姐，大姐！他们的包袱里有人头！” “什么！”那个甜腻腻的女声也惊道，脚步声踏踏地就朝柜子那边过去了。 店老闆娘还以为是自己的手下看错了，待她赶过去一看，才确定，这真是个人头！ “吓到了吧？所以说，你们没事翻别人包袱做什么？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开个黑店，啧啧。” 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声，在老闆娘他们身后响起，老闆娘回过头，惊惧地看见了一张青面獠牙，额头上还有角的面孔。 “鬼啊！” 这是老闆娘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说完，她和她的那两个手下，就皆因中毒而死。毒从老闆娘手里拿过那个人头，对着一边还是魂体现身的李宝道：“你看我帮了你这么大忙，还把这个累赘给你带出来了，这个人头你该给我了吧？” 毒的话刚说完，一柄弯刀就横在了她的脖颈上，何雨泽冷冷地问：“你是谁？” 毒捧着人头回头惊悚一笑，道：“你男人的同伴呦～” “不，只是手下而已。” 还不待何雨泽对毒的话做出反应，李宝已经魂魄归体，从床上下来，站在二人身后说道。 第89页 毒白了李宝一眼，腻着嗓音说道：“吝啬鬼，连个名分都不肯给人家，讨厌！” 何雨泽看向李宝，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人头，女妖，或许还有其他他看不见的东西。 李宝笑笑，走到桌边点起烛火，坐下倒出两杯茶道：“说来话来，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李宝对何雨泽说完，又沖那边还捧着人头不撒手的毒说：“人头是你的了，你带着童玉和地上那三具尸体出去，先让我们好好说说话。”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和夫人卿卿我我了！”毒欢快响亮地回了一句，一手捧着人头，一手拖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就出去。 李宝看见童玉还盯着何雨泽不肯走，垂在桌下的手上聚起佛光，于是童玉尖叫一声也避了出去。 何雨泽目送毒离开，关上门后，坐到了桌边。 “这些是在你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李宝将他那些日子遭遇的事情，细緻的和何雨泽讲了一遍。说了毒的出现和她奇怪的食谱，也说了他发现童玉的过程，还有红狐花嫁的死去，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名字的白狐的被困。 因为李宝说得仔细，所以待李宝说完，何雨泽手上本就不过温热的茶水，就完全凉了。何雨泽捏着一杯冷茶，低着头看着桌上灯烛下的影子，问道。 “那法器呢？” 李宝脖子上取下一枚佛珠，递过去道：“这就是。” 何雨泽微微抬头，伸手接过那枚看上去很普通的木珠，道：“看上去不过是颗普通的禅木珠子。” “对。”李宝点头答。 何雨泽把木珠递迴去，转脸看向一边，道：“你的女人缘可真好。”哪怕他杀掉了其中一个，也还能再找回来。 “是啊，是啊。可是我现在只对你硬得起来，所以师弟你要对我负责啊。”李宝笑着把珠子挂回脖子上，油腔滑调的说道。 何雨泽脸颊微微泛红，他垂了眼，说道：“你这样子真让人讨厌。” “好吧，那为夫我就正经一点。”李宝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微微弯腰朝何雨泽伸出手去，“夫人，夜已深，该就寝了。” 何雨泽脸上的红色更显，他转身瞪了李宝一眼，无视李宝伸出的手就自个站起来走向床边。侧身躺在床的内侧，何雨泽在知觉李宝也躺下了之后，突然开口问。 “你把童玉带回来，准备怎么办？” “实现她多看看这个世界，看看父母的愿望，然后超度她。毕竟她因喜欢我而死，这让我多少都有些愧疚。”李宝实话实说，却也有所隐瞒的道。他没让何雨泽知道童玉的愿望还包括和他在一起，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实现她这个愿望，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让何雨泽知道，免得又生事端了。 第89章 第 89 章 虽然遭遇了黑店，但是对于李宝和何雨泽二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此事带起的唯一一点波澜，不过是第二天车夫醒来，感嘆昨天睡得太熟，害得他一大早的头疼。准备好食物，又告诉车夫他已经结过帐了，所以甚至到走的时候，车夫都没发现这个客栈已经成了空壳。 车夫、李宝、何雨泽，再次上路，没有多出来任何人，也没有少了任何一人。车夫一边赶车，一边感嘆自己运气不好，接下来他要赶一天半的路，只能风餐露宿，可偏偏这个时候，他还有些头疼。车夫只希望自己头疼的毛病不要越演越烈。 “她们呢？”虽然那些傢伙不在很好，但坐在马车内何雨泽却忍不住问了一句。 “躲起来了。就她们那种模样，一看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在青天白日出现。”李宝回答道。 对，妖魔鬼怪说得就是她们。何雨泽明白了。 ———————————————————————————————— 雨又开始下了。 李宝和何雨泽打着伞，以一副年轻公子哥的形象，走在繁华富饶的街道上。他们走进了一间茶楼。 收起伞把雨水抖落在门外，李宝携何雨泽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店小二很快殷勤地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要些什么？小店的招牌是水晶糕，茶有最好的龙井。” 李宝环顾四周打量着周围。这个茶楼很热闹，除了文人书生之外，还可见一些暗藏刀剑，脚步轻巧或者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武林人士，然后还有一老一少在卖唱谋生。 “一盘水晶糕，一壶龙井茶，再上一些瓜子干果。”李宝回答道，将巡游过一遍的目光收了回来。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退了下去。 何雨泽坐在李宝侧边，看店小二离开后，便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前日到达这座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之后李宝出了一趟门，然后在屋子里拉着他试了一天的妆，连饭都是让人送到屋里。今天李宝一大早地就和他上了妆，拉着他出门，他还以为李宝是打算去什么要紧的地方，却不想只是来茶楼。 “听消息。”李宝支着头，浅笑着回答。还有什么地方，比鱼龙混杂的茶楼，更适合听消息？昨天他出门採购道具时，就已经看准了这个茶楼。 “你不是已经买过大量的情报了吗？”何雨泽很不解。之前他和李宝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李宝烧掉的那整箱整箱的情报，还让他记忆犹新。那么多情报还不够，还要再听消息？ “情报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喽。”李宝笑答。 “知道的东西太多，可能更容易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何雨泽对李宝的说辞，其实是相信的。但是李宝自己知道的太多，却告诉他太少的这个毛病，却让他非得要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心里才能稍微舒坦一点。 “啊，也许是这样。”李宝不以为然地笑着答了一句，覆到何雨泽耳边轻声道：“师弟，我已经抓住那个要杀我们的组织的尾巴了。” 何雨泽一惊，道：“什么？” 李宝摆摆手，说道：“别大惊小怪的，这点尾巴，不够我们做些什么。因为这不过是壁虎的尾巴而已，随时会断掉的那种。” 李宝的话说得含煳其辞，何雨泽目光扫过周围，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但有一件事他却不得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前天马车快到这里的时候。我每天为这事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怎么也该有所收穫了。这可是我辛苦所得。”李宝瞥见店小二已经端着盘子朝这边过来。 “你这几天一直在出神，就是在想这些事情？”何雨泽惊问道。 店小二把干果瓜子，糕点，茶等放在桌上，道了一声“二位慢用”，就去招唿其他人了。 李宝用筷子夹起一块半透明的糕点，端详着稍许后斜眼扫过何雨泽，勾唇笑道：“怎么？是不是很感动？感动到除了以身相许，无以为报？” 第90页 李宝的笑容和‘与身相许’都瞬间让何雨泽记起了，昨日在试妆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他这一辈子都不想记起的事情。何雨泽的脸色瞬间变得跟调色盘一样复杂，他瞪着李宝，随时准备揍他或者能跑多远跑多远。 李宝暗自欣赏着何雨泽神色的突变，转过头扬起一脸无辜的笑，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舒服……？！ 何雨泽忍无可忍一拳就朝李宝的脸上砸了过去。李宝轻笑着轻轻松松接住何雨泽的拳头，咳了两声正色道：“好了，不闹了。后面有热闹看了，咱们好好看热闹吧。” 何雨泽的理智稍微恢復了一些。 想来李宝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做些什么……何雨泽随着李宝的目光所指，扭身回头看去。 “老子听你唱是给你面子！可你他娘的唧唧歪歪，唱的是什么哭丧调子！” 这话说着，一只蒲扇一样的大手，就朝那个卖唱的小姑娘脸上扇过去了。这一巴掌若是打实，恐怕这姑娘牙都能给打掉了。 这就是李宝说得热闹？ 何雨泽一皱眉，就想制止，肩膀突然被一把揽住。李宝揽着何雨泽的肩膀，和他坐在同一条长凳上，凑到他耳边说：“稍安勿躁……” 那蒲扇一样的手没能落在小姑娘脸上，一只遥遥飞来的酒杯，正好击中那只手。小姑娘躲过了这一遭，站在她身后刚才没有及时回过神的老人，连忙把小姑娘护到了身后，向那人连连道歉。 “谁啊！谁打得老子！站出来！”那人这会儿怒气更胜，却是不理会那爷孙俩了，只镫的站起来，环顾着茶楼大声嚷嚷道。 最初的几息，没人理他。 书生之类的人多半从座位上起身，准备避开事端抽身而走，而武林中人，则端坐于自己的座位上，连眼风都没分给他半分。这种恃强凌弱，欺辱幼女的傢伙，自然是为正道中人所不齿的。虽然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人很多，但这并不说明他们是站在这位这边。 无人应答，这人更气。他环顾茶楼，目光几番搜寻后，落在李宝他们这里。恃强凌弱的人，当然只会找弱者欺负。而在他眼里完全没有内力，看上去不过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的二人，自然就是他的发作对象了。 更何况从刚才开始，这两人就一直在看热闹似得看朝这边。就算明知不是他们俩人做的，他也得找藉口教训教训这俩小子。 这人跨着大步就朝李宝他们这边过来了，还一副凶神恶煞地嚷嚷道：“是不是你们两个扔得我！” 这人的步子实在是大，说话之间，他就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 李宝眼睛的余光，始终落在刚才出手的那人的身上，却见他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心思百转之间，李宝明白了，暗自冷笑一声。 李宝沖那个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眼见就要开始动手的人露出笑来，往何雨泽身后一缩，用假得不能再假的声音，害怕的“哎呀”一声，缩着头道：“阿水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呀！” 何雨泽被李宝噁心的浑身一颤，但没法对李宝出手，出手也打不过李宝的他，只好一把捏住那人的拳头，将他一个悬空甩了出去。 那人就想垃圾一样地被扔出了茶楼，直到撞到了另一条街的某栋高楼上，才算止住腾空的趋势，落了下来。李宝扒着何雨泽的肩膀，抬眼盯着那人撞到楼上，又掉了下来，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现在才是我们俩人扔得你。 第90章 第 90 章 恶霸被一招秒掉，卖唱的一老一少来到何雨泽面前，就要给何雨泽磕头道谢。何雨泽一手一个搀住他们，道：“不是我。”何雨泽抬头找到角落里的一主二仆，指给这爷孙二人道：“刚才出手的人是他。” 老人家和自己孙女转而朝那人走去，未到近前便被那人的僕从之一接住，道：“二位不必谢，我家公子向来见不得这些事情，故而才出手图个清静。” 老人固执道：“要谢要谢，小老儿给公子磕个头。”说着老人就要跪下，一直跟在老人身后的女孩，见老人要跪下，也跟着下跪。 僕人连忙伸手搀住，再一回头，果不其然见自家公子已经没了踪影。僕人面露焦急之色，忙塞了一串铜钱过去，对老人家说：“老人家不用谢了。我家公子已经走远，我也不好再在此逗留，回见。”说着，也一个闪身追了出去。 在座的有些眼力的武林人士，都被这一主二仆的身法，给惊了一惊。 茶楼里骤然安静下来，片刻后，只听一人问道：“这是何方高手？” “不知不知，看上去只觉得颇为眼熟。” “是啊，眼熟。” 茶楼里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来，李宝和何雨泽坐回位置上，事不关己的吃喝着听着众人讨论。 “你们觉得，他像不像华伏舍舍主？”突然有一个声音犹豫不定地说道，然后茶楼内顿时静了，随即才又嘈杂起来。 “华伏舍舍主没这么年轻！” “对对。” “华伏舍舍主的年龄，够当那人的爹了！” “……万一他就是华伏舍舍主之子呢？”这话一出，茶楼内又静了。 “很有可能。” “只是华伏舍舍主一直深居简出，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就是他一直深居简出，所以我们才不知道他原来已经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了。” …… …… “最近这江湖，真是人才辈出啊……” “嗯嗯，说到人才，刚才那位一手就把八尺大汉给扔出老远的少侠，也是个生面孔。莫约也是初入江湖？” 这话题说着说着，却是转到何雨泽身上来了。 陆陆续续地有人朝何雨泽这边看过来，何雨泽有些坐不住了，看向李宝用眼神询问。李宝换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好好坐着。何雨泽无法，只得坐着，听别人开始谈论自己，因为紧张的缘故，神情越来越冰冷。 茶楼里的武林人士，也不乏有眼色的。待何雨泽的外放的冷气，几乎要与杀气无二之时，谈论他的人终于渐渐少了。 但也有没有眼色的人，顶着何雨泽的冷气走上前来结交。 这是一个鹅蛋脸形，模样清秀五官端正的少年郎，看上去莫约比何雨泽和李宝小个一两岁，一身贵气打扮，却不见富贵人家之子的趾高气昂。这少年一上来，就是给何雨泽和李宝拱手行了一礼。 “小的公户梦，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唿？”这是在问何雨泽。 何雨泽双眉又拢起，看向李宝。李宝笑着推了他一把，道：“人家问你，你看我作甚？” 何雨泽面露不满，虽然在别人眼中，他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但李宝看得出他面露不满。 何雨泽回过头去，简单粗暴地答：“无需称唿，不熟。” 第91页 他的名字不能说，李宝又没给他取一个代替的名字，叫他如何让别人称唿？至于‘阿水’，这个称唿有李宝一人叫就够了。 李宝险些笑出声来。 公户梦很尴尬，跟在他身后保镖一样的中年人也面露不虞。公户梦是一个好脾气的少年，也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少年，所以他在何雨泽这里碰了壁，又去李宝哪里寻求出路。 “那这位公子，可否告知姓名，交个朋友。” 李宝痛快地点头道：“我叫石修。他叫石泽，是我弟弟。”李宝说了自己的名字不算，还现场给何雨泽取了名字报上去。 “原来是石公子，看二位面生，可是初来此城？”公户梦的尴尬终于消减了些，又问。 “是。”李宝笑答，又道：“请坐。” 公户梦也不客气，道了一声多谢，便坐下又问：“二位可有妥当的落脚之处？小弟有一别院，还算宽敞，可否请二位哥哥前去小住？” “无功不受禄，公子有何事还请直说？”李宝笑道。 这是客栈里突然有多嘴之人，大声道：“他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与齐三郎的比斗又近在眼前，所以想找你弟弟去当打手罢了！” 公户梦被这一抢白，脸上又尴尬起来。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听出那人声音，虽心中不快，却也没有吱声。那个多嘴的人，也是这城中一有名望的公子哥，公户梦或许得罪得起，但他一介下人，却是得罪不起的。 李宝好笑地看着公户梦被人抢白揭穿也只是尴尬，一丝怒气都不见，就如同刚才被何雨泽落了面子时一样，就明白这人是个软弱可欺的。但是这么一个人，却为何会和那个齐三郎比斗，而且似乎还有想赢的意思？ 原本没有答应的意思，但到了这会儿，李宝却好奇起来。 “是真的吗？你请我们去别院小住，是为了让我弟弟去当打手？”李宝向公户梦确定道。 “这……小弟的确想请石泽大哥帮忙出手一次，但若是二位不愿，那便也罢。”公户梦尴尬地说。 “我倒无所谓。”李宝笑说，又问何雨泽：“阿水你觉得呢？” 对于李宝对何雨泽的称唿，并没有谁大惊小怪。那个年头，稍微富裕些的家庭，孩子除了大名之外，还会有小名和字。所以李宝不叫何雨泽石泽，而叫他阿水，这也没什么不妥。 李宝所说的无所谓，那便是同意了。既然李宝都同意了，何雨泽自然不会去唱反调。何雨泽看了李宝一眼，便点了头。 “多谢二位！”公户梦看起来甚是高兴，甚至站起来给二人拱手鞠了九十度的躬。 李宝忙过去扶起他，道：“梦公子你太客气了。” 第91章 第 91 章 “华伏舍虽说名叫‘舍’，却是只一整座岛，而华伏舍的舍主也就是一位岛主。说起这位舍主，那也是颇有名气。不过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的长辈居然没跟你们提起。 这位舍主，有名就有名在，他曾经参与过武林盟主大比，而且几乎夺得盟主之位。他只因最后一场比赛之前负伤，错失盟主之位，但其实力和威望却是那时的江湖之人所有目共睹的。” 在别院的一处亭子下，公户梦依李宝所问，回答他的问题。至于何雨泽，从方才到现在，他就没开口说过第二句话，现在也是靠着柱子站在一边，听李宝和公户梦聊。 “那依你看，那位扔酒杯的少侠，是华伏舍舍主之子吗？”听完介绍，李宝紧接着又问公户梦道。 “我不知道。”公户梦坦白道：“家父可能见过华伏舍舍主，但小弟却没见过。 不过，就算那位少侠是华伏舍舍主，也并不奇怪。虽然华伏舍舍主近年来都深居简出，但是再过几个月，也差不多到举行武林大会的时候了。舍主自己当年与盟主之位失之交臂，现在想让儿子争个头魁，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武林大会……”李宝想到了什么，思索着重复了一句。 公户梦以为李宝对这武林大会感兴趣，忙介绍道：“武林大会就是选取武林盟主。正常情况下，每十年一次，不过若是前武林盟主出了什么问题，也可能会提前举行。参与武林大会的话，首先是领取排名，在赛台上挑战比自己排名高的人，然后获胜则获得更高位的排名。最后排名在前十，则可以参与声望之比。” “声望之比？是投票看谁票数多吗？”李宝突然来了精神。 “是……”公户梦不太明白李宝这突然兴奋起来是为什么，向后缩了缩。 “那如果武功高却票数少的人落选了，那会怎么样？”李宝又问。 “这……”公户梦哑口了。他哪知道？这些事情他也是听长辈们说得，而长辈们又没说这种情况。 “那人会转投魔道，然后正道就多了一个劲敌吗？”李宝自己揣测道。 “……石公子你别说这种恐怖的话！”公户梦仔细一揣摩李宝这话，顿时就是一头冷汗，忙道。 公户梦陪李宝二人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就告辞了。公户梦走了，但李宝还在亭子里站着，并不打算去别院里四处走走。 公户梦给他们二人安排的住处倒还不错，但这座别院内，还有不少公户梦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些会个三招两式的江湖人士，实在算不上清静。今天收穫的东西不算少，李宝需要自己清静一会儿，消化一下。 李宝收穫最多的，是在热闹发生前的茶楼，因为那会儿聊什么的都有。但是热闹发生后，大家的话题就变得单一起来，反倒没什么趣了。 ———————————————————————————————— 何雨泽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因为这会让他紧张，但是现在何雨泽也不喜欢在李宝和别人聊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插不上。虽然从前他乐得清静，连插话的念头都不会有。何雨泽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他对于李宝和别人说话的一幕幕，觉得碍眼极了！ 何雨泽想要在众人面前，昭示李宝是他的所有物，揭示他们的关系！ 但是，李宝不会同意的。无论是不再将他扮作女性，安排他们的假身份为兄弟二人，也不在人前做出过于亲近的举动，都表明了李宝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暴露出来。 可是哪怕现在李宝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何雨泽也依旧觉得他和别人谈话的场景，简直碍眼至极！ 自从假死七日，再次相见之后，李宝身边没有了那些碍眼的莺莺燕燕，也似乎不再入睡后对他设防，人后与他的亲密热情得更甚以往……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但是何雨泽却比之前，更难以安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安，但他确信，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92页 何雨泽不是个蠢人。 这一天李宝依旧很忙，忙着交朋友忙着谈话，更忙着思考。何雨泽跟在旁边冷眼看着，都不知道他从别人那里套了多少话，又知道了多少东西。但是在李宝如此忙碌的时候，何雨泽也没闲着，他一边争分夺秒的修习内功，一边也在思考，他现在和李宝的相处模式，到底不对劲在哪里。 对于自己关注的重点，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本末倒置了。但是何雨泽自己却不觉得。他现在最想要实现的，就是李宝和他在一起，至于报仇这种事，早就排到后面去了。如果让他在李宝和报仇之中选一个，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李宝。 何雨泽花费大量的时间，一丝不苟地从头至尾的梳理，他和李宝在一起后的种种。从他趁李宝为救他重伤，他给李宝下蛊后，开始一点一点地回顾李宝的反应，话语，表情。他乘虚而入，无疑是极为卑劣的。但是若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而且不会忘记把生死与共的蛊，也一起给李宝种下。 李宝该在知道他的感情的那一刻，就毫不容情地疏远他，避开他。是师兄先要来撩拨的。他不该在知道了他对他的感情之后，还继续毫无防备的靠近他。他们俩如今这种局面，可不止是他自己一人的错。 而在何雨泽的深思下，一些话语就像毒疮一样的显露出来，让何雨泽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你要听话知道吗？” …… “你听话，该有的奖赏都会有的。” …… “师弟，你真不觉得你爱错了人吗？我真不是那种值得深爱的人。” …… 李宝扯平自己向上弯的嘴角，沉默稍许，道：“好吧，如你所愿。那现在我们便是新结识的友人。” …… “……这么没耐心。”李宝抱怨了一句，随即干脆地给出了答案，“等‘弱水’第一次发作之后，行还是不行我会给你肯定的答案。” …… 李宝停下了，他抬眼看他，在他唇上厮磨着，问：“不吃醋了吗？” …… “人活着，才会哭，才会痛。杀了他，他可就没感觉了，有什么趣儿？”李宝淡淡地笑着说。 …… “人活着，才会哭，才会痛。杀了他，他可就没感觉了，有什么趣儿？”李宝淡淡地笑着说。 …… “人活着，才会哭，才会痛。杀了他，他可就没感觉了，有什么趣儿？”李宝淡淡地笑着说。 ……】 李宝真的不恨他吗……何雨泽突然之间，一点都不确定了。 何雨泽从回忆中，发现了李宝于他的一些蛛丝马迹，但他并不愿相信。他压抑着怀疑，安慰自己只是多想了。但入夜时分，又一个新的证明，打碎了何雨泽所有自我安慰。 夜已深。 李宝忙忙碌碌了一天，心情明显不错地回屋。推开屋门后，他突然停住脚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隔壁何雨泽的房间，又看何雨泽，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问道：“今夜还是一起睡？” 昨日的记忆，瞬时间挤走了何雨泽脑子里所有的思路。下意识的，何雨泽几乎是以逃窜的速度进了屋，并且关上房门。 而那边，李宝脸上甚至连一丝惊异都未显露，心情甚好的关门进屋。 进屋后，在这个没有李宝的空间里，何雨泽很快就清醒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脑子里的思路瞬间就接上了，更在一瞬间打破了他不久前的自我安慰。 第92章 第 92 章 李宝他居然把他当成宠物一样的□□！ 李宝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何雨泽双手撑在桌上，非常想要冲进隔壁房间，好好问问李宝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到底对他有没有一丝喜欢的感觉！ 但…… 这会儿贸贸然冲进去质问，揭露一切真相，只会让李宝顺其自然的扯去伪装，从欺骗中隐晦的控制他，转而变成正大光明的控制他。这一点，何雨泽看得很明白。这种撕破脸后，一点悔意也不见，反而变本加厉的事情，李宝是做得出来的。 而且李宝也有理由这么做，何雨泽甚至能够想像到如他就此事去质问李宝，李宝会如何反驳。他多半会说‘你当初不是声称只要能够和我在一起，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吗？这会儿不过是付出一些自尊和自我，就让你如此难受，甚至为此责怪我……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最后，李宝多半还会加上一句‘我早说过，我不是值得深爱的人’。 而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李宝不会悔改，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的打算，甚至介于他们身上的蛊虫，李宝连放他走都不可能！而他和李宝的实力相差甚远，所以他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只会陷入更直接，更细密的控制中，就像每一个关节都被李宝手中的丝线掌控的提线木偶！ 而他成了木偶之后，李宝又是否会爱上他呢？ 不，绝对不会！ 最后他将除了李宝虚伪得不带一丝温度的陪伴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绝对不能就这么贸贸然的冲出去！ 何雨泽完全不想逃离李宝，哪怕现在他正在被逐步控制，他也完全不打算离开。他要和李宝在一起，他也要李宝心里有他。若是李宝心里无法有他的影子，那与其李宝控制他，不如他来控制李宝！ 那样的话，李宝至少会感觉到疼痛吧…… 哪怕只能用痛苦在李宝心里铭刻下印记，何雨泽也绝对不允许李宝心里没有他的存在！ …… 逐渐冷静下来，何雨泽想起李宝还有一些他看不见的耳目，便放松了自己的神情姿态。 他需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 何雨泽关于未来李宝所作所为的断定，过于极端了，但是对于现在李宝心态的猜测，到没什么大错。李宝的确是在逐步控制他没错，但这对于李宝而言，只是对一个很有可能要相伴一生的身边人的一种微调而已。 既然这个相伴一生的人，已经没有办法选择，那李宝自认为把这个人改变成更适合自己的模样，也没什么问题。 本来何雨泽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也认同这种做法的话，那自然是不会有问题。但现在何雨泽已经发现了，而且也不认同这种做法，那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 李宝回屋，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李宝自从发现自己不用睡觉，也可以保持整日的精神饱满之后，就几乎再没睡过。李宝从来不喜欢睡眠这种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事情，不然也不会频频留下身躯沉睡，而灵魂出窍夜不归宿。 第93页 不过今晚，李宝甚至连身躯也不打算留在屋内。现在他的魂魄已经修炼的差不多了，所以他打算去修炼一下肉身，揣摩一下如何增长自己体内的妖力。如此一来，自然是要把肉身也给带出去才行。 所以李宝回屋之后，仅仅弄乱了床铺，做出有人睡过的样子，便打算从窗户出去。却不想，李宝刚确定了窗外无人，也没有人正看向这边，跳窗而出，就听见何雨泽那边的窗户打开了。 来不及细想，李宝重新窜回屋内。 假作站在窗边思索的模样，李宝听见何雨泽跳窗而出，然后从敞开的窗口，跃入了屋内。 李宝原以为何雨泽至少也要躲他个两三天，才会继续寸步不离的黏上来。这会儿又看见何雨泽，李宝着实有一种心累的感觉。其实若是李宝带着何雨泽去修炼妖力，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他不需要睡眠，可何雨泽需要。 接下来的事情，何雨泽才是主角，精力不足可不行。 “阿水，果然你还是捨不得我。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李宝没把自己的心思显露出来，勾着笑对何雨泽这么说道。心中想得却是，若是何雨泽继续像这样非得缠着他不可，那他说不得要找机会，把话给说明了才行。 他修炼妖力这事是小，但何雨泽若是多想的话，却不一定还是小事了。毕竟他现在的实力，已经比何雨泽强出太多，若他一味坚持继续增强自己的实力，何雨泽或许会更加不安惶恐吧？万一何雨泽再发疯，打定主意要背叛他，那也是很麻烦的事。 “我只是一个人睡不着，别做多余的事。”虽然知道了连那种事，也只不过是李宝□□他的手段而已，但是听李宝这么说，何雨泽也依旧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哦？”李宝浅浅笑着，眉眼间的笑甚是勾人，上扬的尾音准确无误地勾在何雨泽心尖，险些让何雨泽当场失态。 “别再做声，我要睡了。”何雨泽紧赶几步，和衣躺下，生怕李宝又作妖。但是躺下的一瞬间，何雨泽就心里一凉，脑子顿时就清醒了几分。床铺做出一副好像曾经被人躺过的样子，上面却几乎没有李宝的气味。 …… 李宝刚才站在窗边，是打算要出去？ 他要去哪！ 何雨泽攥紧了拳，忍下脑中种种疯狂的念头。 李宝说：“说是睡觉，却连鞋都没脱。” 李宝走到了床边，替何雨泽脱下靴子。这一过程中，他自然不会漏掉何雨泽整个人都紧绷的模样。但李宝也知道自己昨日做得有多过分，所以只以为何雨泽这会好像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是因为紧张和羞耻害怕什么的。 李宝轻笑一身，摆放好靴子，便覆在了何雨泽上方。李宝抬手翻过那紧闭着双眼的人，低头温柔的吻在了那颤动的眼睫上。 李宝没想到，何雨泽闭着眼，虽也是害怕，但却是害怕被李宝看穿他眼中的疯狂。 李宝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家师弟的聪明和敏感。 第93章 第 93 章 这一夜，李宝无比温柔，几乎让何雨泽卸下心防。 可只是几乎而已，何雨泽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可能会让李宝猜测出他现在状态的字。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李宝此刻突然醒悟，真心的去爱何雨泽，那要消减他的心防让他卸下戒备，也要颇费一番功夫，更别说李宝此时并没有醒悟。他的确在付出真心，只不过是在真心的设计何雨泽，让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在这一过程中，李宝不会伤害何雨泽，甚至会对他很好，可这种好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任何一个人，处在何雨泽现在的位置，李宝都会这般对他。 —————————————————————————————————— 月下一只乌篷中，一蓝衣公子坐于船头，红炉温酒，举杯独饮。 小船飘飘荡荡，顺着风飘到了湖中央，而侧前方正驶来红灯彩纱的硕大花船。花船中的笙乐传入了小船中，蓝衣公子侧头看那花花绿绿的大船，乌篷船的船身内则钻出两位小童，站在船尾，撑着小船绕开那艘大船。 叶星海对那艘大船，以及船上的热闹，有微些的好奇，但是这好奇却敌不过他对那船上喧嚣的厌恶。他很快把视线转了回来。 但叶星海对大船的兴趣不足以让他上船一观，可大船上一人对叶星海的兴趣，却足以让他使人下船一探。 就在小船即将和大船错身而过之时，一个中年男人从船上一跃而下，本欲落于小船船头，却被蓝衣公子拂袖一挥，迫于力劲只得在船沿上落脚。 这位少侠不算友好，但从刚才他的一挥袖，中年男人已经看出他实力非凡，故而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家公子有一干龙年代的机巧古玩，邀少侠上船共同赏玩。” ‘干龙年代的机巧古玩’让叶星海将放于远处的目光收了回来，他将目光在大船最后过去的船尾停了一停，旋即摇头，道：“太吵，不去。” 果然被拒绝了……中年男人尴尬的想，向叶星海拱手行了一礼，便从小船上离开，踏上很快也要错过去的船尾尾嵴上的花纹，回了大船。 花船上，齐安澜正站在船侧的走廊上，等着吴叔的消息，而当他看见吴叔独自一人回来时，也就明白了那个人并不接受邀请。 这不应该啊…… 齐安澜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看那人的样子，他应该会对这种古玩机关之类的感兴趣。 “他说了为什么不来吗？”想不明白，齐安澜便直接问吴叔道。 “他说太吵。”吴叔答。 哦，这也是。齐安澜明白了，又问：“你觉得他武功怎么样？” 吴叔想起了叶星海的那一甩袖，道：“至少是一流高手。” 这样吗？齐安澜点头，道：“那倒值得本公子亲自结交一番，带我去他那里。既然他嫌这船上吵，那我去他那总能行了吧？” 吴叔有心想说那少侠不一定让你上去，却知晓自家这位公子颇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质，便也没开口多说，只搀起他跃下船去。这会儿功夫，大船与小舟已经完全错开的，但索性离得还不是很远，吴叔提起一口气，还是能带着齐安澜踩水去到小船上的。 之前吴叔是从船头上船，而这次则是从船尾上去。船尾的两小童一见这二人要上来，第一反应也是用浆刺过去，阻止他们上船。 吴叔一口气忍了一下，向侧边一闪避。 “让他们上来。”叶星海开口道。 两小童忙收浆，但吴叔这一口气已然用尽，就算叶星海让他上船，他也上不去了。眼见有下沉的趋势，二小童忙探出身去，一人一个拉住他们，将人拉上了船。 乌篷船到底只是小船，这船尾一下子站了四个人，船头顿时翘起，有要翻的趋势。叶星海伸手按住船头前沿，将船头按了下去，两小童收浆钻进乌篷船的乌蓬底下，在船的正中坐下，以避免翻船。 第94页 叶星海将按在船沿上的手收了回来，而还站在船尾的俩人也纷纷钻进乌蓬下面，吴叔就在靠近船尾的位置坐下，而齐安澜则独自去到船头，拱手道。 “在下齐安澜，人称齐三郎。”说着齐安澜从袖中掏出一只石质的圆球，其上被看似错乱的线条分割，没一小片区域内，都有数枚微微闪光的小点。 齐安澜介绍说：“这是七星锁。由当今最杰出的工匠，按照干龙时代的七星锁仿造而成，还原程度高达九成。” 居然只是仿品？不过，想来如真有干龙时代的七星锁，恐怕也不可能这样随身携带。 叶星海抬手，接过那只七星锁，稍作端详后，点头，“的确是谷兆大师的作品。”谷兆便是当即最杰出的工匠，若是他的话，把七星锁还原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请坐。”叶星海拿着那只七星锁，并没有还回去的打算，只道。 谷兆大师的作品，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叶星海没急着还，齐安澜也没要，只是在叶星海对面坐下。在二人眼中，仿佛这东西，只是街上寻到的廉价玩意儿。 “可以上锁吗？”叶星海问。这只七星锁是解锁状态，叶星海想要把玩看看，便这般问。 “请。”齐安澜很大方的道。 “秋枫，杯子。”叶星海对船内叫了一声，二小童中的一人拿了只白玉酒杯出来，提起酒壶，将其内倒满，递与齐安澜。 “我请你喝酒。”叶星海对齐安澜说。 这人真是有趣，若不是他手上有这七星锁，恐怕就算上得了船，也得不到坐处更喝不着酒吧？看现在连名字都还没告诉他。 齐安澜笑了，接过酒杯，抬手道：“多谢。” 尝了一口杯中之物，齐安澜眼眸顿时一亮，不由道：“好酒！” 第94章 第 94 章 转眼数日过去，便到了公户梦与齐安澜比斗之日。 要说公户家与齐家，自从长久以来，就一直争锋相对，小辈之间的争端比斗，更是常有的事情。但偏这两家也不是世仇，时常有着联姻，一旦面对外敌更会一致对外。因此，在另外常驻此城的大家族看来，这两家之间的恩怨，几乎称得上是打情骂俏，他们都默认了公户家和齐家互为同盟，根本就是一伙的。 但是，就算是一伙的，那对于这两家来说，也仅仅是长辈之间的默契，而不干小辈们的事。 因由自家亲姐刚嫁给齐家二公子，齐家二公子就纳妾一事，公户梦已经陆陆续续地找齐三比斗近一年了。至于为什么找齐三公子，而不找齐二公子，那是因为齐二公子到底是公户家女儿的房内人，公户家女儿已经在自己收拾。齐大公子，则是已经有公户家长子在针对，只是这两位都已经开始管理家族生意所以只在暗斗，而不是明争而已。 如此掰扯下来，最后就只剩风头也不小的齐三了。齐家还值得针对的晚辈，就只剩齐三一人而已。 但公户家却不是只有公户梦一人，准确的说，公户梦并不是针对齐三的最佳人选。只是天灾人祸，另一位公户公子前年失踪，至今未能找回。所以，不算好，却也勉强能撑一下场面的公户梦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所谓的比斗，比什么都不限制，比的时间也不限制。除了一些上的台面的比斗，会正式的在城内公布时间，给大家一个乐子看之外，只有两家人知道的私斗却更多。 在这近一年的比斗中，公户梦输多赢少，但总归是还能赢。不是公户梦太弱，作为一个未及冠的少年，他有如今的心智已经就是寻常人中的中上水平了。是齐三郎实在太强，作为一个最多比公户梦大了几个月的少年郎，他的聪慧和机敏，甚至让一些年长之人也心中忌惮。 这次考验人际交往能力，拉选江湖人乱斗的比试，虽然让官府不慡，但还算是上得台面的，故而比试的时间地点，便也公布出来。 清晨时分的护城河旁。 这种性质和聚众斗殴类似的比斗，自然不可能在大街上进行，不然估计官府就不止是不慡，而是採取行动了。所以公户梦和齐安澜把比斗地点，选在了护城河中。 时辰到了。两艘由花船改成的战船，各自从护城河两边驶了出来，每艘船的甲板上，都站了一些武林人士，而甲板的最前方，则分别是公户梦和齐安澜。 二船渐渐靠近，在二船之间，仅相距三十步之时，公户梦和齐安澜皆抬手挥动一只红色小旗，向对方示意比斗开始。挥过旗后，公户梦和齐安澜便退了下去，让那些武林人士上前。 其实无论是公户梦还是齐安澜，都会些把式功夫，对付一两个混混还是可以以一敌二的，只是在这些武林人士面前，远远不够看而已。 公户梦和齐安澜退下后，船还在彼此靠近，待二人退到前甲板最后方，贴近控制室的时候，船与船之间只有二十步的距离。 二十步的距离，是一个轻功好的三流高手的极限距离。所谓的极限距离的意思，是说一个擅长轻功的三流高手，已经可以从那艘船上跳上这艘船了，只不过在上船的那一剎那，他是无力的，随便来个人就能让他掉入河中。 齐安澜的船上，多是三流高手，但在这个距离还没有人动。 船继续靠近，现在是十步的距离。 十步的距离，是一些连三流都够不上，但练过一些功夫，身轻灵活的武者的极限距离。极限距离的解释同上。 公户梦的船上，多是这种连三流都够不上的武者。 齐安澜船上的人纷纷动了，他们之中有三分之一的人，纷纷各施手段跳上了公户梦的船。于是，比斗正式在公户梦的船上打响。站在护城河边围观的群众，在等了这么许久后，终于见到开战，都很激动，甚至还有些站得离河边太近的人，给后面的人群挤进了水里。 甲板上嘈杂混乱起来，李宝佯装不会武的和公户梦一起站在后方，而何雨泽不乐意和李宝分开，就一直跟着站在旁边。 “唉，阿水，上啊！你也去他们船上来个大杀四方。”何雨泽一直站着不动，实在是没意思，李宝开口催促道。 何雨泽不乐意地看着李宝。 公户梦看看这两人，其实眼前这种局面，他已经几乎确定自己输定了。所以公户梦看着这兄弟二人，似乎要因为他的事情闹别扭，忙开口劝道：“石修公子，不必催石泽少侠。看如今这情况，恐败局已定，石泽公子不用上前也无妨。” 李宝却自顾自地道：“阿水听话，上去试试身手，哥哥有赏。” 又是这样！何雨泽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激烈的情绪。 “石修公子……”公户梦还要再劝，却突然发现，何雨泽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李宝乐呵呵地道：“我弟弟可是很强的。” 前方的甲板上，从对面船上过来的人，就像饺子下锅似得，一个接一个的往河里掉。公户梦简直目瞪口呆，何雨泽真的一个人就解决了所有敌人。 另一艘船上，齐安澜和叶星海，还有吴叔和那俩小童，正一起坐在船长控制室内喝酒。忽然齐安澜就见叶星海转过头看朝甲板方向，齐安澜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自己这边刚刚跳上那艘船的人，已经全部被解决，而一个墨衣人，独自走上甲板最前方。 第95页 齐安澜只觉一道风拂过，再回头时便已经看不见叶星海的身影。 何雨泽从甲板最前端跃到空中，叶星海后来赶上，正在空中接住了何雨泽。二人一照面，便已知晓对方的威胁程度，同时拿出了兵器，且兵刃相接。 齐安澜和李宝，在战场的后方，皆不由上前一步。这二人，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实在太过相像。不是指相貌像，而是给人的感觉像。 冰冷不可接近。 但细观却又不像了。 何雨泽的冰冷，是如同一柄邪刀般的嗜血疯狂且寒冷，是让人一触生畏污浊混沌。叶星海的冰冷，则是傲和贵气，宛如白雪覆盖的高山之巅，给人一种纯粹及高不可攀之感。 区分开了二人给自己的感觉，无论是齐安澜还是李宝，都松了一口气。 李宝想：到底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可不能和别人给弄混了。 齐安澜则为自己松一口气的举动而皱眉，不解为何。 这二人的功夫，是在伯仲之间……李宝很快从二人你来我往的过招中看出了这点。 何雨泽是带着火气出手的，一招一式都没有留手，而且仅在过了四招后，便没了耐性，招招皆冲着叶星海的命门而去。而叶星海则秉承点到为止的态度，直到几次三番被何雨泽以伤换伤后，才终于打出了火气。 二人打着打着，便打成了厮杀的架势。两艘船随着一声巨响撞在了一起，停止了前进。两边甲板的人，随时都可以通过相接的甲板冲到对面去，但是因为中间的俩人，愣是每一人敢动。甚至都没有人敢靠近他们的十步之内，虽然这些武林人士，多都看不清二人的动作，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有‘上去就死’的自知。 何雨泽打算杀人了。 “住手！”李宝在千钧一髮之时，大声喝止。 叶星海率先因这一声而察觉何雨泽的意图，远远退开。而何雨泽迟了一拍，才冷哼一声站到了回了李宝身边。 第95章 第 95 章 这一次齐安澜与公户梦的比斗，以平局收场。而当日里观战的人不少，经此一战，叶星海和何雨泽彻底成了名人。 何雨泽化名石泽，来歷无人知晓，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而且用的招式路数，使得兵器也是眼生的很，很是神秘。 叶星海则在此战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没人打听出他的姓名，虽有不少老人，觉得他相貌与华伏舍舍主相仿，但人难免有相似，没有证据支撑的传言，终究是谣传。不过就如同叶星海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眼中时一样，此番叶星海和何雨泽打了一架，显露出身手，也有不少人觉得眼熟，但就是认不出来他到底使得是哪家功夫，也是颇为神秘的一个人。 不过，这两个年纪相仿，性情皆冷的年轻人，已经走进了江湖武林侠士的眼中。 江湖向来是个事多的地方。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为前武林盟主的盟主，广发帖子，邀年青俊杰前来参加他四女儿的比武招亲，而身份神秘，功夫不错面相不错的叶星海与何雨泽二人，也收到了请帖。 这种时候，搞什么比武招亲，还广发帖子，着实有些让人揣摩这个即将退休的盟主是怎么想的。但是毕竟现在这个盟主还不是前盟主，所以收到帖子后，无论心中是否想要当这个女婿，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给个面子前去。 有些人总是少数派，比如叶星海就无视了这张帖子。 何雨泽本也打算无视，但李宝却想去凑这个热闹。于是二人收拾了行李，又与公户梦拜别之后，便离开了这座城朝盟主府而去。 据帖子上所写，比武招亲是在十五日后的盟主府举行，而盟主府距离他们所在的城池，最短也要有七天的路程。七天的行程，还指不定途中会发生什么事，而李宝又是一个惯于惹事的，所以李宝为了不耽误他自己路上没事找事，也不因找事而耽误了正经热闹，便拉上何雨泽提前出发了。为了遮掩自己也会武，也为了路上省些赶路的功夫，李宝给他和何雨泽一人买了匹好马，二人骑马而行。 开春后又逢几场春雨，一路上不时可见时令的花衬着叶，甚是娇媚。 今日阳光甚好，清风裹挟着水汽不时拂面，故而李宝二人也并未策马疾驰，而是由着马儿慢慢朝前走着。李宝哼着从李正那里学来的小调，看上去颇为悠闲。何雨泽并肩行在李宝身侧，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的神情却也是缓和的。 何雨泽突然开口问道：“师兄，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或者说，你有什么心愿吗？” 李宝未料何雨泽突然这么问，一时想不到答案，便笑而反问道：“你呢？你先说说你的。另外，叫我石修，或是叫哥。” 缓和的神情，从何雨泽眼中收敛了，“……我的心愿便是你。你会爱我吗？” “阿水你真是太直白了。”李宝摇头笑道，“爱是何物，其实我很好奇。我没爱过，也没恨过，我不知道。” “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何雨泽不想再叫李宝的假名，这不公平。李宝叫他的暱称，却偏偏要他叫他的假名。 “呵，心愿吗？仔细想想，并没有呢。还在活着，只是没有理由去死吧。”李宝悠悠地开口答道。 “……你没有想要的吗？”这种答案，像是李宝会说的，但真听李宝这么回答，何雨泽心中却不甘。 李宝又笑了一声，扭头看何雨泽，眉眼弯弯地恶意笑答：“之前的话，隐约想要妻妾成群，纵横五湖四海。至于现在，还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何雨泽不去看李宝，只一味低着头，他道：“是我害了你，可我不悔。” 李宝大笑，回过头去，道：“没什么害不害的，我又不怨你。至于你不悔，这是好事啊，如果你现在后悔了，那可连退路都没有了呢。既然招惹了我，那你总要从一而终的。” 何雨泽未抬头，“那你能不能爱我呢？有这个可能吗？” “阿水，这就是你迂腐了。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此生定不会负你。” 李宝永远不会知道，他这话像一根毒刺一般，狠狠地扎进何雨泽心里，让他的一颗心从这一刻起，不停地被腐蚀溃烂。 身后有人策马赶来，李宝驱马和何雨泽让到路边，给那匆匆而过的人让出一条路来。却不想那人策马行过，路过时，看了他二人一眼，‘咦’了一声远去了，又在片刻后，重新驶回来。 “是石修和石泽两位少侠吗？”立于马上的人莫约十七八年纪，以银冠束髮，腰佩美玉，脚上的长靴也镶了珠翠金银，一身衣着更是精緻讲究。 何雨泽不认识这人，李宝定睛看他，认出这人就是那天在茶楼突然喊出公户梦目的的傢伙。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李宝笑着答他：“是我们。劳家六公子劳克，久仰。” 劳克惊讶道：“你知道我？” “公子直言快语，侠肝义胆，在城中颇有名气。”李宝称赞道。 第96页 “哈哈哈，过誉过誉了。小弟那只是虚名而已，比不得石泽少侠那惊人之姿。”劳克欢喜直接就摆在了面上，却还连连摆手且夸了何雨泽一句。 “你们此行可是去盟主府？”劳克问道。 李宝点头答‘是’。 “我也是收到了帖子，要去盟主府。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上不得台面，但是能前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既然都是去同一处，那咱们三人同行可好？”劳克高高兴兴地邀李宝二人同行。 李宝从不怯与人结交，故而劳克一提出来，他便慡快地答应了。 俩人行再次成了三人行，他每每与李宝出行，似乎都总会有不长眼的人凑上来。何雨泽看了那劳克一眼。这一次多少不再是女子，或许这一点值得庆幸。 第96章 第 96 章 山林里不见什么客栈人家，唯有一间古寺可暂时歇脚。劳克来过这古寺，轻车熟路地敲门，唤人来开门。 一小僧应着声打开寺门，看见劳克叫了一声，“劳施主”，又看李宝和何雨泽，迟疑在门边。 “怎么了，不方便我们进去？”看这小僧挡住门边，脸露为难，劳克开口问。 “不，不，这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小僧侧开身，双手合什站在门边，让几人进去，道：“只是看几位施主这个时辰，又是风尘僕僕的前来，想是来借宿的，一时有些为难。” “为难什么？你们这不是有三间客房吗？”劳克不见外地直言问道。 “客房是有三间，但是早先来了两位施主，已经住下了两间，如今只剩一间客房了。”小僧道。他们这里庙小，平时也没什么香客，日常的开销都是师兄们砍柴种菜去换银钱，故而客房什么的，也没有余力多建。 “啊？来得什么人啊？”劳克嘀咕了一句，转头去问李宝，“我们三人同住一屋怎么样？有片瓦遮遮头顶，总比露宿要好些。” “我也是这般想的。”李宝笑说：“此番幸好劳兄知道这里有间小寺，不然我们恐怕只有露宿山林了，那还有挑剔的道理。” 劳克连连说不必客气。 “既然几位不嫌弃，那请随小僧来。早先来的两位施主，是齐三公子和一位不认识的少侠，看那神情与这位使弯刀的少侠有些相似。”那小僧在前面带路，说道。 这小和尚这么说，后面三人皆想到了一人，叶星海！何雨泽因这个棘手的对手微微皱眉，李宝和劳克交换了眼神，劳克又问那小僧。 “你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吗？还是和我们一样也是路过，在这里借宿。” “他们是来找师父谈经喝茶的，后来见时辰不早，就住下了。”小僧道。 不是要去盟主府？李宝想到。他对那个和师弟气质相近的人，也颇有些探究的兴趣。 劳克在一开始听闻叶星海在这里的时候，还摩拳擦掌的相与他结交一番，但后来听他们与他并不同路，只是来找老和尚喝茶的，便不由想起了那个叶星海和何雨泽一样，也是个极冷淡的人。何雨泽他哥是个好说话的，有他在旁边帮衬着，多少可以和何雨泽结交一二。但劳克可不会认为，与叶星海也是初识的齐安澜会帮他结交叶星海。这对齐安澜不但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让他因此得罪叶星海。 这间小庙的大部分土地，都种上了菜。李宝跟着小和尚朝后院走去的时候，还看见了一个国字脸的一脸刻板的和尚正在浇菜，见几人走过，那和尚双手合什。小和尚笑着打招唿，叫着师兄，走过去介绍了一下李宝几人。 寺庙里的三间客房，是连成一排的。李宝他们跟着小和尚来到客房前，便可看到另外两间屋子一间熄着灯，一间亮着灯，亮着灯的那间屋子的窗户上印出两道正在夜谈的影子。 夜深，所有人都睡熟了，李宝因空气中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而醒来。女妖毒正壁虎一样的倒挂在房樑上，看他睁眼，骤然探下身来，与李宝的脸只隔一指距离。 “死了一个和尚呢。和尚的血真寡淡，一点都不好喝。”毒传音跟李宝说道，完全没有惊醒其他人。 “看见兇手了吗？”李宝也传音问毒。 “看见了，是一个长得阴柔的大叔。他把兇器留在了这附近，就逃了。” “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毒用脚勾着房梁，越来越垂向李宝，故此李宝问道。 毒侧脸去蹭李宝的脸颊，撒娇似得道：“童玉那女鬼越来越哌噪，我吃了她可以吗？” “不可以。”李宝淡淡地答。 “我在路上，看见有妖怪双修，修为涨得可快了。我们也双修怎么样？”毒挨着李宝蹭蹭，又道。 “我体内有蛊虫，对着别人硬不起来。”李宝依旧平淡的拒绝。 “哼！讨厌鬼！”毒刷得一下就没影了。 这女妖，怕是要去採补别人了，就她那一身毒……李宝想到毒强上别人可能导致的后果，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明早这庙里，会很热闹，李宝愉快地重新睡了过去。虽然李宝不喜欢睡觉，但是当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的时候，很乐意一闭眼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而李宝的确能做到这种眼一闭就睡过去的事情。 天光微曦，李宝再一次醒了过来。这时天色还太早，连庙里的和尚都还没起。 李宝从地上的铺盖中坐起身来，惊醒了何雨泽。昨晚是他们打了地铺，而让劳克睡床。 何雨泽跟着李宝一起起来了。李宝基本上每天都会起得很早，之前何雨泽一般都会在李宝起来之后再赖一会儿才起，但出谷后的这段时间，何雨泽已经养成了和李宝一起起床的习惯。因为只要有一刻看不见李宝，何雨泽就不能安心。 二人开门出去时的冷风，把床上酣睡的劳克冻得一哆嗦，迷迷煳煳地睁了睁眼后又睡了过去。 叶星海也是一个习惯了早起的人，当何雨泽与李宝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在空地上练刀了。他的武器，是一柄细窄的刀，刀身雪白，刀柄银白，看起来也是一柄贵气的刀。 李宝把何雨泽推向这边的空地，示意他也去练刀，自己则坐在门前石凳上，看着着这俩人各练各的。 小庙不大，空地上一个人练刀，或许刚好，但若是俩人练刀，还想互不干扰，却是不可能的。所以何雨泽和叶星海俩人，虽是各练各的，但是刀气却难免碰撞，如此几番后，就又开始较劲起来。由此也可以看出，虽然从叶星海少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他对何雨泽也是好奇的。不然估计连斗，都不会屑得与何雨泽斗，直接就飞身离开小庙，重新寻地方练刀了。 能与自己斗得不相上下，身份成谜，却与自己有些许相似的人，的确会让人好奇。 时间慢慢流逝，这二人逐渐斗得兴起，忘记了坐在石凳上观战的李宝。一道刀气，斜斜地噼向李宝。 李宝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道刀气。这道刀气，意在试探，他若是想避，自然避得开。可是李宝不想避，因为以这道刀气来得时间和速度，一般人是避不开的。 第97页 于是李宝摆着一副惊讶的表情，等着挨噼。 但随即李宝眼角余光，看见了真正让他惊讶的事情。 何雨泽与一种他本不该拥有的速度，沖了上来，一把把李宝拽进了怀里，心跳跳得飞快，喘息剧烈。何雨泽把李宝护在怀里，用背迎着那刀气。 但，那刀气，未给他们造成丝毫的损伤。等到了近前，那刀气，竟然真的散成了一股气流。 一股有些剧烈的风，拂过何雨泽后背，却没让他安定下来。何雨泽抱着李宝，像是抱着什么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就要消失的宝物，不敢松懈丝毫。 “没事了。”李宝拍着何雨泽的肩膀，说道。他看向再一次试探他的贵公子，神情有些冷。 何雨泽听见李宝的声音，终于回过了神。何雨泽勐地松开李宝，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就要去找叶星海的麻烦，却被李宝拉住了一只手的手腕。 李宝拉着何雨泽的手站起来，看着叶星海道：“这位公子，还劳烦你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不要再来试探我。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叶公子，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骤然被人叫出姓氏，叶星海眼眸稍稍睁大，却很快恢復了常态。叶星海对李宝点点头，道：“抱歉。” 叶星海几个飞身，离开了小庙，重新找地方练刀去了。 李宝笑了一声，自语道：“还挺有礼貌的。” 何雨泽一把甩开了李宝的手。 第97章 第 97 章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还在睡梦中的劳克一下子惊醒，勐地从床上坐起。而这一起身，劳克顿时就感觉身后吹来一阵阵冷风，回头一瞧，就见屋门开了半扇，而屋内的兄弟俩人已经不见踪影。 劳克忙穿鞋出去，恰好看见那兄弟二人的背影，连忙叫住他们二人。 “等等！刚才那叫声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去哪？” 李宝站住脚回身等劳克，而他身边的何雨泽也因此停下脚步。 李宝答道：“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正要去看看情况。” 劳克赶了上来，看这兄弟二人不像是刚醒的样子，便问道：“你们起来很久了吗？” “嗯，比你起得早一些。我弟弟总要早起练刀。”李宝拿何雨泽当藉口解释了一句。至于为什么要解释早起的缘由，李宝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这声尖叫，代表寺里已经有人发现有和尚死了吧。毫无缘由的早起的人，总是有些可疑，尽管还有叶星海比他们起得更早。 劳克对李宝的话没多想，他只一脸佩服地看了何雨泽一眼，说道：“真是刻苦，怪不得武功那么高。” 寺庙不大，几人没花多少时间，便到了尖叫传出的地方。 这里是和尚们住的地方，一个不算大的房间内一熘大通铺，一老三少俩壮年的六个和尚挤在屋内，围着一具尸身。 李宝探头一看，那具尸身，正是他们昨天来时，看见在菜地里浇菜的那个和尚的。 “发生什么了？”劳克莽撞地挤了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昨天看见过的那个国字脸和尚，此时双眼爆睁，脸色灰白，鲜血染红了僧袍，已然是被害了。 “明礼、言智，下山报官吧。”老和尚口中的往生咒念完，他长嘆了一声，半阖着眼，吩咐道。 “是，师父。”一壮一少两个和尚齐声答道，接着便一刻都不耽误的离开了。 齐安澜姗姗来迟，正好撞见这俩人离开。他看向屋内，人多，在门口看不见什么，便问李宝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死了一个和尚。”李宝回答。 “什么？”齐安澜一惊，进屋一看。 …… “……方丈节哀。”齐安澜看样子和方丈很熟，出言道。 方丈点点头，正要开口，就听门下弟子怒叱道：“住手！你要做什么？” 正查看伤口的劳克被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道：“我看看你们师兄是死在什么兵器下的。”说着便继续细察尸身上唯一的，也是致死的伤口。 “劳六公子还会这种仵作的活？”齐安澜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凑过去看。 “我不会仵作的活，只是对刀伤比较熟悉。惯常混在武林中么，总要知道一些。这是匕首刺下去的伤。”劳克说道。 “是这把吗？”门口传来一声询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叶星海，隔着帕子捏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叶兄，你来了！”齐安澜迎了上去，接下叶星海手里的匕首，又问道：“这匕首你是从哪里捡的？” “屋后。”叶星海道。 “似乎就是这把了。”劳克也走了出来，看那匕首。 “我们要一起去屋后叶公子捡到匕首的地方看看吗？”李宝突然开口。 几人纷纷应允，唯独老和尚和几个小和尚拒绝，说是要给死去的和尚念经。 李宝一伙三人，齐安澜他们俩人，一名年轻和尚，一起去了发现匕首的地方。 “师父，他们不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一来，明空师兄就死了！说不定兇手就在他们之中，我们怎么还能放任他们乱走，还让明礼师兄下山报官呢？” 在几人走远后，一低着头诵经的小和尚，突然抬起头，红着眼看他师父道。 “慎言！不许胡乱揣测他人！”老和尚斥道。 此番来人，齐安澜和劳克都是熟人。生人只有那三位，但以今早他无意间看到的那两位的身手，他们若要杀人，大可光明正大的动手，而不必偷偷摸摸。就算他们寺里都是些会武的武僧，也并不值得他们忌惮。即使是现在，若这几人想走，哪怕他寺里的人都在，也是不可能拦得住的。 兇手不是他们。若是，那明礼和言智下了山，还有明玄、明戒、明经三人也在外未归，倒也给他们寺留下了香火传承。 阿弥陀佛—— 此时，去往客房后面的一行人中，也在谈乱关于兇手的事情。 “明方，最近寺里可有于人结仇吗？”齐安澜道。 “并无，小寺位置偏僻，一向少有人来。”明方摇头道。 “那兇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们寺里都是武僧，普通毛贼奈何不了你们，二三流的武者，也不至于让明空死得这么悄无声息。”劳克边说边想，顿了顿，又道：“怪哉，如果兇手武功不错，那他挑独自一人在房间的明空下手，是不是独和明空结了仇？” “不可能，明空一直在寺里面种菜，极少出门，想要和生人结仇，根本不可能。”明方毫不犹豫的否认。 “或许，兇手对明空下手，是因为另一个房间僧人颇多，还有你和明礼俩人，他颇为忌惮。”齐安澜说着，这么想道：一旦闹出声响来，我们这边的高手也有两个，那兇手想要全身而退，就难了。 “有可能。”劳克道。 第98页 明方也微微点头。 “……可既然无仇无怨，那兇手在此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看着齐安澜和劳克俩人无一不避开了对他们不利的推测，李宝微微一笑，提点道。 所有人骤然沉默了，良久，才听明方开口道。 “这就要问几位，在外面可于人结下仇怨了。” “你的意思是兇手是沖我们来的？说话可要讲证据！”明方的口吻实在让人不悦，劳克虽知这的确很有可能，也不由反驳了一句。 视线不着痕迹地滑过李宝脸上，齐安澜看着他那一脸轻松惬意的样子，难以理解李宝为什么要把怀疑直接揭露，让他们和寺里僧人的关系连明面上的和平都维持不了。 为什么？ 李宝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至于兇手的动机，若是明礼言智两个和尚下山之后活下来了，那李宝也就差不多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第98章 第 98 章 李宝在屋后细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到是脑中不时响起毒的声音。 “两个和尚已经出了寺庙正门了，还活着。” “两个和尚已经离开百步距离了，还活着。” “两个和尚已经走到林子里了，还活着。” “两个和尚已经到半山腰了，还活着。” …… “等他们死了，或者到官府的时候再告诉我。”李宝实在烦不胜烦的回道。 那边，何雨泽检查到了墙头，发现了一枚不起眼的脚印，且还在那附近，察觉了一道十分精密简洁的陷阱。何雨泽想了想，没声张，只递了个眼神给不远处的李宝。 李宝现在还是一副不会功夫的样子，自然没爬墙头。他接到了何雨泽的视线，解读稍许，又看周围，也看到了陷阱的痕迹。李宝的视线落到墙头，何雨泽阖了下眼，李宝的目光微微散了一下，然后眨眼。 这些眼神的互动，只在一两息的时间内便结束了，哪怕有人注意到，也仅是看见李宝和何雨泽突然对上了目光，然后李宝便出声道。 “阿水，怎么了？”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了过来。 “这里有一个脚印。” 大家都听见了这句话，都不约而同的聚拢过来。 何雨泽没提陷阱的事情。 人数超过了限量，一时间围墙外射来千百根竹箭。 在场的人中，齐安澜和劳克靠得较近，而叶星海会武，他在箭雨护住了二人。李宝这会儿还不会武，而经过早上的那一遭，何雨泽也明白了李宝装模作样的决心，不用人叫，就下了墙抽刀把李宝护住。 明方对这几人中的任何一人都心有芥蒂，故而无论谁，他都离得都有些距离。这会箭雨倾覆，他虽会些功夫，却也只坚持了两息，便被扎成了刺猬。 箭雨足足下了五息方止。 雨停了，看着又一个死去的僧人，除了李宝外，众人都莫名地有些沉默。叶星海忽地看了李宝一眼，跳上墙头，看了那枚脚印，然后寻到其他的脚印，便兀自跟着这些痕迹，追踪而去。 “叶兄！”齐安澜看叶星海突然独自行动，不由有些担心，高声唤了一声。但叶星海没理睬他，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彻底没了踪影。 叶星海着实是个聪明人，李宝有些在意他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不知道叶星海是猜测他知道了陷阱的存在却隐瞒，还是看不惯他在人命关天的时刻，也依旧一副不会武的样子，丝毫不把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石兄，石泽少侠，我们一起去看看其他那些僧人！”劳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变了脸色，一把拉住李宝的手腕，急说道。 何雨泽和齐安澜皆变了脸色，何雨泽噼手夺过李宝的手，瞪劳克。齐安澜则想到了劳克所想，这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其他僧人，可还活着？ “快走！” 几人急向僧人所住之处赶去。 但，之后入目的血红告诉他们，一切都已经迟了。这的确是调虎离山之计，而人已经死光了。 “这……是有多大的仇怨？”劳克脸色非常难看，他撑住院门口的门框，不能再进一步。 李宝看他一眼，无声轻笑，心道：不一定是仇怨，说不定，只是想要抹黑我们中的谁而已。接下来，或许还要来一场大火，才算完美。 毒没传音给他，这说明那两个和尚现在还活着。 现在，只差收尾，一场陷害之局，就成了。 “石修公子，你在笑什么？”齐安澜看见了李宝的笑，冷声问道。 劳克听齐安澜这话，一转头，见李宝脸上的笑，便是一惊。 难道，石修就是兇手！ “听说你挺聪明的啊，现在还没想到吗？”李宝笑着反问。 齐安澜拧眉看他，道：“你们不是兇手。” 李宝笑着点头，道：“对。但看到了现在，你还猜不出兇手的企图吗？” “你知道了？”齐安澜问。 “不告诉你。我们要去找叶星海了，你们要一起吗？如果你们独自待在这里，估计很快也要变成一具尸体了。”李宝说着，便拉着何雨泽就转身朝寺外走去。 劳克看了眼齐安澜，看他只一咬牙，便跟上了李宝他们，也忙跟了上去。 待几人离开寺院莫约百步，只听身后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寺内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齐安澜看着那沖天的火光，脸色十分难看。 李宝凑近问他，“现在你知道了吗？” 齐安澜咬牙道：“知道了。” 现在只要有心人一点拨，江湖上就会流传起他们一行人屠尽一间寺院的传闻。那些和尚的确在他们来过寺里之后死了，若他们捉不到真正的兇手，那这口黑锅，他们就背定了。而哪怕他们能抓到真正的兇手，看一些看不见的利益的驱使下，他们是否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很难说。 在武林大会前夕发生这种事，叶兄在护城河上露的那一手，真的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是他害了叶兄！ “你早就知道了吗？”齐安澜按压着愤怒问李宝道。此事一出，他们也定会被影响，他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丝毫不阻止！ 李宝没直言回答，只道：“我们并不是很在乎虚名。” “可是死了很多人啊……”劳克冷不丁地开口，然后勐地回头几乎出离愤怒地对李宝吼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你没看见死了很多人吗？你就冷眼看着他们去死吗！” 李宝眨眨眼，心道：似乎成了众矢之的？ 突然被人扯了下手臂，然后整个人的被护在了熟悉的怀抱里，李宝听见何雨泽毫不掩饰自己杀意地道：“找死吗？” 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让李宝莫名觉得很慡，而成了众矢之的，还被人妥善护着的滋味，更让李宝情绪一瞬间突然了上限值。 李宝抖着肩膀笑了起来，然后放肆地放声大笑。 第99页 太棒，太有趣了！ 劳克因何雨泽的杀意抖了下，又听李宝的笑声更怒，但一触即何雨泽的视线，就不敢说话了。 齐安澜冷着脸问：“你又笑什么。” 李宝转回身来，靠在何雨泽身上，抱着手扬了扬下巴，道：“我没义务告诉你我在笑什么。不过，你瞧叶星海回来了。” 齐安澜和劳克都回头看去，何雨泽低头瞧李宝。 李宝就像靠着墙似的靠着他，却是他们这几日他们在人前做出的最亲密的姿态。何雨泽敏感地察觉李宝似乎又有了些变化，他的心不由地有了一瞬间的柔软。 何雨泽扶住李宝的腰，低头去嗅他的颈间。 这动作太暧昧，不过唯一看见的人，也不过是叶星海而已。叶星海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再多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李宝想着，便也由着何雨泽施为。 第99章 第 99 章 李宝和何雨泽的亲密姿态，让叶星海大吃一惊。但，这到底是他人的私事。叶星海看见是看见了，却没有往外说的打算。 他此行循着痕迹出去，发现了外面树林中陷阱的痕迹，却没抓到人。正一筹莫展，就看见听见这边一声爆炸的巨响，随即腾起了沖天的烈焰。有何雨泽和李宝在，虽说不知他们是正是邪，但至少有他们在，短时间内这一行人的安危是无恙的。 叶星海不算太紧急地回来了，正好看见李宝和何雨泽的亲密姿态。 叶星海到了几人近前，李宝和何雨泽并肩站着，不復之前的暧昧。但叶星海却见齐安澜和劳克二人的表情很不对，劳克，叶星海不怎么关心。但齐安澜是怎么了，叶星海却不得不问了。 “怎么了？”叶星海问。 “寺里的和尚全死了。”齐安澜简言意骇地说。 之前看见这四人独自在寺外的时候，叶星海就觉得和尚们可能不妙了，而这会儿听齐安澜这么说，叶星海心中一沉。 “石修早就猜到了这些事情会发生，我们本有机会救他们的。”劳克脸色难看地说道。 李宝笑了一声，道：“我知道的也不算早，就是早说出来，我们也没有机会救他们。”这是狡辩之词，李宝若早说出来，那他们只要不离开那群念经的和尚，他们就不会死。但，若他们不死那该多无趣。李宝又没有义务救他们。 叶星海看向李宝，眸光有些冷。 李宝做作地惊唿一声，扑到何雨泽怀里，假模假样地道：“吓死了我了！阿水，叶兄瞪我！” 李宝这作态，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反胃，首当其冲的何雨泽更是打了个冷颤，险些把李宝给扔出去。 把在场的人都给噁心了一遍，李宝收敛了贱样，恢復常态。 “反正，人现在死都死了，你们打算怎么办？”李宝摊手道。 齐安澜啪一下打开摺扇，摇了摇，神色平静地道：“不如该说，石兄打算怎么办？石兄想必还要要事要忙，这里这些琐事，怕是就不劳石兄费心了。” “啧啧，你们自己愚蠢没发现蛛丝马迹，现在到来怪我？我倒没什么要事要忙，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们。兇手有俩人。”李宝笑说。 “俩人？”劳克又是一惊，视线不由在李宝和何雨泽之间游移。 “不是我们，我们没有时间做这么多事。你自己就是我们的证人。”李宝摆手道。 齐安澜很想问李宝是如何知道兇手有两人的，但是又不想让他再参与这件事，故而难受得不好开口。 叶星海到没那么多忌讳，虽然李宝见死不救，一味隐瞒的作态让人不慡，但奇怪的是他不算特别讨厌这人，也不觉得这人会坏到哪去。叶星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精细却量大的远距离的箭雨机关，若不是有人在现场操作，就必须要有精铁制作的大型机关，一路铺陈。但是，寺院里的机关并不是如此，所以机关的触发，定是有人手动操作，而操作的地点，恐怕是叶兄刚才追寻着足迹跟出去的尽头。叶兄，你虽空手而归，但是应该看见了哪里有布置陷阱的痕迹了吧？” 叶星海点头。 “若只是一人，那你觉得，那人有可能在那处操纵着机关，坑害我们之后，再在几息之内回到寺中，杀死那一众和尚吗？”李宝笑问。 “绝不可能。”叶星海道。 “所以一定有俩人。”李宝紧接着说道，“而且他们也不会是为报私仇而出手，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毕竟泼人污水这种是，除了要有污水可泼之外，还需要有人宣扬出去，才能最终成功。” 叶星海点头，若有所思。 “你这么精通机关，那你早在机关被触发之前，就知道那里有机关的存在了吗？”劳克听着李宝说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宝大方点头，道：“知道有机关，但不知道是哪种机关。等机关触发后，我才知道那是箭雨机关。” “你完全可以阻止这些惨事的发生！”劳克怒道。 “对啊，我阻止了这一切，然后，暗中盯上叶兄的人，重新蛰伏起来，重新谋划，最后甚至牵连了齐公子？现在由于我的束手旁观，他们可是快要现身了呢。以叶兄的能力，以华伏舍的能力，一定能轻易处理掉那些宵小吧？”李宝毫无悔意，也豪不自责地笑说。 “你调查过我。”叶星海肯定地陈述道。 “事实上我调查过城中所有有些名气的人。在下毕竟初来咋到，而且手无寸铁，不多知道一些，实在心中难安。”李宝回道。 “你到底会不会武？”叶星海直言问道。 “这个啊，你自己试试呗。过了阿水这关，你就可以试试我到底会不会武了。”李宝诚恳地给出建议。 李宝和何雨泽二人，与叶星海一行人在大火熊熊的小寺前分别。虽还有后续的热闹没看，但是不用亲临，李宝也自有办法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所以既然齐安澜忌惮他，劳克也不再友善，甚至不打算再同去盟主府，李宝也乐得在此分别。 他们的马儿死在了寺里，没能带出来，李宝便重新买了马，继续上路。 “你为什么要妄做恶人，既然装了，怎么不装到最后？”路上，周围无人，何雨泽问李宝道。 “我乐意呗。”李宝笑呵呵地回答，又道：“阿水，你觉不觉得，齐安澜和叶星海，有些像我们的翻版？只是你我二人是黑的，而他们是白的。” “……我没留意他们。”何雨泽答。 “接下来我们去哪？”何雨泽问。 “按原计划去盟主府凑热闹，然后走哪算哪。我有预感，接下来还会有事发生。”李宝笑说。 从小庙离开后，李宝他们很快到了文初秋的家乡。他们将文初秋的骨灰安放妥当，又带她见了父母了了心愿，文初秋便自觉得投胎转世去了。她的魂力颇为丰厚，也有些许功德在身，下辈子，多半能投个好胎。 第100页 李宝他们仅在文初秋的家乡逗留了一夜，便转而朝他处去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当初李宝看见花嫁，以为花嫁便是世间最美的人。但此时此刻，李宝知道一直以来，只不过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与何雨泽牵着马走进土苍县，霎时间，李宝的视线就凝在了一座石桥之上。 石桥之上立了一人，那人不时左右张望着，似在等谁。李宝无意间瞥见他的姿容，便再也移不开眼。 “你认识那人？”何雨泽看李宝盯着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人出了神，出声询问道。 李宝依旧呆怔地看着那边，何雨泽的声音完全没有传到他耳中。 李宝的状态实在古怪，何雨泽伸手拉了李宝一把，却见李宝神色一冷，皱眉挥手。何雨泽没有防备，险些被李宝打伤。 待动了手，李宝才似回过了神，忙收回手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何雨泽刚才是用双臂挡住了李宝随意的一击，现在双臂生疼，虽然骨头没问题，但是不用看都知道绝对是青了。 “没事，你刚才在看什么？”何雨泽说。 李宝奇怪那么个绝对无法无视的人何雨泽居然没看到，便要指给他看，“看他。” “你认识他吗？”刚才何雨泽也看见那人的正脸了，但在何雨泽眼中，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而已，实在不明白李宝到底为何关注他。 “你……”李宝瞠目结舌，不解何雨泽的无动于衷。突然李宝察觉了异样之处，转头去打量周围的行人，所有人都对石桥上那人熟视无睹。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吗？那简直不该存于世间的美貌。 李宝拧眉。 何雨泽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宝听见声音转头。 何雨泽吃惊地看着那边，道：“突然消失了……” 李宝看过去，果然石桥上已经空无一人：“已经走了吗？” “不……”何雨泽想着要怎么说：“是——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这句话和之前的话似乎没什么区别，李宝却明白了，“就好像用了妖术那样。” 何雨泽点头。 “我们碰见妖怪了。”果然那人美的不正常，他压根就不是人。 李宝和何雨泽二人到达土苍县的时候，才不过下午时分，所以何雨泽和李宝找了家客栈放行李后，一起上街熘达。 土苍县民风淳朴。 最让李宝印象深刻的，便是街头一个铺子里的伙计，沖街尾烧饼店喊一声“老王，整个烧饼来吃”，不一会儿，街尾便会有个县民把烧饼给带过来，再顺便分一两口。县里人大家都互相认识，甚至有人出来上个街都一路打着招唿。小孩子也格外活泼，不时绕着路人，或是街上的摊子打闹着，一点都不避讳怕生，连李宝他们都有两次被一群小孩绕着跑，那感觉别提多复杂了。 “老神仙！老神仙！收我为徒吧！这只烧鸡给你下酒吃！” 一个乞丐一样的白鬍子老头，慌不择路地从李宝和何雨泽之间挤过，身后一个拎着只烧鸡的少年，紧赶慢追地跑着。 “噼里啪啦”踩过房顶瓦片的声音响起，两位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少年少女，从房顶上跑过，一跃跳过李宝和何雨泽二人的头顶，落下一些恼人的碎石，还嚷嚷道。 “小芳你别跑啊！娘亲说那张虎皮给你做个褂子，你怎么非不要呢？” “别跟着我！你个臭流氓！” 李宝和何雨泽自然不会被他们二人脚底的碎石灰尘洒在身上，但是，街道两边，有卖水豆腐的，也有卖绸缎的，都糟了这两人的祸害。 “臭小子！臭丫头！有路不走非得从屋顶走！看我不告诉你们爹！”这是卖水豆腐的大婶。 “哎呦我的布！两个小混蛋！”这是卖绸缎少妇。 李宝和何雨泽一路逛着，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 一个偷东西的小贼与李宝擦肩而过，扯李宝腰间的钱袋，反被李宝一把扯住手腕。 “哎呦！”小贼痛唿。 李宝把手放开，和何雨泽继续走着。这还是第一次有贼偷到李宝身上，李宝颇觉新鲜。 那小贼见李宝没追究，贼眉鼠眼地左右看看，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物色下一个目标。 “这座县城真热闹。”李宝感嘆道。 “太吵闹了。”何雨泽说。 李宝轻笑。 在街上熘达了一会儿，寻到一家还不错的饭馆解决了下午饭，李宝又去一间书店，选了几本书。 做完这些，天色渐昏黑，这座县城是有宵禁的，李宝打算回去了。但是，何雨泽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呢？他看一直跟在旁边，却似乎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何雨泽，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何雨泽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缺。” “啧，阿水你真是清心寡欲六根清净。”李宝打趣道。 何雨泽不开玩笑地回：“真正清静的人是你，我至少还有你作为执念。” “……真是动人的情话。”李宝顿了顿，说道。 入夜，何雨泽已经睡了，李宝又灵魂离体上屋顶看着星空。 那片星空，收纳了他的过去，也收纳了他曾经的执念。所以，他一直很喜欢看它们，想那些看上去虽是一个小小的亮点，但到了近前却无比庞大的星球。他的执念已经碎了，而他已经无所谓地活了很长时间。 就像那个老傢伙说的，这一世之后，他就干净了。再次投胎转世，纵使灵魂依旧不变，但他再也不会想起曾经。那个曾在宇宙中畅游的人，将不復存在。 这是他的最后一世。 “你现在看起来，像是活了千百岁的老人。” 有声音自上方传来，李宝移眼看去，是白天看见的那只妖怪。他依旧美得惊人，但魂体的李宝，比有肉身时更有定力。 “你是谁？”李宝移开眼，继续将目光投向星空问道。 第101章 第 101 章 那妖怪的回答，差点让李宝从屋顶滚下去。 他说：“潜龙组织的领头人。说起来，你不是连我的名字都查到了吗？” 李宝勉强镇定心神，深唿吸几次，从屋顶上坐起来，看着前方问道：“你亲自来抓我们？” “手下没有可派的人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宿良在屋顶上坐下，就坐在距离李宝不到一臂的位置。 “这时候都还要蒙我？你不是还有一个义子吗？怎么不把他派出来？”李宝连续问道。 宿良似乎是有问必答，“他要继承潜龙组织，不好再死在你手上。” “说得好像你派出来的每一个人都被我杀了似得。你之前灭了何雨泽全家，现在又紧追着何雨泽不放，是为了那个死了将近十年的前朝公主的宝藏吗？”对方没急着出手，李宝也乐得给自己解一下惑。 第101页 “准确来说，是为了凝心她师父留给她的宝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宿良到现在为止，都表现的很友善。 “宝藏里面有什么？强大到你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费尽心思去得到的？” “能让我突破筑基期的东西。你现在也是修士，应该知道长生。修为的增长，就意味着寿命的增加，我想要长生。” “……”李宝险些将‘做梦’二字脱口而出。 “你想要长生吗？”宿良第一次提问。 “不。”李宝毫不犹豫地回答。 宿良很不理解地问：“为什么？” “活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既然有寿数来给生命画上终止符，那就没必要再自找麻烦。” 宿良讽刺的冷笑，“那你现在还活着做什么？” “只是还不想死。”李宝道。 “你这人真没意思。”宿良摇头，“那你想要取出蛊虫吗？我有办法。” “怎么取？”李宝漫不经心地问。 “我这里有一只妈妈蛊，能让任何蛊虫乖乖听话。”宿良说。 “代价呢？” “你帮我问出凝心给雪时的那颗冰晶石在哪。” “不把我们抓住拷问吗？” “我会考虑的。” …… 李宝魂归本体，他睁眼看着身边沉睡的人，心思深深掩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李宝闭上双目，将额头贴上何雨泽的额头，放开自己的精神力，渗入何雨泽的意识。意识被他人入侵，性质往往比被他人夺舍还要严重。任何人一旦意识被入侵，都会无意识的全力反抗，甚至有些时候，无意识地拼个鱼死网破、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他人的精神渗入灵魂。 李宝的精神力初初接触到何雨泽的魂魄时，也遭到了反抗，李宝本打算用他修行的佛力安抚，却发现何雨泽的反抗很快就弱了下去，顺从地接纳了他的精神。 修仙一事盛行之时，这种以精神力窥探他人灵魂却不被拒绝的事情，偶尔会在修士之间流传，其中的主角，往往倾心相待的伴侣之流。但是之后有修士特地以情动人，目的于他人意识窥探隐秘，却基本上没有成功的例子。 李宝闭合的眼睫颤了颤，想到还在观望的某人，并没有停手。 顺利地将意识渗入何雨泽的灵魂，李宝翻看着何雨泽的意识，惊讶却不意外地发现，他在何雨泽的记忆里，占据了很大的篇幅。与其说他在翻看何雨泽的记忆，不如说他在回顾自己的生平。何雨泽仅有的人生，仿佛一直在看着他。 心脏仿佛被攥了一把，有些疼，但又不尽是疼痛。 将何雨泽的记忆一直看到了他来山谷之前。对于自己家的惨事，何雨泽也只不过知道个结局而已，起因经过都不曾看见知道，更没有什么冰晶石。 “没有。”李宝传音给宿良。 “不可能，一定有！”宿良这般说道，“就在他的意识深处。他可能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拿到了那枚冰晶石。” 宿良不依不饶，李宝也只得继续。 李宝把自己的精神继续往何雨泽的魂魄内深入，甚至化身为他记忆中的一部分。 【何雨泽初入山谷，李正把何雨泽扔给李宝，只说一句“这小孩是你的了，你随意处理，别总来吵我。”便走开了。 李宝心情非常好地绕着何雨泽转了几圈，拍着他的肩膀，宣布道：“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弟了！说出你的名字吧！” “何雨泽。”小小的孩子神情冰冷地开口道。 “咦，都是水啊？那我以后要叫你水师弟。我叫包子，不过你以后叫我师兄就好。包子这个称唿，是给师父叫的，知道吗？”李宝掐着腰说。 “……”何雨泽没说话。 “……”李宝也沉默了。 突然，年幼地李宝温柔一笑，道：“师弟，冰晶石在哪里？” 何雨泽没听懂，沉默着不答话。 李宝宽容地笑了笑，道：“你不愿意当我师弟吗？那我现在就让师父把你送出去了。冰晶石在哪？” “……什么是冰晶石？”被威胁要被送出去，小小的孩子一下子就露出了防备眼神，已经略显锋利的目光，刀子一样地割了过来，但很快便忍辱负重的收敛了。 “小指粗细，六稜体，蓝色。” “我不知道，没见过。”年幼的何雨泽回答。 “你好好想想。”李宝继续笑道。 “真没见过！”到底是年纪太小，何雨泽远不如以后沉得住气，被追问了一句便声音大了起来。 李宝看着他，无奈地嘆了口气。看来只能换场景了。】 在李宝有意识的控制下，画面突变。 【假死的敌人突然发难，李宝身体先于意识的沖了上去。 勐地推开了何雨泽，李宝捂着自己被开了一个窟窿地肩膀，看到何雨泽好生生的惊愕地看着他，松了口气。 “一只胳膊换你一条命，挺值，别那种表情。”李宝笑着说道。 换了只手握住铁尺，给地上还残余半口气的冷弘深断了气，李宝笑笑，对何雨泽说了一句，“师弟，他武器上有毒……”便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现在看李宝倒下，童玉才惊醒过来，尖叫一声沖了上去。何雨泽及时伸手接住李宝，看童玉扑上前来，脸上顿时闪过一道戾气，抬手挥刀，便又是一条人命。 怀中的人突然抬起一只手扯住他的衣领，何雨泽大吃一惊，顿时心虚地眼睛都不知道看哪，还隐隐地有一种伴着失望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师弟，冰晶石在哪？”李宝说。 “什么冰晶石？师兄你别动，我找解□□给你。”李宝没有追究童玉的死，何雨泽松了口气，忙找出各种解□□，要给李宝服下去。 李宝用手推开，拒绝服药，只固执地问：“师弟，冰晶石在哪？” “师兄！吃药！”眼见李宝的嘴角渗出血来，脸色也如同金纸一般，何雨泽不由急道。 李宝把哽在咽喉的毒血吐出，坚持道：“你不想要我死在这里，就告诉我冰晶石在哪？” “我不知道什么冰晶石！师兄你快吃药！”何雨泽说着，已经打算强制性地把药给李宝餵下去。 李宝冷笑了一声，挥手拍开何雨泽餵药的手，一个翻身让自己摔到地上，面朝土地趴伏着，打定了注意不吃药。 “不知道就想！冰晶石是什么！” 何雨泽急得手足无措，拼命地想冰晶石是什么东西。】 周围环境再变，但这一次却不是李宝控制的。李宝发现自己就处在一块六稜柱的浅蓝色晶体之外，他的精神力，将这块晶体渗透地彻底。 李宝听见宿良倒吸一口的声音，李宝突然意识道：所谓的冰晶体，便是何雨泽的魂魄本身！ 第102页 难道当初何雨泽被人救出的时候，便已经是死了？！替他活下来的，一直都是那枚法器！ 第102章 第 102 章 真相太过骇人，李宝当即就知道要遭，全身的佛力毫不吝啬的运转起来，护住何雨泽的灵魂。妖力护持自身，召唤法器，召唤童玉和毒，也不管有用没用，反正所有在手里的牌面通通掀开。 宿良的反应也不比李宝慢多少，几乎是与李宝同时出手。 毒首先迫于契约挡在了前面，在宿良毫不留情的出手中被整个凝成一个针眼大的点，随即散做灰飞。随后是李宝并不能使用的法器显出本体，放大成一面盾牌似的八卦，将李宝与何雨泽挡在身后。 宿良的攻击被这法器的本体挡住了，但仅仅只是挡住了两次而已。在宿良接二连三的攻势下，虽然认了主，但主子实在太弱的法器，很干脆的缩小，“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眼看宿良就要取出化作何雨泽魂魄的冰晶石，握成爪状的手掌就要朝着李宝过去，童玉突然沖了出来，螳臂挡车的拦在了前面。其结果，当然是丝毫都没有起到阻拦效果的魂飞魄散了。 李宝护住何雨泽魂魄的佛力飞快地消散，很快便消耗干净，但李宝却没有放弃，佛力不够用，那就用魂力来顶。于是他在法器内蕴养得浑厚的魂力，也迅速消耗起来。李宝肉身上的妖力，很给力的阻止了宿良打算一击弄死李宝的打算，但是也撑不了几次。而更重要的是，宿良的攻击来得太快也太凌厉，李宝实力低浅，却还要护着何雨泽，完全没有余力做出反击。 李宝快死了。 躺在地上的法器，突然颤了颤，很干脆地将宿良收了进去。 这个法器当初能装进去红狐花嫁，现在自然也能装进去宿良。严格来说，如果不是妖与人斗会降下天雷，那宿良远不是花嫁的对手。宿良一被收进法器，顿时就像花嫁当初一样被镇压起来，以他的魂魄养护法器本身。 李宝的性命暂且保住了，而在法器内，那只尾巴细长，脸孔扁平看不见五官的妖兽，因为越权控制了法器，无声地碎成了无数魂魄碎片。碎片内的魂力被法器吸收，而碎片则继续破碎成细沙，落在了第三层暴风肆虐的地方。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尽管如今的李宝，除了昔日的记忆还在，曾经滔天的鸿运也有微些残存之外，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但是总还有些曾经的旧部，愿意护着他。 屋内归于平静。 除了多了些灰尘，一面孩童手掌大小的八卦镜落于地面之外，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而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甚至都没用了五息的时间。 床上的人保持着亲密相拥的姿态，仿佛皆在沉睡。 夜晚逝去，天渐渐地亮了。 何雨泽首先睁开了眼，他投向屋顶的目光充满了茫然，他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而且，已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 何雨泽的目光移到李宝沉静的睡颜上，稍许功夫，便把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抛到脑后了。 李宝向来醒得早，这会儿他都醒了，李宝却还没睁眼，想来是在装睡。何雨泽凑上前，想要吻他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李宝睁开了眼睛。 李宝眼中的神色，是何雨泽所陌生的。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李宝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神色冰冷警惕地问：“你是谁？” 魂力，基本上也就是魂魄本身。魂力损耗过多，魂魄自然破损，魂魄破损也一定会使得记忆缺失。 李宝现在的魂魄，三魂七魄还算齐全，但是却只剩最后吊住他性命的一丝魂魄。这最后的一点魂魄，甚至比一些风吹吹就会散掉的残魂还要稀薄，所以记忆也就全都没有了。 方才醒来时的感觉，全都浮现出来！何雨泽在李宝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基本上肯定昨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李宝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他既然这么问…… 何雨泽几乎难以唿吸，他想要回答，却哑了嗓子。 李宝能够看出面前这个人，因为他这轻飘飘的一问，而表露出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看来不是敌人，或者是怨恨他的人。心中有了判断，李宝也没继续等何雨泽回答，便从床上坐起身来。 李宝看见床尾的凳子上，放着两套衣服，但他不知道哪件是自己的，一时有些犯愁。 “……我是你的男人。”何雨泽沙哑着嗓子，给出了回答。 虽然看得出何雨泽是个男人，但是就沖刚才他睁眼时，这傢伙想要亲过来的样子，李宝对这个答案也意外不起来。 “名字。你的名字，还有平时我对你的称唿。”既然都是上过床的关系了，那彼此之间应该有个暱称什么的。 “……何雨泽，你平日里叫我阿水。”何雨泽撑着身子，在回答间也坐起身来，他看着李宝脸上陌生的表情，陌生的眼神，非常痛苦，却无法移开视线。他想要知道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唯一能给他答案的人，却已经连他都不记得了。 “那我是谁？”李宝本来在猜凳子上的衣服那件才是他的，但何雨泽盯着他看的视线实在太明显，让他完全无法无视，故而也只得转过脸来，接住何雨泽投来的目光。 “李宝。我的师兄。我的爱人。”李宝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何雨泽心中钝痛的同时，不由想到在此时把李宝圈禁控制起来的可能性。李宝现在看起来很弱，而他已经乘人之危过一次了，或许再来第二次也没什么…… 李宝正防备警惕着何雨泽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人，所以，并没有错过，也没有解读错误何雨泽眼中一闪而逝的疯狂。他面不改色，将所看到的记在心中。 “除了是你的师兄，你的爱人之外，我还是谁？”李宝对师兄弟之间这种有违伦理的关系，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就算没了记忆，但李宝的本性却不会变，他不在乎的事情，依旧不会在乎，而他在乎的人，此时因为记忆的缺失而不在乎了。 “……李正的大弟子。”何雨泽思考了片刻之后，回答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没有其他的了？”李宝反问。 “……你告诉我的事情，一向不多。”何雨泽垂下眼说。 看来是暂时问不出什么来了。李宝这么想到。他并不相信何雨泽只知道这些，但现在也暂且不必着急问。之前的记忆是之前的事，日子怎么过，还得看之后。 李宝准确无误地拿起自己之前的衣服，在身上比了比，确定了尺寸之后便穿戴起来。和另一套衣服比起来，这套衣服更适合他。而事实上，穿好之后正好合适的尺码，也证明了这的确是他的衣服。 李宝不再提问，而是自顾自地穿戴起来。何雨泽看着他，能猜到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何雨泽真的很熟悉，也很了解李宝。何雨泽还隐在被中的手攥起拳，他很想要试试李宝现在的虚实，如果真的能够控制住这个没心的人，那真是太好了！ 第103页 第103章 第 103 章 何雨泽出手了，他用得是迷药。在李宝几次三番的提醒之后，他就有意识的把李宝包袱里的东西，挪了一些到自己身上。身上若是只有置人于死地的物什，的确是不太方便。 而早有防备的李宝，也用妖力屏蔽了何雨泽施放的毒。 一只偶然从他们窗边路过的花猫，成了迷药的受害者。它脚下一软，就一头栽到了楼下。猫或许不会死，但一个出了手，而一个提前有所防备，让李宝和何雨泽之间的氛围，顿时怪异起来。 这种怪异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李宝在使用出妖力之后，很快便昏了过去。是那种唿吸心跳全部停止的昏迷。 之前的话，是李宝的魂魄过于强大，而肉身太弱，妨碍了李宝实力的发挥。而现在，则是李宝魂魄太弱，而肉身太强，一不小心，就容易涣散了魂魄。本来肉身由魂魄驱使起来就已经勉强，若是再动用了妖力，则肉身更强，而过于虚弱的魂魄不能驾驭，也只得涣散开去。 索性，李宝现在魂魄外面还有肉身裹着。故而虽然魂魄会暂时涣散，但仅仅只是昏迷，不是死亡。过一段时间，魂魄自己重新汇聚的时候，李宝就会醒了。虽然这种好像死了一样的昏迷，着实吓人，但这的确不是死亡。李宝魂魄受损严重，但他至少也还有一年左右的寿命。那么多的牺牲换来的性命，怎么也不会在这短短几个时辰内便再次失去。 何雨泽在李宝倒在地上之前，接住了他，但是他没想到李宝的心跳唿吸居然完全停止了！ 一瞬间，何雨泽以为是他用错了药，害死了李宝。但他去窗边一看，便见摔在楼下的花猫，虽然昏睡不醒，但心脏还在鼓动着。 但，李宝的确已经了无生息。 何雨泽不知道李宝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李宝没有心跳和唿吸了。 …… 何雨泽反覆确认了这件事情之后，抱着李宝逐渐冷却的躯体，像石头一样的定住不动了。 一个时辰之后，何雨泽将李宝抱到床上，自己倚着床边坐在地上。李宝会灵魂出窍，何雨泽是知道，所以何雨泽打算等他一等。或许，过一段时间，李宝会自己睁开眼睛？ 从早上等到下午，李宝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何雨泽后怕的一把将人抱住，却被似曾相识的力量弹了开去，而李宝重新阖上眼睛，昏迷了过去。 刚才的，那是妖力！ 何雨泽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李宝之前对那毒会毫无反应，而之后却会没了唿吸，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难不成是李宝一旦动用了妖力，就是假死昏迷吗？ 何雨泽开始发抖，他隐约明白过来，现在的李宝是有多么的脆弱。 失去记忆，动用了妖力就会假死……李宝在昨夜到底经歷了什么！ 指尖突然碰触到了一个圆形的东西，何雨泽低头一看，发现是李宝之前给他看过的那枚佛珠，他说这是一枚法器。何雨泽将佛珠拾起来，手不小心拂过地面，沾上了一层黑灰色的灰尘。何雨泽将灰尘细看，面色又变，他发现这东西不是灰尘。但这究竟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昨夜，这间屋子里，定是发生了一场打斗！ 何雨泽本以为李宝是在外面受的伤，没想到却是在这里！李宝在昨夜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而他完好无损地沉睡至天亮！ 李宝定是因为保护他才伤得这么重的！ 何雨泽勐地呕出一口血来，他一手握着佛珠撑住地面，一手按着自己似乎要疼得裂开的心脏，眼泪止不住地滴在铺了一层黑尘的地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李宝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才再次醒了过来。这两次的突然失去意识，也让他明白过来，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恐怕是不能随便乱用的。而且在这两次昏迷中，他有足足十二个时辰，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但何雨泽却没对他做任何事。 这个人，或许是可以信任的。 李宝这么想到。他以为自己只是昏迷，却不知道自己是假死了两次，何雨泽吓都被吓死了，哪敢再做什么。 想清楚这些事情，只用了李宝一眨眼的时间而已。李宝睁开眼，以为何雨泽发现他醒了会再次扑过来，但那人却只是站在他一臂之外，和他保持着距离，那惴惴不安的样子，似乎生怕吓着他。 李宝坐起来，撑了撑胳膊。今天躺了一天，实在是骨头都睡得硬了。 “有一个名叫慧仁的和尚，他说不定能治好你，我带你去找他，行不行？”刚刚他才对李宝出过手，也不知道李宝还会不会相信他，何雨泽小心翼翼的问。 “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李宝也没说行还是不行，问道。 何雨泽摇头，道：“我一觉醒来，你就变成这样了。” 李宝看了何雨泽一眼，心道：真是个弱鸡。他又问：“既然你这么弱小又神经，那我们之前为什么会在一起？” 何雨泽神色微变。他们会在一起，自然是因为他卑鄙无耻地给李宝下了蛊。之前李宝把他当成重要的师弟，自然会容他忍他，但现在在李宝眼中，他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一旦知道了之前的事，怕会想法设法的摆脱他吧？ 但这个问题，不回答也不行。那弱水蛊七天便会发作一次，就算他不说，稍过些时日李宝也能自己发现。 “因为你我种了弱水蛊，每七天就要交合一次。”何雨泽最终避重就轻的回答。 “是谁给我们下的蛊？”李宝又问。 “是潜龙组织的人，他们一直在追杀我们。”何雨泽说谎了，并没露出破绽。 李宝并没有完全相信何雨泽的话，但将信将疑之下，也只点了点头，顺着何雨泽的话继续问：“潜龙组织，又是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之前一直在查，而且好像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但是你没告诉我。” 李宝又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何雨泽说：“看来我之前，真的是不怎么信任你啊，我很好奇你是做了什么？” 何雨泽抿着唇没有回答。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既然我失忆醒来之后，也就只看见你一人，那估计咱们之前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现在跟我说说那个慧仁是什么情况，你又为什么觉得他能治好我。” 李宝没有就他们之间的关系继续追问下去，何雨泽松了口气。慧仁的事情，本也就是何雨泽打算完完全全告诉李宝的，故而李宝一问，他就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去。 李宝听完后，同意了跟何雨泽去找慧仁。 第104章 第 104 章 李宝还记得怎么做饭，怎么烧烤，但是何雨泽坚持不让他动手。李宝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和他争执，也就退了步。但是，不等何雨泽把野味烤好，李宝便已经知道最后到嘴的食物并不会好吃。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吃着何雨泽递给他的兔腿，李宝觉得自己下次或许可以坚持要亲自烹饪食物。 第104页 吃过这餐饭，再过些时辰，便可以去到下一个城镇了。一路走来，李宝都有留意所有能够获得的信息，他发现李宝和何雨泽这两个名字，在江湖上并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就好像透明人一般不被人注意。而问过何雨泽，李宝才明白，一直以来他们都在躲避潜龙组织的追踪，用的都是假身份假姓名，平日里也会扮上妆再出来活动。 知道了石修石泽两个名字，李宝再去查，便知道了之前的河上比斗和寺庙被屠两件事。而且还发现泼在他们身上的黑水，被叶星海顺便洗干净了。李宝随着何雨泽去看了叶星海一眼，叶星海看见李宝和何雨泽用轻功出现在他家院子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叶星海早觉得李宝会武。 而看见了叶星海，李宝也就明白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说叶星海和何雨泽相似了。他们是挺像的。 因为赶时间，李宝他们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没有逗留的太久。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何雨泽便带着李宝赶到了锦泉寺。 和上次一样，这一次锦泉寺外，也专门有一个小沙弥在等着何雨泽和李宝二人。 “师叔，慧仁师叔已经在等你了。”那小沙弥迎上来说。 李宝挑眉，回头对何雨泽说：“阿水，你没告诉我我还是佛门弟子。” 何雨泽打心眼里不想承认这件事，只说：“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二人随着小沙弥去到了慧仁所在的禅房，推门进去，李宝便看见一个年轻的和尚，坐在一张矮桌面前，见他们进来，道：“请坐。” 李宝和何雨泽分别坐下，正要开口，便听这和尚开始给他们算总帐。 “师弟，你破杀戒了。”慧仁说。 李宝微微一惊，等着他的后文。 “但是你也超度了很多无辜之魂，积攒了大功德。彻底皈依我佛，还清孽障，或是彻底还俗，也不用做什么外门弟子了。”慧仁低眉垂眼，双手合什的说。 听慧仁又要让李宝当和尚，何雨泽心里的疯狂又被挑动，他几乎就要做些什么，却在慧仁颂了一声佛偈后动弹不得。 李宝本也在防备着何雨泽发难，却发现这人居然没动静，一转头李宝便看出了何雨泽状态不对。 “他怎么了？”李宝好奇地问慧仁。 慧仁道：“贫僧让他稍微冷静一会儿。师弟，请告诉我你是要怎么选。” 李宝想了想，答：“选哪个能让我活下来？” 慧仁说：“都能。你若彻底皈依我佛，我可用寺中香火功德，助你恢復魂魄。你若选择还俗，那去找你另一个师父便是，他也能救你。只是用得法子，却恐怕有伤天德，使你堕入魔道。当你成魔的那一日，师兄少不得要来斩妖除魔。” 李宝又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慧仁，只道：“你让阿水说话，我问问他的意见。” 慧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何雨泽能动了，第一时间便说：“恶事我来便是，定不会让师兄堕入魔道！师兄你不要出家！” “那你自己将会成魔。”慧仁毫不客气地道。 “无妨！你要除魔，到时尽管来便是！”何雨泽坚决地说道。 “师弟你的决定呢？”慧仁不再理会何雨泽。 李宝笑笑，道：“我还俗。” 李宝和何雨泽二人被请出了寺院。 寺院外，李宝笑说：“走吧，去找李正。” —————————————————————————————————— 李正说不会开暗道，就绝对不会把暗道打开让二人进来。何雨泽和李宝站在深渊之上，看那深不见底的方向，心里都有些没底。 “要不我还是回去找慧仁算了。”李宝率先打起了退堂鼓。以前的记忆他不是很看重，而慧仁那里则更可以安全的保住他的性命。之前不答应，那时因为他对于长伴青灯古佛没兴趣，但现在看这个架势，去找李正，怕是会死在半道上。 “不用。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我一定会让你周全的下到下面。”何雨泽打起精神这般说道。 李宝却嘲讽道：“我怕你没那个能力护我。”虽是嘲讽，却是实话。 何雨泽抬眼看他，只道：“若我不让你走，你恐怕也走不了。”这也是实话。 “我们真要犯险？”李宝皱眉。 “我会保护你。”何雨泽强调道。 李宝嘆了一声，无可奈何地道：“好吧，信你一次。” 何雨泽取出准备好的三大捆绳子，将其中一捆背在身上，而另一捆一端拴住一块巨石，一端系在自己和李宝腰间。再三试过绳子的结实程度，便带着李宝一起下了悬崖。 峭壁是基本上垂直的，在有些凸起可以支撑，稍微好走一些的地方，何雨泽便带着李宝下得慢一些，尽量走得稳当也减少体力的消耗。而遇到接连几百米都无处攀爬的地方，何雨泽就带着李宝靠着绳子下得尽量快一些，在这种无处落脚的地方待得时间越久越危险。深渊中时不时会有飓风捲起，二人几次遇到，都惊险万分，好悬没坠下去。 不知不觉，天色昏黑。 在黑夜中，以何雨泽的视力根本看不见石壁上哪里可以落脚。李宝到可以看清楚，但是他已经很累了。二人扒在石壁上休息。虽说是休息，但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在完全垂直，脚下只有巴掌大小，手上也只能抓住茶壶柄大小的石头的地方休息。 何雨泽突然将李宝拉了下来，单手抱在怀里，让他挂在自己身上。 “休息吧，我来等天亮。” 李宝有些感动，双手抱住这个人，将头放在他肩膀上，便阖着眼小寐。趴了一天又冷又硬的石头，这会儿有个热乎乎的人可以抱抱，而且还不用担心掉下去，李宝很快就在疲惫中睡了过去。 何雨泽也一样很累了，李宝的体重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但听着李宝在自己耳边的唿吸渐趋平稳，何雨泽心中泛起的喜悦，足以冲散所有的疲惫。 何雨泽睁着眼撑到天亮，身上基本上没有哪里是不疼的。恢復了精力的李宝在光亮下醒了过来，他看了看何雨泽的憔悴，自己扒在石壁上，揽着何雨泽的腰，道：“你也休息一下。” 何雨泽点了点头，依靠着李宝的支撑，活动着僵硬地就像石头一样的手脚，让它们重新变得灵活有力起来。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何雨泽说：“好了，我们继续往下。” 李宝没说什么，跟着何雨泽继续下去，期间二人分别取了些干粮嚼着。 第105章 第 105 章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三捆绳子已经用完了，而李宝还没看见地面。何雨泽的状态也越来越差，这三天里，他做到了他所说的会护着李宝，但他自己却被急剧消耗。李宝把这些看在眼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多少也有些心软。 第105页 不过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问题是，绳子已经没有了，而地面还没有到肉眼可见的位置。 李宝可以选择顺着绳子上去。何雨泽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且对他没有防备，李宝只需使些手段，便能让何雨泽跌下去。何雨泽现在阻止不了他任何事。 …… 考虑再三，李宝还是没做什么。他跟着何雨泽一点一点地向下攀爬。 但很快，没了绳子的俩人便遇到了一段光滑的石壁。 看到了李宝的踌躇不前，何雨泽道：“我先下去试试。”说着便要以身犯险。 李宝拉了他一下，道：“你会死的。” 何雨泽问：“我死了你陪我一起吗？” 李宝不言语了。 何雨泽自顾自地低头笑笑，说：“我死了你便自己上去。你不是早就想上去了吗？” 何雨泽说的对，所以李宝也没再拦他，任他去犯险。 但尽管惊险，何雨泽还是过了这一段石壁。何雨泽抬起手道：“下来。” 李宝便下去了。 李宝在一处地方失了手。 李宝跌了下去。 何雨泽伸手拉他，没拉住。想也没想的，何雨泽也跳了下去，并且蹬了一脚石壁，让自己下坠的更快一些，好去抱住李宝。 何雨泽将李宝翻转到自己身上，似哭又似笑的露出一个并不好看的表情，他说：“我这几天想了想，发现我还是希望你活着。比起让你爱我，我更希望你活着。师兄，你一定要活下去。” “……真难看。”李宝指的是何雨泽的表情。 何雨泽闻言，调整脸部肌肉，摆出一个曾被李宝称赞的笑容来。 “还不错。”李宝满意了，在何雨泽唇上轻啄一下，道：“咱们都不会死的，放心。” 何雨泽脸上本就是作假的笑，一下子就维持不下去了，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早有办法！你是在试我！” “嗯……”李宝转移话题，道：“你看，到底了。” 地面快到了。何雨泽咬牙瞪着李宝，才不在乎地面是不是越来越近。 就在要纷纷摔成肉泥的前一秒，李宝将体内的妖力尽可能地释放出来，在他们周身形成一个圆形的护罩。只听得“轰”的一声，护罩和地面硬碰硬的撞到一起，把坚硬的土地都砸出一个半人深的坑。 妖力缓缓消散，何雨泽抱着假死过去的人从坑里出来。 被纷纷落下的灰尘扑了一头，何雨泽用一只手盖住李宝的脸，给他尽量挡住尘土，但看向李宝的目光，却有些恨恨的。李宝这个傢伙，就算失忆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我还以为是谁把顶上的石头给推下来了，原来是你们两个。” 熟悉的声音传来，何雨泽抬起头，隔着灰尘看见一个模煳的人影。 “师父。” “李宝是死了还是没死？”李正问。 “只是假死，师父！过一段时间他就会醒。”何雨泽忙道。 李正点点头，“魂淡的跟青烟似得，还敢妄动妖力，死了也活该。” “先回屋去洗洗干净，再带他过来找我。”李正丢下这话，便离开了。 何雨泽带着李宝回了他们之前住的小屋。屋子自从他们离开后，并没有打扫过，但除了灰尘之外，一切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反正他们身上也都是灰尘，想着一会儿怎么也要给李宝擦个身洗个头，何雨泽便将就着把李宝放在落了灰的床铺上。 他们不过出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从小住到大的屋子还和以前一样，但他们却变了太多。 将李宝放下，何雨泽便去担水烧水。在厨房生火的时候，何雨泽恍惚觉得他们并没有出谷过，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直到看到厨房内落得到处的灰尘，才回过神来，将手里刚噼开的木材放进火里。 将自己和李宝收拾出个样子，何雨泽抱着李宝去山谷的另一边找李正。去的路上何雨泽注意到山谷中的积雪都已经化了，但是刚刚冒头的糙芽，却更没什么看头。 李正住处四季长青的竹林，依旧是山谷中最好的景致。 何雨泽抱着李宝进了竹林，寻到溪边的小屋。小屋的门敞开着，何雨泽走进去，发现小屋的正中央多了一张冒着寒气的玉床，李正坐在床边的一把矮凳上，听见何雨泽进来了，看都没看便抬手指了指玉床，道：“把李宝放上去。” 何雨泽依言照做。 “出去把门关上。”李正又说。 何雨泽没动。 “想救人就滚出去。”李正冷声道。 何雨泽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正看见门关上了，抬手施放了一道结界罩住屋内，站了起来，看着唿吸心跳全无的李宝，却是轻笑一声。 “果然那傢伙能够改变你的人生轨迹，不枉费我收他为徒。如今所有的劫难都已经走完了，你安全了，我答应你娘的事情，也总算做到了。” 李正在说话间已经结成了一个复杂的法印，他将法印推向李宝。法印落在李宝身上，发出了刺眼的白光，李宝身上也传来了噼哩啪啦的脆响，而就在此时，玉床上也焕发出一阵冷光，笼罩住李宝。李宝身上的脆响平息了，法印顺利地融入了李宝体内，白光也慢慢收敛。 这一切响动，都被结界隔绝在小屋内，外界不得而知。 何雨泽在外面等了莫约半盏茶的时间，李正开门出来。 何雨泽迎了上去，没看见李宝，视线便越过李正看向屋内，李宝还躺在里面。何雨泽想要进去，却被李正抬手拦住，听见他说。 “我看他之前修炼过魂术，身上应该有某件与魂魄相关的法器，那件法器是你拿着吗？” 法器？何雨泽想起了那枚佛珠，将它拿了出来。 李正抬手接过看了看，又递还给何雨泽道：“就是这个。李宝现在是魂魄受损严重，除了会失忆之外，还容易魂魄涣散。我所能做的，不过是给他加上一道封印，让他轻易动用不得妖力，毕竟如果魂魄涣散的次数太多，就会开始消散，就连肉身也挡不住。 但这并不能救他性命，最多就是给他拖延一些时间。” “他会死？”虽然就是因为心中有这样的担忧，何雨泽才带着李宝去找慧仁，又来找李正。但是这是听见李正这么说，何雨泽还是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之前慧仁那么说，他还半信半疑，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严重，但现在李正也这么说，却是让何雨泽不得不承认事实了。 “当然会死。如果你不带他过来的话，他最多活到明年的今日，但现在你能救他。”李正说道。 第106章 第 106 章 “我能救他？”何雨泽吃惊地问。 李正点头道：“确切的说，是只有你能救他。”李正转身朝屋内走去，招手道：“过来。” 何雨泽忙跟上。 二人来到玉床边上，李正抬手在何雨泽眉心按了一下，何雨泽没能躲闪，只觉眉心一阵刺痛，而之后，眼前莫名就明亮了一些。 第106页 “我给你点开了灵台。现在你把手上的佛珠贴在李宝心口，看看会发生什么。” 何雨泽依言照做，只见他把那枚平平无奇的佛珠贴上李宝的心口，那佛珠瞬间便朝朝周围蔓延出无数赤色的红线，而且这些红线似乎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阵法。 “我刚才给李宝设下封印的同时，顺便给他体内注入了一些灵力，现在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足以触发这个法器自动护主。他现在是魂魄淡薄，所以这个法器会形成法阵，吸收周围所有已死之人的魂魄，并且微弱的抽出一些正常人的魂力，用以养护和修护李宝的魂魄，但是，照一般的情况，这个过程是十分的缓慢的，李宝的肉身强过魂体太多，所以如果按照一般情况的话，李宝撑不到恢復的那一天，就会活生生给自己的肉身拖累死。” “所以，我需要让这个阵法内有很多人，而且死很多人。”何雨泽很敏锐地听懂了李正的意思。 “对。而且你还要限制李宝的活动，要让他尽量的静，而不是动。他每一次活动，都会消耗他本来就淡薄的魂魄。”李正补充提醒道。 “让他尽量待在一个地方，而不是到处乱跑。”何雨泽想了想，重复道。真的让李宝整天一动不动的话，反而会起了反作用。他不能彻底限制李宝的自由，只能控制他活动的范围和强度。 “是。”李正说道。 —————————————————————————————————— 送何雨泽和李宝从暗道离开后，李正回到竹林的小屋内，收拾好玉床和其他的一些东西，找出一张蒲团盘膝坐下，然后便坐化了。 因为一个承诺，他已经多撑了十多年，如今，一切都以稳妥，他也可以去了。 —————————————————————————————————— 武林大会近在眼前，江湖之中，却突然杀出一个名不经传的教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席捲了大半魔道帮派，将之吞併合併，并且在鬼雾岭建起了行宫，率一众信仰坚定的疯狂教众，自称万象教。 听传，万象教的教主乃是冥神转世，前来世间，所为收服百年前从受苦受难处逃脱的数万恶鬼。 听传，万象教教主掌握了永生之法，所有虔诚信教之众，皆能永生，哪怕身死也终将復活。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江湖中便到处是万象教的消息。一时间，似乎武林大会都不再重要。但万象教虽是魔道，却并不急着找正道的麻烦，而正道的诸多人士，因这一教派实在是崛起的突然，也都在观望。万象教便在这种与正道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境下，开始对魔道中其他大型帮派出手。 一日，鬼雾岭内的雾气突然反常的剧烈颤动起来，只听得空气中的一声爆鸣，鬼雾岭内有毒的雾气顿时被驱散一空。大队人马开进了鬼雾岭，当头的抬椅上，坐着一个形容妖娆的男子，而左右两边，分别有人举着旗帜，旗帜蓝底黑画，绘着一只多足的蜈蚣。 有人高声喊着：“蜈天帮前来讨教！万象教所在何处！”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自从这队人马出现后，一刻不停的响着，定要定睛细看，才可发现，地面上居然爬满了与泥土颜色相似的蜈蚣。 蜈天帮来者不善。 在外围站岗的教众很快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万象教东堂主危作人在此！”一干瘦男人踏空而来，落在一块山石上，道出身份。 妖娆男子抬手一挥，蜈天帮众人高声喊着“向东堂主讨教”，便携着密密麻麻的蜈蚣沖了上去。危作人独自将他们尽数挡住，一时之间，竟无一人一虫可越他而过。那坐在抬椅上的男子看了片刻，将抬手一拍，脚下一踏，朝危作人飞身而去。 危作人顿时从众人中抽身而出，迎上那人。而其余教众没了阻拦，高唿着“向万象教讨教”便直朝鬼雾岭深处冲去。 危作人与那人斗上，见此情景也不着急，只高声喝道：“方阵绞杀。” 顿时排好阵形的万象教教众沖了出来，与蜈天帮的人杀到了一处。 于此同时，鬼雾岭的其他入口处，也分别出现了类似的场景。原是魔道其他帮派，实在被万象教逼得紧了，合伙相约围杀万象教。 鬼雾岭的各处喊杀声大作，而战了稍许，万象教的众人皆露出疲态，开始退进鬼雾岭深处。其他教派的正杀得兴起，不知不觉便追了进去，有一些堂主副帮主之流，心存警惕，有意喝止，但收效甚微。不知不觉，被驱散的雾气又重新汇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战个痛快。 万象教行宫的高塔之上，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正冷眼看着这一切，搜寻着是否会有帮主教主之流，直捣黄龙。 的确有。 何雨泽从高塔上飞身跃下，将那些人的性命一一收割。擦拭过弯刀上的血迹，何雨泽转身回了行宫，身后自有手下会将尸体收拾妥当，摆在合适的位置。 得了李正百年的功力，何雨泽现在的武功，是当之无愧天下第一人。但是，武功再高，独身一人能杀的人也有限得很。所以，何雨泽创了一个教派，这样杀人比较有效率，而且也不用他带着李宝东奔西跑。 何雨泽是一个很有能力的聪明人。他可能不适应与人接触，但在有需要的时候，他也能做的很好。无论是拉拢能人，还是蛊惑人心，只要何雨泽有心去做，他所能达到的程度，不会比李宝差太多。顶多就是他的运气不及李宝一些。 第107章 第 107 章 何雨泽在池潭边，找到了正在钓鱼的李宝。 李宝老神常在的抬着钓竿闭目养神，何雨泽初初看见他时，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眼都不睁的，李宝突然出声问道：“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 自从从山谷离开之后，何雨泽每天都非常忙。前期李宝不好安置，他还去到哪把李宝带到哪。但这段时间因为身份的变化，也因为把李宝放在这里更安全，他就没带着李宝到处走。但也是因为忙的原因，把李宝安置好后，何雨泽很少大白天的有空过来看他。多半都是深夜时，李宝都睡了才过来扰他清梦。 李宝在这里其实也差不多可以说是被圈禁了。何雨泽用药物压制住了他的内力，而他的妖力之前在山谷就被封印了，何雨泽的这个院子也没什么漏洞可循，故而无论李宝愿不愿意，他都得待在这里。不过何雨泽倒也给了要限制他活动的理由，所以李宝一时半会儿，还并不打算弄出个什么动静。 “嗯，稍微有点空闲。”何雨泽回答道。他几乎不在李宝面前说他在做什么，事情又有了什么进展什么变化，因为李宝太聪明，他担心他告诉了李宝太多之后，李宝会坏了他的事或者找到机会逃出去。直到自己开始做事之后，何雨泽才开始理解李宝之前为什么很多事情，只要他不问，就基本上不会告诉他。李宝有他自己的顾虑，就像他现在也有所顾虑一样。 第107页 “一起钓鱼？”李宝提议。 “好。”何雨泽说。 于是，二人还真的在池塘边钓了个把时辰的鱼。直到何雨泽估摸着下边那些人估计都已经打完回来了，才和李宝告了别出去了。 李宝现在还没有能力驱动小地狱像当初一样运转，而且就算是这个法器真像之前那般，估计他也熬不住那么许久。现在许多死在鬼雾岭的魂魄，通过阵法进入小地狱，化作纯粹的魂力之后，又流入李宝体内，滋养他的魂魄，那种舒适和逐渐强大起来的感觉，是李宝非常喜欢的。 李宝把鱼竿插在土地里，仰面朝天躺在池塘边晒太阳，不知不觉便真睡了过去。 直到某个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血腥味靠近。 李宝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他掀起眼皮看了看，何雨泽的气色还算不错，便又闭上，“又杀了很多人？怎么不洗过澡再过来？” “回到寝宫没看见你，便直接赶了过来，没来得及洗澡。” 李宝“啧”了一声，嫌弃道：“现在把我裹得也一身血腥味。” 何雨泽低头在李宝颈间嗅了嗅，声音暗哑道：“还真是，等会儿我们一起洗。” “想要了？”李宝喉咙里滚出模煳的低笑，微微掀起眼帘，侧首看他。 “嗯。”何雨泽坦诚的回答。 “那就把解药给我。没有内力也没有妖力，我可实在是太弱了，做起来不尽兴。”李宝要求道。 “好。”何雨泽答应的很干脆。他现在得了李正的功力，就算李宝恢復了内力，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将李宝的内力压制，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李宝打伤看守他的人逃出去，但现在，他既然就在旁边，也不用在压制着李宝的内力了。 李宝双臂搭住何雨泽的肩膀，直起身来吻他，一只手便顺着衣领熘了进去，抚摸何雨泽精瘦的嵴背，“现在就给我。不用洗澡了，我们现在就做。血的味道，很诱人。” 何雨泽被亲吻得有些气喘，他趁二人双唇分离的间隙，将解药塞进了李宝口中，然后提起一口气就用轻功在几息之内回了寝殿。不能真在外面做，现在他可还顶着一个冥神的身份，若给谁看见他被人压在身下，那这场戏也不好唱下去了。 待回到寝殿关上了门，李宝服下的解药也生效了。他却反而不急着动作，只是细緻地挑逗着何雨泽，任由他把自己抱到床上，才一个使劲把人压在身下。 过了许久，这番激烈的肉搏终于暂且告一个段落，二人彼此紧贴着，都气喘吁吁。 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快速搏动的血脉，李宝舔咬着何雨泽的锁骨，在他身上小幅度的磨蹭着，突然想起了之前浮现的疑问。李宝抬起头，吻了吻何雨泽水莹莹的眸子，问：“好像，一直都是我上你对吧？你不想上我吗？” 听李宝这么问，何雨泽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却大喜道：“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一些我们上床的片段。”李宝点头回答，又继续问：“你还没回答，你不想上我？” 李宝的回答，让何雨泽稍稍冷静了些，但还是高兴，毕竟多少算是有进展了。想了想李宝的问题，何雨泽一时也答不上来，只得先问：“你愿意让我上？” 李宝失笑，答：“又不是多大点事，只要够舒服，我都行。” 何雨泽默了默，“……我可能没你那种技术，不过多练练应该就会好了。那，这一次让我来？”何雨泽扭了扭腰，让李宝的东西滑出来，自己抵过去。 李宝伸手一把抓住，揉捏着笑答：“不，我只是问问。我技术好，所以还是我在上面比较妥当。” 何雨泽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有点气，但这点气愤很快就被舒慡给盖过了，不由地闷哼出声后，何雨泽也就随由李宝高兴了。反正在下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人是李宝，那怎么都行。 一夜醒来，何雨泽神清气慡地继续去忙，而李宝则继续在床上赖着。这段时间被何雨泽养得懒懒的，李宝也开始有醒来再眯一会儿的毛病了。毕竟又没什么事情是要他操心的，何雨泽也什么都不跟他透露，那干脆好好闲着好了。李宝是个很看得开的人。 第108章 第 108 章 今天天气不太好，不时便下一阵小雨。 李宝坐在软垫上，盖子薄毯拿着一把红珊瑚石所制的精緻匕首把玩着，他格外喜欢匕首手柄上的那颗仿若星辰的宝石。 李宝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寝宫隔壁的收藏室。除了他现在拿着的匕首之外，他周围还堆放了许许多多的奇珍和古籍。李宝把匕首放下，又拿起一块半透明的浅黄似玉石，完全密封的玉石里面还有一只小小的鱼在游动。 这些东西都是何雨泽这段时间的战利品之一，他待教众洗劫了那些魔教大佬的行宫石堡之后，就给带回了这些东西，挑出李宝感兴趣的放在这间房里，给李宝闲暇无聊时打发时间用。 当李宝研究起一个关节穿了线的木偶似的小孩尸体时，何雨泽出现在门外。李宝抬眼看去，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子里还算明亮，那是因为一角的夜明珠在发光。 “你忙完了？”李宝抬头笑问。最近他恢復的记忆越来越多，而随着记忆的恢復，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对这个人心动。至于以前的种种别扭纠结，简直幼稚地让李宝想笑。那些，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他早就喜欢这个人了，只是自己根本没意识到。 “嗯，忙完了。这些东西你喜欢吗？”何雨泽问道。李宝恢復记忆的事情似乎进展越来越缓慢了，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人。但是，何雨泽却反而觉得越开越喜欢这个人了，比起之前，他居然更喜欢现在的这个李宝。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非常喜欢！”李宝笑答，提起手上用尸体制作的人偶，笑道：“很精緻对不对，就是丑了点。如果以后你先我一步死的话，我先把你身上的肉剃干净，再用剩下的白骨做成偶人，会不会好看一些？而且还能发出脆生生的响声呢，就像风铃一样。” “嗯，不错的想法。”李宝的主意让何雨泽觉得新奇又有趣，而其中蕴含的对他的依恋和占有欲，更让何雨泽心中火热。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个人是喜欢他的，是对他上了心的。 “过来过来。我还在好几本古籍上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东西，你来坐下，我翻给你看。”李宝听何雨泽喜欢他这个主意，更高兴了，忙抬手招唿他过来坐下。 何雨泽快步走过去，挤着李宝坐在软垫上，看他要给自己分享的东西。 最初在山谷的时候，他们经常都是这样相处的，李宝发现有趣的东西，然后迫不及待的分享给他，使他的生活也变得有了色彩。但自从出谷后，在李宝失忆之前，他们之间的防备和忌讳越来越重，却很少这般相处了。 没想到现在李宝失忆了，却反而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了最初毫无芥蒂的时候。而且，现在的毫无芥蒂，还是建立在他和李宝是情人关系，而不是师兄弟关系的基础上。 第108页 何雨泽真的很欢喜，只是偶尔也会害怕，若是李宝恢復了记忆，那现在挺美好的一切，是不是会遭到破坏？但现在的李宝这么好，何雨泽无法下手伤害他，也无法狠心地停下恢復魂魄的阵法。 武林大会明日便要举行，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江湖中却爆出万象教统一了魔道，且向整个正道发起挑战的消息。 这个邪教实在太嚣张了！ 众多正道掌门聚在一起一商量，觉得谁都丢不起那个人，任这个冒头还不足半年的教派嚣张，便合计了一下，相约同时举派攻入鬼雾岭。 他们也选择了群殴而不是单打独斗。 虽然嘴上看不起这个邪教，但是已经没有人再敢真的小看了这个教派。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统一了魔道，那若是在给他们一些时间，是不是要把正道也一併扫平？这种可能性，就算最沉得住气的人也不由心惊。于是，大家都知道不能再等了，也不能再给这个教派成长起来的可能性。 这种时候，就算万象教没有先挑衅，待武林大会开始举行，他们也要开始除魔大典，现在，也只不过是更提前了一步。 他们的这种送死的想法，和何雨泽的目的并无冲突，所以大家一拍即合，该送人头的送人头，该收人头的收人头。 那么，何雨泽仓促成立的这个教派，收拢的一众被洗脑的手下和俘虏，真的挡住整个正道合力一击。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何雨泽又不是神。但是，既然何雨泽要的是人命，那死得是自己手下，还是别派的人，又没多大区别。 何雨泽负责了扫尾工作，所有前来讨伐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不过万象教也损失惨重，经此一战之后，万象教便没剩几个人了。 前来讨伐的正道人士全灭，而万象教也销声匿迹。江湖上一派萧索，但是那些得以提前坐上帮主教主之位的年轻人们，伤心有之，但是更多的则是顾不上伤心。 而李宝恢復了，何雨泽也不完全是开心。虽然不必何雨泽把注意打到朝廷上，李宝便没事了，着实是省了何雨泽不少事，但是想想自己和李宝之间，也尽是扯不清的烂帐，何雨泽的心情也很复杂。 李宝失忆后和重新恢復记忆后，除了实力之外，居然没有多大区别，是最让何雨泽觉得心情复杂的一件事。 另外，之前说是要来除魔的慧仁和尚，居然在李宝恢復后都没来除魔，也很让何雨泽想不通。 总结一下，莫约就是在李宝失忆而且虚弱的时候，什么都是清清楚楚，有条有理的；但是李宝一旦恢復了记忆，就一切都乱了！ 李宝帮自己和何雨泽各弄来了一张□□贴在脸上，又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混盪。李宝留意着何雨泽自从他清醒后，已经两天都没笑脸了，便将何雨泽拉到了一家茶室，要了一间雅间，等小二上茶后，开始给何雨泽解惑。 “慧仁除的是真魔，而你到底还是个人，所以你做什么慧仁也管不着。他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虽然和尚不打妄语，但慧仁那傢伙可从没说过何雨泽成魔，他也要过来除了他的话。他李宝若是成魔，那便是真魔，而何雨泽成魔，也不过是一介恶人而已。既然只是人，便轮不到那个和尚去管。 “至于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没听说过？我本性就是这种样子，无论失忆了还是恢復了，都会是这样，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变化。”这可是再实在不过的大实话。 “那失忆前……”何雨泽插嘴。 “假得呗，我是在装。你不是之前一直觉得不对觉得别扭嘛，谁一直对着我演戏我也别扭。” “……你现在不装了？”何雨泽发现自己居然不怎么生气。 “都露馅了还有什么可装的？” 李宝还觉得自己挺有理？何雨泽之前不气，听见这答案却气笑了。 李宝看何雨泽冷笑也不在意，说道：“接下来我们去海上耍耍，这江湖死得人太多，都显得冷清了。” “不去。”何雨泽板着脸吐出这两个字，然后话音刚落就后悔了。他担心李宝说出一人去的话，垂着的眼都急得有些发红。 “别呀，阿水。没你我可活不了，你一定要陪我去。”李宝拉过何雨泽的手忙劝。 何雨泽心里一松，耳根还因李宝难得的胡话而有些发红，但是接下来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他有些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嘴。 “我不去，你不是早想摆脱我了吗？” “那不是之前嘛，现在阿水你可是我的命。你若不陪我，我就把你切碎了吃下去。”李宝笑嘻嘻地说着，说完还响亮地在何雨泽脸上亲了一口。 李宝的话无疑是恐怖的，但却让何雨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道：“原来我早该把你切碎了吃进肚子里。” “嗯嗯，那样咱们就真正是一体的了！”李宝挺高兴的说道，又再问：“去海上吗？” “去。”总算没有继续口是心非，何雨泽听见自己给出了心中的答案。 李宝心里装了个人，有了执念，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至于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装进去，李宝也分辨不清，只能说这次的失忆，让他没能再带着面具跟何雨泽演，的确使他看清了自己的情感。常说当局者迷，又说假面带多了便没了自己，李宝两样都占全了，无怪乎他和何雨泽跌跌碰碰直至遭了此劫。 最后，望那些因这俩人谈恋爱而死的人，能够投个好胎。 此文完。 他们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都在一起了，就男男关系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写的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