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求生》 第1页 [恐怖灵异] 《死里求生》作者:飞雪满楼【完结】 文案: [序言] 这是一个离奇且神奇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我和我的兄弟几乎九死一生。我们经歷了对生的希望与对死的恐惧,经歷了失去的悲哀与得到的幸福…… 我叫衣笑雪,我的兄弟韩意容、项君若和苏文珩与我一起,在那个充满危机、忧虑、死亡的世界里互相扶持,彼此支撑着走向光明与希望的所在。虽然到最后我们又面临新的危险,但我却从未如此充满自信地去面对,因为我知道我们不是四个人,而是一个集团,一家兄弟。 故事是这样的…… 内容标籤: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项君若,苏文珩,韩意容,衣笑雪 ┃ 配角:无 ┃ 其它:天涯 ================== ☆、死人(上) 有这样一个小镇,小到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出来,但它确实存在着。这个镇上的人们和乐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小镇的风气也十分好,完全就像“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句话所说的那样,所以镇上并没有公安局派出所之类的机构,唯有的一家保安处,也只不过两名职员,一个是局长,一个是副局长。 我们四个人偶然旅行到了这个小镇,被这里完全迷住了,于是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的提议被一致贊成,全票通过。然而,我们所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事起相当突然……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天气相当好,灿烂的阳光把一切都照得暖洋洋的。我摇醒了韩意容,她似乎因着外面的灿烂而心情也高昂起来。由于两个男生是肯定要睡懒觉的,所以在路过他们门口的时候,我们决定不叫醒他们——我们借下了一间不小的老式民房,两层楼,底楼是大厅、厨房和储藏室,二楼有两间带卫生间的卧室和一个大晒台,楼梯和门窗都是很笨重的木头式样,但我们都喜欢那种质朴的感觉,除此外,门前屋后还有前后两个花园,房东种下的是一种叫做“虞美人”的花,此刻正开得娇艷欲滴,比较夸张的是屋后的花园里还有一口井,虽然因为有了自来水而不再需要从里面搬水,但因为井水天然的清甜和冬暖夏凉的特点,房东还是把它保留了下来。由于此地民风淳朴,这样的房子租金并不贵,以我们身上的钱,住上一两个月的绝对没问题。厨房里有水和电,还有煤气,不过是液化气的那种,刚搬进来时房东还很热心地带领两个男生一起把又大又重的液化气罐子挪了进来,还有出于安全考虑而配置的灭火器——总得来说一切齐备,甚至还有淋浴设备,我们只需要考虑每天的菜谱然后自己动手做就可以了——幸好我和韩意容都会做菜,虽然是属于两种不同的风格,但至少做的菜还是能得到大家的认同的,而且据说男生里项君若也是能下厨的,但从住进来的那一天起,不知道他是偷懒还是怎么的,仿佛一直抱着“君子远庖厨”的宗旨似的,一次都没有动过手,至于苏文珩……好象只要和蛋有关的菜他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也好,我和意容也乐得有人洗碗,所以我们就这样分工明确。 “意容,今天买什么呢?”关上门,我问身边的同伴。 “……去菜场看着再说吧,还有,提醒我今天买一个汤碗和几把勺子。”韩意容浅笑道。昨天洗碗时大家玩过了头,砸了些东西,今天得补齐它。 “说也是啊,这里的菜和上海的比,水灵多了也便宜些呢。”我笑道,这里的菜场里卖菜是论公斤的,一开始还真不习惯,但知道后发现每公斤的菜价只比上海论市斤的菜价多几角钱……实在是便宜得可以,对我来说真有种回到云南的感觉。 去菜场的话要走一段不算很短的路,大概随便逛逛要近二十分钟,沿途都是民宅,我和意容时不时还要和热情的居民打招唿,所以当我们到菜场的时候已经过了近四十分钟了。然而这一天,我们却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在一家民宅前,平时只有看报喝茶的份的两名警察(姑且这么称唿吧),铁青着脸,拉起了“请勿靠近”的黄线,在里面忙忙碌碌。线外围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居民,个个神容惊乱。“意容……”我侧头看着同伴,她也一脸莫名的表情。“去看看?”我和意容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对我们来说,人越多的地方不安定因素就越大,但这次她提出的这个建议虽然违背她的一贯原则,却让我也违背我了原则而同意了。我们两个人挤过了人群,勉强站到了线的外围,最接近房子的地方。 那间屋子门虽大开着,但我们看不见里面的情景,所有人都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警察也一言不发,似乎很没头绪的感觉。我和意容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又退了出去。 “我……似乎感觉到了死神之翼呢。”我轻轻地说道,那间屋子,莫名地透出死亡的气息,让我全身发冷。 “我也是。”意容低声说道,“很不好的感觉呢!” 然而当时我们并没有觉察到什么,感觉虽然不好但饭还是要吃的,菜也总是要买的,何况生活在像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什么事情没有耳闻目染过?所以我们并不是很在意地去买了菜,往回走去。 第2页 回到我们临时的家,意容开始为我们四个人的早饭而忙乱着,我捧着新买来的水果往屋后走去。因为我是个超级爱吃水果的人,尤其喜欢冰镇的水果,但此刻没有冰箱,所以就充分利用屋后的水井了。 走到水井旁边,我彻底楞住了——水井里没有水!水井里竟然没有水!!! “开什么玩笑……难道要地震了?”我自语道。小时候看书时看到过,地震尤其是大地震前夕像水井之类和地下水道有关的会突然干涸,这是徵兆之一。我留心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既没有看见蚂蚁大批搬家也没有听到动物们不安的嘶叫……“不像的样子……”我想,水井干枯尽管有可能是地震的预兆,也被有些人认为是时运的先兆之类的东西,但事实上也是件很平常的事,只要地下结构发生变化,改变了地下水路,这种事情就会发生,我当时只是嘀咕着:“地下水道怎么改变了……”便进屋去了。 项君若和苏文珩看起来是刚刚才从睡眠中清醒过来,两人都睡眼惺忪甚至反应都比平时迟钝许多,我与意容相视一笑。饭桌上,我说起了水井没水的事,不过那三个人的想法都与我一样,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我的冰镇水果没了指望。 吃完了饭,大家便无所事事了,附近的景点也看遍了,加上本来在这里逗留的目的就是去偷浮生几日闲,怎么可能给自己去找事做呢?我和意容说到了早上发生的事,两个男孩子开始有兴趣了,接连追问。项君若说道:“这个小镇不是一直很平静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苏文珩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当时就是被这里的平静所吸引的,怎么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闹大了呢?”我连忙打断:“别说得这么早,我和意容只是猜测而已,不一定发生的。”苏文珩正好接上了口:“笑雪说的是,那么我们去看一下好了。” 说走就走,我们四人来到了假想中的命案现场,人群依旧围着,不过比刚才少了很多,我们很顺利地挤到了最前面的位置。“恩,确实很诡异的样子。”项君若点着头说,看来也同意了我和意容的想法。苏文珩却以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向旁边的人询问着什么,我们听见那个大妈有些八卦的高嗓门:“小弟啊,这事可奇怪着呢。里面死了人了,可是听说好像死得很……不正常。” “不正常?”苏文珩反问道,“怎么个不正常法?死人嘛,除了自然死,就只剩下自杀和他杀两种了。” “哎呀,小弟,你不知道。”那位大妈很多余地周围看了一下,事实上她的嗓门我相信方圆十米内都可以很轻松地听清楚。她接着说道:“这个人啊,一早上没去上班,他的老闆有点担心打电话过来却没人接,叫了路过的同事过来看,发现有些不对,还以为是煤气中毒呢,于是叫了警察,打开却发现是已经死在了里面,而且听说死状特别奇怪,不可能是自杀,但他杀的话又不像一般的人干的呢。” “怎么奇怪了?”苏文珩追问着。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特别奇怪,特别惨就是了。”那个大妈略有责怪地看了苏文珩一眼,别过头去和另一边的人说话了。不知道是正常的,若她什么都知道,我反而觉得奇怪了,一不是办案人员,二不是目击证人,剩下的能知道详情的就只有兇手和死者两个了,死者是不可能了,兇手嘛……我看看这位大妈的身量,不免有些恶意地笑了一下,像她那样,拿着刀弄不好刺到的还是自己呢,兇手是万万不可能的。 苏文珩和项君若说着话,似乎两个人相当有兴趣的样子,我和意容对视一眼,都明确传达了不祥的预感。果然,项君若回过头来和我们说:“这件事看来警方不准备公布详情了。” “那么你的意思呢?”我试探着问出了自己的戒备。 “我?”项君若笑了,“先别说我,难道你们两个不好奇吗?” 果然不愧是我们的大哥,准确地击中了我和意容的内心。事实上,虽然我和意容不喜欢凑热闹,但内心的好奇一向是过人地旺盛。我和意容相视而笑,默认了。 于是我们的大哥说出了让我们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恐的决定——“那今天晚上,我们过来看看。” “不是吧~!半夜三更地跑到死过人的地方,而且是据说死状特别惨的地方……”意容低声惊叫起来,脸色都变了。我知道意容是怕鬼的,事实上,想到项君若的决定,我也心里发毛,但却又要命地好奇…… 得不到什么进一步的消息,我们四个打道回府。在我和意容在厨房里折腾的时候,两个男生在外面开始就这个事件议论起来,还时不时地询问我们两个看法。虽然我和意容都在忙午餐,但我仅是负责切菜,由于惧怕高热和火焰,我烧菜的情景让许多人看不下去——虽然最后的成果还是很可口——意容也不例外,于是揽下了大部分的火工,我又正好刀工不错,至少切出来的东西大小厚薄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动动刀就可以了,因此了结了这部分的工作后,出去参与男生们的小型会议了。 项君若的意思是相当有兴趣,苏文珩也被说动了心,我嘛,怕归怕,却也很好奇。反正大家的结论就是闲了太久了,以至于在学校里练空手道的身手都闲得有些发慌了,正想找机会动一动呢,正好又发生了这件事,于是妥善利用了。说实话我怎么都觉得是在惟恐天下不乱,不过既然反正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加上有这两个男孩子同行,只要到时候死活不要一个人行动就应该没什么了,所以也就好奇压过了恐惧,同意了。意容听我们这么说,也不由害怕起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了,于是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当晚的行动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3页 就这样,一个下午我们就在这种包含了恐惧、激动、兴奋、好奇、惊慌地复杂心情里以讨论的形式度过了,事实上我们也讨论了那个死者可能的死状,两个男孩子与其说是想吓唬我们两个女孩子,还不如说是先给我们打预防针,以便到时可以方便地接受事实。然而,我们谁也没有料到真正的情形与我们所想相差太远太远……我们本来以为只是看一看,不破坏现场不留下痕迹就不会与此事有太深的瓜葛,可是到后来,这事还是把我们扯了进去,扯向毁灭的深渊…… ☆、死人(下) 夜晚很快到了,由于小镇太小,所以一个礼拜里会有几天晚上是要停电的,本来觉得点点蜡烛蛮有情调,但当天晚上走在路上,两边透着点点烛光的民房里与其说是气氛浪漫倒不如说是鬼气森森……想到要去的目的地,我和意容都不禁手心开始出冷汗,不自觉地靠向一起,项君若和苏文珩倒是在前面走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在那间屋子外面,项君若和苏文珩问我们是不是决定要进去……事实上,若是把我和意容留在外面,我们俩可能会吓得更厉害,所以忙不迭地说要进去要进去,死死跟在两个男生后面。我和意容其实心里明白,尸体肯定已经被警方移走了,但我们仍旧害怕这个屋子…… 很容易的,我们进入了房子,虽然警察请了人来看守,但一扇没关严的窗户成了我们的便捷通道——对于我们四个人来说,翻窗户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这幢房子和我们的那幢结构很像,也是有两层楼,项君若本来提议大家分头行事,两个人上楼,但我和意容坚决反对,所以只好大家一起行动了。我们先在楼下四处查看,虽然是满月,月光明亮而皎洁,但非但无法照亮屋内的情况反而更是衬托出了一种不安与动盪。因为是旅行,而且计划妥当,因此我们四人都备了小型的手电筒,此刻那微弱的光却成了我们的唯一寄託。 楼下的情景十分不寻常,不过看起来命案不是在底楼发生的,底楼并不是很整洁,相反有太多的东西打碎或者倾倒,但看得出来不是死过人的地方——没有血迹,没有任何反抗、挣扎所应留下的痕迹。于是,我们的目光瞄向了二楼。 轻轻踩上二楼的楼梯,虽然不怕被发现,但也被那沉重而阴森的气氛所影响,害怕弄出声响来。我们四人缓慢而轻柔地走上了二楼,我发现这狭小的楼梯空间的墙壁上,有某种很不寻常的擦痕,似乎摩擦过去的东西具有相当的速度和质量,指给另外三个人看,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起来,二楼果然是第一现场,它比一楼更混乱,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支离破碎,甚至是屋顶下的横樑,我们四人不禁惊异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力量才能使得横樑的某一处被击碎至最大的碎片还不及我的手掌大。我们小心地绕开地上缤纷的碎片往前走去,四个人的手电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游照。 “等等。”我的手电的光晕中出现了某种痕迹,我叫住另外三人,凑近去看。那是在一堵墙壁上,也出现了楼梯墙壁上同样的摩擦痕迹,但更凌乱,痕迹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副不明所以的雕刻画。“你们看!”意容也低唿起来,她的手电正聚焦在一块很小的地方,我们都把头凑了上去。 那是一处凹坑,项君若用手比了一下,直径约摸和他的拳头一样大,深度也差不多可以容下一个拳头。“这……若真的是拳头打的话,这个力量……实在太惊人了!”我们四个交换着眼神,每个人都无声的表达着这样的意思。 “不,不是拳头打的……”项君若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手电往上照去,于是我们看到了数不清的这样的凹坑……这个高度,除非真是武侠小说里的武林高手,否则是不可能打到的。“真像是被什么武器扫射过一样……”我低低地吐出了这句话,然而意容反对道:“不可能,如果是枪炮之类的东西,那么应该有弹片和火药味,甚至这些凹坑的周围会有爆炸的痕迹,而且若是那样,这个声响势必惊人,但当天晚上却没有任何人听到任何声音。” 这时苏文珩插话道:“怎么我觉得这些凹坑在你们手电的照射下,像一个个眼睛在看着我们……”这话一说,我真的觉得那面墙上有无数的眼睛冷冷嘲弄般看着我们……在这间死神光顾过的屋子里,我不仅背嵴发冷,更觉得一口阴阴的风吹过,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阿珩!”我和意容同时低吼出声,两人非常有默契地挥起手电敲了过去,更有默契的是,我们俩一个敲的是他的右肩胛,一个敲的是左肩胛……虽然我们两人都没发力,但苏文珩还是故意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我们,就差没哭诉:“你们欺负我了……” 项君若不愧是我们的大哥,一直在四周看着,这时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别玩了好吧,还有正事要做呢。”我和意容齐齐应了一声向他看去,却不料项君若也玩心大起,竟把手电放在自己颌下向上照自己的脸,在光影强烈的交织之下,五官都似乎变得狰狞万分,连苏文珩都被吓了一跳,我和意容更不用说了,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不同的是,意容同时是把眼睛闭了起来,我却在同时一脚前踢就踹了出去……“哎哟!”项君若猝不及防,挨了个正着,手中的手电一个把握不住,飞了出去。虽然我在踢出去的同时意识到是我们大哥项君若,收了部分力量,但剩下的来不及收的仍旧打在了他身上。“拜託,笑雪……”项君若气笑不得。 第4页 “你自己不好,又不是不知道我受到惊吓时,反击意识特别强,都是条件反射,自己都无法控制。”我扁扁嘴,反驳道。 “……”意容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捡手电去了。然而项君若的手电滚出一段不短的距离,橙黄的光晕里照出了一种超出我们知识范畴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容上前捡了起来,未料抬是抬起来了,却似乎相当长。“有点像树干。”我看着那奇怪的东西嘀咕道。“与其说是树干,不如说是树根。”苏文珩顺着那种东西照了出去,它一直延伸到二楼尽头的那间房间。项君若蹙了下眉,伸手去摸了一下,我见状也摸了一下,触手光滑圆润,坚硬的表皮之下似乎还有相当的弹性……很像……项君若说出了和我想法一样的话:“感觉有点像藤蔓,但颜色不对也没有叶子,若说是章鱼的腕足,却没有吸盘,或者是……蛇?可又没有鳞片。”但在他刚刚说到章鱼的时候,意容就已经如遭电击般扔开了那个东西。 “你们来看!”苏文珩在距离我们五步远的地方招唿道。于是我们向那里围了过去。“看,这是不是很像树根?”苏文珩指着他照亮的地方道。果然很像,这里的那个东西不再是光滑的一条了,而在旁边长出了密密麻麻地浅色鬍鬚般的东西,并且因着某种东西而胶结在了一起,在苏文珩的手电光中闪动着诡异的光彩。 “天啊!”项君若低唿道,他正逡巡地查看四周,在他的手电的游移下,我们看见头顶与身边多了许多这样的怪东西,我的心里再次发毛——这种东西,似乎与命案有很大的关系呢! 最后,项君若的手电定格在了房门上,那扇房门通向二楼最后的一个房间,但此刻门已算不得门,数条比我们正在研究的“藤蔓”粗壮得多的“藤蔓”以及其他细一点的穿透了房门,把整扇门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块残片还留在了上面。 “看来那人正是死在里面呢。”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可以。然而谁也没有注意我的声音,他们只是无意识地点着头,似乎心神也被这诡异的景象而震撼住了。 好一会儿,苏文珩才开口:“现在我大概可以想像为什么警方不愿意公开这事的内情了。”他的声音也微微变调了。 “……”项君若沉吟着,终于说话了:“那么……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走都走到这里了,在我的恐惧增长的同时,我的好奇也成比例级数般增长着,要叫我在这里就放弃,打道回府,内心深处还真是觉得不甘心呢。意容也是同样想法,所以我们就想把门打开。 事实上,警察已经开过门了,现在只是把几块大碎片放到原位罢了,我仔细得看了看,确保以后能再恢復原状之后,两个男生开始动手拆卸。 很快“门”被移开了……里面的情景惨澹而恐怖,看得我失魂之余都忘了把眼睛移开…… 只见无数又像树根又像滕蔓的东西在房间里盘绕穿插,姑且就称之为“树根”吧。虽然此刻已经静止,但那情景仍让我觉得胃部极不舒服。整个房间给人一种奇怪的失重感,因为头顶上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存在在一间二楼的房间里,尤其当它还长得很像树根时。然后还有无数又像枝蔓又像触鬚的东西从空中垂下,还有一些细细的“树根”一齐垂了下来。“真是奇怪的东西……”项君若低声嘀咕着,但我们都听见了……由于门口实在太狭窄了,以至于我们只能爬进去。 “看这里!”我注意到一处极不寻常的情况,连忙招唿大家一起移去。那是一团盘旋的“树根”和无数触鬚,但是几乎每根东西都有着悽惨的刀口,地上散落着无数碎片,看起来和上面的一样。“真是古怪。”我没好气的说道,“看起来是人为切断的,会不会是尸体原本被包围在这里面,然后为了把它取出来,所以那些警察把这些东西切开来了。” “……有道理。”项君若点头道,“你看这里也没有血迹,只有和外面那种一样的摩擦痕迹和凹坑,看起来,极有可能是被勒死的……” “你们看这切口。”苏文珩忽然说道,“实在是很有意思啊!” “什么?”大家又抬头去看,果然那切口由于刀的锋利而相当平滑,使得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切口里内部的结构。 “你们看,这个切口里显示出来的情况。”苏文珩指指点点地说道。 “恩,很像植物呢!有茎髓,纤维体,表皮结构什么的。”我说道。 “不止这些。”苏文珩掰出一根最粗的树根,“从外表看,这些浅色的东西很像根须,而且长的地方靠近树根的末端,也就是称为生长点的地方。但是从内部看,除了那些东西以外,还有和植物相比不一样的地方。这里,这种纤维的结构看起来不像植物的木质纤维,更接近于动物的运动纤维。” “你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可以像植物一样吸收水分,还能动?”意容讶然而问。 “从结构上看,从理论上说,确实如此。”苏文珩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我们大胆地揣测,但是和日后发生的事来看,我们的揣测还是有部分切中了事实,但对于某些事实来说,实在是相差得太远了…… 第5页 “对了!我们去看一下另一头!”我忽然一击掌,脑中灵光一闪。 “对,我们去看!”一行人再次鱼贯爬出那扇门。才站起来,就觉得房间里的那种压抑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向其中某一条的另一头跑去。 这一头也是断的,但和里面不一样的是,断口虽然也算平滑,但也毕竟有些凹凸不平,然后边缘收缩,并且向内翻转生长。“你们记不记得里面的切口,边缘很光滑对吧!”我向同伴们求证道。 “是啊。” “这就说明,那里的切口是这种东西没有生命时切开的,而这里的断口则是还有生命时断开的。而且……而且也证明了这种东西的纤维结构不是普通植物的木质纤维……而是相当有弹性的……”我觉得我自己口中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所以决定无视于那三个人脸上仿佛在听天方夜谈的表情。“还有,像这里的断口,从收缩的情况来看,似乎是这个东西自己抛弃的,就好象壁虎的尾巴,或者章鱼的触鬚,或者海参的内脏。”看着那三个人仍然是匪夷所思的表情,我忍不住低喝道:“干嘛啦!我没事做的时候看过《法医学》的呀。” “是是是,我还知道你没事时还翻《本草纲目》的。”意容忙不迭地点头道。 四人沉默,再沉默,继续沉默…… 良久之后,项君若开口,声音里透出疲惫:“怎么样,还有什么想看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回去吧。”我们三个一起点头,因为这个夜晚我们所推测的东西完全超出了我们所学知识的范围,使得我们都有点似梦似真的感觉,一时间无法接受,所以只想着休息。 一路上,我们四个人一句话也没说,我的脑子里完全都是那个房间里的景象。回到家中,我们四个人只简短地互道一声晚安,便各自回房睡觉,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又见死人(上) 第二天的天气仍然很好,但我是被警车的警笛声吵醒的,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我站到窗前,看见一辆警车闪着红蓝的顶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摇醒了意容,洗漱完毕,我们出了房门。奇怪的是两个男生今天起得特别早,虽然仍旧是一脸倦容,但毕竟是坐在了下面的桌子边。 “各位早安啊~!”我笑着招手道。 “早是早,但安倒不安。”项君若苦笑道。 “怎么了?”意容略略挑眉问道。 “是被警车吵得吧?”我在一旁猜测。 “……”两个男生一齐苦笑,“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难道昨天被吓到了?”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被这种程度的东西吓到,但是却两个人一起做了噩梦……你们呢?” “我们?”和意容相视一眼,我带着些微疑惑地回答道:“很好啊,怎么了?” “啊,没事。”项君若和苏文珩看上去精神十分萎靡,估计晚上的噩梦搅得他们够呛,不过说来也有意思,一般人都是很少做噩梦的,更何况在同一个屋子里的不同的人却在同一时刻做噩梦,这个也实在是太巧合了。 “外面这么吵,又怎么了?”意容问我。 “不知道,出去看看?”一回头看见两个男生在那里呵欠连天,不免好笑,干脆一起拖出去走走,也有助于清醒。 才没走几步路,就看见了人头攒动的地方,情景和昨天日间几乎同出一辙,我在剎那间竟然有了似梦似真的感觉,不由怔立当场。 “又死人了?”项君若和苏文珩交换了一下视线,向前挤去。意容似乎也失了勇气,留在了我旁边。 “笑雪,我们……”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就连意容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只仿佛很熟悉的音节,但在我的脑中拼凑不出字来。 “笑雪~!”意容加大了音量,仿佛一震,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问道:“有事吗?” “他们过去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他们过去了?!”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意容,“那我们也过去吧……”话还没说完,又起了一阵骚乱,只听见一个年轻而急噪的嗓门大声地唿喝着:“出事啦!出事啦!又出事啦!”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惊恐慌乱。 “什么事啊……”“又怎么了?”“这不是……”人们七嘴八舌地嘀咕着,纷纷让开一条路出来,只见一个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神容惊惧,衣冠不整的青年一路跌跌撞撞地踉跄奔来,几乎一跤跌在黄线之上,恰好被旁边一人伸手扶住。 “冷静点,慢慢说。”扶住他的人正是项君若,他正费力地对付那个人如捞到救命稻草般而死命攀住自己的手脚,忍不住在那人耳边低喝一声。 这一声果然有效,那个人略微定了一定,挣扎的手脚也不再似刚才激烈,他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抖抖索索地开了口:“死人……恐怖……死人……” 项君若和苏文珩一楞,前者连忙追问:“在哪里?”那人颤抖着举起了手,指了个方向。 第6页 几乎在同时,项君若把这人交到了闻讯出来的警察手中,什么话也不说就与苏文珩一起向那个方向跑去。 “餵!你们去哪里?”另一个警察大声叫道,却被鼎沸的人声而淹没,“又是一个……”“真是灾年啊。”“太可怕了。”…… “笑雪,第三个了。” “走,我们去看看。”接连出了三起命案,我的心情已经不是好奇和恐惧所能概括了,反而如沙石沉到水底般开始澄净起来,已没有半点激动的情绪。 循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我和意容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地方,原因无他,照样是围满了人罢了。 “怎么了?”我俩分开人群,走了过去。这里警察还没有来,也没有拉上禁止入内的黄线,但所有人围在房门口,就是没人进去。旁边的地上,倒着一个小伙子,几乎已经是面无人色了,两条腿筛糠似的颤抖抽搐着,嘴里念叨着:“可怕……可怕……死人……” “就算是死人也不用怕成这样吧……”我没好气地嘀咕道。 “情景太悽惨啦,好好的人都被吓成这样了……刚才又有两个人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真不知道……”旁边人的对话飘入了我的耳朵,我回身招唿意容:“他们进去了,我们走吧!” 当我俩跑进屋子的时候,我清楚地听见身后众人的惊唿与阻拦…… 屋内的情形与那天晚上的如出一辙,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擦痕和凹坑。由于是白天,少了很多的阴森,但那不寻常的痕迹仍然透出诡异的成分。这次人不是死在卧室里了,我和意容刚上二楼,就看见房间中央的一根大柱子。 但那不是柱子,而是由那些树根和藤蔓包围起来的东西,一直垂到了地上而已。我看见那两个男生若有所思的表情,注视着什么。 “你们在看什么?”我扬声问道,并向那走去。 “你还是别过来的好。”苏文珩回过头来阻止我道,声音却十分的怪异。 “为什么?”脚步是站定了,却更觉得疑惑。 “因为……太悽惨了。”项君若沉吟着说道。 “悽惨?”我诧异地挑眉,刚刚落定的脚又开始向前迈去。这一次他们不再阻止我了,反而让开了一个位置,我刚刚走到那里,目光与“柱子”一接触,就仿佛被胶合了般,再也离不开了…… 说句实话,当时我看到第一眼,根本没有什么震惊之类的感觉,反而是疑惑,因为乍看之下我压根无法辨认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外面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壳,所以不由凝神去看,这一看不得了,只觉得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噼下,窜入百汇穴在四肢百骸间游走,震得眼前金星也冒了出来,脑中一片混沌嗡嗡回想——那根本不是什么不可辩识之物,而是真真切切的人的尸体,或者严格来说,是人的残骸。 衣物还算完整,就是似乎因沾染了血液淋巴液之类的东西而显得暗淡发黄,透出悲怆的意味来。除此外,整个身体已经收缩如干尸状态,体表布满了深深的擦痕,并显露出森森白骨,且创口表面无不包裹着那种透明的壳状物。腹腔破了一个大洞,似乎内脏都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虽然人形依稀可辨,但是因为那些暴露在外的骨骼、千疮百孔的皮肤与肉体,只能给人以“残骸”的概念。还有那如骷髅般的头颅,因上下眼睑的收缩而无法再被覆盖的眼球突兀而惊恐地暴露在眼眶之中,狰狞而绝望……嘴巴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强行撬开,然后在嘴角凝固着流出的暗红色的液体——或者说,是酱状物来得更为恰当…… “……”想张口,却一股恶寒撞上心口,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 “到底怎么了?”意容蹙眉道。 “……你最好还是别看……”回不过头,我的嗓音嘶哑,这尽了全力说出的话,却弱不可闻…… 当走在阳光下,我觉得身体的寒意渐渐退去,温暖的光芒照在衣上发上,整个人犹如新生一般。忍不住微笑,我看向意容,刚才她也遭遇了和我相同的情况,两人怔立到警察到来把我们赶出那间屋子……行尸走肉般一脚高一脚低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在阳光下渐渐恢復过活人的血色来…… “诡异、悽惨、混乱、恐怖。”项君若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八个字…… “什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脱口反问道。 “我的感想。就是这样。” “还有一个呢——奇怪。”看着阳光下的绿树与花草,心里却还残留着刚才的死气阴沉,奇妙而突兀的对比让我不知道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 “什么奇怪?”意容问道。 “死状啊。”我侧头看着意容,“你不觉得那人的死状完全超出常理吗?” “听都没有听说过。”苏文珩说道。 “这样啊……”大概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意容的脸色变了几变,微微发怔。 第7页 “所以我对死因开始很好奇呢。”我抬头看着阳光在树叶中舞蹈,忍不住轻抬手背去感觉那份炽热长久的温暖。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了自己坚定的声音,回眸看同伴,也个个流露出贊同的神情,果然是同一类人啊! “要是能看到验尸报告就好了。”苏文珩轻声说道。 “验尸报告?!”项君若遽然回首。 “干嘛反应这么大?”意容讶异问道。 “不是啊,你想,这里哪来验尸官啊?!”项君若的神情提醒了我们。 “对啊,若是我们去验尸的话……”我也突发奇想。 “可是我们行吗?他们能让我们去验吗?”苏文珩微楞了一下。 “应该可以,因为这里没有验尸官,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定也会想知道详情啊,我们毛遂自荐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至于能不能验出什么名堂来,就看大家自己的了。”我流露出带点恶意的笑容。 ☆、又见死人(下) 如我们所料,我们顺利地进入了警察局。事实上,当我们说明来意并且由苏文珩展示了一下他的生物知识后,他们几乎是举着横幅敲锣打鼓地把我们欢迎进去的。 警察局的验尸间我还是第一次进去,感觉十分干净,似乎是临时把什么房间给改装的,不过倒是搬来了一些科技含量蛮高的分析仪器。躺在中间的尸体被白布覆盖着,一眼看过去,倒不那么恐怖。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验尸罗~!晚上会睡不着的人还是出去的好。”我刻意忽略心头渐渐漫过的森冷还有背后竖起的汗毛,打起精神道。 “谁要出去啊……”意容脸色变归变,但态度仍然十分强硬。 “好。”苏文珩唿啦一下掀开了盖尸布,那具惨澹的骨骸暴露在我们眼前。 虽然已经看过了一次,但当再次面对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心里的恶寒,我不由环抱双臂,方才慢慢接近了尸骸。 刚才乍地一看,只看了个大概,这会是要细细查找。我不忍再看那双绝望不甘恐惧的眼,顺手把一副手套放在了上面。 项君若看着我和苏文珩围着那具尸体转了三圈仍不发一言,不由露出郁闷的表情:“喂,我说,你们……”他不开口倒好,一开口把我和苏文珩吓得挺直了身子僵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 “大哥有事吗?”我的声音还有点颤抖。 “没,不过你们看出什么来了么?” “我……还没概念呢。”我摇摇头,苏文珩也同样流露着困惑的表情。 “好好好~!开始工作吧!”苏文珩深唿吸一下,振臂高唿道。 “好!” “你们能不能说些什么,让我们也好明白?”意容插口道。 带上手套,我开始感觉掌心的汗渐渐把它洇湿。几番犹豫,终于伸手去触碰那具干尸样的东西……“手感坚硬,似乎没有人类肌肉该有的柔软,感觉敲上去会梆梆梆的响呢。” “事实上是没有肌肉成分了。”苏文珩仔细地用镊子剥落尸体表皮,观察道。 “此外……它的内脏……”苏文珩蹙眉,欲言又止。 “内脏怎么了?”我抬头。 “你来看。” 我走了过去……那本该是内脏的地方,此刻空空荡荡,只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碎渣……“怎么回事?”我讶然。 “难道……他的内脏都碎成这样了?”苏文珩苦笑道。 “对了,他的嘴角边还有类似的东西呢!”我用小刀颳了些东西下来。 “分析一下。”苏文珩指着旁边的仪器设备道。 验尸工作继续着,我们还发现这具尸体所有内脏都不见了,换句话说,他的口腔以下完全就是一个空洞,肌肉更神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凭空消失了……但头盖骨没什么问题,似乎大脑还在。 “唿……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把尸体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我已大汗淋漓,看着项君若和意容所记录的笔记,忍不住瞠目结舌。 “咱们来分析一下吧,首先这种死状大家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对吧?”苏文珩问道。 “恩……事实上……我觉得好象在哪里有听过类似的。”我蹙眉,却死活想不起来那个类似的案例。 “恩不急,慢慢想。我们先说别的。”苏文珩想了想,“大家想想什么情况能使肌肉、内脏等等可以消失到差不多从来没有出现过?” “也许从来就没有过?”我说了个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答案,招来六道怨怼的目光…… “照这情况看,也不像是被剥离不是吗?感觉像是被抽离了一样。”意容看着死者的腿骨部分说道。 “抽离……”敏感地觉察到“剥离”和“抽离”的区别,我沉吟了起来……“可是如果是被抽离的话……那什么样的力量能做到这一步呢?肌肉什么的并不是凭空抽在骨骼上的,而是牢牢黏着的啊……” 第8页 “真空能压碎内脏,这样的话就可以了吧?”项君若想出了一个可能性,但马上被苏文珩的反问给堵住了:“那肌肉呢?” “固态的情况下确实很难抽离,可是肌肉什么的怎么也不会是液态的啊……”意容苦恼地拍了拍脑袋。 “液态……???”恍惚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什么……“说了你们别噁心啊~~~~~~~~~一般而言,尸体这种东西在正常情况下会出现尸斑、尸僵、尸胀然后才开始腐烂,这个时候除了骨骼,其他好象都是化成脓水一般……”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三个人已经脸色都变掉了…… “行行行,你打住,我们知道了……”项君若忙不迭地打断道。 “脓水……”苏文珩若有所思……“化掉了?那是因为微生物……可这具……不是啊!还有别的原因?” “恩,记得以前看日本电影《黑雨》,里面拍的是日本广岛也不知道是长崎遭原子弹轰炸之后的情景,里面也有类似的镜头,不过那应该是高强度的辐射造成的……属于溃烂之类但严重得多的情况吧……除此外……”我的思路渐渐清朗起来,仿佛黑暗中有一扇门打开了。 “腐蚀。” “消化。” 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两个意思几乎相同的词。 “对,那个时候看一部讲一个人从鲸鱼肚子里活着出来的故事,好象那个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皮肤多处发黑,腐蚀及化脓。”项君若点头道。 “可是,这么说的话,就意味着,这个人是被‘吃’掉的?”意容忽然点出这个问题的实质,听得我们心头生恐,一阵冷过一阵。从来人类都被当作万物之灵,从来站在食物链的最高端,如今若落到被捕食的下场,怎么说都让做为人类的我们心生寒凉…… “看,结果出来了。”我从发出蜂鸣声的机器上取出分析结果,“看起来,确实是他的脏器……不过有很奇怪的dna……” “很奇怪的dna?”意容愕然道。 “恩,和那种透明的东西一样。”我指了指覆盖在死者体表上的透明的壳状物。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项君若摇了摇头。 “这么说,这种东西是一种生物分泌出来的了?”我看了看分析报告,无奈揣测。话刚出口,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压在了我的心上……“大哥,阿珩,意容,这种透明的东西很可能是这树根分泌出来的啊~!然后凝固成了这个样子。” “分泌物往往具有的用途是润滑、防护、抵御细菌的入侵,还有就是……腐蚀消化……”苏文珩轻轻地说道,最后四个字的意味中所透出的森冷让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假设这样的情况——”项君若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句,“有这么一种生物,它能够分泌出消化液来腐蚀人体,然后成为自己的养料。” “大哥说得太简单了。”苏文珩摇头,“我们大胆地分析假设好了,这种东西,它既有植物的结构又能像动物一样运动,它围绕在人体身上,分泌出消化液,把人体的肌肉和内脏腐蚀成液体然后用自己的根须吸收,这样就可以完整且比较合理的解释这具尸体了。” “怎么说?”意容一副随时可以昏倒的不可靠的模样,却仍很有兴致般追问详情。 “你们看,这具尸体的体表伤痕遍布,甚至在骨骼上还紧紧盘绕着那些细小的触鬚般的东西,而且他的腹腔被完全打开,嘴也有被撬开的伤痕,很可能就是这种树根强行进入他的体内所造成的创伤……”我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由种种事实推演出来的结论太可怕了,可怕到我本能地想要去否认,可是这一切就在我们赤裸裸地呈现着,仿佛在嘲笑我们的无力,又仿佛在昭示着狰狞未来…… “就是说,难逃被捕食的命运了。可是,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生物呢?”项君若微微嘆气道。 “不知道,只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那个东西留下来的,它吸收完了养分之后就把受伤或者比较旧的肢体抛弃掉,然后自己迅速消失。”苏文珩指了指那些横七竖八树根般的东西,那些警察把这些也搬了回来,委实让我们出乎意料。 “连对手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看来我们还真是劣势劣到家了呢。”项君若沮丧地砸了一下桌子。 “为什么找人类呢?”意容冷不丁地问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营养丰富吧?而且又没有什么坚硬的表皮,锋利的铁爪或者有毒的血液什么的,便于捕捉与食用。”我带着自弃的情绪用嘲讽的口吻点出了事实—— “豹有爪,鹰有翼,每种生物都有能保护自己的东西,惟独人类脆弱如斯,太过依靠科技的发展来武装自己,却彻底失去了做为一种物种在自然界竞争的天然优势。我们只有智慧,但当有一天,出现了超越我们智慧所能估摸的生物时,我们就免不了一败涂地了……” 第9页 “真是不甘心啊……”意容恨恨低骂道。 “谁会甘心啊……”我没好气地说道,“何况……谁会乖乖被吃啊~!”我的眼睛似乎因不甘心与气愤而亮了起来,“就这样被吃的话,我可不干!” “是啊!说不定,到底是谁灭了谁呢!”项君若用力击掌道。 “我们……反过去狩猎吧!”意容抬头看着我们,眸光坚定无比。 “要狩猎的话,就得快了!”苏文珩忽然开始动作迅速起来,“你们看,第一次出事,只死了一个人,第二次出事,就死了两个甚至以上,证明那生物也在成长,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所以,下次会死几个人就不知道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快,等到事态扩大就无法控制了。” “有道理!那么如何行动呢?”每次一问到这种决策型的问题,我们都习惯性地看向项君若,这次也不例外,被寄託以此重任的项君若不由郁闷万分:“为什么又看我?这种性命交关的问题也不自己考虑考虑。” “考虑当然要考虑啦,只不过等大哥给安排一下个人的任务罢了。” “……”项君若哭笑不得,“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众人默然,片刻之后苏文珩开口了:“我想再分析一下这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弱点。” “那我们去说服镇长,叫他发动大家巡逻自卫。还要发布警报,让所有人心中有数,更重要的是,想办法追踪那个生物的行动。”我扳着手指,一桩一桩数过来。 “好,就暂时先这样,阿珩你分析生物,我们去镇上忙。”项君若点头道。 “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去救人!” ☆、救人(上) 好象忽然间成了能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在奔跑的时候我忍不住这么想道,看多了好莱坞的大片,一直觉得这样的角色有些可笑,当临到自己头上时更是讽刺到家了……我不由开始质疑自己的心态,到底在做什么啊……事实上,当我们向警察局那两个仅有的做事人员说明事态的严重性时,我想我算是见识到了人类思维的僵化——那两个人死活就是不相信,一个劲地说我们搞错了,太妄自尊大之类的话,和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项君若看出了我和意容的郁闷,不由笑道:“这是没办法的,首先我们太年轻了点,其次这件事态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点,更重要的是,他们也许不关心真相如何,而是只关心自己的乌纱帽吧。如果是出了这么严重的大问题,他们两个的位置可就不保了,而我们,恰好说出了他们不想听到的话。” “那然后呢?他们不相信的话,还有谁能听我们的呢?”我泄气道。 “镇长如何?”意容提议。 “镇长……弄不好也是一丘之貉,几个小公务员就这副模样,更遑论位高权重的一镇之长呢?!” “先去看看再说吧。”虽然不抱希望,但努力还是要做的,我们三个人向镇长的家跑去。 “喂,你们等等!”那两个警察也追了出来,“不许你们去打扰镇长!” “哼!人命关天,那有你们说许不许的地方!”我狠狠瞪了一眼紧追不捨的警察们。开什么玩笑,有精力追我们不会多想想怎么解决事态,防患于未然,而且就凭他们这副脑满肠肥的模样,想和我们比赛跑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嘛! “这里转弯!”项君若在前面大声叫道,由于小镇太小,所以也没设什么镇长办公室之类的,镇长平时办公都是在家里,所以镇长的家在这个小镇上根本就是妇孺皆知的,我们也不例外。 “他们不见了!”意容回头一看,忽然叫了起来。 我们三个立刻慢了下来,停住脚步向后看去,果然后面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糟糕!他们肯定走小路想绕到我们前面去!”项君若击掌恍然道。 “对啊,只要他们埋伏在镇长家门前,等我们一到就可以守株待兔地把我们给拦截下来,弄不好还要关押我们呢!”我郁闷道。 “那怎么办?我们是一定要去的啊……只有搞定了他们,镇民才有可能听我们的。”意容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所以说,孤胆英雄好当,这种事情难做啊!”我们的大哥苦笑道。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阿珩,他发消息来了。”项君若示意我们稍待,开始查阅简讯。 “阿珩说目前他还没什么进展,但是提醒我们,晚上最好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因为几次命案都是在晚上发生的。” “他说的晚上……不是指现在吧?”意容指了指天。我们抬头一看,原来早已是薄暮冥冥了……这一天太混乱,都没有了正常的关于时刻的感觉能力了…… “应该……不是,现在顶多是黄昏后期,还不至晚上。”项君若强笑道,为了给我们打起精神来,开始玩文字上的游戏。 “恩,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用呢!”我也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怖的事情,努力笑道。 “来,我们也绕路过去,到了镇长门前,我们再想办法,我们有三个人,大不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就是了。”项君若带着我们往一条弄堂里跑去。 第10页 不知道转了几个弯,横七竖八拐弯抹角地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们终于能看到镇长家的大门了。果然是属于谁都知道的地方,只凭那与众不同的富丽堂皇就知道了,我没好气地想道。 “看,那两个人在那里!”意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服。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两个黑影在一处墙角之后若隐若现。 “看上去只要我们一接近,就会被生擒活捉的样子嘛。”我冷嘲道。 “只好用这个了。”项君若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 片刻之后,意容先从我们藏身之处跑了出去,然后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向镇长的家笔直走去。然后……“站住!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两个警察扑了出来,意容连忙往另一个地方逃去,那两个人随着追得远了。我看了看情形,估计那两个傢伙一时半刻回不来,于是迅速地跑向那扇黑漆的大门。 “哼!就等你来呢!”还没进门,一道炸雷般的响声在我耳侧响起。来不及去看是谁有这么大的音量,只觉得两股劲风从两边袭来,慌乱中看见是一双大手,情急之下,我一个蹲身下旋,从他手臂之下钻出,往另一个方向飞跑逃离……身后传来了鼎沸的人声,看样子那两个傢伙不知道说了我们什么谣言,怎么招来了这么多人,简直都赶上一支僱佣军了! 双拳不敌四手,我还是逃吧…… 可是我毕竟是累了一整天了,又没有休息好,所以自然而然动作慢了下来,很快已落入了他们的半包围圈……正郁闷着,看见眼前有一道阴暗的胡同,无暇细想,我用尽全身力气沖了进去…… “哎哟——!”还没适应眼前突然黑下来的情景,只觉得脚被什么一绊,自己的右脚靠上了自己的左脚,当下翻落在地……低头去看是什么绊倒了我,头还低下去,手臂已被什么人给捉住了。其时恰好追捕我的人也围了上来。 “局长果然没猜错,就知道你们用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我们才会在门后守着,这回总算是抓住你了!”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冷笑道,“知道了吧,姜还是老的辣!”说着,他又转向那个抓住我的人:“多亏了你,你怎么知道她会往这里跑的?” 天色已晚,加上小弄堂本就阴暗,我也看不清抓住我胳臂的人的脸,只觉得他一边把我拉起来,一边笑着回答道:“局长为了抓住他们,猜测可能会往这里跑,所以才叫我在这里守着,其实其他胡同里也有人在,只是恰巧她往我这里跑罢了。”说着他招唿了一声,果然有一个人从旁边的一个弄堂里应声而出。 “别人都回去了吗?”抓住我的人问道。 “恩。”后出现的那个简单地回答了一声。 “好好好,把她抓回去,估计这个时候她的同伙也落网了,正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想要像谋杀那几个人一样想来谋杀我们镇长的!” “什么?谋杀?!”我高声叫了起来,原来谣言是这样的啊,难怪他们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眼都红了…… “被抓住了就老实点!”那个中年人兇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中一怒,真想一个前踢踹上去……可是抓住我的那个人不让……我回头瞪向那个人,恶狠狠地想道:“抓这么紧做什么啊!” 于是一群人就簇拥着我向镇长家走去——不,应该说是簇拥着那个抓着我的人才对…… 回到镇长家门口,却还不见那两个警察和被那两个警察追赶的意容,诸人无奈。为首的那个中年人看了看我,我反瞪回去,那个中年人的目光在剎那间有些软弱,想别开眼去,却似乎因意识到这一点或者看到了我脸上嘲讽的冷笑而微微发怒了,大声喝道:“咱们先进去,反正他们是跑不了的,先把这个小丫头带到镇长那里去。” 于是他们又唿啦一窝蜂似的把我给拥了进去。进去前我下意识地向门口看了一眼,只见天边最后一缕薄光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镇长家的大厅和他家的外表一样辉煌得很,如今又围了这么大一群人,更显得热闹非凡,若非个个脸色凝重,还真像是在开舞会呢,我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换了别人大概会吓死或者晕死在当场吧,那么我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应该比较夸张一点好,省得别人真的把神经这么坚韧的我当作是残忍邪恶的杀人魔呢……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感觉到手臂上的力被加重了一下,我抬头去看,却发现那人站在一个比较昏暗的角落里,还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换句话说,只有我这个角度才能正好看清他的脸。我狡黠地微笑了一下,却招来此人无奈的白眼:“拜託你认真点好不好?镇长很快就要出来了。” 呵呵,如此抱怨的正是我们的大哥——项君若。他一边低声训道,一边回头看向另一个角落里同样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的意容,等到她转过头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容点头示意。 其实说穿了这就是一个局——项君若先离开,然后我家意容姐姐去把那两个自以为聪明的警察引开,带到项君若的伏击之处,然后由都是空手道黑带的项君若和韩意容把这两个人给制服。紧接着,这两人再绕回到别的小巷里埋伏着,我看时候差不多就跑出去,故意给那些埋伏的人去追,然后往项君若在的巷子里跑,演一场被擒戏给大伙儿看,然后项君若招唿意容现身,假装什么“别的兄弟都回去了”之类的鬼话,由于意容毕竟是女孩子,所以尽量少开口。就这样很顺利地带着我一起进到了镇长的家里。至于那些人一直盼望出现的警察局长与副局长叔叔们……现在大概在哪里趴着为自己的伤痕哀悼吧……哼哼,这一招更妙的是,不管那些人怎么布他们的局,最终都会落到我们的圈套里去。即便是他们发现了意容而不去追的话,我们就只好不走大门了——这也是个法子,不是吗?之所以叫我扮演被擒的角色,是因为意容的身量高,在夜色里乍一看,颇似普通身高的男子,所以不是很容易穿帮。 第11页 镇长终于施施然地出来了,我一看心里就不爽,平生最厌那种打着官腔挺着官肚子迈着官步子捋着官鬍子的人,这位镇长全给占了! 有人开始向镇长报告着什么,不听也知道是在说我们那些被捏造出来的罪状……过了一会儿,镇长发话了:“就是她吗?” “还有她的同伴。” “人呢?” “抓去了。” 没营养的对话告一段落,那个镇长看着我,我没好气地叫了起来:“和我没关系。” “在罪行没有暴露前,没有一个杀人犯会说自己是杀人犯的。”那个镇长忽然冒出一句很有哲理可惜是说烂了的哲理的话来,我不由一乐,不过脸上的笑容因为项君若加重了力气而收了回去。 “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嘛。”我拖长了声音,几许不耐,“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呢?法律也支持的,这是公民的权利。” “……”估计镇长没想到还有人在被捕的情况下,在这样的阵势前还有心情在那里强调公民的权利,不由楞了一下。这时人群里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听她说说看。”听到这声音,我又乐了,就是意容在说话嘛,不过因为人多,大家也没注意是谁在说话,所以也没有人产生怀疑,而且意容说完这句话就又悄悄地换了个位置。我感觉到大哥在无奈地摇头。 我不等镇长表示意见,立刻开始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苏文珩的生物依据,我的法医理论加上和意容项君若一起的缜密推理使得我无比确信。 终于说完了,我换了口气,调节着唿吸看着周围的人。各个表情都怪异无比,不过似乎还是不相信的样子,我不由暗暗嘆了口气…… “很有意思的说辞。”这个镇长一开口,我就听出了意味不对,苦笑了。“你们又如何证明呢?” “证明的话,只要镇长你跟我们走一趟去看看那些尸体就可以了。”项君若放开了我的手,一步踏入灯光范围,那边意容也越众而出。 “你们……”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我们三人齐齐回眸,尖利的视线压倒了众人的议论声声。“那两个傢伙没事,现在大概正在想办法解开绳索回来吧。”项君若冷冷说道。 “你们……证据……”但是似乎老天不让镇长把话说完,一声悽厉的惨叫划开了沉沉夜色,众人脸色剧变。 “出事了!”我们三个人最先反应过来,一阵旋风般往外面冲去。 惨叫方向是从镇长家的后园传来,我们三个一头撞去,迎面一道木门隔开。“让开啦!”三人挟着沖势同时起脚前踢,哗啦一声木门碎裂,木屑纷飞。我们三个冲进了后园,顿时站住…… 那是一副怎样离奇而恐惧的景色,只见从地里伸出长长的根条,如蛇般灵活地舞动,数根根条牢牢缠住一具人体,任凭那人如何挣扎,就是不曾松动分毫。其他还有几人被吓得四处逃窜,更有人被吓得跌坐在地,呆如木鸡。本来这是镇长夫人宴客之所,如今却成了人间地狱,那些女眷们哭得哭叫得叫,如没头苍蝇般乱跑,须臾又有几人被根条捕捉住了。 “是那傢伙吗?”我的声音禁不住发颤。 “是的,一定是的……”意容无意识地回答着我的话,心神也为之所夺。 项君若起初也楞了一楞,但他毕竟是男孩子,很快缓过劲来,一把拉住我们:“没时间,救人要紧!” 然而问题是怎么救?项君若从旁边正在修剪的树丛里找出了一把锋利的斧子,掂了掂分量就沖了过去,我和意容互看一眼,也各人手握铁器尾随项君若之后。但是问题来了——项君若看到前面几步处有一个女子被根条缠住,于是挥斧就砍,谁料那根条居然坚硬滑润异常,斧子的刃口才接触到就偏到一边去,狠狠钉入旁边的树干,震落一天树叶。 “糟糕了!”项君若失声叫道,连忙去拔,可惜因为是反手,而且刚才救人心切,用力过大,以至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 “大哥小心。”那边意容惊叫了起来,原来另有水蛇状的根条向项君若缠去。意容这一分心,脚下立刻被绊倒了,一根根条蜿蜒着就要往她身上爬。 “意容!”离她最近的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手里的剪刀去挑,虽然无处着力,但总算是挑开了。意容一骨碌爬了起来,连忙往项君若那里赶去。 项君若这边可谓是险象环生,对付这样的东西,拳打脚踢没有反应,用斧子砍也没有反应,只剩下逃这一条路,可是实在太多,所以左支右绌,好几次都差点落到意容同样的境地…… 我和意容虽然离项君若只有三米,但是由于根条实在太多,所以我们非但没能前进,反而还被逼退了好几步,眼看着三个人大有被冲散之势,急得我们是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忽然间,一声枪响撼动了云穹湖镜,一切声息都停止了……根条停止了舞动,慢慢落到地上,我们三个人也因这突然的情况而半晌缓不过神来…… “它……它……它……”鸣枪的是好容易挣脱了束缚的警察局二人组,可是开枪的他们脸色却比死人还可怕,一个跌坐在地上,一个手指着一根根条……“它……没……事……”果然没事,看来这生物居然到了刀枪不侵的境界……我们三人对望一眼,却清晰地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惊魂未定…… 第12页 “啊——!”场中又传来了惨叫声,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根条的进攻,而是因为根条的退却——随着根条的退却,原先被密密匝匝包围住的人体露了出来,短短几分钟,竟已不成人形……血肉四流地掉落在了地上,表情如出一辙地惊恐痛苦…… “好险……”我喃喃低语,若没有这声枪响,只怕在场所有人都难逃这个下场……我们三个陷在里面,看来得指望阿珩来查明真相替我们报仇了……等等,阿珩? “大哥!”我遽然看向项君若,“刚才他们说我们是杀人兇手,还说去抓人了,那么留在警局的阿珩他……” “一定是最先被抓来的。”项君若点头道。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在我之前被抓来,难道是他们忘了我们有四个人?显然不可能……我看着项君若,看见他的脸色也渐转灰白。 “快点,回去看看!”话音还没落地,项君若已经转身沖了出去…… ☆、救人(下) 警察局不比镇长的家,所处的位置还是很有些人的。当我们赶到时,警察局门外已围满了人,而且个个是脸色灰败……“怎么了?”我拉住一个人就问,那个人显然已说不出话来,面色如土地指了指警察局后的一幢楼的窗户。我扭头一看,心已凉了半截……那正是我们下午验尸时的所在……而此刻,从透明的玻璃窗户里,可以看见刚才在镇长家肆虐的那种可怕的生物在楼内蔓延、穿梭,时不时传来已超越人类所能发出声音的惨叫。 一道无形的迅雷穿过了我们的心脏,我只觉得大脑里嗡地一声炸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思维仿佛被炸成了碎片,东一片西一片无处飘荡,无处依着,彻头彻底只剩下了一个“空”,一个“大空”…… “阿珩——!”项君若忽然发出一声厉喝,一声悲鸣似的厉喝,向那楼里冲去……旁人正要阻拦,却被紧随其后的我们撞开…… 我们四人,向来是同进退的。 “砰!”项君若撞开大门,然而楼内却寂静如死……打开灯,项君若脸色冷峻,谨慎却毫不犹豫地往里面走去。我和意容从后面赶上,不约而同地分站在在项君若身后两侧,三人背靠着背,一刻不松懈地逡巡着周围的情况,缓慢而坚定地向里面走去…… 一楼残留着根条与残骸,仿佛是那生物离开时留下的……我们没空多看一眼,直接向验尸室所在的三楼走去。 二楼的情景明显惨烈多了,所残留的根条与残骸比一楼多了一倍不止……不知道三楼情况如何……我看了一眼另外两人,眼底都写满了惧意…… “哪来的那么多人?”项君若忽然开口了,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楼里显得异样清晰,连那因恐惧而缺乏的底气也显露无疑。 “是来抓人的吧?”我低低地回答,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讽刺,来抓被认做是兇手的人的人却死在了不是那个被认做兇手的兇手的手里…… 终于到了三楼了,我们踏上最后一格台阶的脚明显凝滞了好一段时间方才落地……三楼是生与死最后的分水岭……我忽然害怕起那个结果来……不论结果是什么……意容在我耳边低语:“笑雪……你看这……”我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燥热而手指冰冷,布满了汗水……我自己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有些微的强直痉挛……项君若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可能是准备叫苏文珩的名字的,可是好象话到嘴边又因那横生的恐惧而咽了下去…… 项君若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眸中流露的是决然,然后向前走去…… 断根、残尸,这一切都和下面两层一模一样,但是所不同的是活着的人的心情吧?总觉得这遍地狼籍里,有我们要找的与不愿看到的……项君若每次俯身查看的时候,都带着死一般的表情,而我们两个心里也是万念俱灰……但当他摇着头站起来的时候,欣慰与失落担忧又侵占了我们三个人的全部思绪…… 打开了一道门,那里是陈放尸体的地方,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任何被入侵的情景,似乎根条知道这里都是死人般放了过去……项君若匆匆看了一眼,顺手带上了门,转身死死看着最后一道门上穿进去的根条,唿吸沉重。 “打开吧。”我在后面低沉地说道,“一切都应该有个结束的……” 于是项君若深吸一口气,伸手拨落了残破的门板……门的情景与门外相差无几,仿佛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几根柱子般,几大捆根条悬在了那里,不用说也知道,里面是人类的残骸。项君若稳稳了神,伸手去扳……“喀嚓”一声响,根条应声而断……如此脆弱委实出于我们的意料,哪有刚才刀枪不入的风光? “不是。”项君若低声说道,往下一处走去……连接否决了之后,我们在最后一处前停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谁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动手…… 第13页 “一起吧。”意容提议道。“好。”我们把手放在同一个地方,在等待大哥的口令的时候,我绝望地闭起了眼睛……“动手!”项君若的声音传入脑海,手里下意识地一用力,听见“喀嚓”一声脆响……然而半晌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说是或不是,我在恐惧中不由疑惑起来……于是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大哥,意容,……不是……”说完这句话,一阵轻松与晕眩,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般,我脚一软就坐倒在了地板上……。 项君若和意容睁开了眼睛,也纷纷松了口气而坐倒在地……原来刚才他们也和我一样闭起了眼睛“不忍猝看”……我想笑,却浑浑噩噩,虚弱极了……。 “那……阿珩人呢?”意容迟疑着问道。于是我们的脸色再次剧变直下……难道,刚才,楼下,……??? “等等……这是……”我的目光忽然扫到某处不寻常的东西……那是一床被子,本来是叠得好好的放在床上,现在却摊开来了,而且是在沙发上……上面覆压着好几根粗壮的根条……。我看向项君若,项君若也注视了那张沙发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般走了过去。 我们站在沙发前面,三人互视一眼,然后低下头把那些沉重的根条移开。当被子完整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再次交换了眼神,承接到我和意容坚定的眼神,项君若心一横,唿一下掀开了被子——被子下面果然是苏文珩!周身完好却是双目紧闭…… 项君若楞了一下,连忙俯身去听,片刻之后抬头看着我们道:“有唿吸……” “……”我感觉一滴冷汗从额边缓缓滚下,一直滚到头颈里,“唿吸均匀,心跳正常,面色安详……这么说,这位是睡着了?!” “看起来就是这样……”项君若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长嘆一声,就势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我和意容也缓缓坐下,三人互看一眼,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无比舒畅。 “啊,你们回来啦。”被我们的笑声吵醒的苏文珩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在看到遍地残尸之后咋舌道:“我活下来了!看来我的决定真的对了!!” “什么什么?你的决定?”我迷茫地反问道,“我们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做了什么决定?” 于是苏文珩开始给我们讲述他的经歷—— 原来在我们离开之后,苏文珩一个人在这里忙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发现这种生物所遗留下来的“枝条”居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开始发生变化,越来越脆弱,到最后仅是因为自身的重力就会变成灰尘似的粉末。这个发现虽然说一时半会而还想不出有什么用,但是至少对这种不知名的生物多少有了些了解——苏文珩甚至可以反推出这种东西在刚绕上人体时的坚韧强度,那可能不是一般的枪弹就能穿透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在自己的经歷中已经亲眼证实了。 如果要从这一点上着手的话,也想不到什么好对策。苏文珩他踱到窗户旁边眺望着远处墨色渐浓的天空,聊以休息。这时鼎沸的人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传了上来,苏文珩微愕,轻轻地走了出去,想看个究竟。 然而他看见的是一群来意明显不善的青壮年,手里还分别擎着木棍之类的武器。“发生什么事了?”苏文珩心里掠过不祥的预感,要么是我们这一边出事了,要么就是冲着他来的。 当机立断,苏文珩立刻关上电源,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贴在了房间最里面的角落的墙上,那里正好有一处凹壁,正对着沙发,似乎以前是用来放大型盆景架的。 他知道这间房间是最后一间,如果那群人还没有脱离某种普遍的行为模式的话,那将会一间间的房间去找,那么势必会先打开前面的那个用来临时陈放尸体的房间,换句话说,会被吓住。被吓过的人无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系列的生理反应,比如腿软脚抖之类,要不就是失了魂,反应缓慢,想要在这么大一群人中脱身,光靠恶战是不够的,只有把握这样的机会才有可能。另外,一般而言,应该都是分头来找的,所以真正能把握的机会只有那么一剎那——当搜其他房间的人被打开陈尸间的人的惊唿吸引过去注意力并且去看的那个瞬间。想到这里,苏文珩不由高度戒备起来…… 然而某种不寻常的情况发生了……苏文珩意料中的搜查久久未来,反而在下面的楼层里传来各种混乱嘈杂而且悽厉的叫声,还有什么东西大力拍击墙壁的震动……随后是仓皇杂乱的脚步声奔上三楼,却似乎很快就被击倒了般……苏文珩刚想去看,身子才动,就听见门上发出钝响,连忙站了回去。 门开了又合上,不过短短十几秒,苏文珩听见了清晰的急促唿吸声,以及惶恐的交谈:“天啊,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不知道……”“其他人怎么了?”“不知道……我们大概是最后活着的……”说话的人们似乎紧紧顶着门,而门外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拍打着,门和墙壁还有地板都在不停得摇晃着…… 第14页 “什么东西?”苏文珩蹙眉想道,这时窗外掠过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那简直就是只有恐怖小说里才有的场景!宛如章鱼的腕足,宛如大蛇,水桶粗细的枝条状物挥舞着,眼看就要向窗户撞来……“难道是……”苏文珩倒抽一口冷气,那样的东西他已经见惯了,但都小了好几圈……而且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活力,这样狰狞的样子……那不就是他正在研究的东西嘛?! 门口的人似乎也发现了窗外的异样,纷纷回头去看,结果不自觉松懈了手上的力,随着一声脆响,那扇门的上半截碎屑纷飞……苏文珩看见恐怖的景象映在了墙壁上,那粗壮的枝条在空中有如放大百倍的梅杜莎的蛇发,盘旋着,席捲着,压向四处逃窜的人们。有一个人就在他边上摔倒,看到贴身于墙壁的苏文珩,那绝望的眼神如冰水一样直直浇入了苏文珩的心底……巨大的恐惧牢牢攫住了他,竟使得他无法动弹分毫…… 陆续还有惨叫传来,陆续还有逃亡的脚步来到这层楼面,却始终没有踏进来一步……苏文珩看见那些枝条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房间里逡巡着仿佛在搜索着什么……“难道是在找我?”苏文珩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奈何自己身边没有任何能与之抗衡的东西,贸贸然妄动只会加速死亡的脚步…… “奇怪……它又没眼睛,怎么找我?”忽然间一股疑问升上了苏文珩的心间。耳边听见了哐啷啷的碎响,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是温箱。”一个想法冒了出来……难道是……苏文珩忽然加重加快了唿吸,还没等唿吸十下,一根枝条已经横扫过来,苏文珩在电光火石间蹲了下来,那股枝条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头顶的墙壁上,勐烈的气流如刀般割过他的颈背……“好厉害!”咋舌之余,苏文珩闭住了唿吸……可惜这始终不是长久之策,而且那枝条的游转始终不肯离开苏文珩身体半米的距离…… 千钧一髮间,苏文珩看见了床上的被子,一条大胆的计谋跳了出来,虽说只是灵机一动,没有任何确凿的依据来支持,但是与其在那里等死还不如试上一试……苏文珩飞快地跳出了藏身之处,身影没入漫天枝条之中。但是他并没有急急忙忙地跑向目的地,反而是贴着枝条缓慢移动,同时尽力将唿吸减到了最低最轻的限度……他的移动似乎打乱了这枝条间的某种均衡,所有枝条的动向都开始紊乱起来……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片刻之内,苏文珩他抖开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地包裹起来,顺势倒在了沙发之上……他只所以选择沙发,是为了防止那枝条真的和蛇一样会紧紧缠住自己,那么就算自己裹着棉被,可以基本断绝与外界的气体交换,隔绝自己的热量和那枝条上的腐蚀性极强的消化液,也保不定会被枝条活活缠死。而沙发因为有一个近似直角的靠背在,再怎么缠绕都会留下一定的空间,不至于落到那种田地…… 黑暗中,苏文珩只听见耳边自己清晰而缓慢的唿吸声,还有枝条在房间里穿梭时碰落东西的声音,还有外面间歇性的惨叫……在这种黑暗里,仿佛时间的流逝也停顿了,就在仿佛黑暗无尽头的时候,苏文珩的大脑因缺氧而渐渐进入了近似休克的睡眠状态,直到被我们掀开被子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并被我们的笑声所惊醒…… ☆、继续救人(上) “餵……这也太玄了吧……”听完苏文珩的经歷,我们三个无一不咋舌的,甚至于,我和意容绕着苏文珩前后左右转了三圈,否定了一切可能的在我们脑海里冒出来的荒诞的事实后,方才定下了情绪。 “不过,总算大家都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了呢!”项君若长舒了口气道。 “不止,我还发现这东西的一些特点。”苏文珩缓缓摇头,娓娓开口道:“首先,虽然它能如动物般活动,但还没脱离植物的本性,它搜捕猎物居然是依靠猎物活动时产生的热量和二氧化碳!其次,它的感觉器官有盲区,在一定的比例下的二氧化碳和热量它是检测不到的,就算是检测到了也无法顺利分辨方向。” “说起来也是,难怪它会在人多的地方频繁出没。”联想到这一天两处都是人多混杂之地,意容恍然道。 “等等,那第一第二次的杀人事件呢?”项君若质疑道。 “第一次……可能是因为停电的缘故吧?”我蹙眉道,“因为点了大量的蜡烛,所以造成了很浓的二氧化碳与热量。至于第二件……不知道……不过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苏文珩已经以他的经歷证明了这怪物的盲区所在。” “说也是。”项君若颌首道。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解决那个怪物呢?”站得累了,我盘腿坐在了沙发上,顺手支住了前额……实在是感觉无力至极,面对这么一个打上去不疼,踢上去不痒,咬的话也无处下口的怪物……看看伙伴,也都一脸的颓丧。 “呃……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谈事吧……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啊……”项君若指了指遍地的残尸碎片,我觉得自己的脸色也变了一变,连忙举手附议。 第15页 离开了那片悽惨的“墓地”,我们发现外面围观的群众不减反增,警察和镇长手下的人拉起了黄线,禁止他们入内。但当看见我们出来的时候,明显人群凝滞了一秒种,随即在窃窃私语之中,爆发出一阵欢唿。 “好热烈的说……”说是这样说,我仍感觉冷汗四流。 “啊,啊,四位……”镇长和警察局局长搓着双手迎了上来,“关于这事,我们想和你们谈谈。” “没兴趣。”我甩都不甩他们,扔下三个硬邦邦的字带头向前走去。 “笑雪别任性。”意容跟了上来,低声劝道。 “什么嘛~!我们要和他们谈的时候他们什么态度来着?现在换了角色,本姑娘也不是善与的人啊!再说了,谈得出什么东西来?我们自己也没头绪啊!”我抱怨道,但声音大到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拜託……”意容苦笑道。 “这个……我们是有错,有错,我在这里向你们检讨,检讨好不好?”镇长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后面。我的眼角瞥见苏文珩与项君若暗笑的表情,不禁好笑,偏还要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实在是有些累。 “我管你们是错是对是死是活。”我的声音如鞭子一样抽击到他们的脸上,明显看见了红晕……真是稀罕,官场里打转这么久的人还会脸红?!我不禁在心中称奇。 “笑雪……”意容估计是猜到了我恶质的想法,无奈笑道。 “……小姐……姑娘……姑奶奶……”镇长在后面一叠声地哀叫,叫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打住打住。”我忙不迭地转身叫道,估计这镇长有事没事也看武侠,整一个江湖人的口吻,就是忒软弱了点,要不是我阻止的话,也许接下去就叫出“女侠”来了吧?! 我求助地看向项君若大哥。 开始还想装没看见,不过在我的眼神从求助变到威胁之后,项君若很认命地被迫开口说道:“得,我看,咱们就听听你们的高见吧。” “没有高见,没有高见,浅见,浅见而已。”镇长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把我们引领到他临时的办公地点。 大家坐定后,沉默的潮水一下子淹没了众人,放眼看去,个个是面有菜色,失魂落魄。 忍不住偷笑,却被意容瞪了一眼,但我说过,我们四个人在本质上还是有那么一点或者更多相似的,所以她的脸上也流露出了笑意。我发笑的原因是,地球上50亿人口,谁能想到在这个地图上连名字也没有的小镇里,我们寥寥十数个人正在讨论人类的存亡大事?谁能想到,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居然有这么一天被某种生物逼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而我们还见证到了这一天?想想以往人类的趾高气昂和今天的落魄的相对比,尽管同样是人类的我,却能感觉到这背后的某种黑色的冰冷的幽默呢! 那边两个男生似乎不像我这么无聊,在接连几次用目光交流之后,苏文珩终于决定开口。他把我们关于此事的先后推测综合了起来,大概但详尽地讲述了整件事的脉络流程以及目前看来和事实相差不远的推论。 苏文珩讲完的时候,室内仍旧一片寂静,从每个人的表情上来看,似乎都在努力想要消化苏文珩所说的超出他们常识的事情。我没好气地扫了他们一眼,心里纳闷为什么会要这么久的时间去接受一件新生的事物?就算接受不了,先相信了再说嘛~!我们又不会害他们。我的脚尖在地上不耐地画着圆圈,项君若恰好注意到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和苏文珩低声交谈起来。 “对了,我们这里人这么多,那东西会不会……”项君若的后半截话隐没在了无尽的担心里。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苏文珩看起来一副很没底的样子。 “可是……刚才围观的人群也都聚集在了下面,就在楼下。”项君若轻轻踩了踩地板。 我看见苏文珩的表情凝重起来了:“那就只好寄愿那东西已经吃饱了,至少今晚不会再出来了。” 我挑了挑眉……阿珩的说法真有意思,但在我们还没有找到妥善解决的方法之前,也只能如此希望了,谁也不希望莫名其妙就陷在这里,这样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除了寄愿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时候……”不自觉,我喃喃说出了这两个字,倏然间什么东西从我脑海里窜了过去,快到我还来不及抓住它。 “笑雪,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啊?”苏文珩和项君若注意到了我蹙眉苦思的表情,讶然问道。 “咦,居然已经五点了!”意容伸了个懒腰,嘆了一句,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她和我都是一样喜欢自然界的东西,喜欢自然的水自然的光和自然的风,因此她很顺手的就拉开了窗帘…… 天、光、乍、现! 一片雪白嚣张的阳光倾泻入室内,竟照得我一片头晕眼花。“等等……光……”想起了什么,我怔怔地看着阳光,几秒种后,我转身低声问道:“有没有这个可能,那东西不是一直在夜间活动吗?有没有可能它怕光?!自然界的,太阳光。” 第16页 “汗……那不是拉法尔吗?”意容苦笑。 “拉法尔太难对付了,它当然不是拉法尔了~!何况我们也不是四灵将啊。”我接道,看着项君若和苏文珩一脸茫然不知所以的表情——刚才我和意容的对话出自我和她都看过的一本动漫书,叫做《钢铁神兵b’tx》,是少年热血漫画家车田正美画的少年热血漫画,不过估计项君若和苏文珩这两个男生反而不熟悉。 “别打岔了,到底有没有可能它怕光啊?!”我挥了一下手,似乎试图把刚才和意容的谈话链切断,把话题引回正轨上来。 “……这个……不敢说……”苏文珩摇头,表情苦闷。 “可是……你们想,如果这怪物怕光的话,那么它所断落遗留下来的东西会渐变渐脆也就可以解释了!也许阳光正是唯一能瓦解它的工具呢!”我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惊了,不断地找着适合的论据。 “可是你别忘了它有一半是植物,植物需要光合作用,怎么可能怕光呢?”苏文珩摇头道。 “但植物的光合作用是用来生成它们生长所需的养分的,而这东西不是啊~!它纯粹就是靠吸收猎物的养分来补充自己的,所以说它怕光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可是……这毕竟没有试过啊!”苏文珩迟疑了。 “现在没有试的时间了,既然这怪物没有弱点,那我们就自定义它的一个弱点,然后就从这里突破看看!”我右手的拳“啪”地敲在了左手之上,这一声似乎把那些在冥思苦想问题但却看上去像睡着了的傢伙们给惊得回了神。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问道,但是很可惜,我们四个人没有一个想回答他们…… “镇长,想要保住小镇,保住性命的话,最好从现在开始一切指挥权交给我们,听我们的命令行事。”没有任何废话,对付那些我不喜欢的傢伙我一向直来直去,不须半点婉饰。 “啊?呃……哦,哦哦……”镇长有点没方向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和命令差不多的要求。我听见身后项君若偷笑的声音,似乎在说:“毕竟是鬼怕恶人磨啊~!” 当局的就这么搞定了,接下去是民众,这可不能用对付镇长的手段来对付了~!所以在我们的一致要求下,项君若现身先劝抚大家的情绪,随后简明说出事件,然后再要求众人的协助。我欣喜地看见他们很快接受了怪物出没的事实,并且很热衷地要求加入抵御的队伍。在项君若的一句:“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冒险或者白白送死牺牲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经过详细筹划与反覆推敲,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支持与信任来把这个小镇从死亡的魔掌里救出来!”之后,大家的欢唿声仿佛把大地都撼动了…… “太壮观了吧?”我低声问意容,然而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意容也无法听见我那在人声浪潮里载浮载沉的声线,我苦笑,然后放弃。事后我知道,那些人对我们的支持其实不是来自什么权威或者力量——事实上,这两样东西我们都没有;而是来自一种最朴实的认同——我们三个冒着生命危险冲进楼里去找苏文珩的时候,围观的人们都被我们这在现代社会里看起来“胆大妄为”“有勇无谋”“不知轻重”的举动所折服,因此而信服,觉得我们如果能这样对待兄弟,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失望之类的。此是后话,不提也罢…… 回到当时的情景——项君若在上面说完话后跳下了临时搭建的演讲台,换苏文珩上去了。估计阿珩在他们心里已相当于“学者”的地位,所以他一开口说话,下面鸦雀无声。苏文珩简单地介绍了那个怪物的特点与生活习性,要求大家在晚上的时候尽量降低房间内的二氧化碳和热量散发,必要的话可以躲在被窝里,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千万不要在夜间活动,哪里都不要去,哪怕仅仅是在晚上上厕所而已。至于白天则可照常活动。 苏文珩还告诉大家,我们四个人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接下来就是对计划进行反覆推敲与筹划,希望能早日解决掉那个恐怖的傢伙,但是不能操之过急,所以虽然我们会尽快,但仍希望大家给点时间云云,并承诺一有行动计划就立刻通知大家,到时候一起动手,诛除祸根。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了几个联络员似的人物,等候我们的消息以便在第一时间内传达给众人。我们四个彼此看了一眼,一齐转身往屋后走去,并且很有默契地先后翻墙出去,来到了柳荫正浓的河滨。 “混乱。”我大声嘀咕道,另三个人表示出了同意的神色。 “接下去呢?”意容问道。 “我们现在就假定那傢伙怕光,我们要打倒它就必须在白天的时候,有两种方法,第一是把它从它栖息之处引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第二是破坏它的栖息之处,使之暴露在阳光下。”项君若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先找到那傢伙在哪。”我躺在了岸边,手里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水面,泛起的点点涟漪在金色的阳光下极为夺目耀眼。 “应该在地下,只有那里才能藏住这东西,别的地方都太小了,可问题是,具体在哪处地下呢?”意容开口道,也注视着涟漪出神。 第17页 “两条路,要么我们找,要么……引蛇出洞。”环顾四周,项君若微笑了笑道。 “哪个可能大呢?找的话从何找起,引蛇出洞又如何引诱呢?”我仍旧是觉得没有头绪,“甚至于,引出来了怎么处置呢?我们谁都碰不起它啊!” “也不可能把它从晚上羁绊到天亮吧?它要走的话,我们中间也没有人能留住它。”苏文珩开口了。 真头疼,我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我们还是一筹莫展啊!” “你看见了事实。”项君若微微讽刺地笑了。 “还有,这个傢伙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我们见到的是它的全貌呢还是仅仅见到了它的触鬚?这些都不知道啊~!”意容提出了第二个让大家头疼的问题。 “我觉得它应该长得像章鱼那样有个大脑袋。”苏文珩说话了。确实,这是我们所能想见的最有可能的模样……不论怎么说,我们的猜测都来自于我们的常识,所以谁都不会很夸张地在那里说这个怪物会有三个脑袋之类的话,所以不可避免的,我们把这个怪物和章鱼联繫在了一起。 “信不信这傢伙会有命门之类的东西?”苏文珩挑了挑眉,“命门”指的是弱点,而且往往是可以致命的弱点,武侠小说里还有一个类似的词叫“罩门”。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有也很正常啊,传说中的龙还有逆鳞呢。”我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只是我们不知道,也不可能一一来试。” “要是像游戏里面的那样就好了。”意容开口道,“都是一眼就知道应该攻击哪里的。”说也是,打游戏的时候一眼就能知道哪里是我们所该攻击的弱点,但是现实生活中有那么方便吗?项君若苦笑道:“问题是,现实中,有谁会像游戏里那么夸张,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地这么明显,就差没写三个字——‘打这里’了。” 四人沉默……不了解是我们最大的弱点…… “到底该怎么办?打又打不死,留也留不下……怕光……那傢伙会不会也怕火呢?”意容忽然说话道。 “怕火?!”我刚想接一句“你以为它是我啊?”,转念一想却又缩了回去——“可能啊,植物本来就怕火烧,野兽也是害怕火光的,所以它怕火很正常啊!” “可是问题是,有一定智慧的生物都不会害怕火光的,你看第一天晚上的命案,死者家里不是还点着蜡烛吗?”苏文珩反对道。 我挥了挥手:“哎,那不一样,微弱的火光不能吓退野兽,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才有这样的功效。” “说起来,火焰燃烧时也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和热量……我们不如就在今晚试试看!看那傢伙到底怕不怕火!”项君若说到激动处,也忍不住以拳击掌。 我们三个互视一眼,苏文珩开口道:“事实上,不需要它怕火,只要它能被火烧死就可以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解决这“熊熊燃烧”的火焰的燃料问题和场地,项君若和苏文珩彼此拍拍肩膀,就出发去搞定这些事情了,我和意容则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 “笑雪?”意容拍了拍我,彼时我正冲着那两个男孩子离去的方向发愣,被她这一拍险些惊掉了魂。“你在想什么啊?”意容疑惑问道。 “什么也没想,就是随便发了一下呆而已。” “可是你的表情很可怕哦,感觉就好象他们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意容这句话吓得我脸色遽变。 “别乱说~!我想的是他们肯定能解决这些问题的。”反驳着意容的话,我的心里却一阵凉过一阵,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 意容沉默了一会儿,向我看来:“我们呢?做什么?” “做什么?等罗~!”我仰首看天,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人眼睛发疼……可是这样的太阳真的能保护大家平安无事吗?我疑惑,那毕竟是我们的自定义的怪物的弱点,是不是真的起效呢?怪物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们所见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也不一定呢……。 虽然说是等,却也没闲着,我和意容来到了那怪物最后一次肆虐的地方——警察局内部的那幢房子前。烈日之下,我们两个仔仔细细地在地面上搜索着,希冀发现怪物来时与退时的痕迹。 如果说那些东西是这怪物的一部分的话,那么这个怪物岂非大得可怕?我的目光在地上,但我的思维却在天空里自由飞翔……“意容,你说这个东西会有多大?” “什么?”意容直起腰,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是说,这个怪物会有多大呢?”我看向意容,她曾经在素描里浸淫多年,对比例之类的掌握远比我好的多。“就从比例方面来推测吧,以章鱼为母体的话。” 意容思索了一会儿,苦笑了起来:“若是以章鱼为样本的话,这个傢伙大得可怕——不算触鬚,就只那个脑袋的话,大概也有普通的五层楼的住宅楼那么高,宽度也差不多。” 第18页 “这么大啊……”我忍不住咋舌。 意容笑了,拍了拍我的肩:“应该差不多,不过如果结合上苏文珩的生物知识来确定比例的话,会精准很多。” “不必这么麻烦了。”我伸手指向面前的楼房,“你说的差不多这么大对吧?就算我们打折扣,打掉一半,那也不容小觑啊~!”我看向意容,语气里忍不住激动起来:“这么大的东西,你觉得要是移动起来,速度会有多快呢?” 意容明显一楞:“移动速度……”她的错愕表情让我明白了七八分,截口道:“你没想过它移动的问题对不对?事实上,它怎么移动呢?这里的地下,有那么大的空间让它来去自如吗?这么大的体积,一定很受局限!” 意容明白了我的意思,差点跳起来:“它的活动空间有限,所以都是触鬚四处活动伤人。换句话说,它是被自己困在地下了。” “对,就是不知道它是在多深的地下……”我的目光被远处地面上凌乱的碎石吸引了过去,拉着意容一起走去。 ☆、继续救人(下) 在这里,我看见地表被悽惨地翻起,似乎什么东西从里面强行穿出,而造成了触目惊心的窟窿,我直身而起,目光四周逡巡了一遍,发现这样的情况绵延数十米,形成了不规则的曲线。 “是这里,那些枝条般的东西应该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意容的话语与我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沿着这条大地的破碎伤痕走了一圈,在一片直径最大的碎石前驻足而立。这一片的碎石说是碎石,却都一块块大得惊人,凭我和意容的合力,方才将其翻起搬开,就这么把石块清理出了场外,我们的眼前是一个直径约为一米半的大洞。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窟窿,我和意容背后发凉……“意容,你说,沿着这个洞往前走,会不会找到那个怪物?” “废话。”意容没好气得看了我一眼,“既然我们都认为这个怪物行动困难,当然就该在这附近了。” 我俯身看着那个洞,洞里一丝光也没有,“真想看看里面是何光景……”我轻声说道。 “少胡来~!”意容大惊叱道,“现在可不是胆子大的时候。” “知道知道。”我微笑看向她,“我还不至于这么卤莽。先和大哥阿珩他们联繫吧。” 很快,在接到消息之后,项君若和苏文珩赶来了,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已经叫镇民们去想办法把能引燃的东西收集起来了,最好是油、脂之类的东西。 苏文珩和项君若绕着这个洞转了好几圈,在听完了我们的推测之后,苏文珩忽然笑了:“真是受不了,如果我们真的能因此而打赢这个傢伙的话,才真叫奇蹟——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测,我们却都如此确信。” “这就叫做‘以现有的线索,我大胆推理’嘛。”我也笑道。 项君若抓了抓头髮,转过身来说道:“这不就结了吗?我们只要把那些油啊什么的倒进去,然后点把火,不就解决了吗?” “可问题是……是在地下啊~!有足够的氧气来让火焰燃烧吗?如果那个怪物身边没有足够的空间的话,即使火烧起来,很快也会因氧气耗尽而熄灭的。”意容疑惑道。 “还有,还记得我们屋后的那口井吗?”我也插了进来,“现在想来,肯定是这怪物活动的时候恰好破坏了地下水路,才会干枯的,因此那傢伙身边弄不好是汪洋一片,可没那么容易烧起来呢。” 苏文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也简单,空隙是肯定有的,因为它毕竟要动,而且附近的地质结构似乎也不是很密緻的那种,我们只要在它的周围挖出供氧气进入的通道就可以了,水的话也不要紧,油脂什么的完全可以在水上燃烧。” “那么我们还是得找出它在哪里罗?”我反问道。 项君若轻松地笑了,他似乎已胸有成竹:“这个更容易,三点确定一个圆,何况这里不止三点。”在看到我们脸上迷茫的表情之后,他把我们带到了小镇地图之前:“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和这里。”他在地图上勾勒出了先后发现尸体与怪物出没的地方,然后用笔把它们连了起来,出现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 “你的意思是……这个四边形的外接圆的圆心?”苏文珩看了看项君若,问道。 “基本上应该□□不离十。换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如果叫你在不动的情况下攻击,不是很容易就以有效的攻击距离为半径做圆吗?”项君若头也不抬,在纸上认真描圆。 很快圆心出来了,恰好是在小镇边缘的一处空地之上。我们四个人看着那个刺目的红点,项君若嘆口气,提笔画了个“x”,“就在这附近了。” “问题是,我们无法判断它埋得有多深啊……”我喃喃问道,随即把自己推翻:“不,既然水井因此而断水,它的深度应该就与那条地下水路差不了多少。” 意容看了看我们几个,唇角轻扬:“那么,我们就开始干吧!” 其时,已中午时分。 午间的阳光奔放得有些嚣张,明晃晃仿佛连大地都被照得发白。然而在这样的阳光下,我仍不可避免地感觉到阵阵凉意,丝丝缕缕从心中冒出来,缠住四肢百骸……在这样的时候,大家都在汗流浃背地工作着,然而一个个脸上都是不知名的恐慌与僵硬。 第19页 我们找到了小镇的资料,资料记载了小镇建镇当初的原由。出乎我们意想的是,小镇并非普通的小镇那么简单,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因在此发现了稀有矿藏而引来众人云集于此,渐渐成了一个镇,当矿藏逐渐被开採一空,这个镇便被鸟兽散去的人们所荒废,加上因滥挖滥采而引发的三不五时的地震,使得小镇被世人所遗忘,直到到了某个王朝,逃难的人们与一些流亡的犯人、被流放谪贬的官员文人等再次先后聚集此地,才重新繁荣起来。也拜那些人之赐,这个小镇的地质与水文资料极其齐备,省了我们好大的工夫。 根据资料,我们召集了足够的人手,要求他们在日落之前挖出我们理想中的洞穴用作氧气与二氧化碳交换的场地。事关自己的性命,因此众人格外卖力,一个下午就在这般的尘土飞扬中过去了…… 妇女和儿童组成了后勤队,递水递毛巾的在人群中穿梭不息,老年人则开始陆续把燃料送到了周围附近,如果不是因为大战的气氛如此凝重,这些东西组成的场景实在是非常搞笑——汽油、柴油姑且不论,有的人家连烧菜的精制油、料酒之类的也拿了出来,更有甚者,居然捧出了让我和意容迷茫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一大块猪油……除此外,应我们的要求,他们收集来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甚至于把家里所有的木头家具都噼开了带了过来,比如门板床板之类所有这些东西,在每个洞口附近堆得满满当当,蔚为壮观。 项君若和苏文珩一开始就把任务交代地清清楚楚,所以只有零星几个人前来询问某些细节,我和意容则四处看着工程的进展,时不时回到地图前和两个男生商议今晚的行动。 很快在人群中传来了骚动,大多数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我们四个人立刻赶了过去,发现是一个进展最快的小队。由于深度的关系,工地上採用的方法是在挖了一人深之后,搭起简易而坚固的支架,用绳子栓在腰上继续往下挖,换班时上面收绳,下面的人沿坑壁爬上,同时另有绳索用来提取挖下来的沙土。我们所看到的,是一个青年在洞中晃晃悠悠的情景,他的脚下不是惯常见到的潮湿的土地,而是一个黑黝黝不见底的大洞。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了上来,纷纷询问情况,那青年受了惊吓,但神志还算清晰,他咕噜噜喝了一大碗茶后,一抹嘴,稳了稳情绪告诉我们他本来好好地挖着土,结果忽然脚下传来了某种震动,紧接着他所踩着的大地就突然塌陷了下去,幸好有绳子吊着,不然的话只怕就要摔死了……。 “这么说,下面,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苏文珩在我们耳边轻声说道。 “不会错了。”项君若直起身来招唿大家回去工作,同时也提醒众人千万小心安全。 我和意容对看了一眼,又同时转过去注视着那个深黑的洞…… 当阿波罗的金马车在天边收起它最后一缕辉煌时,我们的工作也全部结束了……也许是我的紧张与错觉,我觉得我脚下的大地在轻微地颤动着,仿佛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般……“事不宜迟,咱们快点动手吧~!”以防夜长梦多,我如此建议。 当项君若苏文珩他们四处审视一圈回来之后,确定了所有东西都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应该做的事,两个男生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开始!” 这两个字如同尖利的冲锋号吹响在每个人耳边,仿佛因其突来的刺激而一时反应不过来般,原本该动手的人却都愕然怔立,幸而在四分之一秒之后,一个年轻人率先发出怒吼,奋力将身边的汽油桶推倒,寂静之中只听见汽油汩汩流入洞口的声音,随后所有人都动手了……空气中瀰漫着汽油柴油之类的混杂气味,从中间或可以嗅到众人的紧张…… “停~!”项君若举手示意,随后“唿啦”一下,人群中跳跃起了几十点火红,那是我们点燃了火把。火光的跳跃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开始明灭不定起来,整个现场没有人说话,只传出因不安而微微挪动的脚步声,反而更透出了庄严、肃穆的气氛来。 我们四个人人手持一根火把,在四个洞前站定,随后众人中其余手持火把的人越众而出,各自选定洞口。剩下的人按照我们的意愿开始渐渐向后退开。依旧是项君若带头,他一声令下,我们同时将火把掷入洞穴,随后疾退。 我的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看着火把从我手中坠落,打着旋儿向下飞去,照亮了四周的土壁,然而在落下那个更深更广的大洞时,顿时失了光芒,那星星点点的红色火焰,在地下未可知的世界里显得如此脆弱而迷茫…… “能成功吗?”退回来的我听见意容如此低声问那两个男孩子。 “不知道。”夹杂着沉重的嘆息,项君若缓缓吐出三个字……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时间滴滴答答往前跑了十小格,我们却感觉如同度过了十天、十月、十年甚至十个世纪般……那些洞口仍旧漆黑一片,安静如故…… “怎么会……”我听见了自己的□□声……苏文珩也同时低声自问:“难道有什么没计算到吗?!” 第20页 一阵嘆息如充满死寂的风卷过人群,不用回头,我看得见他们的惊恐、失望、绝望……我听见了什么东西无声而迅速地崩塌着,快到我们没有任何能力来阻止…… 然而就在所有人濒临崩溃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最先发出一声小小的,充满生机与惊喜的欢唿,骤然众人欢唿成一片——在一片漆黑中,我们看见了那些洞口中透出的微薄红光!还不是太炽烈,但已充满了生的希望。 “点着了~!”我也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现在不是错觉了,我们脚下的大地确实开始震动起来,每个人的惊喜又被蒙上了恐惧的阴影。“快离开~!越远越好~!”苏文珩勐然提气大喝,同时项君若也喊了起来:“快跑~!!!” 大家罕见地行动一致,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人原地转身,四处散开,很快就跑到了我们差点看不见的地方。我们四个人也迅速地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什么行动不便的人或者小孩或者被吓懵了的人仍滞留之后,也向远处跑去。 当我们觉得足够安全而停下脚步,转身看那火焰,已比先前辉煌了许多,原本的火红此刻已渐渐透出金黄来。“看起来烧得不错啊~!我们弄不好有烤章鱼吃了。”火烧得旺,就证明此计有效,至少已成功大半,因此心情也不由轻松起来,意容开起了玩笑。 “可是……太安静了吧?”我低声说道,大地到现在还在震动,但却没有了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就在此时,那片火场之上的土地的轰然崩塌证明了我的怀疑的错误……整一片的土地大面积向下塌方,扬起了满天的灰尘…… 我大惊看向项君若:“这样不会压灭了火焰吧?” “不会的,我们算过,应该不足以熄灭火焰。”苏文珩从旁解释道。 “放心,你看,沙石是掉下去了,可是燃料什么的也都掉下去了,油和酒这种东西,只要有火星就可以烧起来。”项君若点头道。 果然,灰尘还没落定,火光已然沖天——因大量的氧气和燃料的补充使得火焰熊熊燃烧起来,然而火光中,某种东西的可怖身影也在舞动着——无数粗壮有力的枝条从地下抽了出来,在空中仿佛凭藉恶魔的意志般旋转挥舞…… “它……觉得痛了吗?”意容轻细的迟疑声传入我的耳朵,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这怪物,会知道痛苦吗???求助地看向苏文珩,他也疑惑摇头……但不管怎么说,从那些狰狞虬张的触鬚来看,那怪物确实除了“挣扎”外,不做他想了。 “不管它知不知道疼痛,但只要是生物就会对自己的死亡表示害怕……我想,它应该是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了吧……”苏文珩轻轻蹙眉,低嘆了口气。 火光将一幕天空映得殷红似血,灼人的热浪滚滚袭来,还有空气里瀰漫着的呛人的烟气与刺鼻的焦臭让每个人心神俱失……那怪物应该是不会叫的,但我们听见了它的嘶鸣,那种在沉默中挣扎中,用肢体语言所爆发出来的惨烈,远胜于言语所能描摹万一……我们怔愕地看着它的挣扎,那挣扎却仿佛是想将它自己撕成两半…… 火舌中发出了噼啪的响声,仿佛在燃烧干爽的木柴而产生了爆裂般,我无言地看着这最后也最盛大的篝火晚会……火光中诡异而狰狞的黑色影子…… 忽然间变故横生,那无数或粗或细的枝条齐齐向大地捲来,无论碰到什么,哪怕仅仅是一接触,都被它们纠缠卷绕,举到了半天高,摇晃着,挥动着…… “退开~!”项君若再次大声叫道,然而这次却并没有多少人听见……虽然大多数人凭着本性而四散逃开,却也因盲目的逃窜导致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混乱。 已经有人被拦腰抱住,卷上了天空,发出了不甘与恐惧的悲鸣……更多的人,在逃跑的同时还要顾及身后夺命的枝条——在他们眼里,也许恶魔那干枯的手爪都会比这些东西来得可亲可爱得多吧……有人跌倒了,于是带着一群人跌倒在地,十数个人一起回头惊恐地看着向他们抓来的枝条,连尖叫都忘了…… “还楞什么!快走~!”忽然间有人冲到他们前面,挥动斧子砍断了已碰到他们衣物的枝条,同时回头大喝一声,这才吓醒了地上浑浑噩噩的一群人,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就四下逃散…… “喂,太冲动了吧~!”我们三个冲到了项君若身后,一面为他砍掉另外几个方向围过来的枝条,一面尽全力往后退去,一面还不忘质疑我们大哥那超人的行动力——过来救人,也不打声招唿,一个人孤军作战,天知道当我们看见他一个人挡在那里的时候真是心跳都差点停掉…… “退到警察局后面去~!快~!”我回头向人群喊道,竭力传达着我的意思——目前为止,那枝条活动的范围就在这个四边形的外接圆的范围内,也许退出去就脱离了危险地带呢?尽管不一定,但有了个方向,也总比大家四处乱窜的好啊~! 我的声音被三个、十个、二十个声音重复着,渐渐众人都开始有目的性地跑了起来,这个时候意容也喊了起来:“别走直线,走曲线~!”这个指示也同样地被遵照执行了…… 第21页 “糟糕~!”忽然最后面的项君若闷哼一声,等我们回过头时,他已落后了我们十数步的距离,摔倒在地,可以清晰地看见有枝条攀上了他的小腿、大腿、腰腹…… “大哥~!”我们三个失声惊叫,然后不用任何思考地返身扎入正铺天盖地涌来的枝条之中,不顾身后阻止声一片…… “没事吧?”苏文珩沖在最前面,三下两下先砍断了缠在项君若身上的枝条,可能由于火烧的关系,那些枝条表面都已经成了黑色,所以变得相当脆弱,一砍就断。苏文珩把项君若拉起来的时候,我和意容手里的斧头一刻不停,很快我们脚下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断枝残骸。 “出不去了。”项君若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看着身边密密匝匝的枝条说了四个字,我们三个也同时笑笑点头:“恩,出不去了呢。” 项君若气结:“都什么反应~!”反手砍断一根意图不轨的枝条。 “呵呵,没什么反应啊~!”我笑着说道,这样的境地使得我们已无所谓生死,所以反倒放松起来,何况,不论如何,至少我们四个都还在一起,这样的事实认知让我们无比欣慰与满足。 “大家坚持一下吧,等到那傢伙彻底被火烧死了,就可以脱困了,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死呢!”苏文珩说话的工夫,手也没闲着。 “说的是,我们四个人,恐怕连冥王都不敢收呢~!”意容也笑了起来,我和她一向觉得我们四个人凑在一起,如果我们愿意的话,那真是神见了神愁,鬼见了鬼怕的那种…… 然而纵然笑语晏晏,我们仍旧在这枝条的潮水面前落尽下风,我的手已经是像灌了铅一般,无法在自如挥动斧头,意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好几次都是项君若和苏文珩替我们解的围……而且在连续的砍击之后,大家的斧头都已经钝了,现在的每一下,都比一开始费力许多……那两个男生的额上满是汗水,眸中却晶亮一片,带着无比的认真凝重与些微煞气。 我仍旧奋力地噼砍着,紧紧咬住下唇,我知道我的手上握着的不仅是我自己的希望与生命,也是另外三个人的——此刻我们四个方向站定,背后彼此託付,只要其中有一个人倒下,就算能在极短时间内调整阵形,也会因压力过大而崩溃的……可是……真的是没有力气了……我气苦地想道,然而心底有一股傲气随即涌上——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东西能耗到几时~!想着,手上又加了把劲,带着玉石俱焚的狠与烈。 就在这一秒钟都仿佛成了永恆的时候,忽然间别样的嘈杂隐隐传入我的耳朵。我以为是过度的劳累产生了幻觉,却听见苏文珩问道:“什么声音?” “好象是……是人!”我费力地辨认着,就在我确定的时候,我已能看见枝条间的缝隙里显露出影影幢幢的人形来——是镇民,他们救我们来了~! 只见着逆向的人群的潮流与枝条间起了勐烈的碰撞,但很快,第一股生力军来到了我们身边,压力顿时减轻,我捧着酸软的右臂因失去战斗的重心而坐倒在地…… “笑雪,起来了。”意容清爽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进了我的脑海……“恩?”我迷迷煳煳地应道。 “别睡了,今天还要赶路的。”意容开始摇晃我了。条件反射般地坐起身,但大脑仍一片混沌,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困惑道:“什么赶路?” “要回去了啊~!”意容开始整理行囊了。 “……”我沉默着,渐渐地,大脑里开始有影象显现……“意容,我睡了多久了?”记忆只停留到被人救出,怪物死后来到临时克难的医疗地点接受包扎……后面就没印象了……看看天,亮堂堂的一片。 “还好,不就13小时么。”意容浅笑,“那一晚,真够大家受的,我也不过才起来而已,还不知道项君若他们醒没醒呢。” “这样啊……事情……结束了?”我恍惚问道……现在想来前些日子的种种,真如梦境一般…… 忽然雷鸣般勐烈的敲门声响起,意容奇怪地看了一眼,走去开门,门外,两个男生的表情气笑不得:“刚才接到情报,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正受到殭尸攻击……” 不是吧?!这世界怎么了???真够热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前传一到此告一段落。 敬请期待前传二之《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