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镜》 第1页 [恐怖灵异] 《上镜》作者:荆洚晓【完结】 我是在写一个故事. 故事里,我写的是一件真人真事,虽然我把地名改成了x号,但如果在广州的朋友,应知道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 不过,请把它当成故事. 今天是周六,虽然做为soho,我也决定放自己一天假,.钱总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并没有计划去哪里玩,只想和妻子在家里好好享受这一天的轻松. 阳光从落地玻璃墙透入室内,宽容的温暖着两个周末的懒虫.可惜,我的狗----一只很象英国牛头犬的狗不会宽容我,它正在和平日一样,准时八点五十分就不停舔我的脚心. 在此,不知不费一些笔墨来写我的狗,因为在这个故事里,有一些东西是和它相关的. 我知道不用尝试和它沟通的,我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它一定不会通融周末让我睡个懒觉.如果我把脚缩起来,它将舔我的手,如果我再缩起手,哪么,大厦的这一层的住户,将会一起帮它叫我起床,因为它会开始狂吠.而这一层的住户,都知道这只狗每天准时叫我起床的. "法仔,好了,我起来了." "物,物."这是它平时和我沟通时的发音,如果有生人靠近我家,它会发"嗯嗯"的低沉的鼻音,若有熟人在门口或家中有事情,它就会发"汪,汪"的声音的. 我去洗手间梳洗时,听到法仔大声地"汪汪汪"的叫,保姆坚决要求周六周日要睡到十二点的,哪怕扣她人工都可以,因此我只好赶紧吐出濑口水,用毛巾胡乱抹了一下脸来开门. "陈文礴?" 陈文礴穿了一身睡衣,神色惊慌地在我门口,对法仔摇尾讨好无动于衷.我知道他一定有一些事情,比较棘手的事情来找我.我赶紧把他让进客厅,其实不应该说让,是搀扶,他仿佛见到我之后,整个人松驰了下来,让你见了似乎有一种就要散开的感觉. "近来怎么样?"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有些虚伪,这种场景,再加上我和他的交情,这种话和废话是两样.果然,本来半躺在沙发上,仿佛一个人形袋子一样的陈文礴一听,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上的睡衣在不停的颤抖,本来已苍白的脸几乎变得铁青,手指指着我道:"你,你,你你.."我苦笑的说了声对不起,拍了拍他肩膀,把他按到沙发上,然后从酒柜拿了一瓶12年的雀牌威士忌,倒了大半啤酒杯,连酒瓶一起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再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坐到他对面,等他说话. 他无力的放下指着我的手,仿佛泄了气一样的又瘫在沙发上,法仔跑过来舔了舔他穿着拖鞋的脚,他好似条件反射一样弹起身来,抓起茶几上的杯子, 一饮而尽,陈文礴本来酒量,曾试过我喝完一小瓶可口可乐,他喝完一瓶一斤的xo,否则我也不会大清早就给他一杯酒,但因为喝得太急,却剧烈的咳嗽起,我刚立起身,他却举手示意我坐下,然后抓起酒瓶,边咳边喝,以至嘴角的酒滴到睡衣上也不醒觉. 灌了大半瓶威士忌后,他瞧上去终于有点人色了,向我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嘴里也不说话,我递了一支mild seven给他,他不接,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圈了个圈,他妈的强盗,我只好打开酒柜,拿出雪茄盒子给他. 当他抽完第三根古巴雪茄,终于开口了"走了.不好意思." 说走就走,我想拉他,不料几乎让他带得摔倒,我大声道:"怎么回事?" 他走到玄关,手按住门把,回过头说"没事,家里找不到酒,来你这找酒喝." 我一个箭步蹿到跟前反手抽出屏风前剑架上的一把剑横在他颈上,道:"你这样子出去让车撞死,还不如我在这里把你干掉让你落个全尸!" 他低下头合着眼,过了一会,抬头和我说:"我是遇到一些事,不过,我想可能是我工作太累的原因吧,也许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少来这一套,你不说别想出这个门,准备今晚睡我书房吧." 两根雪茄的烟雾里,陈文礴边把酒倒进嘴里,边述说这半个月来他遇到的怪事. "你知道,我现在和我的导师合作,开了一个公司,在xx大学里的管理学院租用了一层楼场地." "这不是从你去年读博士生就开始的生意吗?你们的员工基本都是你导师手下的博士生,这些员工以每月得到二千元津贴的代价受你们没有休息日的剥削,不是经营得很好吗?" "但是上个月,管理学院要整楼装修,我们就暂时搬到大学里的武装部的老室子,这个我怕你有事找不到我,我还发过mail给你说过了,记得吗?" "知道,你说孙中山塑像左前方,边穿铜人阵哪小路转左就到了." 铜人阵,是陈列一些民族英雄如关天培,秋瑾等的塑像的地方. "还好有铜人阵,要不今天我也许就见不到你了." "啊?" "武装部的旧房子,是几幢两三层的小楼,并有围墙圈起来的,上面还有铁丝网,四周都是很高的树,我开始到这个旧房子时,的确很高兴,你知道,在这个城市中,要上班享受这么好的空气和绿化的条件,简直是做梦.." "你说正题好不好?关树屁事?先说好,你别告诉我大树成精之类的混话."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我想这也有可能的吧." 我听到这话,呆着一动也不会动,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居然和我说大树成精也有可能? 陈文礴低头噙着酒,没有注意我的表情,继续他的话题:"你知道,我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也许可以毫不掩饰的说,我是一个上进心很强的人." 第2页 也许酒精的作用吧,他渐渐地回復到平时逻辑思维严密,条理性很强的陈文礴:"我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而员工大都是因为要读导师的博士生才打这份工的,他们一下班都走了,所以经常只有我和秘书." 我瞧他已比较镇定了,便道:"你过来张丽是否知道?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 "不!不!"突然间他又神经质起来,"别打给我太太!她找我的话,也不要说我在!" 我开始把精力放在掩饰心里快控制不住的笑意了,天,应该是老和秘书加夜班,搞来搞去搞出事,让张丽知道了,呵呵,跑来我这里避难了. "到了武装部的旧房上班后五六天吧,秘书就请了孕假了..." 唉,难怪,搞大肚子了. 我实在忍不住狂笑起来,"哈哈,兄弟,这就是你自己不对了,虽说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不过这个我实在帮不了你,你和张丽去负荆谢罪吧!最多我陪你去,如果她发火,我给你挡几下就是了.." "蓬!"陈文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妈的!你有病啊?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想想也是,这种事不至于发生在他身上,如果真搅上这种事,他也不用找我,能帮他出主意的,能给他打官司的朋友多得很,只好又是迭声的道歉,"坐,坐,慢慢说,我会错意." 陈文礴愤愤不平的坐下,举起酒瓶,已见底了,便自己走去酒柜,拿了瓶毡酒出来,白了我一眼,自酌自饮,喝了两口,才道:"我来,是因为不能用钱或常理可以处理的事,并且大家都不比当年王老五时了,我并不是要你一定要帮我,我来只是说给你听,你好好听,说完我就走." "秘书走了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了人了,那个房子,白天时很好,一到晚上,犹其是有月光时,就怪影幢幢,秘书在时,她喜欢听林子祥,黄家驹一类的歌,一加班就开音箱,也不觉得什么,她不在,你知道我对音乐没兴趣,也就不可能去听歌.结果,每天晚上一到十点开始,外面就听见脚步声.打人的声音,惨叫的声音,我叫了校警来了几次,都说没外面没人.晚上干完活差不都十二三点了,我走路到校门,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说到这里,他向我打了个手势,让我先不要开口."我知道,装摄像头是吧,三天后,我就在围墙上,五米装一个.第五天,我在每两个摄影头后面三米,又装了一个.总共花了一万块左右.也就是说一百个上下." 天.陈文礴的电脑硬体水平,我是了解的,it泡沫的时候,他在十大华人社区中的一个做站长的,后来it泡沫破灭了,才去和他导师开这个公司.他这样设置,应是可以说是鸟飞过也知道了. "第六天,我再加装了二十个自动感应报警器,设定为一下班就开机." 陈文礴停了下来喝了口酒"但情况不用说你也知道,一点动静也没有.又过了两天,我本来准备算了,忙完手上的单子,哪我就不加班了.谁知道.."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开始发青,吞了两口酒,才能继续下来:"头上楼板也有脚步声!有说话声!你要知道,二三楼都是以前的拘禁室,现在用儿臂粗的铁链,不,是钢链锁住的,还加了两把大铁锁.."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把头埋在两腿中间,双手抱着头,全身都在发颤,我摇了摇头,一手拿起酒瓶,一手拖他衣领,把他拖到阳台,阳光下,法仔咬着刚才他给我拖来的过程中掉的一只拖鞋跑过来扔在他脚下下. "嗯,好多了.谢了"他抬起头向我道谢,无神的双眼在述说着神经的崩溃程度. 很难想像当年和我一起在一个野外的坟场过了一夜,和我半夜人手一瓶酒,到十九路军烈士陵园感嘆先烈的悲壮的他,会为一些莫名的声响搞到快要神经崩溃. 这时他已好了很多,向我摇了摇手,多年的交往,他知道我想的. "如果这样,也许我会怕,但也不至于这样子,而我之前装摄像头,是烦这些声音干扰我的进度.是的,当天晚上我是有些怕,俗话说,无奸不成商,也许在商场上,亏心事做了一些吧,不比当年坦坦荡荡了.于是我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我连office的电也不熄,就准备锁门走了,但就在我要锁门时,我眼角的余光见到一个影子,当时我没有在意,以为是树影,就锁了门走了.但在走出武装部旧房子的围墙时,我感到..." "等一下!"我打断了他"你感到?你是见到还是听到?""不是,我没有见到,也没有听到!是感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我顿时透不过过气!一秒钟两秒钟,我动也动不了,连接唿吸也不会了,慢慢的我已经处于一种濒死状态下的无意识,这个时间似乎很漫长,然后我发现,我能唿吸了,手也能动了,脚也能动了." "那不就没事了吗?可能风大,嗝到了,没什么啊." 他用力甩了甩头,示意我不要打断他. "我回到家里,也以为没事了,从那天起,我也就不去加班了,但在上周五,我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发现我在笑,但我其实没有笑,你知道吗?" "是你没有笑,还是你不想笑?是不是面部神经出问题了?" "我当时的想法也和你一样,我去医院查过了,一点事也没有.如果这是这样,也无所谓,可能我见到的是幻觉,但张丽说半夜去洗间时,见我睡着时,脸上老是有诡异的笑容!而自从上周日,我发现..." 他竟颤慄到酒都酒了一些出来,"我每次脱下贴身衣服的背上,有隐约的条状血迹.是在衬衣的里面,不是外面,而我仔细检察过,背上没有伤,一点伤也没有." 第3页 他说完脱下上衣,转过给我看,的确别说伤,连虫咬或蚊叮的伤口也没有."瞧."他把脱下来的睡衣展开,里面真的可以见到有几条隐约的深褐色血迹.但并不是规则的条状. "而自从上周日我发现衣服上的血迹后,我太太再也没有说过我有诡异的笑容,但我周一有新的单子,我只好在家加班,我去睡的时候,却发现,张丽脸上的笑容,和我那天在洗手间见到自己镜子里的笑容一样的诡异!" "我实在无法和她一起睡了,我就在书房睡,但每天我起床,发现我就睡在我太太边上!我不可能和公司的人说的,员工都是导师的学生,谁不想踢开我自己和导师合作?" 是啊,他更不能找他其他的朋友诉说,因为他其他的朋友,当他偶像一样,他可以指使他们去做任何事,但如果他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软弱,失去他们的机率我想接近一. "说完了,不好意思,喝了你很多酒,我走了." "先坐坐吧,让我想想,也许你忽略了中间一些东西吧." "汪汪汪汪" 我让陈文礴在阳台坐坐,我先去开门.也许有了法仔,是我一直没有去修好门铃的籍口吧. "啊,张丽!"在门的猫眼里,我了解了什么是诡异的笑容! 当一个人笑到颧骨上移时,双眼却睁得很大,但眉毛却是八字形地下垂的! 我数秒钟的呆立着,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惊憷. 法仔的吠声,终于吵醒了保姆,虽然她说过宁可扣人工也要在周末享受懒觉,但见到我已起来,终归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向我道歉:"荆先生,对不起,我睡得太死了.荆先生,荆先生." 保姆见我没有反应,伸手推了推我,我才醒觉:"小兰,如果你够胆,你瞧瞧."保姆小兰透过猫眼窥视了一下,回头对我说:"有什么事啊?" "啊?你不觉得她的笑容很诡异吗?" "哈,荆先生,瞧把你吓的,平时不是你开的门啊,透过猫眼,谁都成这样了啊!"小兰掩着嘴,扑哧笑了出来. 我伸头用力拍了拍额,唉,昏了头了.怎么没想到猫眼啊! 很有礼貌地坐在客厅的张丽是一个很典型的北京女人,“丰满”的北京女人。她平时的待人接物中,你能感受到一种来自天子脚下的优越级。至于她所工作的公司里的员工,更不幸的在于,她是他们的老闆。幸好,在和我们家交往的过程里,她能扼制住这种今我作呕的优越感,表现出比我家保姆小兰还要纯真的朴实。因此我一向认为,她如果出生在三十年代的大上海,毫无疑问将是很优秀的交际花。 但无论如何,我们家每一个人和狗,都不会拒绝她的来访问,因为。。 “荆大哥啊,我们楚老师还没起床吧?快让她起来吧,瞧我给她带来了什么?!” “小兰找天有空到我公司帮一下我的忙试试衣板吧。” 其实就是要送一些衣服给小兰,没哪个二十岁的女孩不爱俏。小兰一听,立马把方才眼中朦胧的睡意藏匿起来,殷勤的递茶送水。 我等她开口问她先生的下落,因为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开始讨厌她了,但是她不会让我有赶她走的机会。 “荆大哥,宝岗路那家茶楼你去过没有?虽然破旧一些,不过还很有茶楼的样子,虾饺的皮也没有拼命的下粢粉,馅也没有让虾抢掉肉味,最难得的,是每只虾都剔了虾肠,少了那条令人讨厌的黑膏。” “是吗?”虽然面子上我保持着无关痛痒的笑,但心里想赶她走的念头却也渐渐淡下来。 “是啊,对了,我上次去了一家潮汕人开的蛇店,真的和你以前说的一样,叫他蛇肉起骨打火锅时,就用小剪刀在蛇尾一剪,然后用脚踏住蛇尾,用力一拉,皮连着肉就和一条皮带一样拉了起来。” 我笑道:“味道是不同吧?” “是不同啊!啊,不和你说了,我们楚老师起来了。”接着她捧起一个40x40x60的纸箱,冲着刚起床的方晴跑了过去,大叫道:“方晴啊,你瞧瞧,你瞧瞧!” 不用听我就知道,一定又买了白胎或其他的瓷器,又来找方晴研究,她们跑到主人房里大声讨论着为什么明宣德年间的瓷器落款为什么不是正常的六个字而只是四个字。。。 我苦笑摇了摇头,走到书房,陈文礴刚才在我开门之前就躲了进来。 因为我常常会工作到午夜,所以书房有比较好的隔音设备,可以避免工作时吵醒家人。 “文礴,你太太仿佛没有什么事啊,和以前一样很会做人。”我拉开椅子坐下,面对着缩着沙发里的陈文礴,摆开工夫茶具,边打着水边对他说。 陈文礴将信将疑地道:“是吗?” “是啊,对了,你先前说到还好有铜人阵,否则你可能见不到我?是怎么一回事?”“噢,前几天,有一次开会,开到八九点,因为我心里有点害怕,就决定先走了,谁知走到门口又发现有黑影跟着我,以前是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但这次是我慢它也快,好象要捉住我一样。”陈文礴拉住我的手,拼命的摇,“你知道吗?我不敢回头,但月光下,我见到它的头的影子已超出我肩膀的影子了!” 我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再用手慢慢把他的手指一只只扳开,手臂上是他刚才紧张时捉住我,他的指甲造成的伤痕,陈文礴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继续他的话题:“我快步跑出小径,但影子一直跟着我,直到铜人像的地方,仿佛有一道亮光,有人在空中大吼一声‘叱!’,然后黑影才不见了。” 第4页 水开了,一沸水,我暖了暖茶壶,放进些“大红袍”,刮沫沖盖,养壶之后,先拿了一个闻香杯,沖入茶后扣上茶杯递给他,再来关公巡城,韩信点兵。因为他喜欢台湾茶道,受不了工夫茶。我拈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对他说:“这样吧,我大约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不用怕,听我和你说。”他机械的点点头,“我想武装部的老房子,应是文革前建的吧,否则不可能是两三层的,文革时,打右派和臭老九,那里想必也弄死过一些人,鬼神之说,我向来敬而远之,按我的理解,可能是你也想到这一点,晚上一个人,自己给了自己一些心里暗示,你知道铜人雕塑都是民族英雄,所以你心里认为到这个地方有正义的力量,所以一到铜人阵,你的心定了下来,黑影也就不见了。至于诡异的笑容,是不是你枕头放置的位置对着空调的送风机?而你睡觉时又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 “呵,是啊,你知道,我最喜欢盖厚厚的被子,然后把空调调到十六度的。”他坐直起身,进屋以来,第一次有了笑容。 “可能是冷的吧,至于血迹和你睡觉时在书床,起床在房间,我想和尊夫人谈谈,可能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穫。”我边说边洗了洗杯,再沖了一泡茶出来。打开书房的门,叫楚方晴和张丽过来喝茶。 几杯茶喝下来,我终于知道文礴在书房的沙发上一睡就睡得很死,唿噜声又大。张丽半夜上洗手间一见他在书房,以为他写策划写到累了,在书房就地而寝,便叫醒保姆,一起如抬死猪一样把他抬到房间里去;而他家的猫打翻了一瓶番茄汁,全倒在熨衣板上了,保姆没弄干净,张丽下班也累,帮文礴熨衣服时没注意,而张丽和楚方晴一样的懒,都是几天不烫一次衣服,一次熨很多的那种,所以一熨衣服就批量作业,全部先熨好背面,再一起熨前面,再后一只只袖子的来熨。文礴近来身体不好,老是盗汗,衣服穿到身上, 一出汗,污迹就比刚穿上时明显了许多。 陈文礴在临走时,拉我进书房,问道:“兄弟,虽说我们刚才分析通了,我想也就这么个事儿,但万一。。。。。” 我无奈的问他:“那你想怎么样?要不你去找个教会受浸吧,再把十字架挂屋里?还是找你老妈在广西给你请尊神像过来?唉。”话虽这样说,顶不住他近乎哀求的眼光。我从书架上把一本《南华经》抽了出来,抖开了把夹着的一张黄颜色的名片拿出来给他。“反正你可以花上万块装摄影头,如果真有钱没处花,你找他吧,除了赶尸,其他的他都可以给你show一番。” 他接过名片,仔细的看了一番,当他翻过名片的背面,见到印着一道红色的“急急如剌令”字样的符时,表情如同溺水的人捉到一根稻草。(註:剌是别字,原字打不出来) 后来曾接到过几次这张黄色名片的主人打来的电话,不外说什么文礴撞邪了,什么office阴气太重,然后经过他的指点和施法之后,就如何如何,我就不在此代他卖gg了。我也曾就此事打过电话给文礴,让他别太过分地乱花钱,后来听他说还要找更利害的法师之类云云。这事本来也就告一段落了。 国庆一过,秋天不知不觉不早不迟的就这样来了,今天离上次文礴的来访问已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我正在阳台打沙包时,楼下防盗门铃响了起来,小兰拿起话筒说了一阵,说保安叫我过来听,我只好停下来。 “荆先生吗?下面有个人说是你朋友,要上来,能让他们上来吗?” 听筒里我隐隐约约听到文礴的声音,我心里边在骂这个笨蛋,怎么我从不会忘记他们家防盗门的密码,他怎么老忘记我防盗门密码,边和保安说让他上来。 开了门我问他怎么忘记密码了?他说没有,他开了门想上来,保安不让他上来,我一瞧他身后,终于知道保安为什么不让他上来了--一个身穿杏黄道袍,头戴沖天冠,足踏麻耳鞋,背负桃木剑的道人手上託了个罗盘,小眼睛四处熘,两撇老鼠须一颤一颤,口中旁若无人的念念有词。呵。 我说你改行拍戏啊,文礴神经兮兮小声的对我说:“高人啊!” 我对那道人说:“我不玩风水的,你走吧。” 此时道人已走入门来,仿佛对我的话没听到一样,探头左右,瞧道人盯着我的蓝色窗帘,假山流水不放,我想来了,又见一个骗饭吃了的,不过这身行头倒是下了本钱。 过了一会,道人立掌为礼道:“无量佛,贫道沖虚,敢问施主,此居室所设计者为谁?” 文礴在他后面说:“就他自己画的图。” 谁知他转身看了我的屏风和剑架,又出门弯下身子研究我的门环!然后再瞧我的天花角上,我一瞧,嘿,要糟了,忙叫道:“小兰,备茶。”小兰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噢”了一声去烧水。 沖虚此时转身立掌又道:“无量佛,施主布得风生水起局,设得九龙护城格,何以轻风水,拒同道者于千里乎?” 还好老头子以前教过的东西还记得,我忙左踏青龙,右按白虎,后收朱雀,前升玄武。右脚曲,左脚虚,左掌右拳的还了个礼。道:“道长莫怪,世风日下,钓誉者众,是以修身缄言,请。” 第5页 文礴和小兰都张大了口,很奇怪的望着我。我着实也很不自在,象在唱大戏一样。 沖虚道:“可否告知生辰八字?” 我笑道:“敬谢之。望莫强人所难。” 沖虚笑道:“然,此请实为非份,贫道之过。” 话音末落他左手罗盘唿一下打到我颔下,我一个铁板桥闪过,右手叼住他左腕,一挺腹,打了个旋子,落在他身后。沖虚右手按地,左脚作虎尾向后扫了过来。我左手一切,右手向后一提,左脚一个横扫硬碰他的虎尾脚,正是一招犀牛望月,“啪”地一声响,两人各自后退了几步,这几下电光火闪,小兰和文礴不过眼前一花,已成了我在门口,沖虚在厅里。只不过,罗盘变成在我手上。 沖虚立掌道:“无量佛,施主文武双修,可惜方才贫道已摸过施主骨格,并非我们要找的机缘,得罪了。我们走吧。” 我一时也摸索不着头脑,只好送他们到楼梯口,因为沖虚坚持不坐电梯。 法仔和平时一样跟在我后面送客,突然沖虚停下步来,五指伸屈不停,一顿饭工夫,转身对文礴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化解施主一场天罗劫之机缘,应就于此地。”我怀疑是否误入古装戏拍摄现场了。向他们点了点头,我就招唿法仔回家了,让他们去疯吧,还好老爸不住我这边,要不今天一定谈必文言文,行必古时礼了。 此时又听到沖虚大声道:“天地以万物以刍狗!正是如此,当以如是观之。”我苦笑的走到门口,又听沖虚道:“施主且留步。”他急步走过来,问道:“此狗何名?” 我答道:“阿法。” 问曰:“望告第一章 六个问题 沖虚道长是今天在地铁和陈文礴认识的,当时他上地铁后,走过四个车厢,然后站到刘文礴面前,目不转睛地足足盯了陈文礴两个站,然后跟他下车,一直到了陈文礴要上计程车时,才上前和他说几个问题想问他一下。 第一个问题是:“你是否有过一些日子,贴身衣服的背面每天无故出现血迹?” 第二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有这种情况出现?” 陈文礴当场就对沖虚道长五体投地,请他指点迷津。沖虚道长和他说,这“事”还没过去,只是因为他遇到和这“事”相剋的人,所以现在这“事”就潜伏了下来,不过如果八八六十四日之后,还没有化解的话,他将面对的,将是远非血光之灾可以形容的了的劫难。而能不能化解得开,全凭天数。因为如果和他这个“事”相剋的人,是他偶尔在街上碰到的,那么九成九可以回去料理后事了。 第三个问题:“除了你太太之外,不再出现血迹起的那一天,有谁没有隔着衣服接触过你的身体?” 于是,他们找了当日陈文礴所在大厦的保安员,又用二个小时和三千块,找到了当日在大厦楼下载陈文礴过来我家的计程车司机,当都确定并非他们要找的人之后,最后为了避免陈文礴记错而浪费时间,在离我家五公里的地方,沖虚把一张符贴在罗盘底,然后就循这个方向一直步行到这里来。 这就是他们到来的原因。 我们三人在书房坐下后,沖虚道长对陈文礴道:“此狗定然当日曾与你有过接触。”陈文礴一脸茫然,倒是我记了起来,便道:“是的,法仔舔了你之后,你才开始能喝酒的,之前你和一个人形口袋一样瘫在沙发上的。”沖虚一闻此言,顿然便舒了口气。 陈文礴哭笑不得地道:“那现在怎么样?它是一条狗啊,总不可能我和它沟通一下,许诺给它几根骨头?还是多少钱?然后让它帮我?” 沖虚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从沖虚进门就瞧他不顺眼,主要是他的老鼠须,很让我反感,还时不时来个拈鬚的动作,让我感觉很讨厌他。现在又来故弄玄虚。 我实在忍无可忍,便向沖虚道:“沽名者众,请恕唐突,望道长容在下求教一事,以解惑耳。”沖虚正色道:“施主,道可道,非常道。难以常喻。”我笑道:“不见神通何以道?牛刀且小试,自见非常道。”沖虚沉默了一盏杯工夫,道:“好,且容一试。” 我在书架中抽出一张和老头子的十多年前的合照,问道:“道长,相者,唯手相骨格乎?” 沖虚摇头道:“非也” 我奸笑着把照片递给他,道:“请教,家严生平至今,坷坎事多,唯独曾因一事而泣,敢问因何事居何地而泣。” 沖虚不答,把两把椅子并起来,脱下道袍披在椅子上,把罗盘放在上面,不知从何处拈出三点线香,燃着后,打开窗户,念念有词,然后把三枝线香插一个苹果上,再把苹果放在道袍上。接着起了个金钱卦,又起了一个灵龟卦,我在边上不动声色,心里在狂笑,玩死你个老牛鼻子,我让你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后来和楚方晴说起这件事,她老说我玩性太重。但不经烈火,如何辨赤金?) 但接下来,我就开始改变我的态度了,因为他再起问了个米卦之后,又口念念有词,在伸屈五指,显然在起诸葛神数------问吉凶休咎。不过线香已过半,所以我想他算不出的机率是99.9%的了。线香燃完,沖虚披上道袍,收拾好他工具,坐下道:“无量佛尊,令尊真汉子也!” 第6页 我心中不禁一冽,沖虚又道:“甲辰年8月,因国事居夷邦喜极而泣。” 我一时间真的无话可说,不错,就是公历1964年10月,具体的事和这个故事无关,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来写。 我只好拱手道:“非常道。”当然,我还是一样讨厌他的老鼠须。 沖虚道:“陈君为至阴之时生人,而骨格却又奇重,是为开启某一灵异通道之匙,如久处阴气聚会之地,必经此劫也。” 我笑道:“道长胸有成竹,妖邪何足道哉!” 沖虚起身摇头道:“陈君此劫,自有施主化解,贫道告辞。” 我这下子就急了,把人家惹翻了,连忙起身:“区区唐突,术数符令,非吾所长,望道长眷顾上天之德,化此劫数。” 沖虚已走到门口了,回首道:“此地本是路过,贫道暂有事在身,非贫道不为,实不能为也。” 我跑到他跟前,问 第四个问题:“中有兇险而无力避,何以求助?” 沖虚答曰:“打我手机139xxxxxxx。” 望着他下楼梯的背影,我回头望望站在我背后发呆的陈文礴,实在哭笑不得,天,“答曰:‘打我手机’”! 事到如今,道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所言之事,应非空穴来风,我也只好死马当活马病医了,于是,我把正在臭骂我没义气把他介绍给骗钱的神棍的陈文礴拉到书房,让他坐下,我告诉他,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个事处理好,但前提他要清醒,如果他的胆子能和当年一样,我们可说有较大的胜算的,否则可能连我也跟着他玩完。 我叫他自己休息一下,我要好好想一想,其实我到现在如不知道从何入手,但从他上次来找我的时间算起,今天已是第六十二天了。想了许多,始终没有头绪,我只好打了电话给一个姓郑的朋友,让他给我准备些东西,等我电话再把送到指定的地点,然后我对陈文礴道:“不如现在烈日当空,我们去你office瞧瞧?我可没沖虚那么能蒙,没见到的东西都能蒙个八九不离十。”陈文礴扁了扁嘴,显然对我的言论很不以为然。 我笑笑指着他道:“你小子腹诽啊。”他“哈”了一声,掉头不理我。我穿上外衣,和小兰吩咐晚上不回来吃饭,小兰仿佛很紧张,望着我欲语又止。我问她什么事, 却始终不说,只让我小心些。 我拿起一个紫砂小茶壶,装了些铁观音,泡了壶茶,拿在手上,再把沖虚留下的罗盘装到手提电脑的袋子里,背上袋子招唿陈文礴走了,陈文礴一瞧我拿个茶壶就很奇怪,问道:“这个法器啊?”我笑道:“只是口渴的时候可以喝水罢了。”陈文礴哇的一声大叫:“我那里又不是没有茶!又不是没有茶具!你以为是去呤诗作对啊,还是去玩?”我想如果我现在和他解释敝帚自珍的话,或者和他说我就是想带,可能他和我拼命,所以我只好吓他:“你以为你哪里的东西还能吃吗?” 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又喃喃道:“下去买瓶可乐不就完了,这么麻烦。再说,他妈的,问一下会死啊。” 我扬眉道:“能不麻烦你以为我想麻烦啊?你到底懂不懂?得,要不你说了算,我最多一场兄弟,陪你一起倒霉行吧?有些事不能乱问的,你懂吗?沖虚不是才说了天机不可泄吗?” 他这个算是给我吓住,迭声的说对不起。我说:“走吧,还说什么啊。”我心想,他妈的,这吹牛皮就这样,吹完一次就要吹第二次。 我按了电梯,电梯停在三楼,很快就从三楼上到十七楼来了,电梯是空的。这时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我说:“不如我们走楼梯下去。” 陈文礴说:“你有毛病啊?沖虚叫我爬了一次十七楼,你还要再来一次?” 我说:“那算了吧,就坐电梯吧。” “怎么不带法仔一起,不是说它是我的救命恩人来的吗?” 我按了close键,道:“谁说它是你的什么恩人?要不我让它跟你回家得了,我还在家玩我的行不?说了它是化解你这个事的机缘,有了机缘就能成事?没文化!还博士呢。” 陈文礴按了一楼的键,就不好意思的不出声了。我正忙于在脑海中理清这件事的头绪,一时也不想理他,到了十六楼,进来了两个人,在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于是我按了十五楼的键,门一开,我拉了陈文礴,飞奔了出电梯。 陈文礴一脸惊魂的问我:“那两个人有问题?” 我道:“不是,我是感觉到我们如果下到十三楼,将会有不好的事情。但是。。” 第五个问题:“这是那里?” 这个问题我自己已经有了答案,这里就是十三楼!大厦为了避开十三这个在圣经中据说是不吉利的数字,楼层中并没有十三楼这一层的编号,而这里是广东,广东话里,十四,就是“实死”的谐音,所以楼层中也没有这一层的编号。那么,我们现在就在十三楼!我知道有事要发生了,忽然听到“当”的一下,好象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一样。我知道应该马上找出生门,否则身上没任何傢伙,碰上什么都要吃大亏。 我把肩上的手提电脑的袋子拿下递给身后的陈文礴,我说:“帮我拿一下,我在电梯里就感到十三楼有问题,想避开十三楼,没想到,还是避不过。”但是陈文礴并不接袋子,我又叫了几声拿一下、拿一下。可是他也没有回答,!回过头去,我身后什么也没有!我立时毛骨悚然!陈文礴呢?他不见了! 第7页 这几幢楼的前面,是一个基建工地,在建另一幢楼,白天啪啪的打桩声此起彼落。但现在一切都很平静,我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除了自己的心跳。更糟的是光线在渐渐暗下来。很快就变得和下午五六点一样黯淡,在光线的明灭里,电梯渐渐地也不见了,原来是电梯的地方,仿佛是两扇门。 我拿出手机想找沖虚,但和意料中的一样,没有信号。我慢慢盘腿坐下来,用一只手打开手提电脑,启动进入后,刚买的三百块钱的无线上网卡也连不上主机,出现678类错误,远程计算机没有反应。我摸出烟来点上,烟雾瀰漫中,我见到面前很清晰的两扇闩着两条门栓的大门,那种外面包着铜钉、有门环的大门。 此刻我已不敢回头,我知道回头我可能见到天空,但绝不是蓝天白云。是妖魔天。见魔天而泯人性。我也知道我不能去移开门闩打开大门,因为打开后绝不可能是电梯厢,那里只有一条向下的黑色的通道!我不敢去触碰任何东西,否则就可能触发这个幻境的机关。 这时我见到了陈文礴,我把烟扔掉,准备起身把他拉到身边。但我发现不对劲,他是在门里出现的,在一个关着的门里面出现的,换句话说,这个门就好象电脑的显示屏,而陈文礴的出现就象程序窗口的打开一样。 我打开media yer,在右上角的系列选项里选了“玄门日诵早课”,电脑开始播放《净心神咒》,这时陈文礴又渐渐地朦胧了,我把烟扔掉,查看电源,很让人失望的是我忘记充电,只有9%的电源。也就是说再过五分钟左右,电脑就和一个废物一样了。 这时电脑开始播《净口神咒》,大门不见了,我长出一口气,电梯正从下面下来,我叼上支烟,再点着了,我想等电梯到了,再收拾电脑吧,吸了两口烟,“当”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里面是两个保安员,很奇怪的问我:“这层楼一直没卖出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没事,我瞧瞧,说不定我买多一间呢。” 保安说:“快进来吧。” 我应了一声,弯下腰来关机,保安见我一只手拿个茶壶,就问道:“这壶很贵吗?瞧你一直拿着,好象放下就会打破了一样。” 我笑道:“哪里,这是我自己烧的紫砂壶,自己很是喜欢,虽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真怕打破。” 没按电梯门的保安从电梯里向我伸出手来:“你能不能快点?不然我们不等你了,要不我帮你拿着壶算了。” 我说:“好啊。”就把壶放他手掌上。谁知他“啊!”的一声惨叫,手一缩,壶就从手中掉了出来,还好我手快,弯腰一把捞住。 我直起身子,却见电梯里只有一个保安,我说:“另一个人呢?” 保安说:“没有啊,你是不是眼花,我从顶楼查看了储水池下来到这里,就见你一个人,没其他人啊。你是不是见到脏东西了?” 我笑道:“这层没人你来这层做什么?” 保安说:“不是你按的电梯吗?” 我听到电脑里在播《净身神咒》,我知道下一个就是《净天地神咒》。我赌电源还有一分半钟,于是,我手撑着电梯的墙,问-- 第六个问题:“我有按电梯吗?”这个问题我当然不需要他给我任何答案,我左手姆指按住壶嘴,尾指伸直顶住壶把,其他三指按住壶盖,对他说:“我喝口茶先。”一翻腕,右手同时在电梯墙疾书“合”“明”“天”“帝”“日”!开声吐气吼道:“破!” 又是一声惨声在空气中远去。电梯又渐渐地朦胧,出现了大门的样子,然后大门又渐渐的消失,出现了电梯,光线也瞬间回復了正午的明亮。我按了电梯之后,翻过壶底,上面是一道我读不出什么内容的符,这是我在一座现在已为数不多的柴窑烧制时,专司火候的老师傅给我刻上去的。按估计,应是上清法箓里吧。 电脑播完《净天地神咒》,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电梯门开了,很挤,有一些熟悉的业主,大家相互打着招唿。我到了大堂,发现陈文礴在楼下发傻。 我说:“你刚哪去了?” 他说:“我一出电梯,就有几个很高大且长了獠牙的人要冲过来打我,我按了电梯,电梯来了,我叫你你不理我,我害怕,就先下来了。” 我想想当时是有听到“当”的一声和开门的声音,便对他说:“你怎么一点义气也没有啊!” 陈文礴道:“我下来刚要打电话给沖虚道长,你就下来了,你瞧,我号码都按好了。” 我坐到大堂的沙发上,打开手提电脑,果然,里面显示电源还有9%。 我问陈文礴:“从我家出来时是几点?” “十二点三分,你说烈日当空,我望了一下你家阳台,刚好见到挂钟” “现在几点?” “十一点五分” 我咬了咬手指,痛的。和陈文礴说走吧,出了门口招了一辆计程车,我们坐了进去之后,陈文礴问我在十三楼怎么打得过那两个彪形大汉时。司机转过头来,问道:“到那里去?” 陈文礴“啊!”的一声怪叫,在我们面前的司机,一张脸左边很正常,但右边是暗红色的,没有头髮和眉毛,没有嘴唇,没有眼睑,脸上和头上的肉象一条条血色的蚯蚓一样,甚至可以见到他一小半的鼻骨随着他的唿吸而颤动。 第8页 第二章 五个答案 司机大声骂道:“他妈的!老子当年在谅山上到底为谁拼命来的?这脸很噁心吧?越南鬼子送给我的二等功来的!我二十来年就他妈的觉得光荣!” 司机骂人的时候,露出森森白齿,真是仿佛准备择人而噬!我不禁吓了一身冷汗,转眼见陈文礴,也是一粒粒冷汗,自额角冒了出来,沿着两颊流下,口张得大大的,全身发抖。而司机见到他这样子,愤怒仿佛在不断提升中,我担心这样下去陈文礴会给吓死的,便强笑着对司机说:“老班长、老班长!”司机把眼光转了过来,似乎有些清醒了, “算了吧,他一个学生,不懂事。”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抑制住想吐的感觉。 司机咧开那不知道还算不算是嘴巴的地方,笑道:“呵呵,只是和他玩一下。”然后便回过头去开车。车一开,又问道:“哪一年兵啊你?” 我为了避开后视镜里他的脸,转头望向窗外,只见随着车开而渐远去的大厦门口,瓜皮箱边上随意扔了三两个菸头,让我感到很熟悉,这时听到司机在问,便随口答道:“91。”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在骂娘,大意不外说二十多年前如果为国家人民冲锋陷阵,捨生忘死,到了如今,居然让他下岗。我听罢不禁苦笑,以前的那此当兵的,思想真的和我们90年后入伍的是不同,我们那一批人復员后,都没谁会因为下岗而骂骂咧咧的,不过当然,也许他们经过战火的洗礼,感觉上有所不同吧。转过头再望望陈文礴,已渐渐正常了,只是还一样脸色发白,不发一语。 当司机自说自话到为穷人打天下的老头子叫下乡、南巡的老人站在南海边写了个诗篇就了叫下海,核心就叫下岗时,我们到了目的地,下车时,我给多一百,司机唿的一下回过头来:“妈的新兵蛋子!老子用得着你可怜吗?!”我只好笑了笑说拿错了、以为是十块钱。 下了车步入一条绿荫小径,陈文礴道:“走几步就到了。”说着又得意起来“环境好吧?” 谈笑间已到了围墙门口,只见青瓦朱砖,飞檐翘角,与湖心亭相映成辉,只可惜有一道围墙,犹其是围墙上的铁丝网,更是无端添了几分戾气,走进去以后,但轩窗低栏,还是颇有传统古建筑风格和儒雅的书卷气,这里沟池环绕,竹木周布,阴用阳朝,阳用阴应,理当福禄盈庭才对。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见陈文礴公司门口放着一个金属的垃圾筒,边上扔着几个菸头。 我说:“陈文礴,你说你这里绿荫环绕,环境多好?怎么你公司的人不讲究一点环境卫生的。” 陈文礴也很生气的说:“这帮人,也不知道怎么读这么多年书的,叫了他们不要在里面抽菸,要抽到外面来抽,专门放个垃圾筒,还可以搞成这样!”边说边把菸头扔到垃圾筒上。 我打趣他说:“呵,算了吧,说不好就你带头扔的。里面不抽菸,让我在这里抽根烟再进去吧。” 他笑道:“算了,到里面抽吧。” 进房以后,我们走过一截通道就到他的房间门口,里面是粉刷装修过的,和平常的写字楼没什么两样,我问道:“怎么不把外面也装修一下,你花点小钱弄一弄外面,才象写字楼啊,不然在外面见到这房子,红砖绿瓦,象文物多过象办公场所。” 陈文礴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还想拆开一段围城,做个大门呢,但这里本身就是文物,如果要动到外面,不是报学校批,要是报给市里批的。” 我说:“怎么没见你的员工?” 他说:“再走进去就是员工工作的地方了。要不要先去瞧瞧?” 我说算了,先到你房间坐一下喘口气吧。 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我掏出烟点着,递了一支给他,他摇头不抽,我指着平躺在菸灰缸里的几个菸头说:“别装了,在这里就扮得人模狗样的,平时一个人还不一样偷着抽?” 他愤然道:“我在这里不抽菸的,一定是那些混蛋躲进来我房间抽的。” 我笑道:“谁让你用这里做offiec?你的办公室在员工之前面,自然宾主不分。” 他想想道:“说得也是啊,但在原来那边办公时没这回事,自从来了这边,员工好象都不听招唿了,迟到的越来越多,牢骚也多了起来,以前有事让加班,只要不是太频繁,都还是会留下的,一来到这里,都不愿加班了。开会时我说东下面就说西,这班人,炒又不能炒,真的很烦。” 我笑笑的对陈文礴说:“我可是无神论者,布尔什维克,党费交了许多年了。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认为是客观原因造成他们这样的,因为首先你这里不象office,所以给他们有一种心理暗示,是为了学位而在这里打工的,没有事业心,自然就没动力。结果和以前国企的员工一样了。” 陈文礴听了很光火,说:“开说明会是我本行,你别来这套行不行?我这里的就是给客户公司做erp的!你说点正经的行不行?” 我正色道:“怎么没正经?怎么没见我有你这种事?我和你说,治本比治标好,不如你写个入党申请书,我给你做介绍人好了。” 第9页 陈文礴跳了过来,双手掐住我脖子说:“从六七年前在烈士陵园喝酒认识你的那天晚上开始,每次有点什么屁事要你帮手,你就叫我写入党申请书,你他妈不如去做传教士算了!” 我说:“你不是要我说正经的吗?你再不放开我的话,不论正经不正经的我都说不出来了。” 陈文礴很光火的放开我,用杀得死人的眼神望着我说:“好,那你就说点不正经的!” 我在他房间里转了一下,边转边咕噜:“能加入党组织是好事来的,再说就凭你这觉悟,我瞧还悬。。。。” 见他作势又要跳过来,我只好打住,拿出沖虚留下的罗盘,却发现坏了,无论怎么摆弄,指针都不会动。便说他说:“虽然没罗盘,不过凭我当过侦察兵的经验,方位应不会认错,这边是正北,这边就是白虎位,你办公桌正靠白虎,按说奴欺主,很合理,呵呵。” 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一时间实在没有了主意,掏出手机,拔了沖虚的号码,但没有人听。此时我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三分!我把半截来不及熄灭的烟就扔到菸灰缸里,拉了陈文礴就跑,陈文礴边跑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们跑出门口,我再次见到了他公司门口的垃圾筒,里面除了刚刚才陈文礴捡起的三颗烟屁股,还有半截燃着的烟! 我在十三楼抽了三支烟,上了计程车后见到大厦门口瓜皮箱边上三个菸头,第一次见到陈文礴公司门口垃圾筒边三个菸头,因为排列位置是一样的,所以我觉得很熟悉,我在陈文礴房间里见到菸灰缸觉得不对劲,是因为菸灰缸里的烟屁股都是平躺着的!而抽菸的都知道,很少有人把菸头熄灭后平放在菸灰缸里,而且它们摆放的位置,又和陈文礴在门外捡起菸头扔到垃圾筒后,垃圾筒上菸头的排列位置一样!我马上给了陈文礴答案 第一个答案:“十三楼!我们依然在十三楼!”我翻腕亮起手上茶壶的底,向陈文礴砸去。 “啊哟!”一声,陈文礴捂着流血肿起的前额,弯下腰去,我拉了他的手道:“快跑!” 其实应该是我拖住他在跑,因为他一直屁股拼命向后坠,还在嚷嚷:“你神经病啊!布尔什维克都他妈的神经病!要不是你们布尔什维克神经病,这幢楼也就没这么多冤气,也就不会找到我!” 我把他的手向前一扯,拎了他的衣领,在他“伊!啊!啊!停!。。。”的叫骂声中拖着他向前狂奔。一直到跑出林荫小径我才松手。幸好终于两人都没有事。 陈文礴推了我一把道:“他妈的,你打我干什么?什么十三楼?你才是十三点呢!” 我避开他踢过来的一脚,问道:“刚才你有没有见到围墙门口、小径两边的树木在笑,在伸出手?别朝我的茶壶打!” “你有病啊?医院出了大门就是,要不要带你去瞧瞧?”他边说边又用一招极不标准的鞭脚踢向我。 我垫步转身,他自然是踢空了,结果用力过大,失去重心,还好我及时托住他的后腰,“啊哟!谢谢。”他挺起腰向我打了一拳,百忙不失书生本色还向我道谢。 实在没空和他玩,我只好闪到他背后,一个白鹤晾翅,卡住他双手道:“别玩了,我刚才以为你和这个幻象一样,是假的。”陈文礴在毫不放弃的挣扎中仍不忘记问我:“都说带你去医院瞧瞧了!神经病!” 当我别住他两腿后,对他道:“医院不能去,那里一定是这个幻境里的死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他似乎才有些清醒,放弃了其极为难看的挣扎,也许称之为蠕动会更合适一些,扭头说: “啊?先放开我再说!别人见到还以为是我们在搞‘基’呢!不,保安见到了,会以为你在强姦我!” 我笑笑放开他道:“没有保安的,就是有也不是真的,这里是幻境。” 他整了整衣服道:“是啊,这个时候不可能没有人的啊,我们真的还在十三楼?” 我道:“你瞧瞧现在几点?” “啊!十一点三分?!”他很惊讶,摇了摇他老妈在他上中学时送给他的上海钻石牌手錶说:“在你家楼下大堂,我以为表没上链,我又上饱了链,这表我一周洗一次油的,准得很,怎么又停了?” “因为我们给。。。。。。‘分流’了!”我一想不起什么好的形容词,因为在这类事情,很多时间并不是你身上有多少张符,或你会念什么咒语就能活下来,更多的是直觉和反应。 我想了想又对他说:“我们把时间看成一条电线,ok?出生时,就是插头插入插座,电流也就是属于你的时间就开始了,而在今天十一点,属于我们的电线被搭上另一条b电线,如果我们可以把b线的另一头搭回原来的线上,我们就走出这个幻境了!” 这时候,因为我表达中借用的东西涉及到他的专业。陈文礴已很快回復到物理学博士生的角色,一脸严正的对我说:“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么。。。。”他说到了一个更严谨的答案。 第二个答案:“我们现在是在你家门口的电梯前!” “十一点三,正是我在手机上记下沖虚仙长电话号码的时间!而如果我们能把b线的另一端搭到原来线上的十一点三分,那么我们就正常,如果没有搭到十一点三分这个点上,我们就会莫名其妙失去一些时间,而如果我们在这个幻境中死去,就是等于b线的另一端搭在我们生命的死亡点上。”这时的陈文礴,一脸的意气风发,丝毫没有一点点慌乱。 第10页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因为我记忆中,坠入虚幻,除了脱幻而出,还可以破幻而出,但如果是破幻而出的话,总会有一些损伤。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你终于回復当年的胆色了。那你能说我们现在从哪里可以回到十一点三分这个点?” 此时他却一下又瘫了下去,一脸惊惶的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快、快想想法子啊!”然后掏出手机,拼命的在尝试拔通沖虚的电话。 我淡然道:“不用打了,牛鼻子一定也陷入另一个分流中了,十一点三,正是我在手机上记下他电话号码的时间。不过我终于想通了天上只一日,人间已千年的原因了,而度日如年想来也不过这个原理,缩地成寸,也不是缩地,只是把施术者自己的时间分流以后搭入原来的点上罢了,只是怎么实施我一日还想不通。走吧,我们一定可以回到十一点三分。” 这时,空中有声音响起:“想不通是吧?回来吧,回来我可以教会你们这些法术。” 陈文礴铁青着脸对空中大叫:“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明天就搬去世贸!我不该把office放在这里打扰你们!我给你们烧纸钱!我。。。” 空中的声音又响起:“你们没有和我还价的余地!要不听我的话,你们只有死!回头瞧瞧吧!” 回过头去,刚才的计程车司机、电梯里遇到的业主、陈文礴公司的员工,一水的缺了半边脸的皮,就在我们身后半米处张牙舞爪。 陈文礴一下坐倒在地,大叫道:“妈啊!救命啊!!!!” 我拉着他的手说:“不要怕,把手机收起来先,别弄不见了,刚出的v70,要是我们能回到十一点三分,还值五六千。” 我把茶壶交给他,让他拿好,对他说:“兄弟,你信不信我?坐在这里只有一条死路,你和这个不知什么的声音回去,最多也就和这些东西一样,人不人鬼不鬼,跟我出去,说不好还能有一丝生机!” 这时他又格外冷静起来自言自语道:“过六十四日我就会有天罗劫,今天就是第六十二日,也就是说我只有两天,荆某人如果是他自己有把握的事,一定早吹到天响,七年肝胆相照,没听他提过,可见风水符术,他也没把握。但最不好的结果就把我的b线的另一端搭到二天后,只不过是二天的时间,他陪我一条命,划得来!”抬起头来对我大声道:“兄弟!我信得过你!” 我苦笑摇了摇头,以后我绝不会交学物理还是数学的朋友,这种关头,还要如此算计一番,才决定信不信我。我取下壶盖,让他把壶底翻过来,正对他的额心。把罗盘放在地上,咬破食指,把一点鲜血涂在壶盖内的一幅小小的《天篆云书》上。 我仰天长啸,狂笑道:“尔真朽木也!哈哈,禽兽之变诈几何也!” 我心中算出门送沖虚,记他电话时离门口的位置,把壶盖向罗盘上一扣,罗盘的指针动了起来,我瞧准方位,对天长笑,道:“老子去也!”一拉陈文礴,向前踏落! 其实我这一脚是很有把握的,只要我踏下的位置和我低下头记沖虚电话时的位置吻合,就可落地生根,然后以我自己为引,把陈文礴拉回来就可以了。 我之所以骂他为朽木也就是蠢才,是本来我只知道这里是生门,因为我发现这里比陈文礴给我的mail中描述的少了点东西,就是民族英雄的铜塑组像!浩然正气,并不是鬼蜮的伎俩所能效仿的。而这就是这个幻境的先天不足之处,这就是生门。但我并不知我所在的具体位置! 所以一脚踏出,便要和十一点三分的位置吻合,听起来很荒谬,机率也几乎等于零,但幸好,不是零。 因为他驱使了那班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追赶我们,而这帮东西停步的地方,应就是我家的门口! 所谓九龙护城格,即以龙之九子为守护: ‘椒图’衔环而守户 ‘赑屓’居玄关而负重 ‘螭吻’隐天花屋嵴以望天色 ‘蒲牢’驻风铃而传凶吉 ‘睚眦’于剑架含龙泉而待斩妖邪 ‘饕餮’隐于地而待噬鬼蜮 ‘狻猊’抱佛脚下通天听 ‘八夏’镇弱水, ‘狴犴’隐假山之狱以守鬼囚。 寻常邪物一近,无不灰飞烟灭! 所以,我一见它们离我不过咫尺,却形同天涯,倒使我知道身处位置离门多远! 首先这样我便对落脚处的大概位置心中有数。但终究性命交关,差之毫厘,失这千里。如果单单是这样我倒可能还是选择跑!但问题是,罗盘能动了! 其次我仰天长啸时,再于心中按罗盘给到的罗盘角,算出间隔的目标的两端所夹的罗盘角,而门和电梯间都在同一层上,高低是一样的,再根据密位公式 目标间隔乘以1000再除以密位数即为距离 心算出距离,连这一步要迈多大都胸有成竹,但一步能否迈准,也将是一着定生死!由于这一步踏错,记忆中书上说的是会“阴阳相冲,冰消雪融”,按我理解,搞不好就是人间蒸发。而只要不落入他们手中,我始终还有机会,所以如果单单这样,我也很大可能还是选择跑! 但是,我,却是行伍出身的,正步、跑步、齐步各种状态下的的两脚间距离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的,所以这一步,是十拿九稳。而我从军时,又是在侦察专业,对于测距这一项,基本是每个专业的侦察兵都要过关的基础课!所以这一步,不是十拿九稳,而是十拿十稳! 第11页 我一脚踏出一半时,我已经见到楼梯间的沖虚了!我也清楚的见到我手上的手机时间显示11:03了!我甚止见到保姆小兰在我身边拿了分机要递给我了!我甚止眼角的余光已见到在我右后方的陈文礴手上的表上秒针动了一下!我的左手已经有感觉了! 谁知道,机关算尽,终究人算不及天算。 但就这一弹指之间,小兰碰了我一下。一下,一个女孩子的手指尖扫过我的肘部。很轻的一下,也许还不如昙花调落时的动能,也许只有使我移动了一毫米,不,半毫米。。。。。 但我已经动不了,我的左手已经回復没有感觉了,我的右耳还听见群魍的嘶叫,还听见陈文礴口中因为紧张而发出的“荷、荷”的声音,我还听开幻景中天空里那诡异的笑声。。 我想转动一下眼睛,我只想再瞧一下陈文礴腕上那上海钻石牌半自动机械錶的秒针的一下跳动,可是,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的眼睛还见到墙上大理石里我的影子,影子中我的眼睛里的悲哀。 我正想好好想一下。。。想一下什么?我想想什么?什么?我?。。。。 “物、物物!” 我的腿上感到了疼痛! 突然间我仿佛听到“哈里路亚,哈里路亚。。”的歌声、木鱼声里,“如梦如泡影、如梦幻闪电”的梵唱、太极图上“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以无欲而观天地之妙,以有欲观天地之檄。。”呤唱。我的眼睛渐渐可以动,我想我应该想想用什么法子来脱离这种困境,我发现,我又可以思考,我眼角的余光见到处在十一点三分的陈文礴腕上老式上海钻石牌机械錶的秒指跳了一下,我用力向前一步把陈文礴拉了出来,然后我弯下腰用手捂住疼痛处! 我,回来了。法仔就趴在我腿下,不用说,它用自己来撞合阴阳真幻的交汇点。我望了一眼陈文礴,他正在边搔头边自语自言。蹲下抱起法仔,只见它嘴角溢着血,整条左前脚软绵绵的搭着急,我伸手一摸,还好,只是脱臼而已,我轻轻拍拍它的头,按住它的左肩,掐住它的前腿找准位置用力一顶。“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接骨的疼痛令它神经质一样的狂吠,它终归只是一只小狗。 此时听到保姆说:“荆先生,有电话找你。” 我接过电话道:“你好,谁?” 却听见沖虚在电话的那头有气无力的道:“太好、好、好了,你回来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望着前面楼梯间的如塑像一样的沖虚,总是觉得奶是鬼异,电话那头沖虚仿佛喘了几口气才接下去道:“快,快帮我归位!” 我把茶壶和发仔都交给保姆,大叫道:“快进房去!不要出来!” 然后沖向入门处的屏风,抽出一口龙泉剑,到了沖虚背后,向他杏黄袍后的太极图手腕一颤划了下来,一转剑背,把太极图撩起翻在他头上。再以他为中心画了个圆,以他双脚为鱼眼画了个太极。 然后站到他对面,右手倒提剑把食指指地,左手立掌,食指向天道:“维某年某月某日 , 九天八极狂徒荆某洚晓 。 恭请碧落日月众仙受吾法旨 ,以沖虚十年修为驱六丁六甲八部天龙开此天地太极间真幻虚空之际。如违誓约,沖虚甘受实考,沖虚以身谢天地水三官,不敢怨恨。急急如太上玄科律令!归位!” 可是没有反应,这是令人头痛的问题,我只好再来一次,加了点料:“维某年某月某日 , 九天八极狂徒荆某洚晓 。 恭请碧落日月众仙受吾法旨 ,以沖虚三十年修为驱六丁六甲八部天龙开此天地太极间真幻虚空之际。如违誓约,沖虚甘受实考,沖虚如有怨恨..”我说出了—— 第三个答案“荆某取沖虚三魂谢天地水三官!” “急急如太上玄科律令!归位!” “唿。。。”一道腥风迎面袭来!漫天血雨从沖虚口中激喷而出,沖虚脸如死灰,口角溢血直挺挺地向后倒下!陈文礴刚好清醒过来,大叫了一声:“仙长!”跑过来准备接住他,我一个侧踹正中他腹部,把他踢得头下脚上,“啪”地一声向地上扑下去,顿时昏了过去。 沖虚和他算是殊途同归,也是“啪”的一声倒在地上。我左手五指扣住他华盖、玉枕、迎风,右手剑柄顶住他小腹下的中丹田,大叫道:“可有怨恨?”沖虚很虚弱的张口道:“弟子无怨,叩送神明。”话毕,两眼眼皮无力搭下,原本乌黑的双鬓,瞬间斑白,脸上如同脱了水的苹果皮一样皱了起来。 我无力的叫小兰出来,把沖虚弄进书房里去,再把陈文礴翻了个身,用力按住他的人中,一杯酒工夫,他缓缓醒来,我有前车之鑑,先把他双手捉住,对他道:“听我说,如果沖虚刚才倒下不触地,他就回不来了,他的三十年修为也就白白浪费了!” 陈文礴慢慢爬将起来,怨怨的盯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走进门去。 一碗蜜用半碗水调稀,我灌沖虚喝下,渐渐地他就回过气来了,一醒转他睁开眼也不诵“无量佛尊”了,也不称“贫道”了,望着我便道:“小兄弟,你倒大方,一下就给我送出三十年修为了,嘿嘿,还好,我二岁入观,老朽六十七,如果下次这样,你还可以再帮我送一次,哈哈。” 第12页 此时,却听见,小保姆“阿”的一声,然后是碗碟砸在地上的声音,风铃噹噹作响。。。。。 书房里三个残兵如同惊弓之鸟,不论半倚在沙发上的陈文礴,还是坐在椅上的我,或是我搀扶着的沖虚,都立时跃起,似乎虚弱的身体在一瞬间回復了正常,又似乎低等生物的网状神经一样。我领头沖了过去,只见小兰站在厨房,呆望着地下,地上什么也没有,我转头望了望法仔,法仔疲倦的躺在墙角,一声不出。我问道:“什么事。”小兰说:“我、我、我。。” 沖虚问道:“是否你从幻境中带了本不该有的东西回到现实中?” 陈文礴说:“没有,他把手提电脑忘在幻境中我的房间里倒是有的。” 我疑惑的道:“没有啊,倒是把你的罗盘也忘在里面了,法仔帮我回来后,我给它接好骨,就把它和茶壶交给小兰。。” “茶、茶壶,。”小兰回过神来,“地板,地板吃了茶壶。。” “是了,就是茶壶!”沖虚一拍大腿,高声叫道:“快、快谢龙子诛邪!” 这时我也想到了,我送沖虚出门口,手中本没有茶壶,我出幻境时,着了相,就在出的一瞬间,妖邪乘机而入,一点魔气幻作茶壶跟了我出来。想到此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不是叫小兰拿了茶壶先进屋,在为沖虚施术时,身边又没有护法的同道,。。。。 沖虚扯着我的衣袖道:“别发呆,快谢。。” 我方才代沖虚施法,又刚从幻景中出来,实在太过疲累,加上我习得道法只是机缘巧合,本是无师自通,正常施术者要报出“x年x月x日,x州x府x县x山x观x真人门下xx”,再以他本门口诀,请出他平时供奉神仙,但我一无所属道观,二无授业师尊,平时我也没供奉神灵,所以我施术并不是请神,说白了,是做生意,买空卖空,我只是做个担保人的角色, 我说:“不用吧?设它们就是用来护院的,还谢什么?” 沖虚说:“小兄弟,你这不是养鬼仔啊!” 我走向书房道:“我可不管了,休息一会再说了。” 沖虚咬牙切齿的说:“你师承何人!怎么教你的?” 我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书房门口才停下来道:“要是我有“师”可“承”,你就不用不见三十年功力了。” 沖虚笑道:“哈哈,话虽如此,但上达天听,也不是普通人就可以随便做到的!” 我实在太累了,连发呆的小兰也不想管了,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便回过头去,神秘的问他道:“你真想知道?我说了你信吗?” 沖虚正色道:“你眉宇间正气沖天,你说的我信!” 我笑道:“尊长不讳?” 沖虚马上整了整道袍,才醒起背后的太极给我割了出来施术,便从背上袋子里抖出一件道袍穿好,站到下首,低头持弟子礼道:“弟子武当山养生堂玄恆真人座下弃徒沖虚,恭听仙长法号。” 事以至此,我只好对他实话实说:“我们不是道教的。” 他颇为意外抬头的“噢”了一声,又低头道:“弟子武当山养生堂玄恆真人座下弃徒沖虚,恭听前辈法号” 瞧他这样子,我只好老老实实说出第四个答案: “引本人入此门者,匡少权老师是也!” 沖虚道:“晚辈谨受。”然后抬头低声问我:“你们不是那法x功吧?政府捉得很严的啊!” 我笑道:“不是的,我们政府不会捉的。” “你们是什么门派,可方便告知?”沖虚小心的问。 “快快说来听听,我好想入你们门派啊!”陈文礴一脸期望的蹦过来,“你小子也不早告诉我,你们也不用吃素,也不用做功课,让我加入吧” 我对陈文礴说:“出去!法不传三耳” 关上书房的门,我对沖虚说:“我们的创始人,是在欧洲的。” 沖虚道:“噢,如同少林?” 我笑道:“不同,质上的不同,但传到中国的经歷有此过程是类似的。” 沖虚道:“贫道洗耳恭听。” 我就把共产党发源、纲领和传播的过程和他说了一下。匡老师是我在部队时的教官,也是我的入党介绍人。而我懂道家一些法术,也是机缘巧合,我也从来不信的,并且,我只是本着尊重爱人的信仰,才在家里设的风水局,而不是我自己信这个。 沖虚听完,却没有和陈文礴一样,而是点了点头,道:“以前听过共产党,却没有如此详尽的了解,如此说来贵党应是高人林立。” 我说:“不是吧?” 沖虚说:“小兄弟,贵党传到中国,如同达摩创少林,贵党领袖,也是天地千年不遇一奇人啊!再说如贵军中有许将军者,枪林弹雨,末伤分毫;彭元帅者,横刀立马,于高丽以劣胜优,可以常理喻?” 我笑道:“我们讲的是无神论,我们的国际歌就是唱道:世上没有神仙。” 沖虚笑道:“无便是有,幻就是真,真真幻幻,何必分清?” 我想一时也和他说不清,便笑笑由他自言自语去了。 第13页 沖虚却又道:“可惜贵党领袖,早年以绝世功力,挽万民脱水火之中,却在晚年闭关修炼时,走火入魔,因此前辈功力深厚,一发作起来,竟使生灵涂炭。。唉。” 我一时语塞,真是不知笑好还是哭好。 沖虚又道:“自毛前辈走火入魔后,贵党便分为几派,一如神棍,借贵党之名,招摇撞骗,贪图黄白俗物,自然,因其功力,有大贪小贪之分;一如贵党兰考焦前辈,老山众将士,顶天立地好男儿!一如老弟,隐而不降其志,不辱其身。” 天,我就要昏了。这样都能让他绕到唯心的观点上去!我打开书房房门,陈文礴冲进来大叫道:“不用听我也知道!一定又在说共产党!” 我正想问他,刚才他处于臆病状态中,是共产党员救醒了他还是武当山的“仙长”救了他? 沖虚已很严肃的对他道:“非也!施主,不可妄语!实为你慧根不够,悟不透此中玄机!如贫道末曾在师尊座下学艺,就算长在武当道观之中,也当加入中国共产党!” 我藉口说要上网找些东西,让他们在书屋休息一下,抽身进了主人房,把房门一关,先睡一觉再说吧。 却又一次听到厅中铃中大作!伴随方才在虚幻中听到的不知名的笑声!。。。。。突然风铃不响了,但客厅的声响继续着,“哒、哒哒、哒”“卡”“当”,其中还夹杂了小兰和尖叫,我急步跑了出去,沖虚和陈文礴也从书房跑了出来,却见客厅的地板裂开了一道口子,也许说客厅的嘴烂掉了会较合适。因为裂口很奇怪,如同当年在军伍中,给军事法庭判了死刑的犯人行刑时,有打了几枪还不死的,就用枪顶住他牙关紧闭的嘴来开枪。开枪之后,连牙床都轰烂了,就和现在这道由大理石层、水泥层构成的裂口一样,不同的是,行弄时,犯人的嘴是向里烂,不过这个裂口是向外烂。而风铃中有铸“蒲牢”的,都碎成数片掉在地上。此时玄关突然渐渐隆起,天花板上四角上的螭吻塑像突然间仿佛活了起来一样,大门、剑架、假山“答、答”的振动,房里的所有关紧的、没关紧的水龙头全部譁然流出水来! 法仔跑到客厅的裂口边上,吡着牙,发着“嗯嗯”的声音。沖虚咬破指头,拔出背上的桃木剑,把咬破的中指从剑尖一路向下涂到吞口处,踏着个七星步,左手捏了个剑决,把剑遥指玄关处,口中念念有词。 我叫小兰拿我的笔、墨砚、墨过来,叫陈文礴到书房拿我的刻刀、印白过来。 我对沖虚道:“只要你顶到等我们研好墨,我们连去陈文礴的office都不用。” 我叫陈文礴和小兰他们两个研墨,我问沖虚:“三昧真火你学过吧?” 沖虚道:“学过。” 我把余下的风铃摘下来,把地上风铃的碎片放别放进完整的风铃里,叫小兰过来,和她说:“站在沖虚的左后方,把风铃一只只交给他,他交给你一只,你再给他另一只,而他交给你的,你就拿来给我,明白吗?” 小兰点点头,依言行事。 说话间,陈文礴已研好了墨汁。 我举笔沾墨在小兰衣服背后题: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转身急步叫陈文礴转过背来,题: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復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然后在地板上裂口的左边写上: “左眼为日,右眼为月。。。” 小兰递了四只风铃给我,我指了位置叫陈文礴挂上。一挂上去,风铃就噹噹做响,裂口已渐渐合拢,此时玄关的隆起渐渐平了下去,此时沖虚向前了两步。此时,幽幽一声嘆息响起道:“想不到,此处还有荆先生此等高人,不过若不是这个武当山赶出的东西帮你手,你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我趴在地板上继续写: “开眼则火光万丈,照耀天地邪鬼灭绝。。。。” 不过阁下的师承,终有给我查出来的一日,到那时,你就不得不帮我打开阴阳之锁了。。。” 我已快写完左边,“天圆地方, 六律九章。。。。。。。。。。” “哈哈哈,荆先生不留客,我便且去也,明日陈君处,扫径待先生轻马蹄舞杨柳絮,明日再聚,君请留步。” “滋”的一声响,一道轻烟,从玄关腾起,窜入合陇到成了一道缝的裂口中。 此时,裂口已合在一起,水龙头的水也马上停了,剑架、假山也不震了,天花角上螭吻的塑像也回復了正常。 陈文礴和小兰都松了一口气,两个人都瘫在地上不动了,沖虚急步走了过来,“啪、啪”两步踢了他们两个人的昏穴。问道:“荆兄弟,你刚才在地板上写的,可不是贵党的东西!你在陈施主和这位女施主背后题的,也不是贵党的东西。”我低头瞧瞧一手墨汁,笑笑不语。 “而且,在幻境中,罗盘是、电脑、茶壶皆是幻,如何助你脱身?如今的情况,我们命在旦夕,我连被赶出武当都和你说了,我托大称你一声兄弟,望你让我万一不敌妖邪战死也不会连并肩共生死的兄弟都不知道是谁!” 第14页 我笑道:“道长,何必强人所难。” 沖虚一脸坚决道:“不行,对决妖邪,若不能肝胆相照,如何同仇敌忾?” 我心中几番挣扎,想了又想,双手抱拳,弯腰对沖虚道:“蒙兄长不弃,称在下一声兄弟的份上,本应全盘托出,如实相告,但事出有因,实难言语,望兄长体谅!兄长应知愚弟并非与妖邪为伍之人,如此已可,望莫再提起此事。” 沖虚不说话,踢开地上两人的穴道,解下背上的包,走进洗手间,半晌,推门出来,如非他手上还倒提着桃木剑和包裹,我真的认不出他来!米黄色西裤淡蓝衬衣,腕上居然还戴个劳力士,指上更套了一个玉板指,一头长髮和我一样束在脑后,走到我跟前,从包裹是拎了个小小的公文包出来,然后把木剑和包裹递给我道:“老弟,帮我放好。给我杯蓝山,代糖半匙。”我口瞪眼呆的接过木剑和包裹,虽然我知道他就是刚才道袍飘逸的沖虚道人,但一时间却真的很难把两者联繫起来。单就听觉,我也很难把方才的满耳文言文和这句“老弟,帮我放好。给我杯蓝山,不要放糖。”联繫起来。 这时地上两人爬了起来,陈文礴道:“我怎么会在地上睡着了?”小兰还算清醒,问道:“这位老先生是谁?”我苦笑道:“在玩千面道长的沖虚老哥。小兰,给我的一件衬衣给陈先生,再给这位变过身的沖虚老哥一杯蓝山,代糖半匙。”说完扔下两个呆若木鸡的人走进书房,把沖虚的东西放好。拿了茶壶,温了温,泡了一壶茶出来,走出书门听到沖虚在打电话:“对,我是赵总,你把我的车开过来。。。。”掉头叫了小兰问知地址接着说电话:“开到这里来,停在楼下就行,我有带车匙,啊,就这样,对了,上次不收礼老查我们公司税的税务员,你和陈经理说一下,查一下他是不是共产党员,如果是的话,不要去找税局他们头为难他了,以后来了客气点招唿,就这样。” 沖虚接过咖啡,笑道:“我先说吧,你见到我穿麻耳鞋吧,道士是不可能穿麻耳鞋的,但我是弃徒,我当年被赶下山时,我师尊说过,如果我到别的道观挂单,就不可以用法术,否则,可以开坛、可以用恩师所传术法,着道装,但着道装时,只许穿麻耳鞋!以示弃徒身份。” 喝了一口咖啡,沖虚又道:“我是师尊从山下捡回来的,我没有俗家姓名,下山之时,我正值四十余岁,我就以师尊的姓为姓,把法号倒过来,叫赵重犀,然后考了托福,远渡英国,一年后,入读剑桥,七年后拿了建筑工程学硕士回国,开了一家公司,这是我的卡片。” 听完我问道:“兄长为何而下山?” 沖虚,也许应称重犀兄,不过我还是习惯于称他的法号,笑道:“我帮山下一大户人家瞧风水,然后把他基建工程包了,转手赚了一万多。后来做第三单时,终于让师尊发现了。” 我狂笑了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半晌立起身来,对沖虚道:“兄长,如此说来,我不得不说了。。” 于是,我说出了第五个答案。。。 “当我从一个生命的濒危状态甦醒过来后,我就会了。” 第三章 镜子。 “在我三四岁时,很喜欢瞧连环画,天天从幼儿园回家就跑去画摊租连环画”我喝了口茶,继续我的回忆“租一本是二分钱,但如果你在摊边看完,是不会收钱的。我最喜欢在回家一路上不停到连环画摊的看不要钱的连环画,因为我从小没有零花钱。但是有一天,我发现我路过的画摊上,都没有我没看过的连环画了,当我感得很没有意思的走回家时,发现在离家很近的的地方,有个老头用一张麻布袋铺在地上,上面摆了许多连环画,大部都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停了停,最后决定,反正说了,就说个明白吧。 “当我在画摊边上看到第十一本连环画时,老头对我说,很晚了,你应该回家去了,我摇了摇头,因为他摊上还有不少我没见过的连环画,我捨不得走,老头见了,就给了我一本书,然后和我说,晚了,他也要走了,这书送给我回家慢慢看吧,我忙说谢谢,我说老爷爷,明天我拿来还给你。老头说不用了,我送给你的,我说妈妈教我,不能乱拿陌生人送的东西。老人说,我们不是陌生人啊,我在这里翻了十几本连环画了啊,我认得你了啊。我说对,我也认得你了老爷爷。” “我三四岁,已可以通读唐诗三百首了,已经会查新华字典了,很多字我都认得,但这本书里的字,我却一个也不认得,只有在最后一页,有另外写上去的八个字我认得,是繁体的‘烂熟于胸,当毁此笈’烂字还有当字,我都是查了字典才认得的。” 小兰在给法仔弄吃的,听到这里,笑道:“荆先生,怎么你不是进了一个山洞,然后里面有个鬚髮皆白和老人,说你有慧根,然后收你为徒吗?” 陈文礴也在边上插嘴道:“是不是虽然你瞧不明白书上的字,但老人教了你一些打坐的法门?然后有没有给你一把绝世神兵之类的东东?” 我苦笑道:“你们两个不如改行去给报社编连载好了。” “但是小说里都是这样的啊!”小兰又叫道。 第15页 陈文礴道:“算了吧,别说了,让他说吧,不然他那样子又要发火了。” 我火了,对小兰瞪了一眼,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了,我接着对陈文礴说:“我在叙述的是一件经歷,而不是在编一个故事。要听故事去买卫斯理去,保证你可以读得高潮迭起,迴肠盪气。” 沖虚这时答道:“书呢?当时你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吗?” “当然知道,不过我当时是。因为爱玩纸飞机,而把这本书都一页页撕出来叠纸飞机了。但是,过了几天,这本书还应有十来页的,却成了一堆粉状的东西。”我答道。 沖虚又问道:“那你从小就懂法术了?” 我笑道:“不是的,我只是记得那些怪字和里面的图形,却不知所谓,直到高考时,我用二十四分钟做完一张数字试卷,却又不能交卷,在发呆时,我突然记起了一些什么,就一直发呆到考试时间到了,然后走出考场,我就知道了练元神出窍的窍门,但在这以后,也就没只会这个,也许不能说是会,而为我只知道怎么练,却不会炼。后来我上了大学,一年级时时的某天在图书馆里,我才发现,原来多年前的那本书,是用篆字记载的,我就开始研究篆字,直到一年多后,我不想读书了,缀学去从军之时,我已可以确定,书上的篆时,是秦朝李斯改良篆字为小篆之前的篆体,只是我虽然可以记起书上的一部分字,但都是零零碎碎,而记得的部分中,我能认得的,不到十中之一。。。” 我瞧了瞧表,已三点多了,就吩咐小兰快去买菜。 陈文礴提议出去吃,沖虚说:“还是在这里安全点吧。” 我又道:“后来,直到我在军伍中,有一晚上,突然把几个人把我从床上架了起来,用枪指着我的头,然后我被绑到一个间房子里,他们问我当时驻地的军队是什么建制,我不回答,他们就对我拳打脚踢,然后再用浸了油的皮鞭轮流打我,再用钢丝把我大姆指绑住吊了起来,用电棍电我的涌泉和合谷穴,直到我连唿吸都困难之后,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我就了解了书上用古老的篆字所记载的大部分东西。”至于为什么有人要打我,与这个故事无关,只好摆到以后有机会再写了。 我喝了口茶了一下,对沖虚说:“兄长所问,我已如实托出。但小弟却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兄长。” 沖虚向我摆了摆手道:“不用问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和你说就是了。我不坐电梯,不是抗拒现代化工具,只是我的修行不是你这种顿悟式的,所以我基础比你好,你到了电梯外才发现有问题,到了幻境里才对十三楼产生了厌恶之念,但我在你家门口已发现这点了,只是当时说不出所以然。所以我开车和坐地铁都本身没问题。而我在英国,并没有去考剑桥,只要不是经济的关系,是我太喜欢做生意了,后来我又签证到期,回来后到了八二年剑桥和厦门大学的交换学生我成为交换中的一员,当然,我改了年龄,之前我来你家,你也瞧不出我有六十七吧?哈哈”道家驻颜有术,本不出奇,沖虚说到此处,自然有些得意。“我今天穿道袍出来,也是事出有因,为了不忘根本,我每月都会有三天以上穿道袍出游,八字须,就是为了免于让人认出我来的。” 这时他瞧见了法仔,便道:“老弟,你有没有给你这狗起过三世书?” 我摇头道:“没有。但今天我也觉得它不简单。”因为法仔是没出生就定购的,所以我就马上给了沖法仔的出生日期。 沖虚屈指一算,竟是脸上阴睛不定,迭声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问道:“什么不可能?老哥,三世书说真的我可不会啊。” 沖虚一听,如遭电击,当场呆在那里,过了一会才问道:“没给狗起三世书,很正常。但你不会三世书,就怪了,这是很基础的东西了。” 我不好意思的说:“那本书上有提过,但没有这个课目的教程。” 陈文礴突然之间好似发了疯,抱着肚子笑到在地上打滚。我骂道:“喂,我的衣服不值钱还是咋地?你有病啊?” 他指着我,忍住笑道:“你他妈以为军训啊?居然有人在说道教术法时,说‘没课目的教程’?哈哈。。” 我想想也好笑,偷眼望了望沖虚,却又倒是没什么,可能是涵养的关系吧。他望着阳台外的天空,想了一会,才回头来,说:“其实也很合理,那也许是一本降妖伏魔的书,又不是让你去扮瞎子算命。这样子,画符里面有教吧?不然你怎么会的?” 我想了想道:“还真没教,不过只要能读开的符,我瞧过一次,就能画得出来。” 沖虚惊道:“啊?你画的符是见人家画过的?” 我笑道:“这倒不是,今日以前,从没有人知道我会这些东西, 我刚画的,是书上的类似‘范例’一样的东西。” 虽然拿下了假八字须,但沖虚还是保持拈鬚的习惯,拈鬚笑道:“这就对了,书面是两条阴阳鱼对吧?” 我听了不禁一凛:“你怎么知道?” “书上并不是没有写明作者,只是没有写在书名后面,但在书中,一定有提过,第一页,还缺了一半。是与不是?”沖虚笑道。 第16页 “啊?” “第一页是‘汝因机缘巧合,得此秘笈,当至武当七十二峰中某洞修炼,末到此洞,莫揭此笈!’ 第二页是‘如初阅此笈时,便已能晓此笈所言何事,不可习之;如得此笈时,非童子这身,不可习之;如得此笈时,已曾开坛作法,不可习之,如末揭此笈时,已五体投地或设案焚香者,不可习之。否则,将身受万雷、万马分尸、万狼果腹。纵尔能修得笈中干坤,然虽有授艺之实,却不得入吾门墙。菩提。。’此处不知何故,少了半页,这是相传当年菩提老祖与佛对答后,唯一没有传世的一本书。因老祖嫌它杀气太重,却又记录他早年降服九天十地众的得意本领,不捨得将其销毁,于是便把它藏于神州最繁华的城郭之中。” 这下轮到我不明白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且不论我无缘无故,和孙悟空成了同门师兄弟。而嫌它杀气太重,又何以不将其束于高阁,或藏于九天之上,或隐在九水之下?” 沖虚皱了皱眉头道:“老弟,小隐隐于野的道理你还用我说吗?” 我哈哈一笑,双手抱拳一拱,道:“受教受教。不过老哥,我这法仔,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发生在它身上?” “它是佛教中的明镜台。”沖虚居然对法仔立掌点头,然后说:“自佛教悟得‘明镜本无台,何故惹尘埃’之后,它就流落了。却想不到,它会入畜生道。” “那它为什么会在我家?”我很奇怪。 “因为它一直怨恨佛教,也一直在找寻需要它的明镜。而你学的是道教的术法,又是世所末见的,它跟你,也不奇怪。”沖虚一手持咖啡杯,一手扶了杯碟,走到阳台,“许多事,真的很难解释。。” 我笑笑道:“但有一件事,却是可以解释的。” 沖虚转身道:“但讲无妨。” 我说:“你又说世所不传,你又知上面写什么?” 沖虚道:“这事是当年听我师尊没事和我们闲聊时说的,我师尊据他所述,在八十多年也武当七十二峰中的一个山洞里捡过这本书的,但他把书请回山时,当时除了还是童身已外,其他的都与书中要求不合。而他想起在山洞里边,刻着一些相同的句子‘如有相冲,万不能习此笈’,而这个句子,有小篆、行书、楷书。。。多种字体刻写,分明是各朝代的修道者所刻,而洞内血迹斑斑,却无一尸骨!我师尊便在最后面写下‘烂熟于胸,当毁此笈’以留有缘人。再把书请回发现的山洞里。。。兄弟可否说说这本书?。。” 我真的很不想和他谈起这本书,于是我捉了自己的头髮,在厅里大笑大跳叫道:“他妈的、他妈的、神经病、神经病!”他们两个望着我不知所措。刚好这时门开了,陈文礴在叫嫂子,是方晴回来了,我只好刚止发疯,小兰也买了菜回来了,我就对方晴道:“这位是沖虚老哥。刚发生了许多事,你问小兰便知。”又对沖虚说:“拙荆楚方晴。”方晴却又在我说完之后道:“荆楚方晴。”还白了我一眼,我扮成没瞧到,拉了沖虚和陈文礴进书房。 直到吃完饭,沖虚和陈文礴正要告辞,我笑道:“不若攻敌所不备?” 我给一个我之前让他帮我准备东西的朋友电话,他却说我没有叫他准备过东西,我想了想,原来是我在幻境中打给他的,于是我重新列出东西,叫他尽快准备好之后,把东西送到大学的武装部旧址门口,并吩咐他千万不能进去。 到这座大学的路上,一路无话。 在见到了铜人阵之后,走在我前面的沖虚回首向我竖起了大拇指。因为没有谁可以无休止的维持一个幻境,如同网络主机也要在一定的时间后重新启动一次一样。而由于第二天将是可预见的一场对决,所以,我料想,今夜也许就是它“重启和整理磁碟碎片”的时间,果然料中。 校园的夜色,是从来不会孤寂的,四海的学子,总会用夜色来书写这四年中,真正属于他们的色彩。x芳堂,自然也是穷学生们谈天说地、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我很想停下笔来,描绘一下,在这片绿茵边上,有多少人的初恋记忆驻留在此。但我想,我没有法子去算准“重启”所需要的时间,所以,我只好继续向他们走去。 这时沖虚还在向我遥遥拱手表示佩服,我就一边走,一边用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太极图,又打了个x,再指了指天上的星星,又用食指在空中写了“八一”两个汉字,陈文礴见了,拉了拉正摸不着头脑的沖虚,说:“不要理他。” 我正好走近了,沖虚问我什么意思,我说你问陈文礴,陈文礴“哼”了一声道:“他不就是说这招兵行险着不关术法的事,是当丘八的经歷教给他。” 沖虚点头说:“噢,原来这样。”但又问我道:“但如果你错了呢?” 我哈哈大笑道:“那个将军不想打狙击战?包围战?如果打不成,可以不打就跑,不能跑的,就只能打遭遇战了,总好过明天它来狙击我们!” 沖虚哑然失笑,想了想道:“那也是,呵,不管因为什么,总之能料敌先机,总是好事。” 第17页 月光下,树影斑驳,走近之后,我放眼望去,和幻境中一样的绿瓦红砖,飞檐翘角,围墙上的铁丝网,在月下少了几分戾气,但多了许多在幻境中没有的东西,一圈圈着围墙没有通电的日光灯,还有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摄影头。我拉了拉陈文礴,低声道:“10000?不是吧?这种货色,没几百块下不来一个的啊。”陈文礴得意的不出声笑着,拉住沖虚,压低声音道:“我说这些东西不到一万块他不信哟。”沖虚笑着伸头过来和我说:“如果是海关没收的呢?我早说了现在贵党并不是个个都是兰考焦同志。” 我讨了个没趣。不说话向前走,却见到我让他帮我准备东西的朋友,我查收了东西没问题,给了钱让他走后,把笔,墨,刻刀,印石,装进一个小袋子背着,没有穿道袍的沖虚也拿了他所要的东西,然后抬头低声对我说:“英雄好汉神鬼版?”我拼命忍住不笑出来,给了陈文礴一本道德经,一本金刚经,一箱矿泉水,一袋面包,一排电池,二支电筒。叫陈文礴把袋子里其他东西挂在身上。就在这里读经,一本读完接一本。不管谁叫他,就算是沖虚还是我,只要没有撤开他身边的布置,都不要回答也不要动。沖虚又把几道符放进陈文礴的内衣袋里。然后在他前、后、左、右都做了一些布置。 进房以后,我们走过一截通道,这里除了多了一面镜子,幻境里是没有的,其他的都和幻境中一样。我开了电源,走到陈文礴房门口,沖虚对这样的格局已在摇头了,我苦笑着,进了陈文礴的房间,摆设也一样,沖虚忍不住说:“谁教他这样布置的?”我说谁教我就不知,不过这些时间他说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不太行,自己请了不少风水师是真的。不过摆设不对我在幻境中已说过一次,我就把我之前提出的一些观点和沖虚说了,沖虚摆头道:“老弟,你不知道,这个风水先生,他也并不是不知道是错,他是以沈氏元空学用山水方位零正颠倒,谓之阴阳相见。却不知,先天体卦为主,后天用卦为客,体卦千古不变阴阳相乘,求福而召祸!” 我尴尬的道:“这些我可不懂了。” 沖虚说:“不懂才好!否则和布这个格局的风水师一样,如同痴人说梦,到头来,想助人倒成害人!” 他走到桌前,见办公桌右方插了两边小旗子,东南角挂了个不知是仿古的还真是古物的铜镜,更是火冒三丈! 沖虚把桌上小旗连座一起扔进垃圾筒,边道:“不邪才怪!” 我想如果这个风水师在这里,沖虚此时的眼神足已杀死他不下十次。 月亮慢慢的升高了,银辉渐渐射入房里,沖虚又道:“东面好好的雕花窗格,装什么铁枝吗?金克木,他能长命才怪!” 我说:“你瞧这边有两个保险柜,可能防盗吧。” 这时门口也有月光慢慢照了进来,想必是进门处的镜子反射进来的,两道月光慢慢的向东南移动,突然间,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想起来了,当时在幻境中,是没有这面小铜境的!我离得较远,而沖虚就在边上,我大叫道:“快扔了那面铜镜!”沖虚不解的回头望向我,我沖了过去,要伸手摘这面铜镜子,谁知沖虚一把把我的手捉住,对我笑道:“老弟,这你就不懂了,东南属木,镜属水,水生木啊。”这时两道月光已移了镜子上,我下意识的合上眼转过头,耳边只听到沖虚“啊!”的一声惨叫!抬起头来,我没有见到沖虚,没有见到镜子,也许这没有什么,但如果连墙壁都没有了,那就。。。。。有些时候,人类语言很难去表达那一瞬间的刺激。 可是,我很不走运的是,真的找不到墙壁了。 我后悔我张开眼睛,也许我不张开眼睛,我将会触摸到死亡,要知道,在令人感到恐惧的事中,排名第一的,并不是死亡。 恐惧和月光一起把我笼罩,我定了定心神,却突然见到前方有熟悉的火光亮起,我马上就地一滚,此时响起一串熟悉的、急促的声音!只见方才我立身的地方,多了一排12.7高射机枪的弹孔!天!高射机机枪平射!我知道这是那里了,这里是老山。 这时我听到我身后的坑道响起“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的声音在回答刚才的高射机枪的问候,在枪口的亮光下,我见到了他的面孔,是异样的熟悉。我知道,在我身后的,是这场还击战的正义一方。此时前面莫名的出现了四五个火力点,我可以分辨出有二支7.62口径的半自动步枪之外,还有三支12.7口径的高射机枪在回敬我身后的枪声。 在我身后又有两个人,悄然跃出坑道,做着各种动作,在这支正义的一方称为冲锋鎗而国际上称为自动步枪的火力掩护下,不为人知的向前一点点的挪动。不,天啊!我居然来到了战争的前期!在这场边境的自卫还击战中,只有在前期的战斗中,才会出现正义的一方要用人命去抢回尸体的行为,而在后期,做这种事的,只有敌方!因为后期的对垒中,正义的一方已从国内一场人为浩劫中回復了国力,而军工业也上了轨道,从而取得了炮火上的绝对优势。 但这不是我害怕的原因,而是方才我借枪口的火光,所见到的脸,我已在我的回忆中找到他。而接下来的,我曾从他口中听他述说过,而这是我最不愿意听的、最不愿意见到的经歷。但是,时间在流逝,当年听到的事,终于我一点点的亲歷!随着坑道后面两支半自动步枪的两响,我再也没有见到前面高射机枪的火光了。 第18页 两个方才出去抢尸体的战士回来了,其中一个挂了彩,他们抢回来了两具尸体,我用低姿匍匐,爬到坑道边上,只见他们用布包着手电,在查看抢回来的烈士尸体。其中一具是死亡时间最多一天的,另一具,瞧得出起码死了几天以上的,不是抬或拖回来的,而是用包背包的塑料雨布兜回来的。 他的腰部,明显给二颗以上的12.7弹头穿过,几乎已经和下肢要断开了,一滩酱红色的肠子挂在身外,而他的上身、如果那个地方还算上身的话,我实在很难用文字形容。因为上面爬满了蛆虫!坑道里的人,除了警戒位置的,都脱了帽,几个战士在无声的抽泣,有一个湖北口音低声抽泣道:“班长他如果不是为了掩护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广东口音道:“兄弟,我们一起到大队报名,一块去公社体检,一起入伍,一起入党,一起提班长,一起上火线,你不是答应我一起上军校么?怎么就去了?”他用手拂去了尸体头部的蛆,谁知出现的只有一个血迹斑斑的、上面还残存些皮肉的骷髅头!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噁心,一把抱住头骨,低声的咽泣。 我的眼泪已经挂在腮上,我轻轻的翻了个身,不想再瞧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我从二十年前就知道这位班长是谁了! 此时只听见湖北口音边哭边又道:“七班长,轻点,不然,会弄断我们班长的头的。” 却又听见了一个四川口音,我知道就是我刚借了枪口下的火光见到的人,泣咽着道:“八班长说过,打完回去,他答应过给他在城里的最喜欢的小侄子一个用子弹壳做的坦克车。”七班长低声断喝道:“这里有谁还能回得去的,记得帮他这个忙!” 我的泪水已迷茫了我的视线,是的,这具八班长的尸体,就是我的五叔,最疼爱我的五叔,我当然在二十年前就收到过由方才这个四川口音的叔叔送来的一辆他答应过的坦克车,还有两枚一等功的功章,一枚是我叔叔的,一枚是七班长的,因为七班长是个孤儿。 此时,几把枪对准了我的脑袋,把我拖下了坑道,我惊叫道:“张叔叔,我就是七班长的侄儿啊!”话一出口,我就知道错了,因为他没有见到我,也不可能见过我。他们用手捂住我的口,狠狠的用枪托打我,低声骂我是越南特工,甚至我听到了不止一声用掌缘砍开保险、大拇指拉枪栓的声音。枪响了,我见到子弹穿过我的身体。但这时,我在最后的挣扎中,一手扯到一个人的衣领,我发觉有些不对,我用力咬了捂住我嘴巴的人的手,他手上的血流到我口中,这时,我却从头到脚都清醒了,因为,我前面的两个牙是假的,根本没法用力咬东西,而现在,我发现,它居然可以咬破别人的手。 我再也不挣扎了,我开始唱歌,唱一支我熟悉的歌,一支浩气沖天的歌,唱一支这个幻境中不能容纳的歌。不管这个幻境如何利害,道行如何高深,他用这个场景来勾兑我的伤感和让我着相是如何的高明,我知道,他不能挡得住这一首歌,因为,这是用碧血铸成的旋律,假如有人不认为它是浩然正气,那么它就暴戾沖天,它所附带的戾气,就算坑杀四十万降卒的白起也不能挡其锋芒!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 歌声末了,我就见到了墙壁,然后是陈文礴的桌子,窗上的铁枝,还有东南方的铜镜,还有口嘴溢着血面对空气不停挥剑的沖虚,他每一剑最后的落点,都砍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每一条符,都贴在他自己的额头。我不敢望向铜镜,我怕敢回忆刚才的幻境,去执行枪决犯人,到墓地宿营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当年为了执行寻找目标的任务,就是翻开坟墓,把里面的森森白骨抛出来,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但这次不同!为什么不同,我实在一时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心里很乱,我心里有一种从所末有的恐惧。我叫了声快跑,已疾奔到门口,见到在用手电筒读经的陈文礴,我呆呆地望着门口,这里如同虎狼的口,我是抛下无亲无故的沖虚自己全身而退,还是进去救他呢? 我有这个能力吗? 我又不是张天师的传人,为什么要再进去呢? 我实在没有理由去救沖虚。因为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连同道也算不上。再说,三次较量中,除了一次我和沖虚合力,和他斗了个不分胜负之外,两次我已经明显不是对手,我这次的出幻,只是对方选错了场景,如果我进到一个是以连马克思都还没出生的年代作为背景的幻境中,我怎么出来?在这种场面失控的情况下,也许我先救走陈文礴,是一个无论对那一方都比较有说服力的做法。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不要耻笑我的软弱,也许死亡和失败都并不可怕,但败在实力太过悬殊的对手面前,一败再败的时候,当我知道,我的努力不过是螳臂挡车时,选择明哲保身,也许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并且,我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我踢开陈文礴身前的东西,拉起他就走,陈文礴反手扯住我,问道:“沖虚呢?” 我厉声喝道:“来不及了!要不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你愿意吗?!” 陈文礴闻言呆立在林荫道上,也许我心中有着一些对沖虚的亏欠,我下意识的提高声音,对陈文礴吼道:“并且就算我们两条命都填进去,最多也是陪他一起!你走不走?”我瞧他不出声,我用力的推着他道:“不走你去陪他啊!去啊!” 第19页 这时陈文礴清醒了起来,推了我一把,自己向前狂奔,跑了几步扭到脚踝摔倒在地上,他在地上边向前爬边嚎叫:“不!就算我只有一天的命,那就是我最后拥有的东西了,我为什么要用我最后最宝贵的东西去陪他?!不!我要去和张丽一起过完最后的一天!”叫着叫着,又不爬了,从兜里掏出手机,喃喃道:“不,妈,我要给妈打个电话,妈,我、我之前太忙了,老是挂你电话,我这次好好和你说话。。我。我。。” 这时,我仿佛想起一些什么,我走过去,把陈文礴扛了起来,走到铜人阵中间,把他放下,对他道:“你不会死的,放心吧,不用给你妈电话了,打电话叫保安来接你吧。”然后我紧了紧领口,拾步向林间小径走去。 也许这一脚会划破我的腿,会割裂脚上的血管,也许会令我深陷到这件本来也许我还可以抽身的事之中,因为我终究不是十年前的陆军某军侦察团里的军区比武尖子了,十年,可以令许多东西松驰下来,无论从思想到肌肉。但我想,我应该踢。 公司的入门处、荡漾着月光的玻璃镜子碎片,散落了一地,我对着碎片轻蔑的笑道:“我接受你的惊讶。”,然后我走进陈文礴的房间里。 正要把一道符贴到自己额头上的沖虚,终于因为我扭脱了他的手关节而无法达到目的,他另一手的木剑,也因为同时的原因而掉到地上。 当然我扛起他之前,为了免于他挣扎,我在他的颈动脉是砍了一掌。 我用空着的一只手,对着铜镜,整了整我的长髮,挤了一颗现在很难在我脸上发现的青春豆之后。 我难道不需要也把这面铜镜打破再走吗? 我为什么要打烂它呢?它只不过是一面铜镜罢了。 我扛着沖虚,走到铜人阵,几个保安陪着陈文礴在那里,当保安了解了我们深夜加班之后在林荫道上摔倒,表示了将会向学校反映,装多几个路灯之后,我们上了计程车,我帮沖虚接上手骨的痛疼,甚至不用掐他人中就可以让他醒来,我听到手机响了,一瞧是家里的号码,应是方睛担心我打来的,我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保姆小兰的声音:“先生果然高人,着相与否,混然一心,以浩然正气破幻境,以旌旗百万之势破重围而出。。妾本钦佩,然踏月前来,却又因何杯茶末沾便夺门而出?”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顿,一声幽幽地长嘆,又道:“唉,必乃贱妾出身低微,礼数不周,待慢先生,思前想后,不知所措,唯有登门负荆请罪,今已到贵府,还望先生速来教我。。” 我条件反射的挂了电话,打了个电话回家,接的是方睛,我和她简略的说了这件事,她听罢和我说:“没什么事的,小兰也没事,一直和我在下围棋,你别上当,不要忘记,家中的风水局都是我设的,我当时去定购法仔,也是算过它的出生时辰的。自保我想还是可以吧。”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但电话又响了,还是家里的号码。一接电话,却又是那个莫名的声音,我强定心神,笑道:“卿本佳人,落落间,大家之雅,其韵绕樑,何因不期而访乎?” 电话里的声音道:“哦?敢问先生意下若何?如有所示,妾当从命。 ” 我望了望刚刚痛醒的沖虚,和惊惶失措的陈文礴,我苦笑道:“善,不若便约陈文君案前如何?” “好,依先生所言便是。” 我想事已至此,不如就一搏到底吧,道:“区区所订月下之约,唯与卿耳,非他人也。” 电话中传来一阵笑声,却没有我预期中的阴森。反至真如银铃般动人。一阵笑声过后,只听电话中的声音又响起,此时却又不是小兰的声音了,道:“先生所命,敢不从耳?” 我还想说话,电话已经挂了。我对沖虚说:“老哥和陈文礴先去接了张丽,然后去我家吧,我不信术法,但我内人却一向对此较感兴趣,也许她可以保护你们。” 沖虚惨笑道:“我纵横数十年,从无败绩,就是在异邦的鬼蜮,也难以伤我分毫,想不到今日,却要兄弟两番捨命相助,如今还要靠弟妹保护,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说什么好,我对陈文礴说:“身上有带钱吧?” 陈文礴道:“我今天本想去修车厂拿车的,身上有三两千块吧,你要用就拿去,不够我可以去柜员机拿。” 我笑道:“不用了,还好这司机是外地人,听不懂粤语,不然不给吓死才怪。司机,停一下。” 我下了车,对陈文礴和沖虚道:“希望‘他’守信用吧。”然后用力给他们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这里离大学不是太远,但我还是走过马路拦了辆计程车,我想保留点体力。 我走在林荫径上,很有一种从容的气势。我高声叫道:“如约期,不见青衣,非待客道也!” “先生,自您方才吐了一口痰后,走进林荫里,小的已在你身后侍候着了。”身后响起的声音,吓得我头皮发炸,一股凉气从尾椎冒到百会。不过还好,我没有回头,表面上还算镇定。 我从裤袋里掏了个小小的金属酒壶出来,喝了一口伏特加,心头暖了一暖,笑道:“呵,尔等奴才,引路!”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从我身后快速的闪出, 经过我身畔时,狠毒的盯了我一眼。 第20页 到了这个地步,不论如何,也要撑下去了,我又笑道:“青衣不晓待客礼,不知红袖又何如?主人若为田舍翁,月下之约何必赴?” 虽然我打定主意,一个人来对付“他”,但刚才见到在我身后两个“胞衣家奴”的身手,不论是人是鬼,都很是今人恐惧。所以不禁也萌生了退意,我想如果我们一伙几个人,也许局面会对我有利一点吧。 但事情的局面已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了,前面两盏红灯笼飘了过来,不是移,是飘。 两个着红衫的女子眨眼间到了我面前,躬下身道:“先生,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了。” 我不知这两个女子是俊是丑,因为我一直在注意她们的脚,但小径昏暗,虽有两盏灯笼,却也看不真切,唯有笑道:“好,带路。” 两个红衣女子笑盈盈地边转身边道:“好,先生请。”这时我瞧清楚了,两对似水明眸,且不论人鬼殊途,却也是两个俏人儿。 我两手一背,笑道:“请” 谁知话音末落,前面两个女子的肩头一起向我撞来!我一个铁板桥后仰避过,却无法和当年一样弹直起,眼看她们各伸出一只手,疾向我腰肋叉落! 我双手在身后一着地,便用手一撑,两腿一剪,打了个旋子腾身起来,这时两个红衣女子已完成了她们的动作-----侧过身来,手臂向后摆再向前折臂,一躬身、口中说道:“请”。 她们见我如此动作,笑道:“先生果然好身手,不过何必在奴婢面前炫耀?” 我很是尴尬,背肌、腰肌都可以明显感到拉伤的痛楚,只好干笑着道:“秋凉物燥,舒展筋骨罢了。走吧。” 在她们掩嘴偷笑间,不觉已到围墙门口,方才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也不知所踪,我见两个红衣女子走进门去,便深吸了一气,也跟着踏了进去。 走到陈文礴房间门口,那其中一个红衣女子便进去说道:“主人,荆先生来了。” 我推开在门口想伸手挡我的红衣女子的手,直走了进去,却见一个白衣人背对着门口,面窗而立,听见我进来的声响,便向后扬了扬手,示意那红衣女子出去。 门被带上后,房里就只有我和她了。到眼前为止,“他”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他“喜欢以女子的身份自居,并着女装,为了行文流畅,我且将”他“称之为她吧。 她缓缓的转过身,如我想像中的悽美,我想等她开口,她却不言语,只是坐在陈文礴平日处理事务的椅子上。静静的望着我,过了约三两分钟,我只好开口问道:“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她“格格”的轻笑着,道:“先生此刻,心中必然以为鹊巢鸠占,妾身可有妄言?。” 我笑而不答,她便又道:“先生须知,此虽为陈君之室,实也非陈君之室。” 我“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她一头没挽起的长髮,有月光下仿佛银白色一样,她站了起来,走到我边上坐下, 我感觉到一股寒气,逼人的寒气。 我想挪动身子,却又怕这样会流露我的怯意。是以我只好直视着她, 她嘆了一口气,道:“阳界此为陈君室,阴处便为妾身闺房,如此,先生可明了乎?” 我示意她说下去,她便又道:“妾共奴僕困于此,已逾数百年,金乌西逝,本该阴阳互置,怎奈陈君,深宵仍旧伏案不去,屡拢于妾,便居身之畔,多有阳气相冲,终使妾之封印渐解。始作俑者,终有其报,非妾之过也。” 我听了她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话,却也笑笑不以为意,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我却也不想问她。我想如果我不问,可能会更快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问道:“如此说来,文礴为卿之恩人,又何故加害?” 那女子又笑道:“先生不知,人鬼殊途乎?若不使其与妾同途,又怎报此大恩?今夜邀先生前来,便为劝先生放手,莫要阻妾报恩之路。” 听到这里,我背上冷汗,估计每颗都不下黄豆大小,但还好,我面上还算镇定自若,我正色道:“正邪之分,不必多言,更兼义之所至。两肋插刀在所不幸,卿之所言,辱吾之甚也!”。 又听那女子笑道:“先生豪气干义,但事已至此,却不得不得罪先生了,但妾身心中存疑难解,还望先生解妾之惑,末知方才先生如何认破妾身小技?望教我哉。” 我哈哈笑道:“卿有所不知,七班长与家叔生前相交莫逆,义结金兰,在下尚在襁保之中,便早已被七班长认为干侄儿,若我提起家叔,或为死无对证,然七班长五代单传,但于其五岁时,便已上无父母亲朋,下无兄弟姐妹。唯有我一个干侄子,为何他连问都不问,都向在下开枪?再者,在下伸手摸战士落领上,却不觉有当年所缀红色领章,若如何再不知晓,又有何面目共卿剪烛夜话?” 那女子做了个兰花指,在耳边拈起一缕头髮向后扬起,煞是好看。一时我也不禁瞧得有些痴了。突然间却觉两肋一痛!方才两个红衣女子分站于我两边,雀跃拍掌道:“荆先生果然好义气!真乃两肋插刀也!” 我低头一望,心中不禁大叫一声苦也,两把亮银刀正是插在我两肋之间!只听那白衣女子冷若冰霜地道:“先生,妾身小技,终奈何不了先生,唯有出此下策也,妾身可以对先生坦言无烦,此刻绝非幻境之中。” 第21页 我望着那白衣女子,她却很温存的笑了笑,见我已站立不稳,便缓缓伸出左手,就要托住我的背部,仿佛如今她做的不是杀人的勾当,我也没有肋上插着两把刀子,倒似和她一起江南仲春,莺飞草长,春风拂面,柳丝缠足。但可惜我还是在月光下见到她手手中指和食指间的一点银芒,我一咬牙,左手一按右肋,右手嚓的一下把刀拔了出来。拔出来之后没有停滞,划了一道弧线向她伸向我的手切去。我用的反拔刀的手法,这一下拔刀,是从我还没有会走路时,家父就教我练的,多年来的练习,几乎已成了出刀的习惯,纵然我现在疼痛难忍,但所以我知道,这一刀一定可以使完。 我一刀使完,当的一声,刀掉在地上,我便无力跌坐在沙发上,却见地上刀畔有半截手臂,断处流出绿色的液体,这时两个红衣女子向我掠来,她们刚一作势,我便吸了一口气,用左肘顶住左肋,咬住自己的左臂,向左一闪,右手用力拔出左肋的刀,刀光下,左边的红衣女子的头飞出窗外,身躯却余劲尚在,扑到我怀里,颈腔中涌出的绿色的液体,瞬间喷涂在我的脸上和衣服上, 右边的红衣女子扑了个空,在沙发上又弹起向我扑来。此时白文女子止住了她,两个黑衣男子也在她们身后出现, 白衣女子仿佛不把她的断臂当一回事,仍盈笑道:“荆先生,如你可再使我等主僕三颗首级离颈而去,说不得你这件事也可以管得下的。” 我本想长笑两声,谁知一张口,血就涌了出来,只见面前的影子越来越模煳,我扶了墙,颤抖着手伸手进裤兜里掏出一把刻刀,对它们道:“其、其实也不用的。”我反手摘下墙上的铜镜,对准它们,一时间光芒大作,瞬息,室内回復了正常,我的血滴在铜镜后面的一丝花纹上,使我能清晰见到,上面有字,一些和我童年见到的怪书一样的字,我仿佛认得一句“上镜诛邪” 醒来时,我见到白色的天花板、床单,太阳照进房间里,很是暖和,方晴伏在床边睡着了,我举起手抚摸她的头髮,却是不忍叫醒她。我发现只有左手能动,想去按墙上的铃,却够呛不着,便敲了敲床铺,还好是木板床,始终让我弄出声响来,方晴此刻醒来,望着我泣不成声,我拍了拍她的头,无语相拥。 陈文礴帮我扭开一瓶饮料的盖子,并说他已把公司移到了世贸大厦了。而沖虚却还拿了一个罗盘摇头道浩劫依然,我笑笑望向窗外繁星,但却又隐隐约约听见铜镜呜呜声响。 插序 这是个本来已经结束了的故事,也许读故事的人,意犹末尽,不过请相信,经歷故事的人,纵然知道还有许多线索仿佛突然的中断了一样,但却没有人想去追问下去,都希望它就此结束。我之所以在第三章就做了个结局,是以为这件事可以这样就完结了。 不过不幸的是,故事并没有结束。 第四章 解开铜镜 这个镜子是陈文礴家传的东西,但在这个故事发生后,在他怎么说也要把它扔掉时,我让他送给了我。故事的继续,就是因为每天夜里,铜镜的呜鸣。 我已经可以不用别人的搀扶而走动了,沖虚这些天一有空就来找我聊天,有时我睡着了,他便以兄长的身份,和来探病的客人聊天,他后来说我这里是往来无白丁,我笑道我自己已是白丁,往来者如果还都是白丁就麻烦了。 不过沖虚对我今天家里的客人很不以为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一口气喝光了两瓶两升的汽水,或是说话时不停地吃东西,直到把桌上的水果拼盘吃光才罢手,也不是因为交换名片时,见到沖虚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时,脸上的媚态。 就算后来这个客人在听我说上镜这个故事时,问了一个很搞笑的问题:“鄙人有一点疑问,重犀先生在gcd统治下生活、经商多年,对gcd不可能不了解,怎么还会听荆某这鸟人海侃gcd而频频点头,发生在香港、台湾还勉强说得过去啊!”也没点燃导火索。因为我的朋友中,和我唱反调的大有人在,沖虚也早就习惯了,只是笑着道:“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我没有染上自以为是的坏毛病,我完全有能力去聆听和接受我不完全了解的东西。” 沖虚讨厌他的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客人听完故事后,向我大叫道:“荆某人,那你快向下写啊,这不,有个卫斯理, 写这种小说写得名利双收,还成立了一个宗教呢!就叫卫斯理教!” 因为交往时间比较长,所以我也就笑笑不以为意。这样一个人,他幼儿园到大学的老师都没法子教好他的话,我也不用去花力气来做这样一件没希望的事。并且这个朋友,在某些方面也有他的长处。 但沖虚明显对他之前的言行很是看不惯,便对他说:“不是卫斯理教吧?应是卫斯理宗吧?” 他一听就拍腿道:“是啊是啊!赵总真是博学啊!你瞧瞧,荆某人孤陋寡闻还在不懂装懂地笑呢!” 我实在忍俊不住,但这个客人是我请他过来,如果我大笑起来,实在失礼,只好拼命咬住舌头,深吸一口气对他道:“我今天请你来,不是谈小说的写作技巧,也不是谈卫斯理,只是你祖传一手鑑别古物的本事,想让你瞧瞧一个铜镜。” 他却不干,歪了头望着我半天,然后把我拖到阳台道:“我写策划的,又不是和你同行,你怎么好象怕我抢走你的这个客户一样?有钱要大家一起赚啊!” 第22页 我知道他是想和沖虚套近乎,但实在不想见他出丑,既然他这样说了,所以我向沖虚拱拱手,便咬了嘴唇跑进书房,打开窗户狂笑了一通。 在书房抽了一支烟,我走了出来,却见他不停的和沖虚介绍他做过哪些公司的策划之类,这时沖虚见我走了出来,便对他道:“这位先生,我想先请教你一问题:1747年,卫斯理宗脱离国教,形成了新的独立宗派,而那个写科幻的卫斯理还没出生呢,不知卫斯理宗和他有什么关系?”沖虚问完,扔下在那里尴尬得“嘿嘿”干笑的他,转头望向我道:“这位先生作古物鑑别时,是否和他平时一样?如果是的话,请他来的意义就不大了。” 我笑着向沖虚摇了摇指头道:“老哥,往来无白丁啊,小雷,你这下糗大了,不如露一手来改变形象吧?”,说着把铜镜放在桌上。 虽然他在商场是个失意者,如果一定要给雷逢润下一个定义,那么用十个字就够了:猥琐、龌龊、无知,自己为是。 但当他拿起铜镜时,我却不得不借用一句老套的话来形容他:他的眼睛如同见到了绝世宝剑的剑侠高手一样亮了起来,整个人仿佛正在从一个平庸的蛹里缓缓蜕出来一样。十分钟后,他不用任何工具。就给出了第一个结果:萧齐王朝的东西。 我和沖虚对望了一下,却不知他在说什么。雷逢润抬起头来,又道:南齐永明八年。 这下我们听清楚了,我进书房拎出二十四史到客厅,摊开和沖虚一起找,对了,就是公元488年。虽然这点是我们之前做碳十四已经知道的东西。但沖虚也不禁向埋头在查看铜镜的雷逢润点了点头。的确要承认,他如果愿意接手家里的古玩店生意,会比他现在在社会上混好得多。 沖虚过去问道:“你怎么确定它是那一年的?” 雷逢润头也不抬地说:“见多了,我感觉它是,就是。绝不会错。” 我问道:“如果单要买古董,用碳十四化验就好了,我们想知道的是,这些字是谁的手笔?上面写什么来的?”在我们得知是488年的古物时,就心里有了一些疑惑,因为在秦以后,基本应是小篆了,很少见到这种古朴的篆体。 他抬头睁大眼睛惊奇的打量我们,这时他脸上再没有方才恭维沖虚时肉麻的媚态,只是眼神中分明把我们当怪物一样,半晌道:“你们当我是电脑还是科学怪人?神经病!除非让我把它带回去两天,我才能给你答案!” 我和沖虚齐声道:“不行!” 我想想又道:“可以拓下字来给你带回去,行吗?” 雷逢润道:“可以,我后天给你答覆。”两天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雷逢润打来的。 他高声在电话里叫道:“你猜!是谁的?要多怪有多怪!你快猜啊!” 我淡然说:“不猜,要说就说,不说算了。” 他见这一招没用,便又道:“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我正想骂他,电话里却已只有“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了。 我只好挂了电话,打电话给沖虚,沖虚说他在开一个会,马上就开完,二十分钟后到我这里。 我沖了两泡工夫茶,沖虚便到了,坐下打开包,递给我一盒雪茄,刚好小兰要出去买菜,伸头过来一瞧,不屑笑道:“‘tabatip’?不是吧?赵总,我们家烟柜里最下面和玉溪放一起就这个,你在哪里捡的这种便宜货?”沖虚胀红了脸把小兰轰出去道:“我又不抽菸,哪懂?一个鬼佬送的。”小兰在门口狂笑着大叫道:“啊!?你们公司和索马利亚的土着鬼佬做生意啊?哈哈~~” 沖虚笑骂道:“真是恶僕欺客。”我们就闲话聊着等雷逢润,谁知道沖虚一杯雨前龙井加了三次水后又换了一泡新茶叶,雷逢润还没来,打他手机却又不通。这时电话响了,我一听,却没有声音。查来电记录,却是雷逢润的电话,我刚坐下,电话又响了,来电显示还是雷逢润的手机号码,我一听,电话却依然没有声音,我叫了几声,里面传来几声“呵、呵、唔、唔“的喉音就挂断了。我坐下来,换了泡工夫茶叶,电话又响起来了。我刚拿起电话,就听到书房里铜镜呜呜作响。。。。 当见到来电显示又是雷逢润的手机号码,而电话里又没有声音时,这样的情况又发生了二次之后,等过十分钟,却就没有电话打来了,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也无法去找出雷逢润来,铜镜倒也不响了,我望向沖虚,他也摊开手,我便道:“起一卦吧?” 沖虚笑了笑,对我说道:“好, 不过那只能起梅花易数了。” 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上次你不是起了一堆卦吗?怎么现在只能起梅花易数?” 沖虚笑道说:“老弟,我知道你也会起,但起得不准,是吗?” 我点头道:“自然如此。” 沖虚脸有得色,接着道“这就和很多人会画符,却诛不了邪,一样的道理,换句话说,你不是道家的科班出身,很多东西,有空我再慢慢和你说。” 我不解的道:“为什么会画符却诛不了邪?” 沖虚笑道:“要是有一张符就万事大吉,是不是可以拍成照片?还是使用复印机?如果这样,那前些年的那些所谓气功师的‘信息水’、‘信息纸’就真能治病了,哈哈。不过现在先问你朋友吉凶,其他的,有空我慢慢和你说。” 第23页 我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进行。我平日老写“具体的事和这个故事无关,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来写”,谁知今天得此一报,想来也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沖虚伸屈五指,口中念道:“一数干兮二数兑,三离四震左旋顺,五寄巽宫六寄坎,七艮八坤造化神。。。”他继续在算他的上兑下震。。 我不甘心就这样坐等,但拿到地图,按比例取得距离,再核算这个时间表的人流,和相应可能经过的红灯路口, 红灯的最长时间。 一顿饭的功夫,我和沖虚抬头相望,我发现他脸上的肌肉在神经质地跳动,我想我此刻也好不了多少,我用力拍拍自已的脸颊,大声道:“他出事了!” 沖虚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后,定了定心神道:“是,不过人还在,没事,但惹上了点官非。” 我只好再试打了个电话给雷逢润,却还是打不通。这时电话又响,是小兰打来的,说雷逢润让警察给捉了。 沖虚问我道:“是不是我们下去瞧瞧?” 我笑道:“如果你想让人以为你是白痴的家长,那么我也不介意和你去。” 沖虚不解道:“难不成不理他?” 我笑着拿起电话边按边道:“叫他老爸去领他吧。” 于是便打给陈文礴,告知他这件事情,并叫他一会把雷逢润一块带过来。 至于我为什么打电话给陈文礴,就不得不用几句话来说清楚。 因为雷逢润在商场上和为人上,都是一向的失败。他的行事风格,所有的朋友包括我在内,都受不了他。只有陈文礴长期施捨一些小小的东西给他。当然,陈文礴给他的不是钱,而是一些商机,很小很小,小到他自己都不愿花精力去为此思考的商机,而对于雷逢润来说,却真是和他名字一样------久旱逢甘露。在朋友群中。雷逢润公认是陈文礴的干儿子。所以雷逢润有麻烦,我打电话给陈文礴也是情理之中。 过了十来二十分钟,法仔跑到门口“汪、汪”的叫起来。小兰提着菜篮子打开门进来,后面跟着陈文礴和雷逢润。 刚一坐下,雷逢润就大叫道:“是镜子里东西害我的!是它们害我的!我不怕!我输得起!我。。。” “啪”的一声,中断了雷逢润的嚎叫,是陈文礴抽了他一个大嘴巴,陈文礴满脸怒容骂道:“老兄,你多大年龄了?你读完大学不能逻辑性的述说出一个经歷?有时真怀疑你会不会思考!”说来也怪,雷逢润别人一说他什么,他就咋咋唿唿,但陈文礴就算这样抽他一耳光,他却立马不敢开口了。 我和沖虚都劝陈文礴先别发火,先让雷逢润好好说说是什么事,因为真的说不定和镜子有关联。陈文礴愤愤道:“有什么关联?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给拉到派出所?当街调戏妇女啊兄弟们!” 这时雷逢润想开口,给陈文礴盯了一眼又把话咽了下去。 我递给陈文礴一盅工夫茶,摇着头瞧着他牛饮而尽,然后听他道:“这么大个人了,为了车费比平时多二十块钱和的士司机在进你家小区之前的马路上吵,然后还发展到动手动脚!还对女司机胸袭!还好那女司机比他妈还老,要不他这会还在派出所猫住!” 我便问道:“怎么手机会打不通,后来他打进来又没声音?” 雷逢润抢着道:“打不通应是在隧洞里,后来我怕你们担心,想打电话给你们交代一声,他们就打我!手机让打坏了。。” 陈文礴“哼、哼”的望着他冷笑道:“交代一声?是吗?不是你摸了司机阿姨的胸部之后,那位阿姨扯了你衣领叫非礼,又叫了几十辆的士过来,把你围住吗?我瞧你是害怕想求救!” 雷逢润正想辨白,小兰刚好从厨房出来,笑道:“雷先生,你要谢谢我才行啊,我帮你报的警啊!” 陈文礴大笑道:“哈哈,来哉!得,小兰,你别做饭了,反正荆夫人不在家,我们出去吃,这段轮到你来说。” 我对陈文礴笑道:“不是吧?你连卫斯理的‘来哉’都弄出来了?小兰,说说。” 小兰抿嘴笑道:“没有啦,我出去买菜,见到有好多计程车,边上又围了好多人,我探头进去,好多人在打雷先生,还边打边叫打色狼,你知道我一个女孩子,如果说和雷先生认识的话,那就。。。那就。。。。不过我还是帮他报了警了。” 雷逢润“啪”的一下站起来,大叫道:“不是啊!。。” 陈文礴大骂道:“坐下!你他妈的不识丑字怎么写是吧?还有完没完啊你?!” 沖虚道:“让他说说,刚他打电话进来时,铜镜也响了。” 陈文礴意外的“哦”了一声,示意雷逢润说下去。 “我到了门口,车子要进来时,我见到那司机的脸很怪。。。”雷逢润颤颤兢兢道 “不就一脸麻子的老胖女人吗?”陈文礴低声咕咽了一句。 “不是的,我上车时,司机是个很年青的女孩子来的!是到了门口才变的!”雷逢润急急的分辩。 “我说你谷精上脑是真的!白痴!”陈文礴可能又想骂他,但见我们听得入神,沖虚又一脸凝重,便笑骂了一声,干脆转头不理雷逢润,径直和小兰商量一会去吃什么菜。 第24页 “到了小区门口的马路之后,我才从后视镜里发现她不是我上车时的司机了!我才要下车的!”说起这事,雷逢润明显地很激动。 我问道:“那你害怕又为二十块钱和她吵?” 雷逢润道:“我才不管她是什么,总之我不能吃亏!” 听到这里,沖虚用掌勐击了自己前额两三下,起身不再听雷逢润的叙述,走到阳台打沙梨去了。 我问道:“就这样?” 雷逢润道:“她退了二十块钱给我,我说退钱也不行,你就是兜路了,我就要投诉你!她就说让我别多管闲事。后来就吵起来了。我见他们人越来越多,每次我刚要打电话给你,他们就抢我电话扔掉,我有一次拣起来之后不让他们扔,他们就卡我脖子。。。” 这时我想起一些什么,挥手让雷逢润先停止叙述,我大声叫了沖虚和陈文礴过来,问道:“计程车的表怎么会多出二十块钱?七块钱的表底都不会跳的路途,怎么跑出二十七块?我觉得有问题,和我们进入幻境时有些相似,但又不是。。。。” 沖虚双眼一亮:“莫不成真是那些东西在害他?” 陈文礴大声道:“我知道为什么!!” 陈文礴道:“没错,他上车时司机可能是个少女,只不过是上一班的司机,而多出二十块钱,是因为上一班的司机兜路去交班,而这一点,司机徵求过他同意的,下车时也问他平时坐多少钱,然后把多的退给他了!” 雷逢润带着哭腔道:“没有啊,她们没徵求过我意见啊,而也没有兜路啊,就是活生生多出二十块车费啊。” 我瞧瞧这模样,再说下去天黑都说不清,便叫道:“好了,不管如何,关于计程车,并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不如到此告一段落,我们现在三个人放下手头的工作,坐在这里,只是想听听铜镜后面的古篆是什么意思。” 雷逢润很感激的沖我眨了眨眼,把前天从镜背后拓下的纸拿出来,上面在原来的篆文边上注了现代汉字,他把纸铺开,指着字道:“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字迹吗?猜猜!你们猜得出来,我请晚饭!” 沖虚伸手止住要骂他的陈文礴,对我道:“下个月中,我们公司准备在上海等地开一系列的酒会,有许多老客户和同行来参加,不如到时你和陈先生一起来帮助布置一下,然后我们在邀请卡上的策划方註明是你的个人工作室和陈先生的公司。你们有没有兴趣?” 我向陈文礴笑道:“好主意。” 陈文礴会意道:“不错不错,不过我们能否在酒会上分发名片或宣传品?” 沖虚笑道:“可以,只要安排得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的。” 我不理要插话的雷逢润,对陈文礴道:“做建筑的,身家应较可观,我们卖个策划,或者白送个oa,然后收维护的钱,也应是较好的生意。。。” 雷逢润一直想插话,偏生他一紧张就结巴,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道:“你、你们太不靠朋友了!” 我们三个见他如此,但忍住笑齐声道:“何出此言?”“我、我、我。。”雷逢润胀红了脸,却说不出来话。沖虚一把他手道:“自然有你,好生把这古篆出处说出来,我们再商议酒会的事。” 雷逢润吁出一口气,坐下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古篆没什么的,只是写这篆字的人,较为出奇。” 我知道他的性格,便道:“也没什么出奇吧,不就古篆么?” 雷逢润双手把台面的纸按住,嘿嘿笑道:“你可知道上面写什么?” 我此时只好耍了一个小手法,笑道:“自然知道,找你过来,不过为了保险。第一句就是‘上镜诛邪’,是么?” 雷逢润一听,便似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但吸了口气,却又面有得色道:“就算你知道是写什么,也不可能想到谁写的!” 沖虚道:“荆兄弟,听这位朋友这样说书说下去,怕是今天我们商量不了酒会的事了。。” 雷逢润忙道:“不是不是,赵总,很快说完!”又向我道:“给你个提示吧,阳秣陵人,出身于江东名门丹阳陶氏‘脱朝服挂神武门,上表辞禄’你快些猜,别拖时间!” 我闻其言而苦笑,居然成了我在拖时间,但苦苦思索,再观查字体,却也当真想不起是谁来。转过头望向沖虚和陈文礴,他们也在摇头。 (各位看官,读到此处,若有人已知是谁,荆某佩服。) 雷逢润很是着急,把纸叠好拿在手中,站起来在我厅里走来走去,不停的催我道:“快些快些!”,见我半晌没有回答,便又道:“唉,再给你一点提示吧!‘曾梦佛授其菩提记’!” 我脑中灵光一闪,拍腿大叫道:“不成竟然是他?!”沖虚和陈文礴抬头望向我道:“想到谁?” 此时雷逢润又走到沖虚身旁,讨好的道:“赵总,此人当年隐于句容之句曲山,受戒于宁波。。。” 此刻我和沖虚心中都已明了,齐声道:“阿育王塔!”沖虚对陈文礴道:“下面应是你说了,省得莫来由地使得人家看轻了你。” 第25页 陈文礴嘿嘿的笑道:“哼,就凭他也来考我?还能是谁?字通明,自号华阳隐居,谥贞白先生。言道是:‘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毙’‘游收虚静,息虑无为’‘饮食有节,起居有度’” 我和沖虚不禁抚掌笑道:“正是此公!” 我打趣沖虚道:“还好今日你没着那身行头出来。不然又是大礼。” 雷逢润愤愤的道:“若非我提示,你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沖虚对他道:“这话没错,此事倒是全凭仗你了。”说完从他手中抢过纸,平铺在桌上。雷逢润一听他的“潜在”大客户夸他,倒也不再言语,自己走去厨房找东西吃。 镜后古篆,分大小两处,大的每个约是黄豆大小,“上镜诛邪。夫镜以气凝,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钮寄神驻,通神兮血海,达听兮苍天。镜钮相生,法箓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 边上一行米粒大小的篆字是:“唯避桂芒之辉,免阴寒借遁。” 我对沖虚道:“这里面提到了几个东西, 一个是镜,一个是钮,一个是法箓,一个是桂芒。这几样东西,桂芒是相剋的,我想指的就是月光。但法箓和钮,又是什么?” 沖虚道:“我想算了吧,首先这钮和法箓,我们就不知到那找去。别说相生的法子了。” “这不是你家传的东西吗?你家有没有?”我问陈文礴道。 陈文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掏出手机,拔了号对我道:“我问一下便是。”却问了半天,挂完电话,也是一无所得。 于是我们决定,先不要管这件事了。现实就是这样没趣味,虽然沖虚算出陈文礴的劫数还没过去,但大家都要过日子,终究我们不是卫斯理,可以到处都有超级大富豪的朋友为他买单,两百万英磅可以随便无息借给他拿去买一块不知所谓的木炭。也没有很多外星朋友可以提供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来使故事发展下去。而虽然镜子在我这里,但我当天下午就要飞外地,之后一周要做几次空中飞人,镜子响不响我也不知道,平日一下飞机回到家后,真的见床就想睡觉,也没心情去想这个事。于是这件事便又停了下来。 直到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上,我在漆黑的书房里关了灯,对着电脑终于忙完手头的大部分东西,关了机喘了口气之后,我对同样在电脑前写教案的方睛道:“娘子,帮我沏壶茶可好?” 方睛停了操作笑道:“当然可以。下午在楼下茶庄试了一冲冻顶乌龙,觉得不错,便买了一些,不如试试?” 我忙道:“在我看来,所谓台湾冻顶乌龙,就和他们的idf战机一样的“好”,都是煳外行人的东西,包括他们那四不象的茶艺,我向来不敢恭维。我宁可要普洱!” 方睛拿起茶壶走到房门口笑道:“呵,我可觉得不错,起码不会和喝了你的单丛白叶一样,睡不了觉。” 我笑骂道:“你这厮婆娘,煞是可恨,耳濡目染这么久,对茶的品位仍然停留在暴发户层次。” 这时方睛叫了小兰起来弄夜宵,客厅一时间亮堂起来。法仔听见冰箱响,知道有东西吃。自然也醒了,于是它的吠声,和因为法仔在脚边纠缠而大唿小叫的小兰,使整个房子喧嚣起来。 因为她们照例的不赏脸,法仔便照例咬了它的碗窜到书房来,我把刚才在干活时喝了一半的可乐倒给它,它便满足的品尝着并享受打嗝的乐趣。 我拍了拍它的头,走到客厅,它见我出来,便跟着出来,可能我出去客厅时,没放好椅子而阻了它的路,所以它跳过椅子出来,谁知却把挂着的铜镜带跌了下来,方睛沏好了茶给我,刚好要进书房写教案。一伸手接住了铜镜。便问道:“对了,上次不是说叫小雷去查出处和古篆的内容么,有下文吗?” 我笑道:“有,但事情并没有进展,可惜我不是卫斯理,否则我和陶启泉借个三五百万人民币,也许故事可以发展下去。” 方睛笑道:“我也休息一下,不如说来听听?” 我便和她说了当日的事情。她想了一会道:“也许事情便不太复杂。” 我皱眉道:“这还不太复杂?” 方睛笑道:“找不到其他的,你可以先从手上的东西入手。” 我翻了翻眼睛道:“你以为我没有啊?里面说到钮,按说中国古代,有对工匠技术进行描写的书,都是把一个零件往另一个零件上一合,便成了。我想应是多头螺纹的方式,但你瞧一下铜镜背面,连接个凹下的地方都没有。我觉得这篇篆文可能是作者喝多了胡说吧。再说这些道教佛道的东西,都是似懂非懂的,还有许多所谓锋机,其实就是绕弯子,和射虎一样了。我可不想猜谜,还要是千多年前的谜。等他机缘巧合找齐所有东西再说吧,呵呵。” 方睛不以为然的道:“你先不要管其他,‘夫镜以气凝,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我们可以先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反正手头上的单子就快赶完了,也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来思考。。。” 我接口道:“不要老是没事就去买游戏软体,几十块一个rpg还是fps买回来玩两天就玩完再去买,又花钱又对眼睛不好是吧?” 第26页 方睛瞪了我一眼道:“你省省吧,你买一百盒游戏才多少钱?再说要不是国产的你还要买盗版,加起来不如你买一把丛林一号的刀子。我是和你说正经的。这个铜镜,如果能弄清楚,也许很有意思。” 我笑道:“好,怎么研究?我口念‘夫镜以气凝,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然后这铜镜就和放电影一样的告诉我其他东西的下落?” 方睛笑了笑摇头道:“你这人,还说唯物论者,存在就是事实,你却不去求知和研究,只凭你自己的主观意愿就否认这篇古篆的真实性。” 我笑道:“你不要因为从你什么五服外的姑母那里学了一点风水,就对你们这位开山师爷、这篇古篆的作者的话当二十四史来读才行啊。” 我见她笑着不说话,便道:“好吧,来试试吧,‘夫镜以气凝,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没效果啊,这样吧娘子,古音和现代汉语发音不同,以我掌握的平水韵的平上去入来读试试?” 她笑道:“要这样就能行,那可能是你机缘巧合。” 我道:“是啊,过了千把年,这中间没有其他人识得这些古篆,到了今时今日才让我和破解密码一样破解出来,还要破解的人按千把年前的发音来念,这如果行,也靠巧合了,对了,把这个思路用在电脑密码上,还是防盗门上也不错啊。。” 方睛笑道:“非得把自己扮得一身铜臭味不可?” 我苦笑道:“你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是唯利是图,你我相比,自然气有清浊,不过。。” 话到此处,我心中一动!“气之清浊有体”!再瞧见方睛写了一夜教案,一脸憔悴,实在不忍再去打击她的心情。便道:“说不得,只好用古音念念试试。”便打了个双盘膝,做了一番吐纳之后,对着铜镜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念道“‘‘夫镜以气凝,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 把铜镜夹在双手之间,一边念,一边身体也晃来晃去,以逗方睛开心。 念到第九次,方睛脸色骤变,指着我叫道:“动了!动了!”我定神一看,铜镜真的动了,很难形容它现在的样子,简直的说,就是在镜面和镜背之间有个夹层,在我方才不停的晃动下镜背中央有一块地方凸了起来。但我停止晃动之后,却又慢慢的缩了回去。 方睛叫道:“你继续念那咒语啊。” 我白了她一眼道:“这是机械工艺!不是什么符法还是咒语导致的!” 实在很难相信,但我可以感觉到,是通过热能和动能来开启的。由于开启的缓慢,我几乎可以断定,是以液压方式来进行,而且里面一定有液压油液! 我拉来两个灯泡,插上电,分别拷镜面和镜背,再用手慢慢把它左右摇动,但又没有效果,但我实在不愿意向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屈服,我便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以前收集军品时买到的集声器,外形像雷达一样,可以将瞄准住的100米以内的声音集中到扬声器上面,除了个头大了点外还有点像间谍工具。我示意方睛出去,因为书房有良好的隔音效果,倒不用担心会收到客厅的杂音。我把它对准铜镜,再慢慢摇晃镜子。便听到“答、答、答”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熟悉。对了,就是摇晃全自动手錶时,耳朵贴在表面上听到的声音一样! 我想没有效果,应是晃动节奏的问题。于是按565、565的节奏来晃动,摇到第七次,铜镜背面缓缓的升起一块。有四支可以伸缩的比牙籤还小的小柱子,撑起了凸起的一块镜背。 (我只有再一次说,这种情况很难形容,如果有人用过老式的千斤顶,就可以明白。) 夹层里有一张发黄的纸,我拈起纸,露出夹层里面一个多头螺纹的凹处。其实这张不是纸,应是一块土黄色的布,拆了四拆,找开后,却不是镜后的古篆,见到的漫捲是蝇头小篆,这种小篆,对于曾治过印的我,并不会有很大的阅读上的困难。所以我很快就读完了它,然后把它点着,看着它在菸灰缸里化为灰烬。。。。 “贞白先生写有布上的,是一篇如同产品说明书的东西,他的说这个镜子,是他无意中制成,因为琢磨的关系,镜面其实有很多个面存在。如果在阳光下,有些无影灯的效果,藉助它来照耀一些阴暗的地方,就会有很好的效果;而如果在月光,就反而会产会很多影子,随月光的移动,影子就会不断变形,而人就会渐渐地进入一种催眠状态,所以他就说要避免在月光下使用,除此无它。”我享受着秋天的阳光的温暖,抱着茶壶坐在阳台对陈文礴和沖虚娓娓道来。 沖虚屈指一算,惊道:“怪了,陈先生的劫数不见了。” 我笑道:“本来就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了。” 陈文礴道:“那你身上的伤呢?” “记不记得我的刻刀?很可能是我进入催眠状态下自伤的。” 陈文礴不解的道:“那天在你家,我们都见到地板裂开了啊!还有,我们进入的幻境啊!” 我喝了一口茶,淡然道:“自己也可催眠自己的,这就叫自己吓自己。” 陈文礴道:“镜子是我的,你就不能把那帛书留起来大家一块瞧?” 第27页 沖虚也道:“兄弟,你是行伍出身。犹其是你的专业,你不太应该会给催眠 啊。” 我笑道:“谁说的?你知道在严刑拷打下怎么保持不吐露秘密?就是靠自我催眠,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次要的。否则你以为谁不是爹妈生的?” 陈文礴赌气道:“帛书让你烧了,你现在怎么说都行了!” 我道:“镜已易主,我自然有权处理了。不错,帛书已让我烧,我怎么说都行,你爱信不信随你便。呵呵” 送走陈文礴后,沖虚坐下问道:“你现在该说了吧?别和我来这一套!法箓呢?镜钮呢?” 我大笑道:“老哥,那是另一件事了,关于上镜的事,就此打住吧!” 后记 这个故事到此,前前后后,也都交代清楚了。 也许你信,也许你不信。 也许你可以认为,所有的东西,都是自我催眠后的幻觉; 也许你可以认为不是这样,只是我有些东西不方便这个时候说出来。。。。。 每个人有自己的角度去思考。 到这里也就应该结束了。不然的话,写下去就不是小说了,而是自传或是日记了。 但是有时候,一个人单独知道一些东西,不讲出来,心里是很难受的,也许,应该还有下一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