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校有鬼》 第1页 [恐怖灵异] 《艺校有鬼》作者:夜行莫回头【完结】 第一卷 序 前言 都市没有黑夜,一如地狱没有光明。 黑夜去哪儿了? 月光和霓虹早已将黑夜驱赶进了每一个都市人的心中! 引子(一) 离十点钟尚有十五秒,呵欠连天的宿管员便迫不及待地拉下了电闸,楼上楼下一如既往地怨声载道。 毫无意义的埋怨过后,流行在新时期每一个大学寝室的“校园夜话”节目便开始盛装登场,男生寝室谈女生,女生寝室聊男生,爱情成了这个时段永恆不变的主旋律。 不过也有例外的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又有个学姐跳湖了”,话中微微带着颤音。 “真的?它又响起来了?欧买糕”,颤抖的频率加大了。 “快别说了,我得戴上耳脉,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神啊,保佑我快点毕业吧”,架子床响起了单调而痛苦的呻吟。 “我,昨晚,好象,听到了”,有人沮丧地说道。 “不会吧,你听到什么了?”,除了惊恐之外,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着四个黑乎乎的脑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每个人的枕边都放着一副形态各异的耳脉。 “衣裳”,黑暗中有人轻轻地说了一句,这是她在整个夜话节目中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很轻,象是在自言自语。 “小曼,你怎么了?”,睡在上铺的李若兰把头探了下来。 没有回答。 “衣裳”,依旧在喃喃自语 引子(二) “小曼,好些了吗?”。 李若兰把手放在刘小曼的额头上,待感觉没有热度后又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刘海。 “衣裳”。 刘小曼木然地躺在床上,身上压着两床厚厚的棉被,一床是她自己的,另一床是李若兰的,除了干涩灰暗的嘴唇在微微地蠕动之外,身体僵硬得象一根木头。 她的双眼空洞而迷离,视线始终都盯着上铺的床板,一袭长发零乱不堪,白皙清秀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活力与生气,她似乎没有听见李若兰的问候,甚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李若兰的存在,只是一味地喃喃着“衣裳”两个字,她的声音很轻近乎微弱,李若兰几乎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也没有听明白。 “唉,又说胡话了,小曼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排练了啊,记住不要乱跑,呆会儿我给你带水果上来”。 李若兰失望地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无限爱怜的幽嘆,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了被角,又对着门后一人高的镜子摆弄了几下身体,临出门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而后就飞快地跑开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再给李若兰一个机会,那么今晚她会选择寸步不离地陪护在刘小曼的身边,可是时光能倒流吗?不能,所以她也就失去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吱——”,门轻轻地合上了。 一曲天籁之音缓缓在耳边奏响,曲调恬静而委婉,神秘而空灵,雍容而又不失淡雅,似喜似悲,如泣如诉,心弦触动处令人如痴如醉,沉缅于其中让人心生嘆惋,曲中的每一个音符似在空中漫天舞动,又循着耳道如春风化雨般地渗入干涸已久的心田。 当曲调戛然而止时,余音仍在心中迴旋激盪,刘小曼突然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神秘而又会心的笑容,这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由衷之悦。 她奋力地掀开了沉重的棉被,又轻快地穿上了平素最为钟爱的长裙,身形敏捷而轻盈,如一只振翅彩蝶翩然于林间,嬉戏于花丛,前后竟判若两人,完全没有了先前那副病秧秧的样子,她的病好了,奇蹟般地痊癒了。 牛角梳轻柔地亲吻着三千云瀑,淡雅的脂粉悄悄地爬上了清秀的脸庞,隔着一层薄薄的镜面,两个刘小曼在亲密地窃窃私语,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间,这朵校花愈发显得亭亭玉立我见犹怜,宛若月中娇娥莅临凡间。 “怦——”,重重地一声门响过后,过道上留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各位观众晚上好,今天是2005年4月9日星期六,农历三月初一,现在为您播报江州新闻” “北湖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据目击者称,死者是一名年青女性,今天早晨被湖畔的晨练者发现并立即报警,截住记者发稿时为止,这具女尸的身份尚未查实,根据警方提供的消息,死者系溺水身亡,死亡时间为昨天夜里,死亡原因初步鑑定为自杀,这已经是今年发生的第四起年青女性跳湖自杀事件,我们在此唿吁,为了您和您的家人,为了所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请珍爱生命”。 “是它,一定是它,它来了,它又来了”,有人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声带在微微地颤抖,话中饱含着深度的恐惧。 此时镜头远远地切到了湖畔,青青的杨柳树下有一副担架,担架上盖着一袭白布,白得耀眼,屏幕上又闪过了一双双惋惜而又惊恐的眼睛,警戒线外的众多围观者在唏嘘惋惜不已。 短暂的新闻告一段落,沙发上的少妇缓缓地举起了遥控器,用颤抖的食指勉强地摁下了红键,然后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缓慢而又机械地离开了客厅,她神情恍惚走得悄无声息,地板上躺着一双粉红色的旧舞鞋。 第2页 “哗”,卫生间里响起了莲蓬头的出水声。 “阮音起,香魂逝”,和着急促的水流声声,室内迴荡着阵阵幽怨绵长的嘆息。 第二卷 灵异初现 第一章临危受命 “哎,我说大伟啊,黄鼠狼真的调你到艺校去了?你同意了?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去那儿干嘛,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早就告诉过你平时多往领导那儿跑跑,你偏不信,这不又给你穿小鞋了吧,你呀,真是一根筋,苦头还没有吃够啊?”,电话那头传来了欧阳涛的惊唿。 周伟是江州师范大学本部的保卫处干事,四年前作为优秀毕业生留校任教,不过也正如欧阳涛所说的那样,象他这样的“一根筋”的确不适合在社会上混,四年里被挪动了三次,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不过很明显这一经典理论并不适用于周伟,否则的话他就不是周围人眼中的“一根筋”了。 纵观周伟四年来的工作岗位,真可谓是高台跳水,从助教被赶到了学生处接受“再教育”,由于教育不成功,又被调到了现在的保卫处,如果他还是继续“一根筋”下去的话,暗地里已经有人给他内定了后勤集团下属的食堂管理员的岗位,而且为时不远。 两年的辛劳换来了“干事”的名号,不过谁都知道“干事=干死”,活没少干,黑锅也没少背,但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荣誉却每次都奇蹟般地与他擦肩而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肩膀实在太宽厚了,宽得让他扛起了整个保卫处所有失职的罪责。 而他的同班同学欧阳涛就不同了,虽然同是留校生,不过人家两年前就已经是下属护理学院的学生科副科长了,扶正指日可待,用周围人的评价就是“这小年青能来事,有前途”。 欧阳涛口中的“黄鼠狼”真名黄忠贤,是师大的保卫处长,周伟在私下里经常戏称其为“先天性营养过剩”,套用学生的经典评价就是“坐着是南瓜,站着是东瓜”,由于江州方言里“处”和“鼠”的发音相同,时间一长“黄处长”摇身一变成了“黄鼠狼”。 五.一长假刚刚结束,周伟便被“黄鼠狼”叫进了处长办公室,眼前的“黄鼠狼”满脸都是笑容,瞪着一双滴熘熘的小眼睛把周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盯着周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个样子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朵校花,学校里谁都知道“黄鼠狼”好色,女生的胸部是这对“鼠眼”最留恋忘返的地方。 “小周啊,到我这儿差不多有两年了吧,小伙子不错,对于你的能力我们还是充分肯定的,现在艺校那边缺人手,我已经和校办和人事处都碰过头了,准备调你到那边去任副科长,艺校那边也已经通过了,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这两天就过去吧,嘿嘿嘿”,黄鼠狼伸出了小半个大拇指,胖乎乎的脸上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啊?哦,好的,谢谢黄处”,周伟好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不过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保卫处里的人都知道,每当黄鼠狼对你笑的时候基本上就意味着你要倒霉了,这一点周伟两年来已经多次感同身受了,不过这一次却让他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副科长啊,这意味着以后就和那该死的“饿羊”(欧阳涛的绰阳)平起平座了。 不过当周伟有些激动地将这个消息告诉“饿羊”的时候,欧阳涛的反应却让他始料未及。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好歹我也是升官了,本来还想请你喝酒的呢,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省下这百儿八十块钱的,寄回家还可以再养头小猪呢”,周伟气得直想挂电话。 “唉,你呀,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算了,晚上老地方见吧,我请客,好歹我还能报销,你小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考虑考虑,给我打个电话也好啊,唉,算了,不说了,晚上再告诉你吧”,欧阳涛在留下了一连串的惊嘆号之后挂上了电话。 江州师范大学位于歷史名城江海省省会江州市,下设十五个二级学院和两个基础教学部,其中艺术学院的前身是江州艺术中等专业学校,护理学院的前身是江州市护士学校,都是2000年併入的,据说在兼併艺术学校的时候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最后在市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的大力斡旋之下才得以合併成功的,该校的校长郑天霖就一直反对合併,为了这件事都闹到北京去了。 “老地方”指的是位于江州市最繁华的商业街解放路上的一家辣味馆,江州人不吃辣,但周伟和欧阳涛都是本省的海州市人,无辣不成菜,所以这家餐馆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时间久了两人都称之为“老地方”。 “大伟啊,别怪我不提醒你啊,你要是真去了艺校那就等着捲铺盖走人吧,你在本部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听说过艺校的事么?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呆,你怎么就一口答应下来了?要不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我才懒得管这事呢”,看着狼吞虎咽的周伟,欧阳涛感觉非常不理解,而周伟只顾埋头吃喝,丝毫没有察觉到失业的危机正悄悄地逼近。 “你指的是艺校经常死人这件事,对吗?听说过一些,不过你也知道,象这样的事都属于家丑,一般人是很难打听到真实情况的,再说了,以讹传讹的事情,在可信度上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说句实在话,我也有些费解,你说黄鼠狼怎么突然之间对我这么好了?”,周伟喝了口啤酒后用手背抹了抹油腻的嘴唇。 第3页 “唉”,欧阳涛失望地摇了摇头,席间他已经长吁短嘆了n次了。 看着周伟若无其事的样子,欧阳涛直感觉有气无处泄,不过他也没办法,四年同窗加上又是老乡,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铁,周伟的倔强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认定了的事别说十头牛,就是再加上十头大象也拉不回来,读书的时候还好一些,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留校,不过工作之后嘛…… 这四年时间里,每次周伟被穿小鞋,欧阳涛总是想尽办法出面替他斡旋一番,让他恼火的是周伟并不领情,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时间一长在大傢伙儿的眼里,周伟身上的筋脉就减少到了只有一根的可怜地步。 “这只是其中之一,最根本的问题是两级学校之间的矛盾问题,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的,唉,算了大伟啊,反正调令都下了就成铁板一块了,去就去吧,不过我还得再唠叨一次,去了之后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记住,千万别再站错队了,否则的话我也救不了你”,欧阳涛一语双关地劝道。 “切,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我只干好我的本职工作,对于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熘须拍马强颜欢笑的事我做不来,我这人就这样,爱咋咋地”,周伟不以为然地说道。 周伟的话严重地刺激了欧阳涛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要不是看在“铁桿”的份上欧阳涛早就发飙了。 “妈的,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学会适应这个时代啊,你以为在当今社会干好工作就万事ok了?告诉你,做梦,就拿你去艺校这事来说吧,副科长?要换做我,给个副院长都不干,他黄鼠狼就那么好心?他是有名的小心眼,你上次和他拍桌子的事他会这么轻易地忘掉?还提拔你,我听说凡是从本部调到艺校的没有一个有好结局的,特别是保卫科,都换了n任副科长了,知道为什么吗?学生出了安全问题,第一个就拿你开刀”,欧阳涛喝了几杯之后连嗓门都加大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在保卫处的时候听说艺校的副科长换的是最勤的,学生一出事就换人,不过好象他们的段科长却每次都能逃过一劫,你知道为什么吗?”,周伟突然间若有所悟,心中顿然升起一股子悔意。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认识他,不过我相信他在上面肯定有关系,否则的话第一个拿下的应该是他啊,不过大伟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想拦你了,只是你记住,一定要和本部一条心,知道吗?其实说句公道话,他们的郑院长人不错,资格老,能力也很强,不过我估计他没多长时间好干了,而且我听说艺校很有可能要挪地方”,欧阳涛凑到周伟面前刻意地放低了嗓门。 周伟略一抬头神情显得有些惊讶:“挪地方?为什么?”。 欧阳涛摇头苦笑了两声,喝了一大口啤酒之后说道:“平白无故地死了那么多的学生,那个地方还能呆吗?得得得,你先别急着反驳我,这是上面的事情,虽然咱们所从事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不过嘛,嘿嘿,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的校长大人家里长年都供奉着佛龛,明白了吧?”。 “什么?妈的,怎么一个个都披着两张皮,累不累啊,这世道,看来也只有象你这样的能有大出息了”,周伟愤愤地骂了一句。 “切,行了,你小子这张嘴啊,真他妈的毒,难怪上面都对你另眼相看,这个我就不说你了,你小子自己最清楚,不过你去了也有一个好处,那里的mm都不错,趁你还没被炒鱿鱼之前,早点把另一半的问题解决了吧,不过话说回来,眼睛给我睁大点儿,你要是给我找个‘二奶嫂子’,可别怪我不认啊”,欧阳涛一提起艺校的美女立即就来了精神,连眼神都明亮了不少。 周伟现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欧阳涛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就一直在打击他的积极性,这还没去报到呢,欧阳涛就已经提前为他想好了结局,一大盘鲜美欲滴的“鱿鱼”已经提前为周伟备下了。 不过对于艺术学院的“二奶”问题,周伟还是颇为了解的,艺术学院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相对于江州市的其他院校来说,艺校的女生长得的确不错,再加上颇具特色的艺术修养,令一些外校学生甚至是社会青年趋之若骛。 随着拜金主义的滋生和蔓延,校园也受到了这股泛金浪潮的强烈冲击,现在的大学早已不是一片净土了,什么“女大学生卖淫”都不是什么新鲜事物,诸如“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之类的歪门邪说,更是在各个大学女生群体中有着广泛的市场,这是浮躁现实的社会风气所导致的。 在周伟的潜意识里,爱情原本应该是纯洁无暇的,不过在当前这种现状下,只要嗅觉正常的人都能闻到爱情身上那股越来越浓重的铜臭味。 艺术学院的“二奶问题”不光是在江州师范大学,就是在省城江州市都小有名气,并且也饱受非议,为此两级学校都非常头疼,只不过这是个崇尚diy的崭新时代,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校方一时间根本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来,时间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两眼一闭整个世界自然就清净了许多。 “去你的,我是那种拣剩的人吗?你小子老实交待,在护校那边泡了几个mm了?有好的也给老哥我介绍介绍呀”,周伟重重地捶了一下欧阳涛的肩膀。 第4页 “还几个?晕,你以为现在的mm那么好泡啊?别看都是些学生,一个个现实得要命,你要是没钱就趁早一边凉快去,还几个?我还指望着你老兄到艺校那边给我张罗个把呢,怎么样啊?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这点小忙总该帮吧”,欧阳涛摇头晃脑显得很是无奈,和周伟一样,两人都是靠东拼西借才完成四年学业的,加上参加工作没几年,手中根本没有闲钱去填补感情这个大缺口,所以两条光棍时常聚在一起惺惺相惜。 推杯换盏酒来菜往,一顿胡吃海喝之后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餐馆,趁时间还早两人信步走到了江州的风景名胜北湖边,坐在湖畔的石凳上近距离地欣赏着北湖的夜景,五月的夜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凉意的,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和迎风摇曳的片片荷叶,欧阳涛的眼神渐渐地有了一些迷离。 “大伟啊,其实说句心里话,我活得很累,有时候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算了,回首大学四年我才知道那个时候才是最开心的,虽然穷一点,不过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单纯,而不象现在这样每天都戴着一张面具,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踏踏实实做事简简单单做人,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都市的霓虹迷离了欧阳涛的双眼,也让他渐渐地迷失了内心,身处于都市的名利漩涡之中,累,几乎成了每一个都市人的口头禅。 “呀,没喝多吧?你不一直都在臭我是一根筋吗?刚刚吃饭的时候你还唠叨个不停,怎么这会儿又惺惺作态了?我还没去报到就被你提前炒了鱿鱼,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周伟还是有些气乎乎的。 欧阳涛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酣意,他凑到周伟耳边低声说道:“反正我总觉得艺校有问题,虽然上面一直在遮掩,不过据我所知,在最近两三年的时间里,意外死亡的学生不下十个,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据说这些女生竟然都选择了跳北湖,你是干保卫工作的,你说说这正常吗?大伟啊,如果你真想干好你的本职工作的话,平时就多留意一下学生们,谁都是父母养的,真的难以想像,当她们的父母亲高高兴兴地把她们送入大学校门后,再接回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唉……”。 “你小子,总算还良知未泯,不容易啊,我以为你为了升官把自己的良心都当成礼物给送出去了呢”,周伟会意地拍了拍欧阳涛的肩膀,然后又用力地搂了搂。 “大伟,你看那是什么?”,欧阳涛突然间勐地站了起来,手指着湖中的荷群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惊唿。 第二章江州艺校 浓密的乌云遮蔽了苍穹的光亮,春夜的和风轻柔地拂过湖畔的垂垂柳条,万千丝绦在霓虹流霞的映照下欢快地跳动着,如一根根细绳缠绕在每一位夜游者的心头,将北湖的恬雅景致与城市的喧嚣烦扰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令有心者思绪万千但又挥之不去。 随着欧阳涛的一声惊唿,身边骤然围拢了一大群人,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顺着欧阳涛的手指之处,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穷尽目光试图找到答案,个子稍矮一些的拼命地掂起了脚尖,人群中响起了咒骂声,是在拥挤的时候被踩了脚。 在一大片荷叶之中隐约有一个晃动着的物体,从轮廓上来看很象是个瘦屑的人影,微风不时地掠过湖面,湖中的不明物体随着阵阵涟漪在轻柔地泛动着。 “好象是个人啊”,有人惊叫了一声,人群中顿时变得哄乱起来。 “帮我拿着”,欧阳涛的手上突然间多出了一部手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传来了“扑嗵”一声,随即围观的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惊唿。 周伟纵然跃进了北湖,然后伸展四肢奋力地朝着湖中划去,他的姿势非常轻盈,将大学时体育健将的风采无偿地展示给这群陌生的看客们。 湖边的人群越聚越多,不时地有人窃窃私语,而更多的则是瞪大眼睛的看客,让欧阳涛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开始打电话唿朋唤友前来看热闹,而不是拨打免费的“110”寻求帮助,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上处处流露出都市里人性的冷漠和缺失。 一双双猎奇的眼睛紧盯着湖面,一颗颗麻木的心脏在殷切地期盼着,周伟很快又重新游了回来,没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欧阳涛费力地挤过人群又吃力地将他拉上了岸,秩序再一次变得哄乱,一大群人把周伟围住了,急切地等着他揭开谜底。 “呸”,周伟打了个冷噤一口脏水吐了出来,“妈的,谁这么缺德啊,竟然把模特给扔湖里了,我还以为是……”。 “哦……”,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阵失望至极的感嘆,围观的看客们很快就三三两两地走开了,只有一两个老者对着周伟赞许地点了点头。 湖畔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宁静,除了看不见的脚印之外,看客们又给北湖留下了一地的纸屑和菸蒂。 “你以为又是艺校,对吗?看来你已经提前进入角色了,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啊”,欧阳涛凑到周伟的耳边低声说道。 艺术学院创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经歷了江州音乐专科学校、江州艺术专科学校、江州艺术学校三个阶段,于2000年正式併入江州师范大学,而后原属师大的艺术系便迁至该校。 第5页 学校自建立伊始,先后开设了音乐专业、舞蹈专业、戏剧表演专业、影视专业、美术专业等等,其中音乐和舞蹈专业是该校的精粹,建校以来为国家和省市文艺团体输送了大批优秀的艺术人才,很多毕业生都成了所在单位的管理层和骨干力量,在省内艺术界享有很高的声誉。 学校位于寸土寸金的江州名胜北湖风景区内,占地七十余亩,校舍建筑面积三万多平米,在校生一千二百余人,教职工百余名,学校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其雄厚的师资力量和良好的业界声誉吸引了省内外的众多学子。 “严进严出”一直是学校所奉行的经典教规,与时下的大多数院校不同的是,艺术学院的文凭并不“注水”,此举虽然确保了毕业生的质量,不过也在省内的教育界饱受非议,在艺术学院基本不存在花钱买文凭的现象。 现任院长郑天霖是省内文艺界的泰斗级人物,毕生从事文艺教育事业桃李遍天下,在江州师范大学的十五个二级学院中,他是唯一一位同时兼任了师大副校长的。 5月12日,与北湖仅一路之隔的学院大门口就出现了周伟的身影,肩上背着特大号的牛仔包,一手一个沉甸甸的旅行袋,这就是他的所有家当,要不是一身得体的休闲服,估计很多人都会将他与进城民工划上等号,门卫室的两个校卫习惯性地拦住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眼前这个年青人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对不起,我是……”,周伟放下了手中的提包,准备将介绍信从怀中掏出来。 还没等他摸出介绍信,身后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尖锐的警笛,很快四辆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停在了他的身边,校卫连忙打开了伸缩门,警车唿啸而入,周伟也趁势跟了进去,尽管身上的负荷不轻,但他的脚步依然把校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跟着警车向前狂行了一百多米,在转过一座四层高的办公楼之后,周伟的耳边传来了阵阵嘈杂的喧嚣声,伴随着艺术女生所特有的尖细嗓音,循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唿声,周伟气喘如牛地跑到了一座六层高的学生宿舍楼下。 楼下的草坪和空地上此时已站满了艺校的师生,每个人都高仰着头,视线齐刷刷地盯在了楼顶,一个纤细瘦弱的人影此时正坐在露台上,两脚悬空不停地晃动着,随着身体的每一次摇摆,人群中便会响起一阵不由自主的惊唿。 “让开一点,让开一点”,警察和校卫一边拉警戒线一边劝阻着围观的师生们。 两辆消防车唿啸而至,消防官兵们正熟练地铺设救生气垫,楼顶上出现了警察的身影,不过他们只是远远地与轻生女孩交谈着,而不敢冒然採取救援行动。 “李若兰,你不要做傻事啊,快下来”,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 “怎么回事?”,周伟快速地卸下了身上的行李,很轻易地就挤了进去。 “她是我们舞蹈系的学生,这段时间情绪就一直不稳定,谁都想不到她竟然会跳楼,咦,你是……”,身边一位年约三十岁的美貌少妇回答道。 “哦,我是从本部保卫处刚刚调来的”,周伟并不想多解释什么,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楼顶的轻生女孩身上。 “你就是周伟吧?新来的保卫科副科长,对吗?”,少妇似乎早就知道了周伟调动的事情。 周伟顿时一楞,不过还没等他继续开口,人群中又开始骚动起来,楼顶上的李若兰此时情绪已几近失控,除了大声的哭泣之外,身体开始朝着外边缓慢地移动着,两只悬空的脚也开始大幅度地摆动起来,眼看着整个人即将失去重心,楼下几个胆小的女生吓得闭上了眼睛,在场所有人的心开始紧紧地揪了起来。 “别过来,你们都不是好人,不要管我”,李若兰扭头对着正欲接近的警察,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她的双手撑在地上,身体还在继续朝外缓慢地挪动着,形势顿时变得万分危急,虽然楼下铺设了救生气垫,不过万一李若兰失足摔到树上的话,所有的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目睹一场人间惨剧的上演。 “李若兰”,周伟放开嗓门愤怒地喊了一声,他这突然间的发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时间现场的所有人包括楼顶上的李若兰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周伟身上。 “李若兰,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跳楼也不迟,我马上就上来,你等我”,周伟说完迳自撇下了目瞪口呆的师生们闯进了女生宿舍,楼梯上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 除了“李若兰”三个字之外,在场的大部份人都听不懂周伟的话,因为他说的是老家海州的方言,这种话极其难懂,骂人就跟夸你一样,刚刚李若兰所说的虽然是普通话,不过周伟还是听出了她的海州口音,因为她的话中有个“人”字,李若兰读成了“棱”,纵观整个江海省,也只有海州人才会有这种习惯性的发音,“人”“棱”不分,所以周伟初步判断李若兰和他是老乡,果然,在听到周伟的喊话之后,李若兰竟然奇蹟般地停止了挪动,身体往里收缩了半尺。 在取得警察的许可,特别是李若兰的期待眼神之后,周伟很坦然地走了过去,他的唿吸显得非常紊乱,一半是累的,也有一半是吓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面对轻生者,虽然刚刚成功说服了李若兰,也初步取得了她的信任,不过对于能否将她劝住,周伟心中没有一丝的把握。 第6页 两人间隔着两米左右开始了近距离的交流,周伟席地而坐,而李若兰则依旧保持着原姿势,只是把头稍稍转了过来,将海州山区姑娘的灵秀展示在周伟的眼前,整个过程中两人都用家乡话在交流,把旁边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你是谁?”,李若兰的眼神非常复杂,不过她的情绪稍稍地有了些许的缓和,口气虽然有些急促,但不再是刚刚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 周伟此时的心情异常紧张,他甚至可以听见心脏毫无规律的跳动声,再加上五月日头的暴晒,脸上的汗水在大滴大滴地往下垂落,眼睛始终都盯在李若兰身上。 “我是新来的老师,我想帮帮你,不过我现在不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在和你说话,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海州老乡,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你有多大的委屈,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跳下去,你是解脱了,那你在海州家中的父母怎么办?难道你忍心让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吗?难道你的家人把你养这么大又送你上大学,就是为了让你来跳楼的?”,周伟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心情紧张得无以復加,不过他的话说得还是比较平静的。 一提起家中的父母,特别是听到家乡人的关心,李若兰再次掩面而泣,原本失控的情绪此时又一次缓和了下来,汗水加泪水迷煳了她的双眸,她警惕地看了周伟一眼,又慢慢地抬起衣袖准备抹眼睛,头也随之低了下来。 趁着李若兰分神的当口,周伟突然间勐地扑了过去,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好久了,所以尽管他是坐着的,但他的双手自始至终都撑在地上,随时准备奋力地拉住她。 周伟的反应实在太快了,他的速度也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周伟已经将李若兰拦腰抱了回来,并将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任由着李若兰在苦苦地挣扎与反抗,他的脸上也被尖细的指甲给划出了两道血沟,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李若兰暂时安全了。 “你骗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恨你,你是坏‘棱’”。 当两个警察把李若兰强行架离了楼顶之后,楼道上一直在迴响着李若兰痛苦而绝望的哭嚎。 “哗……”。 险情排除之后,楼上楼下顿时响起了阵阵热烈的掌声,在场的所有师生都在拼命地为周伟鼓掌吶喊,到了这个时候所有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除了鼓掌之外,整个危机现场又响起了一片如释重负般的长吁短嘆。 “周科长,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啊,唉,现在的学生啊,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帅气男子走了上来,拉着周伟的手不停地道谢。 刚刚周伟在过楼顶警戒线的时候已经表明了身份,还拿出了本部的介绍信,所以除了在场的警察之外,楼顶上的几位艺校老师也都知道了周伟的身份。 “你是……”,周伟有些疑惑地问道。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学校的校医,我叫王野,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跟我到医务室去清理一下伤口,免得出现感染”,王野非常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周伟脸上的两道伤痕。 李若兰刚刚下手的确很重,周伟的脸上已经有血挂了下来,要不是警察及时上前帮忙,周伟很有可能会和李若兰一起摔下楼去,对于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来说,她身上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至少是平时的两倍以上。 “你好王医生”,周伟非常友好地伸出了手。 “小周啊,你可真了不起啊,刚来就立了大功,院里一定会好好地奖励你的,这样,你先跟王医生去包扎一下伤口,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对了,你还不知道怎么走吧,就让王医生带你过来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满脸笑容地朝着周伟伸出了大拇指。 中年胖子一开口,王野立即很知趣地闪到了一边,脸上的笑容也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位是我们的赵副院长”,王野把这个“副”字说得很重。 “赵院长好”,周伟立即伸出了两只手,有力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哎,别这么叫,我只是副院长,院长姓郑,他这几天正在参加省里的一个会,所以我暂时负责一下,不过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了”,赵副院长似乎对“院长”两个字非常感冒,当提到郑天霖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 一番肉麻式的客套之后,周伟跟着赵副院长的后面走下了楼梯,在楼道上他随手捡起了一只红舞鞋,他知道这是李若兰的,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亲手交还给她。 “糟糕,我的包呢?”,下楼之后周伟突然发现他的行李已经不翼而飞了。 “你是周伟老师吧,刚刚是陈老师让人把你的行李搬走了,说是搬到你的宿舍去了,在教工宿舍的401,往那边走,看到了吗?四层楼的那座就是”,一个女学生脆生生地说道。 “我的宿舍?这么快就安排好了呀?”,周伟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哦,周科长,你还不知道吧,陈老师是我们郑院长的夫人,在你来之前郑院长就已经替你安排好了”,王野在一旁轻轻地插话了。 第7页 第三章疑云顿生 李若兰被强行抬上了停在楼下的救护车,车子一路狂鸣着警报离开了校园,警察和消防官兵正在清理现场,危机排除之后楼下的师生们也很快就各自散去,人人的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般的幸运与激动。 “警察同志,我有个请求”,周伟走到了一个肩扛两槓两花的中年警察身边。 “哦?说”,警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朝着周伟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周伟:“请你们不要拘留她,行吗?她还是个学生,如果被拘留的话会影响她以后的前途的”。 作为一名保卫人员,周伟也经常和警方打交道,他很清楚警方对这类轻生事件的处理程序,正常情况下,一旦轻生者获救之后,除了必要的身体检查和审查程序之外,轻生者将以扰乱社会秩序被处以治安拘留的处罚,一般是七天。 “这个嘛,等我们回去开会研究之后再说吧,不过你放心,我们会考虑到实际情况的,说起来今天多亏有了你啊,否则的话又会是一出人间悲剧啊,唉……”,警察嘆了口气显得有些为难,不过他重重地拍了拍周伟的肩膀,脸上一直挂着赞许的笑容。 医务室就设在学院办公楼的一楼,这是一幢四层高的旧楼房,是距离学校正门最近的建筑,外观有些陈旧,外墙上有几处磁砖都已成片脱落,茂盛的爬山虎占据了除窗户之外的所有墙面空间,楼内的採光条件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内墙面上的涂料和青漆也已经斑驳脱落,地上到处都是一滩滩尚未干涸的水渍,走在过道里回声非常响亮。 王野手持镊子,钳着医用棉球非常仔细地替周伟擦拭伤口,冰凉的酒精贴在脸上引得周伟一阵抽搐,消毒完毕后王野又准备给他注射破伤风针,不过却被周伟客气地拒绝了。 “你不会是怕打针吧?”,王野调侃地笑了笑。 周伟一楞:“你怎么知道的?”。 王野疑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一米七五的精壮汉子,眼神显得非常惊讶:“不会吧?”。 周伟羞涩地笑了起来:“从小就怕,每次体检我都是最后一个抽血的”。 “哈哈”,王野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周伟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那就算了,我给你配点消炎药,再给你拿瓶碘酒,你自己回去清理吧,如果感觉不好的话一定要过来看,知道吗?伤口感染可不是小事啊”,王野抿着嘴巴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周伟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王医生,刚刚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我听说学校里经常……”。 周伟的话还没说完,王野的脸色突然大变,他走到门口伸头往外看了看,然后很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周科长,你刚刚来,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这些事上面一直要求保密的,记住,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要乱说话,而且最好也不要多打听,否则领导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王野神秘地提醒道。 周伟:“这样啊,我明白了,谢谢你王医生,我现在没事了,你领我去赵院长那儿行吗?”。 王野点了点头,然后慢腾腾地脱下白大褂挂在墙上。 “不过周科长,今天这事应该没关系,人都已经救下来了,上面肯定会非常高兴的,那个女孩是舞蹈系三年级的学生,好象今天她们在排练的时候她忘了穿舞鞋,被老师批评了几句,结果就闹成这样了,你说现在的学生怎么会这么脆弱呢?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这点小小的挫折都承受不了,毕业以后还怎么走上社会啊,唉……”,王野摇头晃脑显得极度无奈。 “舞鞋?”,周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精緻的大红舞鞋,这是他在女生宿舍的楼道上捡的,“就因为一双舞鞋?我想她还不至于会跳楼吧,王医生你认为呢?”。 王野无奈地摇了摇头,非常痛心地说道:“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一双鞋上,而是学生的心理素质太差了,你也知道,现在的这些学生都是独生子女,在家养尊处优惯了,从小被当做大爷一样地伺候着,受不了一丁点儿的委屈和挫折,老师们也一直都反映现在的学生越来越难教了,说话大声点她们都受不了,你看看今天这事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今天幸亏你及时出手,否则的话事情可就要闹大了,省里的心理干预小组刚刚离开,就马上出了这种事情,也真够领导们头痛的了”。 “心理干预小组?”,周伟疑惑地问道,这个名称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周科长既然是自己人,我也不妨直说了,咱们这儿的确出了不少事,每次学生发生意外之后,省市教委都会联合七院的心理专家到学校里来,及时地为学生们进行心理疏导,避免造成更大的心理恐慌,不过好象效果非常有限,心理问题不是靠一两次突击就能解决的,这是一个与生长生活环境密切相关的问题,是一项长久而复杂的工程,不过好象上面不这么看,总想着遮掩一番,所以作为医务人员,我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王野非常无奈地说道。 周伟点了点头:“明白了,看来根子还在上面啊”。 “不,根子应该在社会,特别是家庭”,王野立即纠正了周伟的看法。 第8页 “嗯没错,是这么个事儿”,周伟贊同地点头称是,“哎对了王医生,怎么医务室就你一个人啊?”。 “两个,还有一个姓丁的女医生在休产假呢,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前两天刚刚走了一个临时医生,所以这段时间只有我先顶一顶了”,王野指了指墙上的另一件小号的白大褂,然后又笑着说道:“咱们这儿阴阳严重失调,如果就我一个大老爷们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一定是学校里最悠闲的人”。 “哈哈哈”,周伟开心地笑了起来。 副院长办公室就在四楼,王野将周伟引到楼梯口的时候就止住了脚步,只是用手指了指之后就果断地走下了楼梯,副院长叫赵敬东,和周伟一样都是从师大本部调过来的,只不过周伟在本部保卫处的时候并不认识他而已,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 “小周啊,来来来,快坐下”,赵敬东很热情地招唿着,表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这个架式让周伟感到很是受庞若惊。 领导和下属之间的谈话基本都一个套路,一个夸奖一个谦虚,这种套路让周伟在很多时候都感觉非常虚伪。 “小周啊,咱们都是从本部调过来的,就和娘家人一样,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就直接找我好了,你的事我都已经和院办以及人事科打过招唿了,等院长回来我们就开会研究表彰的问题,呵呵,小伙子真是不错,刚刚我也和你们的黄处长通过电话了,他很看好你哟”,赵敬东笑得合不拢嘴。 一提起“黄鼠狼”,周伟总感觉胸口堵得慌,调到艺校虽然暂时性地躲开了他的视线,不过要想脱离他的“关心”还是非常困难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周伟跑到了院办和人事科办了报到手续,然后直接去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设在主教学楼一楼的保卫科,隔壁就是学生科,这种科室的搭配周伟还是第一次听说,直到几天后才明白院方的用意所在。 走在花团锦簇草木成荫的校园里,周伟心里总有一股子强烈的不安,身边不时地走过三三两两的艺校女生,从她们略显有些抑郁的神色中,周伟总有一种阴沉沉的感觉,仿佛艺校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神秘而不祥的黑雾。 艺校保卫科一共四个人,科长、副科长还有一男一女两名保卫干事,加上外聘的六名校卫,就组成了艺术分院的保卫力量,由于学校规模并不大,加上师生的素质相对较高,所以这样的力量也确实足够了。 还没进门周伟就听到了办公室里有一男一女在小声地议论着。 女:“哎,我说老段病的还真是时候啊,每次学生一出事他准病了,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呀?”。 男:“都说人有第六感官,我觉得老段在这方面的本事一定特别强,没准儿他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呢”。 周伟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一阵客气地寒喧之后,三人开始各忙各的,与其说忙,还不如说是偷懒,那个叫马鸣的男干事忙着聊qq,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跳动着,嘴巴里还悠闲地嚼着口香糖,女干事梁紫则用一把精緻的修甲刀不停地挫着本已十分尖细的指甲,对于周伟的询问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似乎并不把这个年青的副科长放在眼里。 “欺生”,这是周伟的第一感觉。 不过没过几天周伟就明白了事情的端倪,艺校的保卫科副科长换得和走马灯一样频繁,所以在两人的眼里,周伟也属于“兔子尾巴”类型的,再加上本部和分部之间激烈的矛盾冲突,让周伟初到岗位时感觉有些不适应,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午饭后周伟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宿舍,然后乘公交车赶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一番打听之后找到了病床上的李若兰,李若兰刚刚从镇静剂的昏睡中醒来,身体看起来非常虚弱,眼神也有些空洞,床边围着四个泪痕未尽的女生,都是同寝室的,对于同学的关心李若兰一声不吭,傻呆呆地靠在床头,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挂。 周伟放下水果坐在了床边,眼前的李若兰让他感觉很是难过,平心而论,李若兰长得非常漂亮,近一米七的身高,瓜子脸,身材苗条匀称,眉宇间处处透出一个“秀”字,比电视里那些妖里妖气的明星们要强上百倍,特别是那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这在时下的女生里已经很难得一见了,周伟毕竟是年青人,所以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漂亮的“邻家小妹”。 “你来干什么?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骗我,你是坏‘棱’”,李若兰大声地喊了起来,还抓起枕头砸向了周伟。 “你们先到外面去一下,我想和她单独谈谈”,周伟提着枕头对那四个女生说道。 在来医院之前周伟从学生科的电脑里调出了李若兰的档案,两人的老家距离竟然不到五公里,那个村子里有周伟的亲戚,小时候经常去玩,工作之后每年正月他都会去拜年,不过周伟怎么也想不起来村子里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认识周吉吗?”,周伟笑着问道,边说边拍了拍枕头又递还给了她。 “哼,不告诉你”,李若兰用力拽过枕头把脸转了过去,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 第9页 周伟咬住了嘴唇,极力地控制自己大笑一场的冲动,眼前这个二十二岁的姑娘真的有些稚气未脱,他走到了床的另一头,而后笑着说道:“周吉是我堂妹”。 李若兰勐一抬头:“你骗人”。 周伟不慌不忙地把自己堂叔家的情况说了出来,特别提到了门口的那眼古井,说到最后李若兰总算相信了周伟的话,神情顿时变得开朗了许多,两人用家乡话在交流着,很快周伟便发现李若兰完全恢復了正常的意识,眼神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的生命就只值一双舞鞋吗?”,周伟将那只捡到的红舞鞋递给了李若兰。 “周老师,你,你相信鬼吗?”,李若兰犹豫了半天之后话一出口就把周伟吓了一跳,要不是在白天,周伟肯定会无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身后,不过尽管如此,周伟还是感觉耳边有阴风吹过,余光也情不自禁地往旁边瞟了瞟。 “鬼?为什么会这么问?”,周伟感觉问题有些严重了,他严肃地盯着李若兰,急切地期盼着下文。 李若兰突然间变得神情恍惚起来,脸色慢慢地开始变得苍白,她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周伟,眼神中流露出了巨大的恐惧,周伟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阮音,我,我听到了阮音……”,李若兰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开始缩了起来,连说话都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阮音?什么阮音?”,周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索命阮音”。 李若兰把整个头都埋入了被子里,架子床随着她的每一次抖动开始摇晃起来,整个病房里充斥着“吱嘎吱嘎”的沉闷声响。 周伟正待继续发问,门外走进了一个美貌少妇,看见周伟在场时她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轻声走了进来。 “陈老师,谢谢你”,周伟很礼貌地起身让座。 陈老师名叫陈丹青,就是早上帮周伟安排宿舍的那位,是学校的舞蹈老师,也是院长郑天霖的妻子,不过让周伟有些疑惑的是,郑天霖已经年届六十了,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年青漂亮的老婆,要不是因为刚刚来报到,他肯定会找人好好地打听一番,年青人对于这类“父女恋”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 陈丹青的到来也没有改变李若兰的恐惧情绪,她依旧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对于陈丹青的问候也一直保持沉默,看得陈丹青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陈老师,你听说过‘索命阮音’吗?”,走出医院之后,两人坐上了同一辆计程车赶回学校,并排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周伟好奇地问道。 “周老师,你,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陈丹青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惊讶地盯着周伟,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第四章院长 一听“索命阮音”四个字,陈丹青立即吓得花容失色,略显丰满的胸部在急剧地颤动着,丰韵的脸庞也逐渐变得煞白,不待周伟继续发问,陈丹青快步地走进了主教学楼,她的脚步非常慌乱,被台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周伟甚至感觉她很象是在逃命一样。 “有问题”,望着陈丹青惊慌失措的背影,周伟心里顿然升起了强烈的疑虑。 刚迈进保卫科,女干事梁紫满脸笑容地迎上前来,笑得有些暧昧,这让周伟感觉很不习惯,要是个美女倒也罢了,偏偏这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女人,再配以一张圆脸,笑起来就象一张大号的芝麻饼一样。 “冒号,你该请客了”,梁紫笑嘻嘻地说道。 周伟被弄煳涂了,从一个“副科长”突然间变成了“冒号”,周伟怎么也想不出这两个字的喻义来。 “嘿嘿,你还不知道吧,在我们这儿管领导叫冒号,明白了吗?周大科长”,看着周伟满头雾水的样子,梁紫连忙解释道。 梁紫这一说周伟立即就找到了“冒号”的出处,是在冯巩牛群的一段相声里的,周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吓我一跳啊,看来艺术学院真不是盖的,连称唿都这么有艺术性,了不起”。 “是啊,你刚刚来,如果能待久一点的话就明白了,我们这儿和其他学校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哦对了,院办那边刚刚通知,由于你今天上午的英勇表现,院里给你通报表扬了,很快你就可以到财务科那儿去了,别忘了请客哟”,梁紫边说边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个点钱的手势。 “没问题”,周伟笑着一口应承了下来。 马鸣呆在一旁默不作声,丝毫没有替周伟高兴的意思,反倒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对了,院长正找你呢,快去吧,他这人比较古板,说话的时候注意点语气啊,多顺着他一点儿”。 “好的,谢谢”,周伟说完快速地跑了出去。 上午见了常务副院长,下午又要去见院长,周伟第一天出现就大大地露了回脸,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危急关头挽救了李若兰的生命,现在整个艺校师生都知道了这位新来的保卫科副科长,走在校园里,周伟的回头率一下子高了不少,虚荣心也不知不觉地挂在了脸上。 院长办公室也在办公楼的四楼,和赵敬东的办公室相邻,周伟是见过郑天霖的,每年全校系统的教职工大会郑天霖都会出现在主席台上,不过他从来不发言,似乎只是来凑凑主席台人数的。 第10页 “院长,我是保卫科的周伟,听说您找我?”,在徵得郑天霖同意之后,周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院长办公室并不大,装饰也非常简朴,整个屋子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书架,整齐地摆放着大量的文艺类书籍,墙壁上挂满了龙飞凤舞的字画,虽然郑天霖是江州名人,毕生所得奖项无数,但在办公室里却看不到一件代表荣誉的物品。 老式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年近六十的精瘦老人,戴一副框架式的老式眼镜,衣着非常朴素,脚上穿着一双时下难得一见的“千层底”,老人个子不高很瘦,头髮也白了一半,不过看起来精神非常不错,从头到脚处处流露出一股浓郁的学者气息。 “请坐吧”,郑天霖连头都没抬,只是随意地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表情显得很是呆板。 此时他正在轻柔地擦拭着一把精緻古朴的类似琵琶的乐器,扁圆形的音箱上雕着一条栩栩腾龙,他擦得很仔细也很入神,不时地低下头用嘴巴吹掉缝隙里的灰尘,青筋一条条凸现在枯蒿的手上。 周伟的到来生生打断了他的雅兴,他很小心地将尚未擦完的乐器放入了琴盒中,然后谨慎地捧到了琴架上,不过周伟很奇怪地发现这张乐器上的四根弦竟然都是断的。 “谢谢”,周伟有些忐忑地坐在了对面,隔着一张办公桌两人在面对面地对视着。 屋内暂时陷入了沉默之中,郑天霖一直没有开腔,这让周伟感觉有些坐立不安,很快他发现郑天霖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脖子上,嘴角也有些轻微地蠕动。 周伟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白玉,这块玉从他出生时就一直佩戴着的,二十多年来从不离身。 “小周啊,上午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干得不错”,郑天霖注视许久之后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说得很平静。 周伟:“谢谢,这是我的职责”。 郑天霖微微地点了点头:“小周啊,你们保卫科的段科长身体不好,以后保卫科的重任就压在你肩上了,怎么样有把握吗?如果有困难的话早点说出来”。 “我有信心干好”,周伟坚定地回答道。 郑天霖皱了一下眉头后说道:“那就好,小周啊,你调来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虽然是我同意你调过来的,不过说句心里话,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我并不希望你来”。 周伟抬头一楞:“为什么?”。 郑天霖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我这人说话直,容易得罪人,小周你别介意啊,其实任何一个从本部调来的干部我都不喜欢,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的庙太小了,你在本部呆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他们对艺校都有些看法,确切地说是对我郑天霖有看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呢?”。 郑天霖的语气一直都非常平静,不过周伟却听得非常难受,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郑天霖直言不讳地把本部与分部之间的矛盾给点了出来,这样的谈话让周伟一时间难以适应。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为了当初两校合併的事情,郑天霖一直强烈反对,最后都闹到了北京,就差和上级主管部门法庭上见了,后来即使合併成功后,两级学校之间的矛盾也一直得不到有效缓和,郑天霖虽然兼任了师范大学的副校长,但除了系统大会之外他很少参加,尽管本部里有他的办公室,但他基本上不会出现在那里,据说他与大学校长孙嘉诚的矛盾很尖锐,两人根本走不到一条道上去。 “院长,请恕我直言,别人有没有看法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的去吧’,在本部我从事的也是保卫工作,我相信我能干好,而且我从来不在意别人对我怎么看,我只要对得起这份薪水就够了,院长你认为呢?”,周伟毕竟是年青人,他的话里也有一股子火气。 “哈哈哈……”,郑天霖开心地笑出了声。 “好,小周啊,我没有看错人,其实人事处在徵求我意见的时候,我就仔细看过你的档案,也找人打听过你的情况,总体来说我还是很认可你这个人的,你知道我搞了一辈子的艺术,对于从事艺术这一行的人来说第一印象很重要,你的档案,更重要的是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了,你是值得信任的,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破例喜欢上了一个从本部调来的干部,你知道这是非常不容易的”,郑天霖的脸上浮现了由衷的笑容。 此时的周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郑天霖的“喜怒无常”让他想起了临行前马鸣的提醒,看来这个老傢伙的确比较古板,但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别的不说,光是这几年艺校死了这么多的学生,而郑天霖却依然稳坐在院长的位置上,这就充分说明了这个人的确很有一套,而且周伟相信郑天霖的背景一定非常深厚。 “小周啊,你刚刚来,对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所以对于你的工作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谈一谈,作为保卫科副科长,我希望在你的本职范围之内管好以后的事情就行了,对于以前发生的种种问题,你最好不要涉足,也不要多问,这是对你的忠告,同时也是对你负责,希望你记住”,郑天霖说完靠在椅背上痛苦地长嘆了一声。 第11页 周伟很想就“索命阮音”一事询问郑天霖,作为一院之长,他不可能不知道学校里发生的问题,更何况是人命关天这样的大事,但郑天霖似乎早有准备,三言两语就彻底堵死了这条路,让周伟把疑惑又重新咽了回去。 接下来郑天霖很详细地询问了上午救李若兰的细节问题,还问了问周伟的一些家庭情况,周伟一一如实作了回答,听得郑天霖不住地点头微笑,深度近视镜后的一双眼睛闪动着矍烁的光芒。 “懂音乐吗?或者说对音乐有兴趣吗?”,郑天霖突然间问了一句。 周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懂,兴趣是有,不过也只是流于表面,难登大雅之堂啊,这不正准备到这里来学习学习呢”。 郑天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一次靠在了椅背上,“那好,你回去吧,一定要记住我的忠告,还有,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周伟非常小心地走了出去,又轻轻地带上了门,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来了个前滚翻。 “音乐?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一路上周伟都在费力地思索着。 从总体上来说,周伟对郑天霖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尽管不如赵敬东那般客套,也不如赵敬东那般平易近人,但郑天霖身上的学者风度深深地令周伟折服,特别是办公室里的那个庞大的书架,周伟看得出来,那些书籍郑天霖一定都用心地浏览过,这一点从书籍的磨损程度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对郑天霖的话感觉有些疑惑,但周伟也找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加之郑天霖说过喜欢他一类的话,所以周伟的心情也逐渐地有了好转,心中的那份不安已悄然退却。 “梁紫,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保卫科办公室里,周伟很谦虚地说道。 “冒号,有事尽管吩咐”,梁紫笑嘻嘻地回答道。 “听说过‘索命阮音’吗?”,周伟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周伟话音刚落,梁紫突然间脸色一变,然后快速地转过了头,给周伟留了个并不靓丽的背部。 “啪嗒”一声。 周伟转头一看,马鸣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水溅得满地都是,那只漂亮的钢化杯也砸出了一个凹点,他的嘴巴张得老大,露出了嘴里的口香糖。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两人的过敏行为再次让周伟疑惑万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梁紫反问了一句,听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一定非常紧张。 周伟正想解释,旁边正在拖地的马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等周伟将注意力放在马鸣身上的时候,这傢伙早就拎着拖把跑了出去,这一去竟然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冒号,是不是刚刚院长和你说了什么了?”,梁紫平静下来之后神秘地问道。 “啊?哦没错,是院长告诉我的,只是说得并不具体,你们在保卫科这么长时间,应该非常清楚吧?”,周伟准备将错就错给梁紫下个套,设法从这个看似单纯的小姑娘身上套点情报出来。 梁紫看了看门外之后把周伟拉到了里间,然后刻意地压低了嗓门说道:“冒号,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事千万不要乱打听,而且即使知道了也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知道吗?否则上面会不高兴的”。 周伟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梁紫再次凑近了周伟身旁,神情也变得极为神秘:“其实对于这事吧,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我也才来一年多的时间,也和你一样都是道听途说的,这事大家在私底下传得可玄了,想想都害怕”。 周伟见一计得逞连忙追问下去:“哦?那把你知道的说说看行吗?我也很好奇啊”。 “其实我也不清楚,反正很多人都说咱们学校闹鬼了,而且是要人命的恶鬼,索命阮音,你只要听听这名字就知道了,具体的情况你还是去问院长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这几年的确出了不少事,每次出事的时候他都让大家别声张,免得坏了学校的名声,哦,我还得提醒你一声,晚上值班的时候有两个地方千万别去”,梁紫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周伟:“哦?哪两个地方?”。 梁紫再一次凑近了周伟的耳边悄声说道:“一个是琴湖,一个是琴房”。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闹鬼呗,反正我是不敢去”,梁紫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 “闹鬼?晕”。 梁紫的话再次激发了周伟的强烈好奇,不过遗憾的是没等他继续问下去,下课铃声响了,整幢教学楼顿时变得喧闹无比,“咚咚咚”的下楼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而梁紫似乎也不愿再解释什么,看情形她所知道的也的确不多。 “冒号,今晚我家里有事,你看……”,梁紫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周伟已经看过了这个月的夜间值勤表,这一周轮到梁紫值夜班,要到十一点之后才能下班,看着她满脸紧张的样子,周伟笑了笑说道:“这样吧,这个月就都由我来值夜班吧,反正我是孤家寡人,况且也住在学校里,你和马鸣都挺辛苦的,晚上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真的?冒号,你真的是太好了”,梁紫象是遇到了救星一般,她毫不羞涩地拉着周伟的手一阵欢唿雀跃。 第12页 下班的时候梁紫又一次把周伟拉到了一边,“冒号,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那两个地方你可千万别去啊”。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周伟不以为然地回答道,不过他的兴趣却是越来越高了。 第五章琴湖夜遇 梁紫的话勾起了周伟强烈的好奇心,还有梁紫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似乎都在证明这两个地方的确有点问题,但是否真的与“闹鬼”有关,周伟不得而知,不过他还是抱之一笑,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周伟不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此时已经产生了“捉鬼”的兴趣。 在教工食堂周伟意外地看到了陈丹青的身影,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面前放着一个不锈钢快餐盘,正低头细细地品尝着盘中餐,她吃得很慢很慢,举手投足间姿势显得异常优雅,这个样子根本不象是在吃饭,而是正进行着一项细腻的艺术创作。 学校的教职工们似乎很刻意地迴避陈丹青,可能比较顾忌她的“院长夫人”身份吧,四邻的餐桌上空无一人,食堂里的每个人都只顾埋头吃饭,最多也只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这一点和本部食堂的喧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陈老师,你怎么不回家吃饭啊?”,周伟端着盘子坐在了相邻的餐桌上。 陈丹青抬头莞尔一笑,粉红的脸颊上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看了一眼周伟后她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对着餐盘轻轻地说道:“家里不生火”。 “哦,是这样啊,怎么不请个保姆呢?”,周伟无心地问道,然后毫不顾忌地开始狼吞虎咽。 陈丹青迟迟没有回应,等周伟转头再看的时候,餐桌上只剩下了一个盘子,盘中的饭菜还在裊裊地冒着热气。 “嘿,这人真是”,周伟自嘲般地笑了笑,不过周围同事投射来的目光却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一个年近六十的“糟”老头子,一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少妇,如果把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话,估计感兴趣的绝不仅仅是周伟一个人,没办法,可能这就是人类的正常思维定势吧。 如果说陈丹青在食堂吃饭只是引起周伟片刻的好奇之外,那么等他回宿舍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更让他大跌眼镜了,作为院长夫人的陈丹青竟然也住在这里,两人一东一西房门相对,周伟在401,陈丹青在408,中间隔着一条不长的走廊。 学校给周伟安排的是职工单身宿舍,一幢四层高的旧楼房,从墙体上几条长长的裂纹来看,这幢楼应该建了至少有二十年了,连卫生间里用的都是蹲坑而不是流行的抽水马桶,自来水龙头不停地往下滴水,地面也有些凹凸不平,还有几条很明显的缝隙,墙壁上的涂料被风一吹,粉末不时地纷扬洒落。 当发现陈丹青也住在单身宿舍之后,周伟并没有去打扰她,此时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宿舍后面的琴湖上,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运转。 他站在狭窄的阳台上,双手撑着栏杆,目光始终盯着远处那一汪清澈的湖面,还有湖边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桂花林,只在沉思的片刻间才不经意地发现陈丹青竟然也站在阳台上凝视着琴湖,和周伟一样,陈丹青也在沉思。 “琴湖?不能去?为什么?”,周伟皱着眉头一直在费力地思索着梁紫的话。 片片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天际,落日的余辉轻洒在琴湖上,给湖面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和风泛起了阵阵涟漪,湖中的片片翠莲在随风起舞,凛凛的波纹轻柔地亲吻着岸边的水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湖畔成荫的柳树下漫步,几个调皮的女生伸手扯下了细嫩的柳条,扎成一个草环戴在了头上,周伟的耳边传来了阵阵银铃般的嬉笑声。 琴湖位于学校的正中位置,是校内的一个人工湖,占地约三四亩,湖畔种满了柳树,湖边还有一座约两亩左右的桂花林,水源主要来自于北湖水的渗透,所以就有了“北湖有水琴湖满”的说法,北湖是属于江州的,但琴湖只属于艺校,江州人以拥有北湖而自豪,而艺校则不然,琴湖只是它的一道自然风景,艺校的灵魂则是它的艺术人文环境。 “和谐”,周伟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时髦的名词。 湖水清清,垂柳依依,这湖,这树,这人,无一不处处透出和谐二字,周伟费力地思索了半天,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情景与那些所谓的“闹鬼”事件联繫起来,所以他和东面阳台上的陈丹青一样,久久地凝视着琴湖而有些流恋忘返,直至山峰吞併了最后一抹红晕。 不过很快周伟就发现了问题,夜幕降临的剎那间,整个琴湖突然间沉静了下来,虽然有十几盏路灯相伴,但眼前的琴湖却静得有些可怕,朦胧昏暗的灯光下,湖边看不到一个走动的人影,唯一活动着的物体就是树上惊起的飞鸟,“扑楞楞”地飞上枝头,发出了一声声悽厉的鸣叫,几声单调的蛙鸣让此刻的琴湖更显静谧,隐隐透出一丝的神秘与凄凉。 周伟看了一下时间快步地跑出了房间,很快就出现在了保卫科里,大学里对于晚自习都採取了自愿的原则,来不来都无所谓,除了夜间授课,所以整座主教学楼里的学生并不多,这个时候最热闹的当属2号教学楼,六层高的楼里灯火辉煌,耳边很清晰地传来了歌声和中西各式乐器的交响之音。 第13页 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周伟一直在思考着梁紫包括李若兰所说的关于“闹鬼”的问题,不过他还是无法将它与艺校挂上勾。 “叮铃铃……”,正在周伟发楞的当口,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把周伟吓得不轻。 “唉,人吓人,吓死人啊”,周伟笑着摇了摇头。 “周大科长,恭喜恭喜,这回你发了,名利双收啊,我已经听到消息了,据说奖金不低啊,怎么样?这回别再吃我的了”,电话是欧阳涛打来的,电话里的声音非常嘈杂,听起来似乎有很多人在k歌。 “你他妈的,什么吃你的?应该说是吃公家的吧,你小子每回吃饭都开发票,而且还多开不少,小心被逮了去,你要是哪天进去了,我自费给你送饭去”,周伟气乎乎地骂了一句。 “得得得,让你白吃你还有这么大意见,你这人真不多见,怎么样,那mm长得还行吧?如果不错的话你小子要抓住机会哦,英雄救美啊,乖乖,我怎么就捞不到这样的机会呢,嘿嘿”,欧阳涛奸笑不止。 “你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以为这美是那么好救的?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今天我就得挂了,六层楼啊,掉下去的话都不全乎了,真要换做是你啊,打死你小子也不肯上去,哎对了,饿羊,你在干什么哪,怎么那么吵啊?”,周伟一想起上午的事就有些后怕。 “今天是护士节啊,学校里正举行联欢晚会呢,哦对了,你小子别被胜利沖昏头脑啊,一定要记住……”。 “又是什么要和本部一条心,对吗?行了行了,我得出去了,晚上还要巡查呢,啰嗦”,周伟很不耐烦地合上了手机盖。 周伟在师大读书期间曾经来过几次艺校,那个时候都流行什么“联谊寝室”,说白了就是一群无聊的人跑到另一个学校里找一群更无聊的人,然后干一些无聊的事,当然更多的人都是去找“另一半”的,所以所谓的“联谊寝室”说白了就是两个异性寝室之间看看有没有拍拖的机会,周伟就是在那股联谊的大潮中被同学拖过来的,当了几回灯泡之后他就打死也不肯出来了。 与几年前相比,艺校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凭着记忆周伟轻车熟路地在校园里转悠,又到大门口查看了一下校卫的工作情况,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略显昏暗的路灯投射着苍白无力的光线,两旁的行道树被风一吹,婆娑摇曳的树影就象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魔鬼。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的脚步迈向了琴湖,一个在梁紫口中的“夜间禁地”,沿着湖边的绿荫小道,周伟刻意地放慢了脚步,缓缓地穿行在柳条悬垂的草皮上,周围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条条细柔的柳枝拂过脸庞,身上顿时泛起了阵阵凉意,周伟不得不承认,有很大一部份是吓出来的,为了避开这让人心烦的柳枝,周伟开始往林子里走去。 桂花是江州的“市花”,从古至今江州人对于桂花有着格外的偏爱,身在江州随处都可以见到桂花树,只要稍稍偏离闹市区,到处可以见到成片成片的桂花林。 天上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躲进了云层偷懒,湖边的路灯似乎很吝啬它的光芒,只在林间释放着丝丝缕缕的光线,虽然这座桂花林并不大,但周伟竟然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在黑暗中转悠了好长时间都找不到来时的方向,满眼都是黑黝黝的树影,要不是反应及时,他很有可能会与一棵陈年的老桂花树来个亲密接触。 “扑楞楞……”。 几只受惊的夜鸟突然间窜上了树梢,近距离地把周伟吓了一大跳,一股热血涌上了头顶。 “悉悉嗦嗦……”。 几只不明的小动物突然间从周伟的脚下飞快地熘过,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瞬间袭上了心头。 “妈的,见鬼了”,周伟长舒了一口气后愤愤地骂了起来,他这时非常后悔没有带手电出来。 一说“鬼”字,周伟立即就想起了梁紫的话,还有她说话时的诡异神情,脸上突然间有几滴液体流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然后是紧张地左右四顾着,就连拳头也不自觉地紧紧握了起来,他屏住了唿吸仔细聆听着林子里的动静,直到确信这林子里只有他一个活动着的大型物体为止。 片刻之后周伟定了定神,拼命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而后又长舒了一口气,他也被自己的神经质给逗乐了,故作轻松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开始凭着记忆往湖边摸黑走了过去。 “喀嚓——”。 身后突然响起了枯枝断裂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身处在寂静的树林里,这声突如其来的骤响听起来感觉非常刺耳,也让本已逐渐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勐然一揪。 “谁?”,周伟大喝一声勐地转过身去。 一个极其模煳的黑影快速地在不远处闪了一下,只在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周伟总感觉它象是在飘,眼前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就不见了,等他想循声追击的时候,耳边又只剩下了阵风吹过树林时发出的“沙沙”声,被风吹开的树枝透进了一束束光线,但很快又变成了丝丝缕缕,黑暗再次笼罩着这片浓郁的桂花林间。 第14页 “不会是我眼花了吧?”,周伟警惕地朝着四周观察聆听了一番,颇为疑惑地嘀咕着。 光线依然很暗,耳边充斥着风摧树林响起的哗哗声,随着树枝的晃动,眼前变得愈发迷煳,林子里的杂草非常茂盛,一群群蚊虫对着周伟这个“入侵者”展开了疯狂的进攻,当风声停止的时候,耳边只剩下了一片杂乱无章的“嗡嗡”声。 如墨的夜色、陌生的林子,还有一股难闻的气息,让周伟暂时放弃了继续停留的打算,只是在心中泛起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静下心来之后,周伟很快就走出了树林,林子本来也不大,只是由于周伟是第一次进入,再加上心情有些紧张,竟然不知不觉地在里面绕起了圈子,他的恐惧感更多的应该来自于黑暗。 湖边的路灯此时看起来竟然是这般地亲切,就连原本恼人的拂面柳条,都象是一只只温暖的小手在抚摸着他的脸。 “这破林子”。 周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背后的冷汗在悄悄地提醒他,刚刚他的确是害怕了,回头再望一眼刚刚深入的桂花林,周伟也被自己的过敏举止给逗乐了,不过那个似是而非的黑影却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头。 偌大的琴湖仍然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周伟一个人孤零零地行走在静谧的湖边,想了一想之后周伟信步往宿舍走去,他准备把浸湿的衬衫换一换,勐一抬头,四楼的阳台上矗立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陈丹青”,周伟在心里暗叫了一声。 陈丹青似乎并没有发现楼下的周伟,她依然痴痴地站立在阳台上,面朝着琴湖在发楞,就象一尊雕塑一样,房内映出的光线模煳地披洒在她的肩上,虽然看不清楚她此时的面貌,不过周伟却仍然能够感觉到她的心里一定有一份期待,也可能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苦衷,期待什么呢?周伟不知道,而且他相信她也一定不会说的,就象“索命阮音”。 换了身衣服之后周伟又走进了保卫科,可以说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他是在担惊受怕中渡过的,上午差点被李若兰拖向绝境,脸上的伤口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下午又听到了“索命阮音”这个令人费解的词彙,还有梁紫所说的“闹鬼”,琴湖之行虽然不如梁紫所说的那般诡异,不过自己吓自己的感觉的确非常不好。 “索命阮音”,闲来无事的周伟不断地重复着。 随着铃声响起,晚自习结束了,楼梯上响起了并不喧闹的脚步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回到了宿舍,楼下的小卖部里顿时热闹非凡,经过不长时间的喧闹之后,整个校区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十点钟一拉闸,宿舍区的三幢楼内接连响起了“乒桌球乓”的关门声,偶而也会有几阵嬉闹随风飘进耳中。 缓缓巡视在校园内,周伟没有遇到一个闲逛的学生,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艺校的夜晚似乎带给学生们的并不是诗情画意,这一点可以从她们急匆匆的脚步中,还有略带惊慌的眼神中初露端倪,这一点也和本部完全不同。 第六章黑色星期五 这一晚周伟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从梦中惊醒,“索命阮音”四个字就象一条绳索在纠缠着他的内心,回忆起陈丹青和梁紫在听到这四个字时的怪异举止,似乎都在印衬着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那就是艺校里的确存在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周伟披衣走到了阳台上。 单身宿舍距离琴湖不到一百米,只要穿过后面那座茂密的桂花林就能走到湖边,林子不算很大但有些杂乱无章,看得出来这座林子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了,一眼望去整座树林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虽然从宿舍到琴湖并不远,不过周伟可以断定,住在这里的人很少会抄近路走到琴湖去,林子里的野草都快爬到一楼的阳台上了,看情形这座桂花林至少荒废了两年时间。 “为什么会让它荒废呢?”,周伟觉得非常奇怪。 午夜的校园里异常冷清,耳边不时地传来风吹草木的哗哗声响,很快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夜幕将万物都拥入了怀中,除了慵懒的路灯之外,整个校园看不到任何生气,特别是眼前的那片桂花林,别说是走进去,就是多看一眼都会让人感觉冷嗖嗖凉丝丝的。 “呜——忽忽忽……”。 失眠的夜鸟刻意地拉长了声调,发出了阵阵令人惊悚的悲啼,一声声迴荡在黑漆漆的密林之中。 “真静啊”,周伟发出了由衷的感嘆。 艺校座落于北湖风景区内,虽然离市中心不算太远,但附近并没有居民区和商业区,当观光客的脚步停歇之后,整个北湖就成了鸟类的天堂,这又和在本部时常在梦里被街道上的汽车喇叭惊醒完全不同。 “咦?”,周伟低低地暗叫了一声。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陈丹青的房内还亮着灯,灯光将一个模煳的影子映射在阳台上,周伟甚至可以看到有人正斜倚在窗台上,与他一样享受着宁静祥和的校园之夜。 “真是个古怪的女人”,周伟看了许久之后轻嘆了一声。 随着起床铃声的响起,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校园又恢復了勃勃生机与活力,保卫科里梁紫正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样子很象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第15页 “干什么哪?”,周伟好奇地问道。 “冒号,今天是黑色星期五啊,我在祈祷呢”,梁紫说完又自顾自地祷告着。 “哈哈哈”。 周伟被梁紫这副滑稽的样子逗乐了,连坐在一旁的马鸣也忍俊不禁,他偷笑着转过头去,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嚼动着口香糖。 在西方星期五和数字13都代表着坏运气,当两个不幸的个体意外地结合在一起时,就成了超级不幸的一天,所以,不管哪个月的十三日又恰逢星期五都叫“黑色星期五”,周伟无意地翻看了一下檯历,哟呵,2005年5月13日星期五。 保卫科的工作其实并不复杂,但职责却非常重大,肩负着全校师生的安全事宜,所以尽管周伟并不相信所谓的“黑色星期五”,不过强烈的责任心却促使他围着校园又走了一遍,包括琴湖。 白天的琴湖景致更好,蓝天白云,碧水绿地,还有春末的宜人气候,湖畔的草坪上到处可以见到三五成群的学生,而且每个人的脸上看起来都很轻松,嘻嘻哈哈的嬉闹声不时地传入周伟的耳中,不过她们只停留在湖畔的一圈很狭小的空间,似乎人人都在刻意地迴避着湖边的那座桂花林。 “嗯?”,周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地上的草丛里躺着两截断裂的枯枝,有拇指般粗细,周伟信手捡了起来,一手一截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当余光触及林中那棵最粗的老桂花树时,剑眉下的双眼在慢慢地放大,他扔掉了断枝,蹲下身子在草丛中慢慢地寻找着。 傍晚放学的时候,周伟站在校门口,看着一群群学生鱼贯而出,门前的人行道上停泊着一长熘子的各式轿车,其中不乏一些进口名车。 学校的正门装有两部监控探头,监控室就设在保卫科的里间,当周伟发现校门口的秩序有些混乱的时候,便很快离开了保卫科。 “哎老王啊,我说这些学生的家里够富裕的啊,这车子一部比一部好,啧啧”,当一个个学生自信地跨上久候多时的轿车绝尘而去时,周伟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了。 校卫老王是江州本地的下岗职工,已经在艺校干了五年多了,对于年长者,周伟总是非常尊敬的。 “嘿嘿周科长,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吧,这些车子多半都不是她们家的,今天还算少的,而且好车并不多”,老王一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 “啊?”,周伟吃了一惊。 “唉,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不来事呢?年纪轻轻的,学也不好好上,整天就知道攀比,唉”,老王发出了一阵惋惜的长嘆。 “不来事”是江州方言,意思是“不要好”,周伟在江州多年也会说一些江州话。 “老王,你是说她们是……”,后面的话周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很快就联想到了蔓延在时下大学女生群体中的“学得好不如嫁得好”这句名言,也联想到了时下大学女生的“二奶问题”,他感觉这个想法有些骯脏。 老王点了点头,“没错,这些学生有几个是去给人当‘小’的,喏,喏,你看那边,等在那边的那几个男人,看到了吗?这年纪都够当她爸爸的了,你再看她们那副亲热的样子,唉……”。 “唉……”,周伟的嘆息声比老王还响。 两人在传达室的议论并不妨碍那些女生们的心情,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三两两地站在路边,看着一部部车子欢快地离去,几个女生不停地打着手机催促,或者是站在路边翘首以待,当老远看到熟悉的车子时,她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欢唿,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激情与喜悦。 “呵,宝马,啧啧”,当一辆崭新的宝马车驶来时,周伟的眼睛都亮了,他连做梦都想开着宝马去兜兜风。 “这有什么,上次自杀的那个女学生,人家坐的是大奔,600,连车牌号都带三个8”,老王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感觉周伟有些大惊小怪了。 周伟勐然间转过头问道:“自杀的女学生?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王顿时一楞,嘴巴轻轻地动了几下,正待开口解释时,门卫室里走进来一个人,他的出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老王啊,又在瞎说什么呢?”,医务室的王野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老王谦意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我瞎说的,嘿嘿”。 “周科长,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再清理一下啊?”,王野习惯性地看了看周伟脸上的伤痕。 老王的话刚刚勾起了周伟的好奇心,还没等他问出结果来就被王野给生生搅和了,而且再看老王现在的这个架式,周伟相信如果这个时候再问的话,他也决计是不会说的。 “王医生,出去啊?”,周伟有些不满地问道。 王野摇了摇头:“不是,院里曾经下过通知,周五放学的时候校门口的秩序比较乱,以前还出过两次事故呢,所以让我们有空的话都过来看看,防止再出意外”。 “没错没错,当时幸好王医生及时赶到,否则的话即使送到医院也难保不出事情”,老王满脸笑容地应和着。 “哦,这样啊,明白了”,校门口人多车杂,而且又临着湖滨路,周伟想想也很有道理。 第16页 三个人站在传达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周伟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总想着刚刚老王说过的女生自杀的话,而王野则全身心地注视着门口的女生们,他微微地皱着眉头,神情显得有些严肃。 等王野走后,周伟叫住了正欲下班的老王,“老王啊,你好象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嘿嘿周科长,这事我是瞎说的,您就别问了行吗?”,老王笑容可掬地说道。 周伟脸色一沉:“不对,老王,你一定是有顾虑,难道说你怕王医生吗?”。 “哪能呢,什么怕不怕的,只是……唉,这么说吧周科长,其实有些事不是咱想说就能说的,明白吗?再说了你又是我的领导,我也不想骗你啊,只是,只是……”,老王边说边用手指了一下天花板。 “明白了,看来这事是真的,只是上面不让说,对吗?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只要你把上次事情发生的时间和我说一下就行了,这点要求不过分吧?还有如果你不为难的话,再把那个女生的名字告诉我”,周伟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所在,这和他在本部时所知道的完全一样。 其实在本部保卫处的时候,周伟也经常听说艺校女生离奇自杀的事情,只是由于职位太低,很难打听到具体的细节问题,况且象这样的意外事故,每个学校的处理方式都大同小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处理完毕后立即对下属教职工下“封口令”,唯恐给学校带来不利影响,时间一长就成了“潜规则”。 老王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凑到周伟跟前低声说道:“周科长,那件事就发生在上个月,具体几号我记不清了,反正是在上半个月发生的,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我还真忘记了,不过这事电视和报纸上都曾经登过,你可以去查一查的,可惜了呀,又死了一个”。 “又?哦算了,我不问了,放心吧老王,我有数,不会说出去的”,周伟笑着拍了拍老王的肩膀。 “那就好,那就好,那周科长,没事我下班了啊,嘿嘿”,老王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 随着最后一部轿车的离去,校门口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十几个女生还站在路边的公交站牌下,看她们一脸兴奋的样子,周伟肯定都是准备去逛街淘宝的,想着老王说过的话,周伟快步跑回了保卫科。 周伟从报夹上取出了上个月的《江州晚报》,平摊在桌上开始一版一版地翻阅过去,他翻得很慢,看得也很仔细,就连夹缝和分类gg栏也没有放过。 “刘小曼,是她了”。 周伟从报夹上取下了4月10日的《江州晚报》,然后又细细地浏览了一遍,报纸上报导得不是特别详细,只有豆腐块大小,而且刊登的位置也不在前四版,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 “4月8日夜里”,周伟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 晚饭的时间早就过了,不过保卫科里依旧灯火通明,设在里间的监控室里,周伟正大肆地翻箱倒柜,他在找4月8日的校内监控记录的刻录盘,按照师大的保卫条例规定,凡校内发生意外事故,必须要及时地对监控纪录进行刻录保存,以备警方或者是相关部门查询。 艺校的安防监控系统是较为先进的16路dvr,带云台旋转控制,校内架设了15部红外线摄像机,500g的专用硬碟,全天侯录像可以保存8天左右。 不过由于事发已经一个多月,原有的图像早就被循环覆盖掉了,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予刻录盘了,周伟相信象此类学生自杀的恶性事件,不管发生在校内还是校外,保卫科肯定会对相关纪录及时地进行刻录保存,否则这就是严重的失职啊! 凭直觉周伟觉得刘小曼的死没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有某种问题存在,虽然公安机关给出的鑑定结论是自杀,但如果把艺校曾经发生的多起学生自杀事件串联在一起,那么无数的偶然中间一定有某种必然的因素在内,加上李若兰所说的“索命阮音”,强烈的求知慾促使周伟开始了全新的探索和尝试。 “咦?没有?不可能吧”,周伟寻遍了保卫科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这份纪录,这让他感到很是意外。 保卫条例规定这些光碟必须要集中保存,并且还要在光碟表面贴加标註,此前周伟已经找到了专门存放事故纪录的光碟盒,但里面楞是没有这张光碟的影子,而昨天李若兰跳楼的纪录光碟却很及时地收入在内,也就是说不象是保卫人员的失职问题。 根据《江州晚报》所刊载的内容,当刘小曼的身份查实后,记者曾经到艺校採访过,得到的答覆是刘小曼生前因生病请假了三天,据她的同学反映,在4月8日晚自习时间之前刘小曼还在寝室里休息,等晚自习结束之后刘小曼就失踪了,几个室友寻遍了整个校园都没有找到她,而且她离校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手机。 由于事发当日是星期五,大家都怀疑刘小曼又会和往常的周末一样在校外过夜,所以当发现她失踪之后并没有人想到报警求助,遗憾的是而后就发生了刘小曼的“北湖自杀事件”。 “有问题”,周伟从中嗅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 艺校的保卫条例规定,晚上七点钟学校的后门就将关闭,所有师生一律从正门进出,而根据报纸上所说的,刘小曼是在晚自习期间失踪的,艺校的晚自习时间是7:30——9:20,她的同学在7:30左右还在寝室里见过她,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刘小曼要离开学校,就必须要走大门,所以无论她怎么走也绝对逃不过正门两部摄像头的监控视界。 第17页 不过恰恰是这份最关键的监控纪录,竟然莫名其妙地没有留下,这就不得不引起周伟的怀疑了。 “难道是监控探头出了问题?”。 周伟立即从文件架上翻出了监视器的故障维修纪录本,不过并没有找到4月8日这一天的故障纪录。 “肯定是留下了,应该是有人故意拿走的,会是谁呢?难道是警方?也不对啊,警方需要的话只要拷贝一份就行了”,周伟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哗啦”。 外间突然响起了一阵畚箕翻倒的声音。 “谁?”。 周伟大喝一声,快速地从里间沖了出去。 第七章夜惊魂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搁在门边的铁畚箕翻倒在地上,还在小幅度地晃动着,将里面梁紫留下的花生壳洒了一地。 “怪了,明明听见有人进来的”,周伟环视了一下四周后感觉有些奇怪,因为除了畚箕翻倒之外他还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周伟快步跑出了办公室,走廊上除了灯光之外并没有发现走动的人影,而且整个主教学楼的一楼只有隔壁的学生科还亮着灯,隔着窗户往里看去,学生科干事黄素梅正坐在电脑前录数据,她操作得非常认真,即使是周伟走到她的身后也没有察觉到。 “黄小姐,刚刚你有没有看到有人跑过去?”。 周伟是认识黄素梅的,昨天周伟曾经找她查过李若兰的档案,这是一个非常热心的江州女人,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二十七八岁左右个子不高,虽然长相併不十分出众,不过皮肤却是异常的白皙,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周伟直感觉她的脸一直在反光。 “是周科长啊,没有啊,怎么了?”,黄素梅停下了操作,微笑泛起在白皙的脸上。 主教学楼的方位朝南,东西中部各有一条楼梯上下,开有前后和东西两侧共四门,学生科正对着前门,保卫科就在它的隔壁,周伟觉得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从前门或者是后门逃走的,那么他或者是她就必然要经过学生科。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吧,你知道呆在办公室里时间一长,这灯光总让人感到眩晕”,周伟见状立即撒了个小谎。 黄素梅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特别是坐在电脑面前,有时候我都快看不清屏幕上的数字了,老是出错,周科长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黄小姐,能再帮个忙,帮我查一个学生的资料好吗?”,周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好啊,你要查谁啊?”,黄素梅立即关掉了正在操作的页面。 “刘小曼”,周伟平静地说道。 “刘小曼?这……”,黄素梅的手如触电般地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正逐渐退却。 “怎么?不行啊?”,周伟感觉有些疑惑了。 “周科长,还是等周一上班的时候你直接找我们沙科长吧,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帮你查,不过我觉得你最好直接找院长,因为……”,灯光下黄素梅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脸庞此时变得更加苍白了,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 周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后很快笑容浮了上来,“那就算了,谢谢你,那你忙,我走了”。 “对不起周科长”,黄素梅的声音很轻,眼神中饱含着深深的歉疚,还夹杂着一丝的惊恐与忧虑。 走出学生科的时候周伟很清晰地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嘆息,一种年青女性所特有的幽怨。 周伟并不怀疑自己的听力,那只倒地的畚箕也充分证明了刚刚确实是有人进来过,但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吭声?而又为什么会不辞而别,或者说用仓皇逃窜来形容更为合适,这一点他想不明白,而且看黄素梅的样子也不象是在撒谎,当然那个不速之客肯定不是她,一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周伟初步判断这个人在进保卫科的时候一定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或者说看到了什么让他(她)感觉可怕的东西,所以才会跑得如此惊慌失措,以至于出门时碰翻了畚箕,从而惊动了里间的周伟。 “到底是什么呢?”,坐在椅子上周伟无心地敲打着自己的办公桌。 当目光放到桌面上的时候,周伟紧锁的眉头突然间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打开保卫科的电脑,检查了一下各个文件夹,周伟很快就调出了学生安全事故纪录,果然不出所料,纪录中并没有找到刘小曼自杀一事,而发生在昨天的李若兰跳楼却很及时地记录在案,再想起4月8日监控纪录光碟的莫名“失踪”,两厢对照之下,周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匆匆整理了一下内务之后,周伟快速地摔门而去,促使他离开办公室的原因很简单,他的胃已经向他提出了严正交涉,出门的时候周伟的眼前一直在冒金星,飢饿的感觉的确非常不好。 学校的小吃部离食堂不远,吃腻了食堂的大锅菜,师生们都喜欢到这里打打牙祭,而且收费也不高,小吃部和学生宿舍区的小卖部都承包给了校外的人经营,每年都要上缴不少钱用以改善教职工的福利。 周末的小吃部和校园一样冷清,只有两三个学生在吃夜宵,在这里周伟再一次意外地遇到了陈丹青,她坐在角落里,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面,随着筷子的轻柔舞动,面条一根根缓慢地滑进了嘴里,速度还是那么慢,周伟已经两碗下肚了,她还只吃了不到一半,而且她来得比周伟要早多了。 第18页 “周老师”,陈丹青一抬头突然发现周伟在盯着她,她谦意地笑了笑,两个酒窝浅浅地挂在脸上。 “陈老师,也来吃夜宵啊?”,周伟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哦,是”,陈丹青的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说完再一次低下了头。 这一次周伟没有继续追问,昨天在教工食堂里他已经把陈丹青问跑一次了,虽然才来了两天时间,但陈丹青却是让他感觉最奇怪的,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愁容,整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行为举止显得非常孤僻,不爱搭理人,说话也不多,完全没有“院长夫人”的风度。 周伟估计陈丹青一定是和郑天霖吵架了,所以才赌气住进了单身宿舍,老夫少妻的,由于年龄差异所导致的代沟问题是很难逾越的,社会上的“父女恋”为数不少,但真正美满的却不占多数。 周末的校园之夜比平时愈发安静,躺在单人床上周伟一直在想着晚上在保卫科发生的事情,越想问题越多,再结合令人闻之色变的“索命阮音”,越发觉得此中疑点重重,虽然暂时还想不出答案来,不过谁也无法剥夺他思考的权力,不知不觉地就见到了周公。 “砰砰砰……”。 睡梦中的周伟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从节奏上来看门外的人此时一定非常慌乱,不过只听见有人敲门,却没有叫他的名字,周伟觉得非常奇怪,犹豫之下连忙披衣起身快速地跑到了客厅,不过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惊呆了。 陈丹青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外,除了拼命敲门之外,她不时地转头看一眼身后的走廊,浑身上下直打哆嗦,她的唿吸显得非常紊乱,脸上挂着巨大的惊悚,在灯光下这张脸看不到一丝血色,眼睛里频频地闪动着泪光,周伟刚一打开门还没来得及问,陈丹青便逃命似的闪了进来。 “陈老师,你……”,周伟刚一开口便急忙把头转了过去。 陈丹青只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睡衣,而且里面居然是真空的,胸前的两个凸点若隐若现,在她低头的瞬间周伟看到了他不应该看的东西,心慌之下连忙转过身去,只感觉心脏在扑嗵扑嗵地乱跳。 周伟的过敏反应也让陈丹青回过了神,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急忙用双手环抱在了胸前,背部也开始微微地躬了起来。 “陈老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伟疑惑地问道。 陈丹青的脸白的象一张纸,丰满的身体还在不自主地颤抖着,两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偷偷地溢了出来,一袭长发零乱不堪,一看就知道是在睡梦中匆忙间夺门而逃的,只是为什么会逃到周伟这儿,这一点要问了才知道。 “周,周,周老师,它来了,它来了……”,陈丹青已经吓得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两排牙齿在激烈地碰撞着。 门外突然吹进来一股阴森森的凉风,身上顿时泛起了丝丝的寒意,再加上陈丹青失魂若魄的样子,周伟心中勐然一揪,所有的睡意此时全部消散殆尽,连汗毛都感觉立了起来,浑身开始有些热血沸腾了。 “谁?谁来了?”,周伟也紧张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朝走廊上看了看,不过除了一盏昏暗的过道灯之外,走廊上空空如也,一大群飞虫围着路灯在不知疲倦地盘旋着。 走廊的尽头就是陈丹青的408房间,不过里面漆黑一团,估计陈丹青是直接从床上逃出来的,连灯都来不及打开就夺门而逃。 “砰”地一声,陈丹青突然间用力地关上了大门,她颓软地靠在门后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下巴还挂着两滴惊吓过后偷跑出来的冷汗。 周伟这个时候也乱了方寸,陈丹青这一松手,再次把饱满的胸部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睡衣展示在他的眼前,如果这个样子被外人看到的话,那周伟就是跳进北湖也洗不清了,还好整个宿舍的四楼就住着他们两户,况且这大半夜的楼里的人应该都睡死了,不会有人上来查看究竟,不过尽管如此周伟仍然觉得非常尴尬,心脏开始毫无规律地加速跳动着,脸上也感觉有些热了起来。 “陈老师,你到底怎么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脏搏动出毛病来,周伟从卧室里拿了件衣服披在了陈丹青身上,又给她倒了杯开水,然后强行将她请到了椅子上,站在一旁等待陈丹青的答案。 “周老师,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陈丹青经过了近半个小时的休息,又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开水之后,情绪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不过握着钢化杯的双手还是有些发抖,一边说一边惊骇万般地看一眼黑漆漆的窗外,目光一直在向周伟传递着“恐惧”两个字。 “没有啊,怎么,难道你听到什么了吗?”,周伟再次屏起唿吸,两只耳朵微微地动了动,但外面的确没有异常动静。 陈丹青在拼命地摇头,神情显得非常痛苦,“它来了,一定是它来了,真的,我真的听见了,周老师,请你相信我”。 “唿……”。 黑漆漆的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凛冽的风声,客厅里敞开着的两扇窗户发出了“吱嘎吱嗄”单调而又痛苦的呻吟,风摧树木的哗哗声充斥着两人的听觉。 第19页 “咣当……”,耳边传来了玻璃的碎裂声,尖锐而刺耳。 “呜——唿唿唿……”。 就在周伟也开始有些紧张的时候,阳台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夜鸟悽厉的悲啼,把客厅里的两个人都吓得不轻,也让陈丹青渐已平静的情绪再次变得异常激动,她的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头部,将两只耳朵完全裹了起来。 周伟快速地走到窗前看了看,然后又快步地跑到了阳台上,观察倾听了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伴之以一声轻嘆。 “陈老师,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你听到什么了?”,周伟目光如炬地盯着陈丹青。 见陈丹青仍然在抱头,周伟一气之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然后加重音量又再次重复了一遍。 “阮音,是索命阮音,琴房,它在琴房,是的,它一直就在那儿,它来找我了,它来找我了……”,陈丹青的两排牙齿在剧烈地碰撞,头髮也变得更加零乱不堪,她的口齿非常模煳,所以尽管她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但周伟只听清楚了“琴房”两个字。 “琴房?行,陈老师,你坐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周伟立即翻出了手电准备出门一探虚实。 “不,周老师,你别去,它,它会害你的”,陈丹青惊叫一声站了起来,纤弱的双手大力地拉住了周伟。 周伟轻蔑地笑了笑,轻轻拨开了陈丹青的手,然后拉开房门仍然执着地往外走,结果又一次被陈丹青给拖住了。 “周老师,你能不能别去,我怕”,陈丹青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弱弱地说了出来。 “这样啊,要不咱们一块儿去,你能走得动路吗?”,周伟发现陈丹青的双腿一直在打摆子,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舞鞋,只不过有些旧了,鞋面上有几处泛毛,再细看之下,她竟然把鞋给穿反了。 陈丹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惶恐地点了点头,脚步挪动了几下之后颤危危地走了出去,然后站在门边扭头看着周伟。 “咣当”,当周伟关门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陈丹青再次跳了起来。 陈丹青在卧室里换衣服,而周伟则耐心地等在大门外,不时地朝里看一眼,两人所住的房间格局完全一样,都是一室一厅的小套间,只是周伟惊奇地发现,陈丹青的这套房子是装修过的,还铺上了舞台用的加厚原木地板,客厅里的灯光也是五光十色,虽然小但看起来非常舒适和温馨。 走出单身宿舍,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午夜的校园里,周伟镇定自若地走在前面,手电的光柱频频照向阴暗的角落和树丛。 陈丹青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她微微地躬着身躯,周围的一丁点儿动静都能吓住她,而且注意力也极其分散,往往周伟停下来的时候她都会一头撞到他的背上。 “陈老师,是2号教学楼的琴房吗?”。 保卫科里周伟正在墙上翻找钥匙,陈丹青麻木地坐在一边不知所措。 “不是”,陈丹青的声音还是非常轻。 “不是?难道学校里还有第二个琴房吗?”,周伟觉得有些奇怪。 昨天周伟就已经记住了艺校建筑的大致分布,这也和他从前来过几次有关,琴房其实是一个统称,艺校里有几乎所有国内外的知名乐器,分门别类地放在2号教学楼里,一到四楼是器乐教学区,器乐系的学生大部份时间都在这里实地授课,一二三楼是西乐,主要是钢琴,四楼是民乐,所有的乐器也都摆放在各自的教室里。 “是,是老琴房”,陈丹青说着说着头又低了下去。 周伟突然发现她说话的时候脸开始泛红。 第八章夜探琴房 “老琴房?在哪儿?”。 周伟快速地查看了一下贴在墙上的校区示意图,不过图上并没有标示出来,他疑惑地盯着陈丹青,希望她能过来指一下具体方位。 陈丹青似乎没有听见,只是一味地低着个头半天都不吭声,胸部随着阵阵紊乱的唿吸在轻微地颤动着,耳根子也慢慢地变红了。 “陈老师,我说的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啊?”,周伟有些生气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午夜两点,因为陈丹青的意外闯入,生生搅和了周伟的美梦,也把周伟吓得不轻,这还不算,现在的陈丹青就象是一具木偶一样,傻乎乎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稍稍地侧过了身体,只留给周伟半个后脑勺。 “哦,对不起周老师,刚刚你说什么?”,陈丹青勐一抬头,脸颊上早已是红云密布。 “告诉我老琴房怎么走,我要去看看”,周伟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你,你要去……周老师你不能去,那里有,有,有……”,陈丹青发出了一声分贝很高的惊唿,不过“有”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伟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从抽屉里取出电警棍塞进了裤兜,然后笑着说道:“有什么呀?有鬼吗?我不信,更不怕,据说咱们学校有两个地方晚上不能去,琴湖和琴房,我想这个琴房肯定就是你所说的老琴房,对吗?”。 陈丹青楞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一副周伟整装待发的样子,她脸上的桃红迅速消退,代之以深深的焦虑和惊恐。 第20页 “周老师,你还是别去了,那里早就已经荒废了,而且真的非常可怕,我担心……”,陈丹青快速地走到了周伟面前,她想去拉周伟,不过手伸了一半之后又缩了回去。 周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我还真不信这个世上会有鬼,如果能给我找出一只的话,那我真的是太幸运了,还有,大家都说琴湖里在闹鬼,不过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去过了,并没有看到啊,现在你又说琴房闹鬼了,嘿,那我更得去瞧瞧了”。 “什么,周老师,你真的去过琴湖?”,陈丹青的眼睛都睁大了,似乎不太相信周伟的话。 “当然,就在昨天晚上,而且还呆了不短的时间,一切正常”,周伟说得很平静,不过脑中突然闪现了那个似是而非的黑影。 “哦,那就好,要不,要不我带你去吧,不过只能远远地看一眼,不要走进去行吗?”,陈丹青长长地舒了口气。 “行,就看一眼,然后就走,不过陈老师,我想你之所以领我去,更多的是害怕一个人呆在这儿吧?”,周伟笑着问道。 “嗯”,陈丹青犹豫片刻之后低下了头,脸颊再一次红了起来。 今晚还是没有月亮,连星星都躲了起来,黑压压的云层笼罩在整个天地,要不是校园的路灯,你很难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又是地。 午夜的校园非常凄凉,凄凉得有些可怕,走在阴森森的林荫道上,微风拂动树叶时响起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宛若有人正躲在树梢往下泼沙子,两旁的行道树在风中张牙舞爪,欲将夜行者急速地揽进黑暗之中,漫步于混沌的世界里,视线乃至于心灵逐渐变得迷茫乃至迷离。 路灯释放的光线并不能填满整个校园,阴暗的角落里不时会有“悉悉嗦嗦”的响声传出,几只受惊的老鼠冷不丁地窜到路中央,稍稍停留之后又迅速地钻进了黑暗的树丛,当视线突然触及到路灯无法光顾的地方时,你有时候一定会想,眼前这个黑漆漆的角落里是否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正贪婪地窥视着你。 陈丹青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借着朦胧惨澹的光线,周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里写着“恐惧”二字,她的步伐很小也很迟缓,甚至于象是在艰难地挪动,仿佛地底下有一只无形之手抓住了她的双脚。 “啊”,陈丹青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双手捂住头部瞬间就蹲了下来。 “陈老师,你怎么了?”,周伟两大步跨到了她的身旁。 “有,有东西在我头上”,陈丹青狠狠地揪住了自己的头髮。 “我看看”,周伟凑近了一些,鼻子里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嘿嘿,树叶嘛,你看”,周伟指着地上的落叶笑出了声。 经过剧烈的惊吓之后,陈丹青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点,只是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在偶然之中掉在了她的头上,就把她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又开始浑身发抖了。 “要不,要不我先送你回宿舍吧”,她的这个样子让周伟感到有些为难。 陈丹青立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轻轻地吁了口气后转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再去看一看琴房里的那只鬼,多好的机会呀,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周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去老琴房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鬼魂,要不是陈丹青拖了他的后腿,要不是他不清楚老琴房的具体位置,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已经身在老琴房中“见鬼”了。 “那,那就走吧,就看一眼,行吗?”,陈丹青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两下,鼓足勇气之后她终于决定带周伟前去,因为她也很清楚自己一个人呆在房中会是什么结果。 周伟点点头,一把将陈丹青从地上拉了起来,她已经吓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当触及她的手心时,周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只手冰凉的,还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这回周伟并没有跟在她后面,为了给她壮胆,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距离不到半米,尽管如此,陈丹青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一眼周伟,伴随着她每次转头,周伟都会抱之一笑算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越往前走道越黑,越往前走路越狭窄,他们此行穿越了大半个校园,从南面一直走到最北面,虽然校园并不大,不过他们的速度的确很慢,周伟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三点了,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人在一天之中最疲惫的时间。 越过了三幢学生宿舍楼之后,远处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小楼慢慢地跃入了眼睑,借着斜射而来的光线,整座小楼的轮廓看起来非常模煳,周围到处都是建筑垃圾和半人高的荒草,一株枝繁叶茂的华盖大树忠实地守卫着这座神秘小楼。 一阵急风掠过,枝叶在沙沙作响,荒草也竞相折下了腰身。 “咯吱咯吱……”。 小楼里传来了阵阵木制门窗的晃动声,宛若有人正躲在楼里拉大锯,在万籁俱寂的午夜令人有些不寒而慄,陈丹青吓得躲在了周伟的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小楼座落于校园的最北面,与学校后面的情定山谷只隔着一道两米多高的围墙,虽然看不清它的真实模样,不过也确实如陈丹青所说的那样,这座小楼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而且周围也都是一片荒芜的破落景象,难怪校方并没有将它标示在校园示意图上。 第21页 现在两人所站的位置距离小楼有近三十米远,这里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眼前有些黑洞洞的,而且也没有路,要想过去只有穿过齐腰深的荒草才能近距离地一睹老琴房的芳容,看得出来这里已经有很久无人涉足了,周围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腐烂气息。 情定山上不时地会投射下一两束微弱的白光,那是山风掀开了茂密的树林,将山上的路灯偷偷地露了出来,校园很静,对面的情定山上也很静,当山风停止唿啸的时候,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唿吸。 “呜——唿唿唿……”。 情定山间迴荡着夜鸟因受惊而发出的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鸣,鸟鸣过后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嗒,嗒,嗒,嗒……”。 从小楼的屋顶上传来了阵阵如弹珠跳动般的响声,在静谧的午夜声音显得异常清脆和刺耳。 “悉悉嗦嗦……”,草丛里有东西在惊惶失措地窜动着。 天很黑,周围也很黑,站在夜幕下的荒草丛中,连人的心都仿佛置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任何一点声音的意外响起都会引发身体的剧烈反应,此时的周伟直感觉背后传来丝丝凉意,连汗毛都开始竖了起来。 他的头微微地转动了一下,余光一直在警惕地看着四周,随着草丛的每一次摇曳,周伟总感觉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潜伏在草丛里,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吓人。 “哎呀”,周伟的心勐然一紧,情不自禁地失声叫了起来。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小楼的时候,背后突然间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颤危危地伸向了周伟的胳膊,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吓得周伟连脚尖都掂了起来。 随着周伟这突然间的发作,这只手瞬间又缩了回去,随之周伟的背后也响起了一声分贝更高的尖叫声。 “啊”,陈丹青被周伟的那一声惊叫给吓坏了,她又一次蹲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陈丹青的尖叫再次把周伟吓了一大跳,紧张之下连手中的电警棍都掉在了草丛里。 “陈老师,陈老师”,周伟这时才想起来陈丹青一直就站在他的背后,刚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的小楼上,竟然把后面的陈丹青给忘记了,不过陈丹青刚刚突然的那一下的确把他吓得不轻。 面对失魂落魄的陈丹青,周伟用力地晃动着她的肩膀,蹲在她的身边叫唤了无数次也无法让陈丹青冷静下来。 “吓死我了”,陈丹青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她突然间扑向了周伟,将整个头都埋入了他的怀中。 周伟根本来不及反应,突然感觉胸前多出了两团软绵绵的肉球,而且陈丹青的这一举动非常突然,她这一扑用力很勐,结果把毫无防备的周伟撞倒在地,两人竟然鬼使神差地抱在了一起。 “哎哟喂”,周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他的屁股坐在了碎砖头上。 听到周伟的痛叫后,陈丹青立即回过了神,她连忙推开了周伟,迅速地起身准备离开,不过还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前面的黑暗又让她望而却步了。 “对不起,周老师”。 “对不起,陈老师”。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说完两人都快速地转过头去。 “周老师,我们,我们走吧”,经过了许久的羞涩与沉默之后,陈丹青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了周伟身边。 此时的周伟还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座黑漆漆的神秘小楼,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一个女人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不过理智在此时早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 “陈老师,你今晚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不可能吧,这么远的距离,即使真有什么声音的话怎么可能传到你的房间里去呢?”,周伟沉思片刻之后觉得非常不可思异。 “我……”,陈丹青又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视线一直在周伟与小楼之间来回游走。 “陈老师,我相信你一定是做恶梦了,肯定是这样的,再加上学校里一直在传说琴房闹鬼的事,所以你产生了幻觉”,周伟长长地吁了口气。 “有,有可能吧,不过很多人都听到过琴房里传出的怪声,而且,而且还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所以,所以……”,陈丹青再次惶恐地低下了头。 “没有啊,你再仔细听听”,周伟屏起唿吸听了好长时间,但一直就没有发现异样。 两人又站了许久,在陈丹青的一再催促甚至是哀求之下,周伟终于放弃了前往小楼一探究竟的想法,他不相信鬼,所以这座小楼在他看来并没有那么可怕,刚刚两人所受到的惊吓正应了“人吓人,吓死人”那句古老的格言。 “铮——”。 两人刚刚走出了不到十米,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琴弦拨动时的声调。 “嗯?”,周伟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惊唿,在原地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啊——”,陈丹青也听见了,随之又发出了一声尖叫,不过被周伟快速地一把捂住了嘴巴。 “对不起”,周伟快速地放开了手,朝着陈丹青谦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大步地往回跑,陈丹青紧随其后,紧紧地跟上了他。 第22页 两人再一次站到了原来的位置,周伟的眼睛瞪得很大,头也侧向了一边,似乎还想继续搜索这阵突如其来的琴声。 “没听错啊,对了,陈老师,你刚刚听见什么了没有?”,周伟并没有怀疑自己的听力。 “是,是,是……阮音,索命阮音,啊”,陈丹青又一次被吓得六神无主,刚刚想叫不过又被周伟捂住了嘴巴。 这一次周伟并没有松手,他的另一只手按在了陈丹青的肩膀上,两人同时蹲在了齐腰深的草丛里。 “嘘,别说话,有情况”,周伟蹲在身旁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然后伸手拨开了挡住视线的杂草。 “唿……”,一阵勐烈的山风颳过耳际。 “铮——”,琴声再次毫无徵兆地响了起来。 这一声持续的时间更久,当然对于两人内心上的冲击力也更强,周伟在草丛中悄悄地探出了半个头,眼睛一直盯在小楼的二楼,凭他的感觉刚刚那两阵琴声就是从二楼发出的。 “铮——”,琴声又一次骤然响起,声波划破了夜幕缓缓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周伟的身体突然一颤,他隐隐看到二楼的走廊上有东西在快速地晃动着,很象是一个瘦瘦的人影,只在眨眼间的工夫那个黑影就不见了,而后小楼又再一次恢復了平静,屏声静气地等了很久之后,两人的耳边再也没有听到那阵怪异的琴声。 “周老师,我们快走吧,我,我,我真的好怕”,陈丹青用力地挣脱了周伟的手,刚刚周伟紧张之下用力过勐,捂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行,先回去,明天再来”,周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什么?明天?”,陈丹青差点晕倒在地。 第九章诡异校园 如若不是因为陈丹青在场,周伟今晚是一定会前往那座神秘小楼一探究竟的,那三声意外响起的神秘琴声,还有游动在二楼走廊上的那个若有若无的莫名黑影,以及令艺校师生谈之色变的鬼神传说,无一不在吸引着周伟本已十分强烈的好奇心。 周伟出身于海州山区农村,相对闭塞的生长环境使得他从小就对周围的新鲜事物比常人更具求知慾望,和众多农家子弟一样,从小他也是伴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鬼故事长大的,周伟很清楚地记得他看过的第一本恐怖片叫《画皮》,第一次所谓的“见鬼”是在夏天的夜晚看到了满山游荡的“鬼火”,不过真要让他相信这世间有鬼的话,那还不如直接打死他算了。 “走吧”,周伟有些怜惜地看了一眼浑身颤慄的陈丹青,她的双手无力地环抱在胸前,牙齿也一直在咯咯作响,这张脸已经被吓得有些变形了。 “嗯”,陈丹青如遇大赦一般拔脚就往回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快速地转过了身。 周伟默默地注视着琴房,虽然脚步在移动,不过心里竟然有些依依不捨,他还在为不能进入小楼“找鬼”而感到有些遗憾。 “陈老师,走吧”,心中轻嘆一声之后,周伟拧亮了手电朝着陈丹青挥了挥手。 陈丹青也在回头看,但周伟发现她只有一半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另一半竟然放在那座将她吓得半死的小楼上,而且从她的神情上来看,对于这座神秘而可怕的荒废小楼,她也和周伟一样,竟然也有些恋恋不捨。 当一高一矮两个影子进入路灯的怀抱中时,周伟近距离地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陈丹青,她依旧低着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略有些粗重的唿吸时时地钻入周伟的耳中,她走得小心翼翼,时常转头偷偷地看周伟一眼。 “谁?”,周伟突然间大喊一声,他隐隐看到前方有人影在走动。 两个校卫从夜色中钻了出来,看见周伟的时候都楞了一下,当目光触及旁边的陈丹青时,两个值班校卫竟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咦——”。 “周科长,你们……”。 “哦,是这样的,我们……”,周伟有些着急了,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男一女“亲密”地走在一起,这种场景别说是两个校卫了,就是周伟看见了也会想歪的,更糟糕的是旁边的这个女人是有夫之妇,还是院长的老婆,这种情况你该怎么解释呢?反正此时的周伟是有口难辩了。 “没什么,我睡不着,就到外面走走,正好遇到了周科长”,陈丹青说得很平静。 “哦,是这样啊,那我们走了”,两个校卫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很快就走开了。 “我的天”,周伟重重地拍了一下额头,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他根本想不到陈丹青竟然是这样解释的,这种苍白无力的藉口别说是两个年长一些的校卫了,就是周伟听了也不信哪,这不是摆明了让别人往“那方面”想嘛,周伟感觉有些懊恼。 “周老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事的,他们不会乱说的,因为即使说了也没人会相信的”,陈丹青幽幽地嘆了一口气,神情显得有些伤感。 “为什么?”,周伟疑惑地问道。 “很简单,因为这样的流言太多了”,陈丹青抬头看了一眼周伟,脸上露出了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 第23页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校园里,周伟一直在费力地思索着那座神秘的小楼发出的神秘的琴声,也在回味着陈丹青刚刚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绕过了琴湖之后,两人一同回到了单身宿舍。 “周老师,能,能到我那儿去坐坐吗?”,站在四楼的楼梯口,陈丹青犹豫不决地看了一眼周伟。 “这个,这个嘛,我看还是……”,周伟准备拒绝她的邀请,不过当目光触及陈丹青充满惊恐的眼神时,他又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那就算了,对不起周老师,今晚这事都怪我,希望不会因此而给你带来伤害”,陈丹青轻嘆一声后步履艰难地往房间走去。 “伤害?什么意思?”,周伟立即叫住了她。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男人,它不会害你的,阮音起,香魂逝,香魂,香魂……”,陈丹青缓缓转过身,眼中充满了惊恐与迷离。 “阮音?你是说刚刚我们听到的是‘索命阮音’?”,周伟眉头一皱,心里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了,陈丹青此时的表情和正在住院的李若兰完全相同,而且两人都把惊吓的矛头指向了索命阮音。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找你的,周老师,对不起”,陈丹青的话象是在自言自语,说完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只留下周伟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走廊里发楞。 “唉”,躺在床上周伟长长地嘆了口气。 琴房二楼那个似是而非的黑影频频地闪现在周伟的脑中,还有那三声骤然响起的神秘之音,此刻还在周伟的耳旁激盪徘徊着,除了疑惑之外,又略带着丝丝的惊悚。 “错觉,一定是错觉”,周伟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很快眉头又深锁了起来。 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如果说那个影子是因为天黑而产生了视觉错误的话,那么那三声琴音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也是听觉错误吗?周伟一时间找不出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叮呤呤呤”。 周伟刚刚睡下,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吓得周伟一个激灵勐地坐了起来,身下的床板也在激烈地晃动着,发出了单调的“吱吱嗄嘎”的响声。 “叮呤呤呤”,一声声清脆的铃声在卧室的四堵墙壁之间久久地迴荡徘徊着。 “妈的,谁这么缺德啊,这大半夜的,吓死人不偿命啊”。 周伟愤愤地诅咒着这个打电话的人,这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着实地把他吓了一大跳,为了应付校园突发事件,保卫人员的手机一般是不关机的,这也是保卫条例规定的。 犹豫之下慢慢地翻开机盖,绿黝黝的莹光映照在周伟略有些变形的脸上,一个非常陌生的手机号码,周伟并不认识,所以他不想接,不过拗不过对方的恆心与毅力,最终他还是摁下了绿键,他现在只想把这个打电话的人狠狠地骂一顿。 “唿……”,耳中传来了阵阵清晰的喘息声。 周伟总感觉有人躲在手机里正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心开始慢慢地提了起来,余光也情不自禁地往四周瞟了一眼,还好室内并没有除他之外的不明生物出现。 “餵……”,电话那头在经过不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终于响起了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女声,声音很轻,声调被刻意地拉得很长,还略带着微微的颤音。 “谁啊?”,周伟又被吓了一跳,这一次床架晃动得更剧烈了,他的视线也情不自禁地在屋内快速扫视了一遍,背后泛起了丝丝的凉意。 午夜铃声就已经够令人恐怖的了,而这种低沉绵长的腔调总能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空间,特别是在这又黑又静的午夜时分,绝对会让人不自觉地产生无端的联想,而且你肯定不会往人类的身上去想。 眼前的情景和《午夜凶铃》如出一辙,周伟直感觉一股阴风从脚底升起,瞬间直冲脑门。 “对不起周老师,是我,陈丹青,打扰你休息了,对不起”,电话里响起了陈丹青的声音。 “哦,是你呀,唉呀,你刚刚……”,周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脑中那根紧崩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对不起,我,我……”,陈丹青说得很犹豫,听得出来在决定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非常矛盾。 “又害怕了?没事的放心吧,睡一觉就好了,不要想太多,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周伟安慰了几句之后突然发现不对,自己只来了两天时间,根本没有将手机号码告诉过陈丹青。 陈丹青:“是,是老郑告诉我的” 周伟顿时一楞:“老郑?哪个老郑?难道是郑院长?”。 陈丹青:“是的”。 “哦,明白了,不过我希望今晚的事不要让他知道,行吗?”,周伟想起了在老琴房外的那一幕尴尬,还有那种软绵绵的感觉让他想起来就有些害臊。 “我知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而且他也不是那样的人”,陈丹青若有所失地说道。 “这么晚了有事吗?没事早点休息吧,你太紧张了”,周伟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睡意又袭上了心头。 “周老师,可能,我是说可能,我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所以我希望你能解开索命阮音之谜,因为我希望我是索命阮音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第24页 陈丹青的话中带着无尽的凄凉和伤感,周伟甚至可以听到她在小声地啜泣。 “陈老师,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听我说……”,周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了。 “不,你听我说,周老师,学校里真的发生过很多起离奇的事情,有很多学生都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而且她们都是在听到索命阮音之后才自杀的,现在大家都很害怕,害怕听到它,害怕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可是今晚我竟然也……周老师,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如果因此而死的话,我会视为一种解脱,只是,只是我真的不希望看到有人再死了,我说的你能明白吗?”,陈丹青长长地抽泣了一声,然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周伟的心里也是酸酸的,陈丹青的话有如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头,从刚刚陈丹青所说的那番话来看,她似乎在交待遗言,人之将死,其言亦善,周伟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而不是把这番话说给她的丈夫郑天霖,但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周伟心中产生了激烈的共鸣。 “陈老师,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索命阮音的话,那么今晚我也听到了,难道说我也会死吗?呵呵,你不要吓我哦,我绝对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什么能杀人的琴声,更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鬼,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信,听我说,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了,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周伟在拼命地安慰陈丹青的情绪。 “但愿吧,只是但愿”,陈丹青苦苦地笑出了声。 合上机盖周伟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不停地辗转反侧,陈丹青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迴响着,索命阮音这四字久久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陈丹青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吗? 周伟还是不相信,但她今晚的话中却隐含着深意,那番遗言式的真情述说总让周伟觉得此中愈发显得迷雾重重,遗憾的是尽管他在电话中一再追问,可是陈丹青却总是答非所问,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雷同的话,“索命阮音”、“死”出现的频率最高。 “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啊”,周伟紧锁眉头,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等周伟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过中天了,校园里传出了阵阵并不嘈杂的喧闹声,在小吃部里胡乱地用了点饭之后,周伟又一次站在了那座神秘的小楼前。 这一次他总算看清了小楼的全貌,这是一座非常陈旧的砖木结构的二层建筑,占地约四五百平米,除了青砖与黑瓦之外,其余的都是用木料构建而成的,小楼孤零零地矗立在情定山下,隔着一道围墙与山谷遥相唿应,陪伴它的是一株四五人合抱的老樟树,粗大的枝丫一直延伸到了屋顶,咋一看很象要把小楼压垮一样。 拨动着齐腰深的荒草,周伟费力地往小楼走去,在草丛中他看到了一块已经腐烂的黑板,上面用红漆写着“危房,禁止靠近”的字样,很明显这块小黑板原来应该是挂在小楼外墙上的,可能是被时常侵扰江州的颱风给刮到这里来了。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老式校舍,楼上楼下各有四间教室,楼梯从中间开立,东西两侧是办公室,布局和周伟小时候就读的完小完全一样,但就是眼前这栋如此普通的校舍,竟然和那些恐怖的闹鬼事件挂上了勾,这一点周伟还是没想明白。 要说真有诡异之处的话,当属校舍西边的老樟树了,老樟树很老,至少也有几百年了,连根部都露出了一个很大的树洞,在周伟的老家,村里人经常会对樟树顶礼膜拜,“樟树娘”,这是海州农村对樟树的亲密称谓,逢年过节或者是家逢不测时,樟树底下都会留下香烛和纸灰,树干上也贴满了一张张小红纸,内容最常见的就是“天皇皇地皇皇”之类的。 “嘎吱嘎吱”。 周伟终于拗不过心中的好奇,循着木梯缓缓地登上了小楼,他走得很慢,因为楼梯有些腐朽破败,几处楼板都被老鼠啃破了,楼梯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扶手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蛛丝网,角落里也有。 “嘎吱嘎吱”。 周伟小心翼翼地走在二楼的走廊上,楼板间的缝隙很大,一眼就可以看到楼下,几块楼板也出现了老化和松动,踩上去感觉有些软绵绵的,他的手一直抓着粗糙的木制护栏,生怕一不小心踏破楼板失足摔下楼去。 所有的教室门都没锁,周伟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每一间教室里都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蛛丝,地板上的灰尘至少有一寸厚,几张破旧的老式课桌椅散乱地堆放在角落里,山风穿过了没有玻璃的木窗,教室里顿时尘土飞扬,呛得周伟立即跑了出来。 “咦?”,当走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时,周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惊唿。 第十章阮音初解 周伟就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声低沉的惊唿之后,身体也快速地蹲了下来。 此前周伟已经很仔细地从一楼搜到了二楼,每间办公室和教室都走了一遍,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满眼都是一片沧桑破败的凄凉景致,楼里最多的是蛛丝,最厚的是灰尘,现在他已经走到了最后一间,也就是二楼最西面的办公室。 当周伟习惯性地去推门时,突然发现这扇涂着青漆的房门被关死了,用力地推了几次都推不开,细察之下才发现这间办公室的门竟然被倒锁住了。 第25页 “咦,三保险,不是已经荒废多年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周伟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大唿怪异,锁孔上铭刻着的品牌让他得出了这是一把三保险门锁的判断。 这扇房门倒没有什么异处,门上的青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门面上密布着一条条细长的裂纹,只是锁眼看起来是新换不久的,和其他房门上的老式弹子锁不同,这把锁看起来应该有五六成新,在阳光的反射下隐隐散发出铜灿灿的微弱光芒。 门内肯定是一把新式的三保险门锁,更换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因为外面的锁眼里并没有任何锈蚀的痕迹,从锁孔上残留的几丝磨损痕迹上来看,这把锁肯定有人在近期打开过,而且门把上的灰尘相对要少许多。 “怪了”,周伟抚摸着锁孔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是从小楼的外观还是楼里的情况来看,这座小楼的确已经废弃很多年了,不过既然已经荒废了,又为什么会出现一把新锁呢?难道这间房里会有什么不愿让人看到的东西吗?这把锁又是谁更换上去的呢?而又是谁打开的呢?无数疑问似洪水般朝着周伟滚滚涌来。 “我……”,好奇心驱动着周伟的脚慢慢地抬了起来。 他很想一脚踹进去,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很快他又收了回来,他把眼睛贴在了房门上,透过缝隙观察屋内的情况。 屋内的光线有些阴暗,加之房门的缝隙过小,周伟只能非常模煳地看到一堵白墙,还有一张破旧的办公桌椅,其余的因为光线不好就看不清楚了,门眉上的气窗也被两块木板钉得死死的。 小心翼翼地走下破旧的楼梯,周伟又围着小楼转了一大圈,抬头望着树荫遮盖下的那间怪异的办公室时,周伟歪着脑袋独自思考了很长时间。 “有问题”,一路上周伟都在喃喃自语。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这座小楼虽然已经废弃多年,但并不是真的长期无人涉足,至少二楼西面的那间办公室不是,但为什么整座楼都荒废了,却唯独留下了那间破旧的办公室,而且为了防止有人闯入,还煞费苦心地装上了新锁,这一点让他感觉匪夷所思。 “难道传说中的索命阮音和这间屋子有关吗?很可疑”,周伟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神秘的小楼里有一间神秘的屋子,神秘的屋子里传出了神秘的琴声,周伟在遐想中细细地推理着,他现在对索命阮音的兴趣越来越浓了,他决意要解开这间屋子的秘密,因为他相信只要揭开了笼罩在这间屋子上的那层神秘面纱,离索命阮音的真相就不远了。 和从前一样,周伟固执地认为这世间根本没有杀人的音乐,更没有害人的恶鬼,从小楼里传出的神秘琴声来看,周伟觉得一定是人为弹奏的,而绝对不会是什么鬼魂作祟,但到底是谁在半夜里跑到小楼里弹琴,这一点正是周伟急于想知道的,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踹门而入,他需要放一根长长的丝线,钓出索命阮音的始作俑者。 周末的校园里依旧有些冷清,闲逛的学生也不多,几个走过身边的女生不时地看一眼周伟,在身后小声的嘀咕着,周伟知道这一定和他前天的“英雄救美”有关,现在关于他的“英雄事迹”在校园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咦,马鸣,你住这间啊?”。 刚走进单身宿舍,楼梯旁的104房内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保卫干事马鸣,周伟很友好地问候了一声。 “是的”,马鸣无心地回答道。 他的精神显得有些颓废,脸上挂着一双“熊猫眼”,连头髮都没有梳理过,看得出来他昨晚一定睡得很少,估计又是彻夜在网上冲浪,据梁紫说马鸣正在网恋,而且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 “哎马鸣”,周伟刚想和他打听一下关于老琴房的事,不过此时的马鸣已经走出好远了。 “这个怪人”,周伟自嘲般地笑了笑。 据保卫干事梁紫透露,马鸣来艺校已经有五六年了,为人非常忠厚老实,平时话也不多,除了工作之外,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网恋上,三十一岁的人了也不愿意正儿八经地谈个女朋友。 虽然马鸣的资歷较老,不过一直就呆在干事的位置不上不下,本来周伟这个副科长的位置早就应该轮到他了,但马鸣总是以能力不足为由婉言谢绝了院方的好意,不过大家都能理解他,毕竟保卫科是整个艺校最难呆的科室,这几年由于学生频繁出事,副科长换得和走马灯一样,保不准马鸣一上任没几天就得捲铺盖走人了。 “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手机里一遍又一遍地用中英文不厌其烦地来回重复着。 周伟本来准备找一下陈丹青,向她打听一下那座小楼的旧史,不过陈丹青的手机竟然意外地关机了。 “不好”,周伟失声惊叫了起来。 他立即想起了昨晚陈丹青的那番遗言式的泣诉,虽然他不相信阮音能索命,不过残酷的事实告诉他,那些艺校女生的离奇自杀与这阵虚无缥缈的音律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繫,再想起陈丹青所说的她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想着想着周伟直感觉头上有冷汗冒了出来。 “砰砰砰”,周伟跑到陈丹青所住的408房间拼命地砸门,不过敲了很长时间屋内都没有反应。 第26页 “不好,北湖”,周伟飞快地跑下楼去。 目前已知的情况是艺校的那些自杀女生都选择了跳北湖轻生,这一点欧阳涛在周伟来艺校报到之前就向他透露过,后来周伟也从梁紫的口中证实了这个情况,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北湖,他甩开了步伐往校门跑去。 “老王,看见陈老师了没有?”,周伟气喘吁吁地问道。 正在校门口值班的校卫老王疑惑地看了一眼周伟,“周科长,你问的是哪个陈老师啊,咱们学校姓陈的老师可不少啊”。 “陈丹青老师,看见她了吗?”,周伟急了。 老王的眼神依旧非常奇怪:“看见了呀,刚刚出去不久,好象往登天桥方向去了,怎么了周科长?”。 “没什么,我找她有急事”,周伟顿感大事不妙,甩下了不明就里的老王快步往登天桥方向跑去。 登天桥,喻为一步登天之意,是北湖的一道着名景点,桥名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具体出处无从考证,只知道各种歷史文献上均有记载,而且把它和北湖几乎提到了相同的高度,登天桥连接着湖畔和湖中的长堤,桥头还立有一座纪念亭。 古人的创意就是与今人不同,一座长二十几米,宽三四米,距离水面不足五米高的石拱桥,竟然冠之以“登天”名号,这一点令所有现代人都自愧不如,也正是因为如此,作为现代人,你很多时候不得不佩服古人那丰富的联想空间和层出不穷的创意。 周末的北湖游人如织,湖畔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国内外游客,置身于如诗如画的北湖春色,令每一位游客如痴如醉而又留恋忘返,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毫不吝啬对北湖的赞美之词,在他们的笔下,北湖俨然成了天堂仙境,事实也的确如此,不到北湖你就不算来过江州,如果你不知道北湖,那么很遗憾,在资讯业高度发达的今天,你的确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知识面了。 周伟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四处寻找陈丹青的身影,他此时有些忧心忡忡,陈丹青的手机也一直没有开机,这更加重了他内心的焦虑,一股强烈的不安时时涌上心头,他的视线开始转向了那一汪碧绿的湖面。 “周老师,你,在找我吗?”,就在周伟遍寻不着情绪几近失控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低沉又不失婉转的女声。 “是的”,看到陈丹青安然无恙,周伟长长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周老师”,陈丹青动容地轻声说道,脸上闪现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两人并肩默默地徜徉在湖畔的杨柳小径上,又找了块僻静的草坪席地而坐,陈丹青的情绪并不高,目光始终都盯着湖中片片青翠欲滴的荷叶上,注视良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幽怨的哀嘆。 “周老师,看来你已经相信有索命阮音了,是吗?”,陈丹青依旧没有回头,象是在自言自语。 周伟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信,我只是希望不要再出意外了,包括你”。 陈丹青忽然转过了头,两个酒窝深深地嵌在粉嫩的脸颊上,她盯着周伟的眼睛,片刻之后又低下了头,再次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怨嘆。 “为什么这么说?”,陈丹青犹豫地问道。 “职责,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哪怕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我也不愿意看到无辜的生命凭空消失”,周伟大义凛然地说道。 陈丹青欣慰地微微颔首,不过脸上的笑容依然非常苦涩:“谢谢你周老师,只是有些事情是我们所无法想像和预料的,虽然你不信索命阮音,但这并不能改变因为索命阮音确实发生了很多意外这个事实,而且我相信我将会是下一个”。 “不,你错了,我一定会阻止意外的再次发生,而且我也一定会查出索命阮音的真相”,周伟信誓旦旦地说道。 “但愿吧,只是但愿”,一声嘆惋之后,陈丹青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直到现在周伟才得以清晰地一睹陈丹青的芳容,身高应该有近一米六五,鹅蛋脸,柳叶眉,一袭长髮披肩,皮肤细腻透出微微的粉红,体态有些丰腴,所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并不恰当,因为年龄的关系,那种少女所特有的青春与稚嫩已悄然散去,浑身上下处处流露出少妇的丰韵之美,眉宇间的点点愁容更为她蒙上了一层朦胧而又神秘的面纱,虽然她的笑容很美、酒窝很迷人,却难以掩饰内心深处的迷惘与无助。 “陈老师,既然你希望我能解开索命阮音的秘密,但又为什么不肯对我吐露实情呢?”,周伟终于打破了两人间这种沉闷而又肃杀的气氛。 陈丹青又一次转过了头,有些激愤地说道:“实情?你要什么样的实情?其实我也不知道实情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当索命阮音响起的时候,就会有人死去,院里的所有人包括我也都想知道为什么”。 周伟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来要想解开“索命阮音”之谜,还得依靠周伟自己去求证,这几天周伟也试着向学校师生打听过,遗憾的是大多数人的答案都和鬼扯上了关系,即使有人不相信索命阮音,不过也提供不出合理的解释来。 “我想也应该是这样的,真正的实情应该只有那些轻生的女孩最清楚,可惜啊,她们再也无法开口了,不过陈老师,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们老是说‘索命阮音’,那阮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乐器弹奏出来的音乐啊?”,周伟很诚心地向陈丹青请教,他知道陈丹青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第27页 陈丹青苦笑着微微摇头,在人云亦云而又谈之色变的情况下,真正去深究内中玄机的人倒真不多,知其然却很少有人去探求所以然,不过作为周伟这样一个音乐的门外汉来说,要解开索命阮音之谜,无疑他需要增长更多的乐理知识,于是在稍稍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之后,在风景如画的北湖畔,陈丹青义务为周伟上了一堂乐器入门理论课。 阮,一种歷史悠久的民族弹拨乐器,由琵琶衍生而来,在汉代被称为“秦琵琶”,到了东晋时,因“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擅长弹奏这种秦琵琶,于是人们就开始用他的名字“阮咸”来称唿这种直柄圆形音箱的乐器,从宋代开始,便出现了“阮”的简称。 阮的弹奏方法和琵琶一样,两者间最大的外观区别是阮的音箱为扁圆形,阮有十二个音柱,四弦,用假指甲或拨片弹奏,可用于独奏、重奏和歌舞伴奏或参加民族乐队演奏,现代阮有小阮、中阮、大阮、低阮之分。 阮的音色圆润柔和、醇厚丰满、细腻流畅、韵味深长,不仅承载了几千年优秀的中国民族音乐文化传统,而且其醇厚的音响特点更能表达当代人的情感,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天哪,这么复杂啊”,周伟打断了陈丹青的叙述,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陈丹青一见周伟大惊小怪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偷笑了两声,如果这也叫复杂的话,那么接下来就不用再教了,诸如品位啊音域啊之类的,象周伟这样一个门外汉短时间内根本理解不了,刚刚为了让周伟明白阮的样子,陈丹青几乎是一边比划一边说的,总算让周伟明白了阮与琵琶在外形上的不同之处。 “对了陈老师,那你说说看,昨天晚上我们听到的那阵琴声是哪种阮弹奏出来的?”,周伟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昨晚?”,回忆再次让陈丹青脸色大变,神情也开始变得愈加沮丧。 “中阮”,勉强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之后,陈丹青非常肯定得说道。 “中阮?你能肯定吗?”,周伟有些惊讶,因为昨晚老琴房里只传出了三声琴音,但陈丹青的口气却容不得半点怀疑。 陈丹青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一把这样的乐器啊”,周伟顿时浮想联翩。 第十一章自杀迷雾 什么叫“对牛谈琴”? 北湖边的陈丹青和周伟就是,尽管陈丹青竭尽全力也讲得非常通俗,而且还一边比划一边说教,不过周伟的脸上却依然挂着疑惑和迷茫,嘴巴也一直张成了“o”型,陈丹青最终无奈地选择了放弃,幸亏周伟不是她的学生,否则非把她的更年期给气提前了不可。 “陈老师,你知道索命阮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吗?假如它真的能害人的话,那么迄今为止到底有多少个受害的学生?”,周伟对乐器并不感兴趣,况且他的工作也不在此。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进学校读书的时候还没有,后来留校任教的几年时间里也没有这种说法”,陈丹青费力地思索了一阵之后摇了摇头。 “这么说吧陈老师,第一个学生出事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间?迄今为止有多少个学生自杀?而且和传说中的索命阮音有关”,周伟见状立即换了一种问法。 陈丹青稍稍地抬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不过却仍旧在摇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也知道现在的学生心理素质非常差,年年都有出事的,自杀的也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索命阮音有关,反正我第一次听到‘索命阮音’这个词是在02年下半年,多少个学生遇害我也不知道,反正从02年开始到上个月刘小曼自杀,至少应该有十个了吧,你知道这种事是不能外传的,我也问过老郑,不过他一直不肯说”。 “三年?十个?还至少?”周伟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了。 “是”,陈丹青面色灰暗地点了点头,恐惧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了她的心头,“所以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 “你又来了?你凭什么肯定你会成为下一个?就凭昨晚你听到过那三声似是而非的阮音?陈老师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不过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毕竟我才刚来,还不了解情况”,周伟很不耐烦地打断了陈丹青的话。 陈丹青:“但愿吧,只是……”。 周伟一挥手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叫但愿?你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你会没事的,真的,相信我”。 陈丹青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点点泛着红晕的笑容。 “能问个私人问题吗?”,在徵得陈丹青的同意后,周伟有些为难地问道:“陈老师,你为什么不回家呢?是不是和郑院长吵架了?”。 陈丹青转过了头久久没有吭声,等她再次面向周伟的时候,眼眶里有泪光在频频地闪动着,看起来她心里一定有着莫大的苦衷,她并没有回答周伟的问题,只是再一次把视线放在了湖中的荷叶上。 “哦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不好意思”,周伟没想到陈丹青的反应竟然会这么敏感,忙不迭地连声道歉,毕竟这件事是属于她个人的隐私。 第28页 “周老师,看见那座桥了吗?”,陈丹青缓缓地抬起了手,纤纤玉指正对着北湖上的一座石拱桥。 “登天桥,怎么了?”,周伟感到非常奇怪。 陈丹青显得异常伤感和哀怨,无声的泪水如珠般地从眼眶中挂落,她长长的抽泣了一声之后痛心地说道:“那些学生都是从登天桥上跳下去的,我想我也会的,如果那样的话真是一种莫大的解脱啊”,说完之后陈丹青开始了漫长的哽咽,她哭得很伤心,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长发一直垂到了草坪上。 周伟的鼻子有些酸酸的,陈丹青哭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而且看她的样子心中必定隐藏着莫大的委屈和痛苦,从昨晚到现在,她似乎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后路,面对伤心欲绝的陈丹青,周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宽慰她,所以只好傻坐在一边等待陈丹青自己冷静下来。 落日的余辉轻洒在碧绿的湖面上,春风拂动着湖中的青青荷叶和岸边的纤纤柳条,夕阳下的北湖更美了,美得让人心醉,让人暂时忘却了心中所有的不快。 耳边传来了游客回程时的喧譁和脚步,已经有为数众多的鸟儿提前熘了出来,等待人群散尽之后独揽北湖的秀色,几只胆大的麻雀飞落在两人的身边,用啾啾的鸣叫催促着两人尽快离去。 陈丹青一直在埋头抽泣,乌黑的秀髮遮盖住了她的脸,即使眼前伸手可掬的湖光春色,也不能驱走她心中的重重阴霾。 周伟则干坐一旁不知所措,面对过往游客的怪异眼神,他的心里也在暗暗叫苦,两人的这个样子的确很容易让不明就里的人往歪处想,所以周伟感到自己也很无辜。 夕阳终于极不情愿地落下了天际,夜幕开始慢慢地占据了苍穹,湖畔的路灯接连亮起,整个北湖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霓虹之中。 林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双诡异的眼睛,它悄悄地隐在了树后,将湖畔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这双眼睛犹如烧旺的炉灶,随时都会喷出熊熊的烈焰将二人点燃,等陈丹青突然间有所察觉时,这双眼睛瞬间埋入了朦胧的林间夜色之中。 “走吧”,周伟站了起来。 “你先走吧,我,我还想再待一会儿”,陈丹青依旧纹丝不动。 “还是,还是一块儿回去吧,你知道晚上一个人呆在湖边很不安全”,周伟想起了北湖在夜里经常发生治安刑事案件,让陈丹青一个人独自呆在这里的确不合适。 其实周伟最担心的是一旦自己离开,陈丹青会不会走上登天桥,步那些艺校女生的后尘呢? “怎么?你是担心我会做傻事,对吧?不会的,至少今天不会”,陈丹青有些动容地说道。 “走”,周伟加重了语气,象是在下命令。 陈丹青苦笑着微微摇头,然后朝着周伟缓缓地伸出了手:“拉我一把行吗?我的脚麻木了”。 沿着来时的路,两人并排踟躇在湖畔的柳荫下,陈丹青不时地停下脚步,信手拈一根柔软的柳条,缠绕在手指上又轻轻地松开,他们走得很慢,并不漫长的路两人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 “周老师,后面好象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陈丹青小声地提醒周伟。 周伟勐地转过身去,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湖边的长椅上一对麻雀情侣正在忘我地嬉戏着,湖畔的林子里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陈老师,你太紧张了,放松一点,前面马上就到学校了”,周伟轻松地笑了笑。 陈丹青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声说道:“有可能吧,不过周老师,我真的经常感觉有人在跟着我,特别是晚上的时间,有时候我都快疯了”。 “是吗?那就怪了,以后小心点”。 周伟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陈丹青总是这么抑郁,人在压抑的时候是很容易产生幻觉的,特别是黑暗的环境里,当眼睛暂时丧失了部份功能的时候,人的脑细胞就会变得非常活跃,于是一些奇闻怪事也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这一点相信很多人都深有体会,不过当着陈丹青的面周伟不愿打击她原本就已十分脆弱的心理防线。 人言可畏的道理两人都懂,所以为了避嫌周伟并没有和陈丹青一起进校门,他让陈丹青先走,而他则在湖边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时地翘首看一眼远处的登天桥,心里也一直在回味着陈丹青的话。 女生、至少十个、在学校里听到传说中的索命阮音、都选择在登天桥轻生,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吗?为什么自杀的都是些女生呢?如果真有索命阮音的话,难道它有性别歧视吗? 顺着女生——阮音——登天桥这条主线,周伟越想越觉得此中迷雾重重,不知不觉中他又沿着湖畔往前走了二三百米,直到湖边看不到一个人影的时候才回校。 “可怕”,躺在宿舍的床上,周伟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下午与陈丹青的一番深谈下来,周伟感觉还是很有收穫的,虽然仍旧是云山雾罩,不过索命阮音也开始渐渐地掀开了它的冰山一角,尽管只是很少的一部份,不过已经让周伟感到触目惊心了。 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这些青春少女作出了轻生的选择?而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推动着这些花季女生在登天桥上纵然一跃? 第29页 难道真的是那股骤然响起在夜半老琴房的神秘阮音吗? 周伟从来不相信那些小道消息,对于这种人云亦云的传说也始终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包括陈丹青,虽然他很同情她甚至有些怜惜,但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面纱,以及头上的那顶“院长夫人”的光环,也不得不让他心生疑虑甚至是顾忌,所以在无法确认陈丹青真实为人的情况下,周伟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 “有了”,周伟突然间茅塞顿开,很快便熄灯睡下了,卧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歇的鼾声。 周末的校园还是那么安静,周伟起了个大早搭乘公交车又一次赶到了市一医院,病床上李若兰正对着一面精緻的小圆镜梳理着蓬松零乱的长髮,见到周伟她显得非常开心。 “没事了吧,好象比前几天漂亮多了,什么时候出院啊?”,周伟双手递上了花篮调皮地笑了笑。 “好漂亮啊,谢谢你周老师”,女人对鲜花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李若兰也不例外。 “其实昨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只是……”,李若兰瞟了一眼床头柜。 周伟走过去拿起了一张小小的列印纸,这是一张缴费通知单,不用说又是时下最热门的医疗费用问题,虽然李若兰只住了三天院,但上面的数字正好是周伟一个月的工资。 虽然有师生平安保险,不过象李若兰这一类的自杀事件并不属于保险的范畴之内,所以保险公司会很客气地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而校方也只能尽点人道主义的关心和帮助,加之李若兰再三要求不要通知远在海州的父母,所以这笔医疗费的问题就成了燃眉之急。 周伟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泛起了笑脸,他拿起纸条走了出去,很快又带着笑容走了进来,然后朝着李若兰做了个“ok”的手势。 “周老师,谢谢你,这笔钱我会还你的”。 李若兰跟着周伟走出了医院,除了洗漱用品之外,她只带上了那只花篮,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北湖边的“kfc”。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再说了谁让你是周吉的死党呢?要是我不帮你,回家以后我那个妹妹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你说是吧?”,周伟的话把李若兰逗得开怀大笑。 “周老师,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说吧,我一定都告诉你”,李若兰也非常聪明,周伟这种过份的热情里必定包含着一定的条件,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周伟,不过周伟却是笑而不语。 kfc里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北湖边,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并肩坐了下来。 “能告诉我关于索命阮音的事情吗?我很感兴趣”,周伟又一次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李若兰蓦然一惊,眼神旋即有了一些惊恐和迷离,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和陈丹青以及艺校师生一样,李若兰所知道的“索命阮音”大部份也是听来的,无非是“阮音起,香魂逝”这类不知所云的传言,不过在李若兰的口中,这句话是一道符咒,催命的符咒,而“鬼”这个字眼在她的整个叙述过程中出现的频率最高。 不同的是她与上个月自杀的刘小曼是上下铺,两人的关系也非常要好,而且李若兰是刘小曼生前的最后一个见证者,所以对于索命阮音一事她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 “你是说刘小曼在前几天就生病了?什么病知道吗?”,周伟听完后感觉有些疑惑。 李若兰点点头:“是的,那几天她一直请假,什么病我也不清楚,反正药配了一大堆,吃了也没有任何的效果,到后来就……”,李若兰已经说不下去了,好友的形象又一次占据了她所有的内心空间。 “什么症状?”,周伟在继续追问。 李若兰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失眠,疑神疑鬼,看起来非常木衲,四肢有些缰硬,人也变得非常冷漠,就连看见我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还经常说胡话”。 周伟皱起了眉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是因为索命阮音而死的呢?”。 李若兰听到“索命阮音”四个字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之中,因为她也曾经听见了传说中的索命阮音,最终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而选择了跳楼轻生,没穿舞鞋被老师批评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内心的恐慌才是关键因素。 “是这样的,她曾经悄悄地告诉过我,她听到了从琴房传出的阮音,她很害怕,因为听说以前那些自杀的同学都是这样的,所以,所以……”,说到最后李若兰的身体有些颤抖。 周伟:“是那间已经废弃了的老琴房吧?”。 “是的”,李若兰轻声地回应着。 荒废的琴房、神秘的阮音、离奇的自杀,在李若兰时断时续的叙述中频繁出现,再加上周伟在昨天实地勘查过程中发现的那把新锁,疑虑甚至是焦虑此时也占据了他的心头。 周伟:“哎对了,你说刘小曼生前经常说胡话,是重复说一两句话呢,还是乱七八糟地胡说一气?”。 李若兰想了很久,最终才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是重复说的,她那个时候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我也仔细地凑近她的嘴边听过。好象说什么……”,李若兰一直在脑中挖掘着上个月的记忆。 第30页 “说什么?”,周伟顿时眼前一亮。 “好象是什么‘衣裳’,好象是,我不敢确定”,李若兰吞吞吐吐地说道。 “衣裳???”,周伟傻了。 第十二章恐怖阮音 “衣裳?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件衣裳?”,周伟已经彻底被搞懵了,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他想不明白衣裳会和刘小曼自杀有什么联繫。 “周老师,我都说了是因为索命阮音,小曼的衣服多得穿不完,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件衣裳而走上绝路呢?”,李若兰的话中带着一丝激愤,然后又下意识地低头摆弄着裙角。 这条裙子就是刘小曼在生前送给她的,睹物思人,李若兰又一次陷入了对好友故去的悲痛与惋惜之中,眼中有泪光在闪动,除此之外,心中不免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恐惧,索命阮音的阴影又一次笼罩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周伟很快就回过了神:“哦,对对对,哪怕她真的是说衣裳,但这也不一定是她的自杀动机,看来那间琴房真的是有古怪啊,为什么会这样呢?也太巧了”。 李若兰的话更加重了周伟内心的疑虑,从表面上来看,李若兰跳楼是因为舞鞋,而刘小曼跳湖是因为衣裳,不过两者之间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事发前都听到了传说中的索命阮音,不同之处在于,刘小曼已经香消玉殒,而李若兰因为周伟的及时出现得以活生生地坐在他的身边。 “对了李若兰,你知不知道索命阮音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迄今为止到底有多少遇害的学生呢?”,这个问题昨天周伟也问过陈丹青,得到的答案是三年,至少十个。 李若兰埋头苦思了很长时间,一想起索命阮音就让她心有余悸,“好象在02年我刚入校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那段时间大家都在小声地议论着,说得非常玄,刚开始我们都不相信,不过到后来事情就变得很恐怖了,三年时间里光是我们舞蹈系就死了至少五个了,听说其他系的也有,具体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学校也一直不肯公布,我想总数应该在十个以上吧”。 “三年,十个以上,嗯,看来陈老师说得没错”,周伟会意地点了点头。 “陈老师?你说的不会是陈丹青吧?”,李若兰疑惑地问道,当说到陈丹青三个字的时候,李若兰的神态很明显得起了变化,这是一种极度鄙夷的眼神。 周伟:“没错,就是她,怎么了?”。 “周老师,那个女人你别理她,除了勾引男人之外,她还能干什么呀?我听说当年她毕业的时候为了留校,竟然用色相去勾引院长,而且我还听说她与很多男人都有关系,周老师,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否则的话会惹上是非的,真的,我不骗你,这个事情学校里面都知道”,李若兰的口气显得非常轻蔑,嘴巴也微微地撅了起来。 “她不是你们舞蹈系的老师吗?而且她还是你们校舞蹈队的教练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老师呢?”。 周伟有些生气了,凭直觉他认为陈丹青并不是一个坏女人,从与她接触的几次来看,除了神秘和抑郁之外,陈丹青留给周伟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一直独来独往,而且很少与男人接触,怎么看也不象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李若兰盯着周伟的眼睛,对他袒护陈丹青感觉有些不可思异:“周老师,可能是你刚刚来,对她还不了解吧,那个女人就是个神经病,她……”。 “够了”,周伟怒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李若兰,不管怎么样,她毕竟还是你的老师,你即使不喜欢她,但也不能侮辱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好,即便真如你所说的,当年她是为了留校才嫁给了郑院长,但那是她的自由,她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婚姻,还有,你说她勾引男人,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乱说话,你这是诽谤,知道吗,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周老师你……”,李若兰忽然站了起来,手一指周伟气得浑身发抖,泪花在眼眶里乱转,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后飞速地跑开了。 周伟没想到李若兰真的生气了,心中也不免有了一丝悔意,他连忙提起李若兰的洗漱用具和那只花篮赶了上去,很快便在一棵杨柳树下截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真生气了?”,周伟满面笑容地向李若兰道歉。 “哼,狗咬吕洞宾,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李若兰使起了小性子,背对着周伟不肯转过身来。 “不理我可以,不过千万别让周吉知道啊,否则的话……”,周伟一想起自己在老家的堂妹就心里发毛。 “扑哧”一声,李若兰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想不到你这个大男人还会怕女人啊,周吉她很温柔啊,没你说得这么可怕吧?怎么你会这么怕她呢?”,李若兰边说边捂着嘴巴在偷笑,脸上也泛起了几片红云,与陈丹青不同的是,李若兰的笑容显得非常青涩,身上处处流露出一股少女所特有的青春与活力。 “温柔?切,她要是温柔的话,那我宁可到动物园里陪老虎玩去,还温柔,我看是温和地把人揉死”,说实在话,周伟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怕这个堂妹,从小到大反正一见到周吉他就感到心里发虚。 第31页 “哈哈哈”,李若兰笑得捂住了肚子。 抛却了在陈丹青身上的分歧,两人还是聊得很投机的,特别是有了远在老家的周吉这个中间体,北湖边留下了一路的笑声,两人边走边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看到了学校的大门,周伟细算之下大吃一惊,两人沿着湖边竟然走了五公里的路,而且在李若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疲惫,反倒是周伟感到两腿隐隐有些发麻。 回到学校后周伟一直将她送到了宿舍楼下,李若兰极力邀请周伟上她的寝室去坐坐,不过被周伟客气地拒绝了。 “周老师,我……”,行将分开的时候,李若兰突然间变得有些神情恍惚,脚步虽然在移动,但迈得非常迟缓,还仰起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楼顶,四天前她就是在那里被周伟救下的。 “我明白,你也不用怕,这样吧,如果下回你或者是你的同学,反正无论是谁,只要听见琴房那边有动静的时候,你立即通知我,还有,不要再做傻事了,知道吗?”,周伟一眼就洞穿了她内心的忧虑所在,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李若兰,又关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周老师”,李若兰红着脸快步跑进了女生宿舍。 刚刚两人一起走进学校的时候,过往的学生时常会情不自禁地向他们投来一种复杂的目光,周伟倒无所谓,不过李若兰就显得有些害羞,这一路上她都是低着头,偶而也会看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周伟,脸红得有些发烫。 “难道真的有索命阮音吗?”,躺在单人床上揉着发麻的双腿,周伟一直处于忘我的思索境地。 这一路上两人除了谈谈学习以及海州老家的风情之外,话题始终都放在了索命阮音上,虽然李若兰仍然有些忧虑,不过因为有了周伟的保驾和承诺,她也慢慢地放下了心理上的沉重包袱,将她所知道的索命阮音一事向周伟和盘托出,也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陈丹青所说的话。 在索命阮音是否存在的问题上,很显然周伟现在已经产生了动摇,虽然他还是不相信鬼,也不相信阮音能杀人,不过单单就索命阮音本身而言,周伟觉得这股从老琴房里传出的神秘阮音应该是存在的,况且在前天晚上他也亲耳听到过。 当周伟将前天晚上在老琴房外听到阮音一事告诉李若兰时,和陈丹青一样,李若兰也一口咬定那就是索命阮音,因为她所听到的阮音也是从老琴房传出的。 不但如此,据李若兰说此前所有自杀的艺校女生都是听到了老琴房传出的阮音之后才走上绝路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艺校师生们才在阮音前面刻意加上了“索命”二字,以示对其的万般恐惧。 “同样是索命阮音,为什么曲调会不一样呢?”,疑问又再一次冒了出来。 前天晚上周伟只听到了短暂的三声阮音,而后就没有了下文,但据李若兰回忆,她所听到的阮音似乎是一支乐曲,曲调相当优美,不过由于事发在午夜时分,加之李若兰当时的心理过于紧张和害怕,所以并没有听清楚所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是隐隐感觉有点熟悉,但想了很长时间都想不起来,这不免让周伟很是遗憾。 “哎有了”。 周伟跳下了床,一熘小跑走到了走廊尽头的408门口,不过陈丹青竟然不在房内,估计应该是吃晚饭去了,虽然早就过了晚餐时间,不过周伟现在却是毫无食慾,犹豫再三之后他拨通了陈丹青的手机。 “喂,是周老师吗?”,电话那头响起了陈丹青抑郁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几声悦耳的鸟鸣。 “你好陈老师,你在哪儿呢?”,周伟非常礼貌地问道。 “登天桥”,陈丹青说得很平静,话中带着一股无尽的凄凉与沧桑。 “什么?登天桥?陈老师你千万别……”,周伟吓得连手机都快拿不住了。 “周老师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是想体会一下那些学生们在跳湖前的心境而已”。 陈丹青的话依然平静坦然,说完之后立即挂掉了电话,等周伟再次拨打的时候,那阵该死的电脑录音又冒了出来“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见鬼”,周伟勐一跺脚,不得不又一次跑向了北湖,而且速度出奇得快,十五分钟后他就已经身在近两公里之外的登天桥上了。 入夜的北湖依旧宁静恬然,月亮就象有人用刀准确地从中间切割过一样,当人们已经习惯于赞美十五的月亮时,谁又能想到初八的月亮其实也一样很美,这是一种阴柔的残缺之美,犹如断臂的维纳斯一样。 湖面不时掠过几只飞鸟,现在的北湖是属于它们的,几声清脆的鸣叫似乎在催促着湖边的夜游者尽快回家,阵阵清风拂过,湖面上的荷叶在轻柔地舞动着,凛冽的波光随着涟漪的泛动不停地反射在岸边的林子里,整个湖畔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陈丹青默默地站在登天桥上,面朝着北湖静静地聆听着心灵的颤动,她一直微闭着双目,顶着并不明亮的月光,迎着不时吹过耳际的湖风,秀髮散披在肩头随风飘扬,如果把衣着换成一袭飘逸的白裙,会让人产生一种疑为天人的震憾,凡走过陈丹青身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近距离地欣赏一番。 第32页 “陈老师,你……”。 周伟已经站在身后好久了,从看到陈丹青到现在,他的心里一直都非常紧张,两只手也在不由自主地张合着,随时准备在陈丹青跳湖的时候出手相救,就象那天救李若兰一样,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不会任由着一条生命在他的眼前消失。 “都说了我只是体会一下心境,周老师你不要担心好吗?”,陈丹青并没有回头,她其实也早就感觉到了周伟的存在。 “走”,周伟气乎乎地上前一把拽住了陈丹青,强行将她拖下了桥,他的脸上都是汗水,衬衫也粘在了背上,两公里长跑下来差点让他累虚脱了。 “其实下午我就看到你了,和李若兰在一起,对吗?”,听得出来陈丹青已经呆在这里很久了,不过周伟并没有留意到。 “是的,她是我老乡,也是我妹妹的好朋友,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的确会很无助的,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帮帮她”,周伟非常坦诚地说道。 陈丹青微微点头,两人再一次和昨天一样,沿着湖畔的小路往学校走去,蹊跷的是这一次他们还是没能逃过那双诡异的眼睛,它一直紧紧地尾随着二人的脚步,在路边的行道树后时隐时现,目中的火光再一次直逼周伟,这一次陈丹青没有感觉到,有了周伟的陪同护驾,她的脚步变得有些轻快。 “陈老师,下午我问过李若兰,她说的情况和你昨天说的差不多,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周伟看了一眼身旁的陈丹青,她依旧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着,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说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说不定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是最后一句”,陈丹青幽幽地嘆了口气,伤感再一次浮现在丰韵无暇的脸上。 “你…唉…算了不说这个了,是这样的,李若兰说她听到的索命阮音是一支动听的曲子,不过由于她当时非常害怕,所以没听清是什么曲名,而我们在前天晚上听到的却只是三声,难道老琴房里会有两种索命阮音吗?”,周伟嘆了口气之后把问题呈给了陈丹青,希望她能够提供一点参考意见。 “是吗?不过想想也很正常”,陈丹青似乎已经洞察了里面的玄机。 “正常?说说看”,周伟心中一喜。 陈丹青又是轻嘆了一声,前天晚上的经歷再一次浮上了心头,神情也开始变得恍惚不定了,“其实我们所听到的那三声是中阮弹奏前的调弦试音,任何一种调拨乐器在正式演奏前都有这道程序的,白居易的‘琵琶行’里就有‘转轴拨弦三两声’,说的就是调音”。 “哦,明白了”,周伟恍然大悟,心里顿时对陈丹青产生了一丝敬佩,尽管此类问题问任何一个艺校的学生差不多都知道,只不过周伟是个门外汉而已。 “那后来又为什么不弹了呢?”,很快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周伟再一次虔诚地向陈丹青请教。 “我不知道,有可能是它已经发现我们了”,陈丹青说到这个“它”字的时候突然间神情大变,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了。 “唿……”,北湖突然颳起了一阵狂风,吹得湖畔的草木哗哗作响。 周伟忽然间打了一个冷噤,感觉背上有些凉丝丝的,而陈丹青的反应则要敏感的多,她的双手环抱在了胸前,牙齿也有些轻微的颤动,周伟肯定她这是吓成这样的。 第十三章幸运老段 周末一过校园里又恢復了往日的勃勃生机,2号教学楼里传出了各类中西乐器的交响之音,一声声地触动着周伟的心弦,声乐系女生的甜美歌喉让周伟听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整个艺校都沉浸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和谐昇平氛围之中,不过周伟总感觉到这其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冒号,老段回来了”。 周伟刚刚从校园里巡视回来,梁紫便嬉皮笑脸地凑到了周伟跟前。 周伟左右看了一眼:“啊,在哪儿呢?” 梁紫指了指远处的办公楼:“刚刚看到他去办公楼了,估计是向郑头销假去了,嘿嘿,这老傢伙太精明了,以后你可得悠着点儿啊,别又被他给套了”。 “精明?套?怎么解释?”,周伟一时间理解不进去。 梁紫凑到周伟跟前神秘地说道:“冒号,你人不错,我很希望你能留下来,不过你以后一定得多长个心眼,有空呢多往郑头那边跑跑,知道吗?”。 “直接说吧,这儿又没有外人”,周伟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梁紫走到门外看了看,又将周伟引到了里间,这才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冒号,你不知道,老段以前当过副校长,听说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据说和郑头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你千万别得罪他,还有啊,如果下次老段请假的时候,你最好也赶紧找个由头离校,否则的话你就完了”。 “嗯?”,周伟还是听得满头雾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紫,看得梁紫的脸都泛起了红晕。 “冒号,直说了吧,咱们这儿经常出事,今年已经死了两个学生了,再加上上星期跳楼的那个,事后我和马鸣一直在琢磨着,你说这老段也太神奇了,每次学生出事之前他都请假了,你说他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我来得迟,马鸣是最清楚的,据他说以前也是这样,一有学生出事老段肯定不在,这不我才来了一年多时间,光是副科长就换了四任了,明白了吗?”,梁紫的嗓门越说越低,两人的距离也越靠越近,说到最后差点头碰头了。 第33页 “哦,明白了,谢谢你”,周伟恍然大悟地说道,这和他在本部保卫处时听到的风声完全一致,看来艺校的保卫科副科长还真是个烫屁股的位置。 正当周伟还想继续打听下去的时候,马鸣的脑袋伸了进来,一见两人这副“亲昵”的样子,他偷笑两声之后又缩了回去,梁紫见状立即跑了出去,对着马鸣又拉又扯,两人打打闹闹,直到马鸣连声讨饶为止。 “上班时间吵吵闹闹的象什么话”,保卫科长段仲圭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一见马鸣和梁紫在嬉闹,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估计是被郑天霖给批了一顿。 周伟在本部的时候见过段仲圭两次,年近五十,中等个,身材非常精干,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眼睛,非常明亮,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内心深处,人长得有些黑,但手指却是出乎意料地白腻修长,还留着不短的指甲,怎么看怎么象年青女孩的双手。 “你好段科长”,周伟立即迎了上去。 “哟,原来是小周啊,欢迎欢迎啊,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早就听说你要来,我一直都在盼着哪,唉,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血压,要不然的话应该派车去接你的,既然来了,以后保卫科的工作就靠你了,刚刚见了院长,也听说了你上星期救人的事,嗯,年青人有前途”,段仲圭伸出了半个大拇指,嘴上虽然说得非常客气,不过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稍稍客套了几句之后,大家又开始各行其事,梁紫临出门前朝着周伟做了个鬼脸,又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周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一张报纸一壶茶,老段悠然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周伟适时地向他提出了几个工作建议,比如在靠近老琴房的3号女生宿舍楼位置加装一个“电子眼”,或者在琴湖再增加一个,不过老段一听立即放下了报纸,双手一摊说了一句“这个很难啊”。 重复几次之后周伟突然间想到了一句歌词“我问老段说怎么办,他说基本上这个很难”,用在这个时候的段仲圭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教工食堂里周伟看见了院长郑天霖,也看到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陈丹青,学校的教职工对郑天霖非常尊敬,看得出来他们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心的,不过对于陈丹青这位院长夫人,却一致受到了大家的冷眼相待,就连郑天霖也没有和她坐在一起,而且看到郑天霖之后,陈丹青又一次中途离场,餐桌上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 “有问题”,这种迥异的态势令周伟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对于陈丹青和郑天霖之间的关系问题,周伟虽然很感兴趣,但因为新来不久再加上又涉及到别人的隐私,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到处打听,只是学校里关于陈丹青的风言风语特别多,而且都是女性的负面消息。 周伟现在对于他的顶头上司段仲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兴趣主要来自于他的“好运”,也就是梁紫所说的每次学生出事他都能奇蹟般地逃过一劫,而让副科长当了替罪羊,这一点除了好运之外,周伟觉得其中一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巧合的事常有,就象有人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但如果说一个人连续几次十几次地中五百万,那么傻瓜也会相信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还有一点让周伟有些费解,段仲圭每次请假的原因据说都是高血压,而且高得离谱,简直快到猝死的地步了,不过老段并不胖,而且面色红润,看起来应该比较健康,周伟怎么也无法将老段与高血压挂上勾。 几天观察下来之后,周伟又发现了老段身上的另一个特点——好色,这主要缘自于他在每天的午餐时间都会出现在学生食堂门口,一双明亮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出入的学生,特别是女生,他看得很出神,和本部保卫处的“黄鼠狼”不同的是,老段喜欢看女生的脸蛋,而“黄鼠狼”专往女生的胸部看。 周五拿到工资条的时候周伟吃了一惊,奖金一栏中多出了5000元,不用说这是上星期“英雄救美”的物质鼓励,梁紫嚷嚷着要周伟请客,而周伟恰好有很多疑问要找梁紫解惑,两人一拍即合,下班后打的到市区勐搓了一顿,吃得梁紫眉开眼笑,而周伟的收穫则更多。 “冒号,你真的听见索命阮音了?”,当听说周伟去过老琴房之后,梁紫口中的鱼丸咕噜一下掉了出来,眼珠子瞪得比鱼丸还大。 “是啊,怎么,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鬼啊?不用为我担心,我才不怕呢”,周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梁紫随手拿了张餐巾纸抹了抹嘴唇,“担心?我才不担心你呢,因为我听说索命阮音只害女人,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几年死的都是女生,其中以舞蹈系最多,我估计和舞蹈系住在3号楼有关系,你知道那里可以直接看到老琴房,想想都可怕”。 周伟点了点头感觉也有些道理:“不过梁紫啊,既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都和老琴房有关,学校为什么不拆了它呢?反正那里都已经荒废了呀,这样的话学生们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是上面的事,不过听说还真的有人向上面建议过,结果被郑头骂了一顿,说那座老琴房是学校成立时建的,有纪念意义,再说了你拿闹鬼当藉口去拆楼,这要是传出去的话还不被别人笑掉大牙啊,堂堂的高等学府竟然相信鬼神,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梁紫连连摇头。 第34页 “嗯,想想也是,不过我相信不拆楼应该也和那棵古树有关,万一拆楼的时候伤了大树,那学校可就累了”。 江州市对于古树名木的保护条例极其严格,每一棵古树都有身份牌,园林部门还会不定时查看,别说是砍树了,就连伤几根树枝都是违规,罚款额最高可到一百万,周伟在本部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当时学校里偷偷地吹了一棵一百多年的银杏,结果被罚了三十万,这还是校长动用了上层关系才通融下来的。 “冒号,你是好人,真不希望看到你重蹈前几任的覆辙啊”,梁紫说得非常真诚。 周伟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只要我在保卫科一天,我一定会查出事实真相的,不过那天你说段科长有第六感官,我琢磨着好象也有道理,他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好的让人不可思异,哎对了,他这个人你了解吗?”。 梁紫点点头又摇摇头:“了解一些,但不多,大部份也是听说的,他以前一直在学校里教书,据说还是省级优秀教师,业务能力很强,后来一直升到了副校长的位置,本来大家都以为他会接郑头的班,不过因为出了点事情被拿下了,你看看现在,完全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周伟:“出事?知道是什么事吗?”。 梁紫:“好象是把一个学生的肚子搞大了,结果家长告到了教委,闹得是满城风雨,这事学校里的老师都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周伟很是替老段感到惋惜,因为贪恋一时之欲就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而且又据梁紫说他的家庭也因此而破裂,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女儿离开了他,这笔帐怎么算怎么赔本。 梁紫轻蔑地哼了一声:“什么一失足,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学校里老师都说,他以前干副校长的时候不知道玩过多少女生了,如果想被推荐到好单位的话,那些女生就得那个,那个,知道吗?”。 “是吗?也就是‘潜规则’,对吧?”,周伟有些惊讶了,看来老段真如他所见到的那样是一个好色之徒。 “可不就是嘛,这样的人即使枪毙他都不过份,哼”,梁紫气乎乎地说道。 梁紫生气时的样子的确非常可爱,周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也是梁紫太年轻少见多怪了,其实社会上的每个行业都有一定的“潜规则”,特别以娱乐圈最为显着,“潜规则”早已深入到社会的每一个阶层和角落,虽然人们对此深恶痛绝,不过想清除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难道这些事院长都不知道吗?一定要等东窗事发才拿下他?”,周伟也觉得挺气愤的。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想郑头肯定是知道的,但人家不告发的话,你能怎么办?要不是有人告到教委,老段说不定已经是院长了呢,我听说他是郑头一手提拔起来的,很早的时候就是重点培养对象,不过出了这事郑头的脸上也无光啊”,梁紫无奈地说道。 “明白了,哎对了梁紫啊,你说老段以前是教师,那你知不知道以前他是教哪个专业的?”,周伟瞬间产生了一丝的不安情绪。 “器乐”,梁紫非常肯定地说道。 “器乐?哪种乐器?”,周伟的兴趣徒然间倍增。 “你看看他那双手就知道了,一个大男人谁会留着那么长的指甲啊,据他自己说他出身于音乐世家,是江州市第一批通过琵琶专业十级的,还经常向我们吹嘘他以前如何如何厉害呢,切”,梁紫不以为然地说道。 “琵琶?难道……”,周伟突然间想起了陈丹青在北湖边给他上过的器乐入门课,还特别提到了中阮和琵琶之间的关系。 “冒号,你怎么了?”,细心的梁紫立即发现周伟的情绪不对。 “梁紫,老段住在哪儿?”,周伟在继续追问。 “就住在后门的教工宿舍2号楼,怎么了?”,梁紫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艺术学院有三幢教工宿舍,一幢就是校内的单身宿舍,还有两幢就建在后门外的情定山下,在学校的西北面,与校园就一墙之隔,这两幢宿舍也非常老,公房改制后都卖给了私人,几经转手现在里面住着的大部份都不是本校的教职工,而且房屋的空置率很高,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后门经常关闭,而且在晚上时间一律加锁,如果要出入的话必须要到保卫科取钥匙。 席间周伟就4月8日也就是刘小曼自杀当晚的光碟是否刻录一事询问了梁紫,梁紫的回答是已经刻录保存,不过后来被院办的人拿走了,说是交给警方调查,而后这盘光碟就一去不回了,不但如此,所有与“索命阮音”有关的影像资料保卫科都没有留下。 “难道是他?”,回到宿舍后,周伟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周伟不相信有鬼,也不相信阮音能杀人,不过自从上周的老琴房之行后,他相信索命阮音是存在的,而且一定是人为弹奏的,老琴房二楼的那把新锁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尽管不象传说中的那么邪乎,但这股在午夜响起的神秘阮音却和无数起学生自杀事件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繫,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用巧合来形容好象没有多大的说服力。 好色、权力变更后的心理失衡、专业级的器乐水准、过于强悍的“第六感官”,当这些问题汇集到老段身上的时候,疑点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出来了。 第35页 更重要的一点是段仲圭是保卫科长,想弄到校门的钥匙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而且周伟也实地查看过学校的后门,正门有铁拴从里面拴住,不过小门则是一把三保险,由外朝里开,所以只要有钥匙,可以随时随地从小门出入。 后门的传达室在晚上根本没有人值班,那部电子眼也已经年久失修,如果有人从后门熘进来的话是很难发现的,而且从后门到老琴房的距离并不远,这条道在晚上基本没人会去走。 周伟又想起了与老段之间的工作谈话,当时他申请对后门的电子眼进行更换,不过被老段否决了,原因是没有经费,而且后门绝对安全,当时周伟就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的是他吗?”,周伟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卷 琴湖鬼影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十四章林间阴影 为了揭开索命阮音的事实真相,周伟决定先从校内开始查起,他把整个调查分为两个步骤: 首先,查出索命阮音到底是谁弹奏的,谁这么有雅兴深更半夜跑到废弃的老琴房去“乱弹琴”,这一步是关键。 等查出阮音的始作俑者之后,再着手调查这股神秘阮音与那些艺校女生的自杀到底有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尽管索命阮音已经在私下里传得沸沸扬扬,但周伟根本不相信阮音能杀人,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阮音是阮音,索命是索命,这是两个完全不对等的概念,只能说两者之间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繫而已,但如果说那些女生是因为阮音而死的,很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服得了他。 其实不但是周伟,很多人在听说索命阮音的故事之后,虽然对它心存恐惧,但如果真的有人站出来公然宣称音乐能杀人的话,恐怕这个人离江州七院(精神病院)不远了,而这也正是校方一直不肯出面澄清的最直接原因。 保卫科长段仲圭是周伟怀疑的第一个目标,周伟根本不相信他有什么“未卜先知”之术,也不象是一个有着极强第六感官的奇人异士,无数相似的偶然之中必定存在着某种必然,所以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索命阮音的第一嫌疑人。 “叮铃铃铃”。 正当周伟陷入苦思冥想之中而难以自拔的时候,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生生打断了他的思绪,翻开机盖留意了一下时间,5月20日23:01。 “陈老师,怎么了?”。 电话又是陈丹青打过来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低沉而抑郁,周伟甚至可以想像她此时的内心一定异常焦虑。 “周,周老师,你快到阳台上来,快啊……”,电话里陈丹青的口吻非常慌乱。 “哦”,周伟被弄得满头雾水,连忙拉开房门走上了阳台,转头一看,陈丹青正站在408阳台上朝这边张望着,只是两个阳台间隔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周伟看不清陈丹青的脸,不过从语气上完全可以判断出她此时的神情。 看见周伟出来后,陈丹青并没有放下手机,尽管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在寂静的夜里完全可以隔空对话。 她的手指着屋后的琴湖,情绪显得异常焦躁:“周老师,那里,那里……”。 循着陈丹青所指的方向,周伟倚着栏杆探出了半个身子四处观望,不过月光下的琴湖看不见一个人影,微风吹动着湖边的杨柳在轻柔地舞动着,湖面上泛起了凛凛的波光,看得周伟有些眩目。 “陈老师,到底怎么了?”,周伟疑惑地问道。 手机里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阵阵急促的喘息声,陈丹青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指着琴湖迟迟都没有放下来。 “周老师,那里有……鬼”,陈丹青急得快跳起来了。 “哦?怎么回事?”。 周伟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再次细细地俯瞰了一遍,不过仍然没有发现异常,除了月光、湖水、杨柳之外,视线里就只剩下了屋后那片黑漆漆的桂花林。 陈丹青每次都能把周伟唬得一惊一乍,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看不清楚陈丹青此时的表情,不过听得出来陈丹青一定又被吓坏了,周伟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气,心中油然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怜惜。 虽然周伟才来了一个星期,不过这段时间他与陈丹青的接触是最多的,特别是索命阮音的传说,大部份也都出自于陈丹青之口,每次一提起索命阮音,陈丹青立即变得心惊肉跳,很多时候周伟不得不用“它”、“那个”来代替索命阮音。 “要不要去看看?”,周伟朝着陈丹青挥了挥手。 “不,不要去,周老师,我……能过来坐坐吗?”,陈丹青非常犹豫地问道。 “那个……好吧,我去开门”,周伟为难了好一会儿之后勉强同意了,尽管他非常同情陈丹青,不过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块儿的确不合适,人家毕竟是院长夫人啊,而且她身上的绯闻又特别多,要是传出去的话周伟就有“那方面”的嫌疑了。 在很短的时间内陈丹青就站在了周伟面前,神情还是那么惊恐和抑郁,与上周五不同的是,今晚的陈丹青穿戴整齐,脸上依旧残留着粉色淡妆,看得出来她还没来得及上床休息,就被所谓的“鬼”给吓坏了。 第36页 “周老师,我知道你不相信鬼,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它就一直站在那里,而且,而且已经不止一次了”,陈丹青的眼泪偷偷地熘了出来。 “陈老师,你听我说,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应该去相信鬼神这类唯心主义的东西,我想你一定是……”,周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丹青打断了。 “不,我真的看见了,而且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它,周老师,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撒谎”,陈丹青急得站了起来。 “唉”,此情此景周伟只能抱之以一声长嘆。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再继续劝慰下去了,无论他怎么阐述无神论,但陈丹青依然固执己见,极力否认自己产生了错觉,如若换做平时,周伟早就开口骂人了。 “陈老师,我觉得你最好去做一下心理辅导,真的,不是说你有什么病,而是你的精神太紧张了,就象一根橡皮筋,崩得太久了会断的”,周伟觉得陈丹青的心理一定有问题,甚至是抑郁症也不一定。 陈丹青抬头楞了一下,而后神情恍惚地说道:“周老师,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周伟:“怎么?以前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吗?” “没有,没有”,陈丹青头一低又颓废地坐了回去,唿吸再一次急促了起来。 周伟嘆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正想着如何送客的时候,陈丹青的哭声钻进了耳朵里,虽然声音很小,不过听得周伟阵阵揪心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况且无论他怎么安慰陈丹青也听不进去,所以他只能一张接一张地给她递面巾纸,很快就扔满了一地。 “对不起周老师,我,我真的很害怕,所以……老是来打扰你,对不起”,陈丹青起身准备离开,为了避嫌周伟并没有关门。 “没事,只是我担心……”,后面的话周伟也说不下去了,他是想说怕惹来风言风语,周伟倒无所谓,不过万一传到郑天霖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陈丹青长长地抽泣了一声:“我知道,其实你多虑了,是老郑特意安排你住在这里的,而且他说过如果我感到害怕的话就来找你,他很信任你的”。 “啊?”,周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从进艺校的第一天起,周伟就很是有些疑惑,四楼只住着他们两户,而且他的宿舍竟然是郑天霖亲自安排的,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在周伟调来之前,两人根本没打过交道,但听陈丹青的口气,似乎郑天霖早就了解周伟的为人,所以很放心地将他与陈丹青安排在同一层,不但如此,郑天霖还希望周伟能承担起“护花使者”的角色,这让周伟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自从艺校被兼併之后,从本部调来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来争权夺利的,比如赵敬东,另一种就是象你这样被排挤来的,对于前一种,老郑对他们很感冒,而对于后一种,老郑其实很想用他们的,只不过这些人多半都会自暴自弃,所以自然也难担大任,不过老郑对你的印象却是出奇地好,这一点连我都想不明白,你来报到之前他就跟我说过两次,说你这个人值得信任,所以……”,陈丹青毕竟是院长夫人,她知道的内幕非常多。 “哦是这样啊,那就谢谢郑院长了,不过你们怎么……”,周伟顿时心头一热,但问题也是接钟而至。 “周老师,这是我与老郑之间的隐私,请你不要打听行吗?而且我也希望你不要相信那些传言”,一提及郑天霖,以及围在她身边的流言蜚语时,陈丹青的神态显得异常伤感。 “行,行,行,我明白的,对不起”,周伟忙不迭地连声道歉。 陈丹青又一次起身准备离开,情绪也有了明显的好转,不再是刚刚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了。 “哦对了,陈老师,段科长这人怎么样?”,周伟很想多了解一些段仲圭的情况,无疑陈丹青知道的东西比较多,而且比较真实。 “那个人你不要提他,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就是一个衣冠禽兽,把老郑给害苦了”,一提起段仲圭,陈丹青立即变得横眉怒目。 “行,明白了,谢谢你,晚安”,一听陈丹青的这种口吻,周伟知道不用再打听下去了,所以很礼貌地将陈丹青送出了屋外。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周伟在狭小的阳台上来回踱步,夜风吹在身上泛起了丝丝的凉意,校园的午夜依然静谧,夜鸟的啼鸣带来了些许的恐惧和空灵,周伟没有睡意,索命阮音依旧占据了他所有的内心,他在默默地盘算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悄悄爬上了他的脸。 北湖边的长椅上,周伟捧着笔记本正在飞速地记录着,当旁边有游人走过的时候,周伟会立即合上本子,李若兰坐在他的身边,神情显得非常严肃,不时地小声提醒着,两人的这副架式很是有点特务接头的味道。 李若兰正在“交作业”,上周周伟给她布置了两道作业,第一是监视老琴房方向的动静,第二道就是今天交上来的,周伟让李若兰帮忙打听一下这几年神秘自杀的女生名单,以及生前的相关情况,李若兰不负重託,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作业。 “就这么多吗?”,周伟的本子上写着五个自杀女生的名字,最后一个是刘小曼,而且对于她的记录是最多的,整整记了两页多纸。 第37页 “目前只能打听到这些了,人数肯定不止这么多,但因为有些知情人都毕业了,很难打听到具体情况的,而且你又要得急”,李若兰无奈地说道。 “已经很不错了,谢谢你”,周伟笑了笑。 “周老师,难道你认为她们是被人害死的吗?可是警察都说她们是自杀的呀”,李若兰还是有些费解。 周伟站了起来,面朝着北湖长长地嘆了口气,“是自杀的肯定没错,这一点警方是最有发言权的,不过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因素,我不相信什么索命阮音,她们的死肯定没这么简单,因为一切都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可思异,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李若兰犹豫之后走到了周伟身边,“周老师,你说的我明白,原来我也一直不信,不过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不得不相信学校里面真的有鬼”,说完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周伟。 “有鬼?呵呵,那我就把它捉出来好了”,周伟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李若兰,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李若兰可笑不出来,当再一次揭开内心的潘多拉魔盒的时候,刘小曼,以及那曲令人心惊胆颤的神秘阮音一次又一次地惊扰着她的睡眠,短短的五天时间,她的精神又一次开始变得有些颓废了。 “说真的,我很怀疑这些女生在生前都得了抑郁症,是心理问题从而导致了她们的轻生举动,还记得‘哥哥’吗?我觉得和他的情况差不多”,提起抑郁症,周伟立即想起了明星张国荣,周伟非常喜欢他的歌,也为他的自杀感到痛惜。 李若兰:“抑郁症?我记得当时省里的专家也是这么说的,每次出事之后都会有专家给我们讲心理辅导课,有时还要个别辅导,可是……”。 “可是还是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是吗?我记得王医生说过,他说心理问题不是靠一两次突击就能解决的,这是一个与生长和生活环境息息相关的问题,是一项长久而又复杂的工程,省里的心理专家再厉害,也不可能通过一两次疏导就能立竿见影,你说是吗?”,周伟反问道。 李若兰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从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在她的内心里鬼比抑郁症的可信度要高得多。 “周老师,你还是不相信有索命阮音对吗?”,沉默许久之后李若兰开口了。 “不,我相信有阮音,因为我也亲耳听到过,但不相信索命,也不相信有鬼,这一点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之所以让你帮我留意老琴房那边的动静,只是想揪出弹琴的人,至于他是不是兇手,这一点要等查出来才知道,但我相信不是”,周伟非常严肃地说道。 “但愿是这样,不过周老师,我真的看见过鬼”,李若兰脸色突然大变。 “哦?在哪儿?在老琴房吗?”,李若兰的话把周伟吓了一跳。 “不是,是……琴湖”,李若兰说着说着就把头低了下去。 “琴湖?说说看”。 周伟现在头都大了,老琴房的“鬼”还没有眉目,琴湖的“鬼”又跑出来了,不明就里的人还真会以为艺校里面都已经是群魔乱舞了。 他想起了初进艺校的时候,梁紫曾经提醒过晚上这两个地方不能去,原因也正是所谓的“闹鬼”,但周伟不信,不但两个地方都去了,而且也没有看到什么鬼,那两个模煳的黑影在周伟的潜意识里是错觉所导致的,很多时候周伟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拿“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当藉口。 李若兰迟迟不肯说话,不但如此,她的头更是一直垂到了胸前,脸上很快就泛起了片片红晕,周伟很细心地发现了她的这一变化,也不催她,只是静坐一旁等待李若兰自己开口。 “周老师,我说了你可要保密啊,不要告诉周吉,而且千万不能让我家里知道,好吗?”,李若兰在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斗争之后终于开口了,看样子她的这趟“琴湖见鬼”经歷似乎还有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什么?哦行,你说好了”,周伟被李若兰给说得迷煳了。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十五章琴湖闹鬼 “唉”。 一声夹杂着幽怨与惊惧的哀嘆之后,李若兰终于抛却了内心的重重顾虑,将她去年在琴湖的“见鬼”经歷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不时低头偷看一眼旁边的周伟,在她的整个叙述过程中脸上的红云一直没有消退过,两只手也一直在无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大辫子。 新时期的大学校园里,一股名叫“恋爱”的超级颱风劲吹着每一个人的心痱,对于现时的大学生来说,恋爱与学习几乎处于相等的地位,如果一个人的大学生涯中没有一两次恋爱经歷的话,估计很多人都会笑话你,很遗憾周伟就属于其中被笑话的极少数中的一员。 与众多的女大学生一样,李若兰在经过了大一时的朦胧与憧憬之后,很快便与本校的一名影视系的男生对上了眼,2004年的5月,也就是这位名叫刘超凡的男生毕业前夕,两人相约琴湖互诉衷肠相拥而泣,情到深处时深入湖畔的桂花林中激情缠绵,在即将超越最后一道防线的瞬间,让两人意想不到的怪事就此发生了。 第38页 李若兰很清晰地记得那晚没有月亮,整个树林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尽管此前暗地里流传着“琴湖闹鬼”的传言,不过这并不足以浇灭情到深处时的内心狂躁,在干柴烈火般的欲望面前,所有的伦理道德乃至于鬼神传说统统消散于九宵云外,于是…… 深情的拥抱、缠绵的热吻,然后在半推半就中逐渐发展到宽衣解带,亚当与夏娃的故事在阴暗的树林中正悄然上演,粗重的喘息声淹没了掠过树梢的林风,在男欢女爱的欲望面前,理智的防线一退再退,媾欲的洪水滚滚而来,两人很快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殊不知背后已悄然多出了一位神秘的“观众”。 一个神秘的黑影悄然飘到了他们身后,它无声无息,就如同影视剧里的游魂一般,夜幕蒙盖了它脸上的表情,也将它完全融入了苍茫的林间夜色之中,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也没有人知道它想干什么。 它默默地站在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在黑暗中近距离地“欣赏”着两人的激情表演,它也一直没有出声,就象一名忠实的观众,在等待着这齣激情大戏的落幕,林间的夜幕根本挡不住它的视线,它看得很贪婪也很入神。 或许是二人的缠绵太过持久,抑或者是它已经失去了继续欣赏的耐心,片刻之后它又悄然行至二人的身后,缓慢而又机械地抬起了手,或者说用“爪”来形容更为恰当,因为李若兰一直都认为那晚她遇见的是“鬼”。 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眩目的白光,随后只听得“啪啪”几声刺耳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正迴旋在激情漩涡中的李若兰只觉得身上象是被针扎了一样,稍稍的疼痛过后,一阵强烈的酥麻袭遍了全身,身体在急剧地颤抖了几阵之后,两人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沉的“哼”,便相拥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它缓缓地收起了“爪子”,悄然无息地在夜幕中缓慢地穿行。 树林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之后,琴湖畔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等等,你看到它长什么样子了吗?”。 周伟打断了李若兰的叙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李若兰会感觉有苦难言了,而且一再央求他要保密。 李若兰的脸上红白相间,红的是羞怯,白的是恐惧,整个叙述过程中她的声音非常小,还略带着轻微的颤音,她一直都不敢与周伟对视,当说到那晚的激情时,李若兰的声音简直和蚊子没什么区别。 “没,没有”,李若兰低着头弱弱地回答道。 周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你怎么能肯定是鬼,而不是人呢?”。 “我……”,李若兰被问得哑口无言。 周伟轻嘆了一口气,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那后来呢?”。 出乎李若兰预料的是,周伟对她的“风流韵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在细细地聆听,不时地皱一下眉头,神情显得出奇的平静,除了严肃之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后来,后来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当时我真的害怕极了,四周一片漆黑,所以就拼命地跑出了树林,连鞋子都跑丢了”,李若兰说到这里脸上明显带着怒气,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第二天两人便正式分手,而且李若兰发誓从此再也不涉足琴湖一步。 周伟平静地点了点头:“哦,明白了,也就是说他比你甦醒得早,是因为害怕才会抛下了你,这样的男人,唉,不说了,看来琴湖真的有古怪啊”。 “周老师,那晚的事情真的太恐怖了,我相信一定是鬼,听说以前也有同学遇到过的,只是……”,李若兰心有余悸地说道。 “哼”,周伟的鼻子响了一声,他可不能认同李若兰的看法,还是那句话,要让他相信这世上有鬼,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死他。 “周老师,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一定要替我保密行吗?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包括周吉”,李若兰又一次小声地央求着。 “周吉?呵呵,为什么?”,周伟能理解李若兰的心理压力,这种事情在农村意味着什么周伟很清楚,毕竟在这个时代里,封建思想还是有一定的生存土壤的,特别是相对封闭的农村。 李若兰:“你不要问了,反正不要告诉周吉就行了”。 “行”,周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听完李若兰噤若寒蝉的叙述之后,周伟的脑中很快也闪现了一个黑影,琴湖的黑影,还有昨晚陈丹青所说的见闻,以及梁紫提到琴湖时的诡异神情,都让此刻的周伟浮想联翩,拳头握了握之后又很快放了下来。 “这样,你还是帮我盯着老琴房,我想用不了多久索命阮音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的,还是那句话,我不相信有鬼,而且我也相信你那晚遇到的也不是鬼,否则的话你觉得你们还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吗?我想它之所以这么做,更多的应该是想制造一种恐慌,让大家都离琴湖远一点,以便让它在琴湖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定是这样,没错”,周伟分析得头头是道。 “恐慌?见不得人的勾当?周老师,你说的我不明白”,李若兰现在是彻底服了周伟了,无论她说得多么恐怖多么离奇,他就是不肯相信学校里闹鬼了,这样的人恐怕在整个艺校也是屈指可数。 第39页 靠在椅子上,周伟在经过长久的沉默与思索之后,突然间眉头一展,随后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了稜角分明的脸上,整个人显得如沐春风一般。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我想我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索命阮音的事不好说,但琴湖的这只鬼,我想很快就能把它捉出来,到时候也让你参观参观”。 “真的吗?”,李若兰惊讶得连眼睛都睁大了。 “当然,不过这件事得慢慢来,不能急的,凭感觉我觉得琴湖和琴房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关联,闹鬼?哼哼,我看还是人祸哟”,周伟站了起来朝着北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离开北湖之后,两人到市区搓了一顿,为了配合李若兰的“盯哨行动”,周伟为李若兰买了一部手机,以便李若兰在发现老琴房的动静之后能第一时间联繫到周伟,毕竟每次索命阮音都是在午夜时分响起的,加之李若兰的家境很差,和周伟的大学生涯一样,都是靠东拼西凑才勉强交齐学费的,所以对于再普通不过的手机,目前她还是消费不起。 除了手机之外,周伟还跑了趟新华书店,抱回了一堆心理学书籍,特别是关于抑郁症方面的,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将那些自杀的女生与抑郁症挂上了勾,包括陈丹青。 “还能记得起来去年你们是在什么位置遇见鬼的吗?”。 回到学校后两人走进了琴湖畔的那片鬼影出没的桂花林中,白天的树林没有任何的反常之处,依旧幽静恬然,散发出阵阵春末的宜人气息,周伟在林子里整整转了两大圈,不时地停下脚步左右四顾一番,然后在树下的荒草丛中无意识地翻动着。 “忘了,时间太久了,加上天太黑,所以……”,当李若兰再次步入久违的琴湖时,她的心跳徒然间加快了,一想起去年的那次“撞鬼”经歷,除了害怕之外,一股饱含着羞涩与愤怒的复杂情感油然而生。 “嗯,也对,否则的话你也不会那么肯定是鬼了”,周伟歪着脑袋朝着李若兰扮了个鬼脸,然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周老师,你真的能肯定是有人在这里干坏事吗?”,李若兰还是有些不相信周伟的话。 周伟此时正站在林中那棵最老的桂花树下,透过枝丫的缝隙四下张望着,听见李若兰的问话之后他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紧锁的双眉再一次稍稍有了缓解。 “当然,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我们学校里的,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它为什么想要独霸夜晚的琴湖呢?这座林子里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呢?”。 “独霸?秘密?”,李若兰已经彻底被周伟说煳涂了。 “不说了,回去吧,这个问题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的,但愿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否则的话你们去年就不仅仅是昏迷这么简单了”,经过缜密的分析之后,周伟得出了一个初步判断 在确信找不到任何线索之后,周伟独自回到了宿舍,一边翻看着心理学书籍,一边默默地思考着琴湖与琴房的闹鬼事件,不过他还是感觉非常疑惑。 应该说到目前为止,只有李若兰所说的“琴湖闹鬼”有那么一点可信度,毕竟这是她亲身经歷过的,而且周伟也隐隐地看到过一个神秘的黑影,其他的就只能说是人云亦云了,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往往会将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于某种特定的事物之上,很显然没有比鬼更适合人们想像和意淫的了。 “到底是谁呢?它到底想干什么呢?”,周伟一时间找不出答案来。 晚饭后周伟主动把陈丹青约到了自己房里,陈丹青本来情绪就不高,当目光触及到桌上的书籍,特别是封面上“抑郁症”三个字时,陈丹青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趁着周伟起身泡茶的当口,她悄悄地把那本书翻了过来。 “陈老师,昨晚你说你看到琴湖里有鬼,你能确定吗?”,周伟把茶递给了陈丹青,不过陈丹青并没有接。 “能”,陈丹青回答得非常干脆。 周伟点了点头:“那你能给我描述一下它长什么样子吗?”。 陈丹青犹豫地看了一眼周伟,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不定:“我不知道,那里的光线太暗了,我只看到了一个黑影,它在飘”。 “飘?”。 “是的,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它就不见了”,陈丹青的恐惧心理此时又涌上了心头,她情不自禁地往窗外瞟了一眼。 “你跟我来”,周伟边说边把陈丹青引到了阳台上,然后用手一指屋后的树林说道:“陈老师,有没有可能是你把树影当成人影了,或者是把树枝错当成了鬼呢?你看看,这么明亮的月光林子里的光线还是这么暗,会不会是由于你当时太紧张了,以致于产生了错觉呢?”。 “不可能”,陈丹青突然间变得有些情绪失控了,连声音也加重了几个分贝。 “那好,我明白了,谢谢你陈老师”,周伟点了点头,他不能再追问下去了,因为此时陈丹青的恐惧心理又一次迸发出来,情绪也开始变得愈发激动了。 “明白了?周老师,难道你也相信有鬼了?”,陈丹青非常疑惑地问道。 第40页 周伟没有回答,只抱之以神秘的笑容,不过陈丹青看得出来周伟的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两人在斗室内相对而座,周伟非常虔诚地向她请教了许多与闹鬼毫不相干的问题,特别是器乐方面,陈丹青的确有着很高的艺术造诣,她是舞蹈老师,不过在音乐方面的水平也毫不逊色,要不是顾忌到她的身份,周伟很希望能到她的房里,近距离地欣赏一下陈丹青的艺术天赋,不过他也知道这是非常奢侈的,毕竟这是一朵有主的“名花”,而且她的那个主还是“名主”。 送走了陈丹青之后,周伟立即摔门而去,而后再一次深入了湖畔的桂花林中,借着月光透射进来的丝丝缕缕的光线,他不停地变换着方位,时而翘首以望,时而屈膝四顾,这个架式很象是一个专业的侦探。 夜晚的琴湖和平时一样,看不见一个人影,周伟这次也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鬼”,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实地发挥他的超凡想像力,在心中构略出闹鬼事件的真相和缘由,当月上中天之后,周伟欣然走出了树林,仰面躺在湖边的草坪上,悠然自得地沐浴着皎洁迷人的月光。 “周老师,你在那里干什么?”。 手机铃声响过之后,耳边传来了陈丹青所特有的抑郁嗓音。 周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很快他的视线里出现了陈丹青的身影,她趴在阳台上,上半身露在栏杆外,似水般的月光轻柔地披洒在她的肩膀上,远远望去,恍若一尊纯洁唯美的雕塑,唯一的缺憾就是她还拿着手机。 “没什么,睡不着,出来走走,嘿嘿”。 周伟并不想告诉她实情,怕把她吓坏了,毕竟陈丹青和李若兰一样,对琴湖闹鬼的传闻一直深信不疑。 “周老师,你要小心点”。 陈丹青似乎早就看穿了周伟的那点小伎俩,一声女性所特有的幽嘆之后,她缓缓转身走进了卧室之中,留给周伟一个绝对完美的背影,差点把他看呆了。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十六章惊梦 夜深沉冷月无声,斑驳摇曳的树影占据了校园的小路,一个孤独的身影木然行进在苍茫的夜色之中,路边的行道树一棵接一棵地被抛在身后,沉睡中的楼房一幢接一幢地为他送行,走,往前走,一直走…… 拨开齐腰深的莽莽荒草,他缓缓而机械地朝着不远处一幢孤零零的二层小楼走去,他的视线始终盯着正前方,瞳孔里的楼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铮铮……”,耳边迴荡着神秘而动听的音律,在为他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咯吱咯吱……”,破旧残缺的楼板在皮鞋的蹂躏下发出了一声声单调而痛苦的呻吟。 一楼、楼梯、二楼、走廊,再折向西面,走廊的尽头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因为音乐就是从那间房里响起的,再透过门缝一声声地传进他的耳中。 “吱……”,紧闭的房门缓缓自行开启,露出了一道半人宽的缝隙,淡绿色的莹光将一个纤瘦的影子印在了门前的走廊上,萤光很微弱,所以影子很模煳。 他圆睁着双眼,绿莹莹的光线映照在他略有些扭曲变形的脸上,表情异常呆滞,随着琴声的指引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就象是一只受人摆布的木偶,耳边的琴声就是那根无形的丝线。 破败的小屋内有一个人,坐在一张红漆斑驳的老式太师椅上,正背对着房门在低头抚琴,听似悠然的琴声中偶而会夹杂着一两声幽怨低沉的轻嘆,胸中似有万语千言,尽化为润入心田的声声琴韵。 琴声戛然而止,他的脚步也随之停在了门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屋内很静,耳边充斥着夜风的声声呜咽,屋内也很空旷,只有两个人,一张椅子,和一张扁圆形音箱的古琴。 “嘤”,一声欢快的轻吟之后,她缓缓地转过了头,一张俊秀清丽的脸庞慢慢地映入了他的眼睑。 这张脸很白,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就象是在一汪山泉中浸泡过一样,不,应该说就是浸泡过的,因为她的头髮还是湿漉漉的,还在不停地往下挂着圆润的水珠,地板上印着一大滩尚未干涸的水渍。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好象在哪儿见过一样,在哪儿呢? 对,是一张两个女孩的合影,其中一个是他的老乡李若兰,还有一个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在《江州晚报》上有过她的报导,一条关于艺术学院舞蹈系女生跳湖轻生的报导。 “刘小曼”,他惊讶地叫了起来,裊裊回声又传回了他的耳中。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苍白如纸的脸颊上还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一袭湿透的白色长裙紧紧地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顿了顿之后轻轻地挪动着脚步,缓缓地向他走了过来,姿势异常的柔软而优雅。 她向他伸出了手,这双手也很白,条条青筋凸现在手背上,三寸多长的指甲上涂抹着大红的甲油,她笑了,笑容甜蜜而又神秘,美目中散发出点点凛冽的波光,还有青春少女所特有的矜持和羞涩,她轻启莲步缓缓地张开了双手,欲将呆若木鸡的他揽入并不宽阔的怀中…… “鬼,啊——”,周伟突然间坐了起来,身下的床板响起了沉重而痛苦的呻吟。 第41页 摸索着摁亮了檯灯,柔和的光线倾刻间灌满了整个卧室,周伟长长地吸了口气,一抹额头全都是冷汗,身上也是湿漉漉的。 “妈的,吓死我了”,原来是个梦,周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抓过桌上的杯子勐地灌了几口凉水之后,情绪才逐渐缓和下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周伟这段时间一直想着琴湖和琴房的“闹鬼事件”,想得多了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它带进了梦境中,虽然他不信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梦的确让他有些害怕了。 黑夜令人感到害怕,是因为它总能给人以无限想像的空间,与其说是黑夜让人害怕,还不如说是黑暗中的无端想像令人胆战心惊。 恶梦之后的周伟再也睡不着了,小闹钟上的时刻指向了午夜两点,离天亮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披衣起床坐在桌前,翻开案头的心理学书籍,再结合听到的关于“艺校闹鬼”的传闻,不知不觉中他的脑海里再次飘进了鬼的身影。 “假设学校里真的有鬼,那么会有两只鬼吗?一只在老琴房弹琴的鬼,一只在琴湖吓人的鬼,是两只还是一只呢?”,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周伟开始了大胆的惊人设想。 基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正见过鬼的样子,所以周伟也很难判断鬼的数量问题,不过他还是倾向于前者,老琴房弹中阮的那只鬼看起来更为兇残,据说它的每一次弹奏必然会带走一条花季少女的生命,除了李若兰,因为她幸运地遇到了周伟而免遭毒手,所以琴房里的这只鬼应该是“恶鬼”。 反观琴湖的那只鬼,种种迹象表明,它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否则的话去年李若兰和刘超凡也就不会仅仅是昏迷这么简单了,从现有的情况上来看,这只鬼似乎只想让艺校的师生们在夜晚远离琴湖,就象“一山不容二虎”一样,它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想独享琴湖夜色而已,或者说是想守护着一个关于琴湖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 “嘿嘿”,周伟摇摇头髮出了自嘲的笑声,他也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因为这个想法是基于“鬼神论”的基础之上的,而周伟却是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所以他的这个想法也就失去了思考的意义和价值。 “抑郁症,没错”,周伟细细地品读着书中的描述,越看越觉得与那些自杀女生极为相符,而这一点也是得到心理专家认可了的。 但问题也是接锤而至,如果说这些轻生女孩的自杀原因都是抑郁症的话,那么“索命阮音”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每一个自杀女生生前都产生了幻觉,而且竟然还是相同的幻觉? 书上虽然也有相类似的说明,不过周伟还是非常疑惑,因为他也亲耳听见过从老琴房里传出的神秘阮音,而他可是体壮如牛的,自认心理上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单纯就“索命阮音”来说,周伟觉得此中颇为蹊跷,有待于进一步解开其中的谜团。 打开卧室的房门,周伟握着杯子走进了客厅,他准备给自己倒杯茶,陪伴他渡过这漫漫长夜,他习惯于沾着口水翻书,结果才看了十几页嘴唇就开始发干发麻。 “噔噔噔……”。 周伟刚一打开客厅的日光灯,就听见走廊上突然传出了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午夜里显得格外沉重和刺耳,听得出来走廊上有人,而且这个人一定受到了某种惊吓,虽然这个人也刻意地放轻了脚步,不过依然没有逃过周伟敏锐的听觉。 “谁?”,周伟扔下杯子快速地拉开了大门,而后循着脚步声飞快地追下楼去。 三楼空无一人,二楼空无一人,底楼也是死气沉沉的,走廊的灯光远不如天上的明月更亮,周伟站在楼下警惕地来回巡视,月光下他只看到了他自己的人影。 “错觉?不,不可能”,周伟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象那晚老琴房传出的阮音一样。 以单身宿舍为中心,周伟在四周寻找了一大圈之后又无奈地走了回去,整个追击过程中他没有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几个房间内传出了雷鸣般的唿噜声,周伟在抬头的时候看见408还亮着灯光,看来除了他与陈丹青之外,整幢楼里的人都在沉睡之中。 “妈的,活见鬼了,好快的速度啊,难道真的是鬼?”,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周伟穷尽目光试图寻找一个可疑的身影,不过依旧毫无所获,除了楼房、路灯、草木之外,接下来就剩他自己了,所以他觉得有些不可思异。 周伟从小就是体育健将,跑步和游泳是他的长项,每年的校运会他都稳居前三,但这个人的速度绝对比他还要快,周伟甚至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经过快速地搜索,整个单身宿舍楼都是房门紧闭,不太象是这幢楼里的人干的,因为在追击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 “有贼啊,而且是个飞贼”,周伟不相信鬼,所以也只能做出这个判断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大半夜的这个贼是怎么熘进学校里来的?不过既然是飞贼进来肯定不成问题,但关键的问题是他(她)到教工宿舍干什么?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单身男女,身无长物,有这等飞檐走壁的本事不应该跑到这儿来呀。 第42页 最蹊跷的是他(她)到四楼干什么?难道真的是来偷东西的?还是发现底下三层都住着人,准备到只有两户人家的四楼来试试运气?可是这大半夜的他(她)又是怎么知道四楼只住着两户的呢?一个又一个疑问接连不断地跳进周伟的脑海中。 “吱……”,408的房门轻轻地拉开了一丝缝隙,一束柔和的彩光映在了走廊上。 门再次拉开了一点,一个脑袋悄悄地探了出来,当看到走廊上的周伟时,门终于完全打开了,陈丹青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她穿着粉红色的丝质短裙,裙摆还没有垂到膝盖,裸露着两条光洁的小腿,上身敞披着一件靛青色的职业装,脚上还是蹬着那双不合时宜的旧舞鞋。 “周老师,你怎么还没休息啊?”,陈丹青发现周伟在盯着她,而且眼神有些不对劲。 “陈老师,你好象也没有睡啊”,周伟发现陈丹青的脸色有些怪异,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一丝羞怯,她的唿吸显得有些急促,脸上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汗珠,鼻子上也有,似乎是运动所致,而且这项运动应该比较剧烈。 “我……是,我睡不着,就看看书”,陈丹青稍稍低了一下头,脸上还挂着一抹尚未褪尽的红晕。 “看书?哦,刚刚我也在看书,听见外面有些响动,所以就跑出来看看”,周伟边说边盯着陈丹青,口气有些冷若冰霜。 陈丹青一抬头,表情显得非常惊愕,“响动?我怎么没听见?周老师你看到什么了?”,陈丹青焦急地追问道。 周伟眉头微微一皱,疑问瞬间袭上了心头:“哦,也没有什么,可能是一只野猫吧,这是我的职业习惯,可能你看得太专注了,没有听见吧,好了,很晚了先不说了,外面有点冷快去睡吧。” 陈丹青没有回答,只是轻嘆一声之后转身走进了房内,脚步显得有些迟滞。 “看书?搬书还差不多”,周伟转身准备回房,不过好奇心却驱使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408的门前。 408房门紧闭,厚厚的窗帘将门上的整个气窗都遮住了,窗户上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两三缕绚丽的彩光穿透了细细的门缝,周伟弯下腰身将眼睛贴了上去。 陈丹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不时地环视着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门和窗是她最为关注的地方,周伟屏起唿吸仔细地观察着陈丹青的举动,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是很不道德的,有偷窥他人隐私的嫌疑,不过泛起在心中的巨大疑问却还是促使他继续“偷窥”下去。 陈丹青呆坐了很长时间,并无任何的异常举动,正当周伟准备放弃的时候,陈丹青突然间从手袋里掏出了手机,一阵拨索之后又犹豫地放进了手袋里,然后又将手机拿了出来,很快又放了回去,来回重复了四五遍之后,终于非常犹豫地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唉”,陈丹青哀嘆一声之后,手机砰然掉在了沙发上,然后步履艰难地走进了卧室。 灯灭了,屋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周伟悄然起身返回屋内,经过刚刚那阵穷折腾之后,他的神智比白天还清醒。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周伟没有再往下想,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骯脏了。 平心而论,他对陈丹青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除了神秘和抑郁之外。 “呜——忽忽忽……”,窗外传来了声声夜鸟的悲鸣。 阵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一阵紧接一阵地冲击着周伟的耳膜。 窗外的月光很亮,甚至亮过了桌上的檯灯,周伟没有睡意,他拉开门走上了阳台,转头一看,408的阳台上竟然也出现了陈丹青的身影,她似乎并没有看到周伟的出现,只是对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在独自嘆惋着。 “这个怪女人”,周伟只能这么想了。 “他妈的”,周伟突然间失声骂了起来。 月下的琴湖畔闪现了一个模煳的黑影,眨眼间就钻入了湖畔的树林,而且速度快得惊人,跑动时的身姿简直和飘移一样,要不是今晚的月光很亮,要不是周伟眼尖,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 “咣当”、“噔噔噔……”。 周伟甩开了脚步往琴湖跑去,手电的光线频频地在树林中四下照射,他一边寻找一边拿出了手机,很快值夜班的两个校卫跑了过来,三个人三支手电分三个方向开始在林子里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周科长,你真的看到这里有人吗?”,当搜索完毕之后,校卫老王疑惑地问道,因为搜完之后仍旧是一无所获。 “当然,说不定是贼呢”,周伟非常肯定地说道。 老王和另一个校卫互相对视了一眼:“那就怪了,咱们搜了这大半天也没有结果,周科长,会不会是……”,老王心惊肉跳地朝着树林里看了一眼。 “会不会是我眼花了是吧?不可能”,周伟立即接过了话头,他的手电还在频频地往桂花林里照射着。 老王楞了一会儿之后放低了嗓音轻声说道:“不是,我是想说会不会真的和传闻里说的那样,是……”。 “老王,你是想说闹鬼,是吧?怎么,难道你也相信琴湖里有鬼?”,周伟反问道。 第43页 老王摇了摇头,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严肃,他凑到周伟跟前小声地说道:“周科长,这个我也不好说,反正大家都在私底下这么传的,传的时间长了也就有人信了,要不是你坚持要进来,我可不会在晚上一个人到琴湖里来,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学校出了这么多事,让我不得不有所怀疑啊”。 “嗯,老王,辛苦你了,你们回去吧”,周伟不愿再费口舌对他们进行唯物主义教育了。 “那周科长你呢?”,老王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过了头。 周伟笑了笑说道:“我?我准备再看一看”。 “啊?”,老王大吃一惊。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十七章钥匙 老王和另一名校卫很快就离开了琴湖,脚步匆忙而零乱,很是有种如遇大赦之感,周伟望着两个象逃命一样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都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胆小,晕”,周伟边笑边摇头不已。 周伟不信鬼,对自己5.2的视力也有着绝对的信心,刚刚在阳台上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那个黑影,虽然它的速度很快,简直和影视剧里的鬼魂飘移一样,但周伟可是个从来不信邪的人,经过刚刚那一番搜索之后,虽然没有找到它,不过周伟已经吩咐过老王,让他们在校园里尽快展开搜索,周伟相信这个“人”一定还没有逃出学校,甚至于周伟觉得这个“人”应该还隐藏在琴湖附近,所以他决定单独留下来继续查找。 “是谁呢?难道真的是贼吗?”,周伟再次深入了黑漆漆的树林中,谨慎而仔细地搜查着,他躬着腰身,几乎是一寸一寸搜过去的,脚下被林间的杂草一拌,周伟狠狠地摔了个大跟头。 林子里仍然没有发现可疑迹象,周伟感觉有些不可思异,不过他也很清楚,即使对方真的躲在林子里也很难发现,眼前到处都是黑黝黝的树枝,脚下的荒草都快长到膝盖上了,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林子,别说藏匿一个人,就是十个八个都难觅踪迹。 周伟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快步跑到了湖畔的一棵杨柳树下,他在第一眼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它就站在这棵树下,黑黝黝地有如鬼魂一般,周伟估计它也应该是发现了自己,所以才会惊慌失措地往密林中跑。 “咦?这是什么?”,周伟的手电照到了一件黄灿灿的东西上。 短暂地观察了一阵之后,周伟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东西拾了起来,然后凑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这是一把普通的铜钥匙,看得出来这把钥匙使用的频率很低,表面有些泛黑,光洁度也很差,不象是新配的,匙体上还留有挫刀的痕迹,摸上去感觉有些粗糙,所以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把钥匙绝对不是原配的,原配的钥匙都非常光熘。 观察了许久之后,周伟又得出了另一个判断,他认为这把钥匙遗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久,因为匙体表面并没有锈蚀的痕迹,看样子应该保管得很好,没有经受过日晒雨淋。 “难道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还是哪个粗心的学生遗忘在这里的呢?”,周伟开始有些捉摸不定了。 如果这把钥匙是在桂花林里捡到的话,周伟基本上可以肯定是那个神秘黑影留下的,因为自从学校里传出了“琴湖闹鬼”的传言之后,湖边的那座桂花林实际上已经成了“艺校禁地”,基本上不会有师生进入。 但这里是湖畔,只要是白天,艺校的学生们还是会到这里来赏湖嬉戏的,琴湖的景致真的很美,要不是那些闹鬼的传言,周伟相信这里一定会成为学生心目中的“爱情圣地”。 在确信找不到其他线索之后,周伟满腹狐疑地往宿舍走去,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他走得很慢,不时地停下脚步费力思索一番,手心里紧紧地攥着那把捡来的钥匙。 “周科长,你们搞什么鬼啊?这深更半夜的闹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伟刚一走进单身宿舍,一楼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年青人,兜头截住了正欲上楼的周伟,他的穿戴非常整齐,脚上还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鞋,瘦高个看起来非常精神,特别是两条长腿,一看就知道跑步速度不慢。 这个人就是学生科的副科长沙增,由于两个科室就在隔壁,所以两人打过几次交道,周伟刚来的时候因为没看仔细,结果把“沙增”误念成了“沙僧”,这事一度成为两个科室的笑话,让沙增感觉很没面子。 沙增原来是干教学的,因能力出众被调到学生科,据说郑天霖很看好他,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委以重用,有小道消息说郑天霖准备让沙增接他的班。 自从上个月刘小曼自杀后,原来的学生科长被解职了,科长的位置一直空着,学生科的工作由沙增全面负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上头特意安排的,这个学生科科长的位置就是为沙增空出来的。 “动静?大吗?”,周伟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大?就差敲锣打鼓了,哎我说,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林子里瞎折腾什么劲啊?”,沙增气乎乎地责问道。 周伟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笑容很快浮现在了脸上,“也没什么,刚刚我们看到有一条野狗跑进去了,这不准备打了吃呢”。 第44页 “野狗?莫名其妙,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至于馋到这种地步吧?半夜里打狗,亏你想的出来”,沙增脸色一沉悻悻然地走进了101房内。 三言两语打发了沙增之后,周伟信步走上了楼梯,却不料陈丹青竟然站在四楼的楼梯口,看那副架式似乎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周伟的头都大了。 “周老师,能到你屋里坐坐吗?”,陈丹青犹豫地问道。 “这不太方便吧,明天行吗?”,周伟心中仍有些芥蒂,边说边往房间走去。 “周老师,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陈丹青竟然跟了上来,她的口气有些焦急,看来周伟在琴湖里的那阵折腾也没有逃过陈丹青的眼睛,她本来一直就站在阳台上,周伟在林子里的时候就透过树枝的缝隙看到了她。 周伟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听见陈丹青的话他转过了头,“陈老师,你不要疑神疑鬼了,真的,你的心理太紧张了,还是好好地睡一觉,我觉得你很缺乏睡眠,你说呢?”。 陈丹青失望地转过身去,忽然又再一次转头说道:“周老师,你千万要小心点。”。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周伟开门走了进去,耳边又传来了陈丹青的一声嘆息。 这个夜晚的睡眠註定与周伟无缘,那个速度奇快的“飞贼”,那个在琴湖里的神秘黑影,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周伟本已十分紧张的神经,端坐在桌前,周伟的目光一直放在那把捡来的铜钥匙上,他看得很仔细,脑子里在飞速地运转着,一个又一个设想冒出来,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否决,直到日月交替为止。 当周日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的时候,周伟起身走上阳台,面朝着琴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脸上虽然挂满了疲惫,不过却难以掩饰他的笑容。 周一一上班,周伟立即找来了学生会主席赵羽,一个戴着眼镜的秀气女孩,以学生会的名义起草了一份失物招领,很快就贴到了每一幢学生宿舍的楼下,只要进出宿舍一眼就能看到它,中心内容当然是那把铜钥匙,而且希望失主自己亲自到保卫科找周伟领取。 为了不出现疏漏,周伟又请学生会的成员们深入每一个学生寝室,挨个调查最近有无钥匙丢失的情况,这个阵势就象是准备打一场寻钥匙主人的“人民战争”一样。 “冒号,你搞什么呀?一把破钥匙至于闹这么大动静吗?”,梁紫莫名其妙地问道。 当“人民战争”打响之后,出乎周伟意料的是,保卫科顿时变得热闹非凡,一大群丢了钥匙的学生如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由此可以看出学校里的“马大哈”还真的不少,不过经过详细的辨认之后,最终这把铜钥匙还是放在周伟的手上。 “嗯,看来八九不离十了”,周伟没有理会梁紫的疑问,只是盯着手上的钥匙不住地点头示意。 除了号召学生前来认领之外,周伟又将这把钥匙与保卫科内存放着的所有钥匙进行了详细比对,最终排除了教室和各扇校门、楼门等公用设施的可能性,结果出来之后,周伟非常自信地笑了起来,他的心里已经有数了,而且也大致圈定了一个范围。 一把铜钥匙将保卫科闹得鸡犬不宁,一个个学生进进出出,就和赶集一样热闹,愁得段仲圭直揉脑门,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拾金不昧”嘛,所以也只能眼睁睁地由着周伟“瞎折腾”。 这还没完呢,周伟又一次拿出了“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大无畏精神,拿着这把钥匙频繁地出入于学校的各个科室,就连食堂和校内的公厕都没有放过,当然除了院长和副院长办公室之外,一个星期下来整个艺术学院的教职工都知道周伟捡到了一把“金钥匙”,这把小小的铜钥匙一时间誉满整个艺校,不过最终它还是攥在周伟的手上。 “你好院长,您找我?”。 周五临下班的时候,天上下着濛濛细雨,郑天霖的电话意外地打到了保卫科,估计“金钥匙”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看着郑天霖严肃的神情,还有镜片后的那双锐利的眼睛,周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小周啊,听说你最近很闲啊”,郑天霖说得不动声色。 “啊?很闲?院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周伟一时间根本理解不进去。 郑天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难道不是吗?深更半夜跑到琴湖里打狗,为了一把钥匙把整个学校闹得满城风雨,难道这不是闲吗?”。 “老狐狸”,周伟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院长,是这样的,我……”,周伟很想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不过刚起了个头就被郑天霖打断了。 郑天霖一挥手制止了周伟,而后口气颇为严厉地说道:“你不用解释,我想你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还记得你刚来的那天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吗?作为保卫科长,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你只要管好以后的事情就行了,对于以前发生的种种问题,你不要涉足也不要多问,我是不是这么说的?嗯?”。 周伟轻轻地点了点头,报到第一天的那次谈话又一次浮上了心头。 “小周啊,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而且我也知道你对某些旧事很感兴趣,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忠告,不该管的事不要去管,不该问的事不要去问,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最好不要再去揭开它,否则的话流出来的是血,痛的是心,你明白吗?”,郑天霖说得意味深长,而且神情也变得有些痛苦。 第45页 “我明白了,谢谢院长”,周伟终于听明白了郑天霖的用意,看来自己的那点小伎俩根本逃不过郑天霖的“火眼金睛”。 “你不明白,因为你来的时间太短了,如果你不了解学校的那段歷史的话,你是不会明白的,所以如果你真的很闲的话,我希望你能到陈列室去看看,相信看过之后会对你有所触动的”,郑天霖一声长嘆之后靠在了椅背上。 走出院长办公室,周伟轻轻地合上了房门,正待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无意间看了一眼门上的锁孔,偷偷地用那把“金钥匙”比对了一下,大小正合适,不过他不敢将钥匙塞进去,否则的话又得挨批了。 “妈的,这该死的沙和尚,竟然在背后打黑枪”,下楼后周伟愤愤然地骂了一句,因为“琴湖打狗”的事是周伟胡诌的,而且也只对沙增一个人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郑天霖的耳朵里,由此看来这个沙增和郑天霖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等回到保卫科的时候,老段和梁紫都已经走了,偌大的科室里只剩下了马鸣,他还在玩着永不知疲倦的“网恋游戏”,一见周伟进门他很快就凑了过来。 “怎么样?”,马鸣轻声问道。 和梁紫不同,马鸣从来不喊周伟“冒号”,也不会直唿其名,每次谈话都是单刀直入,周伟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谈话方式。 “什么怎么样?”,周伟扔掉了雨伞神情有些懊恼,刚刚那顿批他并不怪郑天霖,毕竟郑天霖是有言在先的,最让他上火的还是隔壁学生科的那个“沙和尚”,周伟从小就很讨厌那些在背后打小报告的人,很明显沙增就属于此类。 马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肯定被洗脑了吧?”。 周伟一楞:“你怎么知道的?”。 马鸣:“一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了,而且除了特殊情况之外,一般院长直接打电话找你的话,基本上就等着挨批吧”。 “啊?呵呵,看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啊”,周伟一听乐了。 马鸣脸色变得有些灰濛濛的,情绪也随之低落了下来,“差不多吧,反正他这人比较古板,你最好顺着他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人真的不错,没有坏心眼,不象某些人那样两面三刀”。 “某些人?马鸣,你指的是谁啊?”,周伟觉得马鸣的口气有些不对。 “没什么,随便说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没事的话我下班了啊”,马鸣连连摇头,关上qq后准备离开。 周伟:“哎马鸣,问你个事,陈列室在哪儿啊?怎么咱们这儿没有标出来呢?”,周伟叫住了正欲出门的马鸣。 马鸣转头说道:“什么陈列室啊?你说的是荣誉室吧,在东裙楼的二楼,靠最里面的那间就是了,肯定又是院长告诉你的是吗?”。 “没错”,周伟点了点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校园示意图,还真的找到了荣誉室。 马鸣笑了笑说道:“院长这人很低调,他从来不喜欢‘荣誉’这两个字,所以整个学校也只有他才会说成是‘陈列室’”。 “哦,明白了,谢谢你,你下班吧,我再坐一会儿”,周伟心中顿时对郑天霖肃然起敬,这样的人在当今这个功利主义占主角的社会里,的确属于凤毛麟角之类的了。 马鸣一走办公室里顿时变得冷冷清清,窗外的雨还在丝丝缕缕地下着,被风一吹无偿地荡涤着结满灰尘的窗户,周伟独自坐在椅子上,面朝着门外在发呆,他的手上还抓着那把“金钥匙”。 “看来离真相不远了”,周伟举着钥匙在眼前晃来晃去,再一次把郑天霖的提醒抛到了九宵云外。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十八章敲山震鬼 周伟所唱的这一出“金钥匙”的把戏,学名叫“敲山震虎”,这是他牺牲了无数脑细胞之后才最终灵光乍现的,为此他使出了浑身懈数,将这齣“金钥匙”大戏在艺校轰轰烈烈地粉墨登场,果然应者如潮,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这把“金钥匙”誉满整个艺校,就连郑天霖都被惊动了,不过代价是换来了一次难得的“洗脑”机会。 “哼哼,看来真的是你啊”,周伟无心地敲打着办公桌,视线也一直放在桌上的那把“金钥匙”上。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飞贼”就是琴湖里的那只“鬼”,上周日的时候他立即调看了周六的监控纪录和来访登记表,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进入校园,而且这个“贼”真的很鬼,当行踪暴露之后,它选择的逃跑路线非常准确地逃过了校内安装的电子眼,而遁入了琴湖的那片林子里最终得以逃脱追捕,一般情况下外人是不可能如此熟悉校园环境的,所以周伟再次将怀疑目标定格在了校内。 为了排查出这个可疑份子,周伟及时地唱了这齣“金钥匙”大戏,很快就排除了学生的可能性,况且周伟也不认为是学生在琴湖里装神弄鬼,这一点他早就已经得出结论了,之所以发起这场寻钥匙的“人民战争”,更多的则是为了造声势。 现在基本上也可以肯定,这把钥匙就是那个“飞贼”遗失的,所以在排除了外人和学生的可能性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学校的教职工了,再通过周伟对学校各个科室部门的“走家串户”,嫌疑目标已经缩小到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几个嫌疑人的身影也已经浮现在了周伟的脑海里。 第46页 “但愿你能理解,但愿”,周伟自言自语地说道。 为什么要“敲山震鬼”,而不是直接把它揪出来审判呢?这一点恐怕只有周伟自己知道,郑天霖虽然已经猜出了周伟的大致用意,但他对周伟的真实动机还不甚明了。 如果说艺校里面真的“闹鬼”的话,周伟觉得学校里应该有两只“鬼”。 一只是半夜里在老琴房弹奏中阮的“恶鬼”,这只“鬼”是最恐怖也是最神秘的,虽然周伟很想把它抓出来,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束手无策,那三声骤然响起的阮音此刻还在周伟的耳边迴响着。 还有一只就是晚上在琴湖里吓人的鬼,这只“鬼”虽然也挺可怕,不过周伟认为它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出现在琴湖里,否则如果是同一只鬼的话,那么去年李若兰和刘超凡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周伟用这一招其实是为了警告这只“善良的鬼”,让它有所收敛,还琴湖一个安宁,也为学校的师生们减轻一点心理负担,意在提醒这只“貌似善良”的鬼,周伟已经瞄上它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还要一意孤行下去继续在琴湖吓人的话,那么周伟会将它揪出来,把它暴光在阳光底下。 恐吓——这就是这齣大戏的真实用意。 随着郑天霖的介入,这齣“金钥匙”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周伟相信这只“善良的鬼”应该也是这齣戏的观众之一,它应该比谁都清楚周伟此举的用意所在,如果不想被抓的话,就只有迷途知返。 不过周伟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齣“敲山震鬼”的戏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将那只鬼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从而导致一些不可预计的情况发生,为此他也作好了与这只鬼“短兵相接”的准备,老琴房的那只鬼不好说,但琴湖的这只鬼周伟相信可以很轻易地摆平它。 夜幕笼罩了整个校园,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耳边传来了“滴滴嗒嗒”的连绵滴水声,雨越下越大了,淅淅沥沥的雨点让周伟感觉有些心烦,想着那只“善良的鬼”,想着至今仍是云山雾罩的“索命阮音”,站立窗前周伟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想到“索命阮音”的时候,周伟从电脑里调出了学生的户籍资料,保卫科的职责范围包括为学校师生登记和申报户口,现在周伟的手上有五个自杀女生的名单,不过遗憾的是和那份失踪的4月8日的监控纪录一样,这五个死亡女生的户籍资料也是一片空白。 虽说死亡之后都会被註销户口,但还是会有留底备案的,面对这些空白的户藉资料,周伟也只能抱之以摇头嘆息,自从和郑天霖一番谈话下来之后,他基本上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接下来它会干什么呢?放弃抑或是更加疯狂?”,周伟开始换位思考了,当然他最希望的是前者,无论是琴湖还是琴房,他都希望那两只鬼能适可而止,毕竟无论是恐吓还是死亡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在小吃部里将就了一顿晚饭,周伟慢悠悠地回到了宿舍,出乎意料的是陈丹青又一次站在401的门前,看情形已经等了很久了,虽然她拿着手机,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拨通周伟的电话。 “请进吧”,周伟很客气地将她让进了门。 陈丹青的眼神还是那么抑郁,当再一次走进这间“陋室”的时候,她竟然有了一些拘束感,迟迟不肯坐下来,也没有接过周伟递来的水杯。 “有事就说吧”,周伟终于打破了沉默,两人已经傻呆呆地站了不少时间了。 “周老师,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陈丹青犹豫地问道。 周伟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根本不想告诉她真实原委。 陈丹青的神情变得非常复杂,有失望,有惊恐,还略带着一丝欣慰,“周老师,不管你查到了什么,我希望你能第一个告诉我,行吗?”。 “为什么?”,周伟非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陈丹青低着头弱弱地说道:“因为,因为我总觉得事情可能与我有关,你信吗?”。 周伟再次哑然失笑:“陈老师,你太敏感了,真的,不过话说回来,发生在学校里的这些事情,不但和你有关,也和我有关,和学校所有的师生都有关,你说呢?”。 “嗯”,陈丹青点了点头。 周伟:“哦对了,陈老师,你在学校这么多年,知不知道哪个老师的跑步速度最快?”。 陈丹青抬头楞了一下,她一时间理解不进周伟话中的意思:“跑步?和‘那个’有关系吗?”,陈丹青不愿提起“闹鬼”这件事,总是用“它”或者是“那个”来代替学校闹鬼。 周伟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随便问问,我对运动很感兴趣,跑步也是我的长项,所以我想找一个高手切磋一下而已,不知道咱们院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啊?”。 陈丹青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之后她终于想了起来,“我记得去年咱们院里举行过一次师生联谊运动会,当时好象是学生科的沙增跑了第一名,没错,是他”。 第47页 “沙增?嗯,想想也应该是他,看那两条麻杆一样的长腿,跑不快才是怪事了”,周伟一语双关地说道,脸上依旧挂着神秘的微笑。 陈丹青似乎根本理解不了周伟的用意,顿了顿之后说道:“周老师,沙增这个人能力的确不错,但城府很深的,我劝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老郑当初提拔他当副科长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起过这一点”。 “哦?是吗?想想也是,整天板着个驴脸,好象欠他多还他少似的,一看这人就不太好打交道”,周伟一想起他到郑天霖面前打小报告的事情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沙增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副典型的小人嘴脸。 陈丹青埋头偷笑了两声,脸色变得有些绯红,丰满的胸部也出现了一些起伏,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娇艷动人,周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跳徒然间加快了。 “陈老师,尽管你不乐意,但我还是想说两句,院长很不容易,而且年纪也大了,需要有人照顾,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吧,住在这里总不是个事儿啊,你说呢?”,尽管下午挨了一顿批,但周伟对郑天霖的印象依旧不改。 一提起郑天霖,陈丹青的神情明显变得伤感和抑郁,她把头深埋在了胸前久久都不愿吭声,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周伟看到了她脸颊上的两行泪流,看起来非常可怜。 “周老师,不要提这个了行吗?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当这个世界上没有陈丹青这个人的时候,就会有人告诉你的,而且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陈丹青神情大戚,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啊?陈老师,你怎么还是这样啊?别老跟自己过不去,行吗?生活虽然有时候会很残酷,但它也充满了阳光和希望”,陈丹青的话再次让周伟大吃一惊。 陈丹青痛苦地摇了摇头:“周老师,谢谢你的安慰,我相信你是出于一番好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温暖的话了,不过,我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索命阮音就象是一道催命的符咒,它很快就会带走我的生命,我说过,我会视为一种解脱”。 周伟站了起来,在小小的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他深深地锁着眉头,紧握双拳又无奈地松开,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他很清楚,要解开陈丹青心中的死结,除非能解开索命阮音之谜,或者是让陈丹青到权威的医疗机构去做心理治疗,不过他知道后一条很难,不光是陈丹青,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容易,毕竟在这个社会里大多数人都认同“心理障碍=神经病”这个极端的误区。 “陈老师,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还记得李若兰吗?她也是因为听到索命阮音才跳楼的,不也没事吗?所以希望你相信,我既然能够救下李若兰,也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周伟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谢谢你周老师,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把你的话记在心里,你是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的”,陈丹青抹去了泪水,露出了一丝极度苦涩的笑容。 数道疾利的闪电划破了夜空,隆隆而动的惊雷在耳边持续炸响,整幢楼都有了一些轻微的震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窗外的雨声响成了一条线,雷电把刚刚走到门口的陈丹青吓得浑身一颤,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眼光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唉……”,周伟不得不护送着陈丹青进了408房间,看着她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嘆。 索命阮音一事到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而琴湖的鬼影却在此时频频闪现,通过与陈丹青的一番交谈下来,周伟还是有些收穫的,沙增在他心目中的嫌疑越来越大,而且他也的确把沙增列为“琴湖闹鬼事件”的第一嫌疑人。 熟悉校园环境、城府极深、艺校第一的跑步速度,再加上那天晚上在宿舍楼下的意外相遇,致使周伟对沙增的怀疑越来越深,不过还有一点周伟也不得不承认,对沙增的怀疑还有一丝私怨在内。 “难道真的是他吗?但动机是什么呢?”。 周伟坐在桌前费心地思索着,他的目光始终盯在手中的那把铜钥匙上,此时他想起了周三到学生科询问时,沙增阴着个脸呆在一边默不作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当时周伟就起了疑心。 不过除了这把“无主钥匙”之外,周伟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是沙增干的,而且即使是这把钥匙到现在也无法证明是沙增丢失的,所以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怀疑和推理上,要想解开琴湖闹鬼之谜,无疑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 “唉,不管它了,反正已经警告过了,如果它还有理智的话,它应该知道怎么做”,周伟把钥匙扔进了抽屉,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拿了起来。 想完了琴湖的鬼,老琴房的那只鬼又飘进了周伟的心头,周伟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知不觉中自己成了“法师”了,从进艺校的第一天起,“鬼”就占据了他的内心,也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这段时间周伟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一想起这些烦人的“鬼事”,就让他有一种如鲠在喉之感,周伟相信如果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下去,他难保自己不会得心理障碍。 第48页 空中不时闪过一道道电光,雷声在耳边隆隆而动,琴湖的风将夜雨吹向了阳台,在窗户上留下了一道道垂悬的小水沟,几道水流透过缝隙渗了进来,耳边一直持续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是雨打桂花林响起的午夜之音,偶而也会有几阵夜鸟的悲啼传来,给寂寞的午夜增添了些许的恐怖与凄凉,桌上的小闹钟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滴滴嗒嗒的秒针与窗外的夜雨遥相唿应,卧室的四面墙壁此时看起来格外地苍白。 “算了,不想了,睡觉”。 周伟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扔掉了手中的心理学书籍,又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他实在太累了,当脑袋一粘上枕头的时候,卧室里就响起了沉重的唿噜声。 这一夜仍旧是恶梦连连,先是人,再是鬼,然后是狐仙,总之只要你怕什么,它就会给你来什么,不将你的美梦搅扰誓不罢休。 “嘀铃铃铃”。 急促的手机铃声连绵不绝地迴荡在小小的卧室内,无形的声波通过墙壁的反射,一阵紧接一阵地钻入了周伟的耳朵,就象是一道催命的符咒一样,催促着睡梦中的周伟揿下那颗绿键,抑或者是红键。 “妈的,又是谁啊?不会又是隔壁的那个陈丹青吧?”,周伟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丝缝,两只手在床边摸索着,就有如瞎子摸象那样。 他并没有开灯,只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绿莹莹的屏幕,黑暗中的绿光刺得他两眼生痛。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是一片空白。 “妈的,这大半夜的搞什么鬼啊?”,周伟揉了揉因顿的眼皮,这个空白来电让他感觉非常奇怪,而且他已经在心里将对方骂了无数遍了。 清脆的铃声还是“呤呤”作响,对方似乎真的找周伟有急事,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周伟还是揿下了绿键。 “餵”。 让周伟猝不及防的怪事发生了……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十九章午夜玄音 一道凌厉的电光划破了午夜的天际,眼前一阵炫目之后,屋内又陷入了如墨的黑暗之中,隆隆作响的雷声由远及近,窗户也随之产生了轻微的颤动,窗外的雨已经小了很多,雨打树叶的沙沙声盖过了周围的一声响动。 “餵”,周伟翻了个身将手机放在耳边,他还是感觉非常疲倦,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一边说还一边打着长长的呵欠。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边并没有人回应。 “可能是有人打错电话了吧”,周伟在迷煳中暗自思忖着,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前也碰到过几次。 不过即便是发现打错了也应该立即挂掉电话才对,可这个人却非常奇怪,不但不出声,也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似乎不象是打错了这么简单,那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餵”,周伟不得不加重了音量,此时他仍然没有察觉出异样,脑子里仍然爬满了嗑睡虫。 昏昏沉沉中周伟听到了一阵极其短暂且非常轻微的喘息,除此之外,耳边只剩下了一片雨摧树叶的沙沙声,偶而夹杂着一两声夜风的呜咽,听起来让人不免有些惊悚。 “谁啊?”,周伟勐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快速地揿亮了桌上的檯灯,神智也在此刻立即清醒了过来。 对方依旧在保持沉默,这一次连喘息声也听不到了。 “呜……”。 “哗……”。 狂风夹杂着雨花无情地摧残着露天的枝叶,窗外响起了阵阵令人不寒而慄的悽厉唿啸,几道电光骤然闪过茫茫夜空,在驱走黑暗的同时又将恐惧带给了此刻不眠的人们。 “呜——忽忽忽”,屋后的桂花林间迴荡着一声声夜鸟的悲啼,如一根根无形的银针深深地扎进了周伟的心中。 “咣当……”,在狂风的肆虐下,窗外响起了数道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周伟把手机放在耳边,而后警惕地看了一眼屋内四周,一股凉意从身下骤然升腾,瞬间袭遍了全身,他现在直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瞳孔也突然间放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地有些颤抖。 “你到底是谁?”,周伟再一次加重了音量,愤怒的回声在室内裊裊盘旋。 翻身下床坐在了椅子上,桌上的闹钟指向了凌晨三点,窗外的夜雨还在连绵不绝地蹂躏着校园万物,电话里似乎也在下雨,而且听起来节奏与窗外的风雨声完全一致。 “卡——”,正当周伟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摁键音。 “铮……”。 周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电话里突然响起了一支乐曲,一支动听的乐曲,听得出来这是一种中式弹拨乐器的独奏,尽管分贝并不高,但这曲骤然响起的午夜音律却赶跑了周伟所有的睡意,强烈的疑惑顿时涌现在了心头。 “铮铮……”. 曲调忽高忽低,忽紧忽慢,时而似小桥流水般缓缓流动,时而又有如出弦利剑般直冲云宵,紧时如万马奔腾,缓时又有如云中漫步,这曲悠扬的神秘之音,伴着寂寞午夜的狂风暴雨,通过划破夜空的无线电波,一声声地触动着周伟的心弦,一丝丝地浸入周伟的心田。 第49页 “铮铮铮……”。 这曲神秘而动听的旋律连绵不绝地在耳边悠悠迴荡,除了悦耳动听之外,它似乎有着一种神奇而巨大的魔力,一次又一次地打消了周伟想挂断电话的念头,随着曲中每一个音符的轻柔跳动,周伟的心弦也逐渐与之瑟瑟齐鸣。 “这是……”。 周伟的心中霎时泛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把手机紧紧地贴在了耳边,那一声声一阵阵神秘而空灵的曲调就有如窗外的夜雨一样,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心头,在让他心烦意乱之余,又不免产生了无穷的好奇心,声声激起他那本已十分浓郁的求知慾。 “呜……”。 “哗……”。 一阵狂风的唿啸过后,这曲神秘之音毫无徵兆地划上了最后一个休止符,耳边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摁键声“卡”。 “唿——”。 又是一阵短暂而轻微的喘息声过后,对方非常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周伟的耳边只剩下了一片“嘟嘟嘟”的忙音,还有缠绕在心头的“绕樑余音”。 因为有了上次陈丹青“夜半铃声”的先例,所以对于这个电话本身周伟并不觉得太过恐怖,空白的来电显示也不奇怪,国内的几大通信运营商都有相类似的“来电隐藏”业务,无非是多付出一些通话费罢了,周伟以前也用这种方式捉弄过欧阳涛,没想到今夜却被人如法炮制用在了自己身上。 午夜、雷电、风雨、电话、音乐,所有的一切单独看起来并不可怕,但是串连在一起呢? 周伟的答案是“也不可怕”,不过现在让周伟最为费解的还是这曲神秘之音。 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有可能是打错了,或者干脆就是恶作剧,周伟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是什么曲调? 这个问题才是周伟此时最为关注的。 不可否认这支曲子确实很动听,不过周伟并没有听过,所以他根本叫不出曲名来,但周伟总觉得弹奏这支曲子的乐器听起来有点熟悉,很独特很古典,而且可以肯定弹奏这支曲子的人一定有着很深的艺术造诣,是专业而非业余人士。 “琵琶?”,很象,但周伟不敢确定,毕竟他只是一个音乐殿堂的门外汉而已。 “中阮?”,也象,不过他还是不敢妄下定论。 “难道是……索命阮音?”,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周伟突然间失声惊叫了起来,整个身体不由得为之一颤,如触电般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啪”,周伟恨恨地将手机扔到了床上,然后在小小的卧室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他双拳紧握,一次一次地挥动着拳头,又一次又一次无奈地放了下来,他的双眼在喷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当想到索命阮音的时候,他的确是害怕了,也不由自主地往床底下看了一眼。 窗外唿啸而过的夜风带来了凄凉,也带来了恐惧,那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在窗外,同时也下在了周伟的心头。 “真的是索命阮音吗?”,经过不短时间的焦躁过后,稍稍冷静下来的周伟又陷入了深沉的思绪之中。 不是琵琶就是中阮,周伟已经初步判断出了这支曲子的弹奏乐器,但到底是哪一种目前他还有些捉摸不定,不管怎么样这支曲子的意外出现彻底搅扰了他的心智,也确实把他吓了一跳。 “不对,不对”,周伟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抛开这支神秘乐曲不说,周伟觉得打这个电话的人一定是有备而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她)是谁,但绝对不可能是打错了,而且周伟相信这个人选择这个时间打出这个电话,一定是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周伟甚至觉得不象是恶作剧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一种恶意的骚扰。 “为什么会这样呢?”,周伟重重地咬了咬嘴唇,那曲神秘之音又一次迴旋在他的脑海之中。 随着这个电话、这支曲子的意外出现,周伟已经彻底没有了睡意,他现在很想到外面去转一转,看看校园里是否有陌生的夜游者出现,不过他知道肯定是一无所获,因为这曲神秘之音是通过电话传递过来的,任你如何折腾也无济于事。 这支曲子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杀人乐曲——“索命阮音”呢? 周伟不知道,因为他曾经听到的所谓的“索命阮音”只是三声调弦试音,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个神秘的抚琴者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据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李若兰包括一些艺校女生所听到的索命阮音都是一支乐曲,据称曲调相当优美,不过遗憾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出这支曲子的曲名,随着一个个花季女生走上登天桥,恐惧的阴影早已占据了每一位艺校女生的心头。 会不会真的就是索命阮音呢? 他现在很想前往那座令人望而却步的老琴房里一探究竟,不过细想过后最终没有成行,因为他刚刚听到的那支曲子是录音,而不是现场弹奏的,那两声轻微的摁键音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周伟在小小的卧室内来回走动,他现在也想找陈丹青谈一谈,不过因为时间太晚,再加上两人的身份之差让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一提索命阮音,无疑又会将恐惧带给心灵本已十分脆弱的陈丹青,说不定她又要神智错乱胡思乱想了。 第50页 “他妈的,老子非把你揪出来不可,等着吧”,周伟一把拉开了房门,站在阳台上面朝着夜雨笼罩下的琴湖愤怒地喊了起来。 一股由心底升起的无名之火经过凭空发泄之后最终平息了下去,琴湖的凉风将毛毛细雨噼头盖脸地吹向了周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周伟这才彻底地冷静下来。 “咦?”,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408阳台上的灯光。 陈丹青竟然没有睡觉,卧室内透出了一大片五彩灯光,在夜幕中显得非常柔软,也非常温暖。 犹豫片刻之后,周伟拨出了陈丹青的手机,遗憾的是手机里传出的是冷冰冰的电脑录音“你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索命阮音,索命阮音……”,带着深深的疑惑,枕着丝丝的凉意,周伟慢慢地进入了梦境之中。 朦胧中他又一次走进了老琴房,在二楼最西面的小屋里看到了一个美丽成熟的女人,坐在一张斑驳破旧的椅子上,她的怀中抱着一张圆形音箱的乐器,随着纤纤十指的娴熟拨动,耳边响起了阵阵悠扬的旋律,当她转头面向周伟的时候,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章神秘来电 周六一早,周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联通营业厅里,他是和工作人员一起进入营业厅的,也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小姐,我昨晚接到了一个骚扰电话,不过我的手机显示不出号码,麻烦你帮我查一查行吗?”,周伟掏出手机,翻到了昨晚的那个未名电话。 “哦?”,营业员接过了手机,摆弄了几下之后又递还给了周伟,“对不起先生,我想应该是对方设置了隐藏主叫号码的功能,非常抱歉,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难道你们的系统真的查不出来吗?”,周伟眼睛一瞪,一股无名之火升了上来。 女营业员的话依旧非常客气:“对不起先生,这是公司的规定,既然有这项保密业务,我们当然要为客户负责,不管他是不是我们联通的客户,您说是吗?”。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制度上的问题,对吗?”,周伟立即板起了脸。 营业员:“基本上是这样,不过先生,会不会是您的朋友在和你开玩笑,想带给你一份意外的惊喜呢?这样的情况我们也遇到过很多”。 “是啊,太意外了,太让我惊喜了,我恨不得从手机里把他揪出来,狠狠地k一顿”,周伟气乎乎地说道。 “哦,对了,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查到这个号码?”,见营业员没有说话,周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营业员笑了笑说道:“如果对方真的是恶意的,并且给你造成了伤害的话,你可以报警,由警方出面查找,我想这样就没有问题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建议先生您开通来电强显业务,这样即使对方隐藏了号码,您的手机也能显示出来,费用是每月……”。 没等营业员说完,周伟转身拔脚就往外走,“妈的,还想赚老子的钱啊”,周伟一边走一边低声骂道。 说干就干,周伟还真的跑到了湖畔派出所,不过接警员在听说了详细情况之后,连连劝慰周伟息事宁人,毕竟这个电话并没有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无偿地为他“放”了一首音乐,这种行为甚至连精神伤害都够不上,况且还是第一次,在警力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他希望周伟暂时将这个问题放一放,后面还有几个报案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 “唉”,周伟失望地摇了摇头,感觉非常地无助。 也难怪警方不帮他,连周伟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曲神秘之音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索命阮音”呢?周伟只能是猜测,再说了,即使他说出了“索命阮音”的故事,估计派出所的警察会很客气地请他到江州第七人民医院(精神病院)去作一次心理谘询,阮音能索命?连周伟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这些长期与犯罪份子打交道的警察了。 “咦?你不是那个、那个艺校保卫科的吗?”,正当周伟准备离开派出所的时候,门外走进了一个肩扛两槓两星的中年警察,两人刚打了一个照面,警察立即把他叫住了。 “哦,你就是那天在学校里……”,周伟立即就想了起来,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这个人就是5月12日李若兰跳楼时在现场处理危机的那个警衔最高的警察,当时周伟还恳请他不要拘留李若兰,后来李若兰还真的平安无事地躲过了一劫,估计是这个警察在当中起到了作用,两人握手的时候周伟看了一眼墙上张贴着的公示栏,所长的照片和眼前的这个人完全一样,他叫刘伟,两人就相差了一个姓。 坐在所长办公室里,两人很客气地谈了谈,艺术学院就在湖畔派出所的辖区内,而学校的保卫科当然归派出所领导,只是由于周伟初来乍到,所以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位所长大人,估计段仲圭一定认识。 “一个电话?一支曲子?小周啊,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出乎意料的是,刘伟并没有劝他放弃,而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周伟的眼睛。 “我……唉呀”,周伟一时间感觉无从说起,因为连他自己都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第51页 刘伟走到了周伟身边,两人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这样,我替你说吧,你看对不对啊,你是怀疑这支曲子就是你们学校里传言的那支能杀人的音乐,而且它有个外号叫‘索命阮音’,是吗?”。 “刘所长,你是怎么知道的?”,周伟惊讶地站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刘伟拉了回去。 刘伟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这么严重的恶性事件,我作为派出所所长能不知道吗?刚开始我也怀疑这里面有问题,也曾经派人会同分局刑警队到你们学校做过调查,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办案是讲证据的,法医的鑑定结论推翻了我想立案的想法,但说句心里话,我也一直觉得你们学校有问题,不过单纯就这个事情来说,一方面那些女生都是自杀的,另一方面你们学校领导不想张扬,所以这事也只能留在心里慢慢地揣摩”。 周伟露出了一丝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刘所长,不瞒你说,我从进入艺校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虽然还没有什么结果,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揭开这个谜团的,只要我还在学校里,我就一定要避免悲剧再次上演”。 刘伟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周伟的肩膀说道:“小周啊,从那天你奋勇救人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你很有魄力,这样,你继续调查下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刘伟说完起身拿了张便笺纸,在上面写下了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他的办公室电话,另一个是他的手机,写完后单手递给了周伟。 “谢谢,我想先从这个神秘电话查起”,周伟双手接了过来,小心地折好放进了衬衫口袋。 “行,我马上给你办,你等一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哦,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再把这件事发生的经过再详细地说一遍”,刘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谈了一会儿之后,刘伟走出了办公室,很快便又走了回来,看来他已经吩咐所里的警员去查了,也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才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年青警察就敲门走了进来,手上也拿着一张便笺纸,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还有几行字,刘伟看了看之后笑着递给了周伟。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周伟瞥了一眼后就惊讶得叫出声来,刚刚想站起来,结果又被刘伟给拉回了沙发上。 这个号码周伟有些眼熟但并不认识,只是一个固定电话,是号码下面的註解把周伟吓了一跳,纸上写着“江州师范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办公室”,警方的办事效率绝对很高,还把这部电话现在的使用人标了出来,“郑天霖”三个字如一记重锤把周伟给彻底打蒙了。 “小周啊,看来你们的郑院长和你关系很好嘛,大半夜的还跟你开这种玩笑”,刘伟打趣地笑了起来。 “不是,这……”,周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虽然心里依旧非常疑惑,但面对警方给出的权威结论他根本无力否定。 周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派出所的,刘伟送出来的时候叮嘱了他几句,不过周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说了些什么,抬手挠了挠发涨的头皮,不料一辆计程车嗖地停在了身旁,周伟摇头苦笑了两声之后上了车,十五块钱的车费让他感觉有些懊恼,本来用公交卡五毛钱就能到学校了。 周六的校园还是有些冷清,只不过因为雨过天晴的缘故,校园里有一些学生在唿吸新鲜空气,几阵女生的嬉闹声不时地钻进耳中,当路过学院办公楼的时候,周伟抬头看了一眼四楼的院长办公室,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马鸣,怎么不出去玩啊?”,周伟脚步沉重地走进了保卫科,颓废地坐在了椅子上。 保卫科里马鸣还在玩他的网恋游戏,嘴巴也动个不停,周伟一直很纳闷,每次看到马鸣的时候,他的嘴里肯定有一块口香糖,那玩意儿周伟根本吃不习惯,而且他总觉得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是很不礼貌的。 马鸣歪了歪嘴巴说道:“有什么好玩的?这么多年了看都看腻了,哎,你刚刚从外面回来吧?是不是拍拖去了?”。 周伟嘆了口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拍个鸟拖,想起来就烦”。 马鸣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看来是有想法了呀?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还是你的要求太高了?”。 周伟可没有心情开玩笑,他皱起了眉头在墙上搜索着,他在看这个月学院里的夜间值勤表,为了应对突发事件,院里每天晚上都会安排一个中高级职务的领导值通宵班,值班室就设在办公楼三楼的院办。 “沙增?昨晚是他值班?”,周伟感觉有些惊讶了。 “我看看,没错啊,是他啊,怎么了?”,马鸣一听立即凑了过来。 周伟咬了咬嘴唇说道:“昨晚不是院长值班啊?”。 马鸣奇怪地看了周伟一眼,眼神显得非常怪异:“院长值班?院长一般不值班,再说了他那么大年纪了,身体吃得消吗?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啊?”。 周伟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随便说说的”。 “哦”,马鸣看了一眼周伟,又继续坐回了电脑面前,屏幕上的qq头像一直在闪个不停。 午饭时间一到马鸣立即跑了出去,周伟可没有心情吃饭,他到里间调出了昨晚的校园监控纪录,仔细地浏览着昨晚学校里所拍到的场景,特别是夜里十二点之后,他看得特别仔细。 第52页 不过当屏幕上出现了一辆普桑的身影和一块熟悉的车牌时,周伟再也坐不住了。 学校正门的监控纪录显示,郑天霖的轿车竟然在凌晨的一点多出现了在校门口,他从驾驶室里伸出了脑袋,让值班校卫帮他开门,一直到了五点左右才独自开车离开学校,在这近四个小时的时间里,监视器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行踪纪录。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见鬼了”,周伟再一次惊叫起来。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一章北湖会所 周伟现在彻底迷煳了,郑天霖的意外出现让周伟对沙增的怀疑产生了动摇,如果不考虑郑天霖的因素,那么周伟会很果断地认为昨晚的那个电话是沙增打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院长办公室钥匙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难道他想以院长的名义吓唬我,让我停止对他的调查?”,虽然双眼紧盯着屏幕,但周伟的魂魄早已经飞向了琴湖畔的那片桂花林中。 目前在周伟的心里,沙增是“琴湖闹鬼”事件的第一嫌疑人,周伟估计那出“敲山震鬼”的把戏已经让沙增产生了警觉,为了防止周伟深究下去,他先是到郑天霖那儿打小报告,致使郑天霖出面阻止周伟深入调查,然后他又借着夜间值班的机会,偷偷熘进院长办公室给周伟打了这个“恐吓电话”,虽然使用了主叫隐藏功能,但他肯定知道周伟会追查这个电话的来源,当查到是院长办公室的电话时,周伟会投鼠忌器,从而放弃对他的调查。 “嗯,应该是这样”,周伟收回了漫长的思绪,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还有一种可能,那个“恐吓电话”就是郑天霖打的,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在凌晨时分突然出现在学校里?不象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物品,如果是来取回东西的话根本没必要在学校里呆上四个小时,难道是为了工作?但这更不可能了,是什么样的重要工作必须要在凌晨时分赶到学校里做呢? “难道他也是为了阻止我调查?也不对啊”,周伟犹豫之下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郑天霖想阻止周伟调查的话他有很多种办法,毕竟他是一院之长,在学校里有说一不二的权力,没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与他的身份极端不符,再说了郑天霖住在市区,如果真的想打电话恐吓周伟的话,何必大半夜的冒雨开车跑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打,难道他就不知道周伟会追查这个电话吗?没必要做干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 不过如果不是郑天霖干的,那么他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地出现在学校里,而且一呆就是四个小时呢?这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在哪儿?又在干什么呢? 周伟分析郑天霖很有可能没去自己的办公室,因为他接到那个神秘电话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而郑天霖是五点钟才离开学校的,如果他一直都呆在办公室里的话,那么这个“作案人”就没有作案时间,除非是郑天霖授意的,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啊……”,周伟揉了揉困顿的眼皮,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昨晚那个电话把他折磨得身心疲惫,他准备回宿舍去恶补一下睡眠,在准备关电脑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马鸣的qq竟然还挂在线上,左右环视了一下之后,好奇心驱使着他点开了其中的几个mm头像,结果看到了一大堆肉麻的话。 “嘿,这傢伙,真看不出来还挺博爱的嘛”,周伟边看边窃笑不止,不过偷窥他人隐私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稍稍浏览一下聊天纪录,周伟就非常果断地关上了电脑。 恶补了一下午的睡眠之后,晚饭时分周伟终于回过了神,是飢饿将他从周公的身边强行拉回了现实,胡乱抹了几把脸后就向食堂发起了冲锋,速度奇快无比,而且这一顿饭吃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快。 “咦,李若兰,你们干什么去哪?”,在食堂门口周伟看到了一大群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女生,近一米七的身高让李若兰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浑身上下散发出少女的青春与靓丽。 在十几个女生的嬉笑声中,李若兰羞怯地跑到了周伟身边,不过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是太好,脸上挂着淡淡的愁容。 “周老师,我们在等车,准备去演出呢”。 周伟:“演出?哦,难怪穿得这么漂亮啊,上哪儿演出啊?”。 李若兰嘆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沮丧:“北湖会所”。 周伟:“北湖会所?哇,那可是高档场所啊,那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你们怎么会去哪儿演出了?”。 北湖会所是江州市最高档的娱乐休闲会所,座落于北湖中央的小岛上,里面汇集了国内外顶尖高档的休闲娱乐设施,集吃住玩一条龙服务,进出会所的都是达官显贵、名媛商贾,据说会所的门槛很高,身价百万都不敢轻易地到里面晃悠,因为办一张vip卡就得交十多万,每年还要缴纳为数不少的会费,堪称“江州第一娱乐场所”。 社会上一直有传言说北湖会所不太干净,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不过由于会所的老闆实力雄厚,加上后台很硬,所以倒也一直平安无事,很多人都把会所的老闆与市里的一位领导挂上了勾。 第53页 当然这只是坊间传闻,基本上说这种话的人都没有进去的资格,没有vip卡你只能在会所豪华气派的大门外饱饱眼福。 看到周伟大惊小怪的样子,李若兰撅起了小嘴巴嘟囔道:“我才不想去那儿呢,里面没一个好人,每次去除了演出之外,经常拉着我们喝酒,还毛手毛脚的,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哼”。 “那你们干嘛还去啊?”,听得出来李若兰已经不止一次去过了,周伟皱了皱眉头也有些气愤了。 李若兰轻嘆一声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啊,这是学校组织的”。 周伟一楞:“学校组织的?学校怎么会组织你们到那种地方去呢?这不是……”,后面的话周伟没有继续,他是想说“送羊入虎口”。 正说话间陈丹青慢腾腾地走了过来,看来今晚的演出她是领队,和李若兰一样,陈丹青也是一脸的无奈,她今晚没有化妆,而且穿着靛青色的职业套裙,不过既便如此,在她的身上仍处处流露出迷人的丰韵,这是一种与李若兰完全不同的娇媚气质,很成熟很迷人。 “陈老师,你带她们去演出啊?”,周伟故意问了一句。 陈丹青看了一眼李若兰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是学校组织的演出活动,我是她们的指导老师,必须要随队同行的,对了周老师,晚上你有空吗?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周伟:“我?这能行吗?”。 陈丹青:“当然行啊,以前都是由沙增带队的,不过他刚刚告诉我说他今天精神不好,想好好休息一晚上,所以他去不了了,如果你有空的话陪我们去一趟好吗?”,说完眼中流露出一种极其渴求的神情。 “精神不好?哼哼”,周伟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一听陈丹青的话,身边的李若兰也拼命地朝着周伟点头示意。 “那,那好吧”,周伟其实也想到传说中的江州第一会所去开开眼界。 很快一辆标有“江州会所”标志的依维柯开了过来,打开车门后女生们蜂拥而上,除了陈丹青和李若兰之外,其余的女生们显得非常开心,坐在车子里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周伟坐在陈丹青身边,近距离地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车子绕了大半个北湖之后,从湖堤上开进了一座气派十足的拱形大门,夜幕已经降临,会所内灯火璀灿流光溢彩,整个湖心岛笼罩在一片五彩斑斓的霓虹之中。 会所里花团锦簇草木成荫,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各具特色,网球场、保龄球馆、游泳池、健身房、中西餐厅、咖啡厅、酒吧、网吧、阅览室等娱乐康体设施一应俱全,幢幢风格各异的建筑错落有致,耳边不时传来声声鸟鸣,夹杂着阵阵悦耳的音乐,高档而幽雅的环境不禁令人嘆为观止,再配以闻名暇尔的北湖,堪称都市中的桃源胜地。 “你好陈老师,已经等你们很久了,这位是……”。 演艺厅的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多岁风度翩翩的男子,看见陈丹青后眼睛眯成了一丝缝,满脸都是诌媚的笑容,他老远就向陈丹青“友好”地伸出了手,不过陈丹青没有反应,男子无奈地搓了搓手之后把视线放在了周伟身上。 “张经理,这位是周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保卫科长”,陈丹青向周伟眨了眨眼睛。 “保卫科长?”,张经理疑惑地看了周伟一眼,很不情愿地伸出了手,不过视线却一直放在陈丹青的身上。 看着眼前这人的猥琐模样,周伟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握手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几分力度,把张经理捏得疵牙咧嘴,陈丹青转过身去偷偷地笑了几声。 张经理把他们引进了富丽堂皇的演艺大厅,厅内已经聚集了几十位“成功人士”,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上下,个个的腰杆蹦得很直,大腹便便的也为数不少,举手投足间处处彰显着自己的“高贵”,还有那些所谓的“名媛”们,举止轻佻嗲得一塌煳涂,脸上的脂粉厚度是以寸来计量的,那副装嫩的惺惺作派让周伟感觉有点噁心。 除了不知名的音乐之外,整个大厅里瀰漫着一股浓浓的酒气,不过在周伟看来,再醇美的佳酿也难以掩盖他们身上那股泛酸的铜臭味,在他们的身边还围着一群狐媚妖艷的年青女子,两只眼睛瞪得很圆,活似两个亮晶晶的铜钱。 趁着演出间隙周伟熘出大厅随处转了转,总感觉这里面的味道有些不对,ktv包厢里除了音乐之外,不时会传出声声淫词秽语,偶而掺杂着几声欲拒还迎的娇斥,周伟当然知道里面在干什么,除了到处都是淫词滥调之外,会所内哗啦哗啦的麻将声不绝于耳。 停车场里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名车,似乎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名车展览,周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那些普通的国产轿车都被盖住了车牌,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周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原来这些车子都是公务用车,“0”字打头的占了多数,凡是有公车驶进会所的时候,会所的保安都会很及时地用布套遮住前后的车牌。 “k,什么玩意儿”,周伟一跺脚愤而离去。 等回到演艺厅的时候女生们的演出已经结束了,劲爆的的士高音乐震得两耳生疼,整个大厅内到处都是疯言疯语、觥筹交错,场面变得有些混乱,那些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们个个卸下了面具,将里面的真实嘴脸暴露无遗,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三陪女们频繁地出出进进、投怀送抱,一副“买卖兴隆”的贸易盛景。 第54页 “周老师,你快过来看看吧”,陈丹青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神色显得非常慌乱,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 “怎么了?”,周伟顿感大事不妙,情急之下连忙跟着她跑到了后台。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二章艺校女生 陈丹青神色慌张地找到了周伟,不待他问话一把拉起了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后台跑去,跑动途中周伟数次都想甩开陈丹青的手,不过却怎么也用不上力,两只手紧紧地粘在了一起,陈丹青的手很柔软,手心有点冷有点湿。 后台的秩序乱糟糟的,几个肥头大耳的“成功人士”正聒不知耻地纠缠着卸妆的女生们,口中除了阵阵难闻的酒气之外,还不时地喷出几句污言秽语,有人开始拉拉扯扯毛手毛脚,看情形是想让女生们陪酒陪舞,不但如此,其中一人更是举着一叠百元钞票在女生眼前炫耀着,那个姓张的娱乐部经理想拉又不敢上前,眼看着局面即将失控,几个胆小的女生吓得失魂尖叫起来。 陈丹青指了一下之后立即躲在了周伟背后,因为那个张经理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里在冒着绿油油的光芒,周伟的及时出现给女生们壮了胆,特别是李若兰,只见她一掌就挡开了那个手举钞票在她眼前晃动的“成功人士”,还愤怒地骂了一句“不要脸”。 “想干什么?给我滚开”,周伟见状怒从胆边生,拨开人群一手一个大力地推开了其中两人,他只用了不足六成力,就将两位牛*哄哄的“成功人士”推开了三米多远。 “嗯,你是干什么的?少管闲事,否则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其中一人牛气沖天,上前指着周伟的鼻子骂了起来,满嘴都是令人作呕的酒气和口臭,脸上的大酒糟鼻红得发紫。 “你……”,周伟一撸衣袖愤怒地挥起了拳头,不过立即被背后的陈丹青拉住了。 “你什么你?小子,告诉你,老子弄死你就象捏死一只蚂蚁,你信不信?”。 周伟怒火冲天拳头紧握,臂膀上的肌肉立即鼓了起来:“我不信,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谁把谁弄死,是单挑还是群k你说了算,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从北湖跳进去,来呀,上来呀,要不要打电话叫人啊?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叫人,够不够?”。 激烈的争吵还在继续,场面再一次变得混乱不堪,陈丹青死死地拖着周伟的胳膊,极力阻止他想揍人的冲动,不过她根本拉不住,整个人都吊在了周伟的胳膊上,见此情景几个女生也上前帮忙拦着周伟,还有人用手机拨打了“110”,不过奇怪的是双方争吵了很长时间,耳边却没有听见警车的声音,更没有看到警察的身影。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十几个保安簇拥着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中年人一出现,现场的秩序立即安定了下来。 “屠总”,张经理点头哈腰极为恭敬地叫了一声。 保安们把当事双方进行了隔离,问明了事由之后,那个姓屠的总经理很快就搞定了局面,他非常老练地将那两个闹事的“成功人士”劝离了现场,并且吩咐张经理为他们免单,再开两瓶xo赔礼道歉。 “误会,一场误会,让小姐们受惊了,还有你,周老师是吗?看得出来你是个尽职的老师,不过你太冲动了,在现在的社会里,冲动是没有前途的,今晚的事就算了吧,ok?大家交个朋友,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屠总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周伟。 “哼”,周伟并不领情,想让他和这帮龌龊的人交朋友,那真的是叫明珠暗投了,无论何时何地,周伟的身上都不缺少正义和良知,而这也是从小就养成的性格,这一点和他的父辈祖辈极其相似。 一场“开眼界”之行差点酿成了斗殴,周伟现在对这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包括北湖会所,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乘坐会所的车,而是让陈丹青领着学生们先回去,他准备自己打的回校,李若兰也志愿留下来陪着他,两人沿着湖堤慢慢地往湖畔走去。 在会所的大门外周伟看到了一辆“110”警车,意外的是会所的保安就是不开门,根本不让警察进入会所,见此情景周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也和传闻中所说的完全一致,北湖会所的确在江州背景深厚。 “周老师,你真行”,行走在灯光朦胧的湖堤上,李若兰鼓足勇气慢慢地走近了周伟,然后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周伟扭头呵呵一笑:“行什么?没看出来我那是吓唬他们的吗?你以为我真的会在那个地方动手啊?傻瓜都知道吃亏的一定是我,这帮人自以为有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就是看不惯那副自以为是的鸟样,而且那种地方竟然是一个藏污纳诟之地,看来社会上的传言是真的,妈的,什么江州第一会所,明明就是江州的‘红楼’”。 李若兰失声笑了起来,虽然周伟经常会冒出一两句粗话,但这并不妨碍李若兰对他的莫名崇拜,两人的距离开始越走越近,周伟的听觉非常灵敏,他可以听出李若兰的唿吸显得有些急促。 “周老师,刚刚我在里面看到吴老闆了”,李若兰摸了一下发红的脸颊说道。 第55页 周伟:“吴老闆?怎么回事?”。 李若兰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吴老闆是江州的大企业家,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李若兰的神情突然间变得非常痛苦,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吴老闆是小曼的干爹,以前经常到学校来接小曼的”。 周伟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开奔驰600的那个,而且车牌号还带三个八的,对吗?”。 奔驰车的事情是周伟听校卫老王说的,李若兰这一说周伟立即就想起了“黑色星期五”那天傍晚校门口众车云集的情景,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着手调查刘小曼北湖自杀一事,而后慢慢地过渡到了对索命阮音事件的调查。 “刘小曼是什么时候被……”,后面的两个字周伟没有说出口,他想说的是“包养”,不过因为刘小曼已经离世,他不愿再提及这段或许会让刘小曼在九泉之下难以平静的往事。 李若兰的鼻子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极为复杂,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她惋惜地说道:“这是去年的事了,小曼刚入校的时候和我一样,也非常鄙视那些自甘堕落的女生,不过……”。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死者已已,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周伟沉闷地嘆了口气,直觉得胸口堵得慌。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小曼,学校里这样的情况太多了,要怪就怪这个现实的社会”,李若兰有些忿忿然地说道。 “屁话”,周伟突然间加大了嗓门,“社会?社会怎么了?现在的社会风气是不太好,可是象这样自甘堕落的行为怎么能全怪到社会的头上?如果自己洁身自好的话,又何至于惹来这么多的非议?为了成名不择手段,还说得振振有词,你怎么不去想想,为什么现在的女大学生特别是艺校女生会引起人们这么大的反感?难道这些都是社会的责任吗?难道她们自身就没有问题吗?”。 “周老师,你别说了”,被周伟这一顿抢白,李若兰的脸都红了起来,“别人我不敢说,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这样的,你相信我”。 周伟微笑着点了点头,又会意地拍了拍李若兰瘦屑的肩膀,她的身体微微地有些颤抖。 虽然话说得大义凛然,不过周伟其实也挺同情刘小曼等女生的,艺校女生与其他院校不同,因为她们未来所面临的是娱乐圈,这是一个瀰漫着色情与潜规则的糜烂圈子,随着拜金主义的蔓延和侵蚀,原本纯净高尚的艺术殿堂已逐渐蜕变成了色情和名利场所,为了成名不择手段不顾廉耻,这不能不说是中华民族五千年精神文明的悲哀。 一个女人要想在复杂的娱乐圈立足,她所要付出的代价和艰辛是一般人所无法想像的,一般院校的大学生只有在毕业后才能体会到就业的压力,而艺校则不同,从大二开始她们就将面对未来近乎于严酷的竞争压力,除了紧张的学习和充电之外,她们往往还要参加社会上的各项选秀和艺术赛事,以企毕业后能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不过现实却是非常残酷的,那无处不在的潜规则将这些原本清纯可人的艺校女生们蜕变成了某些人的玩物,并且由此更是形成了风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恶性循环下去。 是谁将艺校女生推向了社会舆论的峰口浪尖? 又是谁让艺校女生成了色情和堕落的代名词? 如果要让周伟来划分责任的话,他选择的是“三七开”,社会三,女生七,就此而已。 一提起刘小曼,两人的心情都变得格外沉重,周伟想的是索命阮音,李若兰想的则是姐妹情意。 “对了李若兰,刘小曼在生前除了生病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看到登天桥的时候,周伟又一次想起了索命阮音,想起了那些跳湖自杀的艺校女生。 “值得怀疑?我想想”,刘若兰抿着嘴唇沉默了很久,“具体我说不上来,反正有一段时间她的确很不对劲”。 “很不对劲?说说看”,周伟顿觉眼前一亮。 “是的,有一段时间她的心情似乎非常好,整天唱唱跳跳,开心得不得了,不过后来又变得非常消沉,整天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还变得疑神疑鬼,据她自己说是听到了索命阮音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哦”,周伟感觉有些失望了,在老琴房之谜未解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变得毫无意义。 “唉”,提起索命阮音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嘆,而后沿着霓虹映照下的湖堤慢悠悠地往湖畔走去。 “李若兰,以后你还是别来这种地方了,这种地方来得多了,人真的会变质的,你也和同学们说说,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周伟有些悻悻然地说道。 李若兰再次撅起了嘴巴,气乎乎地说道:“我知道,不过毕竟是学校组织的呀,我们有什么办法?今天还算好的,幸亏有你在,以前沙科长在的时候,他还怂恿我们去陪他们喝酒呢”。 “什么?沙增竟然让你们干这种事情,真他妈的”,湖堤上响起了一声声愤怒的国骂。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三章冲突 第56页 李若兰的话更加剧了周伟对沙增的厌恶,到这个时候周伟才明白,为什么李若兰和陈丹青会这么怕去北湖会所演出了,还真的就是送羊入虎口,而沙增作为学生科的负责人,却在当中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 “陪酒还是小事了,更可恶的是……,李若兰沉默了许久之后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周伟的火气又一次升了上来,虽然湖堤上的灯光并不明亮,不过李若兰仍能看见周伟的眼中在冒着火焰。 “没,没什么,周老师,请你跟院长说说吧,以后不要让我们到这种骯脏的地方来了,行吗?”,一想起今晚的会所之行,李若兰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行,这事我会向院长反映的,不过李若兰,你发现了没有?除了你和陈老师之外,好象其他同学对那里并不感冒啊”,周伟不无惋惜地嘆了口气。 在来北湖会所的路上,周伟就隐隐感到车里的气氛有些浮躁,与李若兰不同的是,同行的其他女生似乎对北湖会所抱以了极大的憧憬,特别是当车子驶进会所之后,她们的目光中带着浓郁的艷羡。 尽管此行产生了一些不愉快,不过周伟仍然能强烈地感觉到,那些“成功人士”的龌龊举止带给这些艺校女生的竟然不是反感,反而更多的则是一种羡慕与嚮往,在她们的脸上挂着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生活的极度渴望,这一点周伟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社会现象。 “是的”,李若兰无奈地点了点头。 周伟的话让她产生了激烈的共鸣,虽然她不想来,但这并不能改变其他女生对“上流社会”的嚮往,或者说是追名求利的虚荣心,她来艺校三年了,对于大学生群体当中的一些堕落现象有着很深刻的体会,比如说她最要好的朋友刘小曼。 回到学校后,周伟也找到陈丹青谈了谈,她所提供的情况也和李若兰说得差不多,沙增在里面的确起到了一定的推波助澜作用,而且据陈丹青说,组织舞蹈系女生到北湖会所演出也是沙增的主意。 “妈的,这个混帐东西”,周伟愤愤地骂了起来。 不过周伟也清楚这种事不能完全怪沙增,那些虚荣心过强的女生也有责任,特别是当前的社会环境也起到了一些负面影响,教育市场化的直接后果就是把高校变成了赚钱机器,不少高校都在巧立名目地大搞创收,学费也日益水涨船高,“上不起大学”是这个阶段最为突出的问题。 浮躁的社会风气直接导致了教育环境的恶化,教学质量问题日益突出,“注水文凭”的现象也越来越严重,“一毕业就失业”、“有钱就能上大学”,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实实在在地击中了现实高等教育的软肋。 不过郑天霖则显得与众不同,他并没有在这股“创收大潮”中迷失自我,虽然艺校早就已经“断奶”,经费问题非常突出,但他仍然固守着“教书育人”的传统道德底线,在他的领导下,艺校的教学质量不但没有退化,反而在全省同类院校中一枝独秀。 学校里都知道郑天霖有一句名言“我们绝不做文凭的印刷机器”,也正是因为如此,艺术学院的毕业率排在整个师大下属学院的最后一位,每年都有为数不少的毕业生因拿不到毕业证书而痛哭流涕。 虽然郑天霖不愿意同流合污,不过经费问题确实是艺校的瓶颈,郑天霖很早就想盖一座专业的琴房,再多添置一百台钢琴,只是苦于经费不足一直未能如愿,而作为上级的师大却一直在隔岸观火,无奈之下郑天霖只得同意了沙增提出的“创收”方案,并放手让沙增组织学生到校外演出,此举也能为一些贫困生减轻一点生活上的负担。 “唉,也真是难为郑院长了”,听完陈丹青的叙述后周伟不无感嘆地说道,心里对郑天霖的尊敬不知不觉中又增进了一大截。 “是啊,老郑是很难,要收拾这么大一个摊子,还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他真的太累了”,陈丹青颇有些羞愧地说道。 “陈老师,昨天晚上郑院长是不是来找你了?”。 陈丹青惊讶得看了一眼周伟,然后弱弱地说道:“没,没有”,说完头又低了下去。 周伟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陈丹青此举等于是不打自招了,看来昨晚郑天霖来学校的确是去找陈丹青的,也就是说排除了郑天霖打那个“恐吓电话”的可能性。 四个小时的时间里,郑天霖一直都呆在陈丹青的房间,而这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在监控纪录上长时间“失踪”的原因,因为单身宿舍方向并没有安装电子眼。 排除了郑天霖的嫌疑之后,那么现在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昨晚那个神秘电话就是沙增打的,企图借郑天霖的名义吓唬周伟,从而让周伟知难而退放弃对他的调查。 “明白了”,周伟恍然大悟地说道,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双异样的眼神,他对着陈丹青笑了笑说道:“陈老师你别多心,是昨晚我听到走廊上有动静,后来听校卫说院长昨晚到学校里来了,所以就随便问一问”。 “哦”,陈丹青无心地应了一声,而后又非常犹豫地问道:“周老师,那个,那个有眉目了吗?”。 第57页 “暂时没有,不过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查出来的”,周伟当然知道陈丹青想问什么,索命阮音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就象噩梦一样无情地摧残着她的身心。 陈丹青一提索命阮音,周伟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查过这件事了,自从那晚两人在老琴房外听见三声阮音之后,这股神秘而不祥的音律就再也没有响起过,负责监视老琴房的李若兰也给他带来了一切正常的信息,而且艺校的学生们也没有出现反常现象,这一点周伟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只要学生不出事,他就能安心地深入调查下去。 “会不会真的引起它的警觉了呢?不,不象”,周伟默默地思考着。 陈丹青一直固执地认为,那天晚上两人在老琴房外被那只鬼发现了,所以只来得及调了三声弦就匆匆收场,不过周伟并不这么看,到现在为止周伟仍然不相信是厉鬼作祟,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把那些自杀女生与抑郁症划上了等号。 “索命”,周伟将它理解成了抑郁症,但“阮音”却一直得不到合理的解释,老琴房的午夜的确存在着某种神秘之音,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所以就目前而言,周伟的调查更倾向于“阮音”,而非“索命”。 “到底是谁在老琴房弹中阮呢?老段吗?好象不是,不过也难说”。 周伟自从将段仲圭作为怀疑对象之后,也曾经暗地里调查过他,甚至还秘密地跟踪过段仲圭,不过老段最近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上班一杯茶一张报纸,下班时间一到立即往家里跑,除了继续保留着“偷窥”女生的习惯之外,周伟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的异常之处,再加上近期琴湖里频频出现鬼影,所以周伟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调查方向。 “周伟,瞧你干的好事,你知道你这么做,会给我们学校带来多大损失吗?”,周一下午刚上班,沙增就怒气沖沖地闯进了保卫科。 周伟忽地站了起来:“沙科长,我干了什么?又给学校带来什么损失了?”。 沙增冲到了周伟面前,食指伸向了周伟的鼻子,“你还给我装蒜啊,星期六晚上你在北湖会所干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周伟一把挡开了沙增的手,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是,我是在里面吵架了,可又怎么样呢?那两个混蛋就是欠收拾,要放在别的地方,我早就把他们打成猪头三了”。 “你,你太狂妄了吧,要不是那两个老闆宽宏大量,要不是给我面子,你小子立马就得捲铺盖走人”,一听周伟的话,沙增的脸都气绿了。 周六晚上周伟大闹了北湖会所之后,会所的屠总立即将这件事通报给了沙增,并且很委婉地提出让沙增通知院方处理一下周伟,否则的话立即取消演出合同以及对学校的贊助,还威胁如果这事办不好会对学校不利,而且他们也的确有这个本事,北湖会所在江州的影响力非常大,甚至可以说是“通天”的。 “呵,好大的口气啊,调戏学生还有理了啊,我就不信了,他们本事再大,能大得过法律?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沙科长,我倒是想奉劝你一句,别为了一点眼前利益就出卖自己的学生、出卖自己的良心,举头三尺有神明,沙科长,会有报应的”,周伟的驴脾气立即冒了出来。 两人的争吵很快就引来了一大帮人,有老师也有学生,段仲圭劝说了几句无效之后一甩手走出了办公室,马鸣和梁紫一左一右地拉着周伟,学生科的老师也在旁边劝沙增,眼看着两人就象两头红了眼的公牛一样,谁也不肯让步,闹到最后终于惊动了郑天霖,一个电话把两人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郑天霖也已经知道周伟大闹会所的事了,不过他并没有处理周伟的打算,他一直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所以在沙增向他汇报了之后,郑天霖授意沙增从中斡旋,总算让对方消了气,不过沙增感觉丢了面子,所以在盛怒之下跑到保卫科找周伟发飙了,没想到周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根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一个是为学校的经济利益着想,一个是为学生的人身安全着想,对于郑天霖来说,袒护谁都不合适,只好各打五十大板,以“大庭广众之下争吵有失师严”为由,将两人一顿“洗脑”之后了事,走出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周伟很清楚地听见郑天霖发出的一声长嘆。 “冒号,我和马鸣都认为你是这个,那‘沙和尚’是欠收拾,瞧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明白的还以为他是院长呢,切”,梁紫对着周伟伸出了大拇指。 自从周伟将“沙增”误念成“沙僧”之后,现在沙增得了个“沙和尚”的绰号。 “谢谢,理解万岁”,周伟动容地看了梁紫一眼,也朝着马鸣点了点头,不过马鸣表现得依旧非常平静。 周伟与沙增的这一架吵得天翻地覆,消息很快便在校园里传开了,对二人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不过周伟的支持率占了上风,特别是舞蹈系,几乎都站在了周伟这边,看来沙增在学校里的名声的确不太好。 “他妈的,是你逼我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周伟在心里暗暗骂道,他双拳紧握,把指关节压得叭叭直响。 第58页 一个琴湖捉鬼的周密方案紧接着就诞生了……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四章捉鬼 自从与沙增大吵了一架之后,周伟已经准备深入调查“琴湖闹鬼”事件了,他暂时性地将索命阮音放在了一边,因为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老琴房里的索命阮音似乎已经偃旗息鼓,而琴湖里的那只“鬼”现在已经成了艺校夜间舞台上的“主角”。 沙增的狂妄激起了周伟的万丈怒火,所以他不想再继续演什么“敲山震鬼”了,而沙增作为“琴湖闹鬼”事件的第一嫌疑人,周伟准备找机会将他人赃并获,从而把他曝光在阳光之下,虽然此举看起来有些公报私仇的嫌疑,不过周伟还是下定了“抓鬼”的决心。 回到宿舍之后周伟又一次走上了阳台,面朝着琴湖陷入了深沉的思绪之中,眼前那片鬼影频现的桂花林依旧郁郁葱葱,几声清脆的鸟鸣迴旋在幽静的密林间,为这座传说中的“鬼林”更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望着琴湖、看着树林,再回想起那只“鬼”的斑斑劣迹,还有那个午夜响起的神秘电话中的神秘音律,周伟用力地咬了咬牙,在心里默默地计划着下一步的“琴湖抓鬼行动”。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难道这座林子里埋藏着什么宝贝吗?”,尽管他想把琴湖里的这只鬼捉出来,不过细想之下周伟仍旧感到非常疑惑。 想起宝贝的时候,周伟立即就回忆起了初进艺校时听到的一则传闻,而且确实是关于“艺校有宝”的故事。 学校里的一位老教师曾经对周伟提起过,据说艺校的这块地方在古代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歷史,明朝永乐年间,这里建有一座恢宏气派的“北湖侯府”,候府依北湖而建,规模相当庞大,而琴湖就座落于侯府的后花园中,据说是当年的北湖侯亲自下令修建的。 随着时代的变迁,原有的侯府早已化为片片云烟,消散于歷史的长河之中,除了眼前的琴湖之外,这里早就没有了当年“侯门深似海”的气魄与痕迹。 据这位老教师说,当初在建造艺校的时候,从地底下挖出过一些珍贵文物,而在后来陆陆续续的几次扩建中,也确实在施工现场出土了一些金银器皿,这件事当时在整个江州都传得沸沸扬扬,要不是公安局及时出面干预,很有可能会引发一轮“艺校挖宝风波”,早在八十年代学校的保卫科就抓过一些趁夜翻墙进校的“挖宝者”。 “宝贝?嗯,这倒是一个绝好的动机”,周伟顿时浮想联翩,脑中不时地闪划过一幕幕影视剧里出现的场景。 循着寻宝的思路推理下去,周伟感觉其中颇有天地,而且看起来非常合理。 如果琴湖周围的确埋藏着宝贝的话,那么“琴湖闹鬼”的理由的确是成立的,要挖宝当然不能选择青天白日,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最佳的动手时机,同时为了防止艺校师生们冒然闯入,从而破坏他的“挖宝大计”,所以他就开始在琴湖里装神弄鬼,把师生们吓退在琴湖之外,以方便他继续探宝下去,直到有所斩获为止。 如果照此推理下去,那就不难解释去年李若兰在琴湖那晚的遭遇了,肯定是李若兰和男友无意间进入了这座林子里,而他这个时候恰恰在里面寻宝,为了不使计划败露,所以就趁着夜色将毫无防备的二人击晕,从而为他的逃离创造机会,也进一步加重了师生们的恐慌,此举真可谓是一举两得,既没有暴露自己,又方便他以后继续寻找宝藏。 “嗯,很可疑”,凝视着眼前这座神秘的林子,周伟已经有了一些思路和计划,一个大胆的“抓鬼”方案逐渐瞭然于胸。 既然琴湖闹鬼的动机是为了“挖宝”,那么周伟相信这个人一定还没有找到宝藏,所以他还会继续呆在琴湖里,直到计划成功为止,否则的话他早就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逃之夭夭了,只要这个人还没有逃离艺校,那么周伟就有办法将他当场擒获。 在“挖宝”问题上想通了之后,笑容再一次回到了周伟的脸上,不过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 “那这把钥匙又怎么解释呢?”,回到屋内,周伟将那把从“它”身上掉落的钥匙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疑惑又再一次袭上了心头。 从外观上来看,这把钥匙的使用频率很低,肯定不是一把常用的钥匙,可能一年也难得开上几次,不过问题也恰恰出在钥匙上,正是这把钥匙让周伟又变得有些摇摆不定。 既然这把钥匙不常用,那这只“鬼”为什么会将它随身携带呢? 在正常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会把有用的钥匙都串连在一起,这样做可以减少遗失的机率,但为什么“它”会将这把钥匙单独地放在身上? 难道这把钥匙里也有什么玄机不成? 一个又一个问号接连不断地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周伟很清楚,要想抓住琴湖的这只“鬼”其实并不困难,因为它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而不象“索命阮音”那样神秘莫测毫无规律可循,只要计划周密布置得当,周伟相信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将它当场拿下。 不过最让周伟头痛的还是它的动机问题,这一点和索命阮音如出一辙,很多时候周伟都把精力放在了揣摩“闹鬼”的真实动机上,因为只有找出了它的作案动机,才有可能循着蛛丝马迹进而还“闹鬼事件”一个真相。 第59页 “不管了,先抓了再说,管它是挖宝还是赏湖”,周伟捏了捏拳头之后终于下定了行动的决心。 促使周伟下定决心的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现在已临近高考,05级新生的招生工作正紧锣密鼓地展开,这段时间院办和学生科都很忙碌,郑天霖更是亲自过问并全程参与,可以说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时间里,整个艺术学院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新学年的招生工作上。 周伟相信等九月份一开学,那些抱着美好憧憬的05级新生们肯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踏进琴湖这座“老生禁地”,毕竟“无神论”还是占据了社会意识形态的主流,万一再发生类似李若兰那样的“撞鬼事件”,无论是对学生本人还是对学校来说都不是好现象,所以周伟决心把琴湖先清理干净,再全力以赴查出索命阮音的真相。 “咦,陈老师,出门去啊?”。 5月31日一大早,当周伟走出房门的时候,看见陈丹青站在走廊上,手中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旅行袋,院里的面包车停在宿舍楼下,看样子是来接陈丹青的。 “是啊,参加省里的一个培训,要到外地去几天”,陈丹青无奈地笑了笑。 “哦,那真是辛苦你了,走吧,我送送你”,周伟接过了陈丹青手中的包,将她送到了车上,然后又替她关上了车门。 “一路顺风”,当车子开动的时候周伟礼节性地朝着陈丹青挥了挥手。 “你不怕吗?”,背后冷不丁传过来一句话,周伟扭头一看,是马鸣,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怕什么?”,周伟不以为然地说道。 “风言风语啊”,马鸣的眼神让周伟感觉很不自在。 “有什么好怕的?”,周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马鸣摇头苦笑了两声,他走到周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道:“你呀,太不注意影响了,现在学校里已经有你的闲言碎语了,谁跟谁就不用我点明了吧?”。 “切,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谁爱说谁说去,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周伟还是很不以为然。 这段时间他也确实在学校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无非是他与陈丹青怎么怎么地,梁紫和李若兰都曾经提醒过他注意影响,不过周伟置若罔闻。 “唉,你还真是天真啊,这话早就过时了知道吗?你知道什么叫无风三尺浪吗?你知道什么叫……”,马鸣的话还没说完,周伟已经走出好远了。 “浪个鬼”,周伟边走边骂。 “唉,小年青,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望着周伟远去的背影,马鸣忍不住长嘆了一声,其实他今年也才三十一岁,只比周伟大了四岁。 下定了“抓鬼”决心,并计划了周密方案之后,周伟开始行动了,白天他表现得非常正常,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不过一到了晚上,他就变得极为忙碌,而且神智也格外地清醒,一支手电从不离身,警惕的眼睛时刻放在琴湖畔的那片桂花林中,他深信这只“鬼”一定不会轻易地转移“战场”。 综合李若兰和陈丹青的描述,周伟已经摸索出了这只“鬼”的大致活动规律,晚上八点至十二点是“它”的活跃期,而且它会一直呆在屋后那片神秘的桂花林中,一呆就是四个小时以上,所以周伟觉得如果它是为了“挖宝”的话,那么可以肯定到目前为止,它还没有找到宝藏的下落,所以它还是会一如继往地出现在夜间的琴湖里。 为此周伟制定了有针对性的“捉鬼方案”,八点钟至十点钟,他会悄悄地蹲在阳台上,透过栏杆的间隙仔细地观察着林子里的一举一动,十点钟至十二点,基本上单身宿舍里的教职工都入睡了之后,他就会悄悄地离开房间,然后避过校内的电子眼,秘密地潜入琴湖里,又悄悄地埋伏在林子里“守株待鬼”,周伟相信只要这只鬼一现身,那么它就绝对不可能再次侥倖逃脱。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这只鬼就象是“鬼间蒸发”了一样,竟然一次也没有在林子里出现过,这个意外之举让周伟精心炮制出来的方案变成了一纸空文,也白白地耗费了一个星期的精力。 “不对啊,难道是被它察觉了?或者是它真的准备改邪归正了?”,周伟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细想之后他还是否定了前一种猜测,因为他的行事非常小心谨慎,况且行动的时间都是在晚上,一般人是不可能看出来的,周伟自信这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而且通过白天的观察,沙增还有几个次要嫌疑人表现得也都很正常,不象是有所警觉的样子。 “不管,还是要继续盯下去”,尽管一个星期的蹲守下来一无所获,不过周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认定了的事基本上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五章鬼影再现 俗话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南方的雨说下就下,周伟默默地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眉头紧锁地凝视着雨中的琴湖,雨淅淅沥沥地持续了整整一天,替饱受日头炙烤的大地义务消除了暑气,朦胧的水雾裊裊升腾在屋后那片浓郁的桂花林间。 今晚周伟不准备再进行他的“守株待鬼”计划了,因为他觉得这么恶劣的天气那只“鬼”应该不太会出来活动,而且做了一个星期的夜猫子,他感到浑身乏力,站在阳台上更是呵欠一个连着一个。 第60页 “咦,陈老师,你回来了?”,周伟一扭头发现陈丹青也站在408的阳台上,正朝着周伟这边张望着。 “周老师,你说什么?”,陈丹青隔空喊道,雨打树叶的沙沙声盖过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周伟回房内给陈丹青打了个手机,听得出来陈丹青的心情还不错,语气明显变得轻松了许多,周伟估计这一个星期的远行陈丹青收穫不小,最关键的是他一直都认为陈丹青有抑郁倾向,而且一定和艺校的环境有关,所以只要一离开学校这个“病源体”,她的症状自然会缓解许多,很明显,陈丹青现在的表现证明书上的描述是对的。 “睡觉,哎呀,累死我了”,周伟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倒头便睡,连灯都忘了关。 这一晚他并没有做恶梦,不过迷迷煳煳中却总是听到窗台上有些轻微的响动,是一种硬物敲击玻璃时发出的“怦怦”声,在小小的卧室内显得格外地清脆刺耳,刚开始他以为是在做梦,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出了异样。 “嗯”,当耳旁再次传来单调的敲击声时,周伟裹着毛毯费力地坐起了身。 午夜两点,窗外的雨早就停了,耳边传来了林间滴滴嗒嗒的滴水声,几阵清风吹过,将屋后那片桂花林吹得哗哗作响,几丝清新的凉风穿透了窗户的缝隙灌进屋内,光着膀子感觉有些凉丝丝的。 月亮悄悄地露出了云端,给雨后的校园之夜更增添了一份清爽的气息,周伟揉了揉困顿的眼皮,疑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窗台。 “怪了,难道是做梦?不对”,刚开始周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当视线触及玻璃上的几道裂纹时,神智突然间清醒了过来,而后勐地跳下了床。 “啪”,又是一声。 一颗石子一样的硬物生生地敲在了窗台上,受到撞击的玻璃在“格格”作响,很快窗户上又增添了一条细细长长的裂纹。 “啪嗒”,小石子在弹力和万有引力的作用下掉落在了阳台上。 敲击声过后,窗外再一次陷入了片刻的安宁,连夜风都停止了呜咽,耳边只剩下了林间密集的滴水声。 “呜唿唿唿……”,夜鸟的悲啼迴荡在雨后的密林间,声声冲击着周伟本以十分紧张的神经,他感觉脑子里有一股热血在沸腾着。 快速地穿好衣服,周伟勐地拉开了房门,一步就踏在了阳台上,倚着栏杆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皎洁明亮的月光柔和地抛洒在琴湖之上,凛凛的波光阵阵刺痛着周伟的眼睛。 什么也没有,除了月光、湖水、草木,而后就只剩下了朦胧的夜色。 周伟有些不相信,他弯下腰从阳台上捡起了十几颗拇指般大小的石子,又细细地勘查了一下窗户玻璃上的十几道裂纹,而后再次把视线投向了琴湖方向,注意力集中在了屋后的林子里。 “唰啦”,林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枝叶拨动时的声响,而后又响起了“悉悉嗦嗦”的脚步声。 就在树枝摇晃的剎那间,一个模煳的黑影突然闪现在周伟的视野中,它只稍稍地停留了一两秒钟,在明亮的月光下,一阵小幅度的晃动之后就快速地遁入了密林深处,耳边再次传来了“悉悉嗦嗦”的声响,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在快速地跑动。 “他妈的,原来是你搞的鬼呀”,周伟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迅速地离开房间往屋后追了过去,胸中顿时涌现出沖天般的怒火。 周伟可以肯定这个黑影就是琴湖里的那只鬼,是它逃跑时的身形泄露了它的身份,那敏锐的反应和敏捷的身手,除了那只鬼之外,周伟根本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这个本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追下楼去。 这一次他并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接钻进了屋后的树丛,循着记忆里那只鬼的逃跑路线义无反顾地窜了进去。 “滴嗒滴嗒……”。 耳边充斥着林间单调的滴水声,在午夜时分显得有些恐怖,虽然天上皓月当空,不过到了林子里就只剩下了丝丝缕缕,黑暗、朦胧,目光最多只能看到一两米之外的地方,而且仍旧是黑乎乎的一片。 “悉悉嗦嗦……”。 树后和草丛中不时会传出一阵阵轻微的响动。 “哗……”。 一阵阴森森的凉风掠过树梢,浓密的树枝竞相摇曳着柔软的身肢,将树叶上的雨水泻流而下,宛若下了一场大雨一样,走在树下周伟的身上已经很难找出一块干燥的地方,一股透骨的凉意悄悄地袭遍了全身。 周伟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他追得实在太急了,匆忙中竟然忘记了带上手电,不过他现在并不打算回去拿,因为机会就在眼前,任何闪失都会贻误了大好的“捉鬼”战机。 凭直觉他断定那只“鬼”一定就在附近,正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神秘地窥视着他,最有可能就隐身在某一棵树干的背后,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吓人。 周伟睁大了眼睛,借着一丝一缕的月光在林中缓缓地搜索前进,他走得很慢搜得小心翼翼,当身后突然响起异样的响动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满眼都是黑黝黝的树影,就象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妖怪,欲将形单影只的周伟揽入血盆大口之中。 第61页 “叭叽”,被脚下的杂草一拌,周伟一个趄趔倒在了没膝的草丛中。 “见鬼”,周伟轻声嘟囔着,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勐一抬头,眼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是它,周伟很快就将它与周围的树影区别开来,因为整座林子里都找不出这么粗壮的躯干。 很显然它也已经发现了周伟,不过现在它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周伟从地上爬起,夜色蒙住了它的脸,也遮盖了它的整个身躯,只在它的肩膀上印着几丝穿透林间的月光。 虽然周伟一直在“抓鬼”,不过当现在这只鬼意外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可以说是胆怯了,他圆睁着双眼,慢慢地直起了腰身,间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与它惶恐地对视着。 此时的周伟心情异常紧张,连唿吸都开始变得极为紊乱,脑子里有些空白,衬衫上也是湿漉漉的,分不清那处是被林间的雨水打湿的,那处又是吓出来的冷汗。 林间迴荡着“滴滴嗒嗒”的滴水声,而后就只剩下了周伟唿哧唿哧的粗重喘息。 对岐,沉默的对岐,长时间的对岐,紧张而惊悚地对岐。 周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也全然忘记了心中已计划了千百遍的“抓鬼要领”,除了对岐之外,双方谁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出手,这个场景就象是影视剧里的两大高手在巅峰对决。 “哗啦”…… 骤起的狂风掠过了树梢,眼前突然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周伟终于看清了这只鬼的庐山真面目,不过他竟然被吓傻了。 树枝被风吹开的瞬间,明亮的月光直接照射在了它的身上,它直挺挺地站在树下,整个躯体显得极为缰硬,黑帽黑衣黑裤连为一体,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件黑色的雨披,雨披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长筒雨鞋,整个身体被严密地裹了起来,看起来黑漆漆的一团,与四周的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帽沿的下方是它的脸,一张椭圆形的脸,一张极其恐怖扭曲的脸,这张脸煞白如纸,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和表情,就和影视剧里的殭尸一样,两只黑乎乎的眼睛在不停地闪动着诡异的光茫,这双眼睛很大,几乎是常人的一倍,眼眶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再往下看,它的鼻子竟然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两个黄豆大小的黑洞,黑洞的下方应该就是它的嘴巴,两片嘴唇很小很薄,就象两根细绳一样紧紧地粘连在了一起,嘴唇上还涂抹着极其刺眼的口红,右边的嘴角处还挂着一缕鲜血一样的小流,一直垂到了下巴处。 周伟真的被这张脸给吓住了,瞳孔在急剧地放大,脑子里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张大了嘴巴不过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喉管里就象被塞进了异物。 “哗啦”…… 风声唿啸过后,眼前只剩下了黑漆漆的树干,还有随风舞动的条条桂枝,当月光再次照进林间的时候,那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早已不知去向,似乎在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之后,就悄然飘逝于无形之中。 “哎呀”,周伟勐地一个激灵,脑中的空白立时恢復了过来。 他的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雨水夹杂着汗水不停地从脑门上挂落,衬衫紧紧地粘在了背上,刚刚经歷的惊悚一幕给他带来了无比的恐惧和震慑,以至于傻呆呆地站在树下,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他妈的,想吓唬我,没门”,随着一声壮胆般的怒吼,周伟的神智终于清醒了过来。 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雨水,周伟快速地定了定神,然后开始在林子里缓慢地前行着,那份“抓鬼方案”再次袭上了心头,他还是决意要将抓鬼行动进行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黑暗迷茫着周伟的眼,也迷惑了他的心,身处于苍茫的林间夜色之中,一股无形的恐惧与压力时时笼罩在他的心头,脑中的弦一直崩得紧紧的,任何一点声音的意外响起都会引发极度过敏的反应,周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远处琴湖的路灯让周伟看到了希望,这是一种有如绝境逢生般的感觉,很温暖很美好。 希望就在眼前,只要钻出了树林,所有的恐惧将不復存在,看着那盏略显昏暗的路灯,周伟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嗯?”,周伟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在尾随着他前行,而且跟得非常紧。 勐一转身,周伟差点和那只鬼来了个亲密接触,它竟然一直就跟在周伟的身后,走得悄无声息,黑暗并没有妨碍它的视线,那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睛似乎能穿透林间的夜幕,准确无误地发现周伟的踪迹。 “啊”,周伟再一次被吓住了,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惊叫。 那只鬼现在就站在周伟的眼前,两人相视而立,人脸与鬼脸的距离不足三十公分,周伟甚至可以听见鬼脸上的那两个黑洞在往外唿唿地冒气,两只大如铜铃的鬼眼近距离地闪烁着诡异的光茫。 可能它也没有想到周伟会突然转身,猝不及防之下它竟然也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怪叫:“咦——”,声调被拉得很长,听起来感觉极度刺耳。 第62页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那只鬼受惊发楞的当口,周伟惊恐之余勐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急速地挥起了拳头,一记凝聚了全身力量的直拳直冲鬼脸而去……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六章恶鬼 这一拳凝聚了周伟全身的力量,也汇集了满腔的仇恨与怒火,当心中的恐惧升到了极致之后,物极必反的道理终于凸现了出来,面对近在咫尺的鬼魅,周伟毫不迟疑地出手了,他深信,这一拳下去,对方即使不残废也难逃住院的命运,除非——对方真的是鬼。 不过他还是迟了一步,或者说对方早已蓄势待发,它之所以紧跟在周伟的身后,就是在寻找最有利的“战机”,将周伟制服在阴暗潮湿的林子里。 只有一秒,在常人眼里看来根本做不了什么事,不过就是这短短的一秒钟,在这座鬼影重重的桂花林中,这场人与鬼之间的pk就分出了胜负,结局是周伟败了,败得很惨,而且败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周伟的拳头即将触及那张鬼脸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了,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道眩目的白光,将那张鬼脸更为清楚地映入了周伟的眼睑,白光也在瞬间照亮了林间四周,清晰得有如白昼一般。 “啪啪……”,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骤然迴荡在浓密的桂花林间。 当白光突然泛起的时候,周伟只觉得双眼一阵刺痛,视线顿时变得一片模煳,两滴眼泪偷偷地熘了出来,左手也立即下意识地挡在了眼前,而此时挥出的右拳离那张鬼脸尚有一寸左右的距离。 身上勐然间又传来了一阵更为强烈的刺痛,就象一根尖细的银针深深地扎进了心脏,他知道对方已经出手了,而且速度奇快无比,由于受到了强光的刺激,他的双眼已无法有效地行使视觉的功能,所以此刻周伟只能凭感觉和想像去猜测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短暂的疼痛过后,身上又突然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异样感觉,酥酥的,麻麻的,而后这种怪异的感觉又快速地散遍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眼前顿时金星直冒,身体在无力地颤抖了几阵之后,周伟极不情愿地轰然倒地。 这种奇怪的感觉还在体内持续蔓延着,即使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但周伟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麻木、非常麻木。 他的手脚还在小幅度地抽搐着,胸口象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一种行将窒息的感觉顿时袭了上来,唿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困难。 周伟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迟钝地抬起了头,不过那道白光早已消逝,整座树林又一次笼罩在如墨般的夜色之中,他只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长筒雨鞋,而后眼前再次布满了一颗颗闪烁的金星。 “哼”,鼻孔轻轻地响了一声之后,周伟的脑子里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月亮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久久都不肯露面,林子里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阴暗之中。 凉风乍起,茂密的树枝在迎风舞动,将树叶上的雨水急泻而下,林间迴荡着一阵阵密集的滴水声。 它默默无声地站在树下,凹陷的眼眶中流露出极度恐怖的目光,目光似乎能穿透夜幕,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已经昏迷的周伟,脸上的两个黑洞也轻轻地响了一声“哼”。 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形,它开始慢慢地朝着周伟接近,草丛里响起了“咝咝咝”的脚步声。 在距离周伟一尺开外的地方它停了下来,而后缓缓而机械地蹲下了身躯,短暂的迟疑过后,它慢慢地伸出了“爪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周伟的鼻息处。 “唉……”,黑暗中响起了一声绵长的嘆息。 …… “滴——嗒——”、“滴——嗒——”…… 连绵不绝的小水滴就象无数只秒表一样,陪伴着不省人事的周伟共同期待着黎明的到来,用阳光赶走林间的黑暗,用光明驱散心中的阴影。 “嗯”,许久之后,林间响起了一声声低沉而痛苦的呻吟。 树叶上的雨水不停地滴落在他的脸上,那种冰冷的感觉透彻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意识在逐渐地恢復,但还是非常模煳。 挣扎了几下之后周伟终于翻过了身,他想坐起来,不过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两条粗壮的手臂现在怎么也使不上力量,整个人软得象一团棉花,身上冷冷的、麻麻的,夹杂着几阵轻微的疼痛,眼前依旧是漆黑一团,仿佛置身于无间地狱一般。 终于在经过剧烈的挣扎之后,周伟勉强地坐了起来,稍稍休息和停留了片刻,他手脚并用在湿润的草丛中艰难地挪动着,而后背靠着一棵树干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脑中的空白终于慢慢地又被回忆重新填满,那个若隐若现的鬼影,那张毛骨悚然的鬼脸,还有莫名的疼痛和酥麻,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记忆。 靠在树上无力地转动了一下昏沉沉的脑袋,颤抖的手慢慢地提了起来,就象举着千钧巨石一般,费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又软软地垂了下去。 “唉……”,林间又迴荡着一声长长的哀嘆,但很快就被密集的滴水声淹没了。 拖动着两条灌铅般的大腿,扶着林间黑黝黝的树干,周伟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桂花林,途中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潮湿的草丛中,而后又步履蹒跚地往宿舍走去。 第63页 天边已经露出了几片绚丽的朝霞,又是一个崭新的黎明准时降临到了人间,几个早起的学生正在湖畔练美声,周伟的突然出现把她们吓了一大跳,不过等她们认出周伟并准备上前搀扶的时候,却被周伟阻止了,尽管浑身酸痛难忍,不过他的脸上竟然意外地挂着神秘的笑容。 “呀,冒号,你这是怎么了?才一晚上不见,怎么就‘斯人独憔悴’啊?”,保卫科里梁紫盯着周伟有些浮肿的脸,非常俏皮地笑了起来。 “呵呵,是吗?我可是‘为你消得人憔悴’哦,怎么样,想找男朋友的时候考虑考虑我吧?”,周伟拍了一下昏沉沉的脑袋,又嬉皮笑脸地回敬了一句,立即把梁紫闹了个大花脸,这样的玩笑两人经常开。 “你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马鸣走进了办公室,看了一眼周伟之后非常关心地问了一句,而后又重复着他的老套路,打开电脑——登陆qq——继续网恋,嘴巴里还在拼命地嚼着口香糖。 “嘿嘿嘿……”,周伟朝他点了点头,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几番嬉闹之后,并不忙碌的工作又开始了,周伟看了看昨晚的学院值勤表,上面写着赵敬东的名字,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两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周伟快速地熘出了保卫科,他准备偷偷地回宿舍补一个回笼觉。 “你好沙科长”,走廊上沙增迎面走来,周伟满脸堆笑,很“友好”地上前打了声招唿。 “哼”,沙增看来还是余怒未平,只是狠狠地瞪了周伟一眼就头也不回地与他擦肩而过。 “嘿嘿嘿”,周伟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还是昨晚在琴湖里被那只鬼给吓傻了,反正从走出林子开始,他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掉下来过。 回到宿舍一关上房门,笑容转瞬即逝,周伟突然间拉长了脸,眼中再一次喷出了火光,双拳也紧紧地握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哼哼,高啊”,周伟咬牙切齿地说道。 躺在床上周伟根本无法入眠,昨晚那场有如噩梦般的经歷此时又袭上了心头,眼前再次闪过了林中那一幕幕可怕的场景,鬼影、鬼脸、鬼爪,还有笼罩在四周的无边黑暗,以及莫名其妙地被击晕在地,一切都和影视剧里的“撞鬼”极其相似。 不过尽管如此,要想让周伟相信这世上有鬼,那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昨晚他死在那座林子里。 “妈的,算你狠”,周伟气乎乎地骂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领略到了琴湖那只“鬼”的厉害之处,它能在半夜里给你打恐吓电话,用一支曲子把你吓得半死,而把祸水引到郑天霖身上,周伟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肯定是这只“鬼”也发现了郑天霖半夜回到学校,于是趁机熘进他的办公室里打出了这个电话,企图将周伟的注意力转移到郑天霖的身上。 郑天霖虽然出面阻止周伟深入调查“琴湖闹鬼事件”,不过这只“鬼”应该很清楚,想让素有“一根筋”之称的周伟放弃调查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它就有了进一步的举措,也就是昨晚周伟在林子里的“撞鬼”经歷。 细细想来周伟终于得出了明确的判断,昨晚自己中了这只“鬼”的圈套,它躲在楼下拼命地用小石头砸他的窗户玻璃,等周伟被惊醒走上阳台的时候,它又突然间现身在桂花林中,而后便遁入了密林深处。 它为什么要这么干呢?难道不怕被抓吗? 周伟现在明白了,它之所以冒险现出原形,其实是处心积虑地想把周伟引入黑暗的桂花林中,而后先通过恐吓也就是那张“鬼脸”来吓唬周伟,最终用一种神秘的方式把周伟击晕。 圈套,这是一个事先布置好的圈套,可惜周伟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除此之外,就是它的作案时间,它选择了在赵敬东值夜班的时候作案,此举肯定是企图把祸水引到常务副院长赵敬东的身上,这不能不说是它的另一招妙棋。 而且即使周伟不相信这件事是赵敬东干的,但根据学校的规定,凡是学校里夜间发生意外事故,值班领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如果周伟把自己昨晚的遭遇公布于众的话,那么赵敬东就得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了。 从那个“恐吓电话”,再到昨晚的“琴湖撞鬼”,可以说这只鬼两次针对周伟的报復行动都是有预谋的,而且两次都让周伟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哼哼,既然你出招,那我只有奉陪到底了”,周伟是个不信邪的人,也不是一个吃亏不还手的人,所以他还会继续深入调查下去,直到彻底揭开“琴湖闹鬼事件”的真相为止。 周伟现在已经被这只鬼给彻底激怒了,他唱了一出“金钥匙”大戏,本想好心好意地提醒这只鬼适可而止,没想到才短短的两个星期时间里,这只鬼竟然变得愈加疯狂,一连两次将矛头对准了他,虽然暂时性地转移了周伟的视线,不过这种欲盖弥彰之举最终还是被周伟识破了。 而且现在周伟也不相信它在琴湖里“挖宝”了,是什么重要的宝藏能让它在林子里一呆就是两年多?而且即然是挖宝,整座林子里竟然没有一处被挖掘过的痕迹,这难道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第64页 对于这只鬼的作案动机,周伟自信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那无数的巧合之中,周伟已经找到了其中的必然因素,那还是昨晚当他在林中休息的时候,在勐一抬头的瞬间终于悟出了其中的玄机。 “哼哼,接下来还是得看你的了”,周伟的手心放着那把从琴湖边捡来的“金钥匙”,他的视线也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把看似普通的铜钥匙上。 在现在的周伟看来,能否解开真正琴湖闹鬼之谜,就悬于这把钥匙上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没有必要躺在床上浪费宝贵的生命,周伟披衣起身很快就摔门而去,一边走一边还打着喷嚏,经过昨晚那一夜的惊吓和昏迷之后,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估计是得了重感冒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离开单身宿舍,而是在空无一人的楼里鬼鬼祟祟地呆了近半个小时,随着一声沉闷的惊叫之后,楼梯上响起了略带迟滞的脚步声。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周伟的神情变得非常复杂,有疑惑,有担忧,也有焦虑,不过最终他的脸上又泛起了神秘的笑容。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七章初露端倪 尽管周伟很不喜欢去医疗场所,不过他也不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经歷了昨晚那一夜的风雨和昏迷,他感觉有些头重脚轻,除了热度偏高之外,人也有一些轻微的浮肿,所以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走进了王野的地盘——校医务室。 “呀”,周伟一只脚刚踏进医务室的门,立即很知趣地退了出来。 医务室里多出了一个女人,也穿着一身白大褂,此时她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背部在轻轻地抽动着,低低的啜泣声传入了周伟的耳中,王野则站在她的身旁,不时地轻声劝慰着,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两人的这个样子让周伟觉得有些尴尬。 “周科长,哪阵风把您给吹到我这小庙里来了?”,王野见状立即抽回了手,满面笑容地招唿周伟进来。 周伟笑了笑说道:“是琴湖的风给吹来的”。 提起琴湖周伟就有些懊恼,要不是昨晚琴湖的风雨,特别是琴湖里的那只鬼,他也不至于会跑到医务室里来,周伟的身体一直就很棒,打针吃药基本上和他无缘,所以看到穿白大褂的他从小就有一种敬畏之心。 王野一听哈哈大笑:“周科长,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发烧了吧?我估计你在晚上一定是位地道的‘膀爷’,对吗?”。 周伟笑着点了点头,对着王野伸出了大拇指,很快就把视线放在了屋内的女人身上。 “哦,光顾着开玩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们医务室的丁艷医生,我好象和你说过的吧,她刚刚休完产假回来,也幸好她及时归队,否则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呢”,王野说完对着丁艷投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也很快就退了下去。 “哦,是丁医生啊,我还以为……”,周伟谦意地笑了起来,很友好地伸出了手。 丁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稍稍迟疑过后也伸出了白净的右手,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眼睛很大很娇媚,可能因为刚生完孩子的缘故,整个身体有些臃肿,两条腿看起来特别粗,而且精神也不太好。 配了点药之后,周伟不由分说一把将王野拉出了医务室,两人边走边聊谈得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当走到琴湖畔的时候两人席地而座,周伟立即转入了正题,他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病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请教王野。 “王医生,能给我讲讲关于抑郁症方面的知识吗?”,周伟直接挑明了来意。 王野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稍稍眯了一下眼睛之后他笑了起来:“周科长,我说你今天怎么有点神神秘秘的呢?果然是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啊,抑郁症?呵呵,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其实是想问我关于‘索命阮音’的事,对吧?”。 听到“索命阮音”这四个字的时候,周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盯着王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野也立即板起了脸孔,不但如此,还非常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信附近只有他们两人之后,这才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唉,其实对于这个事情,省里的专家已经给出了非常明确的诊断,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哪敢在你面前卖弄啊,这样吧周科长,如果你真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位这方面的专家,他们都是省内心理学界的权威,也曾经多次到学校里来过”。 周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以后再说吧,我只是觉得咱们学校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了,而且我个人认为不会是抑郁症这么简单,王医生你的意思呢?”。 王野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他把视线转移到了湖中的莲叶上,迟迟都没有回应,只是一味地埋头苦思着,嘴角也微微有些抽动。 “这么说吧,抑郁症可以导致自杀,这一点没错,但这只是最极端的后果,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可以矫正的,但自杀者并不一定都有抑郁症,精神正常的人也会在冲动之下选择轻生,所以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仅仅把学校发生的这么多事都归类于抑郁症,我也觉得太草率了一点,不过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拖的,出事之后必须要尽快地给予定性,否则的话将会引发更为严重的群体效应,如果站在这个角度来考虑,我也能理解上面的良苦用心”,王野终于打破了沉默。 第65页 周伟略为迟钝地点了点头:“我也一样,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些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每个院校都有相类似的个案,不过象咱们学校的这种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深入调查,以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上演”。 王野长嘆一声后抿着嘴巴笑了起来:“周科长,从你第一天来学校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这很正常,毕竟你们保卫科肩负着全校师生的安全重责,学校出了这么多事,你们保卫科的压力是最大的,别的不说,光是副科长就换了八九任了,不过我还得再次提醒你一句,要调查可以,不要太过张扬,上面……”,王野边说边指了指天空。 “谢谢你王医生,这个我心里有数,抛开别的不谈,单纯就‘索命阮音’本身来说,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周伟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现在在艺校里,师生们非常忌讳“索命阮音”这四个字,特别是郑天霖。 “索命阮音?呵呵,作为医务人员,我当然不相信会有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存在,不过……”,王野说到最后突然间来了个转折。 “不过什么?”,周伟连忙追问道。 王野的脸上乍现一丝惊惧的神色,也情不自禁地再次往四下里看了一眼,而后低声说道:“不过,好象学校里真的有这种神秘音乐存在,据说很多人都曾经听到过,包括几个教龄很长的老教师,说的人多了连我都开始动摇了,不过周科长,我一直都坚信,无论这种声音是否真的存在,它与学生的自杀绝对没有任何的干系,充其量只是一种心理暗示而已,曾经也有师生问过我相类似的问题,但我是医生,所以必须要尽我所能去澄清这些虚幻的唯心主义思想”。 周伟:“对,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 王野长长地嘆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迷离和遗憾:“周科长,说句心里话,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多起恶性事件,我作为医生压力真的很大啊,很多时候连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甚至于有时候我也怀疑这个世上真的有鬼”。 周伟裂开了嘴巴,想笑但又笑不出来,王野的话看起来有些自相矛盾,不过身处于目前这种令人恐慌的环境之下,平心而论周伟还是非常能理解的,因为他也曾经动摇过。 雨后初晴的校园里景致非常美好,特别是琴湖,周伟和王野相对而坐,话题始终不离‘索命阮音’,两人的脸色都非常凝重,对于眼前如画般的景致视若无睹,不时地发出一两声长吁短嘆。 “好美的环境啊,真的难以想像哦”,周伟不住地摇头嗟嘆。 王野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苦涩:“美又怎么样?这种环境带给学生们的只会是痛苦,确切的说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周伟一惊,连忙追问道:“痛苦?折磨?怎么解释?又是索命阮音?”。 王野点了点头:“差不多,省里的专家们都曾经说过,咱们学校的环境不利于缓解学生心理上的压力,你也知道,咱们学校的位置比较孤立,而且相对又比较封闭,在这种环境下,一旦发生意外,恐慌会在短时间内快速蔓延,非常容易导致群体性的癔症爆发,这一点我还是非常认可专家的见解的,而且我个人认为,咱们学校发生的这些意外事故,极有可能就是癔症的集体性发作。” 周伟略一沉吟之后点头表示贊同,因为书上对于癔症的集体性发作有过非常详实的描述,象学校等集体性的场合中,当一人患上某种疾病之后,周围人目睹了发病的症状和经过,在无知和过分恐惧的情况下,就会出现类似症状的扩散和流行,这并不是病症的生理性传染,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心理上的恐慌,是心理传染。 除此之外,如果再加上封建迷信思想从中作梗,那么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癔症的集体性爆发,气氛越是紧张流行的速度就越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隔离治疗,或者是转移至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用心理疏导再加上相应的药物进行治疗,很快就能控制癔症的爆发和流行。 结合艺校接连发生的数起学生意外自杀事件,周伟觉得癔症的可能性非常大,学校的位置相对较偏、学生对心理障碍的无知、老琴房里的闹鬼传闻等等,只要开了个头,恐惧的阴影将会在短期内笼罩在每一个学生的心头,在这种环境气氛的暗示作用下,极有可能会接二连三地上演相类似的悲剧。 周伟:“嗯,这种解释目前来说是最有见地的,我想如果换一个环境的话,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悲剧了”。 王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换一个环境?挪窝啊?那院长还不跟你拼命?艺校可是他的命根子,现在谁还敢在他面前提一个‘搬’字啊”。 “哈哈哈”,周伟发出了无奈而又爽朗的笑声。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打听,周伟已经初步了解了院长郑天霖的为人,也知道他的一些怪脾气,比如说他非常忌讳师生在公众面前提起“索命阮音”,这是其一,还有就是“搬迁”,谁敢在他面前提一个“搬”字,别的不说,一顿“洗脑”是免不了的。 索命阮音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王野或者说是心理专家的观点让周伟感到茅塞顿开,他感觉悬在心中的心结一下子解开了大半。 第66页 正如周伟所怀疑的那样,抛开老琴房的神秘阮音不说,就艺校发生的这么多起学生自杀事件,他感觉找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原因所在,一个是抑郁症,一个是癔症的集体性爆发,总之是心理障碍导致了悲剧的重复上演。 自杀,这是警方给出的权威定论。 抑郁症、癔症,这是心理专家给出的权威诊断。 索命阮音?这仅仅是流传在艺校师生口中虚幻的鬼神传说而已。 尽管周伟也曾经亲耳听见过老琴房传出的神秘之音,不过在科学与鬼神面前,作为一个地道的无神论者,他的答案已经很清楚地写在了他的脸上。 “哎对了,王医生,结婚了吗?”,周伟感觉身上的压力突然间减轻了许多。 王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网络流传的经典用语:“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人惨不忍睹,不在放纵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哈哈哈哈,王医生,看来你也经常上网啊,哈哈”,周伟被逗得笑弯了腰。 一阵嘻嘻哈哈过后,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师生们结束了一上午的教与学,开始往食堂方向蜂拥而去,周伟拉着王野去了学校里的小吃部,这顿午餐他准备好好地请王野吃一顿,不为别的,因为王野的话解开了他的心结。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八章彷徨 抑郁症的极端发作、癔症的集体性爆发、封建余孽的顽疾、阴云密布的校园环境,当内心的恐慌积累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时,有人在无意间开启了“自杀”这座地狱之门后,于是一幕幕的人间悲剧就开始重复上演了。 一切看起来均无懈可击,书上这么写,专家这么说,而且周伟现在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不如心理专家的见解那么透彻和权威,不过三方面均殊途同归于心理障碍这条道上。 想到自杀,周伟立即联想起了03年的那个愚人节,香港文华酒店外的一声闷响,千古巨星就此殒落,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抑郁症”三个字频频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张国荣用他的纵然一跃唤起了整个社会对抑郁症的重视与警醒。 除此之外,周伟还看过一条报导,自张国荣自杀身亡后,很多有自杀倾向的人均在很短的时间内效仿,纷纷用跳楼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剧的复制和扩散,给家庭给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1个人自杀平均会使6个家人和朋友的生活深受影响。 恐惧是可以传染的,悲剧也是可以复制的,抛开老琴房里的“阮音”不说,单纯的“索命”也就得到了非常合理的解释,况且周伟一直都把“索命”和“阮音”二者区别对待,“阮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索命”。 现在周伟自认为已经解开了困扰艺校已久的“索命阮音”之谜,心中也大概构略出事件的真实面目,有人起了个头,从北湖的登天桥上跳湖轻生,于是恐慌便在很短的时间内笼罩在了学生们的心头,相对闭塞的环境致使流传的速度非常快,虽然及时地进行了心理干预,不过只要这种令人恐惧的环境和气氛依旧存在,只要那些“琴房闹鬼”的封建残余依然延续,那么接下来的后续自杀事件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索命阮音=心理障碍,这就是周伟现在得出的判断和结论。 “唉”,整个吃饭时间里,周伟时常发出一声声哀嘆,吃饭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地慢吞吞。 王野的心情也不好,虽然两人都没有再提起“索命阮音”,不过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心里一定还留存着它的阴影。 “王医生,那个丁医生是怎么回事?生孩子,好事啊,怎么一上班就哭呢?”,索命阮音的话题实在太沉重了,为了不影响两人的用餐心情,周伟立即叉开了话题。 “唉”,王野无奈地嘆了口气:“对你我来说是好事,对于初为人母的小丁来说更是好事,不过对于她的家庭来说不见得”。 周伟:“为什么?”。 王野苦笑着摇头说道:“因为她生了个女孩,而她的丈夫和婆婆需要一个男孩,用以延续他们家所谓的香火,特别是要继承一笔巨大的产业,就这么简单”。 周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农村还可以理解,不过在江州这样的省会城市就变得很不正常了,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好象还是第一次遇见。 王野依旧挂着苦涩的笑容:“我们想的是一回事,可能是你把城市想像得太美好了,别忘了城市也是由一个个人、一个个家庭组成的,封建思想在农村有市场,在城市照样有它生存的土壤,在某些方面可能更甚于农村,难道不是吗?”。 周伟无奈地点了点头:“对,的确是这样的,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挺同情丁医生的”。 王野一听立即收起了笑容,面色显得有些不悦,“同情这两个字不要随便说出口,凡事有因才有果,她现在咽下的苦酒是她自己亲手酿制的,所以你用同情两个字并不恰当,这么说吧,当时我就劝过她,不要被名利蒙住心智,结婚是人生大事,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待价而沽,不过,反正你也看到了,就这样”。 第67页 周伟顿感有些遗憾,他现在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停顿了一会儿之后问道:“这里也有个问题,就凭现在的医学水平,特别是他们家的地位,想生个男孩会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只要肯出钱,随便找个小卫生院做个性别鑑定就行了,不过小丁她不同,如果她选择流产的话,她这辈子就不可能再生育了,明白了吗?”,王野当然知道周伟想问什么,虽然法律已经禁止做胎儿性别鑑定,不过事实却不容乐观。 周伟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就说嘛,现在这帮有钱人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们的,不过我想丁医生有麻烦了,说不定家庭都会解散呢”。 “不,不,不,你又错了,麻烦肯定有,但家庭不会解散,至少表面上他们还是一家人,不过暗地里嘛,就不用我直说了吧,这是有钱人的通病,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难道不是吗?”,王野不无心痛地说道。 周伟再次点头表示贊同,他打心眼里佩服王野的严谨,而不象自己那样大大咧咧口无遮拦,这一点应该和王野的职业有关系,毕竟医学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王医生,我觉得你什么都懂啊,特别是医学上,对了,你是哪里毕业的?”,周伟由衷地伸出了大拇指。 王野突然间失声笑了起来,而后凑到周伟跟前轻声说道:“不妨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学儿科的”。 “啊?哈哈”,周伟也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 “怎么样?还准备继续调查下去吗?要不要我给你提供几个专家的联繫电话?”,王野边说边掏出手机,开始翻阅通讯录。 周伟摇了摇头,伸手按住了王野的手机,他真的已经打算暂时放弃对“索命阮音”的调查了,尽管笼罩在老琴房上空的浓雾尚未驱散,那个半夜“乱弹琴”的人还没有浮出水面,不过周伟已经不再象以前那样感兴趣了,他相信王野,也相信专家,更相信科学。 当“索命”的谜团解开之后,“阮音”就显得无关紧要了,要想听阮音的话,只要到器乐系找个不太笨的学生就能得偿所愿了。 午休时间周伟给李若兰打了个电话,嘱咐她放弃对老琴房方向的盯梢,尽管李若兰不明所以,不过她也乐得能睡个好觉,自从接受了这个任务之后,这段时间她总是会在半夜里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一想起周伟给她布置的任务,一想起恐怖的索命阮音,就让她感觉心神不定,再加上睡眠不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自恃解开了“索命阮音”之谜后,周伟顿感浑身轻松自在,坐在办公室里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要不是段仲圭走进了办公室,周伟都准备即兴高歌一曲,在高手云集的艺校里班门弄斧一番。 下午的时候周伟又一次偷偷地熘进了琴湖,凭着记忆找到了昨晚自己昏迷的地方,经过日头的暴晒之后,整个林子里瀰漫着淡淡的薄雾,周伟直觉得浑身上下被一团温腾腾的水汽包围着,林间的杂草经过雨水的沖刷之后,非常伏贴地横卧在地上。 周伟现在就站在昨晚昏迷时的那棵老桂花树下,地上的杂草丛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近似“大”字形的图案,可以想像周伟昨晚昏迷时的样子了,以“大”字图案为中心,周伟非常细緻地在林子里展开了搜索。 “嗯?”,几个浅浅的脚印进入了周伟的视线中,他快速地蹲了下来,先张开手指量了量尺寸,又用脚上的皮鞋往脚印里套了套之后,周伟顿时眼前一亮,紧锁的双眉立时有了极大的舒缓。 循着脚尖所指的方向,周伟弯下了腰身慢慢地往前挪动着,非常仔细地在林间寻找可疑的蛛丝马迹,昨天的那场大雨帮了他的大忙,经过仔细地勘查之后,一大片因踩踏而受损的杂草印入了眼睑,就是这些被蹂躏过的林间杂草将他慢慢地往前引导,一直带着他走出了树林。 “哼哼哼”,周伟冷冷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狰狞。 他把手伸进了裤兜里,脑子也在飞快地运转着,他在寻思着要不要报警,由警方出面把这只鬼抓出来,就他昨晚的遭遇来说,周伟相信给它定个故意伤害罪不成问题,那怕罪名不成立,十五天的治安拘留绝对是免不掉的,而且也能一劳永逸地除掉琴湖乃至整个艺校的隐患。 不过最终周伟还是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选择报警,因为他还是不愿意让警方参与进来,一方面他担心警方一旦介入将会给学生们带来新的恐慌,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它的作案动机,虽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过他对自己的判断仍然有些摇摆不定,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终他仍然选择了静观其变。 “周科长,出来巡逻啊?”,一个老校工正提着大剪刀在修剪路边的冬青树,看见周伟经过很客气地招唿了一声。 自从5月12日的“英雄救美”之后,周伟的大名很快就誉满整个校园,再加上周伟为人非常谦虚,一点儿也没有领导的架子,所以很快便与学校的教职工们打成了一片,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周伟一向都是非常尊敬的。 “不是,哦是啊,你好大伯,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干活,真是辛苦你了”,周伟立即收回了思绪,很客气地上前与老人搭讪起来。 第68页 “这叫什么辛苦啊,跟以前相比,这活可轻松多了”,老校工一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门牙也缺了两颗,说话漏风,他的普通话很不标准,带着非常浓重的江州口音。 “大伯啊,我经常看见你在修剪树枝,你看那片林子里都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怎么不去整理整理啊?”,周伟用手一指湖畔那片鬼影出没的桂花林。 老校工咳嗽了几声之后说道:“学校没让我们去修剪啊,不过那里的确是够乱的,那草都快长到腰上了,按理说至少一年得清理个两三次,以前也都是这么干的,不过后来领导交待说那里不需要整理了,所以也就一直荒在那儿了”。 “哦?”,周伟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很快笑容又浮了上来,“大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荒废的呀?学校为什么不去整理一下呢?弄得大白天走进去都有些慌兮兮的”。 老校工凑到了周伟跟前,颇有些神秘地说道:“周科长,你来得时间不长,可能不了解情况,那里晚上经常闹鬼,搞得人心惶惶的,我想领导正是考虑到这方面的原因,才会让它荒废的,据说这是院长特意吩咐的,好象从02年开始,我们就不去那里修剪了”。 “原来是这样啊,明白了,不过大伯啊,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疑惑再一次袭上了周伟的心头。 老校工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压低了嗓门说道:“周科长,我知道你们年青人不相信这些,不过咱们学校里真的有些不干净,不光是那片林子,还有山脚下的那座老房子,据说也在闹鬼,我想这是有一定的歷史原因的”。 “歷史原因?难道很早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吗?”,周伟的兴趣陡然间倍增。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二十九章歷史原因 一听老琴房闹鬼有歷史原因,周伟立即就来了兴趣,虽然他仍然不相信世上有鬼,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已经有了听故事的想法,特别是与老琴房有关的故事更是多多益善,或许从中能为解开索命阮音之谜找到一点线索。 老校工见周伟满脸煳涂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是啊,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这事咱们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啊”。 周伟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可能是我刚刚来的原因吧”。 老校工点头称是,他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清了清嗓子后开始向周伟娓娓道来,不过他说的这个故事却让周伟大失所望,通篇都离不开一个“鬼”字,即便如此,这个“鬼故事”也远远不如影视剧里的情节更为精彩。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在我小的时候,就听长辈们说起过这里,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咱们学校的这块地方住着一户大户人家,好象是个特别大的官,有一天夜里这户人家的后院突然传出了怪声,然后住在这户里的人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了,据说是被恶鬼缠身了,不过奇怪的是死的竟然都是女眷,而且都是听到怪声之后才死的,后来这户人家就家道败落了……”。 老人说得活灵活现,还一边说一边比划,几滴唾沫从缺了门牙的口中飞溅了出来,说到最后老人似乎把自己也吓住了,还煞有其事地往琴湖的林子里看了看。 整个过程中周伟一直没有开口,视线也一直放在老校工的身上,看起来他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他的心早就飞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 相雷同的故事周伟也曾经听一位老教师说起过,不过没有鬼魂的成份在内,当时周伟对于“琴湖闹鬼”产生了兴趣,在向这位老教师请教琴湖和艺校歷史的时候,从他的口中周伟第一次听到了“北湖侯府”这个歷史典故,也得到了“琴湖有宝”的线索,致使他把琴湖闹鬼的动机当成了“寻宝”,不过随着昨晚他在林子里的离奇“撞鬼”经歷,这条动机很快就被他否决掉了。 “哦,原来还有这么个故事啊,是挺吓人的,不过大伯啊,这都是传说而已,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传来传去到最后肯定就走样了,对吧?”,周伟对这类人云亦云的传说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要说到听故事,周伟从小也是伴随着这些鬼神传说长大的,谁要想听的话,周伟绝对是信手拈来,刚刚他之所以没有打断老校工的叙述,主要还是出于对年长者的尊敬,否则的话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老校工点点头表示贊同周伟的看法,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灰暗了下来,默默地点上了一根烟,勐地吸了几口之后,老校工又长长地嘆了口气,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一定比较焦虑,可能心里还有一些难言之隐。 周伟见状眯了眯眼睛,很细心地发现了这一变化,他估计接下来老校工可能会有比较令人信服的话要说,所以勉强说服了自己继续呆在这里听老人讲那些虚幻的故事。 “周科长,如果你认为刚刚我所说的都是传说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亲眼所见了,这可是有根有据的,咱们学校真的有些不干净”,老人灭掉了菸头,将剩余的半根烟装进了口袋。 “哦?是吗?”,周伟仍有些不以为然。 “是的,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具体哪一年我忘了,当时学校里死了一家三口,夫妻俩跳进琴湖里死了,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就死在那座旧楼里,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打那以后那座楼在半夜里经常会传出怪声,很多人都听到过的,而且大家都说是那个死去的女人在楼里弹琴鸣冤呢”,老校工一边说一边指了一下远处的情定山。 第69页 “大伯,你说的是山脚下的那座老琴房,对吗?”,周伟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是的,我记得当年那里是座教学楼,文革的时候学校就停课了,那里改成了关押反革命的地方,那一家三口当时就关在里面,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夫妻俩连夜跑了出来,双双跳进了琴湖里,不久之后他们的女儿也在一天夜里自杀了,是用琴上的一根线割破了手腕,满地都是血,那个惨啊,唉……”,老校工一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惨剧,额头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哦,是这么回事啊”,这个故事是周伟没有听过的,所以他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想了想之后问道:“哎对了大伯,你还记得起来,当年那个女的是死在哪一间屋子里的吗?”。 周伟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不安情绪,神情也变得非常严肃。 老校工摘下了头上的草帽,右手用力地搔了搔头皮,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好象是在二楼,二楼靠樟树的那间房里,对没错,是那里,我记得那棵树,我小的时候它还没有那么粗,我经常爬上去玩,那个时候这里都还是一片荒地呢,后来才在这里建起了学校”。 “啊?”,周伟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楼靠樟树的那间房,就是让周伟一直疑惑万分的那间装了新锁的屋子,周伟一直都怀疑索命阮音就是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而且那个神秘的抚琴者就是躲在那间屋子里夜半弹阮的。 “周科长,你怎么了?”,老校工也发觉周伟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连忙关心地上前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大伯,你知道自杀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老校工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不过当时好象听说她是学校里的老师,教学生弹琴的,她的父母亲也都是,三个人都在文革中被打成了反革命”。 “哦?老师?”,周伟若有所思地说道。 老校工:“是的,不过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估计咱们学校里知道这件事的已经很少了”。 周伟贊同地点了点头:“嗯,也对,那个时期的事情根本无法说清楚,反正那是个群魔乱舞、是非不清的动盪年代,不过大伯,你怎么会见过她的呢?不是都已经停课了吗?”。 “唉”,老校工再次长嘆一声:“是这样的,当年我父亲是专门收落尸体的,我们家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农村,当时我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在接到革委会通知之后就让我陪他一块去收尸,一打开房门的时候,唉……”. 老校工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深深地皱着眉头,不住地长吁短嘆。 “明白了,真是太惨了,那后来呢?”,周伟也被老校工的情绪感染了,心情顿时变得非常沉重。 “后来就听说那座楼在半夜里传出了琴声,那段时间大家都怕得要死,谁也不敢接近那座鬼楼”,老校工再次远远地往老琴房方向看了一眼,尽管站在这里根本看不见老琴房。 “嗯,明白了,大伯啊,我想这就是你所说的歷史原因,对吗?”。 “是啊”,老校工回答得非常爽快。 告别老校工之后,周伟开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老校工的话一次又一次迴荡在耳边,抛开那个古老的传说不谈,那座老琴房里竟然发生过这么惨烈的悲剧,这一点是周伟没有想到的,而且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此事。 “用琴弦割腕,我的天”,周伟稍稍比划了一阵之后摇头惊唿一声。 “琴弦?索命阮音?难道……”,周伟顿时浮想联翩,眼前突然闪过一幕幕可怕的场景。 周伟细细地回味着老校工所说的话,总感觉他所说的这个故事与索命阮音有着莫大的关联,现在学校里关于索命阮音有着无数个不同的版本,不过这个“文革版本”听起来可信度要高得多,毕竟这是唯一能将老琴房与闹鬼连接起来的故事。 难道索命阮音真的和那个在老琴房自杀的女人有关? “嘿嘿,不对,不对,肯定是巧合,这怎么可能呢?”,转念一想周伟又笑了起来,虽然老校工说得有根有据,而且据称是他的亲身经歷,但周伟作为一个地道的无神论者,他可不能认同“鬼弹琴”的说法。 如果不是鬼弹琴,那又怎么解释老琴房里的神秘之音呢?这可不是传说,而是周伟亲耳听见过的,那三声意外响起的神秘阮音至今还徘徊在周伟的心里。 “闹鬼?”,周伟笑着摇了摇头。 鬼弹琴早就被他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至于老琴房里的神秘之音,周伟已经不象初进艺校时那么感兴趣了,尽管他怀疑是人为因素,不过他更相信即使有人半夜里跑到老琴房里弹中阮,但绝对不会有“索命”的效果。 除了那个神秘的弹阮者之外,现在也有一点让周伟感到非常疑惑,就是老校工所说的自02年以后,学校里就刻意地让琴湖畔的那座桂花林荒废了,而且据说和郑天霖有关,这一点让周伟百思不得其解,郑天霖怎么可能会下这种通知呢? 那座林子虽然有些神秘,也有过所谓的“闹鬼”传言,不过周伟相信,如果这道命令真的是郑天霖下的话,那么他一定是出于其他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闹鬼”。 第70页 对于老校工所说的话,周伟仍旧有些半信半疑,他还是不相信郑天霖会下令荒废那座林子,无疑那是给风光旖旎的琴湖增添了一道败笔,就有如给一张纯洁无暇的脸上平添了一条伤疤一样。 不过当周伟找了两个年长的保洁员问了问,这个通知竟然还真的有过,据说是郑天霖口头交特的,不过这其中有一定的出入,不是02年,而是03年,那个时候已经有“琴湖闹鬼”的传言了,据说曾经也有学生莫名其妙地晕倒在林子里,醒来后一口咬定是被鬼击晕的,这件事在当年也闹得挺大。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个时候“索命阮音”已经在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琴湖闹鬼一事为艺校增添了更为巨大的恐慌,一时间校内流言四起,师生们更是人心惶惶,整个艺校都笼罩在一片闹鬼的阴影之中。 郑天霖在得知此事后,便吩咐后勤部门暂时停止对林子的保洁和修剪清理工作,这个通知让校工们都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从03年开始,那座桂花林便被荒废了,师生们更是惟恐避之不及,一到了晚上整个琴湖都是人迹罕至,郑天霖所下的这个通知似乎是把夜晚的琴湖拱手让给了那只鬼。 “嗯,可以理解”,周伟寻思之下也觉得不无道理,在三人成虎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为了平息校工们的恐惧心理,郑天霖此举也并无不妥,况且这也并不能说明郑天霖相信琴湖里真的有鬼。 不过周伟隐隐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但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总感觉琴湖的事并不是单纯的“闹鬼”那么简单。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三十章矛盾 提起郑天霖,周伟这才想起来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到他了,礼拜一院里召开的各科室负责人会议郑天霖就缺席了,改由常务副院长赵敬东主持会议。 “叮呤呤呤……”. 正当周伟还在为那些“鬼事”烦心的时候,欧阳涛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自从周伟调来艺校之后两人还没见过面,平时电话也很少,欧阳涛是护理分院的学生科副科长,最近也一直都在忙于05级新生的招生工作。 “大伟啊,你最近是不是惹事了?还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了?”,欧阳涛一反常态,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没有啊”,周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没有?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周伟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没有,怎么了饿羊,咋咋唬唬的干嘛?吃错药了吧”。 欧阳涛:“那就怪了,我们院长告诉我,说是上星期的分院院长会议,孙老闆发了大火,说是你们艺校有个保卫科的,跑到什么地方大闹了一场,造成了恶劣影响,还批评你们院长治校不严呢,我寻思着他说的这个人怎么这么象你呢”。 孙老闆其实就是师大的校长孙嘉诚,自从教育体制改革之后,师大连年扩招还一口气兼併了好几所大中专院校,其规模和实力一鹤沖天,而他也得了个“孙老闆”的外号。 “北湖会所”,周伟立即就想起了那晚的冲突。 “对对对,好象是叫这个名字,北湖会所?我的妈呀,大伟啊,你没事跑哪儿去干什么?还闹事,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那个地方的人能得罪吗?”,一听是北湖会所,欧阳涛惊得连嗓门都加大了。 “你先别着急,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后来怎么样了?”,周伟顿感有些不对。 欧阳涛:“还能怎么样?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幸亏你们郑院长还不错,听说他在会上一直替你开脱,不过大伟啊,这回你可累了,别的不说,至少你没有机会再回到本部了,早就提醒过你,别站错队,别站错队,你小子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 “得得得,别婆婆妈妈的,后来呢,我想这次会议的中心议题不会是我吧,而且孙老闆总不会因为我的事撤了郑院长吧?”,周伟显得很不耐烦了,他急于想知道下文。 “妈的”,欧阳涛骂了一声之后说道:“你小子算哪根葱啊,值得这么多院长为你开会吗?不过你后面的话算是猜对了一半,听说上面已经决定了,你们学校明年就得挪地方,和本部一起搬迁到江滨新校区,也就是说咱们以后可以天天见面了,但愿你小子能挺过今年”。 周伟:“不会吧,这么快啊,难道说因为我的事害了整个艺校?”。 “你就吹吧你,我说你小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上面说了,你们学校的环境不好,学生出了那么多事,专家建议说给师生们换个新环境,否则的话会贻害无穷的,好象这事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吧”,欧阳涛也开始不耐烦了。 周伟立即就想起了来艺校之前的那个北湖之夜,当时欧阳涛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而且还提到孙嘉诚特别迷信。 “那我们院长怎么说?难道他也同意了?”,周伟一听也有些着急了。 欧阳涛:“同意个鬼,听说这次会议吵得天翻地覆,郑天霖和孙老闆当场就翻脸了,孙老闆放了狠话,如果你们艺校再发生一起学生意外死亡事故,不但要搬迁,还要追究郑天霖的失职,新帐老帐得一块儿算,这回郑天霖算是触了大霉头了,孙老闆是什么人啊”。 第71页 “唉”,合上机盖后周伟仰天长嘆了一声。 虽然他知道学校搬迁的责任并不是因为他大闹了北湖会所,不过他还是从心底里感激郑天霖,否则的话这个时候他该捲起铺盖跑路了,而且听欧阳涛所说,因为他的事还连累了郑天霖,这一点让他很是于心不安。 “他妈的,这个姓屠的混蛋”,周伟怒气冲天地骂道。 一定是北湖会所那个姓屠的总经理因为在郑天霖这儿碰了一鼻子灰,所以才将状子告到了本部,现在看来那晚大闹北湖会所的事并没有平息,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行径让周伟感到愤怒。 “不行,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周伟咬咬牙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因为郑天霖已经帮他挡过了一劫,除了感激之外,周伟身上的压力也变得更大了,如果真按照欧阳涛所说的那样,再有一个学生发生意外,那么不但郑天霖的位置保不住,顺带着连整个艺校都会受到牵连,周伟在本部一共呆了八年,他当然听说过孙嘉诚的为人,而且也知道他很善于玩弄权术,这方面郑天霖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周伟估计这次会议之后,郑天霖一定又开始上下活动了,为了他视为生命的艺校,他会和五年前被兼併时一样,动用所有的资源和关系来阻止学校搬迁,不过周伟也相信想做到这一步很困难,目前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护好师生们的人身安全,否则的话艺校搬迁、郑天霖下野都是迟早的事。 “马鸣、梁紫,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一下,对学生们看得紧一点,一会儿我再去和校卫们说说”,周伟把两人叫出了办公室,有段仲圭呆在里面轮不到周伟派任务。 “冒号,出什么事了?”,梁紫疑惑地问道。 周伟皱起了眉头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天我心里有点不安,生怕再出事”。 梁紫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理解,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冒号你是好人,我一定不会让你走的”。 说完梁紫转头看了一眼马鸣,两人互相点头示意,而后又一次把目光放在了周伟身上,此刻三人的神情都变得非常严肃。 梁紫其实理解错了周伟的意思,在她看来,周伟此举一定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毕竟每次学生出事,保卫科就得换一张新面孔。 算算时间,今天是6月8日,距离暑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只要顺利挺过这段时间,那周伟暂时就不会有被炒的危险了,梁紫做了个“ok”的手势,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担忧的笑容。 临近下班的时候,周伟信步走到了3号学生宿舍楼前,对着夕阳下的老琴房致以深情的注目礼,心中顿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愫。 山风呜咽,荒草凄凄,老樟树巍然挺立,用华盖忠实地护卫着日渐颓废的老琴房,就象一对年迈的情侣一样几十年不离不弃。 蓬蒿、老树、破壁、残瓦,满目皆是一片疮痍的破败景象,虽然已经千疮百孔,虽然已经荒废多年,不过它依然执着地屹立在情定山脚,似乎要向世人讲述一个并不古老的故事,可惜愿意听这个故事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拜託你,别再响了,行吗?”,周伟微微地合上双目,心里一直在默默地祈祷着。 虽然周伟不相信鬼,也不相信索命阮音,而且自从与王野的一番深谈下来之后,他自认为已经悟出了索命阮音的内中玄机,不过他现在又产生了新的矛盾,出于对郑天霖的感激与尊敬,无论如何,他还是从心里希望这曲令人闻之色变的神秘阮音不要再次响起。 回到宿舍后陈丹青再次站在了他的面前,沮丧甚至是颓废的伤感情绪再一次迸发在她的脸上,特别是那双迷人的眼睛,此时显得黯淡无光,看见周伟的时候陈丹青露出了一丝笑容,苦涩的笑容。 “周老师,帮我个忙,好吗?”,陈丹青并没有进门,她低着头声音很小,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理一定处于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中。 周伟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包含着怜惜与嘆惋。 陈丹青犹豫不决地说道:“帮帮老郑,不要再出事了,行吗?”,略一抬头,周伟看到她的眼睛里又有泪光在闪烁。 周伟顿感有些疑惑:“陈老师,难道你也听说了?”。 “是的”,回答得还是非常轻。 陈丹青终于在周伟的邀请下走进了门内,不过她没有选择坐下来,只是默默地站在屋内等着周伟的答覆。 周伟的眼皮轻轻地动了动,“是院长告诉你的吧?”。 陈丹青微微颔首:“是的,听说他好几天没来上班,今天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的心情很不好,说了很多的丧气话,所以我心里非常不安,想来想去,这才来找你帮忙的,我知道学校里有些风言风语,也知道会让你为难,不过……”。 “不过你知道我是不会推辞的,因为这毕竟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陈老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而且我从来不在乎别人嚼舌头”。 “那就好,谢谢你周老师,我走了”,陈丹青欣慰地看了周伟一眼,头一低准备离开。 “陈老师,回去看看院长吧,他这个时候是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不管你和院长之间发生了什么,我认为这个时候你都应该呆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你说呢?”,周伟非常善意地提醒道。 第72页 “我明白,谢谢你”,陈丹青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飞快地跑回了房间。 “嗯,看来问题严重了”,周伟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的话其实是一语双关,一方面是郑天霖所面临的巨大压力,还有一方面就是陈丹青和郑天霖的关系问题。 据周伟得知,陈丹青是02年开始住到单身宿舍里来的,而且一住就是三年,据说当时很多老师都劝过陈丹青,郑天霖也亲自上门和解过,不过陈丹青还是执着地要住在学校里,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两人的感情一定是出现了某种危机,周伟觉得应该是年龄差异所导致的代沟问题。 “不会是离婚了吧?也不太象啊”,周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5月27日的那个晚上,郑天霖在半夜意外地出现在校园里,并且呆了不短的时间,周伟问过陈丹青,她也默认郑天霖那晚的确呆在她的房间里,从这一点上来看,不太象是离婚的徵兆,而且陈丹青发现郑天霖几天不来上班就着急地打电话找他,当得知郑天霖有麻烦的时候她非常担心,这才找到周伟要他帮忙,都说明两人之间有可能只是暂时分居,但还没有到离婚的地步,周伟相信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定感情基础的。 “索命阮音,唉”,周伟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平心而论,周伟其实并不反对搬迁,因为学校的环境特别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气氛让他深感焦虑,从第一天报到开始,他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一层阴云笼罩在艺校上空。 可以想像这几年艺校女生频频出事,给师生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令你愁绪万千但又无从说起还挥之不去,再加上令人惊骇万般的“闹鬼”,长久以往,这样的环境的确会给人以无形中的压力,压抑得太久了难免会出现心理问题,一旦爆发出来,将很难保证不会再出意外,刘小曼的悲剧很可能会再次上演。 第二卷琴湖鬼影第三十一章卷尾 想完了老琴房的索命阮音,脑子里忽然间又飘进了琴湖里的那只鬼,那个黑漆漆的鬼影,那张毛骨悚然的鬼脸,还有那股又痛又酥又麻的异样感觉,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周伟的神经。 怕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 原因很简单,在周伟的心里,那只鬼已经彻底现出了原形,只要再解开一个谜题,也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一个谜题,整个“琴湖闹鬼”事件就将真相大白,所以此刻他依然选择了静观其变。 “变态”,周伟无心地骂了一句,突然间他又若有所悟地叫了起来:“变态?”。 他急速地翻了翻桌上的书籍,找到了压在最底下的《变态心理学》,坐在椅子上非常仔细地研读着,越往下看越觉得豁然开朗,双眼也在不由自主地转动着。 借着窗外的月光,周伟再一次踏上了阳台,月光下一个靓丽的身影飘然映入了他的眼睑,毫无疑问又是陈丹青,皎洁的月光柔和地笼罩着校园,也照着她凹凸有致的丰韵身躯,月美,人更美,可惜…… 看见周伟走上阳台,陈丹青缓缓地转过了头,向着周伟莞尔一笑,而后又快速地转过身去。 周伟朝她挥了挥手,不过他知道陈丹青肯定没有看见,此刻他也想和陈丹青说几句话,不过嘴巴刚一张开,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屋后的桂花林中。 “嘿嘿嘿,你又来了,哈哈哈……”,周伟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时间是晚上十点半,楼里有几户还亮着朦胧的灯光,周伟的狂笑把408阳台上的陈丹青吓傻了,她没有隔空相问,只是快速地跑进了屋内。 很快楼内纷纷响起了开门声,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个裹着床单毛毯的单身汉跑上了各自的阳台,伸出脑袋往周伟所住的401张望着。 “哎,我说哥们,发哪门子疯啊?喝多了吧?”。 “这大半夜的,吓死人不偿命啊”。 “他妈的,发什么神经啊”。 …… 楼内响起了一片叫骂声,有人在敲周伟的房门,不过周伟假装没有听见,他还在笑,笑得很放肆也很夸张,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指向了宿舍后面的林子里。 “周老师,你怎么了?”,手机里响起了陈丹青的声音,有些焦虑但更多的则是疑惑。 “没什么,刚刚看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越看越觉得好笑,所以就……嘿嘿嘿,哈哈哈”,周伟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是吗?什么书啊?能借给我看看吗?”,陈丹青并不觉其中有诈。 “算了算了,这书不适合你看,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讲给你听,行吗?很晚了,早点睡吧,晚安”,周伟非常礼貌地回应道。 一次“琴湖撞鬼”让他拨云见日,一把捡来的“金钥匙”让他茅塞顿开,一本《变态心理学》又让他受益匪浅,他笑了,很会心地笑了。 周伟合上了书本,又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把钥匙,来来回回地看了数遍之后,他拉开了抽屉,很优雅地将它扔了进去。 “怦”地一声…… 至此琴湖捉鬼告一段落,索命阮音再次粉墨登场. 第四卷 索命阮音 第73页 第三十二章严防死守 “小周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段仲圭嘆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又抓起桌上的紫砂壶咪了一小口。 周伟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听见老段的话后又坐回了椅子上,“没有啊,怎么了段科长?”。 这段时间周伟脑中的弦一直崩得紧紧的,尽管他还是不相信索命阮音,但为了防止悲剧的再次发生,危机面前他也不得不有所防备,更何况他曾经亲口对陈丹青许下过承诺,要帮助郑天霖渡过这个难关。 他与马鸣、梁紫暗地里进行了明确分工,白天的巡查由他与梁紫负责,晚上则由他和马鸣轮流值守,六名外聘的校卫也接到了严防死守的任务,周伟还特别交待,晚上七点钟之后对于单个女生离校要特别留意,有异常情况先扣留再做处理。 同时为了堵截源头,周伟甚至还把学生会也发动了起来,让她们留意一下身边有无女生突发异常,一有动静及时报告,誓将悲剧消灭在萌芽状态,当然他不会在学生们面前提起“索命阮音”这四个字。 这次戒备行动周伟事先根本没请示过任何人,对外宣称是为了防盗,每年的夏季都是各高校盗窃案频发的时候,越是临近暑假髮案率越高,所以周伟此举基本上没有人怀疑过。 对段仲圭更是瞒得死死的,因为周伟一直都怀疑老段就是那个在老琴房“乱弹琴”的人,也是他重点防备的对象之一。 “哦,没事,你们的警惕性很高,不错,值得表扬”,老段习惯性地舒展了一下细腻修长的十指,活动了几下指关节后又一次拿起了报纸。 “段科长,最近看到院长了吗?”,周伟无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上面的事最好不要多问”,老段微嘆了一声后用报纸遮住了脑袋。 周伟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看见郑天霖了,据说是病了,院里的大小事务由常务副院长赵敬东全权负责,这段时间赵敬东显得格外卖力,各科室和各系的负责人频频地出入于他的办公室,周伟也去过,尽谈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什么“好好工作”,什么“前途无量”之类的,不过赵敬东似乎对周伟特别器重,三句话不离“娘家人”,这让周伟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自从那个黑色星期五之后,索命阮音就此销声匿迹,周伟也曾经多次在夜半时分悄悄地潜至老琴房附近蹲守过,不过再也没有听到那阵若有若无的神秘之音,而且现在周伟已经对索命阮音不再象以前那么感兴趣了。 索命阮音没了,琴湖的鬼竟然也没了,周伟在欣慰之余又不免产生了一丝困惑和不安。 他时常有事没事地靠在阳台上盯着琴湖,盯着屋后那片茂盛的林子,当然也包括偷偷地看一眼隔壁阳台上的陈丹青,她与周伟一样,似乎对琴湖有着格外浓厚的深情,不过周伟是为了看鬼,而她更多的应该是为了赏湖,她的这个习惯周伟很早就发现了。 “黄小姐,沙科长呢?”,周伟走进了学生科,除了郑天霖之外,沙增这段时间也一直不见踪影。 黄素梅抬头笑了笑说道:“沙科长去本部了,这不都在忙着新学年的招生工作嘛,他现在基本上很少回来”。 “哦,谢谢你”,周伟笑容可掬地说道。 艺校即将搬迁一事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消息令部份老教师很是遗憾和痛心,他们和郑天霖一样,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他们的深情厚意,而对于学生们来说则不然,相反很多学生都在暗自欣喜不已,特别是女生,“索命阮音”已经成了她们的一块心病,必欲先除之而后快,这种截然相反的心态可以从每一张脸上显露出来。 “李若兰,干什么去?”。 周五放学的时候,周伟照例又站在学校正门,看着一群群学生鱼贯而出,门前的人行道上也照例停放着一长熘子的轿车,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男士们站在校门外,耐心而又焦急地等候着,秩序再一次混乱了起来,两个年青人为了停车问题吵得很兇,不过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周伟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并且阻止了校卫的劝解意图。 “周老师,你也在啊”,李若兰说得小心翼翼,她化着淡妆,一袭天蓝色的中袖连衣裙,背后那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特别引人着目。 周伟笑了笑说道:“是啊,你怎么一个人出去啊?逛街吗?”。 李若兰紧张地往门外瞟了一眼,又触电般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正逐渐泛起,“是的,去逛街”,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说完立即闪过了周伟,迳自往门外走去。 “哦,小心一点,晚上早点回来,这段时间外面治安不太好”,周伟很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不过李若兰已经走出好远了。 李若兰一出现,门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立即迎了上来,他的脸上挂着媚笑,笑得有些肉麻,身后停着一辆帕萨特,在众多等候的车流中并不显眼,看到周伟的时候他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到学校里来了?不是让你别来的嘛”,李若兰走到了他身边,轻轻地埋怨道。 中年人的话很轻,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着,他尝试着将手搭在了李若兰的肩膀上,不过被李若兰甩开了,两人肩并肩地往帕萨特走去,中年人很殷勤地打开了副驾驶室的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第74页 “站住”,周伟就跟在身后,眼见着李若兰准备上车,周伟一急勐地大喝一声,他这突然间的发作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周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正欲上车的李若兰,将她强行往门卫室里拖,李若兰想挣扎,不过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旁边立即围拢了一大群人,个个脸上都挂着惊愕,一时间校门口的秩序再一次变得混乱不堪。 “李若兰,你行啊你,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套,准备为咱们学校、为咱们海州‘增光添彩’是吗?”,周伟恼怒地一脚将门关上。 “周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李若兰有些惊魂未定,不过当目光触及到周伟冒火的眼睛时,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够了李若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是啊,可能现在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是我告诉你李若兰,过不了多久,可能就在下一分钟,事情就是我想的那样,甚至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周伟怒气冲天,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两名校卫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很知趣地走了出去,同时帮忙驱散了窗外看热闹的人群。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哼”,李若兰抬起头壮着胆子应了一句,然后气沖沖地想去开门。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李若兰的脸上,五个指印赫然清晰。 “周老师你……”,李若兰捂着脸颊失声痛哭。 这一个耳光打得突然,也很有力,李若兰的脸由红转白进而变紫,很快就浮肿了起来,窗外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周伟这一个耳光让他们目瞪口呆,包括那个“帕萨特”,刚刚周伟拖带李若兰时他准备上前阻止,不过被周伟的眼神吓住了,想拦又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若兰被拖了回去,这一个耳光其实也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李若兰,你可以去院里告我,也可以报警,不过我告诉你,我这是在挽救你,我可以阻止你跳楼,同样也可以阻止你跳火坑,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我两不相欠,这一个巴掌就算是我上次救你的回报吧,好了,你可以走了,院办在三楼,院长室在四楼,要告的话赶紧,否则他们就要下班了,至于报警嘛就随便了,反正我一直都呆在学校里”。 周伟边说边打开了门,对着痛哭失声的李若兰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若兰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抹眼泪,手一直捂着发肿的左脸。 “还有你,大叔”,周伟迳自出门走到了“帕萨特”身边,“你往那儿看,对,就那儿,看到了吗?”。 顺着周伟所指的方向望去,一部电子眼正孜孜不倦地工作着,他疑惑地看着周伟,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 周伟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你的人,你的车,还有你刚才的表现,都在里面,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你家,并把这盘光碟交到你老婆的手中,怎么样?没意见的话下周一如何?”。 “你……”,“帕萨特”怒目而视,不过很快就疲软了下来,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门内的李若兰,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思忖片刻之后,极不甘心地转身便走,边走边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我叫周伟,是外地人,就住在教工宿舍的401,要不要我给你留个电话啊?”,周伟冲着“帕萨特”大声喊道。 随着帕萨特的愤而离去,校门口又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周伟摇头苦嘆了一声,勐一转身,医务室的王野正站在身后,他的脸上挂着微笑,朝着周伟赞许地点了点头。 李若兰已经离开了门卫室,周伟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她的手还捂住脸颊,另一只手不停地上下挥动,肯定是一边走一边抹眼泪,背部也在不停地抽搐着。 “周科长,你是不是太冲动了?”,王野严肃地说道。 “我觉得还不够,因为这一巴掌根本不足以打醒她”,周伟还是有些余怒未平。 “唉”,王野嘆了口气:“如果都象你这样用巴掌来解决问题的话,那么我可以肯定的是,学校里应该挨巴掌的不在少数”。 周伟:“我知道,不过这仅仅是针对李若兰而言的,别人我可没有这个权力”。 王野笑了起来:“因为你救过她,对吗?不过你也别太自信了,现在的学生有几个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的?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可是你别忘了,这是风气,社会风气,你能阻止一次,你能挽救一个,可是你有办法扭转这种浮躁虚荣的社会风气吗?”。 周伟:“不能,不过对我来说,能阻止一次是一次,能挽救一个是一个,就这么简单”。 王野笑着拍了拍周伟的肩膀,“算了算了,你呀,难怪有人会说你是‘一根筋’了,果然名不虚传啊”,说完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 “一根筋?那总比自己往火坑里跳强,王医生,你说是吗?”,周伟说得很认真。 王野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变得非常严肃,然后一指候在校门外的车流说道:“火坑?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对你我来说是火坑,不过对她们来说不一定”。 王野又指了指校门外侯车的女生说道:“这么说吧,有时候即使明知道是火坑,她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赴汤蹈火,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你再看看她们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有谁会认为自己是在玩火呢?”。 第75页 周伟无奈地点头表示贊同,不过他竟然没有后悔,对他来说,防鬼也是防,防止艺校女生自甘堕落也是防,两厢对照之下,他觉得后者更为重要。 第三十三章疑点 晚饭后周伟主动约出了李若兰,李若兰的精神状态非常差,不但脸被打肿了,连眼睛也哭肿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要不是周伟很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打电话相邀,并且在电话里一再表示歉意,她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来见周伟。 “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周伟很关心地问道。 李若兰点了点头:“家里来电话说父亲准备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我……”。 周伟脸色一沉颇为严厉地说道:“所以你就决定把自己卖了,对吗?”。 李若兰拼命地摇头否认:“不是,真的不是,我只是想向他借点钱,好让我父亲尽快做手术”。 周伟轻蔑地笑了起来:“借钱?他会这么轻易地借钱给你?真的就没有什么条件?这话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 “我……”,李若兰顿时羞愧不已。 周伟:“多少钱?”。 李若兰轻轻地说道:“五万”。 周伟伸出了一只手在李若兰眼前直晃悠,“五万?你认为你就值五万?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李若兰焦急地说道:“都说了是借,我会还的,我也知道借钱不容易,可是我现在真的需要这笔钱啊”。 周伟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理解你的心情,但绝不支持你的行为,更不会容忍你自甘堕落,这样吧,钱的事我替你想想办法,你呢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还有,给自己一个正确的定位,不要学刘小曼,好吗?”。 李若兰感激地望着周伟,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周老师,我已经欠你很多了,其实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找你帮忙,不过周吉以前告诉过我,说你的家境也不太好,所以……”。 周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挥手制止了李若兰的话,“既然已经很多了,那就不在乎再欠一次,还是那句话,有困难先找我,否则的话我那个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恐怖啊”,周伟边说边伸出两只手,做了个恶虎扑食的手势。 看着李若兰破涕为笑的样子,周伟此时开始忧心忡忡,五万对李若兰来说是天文数字,对周伟来说也何偿不是如此,工作了四年时间,他的存摺上从来就没出现过五位数,这几年一直处于偿还大学四年的债务上。 “哦对了,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临别前周伟随口问了一句。 李若兰:“是以前在北湖会所演出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是沙科长介绍的,其实吴老闆也是他介绍给小曼的,本来我一直不愿意找他,只不过……”。 “什么?又是沙增?”,周伟的怒气再一次如火山般迸发出来。 “他妈的,这个混蛋,我,我,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再次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周伟恼怒不已,频频地把心中的火气发泄到路边的行道树上。 周伟的情绪又一次吓住了李若兰,她傻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周伟在破坏植物,她想阻止不过也不敢上前。 为了践行对李若兰的承诺,回到宿舍后周伟将手机上储存的电话几乎挨个打了一遍,遗憾的是除了欧阳涛勉强同意借一万之外,其余那些平时口口声声“兄弟”“两肋插刀”的都以种种藉口和理由迴避了,周伟并不觉得意外,社会现状就是如此,眼见着缺口还是很大,犹豫再三之后他终于敲响了408的房门。 “陈老师,我想,我想……”,面对笑魇绯红的陈丹青,那两个字周伟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低着头感觉有些惭愧。 “说吧,需要多少?”,陈丹青很客气地把周伟请进了屋内,在倒茶的时候一句话就点破了周伟的来意。 周伟搓了搓双手很为难地说道:“三万两千八”。 “扑哧”,陈丹青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丰满的胸部在剧烈地起伏着,“有你这么借钱的吗?还有零有整的,是帮别人借的吧?”。 “是的,帮李若兰借的,她父亲准备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周伟此时的心情非常紧张,说话的声音非常轻。 “哦,明白了”,陈丹青轻嘆一声后转身走进了卧室,出来后犹豫间坐在了周伟身旁,然后将一张龙卡递到了周伟面前,“密码是123456,明天你自己去取吧”。 “谢谢你陈老师,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周伟颤危危地接了过来,这张卡的份量实在太重了,一看就知道是陈丹青的工资卡。 “不用了,如果要还的话也应该让李若兰自己还,对吗?”,陈丹青幽幽地嘆了口气,心里顿时有些失落。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她的家境很不好,再说了她还没有毕业呢,我先替她还上好了,我现在就给你打欠条”,周伟伸手向陈丹青索要纸笔,不过被陈丹青拒绝了。 “那就不用还了,就算是等价交换吧,只要你帮着老郑渡过这次危机,这笔钱就算是你的酬劳”,提到郑天霖的时候,陈丹青的脸色又一次变得忧郁了起来。 第76页 “这个,不要这么说,我说过那是我份内的事,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陈丹青的话让周伟感觉非常为难,如果真要了这笔钱的话那就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了。 “算了,随便你吧”,陈丹青嘆了口气,身体往外侧稍稍地挪了挪。 闲聊的时候周伟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间屋子和他所住的401一般大小,只是因为装修过所以看起来格外地整洁舒适,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地板,是用加厚的实木铺设而成的,低头的时候周伟吓了一跳,自己竟然忘了脱鞋,把地板踩得脏兮兮的,卧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几缕朦胧的彩光。 “周老师,有个情况和你说一下”,正当周伟起身准备告别的时候,陈丹青立即叫住了他。 “哦,说说看”,周伟再一次坐了下来,趁陈丹青不注意偷偷地脱掉了鞋子。 陈丹青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说道:“前几天校舞蹈队排练的时候,我发现吴蓓有些不对劲”。 “吴蓓?哪个系的?几年级?怎么回事?”,周伟连连追问,因为陈丹青的脸色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陈丹青:“舞蹈系三年级,和李若兰同一个班,她们都是校舞蹈队的,我感觉她最近有些不正常”。 “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周伟顿感有些不妙。 陈丹青神色复杂地说道:“具体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她和以前相比变化很大,看起来精神非常不好,随便跳一会儿就喊累,老是丢三拉四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麻木,连平时最为熟练的舞步都不会跳了”。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周伟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陈丹青:“她的眼睛”。 周伟一楞:“眼睛?”。 陈丹青微微点头:“是的,眼睛,她的眼神很不对劲,感觉有些痴呆,这种眼神我很熟悉,以前也有几个学生也这样,后来她们,她们就……”。 周伟惊讶地站了起来:“陈老师,你是说吴蓓的表现和以前那些自杀女生在生前差不多,是吗?”。 “很象,但我不敢确定,只是我非常担心,万一……”,陈丹青的脸上流露出惊恐和焦虑,一想起那些轻生女孩就让她感觉心惊肉跳,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索命阮音,到现在为止陈丹青仍然固执地认为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周伟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还有,这个情况暂时不要外传,否则的话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风波,吴蓓,舞蹈系三年级,我有数了,放心吧陈老师,我不会让学校再出意外了”。 刚一走出房门,身后很清晰地传来一声幽幽的嘆息,周伟能感觉到陈丹青站在背后盯着他,不过他并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冲下了楼梯飞速地跑向了保卫科。 “马鸣,赶紧停一下,我查一下资料”。 今晚轮到马鸣值班,此时他正饶有兴致地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十指如飞般地在键盘上跳跃着,屏幕上有一大堆图像在频繁地闪烁着,而且都是mm的头像。 周伟的突然出现让马鸣感觉非常意外,再看看周伟满脸紧张的神情,他很知趣地站了起来,连qq都没有关,只是站在周伟的身后,看着周伟在调阅学生户籍资料。 “吴蓓?你查她干什么?”,马鸣奇怪地问道。 “可能有点问题,以后留意一下这个人,怎么你认识她?”。 周伟细细地看了一遍,不过户籍档案上的资料很不全面,毕竟是集体户口,只有本人的一些基本信息,要查的话最好是到学生科,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学生科的人早就下班了。 “认识,就那个疯丫头嘛,大大咧咧的,说话口无遮拦,有一次还骂我们的校卫是看门狗,为人特喜欢出风头,据说家里很有钱”,马鸣有些气乎乎地说道。 “哦,那就更得留意了,豪门千金啊,真要出了意外别说是咱们,就连学校都得受累,知道她住哪个寝室吗?”,周伟苦笑着摇了摇头。 马鸣不屑一顾地说道:“我管她住哪儿,住天上都不关我的事”。 “你呀,哈哈”,周伟开心地笑了起来,临出门前他又转头说道:“哦对了,我说你少聊点qq行不行啊?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算了,别老整这些虚的东西,那是年青人干的事”。 “难道我老了吗?”,马鸣一听很不服气。 “行,行,行,你不老,你永远十八岁,够了吗?”,周伟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周末的学生寝室通宵不拉闸,所以尽管快到十点钟了,不过大部份寝室里都还亮着灯,艺校女生所特有的尖细嗓音不时地飘进周伟的耳中。 在三号宿舍楼下徘徊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周伟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李若兰的手机,很快楼梯上响起了轻快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舞蹈系女生非常有特色,连走路都象是在跳舞。 李若兰轻快地飘到了周伟的身边,浮肿的脸上挂着几分少女的羞涩,一笑起来整张脸变得更肿了,周伟露出了赞赏和谦意的笑容,两人并肩往琴湖方向走去。 第77页 “谢谢你周老师”,当听说周伟已经替她凑齐了医药费之后,李若兰感激涕零地看了周伟一眼,两人目光交织的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更红了。 周伟欣慰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她浮肿的左脸,心中也很是内疚,稍稍问侯了几句之后,他立即切入了正题:“先不说这个了,对了,听说吴蓓和你是一个班的,她这人怎么样?”。 李若兰疑惑地看了一眼周伟,而后歪了歪嘴巴说道:“吴蓓啊,还可以吧,就是象个假小子,胆子比谁都大,什么都敢说”。 “那么最近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有没有对你们说起过什么?比如说听到了什么……”,周伟在刻意地往“索命阮音”方面引导。 李若兰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的,她这个人性格很多变,时好时坏的,我也说不清楚哪些正常哪些不正常,周老师,你不会是想说……”。 说到最后李若兰非常吃力地吐出了四个字——“索命阮音”。 第三十四章草木皆兵 李若兰一提“索命阮音”神情立即变得有些惊恐,又惴惴不安地环视了一眼四周,要不是有周伟站在身旁,估计她会毫不犹豫地拔脚开熘,琴湖的夜晚不但黑,而且令人恐惧,特别是湖畔那片鬼影出没的桂花林,估计去年的那个夜晚李若兰至死都不会忘记的。 “索命阮音?呵呵,你想哪儿去了,只是随便问问”,周伟极力否认,他不愿意诱发李若兰的心理疾患。 “哦”,李若兰把手放在胸口轻拍了两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你怎么会问起吴蓓来了呢?”。 周伟:“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据说这个女孩比较任性,时常夜不归宿,这段时间外边的治安情况又不太好,这不是担心嘛,这样,你帮我多留意一下她,哦对了,她今晚在寝室里吗?”。 “不在,我刚刚还去过她们寝室,不过没看到她,好象是又出去了吧”,李若兰疑惑地盯着周伟。 周伟眼睛一瞪,一股浓浓的不安情绪瞬间笼罩在了心头:“什么?出去了?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吗?是不是和同学一起出去的?”。 这么多的问题让李若兰有些应接不暇,虽然她还是不明白周伟为什么会向她打听吴蓓的事,不过女性所特有的直觉也让她感到了一丝惶恐,特别是周伟此刻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这更加重了她心中的疑虑。 “周老师你先别急,我马上问一下”,李若兰用手机拨通了吴蓓的寝室,一番询问之后对着周伟说道:“是出去了,一个人出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周老师,你不会是怀疑吴蓓她……”。 李若兰突然间神情大变,身体也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她又一次联想到了索命阮音,一首引导艺校女生走上不归路的“杀人乐曲”。 “没有,没有,李若兰,你快回寝室去吧,我有点事得先走一步,明天我就把钱交给你”,周伟一听大惊失色,甩下了目瞪口呆的李若兰拔脚就往校门跑。 周伟一边跑一边给马鸣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即调看一下晚上校门口的监控纪录,查一查吴蓓是否真的是独自离校了,而马鸣是认识吴蓓的,所以应该很快就能查到。 等周伟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赶到正门的时候,马鸣的电话也到了,回答是晚上的7点钟左右,吴蓓独自离开了学校,还没等马鸣细问,周伟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因为一个女生正在门口和校卫老王发生了激烈争执,双方剑拔弩张形势逼人,周伟从老王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女生的姓名——吴蓓,一个留着齐耳短髮穿着另类的时尚女孩。 “吴蓓同学,难道你不知道学校的规定吗?晚上十点钟以后一律不许进校”,周伟气喘如牛地责备道,刚刚他的确是被吓坏了,衬衫湿得能拧出水来, 吴蓓的兴致显得非常高昂,手舞足蹈摇头晃脑,耳朵上还挂着耳脉,脚尖不停地掂离地面,似乎还沉浸在外出游玩的余兴之中,她哪里想到周伟今晚差点被她吓死。 “帅哥,现在还没到十点半啊,通融一下不会死吧?切”,吴蓓不以为然地高声说道,说完又再一次哼起了不知名的乐曲。 “不行,学校里规定十点钟之后不能进校,我看你今晚还是住在外面算了”,周伟细心地观察了一下吴蓓,感觉并没有特别的反常之处,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现在看来是陈丹青太过敏感了。 “住在外面?你出钱啊?”。 “我?我为什么要出钱啊?”,看着吴蓓这副吊儿啷噹的样子,简直和社会青年没什么两样,周伟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就让我进去,否则的话你就出钱让我住宾馆,不过话可得说清楚啊,三星级以下的免谈”。 周伟感觉肺都快被气炸了,这哪里象一个大学生,简直就是一副蛊惑妹的架式,看来马鸣和李若兰都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个不好惹的主,不过遗憾的是她遇到了周伟,一个更不好惹的“一根筋”,他可从来不把这些自恃高人一等的富家子弟放在眼里。 隔着一道铁门,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寸步不让,吴蓓根本不把周伟当回事,而周伟也同样如此,校卫老王苦着个脸站在一旁暗自替周伟捏了把汗,他轻轻地拉了一把周伟,不过周伟没有反应。 第78页 争执了片刻之后,吴蓓的神情突然间变得有些疲软,眼神也慢慢地开始出现了一些迷离,刚刚还是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不一会儿工夫就变得有些萎靡不振,这一细微的变化立即被周伟捕捉到了。 周伟让老王打开了偏门,将吴蓓带进了门卫室,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周伟把注意力放在了吴蓓的手袋上。 “吴蓓同学,请把你的手袋打开”,周伟阴沉着脸目光如炬地盯着吴蓓的眼睛,看得吴蓓有些心惊肉跳。 吴蓓一把就将手袋搂在了怀里,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行,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没有权力搜查”。 吴蓓的过敏反应更加重了周伟的怀疑,他冷笑了两声之后说道:“那好,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通知一下湖畔派出所,他们应该有权力,你说是吧?”,说完把手伸向了桌上的电话。 “别,别,别,不要这样啊,帅哥”,吴蓓连连摆手,她准备上前去拉周伟,不过周伟快速地闪到了一边。 几番交涉无果之后,见周伟仍坚持要搜查,吴蓓无奈只得慢腾腾地拉开了拉链,然后撑开手袋让周伟看。 “怎么样,没什么吧,都是女人用的东西,要不要我一样一样拿出来给你过目啊?我看你是心理变态吧”。 “是吗?”,周伟冷冷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又捕捉到了吴蓓的一个细微的小动作。 周伟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吴蓓的手腕高高地举了起来,稍一用力吴蓓立即疼得松开了手掌,一个白色的小塑胶袋从她的手心跌落在地。 “这是什么?”,周伟俯身捡了起来。 塑胶袋里装着三粒粉红色的小药丸,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周伟炫耀般地在吴蓓眼前晃了晃,而后再一次紧盯着吴蓓的眼睛,这双眼睛里霎时闪现出一丝惊慌。 “这是,这是感冒药”,吴蓓昂首挺胸大声地回应道。 “好,很好,老王,打电话通知湖畔派出所过来,你给我老实坐下,等警察来了再说,是不是感冒药很快就见分晓”,吴蓓的傲慢激起了周伟的怒火,不待吴蓓发话,周伟直接一把将她摁在了椅子上。 “别,别,别这样”,吴蓓一听焦急了,冲着周伟连连摆手,不过却被周伟大力地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无论她怎么狡辩怎么求情周伟就是不肯松手。 警车很快就开到了校门口,周伟立即把那个小塑胶袋递了过去,两个警察只看了一眼就毫不客气地把吴蓓带上了警车,周伟作为证人也随同前往,这时的吴蓓终于变得老实了。 在派出所里吴蓓交待了今晚在舞厅里购买摇头丸的事实,并且透露已经偷偷地吸食了一个多月,不过对周伟的行为她抱以了极大的愤恨,连看周伟的眼神都变得横眉怒目。 “他妈的”,警车只管接不管送,害得周伟又花了十五块钱打的费,回到宿舍后周伟一跺脚恨恨地骂了起来。 这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周伟感觉身心疲惫不堪,不得不承认,大部份都是被吴蓓或者说是索命阮音给吓成这样的,正如他对陈丹青所说的那样,神经崩得太紧了会断的,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快断了,只要一想起“索命阮音”就让他心烦气躁,周伟估计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下去,不要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星期也会让他发疯了。 现在看来吴蓓的异常举止并不是因为索命阮音,而是吸食摇头丸的缘故,是毒品的麻醉作用让她发生了迥异的变化,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人的精神当然会变得颓废,眼神也自然而然地变得空洞迷离,而正是她的这一变化,被陈丹青误以为是听到了索命阮音,从而也就有了今晚的一场虚惊。 “眼睛,对,看眼睛”,周伟若有所思地翻看着心理学书籍。 陈丹青在今晚不但帮了他的忙,更重要的是她的一席话令周伟茅塞顿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谁都懂,不过如何透过这扇窗户看到内心的景致,这一点就不容易办到了,书上也有相类似的描述,看一个人的心理是否健康,可以从他的眼神当中管窥一豹。 想着想着,周伟露出了笑容,又含着微笑进入了梦乡,这一晚他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周伟带着李若兰跑了趟市区,将凑齐的五万块钱寄回了海州家中,李若兰的眼神中始终不渝地驻留着感激,道谢的话一句连着一句。 周伟:“李若兰,真要感谢的话,你应该感谢陈老师,这些钱大部份都是她的”。 “啊?”,李若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伟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真的,所以我觉得你不应该误解她,不要让那些流言蜚语误导了你的判断,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而不是先入为主地人云亦云,这样不但伤害了他人,也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你自己”。 李若兰变得有些怅惘:“周老师,我知道了,不过说句实在话,我总觉得她好象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 周伟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要乱说话,你觉得这可能吗?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些风言风语吗?”。 李若兰低下了头红着脸说道:“不是听说的,而是直觉,这是女人的直觉”。 第79页 周伟一听立即放声大笑起来:“女人?哈哈,你呀,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你一说我就想笑,在我眼里你和周吉一样,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女生,女人?嘿嘿嘿”。 “哼,不理你了”,李若兰又一次耍起了小性子,一跺脚飞快地跑开了,周伟不得不追了上去,一阵嘻嘻哈哈之后,最终道歉了事,整个过程李若兰的脸红得有些发紫。 回校的时候李若兰非要拉着周伟步行,两人又沿着湖畔慢慢地往回走,当路过登天桥的时候,周伟刻意地停下了脚步,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这座古老的石拱桥,还有桥下那一汪清澈的湖面,陷入了久久而又深沉的思绪之中。 李若兰则显得有些诚惶诚恐,这座古老而又看似普通的石桥在她心中的份量实在太重了,重得让她感到窒息,看到登天桥的时候,她想起了刘小曼,想起了一个又一个走上桥面跃入北湖的艺校女生。 因为在李若兰乃至于绝大部份艺校师生的心里,登天桥=索命阮音! 驻足停留了许久,周伟仍然不愿将视线从登天桥上移开,此刻他的心里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还会有人踏上登天桥步刘小曼的后尘吗? 周伟不知道,不过他由衷地希望刘小曼是最后一个,不管有没有索命阮音,不管是不是心理障碍,周伟真的不愿意看到悲剧的再次上演。 可是他能如愿以偿吗? 第三十五章预警 “冒号,郑头找你呢?”,周伟的一只脚刚迈进保卫科,梁紫立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边说边冲着周伟神秘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哦,谢谢,我马上去”,周伟拔脚转身就走,虽然不知道郑天霖为什么会突然找他,不过他还是有些心虚,因为据马鸣说一般郑天霖打电话找人基本上“洗脑”的可能性很大。 自从月初的分院院长会议之后,郑天霖已经消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对外宣称是病假,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外出活动斡旋去了,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阻止艺校搬迁,现在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哎哎哎,别走错了,不是院长室,是荣誉室”,梁紫一见周伟跑错了方向,连忙追了出来。 “荣誉室?院长在荣誉室里?”,周伟停住了脚步,冲着梁紫指了指东裙楼方向。 “是啊,快去吧,看来你要走运了”,梁紫用力地点了点头,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荣誉室位于主教学楼东裙楼,楼上楼下各有一间阶梯教室,一般上大课或者是开讲座的时候这里都会人满为患,荣誉室在二楼的最里间,除了新生入学时之外,平时来这儿的人并不多,特别是教职工。 带着疑惑和不安周伟推开了荣誉室虚掩的房门,一个略显苍老的背影映入了眼睑,微微有些驼背,才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周伟发现郑天霖的白髮多出了不少。 “院长,您找我?”,周伟轻轻地合上了门,带着一丝惶恐走到了郑天霖的身后。 郑天霖没有转身,只是背朝着周伟点了点头,伴之一声长长而又无奈的嘆息,”小周啊,你先到处看一看吧,等看完了咱们再聊”. “好的”,周伟满口答应,不过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不安。 荣誉室并不大,相当于半间普通的教室,整个荣誉室分为泾渭分明的三个区域:建校时期、拨乱反正时期、然后是被师大兼併至今,其中第二个区域是最为壮观的,一面面鲜红的锦旗,一座座黄澄澄的奖盃,还有大大小小的荣誉证书和奖状更是不计其数,整个荣誉室的四周墙壁基本上看不到墙面,荣誉和照片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壁上空间。 这里是荣誉的世界,也是一部活生生的校史,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故事,每一份荣誉都是一个传奇,站在这里,你会为学校的过去感到光荣,你也会为学校的现在感到鼓舞,但将来呢?至少在荣誉室里看不到将来,因为第三块区域的空间已经很小了,小得只有一个角落。 在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上,周伟看到了老琴房,还有那棵老樟树,只不过从这张黑白照片上看不到任何的颓势,有的是欣欣向荣,有的是精神抖擞,而郑天霖就一直站在这张照片的底下,抬头凝视着它,旁若无人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嗟嘆,他伸出手想抚摸它,不过够不着。 “院长,要不要替你取下来?”,周伟见状立即走了过去。 “不用,不用,你继续”,郑天霖微微摇头,周伟看到他的眼角闪着泪光,嘴角也在轻轻地抽动着。 在一张95年拍摄的舞蹈专业的毕业照上,周伟看到了陈丹青,与众不同的是,照片上的陈丹青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青春挂满了靓丽的脸庞,不过却难以掩饰内心的忧虑。 在另一张也是95年的器乐专业照片上,周伟看到了沙增,竟然也看到了马鸣的身影,沙增的头抬得很高,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而马鸣则显得要成熟许多,整张照片中只有他最严肃,还微微地撅着嘴巴。 “院长,我看完了”,周伟诚惶诚恐地走到了郑天霖的身边,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打扰了郑天霖的思绪。 “真的吗?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郑天霖摘下眼镜,用手在镜片上擦拭了几下后又重新戴了上去。 “荣誉”,周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第80页 郑天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苦涩:“还有呢?”。 周伟顿了顿之后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心酸”。 郑天霖的嘴角轻轻地动了动,一声长嘆之后朝着周伟点了点头,“能理解到这一点实属不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再多留一会儿,等你完全明白了这间陈列室的意义再走好吗?”,说完后迳自离开了荣誉室,他走得很慢,甚至于有些举步维艰。 周伟皱着眉头站在了那张老照片的下方,也学着郑天霖的样子抬头凝视着,不过他还是感觉非常疑惑,仍然没有想明白郑天霖那句意味深长的临行嘱咐,总觉得郑天霖象是在暗示着什么,而且一定与这张照片有关系。 “他想干什么呢?难道还是为了阻止我查索命阮音?”,望着照片上的老琴房,周伟百思不得其解。 闲来无事周伟随手翻了翻93届的相册,竟然又一次看到了陈丹青,她站在绚丽多彩的舞台上,正尽情地挥动着云袖翩翩起舞,姿势显得异常优雅,再配以娇好的面容和身材,十足给了周伟一个惊艷之感。 “妈的,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这一手本事”,周伟笑了起来。 马鸣的照片印入了眼睑,照片上的马鸣很年青,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笑得格外阳光,这与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照片下方印着“劳动标兵”四个字。 再往下翻看的时候,周伟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然后快速地在荣誉室里翻拣搜索着,出门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带着神秘的笑容。 “冒号,恭喜你了”,看到周伟回来梁紫再次迎了上来,满脸都是由衷的喜悦。 “准备嫁给我了?同喜同喜”,周伟一脸坏笑,再一次把梁紫羞得满面通红,现在大家都已经打成了一片,彼此间的玩笑从来就没有间断过,特别是梁紫,周伟总是戏称其为“娘子”,并假惺惺地向她求爱,每次都能把梁紫唬成大花脸。 梁紫一拳打在了周伟的手臂上,“去你的,一点正经也没有,跟你说正事呢,你很快就能高升了,这是咱学校的老传统了,每当郑头让你去荣誉室的时候,就说明要提拔了,到时候别忘了请客哟,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马鸣”。 马鸣朝着周伟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怅然若失。 周伟凑到了马鸣跟前笑着说道:“马鸣啊,原来你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还是当年的先进标兵,真是深藏不露啊”。 马鸣苦笑了两声无奈地说道:“什么先不先进的,结果还不是这样,都过去n年了,提它干嘛”。 周伟点了点头,“对了,你和沙增都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而你又是学校先进,为什么当年他留下来了,而你怎么就回去了呢?要我说你比他更有资格留校任教啊”。 键盘上的双手突然一颤,马鸣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灰暗,“算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当年,当年他比较活跃”,说完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屏幕上,而后再也不愿意吭声了。 “明白了,唉,知音哪”,周伟若有所失地拍了拍马鸣的肩膀。 “哎,你们发现没有,咱们办公室少了一个人”,梁紫一拍脑门勐地惊唿一声。 “老段”,周伟和马鸣异口同声地说道,三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移到了那张空椅上。 梁紫嘴巴一张半天都没有合拢,她紧张地看了周伟一眼,“不会是…请假…了吧?”,梁紫提到请假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恐慌。 “这……”,马鸣的瞳孔也慢慢地放大,嘴角也出现了明显的抽搐。 “你们等着,我去打听一下”,没等周伟反应过来,梁紫扔下一句话后就飞奔出了办公室,走廊上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唉……”,马鸣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周伟,象是在暗示着什么。 周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两只眼睛在缓慢地转动着。 又是一阵擂鼓般的跑动声之后,梁紫上气不接下气地闯了进来,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直喘粗气,她也和马鸣一样,把视线集中在了周伟身上,看得周伟有些心惊肉跳,预感事情有些不妙了。 已经证实段仲圭的确是请假了,据说是血压又高到了随时都有可能猝死的地步,和歷次一样也是郑天霖亲自批准的,不过据马鸣说这一次又有所不同,老段今天根本没来保卫科,而且事后竟然连声招唿都没有。 段仲圭请假意味着什么? 答案已经很清晰地写在了梁紫和马鸣略带惊恐的脸上,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盯在了周伟的脸上。 办公室里的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三人都没有说话,一个站着两个坐着,就这样傻呆呆地沉默了近一刻钟。 梁紫:“冒号,我看你还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因为周伟冲着她摇了摇头。 “哦,我明白了”,马鸣突然间站了起来,把梁紫吓了一大跳,“我明白为什么院长会让你到荣誉室去了”。 “切,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个我也知道啊,不就是准备提拔嘛,提拔?”,梁紫先是不以为然,而后又突然间高声叫了起来。 第81页 周伟冲着二人点了点头,而后心情沉重地说道:“我也明白了”。 艺校传统、荣誉室里的老照片、郑天霖的莫名惆怅和嘱託、段仲圭请假,如果将这四者有机地结合起来,“索命阮音”渐渐地浮出了水面,循着这条主线推理下去,周伟最终恍然大悟。 段仲圭请假并不是偶然的,伴随着他的每一次请假,学校里必然会发生一场悲剧,这一点周伟相信不光是马鸣和梁紫知道,郑天霖也一定是心知肚明,只是由于某种不为外人道的原因,这次他还是亲自准了段仲圭的“病假”,而且他肯定也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所以才会把周伟找到荣誉室,并且一直站在那张老照片底下,然后说出了那番暗示性的嘱咐。 周伟相信这应该是段仲圭的最后一个“病假”,而且这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让出保卫科长的位置,由周伟取而代之,而这也正应了梁紫所说的那个“艺校传统”。 至于郑天霖为什么不直接把话挑明,这一点根本不用猜,对于“索命阮音”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别说是郑天霖,就连周伟也是难以启齿,说出来会贻笑大方的,可以肯定的是郑天霖也不相信“索命阮音”,不过他和周伟一样都不愿意看到悲剧重演,所以他在换个方式提醒周伟,不管有没有“索命阮音”,一定要阻止这场可能发生的悲剧上演。 “冒号,你在想什么?”,看着周伟已经傻站了近半个小时,梁紫上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梁紫,马鸣,你们过来”,周伟一拍桌子神情严肃地说道:“今天是6月20号,离暑假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不管有没有索命阮音,一定要睁大眼睛,绝对不能让意外再次发生,现在我们分一下工……”。 关上了房门,三个人头碰着头开了一次“战前会议”,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周伟很快就拿出了预警方案,整个办公室里瀰漫着一股浓浓的“临战”气氛。 第三十六章如临大敌 保卫科长段仲圭又一次毫无徵兆地请了“病假”,对于周伟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因为随着他每一次请假,必然会有一个艺校女生发生意外。 难道这都是巧合吗?肯定不是。 段仲圭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似乎上天把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每次学校里发生意外事故,他都能奇蹟般地躲过一劫,要么他真的有未卜先知之术,要么干脆就是…… 周伟没有再继续往下想,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尽管梁紫和马鸣都希望他也效仿段仲圭请假外出,不过强烈的责任感还是让周伟选择果断地面对这次可能发生的危机。 所以他以及整个保卫科开始行动了。 “马鸣,你立即把通知传达给每一名校卫,告诉他们这段时间谁也不能缺勤,而且必须要提高警惕严防死守,特别是晚上,正门一刻也不能离人,对于所有夜间离校的单个女生,一律先扣留再做处理,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事我扛着”。 “梁紫,你马上通知一下学生宿舍的管理员,七点钟以后宿舍门一律上锁,对于单个女生离开宿舍的,先记下她们的名字,然后打电话通知我,特别是近段时间请病假的女生,绝对不能让她们单独离开,一会儿我再去找一下学生会”。 梁紫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又突然间转了回来,因为她想到了一件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事,这件事与周伟紧密相关。 “冒号,万一有人跳楼怎么办?象上次……”,梁紫想起了上个月李若兰跳楼的事,因为在艺校师生们的眼里,李若兰也是索命阮音的受害者,包括李若兰自己也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李若兰真的是因为索命阮音而跳楼的话,那么她就是整个艺校唯一的一位索命阮音的倖存者,当然这得归功于周伟的及时出现,否则的话艺校师生肯定又会把这笔帐记在索命阮音的头上。 梁紫之所心这么问,完全出于一种本能的直觉,因为在李若兰跳楼之前,段仲圭也请了“病假”,现在在大家的眼里看来,段仲圭就是一架活生生的“预警机”,而且这架“预警机”能准确地预知索命阮音的动向。 “应该不会,梁紫你发现没有,咱们学校发生的这么多起意外事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些女生都是在晚上的时间单独离校,而且据说都选择了北湖的登天桥,所以如果真的有索命阮音的话,我觉得这就是主线,也是最明显的特徵,李若兰跳楼这件事,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总觉得不象,除非是索命阮音出现了变种,但我相信不是”,周伟沉默了很久之后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综合听到的有关索命阮音的种种传言,经过一番去伪存真的推断之后,周伟初步找出了索命阮音的主要特徵:首先,受害者都是女生,其次,在晚上独自离开校园,而后踏上了登天桥投湖自尽。 而李若兰却恰恰相反,她选择轻生的时间是在上午,轻生地点是3号学生宿舍楼顶,轻生的方式是跳楼,这些都与周伟对索命阮音的推断迥然不同,所以细想之下周伟觉得李若兰应该不是索命阮音的受害者,除非学校里有第二股索命阮音。 第82页 死马当活马医,用在这时的周伟身上是最恰当的,因为他根本不相信索命阮音,不过因为有了无数血的教训,特别是有了段仲圭这架神秘的“预警机”,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让他自己也感觉可笑的理论和事实。 让一个忠实的无神论者去相信这世上有鬼,这的确是够难为周伟的了。 “好吧,我马上去”,梁紫思忖之后感觉也有道理。 “你真的相信有索命阮音?”,梁紫走后,马鸣凑到了周伟身旁,而后颇为疑惑地问道。 “不信”,周伟斩钉截铁地说道,“但在这一切还没有权威定论的情况下,我只能当它存在,虽然这看起来有点可笑,不过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这么说吧,其实在我的意识里,索命阮音等于心理障碍”。 马鸣微笑着点了点头,第一次对周伟伸出了大拇指。 带着周伟制定的“备战方案”,马鸣也很快就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几声嘆息从门外飘进了周伟的耳朵里。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周伟的双手单调地敲击着桌面,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脑中一大堆的问号如喷泉般涌了上来,让他难以招架。 “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吗”,周伟在不停地扪心自问着。 先前叫了无数次的“狼来了”,不,应该说是“鬼来了”,结果都证明是一场虚惊,不过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有了段仲圭这架神秘而精确的“预警机”,事态就变得极为严重了,他的运气实在太好,好得让人不可思异,也令人生疑,所以尽管周伟不相信索命阮音,但他不得不竭尽全力地去应对,因为现在他也开始相信这一次“鬼”真的来了。 至于能不能阻止索命阮音这只要人命的“恶鬼”,周伟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目前他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而且他说了还不算,谁说了算呢?一个是虚无飘渺的“鬼”,还有一个就是院长郑天霖,如果没有郑天霖的首肯,周伟的这份“备战方案”只能是一纸空文。 “院长,这是我制订的‘防盗’计划,请您过目”,院长办公室里,周伟交上了一份不长的报告,刻意地把“防盗”两个字拉得很长,他此举意在试探郑天霖。 “嗯,不错,制订得很完善,我看可以”,郑天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周伟的深意,他二话没说拿起笔就签上了大名。 “谢谢院长”,是郑天霖的眼神泄露了天机,而且被周伟敏锐地捕捉到了。 周伟有些忧心忡忡,下楼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滚下楼去,揉了揉发麻的小腿,周伟咕哝着快步跑出了办公楼,他急于把计划付诸于行动,以阻止可能发生的悲剧在艺校上演。 不料他跑得太急了,在办公楼外迎面与一个人擦撞了一下,周伟的冲击力实在太强大了,只感觉右胳膊突然一软,结果将对面来人生生地撞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没摔伤吧?”,周伟连忙将她扶了起来,点头哈腰地一个劲儿地向她表示歉意。 周伟撞倒的是一个漂亮女生,长得有些丰满,刚刚“刮擦”发生的时候,周伟的胳膊无意间撞到了她的胸部,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周伟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没事”,女生轻声说道,她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估计是被刚刚发生的那次撞击给吓坏了。 “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啊?”,女生的宽容令周伟感觉无地自容了。 女生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稍稍地瞟了一眼,连裙子上的灰尘都没有掸,就甩下了满脸羞愧的周伟,自顾自地往办公楼里走去。 “该死”,周伟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热得发烫,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被太阳晒的。 有了郑天霖的批准之后,随着周伟一声令下,整个艺校的保卫力量开始进入了高度的戒备状态,虽然打着“防盗”的旗号,不过每一个当事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次防的并不是“盗”而是——“鬼”,所以他们和周伟一样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天刚一擦黑,保卫科的内线电话和周伟的手机成了两部“防盗热线”,门卫的电话更是一个连着一个,不外乎发现有单身女生想离校,不过都在周伟的示意下全部给挡了回去,到最后连周伟也沉不住气了,吩咐马鸣看守“大本营”,他拔脚就往校门跑,校卫老王已经招架不住了,在电话里紧急求援。 校门口人声鼎沸,热闹得象自由市场,一大群打扮入时的女生散乱地聚集在门口,几万只鸭子齐鸣的威力是令人咋舌的,正门和偏门关得死死的,两名校卫在竭力地劝说着,不过女生们并不领情,到最后唿啦一声把两人围了起来,一副即将pk的架式。 周伟一到现场立即安静了下来,锐利的眼神让这些女生们放弃了想围上来的冲动。 “各位同学,大家都听我说,最近北湖一带的治安很不好,特别是晚上,学校正是考虑到你们的安全,所以才下发了通知,希望你们能理解,大家都回去吧”,周伟站上了门卫室的台阶大声喊了起来。 不过遗憾的是女生们还是不领情,看她们满脸焦虑的样子,还频频地往门外张望,周伟断定都是一群准备外出拍拖的,门外也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男生,一扇冰冷的校门无情地隔离了对对急欲戏水的“鸳鸯”。 第83页 从古至今北湖都是人们心目中的爱情圣地,这里曾经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爱情篇章,在这花好月圆的湖畔纳凉之夜,也难怪会令怀情女生们趋之若骛了。 可惜的是眼前却挡着那个不解风情的“一根筋”,他手中的电警棍就是那根打散鸳鸯的大棒,如果目光也能杀人的话,相信周伟早就已经死了n次了。 “周伟,你想干什么?”,正当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怒斥。 周伟勐一转身,副院长赵敬东满脸怒气地站在身后,今晚轮到他值夜班,由于办公楼距校门并不远,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 “赵副院长,我这不是为学生们的安全着想嘛”,周伟连忙辩解道。 “哼”,赵敬东的鼻子响了一声,“我看你是在胡闹,保卫工作有你这么干的吗?嗯?我看你干脆把她们全都关起来算了,我们这里不是监狱,限制人身自由这是犯罪,你懂吗?还不快给我开门,再这么胡闹下去小心我撤了你”。 赵敬东动了雷霆之怒,此举赢得了现场一片喝彩声,周伟苦着个脸,无奈只得吩咐校卫开门放行,虽然他有郑天霖亲笔签发的通知,不过那只是“防盗计划”,郑天霖可没让他把学校改成拘留所,更重要的是计划上压根就没有限制出行这一条。 “周科长,你看以后该怎么办?”,看着欢唿雀跃一涌而出的女生们,校卫老王满脸苦色地看着周伟。 “唉,算了,咱们多辛苦一点吧,多长个心眼也就是了”,周伟无奈地哀嘆一声,随着赵敬东的横加阻拦,对这份计划的执行无疑又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强制措施看来是行不通了,周伟相信即使郑天霖在场,他也不会支持周伟这种做法的,至少在表面上不会,所以周伟只得临时修改了方案,由“棍扫一大片”变成了“枪挑一条线”,不过这样做无疑增加了意外的发生机率,也直接增加了保卫科的工作量。 悲剧真的会再次发生吗?换句话说,鬼能防吗? 周伟不相信鬼,也不相信艺校有鬼,所以他此举其实防的是人,防的是艺校女生,防止有人再踏上登天桥。 可是他防得住吗? 第三十七章阮音重现 随着段仲圭的意外请假,周伟脑中的弦再次崩到了极点,一夜的蹲点巡查下来让他感到身心俱疲,躺在单人床上,周伟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命阮音再一次蛮横地占据了他所有的内心空间,耳边总是迴荡着阵阵莫名其妙的旋律。 “叮呤呤呤……”,午夜两点时分,催命般的手机铃声惊醒了刚刚入睡不久的周伟。 摁下绿键,耳边立即传来了李若兰颤危危的嗓音:“周老师,琴,琴,琴房,有,有……”。 李若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周伟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她一定是被吓坏了,以至于连一句完全的话都说不出来,“咯咯咯”的牙齿碰撞声很清晰地钻进周伟的耳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翁声翁气,可能是躲在毯子里偷偷打出的电话。 “你不要慌,也不要声张,我马上就到”,周伟立即披衣起身,抄起手电快速地摔门而去,楼道上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盈月的光芒溢满了整个天地,微风拂动,地上到处都是婆娑摇曳的树影,被烈日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已逐渐褪却了余温,孤独地穿行在静谧的校园林荫道上,周伟根本无心顾及夜间的美好景致,这一点可以从他百米冲刺般的速度中一览无遗。 越接近那座神秘的二层小楼,周伟的心情就越是紧张,一幕幕可怕的场景频频地在脑海中闪现,接下来会遇见什么呢? 是青面獠牙披头散髮的恶鬼?就象琴湖里那张嘴角挂血的鬼脸; 还是那股若有若无能杀人于无形的可怕音律?就象那个雷雨交加的午夜手机里传来的神秘之音。 无论哪一种,都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思绪并没有迟滞周伟的脚步,他依然执着地往老琴房方向靠近,时而停下脚步警惕地四下张望着,最后一盏路灯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费力地穿过一大片齐腰深的草丛,老琴房已近在咫尺,眼前突然间变得迷茫了起来,纵使皓月当空,却依然无法驱散凝聚在心头的无边黑暗。 月下的老琴房依旧苍老颓废,朦胧中透出丝丝神秘与缕缕惊悚,阴森森的凉风劲吹着茂盛的荒草,在耳边“呜呜”直响,片刻之后四周又归于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周围瀰漫着一股夹杂着淡淡花香与腐臭的难闻气息,一群群飞虫在草丛中游荡,冷不丁地随着唿吸钻入鼻孔,嘴里麻麻的、涩涩的,肆虐的蚊虫展开了疯狂的撕咬,浑身上下奇痒难忍。 周伟屏声静气地蹲在草丛中,莽莽蓬蒿遮住了他的身影,轻轻拨开挡住视线的杂草,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现在的位置距老琴房不足二十米,只要钻出草丛就可以走到门前那块较为平整的空地上。 “嗒,嗒,嗒……”. 风声过后,屋顶上传出了弹珠跳动般的声响,短暂而清脆。 “咯——吱——咯——吱——”. 破旧的门窗发出了一声声冗长而痛苦的呻吟。 第84页 “叽叽,叽叽……”、“噔噔噔……” 受惊的老鼠在楼板上飞速地跑动着,毫不顾忌地沿着楼梯上上下下。 周伟睁大了眼睛,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眼前的老琴房,余光也不时地往四周瞟一眼,生怕一不留神,冷不丁地从草丛中窜出一张鬼脸,突然闪现在他的面前。 “唿”、“唿”…… 阵阵阴风掠过,老樟树摇曳着树枝,在地上、在墙壁上留下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树妖”,周伟根本分辨不清二楼走廊上那个飘浮着的物体到底是人影还是树影,莫名的恐惧象一条毒蛇一样在慢慢地噬咬着他的心脏。 “铮——铮——铮——”…… 等待,漫长而耐心的等待,就象过了几个世纪,风声过后,耳边突然响起了久违的音律. “啊?”,周伟低低地叫了一声。 当玄音骤响时,周伟本已半悬着的心再次勐然一提,浑身上下的毛孔也瞬间全部张开,一股沸腾的热血快速地游遍了全身,连嘴巴都张成了大大的“o”型。 三声似是而非的调弦试音过后,空气中跳动的音符终于断断续续地连成了极其模煳的一条线,继而在空旷的四周扩散成了一大片,一阵紧接一阵地冲击着周围一切有听觉的生物,有如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以老琴房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 “索命阮音”,周伟差点失声惊叫起来,右手也快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玄音仍在耳边徘徊,瞳孔在急剧地放大,放大,蹲在草丛中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黑暗中的那个抚琴者察觉,周伟甚至能感觉到那个神秘的抚琴者就在身边的某一个角落里。 “铮铮”作响的阮音时断时续,时紧时缓,尽管分贝很低,不过内心却依然产生了激烈的共鸣,伴随着无形的节奏,阮弦与心弦齐鸣,恰似物理学上的“共振”,当阮音戛然而止时,心弦依然还在微微地颤动,余音仍裊裊盘旋在午夜的夜空,声声迴荡在心灵的最深处。 “真的有索命阮音”,周伟的心中挂着一个大大的惊嘆号。 确信阮音已经消散,确认四周只有自己一个活动着的物体后,周伟很勉强地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蹲守让他的双腿非常麻木,笼罩在心头的恐惧阴影也越来越浓重。 风声再一次在耳边呜呜响起,周伟直觉得汗毛直立血脉贲张,后背已完全湿透了,脑门上的液体还在无规律地垂落。 自始至终周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小楼,当阮音持续奏响的时候,周伟却无法确认这曲冥冥之音的准确声源地,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它是从老琴房二楼传来的。 二楼的走廊上一直有莫名的黑影在迅速地闪动着,周伟分不清到底是树影还是人影,不过在整个过程中他既没有听见楼板上有人为踩踏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更没有看见火光的闪动。 “难道真的有鬼?”,视线一直在四周来回扫视着,神经再一次崩到了极点。 除了老琴房、樟树和黑乎乎的围墙之外,他没有看到一个比他高的物体,更没有见到活动着的人或者动物的影子。 此时他感到有些无助,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则是强烈的疑惑和莫名的恐惧。 勉强克服了逃出生天的冲动之后,他缓缓地抬脚往前走去,步履非常艰难,数次都想转身熘之大吉。 心脏在毫无规律地跳动着,大地在微微地颤抖,眼前的老琴房也似乎出现了倾斜,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将他埋入瓦砾之中。 “咯——吱——咯——吱——”。 皮鞋踩在残破的楼板上,声音极度刺耳,周伟拧亮了手电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他走得很慢,脑子迟钝得已经指挥不了他的双腿。 拖动着沉重的脚步,聆听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声音,周伟壮着胆子一间接一间地推开了破旧的房门,推门的时候他的手有些发抖,心也随着房门的开启而提到了嗓子眼,总是感觉门背后隐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会是什么呢?反正不是人。 每一间屋内的摆设分毫未动,角落里堆满了破桌椅,厚厚的尘埃堆积在楼板上,除此之外,周伟还在地板上看到了几个模煳的脚印,不过他知道这是他上次造访老琴房时留下的。 月亮闪进了浓密的云层,四周的光线顿时阴暗了下来,耳边又响起了夜风的声声呜咽,象一个年青的女人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小声地啜泣,当风声停止的时候,又恰似伤心至极的无声哽咽。 “见鬼了”,周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手上湿漉漉粘滋滋的。 他无法用眼前所看到的事实来解释先前所听到的一切,那曲时断时续的神秘音律的确是从二楼传出的,这一点他丝毫没有动摇过,不过在经歷了一番艰难而费力的搜索之后,眼前却仍然是一无所获,除了西面那间被锁住的小屋之外,周伟几乎是掘地三尺,就连旧课桌的抽屉都拉出来用手电细细地照过。 黑暗,确切地说是一种无声的恐惧,让此刻的周伟心力交瘁,这种神秘而肃杀的气氛让他快要崩溃了,站在走廊上,扶着粗糙的木制栏杆,周伟很是有一种想往下跳的冲动,他想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是非之地。 第85页 嵴梁骨一直是凉嗖嗖的,总感觉有个神秘的影子一直在紧紧地尾随,当转身的瞬间又神秘地遁入了斑驳的墙壁之中,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象是有一双诡异的眼睛在贪婪地窥视着,在手电照射的剎那间又消逝于无形之中。 “他妈的”。 当内心的恐惧积累到无以復加的程度时,周伟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无比冲动,他果断地走到了西面那间被锁住的小屋外,深吸一口气后快速地抬起了脚,此时他竟然不害怕了,物极必反的自然规律在此刻的周伟身上得到了切实体现。 “铮铮……”。 就在他出脚的瞬间,冥冥之音再次骤然响起,这一次他听得更为清晰,甚至于他能感觉到这个神秘的“抚琴者”就在身边,在一个视线无法企及的阴暗角落里,随着手电的每一次照射,它都会奇蹟般地及时避开。 周伟不知道它是谁,是人还是鬼,更无法想像它抚琴时的样子,但它所弹奏出的音律似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周伟团团包围,一种被束缚之后的窒息感瞬间袭上了心头,胸膛象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 勉强屏住了唿吸,周伟将耳朵贴在了门上,那神秘的音律似一把把针锥从门缝内钻出,一针针地刺进了周伟的心脏里,一种异样的疼痛突然涌现,膝盖一软周伟一个趄趔倒在了门上。 “吱——”,门竟然奇蹟般地被推开了,而且毫不费力。 “咣”,失去重心后的周伟重重地倒在了屋内,“啪嗒”,手电筒也滚落在地,黄澄澄的光柱突然间熄灭了。 在光灭的瞬间,一串清晰的脚印赫然映入了周伟的眼睑。 “唿……”。 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屋内突然颳起了一阵阴森森的凉风,平地而起的灰尘飞入了周伟的眼睛,视线突然间变得极其模煳,黑暗再次蒙住了他的视线,两行清泪也偷偷地挂落了下来。 一撮绿莹莹的微弱火光骤然闪现,它在小屋内缓缓地移动着,绿光印在了周伟扭曲变形的脸上,他慢慢地抬起了头,瞳孔在放大,急剧地放大,整个身体也在轻微地抽搐着,恐惧再次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灵空间。 绿光中他看到了一堵苍白的墙,墙壁上有几条很长很深的裂纹,有个女人正悬浮在破旧的墙壁上,怀中抱着一张圆形音箱的古老乐器…… 金星闪烁,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直至脑子里陷入了一片空白。 黑暗,浓郁而持久的黑暗,只有那曲冥冥之音依旧还在耳边迴旋激盪着…… “呜——唿唿唿……”,夜鸟扑楞楞地飞上了老樟树的枝头,发出了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鸣。 鸟鸣过后,四周又归于宁静,只有不时刮过耳际的风声还在呜呜作响。 …… “吱——”,轻轻的一声门响过后,小楼里响起了迟缓而沉重的脚步声. "噔---噔---噔---"...... 凛凛清寒的月光笼罩着周伟,这种感觉很冷,周伟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四周静悄悄的,草丛中偶而会传出一两声夏虫的咕哝,站在满地狼籍的楼下,周伟缓缓地转过了身,深情地凝视着那间神秘的屋子。 伸手拨开齐腰深的荒草,带着一身的尘埃和疲惫,还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周伟木讷地往回走,而后他就再没有回过一次头。 除了索命阮音之外,这一晚在老琴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答案只有周伟知道,不过暂时他不会说,因为连他自己都被吓煳涂了 第三十八章索命阴影 在老琴房经歷了一夜的惊吓之后,周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趴在里间的监控台上睡得口水直流,梁紫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萤屏上正回放着昨天学生宿舍区域的监控纪录。 “冒号,郑头找你呢,快去吧”,梁紫狠狠心摇醒了周伟。 “没空,烦着呢”,周伟揉了揉浮肿的眼皮,感觉很不耐烦。 梁紫嘴巴一张,两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冒号,是院长啊”。 “院长怎么了?不去,如果他再来催,你就说我出去了,哦对了,我得把手机关了,别烦我,我得再睡一会儿”,周伟歪着脑袋看了梁紫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 梁紫上前摸了摸周伟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嘿嘿”,周伟一把抓住了梁紫的手,笑得非常淫荡,“还是娘子关心我呀,谢谢”,一边说一边朝着梁紫张开了双手。 “完了,有人疯了”,梁紫吓得夺路而逃。 “唉,这小子,象,真象……”,接完梁紫的推诿电话之后,郑天霖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了神秘而又会心的微笑。 周伟似乎真的是疯了,不但不理会郑天霖的招唿,竟然大白天在办公室里睡起了大觉,还把里间的门给反锁了,梁紫和马鸣轮番敲门,不过换来的还是老方一贴“别烦我,打扰别人休息是很不礼貌的”。 日薄西山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周伟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还不停地打着长长的哈欠,整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从抽屉里取出碗面,倒开水的时候竟然有一半洒在了办公桌上。 第86页 梁紫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马鸣还在旁若无人地网恋着,偶而回头看一眼周伟,又埋头专心伺候他的网上情人去了。 “行了马鸣,回去再接着恋吧,晚上不用守了,关门,睡觉”,周伟说完自顾自地走出了办公室。 “犯哪门子的毛病啊?”,马鸣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事隔才一天时间,周伟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度大转弯,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草木皆兵的紧张情绪。 今天是6月21日夏至,月明星稀的晚上,校园里随处可以看到纳凉赏月的学生,不过这么美好的夜晚,除了周伟之外,琴湖里依旧看不见一个人影,湖面上泛起了微风,吹在身上感觉精神气爽,周伟揉了揉发涨的头皮,发出了一声极为沉重的嘆息,在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远处阳台上的陈丹青,他朝她挥了挥手,不过陈丹青没有反应。 周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校门的,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或者说是强烈的责任心驱使着他慢腾腾地往正门移动着,脑子里依旧混沌一片,昨晚老琴房的遭遇仍歷歷在目,回想起那曲神秘莫测的索命阮音,心里便不免有些莫名的恐惧,不过更多的还是深深的疑惑。 “请等一下”,在距校门十几米的地方,周伟叫住了一个正欲离校的女生。 女生没有回头,只是稍稍地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迟缓地迈动了脚步,只给周伟留下一个丰满而靓丽的背部,她似乎没有听见周伟的话,仍然执着地往校门走去。 “站住”,周伟见状立即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女生的身材很高挑,圆脸,眼睛很大,胸部长得有些丰满,一身乳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裙摆刚刚没过膝盖,露出了两条白皙光洁的小腿,她走路的姿势也很独特,有点外八字,而且腰身板得很直,脸上化着宜人的淡妆,在月光的印衬下有些眩目。 “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周伟看了两眼之后感觉有点眼熟。 “李嫣,舞蹈系的”,女生平静得回答道。 “哦,你就是……”,周伟的脸立即红了起来. 这个女生就是他昨天在办公楼下撞倒的那一位,当时周伟无意中撞到了她的胸部,现在想起来都让他觉得有些害臊。 不过眼前的李嫣看起来已经忘了昨天发生的那一幕尴尬,甚至于也忘记了周伟这个“肇事者”,她直勾勾地盯着周伟的脸,除了疑惑之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啊?”,周伟稍稍地低了低头,脸上还是有些发热。 “玩”,李嫣回答得非常干脆,只是声音有点轻,而且神情有点呆板。 周伟看了一眼门卫室里的挂钟:“玩?都快九点了,十点钟就不能进校了”。 李嫣轻轻点头:“知道”,仍旧没有多余的字。 “十点钟之前一定要回来知道吗?还有注意安全”,周伟礼貌地侧身一让,李嫣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周伟看见李嫣穿过马路往湖畔走了过去,一辆的士开得飞快,差点撞上了她,司机从驾驶室里钻出了脑袋,用极其恶毒的江州方言高声骂了几句,不过李嫣并没有理睬,很快就钻进了湖畔的树林里,周伟估计应该是她的男友在湖畔的某个隐秘处等着她,这种情景在艺校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奇怪”,周伟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只是总觉得李嫣今晚的神情有些怪异,再回想一下昨天的那次撞击过程,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问题。 坐在门卫室里,周伟与校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抬起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钟已经到了,校卫刚刚准备锁门,不过立即被周伟拦住了,因为李嫣并没有回来,这个时候周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了。 “陈老师,还没睡吧?我想问一下你们舞蹈系有个叫李嫣的学生你认识吗?”,周伟拨通了陈丹青的手机,本来他想打给李若兰的,不过因为昨晚李若兰也是被索命阮音吓了一夜,周伟不想打扰她休息。 “认识啊,还是我们校舞蹈队的呢,她的中式古典舞跳得非常不错,周老师,你问这个干什么?”,陈丹青感觉有些奇怪。 周伟:“这两天你有没有发觉她有什么异常?是这样的,刚刚我看到她一个人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陈丹青稍稍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她了,连舞蹈队的例行排练她也没有来,听说好象是来了……”。 后面就没有下文了,不过周伟已经明白了。 “不对,不对”,挂断了电话之后,周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紧张了。 到底哪儿不对?周伟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不过此刻他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双异样的眼睛,李嫣的眼睛。 “不好”,周伟一拍桌子勐地站了起来,两大步就冲出了门卫室,甩下莫衷一是的校卫往门外跑去。 闯过马路周伟快步窜到了北湖畔,在湖边的林子里寻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发现李嫣的踪迹,汗水从脑门上不停地往下掉,一股不祥的预感时时袭上了心头。 第87页 这种预感来自于李嫣空洞呆滞的双眼,眼神中流露出深度的迷茫,对周围环境的反应有些麻木和迟钝,还有她走路时的样子,缓慢而机械,就象一只被牵了线的木偶,这绝对不是一个年轻女孩所应有的姿势和气质,更何况李嫣还是艺校舞蹈系的女生。 此刻周伟又想起了发生在昨天的那一场撞击,正常情况下,一个女生被人“侵犯”了胸部这样的敏感部位,即使不骂人“流氓”,至少也应该会埋怨斥责几句,而且当撞击发生之后,周伟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让他碰得不是地方。 不过昨天李嫣的现场反应却非常意外,一点指责的意思也没有,还有一点周伟现在想起来非常可疑,当李嫣从地上爬起身的时候,并没有掸一掸裙子上的灰尘,或者揉一揉身上的疼痛部位,而是急匆匆地走开了,这也有悖于常理。 “该死,昨天就应该发现的”,周伟狠狠地一跺脚,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起风了,湖面上泛起了凛凛的波光,在林子里苦寻无果之后,周伟站在湖畔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脚步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又往西,他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往哪个方向去寻找李嫣。 情急之下周伟掏出手机,他准备叫校卫出来帮他一块儿寻找,不过这个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因为这只是周伟的直觉和猜测,他也不能保证李嫣真的是有问题,更何况艺校女生夜不归宿的情况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经过片刻的犹豫之后,周伟拔脚就往东边跑,因为他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远处灯光下的登天桥,也想起了陈丹青等人曾经说过的话——那些自杀女生都是从登天桥上跳进北湖的。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北湖畔仍然可以邂逅几对情侣,或坐在长椅上窃窃私语,或躲在林子里打情骂俏,周伟一路跑一路打听,不过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李嫣走过,两公里长跑下来,周伟浑身上下很难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他刚刚从北湖里爬上来。 “见鬼了”,站在登天桥上迎着掠过北湖的微风,周伟穷尽目光在黝黑宽阔的湖面上来回巡视着,心情再一次紧张到了极点,眼前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女人跳湖时的样子。 “不对,肯定有问题”,周伟一屁股坐在桥面上累得直喘粗气。 除了昨天的那场意外撞击之外,周伟又想起了今晚在正门遇见李嫣时的情景,稍事推理之后,竟然发现此中也是疑点重重。 正常情况下,女生出行总会随身携带一个包,特别是夏天,里面放些诸如手机、纸巾之类的私人用品,不过李嫣今晚却是空着双手离校的,这种情况并不多见,至少周伟很少看见有这样的出行女人。 而且她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也不象是准备外出拍拖,坠入爱河的女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们脸上的神情明显高昂而兴奋,不应该象李嫣这样有点麻木和迟钝。 综合起来就三个字“很可疑”。 周伟很想坐在登天桥上守株待兔,不过他心里没底,谁敢保证李嫣真的会来登天桥?如果真想跳湖的话,随便在湖畔找个地方就行了,虽然周伟怀疑她是“索命阮音”的下一位受害者,不过谁又能保证“索命阮音”不会出现变种? 沉思片刻之后周伟果断地下了桥,又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这一次他走得很慢,时时地钻进湖畔的林子里搜寻,不过由于他的冒失与莽撞,被几对正在缠绵的情侣给骂得狗血喷头,要不是形势十万火急,周伟恨不得修理他们一顿,江州方言里骂人的话极其恶毒。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周伟遍寻不着急得快上火了,时间已过了十一点半,湖畔已基本看不到人影,林间迴荡着一声声清脆的鸟鸣,冷冷的月光被湖水反射到岸边,身上泛起了阵阵寒意。 李嫣到底去哪儿了?她真的会是索命阮音的下一位受害者吗? 第三十九章意外事故 尽管挨了几顿臭骂,心里也一直非常窝火,不过周伟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寻找,他沿着湖畔慢慢地往回走,在林子里出出进进,差不多找遍了湖畔的每一个角落,不过遗憾的是仍然没有发现李嫣的踪影。 “妈的,这小妮子到底去哪儿了?”,周伟大汗淋漓地骂了起来。 “难道是我太敏感了吗?”,遍寻无果之后,周伟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不过周伟是有名的“一根筋”,他认定了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人能改变得了,所以尽管他已经产生了动摇,但他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他准备在湖畔再找上一找,实在不行再回学校从长计议。 在距离艺校尚有五百米的地方,周伟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湖畔的林子里传出了激烈的打斗声,夹杂着一两声伤者痛苦的呻吟。 借着湖畔路灯的光线,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正在林子里激烈地扭打着,看情形还是矮个子占了上风,他骑在高个子的身上,一拳接一拳地往下砸,身下的高个子则拼命地挣扎反抗,呻吟声也越来越响,眼看着这场pk即将以高个子的落败而告结束。 “他妈的”,周伟怒喝一声,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只三拳两脚就将矮个子打翻在地,矮个子见势不妙立即拔腿就跑,周伟本想趁胜追击,不过却被后面的高个子叫住了。 第88页 高个子三十出头,长得很帅,头上有几缕鲜血挂了下来,雪白的短袖衬衫也被撕成了气丐装,身上沾满了泥土、草汁还有斑斑血迹,看起来非常狼狈,周伟之所以出手帮他,是因为他认识高个子,校医务室的王野。 “周科长,真想不到竟然是你,谢谢,谢谢”,王野喘着粗气大力地握住了周伟的手,他的手上粘乎乎的,有汗水也有血水。 “王医生,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人打劫了?”,周伟疑惑地看着衣裳褴褛的王野,感觉有些不可思异了。 “不是,我……”,王野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极为痛苦,他捂着流血的伤口,将视线转向了林子里。 循着王野目光的指引,周伟看到了一个女人的侧面,只是由于光线不太好,看不清她的长相,只是觉得非常眼熟,肯定在那里见过的。 女人背靠着一棵雪松,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看起来傻呆呆的,估计是被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打斗给吓坏了,身上的短袖连衣裙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整个左肩,面前的草地上扔着一只被扯断的胸罩,还有两个溶化的冰淇淋。 “周科长,别过去,别过去”,见周伟准备上前,王野一急连忙挡住了去路。 “王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伟捏紧了拳头,眼中凶光乍现。 “周科长,你等一下”,王野说完快步跑到了女人身边,很温柔地搂住了她的肩膀,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又飞快地把撕拦的裙子重新拉了上去。 片刻之后女人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脸色苍白如纸,领口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大半个胸部,在月光和路灯的映照下白得让人炫目。 “黄干事”,周伟失声叫了起来,这个女人竟然是学生科的干事黄素梅。 “啊——”,黄素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她快速地转过身去,双手死死地环抱在了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在瑟瑟发抖。 王野拼命地抚慰着黄素梅的情绪,待稍稍稳定了之后他把周伟拉到了湖边,“周科长,你都看到了,刚才……唉”。 “你们……”,周伟还是非常疑惑。 王野痛苦地捂着头部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溢了出来,他低着头神情显得万分痛苦,甚至于一度哽咽良久,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惊恐万状的黄素梅。 “都怪我,都怪我啊”,王野终于控制不住了,他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头髮,脸上挂满了泪水和血水。 在王野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周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整个过程,王野和黄素梅也是刚刚恋爱不久的,两人都住在校外,今晚两人相约到北湖纳凉赏月,不知不觉就走远了,黄素梅走累了想吃冷饮,王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矮个子对黄素梅进行性侵犯,王野立即上前与其厮打,后来的情况周伟都看见了。 “你呀,你怎么能这么掉以轻心呢?这么晚了你把黄干事一个人扔在湖边,你就不怕出事吗?”,周伟气得鬚髮直立拳头也捏得紧紧的,他现在恨不得将王野暴揍一顿。 王野依旧耷拉着脑袋,背部一直在急剧地抽搐着,相信对于今晚的事他也非常内疚和自责。 “王医生,她没事吧?我看还是报警吧”,周伟拍了拍王野的肩膀。 王野抬起了头,又扭头看了一眼林中惊恐万状的黄素梅,然后低声说道:“刚刚我问过她了,没有什么事,只是被吓坏了,报警我看不用了,你知道有些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就变味了,小梅毕竟是女人,周科长,希望你能理解,今晚真的非常感谢你”。 “这样啊,随你们吧,唉”,周伟想想也有道理,这种事情传出去的话对黄素梅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根据王野所说,看来黄素梅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性侵害,这一点让周伟感觉非常安慰,否则的话不但那个歹徒有麻烦,而且周伟肯定不会放过王野的。 “去看看黄干事吧,还有,赶紧到医院去”,周伟边说边脱下衬衫递给了王野,然后一指林子里的黄素梅说道:“给她披上,快去吧”。 “谢谢”,王野犹豫片刻之后终于颤危危地接过了衬衫,泪水又一次挂了下来。 王野很快就搂着黄素梅走了过来,黄素梅泪流满面,她低着头靠在王野的怀中哭个不停,身上披着周伟的衬衫,整个人依旧在瑟瑟发抖,连招唿都没和周伟打一个,看来今晚她的确是被吓坏了。 “周科长,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去吧?你看你也受伤了”,王野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周伟的伤痕。 周伟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上身,手臂上有几道长长的抓痕,隐隐有几丝血迹渗了出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臂之后最终摇了摇头,“小意思,你们快走吧”。 王野再一次握住了周伟的手,一个劲儿地表示谢意,不过刚刚走了两步又转过了身,他看了看冷冷清清的湖畔,感觉又有些胆怯了,“周科长,要不,要不,你送送我们,行吗?”。 “行”,周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零点时分,月光与霓虹交相辉映,冷与暖水乳交融,偌大的北湖看不见一个走动的人影,王野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紧紧地搂住泪流满面的黄素梅,不时在她的耳边柔声地劝慰着,两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连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不自主地摇晃。 第89页 周伟光着膀子紧随其后,夜风吹在身上非常凉爽,爽得连牙齿都在拼命地打架助兴,穿过林子三人走上了马路,一边走一边期待着夜班的士,不过一直走了两公里的路都没有看到的士的身影,登天桥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三个人都是又冷又累,特别是黄素梅,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后半段几乎是王野拖着她行进的。 “周科长,谢谢你”,一辆的士停了下来,王野先把黄素梅扶上了车,又一次紧紧地握住了周伟的手。 “快走吧,明天我帮你们请假,还有,好好照顾她,今晚的事你的责任最大”,周伟重重地拍了拍王野的肩膀。 王野痛苦地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在周伟的催促下上了车,很快周伟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了一只伸出车窗的手。 “啊——欠”,周伟一个激灵冻得直发抖,几滴清涕流了出来,站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放弃了打的回校的想法,稍稍做了几下热身,然后沿着空空荡荡的湖滨路快速地往学校方向跑去。 路过登天桥的时候周伟突然来了个紧急“剎车”,在明月的照耀下,登天桥上矗立着一个孤独的身影,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年青的女人。 皎洁的月光轻洒在她的双肩,如同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薄纱,她站在桥面的最高处,向着苍穹的明月微微地仰起了头,迎着湖面的微风缓缓地张开了双手,这个场景异常经典,相信只要看过《铁达尼号》的人一定记忆犹新。 登天桥就是那艘冰海沉船,而她就是片中的女主角露丝,现在她已经摆好了优雅的pose,闭上了期盼的双眸,完全融入了那一幕经典的爱情片段之中。 期待,期盼,期待着身后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她柔软的腰身,期盼着身后有一张英俊的脸慢慢地贴近她清秀的脸庞。 她在期待,她在聆听,期待着心灵的共鸣,聆听着王子的脚步和唿吸。 不过电影毕竟还是电影,现实总会和人们开几个善意的玩笑,桥栏边的“露丝”确实等到了一双强壮的臂膀,不,应该说是一双有如铁钳般的大手,但这双手的主人并不是她的王子“杰克”,而是一位地道的“膀爷”,虽然他也看过《铁达尼号》,不过他现在并不想扮演“杰克”,因为在他的眼里,她并不是露丝,她叫李嫣,是他的学生,今晚为了她周伟可是费心又费力。 “放开我,放开我……”,登天桥上响起了悽厉的哭喊声。 周伟今晚确实很狼狈,把自己的衬衫送给了黄素梅,结果他成了“膀爷”,当意外地在登天桥上发现李嫣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再次救人。 为了不惊动随时都有可能跳湖的李嫣,周伟脱下了皮鞋,现在他成了“赤脚大仙”,他甩开了脚步,快速而又轻声地冲上了登天桥,就在李嫣准备奋身一跃的危急时刻,他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双手,死死地抱着了她的腰,同时为了防止李嫣挣脱他的双手,周伟又不顾一切将她压在了身下。 月下的登天桥上,李嫣在苦苦地挣扎着,也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最终还是无奈地被周伟制服了,只能无力地伸伸手蹬蹬腿,发出了一声声低沉而痛苦的呻吟。 “李嫣,是我,我是周伟,保卫科的周老师”,周伟一遍又一遍地凑近她的耳旁大声喊道。 不过李嫣似乎并不认识他,除了挣扎与哭喊之外,她的十指在周伟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红的抓痕。 周伟此时已经顾不上疼痛与伦理了,他还是重重地压在李嫣的身上,又死死地钳住了李嫣的双手,直到确信她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做傻事为止。 “唉……”,见李嫣已经停止了唿救与反抗,周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之后,他迅速地从李嫣身上爬了起来,而后准备带她赶往医院或者是回学校再做进一步的处理。 不过就在他起身的片刻间,意外却再次发生了…… 第四十章倖存者 “不许动,警察”,从桥头突然跑上来两个年青人,一边跑一边冲着周伟厉声喝道。 正当周伟还在为成功救下李嫣而感到庆幸的时候,两个警察的出现又让他再次陷入了极度狼狈的境地。 “站好了,老实点”。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是在救她”,周伟看到了警官证,也被戴上了锃亮的手铐,而且屁股还挨了狠狠一脚,他感觉非常委屈。 “救她?笑话,有这样救人的吗?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又是一脚吻上了周伟的屁股。 周伟现在是哑巴吃黄莲,他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听他解释,因为眼前的这种情形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深更半深在一个冷冷清清的地方,一个光着膀子赤着双脚的男子压在一个年青女孩的身上,而且这个女人还在反抗唿救,这种情形你怎么解释? 警车将周伟和李嫣双双带到了湖畔派出所,蹲在拘留室里周伟双手抱头,发出了一声声长吁短嘆,拘留室里还蹲着两个“难友”,一个是偷窃,一个是抢劫。 “警察同志,你们真的搞错了,我叫周伟,是江州师范大学艺术学院的保卫科副科长,我真的是在救她”,审讯室里周伟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相同的话,不过没有人信他的,现在他的头上顶着“**嫌疑人”的帽子。 第90页 不过警察并不是完全不通人情,在周伟的一再坚持下他们把李嫣送进了医院,而刘伟的及时出现则让周伟看到了希望,这也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刘伟从床上被拖回了所里,经过详细的询问之后,周伟走进了刘伟的所长办公室。 “小周啊,你做得对,我绝对相信你的话,我想等李嫣的笔录做完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听完周伟的详细述说后,刘伟赞赏地拍了拍周伟的肩膀。 “够呛”,周伟并不认同他的话。 “为什么?”。 周伟:“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能连李嫣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信吗?”。 刘伟皱紧了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李嫣是因为……索命阮音?”。 周伟点了点头:“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虽然目前还无法解释索命阮音的问题,不过我相信李嫣应该是它的受害者,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样啊”,刘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很麻烦,现有的证据对你极其不利,虽然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干这种事,不过法律讲的是证据,唉……”,刘伟伸手挠了挠头皮。 “算了刘所长,无论你们怎么处理我都认了,只要李嫣没事就好,否则的话受害的绝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周伟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周伟所料,李嫣被送进医院后精神一度失常,时而黯然泪下,时而大哭大闹,警方根本无法给她做笔录,最终被注射了镇静剂后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嫣不开口,周伟当然洗不掉身上的嫌疑,天亮后案子递交到了北湖公安分局刑警队,周伟以涉嫌**罪被刑事拘留,很快他就被送进了看守所,这个时候最着急的并不是周伟,而是郑天霖。 郑天霖毕竟是江州名人,还是省政协委员,在他的极力斡旋下,周伟在看守所里蹲了三天之后最终被取保候审,郑天霖亲自开车将他接回了学校,并且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郑天霖亲手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端到了他的面前。 “小周啊,谢谢你”,郑天霖深鞠一躬,差点没把周伟吓趴下。 “院长,没什么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只要李嫣没事就好”,周伟说得很平静。 郑天霖的神情非常痛苦,时而仰天长嘆一声,“小周,你不光救了李嫣,也救了整个学校啊,我想这一点你是清楚的,对吗?”。 周伟微微点头,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院长,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反对学校搬迁,以学校现在的环境来说,可能搬迁对学生的好处更多,连专家都说……”。 郑天霖冲着周伟摆了摆手,“不要跟我提那些狗屁专家,他们的话根本不足为信,什么环境不好,什么癔症爆发,现在的某些专家早就已经沦为既得利益者的工具和爪牙了,想用这种狗屁理论来说服我搬迁,他们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只要有我郑天霖在,他们就休想得逞”。 郑天霖一提起学校搬迁的事就变得怒髮冲冠,频频地拍响了办公桌,周伟苦着个脸,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交谈了,正如马鸣所说的那样,郑天霖的确非常古板,认定了的事根本没有迴旋的余地,这一点倒和周伟颇有些雷同之处。 “算了不提这个了,小周啊,真没想到你才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两次挽救了学生的性命,也两次挽救了学校的命运,你是我们艺校的恩人,也是我郑天霖的大恩人啊”,郑天霖激动之余又站起身准备鞠躬,但被周伟制止了。 想了想之后郑天霖拿起电话,不过才拨了一个数字就犹豫地放了下来,又伴之以一声长长的哀嘆。 “小周,对不起了,本来你应该受到表彰的,不过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完全澄清,所以……”。 周伟摇摇头:“院长,您别说了,我完全理解,表彰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而已,这个世上没有哪一样东西能比人的生命更重要”。 “好,好,好,真不愧是周老镖师的后代啊”,郑天霖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嘆道。 周伟突然抬起了头,神情显得万分惊讶,“院长,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说了不说了”,郑天霖笑了起来,皱纹深深地嵌在了脸上,“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而且我会在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告诉你关于你想知道的一切,但现在不行”。 周伟无奈地点了点头:“最喜欢的地方,只有老家”。 郑天霖笑而不语,很快脸又放了下来,代之以一种极度愤怒的表情,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闪动着如火般的光芒。 “小周,我知道你很想了解过去发生的事,也对我不让你调查有成见,不过我还是要重复那句话,你就当这是一个长辈对你的忠告吧,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有些时候做人越煳涂越好”,郑天霖说得意味深长,视线一直盯在周伟的脸上。 “但愿吧”,周伟木然一笑后起身准备离开,不过立即被郑天霖叫住了。 “小周,既然你有恩于我,有恩于学校,那么我郑天霖就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说吧,你想要什么”,郑天霖说得非常真诚。 第91页 “光碟,档案”,周伟说得非常干脆。 “小周你……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不是我不让你查,而是这件事很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不可预计的后果,我真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郑天霖的情绪又变得有些激动了。 “那算了,院长你忙,我走了”,周伟一转身准备离开,不过又一次被郑天霖叫住了,耳边再次响起了一声长嘆。 “这样吧小周,等学期结束我再给你行吗?”,郑天霖无奈地说道。 “随便,哦对了,院长,千层底虽然穿着舒适,不过这么热的天,穿久了会得脚气的”,周伟看了一眼郑天霖脚上的布鞋,非常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不待郑天霖有所反应,周伟便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院长办公室,这次连门都没给他关。 “这小子,真是太聪明了,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郑天霖抬起了右脚,盯着脚上的布鞋神秘地笑了起来。 为了不给艺校师生造成新的恐慌,在郑天霖和警方的妥协下,李嫣跳湖以及周伟被抓一事,警方和校方的立场保持了高度的一致,目前为止学校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即使是警方到学校调查也都是秘密进行的。 “冒号,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听说是开会去了,怎么连个招唿都不打呢?说真的,你不在我还挺担心的呢”,当周伟走进保卫科之后,正准备下班的梁紫发出了一声惊唿。 “嘿嘿,秘密会议嘛,谢谢娘子的关心”,周伟勉强装出了一副笑脸,对着梁紫张开了双手,结果又把梁紫给吓跑了。 尽管他现在已经回来了,不过他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推上法庭,只要病床上的李嫣继续保持沉默,或者她突然间反咬一口,那么周伟的命运就堪忧了。 除了被抓“现行”之外,登天桥的桥头有一部警用摄像头,周伟那晚在桥上所做的一切都被丝毫不差地录了下来,之前刘伟也仔细地查看过监控纪录,不过无奈找不到任何李嫣跳湖的证据,画面上的李嫣看起来更象是在夜半赏湖,而周伟的举动就太可疑了,无论是谁只要看过这段纪录的,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周伟扣上一顶“**嫌疑人”的帽子。 看守所三日游让周伟感觉极度郁闷,一声哀嘆之后他默默地走进了里间的监控室,又把门反锁上了。 “妈的,好快的速度啊”,周伟一拍桌子气乎乎地骂了起来。 监控纪录上关于李嫣在21日晚的影像资料竟然“奇蹟”般地失踪了,而且光碟盒里也没有找到刻录盘,周伟相信这盘光碟一定在郑天霖的手上,而且警方的手中也有一份拷贝。 “哼哼,果然不出所料”,周伟冷冷地笑了起来。 仰面躺在椅子上,周伟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离奇的场景,那曲神秘莫测的冥冥之音,那双空洞迷离的抑郁眼神,还有登天桥上的“爱情经典”,甚至于还出现了琴湖里的那张骇人鬼脸…… “为什么?”,这三个字已经无数次地涌现在周伟的心头。 尽管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不相信索命阮音,更不信这世间会存在着摄人魂魄的恶鬼,但艺校这几年所发生的一连串女生自杀事件,却无一例外地指向了那曲神秘音律,也无一例外地指向了冥冥之中的鬼神。 勐然间周伟冲到电话机旁,快速地拨通了刘伟的手机。 “刘所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告诉我,李嫣到底怎么样了?我知道你们有规定,但我还是想知道李嫣现在的情况,因为这对我非常重要”,周伟的语气中带着希望,还有一丝的渴求。 “这个,这个,小周啊……”,电话那头的刘伟感觉非常为难,不过拗不过周伟的苦苦相求,刘伟犹豫之后终于开口了,“李嫣的情况很不好,已经作过全面检查了,生理上没有什么问题,医生的初步诊断是躁狂抑郁症,不过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 “抑郁症?果然是,对了刘所长,能告诉我李嫣醒来之后都说了些什么吗?”,周伟又一次提出了让刘伟极度为难的问题。 “唉,你呀,算了,我就再违反一次纪律吧,你想把我害死啊”,刘伟有些啼笑皆非了,象周伟这样执着的人还真不多见,不过出于对索命阮音一事的职业敏感,他还是挺支持周伟的。 “她经常在自言自语,偶而还会哼哼歌曲,情绪上已经平静下来了,但还是比较冷漠,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经过检查已经排除了被**的可能性”。 “她说什么?”,周伟一听哭笑不得,虽然排除了**的嫌疑,不过至少他也有**未遂或者是猥亵妇女的嫌疑,总之他在法律上还是一个犯罪嫌疑人。 “衣裳”,刘伟非常肯定地说道。 “什么?又是衣裳?”,周伟一听大惊失色。 第四十一章最后的疯狂 带着满头的雾水和一身的疲惫,周伟木然行走在通往宿舍的林荫道上,“看守所三日游”已经把他折磨得有些不成人样,除了感到晦气之外,周伟却不曾有过一丁点儿后悔,毕竟他亲手救下了自己的学生,尽了一个保卫人员的职责,这也是对“老师”这个称谓的最好诠释。 第92页 “衣裳,衣裳……”,这两个字已经在周伟的口中重复了n遍,他深锁双眉,极力地在心中寻找着这两个字的玄机所在。 “周老师,你回来了?”。 陈丹青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周伟一出现她立即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和深深的哀怨,看得出来她已经等在这里很久了。 “是的,出门开了几天会”,周伟不愿坦承相告,毕竟李嫣这件事目前还处于高度的保密状态,再说陈丹青也是索命阮音的间接受害者,出于对她的同情和怜惜,周伟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 陈丹青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地跟着周伟走进了401室,自始至终她的视线一直放在周伟疲惫的脸上,她的眼神中带着浓郁的伤感,趁周伟不注意,她飞速地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 “周老师,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嘴唇蠕动了片刻之后陈丹青轻轻地说道。 “哦”,周伟麻木地点了点头。 “是老郑告诉我的”。 “我知道”,周伟露出了一丝很勉强的笑容。 他现在感觉身心疲惫,在看守所的三天时间里,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渡过的,但他知道用“度日如年”这四个字来形容是最为妥切的,那里的确不是一个正常人所应该去的地方。 “周老师,你……我……”,陈丹青用手捂住双唇,又当着周伟的面小声地哭了出来,看得周伟又是一阵揪心。 女人的眼泪有着无以伦比的杀伤力,再坚强的男人也挡不住这枚超级“泪弹”的凌厉攻势,周伟已经数次目睹了陈丹青泪流满面时的悲戚神情,每次他都是于心不忍,他很想上前安慰她,不过他知道他没有资格,所以现在他所能做的还是默默地给她递纸巾。 “好了吗?”,一包纸巾用尽之后,周伟轻声问道。 他开始有些烦躁了,陈丹青一直哭个没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而这个时候的周伟急需沖个冷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晦气,连他自己都闻到了身上那股刺鼻的臭味,而陈丹青似乎并不以为然。 “周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老是来打扰你的,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你不在的这几天,它,它又来了”,陈丹青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终于站起了身准备离去。 “它?索命阮音?你听到了?”,周伟指了指耳朵,他还是不相信陈丹青的话。 “嗯”,陈丹青痛苦地点了点头,“周老师,我知道你一定又会说我疑神疑鬼了,你不在这几天,每天夜里我都会被它惊醒,真的,还有,还有……它”,陈丹青用手指了指卧室,眼神开始变得恍惚不定。 “我明白了”,周伟快步走上了阳台,然后一指屋后那片浓郁的桂花林说道:“是它,对吗?”。 陈丹青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万般恐惧,不过看着周伟一脸的镇定,她又感觉非常欣慰。 有周伟站在身边,她感到有了坚强的依靠,在周伟被抓的这三天时间里,陈丹青竟然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呢? “好,陈老师,今晚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要害怕,我替你捉住它,妈的,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了”,周伟鼓了鼓腮帮子,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周老师,我不明白,你想让我干什么呢?”,陈丹青有些疑惑地问道,她盯着周伟眼睛,当两人目光碰撞的瞬间,她又略带羞怯地转移了视线。 周伟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明白了吗?”。 “嗯”,陈丹青微微点头,“周老师,吃饭了吗?”。 “没呢,准备洗完澡再说”。 “要不到我那儿吃点吧,我叫了外卖,你不要吃这个了,行吗?”,陈丹青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箱方便面,脸上闪现出一抹少妇所特有的矜持。 “谢谢,不用了,我现在只想睡一觉”,周伟捋了捋蓬松的头髮,又拼命地眨了几下困顿的眼皮。 “那我怎么办?”,陈丹青一听急了。 周伟轻松地笑了笑说道:“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不要害怕,我就在你的身边,怎么样,这句话熟悉吧?”。 没有更多的话,在眼神交会的瞬间,陈丹青已经找到了答案,虽然仍有些许的疑惑,不过两个酒窝已经悄然印在了她的脸上,带着一丝遗憾陈丹青走了出去,在关门的时候从心里发出了无声的幽嘆。 “唉,女人哪”,周伟故作成熟地摇了摇头。 哗哗的沖澡声、嘟嘟的吃面声,紧接着卧室内便响起了雷鸣般的唿噜声,周伟实在太累了,就连睡着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根捲曲的面条。 零点时分,窗外漆黑一片,几丝路灯的光线钻进了窗户的缝隙,周伟悄然起身,而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厅,他并没有定时,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他的生物钟极其灵敏,他也没有开灯,在这小小的房内他闭着眼睛也能走个来回,最主要的是他今晚还有任务。 房门紧闭,缝隙中透进了几缕过道灯的光线,周伟蹲下身子将眼睛贴在了门缝上,一动不动地监视着门外的走廊,确切地说是监视着走廊尽头的408房间。 第93页 凭直觉他认为今晚将会有事发生,因为有一个人今天没有露面。 整条走廊上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散发出苍黄而又朦胧的光芒,由于线路老化电压不稳,灯光忽明忽暗,成群的蚊虫在灯下四处飞舞,周伟看得有些头晕目眩,加之房门的缝隙过小,看久了之后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煳。 “唿……”。 户外又起风了,将客厅敞开的两扇木窗摇得吱嘎作响,在寂静的午夜显得格外刺耳,走廊上尘土飞扬,细微的尘埃透过缝隙钻进了周伟的眼睛。 “妈的”,周伟轻轻地骂了一句,摸索着走进了卫生间,用湿毛巾擦了擦眼睛。 “不会不来了吧?”,周伟还是有些举棋不定,不过既然答应过陈丹青今晚要保护她,他还是决定暂且观察一阵再说。 来了是好事,因为周伟可以实施他的计划,不来也是好事,至少今晚陈丹青能睡个好觉,周伟看得出来,自从他被抓之后,陈丹青已经有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索命阮音加上琴湖的鬼让她彻夜难眠。 等周伟再次贴近门缝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悄然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弯着腰身,两手扒在门上,将眼睛紧紧地贴在了408的房门缝隙中,高高地撅着屁股在贪婪地窥视着屋内。 “终于来了”,周伟内心狂喜不已。 过道灯经过几阵明暗交替后突然熄灭了,周伟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煳的背影,而后就两眼一抹黑,门外的一切都融入了苍茫的夜色之中,整条走廊上只剩下了几丝彩光,那是从408的门缝中钻出来的。 周伟慢慢地直起了腰身,轻轻活动了一下四肢后,将右手搭在了门锁上,而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时机已到,他准备出击了。 “啊——”,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分贝很高的尖叫。 “不好”,周伟知道要坏事了,肯定是那个不速之客已经惊动了陈丹青,这个时候再不出击就来不及了。 “咣”,周伟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房门,沿着笔直的走廊摸黑朝着408跑了过去。 “噔噔噔……”。 “噔噔噔……”。 楼道上响起了两阵截然不同的脚步声,有人在仓皇逃窜,逃得很急,就象逃命一般,周伟紧追不捨,他甩开了步伐跟着那个不速之客迅速地追下楼去。 如果不是陈丹青的尖叫,周伟相信今晚他一定可以把这位不速之客堵截在四楼,只要占据了楼梯口,那么就能手到擒来,除非这个人选择从四楼纵身跳下,不过即便大难不死,也难逃被抓的命运。 陈丹青的警觉坏了周伟的整个计划,等他开门追出来的时候,就只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最可气的是走廊上的那盏路灯,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就在那个不速之客即将原形毕露的时候熄灭了,这让周伟想起来就觉得窝火。 跟着那个不速之客的脚步,周伟穷追不捨,一直追到了屋后,一个诡异的黑影在不远处突然间闪了一下,就快速地遁入了黑漆漆的林子里,耳边响起了悉悉嗦嗦的跑动声,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他妈的”,周伟一跺脚高声骂了起来。 他没有选择继续追击,林子里的光线太暗,黑得令人有些恐怖,况且他没有带上手电,如果冒然进入不但于事无补,上次的“撞鬼”事件可能会再次上演。 这片林子现在让周伟感觉有些畏惧,因为他已经在这片林子里吃过一次亏了,那张嘴角挂血的鬼脸此时频频地闪现在脑海中,还有莫名其妙地被击晕在地,一想起上次的恐怖遭遇,再看看眼前一大片黑黝黝的树影,就不免让他有些望而生畏。 “小样,我就不信你不出来”,周伟骂了句经典台词。 不过他也知道守株待兔是没有用的,林子里可供逃跑的线路实在太多了,盛怒之下周伟顺手捡起了地上的石头,一颗接一颗地往林子里胡乱扔了进去,此举也是迫于无奈,不敢冒然进入林子,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守在这里更是毫无意义,所以他现在只想发泄一番心中的怒气。 “哌嚓”、“哌嚓”…… 周伟左右开弓,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如雨点般地飞进了桂花林,一时间林子里鸟飞鼠跳热闹非凡,直到周伟捡到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为止。 “他妈的,这大半夜的是哪个神经病发作了”。 林子里的响动终于惊动了教工宿舍里的单身男女们,一间接一间卧室里接连亮起了灯光,一句接一句的叫骂声传进了周伟的耳中,阳台上又出现了几个裹着床单和毛毯的教职工,个个都把头伸向了楼上的401,在他们看来,除了周伟,整幢宿舍还没有哪一个人会干这种吃饱撑着的事。 周伟不愿成为众矢之的,一见犯了众怒他立即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林子里,不过也只深入了不足二十米,这次他完全是为了躲避众人的咒骂,而不是为了抓鬼。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我警告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你他妈的给我记住,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周伟狠狠一拳砸在了树干上,而后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 第94页 因为直觉告诉他,这只鬼并没有逃出林子,而是隐藏在林间某一处阴暗的草丛里,或者隐身在某一棵树干后,他相信这只鬼一定听见了他的最后警告。 第五卷 阮音之谜 第四十二章夜半舞者 周伟在林子里折腾了近半个小时之后终于返回了宿舍,刚刚那阵激烈的投掷运动累得他大汗淋漓,两只手上黑乎乎的,楼道里响起了愤怒的脚步声,迴荡着一声声正宗的国骂,周伟真的是被琴湖那只胆大包天的鬼给气坏了。 “周老师,你没事吧?”,陈丹青站在门前,走廊上映着一个长长的影子,影子在微微地晃动着,她抬了抬脚,稍稍往外走了几步,不过却不敢走出灯光的照射范围之外。 “没事,你呢?”,周伟犹豫不决地走到了陈丹青面前,在她的极力邀请下又忐忑不安地迈进了屋内。 “怦”,周伟刚一进屋,陈丹青便用力地关上了房门,无力地靠在门后抚住了胸口,唿吸显得极度紊乱。 和周伟一样,陈丹青的脸上也在流汗,不同之处在于周伟的脸是红通通的,而陈丹青的脸则是红白相间。 “没睡吧?”,周伟不敢正视她,坐在沙发上他感到非常拘谨。 陈丹青身穿一袭粉红色的长袖舞裙,脚上还是套着那双不合时宜的旧舞鞋,两条光洁的小腿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微弱的白光,脸上依旧留着淡妆,头髮有些散乱,随着她的每一次唿吸,丰满的胸部在急速地起伏着,恍若两只受惊的小兔。 “周老师,看到,它,了吗?”,陈丹青心有余悸地问道。 周伟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陈丹青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菊花茶递到了周伟面前,弯腰的时候不小心把胸前的春光泄露了出来,不过她却浑然不觉,视线始终都盯在周伟的脸上。 这阵要人命的春光威力惊人,周伟只看了一眼就惊得六神无主,把杯中的热茶倒在了手上,烫得他嘴角在拼命地抽搐着,头也深深地低了下去,脸又一次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脖子上。 “唿哧唿哧……”,屋内迴荡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周伟的过敏举止也让陈丹青回过了神,她低头看了一下微微敞开的领口,抿了抿嘴唇之后没有笑出声来,稍稍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裙,她含着谦意的微笑坐在了周伟的身边。 “陈老师,太晚了,我得走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敢保证以后没事了”,周伟捡起了脏兮兮的皮鞋起身准备离开,他还是不敢转头看陈丹青。 陈丹青悄悄地挪动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股馨兰般的淡淡体香钻进了周伟的鼻孔,耳边传来了微微的娇喘,此刻他的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不能,不能再坐会儿吗?我还不想睡”,一见周伟这副拘谨的样子,陈丹青失望地嘆了口气,身体又朝外侧挪动了两尺多。 “这个,这个……”,周伟感到非常为难,他偷偷地转头看了一眼陈丹青,片刻的犹豫之后最终他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周老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也不会是你想的那样”,陈丹青话里的意思非常模煳,周伟一时间也难以揣摩出来。 “那是,那是”,周伟含煳其词地搪塞了过去。 陈丹青神情复杂地盯着周伟,嘴唇动了动之后轻轻地问道:“还没女朋友吧?”。 “嗯”,周伟不敢看陈丹青的眼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脑袋都快磕到大腿上了。 见周伟这副窘迫的样子,陈丹青抿嘴笑了笑说道:“那李若兰呢?,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的”。 提到李若兰的时候,陈丹青的嘴里油然泛起一股淡淡的酸味,神情也变得有些怅惘。 “李若兰?呵呵”,周伟并没有往下说,笑了笑之后他发出了一声轻嘆。 不可否认李若兰长得确实很漂亮,特别是她身上的那股灵秀之气,可以世间令无数男子为之倾慕不已,不过每次与李若兰站在一起,除了赏心悦目之外,周伟并没有多余的感觉,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会这样呢? 周伟不知道,而且作为一个孤身飘流在外的单身汉来说,这是极不正常的。 陈丹青很细心地察觉到了周伟的这一变化,笑容再一次悄悄地爬上了粉嫩的脸颊,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五彩灯光下变得格外迷人。 “陈老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有夜半起舞的习惯,对吗?”,周伟及时地叉开了话题,他在原木地板上看到了一连串淡淡的鞋印。 “嗯”,陈丹青沉默片刻之后微微点头。 “而且在一般情况下,你会选择在月圆之夜,或者是周末的时候一个人在房中独舞,还可能会跳到天亮,对吗?”。 “嗯”,声音变得更轻了。 “我明白了”,周伟点了点头。 “明白……什么?”,陈丹青紧张地注视着周伟。 “我想一定是你的舞姿太优美了,所以连鬼神都被你吸引住了”,周伟轻松地笑了起来。 “哦”,陈丹青失望地应了一声,而后缓步走进了卧室里,很快她换上了一身职业套裙,不过脚上的那双旧舞鞋仍然没换。 第95页 “这样是不是好一点了?”,陈丹青发现周伟一直不愿意正眼看她,刚刚她所穿的那套舞裙确实有点露,所以为了平息周伟内心的不安,她及时地换上了正装,果然衣服一换周伟的唿吸立即就变得平稳了许多。 周伟哑然失笑,脸上却依旧是红扑扑的,鼻子里钻进了一股成熟女性所特有的体香,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让他感到有些心猿意马,心里一直在扑嗵扑嗵地乱跳。 “唉”,一声长长的怨嘆之后,周伟的耳中再次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陈丹青又哭了,哭得象个无助的孩子,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低着头背部在急剧地抽搐着,秀髮遮住了整个脸庞。 周伟苦着个脸,他又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不过他没有在陈丹青的客厅内找到面巾纸,只好无奈地坐在沙发上,等待陈丹青自己平静下来。 “陈老师,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大的苦衷,不过你老是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是对你自己的极度不负责任,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这么苦呢?听我说,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难道不好吗?”。 “不,周老师,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就是这么过的,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开开心心地活着,也想过快乐的日子,可是……可是对我来说真的是太难了”,陈丹青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为什么?”,周伟的心里也是酸酸的。 “你是不会理解的,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或许对我来说,只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我才会拥有快乐,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为什么?”,周伟又重复了一遍。 “这三个字我也经常在问自己,我也想知道答案,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陈丹青痛哭失声,四溢的泪水把长发粘在了脸上。 “唉”,周伟失望地摇了摇头。 “陈老师,虽然你一直都不愿意说,不过我想我能猜到一些,你太执着,太苛求自己了,总是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到自己的头上,总是把自己独立于群体之外,你把自己的心封闭在一个瓦罐里,你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这样的日子会有快乐可言吗?为什么你不尝试着敞开心扉去唿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去沐浴温暖的阳光呢?难道在你的心里,外面的一切都那么令你望而却步吗?”。 “不,周老师,你别说了”,陈丹青趴在了椅背上痛苦地摇头。 “陈老师,我虽然没有看过你跳舞,不过我相信你的舞姿一定非常优美,你应该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你的舞姿,都看到你的笑容,这个世界是互动的,你将自己隔离在群体之外,那么群体自然而然地就会排斥你的存在,我真的希望你能尽快结束这种封闭的日子,夜半独舞是很有意境,很令自己陶醉,可是难道你不觉得没有观众的戏,即使再精彩也只能草草落幕吗?”。 陈丹青勐然一颤,哭声也很快就停了下来,她缓缓地转过了头,溢满泪水的眼睛紧盯着周伟的脸庞。 “那么,你愿意做我的观众吗?”,陈丹青捋了捋散乱的秀髮,脸上的渴求与期待此时一目了然,泪眼朦胧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 “愿意”,周伟诚恳地点了点头,他不忍心在陈丹青伤心欲绝的时候拒绝她的请求。 “那我能现在就为你献上一支舞吗?”,陈丹青抹去了眼角的泪珠,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现在?”,周伟楞住了,看着陈丹青闪动着泪光的眼睛,周伟感到心里一阵发慌,不过更多的则是心酸,终于内心在经过了激烈的斗争之后,周伟还是咬咬牙点了点头。 “非常愿意”,周伟露出了笑容。 “那好,你先坐一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眼中的泪光还在闪烁,五彩灯光下她的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微笑。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了“悉悉嗦嗦”的响声,陈丹青在里面更换衣服,片刻之后屋内又传出了“唏里哗啦”的声响,周伟估计是陈丹青在化妆。 “唉”,周伟轻嘆一声,把视线从门缝中收了回来,此时他竟然有了一种想上前推门的冲动,当这个念头闪现出来后,把周伟吓了一大跳。 卧室的门轻轻地打开了,陈丹青焕然一新地站在了周伟的面前,淡妆、粉黛、眼影、口红,娇艷不俗的脸上挂着两个甜甜的酒窝,薄纱、丝裙、云袖、舞鞋,再配以丰韵妩媚的身段,如若不是亲眼所见,相信周伟一定会以为这是在梦中偶遇,亦或者是置身于仙境桃源。 美、媚,除此之外周伟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词。 眼中带泪,泪中含笑,陈丹青轻启莲步,款款登上了别样的舞台。 舞台很小,只有七八平米见方,观众更少,只有可怜的一位,而且他竟然还是一根正宗的“棒槌”。 不过陈丹青却感到非常满足,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孤呤独舞,而今晚不同,坐在沙发上的这个男人虽然不懂艺术,而且看起来也不懂风情,不过陈丹青仍然将其视为知音,别样的“知音”,今晚她要为他献上优雅娴熟的舞姿,用心为他献上一曲异样的“催眠曲”。 第96页 音箱里传出了行云流水般的旋律,低沉而悠扬,尽管声音开得很轻,不过身处于狭小的客厅内,这曲动人的旋律依然引起了两人的激烈共鸣。 和着这支不知名曲子的动感节奏,陈丹青舞动云袖,用深情和羞怯的目光偷偷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周伟,他的表情非常怪异,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等等”,周伟突然间站了起来,神情变得非常严肃,脸上挂着莫名的惊愕和强烈的疑惑。 第四十三章阮音揭密 陈丹青真的很美,美得让周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丝邪念,当焕然一新的陈丹青站在眼前时,周伟总有一种疑为天人的惊艷之感,一股热流悄然在全身游动着,唿吸也开始变得毫无节奏,他看呆了也看傻了,灵魂在此时早已出窍,瞬间飞到了陈丹青的身边,直到音乐响起为止。 “等等”,周伟突然间站了起来。 陈丹青正沉浸在重获新生般的自我陶醉之中,她的脸也是红红的,心一直在毫无规律地跳动着,周伟的眼神让她感到沉醉,感到痴迷,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目光,也正是她期盼已久的别样情愫。 “周老师,怎么了?”,陈丹青恬然一笑,愈发显得妩媚动人。 当看到周伟向她走来的时候,陈丹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立即羞怯地低下头去,是周伟的眼神让她产生了某种不寻常的判断,她觉得可能接下来会两人之间会发生一点什么,除了矜持与羞怯之外,她的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期待。 不过……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周伟晃过了陈丹青,迳自走到音响边准备伸手取出cd。 “霓裳羽衣曲,又叫霓裳羽衣舞”,陈丹青失望至极,心情也顿时一落千丈。 “哦”,周伟又坐回了沙发上,他仰起头视线一直盯在天花板上,久久都没有开口。 “怎么了?”,陈丹青又一次鼓足勇气坐在了周伟身旁,这一次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得让陈丹青都觉得有些羞愧了。 为了不惊动四邻,陈丹青把音量调到了最低,还把卧室的房门和客厅的窗户都关上了,流水般的旋律迴荡在小小的客厅内,再配以陈丹青跃跃欲试的曼妙身姿,屋内瀰漫着浓浓的舞台气氛,要不是周伟的“不识时务”,这幕夜间大戏早就已经鸣锣开唱了,不过此时所有最美好的场景和期待都被周伟给搅和了。 “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曲……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周伟用力地咬着嘴唇,极力在心中挖掘着那份尚未尘封的记忆。 “当然,这支舞曲是我们校舞蹈队的专用曲目,也是舞蹈系中式古典舞的必修课目,你来学校时间也不短了,肯定听到过的”,陈丹青在一旁轻轻地提醒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对了陈老师,这支曲子能不能用单种乐器演奏出来?用哪种乐器演奏最能发挥出曲中的意境?”,周伟摇了摇头眼睛瞪得很大,整个人变得有些心神不宁。 “当然可以,我个人觉得用琵琶最好,白居易的《琵琶行》里就有,‘轻拢慢捻抹復挑,初为霓裳后六么’,说得就是用琵琶来弹奏这支曲子,只是好难啊,即使是咱们学校能弹好的也是屈指可数”,陈丹青的心情又一次跌到了谷底。 “霓裳,霓裳?”,周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越说越觉得顺口,越想越觉得有深意。 “是啊,霓裳羽衣曲又简称霓裳,这是一支从唐代流传下来的古曲,只是由于年代久远,流失了很大一部份曲谱……周老师,你怎么了?”,陈丹青有些着急了,周伟现在的样子简直跟中了邪差不多,两眼无神呆若木鸡,还一个劲地在自言自语。 “霓裳,霓裳,霓裳……衣裳”,周伟还在不断地重复着,说到最后他突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陈丹青吓得尖叫一声,身体侧倒在了沙发上。 “什么衣裳?”,陈丹青被吓得花容变色,脸上红白相间异常分明。 “我明白了,不是衣裳,是霓裳,对,就是霓裳,我真是笨啊,怎么就没想到呢?”,周伟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这两个词的读音太相近了,而且在那种已经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当然就口齿不清了,衣裳、霓裳,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周伟忽然间茅塞顿开,笼罩在心头的阴云骤然被驱散了一大片,他开始变得非常激动,摸着下巴光着脚板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周老师,你到底是怎么了?”,看见周伟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陈丹青连忙起身走到了周伟跟前,周伟在转身的不经意间撞到了陈丹青的身上,差点没将她撞翻在地。 “陈老师,你想知道吗?”,周伟觉得有必要把这个答案说出来,因为他是一个音乐殿堂的门外汉,要想彻底解开索命阮音之谜,他还需要一个帮手,这个人必须要具备相当的艺术修养,而且为人要可靠,无疑陈丹青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嗯”,陈丹青点了点头,两人又再一次坐回了沙发上。 “这么说吧,既然用琵琶能弹奏这支曲子,那么用另外一种弹拨乐器能不能演奏出来呢?比如说……”,周伟没有点破,而是会意地盯着陈丹青的眼睛。 第97页 “你是说,你是说……中阮”,陈丹青终于理解了周伟的意思,她嘴巴一张半天回不过神来,随着思绪的深入陈丹青开始有了一些莫名的惊恐。 周伟没有说话,而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你是说……索命阮音?”,陈丹青立即变得魂不守舍,索命阮音让她再次陷入了持久的恐慌之中。 周伟:“陈老师,你先别害怕,这只是一种可能,你想知道我第一次听见这支曲子是在什么地方吗?”。 陈丹青抬起了头,向着周伟致以长久的注目礼。 “是在电话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上个月的27日,不,应该是28日的凌晨三点左右,当时我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听到的就是这支曲子,如果不是今晚再次听到,特别是你说可以用琵琶来演奏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那晚我听到的就是《霓裳》,而且是肯定是用琵琶或者是中阮弹奏出来的”,周伟立即就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惊魂夜。 “真的吗?”,陈丹青再次被吓住了,那个夜晚对她来说同样记忆犹新,因为那个风雨之夜在她的身上同样也发生了一件事,不过她现在不准备告诉周伟,她需要时间,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考虑是否要说出来。 周伟肯定地点了点头,看着陈丹青惊慌失措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坐近了一些,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陈丹青唿吸的距离。 “还有一件事,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你不要害怕,行吗?”,周伟无限爱怜地望了陈丹青一眼。 “好,我答应你,我不怕,不怕……”,周伟的话勾起了陈丹青的好奇心,虽然她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不过因为有周伟在身边,她就感觉有了主心骨,她轻轻地抚摸着胸口,极力平稳自己的紧张情绪。 “李若兰曾经告诉过我,刘小曼在生前经常自言自语,而且不断地重复着‘衣裳’这两个字,现在我知道了,她说的应该是‘霓裳’,还有,你反正已经知道了李嫣跳湖的事,我问过派出所的警察,他说李嫣在医院里也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都一样,旁人都听成了‘衣裳’,而实际她们说的应该都是‘霓裳’”,周伟边说边注视着陈丹青的脸色,生怕再次把她吓坏了。 “这,这,这太可怕了”,陈丹青惊恐之余竟然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周伟的手,很快她就感到了失态,又把手抽了回去,“周老师,听你这么一说,我好象也记起来了,我也经常在夜里听到这支曲子,好象也是《霓裳》吧,没错,就是《霓裳》”。 “不,陈老师,你根本没有听见,那都是你的幻觉,如果我今天不是说《霓裳》,而是其他曲子的话,你肯定不会说听到的是霓裳,对吗?这都是你由于心情紧张所导致的幻觉,更何况,我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刘小曼和李嫣她们所听到的就是霓裳,毕竟人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会产生幻听现象的”,周伟拍了拍陈丹青的肩膀,算是聊表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陈丹青把手放在了双腿间,一边看着周伟一边紧张地揉搓着,背部也微微地躬了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十公分,不过就这短短的三十公分距离陈丹青却还是嫌太远,虽然她刚刚还答应过周伟不害怕,不过女人的话在可信度方面总是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 周伟转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陈丹青,忍不住再次哀嘆一声,本来他还想把那晚在老琴房里的经歷说出来的,不过看到陈丹青这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他又感到于心不忍,思前想后他再一次站了起来。 “陈老师,快两点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不能再坐一会儿吗?”,陈丹青紧张地抬起了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周伟。 “不了,你也已经很累了,快去睡吧”,周伟刚刚迈出两步,陈丹青竟然从身后快速地跟了上来。 “陈老师,对不起,今晚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提那件事的,否则你也不至于会吓成这样”,周伟在门后停下了脚步,手也已经搭在了锁上。 “能再陪我一会儿吗?半个小时、十分钟、五分钟”,陈丹青的眼里闪动着恐惧的泪光。 “这个……”,周伟眨了一下困顿的眼皮,一股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 “本来我很希望能为你跳一支舞……”,两滴眼泪偷偷地陈丹青的眼眶中熘了出来。 周伟不敢看陈丹青,他的手也一直搭在门锁上,还微微地有些抖动,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周伟非常迟钝地把手放了下来,在陈丹青希冀的目光中又坐了回去,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 “要冷饮吗?”,陈丹青看见周伟的脑门上都是汗。 “有冰块吗?”,周伟确实感觉很热,屋内门窗紧闭空气很不流畅,当然更主要的是……(他不敢想,更不敢说). 陈丹青盛了满满一盘冰块端到了周伟面前,周伟信手一块接一块地扔进了嘴里,屋内响起了“咯吱咯吱”的饕餮声,很快一盘冰块都进了他的肚子,不过他还是感觉很热,看着墙角的冰箱,周伟真恨不得拉开冰箱门直接钻进冷冻箱里。 第98页 “陈老师,你能帮我个忙吗?”,周伟立即转移了话题。 陈丹青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微微的娇喘声很清晰地传进了周伟的耳朵。 周伟挠了挠耳朵说道:“帮我找一盘用中阮独奏的《霓裳》磁带,我有用”。 “好的,我记得我一盘有这样的带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就放在办公室里,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周伟身上的热度在急剧地消退。 “能告诉我你想用它做什么吗?”,陈丹青的好奇心又上来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也不害怕了。 周伟神秘地笑了起来,“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因为现在我还不敢确定,哦还有,你知道咱们学校里谁最喜欢这首曲子,而且喜欢用中阮来弹奏《霓裳》吗?”。 “现在还是以前?”。 周伟皱了皱眉头:“都可以”。 “老郑”,陈丹青说得非常肯定。 “什么?郑院长?”,周伟嘴巴一张半天没有合拢。 第四十四章索命霓裳 一趟离奇的老琴房之行,一首动人的《霓裳羽衣曲》,让周伟解开了纠缠心头已久的困惑——那支响起在午夜老琴房的神秘音律就是《霓裳》。 由于周伟对器乐的无知,此时他仍然无法肯定老琴房里传出的《霓裳》到底是用琵琶还是用中阮弹奏出来的。 但这一切仅仅只是针对“阮音”而言的,周伟很清楚,艺校师生们怕的并不是“阮音”,而是由此引发的自杀,也就是“索命”,这才是恐惧的根源所在。 阮音=霓裳,这是第一个突破,也是对整个“索命阮音”事件调查所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这曲《霓裳》和数起艺校女生自杀事件,或者说是与“索命”有联繫吗? 答案是:有。 有因果关系吗? 答案是:不确定。 所以在得出第一个结论之后,周伟有了一个大胆的惊人设想,现在他需要一盘中阮独奏的《霓裳》带子,用以求证他的这个设想。 当提到郑天霖的时候,陈丹青的心情再一次跌到了谷底,“是的,老郑的器乐水平相当高,特别是弹拨类的民族乐器,在整个学校乃至整个江州的艺术界也是首屈一指的,而他的中阮弹奏技艺简直是出神入化,只不过他为人很低调,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这曲《霓裳》是他的毕生最爱,他曾经对我说过……”。 “说什么?”。 陈丹青的鼻子抽泣了一声,“他说,哪怕是在他的追悼会上,也要为他放一曲《霓裳》”,说完泪水再一次汪然而出。 “哦,明白了”,周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在心里对郑天霖致敬,蓦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第一天见到院长的时候,他正在擦琴,现在知道了,他擦得是一把中阮,可是我还是有点煳涂,那把中阮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它,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中阮的弦都断了呢?不应该啊”。 “什么?周老师,你说那把中阮……”,陈丹青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四根弦都是断的,怎么了陈老师?”,周伟又重复了一遍。 “断了,断了,真的断了,又断了……”,陈丹青麻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轻轻地在自言自语:“断了好,断了好,早该断了,早就该断了……”。 陈丹青脚下一软,颓然地倒了下来,就在即将倒地的时候,一双大手及时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周伟又将她扶回了沙发上,然后静坐一旁观察陈丹青的反应。 陈丹青双手捂住脸颊,泪水汩汩地从指缝中流淌出来,整个人变得非常颓废,一边哭还一边在低低地喃喃自语着,伤心欲绝的样子也感染了旁边的周伟。 “周老师,我很累,想休息了,你回去吧,谢谢你,明天我就把带子给你”,陈丹青想站起来,不过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好的,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哭了”,周伟犹豫之下伸出手拍了拍陈丹青的肩膀,一股冰凉的感觉传到了手心。 这一次陈丹青并没有送周伟,她赤着双脚神情恍惚地走进了卧室,周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走了出去,又轻轻地替她把门带上。 “唉……”,漆黑的走廊上响起了一声沉痛的嘆息。 躺在床上周伟并没有立即入睡,今晚的“捉鬼”经歷,老琴房里的秘密,以用陈丹青的一系列反常举止,就象电影一样在脑子里接连闪过,特别是当她听说郑天霖那把中阮的弦断了之后,陈丹青的过敏反应引起了周伟的极大困惑。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周伟突然想起了岳飞的《小重山》。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中天,周伟已经饿得前心贴着后背,胡乱地洗漱了一阵之后他跑进了小吃部里,结果非常意外地遇到了沙增。 沙增现在的样子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他的头上竟然裹着纱布,绷带在下巴处打了个结,几丝干涸的血迹还挂在额头上,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精神看起来非常萎靡,面前放着两碟小菜,他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用手摸一下头上的纱布,嘴角也时常会抽动几下,看得出来他这一回伤得不轻,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第99页 “呀,沙科长,您这是怎么了?出事故了?”,周伟抿着嘴巴假惺惺地上前问候,不过心里面却一直在幸灾乐祸。 “哼”,沙增的鼻子响了一声,他扔下了筷子从周伟的身旁走了过去,一副怒气沖沖的样子。 “哈哈哈哈……”,周伟指着沙增的背影笑得前俯后仰,把小吃部里的师生们都弄煳涂了。 今天是周六,加上天气炎热,校园里看不到几个人影,午饭后陈丹青找到了周伟,此时他正躲在保卫科里吹空调,而且竟然还光着膀子,当陈丹青推门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把周伟吓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谢谢你陈老师”,周伟接过磁带感激地看了陈丹青一眼。 陈丹青的精神还是非常颓废,脸上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看来昨晚她又是彻夜未眠,没有更多的话,她是专程为周伟送磁带来的,使命完成之后她立即就退了出去,甚至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唉,可怜哪”,周伟摇头嗟嘆不已。 拿到磁带后周伟立即拨通了刘伟的手机,然后急匆匆地打的赶到了湖畔派出所,又一次熘进了所长办公室。 “刘所长,我想见见李嫣”。 “不行,不把我害死你不甘心是吗?”,刘伟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周伟的请求。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算了”,周伟笑了起来,“那就只好麻烦您老人家替我去看看她了,把这个带上”,周伟边说边递上了一束鲜花,“还有这个”,又递上了一个随身听。 “呀,真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讨女人欢心的嘛”,刘伟呵呵地笑了起来。 “嘿嘿,没办法啊,谁让咱一把年纪了还打着光棍呢?”,周伟也开起了玩笑。 刘伟根本不觉其中有诈,他接过鲜花和随身听之后,很随意地放在了办公桌上。 “刘所长,见到李嫣之后,你让她听一听里面的音乐吧”,周伟指着随身听再次恳求道。 “音乐?干什么?”。 “她是艺校的学生啊,没有音乐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你说是吧?”,周伟笑嘻嘻地回答道。 “嗯,有道理,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办事还挺牢靠的,好吧,看在你受尽冤屈的份上,我就替你跑这一趟吧”,刘伟不知是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走出湖畔派出所之后,周伟搭上了公交车返回学校,在保卫科里屁股还没坐热,刘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妈的”,刘伟在手机里直接开骂了,“周伟,你给她听的是什么?差点又出人命了,你知道吗?”。 “索命阮音”,周伟说得非常平静,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什么?”,刘伟一声惊唿,差点没把周伟的耳朵给震聋了。 由于周伟目前的处境非常尴尬,作为一名被保释的“犯罪嫌疑人”,在案情还没有查清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见到李嫣这个“受害人”的,无奈之下他给刘伟下了个套,利用刘伟的所长身份去核实索命阮音的问题,果然不出所料,刘伟的电话证实了他的判断。 刘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上了周伟的当,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之前他已经检查了那束鲜花,也仔细地把随身听里的曲子听了一遍,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驱车赶到了李嫣的病床前,虽然名为“探望”,其实刘伟对索命阮音的兴趣并不亚于周伟。 李嫣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呆呆地靠在床头一声不吭,手上密布着一个个因静脉注射留下的针孔,从案发时起她就水米不进,完全靠打点滴来维持生命,警方也一直无法给她做笔录,案子到了这儿似乎暂时搁浅了。 刘伟的到来并没有改变李嫣的情绪,对于平素最为钟爱的鲜花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直到刘伟给她戴上了耳脉。 按下播放键,一曲舒缓动听的旋律有如清泉般地涌入了李嫣的心田,声声触动着她那早已麻木的心弦。 奇蹟发生了,李嫣惊叫一声之后,突然间从床上站了起来,而后挣扎着跳下了病床,连手上的静脉针都被甩掉了,手背上顿时血流如注,刘伟大惊失色连忙将她按倒在病床上。 “衣裳,衣裳……”,李嫣一边挣扎一边低低地呻吟着。 闻讯赶来的医生立即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几分钟后李嫣开始进入了昏睡状态,只是在梦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又轻轻地哼唱着随身听里的曲子,手脚偶而也会随之不自觉地舞动着。 刘伟的叙述证实了周伟的设想,那曲令艺校女生闻之声变乃至胆寒的索命阮音,真的就是《霓裳羽衣曲》,而且就是用中阮弹奏出来的,李嫣的反应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对不起刘所长,我向你道歉”。 刘伟在盛怒之下亲自开车将周伟带进了湖畔派出所,面对余怒未平的刘伟,周伟非常真诚向他表示歉意。 “小周你不用再说了”,刘伟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除此之外,你的调查还有什么结果?”。 周伟摇了摇头:“目前就只进展到了这一步,其他的还很难说”。 刘伟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小周,我想你不至于也认为是这支曲子导致了李嫣以及那么多的女生跳湖自杀吧?”。 第100页 “当然”,周伟说得非常肯定:“一支曲子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些女生的死和索命阮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甚至可以说存在着相当大的因果关系,刘所长你认为呢?”。 “唉”,刘伟烦躁地挠了挠头皮,他也是一头雾水。 “小周啊,这件事还得靠你呀,我们的警力很有限,不可能为了已经被定性为自杀的案件耗费精力,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继续调查下去”。 “呵呵”,周伟突然间笑了起来,“刘所长,那么李嫣呢?你们怎么定性?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继续调查下去的话,最好不要让我过早地回到拘留所”。 刘伟心领神会地说道:“小周你放心吧,我已经请了省里的刑侦专家对你的案子进行复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还有忘了告诉你,李嫣的病情经过专家会诊之后,已经确诊为躁狂抑郁症,结合你们学校发生的多起抑郁症女生跳湖自杀事件,专家们都认为李嫣那晚的行为的确非常可疑,所以这一点对你很有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绝对相信你”。 “我本来就没干什么啊?还负担?晕死,这社会真是乱套了,我好心好意地救人,反倒被关进了拘留所,弄得现在还要被你们监视居住,还得随传随到,刘所长你说说,我冤不冤啊?”,周伟双手一摊显得极度无奈。 “算了小周啊,我理解你,而且我也曾经有过相类似的遭遇,不过你放心,法律从来只惩罚坏人,你的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到了那一天你会受到最公正的待遇”,刘伟拧开矿泉水递给了周伟。 “我想喝冰啤酒”,周伟笑着摇了摇头。 “妈的,你小子属猴的?怎么见树就上啊?”,刘伟气乎乎地拍了一下周伟的脑袋,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通过对李嫣的试探,再结合周伟在老琴房里的亲身经歷,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索命阮音=中阮独奏曲《霓裳》! 第二步结论出来之后,下一步的调查该如何展开呢? 第四十五章尴尬的疑点 自从听了陈丹青提供的那盘《霓裳》磁带后,周伟终于得出了明确判断,老琴房里的神秘音乐就是中阮独奏曲《霓裳》。 结合先前对“索命阮音”事件的调查和推断,再通过对李嫣的试探,进一步的结论出来了,这曲中阮版《霓裳》与刘小曼、李嫣等人的自杀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系,退一万步讲,至少也可以证明她们在生前都听到过这支异常独特的曲子,而且对这支曲子相当敏感。 巧合吗? 不一定!这还有待于进一步的深入调查。 聊了一会儿之后周伟突然间脸色一放,悻悻然地说道:“刘所长,那个北湖会所你知道吧?”。 “当然,都是达官显贵出入的地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作为辖区的派出所所长,当然知道里面在干些什么勾当,不过小周啊,有些事情是不能操之过急的,哦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你还真是厉害啊,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在北湖会所里亮拳头的”,刘伟边说边伸出了大拇指。 周伟歪了歪嘴巴说道:“那又怎么样呢?既然你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採取措施?厦门的‘红楼’都被打掉了,区区一个北湖会所,难道你们警方真的就无能为力?你不是说法律是惩罚坏人的吗?难道法律在碰到北湖会所的时候就绕道了?”。 刘伟摸了摸下巴,脸色变得非常凝重:“小周啊,这里面的情况相当复杂,这么说吧,别说是我这个小小的所长,即使是我们分局的局长都不敢擅自行动,明白了吗?”。 “明白了,也就是说他们有强有力的保护伞,让你们望而生畏,不过刘所长,难道你们就不怕江州人民的口水把你们淹死吗?”,周伟开始得理不饶人了。 刘伟没有回答,捋了捋头髮之后,代之以一声无奈的长嘆。 “算了刘所长,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不过我真的希望能和江州的老百姓一起,看到北湖会所被端掉的那天”,周伟反过来安慰刘伟了。 “放心吧小周,你会看到这一天的,而且为时不远”,刘伟重重地拍了拍周伟的肩膀,忽然间刘伟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说到北湖会所,我有个情况可以跟你透露一下,可能对你的调查有点帮助,这个不违反规定,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你们学校也有很多人都知道”。 “哦?”。 “这件事我是听分局的刑大说的,你们学校这三年时间里一共发生了九起女生跳湖自杀案,其中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刘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鄙夷:“九名死者当中,有七人有过被包养的经歷,而且都是在校期间被人包养的,而这七个包养人也有一个共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北湖会所”,周伟说得极其肯定。 “对”,刘伟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七个包养人都是北湖会所的vip,当时分局刑大也曾经怀疑这是一起系列谋杀案,也曾经对这七个包养人作过调查,不过最后都推翻了立案依据,无论是目击者的描述、法医的尸检结果,还是从死者生前的监控纪录上来看,自杀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第101页 “李嫣也是”,周伟低下头轻声说道。 “哦?”,刘伟顿时一楞。 周伟想起了5月13日傍晚发生在校门口的那一幕,当时他被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吸引住了眼球,也看到一个女生趾高气扬地上了车,当时他还特别留意了一下车牌和女生,现在他知道了,那个女生名叫李嫣,后来他在北湖会所的停车场里又一次看到了那辆宝马车。 “小周,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吗?”,刘伟在谆谆诱导他。 周伟扁了扁嘴巴说道:“那是你们警方的事,如果你们早点把北湖会所端掉的话,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发生了”。 “胡扯,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刘伟愤怒地骂了起来:“怎么说到最后又是我们的责任了?你不想想即使端掉了北湖会所,你们学校的教育不跟上,照样有女生被人包养,再说了现在社会上被包养的女大学生多了去了,怎么单单就你们艺校的女生一个个往北湖里跳?小周,我知道你想为你们学校争面子,不过面子不是你这么个争法的,明白吗?我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们学校也要查一查自身存在的问题,而不是盲目地推卸责任”。 “那你去跟我们院长说吧”,周伟觉得话不投机,他站起身走到了门边。 “哦对了,刘所长,九个人自杀,七个人被包养,那么还有两个呢?”,周伟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身走了回来,刘伟被他的举动逗乐了。 “还有两个都是在02上半年相继自杀的,虽然都是跳北湖,但她们没有被包养,自杀原因是感情和学业受挫,不过从02的下半年起到现在,这相继自杀的这七个女生都有过被包养的经歷,而且自杀的原因最后都被确诊为抑郁症,按照你所说的,看来李嫣也是这样,不过她真是幸运,遇上了你”。 说到最后刘伟又想去拍周伟的肩膀,不过被周伟躲开了,刘伟的手劲实在太大了,拍得周伟两肩生疼。 “九个,再加上李嫣就是十个了”,周伟心痛地说道:“刘所长,能让我看看这些女生的发案材料吗?”。 这是周伟听到的最确切也是最权威的数字,由于郑天霖下了“封口令”,而且把自杀女生的档案及光碟全部藏了起来,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确切的死亡人数,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去调查了。 刘伟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第一,这些材料都放在分局刑大,第二,即使有,目前我也不能给你看,希望你能理解,这是铁的纪律”。 “我明白了,谢谢你老刘”,周伟颓废地站了起来与刘伟道别。 “老刘?”,望着周伟沮丧的背影,刘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喜欢上周伟这个小伙子了,刘伟在心里拿自己的过去与周伟比较了一下,竟然发现两者有着极其相象之处。 尴尬,无论是形容周伟还是形容艺校目前的处境,这两个字都是非常妥切的。 周伟,奋不顾身地救下了李嫣,结果却落得个“**嫌疑人”的下场,还在号子里蹲了三天,虽然被保释了出来,不过随时都有可能重新进去,这不尴尬吗? 艺校,本来“二奶问题”就已经饱受非议,从02年下半年开始,又发生了一连串的被包养女生跳湖自杀事件,索命阮音一事到现在还处于云山雾罩之中,专家们的一纸鑑定又将学校送上了即将搬迁的征程,这不尴尬吗?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周伟开始沿着长长的湖滨路步行返回学校,一路上他的头都是低着的,除了思考之外,他总感觉脸上无光,“女大学生”、“包养”这两个词频频地在他的脑海中交汇。 夕阳与晚霞同时抹红了天际,北湖的风轻柔地摇曳着湖中的接天连叶,映日荷花竞相舞动着傲人的身姿,向湖边的游客们一展纯洁无暇的绝世风采。 站在熙熙攘攘的登天桥上,周伟凭栏远眺,眼中隐隐出现了艺校的影子,俯首桥下的潺潺流水,水中又倒映出一个个年青靓丽的身影。 他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那些轻生女孩生前所接触的最后一块硬地,也是她们撒手人寰的最后一块跳板,站在这里,周伟细细地揣摩着那些女生跳湖前的心境,渐渐地他感到了一丝异样。 “为什么?”,周伟一刻不停地在问自己,索命阮音再一次蛮横地占据了他所有的内心空间。 现在周伟已经知道,所谓的“索命阮音”就是那支优美的《霓裳羽衣曲》,也听陈丹青讲述过这支曲子的由来,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千年之恋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一骑荔枝、金步摇、骊宫金屋、春寒赐浴,直至化为马嵬坡上的一缕香魂,为这曲动人的古老旋律披上了一层华丽而又悽美的面纱。 可是就是这支婉转低回、沉郁娴雅的古老名乐,竟然在千年之后接连导致一段段大好青春的无端消逝,导致一条条花季生命的平空消失,而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李隆基至死也想不到,千年之后,在江州、在北湖、在登天桥上,他在梦中神游仙境所触发的灵感,为心爱之人所创作的旋律,竟然会成为一道催命的符咒,竟然会成为一支令人胆战心惊闻之色变的杀人之音,如果李隆基地下有知,会不会为当初的灵感和冲动而感到遗憾呢? 第102页 李隆基不知道,周伟也不知道,谁知道?只有天知道! “太巧了”,周伟发出了由衷的感嘆。 “周老师”,正当周伟还迴旋在索命阮音的漩涡中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女声。 “陈老师,怎么是你啊?也来赏湖吗?”,周伟一转身,看到了面带愁容的陈丹青。 “你呢?”,陈丹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周伟摇了摇头,“不是,心里有点烦,出来散散心”。 “哦”,陈丹青无心地应了一声,然后站在了周伟的身边。 两人同时进入了沉默,并肩站在登天桥上,用耳朵聆听着对方的唿吸,用心灵感受着对方的感悟。 “想什么呢?”,并肩走在回校的路上,陈丹青犹豫之后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说呢?”,周伟转头笑了笑。 “又是那件事,对吗?”,陈丹青一语中的。 “是的,也只有这件事能让我心烦了,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学校里会有索命阮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学生自杀?而又为什么她们都会跑到登天桥上去?”,周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无数的为什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因为登天桥的名字,可能你不知道,登天桥自古以来就是一座有名的‘自杀桥’”,陈丹青坐在了周伟旁边,两人靠得很近。 “自杀桥?”,周伟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啊,你只要想想‘登天’两个字就明白了,江州是天堂,北湖是仙境,那么登天桥就是升入天堂仙境的阶梯,从古至今,死在这座桥下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为情所困,为爱而死”。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呢?”,周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陈丹青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点点波光,在夕阳下愈发显得妩媚动人,周伟不经意间多看了两眼,竟然有些神魂颠倒了,那股该死的热流再一次袭遍了全身。 “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到登天桥上去的”,陈丹青的脸色瞬间灰暗了下来。 “陈老师,以后不许再说这种丧气话,我不爱听”,周伟板起了脸孔毫不客气地教训道。 “好吧,不过我希望在你解开了索命阮音之谜后”,陈丹青又一次深情地注视着周伟,心一直在毫无规律地乱跳。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的”,周伟扬了扬拳头。 虽然周伟来艺校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接触的最多的就是陈丹青,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日渐频繁,但尽管如此,周伟仍然无法参透她的内心,当然更谈不上解开陈丹青尘封多年的心锁了。 周伟渐渐地发现,现在每次与陈丹青呆在一起,自己的心里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叫感情也行,但即使是感情,也是不该有的情愫,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属于别人的,属于他最为尊敬的人,所以对于周伟来说,能远观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奢侈了,后面的两个字就让它见鬼去吧。 第四十六章谣言四起 夕阳西斜,两个长长的影子并肩徜徉在湖畔的青青柳径上,晚归的游客们把对北湖的最后一丝眷顾无偿地送给了他们,而这一男一女也成了北湖的最后一道风景,走在湖畔实在是赚足了回头率。 周伟心事重重,而陈丹青则是重重心事,周伟想的是索命阮音,而陈丹青却不全是,她的心事都写在了红霞泛滥的脸上,但周伟并不知道,况且即使陈丹青坦承相告的话,估计周伟也会当她是被日头晒晕了。 校门近在咫尺,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而后同时转过头互相看了一眼。 “你先走吧”,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说完又同时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转移开来。 两人都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而且现在在学校里已经有不少他们的风言风语了,这一点有很多人都提醒过周伟,特别是马鸣,要他注意点影响,不过周伟却是置若罔闻,他一直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斜,“走猫的路,让狗说去吧”,这句话他经常挂在嘴上。 陈丹青尽管还是院长夫人,不过她却一直处于谣言的漩涡之中,她与郑天霖之间巨大的年龄差异,註定了从一开始就将承受旁人的怀疑和猜测,从她毅然选择嫁给郑天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现在学校里关于她勾引男人的版本已经堆积了厚厚一摞,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阿猫阿狗,都与她牵上了甩不掉的关系,刚开始陈丹青的确非常委屈,不过听多了之后陈丹青反而释然了,这一点倒是和周伟的态度有所类似。 但在周伟的问题上,陈丹青却一直都是耿耿于怀,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担心周伟被这种谣言伤害,所以她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尽量地迴避周伟,只是由于索命阮音和琴湖闹鬼的关系,她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走进了他的房间,因为只要有周伟站在身旁,陈丹青就有了与心魔抗拒的勇气和力量,甚至于有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她感谢周伟,除此之外,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她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愫,也可以说是难言之隐,她当然不能说给周伟听,因为她知道周伟不会相信,也断然不会接受。 第103页 “算了,还是一块儿走吧”,周伟冲着陈丹青笑了笑,两人一同走进了校门,面对过往师生的异样眼神,周伟仰起了头,用自信和微笑征服了谣言的攻势。 李若兰意外地站在单身宿舍楼下,看见周伟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而且这个亲人还不是一般的亲,不过当她看见周伟身旁的陈丹青时,她楞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之后最终还是脚步迟缓地走了过来,小巧的嘴巴一直嘟囔个不停。 “周老师,你怎么关机了?害得我打了n遍了”,李若兰的口气显得异常焦躁。 “出什么事了?”,周伟立即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李若兰的眼神告诉他,这件事还不能张扬。 “周老师,你认识李嫣吗?”。 “李嫣?”,周伟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认识啊,怎么了?”。 “周老师,李嫣是不是已经……出事了”,李若兰不愿意提及“死”或者是“自杀”,而且她也和大多数艺校师生一样,都在极力地迴避着“索命阮音”这四个字,因为这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嗯?”,周伟楞了一下,心中大唿不妙,如果李嫣的事传扬出去的话,不但会再次在艺校里引发轩然大波,更重要的是连他进拘留所的事情也得暴露了,到那时周伟就是跳进北湖也洗不清了。 “你快告诉我,李嫣是不是出事了?”,李若兰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出事?出什么事?哎对了,你怎么会到我这儿打听李嫣的事了?”,周伟觉得有些奇怪了。 按理说要打听学生的话应该找同学或者是班主任,再不济就去找学生科,而李若兰竟然跑到他这儿向他打听李嫣的事,这让他感觉其中隐隐有些不妙。 “是这样的,前几天有两个人到了学校里,他们找了几个同学谈话,据说是打听你和李嫣之间的关系问题,再加上李嫣这几天一直不在,所以我觉得你有可能知道点什么”,李若兰轻轻地说道。 周伟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两个人肯定是北湖公安分局的便衣刑警,专程为了调查他的“北湖**案”而来的,幸亏有了郑天霖的及时干涉,否则的话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对当事双方李嫣和周伟的伤害倒是其次,索命阮音将会再次搅得艺校鸡犬不宁,如果那样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你倒是快说呀,李嫣是不是出事了?”,李若兰焦急之下,她毫不羞涩地拉起了周伟手,用力地摇晃着,这个样子让周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老家的堂妹周吉。 周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她身体不好请假了,现在正在医院看病呢,真的,我刚刚从医院里回来”。 “你撒谎,李嫣一定是出事了”,李若兰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周伟的谎言,而后又心惊肉跳地说道:“周老师,现在学校里都在传言李嫣被索命阮音害死了,弄得人心惶惶的,而你是保卫科长,又一直在调查索命阮音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 “胡说”,周伟脸色一沉,语气颇为严厉地说道:“李嫣的确是生病了,如果你真的想去看她的话,我可以替你安排,不过就你这么一惊一乍的,活人都会被你给吓出病来”。 周伟现在只能这么诈她了,否则的话李若兰又该疑神疑鬼了。 “李嫣真的没事啊?那真是太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周老师,我绝对相信你,不过其他同学可就难说了,她们……”,李若兰指了一下远处的学生宿舍楼方向,而后把周伟被抓期间学校里产生的一些谣言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李嫣平白无故地“失踪”之后,一时间小道消息在私底下满天乱飞,而且矛头无一例外地指向了索命阮音,指向了登天桥,虽然在郑天霖的干预下,李嫣跳湖一事被瞒得死死的,不过校方给出的诸如“病假”之类的苍白无力的藉口仍然难以服众,索命阮音的阴云再一次悄悄地笼罩在了艺校女生的心头。 这似乎已经成了艺校近几年的“传统”,只要发现身边有女生突然“消失”,学校里很快就会谣言四起,哪怕当事人真的是请病假或者是事假,也得等到其本人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为止,否则的话大多数师生就会在心里把这个人划上红叉叉,而索命阮音也就自然而然地增添了一笔人命债。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就跟见了鬼似的,神经病,我看你们都应该到七院去好好检查检查了”,周伟开始毫不客气地教训她。 “周老师你不知道,李嫣这几天不在,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据说她以前曾经跟小姐妹透露过,说她听到了索命阮音,所以大家就……”,尽管现在天色未晚,不过李若兰仍然有些战战兢兢,还不由自主地往周伟身边凑了凑。 “胡说”,周伟手一挥打断了李若兰的话:“李嫣现在好着呢,我刚刚从医院里回来,她怎么就没跟我提起过啊?索命阮音索命阮音,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真那么过瘾吗?”。 “哎对了周老师,好象这几天你也不在啊,怎么你们两个……”,被周伟一顿训斥之后,李若兰突然间回过了神,她疑惑地盯着周伟,头也稍稍地歪了一下。 第104页 也难怪李若兰会有所怀疑,自从周伟被冠以“**嫌疑人”的罪名送进看守所之后,北湖公安分局的刑警立即到艺校展开了调查,重点是周伟的人品问题,还有与李嫣之间的关系问题。 警方的调查虽然做得很隐蔽,不过仍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李若兰便是其中之一,她曾经到保卫科找过周伟,得到的答案是“开会去了”,也无数次地拨打过周伟的手机,可是有谁见过在押犯还带着手机的吗? “我们?我说你想到哪儿去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开会呢,李嫣的事也是听说的,她不是你们校舞蹈队的吗?所以今天我跟你们陈老师到医院去看了看她,你要不信的话去问陈老师好了”,周伟连忙为自己圆谎,他知道李若兰是绝对不会去找陈丹青证实的。 “哦,是这样啊”,李若兰略带失望地点了点头:“不过周老师,不管李嫣怎么样,这几天大家都很害怕,据说也有几个同学听到了索命阮音,而且,而且我又听到了”,说到最后李若兰低下了头,就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又来了,我说你们的耳朵还真是灵啊,我在老琴房里呆了一晚上都没听见,你们一个个都长了一对顺风耳啊,那么远的距离,即使琴房里真的有人弹琴,也不可能传到你们的寝室里去啊,晕死”,周伟说得有些言不由衷,那个晚上他不但听见了,而且听得比较清晰,现在想起来除了疑惑之外,心里还有一种叫做“恐惧”的感觉。 从周伟决定调查索命阮音开始,他就通过各种渠道多方搜集有关材料,虽然很不全面,大部份也非常虚幻,不过其中有一点仍然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这几年神秘自杀的女生当中,据说大多数人都曾经在3号学生宿舍楼住过。 在得知3号楼是索命阮音的“重灾区”之后,周伟曾经多次实地勘查过地形,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也感觉匪夷所思。 3号楼与老琴房大致呈平行分布,直线距离大约相差了近二百米,而且两者之间还有几道绿色屏障,这种情况下即使老琴房里真的有人弹中阮,也不太可能会传得这么远,毕竟那曲神秘音律的分贝并不高,那个晚上周伟在距老琴房十米开外也只能隐隐听个大概,甚至连蚊子的叫声都比它要响亮。 二百米的距离、中间还有障碍物,呆在3号楼想听到所谓的“索命阮音”? 除非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鬼弹琴”了。 “真的,我不骗你”,李若兰沮丧地说道,与上次跳楼事件一样,李若兰还是一口咬定她听见了索命阮音。 “这样啊,嗯,我想想”,周伟坐了下来,将视线放在了天花板的几道裂缝上。 李若兰依旧近距离地站在身旁,非常小心地盯着周伟,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打断了他的思绪。 沉思许久之后,周伟的笑容慢慢地浮现在了脸上,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主意了。 “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叫上那些据称是听见过索命阮音的同学,大家都到我这儿来,时间嘛,就定在晚上十二点吧,一会儿我跟你们的宿管员打个招唿,反正今天是礼拜六,而且我相信今晚你们一定睡不着,既然如此都来吧”,周伟准备在今晚破解一下女生们内心的困惑,驱散她们的心理阴影。 李若兰犹豫地点了点头,在周伟的催促下飞快地离开了,李若兰一走周伟立即找到了陈丹青,两人关上门进行了一次不长时间的密谈,很快带着周伟的嘱咐陈丹青也离开了单身宿舍,和李若兰一样,陈丹青也是满头雾水。 任务布置完毕之后,周伟忐忑不安地坐在卧室里紧张地忙碌着,他在看书,虽然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味,不过他深信今晚一定会有所收穫。 第四十七章鑑定 时间才刚过了十一点钟,周伟的401房内便坐了五个神情恍惚的艺校女生,当然还有陈丹青,她是今晚不可或缺的人物,除了周伟之外,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困惑,但更多的则是紧张,女生们不时地在窃窃私语,人人都把视线放在了胸有成竹的周伟身上。 置身于娇艷的“花丛”之中,周伟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丝缝,“乱花渐欲迷人眼”,这句诗用在此刻的周伟身上实在是太妥切了。 此时他心里一直在想,如果现在欧阳涛在场的话,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时间在悄然流逝,渐渐地每一位女生开始呵欠连天,疲惫的倦容挂满了每一张青春靓丽的脸上,周伟站在一旁细心地观察着,神秘的笑容悄悄地浮上了脸庞。 “好了,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陈老师,麻烦你先把其他同学带到你的房里去,李若兰,你留下”,周伟在有条不紊地布置着。 他之所以要把李若兰先留下,是因为李若兰是索命阮音的“重病号”,解决了她的困惑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陈丹青应声领着女生而去,很快她又走了回来,怀中抱着一个大号的录音机,手里还捏着两盘没有封面的磁带,她慢腾腾地从李若兰的身边走过,又直接进了周伟的卧室里,然后把门关上了,整个过程显得轻车熟路,李若兰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那扇房门,嘴巴轻轻地动了几下。 第105页 “好了,李若兰,你先坐下,一会儿我要关灯了”,周伟把两张凳子搬到了窗前,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好…吧”,李若兰紧张地点了点头。 “叭嗒”,黑暗笼罩了整个小屋。 客厅里暗得连一丝光线都没有,为了制造逼真的黑暗效果,周伟还临时从陈丹青那儿借了块桌布,把它做成了两块窗帘。 屋内很黑,也很静,静得只能听见一粗一细两道唿吸,两人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相对而座,不过根本看不到对方,只能用耳朵和心灵去感知对方的存在。 “李若兰,闭上眼睛,不要紧张,放松,再放松,唿吸要匀称,慢慢的,慢慢的,对,你听我的口令,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在周伟的谆谆诱导下,李若兰的唿吸变得越来越匀称,情绪也越来越平静。 大约一刻钟后,周伟敏锐的听觉告诉他,今晚的重头戏可以开始了…… “好,李若兰,现在你要仔细地听,你会听到一段音乐,一段你非常熟悉的音乐,你先不要猜它的名字,用心地听,等听完了你再告诉我,好,音乐开始了……”。 “卡”,屋内响起了一声非常轻巧的摁键音。 除了轻柔的唿吸之外,李若兰很快就捕捉到了空气中跳动的音符,从一两个,逐渐发展到一连串,进而组成了一支耳熟能详的迷人乐曲。 它是那么地流畅,那么地动人心弦,这是一曲多么优美的旋律啊,只要你用心聆听,用心感悟,就仿佛置身于新雨初歇的青青远山,站立高处,山风、雨露、溪流、烟岚、松涛、晨曦在向你迎面扑来…… “听到了吗?”,周伟刻意地放低了嗓音。 “听到了”,李若兰平静得说道。 “熟悉吗?” “是的”。 “告诉我这支曲子的名字”。 “採茶舞曲”。 周伟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后轻声说道:“好,李若兰,现在你再好好想一想,你这几天有没有听到过这支曲子呢?比如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比如说从一幢小楼里传出来的”。 “是的,我听到过,是从老琴房里传出来的”,在周伟谆谆诱导下,李若兰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意识,两人轻声地一问一答,就象情侣之间的促膝谈心一样。 “卡”,屋内又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摁键音。 周伟打开了电灯,黄澄澄的光线霎时溢满了整间小屋。 李若兰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坐姿,她微闭着双目,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神情非常安祥,似乎还沉浸在欣赏名乐的余兴之中,直到周伟笑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老师,我怎么睡着了?”,李若兰睁开双眼,立即用手挡住了视线,屋内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准确地说你是被我催眠了,呵呵……”,周伟为自己的初试成功感到兴奋不已。 催眠,这一招是他从心理学书上临募的,不过这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催眠,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浅性的心理暗示而已,但李若兰就属于极容易接受外界暗示的类型,所以尽管周伟很不专业,但依然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被暗示者的个体差异,还有周伟选择的这个最容易被催眠的时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李若兰对心理学的无知,使她在周伟诱导下放松了心理戒备。 “啊?催眠?周老师,我刚刚有没有说什么……”,李若兰惊讶之余快速地低下头去,红晕遍布了整个脸庞,微微凸起的胸部也出现了一些起伏。 “说了,你说你听到了採茶舞曲,而且是从老琴房里传出来的,也就是说你所听到的这支曲子就是传说中的索命阮音”。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若兰如释重负般地吁了口气。 周伟:“告诉我,你真的听到了吗?”。 李若兰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是听到了,而且绝对是採茶舞曲,因为我太熟悉了”。 “那么索命阮音呢?你说你听到过很多次,是不是这支曲子呢?”。 “是的,就是採茶舞曲”,李若兰毫不犹豫地说道,经过这一阵蹩脚的催眠之后,她竟然不害怕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周伟站在她的身旁。 周伟笑了笑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并没有放音乐,你相信吗?”。 李若兰摇了摇头,“不信,如果你没有放,那么一定是陈老师放的”,说完又一次盯住了卧室紧闭的房门。 “好了,陈老师,谜底还是由你来揭开吧,相信你蹲在门后也累了吧?”,周伟冲着卧室叫了一声。 房门轻轻地打开了,陈丹青又抱着录音机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非常轻松,两个酒窝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迷人。 “李若兰,周老师没放音乐,我也没放”。 “不可能,你肯定在里面放录音机了,我听得很清楚,”,李若兰还是不相信。 “录音机?你看看,这部录音机连电线都没有,怎么放啊?你再看看”,陈丹青又打了后盖的电池盒,里面一节电池也没有。 第106页 “骗人,你一定是把电池藏起来了”,李若兰仍然不信。 “好了好了,李若兰,陈老师说得没错,你要不信的话自己到房里搜一搜吧,还有啊,这两盘磁带都是空白带,怎么可能有採茶舞曲呢?不信你也可以试一试”,周伟对着李若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哦还有,刚刚你说你听到了摁键的声音对吗?”,周伟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随身听,“是我摁的,想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吗?我都给你录下来了,如果真的有採茶舞曲的话,一定也会录进去的对不对?”。 周伟摁下了播放键,然后递给了李若兰,刚刚两人的对话一句不差地放了出来。 “这,这太不可思异了”,李若兰听完后大唿怪异,不但是她,陈丹青的反应也差不多。 “早就跟你说过了,哪有什么索命阮音,即使有你也听不到,这回你该相信了吧?这都是由于你心理过于紧张,所以才导致你产生了幻觉,明白了吗?”。 “那,那其他同学也听到了呀,即使是我听错了,不可能大家都错了吧?”,李若兰还在为索命阮音辩解。 周伟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好了,你先到卧室里去,记住千万不要出声,一会儿再让你听听其他同学是怎么说的,陈老师,我们继续吧”,周伟朝着陈丹青露出了笑脸,陈丹青的脸色红红的,很快便低头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四个女生也都是大同小异,她们一口咬定听到了音乐,说出来的曲名也是五花八门,而且也都把它与索命阮音划上了等号,不过在周伟和陈丹青的现场演示以及李若兰的佐证下,最终都承认是产生了幻觉,经过这一次并不专业的催眠之后,她们对于索命阮音的恐慌程度已经大大地降低了。 “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相信今晚你们都能睡个好觉”,等周伟结合书本上的描述给女生们上完心理辅导课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周伟准备送客打佯了。 女生们很快便浑身轻松地离开了,连脚步都变得非常轻盈,楼道上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嬉闹声,只有李若兰的情绪似乎并不高,她是最后一个走的,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留在屋内的陈丹青,神情变得非常复杂。 “陈老师,辛苦你了,你也去休息吧”。 “睡不着,能再坐一会儿吗?”,陈丹青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非常大方地坐了下来。 “那个,好吧”,周伟犹豫之下终于同意了。 他又一次看到了陈丹青的笑脸,笑得很阳光,两个酒窝自始至终都嵌在丰韵无暇的脸上,周伟不得不承认,陈丹青笑起来真的很美,很令人痴迷,因为那股该死的热流再次在体内泛滥成灾。 “周老师,你真了不起”,陈丹青恬然一笑,在灯光下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啊?你说什么来着?”,周伟竟然走神了,准确地说是看傻了。 一见周伟这副傻乎乎的样子,陈丹青抿着嘴巴笑了起来,“我说你真了不起,竟然轻易地就破解了困扰她们心头已经的困惑,当然也包括我,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幻觉,所谓的索命阮音只存在于心中,是内心的黑暗才导致了无端的恐惧,周老师,谢谢你”。 “唉……”,周伟摇头长嘆一声,“陈老师,其实刚才我一直非常担心”。 “担心?为什么呀?”。 “我真担心她们说出‘霓裳’两个字,如果那样的话可能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周伟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你的意思是……索命阮音真的存在?”,陈丹青疑惑地问道。 周伟严肃地点了点头:“应该说是’阮音’真的存在,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到今天我才知道,这支曲子就是中阮独奏曲”。 接下来周伟便把21日凌晨在老琴房的离奇经歷说了出来,不过中间故意隐去了那串新鲜的脚印,陈丹青听得非常仔细,也有些心惊肉跳,视线始终放在周伟镇定自若的脸上。 “周老师,那,那你准备怎么办?”,陈丹青惶恐不安地看着周伟。 “破解它,今晚我初步解决了五个女生的心理问题,不过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而且我相信在目前的这种环境下,产生幻听现象的学生肯定不在少数,所以如果要彻底驱散索命阮音的阴影,必须要从源头查起,只要破解了老琴房的阮音之谜,就可以还学校一个朗朗晴空,让学生们从此不再提心弔胆地过日子”,周伟信誓旦旦地说道。 “破解?怎么破解呢?”,陈丹青把凳子挪近了一些,双手托着腮帮子盯着周伟。 “这个很简单,只要找出那个无聊的人就行了”,周伟把指关节压得叭叭指响。 “无聊的人?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半夜在老琴房里弹中阮的人是吗?可是你刚刚还说过,老琴房里并没有人弹琴啊”,陈丹青仍然非常疑惑。 “对,老琴房是没有,不过它是在后面的情定山上弹奏的”,周伟非常肯定地说道。 “啊?”,陈丹青瞪大了眼睛,心情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老琴房究竟有没有索命阮音?6月21凌晨周伟在老琴房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第107页 下一章“琴房揭秘”,将为您初步揭开老琴房之谜,敬请期待! 第四十八章琴房揭秘 6月21日的凌晨怪事频发,长期的心理压抑致使李若兰又一次产生了幻觉,误以为索命阮音再次响起,惊恐之余立即通知了周伟,而后她在战战兢兢中艰难地渡过了漫长而恐惧的一夜。 周伟在接到告警电话后立即赶到了老琴房,于是便开始了一段有如噩梦般的离奇遭遇,最终他揭开了老琴房之谜。 在老琴房外周伟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一曲久违的神秘音乐,也就是传说中的“索命阮音”,尽管这曲音律时断时续,而且分贝很低,不过周伟确信他没有听错,并且他肯定这曲音律是从老琴房的二楼传出来的,只不过由于当时心情过于紧张,他没有立即冲进老琴房一探究竟。 到了这时周伟仍然觉得是有人躲在老琴房里弹琴,所以他没有冒然採取行动,直到这曲阮音消失之后,在责任感和好奇心的驱使下,周伟终于缓步登上了小楼,又仔仔细细地把二楼搜索了一遍,不过仍然是一无所获,于是所有的疑点又再一次集中在了西面那间装了新锁的神秘屋子上。 就在周伟准备踹开房门的时候,神秘阮音意外地再一次在耳边奏响,这一次周伟除了听得更为清楚之外,也进一步确定了阮音的声源地,就是眼前这间被锁住的神秘屋子,周伟相信只待踹开房门,揪出屋内的那个神秘人士,困扰艺校师生多年的“索命阮音”就将真相大白。 出乎意料的是,当周伟因失去平衡而倒在房门上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竟然奇蹟般地被推开了,而且毫不费力,也就是说这间屋子根本没锁,准确地说是今晚没锁,致使周伟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门没锁——这是当晚发生的怪事之一。 当房门被轻易地推开之后,周伟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同时把手电也摔灭了,恰在此时云层又遮蔽了月光,屋内的光线变得异常黑暗,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就在手电光灭的瞬间,周伟在地板上意外地发现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可以肯定不是他的。 结合门没有上锁这个事实,说明有人先于周伟进入了这间小屋,而且锁也一定是它打开的,再结合今晚响起的的神秘阮音,周伟初步判断这个神秘的弹阮者很有可能就在屋内。 新鲜的脚印——这是怪事之二。 为了抓住这个神秘的弹阮者,周伟壮着胆子爬起了身,不过眼前仍旧是黑洞洞的,鼓捣了几下手电筒之后,他无奈地掏出了手机,屋内的那阵绿光其实是手机发出的萤光,而不是传说中的“鬼火”。 借着微弱的光线周伟看到了一堵苍白破旧的墙壁,由于心情过度紧张再加上光线太暗,致使他也产生了幻觉,错把墙壁上的一幅“仕女弹阮”图当成了弹琴的女鬼,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等周伟的意识完全清醒之后,他非常仔细地端详这副画,却意外地发现这张泛黄的“仕女弹阮图”上竟是一尘不染,画角还留有擦拭的痕迹。 干净的旧画——这是怪事之三。 当周伟终于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之后,他开始在小屋内慢慢地搜索着,屋内极其骯脏,到处是泛黑的灰尘和密密麻麻的蛛丝网,除了一张破旧的老式办公桌椅之外,在北面的临窗位置还摆放着一张老式的旧木床,木床呈南北向放置,床板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不过此时那曲神秘阮音并没有消失,还一直在耳边迴荡徘徊着,周伟在经过快速而仔细地搜索之后,排除了屋内有人弹琴的可能性,所以他立即把注意力放在了窗户上,屏声细辨,这曲神秘的音律竟然是从北面的窗外传进来的。 月亮又钻出了云层,四周的光线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站在窗口,周伟看到了校园两米多高的围墙,也看到了围墙外的情定山谷,聆听了一会儿之后,凭直觉他大致判断出了声源地,就在不远处的情定山谷。 情定山谷的阮音——这是怪事之四。 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周伟站在窗前观察了许久,不过视野里仍然没有看到那个神秘的抚琴者,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消散,这曲神秘之音慢慢地消逝在情定山谷的夜风之中,而后周围就再也没有响起过异样的旋律,万般无奈之下他这才选择了返回宿舍,不过心中的疑惑却是不降反升。 离开那间小屋的时候,他并没有锁上,而是用两张纸巾夹住了门缝,因为他需要以后再次进入小屋,以解开内心的重重疑惑。 经过21日凌晨的离奇经歷之后,周伟已经初步澄清了“老琴房闹鬼”的传闻,因为索命阮音并不是从老琴房响起的,它的声源地是在后面的情定山上,二楼的那间小屋只是一条声波的传播通道而已,这一点他确认无疑。 虽然目前为止还不清楚是谁这么无聊,深更半夜地跑到空无一人的情定山谷弹琴,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所谓的“索命阮音”根本与老琴房无关,而且即使存在着“索命阮音”,也不可能传到二百米外的学生宿舍里去。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学生都自称听到了索命阮音呢? 揭开了老琴房的阮音之谜后,周伟开始把注意力转向了心理问题,把目光投向了心理学书籍,在书中他找到了艺校女生们的“发病”缘由:一种长期的心理压抑,以及不间断地受到周围环境气氛的暗示,再加上封建迷信思想的从中作梗,从而导致部份心理脆弱的女生产生了幻听现象,而这也正应了“鬼在心中”那句古老的谚语。 第108页 于是就有了今晚周伟为女生们破解心理障碍的举措,虽然效果不错,不过周伟仍然有些忧心忡忡,“索命阮音”之谜一日不解,不但产生幻觉的女生会越来越多,最可怕的是“跳湖自杀案”可能还会继续上演。 从老琴房,再到情定山谷,可以说周伟对“索命阮音”的调查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请点此放入书架,本书急需收藏,谢谢大家! “陈老师,你怎么了?”,周伟壮着胆子拍了拍陈丹青的肩膀,非常疑惑地问道。 除了隐瞒了屋内那串神秘的脚印之外,周伟把他在6月21凌晨的经歷和自己的推理过程向陈丹青和盘托出,陈丹青听得非常仔细,不过周伟很细心地发现,当他提到二楼西面那间被锁的屋子时,陈丹青脸上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脸上的红晕片片泛起,当红晕消退之后,她的情绪又一次变得沮丧起来。 “哦,没,没什么,我有点困了”,陈丹青立即回过了神,她抬起右手揉了揉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皮,又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也是啊,天都快亮了,你快去睡吧,今晚真是辛苦你了”,注视着陈丹青的眼睛,周伟非常关心地说道。 陈丹青的脸上挂满了疲惫,原本粉红的脸颊现在变得有些苍白,熬夜的确是一件伤身伤神的事,连周伟都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虽然陈丹青长得很美,不过在现在的周伟眼里,她远远不如周公来得可亲可爱。 陈丹青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视线一直都放在周伟的脸上,起身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周伟眼疾手快抢先扶住了她,今晚她坐的时间太长,双腿早就已经麻木了,只是她的注意力严重不集中,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而已。 “谢谢你周老师”,陈丹青看了一眼周伟后轻声说道。 “走吧,我送送你”,见陈丹青走路还是很不利索,周伟连忙将她搀回了408,陈丹青走得很慢也很费力,短短的二十几米走廊她的速度和爬行差别不大。 回房后陈丹青没有立即关门,走廊上的过道灯坏了,她在用自己屋内的灯光为周伟照明,尽管周伟的房内也亮着灯,一直等到周伟的背影消失之后,陈丹青才轻轻地合上了房门,伴之以一声羞涩而又幽怨的嘆息。 “阮音,索命……”,躺在床上周伟满脑子都是疑惑,思考的时候他又一次将两者拆分开来。 从听到“索命阮音”这个词的第一天起,周伟一直都将二者区别对待,阮音是阮音,索命是索命,虽然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不过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范畴,李若兰等艺校女生所产生的幻听现象属于阮音的范畴,而象刘小曼、李嫣这种自杀现象则属于索命的范畴之内。 周伟的整个调查过程经歷了两个阶段,从阮音转向索命,当得知“索命”的原因是心理障碍之后,周伟又暂时放弃了调查,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缘自于一个“心”字,或者说是心理专家的权威征服了他。 不过随着6月21日凌晨的老琴房之行,特别是当晚就发生了李嫣跳湖自杀事件之后,周伟的调查便重新展开,从而进入了第二个阶段,由“索命”又重新回到“阮音”上来,等于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周伟并不怀疑心理专家的权威诊断,心理障碍是艺校女生自杀的病源,而诱因就是那首用中阮弹奏出来的《霓裳羽衣曲》,这一点周伟自认为那些心理专家们都没有意识到,况且这些专家们也没有亲临现场聆听过。 目前在绝大部分艺校师生的心里,索命阮音=恶鬼=死亡,在这种心理阴影的长期笼罩下,艺校里便出现了一大群心理障碍患者,很显然刘小曼、李嫣等自杀女生就是属于其中的重度患者。 在心理障碍的基础上,周伟又进行了更为详尽和科学的解释:阮音=夜半情定山+神秘弹阮者+霓裳羽衣曲,索命=心理障碍+阮音诱导+夜半登天桥。 要清除导致学生产生心理障碍的起源,必须要揭开阮音真相; 要消除诱发心理障碍女生自杀的负面因素,也必须要解开阮音之谜。 虽然经过周伟的调查,老琴房里并没有索命阮音,不过他也知道,即使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除非找出那个神秘的弹阮者,并将他(她)公布于众,让“索命阮音”从此不再神秘不再令人恐惧,那么不但得心理障碍的女生会大大减少,更重要的是可以直接阻止跳湖悲剧的发生,至于对患病女生的治疗就不是他的事了。 “会是谁呢?老段?还是……”,周伟又一次把疑点放在了段仲圭的身上,不过还有一个人此刻也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他不敢去想,也不敢相信,因为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段仲圭的好运确实令人怀疑,他就象一部“自杀预警机”,一次又一次准确地预示了自杀险情的发生,上次李若兰跳楼是这样,这次李嫣跳湖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周伟警觉并及时出手相救,那么可以肯定的是,登天桥下又会增添一具尸体,而周伟现在肯定已经捲起铺盖上路了。 “嗯,应该是他”,脑子里在经过无数圈的高速运转之后,周伟最终还是把嫌疑目标定格在了段仲圭的身上。 第109页 再次确认了段仲圭的”作案”嫌疑之后,他准备行动了,而且是正面行动…… 第四十九章试探 否定了鬼弹琴,疑点集中在了人的身上; 否定了老琴房,视线转移到了情定山谷; 不过周伟仍然没有否定自杀、否定心理障碍,因为他相信警方、相信专家、更相信科学。 在重新确定了段仲圭的“作案”嫌疑之后,又一个调查计划应运而生,这一次周伟准备全力以赴查出情定山谷的弹阮者,并将他昭示整个艺校。 不过与调查“琴湖闹鬼”事件一样,动机问题却让周伟很是大伤脑筋,它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里跑到情定山谷去?而又为什么要在山谷里用中阮弹奏《霓裳》? 善意? 恶意? 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在周伟看来,即便这件事真的是段仲圭干的,他也不能算是兇手,顶多算是一个无聊的人,半夜里跑到情定山谷干了点无聊的事,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的琴声产生了负作用,并诱使那些患有重度心理障碍的女生跳湖自杀,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抛开其他不谈,单纯就跳湖自杀案来说,周伟认为本案没有兇手,如果一定说有的话,那么真正的兇手应该是女生们的心理疾病,因为目前还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禁止半夜里跑到山上弹琴的。 所以即使这件事真的是段仲圭干的,而且周伟也把他给抓了出来,充其量也只是消除了艺校女生的恐慌而已,根本不能将他定为女生跳湖自杀案的“犯罪嫌疑人”。 尽管如此周伟仍乐此不彼,因为他很清楚,在学校目前这种压抑的环境之下,只要把这个人抓出来,那他的使命就完成了,而且在他看来,只要这个人原形毕露,那么“索命阮音”也就彻底真相大白了。 接下来就是医院和心理专家的事情了,周伟将安心地做他的保卫科长,说不定还能和上次救李若兰一样,再次誉满校园。 但是这里也还是有一个巨大的谜团,如果段仲圭不是兇手,那么他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而及时地“预知”自杀险情的发生? 用巧合来形容似乎缺乏依据,甚至于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想着想着周伟就见到了他的先辈——周公。 请点此放入书架,真诚唿唤收藏,有劳大家了! “你好段科长,身体好点了吗?我想来看看你”,礼拜天的下午周伟打通了段仲圭的手机,他准备正面行动了,此举一为试探,二来也可以搜集一些有用的证据,最后才是尽一个下属的关心。 周伟的电话让段仲圭颇感意外,不过他还是有些激动,在徵得段仲圭的同意之后,周伟便提着一篮水果登门拜访。 段仲圭住在教工宿舍2号楼2单元104室,出了后门就可以看到两幢五层高的平顶式住宅楼,2号楼在里面一栋,也是距情定山谷最近的一幢,站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情定山谷。 教工宿舍位于学校的西北面,与校园仅一墙之隔,宿舍楼依情定山而建,有一条不算宽阔的小路直通情定山谷,宿舍周围的环境非常优雅,青山、绿树、野花、鸟鸣,还有新鲜的空气和宜人的山风,置身其中令人心旷神怡,的确是一个怡情养性的好去处。 两幢住宅均是座东朝西,间距有近四十米,房屋的朝向与现代住宅建筑理念背道而驰,不过这也是有歷史原因的,八十年代的建筑设计讲究实用,对于朝向问题并不注重,两幢楼的一楼都没有架空层,走进去感觉有些阴暗潮湿。 “小周啊,难得你还挂念着我啊,我还以为又是人走茶凉了”,段仲圭很客气地把周伟请进了屋内,他的精神不是太好,满脸都是倦容,挂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 乱,这是周伟进屋后的第一印象,不但乱而且还很脏,屋内瀰漫着一股带着臭味的潮气,再有就是烟味了,段仲圭的菸瘾很大,这一点周伟已经见识过了,保卫科里也经常烟雾缭绕,所以只要有段仲圭在场,梁紫多半都会找个由头离开办公室。 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大厅不大,但三个房间却是差不多大小,这种设计要是放在今天能卖出去才怪了,屋内的摆设也是乱七八糟,看得出来段仲圭的个人卫生习惯非常差,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据梁紫透露,自从段仲圭因为乱搞“潜规则”被免去副校长之职后,他的家庭也随之解散了,老婆带着女儿离开了他,现在这套房子里就他一个人住。 在段仲圭的热情招待下,周伟把所有的房间都参观了一遍,特别是段仲圭的卧室,虽然有些脏乱,光线也不太好,不过卧室里的艺术气氛还是非常浓郁的。 屋内摆放着大量的音乐艺术类书籍,还有各式民族乐器,有笛、箫、笙、二胡等等,墙壁上还倒挂着一张琵琶,看得出来段仲圭也是器乐高手,更是民族乐器的爱好者。 周伟对乐器其实并不感兴趣,他此行也并不全是为了探病而来,所以在参观完其他房间感觉没有收穫之后,他坚持要进段仲圭的卧室“参观”,老段不知是计,也就把他引进了自己的卧室内。 “嗯?”,周伟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在心中暗自惊叫了一声,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第110页 临窗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把精緻的中阮。 这把中阮和郑天霖的那把一样,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音箱上雕着一只振翅翱翔的栩栩彩凤,看到这里,周伟忽然楞了一下,而后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除了中阮之外,桌子上还有一个老式相框,镶着一张泛黄的五寸黑白照片,一个怀抱中阮的清丽少女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非常清纯,她的旁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两人的衣着和髮型上来看,这张照片应该摄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段科长……”,周伟仔细地审视了一眼照片上的孩子,感觉就是段仲圭的孩提时代。 “小周啊,别再这样叫我了,我已经不是科长了,现在你才是科长哦”,段仲圭笑得非常勉强。 “啊?”,周伟感到有些惊讶了,看来梁紫所说的那个“艺校传统”的确不错,郑天霖找周伟进荣誉室真的是为了准备提拔。 “是的”,段仲圭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说道:“等学期结束我就病休了,以后保卫科的担子就压在你肩上了,小周啊,你比我强,我一直很看好你的,别的不说,就凭你两次救人,这一点我是非常佩服的”。 段仲圭说完朝着周伟竖起了半个大拇指。 “段科长,你都知道了?”,周伟蓦然一惊。 两次救人,一次是李若兰跳楼,那第二次就应该是李嫣跳湖了,段仲圭话一出口就把周伟吓了一跳,因为李嫣跳湖一事目前一直处于高度的保密状态,学校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廖廖无几,而且更让周伟感觉奇怪的是,事发前段仲圭就已经请假离校了。 段仲圭是怎么知道李嫣跳湖以及周伟救人一事的呢? 难道…… “当然”,段仲圭得意地笑了起来:“别看我一直都呆在家里,对于学校里发生的事我还是很清楚的”。 周伟很想知道是谁告诉段仲圭的,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心中又泛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而且看老段的样子,估计即使问他也是决计不会说的,很快周伟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桌上的那把中阮上。 与屋内的其他乐器不同,这把中阮看起来非常干净,琴柱上的四根琴弦也是锃亮的,估计是段仲圭经常弹奏和擦拭所致,反观墙上倒挂着的那张琵琶,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可以肯定的是这张琵琶段仲圭已经很久没有使用或者擦拭过了。 现在看来艺校里除了郑天霖之外,段仲圭也喜欢中阮这种冷门乐器。 “怎么?你也懂?”,见周伟看得有些出神,段仲圭很小心地捧起中阮递到了周伟面前。 “哪能呢,我可是正宗的七窍通了六窍啊”,周伟摇了摇头并没有接。 “想不到你还挺幽默的”,段仲圭立即放声大笑起来。 封闭的屋内回声非常响亮,段仲圭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户,一股清新的山风吹了进来,将屋内的潮气和袜臭一扫而空,光线也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周伟信步走到了阳台上,一眼就看到了楼边一人多高的校园围墙,一条两米多宽的小道沿着围墙一直延伸到了不远处的情定山谷,小道大约呈十五度角的坡度往情定山谷徐徐延伸,而且已经被野草和荆棘完全覆盖住了,看得出来这条道走的人并不多, 站在阳台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情定山谷里有一面光滑的峭壁,周伟知道那是江州市的攀岩训练场地,不过已经废弃很久了,视线里可以看到一条斑驳的红漆标语。 “环境真不错啊”,一股淡淡的花香钻进了鼻孔,周伟由衷地赞嘆道。 “还行吧,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真要让我离开的话我还真捨不得呢”,段仲圭不无感慨地说道。 “四十多年?”,周伟顿感有些不对,因为段仲圭还不到五十岁,按照他的说法差不多从一出生就住在这里了,但这两幢宿舍楼也不过二十来年的歷史。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小周啊,要不晚上就在我这儿将就一点吧,不过可别嫌我手艺差哦”,段仲圭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叉开了话题。 “不了不了,约了个朋友,马上就得走”,周伟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从段仲圭家出来之后,周伟稍稍观察了一下楼里的住户情况,此前他也曾经打听过,这两幢楼自从公房改制之后,几经转手以及搬迁,现在住在里面的教职工只有五六户,而且空置率很高,特别是2号楼,象段仲圭所住的2单元竟然只有他一户,如果他半夜里走出去的话,基本上不会有目击者。 “难道真的是他?”,周伟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段仲圭现在的嫌疑越来越大了,距离情定山谷最近,一尘不染的中阮,权力变更后的心理失衡,以及对李嫣跳湖一事的莫名知晓,还有过度留恋居住环境等等,当然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好运”。 用脚拨开挡道的野草,周伟沿着围墙走到了百米之外的情定山谷,站在高处整个校园一览无余,他又一次看到了围墙内的老琴房,仿佛只要一抬脚就能跨上屋顶,在老樟树的掩荫下,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显得格外阴凉和神秘。 “嗯?”,周伟感觉踩到了几根尖锐的东西,挪开一看竟然是几根残存的檀香,已经被茂盛的野草完全覆盖住了。 第111页 “这是怎么回事?”,周伟俯身拔起了一根大唿怪异。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有人在这里烧过香,周伟仔细地在残香周围找了找,并没有找到很明显的坟头和墓碑,只看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包,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柴草,旁边有一棵手臂粗细的青柏。 “嗯,不对”,当周伟将自己与老琴房和3号学生宿舍楼之间连成一条线的时候,他又一次低沉地惊叫了一声 第五十章迷雾重重 周伟现在就站在小土包前,与老琴房的直线距离不足三十米,正对着二楼那间神秘小屋的窗口,他的两只手在做着抱琴抚弦状,一曲别样的《霓裳》款款在心中奏响,目光为无声的旋律架起了一座直通小屋的桥樑。 “嗯,不对”,当周伟将视线缓缓上抬,一直延伸到远处的3号学生宿舍楼时,强烈的疑惑立时在心中升腾。 如果说阮音可以传到老琴房是因为距离很近的话,那么它又是怎么传到二百多米外的学生宿舍里去的呢?而且中间还隔着两道绿色屏障,作为一名并不出色的理科生,声波的传播原理他还是懂一点的。 中阮是中音乐器,音色比较低沉恬静,在这种非空旷场所的传播距离是非常有限的,在学生宿舍里不可能听到索命阮音,这一点周伟早就已经得出结论了,单个高音符的传播距离可能稍远一些,不过这毕竟是一支曲子呀,而且曲调委婉柔和,怎么可能传得这么远呢? 而且据周伟所知,自从学校里有了“索命阮音”的传言之后,艺校女生特别是住在3号楼的女生们,她们在临睡前都会戴上耳脉,以防止半夜里听到这曲要人命的音乐,这似乎已经成了近几年3号楼的“传统”了。 “《霓裳》,她们又是怎么听到的呢?”,周伟苦苦地在心中寻找答案。 所谓的“索命阮音”就是用中阮弹奏的《霓裳》,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从李嫣对那盘磁带的反应来看,无疑她应该是听到了,否则的话就很难解释她在医院里的那一番举动了,而且李若兰对刘小曼生前的描述也倾向于这一点。 周伟觉得除了那些已经死去的女生和大难不死的李嫣之外,他是学校里目前唯一一位真正听到过“索命阮音”的人,不过问题也恰恰出在这儿,周伟是在一种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听到的,为此还深更半夜地跑到荒废的老琴房才得以一饱“耳福”,而且还差点被吓晕了。 可是象李嫣、刘小曼等女生又是从哪里听到的“索命阮音”呢? 周伟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她们都是因为听到了这曲《霓裳》之后,才最终诱发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从而导致她们跳湖轻生的,心理障碍是病源,而中阮版的《霓裳》则是诱因,这一点周伟毫不怀疑。 否则如果只是普通的民乐合奏曲《霓裳》,绝对起不到如此致命的作用,因为陈丹青曾经说过,《霓裳羽林舞》是舞蹈系中式舞的必修课目,这支曲子也是校舞蹈队的必备曲目,在“索命阮音”出现之前,歷届校舞蹈队凭藉《霓裳羽林舞》为艺校争得了无数荣誉,陈丹青更是其中的姣姣者。 李嫣和刘小曼在出事前均是校舞蹈队的成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于这支曲子她们一定是耳熟能详,不过她们仅仅对中阮独奏的《霓裳》如此敏感,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所听到的《霓裳》也是幻觉,毕竟她们都是重度的心理障碍患者,不过周伟仍然难以说服自己,老琴房里的音律是《霓裳》,她们的幻觉也是《霓裳》,而且都是用中阮独奏的,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如果是单个女生倒也罢了,不过为什么刘小曼和李嫣均是如此?还有其他的自杀女生,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她们也听到了这曲《霓裳》独奏,不过周伟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据周伟的了解,此前也有自杀女生的同学曾经提起过“衣裳”这两个字。 所以在没有证据支持“幻觉论”的情况下,周伟现在只能当她们全都听到了这曲《霓裳》之后才自杀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这曲只有在夜半才响起的《霓裳》是如何让李嫣、刘小曼等自杀女生听到的呢? 从山上传到学生寝室?这一条显然已经被彻底否决掉了,李若兰等女生在昨晚催眠过程中的表现就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周伟做了两个大胆的推测: 第一, 李嫣等人也和他一样,也是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在老琴房附近听到的; 第二, 那个神秘的抚琴者与李嫣等人相识,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给她们弹奏了这首曲子,然后…… 第一条周伟说服不了自己,因为他觉得诸如李嫣这些胆小的女生绝对不可能会在半夜里跑到那么荒凉恐怖的地方去,况且自从学校里有了索命阮音的传言之后,老琴房实际上已经成了“艺校禁地”,白天都没有人敢去,更何况是晚上了。 而第二条周伟根本就不敢去想,因为如果照此推理下去,那个神秘的抚琴者这是在变相地谋杀啊,即便不是蓄意谋杀,至少也有过失杀人的嫌疑,这纯粹就是在犯罪,不过这一条周伟在几番斟酌之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亲临老琴房,也没有现场弹奏,那么这曲中阮版的《霓裳》她们到底是怎么听见的呢? 第112页 细想之下周伟又假设出了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李嫣等人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听到了中阮版《霓裳》的录音带,从而诱发了病情,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既然她们对这曲《霓裳》独奏这么敏感,那么现场弹奏和听录音带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不过问题是这盘磁带是谁提供给她们的?善意还是恶意? 自从决定调查索命阮音之后,除了请教陈丹青之外,周伟还曾经专门到器乐系打听过关于中阮的情况,得到的答覆是,自从学校里有了“索命阮音”的传言之后,艺校师生们闻中阮色变,现在学校里基本上已经没有学生敢去碰中阮、去听阮乐了,况且中阮一直都是冷门乐器,学校包括整个社会喜欢中阮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可能连中阮的样子都不清楚。 不但如此,艺校的师生们对于中阮的恐慌竟然蔓延到了大阮、小阮、琵琶等弹拨乐器,一时间杯弓蛇影人心惶惶,整个器乐系差不多被毁掉了一半,校方对此也是苦不堪言,几番澄清劝说无果之后,无奈最终也只能放任自流,所以艺校其实也是索命阮音的间接受害者,因为民乐和舞蹈一样,也一直都是艺校的精萃所在。 一番苦思冥想终不得其解,周伟犹豫之下拨通了陈丹青的手机,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找陈丹青解惑了。 “周老师,有事吗?”,陈丹青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抑郁,看来郑天霖那把断弦的中阮对她的刺激真的非常大。 “是这样的,你知道咱们学校里有多少中阮独奏的《霓裳》带子吗?拷贝多吗?”,周伟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没办法谁让他是个“音乐盲”呢。 “两盘”,出乎意料的是陈丹青随口就说了出来:“拷贝基本没有,中阮本来就很少有人学,而且适合独奏的曲目非常少,《霓裳》并不在中阮独奏的常用曲目之列,而且即使有人感兴趣,但能弹出这种经典名曲意境的更是少之又少,反正我进校这么多年,就只听到老郑用中阮弹奏过霓裳,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两盘?都在谁手上?”,周伟一听大喜过望。 “一盘已经交给你了,原来一直放在我这儿,很多年都没有听过了,另一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在老郑那儿,他非常珍惜这盘带子,一直把它锁在卧室的抽屉里,以前他从来就没有跟我提起过有这盘带子,我也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才发现的,听了之后感觉很有新意,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老郑那盘是现场录音,我给你的那盘是从老郑那儿拷贝来的,怎么了周老师?”。 “没,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周伟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答案,线索到了这儿似乎又断了,陈丹青绝对不可能将这盘带子提供给李嫣等人,连她自己都被索命阮音吓得魂飞魄散,那么郑天霖呢?周伟不敢想,不过也不相信。 陈丹青不可能,郑天霖似乎更不可能,那她们又是怎么听见的呢? “那在外面的音像店里能不能买到这样的带子呢?”,很快周伟又假设出了另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性也非常大。 “好象没听说过,老郑是省音协的副秘书长,他一直非常热衷于古典艺术的保护和开发,因为他特别喜欢中阮,所以也花费了很多精力去寻找和搜集中阮传统曲目,不过好象没有多大进展,我记得他当时感到非常遗憾,说这是传统文化的流失,我想如果连他也找不到的话,估计一般人就更不可能了,更何况现在喜欢听中阮独奏的人真的很少很少”,陈丹青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郑院长的那盘磁带并不是买来的,是他找人弹奏并现场录制的,那么你知道磁带上的《霓裳》是谁弹奏的吗?” “老郑”,陈丹青回答得非常肯定。 “什么?郑院长?你能确定吗?”,周伟仍然不敢相信。 周伟现在真的有些无所适从了,他一连两次询问陈丹青关于中阮和《霓裳》的情况,陈丹青都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郑天霖,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啊,周伟可不敢轻易地去怀疑一个受人尊敬的好院长。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有猜测的权力。 最喜欢弹阮、最爱听《霓裳》,而且喜欢用中阮弹奏《霓裳》,手头上有唯一的一盘中阮版的《霓裳》磁带,还有郑天霖与老琴房似乎有着某种异乎寻常的关系,等等,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想到郑天霖和老琴房的时候,周伟想起了初进艺校时与梁紫之间的一次谈话,据说因为索命阮音的关系,曾经有人建议拆掉老琴房,以杜绝师生们的心理恐慌,不过都被郑天霖狠狠地骂了一顿,郑天霖的说法是这座楼是艺校建校时修建的,有着极不寻常的纪念意义。 郑天霖此举周伟也能认同,拿闹鬼当藉口拆楼的确会让人笑掉大牙,更何况老琴房紧挨着那棵百年大树,市里对古树名木的保护条例也不允许艺校胡乱拆楼。 所以郑天霖此举看起来理由充足,更何况根据周伟的调查,老琴房里根本没有“索命阮音”,即使拆了它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要尽快找出那个情定山谷的弹阮者,驱除笼罩在艺校女生心头的心理阴影,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五十一章弹阮者 第113页 “郑院长?不会吧,陈老师,你不会记错吧?”。 对于这盘《霓裳》磁带的弹奏者,周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在“索命阮音”真相大白之前,任何的蛛丝马迹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但对于陈丹青所说的是郑天霖弹奏的这支中阮曲《霓裳》,周伟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他曾经在院长办公室里看到过那把断弦的中阮,也知道郑天霖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不过由于这首中阮独奏曲《霓裳》与数起艺校女生自杀事件有着某种紧密的关联,所以言语间他仍然表现出了相当的慎重。 “应该、应该是他吧,除了他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有这么高的造诣”. 听周伟这一问之后,陈丹青开始变得有些犹豫了,毕竟她手上的那盘《霓裳》带子是拷贝来的,她并没有亲眼见到郑天霖弹奏并现场录音,况且郑天霖从来也没有告诉过她。 “哦,是这样啊,没事了,谢谢你陈老师”,周伟疑惑地挂断了电话。 稍稍留意了一下身后的那个小土包,又在情定山谷里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后,带着满头的雾水周伟又沿着围墙往回走,当路过2号教工宿舍楼104的外阳台时,耳边很清晰地听到了雷鸣般的唿噜声,看来段仲圭此时正处于酣睡状态。 “嘿嘿,这个老东西”,周伟摇摇头笑了起来。 回到宿舍后周伟立即取出了随身听,将那盘中阮版《霓裳》又从头到尾细细地听了一遍,这盘带子是昨天他从刘伟那儿重新要回来的,李嫣听过之后差点又出意外,据此周伟最终才断定李嫣就是“索命阮音”的受害者。 一遍不行再来一遍,前前后后周伟一共听了十几遍,直到耳鸣眼花天旋地转为止,对于象他这样的“音乐盲”来说,套用一句时髦话来形容是非常恰当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听完之后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不错”,不过如果有人要问他好在哪儿他根本说不出来。 尽管周伟理解不进曲中的绝妙意境,也评价不出弹奏者的技艺是否娴熟高超、有无暇疵,不过这十几遍听下来,竟然被他找到了曲中的破绽,而就是这个看似极其微小的破绽,恰恰成了日后揭开“索命阮音”之谜的关键所在,所以你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傻人有傻福”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周伟用排除法接连排除了四种可能之后,那个神秘人物的身影在他的心中跃然而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出那个神秘的弹阮者,虽然段仲圭的嫌疑非常大,不过光凭猜测和推理是无济于事的,要想揭开“索命阮音”之谜,需要的是证据,确凿的证据,正所谓“捉贼捉赃”,不将他(她)当场擒获,笼罩在师生心头的阴影依然难以驱散。 于是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又一个“捉鬼”方案应运而生,除了全力以赴以外,这一次他准备动用高科技手段。 “院长,这是我的一份採购申请,想请您亲自批一下”。 周一一上班,周伟立即跑进了院长办公室,将早已草拟好的採购安装一部摄像头的申请放在了郑天霖的办公桌上,然后静坐一旁观察郑天霖的反应。 “什么?”,郑天霖看完后果然吓了一跳,“小周,你这是想干什么?在老琴房安装摄像头?有那个必要吗?”。 “有,而且非常必要”,周伟平静地回答道。 “不行,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别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揭开它的伤疤”,果然不出周伟所料,郑天霖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决了这份採购申请。 “过去了?院长,难道您认为真的过去了吗?说句心里话,我并不想过多地插手此事,不过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学校将永无宁日,还记得李嫣吗?我不敢保证学校里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李嫣,更不敢保证下次还能再从登天桥上挽回一条生命”,周伟气乎乎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郑天霖的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整个艺校师生都知道他的脾气,绝对不允许在公众场合谈论“索命阮音”,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提及“学校搬迁”,可以说郑天霖其实也是索命阮音的受害者,而且他已经快被索命阮音给逼疯了。 当走到门边时周伟又转过了头悻悻然地说道:“院长,行与不行您看着办,我只想和你表个态,这件事我会一直调查下去的,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张扬的,我准备利用暑假的时间把摄像头安装到位,即使学校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装上它,除非你开除我”。 “小周”,郑天霖烦躁地站了起来,嘴角勐力地抽动了几下,不过很快他又颓废地坐了回去。 办公室里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偶而还会传来一两声悦耳的鸟鸣,郑天霖的神情变得非常痛苦,仰头沉默了近一刻钟,终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哀嘆之后,郑天霖拿起笔在报告上籤下了名字,他签得很艰难,签字的时候枯蒿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好了,拿去吧”,郑天霖怅然若失地举起了报告。 “谢谢院长”,周伟接过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第114页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周伟低着头一声不吭,郑天霖发现周伟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脚上。 “你看我的脚干什么?”,郑天霖笑着问道。 周伟轻松地笑了笑说道:“终于换掉了啊”。 郑天霖今天没有穿布鞋,而是一双崭新锃亮的大头皮鞋,不过看起来总与他的朴实衣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郑天霖喜欢穿布鞋,这个习惯在学校里人尽皆知。 “你呀”,郑天霖指着周伟笑了起来,很快他就收起了笑容,脸色又变得有些灰暗,“哦对了,需要在琴湖里再安装一部吗?”。 提到琴湖的时候郑天霖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不定,似乎内心有着某种莫名的苦衷,他盯着周伟的嘴唇,急切地期待着周伟的答案。 “琴湖?不用”,周伟平静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郑天霖疑惑地看了周伟一眼,神情变得非常复杂。 周伟依旧在摇头,“真的不用”,说完朝着郑天霖神秘一笑。 “唉,那就算了”,郑天霖捋了捋花白的头髮,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除了那份採购申请之外,整个过程两人都象是在打哑谜,不过两人都知道对方一定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周伟此举也是迫于无奈,首先他摸不清“索命阮音”的弹奏规律,只知道它会在半夜里突然响起,而且老琴房附近又没有适合长期蹲点的地方,所以守株待兔这一招并不适用。 本来他还想向郑天霖借一套房子,就在后门的教工宿舍里,那套房子至今还挂在郑天霖的名下,已经空置多年了,这还是陈丹青在无意中说起的,细想之下他还是没有开口,段仲圭已经请了“长病假”,现在又临近暑假正是各高校治安案件频发的时候,保卫科也非常缺人手,所以他根本无法抽身去专心监视情定山谷的动静。 不过既然现在是高科技社会,那么就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了,这也是高科技的好处,一部摄像头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周伟相信等摄像头装之后,只要那个神秘的弹阮者一现身,他就可以及时地将其抓获,周伟申请的是一部红外线摄像头,即使是晚上也能照常工作,缺点是晚上的画面是黑白的,而且清晰度并不高。 至于郑天霖所说的藉机在琴湖里再安装一部摄像头,周伟能理解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趁机把琴湖里的那只“鬼”照一照,周伟以前也曾经这么想过,也曾经向段仲圭申请过,但当时被老段给否决了,为此还郁闷过一段时间。 不过,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方面,琴湖里的那只“鬼”并非“恶鬼”,它所起到的负面影响远远不如“索命阮音”来得恐怖,最多也只是把人吓退在琴湖之外而已,不过那种被击晕的感觉想起来就让周伟有些后怕。 其次,现在周伟已经知道了这只“鬼”的真实身份,也基本上猜出了它的“作案动机”,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亲手将这只“鬼”抓出来,还琴湖以本来面目。 “对了院长,还有个事想问一下”,即将离开的时候周伟凑近了郑天霖面前,刻意地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说”,郑天霖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也往前凑了凑。 “你手上的那盘中阮独奏的《霓裳》磁带,真的是你弹奏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盘带子?”,郑天霖的眼睛闪了一下,眨了两下之后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是丹青告诉你的吧?”。 周伟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目光还是盯在郑天霖的脸上。 “是”,郑天霖的精神变得有些颓废,头也随之低了一下。 “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录制的吗?我想至少也有二三十年了吧?”。 “嗯”,郑天霖没有抬头,手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那么除了陈老师的那盘之外,还有没有第二份拷贝了?”,尽管郑天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但周伟仍然没有放弃追问。 “没有”,郑天霖非常肯定地说道,他的视线一直都放在办公桌的文件框上。 “谢谢院长,那您忙,我走了”,周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再一次被郑天霖叫住了。 “小周……”,郑天霖吞吞吐吐地说道,表情显得非常痛苦,“替我,替我照看一下丹青”。 提及陈丹青的时候,郑天霖低下头嘴唇在急剧地蠕动着,五指捏了捏之后又快速地松开了。 “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周伟转头看了一眼郑天霖,然后大步离开了办公室,这一次他仍然没有关门。 “唉,这小子”,郑天霖往门外看了一眼,屋内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哀嘆。 恍惚间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然后缓步走到了琴架旁,又小心翼翼地取下琴盒,放在办公桌上谨慎地打开盖子,用略有些颤抖的双手捧出了里面的中阮,然后放在面前仔细地端详着,轻柔地抚摸着,四根锃亮的阮弦早就已经变成了八根,随着他的每一次抚触在无力地晃动着。 “唉……”,郑天霖摘下眼镜,拇指无心地擦拭着镜片上的雾水,他仰起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第115页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进入办公室的话,就会发现郑天霖的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流。 第五十二章阴影 离开院长办公室后,周伟转到了设在一楼的校医务室,前几天他没有看到王野,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估计今天是刚刚休完病假第一天上班。 王野傻呆呆地靠在椅背上,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头上虽然没有纱布,但有一小块被剃过的头皮,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上面有缝合过的痕迹,他目光痴痴地盯着侧壁上的一块黄澄澄的铜牌,牌子上镶嵌着“学生心理辅导站”七个红字。 6月21日晚上在北湖边王野的确伤得不轻,一想起那个晚上的情景周伟就生气,把黄素梅一个人扔在湖边也就罢了,一米七几的汉子竟然被一个瘦矮个打得头破血流,要不是周伟及时拔刀相助,估计王野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好些了吧?丁医生呢?”,周伟关心地问道。 王野很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脸,不过笑起来和哭没什么两样:“还不错,伤得并不重,还真得好好谢谢你啊,否则的话说不定我就得挂了,哦你问小丁是吗?她回家给孩子餵奶去了,怎么样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吧?”。 周伟摇了摇头:“不了,以后再说吧,对了,黄干事还好吧?”。 王野的脸色又变得有些伤感,自从那个晚上的惊险一幕之后,黄素梅就一直没来上班,周伟今天还到特意到学生科去看了看,一问才知道黄素梅已经请了长病假,可能得到新学期开学才能回来了,沙增还是那副老样子,连正眼都不愿看周伟,头上的纱布就象戴了一块大号的手錶一样,当然周伟也不愿搭理他。 “她还行吧,不过精神一直不太好,你也知道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心理上总会出现很大阴影的,不过你放心,她已经没事了,哦还有,她也让我转告一下对你的谢意”,说着说着王野低下了头,眼圈开始红了起来。 “没事就好,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啊”,周伟拍了拍王野的肩膀安慰他。 “你放心吧,我会的,这几天我也一直很内疚,的确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晚的责任主要在我,唉,如果我当时不是……“,王野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 “算了,咱们都别提了,就当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行吗?”,周伟见状连忙再次安慰他。 聊了一会儿之后周伟突然间话锋一转,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王医生,20号那天下午的时候李嫣有没有来过你们医务室?”。 6月20日下午周伟在办公楼外无意间撞倒了李嫣,当时由于心情过于紧张和羞愧,他没有留意李嫣往哪个科室去了,只是觉得李嫣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果然第二天晚上就发生了跳湖自杀的事情。 “李嫣?哪个系的?”。 “舞蹈三年级,难道那天她没有来过你们医务室吗?”,周伟边说边比划了一下李嫣的长相,还做了个胸部饱满的动作。 王野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印象了,这样吧,我帮你查查病历纪录,如果她真的来过医务室的话会有留底的,我好象没有接待过这个人,有可能是小丁接诊的吧,你别急,我帮你查查”。 王野说完立即找出了门诊纪录本,然后翻到了6月20日,开始仔细地一栏一栏浏览着,周伟站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门诊病歷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他根本分辨不出几个来,没办法这也是社会现实,医生的字写得就和天书差不多。 “哎有了,你看看,是这个李嫣吧?”,王野终于翻到了李嫣的纪录,连忙招唿周伟过来看,不过周伟分辨半天还是看不懂病歷上都写了些什么,只好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望着王野。 “王医生,上面怎么说啊?她得的什么病?”,周伟皱起了眉头。 王野偷偷地笑了笑,又上前拍了拍周伟的肩膀说道:“想知道吗?”。 “废话,不想知道的话还问你干什么?”。 “对妇科有兴趣吗?”,王野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啊?”,周伟脸一红很快也笑了起来,“晕,原来是这个病呀?算了算了,你别再往下说了”。 王野呵呵地笑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你还未经人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就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想到查这个李嫣的病歷了?是不是对人家……嘿嘿嘿”,王野的笑声再一次把周伟弄了个大花脸。 “瞧你说的,我哪是那样的人啊,只是随便问问,啊,就随便问问”,周伟连忙搪塞了过去,李嫣跳湖一事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周伟当然不能直言相告。 查完了李嫣之后,周伟突然又想起了刘小曼,因为据李若兰所说,刘小曼在生前的时候就得病了,而且还说配过一大堆的药,想到这里周伟又让王野帮忙查一查刘小曼的门诊纪录。 “刘小曼?你还是别查了吧”,王野为难地说道。 “为什么?难道她生前没有来看过病吗?”。 “要是别人你怎么查都行,不过这个刘小曼你查了也没有用,因为她所有的病歷资料我这儿都没有,明白了吗?”,王野会意地指了指天花板。 第116页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那算了吧”,周伟已经知道这份病歷跑哪儿去了。 “唉”,王野痛苦地长嘆一声,“说句心里话周科长,这个地方我是不想再呆下去了”。 “为什么?”。 王野苦苦地笑了起来,“曾经有人说我们医生无论看到谁都象病人,我承认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职业习惯,现在倒好了,我只要一看到学校里的女孩子,脑子里总会浮现出她们跳湖时的样子,你说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差不多”,周伟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突然间又笑了起来,“这个可以理解,别说是你,再这样下去连我都想去跳北湖了”。 “好啊,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同去同去”,王野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玩笑归玩笑,周伟现在的心理压力确实很重,虽然成功救下了李嫣,不过只要“索命阮音”之谜一日不解,那么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李嫣,一想起这件事周伟就感到头痛欲裂,索命阮音的阴影不但笼罩在艺校的上空,也瀰漫在周伟的心中。 庆幸的是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周伟有两个月的时间用以调整心态,同时也理一理下一步的调查思路,可以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调查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当然除了琴湖的那只“鬼”之外。 对于“索命阮音”一事,周伟也有部份收穫,比如说老琴房并没有索命阮音,比如说那曲神秘之音是中阮独奏曲《霓裳》,能进行到这一步也很不容易了,至少比警方和那些心理专家的调查要细緻得多。 和周伟一样,这个姗姗来迟的暑假带给学生们的也是庆幸和欣慰,至少她们也有两个月的时间让心灵沐浴在阳光之下,压抑了一个学期的苦闷一旦得到缓解,就有如夏日里喝了杯冰水一样。 6月30日的晚上,整个艺校沉浸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校园内外到处都是欢歌笑语,人人的脸上都挂着脱离苦海般的喜悦,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校园里来回游盪,北湖边的长椅上更是坐满了艺校女生,而此刻的周伟竟然已经在登天桥上坐了三个多小时,今晚他不准备睡觉了,为了消除本学期的最后一个隐患,他准备彻夜守卫着这座名震古今的“自杀桥”。 “周老师,我们回去吧”,李若兰今晚也陪同伺候着,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呵欠一个连着一个。 “你先走吧,我还得再待一会儿”,周伟看了看手机之后又笑了笑,灯光下的李若兰看起来非常可爱,周伟也忍不住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一招他常用在周吉身上。 今晚李若兰的回头率相当高,夜游者的目光让李若兰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不过周伟就显得太不解风情了,不但不挨近她,视线始终都盯在湖面的荷花上,这让李若兰感觉有些恼火,象周伟这样的年青人还真不多见。 “那算了,我再坐一会儿吧”,被周伟这一刮,李若兰的脸都红了起来,心一直在扑嗵扑嗵地乱跳,象是揣着一大群活泼的小兔。 要不是周伟有雅兴,李若兰根本不愿意走上登天桥,因为在艺校女生们的眼里,登天桥就是索命阮音。 “周老师,我们班有两个同学休学了”,李若兰开始寻找话题了,这一晚上几乎都是她起头,周伟总共加起来也不到十句话,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休学?为什么?”,周伟忽地转过了头。 “还不是因为那个,每年都有不少同学选择休学或退学的”,李若兰心有余悸地说道。 “唉……”,周伟挠了挠头皮,心里面也是一团乱麻。 “周老师,你真的认为学校里没有索命阮音吗?”,李若兰弱弱地问道。 “当然,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信哪?”,周伟感觉有些烦躁了。 “我当然相信你,不过……”。 “没有不过,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想等你们开学的时候,事情就会出现转机了”。 “真的吗?”,李若兰一听高兴坏了。 “当然,这个暑假我看来是回不去了,正好有时间研究一下,所以我是不能和你一块儿回海州了,见到周吉的时候,有些事你还是不要提,知道吗?”,周伟无奈地嘆了口气。 周伟现在极度郁闷,满心指望着有两个月的休息时间,没想到被刘伟给搅和了,按照法律规定,凡是被保释的犯罪嫌疑人不得擅自离开居住地,要离开居住地的时候必须要到当地公安机关申请并备案,而且要保证“随叫随到”,前两天他到湖畔派出所找刘伟“请假”,结果刘伟兜头给了他一盆冷水,据说他的案子已经进行到了关键阶段,随时都有可能再次传唤他,无奈之下周伟在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学校。 “我知道了”,李若兰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尽管今晚有月亮,不过李若兰总感觉眼前灰濛濛的一片。 “咦,李若兰,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周伟突然间站了起来,扶住桥栏把头伸向了桥底。 第五十三章隐患 第117页 登天桥下忽然响起了一股异样的声音,周伟的耳朵轻轻地动了动之后,他立即把头探了出去。 李若兰也站了起来,不过她可不敢学周伟的样,只是稍稍地靠近了桥栏,屏声细听了一会儿之后,最终她还是对着周伟摇了摇头。 “漩涡”,周伟勐地拍了一下桥栏,手心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在桥面灯光的照耀下,桥底的湖面上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漩涡,漩涡呈逆时针方向快速地旋动着,将周围的飘浮物急速地卷进了湖底,在两米开外又慢慢地浮了起来,朦胧的灯光下,这个漩涡犹如一张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湖面的一切。 “北湖怎么可能会有漩涡呢?”,周伟细看之下大唿怪异。 北湖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人工湖泊,总面积不过七平方公里,平均水深不足四米,最浅处连一米都不到,它的水源主要来自于天然降雨,以及外围几处山泉和溪流的注入,由于地处江州的清江水系,清江水的渗透也是一大来源。 由于北湖水的流速比较缓慢,加上湖底的淤泥较深,所以水质问题一直是困扰江州园林部门的心头大患,从古至今北湖都是江州的象徵和城市名片,对于任何污染北湖水的行为处罚都是相当严厉的。 眼前的漩涡让周伟百思不得其解,他又试着将身体再次往外探了出去,又拼命地眨了几下眼皮,直到确信自己并没有眼花为止。 “我明白了”,周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说道。 “周老师,你明白什么?”。 “我就一直纳闷呢,这么浅的水怎么可能淹得死人?而且又是在湖边,随便拨拉几下就游上岸了,原来奥秘是在这里啊”,周伟指着桥底的漩涡让李若兰过来看,不过李若兰楞是不敢上前一步。 自从得知登天桥是艺校女生的轻生地之后,周伟也多次实地勘查过,桥下的目测水深应该不会超过两米,而且距离湖畔最远才二十几米,加上湖水的流速并不快,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否则的话自杀的成功率不会超过30%。 关于“自杀桥”的说法周伟其实也从媒体上看见过,不过发生的年代都比较久远,近代以前的北湖还是比较深的,由于现代自然环境的恶化和人为破坏等因素,北湖的水深一再缩减,虽然仍有不少跳湖自杀的案例,不过多数情况下都会被救起,而象艺校发生的这种情况的确非常罕见。 “这与那个有关系吗?”,李若兰还是没有想明白。 “当然有,不过也不好说,这两天得去查一查”,周伟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他还是感觉非常困惑,因为他数次上登天桥勘查都没有发现这个漩涡的存在。 在李若兰的一再催促下,两人开始沿着湖畔往学校走,夏夜的风吹在身上感觉非常惬意,不过李若兰却打了个寒噤,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周伟,几番寻思之后轻轻地说道:“周老师,我有点冷”,说完头立即转到了一边。 “啊?冷啊,那我们跑步回去吧”,周伟伸展了一下四肢。 “哼,不理你了”,李若兰辫子一甩,勐一跺脚扔下了周伟迳自跑开了。 “唉”,望着李若兰的背影,周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长嘆,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妹子,你以为我真傻啊”,说完几个箭步窜了上去。 学生一离校整个校园里显得冷冷清清,与前两年一样,今年院里再次下发了清校通知,所有学生一律不得留宿在校内,这与其他院校的做法大相迳庭,任何一所大中专院校在假期均有为数不少的学生因为各种原因选择留校,不过从03学年的暑假开始艺术学院就有了清校的规定,周伟知道院方此举也是出于无奈。 与往年一样,暑假一到院方开始组织教职工外出旅游,周伟志愿留在第二批,而马鸣和梁紫则欢天喜地地登上了旅游大巴,保卫科里就只留下了周伟一个人在独守空房。 闲来无事的周伟跑到了北湖管理处,想查询一下关于登天桥漩涡的问题,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给出了答案,原来为了改善北湖的水质问题,市里很早就专门建设了“引江灌湖”工程,每天夜里十二点开闸,为北湖引入清江的活水,持续时间为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北湖水的流速比较快,因为登天桥在修缮工程中在湖底留下了一个不深的洞,所以在水流的作用下形成了漩涡,北湖管理处曾经两次组织填埋,不过因为湖底的淤泥太深效果不大。 “漩涡,这才是真正的隐患啊”,周伟抿着嘴巴在深思着。 请点此放入书架,期待收藏,谢谢大家! 正当周伟还在凭空感嘆的时候,校卫老王引着两个六十出头的老者走进了保卫科,“周科长,他们是来找马鸣的,说是他的父亲和老丈人”,在介绍了一下周伟之后,老王又跑回了门卫室继续值班。 “哦?老丈人?马鸣结婚了?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呢”,周伟很客气地给二人让座递水。 眼前的两人穿着极其朴素,一看就知道是从农村来的,满脸都是很深的皱纹,坐在椅子上显得非常拘束,两人都是用双手接过水杯,手上密布着又粗又厚的老茧,这让周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心中也颇感亲切。 第118页 “呀你们来得不巧,马鸣旅游去了,三天以后才能回来,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周伟伸手拿起了话筒。 “别,别,别打”,老马一急连忙上前抓住了周伟的手。 “为什么?”。 老马:“我们这次是专门来抓他回去的,要让这小子知道我们来了,他又得躲起来了”。 “抓他回去?躲起来?呵呵,为什么?”,周伟被逗乐了。 “唉”,老马一声长嘆之后,苦水便有如山洪般地滚滚而来,“我们是专程来押他回去结婚的,这个忤逆的东西,把老婆扔在家里一个人跑了出来,这么多年一趟也没回去过,打电话老是说忙、忙,学校里走不开,我就纳闷了,学校里再忙总得让人结婚不是”。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周伟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是没结婚,一会儿又是老婆,这让周伟感到无所适从了。 在老马一声紧接一声的哀嘆中,在一盆连着一盆苦水的渲泻下,周伟终于听明白了其中的大概,心中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马鸣是93届器乐专业毕业生,当时学校还是一所艺术类中等专业学校,有初中中专和高中中专两个学部,马鸣是高中中专,学制为两年,95年毕业后回到原籍被分配进了县文化馆,于99年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辞职回到母校被招进了保卫科,而后就一直干到现在。 马鸣为人忠厚老实,性格从小就很内向,用老马的话来说就是“三拳打不出个屁来”,为了早点抱上孙子,家里曾经为他撮合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当地的一名小学教师,长相虽然不出众但心地特别善良,对马鸣也是一见钟情,马鸣虽然心有不甘,最终挨不过家人的苦苦相劝,只好答应了下来,在离开老家之前两人还按照农村的习俗办了定婚酒,不过自从到了江州之后马鸣就变成了“黄鹤”,每月除了一两个电话之外杳无音信,婚期当然也是一拖再拖。 一晃六年过去了,双方家庭虽一再催促,马鸣却总是以学校事务忙为藉口百般推託,老马也曾经来学校找过几次,不过都因为事先通知了他,结果马鸣都及时地迴避掉了,藉口当然还是忙,眼看着女方已年过三十,在农村已经是超龄女青年了,无奈之下趁着暑假之机,老马携亲家公偷偷地赶到了江州,准备打马鸣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周伟笑得连茶都喷出来了,因为老马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掏出了一根麻绳,看来两人这次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科长,你是他的领导,他应该会听你的,等他回来之后你也帮忙劝劝行吗?这小子从小也是头倔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愿意给他上这种手段”,老马苦着个脸又是一阵长吁短嘆。 “好好,我明白了,刚开始我还吓了一跳,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行,等他回来我帮你劝劝他,这个马鸣也太不象话了,即使不愿意也得和女方通知一声啊,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的确不负责任”,周伟虽然满口答应了下来,不过心里却是挺同情马鸣的。 “科长,马鸣他不会是变心了吧?我听说城里面这种事太多了”,老泰山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非常小心地开口问道。 “不会不会,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肯定不会辜负你家闺女的”,没等周伟开口,老马抢先回答了。 “这肯定不会,您老就放心吧,马鸣他可是个老实人,从来不喜欢和女人勾勾搭搭,平时连话都很少说”。 周伟说得也的确是实情,马鸣虽然已经年过三十,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过他似乎对现实生活中的女性不感兴趣,只对虚拟世界里的mm情有独衷,这一点可以从他废寝忘食般的网恋中就能一知端倪。 “那就好,那就好”,有了周伟的保证之后,老泰山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周伟作东请二人在校外的小饭店里撮了一顿,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周伟挠挠头皮又开始犯难了,吃饭问题好解决,住宿怎么办?按照行程马鸣要三天之后才能回来,而两位老人又嫌校外的旅馆太贵,正当周伟准备让出自己的床给两人安歇时,老马胸有成足地走向了马鸣所住的104房间。 只见老马从口袋里掏出了两片细长的薄铁片,插入锁孔后小心翼翼地拨动着锁芯,“卡”一声,门打开了,周伟站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好半天都合不拢。 “嘿嘿,科长别介意啊,我以前常给人修锁配钥匙,所以会一点,反正是我自己儿子的房间,应该没事,是吧?”,老马憨厚地笑了起来。 “啊,没事没事”,周伟赶紧闭上了嘴巴,老马这一招的确是神乎其神,要不是亲眼所见,周伟还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等高人,眼睛转了两圈之后周伟开口说道:“马叔,厉害啊,要不教我两招吧”,周伟伸出了大拇指,非常虚心地向他请教。 老马一听立即面露难色,毕竟这种活计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很容易让外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据说他这一手连马鸣都没有教过,周伟当然知道他的顾虑,所以也不强求,吩咐几声之后就回到了保卫科。 一杯茶还没下肚,老马便气急败坏地闯进了办公室,连门都没有敲,后面的老泰山也是脸色铁青,嘴唇气得直哆嗦。 第119页 第五十四章畸恋 “怎么了马叔?”,一见老马和老泰山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周伟感觉非常惊讶。 “科长,我们农村人老实,不懂那些弯弯绕子,你是领导啊,怎么连你也骗我们呢?”,老马没有坐下,而是气乎乎地责问周伟。 “马叔,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又怎么骗你了?”,周伟腾地站了起来。 老马把手中的几张照片扔到了办公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不过却怎么也点不着火,双手一直颤个不停,连带着双唇也开始抖动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见鬼了”,周伟看后当即惊叫了一声,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这是几张艺术照,确切地说是婚纱照,照片上的马鸣一身气派十足的新郎装,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旁边是一位漂亮的新娘,一袭纯洁的拖地婚纱,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微笑,两人甜甜地依偎在一起,郎才女貌十足艷羡旁人,特别是照片上的新娘,美艷绝仑堪称世间尤物,连周伟都不自觉得看走了神。 “我说这小子怎么老不肯回家,原来早就在外面有人了,这个不孝的逆子,真,真,真气死我了”,老马气得想拍桌子,不过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然后站在一旁直哆嗦。 “瞧你养的好儿子,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相中了一条白眼狼,可怜我那闺女哪,白白地等了六年哪,我可怎么向她死去的娘交待啊”,老泰山冲着老马骂了几句之后,突然间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神情异常悲戚。 周伟真的傻眼了,他死死地盯着照片一声不吭,嘴巴也一直没合上,再看老马和老泰山,两人都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周伟估计如此马鸣此刻在场的话,别的不说,几个大嘴巴子是免不了要挨的,此时此刻甚至连周伟都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两位大叔,你们先别生气,这事我确实不知道,我也才来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样吧,你们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帮你们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伟立即打开电脑调出了马鸣的户籍资料,意外的是在“婚姻”一栏中写着“未婚”两个字,看到这里周伟心里有数了。 “大叔啊,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年青人照几张照片也不奇怪,有时候即使住在一起也不一定是结婚,城里面都这样的,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查查再说,也不能因为几张照片就冤枉了马鸣啊”。 “冤枉?他还有冤枉?这都明摆着了,还要怎么查?就是你去查他能承认?”,老泰山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情绪变得异常激愤。 “嘿嘿大叔你先别急,这年头城里面就是怪事多,说不定马鸣是在拍着玩儿呢”,周伟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 “拍着玩儿?科长,有吃饱了没事结婚玩儿的吗?你可不能袒护他啊”,老泰山仍旧不依不饶。 “行,我看这样吧,等马鸣回来我们一起问问他,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绝对支持你们揍他,如果他敢跑,我就亲自收拾他,你们看这样行吗?”。 经过周伟好一番苦劝之后,两人终于怒气沖沖地离开了保卫科,很快外面又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这趟江州之行的确让老马丢了大面子。 “妈的,这个混蛋”,周伟狠狠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茫无目的地在幽静的校园里转了整整两大圈,直到双腿麻木不堪为止,周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宿舍,一个冷水澡洗去了浑身的倦怠,不过他却意外地失眠了,感情这两个字如一条毒蛇一样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内心。 与往常不同,今晚的周伟显得异常焦躁,心中总有一股无名之火感觉无处发泄,他频繁地往洗手间里跑,头髮一直都在滴水,这个夜晚突然间让他感到了孤独,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想了很多,内心也是极其复杂,一会儿是丝丝的酸,一会儿又是缕缕的痛,总之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莫名的思绪将他带到了408的房门外,门缝里透出了几丝温暖的彩光,耳边又隐隐传来了富有节奏的脚步声,陈丹青肯定又在夜半独舞了,这个夜晚是否一样也让她感到了孤独,答案是肯定的——是! 一轮即将盈满的月亮高挂在苍穹之巅,四楼的走廊上站立着一个孤独而又颓废的身影,徘徊犹豫了许久之后,周伟缓缓地举起了右手,不过却怎么也无法叩响那道紧闭的房门。 “吱——”,门轻轻地打开了,陈丹青面带笑容站在了周伟的面前,“进来吧”,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又快速地转过身去。 “我……”,周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站在敞开的门前,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陈丹青早就感应到了门外的周伟,所以她也在经过了不短时间的思虑之后,异常艰难地拉开了房门,或许对于此刻的陈丹青来说,这道房门被赋予了崭新的定义,在一定程度上是她的心门,她也在犹豫,也在徘徊,最终她还是义无返顾地为周伟敞开了这道紧闭尘封多年的心门。 “陈老师,我……”,进得屋内,周伟又忘了脱鞋,看着面带羞怯的陈丹青,周伟感觉难以启齿,以至于屋内霎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第120页 一股淡淡的香气钻入了周伟的鼻孔,这是一种令任何名牌香水都望尘莫及的幽然暗香,一种成熟女性所特有的迷人体香,很浓郁、很醇厚、很诱人,闻之能令人神魂颠倒,纵然是铜墙铁壁般的心理防线,也会在瞬间一溃千里,这是一枚核弹,一枚欲望的超级核弹。 陈丹青很大方地坐在周伟身边,一对含情脉脉的美眸始终盯在周伟的脸上,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公分,近得让周伟甚至产生了夺门而逃的想法,因为只要他一转头,就能看到那张娇媚如花的粉颊,还有微微敞开着的“v”型领口,里面藏着一种叫做“诱惑”的致命物体。 他不敢看了,更不敢坐了,他想逃,不过现在他没有逃跑的力气,双脚象是被粘在了地板上。 “陈老师,我想……”,周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骯脏了,简直就是对陈丹青的一种亵渎,他深深地低下头去,楞是不敢与陈丹青对视一眼。 “进来吧”,思忖良久之后,陈丹青最终鼓足勇气拉起了周伟,颇为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两人在经过长时间的对视之后,终于慢慢地走进了卧室里。 “吱——”,门轻轻地合上了。 许久之后,卧室内响起了“悉悉嗦嗦”的声响,再往后,又隐隐传出了陈丹青低低的抽泣声,最后是周伟满脸通红地跑了出来,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逃离的时候连房门都没给她关上。 这一晚两人在卧室里发生了什么?答案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陈丹青,一个是周伟,不过后来又有一个人知道了,而这个夜晚也永远留在了周伟的记忆里,一直铭刻在内心的最深处。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周伟显得格外忙碌,老琴房架起了一部红外线摄像头,在周伟的要求下,安装公司的工作人员连夜施工,经过两个晚上的突击之后,保卫科的监视器上第一次出现了情定山的风景。 “ok”,周伟伸出三个手指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三天时间里老马收了个徒弟,在周伟的软磨硬泡之下,老马最终同意收他为“入门弟子”,将他的开锁绝活悉数传授,周伟学得非常用心,并且对老马也是恭敬有加,烟、酒、茶、饭精心伺候着,当然最让老马高兴的还是他的另一番保证“马鸣绝对没有变心,这次我一定让他跟你们回去”。 7月7日下午,一场暴风雨刚刚停止了肆虐,校园里到处都是一滩滩的水洼,阵风吹过,树上的雨水沙沙而下,毒辣的日头钻出云层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置身于空旷的校园中,整个人就象闷在蒸笼里一样。 周伟已经在校门口迎候了很久,马鸣刚一下车立即被兜头截住了,不待马鸣发问,周伟一声不吭地就将马鸣拖进了保卫科里,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马鸣,你父亲和老丈人来了”。 “啊?”,马鸣嘴巴一张浑身竟然开始打哆嗦了,眼神中流露出了极度的为难和恐慌。 “我答应他们和你好好谈谈,你先坐下吧”,周伟拖了张椅子示意马鸣,然后自己坐在了对面。 “看来他们都已经跟你说了,既然这样,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马鸣又把椅子拖回了原处。 “不,一定要谈”,周伟又一次把椅子拖了出来,然后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马鸣被周伟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疑惑地瞪了周伟一眼,而后拉开房门准备离开办公室,心中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周伟的眼神非常冷峻,脸上挂着一种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复杂神情。 “如果现在你走出这道门,我立即和你翻脸”,见马鸣准备离开,周伟忽地站了起来,语气也变得非常冷酷。 “翻脸?切,那又能怎么样呢?”,马鸣回过了头,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怎么样?最轻的就是你从此离开学校”,周伟不慌不忙地说道:“想知道最严重的后果吗?”,说完目光如炬地盯着马鸣。 “离开?我想不至于吧,你好象没有开除我的权力”,马鸣很轻蔑地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所说的严重后果是什么,不知道你肯不肯让我开开眼界呢?”。 “当然可以,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你的下半生将就此毁掉”,周伟字字清晰地说道,最后两个字周伟说得咬牙切齿,眼神里也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哈哈哈,那我倒真的有点兴趣了,想听听你怎么毁掉我”,马鸣仰天长笑三声,而后很坦然地走了回来,往后一脚勐地踹上了房门,神情仍旧是不屑一顾。 “那就谈吧,我的副科长大人”,马鸣扔掉了手中的行李,自己拖过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又把腿架在了办公桌上。 见周伟没有吭声,马鸣又把腿放了下来,“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是想劝我回家的话,请免开尊口吧,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干涉”,说完取出了口香糖,剥了一块扔在嘴里毫无顾忌地嚼动着。 “能给我来一块吗?”,周伟伸出了手。 马鸣很随意地扔了一块给周伟,手势显得非常优雅。 周伟笑了笑说道:“好,现在开始谈吧,事先和你作个约定,这个谈话只限于我们两人,我不希望任何第三人知道今天的谈话内容”。 第121页 马鸣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谈什么呢?你是领导,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好”,周伟微笑着站了起来,然后围着马鸣转了整整一圈,最后勐地把手拍在了马鸣的肩膀上,马鸣想撇开,不过周伟摁得实在太用力了,马鸣只觉得这个架式和抓贼差不多。 周伟拍了他两下肩膀之后终于松开了手,又不慌不忙地坐在了马鸣对面,神秘的笑容悄悄地溢上了脸庞…… 第六卷 琴湖真相 第五十五章真相(一) “那就先谈谈琴湖的夜景吧”,周伟漫不经心地说道。 马鸣一听,脸色立即就放了下来:“琴湖的夜景?有谈的必要吗?”。 “当然,而且非常必要,怎么样?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周伟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凶光。 “你是领导嘛,你先吧”,马鸣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的手微微有些颤动。 “好,这样吧,为了叙述方便,我就从你为什么去而復返开始”,周伟直起了身体,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马鸣,95年你毕业的时候,因为性格上的原因没有留校任教,而是回到原籍被分配进了县文化馆,对吧?”。 “对,继续”,马鸣仰了一下头颅,神情显得不屑一顾。 “在常人眼里,文化馆可是个不错的事业单位,待遇不差又是铁饭碗,可是你仅仅只干了不到四年就辞职了,对吧?”,周伟慢条斯理地说道。 “没错”,马鸣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辞职?”,周伟眯了眯眼睛,眼中乍现一丝逼人的寒气。 马鸣歪了歪嘴巴说道:“你没有权力知道”。 周伟笑着点了点头:“对,我是没有权力,不过我知道为什么?”。 “哦?说说看”,马鸣漫不经心地歪了歪脑袋。 “因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你暗恋了多年并为之魂牵梦绕的女人,她让你无时无刻不处在思念的煎熬之中,当你实在忍受不了相思之苦,承受不了相思之痛时,你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到这个女人所呆的地方,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能天天看到你的梦中情人,只要看到她,你的灵魂就有了归宿,要不要我把她的名字说出来?”,周伟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马鸣的身体突然间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望着周伟,神情显得异常惊愕,他没有回答,不过眼中闪现出一丝极其短暂的慌乱。 “陈——丹——青——”,周伟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 马鸣突然间站起身,冲着周伟几乎是吼了出来:“你胡说”。 “啪”,周伟拉开抽屉将老马给他的几张“婚纱照”重重地拍在了办公桌上,“我胡说?好,那么你告诉我,这几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的新郎是马鸣,而旁边的新娘竟然是陈丹青,当周伟第一眼看见照片上的新娘时,他感觉非常眼熟,细看之下大吃一惊,情绪差点失控,因为他绝对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于是就有了当晚周伟犹犹豫豫地走进408房间,面对陈丹青的热情时又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在陈丹青的卧室里,经过深沉的思虑之后,周伟忐忑不安地把照片递给了陈丹青,陈丹青当即吓得面色苍白,矢口否认与马鸣有任何牵连,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可能会有,而这几张照片她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过此时的周伟已经心里有数了。 “说呀,怎么不说了?”,周伟上前一把将马鸣摁了下去。 马鸣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连耳根子都变成了酱紫色,尽管屋内开着空调,但脑门上的汗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挂落。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这几张照片是ps出来的,不过你的ps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你自己看看吧”,周伟把照片一张一张地摊在了桌子上,然后朝马鸣招了招手:“新娘都是一个表情,连目光的视角都一样,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的水平实在不咋地,ps的痕迹太明显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手头上只有一张陈丹青的照片,而且是唯一的一张陈丹青微笑着的照片,对吧?”。 马鸣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上的照片,不过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一个平面,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看或者干脆就是不敢看。 “我看过陈丹青的相册,她拍照的时候从来不笑,只有一张除外,而这张照片并不在她的相册里,在哪儿呢?我想你小子心里最清楚”,周伟又坐回了椅子上。 马鸣沉默不语。 “不说是吧,我再替你说,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95年的5月份,也就是你们93届毕业的时候,陈丹青和你一样,也是93届的优秀毕业生,这张照片原来一直留在荣誉室里,你的那张也在,后来我在荣誉室里无意中发现丢了一张照片,不过照片的下方却留下了‘陈丹青’三个字,妈的,你小子太不专业了,偷照片竟然忘了抹掉註解,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只能说明你是在一种心情极其复杂的情况下偷出来的,对吧?”。 马鸣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还是沉默。 第122页 “偷出照片之后,你ps出了这些所谓的‘婚纱照’,并且一直放在枕边,以供你睹物思人,看到它你仿佛就看到了幸福和希望,看到它你就有了感情和心灵上的寄託,对吧?”。 “为什么偷我的照片?你说,你说,为什么?”,马鸣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后突然间情绪失控,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周伟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周伟也不含煳,他快速地扣住了马鸣的双手,稍一使劲就将马鸣甩开了两米远,而后走上前去提起了他的衣领,又一次将他重重地摁在了椅子上。 “这个你还是去问你的父亲吧,我从来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习惯”,周伟说得有些言不由衷肠,他曾经两次干过这样的事,一次是在408门外偷看陈丹青,一次是在保卫科里偷看马鸣的qq,不过这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并不是满足自己的私慾。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见马鸣没有回应,周伟又开口继续往下说:“当你回到母校之后,却意外地发现你的梦中情人已经嫁给了郑天霖,所以你很痛苦,甚至于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对吧?”。 马鸣痛苦地抱住头,背部开始微微地有些抽搐。 “但你还是不甘心,所以你选择了继续留下来,因为陈丹青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太重要了,没有了她你就没有了生活的希望,尽管她已经嫁人了,不过这并没有让你死心,相反更激起了你的欲望,所以你留了下来,其实保卫科并不适合你呆,不过你竟然一干就是六年,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希望能天天看到陈丹青,对吧?”。 马鸣:“……”。 “好,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先就此打住,接下来我们再谈谈琴湖”。 “琴湖?”,马鸣突然间抬起了头。 周伟点了点头:“对,琴湖,怎么,难道你还不想承认吗?”,周伟加重了音量。 “承认什么?”,马鸣的眼睛里冒出了点点湿润的亮光。 “你小子在琴湖里都干了些什么,难道你还想否认吗?”,周伟厉声喝道。 “否认什么?我干了什么?”,马鸣恼怒地跳了起来。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我再替你说一说”,周伟从抽屉里取出电警棍扔在了办公桌上,“你在琴湖的那片林子里呆了至少有两年多了吧?自从你进了琴湖之后,便从此有了‘琴湖闹鬼’的传闻,究其原因,就在电警棍上,不过不是这一根,你用来击晕学生的那根电警棍现在应该还在你的房间里吧?”。 “你胡说,你胡说,你已经疯了,我没有”,马鸣重重地一跺脚,转身拉开房门准备逃离办公室。 “马鸣,再次提醒你,你只要走出这道房门,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等待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私藏警械、故意伤害、扰乱教学秩序,这三项罪名够你坐三年五载的了,走与不走你自己掂量着办”,周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马鸣突然间象被电击了一般,身体勐地颤抖了一阵之后,他又缓缓地转过了身,眼神变得非常呆滞,在周伟火一般目光的注视下,马鸣很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又坐回了椅子上。 周伟笑了,他替马鸣关上了房门,这一次他把门反锁上了。 “还记得去年的五月份吗?李若兰和她的男友无意间进入了湖边的林子里,而那个时候你恰恰就在里面,为了不暴露自己,所以你用电警棍将二人击晕,并且迅速逃离了林子,后来李若兰无意间和我提起了这件事,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你产生了怀疑”。 5月21日在北湖边,李若兰向周伟讲述了去年她与刘超凡在琴湖里“撞鬼”的遭遇,并且特别提到了晕厥前的情形,先是一道白光乍现,耳边传来了“啪啪”的刺耳声响,身体就象被针扎了一样,随后是一阵又麻又酥的感觉袭来,身体在颤抖了几阵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当时周伟就产生了疑惑,首先那只“鬼”用的是什么兇器?既不是锐器也不是钝器,而且竟然能将两个人同时击晕,细想之后他明白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周伟是保卫人员,经常带着电警棍巡逻,也受过专业的警械使用培训,再加上李若兰所描述的发案现场,周伟当时就断定那只“鬼”使用的就是电警棍,而后大致的嫌疑目标当然就浮现出来了。 同时击晕两人的原因更简单,当时李若兰和刘超凡是互相拥抱在一起的,而且事发时是五月份,两人所穿的衣服并不多,更重要的是两人当时都陷入了激情的漩涡之中,几乎是赤身裸体地搂抱在一起,只要电警棍击中一个人,那么电流会在瞬间导入另一人的体内,这就是两人同时昏迷的原因。 “当然,我也领教过你的电警棍,这件事你应该不会忘记吧,要不要再提醒你一下?上个月的6号晚上,不,应该是7号的凌晨,对吧?”。 6月7日的凌晨时刻,周伟在睡梦中被那只“鬼”扔的石头惊醒,后来循声追进了桂花林中,竟然看见了一张恐怖的鬼脸,当时周伟被吓傻了,而那张鬼脸也快速地遁入了夜幕之中,等他准备离开树林的时候,无意间听见身后有跟踪的脚步声,勐一转身,他又一次看到了这张鬼脸,周伟的反应很快,他挥起拳头砸了过去,不过那只“鬼”的反应更快,早就把电警棍伸了出来,结果周伟被击晕后倒在了草丛里。 第123页 马鸣满脸都是汗水,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根本不敢抬头看周伟。 “7号的下午我又一次进入了林子里,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脚印,套鞋的脚印,现在穿这种鞋的人可不多了,这得感谢6号的雨,把你的脚印留了下来,并且一直延伸到了你所住的104室的阳台边,然后脚印就不见了,据此我断定这只‘鬼’就是你,你之所以每次都能逃脱生天,就是因为你住在宿舍的一楼,只要翻进阳台就能逃到屋内,对吧?”。 马鸣低头不语:“……”。 “电警棍的事情说完了,我们再说点儿轻松的话题好吗?”,周伟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马鸣慢腾腾地抬起了头,满脸都是羞愧和恐慌。 “跑步,这个话题够轻松吧?这可是你的长项哦,我在荣誉室里看到了一份歷年的校运会纪录,到目前为止,你在94年留下的10秒41的百米纪录在院里还无人能破,厉害啊”,周伟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不待马鸣有所反应,周伟脸色突然一变:“你两次潜伏在陈丹青的门外偷看,都被我追得鸡飞狗跳,最后慌不择路地逃进了林子里,应该有印象吧?”。 马鸣又触电般地低下头去。 周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当时我就纳闷了,好快的速度啊,竟然连我都赶不上,后来想明白了,你两次逃跑都抢占了先机,第一次是我惊动了你,第二次是陈丹青惊动了你,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当场将你拿下,知道我的百米纪录是多少吗?”。 “10秒19,如果公平竞赛的话,你小子早就被我一脚踹到琴湖里了,去做一只真正的鬼”,周伟咬了咬牙,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 “嘿嘿嘿”,周伟突然间又笑了起来,“说到这里还有一个插曲,我两次追你都出现了一个冤大头,知道是谁吗?”。 “沙增”,马鸣轻轻地说道,他想笑但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对,就是沙增,这小子,每次都出现得不是时候,差点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周伟说完忍不住放声大笑。 5月22日凌晨周伟被恶梦惊醒,到客厅里倒茶的时候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他立即追了出去,不过并没有看到人影,后来回宿舍的时候,他无意间走上了阳台,不但看见了陈丹青,也看到琴湖的柳树下站着一个黑影,于是他又一次追到琴湖里,还把两名校卫叫了过来,三人一起把林子梳理了一遍,不过并没有发现,除了捡到一把铜钥匙之外。 周伟后来想明白了,他们三个人分三个方向进行搜捕,恰恰遗漏了南面,也就是直通单身宿舍阳台的那个方向。 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沙增竟然穿戴整齐地站在一楼的走廊上,还怒气沖沖地责问周伟,周伟以“半夜打狗”为由敷衍了事,后来沙增据此在郑天霖面前打了周伟的小报告,致使周伟被洗了一回脑,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事后周伟非常仔细地把当晚的情景重新捋了一遍,虽然有所怀疑,不过他还是不能肯定那只“鬼”就是沙增。 首先,如果真是沙增干的,那么他根本没有必要走出房间,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还有,那晚沙增的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鞋,穿皮鞋绝对跑不了那么快,而且从下楼的脚步声来看,那只“鬼”穿的一定是软底鞋。 不过陈丹青后来提供的情况让周伟稍稍地偏离了方向,她告诉周伟去年院里举办了一场“师生联谊运动会”,百米跑沙增得了冠军,致使周伟误把沙增当成了第一嫌疑人,而把马鸣排到了第二位。 不过随着三天前老马的意外到来,这个谜底终于揭晓了,去年的那场“师生联谊运动会”马鸣根本就没有参加,原因很简单,因为老马来江州了,并且也事先通知了他,结果马鸣提前请假外出“避难”去了。 “哎对了,24号那天晚上你躲在林子里,有没有被我扔的石头砸中啊?”,周伟又想起了第二次追击,那次是陈丹青无意间察觉到了门外有人偷窥,结果惊动了他,还有一点是马鸣的运气实在太好,走廊上的过道灯竟然不偏不倚地坏了,结果他又一次幸运地逃脱了周伟的追捕。 当马鸣逃进林子里之后,周伟不敢追进去,盛怒之下周伟开始往林子里扔石头,具体扔了多少周伟没数过,有没有砸中他周伟也不知道,当时他只想发泄一下胸中的怒气而已。 不过第二天在小吃部里,周伟看见沙增的头上竟然缠着纱布,当时就把他乐坏了,他当然知道沙增并不是被他扔出的石头砸伤的,只是幸灾乐祸而已。 马鸣没有回答,他依旧低头沉默不语。 “看来你是准备唱一出‘沉默是金’啊,好吧,我再接着讲,马鸣,你看看这是什么?”,周伟顺手扔了一把铜钥匙在办公桌上:“这把钥匙是你无意中遗失在琴湖边的吧?你别急着否认,想想第一次被我追的时候吧,就是这把钥匙解开了我心中最大的疑惑,慢慢地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会呆在琴湖里装神弄鬼了”。 周伟举起钥匙炫耀般地在马鸣的眼前晃了晃,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这把钥匙就是……”。 第124页 第五十六章真相(二) “就是……陈丹青的房门钥匙”,周伟字字清晰地说道,语气显得非常严厉。 “不是,不是……”,马鸣发出了一声长长而又痛苦的哀嚎,勐地夺过周伟手上的钥匙扔了出去。 “怦”一声,钥匙重重地砸在了窗户上又掉落在地,玻璃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纹。 周伟虎着脸又将钥匙重新捡了回来,然后随意地扔在了办公桌上。 “马鸣,别激动,咱们先不说这把钥匙,先说说你的动机吧,我就不说‘作案’这两个字了,给你留点儿面子”,周伟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 “从得知‘琴湖闹鬼’开始,我就一直有个疑问,在我之前,除了陈丹青之外,竟然没有任何人看到过你的影子,包括李若兰,她和男友都是在稀里煳涂的情况下被你击晕的,这就让我感到奇怪了,为什么每次都是陈丹青发现的?这是不是太巧了?而且陈丹青还告诉过我,不但是夜晚,有时候连白天她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不过因为有了这把钥匙,我最终解开了疑惑”,周伟又从桌上拿起了钥匙,放在眼前非常仔细地端详着。 5月22日凌晨周伟在琴湖边捡到了这把钥匙,紧接着就在院里唱了一出“金钥匙大戏”,最终将这把钥匙的主人锁定在了那只“鬼”的身上,不过这个时候的周伟还不知道这把钥匙的用途,而且当时他已经不准备深究下去了,他之所以演这齣戏,主要是为了警告这只“鬼”就此打住,学名叫“敲山震鬼”。 不过接下来的情况就变得复杂了,先是沙增到郑天霖面前告了周伟一状,而后在5月28日的凌晨三点周伟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给他放了一曲《霓裳》,一查之下电话竟然是从院长办公室打出的,而郑天霖也恰巧在凌晨时刻进了学校,再后来是6月7日凌晨周伟被击晕在林子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说明,这只“鬼”已经恼羞成怒了,也让周伟的“敲山震鬼”彻底失去了作用。 为了揪出这只胆大包天的“鬼”,周伟利用上班时间用这把钥匙在单身宿舍里挨门逐户地开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这把钥匙竟然可以打开陈丹青的房门,当场就把周伟吓傻了。 再联想起陈丹青无数次地发现那只“鬼”的存在,还有那只“鬼”的偷窥行径,慢慢地周伟摸到了这只鬼的“作案动机”,一个因爱成疾的“陈丹青的粉丝”,周伟简称其为“青粉”。 6月7日周伟在林子里醒来之后,无意间透过树梢看到了408的阳台,灵光乍现之下才恍然大悟,这只鬼之所以长年累月地呆在林子里,就是为了一睹陈丹青的芳容,用“远水”来解“近渴”。 陈丹青喜欢独自站在阳台上,这个习惯周伟早就发现了,原本以为她是在赏湖,后来才明白,陈丹青太抑郁太孤独,她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封闭了自己的心门,而唯一可以让她的心灵与外界交流的地方就是――――――阳台。 “马鸣,该承认了吧?”,周伟盯着马鸣的眼睛厉声喝道。 “承认什么?”,马鸣依然倔强无比,打死也不肯承认。 “他妈的,你真是一只煮熟的鸭子,就只剩下嘴硬了”,周伟毫不客气骂了一句:“我问过很多人,包括陈丹青,他们告诉我,你马鸣是个热心肠,经常帮别人换门锁,我想这个也和你父亲的工作有关系,这一点在荣誉室里就有,我在里面看到了你的一张照片,就是‘劳动标兵’的那张,在照片上你恰恰在帮别人换锁,而且满脸都是笑容,看得出来你很满足,院长室的锁是你换的吧?陈丹青的门锁也是你换的,这个就不用否认了吧?”。 “是,是我帮他们换的?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难道你认为我偷了他们的钥匙?”,马鸣突然间仰起了头。 “偷钥匙?我说你偷钥匙了吗?不打自招,笨蛋”,周伟又骂了起来:“一把新锁只有三把原装钥匙,要是突然间少了一把,鬼都知道是你拿走的,你会干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吗?还有,谁告诉你必须要偷才能弄到钥匙了?”。 “你说的没错,我根本就没拿他们的钥匙,而且每次换锁的时候,他们都在场,我即使想拿也没有机会啊?对吧?”,马鸣见树就上,开始诘责周伟了:“所以你说的这些都是瞎扯,这把钥匙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一定认为是我偷的话,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演示一下,怎么样才能弄到钥匙”。 马鸣突然间变得情绪高涨,他抬头盯着周伟,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不过几秒钟之后马鸣就傻眼了,周伟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他做了一个动作,把马鸣彻底整得没了脾气,头也立即低了下去。 周伟一边笑,一边举起了钥匙,他从嘴里吐出了口香糖,然后快速地粘在了匙体上,一粘一套再一取,一个钥匙的模型就印在了口香糖上,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停留,也毫不费力。 “还有什么话说吗?”,周伟把口香糖扔进了垃圾桶:“怎么?难道这不是你偷配钥匙的套路吗?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会问你要口香糖吃了吧?妈的,这种薄荷味真他妈的难吃”。 第125页 马鸣:“……”,又沉默了。 周伟走到马鸣身边又一次摁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凑在他的耳边说道:“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这么辛苦,你太累了,所以我可以肯定你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套用一句古语来说你已经得了‘相思病’,怎么样?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而且感到精神萎靡不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吗?”。 “没有”,马鸣断然否定。 “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说网恋的事了,对吧?也只有在虚拟世界里会让你感到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我说得没错吧?”。 马鸣:“……”。 周伟:“可是问题却恰恰出在这儿,网络也来源于现实,在现实中找不到爱情,网络中能找到吗?如果能找到陈丹青的替身,那么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以至于在林子里一呆就是两年多了吧?”。 马鸣继续保持沉默。 “所以我断定,即使是你热衷的网恋,也只是一种掩盖你内心空虚的表象,你的网恋实在不怎么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你竟然也能与qq上的mm打情骂俏,这好象不太符合你的性格吧,而且你经常会忘记关掉qq,这是一个网恋的人所应有的姿态吗?所以你所谓的‘网恋’,无非是想告诉大家,你已经有感情寄託了,转移大家对你的注意力,使你对陈丹青的迷恋不致于被同事们察觉,我说的对吗?”。 “我还是都替你说完算了,妈的,没见过你这么猥琐的男人”,周伟现在连骂的力气都没了,“你每天的精神都很差,这主要源自于你睡眠不足,呆在林子里的确耗费精力,不过同事们竟然都能理解,这说明你的表面工夫做得不错,网恋嘛,而且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聪明”。 周伟边说边伸出了大拇指,很快话锋突然一转:“不过你小子也太笨了点儿,你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拉网线,你网的是哪门子的恋啊?”。 在确定了对马鸣的怀疑之后,周伟特意查了一下学校里的网络线路,意外地发现马鸣的104房间根本就没拉过网线,当然也就揭穿了马鸣在晚上通宵达旦上网的谎言。 “我不能无线上网吗?”,马鸣轻轻地回敬了一句。 “无线上网?就你那台破机子?从哪个二手货市场淘来的吧?台式机无线上网本来就不多,而且你给我去试试无线上网,就那速度恐怕连蜗牛都会笑话你,这种破网速有哪个mm愿意跟你网恋啊?半天发不出一条信息,聊天就跟便秘似的,你还真当现在的mm都是情种啊?切”。 “你……”,马鸣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我什么我?还不承认是吗?真他妈的”,周伟当胸给了马鸣一拳头,把马鸣打得倒退了两步。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对我心存芥蒂,从我第一天来报到开始,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欢迎我来,后来当你发现我跟陈丹青走得比较近时,你又多次旁敲侧击让我注意影响,不过被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所以你就将我当成了你的对手,怕我和你争夺陈丹青,你一次又一次地针对我,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你适可而止,结果呢?打匿名电话,给我放‘索命阮音’,故意引我到林子里,然后用鬼脸吓唬我,见我还不就范,又用电警棍电晕了我,你他妈的”。 周伟越说越激动再次拔拳相向,不过马鸣及时地躲开了。 “哎,说到‘索命阮音’,我还真想起来了,你在电话里给我放的那曲《霓裳》是你自己弹奏的吧?”,周伟又坐了回去,而马鸣则躲在角落里直哆嗦,“你小子其实也怕‘索命阮音’,不过你肯定去过老琴房,否则你绝对不可能知道‘索命阮音’就是《霓裳》,对吧?”。 马鸣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惶恐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想用‘索命阮音’来吓唬我,还借用了院长的名义,真他妈的,不过你小子胆子的确不大,既然弹都弹了,你干脆用中阮不就得了,干嘛还用琵琶呢?你还以为我真傻到了连琵琶和中阮都分不清的地步了?”,周伟边说边笑了起来。 马鸣躲在角落里挂着一副苦瓜脸,楞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十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话说回来,当时我的确是吓了一跳,连什么曲子都听不出来,直到后来在陈丹青那儿听到了〈霓裳〉之后才明白,再后来陈丹青给了我一盘中阮独奏的〈霓裳〉,最终才知道原来你给我放的是用琵琶弹奏的,而且肯定是你小子自己弹的,对不对?”,周伟手一指马鸣骂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马鸣终于弱弱地开口了,他这一开口等于承认了所有的事。 “妈的,你小子原来不是哑巴啊”,周伟笑了起来,“很简单,当时我就纳闷儿呢,怎么曲子里有‘叭叽叭叽’的声音,就跟狗吃屎一样,后来一想才明白了,绝对是你小子一边弹一边还在吃口香糖呢,对吧?”。 马鸣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你也能听得出来啊?你这耳朵是怎么长的?”。 “如果你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你就明白了,院长好象知道,你去问他吧,不跟你吹牛,五秒钟我就能让你小子停电,你信不?”,周伟伸了伸拳头。 第126页 马鸣惶恐地点了点头,又揉了揉痛得发麻的胸口。 “唉”,周伟突然间长嘆了一声,“马鸣啊,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很同情你,真的,现在这个社会象你这样痴情的人已经是稀有动物了,就沖这一点,我服你”,周伟伸出了大拇指。 “不过,我还是要骂你,喜欢她你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当然我指的是结婚以前,那个时候你完全有资格去争取你的幸福,不过很遗憾你没有,应该说是不敢吧,甚至于陈丹青根本不知道你暗恋她的事,真是悲哀啊,一出人间的爱情悲剧,也间接地影响到了周围的人,琴湖因为你对陈丹青的孽爱而变成了禁地,我想这也不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吧?”。 马鸣痛苦地仰天长嘆了一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角开始有些湿润了。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一直都给你机会了吧?否则的话恐怕你现在已经进去了,至少三年,你说说看,你的下半生是不是已经毁掉了?”,周伟意味深长地说道。 “冒号,对不起”,马鸣的脸上挂着两滴泪珠,这一声“冒号”是发自肺腑的,也是他第一次心悦诚服地称唿周伟。 周伟笑了,笑得也非常勉强,笑容中含着浓郁的苦涩,他缓步走到马鸣的身边,拉住了他冰凉的手,将他请到了椅子上,而后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也别说了,我都理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周伟关心地问道。 马鸣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好,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告诉你”。 “好的”,马鸣诚恳地说道。 “回家”,周伟说得非常肯定。 “回家?”。 “是的,回家,那个女人也不容易,如果你喜欢她,就赶紧娶了她,她为了你耗费了六年的宝贵青春,六年哪,马鸣,你不觉得她的这份情谊和你对陈丹青的不相上下吗?你应该感到惭愧,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爱情不多了,你小子很走运,竟然被你遇上了,你说难道不应该珍惜吗?”。 马鸣两眼空洞地盯了半天,迟迟都没有反应,周伟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等于让他从此绝掉对陈丹青的念想,彻底放弃从93以来他为之升华了12年的真挚情感,尽管这份感情是孽情,尽管这份爱只是单方面的,不过无论对马鸣还是对周伟乃至于任何一个有情男女来说,要放弃12年的每一个日日月月从心底凝聚而成的情愫,试问谁能做到呢?马鸣不能,周伟也不能。 “我考虑考虑”,马鸣沉思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脸上的悲戚与伤痛一目了然。 “好,不管怎么样,这次你一定要回去,即便是不结婚,也应该给人家女方一个交待,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所应该具备的素质与涵养,我相信你会的”。 “嗯”,马鸣重重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暂时陷入了沉默,空调的壁挂机在“嗡嗡”作响,除此之外就只能听见一个男人低低的抽泣声。 马鸣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他低着头泪水无情地从指缝中不停地往外溢出,曾经沉淀在心中长达12年之久的感情包袱一旦被卸下之后,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尽管心中还在隐隐作痛,不过他真的感到自己解脱了,彻底地解脱了,所以他现在只能用泪水来庆祝自己重获新生,这是伤心的泪,但更是喜庆的泪,一种由伤心至极逐渐转化为喜极而泣的男儿泪。 周伟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他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马鸣哭泣,他根本不想去安慰他,尽管他感觉非常残忍,眼眶也一直是酸酸的,不过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 “好了吗?”,周伟轻轻地问道。 马鸣快速地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湿漉漉的,少部份是汗水,大部份是泪水。 “好了,这人轻松多了”,马鸣抽动了两下鼻子后笑了起来,“如果现在咱们去跑百米赛的话,你说谁会赢?”。 “还是我”,周伟毫不犹豫地说道。 “对”,马鸣边笑边伸出了大拇指,“我永远也赶不上你,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马鸣浑身轻松地站了起来,走到壁挂机下吹着空调风,待感觉精神气爽之后,他提起了地上的行李拉开房门,脸上挂着如释重负般的微笑,他准备到父亲和老丈人面前负荆请罪了。 “怎么?这么快就想走了?不想再谈谈了?”,见马鸣准备离开,周伟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马鸣疑惑地扭转了头:“不是都谈完了吗?”。 “谈完了?不会吧?马鸣,难道那三个字你真的开不了口吗?”,周伟的脸色又一次放了下来。 “哪三个字?”,马鸣惊讶地问道。 “郑―――天―――霖”,周伟又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蹦,眼睛里再一次冒出了凶光。 第五十七章真相(三) “啊?”,马鸣突然间倒退了一步,行李也随之掉落在地。 “你给我进来,把门关上,他妈的,还不老实,再跑小心我揍你”,周伟气乎乎地骂了起来。 第127页 两人又一次面对面的坐了下来,不过这一次两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特别是马鸣,微笑渐渐地浮现在了他的脸上,这与他平时的表现大相迳庭。 “马鸣,我知道你尊敬他,也因为陈丹青的事感觉对不起他,不过这一切都不是袒护他的理由,我说的对吗?”,周伟平静地说道。 马鸣略一沉吟之后轻轻地点头称是。 “这么说吧,所谓的‘琴湖闹鬼’,从表面上来看那只鬼是你,不过始作俑者嘛,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以你小子的性格,借你两个胆子你也不敢跟踪监视陈丹青,也绝对不敢在琴湖里胡作非为长达三年之久,你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缘自于郑天霖的授意或者是事后的默许,对吗?”。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马鸣惊讶地张开了嘴巴,这一次他的嘴里没了口香糖。 周伟冷冷地笑道:“很简单,因为陈丹青是院长夫人,只要用脑子一想就明白了,这样吧,为了叙述方便,我还是先从你去而復返开始吧”。 周伟站起身又开始围着马鸣转起了圈子,“咱们保卫科一直以来只有四个正式编制,我查了一下99年的档案,发现你竟然是第五个,试想如果要增加编制的话,谁才有这个权力?只有郑天霖,也就是说你是郑天霖特招进来的,具体的原因嘛,很简单,郑天霖出于私心,也是对你的绝对信任,所以要你帮忙监视陈丹青的行踪,这才特意安排你进了保卫科,而不是别的部门,对吗?”。 马鸣略一抬头,眼神显得异常惊诧,虽然他没有回答,不过他所要说的话都写在了脸上。 “陈丹青95年毕业后留校任教,98年她嫁给了郑天霖,具体原因不得而知,虽然我相信陈丹青不是那种虚荣的人,但在旁人的眼里看来肯定不是这样,于是就有了风言风语,也就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无风三尺浪’吧”。 周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在‘三人成虎’的情况下,郑天霖可能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苗头,但又苦于找不出证据,作为堂堂的一校之长,他无法亲自去搜集证据,正好你去而復返,于是郑天霖便特招你进了保卫科,一段时间的考查过后,他才放心地把这个绝密任务交给了你,不过郑天霖却怎么也想不到,你马鸣竟然也是陈丹青的疯狂追求者,如果让我形容的话,就好比‘送羊入虎口’,正中你的下怀啊”。 马鸣此时的脸色已经挂不住了,汗水再一次流了下来,两只手开始有些颤抖。 “自此以后,你便利用郑天霖的信任,对陈丹青展开了疯狂的追逐,不过也只局限于‘远观’,你把郑天霖交待的任务抛到了九宵云外,因为你根本不相信陈丹青会是那样的人,毕竟她是你心目中的女神啊,当你发现他们两人的感情出现危机的时候,你感到机会来了,所以你才选择留了下来,刚刚我故意不将这一段说出来,其实这才是你留在保卫科的真正原因,是吗?”。 周伟的眼光让马鸣很不自在,他连忙把头转向了一边。 “于是你一边追逐陈丹青,一边又向郑天霖汇报‘平安无事喽’,忙得不亦乐乎,但遗憾的是尽管他们两人感情不和,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婚的意思,于是你开始失望了,你肯定有一段时间想过放弃,对吗?”。 “……”,马鸣点了点头。 “直到02年的时候陈丹青搬进了单身宿舍,正式与郑天霖分居,这个时候郑天霖又来找你了,还是让你帮忙监视她,于是你原本已经熄灭的心火再次死灰復燃,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现在所住的104房间也是郑天霖亲自安排的,因为104离楼梯最近,方便你监视她的行踪,对吗?”。 “是”,马鸣终于开口承认了。 “好,陈丹青住进校内之后,给了你更多接近她的机会,可惜你还是不敢向她表露心迹,但又实在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于是乎琴湖里从此就多了一只鬼,而陈丹青的房门外也多出了一位见不得光的‘观众’”。 周伟见马鸣没反应又接了下去,“可以这么说吧,琴湖闹鬼,真正的鬼是郑天霖,虽然并不是他让你呆在琴湖里的,不过他肯定知道这只鬼是你,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郑天霖突然间对你产生了怀疑,所以他肯定找过你,让你放弃对陈丹青的监视,你呢,表面上假装答应,实际上却仍然我行我素,于是琴湖的鬼闹得越来越凶,至少有两三个批次的学生被你用电警棍击晕过,以至于大家闻琴湖色变,对吧?”。 马鸣揪住头髮痛苦地点了点头。 “郑天霖见阻止不了你,但又害怕你把你们之间的秘密泄露出去,从而坏了他的名声,于是只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从发生了学生在林子里被伤害的事件之后,郑天霖虽然知道是你干的,但因为有把柄在你手里,无奈之下,所以才于03年亲自下令让那座林子荒废掉,此举等于是告诉学生们,不要再往里面走了,里面有鬼,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这么做是想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学生的人身安全,避免更多的人被你伤害,对吗?”。 荒废林子是周伟从几个老校工那儿听说的,当时周伟就觉得非常奇怪,郑天霖不象是一个迷信的人,他不可能会以“闹鬼”的理由下这个通知,还有一点让周伟非常疑惑,象这类修整林子的小事情,郑天霖作为一院之长竟然会亲自下通知,此举就太令人怀疑了。 第128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恰在此时‘索命阮音’已经闹得学校鸡犬不宁,郑天霖的头都大了,而且陈丹青也是‘索命阮音’的受害者,实际上她所受到的是双重伤害,还有一重就是你马鸣,其实郑天霖还是很爱陈丹青的,他害怕陈丹青出事,更害怕她被你伤害,所以嘛”,周伟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 “所以在我还没来报到之前,他就亲自将我安排到了401房间,此举的喻义很明显,一方面他可能从前了解过我,觉得我值得信任,把我安排在401可以保护陈丹青,其二嘛,我是保卫科的副科长,是你的上级,有我在你会投鼠忌器,他这样做也是出于对陈丹青的爱护,不管是索命阮音也好,还是你马鸣也好,只要有我待在陈丹青的身边,郑天霖就可以放心了”。 “你说的没错,事实的确如此,所以为什么我不欢迎你来,原因就在这里”,马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说了”,周伟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都已经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马鸣奇怪地问道。 “说说索命阮音,确切地说是郑天霖和老琴房之间的关系问题,因为你对索命阮音也很感兴趣,对吧?”,周伟端起纸杯喝了口水。 马鸣笑了笑说道:“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呀,没错,我是查过索命阮音,也多次深夜里去过老琴房,和你一样,也只听到了神秘的音乐,不同的是,我立即就判断出了这首曲子是〈霓裳〉,不过我没有走到楼里去,至于你说的郑院长和老琴房之间的关系问题,我真的不清楚”。 “不会吧马鸣,难道二楼西面那间屋子的锁不是你换的?”,周伟根本不相信马鸣的话。 “哦,你说是这个呀,是我换的,不过那是01年的事情了,当时是郑院长和我一起去换的,至于原因他不肯说,我当然也不方便问,只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周伟连忙问道。 “他似乎对那间屋子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那次换锁的时候他一直站在临山的那个窗前,一站就站了半个多小时,还是在我多次提醒后才离开的”。 “哦?他有没有说什么?”,周伟把椅子挪近了一些。 “好象没有,不过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含着眼泪,我也很奇怪,既然都废弃了,他为什么会让我专门给那间屋子换新锁,还有一点很可疑”,马鸣费力地回忆着当日的情景。 “哦?快说”,周伟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对这间屋子很有感情,但奇怪的是他又好象非常愤怒,特别是那张床,我记得临走时他狠狠地踹了两脚”,马鸣也是满脑子的疑惑。 “床?”周伟知道是窗边的那张旧木床,“对了马鸣,当时你进那间屋子的时候,里面的摆设或者说是环境吧,跟老琴房里的其他屋子有什么区别?”。 “有”,马鸣非常肯定地说道:“当时这间屋子特别干净,看得出来是经常打扫的,而其他的屋子嘛,我想你应该去看过的,现在什么样原来还是什么样,又脏又破,根本没法走进去”。 “哦,我明白了”,周伟恍然大悟地说道。 “明白什么?”,马鸣奇怪地盯着周伟。 “那间屋子我后来打听过,据说在八十年代做过郑天霖的办公室,当时他好象是学校里的音乐教研室主任,我是听老教师们说的,可能他对这间屋子的感情太深了,所以即使是废弃了也经常会去打扫,不过既然这么有感情,又为什么会踹上几脚呢?难道感情就是踹出来的?”,周伟又犯煳涂了。 “我不知道,这个你还是直接去问他吧,没准儿他真是这么认为的呢”,马鸣突然间失声笑了起来,因为周伟的表情非常滑稽。 周伟摇了摇头,6月21凌晨的经歷此时又歷歷在目,当时他在这间屋子的地板上看到了一串新鲜的脚印,后来藉助手机萤光仔细地分辨过,这是一种城市里很难得一见的“千层底”,也就是用手工一针一线纳出来的布鞋底,放眼整个艺校只有郑天霖一天到晚布鞋不离脚,所以周伟当时就断定脚印是郑天霖留下的,而且房门也是他打开的,走的时候故意不锁,以方便周伟到里面一探究竟。 21日上班之后,周伟一个人躲进了保卫科的监控室里,调出了20日下午的监控纪录,果然在学生宿舍区看到了郑天霖的身影,从行进的方向上来看,他就是往老琴房方向去的,这才有了周伟对郑天霖的“大不敬”,他感觉自己被郑天霖耍了,甚至于他觉得索命阮音和郑天霖有着莫大的关联。 6月24日下午,当郑天霖把周伟从看守所接到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周伟有意地看了一下郑天霖的脚,所以才有了那番暗示性的提醒,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郑天霖,周伟已经知道那串脚印是他的了。 “好了,现在都谈完了,你可以回去了,准备挨揍吧,哈哈”,周伟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不,还有一个情况你可能不知道”,马鸣没有笑,“我发现老段和郑院长的关系不一般,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 “哦?说说看”,周伟皱了皱眉头。 第129页 “2000年和01年的清明节,当时院办的司机请假了,郑院长让我去顶替了两天,我开车送他去扫墓,两次都看到他和老段一起走出陵园,虽然他们坐的不是同一辆车,但我觉得他们扫的应该是同一座墓”,马鸣说得极其肯定。 “何以见得?”。 “因为两人每次都是同时走出来的,而且看得出来两人一直在争吵不休,老段似乎对郑院长去扫墓很有意见,你说说这正常吗?”。 “嗯,是有问题,他们去的是那一座陵园?哪座墓我估计你肯定不知道”,周伟连连点头称是。 “北山公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开车”。 “好了,结束了”,周伟轻松地站了起来,很亲热地搂住了马鸣的肩膀,“兄弟,啥话都别说了,你先去挨一顿揍,晚上我请你吃饭,替你压压惊,也顺便给你饯行,咱哥俩好好聊聊”。 “谢谢,叫冒号太见外了,还是叫兄弟最好”,马鸣动容地说道。 周伟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拾起了地上的行李,“走吧,挨揍的时候别跑,要不要教你两招防护术啊?”。 “不用”,马鸣仰起头义无返顾地往单身宿舍走去。 斥责声、怒吼声、拍打声、惊叫声、哀嚎声…… 最后随着马鸣“扑嗵”一声下跪请罪,这场“怒打陈世美”的现代闹剧终于款款落下了帷幕。 夜幕降临的时候,位于解放路上的“老地方”的包厢里出现了周伟的身影,旁边是鼻青脸肿的马鸣,意外的是两人均笑容可掬,频频地推杯换盏酒来菜往,马鸣喜极而泣,席间时常抽泣不已,周伟也陪着他一同狂欢,最后两人勾肩搭背醉醺醺地打的回到了学校。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马鸣突然发现周伟将他带进了琴湖边的林子里,现在两人就站在那棵老桂花树下,透过枝丫的缝隙正好可以看到408的阳台。 这里也是马鸣的“老地方”,两年多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驻足过多少个寂寞的夜晚,总之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能找到一丝活着的激情,还有一点他并没有告诉周伟,除了欣赏之外,他也想保护陈丹青,保护她不被索命阮音伤害,不过效果却是适得其反。 “好了吗?”,周伟打了个电话柔声地说道。 月亮经过短暂的羞涩之后,悄然从云层中露出了半个笑脸,冷冷的光芒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或许它也在期待着这幕尚未命名的戏剧粉墨登场。 阳台的门缓缓地打开了,屋内的五彩灯光从一丝变成一缕,然后是一束,最后变成了一片,周伟和马鸣几乎同时屏住了唿吸,脸上的期待之情一目了然。 陈丹青款款走上了阳台,一袭纯洁的拖地婚纱,与空中的明月遥相辉映,手上还捧着一大束艷丽的鲜花,她慢慢地踱出了卧室,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进了马鸣的眼睑,一阵紧接一阵地冲击着周伟的内心,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就连林间的夜风也停止了拂动,整个世界定格在了这令人窒息的一刻。 一个甜甜的微笑之后,陈丹青又走进了卧室,如一颗流星绚烂着一抹夜空,高贵华丽但转瞬即逝。 “走吧”,周伟拉了拉马鸣的手,马鸣的手心又冷又湿,抖动的频率非常高。 “谢谢”,马鸣的两行清泪汪然而出。 “我替你办到了你最想办的事,你也要替我办一件事”,两人沿着湖畔的柳荫小径慢慢地游荡着。 “好的,明天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马鸣会意地点了点头。 “不,现在,一刻都不能耽误”,说完周伟拖带着马鸣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单身宿舍。 照片、雨披、套鞋、电警棍、脸谱……装了满满一个纸箱,周伟掏出打火机,看了一眼马鸣之后果断地将其付之一炬。 “拿来”,周伟一步窜到了马鸣跟前,向他伸出了手,目光比火焰还要亮。 “什么?”,马鸣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周伟一把攥开了他的手,从他的衬衫口袋里抢了一张照片出来,而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堆,火光熊熊,昭示着一段噩梦的结束,预示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迫切需要收藏,希望大家帮忙,谢谢!) 第七卷 艺校阴云 第五十八章斟别 “替我好好照顾她……”。 7月8日马鸣在家人的“押解”下登上了长途汽车,在车轮滚动的剎那间,他钻出了脑袋,冲着正挥手道别的周伟大声地喊了起来,从走出艺校大门开始,他眼中自始至终都饱含着热泪。 “放心吧,我会的……”,周伟大声回应道。 滚滚车轮承载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车轮滚滚带着它驶向下一个情感的驿站,未来究竟将会怎样,车上已经远去的马鸣不知道,站台上送别的周伟也不知道,但他们都知道必须要重新开始。 蓦然回首间,陈丹青已悄然站在身后,一如既往的抑郁眼神,泪水漱漱地滑落在苍白憔悴的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你不应该来”,周伟立即将她拖到了一边,又抬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客车。 第130页 “我知道”,陈丹青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周伟气乎乎地责问道。 “我……”,陈丹青可怜兮兮地望着周伟,泪水再一次无声挂落。 周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情形马鸣应该没有看到陈丹青,否则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周伟根本不敢去想,作为一个因爱成疾而且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来说,陈丹青此举无疑将带给马鸣一个很不好的暗示,这种暗示将使得周伟此前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 “算了,我理解你,其实现在最痛苦的人是你,你也不要自责了,这不怪你,这是一个错误,一个美丽的错误,一个不应该发生的感情错误”,周伟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这是第二个错误,但愿不要再有第三个”,陈丹青在喃喃自语,神情变得怅然若失。 周伟觉得陈丹青的举止有些奇怪,连忙问道:“第二个?那第一个是什么?”, “没,没有,随便说说的”,陈丹青拭去泪花,脸上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第二批旅行团还是没有周伟的位置,刘伟再一次拒绝了周伟的“旅行假期”,气得周伟在所长办公室里当场拍桌子骂了娘,不过他也没办法,这不是刘伟能决定的,北湖公安分局期间传唤了周伟一次,案子此时又陷入了缰局,检察院在对于是否批捕周伟的问题上产生了分岐,目前这起“登天桥**未遂案”因证据不足被发回补充侦察。 7月15日周伟坦然地走进了郑天霖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摆着一个不大的瓦楞纸箱,上面的两张封条还没有撕去,纸箱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郑天霖手持剪刀迟迟都不敢下手,枯瘦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嘴唇也在无言地蠕动着。 周伟坐在椅子上手托腮帮一言不发,也不上前帮忙,静待着郑天霖自己动手打开纸箱,箱子里的东西周伟根本不用猜,从郑天霖的表情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他最急于想得到的东西。 周伟知道想让郑天霖自己动手很困难,那张封条与其说封住的是纸箱,还不如说暂时封住了郑天霖心头那道流血的伤口,一撕下来必将是一种透沏心扉的巨大疼痛。 “拿去吧”,郑天霖最终还是下不去手,他把剪刀放在纸箱上,然后整个推到了周伟面前。 “谢谢”,周伟抱起纸箱转身就走。 “小周,注意影响”,郑天霖说得有气无力,相信此时他的内心一定非常矛盾,也极度痛苦。 “好的”,周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是的”,郑天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后天,后天,能否替我送丹青回一趟她的老家?”。 “为什么?你自己送不是更好吗?”。 “是,不过我有个重要的会,所以……”,郑天霖痛苦地坐在了椅子上,捋了几下花白的头髮后说道:“后天是她外婆的八十大寿,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老家了,所以我希望你开我的车送她回去,其他的就让丹青告诉你吧”。 周伟不置可否,腮帮子鼓了鼓之后他朝着郑天霖微微点头,而后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保卫科房门紧闭,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壁挂机的轻微轰鸣,周伟快速地清空了两张办公桌的桌面,非常麻利地打开了纸箱,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了十盘光碟和十份学生档案,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材料周伟暂时放在了一边。 他把光碟和档案稍稍整理了一下,按照封面所标示的日期排列在办公桌上,而后便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 郑天霖虽然心存忌讳,不过他还是信守了对周伟的承诺,将有关“索命阮音”的发案材料如数地交给了周伟,这三年来郑天霖也无数次地翻看过,不过却是毫无结果,为了掩人耳目他把这些材料全部锁进了办公室的壁柜里,此举用“掩耳盗铃”来形容是非常恰当的。 资料显示,艺校发生的第一起学生自杀事件是在2002年3月1日,死者是一名声乐系二年级的女生,自杀原因是感情受挫,应该用受骗来形容最为恰当,自杀前留下了遗书,经警方鑑定确系其本人笔迹。 看完了档案和事发当日的影像纪录之后,周伟将这份材料放在了一边,因为这不是他所想要的,而且这个女生并不是从登天桥上跳湖的,她的轻生地是在北湖的湖堤上。 第二起自杀事件发生在2002年4月19日,死者是一名器乐中专班的女生,自杀原因是因为成绩太差,致使无法拿到毕业证书,虽然没有留下遗书,但死者在生前均在同学面前流露出自杀的想法,周伟看完之后又放在了一边。 这是第一位从登天桥上跳湖自杀的艺校女生,而且自杀时间是在凌晨一点钟左右,这一点警方出具的死亡证明里有过记载,不过这也不是周伟想要的。 触目惊心的一幕终于姗姗来迟,桌上剩余的八份档案里有七份装着死亡证明,只有李嫣除外,因为她还活着,不过为了避免引发艺校师生的恐慌,郑天霖也将她的档案从学生科提了出来,和这些死亡女生放在了一起。 七份由警方出具的死亡证明上均出现了“抑郁症”的字眼,死亡时间也都是在深夜。 第131页 所有的影像资料几乎都是同一个翻版,独自一人在夜间离开学校,穿过校门口的湖滨路进入了湖畔的树林,而后便是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情况很多人都知道了,登天桥下自此多出了缕缕香魂,也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艺校师生日渐脆弱的心理防线。 2002年10月20日,方小雨,舞蹈系二年级,自杀原因“抑郁症”,自杀地“登天桥”; …… 2005年3月24日,林静娴,舞蹈系四年级,自杀原因“抑郁症”,自杀地“登天桥”; 2005年4月8日,刘小曼,舞蹈系三年级,自杀原因“抑郁症”,自杀地“登天桥”; 2005年6月21日,李嫣,舞蹈系三年级,无。 周伟又单独把李嫣的材料摆在了一边,因为她还活着,虽然目前警方还没有给出是否是自杀的结论,不过根据刘伟悄悄提供给他的消息,医学专家已经把“抑郁症”的帽子扣在了李嫣的头上。 七份死亡女生的材料按照日期全部摆在了同一张办公桌上,周伟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档案里的材料,然后再次在电脑上一盘一盘地浏览着监控纪录。 强烈的疑惑致使周伟的眉头一直呈一个深深的“川”字,桌上这厚厚的一大摞材料,周伟从上午一直看到了晚上,期间除了上几趟厕所之外,一整天的时间里他只顾拼命地喝水,尽管空调也始终打在16度,不过周伟还是汗流浃背,整个人就象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疑惑、不解,乃至于慢慢地发展到了莫名的恐惧和深深的忧虑。 虽然这些材料上从未提及“索命阮音”四个字,不过那曲神秘而悠扬的《霓裳》无时无刻不在周伟的心中奏响,还有老琴房、情定山,以及登天桥,在整个翻阅和思索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飘进周伟深沉的思绪之中。 材料上也没有提及这七人被包养的经歷,不过因为有了刘伟此前的佐证,周伟将它作为第一条主要的线索和总结性结论,当然李嫣也包括在内。 “包养,北湖会所……”,周伟摸着下巴在屋内来回踱步,他微微地躬着腰身,整个人都快变成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难道“索命阮音”憎恨这些爱慕虚荣、自甘堕落的艺校女生? 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这八个女生身上的这条共性呢? 如果单纯从这一点上来看,“索命阮音”似乎站在一个道德的至高点,用其特殊的方式来审判和惩罚这八位女生,这与当今社会上的一些道德评论家颇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它更直接更兇残。 “巧合?不是”,周伟摇了摇头,如果真是巧合的话那么这世上就没有规律可循了。 斟别之下周伟又总结出了第二条共性,这八个女生(包括李嫣)都不是江州本地学生,而且家境竟然都出奇地相似,贫寒是这八个家庭的共同特点,其中不乏自小生活在单亲家庭。 “外地,贫穷……”,周伟又开始皱起了眉头。 难道“索命阮音”有地域岐视而且还嫌贫爱富? 如果不是,又该怎么解释这条共性呢? 单纯从这一点出发,“索命阮音”似乎对江州和江州人有着格外的偏爱和袒护,而且也非常现实,这一点倒是很符合时下部份江州人的心态,对此周伟也深有体会。 第三条周伟暂时总结不出来,不过对于前面两条周伟自认为非常矛盾,试想如果真有索命恶鬼的话,那么它也应该是一只“无常鬼”。 从第一条看起来“索命阮音”应该很有素养,应该是一只“品德高尚”的鬼,因为它憎恨堕落的人,憎恨虚荣的人,不过既然“品德高尚”,可又为什么会去杀人呢?尽管这八位女生的素质是有点问题,但也罪不致死啊。 而第二条就更令周伟感觉匪夷所思了,地域岐视、嫌贫爱富,这完全是一只“缺德鬼”嘛。 矛盾,而且还是自相矛盾。 如果学校里真的有鬼的话,周伟觉得,要么学校里有两只以上的“索命恶鬼”,要么干脆就没有“鬼”。 两厢对照之下,周伟最终还是非常认同心理专家给出的权威结论,不管是抑郁症也好、癔症集体性发作也罢,总之是心理障碍导致了这些女生的自杀举动,这并不是周伟的无端猜测,因为档案上都记载这八个女生的性格都不开朗,按照心理学书上所说的,性格内向的人最容易产生心理障碍。 经过一整天的细心查阅和思索下来,周伟虽然有所收穫,不过他最终仍然否定了深入追查“索命”的想法,他认为把宝贵的时间消耗在这里显得没有意义,因为这是心理障碍引发的意外事故,而他并不是专业的医务人员,更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既然是心理问题,那么留给心理专家解决是最妥当的,况且就这些女生的案件来说,连警方都无法得出他杀的结论,试想他一个小小的保卫人员又怎么可能去推翻专家的权威呢? 所以周伟还是决定查“阮音”,而且他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真相。 “笃,笃,笃”。 正当周伟沉缅于“鬼事”而难以自拔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三下轻微的敲门声。 第132页 第五十九章伤害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周伟收回了思绪,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呆在保卫科接近十二个小时,直到这时周伟才深刻体会到了“人是铁饭是钢”那句至理名言。 陈丹青微笑着站在门外,手中提着一只精緻的花篮,盖着一块淡蓝色的毛巾,她的到来令周伟感觉非常意外,连忙把桌上的材料整理进了纸箱。 “又准备吃方便面吗?”,陈丹青笑着问道。 “无所谓,我身体好”。 “一起吃吧,我叫了外卖,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陈丹青边说边掀开了毛巾,从篮中捧出了三碟菜和一只大号的饭盒。 “谢谢”,周伟感激地看了陈丹青一眼,连忙给她让座。 为了不影响用餐心情,特别是怕引起陈丹青的过敏反应,周伟把那只瓦楞箱快速地塞到了办公桌底下,不过正是这个掩耳盗铃之举引起了陈丹青的怀疑,再想起进门时周伟严肃的表情,陈丹青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又在查那件事,对吗?”,陈丹青露出了一丝略带恐惧的微笑。 “又是院长告诉你的吧?”。 陈丹青摇了摇头:“现在也只有这件事能让你废寝忘食了,对了,有什么结果吗?”。 周伟咂巴了一下嘴巴说道:“暂时没有,只是觉得非常奇怪,疑点太多也太杂,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来,不过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心理问题”。 “每次都是这么说的,几乎都成了套路了,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受害,想想都有些害怕”,陈丹青顿感有些失望,如果这就是周伟查出来的最终结果的话,那么也等于零,因为每次艺校女生发生意外,省里的心理干预小组都会及时地到学校里,而每一次他们给出的结论也都是心理问题。 “不是有些,是非常,非常害怕,对吧?”,周伟看了一眼陈丹青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陈丹青脸色极其凝重,眼神闪现出万状恐慌,她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又朝着周伟走近了一步。 “唉,以前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学生就会闯进我的梦里,一个接着一个,想想她们生前活蹦乱跳的样子,我的心里就一直平静不下来”,陈丹青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怨嘆。 “等等”,周伟突然间发现了问题,而且也是他先前遗漏了的重要问题:“你是说这些女生你都认识?是吗?”。 “也不全是,大部份都认识,应该说还很熟悉”,陈丹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曾经是校舞蹈队的成员,我是她们的指导老师啊,这事我好象和你说过的吧?”。 “是吗?我好象记不起来了”。 “哦”,陈丹青颇感遗憾。 “陈老师,你过来看看,这里面有哪几个是你们校舞蹈队的?”,周伟立即从桌下取出了纸箱,然后快速地重新打开,将十一份女生档案全部取了出来,又挨个摊在了办公桌上,连忙招唿陈丹青过来看。 “这个是,这个也是,还有这个,这个……”。 陈丹青的手在急剧地颤抖着,她很费力地将其中的八份档案一一指给周伟看,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频频地往窗外扫视一眼,只要每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一张年青靓丽的脸庞,而后索命阮音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内心。 “这是第三条”,周伟把八份档案叠在了一起,重重地拍了两下之后非常肯定地说道。 “什么第三条?”,陈丹青疑惑地问道。 经过陈丹青的提醒,周伟立即总结出了“索命阮音”的第三个特点,这八个女生生前都是舞蹈系的学生,而且都曾经是校舞蹈队的成员,除了李嫣之外,其余的七人都已经自杀身亡,而又恰恰全都被专家诊断为抑郁症,也就是说如果真有索命阮音的话,那么可以肯定这八个人都是它的受害者。 受害者全都是舞蹈系女生,而且竟然都是校舞蹈队的成员,难怪陈丹青会如此熟悉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疑惑再次让周伟忘记了飢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出了这么多事之后,校舞蹈队一直无法组织起正常的活动来,当然也就谈不上外出比赛了,从03年开始学校里就一直没有得过任何的舞蹈奖项”,陈丹青说到这里显得异常伤感。 自从学校里有了索命阮音的传言后,除了造成师生们的恐慌情绪之外,对于艺校的冲击和伤害也是无比巨大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致命的。 首当其冲的是器乐系,因为“索命阮音”的存在,致使艺校学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去碰中阮,而后恐慌又逐渐蔓延到了琵琶等其他的弹拨乐器,而民乐一直都是艺校的特色和精华之一,但“索命阮音”却无情地摧垮了它。 接着就是舞蹈系了,除了民乐之外,舞蹈系的中式舞也是艺校的精粹,艺校歷年所获的奖项中有一半以上都是舞蹈系或者说是校舞蹈队获得的,而索命阮音的出现,不但造成了一个个舞艺精湛的优秀学生离奇死亡,也直接造成了校舞蹈队无法正常有效地开展训练和比赛,往往刚刚准备组队外出参加比赛,就出现女生神秘自杀,而后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第133页 也正是因为如此,用“行将没落”来形容现在的艺校是非常恰当的,没有了民乐和中式舞两项专长,这所歷史悠久的省内艺术名校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辉和魅力。 “明白了”,想到这里周伟长嘆一声。 陈丹青还在黯然神伤,周伟又快速地总结出了第四条共同点,这八个女生长得都非常漂亮,档案里有她们的照片,放在任何一所院校都是“校花”级别的,而这其实也是校舞蹈队的择员标准之一,身材、相貌、气质、才艺缺一不可,也正是因为标准严格,再加上艺校老师的精心指导,所以才会有了校荣誉室里的累累硕果。 “怪了”,周伟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有索命恶鬼的话,那么这只鬼不但是“无常鬼”、“缺德鬼”,而且还是一只正宗的“色鬼”,否则它怎么净找这些漂亮女生呢? 如果鬼也分男女的话,那么周伟相信这只鬼应该是雄性的。 除了“好色”之外,这只“鬼”似乎还很挑剔,有着极高的审美标准,艺术学院里美女如云,随便到哪一个系都能找出一堆的漂亮mm,可是它就专门找其中的精英,因为校舞蹈队不但集中了院里的顶尖美女,还个个才貌双全,看来这只鬼的脑子里应该还有为数不少的艺术细胞。 “唉”,一声长嘆之后周伟又把档案重新装进了纸箱。 周伟还是非常无奈,因为无论他怎么想,也无法探知冥界之事,更何况他不信鬼,而且早已经被心理专家的权威征服了,虽然此中疑惑重重,不过他也感到回天乏力也束手无策,只能再次引用“心理障碍”这句老生常谈来说服自己。 风捲残云般的饕餮过后,周伟走进了里间的监控室,这段时间他一直全力监视着情定山谷,也多次前往山谷实地查看过,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异样。 陈丹青在收拾完桌上的残局之后也快速地跟了进来,虽然只隔了不到十米的距离,不过她还是不敢一个人独自呆在外间,特别是窗外的夜色让她产生了无端的想像。 周伟现在已经成了她的“门神”,只要有他在身边,黑暗中的魑魅魍魉统统一扫而光,只要心中有周伟的形象,她就不再惧怕黑夜和索命阮音,很多时候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周伟永远充当她的“门神”…… “马鸣,马鸣还会回来吗?”,陈丹青凑到周伟跟前低声问道。 周伟正在调整老琴房监控探头的视角,屏幕上出现了情定山谷的草木和一面光熘熘的石壁,婆挲摇曳的树影被月光投射在峭壁上,眼前黑乎乎白花花的一片,朦胧而又神秘。 “你说呢?”,周伟怜惜地转头看了一眼陈丹青。 陈丹青轻轻摇头,目光显得有些空洞,稍稍平静之后又将视线盯在周伟的脸上,周伟贊同地点了点头。 “但愿他不会有事”,陈丹青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过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学会遗忘,而这一点恰恰是最难的,毕竟这道伤口被撕裂了十二年,即使癒合了也会留下一条很长的伤疤,十二年的感情伤口,能用十二个月来弥合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周伟嘆了口气,又把目光转到了屏幕上。 “都怪我”,低低的啜泣声在小屋内响了起来。 “美丽的错误”,周伟慢慢地调整摄像头的视角,视线始终放在屏幕上的情定山谷。 “有什么发现吗?”,陈丹青望了一眼监视器紧张地问道。 “目前还没有,怪事,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周伟摇了摇头感觉有些不可思异。 “没事就好”。 “不,不好,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希望它马上出现”,周伟严肃地说道。 “马上出现?”,陈丹青再次恍惚地看着周伟。 “是的,马上出现,不管它是人是鬼,在暑假里出现总比开学后强得多,至少我可以抓住它,而不用担心造成恶劣影响”。 周伟一说“鬼”字,陈丹青立即抖了一下,而后又一次挪近了位置,紧紧地挨在周伟的身旁,近距离地感受从周伟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汉的气息,当然还有汗臭,心中不禁再次为之怦然。 沉寂,除了空调低沉的“嗡嗡”声,剩下的就只有一重一轻两道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啊——”,陈丹青突然间失声尖叫起来。 周伟这时正在外间倒水,听见陈丹青的尖叫后吓得连杯带水丢在了地上,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进去。 眼前的陈丹青浑身战慄脸色煞白,眼睛睁得很大,她的右手僵硬地指着监视器,被吓得六神无主。 “怎么了?”,周伟见状一个箭步窜到了陈丹青的身边,一把抓起了她的右手。 陈丹青的脸都被吓得变形了,膝盖怎么也直不起来,可以很清晰地听见两排牙齿打架的声音,看见周伟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她下意识地往周伟的怀里钻,这是一个女人受惊吓时最正常不过的第一反应了,这个时候也只有男人的胸膛才是女人最安全的归宿。 遗憾的是陈丹青根本无法走进这片归宿,她前倾的身体却被一条粗壮的胳膊挡住了去路,因为周伟的怀抱并不是为她敞开的。 第134页 “鬼,鬼,鬼……”,陈丹青靠在周伟的手臂上,手指着监视器再一次失魂尖叫起来。 第六十章鬼事 陈丹青指着监视器半天说不出话来,镜头一直对准了情定山谷,随着摄像头的缓缓转动,将山谷里的夜间景致尽收眼底,只是由于红外线的缘故,屏幕上的图像是黑白的,加之今晚没有月光,图像的解析度并不高,画面看起来非常模煳。 “陈老师,你看到什么了?”,周伟断定陈丹青一定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忙凑近了监视器,不过屏幕上并没有看到可疑的物体。 “鬼”,陈丹青蠕动双唇,泪光在惊恐地泛动着。 “鬼?”,周伟抿嘴笑了起来,他将惊魂未定的陈丹青扶回了椅子上,不过陈丹青又再次站了起来,手还是缰硬地指向了屏幕。 “周老师,真的是鬼”。 陈丹青惊恐之余又想往周伟的怀里钻,不过再次被周伟及时地挡住了,她死死地抓住周伟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手臂上传来了阵阵钻心的刺痛,疼得周伟呲牙咧嘴,但又不敢推开她,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 有周伟这尊百无禁忌的“门神”护佑,陈丹青也很快便恢復了意识,不过心里仍然有些惊魂未定,看着周伟手臂上数道深深的“甲沟”,她连忙替他揉了揉,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脸红得有些发烫。 “周老师,刚刚我的确看到有东西飘过去,速度非常快”。 “哦?我看看”,周伟立即坐在云台旁,将五分钟前的图像回放了一遍。 摄像头此时照到了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土包,两道微弱的光源在土包上的灌木丛中快速地闪动了一下,而后就跳出了摄像头的视界范围,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秒钟,而后屏幕上就再也没有看到活动着的物体影像。 “呀!”,周伟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图像定格住了。 周伟深锁双眉,右手指着屏幕的右上角仔细地分辨着。 “这是什么呀?”,陈丹青慢慢地靠近了周伟,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眼睛”,周伟非常肯定地说道。 “眼睛?”,陈丹青的手触电般地抖了一下。 “来,你再看看,应该是一对眼睛”,周伟再次回放了一遍,虽然图像极其模煳,而且只有短短的一秒钟画面,不过他还是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是鬼吗?”,陈丹青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周伟的肩膀上。 “鬼?鬼能拍得下来吗?”,周伟稍稍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他感到非常不习惯,陈丹青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地将上半身靠了上来,她的这一异乎寻常的举动把周伟吓了一跳。 “那应该是什么?”,陈丹青的话里带着轻微的颤音。 “动物或者是人”,周伟肯定地说道。 画面上有两道短距的模煳光源,闪动着绿黝黝的微弱光芒,这是在肉眼无法看见的红外线照射下,人或动物的眼睛在反射红外线时发生了蓝移,从而在屏幕上出现了微弱的可见光,如果不具备一定的光学知识,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特别是在象今晚这样浓郁的黑夜里,很多人自然而然地会将它与鬼划上等号,比如说陈丹青。 “动物?人?”,陈丹青还是不相信。 “奇怪”,周伟摸了摸下巴,斟酌许久之后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双眼睛怎么象是人眼呢?”。 陈丹青一听连忙凑近了屏幕,看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她还是分辨不出来,只感觉黑乎乎的平面上有两点可疑光亮,两道光源的间隔距离不长,乍一看还真有点象人眼,不过除了两点微弱的光源之外周围并没有人或动物的影像,而且这两道光源隐藏在灌木丛中,闪了一下之后就消失了,树丛也有轻微的抖动。 “这怎么可能呢?”,周伟立即调整了老琴房的摄像头视角,将所能拍到的角度来迴转了一遍,不过依旧没有发现可疑迹象。 几经扫视无果之后,周伟把陈丹青带到了外间,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时而抬头对视一眼,又快速地转到一边,目光相撞的剎那间,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异样的神色。 “周老师,你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你看见过鬼吗?”,陈丹青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这么问,这与农村有关系吗?”,周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陈丹青的话让周伟感到非常奇怪,因为周伟已经无数地和她阐明过自己的信仰立场,但陈丹青似乎特别执着于鬼事,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即会产生丰富的联想,而且每次都能把自己吓得一惊一乍。 周伟觉得这可能就是女人身上的共性,时下的大多数女人虽然谈鬼色变,不过她们仍然非常喜欢听鬼故事,恐怖片更是她们的最爱,往往是一边被吓得魂不附近,一边又看得津津有味。 “我看见过,真的”,陈丹青颇为伤感地说道。 “不会吧?那你跟我说说鬼长得什么样子,也让我开开眼界吧”,周伟立即就来了兴趣,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人的幻觉所致,不过身处于眼前这种沉闷的气氛之下,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听一听陈丹青的高论,就算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第135页 “它长得和我父母一模一样”,陈丹青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悄悄地流了出来。 “啊?”,周伟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陈丹青的神情极度悲戚,泪水汩汩而淌,数次哽咽失声,稍顷她趴在了桌上小声地哭了起来,周伟坐在一旁不知所措,他想去拍陈丹青的背部,不过手一直停留在空中,迟迟都不敢落下去。 “对不起周老师,让你笑话了”,陈丹青抹了抹眼睛后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又想起伤心事了吧?”,周伟柔声地问道。 “是的,我想起了过辈的父母亲”,陈丹青又长长地抽泣了一声。 “怎么?陈老师你是孤儿啊?”,周伟心中顿时为之一震。 陈丹青抿着嘴巴点了点头:“应该说八岁以后”。 “八岁?”。 “是的,八岁,以前一个人在农村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晚上,特别是打雷闪电的夜晚,一个人根本不敢睡觉,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哭,灯一直开到天亮,后来慢慢地就不怕了,你知道为什么吗?”,陈丹青止住了哭泣,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周伟摇了摇头,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浓浓的伤情。 “因为我的父母亲每天晚上都会来陪我,而且我能看到他们,只要一关上灯他们就会站在我的面前,陪我说话,哄我睡觉,想想现在到了城里,却再也看不到他们了……”,陈丹青说着说着又一次掩面而泣。 周伟的脸色变得非常伤感,他万万没想到陈丹青竟然有着这么辛酸的童年,从小生活在这种孤苦零丁的环境中,也难怪精神会如此抑郁了,这个时候他才理解陈丹青的复杂心理,既怕鬼又想见到鬼,确切地说她想见的是她父母的鬼魂。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空调机还在有规律地轰鸣着,陈丹青终于止住了哭泣,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着,唿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对了,陈老师,你以前在后门的教工宿舍住过是吗?”。 “是的,住了几年,现在那里一直空着,怎么了周老师?”,陈丹青觉得有些奇怪。 “那里离情定山谷很近,你知不知道山谷里有没有坟墓?”,周伟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同时也联想起了刚刚在监视器上闪过的那双眼睛,它就出现在那个小土包上,两方面一结合周伟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了。 6月26日下午周伟在拜访段仲圭的时候,趁机到情定山谷实地看了看,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前发现了几根残存的檀香,按照习俗这应该是有人在这里烧香拜谒,不过周伟肯定不是为了拜佛,江州的宗教场所不少,没必要到荒芜人烟的情定山谷去,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山谷里有坟墓。 “这个我不知道,虽然以前常去那里,不过并没有看到那里有坟头,怎么了周老师?”。 “那就怪了,没有坟头烧哪门子的香啊?”,周伟觉得有些不可思异,这香可不是随便乱烧的。 听完周伟对那天的描述之后,陈丹青也觉得有些怪异,她在教工宿舍里住了4年,据她回忆并没有看到有人到情定山谷去烧香,而且也没有听说有人葬在那里。 陈丹青的话让周伟更加疑惑,因为从那几根残香的形状上来看,应该是近期烧的,极有可能是今年清明节的时候留在那儿的,否则的话早就被雨水腐蚀掉了。 “哦,我想起来了”,陈丹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嘴巴微微地张了张,“好象听老郑说起过一次”。 “他说什么?”,周伟眉头一扬连忙问道。 陈丹青仰起了头,非常努力地在脑海中挖掘着过去的片段,片刻之后她非常犹豫地说道:“好象是在98年的时候吧,有一个傍晚我和他到山谷里散步,我爬到坡上去采野草莓,结果老郑很生气,让我马上下来,说我踩到别人的坟上去了,他当时可凶了,一把就将我拽了下来,为了这件事我们还大吵了一架”。 “98年?是你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吧?”。 “是”,一提到结婚两个字时,陈丹青的心情立即变得沮丧了起来。 “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比如说那座坟里面葬着谁?”,周伟感觉其中有些问题。 “没有,我后来也问过他,可他就是不说,只是让我以后不要再去那里了,我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陈丹青轻轻地说道。 周伟的眉头又一次深锁了起来,片刻之后他重新回了监控室里,将镜头调到了小土包的位置,然后让陈丹青辨别一下这座土包是不是她当年踩过的那座坟头,不过陈丹青摇了摇头,她已经回忆不起当时的具体情形了,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七年之久,情定山谷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不过,我听老教师们说起过一件事”,陈丹青突然间拍了一下额头。 “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说过孙了了?”。 “孙了了?这名字好熟啊,不过我好象不认识这个人”,周伟只感觉这个名字挺耳熟。 陈丹青笑魇绯红,胸部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起伏,她快速地捂住了嘴巴,“你当然不认识了,人家都已经死了几百年了”,说完又忍不住吃吃地笑出了声。 第136页 周伟也乐了,不过睏觉让他的脑子还是有些混沌,“这和情定山谷有关系吗?”。 陈丹青点了点头又感觉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也是听说的,北湖侯赵琦你知道吗?据说明朝的时候我们学校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侯府”。 “这个听说过,怎么了?”,这件事情周伟来艺校不久就听说了,当时他曾经怀疑琴湖闹鬼的动机就是为了挖宝。 “孙了了是他的小妾,听说她死后就埋在后面那座山谷里”。 “哦”,周伟勐地拍了一下脑门,“你说的是明朝的江州名妓孙了了是吗?不对呀,她的坟不是在湖畔的登天桥头吗?那里有一座碑亭,不就是为了纪念她的吗?是这个孙了了吧?”。 陈丹青点了点头:“没错,不过孙了了其实并没有葬在那里,那里只是后人给她修建的一个纪念亭而已,这事很多江州人都知道,我听老人们说孙了了其实就葬在情定山谷里”。 “啊?不会吧?”,周伟惊讶得连眼睛都明亮了不少,脑中的磕睡虫瞬间被全部赶跑了。 第六十一章阮音追溯 7月16日一早,周伟反背着双手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湖畔派出所,坐在所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翘起了二郎腿,又接过刘伟递过来的矿泉水美美地喝了一大口,刘伟一看他这副吊儿啷噹的样子头都大了。 周伟:“请假”。 刘伟:“几天?”。 周伟:“三天”。 刘伟:“一天”。 最后两人各让一步,“成交价”为两天。 昨天刘伟已经接到了分局的通知,暂时放周伟离开江州,郑天霖为了让周伟护送陈丹青回老家,早就通过关系和北湖分局的相关领导打过招唿了,只是周伟并不知道个中详情,而且郑天霖事先也没告诉他。 周伟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跑这趟“镖”,本以为刘伟会一口拒绝,好让他有个开脱的由头,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交”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佩服郑天霖的手段了。 “李嫣怎么样了?”,周伟慢慢地踱到了刘伟桌前。 “你怎么又来了?我看这个所长还是由你来当得了,反正迟早都得被你拉下马来”,刘伟忿忿地骂了一句,见周伟转身准备离开,又不得不把他请回了沙发上,他对索命阮音的兴趣丝毫不亚于周伟。 刘伟赶紧关上门,然后挨着周伟坐了下来,不过周伟又挪到了另一边。 “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刘伟轻声说道。 周伟歪着脑袋一言不发,静等着刘伟自己打圆场。 “妈的,你这个催命的傢伙,认识你真是我的不幸”,刘伟一把将周伟抓了过来,放低了嗓音说道:“真是奇怪啊,李嫣竟然对那晚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而且在给她做笔录的时候,她竟然说不认识你,也没有去过登天桥,你说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正常”,周伟并不觉得意外。 “正常?怎么解释?”,刘伟冲着他瞪了瞪眼睛。 周伟严肃地摇了摇头:“具体的原因我说不上来,不过既然她是‘索命阮音’的受害者,那么这个结果就变得正常了”。 刘伟不置可否,作为一个办案多年的老警察他还是很难理解李嫣的反常行为。 据刘伟介绍,李嫣甦醒之后,北湖分局的办案人员立即给她做了笔录,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李嫣矢口否认那晚发生的事,而且再三强调她在6月21日晚上一直都呆在寝室里,就连怎么被送进医院都不知道。 对于李嫣所表现出的反常行为,别说是警方了,就连医院的专家们也都是一筹莫展,除了“抑郁症”之外,现在李嫣又被强行扣上了“失忆症”的帽子,总之她现在还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当然周伟的“北湖**未遂案”也只能再次搁浅。 刘伟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之后低声问道:“要不要给她放‘索命阮音’试试?”。 “哈哈……”,周伟笑得前俯后仰,“没想到你也会出这种馊主意啊,事先申明,要是她再出事的话,你得负全部责任”。 刘伟无奈地嘆了口气,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算了老刘,只要李嫣没事就好了,真相迟早都会大白的,不用急于一时,而且我觉得即使现在你给她放‘索命阮音’,估计也起不到原来的效果,你信吗?”,周伟非常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索命阮音’只有在学校里、在半夜里、在老琴房里响起,才会起到应有的致命效果,否则的话它就不是‘索命阮音’了”。 “我明白了,你指的是环境的因素,对吗?”,刘伟快速得出了判断。 周伟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大拇指笑嘻嘻地说道:“完全正确,加十分”。 “你他妈的,跟你说正经事呢”,刘伟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手,“那你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还有,一定要保护好李嫣,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的,只要她能回忆起来,那么比你我所作的任何努力都要有效得多”。 第137页 “嗯,好的”,刘伟贊同地点了点头,突然间他脸色微微一变:“你小子在给我下命令啊,什么时候当上局长了呀?”。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从湖畔派出所出来后,周伟立即乘公交车赶到了省图书馆,是陈丹青昨晚所说的孙了了的故事促成了此行。 北湖畔的登天桥头矗立着一座八角凉亭,名为“了了亭”,亭子里有座石碑题有“江州孙了了之墓”,这是后人为了纪念明朝江州名妓孙了了所立的,她的故事也在江州几近家喻户晓。 孙了了,生平不详,传说她是明朝永乐年间的江州名妓,是一位旷世难遇的才情女子,工诗词善歌舞,加上美艷绝仑,堪称“江州第一名妓”。 她的故事与一位江州名仕北湖侯赵琦息息相关,后世文人墨客在纪念孙了了的时候,往往也会在墨宝中稍稍提及这位侯爷,只不过在后世的记忆里,孙了了的名气已经完全盖过了这位仕大夫,来过北湖的人都会记住孙了了,但很少有人知道北湖侯赵琦是谁,由此可见这位传奇女子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了。 周伟在江州一共呆了八年,也无数次地游歷过北湖跨过登天桥,当然也听说过孙了了,只不过每次他都是与“了了亭”擦身而过,所以和大多数游客一样,只记住了这个名字,但对她的生平事迹却知之甚少。 省图书馆简直是门可罗雀,足以容纳五百人的阅览大厅里只有二十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用心苦读,两个工作人员坐在椅子上呵欠连天,这种酷暑的日子除了纳凉之外,真心求知的人还真是不多。 “怎么尽是些民间故事呀,晕”,周伟已经连续换了七八本书了,不过遗憾的是书上的内容和民间传闻如出一辙,根本没有提及他所感兴趣的内容,那就是“索命阮音”,书上甚至连个“阮”字都没有出现,这让他感觉非常失望。 省图书馆里找不到答案,周伟又乘车赶到了省档案馆,他相信这里所收藏的书籍史料会很全面,而且也可靠得多。 省档案馆已经不是门可罗雀了,干脆就是人迹罕至,工作人员的数量占了绝对的优势,阅览厅里只有三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除了几声轻微的咳嗽外,静得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嘀嗒声。 “你要查孙了了?”,在验看了身份证后,管理室里一位年近六十的精瘦老者奇怪地问周伟,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老人又问道:“正史还是野史?”。 “怎么?有什么区别吗?”,周伟是理科生,对于歷史知识知之甚少。 “当然有,要是正史呢,你就查北湖侯赵琦,不过上面对孙了了的记载只有廖廖数笔,如果是野史那就可以查到比较丰富的史料了,但可信度要差得多,不知道你想查哪一种?”,老人回答得非常认真,一看就知道是位饱读史书的学者。 “那就多的吧,先看看再说”,周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情形此行又要空手而归了。 “好的,请稍侯”,老人一转身走进了史料室,周伟看到了他的胸牌,他叫汪洋。 十几分钟后汪洋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走了回来,然后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到了有关孙了了的记载,本来象这类古籍一般不对外公开查阅,不过由于周伟已经向他表明了自己师大教师的身份,还拿出了工作证,所以老人还是破例帮他找了出来。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汪洋和郑天霖是老相识,据汪洋介绍郑天霖也经常会莅临省档案馆,主要查阅古乐方面的史料,一来二去两人交上了朋友。 “这个……”,书上的繁体字让周伟看得眼花缭乱,而且竟然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密密麻麻的一片就象爬满了豆大的小虫。 汪洋笑了起来,有些惋惜地说道:“唉,现在的年青人对传统文化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你说吧要查哪方面的,我给你翻译好了”。 “书上有没有关于她音乐方面的记载?”,周伟的目的性还是非常明确的。 “怎么你也这么问?”,汪洋奇怪地说道。 “怎么?查她的人很多吗?”,周伟反问道。 “多也不多”,汪洋摇了摇头:“到这里来查孙了了生平的倒是不少,不过查音乐的就凤毛麟角了,特别是年青人,我只记得几年前有个人过来查阅过,好象也是你们学校的吧,还有你们的郑院长,他也来查过”。 “哦”,周伟无心地应了一声,指着桌上的古籍问道:“那书上有关于音乐方面的记载吗?”。 “有”,汪洋非常肯定地说道:“不但有这方面的记载,上面还有一首曲谱,你们郑院长当时高兴坏了,象挖到了宝贝似的,你看看,在这里”。 汪洋说罢立即翻到了有些残缺的一页,招唿他过来细看,不过周伟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明白,只好再一次无奈地望着汪洋。 “这样吧,我简单地给你讲讲,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抄录一下,回去再慢慢研究”。 “行”,周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汪洋指着书上说道:“这里记载,孙了了通音律,善弹阮……”,刚想继续往下说结果被周伟打断了。 第138页 “什么?阮?”,周伟惊叫了一声。 “是啊,阮,怎么了小伙子?你不是艺校的吗?不会不知道阮这种乐器吧?”,汪洋被周伟吓了一跳。 “知道,知道,大伯快继续”,周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一曲《霓裳》技压群芳……”,汪洋的话还没说完,又再一次被周伟打断了。 “什么?《霓裳》?真的是《霓裳》啊?”,周伟又叫了一声,这次不但吓到了汪洋,连厅里的三位老者都放下了手头的文献,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周伟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周伟挥挥手连连道歉。 汪洋定了定神之后继续往下说,不时紧张地转头看一眼周伟,生怕他又大唿小叫,汪洋的心脏不太好,刚刚差点被周伟吓出病来。 接下来周伟没有再吓人,不过他已经听傻了,宫商角徵羽他是知道的,但如果问他分别对应的是那五声调式,那就太为难他,没办法,谁让他是个“音乐盲”呢,看着汪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古乐,周伟感到非常汗颜。 “小伙子,明白了吗?”,汪洋讲完之后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周伟,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啊?哦,明白,明白,谢谢大伯”,其实周伟的魂魄早已飞到连他自己也不认识的角落里去了。 孙了了、阮、《霓裳》,只要找到确切的出处,那么周伟此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虽然他还是不相信索命阮音会和孙了了有关,但就目前来看这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要想这个论点成立,还必须要有个鬼神论的前提,周伟当然不信鬼,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好奇心促成了今日之行。 “哎对了大伯啊,上面好象还有一首歌词吧?”,周伟仔细地看了看,其中的一部份字他认识。 “是的,我念给你听啊”,汪洋清了清嗓子后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 此夜清幽,那星点点,晓窗余梦相依。恍惚处、花间执手,难忍轻离。堪耐身心零乱,难耐那、霜染青丝。终不愿、红颜散去,卿尚识伊。 痴么!横波且伫,有别样心思,不与人知。总梦寒无奈,谁应佳期。检点三番心事,东风恶、吹短花时!阮音起,香魂便逝,此阕无题。 “什么?阮音起,香魂便逝?”,周伟勐然一惊,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 [看书的时候劳烦收藏一下,谢谢!] 第六十二章索命传说 “什么?阮音起,香魂便逝?”,周伟顿时大惊失色,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没错,这是一首宋词,词牌名是《凤凰台上忆吹箫》,野史上记载这是孙了了的遗作,这个你可以去问问你们院长,他当时的反应和你差不多”,汪洋极为肯定地说道。 “阮音起,香魂逝……”,周伟在喃喃自语,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心中顿然为之一凉。 片刻沉默之后周伟问道:“大伯,你说我们学校里也有一个年纪轻的人来查过是吗?是不是一个女的?”。 “嗯,是的,长得还挺漂亮的”,虽然事隔多年,但汪洋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那么是她先来查的,还是我们院长先来的”。 “是她先来的,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也挺奇怪的,现在的年青人一般对于史料的兴趣并不高,特别是这种复杂的古曲,感兴趣的人就更少了,我说了你是第三个,而且你们三人竟然是同一所学校的,看来也是老郑治校有方啊”,汪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周伟深锁着双眉,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一声不吭地盯着桌上的古籍,而后又向汪洋借了纸笔将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抄录了下来。 “怎么了年轻人?看你有心事啊?”,汪洋立即察觉到了周伟的变化。 “没有没有,大伯,据你所知,这个孙了了是怎么死的?死后又葬在哪儿了呢?”。 汪洋:“这个我知道一些,不过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史料证实,你也知道在古代,一个女人想青史留名是非常困难的,特别是象孙了了这种出身卑微的歌妓,虽然才华横溢,但也只有在野史里才能寻觅到她们的芳踪”。 周伟点头贊同他的话,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歷史从另一个极端来说,也是一部浸满了中国女性屈辱和血泪的史书。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汪洋便把他所知道的关于孙了了的故事给周伟讲述了一遍,与民间故事不同的是,汪洋的叙述更平实更接近歷史史实,虽然大部份也是从野史中得来的,不过总比那些口头相传的坊间流言要可信得多。 孙了了是明朝永乐初年的江州名妓,在一次北湖踏春吟咏之行中,在登天桥上偶然邂逅了北湖侯赵琦,两人一见如故遂结伴同游,几次接触之后互生倾慕之心,赵琦不顾世俗伦理的诟病,毅然花重金为孙了了赎身,并接入府中纳为小妾,花前月下琴瑟和谐,过了一段令世间男女为之艷羡的美好时光,北湖畔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经留下了他们恩爱的足迹。 可惜好景不长,永乐七年赵琦随同淇国公丘福远征鞑靼,所部在胪朐河陷入重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赵琦战死,噩耗传回江州后,孙了了悲痛欲绝,恰在此时又雪上加霜,早已将孙了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侯府妻妾们,趁机将孙了了赶出了侯府,除了一把赵琦亲手所赠的中阮之外,孙了了净身离去。 第139页 被迫离开侯府之后,带着满心的伤痛和绝望,孙了了独自一人又走遍了北湖的角角落落,夜夜在登天桥上弹阮泣唱,歌声极度悲戚,闻之令人肝肠寸断,终于在一个农历十五的月圆之夜,孙了了弹罢一曲声声血泪的《霓裳》之后,愤而扯断阮弦从登天桥一跃而下,一代名妓自此香销玉殒。 月冷、湖冷、心更冷. “唉”,周伟听罢一声长嘆,他也被孙了了的故事深深感动了,“大伯,那后来呢?”。 “没了”,汪洋摇了摇头。 “没了?不会吧?那她死后葬在哪儿了?好象不是登天桥头的那座亭子里吧”,周伟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没错,那是后人为孙了了所建的一座纪念亭,实际上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提及她的墓地,不过有传说在她死后,侯府的妻妾们迫于社会压力,又将她的尸身接入府中,安葬在后山上,哦,也就是你们学校后面的那座山谷了”。 “真的?”,周伟又是一惊,这与先前陈丹青所说的不谋而合。 “我觉得不可能,在当时那种社会背景下,孙了了的地位非常卑微,即使嫁入侯门,也只不过是个地位稍高一点的小妾而已,况且她们既然把孙了了赶出了侯府,绝无再接回她的道理”,汪洋非常肯定地说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再后来呢?”,周伟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汪洋再一次笑了起来:“再后来就是湖畔的那座了了亭,你肯定也熟悉,还有一个鬼神传说,你要不要听啊?”,汪洋说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要”,出乎意料的是周伟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周伟的执着让汪洋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说对野史感兴趣是本着求知立场的话,那么鬼神传说呢? “呵呵,好吧,我这个坚持了一辈子唯物主义的老头子,今天就破例给你讲一个唯心主义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在江州只要上点儿年纪的人都知道”,汪洋笑了笑之后向周伟娓娓道来。 孙了了投湖自尽之后,引得江州仕民一片譁然,无数文人墨客竞相涌向北湖走上登天桥,为她挥毫泼墨焚香送别,更有赵琦的生前好友轮番登门,严厉斥责侯府妻妾们的倒行逆施,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之下,侯府妻妾们将孙了了的尸体接进了侯府,草草地将其埋葬在情定山谷,于是一场噩梦开始了。 每当月圆之夜,侯府的后花园便会响起神秘的阮音,琴声委婉哀怨,夹杂着锥心刺骨般的幽幽泣诉,据说曾经有人亲眼目睹孙了了一袭白衣素裙,独坐园中弹阮泣唱,冤魂一直徘徊在侯府不肯散去。 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每当阮音响起之后,侯府内就有女眷神秘地死去,据说都是在阮音的指引下离开侯府走上了登天桥,步孙了了的后尘投湖自尽身亡,几个月的时间里,那些迫害过孙了了的侯府妻妾们全部离奇死去,于是北湖侯府便家道中落人去楼空,而这股神秘阮音从此便销声匿迹。 “可怕”,周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 汪洋笑着摇了摇头:“小伙子,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吧?”。 “当然,当然,只是觉得这个故事说得有点吓人”。 汪洋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严肃:“尽管这是个故事,但也有其深刻的喻义,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堂堂正正做人,连鬼神都会忌你三分,更何况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 周伟表示贊同,旋即又问道:“大伯,据你所知,这个北湖侯赵琦是否确有其人啊?他是不是真的娶了孙了了呢?”。 “是”,汪洋肯定地说道:“而且赵氏一族在江州拥有为数众多的后裔,应该说他也是一个英雄人物,这一点正史上都有明确记载,几年前曾经有人到我这儿专门查过赵琦的生平,准备重修江州赵氏宗谱,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咱们秦市长的夫人就是赵琦的后代”。 “哦,就是那位诰命夫人啊,明白”,周伟不以为然地说道。 “呵呵,看来你也是知道一些的”,汪洋神秘地笑了起来。 “当然,只要在江州呆过的人,谁会不知道呢?‘麒麟不倒,房价不落’,只不过这些话只能在民间流传罢了”,周伟的鼻子哼了一声。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汪洋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了嘴边。 “麒麟不倒,房价不落”,这是一句广泛流传于江州民间的传言,说的是江州市麒麟房地产集团,这是一匹江州房地产业界的黑马,短短的数年时间里它几乎垄断了江州市所有黄金地段的房产开发权。 随着近几年房产市场的持续升温,江州市的房价几乎成了天价房产,一万一平米的房子在市区都很难找到,可以说除了市场需求暴涨之外,这家房地产公司也在其中起了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令业界譁然的北湖天价公寓就出自该公司的手笔,每平米的价格高达令人咋舌的五万多。 民间传言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老闆其实就是市长夫人赵秀丽,而她也因此得了个“诰命夫人”的雅号,当普通市民都在望房兴嘆的时候,人们便不由自主想到了她,于是也就有了这句私底下流传甚广的这句江州名言。 第140页 查完了索命阮音的起源之后,周伟又请汪洋帮他翻了翻野史上的其他记载,他又抄录了孙了了所填的一首宋词《风光好》: 鹊音长,晓云窗,懒卷花帘露湿妆,戏鸳鸯。 轻罗小伞霓裳舞,含羞数,有蝶缠绵影几双,沫初阳。 这首宋词周伟在省图书馆里看见过,据说这是为众多文人墨客所喜爱和追捧的一首孙了了的词作,浓情厚爱,意境颇佳,词中蕴含着才情女子沐浴爱河时心中那股淡淡的羞涩和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而那首《凤凰台上忆吹箫》,知道的人并不多,要说喜爱,据汪洋介绍也只有郑天霖如获至宝一般,当人们已经习惯于皆大欢喜的美满结局时,谁又会因为古人的一首词作而为自己的生活平添几分伤感,生活本来就已经够让人无奈的了。 一部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的野史,竟然被周伟查到了“阮音”的起源,而汪洋所说的那个鬼故事又直接指向了“索命”,如果把两者叠加在一起,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说出“索命阮音”四个字,不过周伟没有,因为他不信鬼,除了那两首宋词之外,他也和汪洋一样,对野史上的记载有些不屑一顾。 一碗拌面下肚之后,周伟又顶着烈日回到了艺校,除了值班校卫之外,学校里冷清地只能看见一群群飞鸟,曾经有人这么形容艺校,“树比人多,鸟比树多”。 一辆普桑停在单身宿舍楼下,郑天霖正与陈丹青一起从往后备厢装礼品,一包包、一件件、一盒盒,装了满满一个后备厢,陈丹青上午的时候独自出门购物去了,所以她并没有与周伟同行,不过也幸好她没去,否则周伟可能会有些看法。 “院长”,周伟无心地叫道。 郑天霖满头大汗,脸上笑盈盈的,应了一声之后他把车钥匙递给了周伟,不过周伟并没有接。 “怎么?想反悔了?”,郑天霖微微脸色一变。 “不是”。 郑天霖笑了笑说道:“怎么?还有周氏镖局不敢接的镖吗?”。 “你又知道了”,周伟苦涩地笑了起来,“算了,我不问了,回家我问问爷爷去”。 郑天霖笑而不答,陈丹青神情复杂地站在一旁,脸上红扑扑汗涔涔的,看着周伟和郑天霖两人象打哑谜一样,她有些无所适从,看看郑天霖,又看看周伟,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可爱。 周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对这个暑期能回家不抱以希望,毕竟他目前还处于保释状态,而且自从6月21日李嫣跳湖事发后,他一直不敢往家里打电话,生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家人担心。 “等你回来之后,你就可以回老家了”,郑天霖似乎看穿了周伟的心事。 “真的吗?”。 “当然,这就是镖资,怎么样?走这趟镖公平吗?”。 “可以”,周伟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接过郑天霖的车钥匙,周伟掂量了一番之后藉故支开了陈丹青,两人一同坐进了车内。 “院长,再给保卫科配个人吧”。 “为什么?”。 “马鸣不会回来了”,周伟会意地盯着郑天霖。 “什么?”,郑天霖果然一惊,脸上乍现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恢復了平静,“可以,现在段仲圭也请了长病假,你可以自己去招,最多两个,怎么样?”。 “可以”,周伟随意地笑了笑,笑得很冷,见郑天霖准备下车,周伟又开口了:“院长,给你看一样东西”。 周伟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笺纸,单手递了过去。 “小周你……”,郑天霖只稍稍看了一眼之后,神情突然变得万分惊诧。 第六十三章山谷魅影 这是一张省档案馆的便笺纸,是周伟从汪洋那儿找来的,上面工工整整地抄录着一首宋词——《凤凰台上忆吹箫》,据称是孙了了的遗作。 据汪洋透露,郑天霖也见过这首宋词,而且当时他的反应也和周伟一样非常吃惊,这很正常,因为词的下阙有一句“阮音起,香魂便逝”,也就是那道困扰艺校女生多年的催命符咒“阮音起,香魂逝”的起源。 “院长,其实你比我更着急,对吗?”,周伟冷冷地盯着郑天霖。 郑天霖没有回答,尽管车里开着空调,不过郑天霖的额头上还是有汗丝渗了出来。 周伟:“所以不要再阻止我调查,其实我查这件事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对吗?”。 郑天霖把头靠在了椅背上,一声长嘆后痛苦地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毕竟你将艺校视为第二生命,任何伤害学校的事都会令你痛苦,特别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过掩耳盗铃就没有必要了,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周伟说完迳自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唉”,郑天霖用力地揪了揪斑白的头髮,而后心情沉重地下了车。 在楼下独自徘徊了一阵之后,郑天霖迈着极其沉重的步伐踟躇而去,周伟站在四楼的走廊上,直至郑天霖的背影彻底消失为止。 日薄西山的时候,周伟走到了情定山谷,站在那座荒芜的小土包前,望着土包上迎风摇曳的柴草,俯视脚下的几根残香,疑惑甚至是焦虑一阵紧接一阵地涌向了周伟。 第141页 “你到底是谁呢?”,周伟冲着小土包在心中默默地问道,回答他的只有刮过耳际的呜咽山风。 陈丹青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经过实地勘查和长时间的回忆之后,陈丹青终于把手指向了这座小土包,也就是郑天霖曾经告诉过她的坟头。 “周老师,这里面不会就是孙了了吧?”,陈丹青心惊肉跳地问道。 “有可能,想必你也听说过那个传说,是吗?”。 陈丹青点点头:“是的,听老教师们说起过,这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告诉过你,只是你根本听不进去”。 “是那句‘阮音起,香魂逝’,对吗?”,周伟转头看了一眼陈丹青。 5月14日凌晨,陈丹青与周伟在老琴房外听到了三声阮音,回宿舍的时候陈丹青说起过这一句,只是周伟并不以然,而且陈丹青当时也被吓傻了,没有将整个故事和盘托出,后来她也想把这个故事告诉周伟,不过她知道周伟根本不相信这些鬼神传说,所以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免得周伟怀疑她有心理障碍,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周伟一直都认为陈丹青心理有问题。 两人在情定山谷呆了一个多小时,周伟一直不吭声,也不愿主动搭理陈丹青,而陈丹青似乎也不愿离开,只好傻乎乎地站在一旁,心里一直有些莫名的恐惧。 “周老师,我们回去吧”,山风吹过,陈丹青感觉有些冷意。 “你先走吧,我想再呆一会儿”,周伟摇了摇头。 “我,我有点怕”,陈丹青上前两步说道。 “这样,你到后门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陈丹青终于恋恋不捨地走开了,她穿着高跟凉鞋,走得摇摇晃晃,脚下的野草差点将她拌倒在地。 周伟一直在背后看着陈丹青,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为止,左右环顾了一下之后,周伟快速地跳上了小土包,伸手拨开密密麻麻的柴草,仔细地在土包上搜索着,他搜得非常仔细,一草一木都没有放过,甚至还在土包上用手挖了挖,如果这真是一座坟头的话,周伟此举就属于“大不敬”了,按照农村的说法,此举可等同于挖坟掘墓,是要受到天谴的。 难道山谷里的神秘阮音会和这座似是而非的坟墓有关吗? 周伟不愿将索命与阮音混为一谈,而且他目前一直在调查情定山谷里的阮音之谜,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这曲《霓裳》肯定是人为弹奏的,不过周伟心里还存有一丝的幻想,他曾经看过一份报导,上面记录了几件离奇怪异的自然现象: 北京故宫曾经发生过一起离奇事件,在一个深夜,宫墙上突然出现了一群服饰华丽的美貌宫女,她们整齐有序地沿着走廊鱼贯而出,在銮殿前的砖地上,宫女们舒展云袖翩然起舞,宫廷的乐队则在一旁奏乐助兴,很像是在庆祝哪位皇妃娘娘的生日。 天姥山的“善真洞”,有村民避雨的时候竟然看见一个身披古代盔甲的彪形大汉手举大刀,杀声震天地冲进洞来,很快又消失了,消息传开后,科学家们曾进行了实地论证,最终证实洞内存在着一个天然磁场,在偶然之中将清军将领哈里多砍杀乐天和尚的场景录制了下来,在一定的条件下又象放电影一样地放映了出来。 …… 尽管看起来这一切都有如天方夜谈,但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未解之谜,周伟甚至怀疑情定山谷就存在着这样一个天然磁场,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录制”了一曲中阮弹奏的《霓裳》,而后又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将这曲《霓裳》释放了出来,就和录音机的原理是一样的,于是才有了这个令艺校师生闻之色变的“索命阮音”的传说。 如果这个观点成立,那么“阮音”的起源就找到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因为存在着神秘的阮音和恐怖的传说,于是令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女生产生了幻觉,而这种幻觉经过扩散之后,变成了可怕的癔症,于是有人在偶然之中开启了“登天桥自杀之门”,结果后面的数起雷同的悲剧便轮番上演了…… 看似极其合理的解释,不过这其中仍有两个问题: 第一, 这曲《霓裳》是由谁弹奏而被天然磁场录音的? 第二, 这曲半夜响起的《霓裳》又是怎么被刘小曼、李嫣等女生听到的? 到现在周伟仍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肯定刘小曼、李嫣等人听到了这曲《霓裳》,于是在心理疾病的困扰下走上了登天桥,至于怎么听到的,周伟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不过他现在反而不着急了,因为李嫣已经清醒过来了,虽然暂时出现了失忆,不过周伟仍然相信现代医学肯定可以让李嫣恢復记忆,到那个时候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将水落石出,一旦李嫣开口,整个“索命阮音”的调查将出现关键性的突破。 周伟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一条,找到那个神秘的弹阮者,或者是证实情定山谷里存在着天然磁场,后者周伟感觉无能为力,这得请专家来论证和解释,不过周伟对第一条更有信心,而这也是正常人的正常逻辑。 晚饭后周伟又一次坐在了监控室里,将红外线摄像头直接定格在了那座小土包上,昨晚那对神秘的眼睛一直在脑海中频频闪现,他一时间解不开心中的疑惑,所以他今晚准备来一次“守株待眼”,静等着那双诡异的眼睛和它身体的其他部份现身在监视器上。 第142页 今晚有月光,图像虽然有点模煳,但解析度还是挺不错的,周伟相信只要它一现身,立即就能照出原形来,为此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周老师”,陈丹青又一次走了进来。 “坐吧”,周伟没有回头。 “周老师,我,我有个请求”,陈丹青犹豫不决地说道。 “说”,周伟还是没有回头看她。 陈丹青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忐忑不安地将一双崭新的布鞋递到了周伟面前。 “干什么?”,周伟觉得很奇怪。 “周老师,这双鞋是我外婆亲手做的,我希望明天回去的时候你能穿上它,也让我外婆高兴高兴”,陈丹青说得很轻,可以想像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一定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哦,我明白了”,周伟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难怪院长总是穿一双布鞋,都是你外婆亲手做的,对吗?”。 陈丹青伤感地点了点头。 周伟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稍稍看了看之后突然间又失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把陈丹青吓了一跳。 “陈老师,你应该忘了一样东西”,周伟捂住嘴巴边说边笑。 “什么?”,陈丹青的脸开始有些泛红。 “刀”。 “刀?”。 “是啊,刀”,周伟举起了自己脏兮兮的右脚,用手掌在45码的大脚上划了一下。 陈丹青也笑了起来,脸上布满了羞涩的红云。 “陈老师,你这是想让我削足适履啊,哈哈”。 “对不起”,陈丹青快速抢过了布鞋,耳根子也红了起来。 周伟止住了笑声,又一次变得心事重重,眼睛虽然盯在监视器上,不过心里却一直在七上八下。 “陈老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明天去你家,我以是郑院长的身份上门的,对吗?”。 陈丹青没有回答,她脸上的红晕和渴求等于是默认了。 “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有意思吗?”,周伟有些不太高兴。 陈丹青哭了,哭得很伤心:“周老师,对不起,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 “公平?”,周伟哑然失笑:“这两个字用在这里好象不太合适吧?”。 “是”,陈丹青抹了一把泪水,她也感觉说错话了:“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我明白,虽然我相信你们,不过这根本不足以消除世俗的偏见,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送你回家吗?”。 陈丹青抬起了头,轻轻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看到你笑”,周伟颓废地说道。 “真的吗?我的笑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陈丹青边说边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周伟哑口无言,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实在找不出合理的说词之后,他干脆把视线转移到了监视器上。 “嗯?”,一声低沉的惊唿之后周伟突然间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监视器。 画面上出现了轻微的晃动,小土包上的柴草在迎风摇曳,周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弱白色的影子,它隐藏在一人多高的柴草丛中,浓密的草木遮住了它的身形,是它身上散发出的红外线暴露了它的踪迹。 图像还是有些黑乎乎的,加上草木的遮蔽,只能非常模煳地看到一个蹲着或者是趴着的不名物体,这一次并没有看到它的眼睛,等周伟再次调整摄像头视角的时候,一个微弱的白影突然从草丛中拔地而起,身形敏捷而轻盈,很象是在飘浮,只在短短的一秒钟内就跳出了摄像头的视界。 “又是它”,周伟开始大幅度地调整视角,将整个情定山谷照射了一遍,不过最终仍一无所获。 陈丹青傻傻地坐在身旁,这一次她并没有看到,因为她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周伟的身上。 “怪了,跑哪儿去了?”,周伟觉得有些不可思异,“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周伟立即把拍到的画面重新回放了一遍,然后定格在了不名物体跃起的瞬间,双眼凑近了屏幕仔细地分辨着。 画面上黑白相间,黑的是无生命的土石,白的是有生命的草木,生物在夜间释放出的红外线都收入了镜头,在一片白乎乎的图像中,周伟找到了一个纤瘦的影子,只是由于它跃起的速度太快,画面非常模煳,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 “这怎么可能呢?”,周伟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周老师,我能插一句话吗?”,陈丹青站了起来。 周伟点了点头,视线一直放在监视器的白影上。 “我觉得真的是……鬼”,最后一个“鬼”字陈丹青说得异常艰难。 “我不信”,周伟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你认为是什么?”。 “我不知道”,周伟颓废地坐回了椅子上,仰头沉思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鬼?除非把周伟打死再说,否则甭想让他相信。 陈丹青又一次把手搭在了周伟的肩膀上,周伟挪动了几下之后选择了放弃,陈丹青的手就象粘在他的肩上一样,耳边传来了陈丹青的微微娇喘,周伟觉得浑身有些臊热,连忙站起身跑到外间喝了一大杯水。 第143页 第六十四章走镖 7月17日一早,周伟开始了这趟特殊的“走镖”之旅,此行的目的地是省内的丽山市,距江州两百多公里,一个风景秀丽但经济落后的山城。 “周老师,开慢点”,陈丹青坐在副驾驶座上紧张地看着周伟在飙车。 车子一上高速周伟立即加大了油门,速度始终在一百二十公里上下,转弯的时候车子有些发飘,超车更是险象环生,吓得陈丹青数次闭上了眼睛,不过周伟倒无所畏惧,除了“走镖”之外,他将此行看成了一次难得的“试驾”之旅,自从考出驾照之后他就很少摸方向盘,学校里虽然车子为数不少,但总是与周伟无缘。 驶入丽山地界的时候周伟看了一眼愁云密布的陈丹青,一个急转将车子拐进了丽山服务区。 “要掉头回去吗?”,周伟拉开车门将陈丹青放下了车。 “为什么?”。 周伟笑了笑:“直觉告诉我,你根本不想回家,对吗?”。 陈丹青黯然地点了点头。 周伟:“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去看你外婆?”。 陈丹青立即面露难色:“不是,我……”。 周伟:“你是怕我露馅,对吗?”。 陈丹青哑口无言,她不说话等于默认了。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过你们,就一定会把这齣戏演好的,更何况你的家人都没有见过院长,这就好办了”。 “可是……”,陈丹青欲言又止,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伟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慢腾腾地走到陈丹青的身边,几番斟酌之下最终颤危危地伸出手去,极不情愿地搂住了陈丹青的肩膀,心跳在这一刻急剧地加速,无论是周伟还是陈丹青,都能感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 “是这样,对吗?”,周伟的心中一直在叫苦不迭,他又开始后悔走这趟“镖”了。 陈丹青没有回答,内心也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犹豫再三后她伸手环住了周伟的腰,“这样可能会更好”,声音轻得和蚊子一样,红晕更是一直泛滥到了脖子上。 “行”,周伟心一横痛快地答应了。 下高速走马路又转上了机耕路,终于又颠簸了近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一座二层小楼前。 周伟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围观,这让他感觉有些难堪,而陈丹青似乎非常坦然,丝毫没有了刚刚在服务区时的那种羞怯感,只是周伟从旁人的眼中察觉出了异样,他们看陈丹青时的眼神并不热情,甚至有些鄙夷。 最令周伟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慈祥的老外婆拉着周伟的手问长问短,虽然语言不通,不过周伟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陈丹青亲昵地偎依在老人的身旁,一边笑一边替他们做翻译。 除了老人之外,屋内还坐着三十多位前来祝寿的亲戚,但很少有人主动与陈丹青交谈,当然更不用说周伟这个外来者了,直到周伟将后备厢打开,将一份份礼品如数分发到位之后,这些人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笑容,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而友好。 “好象你们在说一个叫‘阿丽’的人是吗?”,周伟好奇地问道。 几个亲戚在与陈丹青谈话的时候,时常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窥视周伟,陈丹青则又一次低下了头,气氛又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陈丹青的情绪显得非常低落,周伟觉得很不对劲,无论他怎么问陈丹青就是不愿开口。 凑巧的是陈丹青的小表妹王莉莉恰在此时进了屋,看得出来她与陈丹青的关系还不错,见周伟一副窘迫的样子,她自告奋勇地当起了翻译。 “‘阿丽’是我们村的,也在江州工作,以前听阿丽回来说我表姐嫁了个老头,还是什么校长,大家都不敢相信,还好还好,原来阿丽在骗人啊”,王莉莉欣慰地说道。 周伟这时才明白陈丹青为什么会这副羞于见人的样子了。 “呵呵,可能我看起来比较老吧”,周伟开始扮演郑天霖的角色了,他很自然地拍了拍陈丹青的肩膀。 陈丹青感激地望了周伟一眼,眼中有泪光隐隐闪烁。 王莉莉朝两人做了个鬼脸,然后冲着周伟笑着说道:“不老不老,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呢,哎,你是不是校长啊?当官的?”。 “啊?校长?”,周伟窘困之下灵光乍现:“对,我是叫孝长,孝顺长辈的意思,孝长,没错吧?”。 王莉莉和陈丹青几乎同时笑出了声,一场危机就在众人的笑声中被周伟轻易化解,等他再转头看陈丹青的时候,她除了微笑之外,羞涩再一次回到了丰韵无暇的脸上。 半斤白酒下肚后周伟飘飘欲仙,在陈丹青的陪同下两人走出了村子,周伟直感觉浑身臊热难忍,敞开衣领露出了发达的胸肌。 “那个长舌妇还真挺讨厌的”,周伟忿忿不平地说道。 “长舌妇?”,陈丹青吃惊地看了一眼周伟。 “就你们说的那个‘阿丽’啊”。 “阿丽?哦,是”,陈丹青把头转到了一边,无心地回应道。 “你怎么了?”,周伟发觉陈丹青的神色有些不对。 “没,没什么,有点累了”,陈丹青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第144页 两人默默无言地往回走,周伟准备打道回府,不过却被八十岁的老外婆拦住了,她拉着周伟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说了一大堆话不过周伟楞是一句没听懂,而王莉莉则站在一旁吃吃地笑。 “走什么呀?床都给你们铺好了,就在这儿住一晚吧”,王莉莉终于开口了。 “啊?”,周伟感觉有苦难言,本来此行只是“走镖”,为了帮陈丹青圆场又临时客串了一回郑天霖,没想到篓子竟然捅大了。 周伟用一种极其无奈的眼神看着陈丹青,出乎意料的是陈丹青并没有过多的表示,脸上依旧是红扑扑的,半天也不愿开腔帮周伟开熘,周伟心中开始叫苦连天了。 “酒后驾车会被拘留的”,陈丹青走到周伟跟前轻声说道。 “我……”,周伟突然发觉他上当了。 本来周伟并不想喝酒,没想到亲戚们太热情轮个上前敬周伟,而陈丹青不但不劝阻,反而一个劲地鼓励他喝,盛情之下周伟也傻乎乎地干掉了半斤烧刀子,现在陈丹青突然一反常态,以酒后不宜开车为由要将他留下,周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两人又一次走出了村外,见四下无人周伟终于把火气撒了出来。 陈丹青没有回答,视线始终放在不远处的山峦上。 “看到那座山了吗?”,陈丹青指了一下,“我的家就在山那边”。 “这与我说的有关系吗?你说我该怎么办?”,周伟很不高兴,毕竟被人愚弄的滋味很不好受。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陈丹青勐地推开了周伟,一边哭一边往山上跑去。 周伟楞了好一会儿,终于一跺脚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陈丹青的精神有些恍惚,差点失足滚落山下,不过被周伟及时地拉住了,周伟也不知道她的平衡能力为什么会这么差,这样的动作从他认识陈丹青开始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坐在凉风习习的山顶上,陈丹青一直注视着山下的一个小村落,回忆的忧伤再一次向她滚滚涌来,眼眶一直就没有干涸过。 “看到那间房子了吗?那就是我家”,陈丹青指着山下一座破旧的小土屋说道。 周伟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眼前所看到的根本不能称之为“家”,用“窝”或“棚”来形容是才最妥当,难以想像这样的屋子里竟然飞出了陈丹青这只“金凤凰”。 “要去看看吗?”,周伟惭愧地说道。 陈丹青微微摇头又长长地抽泣了一声。 “对不起周老师,你走吧”,陈丹青木然地说道。 “哎,好”,周伟应声走了两步突然回过了头,“那你呢?”。 “我想再坐一会儿”,说得还是非常麻木。 “唉”,周伟嘆了口气又无奈地走了回来,“陈老师,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所做的只是为你和郑院长演一齣戏,现在这齣戏已经落幕,我这个临时演员就该退场了”。 “是的,你说得没错,你本来就是观众,是我把你拉上了舞台,正如你所说的,戏演完了,你应该重新回到你的观众席上去”,陈丹青苦苦地笑了起来。 “你我都知道,这个舞台只能有一位男主角,如果你想再找一位,那么你只有淘汰原来的那位,对吗?”,周伟会意地说道。 “对,只能有一位,一位……”,陈丹青在喃喃自语。 陈丹青的情绪一直非常低落,默默地注视着山下的老屋,惆怅和伤感久久难以消逝,在周伟的要求下,她将自己多舛的命运说了出来,听得周伟揪心不已,总而言之是封建残余害了她。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而陈丹青的不幸却恰恰应了“红颜命薄”这四个字,出生时母亲因难产去世,迷信的祖父母请来“半仙”给陈丹青算了一卦,结果陈丹青成了“白虎星”,除了父亲和外婆之外,亲友和邻居都对她退避三舍,恐怕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从小生长在这种悽苦的逆境之下,也就直接为陈丹青的抑郁埋下了祸根。 八岁时父亲又染病去世,从此在那间破旧的老屋里,就只剩下陈丹青一个人在默默地渡过漫长的黑夜,幸好有外婆时常翻山过来看她,否则的话即使有一天她死在了小屋里,基本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一个“灾星”的离去。 “唉”,周伟痛苦地一声长嘆,“陈老师,真难以想像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熬,熬过一天是一天”,回忆让陈丹青泪湿沾巾。 “我想你夜半独舞的习惯应该是从这里开始养成的吧?也就是在这里,你拥有了比一般人更多的艺术细胞,对吗?”。 “是的,我只能唱给自己听,跳给自己看,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上中专的时候,一定得到了郑院长的帮助,所以你选择了嫁给他,对吗?”。 陈丹青点点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如果没有他,我根本走不进艺校的校门,不过这不完全是我嫁给他的理由”,往事再一次让陈丹青黯然神伤。 第145页 “我知道,所以你与他分居了三年,但你们并没有离婚,这说明你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而且即使是感情破灭了,作为你来说,至少还有一份感恩的心理,对吗?”。 “对”,陈丹青毫不犹豫地说道。 “难得,太难得了”,周伟由衷地赞嘆道:“在当今这个功利主义占主流的社会里,能做到这一点实在太不容易了,陈老师,我敬佩你”。 陈丹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忽而又伤感地说道:“说这种话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周伟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更多的言语,当眼神交会的瞬间,双方都理解了彼此内心最真挚的情意。 “对了,郑院长以前结过婚吗?”,周伟好奇地问道。 “没有”,回答得非常肯定。 “没有?”,周伟大吃一惊,“不会吧?”。 “真的没有,但我相信在他的心里,一定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陈丹青颇有些忌妒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那把中阮”,陈丹青突然间又变得伤心起来。 “就是那把断弦的中阮吧,你说过郑院长非常喜欢弹阮,怎么就不给它接上呢?”,周伟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陈丹青失望地嘆了口气:“接上?对,在我嫁给他之前,这把中阮的弦还是断的,结婚那天他重新换上了新弦,不过……最终它还是断了”。 “这样啊”,周伟咬了咬嘴唇,“我想我明白了,这四根弦与其说是琴弦,还不如说是情弦,是郑院长的心弦”。 陈丹青伤心地点了点头。 “有机会的话我去和他谈谈,让他把弦重新装上”,周伟想调和一下陈丹青和郑天霖的关系,无疑这把中阮上的四根弦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不用了,弦已断,心已死,即使要换,也得等另一个女人出现的时候”,陈丹青神情悲戚,泪水汪然而出。 “我明白了”,周伟哀嘆了一声,“也就是说,现在你对他是一份感恩,而他对你则是一份眷顾,但实际上你们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了,对吗?”。 陈丹青没有回答,而且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周伟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出于对陈丹青的同情和怜惜,周伟最终打消了连夜赶回江州的念头,晚上陈丹青藉口照顾外婆与老人同挤在了一张床上,而周伟则艰难地渡过了一个不长的黑夜,不时地从床上坐起,踱到窗前对月空嘆。 7月18日,两人踏上了回江州的行程,这趟“走镖”之行宣告结束,除了老外婆的声声叮咛和嘱咐外,后备厢里又多出了一些土特产,还有几件让陈丹青莫名其妙的东西,这是周伟专程向她的亲戚们讨来的,陈丹青问了几次,不过周伟却总是笑而不语。 第六十五章捉鬼计划 回程路上周伟心事重重,车子摇来晃去就象喝醉了酒,手脚似乎也变得不听使唤了,数次都差点酿成刮擦追尾事故,简直就是刚从驾校出来的。 经过丽山之行后,周伟慢慢地发现自己对陈丹青竟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觉,或者叫感情也行,不过他也很清楚,只要陈丹青与郑天霖一天不离婚,这种感觉就只能压在心底24小时,而所谓的感情也只能是不该有的“孽情”,这一点和马鸣是完全相同的。 想到这里周伟竟然开始有点怀念琴湖里的那只鬼了,他曾经恨过马鸣,但更多的则是同情和惋惜,而他目前所面临的情形竟然和马鸣的境遇如出一辙,心里都压着一份沉甸甸的“孽情”,以致于心神不宁。 “给你”,周伟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陈丹青。 这把钥匙正是马鸣偷配的陈丹青的房门钥匙,不过尽管马鸣对陈丹青心仪已久,手头上也有她的房门钥匙,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开过一次,他宁愿呆在琴湖里守望着心中的女神,宁愿隔着门缝用目光传递心中那份执着的迷恋,也不愿因为自己的鲁莽和私慾而伤害了陈丹青,这就是爱,尽管它不应该存在,但谁也无法否认这份爱确实是真心的、是纯洁的。 出于一种难以言表的原因,周伟一直将这把钥匙带在身上,现在他觉得该物归原主了。 “你……留着吧”,陈丹青已经知道了这把钥匙的来歷,不过她并没有接。 周伟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陈丹青话中的意思,想了想之后他摇下车窗,将钥匙随手扔了出去,再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陈丹青极度失望的眼神。 “如果我想进门的话需要钥匙吗?”,周伟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陈丹青触电般地低下了头,红晕再次遍布了整个脸庞,除了脸红之外,她感到心跳在勐然间加速了,甚至快过了滚动的车轮。 遗憾的是这一次陈丹青理解错了,因为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周伟自从拜马鸣的父亲老马为师后,已经从他身上学到了开锁的绝活,而且他也偷偷地在学校里实践了很多次,结果屡试不爽,而陈丹青根本不知道此事,她以为周伟看穿了她的心事,所以忍不住开始有了一些羞涩。 回校后周伟熘进了工具室,提了几把称手的傢伙然后把自己关了一下午,屋内响起了“吱嘎吱嘎”的沉闷声响,足足响了两个多小时。 第146页 夜幕降临的时候房门打开了,周伟提着一只旅行包离开了宿舍,又不紧不慢地往后门走去,等他慢腾腾地走到情定山谷时,月光已经亮得可以当镜子照了。 月色如水山如涧,声声清幽的鸟鸣,阵阵夏虫的咕哝,还有随风涌动的滚滚松滔,奏响了一曲自然和谐的情定山之夜。 “对不起了,不管你是不是孙了了,请恕我冒昧了”,周伟肃立在那座荒芜的小土包前,在心里默念道。 打开硕大的旅行袋,周伟将里面的物什一样一样地搬了出来,左右环视了一圈之后他跳上了小土包,伸手拨开一人高的柴草,将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分别安放在土丘上,又小心翼翼地作了一番伪装,检查无误之后又轻松地跳了下来,再次在心里深鞠一躬。 “真美”。 当山风停止了吹拂,当鸟虫进入了梦乡之后,空幽的山谷里只剩下周伟在对月畅想对山嗟嘆,要不是还有使命在身,他真想蜷缩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体会一番天当被地当床的潇洒意境。 时间还不到十点,后门的两幢教工宿舍里只有一两户人家还亮着灯光,从104的卧室内传来了雷鸣般的唿噜声,段仲圭早已被周公拉去作客了,周伟走到阳台外朝里探了探。 “这个老东西,睡得还真早啊,但愿那个倒霉蛋不是你”,周伟捂着嘴巴偷偷地笑了起来。 打开监视器,调整摄像头,坐在云台前周伟翘起了二郎腿,手中一杯清茶悠然自得地盯着屏幕,盯着那座小土包,静等着谜底揭晓的时刻。 不可或缺的人物又一次走了进来,陈丹青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进保卫科的,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当她忐忑不安地站在周伟身后时,周伟露出了笑容,笑得非常会心,也非常神秘。 “周老师,你说今晚它会来吗?”,陈丹青紧张地看了一眼监视器。 周伟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十一点半,画面上并没有出现那个神秘的影子,渐渐地他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它暂时不会离开那里”,周伟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否则的话他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就要泡汤了。 “索命阮音跟它有关吗?”,陈丹青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周伟摇摇头,“不过我个人认为,无关,但也说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它来,我就能将它捉住,到时候一切都明白了”。 “捉住它?”,陈丹青吓了一跳,因为她一直把那个影子当成了鬼,现在周伟突然间雄心壮志誓言要捉鬼,除了疑惑之外,陈丹青的心里隐隐又多出了一层担忧。 当时间指向了凌晨两点时,周伟再也架不住了,他呵欠连天地护送陈丹青回到了宿舍,虽然陈丹青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渴求,不过周伟仍然潇洒地向他挥了挥手,而后大踏步地走回了401,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才在陈丹青震天般的敲门声中回过神来。 “周老师,你干什么?”,见周伟正在收拾行装,陈丹青的脸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周伟的确在收拾行李,他把枕头和毛毯胡乱地卷在一起装进了旅行袋,想了想之后又把手电塞了进去,看样子他是准备外出野营。 “呵呵,没什么,房间里太热了,准备到保卫科里住两晚,吹吹空调”,周伟撒了个并不高明的小谎,但很快便被陈丹青戳穿了。 “那这些呢?”,陈丹青看见地上还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着的物品可就名目繁多了,有小铁锹、小锄头,十字镐,铁榔头、还有一把柴刀,活脱脱一个可携式的农具包。 “没什么没什么”,周伟连忙搪塞了过去。 不过陈丹青也并不傻,周伟这种欲盖弥彰之举引起了她的极大怀疑,见周伟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陈丹青稍稍思虑之后顿时明白了过来,脸上的忧虑之情一目了然。 “我能一起去吗?”,陈丹青快速地跟上了周伟的步伐。 “这好象不太方便吧,我是到保卫科里过夜啊”,周伟不想吓着陈丹青,所以竭力地劝阻她。 但无论周伟怎么撒谎,也无论他怎么劝阻,陈丹青依然固执地跟上了周伟,两人又一同走进了保卫科里,百般无奈之下周伟只得同意陈丹青留下来,心里面一直在叫苦不迭。 “陈老师,今晚你就坐在这里,记住,关好门,一步也不要离开,听见了吗?”,站在里间的监视器前,周伟极其严肃地说道。 “那你呢?”,周伟的神情让陈丹青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和不安。 “我?我准备去老琴房”,周伟把指关节压得叭叭作响。 “为什么?”,陈丹青一听立即大惊失色。 “直觉,直觉告诉我,今晚可能有事发生,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如果你真想帮忙的话,就替我看着监视器,有动静立即给我打手机”,周伟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非常严肃。 “啊?”,陈丹青再次惊慌失措。 索命阮音的确存在,这一点勿庸置疑,索命阮音是《霓裳》,这一点也得到了证实,周伟第一次听见这曲《霓裳》的时候是在6月21日的凌晨,是个月圆之夜,后来又据马鸣说,他听见索命阮音的时间也是在月圆之夜,再加上孙了了的传说,所有有关于索命阮音响起的时间均指向了月圆之夜,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必然,所以周伟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两天可能会出事,而且一定和索命阮音有关。 第147页 月亮悄悄地升到了中天,监视器上依旧白花花一片,当时间指向了十一点时,周伟非常从容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后将手伸向了背包。 “小心点儿”,陈丹青站在周伟身旁,她的心在急速地跳动着,唿吸也变得极为紊乱,她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神情盯着若无其事的周伟,眼睛泛动了几下之后快速地转过头去。 “没事的,放心吧”,周伟想了想之后又把电警棍塞进了裤兜里,朝着陈丹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头也是热乎乎的,被人担心和牵挂的滋味非常好,如果不是陈丹青的特殊身份,周伟很有可能会失去控制。 周伟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身走了回来,他将陈丹青强行请回了椅子上,又从旅行袋里取出毛毯,轻轻地盖在了陈丹青的腿上,然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办公室,他听见陈丹青在背后叫他,不过他没有回头,因为他不能保证回头之后两人之间将会发生什么。 轻轻带上了房门,周伟深吸了一口气后大踏步地往老琴房方向走去…… 第六十六章山谷捉鬼 皎洁的月光撩拨着静谧的校园,将丝丝凉意由头顶源源不断地灌进周伟的体内,一股异常独特的酥麻感悄悄地袭遍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四周静悄悄的,偶而刮过几阵略带暑气的微风,几声夜鸟的啼鸣给空旷的校园添加了些许神秘、些许空灵,也给周伟的内心添加了些许无端的恐惧。 独自穿行了大半个校园之后,周伟沿着那条从荒草中开闢出的小道大步朝老琴房走去,对于此刻的周伟来说,老琴房已不再神秘,也不再令他感到恐怖,所以他走得很快,也很坦然,就象进自己的宿舍一般。 当走到小楼外时周伟止住了脚步,抬头凝视着月下的老琴房,心里鼓了鼓勇气之后他义无返顾地走了进去。 脚下响起了刺耳而单调的“嘎吱”声,皮鞋踩在破旧的楼板上感觉有些软绵绵的,阴暗的角落里有几只老鼠在自相残杀,“叽叽叽”的打斗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悽惨,自从老琴房被废弃特别是学校里有了索命阮音的传说之后,这里已经成了师生的禁地,同时也成了老鼠的天堂。 “咣当”,山风将残破的房门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几缕尘土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周伟的脚下。 “呜——唿唿唿……”,耳边又传来了夜鸟的声声悲啼,似乎它也感应到了今晚将会有事发生,所以用它所特有的凄凉嗓音警示周伟。 不过周伟依然执着地往前迈步,很镇定也很从容。 黑夜容易让人产生丰富的联想,当眼睛暂时失去部份功能的时候,脑细胞却异常地活跃起来,正是这些无端的猜想才产生了恐惧,而恐惧又产生了更多的猜想,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恐惧感人人都有,不过却很少有人能说出什么是恐惧,恐惧又是什么。 “吱——”,当走到最西面的那间小屋时,周伟轻轻地推门而入。 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几只受惊的蚊虫咬住了他的脸,有点痛有点麻,这间屋子他在6月21日凌晨驻足过几个小时,也就是那个晚上他得出了索命阮音在情定山谷的结论,从而彻底否定了“琴房闹鬼”的传言。 借着斜射而来的月光,周伟缓缓转头扫视了一遍,屋内的摆设丝毫未变,凄凉和沧桑占据了小屋的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 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 周伟没有拧开手电,因为有了窗外的月光,更因为今晚的特殊使命。 他轻轻地放下背包,又悄悄地闪到了北面的窗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情定山谷,盯着山谷里那座荒凉的小土包,传说它是明朝时江州名妓孙了了的魂归之所。 胸前突然间传来一阵颤动,屋内亮起了一道淡绿色的萤光,周伟看了一下之后蹲下身子接了起来,是陈丹青打来的,声音很抑郁也很焦虑,周伟会心地笑了笑,轻声安慰了几句之后果断地合上了机盖,想了想之后他选择了关机。 情定山又起风了,凉风劲摧着草木哗哗作响,小土包上茂密的柴草也竞相折下了腰身,几声夜鸟啼鸣过后,一切又归于沉寂,在月光的轻抚之下,万物又进入了甜美的梦幻之中。 等待,静静地等待,耐心地等待,心跳就象秒针一样,尽管不知道跳了几下,但周伟知道已经过去了很久,因为两条腿开始有些发麻,但他依旧没有放弃,也没有动,他相信今晚的情定山谷一定有事发生。 “铮——” “铮——” “铮——”。 熟悉的音律再一次在耳边迴荡着,又是中阮弹奏前的三声调弦,声音很轻但很清脆,有如一道道轻柔的波纹缓缓拂过耳际。 “嗯?阮音”,周伟勐地一个激灵,彻底驱散了席捲而来的睡意。 “铮铮铮……”。 无数悦耳的音符在夜空中漫天舞动,阮音时断时续,时缓时急,渐渐地连成了一条无形的绳索,汇成了一曲动听的《霓裳》,这次的分贝更低,如果不仔细分辨,会让人怀疑是否又产生了幻觉,这曲动人的旋律远不如风声更为响亮,当山风骤起的时候,耳边只能听到风的呜咽,只有在风停树静的间隙才能窥测到曲中的神秘意境。 第148页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周伟也在这一刻惊呆了,直到一曲终了才慢慢地回过了神。 “悉悉嗦嗦”。 土包上的柴草突然间出现了一阵无节奏的晃动。 “喀嚓”。 周伟很清晰地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来了”,周伟大喜过望,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噔噔噔……”,周伟勐一转身伸手提起背包快速地跑下楼去。 转过了老琴房,他迳自跑到了北面两米多高的围墙下,右手大力一抡,背包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地落在了围墙外的山谷里。 周伟后退了十几米,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勐然间身体一沉,“嗖”一声快速地窜了出去。 “啪”“啪”,周伟蹬上了墙面,两手快速地抓住了墙沿,一拉一撑,整个人就站在了围墙上,而后轻松一跃,又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这是轻功吗?不是,是飞檐走壁?就算是吧,不过周伟知道如果这一幕被爷爷看见的话,他的耳朵又该发麻了,因为刚刚在上墙的时候他差点摔下来,两只手也被划破了,简直是有辱周家的门面。 “妈的,总算逮住你了,还不老实”,山谷里响起了周伟愤怒的斥骂声。 土包上的柴草在急剧地晃动着,有个不明物体正在里面作垂死挣扎,周围的草木被折断了数根,也被压弯了一大片。 拧亮手电周伟跳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近距离地欣赏他的“战利品”。 草丛里有一只猴子,它的一只脚被夹住了,在挣扎的时候另一只脚也被套牢了,山谷里响起了阵阵悽厉的鸣叫声。 在丽山时周伟从陈丹青的亲戚那里要了一些竹片、麻绳和铁丝,回到学校后做了几个简易的捕兽夹,尽管他很想用大威力的铁夹子,不过现在山区也在禁猎,这种“杀伤性武器”都被收缴了,所以周伟只得就地取材,自己动手做了几个,然后连夜安放在土包上。 “吓我一跳,原来是你老兄啊,难怪轻功这么好,佩服,佩服”,周伟轻松地笑了起来。 那个两次在监视器上闪现的神秘影子终于揭开了面纱,周伟从见到它的第一眼开始就不相信是鬼,尽管那对绿黝黝的眼睛有些恐怖,尽管它的身影很敏捷也很诡异,不过周伟根本不信邪,经过此番努力之后,眼前的事实最终证实了他的判断。 “大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盯着那只可怜兮兮的猴子,周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了。 突然间他想起了一则报导,江州动物园的猴明星“六毛”越狱潜逃,各大媒体唿吁市民查找,还大幅登上了它的照片,眼前的这只猴子与“六毛”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至于它是怎么逃到山谷里来的,这一点倒难不住周伟,因为江州动物园距艺校并不远,也建在情定山下,“六毛”已经越狱了近半个月,动物园发的悬赏通告贴得到处都是,据说它凭着敏捷的身手数次都逃脱了拉网式“追捕”,可惜的是最终竟然栽在了周伟的手里,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除此之外周伟又想起了一件小事,一周前有住在后门教工宿舍的老师向他反应,家里的水果和食物莫名其妙地少了,但财物却是分文未失,而且门锁也完好无损,当时周伟听后只淡然一笑,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只偷食物不偷钱的“贼”。 现在看来这件事绝对是“六毛”干的,也只有它才不知道钱财的妙用了,也只有它才有本事爬到那位老师所住的四楼偷水果,至于它是怎么爬上去的,这一点也不难,只要沿着锈迹斑斑的落水管往上爬翻进阳台就是了,就攀爬技术来说整个动物界还真找不出有比猴子的身手更矫健的。 “麻烦”,周伟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 捉鬼竟然捉住了“六毛”,按常理把它送回动物园后可能还有一笔不小的奖励,不过让周伟为难的是,是他亲手把“六毛”夹伤的,江州市是不允许捕猎的,而且这些“齐天大圣”们都是国家级保护动物,身价不菲,如果就这么把挂彩的“六毛”送回动物园,说不定周伟又得惹上麻烦了,别忘了他目前还在保释期间呢。 “铮铮……”。 正当周伟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阮音再一次意外地响了起来,周伟一惊,他快速地蹲下身体,屏住唿吸聆听分辨着,警惕地在山谷里寻找阮音的声源地。 “见鬼了”,周伟心中大唿不妙。 低沉的旋律充斥着整个情定山谷,仿佛置身于阮音的重重包围之中,当风声停止的时候,一曲舒缓动听的《霓裳》从四面八方向周伟涌了过来,又仿佛置身于波滔汹涌的浪潮之中。 周伟紧张之余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又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耳朵,短时间内他根本分辨不清这阵阮音究竟来自何方,只能凭着敏锐的听觉,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自认为声音最响的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什么?”,周伟再次惊叫了一声,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六十七章荒茔 周伟相信自己的耳朵,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第149页 循声爬到了一面光滑的石壁下,恰在此时这曲《霓裳》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当余音随风消散后,整个山谷又陷入了窒息般的沉寂之中,而后它就再也没有奏响过。 石壁位于山谷的东侧,陡峭而光滑,高三十多米,有几道很长很深的石缝,中部还有一个石洞,可容一人弯腰出入,站立崖底,周伟现在也只能望壁兴嘆,他能“飞檐”,却不敢爬这道石壁,万一失足摔下来的话可就不是残废这么简单了。 这座石壁原本是江州市的攀岩运动训练场地,只不过已经废弃很久了,石壁上的一条醒目的红漆标语也已斑驳脱落,城市里爱好运动的人少,而且大部份都喜欢呆在室内花钱流汗,象这种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户外运动现在已很少有人问津,即使感兴趣也只局限于室内的人造石岩,攀登之前还得把自己绑得象头过秤的猪一样。 “见鬼了”,周伟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如果连周伟这个“一根筋”都不敢攀登的话,那么可以想像一般的人不会有这个胆量,况且现在是深夜,在可见度不高又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轻易涉险,那个石洞似乎也不可能,周伟仰望了很久都没有在峭壁上看到绳索,所以初步排除了人为在石壁上弹奏的可能性。 动物?动物会弹阮吗?即使会几下乱弹琴,它能弹奏出象《霓裳》这么优美的曲子吗?更何况除了灵长类动物之外,一般动物是不可能爬得上这么高的石壁的,那只可怜的“六毛”已经被周伟当成了猎物,现在正躺在地上痛哭流涕,似乎在忏悔它的越狱行为。 那么就剩下了一种可能,鬼! 还有一种可能,是情定山谷的天然磁场,在这个月圆之夜将不知何年何月录制的《霓裳》放了出来,虽然可能性降到了最低点,不过也比“鬼弹琴”更令周伟信服。 “看来很可能就是天然磁场在作怪”,望壁兴嘆了许久之后,周伟终于勉强让自己接受了这个可信度极低的结论。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周伟又走回了土包前,“六毛”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了,只能用一种非常无辜和恐惧的眼神盯着周伟,周伟笑了笑之后准备给它松开夹子。 “谁?”,一道手电光照了过来,周伟勐地大喝一声。 从西面的教工宿舍方向走来了两个人,个子都不高,头前带路的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者,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手电,后面紧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周伟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女人是陈丹青,而那个老人竟然是郑天霖。 “小周,你干什么?”,郑天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差点被脚下的杂草拌倒在地。 “院长,我……”,周伟感觉有苦难言,只是狠狠地盯了一眼后面的陈丹青。 郑天霖肃立在土包前,久久都没有吭声,突然间他扔下手电,费力地爬上了土包,把上面的几个捕兽夹扔得老远,周伟以为郑天霖准备怪罪他“虐待动物”了,但让他和陈丹青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郑天霖蹲下身子,将被压弯的柴草一根一根地扶了起来,他的动作非常轻柔,仿佛是在搀扶一个幼稚的孩子,月光映照在他显略苍老的脸上,这张脸有点湿润,是泪,郑天霖哭了,无声地哭了起来。 “院长”,周伟想上前帮忙。 “走”,郑天霖手指着周伟怒喝一声。 周伟:“院长,我……”。 陈丹青:“老郑……”。 “滚,你们都给我滚”,郑天霖怒气冲天,将无名之火发泄在了周伟和陈丹青的身上。 周伟和陈丹青都惊呆了,谁也不知道郑天霖为什么会如此冲动,不过郑天霖根本不想解释,也不愿转头看二人一眼,扶起了被压弯的柴草之后,他又用手抚平了被踩踏出来的脚印,动作也很轻柔,就象抚摸着婴儿稚嫩的脸庞。 周伟松开捕兽夹将受伤的“六毛”抱在怀里,又拾起了地上的背包,然后走到陈丹青跟前轻声说道:“走”。 陈丹青此时非常犹豫,目光始终在郑天霖和周伟之间来回游走,神情也变得极为痛苦,她的眼睛里也噙着泪水,委屈的泪水。 “走”,周伟又拉了陈丹青一把,两人沿着小路往后门走去,周伟的脸色非常严肃,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而陈丹青则不然,几乎是三步一停五步一望,直到拐进后门为止。 回到宿舍取出了上次王野给他配的碘酒和纱布,周伟又跑回了保卫科,陈丹青精神恍惚地坐在角落里,泪水在扑扑地往下挂落,而“六毛”似乎非常通人性,它蜷缩在陈丹青的腿上,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仰视着她。 周伟没有说话,从陈丹青的腿上抱过“六毛”,细心地给它的伤口消毒,这个时候的“六毛”开始有些慌乱,两只爪子拼命地挠周伟的脸,陈丹青见状立即站了起来,替周伟摁住了它,又接过纱布很小心地把伤口包扎好。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周伟愤怒地责问道。 “我,我担心你”,陈丹青把头埋入了胸前。 “你就不担心你自己的老公吗?”,周伟一把将陈丹青拉进了里间,然后指着监视器大声地吼道。 第150页 画面上郑天霖跪在土包前,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深躬着的背部在勐烈地抽搐着。 “我不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担心你”,陈丹青一抬头声嘶力竭地回应道,委屈的泪水漱漱而下。 “担心我,好,我谢谢你,不过他怎么办?”,周伟指着监视器上的郑天霖。 “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如果你愿意,我明天就和他离婚”,陈丹青痛哭失声,而后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周伟的怀中,周伟推了几下都推不开,腰间被陈丹青死死地缠住了,两个身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不”,周伟怒喝一声,手指着门口说道:“现在你不应该呆在这里,你应该站在他的身边,你走,你马上去”。 陈丹青依旧纹丝不动,眼泪汪汪的样子显得非常可怜,周伟恼怒地将她一把推开,陈丹青一个趄趔撞在了办公桌上,然后捂住腹部痛苦地蹲了下来。 周伟一见闯了大祸,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连连向她道歉。 陈丹青背对着周伟,迟迟都不愿理会他,低着头任由泪水汪然而下,屋内迴荡着阵阵沙哑的抽泣声。 女人的眼泪具有无可比拟的杀伤力,周伟的怒气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两对目光紧紧地交织纠缠着。 “即使你担心的话,也应该通知门口的校卫,而不是他”,周伟又指了一下监视器,不过此时郑天霖已经从画面上消失了。 “我知道”,陈丹青轻声说道。 她现在非常后悔,郑天霖的剧烈反应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但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知道?知道还通知他?”,周伟还是有些窝火。 “因为我也觉得那个地方和他有关,所以……”。 “哦,我明白了,看来你也看出一点苗头来了”,周伟赞赏地点了点头。 陈丹青曾经说起过关于那个土包的一段往事,98年的时候她与郑天霖在山谷里散步,她不小心踩到了土包上,结果郑天霖大动肝火,为此两人事后还吵了一架,不过郑天霖就是不肯让步,而且还不愿和陈丹青解释,这件事一度让陈丹青耿耿于怀。 一座荒芜的土包竟然能让郑天霖这么敏感,这是很不正常的,毕竟那个时候两人才刚刚结婚,如果那座土包没有秘密的话,郑天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斥责自己新婚燕乐的妻子,当时周伟就产生了怀疑,没想到陈丹青也正有此意。 陈丹青伸手抹了抹泪珠,眼眶还在闪动着明亮的波纹,她盯着周伟的眼睛,又轻轻地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我想你一定是告诉他我可能会去挖坟掘墓,是吗?”,周伟突然间笑了起来。 陈丹青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背包,手指着包里的各式农具说道:“难道不是吗?”。 自周伟离开之后,陈丹青就寸步不离地坐在监控室里,两眼始终没有偏离过屏幕一寸,她也一直非常担心,所以才给周伟打了个电话,不过接下来她就再也打不通了,因为周伟为了不暴露目标关机了,陈丹青焦急地拨打了无数遍,传来的都是冷冰冰的电脑录音,无奈之下她只有坐在监视器前在心里默默地为周伟祈祷。 祈祷了两个多小时后,她在监视器上看到周伟在“飞檐走壁”,惊讶之余她察觉到了危机,没有紧急情况周伟是不可能冒险翻越高墙的,所以陈丹青断定索命阮音出现了,而且也很快就想到了那座神秘的坟茔,再联想起周伟的那只“农具包”,所以思索片刻之后她拨通了郑天霖的电话,郑天霖一听大惊失色,连忙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学校。 周伟笑了笑说道:“看来是这个包引起了你的怀疑,你怕我会做傻事,更担心郑天霖怪罪,所以才通知了他,对吗?”。 “……”,没有回答。 “你真是不容易”,周伟苦笑了两声说道:“既担心我会去挖坟,又担心郑天霖会伤心,在你的舞台上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位男主角,这戏可怎么往下演啊?”。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再欺骗自己”,陈丹青深情地注视着周伟,“可能你会笑话我,甚至可能会认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可是我真的……”,话未说完已经哽咽了。 “算了,不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周伟默默地站了起来。 “到此为止?”,陈丹青触电般地抬起了头。 “是的,到此为止,我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也不想再给他的心口添一道伤痕,他很不容易,于情于理,你都应该陪在他的身边,即便是名存实亡的感情,但我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你们的婚姻应该再维持一段时间,因为他现在非常需要你,真的,我看得出来”。 “那你呢?你真的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陈丹青的神情变得非常痛苦。 “你错了,不是配与不配的问题,而是合适与不合适的问题,需要与不需要的问题,很显然,我并不适合你,而且他比我更需要你,希望你理解,对不起”,周伟痛苦地仰天长嘆了一声。 坐了很久,看了很久,也谈了很久,最终陈丹青又一次忘情地投入了周伟宽阔的怀抱中,她紧紧地搂住周伟哭得非常伤心。 第151页 这一次周伟没有拒绝,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站着,两只手又一次放在了背后,陈丹青贴得越紧,两只手就揪得越重,他仰起头,微微地合上了双眼。 陈丹青露出了如花般的娇媚笑容,她轻轻地推开了周伟,又快速地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湿吻,而后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门外传来了伤心欲绝的哭泣声。 “爱我?怎么可能呢?”,周伟咂巴了两下嘴唇,上面还留着陈丹青的口水,心里就象压了一块千钧巨石。 不可否认,陈丹青确实很美,也很温柔,是个只要看一眼就能令男人心动的女人,自从认识陈丹青之后,周伟渐渐地对陈丹青有了一些迷恋,迷恋什么呢?肉体还是心灵?周伟说不清,不过他相信前者至少占了51%,这也是一个正常男人所应有的反应。 不过周伟仍然不相信陈丹青会爱上他,先不论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异,也不管她与郑天霖的婚姻存续问题,在很多时候,在陈丹青过分的热情之中,让周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似乎这其中隐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是什么,周伟不知道,不过从心里来说,他还是希望陈丹青的感情是真实的,是发自于内心的。 洗了个冷水脸之后,周伟调出了今晚的监控纪录,然后非常冷静地回放着,他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六毛”,最终他把画面定格在了郑天霖的身上,准确地说是郑天霖下跪时的画面。 “看来真的是一座坟头啊”,周伟非常肯定地说道。 第六十八章旧事 明确了那座小土包是一座坟头之后,问题便纷至沓来。 谁的坟? 孙了了的? 周伟不敢相信,孙了了是否真的葬在这儿暂先不论,一个已经死了六百年的女人,纵使生前再美貌绝仑,再才华横溢,也不可能会令郑天霖如此伤感,周伟今晚只不过稍稍破坏了一点坟头上的植被而已,郑天霖就一副怒髮冲冠的样子,还在坟前长跪不起,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周伟觉得如果坟里真的葬着孙了了的话,要么是郑天霖穿越时空与孙了了产生了感情之后又回来了,要么干脆就是精神有问题,很显然这两者都不适用于郑天霖身上。 不是孙了了的,那会是谁的? 坟墓的主人生前一定与郑天霖非常熟悉,甚至关系还非常亲密,亲密到什么程度?只要想一想陈丹青的遭遇就明白了,98年陈丹青只不过是无意间踩上了坟头,就被郑天霖狠狠地训了一顿,他这么紧张,说明他与这个墓主人的关系非同寻常,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要远超于夫妻关系。 不过问题恰恰也出在这儿,既然关系这么亲密,甚至于超过了夫妻感情,那么这座坟头为什么会荒芜到这种地步呢?甚至于连个墓碑都没有,也没有人来扫扫墓,清理一下周围的杂草,或者替它盖盖土,而是任由它栖身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这一点也不符合逻辑。 一个接一个问号跃入脑海中,周伟根本无法解开这个谜局,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谜局目前只有郑天霖一个人能解,连陈丹青都不知道,试问还有谁能窥知内中玄机呢? “会不会是……”,周伟勐一抬头,眼睛转了两圈之后突然间若有所悟。 今晚周伟自认为收穫颇丰,虽然还是没有解开情定山谷的阮音之谜,但他相信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从老琴房到那座坟茔,再到那面峭壁,可以说他的调查一直在步步深入。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天然磁场这个结论似乎更接近于真相,如果这个观点成立的话,那么只要暂时失忆的李嫣一开口,整个索命阮音之谜就能大白于天下。 “也不太象啊”,周伟还是觉得有问题。 这主要缘自于他的听觉,当那曲《霓裳》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的两只耳朵产生了排斥反应,在声源的方向上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判断,最终他还是听从了右耳的召唤,就和左右手一样,一般人都习惯于用右手,时间长了思维和方向感也会偏向于右边,这就是所谓的“惯性”,而这种惯性也深入了社会的方方面面,比如说交通。 周伟一把拽过了背包,将包里的农具一样一样地取了出来,对着屏幕上的荒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虽然表面上他不承认,不过他还真的有挖坟掘墓的打算,还是因为天然磁场,他本来计划着如果发现索命阮音是从那座土包中传出来的,那么他会趁着夜半无人之时,用这些农具掘地三尺一探究竟。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天然磁场可能存在,但索命阮音绝对不是从那座荒茔里传出来的。 第二天周伟起了个大早,心态复杂地走进了单身宿舍,又犹犹豫豫地走到了408门前,内心的矛盾和痛苦致使高举着的右手一直无法叩响这道紧闭的房门,他希望见到陈丹青的人,但害怕看到陈丹青的泪。 思忖许久之后他的手最终轻轻落在了门上,屋内没有反应,周伟又壮着胆子敲了敲,屋内还是非常安静,转身离去的时候周伟又一次取出了手机,不过和先前的数次一样,输完了号码后,摁在绿键上的拇指始终用不上力。 “唉”,一声嘆息过后周伟默默地离开了宿舍。 从保卫科里取出钥匙,周伟打开了荣誉室的门,在建校初期的第一展区独自逗留了很长时间,除了墙壁上悬挂着的老照片之外,他又翻出了歷届艺校教职工的合影,在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张照片拍摄于1969年,是整本相册中的最后一张,艺校也就是从这一年起被迫停课。 第152页 出门的时候周伟记住了一个名字——阮柏涛。 在办公室里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周伟赶到了市一医院的住院大楼,左手一只花篮右手一只水果篮,进门的时候满脸都是恭敬的笑容。 “申屠老”,周伟轻轻地唤了一声。 病床上躺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身体看起来非常虚弱,手上还挂着输液管,此时他正昏昏欲睡,他叫申屠银,是艺校复课后的首任校长,也就是郑天霖的前两任,据说郑天霖就是他一手培养的。 申屠银,人送外号“活校史”,从艺校创立时起他就一直呆在学校里教书,对学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非常熟悉,今年5月份院里举行的毕业典礼就专程邀请了他,当时还是周伟把他扶上主席台的,两人聊了聊彼此印象非常不错。 “你是……哦,是小周科长啊,瞧我这记性,这人年纪一大就老煳涂了,来来来快坐下,瞧这大热的天你还专程来看我,来就来吧还提这些东西干什么”,申屠银楞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认出了周伟,而后非常客气地请周伟坐下。 周伟看了一眼病房内的小保姆,而后毕恭毕敬地坐在床边,两人客气地寒喧了一阵之后,申屠银便藉故把小保姆支了出去。 “小周啊,有事就说吧”,申屠银毕竟一生阅人无数,象周伟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从周伟过份的热情之中申屠银断定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伟惭愧地点了点头,而后凑近了申屠银跟前说道:“申屠老,我想向你打听一下阮柏涛这个人”。 “阮柏涛?”,申屠银显得非常惊讶,“你打听他干什么?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周伟:“这个我也听说了,而且据说他还是你的前一任校长,是在文革时期被迫害致死的,对吧?”。 申屠银微闭双眼仰头长嘆了一声,眼角开始变得有些湿润了,看得出来他不但认识阮柏涛,两人间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是的,老阮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直,在那种年代里象他这样的脾气註定只能成为悲剧,不过小周,你为什么会打听老阮呢?”,除了痛苦之外,申屠银的眼神中饱含着疑惑。 “我听说他有一个女儿,是吗?”。 “女儿?对,是有一个,不过也死了”,申屠银痛苦地揉了揉脑门,忽然间他直起身体死死地盯住了周伟,“小周,你这绕了大半天,是不是想问我索命阮音的事情,对吧?”。 周伟点了点头:“是的,看来您老都知道了”。 “是啊,我这辈子都奉献给了艺校,和小郑一样,学校就是我的第二生命啊,索命阮音的事情都是小郑告诉我的,真想不到这几年学校里竟然出了这么多事,也真是难为小郑了”,申屠银异常痛心地说道。 对于索命阮音一事,郑天霖一直要求属下三缄其口,他自己也是遮遮掩掩,还曾经极力阻止周伟调查,不过他却亲口将这些事情告诉已经退休二十年的申屠银,由于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看来是找对人了”,周伟在心中暗自庆幸不已,既然申屠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就不需要周伟再多费口舌了。 在荣誉室里周伟看到了阮伯涛的照片和事迹介绍,他与妻子都是建校时的第一批音乐教师,阮柏涛是文革前的艺校校长,周伟曾经听一位老教师无意中提起过这对夫妇,不过详细情况当时他并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记住。 6月8日下午,周伟与一位老校工谈起了学校闹鬼的传闻,老校工再一次提起了这对文革期间被迫害致死的夫妇,还提到了他们有一个女儿,就死在老琴房二楼西面的屋子里,是用一根琴弦割破手腕自杀的,而且据老校工说自此以后,老琴房在半夜里就会传出琴声,除了孙了了的传说之外,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索命阮音,而且可信度要比孙了了高得多。 现在艺校里流传着无数个不同版本的索命阮音,“孙了了版本”只存在于一些年长者的记忆里,不过基本上没有人会相信,而阮柏涛之女的版本也有一部份人知道,但也是廖廖无几,在绝大多数师生的眼里,“索命阮音=鬼”,“鬼=索命阮音”,就此而已,除了周伟之外,很少有人会穷追不捨,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周伟:“申屠老,我听说学校复课之后,也有人在老琴房附近听到过这种神秘音乐,这是真的吗?”。 申屠银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那个时候老琴房还是音乐教学楼,我退休的时候还没有废弃,我在学校干了一辈子,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我想这应该是大家都为小韵的死感到惋惜吧”。 “小韵?”,周伟一听立即来了兴趣。 申屠银点了点头,不过等周伟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申屠银突然闭上了嘴巴,无论周伟怎么问他一直避而不谈,到最后干脆声称头晕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见此情景周伟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小周,你的事小郑都跟我说了,你是好样的”,申屠银伸出了大拇指,“两次救人于危难之中,听说还把自己给连累了,真是不简单啊,现在小郑一直在为你的事四处奔走,希望能尽快为你洗脱冤情,你就放心好了,小郑一定能办到的”。 第153页 周伟笑着摇了摇头:“应该的,职责嘛,我现在就想尽快把索命阮音的事查清楚,这不就来找您老了”。 申屠银的情绪变得有些低沉:“小周,查可以,不过一定要注意影响啊,小郑很不容易,你要多帮帮他,现在很多人都希望他下台,象那个赵敬东,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仰仗他姐夫的权势,他连艺校的门都别想进”,说完申屠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周伟立即起身拍了拍他的背部,“他姐夫?他姐夫是谁啊?”。 “秦志国,就是咱们江州的秦市长,一个连自己家庭都管不好的党员干部,有什么资格掌管一方行政?”,申屠银的资歷非常老,他在省市里面也有不少的关系网,所以对于官场也略通一二。 “啊?”,周伟感觉有些不明所以。 “北湖会所你是知道的,你在里面保护学生的事小郑也跟我说了,你干得好,这才是负责任的老师,可是你知道北湖会所真正的老闆是谁吗?”,提起北湖会所,申屠银就变得非常愤怒。 “不是那个姓屠的吗?”,周伟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胖子的身影。 “秦天阳,秦志国的儿子,还有他老婆赵秀丽,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母子俩为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弄了个北湖会所,把江州搅得乌烟瘴气,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申屠银气急之下又咳嗽了起来。 周伟连忙按下了墙壁上的唿叫灯,很快医生便跑了进来,忙碌了一阵之后申屠银总算缓过气来了,不过唿吸还是有些急促。 “申屠老,您好好休息吧,我得走了”,周伟站起身向他告别,走到门口的时候周伟突然间又转过了头,“申屠老,你还记得阮柏涛生前住在什么地方吗?”。 申屠银:“后门,也就是现在的教工宿舍,这两幢楼是在我手上建起来的,以前那里是两排平房”。 “谢谢,祝您早日康復”,周伟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小韵”,从医院出来之后,周伟一路上都在念叨着这个名字。 第六十九章天然磁场 申屠银的话推翻了文革版本的索命阮音,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孙了了和小韵这两个稍稍有点可信度的版本都被否定了,不但如此,据申屠银所说,他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进入学校一直到退休为止,在这近四十年的时间里,他从来就不知道学校里有神秘阮音出现。 周伟敬佩申屠银的为人,所以自然也相信申屠银的话,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该如何解释情定山谷里的那曲《霓裳》呢? 他当然不会去相信什么“鬼弹琴”,只是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之后,他隐隐地感到索命阮音似乎与那座荒茔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是孙了了的,也不是阮柏涛女儿的,那这股神秘阮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周伟曾经怀疑是有人在半夜里熘进老琴房里弹中阮,不过随后就被否决了,因为阮音是从情定山谷传出的,老琴房西面那间屋子只不过是声音的传播通道而已,于是周伟又开始追踪情定山谷这条线索,但遗憾的是他却查到了一面峭壁,然后他初步得出了“天然磁场”这个结论。 天然磁场之说固然比较可信,不过周伟仍旧非常疑惑,这种疑惑从与申屠银的一番谈话之后变得尤为显着。 天然磁场属于地磁场,是一种自然现象,地磁场分为基本磁场和变化磁场两部份,基本磁场是地磁场的主要部份,它起源于地球内部,相对比较稳定,变化磁场包括地磁场的各种短期变化,主要起源于地球外部,而且这种变化非常微弱。 很明显,如果情定山谷真的有天然磁场的话,那它就是基本磁场,它的形成时间是以万年来计算的,而且变化的可能性非常小。 所以如果情定山谷真的存在天然磁场的话,那么它既然能在二十一世纪放出《霓裳》这股神秘阮音,而又为什么在上世纪放不出来呢? 至少申屠银及其周围的人都没有听到过,而他们一直就生活和工作在情定山谷附近,所以如果山谷里真有阮音的话,他们应该是最先听到的。 周伟觉得,要么这曲中阮独奏的《霓裳》是天然磁场在近几年临时“录制”的,要么是“录制”了很久,但由于周围环境因素的影响,还达不到“放音”的标准,所以一直就没有响起过,直到二十一世纪后当周围环境达到了这个标准时,所以才把这曲《霓裳》给“放”了出来。 这两种可能性周伟更愿意相信第一种,因为情定山谷已经形成了成百上千年了,而且也没有经歷过多少的开发和破坏,特别是近几年来山谷里几乎是人迹罕至,以前达不到“放音”标准,难道现在就达到了吗? 所以周伟觉得这曲中阮独奏的《霓裳》应该是近几年才无意中“录制”下来的。 不过这种可能性依然难以说服周伟,既然天然磁场能录音,那它为什么不录制别的音乐,或者是长期存在的自然之音,为何偏偏要录下这曲中阮弹奏出来的《霓裳》呢? 难道天然磁场也通人性?也懂艺术吗?什么都不录偏偏录下了《霓裳》,这好象有点说不过去。 “不对,不对”,周伟现在对天然磁场这种观点也产生了动摇。 第154页 否定了“鬼弹琴”,又否定了“天然磁场”,那么接下来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也是最让人感觉不可思异的可能,那就是这曲《霓裳》还是人为弹奏出来的,而且声源地直指峭壁上的那个石洞,周伟细细地推算了一下,如果有人躲在石洞里弹琴的话,阮音的确能够传到老琴房附近,这也是他亲身经歷过的。 三十几米高的悬崖峭壁,而这个石洞又恰恰处于它的中部,整面峭壁都非常光熘,在没有周密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徒手攀岩无疑于自寻死路,那这个神秘的人士是怎么爬上去的呢?而且还不止一次地爬上去过。 最蹊跷的是索命阮音都是在夜半响起的,白天都没有人敢爬上这道石壁,这个“人”在半夜里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妈的,我怎么这么笨哪,为什么一定要人爬上去弹啊?晕了”,周伟勐地拍了一下脑门。 他总算是想明白了,要听音乐并不一定要亲临演奏现场,放录音带也是一样的,特别是对于象他这样的门外汉来说,听现场和听录音没有任何区别。 循着这条思路推理下去,周伟顿觉豁然开朗,试想如果有人想制造“索命阮音”的话,只要事先把一个带有遥控装置的音响设备设法放入峭壁上的石洞里就行了,只要电池充足,他或者是她可以随时让《霓裳》响起。 至于怎么放进去的,这一点其实也并不太困难,只要这个人胆子够大身体够结实,可以从崖顶抛下绳索,而后沿着绳索爬下去,甚至可以通过某种动物比如说猴子送上去。 如果这种可能性存在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了,没有人会吃饱没事往山谷里放音乐玩,而且又是在大半夜,这个人这么做一定有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在内。 “秘密?嗯,很可疑”。 如果这曲《霓裳》真的是人为放音的话,周伟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想在学校里制造一种恐慌,一种对索命阮音的心理恐慌,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 “六毛?”,想到猴子的时候周伟突然间想起了至今还关在保卫科里的“六毛”,这两天它一直被关在办公室里养伤,只要伤势稍有好转周伟就会立即将它送进动物园。 离开医院后周伟在大街上茫无目的地闲逛着,七月的日头异常毒辣,路上很难找出几个象周伟这样既不打伞也不乘车的人,他此时正陷于冥思苦想的忘我境界之中,全然不顾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活脱脱在洗天然桑拿。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周伟走进了省地质研究所的大门,而后与一位姓方的老地质工程师攀谈起来,周伟的客气与谦虚让老方感到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象他们这些从事地质研究的老知识份子一般不会得到年青人的尊重,在功利主义占主流的社会里,连人的眼光都冒着铜灿灿的光芒。 “怎么,你也来问情定山谷天然磁场的事?”,当周伟说明来意之后,老方显得有些惊诧莫名,只见他扶了扶掉到鼻尖上的框架式眼镜,又仔仔细细地把周伟重新打量了一遍。 “是啊,怎么,难道以前也有人来打听过吗?”,周伟比他更奇怪,连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何止啊”,老方拿起一只硕大的茶缸喝了一大口浓茶,而后慢条厮理地说道:“我们还应邀到山谷里做过磁场检测呢,好象是前年的事了”。 周伟:“应邀?应谁的邀?是我们学校吗?”。 老方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是啊,是你们学校的校长亲自邀请的,好象姓,姓什么来着?”。 “郑,郑院长”,周伟立即回答道。 “对,对,对,是姓郑,瞧我这记性,看来不服老都不行了”,老方拍了一下额头说道。 “那后来呢?检测的结果怎么样?”,周伟一听更加吃惊了,他眼巴巴地盯着老方,急于想知道下文。 “哎呀,时间太久了,记不大清了,你等等啊,我给你找找,我们每一次检测都有留底备份的”,老方说完站了起来,走到一只大号的铁皮柜里翻了翻,很快便取了一份不厚的报告出来,而后递给了周伟。 “无异常磁力反应?”,周伟只翻到了最后一页,检测过程他不懂也不关心,他只关心情定山谷里是否存在着天然的可录音磁场。 “对,你看看啊”,老方戴上了老花镜,从周伟手中接过报告开始逐条解释检测标准与过程,而后又不厌其烦地分析一条条检测结果,不过周伟听得有如云里雾里,除了对老方的崇敬之外,他只记住了“无异常”三个字。 “明白了”,从地质研究所出来之后,周伟开始有些心猿意马,就连红灯都没有注意到,差点和一辆绿灯行驶的的士来个亲密接触。 老方以及地质研究所的权威征服了周伟,从这个时候起,他已经不相信索命阮音是因为天然磁场而形成的,这个结论也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排除了天然磁场之后,对于索命阮音的追查又一次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人的问题! 得出这个判断之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抓人”了,而且还得人赃并获才行。 “制造恐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坐在保卫科里,周伟一直在苦苦地思索着。 第155页 “六毛”真的很通人性,看见周伟愁眉不展的样子,它也停止了嬉闹,跳到周伟的怀中仰起头,一双小眼睛滴熘熘地盯着周伟,周伟笑着摸了摸它的头顶。 调查再一次回到了起点,围绕着人为因素周伟不停地变通着思路进行缜密的推理,随着思绪的深入,疑点又再一次集中在了段仲圭的身上,从听到索命阮音的第一天起,段仲圭在周伟的心中一直就没有消除过“作案嫌疑”。 索命阮音是存在的,索命阮音也与数起女生自杀案有着某种纠缠不清的关联,当这两点明晰之后,除了找出这个弹中阮的人之外,动机问题一直是最让周伟头痛的,现在嫌疑对象已经有了,而且疑点还不是一般的多,不过动机呢? 半夜放音乐,而且是在悬崖上放音乐,虽然这么做并不违背法律和道德,不过其所产生的后果是极为恶劣的,因为他的行为致使整个艺校人心惶惶,给师生们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并且直接诱发了刘小曼等人的心理疾病,从而在登天桥下多出了缕缕香魂。 “我明白了”,周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六毛”吓得嗖一声跳到了空调机上。 快速地翻了翻教职工通讯录,周伟打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而后带着疑惑和一丝微笑离开了学校。 北山公墓是江州市最大也是歷史最悠久的公共墓地,近万人死后栖息长眠在这里,周伟顶着烈日穿行在由水泥和花岗岩垒积成的墓园里,他走的很慢看得也很仔细,每一座墓穴每一块墓碑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搜寻之后,他站在了一座已经有些风化的合葬墓前,墓碑上刻有“阮柏涛”三个很模煳的阴文字,他的妻子与他相伴在一起,与生前一样,这对苦命伉俪用生同衾死同穴来向世人证明爱情的忠贞不渝。 周伟献上了自己临时从山上採集的一捧野花,在墓前肃立沉默了许久…… 第七十章推理 夜幕降临的时候周伟回到了单身宿舍,却意外地发现408的房门敞开着,犹豫再三之后他轻轻地走了过去。 “丹青,哦不,陈老师”,周伟鬼使神差地喊出了只有郑天霖才有资格说出的称唿。 陈丹青正在收拾行装,地上放着两只大号的编织袋,她忙得满头大汗,脸色显得非常憔悴,屋内不时会响起一两声幽怨的轻嘆。 “准备搬回去是吗?”,周伟想上前帮忙,不过被陈丹青挡开了手。 “是的,这不正是你最愿意看到的吗?”,陈丹青背对着周伟说道,话里明显还带着一股怨气。 周伟长长地嘆了口气,不经陈丹青同意他坐在了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陈丹青在忙里忙外,气氛再一次变得有些尴尬,陈丹青毫不忌讳自己单薄的衣裙,弯腰的时候时时把春光微泄给他。 “能给我跳一支舞吗?”,沉默了很久之后,周伟吞吞吐吐地说道。 “跳舞?”,陈丹青怔了一下,而后转头说道:“为什么要跳舞?为什么要为你跳舞?你不觉得你的这个要求太高了吗?”。 “对,是太高了”,周伟失落地站了起来,“我没有做观众的资格,现在我所能做的只有离开,保重”,说完缓步走了出去。 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从背后传来,周伟努力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他怕,他很怕,他知道这一回头的后果是什么,他能感觉到陈丹青正倚在门边盯着他,而且也一定在期盼着他回头,不过周伟忍住了,痛苦地忍住了,眼眶里有液体在打转,不过最终并没有流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周伟不停地在问自己,头髮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滴落,从进屋的第一刻起,他的脑袋就无数次地伸到水龙头下。 女人痛苦的时候,她最亲密的伙伴是眼泪,女人的泪腺天生就发达,开心的时候可以哭,不开心的时候更可以哭,只要她愿意,泪腺可以随时随地分泌出旺盛的液体来,女人的眼泪可以让自己宣洩,同样也可以征服男人。 男人痛苦的时候,一般首选是独自默默地忍受,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他最亲密的朋友就是酒,虽然有“借酒消愁愁更愁”的说法,不过除了酒之外,周伟还想不出这个世上有比它更合适的消愁佳品。 一瓶白酒下肚之后所有的郁闷与不快统统消散于九宵云外,等周伟一觉醒来时除了呕吐物之外,枕头上还留下了一些淡黄色的分泌物,有些湿润有些粘稠。 408的门关着,周伟知道陈丹青已经走了,站立许久之后周伟突然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一种解脱般的愉悦之情从心底喷然涌现。 “六毛”的平安归来令动物园欣喜若狂,所以周伟的“鬼话”也就轻而易举地矇混过关,园长拉着周伟的手千恩万谢,不过周伟拒领奖金,因为这笔钱太扎手,拿了它会让周伟于心不安的。 回到办公室周伟又一次打开了纸箱,把十份学生档案再次细细地梳理了一遍,最后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七名女生的死亡日期上。 2002年10月20日,这是第一名被鑑定为抑郁症女生的死亡日期。 …… 2005年3月24日,第六名。 2005年4月8日,第七名,也就是最后一名,她叫刘小曼。 第156页 2005年6月21日,这是李嫣,不同的是她还活着。 凭直觉周伟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某种联繫,此前他已经分析出了这些轻生女孩的五条共性,被包养、外地人、家境贫寒、相貌出众、校舞蹈队成员。 答案直到周伟打开电脑,查询了一下万年历之后才最终揭晓,谜底就是——“月圆之夜”。 这八人的自杀时间看似没有关联,不过她们都是在农历的十五或者是三十这一天的晚上选择轻生的,而且通过对这八名女生出事当晚的监控纪录查明,这一天月亮很圆很亮。 “明白了”,当疑惑解开之后周伟长嘆了一声。 索命阮音确切地说是《霓裳》,都响起在月圆之夜,而这些女生也都是在月圆之夜自杀的,巧合吗? 周伟想起了6月21的凌晨,索命阮音再次奏响,而后当晚李嫣就走上了登天桥,周伟相信其他已经死去的七名女生的情况也大致相同,先有索命阮音,再有女生自杀,似乎这其中包含着很大的因果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呢?”,周伟仍然非常疑惑。 周伟尝试着在百度里输入月圆之夜,结果看到了无数相类似的说法,其中最多的是月圆之夜不宜受孕,以及月圆之夜容易发生刑事案件和交通事故,这一点周伟以前也看过相类似的报导,不过当时他只是一笑了之。 浏览了很久之后,周伟初步接受了美国精神病学家利伯提出的观点,他在《月球的影响》一书中阐述了“月亮会影响人的情绪”这一理论,利伯认为人体80%以上是水,因此会象地球上的海洋那样受到月亮的影响并产生潮汐现象,另外人体细胞会受到月球磁场的影响,月亮的引潮力与磁场影响着人的精神活动,书中利伯结合自己的职业举了不少例子,据称月圆的时候精神病的发作率比平时要高。 如果按照利伯的观点,再结合心理专家给这八位女生作出的“抑郁症”的结论,似乎都在说明这八人的自杀除了本身所患的心理疾病之外,是天上的月亮诱发了她们的病情,从而导致了她们作出轻生的举动。 那么索命阮音呢?难道索命阮音也与月亮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思忖了很久之后,周伟强迫自己接受了一个观点,索命阮音造成了学生的恐慌,也让其中的一部份女生产生了心理疾病,而后精神上又受到了盈月的影响,自杀事件就这样发生了。 也就是说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索命阮音的存在,没有索命阮音就没有心理疾病,没有心理疾病就没有自杀,索命阮音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么那个半夜里在情定山谷放《霓裳》的人无疑就是兇手。 想到这里周伟直觉得嵴梁骨冷嗖嗖的,如果照此推理下去的话,那么学校发生的多起学生意外死亡事件,根本就不能用“自杀”来草草定案,最合理的解释是——故意杀人,而且是蓄谋已久的高智商犯罪。 难道事实真如周伟所推理的那样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段仲圭作为第一嫌疑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仇杀?不象,情杀?更不是,那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呢? 作案动机是为了制造恐慌,这一点周伟相信没错,不过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性的,特别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这个作案人一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的作案手法非常隐蔽也很巧妙,用心理战术来达到他的目的。 周伟相信这个作案人要么是个心理变态,而且已经到了发狂的地步,要么就是一个极度聪明的人,是个高智商的犯罪天才,而且通晓心理学,权衡再三之后,周伟把这个作案人归类于后者,一个通晓心理学的高智商人才。 既然这个作案人的智商这么高,那么他肯定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他的作案一定是有针对性的,针对什么呢? “是他,对,一定是他”,周伟最终狠狠拍了一下办公桌。 想通了之后周伟立即乘车赶到了湖畔派出所,并且把刘伟堵在所长办公室里长达两个多小时,两人关上门进行了长时间的密谋。 刘伟现在一看见周伟就心里发毛,他是派出所所长,而周伟是被保释的“犯罪嫌疑人”,警察和犯罪嫌疑人成了朋友,这看起来有些不可思异,但因为刘伟也坚信周伟是清白的,所以他也不怎么忌讳,反倒是派出所的其他警察感觉有些大惊小怪。 “你能肯定索命阮音是有人在蓄意杀人?”,听完周伟的陈述之后,刘伟的心情变得极为沉重,不过他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连周伟都难以说服自己,更何况是象刘伟这样的老警察了。 “如果能肯定的话我就直接将他绑到你这儿了,这是推理”,周伟振振有词地说道。 “推理?哈哈”,刘伟被逗乐了,这两个字一直都是警察的口头禅,没想到今天他长见识了,推理这两个字竟然是从周伟的口中说出来的。 “好笑吗?”,周伟板起了脸孔,“这么多起恶性死亡事件,都被你们当做自杀来处理,如果最终证实是故意杀人案的话,那么不但是你,可能连你的上级都会受到牵连,我说的没错吧?”。 刘伟严肃地点了点头,面色变得非常阴沉。 “看来我得通知一下分局的刑大了”,刘伟边说边拿起了电话,不过左手怎么也拨不出号码来,他的手被周伟大力地捏住了。 第157页 周伟:“别慌,我想秘密调查下去,在没有眉目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介入”。 “为什么?”,刘伟奇怪地问道。 “很简单,以前的案件都被你们当作自杀来处理了,现在你们一旦重新介入调查,可能会引起他的警觉,更重要的是会带来新的恐慌,而且我相信他一定还会继续作案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先静观其变,欲擒故纵”。 “有道理”,刘伟很贊同他的意见,“那么这件事你准备怎么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周伟笑着说道,又接过刘伟递来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帮我查一查段仲圭这个人,我觉得他很有问题”。 刘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他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直接从电脑上调出了段仲圭的电子档案,而后对着周伟说道:“你只能用脑子记,不能动手,知道吗?这是纪律”。 “屁个纪律”,周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要真那么遵守纪律的话,我根本进不了你办公室的门,对吧?”。 刘伟指了指周伟的脑门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搞没搞错?”,周伟发出了一声惊唿。 材料上最早的纪录竟然是1978年的,那个时候段仲圭都已经成年了,除了一些基本的个人资料之外,他少时的家庭成员及出生纪录一片空白,而派出所的这些材料周伟也知道,保卫科里有段仲圭的户口档案。 “唉,歷史遗留问题,你就理解一下吧,干我们这行也不容易啊”,刘伟无奈地说道。 “难道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上面连他的父母亲都没有呢?”,周伟更奇怪了,因为材料上只有段仲圭本人以及他前妻和女儿的纪录。 “这不是写着的吗?孤儿”,刘伟指了一下屏幕说道。 周伟:“孤个鬼,既然是孤儿那他怎么长大的?连个监护人都没有吗?”。 刘伟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文革时期这样的情况太多了,我随便都能给你找出百儿八十个来,歷史问题嘛,原来的档案都遗失了,现在你看到的都是拨乱反正后重新整理出来的,当然不如以前的那份详实了”。 周伟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又试着让刘伟查了一下阮柏涛,不过遗憾的是关于他的材料一点儿都没有留下,肯定也是属于歷史问题了。 “看来这事还得靠你啊”,刘伟拍了拍周伟的肩膀说道。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啊,对了,李嫣的案子怎么样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还我清白啊?我都快被你们给逼疯了”,周伟气得直想拍桌子。 “应该差不多了吧,这得感谢省里的刑侦专家,他们在监控纪录上找到了破绽,目前分局正在研究是否撤销刑事拘留的问题”。 在刘伟的配合下,省厅的刑侦专家仔细地分析了6月21日晚登天桥的监控录像,他们发现在周伟出手抱住李嫣之前,李嫣有一个细微的掂脚动作,身体也出现了轻微的前倾,就象是跳水运动员踏板起跳时的动作,据此专家们初步认定,李嫣有投湖自杀的嫌疑。 再通过对周伟的外围调查,发现他是一个正宗的良民,从未有过违法犯罪纪录,至于他为什么当晚会光着膀子,北湖公安分局的刑警随后找到了王野和黄素梅,王野把当晚在湖畔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却隐瞒了黄素梅被性侵犯的事实,只说是他们遇到了抢劫,周伟见义勇为而且主动把自己的衬衫给了黄素梅,据此又排除了周伟预谋作案的嫌疑。 “嗯,王野这哥儿们不错,够仗义”,周伟由衷地说道。 刘伟:“谁是王爷?”。 周伟:“是王野,野外的野,我们学校的校医啊”。 “哦,是他呀,这名字够怪的,怎么会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呢”,刘伟笑着说道。 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周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熘出了办公室,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周伟的确有些兴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案子很快就会结束,头上那顶“犯罪嫌疑人”的帽子马上就要被摘下了,虽然他是被冤枉的,不过这顶帽子还是让他深以为耻,必欲先脱之而后快,当然最让他高兴的是刘伟准了他的“探亲假”,他可以暂时离开江州回老家去。 不过有一点刘伟并没有告诉他,这也是郑天霖斡旋的结果。 第七十一章嫌疑 虽然已经获准回老家,但周伟并不打算立即离开江州,因为8月4日是农历的6月30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索命阮音将再一次在情定山谷奏响,所以他还需要在学校里再逗留几天。 傍晚时分周伟又一次走到了情定山谷,站立崖底抬头仰视着那个石洞,注意力一直就放在黑乎乎的洞口,以至于有人走到了他的背后都未曾察觉到。 “小周”,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 “啊”,周伟应了一声连忙转过身去。 段仲圭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让周伟觉得非常意外,他的听觉向来是极度灵敏的,这也是从小被爷爷训练出来的,不过今天却很奇怪,段仲圭什么时候走到身后他都不知道。 第158页 “段科长,身体好些了吗?”,周伟假惺惺地问安。 “还不是那么回事,这种病是要带进坟墓的,最近你都在忙什么哪?我看见你老是往这边跑,是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现啊?”,段仲圭把话题转移到了情定山谷,他盯着周伟眼睛,神色有些不安。 “意外发现?段科长,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意外发现?”,周伟的脸色微微一变。 “哦,没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就随便问问”,段仲圭说完转身离去,精神显得有些颓废。 周伟一直就在后面盯着他离开山谷,当段仲圭经过那座神秘的无主坟头时,周伟发现他稍稍地驻足停留了一下,而后便大步离开了山谷。 “有意思”,周伟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段时间他的确往情定山谷跑得很勤,还有山顶上,甚至于有一次还带上了绳索,本来他准备下到石洞里一探究竟的,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没有这么做,他担心自己的行动暴露从而打草惊蛇,白天的情定山上有很多游客,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晚上就更不可能了,黑灯瞎火的万一失足摔落山崖结局可就悲惨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在放长线钓大鱼,表面上装得十分平静,暗地里却一刻也没有松懈过,虽然他将索命阮音与月圆之夜划上了等号,不过即使残月在天,他依然会呆在监控室里时时留意情定山谷的动静,也经常会在半夜里突访老琴房。 让周伟没想到的是,他的行踪竟然被段仲圭尽收眼底,此时的周伟心中暗叫不妙,如果段仲圭真是那个“犯罪嫌疑人”的话,那么等于已经打草惊蛇了,想到这里周伟不禁暗自有些担心,如果段仲圭就此放弃,那么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要查出索命阮音的真相就变得杳杳无期了。 在炎炎夏日的灼烧下,在周伟忐忑不安的忧虑中,日历悄悄地翻到了8月3日,也就是说只要过了今晚,索命阮音就能初步揭开面纱,这个夜晚他并不准备呆在监控室里,而是在情定山谷渡过。 月亮悄悄地升上了中天,午夜零点时分周伟悄悄地离开了保卫科,快速地往老琴房方向跑去,和上次一样,他准备先呆在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里听动静,一旦阮音响起他再翻越高墙进入山谷,而后在峭壁周围展开大范围搜索。 现在他基本上已经肯定那个嫌疑人用的是无线遥控装置,此前周伟已经很仔细地在峭壁上查看过,并没有看到有电线接入石洞,而后他又委託刘伟对无线遥控器进行了调查,现在市面上的确有这种无线遥控的放音装置销售,不过有效距离都在一百米之内,那些远距离的遥控设备只是在特种行业才有,虽然有gg声称可以3000米远距离遥控家电启动,不过那指的是开阔地,一遇高大的障碍物就gameover了。 得到这个结果之后周伟心里就有了明确的计划,那个嫌疑人要想遥控石洞中的放音器,只能在峭壁周围的方圆一百米范围之内,而且还要考虑到空中无线电波的干扰以及地形的起伏,所以要想有效地放出《霓裳》,他就必须要走进八十米距离之内,结合情定山谷的特殊地形,这个人要想再次“作案”,要么进入情定山谷遥控,要么就只有站在山顶上控制。 对情定山谷的搜索由周伟自己完成,至于山顶上嘛,刘伟已经带领湖畔派出所的警察进行蹲点布控了,不过打的是预防夜间犯罪的旗号,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二人以及那个犯罪嫌疑人知道今晚的玄机所在。 月光下的情定山谷很美,美得让人心醉,月与山,山与树,树与鸟,处处透出一股自然和谐之美,几声悦耳的鸟鸣在山间迴荡着,更显幽静与空灵,古人真的太自私了,把所有华美的词藻都用得一干二净,让后人只能做做文抄公。 站在小屋的窗口,周伟已经沉不住气了,时间已过了凌晨两点,山谷里仍然没有听见异常的动静,除了风声、鸟鸣,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周伟已经站了两个多小时,两腿麻木得都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了,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视线一直没有飘移过。 凌晨三点过后,刘伟的电话打了过来,和周伟这边一样,山顶上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的话,他准备收队回所里了,用刘伟自己的话说就是“义务地餵了一晚上的蚊子”。 “糟糕”,合上机盖后周伟感觉情况不妙。 他怀疑自己的行动暴露了,耳边又一次迴响起段仲圭说过的话,如果他真的就是那个犯罪嫌疑人的话,那么今晚的情况也确属正常,没有人会傻到自投罗网的地步。 周伟拧亮了手电,开始在屋内随意地看了看,最终把视线放在了墙壁上的那幅旧画上,这幅“仕女弹阮图”曾经把周伟吓得半死,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特别是画中的抚琴女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现代人,除了美丽之外,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似笑非笑,似泣非泣,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幽怨之气。 这幅已经有些年头了,画脚印着这幅画的印刷日期,竟然是1965年的,而且从画的完好程度上来看,这幅画应该没有被破坏过,周伟估计可能自贴上去后就一直没有撕下来过。 看完了仕女画之后,周伟将注意力放在了北面临窗的那张旧木床上,两张床架一块床板,还有厚厚的灰尘和密密麻麻的蛛丝,怎么看都没有异样,不过让周伟奇怪的是,据马鸣所说,01年郑天霖和他在给这间屋子换锁的时候,郑天霖临走前还踹了这张床两脚,一副怒气沖沖的样子,这就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第159页 这间屋子曾经死过一个叫“小韵”的女人,而且是曾经的校长阮柏涛的女儿,估计她的名字应该叫“阮韵”,或者是“阮*韵”,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后来艺校复课后,这间屋子成了郑天霖的办公室,那个时候他是学校的音乐教研室主任,没过几年整幢楼就废弃了。 据马鸣回忆,郑天霖对这间屋子很有感情,即使是废弃多年他也会经常过来打扫,而且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还指使马鸣为这间屋子装上了新锁,这让周伟觉得非常奇怪。 对小屋有感情说明郑天霖恋旧,既然恋旧又为什么会对那张床踹上两脚?难道这张床也有什么秘密不成?而且既然郑天霖这么恨这张木床,为什么不在琴房废弃的时候把它扔出去呢? 把一张凝聚着仇恨的木床摆在他最依恋的屋子里,怎么看怎么让周伟觉得有些别扭。 “不好,不好”,一路上周伟都在自言自语。 今晚是月圆之夜,索命阮音竟然破例没有响起,根据周伟分析的结论,索命阮音一般会在阴历15和30的凌晨两点左右响起,月圆之夜,这是索命阮音奏响的规律,而刘小曼、李嫣等人基本上是在农历15和30的晚上走上登天桥轻生的,先有阮音再有索命,这也是它的活动规律。 周伟相信索命阮音的响起是有规律性的,不出意外的话每个月应该会响起两次,不能说阮音每响一次就会索走一条生命,阮音是客观存在的,但索命就不好说了,如果真的按照艺校师生流传的说法,那么可以想像从02年索命阮音出现开始,到现在至少也有几十人自杀了,不过周伟把索命阮音的受害者圈定为八个人,其中还包括被他成功救下来的李嫣。 阮音响起并不代表就能索命,问题的关键在于听到的人,如果没有人听见这曲《霓裳》,那么很有可能阮音就失去了可怕的魔力,所以关键问题还在于那些自杀女生是怎么听见的? 周伟现在也是满脑子疑问,此前他已经得出了结论,索命阮音不管是在老琴房里还是在情定山谷响起,在学生宿舍里根本不可能听见,除非真的和大多数学生一样都产生了幻觉,不过周伟仍然执着地认为,刘小曼和李嫣等人一定听见了这曲《霓裳》,所以才走上轻生之路的。 要揭开这个谜底只能寄希望于李嫣了,只要她能恢復记忆,那么这个问题将迎刃而解,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揪出那个“犯罪嫌疑人”,还“阮音”一个事实真相,而后再慢慢地查明“索命”的问题。 “看来是暴露了”,周伟若有所思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如果真按照周伟所想的那样,那么段仲圭无疑就是那个犯罪嫌疑人,也只有他知道周伟近期时常到情定山谷里去,而且还假心假意地试探了他一番。 8月4日下午周伟走进了教工宿舍2号楼,在104门外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叩响了房门,意外的是屋内没有反应,敲了无数遍之后周伟又绕到了后面的阳台上,在外面叫了段仲圭无数声均不见屋内有人回应。 “怪事”,周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犹豫片刻之后周伟打通了段仲圭的手机,假称要登门看望他的病情,询问他是否在家,不过段仲圭的回答是不在,他已经于昨天下午出门访友去了,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难怪”,听到这里周伟心里有数了。 从段仲圭说话的语气上来看他应该没有察觉到周伟在套他,从头到尾段仲圭的话一直说得很平静,而且听说周伟在牵挂他的病情之后非常高兴,在电话里连声道谢,听不出惊慌失色的神气,也就是说段仲圭很有可能没有察觉到周伟和意图,只是机缘巧合中他离开了教工宿舍。 段仲圭的意外外出更加重了周伟的怀疑,段仲圭不在,索命阮音没有响起,把这两点结合在一起的话,很多人都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特别是刘伟,当听说这个情况之后,刘伟的想法和周伟是一样的,直接把嫌疑人锁定在了段仲圭的身上,而且立即派警员开始秘密调查段仲圭。 “应该就是他了”,周伟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而且对于他的作案动机周伟相信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机会将他人赃俱获。 段仲圭不在,而且学校里也没有一个学生,周伟现在完全可以放心地回老家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间变得非常高昂,几乎是一路跑回单身宿舍的,他准备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动身回海州。 第七十二章文革异事(一)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之后,周伟缓步走进了空旷宜人的琴湖,沐浴着阵阵掠过湖面的清凉夏风,他感觉精神气爽,连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这远远要比呆在空调房里强上百倍。 在湖畔周伟意外地遇到了一个正在修剪树枝的老人,他姓黄,是学校里年纪最大的校工,他曾经给周伟讲了一个鬼故事,后来才知道故事的主角叫孙了了,同时也是他第一个把小韵在老琴房自杀的事透露给周伟的。 “大伯,那个在老琴房里自杀的女人是叫小韵吧?”,周伟非常谦虚地问道。 这个答案其实他早就从申屠银那儿得到了,当年确实有个叫“小韵”的女人死在老琴房里,而且还是已故校长阮柏涛的女儿,据称是用琴弦割腕自杀的,自杀地点是老琴房二楼最西面的那间屋子。 第160页 “小韵?”,老校工摇了摇头,“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我还真不知道,当年我只是替她收尸的,其他的情况也不方便打听啊”。 “嗯,也对,大伯啊,那你知不知道她死后埋在什么地方啊?”。 “不知道”,老校工轻轻摇头,一想起当年的那一幕惨剧他的眉头就开始皱了起来。 “不知道?”,周伟吃了一惊,“当年不是你收落的尸体吗?”。 “这个没错,不过……”,老校工点了点头之后突然间神情大变,眼睛里瞬间流露出一丝慌乱,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深。 周伟也留意到了老人的这一变化,感觉非常奇怪,他默默地坐在老校工的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校工的嘴巴,这张嘴巴半开着,呈一个不大的“o”型,露出了一口大黄牙,门牙还缺了两颗。 老校工并没有马上回答周伟,而是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打火机摁了五六下还是点不着,他的视线一直就放在琴湖的荷叶上。 “大伯,你拿倒了”,周伟发现老校工竟然把烟塞反了,心中大唿怪异。 经周伟这一提醒,老校工立即回过了神,不过也没有说话,而是静坐着抽完了一支烟,才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他本来还想抽第二支,是周伟的咳嗽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唉……”,老人一声长嘆之后缓缓说道:“周科长,这事说来话可就长了,如果不是你提起来的话,我准备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的,因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唉……”。 “哦?是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伟从老人的话中察觉到了强烈的疑惑。 老校工苍老的脸勐烈地抽搐了一下,嘴唇也一直在轻微地哆嗦着,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之后从漏风的口中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诈尸”。 “诈尸?”,周伟的心勐然一揪,瞳孔也几乎放大了一倍。 “是的,诈尸”,老校工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布满褶皱的脸上挂满了惊骇,“尸体逃走了”。 “逃走了?这怎么可能呢?”,周伟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周科长,我知道你们年青人不相信这些,不过只要收落过尸体的老辈人都知道,诈尸的事情经常会发生,特别是冤死的,诈尸的情况就特别多”。 周伟眯了眯眼睛问道:“大伯,你就把当年的事全说出来吧,我很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好吧”,老校工微闭双目重重地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异常灰暗。 由于事隔三十多年,确切的时间老校工也说不上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发生在1969年——1976年之间,因为69年的时候艺校被迫停课,76年文革结束,两年后艺校再次复课。 据老校工回忆,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他与老父亲接到通知,到艺校收拾一具尸体,在当时那种武斗成风的混乱状况下,这种通知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接到。 整个艺校里只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红的是标语和旗帜,黄的是秋日的光辉,绿的则是一株株艺校前辈亲手栽下的草木,和当时的社会环境一样,举国上下都洋溢在一片革命红之中。 当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板上凝固着一大滩泛黑的血迹,一群群嗜血的蝇虫在屋内到处飞舞,场面极其血腥,当时老校工正值中年,也收落过不少尸体,不过这一次的经歷却是最令他难忘的,甚至于多年之后想起来都有些于心不安。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趴在一张老式办公桌上,手腕部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早就已经凝固,身体也已经僵硬了,裸露在外的部位由于失血过多而变得异常苍白,特别是那张脸,惨澹如纸,一条条细长的青筋非常清晰地印在她清秀的脸上。 桌上摆着一张非常特别的琴,琴弦上沾着一条发黑的血迹,琴身上也有,那是手动脉被割开的瞬间喷溅上去的。 “琴?是不是这个样子的琴?”,听到这里周伟打断了老人的话,然后快速地在老人面前比划了一阵。 “嗯,差不多,好象是这个样子的”,老校工努力地回忆了一阵之后点头称是。 “中阮”,周伟苦涩地嘆了口气。 老校工的话印证了周伟的猜测,小韵就是用阮弦自杀身亡的,而这也正是“文革版”索命阮音的起源。 “大伯,那后来呢?你刚刚说的诈尸是怎么一回事?”。 “唉”,老校工的表情也挂不住了,回忆再次迸发出了内心压抑已久的焦虑和恐惧。 按照江州习俗,死者在下葬前应在家中停尸两日,不过由于当时阮柏涛夫妇已经自杀身亡,一时间找不到小韵的家人,所以老校工将小韵的尸体稍稍整理了一下之后,就停放在老琴房门前的空地上,并且义务做起了守尸人。 守尸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特别是在当时那种群魔乱舞的动盪年代,入夜之后整个艺校看不见一个人影,可以想像一个活人陪着一个死人,要渡过漫漫长夜是何种情形。 天上皓月当空,如水般的月光将整个天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一两声夜鸟的啼鸣给空旷的四周增添了些许的恐惧和空灵。 第161页 等老校工从老琴房旁边的厕所出来之后,让他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了,临时搭建的灵棚内,那块停放尸体的床板上空空如也。 “诈尸”,他的脑中立即得出了判断,这是任何一个收尸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做出的第一反应。 按照老一辈收尸人的说法,诈尸是因为死者心中还有牵挂,生前还有心愿未了,这个时候守尸人所能做的就是点上三柱香,将尸体重新“请”回原位,然后念三遍“平安无事喽”,等尸体“平静”下来之后立即找到其家人,由家人出面进行祷告,云“放心地去吧,家里一切都好”等等。 老校工点上三柱香后,立即开始在灵棚四周寻找小韵的尸体,不过找了很长时间都不见踪迹,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放大搜索范围,这可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诈尸的事常有,不过能在一杯茶的时间内,走出视线范围内的情况实属少见。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北面的校园围墙下老校工终于看到了目标,不过他被吓得瞠目结舌以至于浑身哆嗦。 按照老辈人的说法,尸体是不会拐弯的,所以即使是诈尸,只要循着直线寻找就行,不过奇怪的是小韵的尸体竟然拐过了老琴房,转到了校园北面的围墙下。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深谙守尸之道的老校工也不至于会吓到这种地步,怪就怪在小韵的尸体并不在墙根下,而是沿着围墙缓缓地腾空而起,慢悠悠地升到了墙头,而后消失在了老校工的视线里。 诈尸常有,拐弯的诈尸不常有,能拐弯且自行越过高墙的诈尸更是亘古未有。 “大伯,你没有看错吧?”,周伟再次打断了老校工的叙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也变得非常冷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老校工没有理会周伟的问话,而是一味地在喃喃自语着,看得出来他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在周伟的数次提醒之下,老校工终于从痛苦的记忆中回过了神,阴云布满了整张脸庞。 “没错,绝对没错,这是我亲眼看见的”,老校工又抖索索地掏出一根烟,不过这次他连打火机都摁不着了,嘴唇颤抖得非常厉害,烟也掉落在了草坪上。 “那就怪了,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翻得过这么高的围墙呢?”,周伟搔了搔头皮,感觉非常不可思异。 “那后来呢?”,见老校工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周伟狠了狠心继续往他的痛处戳。 “后来,后来,我就昏过去了,第二天才醒过来”,老校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没有再找找吗?”,周伟仍不放过最后的机会。 老校工摇了摇头。 “对了大伯啊,当时除了你之外,学校里真的没有其他人吗?”。 老校工还是摇头。 “那么教工宿舍里呢?”,周伟想起了申屠银说过的话,当时围墙外是两排平房,里面住的都是学校的教职工。 “不可能,我当时去过那里,想去找她的家人陪着守夜,不过没有碰到人,好象那个时候学校里的老师都被下放改造了,而且晚上的时候后门都已经关上了”。 “这样啊”,周伟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那就怪了,不可能啊”。 周伟是一个无神论者,他绝对不相信小韵的尸体会自己“逃跑”,不过他也知道想说服老校工很难,毕竟这件事对老人的打击太大了,想改变几千年封建思想薰陶而养成的老观念也是极其不易的。 “咝——”,周伟长长地吸了口气,片刻思索之后,他的眼睛里突然间放出了一丝异样的亮光。 “大伯,麻烦你再想一想,除了你说的诈尸之外,当时还有没有发生其他事情,比如说,她用来自杀的那张琴去哪儿了?不会也被尸体带走了吧?”。 “琴?哎呀……”,老校工勐地拍了一下脑袋之后说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也是一件怪事啊”。 “哦?怎么个怪法?”。 “琴不见了”。 周伟一惊:“不见了?是和尸体一块儿不见的吗?”。 “不是”,老校工非常肯定地说道。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老校工又说出了一件令周伟匪夷所思的奇闻怪事,再次把周伟唬得一楞一楞的。 相比诈尸来说,这把中阮的事则显得无足轻重了,虽然有所疑惑,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老校工的过多警觉,只是心中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整理完小韵的尸体之后,老校工和其老父亲一起把尸体抬到了楼下临时搭建的灵棚内,据老人回忆,这把中阮当时并没有一块儿抬下去,仍旧放在屋内的桌子上,不过等后来当他再次上楼准备清理小屋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把自杀用的中阮不见了,桌子上除了血迹之外空空如也。 “大伯,你再好好想想,从你离开房间到重新走回去,这中间大概隔了多长时间?”。 “大概有两三个钟头吧”。 “这两三个钟头里面,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老校工仰起脖子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好象没有,当时只顾着收落尸体,也没注意看,不过没看到有人上楼啊”。 第162页 “没有人上楼?”。 “是啊,当时尸体就停放在老琴房的门前,那里正对着楼梯,如果有人上楼的话我一定会看见的”,老校工也是一头雾水。 “嗯,也对”,周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老琴房里只有一部木制的楼梯上下,楼梯开立在小楼的中部,即使有人趁老校工不注意偷偷熘上了楼梯,但绝对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疑惑之余周伟没有接着问下去,因为老校工的神情告诉他,如果此时再问的话老人恐怕要吓出心脏病来了。 看着老校工这副紧张的模样,周伟偷偷地歪了歪嘴巴,而后敞开了衣领,迎接傍晚时分琴湖的清爽凉风,以吹散一身的暑气,还有笼罩在心头的琴房阴影。] “周科长,你……”,老校工看了周伟一眼之后突然间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异样的惊唿。 第七十三章文革异事(二) 老校工转头看了周伟一眼之后情绪突然失控,枯瘦的右手直直地指向了周伟的脖子,手包括整个人都开始有些颤慄。 “周科长,你,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老人的脸上挂着巨大的惊悚,他颤危危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手还是直挺挺地指着周伟的脖子。 “大伯,你是问这块玉佩是吗?这是我自己的呀”,周伟见势也站了起来,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疑惑地盯着惊慌失措的老校工。 “不可能,这块玉绝对不是你的,绝对不是……”,老人上前一步凑近了周伟,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非常肯定地说道。 老校工本来已经伸出了手,他想触摸这块玉佩,不过手伸了一半之后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不是我的?那是谁的?你的呀?”,对于老校工的反常举动,周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这块玉佩从他一出生就戴在脖子上了,从小到大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身边,据母亲说这块玉佩是稀罕之物,除了名贵之外还有趋吉避凶的作用。 “不是你的,她的,是她的,没错,是那个女人的”,老校工慢慢地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无端的恐惧,他神情恍惚地盯着周伟的玉佩,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 “你说什么?”,周伟吃惊之余一把扯断了玉佩上的红绳,而后快速地将它递到了老人眼前。 老人庄重地接过了玉佩,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而后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反覆地触摸着,随着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摸,老人脸上的阴云也越来越浓密,一个大大的“川”字深深地嵌在了额头上。 “不会有错,这块玉就是她的,这颜色,还有上面的这只鸟,呶,还有这个缺口,我记得非常清楚,绝对没错”。 “不是鸟,是凤啊,大伯”,周伟沮丧地说道。 “周科长,你……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老校工异常吃惊地问道。 周伟摇了摇头,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谁也没有告诉过他这个答案。 “那她的这块玉怎么会在你这儿的?”。 “我不知道”,周伟非常无辜地看了老人一眼,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 “哦”,老人突然间拍了一下脑门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好象听说这个女人有一个孩子的,周科长,你不会就是……”。 老人边说边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把周伟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周伟有些心惊肉跳。 “大伯,你想哪儿去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块玉是怎么回事,不过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回事呢?你自己也说的,小韵在文革时期就死了,而我是1978出生的,这都是有据可查的,要不要我给你看一下身份证啊?”,周伟被老校工的这番言行给弄得哭笑不得。 “那可没准儿,周科长,我觉得这件事你最好回家问问你现在的父母亲,文革那会儿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的,说不定你还真的就是……”. “晕,还现在的父母亲”,周伟赶紧挥手打断了老校工的话,他觉得老校工的联想真是太丰富了,仅凭一块似是而非的玉佩就把他“过继”给了死去多年的小韵,这玩笑可开大了。 周伟:“大伯,你真的能肯定这块玉是她的吗?不会认错吧?毕竟都过去几十年了”。 老校工又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后咬牙说道:“绝对不会错,绝对是她的”。 老校工的话再次让周伟的心掉进了无底洞里,他颓废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涟漪逐渐在心湖泛起,转而又变成了滔天巨浪。 “哎对了大伯啊,你刚刚说小韵有一个孩子,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见过吗?”,周伟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老校工的思想误区,如果老人把今天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的话,肯定会有人怀疑周伟的身份问题,到那时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没见过,当时我是听关押她的红卫兵说的,当年她的父母亲是以反革命罪被抓的,据说她本来可以倖免的,不过后来被红卫兵查出了她有生活作风问题,结果把她也关了起来,然后惨祸就发生了”。 “生活作风问题?就是你所说的她有个孩子?难道是未婚先孕?”,对于小韵生前的其人其事,周伟并不知情,只不过他从老辈人那里也听说过一些文革时期的情形,生活作风问题在那个年代里可是一件大事,更是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过。 第163页 “好象是这样,这事我也不清楚,当时听那几个年青人说她与哪个男的关系不正常,还说到什么‘孩子’‘孩子’的,我猜应该是这样吧,再说当时也不好随便打听”,老校工郁闷地嘆了口气,听得出来他对小韵的遭遇也抱以了极大的同情。 告别了老校工之后,周伟再一次陷入了巨大的思维漩涡之中,他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乱逛,老校工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在不知不觉中他走了很远,勐一抬头的时候,竟然发现他已经身在老琴房外了。 “小韵”,周伟站在门前的那块空地上,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这块空地就是老校工所说的曾经停放过小韵尸体的地方,现在早已是瓦砾遍地杂草丛生,周伟的手中捏着那块据称是小韵身上的玉佩,思绪在此时再一次变得极为混乱。 小韵这个名字是他从申屠银那儿听到的,而且申屠银和已故的阮柏涛是至交,无疑他知道的事情最多也最真实,不过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申屠银就是不愿提起这段往事,这一点让周伟觉得非常奇怪。 而小韵的事迹都是他从老校工那儿打听到的,不过由于当年老校工只负责收尸,大部份情况也是道听途说的,除了“诈尸”和这块玉佩听起来有点可信度之外,其余的就只能说是人云亦云了。 “看来确实是她的”,周伟肃立许久之后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这块玉佩曾经让年少时的周伟犯过一阵子迷煳,按常理男孩应该挂龙配,女孩才挂凤配,除了图案之外,在这块玉的背面还刻着一个米粒大小的汉字,不过由于雕刻得过小而且字体非常潦草,周伟一直认不出这是个什么字来,时间一长也就习以为常了,要不是老校工的提醒,周伟早就把这块玉佩的疑问给忘记了。 但经过刚刚与老校工的一番谈话之后,周伟现在终于认出了玉佩上的这个字——“韵”。 问题来了,如果这块玉佩真的是小韵的随身之物,那么它是怎么跑到三百公里之外的海州,而又怎么会跑到周伟脖子上去的? 诈尸?尸体从江州狂奔到了海州而后送给了周伟? 这纯粹是瞎扯淡!说出来鬼才信呢! 那这块玉佩是怎么回事呢? 据老校工回忆,当年小韵死后,他在给她整理遗容时看见的这块玉佩,当时它就挂在小韵的脖子上,出于对未婚女性死者的尊敬,老校工并没有为她擦拭身体,只把胸部以上大腿以下和两只手清理干净,这块玉佩也被老校工细细地擦拭过,所以他才会留下这么深刻的记忆。 而后当晚就发生了“诈尸”事件,小韵的尸体在一种无法说清的情况下,拐过了老琴房而后越过围墙“自行逃跑”了,也就是说这块玉佩肯定是在“诈尸”之后被取下来的,然后辗转到了海州,最终挂到了周伟的脖子上。 这中间到底经歷了一些什么样的过程呢?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过程相当复杂,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周伟根本不相信所谓的“诈尸”,而且经过一番缜密的推理之后,他已经初步找出了一些破绽和线索,所以就单纯的“诈尸”事件来说,他此时已经胸有成足了,包括老校工所说的那把“无端失踪”的中阮,也正是小韵自杀用的这把中阮解开了他心中最大的困惑。 “难道我真的是……不,绝对不可能”,周伟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么这块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从门前那块空地起步,周伟独自围着老琴房转了一大圈,抬头望着老樟树掩荫下的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也就是小韵自杀的地方时,他长长地嘆了口气,眼睛一直在慢慢地转动着。 琢磨完了那间屋子,周伟又缓步走到了围墙下,在心中慢慢地勾略出尸体“飞越”高墙时的离奇场景。 “我明白了”,周伟顿时眼前一亮。 他把玉佩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衬衫口袋,而后大步离开了老琴房,回到保卫科取出钥匙,周伟又再一次走进了东裙楼的荣誉室里。 “看来事实真是如此”。 周伟一直就站在荣誉室的第一块区域,也就是建校初期的展示区,站在那张老琴房照片的下方,抬头仰望注视了许久,两手在轻轻地比划了一阵之后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唉,可怜哪”,周伟摇了摇头,郁闷地嘆了口气。 虽然已经找到了答案,也部份解开了心中的困惑,不过周伟的心情依然非常沉重,荣誉室里不时会响起一声声苦闷的哀嘆。 无论老校工说得有多玄,但周伟压根就不相信所谓的“诈尸”,经过对老琴房的现场勘察以及缜密地推断之后,特别是这张珍贵的老琴房照片最终帮他彻底解开了这个秘密,诈尸真相此时已瞭然于胸。 不过玉佩呢? 他一时间还是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来,脑子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不过就在他冥思苦想而不得其解的时候,不经意间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闪过了一双异样的眼睛,沉吟片刻之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而后非常果断地走出了荣誉室。 玉佩之谜虽然暂时未解,不过对于老校工所说的他与小韵之间的某种关系问题,周伟在困惑之余仍然不敢相信,更不敢去胡乱地猜测,因为这听起来很是有种天方夜谭之感。 第164页 但越是不敢去想,念头却一个接一个地闪现在脑海里,越是不愿相信,那一条条似是而非的疑点却一个劲地往心里钻。 在周伟小的时候,每次他在外闯了祸,母亲总是会用“你是抱来的”来吓唬他,这话曾经让周伟老实过一段时间,不过时间一长就成耳边风了,生活在农村里的父母亲大致都用过这种方式来教育孩子,所以周伟也没有当回事。 长大后身边的人都觉得周伟非常老成,左邻右里都说他的相貌与他的实际年龄极不相符,如果再给他加上个三五岁的话,那才符合周伟的长相和性格,不过周伟听后也只是一笑了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相比条件相对优越的城里孩子来说,农村孩子当然看起来要成熟许多,这是客观条件所造成的差异。 不过今天却有所不同,老校工的话让周伟感到有些头皮发麻,现在看来这块玉佩里的确包含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甚至可以说是秘密,而这个秘密周伟却一直浑然不知,从小到大父母亲都没有给他解释过这块玉佩,更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小韵”这个人,只是让他随身佩戴,不可离身云云。 看来要解开这块玉佩的秘密,只有等回到海州老家之后当面向父母亲请教了,想到这里周伟不禁暗自有了一些不必要的担心,如果事实真的如老校工所说的那样的话……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周伟再次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七十四章风云乍起 408的房门奇蹟般地敞开着,周伟傻傻地站在楼梯口,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是往西回自己的401,还是往东走进陈丹青的408,傻站了很久之后他终于艰难挪动着脚步迈向了东面。 “你回来了?”,周伟有些心虚地说道。 站在门口周伟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陈丹青,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看见周伟她稍稍地把身体侧了过去,也不回答,只是用余光瞟了瞟。 周伟没有进屋,心中长嘆一声之后他默默地转过身去,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见此情景陈丹青立即站了起来。 周伟转过头苦涩地笑了笑说道:“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不会介意的”。 “来看看你”,沉默片刻之后陈丹青走向了周伟,而后把手轻轻地从背后搭在了周伟的肩膀上,她的话很轻,搭在肩膀上的手也在轻微地颤抖着。 “谢谢”,周伟楞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近距离地站在陈丹青面前,两对复杂的目光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 “我一会儿就得走了”,陈丹青依依不捨地说道。 “我送你”,周伟木然地说道。 “不用了”,陈丹青无力地看了周伟一眼,而后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周伟执意要送陈丹青,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了楼梯,不多时之后两人开始肩并肩地走向了琴湖,脚步竟然保持了出奇地一致,看得出来陈丹青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时间已过了六点,太阳还没有落山,户外的光线非常明亮,老校工早就走了,整个琴湖只剩下了一男一女,还有归林的一群群飞鸟。 周伟:“你来看我,他知道吗?”。 陈丹青摇了摇头。 周伟:“明天我要回老家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回来?路上要小心点”,陈丹青显得有些惊讶,神情也变得更加恋恋不捨。 “十多天吧,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大头鬼呢?”,周伟此行只请出了半个月的假,多一天都不行,刘伟曾经“威胁”过他,如果到时不归的话将派出警车把周伟强行“押解”回江州。 “听说海州很美,真想跟你去看看”,陈丹青的脸上闪过一抹少妇所特有的矜持和羞怯。 周伟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心里顿时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他不是爱情的绝缘体,也希望能在江州邂逅自己的另一半,不过很明显陈丹青并不是,于情于理于法,两人最多只能象现在这样并肩而坐,仅此而已。 “这段时间他在干什么哪?”,两人起身离开了琴湖,又双双走到了校外的北湖,然后开始沿着湖畔的绿荫慢悠悠地散步。 “好象是为了你的事”,陈丹青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的事?哦,明白了”,周伟知道为了替他洗清身上的“罪名”,郑天霖一定又在上下活动了,心中不禁暗自感激不已,如果没有郑天霖的多方斡旋,说不定此刻的周伟还在看守所里蹲着呢。 “你要小心点”,陈丹青担心地看了周伟一眼,犹豫不决地说道。 “小心点?什么意思?”。 “听老郑说,好象李嫣的家人情绪上有了波动”。 “波动?什么意思?不是都已经谈妥了吗?”,周伟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顿感事态有些不对。 据目前所知的情况,自那晚李嫣被送进医院之后,警方立即通知了她远在外地的家人,这段时间他们也一直都陪护在李嫣的病床前,而且据说近期他们将把李嫣接回老家休养,连休学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自李嫣事发之后,由郑天霖出面与李嫣的家人谈过几次,双方初步达成了妥协,校方补偿一定数目的财物以暂时平息事态,以便警方能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案情,否则的话如果李嫣的家人把事情闹大,那么不但周伟可能再次面临牢狱之灾,更重要的是艺校的“索命阮音”一事会再次闹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第165页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听说都已经谈好了,不过好象他们又突然间不满意了,还扬言要上访,这几天老郑又和他们谈了两次,而且同意再给他们更多的补偿,不过听说他们都不领情,似乎非要把事情闹大不可”。 “嗯?”,周伟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不对呀,怎么可能会这样呢?难道是想讹诈?但也不象啊”。 李嫣家人态度的快速转变引起了周伟的怀疑和警觉,如果事情真的是按照陈丹青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中间就有问题了。 为什么对方会突然变卦? 很明显这不象是要讹诈校方,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想把周伟重新送进拘留所或者干脆就是监狱。 但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在李嫣这件事情上连警方都开始产生了怀疑和动摇,区检察院也做出了“证据不足,发还补充侦查”的决定,况且先前李嫣的家人已经与郑天霖达成了妥协,但又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执着?难道真的只是想为李嫣“报仇”? “有意思了”,周伟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他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危机,也隐隐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所以你要小心点,我不想你有事”,陈丹青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谢谢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周伟感激地看了陈丹青一眼,胸中顿然涌现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 熬过了一夜的思索与期盼,8月5日一早,周伟坐上了开往海州的快客,在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行驶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在车上他收到了一条简讯,是陈丹青发给他的,只有短短的四个字“顺风、珍重”。 “爷爷、爸、妈,我回来了”,周伟兴高采烈地跨进了家门,扔下行李之后连手都没洗就伸向了桌上的碗筷。 “你还知道回来啊?是逃回来的吧?”,从周伟进门开始父亲老周就一直阴沉着脸,两道严厉的目光盯得周伟浑身不自在。 周伟疑惑地看了父亲一眼,半天也理解不进父亲的意思,母亲则坐在旁边唉声嘆气,连平时最疼爱他的爷爷此时也一声不吭,只顾大口大口地吸着旱菸。 “小伟,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母亲关心地问道。 “惹事?没有啊”,周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啪”…… 周伟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闪,一个大大的耳刮子就落到了脸上,脑子里“嗡”地一声,整个人开始天旋地转。 这是周伟成年之后第一次挨揍,而且父亲的这一击非常用力,周伟很明显得感觉到父亲至少用了八成力,左脸也慢慢地肿了起来,要不是母亲赶紧劝阻,估计周伟的右脸也会再挨一下,如果那样的话他可真成了“猪头三”了。 “给我跪下,小畜生,你把我们周家的脸都丢尽了,我,我,我还是打死你算了”,父亲仍不解恨,顺手抄起一根扁担高高地抡了起来。 “啪”…… 年近九十高龄的爷爷拍响了八仙桌,一下就把父亲给镇住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也不是我周家的子孙”,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不过声音却异常宏亮,而且身板也非常结实。 兴沖沖地回到家,不料却挨了一耳光,脸肿了倒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周伟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挨揍,要不是爷爷及时帮腔,这一扁担肯定会落在他的身上,如果那样就得伤筋动骨了,从小到大周伟最怕的就是父亲。 “爸,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怎么从小到大,每次你都是先打我然后再问原因的?”,周伟气乎乎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感觉非常委屈。 “你个小畜生,还装煳涂是吧,自己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父亲气得嘴唇直打哆嗦。 “小伟啊,你跟妈说说,是不是他们冤枉了你?”,母亲把周伟拉到了一边,和声地问道。 “妈,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周伟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是这样的,昨晚有个人打电话到家里,说你在江州欺负学校里的一个女学生,结果被公安局关进了牢里,小伟啊,妈还是不相信,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本来妈想打电话给你的,不过听你说要回来,妈觉得还是当面问你比较好,孩子,你快说说吧,你爸听了之后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呢”。 “什么?”,周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有人曲解了李嫣跳湖一事后打电话告到了周家,从而也就有了平白无故的这一记耳光。 本来告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社会上喜欢嚼舌头的大有人在,如果放在平日里也就算了,不过问题却偏偏出在李嫣这件事情上,这就不得不再次引起周伟的警觉了。 首先,他(她)是怎么知道李嫣这件事的? 因为李嫣跳湖以及周伟被抓这件事一直处于高度的保密状态,除了警方之外,学校里知道这件事的非常少,肯定不会超过五个。 其次,他(她)是怎么知道周伟老家的电话号码的? 周伟从来没有在陌生人面前说起过家里的电话号码,自从调到艺校之后,更是没有提起过一次,但这个人是从何而知的呢? 第166页 最后,他(她)打这个电话用意何在?为什么会把这一桩冤案当成是事实告诉周伟的父母亲? “妈,是这样的……”,周伟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汪汪地把李嫣跳湖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有提起“索命阮音”,否则的话父亲肯定又会暴跳如雷了。 听完周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泣诉之后,母亲也陪着一块儿落泪,父亲仍然阴沉着脸一声不吭,不过脸色稍稍有了些许的好转,周伟很敏锐地听到父亲轻轻地舒了口气。 “我就说嘛,小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咱老周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他怎么会干这种龌龊的事情呢?我就知道他是被冤枉的”,爷爷长长地吐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周伟一把抹净了脸上的眼泪,气乎乎地瞪了父亲一眼而后跑进了父母的卧室,直接冲到了电话机旁。 “妈的,又是惹名电话”,翻出了来电显示纪录之后,周伟勐地一跺脚。 周伟再一次被气坏了,除了来电时间和通话时长之外,纪录上一片空白,此时的周伟很是有一种想砸电话的冲动。 “妈,打电话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男的,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小了”。 “男的,年纪不小,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周伟仰起头在费力地思索着。 肯定不是警方。 郑天霖也应该不是,因为自从周伟出事之后,他一直在四下活动为周伟洗脱冤情。 那会是谁呢? 这个人消息非常灵通,很可能就是艺校里的人,而且他对周伟有成见。 “咝……”,周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身影在心头跃然而起。 飢饿打断了周伟的思绪,回到客厅里他再次把手伸向了桌上的碗筷,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父亲一眼。 “你给我把碗放下”,父亲一声怒吼,不过这一次音量小了很多,而且周伟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爸,我是被冤枉的”,周伟十分委屈地说道,他以为父亲仍在怀疑他对李嫣一事的辩解。 “你去过丽山没有?”,父亲冷冷地问道。 “丽山?去过,哎,爸,你怎么知道的?”,周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过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7月18日他往丽山走了一趟“镖”,受郑天霖之託护送陈丹青回老家,这件事知道的人更少,只有当事三方知道。 “果然是这样,我打死你这个兔崽子……”,父亲再一次怒气冲天地抄起了扁担。 第七十五章丽山风波 “唿”地一声,一根手臂粗细的扁担直冲周伟的肩膀落了下来。 周伟心中大唿不妙,他知道这回父亲是怒火攻心动真格的了,脑子勐地一个激灵,他一个侧身闪过了这大力的一击,而后又和小时候一样吓得连忙躲到了爷爷身后,圆睁着双眼惶恐地盯着父亲手中的扁担。 和周伟小时候一样,爷爷也毫不示弱地挺身护住了身后的周伟,在怒斥了周父两句之后,一双老拳也随即举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客厅里即将上演“全武行”,母亲见势不妙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经过好一阵苦劝之后家里总算是避免了一场大义灭亲式的“武斗”。 “爸,拜託您以后先问清楚再打,行吗?”,周伟的火气也上来了,不过他仍旧躲在爷爷的背后。 “你,你……”,父亲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着周伟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果然是干了缺德事,你说,你说,你到丽山干什么去了?啊?是不是勾引了你们领导的老婆?”。 “勾引?我的天哪,哪有的事呀?”,周伟顿时叫苦不迭。 “妈,又是那个人在电话里说的,是吗?”,周伟转头问母亲。 母亲点点头,脸色开始变得有些灰暗。 “这不可能啊”,周伟觉得有些不可思异了。 因为护送陈丹青回丽山的事只有郑天霖知道,也是他亲自恳请周伟走的这趟“镖”,这个打小报告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从母亲的神色和父亲的暴怒上来看,这个人非但知道这件事,而且又添油加醋地歪曲了事实真相,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不但认识周伟,也对陈丹青非常熟悉,现在看来这个人还真有可能就是艺校里的。 男的、年纪不小、知道老家的电话、了解李嫣一事、知晓丽山之行、对周伟有成见……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又是从哪儿了解到这么多秘密的呢? 又是经过周伟好一番辩解之后,父亲的沖天怒气终于慢慢地平息了下去,不过周伟看得出来父亲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因为丽山之行是他亲口承认的,而且他也把陈丹青的身份以及丽山之行的详细情况和盘托出,当听到周伟在陈丹青老家过夜时,父亲又差点撸袖子动手。 见此情景周伟连食慾都没了,灰熘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母亲怕周伟饿坏了身体,把饭菜给他端了进去。 “小伟啊,别生气了,你爸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从小到大你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没事的,你爸他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母亲坐在床沿柔声地劝道。 第167页 “妈,我不是生爸的气,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个人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而且还净瞎说”,周伟掀掉盖在头上的床单,一翻身坐了起来。 “小伟啊,妈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小伟啊,你想想,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啊?”。 “得罪?”,周伟摸了摸下巴失声说道:“难道是他?”。 周伟怀疑的这个人是段仲圭,是母亲的话提醒了他,而且经过一番推断之后,周伟觉得也只有他才会打这个电话了。 最关键的是,上述疑点均与段仲圭极其相符。 怎么知道周伟老家电话的?保卫科的电脑里有周伟的个人资料,上面确实留有周伟的家庭电话。 怎么知道李嫣跳湖一事的?这个周伟不清楚,不过段仲圭曾经亲口承认他知道这件事,当时把周伟吓了一跳。 怎么知道周伟的丽山之行?这个目前他也不清楚,不过此时周伟想起了马鸣临行前说过的话,段仲圭与郑天霖之间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关系,而且这一点已经被周伟证实了。 对于“丽山走镖”这件事,周伟相信陈丹青是不可能会透露出去的,而自己更是守口如瓶,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那么现在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这件事是郑天霖在无意中透露给段仲圭的。 段仲圭为什么要歪曲事实?又为什么要打电话栽赃陷害周伟呢? 答案很明显——让周伟众叛亲离,以阻止周伟对他的调查,也就是对索命阮音事件的调查。 想到这里周伟心里有数了,段仲圭此人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不过艺校里的教职工们都知道这个人城府极深,因为曾经做过副校长的关系,此人很有手段,这一点梁紫也曾经透露过,而且经过周伟的观察老段这人的确不简单。 周伟觉得肯定是段仲圭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千方百计地想阻止周伟深入调查,包括打了这个匿名的告状电话。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段仲圭是怎么知道周伟要回老家的?而且赶在周伟回家前打了这个告状电话。 用巧合来解释似乎也可以,但周伟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担忧。 “妈,问你件事”,周伟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玉佩:“这块玉佩到底是谁的?”。 “小伟,你问这个干什么?妈以前不是告诉过你的嘛,这个是你外婆家祖传的呀”。 “不,妈,你骗人,这块玉根本不是我们家的”,周伟摇了摇头说道:“这块玉是一个叫小韵的女人的”。 “小伟,你怎么会这么说呢?这块玉它……”,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妈,这事是真的,我调查过,这块玉确实是她的,而且在她死的时候还挂在她的脖子上,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这块玉会出现在咱们家?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我想知道”。 “小伟,你一定是弄错了,而且妈也不认识你说的小韵是谁”。 “不,妈,我真的没有搞错,我知道你肯定不认识小韵,因为她是在文革的时候死在江州的,而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海州,但你一定知道这块玉的来歷,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因为可能对我的调查有帮助……”. 当着母亲的面,周伟毫不隐瞒地把艺校发生的“索命阮音”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当说到十个(包括李嫣)投湖自杀的花季女生时,母亲的眼圈红红的,慈祥的目光中透出了惋惜与哀伤。 “小伟,妈明白了,妈理解你身上的压力”,母亲爱怜地抚摸着周伟的头,嘆了口气之后说道:“如果这块玉的事情真的对你有帮助,妈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一定要替妈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保密?行,妈你说吧”,周伟楞了一下。 “这块玉是妈在年青的时候,有一个人送给妈的,当时妈还没有出嫁,这个人在文革的时候下放到咱们村里,在他回城的时候送给妈这块玉”,母亲说完再次长嘆了一声。 “妈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是谁了,而且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妈,我谢谢你,我也替死去的学生们谢谢你”,周伟动容地握住了母亲的手,这双布满老茧的手有点颤抖。 午饭后周伟给陈丹青打了个电话,询问上次的丽山之行还有没有第四个人知情,不过陈丹青在电话里矢口否认,至少她没有对外人说起过这件事,听到这里周伟有数了。 当陈丹青听说因为这件事周伟挨了父亲的打之后,她的心情变得非常失落,在电话里再三向周伟道歉,挂断电话的时候周伟听见了陈丹青的嘆息,隐隐还传来了一声幽怨的抽泣。 “不对”,周伟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除了帮助家里干干农活之外,周伟顶着烈日到处走亲访友,忙得不亦乐乎,不过父亲似乎还没有完全相信周伟的话,自从那一个耳光之后,父子俩基本上连句象样的话都没有说过,就象顶牛一样谁也不肯让步,周伟的倔脾气也是与生俱来的,据母亲说这也是周家的老传统了,祖孙三代都是一个脾气。 “有人吗?”,客厅里响起了一个咋唿唿的女声。 第168页 “没人”,周伟正在午睡,被吵醒了之后很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哎哟”,一只并不细嫩的手勐力地揪住了周伟的耳朵,把他从床上直接拖到了地下。 想都不用想,除了他的堂妹周吉之外,一般的女人可不敢在周伟面前动手动脚。 “没人?原来床上躺着一只鬼啊,你这该死的东西”,周吉又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力道,疼得周伟呲牙裂嘴连声讨饶不止。 “咦,李若兰,你怎么来了?”,疼痛之余周伟定睛一看,周吉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漂亮小妹。 李若兰并没有回答,而是把头转了过去,原因很简单,周伟只穿着一条内裤,周吉倒无所谓,她已经结过婚了,而且兄妹俩从小就是这么打打闹闹过来的,不过李若兰则显得有些害羞。 “你呀”,周伟穿戴整齐后气乎乎地拍了一下周吉的头,“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你看看,把人家吓着了吧,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马上就要当妈妈了还这副小孩子脾气,晕”。 “我这人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哼”,周吉一听不乐意了,又大力地揪了一把周伟的胳膊,一块红斑立即印了出来,周伟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把李若兰笑得前俯后仰。 等周吉好不容易闹够了之后,三人这才坐了下来,经过那一阵穷折腾,周伟现在已经是“遍体鳞伤”了,抚摸着身上的一块块红斑,他的嘴里一直在小声地抱怨着,“母老虎”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连周伟这“一根筋”见了她都得望风而逃。 “哥,阿兰找你有事,问她她又不肯说,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反正人我是给你送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着吧,不过我先把话摆在这儿了,要是阿兰在我面前说你一句坏话,哼,你就等着下油锅吧”,周吉冲着李若兰扮了个鬼脸,把李若兰羞得满脸通红。 “嘿嘿,嘿嘿,那是,那是”,周伟虽然笑容满面,不过心里却一直在发毛,看得李若兰拼命地捂住了嘴巴。 周吉见好就收,朝着李若兰神秘一笑之后很快就跑开了,屋内只剩下周伟和李若兰傻乎乎地坐着,谁也不愿意主动开腔,李若兰满脸绯红,不敢抬头与周伟对视,对于周吉此举的用意,周伟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不好当面点破而已。 “你爸爸的病怎么样了?”,周伟关心地问道。 “还好,谢谢你周老师,如果不是你……”,李若兰抬起了头感激地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嘿嘿”,周伟还在抚摸着身上的痛处。 看着周伟这副狼狈的样子,李若兰又偷偷地抿起了嘴巴。 “周老师,我们走吧”,李若兰很快就站了起来。 “走?去哪儿?”。 李若兰:“海州宾馆”。 “海州宾馆?”,周伟疑惑了半天,他不明白李若兰为什么会拉他去高档宾馆,他看了看李若兰,她的脸上粉嘟嘟的,还带着一丝的羞怯,不知不觉中周伟竟然开始往歪处想了,唿吸竟然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有个人在里面等你”,李若兰似乎看穿了周伟的内心,她转了个身,头也随之低了下来,脸上挂满了少女所特有的青涩。 “等我?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是一个熟人”,李若兰说完迳自跑了出去,而后站在门外等周伟。 周伟虽然有点稀里煳涂,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跟了出去,两人顶着毒辣的日头并排往村外走去,而后搭上停在村口的三轮摩的赶到了镇里,又转乘中巴车进城,辗转了一个多小时后两人走进了气派十足的海州宾馆。 “是你”,当房门打开的瞬间,周伟惊奇地说道。 第八卷 文革真相 第七十六章真相(一) 门房内站着一个年近六十的精瘦老者,两鬓斑白神采奕奕,鼻子上架着一副深度的老式框架眼镜,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皮凉鞋,竟然是院长郑天霖,也难怪周伟会大惊小怪了。 “周老师,是院长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李若兰在一旁轻声说道。 周伟鼓了鼓腮帮子冷冷地说道:“只怕是有惊无喜吧”,说完看了一眼郑天霖,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早应该想到是你了”,进得屋内,周伟有些懊丧地说道。 郑天霖:“我不是说过的嘛,会在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还记得起来吗?”。 “当然”,周伟点了点头。 从第一眼看到郑天霖开始,周伟就立即想起了6月24日下午的情形,当时他因为身陷“北湖**案”在看守所里被关了三天,是郑天霖帮他办了取保侯审手续,并亲自开车将他接回了学校,在院长办公室里,见周伟执意要调查“索命阮音”,郑天霖无奈之下才说出了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稍稍地谈了一会儿之后,郑天霖把李若兰安排到了隔壁的客房,而后便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这一次他冒着酷暑来到海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践行自己的承诺,将他所知道的索命阮音一事向周伟和盘托出。 第169页 “好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现在屋内就剩下了两个人,郑天霖也放下了院长的架子,语气显得非常委婉和蔼,就和老朋友之间的促膝谈心一样。 不过让郑天霖感到意外的是,周伟并没有立即切入“索命阮音”的话题。 “那就先谈谈‘小韵’吧”,周伟盯着郑天霖的眼睛,非常平静地说道。 “小韵?”,郑天霖勐然一颤,脸部急剧地抽搐了一下。 “是啊,小韵,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她”,周伟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一丝寒光乍现。 提到小韵的时候,郑天霖从周伟的眼中察觉到了异样,特别是周伟的目光,让郑天霖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能换个话题吗?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关于‘索命阮音’一事的,你不是很想知道的吗?”,郑天霖没有与周伟对视,他把视线转移到了窗外。 窗外阴沉沉的,滚滚乌云遮天蔽日,室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下来,骤起的狂风扬起了漫天黄尘,天边传来了隆隆而动的雷声,昭示着一场大风雨即将来临。 “但我现在就想知道小韵的事,这样吧,你如果真的开不了口,或者感到为难的话,我先说,然后你再补充,行吗?”,周伟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唉……”,郑天霖一声长嘆后点了点头,他捋了捋花白的头髮,脸上的神情变得非常痛苦。 “你先告诉我她的名字”。 “阮韵”,郑天霖稍稍低了一下头轻声说道。 “阮韵?好的,那我开始讲了”,周伟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又清了清嗓子。 “阮韵是原校长阮柏涛的女儿,和你同是器乐专业毕业的,你们俩是同届,毕业时间是1968年,而后在阮柏涛的亲自安排下,你们又同时留校任教,而且你们俩还是曾经的恋人,对吗?”。 郑天霖没有回答,他稍稍地抬起了头,目光显得非常呆滞,自始至终他的嘴角都在无节奏地抽动着。 “1969年学校停课,而后阮柏涛夫妇被打成了反革命,由于他生性耿直,为人刚正不阿,坚决不肯低头认罪,从而受到了重重迫害,以至于在绝望之中夫妻俩跳琴湖自杀身亡,而后阮韵也在老琴房二楼的那间屋子里用阮弦割腕自杀,现在我想问的是,当时你在哪儿?”,周伟的话中明显带着怒气。 虽然周伟没有经歷过那场浩劫,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他很难理解郑天霖,如果连自己的恋人都保护不了,这样的男人根本入不了周伟的法眼。 “海州”,郑天霖轻轻地说道,他的眼眶中有泪光在闪动着。 “我知道,就下放在我们村,是在小韵自杀前还是自杀后?”。 “之前,小周,你能不能别再问了,算我求你了,行吗?”,郑天霖忽然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流。 “不,这个问题一定要搞清楚”,周伟非常坚决地回绝了,“因为这可能就是‘索命阮音’的突破口”。 郑天霖:“索命阮音?没有索命阮音,即使有,也绝对和小韵无关”。 周伟也站了起来,语气严厉地说道:“我知道,当然和小韵无关,因为她已经死了,但和活着的人有关,确切地说是和你有关”。 “这……小周,你,你也看出来了?”,郑天霖惊愕地说道。 “这个问题咱们先放一边,先把小韵的事情弄明白再说,据说小韵本来是可以倖免的,不过因为男女关系问题,也被打成了反革命,我想这个男女关系指的就是你吧?”。 郑天霖痛苦地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虽然我没有经歷过文革,不过我实在是搞不明白,小韵为什么要自杀?除了被无端迫害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让她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周伟盯着郑天霖,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对于阮韵自杀一事,周伟也思考了很久,作为一个正处青春年华的女性来说,当她选择结束自己才二十多岁的生命时,相信她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那对亲人的怀恋,对往昔美好岁月的追忆,以及对眼前世界的倦怠,各种错综复杂的感情,都会在心中像潮水般汹涌澎湃,可以说如果一个人选择了自杀的话,那肯定就是她已经万念俱灰,对现实的世界已不再牵挂,对生命的价值已不再珍惜。 不过阮韵的死却让周伟觉得有些疑惑,因为至少她还有郑天霖,两人之间还有一段深厚的感情,是什么导致她抛下自己的恋人愤而离世呢?难道真的仅仅是当时的时代造成的吗? “可能,可能和她父母的去世有关吧”,郑天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有可能吧”,周伟抿着嘴巴说道:“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有问题?小周,你指的是……”郑天霖疑惑地问道。 “怎么?你还想装煳涂啊?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身上的感情细胞远远要多于男性,我就不信,小韵会忍心抛下你们两个人独自离开人世,难道她真的就那么绝情吗?”。 “两个人?”,郑天霖歪了歪脑袋奇怪地盯着周伟。 第170页 “还想装是不是?好吧,我就全说了吧,阮柏涛夫妇的死,对小韵的打击的确很大,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导致她自杀的唯一原因,因为她还有牵挂,或者说还有心愿没有完成,作为一名知识女性,我相信小韵不会这么傻、这么草率,难道她真的忍心离开你们两个人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吗?真的愿意割捨这两份沉甸甸的情意吗?”。 “小周,你越说我越煳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呵呵”,周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煳涂?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小韵的牵挂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因为你们曾经是恋人,对吧?”。 郑天霖稍稍迟疑之后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就是……”,周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郑天霖之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段——仲——圭——”。 “啊?”,郑天霖嘴巴一张,神情变得异常惊愕,他盯着周伟自信的脸,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阮韵是你的初恋情人,而段仲圭是阮柏涛的儿子,也就是阮韵的弟弟,院长,我没有说错吧?”,周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些,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郑天霖没有正面回答,犹豫之下他反问了一句。 “中阮”,周伟极其肯定地说道。 “中阮?哦,我明白了……”,郑天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 周伟第一次看见中阮是在郑天霖的办公室里,那是一把古朴而精緻的乐器,扁圆形音箱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腾龙,只不过他当时并不认识中阮,误以为是一把别样的琵琶,只是当时他感觉有点奇怪,因为中阮琴柱上的四根弦都是断的。 后来周伟为了查出情定山谷的弹阮者,专程到段仲圭的家中试探了一番,在段仲圭的卧室里也发现了一把中阮,和郑天霖的那把出奇地相似,而且这把中阮的音箱上雕刻着一只五彩斑阑的彩凤。 龙与凤,再加上外形上的酷似,两厢对比之下,周伟当时就起了疑心,他觉得段仲圭的这把中阮可能与郑天霖的那把有着某种关联。 除了中阮之外,周伟又在段仲圭的卧室里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女的是一位怀抱中阮的美丽少女,旁边站着一个孩子,周伟仔细看过之后断定照片上的孩子就是段仲圭的孩提时代,而段仲圭也默认了。 7月17日,周伟护送陈丹青去了一趟丽山,两人就郑天霖这把断弦中阮的事聊了聊,当周伟问及郑天霖在之前是否结过婚时,陈丹青的答案是否定的,不过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郑天霖的心中一直留存着一个女人的影子。 为了确认郑天霖与阮韵的关系,周伟除了到荣誉室里翻找当年的资料外,还专门打电话辗转找到了一位当年的老校友,他与郑天霖和阮韵是同班同学,经过周伟诚心的恳请又适时地抬出了申屠银这面大旗,所以老人在经过长时间的回忆之后,最终很模煳地确认了他们的恋爱关系。 那周伟是怎么知道段仲圭的真实身份的呢? 首先,周伟在第一次听到段仲圭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很肯定地认为他在家排行老二,伯———仲——叔,这是旧时的起名原则; 其次,就是段仲圭卧室里的那张老照片,也就是他和阮韵的合影; 第三、段仲圭无意中说起他在后门的教工宿舍住了四十多年,而据周伟从申屠银那儿得知,后门在文革前是两排平房,阮柏涛夫妇当时也住在那里,也就是说段仲圭很有可能就是艺校老教师的后代,这一点明确了之后,周伟立即翻出了当年的教职工名录,发现只有阮柏涛的妻子姓段; 第四,马鸣在临走前曾经和周伟透露过,据说郑天霖和段仲圭关系不一般,每年的清明节他们都会去北山公墓扫同一座墓,后来周伟亲自到北山公墓去了一趟,找到了阮柏涛夫妇的合葬墓,只是由于墓碑风化严重,只能在右下角的立碑人部位隐隐约约地看清楚一个“圭”字。 把这四点综合起来之后,段仲圭的真实身份就慢慢地浮现出来了。 “院长,你补充一下吧,我觉得段仲圭不象是阮柏涛的亲生儿子,因为我听说阮柏涛只有小韵一个独生女儿,对吧?”。 “对”,郑天霖苦涩地说道:“他原先是个流浪的孤儿,是小韵把他领回家的,他跟着师母姓段,仲圭是老师给他起的名字”。 周伟:“我估计知道这件事的人可能大部份都已经不在了吧?”。 “是的”,郑天霖肯定地说道:“那个时候文革刚刚开始,社会非常动乱,人人都力求自保,根本没有多少人去关心别人的家事,时间一久大家都淡忘了,况且当时学校的规模很小,教职工也不多,经过那场浩劫之后,遗留下来的教职工就更少了”。 周伟:“我想申屠银一定知道,对吗?”。 “是的,而且仲圭其实是在他的照料下才没有重新变成孤儿的”,郑天霖微笑着点了点头。 “咱们言归正传吧,我之所以提到段仲圭,就是想找出小韵自杀的真正原因,阮柏涛夫妇自杀,作为姐姐,阮韵一定会承担起抚养段仲圭的重责,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段仲圭就成了她唯一的牵挂,有爱情和亲情这两桩心愿未了,试问她怎么就捨得离开你们呢?”。 第171页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回忆再次让郑天霖的泪水汪然而出。 “算了,不说这个了,小韵就葬在情定山谷,对吗?”,周伟轻轻地问道。 “是”,郑天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你一定也知道诈尸这件事,对吗?”。 “诈尸?”,郑天霖突然抬起了头。 第七十七章真相(二) 周伟为什么会对阮韵的死这么感兴趣? 答案很简单: 一个人——段仲圭。 四个字——索命阮音。 从他进入艺校并且着手调查“索命阮音”开始,段仲圭就一天也没有消除过“作案嫌疑”。 在周伟看来,要想抓出“索命阮音”的始作俑者倒不是太难,难就难在它的“作案动机”上,如果这一点不能明晰的话,即使抓出来也难以令人信服。 经过缜密的思考和推理之后,一个大胆的猜测闪现在周伟的脑海中,所以他需要求证,求证郑天霖和阮韵之间的关系,求证段仲圭的真实身份,进而找出阮韵自杀之谜,他认为这一步非常关键。 随着郑天霖的开口证实,郑天霖、阮韵、段仲圭三者之间的关系问题终于真相大白,现在该到了第二步的求证阶段了。 “诈尸?小周,你到底想问什么?”,郑天霖有些懊恼地说道。 “很简单”,小周笑了笑说道:“我想知道小韵为什么会葬在情定山谷?是谁把她的尸体偷运出去的?”。 “我不知道,当时我在海州”,郑天霖恼怒不已,阮韵是他心口尘封多年的伤痛,没想到周伟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这道癒合已久的伤疤,周伟每提一次阮韵,他的心头就象被针扎过一回,除了痛之外,剩下的就是血和泪。 “你当然知道,但是这件事并不是你干的,当你得知阮韵自杀的消息之后,你曾经冒险偷偷地回过江州,不过你所看到的就是现在山谷里的那座坟头,对吗?”。 “不,我没有”,郑天霖腾地站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悽厉。 “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不要跟我说你不认识它”,周伟也站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玉佩,而后单手递到了郑天霖的眼前。 这块玉佩自小就挂在周伟的脖子上,在他调入艺校的第一天,在院长办公室里郑天霖注视了它许久,周伟当时并不知其中原由,不过后来随着那个姓黄的老校工一语点破天机之后,这块玉佩之谜最终得以解开。 这块凤佩是阮韵的生前之物,在她死后随着尸体一块儿“失踪”的,而后才跑到了海州,跑到了周伟的脖子上,是周伟的母亲道出了其中的原委,这块玉佩正是郑天霖在回城前送给周母的。 那么玉佩的事情就很清楚了,玉佩不会跑,但郑天霖会走,他能得到阮韵的遗物,当然也肯定知道“诈尸”事件的真相。 “小周,拜託你别再问了,行吗?”,郑天霖变得有些低声下气了。 “好,我不问”,周伟把郑天霖请回了沙发上,而后转头说道:“我替你说,行吗?”。 “你……”,郑天霖快被周伟给逼疯了,哪壶不开周伟偏提哪壶,这个时候他终于领教了“一根筋”的厉害之处。 “事情很简单,是段仲圭干的,对吗?”。 郑天霖愤愤地嘆了口气,又重重地点了点头,脸色也微微有点发白。 诈尸事件也是那个姓黄的老校工说的,当年阮韵死后就是他收落的尸体,而且在老琴房外独自一人守着阮韵的尸体过了一夜,不过这一夜不但把他直接吓晕了,而且日后再也不敢单独守尸了,这段经歷他一直深埋在心底,如果不是周伟真诚请教,他准备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据老校工回忆,当时他去了一趟厕所,出来之后就发现小韵的尸体不见了,寻找了多时之后才有了奇怪的发现,小韵的尸体竟然绕过了老琴房“走”到了围墙下,而后缓缓地腾空而起,直至翻越了墙头,消失在了老校工的视线里,把他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除了诈尸之外,老校工还提到了之前发生的一件怪事,阮韵自杀用的那把中阮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那把中阮当时就一直放在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里,整个过程中老校工都没有发现有人上楼,也没有听到楼板踩踏的声音。 周伟当然不相信所谓的“诈尸”,所以在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后,他前往老琴房再次实地勘查了一番,后来在荣誉室的那张老琴房的照片里找到了真相,而揭开“诈尸”真相的引子恰恰是那把失踪的中阮。 中阮是怎么失踪的? 据老校工回忆,当时学校里的大部份教职工都被下放或者是关押改造了,后门的教工宿舍没有看到人,不过他恰恰遗漏了一点,那就是把段仲圭给忽略掉了,当时段仲圭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虽然老校工没有发现有人上楼,但当时他只注意了楼梯,却忽略了一个地方——那棵老樟树。 从老樟树缘木而上,可以很轻易地爬进那间小屋的窗户,而且老樟树太粗枝叶太密,一个孩子爬上去根本不会暴露目标,只要爬到窗口,一伸手就够得着那张办公桌,所以那把中阮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而老校工当时正忙于搭建灵棚和收落尸体,当然不会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去拿死人的东西。 第172页 周伟之所以能解开“诈尸”之谜,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那把中阮,那把放在段仲圭卧室内的雕凤中阮,这把中阮也在段仲圭和阮韵的合影上出现过,是音箱上的那只彩凤解开了周伟心中的疑惑。 阮韵的尸体又是怎么“跑”掉的呢? 答案还是段仲圭,不过当周伟解开这个谜团之后,在心里对段仲圭致以了非常崇高的敬意,如果不是考虑到他在索命阮音一事中的作案嫌疑,周伟真的非常愿意当面向段仲圭伸一个大拇指。 阮韵自杀的年份周伟不得而知,不过他基本上可以猜出段仲圭当时的年龄,最多不超过十二岁,还是一个非常稚嫩的少年。 当年少的段仲圭承受了失去了双亲的痛苦,而后又目睹了姐姐的死状之后,除了伤心之外,他当然捨不得将他领进家门的阮韵,在一种无法说清的情况下,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措——偷尸。 于是趁着老校工上厕所之际,早已潜伏多时的段仲圭开始行动了,他先是用自己稚嫩的双肩背起了阮韵的尸体,艰难地走到了距老琴房最近的北面围墙下。 为了将阮韵的尸体翻过围墙,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将尸体从腋下部位绑牢,而后自己设法翻越围墙,在围墙外拉动绳索,将尸体慢慢吊起,也就是老校工所看到的那一幕——阮韵的尸体自行越过了围墙。 当时的月光很亮,但老校工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呢? 首先,时值深夜,正是人在一天之中最疲乏的时候,视线和意识难免会变得有些模煳; 其次,守尸人对于“诈尸”现象一直深信不疑,加上他也认为小韵是冤死的,是内心的恐惧加剧了思维的混乱; 最后,守尸人基本都好酒,因为酒能壮胆,要与尸体打交道,除了本身要具备一定的胆量之外,酒是不可或缺之物。 于是在迷信、恐惧和酒精的三重作用下,老校工所说的“诈尸”事件就这样发生了。 周伟根本无法想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细想之下他还是悟出了其中的缘由。 首先,是情深谊厚的姐弟之情促成了段仲圭此举,在感情的鼓动之下,人往往会焕发出平时难以企及的奇妙力量,如果换做是周伟,他也会这么干的,不过他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但年少的段仲圭却办到了,所以就沖这一点,周伟非常佩服段仲圭; 其次,周伟在那张老琴房的照片中看到了当年的围墙,与现在不同,当年的围墙高度不超过两米,而且是用圆滑的鹅卵石堆沏而成的,只要力量足够,再藉助滑力,用绳索的确可以将尸体拉上围墙。 再者,从段仲圭卧室里的那张照片上看,阮韵的个子不高,而且身材非常苗条,周伟估计她生前的体重绝对不会超过一百斤,再加上阮韵是割腕自杀的,身上的血夜已基本流干,尸体当然就变得更为轻巧,所以段仲圭能将她的尸体偷运出去。 幸运的是老校工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而且在天亮后也没有进行查找,只是找了个由头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由于正处文革动盪时期,活人都难以自顾,又有谁会去关心一具尸体的下落呢? 于是也就有了情定山谷里的那座非常隐蔽的坟头。 偷中阮、偷尸体、葬亲人,年少的段仲圭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伤痛,也办到了常人难以办到的义举,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周伟相信,这样的人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也是凤毛麟角。 “院长,是这样的吗?”,讲完了诈尸事件之后,周伟轻轻地碰了碰郑天霖的胳膊。 郑天霖有些魂不守舍,他深深地皱着双眉,整个人突然间变得苍老了许多,“差不多吧,小周,又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对吗?”。 周伟默默地点了点头。 “唉”,郑天霖抽动了一下鼻子之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嘆。 周伟:“我不知道当时是谁通知你的,不过我知道当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你一定非常伤心,我想再问一句,你的那把中阮第一次断弦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吧?”。 郑天霖喜爱中阮这种冷门乐器,这个爱好在艺校人尽皆知,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把中阮的来歷,特别是那四根断弦中隐藏着的故事,据陈丹青说,98年她与郑天霖结婚之前,这把中阮的弦一直都是断的,在结婚当天郑天霖才将它重新续上,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郑天霖又亲手扯断了阮弦。 “你说的没错,当时是申屠银写信通知我的,小韵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了唯一的知音,还留着中阮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因为这把中阮是老师亲手送给我的,我会当场将它砸毁”,郑天霖咬了咬牙,强行忍住了欲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所以在接到阮韵的死讯之后,你毅然偷偷地跑回了江州,先找到了段仲圭,进而找到了那座坟头,然后从段仲圭的手上拿到了阮韵的遗物,也就是这块玉佩,而后才返回了海州,对吗?”。 郑天霖点了点头:“对”。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段仲圭也带走?”,周伟略微加重了质问的语气。 “我……”,郑天霖痛苦地摇了摇头:“他不肯跟我走”。 第173页 周伟一惊:“为什么?”。 郑天霖:“不知道”。 “不知道?不会吧?”。 郑天霖沉默片刻之后犹豫地说道:“可能是他恨我”。 周伟苦涩地笑了起来:“不是可能,是肯定,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恨你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郑天霖无力地注视着周伟,两滴眼泪无声地挂落了下来。 “在那个时候,在段仲圭的眼里,你就是他未来的姐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是唯一可以保护阮韵的人,可是你没有尽到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不过院长,这是那个时代造成的,我不怪你,相信大家也都不会怪你,不过段仲圭不一样,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小,再加上一连失去了三位亲人,所以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考虑,他有理由恨你,因为他还不懂事”。 “是的,他应该恨我,我也恨我自己”,郑天霖双手捂着头痛心地说道,话中明显带着哭腔。 “所以你在拜谒完阮韵的坟墓之后,又从段仲圭手上要回了这块玉佩,这才回到海州,直到文革结束为止,而段仲圭则选择了继续留在江州,由申屠银负责照看他,是吧?”。 “是,因为申屠银是老师生前的好友,所以我把仲圭託付给他,等所有的事安排完了之后才离开江州”。 周伟抿了抿嘴唇说道:“尽管这样,段仲圭还是恨你,这种恨一直延续了三十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特别是在他被撤销了副校长的职务之后,这股怨恨就变得愈发强烈,对吗?”。 “不”,郑天霖毫不客气地否定了。 “你撒谎”,周伟也不客气地反驳道:“如果他不恨你,那么你告诉我,索命阮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及时地迴避过去?”。 当话题终于如郑天霖所愿的那样,重新又回到索命阮音上来的时候,他又突然间开始变得不能承受了。 第七十八章真相(三) 当着郑天霖的面,周伟毫不掩饰自己对段仲圭的怀疑,在他看来,只要郑天霖开口证实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对”索命阮音”事件的调查又增进了一大步. 因为周伟相信,阮韵之死就是”索命阮音”的作案动机. 段仲圭是索命阮音事件的第一嫌疑人,也只有他才具备如此众多的作案条件,特别是他那令人不可思异的好运气,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是他干的. 而且在8月4日的凌晨时分,周伟在情定山谷布下了天罗地网,但索命阮音却意外地没有响起,后来才得知段仲圭早就外出了. 段仲圭请假,学校里就会发生意外事故; 段仲圭外出,索命阮音就偃旗息鼓. 巧合吗? 周伟相信不是,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段仲圭当成了犯罪嫌疑人,除了准备再次擒拿之外,他开始推断老段的“作案动机”,在初步揭开了段仲圭的真实身份之后,他的心里就慢慢地开始构略出整个索命阮音事件的真相. “小周,我相信你的能力,但绝不相信你的怀疑,仲圭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真的,可能他对我是有些误会,但他绝对不会干出这种骯脏下流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仲圭还是非常不错的,我了解他”,郑天霖一口否定了周伟的推断,极力地为段仲圭辩护. “是吗?你真的了解他吗?还有,你凭什么断定他与索命阮音毫无干系?就凭你是一院之长?”,周伟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不,不是,小周,这个问题能不能先放一放,我现在头很痛很乱,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了”,郑天霖摇头痛苦地说道. 本来郑天霖此行就是为了索命阮音而来的,他也想好了见面之后怎么和周伟说,但此刻他的思绪和情绪全被周伟给搅乱了,确切地说是被阮韵、被文革发生的那段惨烈的往事给彻底搅乱了心智。 “好的,不过我相信我的调查比你想说的要具体”,一见郑天霖情绪失控的样子,周伟感觉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已经年近六十了,情绪激动之下很容易发生意外。 郑天霖长长地吁了口气,除了泪水之外,脑门上都是冷汗,这全是被周伟给吓出来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发生在文革时期的那段往事会再次被揭开,早知如此的话,说不定郑天霖会取消此次海州之行。 “院长,我相信你对阮韵的感情是真挚的,也能理解你内心的痛苦,那把断弦的中阮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周伟柔声地安慰道。 “谢谢”。 安慰完了之后,周伟话锋突然一转,“能说说你与老琴房的故事吗?”。 “老琴房?你还是想问索命阮音吧?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老琴房里并没有什么索命阮音,它是……”。 “我知道,它是在情定山谷里响起来的,看来你也早就知道了,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在前年专门邀请地质研究所去山谷里实地论证了,只是你很清楚,即使你说出来,也未必有人肯相信,而且一旦提起索命阮音,那学校里又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了,所以你一直没有说出来,而且”,说到这里周伟停顿了一下:“而且你为了绝掉我对老琴房的猜疑和念想,6月20号,你故意把我找到荣誉室里,对我说出了那番暗示性的话,然后你又偷偷地赶到老琴房,把二楼那间屋子的锁打开,以方便我进入屋内调查,想以此来提示我,老琴房并没有索命阮音,对吗?”。 第174页 郑天霖楞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点头:“我想,这就是你执意要在老琴房安装摄像头的根本原因”。 周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想把这个人抓出来,不过咱们还是遵守刚刚的约定,先不提索命阮音,现在我只想听听你与老琴房之间的故事,如果你觉得思维很乱,或者是难以启齿的话,我先替你说说,你再补充,可以吗?”。 郑天霖苦笑着摇了摇头,周伟的执着让他头痛欲裂,也让他感怀至深,面对这么一个忠实而又踏实的属下,作为一院之长,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烦恼。 “文革结束之后,你回到了江州,回到了艺校,由于刚刚经歷了一场浩劫,原有的教职工死的死散的散,所以复课工作变得艰难重重,而你作为一名教师骨干,毅然挑起了重任,在新任校长申屠银的安排下,你担任了音乐教研室主任,办公室就设在老琴房二楼的那间屋子,也就是阮韵自杀的那间屋子,一直呆到老琴房彻底废弃,而且即使你搬离了老琴房,你也会经常去打扫,去清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对阮韵的怀念,是吗?”。 “是”。 周伟:“你对老琴房,确切地说是对那间屋子的眷恋,除了因为阮韵是在那里渡过人生的最后岁月之外,我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内,能告诉我吗?”。 “可以”,郑天霖终于变得爽快了许多:“那间屋子最早是用来摆放乐器的,我与小韵同年毕业留校,因为当时只有一个教师名额,她让给了我,自己却选择了去看管乐器,从68年开始,一直到我70年下放海州,这两年时间我们把大部份的精力都花在了那里,所以……”。 当再次提及这段伤心往事的时候,郑天霖又一次哽咽了,以至于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我想墙壁上的那幅旧画是你们当年贴上去的吧?”,周伟想起了第一次在老琴房里的经歷,6月21日凌晨,他第一次听到了“索命阮音”,也进入了那间小屋,而后就被这幅仕女弹阮图吓了一大跳,误以为是弹琴的女鬼。 “是的”,郑天霖轻声说道。 周伟:“还有那张床,我估计当年阮韵躺过”。 “是的,她是乐器管理员,再加上当时学校的宿舍非常紧张,所以她经常睡在那里”,提到屋内的那张木床时,郑天霖除了痛苦之外,神情突然间变得有些愤怒。 周伟很细心地发现了他的一变化,也不点破,只是嘴角微微地翘了翘。 “我想这可能就是直接导致阮韵被迫害的最主要原因”,后面的话周伟没有再说下去,否则的话郑天霖该暴跳如雷了,他是想说两人在屋内幽会的时候无意中被人发现了,致使阮韵蒙难。 郑天霖惭愧得低下了头,他的这一举动等于是默认了当年两人曾经有过的事实。 “所以回到学校之后,你执意要住在那间屋子里,并且里面的摆设分毫未动,就是为了怀念那段恋爱时光,还有一个原因”,周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沉痛地说道:“站在北面的窗口,可以直接看到阮韵的坟墓,对吗?”。 “是的”,郑天霖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动了。 7月7日周伟和马鸣进行了一次密谈,马鸣说起了一段往事,01年他应郑天霖的要求到老琴房为那间屋子装锁,郑天霖就一直站在北面的窗口望着情定山谷,而且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据说当时他热泪盈眶,周伟一直想不出原因来,直到那座坟头的秘密揭晓之后,郑天霖的这番举动才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既然你这么爱阮韵,为什么不将她的坟迁到公墓里去?迁到阮柏涛夫妇一起,这样不但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你也用不着这么辛苦啊”。 “还有”,没等郑天霖开口回答,周伟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即使不迁坟,你包括段仲圭,为什么不给阮韵立个碑,或者经常性地去除除草培培土,而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栖身在冰冷的山谷里,你们于心何忍啊?”。 郑天霖长嘆一声后极为痛心地说道:“三个原因,第一,仲圭不让,我回到江州之后,曾经多次和他商量过迁坟的事,但他就是不肯,甚至于不让我去上坟,我知道他还在怪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情定山的特殊背景,从八十年代开始情定山便开闢成了风景旅游区,景区内的所有坟墓一律要迁走,为了不惊扰小韵的在天之灵,所以一直没有给她立碑,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的话相关部门是一定会将坟墓强行迁走的,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小韵喜欢情定山,以前我们俩经常会站在窗口看山谷里的风景,她曾经对我说过……”。 说到这里郑天霖再次哽咽失声,以至于老泪纵横。 “她曾经说过,如果死后能葬在情定山上,让她能与情定山为伴、与学校为伴、与校外的北湖为伴,她就很知足了,她爱美,爱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唉”,周伟仰天长嘆。 他被这番话打动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虽然他与阮韵素昧平生,不过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灵魂也经受了一次纯净的洗涤。 第175页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只能听见郑天霖的失声哽咽,周伟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玉佩,那块阮韵生前戴过的玉佩,将它放在手心轻轻地摩裟着,而后将玉佩上的红绳打了个结,缓缓而又庄重地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对不起院长”,周伟走到郑天霖身边表示歉意,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揭开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郑天霖也不至于会伤心到这般地步。 “没什么,没什么”,郑天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之后,又苦涩地笑了起来:“小周啊,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 “如果不是你提起这件事,我真的已经快淡忘了,你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这记性就会退化的,是你又让我重新想起了自己也曾经有过年青,有过感情和冲动,真的,谢谢你”,郑天霖欣慰地说道。 “不,院长,你撒谎”,周伟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你根本忘不了她,忘不了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和经歷,你之所以会伤心落泪,就是因为她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你不但不会淡忘,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对阮韵的思念反而更加强烈,对吗?”。 “何以见得?”,郑天霖微微一笑,在心里对着周伟伸出了大拇指。 “那把中阮”,周伟肯定地说道。 “中阮?我想丹青一定跟你说起过,我在之前接上过一回阮弦,如果让仲圭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更加恨我”。 “是,换成是我,我也会的”,周伟很诚实地点头说道。 “那你还这么说?”。 “可是最终它还是断了,对吗?当然,除了那把断弦的中阮之外,最主要的是因为一盘磁带”。 郑天霖楞住了:“一盘磁带?”。 “是的,一盘磁带,一盘中阮独奏的录音带,曲名叫《霓裳》”,周伟极其肯定地说道。 郑天霖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了床沿,从床头柜里取了一个公文包,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一盘没有封面的磁带。 “我想应该就是这盘了”,周伟说道:“这盘磁带很老了,而且据陈老师说你一直把它藏得很好,现在你又随身携带,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郑天霖没有回答,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磁带,象是抚摸着一张婴儿稚嫩的脸蛋。 “我曾经问过你,这盘磁带上的《霓裳》是谁弹奏的,当时你告诉我说是你自己,对吗?”。 初步证实了索命阮音就是《霓裳》之后,周伟从陈丹青那里要来了一盘拷贝,再通过对李嫣的试探,最终证实,所谓的“索命阮音”就是中阮独奏曲《霓裳》。 紧接着周伟开始在学校里展开了排查,除了段仲圭之外,最终疑点都汇集到了郑天霖的身上,因为这盘磁带是现场录音,而且只有一份拷贝,周伟在向郑天霖请示为老琴房安装摄像头的时候,就问过郑天霖这曲《霓裳》的弹奏者,结果郑天霖说是他自己弹奏的。 不过,周伟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支曲子是阮韵弹的,对吗?”,周伟很自信地问道。 第七十九章真相(四) 从意外发现的三柱残香入手,周伟在情定山谷里发现了那个隐蔽的土包,因为索命阮音的关系他对这座土包的主人产生了兴趣,而后便打听到了明朝江州名妓孙了了的传说,不过这个版本却被周伟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 当时陈丹青讲起了发生在98的一段往事,那个时候她与郑天霖刚结婚不久,两人在一个黄昏结伴到山谷里散步,她无意中踩到了那个土包,结果被郑天霖狠狠地训了一顿,事后两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而郑天霖不但不对自己新婚燕尔的妻子坦承相告,反而禁止陈丹青去情定山谷,这是很不正常的,周伟当时就产生了怀疑,他觉得这个土包可能与郑天霖有关。 从丽山回来之后,周伟在土包上用捕兽夹抓住了从动物园脱逃的猴明星“六毛”,不料却被闻讯赶来的郑天霖臭骂了一顿,随后郑天霖便在这座土包前长跪不起,似乎是在向这座土包的主人忏悔。 就是这个细节让周伟茅塞顿开,除了肯定这是一座坟墓之外,他初步断定这座坟墓的主人与郑天霖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而这种关系远远超过了夫妻感情,然后阮韵就慢慢地浮现在了周伟的脑海中。 “小周啊,你说的没错,这盘磁带上的曲子的确是小韵弹奏的,也是她生前所弹的最后一支曲子,对不起,我又一次对你撒了谎”,郑天霖非常歉意地说道。 “不,不是最后一支”,周伟固执地摇了摇头:“最后一支应该是她在临死前所弹奏的,虽然没有人听到过,但我相信她所弹的一定是《霓裳》,而且我相信和你一样,这支曲子一定是她生前的最爱,对吗?”。 “对”,郑天霖动容地说道,片刻沉默之后他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盘磁带上的《霓裳》不是我弹的?我记得你来报到的第一天,我就问过你懂不懂音乐,当时你说不懂,不过你竟然能听出这支曲子是小韵所弹的,这不得不令我折服了”。 郑天霖的一番话令周伟感到汗颜,作为一个音乐殿堂的门外汉来说,能得到郑天霖这样的艺术家的赞赏无疑是一件幸事,不过周伟却有些无地自容了。 第176页 “其实很简单,我在听这支曲子的时候,发现曲子里有两道不同的唿吸,一粗一细,应该是和那个时代的录音设备不佳有关,据此我断定现场一定有两个人,很有可能是一男一女,而你却说是你弹奏的,你是真正的艺术家,一个艺术家不可能沉迷于自己原有的成就,但你却对这盘磁带视若珍宝,这绝对不符合你的身份和性格,所以我首先断定弹这支曲子的人不是你”,周伟肯定地说道。 郑天霖笑着点了点头。 “其次,从曲子的回音来看,弹奏现场一定是在一个相对封闭和狭小的屋子里,而且我还隐隐听到了广播声,应该是从户外传来的,好象是在放毛主席语录,据此我又断定这盘磁带是在文革时期录制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在当时那种严酷的环境下,一男一女能单独呆在一个屋内弹琴录音,相信两人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既然你说这支曲子是你弹奏的,那么等于你承认了那个男人就是你,而那个女人除了阮韵之外,还会有谁呢?而且我还知道除了你之外,阮柏涛一家都非常喜爱中阮,据说他是东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的后代,对吗?”。 “是啊”,郑天霖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师一生都致力于民乐艺术的挖掘和保护,特别是阮乐,我想这曲《霓裳》的典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们现在所听到的《霓裳》也只是残谱,老师生前一直在民间四处收集失散的曲谱,希望有朝一日能将这支名曲完整地奉献给世人,可惜啊……”。 周伟重重地点了点头,阮柏涛的形象在他的心中跃然而起. “所以就由你继承了阮柏涛的遗愿,对吗?”. “不,还有仲圭”,郑天霖不无感嘆地说道。 “他?呵呵”,周伟仍然不相信段仲圭。 “小周,仲圭绝对和索命阮音无关,我可以向你保证”,郑天霖信誓旦旦地说道。 “行,行,行,先不提这个了,还是继续咱们的约定,先不谈索命阮音”,周伟见郑天霖又变得有些激动,连忙换了个话题,“院长,既然你知道老琴房和索命阮音无关,那你为什么会给那间屋子装上新锁?还有,你好象对那张床特别忌讳,可是你自己也承认的,那张床是阮韵生前躺过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 这件事是7月7日马鸣在临走前告诉周伟的,除了装新锁和郑天霖站立窗口流泪之外,他看到郑天霖在临出门前照着那张木床踹了两脚,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对于郑天霖此举马鸣根本理解不了,周伟也同样如此。 因怀念阮韵而对小屋有感情,这一点谁都能理解,装新锁也可以理解,可能是担心有好事者闯入,从而破坏了那间有纪念意义的屋子。 不过踹木床呢?特别是这张木床还是阮韵生前睡过的,这又怎么理解呢? “是马鸣告诉你的吧?”,郑天霖一语中的。 见周伟没有说话,郑天霖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愤怒,他咬了咬牙忿恨地说道:“因为我不想让骯脏的人玷污了这间纯洁的屋子”。 郑天霖话音刚落,只听见“扑”的一声,周伟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骯脏?玷污?咳,咳……”,周伟伸手抹去了嘴边的茶水,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被郑天霖的话给吓了一跳. 等周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郑天霖的无名之火也已经熄灭,无论周伟怎么问他,郑天霖总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只是整个人变得有些沮丧。 郑天霖不开口,周伟也不好强求,两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周伟的视线始终盯在郑天霖的脸上,而郑天霖则打开了电视,无心地在各个频道之间来回切换,枯蒿的手微微有些抖动。 “轰隆——”,窗外勐然间响起了一声惊雷,震得窗户开始摇晃起来,狂风过后,豆大的雨点倾注而下,玻璃上响起了“霹里叭啦”的密集声响。 “陈丹青,对吗?”,周伟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嗯”,郑天霖随口回应道,而后他忽然间转过了头,万分疑惑地盯着周伟,紧张之下手中的遥控板也掉落在地。 “又,又是马鸣说的?”,郑天霖犹豫半晌了之后惭愧地说道。 “马鸣好象不知道那间屋子的事吧?不过,他倒是亲口承认了你派他跟踪陈丹青的事情,院长,我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陈丹青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呀,夫妻之间的感情纠葛,你怎么能让一个外人知道呢?而且你竟然还让马鸣去跟踪她,差点将她逼疯了,你知道吗?”。 提起这件事周伟就气不打一处来,陈丹青不顾世俗偏见与伦理,毅然嫁给了长她二十多岁的郑天霖,这种勇气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自从嫁给郑天霖之后,缠绕在她身边的流言蜚语就一刻也没有消停过,而陈丹青仍能坦然面对,人生在世能遇上这样的女人堪称一大幸事。 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郑天霖竟然怀疑陈丹青的忠诚,而后又派马鸣悄悄地跟踪调查陈丹青,此举直接导致了发生在艺校里的“琴湖闹鬼”事件,给本已被“索命阮音”闹得人心惶惶的校园更增添了一份恐怖的气息。 第177页 抛开索命阮音不谈,单纯就琴湖闹鬼事件来说,郑天霖才是罪魁祸首。 “唉,小周啊,有些事你是不会理解的,咱们还是到此为止吧”,郑天霖说完站了起来,看了看腕上的手錶之后说道:“差不多了,你到隔壁叫上李若兰,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吃饭?你吃得下吗?”,周伟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 “小周”,郑天霖勐一跺脚语气严厉地说道:“你不要逼我,行不行啊?”。 “行”,周伟捋了一下头髮后站了起来:“我当然不会逼你,因为这是你的私事,你可以不说,但我能查出来,就象阮韵一样,不过院长,等我查出来的时候,可能我就不会这么尊敬你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别人的隐私感兴趣了?这好象不是你周伟的为人吧?”,郑天霖冷冷地说道。 “你说的对,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特别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陈丹青,你信吗?”。 “什么?你真的……”,郑天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眼睛都噔大了。 “这么说吧,如果我肯接受陈丹青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你离婚,你信不信?”,周伟非常自信地说道。 “哈哈哈哈……”,郑天霖指着周伟突然间笑了起来,“你呀,你呀,唉,小周,我差点上了你的当,知道吗?”。 见自己的把戏被郑天霖戳穿了,周伟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很快郑天霖的笑容就消失了,“不过小周啊,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奉劝你一句,丹青她不适合你,其实我也不笨,我知道她喜欢你,你说的没错,只要你点头,她的确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你”。 周伟:“以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她也不适合你”。 “是,你说的对,不但是现在,其实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可惜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太晚了”,郑天霖一声长嘆之后心痛地说道。 “难道她在你的心里就真的是那种人吗?我看不象”。 郑天霖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坐了下来,他伸手拍了拍周伟的肩膀说道:“记住我的话,看一个人不要用眼睛,要用心去看,明白吗?”。 “院长,这儿没有外人,还是直说了吧,你为什么会怀疑陈丹青?陈丹青和那间屋子到底有什么瓜葛?”。 “偷人”,在犹豫了半晌之后郑天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眼睛里再次冒出了愤怒的火花。 “证据呢?”,周伟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郑天霖烦躁地站了起来,又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他深皱双眉频频地挥动着手臂,又一次次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有人看见的”,踱了好一会儿之后,郑天霖有些心虚地说道。 “谁?在哪儿?在老琴房?”。 “是……是仲圭说的”,郑天霖轻轻地说道,听得出来这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哦?是他?撤职前还是撤职后?”,周伟觉得有必要问个明白。 “之后”。 “明白了”,周伟恍然大悟地说道:“也就是说是在段仲圭被撤掉副校长之职后发生的,可是院长,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呢?更何况你自己也承认的,自从阮韵死后,段仲圭就一直对你有成见,他的话你真的相信吗?”。 “我……”,郑天霖一时语塞。 “还有,如果此事属实的话,那个人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到老琴房里去?据我所知,老琴房在93年就废弃了,连水电都没有,要偷情的话去那个地方干什么?江州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学校里的师生发现吗?”,周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其中的重重疑点,他根本不相信段仲圭,更不相信陈丹青会干出这种事。 “不光这样,还有……”,郑天霖气急之下又想往下说,不过话到了嘴边又突然间咽了回去,他也知道周伟对陈丹青的印象很好,无论怎么解释周伟都不会相信的。 “还有什么?”。 “没了”,郑天霖颓废地说道。 “捕风捉影”,周伟毫不客气地说道:“肯定是段仲圭告诉你,他在老琴房看到陈丹青在偷情,所以你就相信了,然后命马鸣给那间屋子装上了新锁,又把怒气发泄在了那张床上,对吗?”。 见郑天霖默不作声,周伟又气愤地说道:“你们肯定为了这件虚无缥渺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陈丹青实在忍受不了你无端的猜疑,所以才赌气搬进了单身宿舍,而且一住就是三年,,你呢,不但不有所反醒,反而指使马鸣步步逼迫,我看你们还是离婚算了”。 “离婚?”,郑天霖突然间站了起来。 第九卷 鬼在哪里 第八十章迷惘 “离婚?”,郑天霖显得有些惊讶。 “是啊,离婚,既然你怀疑陈丹青对你的感情和忠诚,而且事实上你们也分居了三年,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我不觉得还有存续的意义,院长,你认为呢?”,周伟平静地说道。 第178页 郑天霖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周啊,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你毕竟还太年青,也没有过感情方面的阅歷,算了吧,这个话题咱们就此打住,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叫上李若兰一块儿下去吃饭,第二,谈谈索命阮音,你选吧”。 “索命阮音”,周伟毫不犹豫地说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好,咱们言归正传吧,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郑天霖终于平定了自己的浮躁情绪,也慢慢地理顺了混乱如麻的思路。 “很简单,我想知道你对索命阮音的看法,其它的我相信我比你更清楚,这样吧,我先把我的调查结果和你汇报一下,你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周伟显得非常自信。 他的自信来自于他的调查,从阮音的存在与否开始,随着调查的步步深入,周伟对发生在艺校的整个索命阮音事件已经有了较为全面的认识,可以大致归纳为以下几点: 1. 索命阮音的传言最早出现在02年的下半年,也就是在两名意外死亡的艺校女生之后; 2. 传说中的索命阮音其实就是中阮独奏曲《霓裳》; 3. 老琴房里并没有索命阮音,它是从情定山谷里传过来的,老琴房只是它的一条传播通道而已; 4. 索命阮音的确与后续发生的八起女生跳湖自杀案有联繫,但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自杀的根源是因为心理疾病; 5. 从02年10月20日开始,至05年6月21日,一共有八位女生走上登天桥跳湖轻生,只有最后一位也就是李嫣被周伟及时救下而得以倖存; 6. 这八位受害者事后都被医学专家鑑定为抑郁症,除了李嫣之外,其他的七位都被警方鑑定为自杀; 7. 八名受害者均是外地女生,且家境贫寒,生前均是舞蹈系学生,也都是校舞蹈队的成员; 8. 八名受害者都有过被包养的经歷,而且都和北湖会所有关; 9. 情定山谷并不存在天然磁场,所谓的索命阮音是人为造成的,极有可能是有人遥控放音,此举给艺校师生们造成了心理恐慌,从而直接导致了艺校女生的心理疾病频发; 10.段仲圭有重大作案嫌疑,他的作案动机很可能就是为了报復郑天霖,一方面是歷史原因,由于阮韵的死致使段仲圭对郑天霖的积怨太深,第二个方面就是郑天霖撤掉了他的副校长一职,新仇旧恨使得段仲圭的心理产生了严重扭曲。 “等等,小周”,听完周伟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之后,郑天霖挥手制止了周伟:“前面九条我都相信,而且大部份我也知道,不过最后一条我不能认同,仲圭和这件事绝对没有关系,你一定要相信我”。 “哦?那你说说和谁有关系吧”,周伟显得有些不高兴了,这么明显的疑点郑天霖竟视而不见,反而一味地袒护着段仲圭。 “唉,如果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也不至于到海州来找你了,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仲圭”,郑天霖嘆了口气后无奈地说道。 “这个人?院长,看来你也相信这件事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对吗?”,周伟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一下就抓住了郑天霖的心理。 “差不多吧”,郑天霖说得有些犹豫不决。 “那好,我们先把段仲圭放在一边,请你谈一谈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周伟很客气地说道。 “唉,小周啊,我知道你一直怀疑这件事是仲圭干的,不光是你,其实我也曾经怀疑过,还有学校里也有一些老师持相同看法,但我仍然坚信仲圭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周伟果然问了一句。 “因为他是阮柏涛的儿子,如果说他仅仅是为了报復我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此举无疑是想毁掉艺校,毁掉他父母亲的毕生心血,小周,如果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干吗?”。 “这个……”,周伟咬了咬嘴唇也回答不上来了。 郑天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艺校的发展凝聚了阮柏涛夫妇的毕生心血,特别是阮柏涛,据周伟后来调查得知,文革初期,身为校长的阮柏涛不愿意整天让师生们唱样板戏,暗地里还是坚持原有的教学方案,结果被打成了反革命而含冤自尽,而阮柏涛一家对段仲圭有再生之德,特别是阮韵,段仲圭对她更是倍加尊敬,这一点可以从年少的段仲圭冒险偷尸中一见端倪。 索命阮音不但害死了七位女生的性命,也直接毁掉了艺校的器乐系和舞蹈系,没有民乐和中式舞这两大精萃,江州艺校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所以说艺校也是索命阮音的直接受害者,所有人都相信,如果任由着索命阮音继续肆虐下去,艺校总有一天会没落至末流学校。 细想之下周伟也有些举棋不定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段仲圭干的,他为什么要害死这些无辜的女生呢?而且又为什么要毁掉艺校呢? 很显然“报復”这两个字现在看来也不具有绝对的说服力。 而这一点却恰恰是周伟遗漏了的,他太想破解索命阮音之谜,太执着于自己的主观信念了,却忘记了理性地去看待去分析索命阮音事件背后的真相和原委。 “不过”,郑天霖见周伟有了一些动摇,他话锋突然一转:“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件事的确很不简单,而且它很有可能就是冲着我来的”。 第179页 “嗯?真的吗?”,周伟的立场的确已经动摇了,被郑天霖这一分析,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此前周伟满脑子都是段仲圭,满脑子都是“报復”两个字,他一直都认为是段仲圭为了报復郑天霖才这么干的,现在听了郑天霖的一席话之后,他变得有些捉摸不定了。 郑天霖严肃地点了点头:“很象,从听到索命阮音这个词开始,我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它真的是冲着我来的”。 “目的呢?”。 郑天霖茫然地看着窗外,思忖片刻之后非常困惑地说道:“直觉”。 “有可能吧,不过,如果这件事不是段仲圭干的,那他怎么每次都能准确地预知呢?还有,他说他有高血压,我总觉得不太象啊,这一点不知道您考虑过没有?”。 郑天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第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我也曾经多次私下里问过仲圭,不过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也有可能真的是一种天大的巧合吧,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回答你,是,他的确有高血压,而且非常高,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降压片成了他生活中的不可或缺之物,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王野”。 “哦,这样啊”,周伟虽然还是疑惑重重,不过他也慢慢地接受了郑天霖后面的说法,其实他也知道高血压与胖瘦没有必然的联繫,特别是原发性高血压,这是遗传所导致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段仲圭应该就属于此类。 “小周啊,有一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们保卫科换了这么多任副科长,其实每一任都和你一样调查过索命阮音,而且都不约而同地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仲圭身上,也曾经多次向我反应过这个问题,不过……”。 “不过最后都走了”,周伟顺势接了下去。 “只有你例外,想知道为什么吗?”。 周伟严肃地点了点头。 “因为你除了怀疑和调查仲圭之外,你是唯一一个想到去堵截源头,也就是把注意力放在学生身上的,从你制订的那份‘防盗计划’上我就看出来了,所以你成功地从登天桥上挽救了李嫣,你不知道的是,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哭了”。 “哭?为什么?”,周伟奇怪地问道。 “因为索命阮音终于有了澄清的希望”,郑天霖摘下眼镜抹了抹后又重新戴了回去,而后悲痛地说道:“小周,你应该知道,艺校也是我的命根子,真没想到,在我的手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起恶性事件,发生了索命阮音这种荒谬绝伦的事情,如果艺校毁在了我郑天霖的手上,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有什么面目去见老师,去见那些艺校的老前辈啊?”。 郑天霖越说越激动,泪水再一次模煳了镜片。 “院长,我理解,真的”,周伟动容地说道。 “让你见笑了,真是人老多情啊”,郑天霖自嘲般地笑了起来,“小周,你比我强啊,除了救下两个学生之外,你的调查竟然有这么大的进展,本来我以为要和你说上一天一夜呢,想不到你知道的远远比我要多,我看我也提供不了更多的线索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 “不”,周伟固执地说道:“我还想搞明白一件事”。 郑天霖:“哪一件?”。 周伟:“咱们学校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后来查过江州的各大媒体,发现只有今年4月8号的刘小曼自杀被曝光出来,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不在”。 “你不在?什么意思?”,周伟根本理解不进去。 “那段时间我应邀到国外讲课,院里面的事由赵敬东负责,等我得到消息再想干预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有刘小曼出事的时候又恰逢周末,根本来不及封锁消息”。 “哦,我明白了,咱们学校发生了这么多事,而外界却几乎是一无所知,其实并不是媒体反应迟钝,而是你在其中起到了作用”,周伟顿时恍然大悟,不过心里却隐隐有一丝不快。 郑天霖自信地笑了起来。 “不过院长,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赵敬东为什么不去阻止?按理说他是市长的小舅子,由他出面干涉效果一定比你要好,而且效率也应该快得多”。 “哼”,郑天霖阴沉着脸说道:“他?他恨不得我今天就死,明天他好接位”。 周伟笑着点了点头,这和他在申屠银那儿听到的完全一致,看来赵敬东的为人的确不受人欢迎,就拿刘小曼自杀一事来说,如果赵敬东肯出面的话,江州的媒体谁敢报导出来?不过他却採取了纵容的姿态,此举应该是想通过媒体给郑天霖制造压力。 “不过院长,说句题外话啊,赵敬东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后台,他为什么会选择呆在我们学校呢?他即使如愿以偿地当了院长又能怎么样呢?凭他的深厚背景,可以说只要他愿意,在江州任何一个单位都能当上一把手,为什么会安心于艺校这个小小的池塘呢?”。 自从得知赵敬东的背景之后,周伟也曾经托人打听过,据说赵敬东原本在市教育局当办公室主任,是局长的热门人选,也可以说是铁定的人选,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从2000年起赵敬东便主动要求调到江州师范大学,而且屈居一个小小的后勤集团的处长,此举被外界誉为挂职锻鍊,也难怪周伟在本部期间都没听过这个人。 第180页 2001年赵敬东又主动要求调入艺术学院,师大校长孙嘉诚便强行把他扶上了常务副院长的位置,而后就一直干到了现在,如果赵敬东一直呆在教育局的话,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已经是局长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郑天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不会吧?你会不知道?”,周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真不知道”,郑天霖说完站了起来,“好了,现在我以院长的身份命令你,到隔壁叫上李若兰,吃饭”。 “好”,周伟点了点头,嘴巴轻轻地动了几下,心里也忍不住犯了犯嘀咕。 第八十一章风波再起 一顿并不欢畅的晚餐过后,周伟跟着郑天霖回房,李若兰依旧呆在隔壁傻等,看着周伟和郑天霖满脸严肃的样子,李若兰吓得连话都没敢多说,整个用餐时间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句话,而且多半与饭菜有关。 两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屋内响起的电话铃声,郑天霖拿起电话问了两句之后便疑惑地把话筒递给了周伟。 “小周,找你的”。 “找我的?”,周伟感到有些奇怪,他立即接过了电话,以为是隔壁的李若兰打来的。 不过,这次周伟猜错了,电话并不是李若兰打的,而是一个成熟男人的低沉腔调,略带着几分沙哑和生硬,如果不是周伟耳朵灵,还真会被这个刻意伪装过的嗓音给骗过去。 “你先不要说话,也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在海州宾馆的,我找你有急事,还有,最好请你们院长离开一会儿,我等你,快点”,电话那头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周伟的眼睛瞬间放大了一倍,他捂着话筒非常为难地看了郑天霖一眼,郑天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很快便走到隔壁李若兰的房间去了。 这个电话竟然是湖畔派出所所长刘伟打来的,不过让周伟感觉非常奇怪的是,身在江州的刘伟是怎么知道他在海州宾馆的?而且能准确地将电话打到房间里,为什么不打他的手机呢? “刘所长,出什么事了?”,待郑天霖离开之后,周伟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从刘伟的口吻上听起来一定是江州那边出事了,而且肯定和周伟有关。 “小周,你听好了,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刘伟再次压低了嗓门提醒道。 “注意安全?为什么?”。 刘伟:“你的那件案子出现反覆了,现在区检察院那边正在研究是否正式批捕你的问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 刘伟:“这一点你不要多问,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尽快查清索命阮音的事实真相,要快,第二条,一定要和你们的郑院长保持高度的一致,除了你自己之外,现在只有他能够帮你了”。 “哦?你是说李嫣的家人已经把事情捅到上面了,对吗?”,周伟立即醒悟了过来。 “也可以这么说吧,现在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惭愧啊,我身为派出所所长,竟然帮不了你”,电话里刘伟的口气显得非常痛心和遗憾。 “没事的刘所长,这一点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无论事情怎么发展,我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周伟虽然言辞凿凿,但心里也不兔有了一些紧张。 “好样的,这我就放心了,还有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定山谷里的那个石洞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没有遥控放音装置”。 “什么?没有?”,周伟一听大惊失色。 刘伟嘆了口气之后便把前几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听得周伟大唿怪异。 原来三天前有一对外地游客在游览情定山时不慎将手提包掉下了峭壁,竟然奇蹟般地掉在了峭壁中部的那个石洞口,情急之下他们立即拨打了“110”寻求帮助,当民警赶到现场之后也是束手无策,石壁太高太光滑,几个民警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无奈之下只得请示了刘伟。 刘伟得知消息后亲自赶到了现场,当看到那个石洞的时候,他立即想起了周伟的那个推测,于是他亲自绑上安全绳冒险爬下了峭壁,除了捡回游客的手包之外,又趁机检查了一下那个石洞,意外的是在洞里没有找到任何人为装置。 这就直接排除了周伟的推测,索命阮音并不是从那个石洞里传出的,也就是说并没有人遥控放音。 可是周伟明明听见过山谷里响起的阮音《霓裳》,并且循声追到了这面峭壁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小周,这件事看来比你我想像的都要复杂,现在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能尽快调查清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记住,少用手机,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刘所长,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情而连累了你,这样,你再帮我个忙吧?”,周伟感激地说道。 “说”。 “我想要这些受害女生事发当晚在湖畔的监控纪录,特别是登天桥的那份”。 “行,我会尽快送到你手上”,刘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而后便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周伟听到电话里传出了敲门声,估计刘伟现在还在办公室里。 扣上电话后周伟靠在床头陷入了沉思,刘伟的这个电话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第181页 首先,他到海州宾馆是被李若兰临时拉过来的,连自己的父母亲都没有告诉,而身在江州的刘伟是怎么知道他在海州宾馆的? 其次,刘伟一直在电话里暗示他注意安全,除了李嫣一案出现反覆之外,他应该还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是由于一时间无法肯定,所以才含煳其词地提醒他。 “少用手机……”,想到刘伟说过的这句话时,周伟勐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右手高高地举了起来,怒气沖沖地想往地上砸,不过很快他又缩了回来,抽掉电板之后又重新装进了裤兜里,转而又开始了漫长的发呆和思索。 峭壁的石洞里没有遥控放音装置,那山谷里的阮音是从何而来的? 难道真的是鬼弹琴吗? 想到这里周伟也开始犯迷煳了。 先前周伟一直怀疑索命阮音是段仲圭作的案,随着郑天霖的一番有理有据的辩解之后,他开始产生了动摇。 而刘伟的这个电话再一次减轻了段仲圭的作案嫌疑。 难道真的是周伟过度敏感了吗? 还是索命阮音另有其人,或者是其鬼呢? “错觉?不,绝对不是”,周伟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对自己的听觉和判断一直有着绝对的信心,但这一次却让他感到非常奇怪。 如果不是那个石洞,那么索命阮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沉默,持久而肃杀的沉默,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细疏的雨声。 “难道是……”,周伟的两眼突然一睁,连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他回想起了在情定山谷的那个“捉鬼”之夜,也想起了当索命阮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的大脑里产生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判断,只是那个夜晚他听从了自己的惯性思维,所以才果断地朝着峭壁方向追赶,而后便得出了是有人用遥控放音装置制造混乱的初步结论。 现在看来是他在判断上产生了错误,如果当时他朝另一个方向去追的话,索命阮音很有可能会提前露出真相。 想到这里,除了懊悔之外,周伟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情定山谷,去实地验证自己的推测。 “小周,谁的电话呀?聊了这么长时间,看你这副样子,是不是出事了?”,郑天霖在隔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最终还是忍不住自己开门走了回来。 “院长,你告诉我,李嫣那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伟严肃地问道。 “小周,你听我说,这件事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郑天霖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再重新走进看守所”,郑天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谢谢,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在周伟回海州之前,陈丹青曾经向他透露过这件事,据说本来郑天霖已经与李嫣的家人全部谈妥了,连精神抚慰金也付掉了,不过正当他以为平安无事的时候,李嫣的家人又突然间变卦了,发誓要将这件事告到底,大有不把周伟送进监狱誓不罢休的劲头。 “看来刚刚给你打电话的这个人消息很灵通嘛,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你的荣幸”,郑天霖立即明白了过来,不过他忽略了陈丹青的因素,“的确,这件事我也觉得非常意外,幸亏我在媒体有几个朋友,否则的话李嫣这件事肯定要曝光了,到那时别说是你,连学校都会受到强大的压力和冲击,如果再连带着把索命阮音和以前发生的意外牵扯出来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哦?看来他们这一次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我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又为什么想要置我于死地呢?”。 “这个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小周啊,将心比心吧,如果李嫣是你的亲人,在案情还没有查清的情况下,你会不会这么做?”,郑天霖嘆了口气后非常无奈地说道。 “对,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一点我完全能理解她的家人,不过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反悔呢?一对从山区农村里来的夫妇应该不会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啊”,周伟的手上有李嫣的档案,他也曾经很仔细地翻阅过,所以对她的家庭情况比较熟悉。 “这一点我和你的感觉是一样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小周你可以放心,有我给你在前面挡着,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更何况你这是在救人”,郑天霖非常自信地说道。 “但愿吧”,周伟仍不敢完全相信郑天霖的话,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这一点可以从刚刚刘伟的电话里看得出来。 “哦对了院长,我送陈丹青回丽山的事,还有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周伟突然想起了这件怪事,为此还挨了父亲一耳光,他感觉委屈至极,后来打电话给陈丹青核实了一下,至少陈丹青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趟丽山“走镖”之行,那么现在只剩了一个可能,是郑天霖有意或者是在无意中泄露的消息。 “这件事丹青和我说了,让你受委屈了,而且她也这么问过我”,郑天霖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不过我真的没有和别人提起过,小周,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会不会是你在无意之中……”,周伟对郑天霖的芥蒂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第182页 “小周”,郑天霖突然间提高了音量,整个人变得有些恼怒了:“你以为这是件很光彩的事吗?我跟丹青好歹还是夫妻,我让另一个男人陪同自己的妻子回老家,还冒用了我的名义,要是给外人知道的话,他们会怎么说我?你怎么就不用脑子好好想想呢?”。 “对不起院长”,周伟紧张地点了点头,心里感觉非常愧疚。 郑天霖的话也是合情合理,让周伟不得不相信,这的确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传出去的话对于当事三人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过问题又出来了,郑天霖、周伟、陈丹青,当事三方谁都没有泄露过这次丽山之行,那个神秘的告密人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现在看来这个打电话到周家告密的人应该不会是段仲圭,不过周伟仍然觉得这个人应该与艺校有关,到底是谁呢? “我明白了”,周伟思索片刻之后突然间叫了起来:“是她,对,一定是她”。 第八十二章女人 “他?小周,你说的是谁?”,郑天霖眉头一展急忙追问道。 周伟咬着嘴唇在轻轻摇头,心中随之而来的无数疑问还是没能完全解开。 7月17日的丽山之行只有当事三人知道,而且谁都没有对外透露过,但那个打电话到周家告密的人却是了如指掌,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上呢? 周伟又把丽山之行从头到尾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忽然间灵光乍现,因为他想起了陈丹青的表妹王莉莉曾经说过的话,村子里有一个叫“阿丽”的人在江州工作,而且陈丹青嫁给郑天霖的事也是她传回村里的,致使陈丹青在亲戚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而这也正是陈丹青多年不敢回老家的原因之一。 现在看来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当事三人的身上,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丽山这个环节了,而把丽山和江州联繫起来的纽带应该就是这个叫“阿丽”的人。 周伟觉得很有可能是阿丽随后也回到了丽山,在听说了陈丹青和“年青的郑天霖”回乡一事后,将这件事传到了那个神秘人物的耳中,这才有了这个匿名的告状电话。 “阿丽?对,应该就是她”,周伟细想之后再次肯定地说道。 不过问题是周伟和“阿丽”素昧平生,她是怎么知道那个假冒的郑天霖是周伟呢?而且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有,那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谁?他与阿丽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打电话到周家告状?此举喻义何在? 在初步排除了段仲圭的嫌疑之后,周伟陷入了极度困惑的境地,那个神秘男人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情况的?首先是李嫣跳湖周伟被抓,然后是周家的电话,再是周伟与陈丹青的丽山之行,所有的一切都是个谜团。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周伟还是把这个神秘人物与艺校牵在了一起,即使这个人不是艺校的,但他肯定与学校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繫。 “院长,咱们学校里有没有一个名字里带着‘丽’字的女人,而且她还是丽山的”,周伟问道。 “老师还是学生?”。 “可能是老师”,因为当日王莉莉曾经说过,这个阿丽在江州工作,其余的因为当时场面太混杂周伟还没来得及多问。 “没有”,郑天霖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真的没有?那就怪了”,周伟绝对相信郑天霖的话,他在艺校干了一辈子,对于学校的每一个教职工都如数家珍。 “小周,能听我一句吗?”,郑天霖见周伟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非常诚恳地说道。 周伟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我也深表谦意,不过我觉得凡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查清‘索命阮音’的事实真相,更何况这件事还关系到你的名誉和安全问题,我觉得这才是重中之重,你说呢?”。 “对,谢谢您的提醒”,周伟感激地说道。 “哎对了院长,提到女人,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曾经到省档案馆去查过孙了了和索命阮音,据那里的管理员说之前你也去查过,而且看到那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时,你也是大吃一惊,是吧?”。 7月16日周伟在陈丹青的提醒下去了一趟省档案馆,在野史里找到了明朝江州名妓孙了了的记载,并且在她的遗作《凤凰台上忆吹箫》里找到了索命阮音的出处,也就是下阙的“阮音起,香魂便逝,此阙无题”,后来他把这首词给郑天霖看了看,结果郑天霖当场就吓出了冷汗。 “是那个汪洋说的,对吧?没错,我是去查过,而且也的确是冲着索命阮音去的,原来我一直不相信这件事,不过自从看到这首词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态非常严重了”,郑天霖的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对,我也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还有一点不知道汪洋和你提起过没有,在你之前咱们学校里也有一个人去查过孙了了,也看到过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而且是个女人”,周伟刻意地把“女人”两个字说得很重。 “哦?有这种事?她是谁?”,郑天霖一听连忙追问道。 周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疑,对了院长,你是什么时候去查的?”。 第183页 “02年10月底,也就是第三个学生死亡之后,当时我刚刚听说‘索命阮音’的传言,觉得有些可疑,所以才专程去了省档案馆”,郑天霖非常肯定地说道。 第三个女生死亡,指的是发生在2002年10月20日一名叫方小雨的舞蹈系女生跳湖事件,警方认定为自杀,轻生地就是登天桥,而她也是第一个被医学专家事后鑑定为抑郁症的自杀女生,周伟一直都认为方小雨是索命阮音的第一位受害者。 “小周,难道你认为是……”,郑天霖突然间若有所悟,他紧张地盯着周伟的眼睛。 周伟点点头,眼睛里乍现一丝冷峻的凶光。 见此情景郑天霖立即起身抓过了皮包,从里面找出了通讯录而后当着周伟的面给汪洋打了个电话,两人一问一答语气显得颇为随意,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小周,汪洋说的和你差不多,是有个年青的女人去查过,据称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具体时间他记不起来了,而且因为她不是借阅,所以没有留下身份记录,不过汪洋肯定这件事发生在02年的国庆节之前”。 “没有留下记录,也就是说汪洋也不能肯定这个女人就是我们学校的喽”,周伟感觉有点遗憾。 “是的,不过他说如果看到本人或者是照片的话,他应该能认得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啊”,周伟兴奋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过小周,即使这个女人真的是我们学校的,我还是想不明白,她与索命阮音会有什么关系吗?会不会是哪个老师或者是学生因为一时好奇才去查的呢?而且也不能排除是有人冒用了学校的名义”,郑天霖还是没有想通。 周伟:“好奇?有这个可能,不过院长你想想,汪洋说是在02年国庆节之前,而方小雨是在10月20号自杀的,我问过学校里的一些师生,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在02年底以后才知道索命阮音的,你知道的算是比较早的了,而这个女人除了消息灵通之外,她竟然会想到去省档案馆查孙了了,我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啊”。 “小周,你的意思是……”,郑天霖的眼睛放出了喜悦的光芒。 “追查谣言的来源,这个女人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我怀疑要么她是谣言的制造者,要么她就是……”。 “兇手?”,郑天霖立即接了上去。 “不一定”,周伟摇了摇头颇为疑惑地说道:“如果谣言是她放出来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了,她为什么要在学校里散播谣言?而且更可怕的是,后面竟然连续发生了这么多起恶性事件,是预言还是别有用心?”。 郑天霖:“我明白了,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我们学校里的,看来这件事是很值得查一查,我明天就动身回江州,先把学校里所有女教师的照片交给汪洋认一认,你等我电话”。 “不,我给你电话”,周伟严肃地说道:“还有,除了现有的女教师之外,你再把这几年离开学校的老师照片也搜集一下,这件事千万不能泄露,否则贻害无穷”。 “好”,郑天霖浑身轻松地站了起来:“本来还想故地重游,到你们村里去看看,现在看来我得提前结束这次行程了”。 周伟苦笑了两声之后没有说话,从心里来说他并不愿意带郑天霖回村里,主要原因还在于脖子上的这块玉佩。 抛却了在段仲圭身上的分岐之后,屋内的一老一少聊得非常投机,特别是郑天霖身上的那股学者风度和气质,周伟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象学校里的教职工所评价的那样,郑天霖不但是位真正的学者和专家,更是一位正直的领导,在他的身上处处透出一股凛然正气,这是难能可贵的。 “到隔壁去看看李若兰吧,小娜妮人很不错,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哟”,郑天霖突然间冒出了一句海州话,“娜妮”是海州方言里对未婚女子的称谓。 “啊?哦”,周伟楞住了,他的这副样子让郑天霖忍俊不禁。 “院长,我觉得你也应该把握好机会,真的”,周伟非常善意地提醒道。 “小周,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郑天霖突然间又翻脸了,他听出了周伟的弦外之音,无非是劝他好好对待陈丹青。 “唉……”,周伟嘆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这个样子还死拖着干什么?离婚算了”,周伟在心里嘀咕着,他还在为陈丹青抱不平。 李若兰已经傻乎乎地等了一下午,又等了半个晚上,周伟进门的时候她刚刚洗过澡,身上披着浴袍正在吹头髮,云瀑般的秀髮一直垂到了腰间,一边吹还一边哼着歌曲,时常转头看一眼电视,萤屏上正播放着泡菜剧,年轻女性的最爱。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周伟谦意地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出浴美人,心中不禁为之怦然一动。 “我知道你们在商量正事,我理解”,等好不容易吹干了头髮之后,李若兰挨着周伟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体香钻进了周伟的鼻孔,周伟直感觉体温慢慢地开始升高了。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周伟及时地叉开了话题,因为他看到李若兰的眼神有些不对。 第184页 “不知道,刚刚院长也这样说,他还问我有没有兴趣留校任教”。 周伟高兴地问道:“是吗?那你怎么说的?”。 李若兰扁了一下嘴巴之后说道:“我说我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周伟感觉很不理解,在时下这种“一毕业就失业”的严峻就业形势下,能留在学校里绝对是上佳之选。 “是啊,我觉得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和那些师兄师姐们一样,到娱乐圈去闯一闯,周老师你说呢?”。 “这是个人自由,我也没法说什么,艺校嘛,有这个想法是很正常的,毕竟这个圈子里充满着无数的机遇”,周伟感觉有些失望了,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他还想说娱乐圈也充满了诱惑和潜规则,充斥着腐败堕落的靡烂气息。 “周老师,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些艺校女生……”。 “错”,周伟打断了她的话:“应该加上个先决条件,自甘堕落的艺校女生,当你自愿被潜规则的时候,当你为了成名而不惜出卖自己的时候,别说是外人,就是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我说的对吗?”。 “嗯”,李若兰重重地点了点头。 聊了聊之后周伟起身离去,李若兰依依不捨地跟在身后,看到周伟准备开门的时候,李若兰轻轻地抓了一把周伟的胳膊。 “要不,要不,别走了”,话音未落她深深地低下了头,羞涩的红晕顿时布满了整个脸庞。 周伟象被电击了一般,他傻傻地站在门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终于随着一声长长的唿吸之后,他还是毅然开门走了出去,只是脚步迈得有些沉重。 “你回来干什么?”,看到周伟进门,郑天霖很疑惑地问了一句。 “秉烛夜谈啊,嘿嘿”,周伟很不自在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勉强。 第八十三章索命疑点 这一晚两人聊了很多,郑天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艺校的歷史,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郑天霖如数家珍,当话题重新回到索命阮音上来时,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郑天霖果断地关掉了床头灯,黑暗中周伟很清晰地听见一声声怨恨的哀嘆。 除了忆苦思甜之外,段仲圭成了两人之间聊得最多的话题,提到他的时候郑天霖的话中带着深深的歉疚,至于段仲圭对他几十年的成见,郑天霖并不怪他,反而极力地为他开脱嫌疑,如此宽广的胸襟令周伟深深折服。 三天后周伟收到了一封沉甸甸的快递,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也没有留下地址和电话,周伟掂量了一番之后拔脚就往城里跑,因为家里没有电脑,他准备前往刚嫁到城里不久的堂妹周吉家查看。 周伟的出现令周吉感到非常意外,一听说他要用电脑,周吉立即把老公从网游上赶了下来,而后替他关上了卧室的房门,让周伟独自在里面呆了一天一夜,而她则拖着身孕和老公挤进了狭小的客房里。 快递是刘伟寄来的,里面装着十几张电脑光碟,全部都是艺校女生自杀当晚的监控纪录,在每一张光碟的表面都划着名一个红叉叉,周伟当然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所以看完之后果断地将光碟全部销毁。 警方的监控设备非常先进,尽管每一起自杀案件都发生在深夜,但图像的解析度却是出奇地高,特别是登天桥的那份纪录,占了所有影像资料的七成以上,估计刘伟也是在庞大的资料库中刻意筛选过的。 “嗯?”,周伟摸了摸鼻子惊奇地哼了一声。 经过仔细地分辨与思索之后,周伟突然间发现了一个疑点,这八位索命阮音的受害者竟然都是从同一个方向走上登天桥的,因为监控纪录上每一个自杀女生都出现在桥面的西侧,这是人在日常生活中所养成的惯性,靠右侧行走,而且每一位女生也都是从西侧的桥栏处跃下北湖的。 “西面,也就是学校方向啊”,周伟自言自语地说道。 大多数人可能都认为这很正常,因为这些女生都是离开艺校之后才走上登天桥的,学校在登天桥以西,这些女生要走上登天桥自杀当然是从西面走过来的。 不过周伟的考虑却更进了一步,这主要缘自于6月21日晚上,也就是李嫣跳湖当晚所发生的离奇一幕。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周伟至死都不会忘记,当时已临近22点,周伟在稍稍盘问了一下李嫣之后就把她放出了校门,亲眼看到她穿过马路走进了湖畔的树林,当周伟勐然警醒的时候,他立即追到了湖畔,先在林子里找了找,当看到远处的登天桥时,他果断地往东面跑,一边跑一边打听,不过没有一个人看见李嫣经过。 而后周伟在折返途中遇到了黄素梅被性侵犯,王野被坏人打破了头,周伟立即拔刀相助,在问明了事情原委之后他又护送着二人离开。 送走了王野和黄素梅后周伟开始往回走,经过登天桥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嫣,接着就发生了周伟因救人被抓的尴尬一幕。 问题一:李嫣是怎么走到登天桥上的? 从监控纪录上来看,毫无疑问李嫣是自己走上登天桥的,整个画面上并没有看到可疑人员的跟踪胁迫,而且肯定是从西面也就是学校方向走过来的,由于警方在湖边的小路上并没有安装摄像头,关于湖畔的纪录全都是与北湖仅一林之隔的湖滨路上的,而这些纪录上并没有出现李嫣的影子,所以周伟断定她是沿着湖畔的小路走上登天桥的。 第185页 问题二:李嫣离开学校之后,她到底去了哪儿? 可以肯定的是,李嫣在离开学校之后并没有立即往登天桥方向走,因为周伟在随后已经非常仔细地在湖畔搜索过,而且也向夜游者打听过,并没有发现李嫣的踪迹。 也就是说李嫣在离开校门之后,先是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肯定不是处在艺校与登天桥之间。 艺校与北湖隔着一条湖滨路,艺校在北,北湖在南,往东则是登天桥方向,所以现在周伟断定李嫣在离开学校之后一定是往西面走了,因为当晚周伟往东面搜寻了近两个小时都没有看到她,原因就在这里。 问题三:李嫣离开学校的时间是21点半左右,而出现在登天桥的时间是午夜的零点三十分左右,除去她从那个神秘的地方出发前往登天桥的时间,最多一个小时,那么剩下的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在哪儿?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周伟就一无所知了,监控纪录上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猜测和推理的层面上。 周伟相信只要解开了这个谜团,索命阮音的真相基本上就可以出来了,为此他很是期待。 期待什么呢? 期待索命阮音的“倖存者”李嫣能尽快恢復意识,找回大脑中丢失的6月21日晚的记忆,到那个时候这个谜团就能轻易地化解,而索命阮音也将揭开神秘的面纱。 周伟细细地将这八位受害者在登天桥上的影像全部浏览了一遍,再结合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些影像资料,他又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八位女生都是在接近22点单独离开学校的,她们出现在登天桥上的时间都是零点以后,都是从西面走上登天桥,也都是跃过西侧的桥栏跳入北湖的,而且从神态举止上来看,每一名女生都显得非常安详,似乎都将自杀视为一种解脱,有两名女生还在摄像头前露了个正面,她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笑得很柔和也很神秘。 不过周伟看了几眼之后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画面上女生的笑容让他感到可怕,而且非常可怕。 正是这个共同点让周伟才最终将这八人都归类于“索命阮音”,而且是铁打的归类。 “为什么会这样呢?”,周伟痛苦地仰起了头。 周伟肯定这八名女生在离开学校之后都没有直接前往登天桥,都往西面走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在那里呆了一两个小时之后,才最终下定决心走到登天桥轻生的,这个神秘的地方一定是在学校的西面,在湖畔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不过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这个地方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苦思冥想终不得其解,周伟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李嫣能尽快说出这个秘密。 “唉”,一声长嘆之后,周伟把所有登天桥的影像资料放在了一边,而后又再一次开始浏览湖滨路上的监控纪录,不过他并不认为能从中发现什么,因为那些自杀的艺校女生都没有出现在这段纪录里。 警方在湖滨路的每一个路口都安装了摄像头,周伟竟然在6月21晚的纪录上找到了自己的身影,看着屏幕上那个光着膀子的“膀爷”形象,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嘿嘿嘿……嗯?不对啊”,笑了一半之后周伟惊叫了一声。 看完了长长的监控纪录之后,周伟靠在椅背上窃笑不止,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发现了纪录上的疑点。 在八份监控纪录中,湖滨路上出现频率最高的是计程车,而在这些计程车上周伟隐隐看到了一个身影,是个女人,她在这些纪录上一共出现了三次,纪录上可以很模煳地看见她坐在副驾驶室,只是由于路口的摄像头装得太高,从上往下拍摄只能看到上半身,而且由于江州的计程车在夜间几乎都是“f1”,所以画面有点模煳,只在胸前看到一束散披的长髮,据此周伟断定为女人。 虽然只是上半身,不过周伟在回放和定格画面的时候还是很模煳地看到了她的头部,只是由于拍摄的距离过远,加之夜间的路灯照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非常炫目,一时间还无法肯定是谁,只是感觉有点眼熟。 “怎么这么象是……她呢”,周伟深锁着双眉,不住地在摇头晃脑,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错觉,应该是错觉”,注视着电脑屏幕,周伟沉思良久之后还是比较认同这个结论。 “哥,吃饭了,再不吃我就拿去餵狗了啊”,门外周吉的大嗓门传进了周伟的耳朵。 除了喝水和上厕所之外,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周伟只睡了不到两小时,中间也只吃了一碗泡面,这还是周吉威胁要把他赶出门才勉强吃下的。 “母老虎”,周伟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而后他立即把所有的光碟全部折碎,又重新装进了快递的信封里。 尽管如此周伟还是留了个心眼,他把光碟上的几条重要线索全部拷进了自己的u盘,要不是u盘的容量太小,他还准备多拷贝一些容日后慢慢琢磨。 “看什么这么起劲啊?”,见周伟挂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卧室后,周吉笑嘻嘻地上前问道:“不会是……嘿嘿嘿”。 “去,你把你哥当什么人了?”,周伟感觉有点脸红了。 吃饭的时候周吉表现得格外热情,一口一个介绍,一口一个红娘,无非是想把周伟和李若兰撮合在一块儿,不过周伟只顾大块朵颐,连话都懒得多说,气得周吉又是揪耳朵又是掐胳膊,最后周伟又一次带着“遍体鳞伤”夺路而逃。 第186页 走在大街上周伟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郑天霖打了个电话,现在他手机上的电板已经脱离了机身。 “小周,你终于来电话了,我有急事要和你说”,郑天霖焦急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女人有消息了?”,周伟一听立即说道。 “嗯,我把学校里所有女教师的照片都交给了汪洋,他已经认出来了”,郑天霖心情沉重地说道。 周伟眉头一展大声问道:“谁?”。 郑天霖长嘆了一口气之后非常艰难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是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伟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信郑天霖的话。 “小周,别说是你,我也不愿意相信,不过汪洋说得非常肯定,那个到省档案馆查孙了了的人就是她”,郑天霖又长嘆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周伟喃喃自语地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小周啊,你真的能肯定她与索命阮音有关吗?别弄错了”,郑天霖非常痛心地说道,听得出来郑天霖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嗯,只是有可能,我会接着查下去的,如果在她之前,学校里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个谣言,特别是知道了‘阮音起,香魂逝’这句话,那么她就没有问题,否则的话……”,周伟也惋惜地长嘆了一口气。 “否则怎么样?”,郑天霖急忙追问道。 “否则至少她有造谣生事和扰乱教学秩序的嫌疑”,周伟轻声说道。 “但愿吧,但愿这就是最严重的后果,但愿……”,伴随着一声嘆息之后,郑天霖挂断了电话。 “怎么会这样?”,周伟一路走一路都在自言自语,从海州到家里,他的眉头一直就没有舒展过,心里就象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 第八十四章僵局 周伟顶着烈日乘车离开了城里,又从镇里徒步返回了家,全程近十公里,丝毫未曾察觉脚下的路竟是那样的漫长和艰难,他已经麻木了,疑问如同身上的汗水一样突突地往外冒。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句话周伟已经问了自己n遍,每问一次他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因为索命阮音的调查自此陷入了僵局,甚至可以说是死局。 老琴房里没有阮音,阮音在情定山谷,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不过随着郑天霖的意外到来,特别是刘伟的那个电话,让周伟彻底钻进了死胡同。 有人在情定山谷里弹中阮,不过周伟两次亲临现场,却只听到了一曲《霓裳》,并没有看到这个神秘的抚琴人,他已经很仔细地在山谷里搜索过,答案是没有,所以这一条被否决了; 情定山谷里有天然磁场,但两年前省地质研究所出具的检测报告已经否定了这种猜测; 有人在情定山谷遥控放音,刘伟亲自下到了峭壁的石洞里,结果并没有发现遥控放音装置; 当这三条最具说服力的推断被否定了之后,周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情定山谷里的阮音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难道真的是鬼弹琴吗? 周伟确信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也肯定自己的心理非常健康,绝对不可能是幻觉所致,但也正因为如此,那曲响彻在情定山谷的《霓裳》给他带来了无数的烦恼。 周伟到现在仍然怀疑索命阮音与段仲圭有关,不过这种怀疑已不象以前那么强烈,而段仲圭也不再让他感到憎恶,虽然此人曾经有过“潜规则”的劣行,不过周伟从心里同情他的身世,也敬佩他在文革中的义举,如果抛开索命阮音的话,周伟倒还真希望能和老段推心置腹地聊聊。 陷入僵局的不但是“阮音”,现在看来“索命”一环也是云山雾罩,经过郑天霖的一番辩解和提示之后,周伟渐渐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和焦虑,他甚至觉得“索命”和“阮音”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繫,这个想法非常大胆,大胆得连周伟也不敢相信。 如果段仲圭就是那个“弹阮者”,那他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 以前周伟一直认为他是为了报復郑天霖,所以在情定山谷制造了“索命阮音”,致使艺校女生产生了幻觉,进来形成了席捲整个校园的可怕癔症。 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有失偏颇,首先段仲圭与那些艺校女生并没有多大瓜葛,他犯不着去害她们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他是阮柏涛的儿子,应该不会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方式去毁掉艺校,毁掉父母亲的毕生心血,更何况他最尊敬的姐姐阮韵在生前也深爱着这所学校。 如果段仲圭只是单纯为了报復郑天霖的话,他有更多的方式可以选择,用不着去犯罪,更犯不着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復的境地。 “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啊”,周伟自言自语地说道。 但如果不是段仲圭干的,那么情定山谷里的《霓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周伟虽然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证据去证实,这一切只有等回到江州之后再重新调查了。 万千思绪如一条条带刺的麻绳束缚着周伟的内心,他感觉自己就象笼子里的困兽一样,空有一身力气而无法逃出“索命阮音”编织的无形牢笼。 第187页 周伟现在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即使他查清了情定山谷的阮音之谜,也无法彻底破解八位艺校女生的自杀谜团,原因还是在段仲圭身上,周伟甚至觉得不管这曲阮音是不是与段仲圭有关,它的存在与艺校女生的自杀并没有必然的联繫,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得重头再来,而且问题不但变得更加复杂,也会变得更为恐怖,所以他不敢轻易地有这个念头。 “她为什么要去查孙了了呢?”,周伟逐渐把思绪的重心转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平心而论,周伟也不愿相信索命阮音事件和她有关,不过他仍然有些顾虑,从他进入艺校的第一天开始,便听到了一些闹鬼的谣传,除了后来查明的马鸣在琴湖里装神弄鬼之外,剩下的就是索命阮音了。 虽然艺校里有着数个不同版本的索命阮音,但经过周伟的调查也只有孙了了的故事里有“阮音”、“霓裳”、“登天桥”和“自杀”,特别是那道困扰艺校女生多年的催命符咒“阮音起,香魂逝”,更是直接从孙了了的遗作《凤凰台上忆吹箫》一词中摘录而来的,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关于“阮音起,香魂逝”,这是周伟在5月14凌晨时分听陈丹青提及的,当时他们两人在老琴房外听到了三声阮音,此事对陈丹青的心理产生了严重的刺激,她误以为自己将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陈丹青便说出了这道要命的符咒,不过周伟却嗤之以鼻。 后来在周伟的调查中,这句话不止一次地从艺校师生的口中传出,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艺校师生都相信这句话里隐含着致命的杀机,特别是艺校女生更是谈阮色变,在她们的潜意识里,只要听到了这曲神秘的音乐,接下来就该踏上登天桥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了“索命阮音”的说法。 “阮音起,香魂逝……嗯,不对”,周伟揣摩了数遍之后心中暗叫不妙。 首先,这句话从字面上就难以与索命阮音相联繫,孙了了写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有着特定的背景,她在得知赵琦战死的消息,而后又不幸被逐出了北湖候府,在悲痛欲绝之中挥笔写下的遗作,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相当于是遗书一类的词作,词中的“阮音起,香魂便逝”,其实写的是她自己,因为在填完这首词后不久她就愤然跳下了登天桥。 这句词可以理解为“当中阮最后弹响的时候,孙了了就要离开人世了”,不过到了六百年之后,这句话竟然成了一句杀人的怨咒,这是孙了了在天之灵所不愿看到的,更是周伟所无法想像的。 其次,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据省档案馆的汪洋透露知道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艺校里,只有周伟、郑天霖和那个女人看到过,而这个女人是第一个到省档案馆查询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呢?难道……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周伟仍然不相信索命阮音与她有关,多么柔弱和善良的一个女人啊,这怎么可能呢? 周伟估计她应该是最早听说了“孙了了版本”的索命阮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才去省档案馆的,况且退一万步说,即使是她在造谣,也不能将她与八起艺校女生的自杀划上等号,有可能真的是一种巧合吧。 想到这里周伟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竟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不过这种思路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死局,阮音如此,索命也如此,对于情定山谷里的《霓裳》周伟尚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但索命则不然,如果排除了段仲圭的嫌疑,再排除了这个涉嫌造谣的女人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专家的论断,也就是“抑郁症”和“癔症”了。 是继续深入调查还是就此停手? 周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强烈的责任感和好奇心驱使着他探求真相的脚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许这就是对他的外号“一根筋”的最好诠释。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周伟的思绪,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显示在座机上,是江州区号,周伟抿了抿嘴唇之后拎起了话筒。 “收到了吗?”,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 “收到了”,周伟一下就听出了这个人——湖畔派出所所长刘伟。 “怎么样?”。 “还行”,周伟有些沉痛地说道。 “什么叫还行?有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刘伟略微加重了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呵呵”,周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连你们都找不出来,更何况是我一个外行了”。 “这样啊”,刘伟显得有些烦躁不安:“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有些事情我没法跟你说太多,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可能我会重新被抓进看守所,对吗?”,周伟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刘伟痛心地说道:“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上面,有关领导批示要从重从快办理,现在分局的专案组已经全部更换了人员,连我也很难打听到消息了,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闹得这么大,幸亏有你们院长出面周旋,否则的话昨天就要对你正式批捕了”。 第188页 “什么?”,周伟惊叫了一声:“我明白了,谢谢你,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还有,你也要注意安全”。 搁下电话之后周伟仰天长嘆一声,除了对郑天霖和刘伟的感激之外,就剩下了深深的无奈和失落。 本来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见义勇为事件,即使得不到褒奖,但也不致于会闹到现在这般田地,而且据刘伟说此事还惊动了上层领导,这样的结果听起来不免让人觉得可笑,也令人匪夷所思。 周伟并不怪李嫣的父母,如果换成是他也会这么做的,只不过这前后的反差之大,实在让他难以接受,本来已经与校方达成了妥协,连精神抚慰金都如数赔付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所谓的“登天桥**未遂案”突然间峰迴路转,又直接将周伟推向了峰口浪尖,听刘伟的意思如果不是郑天霖的及时出面,他周伟现在已经被押解回江州侯审了。 “奶奶个熊”,周伟恶狠狠地骂了起来。 “不行,得马上回去,不能再等了”,打定了主意之后周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赶回江州,正如刘伟所说的那样,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新成立的专案组真的定了他的犯罪嫌疑,那么在相关人士的压力之下,逮捕令将很快就会下发,到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过问题是他回去干什么呢? 继续查情定山谷的阮音?但即使查出来能洗清他在“登天桥**未遂案”中的犯罪嫌疑吗? 答案是不能,或者说暂时不能,周伟很清楚,即使他如期查明了阮音之谜,但如果不能证明这曲《霓裳》与李嫣的自杀有直接的因果关系的话,他还是要面对法庭的审判,面临无端的牢狱之灾。 但如果查“索命”的话就非常直接了,只要查清楚“索命”的谜团,只要能证明李嫣那晚的确是自杀,那么所有的冤屈都能轻易化解。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查呢?应该从哪方面入手呢? 第八十五章黑色星期天 8月20日,不顾母亲和爷爷的劝阻,周伟毅然登上了返回江州的快客,他在抢时间,与警方抢时间,与索命阮音抢时间。 回程车上周伟有些怅然若失,临行前只有父亲一声不吭,似乎对周伟的猜疑还没有完全消除,周伟虽然觉得委屈但心中并不怨恨,“保释”在农村意味着什么周伟非常清楚,更何况周家的家规极严,任何子孙后代做了违法乱纪的事都被视为整个家族的奇耻大辱,可以贫穷但不能没有气节,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这是周家的祖训,正是基于这一点所以周伟才会急匆匆地返回江州,他发誓要揭开索命阮音之谜,也为自己讨回公道和清白。 由于已临近开学校园里显得有些忙碌,大部份后勤部门的教职工都提前返回了学校,以做好05级新生的开学接待工作,一进校门周伟便直奔院长室,他有很多问题想询问郑天霖,不过郑天霖不在,单身宿舍里也没有看到陈丹青的身影,周伟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和遗憾。 一个冷水澡洗却了一身的风尘,一瓶老白干暂时抛却了所有的烦恼,斜靠在床头周伟睡着了,半夜里他听见窗外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很温柔,也很忧郁,温柔得让人心疼,忧郁得不免让他产生了怜爱,他站起身竭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又甩开步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追寻,路很长,长得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他忘记了这里只有黑夜,而那个声音却是从自己的心里响起的。 8月21日星期天,烈日的火舌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舔撩着大地,北湖边的绿荫下,周伟与王野席地而坐,两人均敞开了衣领任由着湖风轻柔地吹拂,两人的脸色都很严肃,连说话的声音都非常小,这副架式象是特务接头。 在周伟的极力邀请下,王野最终有些不情愿地从家中走了出来,也难怪,炎炎夏日放着空调不吹,而要外出洗“天然桑拿”,放在谁身上都不是件高兴的事。 “黄干事还好吗?”,周伟看了看周围的绿荫,情不自禁地想起了6月21日夜里黄素梅被性侵害的事情。 “她……还行吧”,王野吞吞吐吐地说道。 “开学能准时上班吗?”。 “应该,应该可以吧”,王野有些不敢看周伟的眼睛。 “唉”,周伟嘆了口气:“王医生,不瞒你说,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妙,随时都有可能进监狱”。 “我知道”,王野随口说道,此时他的视线一直放在湖中的荷花上。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周伟有些吃惊地问道。 “哦,不,不,我不知道”,王野立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推託道,眼色也变得有些恍惚不定。 “说”,周伟毫不客气地逼问道。 王野立即面露难色,他转头四下环顾了之后才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周科长,不瞒你说,这事现在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要不是现在还是暑假,说不定学校里又要闹翻天了”。 没等周伟开口王野又马上接了下去:“周科长,其实当时警方找我调查的时候,我就有点察觉了,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那晚的事情我都已经和警方说过了,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而且我也没想到那个晚上李嫣竟然,竟然……”。 第189页 周伟见王野这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立即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昨天进校时几乎所有的教职工都不愿搭理他,几个女人还在周伟的背后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现在一切都明白了,6月21晚周伟被抓一事已经泄露了。 虽然周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最让周伟气愤的是这种小道消息丝毫不提李嫣跳湖一事,据王野说,现在学校里都在盛传周伟**李嫣未遂从而被警方抓获,而后又通过某种卑鄙的手段和渠道打通了警方的关节被放了出来,致使周伟在艺校的名声一落千丈,简直可以和过街的老鼠称兄道弟了。 “王医生,我想你总不会认为我那晚**了李嫣吧?”,周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种流言对他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王野肯定地说道:“虽然当时警方不肯说,但我已经猜到了一部份,后来才听到消息,原来那天晚上我和小梅离开之后,你与李嫣在一起,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周科长,李嫣那晚是准备去跳湖的,而你呢是去救人的,对吗?”。 周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唉,周科长,你受委屈了”,王野轻轻地拍了拍周伟的肩膀,“但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得这么复杂,你救了人,却反倒被关了起来,这世道真是乱了,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好心没好报吧”。 周伟苦苦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今天特地把你找来,就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帮我澄清事实真相,也避免更多无辜的学生受害”。 “我?能行吗?”,虽然不知道周伟的确切意图,但王野还是显得很不自信。 “当然,整个学校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周伟抓了一把王野的手严肃地说道:“王医生,我希望你能帮我解开‘索命阮音’之谜”。 “啊?”,王野嘴巴一张半天回不过神来,额头上两滴汗珠瞬间滚落了下来。 周伟歪着脑袋看了王野一眼,又转过头去偷偷地笑了两声,王野的神情的确非常滑稽,有惊讶、有疑惑、有顾虑,但更多的则是恐惧,这和他的工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科长,难道你也相信‘索命阮音’了?”,半晌过后王野终于理清了紊乱的思绪。 “可能吧”,周伟含煳其词地说道:“如果要解开‘索命阮音’之谜,有一条路是最快的,也是最便捷的,而且也能帮我洗清不白之冤,王医生,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嫣”,王野再次肯定地说道。 周伟笑着伸出了大拇指:“对,就是李嫣,只要李嫣能开口说话,那么整个事件就将真相大白,只要能证明李嫣那晚的确是自杀,那么我就能免去牢狱之灾”。 “对”,王野赞赏地点了点头。 “呵呵”,周伟开心地笑了起来。 “言归正传吧”,周伟立即板起了脸孔说道:“我已经查过了咱们学校所有跳湖自杀的女生,一共找出了八个包括李嫣在内,可以这么说吧,她们都是受害者,而且我知道咱们学校真的有神秘音乐存在,这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必然,通过调查,我觉得这股神秘音乐和这些女生的自杀有着某种因果关系,甚至于我怀疑她们都是听到这股神秘音乐后才自杀的……”。 “等等等等”,王野打断了周伟的叙述,他凑近了周伟身边吃惊地问道:“周科长,你是在讲故事吧?听到音乐就自杀,你以为是《黑色星期天》吗?”。 “《黑色星期天》,怎么解释?”,周伟好奇地问道。 《黑色星期天》,又名《忧郁的星期天》,是匈牙利钢琴手鲁兰斯查理斯遭遇爱情失败后于1933年写下的一首充满哀愁的乐曲,曲子里充斥着无尽的哀怨与忧伤,旋律缓慢而低沉,将摄人魂魄的绝望情绪如瘟疫般地传染给听者,如果说哀乐是活人为死人唱歌,而这首闻名遐尔的《黑色星期天》听起来更象是死人在为活人吟唱。 自从《黑色星期天》问世之后,在短短的十二年时间里,先后有一百五十多人听了这支曲子而自杀身亡,在自杀者留下的遗书中都提到了这支曲子,他们把自己的自杀都归罪于无法忍受这种无比忧伤的旋律,于是有人将它称之为“魔鬼的邀请书”。 除了自杀之外,还有无数的吉他、钢琴等艺术家在弹过该曲之后从此封手,该曲的作者鲁兰斯查理斯死前深深的忏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作品会让这么多人走上不归路,也让更多的人闻曲色变乃至胆寒,于是便和欧洲各国联手于1945年毁掉了这支令人疯狂的曲子。 “原来是‘死亡音乐’啊,以前曾经看到过这方面的资料,只是没想到这支曲子竟然会这么恐怖”,听完王野的叙述之后周伟露了一丝极其神秘的笑容。 王野:“是啊,说起来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周科长,如果照你所说咱们学校里真的存在着神秘的音乐,而那些女生都是因为听到音乐才自杀的,那么我觉得和这首《黑色星期天》非常相似”。 “有可能吧”,周伟皱了皱眉头又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我还是不相信音乐能杀人,我想之所以有人听了之后自杀,完全是一种心理暗示,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在生前一定有心理问题,当他听到这首‘死亡音乐’的时候,心理上受到了强烈的暗示和共鸣,再加上事先听到了一些关于死亡音乐的各种传言,致使人们在听到曲子的时候由于心理作用而产生了幻觉和恐惧,最终引发了不良后果,王医生,你认为呢?”。 第190页 王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连瞳孔也放大了不少,他万万没想到这番专业性极强的言论竟然出自于周伟这样一个非专业人士之口,沉默了片刻之后王野露出了笑容,他朝着周伟点了点头并伸出了大拇指。 “周科长,你说咱们学校里真的有类似于《黑色星期天》的神秘音乐,你能肯定吗?”,王野疑惑地问道,见周伟点头示意,他又接着问道:“那你知道是什么曲子吗?”。 “《霓裳羽衣曲》”。 “《霓裳》?中阮独奏的?”,王野更吃惊了。 “是的”,周伟非常坦承地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索命阮音’,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些女生的自杀和这支曲子有关”。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王野还是感觉很困惑,他不明白周伟为什么会让他帮忙。 “很简单,第一,把你知道的那些心理专家的联繫方式告诉我,第二,如果我被抓进去,我希望你能继续调查索命阮音”,周伟严肃地说道。 “第一条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不过第二条嘛……”,王野搓了搓手感觉非常为难:“你让我怎么调查啊?再说这种事情连警方都无能为力,我就更不行了”。 “不,除了你之外,我已经想不出更合适的人了,你是医生,就心理学知识来说比我总要强多了,如果要解开索命阮音之谜,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一个懂心理学的帮手,所以你是不二人选”。 “那……好吧”,王野心一狠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第八十六章风起云涌(一) 将王野送上了计程车后,周伟沿着湖滨路慢悠悠地往学校走去,似火的骄阳透过行道树的缝隙在柏油路上留下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走在树荫下仍然感觉不到一丝初秋的气息。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周伟走了进去,在买了一支冰淇淋后与无所事事的店老闆攀谈了起来,时值正午时分,整条湖滨路除了急驰而过的汽车之外看不见一个行人的身影,两人谈了好一会儿之后周伟穿过马路钻进了湖畔的树林中,而后沿着湖畔的柳荫道慢腾腾地走回了学校。 “怎么会这样呢?奇怪”,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周伟自言自语地说道。 回到宿舍后周伟翻出了心理学书籍,找到了先前未曾留意的关于“死亡音乐”的内容,也就是王野所说的那首造成了一百多人自杀的《黑色星期天》,正如周伟所想的那样,书上也将“死亡音乐”归类于心理暗示这一范畴。 “心理暗示,自杀,不可思议”,周伟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出窍的灵魂早已飞到了情定山谷,飞到了登天桥。 根据书上的描述,之所以会有“死亡音乐”的出现,除了社会大环境的因素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听音乐者本身的心理素质,就如同喜欢糜烂音乐的人容易出现意志消沉一样,死亡音乐由于在曲调和节奏上的独特性,听起来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良反应,而学生这一群体由于心理发育尚不成熟,极容易受到外界的不良暗示,所以专家提醒学生应尽量远离类似于《黑色星期天》之类的乐曲。 音乐本身并不能杀人,但如果有人刻意地为某首乐曲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死亡气息,而又恰恰遇上了一位心理素质较差的人,他(她)在听这首乐曲之前已经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了这些传言,那么在听音乐的时候就极容易被暗示、被误导,从而也就有了心理上的恐惧和阴影,在不知不觉中他(她)就成了这种不良信息的接受者和传递者。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由于心理问题造成的,与音乐本身并无多大瓜葛,这一点周伟早就已经得出结论了,而且与省内心理专家对艺校女生自杀的鑑定不谋而合。 “《黑色星期天》、《霓裳》”,周伟慢慢地合上了书本,他闭上眼睛在费力地思索着。 《霓裳羽衣曲》和《黑色星期天》,一古一今,一中一外,这是两支背景和风格完全不同的曲子,而竟然殊途同归于“死亡”这条道上,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如果将艺校里的索命阮音也归类于“死亡音乐”的话,那么又是谁将这曲中阮独奏的《霓裳》披上了这层“死亡”的神秘外衣呢? “不好”,周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几乎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有了一些懊恼,如果这个错误真的会导致意外的话,那么周伟也不会原谅自己。 走进保卫科办公室的时候周伟看到了正在值班的梁紫,挫着尖细的指甲嘴里还吃着零食,坐在办公室里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看到周伟的时候她楞了一下,轻轻地喊了声“冒号”,眼中流露出一股极其复杂的神情,周伟冲着她淡然一笑,而后便离开了办公室,流言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连一向关系要好的梁紫都对周伟产生了无端的猜疑。 “周科长”,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 周伟转头一看顿时心里一惊,竟然是学生科的沙增,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两人自从大吵了一架之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冤家,见面都得绕着走,更别说是打招唿了,而今天沙增却一反常态主动以“科长”来唤周伟,这让周伟感觉有些惊诧莫名。 第191页 “晚上有空吗?”,沙增的笑容显得颇为暧昧,眼睛里放出一丝奇异的光彩。 “沙科长有何指教啊?”,周伟慢条厮理地问道。 “指教谈不上,我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院长也多次和我谈过,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咱们是兄弟科室,以后免不了要相互照应,不知道周科长能不能买我个面子啊?”,沙增非常客气地说道。 “好说,好说”,周伟假意地回敬道,只是心里一直在犯着嘀咕。 沙增这种过份的客套里必定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艺校的教职工都知道他的为人,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而且也是属于睚眦必报的人,他请周伟吃饭绝对不是为了消除两人间的误会这么简单,所以周伟觉得有必要看看沙增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两人在市区的一家高档酒店享用了一顿极为丰富的晚餐,席间沙增谦虚得一塌煳涂,似乎早就把两人之间曾经发生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他频频地举杯劝酒,周伟也假意地奉承了几句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只是在埋单的时候周伟看见沙增开具了发票,心里感觉很不痛快。 离开酒店后两人乘上了计程车,周伟以为要回学校了,谁知车子在湖滨路一个急转驶上了湖堤,很快就停在了北湖会所豪华气派的大门外。 “沙科长,你带我上这儿来干嘛?”,盯着流光溢彩的会所大门周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没什么没什么,进去玩玩吧,这地方不错”,沙增上前拉住周伟的手想往大门里拽,不过他根本拖不动,周伟的脚下就象生了根一样,任凭沙增如何使劲也难以撼动半分。 “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带我上这儿来?”,周伟愠怒地问道,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北湖会所这种骯脏之地。 “这个,这个……”,沙增为难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周科长,有人想见你,说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委託我代为引荐”。 “哦?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面子了呀?还得劳烦沙科长亲自带路?”,周伟这时才明白沙增的真实用意了,果然是演了一出“鸿门宴”,而且他看得出来沙增与北湖会所的关系不一般,因为在会所保安上前询问的时候他竟然出示了一张“vip”卡,而这种卡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有资格持有的。 看见周伟不肯进门,沙增有些焦急了,他一个劲儿地好言相劝,奉承的话说了一箩筐,就差跪下来给他磕头,周伟的眼睛转了两圈之后欣然走了进去。 “妈的,看你小子想玩什么花样”,周伟在心里默默地骂道,两只拳头也握了握,上次大闹北湖会所的情形此时又浮上了心头,还有会所那个姓屠的总经理,一想起来就心生厌恶,所以周伟打定了主意,如果在会所里遇到什么意外的话,他第一个就把沙增给废了。 北湖会所没有任何变化,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响彻耳边,阵阵矫揉造作般的娇斥声听起来令人作呕,偶而还有几个浓装艷抹的女人从身旁走过,刺鼻的香水味让周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糜烂、堕落,除此之外周伟再也找不出什么词彙来形容北湖会所了,毕竟他是理科生嘛。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两人拐弯抹角地走进了一间豪华的办公室,周伟无暇顾及室内的奢侈装饰和件件名贵的摆设,此时他已经被沙发上的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吸引住了目光,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胖子,正是会所的那个姓屠的总经理,只见他毕恭毕敬站在年青人的旁边,身体微微地躬着,不但一声不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屠总”,沙增盯着中年胖子诌媚地问候道。 胖子没有回应,而是紧张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年青人。 “来了?好,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和这位周老师单独谈谈”,年青人慢条厮理地抬起了头,他把手中晃动的高脚酒杯递给了中年胖子,胖子双手接过酒杯,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沙增疑惑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年青人,又将目光放在了中年胖子的身上,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而后恭敬地带上了房门。 见此情景周伟的心里明白了几分,看得出来沙增并不认识沙发上的年青人,今晚北湖会所之行一定是姓屠的总经理代为转达的,而且看情形这个年青人的来头一定很大,因为在他的面前屠胖子就象是一条忠实的哈巴狗。 “请座”,沙发上的年青人高傲地扬了扬头,此人虽然身材不高但相貌倒还真有几分英俊,怎么看都象是影视剧上的奶油小生,再细看之下周伟总觉得他与电影《水浒传之英雄本色》里的“高衙内”长得有些相象。 周伟木然地笑了笑,又稍稍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秦天阳,北湖会所真正的老闆”,周伟并没有坐下,而是上前两步斜视着年青人。 “不错,正是本人,周老师好灵通的消息啊,竟然知道我就是北湖会所的老闆,佩服佩服”,秦天阳显得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復了常态,他仰着头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关于秦天阳和北湖会所的内幕消息,周伟都是从“活校史”申屠银那儿听到的,据说他是现任江州市长秦志国的儿子,一个正宗的纨绔子弟,他的母亲赵秀丽也就是民间传说的“诰命夫人”,拥有江州第一大房地产公司“麒麟房产”,他仰仗其父亲的职权和母亲的雄厚财力在江州唿风唤雨,北湖会所这座“江州红楼”之所以能平安无事,靠得就是这种官场的背景与商界的实力。 第192页 “客气客气,你秦老闆的大名在江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何贵干?”,周伟冷冷地问道。 秦天阳显然也听出了周伟的弦外之音,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地起了变化,稍顷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迳自踱到了周伟身边,微微地仰起头看着周伟,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了脸上。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秦天阳傲慢地说道。 “呵呵”,周伟笑了起来:“交朋友?岂敢岂敢,我一个穷教师身无分文,哪敢高攀大名鼎鼎的秦老闆呀?再说了我还曾经在你的场子里得罪过你的客户,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有,你秦老闆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却放下架子要和我这个老百姓交朋友,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可以为秦老闆效劳的呢?这儿没有外人,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爽快”,秦天阳一屁股坐在了硕大的老闆椅上,脚轻一点地悠雅地转了一圈之后手托着腮帮子说道:“我听说周老师你遇到点小麻烦,而且是因为一个小女人的事,对吗?”。 周伟心中蓦然一惊,脑子里瞬间浮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八十七章风起云涌(二) “秦老闆真是神通广大啊,连我这个小老百姓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失敬失敬”,周伟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假惺惺地奉承道。 秦天阳口中的“麻烦”,周伟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无非是自己所牵涉的“登天桥**未遂案”,而他所说的“小女人”当然指的就是李嫣了。 周伟虽然不知道秦天阳为什么会提到这一茌,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吧,在江州的地面上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瞒得过我”,秦天阳依旧一副傲慢的姿态,“而且我听说这件事让周老师非常为难,所以今天特地请你来,第一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第二咱们既然是朋友了,你的事我当然会不遗余力,象这点小事情我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哦?是吗?”,周伟眯了一下眼睛后说道:“那我先谢谢秦老闆了,不过秦老闆既然是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当然不会去做,所以我想问问秦老闆,交换条件是什么?不会白给我一个人情吧?”。 “哈哈哈”,秦天阳大笑三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伸出了小半个大拇指说道:“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不象我身边的那些人,每个人都是同一副表情,说着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话,我的条件很简单,我们会所正缺一位保安部经理,我希望周老师能考虑一下”。 “保安部经理?呵呵,我怎么觉得这不象是交换条件,倒是又白送给我一个人情啊,难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你秦老闆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吗?”,从秦天阳的话里周伟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是不是馅饼你说了算,亏不亏本我说了算,我说不亏本就不亏本,我听说周老师身手了得,祖上是开镖局的,而且又是师大有名的体坛健将,象周老师这样的人才呆在艺校做一个小小的保卫科副科长实在是太屈才了,而正好我这儿非常需要一位象周老师这样的人才,只要你点头,待遇嘛好商量,你开个价吧”,秦天阳朝着周伟摊开了手掌,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好厉害的角色啊”,周伟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眼前的秦天阳看起来虽然年青,不过言行举止看起来却是非常老道,这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从他的话里根本难以猜出他的真实意图,而且他竟然能够了解到周伟这么多的私人信息,足可见这个人的确非同寻常。 秦天阳见周伟默不作声,以为他动了心思,也难怪,秦天阳毕竟背景深厚,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均有涉足,也算是阅人无数,看着周伟沉思的样子他立即加了一把火:“周老师是文化人,有些话可能说不出口,这样吧,只要你肯过来帮我,月薪三万,外加市区的一套房子,怎么样?痛快点”。 这个价码估计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令人艷羡万分的,月薪三万,相当于周伟工资的十倍,一套住房,江州市区的房价都在一万一平米以上,再加上北湖会所的绝对实力,这样的待遇要说不让人动心是不可能。 “呵呵,谢谢秦老闆的厚爱,只是我暂时还无法做出决定,因为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等这件事情办完了,我再给你答覆,你看行吗?”,周伟施展了“拖刀计”。 “我知道,不就是为了你们学校那些小女人自杀的事情吗?说句实在话,对于你们学校的这些小女人,我的评价只有一个字‘贱’,自以为有了几分姿色就能在娱乐圈里大红大紫,说白了无非就是一群高级一点的妓女而已,即使捧红了又能怎么样?也就是标价高一点罢了,真不明白周老师怎么会对这些贱女人感起兴趣来了?死了就死了吧,何必再为几个死去的人伤神费力呢?”。 周伟鼓了鼓腮帮子努力克制住心头的怒火,他冲着秦天阳笑着点了点头:“秦老闆真是快人快语,佩服,眼下马上就要开学了,如果秦老闆不反对的话,我想将秦老闆刚刚的这番话带给学生们,让她们都能记住您的教诲,不知道秦老闆意下如何?”。 第193页 “你……”,秦天阳的脸上明显有了怒气,很快他又笑了起来:“随便,想不到周老师还真是尽职啊,只是我想奉劝一句,无论你个人做得有多完美,却始终无法改变这个社会现实,想扭转干坤到头来只会被干坤扭转了自己,好自为之吧”。 “谢谢”,周伟非常客气地说道。 话不投机秦天阳指了一下办公室的门,算是谈话到此结束,只是周伟并没有立即离开,在转身的时候他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放大了的江州地图,地图上还有红绿两种标籤,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在不由自主地转动着。 沙增已经等在楼下很久了,一看见周伟他立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周伟也不搭理他,甩开脚步迳自离开了北湖会所,沙增紧随其后,一阵紧追勐赶之后两人在湖堤上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沙增勐喘了两口粗气后神秘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周伟厌恶地看了沙增一眼。 “谈得怎么样啊?我想里面的那个人应该比屠总还大吧?周科长你要把握好机会哦”。 “哦,你是问这个呀,是,他让我过来帮他,每个月给我开三万工资,再加一套房子,不过我没同意”,周伟斜着眼睛看着沙增,只见沙增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眼睛在路灯下闪烁着绿黝黝的光芒,可以想像这样的价码已经让沙增垂涎三尺了。 “你疯了?”,沙增惋惜地惊叫了一声。 “你他妈的”,周伟一把揪住了沙增的衣领,一用力就将他提了起来,“沙增,我告诉你,以后再敢在我面前玩花样,我他妈的废了你”。 周伟说完用力一推,“叭叽”一声,沙增摔了个仰面朝天。 “哼”,周伟没有再理会沙增,直接沿着湖堤往学校方向跑去。 沙增委屈地揉着又麻又疼的屁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嘴里一直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回到宿舍后周伟陷入了漫长的思绪之中,他深锁着双眉,脑子里一刻不停地在高速运转着,一条条猜测如同肥皂泡一样冒出来,又很快破灭了,心中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千头万绪一时间难以理清。 “哼哼”,许久之后卧室内响起了冷冷的笑声。 这一觉周伟足足睡了十个小时,而且还是被热醒的,房间里没有空调,炎炎夏日置身其中如同蒸笼一般,匆匆洗漱了一阵之后他乘车赶到了湖畔派出所,他是专程前来“销假”的,也想找刘伟谈一谈自己的一些新思路。 “老刘,你在干什么?”,走进所长办公室时,周伟发现刘伟在整理材料,桌上放着一只瓦楞纸箱,刘伟一边整理一边不住地长吁短嘆。 “休假了,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么长的假期了”,刘伟递了瓶矿泉水并且拧开了盖子,不过周伟并没有接过来。 “为什么?是因为我的事情,对吗?”,见此情景周伟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小周啊,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正常休假而已”,刘伟笑着拍了拍周伟的肩膀,两人并肩坐在了沙发上。 “老刘,是我害了你,我……”。 “什么话呀?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也能扯出来,都说了是正常休假,你小子别瞎想好不好,哎对了,有什么进展吗?”。 周伟仍然不相信他的解释,不过一时间也问不出来,只好就此作罢,“昨天晚上秦天阳找了我,我觉得有点问题”。 “秦天阳?他为什么要找你?”,刘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道,不过直觉告诉我这里面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想想,那些死去的女生包括李嫣,都曾经被他会所里的vip包养过,而且他竟然知道我在调查索命阮音一事,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跳出来呢?难道这些女生的死与北湖会所有关?”,接着周伟就把昨天晚上与秦天阳的会面情况说了出来。 “嗯”,刘伟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与北湖会所有没有关系,这个目前还不好说,不过我个人觉得,即使有也不大,毕竟那些女生都是自杀的,至少在我们警方的眼里是这样,不过从你刚刚所描述的情况来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不希望你继续调查下去,所以才放下架子亲自出面找你谈,而且给你开出了这么高的价码,其实他是想堵你的嘴”。 “堵我的嘴?为什么?”,周伟仍然难以理解。 “哼哼“,刘伟冷笑了两声之后说道:“这么说吧小周,我问你,如果你查明了索命阮音的真相之后,你会怎么做?你先不要管这件事有没有兇手”。 “我?那我会把整个调查经过写成一份报告递交上去,而且我还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以消除师生们的恐慌心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觉得应该通知一下记者,即使有新闻管制,我也可以在网络上将这件事的真相公布出来,让人们留意现代人的心理障碍问题,我觉得这件事很有警示意义,你说呢?”。 刘伟笑着拍了周伟两下肩膀之后说道:“对,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干的,不过问题恰恰出在这儿,如果你把这件事情捅出来,甚至于上了新闻媒体,那么除了你们学校和那些女生身后的名誉之外,谁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第194页 “北湖会所”,周伟毫不犹豫地说道。 “对,如果你把事情闹大,那么至少北湖会所就会承受一定的社会舆论压力,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据我所知,北湖会所自成立以来,经常从江州的各个大学里物色漂亮女生,特别是你们艺术学院,干什么我就不用明说了吧,你也非常清楚,如果你把这件事情闹大了,把他们的这桩丑事揭露出来的话,那么不但是北湖会所,连它背后的那股势力都会受到打击,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俗话说‘做贼心虚’嘛,我想这就是秦天阳找你的目的所在,当然这是我单方面的猜测,你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刘伟毕竟是个老警察,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看起来的确是无懈可击。 周伟仰着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片刻之后他咬了咬嘴唇说道:“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老刘你想想,这几年北湖会所干的坏事还少吗?如果他们真的在乎社会舆论的话,那他们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违法乱纪了,再说了,我只是调查一下发生在学校里的索命阮音事件,这件事其实和北湖会所并无多大瓜葛,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深入调查下去,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快,现在新的专案组成立了,你的事我也插不上手,而且从今天开始我就休假了,所以无法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刘伟意味深长地握住了周伟手,又重重地捏了捏。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互相点头示意之后,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八十八章风起云涌(三) 周伟根本不相信刘伟所谓的“正常休假”,如果真的是休假的话,看情形这趟假至少得休三个月时间,作为一名经常与警方打交道的保卫人员,周伟觉得不太可能。 目前无论在国内的哪一个地方,警力不足一直都是令公安部门最为头痛的问题,特别是象刘伟这样优秀的派出所所长,上级怎么可能会让他休这么长时间的假呢?除非是病假,而且病得不轻,但刘伟并不愿意多解释什么,周伟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直到很久以后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所在。 离开湖畔派出所之后,周伟找了个老同学,用他的身份证为自己办了个手机号码,并再三要求他要保密,原来的那张sim卡现在已经躺在了卧室的抽屉里,估计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用了。 为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原来的号码已经被监控了,尽管周伟知道是新的专案组干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废掉了老号码,因为他有一份额外的担心,这种担心自从昨晚与秦天阳的一番谈话之后变得更为沉重。 在老家海州宾馆见郑天霖的时候,刘伟曾经在电话里悄悄地暗示过他,所以周伟才会恼怒地想砸手机,不过他心疼自己的钱,最终才没有做傻事,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周伟才拒绝郑天霖联繫他,而他则用公用电话与郑天霖联繫。 临走前刘伟又悄悄地向他透露了一点内幕消息,据说这段时间李嫣的家人除了继续上访之外,还聘请了江州最有名的律师,准备将这起“登天桥**未遂案”的官司打到底,誓将周伟送进监狱。 而周伟做为当事人却几乎是一无所知,他的事全部由郑天霖出面包办了,郑天霖也毫不示弱,除了与相关部门沟通协调之外,他也以个人名义聘请了律师,也发誓要为周伟讨回公道洗清冤屈,双方就此展开了角力,再加上省厅的刑侦专家认为李嫣当晚有一定的自杀嫌疑,所以到目前为止,区检察院的逮捕令迟迟没有下发。 不过刘伟却在暗地里替他捏了把汗,因为郑天霖一方并没有提及“索命阮音”一事,只是强调了李嫣在事发当晚的精神状态,双方争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与“救人”上,而且双方都没有提及李嫣被包养一事,听到这里周伟只有摇头苦笑不已,心里自然也多出了一份担心。 “哼哼,有意思了”,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之后周伟轻蔑地笑了起来。 等周伟一路走回学校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他把自己的铺盖搬进了保卫科里,一方面他实在忍受不了宿舍里的闷热,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事情要办,也需要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来慢慢地理清自己的思路。 打开电脑周伟调出了户籍档案,明亮的萤光印在了周伟肃穆的脸上,这张脸很冷酷也很阴沉,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冷冷的泛着疑惑的寒光。 “怎么会这样?哎呀”,周伟勐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突然间他想起了回老家之前与刘伟的一番对话,心中顿时变得非常懊恼。 “为什么?”,无数疑惑立时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周伟圆睁着双眼,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场景,从5月12日到艺校报到开始,他用他神奇的记忆力在努力地復原出一幅幅现实的情景,心里一直在慢慢地琢磨与细细地推理。 “动机,动机……”。 “难道是……”,周伟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感觉头痛欲裂。 抬头望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午夜零点,窗外的夜色非常浓郁,凄凉的鸟鸣声声迴荡在空旷的校园内,一阵紧接一阵地冲击着周伟麻木的神经。 第195页 “唉”,一声苦涩的长嘆过后,办公室里很快便响起了擂鼓般的鼾声。 随着喧譁声的响起,艺校里开始出现了三三两两走动的人影,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几乎所有的部门都开始忙碌了起来,除了保卫科,段仲圭已经正式休了长病假,而马鸣也在上个月用男人的眼泪痛别了艺校,现在的保卫科里只剩下了周伟和梁紫,可怜的梁紫到现在还不知道马鸣为什么会突然间不辞而别,当然周伟也不愿告诉她。 梁紫的神情有些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流言的影响,连看周伟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失望,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之后,周伟吩咐梁紫跑一趟人才市场,他准备为保卫科招聘两名保卫人员,上个月郑天霖就已经同意由周伟自己负责。 藉故支开了梁紫之后,周伟信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只拨了一个号码立即扣了下去,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取出手机拨通了陈丹青的电话。 “周老师,你还好吗?”,听见周伟的声音陈丹青显得有些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高昂。 陈丹青已经知道周伟回来了,当然此前她也已经听说了关于周伟“**”李嫣的流言蜚语,可惜的是尽管她不相信,但艺校的教职工们却没有人肯听她的解释,大家只知道她是一个“坏”女人,而且与周伟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还好,谢谢你的关心,对了陈老师,我想跟你打听一下‘阿丽’这个人”。 “阿丽?哪个阿丽?”,陈丹青有些失望地问道。 “就是你外婆村里的那个‘阿丽’,听说也在江州工作,你应该认识的吧?”。 “啊?我……”,电话里陈丹青的口气显得有些慌乱,以至于沉默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最终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认识”。 “这样啊,那就算了”,周伟淡然一笑之后准备挂断电话。 “周老师,你为什么要打听‘阿丽’呢?”,陈丹青连忙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既然你不认识那就算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当面谈谈”。 “我现在就有时间,你说吧在什么地方,或者我马上到学校里来,你看行吗?”,陈丹青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周伟了。 “过两天吧,过两天,行吗?”,周伟连忙推託。 “哦”,陈丹青失望地嘆了口气,她从周伟的语气里丝毫读不出异样来,便忍不住有了一丝伤感。 周伟默默地挂断了电话,视线一直盯在掌心的手机上,嘴角在轻微地抽搐了几下之后,屋内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哀嘆。 “但愿不是,但愿……”,周伟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周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对着雪白的墙壁在发呆,艺校、老琴房、情定山谷、登天桥、单身宿舍、还有丽山,一幕幕场景如画般地在脑子里连连闪现,直到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接完电话之后周伟快步跑向了院长办公室,郑天霖在等他。 也正是这个电话最终让周伟下定了决心,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足以令所有的艺校师生为之震惊,尽管对他来说这个决定非常残忍,不过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准备付诸实施。 “小周,我想你一定听到了那些谣言,不过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对我和学校来说,你是英雄,英雄就该受到英雄的礼遇,你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郑天霖发现周伟的情绪不是很高,以为他受到了刺激,那里知道周伟想的根本不是这回事。 “谢谢院长,这件事总会弄清楚的,不过我还是准备彻查索命阮音,只要真相一出来,那么我们都不会这么辛苦了,院长,你说是吗?”,周伟有点不敢看郑天霖的眼睛,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 “对,其实从海州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反思,也一直在反醒,我觉得你是对的,象索命阮音这种事情,靠隐瞒和压制是无济于事的,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一直都在掩耳盗铃,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总想着如何堵住大家的嘴,却忘记了防民之口胜于防川这条古训,唉……”,郑天霖仰起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院长,那你准备怎么做?”。 “查”,郑天霖突然间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看得出来做出这个决定让他非常痛苦。 “院长,难道你就不怕我把学校弄得人心惶惶吗?”,周伟试探着问道。 “怕,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即使你不去查又能怎么样呢?学生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往登天桥上走?”,郑天霖离开椅子走到了周伟身边,激动之余他握住了周伟的手:“小周,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院长,你说吧”。 “我希望在我退休之前能听到索命阮音事件的真相,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是闹鬼,你也要用事实用证据来说服我,行吗?”。 “行”,周伟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很好”,郑天霖激动得连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第196页 “院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你必须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周伟严肃地说道。 “没问题,你说吧,你想要什么?”,郑天霖大手一挥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第一,你必须保证我在学校里不受任何的阻力,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调查下去”,周伟伸出了食指。 “没问题”。 “第二,第二,第二……”,周伟突然间低下了头,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而且迟迟都不肯说出这个条件。 “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象什么话,这哪里象是周老镖师的后代,你说吧,我答应你就是了”,见周伟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郑天霖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有些生气了,这完全不符合周伟的性格嘛。 “好,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周伟鼓起勇气抬头盯着郑天霖。 “说”,郑天霖已经很不耐烦了。 “离婚”。 “什么离婚?”,郑天霖吃了一惊。 “你和陈老师离婚”,周伟硬着心肠说道。 “小周你……”,郑天霖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死过去,他费力地抚住了胸口,脸色被憋得通红。 周伟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又是抚胸又是捶背,总算让郑天霖缓过气来了,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半天都没有说话。 “小周”,郑天霖咳嗽了一阵之后轻轻地问道:“你,你真的喜欢她吗?”。 “我……”,周伟顿时羞愧不已,半晌之后才犹豫地轻声说道:“是,我喜欢她”。 “那好,我……答应你”,郑天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非常痛苦地说道。 “啊?”,现在该轮到周伟傻眼了,本来他以为会被郑天霖狠狠地骂一顿,毕竟拆散别人家庭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没想到郑天霖竟然答应了。 “虽然你们俩并不适合,不过既然你们都有这份情意的话,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让你们两个人都承受痛苦,这样吧小周,你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到时候,我亲自把丹青送到你的面前,行吗?”。 “院长,我……”,周伟欲言又止,心里也觉得非常对不起郑天霖。 “走吧,走吧”,郑天霖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他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几条长长的裂缝,枯蒿的双手包括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第八十九章冤家路窄 走出院长办公室后周伟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无力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丝毫不顾及手臂和后背上沾满了涂料和尘埃,从心底油然而升的愧疚与懊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郑天霖的“爽快”让周伟感觉无地自容,与郑天霖相比,周伟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以至于郑天霖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棵需要仰望的参天大树。 耳边传来了苦涩的一声声哀嘆,可以想像此时郑天霖的内心一定是痛苦不堪,尽管他与陈丹青的婚姻事实上已经走到了尽头,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没有任何幸福可言,不过这种家庭即将分崩离析的滋味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特别是这个要求竟然是他最为信任和欣赏的人提出来的,除了痛苦之外还有一股难以言表的滋味在心头久久地萦绕着。 周伟此时也非常痛苦,以至于他很想推门重新走进去,不过手一直无法触及那道紧闭的房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一狠快步离开了办公楼。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周伟一直忙于保卫人员的面试与筛选工作,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社会上的就业形势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原计划招聘两名保卫人员,结果符合面试条件的竟然高达一百多人,而且其中大部份都持有本科文凭,以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居多,面试的时候周伟一直皱着眉头,那一双双渴求的眼神让他感到痛心疾首。 “你叫李军?”,周伟冲着正在面试的瘦个子问道。 小个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显得有些窘迫,两只手放在腿间不自觉地揉搓着,听见周伟的问话后他抬起头看着周伟,而后轻轻地说道:“是的”。 “师大体育系毕业的,呵呵,咱们还是校友啊”,周伟笑着说道。 “是吗?那太有缘了,我得叫你一声师兄了”,李军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周伟的话让他的心头燃起了希望之火。 周伟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前年毕业的,怎么会来我这儿来应聘了?要知道保卫人员可不是一个好职业啊,和社会上的保安没多大区别,其实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呀,咱们是师兄弟,你可以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的”。 “唉”,李军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不瞒师兄你说,我也知道不太适合,不过现在找工作实在是太难了,即使找到了待遇也很差,所以……”。 “所以你就干起了劫财劫色的勾当,对吗?”,周伟忽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他这突然间的发作把一旁正在记录的梁紫吓了一大跳,特别是李军,整个人变得极其惶恐不安,他紧张地盯着周伟,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不,不,不,我没有,没有……”,李军连连挥手辩解道。 第197页 “没有?你他妈的,真是冤家路窄啊,我早就想抓住你小子了,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哼,我看你今天往哪儿跑?”,周伟离开了椅子两大步窜到了李军身旁。 就在李军刚刚走进保卫科的时候,周伟只看了一眼就感觉非常熟悉,肯定是在哪儿见过的,只不过当他看到李军的应聘材料时,他觉得可能两人在师大里见过,周伟是四年前毕业的,按照时间来算,两人的确很有可能在师大里碰过面。 不过在与李军的一番谈话之后周伟突然间想了起来,这个李军绝对是他的冤家,从他的身形和他的腔调里周伟断定这是个犯罪嫌疑人,而且是劫财劫色的犯罪份子。 这个李军就是6月21日晚在北湖畔的树林里对黄素梅进行性侵犯的那个瘦小子,当时还把上前制止的王野打得头破血流,要不是周伟凑巧遇上并及时地出手相助,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根本不敢想像,后来周伟得知那个晚上黄素梅的包里少了两百多元现金和一部手机,估计他原本是冲着财物去的,而后又临时起了色心。 事发后除了对李军的痛恨之外,周伟当时也非常难以理解,因为王野足足比李军高出了一个头,身体也比他强壮不少,但竟然被李军轻易拿下,现在周伟终于明白了,因为李军是师大的体育系武术专业毕业的,以他的身手想拿下王野真的不在话下,师大的体育系里有几位武术高手任教,周伟就曾经和他们切磋过几回,双方各有胜负。 “师兄,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没有干过坏事啊”,李军向后倒退了两步,嘴里还在竭力地辩解着。 “真是贱人多忘事啊,你再好好想想,那个晚上在北湖边的林子里,怎么样,想起来了没有?没想起来啊,那你再看看,还认识我这对拳头吗?”,周伟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地骂道。 “啊?是你……”,一声怪叫之后李军吓得夺门而逃。 “想跑,别忘了我是师大的短跑冠军,你他妈的”,周伟立即甩开步伐追了出去。 两人顶着烈日在校园里展开了疯狂的追逐,周伟虽然速度快,不过李军的反应非常敏捷,几次都从周伟的手下熘走了,一番你追我赶之后李军慌不择路地跑进了琴湖里,此举把周伟逗乐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保卫科里的争吵以及两人间的“短跑竞赛”惊动了学校里的教职工们,本着猎奇的心态一大帮人跟着周伟浩浩荡荡地追进了琴湖里,接下来众人便目睹了一场毫无悬念的pk。 李军学了四年武术,自恃本事在身,当逃无可逃之后他干脆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对着周伟拉开了架式。 “哈哈,练家子啊”,一看李军的样子周伟轻蔑地说道,“很好,毕业四年以来我还没真正过把散打瘾,这样吧李军,今天你要是能打赢我的话,我就放你走,而且保证不报警”。 周伟说完解下了衬衫,露出了一身强健的肌肉,稍稍活动了两下之后也拉开了架式。 两个人慢慢地在接近,李军的眼皮跳动了几下之后率先出手,突然前沖一记有力的直拳击向了周伟的心窝。 “他妈的,学艺不精啊,你应该出脚啊”,周伟在心里暗暗说道。 不过他也不敢怠慢,一个侧身闪过了大力一击之后,左手迅速地扣住了李军的手腕,借着李军的力道顺势往前一带,李军站立不稳往前沖了过去,周伟上前两步突然起脚,一记大力的正踢狠狠地踹向了李军的后腰。 “叭叽”一声,李军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来呀,起来呀,继续”,周伟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伸出右手示意李军继续pk。 李军挣扎了两下之后坐在了草坪上,捂住腰部疼得吡牙嘴裂,整张脸都变形了,看见周伟上前他立即往后挪了挪,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师兄,你就饶了我吧”,李军“扑嗵”一下跪了下来,边哭边说道:“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就看在师兄弟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没办法?没办法就可以去干坏事?你他妈的还嘴硬,我……”,周伟气得七窍生烟,又把拳头扬了起来。 “师兄,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我告诉你,没机会了,你就把屁股洗干净等着坐牢吧”,周伟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就揪住了李军的衣领,他没有理会李军的苦苦哀求,象拖死狗一般地将李军拉进了保卫科。 这场比赛只一个回合便宣告ko了,这令看热闹的艺校教职工们感觉很不过瘾,他们也立即紧跟了上去,而后站在保卫科门口继续看热闹,从头至尾也没有人上来解劝过,因为周伟的眼神在喷火就象是要吃人,再加上一身发达的肌肉令人望而却步。 “师兄,求求你别报警,你要是报警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要是让我家里知道的话,我们家也抬不起头来了”,李军见周伟准备报警,连忙再次哀求道。 周伟鼓了鼓腮帮子之后慢慢地放下了电话,他用力地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一双如炬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军。 “他妈的,你小子把我们师大的脸都丢尽了”,看着李军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周伟再次怒从胆边生。 第198页 “师兄,你以为我喜欢干坏事吗?我这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呀,毕业以后我好不容易在江州找了份工作,待遇低也就算了,工资还老是被剋扣,更可气的是今年连续三个月都不给我发工资,后来老闆又跑了,家里又穷,为了我上大学家里已经是负债纍纍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又找不到其他的工作”,李军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开始痛哭流涕。 “好,就算你是被逼的吧,那我问你,那晚你在林子里为什么要劫色?啊?难道**也是被逼的吗?”,一想起黄素梅在那个晚上的遭遇,以及给她造成的心理创伤,周伟的火气又立时喷涌而出。 “她,她是自愿的”,李军轻轻地说道。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了李军的脸上。 周伟看了一眼房门之后,将李军提熘进了里间的监控室里,又把里间的门给反锁上了。 很快在门外瞧热闹的教职工们便听到了阵阵杀猪般的哭嚎声,大家知道周伟一定是在痛打落水狗了,人人都听得心惊肉跳,特别是梁紫,她一个劲儿地在敲门,生怕周伟一气之下失手把李军给打死了。 片刻之后屋内突然间陷入了宁静,门外几乎所有的教职工都替周伟捏了把汗,看情形李军这次不死也得残废了,梁紫急得满头大汗,她立即给郑天霖打了个电话,在大家的眼里看来,整个艺校也只有郑天霖才能镇得住周伟这“一根筋”了。 “吱”一声,保卫科的门打开了,李军捂住发肿的脸颊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鼻孔里还塞着两团带血的棉球。 周伟阴沉着脸凶神恶煞般地跟在后面,当走到梁紫身边的时候周伟向她伸出了手:“借点钱吧”。 “啊?哦,好,好”,梁紫被吓得六神无主,周伟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打劫的,这种情景她不答应都不行了。 接过梁紫递来的几张百元大钞之后周伟立即追上了李军,然后他把自己的钱包也掏了出来,将里面的整钱一块儿塞到了李军的手中。 “先到医院看看,剩下的就凑合着用吧”,周伟重重地拍了拍李军的肩膀。 “谢谢师兄”,李军低着头抽泣了一声。 “记住了,下次再敢犯事,我非敲断你的狗腿不可”,周伟冲着李军的背影大声地喊道。 回到保卫科的时候“观众”们都已经散场了,梁紫心有余悸地看了周伟一眼小心地问道:“冒号,你没事吧?对了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啊?你不是说他是个抢劫犯吗?”。 “是,不过也的确怪可怜的,唉”,周伟心痛地说道,因为李军的家境和他差不多,两人都是贫穷的农家子弟。 “对了,刚刚吓着你了吧?娘子,真对不起,我这厢给娘子赔不是了”,说完周伟嬉皮笑脸地朝着梁紫长长地作了个揖。 “去你的,没正经的东西”,梁紫一拳打在了周伟的手臂上,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不过说心里话,冒号,你真是厉害啊,就沖你说的那句‘贱人多忘事’,就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哈哈哈……”,梁紫捂住嘴巴笑弯了腰了。 “唉……”,周伟一声嘆息之后脸又放了下来,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九十章闹剧 自从上周与郑天霖一番尴尬式的长谈之后,周伟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这期间周伟曾经给陈丹青打过一次电话,不过竟然意外地关机了,估计郑天霖已经将周伟的意思转达给了陈丹青,而陈丹青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以至于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近乎于荒唐的事实。 不过周伟知道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郑天霖和陈丹青离婚的话,陈丹青一定会走到他的身边,所以即使这个想法是他提出来的,和陈丹青一样,周伟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包括各种各样的阻力甚至于更为严重的流言来袭。 等郑天霖再次出现在艺校的时候已经是9月1日了,离老生报到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等到了15号的时候学校里将会出现05级新生的身影,到那时除了热闹之外,所有的工作将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中来。 郑天霖一到校立即召开了各科室和各系的负责人会议,周伟作为保卫科代科长自然也在出席之列,还有沙增,他是学生科的代科长,围着一张大型的椭圆形会议桌,两人正好面对面地坐着,周伟一想起北湖会所的那个晚上就来气,他用一种极其愤怒的眼神盯着沙增,还故意亮了亮拳头。 郑天霖不愧是极为优秀的大学校长,他开会从来没有多余的废话,而且也不用讲稿,字字清晰句句通顺,措辞严谨语气激昂,他习惯于站着讲话,而且往往一站就是半个小时,很难想像这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会议的进程很快,不过在表决通过人事任命上却出现了分岐,最终这次会议以闹剧宣告结束,而这场闹剧的主演不是别人,是周伟。 由于周伟目前处于保释阶段,头上还顶着“**嫌疑人”的帽子,所以这次的人事任命并没有把他列入,他依然干他的保卫科代科长,从郑天霖的眼神里周伟读出了“关心”,此外还读出了“无奈”,他朝着郑天霖微微点头,意思是理解他的决定。 不过当郑天霖提议让沙增出任学生科科长的时候,除了一边倒的贊成之外,不和谐的音符也就此产生了,周伟赶在郑天霖宣布结果之前举起了手,示意要发言,在徵得郑天霖的同意之后周伟慢慢地站了起来。 第199页 “院长,各位同仁,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推翻你们的表决,但在这个结果宣布之前我想阐述一下个人的看法,我坚决反对这项任命,原因很简单,沙增他没有资格做学生科科长,甚至于我认为他根本不配呆在学校里”,周伟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沙增后非常冷酷地说道。 “你……”,沙增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周伟一语震惊四座,会场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于周伟的反常举动所有人都表示出了不理解,但郑天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挥了挥手示意周伟可以继续往下说。 “谢谢,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这位即将高升的学生科副科长的真实面目吧”,周伟看了沙增一眼后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不否认沙增确实很有才干,但有才并不一定能当学生科科长,我个人认为衡量一个人是否能胜任他的职位,第一标准应该是‘德’,而不是‘才’”。 周伟边说边扫视了一眼四座,最后把视线放在了郑天霖身上,郑天霖露出了一丝微笑朝着周伟点了点头。 “沙增有才吗?有,而且很有才,不过他有德吗?”,周伟冷冷地盯了一眼沙增后重重地说道:“答案是,没有,他缺德”。 一听“缺德”两个字会场再次炸开了锅,连郑天霖都有些不满意了。 “周伟你……你胡说”,沙增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我胡说?好,沙增,那么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有北湖会所的vip卡?你哪来的钱办这张卡?凭你的工资收入?哼,恐怕连北湖会所的保安都比你高吧”。 一听沙增有北湖会所的vip卡,整个会场又一次炸开了锅,除了交手接耳之外,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在沙增的身上,几个年青的系主任连眼睛都瞪圆了,就连郑天霖也感觉非常惊讶,看得出来大家都知道这张vip卡的份量。 “哦,你指的是这个呀,为什么不早说呢?”,沙增的情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他斜着眼睛看了看周伟后慢条厮理地说道:“这张卡是会所的屠总送给我的,大家都知道,我们经常会组织学生到会所演出,时间长了大家交上了朋友,朋友之间的馈赠,难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周伟啊,我看是你的‘仇富心理’在作怪吧?”。 “哈哈,终于说实话了”,周伟见沙增上了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北湖会所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别的先不说了,现在我们来探讨一下他们为什么会送一张价值这么高昂的vip卡给沙增,难道仅仅用朋友两个字就能解释吗?你沙增一不是大富大贵,二不是名门之后,他们竟然会送一张价值十几万的消费卡给你,大家说吧,这种可能性有多高?”。 会场内又开始交头接耳,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最后一部份人看着沙增,另一部份人盯着周伟,从眼神上就可以很明显得分为两大阵营,周伟这方明显占了上风。 “小周啊,你先停一下”,坐在郑天霖旁边的常务副院长赵敬东开腔了:“我觉得你刚刚所说的这些,好象偏离了这次会议的主题吧,一张卡怎么能与沙增的人事任命问题挂上勾呢?我知道你们两个人有点过节,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在会议上借题发挥”。 周伟的眼皮跳动了几下,赵敬东的出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是秦市长的小舅子,也就是北湖会所幕后老闆秦天阳的亲舅舅,凡是牵扯到北湖会所的事情他当然要出面横加阻拦。 周伟看了一眼郑天霖,郑天霖面色如水没有任何反应,见郑天霖没有表态,他定了定神之后又接着往下说。 “赵副院长,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明的问题”,周伟很有礼貌地说道:“简单地说吧,从表面上来看,沙增的确为学校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特别是组织学生到北湖会所演出,不但增加了学校的收入,也解决了一部份贫困生的生活费,不过问题恰恰出在这儿,沙增打着演出的旗帜,竟然让女生去陪酒陪舞,这也就算了,更无耻的是,他竟然介绍女生给那些有钱无德的下流胚包养,从中捞取好处,这张vip卡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大家说,这样的人配当学生科科长吗?这样的人配当老师吗?”。 周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手指着沙增骂了起来。 “周伟,你要为你今天所说的话负责”,沙增气急败坏地厉声说道。 “哼,我当然会负责,可是沙增,你敢为你所做的事情负责吗?你敢说你没有介绍学生给那些人包养吗?我想这一点不光是我,学校里也有不少老师和学生都知道的吧,在座的各位如果不信的话,很简单,等开学的时候找几个舞蹈系的女生一问就行,只要去过北湖会所的女生,哪个没有被你牵过线?沙增,不要在这里自欺欺人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伟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你……”,沙增被戳到痛处变得哑口无言,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沙增,你原本是老师,‘师德’这两个字的份量有多重,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很难想像一个品德低劣的老师会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现在的高等教育本来就已经饱受非议,社会上有人称我们艺校为‘妓校’,你知道吗?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在流血,而我只是一个保卫人员,你呢?你是学生科的科长,直接对学生负责,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不但没有教会学生自重自爱,不但没有保护自己的学生,反而为她们牵线搭桥,纵容她们的堕落,你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说的难听一点你他妈就一拉皮条的……“。 第200页 周伟话音未落,沙增气急之下离开座位冲到了周伟面前,刚准备动手结果周伟的反应更快,直接大力一把将沙增按在了会议桌上,整个会场的秩序立即变得哄乱了起来。 沙增的手脚在四下挥摆着,结果被周伟拉起来勐推一把倒在了地上,正当他起身准备还击的时候被旁人拉住了。 “周科长,别激动,千万要冷静”,医务室负责人王野连忙上前抱住了周伟的腰。 “啪”,郑天霖盛怒之下狠狠地拍响了桌子,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堂堂的两位科长,竟然象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在这里丢人现眼,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院长,啊?还有没有一点组织性纪律性?”,郑天霖骂完之后立即宣布散会。 “沙增、周伟,你们俩跟我走”,郑天霖说完怒气沖沖地拂袖而去。 都不用再说什么了,一顿洗脑肯定是免不了的了,沙增耷拉着脑袋、而周伟则是昂首挺胸,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郑天霖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啪”一声,房门重重地关上了。 “乒桌球乓”,院长办公室里传出了激烈的拍桌声,夹杂着郑天霖愤怒的咆哮,谁都知道郑天霖很少发火,没想到一发起火来竟然是这般的惊天动地。 这次洗脑足足洗了一下午,这一个下午整幢办公楼里的教职工都是在忐忑不安之中度过的,直到院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之后,听着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无数颗高悬着心总算是落了地。 “小周,你留一下”,洗完脑之后郑天霖把周伟单独留了下来。 “院长对不起”,周伟很诚恳地道歉,毕竟把会议搞得鸡飞狗跳有损郑天霖的面子。 “明天,明天你不要出去”,郑天霖怅然若失地嘆了口气。 “为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郑天霖捋了捋花白的头髮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周伟。 “哦”,周伟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要好好地待她,不要学我”,郑天霖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 “哦”。 “好了,你回去吧”,郑天霖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哦”,周伟麻木地站了起来,他想跟郑天霖说点什么,不过嘴巴一直张不开,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待周伟掩上了房门之后,郑天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头部传来一阵眩晕,身体在摇晃了几阵之后终于没有倒下。 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缓步走到了琴架前,伸手取下了琴盒,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双手捧出了那把凝聚着深爱的中阮。 他细细地摩裟着,轻柔地拨动着八根锃亮的断弦,泪水再一次无声地从苍老的脸庞滑落,一滴接一滴地坠落在这把凝聚着深爱和思念的中阮上。 周伟并没有回保卫科,而是独自走进了琴湖,他的心情也很差,以至于愤而扯断了数根拂面的柳条,如若不是考虑到爱护公物,他可能会对着湖畔的杨柳直接开打,就象小时候惯用的排打一样。 第九十一章惊涛骇浪 学校如同军营,所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照样适用,随着新学年的开始,艺校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忙,当老生们还津津乐道于这个暑假的收穫时,当新生们尚未退却初进象牙塔的新鲜感时,两个消息在校内引发了惊涛骇浪,犹如本不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第一个消息是郑天霖和陈丹青维繫了7年的婚姻正式宣告解体。 这个消息除了好奇的新生和小部份老生有些惊讶之外,很多人在听到这一消息是反而都挺平静,特别是艺校的教职工们,在他们眼里看来,郑天霖和陈丹青的结合本身就没有感情基础,完全是陈丹青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主动“勾引”郑天霖的,而这也正是七年来陈丹青受人鄙视的原因,也就是产生那些流言蜚语的根源所在。 而第二个消息则是惊天动地,它的杀伤力足以令整个艺校都为之震憾,保卫科代理科长周伟无情地拆散了郑天霖的家庭,而后不顾种种阻力毅然与离婚后的陈丹青走在了一起,两人闪电般地建立了恋人关系,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周伟将自己的铺盖搬进了单身宿舍的408室,两人开始公开同居。 两个消息传开后,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对于周伟和陈丹青的意外结合,众人皆表示出了巨大的怀疑,各种各样的不和谐音符频频出现,而流言则象是嗜血的蝇虫一般紧紧地包围了事件的当事人周伟和陈丹青。 两人每走到一处,必会引发旁人的指指点点,小道消息更是满天乱飞,一张由猜疑和谣言编织成的无形巨网紧紧地缠住了二人,流言再度填满了整个艺校,也成了无数师生们饭后睡前最为丰盛的谈资。 而后又有人将周伟因涉嫌**被保释一事捅了出来,于是所有的谣言和疑问都殊途同归于一条道上,那就是“人品问题”,很快有人给他们起了个绰号“狗男女”。 当然并非所有的谣言都有市场,也有人不相信,比如说李若兰,当她听到这一消息时差点与人发生撕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在她的心里周伟的形象非常高大,原因当然不言自明。 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因为周伟和陈丹青时常手挽着手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两人有说有笑亲亲热热,校内的琴湖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两人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白眼,也从来不在意一双双异样的眼神,他们留连于花前月下,忘返于琴湖和北湖之畔,将爱的足迹洒遍了艺校内外,面对流言蜚语,淡然一笑是他们最有力的回击。 第201页 对于周伟的“反常”行为,李若兰一度伤心欲绝,她曾经找周伟谈过,不过周伟并没有任何过多的表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自由”,被逼急了之后周伟变得极为恼怒,愤而说道:“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恋爱自由”,气得李若兰当场号啕大哭。 周伟的变化引发了广泛的争议,特别是在舞蹈系,由于李若兰的原因以及周伟的格外“关照”,部份舞蹈系女生在惋惜之余也有过种种良性的猜测,在女生们的怂恿下,李若兰又壮着胆子找陈丹青谈了一次,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陈丹青除了略感羞愧之外,她的说法和周伟如出一辙,至此李若兰已经绝望了,而周伟和陈丹青则彻底地沦落为众人眼中的“狗男女”。 “大伟,你真的不后悔吗?”,落日的余辉洒在了琴湖的草坪上,陈丹青抱膝坐在周伟身旁,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始终留恋在周伟的脸上。 自从两人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之后,陈丹青便改口称周伟为“大伟”,而周伟则改称她为“丹青”。 “你呢?”,周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陈丹青摇了摇头,在夕阳的辉映下,这张丰韵无暇的脸上溢满了别样的幸福。 周伟转头看了一眼湖畔的一群群学生笑着说道:“看见没有,琴湖终于恢復了它本来的面目,咱们两人又将琴湖重新变成了爱情圣地啊,可是谁又能理解我们的这番苦心呢?”。 “嗯”,陈丹青一声轻吟,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周伟宽阔的肩膀上。 随着周伟和陈丹青的频频光顾,“琴湖闹鬼”的阴影很快被驱散了,周伟不愿意将马鸣的事情公布于众,所以他只能用实际行动来为师生们做出表率,果不其然,一段时间后琴湖的夜晚渐渐地有了人气,笼罩在师生心头的疑云逐渐消散殆尽。 “大伟,那个事情有眉目了吗?”,一想起琴湖闹鬼的往事,陈丹青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索命阮音”。 “如果我告诉你根本没有索命阮音,你信吗?”,周伟柔声说道。 “我……我信”,陈丹青轻声说道,夜风泛起,她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周伟的胸前。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说的”,陈丹青再次娇羞地说道,虽然她比周伟大了三岁,不过在周伟面前陈丹青就象是一只温驯的波斯猫一样。 “哈哈哈哈……”,琴湖畔响起了周伟极其爽朗的笑声,不过陈丹青听得出来,这笑声中隐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与无奈。 周伟笑的时候没有看她,但陈丹青能感觉到周伟的心中一定有着某着不为人知的苦衷。 为了平息陈丹青心头的恐惧,从两人正式建立恋爱关系开始,周伟就从来没有在陈丹青面前提起过“索命阮音”,不过他不提并不代表索命阮音真的不存在,也不代表他放弃了对索命阮音的调查,表面上看起来他在享受着甜蜜的幸福时光,整天也是乐呵呵的工作起来特别有劲,不过心里的那根弦此时却是越崩越紧了。 这一切都缘自于9月18日的凌晨时刻,而这一天恰好是中秋节。 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答案只有周伟一个人知道,不过暂时他不打算公布于众。 9月17日,星期六,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周伟独自走进了保卫科,反锁了两道房门后他把自己关进了监控室里,坐在云台旁周伟熟练地操控着老琴房的监控探头,月下的情定山谷占据了整个屏幕。 托着腮帮子,嘴里叨着一次性茶杯,周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屏幕,时间在悄悄地流逝,月光也逐渐变得更为明亮,当屏幕上的日期从17跳到18时,周伟非常冷静地站了起来。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周伟什么也没带,除了一把钥匙,他相信这把钥匙今晚可能用得上。 天上皓月当空,满地都是婆挲摇晃的树影,万物都沉浸在甜美的梦幻之中,偶而有一两只失眠的夜鸟从枝头掠过,阴暗的角落里老鼠的内斗也一直没有平息,秋风乍起,除了凉爽之外,心头顿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凄凉与肃杀。 周伟不紧不慢地走在空旷的校园内,视线里出现了一扇窗户,透出一帘柔和绚丽的彩光,一个孤独曼妙的身影站立窗前,象是在聆听,又象是在遥望,抑或者是在隔窗赏月,但周伟知道她是在等待,等待楼梯上响起周伟的脚步声,等待他敲响408的房门,唯有如此,这盏灯才会熄灭,窗边的女人才会结束这漫长而又焦急的等候。 一想到苦苦等候的陈丹青,周伟的心头便为之一热,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顶着明亮的月光,穿过杂草丛生的荒地,老琴房又一次将它的苍桑和凄凉洒在了周伟的心头。 这一次周伟并没有走进老琴房里,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拐过了老琴房后他又一次施展了“飞檐走壁”的功夫,非常轻松地跃过一人多高的围墙,稳稳地落在了情定山谷里,都说爱情能使人充满力量,无疑对周伟来说这句话是正确的。 月光和风声填满了整个山谷,与校园不同,山谷里依旧没有丝毫的人气,满目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周伟来不及细想,循着并不陡峭的山坡一口气爬到了那面光滑的石壁下,左右环顾了一番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身影埋入了半人高的草丛中,而后屏声静气地等待着索命阮音响起,等待着谜底揭晓的时刻。 第202页 想着那曲神秘动听的《霓裳》,想着现在还在房中苦苦等侯的陈丹青,周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唿……”,呜咽的山风充斥着情定山谷。 “呜忽忽忽……”,夜鸟的悲啼时不时地在耳边响起。 “差不多了”,当风停树静的时候,周伟缓缓地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只听得“铮——”,一声长长而委婉的曲调划破了午夜的宁静,如闪电般骤然钻进了耳中,又循着耳道急速地沉到了心底。 “果然来了”,周伟侧耳细听后脸上泛起了由衷的微笑。 “铮——”。 “铮——”。 三声例行的调弦试音过后,一曲无比熟悉的旋律缓缓在山谷里响起,曲调恬静而婉转,雍容而不失淡雅,当风声停止的时候,“铮铮”作响的音律在耳边久久地环绕着,在山间缓缓地徘徊激盪着。 神秘,空灵,一曲《霓裳》和着苍穹的一轮中秋明月,为午夜的情定山谷更增添了几分闲情雅致。 这一次周伟没有丝毫惊慌,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站立崖底周伟抬头看了一眼壁中的石洞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正如刘伟所说的那样,这曲《霓裳》和那个石洞没有任何关系。 《霓裳》还在奏响,阮音依然清脆,这一切都得感谢今晚的山风,当阮音响起的时候,它似乎也不想打扰周伟的雅兴,或者干脆就是自惭形秽,所以一直没有颳起,转而与周伟一道共同欣赏这曲古老而又动听的旋律。 周伟侧过身体将一只手搭在了耳朵上,仔细地聆听和分辨着阮音传来的方向,当一曲终了时周伟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站立高处他穷尽目光试图找到那个神秘的抚琴者,不过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情定山谷并不是阮音响起的地方,今晚已经得到了确切的证实。 “明白了”,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峭壁周伟恍然大悟。 趁着阮音停歇的间隙,周伟拔脚就往坡下跑去,强健有力的双腿飞速地行进在遍地的灌木丛中,月下的情定山谷响起了“唰唰唰”的连绵声响,矫健的身姿犹如“草上飞”一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曲《霓裳》将在短时间内再次奏响,这是周伟总结出来的一条特徵,已经两次都证实了,所以当他初步判明了阮音传来的方向之后,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在第二遍《霓裳》曲终之前找到它的准确声源地,以彻底揭开阮音之谜。 果不其然,就在周伟的行进途中耳边再一次传来了熟悉的音律,随着周伟的快速行进,阮音越来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周伟大喜过望,这说明他对声源地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他拼命地加快步伐,朝着既定的目标飞快地跑去。 虽然时间只过去了短短的几十秒钟,但在周伟的心里却象是过了几个世纪这么漫长,循着阮音传来的方向,周伟终于跌跌撞撞地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这曲《霓裳》响起的地方。 今晚的月光很亮,亮得可以数清脚下的乱石和野草,不过尽管如此,月光下依然看不到抚琴者的身影,只有一声声转轴拨弦汇聚而成的悠扬旋律还在冲击着他敏锐的听觉。 屏声静气地观察了一番之后,周伟终于在朦胧的夜色中隐隐看到了一个身影,娴熟的指法弹奏出了一曲天籁之音,它叫《霓裳》。 “铮铮铮……”。 周伟微微地闭上了双目,沐浴着皎洁迷人的月光,悠然沉醉在阮音的世界里,陶醉在音乐的海洋里。 “咣当”,一声重重的金属门响过后,周伟又顶着月光缓步行走在静谧的校园里。 第九十二章余波荡漾 这个夜晚的际遇让周伟终生难忘,同时更是让他满载而归,他如愿以偿地再次听到了所谓的“索命阮音”,也准确无误地揭开了那层朦胧而又神秘的面纱。 周伟沿着月光轻拢的校园小径缓缓前行,通过一路上搜肠刮肚地回忆与推敲之后,当他抬头仰望苍穹明月时突然灵光乍现,所有的疑惑顷刻间迎刃而解,所以他有理由为自己庆祝一番。 “果然如此”,当谜底揭开之后周伟顿时摇头嗟嘆不已。 不过这种成功后的喜悦只存在于内心深处,而且转瞬即逝,短暂得连笑容都来不及露一个,转而又陷入了更为浓重的迷雾之中。 自恃解开了困扰艺校多年的“索命阮音”之谜后,周伟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转,相反在此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当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时常长吁短嘆唏嘘不已,脸上的愁云如浓墨般难以化开。 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问题——“如何让一个心理正常的人在短时间内患上心理障碍?而且是重度的心理疾病,重到了想通过自杀来寻求解脱的程度”。 到目前为止周伟依然坚信那些艺校女生都是自杀的,自杀的原因就是心理障碍,这一点与那些心理专家的鑑定结果是一致的。 除此之外,周伟却仍然有很多困惑,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 试想如果她们有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的话,应该很早就会暴露出来了,旁人可以从她们平日里的言行之中窥测一二,不过为什么在事发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非常明显的徵兆,而是突然间发病,然后很快就跳湖自杀了,直到事发之后才最终得以确认她们生前患有心理疾病,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更不符合书上对因心理障碍而自杀情况的描述。 第203页 索命阮音?很显然现在已经不具备权威的说服力了。 假定她们都是在短期内患上重度心理疾患的,那么是什么样的意外刺激才导致她们发病的呢? 周伟查了一下八位自杀女生的档案,也暗地里调查过不少她们周围的同学,答案却非常令人失望,至少这八位女生在生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受到过很明显很强烈的精神刺激和打击。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们突发重病,而且要用这种极端和惨烈的方式来寻求心理上的解脱呢? 带着这个疑惑周伟几乎访遍了江州所有知名的心理谘询机构,也把王野给他介绍的几位心理专家一一拜访了一遍,遗憾的是这些所谓的权威机构和知名专家都无法给出明确答案,更有甚者将周伟也当成了心理障碍患者,也难怪,周伟的问题实在过于刁钻,很难让人将他与正常人的行为联繫起来。 “什么狗屁专家,一帮沽名钓誉之辈,专家?砖家”,一回回乘兴而去,又一回回扫兴而归,在遭受了一次次白眼,交了一次次的冤枉钱之后,周伟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些时常在媒体上夸夸其谈的所谓专家们,当他们面对周伟的提问时,除了板起一副权威的高傲面孔之外,只是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同一个内容“遭受了突如其来的精神打击,以至于情绪失落意志消沉”,而这一点周伟早就在心理学书上看过无数遍了。 由于找不到最具说服力的直接证据,周伟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因为如果短期内无法证明李嫣那晚是自杀,那么总有一天他还是会被推上法庭,想到这里,除了焦虑之外,一股无形中的压力压得周伟差点崩溃了。 这期间北湖公安分局又传唤了周伟一次,“登天桥**未遂案”专案组已经全部更换了新面孔,除此之外连审讯方式都变了,要不是郑天霖聘请的律师及时赶到,说不定周伟得在审讯室里呆上痛苦的48小时。 一件看似极为平常的小“案件”,竟然引发了如此大的风波,据说此案还惊动了市里的相关领导亲自过问,如果不是因为郑天霖的大力庇护,相信周伟一定无法安然地渡过这个国庆七天长假。 “叮呤呤呤……”,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睡眼稀松的周伟,他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棉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被吵醒之后周伟显得有些懊恼,今天是国庆长假的第一天,本来他想恶补一天的睡眠,想不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生生搅和了美梦。 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周伟迟疑了一下之后摁下了绿键。 “周科长,是我,小黄,今天有空吗?”,电话竟然是黄素梅打来的,除了节日祝福之外,她准备请周伟吃饭,连饭店都预订好了,在电话里她一再请求周伟务必赏光,说是为了报答6月21日晚上周伟对她和王野的救命之恩。 从那晚事发之后,王野已经数次向他发出了邀请,不过都被周伟婉言谢绝了,他不习惯这样的报恩方式,在他看来那晚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有一句“谢谢”就足够了,被拒绝了几次之后王野感觉很没面子,时常臭周伟“架子大太”,周伟听后也只是一笑了之。 但这一次显得有所不同,周伟非常爽快地应承了下来,除此之外黄素梅也委婉地提出让陈丹青也陪同周伟赴宴,不过周伟听得出来这并不是黄素梅的真心话,由此可见大家对陈丹青的误会之深了。 “谁的电话呀?”,陈丹青穿着一套薄薄的睡衣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丰韵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她脸上的淡妆还没有化完,尽管如此也足以令周伟心神不宁了。 “黄素梅的,说是要请我们吃饭”。 “哦”,陈丹青无心地回应了一声,很快又走进了卫生间,轻声说道:“你去吧,少喝点酒,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周伟靠在卫生间的门上盯着陈丹青,心脏一直在扑嗵扑嗵地狂跳着,连唿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不为什么”,陈丹青放下手中的口红,上前一把推开了周伟,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见此情景周伟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丝苦涩的微笑泛了起来,简单交待了几句之后他连洗漱程序都免了,急匆匆地下楼离开了学校。 “看来还是小梅的面子大啊”,当周伟推开包厢门的时候王野如释重负般地嘆了口气,他看了看黄素梅之后颇有些酸熘熘地说道。 “周科长,她,为什么没来啊?”,黄素梅轻轻地问了一句。 “丹青她身体不舒服,我就代替她多敬你们一杯好了”,周伟很随意地应付了过去。 席间的气氛并不热烈,王野和黄素梅时常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周伟,这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陈丹青和周伟的恋情总能让人产生无限遐想,这样的眼神周伟已经见怪不怪了。 “周科长,你为什么……”,黄素梅沉默了许久之后刚起了个头就被王野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周伟看了王野一眼之后微笑着说道:“呵呵,我为什么会喜欢丹青,或者说为什么要充当第三者,进而拆散丹青和郑院长的婚姻,对吗黄干事?”。 黄素梅没有回答,只是稍稍低了一下头然后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王野。 第204页 王野面色如水,他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朝着黄素梅使了个怪罪的眼神,吓得黄素梅再也不敢吱声了。 “为什么你们大家都不相信丹青呢?我觉得她非常好,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也特别善良,对于我来说,她能看上我是我的福份,人生在世能找到这样的女人,我觉得是上天对我的一种莫大的恩赐,就象你们这样,多让人羡慕的一对啊,呵呵”。 “对,对,对,周科长说得没错,是那些人过于敏感了,算了还是别谈这个了,今天是为了感谢周科长的救命之恩,说这些干什么”,王野连忙举起了酒杯。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呵呵”,周伟一饮而尽后无奈地笑了起来。 “不过周科长,我也有个疑问,据我所知你那个老乡李若兰对你很有好感,而且人又年青,长得也很漂亮,在大家的眼里看来你们俩是最般配的,但你为什么不选择李若兰呢?”,王野喝了几杯之后脸也红了起来,看着若无其事的周伟他不解地问道。 “呵呵,这也是个老问题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王医生,咱们是兄弟,我可以跟你说实话,这么说吧,李若兰是很不错,不过说句心里话,我们俩并不合适,坦率地说,如果我们俩在一起的话,总有一天会不欢而散的”。 “为什么?”,黄素梅见状抢先问道。 周伟嘆了口气之后遗憾地说道:“很简单,她对我的情意是建立在报恩的基础之上的,因为我曾经救过她一命而且在她父亲病危的时候又帮了她一次忙,所以如果我们俩结合的话,恐怕又是郑院长和丹青的翻版,我这人比较简单,我需要的是真正的感情,而不是以身报恩,我不希望郑天霖和丹青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那样的话不但害了我自己,也害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就这么简单”。 “也对”,王野贊同地点了点头。 “周科长,对不起”,黄素梅惭愧地说道:“我不应该乱猜疑的,来,我敬你一杯,祝你和陈老师早日喜结良缘”。 黄素梅说完举起了酒杯,又朝着一旁的王野使了个眼色,王野如梦初醒般地站了起来,三只杯子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告别了王野和黄素梅之后,周伟并没有立即回校,他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刘伟的手机,两人在电话里磨蹭了半天之后,周伟终于挂着得意的“奸笑”扣上了电话。 刘伟这一次又“倒霉”了,周伟不但搅和了他的假期,还连带着让他破了一笔小财,周伟请他帮忙找一辆轿车,明天让刘伟亲自开车到登天桥等他,刘伟挂上电话之后破口大骂周伟是“奸商”。 “丹青,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周伟看见陈丹青搂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等他,一关上房门屋内立即瀰漫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周伟知道陈丹青不贊成他过量饮酒,所以他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陈丹青身旁。 陈丹青幽怨地嘆了口气,起身到卫生间里取了一块湿毛巾,很细緻地替周伟抹去脸上的污垢。 “谢谢,我自己来吧”,周伟轻声说道。 “你打算一直跟我这样客气下去吗?”,陈丹青不满地说道。 “相敬如宾嘛,嘿嘿”,周伟坏笑着说道。 “就你藉口多”,陈丹青终于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两个酒窝深深地嵌在了丰韵无暇的脸上,把周伟给迷得晕晕乎乎的。 “哦对了,跟你说件事,我明天准备出门一趟,可能要两三天才能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行吗?”。 “一定要走吗?我能不能也一起去啊?”,陈丹青显得非常惊讶。 周伟凝重地嘆了口气:“准备到外地去看几个老同学,都是一帮子光棍,你去了可能会不习惯的,你知道……”。 “你别说了,我理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陈丹青失望地嘆了口气,又重新把抱枕搂在了怀里。 第九十三章惊变(一) 10月2日一早,周伟便急匆匆地告别了陈丹青一熘子小跑到了登天桥头,刘伟践行了他的承诺开着一辆地方牌照的丰田车驶了过来,车子还没停稳周伟就钻进了副驾驶室里,不待刘伟发问便催促他开车出发。 直到这时刘伟才发现他又上当了,周伟要的并不是单纯的一辆车,而是存心想让刘伟当他的司机,陪他一块儿前往外地,当车子驶上了高速公路之后周伟才把此行的目的地说了出来,刘伟一听忍不住直接开骂了,堂堂一个派出所所长竟然数次被周伟耍得团团转,到最后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刘伟气愤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嘿嘿,为您的高升提供一条捷径”,周伟笑嘻嘻地回答道。 “高升?去你妈的,我宁可现在还躺在被窝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可以好好地睡几天,我容易吗我?”,刘伟气乎乎地说道。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行,你下车吧,我自己走,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啊,你要是真的下了车的话有两种结果,第一,你得自己想办法下高速,第二,你会后悔一辈子”,周伟仍然是笑容可掬地盯着刘伟。 第205页 “后悔一辈子?你指的是……”,刘伟突然转过了头。 “哎,注意,要撞上去了,我说你看我干什么?看前面的路啊,好险哪,差点让你成为烈士”,险情排除后周伟长吁了一口气。 周伟此行属于擅自离开监视居住地,如果被警方知道的话他立马就得进看守所,只不过周伟也很清楚,即使他找专案组请假也不可能得到批准,更何况他不想让专案组知道这件事。 不想请假而又不想惹上麻烦,如果要鱼和熊掌兼得的话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拉上个警察一同前往,于是他就这么做了,无疑刘伟这位所长大人是最佳人选。 成功“绑架”并说服了刘伟之后,两人开着车一路急驰而去,这一去整整去了三天时间,直到10月5日下午两人才驱车赶回了江州。 这三天时间里陈丹青整日坐立不安,临别时周伟的眼神让她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尽管周伟一再强调此行只是出门会友,不过陈丹青仍然可以从他的脸上、从他匆匆忙忙的脚步中发现异样。 最让陈丹青不解的是,当她拨通周伟的手机时,却听到“叮呤呤”的声音竟然响起在自己的屋内,也就是说周伟此行根本没带手机出门,或许是走得太匆忙遗忘了,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带。 为什么?答案只有周伟知道。 夜幕降临的时候,单身宿舍的楼梯上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很迟缓很沉重,陈丹青欣喜之余飞速地跑了出来,匆忙得连鞋都忘了穿,光着一双白晰的脚板跑到了楼梯口,映入眼睑的是一副疲惫的身躯,一张成熟又略显苍白的脸庞,还有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短短的三天时间,周伟仿佛老了三岁,或许是太累了,抑或者是别的原因。 “累了吧?我去给你放水,洗个澡换身衣服吧”,陈丹青虽然不明白周伟为什么会累成这副样子,不过她还是非常利索地准备为周伟洗去一身的风尘。 周伟抿着嘴唇许久都不愿开口,他默默地盯着陈丹青的脸庞,眼神显得有些空洞,沉默了半晌之后周伟长长地嘆了口气,犹豫之下他抓住了陈丹青细腻的双手,两双眼睛深情地交织在了一起,两双紧握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只不过陈丹青的手心是热乎乎的,而周伟的手却冰凉似水。 “丹青”,周伟轻唤一声。 “嗯?”,陈丹青轻声回应。 “不要再有第三个错误了,好吗?”,周伟用力地握住了陈丹青的双手。 “什么?”,陈丹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第三个错误?大伟,你怎么了?”。 看着周伟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陈丹青的心象是被针扎了一样,自从周伟走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已经与这个小她三岁的男人紧密地粘合在了一起。 这三天时间里陈丹青也是在惴惴不安之中渡过的,这三天时间她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心早已跟随着周伟飞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只是她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 “哦,没什么,没什么,这几天是太累了”,周伟放开了陈丹青的双手,精神颓废地坐在了沙发上,他微微地闭上双目将头靠在了椅背上久久都没有再开腔。 听着卫生间里莲蓬头的喷水声,周伟终于慢慢地回过了神,不过整个人还是显得非常木衲,以至于喝茶的时候把热水都倒在了腿上,而他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自从这趟远行归来之后,周伟发生了巨大变化,他时常面露愁容长吁短嘆,有时一坐就是半天,而最让陈丹青受不了的是,周伟经常用一种很呆滞的神情盯着她,眼睛里时常会有波光在隐隐地闪动着。 国庆长假一结束周伟立即找来了学生会主席赵羽,两人沿着校园的林荫道慢慢地踱进了琴湖,赵羽也是舞蹈系的学生,因成绩优异颇受老师的喜爱,只是由于长相普通在美女如云的艺校里很不显眼。 “赵羽,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东拉西扯了一番之后周伟终于慢腾腾地切入了正题。 “周老师,你说吧”,赵羽非常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虽然周伟现在在学校里已是“臭名远扬”,不过仍有少部份人不相信那些传言,赵羽就是其中之一,就是她曾经力劝李若兰找陈丹青沟通的,只不过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我想,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李若兰”,周伟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个没问题,我和李若兰本来就是好姐妹,只是周老师,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赵羽小心翼翼地看了周伟一眼。 “这是你的条件吗?”,周伟郁闷地说道。 “不是,只是好奇,我一直不相信大家所说的那样,而且,而且你可能不知道,自从你拒绝了李若兰之后,这段时间她非常伤心,人也瘦了很多”。 “我知道,可是我别无选择”,周伟长嘆了一口气之后痛苦地说道。 “别无选择?周老师,你的话我不明白,难道是有人逼你和陈老师在一起吗?”,赵羽奇怪地问道。 “哦,不,不,你理解错了,我是……唉,算了我们还是不说这个事情了,我想,我想把你调到李若兰的寝室里去,不知道你……”,周伟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第206页 “啊?”,赵羽果然吓了一大跳。 赵羽的反应早就在周伟的预料之中,自从艺校里发生了“索命阮音”事件之后,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九名女生意外身亡,虽然校方一直在努力地做善后工作,但根本不足以消除女生们的恐慌情绪。 自今年4月8日晚刘小曼跳湖自杀后,为了安抚同寝室另五名女生的恐惧心理,校方及时地为她们调换了一间新的寝室,不过遗憾的是一直没有人愿意填补那张空出来的床位,所以到目前为止,尽管学生宿舍的床位非常紧张,但李若兰的寝室里现在只剩下了四个人,已经有一名女生办了休学手续,据说是非常害怕步刘小曼的后尘,而这剩下的四名女生也是在惶惶不安之中渡过的,只要提起死去的刘小曼,整个寝室里就瀰漫着一股死亡的恐怖气息。 “赵羽你不用害怕,我敢保证再也不会出事了”,周伟信誓旦旦地说道。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赵羽心有余悸地看着周伟。 “脑袋”。 “脑袋?”,赵羽又吃了一惊。 “是,脑袋”,周伟斩钉截铁地说道。 “周老师,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 “赵羽,我想我没有必要再跟你阐述什么是无神论,什么是唯物主义,你和李若兰是好朋友,而李若兰最近情绪一直不稳定,说句实在话,这都是我造成的,为此我也很自责,只是你也知道这个时候我不方便出面,所以只有请你帮忙了,希望你不要拒绝,更何况明年咱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同事”。 赵羽:“同事?周老师,你都知道了?”。 “是啊,院长曾经和我提起过这件事,并且希望我能给他推荐合适的人选”,周伟神秘一笑便适可而止。 按照艺校的传统,校方每年都会在毕业生里挑一两个优等生留校任教,赵羽和李若兰都已经列入了侯选名单,这一点郑天霖在海州的时候就告诉过周伟,当时郑天霖也徵求过李若兰的意见,只是李若兰不愿意马上答应下来,她从心里仍然希望能进军娱乐圈,除了经济基础之外,无论哪方面李若兰都有足够的资本问鼎。 而赵羽就不同了,由于长相的原因,她自己也感觉到毕业后进军娱乐圈的希望比较渺茫,加上社会上严峻的就业形势,所以她一直在暗地里争取这个留校名额,现在周伟适时地抛出了这个诱饵,果然让赵羽开始动心了。 尽管周伟“抢”了郑天霖的妻子,进而拆散了他的家庭,但郑天霖似乎并不怪罪他,大会小会上经常表扬周伟,两人的关系反而比原先更亲密,周伟也是有事没事就往院长室里跑,两人时常关上门一谈就是几个小时,而最让艺校师生大跌眼镜的是,郑天霖在离婚后竟然亲自开车将陈丹青送到了周伟身边,让人在疑惑之余又不得不佩服郑天霖虚怀若谷的心胸。 “那……好吧”,赵羽沉思掂量了一番之后终于答应了下来,她当然也知道周伟和郑天霖的关系很好,如果周伟能帮她到郑天霖面前“美言”的话,留校任教的希望就大了不少。 “谢谢”,周伟感激地说道。 “应该的,周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如果,如果李若兰生病的话,你马上告诉我,唉……”,周伟痛苦地说道,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自从他拒绝了李若兰之后,强烈的自责和愧疚时时会侵扰他的内心。 “生病?她已经生病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嘛,算了我也不说了,周老师,我还是相信你的”,赵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替我,替我好好照顾她,谢谢你了”,周伟从皮夹里取出了一叠钱强行塞到了赵羽的手中:“给她买点东西,不要告诉她是我的意思”。 “周老师”,见周伟准备离开赵羽在身后叫住了他。 “嗯?”,周伟没有回头。 “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赵羽的声音不大,不过字字句句直击周伟的心窝。 周伟的身体稍稍往后仰了一下,他依旧没有回头,鼓了鼓腮帮子之后,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琴湖,赵羽站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她看到周伟的脚步并不那么稳健,而且走路的时候两只拳头一直在紧紧地握着。 第九十四章惊变(二) 国庆长假结束之后周伟变得极为忙碌,一方面要为05届新生申报户口,另一方面还要时时提防着“索命阮音”的再次来袭,一个星期下来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心疼得陈丹青直掉眼泪,但无论她怎么劝周伟依旧我行我素,不忙到夜里十二点他坚决不肯回到宿舍。 工作倒也罢了,最让周伟恼火的是,有人竟然打电话将周伟和陈丹青同居的事告到了海州老家,气得父亲卧床了好几天,周母数次打电话询问此事,但都被周伟以种种说词勉强搪塞了过去。 本来他不打算将陈丹青的事情告诉家里,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阻力,不过事与愿违,家里还是得到了这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麻烦当然接钟而至,每次接完老家的电话周伟都会气得拍桌子骂娘,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告密人,这已经是第二次“恶人先告状”了。 第207页 “哼哼哼……”,除了拍桌子之外,保卫科里时常会传出几阵阴森森的冷笑,吓得梁紫和两个新人头皮直发麻。 自从升任了保卫科代科长之后,周伟处事变得异常独断专行,和他初进艺校时一样,两名新聘人员对“索命阮音”也抱以了极大的好奇,两人也曾经私下里问过周伟,不过周伟不但不予以回答,反而把两人臭骂了一顿,并且禁止在保卫科里谈论有关“索命阮音”的话题,他的这一变化令梁紫在疑惑之余也非常反感。 “根本就没有索命阮音”,这句话现在成了周伟的口头禅,无论谁问起他的回答都只有这句话。 10月17日凌晨,农历九月十五,秋月亮得可以当镜子照,这一晚周伟根本没有回宿舍,他又一次来到了阮音响起的地方,沐浴着冷冷的月光,迎奉着萧瑟的秋风,严肃而又专注地聆听着空气中传来的音律,一曲动人的《霓裳》如约响起,阮音划破了午夜的秋风铮铮然地响彻在他的耳旁。 夜色依然,阮音依旧,不同的是欣赏者的心境,那一声声阮弦拨动时的旋律紧紧地扣住了周伟的心弦,也死死地粘住了他的双脚,他微微地合上了双目,又稍稍地仰起了头颅,任由着如水的秋风轻柔地拂过他的髮际,任由着款款的天籁之音迴旋激盪在他的耳中。 随着谜底的揭晓,对于这曲夜半响起的神秘之音,周伟经歷了一个巨大而又复杂的转变过程,从惊悚到疑惑,从神秘到释然,沉淀在心低的那份困疑与惊惧早已荡然无存,此时他在细细地聆听,用心揣摩着曲中的绝妙意境,他在深情地凝视,注视着不远处那个月光无法企及的阴暗角落。 在来艺校之前他是一根正宗的“棒槌”,一个音乐殿堂的门外汉,不过自从开始调查索命阮音的那一刻起,周伟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上也有着为数不少的音乐细胞,特别是这曲中阮独奏曲〈霓裳〉,他相信自己已经听懂了,从曲中他听出了深情,听出了幽怨,也听出了对旧日的留恋与嚮往。 “唉……”,一声惆怅万般的嘆惋之后,周伟默默地行进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胸中似有万言千语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随着疑云的消散,周伟开始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他知道如果把谜底呈现在众人面前,那么他将永远失去再次聆听的机会,而对于那个已不再神秘的抚琴者来说,结局将很有可能会是致命的。 可是如果不揭露这个谜底,笼罩在艺校上空的阴云又难以在短时间内驱散,而艺校里的上千师生都要生活在“索命阮音”的阴影之下,两权相害取其轻,尽管他顾虑重重,但他别无选择。 所以他还是决定公布这个秘密,但不是现在。 “王医生”,周伟犹豫不决地转到了设在办公楼一楼的医务室,看着王野正独自埋头沉思,周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呵呵,是周科长啊,快请座”,王野立即收回了思绪,很客气地起身准备倒水,不过被周伟摆手回绝了。 “王医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周伟边说边关上了房门,然后把王野拉到了里间,这里是药房兼输液室,屋内摆放着四张躺椅,周伟上前拍了拍之后又朝着窗外张望着。 王野见周伟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微笑着说道:“不用看了,小丁给孩子餵奶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儿就我一个人,周科长有事你就直说吧”, “好”,周伟放下脸孔异常严肃地说道:“王医生,院长决定要成立一个‘索命阮音’调查小组,全面彻查学校里发生的所有意外事件,我提议由你担任组长,院长已经同意了”。 “什么?”,王野显得异常惊讶:“周科长,你真的要查‘索命阮音’?可你不一直都否认学校里有‘索命阮音’的吗?”。 “是,我是一直都这么说,不过王医生,我否认并不代表没有,只是我现在才真正理解院长身上的压力,所以才会做这些表面工夫,就目前来说,‘索命阮音’的存在与否不是最关键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防止类似的悲剧再次重演,明白了吗?”。 王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非常疑惑地摇了摇头。 周伟笑了笑说道:“这么说吧,我们这个调查小组说白了就是救火队,以前的一些问题能查则查,不能查的也就算了,只是院长非常担心学校里再发生意外,你也知道如果再出事的话后果可就严重了,这一点我相信你也应该听说了,所以为了避免再有学生受到意外伤害,才会成立这个所谓的‘调查小组’”。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学校里真的闹鬼了呢”,王野终于恍然大悟,也充分理解了郑天霖的一番苦心。 几乎所有的教职工现在都知道,如果艺校再发生一起学生意外死亡事件的话,最直接的后果有两个,一是郑天霖下野,上级师大还要追究他的失职,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新帐老帐一块儿算”,第二就是艺校将不得不搬迁至二十公里外的江滨新校区。 “不过周科长,我觉得我当这个组长不合适吧,我只是个医生而已,更何况这件事一直都是你在盯着的,由你负责不是更好吗?再说了你有郑天霖的御赐金牌令箭,哪个科室见到你都会全力以赴地配合的,所以我觉得还是由你来牵头最合适”。 第208页 周伟听罢长长地嘆了口气,非常无奈地说道:“不瞒你说,我根本难以担此大任,两个原因”。 周伟边说边伸出了食指:“第一,这个调查小组主要由保卫科、学生科和医务室三个科室组成,你、我、沙增是各自的负责人,相信你也非常清楚,我和沙增已经势同水火,如果由我担任组长别的不敢说,至少学生科那边我是指挥不动,虽然有院长这面大旗,不过沙增肯对不会诚心配合我的,你说呢?”。 “嗯,差不多”,王野一想起九月初那次会议上的闹剧就忍不住想笑。 “第二,第二,唉”,周伟又嘆了口气,“我曾经跟你说过,我随时都会面临牢狱之灾,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影响了调查小组的正常运转,我被抓事小,因为迟早都会弄明白的,但如果再有学生出事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就难辞其咎了,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了,希望你不要拒绝”。 “这样啊”,王野皱了皱眉头之后又抿起了嘴唇,看着周伟冷峻而又信任的目光,最终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王野答应了下来,周伟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寒喧了几句之后周伟很快就离开了医务室,走廊传出了清脆而又轻快的脚步声。 “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啊”,王野嘆了口气之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得到郑天霖的首肯之后,由王野负责的“索命阮音”调查小组正式成立,不过这一切都是在秘密运作的,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实际上相关的调查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只是由于千头万绪而且又没有直接的证据和线索,调查工作一直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查来查去最后都回到了“心理疾病”这一老生常谈。 不过也正如调查小组的成立初衷那样,整个小组的工作重心一直都放在预防这一环节上,对学生特别是舞蹈系女生的“特殊关照”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在郑天霖和大家的眼里看来,只要学生没有发生意外或者说没有出现异样,那就说明这个小组的工作还是值得肯定的。 但周伟并不完全这么想,在他看来预防只是其中的一环,当前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查清八位女生的自杀真相,也为自己洗清不白之冤,所以他的压力反而是最大的,也是整个调查小组中最为忙碌的一个,基本上在学校里很难看到他的踪影,有了郑天霖的“御批”,现在周伟可以不用打卡甚至不用上班,来去相当自由。 自杀女生生前患有心理疾病,这一点周伟从来没有动摇过,为了弄清楚这些女生为什么会在毫无徵兆的情况下突发重病,他已经慕名走遍了江州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心理门诊,也几乎访遍了所有能称得上“专家”级别的人物,不过暂时也没有得到权威的回答,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此时的周伟又开始着急上火了。 《霓裳》的秘密已经揭开,现在只要查清这些女生突发心理疾病的病因,那么整个发生在艺校的“索命阮音”事件将彻底真相大白。 江州的心理专家给不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在相关人士的指点之下,周伟开始把目光转向了省外,几经辗转之后他联繫上了一位国家级心理学家张春生教授,他是中国医学心理学界的泰斗级人物,曾经是省外一所着名医科大学的校长,退休后专职从事心理学研究工作,据刘伟介绍他对犯罪心理学的研究非常透彻,由他主编的犯罪心理学教程是国内很多公安院校的必修课目。 周伟曾经在电话里向他请教过几次,不过象这些权威专家的工作非常忙碌,而且治学相当严谨,在电话里他一再表示难以在短时间内下结论,当周伟很隐晦地把艺校发生的“索命阮音”事件婉言相告之后,张春生非常感兴趣,立即提出希望能与周伟面谈,把周伟乐得差点笑掉大牙。 “这才是真正的专家啊”,约好日期之后周伟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周伟这边正做着启程前的准备工作,不料王野悄悄透露给他的一个消息令周伟勃然大怒,继而气沖沖地闯进了学生科,一把就将沙增给揪到了走廊上,当着数百师生的面两人吵得天翻地覆,结果周伟又忍不住动了手,在沙增白净上的脸颊上增添了一块拳头大小的乌青,把在场的所有师生都给吓坏了,当然结局就是两人又一次被叫进了院长办公室“洗脑”。 郑天霖为此再次动了雷霆之怒,不但扣发了周伟的当月奖金,为了不使两人以后“仇人相见”再次闹出事端,他很果断地让周伟待岗反醒,同时也暂时性地取消了他“索命阮音”调查小组成员的资格,此事在校内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包括新生都知道了这两位“宝贝科长”既动口既动手的新仇旧恨。 “他妈的”,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整幢办公楼都迴荡着周伟的粗口。 这次周伟动怒的原因也很简单,自从九月初两人在院务会议上pk过之后,沙增依旧死性不改,在暗地里继续干着“拉皮条”的丑事,而这一次他拉的竟然是“大病”初愈的李若兰,难怪周伟会怒火冲天地上门兴师问罪了。 第九十五章惊变(三) 李若兰变了,变得让人难以接受,也令人扼腕嘆惜,这种变化是从周伟与陈丹青同居开始的,确切地说是李若兰与陈丹青的一番长谈之后开始的,与从前相比,现在的李若兰变得让人感到陌生,与周围人群的距离也越来越大,而这一切都得从周伟的身上查找原因。 第209页 自从周伟断然选择了陈丹青之后,李若兰一度忧郁消沉,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连正常的上课都难以维持,那段时间她甚至卧床不起,经常以泪洗面,此举博得了众人的无限同情,不知不觉中周伟也成了“陈世美”的代名词,而原本就名声极差的陈丹青,则更沦落为众人眼中的“狐狸精”,一个是陈世美一个是狐狸精,恰好又迎合了“狗男女”这个外号。 不过师生们很快就发现李若兰突然变了,原先那个“素面红颜”的美人形象已荡然无存,除了保留着那根粗大的辫子之外,在她的身上已经找不出一丝山区姑娘的灵秀与清丽,她变得爱打扮了,各式各样的名贵化妆品、五颜六色的靓丽霓裳,还有一款款新颖独特的金银玉器,浑身上下处处散发出一股庸俗的气质。 现在她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哼着歌曲对着镜子装扮自己,时常向周围同学讨教化妆技巧,更有甚者,她会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羞涩地煲电话粥,从一声声矫揉造作的娇斥中、从一句句亲昵暧昧的话语中,人们不禁要问,李若兰到底怎么了? 答案是李若兰恋爱了,而且已经陷入了极度疯狂的沼泽深潭之中。 她的恋人,不,根本不能称之为恋人,否则那是对爱情的一种亵渎,而应该用“包养人”来形容最为恰当。 “李若兰被大款包养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引起了众多猜疑,但并没有引发什么轩然大波,因为在现在的大学里,特别是在艺术院校里,“包养”这种交易正悄然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人们的反应除了说几句略带着酸味的惋惜之外,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艷羡与忌妒,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过李若兰又稍有不同,在多数同学的眼里看来,她的这一变化更多的恐怕是为了报復周伟,用她的放纵和堕落来刺激周伟,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很显然这一点她已经做到了,周伟怒不可遏地把沙增这个“皮条客”给暴打了一顿,为此也落得个待岗反醒的下场。 木已成舟,此时说再多的如果也无济于事,周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若兰顶着“潜规则”的帽子在校园里招摇过市,无数次他都想找她谈一谈,不过周伟也知道这是徒劳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与其怪沙增,还不如寻找自身的原因,一个是当事人李若兰,另一个就是“罪魁祸首”周伟,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忍住了,虽然心里一直在流血,不过他最终还是咬牙堵住了心灵的伤口。 “出去啊?”,周五放学的时候,周伟站在校门的门卫室里,看着李若兰经过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唿,他不敢看李若兰的眼睛,一是心虚,二是实在不忍心看着李若兰一步步地迈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嗯”,李若兰无力地看了周伟一眼,她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而后往门外张望着,脸上露出了一丝非常勉强的笑容。 “他早就来了”,周伟指着停在门外的一辆“沃尔沃”说道。 “哦”,李若兰轻轻地应道。 “你站住”,看见李若兰从容地走过身旁,周伟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用尽所有的肺活量勐地大喝一声。 李若兰和周围人一样都被吓了一大跳,她慢慢地转过头对着周伟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力干涉,不是吗?”。 周伟顿时哑口无言,因为这句话正是他曾经在拒绝李若兰时说过的原话,当时李若兰试图挽回周伟的心,不过周伟的回答正是这一句,这句话李若兰一直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你不能去”,见李若兰非常坦然地走向了“沃尔沃”,周伟气急之下准备出手阻拦她。 不过背后却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拉住了周伟,王野神情严肃地站在他的身后,眯了眯眼睛后朝着周伟使劲地摇了摇头。 “我……”,见李若兰毫不犹豫地走上了车,周伟狠狠一跺脚,眼睛里喷出了熊熊烈焰,两只硕大的拳头也紧紧地捏了起来。 “周科长,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难道你又要和上次一样,再打她一耳光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挽救她了?上次我就告诉过你,别以为你救过她,她就会对你感恩图报,就会一切听你的安排,她是你什么人啊?你们最亲密的关系也不过是师生再加老乡吧?还有你可别忘了,这件事最大的责任人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拒绝她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周伟再次被问得哑口无言,浑身上下开始有些颤抖。 “唉”,王野嘆了口气说道:“行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凡事有因才有果,如果你这个样子被丹青看到的话,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呢?我劝你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对,王医生,你说的没错,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迈着蹒跚的脚步,周伟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去,面对周围一双双怪异的眼神,他苦苦地笑出了声。 王野所说的非常在理,不过他说错了一点,陈丹青是何等聪明细心的一个女人,况且她还是李若兰的舞蹈老师,李若兰前后判若两人的巨变当然也逃不过陈丹青的眼睛,不但如此她立即就联想到了周伟,联想到了“报復”,所以她也曾力劝周伟抽时间找李若兰谈一谈,甚至于眼泪汪汪地请求与周伟分手,不过都被周伟坚定地拒绝了。 第210页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李若兰学坏了,包括她自己,她的价值观已经产生了严重的错位,不过这也不奇怪,谁让她是艺校女生呢?谁让她毕业后面临的是光怪陆离的娱乐圈呢?所谓存在即合理,浮躁现实的社会风气、追名夺利的社会现状,还有无数暗流涌动的潜规则,试问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能保持洁身自好的又能有几人呢? 2005年11月18日,身心俱疲的周伟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艺校,陪伴他的是临别前陈丹青恋恋不捨的目光,还有眼睛里的点点泪光,这一次她没有询问此行的目的地,也没有太多的话语,一个带泪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而就在昨晚,农历十月十五的凌晨时分,周伟又一次听到了《霓裳》,又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听着那一声声悦耳动听又夹杂着哀怨与空灵的旋律,他很是嘆惋,因为他知道以后可能再也听不到这曲神秘而又动人的天籁之音了。 “呀,怎么看起来情绪不佳啊?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小周科长这么忧心忡忡啊?”,在登天桥接上周伟之后刘伟立即发动了车子。 “妈的,我都快疯了,都怪你”,周伟一拍车门骂了起来。 “呀呀呀,怎么怪起我来了呢?我堂堂一个派出所所长,现在都听你使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呀?你见过所长给人当司机的吗?还不止一次了,连租车费都是我个人掏的腰包,你不知道,为了这事我家那口子都骂我两回了,苦啊”,刘伟乐呵呵地说道。 “切,你苦?我还是头一次听警察叫穷呢,老实交待,捞了多少好处了?”,周伟慢慢地调整好了心态开始拿刘伟开涮了。 刘伟甩手打了一下周伟的胳膊:“去你妈的,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以为我们当警察的就只会捞钱呀?别把那些警界的败类跟我扯上关系,别的不敢说,至少在我们所里,谁敢乱伸手我就废了他,包括我,要是你小周哪天发现我贪污受贿了,没说的,我义务给你当沙袋,让你好好地练练拳脚,怎么样?”。 “嘿嘿,这还差不多,不过你也别太死板了,当了快十年的所长了怎么就上不去呢?所以嘛,我心里也替你着急呀,我估摸着如果此行成功的话,副局长不成问题吧?”。 刘伟听罢嘆了口气后摇了摇头:“小周,说实话,我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真的,其实我也和你一样都在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对我来说只要对得起帽沿上的警徽就很知足了”。 周伟赞赏地点了点头:“好,言归正传吧,东西带来了没有?”。 刘伟甩过了自己的夹包说道:“自己看吧”。 周伟从包里取出了厚厚的两沓纸,非常仔细地比对和浏览了一遍后惊讶地说道:“心理障碍,果然是这样”。 “呵呵,你不早就知道了吗?为了搜集这些材料把我给累的,不过知道了这个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哼哼,老刘,好象还少了一份吧?”,周伟信手拍了拍手中的资料问道。 “妈的,就你聪明,行了吧?给你”,刘伟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张盖有红章的复印件甩给了周伟,“这是昨天刚刚查到的,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这么多?还说没问题?切”,周伟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这能说明什么呢?”。 周伟冷笑着说道:“说明什么?说明事情远远不如我们当初所想像的那么简单,看了这个数字我才终于明白了,看来我的推测都是对的,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 “是啊是啊,连我这个老警察都心甘情愿地听你差遣,妈的,我说你小子不当警察真是浪费了,怎么样考虑考虑,特招,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刘伟非常自信地笑着说道。 “切”,周伟不屑地说道:“老刘啊,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把北湖会所给端了,别说当警察,当孙子都行,妈的,想起来就噁心人”。 刘伟一听乐不可吱:“哈哈,还在为秦天阳生气呢?没事的,他蹦哒不了几天了”。 “我知道”,周伟信心十足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哎别玩我的枪,小心走火”,刘伟看见周伟拿起了包里的64式手枪,心急之下一伸手夺了过去。 “小气鬼,切,这破枪谁稀罕啊?”,周伟笑了笑之后说道:“老刘,别把我当傻瓜了,我知道你的休假是假的,这么说吧,一个全省十佳优秀民警,全国十佳派出所所长,没病没灾的竟然放了大假,嘿嘿,说明什么?说明你另有安排,或者说是有极为重要且要高度保密的任务,对吧?”。 刘伟转头看了一眼之后笑而不语。 “装傻是吧?好,那我就给你分析一下吧,首先,你这个大忙人,肩负着保一方平安的神圣使命,竟然能跟着我出门去‘游山玩水’,这正常吗?其次,此行你竟然把枪都给带上了,而据我所知,你们警察平时是不带枪的,这又说明了什么呢?再者,你刚刚也说了,他秦天阳蹦哒不了几天了,最后一点,你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凭什么大包大揽地说能特招我进警队?嘿嘿,点到为止,其余的我就不说了”,周伟嬉皮笑脸地说道。 “妈的,我说你小子能不能笨点啊,好歹也给我留点虚荣心吧,在你面前我他妈的就象被扒光了衣服裸奔一样,你小子”,刘伟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第211页 周伟可没有心思笑,相反他开始变得心事重重,因为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趟行程上,为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索命阮音的阴影一直久久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第九十六章角力 发动机在剧烈地咆哮着,车子载着两人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狂飙,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终于到达了一千公里之外的目的地。 这一次两人在外地呆了足足一个星期,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周伟一直与张春生教授呆在一起,很虔诚地做了一个星期的“小学生”,这一个星期的学习下来让周伟受益匪浅,而张春生也连连夸奖周伟悟性极高,言语中不时地流露出一股浓郁的爱才之意,据说这是他此生所遇到的第二个不可多得的心理学人才,这话让周伟很是受宠若惊。 这一个星期最苦的就是刘伟了,每天开着车子来来去去,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搜集到的材料,七天下来刘伟只觉得腰围都瘦了一圈,而这一趟外省之行则被周伟讥为“减肥之旅”。 11月26日,告别了张春生之后两人又驱车赶回了江州,照例两人又一次在登天桥分手,刘伟的脸色非常阴沉,连招唿也没打就急匆匆地绝尘而去,只剩下周伟漫无目的地在湖畔乱转,他忧心忡忡,这一路上紧锁的眉头一直就没有舒展过,他的这副样子甚至吓到了湖畔晚归的游客。 听着楼梯上响起的熟悉的脚步声,陈丹青再一次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脚上还是穿着那双粉红色的旧舞鞋,这双鞋陈丹青一直视若珍宝,既使鞋面上破了两个缺口她也捨不得扔掉。 与上次回程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当两人关上房门之后,陈丹青又想为周伟放水洗澡,不过被周伟拉住了她的手,周伟捏得很用力,疼得陈丹青差点叫出声来。 “丹青”,周伟勐一用力将陈丹青拽到了跟前,继而伸出粗壮的双臂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哎哟”,陈丹青猝不及防倒在了周伟怀中,周伟抱得实在太用力了,陈丹青差点窒息过去。 “大……大伟,你怎么了?”,陈丹青发现周伟的情绪又不对了,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环住了周伟的腰,靠着壮实的胸膛抬头凝视着周伟的脸宠。 周伟非常勉强地控制住了自己即将爆炸的情绪,右手在陈丹青的秀髮上轻柔地摩挲着,许久之后他又用双手捧起了陈丹青丰韵无暇的脸庞,深情地注视着那两汪如清泉般的眼眸。 被周伟这一盯陈丹青显得有些害羞了,脸上的红晕正逐渐泛起,她想低头不过根本动不了,两人就这样傻傻地站着,久久而又深情地对视着。 “丹青”,片刻之后周伟又一次把陈丹青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背部,无比动容地说道:“丹青,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坚强”。 “大伟,你到底怎么了?”,陈丹青一抬头看见了周伟眼中有泪光在闪烁着。 “答应我”,周伟的话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嗯,好,我答应你”,陈丹青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在这种情到深处的环境之下,她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周一刚一上班,周伟就被郑天霖叫进了院长办公室,照例两人又得闭门密谈,郑天霖的情绪非常不好,整个人看起来又变得苍老了许多,坐在椅子上感觉有些病蔫蔫的。 “小周,你看看这个”,郑天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调令?这,这是怎么回事?”,周伟立时吃了一惊。 “还有这个通知,你看一下”,郑天霖又递过了一份文件。 根据这份由师大给各分院下达的文件指示,本学期师大要从下属各分院抽调一批干部到正在筹建中的独立学院任职,而周伟赫然位列其中,根据指示他将离开艺校到独立学院任保卫科长,除此之外周伟还在文件上看到了死党欧阳涛的名字,他的新任职务是办公室副主任。 “有什么想法?”,郑天霖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去,他们可真会选时候啊,哼”,周伟坚定地说道。 “小周,对不起”,郑天霖痛苦地嘆了口气。 “院长,我理解你,因为这不是保卫处下的调令,而且这个理由也确实无法推託”。 “谢谢,小周,我看你还是……”,郑天霖为难地看了周伟一眼。 “不”,周伟绝决地摇头说道:“在索命阮音还没有查清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我知道拒绝的后果是什么,院长,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最多一个月,所有的事情就会水落石出,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个月,一个月,唉,恐怕很难啊”。 “院长,我相信你能办到的,对吗?”,周伟投之以极度信任的目光。 郑天霖低着头嘴角在急剧地抽动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也出现了点点泪光。 “小周,其实师大那边我已经替你办到了,我之所以会拿出这份调令,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如何,很高兴你没有让我失望”,郑天霖激动地点了点头,转而神情又变得有些忧伤:“但是,但是……”。 第212页 “但是什么?”,周伟从郑天霖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危机。 “李嫣回来了”,郑天霖轻轻地说道。 “李嫣?难道她……”,周伟惊讶得站了起来。 “是,昨天刚刚得到消息,李嫣她推翻了以前的口供,现在她一口咬定在6月21日晚,你在登天桥上对她图谋不轨,而且她还说当时受到了你的威胁,所以才没有对警方说实话”,提到李嫣的突然翻供,郑天霖的情绪开始变得非常愤怒。 “什么?”,周伟失声叫道:“一派胡言,妈的,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小周,你先别担心,我已经让律师去交涉了”,郑天霖的脸色变得非常灰暗,看得出来他对这次的交涉也不抱以信心。 “哈哈哈……”,周伟突然间仰天狂笑。 郑天霖被他的笑声给吓住了,心一慌连眼镜都掉到了鼻尖上,他万般疑惑地盯着狂笑中的周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啊,好啊,那就来吧,我也豁出去了”,周伟止住了笑声,把指关节压得啪啪作响。 “小周,你不要乱来”,郑天霖生怕周伟脑子一热又出去惹事。 “院长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看来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都要做好准备”,周伟的眼中冒出了愤怒的火光。 “做好准备?”。 “是,做好准备,院长你先忙,我得走了”,周伟不由分说走出了办公室,楼梯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清脆而有力。 回到保卫科后周伟藉故把梁紫等人支开了,然后关上房门给刘伟打了个电话,主要还是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李嫣翻供一事,刘伟听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只是轻描淡写地让周伟不要着急,他先通过相关渠道打听消息,听着刘伟沉着冷静的语气,此时周伟的心里有底了,出门的时候他的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两个小时之后当周伟再次拨通刘伟的手机时,刘伟非常清晰地把这件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为了不让周伟胡思乱想,刘伟在电话里拍着胸脯保证会助周伟一臂之力,有了刘伟的这番承诺之后,周伟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意思,斗法啊”,周伟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据刘伟透露,李嫣其实早在九月份开学时就已经回到了江州,和她的父母一起住在宾馆里,虽然她的父母和聘请的律师一直在四下奔走,为她鸣冤叫屈,不过奇怪的是李嫣这个当事人反倒深居简出镇定自若,似乎这件事和她无关一样。 据说北湖分局的专案组也曾经找过李嫣落实案情,但李嫣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总是以沉默或者是答非所问来对付专案组的复查,因为有省级医院的抑郁症的诊断书,所以警方也一直没有对她进行深入调查。 但事情就是这么怪异,一直矢口否认被性侵害的李嫣,上周突然间在律师的陪同下走进了北湖公安分局,主动向专案组申请重新录口供,不但如此,她直接推翻了案发时的询问笔录,一口咬定6月21日晚周伟在登天桥上想**她,并且在侵害过程中对她进行了言语威胁,致使她因为害怕受到报復,所以在清醒过来之后给警方提供了假口供。 “登天桥**未遂案”至此急转而下,有了案发当晚登天桥上的监控纪录,加上周伟又不幸被抓了“现行”,现在又有了李嫣的新口供,此案真可谓是“铁证如山”了,据此专案组终于作出了有罪的侦查认定,并且准备把相关材料上报区检察院,如果检察院通过对周伟的逮捕决定,那么周伟很快就会被撤销取保侯审,从而被直接关进看守所然后被推上法庭。 除了李嫣的异常翻供之外,细想之下周伟觉得师大的调令来得也甚是怪异,按照常理要调职的话上级肯定会与当事人进行谈话,询问和徵求当事人的意见,不过这一次调令却是直接下达的,可能事先也没有和郑天霖沟通过。 不过郑天霖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没有经过周伟的同意,就直接一口回绝了这份调令,今天他之所以会把这份已经作废的调令拿给周伟看,主要还是试探一下周伟是否真的和他一条心,摊上这样的院校两级领导,周伟真是哭笑不得。 师大那边已经由郑天霖出面摆平了,至于警方和检察院那边周伟只能寄希望于刘伟的帮忙了,郑天霖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从他的语气当中周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无奈,郑天霖虽然在政界有一定的关系网,但面对“案情”,特别是面对法律,他的关系网估计是派不上用场了,想到这里,周伟又不免有了一些小小的担心。 “冒号,电话”,梁紫把话筒递给了眉头紧锁的周伟。 “哎,我说大伟啊,你们在搞什么鬼啊?你在艺校到底干了些什么啊?我都被你们给弄煳涂了”,电话是欧阳涛打来的,周伟现在根本不用手机,而且学校里也难觅他的踪影,别说是欧阳涛了,就连周伟的父母亲都很难联繫上他。 “呵呵,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周伟会意地说道。 “什么跟什么呀?你小子老实交待,是不是真的干坏事了?”,欧阳涛气乎乎地质问道。 “滚,妈的,这么多年的弟兄了,亏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让我失望啊”,周伟气愤地骂道。 第213页 “这样啊,嗯,看来你老兄今年是命犯桃花啊,哎,听说你抢了郑天霖的老婆,而郑天霖竟然还在处处维护你,我说你小子厉害啊,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有这本事呢?哎我说大伟啊,我琢磨着是不是因为你没有看上姓李的那个小娜妮,所以她才故意陷害你啊?”。 “对,你说的很对,我算是服了你了饿羊大仙,再见”,周伟被欧阳涛的话给气得哭笑不得,愤而挂断了电话。 周伟的处境再一次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流言的中伤,同事的猜疑,家庭的误解,李嫣的翻供,警方的责难,还有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澄清的“索命阮音”,无数股明暗交替的力量直接把周伟送上了峰口浪尖。 他能承受得住吗? 答案是肯定的,能,因为他的肩膀非常宽厚,因为郑天霖的无私帮助,因为刘伟身上的浩然正气,还有陈丹青义无返顾地站在他的身后,用一种女性所特有的柔情默默地支持着他。 面对即将到来的急风骤雨,还有种种不可预知的风险,周伟习惯性地攥紧了有力的双拳,以大无畏的气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结局究竟如何,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第九十七章暗潮涌动 如果把艺校比作一条江河的话,那么现在这条河里正涌动着两股汹涌的浪潮,一明一暗,明的是“登天桥**未遂案”,暗的则是“索命阮音”,这两股激流又同时汇集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周伟就恰好处于漩涡的中心。 正如周伟所预料的那样,一场暴风雨此时已悄悄地飘到了艺校上空,笼罩在了周伟的头顶。 由师大纪检处和保卫处组成的调查组直接下到了艺校,目的竟然是越疽代疱地调查周伟是否**李嫣一事,以及周伟藐视上级,拒不执行师大的调令,结果遭到了周伟的严辞斥责差点引发pk,而后调查组又被闻讯赶来的郑天霖毫不客气地赶出了校门。 这边前脚刚刚送走了“瘟神”,后脚警方的传讯又到了,周伟只得强打起精神接受专案组的例行审讯,翻来覆去总是老一套的说词,周伟根本不用背都能对答如流,自从6月21日案发,前前后后周伟一共接受了十多次这样的审讯,令警方惊讶的是在这十多份口供上周伟的回答意然是一字不差,由于检察院目前还没有作出正式批捕的决定,所以24小时之后周伟又重新回到了艺校。 “怎么了王医生?”,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周伟又特地转到了医务室,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唏哩哗啦”的声响。 王野正皱着眉头在医务室里翻箱倒柜,办公桌上零乱不堪,看见周伟进门他立即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疑惑。 “不对呀,好象有人偷偷地进来过”。 “哦?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周伟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这也难怪,他是保卫人员,专门负责处理这类事件的。 “好象没有,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王野歪着脑袋盯着周伟。 “我看看”,周伟眉头一扬立即蹲了下来,在地板上仔细地搜索着可疑之处,而后又特意走到门口非常细緻地检查门锁,摇了摇头之后他又走到了窗前。 “没有啊,门窗都好好的,对了王医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真没有丢什么东西吗?”,周伟皱着眉头说道。 “就这两天吧,我和小丁都检查过,东西好象没有丢,所以也就没有找你们保卫科”。 “哦原来是这样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遭了呢”,周伟松了口气之后轻松地笑了起来。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你知道这人年纪一大脑力就出现退化了”,王野也笑了。 “哈哈”,周伟笑得前俯后仰,一边笑一边说道:“也有可能啊,打个比方说吧,我经常在出门之后总是觉得门好象没有关,结果折返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其实我已经关上了,看来这是衰老的表现啊,是吧?”。 “没错,我也有过这种经歷”,王野笑着说道:“哦对了周科长,有事吗?”。 “没”,周伟看了门外一眼后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吧,吞吞吐吐地干什么?”,王野早就看出来周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唉”,周伟嘆了口气之后坐了下来,“王医生,我可能……躲不过去了”。 “躲不过去?什么意思?”,王野惊讶地问道。 “登天桥的事你是知道的,现在李嫣已经翻供了,她一口咬定那晚我侵犯她,估计很快我就得进去了,所以今天特地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和调查组一定要睁大眼睛,把好索命阮音这一关,不能再出事了”,周伟愤懑之余一把拉住了王野的手。 “周科长,你放心吧,我会的,你呢也不要多想,别人不信你,我王野相信你,事情总会弄清楚的,你一定要有信心,况且郑天霖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王野也紧紧握住了周伟,两双大手在用力地晃动着。 两人关上了房门在屋里嘀咕了好一阵子,王野把这段时间“索命阮音”调查小组的工作情况详细地对周伟说了一遍,听得周伟连连点头,夸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周伟非常佩服王野的才能,他制订的防范计划几乎是滴水不漏,周伟相信如果照此发展下去,下一个受害者将很难出现。 第214页 “死马当活马医吧”,临别时王野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是啊,可是没办法呀,虽然我们都不相信鬼,可是我们竟然都被这只鬼给耍得团团转,想想都有气,真他妈的”,周伟笑着骂了起来。 刚走出办公楼周伟迎面遇到了医务室的丁艷医生,由于她此时正处于哺乳期,根据学校规定她每天都会有两次外出时间回家给孩子餵奶。 丁艷长得很漂亮,不过精神却一直非常不好,和刚开学时相比,整个人看起来明显消瘦了不少,刚和周伟打了个照面她就抹了一把脸,周伟看得出来她在哭。 “丁医生”,周伟很客气地叫住了她。 “周科长,有事吗?”,丁艷又抹了抹发红的眼睛,露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 “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周伟非常为难地看着丁艷。 “哦?那好吧”,丁艷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整个艺校没有比琴湖更适合游逛交流的了,两人并排坐在湖畔的长椅上,在丁艷的一再催促下,周伟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最终红着脸说出了来意,他向丁艷请教的竟然是妇科病,看着周伟这副窘迫的样子,丁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倒不是周伟心血来潮,而是前几天赵羽悄悄找到了他,向他透露说李若兰病了,诊断的结果是妇科病,周伟听后非常着急,除了嘱咐赵羽好好照顾她之外,他很想为李若兰做点什么,或者是给她买点好药,本来他想请教王野的,不过为难了很长时间都说不出口,正好遇到了丁艷,毕竟她是女人,对于妇科方面自然要比王野这个儿科医生更为专业。 “周科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弥补一下李若兰吧?”,丁艷微笑着说道,眼神里也颇有些怪罪的意思。 “是,不管怎么说,我总感觉对不住她”,周伟惭愧地说道。 丁艷:“我看过她的病歷,一点炎症而已,主要是患了重感冒,你不用担心,挂了三天盐水之后这人都能飞起来了”。 “飞起来?”。 “是啊,盐水挂完之后她就象吃了兴奋剂一样,怎么说呢?应该是她太不注意个人卫生了,象这类小炎症,挂点抗生素好得很快的,唉算了不说了”,丁艷看了周伟一眼之后惋惜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周伟当然能读懂丁艷话中的意思,他咬了咬牙发出了一声郁闷的嘆息。 送走了丁艷之后,周伟独自在琴湖里呆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除了哀声嘆气之外,座下的那张长椅差点被他砸为两截,一副有气无处发泄的架式,直到气完全消除之后才慢悠悠地走回了保卫科。 保卫科里今天来了一位稀客,前任科长段仲圭,看见周伟进门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在支开了梁紫和其他两名保卫人员之后,段仲圭这才慢条厮理地开口了。 “小周啊,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洗耳恭听就是了”,看着老段异样的神情,周伟感觉有点来者不善。 自从段仲圭办了病休手续之后,周伟很难得在学校里看到他的身影,而今天老段竟然亲自登门,看情形似乎是准备找周伟麻烦的。 “小周,你很聪明,可以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具智慧的人,不过我想奉劝你一句话,你玩得太过火了,小心引火烧身啊”,段仲圭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是吗?愿闻其详”,周伟心里一沉,脸色瞬间就阴暗了下来。 “哼哼”,段仲圭冷笑了两声之后说道:“你是聪明人,还用得着我多解释吗?”。 “段科长,我看你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小周啊,我已经不在其位了,作为一个局外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呢?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误入岐途,要知道人往往会因为做错了一件事而付出一生的代价”。 “就比如说你,对吗?”,周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是,你说得很对,我已经在偿还了,而且会一直还到死为止,不过小周,你还年青,我不希望看到你重走我的老路,明白吗?”。 “哼哼,是吗?”。 “是与不是咱们走着瞧,你可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过等到了应验的那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这么说吧小周,大家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艺校,你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都是假的,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段仲圭说完大步走出了保卫科,只留下周伟傻傻地看着房门。 段仲圭的突然造访让周伟感到非常意外,特别是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象是忠告又象是警告,虽然他没有直接把话挑明,不过周伟仍能感觉到老段一直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暗示什么呢? 周伟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思,一会儿点头又一会儿摇头,段仲圭的话犹如一记乱石投入了他的心湖,虽然份量并不重,但还是在周伟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让他一时间难以揣摩出老段的确切意图。 “在艺校,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都是假的……”,周伟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画面。 “难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伟惊诧于自己异常丰富的想像力。 第215页 从小到大周伟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用“聪明”两个字来形容他了,有意思的是他的聪明很少会体现在学习上,从小学到大学,他的成绩算不上非常优秀,但奇怪的是总能给人以大愚若智的印象,很多时候他对自己的评价并不高,所以但凡听到有人用“聪明”两个字来形容他很是不以为然,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艺术家郑天霖,另一个就是心理学家张春生。 “哼,老东西,想吓唬我啊,做梦去吧”,沉思了半晌之后周伟愤愤地说道。 尽管对段仲圭的话不屑一顾,不过周伟仍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所以他又开始把所有的疑点和环节又仔细地梳理了一遍,直到确信没有任何的疏漏为止,这一想就想到了下班铃声的响起。 待梁紫等人走后,周伟独自走进了里间的监控室,坐在云台旁把这几天学校里的监控纪录又重新翻看了一遍,主要是学生宿舍区和办公区以及校门三个方向,当屏幕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长长地嘆了口气,然后把一段段的监控纪录拷了下来,又刻录成了一张光碟,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自己的办公桌里,里面已经存放了不少这样的光碟了。 现在的监控室已经成了他单独的办公室,这段时间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看监控纪录就是打电话,一天下来不但眼皮肿了连耳朵都是热乎乎的。 “人往往会因为做错了一件事而付出一生的代价……一生的代价”,静下心来之后周伟又开始回味着段仲圭说过的话。 第九十八章四面楚歌 江州地处气候宜人的江南水乡,住在这里的人们很难体会到寒冷的感觉,周伟在江州呆了八年,每年的冬天他都是一件外套加一件羊毛衫悠闲渡过的,不过今年却有所不同,冬风乍起的时候,周伟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凉透骨的寒意。 江州艺校单身宿舍408房间里,陈丹青穿着一套加厚的乳白色睡袍,脚上仍然蹬着那双不合时宜的粉红色旧舞鞋,白玉般的双手箍住了周伟的背部,她喜欢坐在周伟的腿上,将身体紧贴着周伟宽阔的胸膛,听着耳边传来粗重的唿吸和有力的心跳,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永远都能蜷缩在周伟的怀抱中渡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不过在很多时候她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奢侈。 “大伟,我这两天心很乱,总感觉要出事”,陈丹青忧虑地说道。 “出事?能出什么事?你呀,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周伟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不是,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每次,每次……”。 “每次什么?你是想说每次学生出事之前,你都有这种感觉,对吗?”。 陈丹青点了点头,又不自觉地将头贴住了周伟的胸膛。 “你还记得吴蓓吗?当时你的反应好象也差不多哦,那天晚上我可差点被你吓死了,最后证明是一场虚惊”,周伟忍不住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一提起吴蓓,陈丹青立时抿起了嘴巴,她想笑可又笑不出来,当时她误以为吴蓓会成为索命阮音的受害者,而后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周伟,后来证实吴蓓是因为吸食了摇头丸才导致精神和行为上发生了巨变。 也就是这个吴蓓让周伟现在想起来就窝火,因为被搜出了摇头丸,结果周伟毫不客气地将她送进了派出所,本来要处以治安拘留7天的处罚,但后来发生的事情令周伟非常愤怒,吴蓓的大款父亲疏通了关系第二天就将她接了出来,然后跑到学校里向院方交涉,要不是郑天霖义正辞严地辩驳和袒护,说不定周伟可能会背个不小的黑锅。 “大伟,我很害怕,真的,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吧”,陈丹青突然说道。 “离开?去哪儿?”,周伟奇怪地问道。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陈丹青显得有些痛苦,“我们可以出国”。 “出国?为什么要出国?这儿不是挺好的嘛”。 “我不想呆在这个痛苦的地方,国外有一所学校想邀请我去任教,可以替我们办绿卡,我真的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只要你愿意,我立即答覆他们”,陈丹青犹豫不决地盯着周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周伟嘆了口气之后松开了陈丹青,“还有,我即使有心但也不可能成行,别忘了我现在是在保释期间,随时都有可能进去,唉”。 “老郑、老郑跟我说过了”,陈丹青低下了头,眼圈也红了起来,她愤恨地说道:“李嫣她,她怎么能这样呢?”。 “哼哼,利之所至,金石为开,就这么简单”,周伟冷笑了两声。 “大伟,我……”,陈丹青又一次忘情地投入了周伟怀中,两汪清泪打湿了周伟的胸前,哽咽了许久之后她弱弱地说道:“我,我对不起你”。 周伟拭去了陈丹青脸上的泪花,捧起她的脸庞柔声说道:“你不要说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忘了它,记住我的话,今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学会坚强,答应我”。 第216页 “我答应你,我会坚强,其实,其实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去过丽山,对吗?”,陈丹青痛苦地说道。 周伟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把视线放在了陈丹青脚上的那双旧舞鞋上,灯光下这双鞋显得愈发破旧不堪,也一阵阵地刺痛着周伟的眼睛。 “对不起,我是个坏女人,我不配和你在一起”,陈丹青甩掉了脚上的旧舞鞋,光着脚板站了起来。 “不”,周伟用力将陈丹青搂在了怀中,“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只是我现在还无法跟你解释清楚,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吗?”。 陈丹青神情异常悲戚,泪水如落珠般地垂落,一种锥心刺股般的巨痛让她难以承受,所以她只能将自己缩进周伟的怀抱里,就象一只受伤的小兔。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伟变得极为忙碌,除了打电话之外他变得非常沉默,即使偶尔与梁紫谈谈工作,不过梁紫听得出来他根本是心不在焉,而且所说的话就跟工作交接似的,这让她感觉非常奇怪,因为她印象中的周伟从来不是这样的。 这几天与周伟接触最频繁的女人不是陈丹青,而是学生会主席赵羽,周伟时常把她单独邀请至校外的茶馆里,两个人嘀嘀咕咕地一谈就是很长时间,周伟还不时地比划几阵子,这种架式就跟武术训练差不多。 12月12日星期一,天空密布着厚厚的阴霾,如气象台早在一周前就发出的预报一样,一股从西伯利亚飘来的强冷空气准时抵达了江州,刺骨的寒风劲摧着校园的草木,一株株光秃秃的枝头,一张张红通通的脸庞,还有一缕缕从嘴里唿出的白雾,都在预示着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这个冬天非常寒冷。 江州师范大学艺术学院的会议室里,郑天霖坐在上首正召开每周例行的院务会议,所有的科室负责人和系主任都准时出席了这次会议,只有周伟意外地迟到了,不过郑天霖并没有怪他,只是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 周伟今天起得特别早,匆匆洗漱了一阵后便赶到了保卫科,在里间的监控室里埋头操作了很长时间,最后用力地敲下了回车键。 郑天霖开会从来不拖泥带水,只是今天又有所不同,说着说着竟然开始跑题了,原本计划半个小时的会议竟然足足开了近一个小时,而且还没有散会的意思,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至少在这些中层干部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他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心里一直都是空荡荡的,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起床的那一刻起就紧紧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当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沉重而单调的敲门声“笃,笃,笃……”。 在徵得郑天霖的同意之后,坐在门边的学生科代科长沙增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四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帽沿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烁着暗淡的银光,四双眼睛里都透出刚毅夹杂着一股冰冷的寒光。 会场内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了门口,两个女人惊讶得叫出了声,沙增更是目瞪口呆,手搭在门把上楞楞地站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周伟见状咬了咬牙,脸上挂着极其冷酷的笑容,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走进会场的警察迎上前去。 “你们……”,见此情景郑天霖也站了起来,会场内顿时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周伟,我们是北湖公安分局的刑警,你因涉嫌**罪,经江州市北湖区检察院批准,现在正式对你实施逮捕,这是逮捕证,你看一下”。 当头一名中年警察举起了一张盖着大红鲜章的列印纸,“周伟”两个字赫然清晰。 “哼哼”,周伟冷冷地笑了起来,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拳。 “你不要试图反抗,否则对你不利”,中年警察冷冰冰地说道,然后对着后面的刑警一挥手:“铐上”。 清脆的“喀嚓”声在会场内显得异常刺耳,一副锃亮的手铐戴在了周伟的手上,这种感觉远比今天的天气来得更为寒冷。 “等等,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看见周伟即将被带离会场,郑天霖一急连忙拦住了去路。 “郑院长,对不起,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还是冷冰冰的一句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但能否请你们等一等,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郑天霖的口气象是在哀求。 “好吧,一分钟,快点”,声音还是很冷。 “小周……”,郑天霖话未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周伟随意地笑了起来:“院长,不用担心,我相信不会有事的,还有麻烦你转告一下丹青,让她不要哭,就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好”,郑天霖握住了周伟的手,嘴角在有力地抽搐着。 周伟举起手上的手铐亮了亮,临出门前他回过了头,先是看了看郑天霖,然后扫视了一眼会场四周的中层干部,最后把目光聚集在了王野的身上。 王野微微地张着嘴巴,神情和在座众人一样惊愕不已,周伟朝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王野也心领神会地用点头来回敬,王野知道周伟的预言不幸实现了,今后对“索命阮音”的调查重担就压在了他的肩上。 第217页 这次院务会议随着四名警察的到来被彻底打断了,由郑天霖起头,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跑下了楼梯,在办公楼下停着两辆警车,四周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艺校师生,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周伟被押上了警车,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拉响了警报飞速地开出了校门。 “这,这,这……”,郑天霖半天说不出话来,脚下突然一软,颓废地倒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天的工夫,艺校的所有师生都知道了周伟被逮捕的消息,一时间几家欢乐几家愁,刚入校不久的新生们惊讶于一个保卫科长竟然是隐藏的色狼,老生们则显得要成熟许多,因为他们也大都听说了“登天桥**未遂案”,所以对周伟被捕的反应倒显得比较坦然。 等郑天霖完全清醒了之后,他立即展开了庞大的关系网,将所有能用上的关系一一疏通了一遍,包括亲自打电话给北湖公安分局的局长,不过由于事发突然,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只知道周伟又一次被关进了看守所里,等待检察院的公诉和法院的最终判决。 12月13日,在律师的陪同下,郑天霖和伤心欲绝的陈丹青驱车来到了看守所,不过他们并没有见到周伟。 很难想像柔弱的陈丹青是如何渡过这一天一夜的,不过所有人都能从陈丹青肿胀的眼睛里看得出来,这个严酷的事实彻底摧垮了陈丹青的意志。 “他为什么不见我们?”,回程的车上,陈丹青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止过流淌。 虽然郑天霖已经通过关系办好了探监手续,不过没想到的是周伟竟然拒绝出来见他们,而陈丹青的这个疑问也正是郑天霖急于想知道的,所以他无法回答。 不过律师的一番话解开了他们的困惑“对于象周伟这样性格刚烈的人来说,当他认定自己是被冤枉的时候,面对无端的牢狱之灾,他的心理会变得非常失落,甚至于会产生悲观厌世的念头,因为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心态,慢慢地适应新的环境,尽管这个环境是他所深恶痛绝的”。 第九十九章月夜悲歌 “若兰,你好些了吗?”。 赵羽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后又重新戴了回去,她把手轻轻地贴在了李若兰的额头上,感觉没有热度,又替她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刘海,之前她试图给李若兰餵苹果泥,不过李若兰根本不张口,她又试图用汤匙给她餵水,不过水顺着嘴角流到了枕头上。 “衣裳……”。 李若兰直直挺地躺在床上,厚实的鸭绒被将身体围得严严实实,她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白得和窗外斜照进来的月光一样,咋一看去,这张青春靓丽的脸庞白得有些炫目,她轻轻地蠕动着灰暗干涩的双唇,不时地在自言自语。 “这……”,赵羽勐然一惊,楞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靠近了李若兰的头部,再次将耳朵凑近了她的嘴边。 “衣裳……”。 除了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极其模煳的字眼之外,赵羽能听得出来她在低低地哼一支曲子,一支舞蹈系的必修课目,这支曲子叫——《霓裳》。 李若兰的口齿极为模煳,如果不注意分辨的话根本听不出她在哼什么,甚至于看不出来她在开口,赵羽之所以能分辨出来,完全凭的是她极为扎实的知识积累,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一直都是艺校近几年不可多得的优秀学生。 “怎么会这样?”,赵羽睁大了眼睛,用一种极其恐惧的眼神注视着床上的李若兰。 “衣裳……”,李若兰面无表情,黯淡的双眼没有一丝的生气,麻木,从头到脚的麻木。 赵羽非常惊恐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连床底下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又晃过李若兰,直接走到了窗前,侧着耳朵仔细地聆听着,不过除了呜呜的北风之外,就只听见了自己极为紊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 “哎呀,这怎么办呢?”,看着李若兰这副神智不清的样子,赵羽焦急得在屋内来回打转。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了晚自习的铃声,宿舍的楼道上响起了阵阵尖细的喧譁,还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随着毕业考的临近,赵羽也在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她必须要得到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争取到宝贵的留校任教的名额。 “若兰,我,我要去晚自习了,你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我把水放在桌上了,还有水果,如果你起来的话自己拿,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赵羽看了看时间后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当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快速地回过头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床上的李若兰,终于在怨嘆一声之后她缓步走了出去。 正待关门的时候赵羽又一次走回了屋内,她不放心地掀开被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李若兰的身体,感觉没有异样之后又替她盖上了棉被,小心翼翼地掖好了被角。 “吱——”,赵羽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李若兰自己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患上了重感冒,烧到了39度,而后又被查出了妇科病,总之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第218页 有一点李若兰并不知道,在艺校,“妇科病”其实就是“心理障碍”的代称,在公众普遍缺乏心理健康意识的情况下,部份医疗机构的医务人员是不会将病情如实告知病人的,否则如果真的是妇科病的话,病歷上会有详细的诊断说明,比如“宫颈炎”、“附件炎”等等,而不会笼统地写上“妇科病”。 现在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清醒的意识,浑沌中一支名叫《霓裳》的曲子始终响彻在她的耳边,始终激盪在她早已麻木的内心深处。 这支曲子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支曲子是她们校舞蹈队中式舞的必排曲目,陌生的是这曲《霓裳》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民乐合奏曲,而是用一种极其独特的乐器弹奏出来的,声音婉转低回,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作为舞蹈系女生,对于音乐或多或少地也会有相应的涉足,所以她听得出来这是用中阮或者是琵琶弹奏出来的《霓裳》。 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这支曲子还有一个令人惊魂落魄的别命,它叫——“索命阮音”。 迷迷煳煳之中,李若兰的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冥冥中他大步地向她跑了过来,脸上挂着憨厚而又诡异的笑容,他朝着她伸出了孔武有力的双臂,两人在一片空旷的田野上迎面张开了双手,距离在一步步地接近,接近…… 就在一粗一细的两双手即将触及的霎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纷纷扬扬的花瓣在空中漫天飞舞,是玫瑰,那一片片鲜红欲滴的玫瑰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浪漫的空间,真美啊,置身于花海之中,只要稍一伸手,那象徵爱情与忠贞的玫瑰便会在短时间内将掌心覆盖,甚至于整个人都会埋入浪漫的世界、爱情的海洋之中。 “铮铮……”,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了一声声飘飘的仙乐。 是《霓裳》,难道是李隆基和杨玉环在天堂重继前缘吗? 正思索间,她突然发现周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打个招唿呢? 她急切地在四周寻找着,在焦急地张望着,突然间耳边传来了一阵爽朗而调皮的笑声,勐一抬头,他正飘浮在云端朝着她调皮地眨着眼睛,一只手穿过云层向她缓缓地伸了过来。 “等等我,等等我,我来了……”,李若兰突然间转动了一下头。 “滋——”,枕边的床板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振动。 屋内骤然闪现一道微弱的彩光. …… 李若兰突然间一脚蹬开了压在身上的棉被,快速地坐了起来,眼睛里冒出了点点喜悦的光芒. 呜咽的北风被窗户无情地挡在了室外,皎洁的月光柔和地透进了屋内,纯洁与冷艷充斥着小小的寝室内,为李若兰轻轻地披上了一层如水般的薄纱,这件用月光织就的轻纱拢在她晶莹剔透的胴体上,宛若月宫中的寂寞仙子悄然飘至凡间。 隔着一层薄薄的镜面,一里一外两个李若兰在窃窃私语,她们在说悄悄话,她们又同时哼起了《霓裳》,站在这面近一人高的镜子前,李若兰含着甜甜的微笑完成了洗漱和化妆的复杂程序。 她散披着一头云瀑般的秀髮,又换上一身极为朴素的衣裳,然后将头用力一甩,乌黑浓密的秀髮甩在了胸前,她开始慢慢地梳理,慢慢地打结,最后将一枚闪着银光的蝴蝶结扣住了尾端,一根城里难得一见的大辫子便梳理完成了。 “咣当——”,重重的一声门响过后,楼道上印出了一个细长的影子。 银月如水,唿啸的北风劲吹着校园万物,李若兰缓缓行进在林荫道上,冬夜的校园显得冷清而肃杀,路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个走动的人影,只有苍穹的明月陪伴着李若兰慢悠悠地向校门处走去。 “若兰”,旁边突然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月光从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白光,所以根本看不清她的眼神,是赵羽,当她看到李若兰时,她感到非常惊讶。 李若兰停下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羽,木衲的眼神似乎在传递着一个讯息——“你是谁?” “你,你怎么出来了?”,李若兰的反应让赵羽再次大惊失色,她拉了一把李若兰,不过她根本拉不动。 李若兰还是没有回答,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神秘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非常冷艷。 赵羽不由分说一把就将李若兰搂在了怀中,双手环住了她的背部,而后很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大辫子。 李若兰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神依旧非常冷漠,她抬头仰望了一下天上的一轮明月,突然间她伸出双手,用力地一把推开了赵羽,把赵羽摔了个仰面朝天,也不待赵羽有所反应,她依旧执着地往门口走去。 “若兰,你……”,赵羽在背后拼命地唿喊着。 不过李若兰根本听不见,耳边除了唿唿的寒风之外,就只剩下了一曲迴荡在内心深处的中阮独奏曲《霓裳》。 望着李若兰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消失在校外北湖畔的树林里,赵羽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她踉踉跄跄地跑回了寝室,用被子蒙住了头,躲在被窝里放声大哭,或许她真的是太委屈了,自从答应周伟好好照顾李若兰之后,赵羽一直在尽心尽力,从李若兰生病开始,她就一直不离她的左右,端茶送水又为她打饭,而就在今晚,李若兰竟然装作不认识她,甚至于还出手将她推倒在地,而后就一声不吭地扬长而去,全然忘记了多年的姐妹之情,全然忘记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传统古训。 第219页 校外的景致和校内一样美丽,同顶着一轮十五的明月,清丽的光茫洒遍了北湖的每一个角落,凛冽的冬风在湖中捲起了阵阵涟漪,就象一面面镜子将月光反射在湖畔的树林之中,整个湖畔的树林变得银光闪闪,恍若置身于天堂仙境一般。 今天是12月15日,农历11月15,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门卫室里校卫老王披着军大衣靠着桌子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校卫的疏忽大意致使她轻而易举地走出了校门,又慢慢悠悠地穿过了门口的湖滨路和防护林,李若兰走到了北湖畔,站立许久之后她迈开了细碎的脚步,毫不迟疑地沿着湖边的防波堤往西面走去。 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五百米。 一路走来李若兰并没有遇到一个人影,强冷空气的突然来袭把所有爱好夜游的人全都赶进了家门,赶进了温暖的被窝之中,当人们搂住暖乎乎的被子急欲进入梦乡之时,谁又能想到有一个女人此时正孤独地游荡在北湖之畔,而又有谁会想到就在这个寒风乍起月明星稀的晚上,传说中的“索命阮音”又一次伸出了它兇残的魔爪。 或许当人们一觉醒来的时候,媒体上又会播出一则年青女性跳湖身亡的新闻,这名女子叫李若兰,生前系江州师范大学艺校学院舞蹈系四年级的学生,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警方的鑑定结果仍然是“自杀”,而那些所谓的权威专家们会再一次鑑定为“抑郁症”,然后社会各届又会在惋惜之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珍爱生命的训戒。 不过这一切都和此时的李若兰无关,她仍然执着地往西面走去,越往前走视线就越是模煳,阴暗的密林中不时会响起几声“悉悉嗦嗦”的异响,伴随着刮过耳际的风声呜呜响起,耳边传来了“哗哗”的响声,那是寒风在无情地摧残着林中萧瑟的枯枝。 一个黝黑的影子在林子里快速地闪了一下,湖畔的路灯放射出苍白慵懒的光线,到了林子里只剩下了丝丝缕缕,所以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人影还是树影。 当李若兰走过的时候,神秘的影子突然间闪到了她的身旁,李若兰没有任何的惊慌,相反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一种即将脱离苦海般的解脱似的微笑。 诡异的黑影将李若兰引入了黑洞洞的树林里,李若兰很顺从地坐在了满地的枯草上,她面朝着北湖,眼晴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茫,这是湖水反射而来的月光,白得非常炫目,眼前也慢慢地变暗、变暗,直至彻底陷入了一片浓郁的黑雾之中。 …… 许久之后,当李若兰再一次睁开眼睛时,身旁的那个黑影早已不知去向,李若兰缓缓地站了起来,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一股由衷的喜悦阵阵泛上了心头,她笑了,会心地笑了。 迈着轻巧而灵活的步伐,李若兰钻出了树林,又沿着防波堤非常悠闲地往东面走去,她走得很慢,并不是没有力气,而是在行进中欣赏着迷人的北湖夜景,因为有了月光,今夜的北湖处处透出一股仙境之美,她在江州四年了,虽然无数次地游歷过北湖,不过只有今晚她才真正体会到了“天堂”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风景美与不美,在于欣赏风景的人,这句话对于现在的李若兰来说是正确的。 登天桥映入了眼睑,与北湖一样,今晚的登天桥也很美,它就象是一部“天梯”,只要登上它就能一步踏入天堂仙境,为此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站在桥面的最高处,沐浴着皎洁迷人的月光,李若兰闭上了眼睛,又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卷尾 周伟是被冤枉的,虽然他有郑天霖的全力庇护,有陈丹青的倾心支持,不过当着艺校数百师生的面,最终他还是被警方带走了。 周伟一走,索命阮音再次神秘现身,在毫无徵兆的情况下突然露出了它极度狰狞的面容,李若兰不幸成为了下一个目标,步先前九名女生的后尘独自走上了登天桥。 故事的发展出现了极具戏剧性的变化。 接下来该怎么办? 索命阮音是否真的是厉鬼作祟? 那曲中阮弹奏出来的《霓裳》是否真的是鬼弹琴? 书中人物的命运结局究竟如何? 感谢各位读者的一路支持,9月14日,月圆之夜,夜行将逐步为您揭开层层迷雾,揪出一只又一只隐藏在现实和内心的鬼,还事实一个本来面目,敬请期待! 註:请作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因为真相可能会让人难以接受。 第十卷 鬼在心中 第一百章心中有鬼(一) 时值中秋佳节之际,夜行恭祝各位读者大大中秋愉快,感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和厚爱,从本章开始,夜行将逐步为您揭开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真相,将一只又一只现实和心中的鬼暴露在阳光之下,敬请期待!—— “咣咣咣……”。 沉重的拍门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校卫老王,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正好交叠在零点时刻。 单调苍白的路灯下王野一脸凝重地站在铁门外,一团团白雾从他的口中不停地升腾而起,他用力地跺了跺发麻的双脚,两只冻得通红的手在相互磨擦着。 第220页 十分钟前他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合上机盖后他立即跑回了学校。 “是王医生啊,这么晚了你还回来啊?”,老王呵欠连天地打开了侧门。 “老王,看到学生科的黄素梅了吗?”,王野焦急地问道。 “看到了看到了,半个小时前回学校的,好象很惊慌的样子,而且还跑丢了一只鞋,真是奇怪,我还问她怎么回事,她又不肯说,王医生,到底怎么了?”,老王看起来也是满头的雾水。 王野并没有理会老王的问话,他一把推开了铁门飞快地往一百多米外的办公楼跑去。 “唉,这人哪……”,老王嘆了口气之后摇了摇头,然后快速地锁上了铁门。 十分钟前在院里值夜班的沙增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黄素梅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学校,而且精神状态非常差,好象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再一结合刚刚校卫老王的疑问,王野顿时心急如焚。 急匆匆地跑进了办公楼,当走过医务室的时候王野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见屋内有动静,好象正在放一首音乐,不过奇怪的是屋里并没有灯光传出。 “有贼”,王野立即反应了过来,他蹑手蹑脚地贴近了房门,果然里面在放音乐,心中不禁为之愕然。 “好大的胆子啊,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偷东西”,王野被这个小毛贼给气坏了,他从腰间取下了钥匙,长吸了一口气之后将钥匙轻轻地塞进了锁孔,定了定神之后右手用力一拧,“卡”一声,房门打开了。 王野大力一把推开了房门,又熟练地摁亮了墙壁上的开关。 “叭嗒”,日光灯在跳动了几下之后乳白色的光线顿时填满了整个医务室。 “啊?”,王野被屋内的景象吓得倒退了一步。 灯光亮起的时候,一个男人的背影霎时印入了眼睑,他背对着房门非常镇定地坐在王野坐过的办公转椅上,舒适地靠着椅背还翘起了二郎腿。 “好熟悉的背影啊”,王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十二分钟,速度不慢啊”,坐着的男人慢条厮理地说道,他背对着王野举起手中的一块秒表晃了晃。 王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坐着的年青男子放下了双腿,脚尖在地板上轻轻一掂,将椅子连同他的正面转了过来,脸上挂满了笑容。 “周科长?怎么是你?”,王野失声惊叫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周伟笑着说道。 “唉”,王野松了口气说道:“周科长,你可把我吓了一跳啊,哎对了,你不是已经……”。 “已经被关进监狱了,是吗?”,周伟顺势接了下去。 “他们,他们放你回来的?”,王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呵呵,你认为呢?”,笑容依旧泛起在周伟自信的脸上。 “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被抓之后,我一直非常担心呢?”,王野边说边走了进来。 周伟笑着点了点头,他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啪”,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周伟脸色忽然一沉,一记用力的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将桌上的玻璃台板砸裂了。 王野猝不及防,被吓得连脚尖也掂了起来。 “王有利”,周伟一声怒吼。 “哎”,王野习惯性地应了一声,不过他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周,周科长,你刚刚叫什么?”。 “哼”,周伟把丁艷坐的椅子拖了出来,上前一把就将王野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王有利,阿利,阿丽,哈哈哈……”,周伟顿时放声大笑,“真没想到你就是‘阿丽’,第一次在丽山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一直都以为是个女人,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也只有女人才喜欢搬弄是非,没想到是我判断错了,不是美丽的丽,而是利益的利,哈哈哈,阿丽,阿利……”。 “周科长,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阿丽阿利的?”,王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别急,别急,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再走也不迟嘛”,周伟见王野起身想走立即站了起来,上前将他按在了椅子上,然后不慌不忙地关上了医务室的房门。 “听故事?我没有兴趣,我还有事呢”,王野又站了起来。 “是找黄素梅吧?她不在学校里”,周伟自信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已经到医院里了,你放心,她现在绝对安全”。 “你……你们……”,王野脸色通红地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嘲弄。 “别急,听完故事我就安排你们见面,可以吧?”,周伟再一次将王野摁在了椅子上。 “哼”,王野把脸转了过去。 “这个故事很老套,不过它最精彩的部份是结尾,我开始讲了,话说从前有一男一女,他们分别住在两个村子里,这两个村子之间隔着一座山,这个女人的外婆家就在这个男人所住的村子里,这个女人的身世很可怜,出生时失去了母亲,八岁时又失去了父亲,而她周围的人们却因为一个算命先生的话都远离了她,因为这个算命先生说她是‘白虎精’”,周伟边说边看了一眼王野。 第221页 “而后这个女人便从此变得孤苦零丁,她的身边只剩下了年迈的外婆,从七岁开始她每天都要翻过山头,到她外婆的村子里读小学,风雨无阻,而她的同学们也都在刻意地疏远她,怕惹来灾祸,于是她从小就很自卑很忧郁,甚至于一度产生了自杀的念头,不过后来她慢慢地有了转变,除了外婆之外,一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哼哼”,周伟又笑了起来。 王野转过身,非常镇定地看着周伟,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就这样,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在长达12年的时间里他们俩都同在一所学校,在同一个班级学习,随着两人慢慢地长大,他们已经明白了爱情,也懂得了珍惜,所以从高一开始,他们偷偷地恋爱了,爱得很深,爱得死去活来”,周伟停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可是好景不长,高考结束之后,两张通知书让这一对恋人不得不忍痛分离,这个男人以全市理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进入了外省的一所重点医科大学,本来他可以上北大清华等名校的,不过他从小立志要学医,他说他要用医学来抚平这个女人所受到的心灵上的伤害,用医学来破除农村里的封建陋习,特别是破除封建思想对儿童的心灵伤害,我很敬佩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女人,为了这份沉甸甸的感情,他真的牺牲太多了,因为要保护这个女人,他从小也远离了周围的同学,在他的心里只容得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全部,有了她就等于有了全世界”。 王野麻木地看了周伟一眼还是一声不吭。 “而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她的心境和这个男人完全相同,她从小喜欢唱歌跳舞,并且有着极高的艺术天赋,因为学习成绩不是太优秀,所以她选择了报考艺术中专,并且率先通过了省内一所艺校的面试,而后顺利地被这所学校录取了,自此以后,这一对恋人便踏上各自不同的求学之路,两人之间相隔了千里之遥,但距离并没有阻隔他们的爱情,相反在这一千公里的道路上,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封洋溢着爱情与思念的书信从各自的起点发出,他们鸿雁传情,彼此述说着心中对对方的思念,这种日子足足持续了近两年,直到这个女人中专毕业”,周伟偷偷地看了一眼王野,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他会心地笑了笑又接着往下讲。 “不过这中间出现了一段小小的插曲,当年这所艺术学校的副校长因为非常欣赏她的艺术天赋,在了解到了她的身世之后,他非常感动,除了免除这个女人的学杂费之外,还特意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一部份钱给这个贫穷的女生当生活费,而且这位副校长还经常单独给她授课,刻意要对她进行更高层次的艺术培养,不但如此,当女人毕业的时候,这位副校长已经升到了校长的位置,所以他力排众议,将这个女人留在了学校里任教,为此女人非常感激他”。 “然而”,周伟突然来了个转折:“让女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这位校长的出现,让这个男人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安,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的感情出现了变化,无论是书信、电话还是当面,两人之间开始有了误会,感情也渐渐地出现了裂痕,这个男人由于还在求学,他极力要求这个女人放弃她所钟爱的事业,到他所在的城市里生活,女人为此非常痛苦,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原先的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终于劳燕纷飞,而这个女人在伤心之余,她竟然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为了刺激和报復这个男人,她一气之下嫁给了大她二十多岁,足以当她父亲的这位校长”。 周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默默地盯着对面的王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闪动着的泪光。 见王野没有开口,周伟咬了咬牙之后又继续往下说:“这个女人名叫陈——丹——青,而这个男人名叫王——有——利,小时候周围的人都叫他阿利,读大学之后他感觉这个名字太俗气,于是他便自己改了个名字,叫王——野!”。 周伟第一次听到“阿丽”这个名字是在7月17日的“丽山走镖”之行,是从陈丹青的表妹王莉莉的口中听到的,据说这个“阿丽”在江州工作,而且把陈丹青嫁给郑天霖的事传回了村里,致使陈丹青因感觉“无颜见江东父老”,所以从此就没有回过一次老家。 周伟不得不承认他有大男子主义,在他看来这么爱搬弄是非嚼舌头的一定是个女人,所以自然而然地把王莉莉所说的“阿利”理解成了“阿丽”。 也是在17号那天周伟曾经在陈丹青面前提起过“阿丽”,当时周伟的原话是“那个长舌妇真是讨厌”,不过陈丹青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周伟虽然有些奇怪,但当时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也就没有接着追问下去。 8月份周伟回到了江州,在偶尔的一次查阅师生户籍资料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王有利”这个名字,而据他所知学校里并没有王有利这个教职工,不过在职务一栏中明确无误地填写着“校医”两个字。 那么除了王野之外,还能有谁呢? 这个时候他又突然间想起了8月初在刘伟的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幕,当时刘伟告诉他,6月21日晚周伟在湖畔见义勇为一事已经得到了落实,是当事人亲自出面作证的,周伟听后很高兴,他说了一句“王野这哥们不错”,结果刘伟反问了一句“谁是王爷?”,周伟跟他解释说是学校的校医,而后刘伟才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话“原来是他呀,怎么会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呢?”。 第222页 这句话当时周伟并没有在意,只是在将“王野”和“王有利”划上等号之后才茅塞顿开,原来王野在给警方所作的证供里用的就是“王有利”这个名字,因为他的身份证上就是王有利。 给自己取名字。 正是刘伟无意间说起的这句话终于点醒了周伟。 除此之外,周伟在户籍资料上查到了王野的身份证号段就是丽山地区的,这一点只要把陈丹青的身份证号码调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到了这一步,周伟便开始初步怀疑“阿丽”可能就是王有利,也就是王野。 但是关于这段发生在丽山的爱情往事,陈丹青从来就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包括郑天霖也包括周伟。 那周伟又是怎么知道陈丹青和王野的这段恋爱经歷的呢? 第一百零一章心中有鬼(二) 周伟是怎么知道陈丹青和王野这段极其隐蔽而又刻骨铭心的恋爱经歷的? 这一切都缘自于一个电话,正是这个电话让周伟开始怀疑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而这种可能存在的关系又使得之前发生的种种迹象得到了充分的佐证。 10月1日国庆节当天,黄素梅的一个请客吃饭的电话打乱了周伟的“长眠计划”,当时黄素梅打的是周伟的手机,这个号码可是意义非常。 因为这个手机号码是周伟用同学的身份证新开户的,原来的那个号码由于被警方监控了,所以他便让它躺在了抽屉里。 而这个新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陈丹青。 连郑天霖都不知道这个号码,他要找周伟只能通过办公座机。 但令人费解的是,黄素梅竟然能将电话打到周伟的手机上,由此可见只能是陈丹青透露出去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黄素梅还是知道了这个号码。 问题来了,黄素梅和陈丹青两人根本是老死不相往来,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而且她和众人一样一直都瞧不起陈丹青,所以陈丹青怎么可能会将“同居男友”的手机号码轻易地告诉黄素梅呢? 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黄素梅根本不知道周伟的手机,是王野告诉她的,只是王野根本没想到周伟在这个号码上布置了一个圈套,之前王野数次想请周伟吃饭都被拒了,所以才会让黄素梅出面试着邀请。 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周伟当时非常吃惊,想了想之后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从这个时候起,周伟便开始怀疑陈丹青和王野之间可能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关系,再加上两人相同的丽山地区的身份证号段和年龄,所以周伟觉得有必要查一查,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也需要用两人可能存在的这种特殊关系来加以佐证。 所以在10月2日,周伟强行“绑架”了刘伟,两人出门了三天时间,目的地就是——丽山。 到了丽山之后,刘伟找到了他在丽山市公安局当领导的同学,在丽山警方的帮助下展开了秘密调查,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两人之间真的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10月5日回到江州之后,周伟会变得那么苍老和忧郁,郁闷之余他拉着陈丹青的手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要再有第三个错误了”。 当两人之间的这层关系揭开之后,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终于可以顺藤摸瓜,一一地得到了非常合理的解释。 1. 在“琴湖闹鬼”事件被揭露之后,马鸣于7月8日被迫离开了江州,在为他送行的时候,陈丹青望着远去的汽车说出了一句让周伟感到莫名其妙的话“这是第二个错误,但愿不要有第三个”,周伟当时好奇地问了一句“第二个错误?那第一个是什么?”,可惜陈丹青并没有回答。 第二个错误指的是马鸣对陈丹青长达12年的暗恋,最终竟然酿成了“琴湖闹鬼事件”,而第一个错误周伟一直以为是陈丹青嫁给郑天霖这件事,不过从丽山回来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他断定这第一个错误指的是王野,因为他与陈丹青的爱情没有修成正果,所以这应该是一个美丽而凄凉的错误; 2. 王野在提到陈丹青时的神态和语气明显不对。5月12日周伟来艺校报到的第一天,在成功救下了跳楼轻生的李若兰之后,周伟下楼时发现自己的行李被陈丹青叫人搬走了,他当时并不知道陈丹青的身份,是王野告诉他的,当时王野说得很轻,眼神也非常奇怪,一种非常复杂且有气无力的神情; 3. 王野和周伟在单独交谈的时候,在提到陈丹青时,经常会突然冒出“丹青”这两个字,而这个词一般只能由郑天霖以及后来的周伟用的,或者陈丹青的好友也行,不过陈丹青在艺校根本没有朋友,对一个人的称唿往往是一种思维惯性的体现,而王野竟然当着周伟的面脱口而出,可见两人之间确实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 4.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周伟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的一点,很多时候他一想到这件事就头痛欲裂,那就是老琴房,老琴房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 “琴房闹鬼”的事已经让艺校人心惶惶,5月14凌晨陈丹青意外地闯进周伟的宿舍,而后两人来到了保卫科里,陈丹青便说出了琴房闹鬼的事情,不过周伟发现在提到老琴房的时候,除了害怕之外,陈丹青的脸会变红,神情也变得有些害羞,而后在陈丹青的引导下两人在老琴房外听到了三声阮音,当时陈丹青非常害怕,催促着周伟尽快离开,可是尽管如此她仍然在回头看,而且有一种恋恋不捨的意味。 第223页 今年暑假在海州宾馆郑天霖与周伟交谈的时候,他很羞于启齿地说出了陈丹青在老琴房里“偷人”的往事,不过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只说是段仲圭说的,周伟根本不相信,而后郑天霖突然冒出了一句“还有”,但在周伟追问的时候他又闭口不谈了。 回到学校之后周伟便力促郑天霖和陈丹青离婚,在后来的几次秘密交谈中,郑天霖犹豫之下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陈丹青在婚后曾经偷偷地做过人流,而郑天霖由于文革之后生了一场大病,被医生确诊为不可能生育,由此周伟才最终相信了陈丹青“偷人”的传言,而陈丹青做人流的时候又恰好王野已经进入艺校工作了一段时间。 从丽山回来之后,周伟非常痛苦,陈丹青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不过思前想后他还是原谅了她,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已经爱上了陈丹青。 “哈哈哈……”,听完周伟的长篇大论之后,王野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周伟啊周伟,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可以这么说吧,你也逃不过世俗的牢宠,没错,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现在看来你对丹青的感情是假的,否则的话你为什么会专程赶到丽山,偷偷摸摸地去调查我和丹青的这段往事呢?你嫌弃她,对吗?”。 “哼”,周伟的鼻子响了一下:“你不承认都不行,不过你说错了一点,如果我嫌弃她,又怎么会让她与郑天霖离婚呢?”。 “哦?是吗?但我真的看不出来你所谓的感情在哪儿”,王野冷笑着说道。 “哼哼,这个呆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别着急,因为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那好,你就接着讲吧,我相信我与她的这段感情经歷,你知道得越多就会越痛苦”,王野张开双臂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王野,你是93年开始在医大读书的,本硕连读七年是吧?”。 “是”。 “也就是说你是2000年毕业的,毕业后你为什么会来江州?又为什么会来艺校做一个小小的校医呢?而且一干就是五年,你不觉得太屈才了吗?”。 “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为了丹青,我不怕你笑话我”,王野非常坦诚地说道。 “谢谢,我相信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不过王野,你应该知道98年陈丹青就嫁给了郑天霖,但你还是义无返顾地到艺校里来,而且还偷偷摸摸地与丹青……”,后面的话周伟已经说不下去了。 “偷情是吗?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干过的事情我绝对认,因为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嫁给郑天霖的,而且也听说她在婚后过得并不幸福,所以我回来了,我想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女人”。 “哼,你太自私了,你把丹青当什么,她凭什么一定属于你?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可以这么说吧,他们俩之所以会争吵不休,你不觉得你的责任最大吗?”,周伟愤怒地说道。 “她本来就是我的”,王野非常固执地说道,“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她的第一次也给了我,如果不是郑天霖的出现,我们俩现在早就是夫妻了”。 “有可能吧,只是有可能,不过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还有,刚刚你的话又一次证明了我的推测,难怪你会选择在老琴房与丹青私会,按理说那个地方又黑又乱,但我一直很奇怪,江州这么大,要偷情的话跑那个没水没电的地方干什么?不过刚刚你说的话解开了我的困惑,你知道我在丽山的时候还去了哪里吗?”。 王野盯着周伟的眼睛,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希望周伟自圆其说。 周伟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去了你们读高中时的那所农村学校,我看到了一幢宿舍楼,让我惊讶的是这幢楼竟然和老琴房的建筑布局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这幢楼的旁边竟然也有一棵老樟树,后来我设法找到了你们当年的校长,据他说当年这幢楼是女生宿舍,陈丹青当时就住在那里,而且她所住的寝室竟然就在二楼西面的最里间”。 王野还是没有说话,脸色也非常平静。 “据这位已经退休的老校长回忆,当年你和陈丹青的恋爱非常隐秘,这可以理解,毕竟那个时候的观念还不开放,学校里是禁止学生谈恋爱的,不过老校长对你们两个人的印象却非常深刻,知道为什么吗?”。 王野仰起了头看着天花板佯装不知。 “因为当年有人看见你趁学校包场看电影的时候,偷偷地潜进了陈丹青的宿舍里,后来有陈丹青的舍友发现陈丹青在偷偷地洗床单,据说床单上有血迹,这件事当年在你们学校里闹得很大,不过因为老校长一直非常器重你,所以便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给你们处分,我想这可能就是你会选择老琴房幽会的最大原因吧?还有一点,当时陈丹青住在后门的教工宿舍里,而你住在单身宿舍,你们经常趁着郑天霖出差的机会到老琴房里去,除了保卫科之外,郑天霖是有后门钥匙的,由于他经常出差,所以他把钥匙留给了陈丹青,选择老琴房私会对你们二人来说非常便捷而且隐秘”。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陈丹青“夜半偷人”一事会被段仲圭发现,因为当年后门的电子眼还没有坏,段仲圭应该就是从监控纪录上看到陈丹青的,只不过由于郑天霖一直不肯相信,所以当后门的电子眼损坏之后段仲圭就不愿修復它。 第224页 王野非常轻蔑地笑了起来:“周伟啊周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喜欢窥测别人的隐私呢?再说了,即使我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呢?”。 王野的嘲讽深深地刺伤了周伟的自尊心,他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开水,捏扁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顿了顿之后说道:“你的出现打乱了丹青的生活,也扰乱了她的心智,在你的纠缠和胁迫之下,丹青只得勉强同意和你保持情人关系,你将幽会的地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老琴房,选择了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因为你忘不了你们的第一次,还有一个原因,在01年之前郑天霖经常会去打扫那间屋子,而且因为他经常出差,所以有时候就由丹青去打扫,但郑天霖一直没有告诉她真实原因,只是把钥匙给了她,而这一切又为你们的私会造就了条件……”。 周伟感觉再也说不下去了,正如王野所讽刺的那样,只要一提起陈丹青和王野当年这段偷情的往事,周伟的内心就象是刀铰一样,他并不在意陈丹青的过去,但他非常忌讳“偷情”这两个字,因为他觉得这是对感情对婚姻的一种莫大的伤害和亵渎,更何况陈丹青现在属于他,而王野就是那个“姦夫”,面对王野的冷嘲热讽,除了痛苦之外,周伟现在有一种想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 “好了,我看你还是别说了吧,你所说的这一些都差不多,我认了就是了,至于你说的什么纠缠啊胁迫啊,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了,反正你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知道得越多就越痛苦,好了,如果没有什么新鲜话题的话我得走了”,王野说完站了起来。 “别动”,周伟再次将王野强行摁在了椅子上。 “你还想干什么?”,王野愤怒地喊道。 “接着讲故事”,周伟咬了咬牙,字字清晰地说道。 “你……不可理喻”,王野也被周伟给气坏了,但他现在不敢站起来了,他看见周伟的眼睛变得通红,他很清楚一旦周伟的情绪失去控制,后果将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周伟把两只袖子都撸了上去,一副想打人的架式。 第一百零二章心中有鬼(三) 面对周伟摆出的证据和几乎无懈可击的推理,王野很爽快地承认了他与陈丹青曾经有过的恋情,而且也承认了他因旧情难忘所以才选择了趁夜在老琴房二楼西面屋子里的那段不道德的龌龊往事。 王野今天晚上非常窝火,心急火燎地赶回学校,不但没有找到黄素梅,还被突然“冒出”的周伟给吓了一跳,而周伟则更是反常了,死死地揪住他与陈丹青的关系不放。 虽然王野不知道周伟是怎么从看守所里出来的,但面对这位“窥私癖”的追问,他觉得有必要打击一下他的自尊,所以自始至终他显得非常配合,正如王野所说的那样,对于这段不伦的往事,周伟知道得越多就越是痛苦不堪,很明显这一点王野确实做到了。 不过周伟今晚可不是专门为“窥私”而来的,经过刚刚那一番没有硝烟的“交锋”,王野看似胜券在握,实际上他在不知不觉中又走进了周伟布置好的圈套,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周伟立即切入了正题。 “你在那间屋子里听到了什么?”,周伟突然间厉声问道。 王野略一抬头,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慌,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脸上又露出了冷笑:“想知道吗?”。 周伟轻轻点头。 “好,我告诉你,我听到了……”,王野上半身往周伟这边前倾了过来,然后轻声说道:“呻吟,快感的呻吟”。 “你这个流氓”,周伟感觉受到了嘲弄和侮辱,一记有力的直拳打在了王野的胸口。 “咣当”一声,王野连同椅子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咳咳咳……”,王野抚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发出了狂笑。 周伟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王野的衣领,脚一勾将椅子放端正,然后把王野重重地掼在了椅子上。 “小心点,不要再愚弄我了,这就是后果”,周伟顺势坐了下来:“不说是吗?好,我替你说,在那间屋子里,你听到了一支曲子,一支用中阮弹奏出来的曲子,曲子的名字叫《霓裳》,你听听,是不是这一支啊?”。 周伟指了指桌上的录音机,里面放的正是中阮版《霓裳》,这是他从陈丹青的那一盘磁带上拷下来的。 王野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胸口,刚刚周伟这一击非常用力,王野知道他真的被激怒了。 周伟:“哼,你可以不说话,也可以否认,听我把故事讲完,你与丹青在那间屋子里私会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这支曲子,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你的特别注意,而丹青由于心思全都在你的身上,所以她并没有听见,在你们长达一年多时间的私会中,你不止一次地听到了这支曲子,时间一长你就产生了好奇,并且你摸索出了弹奏规律,月圆之夜,只不过你是个音乐盲,只知道这是一支曲子,但曲名是什么,用什么乐器弹奏的,这些你一无所知,后来你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这支完整的曲子——中阮独奏曲《霓裳》,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第225页 王野的嘴角动了动,把头转向了一边。 周伟:“因为丹青的手上有一盘磁带,艺校里唯一的一盘中阮版《霓裳》的拷贝,当年陈丹青觉得这支曲子不错,所以从郑天霖的那盘原带上拷了一份下来,你肯定听过这盘磁带,所以你才知道中阮和《霓裳》”。 王野还是面无表情,手一直揉搓着胸口。 “哼,你就装聋作哑吧,你们从2000年开始在老琴房里频频私会,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段仲圭作为当时的保卫科长发现了端倪,只不过他只看到了丹青,却没有看到你,所以他也只是怀疑丹青有外遇,并且告诉了郑天霖,但郑天霖并不相信他的话,直到后来郑天霖在无意之中发现丹青偷偷地做过人流,自此两人之间的战争爆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发生在01年,也就是这一年,郑天霖把老琴房的那间屋子换上了新锁,然后这夫妻二人开始了长时间的冷战,致使陈丹青于02年搬进了单身宿舍,两人正式开始分居”。 自从确定了陈丹青和王野在老琴房里私会的结论后,周伟终于明白郑天霖的一系列反常举措了,比如说给那间屋子换上了新锁,为的就是不让这间有纪念意义的屋子被玷污,也就是在海州宾馆时郑天霖所说的话“我不想让骯脏的人玷污了这间纯洁的屋子”,原因就在这里。 据马鸣说郑天霖除了给这间屋子换上了新锁之外,临走前还怒气沖沖地朝着屋内的那张木床踹了两脚,原因不言自明,床是用来干什么的? 周伟相信,这张床要不是阮韵在生前躺过的,可以肯定的是郑天霖一定会将它砸得粉碎然后付之一炬,如果老琴房没有这么重要的纪念意义,郑天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拆了它。 周伟能理解郑天霖的愤怒,试问如果妻子有了外遇,有哪一个男人会无动于衷?只不过郑天霖一方面找不到“姦夫”是谁,而陈丹青肯定也极力地矢口否认,毕竟这是一件有伤风化的不伦之事,所以郑天霖也只能把气发泄在陈丹青身上,把气撒在那张无辜的木床上,另一方面郑天霖还是深爱着陈丹青的,所以尽管知道了陈丹青有外遇,但思前想后最终他还是原谅了她,不过这已经是他们分居之后的事情了。 对于陈丹青来说,表面上她否认自己的出轨,但她在心里也确实感觉对不起郑天霖,而且她也做好了离婚的打算,但离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她才暂时搬进了单身宿舍,先分居再考虑离婚,让双方都有一个思考的空间,这个方式的确值得肯定。 “你恨郑天霖,对吗?”,周伟突然间问了一句。 王野面无表情地看了周伟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周伟:“哼,这是正常的,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对他有成见了”。 “哦?是吗?说说看”,王野终于开口了。 周伟笑了笑说道:“在学校里郑天霖的名声是有口结碑的,大家都习惯于称他为‘郑院长’或者是‘院长’,只有你称他为‘郑天霖’,还记得我们之间无数次的单独谈话吗?你在私下里从来没叫过‘院长’,总是直唿其名,我想这就是思维定势吧,还有在公众面前,‘郑院长’这三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显得非常生涩和拗口,我说得没错吧?”。 “呵呵,周伟啊,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细緻,连我的这一细节都被你看出来了,真有你的,没错,你说的很对,我不但对他有成见,我还非常恨他,是他从我的身边抢走了丹青,并且让她过着非人的生活,我想这一点你应该能理解的”,提到郑天霖的时候,王野毫不掩饰地表示了他的愤慨。 “我可以理解你对他的成见,但不能理解你所谓的‘恨’,是你不珍惜丹青的感情,不顾及她的感受,你太自私了,正因为你的自私所以才造成了分手,正因为你的自私让丹青选择了郑天霖,还有,你说丹青过着非人的生活,你真他妈无耻,如果不是你,他们两人怎么会分居,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周伟怒声喝道。 “丹青是我的,她只能属于我”,王野异常顽固地说道。 “哼,你把丹青当什么了?算了,咱们继续讲故事”,周伟觉得王野已经不可救药了,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周伟,你有完没完啊?我没有兴趣听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王野愤怒地站了起来。 不出所料周伟又一次把他“请”回了椅子上,这让王野除了愤怒之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周伟的外号“一根筋”,果然不同凡响。 “那好,言归正传吧”,周伟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有屁快放”,王野不耐烦地说道。 周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围着王野整整转了两圈。 “啪”,周伟怒气沖沖地拍响了办公桌。 “王野,你为什么要杀人?”,周伟厉声喝道。 王野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神色慌张地看了周伟一眼,而后又慢吞吞地坐了回去,“你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我会跟一个杀人犯开玩笑吗?”,周伟吼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狡辩?”。 第226页 “哦?我狡辩?周伟,你刚刚说了一大堆,我不都是很配合你的吗?你怎么还会给我按上个杀人的罪名呢?”,王野冷笑了两声。 “那是你避重就轻的障眼法而已,先前我说的那些都是有确凿证据的,你根本没法抵赖,即使你不承认我只要回去问丹青就行了,我肯定她会如实地告诉我,你信吗?”,周伟自信地说道:“不过,你杀人这件事,任凭你巧舌如簧也休想抵赖”。 王野:“你说的是索命阮音吧?”。 “哈哈哈,终于不打自招了,我只说杀人,可没说过索命阮音是你干的呀”,周伟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野摇了摇头也笑了起来:“对于你的逻辑思维能力我表示怀疑,咱们学校里除了索命阮音之外还有什么吗?”。 “可是我说过‘索命阮音’是杀人案件了吗?”,周伟立即反问道。 “这……”,王野顿时哑口无言,因为周伟的这个圈套布置得太巧妙了。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索命阮音是杀人案件?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王野平静地回敬道。 周伟:“你的逻辑真是乱得一塌煳涂,看来真的是‘做贼心虚’啊,索命阮音事件大家一直都认为是自杀,包括你和我,不过从丽山回来之后,我初步改变了看法,虽然我不能认定是他杀,但我可以肯定不是自杀这么简单”。 王野:“呵呵,这个故事越来精彩了,我也越来越有兴趣了,特别是这个故事和我有关,周伟,你还是别枉费心机了,你再牛,你的话能比那些专家更权威吗?”。 “哼,专家专家,狗屁的专家,一群沽名钓誉之辈,什么‘抑郁症’什么‘癔症’什么‘自杀’,全他妈的狗屁,这就是一起系列连环杀人案,而兇手不是别人,正是你王野,王有利”,周伟拍了一下桌子后高声叫道。 “呵呵,别发这么大火,都是成年人了,既然你在讲故事,那就不妨直说好了,反正是故事嘛,你说我是杀人犯,那就假定我是吧,我想听听在这个故事里我是怎么杀人的,行吗?”,王野平静地说道。 “爽快,那我就从头说起吧,你可以反驳”。 周伟走到饮水机旁伸手接了两杯开水,给王野递了一杯,王野很优雅地接过了水杯,不过杯中的水在晃动,而且把开水晃到了他的手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丹青有外遇这件事最终还是暴露了,为此丹青非常害怕,因为她对郑天霖还是有感情的,最重要的是她感觉对不起他,所以尽管他们俩吵得不可开交,但一直没有把离婚提上日程,所以她偷偷地去做了人流,并且肯定找你谈过,要结束这段婚外情,但被你坚决回绝了,并且你把丹青的放弃又归罪于郑天霖,特别是丹青不肯离婚,而且流掉了你的骨肉,此后便坚决不肯再与你私会,所以你非常愤怒,你对郑天霖恨得咬牙切齿,于是一个歹毒的阴谋就此在你的脑海里形成了”。 王野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周伟。 “你要报復郑天霖,你要让他身败名裂,所以你开始静下心来研究你的报仇计划,你发现郑天霖是个正直的人,一不贪污二不受贿三不好色,而且上头还有关系网,所以你感觉无处下手,但你又不想就此放弃,因为你已经被仇恨沖昏了头脑,于是你开始寻找郑天霖身上的弱点,结果你找到了,艺校,学校就是郑天霖的致命弱点,因为郑天霖把艺校看做他的第二生命,你知道只要搞垮了艺校,就等于要了郑天霖的老命,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你开始行动了”。 “嗯,周伟啊,不可否认,你的逻辑很严密,你说的这个动机确实有一点道理,继续往下讲吧,我洗耳恭听,不过我觉得既然是行动嘛,总得有个代号吧,你说呢?”,王野平静地说道。 “索命阮音”,周伟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心中有鬼(四) “索命阮音”,周伟说得咬牙切齿。 “呵呵,有意思,把索命阮音和我联繫起来了,想像力不错,继续吧,我相信后面的故事会很精彩”,王野笑着说道。 “当然精彩”,周伟严肃地说道:“在决定要通过搞垮艺校,以达到你报復郑天霖的目的之后,你开始设计你的计划,谁都知道艺校的精萃是民乐和舞蹈,只要摧毁了这两个系艺校就彻底没落了,这一招也可以称之为‘精确打击’吧”。 “但是如何能摧毁这两个系,而又不能暴露你自己,这一点是最难的,恰在此时,学校里接连发生了两起学生跳湖自杀事件,一时间学校里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当然肯定会有一些闹鬼的版本在私下里流传,而其中就有明朝江州名妓孙了了的传说,毕竟我们学校当年是北湖侯府嘛,而且孙了了死后用音乐杀人的故事在江州的老一辈群体中几乎是人尽皆知,这个时候你突然发现可以利用封建迷信来达到你的目的,于是你开始注意搜集有关孙了了的材料来为你所用,所以嘿嘿嘿……”。 周伟的“奸笑”声让王野有些心惊肉跳。 “所以你让黄素梅去了一趟省档案馆,查到了野史里关于孙了了的记载,包括也看到了那首《凤凰台上忆吹箫》,从中你提炼出了那句谣言‘阮音起,香魂逝’,对吗?”,周伟厉声喝道。 第227页 “不对”,王野大声地回敬道。 “不对?你骗谁?黄素梅去省档案馆查孙了了的事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周伟加大了嗓门。 7月16日周伟到省档案馆查孙了了时,看到了那首孙了了的遗作《凤凰台上忆吹箫》,在词的下阙有一句“阮音起,香魂便逝”,也就是艺校里流传的谣言“阮音起,香魂逝”的起源,据管理员汪洋说,郑天霖之前也来查过,看到这首词的时候反应非常剧烈。 交谈中汪洋又不经意地提起了艺校曾经有一个年青的女人在郑天霖之前也来查过,今年的8月份周伟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的查询动机,于是让郑天霖拿着艺校女教师的照片让汪洋辨认,结果汪洋毫不犹豫地指出了黄素梅,而且肯定是在02年的10月份之前来查的。 当郑天霖把这个结果告诉周伟的时候,周伟真的被吓了一跳,他和郑天霖都不敢相信是黄素梅,只不过据汪洋说只有他们三个人看到过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据此周伟初步认定黄素梅就是索命阮音的造谣者。 不过问题是黄素梅为什么要造谣呢? 蹊跷的是自从黄素梅去过省档案馆之后,学校里开始有了“阮音起香魂逝”的可怕传言,更令人费解的是,此后一系列的艺校女生跳湖事件便轮番上演,致使这个传言开始大范围地传播开来,令人闻风丧胆,这些难道真的是巧合吗?还是别有用心的杀人预言呢? 周伟不相信黄素梅会造谣,当然更不信那些女生的死与黄素梅有关,于是他开始怀疑黄素梅也是被人利用的,那么谁会利用这个善良的女人呢? 怀疑的对象指向了王野。 虽然王野曾经告诉周伟,说他与黄素梅是今年刚开始谈恋爱的,不过周伟看得出来王野在撒谎,在恋爱这个问题上男人可以隐蔽的很巧妙,但女人不行,她们的神情和语气,举手投足间处处都在透露着“名花有主”的信息。 试想如果两人在02年就开始谈恋爱,而王野为了不暴露自己,他需要有人协助他完成这个报復计划,无疑善良单纯的黄素梅便是最佳人选,但周伟知道王野是不会将这个计划告诉黄素梅的,只是利用两人之间的恋爱关系为他跑腿而已,而作为黄素梅来说,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深爱的男友会去杀人,所以心甘情愿为他提供便利。 “对了王野,5月13日晚到我办公室里,然后又仓惶逃窜的人是你吧?”,周伟笑着问道。 王野没有回答,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了。 5月13日也就是“黑色星期五”,周伟在保卫科的里间寻找刘小曼自杀前的监控纪录,有人偷偷地潜进了保卫科,并且仓惶逃窜,逃跑中碰翻了搁在门边的铁畚箕,周伟闻声立即追了出去,不过没有看到人,而整个教学楼的一楼只有隔壁的学生科亮着灯,学生科里只有黄素梅一个人,但她因为工作太专注了,并没有看到有人跑过。 后来周伟回保卫科的时候解开了部份疑惑,因为桌子上摊着一张《江州晚报》,晚报上有一则关于刘小曼自杀的报导,据此周伟肯定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一定是看到了这则报导之后才逃跑的,至于为什么逃跑,周伟当时估计是害怕看到有关“艺校闹鬼”方面的消息,并没有其他的怀疑。 至于这个陌生的闯入者是谁,周伟在6月份得知王野和黄素梅的恋人关系之后,他就非常肯定这个人是王野,试想在这种“艺校闹鬼”的环境之中,黄素梅却敢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加夜班,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她知道有人会来陪她,而王野当然是不二人选。 但这也只能证明王野胆子小而已,周伟根本没想到他就是兇手,是因为“做贼心虚”才仓惶逃窜的。 “王野啊王野,你知道丹青为什么在与郑天霖分居之后不愿意跟你吗?按理说那个时候是她最无助和失落的时候,你作为她的初恋情人只要开口,她是一定会跟着你的,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一定去找过她,想与她重拾旧情,可是她拒绝了你,其实最大的原因不是她爱郑天霖,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你与黄素梅的事情,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也是一个被感情伤害过的女人,所以她不想伤害黄素梅,并且她一直很自卑,感觉也配不上你,你知道吗?”,周伟语重心长地说道。 “啊?”,王野大吃一惊。 “哼,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爱她,你爱的是她的身体吧?我看她不跟你是对的,如果她选择了你,那才是真正的悲剧呢,哼”。 王野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接着讲故事”,周伟又言归正传:“在搜集到了有关孙了了的材料之后,你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些初步的打算,你以孙了了的传说为蓝本设计出了初步的计划,特别是传说中的中阮和霓裳引起了你极大的兴趣,因为你在老琴房里听到了那支用中阮弹奏出来的《霓裳》,而且传说中孙了了就葬在情定山谷,死后用音乐来杀人,受害者在阮音的指引下走上登天桥跳湖自尽,真是天大的巧合呀,老琴房的神秘音乐竟然真的应了这个传说,而且02年的4月19日那个死亡的女生竟然就是从登天桥上跳下去的,唉,一切都太巧了,巧得让你也感到不可思异乃至于欣喜若狂吧?”。 王野没有抬头,不过周伟能感觉到他开始有些心虚了。 第228页 “于是学校里开始有了‘琴房闹鬼’的传言,也有了‘阮音起,香魂逝’的怨咒,再加上那两个女生的死引发了校内的惊慌,这一切都为你创造了机会,于是你开始计划着杀人,我相信你一开始并不想杀人的,只不过这个孙了了的传说中那些人的结局就是死亡,而且是从登天桥上跳湖的,所以你不得不这么干,否则的话你的谣言就没有市场,当然也就减少了计划成功的机率,于是你开始物色杀人的目标,最终你选择了那些被包养的舞蹈系女生,而且是校舞蹈队的顶尖女生,你很清楚,只要计划付诸实施,一方面死的是才艺俱佳的尖子生,此举直接打击了舞蹈系,另一方面她们都是因为阮音而死的,这势必会间接造成器乐系的混乱,特别是民乐,一石二鸟,妙啊”。 “真能编啊,周伟,我看你适合当编剧啊”,王野抬起了头对着周伟竖起了大拇指。 “哼哼,没关系,反正是故事嘛,你不用紧张,现在说说你为什么会选择舞蹈系女生作为目标吧,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刚刚我已经说了,为了摧垮舞蹈系”,周伟竖起了两个手指:“第二个,你恨她们,恨她们的不自重,恨她们的自甘堕落,而这种恨直接来源于你失败的感情经歷,也就是说你恨丹青,继而又把这种恨延伸到了这些女生的身上”。 “不,我爱丹青”,王野突然间站了起来。 周伟伸手示意他坐下来:“我刚刚也说了,你所谓的爱完全是因为迷恋丹青的肉体,之所以说你恨她,这得追溯到她与郑天霖的婚姻了,你包括学校里的师生一样,都认为丹青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她与郑天霖的结合完全是因为她贪恋郑天霖的权势和地位,在你和大多数人的眼里看来,丹青也是个堕落的女人,你扪心自问一下,我说的对不对?”。 王野颓废地坐回了椅子上。 周伟:“所以你自然而然地把对丹青的这种恨延续到了那些无辜女生的身上,通过杀死她们来满足你心理上变态的满足,其实你最想杀的人是丹青,只不过你下不了手而已”。 “胡说八道”,王野愤然说道。 周伟笑了笑说道:“还是继续讲故事,接下来我说说你的精确打击吧,对于下手的目标你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除了被包养和校舞蹈队之外,要上你的黑名单还必须要具备几个条件,第一必须是外地女生,第二必须要家境很差的女生,你很清楚,一旦你对本地人下手,那么势必会造成死者家属的剧烈反应,毕竟都在江州嘛,要闹事要追究都比较方便,而对外地人下手就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了,而你选择家境贫寒的外地女生,因为她们的家庭没有背景没有实力,即使你杀了人,她们的家属也闹不出多大的风波来,在现在这个社会上,没有实力和背景的确是寸步难行,你很狡猾,真的”。 “嘿嘿……”,王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周伟愤怒地喝道。 “周伟啊,既然你提到了背景,我有个疑问想请您这位大编剧解释一下,在你编造的这个故事里,那些女生都是被大款包养的,难道这不是背景吗?而且是很深厚的背景哟,而你却说她们没有背景,你这不是在自打耳光吗?”。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周伟呵呵地笑了起来:“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弄明白什么是包养,我的理解是,这是一种纯粹的交易,一方用权势和金钱,另一方用青春和肉体,你能指望他们会产生感情吗?如果能的话就没有这种骯脏的地下交易了,王野,你见过有嫖客到派出所去保释妓女的吗?你认为那些大款们真会愿意替这些女生出头?我估计当这些女生的死讯传开之后,这帮包养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认为呢?” 王野朝着周伟翻了个白眼。 周伟:“咱们接着讲故事吧,王野,你只是一个校医,你哪来这么精确的消息呢?被包养、校舞蹈队、外地人、家境贫寒、没有背景,这么多的先决条件,你一个小小的校医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多呢?而且一杀一个准,嗯?”。 王野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问我,是你在讲故事,不是我,你还是继续往下讲吧”。 “好,原因有两个”,周伟嘆了口气之后说道:“第一,每个星期的星期五,你都会站在校门口,盯着那些用名贵轿车来接女生的男人,当你看到年龄偏大且与女生的样子亲密得已经超过了父女或者是亲戚关系的时候,你都会默默地把这个女生记在心里,这是第一步,因为你要选择那些被包养的女生下手,这是先决条件,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为什么会到校门口的时候,你告诉我院里曾经下过通知,说是为了防止校门口秩序混乱而造成事故,对吗?可是我后来查过,根本没有这个通知,只是在01年的时候因为曾经出过两次事故,当时郑天霖在院务会议上口头说的,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让你们校医到门口去维持秩序,而且我查过那次会议的会议纪录,你根本就没有出席,所以只能说你在撒谎,或者说是你的思想境界太高了,但我更愿意相信是你别有用心,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王野稍稍地张了张嘴巴,又快速地合上了。 周伟:“在初步选定了作案目标之后,接下来你就要开始查这些女生的背景,你的身份是校医,即使是这些女生到你这儿来看病,也不可能会留下这么多的个人信息,看病肯定不可能会告诉你她们家很穷没有社会背景,对吧?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大家都怕提到一个‘穷’字,但你竟然能得到这么详实而全面的资料,来源只有一个——学生科”。 第229页 周伟喝了口水之后说道:“我想这就是你与黄素梅谈恋爱的真正原因,别跟我提什么你爱她之类的,你自己也说的,你一直都爱着丹青,而且一直都希望她回到你的身边,对吗?”。 “所以,你与黄素梅之间所谓的感情,完全是一种单方面的利用关系,你利用黄素梅学生科干事的身份,为你搜集这些女生的个人资料,从中筛选出你的作案目标,可怜哪,黄素梅这么善良的一个女人,就因为她太单纯了,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被你利用,而且到现在还一直蒙在鼓里,所以你就是一个感情上的骗子”,最后两个字周伟说得很重。 第一百零四章心中有鬼(五) 提到王野对黄素梅的利用和欺骗,周伟在气愤之余直接给他戴上了一顶“骗子”的高帽。 “你才是骗子,我才不相信丹青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王野愤然回应道。 “呵呵,王野,你先别激动,咱们俩到底谁是骗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还得继续往下讲”,周伟发现两人之间的争执就象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就讲吧,我的周编剧”,王野在挖苦他。 “你先通过散播谣言在学校里制造出闹鬼的恐怖氛围,因为有了先前两个女生的意外死亡作铺垫,谣言便在很短的时间内象瘟疫一样地扩散开来,一时间师生们谈鬼色变,然后你利用自己的观察和黄素梅提供的准确资料,最终确定了你的第一个作案目标,她叫方小雨,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周伟的眼中顿时凶光乍现。 王野平静地与周伟对视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冷笑。 周伟:“目标有了,接下来就该实施你的杀人行动了,之前你在造谣的时候已经把老琴房有神秘阮音的事情也同时散播了出去,你估计肯定会有人感兴趣并去调查的,这样的话会让你的谣言显得真实可信,那么接下来你还得办一件最重要的事”。 周伟:“那就是你必须要将老琴房里的阮音与方小雨的死制造出因果关系,也就是说你要让大家相信,方小雨是因为听到了中阮曲〈霓裳〉而死的,所以你首先必须要让方小雨先听到这支独特的曲子,然后才择机下手,不过你也知道老琴房早就废弃多年,而且阮音只在凌晨时刻响起,一个女生是不可能有这个胆子敢夜闯老琴房的,而且老琴房距离女生宿舍有二百多米远,音乐绝对传不到女生宿舍,那么怎么办呢?”。 王野依旧紧盯着周伟,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接下来该谈谈作案手法了,也就是杀人的方式”,周伟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后说道:“要杀人当然不可能凭你的主观意念,必须要和方小雨正面接触,但你和她不熟甚至是素昧平生,那么唯一的接触渠道就是你的工作,也就是方小雨到医务室来找你看病,在这个过程中你做了手脚”。 “等等,我觉得这一点很不符合故事发展的逻辑,否则如果将来拍成电影的话会被观众骂的”,王野打断了周伟的话。 “哦?说说看,你也别拘束,都说了是故事嘛”,周伟笑着说道。 “医务室不止我一个医生,再说了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一个青春少女怎么可能会找我一个大男人看病呢?这一点太缺乏事实依据了吧?你说呢?”,王野郑重其事地说道,仿佛两个人真的在探讨剧本。 “如果放在别的地方我相信,但我们学校的医务室不同,想知道为什么吗?”。 王野好奇地点了点头。 周伟:“所谓异性相吸,你先别反驳。不是我恭维你啊,你确实长得很帅,而丁艷呢?一个大美女,医务室里的两个医生,一个帅哥,一个靓妹,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且我还知道你在学校里拥有众多的粉丝,不少女生都向你暗送秋波,再说了你与黄素梅的事情知道的人非常少,所以在众多女生的心目中你就是她们的白马王子啊,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我一定会找你看病的,因为那也是一种美的享受啊,而如果找丁艷看病呢?又有句话叫‘人比人气死人’,女人天生爱美,但她们绝不希望有人比她更美,否则的话她会自惭形秽的,知道古代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身边的丫环个个都很丑吗?对比啊”。 周伟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王野没有笑,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堪。 “除非是遇到一些难以启齿的毛病,否则的话女生们还是很乐意找你看病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咱们学校距离市区最近的医疗机构也有将近四公里的路,所以碰到一些小毛小病,学生们都很愿意上医务室,男生找丁艷,女生找你,各取所需吧,于是你就有了接触方小雨等受害女生的机会”。 王野点了点头:“好象也有一定的道理,那你快说说,故事里的我是怎么做手脚的吧?还有你别忘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两个都是同时在医务室里的,杀人这么复杂的事情怎么地也得选择一个好的时间和地点吧,怎么会当着他人的面在办公室里动手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哼哼,别急,杀人不一定要动刀动枪的,否则的话警方怎么可能会鑑定为自杀呢?你的杀人手法非常巧妙,咱们还是一步步来吧,先说你是怎么让方小雨等人听到中阮曲《霓裳》的”。 第230页 周伟边说边举起了食指:“首先,你必须要在看病的时候动手脚,动什么手脚呢?在盐水里加点特殊的物质,这种物质有一种特殊的功效,那就是——麻醉,如果频繁使用还会——成瘾,知道是什么了吧?”。 “不知道”,王野平静地回答道。 “好,这个物质一会儿再说,先说说你此举的喻义何在吧,你之所以给她们加这种药,目的是要让她们产生幻觉,因为这种药有兴奋作用,在合适的剂量下人体会飘飘欲仙,她们在输完液后会觉得浑身舒畅,甚至于还会手舞足蹈,但是也会造成——失眠”。 王野:“失眠?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内吗?”。 周伟点了点头:“有,在这种因为‘闹鬼’而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失眠就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一晚上不睡觉可能没有什么,但如果连续两三天睡不着觉,传说中的鬼就会飘到她们的脑海里,甚至于飘到她们的身边,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害怕的东西就越是会去想它,越是害怕听到老琴房里的神秘阮音,往往她就会把听到的一切可疑响动都理解成了这股阮音,这就是心理学上的幻听现象,对吗?”。 “嗯,这点倒是没错,不过问题是,人的幻觉也是千变万化的,她可以把其他响动听成是阮音,但怎么就听成了中阮弹奏出来的《霓裳》呢?况且你在故事里一直都强调的,谣言只提到了老琴房里有神秘阮音,没说阮音就是《霓裳》啊?周编剧,这个暇疵你一定要想办法补好,否则的话观众也会骂娘的”,王野兴趣盎然地提醒道。 “这是第二步,第一步是先造成幻觉,我想这就是你最喜欢给人开盐水的原因之一吧?无论小病大病你一开就至少三天盐水,这也是社会上很多医生的职业习惯,这个你不用否认了,我手上有这些受害人的病歷,她们都曾经到医务室看过病,八个人中有五个是你看的,三个是丁艷看的”。 周伟冲着他摆了摆手:“你先别对丁艷指出异议,因为不管是你看的还是丁艷看的,所有的药都是由你经手的,她们所挂的盐水也是你亲自调配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执业医师,丁艷不是,这是有法律明文规定的,实际上只有你才有处方权,丁艷看病最终也得署上你的名字,对吧?而且丁艷学艺不精,据说曾经给人开错过药,差点酿成事故,还是你及时发现并调整过来的,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药房和输液室都在里间,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在配制盐水的时候做手脚”。 王野没有说话,脸色变得有些严肃。 “第一步顺利完成,方小雨等人也产生了幻觉,听到了所谓的‘阮音’,接下来你要让她把‘阮音’变成《霓裳》,这就需要她再次前往医务室找你,这一点就很简单了,正常的人两三天睡不好觉,抵抗力就会急剧下降,容易造成外邪入侵,更何况方小雨在药物和迷信的双重作用下产生了幻觉,除了容易生病之外,精神就会出现恍惚,而且还会疑神疑鬼,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跑到校外的医疗机构去了,所以只能再次来医务室”。 周伟边说边看了一下王野后继续说道:“而这一次方小雨的情况就很严重了,丁艷是没有办法的,所以你就当仁不让喽,因为方小雨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所以你就给她初步诊断为心理障碍,也就是所谓的‘妇科病’吧,然后你就决定对她进行心理辅导,呵呵,你看那里”。 周伟顺手指了一下墙上挂着的一块铜牌,上面镶着‘学生心理辅导站’七个红字,然后接着说道:“而要进行心理辅导,肯定要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还要避免被外人知道病情,也就是保密治疗吧,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看来,心理障碍等于神经病,所以你藉此很轻易地就支开了丁艷,然后对方小雨进行单独的心理辅导”。 “但是”,周伟突然间站了起来厉声喝道:“谁能想到你的心理辅导竟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你把‘学生心理辅导站’活生生地变成了‘学生心理谋杀站’,王野,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哼”,王野的鼻子响了一声,“周伟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谋杀了?哦你的意思是我在给人做心理辅导的时候把她给杀了?你不是在做梦吧?”。 “哈哈哈,你就装傻吧,王野,你的作案手法很高明,很隐蔽,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心理谋杀’”。 “哦?愿闻其详”,王野挥了挥手示意周伟坐下来谈。 “当医务室就剩下你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开始对她进行心理暗示,而方小雨在那种精神恍惚的情况下就很容易被你催眠,也就是在催眠的过程中,你给她放了中阮曲《霓裳》,并且一直对她进行暗示和诱导,暗示她这支曲子就是老琴房里的阮音,方小雨在已经被你深度催眠的情况下,她的思想意识都会跟着你的诱导在深入,你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你让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你说这支曲子就是老琴房里的阮音,那么在方小雨的潜意识里就牢牢地记住了这支曲子,这就是为什么方小雨等女生没有去过老琴房但知道那支曲子是《霓裳》的最根本的原因,这是第三步”。 第231页 王野突然间睁了一下眼睛,嘴角也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第四步,就是向她灌输中阮曲《霓裳》等于死亡,于是在你的心理暗示和诱导下,方小雨开始有规律地到医务室找你做心理辅导,这个周期一般是三天一次,每一次你都会步步深入,由浅入深,最终你完全控制住了她的心理活动,可以说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是生与死,都已经控制在了你的手中”。 “第五步,你要选择一个月圆之夜,在索命阮音响起的当晚,进行你最后的杀人计划,‘阮音起香魂逝’,因为阮音是在凌晨时刻响起的,而你安排方小雨在当晚自杀,可以进一步地引发更大的混乱,而这也正应了那个孙了了在月圆之夜用音乐杀人的故事”。 王野腾地站了起来,刚想开口反驳不料被周伟毫不客气地按在了椅子上。 “在方小雨的心理被你控制了之后,你就会在最后一次催眠当中,告诉她等月圆的时候,那些鬼魂就会烟消云散,她的病就会好了,因为自从她被你用了麻醉药物和负面的心理暗示之后,她的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便急转而下,慢慢地发展到发烧、说胡话、精神冷漠,甚至于卧床不起等等,你很聪明,为了你的阴谋不被发现,你会尽量控制你的催眠进度,会在女生自杀前一两天进行最后一次最为恶毒的精神摧残,而这一次就会彻底地将女生的心理引入死胡同,然后这些女生便会突发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并且延伸到了躯体上,因为你知道一旦时间拖得太长,方小雨等人就有可能被同学送进医院,那么你的阴谋就很有可能会败露”。 周伟一挥手再次打断了王野想开口争辨的意图:“还有,你会费尽心机地去打听农历15和30两天的气象预报,如果预报说天气不好没有月亮,那么你就会在心理催眠当中刻意地往好的方向进行引导,以拖延女生发病的时间,这样就不至于受害女生会过早地发病而被人发现,而这些可怜的女生们,在她们发病乃至于神智不清的时候,竟然都在期盼着月圆之夜的到来,她们至死也想不到所谓的‘月圆解脱之夜’竟然是她们在世上生存的最后一天”。 “你胡说”,王野愤怒地吼道。 “他妈的,你听我说完,还有第六步,也就是最后一步,就差这一步了,你听我说完行吗?”,周伟的嗓门彻底盖住了王野歇斯底里的吶喊。 第一百零五章心中有鬼(六) 周伟滔滔不绝地步步深入,丝毫不给王野以争辨和反驳的机会,往往王野一站起来就会被他大力地按在椅子上,只要王野一开口就会被周伟的大嗓门给彻底盖住。 这个时候的周伟已经不是在讲故事了,而是在復原真实的案情,他的思路非常清晰,推理丝丝入扣,一个个看似无法解开的死结在他的叙述中被逐一化解,而且也符合客观规律和逻辑。 “第六步,也就是最后迈出的实质性的一步,当月圆之夜到来的时候,隐藏在方小雨潜意识里的‘定时炸弹’爆炸了,这个时候方小雨的精神会突然间变得好转,而后她会精心地打扮一番以迎接月光的洗礼,因为在最后一次催眠当中,你会告诉她,这个夜晚她会重获新生脱离病痛,于是在你的心理诱导下她会独自走出校门,来到学校西面的湖畔林子里,而你就在林子里等她,给她做最后一次心理辅导,因为她的思想已经完全控制在了你的手中,所以你就引导她自己往东面的登天桥走,当然你不会告诉她是去自杀,而是告诉她到了桥上之后跳下去,缠在她身上的鬼魂与病痛就会散去,而她也从此就获得了解脱,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女生临死前都在笑的根本原因”。 “哈哈哈……”,王野指着周伟发狂似地笑了起来,一只手非常夸张地捂住了肚子。 “好笑吗?”,周伟恶狠狠地说道。 “周伟啊,我看这个故事一点儿都不精彩啊,简直就是胡编滥造,这样的水平恐怕你这辈子也当不了编剧了”,王野还在发笑。 “好,故事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该你提问了,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请吧”,周伟咬了咬牙狠狠地盯着王野。 “催眠、暗示、心理控制,哈哈,周伟,我知道你一直在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其实我也看过不少,而且也跟省里的心理专家交流过很多次,不过周伟啊,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按我说你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王野眉飞色舞地说道:“不错,书上是有这方面的描述,但是有案例吗?据我所知,控制人的心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课题,包括省里的老专家们都办不到这一点,我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儿科医生在你的口中竟然成了心理学大师了,想要人病就病、死就死、自杀就自杀,我有那么神吗?哈哈哈”。 “哼,儿科医生?哈哈,不错,你是学儿科的不假,请问,张春生你认识吗?”,周伟笑着问道。 “张……“,王野顿时目瞪口呆,嘴巴一张好半天都没有合拢。 “他可是你的恩师啊,你当年读医大的时候他就是校长,你的确是学儿科的,不过他曾经执教过你的儿童心理学课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张春生慧眼识珠,他发现你是一个心理学奇才,有心要栽培你,于是你在本学科之外,经常向他请教心理学知识,而他也把他的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了你,这其中包括他最擅长的犯罪心理学,对吧?你跟着他学了整整七年,终于学成而归,张春生一直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衣钵,用所学知识为社会造福,可是你呢?大家都说儿科医生最具爱心,可你王野却打着‘儿科医生’的幌子,利用张春生所教的心理学知识,竟然干起了杀人害命的罪恶勾当,你说,你对得起他吗?啊?”,周伟一声怒吼把王野吓得立即闭上了嘴巴。 第232页 周伟一直很怀疑这些女生的自杀动机,虽然被鑑定为“抑郁症”,但周伟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这些女生在生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常之处,也没有受到特别大的精神刺激,为什么会在毫无徵兆的情况下突然发病,而且是重度的心理疾病,以至于走上了轻生之路,这不符合心理学书上的描述,更不符合客观规律,所以他觉得很有必要查一查。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周伟花了很长时间走遍了江州的心理医疗机构,也遍访了省内的心理名家,不过最终没能解开这个疑惑,这让他感觉很是痛苦,由于心理学是医学科学的一门新兴学科,在心理学的研究上,各方面还没有达成一个有效的统一口径,而且看起来非常虚幻。 周伟并没有就此放弃努力,虽然暂时没有找到权威的解释,不过周伟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高科技知识型犯罪,而且也想到了“心理学犯罪”这一看似神奇的新型犯罪手段,最难能可贵的是周伟早就提前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即使没有心理学权威的论断,周伟相信自己也能把这只“鬼”抓出来,只是他还没有十足的与这只“鬼”正面交锋的胜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周伟终于等到了这阵东风,他就是张春生教授。 在与刘伟的一次案情探讨中,刘伟不经意间提到了他曾经看过的一本犯罪心理学教程,里面提到了“心理控制”这个至高的犯罪境界,通过不厌其烦的心理暗示和诱导,对一个人进行精神上的彻底“清洗”,让他的思想产生脱胎换骨式的转变,这一点类似于邪教的精神灌输,通过控制他的思想进而控制他的行为,使他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木偶”,只是线头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据说国外的一些情报机构就经常用这种方式来控制自己的情报人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伟突然间茅塞顿开,他立即就联想到了发生在艺校的“索命阮音”事件,于是在刘伟的帮助下联繫上了这本书的作者,国内最具权威的心理学专家张春生,而且他还是国内很多公安院校的犯罪心理学特聘教授。 11月18日周伟和刘伟驱车一千多公里找到了张春生,周伟跟着他学习了整整一个星期,张春生对于艺校发生的“索命阮音”事件非常感兴趣,在仔细地看过了周伟提供的资料以及警方的案发材料之后,张春生一语道破了天机“这是一起国内外罕见的特大心理谋杀案”。 张春生话一出口周伟立即喜笑颜开,而刘伟则狠狠地拍了一下周伟的肩膀,说道:“小周啊,又被你给猜中了,快跟我干警察吧”。 张春生结合自己丰富的经验开始逐一排查“索命阮音事件”中的各个环节,最终他的目光放在了这些女生生前的病歷上,而周伟也没有闲着,将自己从5月份开始调查的结果,以及自己的推理过程如实地汇报给了张春生,张春生非常满意,连称周伟是个不可多得的心理学人才,还说周伟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第二个心理学奇才。 第一个是谁? 张春生提到了一个名字——王有利。 而这些女生病歷上的医生署名都是“王野”,所以张春生当时并没有特别留意,只是告诉周伟这个医生可能有问题。 当周伟告诉他王野就是王有利时,张春生捂着胸口一屁股倒在了椅子上,差点就引发了心肌梗塞。 在张春生的指点下,周伟终于找出了这八位女生的患病原因,并且张春生也开始指点他如何与王野进行正面交锋,但具体的“抓鬼”方案张春生无能为力,只是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后便让周伟和刘伟自己研究行动方案。 于是一张无形中的“抓鬼”大网悄悄地撒向了王野。 “一派胡言,不错我是认识张春生,可又能怎么样呢?还有你的故事简直就是漏洞百出”,王野固执地回应道。 “哦?说”,周伟非常爽快地挥了挥手。 王野:“按你的思路走吧,先说第二步吧,用什么样的药物能达到致幻的效果?什么麻醉不麻醉的,能说得清楚一点吗?到底是什么药物这么神奇,加进盐水里之后能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周伟面无表情地说道:“甲基苯丙铵,俗名冰毒”。 王野:“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一种新型毒品吗?哪来的?”。 周伟笑着说道:“问你自己不是更好吗?我提醒你一下,这种毒品不但在黑市可以买到,而且在一些正规的医疗机构里可以凭处方配到,虽然它是毒品,但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所以会有少部份应用于临床,只不过管理非常严格,一般人是不可能配到的,至于你是怎么买到的,给你看样东西”。 周伟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复印纸扔了过去。 这是一张江州七院(精神病院)的麻醉品专用处方笺。 王野稍看了一眼后,指着处方上的患者姓名栏说道:“这能说明什么?你没看到病人的姓名吗?”。 周伟笑了笑说道:“王野,别抵赖了,这个病人的姓名和病情都是真的,但他没有配过甲基苯丙铵,只不过是你搭车配药而已,为什么呢?呵呵,你在七院门诊部当主任的那个学长早就呆在公安局里了,你还狡辩什么呀?”。 第233页 王野楞了一下之后平静地说道:“好,就算是我配过这种药,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在女生的盐水里加了它?”。 周伟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王野,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曾经在医务室里大肆地翻箱倒柜吗?我当时问你怎么了,你说好象有人偷偷地进来过,哈哈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是我干的,你太大意了,给李若兰输完液之后竟然忘了把输液瓶偷偷地处理掉,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一直以来都干得非常顺手,时间一长你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你……”,王野指着周伟说不出话来。 “我连夜进了医务室,并且找到了李若兰输液的瓶子,这个很简单的,因为按照规定,输液瓶上必须写上患者的姓名、性别和年龄,我很轻易地就从医疗废物箱里翻出来了,而且根据规定,对于医疗垃圾必须要请专业的公司来统一处理,禁止医疗机构自行处理医疗垃圾,而江州只有一家这样的处理公司,他们的业务非常繁忙,无法做到短时间内上门搜集,所以对于象校医务室这样的小机构,他们一般是十天上门清理一次,对吗?”。 周伟喝了一大口水之后说道:“你很细心,你竟然能发现有人进过医务室,这一点我很佩服你,不过你还是太马虎了,结果被我钻了空子,我从李若兰的输液瓶里倒了点残留物然后送到公安局进行化验,结果他们告诉我是甲基苯丙铵,而这也是张春生特意嘱咐过的,他断定你在盐水里放了麻醉药,事实果然如此,在得出这个结果之后,公安局和卫生局便展开了秘密调查,很快你在江州七院当门诊部主任的那个学长被捕了,然后他就把你供出来了,怎么样?这个解释满意吗?”。 王野的嘴角开始轻轻地抽搐着。 “第三步,我还是替你说吧,你肯定是想质问我,怎么对这些女生进行心理催眠,让她们把幻觉中的阮音变成是中阮曲《霓裳》,对吧?还有第四步也是同一个问题,如何把中阮曲《霓裳》和死亡划上等号,我一併回答你好了”。 周伟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盘没有封面的磁带,然后把录音机里正在循环播放的《霓裳》取了出来,“我给你听盘新的磁带吧”,说完把磁带塞了进去一摁播放键。 两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录音机里飘了出来,男的是王野,女的是李若兰,两人的语气都非常柔和,特别是王野,软得跟女人一样。 …… 男:“看着墙上的钟摆,对,放松,唿吸要均匀,慢慢地,慢慢地,好,你听我的口令,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 “铮铮铮……”——中阮曲〈霓裳〉 男:“你听到了什么?”。 女:“音乐”。 男:“熟悉吗?”。 女:“有点”。 男:“你肯定很熟悉的,你想想,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在一个晚上,从一间很老很黑的房子里听到的?”。 女:“……”。 男:“还没想起来吗?你是在一个夜里从老琴房里听到的,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沉默了一会儿) 女:“是的,我想起来了,是晚上在老琴房里听到的”。 男:“知道是什么曲子吗?是用什么乐器弹出来的吗?”。 女:“……”。 男:“你怎么忘了呀,这支曲子你很熟悉的,是中阮,中阮弹奏出来的,曲子的名字叫〈霓裳〉,对吗?”。 女:“对,是的,是用中阮弹奏出来的〈霓裳〉”。 …… 王野的身体开始出现了明显的颤抖,虽然天气很冷,不过他的额头变得湿漉漉的。 第一百零六章心中有鬼(七) 见王野已经招架不住了,为了防止王野出现精神失常,周伟见好就收立即关掉了录音机,然后冷酷地说道:“你肯定想知道这盘带子是怎么来的,对吗?我可以告诉你,我连夜进医务室,除了查甲基苯丙铵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装窃听器,实话告诉你,我在输液室里装了一个,就放在躺椅的底部,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你在里面所做的一切都被原汁原味地传到了警方那里”。 周伟从录音机里取出了磁带在王野的眼前晃了晃,“这只是第一盘,其他的我相信你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吧?如果有兴趣的话到公安局里再欣赏吧”。 “你……原来你早有预谋”,王野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如果不是考虑到周伟的身手,估计王野会立即冲上来动手了。 周伟:“哼,对付你这样一个狡猾的知识型犯罪高手,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你是张春生的高徒,任何一个细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被你察觉,以至于前功尽弃”。 “……“,王野沉默了,手脚开始出现了颤抖。 经过周伟刚刚那一轮狂轰乱炸之后,王野彻底慌了手脚,以致于言行漏洞百出,从而暴露出了犯罪份子的马脚,可以说周伟初步的震慑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过王野毕竟是心理学奇才,虽然刚刚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也逐步恢復了清晰的意识,因为他很清楚,偷配甲基苯丙铵、给李若兰加麻醉品、负面的心理诱导等等,这些并不能完全证明他就是杀人兇手。 第234页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王野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再次钻进了周伟事先布置好的圈套里,当然他也很清楚周伟这个心理学的“门外汉”之所以今晚突然“功力大增”,完全是因为事先得到了高人张春生的指点,所以他必须要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取胜,否则的话他的命运就不可逆转了。 “可是尽管这样也不能证明我就是杀人兇手吧?”,王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变得情绪高涨。 周伟笑了起来:“你真厉害,难怪张春生再三提醒我要小心应对了,果然有一套,王野,接下来还有第五步和第六步,是你问呢?还是我继续讲?你选吧”。 王野活动了一下头颈后一口喝光了纸杯里的水,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既然你是这个故事的编剧,还是你接着自圆其说吧,我是来听故事的”。 周伟点了点头:“好,第五步就是想办法让女生自己走出校门,并且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一点非常困难,真的,试想一个已经重病缠身的柔弱女生,怎么会突然间病情痊癒,又是洗漱又是化妆,还要避开旁人可能的阻挠,自己沿着长长的防波堤走到湖畔的林子里找你,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落水啊,要做到这一点确实非常困难”。 “不过,最终我还是知道了你的办法,很简单,你选择在晚自习时间过后,估计寝室里没什么人了,你就通过电话进行进一步的心理催眠,让女生按照你说的做,电话催眠,王野,我说得没错吧?”。 王野又张开了嘴巴没有吭声。 “这个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我曾经问过一些受害女生的室友,她们向我提供了一个很奇怪的情况,说是这些女生在病情加重的那两天里,往往会把手机关掉,而奇怪的是在她们自杀的当晚,又莫名其妙地开机了,而且竟然全都打在了振动上”,周伟边说边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据此我断定,手机有问题,这一点我从警方那里也得到了证实,据警方的调查,在这些女生自杀前她们都接过一个电话,通话时间将近半个小时,电话号码是江州的,不过都是路边无人值守的磁卡投币电话,也不是固定的一部,而且分布的地方很散很偏僻,本来警方是可以据此深究下去的,不过遗憾的是,法医和心理专家的一纸鑑定让警方没有深入调查,从而失去了非常好的机会,本来要是连续追查下去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女生被杀了,哎,砖家啊砖家,没法说了”,周伟郁闷地嘆了口气。 “哼哼”,王野冷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周伟冷冷地看了王野一眼。 王野:“电话催眠,不错,书上是有这样的内容,不过你也别太自负了,你自己不是说的嘛,那个时候她们都已经神智不清了,我想那个时候她们连手机是什么东西都不认识了吧?还开机、接电话,太神奇了吧?”。 周伟:“神智不清没错,不过问题出在月亮上,出在你之前对她们进行的心理暗示上,应该是在前一天,对吗?她们都把十五或三十的月亮当成了重获新生的希望,所以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她们会突然间清醒过来,这就象一个落水的人看见了一根稻草,不过在你的暗示下,这不是稻草,而是一根圆木,所以即便是即将溺水身亡的人,也会拼尽全力地抓住它,我这个比喻恰当吗?”。 王野没有说话,他听得出来这个比方肯定是张春生教的,因为他也曾经这么受教过。 周伟:“于是,在接受了你的电话催眠之后,这些女生便有了明显的变化,可以肯定的是你这次的催眠是极具治疗效果的,因为你给她们作出的是正面的心理暗示,这就象一个在烈日下曝洒渴极了的人突然间喝到了一杯冰水一样,这个比喻也很恰当吧?”。 王野还是沉默,因为周伟又搬出了张春生的理论。 周伟:“于是在你的诱导下,她们重新焕发出了短时间的生命力,类似于迴光返照吧,唉,根据你的指令,她们做出了一系列看似反常的举动,洗漱换衣化妆等等,不过这个时候她们的神智其实还是很不清晰的,如果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靠近,她也不会认识的,对吧?”。 见王野没有反应周伟又继续说道:“于是她们就这样空着双手离开了校园,不过有一点我很佩服你,你对她们心理上的控制非常有分寸,不温不火,还记得李嫣吗?那个晚上我在校门口盘查过她,不过她竟然也记得住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是舞蹈系三年级的,而且当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晚离校的时候,她竟然也回答得上来,真是不可思异,否则的话如果那个晚上李嫣一言不发,或者神情非常怪异的话,那我会当场将她扣留,不过幸好我后来还是发现了问题,于是追了出去,最终不负所望把李嫣从登天桥上救了下来,我想这件事你是非常清楚的,对吧?”。 王野没有回答,不过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部,这个动作让周伟失声笑了起来,因为就在那个晚上,也就是6月21日晚,王野在北湖边被人打破了头,要不是周伟及时出现,情况会变得更严重。 “接下来我们再详细地谈一谈最后一步吧,我想这一点是你最想知道的,对吧?”,周伟趁热打铁顺势出击。 第235页 王野没有说话,脸色虽然看起来比较平静,不过他的双脚在小幅度地摆动着。 “在电话催眠中,你诱导她们洗漱、化妆,并换上了平时最喜欢的衣服,这一点很高明,因为这非常符合一个自杀者的心理轨迹,特别是年青女性自杀者,根据心理学书上所述,年青女性选择自杀的时候,她们往往会作出类似举动,把自己最美的形象留给世间的最后时刻,例子我就不举了,社会上比比皆是,不得不说这一招用得很高明,可以完美地制造出一种自杀的表象,完全可以瞒过大多数的人视线,连警方和心理学家都给矇骗了,你真有一套”。 周伟冷冷地看了一眼王野后说道:“你让这些女生单独离开学校,并且穿过湖滨路进入湖畔的林子里,然后沿着湖畔的防波堤往西走,这一点也很高明,在作案前你肯定仔细地勘查过周围地形,因为你知道校门口有保卫科的电子眼,而且整条湖滨路上警方也安装了大量的监控探头,如果女生沿着湖滨路走的话,就会在监控纪录上留下她们的行走路线,不利于你进一步的作案,所以你让她们直接穿过马路进林子,因为你知道湖畔的防波堤上没有电子眼,便于你实施杀人行动”。 关于湖畔的电子眼问题,周伟曾经怒斥过刘伟,试想如果在湖畔装几个电子眼的话,那么就可以留下这些女生,特别是兇手的影象纪录,当然还可以预防湖畔的各类犯罪,对于破案极具参考价值。 不过刘伟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作为派出所所长,北湖也在他的辖区之内,他何尝不想在防波堤和林子里加装电子眼,而且也曾经装过一些,不过最后都在社会舆论的重压之下全部撤了个一干二净。 这其实也反应出了现代人的一种普遍心态,平心而论,谁也不愿意生活在别人的视线之下,特别是自古有着爱情圣地之誉的北湖,这里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首选之地,从古至今北湖畔留下了一段段爱情的佳话,试想一下,当年青的情侣们慕名走进北湖并且情到深处的时候,有个电子眼对着你,你敢做出一些亲热的举动吗?这不等于都“现场直播”了吗? “继续呀,怎么不讲了?你不是想定故事里的王野杀人罪吗?最直接的证据呢?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定罪的权威证据吧?”,见周伟停了下来,王野又扬起了高傲的头颅,因为他也很清楚,只要没有他与女生在湖畔接触的证据,没有他在湖畔诱导女生跳湖的证据,在法律上想定他的故意杀人罪是非常困难的。 “哼哼,王野,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我让你开开眼界吧,这一道菜还是热乎的”,周伟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盘磁带塞进了录音机,边摁播放键边骂道:“你这个流氓”。 “你才是流氓”,王野大声地回应道。 录音机里传来了“呜呜”的风声,还有“哗哗哗”的声响,这是风吹树林时的声音。 在一片极其嘈杂的背景中轻轻地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声音,然后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嘶——”。 “卡”,周伟按下了暂停键。 “你不是流氓?刚刚你都听到了吗?你在对李若兰干什么?”,周伟气愤地吼道。 “什么也没有啊?你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了吗?”,王野虽然口气很硬,不过他的瞳孔在急剧地放大。 “混蛋,你在脱李若兰的衣服,妈了个*的”,周伟满口都是脏话。 “你……”,王野的脖子都红了起来,他真的被周伟气坏了。 “流氓,当这些女生根据你的指令走到湖畔后,你会事先在西面的林子里等她们,当她们出现在你视线中的时候,你就会立即现身,把她们拉进林子里,你并不急于对她们进行心理诱导,而是先搜身,因为你知道这一步是最冒险的,如果有人在这些女生身上装了录音笔、窃听器之类的器材,那么你就彻底暴露了,虽然你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决定先对她们搜身,而且你知道在女生已经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她们是不会拒绝你的,于是你就这么干了,你用你那双骯脏的手伸进了女生的衣服内,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直到没有发现异常之后你才会对她们进行最后一步的心理诱导,也就是最关键的一步,杀人,对吗?流氓”,周伟愤怒地站了起来,然后大力地摁下了播放键。 一男一女的声音很快就飘了出来。 …… 这是一次极其恶毒的心理催眠,王野极尽花言巧语之能事,将登天桥描述成了登入天堂仙境的天梯,在他的口中,登天桥是这些女生脱离苦海重获新生的最后一丝希望,而且在他的口中,登天桥并不是一座桥,而是一块开满了烂漫鲜花的草坪,只要用力一跳就会躺在柔软舒适的花丛中悠然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王野终于崩溃了,他一把举起了录音机,用力地掼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 第一百零七章心中有鬼(八) “咣当——”,硕大的录音机重重砸在了地板上,零件顿时散乱了一地,连地板也被砸裂了,现出了一个很深的凹痕。 第236页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此时的王野就象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摔掉了录音机之后,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周伟的衣领,在周伟的眼前声嘶力竭地又跳又叫。 周伟麻木地盯着发狂的王野,他知道王野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这盘磁带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情地击碎了王野所抱的最后一丝幻想。 见周伟没有反应,王野很快便松开了周伟,两只皮鞋在用力地踩踏着地上的零件,他双眼通红轮个将散乱的大块零件一一踩得粉碎,除了几个金属部件,不过他仍然没有放弃,还在“叭嗒叭嗒”用力地踩踏着,直到精疲力竭为止。 沉默,持久而窒息般的沉默,屋内只能听见王野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 “你没事了,对吗?”,周伟看了一眼王野后冷冷地说道。 王野的确已经冷静下来了,虽然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不过极强的心理素质和自我调解能力还是让他的意识逐渐恢復了清醒,眼神虽然非常黯淡,但还是有些光芒。 周伟起身倒饮水机里倒了一杯凉水,单手递到了王野眼前,王野抖抖索索地接过之后一饮而尽。 “我输了,我知道等待我的结果是什么,真没想到,我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谁说你是‘一根筋’?谁说你只是四肢发达?周伟,我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而且也是有生之年的最后一个,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满足我”,王野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已经完全瘪掉的纸杯。 周伟:“想知道我是怎么怀疑你杀人的,对吗?”。 王野无力地看了周伟一眼,眼中的疑惑与渴求昭然若揭。 周伟:“好,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这件事让我开始怀疑‘索命阮音’的作案动机,当然也包括你,然后我再把你之前所作的一些事情联繫起来,得出了很多疑点和线索,经过一番调查和推理之后,最终我才肯定就是你干的”。 王野有气无力地说道:“哪件事?”。 “你不该往我家里打电话,而且一共打了两次,对吗?”,周伟所说的就是那个两次往老家打电话“告黑状”的事情,一次是告他**李嫣和勾引陈丹青,结果周伟挨了父亲一巴掌,第二次就是他与陈丹青同居的事情,结果害得他不敢再和老家联繫。 王野嘆了口气之后说道:“是的,因为……”。 周伟:“因为两点,第一,你害怕我深入追查索命阮音,第二点,你发现陈丹青喜欢我。因为咱们两人经常单独交流,你知道我是‘一根筋’,我想做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人能够阻止我,除了我的家人,当你观察出这一点之后,你就打出了这两个电话,其实你最想阻止的是后者,你绝对不希望看到我跟丹青在一起,当然你也知道在农村象我这样的未婚青年,想与丹青这样的已婚女人结合是非常困难的,必定会引发家人的阻挠,所以你打电话到我家里告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的家人阻止我跟丹青有可能的结合,不得不说正是由于你的愚蠢,或者说是由于你沖天的醋意,才引起了我的警觉,这是最直接的导火线”。 在第一次告状电话之后,周伟就仔细地思索过,他觉得这个人之所以要打电话,其真实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地告黑状,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目的,这个人在电话里说了两件事,第一是“登天桥**未遂案”,第二就是周伟“勾引”陈丹青,两人结伴回丽山的事。 思前想后周伟得出了初步的结论,这个人此次告状的重点应该是后者,也就是想通过周伟的家人去阻止周伟可能与陈丹青进一步发展关系,而且周伟已经把这个告状者锁定在了“阿丽”的身上,不过当时周伟还是固执地认为“阿丽”是女人,这个电话是她让别人打的,而后周伟就对这个“阿丽”产生了兴趣。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周伟开始对陈丹青进行了一番审视和思考,意外地发现陈丹青与那些自杀女生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谓的“爱慕虚荣”和“自甘堕落”,当然周伟是不相信的,他是借着旁人的看法在推理的。 得出了这个模煳的结论之后,再结合他脑海中曾经闪现过的一个念头“索命与阮音毫不相干,索命极有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最后是马鸣的“琴湖闹鬼事件”提醒了他。 “索命阮音事件”会不会是“琴湖闹鬼事件”的一个极端翻版呢? 在海州宾馆的时候郑天霖就提醒过周伟,说陈丹青与他人有染,而且郑天霖也一直都怀疑“索命阮音事件”是冲着他去的。 几方面一结合之后,周伟突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是学校里的某个男人,他跟马鸣一样“因爱成疾”,并且他与陈丹青在暗地里偷情,当发现陈丹青不愿意离婚跟他长相厮守之后,他就把矛头指向了郑天霖,从而针对郑天霖展开了疯狂的“报復行动”呢? 尽管这听起来有如天方夜谭一般,不过周伟决定还是冒险一试,既然你不想让我接近陈丹青,那么我就偏偏要与陈丹青在一起,用这种方式来引出这个男人,先不论他是不是兇手,把这个人找出来再说,然后再调查他与“索命阮音”到底有没有干系。 第237页 于是周伟决定瞒着所有人展开调查,他将这一招称之为“打草惊蛇”,于是回校之后,他便与郑天霖暗地里达成了“交易”,周伟在短期内查清索命阮音,条件便是郑天霖与陈丹青离婚,果然郑天霖痛苦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离了婚并且亲自把陈丹青送到了周伟身边。 这一步完成了之后,周伟便公然与陈丹青开始了同居生活,并且频频地出现在公众面前,还刻意地装出了一副“亲密爱人”的样子,周伟相信如果这个男人在学校里是一定会看见的,并且也一定会大受刺激。 受到刺激了之后该怎么办呢? 周伟的标准是看他是否再次往自己老家打“告状”电话,如果是的话那就证明这个男人就在学校里,而且他与“索命阮音”之间有可能存在着关系。 结果证明周伟的推断是无比正确的,没过几天周家二老便打电话把周伟狠狠地骂了一顿,坚决不同意周伟与陈丹青在一起,当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除了懊恼之外,周伟笑了,这就是为什么每次接完老家的电话之后,保卫科里都会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声,差点把梁紫吓坏了。 “哦……原来是这样”,听完周伟有理有据的分析之后,王野恍然大悟地长嘆一声。 周伟:“然后我就查到了你的真实身份,原来你就是那个‘阿丽’,那么接下来的调查就顺理成章了,电话是你打的,你与丹青都是丽山人,两人年纪相同,所以我怀疑你就是丹青的初恋情人,也是与丹青偷情的人,后来郑天霖摆出了丹青曾经出轨的有力证据,于是我就开始调查你与索命阮音的关系问题”。 王野:“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索命阮音是我干的呢?”。 周伟举起了一个手指“第一,今年8月份的时候我就查到了黄素梅到省档案馆的事情,而我不相信黄素梅会造谣,也不相信索命阮音与她有关,我怀疑她是被人利用的,再结合我对你们两人确定恋爱关系时间的推测,我初步断定你有问题”。 王野露出了微笑。 “第二”,周伟又举起了一个手指:“我一直都认为索命阮音事件与心理学有关,而且你也这么认为,然后问题就出来了,如果索命阮音是一起心理谋杀案,那么在学校里谁最懂心理学呢?只有你,虽然你是儿科医生,但我知道你的课程里肯定有心理学,更何况这些死亡的女生在生前都曾经到医务室看过病,而你在她们的病歷上都曾经作过‘疑似心理障碍,建议转七院门诊’,对吗?这说明你对心理学一定有研究,还有,医务室也是学生心理辅导站,如果你不懂心理学又怎么能为学生作心理辅导呢?所以我又一次确定了你的犯罪嫌疑”。 周伟:“第三,还记得6月21日,也就是李嫣跳湖的那天晚上吗?当时黄素梅被人欺负,你在树林里被打破了头,当时黄素梅的表情我感到有些怪异,受了那么严重的刺激,她竟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表情看起来非常呆滞,连胸部这么重要的部位露出来都没感觉,这绝对不符合逻辑啊”。 王野点了点头。 “不过当时我没往别处想,毕竟你们俩是受害者,而且那晚我一直急着找李嫣,根本没工夫去考虑,后来静下心来一想不对,其中有两个细节让我产生了怀疑,首先,黄素梅当时就跟木偶一样,‘走光’了那么一大片都没反应,然后你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又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结果黄素梅突然间发出了尖叫,她当时的反应非常剧烈,这才是一个女人被侵犯之后所应有的正常反应,被侵犯时的木衲,后来的过激,这中间的分界线就是你的那两个动作,所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王野微笑着问道。 周伟:“她事先被你催眠了,你那两个动作其实我也会,书上都有,那两个动作其实就是催眠结束之后的唤醒动作,对吗?”。 王野点了点头。 周伟:“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明白过来的吗?你可能想不到吧,那天晚上打你的那个傢伙,对了他叫李军,是师大体育系武术专业毕业的,难怪你打不过他,李军后来到保卫科来应聘过,结果被我认出来之后打了一顿,本来我想把他扭送到派出所的,不过李军给我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从而再一次确定了你的犯罪嫌疑,李军告诉我,那个晚上他一直在湖畔游荡伺机下手偷窃,后来他无意中在林子里看到了黄素梅,我想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李军见四下无人立即动手偷窃,结果黄素梅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反抗也不唿救,只是靠在树上一动不动,在这种情况下,李军起了色心,他就……,然后你突然回来了,两个人打了起来”。 李军来保卫科应聘,结果被周伟一顿拳脚打成了“猪头三”,周伟把他拖进保卫科之后想打电话报警,不过李军大唿冤枉,说黄素梅是自愿的,结果雪上加霜,又被周伟拖进里间修理了一顿,李军见周伟不信,连忙把那天晚上的事详细地复述了一遍,结果周伟不但放了他还给了他一笔钱。 这就是为什么梁紫很奇怪周伟会放跑一个贼的最根本原因。 周伟:“还有一点我也很奇怪,那个晚上你说你离开黄素梅是为了买冰淇淋,对吧?”。 第238页 王野点点头。 周伟:“你这一点当时骗过了我,因为草坪上的确有两个冰淇淋,不过自从开始怀疑你之后,我发现了疑点,当时那两个冰淇淋都已经溶化了”。 王野:“这有什么问题吗?”。 “哼,你可能不知道,我后来又到实地看过,发现了一个问题,我记得当时你们的位置大约距离学校东面的五百米左右,那个地方只要斜着穿过树林,就可以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便利店,那两个冰淇淋是江州产的,任何一个便利店里都可以买到,我就买了一个,后来我向老闆打听6月21日晚他们几点打佯的时候,他告诉我是十二点,而且他还说这种冰淇淋从来没有断过货,当时我就奇怪了,如果你到这个店里买冰淇淋,来回一分钟都不用,而且那个晚上湖边还是非常凉爽的,这么短的时间冰淇淋怎么可能会溶化成那种地步呢?所以我断定你根本不是在这家店买的,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你是在很远的地方买来的,那么你为什么要捨近求远呢?”。 周伟看着王野说道:“只能有一种解释,你根本不是为了买冰淇淋而离开黄素梅的,而是另有目的,买冰淇淋只是你办完事后的一个临时决定而已,而且那个晚上十二点之前,湖滨路上没有看到你的影像资料,说明你是沿着湖畔的防波堤走的,这几点一结合你的嫌疑就出来了。”。 王野无奈地点了点头。 周伟:“还有……”。 第一百零八章心中有鬼(九) “还有?我竟然做错了这么多吗?”,王野盯着周伟的眼睛,非常会心地笑了起来,笑声中露出深深的无奈。 “是的,还不是一般的多”,周伟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当时我冲进林子里之后,几下子就打跑了李军,正想追击的时候你把我叫住了,后来你跟我解释了这次意外的全过程,于是我让你们赶快去医院,本来我想等你们走后,我再继续沿着湖畔的防波堤寻找李嫣的,不过你当时好象非常害怕的样子,一定要让我送送你们,对吧?”。 王野点了点头。 “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你是别有用心的,害怕完全是装出来的,至少你是装出来的,黄素梅倒是真害怕了,那晚我即使不送你们,你们也能自己上医院,而你却坚持要让我护送你们离开,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阻止我往西面走,因为李嫣在被你催眠之后,已经从林子里出发了,而且也是沿着防波堤走的,她往东,我往西,如果我那天晚上不送你们的话,我和李嫣肯定会在湖畔的防堤上直接撞上,那么接下来就没有李嫣走上登天桥那一幕了,当然也就没有后来我救人被抓的事了,哼哼,真是天意啊”,周伟一想起这件事就感慨万千,因救人而惹上了大麻烦,要不是郑天霖出面周旋,周伟早就站在法庭上了,反正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件事一直让他非常郁闷。 “你说得很对,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的,我很佩服你的推理能力,栽在你的手上我不后悔”,王野微笑着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好象还不服气啊,其实我在很早就已经认定了索命阮音和你有关,并且给你设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套,你知道是什么吗?”,周伟笑着问道。 “李若兰”,王野非常肯定地说道,脸上挂着一丝懊丧。 “是的,打草惊蛇,把你暴露了出来,为了把这齣戏演足,并且还要人赃俱获,让你彻底暴露出原形,我决定引蛇出洞,所以我做出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也可以说是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我想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的,唉”,提到李若兰的时候,周伟痛苦地仰天长嘆。 “是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除了利用丹青之外,竟然同时也牺牲了李若兰,把她送到了我的刀口下,其实原先我也曾经怀疑过,我总觉得李若兰的变化有些怪异,不过我一直都觉得你周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应该不会冷血到这种地步,李若兰那么爱你,即使你不爱她,但也绝对不会刻意地去害她,但你竟然真的干出来了,让她成为我的下一个目标,周伟啊,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真是太可怕了,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够冷血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甚”,王野摇头唏嘘不已。 “唉……这都是被你逼出来的,我们家在我父亲之前,干的都是走镖的营生,是在刀口上混饭吃的,从小我爷爷就告诉我,遇到冷血杀手,只有比他更冷血,你才能战胜他,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悲惨,在索命阮音这件事上,我只能这么做,我知道我对不起丹青,更对不起李若兰,如果可以偿还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补偿她们所受到的伤害,即使要了我的命,我也可以给她们,真的”,周伟又是痛苦地长嘆一声,眼眶变得有些湿润了。 “所以我输了”,王野苦笑着说道。 正如周伟所料想的那样,通过打草惊蛇以及丽山调查之后,王野便充分地暴露了出来,但面对这个狡猾而又高深莫测的对手,周伟一时间感到非常棘手,周伟知道在心理战上他不是王野的对手,否则的话王野也不会杀了那么多人至今仍逍遥法外了,要抓住他必须要人赃俱获才行,也就是警方最推崇的“抓现行”,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战胜他。 第239页 思前想后,周伟作出了一个极其痛苦的决定——牺牲李若兰。 从另一角度来说也等于把周伟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復的境地,周伟相信在自己和警方的全力保护下,李若兰应该不会有事,但周伟自己呢?他没有想过,因为没有时间了。 于是行动开始了,这个行动就叫——引蛇出洞。 为了暴露王野,周伟选择了与陈丹青同居,结果李若兰的反应非常剧烈,她很想挽回周伟的心,所以先找周伟谈,然后又找陈丹青谈,不过周伟最终狠了狠心用极端冷血的语言去刺激李若兰,而且他也让陈丹青这么说,他知道李若兰听后一定会非常痛苦,果然事实也正是如此,李若兰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这就是为什么周伟会偷偷摸摸地找到学生会主席赵羽,让她搬进李若兰的宿舍好好地照顾李若兰,而当赵羽问他为什么要拒绝李若兰的时候,周伟随口说了一句“我别无选择”,其实这句话隐藏着深意,这一点聪明的赵羽已经猜到了一些,这才有了赵羽冲着周伟喊的那句话“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与沙增的反目成仇,甚至是当众殴打他,这些都是演给我看的吧?”,王野冷静地问道。 周伟:“是的,这个计划能成功,沙增功不可没,其实在9月1号的那次会议之后,我与他就已经在院长办公室里和解了,只不过在我的再三强调下,我们还是装出了一副仇人见面的样子,因为这样才能稳住你,让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我的计划还没有布置好”。 王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所以你以与沙增不和的名义,让我当这个索命阮音的调查组长,就是为了稳住我,高明,我真的被你骗过去了”。 周伟:“我相信你会上当的,毕竟我与沙增不和的事情学校里人尽皆知,还有一点我想你不用隐瞒了吧,都说出来吧,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借刀杀人”。 王野苦笑着说道:“想瞒也瞒不过你呀,不错,在我的计划里的确有这一计,我选择的那些目标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女生都是沙增介绍的,也就是你曾经说过他是个‘拉皮条’的,沙增这人很势利,为了巴结权贵不惜牺牲自己的学生,介绍女生给北湖会所的大款们包养,所以我选择这些女生下手,一方面是我恨她们不自重,另一方面一旦家属追究起来,沙增因为是中间人,他必定会受人唾弃,由于这些女生的死被鑑定为自杀,那么家属肯定会找学校闹事,而且也会知道他们的女儿被人包养的事情,这些女生的家人都没有什么背景,当然不敢去找那些大款包养人,而沙增作为介绍人肯定就难辞其咎了,这样的话又成功转移了家属的注意力”。 周伟:“是啊,非常高明的一招,既隐藏了自己,又转移了目标,这一点其实我早就总结出来了,所以我与沙增假装反目成仇,然后由他出面拉最后一次‘皮条’,帮李若兰物色北湖会所的大款,我知道李若兰会因为被我拒绝而自暴自弃的,她为了报復我肯定会接受别人的包养,事实果然如此,还记得那天傍晚放学时我在校门口想拦住李若兰的事吗?当时你拉住了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一幕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也是整个行动的一部份,就是想让你看到我彻底放弃了李若兰,但当时我是真的忍不住了,看到李若兰的样子我的心在流血啊,因为这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对不起她”。 王野:“看来那天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你又要打他,所以才会拦住你,你知道吗?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放心地把下一个目标定在了李若兰的身上,因为她符合我所有的下手条件,再加上我认为你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否则的话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会选择放弃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周伟嘆了口气之后说道:“因为我救过你,如果你发现我对李若兰还有感情的话,你是不会下手的,对吗?”。 “对”,王野点了点头:“虽然我这个人穷凶极恶,但我也知道知恩图报,你对我有恩,我就会报答你,我多次想请你吃饭,你都不肯,说实话我非常敬重你,如果不是我干了这么多的缺德事,我一定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周伟默默地拍了拍王野的肩膀,伴之以一声长嘆。 王野:“周伟啊,我比你虚长几岁,不过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甚至于是崇拜,在现在这个社会里,象你这样的人的确是太少太少了,如果人世间多一些象你这样正直的人,这个世界就会太平许多”。 周伟的笑容中带着苦涩:“可是象我这种人,永远也不可能有出头之日,我指的是现在,大家都说我是‘一根筋’,其实这是我做人的一种方式,单纯一点,我觉得就会快乐许多,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戴着一张假面具会活得很累,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宁可做一个人人耻笑的‘一根筋’”。 “都别说了,人生苦短,再说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咱们还是共同把这个故事讲完吧,现在该进入尾声了吧,戏一落幕,观众和演员都该散场了”,王野苦苦地笑出了声。 周伟:“可以,故事的结局我相信你已经心中有数了,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你,但请记住,我不是编剧,也不可能当得上编剧”。 第240页 王野:“谢谢,我很想知道的是,今晚我在林子里的时候已经非常仔细地搜过李若兰的身体,我知道你又会骂我流氓了,不要紧,反正我也快要死了,再多挨几次骂也无所谓,可以这么说吧,我甚至连她的**里都搜过,不过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能告诉我你把窃听器放在哪儿了吗?而且我每一次选择的地方都是不一样的,除非你把整个湖畔都装上窃听器,但很显然这不现实,所以我觉得你肯定是把窃听器放在了李若兰的身上,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听到**两个字的时候周伟咬了咬牙,感觉有气无处发泄,他又一次被王野给气坏了,不过最终他还是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我也不想骂你了,我爷爷告诉我骂粗口会折寿的,没错,你每次选择的地方肯定不一样,打游击嘛,毕竟你干的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心里也一定非常害怕,所以你只有不断地转移环境,才能让你的心里稍稍有些平衡,否则的话会影响你的‘正常发挥’的,其实尽管你杀了这么多人,但你的胆子并不大”,周伟立即反唇相讥,他确实想打击一下王野以弥补心里的平衡。 “呵呵”,王野听出了周伟话里的意思,他笑了笑说道:“我连人都敢杀,你怎么说我胆小呢?”。 “打个比方说吧,虽然你在老琴房里听到了《霓裳》,而且也刻意在学校里散播老琴房里有神秘阮音的事情,不过我敢肯定你不知道那支曲子是怎么回事”,周伟非常自信地说道。 王野点了点头:“对,我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我来说老琴房里的神秘阮音只是我的一个道具而已,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对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没有去探求过,也可以说是不敢吧”。 “心里有鬼嘛,呵呵”,周伟还在讥笑他。 王野显得有些焦急了:“行了,快告诉我问题的答案吧,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周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抿着嘴唇反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李若兰身上有一个特徵与其他女孩完全不同?”。 王野突然间张大了嘴巴,瞳孔也开始慢慢地放大,整个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第一百零九章心中有鬼(十) 对于王野的好奇,周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抿着嘴唇反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李若兰身上有一个特徵与其他女孩完全不同?”。 “辫子”,王野张大嘴巴失声惊叫了起来。 周伟笑着点了点头。 为了抓住王野这只狡猾的恶鬼,周伟制定了相当完善的方案,同时为了达到人赃并获的效果,他想到了用窃听器,于是这一点就当仁不让地交给刘伟去完成,象这类国家严管的间谍器材周伟一个保卫人员是无能为力的。 刘伟不负所托,很快他就从省安全厅弄了几个大功率的微型窃听器,只有指甲盖大小,经过突击培训之后,周伟很快就掌握了使用方法,并且连夜在医务室里间的躺椅下装了一个,收到了不错的效果,王野给李若兰做的几次心理催眠尽收警方的耳中。 初战告捷之后周伟开始犯难了,因为王野非常狡猾,他在医务室里做的几次催眠根本无法作为定罪的证据,最多只能证明他别有用心,或者说是有迷信思想,如果要定他的故意杀人罪,只有录下他在湖畔林子里的最后一次催眠过程,然后等李若兰据此走上登天桥的那一刻,这才是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不过周伟知道王野不会那么掉以轻心,他做事一贯都非常细緻,这一点只要从先前那八位受害女生都是空手离开校园一事中一窥端倪,也就是说周伟料定王野会对李若兰进行搜身,如果把窃听器放在身上的话很容易被王野识破,最终导致功败垂成。 电光火石间周伟灵机一动,他想到了李若兰的那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他估计王野即使再细心,也不可能会解开李若兰的辫子搜查,衣服解开王野能替她们穿上,但辫子不行,别说是王野,就是现在的城里女孩有几个会扎辫子的?如果李若兰披头散髮地去跳湖,这就违背了王野刻意制造女生自杀表象的初衷。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立即秘密地把赵羽请到了校外的茶馆里,训练她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窃听器装进李若兰的辫子里,而且还要保证不能脱落和暴露,一切工作准备就绪之后,在周伟的事先安排下,赵羽在今晚的晚自习时间故意离开了寝室,并且一直躲在楼下的树丛里跟踪李若兰的行踪。 等李若兰如期下楼之后,她在校园里故意装作游荡从而非常“意外”地碰见了李若兰,她立即给了李若兰一个不短时间的拥抱,很快便把窃听器塞进了她的辫子里,并且还在辫子上摸了很多下,以保证安装得足够牢固,直到被李若兰一把推倒在地为止。 看到李若兰独自走出校门,赵羽压抑不住内心的担忧,而周伟早就告诫过她不准跟着李若兰,这才有了赵羽一个人跑回宿舍蒙上被子放声大哭,因为周伟告诉过她,李若兰15日晚上可能会出事,所以一定要用窃听器,便于警方保护她的安全。 “高,实在是高”,王野竖起了大拇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难怪我觉得今晚湖滨路上有些怪怪的,这么冷的天还有一些年青男女在闲逛,而且车子似乎也比平时更多,看来你真的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啊,我服了”。 第241页 “没办法,例行公事吧”,周伟失落地说道。 “这样吧,接下来的故事就由我来结尾吧,相信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了”,王野非常爽快地说道:“我在给李若兰做完催眠之后,我就跑回了东面的林子里,因为小梅还在林子里等我,不过等我赶到的时候突然发现小梅不见了,找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后来就接到了沙增的电话,本来我还挺怀疑的,小梅明明被我催眠了,她怎么可能自己跑回学校里呢?不过由于我心里太紧张了,也可以说是一种不自信吧,我还是决定先不管李若兰了,所以就马上跑回了学校,在叫门的时候我还试探过老王,现在看来老王的话也是你教的吧?”。 “是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今天晚上老王在值班的时候睡觉,致使李若兰很轻易地就走出了校门,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周伟笑着说道。 周伟:“提到黄素梅的时候,我还想到一件事,我看过那八位女生自杀当晚湖滨路上的监控纪录,在纪录上总共看到了四次黄素梅,最后一次是6月21日晚,我也在里面,前面三次都是十二点之后,她坐在计程车的副驾驶室里,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你一定是坐在后座,你之所以每次杀人时都会带上黄素梅,就是为了躲避警方的调查,因为黄素梅每次都被你催眠了,所以在她的记忆里,你一直都呆在她的身边,这也是催眠的一条主要特徵啊,记忆只停留在被催眠之前”。 王野点了点头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很对,这是我精心设计的一部份,其实警方曾经找过我,一方面是询问我这些女生在医务室看病的事情,另一个方面就是他们发现案发时我在现场附近出现过,不过……”。 “不过都被你成功地矇骗过去了,先说说她们看病的事情吧,你很聪明,在这些女生的病歷上都留下了‘疑似心理障碍,建议转七院门诊’的字样,这让警方放松了对你的警惕,因为你已经尽到医生的职责了,是那些女生讳疾忌医,不肯到七院接受心理治疗,这一点也确实非常客观,而且出事之后省里的心理专家也都鑑定为‘抑郁症’,所以你很轻易地就逃了过去”。 周伟又说道:“至于后面一条,警方发现你出现在现场周围,也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你有黄素梅为你作证,说你始终没有离开过一步,两人一直呆在林子里谈恋爱,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事发时月色很美,非常适合情侣到北湖边谈情说爱,所以你又逃了过去”。 王野竖起了大拇指:“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登天桥吗?除了孙了了的传说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周伟:“你知道的我一定知道,你选择登天桥一方面是为了映证你散播的谣言,另一方面,其实你也很精明,你肯定在事先仔细勘查过登天桥的地形,特别是桥下的水文资料,知道每天晚上的十二点之后有两个小时的‘引江灌湖’工程,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北湖水的流速很快,而且桥下有一个漩涡,只要人跳下去,必死无疑,否则的话登天桥离湖畔这么近,而且水又不深,根本很难淹死人的,对吗?”。 在今年暑假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周伟与李若兰一起走上了登天桥,结果在午夜零点之后周伟听到了急速的水流声,循声往桥下一看,发现了这个漩涡,他当时心里为之一震,顿时觉得有些蹊跷。 后来周伟跑到了北湖管理处询问,结果得到了‘引江灌湖’和漩涡形成的确切信息,这件事当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块不小的阴影,不过当时也没有引起他的警觉。 直到王野暴露之后,周伟开始把这件事提上了心头,一番思索之后他得出了结论,在女生死亡的时间段上有问题,肯定是事先设计好的,因为所有自杀女生的死亡时间都是在凌晨的0点——2点之间,正好是漩涡形成的时间。 “王野,你真是一个犯罪天才啊”,周伟感嘆不已。 能设计出如此周密的计划,而且还能不露声色,这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而且处处都留有足够的退路,甚至还有借刀杀人的计划,这种人只能用“天才”两个字来形容了。 “呵呵,谢谢你的夸奖,能得到你的肯定,尽管是反面的也不容易啊”,王野苦笑着说道:“不过最终还是栽在了你的手上,如果我是犯罪天才的话,你就是破案天才,如果你当警察的话会让人闻风丧胆的,因为你够睿智也够冷血”。 “可能……可能会有这么一天的”,周伟一想到当警察就想起了刘伟求贤若渴的眼神,不过暂时他还没有这个打算,因为他跟刘伟有个交换条件。 “对了,王野,你杀人这么多人,七个死亡,李嫣被我救下,当然还有李若兰,你就没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吗?我知道你恨她们,不过她们也都是爹娘养的,虽然品行不端,但也罪不致死啊,你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伸出黑手呢?”。 王野轻蔑地说道:“你不是说了吗?我要搞垮艺校,要报復郑天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只有泯灭自己的良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有一点我没有想到”。 “我知道”,周伟立即接了下去:“你没有想到即使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郑天霖依然能继续呆在院长的位置上,而艺校虽然饱受摧残,但暂时还没有被拖垮,对吗?”。 第242页 王野痛苦地点了点头。 周伟:“我告诉你为什么吧,首先,郑天霖在省内文艺界的威望实在太高,把他拿下没有人能接替得了他,我指的是纯粹的能力和水平,其次,艺校已经创办了半个世纪,有着丰富的文化艺术底蕴,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被摧垮的,再有,郑天霖在领导的位置上干了那么多年,已经在社会上特别是官场上有了很稳固的关系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女生都死在校外,而且品行不端,又有专家鑑定的‘抑郁症’,你说,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把责任推卸到郑天霖的头上呢?”。 王野:“你说得很对,所以为了打倒郑天霖,我已经无法收手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错下去,我就象是一个输光了家底的赌徒,尽管知道接下来的赌博中还会继续输,但我已经赌红了眼,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下一次一定能赢,可是事实证明,我还是输了,不过周伟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已经赢了,明白吗?”。 “当然,大家都知道师大和艺校两级学校之间的矛盾,你一定也听说了那次院长会议的内容,只要艺校再发生一起学生意外死亡事件,郑天霖就会被拿下,并且秋后算总帐,所以当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很快就动手了,目标就是李嫣,结果,哼哼,我让你失望了”,周伟也轻蔑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应该先打倒你的”,王野开起了玩笑。 “呵呵,其实你早就在做了,不是吗?”,周伟也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王野:“算了,都到这份上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呢?现在的结果就是我输了,这个时候说再多的如果也无济于事,哦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 “马鸣是被你赶走的吧?绝对不是他自己辞职的”,王野非常肯定地说道。 周伟:“对,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你一定知道他就是琴湖闹鬼的元兇”。 王野又一次伸出了大拇指:“是啊,我的心理学也不是白学的,马鸣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了,整天无精打采的,晚上一定在干坏事,有几次他到医务室里配药,我就试探了几句,结果这小子太肤浅,虽然他没有承认,不过也等同于不打自招了,只是我对他的真实目的还不清楚”。 “即便如此,其实你心里非常高兴,有了琴湖闹鬼之后,让你的计划变得更具隐蔽性,而且更进一步搅混了艺校这滩水,也可以说是替你减小了一些暴露的危险吧,所以你很乐意看到琴湖闹鬼,对吧?”。 王野没有回答琴湖闹鬼的问题,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然后痛苦地长嘆了一声:“好了,我问完了,我想我不用再问你李若兰有没有事了吧?呵呵,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无话可说了,你是不是该通知警方了?”, “不,你没话,我还有话呢”,周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眼睛里顿时凶光毕露。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了王野的脸上。 经过激烈的交锋之后,发生在艺校的索命阮音一案终于水落石出,在周伟的精心布置和步步进逼下,在铁一般的证据和事实面前,王野终于败下阵来,他很坦率地交待了自己三年来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并且急切地希望周伟通知警方,让他接受法律和正义的审判。 事情发展到这儿似乎已经可以尘埃落定了,周伟大获全胜,不过面对王野的投案请求,周伟并没有同意,因为他还有话说,还有一些疑惑需要解开。 他想说什么呢? 他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请看下卷——背后有鬼! 第十一卷 背后有鬼 第一百一十章(一) 小小的医务室内,这场没有硝烟的交锋已经持续了近四个小时,情节跌宕起伏,场面惊心动魄,无愧于一场精彩的心理攻防战,虽然王野基础扎实且经验丰富,但在周伟密不透风的思维逻辑和确凿的证据面前,王野终于败下阵来,而这也正应了“邪不胜正”这句至理名言。 从狂妄到冷静,再到疯狂,最后又恢復了平静,王野最终承认战败,并且配合周伟復原出了一件完整的心理谋杀案,同时他也表现出了深切的悔意,也要求周伟尽快通知警方,将他绳之以法,看起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真的已经划上了句号,周伟代表的正义一方大获全胜。 不过周伟却不这么看,他毫不犹豫地给了王野一记重重的耳光,在他的脸上烙下了一个五指大印。 “打得好”,王野捂着脸庞大唿痛快。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周伟冷冷地问道。 “作奸犯科迟早都没有好下场,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我自知罪孽深重,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能栽在你的手里我心服口服”,王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滴眼泪滚落了下来。 “哈哈哈,王野啊王野,你真不愧是张春生的高足啊,都到这份上了,你竟然还心存侥倖,哈哈哈……”,周伟放声大笑起来。 “什么意思?”,王野脸色微变不解地问道。 “王野,你不去当演员真的是屈才啊,哈哈哈,你以为通过你刚刚那一番所谓的悔过,再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就能骗得过我吗?你别做梦了,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套,哼,可笑的是你还自鸣得意,以为成功地骗过了我,骗得了我的同情,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告诉你,做梦”,周伟厉声喝道。 第243页 “我不明白,我都让你通知警方来抓我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死在你面前吗?”,王野愤怒地质问道。 “哼,王野,刚刚你之所以会这么配合我,说白了吧,你纯粹就是想试探我到底知道多少,当你发现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时候,你就想逃避,找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该如何翻供,如何自圆其说,然后在外界的干预下成功脱罪,或者是避重就轻,逃避法律的制裁,对吗?哈哈哈,王野,你想得太美了,你以为他们会来救你?你以为他们救得了你吗?”,周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以明说吗?”,王野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凶光。 “当然可以”,周伟欣然回应道:“王野,你很聪明,虽然我成功地破获了你杀人的案子,但我不是警察,所以刚刚我们所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而已,而且即使是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证据,也只能证明你有谋杀李若兰的嫌疑,但李若兰并没有死,所以法律根本没法给你定死罪”。 周伟又指着房门说道:“出了这扇门之后,你可以把除了李若兰之外的一切都推翻,警方审讯的时候你会说,你王野是与周伟在讲故事,讲一个非常有趣的连环杀人故事,除了李若兰之外,你根本没有杀别的人,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些人都是你杀的,而只凭推理和相似的案情是无法给你直接定罪的,只要你一口咬定只想谋害李若兰,其他的事你就一问三不知,凭你的心理学水平,警方的那些预审员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你也很清楚,到目前为止,你所犯的罪行还达不到死刑的标准,只要你一口咬定只犯了李若兰这一宗谋杀罪,而且还是未遂,然后你背后那股庞大的势力在外面帮你疏通关系,再请个好律师法庭上走一圈,最多也就判个无期徒刑,表现好的话坐个十年八年就出来了,到时候就会有大把的票子补偿你,以感谢你揽下了所有的罪责,没有把他们供出来,对吗?”。 “不对”,王野大声地回应道。 “好,我让你心服口服,你看看这是什么?”,周伟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盖有红章的复印件。 这是一张由银行出具的存款单,储户一栏中写着王援朝的名字,帐户余额是五十四万多元,开户行是丽山市农业银行。 王野只看了一眼立即神色大变。 周伟冷笑着说道:“王野,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认识王援朝,那会被天打雷噼的,据我所知,你的家庭条件很差,和我一样,父母亲都是山区的农民,但竟然有这么多的存款,哪来的?你用不着再狡辨了,警方已经查清楚了,是你在2003年的九月份一笔五十万元转帐过去的,2003年,你才工作了三年时间,即使把黄素梅的工资全算上,你们俩不吃不喝也存不到这个数的一半,你一个小小的校医,一个月不到三千的工资,也没有“走穴”的额外收入,竟然富到这种地步,你哪来的钱?”。 “问朋友借的,不行吗?”,王野大声说道。 “行了王野,哪个朋友这么大方,一笔能借五十万给你,而且两年都不用还一分钱,有这样的朋友你介绍几个给我行吗?哼,你可以不用回答,你的那个朋友我已经知道了,警方从你的银行帐户上找到了这笔钱的转帐纪录,据此也找到了你那个所谓的‘朋友’,据他交待,这笔钱也是应别人的要求转给你的,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也只是受人之託而已,怎么样?那个人的名字要不要我说出来?”,周伟冷笑着说道。 “你……”,王野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在确定了王野的犯罪嫌疑之后,周伟的推理又更进了一步,他开始怀疑索命阮音事件可能不是王野一人所为,这主要是因为周伟遇到了一些让他感觉不可思异的事情,所以他请刘伟出面,以警方的名义查了一下王野及其家人的银行帐户,结果不出周伟所料,这笔五十万的数额又将周伟对索命阮音的调查更深入了一步。 据此周伟又得出了进一步的结论,除了报復郑天霖之外,整个索命阮音事件中又掺杂进了一些额外的因素,致使此案变得更加迷雾重重,案情也变得更为扑朔迷离,不到最后一刻根本无法彻底破解艺校发生的索命阮音之谜。 这张复印纸就是11月18日在外出寻访张春生的路上,刘伟在车里递给周伟的那一张纸,当时把周伟吓了一跳,有了五十万这个巨额数字,周伟更坚定了自己的推断,此举也让刘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口一个人才,一口一个难得,总之刘伟现在就想着把周伟从艺校挖到警队里去,并且他信心十足,竟然能有办法让上级公安机关特招周伟从警,连基本的公务员考试都免了。 “这样吧,王野,我先把我调查出来的东西说一说,你呢,也可以当成是故事听,呵呵,既然你喜欢听故事,那么我再给你讲一个更精彩的,或者说是上一个故事的分支,由此可能会导致整个故事出现另一种结局,坐吧,紧张什么呀?你连人都敢杀,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你害怕的东西呢?”,周伟上前将王野按在了椅子上。 王野开始变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想挣扎,不过被周伟一记有力的铁砂掌重重地拍在了肩膀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这回可是真心的泪,而不是刚刚那两滴强行挤出来的鳄鱼的眼泪。 第244页 周伟冷笑了两声之后说道:“这个故事得从6月21日夜里说起,从我在登天桥上救下李嫣的那一刻说起,由此整个索命阮音事件便出现了一个分支,并且一直延伸到了现在,有可能等你被枪决的那一刻你都看不到故事的结尾了”。 周伟并不急于往下说,而是慢悠悠地走到饮水机旁,先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又替王野接了一杯凉水,然后递给了他,王野不肯接,他紧张地看着周伟,大滴的汗开始挂落在脸上。 “我想你需要冷水,喝吧,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倒水了”,周伟不由分手直接将纸杯塞到了王野的手上。 周伟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又小小地啜了一口,然后当着王野的面开始娓娓道来。 自从6月21日夜里在登天桥上成功救下李嫣之后,周伟却很不幸地被警方抓了个“现行”,以涉嫌**罪被关进了看守所,三天之后由郑天霖出面将他保释了出来,然后在刘伟的大力协调之下,省公安厅的刑侦专家破天荒地对一件小小的刑事案件进行了技术鑑定,得出的初步结论是李嫣在那晚确实有自杀的嫌疑。 等李嫣从医院里清醒过来之后,警方立即对她作了笔录,出乎意料的是在面对警方的询问时,李嫣一口咬定她不认识周伟,而且21日晚她一直呆在寝室里,就连怎么被送进医院的都不知道,所以医学专家据此在“抑郁症”的基础之上又将她定为“失忆症”。 至此案情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这起“登天桥**未遂案”由于证据不足暂时搁浅,当周伟得知消息之后欣喜若狂,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洗脱不白之冤了。 但是其后所发生的事情再次打了周伟一个措手不及,李嫣的家人本来已经与郑天霖达成了和解,并且得到了一笔精神抚慰金,不过到了七月下旬的时候风云空变,李嫣的家人一反常态,不但退回了这笔钱,而且聘请了一位知名律师与警方交涉,李嫣的家人也开始四处上访,要求相关部门定周伟的**罪,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周伟和郑天霖一样目瞪口呆。 平心而论周伟能理解李嫣家人的举动,因为毕竟案子还没有完全查清,她的家人出于对李嫣的怜爱向有关部门讨公道也是合情合理,不过此时周伟却隐隐觉得事情开始有些不妙了。 李嫣的父母都是外地山区的农民,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夫妇,并且已经与校方达成了妥协,怎么可能会突然翻脸呢?而且态度蛮横,这不符合逻辑。 细想之下周伟觉得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在暗地里教唆并指使李嫣的家人上访,并且给予了经济上的资助,否则的话她的家人怎么可能请得起知名律师?又怎么可能在江州的宾馆里一住就是四五个月?这也不符合她们家的家庭背景。 而象这样一件连省公安厅的刑侦专家都作出了“自杀嫌疑”结论的小案子,竟然能引起市里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还专门打电话让有关部门从严从快处理,这听起来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据此周伟断定,其背后一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参与了其中,一只无形中的大手在背后指挥着李嫣的家人。 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李嫣的家人之所以四处活动,立志要把周伟送进监狱,目的是为了给李嫣“报仇”,这一点周伟可以理解。 但那股神秘的力量呢? 周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保卫人员,没有家庭背景也没有社会地位,但为什么会引起这股力量的重视甚至是敌视呢?又是走关系又是花大钱,他们要把周伟送进监狱肯定不是为了帮助李嫣,那么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周伟相信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它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惩罚周伟、替李嫣“伸张正义”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的时候周伟突然间觉得非常庆幸,因为有两个人一直在无私地帮助着他,一个是刘伟,另一个就是郑天霖,特别是郑天霖,要不是他挡在了周伟的前面,周伟相信他早就被送上法庭了,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判有罪,因为那股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得连郑天霖都难以抗衡。 静下心来之后周伟展开了缜密的推理,而且他也一直在反思,反思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从而得罪了这股势力,不过一时间他也是满头雾水。 答案就在周伟打开录音机,一曲中阮独奏曲《霓裳》飘然而出时,周伟终于露出了笑容。 答案是——索命阮音。 而后他的一次离奇经歷,最终让周伟茅塞顿开,自此所有的问题突然间全部迎刃而解,据此周伟制订出了一套严密的计划,在刘伟的全力配合下,幕后的黑手及其它的真实目的终于撩开了神秘的面纱。 第一百一十一章(二) “王野,你真的想明白了吗?”,周伟眯了眯眼睛,一丝冷酷的凶光直逼王野。 王野象触电般地低下了头。 “看来你已经鬼迷心窍了,王野,你是决意要当这个替死鬼,对吗?”,周伟大义凛然地喝问道。 “我……”,王野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抬起了头争辩道:“你说的我不明白,这件事是我干的,不关他人的事情,要枪毙要坐牢就沖我一个人来好了,我绝无二话”。 第245页 “哈哈哈,王野啊王野,人都说做贼心虚啊,你知道你刚刚所说的话,又映证了一句成语,叫欲盖弥彰,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以为警方都是傻瓜?亏你还是张春生的高徒”。 周伟又接着说道:“好,这个问题先放一边,我们再谈谈房子”。 “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王野抬头一楞。 周伟笑了笑说道:“谈谈你的房子,不,应该说是你住的房子,因为那房子目前还不属于你,以后嘛就难说了,王野,你真有钱啊,除了有五十万存款之外,你竟然住得起那么昂贵的房子,北湖春天公寓,它有个外号叫‘天价公寓’,每平米的售价是三万多,难以想像这样的房子里都住些什么样的达官显贵呀?说起来真是笑话啊,你王野一个小小的校医,竟然也住在里面,哈哈哈……”。 “你……我租的,难道不行吗?”,王野气得涨红了脸。 周伟:“哈哈,我没说是你买的呀,你买得起吗?你住的那套房子足足有近三百平米,要一千多万啊,把你这人卖了都不够一个零头吧?好,就算是你租的吧,王野,你太自以为是了,不了解租房市场的行情吧,我了解过,就你那套公寓,每个月的租金至少要一万元,你租得起吗?”。 王野沉默了。 周伟:“直说了吧,这套房子是别人送给你住的,不收你一分钱,而且送你住的时间,又正好是那个人给你转五十万元的时候,王野,不要再抱幻想了,他凭什么又送你房子,又送你五十万,你当自己是什么?”。 王野:“……”,还是沉默。 “告诉我他是谁”,周伟逼问道。 “不知道”,王野蛮横地说道。 “哼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好吧,我替你说”,周伟说完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赵——敬——东”,周伟拉长了声调,说得铿锵有力。 “不是”,王野吼了起来。 “不是?王野,你还想抵赖?那套房子的产权证上写的就是赵敬东的名字,你说,不是他,还会有谁?啊?”,周伟愤怒地质问道。 除了调查王野及其亲属的银行帐户之外,周伟又请刘伟顺便调查了一下王野的住所,结果出来后不但是周伟,连刘伟都傻眼了,一方面两人傻的是王野竟然住得起租金这么昂贵的公寓,第二方面就是赵敬东一个艺术学院的副院长,月工资五六千元,竟然拥有一套价值千万公寓的产权。 “是,你说得对”,王野一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套房子是赵副院长暂时借给我住的,还有,那五十万元也是他给我,不过这钱是我问他借的,还有借条,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 在周伟凌厉的心理攻势下,王野终于又招架不住了,慌乱之下把赵敬东供了出来。 “哈哈哈哈……”,周伟指着王野笑得捂住了肚子。 周伟边笑边说道:“王野啊王野,都说了做贼心虚,果然不同凡响,呵呵,告诉你实话吧,刚刚我使了个诈,那个给你转五十万的人警方其实并没有查到,因为那个人用的是假身份证开户的,而且因为事隔两年,银行的监控纪录早就没了,这么说吧,我也不敢肯定这笔钱就是赵敬东给你的,哈哈哈,不过还好,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看来你不配当张春生的弟子”。 “周伟你……”,王野被彻底激怒了,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周伟的衣领。 不过这一次周伟没有客气,使了一个小小的擒拿就将王野重新架回了椅子上,又用铁砂掌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块痛处。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王野,我早就认定你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一次又一次顺利地杀人,八个呀,加上李若兰就是九个,整整三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会不留一丝痕迹呢?当然这也可以说明你的犯罪手法高明,不过是李嫣这件事提醒了我,为什么李嫣的家人会突然变卦?为什么会有人在暗地里出钱出力帮她上告?又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周伟:“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一直在追查索命阮音事件,让一些人害怕了,当然也包括你王野,你们千万百计地阻挠我深入追查下去,为此还不惜动用了上层关系,目的就是想迫使我放弃对索命阮音事件的调查,不过当你们发现我执意要一查到底的时候,你们又串通李嫣翻供,然后将我逮捕,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就放心了,所以你才毫不犹豫地对李若兰痛下杀手,对吗?”。 王野的两排牙齿在剧烈地颤抖着,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吓的。 周伟:“王野,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他们会极力地配合你对学生大开杀戒?为什么所有的力量都围绕着你王野的杀人在转?我可以肯定地说,你王野其实也是他们的一个道具,一个杀人的道具,为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唆使甚至是逼迫你去杀人,所以你住进了北湖天价公寓,所以你有了那天上掉下来的五十万”。 “不是,不是”,王野无力地回应道。 “不是?王野,你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报復郑天霖,他们纵容你杀人的目的也是为了郑天霖,我说得没错吧?正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目标,所以才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为了达到扳倒郑天霖的目的,你们勾结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将女生送上了不归路,其实你就是他们的爪牙和打手,而他们也在艺校里派驻了一个全权代表,也就是赵敬东”,周伟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246页 王野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变得非常颓废。 “王野,其实你这个人本质上并不坏,你是为了得到丹青才去杀人的,虽然方式极端,不过这也可以说明你的心里还有爱,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所以你还有一丝尚未泯灭的良知,你也说过,如果发现我对李若兰还有感情的话,你是不会下手的,因为你对我有感恩的心理,试想一个心中有爱,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冷血杀手呢?我说得没错吧,王野”,周伟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张老师告诉你的吧?”,王野轻轻地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周伟诚恳地说道。 “唉……”,王野又是一声嘆息。 从调到艺校的第一天起,周伟就认识了王野,此后两人之间经常私下里交流,周伟对王野的印象非常好,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哥一样,而且在危急时刻又挺身而出,把王野从坏人的攻击中成功救下,此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 周伟相信王野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的心里还有爱,还有牵挂,他的身边至少还有深爱他的黄素梅,所以这一番心理攻势周伟也是软硬兼施,他知道王野已经无可挽救,不过周伟还是希望王野能配合他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也只有王野才知道准确的内幕。 周伟:“王野,我老家的电话是赵敬东告诉你的吧?”。 “……”,沉默。 周伟:“今年暑假你回了一趟丽山老家,而后便听说了丹青回丽山的事情,村里有人告诉你,说丹青和一个年青的老公回家了,你问了问之后就肯定那个人是我,所以当时你心里极其痛苦,回到江州之后你肯定和丹青联繫过,又从丹青那儿得到了证实,于是在沖天而起的醋意中,你找到了赵敬东,让他帮你查一下我老家的电话,对吗?”。 “……”,低头沉默. 周伟:“王野,我估计在你开始杀人后不久,两个或者是三个吧,就已经被赵敬东察觉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你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赵敬东一定据此来要挟你,要你听命于他,为了拢络人心,他很大方地送给你五十万,又把自己的那套房子无偿地让给你住,可能又许以了种种优厚的承诺,于是你便上了赵敬东的贼船,而后续的杀人事件,都是根据赵敬东的指示办的,你不用否认,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你不喜欢他,但好象非常害怕他”。 这一点周伟从进校第一天就发现了,当时他在女生宿舍楼顶救下了李若兰,王野先上来向周伟道谢,然后是赵敬东上前表扬,赵敬东一上来王野立即脸色一变,然后很知趣地退了下去,在向周伟介绍赵敬东的时候,王野不咸不淡的说“这位是我们的赵副院长”,王野把这个“副”字说得很重,周伟当时就听出来了,王野不喜欢赵敬东。 在后来的几次院务会议上,周伟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当赵敬东发言的时候,王野从来不鼓掌,而且也不愿意正眼看赵敬东,现在终于一切都明白了,王野因为被赵敬东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听命于他,不过他也不甘心受制于人,所以与赵敬东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 “王野,你还要死扛下去吗?”,周伟平静地问道。 “我……”,王野面露难色慾言又止。 周伟:“你这个昏蛋,你以为赵敬东能救得了你?你以为你替他扛下了所有的罪名,他就能感激你?你别做梦了,鸟兽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更何况郑天霖还没有倒,而你又暴露了,那么你这个道具还有什么用呢?别忘了赵敬东是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会相信你吗?换句话说你真的相信他吗?”。 王野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伟:“王野,我相信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更是一个办事细心的人,这一点从你策划并实施索命阮音案件中一见分晓,在这件庞大而又复杂的案子里,你处处都为自己留下了足够的退路,所以我也相信,在赵敬东指使你杀人这个问题上,你也留了一手,对吗?”。 “没有,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跟他没有关系”,王野仍然非常固执地回应道。 周伟冷笑着说道:“王野,你他妈的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给脸不要脸是吧,好,那我只有打击你了,让你看看你刻意袒护的赵副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一定要有承受能力啊”。 王野惶恐地看着周伟,心里开始变得七上八下。 “我告诉你,黄素梅是2001年在赵敬东的关照下调进艺校的,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不过在这之前的情况你肯定不了解,现在我告诉你吧,以前她是市教育局办公室的打字员,赵敬东是办公室主任,黄素梅是个非常善良和单纯的女人,再加上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于是在赵敬东的恩威并重之下,她与赵敬东曾经有过一段不伦的往事”。 “什么?你撒谎,你撒谎”,王野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周伟痛苦地说道:“王野,说实话,我也希望这是假的,如果不是你执迷不悟,公然替赵敬东顶罪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而且我估计赵敬东之所以能发现你王野在杀人,很有可能就是从黄素梅那儿得到的消息,虽然黄素梅她也不知道你的事,但赵敬东毕竟老谋深算,你让黄素梅协助你完成这个计划,可能黄素梅在无意之中透露给了赵敬东,所以他才会据此来要挟你,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不过等天亮之后,你到公安局里问问黄素梅就行了,其实这件事在市教育局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可怜啊,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直蒙在鼓里,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赵敬东特别关心黄素梅吗?第一年就把她从科员提为干事,而且我还听说赵敬东极力想把黄素梅扶到科长的位置上,只不过郑天霖更器重沙增,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第247页 “啊……”,王野突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捂着双耳,发出了一声长长而又痛苦的哀嚎。 第一百一十二章(三) 王野的执迷不悟也可以说是死性不改,已经彻底让周伟失望了,见王野还是决意要替赵敬东顶罪,无奈之下周伟只得把黄素梅的过去说了出来,尽管周伟也感觉自己很卑鄙,不过为了彻底查清索命阮音之谜,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这个消息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王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勾引了别人的老婆,也就是陈丹青,到头来自己的女朋友也送了顶绿帽给他,虽然他对黄素梅的感情并不纯洁,不过毕竟两人现在还是同居的恋人,这个消息让他感到奇耻大辱。 周伟把王野请回了椅子上:“王野,你也别太生气,那是以前的事了,自从黄素梅跟了你之后,我相信她绝对没有背叛过你,而且赵敬东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勾引她,赵敬东是只老狐狸,他明白孰轻孰重的”。 “我,我,我要杀了他,这个混蛋”,王野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周伟的劝。 “那郑天霖是不是该杀了你呢?嗯?”,周伟愤怒地质问道。 王野再一次泄了气。 “好了,我不想多问了,我相信等天亮之后警方那边会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的,你肯定为自己留下了退路,也就是说你会把一些重要的证据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不说,但我相信只要这东西存在,警方是一定有办法找到的,还有,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赵敬东已经自身难保了,他和他的党羽们是不会救你的,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到时候他们会利用自己的背景和你彻底划清界限,你只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工具而已,一旦这件工具已经没有用了,而且可能还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留情将你抛弃,甚至是置你于死地,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吧”,周伟郑重地说道。 “哈哈哈哈……”,王野指着周伟发狂似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周伟也还之以“奸笑”。 让周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王野突然间沖向了周伟,用力推了他一把,周伟猝不及防,“咣当”一声,连人带椅子摔了个仰面朝天,腰上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王野没有犹豫,他快步跑向了自己的办公桌,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准备打开自己的抽屉,还不时地转头看着地上的周伟。 王野太紧张了,他的手不停地在颤抖着,怎么也无法将钥匙插进锁孔里。 经过一番努力之后,王野终于打开了抽屉,他快速地从底层掏出了一样东西,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由于嘴巴太干,他费力地吞咽着,不过竟然被卡在喉咙里,王野一边摸着喉管一边万般惊恐地盯着周伟。 周伟从地上爬了起来,除了拍拍屁股揉揉腰部之外,还把椅子从地上扶了起来,他非常疑惑地盯着王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王野已经快窒息了,那个异物一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由于唿吸不畅,他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眼睛也在不停地翻白,整个屋子里瀰漫着唿哧唿哧的喘气声。 周伟见状将王野的水杯递了过去,王野接过来一饮而尽,经过一阵费力的吞咽之后,卡在喉咙里的异物终于被咽了下去。 王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很悠然地坐回了椅子上,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伟。 “哼,周伟,你别枉费心机了,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有一点我永远比你强,别看丹青现在跟着你,她最爱的人永远是我,你是得不到她的心的”,王野狞笑着说道。 周伟坦然地说道:“对,你说得很对,在你、我和郑天霖三个人之间,她最爱的人的确是你,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她那双粉红色的舞鞋是你当年送给她的吧?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精心地保留着,而且每天晚上她都会穿上它”。 “哈哈哈,周伟,你也有认输的时候啊?哈哈哈”,王野狂笑着问道。 “认输?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周伟冷静地说道。 王野:“对,我承认,在这件案子上你是赢了,不过在感情上,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永远都是失败者,丹青她是不会爱你的,还有李若兰,哈哈哈……”。 “怎么样?”,周伟还是非常冷静。 王野发出了耻笑声:“李若兰可是个好女人啊,年青、漂亮、温柔,而且她还那么爱你,可你呢?哼,为了一件与你毫不相干的事情,竟然设下圈套,把李若兰送给那头老肥猪,你亲手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周伟啊,你可真是行啊,哈哈哈……你还说你没有输,你这个冷血的动物,和我相比,你更可恶,更可耻”。 “你可以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想激怒我,最好让我暴打你一顿,对吗?不过我告诉你,凭你这点水平,我是不会和自己的健康过不去的”,周伟平静地说道:“至于你说的‘老肥猪’,我想你指的是那个‘沃尔沃’吧,你这个愚蠢的东西,你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圈套,怎么就不用脑子好好想想,我怎么可能会真的去害李若兰呢?”。 第248页 王野一惊:“你……”。 周伟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老东西是北湖会所的vip不假,是个花心的暴发户也不假,而且也的确是沙增介绍的,不过我早就做好了提前量,嘿嘿,这老东西前段时间因为赌博被抓进了湖畔派出所,然后就,哈哈哈……”,周伟还没说完再次笑得前俯后仰。 “沃尔沃”很倒霉,其实在周伟着手布置计划的时候,刘伟就已经利用自己在北湖会所的“眼线”开始物色vip了,结果暴发户“沃尔沃”便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在刘伟的精心安排下,生性好赌的“沃尔沃”在一次豪赌中被警方秘密逮捕,刘伟亲自进行了隔离审讯,只几个回合“沃尔沃”便败下阵来,一番威胁之后刘伟便开始谆谆诱导,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才放心地让他与李若兰联繫,其实他的手机也被警方监控了,稍有挑逗性的语言必定会被“贴身保护”的侦查员k一顿。 在与李若兰达成了所谓的“包养”协议之后,接下来他所能做的就是开着“沃尔沃”到艺校门口接李若兰,等李若兰上车之后立即开车带她去吃饭逛街休闲,当然每次他的车子后面都会跟着一辆地方牌照的小车,警方为此专门派出了一男一女两名得力干警全程“护送和陪同”。 都说失恋的女人很可怕,喜欢“化悲痛为疯狂购物”,李若兰果然毫不示弱地痛下杀手,除了一大堆的衣服和化妆品之外,还向他“借”了五万块钱还给陈丹青,“沃尔沃”苦着个脸一一照办。 可怜的“沃尔沃”每次和李若兰在一起的时候别说是搂抱牵手,就连正眼都不敢看她,否则的话后面就会有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然后悄悄地说一声“想找死啊”。 别说是“沃尔沃”了,就连李若兰也非常奇怪,这哪象是“包养”啊?分明是一个“冤大头”嘛。 等“沃尔沃”顺利完成任务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叠帐单找到刘伟,满脸堆笑地请示能否报销的时候,结果被刘伟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送走时刘伟扔下一句话“十几万块钱免去了你十五天的治安拘留,你老兄赚大发了”。 王野咬了咬牙痛恨地说道:“高啊,周伟,我真是小瞧你了,连这个都是假的”。 “呵呵,假的东西多着呢,还记得12号那天早上的会议吗?我告诉你,那次逮捕也是假的,嘿嘿嘿……”,周伟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啊?”,王野往后仰了一下。 “不懂了吧?我告诉你程序吧,公安机关逮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必须先得到检察院的批准,然后由公安局长亲自签发逮捕证,逮捕的时候除了出具逮捕证之外,办案人员还要出示自己的证件,还有,首先要让犯罪嫌疑人在逮捕证上签字,最后才押走,你回忆一下,那天有什么程序忘了吗?”,周伟说道。 “没有出示证件,也没有签字”,王野惊讶地说道。 “对,还有,你再想想”,周伟在引导他。 王野摇摇头,他对警方的办案程序几乎是一无所知,而周伟不同,他是保卫人员,经常与警方打交道,也协助过警方办案,所以对这一套程序非常清楚。 周伟笑容满面的说道:“逮捕证是假的”。 “什么?不可能,我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王野坚决不相信。 周伟:“这有什么,我还可以告诉你,按照程序,逮捕证上犯罪嫌疑人的名字和涉嫌的罪行应该是手写的,你没有发现那天的逮捕证是列印出来的吗?还有,逮捕证是公安部门严格控制的专用物件,每一张都有编号,签发一张就得立即备案,我可不敢申请真的逮捕证,我怕呀,万一弄假成真的话我就死定了,因为我还是不太相信北湖公安分局,具体的原因你比我更清楚”。 “不可能,他告诉我你真的被抓了,而且就关在看守所里”,王野失声说道。 “赵敬东嘛,不妨告诉你,这一齣戏就是演给赵敬东看的,而不是你,我知道他会去打听的,在得到我确实被捕的消息之后,他就会逼着你去杀李若兰,你们非常清楚,只要我呆在学校里,你们就不敢轻易下手,虽然你们两个都选定了李若兰,而且事先也做好了一切杀人的准备工作,但只要我在学校一天,你们就会推迟行兇计划,没想到吧,在赵敬东打电话核实的时候,北湖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已经被‘双规’了,他不但交待了一些犯罪事实,而且也答应立功赎罪,在他的交待里就有赵敬东,所以你千万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天亮之后赵敬东也该和你一起在看守所里团聚了”,周伟凛然说道。 王野变得脸色苍白,大滴的汗流了下来。 王野:“周伟,你太可怕了,我不敢相信你没有背景,你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周伟:“哼,背景?我的家庭背景你不是很清楚的吗?怎么,赵敬东没有告诉你吗?你以为背景能说明一切?你以为有背景就能无视法律和正义的存在?你以为有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告诉你,做梦,送你一句话‘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哼”。 第249页 王野的疑问确实也符合社会现实,在当今社会,背景似乎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也越来越引发公众的不满,因为在很多时候,背景往往是引发社会不公平的原凶之一,很多时候人们渐渐地发现,王候将相,在某些时候的某些领域里似乎真的“有种”,这不能不说是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一种悲哀,封建统治的终结已近一个世纪,但封建残余思想却仍有其顽固的生存土壤,还在阻碍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也难怪会遭到民众的愤慨和唾弃了。 不过周伟也很清楚,如果没有刘伟,没有刘伟所代表的正义一方的实力和背景,想要如期破获索命阮音一案有如蜀道漫步。 通过假被捕周伟成功骗过了赵敬东和王野,而且也骗过了包括郑天霖在内的所有艺校师生的眼睛,周伟在离开艺校之后,并没有被带进看守所,而是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在那里整整呆了三天时间,差点把他憋坏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郑天霖和陈丹青在看守所里被周伟“拒绝”会见,周伟根本不在看守所,他怎么见呀? “哈哈哈哈……”,王野再次放声大笑。 “嘿嘿嘿嘿……”,周伟也应声附和着。 “看来我是难逃一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春生一定来江州了,而且现在他和李若兰在一起”,王野终于明白了一切。 周伟:“没错,张春生是来江州了,不但是李若兰,李嫣也在,还有黄素梅,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你的心理控制手法都是他教的,所以也只有他才有办法让她们恢復记忆,而且也可以唤醒潜意识里那段被你抹去的催眠过程的记录,我想这会儿她们都应该想起来一些什么了”。 王野苦苦地笑出了声:“周伟,你真的可以通知警方了,否则的话你会背上一条间接致人死亡罪的,快点,不要等他们来的时候,带走的是我的尸体”。第一百一十三章(四) “周伟,你真的可以通知警方了,否则的话你可能会背上一条间接致人死亡罪的,快点,不要等他们来的时候,带走的是我的尸体”,王野苦笑着说道. 王野的话象是在交待遗言了,原先他确实还抱有一定的侥倖心理,尽管周伟知道他所有的罪行,而且警方已经掌握了他企图杀害李若兰的证据,不过王野心里还抱有一丝的幻想,他觉得赵敬东应该会救他,所以在与周伟的交谈中,他刻意地装出一副非常配合的样子,就是想摸一摸周伟和警方到底知道多少,不过现在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王野不得不承认周伟说得是对的,赵敬东确实已经自身难保,而他作为一件杀人工具,必定会被抛弃,而且周伟也证实张春生确实来江州了,一旦张春生让李嫣恢復记忆,哪怕警方找不到他杀害另外七名女生的确凿证据,但只要有李若兰和李嫣两件故意谋杀案被证实,等待王野的一定是死刑,而且根本不用考虑缓刑的问题. 虽然王野的手上血债纍纍,但是他也害怕被推上法庭、被推上刑场的那一刻,他不想在千万人的唾骂中接受正义的审判。 周伟:“谢谢你,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我相信你现在说的话是真心的,不过你太愚蠢了,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吗?你错了,如果法律不能将赵敬东绳之以法的话,王野,你就白死了”。 “为什么?我知道你想让我指证赵敬东,可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横竖都是一个死字,还不如死得干净利落”,王野痛苦地说道。 周伟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对你来说的确已经无法挽回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害怕一旦你站出来指证赵敬东,你们俩死了之后,他的党羽们会报復你的家人,是吗?”。 “难道不是吗?”,王野摸了摸胸口问道。 周伟:“好吧,王野,既然你说了真心话,我也跟你说实话吧,今晚之所以把你骗到这儿来,就是想让你站出来指证赵敬东,否则的话你现在已经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做好事的机会,一个为民除害的机会,不妨告诉你实话,即使警方找到了你留下来的证据,但也不一定能治他的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多只是几盘录音带,对吗?”。 “对”,王野爽快地说道。 周伟:“如果没有你这个人证,区区的几盘录音带根本形不成证据链,也就是说赵敬东只是有教唆犯罪的嫌疑,你一死就死无对证了,按照法律疑罪从无的原则,他除了涉嫌贿赂国家公务人员罪名之外,根本定不了他的谋杀罪,而如果按照行贿罪判决的话,赵敬东可能连牢都不用坐了,而你呢?可怜啊”。 王野:“可怜什么?我罪有应得”。 周伟笑了笑说道:“你不可怜,你死得其所,可怜的是黄素梅啊,你今晚急匆匆地赶回学校,十二分钟跑了一千多米,从这件事情上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对黄素梅还是有感情的,对吗?你想一下吧,你死了,赵敬东仍然逍遥法外,那黄素梅呢?”。 周伟:“还有,难道你不想知道赵敬东为什么要扳倒郑天霖吗?我告诉你,绝对不是为了当院长,你也很清楚他的背景,象他这样一个市长大人的小舅子,上哪个单位都是一把手,可是他非要在艺校里埋没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我估计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只是给你钱、给你房子住,然后就让你杀人,对吗?”。 第250页 王野的嘴唇又开始颤抖了,倒不是因为赵敬东对他的隐瞒,而是周伟提到的黄素梅,虽然他口口声声最爱陈丹青,不过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爱黄素梅,如果真如周伟所说的那样,一旦王野死去,赵敬东肯定会把淫荡的黑手伸向黄素梅的,想到这里的时候,王野竟然开始替黄素梅担心了。 周伟:“王野,你再想一想丹青吧,你死了她固然会伤心,不过如果我告诉她,你放过了索命阮音的真兇,我想她连你的坟头都不会去的,你相信吗?从此在她的记忆里,你永远是一个杀人犯和懦夫的形象,不再是她曾经深爱过的利哥了,所以我请你为自己积点阴德吧,也让那些死在你们手上的女生们含笑九泉,你看呢?”。 “可是我……”,王野立即站了起来,他跑到水池边掐着喉咙剧烈地干呕了起来,几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一股酸水和着鼻涕眼泪流进了水池里。 “哈哈哈哈……”,周伟笑得捂住了肚子。 “王野,别忙活了,把维生素e吐出来够可惜的,多吃点儿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呢,哈哈哈”,周伟起身走到王野身边拍了拍他的背部。 “原来你……唉,我又被你打败了”,王野顿时哭笑不得。 周伟笑着说道:“我能进你的医务室,翻你的医疗废物箱,给你装窃听器,我就不能翻一翻你的抽屉吗?”。 “还有啊,你是医生,是学过药理知识的,毒鼠强的毒性难道你不知道吗?咱们聊了这大半天的,你怎么就没感觉出来呢?那玩意儿半分钟就会让你丧命的,我想你一定是太紧张了,对吧?”,周伟善意地提醒道。 王野恍然大悟地说道:“哦,难怪你看见我开抽屉吃药,连拦都不拦一下,还好心给我递了杯水,原来早就被你换掉了呀,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周伟:“你是想问我是怎么开的抽屉,而且不留一丝痕迹,对吗?”。 王野点了点头。 周伟从口袋里掏出了两片薄铁片,递到周野眼前晃了晃说道:“不光是抽屉,我进你医务室的门根本没用钥匙,今晚你看到我突然出现在这里,可能你认为我是到院办取的钥匙,是吗?呵呵,告诉你吧,我一招是马鸣的父亲教的,学校里任何一扇门都难不住我”。 王野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你真行啊,我已经被你完全打败了,周伟,谢谢你,谢谢你没有直接把我送进公安局,否则的话可能我真的会顽抗到底,结果放跑了最应该接受惩罚的人,我答应你出来指证赵敬东,虽然我不相信鬼,不过还是如你所说的,为自己积点阴德吧”。 “谢谢”,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往那儿看,那儿,对”,周伟指了一下丁艷的办公桌,上面有一个俏皮的布娃娃,这是丁艷的玩具。 王野:“怎么了?”。 周伟伸手把布娃娃拿了过来,指着两只俏皮的眼睛说道:“这里面我放了摄像头,刚刚我们所说的一切都传到保卫科的监视器上了,不好意思,我只能这样做,否则的话,一旦你顽抗到底,我也只能用这里面的东西作为补充证据去告赵敬东了,不过也无济于事”。 这个布娃娃上的微型无线电子眼也是周伟在偷进医务室的时候装上去的,由于功率有限,信号无法传输得太远,所以周伟将它连在了保卫科的监视器上,只不过只刻录在硬碟上,不会在保卫科的电脑上显示出来,这样的话就不担心被保卫科的其他人看到从而坏了大事。 12月12日的院务会议周伟之所以破天荒地迟到,就是在给监视器设定程序,走之前他特意交待梁紫,不许关掉监视器的电源,否则的话就前功尽弃了,而就在今晚,保卫科里有一名技术警察一直呆在里间,当两人间的谈话结束之后,周伟用手盖住了布娃娃的眼睛。 王野笑着摇了摇头:“你还说我喜欢留一手,你比我更喜欢啊,你这一手我的确没有想到”。 周伟笑着轻拍了两下王野肩膀说道:“不是一手,是两手”。 “两手?”,王野疑惑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最后把视线盯在了输液室紧闭的房门上。 周伟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里间扯了一嗓子:“老刘,刘副局长,出来吧,天亮了”。 “吱”一声,房门打开了,刘伟一身便装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后面还带着一个便衣警察,两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疲惫,蹲在里间偷听长达五小时,而且还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也不能活动手脚,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久违了”,王野双手抱拳冲着刘伟说道。 “怎么?你们认识?”,周伟好奇地问道。 王野无奈地点了点头:“打过几次交道,每次案发后他都会到学校里来,而且那么多的警察中就他老是围着我转,有两次我差点都挺不住了”。 “职业的敏感而已吧,小周也知道的,我一直都怀疑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刘伟说道。 王野微笑着伸出了双手,示意刘伟给他铐上。 刘伟为难地看了周伟一眼,周伟看了看王野的表情之后点了点头。 第251页 “谢谢你的配合”,刘伟一招手,后面的警察掏出手铐,很小心地铐上了王野, “周伟,告诉我答案吧,赵敬东为什么要扳倒郑……院长”,王野终于羞于启齿地说了出来。 周伟转头看了刘伟一眼,刘伟皱着眉头显得非常为难,见此情景王野笑了笑。 周伟不由分说连哄带骗地将刘伟和另一名警察“请”出了医务室。 “王野,听说过‘麒麟不倒,房价不落’吗?”,周伟会意地提醒道。 “就这么简单?”,王野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周伟痛苦地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王野显得万分懊悔。 “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想,对吗?”,周伟咬了咬牙。 王野重重地点了点头,神情显得有些捶胸顿足,相信这时的王野后悔得就想一头撞墙了。 “他妈的赵敬东,你可真毒啊,你要不死的话就天理难容了”,王野满脸激愤,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王野大步走向了房门,手刚刚搭在门锁又马上缩了回来,他转过头朝着周伟露出了一个带泪的笑容。 王野抽动了一下鼻子说道:“周伟,答应我,这件事不要隐瞒丹青”。 周伟一楞:“为什么?”。 “你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装傻呢?这可不是你周伟的风格哦”,王野指着周伟笑了起来。 王野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房门,大步走出了医务室,走廊上传来了清脆而稳健的脚步声“噔噔噔……”。 “对不起,王野”,周伟仰天长嘆了一声,勐然间一股沸腾的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顿时金星闪烁,他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身体上的晃动,不过最终还是重重地摔倒在地。 刘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周伟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地上,唿吸竟然开始变得有些微弱。 刘伟见状挨着周伟的身旁坐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了周伟的鼻孔处,结合被周伟狠狠地打了一下。 “妈的,你以为我死了?”,周伟一咕噜坐了起来。 “你的人死不了,我还等着你跟我干刑警呢,不过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估计心已经死了,对吧?”,刘伟亲热地拍了一下周伟的肩膀。 “你说呢?”,周伟反问道。 刘伟苦笑着说道:“我的车就在外面,现在你选择吧,是去陈丹青那儿忏悔呢?还是到李若兰那儿负荆请罪呢?如果是前者,祝你睡个好觉,如果是后者,我再给你当一次司机,而且管接又管送”。 “走吧”,周伟闭上眼睛深思了半晌之后站了起来。 刘伟顺势跟了出去:“去哪儿?”。 “你的新办公室”,周伟嘆了口气之后郁闷地说道。 刘伟惊讶得停下了脚步,看着周伟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办公楼,又迳自走上了停在楼下的警车。 天边露出了几丝绚烂的朝霞,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肆虐的北风奇蹟般地停止了唿啸,刘伟看了一眼旁边正闭目养神的周伟,微笑着发动了汽车,一路上刘伟都在不停地转头看周伟,当路过登天桥的时候,他发现周伟睁开了眼睛,转头看了一眼霓虹下的桥面之后又闭上了眼睛。第一百一十四章(五) “麒麟不倒,房价不落”。 曾几何时这句极富江州特色的民间谚语在坊间广为流传。 谚语的首创人是谁已无从考证,只知道在近几年流传甚广,当然正规的新闻媒体上是难觅踪迹的,平头百姓也只能从日渐发达的网际网路上和民间的口头接力中发现它的存在。 江州市麒麟房地产集团公司,一块江州市响噹噹的牌子,创立的时间不足十年,但已然坐稳了江州市房地产业龙头老大的位置。 只要翻开江州房产地图,以北湖为中心的一座座高楼、一片片小区、一幢幢别墅、一套套公寓,处处都在书写着一个有关江州房地产的传奇,而在这个有如神话般的故事里,麒麟房产留下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为什么江州的房价变化会如此之大,涨势会如此之勐,而在2000年之前,市区每平米两千的价格根本无人问津,评价就两个字“太贵”,但随着2000年房产市场的回暖,江州的房价便有如绑上了火箭一般窜到了九天之上,两千、三千、五千、八千…… 到了现在,有心人会在一家家房产中介的推荐榜上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除了介绍该房产的各种优势之外,一行註解是永远也少不了的——“每平米售价仅为一万多元”,如果你能在市区买到一万一平米的房子,哪怕是二手房,恭喜你,准备掏钱为你的好运请客吧。 也正是因为看中了江州房地产市场的巨大潜力,所以几乎在一夜之间,大大小小的开发商接钟而至,成群结队的炒房客更是车水马龙,一时间“江州房贵”。 也就在这时,人们的视线中便出现了祥瑞“麒麟”,这匹房地产业界的黑马,一出手就让人大跌眼镜,不仅在短期内吃下了市区一半以上的黄金地段的房产开发权,由它所开发的“北湖春天公寓”对于江州房地产业来说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每平米三万多的均价在业内为人津津乐道,而在业外则为人诟病异常,自此它有了一个外号“天价公寓”。 第252页 以麒麟集团为老大,以北湖公寓为标志,江州的房地产市场开始欣欣向荣,房价更是一路高奏凯歌,房产中介的价位榜上几乎是一天一换,在这种形势下,开发商、媒体以及大大小小的专家结成了利益同盟,合力将江州市的房地产市场推向了巅峰。 而在房价一路飙升的同时,更多的平头百姓则是望房兴嘆,于是也就有了这句民间谚语。 发生在艺校的“索命阮音”一案,与其说是感情上的疯狂报復,还不如说是一次利益上的变态攫取。 对于赵敬东为什么甘心于艺校这个小小的池塘,周伟一直非常奇怪,他曾经问过郑天霖,不过郑天霖一脸不解,于是他只能自己查,而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找到了答案。 8月21日,这个日子周伟至死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个炎热的星期天,也就在这一天,他从王野的口中听到了“死亡音乐”这个名词,也知道那首有名的乐曲〈黑色星期天〉,对于周伟来说,这个星期天也的确是黑色的,当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意外地解开了所有的谜团。 那天傍晚沙增非常客气地请周伟搓了一顿,然后连哄带骗将周伟领进了北湖会所,他见到了传说中的“高衙内”,北湖会所的幕后老闆秦天阳。 秦天阳是江州市长秦志国的儿子,他的母亲就是麒麟房产的幕后老闆赵秀丽,这一对母子为人非常低调,从来不肯在公众面前露面,而是甘心地退居幕后遥控指挥着庞大的系统运作。 秦天阳放下架子想把周伟召至麾下,并且许以了种种利益,不过被周伟很有礼貌地婉言拒绝,两人不欢而散,而就在周伟准备悻悻然地离开时,他看到了墙上悬挂着的一幅地图。 这是一幅江州市的房产地图,上面非常清晰标出了市内和郊区的房产形势,而这幅图又有些不同,是一份经过放大了之后精心装裱过的,上面贴有一红一绿两种颜色的小纸旗。 周伟稍稍看了几眼之后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凡是由麒麟房产开发的地段和楼盘全都标上了绿色的旗帜,意思为“pass”。 这张地图上到处都是绿旗,只有两三面红旗,周伟估计是准备发起最后攻坚的待开发地段,这其中就包括了艺校,而且这面红旗是最大的,足足是其他旗帜的两倍,而在艺校的周围却没有任何一面这样的旗帜。 他们为什么要矢志不渝地拿下艺校这块土地呢? 因为除了艺校之外,北湖边已经没有成片的可供开发的土地了。 正是这面特大号的红旗让周伟最终茅塞顿开,而后他立即就想到了“北湖天价公寓”,想到了艺校那块寸土寸金的土地,也想到了秦天阳的舅舅副院长赵敬东,于是一个大胆的推断就此形成。 到了这个时候周伟才明白,为什么赵敬东会放弃市教育局的大好前途,而心甘情愿地到艺术学院屈居一个副院长的位置,而且一干就是四年多,到这时周伟才明白为什么赵敬东会一直在艺校里拉帮结派,势将郑天霖拉来马来。 可以肯定的是赵敬东也是有备而来的,他很清楚要想得到艺校的这块黄金宝地,必须要将顽固不化的郑天霖赶下台,这是他的主要任务,而在校外,一张由麒麟房产和北湖会所织就的关系大网早已悄然撒开,只要郑天霖一倒台,可以说艺校立即就会搬迁到郊区,而这块黄金宝地将如愿以偿地落入麒麟集团的囊中。 周伟不是会计人员,也不是学工民建的,但他也知道换算,艺校的校内面积有七十多亩,如果再加上后门的两幢教工宿舍,总数在八十亩左右,而且艺校座落于风景名胜北湖之畔,与闻名遐尔的北湖仅一路之隔,拥有得天独厚的绝佳地理位置,註定了一旦这里开发成房地产之后,它的售价绝对要高于北湖天价公寓,如果照此粗粗一算的话,开发商的获利将是以“亿”来计算的。 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周伟又开始往前推,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年师大会想方设法要兼併艺校了,在兼併成功之后,师大就一直想让艺校搬出现在的地块,也就是说师大校长孙嘉诚很有可能也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 “明白了”,当周伟最终得出了结论之后,除了仰天长嘆之外,他开始捶胸顿足,“利益”和“谋杀”这两个词如噩梦般在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当他把这个结论告诉刘伟的时候,刘伟差点背过气去,不过刘伟当时根本不相信周伟的话,直到后来赵敬东浮出水面的时候,刘伟这才恍然大悟,除了称赞周伟推理的准确和细緻之外,他立即通过秘密渠道将这个消息直接反映到了上层,于是这才有了刘伟心甘情愿地为周伟当司机,而且一切都听周伟调遣这一看似荒唐绝伦的事情。 艺校有鬼,不只一只,鬼在哪里?鬼在心中。 琴湖的鬼是马鸣,他因爱而痴,因痴成鬼; 索命的鬼是王野,他因爱生恨,因恨成鬼; 背后的鬼是赵敬东,他因利而狂,因利成鬼。 还有吗? 答案是应该有,赵敬东的背后可能还有鬼,鬼的背后可能还有鬼。 但是,周伟已经无能为力了。 “刘局,没我的事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我得走了”,配合警方做完了全部笔录之后,周伟到副局长办公室里向刘伟告别。 第253页 “你小子,我喜欢听你叫我老刘,这样不生分,可以吗?”,刘伟心疼地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周伟。 “可以”,周伟木衲地说道。 “怎么?还在为两个女人的事情过意不去呢?我能理解你,都是为了案子嘛,相信她们都会理解你的,你不要太自责了,要不你看这样,我陪你去和她们两个解释吧?我想这样可能你的压力会小一些”,刘伟非常关心地说道。 “不用了”,周伟默默地站了起来,“老刘,我自己干的事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后果,如果你真想帮我,请你派警车和抓我的那四个警察,让他们送我回学校,并且当众宣布我无罪,可以吗?”。 刘伟一听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周啊,我看你还是太嫩了,你以为这样做学校里的人就会改变对你的印象了?没有用的,人言可畏啊”。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周伟一听着急了。 刘伟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纸和一本证书然后双手递给了周伟:“拿这个回去比较好,你看看”。 周伟双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之后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呀,谢谢你,我想这两份东西你早就准备好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又是你那神奇的推理?”,刘伟不解地问道。 周伟指着证书上的日期说道:“我用眼睛看的”。 “哈哈哈……”,北湖公安分局副局长办公室内响起了极其爽朗的笑声,不过周伟的笑声中略带着一丝苦涩。 刘伟出具的其中一份是6月21晚“登天桥**未遂案”的撤案说明,并且盖上了北湖公安分局的红章。 还有一份就是“见义勇为证书”,警方授予周伟见义勇为先进份子的荣誉。 有了这两份证明周伟可以昂首阔步地走进艺校的大门。 至此周伟可以功成身退了,而刘伟的工作却远远没有结束,不过发生在艺校的“索命阮音”一案随着王野和赵敬东的落网正式宣告结案。 但是周伟和刘伟都知道,案子还远没有到划上句号的那一天,为此刘伟开始了更为忙碌的侦破工作,而周伟则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刘伟很想将周伟收入麾下,用他的身手和壑智承担起一片正义的天空。 不过周伟没有答应,因为他和刘伟有过一个君子协定,一旦刘伟践行了承诺,那么周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刘伟在打击犯罪的战线上冲锋陷阵,他和刘伟都相信——正义必胜。 谢绝了刘伟派车护送的建议,周伟独自一人离开了北湖公安分局,然后打的赶到了省人民医院,在一间被警察严密保护的病房外,周伟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病床上的李若兰,她睡得非常安详,青春靓丽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要进去看看吗?”,张春生满面笑容地站在身后。 “张教授,她没事吧?”,周伟担心地问道。 “你说呢?你不是号称‘江州第一推理大师’吗?”,张春生笑着反问道。 “谁说的?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周伟一听哭笑不得。 “是那个刘副局长说的”,张春生笑得合不拢嘴。 “妈的,这个死老刘,净给我添堵”,周伟愤愤然地骂了一句:“对了张教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张春生皱着眉头说道:“应该不会,但这一次对她的心理伤害比较大,王有利所用的心理控制手法非常极端,所以我的建议是最好能静养一段时间,而且绝对不能再刺激她”。 “谢谢你张教授,如果没有你的话,事情肯定不会顺利,而且一旦失败,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伤害”,周伟感激地说道。 “小周,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如果没有你,我的下一本书就少了最为精彩的案例,而且如果没有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心理控制竟然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谢谢”,张春生拉住了周伟的手。 周伟默默地站在门外,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看了近半个小时,看着病床上虎口脱险的“睡美人”,周伟欣喜之余感觉后背有些凉嗖嗖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把这个交给她”,周伟特意从楼下买了一大束鲜花,然后交给了陪护在病房外的女警。 “为什么不亲自交给她?”,女警察笑着问道。 “因为我没脸见她”,周伟怅然若失地嘆了口气。 在病房外徘徊了许久之后,周伟一狠心离开了医院,坐在计程车上周伟很是落寞,他知道现在该向另一个被他伤害的女人负荆请罪了。第一百一十五章(六) 周伟离开省人民医院已经是午后了,坐在计程车上周伟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向陈丹青解释这一切,特别是该如何将王野的事情告诉她,他感觉非常残忍,可以想像当陈丹青听到这一消息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悽惨景象。 可是王野临走前特意交待过,让周伟不要隐瞒陈丹青,周伟能理解王野的良苦用心,无非是想让陈丹青彻底忘记他,让周伟完全取代王野在陈丹青心目中的地位,可是周伟却办不到,或者说暂时办不到。 恍惚间车子已经驶上了湖滨路,登天桥跃入了周伟的眼睑,周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下车,然后缓步走上了登天桥,坐在桥栏上默默地遥望着远处的艺校教学楼。 第254页 权衡再三之后周伟拨通了郑天霖的电话,很快郑天霖便驱车赶到了登天桥,面对目瞪口呆的郑天霖,周伟没有和他解释什么,稍稍聊了几句之后两人一道走进了湖畔的茶馆里,并且关上了包厢的门。 在郑天霖的再三催促之下,周伟呷了口茶之后将昨晚所发生一切和盘托出,同时也将发生在艺校里的“索命阮音”事件前前后后完整地叙述了一遍,整个过程中周伟的神情非常严肃,他的心情并没有随着谜底的揭开而好转过。 郑天霖的神情也在不停地转变着,从初见周伟时的惊讶,再到叙述过程中的触目惊心,然后是怒从胆边生,当听到王野杀人的最终目的竟然是为了报復郑天霖“抢”走了陈丹青时,他表现得非常懊丧,甚至于一度老泪纵横。 但是当听到赵敬东为了谋夺艺校的土地而指使王野杀人时,郑天霖变得怒不可遏,情绪激愤之下将桌上的茶具摔得粉碎,青筋一条条地凸现他的脖子上。 “院长,恕我直言,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赵敬东来艺校的真实目的,是吗?”,周伟冷冷地问道。 郑天霖长嘆了一声之后说道:“小周,你只说对了一部份,不是知道,而是怀疑,但你应该清楚,光怀疑是无济于事的,就象那年被师大兼併时一样,虽然我知道孙嘉诚居心不良,可是我没有证据,所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嘉诚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兼併了学校,你知道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拼命地阻止,可是最终,唉”。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将你的怀疑告诉我?当时你还拼命地阻止我调查”,周伟仍然不依不饶。 也难怪,试想如果郑天霖早点将他的怀疑告诉周伟的话,那么周伟就会少走很多弯路,索命阮音的真相可能会提前水落石出。 郑天霖:“小周,如果我早点告诉你,可能事情会出现另一种结局,而且肯定是失败的结局,你相信吗?”。 “为什么?”,周伟不解地问道。 郑天霖:“如果我将我的怀疑告诉你,依你的个性,你肯定会追着赵敬东不放,他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连我都对付不了他,更何况是你呢?恐怕你在激动之下可能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举措,那样不但害了你自己,要查清真相就会变得杳杳无期,而一旦我退休了之后,恐怕谁也无法阻止他了,你说呢?”。 周伟深思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院长,我想这就是你当时告诉我‘做人越煳涂越好’的真实用意吧?”。 “也不全是,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当时我问你懂不懂音乐,你说不懂,当时我长舒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不想让我查索命阮音,因为你怀疑这里面有深层次的黑幕,你怕我陷进去,最终适得其反,对吗?”,周伟反问道。 郑天霖点了点头:“还有一点,你是故人之子,我觉得有义务保护你”。 郑天霖说完看了一眼周伟的脖子,周伟苦涩地笑了笑,伸手将内衣里的那块玉佩掏了出来,郑天霖看了之后又变得有些激动了,因为这块玉是阮韵的遗物,也是他亲手送给周伟母亲的。 周伟:“说实话吧,院长,与其说是你不想让我查索命阮音,还不如说是你不想让我查阮音,查老琴房,查你与阮韵的过去,对吗?”。 郑天霖惊愕地看着周伟,嘴角轻轻地抽动了几下之后痛苦地点了点头。 周伟盯着郑天霖的眼睛说道:“我估计你应该知道老琴房的阮音是怎么回事”。 郑天霖仰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也是怀疑,其实为了查这件事,我也花过不少工夫,你不是到省地质研究所去过了吗?不过小周,我希望能从你的嘴里听到最确切最权威的论断”。 “我会的,不过不是现在”。 郑天霖一楞:“为什么?”。 周伟吁了口气之后说道:“索命都解开了,阮音重要吗?”。 “你说呢?”,郑天霖反问道。 周伟的眼睛转了几下之后点了点头。 索命阮音,一个令艺校师生闻风丧胆的名字,在谜底解开之前,除了周伟、王野和赵敬东之外,没有人知道所谓的索命阮音,其实根本就是由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组成的,只不过随着谣言的扩散和意外的频发,又将两者之间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现在“索命”的谜底已彻底解开,“阮音”之所以必须要解,完全是因为在大家的眼里看来,“阮音”是根源,“索命”是结局,所以要彻底驱散瀰漫在艺校上空的阴云,要驱散笼罩在师生们心头的阴霾,必须要让“阮音”从此变得不再神秘,惟有如此,才能还艺校一片朗朗晴空。 “好吧,不过院长,你可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啊,还有,现在我即使当着大家的面说出真相的话,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的,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将学生们组织起来,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大家一起实地揭开这个谜底,你看行吗?”。 “能事先透露一点吗?”,郑天霖好奇地凑近了问道。 周伟摇了摇头,然后伸出右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小周,谢谢你,谢谢你又一次拯救了学校,也拯救了我,我相信艺校的那些前辈们地下有知的话,也都会感谢你的”,郑天霖激动之下一把拉住了周伟的手。 第255页 “院长,现在你知道了真相,那以后你想怎么办?”。 郑天霖咬了咬牙之后愤怒地说道:“我会在我退休之前办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独立,我要让艺校从此彻底地独立出来,我宁可重新变回中专,也不愿让学校苟活在那帮象孙嘉诚、赵敬东等败类们的阴影之下,即使是一所中专,我们照样是艺术界响噹噹的名校,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支持我的”,郑天霖看着周伟笑着说道。 周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院长,我有两个疑问到现在也解不开,希望你能回答我”,周伟诚恳地说道。 在徵得郑天霖的同意之后周伟说道:“第一、咱们学校既然被师大兼併了,那么按理说孙嘉诚有权力处置学校的财产包括土地,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费尽心机地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郑天霖没有回答,而是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份协议递给了周伟。 这是一份由孙嘉诚和郑天霖于2000年初在第三方的见证下私下里达成的妥协,协议规定即使艺校如约併入师大,名义上受师大管理,但仍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师大无权处置艺校的任何财产,艺校任何人事上的变动必须要经过郑天霖的同意,本协议至郑天霖因退休或离职之后才能失效。 “明白了,看来是他们太心急了,太想把你拉下马,然后得到学校的土地了”,周伟恍然大悟地说道。 “利益啊,这就是沾满了鲜血的骯脏利益”,郑天霖气愤地说道。 周伟贊同郑天霖的话,也立即想到了时下江州如火如荼的房地产形势,市场瞬息万变,商机稍纵即逝,作为象赵敬东等已经利慾薰心的人来说,他们不愿意等到郑天霖退休之后才动手拿下艺校的黄金地块,因为这中间很可能会产生变数。 而即使是等郑天霖退休之后艺校的地块如期被他们拿下,但繁杂的规划、报批、拆迁、基建、验收、销售等环节将消耗至少三年以上的时间,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房地产的“冬天”就要到了,一旦房地产市场出现崩溃,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血本无归,这一点国外已经有大量的先例了。 “第二点,为什么赵敬东他们有那么深厚的背景和实力,而且咱们学校这几年出了这么多的事,竟然不能将你拉下来?我觉得非常奇怪啊”,周伟皱着眉头说道,尽管这个问题昨天他已经回答过王野了,不过那只是他临时推理出来的,很难有让人信服的说服力。 “呵呵,小周啊,你可千万不掉进世俗的陷井里去啊”,郑天霖苦笑着说道。 “愿闻其详”,周伟高兴地说道。 “其实赵敬东根本没有什么深厚背景”,郑天霖一语道破了天机,“如果你认为他是市长秦志国的小舅子,就认为他一定可以在江州横行霸道,那就大错特错了”。 “哦?为什么?”,周伟也觉得奇怪了,这完全有悖公众的普遍意识嘛。 郑天霖:“原因有两个方面,第一,秦志国并不是贪官,这一点省里面早就已经调查过多次了”。 周伟一惊:“啊?那,那麒麟呢?”。 郑天霖:“这是第二个方面,没错,麒麟房产的幕后老闆的确是赵秀丽,但我可以告诉一个秘密,他们两个早在十年前就离婚了,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赵秀丽太贪心,背着秦志国干了一些见不光的勾当,要不然秦志国后来绝对干不到江州市长这个位置,你以为省里的领导都是瞎子和聋子啊?麒麟房产是他们离婚之后的事,秦志国虽然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为已经离婚了,他也没有办法去管赵秀丽的事,只要她是正当经营,或者说是暂时没有发现问题,秦志国就不能管”。 周伟:“哦,那我明白了,我就奇怪嘛,既然他们有那么深厚的背景,完全没有必要花大价钱去弄一个北湖会所,去拉拢那些官员和商人下水了,他们知道失去了秦市长这个大靠山,要想做大的话必须要有保护伞,所以这就是北湖会所的来歷,对吗?”。 “聪明”,郑天霖笑着说道,“还有一点,虽然他们已经离婚了,不过为了顾及形象,这种事情是不会向公众透露的,所以很多人包括一些官员还把赵秀丽当做是市长夫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为她的公司大开方便之门,秦志国曾经专门和下属打过招唿,让他们不要帮助赵秀丽,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的官场风气,越是打招唿那些马屁精们就越是会反着理解,到后来秦志国根本不敢打招唿了,当然还有一点,秦天阳与秦志国的父子关系是脱离不了的,如果赵秀丽不方便出面的话,秦天阳就会出来周旋,这一对母子可谓是最佳拍档啊,在一定程度上也确实搅混了江州这滩水,特别是房地产”。 “原来如此,看来老刘说得是对的,他们的确蹦哒不了几天了”,周伟信心十足地说道。 解开了心中的谜底之后,郑天霖变得有些兴奋,至少他可以全身而退,而不会留下遗憾了。 “院长,对不起”,周伟歉意地说道。 郑天霖:“你是想说丹青和我的事情吧?我理解你,而且……”。 “院长,我以我的人格起誓,我没有和丹青那个……”,周伟觉得有些羞于出口了。 第256页 “啊?”,郑天霖大吃一惊。 周伟点了点头:“院长,我知道你一直是爱着丹青的,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原谅她曾经的出轨了,所以我想……”。 周伟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之后非常痛苦地说出了四个字:“完璧归赵”。 第十二卷 无言的结局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 当说出“完璧归赵”四个字后,周伟立即侧过身去,把视线移到了窗外,窗外的景致他根本没有看见,因为他闭上了双眼,极力地控制住自己想流泪的冲动。 因为他不想欺骗自己,他真的已经爱上陈丹青了。 从5月12日到艺校报到的第一天起,陈丹青就已经成为周伟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虽然陈丹青数次或明或暗地向他表露过心迹,不过都被周伟拒绝了,他知道两人之间的结合意味着要伤害更多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他最为尊敬的郑天霖。 但周伟也不是铁石心肠的汉子,更不是爱情的绝缘体,这段时间通过与陈丹青的朝夕相处,特别是完全得知了陈丹青悽苦的身世和多舛的命运,这些都激起了周伟想充当陈丹青保护者的万丈豪情。 尽管是他让陈丹青离婚的,尽管是他主动要求与陈丹青同居的,不过他初时的想法纯粹是为了破获“索命阮音”一案,所以周伟不但欺骗了李若兰,而且也欺骗了陈丹青。 校园里谁都知道两人同居的事,但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得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同居生活,就在单身宿舍的408,在一室一厅不足40平米的狭小的空间内,两人朝夕相处,而且还不能越雷池一步,对于周伟这样一个从来没有过爱情经歷的男人来说,要忍受多少常人难以想像的煎熬,要压抑多少内心勃然萌发的欲望,谁又能理解这其中的滋味? 从周伟搬进408的那一天开始,面对娇媚如花的陈丹青,面对陈丹青异样的目光,还有一声声饱含着情爱与欲望的“大伟”,周伟无数次地在心中勉强压抑着一个男人最为正常的欲望和冲动。 面对近在咫尺而又唾手可得的丰韵美人,他一次又一次地婉拒了陈丹青带着羞涩的暗示,每一个夜晚他都与沙髮结下了难解之缘,每一个夜晚陈丹青都会为他敞开卧室的房门,每一个夜晚陈丹青都会穿着单薄的睡衣坐拥着周伟,举手投足之间,处处彰显出澎湃的激情和欲望。 可是周伟不能。 每次面对陈丹青失望的眼神,他都会重复着同一句话“等结婚以后再说”。 结婚? 可能结婚吗? 周伟知道不能,陈丹青呢? 周伟不知道,但他可以用他敏锐的视觉推理出一部份答案来。 现在索命阮音之谜已解,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周伟知道一切都该作个了断了,坐在茶馆里周伟的心一直在流血,甚至于恍惚间他产生了一个念头“要是没有解开索命阮音之谜那该多好”,要是真如郑天霖所说的“做人煳涂一点那该多好”。 完璧归赵,如果放在从前,周伟会毫不犹豫地将陈丹青送回郑天霖的面前,就象郑天霖当初将陈丹青交给周伟一样,可是现在呢? 他没有郑天霖那么宽广的胸襟,而且现在他也不想拥有这样的胸襟。 可是如果不这么办,他又不忍心看着郑天霖一个人孤独到老,相比自己来说郑天霖更需要陈丹青。 郑天霖作东请周伟吃了一顿从未有过的丰盛大餐,不过周伟却是味同嚼蜡,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用酒精麻醉自己心口上的伤痛。 他喝醉了,喝得酩酊大醉,他想让自己变得煳涂,变得冷血,变得失忆,可是他没有得逞,耳边一次又一次地迴荡着席间郑天霖说过的话“让丹青自己选择”。 在校门口告别了郑天霖之后,周伟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宿舍,途中连摔三次,最后一次他真想躺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 看着四楼那扇窗户透出的五彩灯光,窗边依然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周伟迎着寒风独自在楼下仰望徘徊了许久,他吐了,也哭了。 楼道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沉重而蹒跚。 “咣”,重重的一声门响过后,陈丹青赤着双脚飞快地跑了出来,凹凸不平的楼面咯痛了她的双脚,冬夜的寒风将衣裳单薄的身躯冻得冰凉。 “大伟”,长长的一声哭腔过后,陈丹青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周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他毫不犹豫地将陈丹青一把抱起,将她紧紧地贴在了胸口,从楼道口到房间内,不长的走廊上洒下了一男一女忘情的泪痕。 沉默,持久的沉默,小小的客厅内迴荡着陈丹青一声声肝肠寸的抽泣,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搂住了周伟,生怕一松手周伟又消失在她的面前。 此情此景让周伟胆怯了,而且已经失去了方寸,他用厚实的手温柔地拭去陈丹青脸上的泪花,可是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他第一次主动地吻了陈丹青,一个长久而又深情的热吻,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大伟,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我是个坏女人”,陈丹青主动中断了这个深吻。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因为这不怨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丹青,我欺骗了你,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周伟说完又一次贴住了陈丹青的双唇。 第257页 又是一次持久的深吻之后,两人终于平静了下来,陈丹青仍然坐在周伟的腿上,双手还是死死地环抱着周伟,两双多情的眼睛在近距离地凝视着。 “鞋呢?”,周伟看一眼地板之后惊讶得问道。 那双粉红鞋色的旧舞鞋不见了。 陈丹青:“扔了”。 周伟吃了一惊:“扔了?为什么?什么时候扔的?”。 陈丹青再一次流出了泪水:“你被抓的第二天,从看守所回来之后扔的,我想重新开始”。 周伟被抓的第二天,也就是12月13日,陈丹青亲手扔掉了这双王野所赠的鞋子,一双象徵着初恋与深情的鞋子,她想藉此彻底告别过去,与周伟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恋情。 “丹青,我该死呀”,周伟一把抱紧了陈丹青,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号淘大哭。 面对陈丹青毫无条件的谅解,周伟更是不能原谅自己,他欺骗了陈丹青的感情,拆散了郑天霖的家庭,也亲手将王野送上了不归路。 在陈丹青柔声的劝慰中,周伟断断续续地把“索命阮音”一事说了出来,叙述过程中他数度哽咽失声,稜角分明的脸上到处都是悔恨的泪痕。 一记晴天霹雳在陈丹青的头顶炸响。 “哈哈哈……”,陈丹青发出了悽厉的笑声,笑得泪流满面,笑得撕心裂肺。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陈丹青喃喃自语,她奋力地推开了周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头上传来一阵眩晕,眼前突然一黑,陈丹青软软地瘫倒在地。 等她甦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双粗壮有力的手臂上,脸上冰凉的,伸手一抹,是泪,这泪水是从周伟的脸上滴落的。 “李若兰她没事吧?”,这是陈丹青醒来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没事”,周伟长长地抽泣了一声:“有张教授陪着,不会有事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陈丹青坐了起来,“我能去看看她吗?”。 周伟:“暂时不能,她现在是证人,有警察在保护她”。 “哦,那么我也不能去看他了,是吗?”,陈丹青指的是王野。 周伟痛苦地点了点头:“是”。 “自古红颜多薄命,独留青冢向黄昏”,陈丹青幽嘆一声,她想站起来,不过被周伟搂在了怀中。 “累了吧?我给你去放水,洗个澡换身衣服吧”,陈丹青抹了抹眼角,露出了一个带泪的笑容。 “不”,周伟仍然不肯松手。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陈丹青柔声说道。 “真的吗?”,周伟仍然有些不相信。 陈丹青微笑地站了起来,走到客厅中央,伸开双臂悠然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卫生间里传出了“哗哗”的水流声,陈丹青在为浴缸放热水,室内瀰漫着阵阵薄雾,周伟不放心跟了上去,斜靠在门边看着陈丹青。 “水放好了,快洗吧,等凉了会感冒的”,陈丹青拉了周伟一把,不过她拉不动。 “等等”,周伟跑到大门边,将门反锁了起来,然后拉开了陈丹青放在茶几上的手袋,把里面的钥匙取了出来捏在手心,这才放心地走进了卫生间。 陈丹青坐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内传出的水流声,还有快得有如打仗般的洗漱节奏,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傻瓜”,陈丹青轻轻摇头。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周伟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头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当看到陈丹青的时候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陈丹青带着微笑用吹风机吹干了周伟的头髮,柔软的手轻轻摩裟着周伟的头和脖子,结果被周伟一把抓住了,抽了几下周伟才松开。 “睡吧,你太累了,今晚你睡床上吧”,陈丹青拉住了周伟的手。 “不”,周伟摇了摇头。 “傻瓜,你是怕我跑吧?不会的,你放心地睡吧,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不”,周伟固执地摇了摇头。 周伟的确是累坏了,为了抓住王野,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再加上这个庞大的计划是他一手策划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让他身心俱疲,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陈丹青会出事,刚刚他就差点睡在浴缸里了。 “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永远”,陈丹青知道周伟在想什么,看着周伟满脸的倦容,她心疼地又流泪了。 “真的?”,周伟兴奋之余把陈丹青抱了起来。 “真的,现在放心了吧,快去睡吧”,陈丹青主动地吻了周伟。 在陈丹青的催促下周伟终于很不情愿地睡到了床上,搂住温暖的透着一股女性体香的被子,头脑“嗡”一声便开始天旋地转。 陈丹青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变得麻木不堪,甚至于连周伟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都不知道。 “我还是不放心”,周伟抱着被子坐了下来。 “那你想怎么办?我都说了无数遍了,我不会跑的,再说了这么晚了我能跑哪儿去呀?”,看着周伟这副样子,陈丹青顿时哭笑不得。 第258页 “这个,这个……”,周伟咂巴了两下嘴巴感觉也非常为难。 “抱我”,陈丹青抿嘴偷笑了两声之后摊开了双手。 周伟很轻松地将陈丹青连同被子一块儿抱了起来。 “进去”,陈丹青红着脸指了一下卧室。 周伟毫不犹豫地把陈丹青抱进了卧室里,然后关上了房门。 “丹青,我……”,柔软的席梦思上,周伟满脸通红地盯着怀中的陈丹青。 “明天再说好吗?不要多想,你太累了,快睡吧”,陈丹青吻了一下周伟后替他掖好了被角,然后用她富有磁性的歌喉唱起了催眠曲。 在一声声柔和的“摇篮曲”中,周伟脑袋一歪倒在了枕头上,不到半分钟卧室内便鼾声雷动。 陈丹青没有睡意,尽管她也很累,是心累,她深情地注视着睡梦中的周伟,无声的泪水不停地挂落在丰韵无暇的脸上。 周伟的睡相非常差,一会儿伸手一会儿蹬腿,陈丹青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把被子盖好,沉思了很久之后她悄悄地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地,不过恰在此时,周伟翻了个身,伸手将她压在了床上,陈丹青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掰不动。 “连做梦都不想让我走”,陈丹青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等周伟再次翻身的时候陈丹青终于走下了床,站立床沿,泪水再一次沾湿了胸前,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卧室,走到门边的时候又悄然走了回来,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周伟的脸庞,她凑近了周伟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深情的湿吻。 “吱”一声,陈丹青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日薄西山的时候,周伟终于结束了这次“长眠”,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丹青”,话音刚落周伟颓废地倒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压着一条字条,上面写着“我想安静一会儿,不要找我”。 周伟差点疯了,陈丹青一走就杳无音信,手机关机,郑天霖也是一脸茫然,刘伟闻讯后立即派出民警协助查找,不过一无所获。 遍寻不着之后周伟选择了放弃,因为他能理解陈丹青的苦衷,她也的确需要单独安静一段时间,以慢慢地抚平心灵上的伤口,而且周伟还相信,陈丹青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所以他需要等待,尽管这种日子是多么地难熬。第一百一十七章(二) 陈丹青一走就是半个月时间,周伟也一直在苦苦地守候着她的归来,他相信陈丹青一定能安然地迈过这道心坎,也一定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冒号”,梁紫看见周伟走进保卫科立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她冲着周伟竖起了大拇指:“我都听说了,没想到索命阮音竟然是杀人案,没想到那个大帅哥竟然是杀人犯,没想到赵敬东竟然这么坏,没想到……”,梁紫圆睁着双眼用了一连串的没想到,结果被周伟很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 “梁紫,打电话到气象台,查一下明天晚上的天气怎么样?有没有月亮?”,周伟严肃地说道。 “啊?哦”,梁紫竟然有些不习惯了,因为周伟一向来都喜欢称她为“娘子”。 很快答案出来了,天气良好,明晚有月亮。 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周伟快步跑进了隔壁的学生科,沙增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两人亲热地击了一下手掌。 这段时间黄素梅一直没有来,和李若兰一样目前都在警方的保护下休养,一直要等到王野的案子开庭为止。 “老沙,恭喜你终于转正了”周伟笑着说道。 “你不也一样嘛,把代字去掉了”,沙增笑嘻嘻地回应道:“周大英雄光临敝科,不知有何差遣?”。 “酸,酸得我牙都掉了,哦对了老沙,你安排一下,让每个系每个班都出一个人,总体上要求男女比例对开,明天晚上十二点整都到礼堂集中,我有重要的事,院长也已经同意了”。 沙增:“这事院长已经交待过了,就等你发话呢,现在你老人家可是院长的红人了,我现在也改邪归正了,以后记得多关照一下兄弟我啊“。 “好的,我现在就关照”,周伟一撸衣袖亮出了拳头,学生科里顿时哄堂大笑。 12月30日凌晨,农历11月30,冷冷的冬月高挂在苍穹之巅,艺术学院的大礼堂里,坐着四十多位艺校学生和十几位教职工,其中包括郑天霖,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一脸严肃的周伟身上,每位师生的脸上都挂着疑惑,其中也不乏恐惧,因为周伟告诉他们,“阮音”之谜马上就要揭晓,为此大家都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对于此次所谓的“抓鬼行动”,周伟滔滔不绝地讲了近一个小时,几乎把每一个人的具体位置和任务都布置了一遍,然后交待了一些细节问题,随着中气十足一声“出发”,一行六十多人的队伍蜂拥而出,而后在周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老琴房开去。 “小周,我能问个问题吗?”,郑天霖悄声说道。 “院长,你是想问老琴房里没有阮音,但我们为什么会去老琴房,对吗?”,周伟一下就看穿了郑天霖的心思。 “对”。 第259页 “这么说吧院长,一直以来大家都很害怕阮音,以至于把王野杀人案都归咎于它的身上,当然这也是王野计划中的一个步骤,他把老琴房里的阮音和闹鬼串联在了一起,所以要解开阮音之谜,首先就得从老琴房入手,先澄清老琴房里没有阮音,然后再循着阮音这条主线彻底揭开这个谜底,只有这样才能让师生们信服”,周伟胸有成足地说道。 在月光的指引下,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行进着,很快老琴房外的空地上便站满了好奇的师生们。 周伟把一男一女安排为一个组,这样做可以让胆小的女生们不至于惊惶失措,不过周伟有些失望了,因为他看到那些个大老爷们的腿肚子也在发抖。 周伟在老琴房外安排了两个组,组与组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又亲自带着三个组上了老琴房,全部安排进了二楼西面那间带锁的屋子里,让他们站在北面的窗口,交待一番了之后他果断地走下了楼梯。 老琴房北面的围墙下已经搭好了四部木梯,墙内两部墙外两部,周伟率先登了上去,然后把郑天霖小心地扶下了梯子,剩余的师生们挨个小心翼翼地沿着梯子全部翻过围墙,下到了情定山谷。 看了一下时间周伟快速地作出了布置,每个组拉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从围墙下一直延伸到了那面峭壁下,然后周伟又从峭壁方向一直往西面延伸…… “走吧,院长”,周伟轻轻地提醒道。 郑天霖肃立在小土包前久久都不愿离去,这里面埋葬着他的初恋情人阮韵,站在墓前,郑天霖便陷入了对往事的哀思之中,周伟很清晰地听见了他低低的抽泣声。 “哦,去哪儿?”,郑天霖看了一眼布满了山谷的师生们,跟着周伟往西面走去。 “小周,你带我上这儿来干什么?”,到达目的地之后,郑天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伟:“院长,你不是有过怀疑的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怀疑是这儿吧?”。 郑天霖疑惑地摇了摇头:“可是,可是这也不可能啊”。 周伟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时间快到了,谜底马上揭晓”。 话音刚落,只听得“铮——”一声,长长的音调立时划破了午夜的夜空,如水中的波纹一阵阵地扩散开来。 “铮——”。 “铮——”。 如周伟所料的那样,三声清脆的调弦试音过后,一曲《霓裳》骤然响彻在耳旁,迴荡在午夜的月色之中。 “铮铮”作响的阮音持续奏响,连成了一条线一大片,继而向情定山谷急速地扩散开来,由近及远,由重及轻,由清晰转至模煳,这一声声悦耳的音律谱写出了一曲令人赏心悦目而又魂飞魄的中阮曲《霓裳》。 一曲奏罢,两人的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郑天霖圆睁着双眼,嘴角在拼命地颤抖和抽动着。 “别急,还有一遍”,周伟附在郑天霖的耳边轻声说道。 没等郑天霖有所反应,阮音又再一次“铮铮”然地响了起来,一声声冲击着耳膜,一阵阵地激盪在心灵深处。 周伟快速地跑开了,他跑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组,悄声问道:“听见了吗?”,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又说道:“快,按照我做好的安排,派一个人跑去下一个组,问问他们有没有听见,如果听见的话接连传递下去,最后再重新反馈过来,快”。 当第二遍《霓裳》划上休止符的时候,周伟得到了最终的答案,明亮的月光下他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但郑天霖则不然,他是满面愁容。 在周伟的精心安排下,那曲令艺校师生闻风丧胆的阮音之谜终于在公众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它的声源地不在老琴房,也不在情定山谷,而是在——教工宿舍的104! 它的弹奏者不是鬼,而是人,是——段仲圭! “小周,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天你为什么会让我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重新回到礼堂之后,郑天霖嗟嘆不已。 大礼堂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除了郑天霖之外,师生们个个都兴奋不已,肆虐艺校长达三年之久的“阮音”今晚终于真相大白,这意味着以后师生们再也不必提心弔胆地过日子了。 不过从他们的表情上周伟也看得出来,对于今晚的事情大家仍然还有些不太相信。 这很正常,当周伟第一次查到声源地和抚琴者之后,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在严密的推理之下,他还是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小周,看你的了”,郑天霖和周伟坐在主席台上,郑天霖指了一下身后的白板,又拿起水笔递给了周伟。 周伟笑着点了点头,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在白板上划出了一副草图,然后在草图上的教工宿舍处划了个圆点。 礼堂内鸦雀无声,在座的师生们瞪大了猎奇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周伟。 “我知道大家不太相信这个结果,所以首先我要给大家讲一讲声音的传播原理,大家看,这里是教工宿舍,也就是阮音的准确声源地”,周伟把笔放在教工宿舍上。 “当阮音响起的时候,声波就会以弹奏现场为中心向四周快速地扩散开来,这一点请参照波纹的原理,当阮音响起来的时候,大家请看,弹奏现场是104室的卧室内,除了北面的窗户之外,这间屋子几乎是全封闭的,声波在传播的过程中碰到障碍物的时候会有三种结果,第一是穿透,第二是反射,第三就是折射”。 第260页 周伟在教工宿舍上的圆点外划出了几道波形,“大家请看,除了北面之外,其他方向都有钢筋水泥砖头组成的障碍物,所以声波会以极快的速度往北面扩散,原因很简单,往北面几乎是毫无遮挡,大家请看,在104的北面是一条直通情定山谷的小路,这条路夹在山体和学校的围墙之间,呈一个小坡度徐徐延伸,大家再看,如果沿着小路一直往前,它的尽头在哪儿?”。 周伟把笔放在了山谷东面的那面峭壁上,然后往南面的老琴房方向划了几道波纹。 “对,就是这面石壁,相信大家都知道,这面石壁非常光滑,当声波传播到这里的时候,除了少部份被吸收之外,它会产生两种变化,第一是反射,第二就是折射,今晚在石壁下的同学都听见了,然后在石壁以南的同学也听见了,为什么?这就是声波的折射原理,那么照此推理下去,离山谷不远的老琴房当然也可以听见,只是这里还要具备两个条件,第一,环境的噪声一定要低,否则阮音就会被掩盖,这一点我想不用再解释了,当起风的时候大家都说阮音消失了,就是这个道理,第二嘛,离声源地越远,声波就会变得越来越微弱,所以还得有敏锐的听觉才行,现在大家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会把声乐系的同学安排在老琴房里,并且放了三个组”。 “哗”,礼堂内掌声顿起。 “周老师,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老琴房的一楼和二楼的其他房间听不见,只有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能听见呢?”,有学生一举手站了起来。 “谢谢,一楼之所以听不见,是因为被围墙挡住了,当声波传到情定山谷的时候已经很微弱了,然后再发生折射,它不可能穿得透厚实的围墙的,第二,为什么二楼的其他房间听不见,是因为被北面的树林挡住了,还有我今晚没在其他房间放人,说句心里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听见”。 “哈哈哈……”,下面笑成了一片。 “院长”,周伟附到郑天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想从那间屋子以北一直到小韵的墓前为什么一棵树也没有,是你的杰作吧?”。 郑天霖点了点头。 周伟原先也一直有个疑问,老琴房的北面种满了高过屋顶的大树,而唯独西面那间屋子以北却一棵树也没有,站在北面的窗口,可以直接看到情定山谷,当阮韵一事浮出水面之后,周伟才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于是很快就联想到了郑天霖。 据郑天霖讲,段仲圭一直反对他到阮韵的坟上去,而且段仲圭又住在104,可以直接看到通往山谷的小路,所以郑天霖为了一解相思之苦,除了偷偷摸摸地去几次之外,也只能站在这间屋子的窗口用目光陪伴着长眠地下的旧爱阮韵。 “周老师,我想问的是,中阮是中音乐器,音调并不高,但为什么今晚我听到的阮音调子与普通的中阮不太一样,好象要高两度”,又有学生站起来问道。 “你是器乐系的学生吧?”,周伟问道,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周伟笑着说道:“这个我回答不了,还是让院长这位中阮权威来回答你吧,不过我可以猜想一下,应该和阮弦的材质有关,因为我看过那把中阮,应该是银弦,对吧院长?”。 郑天霖点了点头,而后从专业的角度点拨了几下。 “周老师,那个段老师为什么要在半夜里弹阮呢?难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吗?差点把人吓死”。 周伟嘆了口气之后说道:“因为一段伤心而又久远的往事,而且和月圆之夜有关,我可以这么说,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什么?”,除了周伟之外,在场所有师生均目瞪口呆—— 第一百一十八章(三) 周伟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有如一记惊雷,把礼堂内的众师生给炸晕了。 “是的,段老师的确不知道自己弹阮这件事”,周伟再次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看着台上台下一双双惊诧莫名的目光,周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月圆之夜,那个晚上他循声追到了教工宿舍,经过仔细地辨认之后,他确信这曲熟悉的音律就是从104的卧室内传出的。 卧室的窗户敞开着,里面没有灯光,周伟小心翼翼地躲在了阳台外,悄悄地伸出脑袋朝里张望着,借着斜射进屋内的月光,他看到了一个朦胧而又熟悉的身影,是段仲圭,他独自坐在窗前,怀中抱着那把古朴而又精緻的中阮,十指如飞,娴熟地弹奏出了一曲动人的《霓裳》。 让周伟奇怪的是,段仲圭似乎是在一种无意识的情况下弹奏的,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身形非常呆板,除了灵巧的十指之外,整个人显得非常木衲,一曲弹完之后周伟很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啜泣声,哭得好象还很伤心,但声音有点怪,怎么听都不象是个男人的声音。 短暂的哽咽之后段仲圭连泪水都没有拭去,紧接着又弹起了第二遍,看得周伟大唿怪异,于是一个直觉便由此产生。 段仲圭有心理问题,而且还不是一般地重。 得出这个初步的结论之后,周伟开始将发生在段仲圭身上的一系列事件串连了起来,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是他的身世,据郑天霖说,段仲圭原先是一个流浪的孤儿,是阮韵在江州的街头发现之后将他领进家门的,可以说段仲圭的身世就是一个隐患,如果说他有心理障碍的话,这可能就是最大的根源; 第261页 其次,段仲圭在阮柏涛一家的精心照料下过了几年幸福的童年时光,不过随着阮柏涛夫妇的自杀,而后阮韵又香销玉殒,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段仲圭一连失去了三位亲人,再一次变成了孤儿,这种环境的巨大转变,让他从天堂直接掉进了地狱,而这种巨大的反差又在段仲圭的心底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再者,在郑天霖的关照之下,段仲圭当了副校长,不过因为乱搞潜规则又被拿下了,而后妻离子散,他又重新变成了孤家寡人,现实再次给了他致命一击; 最后,他有严重的高血压,身体素质很差。 据周伟调查得知,阮伯涛夫妇是在一个农历的30日凌晨跳湖自杀的,而阮韵是在一个农历15的凌晨在老琴房用阮弦割腕自杀的,这两次致命的打击都发生在月圆之夜,估计是天上的月亮让段仲圭在这个时间段里引发了心理疾患,从而导致他在不知不觉中弹起了《霓裳》。 至于他为什么喜欢中阮和《霓裳》,这一点郑天霖曾经明确地告诉过周伟,和阮柏涛有关,因为阮柏涛是东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的后代,而阮咸正是中阮的开山鼻祖,阮柏涛不但喜欢中阮,而且也特别钟爱《霓裳》,生前一直在四处搜集缺失的曲谱。 而后周伟又请刘伟出面,警方在江州市第七人民医院查到了段仲圭的门诊病歷,确认了段仲圭有心理障碍的事实,而且是“人格分裂”,也就是说段仲圭是个有双重人格的人,在月圆之夜以外的所有时间里,他是他自己,而在月圆之夜,他是谁呢? 答案是——阮韵。 阮韵喜欢中阮,喜欢《霓裳》,而且据郑天霖透露,尽管阮韵的弹奏技艺出神入化,但阮韵每次弹奏《霓裳》的时候,必定会连弹两遍,这是她从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从两次弹奏当中进行对比寻找自己的不足之处。 而段仲圭和郑天霖一样,一遍弹完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从来不愿意弹第二遍,这也是他们的习惯。 还有在段仲圭的心理门诊病歷里明确写着,段仲圭曾经多次向心理谘询师倾诉,说他总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一个女人的影子。 这个女人会是谁呢? 周伟认为是阮韵。 至于段仲圭为什么会在弹奏的间隙啜泣,周伟怀疑也和阮韵有关,周伟估计在阮韵被囚禁的那段时间里,她很有可能一边弹阮一边哭泣,而段仲圭可能亲眼目睹过,所以在年少时的心理上留下了阴影。 自从找到了段仲圭的病歷之后,他那不可思异的“好运”也随之揭开了谜底,根据病歷上的门诊日期表明,段仲圭的心理求助有着很明显的周期性,基本上每隔半个月或一个月左右就会跑一趟七院,而且主述病情为感到体内有个女人的影子,并且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周伟对照了一下,发现基本上都是在月圆之前的两三天,估计是即将盈满的月亮萌发出了他的“心魔”,也就是第二重人格随着月圆之夜的即将到来而蠢蠢欲动,所以他请了假。 至于李若兰跳楼那天段仲圭为什么会奇蹟般地躲了过去,这纯粹就是一种巧合,那几天他的确是高血压发作了,用降压片都降不下来,所以请假住了几天院,这一点也有病歷证明。 段仲圭每次请假的理由都是高血压,这完全可以理解,试问有谁敢在请假条上写明自己是去看心理医生的呢? 在消除了段仲圭的作案嫌疑之后,周伟曾经怀疑段仲圭是个心理学高手,因为他喜欢观察学校的女生,不过后来也就慢慢地习惯了,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即使是段仲圭这个因潜规则而吃了苦头的人来说,远观一下也无可厚非。 除了李若兰跳楼那次之外,还有一次巧合,那就是5月14日凌晨周伟与陈丹青在老琴房听到的三声阮音,那天没有并月亮,而且也不是农历的15或30,而阮音竟然会响起,虽然只是三声,除了巧合之外周伟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巧合让周伟坚定了追查的决心,最终不负所望地查清了所有的事实真相。 “周老师,你还没回答问题呢”,学生们一见周伟在台上发楞,有些不满意了。 “这样吧,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请专家来给你们讲课,专门解答这方面的问题,注意,我指的是真正的专家”,周伟不愿意将段仲圭患心理障碍一事说出来,毕竟这个病可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连医院都要保密治疗。 “周老师,是不是梦游啊?”,有学生大声问道。 “梦游?哦对,是梦游,梦游,真聪明”,周伟微笑着说道。 等一行人离开礼堂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周伟和郑天霖一道进了教工食堂,用过早饭之后两人走进了院长办公室里。 “丹青有消息吗?”,郑天霖嘆了口气之后问道。 周伟苦闷地摇了摇头。 郑天霖:“我都说了,让她自己选择,我相信她会回来的,你不要着急,我看得出来,她是爱你的”。 周伟:“那是你们离婚以后的事情了”。 郑天霖:“不会吧?在这之前我就觉得她对你有感情”。 “不”,周伟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是因为王野?”,郑天霖不解地问道。 第262页 “也不是,是因为你”。 “我?小周,你说得我不明白”,郑天霖神色变得有些慌张了。 周伟苦笑着说道:“在这之前丹青是对我表露过心迹,说她爱我,不过我不相信,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一双鞋子”。 郑天霖笑了起来:“是那双粉红色的舞鞋吧?”。 “不是,是一双布鞋”,周伟肯定地说道:“那是在第一次去丽山的前一个晚上,她拿了一双布鞋给我,说想让我穿上它回丽山,让她的外婆高兴高兴”。 “这很正常啊,毕竟当时你是代表我去的,而且她的家人们不都把你当成了我吗?我也没意见啊”。 周伟:“可是就是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女人,我们俩几乎天天见面,天天在一起,但是她给我的那双鞋竟然是38码的,而我的脚是45码,如果她真的爱我的话,这么大的反差难道她会看不出来?试想她如果真的爱我,至少不会闹出这种削足适履的笑话来,院长你说呢”。 郑天霖张了张嘴巴,他被周伟的细緻和推理给吓了一跳:“小周,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周伟郁闷地说道:“我想问题的根源在你身上,你们之间肯定曾经有过一个约定”。 郑天霖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他没有看周伟的眼睛,而是把头仰了起来,盯着天花板上的几条长长的裂缝。 “这个约定是什么?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周伟不依不饶地说道。 “是,是,是……”,郑天霖的脸变得通红,他低下头一直不敢与周伟对视。 “是借种,对吗?”,周伟冷冷地说道。 “是,不是……”,郑天霖嗑嗑巴巴地说道。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丹青很喜欢孩子,她卧室的四面墙上贴满了孩子的画,而你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所以这一点也是你们争吵的原因之一,再加上她流掉了王野的孩子,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虽然你原谅了她,不过在这一方面你无法补偿她,但你绝对不希望丹青怀上别人的孩子,因为这是对一个男人的侮辱,正好我来了,我不知道你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想法,竟然主动和丹青达成妥协,想让她怀上我的孩子,哼哼哼”,周伟苦苦地笑出了声。 郑天霖:“小周啊,你很聪明,真的,我不想隐瞒你,你说得没错,我爱丹青,我确实不希望她离开我,但我也知道如果不能让她做一回母亲,她迟早会离我而去,这一点我完全能理解她,但我绝对不愿意看到她因出轨而怀上别人的孩子,后来你来了,思虑再三之后我到学校里找了她,我们谈了整整一夜”。 郑天霖与陈丹青的这个协议产生于一个雷电交加之夜,那是5月21日的凌晨时刻,周伟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后来才知道是马鸣打的,电话里给周伟放了一曲用琵琶弹奏的《霓裳》,当时把周伟吓了一跳。 当天早上周伟就开始追查这个电话,然后他到湖畔派出所报警,恰巧遇上了刘伟,在刘伟的帮助下周伟查到了这个电话是从院长办公室打出的。 然后他回学校开始查监控纪录,结果发现凌晨时分郑天霖回学校了,后来从陈丹青那里得到了证实,那晚郑天霖确实是去找陈丹青的,而且两人在屋内单独聊了近四个小时。 周伟现在才明白了,那个晚上两人所聊的内容就是这个“借种”协议。 也就从那时开始,陈丹青突然之间对周伟热情百倍,一次又一次地向他暗示,甚至于在周伟面前刻意地穿着暴露,频频走光,见周伟没有反应,后来她又当着周伟的面大胆地表露了心迹,并且第一次主动地吻了周伟,不过周伟还是不相信,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郑天霖,也可以说是那双尺码过小的布鞋引起了周伟的怀疑。 “哈哈哈”,周伟苦涩地狂笑起来:“借种,借种,哈哈哈,院长,你真行啊,连这个你都想得出来,你不愧是院长,是我最尊敬的院长,哈哈哈……你这是为什么啊?何苦要这样作贱自己啊?哈哈哈……”。 “小周,我告诉你为什么,第一,我爱丹青,第二,我对不起你的母亲”,郑天霖痛苦地落泪了。 郑天霖的话如同一记闷棍彻底把周伟给打懵了,他傻傻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郑天霖,眼里开始有泪光在闪烁。 “如果,如果,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想,想……”,郑天霖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他走到周伟身边伸出手摸到了周伟的肩膀,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亲子鑑定”。 “你休想”,周伟恼怒地站了起来,重重一把挡开了郑天霖的手。 “小周,我求你”,郑天霖低声下气地说道。 “你做梦”,周伟含泪吼道。 “小周”,郑天霖话音未落,周伟早就跑出了办公室。 “噔噔噔……”,楼道上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叭嗒”一声,周伟重重地摔倒在地。 “咕噜噜……”,周伟滚下了楼梯。 谁也不知道周伟这是怎么了,满身灰尘地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在跑回单身宿舍的路上,他跌跌撞撞地连摔两跤,还把一个女生重重地撞倒在地,而且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第263页 回到408后,周伟又一次躲进了卧室里,把被子蒙在头上号淘大哭,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哭得惊天动地了,第一次是因为陈丹青,第二次是因为郑天霖,为什么要哭他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想哭。 “去你的亲子鑑定,我是周家的子孙,死了也进周家的祠堂”,周伟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玉佩,重重将它掼在地上,然后用力地将它踩得粉碎 第一百一十九章(四) 2005年的最后一天,带着无尽的失落和伤感,周伟独自徘徊在空空荡荡的琴湖之畔,凛冽的北风劲摧着湖畔的草木,满眼皆是一片冬日肃杀的悲凉,而周围的景致也正好应和了周伟此时的心情。 有人一直尾随着周伟的脚步,他走得很慢很轻,始终与周伟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他数次想跑上前去,不过却始终迈不开步伐,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游荡在冬日的寂廖湖畔。 “段科长”,周伟早就感觉到了背后的段仲圭,他慢慢地停了下来,不过并没有转身,而是静待着段仲圭自己走上前来。 “小周”,段仲圭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周伟身旁,刚想开口不料被周伟抢先制止了。 周伟斜了一眼段仲圭后冷冷地问道:“你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吗?还是想证明你是多么地有先见之明?”。 段仲圭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周伟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冬日的湖面上,注视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哀怨的长嘆。 周伟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上个月段仲圭曾经专程到保卫科找周伟,说了一些让周伟当时感觉莫名其妙的话,比如说“你玩得太过火了,小心引火烧身”,以及“在艺校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还有“人往往会因为做错了一件事而付出一生的代价”等等。 当时周伟虽然有些困惑但并不以为然,但是随着“索命阮音”一案真相大白之后,周伟才最终顿然领悟到了段仲圭话中的喻义,所以当今天再次看到段仲圭的时候,周伟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的。 曾经令艺校师生闻风丧胆的《霓裳》之谜已解,段仲圭在一种无意识的情况下奏出了《霓裳》,此事虽然才澄清了不到两天时间,不过段仲圭的“梦游弹阮”一事在艺校已是人尽皆知。 “小周,你想知道在你刚来的时候我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冷淡吗?”,又是一声长嘆之后两人并肩坐在了湖畔的长椅上。 周伟苦笑了两声之后说道:“是因为你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玉佩,对吗?”。 段仲圭微微地点了点头。 周伟:“当年郑天霖回城之后,你肯定问过他玉佩的下落,因为这块玉佩是阮韵的遗物,也是他从你手上要走的,我想当时郑天霖一定是告诉你丢失了,而后当你看到这块玉佩却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时,你立即就产生了联想,你认为我与郑天霖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你除了恨郑天霖之外,又不自觉地将这种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对吗?”。 段仲圭苦笑着再次点头。 自5月12日周伟调到艺校之后,段仲圭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虽然周伟在职期间有着上佳表现,一次救李若兰一次救李嫣,而且也一肩挑起了保卫科的重担,不过段仲圭却从来都是口是心非地表扬几句,从来只对他伸出半个大拇指。 自从昨天在院长办公室郑天霖说出了“亲子鑑定”四个字后,周伟终于明白段仲圭此前的用意。 段仲圭动容地说道:“小周,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周伟佯装不知。 “呵呵,又在装了”,段仲圭笑了起来:“好,既然你一定要我挑明的话,那我就说吧,谢谢你没有将我的身世和病情公布于众,梦游,这个解释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谢谢你”。 周伟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阴沉:“段科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暗地里调查过‘索命阮音’一案,并且也曾经怀疑过王野和赵敬东,对吗?”。 段仲圭摇了摇头之后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调查过‘索命阮音’,不过我当时并不认为这是一桩杀人案件,而且我并没有怀疑过王野,我只是怀疑这件事与赵敬东有点关系,不过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也就没有深查下去”。 周伟:“所以当你发现我在布局查案的时候,你特意跑来找我,提醒我小心一点,不要引火烧身,你是怕我真的把赵敬东查了出来,他和他背后的势力会对我不利,对吗?”。 段仲圭:“是的,虽然我已经病退了,不过说句真心话,我也一直都想查清这件事,我是个犯过错误的人,所以我只能在暗地里观察,其实你所布置的这个局漏洞很多,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之所以会这么顺利地就查清了案件,最根本的原因是王野和赵敬东一直干得太顺手了,也可以说是得意忘形吧,所以才最终栽在了你的手里,否则的话只要稍加留意,就会看出这是一个精心炮制的圈套”。 周伟点头表示贊同他的看法,这个局虽然大获成功,不过也是漏洞百出,比如说学校里都知道周伟很尊敬郑天霖,他怎么可能会去拆散郑天霖的家庭呢?比如说周伟是一个未经感情歷练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陈丹青耳鬓厮磨,然后又公然同居呢?等等。 第264页 周伟:“段科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艺校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都是假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指的是郑天霖,对吗?”。 段仲圭:“对,还有陈丹青,抛开郑天霖先不谈,就陈丹青来说……”。 周伟冲着他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你是想说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值得去爱,对吗?”。 “红颜祸水,难道不是吗?”,段仲圭反问道。 周伟痛苦地摇了摇头,眼眶又变得有些湿润了。 段仲圭嘆了口气之后说道:“算了不提他了,我们就来谈谈你最尊敬的郑院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恨他吗?”。 周伟:“因为阮韵的死”。 “对”。 周伟皱着眉头问道:“段科长,我知道你尊敬阮韵,对你当年冒险抢出阮韵的尸体一事我表示敬佩,可是毕竟她是自杀的,而且在那个年代里,郑天霖也确实无力保护她的安全,更何况那个时候郑天霖已经下放了,你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而恨他几十年呢?在阮韵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他已经尽力了”。 “哼哼,是吗?”,段仲圭冷笑了两声之后站了起来,他从怀中慢腾腾地取出了一张纸,而后用颤抖的双手递到了周伟面前。 这张纸一看就知道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面有些发黄了,而且也有些皱,看得出来这张纸的年代不短,周伟小心翼翼地摊开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什么?这,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伟看完之后情绪突然失控,他愤而站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如果不是我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藏在中阮里的这封遗书,我也会被他骗过去的”,段仲圭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是一封阮韵生前留下的遗蹟,字里行间充满了极度的悲伤与失落,隽秀的字迹上可以到一块块黄斑,可以肯定阮韵在写这封遗书的时候一定是泪如雨下。 信中除了嘱託段仲圭要好好地活下去之外,很委婉地说出了她的自杀原因,一方面是阮柏涛夫妇的死,但最重要的原因是郑天霖与她划清了界限,在她最需要保护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舍她而去,除此之外信中还提到了“活校史”申屠银,他在当年也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抛弃了与阮柏涛多年的友情,与阮柏涛划清了界限。 “明白了”,周伟痛苦地仰起了头颅。 随着这封阮韵遗书的出现,周伟终于找到了阮韵自杀之谜,正如他所怀疑的那样,当年阮韵之所以会抛下年幼的段仲圭选择了自杀这一条路,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她父母的死,而是郑天霖的背信弃义,正是郑天霖亲手斩断了两人间的情丝,直接将她推向了绝境,可以说阮韵也是因为感情而死的。 有了这封遗书,周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活校史”申屠银会缄口不谈文革时发生的那一幕,也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于心不安,虽然他后来也做了一定的补救,将段仲圭抚养成人,也和郑天霖一起着力培养段仲圭成材,不过当段仲圭发现了藏在中阮里的这封阮韵遗书之后,这种延续了几十年的怨恨也就此产生了。 而这也正是对那句“在艺校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的最好诠释。 “明白了吧?现在你还认为郑天霖值得尊敬吗?”,段仲圭偷偷地抽泣了一声,眼角有两滴眼泪熘了出来。 “……”,周伟沉默了,握住那张重如千钧的遗书,他的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 “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吗?”,周伟长嘆了一声后问道。 “不全是,我今天之所以找你,主要是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感谢你成功破获了‘索命阮音’一案,解了我的心头大患”,段仲圭说到这里伸出了大拇指。 这一次是整个大拇指,而且翘得很高。 周伟默默地站立了很久,他没有理会段仲圭的一番感谢之辞,又是一声长长的嘆息之后,周伟缓缓地举起了那封遗书,阵风颳起,小小的纸张似乎在迎风泣诉。 “嚓啦、嚓啦——”,周伟勐然间将遗书撕成了碎片。 “周伟你——”,段仲圭一见大惊失色,他冲到周伟身边想抢下遗书,结果被周伟推开了。 “呜——”,当北风再次颳起的时候,周伟慢慢地摊开了手掌,手中的碎纸随风漫天飘零,一片片地洒落在湖面上,洒落在草坪上,洒落在湖畔的桂花林间。 “不要,不要……”,段仲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嚎,他想冲出去重新拾起碎片,不过却被周伟死死地按在了长椅上,他在苦苦地挣扎着,泪水夺眶而出。 “段科长,我相信在你决定将这封遗书交给我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对吗?”,周伟将伤心欲绝的段仲圭扶了起来。 段仲圭木然地看了周伟一眼,没有回答。 周伟:“其实你在心里早就已经原谅了郑天霖,对吗?”。 “我……”,段仲圭一时语塞。 周伟:“否则的话你就不会将陈丹青在老琴房出轨的事告诉郑天霖了,我说的没错吧,可惜的是当时郑天霖并不相信,所以你们之间也就失去了这次最好的和解机会,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对他的恨又一次延续了下来,再加上先前郑天霖又撤了你的职,使得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形同水火,对吗?”。 第265页 段仲圭终于慢慢地抚平了心头的伤感,他抹了一把眼睛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唉”,周伟嘆了口气之后说道:“段科长,我敬佩你,也理解你,不过我希望你能与郑天霖好好地谈一谈,既然你曾经原谅过他,那么我希望通过沟通能彻底消除你们俩之间的芥蒂,我相信阮韵在天有灵,也已经原谅了他,毕竟在当时那种人人自危的年代里,谁都有难免犯错的时候,这是时代造成的,你说呢?”。 “好”,段仲圭寻思片刻之后同意了。 周伟笑着点了点头。 “小周,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段仲圭盯着周伟的脖子问道。 周伟解开了衣领指着空空如也的脖子说道:“你是想问我与郑天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对吗?我告诉你,他是院长,我是他的下属,就这么简单”。 “真的吗?咦,玉佩呢?”,段仲圭仍然有些不信。 “丢了”,周伟放下了脸冷冷地说道。 “哦”,段仲圭虽然不相信,但还是接受了周伟的解释。 段仲圭起身站了起来,他拉了一把周伟的手说道:“小周,以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赵敬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你把他送进了监狱,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哼哼,那就来吧”,周伟亮了亮拳头。 段仲圭:“哦,还有,小周,你真的爱陈丹青吗?我听说自从她失踪之后你非常着急”。 提到陈丹青的时候周伟再一次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段仲圭:“虽然我对陈丹青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不过小周,既然你真的爱她,那就全身心地接受她,不要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人这一辈子很短暂,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不容易,希望你能吸取我的教训,既然付出了就要无怨无悔”。 “谢谢,我会的”,经过段仲圭的一番劝解之后,周伟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他不会再想什么“完璧归赵”了,他要找到陈丹青,并且义无返顾地与她相恋。 可是陈丹青现在在哪儿呢? 第一百二十章(五) 天边露出了新年的第一缕曙光,北湖边到处可以看到辞旧迎新的人影,和熙的阳光洒向了碧波荡漾的湖面,映在了每一张喜气洋洋的脸上。 登天桥上,一个长长的人影正孤独地坐在桥栏上,他面朝北湖,两脚悬空不停地迎风摆动,身边不时走过三三两两的晨练者,所有人看到周伟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几个老年人还上前关心地问候他。 周伟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朝着每一位关心他的人微微点头。 在热心人的一声声问候中,在一双双惊讶的眼神注视下,周伟就这样傻坐在桥栏上,一坐就是一上午,在湖畔找了家餐馆吃了点饭后,他又一次坐了上去,困了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举动,整个人躺在了窄窄的桥栏上,而且这一躺就是一个小时,此举竟然引来了“110”。 “叮铃铃……”,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周伟浮躁的心绪。 翻开机盖,是赵羽。 学校里已经放假了,七天,所以很少会有学生滞留在校内,离家近的都回家了,离家远的也都趁着“黄金周”外出游玩去了,整个校园立时沉寂了下来。 “周老师,你快回来吧,陈老师她……”,赵羽在电话里焦急地说道。 “丹青她怎么了?”,周伟一翻身跳下了桥栏。 赵羽嗑嗑巴巴地怎么也说清楚,不过周伟听得出来她一定见到了陈丹青,手机里传来了一声声优美的舞曲,但肯定不是赵羽跳的。 挂断电话之前周伟听见了“练功房”三个字,而后就甩开脚步急匆匆地赶回了学校。 等他气喘如牛地赶到位于2号教学楼六楼的练功房外时,这里已经围满了尚在校内的学生,这间教室是舞蹈系的专用训练场地,平时校舞蹈队就在这里训练,周伟曾经陪着陈丹青来过几次,只不过为了避嫌,每次他都很知趣地退了出去,主要原因还是女生们在排练时的穿着多数时候都比较暴露。 赵羽一看见周伟长吁了一口气,她指着紧闭的房门说道:“周老师,你去哪儿了?陈老师一个人在里面跳了半天了,真担心她会出事,敲门她又不开,你要再不来我们就要撞进去了”。 “什么?”,周伟顿时又喜又惊。 “你发什么楞啊?快撞门吧”,赵羽急得快跳起来了。 “不,你们先走开一下,没事的”,周伟说罢很客气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待学生们全部离开之后,周伟立即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后正待抬手敲门,“吱”一声,门打开了,陈丹青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内,额头上汗涔涔的,唿吸也非常急促。 “丹青”,周伟激动地叫了一声。 陈丹青没有说话,她笑盈盈地把周伟请进了屋内,又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这里是艺术学院的舞蹈练功房,宽敞明亮,採光和通风条件非常好,面积相当于两间普通教室,除了几根立柱之外活动空间非常大,练功房是由加厚的实木地板、把杆、镜子、更衣室等组成的专业教室,还有一套进口的专业音响。 第266页 才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陈丹青瘦了一大圈,不过看起来今天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粉扑扑的脸颊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深深地嵌着两个甜美的酒窝,眼睛里流露出点点明媚的波光,再加上丰韵有致的傲人身段,煞是迷人。 她的穿着今天也有所不同,一袭洁净的白衣白裙,两管水袖足足有两米多长,一头秀髮高高盘起,略施轻妆粉黛,纯洁得不沾一丁点世俗烟尘,乍一看去,宛如月宫仙子一般。 “丹青”,周伟看花了眼了,他伸出双臂想拥抱陈丹青,不过被她的一个歉意的笑容婉拒了。 周伟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明白陈丹青是怎么了,无论他怎么表示但她就是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久别重逢后的亲昵举动。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要为你跳一支舞的”,陈丹青终于开口了。 只是她的声音显得非常压抑而沙哑,说话的时候喉管里有些杂音,说话时神情显得非常痛苦。 “丹青,跟我回去吧,我离不开你”,周伟一把抓住了陈丹青的胳膊,将她重重地搂在了怀中。 “不,现在我就想为你跳一支舞,你做我的观众,好吗?”,陈丹青说话时显得非常吃力,话刚说完立即用手抚摸了一下颈部。 “好”,周伟一狠心盘腿坐在了地板上。 “想看什么舞蹈?”,陈丹青蹲下身体轻声问道。 “只要是你跳的,我都喜欢”,周伟抽动了一下酸酸的鼻子。 “本来想为你跳《霓裳》的,不过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也不愿意再听到这支曲子了,那我重新再为你选一支,好吗?”。 “嗯”,周伟重重地点了点头,趁着陈丹青离开选乐曲的当口,他偷偷地抹了一把脸,然后笑容又浮了上来。 短暂的沉寂过后,悬挂在四个墙角的音箱里传出了一曲富有节奏的悠扬乐曲,这支曲子周伟似曾相识,但不知道曲名是什么,只知道它的旋律优美节奏明快,歌词朗朗上口富有诗情画意,极具古韵之美。 轻轻回首间 白云已走远 带走我的思念 岁岁又年年 青山立两旁 白云为伴 拨动我的心弦 一遍又一遍 遇上你是我的缘 芙蓉出水我也难遮面 跟着你是我的缘 邀来日月星辰为我辩 爱上你是我的恋 风风雨雨 我们手相牵 跟着你是我的缘 天涯海角相伴到永远 …… 舒缓流畅的曲调在四周久久环绕,陈丹青带着甜甜的微笑,款款登上了只有一位观众的别样舞台,和着悠扬的乐曲,她曼舒云袖轻轻而舞,那纤媚轻柔的舞姿凝聚的是全部的力量和心血,从头到脚,每一个关节都在释放出浑厚的力量和绵绵不绝的诗情。 勾、挑、撑、沖、拨、扬、掸、甩、打、抖,两管长长的水袖在无形的空气中摇曳生姿,平地升起了一片片耀眼的光芒,凌空划出了一道道苍白的虹影,在白光与虹影中,疑似月中玉人飘落凡间。 裙裾舞动似白云飘然升起,云袖飘飞似带有万种妩媚风情,依曲而舞,如迴风流雪,俊秀飘逸,美目流盼,似皓月当空,照彻心痱。 在声声婉转的乐曲中,陈丹青似也成了一枚小小的音符,在空气中绵绵不绝而来,又绵绵不绝消逝,直至一曲终了,纷飞的魂魄才缓缓地回到了躯体之中。 “丹青”,周伟惊叫一声。 陈丹青朝着周伟露出了无力的微笑,腰身一软整个身体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好看吗?”,陈丹青轻声问道。 “嗯,好看,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舞蹈”,周伟重重一点头,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了陈丹青汗涔涔的脸上,冰冰凉的。 “那我再给你跳一支好吗?”,陈丹青挣扎着想坐起来,不过被周伟搂在了胸前动弹不得。 周伟:“不,我要你以后再给我跳,每天都跳给我看,可以吗?”。 陈丹青凝视着泪流满面的周伟,她微闭双眸,两滴清泪悄然溢出,“好,我答应你”。 “谢谢”,周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抱我”,陈丹青伸开了圆润的双臂。 “好”,周伟一把就将陈丹青凌空抱起。 “走,回家”,陈丹青双手箍住了周伟的脖子,目光始终盯在周伟的脸上。 周伟毫不犹豫地迈开了稳健的步代,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外站满了闻讯而来的艺校学生,窗外还搭着几条板凳,看来今天陈丹青的观众并不止周伟一人,当看到周伟抱着陈丹青走出练功房的时候,女生们很自觉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并不宽敞的通道,约有一半的女生还没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泪痕。 周伟楞了一下之后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看着周伟和陈丹青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楼梯上传来了稳健而轻盈的脚步声,只听得“哇”地一声,人群中有人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一见有人起头,众女生个个都不再压抑自己了,纷纷把泪腺中酝酿已久的眼泪痛快地释放了出来。 “丹青,你去哪儿了,都快把我急死了”,关上房门之后,周伟把陈丹青放在了宽大的床上,再一次把她拥进了怀中。 第267页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周伟:“是啊,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我就崩溃了,今天我差点想从登天桥上跳下去”。 陈丹青伸出两根手指捂住周伟的嘴唇,被周伟一口含在了嘴里。 “看你憔悴成这副样子,连嗓子都哑了,哭了半个月,对吗?”。 “没有,我不想哭,因为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了”,陈丹青露出了憔悴的笑容。 “答应我,以后不许离开我”,周伟忘情地搂住了她。 “好”。 周伟突然间单膝跪地,拉着陈丹青的手说道:“丹青,如果你愿意,等假期结束后,我们就结婚,我要给你繫上丝线,让你永远飞不开我的视线”。 “好”,陈丹青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周伟的求婚。 “真的?”,周伟高兴地跳了起来。 “嗯,不过,后天我想回丽山老家,徵求一下外婆的意见”。 “行啊,最好把老人家接过来吧,我会孝顺她的,我不是叫‘孝长’嘛,嘿嘿”,周伟想起了初到丽山时的那一幕尴尬。 “就你贫嘴,我打你”,陈丹青捏起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周伟的前胸,结果被周伟连人都“没收”了。 1月2日,408的门没有打开过,这一天陈丹青悄悄地对周伟说要送他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1月3日中午,门终于打开了,陈丹青微笑着离开了宿舍,她拒绝了周伟的护送要求,因为她告诉周伟“我永远只属于你”。 陈丹青走后不久,周伟也立即离开了宿舍,他急匆匆地跑进北湖公安分局,找到了正在加班的副局长刘伟。 当天傍晚时分,刘伟亲自开着警车驶出了分局,警车一路狂鸣着警笛,一连闯过了二十几个红灯,最终停在了江州国际机场。 陈丹青并没有回丽山,此时她正拖着一个行李箱缓缓地走进侯机厅,在过安检的一剎那间,她转过了头,憔悴的眼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过她相信不会有。 客机高仰着机头唿啸着穿入了云端,承载着一颗曾经支离破碎、而后又短暂弥合过的心,带着它飞向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周伟一直都在远远地盯着陈丹青,看到她回头的时候,他无数次地想现身走到她的身边,将她重新搂进自己的怀中,可是他忍住了,为了不让泪水模煳自己的视线,为了能再多看一眼昨天还是山盟海誓永结同心的恋人,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以至于猩红的鲜血悄然滴落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 直到陈丹青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为止。 “你他妈的,我,我真想打死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妈的,你看你这熊样,配当男人吗?”,刘伟愤怒地一把揪住了周伟的衣领,拳头高高地举了起来。 “她从来不缺少男人的爱,但从来没有得到过男人的尊重,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一定要尊重她,尊重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周伟顿时泪流满面。 “小周,好兄弟”,刘伟毫不顾忌周围人群异样的目光,死死地搂住了周伟,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周伟的背部,“咚,咚,咚……”。 周伟没有任何反应,泪水混合着嘴角的鲜血在无声地滴落。 …… “此去一别,后会无期”. 回程的车上,周伟摇下了车窗,一路上他都把头探出车外,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第一百二十一章(六) 陈丹青潸然而去,走得悄无声息,走得匆匆忙忙,什么时候能回来?周伟不知道,但他知道即使陈丹青回来,他们之间的缘份事实上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爱她,也尊重她,所以他没有再哭,只是在许多个寂寞的夜晚他都会情不自禁地翻身而起,枕边也时常是湿漉漉的。 周伟很快就搬出了408,重新住回了自己简陋的401室,那道408的房门自从关闭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启过,尽管周伟有钥匙,即使没有钥匙也挡不住他的脚步,从心里来说,他还是希望陈丹青能回来,陪着他一块儿打开这道尘封的“心门”,但是…… 元旦长假结束之后不久,刑场上传出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正式宣告发生在艺校的“索命阮音”一案的终结,被枪决的是本案最直接的兇手王野,据说在临刑前的最后一刻他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没有人听清他在叫谁,周伟也猜不出来,不过他个人倾向于黄素梅。 对于周伟来说,这样的结局其实并不圆满,不过聊胜于无,至少江州艺校的女生们从此不必再担惊受怕地过着日子. 那么赵敬东呢? 他死了! 王野前脚入狱,赵敬东后脚就跟了进去,不过他在被抓后不久就在监狱里自杀身亡了,而且在审讯时他先是一口咬定与“索命阮音”一案毫无关联,直到警方摆出了证据和王野的指证之后,赵敬东才最终承认自己涉案,但案情的发展也到此为止,因为他死了。 当刘伟忐忑不安地将这个绝密消息告知周伟的时候,周伟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周伟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赵敬东的自杀也早在周伟的预料之中,因为赵敬东如果不死,那么死的人可能会更多,他的死可以让很多人能睡个安稳觉。 第268页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赵敬东被抓之前周伟就曾经告诫过刘伟,让他和相关部门盯死赵敬东,设法从他身上揭开案件背后的更大黑幕,遗憾的是意外却还是发生了。 刘伟在将这个结果告诉周伟的时候附带了一句话:“这一次是真的自杀”,不过周伟听后也只是淡然一笑,因为周伟作为一个局外人,他除了苦笑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赵敬东的自杀使得后续侦查的线索暂时中断了,麒麟依旧不倒,房价高唱凯歌,孙嘉诚依然还是“孙老闆”,而秦天阳的北湖会所照旧还沉浸在一片纸醉金迷的莺歌燕舞之中,所有的一切均回到了原有的轨迹,就象这起惊天命案从来就不曾发生过。 虽然周伟在“索命阮音”一案中居功至伟,不过也正如他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关于这一案件在江州的媒介上找不到只言片语,而“周伟”与“索命阮音”这两个词只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私下里口头传播,当案件破获之后,院校两方照例又下达了“封口令”,或许过不了几年之后,所有人都会忘记“索命阮音”这件事,也会忘记周伟这个人。 但有一点周伟知道,张春生教授是一定会将这个案例写入他的犯罪心理学着作的,只不过在书里应该不会有“周伟”这个人物的出现,破获这件案子的功臣是英勇无敌的人民警察,至于周伟嘛,最多也只算是个协从,或许他在书中会成为一个警方的线人,就此而已。 尽管这样周伟依旧无怨无悔,身处于物慾横流的繁华都市,他的身上却依然保持着农家子弟的纯朴与善良,也保留着一股周家世代相传的凛然正气。 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周伟一直坚信这句话。 同样信奉这句话的还有北湖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刘伟,虽然案子到了这儿暂时搁浅了,不过刘伟依然还在坚持不懈地继续侦查下去,不揪出此案的幕后黑手誓不罢休,能有这份执着和毅力是难能可贵的,不过却很少有人知道刘伟之所以这么拼命,除了警察的神圣职责和使命之外,他一直牢记着他与周伟之间有过一个约定,为此他带领干警开始了日以继夜的奋战。 …… 就在王野被枪决的这一天,周伟终于收到了陈丹青承诺过的“最珍贵的礼物”,其实他根本不用费心地去推理,从陈丹青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份礼物是什么,他不期待,也不意外。 李若兰敲开了401的房门,在看见周伟的一剎那间,她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礼物自己送上门来了”,周伟苦笑着说道。 周伟相信在陈丹青消失的那半个月时间里,她一定去找过李若兰,自从李若兰住院之后,周伟只去过一次医院,原因当然还是“我没有脸见她”。 陈丹青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当然知道周伟的心思,所以在下定了离开周伟的决心之后,她设法找到了李若兰,两人之间一定经过了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最后李若兰消除了对周伟、对陈丹青的误解,同时也答应了陈丹青的恳求,那就是充当这份“最珍贵的礼物”。 “周老师,我不怪你了”,进门之后李若兰轻声说道。 周伟:“当然,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充当这份礼物了”。 李若兰:“周老师,陈老师还会回来吗?”。 周伟摇了摇头,伴之以一声苦闷的哀嘆。 李若兰的情绪立即变得有些失落,她抿了抿小巧的嘴唇轻声问道:“你忘不了她,是吗?”。 周伟苦笑着说道:“我问你,那年你在琴湖遇见鬼的时候,和你在一起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李若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刘超凡”。 周伟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说道:“你看看,连那种贪生怕死的小男人你都能记住,你还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呢?”。 “这么说,你是嫌弃我吗?”,李若兰生气地呶起了嘴巴。 “哪敢啊?周吉威胁我说,如果你在她面前说我一句坏话,她就让我下油锅,生命宝贵啊,对吧?”,周伟开玩笑地说道。 “那你是,你是……”,李若兰羞涩地低下头去,两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那根大辫子。 周伟严肃地说道:“我尊重丹青的选择,当然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认为羞于出口的话,你可以不说话,就用走或者是留来代替吧,行吗?”。 李若兰慢腾腾地走向了门口,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周伟根本没有动,只是微笑着盯着李若兰的脚步。 “哼,想撵我走,没门”,李若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欢快地扑进了周伟的怀中,一双粉拳不停地击打着周伟的胸口。 “唉”,周伟长长地嘆了口气,仰头闭上了眼睛,沉思了许久之后伸手将李若兰揽进了怀中。 …… 2006年当新学期开学的时候,郑天霖选择了提前退休,尽管此前他一直在四处奔走,希望能将艺校从师大独立出来,不过却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为此他没有懈气,而是和段仲圭、申屠银等一批艺校老教师一起分头斡旋。 尽管艺校与师大脱钩一事悬而未决,不过因“索命阮音”一案促使省里专门发文,禁止在北湖风景区内建设商业住宅,也算是保住了艺校的这块黄金宝地,暂时让那些财迷心窍的房地产商们望艺校兴嘆。 第269页 不过以后呢? 郑天霖退休的时候立下了一条新校规——“凡是被包养的女生一经查实,一律开除学籍”。 不过人走茶凉,这条校规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实过一次,艺校还是艺校,社会还是社会,潜规则仍然大行其道,你可以鄙视它,也可以痛恨它,但你也只有去适应它,因为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郑天霖退休当天只有周伟和李若兰得到了消息,两人以恋人的身份第一次登入了郑天霖的家门,除了享受一顿郑天霖亲手做的晚餐之外,郑天霖还即兴抚阮一曲,曲名叫《霓裳》。 李若兰毕业的时候并没有选择留校任教,而是和大多数艺校毕业生一样选择了“北漂”,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想在复杂的娱乐圈闯荡,这其中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像的,所以每个月发薪水的时候,周伟除了留下少许的饭钱之外,其余的统统都寄给了李若兰,虽然陈丹青在临走前留下了她的银行卡,周伟也知道密码,不过他从来没有动用过。 在李若兰的一再要求下,周伟极不情愿地再一次走进了郑天霖的家门,而后郑天霖利用自己在艺术界的声誉,通过关系将李若兰推荐给了一家影视公司,自此她有了在娱乐圈的立足之地,这是周伟最后一次求郑天霖,也是他最后一次登入郑天霖的家门。 因为周伟和李若兰正式建立了恋爱关系,而周伟也已经是大龄青年了,于是在双方家庭的围追堵截之下,按照农村的习俗,李若兰毕业之后与周伟在海州老家举办了订婚酒,正式以儿媳的身份登入了周家的门槛。 只是在“婚宴”结束之后,周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都在白忙”,结果又挨了父亲一耳光,这是他最后一次挨揍。 人人都说周伟是个有福气的人,陈丹青是艺校有史以来最漂亮的老师,而李若兰则被誉为“艺校之花”,周伟几乎同时得到了她们的爱,而他一不是达官显贵,二不是富人商贾,却能赢得两位美人的先后垂青,用欧阳涛的话来说,这不能不说是“命犯桃花”。 周伟听后只是坦然一笑,当一个人独自回到宿舍的时候,他时常会情不自禁地走向408,在沾满了灰尘和蛛丝的门外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手里捏着一把已经被掌心的汗水锈蚀了的钥匙,只是他一直没有勇气将钥匙塞进锁孔。 站在这扇紧闭的门前,周伟的心情异常复杂,心中仍然有些妄想和期待,只是他也知道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 陈丹青去哪儿了? 北湖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刘伟是最清楚的,1月3日那天晚上陈丹青所去的地方并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 让周伟觉得奇怪的是,每次与刘伟在一起的时候,刘伟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帮周伟办护照,一定要让他出国去转转,并且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说是他在国外的一个朋友,但周伟没有同意。 不过周伟并不傻,他虽然没有同意出国,但他记住了这个电话号码,并且一直将它存在了手机里,设定成快捷拨号的“1”字键,虽然他曾经无数次地把拇指放在了“1”字上,但却从来没有摁下过。 周伟也从来没有换过手机号码,尽管丢弃了几只手机,但这个号码却从来没有更换过,虽然这个号码中带有两个“4”。 孤独的时候周伟时常会盯着手机,一看就是半天,他非常希望铃声能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样欢快地响起,不过却从来没有实现过这个愿望。 直到有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