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太子娶妻记》 第1页 《龙太子娶妻记》作者：我歌玉扇 哭包龙太子x禁慾魔尊。 01. 北海的龙三太子息葵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愁坏了老龙王。看着底下站着的、一身金灿灿、活像个元宝一样的儿子，一张脸是说不出的疲惫沧桑。 “阿葵啊。”老龙王嘆气：“你说你这样，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你？其他各海龙女们都把你当弟弟一样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息葵眨了眨眼：“父王，我才八百岁，还是个龙宝宝啊……” 老龙王：“你给我滚！” 息葵：“嘤……” 02. 息葵被赶出了老龙王的水晶宫，失落地走在路上。 一旁海蛎子精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三太子你可别气龙王了，这一天天地，他竟跟你俩瞎操心了。” 息葵：“你是……我们这边的？听这口音……不像啊……” 海蛎子精羞赧一笑：“那啥，听出来啦？母们是从东北老家逃难过来的，您瞧这是虾爬子精，那是海虹精，再那边儿是蛏子精……” 息葵张大了嘴，感嘆：“啊，那你们不远万里过来……一定很好吃吧？” 海蛎子精：“……太子母们哥几个还有事儿先走了啊改日再联繫！” 息葵一脸痛惜地看着肥美的海鲜从自己面前游过，悲伤地嘆了口气。 不过当他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媳妇儿时，就一点儿也不伤心了。 03. 没错，息葵之所以拒绝娶妻，多次在老龙王面前装傻充愣，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意中人！ 虽然是……他单方面承认了那是他的媳妇儿，对方一点表示也没有，那他也很开心！ 他今年八百岁，六百岁时就把媳妇从南海捡了回来，又孵了它一百多年，最近，他媳妇儿终于变成人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孵蛋的姿势不对，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媳妇儿居然……是个男人。 还是个特别凶的男人。 一想到这，息葵就悲从中来，想哭。 04. 路上捡到一个大海螺空壳，想起小时候自己听过的睡前故事，息葵捧着海螺颠儿颠儿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卿卿，回来的路上我捡了一个礼物给你！” “卿卿？” 房间里一应摆设都在，息葵掀开床上的被子，没有。 箱子里，没有。 碗里，也没有。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媳妇，他颓然地坐在床上，神色悲伤：“卿卿……你看上别人家小伙儿了吗？” “可你是我的媳妇儿啊！” 两百年前他去南海做客，南海有个龟丞相，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当年他尚且懵懂，又对男女之情好奇得很，便说想要一个媳妇儿。 龟丞相咳了两声：“三太子换一个愿望吧，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他撇了撇嘴：“你骗人！你说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我不管！我要媳妇儿！” 龟丞相无奈摇了摇头，游走了。 等到他从南海离开，还在对龟丞相欠自己一个媳妇儿的事儿耿耿于怀，上了岸边，一个大浪拍过来，他被什么东西砸个正着。 “哪个偷袭我？”息葵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怀中多了一个……脑袋大的贝壳。 他想来想去，这东西……就是龟丞相给自己的媳妇儿？ 不管了，总比没有好，捧着大贝壳欢天喜地回家，自那以后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贝壳终于开了。 里面是一个大大大大……珍珠。 息葵感嘆：“媳妇儿，你比龙宫里所有的珍珠都大，怎么办，我都有些骄傲了……” 05. 他知道媳妇儿是活的，冥冥之中他能感到对方一直在听自己说话。 万一这不是珍珠，这是能孵出媳妇儿的蛋呢？ 息葵尝试了很多办法，看了很多典籍，那段时间异常用功。老龙王天天烧高香，感恩上苍，自己让儿子成材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有的典籍说龙涎仙力最醇正，他有些……害羞。捧着珠圆玉润的媳妇儿，红着脸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吧，还没见面就舔你什么的真是太失礼了。” 第一天，他垂头丧气回来：“还没找到别的办法。” 第二天，垂头丧气依旧：“今天也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第三天，还是垂头丧气：“……唉。” 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终于有一天他鼓足了勇气，回来捧着媳妇儿发誓：“我决定了！我们试试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龙三太子的龙角还没长成，支在头顶，脸上浮着可疑的红晕，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捧着大珍珠虔诚地凑了过去献上了自己六百多年来的初吻。 “啾！” 他发誓这不是他的错觉！在他亲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手中的媳妇儿勐地颤动了一下，差点从自己的手里掉下去。 息葵慌张得很，急忙把对方放在床上用绣金的锦被盖上揉了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媳妇儿一定生气了。 他在对她说话的时候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嘤。 怎么办。 不舔舔的话，怎么才能孵出来呀！ 06. 然而经过了一百年，息葵还是成功地把媳妇儿孵了出来。 看着那个长发如瀑，一身墨也似的男人，息葵把都到了嘴边儿的“媳妇”二字咽了回去…… 咋办？ 自己的媳妇儿是个男的。 也没人告诉他这个事情啊！ 看向他坦露在外的胸口，嘤，平的，比自己的还平。 息葵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这个打击，眼圈红红地，好几天都闷闷不乐。 饭也吃不下。 媳妇，啊不是，是从大珍珠里出来的一抹虚影还很淡薄，好像一碰就会碎，每当息葵靠近时，那抹虚影就会稳固下来。 一想到自己还每天都给他一个早安吻，息葵就更加绝望了。 他大哥是北海知心大哥般的存在，一般有人遇到什么感情问题都会去问他。息葵犹豫良久，敲开了大哥的房门。 大哥正在房间里……绣花…… 龙族的衣裳大多华贵繁复，大哥息槐热衷于在袍子上绣上各式各样的花纹，见息葵来了，非常高兴地请他坐到自己面前。 “看你最近也长了不少，再去做一套新衣裳吧，然后拿过来我给你绣一朵漂漂亮亮的葵花。” 息葵嘆气：“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怎么了？” 息葵：“如果喜欢的人不是理想中的样子，那该怎么办……” 息槐：“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她啊？” 息葵想了想，认真说道：“我一见他就知道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他很安静，又白，还善解人意，无论是听我发牢骚还是抱怨什么，从来都不插嘴，耐心地听我说完，而不是像父王那样每次都只说一个‘滚’，在他面前我可以尽情吐露心事，而他一点儿也不嫌弃，如果我不赶他走，他会一直陪伴我，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媳……很好的人。” 息槐心一沉：“……葵啊，你是不是一个龙太寂寞了？青春期就是这样容易幻想，乖，一会儿和大哥去找人看看吧。” 息葵咬唇不语，半晌才抬起头，眼睛里溢出了光：“所以我是不是该忽略他身上的问题，喜欢就是喜欢，不应该让他为我改变些什么？”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可你的问题很大啊！ 息葵豁然开朗，感觉整个海底都亮了，兴沖沖地跑回自己房间。 那是他捧在手上将近二百年的珍珠啊。 是陪在他身边日日夜夜听他睡前呓语与满腹心事的人啊。 怎么能因为他不是自己理想中的雌性，就不要他了呢！ 他进了房间又紧紧关上房门，飞快地从床上的锦被中把珍珠捞出来，看着珍珠上方渐渐显露出来的男人的身影，缓缓抬起头：“媳妇儿！我不该嫌弃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今后会一直对你好的！啾！” 他再一次印下虔诚的一吻，一如多年前那样。 07. 媳妇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好看，若是哪一天息葵看不到他出现，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就在一旁搂着珍珠默默安慰。 直到这一天他被父王喊去说要给他说一门亲事，回到房间里发现媳妇儿不在，颓然地坐在床上发呆。 “卿卿。”这是他给媳妇儿取的小名，说出来很羞涩，他还不知道媳妇儿的名字是什么呢。 他一想到自己被抛弃了，又想到这两百年自己付出的日日夜夜，所有的爱意付诸东流，就不可抑制地掉下了泪。 “呜呜……” “别哭了！”一声冷冷地呵斥传来，息葵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媳妇儿浮在半空中。 那张脸如容貌i丽的罗剎女，妖冶而摄人心魄，可又偏偏冷若冰霜，从来都不肯笑一下第一次听到媳妇的说话声，尚且有些沙哑，像刚睡醒般慵懒，听得息葵满心怜爱，立马止住了哭声，有些委屈地看着对方：“我还以为你也是红杏，爬出了墙。” “……” “卿卿。”息葵从床上下来，将落在床底的大珍珠捡起来：“你的原身掉地下了，怎么这么不注意啊，摔坏了怎么办？” “那不是我的原身。” 息葵正用袖口擦珍珠，闻言，看向半空中的媳妇儿：“你不是珍珠精？” 珍珠精是什么东西？男子有些不耐烦：“……我也不叫卿卿。” “那媳妇儿你叫什么？” “……忘了。”男子说。 息葵：“所以你原来就叫卿卿，只是你忘了。” “……我不可能会叫那种难听的名字。” 息葵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望着他：“真的很难听吗？这是我这辈子取过的最好听的名字……” 男子冷冷打断他：“好听。” 息葵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不过能和媳妇儿说话的喜悦已经席捲了他，他将珍珠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又拿出来路上捡的海螺壳举到男子面前：“媳妇儿，我听说对着海螺吹气会听到爱人思念你的声音，其实那是海浪声，你试试吹一口气看看？” 男子悠长的嘆息后：“……我们就是在海底。” 息葵：“……好像很有道理。” 08. 由于自家媳妇儿实在是太虚弱，如果海底有风，说不定一吹就散了，因此息葵想了很多办法帮他补身体。 然而好像并没有身体…… 第2页 男子是魂魄状，被一袭黑袍包裹，周身有淡蓝的光，看不到脚。 “媳妇儿……既然这颗大珍珠不是你的原身，那你原身是什么啊？”息葵问。 男子面无表情：“你叫我什么？” “……那，卿卿？” “我叫凤迦。” 息葵：“可你不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吗？” 凤迦说：“我刚取的。” “卿卿不好听吗？”息葵说：“我听珊瑚爷爷说在人间称唿喜欢的人都是用卿卿的，你看凤迦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温婉当然我不是说你不温婉只是毕竟这也是你刚给自己取的，也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不如一个吧？” 凤迦：“嗯，那就改成叫凤迦吧。” 息葵认真脸：“媳妇儿，珊瑚爷爷说我是有点儿小天真。”顿了顿：“但我不蠢。” 凤迦：“……” 息葵：“你这样唬弄我是很容易失去我的。” 凤迦：“嗯。” 息葵：“可要是没有我你怎么办呢？一想到失去我后你一个人的样子，我就不忍心抛下你了。” 凤迦：“……” 息葵：“卿卿，你怎么越来越淡了？” 凤迦：“累。” 息葵：“可是你什么都没做啊？” 凤迦：“心累。” 息葵：“这么巧，我心也很累，每天装着你特别沉，一边跳一边在喊‘我好沉啊真的好累啊’，你是不是也因为心里装着我，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允许你少装一点，只能是一点点啊，你可不要把我全从你心里赶出来。” 凤迦：“？？？” 息葵：“媳妇儿你怎么钻回珍珠里了？媳妇儿？” 珍珠：“……” 息葵：“……”嘤，今天的媳妇儿也是格外高冷呢。 09. 又是十几天的相处，息葵发现凤迦每天可以在外面晃六个时辰了，但多半只出现一个时辰就钻回珍珠里，说是要好好修炼。 息葵羞涩地低下头：“也好，等到你也有了灵力，我们就可以双修了。” 凤迦：“哦。” 10. 日常状态是息葵在看书或者是玩其他的，凤迦在珍珠内借着龙息修炼虚弱魂魄，但随着他日益修炼，需要的龙息比海水中飘散着的多得多，于是问题就来了―― 他需要更多的精气。 可凤迦又有一种直觉，自己如果这样修炼下去，会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大海无法困住他，天地也无法困住他。 这是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直觉，几乎快要把他吞噬掉。 他不清楚自己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总之一定不是那个十分聒噪的小屁孩儿的卿卿。 冥冥中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他，告诉他要多吸一些精气，吸得越多越好，然后潜藏自己，养精蓄锐，等待着……他的甦醒。 凤迦犹豫了一整天，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钻回珍珠，滚到了息葵的脖颈。 息葵：“……媳妇儿你怎么了？” 凤迦：“睡觉。” 息葵：“可是你突然和我这么亲密我好不适应……” 凤迦：“……哦。”滚走。 息葵一把将珍珠揽回怀里：“你都已经离我这么近了，就不要走了！啾啾！媳妇儿晚安！” 珍珠上沾上了息葵的口水，凤迦嫌弃地想蹭一蹭，可不得不说……龙涎这种东西确实比龙息要好用得多，凤迦还没来得及蹭掉，就已经……吸收了它。 如果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么暂时的忍辱负重应该是没关系的吧。凤迦感知到息葵绵长的唿吸，珍珠周身的浅淡蓝光越来越亮了。 11. 息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关心粮食、蔬菜、和绣花，可最近自己三弟的反常让他有些担心，于是在日出前他走向息葵的房间。 息葵好像喜欢上了什么人，可据他所知，息葵身边就没有什么适龄异性。海带精太过风骚，鱼精们又太狡猾，如果不是息葵的臆想，就是真的有什么人出现，勾引了他。 这样太危险了。 此时，整个龙宫都陷入了安稳的沉睡，虾兵蟹将们脚上绑着海糙，整齐地飘浮在水中，息槐路过的时候小心翼翼，并没有使他们惊醒。 推开房间门，息槐来到了床前，看着息葵显得恬静的睡颜。 摇了摇头。 心想，弟弟是好弟弟，就是不怎么正常罢了。 不过这也不能嫌弃啊，毕竟都是一母同胞，从小就欺负到大的，孩子如果傻了也有自己的一大半责任，到时候父王追究起来，他也跑不了。 息槐顺手抽出一根金线，略施法术，使它附在了息葵的身上，如果息葵离除家人以外的人过近，他那边也会有反应。如果遇到了危险，金线可以替息葵抵挡一下，而他也有足够时间赶到息葵的身边。 法术生效，金线消失不见了，息葵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息槐很满意，转身走了。 在门关上以后，凤迦从锦被里骨碌出来，松了口气。 睡梦中的息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眉头都皱在了一起，闭着眼在床上摸来摸去，摸到了珍珠，将它重新揽入怀里，放心地睡了过去。 外面站岗的虾兵甩了甩尾巴，醒了过来，随后越来越多的小妖精们跟着甦醒，龙宫新的一天由此开始了。 12. 息葵醒来后第一眼就是找珍珠。 见它就在自己的怀里，便照例凑过去亲了一口。 “媳妇媳妇，早。” 敲了敲珍珠。 “卿卿你在家吗？” “卿卿？” 咦？好像不在家的样子，这么早就跑出去了吗？ 13. 每天都觉得自己要被媳妇儿抛弃。 嘤。 14. 不行！不能这样了！自己是男人！要重振雄风！ 媳妇儿一天到晚不着家怎么办？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息葵一个神龙摆尾从床上跳到地上，化成龙形在房间里游了好几圈。 自己是龙啊！ 是龙！ 怎么能天天跟在媳妇儿身后跑！半点儿气势都没有！不用别人说，息葵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于看起来太弱了！ 不行！一定要雄起！ 游着游着速度越来越快，房间里的水被卷了起来，突然间失去方向感的息葵直直地撞上了墙壁。 “啊我的……角……” 15. 凤迦很快就回来了，他去外面熘了一圈查看情况，等穿过房门进来时看到的却是息葵捂着头顶的角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景象。 “……” 凤迦冷眼旁观，息葵睁开眼看着床前的他，咬了咬唇。 想哭。 又不能。 媳妇儿是不会喜欢这样没出息的自己的。 可是…… 真的好疼。 感觉全身上下最硬也最脆弱的地方断了。 嘤。 息葵违心说着：“我没事儿的，休息一会儿就好。” 凤迦：“嗯。”说着就钻回了珍珠里。 息葵：“……” 漫长的沉默后。 息葵撇了撇嘴，委屈道：“我好疼，你就不能抱抱我嘛？” 16. 凤迦身影又浮现在息葵面前。 他垂眸：“你知道的，我现在没有身体，也抱不动你。” 息葵：“不是那么抱！是普通夫妻间的那种安慰啊！”抱不动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他是想把自己抱在怀里？这还怎么振夫纲了？ 凤迦：“……” 息葵想了想，又道：“我会尽快找到适合你的身体的。” 凤迦的眼睛亮了下。 身体？ 自己应该是有身体的，那么，它在哪儿？ 息葵还在旁边幻想着找到身体后的二人世界。 “等你有了身体，我就可以抱着你了，你也不必再住在这么个小地方里……” 想着想着，好像连疼痛都没那么明显了。 17. 息葵撞得不严重。 龙角掉了一小块。 伤口丑丑的。 息葵担心凤迦看着难过，回房间前特地把绷带绑成了蝴蝶结的模样。 看起来顺眼多了。 18. “媳妇儿。”息葵坐在床上捧着珍珠问：“你在听吗？” 凤迦缥缈的声音传来。 “嗯。” 息葵笑了笑：“你喜欢什么样的身体？是和你的魂魄一样的？可那样有些难找啊。” 凤迦说：“我想……找到我原来的。” 息葵：“那它在哪儿？” 凤迦沉默。 息葵：“要不，我借个人鱼姐姐的身体给你吧，鱼尾金灿灿的，在水里游过时特别好看。” 凤迦：“滚。” 息葵：“……我都受伤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儿嘛？” 凤迦：“……” 息葵：“媳妇儿？媳妇儿你睡着了媳妇儿？” 19. 每天聊着聊着媳妇儿就睡着了。 嘤。 20. 一晃儿，息葵的角也重新长了出来，摘下绷带的那天特紧张。 偷偷把珍珠带去了。 珊瑚爷爷是专门给他们瞧病的，哪个伤风啦感冒啦去他那喝碗药就好。 息葵看着珊瑚爷爷花白的鬍鬚，担心地问：“长出来的还和原来的一样吗？” 珊瑚爷爷：“一样的。” 息葵：“不会有色差吗？” 珊瑚爷爷：“……理论上不会。” 息葵：“我不会毁容吧？” 珊瑚爷爷愤怒地将他带到了水晶镜前：“……自己看！一毛一样！” 息葵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见龙角已经恢復如初，十分满意。 回房的路上就被海蛎子精带去见老龙王了。 龙王沉着脸，看见自己这小儿子，格外头疼。 “角，好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把自己角撞坏的龙。 惨就惨在这蠢傢伙还是自己的儿子。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十分担心走漏风声，若是让别的龙王知道了，自己在龙王界还怎么混？ 好在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儿，息葵头上绑着蝴蝶结那段时间，别人只当他是疯龙病发作。 唉。 老龙王的脸上呈现出疲惫神色。 不想再看自己儿子第二眼。 息葵笑嘻嘻道：“好了。父王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因为最近胖了吗？” 老龙王：“你给我滚！” 息葵皱了皱眉。 父王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可最近无端发火的情况好像更严重了。 珊瑚爷爷给他的祛火药没坚持喝吗？ 21. 息葵老实退出去，走到一半就听到老龙王叫：“滚回来！” 默默走了回去。 老龙王说：“这几天南海龙王会带着龙女们过来做客，你自己长点儿心吧。” 第3页 息葵：“嗯？” 老龙王：“就是你看上了哪一个就主动点儿，到时候我就拉下这张老脸去给你提亲。” 息葵：“我……” 老龙王：“滚滚滚滚回去别说话让我静静。” 息葵撇了撇嘴。 走到门口，站住。 回过头语重心长：“父王，您真得好好喝药了，保重龙体。” “滚。” 22. 龙三太子不开心了。 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表情：￣へ￣ 有了小情绪。 他也不是没有叛逆过。 不过每次叛逆的下场都是被老龙王揍一顿。 息葵被揍的时候不会哭，越哭揍得越狠。 他只会眼睛红红地看着老龙王问：“母后也是被父王您打跑的吗？” 老龙王怀疑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心肌梗塞。 不再揍他了。 水晶宫的日常从“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变成了“滚滚滚滚滚”。 息葵一开始总是回房间默默地哭，现在成熟了，抱着珍珠默默地哭。 “你……别哭了。”突然响起凤迦的声音。 息葵一阵感动：“媳妇儿，你在关心我吗？” “你眼泪滴到了珍珠上，快把我淹了……” 23. 息葵心想，不能再让媳妇儿看自己笑话了。 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他正色道：“说说怎么找到你身体的事情吧，你能想起来什么？” 凤迦：“……” 息葵：“……看来是失忆了。” 凤迦：“我的魂魄不完整，需要找到其他碎片，可我并不记得它们在哪儿。” 息葵：“那完了，千世界那么大，你却稀碎。” 凤迦：“？” 息葵：“……和海蛎子精学的，就是很碎的意思。” 凤迦：“……” 累。 24. 如果自己找回了身体，第一件事就是揍息葵一顿。 ――凤迦。 25. “咳咳，好了嘛，我刚才开了个削微的玩笑。”息葵认真脸：“我这么聪明，一定会帮你找到其他灵魂碎片的。” 凤迦：“为什么？” 这回换息葵愣住了。 “什么为什么？” 凤迦：“为何帮我？” 息葵：“你是我媳妇儿啊。” 凤迦：“……我不是。” 息葵：“嘤。” 眼看着自己又要被龙泪淹，凤迦道：“除了这个原因，为何帮我？” 息葵没有回答。 只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是在南海龟丞相那儿捡到你的，我管他要媳妇儿，他就把你扔给了我。” “息葵。” “嗯？”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我是自己飘荡在海中，被你捡到了？” 息葵觉得自己八百年白活了。 龙生观都被颠覆了啊。 他怔怔地看着大珍珠，却又有些想哭。 “不！你是龟丞相给我的媳妇儿！” “行行行是是是。”凤迦少见地说了串连词：“就当它是真的，然后呢，说回碎片。” 息葵撇了撇嘴：“你是我的。” 凤迦翻了个灵魂意义上的白眼：“是是是。” “过几日南海龙王来了，我去问问龟丞相你的来歷就好啦。”息葵高兴地吧唧一口亲在了珍珠上。 26. 哄倒霉孩子真费劲。 ――凤迦。 如果找回了你的全部灵魂，每一个你都爱我多一点，我就能收到全部的爱了。 ――息葵。 27. 南海龙王来做客的那一天，虾兵蟹将列队欢迎。 两海龙王坐在高台之上，为了显示自己龙宫的雄厚实力，进行了声势浩大的阅兵。 声音嘹亮的扇贝丞相站在北海龙王一旁清了清嗓子。 “迎面向我们走过来的是北海虾兵方队，他们飒慡英姿鲜嫩多汁，用自己的热情点燃生命的激情！他们是北海最英勇的战将！” “接下来向我们横着走来的是北海蟹将方队，他们一步一个脚印，举起了自己健壮的左钳，这是他们对贵客来宾最为崇高的敬意！” “迎面向我们游来的是海带精方队，他们身段妖娆，龙宫各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他们用自己的身躯将龙宫清洁得靓丽堂皇，他们虽然平凡，但却是最伟大的人！” “……”息葵看着满腔激情的丞相，睏倦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怀里的珍珠。 “媳妇儿，好无聊啊，我们来玩游戏吧。” “媳妇儿？” “媳妇儿你又不在家qaq” 看着息葵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旁正在偷偷绣花的息槐咳了声：“阿葵，你最近很不正常。” “我……” “你的珍珠从哪里捡的？” “南海。”息葵撇了撇嘴，不想把这是从南海龟丞相那里讨的媳妇儿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息槐眼里闪过一抹深意。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世间这么大的珍珠…… 28. 很值钱。 29. 好不容易等到阅兵结束……盛大的宴会就此开始。 台下风情万种的海带精和水母精在跳北海特色舞蹈，小心翼翼避免缠在一起。 海带精头髮是大波浪卷，无论男女，都换上了金光闪闪的舞裙，铃铛声清脆悦耳。 北海龙王目光在南海的几位龙女身上扫过，最终锁定在一个距离南海龙王最近的龙女身上。 “这就是小音吧？一晃不见，长这么大了。” 南海龙王哈哈一笑：“是，她们姐妹几个都嫁了人，就她还小，她母后和我都捨不得让她这么早嫁呢。” 老龙王心里咯噔一声。 “这么说，令嫒们除了她都嫁了人？” “哎，爱情来了，谁都挡不住。”南海龙王神情有些悲伤：“我们的脚程有些慢，在来的路上这一个个就私自订下了婚约，老大看上了个捉妖师，和他捉妖去了，老二老三老四看上了一家三胞胎，老五比较笨，和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私定终身，就剩我们老六了……” 现在这龙女都这么好捡了？？？？？？？ 自己家这些儿子们可都怎么办啊？？？？ 说好的联姻呢？？？？？？？？？？？？ 这是要让他们南海龙族断子绝孙啊！！！！！ 30. 一顿饭吃得气氛有些沉闷。 不过好在还剩个小龙女在，也不至于那么心如死灰。 老龙王旁敲侧击，都没能让南海龙王松口。 回头看了眼自家老三，默默哀嘆。 息葵：“……大哥，为什么父王看我的眼神那么绝望？” 息槐：“如果你有个像你这样的儿子，也是会绝望的。” 息葵：“qaq” 31. 老龙王留南海龙王在这住上几日，毕竟不远万里而来…… 一路上还嫁出去那些姑娘。 一转眼，见息葵已经跟在了南海龙王身后，老龙王很满意…… 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息葵是去找龟丞相的，对方比两百年前看起来更精神了。 息葵跟在他身后问：“龟爷爷龟爷爷，你记得两百年前给了我一个媳妇儿吗？” 龟丞相：“啥？” 息葵：“就是我问你要个媳妇儿，你在我走后扔给了我一颗大珍珠。” 献宝似的把珍珠捧在手心：“你还记得他吗？” 龟丞相：“……三太子啊，老朽实在是不记得这件事了，这颗珍珠看起来也并非南海所产，不过有此奇珍异宝，应该是可以换很多钱的。” “……”虽然早就猜测到了这个事实，息葵还是难过了起来。 关于媳妇儿的身世失去了关键线索…… 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龟丞相送给他的媳妇儿。 如果媳妇儿不在家应该听不到这句话吧？ 那么自己就可以继续骗他了！ 想到这，龙三太子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龟丞相一边摇头一边走了。 32. 唉。 可不能让六公主嫁给这个傻小子。 回去得告诉龙王。 ――龟丞相 33. “三太子。”一道娇俏声从背后响起。 息葵正坐在珊瑚礁旁想着怎么对媳妇儿说，一扭头，就看见了南海的六公主。 灵音是这些龙女中唯一一个比息葵小的，以前也见过几面，两个龙关系不错。 见息葵闷闷不乐，灵音跑过去坐在他身边：“你怎么了？” “没什么。”息葵维持高冷。 灵音瞥到了他怀里的大珍珠，惊讶道：“你也有这个？” 34. 听到灵音这么问，息葵突然觉得心跳加快。 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便过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我也有啊。”灵音说：“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么大的珍珠呢，我拿去问我父王，父王说这是南海神贝产的，世间绝无仅有，从此成了我的护体神珠。” “现在呢？那神贝在哪儿？” 息葵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要见他丈母娘了！ 怎么办？丈母娘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救命！ 35. “神贝消失不见了，父王也很难过。”灵音垂下眸：“能产出这么大的珍珠，这只神贝一定年纪很大了，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受欺负，是不是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一定会的。”息葵握拳，随后反应了过来：“那你的珍珠……带在身上了吗？” 见不到丈母娘，见见小舅子也是好的。 灵音点了点头，摘下了自己的颈圈，上面就有一颗栗子大小的珍珠。 “这么小？” “我施了法术。”灵音将珍珠摘下，轻轻吹了一口气，一颗比手掌还大的珍珠就呈现在了息葵面前。 息葵一手拿着自己的珍珠，一手拿着灵音的珍珠，比来比去：“真的都一样大啊。” 说着愉快地抛了起来。 抛着抛着，息葵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左手。 右手。 左手。 右手。 左手。 右手。 等等！ 哪个是我媳妇儿？？？？？？？？ 36. 灵音道：“都是珍珠，没什么特别的，就算弄混了也没关系的，随便给我一个就好了。” 息葵：“qaq。” 一手捧着一个，陷入懵逼状态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灵音顺手拿过他左手那个。 息葵敲了敲右手的珍珠，没有回应。 就把灵音的给抢了回来，将另一个珍珠塞给她：“这个是你的。” 敲一敲这个，也没有回应。 息葵：“等等，这个是你的。” 第4页 三秒后。 息葵：“不，这个是你的。” …… 息葵：“这个是你的。” …… 如此反覆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息葵强忍着泪水接受了自己把媳妇儿和他双胞胎弟兄弄混了的事实。 “能不能……”息葵话音未落，灵音就摇了摇头：“护体神珠的意义在于它能帮我消灾避祸，很抱歉，我不能把它给你。” 算了……回去后要是发现弄混了……再要回来就是…… 息葵重重嘆了口气。 37. 把珍珠带回房间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颗珍珠里并没有媳妇儿。 煎熬地盯着它看了许久，晚饭也未曾吃。 按理说媳妇儿都会在珍珠里，就算出去了晚上也会很早回来。 如果真的拿错了…… 息葵不想让媳妇儿在别人那里过夜，刚要捧着这颗珍珠去找灵音换，就看到它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紧接着，一股锋利气息从珍珠内窜出。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影浮现在珍珠上方，在看到对方的脸时，息葵欣喜若狂。 “媳妇儿你回来了！” “诶，媳妇儿你怎么换衣裳了？” 那是一张与凤迦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穿着大红袍子，相比之下，多了些许的妩媚。 对方睁开眼，神情中透露着些哀怨，见到了息葵，眨了眨眼。 两行泪就落了下来。 息葵：“？” 38. 这……什……么……情……况…… 息葵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自己媳妇儿默默地哭，最后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格外可怜。 “……媳妇儿？”息葵试探地叫了一声。 对方就那样缩在角落。 按理来说，无论遇见了什么情况，卿卿都不会这个样子，息葵用自己的脑子分析了下，得出了结论。 “你……不会就是我媳妇儿的灵魂碎片吧？” 可没人告诉他这年头碎片都能成精啊！ 39. 角落里的魂魄抬起头看着息葵。 眼神一片茫然。 “我也不知道……”声细如蚊，要凑近了才能听到。 息葵也蹲到他对面。 对方却惊吓到了似的，又躲到了床柱后面，扒着床柱边缘不肯再探出头。 “……” 息葵怜爱之心何止是泛滥，简直是逆流成河。 他慢声细语地劝了一个时辰，终于能和对方隔着柱子正常沟通了。 息葵：“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叫宝宝。” 息葵：“……” 宝宝：“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宝宝？” 息葵：“……” 宝宝：“嘤嘤嘤。” 息：“等等，你……哦不，宝宝，你认识凤迦吗？” 宝宝：“不认识，但是这名字听起来就好讨厌啊。” 息葵：“……你记不记得自己的父母？” 宝宝：“记得啊，我娘是个很温柔的人，每天都唱歌哄我睡觉，我爹……” 说着又不出声了，息葵过去一看，正坐在地上哭呢。 “我爹他是一个很兇很讨厌的人，他打我和我娘……”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息葵：“……乖，咱不想了不想了。” 宝宝：“嗯！” 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息葵：“你是一个好人。” 40. 突如其来得到了一张好人卡的息葵也并没有多么开心。 41. “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自称是宝宝的男人问。 息葵：“……应该……可以吧。” 宝宝：“可我怕你不喜欢我……” 息葵：“……喜欢喜欢。” 宝宝一脸不信，低下头又不理他了。 息葵：“……”倒霉孩子怎么这么难搞啊？ “你在干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息葵扭头四处寻找：“媳妇儿你回来了！” 随后便看见凤迦的身影淡淡的，飘浮在他面前。 衣裳没换，髮型没乱，卿卿还是卿卿，一切都没变。 扭头再一看，可另一个和媳妇儿长得一样的灵魂是怎么回事儿？ 凤迦眯了眯眼，蹲在地上的宝宝就化成了红光一道，好像被吸进了他的灵魂中一样。 两道身影渐渐融合。 凤迦很淡定：“哦，这是我灵魂的一小部分……” 息葵：“现在已经融合了？” 凤迦：“没有，还需要一些时间。” 息葵十分遗憾：“宝宝很可爱呢……”抬头看着凤迦冰冷的目光，好像有些说不下去。 凤迦：“我要回去融合了。” 息葵：“哎等等……我还能看到宝宝吗？” 凤迦扭过头露出一个森然微笑：“你说呢？” 息葵：“……” 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凤迦：“你很喜欢他？” 息葵摇头：“不不不我只喜欢你。” 但如果你能偶尔像宝宝一样缠着我就再好不过了…… 凤迦听了他的话，哦了一声，扭头回到了珍珠里。 42. 找到了碎片之一，连记忆都丰富了起来，虽然是断断续续的，但却让凤迦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年轻貌美的妇人将他抱在怀里哄他睡觉，一旁是她的丈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可不知道为什么，爹爹突然性情大变，打骂成了家常便饭。 整个童年开始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中。 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在记忆中了…… 这个碎片是凤迦最想销毁的，他称其为懦弱。 可没有了完整的碎片，他就没办法回到身体内，又不能放任他出去丢人现眼。 …… 所幸的是他第一个找到的碎片就是这个，过程还很顺利。 虽然被外面那倒霉龙三太子看到了，但也没什么。 43. 大不了杀了灭口好了。 :-d 44. 息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凤迦的反应，见他没发现珍珠的异常，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多担心把媳妇儿的家弄混啊。 第二天，凤迦若无其事从珍珠里出来。息葵见到他出现，依旧十分开心。 凤迦：“我要去南海。” 息葵：“……去做什么？” 凤迦：“我其他的灵魂碎片应该也在那里。” 息葵对了对手指：“昨天那个宝宝……” 凤迦一个凌厉眼刀扫了过来。 息葵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能怂！ 是男人就不该怕媳妇儿的！ 放心大胆地问下去好吗？ 息葵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那是你灵魂中的一部分？” 凤迦：“不要再提它。” 息葵：“……可是……” 凤迦：“没有可是。” 息葵：“你们融合了以后，会让它出来见我吗？” 凤迦突然凑近了些。 看着一张倏然放大的脸，息葵听到了嘭嘭的心跳声，媳妇儿长得真好看，唇红齿白，鼻樑高耸，比他见过的北海每年评选的人鱼小姐还要好看。 “卿卿……”息葵眨了眨眼睛，有些羞涩，又鼓足勇气地撅起嘴凑近了一些，照着媳妇儿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然而什么都没亲到。 忘了自己媳妇儿是个灵体了。 息葵不开心。 转眼间凤迦已经漂浮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 “在找不到我的身体前，你没办法做任何事。” “至于你说的那个灵魂碎片――” “抱歉，它已经被我吃掉了。” 息葵下意识地抖了抖。 嘤。 这个样子的媳妇儿好可怕。 45. 算了。 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媳妇儿。 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就不喜欢他的。 息葵抬起头郑重地道：“我会帮你找到身体的，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先找碎片，才能回到身体内，是这样吧？卿卿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去南海。” 凤迦：“……”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很正常的利用，可是看小蠢龙这么真诚的模样，好像还有些不忍。 一定是尝试融合新灵魂碎片的缘故。 嗯。一定。 46. 说干就干！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离开了北海。 在灵音那里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可以把珍珠变小，想到自己这些年捧着大珍珠的智障模样，息葵晃了晃头，将记忆中的画面尽数抹去。 将珍珠做成项圈挂在了脖子上，想来想去，又塞进了领口里，低声道：“媳妇儿，委屈你了。” 凤迦的声音传来：“……道理我是懂的，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息葵上了岸后跑得飞快。 生怕被人追上。 他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你不、不觉得、这特别刺激吗？” 凤迦：“……” 47. 息葵是第一次离家出走。 虽然他更愿意称其为“私奔”。 他想，南海龙王差不多全家都来了，自己如果像父王提出要去南海，一定会被拒绝。 还不如直接熘走，留书一封，说自己要去闯荡江湖。 终于能和媳妇儿过上二人世界了。 耶。 48. 息葵虽然穿得金光闪闪，手里又有大珍珠在，但他发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媳妇儿，我好像没有带钱。” 凤迦哦了一声：“所以呢？” 息葵：“我们要饿肚子了。” 凤迦：“我不需要吃东西。” 息葵：“我要饿肚子了！”qaq 凤迦：“哦。” 息葵：“媳妇儿，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 凤迦：“……” 息葵威胁：“你再这样我就把你卖掉换钱了。” 凤迦：“哦。” 息葵：“……”qaq 49. 媳妇儿不爱我。 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 嘤。 ――息葵 傻孩子，我知道你不会把我卖掉的。 毕竟你那么喜欢我。 ――凤迦 50. 鑑于息葵真的并没有带钱，晚上又没地方睡，只能出卖自己的脸。 可怜兮兮地问客栈老闆：“我可以不给你钱吗？” 客栈老闆眼睛都亮了，看着面前金光闪闪地贵客问：“那客官是要付金子？” 息葵：“我也没有金子。” 老闆：“那是要拿什么付房钱？” 息葵：“我长得好看。” 第5页 老闆：“门在那边，滚。” 51. 身为北海的龙三太子，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人界满满的恶意。 息葵怀抱双臂，蹲在客栈面前的台阶上默默嘆息。 凤迦说道：“要不就去卖艺吧……” 息葵：“卖艺是什么？” 凤迦：“是敛财的最佳方式，在人群中表演，一旁放个铁盘收钱。” 息葵：“人们为什么会给我钱？” 凤迦：“因为你表演得很精彩。” 息葵：“我不会表演……” 凤迦：“你会的。” 息葵：“可是听起来好丢人现眼啊……” 凤迦：“你觉得是没钱比较丢人，还是卖艺比较丢人？” 息葵：“都很丢人。” 凤迦：“那你可以风餐露宿，反正我住在哪里都没什么关系。” 息葵：“嘤，媳妇儿你不爱我。” 凤迦：“很庆幸你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 息葵：“……” 52. 在外面睡了一夜的息葵决定要豁出去了。 再也不要尝试这种没钱的滋味儿！ 从北海到南海要走上几个月，若是化成原形在天上飞，也飞不了多久，只能在地上走一会儿，飞一会儿，走一会儿，飞一会儿。 可没钱寸步难行。 又饿。 息葵思来想去，决定卖身。 哦不。 卖艺。 53. 卖艺前。 凤迦问：“你为什么不把身上金光闪闪的衣裳卖掉？” 息葵：“……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裳，我讨厌穿人界的布料。” 凤迦：“……好吧，一会儿卖艺的时候可以把我放在别的地方吗？我不想看。” 息葵：“不，有你陪伴我才勇气十足。” 凤迦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提议。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街上有人在表演喷火，非常热闹。息葵学得很快，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锣，敲了起来。 “各位乡亲们！小弟我初来此地，身无分文……” 凤迦开始有些听不下去了。 息葵还在那边道：“希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弟我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 凤迦：“……”他在尝试封闭珍珠，可还是能听见息葵的声音。 不一会儿，息葵表演起了祈雨，随手招来一块乌云。 浇熄了隔壁正在吐火的大哥。 大哥：“？” 54. 息葵站在欢唿的人群中接受铜板的洗礼。 “承蒙乡亲们厚爱。” “小弟在此谢过大家了！” 凤迦：“……” 唉。 55. 息葵殊不知在一旁表演吐火的也不是一般人。 等他收到的钱装满了整个盘子，就要走了，面前却有阴影笼罩。 “这位大哥……”息葵直起腰看着眼前抖动的胸肌，莫名有些慌张。 “我不是有意把你的火浇灭的，真的，我对小乌云发誓！” 盘桓在息葵头上的小乌云听到这话，一熘烟，跑了。 56. 大哥横眉冷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还说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息葵指了指天边：“是它下的雨啊，它是乌云精啊，你信我啊！” “少废话。”大哥拎着息葵的衣领往一旁拽，乡亲们纷纷上前制止。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男人扭头对着围上来的人们一张嘴，吐出了一丈长的火龙。 “哇！”人群中爆发出赞嘆声，息葵也忍不住拍手：“这位大哥，你会喷火诶！” 男人扭过头时瞳孔隐隐有燃着的火焰，息葵属水，此时也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压迫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57. “小子，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凡人，能招来乌云降雨……”喷火大哥长得十分魁梧，古铜色肌肤光滑泛亮，拎着息葵走来走去。 他瞪着眼，厉声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里是距北海八十里的小镇，息葵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出门就上了这样凶的人。 虽然有一点点怕，但一想到媳妇儿还在自己身边，就完全不怕了。 他挺起胸膛，将敛起的龙族之气释放，清了清嗓子道：“我的身份，你这等人还不配知道。” “说！”大哥怒目圆睁。 “我叫息葵，大哥你好。” 58. 虽然感受到了息葵身上的气息，可大哥依旧看不出他是什么物种。 但他语气放缓了些，手也松开了。 “你……一直都会招雨至？”好像是息葵的错觉，总觉得对方提问的时候，还抱有一丝忐忑。 “应该吧。”息葵如实交代：“那是我养的云精，平日里不听我话的。” 在海里还好，云精下不来，在地上时每次自己哭或者心情不佳的时候，小乌云就跑到他身边渲染那凄凉气氛。 别人远远地看着一小块乌云高高悬在他的头顶，专心致志地下雨。 别提多可怜了。 刚才重逢，小乌云脸盲，应该好一阵子才能反应过来是他召唤了它，现在又不知道跑哪撒野去了。 息葵只希望现在的小乌云别回来在大哥头上下雨。 毕竟大哥看起来全身上下都挺火的。 火红的大裤衩，红腰带，红头巾，红……胸毛。 息葵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太久没吃饭。 饿了。 59. “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不揍你了。”大哥说道。 息葵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不会欺软怕硬，社会主义价值观告诉我们要提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 看了看大哥的脸色，息葵顿了顿。 “好的。” 60. “我叫孟极。”大哥说：“本住在石者山里。” “石者山虽糙木绝迹，但盛产碧玉，采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与族人一直以来都过着富贵无极的日子，每天喝酒吃肉涮火锅，日子好不快活。”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我们就厌倦了……” “吃火锅吧，山中飞禽走兽全被我们吃光了，虽然他们无穷无尽，但种类实在是不够满足我们的日常需要。喝酒吧，总喝山泉纯酿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我们族长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他办了个踏青团，制定路线，让我们丰富那成百上千年毫无意义的妖生。今个儿去钟南山明个儿去瘦西湖的，这一逛又是两百多年。” “可是，在两百年前的一次游玩儿中，我们惹了麻烦……” “当时，族中的小兄弟在观音山下买了颗珍珠当纪念品，带回了石者山。买的时候，卖珍珠的人告诉我们要好好善待这颗珍珠，它会保佑我们石者山繁荣昌盛，可回到山后大家也就忘了这种话了。石者山是什么地方？瑶玉碧玉成堆，珠宝遍地，谁还有空去管那珍珠如何……” “珍珠在谁那，谁也不在意，我把它扔给族中小辈们玩儿，玩着玩着，就不知道怎么掉进了一个山洞里……” “咦，咋下雨了？”孟极抹了一把脸，全是雨水。 息葵默默地瞥了他头上乌云一眼：“可能是……它觉得此时需要渲染一下凄凉气氛，为后文的情节急转直下做铺垫，同时侧面烘托主人公此时此刻的无助心情……” 孟极：“不需要。” 息葵：“……我也管不了它，就先下着吧，然后呢？” 孟极嘆了口气：“然后，也不知道珍珠究竟掉进哪儿了，整个石者山地动山摇，黑云遮天蔽日，飞禽走兽乱成一团，而主山突然开始喷起了岩浆，生灵涂炭，人间炼狱……” “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烧完了后，石者山就成了火山一样，山谷中岩浆翻滚，而我族人，死的死，伤的伤，就算勉强逃命活下来的，全身的毛也都被烧焦了……” 息葵恍然大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哥你不是人吧？” 孟极：“……” 完，突然有些后悔向这个傻子求助了。 61. 算了，孟极已经走投无路了。他看了息葵一眼，伸手擦了把脸：“咱能不让它浇我了不？” 息葵：“我是真的说话不管用的。”怕孟极不信，他抬头冲着乌云精喊了一声：“小乌云，别下雨了。” 只见乌云欢快地分成了两块，作势要往一块碰撞。 霹雳啪嚓。 咔嚓。 短暂的电闪雷鸣后，孟极拧干净了自己的大裤衩，不想再对此时此刻的柔风细雨发表任何意见。 开始说回正事儿。 “我们这个种族不是生来就会喷火，是因为中了火毒。族中老弱病残还留在山中，其余的像我们一些壮年就出来赚钱。” 息葵万分同情。 “可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啊？” 孟极语重心长。 “一方水土一方妖，在别的地方，活不下去的。” 耳边突然传来凤迦的声音。 “跟他去石者山，把珍珠带回来。” 息葵摸了摸项圈上的小珍珠以示爱抚。 “知道啦。”他低下头轻声道。 62. 又北二百八十里，曰石者之山，其上无糙木，多瑶碧。有兽焉，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是善伏，其呜自唿。 ――《山海经?山经?北山经》 在孟极的引领下，息葵成功地、拖家带口地来到了石者山。 还没到石者山脚下，息葵就已经感觉到热得发慌了，整条龙也不怎么好，还有些打憷。 而在他最需要乌云精的时候，对方又偏偏不见了踪影。 孟极走在前面，息葵就在后面偷偷和凤迦说话。 “媳妇儿你热吗？” “心静。” “可我好热啊。” “你可以把衣裳脱了，这里没人。” “……你怎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的身子只能给你一个人看！” “……” 息葵有些委屈：“你根本没把我当你的相公，你还让我在大庭广众下脱光，做这种羞耻的事情，我、我不要。” 凤迦暗自翻了个白眼。 63. 在这个时候，如果这条龙突然闹起情绪来，怕是要前功尽弃。 自己也没机会找到碎片。 于是，凤迦道：“不要就不要吧，我把宝宝放出来陪你玩。” 息葵：“？？？？？？？？？？？？？” 宝宝！！！！！！！！！！！！！！！！ 64. “你不是把他融合了吗！”息葵有些难以置信：“还是说！我们！有！宝宝了？？？？？？？” 第6页 可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65. 凤迦咳了咳说：“我没能彻底融合。” 更何况他如果将宝宝融合掉，在这种其他灵魂碎片都空缺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哭唧唧缠着息葵又脆弱地要抱抱吗？ 两只哭包？ 什么鬼！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将宝宝封在了珍珠内，相当于住在隔壁…… 等到大部分灵魂修补好后，就可以再把宝宝塞进去。 再一起回到身体内。 完美。 若说这个计划会有什么变数的话…… 应该就是这条蠢龙了。 希望他不会惹麻烦，不然再找一个这样傻的人来帮他完成计划…… 不容易。 66. 宝宝被放了出来。 趴在息葵背上。 息葵一回头就能看到有些透明，还很虚弱的媳妇儿的脸。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媳妇的碎片之一。 “宝宝。”息葵尝试着叫了一声。 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和自带微风拂面特效的髮丝，突然就觉得不那么热了。 走在前面的孟极嘟囔着：“你一个人在后面絮絮叨叨什么呢？” 回头一看，差点跪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背后有鬼！” 只见息葵的身后趴伏着一个红色影子，细看之下还他妈是个美男子！ 这个时候，宝宝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懵懂地看着面前有些兇狠的男人，回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委屈地撇了撇嘴：“我，我不是鬼……” 息葵正色道：“孟极兄弟，快向他道歉。” 孟极：“……”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67. 鑑于息葵说如果他不道歉，他们就留在原地不走了。 想了想，孟极只能忍辱负重违背灵魂地说着：“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鬼。” 可他妈的就是个鬼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趴在背后的红衣男鬼真的很可怕啊！ 哪怕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个鬼啊！！！！！ 孟极想躲起来。 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内心瑟瑟发抖。 怕。 68. 息葵满意地说：“你看，宝宝，他道歉了。” 宝宝眨了眨眼，脸有些红：“要不要我从你身上下来，我是不是有些重？” 灵魂又能有多重呢？ 息葵却道：“你是很重。” 宝宝不可置信，咬着唇又要掉泪。 息葵认真道：“在我心里你比整个世界都重要啊。” 宝宝撇嘴：“可重和重要又不是一个意思……” 息葵：“一个意思。” 宝宝：“我说的重是轻重的重。” 息葵：“你很轻，可在我心里很重。” 宝宝：“那我还是重咯？” 息葵：“……”情话失败。 项圈珍珠传出凤迦按捺的吼声。 “你俩，闭嘴。” 他突然觉得把宝宝放出来是至今为止自己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没有之一。 69. 因为有宝宝在，息葵觉得自己已经不再热了。 刚走进山里，孟极就化成了原形。 白色的豹子形状，可是皮毛却有些发红，头顶上也有红色的花纹，看不出具体形状。 息葵听见孟极口吐人言，有些慌：“大兄弟，我还没这么和妖怪面对面地说过话，你能变回人形吗？” 孟极：“你他妈背后就有一只鬼。” 宝宝：“嘤嘤嘤。” 息葵脸色一沉。 孟极从善如流道歉：“对不起你不是鬼不是鬼是我瞎好吗？” 做妖怪真的没人权啊！ 70. 孟极还是没有变成人形，但却不敢再轻易说话了。 越往山里走就越热，随后，息葵就看见了很多和孟极长得差不多的妖怪一个个从山里走出来，聚成一堆。 这些豹子形状的妖怪有的几乎全身都是焦黑色，有的身上泛着病态的红，宝宝看了害怕，搂紧了息葵的脖子小声问：“他们都是妖怪吗？” “别怕宝宝。”息葵说，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媳妇儿你也别怕。” 凤迦不想说话。 “他们都叫孟极。”孟极说：“不，应该说我们这个种族都叫孟极。” “那你们怎么分辨彼此？”息葵很是好奇。 孟极说：“……编号。” 息葵：“大兄弟你是几号？” 孟极：“233” 息葵：“你笑什么？” 71. 孟极：“老子就他妈叫二百三十三！” 息葵撇了撇嘴：“这难道是件很值得愤怒的事情吗？为什么这么生气呢？233你也该喝点儿降火茶了。” 孟极看在这人是来救自己族人的份上。 忍了。 72. 息葵和孟极233来到了石者山最热的地方。 那是相当于火山口的位置。 往下望去，滚滚岩浆。 孟极233说：“那有可能就是当初珍珠掉进去的山洞。” 是在火山口里边山壁上。 息葵感嘆：“你们山里妖怪真会玩。” 咋不做个托马斯全旋接空中一千八百度转体把珍珠从腋下穿过去塞进嘴里呢？ 孟极233：“吐槽也没有用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小兄弟，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救了我们族人，就是我们石者山的大恩人，石者山的碧玉都归你了！” 息葵：“我不是这样爱慕虚荣的人。” “……” “你把碧玉拿来让我瞅瞅。” 73. 凤迦低吼：“够了，少废话，灭火。” 息葵：“好的媳妇儿。” 他开始伸手招乌云精。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 两百六十四下后。 孟极233说：“你不是要用袖子风把它扇灭吧？” 息葵：“……” 74. 算了。 靠乌云精是不行了。 还得靠自己。 息葵摸了摸珍珠低头说：“媳妇儿，要出来吗，我带你上天。” 凤迦：“不必了，带宝宝去吧。” 息葵有些失落，不过马上就调整了过来：“那等你回到了身体内我再带你去，宝宝太轻了，我怕他被风吹下来，你把他收回去吧。” “嗯。” 宝宝依依不捨地看着息葵：“我不想回去，我想和你在一起。” 息葵实在是想把它搂进怀里揉一揉。 “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息葵嘆了口气。 “卿卿，我以为找到更多的碎片后每个你都会更喜欢我一些。” “可是找到了宝宝后，我对你的喜欢是原来的二倍了。” 凤迦翻了个白眼：“我也喜欢你乘以二了好伐？可以上天了吗？宝宝，滚回来。” 息葵乍一听喜欢两个字，兴奋得都快找不到北了，看着宝宝哭得梨花带雨，就劝他快回到珍珠里，宝宝一听要跑，自珍珠内伸出一只大手就把他抓了回去，化成一缕红烟彻底地被吸进了珍珠内。 息葵捧起珍珠吻了一下。 郑重地将它挂在了孟极233的脖子上。 “帮我照顾好他们。”息葵郑重道。 孟极觉得自己脖子上挂着一窝鬼。 并不敢大声说话。 75. 息葵望着天，轻施法力，原本晴朗甚至可以说是烈日炎炎的空中渐渐暗了下来，四面八方的黑云笼罩过来，遮蔽了明晃晃的太阳，渐渐地，石者山以及附近的上空已经见不到半点光亮了，唯有石者山山口这边的红光在照耀着。 昏暗中一道金光自息葵头上浮现蔓延，伴随着一声龙吟，他直冲向天空，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等到终于能看清东西时，只见金光褪下后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 在翻滚的黑云中穿行。 龙角如鹿角般狰狞，龙鬚长而金鳞熠熠生光，在空中甩着龙尾。 风渐起，雷电轰鸣，只见金龙在云中翻滚许久，这场石者山上上下下期盼已久的雨落了下来。 由小至大。 逐渐而成了倾盆的大雨。 久久未歇。 76. 虽然下着雨，可仍旧未浇熄翻滚的岩浆。息葵耗尽大部分法力，悠悠地从空中下来落到地上，软绵绵地往地上一瘫。 不想起来了。 到了晚上雨停，息葵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孟极们除了觉得周围不热了，往火山口望去，岩浆依旧滚滚。 孟极233化为人形，将项圈郑重地交还给了息葵，丧气地说道：“看来……是没办法了。” “别这么沮丧。”息葵鼓励他：“你要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啊，233。” 77. “媳妇儿媳妇儿。”接到媳妇的一瞬间，息葵就敲了敲珍珠。 凤迦的声音幽幽传出。 “也许将珍珠拿出来，就有救了。” 息葵很是为难：“可珍珠是在火山口里边。” 凤迦：“嗯，很危险，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反正我能不能找回身体也没那么重要。” 息葵勐地摇头：“不不不很重要。” 凤迦不再说话了。 息葵站起身又将项圈递给孟极：“大兄弟，还要请你帮忙照看一下。” “你要干什么去？” 息葵悲壮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却三步两回头地挪到了火山口。 他答应过媳妇儿的，要帮他集齐灵魂找到身体，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 更何况，卿卿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息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对着小心翼翼靠过来的孟极233说：“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请一定照顾好我的珍珠。” 孟极233：“……好的。”毕竟里面是鬼的一家，他不想照顾，但他怕死。 息葵又说：“我用法力把珍珠变小了，你可以把它恢復正常大小，这样，他们住着才宽敞。” 孟极233抖了抖：“……好。” 息葵：“卿卿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你不要带他去人多的地方。” 孟极233：“……嗯。” 息葵睁开眼，眸子亮亮的，岩浆火光映照下，脸也很红。他声音小了些，说道：“如果可以，把他往灵力纯正的地方带吧，他在我身边可以吸取我的龙息维持形态，若是长时间吸不到其他灵力，怕是会越来越弱。” 凤迦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小傻子根本就不傻，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在偷他的龙息，依靠着他的灵力，才能渐渐强大起来，魂魄显形，不再是透明。 他从珍珠里出来，正犹豫着该不该拦住息葵的时候，只见他纵身一跃，跳进了火山口中，身体化成龙沿着山壁盘旋。 第7页 有岩浆溅起，许是被烫了一下，凤迦看见小金龙剧烈地抖了抖尾巴。 78. 息葵很幸运，找到了山壁上一个洞，躲过岩浆，一头钻了进去，过程中还撞到了龙角，疼得他再也忍不住，叫唤了两声，又迅速地化成人形落在山洞里。 热。 像被火烤一样。 山洞里一片火红，越往里走，被火烤的感觉就越明显。 息葵试着召唤了乌云精，未果，便独自向里走去。 尽头是岩浆洞。 与外面的似乎是连为一体的。 没有珍珠的下落。 息葵的汗水很快将他打湿。 进了眼里，一片酸涩。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这么一瞥，就看到了这个岩浆洞对面的石壁上有亮光。 隔着时不时飞溅的岩浆，息葵看见了一颗大珍珠。 可是怎么跨越岩浆是个问题。 如果化成龙，要怎么把珍珠从石壁中拿出来，衔着？抓着？不不不，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岩浆里，再也拿不出了。 想到媳妇儿的灵魂碎片应该都可以像宝宝一样，是可以钻出来的。 息葵想了想，喊道： “对面珍珠里的人听着！你现在很危险！可以自己出来吗？” “可以自己出来吗？” “听到请回答。” “听到请回答……” 79. 无人应答。 80. 也许，那里并没有碎片，碎片早就附在了别的东西身上，那只是个罕见的大珍珠呢？ 息葵本来要转身回去，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可转身的一瞬间，脑海中自动浮现的却是凤迦失望的神情…… 不，不能让他失望。 息葵咬了咬牙，再一次转过身，毅然决然的面庞上映着火光，而他的衣裳在来的路上都已经烧焦了好几块。 这一次也不会有事的。 龙吟在山洞里迴荡，就连火山口附近的凤迦都听得清楚，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山而出一样。 81. 脚下的山在颤着，凤迦感觉不到，而孟极233却感受得清清楚楚，他想起息葵的嘱咐，伸手去抓凤迦要带他往山下跑，却抓了个空。 “快走啊！要出大事儿了！”孟极233在喊。 凤迦浮在原地未动。 山体颤动得明显，一下一下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着，岩浆翻滚得更加勐烈，好像要喷发出似的，如果彻底喷出来的话，石者山的生灵必将都断送了性命，孟极233劝阻无用，只得先带着项圈，召唤其余族人同自己下山，一边跑一边化为原形，迅勐地豹子动作飞快。 凤迦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面上仍旧无任何表情，只是看起来更加严肃了些。 别人的性命与他无关。 石者山的生灵与他无关。 他说的拿出珍珠或许可以解决这岩浆也只是为了骗息葵下去。 他才不想管别人的生死。 可是啊…… 那条蠢龙如果就这么死在了这里…… 他要去哪儿再找一个这样傻的，帮他收集灵魂呢？ 82. 地动山摇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 凤迦率先看见一只手。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扒了上来。 然后是有些破损的龙角、息葵的脸、息葵的上半身。 …… 息葵灰头土脸地爬了上来，走了离火山口没几步，就一屁股地坐了下去，擦了擦汗。 对着凤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凤迦浮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什么。 只能沉默。 息葵张开嘴，一粒珍珠就掉了下来，落在手上时已经恢復它原本的大小。 比正常人的脑袋小上那么一点。 “卿卿，我把它带回来了。”息葵捧着它摇了摇，放在耳边听，皱起眉说：“不过好像碎片并不在里边啊。” “在的。” 凤迦看着息葵背后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灵魂，见到他勾起唇角，那邪佞的笑意，一点也不陌生。 他不想让息葵见到这个碎片。 使了眼色，让对方悄悄跟着自己。 息葵还在晃珍珠，凤迦说：“别玩了，岩浆有可能喷发，走吧。” 息葵点了点头：“好。” 却是坐在原地未动，敲了敲珍珠：“有人在吗？” 凤迦有些不耐烦：“别管它了。” 息葵：“好的。” “走吧。” 息葵放下珍珠，咬了咬牙站起来，天旋地转。 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远去的凤迦的影子，息葵想跟上。 可是力不从心。 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不想让媳妇儿见到自己这个样子，当他发现他在凤迦面前撒娇是没有用的时候，已经尽力地改掉那些毛病，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凤迦走得越来越远，息葵的头也垂得越来越低。 他看见自己胸口的血渗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又不想就这样轻易倒下。 没关系的啊。 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至少要挺到下山啊。 “你在磨蹭什么？”凤迦停下来，转头说着。 尤其是当他看见息葵身后自己那灵魂碎片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烦躁起来。 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息葵死死地抱着珍珠，自己却支撑不住了，一下子又跌坐在地上，嘴唇发白，冷汗直流。 “卿卿，帮我去喊孟大哥上来好吗？”他用尽了力气道。 83. 最后凤迦还是将孟极233叫了上来，由他搀扶着息葵下山。 看着珍珠眼烦，凤迦说：“把珍珠扔了吧，没用了。” “真的吗？”息葵现在已经很虚弱了，说话也有气无力了。 凤迦扫了一眼息葵身后的灵魂碎片说：“嗯，没用了。” “那这里是你的碎片吗？” “……是。”凤迦迟疑道。 “那就好。”息葵手一软，就连珍珠也拿不住了，任凭那世间罕见的大珍珠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只找到了碎片，就证明他所受的所有苦难都没有白费。 84. 孟极233看着息葵胸口大片的血迹，就懵了，一路上一直问他，他也不肯说。 只是瞥了凤迦两眼。 有他在，不能说。 孟极也只能闭上嘴不再问了。 凤迦钻回託付给孟极的珍珠里，孟极不敢再戴，就把项圈还给了息葵。 珍珠回到身上时，息葵觉得自己的胸口都没有那么痛了。 孟极嫌走着慢，化成原形，咬咬牙说：“上来，我驮你。” 一路将息葵背下了山。 又走了很远才到距石者山最近的小镇。 夜已深，孟极曾化成人形在这里做些善事，因此有个好人缘。 随便找了一家投宿。 屋主人又是端水又是备饭，很是热情。 让人不必忙，孟极回到床边看着息葵，见他已经有些昏迷了。 他也不知道息葵遭遇了什么，只能扒开他胸前衣裳看。 息葵迷迷煳煳地去拦着。 “别这样。” “我，我是有家室的人……” 孟极吼：“那也得给我脱！” 息葵也没力气拦，只得一边嘟囔着自己有家室不能对不起媳妇儿，一边攒足力气准备逃走。 而孟极扒开了他的上衣，只见他胸前隐约有金光在闪，仔细一瞧，是鳞片的形状，而当中一块护心鳞被拔了下来，正好空了一块，正向外渗血。 孟极眼突突跳着。 85. “这，这是怎么弄的？”只不过是下了个山洞，就成了这个样子？ “为了拿珍珠。”一道带着戏嚯的男声响起。 孟极环顾四周，见到那黑袍的男子，张了张嘴。 “你、你是他媳妇儿？” “媳妇儿？”男子笑：“哈哈哈哈。” 也许是因为他的气息，或许是长相，孟极不自觉地抖了抖，感到身边有些冷。 “凤迦他啊，还是很心软。”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勾起唇角：“不过忍辱负重这一点我倒是十分敬佩。” 86. 凤迦听得清清楚楚。 可他又能去辩驳些什么。 不过是利用息葵找全灵魂，他承认，就连看见他受伤，自己都没什么感觉。 他的冷漠自私渗进灵魂深处，是占据着灵魂主体的。 诸如宝宝的自卑敏感，又或者是眼前这个新碎片的残忍嗜杀，都只是他的附属品。 不要不行吗？ 凤迦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可灵魂若不完整，是无法回到身体内的。 一个完整的灵魂。 才能还原出一个完完整整的魔尊。 不可以将那些本性从灵魂中剔除。 不行。 87. “让我和你融合吧。”这块新的灵魂碎片说。 88. 凤迦没有过多的思考，全然接受了崭新的自己。 他变得…… 更强大了。 89. 息葵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孟极躺在拼在一起的长凳上唿唿大睡。 息葵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恢復得还不错。 他想起昨日。 山洞太小，化成龙根本施展不开，四处碰壁，跌跌撞撞。 只得拖着尾巴回到原地。 情急之下，他听到一道好听的男声。 “你是来救我的？” 息葵点点头：“是。” “我过不去。”对方说：“岩浆会灼伤我的灵体。” 息葵：“我知道，所以我正在想办法救你。” “……你是龙吗？我感受到了龙息。” “是。” “哦……”对方笑了笑说：“那你可以用你的鳞片接我过去。” “我的……鳞片？”息葵不明所以。 可对方让他用法力控制鳞片在岩浆上飞过，而他也会在那边跳到鳞片上，跟着它飞回来。 息葵知道，一颗珍珠是飞不了那么远的。 而他的鳞片……他还没试过。 直觉告诉他拔手臂上的鳞片没那么痛，可那个声音又道，普通的鳞片没有用，护心鳞才可以。 息葵心想，确实，他尾巴被岩浆烫了一小下都烧焦了，现在这屁股后面还疼呢。 长痛不如短痛。 拔一片下来，就能唤回一整个碎片，有何不可？ 可在这之前他还是确认了三遍这灵魂的身份，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便动手像胸口探去。 不疼。 息葵咬了咬牙想。 一会儿可千万不要在凤迦面前哭出来啊。 90. 息葵知道自己身体恢復能力还不错，至少现在没那么痛了。看了眼胸口，把缠得很丑的纱布拆下来，也不渗血了，就穿上了衣裳。 摸了摸龙角，上面也被缠上了纱布，感觉有些丑，屋子里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看着自己刚才穿衣裳放在一边的项圈，息葵笑了笑，伸出手去摸着珍珠。 却不急着现在叫凤迦出来。 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总归是不太好。 昨日……好像够丢脸了？ 第8页 91. 孟极醒来后，息葵就陪他又回了石者山。 却见火山口已经神奇地封上了。 是因为把珍珠拿出来了吗？息葵大惊。 孟极感恩戴德，恨不得以身相许。 息葵吓得退后两步：“有话好好说，对了，说好的碧玉呢？” 孟极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要是有碧玉，我们这些年轻的也不至于出去卖艺赚钱了啊。” 对啊…… 息葵感受到了浓浓的欺骗。 可孟极实在拿不碧玉。 两方僵持不下。 火山口堵死了后，上面有金色的“d”状忽闪忽现，息葵指着火山口说是自己救了石者山的时候看见了印记，有些疑惑。 却听凤迦的声音勐地响起。 “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92. 息葵跑得很快，和孟极作别后，一转眼到了山下。 凤迦还在催促他快些跑。 息葵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地问：“怎、怎么了……” “……”凤迦没有回答。 93. 息葵受了伤跑得不快，却在凤迦的催促下，成功回到了之前落脚的小镇。 看着息葵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模样，凤迦想恶劣地告诉他事实。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要说，免得他失去了这个忠心耿耿的奴僕。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的碎片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佛祖设下的岩浆结界。 他看见了山顶的d字。 现在魂魄跑了，结界消失了，也就是说天上的诸神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情况。 息葵他拔掉了龙鳞，落在了石者山里，会被作为证据，使得神仙们拿着龙鳞上北海要人。 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息葵那天真模样，凤迦最终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想要回自己的身体。 94. 第一次离家出走这么久，尤其是在受伤之后，息葵发现自己有些想家。 晚上坐在床上也不睡觉，一坐就坐一夜。 本以为是一次两次，可接连好几日都这样，凤迦有些看不过去了。 问他怎么了。 息葵说：“也不知道我父王想不想我……” 凤迦想了想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离家出走，发现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想像中美好，于是他就回家了。他回到家后，父亲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他也就放心地和父亲道歉。” “到了晚上，小男孩睡觉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睁开眼叫爹爹，爹爹，没有人回答，他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怕，最后哭了起来。” “嘤嘤嘤。” 息葵：“……等等，这是从哪儿传来的哭声？” 凤迦：“……宝宝。” 息葵：“……” 警告过宝宝后，凤迦继续道：“……小男孩儿哭了很久，突然，门开了，外面很明亮，他的父亲正在一口大黑锅旁边，噼柴烧火。小男孩儿问他父亲这是要干什么，他的父亲扭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 凤迦：“他父亲缓缓地说，他们家不需要离家出走的儿子，既然敢跑，干脆就拿来煮了吃吧。” 息葵：“……” 凤迦在黑暗里微笑：“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息葵顿了顿。 “呜哇……” 95. 哭了半宿。 96. 难过。 伤心。 到尽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息葵的眼睛眼睛肿了，勉强睁开一条fèng，就看见凤迦从珍珠钻出，飘飘然浮在床前。 “我觉得，没有人爱我。”息葵说。 凤迦：“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只有爱来爱去，还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情。” 息葵揉了揉眼睛，使自己能看得更清一些。 他看见凤迦在靠近。 还伸手摸了自己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他并没有实体，但是那种感觉前所未有。 息葵愣愣地问：“比如什么……” “等我有了身体之后……我教你呀。” 97. 虽然凤迦没有明说要教他什么，但息葵觉得，那一定是很好玩的事情。 只要让他和凤迦在一起，做什么都有意义。 他看着自家媳妇儿，小脸有些红，有些羞涩，又满怀期待地问：“那……卿卿，你会和我双修吗？” 凤迦愣了愣，好半天才笑着说：“你想和我双修？” 息葵用力点头。 凤迦眉微皱。 倒不是不可以。 龙么，与他双修一定事半功倍。 可是…… 他要是对这么个孩子下手，他该多禽兽啊。 98. 不过鑑于凤迦也没什么底线，便不再拒绝。 左右到时候他得了身体，什么都是他说的算，区区一个小孩子无法构成障碍。 若是想双修，拿息葵做炉鼎也不错，不想的话甩了就是。 现在……就先哄哄他吧。 99. 息葵知道了凤迦要和自己双修后，一连几日更是睡不好了，白日里赶路无精打采，走几步就要歇在路边睡上一觉。 凤迦强忍着体内的暴虐，才没出来做些过分的事。 他融合了灵魂碎片后才知道，那块被困在岩浆里的碎片只不过是想看看息葵有多么傻，才提出要他护心鳞的无理要求。 凤迦一方面觉得这是不对的，可又无法厌弃起这样的自己。 碎片哪怕分割得再多，也都是他。 息葵哪怕受的伤再重，也不过是别人。 他心安理得。 100. 息葵醒来时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了石狮上，身后是废弃已久的家宅。 街上行人走过，人多的街道热闹得很，人声鼎沸，息葵穿行其中，被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跟上。 “公子，秘籍要伐？” 息葵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那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扭头，一边走一边问：“什么秘籍？” “您想要什么？《葵花宝典》《易筋经》《抱朴子》《丹经》？还是这本《双修宝典》？” 息葵的耳尖都漫上了粉色。 咳了几下。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 “……我咋了？” “咳，那本、就是那本，多少钱？” “五两银子！童叟无欺！” 息葵面露难色：“可我现在的银子不够。” 小贩：“那你有多少？” 息葵默默掏出一块铜板。 小贩：“？？？” 咬了咬牙，小贩从胸口处掏出一本书塞进息葵怀里，顺手拿过了他捏着的铜板：“算了，相逢即是缘，成交！” 101. 《双修秘籍》一本，get√ 102. 凤迦现在作为魂魄，还是那种不全的魂魄，并不能离息葵太远。 ――他需要龙息维持形态。 至于珍珠，凤迦想来想去，想明白了，他之所以可以附在珍珠上，是因为珍珠表面有一层可以保护魂魄不散的东西，目前他还不确定那是什么，只能猜测是一些符咒或是心头血之类的。 想到这，凤迦豁然开朗，他的魂魄是散落在珍珠上的，珍珠是产自于蚌，那么他的身体完全就有可能在蚌里面啊。 凤迦急于告诉息葵这个说起来很丢脸的消息，至于为何丢脸…… 毕竟他这么晚才想通其中关键。 当他从珍珠中钻出来一看，就有些愣住了，揉了揉发涨的眉心，看着这个趴在床上看春宫图的龙三太子，无奈地问：“你从哪弄来的钱去买这种东西？” 息葵勐地听到凤迦说话，吓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要将《双修秘籍》毁尸灭迹。 他也没想过一翻开这本书就看见画上两个男子在做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这些个姿势这么难，像小时看过的海带精逢年过节表演的杂耍，他这么僵硬的身体……真的能做到吗？ “我……就是想……学一学……没别的意思。”息葵觉得这种事说出来怪丢脸的，卿卿都答应他要和他一起双修了，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看到了双修要用的姿势，更是灰心不已。 卿卿不会嫌弃他笨吧？？？ 为此，息葵抬起头认真地表示：“我会在你找到身体之前好好学的，卿卿你要相信我这一次！” 凤迦：“……” 你究竟要学个鬼啊？！ 103. 忽略了那作死的双修问题，凤迦说了自己的猜测。息葵点了点头说，南海的小龙女告诉他，产出珍珠的是南海神贝，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想它就在南海。”凤迦眯了眯眼：“只是龙女被人蒙在鼓里，不知道它的下落罢了。” 息葵附和：“嗯嗯，如果那么大的神贝现世，一定会有动静的，不可能消失得悄无声息。” 世界那么大，由北到南，要路过太多山川河流和不同的国家，遇见很多前所未见的事，足够消磨凤迦的耐心。 息葵一路走一路卖艺，想飞的时候就趁晚上带着凤迦上天，一路走走停停，又过了小半月。 偶尔，凤迦出来的时候就会看见息葵在床上把自己扭成极为复杂的姿势，要么就是在床上练伏地挺身，有些疑惑，问他这难道是龙族独特的练功方式？ 息葵红着脸避而不答。 104. 是在练双修第三十八式。 105. 越快到南海，息葵就越心急，碎片才找到两块，一块宝宝，另一块他也没看见。问了凤迦，凤迦只说让他融合掉了。 有了宝宝的先例在，息葵猜测凤迦可能是在骗自己，但并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两个人继续走着，转眼间，就快到了一处繁华城镇。 息葵敲了敲珍珠说：“卿卿，前面就是林吾，我小时候去南海，无论再怎么赶时间，都要下来瞧一瞧的。” 林吾城很美，还曾是人间皇帝的都城，龙宫有段时间都是按照林吾的城建，在海底大兴土木。息葵对这里有种莫名的亲近，因此知道前方就是林吾的时候，非常想化为龙形快些赶到那里。 然而他不能丢掉自己胯下花着真金白银买来的马。 还没到城门口，马就说什么也不往里走了，息葵下了马，还没等握住缰绳，这匹陪伴了他小半月的马就飞快地调头跑了。 “回来！”息葵在后面不甘心地喊：“二十五两！” 然而仍旧唤不回他心爱坐骑。 嘤。 屋漏偏逢连夜雨，息葵只能将希望寄託于面前的城镇。 里面有钱人那么多，看他卖艺卖得那么辛苦，也能多赏点儿银子吧。 走着走着，息葵发现自己的头上下起了雨。 “小乌云……”息葵严肃道：“现在不用你渲染气氛好吗？” 他是丢了马，又不丢人。 …… 每走一步头上的雨都在拼命下着，息葵无奈，觉得自己早晚要碎了这朵乌云精。 第9页 不过等到息葵走进了林吾城内，就知道为什么乌云精在孜孜不倦地下雨了。 城内死气沉沉，散发着一股尸臭味道。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路上白骨随处可见，可以确定的是，这已经是座死城了…… 106. 小乌云躲得很快，一熘烟就不见了。 息葵向里走着，天色有些暗，城镇上空灰濛濛的，越往里走，尸臭味儿越浓。 息葵不知道该怎么好，敲了敲珍珠。 “卿卿，我们还往里走吗？” 而凤迦却没有回应他。 息葵很怕。 站在城门口附近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默默转头看向左边，就见到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倚在城门墙砖那里。 他一步步慢慢走近。 脚下灌了铅一样。 走到士兵身边一看，只见头盔下是黑黢黢的两个洞。 蚊虫爬来爬去。 那……是眼眶吧…… 息葵屏住唿吸。 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冰凉。 有长发从自己的脖子后伸过来，他目不转睛，不敢斜视，却看到与头髮一起伸过来的，还有一只修长的，白净的手…… “嘤。”息葵想哭。 107. “嘤嘤嘤。” 哭声传来，息葵如置冰窟。 “嘤嘤嘤。” “嘤嘤嘤。”只好跟着一起哭。 “嘤嘤嘤。” “嘤嘤嘤……咦？”哭着哭着息葵听着，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息葵壮胆回头一看。 “……宝宝？” 108. 趴在他后背上的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宝宝。 他长得本来就和凤迦一样，一哭起来，就显得格外可怜。 俊俏的脸被泪痕打湿，时不时咬着下唇，更添血色，脸色苍白，髮丝凌乱，像被欺负了的美人儿。 息葵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或哭或闹都没什么，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宝宝前，他希望能留下个硬汉印象。 至少要做个能撑起整个家的男人！ 咳了咳，息葵一本正经道：“怎么了？” “没什么。”宝宝摇了摇头，亲昵地将头搁在息葵颈窝蹭了蹭。 息葵觉得自己的龙尾巴都要冒出来了。 他想嚎叫！想咆哮！想大跳！但怕把宝宝甩下去，还是忍住了，心神荡漾地想着，如果媳妇儿找到了身体，性格也像宝宝一样，蹭啊蹭的。 想想就很开心啊！ 但他又转念一想。 媳妇儿永远都是兇巴巴的，嘤。 心好痛。 看来自己内心的小火苗要被浇灭了。 109. 宝宝说：“凤迦他让我出来陪你，我说不要，他就要揍我。” 息葵：“……” 宝宝：“他好兇。” 息葵：“……”嗯，没错。 宝宝：“……我不喜欢他。” 息葵：“……我喜欢。” 宝宝：“为什么？他那么凶，有什么好的？” 息葵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不知道。” 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虽然凶，可是是自己的媳妇儿呀。 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好，他才凶的。 息葵知道自己有很多很多不足，媳妇儿却一直对他不离不弃，这不是更应该感谢他吗？ 也许，他变得好一点，更好一点，媳妇儿就能更喜欢他一点了吧。 息葵对宝宝说：“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凶你的，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他才会这样。” 宝宝眨了眨眼睛，眼看着又要哭，息葵却不想再一味任由他胡闹了。 “我讨厌他。”宝宝红着眼睛说：“他总是要吼我，特别嫌弃我，一张脸永远都是那样阴沉沉的，也不对我笑！” 息葵：“……” 宝宝又瞪着他：“你们都是一伙的，总是向着他说话，以后就不要再装关心我了，我也不要！” 息葵：“……” 宝宝又说了些什么，息葵没有听清，看他的口型应该是“讨厌你们”，说着，就见他转身化成一抹红烟就不见了。 息葵心咚地一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把宝宝弄丢了！ 110. 完了。 完犊子了。 111. 本来息葵是没打算往城里走的，现在却不得不去找宝宝了。 没走了多久，黑云渐渐压城。 天很暗，腿很抖，息葵很方。 突然，脖子后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 息葵伸手向后面摸去，什么都没有。 前方，是紧闭的门窗和街道，没有人开门，寂静得几乎能听到心跳声。 息葵吞咽了口水，叫着：“卿卿，你在吗？” 无人回应。 等到天彻底地暗了下来后，息葵就不怎么敢走了，冷风吹过，沙沙声此起彼伏。 被人抛弃的恐惧再次席捲而来，息葵想到了自己的母后。 母后很漂亮，有长长的头髮，很白，会哼温柔的曲子哄她睡觉。 突然有一天，她不见了。 息葵去问大哥，大哥说母后不要他们了。 这对当时的息葵来说无异于海底霹雳。 他哭闹了很久，几乎把所有自己能破坏掉的东西都用尾巴甩到地上，胡搅蛮缠，就是为了让母后回来。 可他再也没见过她了。 息葵心想，是不是自己长大了，就能见到母后了，他兴沖沖地跑去问父王，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于是他很努力地长大。 一百岁的时候去问父王，父王说“再过一百年，你母后就能回来了。” 二百岁的时候去问，又要再等一百年。 三百岁，四百岁，五百岁，父王告诉他：“只要成亲了才是真的长大，你母后就真的会回来看你。” 息葵对此深信不疑。 他也对卿卿充满期待，但却不想对他要求过甚。 息葵想告诉卿卿，他可以陪他去找回身体，那他，可以让自己见到母后吗？ 112. 在我无条件信你，爱你的同时，我可以稍稍地期待你一下吗？ ――息葵 113. 息葵甩了甩头，不想去想太多。 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做到，既然已经向前走了，就没理由退缩。 这不是龙该干的事情。 再往里走，息葵听到了咯吱咯吱声，像是老鼠在磕木头。 他不喜欢鼠类，嫌恶地皱眉向前走去，在房屋转角的位置，看到一个人的背影。 是人诶！ 息葵兴奋地上前刚想去拍那位蹲在地上的大哥，就听到一声娇叱。 “住手！”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他被一股大力弹到七步之外。 炫目白光过后，眼前多出了一个漂亮的白衣姐姐，息葵眨了眨眼，就听对方道：“你是什么……”还没说完，她也皱起了眉：“诶？阿葵？” “……初九姐姐！”息葵在这种情况遇到近乎亲人的人，就快要扑进对方怀里。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有家室的，就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不动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初九语气十分严厉。 她是南海龙宫的大公主，息葵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他收回手臂，解释道：“我……出来逛逛，路过林吾就进来了，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诶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也在这？听南叔说你嫁人了呀！” “我……”初九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息葵才注意到她的手里多了一根绳索，那头捆着的是刚才蹲在那里的大哥。息葵疑惑看向他，小心翼翼指了指。 初九沉默了好长时间。 “和我来吧。”她说。 114. 废弃的塔内，初九将牵着的神秘男子安置好，就回到了息葵面前，伸手点燃了桌上的灯。 息葵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之所以能在黑暗中视物，是以灵力支撑。人间的灯火昏黄，使人看起来分外疲惫，息葵注意到初九苍白的脸色和无血色的唇，不知从何问起。 “……你还是快走吧。”初九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息葵：“我在这里丢了东西。” 初九：“丢东西总比丢命强。” 息葵：“……可是这里到底怎么了？” 初九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真是急死个龙。 半晌，才听得初九开口道：“总之我会送你离开，走吧。” “等等我不！” 息葵还没说完，就被初九不知从哪抽出来的一条绳索捆住了。 “初九姐姐我真的不能走！”息葵死命地站在原地不动：“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 初九：“诶？北海龙王伯伯也来了吗？” 息葵：“那倒没有……” 可是他真的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115. 在息葵面前，初九竟半分都奈何他不了，拽也拽不动，推也推不走，末了，只得好言相劝：“姐姐求你了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吗？” “你倒是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刚才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初九放开了他。 眼神躲闪。 垂下眸自顾自道：“没什么，中了尸毒……” “什么尸毒？” 初九又看了他一眼，随后别过头，攥着拳头说：“你还是别问了。” “……”息葵很坦然：“早晚我都会知道，还不如尽早告诉我，也好节省时间。” 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 初九斟酌着道：“总之就是很严重的毒，一开始只产生在一具尸体上，后来逐渐蔓延，城内所有的人都染上了，我在城外布下了结界，但近日灵力无法支撑，想来结界应该很弱吧……” “是很弱，我进来时丝毫没有感觉。” “……”初九咳了咳：“总之现在一部分人被我封印在了塔中，我正在找解决办法。方才你见到的人是我的相公，他姓燕，是降妖除魔的道士。” 之前是听南海龙王说过。 息葵试探道：“那他也中了尸毒……” 初九勐地看向他，随后收回了目光，低声道：“我在想办法……” “还没想到吗？” “……没有。” 息葵一阵唏嘘。 突然认真地开口：“我帮你！” “你……”初九又看了看他，袖子掩映下，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注意到初九脖子上有好像咬痕的红印，息葵一惊：“姐姐你也被……” 顺着他的目光指示，初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勉强笑了一下：“他们需要以鲜血为食……” “原来是这样。” 初九看着息葵若有所思的样子，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成了“不早了，一旁有房间，你歇歇吧。” 第10页 116. 息葵自从进了城后，鼻子就基本失去了作用，闻什么都是腐烂的味道。 他看着这间小小房间，和初九道了晚安后就关上了门。 “卿卿，你在哪儿呀。”他嘆了口气。 往床上走时，却见他的卿卿就坐在床上。 “卿卿？”袍子是黑色的，长相如卿卿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碎片。试探地问了一句，见对方点了下头。 “是我。” “今天一整天你可吓死我了。” 还以为就这样弄丢了呢！息葵跑到床边想抱他，一接触到凤迦时，对方的身影晃了晃，就碎了。 一转眼就到了息葵的身后，仍是浮在半空中双臂环胸的姿势。 息葵知道自己也碰不到，可此时难免有些失落。 坐在床边看着他：“你没事就好。” “嗯。”凤迦说：“进了城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去转了一圈，路上遇见了些麻烦。” “没事吧？”息葵紧张得左瞧瞧右看看，亲耳听到他说没事时才放下了心。 “对了，宝宝呢？”凤迦从容添上一句假意关心：“我担心你害怕，就留它陪你。” 息葵：“……那个……今天……要么……我们……先……睡吧？好吗卿卿？” 117. 在凤迦的目光逼视下，息葵垂下了头。 “宝宝走丢了。” 凤迦：“……” 息葵有些怕，又有些委屈，咬着唇，抬头望着凤迦。 想说些什么辩解，却自觉无用，只得静静等候发落。 凤迦压抑着胸膛翻涌的怒火和戾气，半晌后扯起嘴角：“哦……没什么，丢了，再找就是了，你没事就好。” 息葵眼前一亮，觉得凤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慈爱的光辉，同时心中又泛起了甜蜜。 媳妇儿一定是爱上自己了！ 118. 息葵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着。 又告诉自己要矜持。 没再和凤迦说话。 凤迦自己出门找宝宝。 同样是灵魂，宝宝却很虚弱，离开了珍珠和龙息，就算不被人拐走，也支撑不了太久。 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黑暗中有眼睛闪着光的动物突然窜出，拖着长长的尾巴。雨水透过凤迦落在地上，一点也沾不到他身。 他能感受到，宝宝就在这座城里，但想找到他却十分困难。 凤迦想，如果宝宝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把那条龙红烧还是清蒸呢？ 红烧太腻，清蒸寡淡，如何是好。 119. 宝宝跑着跑着，迷了路。 直到周围一片黑暗，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任性了。 长时间被凤迦压迫，连唯一想要依靠的小龙都向着凤迦说话，宝宝并不开心。 就要哭。 就要闹。 一宿一宿不睡觉。 发脾气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事儿就是天大的事儿，等冷静下来一看，周围那么黑，那么静，又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大声喘气。 咬唇哭着。 全世界都不爱自己。 嘤。 月光照进来。 房间里的景象渐渐清晰。 地上铺着糙席，糙席上躺满了睁着眼的人，一动也不动。 没有唿吸声，他们的脸泛着幽幽蓝光。 宝宝：“……”嗷？？？！！！ 嗷嗷嗷？？？！！！ 吓得停止了思考能力。 飞快地穿过墙，跑到了一旁的屋子里，还没把气喘匀，面前赫然是一张呈现死气的脸。 目光浑浊呆滞，嘴唇死皮皱起，可以看出原本是一个五官端正的男子，但脸上却同样泛着诡异的蓝光。宝宝立在原处，看着男子僵硬地转过了头，并伴随着阵阵的咯咯声。 不一会儿咯吱一声门开了。 白衣女子走进。 走到男子面前轻嘆了口气。 “如风，我今天见到北海的三太子了。” “你说，如果我用了龙血，你就会好吗？” “什么人在那？”陡然扬高的声音使得宝宝一惊，一熘烟就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还没等他调头，就撞见了一脸寒意的凤迦。 “回家。”凤迦说。 宝宝不开心。 委屈地想继续浪。 被一股大力吸到凤迦身边，动也动不得。 他知道如果不听话就会被凤迦融合。 可他不想这样。 他要奋起反抗。 宝宝：“像你这样脾气差的人是活不长的！” 凤迦：“……” 宝宝：“……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难怪脾气这么差！” 凤迦：“……” 宝宝：“没人会喜欢你的！” 凤迦：“……” 宝宝：“就算有炉鼎喜欢你，那他们也不是真心的！” 凤迦：“……” 宝宝：“……你是万人唾弃的大魔头！” 凤迦：“……” 宝宝：“有很多人想杀了你。” 凤迦：“……” 宝宝：“没人疼没人爱，活那么久还是孤身一人。” 凤迦：“……” 宝宝：“嘤，你怎么不说话呀？” 凤迦：“……等你长大了，就不会再有这些愚蠢的想法。” 宝宝突然间很失落。 要么，永远也长不大。 要么，长大后就成为了凤迦。 他最讨厌的人，又何尝不是他自己呢。 宝宝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雨夜里，只能听到他微弱的祈求声。 他问：“我们……真的要復生吗？” 哪怕与天地为敌，披荆斩棘，视人命如糙芥，脚踏万千枯骨，染鲜血，铸夙孽，逆天理，也要活下去…… 凤迦懒得思考这种问题。 “为什么不呢？”他反问道。 120. 凤迦知道，他的灵魂碎片中唯一存留的一丝丝良善，终究会被他亲手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要超脱三界。 他要不堕轮迴。 他只想要……活过来。 121. 第二天一早息葵睡了过去，很快就醒了。 沉浸在恋爱里的息葵给了大珍珠一个甜甜的早安吻后就请示道：“卿卿，我们能在这留一段时间吗？在解决了这里的问题后再走。” 凤迦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想了想说：“我感受到有碎片就在南方，若是去晚了，大概会让它跑掉。” 息葵很是为难。 不过天大地大卿卿最大，虽然他很想留在这里帮初九姐姐解决问题，可卿卿的情况那么紧迫，他不可能再耽误时间。 于是就去找了初九告别。 初九显然很是诧异。 “这么……突然？” 息葵点了点头：“是啊，初九姐姐，很抱歉不能帮你了，我还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做。” “这样啊……” 初九说：“好吧，左右这里也很危险，你早点离开也是好的。” 息葵却有些不放心：“可姐姐你为什么不走啊？” 初九神色凛然：“这是我的使命。” 息葵：“可是这很危险啊。” 初九：“……没得选。” 息葵似懂非懂，又和初九说了大段话后，准备告别了。 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初九领口下的亮光。 格外熟悉。 “初九姐姐？你脖子上戴的是……项鍊吗？” 初九摸了摸脖子，随后从领口扯出一颗珍珠：“啊……你是说这个，这是父王给我的护体神珠。” “还有吗？我是说，其他姐姐们也有吗？我在灵音那里看到过同样的！” 初九皱着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和六儿有，按理说我们的灵力是最高的……” 看着息葵眼睛里全是亮光，初九大概明白了什么。 122. “只要你帮姐姐一个忙，姐姐就把这颗珠子送给你，好吗？” 初九说道。 123. 感觉到初九说出的要求会有些过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为难？ 息葵怕凤迦听到后会多想，于是把珍珠放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单独去见了初九。 初九说：“我和相公燕如风游歷山川湖海，来到此地的时候，恰逢尸毒蔓延，相公以除妖为己任，就和我在此地誓要扫清尸毒，救那些还没被咬的百姓们，可谁知最后还是出了意外。” 息葵感嘆于他们的大义凛然，至少他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现在燕o也中了尸毒，我只能每日将龙血餵给他，这可以使他维持短时间的清醒。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去找去除尸毒的办法，最后在龙宫的典籍中找到只有足够多的龙血才可以解百毒。” “我打算和他换血……” “姐姐……”息葵急忙摇头：“不可以！” 初九看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勉强的苦笑。 “是啊，有时候也觉得这样不值得，用自己的性命换他平安无事，更何况，也没人在一旁帮忙。” 顿了顿，初九认真地望着息葵：“……所以，现在你来了，你会帮我的，是吗？” 124. 息葵迈着凝重的脚步回了房间。 他第一次遇见这种选择。 在遇到他的卿卿前，他只是条小龙，除了思念母亲，没其他愁事。 可直到遇到卿卿，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要面对的这么多。 初九告诉他，要他全身一半的龙血，再加上她的一半，就可以将燕如风染了尸毒的毒血换出。 摸了摸自己缺了一块鳞片的胸口，息葵的眉再一次皱起。 现在怕是无法遭受重创了。 如果全身的血没了一半，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復原。 若是自己再歇着，更会耽误卿卿找寻碎片。 他回到床前捧起了床上的珍珠，轻轻地蹭了蹭。 凤迦就浮在一旁淡淡看他。 他听到了全程，也知道燕如风中的尸毒是怎么一回事。 他甚至知道哪怕将龙血换给他，燕如风也不会好。 他在燕如风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属于他的老友。他清楚地知道，燕如风中了尸毒，但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燕如风身上的气息属于无骸，不老不死不灭，超脱三界，跳出六道，是魔君之一。 他选了燕如风做自己新的肉身，只要燕如风换了一身龙血，就有利于他完全甦醒。 等到那时，一个小小的龙女已经无法阻止他以人们的鲜血为食，残害生灵了。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凤迦神情淡漠，随手将宝宝从珍珠里扯出。 索性就让他去说服息葵吧。 125. 根本不用宝宝多说，他只要站在那里，息葵的心就软得跟棉花糖一样。 还是糙莓味的那种。 第11页 尤其是昨天还把宝宝弄丢了，失而復得的喜悦充斥胸膛，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多一块碎片，让卿卿尽快找回身体甦醒，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不就放点血吗！又不是要命的事情！ 来吧！生死看淡就是干！ 血多了也没啥用不是吗！ 放！ 126. 当息葵去找初九给出自己的答案时，宝宝也在他身后。有外人在时，他和凤迦都会变透明，可此时没有过多精力，宝宝也没办法隐住身形，于是初九赫然看见息葵身后一个红衣男人牵着他的袖口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这是……” 息葵轻描淡写：“嗯……是魂魄。” 初九虽然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眼下还是取龙血最要紧。 当宝宝看到初九拿出匕首，又牵来一个之前见过一面的男子后，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初九让燕如风坐在中间，息葵坐其右，并拉起了他的手，眼看着就要割下去，却听到阻拦声。 “不可以！” 看着躁动不安的宝宝，息葵安抚道：“没事的，就一下，也不疼。” “那也不可以！” 宝宝急得绕着息葵转圈圈，一道红影飞速转来转去，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得跑去找凤迦阻止他，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凤迦领到了息葵身边。 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凤迦漠然地看着他。 息葵安抚无效，只得无奈地望着凤迦道：“卿卿，你先带他回去等我吧。” “不要。”宝宝执意站在那里不肯动，像看见了心爱的玩偶要被人买走一样，倔强而绝望。他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息葵的手，明知道这样下去他会元气大伤，说不定有生命危险，奈何自己只是魂魄无法阻止，一时之间眼中又漫上浓浓的水雾。 他不走，初九也没有勇气在这么多人（妖）的注视下明目张胆地放息葵的血，只得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去餵燕如风抚平他焦躁情绪。 息葵做了决定就很难回头，虽然讶异于宝宝这么在乎自己。 “带他回去。”小龙到底是真龙血脉，一本正经时是有种不容他人置疑的压迫感的。他可以缠着凤迦哭闹，骨子里却认定了凤迦是自己的，而他必须要挑起一家之主的大梁。 无关紧要时他可以听凤迦的，而此刻不行。 凤迦也是小媳妇儿一样看了他一眼，非常顺从且自然地带着宝宝就要走。 宝宝又急又气，扭头瞪着凤迦。 “你明知道后果是什么还这样，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凤迦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很遗憾，我现在不是人。” “你！” 宝宝嘴笨，很多事情如明镜在心，他恨凤迦的为人，以前灵魂完整的时候没有多少自主意识，只沉睡在最深处，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凤迦站在对立面，但他的力量微乎其微。 无异于蚍蜉撼树。 废话也不再多说了，宝宝看了息葵一眼，又别过了头去。 “你……要记得我。”他低声说道，更多的话，却堵在了胸口。 他想说。 如果可以，请一定记得我的存在。 他也想说。 纵然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不美好，一点也不值得我留恋，但能遇见你，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幸运。 除此之外，他还想告诉息葵，他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了，像初春冰雪消融，山间拂过花朵的微风，静静流淌的溪水和日月，比这些他喜爱的事物还要令他欢喜。 如果说他的生命是暗无天日的话，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息葵身上闪闪的金光。尽管后来他明白那是衣裳的颜色，可他仍旧执着认为，自己是被息葵所唤醒。 而现在他也是时候报答了。 127. 息葵虽然不知道宝宝在想什么，但看他神情…… 好像还有一丝诀别的意味？ 在电光火石间，一抹红影就扑向了凤迦，很快就和他重合到了一起。 息葵叫了声。 好像明白了宝宝正在打什么主意。 而凤迦此时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痛苦，几乎是迅速地钻回了息葵脖子上的珍珠内。 珍珠热得烫人，息葵将它摘下来放在手心感受灼热，也无暇顾及初九那边。 初九是一头雾水，可见到息葵这般担心，就将燕如风领回了关住他的房间内。 融合，对于魂魄来说是很快的，快到没等初九回来，凤迦就自己从珍珠里出来了。 见他无恙，息葵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卿卿？” “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宝宝的缘故，他见到息葵这个样子，胸口酸胀得不行。 脑海里充斥着的是息葵的一颦一笑，胸口分散出的是密密匝匝的依赖和喜欢，想要被他抱在怀里，想要窝在他的身上，灵魂在叫嚣，在示弱，在楚楚可怜地渴求疼爱和抚摸，一想到息葵要受伤就会担心到瑟瑟发抖。 什么鬼！ 凤迦恨不得把宝宝从自己灵魂中剔除，可那也是他没错啊。原本只是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孤独和懦弱被无尽的放大，此时此刻凤迦已经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判断能力。 这简直太可怕了。 128. 初九让息葵好好考虑。 但对所有人来说，时间已经不算太多了。 凤迦急于在自己的身体被损坏或者被发现前找到它，息葵也急于帮他实现夙愿。 初九急于拯救燕如风，而无骸也急于得到龙血占据燕如风的身体，復活于世。 时间一点点过去。 凤迦仍旧在痛苦地做内心最后的挣扎。 息葵张开嘴要说话被他吼了句闭嘴，只得悻悻然坐在一旁看他。 又不敢说些什么。 凤迦相当于是主灵魂，占据着绝大部分，在其余一些性格的制衡下宝宝象徵的懦弱和善良都是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永远暗无天日。他想要压下这股力量，想要吞噬它，震慑它，最终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座塔，是收留中了尸毒的人的。 除却燕如风在，还有其他百姓。 他可以唤醒他们，蛊惑他们，凝聚煞气和恶念强固灵魂。 他的眼睛发红，漫着血一样的颜色，在息葵的注视下还可以维持冷静地道：“我去解手。” “嗯好小心一点。” 129. 半个时辰过去了。 息葵：“……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你是灵魂啊！还需要上厕所吗！！！！！！！！！！！！！！ 130. 正当息葵要出去找凤迦时，就见到初九急沖沖地冲进来。 “快跑！” “怎么了？” “结界！我的结界破了。”初九脸色苍白拽着息葵往外跑，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吼声。 “我还要去照顾如风，你小心一点！”初九动作迅速，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息葵带到了塔外，转身回去找燕如风去了。 息葵茫然地在塔周围转了一圈，直到见到初九再次扛着一人跑出来。 “算了，和我试试用结界封住这座塔吧。” 息葵也知道出了意外，他甚至看到门口处那血红的眼睛和苍白的如同枯骨一样的胳膊正在往外伸。中了尸毒的人已经醒了，而他们在自相残杀。 息葵和初九守住门口，以灵力形成结界将塔封住，而此时在一旁的燕如风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躁动，红着眼朝初九扑了过去，张开大口咬在了她的细嫩脖颈。 初九晃了晃，停止灌输灵力，息葵一方面担心初九，一方面又要全神贯注地加固结界，一时间气血上涌，吐出的血在地上溅成了血花。 结界摇摇欲碎。 行尸走肉般的人沖了出来，有的只有一只胳膊，有的拖着残破的腿，在他们身后半空中，息葵看见了自己毕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团黑雾正在与源源不断地吸取人们身上的煞气，渐渐显露的脸来自于凤迦，他的长袍迎风舞动着，脸上则是诡谲的、忽闪忽现的黑色纹路，黑云遮蔽天日，风云为之变色，仿佛间如同置身地狱，这一个个人、一张张残缺的脸就是地狱里的恶鬼修罗，而他们身后的人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拥有使人堕身地狱的力量，也应该与传说中的魔尊并无差别。 这些年来息葵唯一一件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就是他在古籍上看到，两万年前的大战中，一位魔尊的名字与他的卿卿重合。 他相信这是巧合。 而此时，却不得不闭上眼，重新面对这个特别巧合的事实。 凤迦。 是你吗？ 131. 息葵见情况越来越不妙，飞起一脚将燕如风踹到一旁，背着初九就化成了龙。 他讨厌穿行在乌云间总觉得自己钻出来后会染上一身的黑。 当然此时已经容不得他胡思乱想。 初九恢復了些力气，非要跳下去，息葵想驮着她离开。 他多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可……卿卿还在下面。 万一他不是那个魔尊呢？ 万一，他只是融合灵魂的过程中走火入魔。 他这样走了，岂不是把他推入地狱。 金色的龙在塔上空盘旋，最后俯身沖向地面。 停在了，凤迦之前。 龙头是没什么美感的，息葵一直觉得上次在者山自己把龙角撞坏了，还没恢復好。 他又稍稍退后了些，口吐人言。 “卿卿，我们走吧。” 同时期待着，他的回应。 132. 凤迦伸手在不远处指了指。 息葵看见的是独自坐在地上的燕如风。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不去咬他。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凤迦的意思。 他游过去用爪子抓着燕如风，重新飞上了天。 133. 人都齐了。 凤迦也跟了上来。 在城外相聚。 息葵的脚程很快，化成人后将凤迦装进珍珠，就又飞快地继续赶路。 没到晚上就到了距林吾很远的另一座城镇中。 要了客栈，初九付的钱。 有种畏罪潜逃的紧张刺激感。 凤迦过不去心里的关，却真的无能为力。 他最多也只能做到把凤迦从林吾带走。 对于其他，力不从心。 初九说如果尸毒从林吾蔓延开，就真的是造孽了，眼下必须要先救了燕如风。 息葵担心凤迦出来阻止，敲了敲珍珠。 凤迦出现，看着他的目光却很温柔。 他说这是拯救苍生，是人间大义，是感天动地，他为他感到骄傲。 息葵被说得飘飘然，感觉自己马上就可以上天成佛，可他担心救了人后佛祖叫他去西天，到时候就不能和凤迦在一起了。 凤迦暗暗翻了个白眼。 佛祖现在恨不得打死你。 面上却继续柔情似水地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做佛，我等你。” 息葵一脸感动。 想着融合了宝宝后，凤迦简直软得不成样子，刚才那只是走火入魔，现在的他已经恢復了正常。 他不敢问刚才的事情怕勾起凤迦惨痛回忆，只打算先救了燕如风解决了林吾城的事情后再说。 第12页 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息葵对凤迦道：“等我，卿卿。” “嗯，等你。” 凤迦勾起唇角微笑道。 134. 对于龙族来说，换血啊之类的事情很简单。你把你身上弄个口，我把我身上弄个口，碰到一起瞎他妈让血流一会儿就算换完了。燕如风的血有尸毒，虽然龙血有解毒净化的能力，但在初九问了他要不要这些血时，息葵拒绝了。 他也不想铤而走险。 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毒素。 初九一边放燕如风的血，一边抽息葵的，等抽到身体内一半后息葵已经晕了过去。 初九在想如果把血都给了燕如风的话…… 她挣扎了一会儿，咬着牙，拽开了息葵的手，自己顶了上去。 很快地，她也支撑不住，感觉到全身的血都要被吸干了，而燕如风的手紧握着她的，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把她的血抽到他的身体内。 初九毫无力气阻止。 只能用渴求的目光望着他。 燕如风的整个眼睛都成了红色，如同血窟窿一般。 初九说不出话。 只能看着对方将自己体内的鲜血抽干。 一滴也不剩。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直到飘浮了起来。 她可以穿过燕如风的身体，她看见躺在地上的自己如同干尸一般，皮肤全都皱了起来。一股风将她捲起吸进漩涡，于是不知世事。 她甚至没来得及和燕如风说上一句话。 135. 三天后，息葵醒来，第一时间就去找凤迦。 而他的身边只剩下燕如风了。 看着燕如风的状态，似乎已经恢復了，息葵鼓足勇气打招唿：“这位兄弟……” 燕如风扭过头看他一眼，沉声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你会和自己的食物称兄道弟吗？” 息葵：“……嗯？” 136. 息葵一脸懵逼，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格、外、危、险。 直到他被对方抓去照着脖子咬了口，被他吸了几大口血后，息葵才明白原来食物是这个意思。 嘤。 “燕兄弟……”他恍然间记得初九说过对方的姓氏。 “我想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上的龙血，伸手抚过食物身上的伤口，继续道：“我是无骸。” “很高兴，我回来了。” 137. 息葵把魔尊凤迦这四个字从脑袋里剔除的同时却没忘记无骸的名字。 无骸啊，在大战之后出现的一种殭尸，以鲜血为食，超脱六道，不堕轮迴。 死于西方栗广之野，尸体被女娲之肠化作的十位神女压在山下，由于尸体被女娲肠永世束缚，再无復生可能，那座镇压着他的山也被当地人称为女娲肠山。 可现在看无骸这样子，似乎是魂魄借着燕如风的身体回来了？息葵觉得四周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想跑还因为体力不足，跑几步就被无骸抓了回去。 嘤。 走了没几天，息葵觉得总有人跟着自己，不知是敌是友。 但他闻到了熟悉的族内气息。 “你快跑吧，我的族人来救我了。”息葵语重心长。 无骸没听见似的。 不一会儿，几条白色的龙追了上来，带着浓浓杀气。 “他们会杀了你的！”息葵道。 无骸哦了一声。 “是杀了我们。” 息葵：“……啥？” 无骸：“你把南海大公主的血抽干了。” 息葵：“……无骸。” 无骸：“嗯？” 息葵：“我，日，你，大，爷。” 嘤。 137. 来的是南海大太子朝东。 率侍卫围剿杀人兇手息葵。 他们在初九的尸体上发现了息葵的气息。 直到这个时候息葵才知道他的初九姐姐被无骸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吸干了血。 难怪他能活过来。 难怪他身上的气息那么熟悉。 难怪…… 还没难怪完，南海大太子就拿着一把戟直接横在息葵面前：“还我妹妹命来。” 息葵抓着一旁无骸的衣领：“听到没有？还我妹妹……不是，还初九姐姐命来！” 朝东本来就看不上息葵这条哭唧唧的娘炮龙，此时更加认定了就是他和他旁边的男人杀了自己妹妹。 一时之间风云变色，復又化成龙直奔息葵而去。 息葵不想和他打架。 一边逃命一边叫道：“不是我，你看到我旁边这个人了吗？他是无骸！是他杀的！你……嗷。” 话音未落，被龙尾拦腰捲起来在空中甩来甩去，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嘤。 “怎么不听人解释呢！”息葵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龙尾又要甩过来，怒吼了一声。 没过多久，被朝东摔了二十多次的息葵实在是没力气了，狼狈地躺在泥地上，就像在泥泞的地上完成了二十遍龙打滚似的，金黄色的衣裳也变了颜色，头髮沾着泥，贴在脸颊，鼻子上黑黢黢的。 本来就有实力上的差距，再加上放血元气大伤，息葵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转眼，无骸都跑没影了。 天上下起了雨，息葵抬头一看，是小乌云精。 它是证人啊！ 息葵指着乌云说：“朝东哥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我杀的人！它可以作证！” 朝东哦了一声。 “你以为我会信？这是你养的乌云精当然听你的！” “你肯定对它有什么误会。”息葵说：“它从来都不听我的，特公平。你问问他，如果是我杀的人就让它下雨，如果不是，它现在就把雨停了，好吗？” 朝东：“……” 朝东看向他的脖子，面色一变：“你脖子上还戴着我妹妹的珍珠！还狡辩说你没有杀人！” 息葵下意识摸了摸珍珠，没来由的失落席捲全身。 凤迦已经不在这里了。 也许拿走了初九的珍珠，有了新家，而把他抛弃。 他会找到新的人帮他完成愿望吧？ 对他来说，自己已经彻彻底底没用了吧？ 被榨干了剩余价值的息葵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这个事实，他虽然心甘情愿被利用，但是现在，却连被人利用的资格都没有了。 彻彻底底地没用了。 139. 大概，已经是条废龙。 140. 为了防止好不容易抓住的兇手跑掉，朝东绞尽脑汁，最后想到把自己和息葵锁在一起。 息葵：嗯……真是个好主意。 路上息葵还在问初九的事情。 朝东冷冷看他一眼：“怎么，内疚了？” 说了一千八百三十六遍不是自己杀的也没用，息葵干脆不说了，用快要说不出话的嗓子回应：“她真的……不在了吗？” “呵。”毕竟血脉相连，当他感到不对时就在往林吾城赶，谁知道到的时候竟看见一副完整的龙骨，就连内丹都不见了。 息葵眨了眨眼睛，蹲在地上大哭出声。 凡是龙族，寿命极长，百千万亿岁，乃至一劫。 可到底是畜生道，死了也就死了，都要往地狱发落，依业报或是轮迴投胎，或是还有仙缘，捞个散仙噹噹，日子也还不错。 阎罗王公正严明，这届秦广王更甚，上次一仙家恋上凡人，给秦广王塞了多少仙丹灵药天下奇珍说了无数好话，也没能把意中人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抹下去，反倒让人家参了一本告到天庭，最后被罚去崑崙搬两百年砖，令人唏嘘不已。 要想復生是没多大可能了，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初九一面。息葵哭得伤心，行人纷纷侧目，对着朝东指指点点，好像他是有多么十恶不赦，欺负别人家小孩子一样。 “别哭了。”朝东说：“现在害怕也没用，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父王，让父王禀明天帝，过不了多久，天庭见吧。” “……”息葵反应了一会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问：“我可以上天了？” 141. 显然息葵对于天庭的想像还是太美好。 当他被天将们押至天宫时，就感受到了来自天庭深深的恶意。 一张张冷漠的脸和好像可以洞察世事的眼睛看得他心慌，天宫庄严肃穆，飘浮在九天之上，穿行云间，似幻似真。 就像做了一场梦。 到了天帝前，倒是看不清他模样，只见他高高在上，离得又远，好像一个黑点。 而一旁站着的却是自己的父王。 息葵撇了撇嘴，委屈极了，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被对方一脚踹得老远。 “畜生！还不快跪下！”北海龙王气得龙头都要炸了。 息葵揉了揉发痛的胸口，没有护心鳞的庇佑，差点吐出一口鲜血。喉咙里血腥味儿蔓延开来，狠狠压了下去，息葵朝着他父王跪了下去。 北海龙王走过去又踹了他肩膀一脚：“跪向那边！” “连你也不肯信我是吗？”息葵抬着头，看着盛怒之下的父亲，平静地问了一句。 “……” 龙王没再理他。 天帝的声音远远传来，尚有些缥缈。 “北海的龙三子你可知罪？” 息葵一脸茫然，却跪得挺直腰板：“……啥？” 空中缓缓出现一面圆镜。 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座山。 山上有d佛印。 接下来的画面……息葵熟悉得很。 那是自己在石者山把卿卿的碎片救出来的时候。 在镜子中，宝宝是一团红雾，卿卿是一团黑雾，且十分狰狞，令其余人看了遍体生寒。 可在息葵看来那就是自己的媳妇，无论什么样子他也不会嫌弃。 而现在的他却明白一个不容争议的事实――除了他，凤迦在其人眼中看来就是十恶不赦的魔尊。 天帝道：“此罪一。” 顿了顿又说：“而南海龙王之女死时你与魔族之人俱在，实应坦诚认罪。” 息葵觉得自己平反有望：“这段可以申请情景重现吗？” “……” 天帝拒绝了他。 并向他展示了初九的龙骨。 之所以可以看到息葵在石者山的画面完全是因为佛祖早就把d佛印留在了山上。 而林吾城内生灵涂炭，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也是发生了初九的事情，天帝才派人下界处理。 至于息葵的事情，自当公事公办，绝不会因他是龙子而偏私。 息葵亲眼见到初九的龙骨，胸口疼得说不出话，就好像自己全身的骨头也被剃了下来一样。 他将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是初九要他的一半血给燕如风治病，而她也献出了一半。 自己献完一半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后就成了外表酷似燕如风但其实自称是无骸的的食物时不时还要被他抓过去吸一口血。 天帝：“你是说你与无骸勾结助他復生？” 息葵：“……我没有！” 第13页 天帝：“你将一半血献给了他。” 息葵：“……初九姐姐让的！” 天帝：“她也将一半血献给了无骸？” 息葵：“她是这么个意思。” 天帝：“而你活着，她死了？” 息葵：“……啊。” 天帝：“所以是你和无骸共同的阴谋？” 息葵：“……” 142.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息葵。 143. 那处罚犯错神仙的高台许久未曾开过了。 天界不染纤尘，锁也未曾上锈，被带到这里的时候息葵还乐观地想，天帝只是要关自己禁闭――就像以前父王对自己那样。 他没注意到老龙王脸色苍白嘴唇也跟着哆嗦，一脸沉重且痛惜的神情。 直到被押上高台，看着九重天下尘世间，息葵才想到，自己该不会要从这上面跳下去吧？ 会摔死个龙的。 没过多久，他觉得体内有异，不知不觉化成了原形。 一条龙趴伏于地，四只爪子，被沉重的锁链扣上。 息葵意识到了不对，紧张地弓起了龙身。 手持金戟的神官在此处罚过许多有过错的神仙，第一次处理这种大傢伙，是有些手生。 割了几处靠近后爪没有龙鳞的地方，这才找到龙筋。 遂抽了出来。 144. 这一天没有异象，连雨也不曾下。处罚神仙的高台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唤做降龙台，因事被押上去的神仙们还能看到那沁入地面的龙血。 凝成比胭脂深一些的颜色。 145. 北海龙王后知后觉，在息葵被押走后才请求天帝让龙女出面说明到底是谁害死了她。天帝却道，其魂魄不在阴间，许是魂飞魄散了。 这下死无对证，老龙王也只得求天帝留息葵一条命在，再不求其他。 高台上没人拦南海龙王，失去女儿的父亲看着奄奄一息的龙，仍旧气愤不已，抢过神官的兵器用了十二成力气抽向龙身，直把他打得在轻轻抽搐，随后被人拦下。 一报还一报，恩怨两消，天帝道此事就作罢，将息葵关到从极渊思过千年，供河伯冰夷驱使。 从极渊深三百丈，只有冰夷一人居住，是反省思过的好去处。也可修身养性，洗去一身邪祟。 北海龙王只是远远地见了息葵一面，见到他不知生死地被一众天兵扛着下界，追出去了老远，最后化出原形在云间翻腾，下界大雨倾城。 是老龙王的泪。 146. 从极渊在极寒之地，若非息葵属水，怕是到了此地就会冻死。 冰面如透亮的水晶，隐约可见一道龙形。 冰夷坐骑曾有两条龙，其中一条遭了天罚，自愿弃龙身而堕入轮迴，便留下一条龙筋。冰夷将龙筋为息葵续上，将他冻在冰湖底养伤修炼，一转眼，又是两百春秋。 平静的一日午后，冰夷如同往常一样，乘着一条银龙到冰湖巡查。风吹起他银色长髮，一身雪似的白。 水神一向孤寂，看见他如见冰川，好像方圆十里内一切都会被冻住一样。许久未见热烈的日光，瞳孔都是银白色。 只有唇是浅红。 冰湖上冰面澄澈，可望得极深，但却无法见底。更深层的冰呈白色，其间有金色的龙还保持着当初被冻住的形状，睡得安详。 冰夷睫毛上还有些冰霜，抖了抖，更明显了。他垂下头见湖底无恙，便让银龙转身欲走。 没行多远。 空气中突然传来“咯咯”声。 他回头望去。 如镜的冰面上出现了正在延伸的裂痕。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甦醒。 147. 冰面裂开。 龙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穿过冰层也要重归人间。 随着碎裂的冰四溅，一条金光闪闪的龙直冲出来，却停在冰夷乘的银龙前。 好像被抽龙筋还是前一天的事情一样，可现在就已经不疼了。息葵扭了扭身体，动了动爪子，茫然地看着眼前乘着龙的、好像仙人的漂亮男人，问：“是你救了我吗？” 冰夷点了头。 息葵眼前一亮，绕着他转了几圈表达谢意：“你是神仙吗？” 冰夷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后迟疑地点了头。 “哇。”息葵感嘆。 又响起处罚自己的天帝也是神仙，有些担心眼前的仙也是智障。 可看起来还挺精明的样子。 过去的事情越想越难过还不如装在盒子里塞到角落，息葵尽量不去想自己受罚时的委屈和气愤，注意力全放在了眼前的神仙身上。 “请允许我冒昧问一句……”息葵有些遗憾地道：“您是不是不能说话？” 冰夷摇了摇头。 “可以的？”息葵道：“我叫息葵，你叫什么呀？” 眼前的人眯了眯眼，瞳孔泛着一圈银光，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个咒，打进息葵体内。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仿佛夹杂着冰碴的声音。 “我是冰夷，今天起，便是你主人。” 息葵：“……”这人也没张嘴，但自己实实在在听到了“他”的声音，什么情况？ 冰夷：“不喜言语，以此沟通便可。” 息葵：“……”难道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冰夷：“嗯。” 息葵：“……”也是神奇。 冰夷：“就当是坐骑与主人的特殊沟通方式吧。” 息葵：“……” “呵。”另一道略显粗犷的男声突然冷笑，息葵吓得一颤。 息葵：“……是谁！” 冰夷：“……” 息葵低下头一看。 银龙正闭着眼，高贵冷艷。 註： 从极之渊冰夷，选自《山海经?海内北经》 冰夷：也叫冯夷、无夷，即河伯，传说中的水神。冰夷人面，乘两龙。 148. 如果要问息葵这两百年思过究竟有什么收穫没有，大概他会回答说，他已经真正长大了。 也渐渐明白自己对于凤迦的感情只感动了自己，两个字，不值；三个字，太愚蠢。 息葵以前的世界是很单纯的。 他觉得自己对人好，别人就会拿相同的爱来回报他。 他爱凤迦，凤迦也一定会爱他。 他将真心捧给凤迦，哪怕对方不说声谢谢，也会在心中感动。 而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并没有发生。 并没有。 就好像将精緻的点心拆开，却发现了砒霜，华美的衣裳有烧坏的洞，富丽堂皇的宫殿梁下蠹虫布满，原来一切都不是他想像中那样美好。 算了吧。 息葵对自己说。 他不是非凤迦不可，放弃他，就像他抛下自己一样，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149. 算了吧。 150. 算了吧。 151. 算了吧。 152. 算了吧。 153. 算了吧。 309. 算了吧。 310. 冰夷：“不要在冰面上刻字了，你已经刻了一百六十一天。” 本来以为是在思过。 没想到走近一看，小金龙正在用锋利的冰笔在冰上刻满了“罢了”二字。 难道有什么含义吗？ 311.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想放下一个人的时候，越是放不下。”息葵蹲在冰面上喃喃自语。 “冰夷，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 冰夷：“嗯，曾经我过百川，路遇大山压顶，不让我走。” 息葵：“然后呢然后呢？！” 冰夷：“……后来我把它碎成了石块，带走了，现在屋子里还有最光滑的一块鹅卵石，你要看吗？” 息葵：“……谢谢了。” 冰夷：“哦。” 312. 在从极渊要思过千年，可这才是第两百零一个年头，息葵虽然不是闲不住的性格，但也感到了寂寞从极渊冷的滋味。冰夷还从不同他说话，都是靠什么主僕契约交流，毫无乐趣。 令他疑惑的是冰夷一直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却无法感知冰夷的想法，只能听到对方想让自己听到的内容。 太不公平。 他去找冰夷抱怨，冰夷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冷漠脸。 这样的一个人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会失控，会有七情六慾，会表现出喜怒哀乐呢？ 息葵猜不透。 就只能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里玩耍。 积极修炼，每日与银龙并驱而行，看它驮着冰夷，巡视着从极深渊，周而復始。 313. 息葵日常：刻字、把衣裳角从冰水里捞出来、刻字、把衣裳角的冰敲碎、跑去和冰夷单方面聊天、巡视从极渊、呵呵两声银龙、睡觉。 冰夷日常：听金龙说话，听坐骑呵呵，巡视，睡觉。 银龙：呵。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却因一丝异动而掀起风浪。 冰夷卜卦时发现有不明生物闯进从极渊，乘龙而出，一无所获。 “晚上休息时留意。”他沟通着。 却见息葵正在发呆。 312. 息葵飞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作为一条龙大部分时间是维持人形，住在冰面以上的殿内，单独一间房，唿吸急促，心咚咚跳，几乎快要跳出。 他摸着自己胸口，告诉自己要镇定，却难以抑制地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跑了十万八千里一样。 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在那个人面前，所有的话都成了虚空妄想，立过的誓言统统抛在脑后，堆积出的高冷面目顷刻间瓦解。他是龙，可他想摇起尾巴，却不知因何缘故。 他吞咽了几下口水，整理好面目表情，张开嘴，只见不一会儿，一颗珠子从他口中吐出，静静地飘浮在了他的面前。 这原本是珍珠一颗，于龙体内长眠，渐渐地被龙息包裹，成了橙黄透亮的颜色，精气沁入其中，便有了灵性。银龙也有一颗差不多的珠子，之前息葵不知道，还是在自己胃疼后去问冰夷，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体内长了瘤，没想到却是传说中的龙珠。 这一颗龙珠属于息葵，而此时此刻，它就在房间内发出炫目的光，息葵屏息不语，直到看见一道黑影缓缓地从龙珠内抽出，幻化成了人形，浮在他眼前。 同样的面容。 丝毫未变。 差不多相同的姿势，一个仰望，一个俯视。 头抬久了，就忘了怎么收回。 为一个人低到尘埃里，也不会开出花，有的只是无尽失落与长眠于此的冲动。 而息葵确切地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仰望了。 息葵没说话，收回目光，平视着眼前凤迦的胯间，觉得……平视大概也不是一个好的角度。 谁知道眼前的人影渐渐落下，与他同一高度，距离也更近了些。 他就快可以数清凤迦有多少睫毛。 熟悉的气息萦绕，他知道那是来源与自己的龙珠，也因此对凤迦的靠近，没那么牴触。 他没去看凤迦的眼神，也不想去看他的脸，撇过头看着一旁的顶樑柱，想着昨天自己晚上吃了什么，这里这么冷该不会有老鼠吧，冰夷从来不说话会不会真的是哑巴，银龙的龙珠是什么颜色，今晚要不要出去吃饭，见到冰夷该说什么…… 第14页 “息葵，你还好吗？”凤迦的声音淡淡传来。 息葵快要被自己的心跳声震坏了耳朵。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凤迦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心跳得更快。 于是，他听到了凤迦继续说着…… “我很想你。” 313. 我很想你。 314. 我很想你。 315. 我。很。想。你。 316.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317. 息葵听到了凤迦的话，心跳固然加快，可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告诉自己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绷着脸，息葵高冷地哦了一声。 “知道了。” 凤迦伸手抚摸他的脸，感受不到真实的触感，但就好像真的被他摸过了一样，息葵吞咽了口水。 凤迦的脸靠得更近了些，凑到他的耳边问：“那……你呢？” “我……”息葵咳了咳：“没有。” “哦。”掩藏不住的失落溢满，息葵看见凤迦眼中黯淡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心揪得疼。 凤迦垂下眼眸，只能看到他长长睫毛和泛着水光的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息葵冷着一张脸看他，又问：“你现在是谁？灵魂融合好了？” 凤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二人相对无话。 时间一点点推移，对凤迦来说，留在这越久越危险。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息葵，神色难以言喻。 好像示弱，却又十分纠结。 “息葵，我大概没办法活下去了……”他低声道。 318. 在息葵的追问下，凤迦还是说出了现在的进展――他的灵魂碎片全部集齐，身体也找到了，就在南海之底的神贝内。 可他当年于大战中遭受重创，不然也不会保住身体将元神分离。 他的胸口缺了一块，这便是他显而易见的命门。 大概需要什么东西护住胸口，不然，即便復生了也会很快被人除掉。 活过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凤迦说：“我是来向你道别。” 息葵不知说什么。 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 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些许疑惑，凤迦平静道：“世间没有坚硬的东西可以帮我护住命门，它抵挡不住神兵天将的攻击。” “所以我放弃了，与其活过来再死掉，不如永远就这个样子，至少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如蝼蚁苟且，永远躲在暗处，在游歷世间之前，我想来看看你。” “息葵，我很想你。” “……”息葵的袖中拳头紧握，却是百感交集。凤迦望着他，有意无意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唇，继续说道：“曾经我还幻想过如果我找到身体，就可以让你感受到我，在你难过时，我可以抱抱你，看来现在，是没可能成真了。” “……我该怎么做？” 凤迦似乎愣了一下。 却见息葵抬起头认真望着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活过来？只要有什么东西可以护住你的命门就可以是吗？你想要什么？” 凤迦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决，心中难免动摇了一下。 可是，他已经来到了这里，为了不拖延时间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么多，却无法回头。 世间最坚硬的除了神龟之甲、酆都下铁树、九天玄女集世间至硬所铸的神刃，就只有一片护心龙鳞可为他保命。 息葵也很希望自己活过来吧？ 319. 护心鳞三片，将龙心牢牢护住，是龙身上最坚硬的地方。一片没了，防御力就差些，两片没了，灵力再不深，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若是一片护心鳞都没有，相当于把命门放在世人眼前，任人宰割。 早年间世人好龙，踏遍人间追寻龙迹，偶有获。亦有窥见龙吐珠者，回乡大肆宣扬，邀三五有志之士捕龙，一时之间，龙族惶惶，鲜少见世。此时便有因伤而失护心鳞的龙落入人手中，取了体内龙珠、龙心，含恨而死。天帝震怒，罚其遇害之地大雨十年，涝灾泛滥，最后还是众仙求情，免了下界苦难。 世人对龙的嚮往可见一斑。 想想自己身上硬的东西，除了龙鳞，利爪，便不剩什么。 息葵望着凤迦，半晌，问道：“你要的是，护心鳞吗？” 凤迦抿唇，避而不答，却说：“待我復生，便一起双修吧。” “……”息葵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哼笑了两声，又问一遍：“你要的是我的护心鳞吗？把它给你，今后我们便各走各的，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对于凤迦来说，他领会不到属于世人的诸多情感。绵绵情意感化不了他，山盟海誓如风过耳不当真，什么感天动地、生死相依，都是人们自以为是，情爱可笑至极，清醒后方知它如梦似幻，一两都不值。 既然息葵对他好，就尽快索取挥霍，不然时间一长，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连凤迦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找别的龙取护心鳞，哪怕他知道息葵只剩下两片，也要抢走剩下的一半，仿佛这样才能使两个人有所关联，他不想见到息葵待别人好。 是即将復生，想的多了一些，长年孤寂太无聊了，不如找个人同自己一起。 舍了龙鳞又如何，他可以带息葵入魔。 凤迦看着息葵认真神情，终是点了头。 “……嗯。” 320. 原本以为自己是很蠢的，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要蠢。 息葵苦笑了下。 凤迦他不知道，能护住他命门的并不是区区一片鳞，而是那鳞片下的一颗心。 不过现在也很好了。 他可以收回自己的心，也不会再拿去给别人了。 321. 本来息葵就是被天帝罚在从极渊反省千年，现在刚过了二百多年，还不能随意出入。这就意味着息葵需要偷偷逃出，再尽快赶回来认罪。 从极渊与南海一北一南，来去不易。好在息葵这两百年养伤修炼无人打扰，身体恢復得差不多。凤迦想的是先把息葵拐到南海，等到他回到身体内就不会再放息葵走了，先前的话也只是权宜之计。 息葵要和他两不相欠，绝不可能。 322. 南海水域广，有龙王顾及不到的地方，也是正常的。息葵没去问太多，只想尽早把鳞片给了凤迦了事。 从极渊逃出后，日夜兼程，这段时间内，凤迦就一直在他体内龙珠里待着，补足了不少龙息，魂魄极其满足。 息葵本来还绷着脸，但耐不住好奇心，等两日后就还是问了凤迦些问题。 “这些年，你找灵魂碎片还顺利吗？” 凤迦心不在焉。 “嗯。” “是有人帮你吗……” “嗯。” “……” “……” “后来的碎片，都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呢？凤迦说不上来，只道：“反正现在也都融合好了，我就是我。” 息葵便不再问了。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究竟想知道什么。 南海很快就到了，潜入大海之底，息葵看见了神贝。 白色的，比一人高，扣得严丝合fèng，贝身坚硬，比龙鳞却差上许多。 息葵有些紧张。 拔龙鳞在海底不容易被人发现，还可以顺势疗伤。这次息葵长了记性，在人界买了些药，据说有麻醉效果，涂在胸口。 隐约有金黄色纹路，一闪一闪。常年不见充足阳光，息葵全身上下都很苍白，拨开自己胸前衣裳时凤迦已经不在身边，大概是钻进了神贝里。 没人看着也好，自己一个人时下手总是会狠一些的。 用指甲划破身体，掀起鳞片的一角，强大的阻力使过程变得艰辛，深吸了一口气，便勐地将鳞片掀了下来。 肉眼可见的血在海水里蔓延，向远处浮去。 天旋地转后，息葵在自己胸口点了几下，封住血脉，没再低头看。鳞片连着些肉，有了经验拔得齐整了一些，握着它，撬开了神贝一条fèng。 咕噜咕噜冒了些泡，贝壳缓缓打开。 里面的男人黑髮泼洒于赤裸身体上，睡容安详。 323. 凤迦的身体被白光笼罩，同时还被很多迷之粘稠的透明液体包裹住，像蛋清。 蜷缩的模样像母胎中婴儿，光熘熘地，什么都没有带到世界上。 而他的胸口上有明显的伤口，其上粘液最多，掩盖住了血肉模煳。 息葵好像在看一件精緻的玉珊瑚，不敢太靠近，怕自己一下就碰碎了。 而这时凤迦不知道从哪来的，灵魂覆盖于身体上，同时说着：“待我回到体内，便把鳞片覆于胸口便可。” “很快就会醒来吗？” “不知。”凤迦说：“但我想一睁眼可以看到你。” 息葵觉得凤迦简直是变了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与往日截然不同。 可他却没那么反感。 “……我等你醒，再走就是了。”息葵咳了咳回应道。 反正也需要等伤口復原。 待凤迦魂归体内，息葵将鳞片放在他胸口，很快就死死地贴了上去。息葵布下了结界，打坐，也尽量不让自己分心，去看此时赤裸裸的凤迦。 心跳有些快，胸口更疼了，本以为这回就彻底放下了，可与疼痛相伴而来的，却是浓浓的不甘心。 他为了凤迦不说付出多少，现在这一身伤总归是源于那个人的。 等到凤迦復生，许是会继续修魔，法力日渐深厚，而他却是推波助澜的罪人，看着凤迦成魔逆天，看着他与仙家对立，被万人唾弃，为世人忌惮，留下千古骂名，而这竟然源于自己的私心，源于他想让凤迦活下去。 这怎么可以？ 不知不觉中息葵陷入了昏睡，清醒时唯一的念头是一定要将凤迦锁在安全的地方，等他真的洗心革面，再放他出来。 被锁链铐住的凤迦一定特好看。 324. 息葵醒来后有些茫然。 锁链，凤迦，都在。 而事情似乎与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好像有一点点差错发生。 息葵看了看自己被铐住的手腕脚腕，又看向床边的凤迦，冷静地问：“这是哪？” 凤迦终于换了套衣裳。 黑色外袍却是束腰的剪裁，禁慾中又平添一丝说不出的撩人。息葵没心思欣赏他的新衣，环顾四周，是一个巨大山洞。洞璧有光，将洞内照得忽明忽暗。 “临时住的地方。”凤迦的气色好多了，找回身体让他感到活着的感觉，面对被束缚在床的息葵，话也变得多了一些。 息葵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绑着我？” “你现在回到从极渊，会被罚。” “那也和你没有关系吧？” “……”凤迦不善言辞，某些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找到的最后一块碎片极其懒惰，不想活，懒得死，可以待在一个地方上千年不动，当这块碎片回归后，凤迦就不愿意想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 第15页 放开息葵，就意味着和他再难相见。虽然没什么不好，该要的他也已经得到了，可就是不甘心啊。独占欲时刻提醒他不能就这样放走这条小龙，他喜欢自己，深爱自己，愿意为自己付出所有，就这样放走了，不是很可惜吗？ 在他法力回不到以前的这段虚弱时间内，又有谁能保护他？ 也许是找理由吧，总之就是不愿意放他走，因而把他绑了起来。 “只要你不走，我可以放开你。”凤迦坦然道。 325. “我不走。”息葵说。 凤迦拿钥匙开锁，息葵又道：“我要去茅房。” 凤迦有些洁癖，茅房在距睡觉的地方很远，可这一次他破天荒地带着息葵一同去了，顺便叫他认路。 站得离茅房远远地，凤迦指了下：“那里。” 息葵注意到这是一座山，茅房在半山腰上，应该很方便跑。 可他答应了凤迦。 更何况还要替佛祖教化他。 断然没有就这样离去的道理。 嫌弃地在茅房逛了一圈，息葵便出来了。 凤迦还在等他。 风吹起他的衣袂，有几缕髮丝也跟着扬起，这时息葵才意识到，凤迦切切实实地活了过来。 肤色并不算苍白，眉眼是自己曾见过无数次的，有了身体后没以灵体见人时好看，但却格外真实。 真实到可以触摸，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好像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也或许对凤迦产生了什么误解。 这一刻息葵认为，凤迦是有七情六慾，可以被感化的。 326. 你既入魔，我便拉你上岸。 我可以不喜欢你，但我希望你做个好人。 ――息葵 327. 大荒之中有神山百座，在大荒之南的地方，有人生存。 这里算是凤迦的老家了。 他对于家乡的印象不是很好，但他的旧部就在这里等他，凤迦也只能在此静心修炼。 曾是魔尊的凤迦往日风光荡然无存，好在有忠心耿耿的部下在等。 不过在息葵眼里看来，都是一群危险分子。 一点也不可爱。 凤迦座下曾有四位魔君，一个于大战中魂飞魄散，一个在战后退隐，几百年后被人发现完整的尸身，尚有二人就在大荒南这座无名山中等凤迦，其中一个是位罗剎女，极为美艷，息葵见到她时心内生出一种浓浓的自卑感。 老实说她和凤迦实在太过般配。 苏胸半露，波澜壮阔，走两步，摇一摇，看得息葵的心也跟着跳，生怕她衣裳兜不住，泄了更多春光。 此罗剎女为自己取了名号――兰因，意为美好结合，永恆欢乐。 而在息葵听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来来来咱俩快活一下哈。” 另一位魔君就还好，至少还是个男人，酷爱各类人偶、木偶、息葵永远分不清在他身边出现的人究竟是真人还是假的，他的木偶好像有灵魂一样，而那些人偶也是阴森慑人，说话固执刻板。息葵一开始喜欢和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聊天，后来知道她是木偶后就再也不和她说话了。 山里的生活对于息葵来说是新鲜且有意义的，他在山下有人的地方批了一摞经书回来，每天早上就进凤迦房里给他念经。 凤迦不让他念，他就说自己要走，凤迦没办法，他又继续念经。 无解。 328. 息葵偶尔会下山，再回来时会带些礼物，用山上的玉石去换衣裳，带回来送给兰因。 这次带回来的是一件严丝合fèng、从头到脚都扣起来的裙子，兰因脸色十分不好，瞥了座上的尊主一眼，又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了。 息葵笑嘻嘻地对凤迦道：“尊主，什么也没给你带，总觉得花着山里的玉石去买东西再给你，不怎么好。” 凤迦面无表情，听着“尊主”二字却怪刺耳的，息葵这些天是对他笑，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态度敷衍极了，就像对别人一样，没什么差别。 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面上是丝毫看不出来的，凤迦收回了目光嗯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息葵挑了下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大有深意。 兰因是什么人？不说参透人间男女情爱，也是久经风月的，自打息葵住进山中就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此时更是瞭然。 凑近了息葵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诶，龙崽，你不会是对我们尊主动了什么心思吧？” 息葵一下跳到两步开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好好说话，别离我这么近。” “我……”兰因气得头疼，后来想了想却是笑了：“我说的嘛，不会有男人嫌我离他近的，如果你不喜欢姑娘，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息葵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你还是回去换衣裳去吧。” “唉……”兰因重重嘆了口气：“穿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看的，姐姐身边就没个正常男人。” “……”这话听着心酸，息葵安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往好了想，也许正常男人也不会喜欢你呢？”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人，想给你支几招。”兰因微笑。 “不必了。”息葵看了一眼凤迦离去的方向，那人早已经走远。 “纵然我懂得一万种讨人欢心的方式，可若是对方毫不在意，也是没用的。以前我傻过，至少现在学聪明些了。”息葵扭头看着兰因，目光交汇间，似乎交换了什么彼此都懂的秘密。 世间情爱如梦似幻，若想全身而退，就不要付出真心。 “你没有风流债，也是因为从不把心交给他人吧？”他问兰因。 兰因笑得温柔。 “这大概是一个方面。”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都没有我活得长久。” 息葵：“……” 兰因：“乖，叫姥姥。” 息葵：“……” 329. 息葵担心冰夷来找自己，毕竟自己也算是他的“坐骑”之一，所以偶尔下山的时候还会到更远的地方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左右已经跑了，早回去晚回去也免不了挨罚，息葵在这一点上看的很开。 收不到任何风声，干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继续在大荒里浪。 这一天下山转了一圈，息葵回到山上去找凤迦，却一无所获。 兰因道：“哦，今日是十五，尊主去闭关了。” 原本凤迦是魂魄的时候，也没有每逢十五就闭关，因而息葵多嘴问了一句。 兰因笑容暧昧，凑近息葵耳边，用不知从哪抽出的羽毛颳了刮他的耳朵。 “每逢十五尊主都会吸取月之煞气，身体此时阴气最盛，亟需阴阳调和。” 息葵对此一知半解，只知道耳朵痒死了，一下跳得老远，瞪着眼看她。 “不若你叫我一声姥姥，我说不准会大发慈悲，让你进山洞。” 进山洞干嘛？ 息葵觉得兰因此时的表情有些迷醉，自己也懵了。 “怎么这么笨！”兰因恨得牙痒。 之前尊主就是因为不肯以人鼎修炼，这才打不过那些神仙，兰因明里暗里塞进去多少人都没用，就好像面对不开窍的木头似的，操碎了心。 这次正是修炼大好时机，小龙崽属性也正相宜，拿来做人鼎最好，一次提神醒脑，两次永不疲劳…… 之前尊主一直不让龙崽子走，也是在犹豫这件事吧？ 看来小龙很耿直，不愿意在尊主闭关修炼时进去打扰。兰因想了想，心生一计：“你附耳过来。” “不！”看着兰因手里的小羽毛，息葵摇头如拨浪鼓。 亲眼看着兰因把羽毛收起，息葵才又走了过去，听到兰因在自己耳边说话，听着听着，脸红了。 怎么可以这样！ 330. 怀揣着巨大好奇心的息葵在兰因的指点下，进了据说是凤迦正在闭关修炼的山洞。 一边往里走，一边感受到砰砰跳的心脏。 他依稀记得兰因问他，知不知道女人为阴男人为阳。 这是最基本的世界观啊！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兰因又说，那她尊主吸收天地阴气后可以变成女人这一点就不成疑问了吧？ 这回息葵就彻底惊呆了。 真的……这么神奇吗？ 他一边走一边发誓，自己真的不是进来看凤迦的，他对现在的凤迦不抱其他指望，就只希望他从良，做个好人。 可他还没见过能变成女人的男人！ 这使得小龙的世界观遭到了重创，他想进去看看，凤迦的女相会是什么样子的。 凶不凶。 以及，有没有胸。 嗯。 看一眼就走。 331. 听了兰因的话，一路左拐右拐，躲避机关，息葵最终找到了石室。 轻轻地迈了进去。 白玉床上，是被黑色雾气笼罩其中的凤迦。 依旧宽袍大袖，远看还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待息葵靠得更近了些，看到凤迦脸上诡异的黑色纹路若隐若现，感受到浓浓的煞气就聚积在他的身上，正被他所吸收化用，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 上。 当。 受。 骗。 了。 332. 息葵很熟悉凤迦现在的样子。 吸收天地煞气，与林吾城内的他一模一样。 于是，他有些灰心。 他的经书好像都白念了。 凤迦在敷衍他。 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听自己念经！ 333. 生气。 334. 既然凤迦正在练功，息葵也不想使他分心，走火入魔就更不好了。 于是他就只能坐在一旁，兀自消气。 等到下半夜的时候，息葵睡醒了，看向一旁的凤迦。 山洞内有幽暗烛火，忽暗忽明。 凤迦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表情。 他这些时日想了一些事情，内心告诉他要把息葵留下，拉他入魔，可听他讲经时却也会烦躁不已。忍了很久，此时此刻，在煞气极重的时候，有把息葵赶走的冲动。 这些时日，大荒之南还算太平，也许天界正派人满人间找自己，但至少还没被找到，可以静心修炼，息葵在这里实在过于聒噪，扰他清修。 “息葵。”凤迦平静地说道：“留你在这，是我考虑不周，你该回去了。” 话一出口，心没来由地轻松许多，凤迦讶异于自己竟然有些心软，为何独独对息葵区别对待。放过他是自己最大的仁慈，这一刻善念被放大，好像下一刻就能突然成佛。 息葵清楚地听到了凤迦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并不打算走。”他不解释。 凤迦：“不要胡闹。” 息葵：“没有胡闹。” 凤迦：“到主人家做客，应当遵从主人意愿。” 息葵：“……” 说的没错，理直气壮到全世界只有凤迦一个人对的样子。 他不想抱怨，不想自怨自艾，不想把一切过错都归咎于凤迦身上。一路过来太多委屈无处说，两片龙鳞一条筋，一颗原本越挫越勇、却渐渐凉下来的心，这些债无处讨，也许是自己心甘情愿，可不到预想中该得到的东西，这心甘二字就已经成了嘲讽。 第16页 如果自己是一个女子，大概还可以问出“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凭什么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赶走就赶走？”这类的话。 可他不是。 息葵发觉自己对凤迦束手无策。 他装可怜，凤迦不屑一顾。 他强硬，凤迦只会比他更强硬。 他念经，凤迦嫌烦。 好像很多余。 他也不是希望凤迦回心转意，现在只想让他不要入魔，做个好人，怎么就那么难？ “凤迦。”息葵第一次如此庄重地叫出这个名字。 他问：“为什么要成魔？” 335. 沉默。 凤迦不想解释。 难道所有魔君都该对人说自己的心路歷程？ 他无法回头。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屠刀指恶念。 而他早已杀生，死了要下地狱的。 曾经的凤迦也许有雄心壮志，想要风水轮换，一统三界，如今的他恍若大梦初醒，只想好好做一个魔，跳出轮迴，拥有不老不死之身。 很难么？ “你做魔，我毫不介意。而我是魔……与你何干？”凤迦的语气是平静的，轻飘飘，落在息葵耳中。 息葵的拳头攥得紧了一些，他走到凤迦面前，好像这样就能和他更亲近一些。 “做人没什么不好。”息葵开始觉得自己嗦，但他想试最后一次。 “嗯。”凤迦说：“因为你不是人，不受轮迴之苦，不经歷生死，所以觉得它好。” 话虽是这么说，也十分有道理，可现下又怎么能顺着他来？息葵笑了下：“如果我是人，我大概会羡慕神仙，可也不会因为自己不是神仙就不活了，修道的途径很多，说不准哪一日就结了仙缘。如果你想长生，也不必选入魔这一种。” “不要说了。”凤迦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我知道你担心回头后无法得到饶恕，还要苟且偷生，但如果你想，我可以到阴间求情，让你轮迴，我……等你长大。” “然后呢？看我变老，死去，投胎，长大，周而復始。息葵，你为什么这么闲？” “……”戳到了息葵的伤心处。 他哀怨地看了凤迦一眼，笑也笑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我单身吧。” 336. 息葵在很多事情上都细腻敏感，正因如此，才更讨女孩子喜欢。 他大有自知之明，无数次感到凤迦对自己的厌倦，只因胸中一口气撑了这么久，反反覆覆地，放弃又坚持，再累也会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吧，如果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凤迦，世界上就再没人能拉着他上岸了。 他一开始以为卿卿的出现是命中注定，是上天将他赐给自己，陪自己度过漫长春秋，在寂静海底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直到后来他才渐渐明白，凤迦带给他劫难，而他想成为凤迦的救赎。 放弃吧。 息葵却怕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是因为佛祖、天帝、或其他原因，使他无法坚持感化凤迦，时过境迁，他大概还可以将责任归咎于他人。 可若是自己就这样弃了凤迦，没有人逼他，等到凤迦最终又做回魔尊时，他又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 说自己独身也只是调侃。 羁绊那么深，他知道自己不甘心。 息葵再次目光直视凤迦时，眼中多了许多化不开的情绪。那目光沉重又深痛，全然将凤迦包裹，人最擅长自欺，息葵幻化成人后更不例外。他咬唇忍住，直到无法控制住自己，放下一切尊严示弱。 “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声音很低，可在这寂静山洞里，也能振聋发聩。 他接着又叫了一声。 “卿卿。” 从北海到大荒，从过往到将来，卿卿就是卿卿。 337. 也许在旁人眼中看来，此时此刻，即便是千年寒冰也该焐热了，融化了，化成一滩春水和息葵相拥而泣了。 而凤迦却愈发烦躁起来。 修魔修到凤迦这种程度，已然不在意爱恨，不懂息葵为何而坚持，浓情蜜意感化不了他，承诺感天动地，也无法使他动摇。 尤其是在此时此刻，对于刚吸收了煞气的凤迦来说，息葵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废话，特别烦。 两个人坚持的方向不同，背道而驰，方向是错的，又怎么能指望能并驾齐驱。 “好啊，你不能没有我……”凤迦下意识地躲避息葵的目光，微微侧了脸：“就和我修魔。” “可我更希望你做个好人！” “……”不想和他讨论，凤迦干脆道：“留在这，和我一同修魔，与天地齐寿，或者，你可以走。” “为什么啊？”息葵想不通：“为什么要在错的路上执迷不悟，只要你回头，就可以看到我了……”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我觉得这样很好，为什么不可以？”凤迦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许的失态，便止住了嘴，过了片刻才道：“选一个。” 双唇一张一闭，再容易不过。 息葵却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凤迦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上前一步，走到石床边上拉起了凤迦的手。 紧紧握住。 “选你。” 息葵将凤迦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又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尝到了咸咸的泪。 338. 在凤迦面前哭实在太过丢脸，息葵扔下了他跑出了山洞，胸口疼得喘不上气，越跑越快，化龙而飞。 在大荒的夜空上翻滚，无心欣赏月色，飞到了另一座无人的大山，落在山谷里变回人形，跳进浅滩里放声大哭了一场。 怕山听到哭声，怕惊起休憩的鸟，怕打扰山间的精怪，息葵沉进水里，哭得咕噜咕噜。 气泡浮出水面。 他觉得自己一千年都没这么伤心的哭过了。 甚至比小时候知道母后离开了还要伤心。 一边哭一边往肚子里进水。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哭饱了。 339. 息葵回到山洞里找凤迦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于是就去了他房间里。 凤迦正在脱衣裳。 340. 息葵凝神静气。 看着凤迦脱得只剩下一层薄衫，过于平坦的胸膛，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感。 说不清。 “还在看什么？”是凤迦凉薄的声音。 息葵自顾自走上床，抱着被子不撒手。 “我也要睡这里！”无比理直气壮。 341. 夜凉如水，长夜漫漫，兰因无心睡眠。 回头看了一眼凤迦的房间。 房门大开，一道黑影被扔了出来。 走近一看，是一团被子。 息葵从中伸出手。 委屈地坐在被子上。 “……”兰因看了眼嘭地一声关上的房门，神情变幻莫测。 “怎……么了？” 息葵勐地注意到前方有人，迅速地从被子中站起来抱着被子要走。 “没什么。” 他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因为想睡床才被扔出来的呢哼。 342. 修炼的日子枯燥无味。 凤迦对息葵不管不顾，甚至不想告诉他正确的修魔方式。 就在山中放养。 凤迦座下魔君，擅长制人偶的那位名叫枯情，人也跟木头似的，木讷刻板，不解风情。 只对凤迦言听计从。 息葵很少听见他说话，怀疑他是哑巴的同时，又想到他也许是和冰夷一个毛病。 自己走了这么久，冰夷是会去天庭告状还是来找自己，息葵不敢确定。 偷得浮生，过一日算一日，也算不错。 343. 兰因从地里挖上来几坛酒，说是千年陈酿，崑崙冰川水酿的，清冽甘甜。 息葵兴致勃勃：“我在从极渊下也喝过冰夷酿的酒，真的是人间最好……” 兰因：“闭嘴。” 息葵：“……哦。” 兰因又笑吟吟地看着座上的凤迦。 “崑崙陈酿既成，于修炼大有裨益，还请尊主品尝。” 正是山上奇花盛开的季节，风吹花落迷乱了情人的眼。四人同坐，觥筹交错。 精緻的、与人无异的木偶穿着绫罗，脚踏木屐，于席间穿梭，渐渐地兰因也不再说话了，筵席变得沉默。 息葵喝了酒后先是觉得冷，到肚子里就成了一团火似的，整条龙暖洋洋的。 他属水还好，东海那群龙都是属火的，平日里就被禁止靠近易燃物，更别提喝酒了。三百年前东海龙太子喝多了酒后在天上遨游，下了火，把老龙王气得不行，到最后也被天帝罚去天涯海角做苦力去了。 凤迦是喝了酒和没喝一样，整张脸没什么表情。兰因喝多了后喜欢脱衣裳，木偶就在一旁捡然后再给她盖上。 至于枯情魔君…… 木头喝了酒后依旧是木头。 兰因喝酒前还没忘了正事儿，喝上了后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她纵然想促成尊主和小龙双修，可也不敢给她可亲可敬的尊主大人下药，于是就打算将催情药粉洒在给息葵的酒中。 药粉入酒后很快消融。 兰因凑到息葵身边给他倒酒。 “来龙崽，还剩个底儿，酒中精华可都在这里，干了。” “我好像，有些困了。”息葵甩了甩头，脑袋上突然冒出了龙角。 这把兰因稀罕坏了，当时也不管酒壶在哪，伸手就去摸那支出来的角。 没看到这个之前她真怀疑息葵的真身是兔子或者是别的什么，此时此刻，能亲手摸摸龙角，这让兰因十分满足。 心都快苏了。 息葵长相成熟了些，却还是白白净净的，平日里乌熘熘的眼泛着一圈金光，瞳孔里倒映的是漫山的繁花。兰因身上的香气使他想打喷嚏，息葵躲着她，挪到了凤迦身旁。 兰因就不敢再随便伸手了。 没过多久兰因终于想起来酒壶的事儿，回头一看，酒壶正摆在凤迦右手边，而他刚放下酒杯，里面空空如也。 兰因的心咣当一下沉了。 不行不行，一定是自己喝多了。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嗯！ 没看见！ 344. 凤迦离席回房的时候，息葵也撑不住了，待他走了，才跑到一旁抱着树干吐。 “那可是巩固修炼延年益寿的陈酿……”兰因心痛如dog。 吐完了，也清醒多了，风一吹，花落在了龙角上，兰因顺手替息葵摘掉，息葵怕痒，尤其是龙角这种特别的地方被人触碰，心理上的关卡就过不去。 因此也飞快地下了桌。 他最近住在凤迦隔壁，一打开窗，就能看到凤迦的窗户。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借酒行兇，息葵为自己壮胆，一脚踹开了凤迦的房门。 踹开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怂成狗。 进了门后半眯着眼摇摇晃晃地关上了门，回头看房间里，还在嘟囔：“咦？我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床上的人。 第17页 凤迦侧身面向墙，似乎是睡着了，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反应。 喝醉了啊！ 凤迦喝醉了！ 多么好的机会！ 息葵心砰砰跳，陷入了一阵狂喜，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不出所料地找到了两条材质未知的绳索。 将凤迦的手绑到一起又系在了床头，腿脚也如法炮制。 床上的人似乎已经昏睡，竟丝毫不反抗，眉目如画的人静静躺在那里，敛起了平日里的冷淡和肃穆，由不可侵犯到任人宰割，人一种他很乖顺的错觉。 哎。 息葵做完了这些事后就躺在了凤迦身边支起胳膊看他，一边看一边发愁。 媳妇儿太美真的是一件很让人糟心的事情，虽然他不担心凤迦吃亏，但一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面对的众多情敌…… 整条龙都不太好了。 “你在干什么？”突然一声，吓得息葵抖了一抖。 凤迦睁开眼，声音无力，就连眼神都有些茫然。 息葵恶从单边生，此时此刻，不禁想要告诉凤迦，自己才是他唯一的男人。 “我……还没干什么呢！”息葵理直气壮，突然翻身到了凤迦身上，与他面对面。 “不过我现在要亲你了！” 凤迦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滚。” 345. 息葵俯下身凑近了凤迦，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啾地一下亲到了凤迦的脸颊。 凤迦睁开眼又重复了一遍：“滚开。” “不滚。”息葵醉晕晕的，亲到凤迦的脸，触感不要太好，曾经凤迦是魂魄，亲也只能亲他寄居的珍珠，感觉硬邦邦的。可凤迦的脸不一样，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卿卿是活生生的人。 吻一下一下的，最后落在那双唇上。息葵伸出舌头舔了舔，尝到了未曾散去的桂花味道和冰凉的酒香，就好像饮了冰川初融的水，在九重云霄上睡了一觉。 心中饱胀。 亲多久都不够。 无师并没有自通，息葵单纯又蠢，找不到接吻的正确方式，舔来舔去，啄来啄去，最后被凤迦狠狠咬了一口。 凤迦快忍不住了。 烦躁。 愤怒。 被绑起来动弹不得的惊慌一齐涌上心头，一边在想办法解绳子，一边又觉得自己全身都有点不太对劲。 龙血的味道蔓延开，闻到这气味后，全身的血液都好像翻腾了起来，脸上也漫上了一丝红，突然觉得身上的息葵很沉很沉，压得他喘不过气。 很难受。 “放开我。”不再强硬地赶人走，凤迦示弱道。 他认准了息葵心软，肯定吃这一套。 他可以为了让息葵甘心供自己驱使而忍受他聒噪不休，也可以为了要他的龙鳞，而对他示弱，息葵的一切尽在他掌握，如今却有些微的失控。 息葵的脸就在眼前。 热烈的少年饱经风霜，眼神却一直未变。纵然受到过不公，遭受过天罚，也已然澄澈如初，依稀是当年模样。外表上看起来长大了，轮廓变得成熟，偶尔显露出的男子气概让凤迦感受到他是个男人，不再是那条哭唧唧的小奶龙，同时又感到十分的陌生和不可控。 息葵长大了。 已经不是那个一味听他话，被他耍得团团转的龙了。 心中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流失，想要抓住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在抓些什么。 这样太可怕了。 凤迦想，因为息葵的存在他会分心，又无法遵循自己。 换句话说。 息葵使他动摇。 346. 人有七情六慾，魔更甚。 想要的越多，才越易成魔。 凤迦也是息葵的心魔，是他跨不过去的坎儿，是无解的劫。 他诱他入魔。 息葵攥住了凤迦的胳膊，看着他氤氲雾气的眼，泛着水光的唇，面红耳赤，心跳得更快。 “我不放开你。”息葵吧唧又亲了一口。 “一放开，你就走了。” 347. 凤迦：“我不走。” 息葵：“我再信你就是狗。” 凤迦：“……” 348. “你现在就不是狗了？”凤迦平静地说：“别舔。” “不。”息葵沉声道：“我还要做更过分的事情。” “我要念经给你听。” 凤迦面白如纸。 349. 喝酒时还是白昼，到了晚上，息葵口干舌燥，下床喝水。 凤迦向来禁慾，当他意识到自己喝的酒有些不对时，耳边已经响起了佛偈。 咣当一声，又将他的欲望击得粉碎。 在想把息葵踹出去和要继续听念经间拉扯犹豫。 息葵喝了水润了喉咙后回身一看，凤迦已经坐在了床上。 衣衫半露，伸手揉着自己的手腕，绳子就挂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的。 息葵：“……”不好。 凤迦情慾尽消，更何况面对着息葵这样的，不把他揍一顿就不错了。 而息葵对于情事尚且懵懂，毫不开窍，抱着凤迦也不会想入非非。 而此时此刻，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上了，息葵只觉得气血下涌，身体也有了惊人的反应。 喝了再多的水，还是渴。 “怎么？”凤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开始后悔了？” 虽然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他才不会忘记这条龙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息葵却走回床边，义正言辞：“不后悔。” 凤迦正在思考如何教训胆大包天的他。 息葵一条腿跪在床上，拉过凤迦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言辞恳切：“尊主，我们双修吧。” 凤迦：“？” ？？？ 350. 凤迦记得自己也许好像答应过类似的话。 可他看息葵跟孩子似的，下不去手。 “双修……有损于你的身体。”凤迦道。 息葵皱眉：“我以前看秘籍上写的，不会啊，只要结成内丹，我们就可以同生共死。” “……”凤迦的神情有些捉摸不清。 他想和自己同生共死？ 不，谁想和他一起死。 凤迦语气冷淡：“你活你的，我活我的。”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 351. 凤迦：“……我从来没有把你比作什么物件过，你是你自己。” 有道理。 凤迦说的一切似乎都很有道理。 息葵望着他，眼神中透露着浓浓崇拜和赞嘆之意。 “怎么办，我好想和你双修啊。” “你的念头很危险。”凤迦说。 “我不会强迫别人，更别说是你。”息葵遗憾地站直了身子，语气认真：“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352. “你是不是忘了刚才做过什么？”凤迦沉着脸。 息葵：“……我做了什么？” “……”把自己绑在床上，还舔了很久！ 凤迦眯了眯眼，打算去山下借几只狗来。而在此之前，不妨让他睡在这里。 “……好啊。”突然想到了什么，凤迦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将绳子甩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躺平了。 息葵上了床，本来是直挺挺躺在凤迦身边的。 可他睡不着。 “卿……尊主，你热吗？” 凤迦没回应。 好像有上万多烟花在头里炸开，根本没办法安静睡觉。息葵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好像突然间很想抱着凤迦蹭一蹭。 身体某个地方也胀了起来，很想要，又不确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息葵下定决心，攥住了凤迦的手，刚想翻身，膝盖处突然窜上来两道锁，把他扣在了床上。 “……你在自己床上放机关……？” 凤迦睁开眼，将息葵的手放到身体两侧，随即也被从床上窜出来的锁给铐了起来。 这是兰因送给他的床，说是利于他和人鼎共同修炼，大概是怕人鼎跑了。 “好好睡觉。”凤迦说着就闭上了眼。 这床自己好像在双修秘籍上看过，息葵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凤迦要准备和谁双修，这床又是为谁准备的。 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353. 碧空如洗。 奇花绽放时有异香，闻着有雨后泥土的芬芳。 息葵看见凤迦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两个人挨得越来越近，到最后还搂在了一起。 他气不过，跑过去一脚将那男子踹走。 “你在干什么？” 凤迦却委屈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宝宝？”息葵的心跳得很快，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过去拉起了凤迦的手：“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气着了。” 凤迦咬着下唇不语。 息葵看着他都能感受到他的伤心，只想把他搂在怀里哄。 “别哭了别哭了。”生怕他掉下眼泪，息葵将凤迦搂在怀里，却见他抬起头凑近，在自己脸上亲了一下。 息葵从脚心麻到龙角。 正当他即将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时，自己的脸就被舔了。 他能感受到凤迦的舌头在他脸上舔过，一下一下的，像小奶狗喝奶一样。 嘤。 自己都快化了。 354. 息葵睁开了眼。 和一只土黄色的狗大眼瞪小眼。 粉色的舌头沾着口水，再一次舔向他。 他根本分辨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他。堂堂北海龙王三太子竟然被一只狗……不对，好几只狗给舔了？？？ 床上至少七八只狗。 有两只还在他身上追逐打闹。 息葵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双眼狠狠一闭。 355. 不是梦。 356. 噩梦仍在继续。 门突然被踹开。 “阿葵我来救你……”声音戛然而止。 来人正是一袭白色劲装的息槐。 兄弟二人重逢，场面却有些……意外。 “哥你听我解释……”息葵想哭。 而息槐却愤怒地伸手制止住了他：“不必说了，我这就去杀了那些魔头。” 说着就要转身走。 刚巧凤迦也踏了进来。 “你竟如此凌辱我弟弟？” 凤迦的身后是追过来的兰因和枯情。 不小心放人进来，是他们的失职，此时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凤迦见到息槐就瞭然了。 他是魂魄时见过他。 这个喜欢刺绣，也喜欢fèng制漂亮小裙子的龙太子。 现在换了身衣裳，看起来有了男子气概。 他都能找到这里，证明此地已经不安全了，凤迦的第一个念头是不留活口。 357. “凤迦！”息葵叫了声。 而息槐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善用金线，锋利的线在他手中可以轻松割下人的头颅。 一段线在转瞬之间绕上了凤迦的脖子。 却在收紧的时候遇到了阻力。 凤迦伸出了他的手。 动作慢了些，手上也被割了一道血痕。 这一瞬怔然，就使得凤迦抓住机会，从线中逃脱，一眨眼出现在息槐的身后。 第18页 随即化成一缕黑烟不见了。 见此情景，兰因和枯情便上前要拿住这个不速之客。 三人去房间外扭打起来。 息葵心急，一时之间狗也不敢再舔他，个个安静如鸡，在旁瑟瑟发抖。 床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轻易震不碎。 息葵无心杀生，用力前警告了一众狗子，待它们纷纷跳下床跑出门外后才吼了一声。 金光闪过。 一条龙冲破屋顶。 当他来到屋外的时候，正看到凤迦自一团黑雾中伸出手，将已经无力反抗的息槐从地上提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的正是属于息槐的金线，而另一头绕上了息槐的脖子。 “不可以！”息葵吼道。 凤迦看着浮在半空中的龙，只停顿了一会儿，便当着他的面，收紧了手中的线。 358. 线在凤迦手中，息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他将线收紧，看着自己的大哥脖子上的一圈血痕，再往里，就割不进去了。 好歹有龙鳞护体，息葵松了口气，而凤迦不知从哪变出了兵刃，一下将息槐叉出去了很远，鱼叉形状的兵刃尖利无比，擦着他的身体钉进衣角，他钉在了地上。 凤迦仰头看着息葵，心中懊恼为什么会把这个麻烦带回老巢，他早该知道这条龙是在天帝那有案底的，不可能就这样不清不楚消失后，没人来找。 “带着人，滚得越远越好。”凤迦说道。 息葵将鱼叉拔掉，驮起了自己的大哥，这其间没再说一句话，安静得令人意外，不紧不慢地在空中游出了山。 刚出去就看到了黑压压的天兵天将和战车无数。 黑云捲起，漫天杀气。 为首的是一小将，身披铠甲银衣，手持寒冰枪一桿，目光如炬。 息葵大概明白原来大哥是先遣兵，进去打探情况的。 “禄清殿下，里面只有三个魔头，一个应是我们要找的凤迦，另两个我不识得。”息槐靠在龙背上虚弱地说。 359. 禄清遣天兵包抄山头。 “那魔头狡诈得很，莫让他逃了。” 随后便乘战车飞进山内。 息葵落在地上，担忧地看着息槐。 “我没事。”息槐咳了咳，金线只隔开了一层皮肉，邪气入体，癒合就慢了些。 息葵扶着他到糙地上坐着，将衣裳扯成了布条为他缠上。 “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息槐脸色更加难看。 他道：“你被这魔头掳走后不久，冰夷就出来寻了，你们间有契约在，他找你本是很轻松的事。” “……但他离不了水，一路走水路来的，现在还在百里外的河里泡澡。” “……”息葵眉头皱起。 “你是被魔头掳走的吧？”息槐突然严肃地问。 360. 息葵没说话。 息槐又道：“也罢，无论怎么样，等一会儿到了天帝面前，你便这么说就是了。” “……”息葵望向山里，什么都看不见，他问：“刚才那位禄清小兄弟，能打赢吗？” “他可不是什么小兄弟。”息槐神情暗了下来：“你可看过当初大战的记载？凤迦打散了宋祁神君元神，这位禄清殿下是他的儿子。” “凤迦……他没死，为什么这些年没人来找他？” “当初是死了的，元神俱灭，粉身碎骨，可现在我们才知道那是……人偶。诶？听说他座下有个痴迷人偶的魔头，是不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个？” 息葵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个秘密，但又把握不住，眼睁睁看它从指间熘走了。 见息葵没反应，息槐就自顾自地往下说：“禄清在当初就觉得凤迦没死，可谁也不信他啊，自己找了几千年，现在终于得到了报仇的机会，就向天帝请缨，下来降魔了。” “你深入魔窟也算立了头功，完全可以将功抵过。” “我……”息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终于把你盼回家了。”息槐只觉一阵心酸，同时又庆幸凤迦的出现给了天帝宽恕息葵的理由。 他将息葵搂进怀里，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往日里都是把息葵当成孩子宠，自从知道他在从极渊下受苦就没睡过什么好觉，连生死都不知，好在现在息葵又回来了。 并且看起来安然无恙。 雨一点点落了下来，息槐抬头一看，头顶一朵小乌云。 他知道那是息葵养的乌云精，没事儿就爱出来煽情。 雨水落在兄弟二人身上，有愈发加大的趋势。息槐劝说：“葵，别让它下了。” 息葵抬起头看着他。 神情颇为无助。 “我连自己都管不了了。”他攥紧了息槐的衣袖，将额头抵着息槐的肩膀，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怎么了？”息槐心急问。 “没什么。” “只是觉得胸口好疼啊……” 361. 息葵见过凤迦虚弱的魂魄。 见过他发狂时脸上的魔纹。 此时此刻，他也见到了凤迦狼狈不堪的样子。 凤迦的精力大不如前，修炼没个成百上千年就如同废物，哪怕有了息葵的护心鳞，与全盛时期，经此一战后便可成佛的禄清相比，在他手下还过不了一百招。 凤迦大势已去。 他的时代早已经终结。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混乱、天庭凋敝的时候了，再想当一方霸主，甚至是逆天而行，根本是行不通的。天帝掌管三界六道，发现一点魔王的苗头就会及时扼杀，天兵天将如乌云压城，足以镇压一切邪念。 现在的凤迦也只是强弩之末，不然也不会躲在这里，一直不肯冒头。 不让天帝追寻到下落，就怎么都还好，可一旦被他发现，只能挨打。 他没被就地处死，虽然禄清很想这样做，但他不能杀生犯戒。 一朝座上尊，一朝阶下囚，息葵全都见过了。 禄清的寒冰锁链穿过了凤迦的琵琶骨，血只渗出了一点，就被冻结。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是扬眉吐气，也不像其余天兵振臂高唿。 为父报仇多少年都不晚，过程于禄清来说，是漫长的修行。 他只需要把凤迦押回天庭。 362. 息葵作为冰夷的坐骑，擅离职守，也跑不了，乖乖地上了天庭，到天帝前认罪。 这次是由百位上仙共同围着凤迦看，确认了他不是人偶后，才放下心。 而他座下两个魔君也一样被押了回来。 天帝先处理了他们两个，洗去邪祟发往地狱，交给了地藏王菩萨处理。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在凤迦身上。 天帝许是想把他留到最后，就先解决了关于息葵的问题。 说他既然已经帮天界成功捕获了凤迦，罪责已免，让冰夷解了契约，收回结下的印，由老龙王带回家里好生看管。 龙王一早就在这等消息，此时听了天帝赦免了自己的儿子，高兴得不行，上前谢过天帝后就拉着息葵要走。 见他不走，一下子拍在他的后颈将他拍晕，堂而皇之地对天帝说是因为他高兴过头自己晕的，扛在肩膀上就跑了。 凤迦不是有事一人扛着的性格，在天帝问他还有何话说时，就把事情全兜了出来。 原来他藏在南海底下本就是南海上一任龙王包庇的。 那位龙君野心极大，早就和凤迦暗中勾结，待凤迦决定让人偶替代他时，就提供了蚌精，可以很好地储存尸身。 凤迦和人偶受的伤一样重，有契约在，才能蛊惑精明的仙家。 随后凤迦魂魄离体，为了不让人找到，就把他们分割开了，各自附身珍珠。 陈年旧事，随着上一任龙王死去已埋封了，如今现任的南海龙王虽则没有帮过凤迦，却也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隐瞒了一些真相，不算多大罪过，天帝卸了他的职，发落南海龙王一家到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做河君去了。 至于凤迦。 理所应当被押上降龙塔。 看一看当初息葵曾受刑的地方。 363. 除了拉南海龙王下水，凤迦无话可说。 败就是败了，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当年的过程。 而这一次似乎已无復生可能了。 魂飞魄散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行刑的神官手持弓箭，走到了凤迦身边，将他绑在架子上。 凤迦的目光正注视着弓箭的弦。 神官注意到了，眉眼间熠熠生光，提起当年勇，仍是骄傲。 “这可是龙筋。”他道：“死在这把天下唯一的弓下，你也不亏。” 凤迦知道息葵会受罚，但他没有想到过…… 这应该是息葵的筋吧？ 凤迦突然意识到息葵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他只在意息葵对自己好不好，却忘了问他疼不疼。 …… 不过，现在也好了。 凤迦闭上眼。 息葵已经回了家，免了罚，看他的身体应该恢復得还不错，以后他会有更爱他的人，值得他去珍惜的人，而他凤迦又算得了什么呀。 他这一去，应该不会有来生了。 今生欠了息葵的，也没办法去还，即便还有下辈子，他也不想还了。 伤就在那里无法弥补和补偿，他才不会去当牛做马侍奉息葵千年，欠就欠了。 遇上自己是他倒霉，是他心甘情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啊？他让息葵对自己好了吗？ 还说什么拉他上岸，看他做个好人，呵，怎么那么天真？ 自己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愚蠢的人！不！还是条龙，真是丢尽了龙族的脸。 是息葵一厢情愿。 是他紧追不捨。 是他被抽了筋拔了鳞还要上赶着贴上来，都是他自己作的。 是这样吧？ 凤迦用以往的想法来说服和安慰自己，却发现一切都说不通。 他再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息葵的好，他在这一刻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是他把息葵拽进无边的黑暗里，还要诱他成魔。虽然后来他没有那样做，可在此之前，他确实一直利用着息葵。 想要榨干他身上的全部价值。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也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错了吗？” 没错啊。 对与错都在人的心中，他吸取天地间煞气而活，人们认为是对的，而到他那里就是错的。 凤迦看的是人界的倒影。 而这其中，有一条龙也跟着倒了过来。 和他站在了同一面。 …… “准备好了吗？”神官问着，兀自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张弓搭箭。 三箭齐发，齐齐射向凤迦的心脏。 他的伤处虽然有鳞片，但在方才与禄清一战中破损得不成样子。 箭头锋利，神官的力气更不用提，足以射穿他的身体。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 364. 箭停在胸口。 差一点就穿了进去。 轻飘飘地，恍若羽毛一样落在了地上。 神官都愣住了。 佛光乍现。 第19页 天帝原本是在观刑的，此时见到佛光，便知事情有变。 佛祖道凤迦杀不得。 365. 一年四季轮换，眨眼春秋。花开花谢，于神仙来说，只是漫漫仙途中的风景。 这一日佛祖亲临，与天帝说了些什么外人不晓，等他再走时，凤迦也不见了。 天帝将麻烦舍给佛祖，乐得清闲，再不提凤迦之事。 转眼，下界又过了六百年。 366. 京城繁华无双，今年冬，落了场大雪。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小乞丐一路跑回城隍庙内。 “哥哥，我要了两块米饼。” “哥哥？” 小乞丐将米饼放到地上的碗内，跑去跪到糙席旁边，看着他认的哥哥。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小乞丐只知道哥哥是外地人士，姓冯，单名一个嘉字，进京寻亲，亲寻不到又患了病，花光了身上钱财就住进了城隍庙里。 自打他认对方当哥哥已两年了，这两年来二人相互扶持，日子磕磕绊绊。 可近日来哥哥疾病缠身，这个冬天也变得格外难捱。 “回来了？”糙席上的男子眼睛睁开了一条fèng，又疲倦的闭上：“你吃吧。” “啊？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 “可你在发热。” “很快就好了。” “你不要骗小米。” “嗯，不骗。” “吃点吧……” “……” 367. 虽说听到了哥哥说他很快就好了，可事实上一连几日他高热不退，小米急得不行。去请大夫治病，被赶出了医馆。 走投无路。 蹲在道边，伺机而动。 眼前晃过一道金灿灿的身。 啊，一定是个有钱的土财主。 小米做了起跑的准备，看准了他的腰间钱袋，飞快跑了过去。 往上一撞。 到手。 368. 绕了东坊跑了会儿，利用自己熟知地形的优势，左拐右拐的，身后没人追来。 小米坐在石阶上喘气。 心砰砰地跳着。 打开金灿灿的钱袋。 顿时傻了眼。 里面都是一颗颗圆润饱满拇指大小的珍珠。 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财了！ 除了珍珠还看到了几块碎银子，小米放下了心。 不然他一个小乞丐随便拿出珍珠，无论是去当铺还是和别人换，都会惹人怀疑。 心砰砰跳。 以前他也不是没作过这种事，但自从认了干哥哥后就不再去偷抢了。 也因为这个毛病，没少遭到毒打。 再一次得手，小米觉得自己还是有偷钱袋的天赋的，只要不被人抓到，怎么都好说。 刚站起来，就看到一阵金光闪过。 面前的大哥哥笑意盈盈，歪着头看他。 369.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息葵说：“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怎么能随便抢呢？” 小米突然指着他身后叫了声：“啊！”随后转身就跑。 被息葵一把抓住后颈衣领。 逃跑失败。 息葵知道自己这身似乎太招摇，尤其几百年过去了，人界最近似乎以黄色为尊，他今日走到街上，好多人都侧眼瞧他，含义不明。 下次出来就换身衣裳吧，他如是想，没走几步，被小乞丐撞到，钱袋也被他顺走了。 逛也没什么意思，就慢悠悠地走进窄巷，一路循着钱袋气息，找到了地方。 至于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儿…… “别跑，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370. 城隍庙外，积雪都无人扫。供奉的城隍像都被人搬走了，迁了新址，旧的庙也就一直荒废着。 息葵说他会治病，可以去瞧瞧他哥哥，小米还不信。 可鑑于也没什么办法，就只能带息葵回来看看了。 庙里窗是煳上的，息葵觉得自己打个喷嚏就能把窗户弄坏，往里走暗得很，再里边，就是躺在糙席上生死未卜的人。 息葵平日里来人间就喜欢做些善事，准备些丸药之类的，遇到病人就给上几粒，不说药到病除，至少能有些气色，至于能不能好还是要靠个人造化。如今遇上了，息葵也就跟着来看看。 主要也是见小米为了救哥哥而抢钱，想来和他哥哥探讨下教育孩子正确的方式方法。 “哥！”小米跪在一旁轻轻推了推哥哥。 男子转过身，迷濛中看到了一瞬金光。 再之后便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371. “吃药吧。”这是息葵说的第一句话。 372. 凤迦不愿让这个名字跟着自己，便改了。 这一世他是乞丐，尝遍人间冷暖后再去投胎。 他的肉身皮相普通，甚至还有些丑陋，毫无过人之处，每到即将改命之际，都会出现意外。司命仙君钦笔定下的命，九天之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即便再想翻出什么浪来，也溅不起一丁点水花。 而现在，他见到了息葵。 373. 凤迦一点儿都不想吃药。 他想死。 死了就可以往下一世轮迴去了。 佛祖虽没告诉他要歷经轮迴多少世，但他乐观地想，总能捞着好运的时候。 这是他第一世为人，带着全部的记忆和灵魂投胎，将肉身放在西天。 这一世的乞丐他做够了。 374. 息葵：“张嘴吃药。” 凤迦：“……我不吃。” 息葵：“没有毒。” 凤迦：“不。” 息葵：“来吧吃了就好了。” 凤迦：“……”双唇紧闭，死也不吃。 被息葵撬开了嘴，将药丸碾碎了塞了进去。 片刻后。 凤迦冷眼看他。 息葵点了点头：“知道了，不用谢我，和你弟弟好好过日子，别让他出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 “这点银子留着看病吧，我的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息葵打开钱袋，将几粒银子放在凤迦的边上，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凤迦生无可恋闭上眼。 “不知道为什么……”息葵喃喃。 “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人。” 凤迦还在气头上，哪里能理会了他。 倒是小米听到了，好奇地问了一嘴什么人。 息葵郑重地嘆了口气。 “内人。” 375. 小米眨了眨眼：“内人……是什么意思？” “等你大了就懂了。”息葵起身，想揉一揉小米的头，见他头上裹着有些脏的布巾，嘶了一声，收回了手，又看着地下躺着的人。 “他不仅脾气不好，还造过许多孽，我想如果他可以轮迴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人会轮迴吗？”小米只听得懂其中几个字。 息葵笑了下。 “会。” “可有的人却没有机会了。” 他听所有人都说他的凤迦已经元神俱灭，天地间，再也没有像他一样的人。 大哥告诉他，种甚因得甚果，凤迦也是罪有应得。 可怎么没人告诉他，为什么他种下了那么多因，却始终得不到一颗属于他的果子呢。 376. 息葵走后，凤迦吃了药，身体奇蹟般的好转了。 小米高兴得不行。 凤迦想怼死一人。 377.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 孟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极。 378. “有钱了！”小米激动不已，抱着凤迦不撒手。 凤迦懒懒地哦了一声：“很快就没有了。” 司命那里十二时辰轮岗查探他情况，一经发现既定命运更改，当时就掰正回来。 这个他是知道的。 果真，话音刚落，一众蒙面大汉就冲进庙里。 “把钱交出来！” 小米眼疾手快，迅速地把钱藏起来。 “我们是要饭的，哪里有钱啊？” 凤迦再次默默躺倒在糙席上。 大汉们不由分说抢走了全部银子，一分都没给他们剩下。 小米经歷了天堂地狱的坠落感，万分失落。 凤迦说：“习惯了就好。” 司命仙君那里很红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宫神仙太多，大家又都太闲了，个个想要到司命这里要个角色，下界借着公干的名头，游山玩水。 知道凤迦身份的人很少，大多都是以为这是自己的任务，办好了就去玩儿自己的。 凤迦却觉得自己要被玩死了。 379. 凤迦身体好了，钱没了，又恢復了以往的日子。 每天出去要饭。 迟早要学会摇尾乞怜。 一开始不能接受，后来却想通了些，也知道原来还有人过着这种日子。 若此时佛祖出现问凤迦的收穫如何，他大概会回答说，能做魔尊真好啊…… 不必看人脸色，不必遭人白眼，也不至于在寒冬腊月里挨饿受冻。 …… 近日来乞丐愈发多了，抢占城隍庙，俨然成灾。 龙族乃畜生道，修善缘才添寿命，每逢难民成灾时搭棚布粥放粮的善人身份存疑，说不准就是哪里的龙在人间修缘了。 息葵近年来除了巡视北海没什么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上人间看看。本来还是禁足期间，老龙王一算觉得息葵是该修道了，就放大儿子带着他一起出门。 息槐带足了针线，到京师城门里支起棚子，让息葵在旁边发干粮和热粥，他自己就在旁边fèngfèng补补，打打补丁之类。 人们都说城里来了一对神仙似的人，所有乞丐到那里都可以领粥。小米也拖着凤迦去，看见前面排的长长的队，乖巧站在后面等。 打远就看到了息葵，换了身衣裳，想必是哪里的冰蚕丝织成的，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银光。一旁的是他差点杀了的息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收手，也或许是曾经杀的人太多了，已经懒得动手。 秩序井然，很快就排到了小米，小米站在凤迦前头，见到息葵时眼睛都亮了。 “是你啊大哥哥！” 息葵这才注意到这对兄弟。 先对着小米笑了下，随后又将目光移向上，见到了凤迦现在这张平淡无奇的脸。 想也没多想，随口问了句“痊癒了？” “大哥哥的药真是太神奇了！” 只有小米一直搭话，他哥哥看起来很不喜欢说话的样子，息葵当他是认生，给小米盛了碗干干的粥后又继续盛。 凤迦站在他的对面，下意识地注意到自己衣衫褴褛，隐约还能闻到头髮的味道，他之前想过让息葵帮他改命，但这念头只停留了一瞬。他要和息葵再无任何牵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而现在却以这种方式、这样的身份接过他手中施捨的粥。 自尊告诉他要转身走开，现实将他击垮，留在了原地。 不喝这碗粥会饿肚子，但不会死。 可这根本就不是接不接粥的问题，是他应该认清了自己这一世必须要向人乞讨，伸出曾自以为高贵的手，低下头颅。 第20页 后面等的太久都开始催了，息葵端着碗的手还摆在他面前。 凤迦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接过了沉重的一生。 379. 自那以后，每逢寒冬，息葵都会来到人间布善。 十年如一日。 看着小米日渐长大，他的哥哥永远沉默寡言，也会好奇，问他们为什么不干农活，不找份营生，为什么正值壮年却要以乞讨为生。 小米听进了息葵的话，这几年一直都在为人做工赚钱换取粮食，也只够填饱肚子。 凤迦面颊凹陷，长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看起来也是病怏怏的。 每一次看到息葵，从他手中接过粥，凤迦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他很快就懂得了自己现在是在被施捨，而他以前在利用息葵，让他为自己做这做那时，又何尝不是息葵在施捨他呢？ 差别之处就在于现在息葵施捨了太多人，其中包括了他。 这种被平等对待的感觉……让他格外烦躁且失落。 380. 对于息葵来说，一年一年过得格外的快。 等他再来人间放粥的时候，就见不到小米了。 有人说他出息了，考了武状元，息葵觉得欣慰。 再过两年息葵再来，就听说小米揭竿起义，成了叛军，已经被镇压了。 有道是天道轮迴，息葵也知道这是小米的命，除了唏嘘，也做不了其余什么。 天上又飘了雪。 今天是小米和他那些叛军砍头的日子。 381. 凤迦不跪天地，不信神佛，时至今日看着刑场上乌压压的人，却很顺从地跪了下来。 做了乞丐三十七年，一生短暂，庆幸今生将终结时又有些担心来世。 单是做乞丐还好，若是投胎成女子、小倌、奴僕…… 令牌落地，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 382. 还以为佛祖会出现，又教训他几句。 没想到只是顺利地被无常接走，又马不停蹄地到了转轮王那里投胎去了。 凤迦心高气傲，做了一世乞丐也仍旧如此，见了转轮王，也懒得去问自己投生成什么。 两眼一闭就上了转轮台。 383. 世上邪魔外道众多，偏偏凤迦得佛祖特赦，不是没有缘由的。 当年迦楼罗每日吞食小，临终无法进食，全身燃起火焰，尸身成灰，只留一颗青色琉璃心遗落人间。 琉璃心珠子大小，被年幼的凤迦误食进了肚子，此后便常年体热心燥，个性也愈发乖戾。 佛祖有意度迦楼罗为神，而本该收了这颗琉璃心，却因疏忽让它落下了人界。 一战后凤迦不死，佛祖以为他有足够时日反省顿悟，却未曾想到他依旧执迷。 这一次，佛祖给了他机会。 等他歷经人世后参悟。 384. 凤迦降生。 世界于他来说，模煳一片。 先前他担心这，担心那，担心他人生坎坷，现在好了。 他的担心全然没有必要。 他看见了自己的爪子。 想说话时，发出了“喵”的一声。 385. 直到凤迦看见自己身边的大猫都变成了人，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托生成了猫妖。 呵呵。 猫妖崽子长得极快，半年时就可以时不时变成小孩儿，身上毛茸茸的，还没褪毛。 尖嘴猴腮的模样。 令凤迦十分绝望。 他父母粗心大意，带他们兄弟去山里时就把凤迦落在了那，凤迦不愿为亲情羁绊，倒也迎合了他的心意。 只是幼小的猫妖毫无自保能力，没过多久，山头就被狼族占领了，凤迦发现司命仙君也是会玩，他，堂堂一只……不是，是一位魔尊，在司命的笔下竟然每天被狼崽子撵得满山跑，毫无还击之力。 疲惫。 386. 跑也跑不掉。 还没等长大呢，凤迦就被狼王的手下抓到了他面前。 狼王本来是想吃的，一看眼前那模样标緻的猫族少年，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养大后再一口吃掉什么的，最棒了。 凤迦被圈养了起来。 387. 狼王巽焱平日里就喜欢养些宠物。 猫啊狗啊鸟啊之类的。 至今养死过十二只狗，三十六只鸟，五只猫。 凤迦是他养的第六只。 凤迦今世的名字已经无关紧要了，巽焱用了几日，给他取了新名字。 小六。 凤迦突然想起，曾经好像也有人胡乱地叫他。 卿卿。 388. 卿卿你开不开心？ 卿卿你饿了吗？ 人间都把喜欢的人叫做卿卿。 卿卿。 389. 山洞内的大床上繫着长长的链子，另一头拴住了凤迦的脖子。他肤色苍白，几乎不说话，也很少笑，可以在洞内自由行走，但多半时间他都是坐在床上。 这一刻他从梦中惊醒。 眼神还有一丝茫然，下意识眯了眯眼，差点要抬起爪子洗脸，想了想自己现在是人形，又生生收回了手。 一定是最近心情太过糟糕，他才频繁的梦见息葵，梦见他哭哭唧唧的样子，也梦见他在石者山岩浆喷发之际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而有力，染灰时也十分漂亮。 人因七情六慾自怨自艾，有了情感的羁绊，就会产生更深层次的恐惧。 凤迦对此望而却步。 他要无所畏惧，他想所向披靡，他要成为开天闢地的独尊，绝对不可以对息葵的感情有一丝半点的回应，更不能同情。 可龙鳞或许真的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了。 他的心刀枪不入，被一点一点割开了fèng隙，进而兜住了满腔风声。 一点空，一点涨，一点疼。 390. “小六？” 是巽焱的声音。 狼族雄性大多潇洒俊美，巽焱相比之下有些粗犷，性情也十分慡朗。 巽焱在外威风凛凛，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铃铛逗猫。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巽焱拿着一串五颜六色的铃铛向凤迦走去，见他没反应，啧了一声。 “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 凤迦斜睨他一眼。 巽焱坐在床边拍了拍一旁：“过来，让我看看。” “……”凤迦沉默的同时在想狼肉的一百种做法。 他宁愿做十世乞丐，也想剁掉巽焱的爪子。 “怎么了？不开心吗？”得不到回应的巽焱满脸愁苦，又愤恨不已：“老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都不对我喵一声？啊？” 他抓着链子将凤迦拽到自己面前，伸手去揉他的头。 不仅猫爪锋利，狼爪同样如此。凤迦刚开始还会挠巽焱，后来被他摁在地上狠狠教训过了之后就不会再伸手了。 凤迦不耐烦地忍受他的胡乱揉捏顺毛，却突然瞥到他怀里发光的东西，伸出手够了一下。 巽焱注意到了，迅速地放开凤迦，站起身掏出怀里的珠子。 笑了起来：“这是北海的夜明珠，本来不是给你的，你要是想要，叫几声来听听？” 凤迦瞳孔一缩。 他在这颗珠子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391. 凤迦还是不说话，不肯叫，懒得和愚蠢的狼有任何交流。 更何况现在他只想弄死巽焱。 巽焱却说：“一会儿我餵完你还得去招待贵客，他可比你麻烦多了。” 凤迦冷眼看他。 巽焱：“以前总听人说，那位龙君堕入魔道后就在降龙台扒皮抽筋，现在已经是条废龙了，捡回一条命都是他命大。” 以讹传讹不过如此。 凤迦只知道他的龙筋没了，至于扒皮什么的，他不知道，也没想问。 如今听巽焱一说，凤迦却觉得毛都立起来了。 那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龙。 好吧，就算不是看着长大，至少也是从六百岁看到八百岁的。 除了自己，别人怎么能随便动呢？ 392. 巽焱没带凤迦去见人。 宠物再漂亮，带出去不听自己的话，也是丢人。 席上，他见到了息葵，北海龙三太子，敛起身上气息时看起来像无害的人间男子。 巽焱和息葵认识有些年头了，现在是有事相求，不得不笑脸相迎。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献上的礼薄，巽焱见息葵没什么反应，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三殿下，你看这引水东流的事儿到底可不可行？” 息葵笑笑：“这个，难说啊，也不归我管。” 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巽焱无处发泄，又听到手底下人来禀告，说是给小六餵食时让他给跑了。 “去找啊。”巽焱面露急色：“你们还能干点儿什么？餵个饭都能把他餵丢？这一跑满山撒丫子乱窜，能逮着吗？” “怎么了？”息葵问。 巽焱骂了底下人几句后平復下了心情，对着息葵抱歉一笑：“养了个不听话的猫，跑了。” “猫本来就不是可以让人养的动物吧？” 巽焱看了他一会儿：“……我也不是人啊。” 393. 息葵在这小住几日。 晚上自己睡一个洞。 洞门口有个石门，特别安全。 睡着睡着，有东西叫门。 息葵烦躁地爬起了床去门口查探情况。 一开门。 一个戴着项圈，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就这样看着他。 “带我走。”他说。 息葵揉了揉眼睛。 394. 关上了门。 395. 吃一堑长一智，息葵已经不会随便捡来歷不明的东西了。 更何况这少年长得这么漂亮，越迷人才越危险。 他听了一宿挠门声，第二天早上黑眼圈严重。 去找巽焱时，发现他不在。 小狼崽子说他们大王抓住了逃跑的猫，正教训着呢。 息葵想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猫。 走到巽焱的山洞外时就听到了刺耳的嚎叫声。 一声比一声悽厉。 396. 息葵拍了拍门。 门应声而开。 走进去时正看到巽焱刚化成人形，而床上锁着一只无杂毛的白猫，好像被狠狠蹂躏了似的，正躺在那里用阴恻恻的目光警惕地盯着这边看。 “唿……”巽焱分享育宠经验：“真的，不听话就要打，不然它们总把自己当主人。对了，三殿下可有类似经歷？” “嗯。”息葵想了想：“我也被人当宠物养过。” 巽焱：“……” 息葵：“被好吃好喝供着没什么不好，不要总挨打就行。” 巽焱若有所思：“我听底下人说，宠物们嚮往自由，所以我养过那么多东西，屡试屡败。” “年轻时我也喜欢自由的生活，而这一定程度上等同漂泊。三千世界没有什么是自由的，有很多东西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比如……这只猫。”息葵看到了它的眼睛，浅褐色的，正盯着他，他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只要你不对它那么凶，日子久了，它会被驯服。” “很难说，我养了他这么久。” 息葵却注意到白猫颈上的项圈，材质莫名，却和昨夜那少年戴的一样。 “啧……”跨种族的爱恋令人唏嘘不已。原来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还在这说了这么久，真是够丢脸。 第21页 “你们慢慢相处吧，我出去转转。”息葵忙不迭退出去。 巽焱扭过头看着床上的猫，似乎仍在发愁教育方式。渐渐地，有血渗出来染红了毛，巽焱走后，凤迦才开始舔舐伤口。 刚才被狼爪子抓了几下，皮开肉绽，扒开毛才能看到伤口的情况，又痒又疼。 他很难舔到嵴背，尝试了很多种姿势包括把腿举到脑袋上都不行，独自一只猫趴在角落里发出了呜咽声，如果在以前，息葵会担心又急切地帮他治疗吧。 现在很好。他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又和自己讨厌的狼说了那么多话，分享育猫经验，畅谈人生哲学，一起喝酒赏月，看山看水，怎么不一起挖个坑埋点土找个棺材板好好聊一聊，聊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分手呢？ 很好，特别好。 谁在乎啊。 :-d 397. 息葵，你很棒，:-d 永远活在我心中。 ――凤迦。 398. 息葵下山那天，巽焱出来送他上了马车。 近来也懒了，没了龙筋换了新的后也不像以前了，马车乃息葵出行必备。 “三殿下，事情就拜託你了。”巽焱想开条河从北海引水，和息葵提过了几次，他也答应回去和老龙王说说。 息葵应下，又听巽焱说：“有一套酒具我放进了车上的檀木箱子里，还请留心些。” “好。” 马车是特制的，走山路也四平八稳，过了好一会儿，息葵没什么意思，打开檀木箱子想看看是什么酒具。 一打开，就见到毛茸茸的一团。 传音虫也飞了出来，狼王声音如在耳畔。 息葵只听了个大概意思，想来是巽焱自觉自己不适合再养什么宠物，就送给了他。 想起少年的模样，息葵没什么兴趣，可是眼下这只猫睡得安逸，说不定被下药了，不然也不能乖乖在里面。这种情况送它下去无异于让它送死，想了想，息葵还是把它带回了海里。 399. 也不是不知道猫会淹死，只是息葵觉得这毕竟是只猫妖，下海时就疏忽了。 檀木箱子旁边早被狼王钻了很多透气的洞，息葵就这样拎着箱子回了龙宫，把猫搁在了桌上，盖子打开，透气。 海星精在外面敲门说龙王在找他，息葵自认为这次出门前和父王禀告了，没犯什么事儿啊，狐疑地出了门。 老龙王是叫他去坦白这几天都去哪了，见了什么人的。 上次息葵险些入魔，老龙王觉得自己疏于管教，这几百年一直对息葵严加看管。 晨昏定省，一日不废。 息葵原原本本交代，又提了狼王的求，听父王说他考虑考虑，便又退下了。 刚回房间，就见到自己大哥站在桌前，息槐扭过头，奇怪地问。 “你带回来一只死猫做什么？” 400. 凤迦第二世，猫妖，卒。 401. “不是！我的猫是活的！”息葵心咣当一声沉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看，猫咪腹部胀起，身体上浮，却因为项圈上有链子，被锁在箱底，而没有漂远。眼看着猫都翻了白眼儿，水压也快将它挤得变形，息葵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么多么愚蠢的事。 他！杀！生！了！ “不行，我要下地府和秦广王说说。”他急着下去。 息槐抓住他的时候，他已经魂魄离体了。 402. 好在是猫妖，有灵魂，错误可以补救。息葵下来得极快，到了地府里顺着飘荡的灵魂找，走着走着就进了第一殿。 息葵小时候来玩儿过，因太阴冷的缘故，就再也不来了。 十殿地狱，息葵只来过这一殿。秦广王没那么好相处，冷面冷心，但息葵毫无畏惧。 找了一圈也没有，只见秦广王很不耐烦。 “三太子找完了吗？” “没有。”息葵语气恳切：“阎王爷爷，您能帮我找一只猫妖的灵魂吗？他刚死。” 秦广王：“……你多大？” 息葵一愣：“大概一千多岁。” 秦广王：“我也是。” 息葵：“……阎王哥哥，你能帮我找一只猫妖的灵魂吗？他刚死。” 秦广王：“不能。” 息葵：“……” 若是在以前，息葵即便不大闹地府，也要在阎王殿前哭一场。 现在是不敢了。 乖乖地坐在了秦广王脚下的台阶下。 “找不到我就不走了。” 403. 凤迦被淹死是在司命仙君意料之外的。 于是当负责他转世的鬼差接到他时，只把他带回去了转轮王前，转轮王遣人上天宫，一来一回也会耽误很久，可当下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把凤迦的魂魄锁在了地狱里。 凤迦觉得虽然自己死得很惨…… 但莫名有些感谢息葵，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404. 阴间日夜不分，永远都是那么阴冷。息葵赖着不走，秦广王找人通知了老龙王，要将他送回北海去。 “我就想找一个魂魄！他因为我而死，我想找到他后向他表达歉意。”息葵又感到自己很无力：“虽然道歉没有用，可如果见不到他，我会白天晚上都睡不着的。” 秦广王想了想，便让鬼差看着息葵，带他去十殿里所有的地狱转一圈。 想着找不到也就送他回去了，省着他再来胡闹，息葵的一根筋是人尽皆知的。 息葵花了很长时间，路过一方方地狱。看魂魄受苦，油锅烹炸，于心不忍，又不能匆匆几眼略过，刚走了几个地狱就已经冷汗涔涔。 这些将是他今后几个月内纠缠不清的梦魇。 当他走到最后一个小地狱时，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 鬼差道：“再往前是紫赤毒蛇钻孔小地狱，三太子要进吗？” “来都来了。”息葵对蛇有着天生伴随而来的恐惧，一想到那些毒蛇爬来爬去，听这名字说不定还要在人身上钻孔…… 啧…… 咬咬牙，还是进吧。 这间地狱里鬼魂很少，偶有蛇自身边爬行而过，发出吐信的声音。 再往里走，有鬼差把守。 送息葵的人不知这边情况，就说是秦广王下令带三太子看一圈。把守的鬼差也觉得没什么大碍，听说三太子找的是猫妖，就想着让他看一眼里面就是了。 勾魂锁链发着银色的光，将魂魄锁在石柱之上，息葵只瞥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那是他隔了再多年也忘不了的面容。 而这样看着却十分陌生。 那种感觉谈不上惊天动地，却也会在胸膛间翻起骇浪，与过往有关的记忆轰鸣席捲，看到一人，仿佛在此之前受过的所有苦难都不算苦难，所有的酸楚都泛上甘甜，所有的艰辛变得云淡风轻，一切都只化成两个字，“值得”。 “凤迦，你还好吗？” 沉默了一阵后，息葵问道。 405. 凤迦本来想装作不认识，可一想到息葵过那么好，就难免嘴贱地说：“挺好的，毕竟刚被你淹死。” “……”息葵思绪飞转。 他没亲眼见到凤迦魂飞魄散，所以一直觉得凤迦还活着。此时见了，狂喜有之，惊吓有之，五味陈杂后则是无比的理智。智商完全在线，凤迦现在这种情况，一定是被人看着，他们两个说话的时间不会太多，所以要在短时间内交换全部的信息，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在地府投胎转世，上一世成了猫妖就是刚被我淹死的那只？” 凤迦看了他一眼：“嗯。” “接下来还会继续投胎吗？” “会。” “有什么印记吗？” “……没有。” 息葵的心凉了半截。 但单是见到凤迦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已足够幸运。 话没说几句，凶神恶煞的转轮王就已经来到这里，带着众多鬼差，押息葵离去。 息葵回过头见到仍旧绑在那里的凤迦，没有再说话。 上穷碧落下黄泉，当见到这个人时，他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 他做不出端着身份，拿捏感情的事，也没办法装作无动于衷，对凤迦说什么“我不爱你了”，更小的时候他意识不清自己的感情，等到付出的更多时，就想要得到相应的回馈。 凤迦一日没给他这些，他的执念就一日不能消去。 息葵想，自己这样大概这就是之前见过的讨债鬼吧。 406. 佛曾告诉凤迦。 你要把亏欠世人的，一一偿还。 要把丢失的情感，全部找回。 要对伤害过的人，尽力弥补。 要活得有血有肉，充满七情六慾，先做一个完整的人。 凤迦对此不屑一顾。 407. 如果他的青色琉璃心来自于佛祖看中的护法，那他可不可以把心还回去？ 凤迦想问，没什么机会问出口。 想终结自己过分荒唐的一生，却还要带着记忆投入下一个不知疲倦的轮迴。 累。 408. 被送上转轮台时，凤迦又后悔自己对息葵说他正轮迴的事。 兜兜转转这么久，他再也不想让息葵为自己付出一星半点，两不相欠也许不可能了，可若是说到偿还，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还给对方的。 哦等等，还有一片龙鳞。 佛光乍现。 炫目后却是一片昏暗。 只听得到声音。 佛问。 要做护法、做鸟王、做佛，享人间万世香火，就接着轮迴修行。 要弃了前功，继续做那超越六道非人非神的存在，也便由他自己。 他要凤迦选一个。 409. 凤迦睁开眼，是明晃晃的金色。 他茫然地坐起身向四周望去，见到一整面水晶镜。 他看见了自己。 不是别人。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是他凤迦。 他记得了自己的选择。 他不想成佛，不要还清孽债，宁愿找回原身，将修为散尽，活得长长久久，却再无翻天的可能。学武，最多是人界中武功高强的人，修仙，一身孽骨昭昭，筑基都不可能，也只能算是个活得很长的废人。 这样没什么好的，但至少也没有那么糟。 410. 南海的龟丞相已经很老了，老眼昏花，快游不动，在岸上捡了个美人儿，餵了避水珠带回海里，打算等几日后北海三太子来，送给他做媳妇儿。 息葵比说好的时间提前了些。 听龟丞相说他留意了几百年，终于给他找了个满意媳妇儿，便连连笑着摆手忙说不用。 媳妇儿有一个就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可能整条龙都要被晒成龙肉干。 龟丞相拽着息葵的手往房间里走，推门一看，里面的人像人间成婚一样，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坐在床边，盖头也没盖。 “漂亮伐？”龟丞相像推销宝贝一样。 凤迦疲倦地看着这糟糕的一切。 看着息葵望着自己的眼神和自己身上这智障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气。 息葵眨了几下眼，海水里是看不到眼泪的，却可以看到他红红的眼眶。 第22页 他听见自己说“漂亮”，回答给龟爷爷听。 411. 带新媳妇儿回北海。 息葵力排众议，说了凤迦现在已经得了宽恕，一定乖乖的不惹事，好说歹说，娶了过来。 嫁进门的小媳妇儿公公不喜大伯哥不爱，并不讨人喜欢。就连拜堂成亲时都没人在，只有几只虾爬子在旁边。 虽然是龟爷爷给的媳妇儿，可息葵还是想先问一句。 “你要嫁给我吗？” 凤迦看了看周围布置好的喜堂，问：“可以不嫁？” “……可以。” 凤迦觉得息葵脸上分明写着不嫁就哭给你看。 嫁人这两个字是从未出现在凤迦的生命里的，他看着息葵，缓缓问：“娶了我之后，就能更好的报復我了吧？” 息葵笑了下。 “或许吧。” 凤迦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目光里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他掏出一方包裹好的红色喜帕，递给了息葵。 “如果我想离开，你会放我走吗？” 息葵接过，顺手打开。 一片干干净净的龙鳞发着淡淡金光，就躺在那里。 息葵笑红了眼。 “我还把心放在了你那里，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412. 琉璃心一碰容易碎，死大概是死不了，如果碎了，只会每日每夜感觉到心如刀绞，好像生吞了无数玻璃碎片，凤迦还不起。 “我没有什么可还给你的了。”凤迦说：“就连这条命你也不屑来要吧。” 息葵还没回答，就听一道冰冷声音。 “我要。” 锋利的金丝线层层缠绕上凤迦的脖颈，将他直接提了起来。 “大哥！”息葵看着突然冒出的人叫了声。 “他差点杀了我。”息槐悄无声息出现在凤迦身后，隔着他，问息葵：“你大哥的命就不是命吗？” 413. 息葵看着凤迦青紫的面色和正在向下滴的血，迅速地跑到他身旁用手中的鳞片割开金线，顺便也把他的脖子割了一道口子。 息槐看着弟弟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和紧张目光，微微撇了撇嘴。 “当年他留我一命，如今我也还给了他，这很公平。” 息葵有些不解，毕竟他觉得凤迦是真的想过要杀自己大哥的。 414. “那时……你是想杀了我大哥吗？”息葵一边蹲在凤迦旁边给他顺气，一边问。 凤迦没好气的答：“是。” “别听他放屁了。”息槐冷呵了几声：“他要是真的想杀，我也不会活到今天，眼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娶了个这样的倒霉媳妇儿。” 凤迦脖子上的伤口被包扎起来，息葵撩起他的头髮又放下，伸手摸了下包扎过的地方，只想知道凤迦现在是怎么想的。 息槐把他们两个人撵回了房间。 心结如果解不开，早晚都是个问题。息葵问了两遍，关于当时凤迦有没有打算痛下杀手，凤迦回答的都很不耐烦。 不是“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就是“嗯真的想杀他顺便把你杀了大家一起死算了”。 一时陷入无解。 “算了先不想了，我先看你的伤。” 突然间想到鳞片的事，息葵扑到正坐在床边休息的凤迦身上，直接撕坏了他那粗制滥造的人间嫁衣。 胸口有片可怖的痂还未长好。 息葵伸手不敢过去摸，试了几次，只在上面轻轻划过。 “疼吗？” 凤迦想了想，歪头。 “没有你当时疼。” “你……”息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自己骑在身下的人，半天说不出话。 凤迦双手向后撑在床上，被扯坏的嫁衣搭在身上，整个上身近乎赤裸，脖子上缠绕着金布是从息葵身上扯下来的，胸口结痂的地方丑陋，但却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份被凌虐般的美感。 吧嗒吧嗒地，泪珠砸在了结的痂上，凤迦顿时觉得人生无望，看着莫名其妙哭起来的息葵，嘆了口气。 “哭什么？” 息葵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 父王骂他是个赔钱货时他没再哭，接受了母后再也回不来的事实后也没有哭，一条龙巡视北海，夜以继日爱岗敬业，任劳任怨，逢年过节，加班加点时也不会哭，却在洞房花烛夜时，听到新婚妻子说出心疼自己的话时，哭得断断续续，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骑在媳妇儿身上哭得痛彻心扉、无与伦比…… 他相信凤迦也是有心的啊，只是这颗心硬一点儿，冷一点儿，难啃一点儿，一直焐不热也就算了，可只要他的心稍稍软下来些，息葵就抑制不住自己，想往里钻得更多一些。 当时被忽略的伤早已经癒合了，可伤痛的感觉还在，如今被轻描淡写提起，却又呈捲土重来的架势。 真的很疼啊。鳞片都是顺生的，要拔下一片，就要把它撬起来。现在才关心自己疼不疼吗？息葵觉得自己真的委屈死了，也没人愿意安慰哭唧唧的他。 没人关心他到底在想什么，所有人只看他可以飞得那么高。 可小时候他也有恐高症啊，被父王叼到天上往下扔时一边哭一边吐，被骂是条废龙，还不如去做蚯蚓。 当人们学会了控制自己的眼泪，就证明他已经是个无趣的成年人了。息葵学会了这一点，憋了太久，一哭就收不住了。 “没，没什么！”息葵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待稍稍平静下来后，就急于反驳。 鬼才会相信他什么事也没有，凤迦恍惚间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几百年前，刚见到息葵的时候。 他觉得这个孩子很吵很闹，遇见什么事都喜欢哭唧唧的，可爱有余，成熟不足。谁家要有这一倒霉孩子肯定操碎了心。 再后来凤迦觉得这孩子多半是自己家的了，他心很累啊。 不想要累赘，又需要他的帮助和施捨，在索取和躲避的拉扯中没有谁是胜者，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并不是无坚不摧。 小时候他生父动辄对他拳打脚踢，母亲也难免遭到毒手，渐渐地开始失常，精神状态极差，被人叫做疯婆子。 他开始觉得，如果他自己无父无母无爱无恨，天地间只他一人，也没什么不好。他去山里採药，误食了青色琉璃心，再回家时性情变得古怪而暴戾，甚至在自己不清楚的情况下……杀了他的父亲。 弒父有悖天理伦常，是大逆不道，天罚降下时全村的人都被困在火海中，他开始怀疑人世间的法则。 自此肉身入魔，一路顺风顺水，更得魔尊名号，座下侍奉追随者无数，这样的人，又拿什么讲爱恨，谈情感，论亲疏。 而总有那么一个人把他丢掉的东西一点点地塞回去。 等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才被发觉。 415. 凤迦再看着息葵没出息的哭时，竟然不再有厌倦，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卿卿。”息葵叫得顺口，懒得改，耐心劝他：“以后做个好人好不好？” “……”凤迦被佛祖摆了一道，心里也很憋屈，却也不敢再作了。 “你既然要与我成家，就应该知道，我夙孽满身，今后怕是都洗不清了。” 这样的自己，也配么？ 息葵拧了拧袍子上的泪水，无所谓地道：“我们就在海底，再脏的东西也能洗干净的。” 凤迦：“……” 息葵：“……” 凤迦：“……” 息葵：“……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脏东西……卿卿！媳妇儿！你别这样！你看我一眼呀！啾！” 他凑到了凤迦嘴边亲了一下。 慌张而真挚。 一如几百年前那一吻。 416. 娶个媳妇儿真的太不容易了。 洞房也是。 息葵哭着脱光了凤迦和自己的衣裳。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不可描述之后，不可描述起来。 417. 【点此查看更多精彩内容】 418.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些事。 大概要用接下来的无尽岁月弥补。 怕只怕天地不容，连偿还的机会也无，在每一个安稳的夜，都会突然惊醒，摸了摸身边人，又瞧了瞧自己，见无异常，重新睡去。 爱锋利而缠绵，剥开坚硬躯壳，生出细长藤蔓，将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包裹在一起。 凤迦想，他说不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做不出任何承诺，就连他的未来都虚无缥缈。 但他想试着做一个普通的人。 也许还会试着爱人。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人会等。 419. “息葵。” “怎么了？” “没事。” “卿卿？” “嗯？” “爱你。” 啾啾，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