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怀璧其罪》
1、重生
那拉氏醒来的时候,天刚刚破晓。
起身,借着残余的烛光,那拉氏打量着这个似曾相识的房间。
与床相对的是一张红木八宝呈祥桌,上面摆放着未秀完的手帕。靠窗户的地方被安置了一张小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角落摆放的玉净瓶里正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红梅。
颤抖着伸出手,在看到一对白嫩小巧的柔荑时,那拉氏彻底愣住了。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一双手——光滑、柔软、细腻。然而自从到了冷宫之后,常年拨动佛珠的手指上结起了厚厚的茧子,因为要打理自己的衣食住行,手掌渐渐变得粗糙。从此,一切关于手的美好的词汇都与她无关了。
那拉氏忽然觉得害怕,哪怕这个房间和记忆深处一模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来这里。虽然她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一些,然而人的本能就是这样,一切不利于自身的事情如果不是到了最明朗的时候,人的潜意识里总会排斥最接近于事实的真相。
那拉氏静静躺下闭上眼,仿佛她未曾醒来过一般。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那拉氏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越来越焦急。
她必须得回去,那里有她的儿子和家族。虽然她对于儿子来说不是个好的母亲,对于家族来说不是个好女儿,但是,只要她在一天,那么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拉氏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然后感觉有人给她盖被子,摸她的头。
那拉氏想要看看是谁,可是身体却不受她控制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结果一切都是徒劳。直到进来的人出去她都没有睁开眼,绝望之下,那拉氏感觉整个人晃悠悠的起来了,随后飘来一阵迷雾,将她卷了去。
越来越多的画面闪过眼前。
幼年刻苦的学习,被指婚后的害羞期待,第一次请安时的委屈,册封时的当头一棒,所谓的“唯一的贵妃”的屈辱,坐得后位之后的艰辛困苦,丧子的悲痛欲绝以及断发劝谏后带来得无休止的冷漠、厌弃和谩骂。
那拉氏麻木的看着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的生活一样。
接着,画面一转——
一个少年正跪在棺前抽泣着,瘦弱的身躯微微抖动着,仿佛害怕稍微大声一些便会引来呵斥一般。
那拉氏眼角含泪,已经猜到少年和棺中躺的是何人了。她静静的看着少年的背影,欣喜、心酸充斥胸间。
随后,画面有一转——
冷清的灵堂上,只有缪缪几人或站或跪。祭拜的人来去匆匆,像是害怕沾惹上什么瘟疫。
那拉氏有些疑惑,不由伸头去看灵牌。
这是谁?十二皇子是谁?那拉氏看清楚灵牌后脑子一瞬间空白一片。她左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几步之隔的棺材她竟然不敢去看。
茫然的环顾着可以称得上简陋的灵堂,那拉氏一口鲜血喷出,随后昏了过去……
那拉氏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她一遍又一遍的回顾自己的一生,一回又一回的经历丧子之痛,一次又一次的参加自己以及永d的葬礼。
她好恨。恨给她指婚的雍正,恨薄情寡义的乾隆,恨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更恨自己。她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忠言直谏的皇后?恨自己为什么要在乎乾隆和皇家的名声?恨自己为什么执迷不悟的爱上他?
如果重来一次,如果重来一次,那拉氏想着,重来一次的话,她不会再爱他,她要为自己而活,要将最好的都捧到自己孩子面前,要让那些对不起她的人统统都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2、梦魇
那拉氏躺在床上万念俱灰,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三个孩子的音容笑貌,那柔软泛着奶香的身子仿佛就在怀中,就算一遍一遍的重温着噩梦,她也不愿意醒来。那拉氏害怕,她怕一觉起来之后她会彻底的忘记。
与此同时,毫无预兆陷入昏睡的三格格彻底吓坏了那拉府上所有的人。
几乎每一个出诊的大夫把脉之后都是脸色凝重却无法可施,就连第三天厚着脸皮去宫里求来的御医也是一筹莫展,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尽量捡着不伤身却又能吊命的药方开了几副。
就在所有人都死心,那拉福晋哭到休克的时候,府外却隐隐约约传来木鱼声。
沌多闻声心中一动,不由想起昨天一个小厮背后咕叨的话:“格格莫不是中了邪?”当时沌多听了心中恼怒,连日来的火气都发泄在了小厮身上,那个小厮被打了二十大板后在柴房关了一夜。此时沌多听到木鱼声又想起小厮的话,心头不由一动,不顾御医在场连忙让人请那位僧长进来。
御医脸色顿时不好,但是医治多日毫无成效,他们就连格格为何昏睡都不知道,因此就算对沌多此举不满也不好发作,反而还隐隐希望此僧真的能解开谜题。这样就算他们无功也不会有过,毕竟自古以来鬼神之说扑朔迷离,不是凡夫俗子能够左右的。
僧人来得很快,不过须臾之间而已。
沌多见了僧人眼前一亮,顿时觉得自己的幺女有救了。
只见那僧人衣袂飘飘,眉长耳厚,鼻梁高挺,双目隐隐透出一股庄严济世的亮光,他脖子上挂着的佛珠共有108颗。那佛珠粒粒饱满圆润,泛着青绿色的亮光,走近了甚至能闻到佛珠上散发出得檀香味。
室内的人见此都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沌多更是不顾身份礼节,热泪盈眶的拉着僧人的手,嘴里喊着:“求师傅救救我的女儿吧……”
僧人稍稍安抚了一下沌多,随后在他的带领下进了那拉氏的房间。好在那拉氏现在不过五岁,并不用避忌男女之防。偏厅里的御医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带着不甘和希望也跟着进去了。
僧人站在床前将那拉氏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眉头紧皱。
“师傅,我的女儿如何?”沌多见状心中一紧,不由出声询问。
“无大碍。格格不过是走失了一魂三魄而已,待得贫僧念上一篇经书即可。”说着,僧人将脖上的佛珠取下在那拉氏手腕间缠绕了三圈,随后念起来经。
那拉氏此时正趴在棺材之上默默看着里面沉睡永d,突然她觉得一阵心慌,然后感到自己的力量在流逝,身体也渐渐的变得透明。那拉氏愣住了,随后疯狂的抱紧棺材——她不想离开自己的孩子,哪怕每一次都只能重复的看着他们死亡。
力量流失的太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拉氏就已经抓不住棺材了,而她的身子也是越来越透明,并且开始化成烟丝。
那拉氏已知自己没有时间,拼却最后一点力气趴上棺材边痴痴的望着永d,一滴泪由腮边滴落到永d的脸颊上,仿佛他也在哭泣一般。
那拉氏望着永d,慢慢消散……
3、布局
雍正五年七月十八日,皇四子弘历与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奉旨成婚。
这一天,那拉氏在院子里呆了一个下午。
那拉氏回来之后不止一次的梦到以前的事情。有时候她会想,不如等到选秀的时候故意生病算了。这样,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与那个男人有交集,再也不会老死在了那个黄圈圈里面。可是她不甘心……
那拉氏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佛珠。
这串佛珠是四年前帮她招魂的僧人所赠。
那个僧人法号智善,常年跟随师傅在一座边远的山上侍奉修行。那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智善的师傅让智善出来游历,并且吩咐他说要将佛珠送给他遇到的第一个病人。说来也怪,智善一路走来居然一个病人都未遇到,直到到了京城走到了那拉府门口才遇到匆忙出门抓药的小厮,这才遇到了第一个病人。
这事当时传的挺热闹的。人人都说那拉家的三格格是个有福气的,能蒙得佛祖庇护。宫里也因着这事对她多有看重。逢年过节必有赏赐下来,每次到宫内请安的日子时不时也会被叫上去问话。这些在那拉氏看来繁琐不耐的举动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受宠的证明,因此那拉府上越加的热闹起来。好在沌多有自知之明,行事随着自家地位的水涨船高越加低调,而那拉氏上头的两个哥哥也被沌多先后送上了战场。
那拉氏看着天空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上辈子她被送到冷宫的时候,最初她也是这样坐在院子里,手无意识的拨弄着佛珠,盼着她的皇上来接她出去。可是,最后盼来的却是那样一个葬礼,盼到的却是自己仅剩的儿子英年早逝的结果。
爱新觉罗弘历,这一生,就当你还我的——那拉氏冷淡的收回目光——这一次,她们一个都别想逃……
“格格,天热,您还是回屋子里歇一会吧!”
那拉氏侧头看了看出现在身后的容嬷嬷,心头一暖:“嬷嬷,那些个事情你交给丫头们就好了,哪里要你去做。”
容嬷嬷闻言笑的一脸慈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消暑的冰□□,她们跟的时日短些,不知道格格的习惯。”
那拉氏微微抬手,将柔嫩的小手递给容嬷嬷。
容嬷嬷见状立马躬身小心翼翼的将那拉氏扶下石凳。
那拉氏略微用力的握了握嬷嬷的手,随后若无其事的放开。
容嬷嬷因为是那拉氏的奶嬷嬷,受的待遇还是比较好的,双手虽然有些茧子,却不像当时在冷宫的时候那样干枯、粗糙甚至裂开了一道一道的口子。
那拉氏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容嬷嬷,随后又端正了自己的姿态,这是她几十年的习惯使然。以前身处在那个位子,人人都盯着她。只要举止略微出格了一些,就会有无数流言蜚语喧嚣而起,于是她只能一次次要求自己,于是那些规矩刻进了骨血成了她无可磨灭的习惯。
漫不经心的回到房间,那拉氏突然冒了一句:“你说,三个月之后的万寿节,我将绣好的佛经送给皇上怎么样?”容嬷嬷一愣,待要回答时,那拉氏又说:“那样一定很好玩!”
是啊,一定很好玩。那拉氏眯着眼睛笑得开心。
前世,乾隆给高氏晋位的理由是女红无双,那么这一次呢?如果这个无双的称号早早被自己夺走了呢那么乾隆,你还能为你的高氏想出什么理由?
4、闲话
雍正五年万寿节,乌拉那拉家凭借一幅双面炕绣风头一时无二,完全盖过了宗室权贵之家。
对于此种情况,那尔布喜忧参半。喜得是自己才干不足一直得不到升迁,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对于正当壮年的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忧的是这次自己忘记谨言慎行、风头出尽,基本上将宗室权贵得罪光了。
对于自家阿玛的的担忧,那拉氏多多少少知道,此刻她正摩挲着嘉奖的圣旨微微勾起嘴角,随后随手将圣旨递给了满头冷汗盯着自己的管家。管家小心翼翼的接过圣旨,片刻不敢逗留,捧着圣旨一溜小跑奔向了那拉家供奉祖宗的小院子。
“阿玛现在还在书房吗?”那拉氏看向院子心头一动。
安黎闻言低眉顺眼的回答:“回格格的话,大人一刻之前去了福晋那里。”
挑了挑眉,那拉亲自到院子里折了一支半开的梅花,然后带着下人悠闲的往她额娘的屋子里走去。
那拉氏这次失策了。她根本没料到自己的炕绣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其实那面炕绣除了绣法新颖又是失传了的双面绣之外也没有什么独到之处。那拉氏没想到的是雍正看了会这么喜欢,甚至直接放在了乾清宫。
那拉氏娥眉轻蹙,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摆脱现在这个困境。现在他们家的处境不是很好。阿玛只是个镶黄旗的佐领,两个兄弟也不过刚刚到军营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族里的人也多为平庸之辈,如果遇上不忿的权贵的反击,那么他们家甚至他们家族都会受到重创,至少十年才能恢复元气,且这还是在子孙争气的前提下。她现在有些讨厌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做了这么一件蠢事呢?她自己已经有佛佑之名在外,宫内也有些恩宠,大可不必这么急功近利的。
“女儿给阿玛、额娘请安。”那拉氏见了双亲虽然言笑晏晏,但依然规矩的行了个福礼。
那尔布见到女儿,原本忧心的脸色舒缓了一些,连忙让福晋的嬷嬷亲自扶那拉氏起起来。满族的姑奶奶是尊贵的,基本上都是娇养着长大,况且那尔布又只有这么一个嫡亲闺女,自然是捧在手心里了。
“怎么有空到你额娘这里来?天怪冷的,生病了就不好了。”
那拉氏抿嘴一笑,上前挽着那尔布的胳膊轻摇:“阿玛,女儿才没那么娇弱。女儿可是来给阿玛和额娘送礼物的。”说着,那拉氏示意安黎将梅花捧过来。
“自从先生来了之后倒是越发雅致了。”福晋伸出食指点了点那拉氏的额头半真半假的说。
那拉氏见此身子一扭,彻底躲在了那尔布身后,满脸是娇憨顽皮的神色。
那尔布和福晋见那拉氏满脸天真,原本略微好了一些的心情又沉了一些。
“阿玛,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那尔布没有说什么,福晋倒是说了几句:“还不是这次万寿节的事情,大伙都盯着呢!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住口,”那尔布紧张的看了看周围,“这是你能说的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自有他的用意。”
那拉氏低头想了一会才说:“皇上自有他的用意,是福是祸都是命数。只是女儿这次连累阿玛和额娘了。”
“我的儿,你怎么那么傻。”福晋伸手搂过那拉氏:“能得圣上青眼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不过是群小人眼红咱们家,你又何必怪自己呢?”
那拉氏眼眶微红,只得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入福晋怀中,只是那一双眼睛微微透着狠厉。
5、谜团
这年清明节刚刚过去,春衣都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时候,一件让朝野震惊的贪污案以众人措手不及的方式被爆了出来。以现今的情况看,被牵连的不过是一些江南小吏,但是有眼见得都能看得出,这后面绝对牵涉到某位或者是某个党派的利益。显然,雍正帝也想到了这点,因此在选派调查的官员时很是谨慎,让人意外的是最后前去的居然是那拉氏的父亲那尔布以及刚刚封了贝勒的四皇子弘历。
那拉氏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呈现出一瞬间的呆愣。在得到皇帝的许可后带着嬷嬷、丫鬟匆匆回到了家里。
这次的任务很急,没有人会想到最后的人选是那尔布,就连那尔布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
“阿玛,我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你还是小心些好。”那拉将一杯清茶放到那尔布手边忧心忡忡的说。
“是啊,阿玛,小妹说的对。这件事情太过反常了。”看到大哥景顾吉和妹妹不赞同的看着自己,景顾勒赶紧说:“我不是说阿玛不好,但是从去年开始,皇上对咱们家就好的太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好了,这些不是你们能管得事情。”那尔布轻松的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家的一个机会。你们两个明天就回军营,不要忘记我们家的家训。小三就多呆几天,好好陪陪你额娘。”
那拉兄妹三人现在也想不出办法只好不甘不愿的点头答应。
这次贪污案爆发的突然,雍正很是生气,着令那尔布和四贝勒三天后启程。那拉氏得知后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宫中赏赐的上好药物包了一包送给阿玛,余下的全部给了两位兄长。
那尔布离开的当天,那拉氏也被宣召回了皇宫。
拜见过皇后,应付完一干前来贺喜探听消息的嫔妃,那拉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了。无奈这里是皇宫,是天底下规矩最为苛刻的地界,那拉氏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就连晚上睡觉都是中规中矩不敢逾越。
回到坤宁宫侧殿,那拉氏偷偷招来院子里负责花木的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姓秦,单名一个顺字,原是在御花园里负责花木的,后来犯了规矩要被送到慎刑司的时候刚好被那拉看到。那时候那拉刚刚进宫没多久,她虽然知道秦顺犯了事,但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故而回去求了皇后。之后秦顺便被送到了坤宁宫侧殿。这不是什么大事,那拉转头就忘记了,直到第二天秦顺感恩戴德的前来磕头才想起。
秦顺这个人小聪明有,人也不错,那些宫女太监对他印象都挺好,属于到哪都能混的下去的那种。那拉初来乍到,人脉不比那些嫔妃,且自己不过是个荣养在皇后身边的格格,手上也没多少人,因此秦顺可以说是帮了她不少忙,打探了不少消息。这次那尔布封官来的蹊跷,所以回去之前就让秦顺帮着打听了一下。
“格格,这件事发生的突然,而且乾清宫那边奴才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那拉无所谓的点点头,其实她对这个也不抱什么希望。雍正是什么人,如果能轻易的从他那探听到消息,恐怕这个皇帝也轮不到他了。
“格格,”秦顺上前一步微微朝那拉那边倾身:“奴才发现,皇后娘娘吃得药丸有古怪。”
那拉睁大眼睛,随后狠厉的瞪了眼秦顺:“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那天奴才修剪树枝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因此就和总管告了假回去休息。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屋里的药没有了,就想着去太医院取些来。哪想,到了那里却见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吹雪和李御医偷偷的在磨药。奴才觉得奇怪,就躲在一边,随后尽然听到吹雪问李御医这样做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李御医则是怪笑几声说这药就是补药,但是必须用正确的方法服用,不然补药也成□□。”
“…………”那拉听完挥挥手就让秦顺离开了。
秦顺说的可能是真的,但也可能是假的。那拉眯着眼想了想,还是觉得秦顺不太可靠,也对自己之前的大意懊恼。
这件事很棘手,但是做的好了也能是功劳一件,端看怎么做了……
6、谋划
“嬷嬷,咱们家在这里有什么人吗?”
晚上,在屏退众人之后,那拉偷偷问容嬷嬷。
容嬷嬷闻言一愣,随后谨慎的点了点头。
那拉释然。
虽然现在这一位不是好相与的,但是偌大紫禁城难道真的没有别人的耳目?那尔布虽然只是个佐领,可是旗下的包衣却不少。
“有什么办法联系他们吗?”
容嬷嬷有些为难:“有是有,可是我们的人位置比较偏,可能做不了什么事。”
“你让他们查一下秦顺。我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格格,您是说他有外心?”
“外心?”那拉不屑的说:“恐怕他另有主人。”
秦顺,那拉原本是不会怀疑他的。可是现在想想,他们相遇的太过巧合,之后又因为秦顺给她探听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所以才忽略了。
秦顺幕后的主人一定认为她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小姑娘。因为只有这种人才会在规矩严苛的皇宫里圣母。
如果那拉没有前世的经历她或许会傻傻跑去给皇后说你吃得药丸有问题,然后皇后就会在皇宫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说不定连雍正皇帝都会被惊动,到时候后宫重新洗牌,谁能笑到最后就不知道了。可惜的是那拉的内里有一颗腐烂的心,因此这个幕后之人恐怕要失望了。
“格格,这事不给皇后说吗?”容嬷嬷小心翼翼的说:“毕竟,皇后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靠山。”
那拉垂下眼睛静默了一会,“这不是我们能说的,私探宫闱是什么罪过?”
“可是……”
“嬷嬷,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先帮我把秦顺的背景调查清楚好了。”那拉歪头想了想:“吹雪和李御医的背景也顺便查一下。”
关于秦顺的背景那拉调查了半月有余,结果他的背景出人意料的干净。可是就是因为这样那拉才越来越不放心。世界上没有东西是完美的,可是秦顺的背景却完美的毫无破绽。而吹雪和李御医面上显示的是裕妃的人,再查下去又隐隐指着已故去的齐妃,总之这些事情乱七八糟搅和的那拉头都大了一圈。
一边忧心那尔布的事情,一边又烦恼宫内的事情,同时还得应付那些嫔妃、福晋的试探。而且那拉现在才九岁,所以在为人处事上更是谨小慎微。既不能太过于圆滑,也不能过于软弱;适当的耿直不能过头,恰到好处的强硬却不会伤人;不能过于孤傲,不能过于亲切;对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态度去面对,对上既不要太过于谄媚也不能过于矜持;对下不能苛刻也不能放任——这中间的度只能靠那拉自己去揣摩,饶是那拉重活一世也觉得烦闷,更是深刻的了解到自己的资质不过如此,前辈子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皇姑母,奴婢想去佛堂呆几天。”在伺候皇后吃完早餐后,那拉半是恭敬半是娇憨的央求着。
皇后原有一子,可是还没长成便去了,之后无论想了多少办法都无法怀上,渐渐的也就心死了。那尔布家的这个小丫头原是皇帝宣进来的,人聪明不说也知道分寸,处事也得体,更难得的是那一份天真和娇憨以及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维护,所以皇后在不犯及自己底线的时候也就当她真的是自己的侄女来疼爱一下。
“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要去佛堂?”皇后示意嬷嬷给那拉上座:“你还小,对这些接触多了也不好。”
那拉嘴一嘟:“那些娘娘一天几次的来宣,福晋们也是不停的拉着奴婢打量说话,而且这几天奴婢老是梦到阿玛,所以也想去佛堂为阿玛祈福。恩,当然还有四阿哥。”
皇后闻言一笑,觉得那拉始终是孩子心性,哪有最后才将皇家四阿哥加上的?
“既然这样,你每日晚餐后便去佛堂诵经一个时辰罢,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好太过接触这些东西。”
那拉一听这是允了脸上笑容又加深了些许:“谢皇后娘娘。”
待得那拉离去后皇后才收起笑脸问身边服侍自己二十多年的嬷嬷:“你说她这是去祈福吗?谁都知道皇上烦闷时最喜欢去佛堂的”
“娘娘,”刘嬷嬷上前轻轻的给皇后揉着肩膀:“不管怎么说,三格格不过九岁,况且就算遇着了又怎样?她是您那拉家的晚辈,皇上也一直当她是子侄一般,这事您想多了。”
皇后没有说什么,可是心中却泛起一阵苦涩。
她年华已逝,容颜不再,看到愈见清雅靓丽的那拉自然会多想。现在身边没有个儿子傍身,哪怕是最后有幸能坐上那个位子,可是人家也有自个亲娘啊!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钮祜禄家以及乌拉那拉家肯定又是一番争斗。
“如果,如果我有孩子就好了。”皇后轻声说。
刘嬷嬷离得近也听到了这话,随后轻声叹气挥退了满屋的奴才……
7、赐名
把玩着手中圆润的水晶球,皇后听完太监的话后若有所思。
对于那拉,皇后并不是没有戒心,就算是亲姑侄都还会有龌蹉,何况她们这种八竿子打不到边只不过是刚好同姓的两个人。她原本以为那拉内里会有些小算盘,毕竟那拉虽然是小孩但是她背后也是有自己的家族的。那拉却似乎不知道这些,每天晚餐后便前往佛堂最僻静的后殿诵经一个时辰,之后也是直直回自己宫殿也没去哪里乱逛。
“刘嬷嬷,那拉格格孝心可鉴赏如意一柄。”皇后猜不透那拉的想法但是却可以让那拉的举动为自己所用,不管怎么样,那拉和她毕竟是同姓,那拉名声好了,自己家族的女孩子前途也会好些。
而这边在佛堂诵经的那拉并不了解皇后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意来的莫名其妙。
转眼间,夏至已过,眼看着大暑快到的时候,前往江南查案的那尔布和四贝勒也陆陆续续有消息传入京中。一个又一个的官员被革职、抄家,随后又有不断的新人接任空缺的职位,这些那拉顾不上,她所有的心思在听到自己阿玛为保护四贝勒受伤之后都消散了,每天前往佛堂的时间愈加的长起来。
那拉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她亵渎了佛祖,所以佛祖才降下惩罚报应在了那尔布身上。她每天到佛堂并不是真的诵经,不过就是借着这个理由和后宫那拉家的包衣联系。佛堂后殿的管事姑姑乌春原是那尔布的奶嬷嬷的小女儿,借着这层关系,那拉在佛堂拉拢了好几个得用的人。
不管外界如何纷扰,在七夕之前,那尔布总算回来了。
这次的差事那尔布办的不差,就算能力上有一点欠缺也在他为四贝勒挡刀之后得到了弥补。一个肯办事、忠心、不顾自己性命的人是上位者所喜爱的,加上那尔布近年来没什么太大的错处,为人也比较低调因此雍正很是看好他。在回朝之后立马将他升为参领并加封二等轻车骑都尉,两个儿子也做了三等侍卫。
那拉管不得这些,初听那尔布回来便立马想去求皇后让她回家,最后还是容嬷嬷不放心亲自去请了乌春出面才劝住了那拉。
“格格,奴婢想问问您,大人刚刚回来,您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就算这个消息是真的,也该是皇后告诉您。”
那拉本就浸淫宫斗几十年,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
安插亲信是什么罪名;私探宫闱是什么罪名;内外勾结又是什么罪名。这些那拉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心急之下才没有想的那么多而已。
“格格,有人想让皇后和皇上失和呢!”
那拉冷静下来,思路也渐渐变得清晰。如果自己被查出来安插亲信那么首当其中受到雍正责问的就是皇后,而为了维护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乌拉那拉这一个姓氏,皇后势必会对上雍正,如果有心人稍加挑拨,帝后必定失和,皇后得不到雍正尊敬就会犹如前世的自己那样步履薄冰。
“姑姑,熹妃娘娘是个怎么样的人?”
乌春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说:“比较守本分。”
那拉微眯双眼随后嫣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自己静静思考。
如果说帝后失和最大的得益者无疑就是熹妃。别人不知道可是那拉知道,前世皇后病重之后熹妃立马就晋升为贵妃掌管后宫,之后皇后更是一病不起直至雍正九年死亡。这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一切都过于巧合,前世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格格,奴婢得回去了。”乌春轻声打断那拉的思绪。
“嗯,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嬷嬷的吗?”
“就请格格告知奴婢的母亲。奴婢在宫里一切安好。”乌春说完就俯身行了个大礼也不待那拉喊起就自己起身离开了。
那拉摇摇头并没有计较什么,只是喊容嬷嬷带好自己新抄写的佛经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此时刚刚得到前朝的消息,知道这次那尔布家算是入了皇帝的眼了,之后只要不犯大错,前途是尽有的。因此那拉这次去请安隐约的就觉得皇后的态度稍微有了变化。
待得前朝诸事完毕,雍正罕见的没有处理政务而是来了承乾宫。
雍正到承乾宫的时候,皇后正拿着那拉新抄写的佛经点评,因此雍正进来看见最显眼的就是在榻上的一叠纸。
一番见礼之后,雍正闲适的坐在榻上,随手拿过那拉抄写的经书细细翻看。
那拉见此一阵紧张,唯有皇后嘴角带了一丝丝笑意。
良久,雍正才问:“这可是你抄写的?”
那拉微微低头福身:“回皇上的话,这是奴婢为皇上和姑母抄写的,希望皇上和姑母身体安康。”
雍正点头又说:“你既喊皇后为姑母,之后就喊朕为姑父好了。”
那拉一愣随后跪下磕头谢恩。
皇后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步走得对,玉饰笑语盈盈的让人扶起那拉:“好了,既是一家人便不要多礼了。”
随后雍正又问了那拉平常一些事情,还特意看了智善大师赠与的佛珠,这才幽幽的说:“你是个有福的,能得佛祖庇护。家里可曾给你取名?”
那拉摇头:“家中一直喊着奴婢为三格格,阿玛、额娘以及兄长都是喊奴婢为小三。”
“既然如此,朕便为你取一名字,”雍正沉吟一番才说:“便唤作恪儿。”
雍正身边早已有机灵的太监取来纸笔,雍正随手在纸上写了大大的“恪”字。
那拉闻言心里颤抖不已,面上还得喜笑颜开的跪下谢恩。皇后随后也让人进来改了口,之后那拉在宫中便唤作恪格格。
8、无题
恪——谨慎而恭敬,也有慎重选择前进道路的意思。
雍正将此字赐予那拉,其中含义就有些发人深思了。
那拉回家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那尔布,那尔布沉吟片刻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那拉先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商量。
离开书房,那拉先去后院给那拉福晋请安。自她入宫以来,母女两每月只有在命妇进宫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且因为人多嘴杂也说不上什么贴心话。这次因为那尔布差事办得好,雍正特意让那拉在家里多陪陪长辈,虽说如此,那拉也不敢久待,打算第三天就会宫里去。
“里面还好吗?”那拉福晋拉着那拉细细打量,虽说宫里不会委屈了自己女儿,但是为人父母的总是会忍不住担心。
“姑姑和容嬷嬷也帮了我很多。”说到姑姑的时候用力捏了下福晋的手,福晋会意的点点头。
“虽说姑姑待你好,你也不能恃宠而骄,一定要尽心服侍你姑姑。”福晋边说边将桌上摆放的匣子推给那拉:“这些你就带去吧!”
那拉迷茫的打开,却见里面放了一匣子零碎银子。
“额娘,这些……”
“出门在外,身上总要放点钱财。虽说宫里什么也不缺,但是这也是做父母的心意。你两个哥哥也有的。”
那拉这才点头让安黎收下。
“额娘,院里的荷花还在开没有?好久不曾回家倒有些想念了。”
福晋伸出食指轻点那拉额头笑道:“以前都嫌那里蚊虫多,现在倒是巴巴的要去看。”
那拉抿嘴不语,只是故作委屈的看着自家额娘,福晋装模作样了一会才说:“是了是了,都说女儿是额娘的贴心棉袄,我怎么就没摊上?”说着就在那拉的服侍下往花园里的池塘走去。
那拉福晋是管惯家的,身边的都是机灵人,几个眼神下去就将那拉从宫里带来的人隔得远远的,那拉见此才稍微轻松些。
那尔布府邸里花园不算大,因为世代都是武夫的原因,花园反而比平常人家显得空旷一些,只不过在周围种了些不太名贵但是好养活的花草树木,就连那个小小的池塘也不过就是在旁边搭建了小亭子。
此时那拉和福晋正坐在亭子中央拿着鱼食逗鱼,跟随来服侍的侍女除了自己的心腹之外都被福晋有意无意的安排到了亭子远些的地方。
“额娘,你帮我训练些人呗!”那拉盯着水中争抢鱼食的锦鲤随意的说。
福晋身子一僵,随后放松下来轻靠着栏杆慈爱的看着那拉,那样子放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位正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母亲的形象。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就在咱们包衣里选些漂亮听话的。是在不行就去外面买,然后悄悄放到远点的庄子下面。”
福晋皱眉道:“我的儿这些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不说咱们满蒙汉八旗,就是旗下的包衣都有专人负责登记,要塞人哪有那么简单。况且你说漂亮听话,这些要来干什么呢?总不会带进宫里争宠吧?”
那拉不语,她的心思还真的被福晋猜对了。
现在是雍正六年,下一次选秀时间是在九年,如果没意外的话皇后会在当年九月离开,选秀也会停止,再次选秀也只会是在27个月之后,而那拉自己如没有意外就会在雍正十一年被指婚,十二年嫁入宝亲王府。
虽说已经决定这一世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耀,但是想到要与弘历相处那拉就觉得不舒服,思来想去不知怎么的思路就拐到了前世魏氏的身上。在自己不愿意应付的情况下选个替身似乎不错,但是也要选好拿捏得才行。
“额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只不过是女儿的一点想法而已。”
知女莫若母,那拉福晋知道刚才那拉绝对是认真的。
“小三,你现在还小,有时候眼前看的不见得就是对的,如果不愿意给额娘说也不要乱作决定,知道吗?”说道后面语气严厉起来。
那拉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撒入水中,转身抱着福晋的胳膊撒娇。
“额娘,我不过就是喜欢漂亮的人嘛。咋们家选人难道还要选那些歪瓜略枣的?”
“你就作吧!”瞪了那拉一眼,福晋顺着那拉的话转开了话题。
晚上入睡前,福晋将那拉今天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与丈夫,末了就将问题踢回给那尔布:“咋们家丫头是不是认真的我这个当人额娘的还是看的出来的。老爷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先不忙,明天我再和三丫头商量一下,看里面是不是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明天你想个法子将那些跟来的人调离开,让我们爷两好好说说话。我总觉得皇上赐名不是简单的事情。”
福晋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心里也是千头万绪不是滋味。
“这在自己家说个话都得防贼似的,三儿在宫里可怎么办?她小小年纪已经入宫,以后前途也不一定在哪里,每天在那些宫妃福晋身边周旋,逼得自己越发懂事起来。我今天打量了一下,三儿言行举止活脱脱就是个大人模样,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在家千宠万惯的,只有咱们三儿……”说着声音里已经有些哽咽。
那尔布叹息一声,谁家孩子不是宝,尤其是他只有这样一个闺女的情况下更是视若掌上明珠。
“你也不必如此,能得圣上青眼荣养在皇后身边,就像你说的,指不定前途在哪里,咱们也只有为女儿开心的。”
夫妻二人又商谈了一会这才睡去,此时那拉在屋子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9、江南
因着这次受伤的缘故,那尔布得了一个半月的休养时间;而那拉也在回家的第二天得到了皇后的旨意,可以在家里呆一个月。虽然身边依然有雍正和皇后派来的宫人,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些人的行动多多少少也是受到了限制。
趁着这次机会,那拉将后宫里发生的种种包括秦顺、吹雪和李太医等的事情都告诉了那尔布和那拉福晋,也将在宫里打听得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一并说出。
那尔布夫妻两人听完也是皱眉,这里面的事情不一定是什么样子,况且雍正无论对前朝还是后宫掌控的都很严格,如果那拉说的是真的,那么雍正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而且就像那拉猜测的那样,所有一切过于巧合,秦顺背景又过于干净,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阿玛,女儿还是觉得东边的嫌疑最大。姑母走了,得益最大的就是她了,就算看着这个的面子,”说着,那拉比出了四个手指头:“谁都知道姑父的意思,只不过没人说而已。”
“我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着都敢说。”那尔布闻言脸一沉:“你还小,以前的事情你都没看到,里面惨烈着呢!”
那拉咬着嘴唇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原本这些女儿听到了也该烂到肚子里的,可是这也关系到了咋们家未来几十年的前途,女儿今天说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尔布皱眉,然后看了自己妻子一眼,那拉福晋心领神会,转身就离开了。
那拉昨天说了那一番话后自己也是想了又想,一会觉得自己矫情,一会又觉得急躁,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家偏离了前世轨道的不安。
前世自己家不过就是个四品佐领府,这个官就算扔在街上也不算是太过于稀罕的东西,可是这一世一切都变了,诚然里面有那拉自己刻意的成分,但是雍正看重的也过于蹊跷,不得不让那拉思虑。
经过一个晚上的考虑,那拉觉得还是应该透露一点关于未来的事情好让自己家有防备。富察家因旺族出了皇后,高家也因为男子能干而出了高氏。虽说两家在后来也因为自家姐妹的位置多有受益,可是前期能进的了府的那个不是有点背景的?
那拉进宫半年,原来看不清或者说不愿看清的事情渐渐明白,对于未来要走的路渐渐清楚,可是这里面没有娘家的扶持是很艰难的。
“阿玛,”那拉微微倾身靠向那尔布:“女儿以后会是四贝勒家的侧福晋。”
那尔布一愣,随手训斥:“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讲这样的话?”
那拉撇嘴:“我是那天无意间听到姑母说的。因为不是亲生的,姑母担心以后那拉家吃亏,所以求了将我指给四贝勒。”
“他们家也有合适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到你。”
“不就是因为太近了吗!”
那尔布醍醐灌顶一瞬间就清楚了皇后的想法了,他不得不对皇后这一可进可退的手笔喝彩。成了,是那拉家的女孩,败了,怎么也不过是个出了五服的女孩不足可惜。
那尔布这边感叹完有问:“这事你还给谁说了?”
“没,我一直瞒着呢!”那拉先想了想又说:“那天姑母又说了担心四贝勒上去不会对那拉家好,还说钮钴禄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拉一点也不担心那尔布不信,他也不会跑去和皇后对质,因此只要打定主意将所有都推到皇后姑母身上就好了,她从来就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嫁给弘历这个问题。
那尔布脸色凝重的坐了一会又问:“昨天说的要人也是因为这个?”
那拉点头:“我再宫里半年,学到的比在家几年的都多,里面的人都厉害着呢,就连小媳妇一样的四贝勒福晋都是个能干的。”
那尔布伸手拍了拍那拉的肩膀长叹:“可苦了你了。”
“阿玛,女儿不苦,就是觉得皇上对咱们家太好了,心里慎得慌。”
那尔布轻笑:“这有什么。皇上最信佛,你又素有佛佑之名,对你另眼相看很正常。”
那拉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托了智善大师的福,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能借此再做点什么。
那尔布不知道那拉的心思,只是反反复复思考着四贝勒弘历这个人。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四贝勒确实有些才干,做事果断狠厉,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不过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看,这个四贝勒在女色方面多多少少就有些不足了。
这次去江南查案,过程之艰辛、凶险暂且不说,单说在等待皇帝批文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原来弘历最是喜欢江南,这次出来也没好好游玩,好不容易结束了公务就迫不及待的换上便服打算微服私访一番,回去也好和雍正汇报民生民情。
那尔布作为查案人员之一每天忙的是昏天暗地,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才知道四贝勒弘历出去游玩彻夜未归的消息。四贝勒是谁,是皇帝的儿子,他出了事还了得,那尔布赶紧召集人手暗地里打探消息。果然,不过是一上午的时间,就有人回报说在南街看见四贝勒英雄救美,现在在美人家中。那尔布听了消息心头稍微安定,但是为了慎重起见,那尔布还是换了便服带了人去接四贝勒。
也是弘历倒霉,好巧不巧碰到了天地会。原来,天地会一直在江南盘踞,这次落网的官员有一大批都是他们收买的人。那尔布和弘历这次以查案,天地会折了人手不说,银子也大了水漂,不忿之下决定在江南将四贝勒弘历抹掉。可是弘历住的地方防守的严严实实,想要动手根本不可能,天地会那一干人本就打算放弃,却没想弘历会单独微服出来,带的人手也不多,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为了不暴漏天地会,这些乱党决定伪装成土匪,在晚上冲进弘历居住的美人家中。弘历救得美人名唤刘四娘,父亲哥哥在江南一带经商,家中还算殷实。因此,天地会的人扮成土匪去打劫刘家也算合情合理。
当那尔布赶到郊外的刘家之时,弘历正护着刘四娘和其中一名乱党对打。那尔布当下就让几个人冲上去护着弘历,自个却带着剩余的侍卫兵丁开始剿灭乱党。那些天地会的人没想到那尔布会出现,为了不再折损人手天地会的人拼命往外逃,双方一时间胶着起来。
弘历这边护着刘四娘正观看战局,却不想本该死了的刘四娘的兄长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向弘历发难,一时间弘历身边的护卫都去迎战,弘历身边就只剩一个刘四娘。那尔布不知道那人是刘四娘的兄长,只是本能觉得危险,因此逼退正在打斗的对手转而奔向弘历。这一看惊出了那尔布一声的冷汗,只见刘四娘正拿着尖利的小匕首刺向弘历,好在那尔布和弘历相距不远,他一伸手就将弘历拉开,而那匕首却刺在了那尔布的手臂上,而刘四娘也被那尔布反手一刀穿过了胸口。
后来审讯的时候,弘历以及那尔布才知道,刘家没有入天地会却是一直暗地里资助他们。这次设计的本来是将弘历引入家中,然后由扮成土匪的天地会的人将之抹杀,但是天地会有一人却提出不若咱们假装要杀他,然后再让四娘为他挡刀。这样一来,弘历毕会感动然后带她回京,那么咱们就等于在京城安置了一枚哨子了。众人听了都说此计甚好,纷纷开始布置。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就差四娘挡刀了,不想这时那尔布忽然出现,刘氏兄妹见计划完成不了于是发狠决定铲除弘历。
那尔布在事情过后也是叹了一声好险,他自己出事不要紧,最怕的却是家人受到连累。因为这件事,那尔布对弘历还是有些怨言的,不是他要微服出去也不会引出那些事情,而且在事情了结之后弘历竟然不思改过,暗地里还在叹息说,可惜了刘四娘。
那拉听完啼笑皆非,想着现在有雍正压着怎么说弘历也不会过分,但是雍正走了之后他做的荒唐事又何止一件呢……
10、无题
那天那拉将未来的事情透漏了一点,尽管那尔布半信半疑但是也开始准备。他想着,依着那拉现在的身份,就算不指给弘历也会指给宗室,那么就算是为了自己家族也该早些准备好。因此那尔布已经让自家福晋重新为那拉培养未来的陪嫁的心腹了。而对于这一切,那拉却是不清楚的。她在家的一个月里,经常随着那拉福晋出府应酬,各家女眷都见不过来又怎么有心去关注别的事情呢?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久过去了,那拉依依不舍的拜别家人又踏入了滚滚不息的斗争之中。
这次回到皇宫,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先让皇后察觉到某些人的不轨之心,这是那拉和家人商量好的,一个姓乌拉那拉的皇后掌权总比其他不知所谓的女人好一些。
那拉要做的不多,就是在和皇后聊到那尔布的病情的时候不经意的说某年某月秦顺看见吹雪和李太医一起为姑母熬制补药。皇后在宫中浸淫几十年,何况那拉说的近乎直白,她如果还不能想到其中的猫腻就枉费了几十年的经历了。等到那拉离开去其他宫妃那里请安的时候,皇后微笑着要刘嬷嬷等几个老嬷嬷好好的教教吹雪的规矩。
吹雪的结局怎么样那拉并不知道,只是几天之后,景仁宫的李贵人因为不懂尊卑、御前失仪被送入冷宫,而一宫之主的熹妃则被罚俸一年,禁足半年。
那拉听到消息的时候不屑的笑了笑,心里暗暗思索,雍正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决定弘历为皇位继承者了,不然这样的罪过又岂是禁足罚俸能了的,那个李贵人也是个可怜的。
其他人的死活那拉管不了,她现在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了讨好雍正的身上。
雍正信佛,那拉雷打不动的每日都前往佛堂诵经一个时辰,还坚持每日抄写一两篇佛经,内容不拘,只是每每写好都会送给皇后点评,至于别人问的为什么十次有五六次是雍正的笔迹那拉也只是笑笑说不知道。每次初一十五或者雍正来承乾宫的时候,她也会亲自下厨做两个小菜或者炖个汤,平日里的香囊荷包更是不用说,。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那拉的所作所为雍正看在眼里,这个侄女的分量也在他心中慢慢加重。
雍正一生有四个亲生女儿,其中长大站住脚的只有二女儿,却在康熙五十六年去世;另外有三位养女,也与他不亲。像那拉这样的子侄雍正确实是第一次看到,他也不只一次的对皇后和亲近的臣子说:“怨不得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恪儿行事端正平方不说,对长辈更是孝谦顺和,是个有福的。”
那拉听了宫女们传的话也不多说,只是笑笑便继续低头构思文章。
原来雍正见那拉娴淑孝顺,在佛道也有自己的见解,便每次来承乾宫的时候都让她过来说说话。那拉有着前世的记忆,最是知道雍正的喜好,每每都能切中要点,虽然因为那拉书读的不多要点有些显浅,但是雍正却觉得那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实属难得,不由自主的就对那拉的功课上起心来,每隔五日便命那拉作一篇文章。那拉心中暗暗叫苦,但是为了能保住这得来不易的成果只好时时抱着书,遇到不懂的就写成条子,等着雍正来了再问。这样一个苦学,一个不时的点评,竟然让那拉的学问大有长进。有时候雍正心情好了也会拿出那拉写的文章给亲近的亲王臣子看看,这样,那拉的才女之名渐渐的也传了出来。
11、前奏
这天,那拉依照往常那样在请安过后就陪着皇后聊天解闷逗乐子。正说到开心的地方,就有人来传报四福晋来了。
皇后命人传进来,一番互相请安后,那拉将上首的位子让给了富察氏,自己站到皇后身后乖巧的给皇后姑母捶着肩膀。
此时富察氏已经显怀,那拉算了算,这一胎正是弘历短命的皇长女。
女人之间的话题从来都是在衣食住行、丈夫家人之间,尊贵入皇家女人也不能幸免。
皇后先是问问胎儿的状况,又问了下弘历的身体,再问下后院的情况,随后又赏了些东西给富察氏。
富察氏也不推辞,笑语盈盈的收下才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原来八月十三是弘历的生辰,富察氏想让那拉去她那里帮忙招呼客人。
“皇额娘,您也看到媳妇这个样子,院子里的人位置又太低不好出面。这一思虑,媳妇就想到了恪格格。她本就是聪敏的,礼仪规矩又好,您就让她帮衬帮衬媳妇呗!”
那拉闻言装作害羞的样子低下头说:“四福晋说的过了,恪儿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你这孩子就是过于谦虚了,”听了那拉的话,皇后第一个不依:“你怎么不好了?礼仪规矩有本宫亲自教导,诗书学识有你姑父,你说你哪里不好?既然你四嫂求到这里了,你那天就过去帮衬帮衬。”
至此,事情算是定下来了。
八月十三日这天,那拉收拾好禀告过皇后之后就带着宫女嬷嬷往乾西二宫去了。
皇子生辰,还是一个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生辰,那赶来巴结的人就不会少了。
那拉前世处理过几次万寿,对于皇子生辰这种事不过手到擒来,况且还有内务府看着,自己不过就是陪着女眷聊天说笑而已。其实这些以富察氏的能力处理起来绰绰有余,这点从那拉进来之后奴仆们有条不紊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之所以让她过来大概也是想讨好雍正和皇后罢了。
待得结束后,那拉先回皇后那里请安,去不想遇到了雍正。
雍正见那拉的装束是正装不免有些奇怪:“恪儿怎么刚从那边回来?”
“回姑父的话,今天四哥哥过生,四嫂忙不过来就喊侄女过去帮忙。”
皇后见雍正沉思不语,心里明白他恐怕怀疑上了,因此赶忙说:“皇上,富察氏自己还大着肚子,我也想着她不能操劳就喊恪儿过去了。”
雍正点点头,转而又问起那拉:“那边怎么样?办的如何?”
那拉见皇后给她使眼色便笑着说:“应该不错吧,我也只在女眷这边,左右有宫女太监服侍。说是帮衬不过就是混顿饭罢了。”
“这猴子,说的本宫不给你吃的一样,罢了以后有好吃的本宫自己留着。”
那拉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知道雍正最喜欢看自己撒娇的样子,因此也不怕,上前抱着雍正的手臂轻摇:“姑父,那里不是鱼就是肉,不是鸡就是鸭,恪儿在那边也没吃什么,您看,姑母还要饿着我呢!”
雍正一瞪,见那拉不放手反而嘟着嘴便有些好笑。
他自己于子嗣上并不多,儿子有几个,每个见了他都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女儿倒是站住了一个,但是当时他正忙着朝堂之上,现在想来连女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倒是这个便宜侄女,小女儿情态尽露,也不怕他的冷肃,人也聪明好学。雍正就只当多养了个宠物罢了。
“苏德培,让小厨房做些易消化的东西过来,要清淡的。”
那拉闻言喜笑颜开,拉着雍正和皇后细细讲述在乾西二宫的见闻,而后吃了夜宵才离开。而雍正当晚歇在了承乾宫。
八月十五这天是女眷入宫的时间,那拉的额娘也在此列。皇后心疼两母女一月才见一二次,因此也没多留就让人带着去了那拉的寝宫。
那拉见了母亲也没有出格,不过就是拉着福晋说了些家常,问阿玛好不好,两个哥哥好不好,新嫂子看的是谁等等,又说了前几天去乾西二宫帮忙的事情……
那拉福晋离开皇宫进了车里,这才敢把拿着帕子的手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小团纸条,纸条上也只写了个“皇”字。
那尔布拿着纸条反反复复的看,又详细问了福晋女儿说了什么。
福晋一一将两人的谈话说了出来,末了才又说:“咱们家什么时候相看新媳妇了,选秀都还没到啊?我看根子还是出在这里。”
那尔布没有理睬福晋反而说:“你去喊他们两个进来,我有话要吩咐。”
景顾吉、景顾勒没一会就到了,那尔布又将此事说与他们末了才说:“我不知道你们背地干了什么,但是,咱们是皇上这边的,这点给我记死了。”
景顾勒一脸茫然,唯有景顾吉若有所思:“阿玛,之前儿子遇到四贝勒,四贝勒说认识一个不错的女子。还问儿子婚配没有。”
“糊涂!选秀都还没开始,哪里来的好姑娘?”
景顾勒见大哥尴尬赶忙解围:“阿玛,四贝勒就是这样一说,也没什么意思。”
“若真是个好的,咱们不见他给自己大舅子留着?李荣保家也不是没有儿子,可见这其中有不对劲的。这段时间离四贝勒远着些,宫里怕是要乱了。”
12、暗涌
重阳节刚过,宫里就传来熹妃因骄奢被皇帝训斥的消息。随后宫里和内务府进行了一次清洗,京城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这一切和那拉是没有关系的,她照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临摹字帖,写写文章,在天气好的时候也扶着皇后去御花园散步,在雍正来承乾宫的时候就送碗汤水。仿佛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哪怕她身边的两个宫女被拉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那拉知道这场清洗自皇后身边的吹雪不见了之后就注定是要进行的,之前雍正隐忍不发不过就是因为朝堂之上刚刚稳定而已。现在局势稳定了,该调查的也调查清楚了,该是合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直到腊月上旬,清洗才结束,紫禁城里的众人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战战兢兢。这一场浩劫是他们毕生都将难于忘记的经历。
雍正七年,高氏被分到乾西二所做使女。那拉听说之后便特意找了个时间故意去看她。
现时的高氏还没有当初那样绝代的风华,不过就是个战战兢兢卑微的使女,唯一令人欣赏的就是她身上那种柔弱无依的气质。
“奴婢拜见格格,格格吉祥。”
细细打量了一下:“好个标志的人儿,分了哪一宫了?”这话问的是管事嬷嬷。
“回格格的话,此女已被分到了乾西二所。”
“可惜了,不然我就要过来了。算了,既然是四哥哥那里的我也不好要。”
那拉不会知道,就是这样短短几句话却深深刺激了高氏,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主子和奴才的区别,也因此激发了高氏的野心,使得四贝勒府上的后院争斗提前展开了。
雍正七年比较平静,那拉依旧临摹字帖,写写文章,在天气好的时候也扶着皇后去御花园散步,在雍正来承乾宫的时候就送碗汤水。天两天这样做可以说是做戏,但是长久坚持着,那么就算是冰也能被化了。
那拉在雍正的心中渐渐开始加重位置。从可有可无能逗趣的小宠,到可以真心实意疼爱的侄女,这个跨度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
要说那拉现在最佩服的人估计也就只有景仁宫的熹妃了。
在所有人都说熹妃失宠的情况下,人家凭着以往老实木纳的形象硬是在一干年轻貌美的秀女中杀出重围。虽然没有受宠,但是却也恢复到了以前的地位。
“恪儿,看好咯。姑姑不奢望你能学得那位全部的本领,但至少一半得学会。那个女人,了不得,竟然可以撇清自己。”某天,那拉照例扶着皇后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皇后轻描淡写的说。
那拉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宫里面的事情不是她能掺和的,况且这几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皇后也没有要那拉说话的意思,在御花园走了一小会便回承乾宫去了。这段时间皇后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疲乏,处理宫务的时候也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宫里的人都在悄悄传言,说皇后打算放权好好休养一番。
那拉听闻传言的时候冷笑了一声,也不管他们,小卒子还轮不到她去出手。
晚上,雍正过来。考校了一番那拉后便让那拉下去。
皇后见雍正神色不对也不好贸然说话,只是让人将那拉做的点心拿上来。
“皇上,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你我夫妻多年,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皇后面上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就是关于恪儿您有什么安排。”见雍正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皇后继续说:“恪儿这个孩子我是喜欢的,但是也不能耽误她的前程。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学习管家的时候。”
“这些你教着点就是了,她,我自有安排。”
“皇上,虽然都是处理一大家子的事情,但是宫内可是有内务府的。”
雍正站起来走了几步,皇后的意思他明白,但是对于恪儿他确实没有考虑过。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活泼可爱的小侄女的上面,哪想到一转眼就可以准备谈婚论嫁的事情了。
“恪儿是个好的,知书达理,懂得分寸。你先教着,她的前程是有的。”
皇后闻言稍稍放下了心,觉得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
“既然如此,便让她跟着我先学一段时间罢了。”想了想,皇后又说:“若单单教恪儿也不好,不如就让老四家的和老五家也一起来。这段时间我也感觉精力不济,有他们帮衬说不得好一些。”
雍正没用马上下决定,默了好久才说:“你先让教着恪儿,老四家那个连自己后院都管不好,没得来烦你,既然老四家没来,老五家的就算了。”
皇后这回点点头不再言语,见雍正有些疲倦,便上前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
皇后见雍正疑惑的神色便解释道:“这还是有次恪儿见我累得很了才上来帮我捏的。小妮子确实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雍正这才闭眼不再言语,而皇后脸上此时却闪现过一抹笑意。
第二天,趁着请安的时候,皇后传达了雍正的旨意。殿内几人面色一变随后都恢复了平常,唯有皇后自始至终都是风淡云轻的样子。
那拉接到雍正旨意的时候脸上笑得很是不安,将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的形象演绎的十分到位,以至于宣旨的天使回复的时候暗中也替她说了两句好话。
待得天使离开之后,那拉示意安黎几人替自己装扮起来好去谢恩。
这一回的较量,皇后赢了,但是她的路却刚刚开始。
此时,回到景仁宫的熹妃气急败坏,但是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直到进了房,只有几个心腹之后。
“啪!”熹妃一巴掌朝秦顺扫过去,“你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握里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差?”想到殿上那几个宫妃似笑非笑看自己的神情,熹妃就一肚子火气。
“娘娘,咱们这边刚布置好,那边就知道并做出反击了,这未免也太巧了。依奴才看不是巧合就是咱们这里有问题。”
熹妃平静下来,挥挥手不让他再说下去。
“就算本宫掌不了权,但是本宫还有媳妇。”熹妃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立马又掩上了:“让人做点手脚,然后给恪格格找点麻烦。”只要她出错,那么她就有理由让富察氏上位。
而此时承乾宫,那拉正在求雍正将身边得力的嬷嬷接一个给她……
13、无题
那拉磨着雍正借个嬷嬷,雍正嘴上说着那拉小题大做却也本着疼爱之心将乾清宫一个姓苏的嬷嬷借了给那拉。
皇后听了嬷嬷姓苏,心里咯噔一下,偷偷抬眼看了看雍正,见他此时正与那拉分说功课面上并无异常,心下又稍稍安定,但还是想着得找个由子将御花园传话的几个宫女太监调走。
用过晚膳,那苏嬷嬷便到了承乾宫,此时雍正已经离开。
“嬷嬷是积年的老人,规矩什么的自不用本宫说了,只有一件,恪格格年纪幼小,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嬷嬷多担待一些。”
那苏嬷嬷听得皇后话语也不敢托大,赶紧跪下:“娘娘言重了。奴婢常闻皇上说,格格聪敏过人、端庄娴淑,最是难得有一颗孝爱之心。奴婢蒙得皇恩能侍奉格格左右,却也是幸事一件。”
皇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让人扶起苏嬷嬷,一时间,殿上静默一片,无人敢开口。好在此时那拉到了,殿上的气氛才稍稍活络了一些。
那拉见了苏嬷嬷,又陪着皇后说了些家常便带着苏嬷嬷出去。
那拉是第一次见到苏嬷嬷,刚才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苏嬷嬷在雍正还是皇子时就已经跟着雍正身边伺候了,即便是皇后也得给她三分面子,因此那拉对她也是恭恭敬敬,比之对容嬷嬷还要好上几分。
回去之后,那拉略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自己年纪幼小全无经验需要嬷嬷鼎力相助之类,然后便让容嬷嬷亲自带着她去了休息的地方。
见苏嬷嬷离开,那拉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又想起了这几天的事情,刚刚轻松了几分的心情又沉重了些。
翌日,那拉带着苏嬷嬷去给皇后请安,殿上的嫔妃见了心里都不免思量一番,连着熹妃心中也是一沉,不免想着暂避风头。自此,那拉开始了长达两年的管理宫务的时间,直到皇后去世,这才卸任。
在腊月封笔前夕,那拉求得恩旨得以回家过年。雍正和皇后感念她这一年的辛苦赏赐格外丰厚。这些东西值不值钱不说,单是这一份面子和荣耀也是够让人眼红的。
回到久违的家中,那拉感触良多,整个人骤然放松,第一天便睡过头,误了请安的时辰。
好在福晋心疼女儿,并不让人乱传,那拉醒来也觉得不好意思,转个身便扑到福晋怀中撒娇卖痴,小女儿情态十足。
那拉福晋看着爱女既是欢喜又是心酸,少不得细细询问宫里的生活。
那拉娇笑着:“姑母很好,姑父也很好,苏嬷嬷带着女儿学了很多,宫里的娘娘们都是和蔼可亲的。”
福晋闻言知道那拉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因此也不追问,只是转了话题说起正在培养的嬷嬷、丫头。
像那尔布这样的人家,女儿的嫁妆都是自小就备办起来的。这嫁妆不但是指钱财首饰,田地店铺,最要紧的却是跟着去的陪房、嬷嬷,丫头、小厮,这些人看着不打眼,却是女儿以后在夫家立足的帮手。
那拉福晋原先是将这些准备好的,但是如果那拉以后的前程不在寻常人家,那么这些又得重新准备。陪房和小厮是带不进去的,只能在嬷嬷以及丫头手上做文章。
那些嬷嬷、丫头都得重新学习规矩不说,还得学着些粗浅的药理,知道怎么调理妇人的身体。为了让她们以后能帮得上忙,福晋又重金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或宫女,细细给他们讲里面的手段和怎么防范,又让人教她们怎么为人、怎么处事,见人怎么说话怎么笑……一直到那拉回来过年的时候,这些人的训练也仅止于皮毛而已,好在那拉年纪还小不着急。
那拉听得福晋安排周到心中感动,又想起前世自己也是这样为着三个子女铺张,一时间眼睛湿了。
福晋抿嘴一笑也不说破,伸手替那拉理了理头发:“你去看看院子里的花开的如何,好的话便这一枝回来。”
那拉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衣服,这才福身离开。
雍正八年正月十一,那拉被皇后一道急召唤入宫里。那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得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进宫。
宫里的气氛并不是太好,原因是因为年前怡亲王的病又重了些。
雍正和怡亲王感情深厚,又加上见他正当壮年却已经形同枯木,这一下不免又想到自身,因此越发低靡。
那拉进宫的时候,雍正已经一天一夜未曾进食,皇后、弘历、弘昼一一劝过都不管用,无奈之下,皇后只得唤那拉进来,期望有些效果。
14、相遇
那拉听得片语虽然未完全清楚,但也知道雍正是见了怡亲王后物伤其类。
手中端着新熬制的碧玉梗米粥,那拉小心翼翼的进了乾清宫。此时雍正端坐在书案之后双目紧闭,闻得脚步声也不睁眼。
“姑父,”那拉轻唤一声,将手中之物置于案上:“姑父,恪儿给您拜年了!”
雍正此时才睁开双眼,见了那拉丝毫不意外:“是他们喊你来的?”
那拉不知道这个他们是指谁,因此也不答话,转而跪倒在地磕头:“恪儿给姑父拜年,祝姑父龙马精神,吉祥如意。”
雍正呵呵一笑,随手解下身上的扇子递与那拉:“罢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这个赏你了。”
那拉接过扇子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这才站起。
“姑父,这是新熬的梗米粥,里面加了些枸杞,最是养人。您尝尝?”
雍正瞥了眼案上的梗米粥也不说话,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那拉眼波流转知雍正心结,此时她也不劝说,转而说起了几年前的和尚智善大师。
雍正以前也听人说起过,这还是第一次从那拉这里听说,因此问的细致。听得那拉得大师招魂赠药送佛珠,心里不免叹息自己虽是九五之尊却没有这个佛缘。
“阿玛曾询问过恪儿的运程和寿数,但是大师傅却说天道因缘早有注定,非有十全十美之事,既享受荣华便有其他劫难,就算命贱受尽磋磨也有万幸之事。况且寿数之说天道已定,强求不过就是再添孽缘。”
雍正听到这里才知道,那拉这是拐着弯子劝导自己,想到此不由好笑:“你个丫头古灵精怪,这世上之事你见的多少,那驻颜长生之术自古皆有,不过能窥窃入门者稀少而已。”
那拉不赞同的摇摇头:“自古以来那么多人追求长生不老之术。秦始皇、汉武帝自不用说,这也是两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可最后还不是照样离开,后人不孝无能,祖宗基业最后也是散尽。”
那拉这一番话又是说中了雍正另一番心事。
雍正子嗣少,能堪大用的看来看去也只得弘历一人,但是偏偏弘历这人在后院上却是个耳根软的,长此以往怕是有萧蔷之祸。
那拉见雍正沉吟也不打扰,只是端起稀粥送与他面前。雍正回过神见那拉眼神殷切也不推辞,端起碗几口喝尽。那拉见此心下稍安,这才告辞出来。
那拉出去之后雍正又宣皇后以及弘历兄弟,几人见雍正虽然略有萎顿但是精神还好,因此各自松了口气。
因着清朝的春节是从腊月二十三日的小年开始到正月的二十日左右方告结束,因此那拉见无事之后便去向皇后辞行。皇后也不询问那拉在里面说了什么,只是命人赏了东西。
回家之后,那尔布不免询问,那拉便说了怡亲王的事情。
那尔布闻言叹息道:“之前去探病,观怡亲王神色,怕是顶不过一年了。”
“听人说,这次怕是不好,最多熬到5、6月。照女儿说,还是早点让哥哥嫂嫂完婚才是,免得到时还要守制。”
“这事我自有考虑,你回去休息罢!”
剩余的春节不过按着往年的例子宴客摆酒而已。倒是那拉的两个哥哥得了空便带着那拉装扮成男子出去玩耍。那尔布夫妻心疼小女儿也不点破,只是悄悄命人增加了景顾吉、景顾勒兄弟的月钱。
这天,那拉依然跟着两位兄长出门。她听说南街新开了个酒楼,里面烹制的江南小菜、点心清新美味,因此央着兄长带她过去。景顾吉、景顾勒疼爱幼妹,对那拉有求必应,因此一大早便带着那拉过去了。
此时新年还未结束,街上行人接踵摩肩一派繁荣昌盛景象,那拉随着人流在街市上闲逛,间或看见什么新鲜东西便买下来。行至南街附近之时,刚好遇上有人嫁女,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景顾吉两人见行人拥挤恐那拉出事,便护着她退避到一间玉器铺子。
在外间不觉得,一进去,几人先对店里雅致的摆设喜了几分。
一伙计见三人进来忙上前招呼:“几位爷,里面有位子,您可以坐下慢慢赏玩。”
那拉几人也不言语,只是细细打量架上摆饰,见上面东西虽然做工精巧却也不是什么上品不免觉得失望。
伙计精于察言观色,见那拉几人脸上神色便开口:“这些都是寻常物件,不过哄哄外行,咱店里还有几样精美玉器,您几位……”
景顾吉见那拉感兴趣,便让小厮摸出一串铜钱递与伙计。伙计满脸谄笑接过,引着几人往后面走去。
原来这店分内外两重,外间不过是寻常物件,真正的精品却在内里。
内里已经有人在,隐隐约约传来谈笑声音。
那拉见到里面的人时一愣,随后的景顾吉和景顾勒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景顾吉老练些,拉着弟妹便作揖问安。
“免了,免了。”弘历含笑起身拉起景顾吉:“却没想到在外面见到你们兄……”眼睛看到那拉时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你们兄弟怎么也来了?”
“刚才外面有人嫁女,未免有失便进来避一避。却没想到这店铺布置的雅致,奴才几人便想转转好淘些物件。”
弘历点头:“这家店寻常人是不知道的,里面倒有几件好物。”
此时掌柜已经让人拿出了几件珍藏,第一件是翡翠紫罗兰摆件,第二件却是雪白通透的莲卧观音,再有一对极品老坑墨翠玉镯。
那拉对那观音和玉镯都爱不释手,最后选了观音,以三千四百两成交。由始自终,弘历只在一边或是含笑点头,或是点评一二句,行为举止并无逾越。
景顾吉对这四贝勒有些好感,但是因着自家妹子在也不好贸然邀约,因此在离开时只是相约改日再聚。
之后几人见天色不早也不耽搁,按着之前说好的去了南街的酒楼。刚刚坐定又遇到前来的弘历,几人一打照面皆是一愣,随后自然坐在了一起。
不知道在坐诸人心情如何,那拉却是心头翻涌,一会悲一会恨,面上还得装作镇定。
她入宫一年多,与弘历却是第一次相处如此之久。之前不过是在请安相遇时相互点头问安,现在见了他与自家兄长相谈甚欢不由想起前世弘历对那拉家的种种苛责,面上愈加冷然。
15、婚事
待得春节过去,那拉也回了宫里。这次回去,那拉隐隐觉得皇后和雍正对自己的态度又改变了些。
原来那日那拉一席话勾起了雍正的心伤,他思来想去又暗暗让人调查弘历的后院,这一查可把他气坏了。
雍正原本是知道弘历后院有些乱,但是也没在意,在他看来,经历多了自然就懂了,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哪怕是雍正自己,在最初的时候对后院也不是管的那么严,也是出了几件事情后才重视起来的。可是这弘历,雍正看了卷宗却恨不得把他拉进殿里狠狠抽打一番,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带着卷宗去了皇后的承乾宫。
皇后看了卷宗后也是暗暗叹息,但是面上也不好过多指责,只好安慰雍正:“孩子还小,过个一两年就能明白了。”
雍正眼睛一瞪:“小什么!朕在这个年龄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也亏你有脸说。”
皇后被雍正这么一刺,心里有些委屈:“这原也是该我这个嫡母的责任。可是……”皇后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可是弘历也有额娘,这富察氏也不是只有一个婆婆,您让我这么做?”
雍正被皇后这么一说也知道皇后的难处。这弘历不是在皇后身边长大的,生恩养恩都没有,有些时候确实不好太过干预。而且,他对皇后刚才说的富察氏不止一个婆婆的说辞也有些想法,只不过面上没有显露罢了。
“朕知道你难做,但是你身为母亲管教一下儿子又如何?谁还能说你不慈?”雍正停了一下又说:“这老四家的也是个糊涂的,一味顺着怎么能担得起责任?有时间你也好好教教她。你是正经的婆婆,谁能越的过你去?”
“不如明天我送几个嬷嬷和御医过去。这一胎御医说了,有□□成是阿哥,这么算来应该是弘历的嫡子了。”
雍正想了片刻觉得这样可行,虽然是父母,但是儿子后院的事情也不好干涉太多,传出去了两边的没有面子。
“富察氏既然有了,那再挑几个送过去。至于那个宫女,就派人好好教教规矩。”
皇后将雍正所说一一记下,寻思着怎么借着这个机会送几个偏向自己的人过去。一边想着,皇后一边抬头看向雍正,看他还有什么吩咐,这一看,皇后吓出一身冷汗。
雍正此时正盯着皇后,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无波的看着她。
皇后略一定神,笑着问:“皇上这边可有人选?”
“你看着办,规矩好的就可以了。”
皇后不敢再多想,忙命人送来名册。
这名册是历年来进宫的宫女依照父兄的官职以及家世排行的。这些宫女虽然是包衣出身,但是家中也有些权势,因此这部分人为着笼络人心也不可能去做那些粗活。
皇后选了几个宫女,也不立即就让她们到西二所伺候,而是让人细细观察她们的人品。雍正见皇后如此行事,心下满意,面上也好了几分。
“恪儿什么时候进宫?”
“二十一。那天她出宫的时候禀告过我了。”
雍正想了想觉得这事怎么也迈不过皇后,而且还需她的帮助,因此也不绕弯子:“朕看者老四的院子有些荒了,怎么也得加一两个进去。”
皇后一听就明白了:“皇上您是要恪儿进去?可是她才十二,且,皇家也没有养童养媳的先例。”
雍正一愣,立马反应过来,那拉养在皇后身边又指给弘历,可不是童养媳吗?
“皇上,弘历虽然好,但是恪儿也不差。您又何必让她去做妾?”
“胡说,侧福晋也是上玉蝶的,怎么成了妾?”
“就是上了玉蝶,侧室还是侧室啊,皇上!”
皇后此时面带凄厉,双眼含泪,雍正不由一愣。
“弘历以后怎么样你也知道,朕也是为了你那拉家考虑。你何必这样?就算你心疼恪儿,难道朕不心疼?朕也不是铁打的心肠,以后好好补偿就是。”
“皇上,皇上,你不明白……”皇后用手绢轻轻拭去泪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怎么忍心让恪儿小小年纪便见不着父母兄弟!”
“又胡说,难道每月请安是摆着好看的?”雍正冷哼,见皇后哭得伤心也不忍,毕竟是几十年的结发夫妻:“你不是也喜欢恪儿吗?正好留下来做成一家人。”
皇后闻言扭过身子也不说话,雍正见了不生气,反而心里只觉得新鲜:“朕问你,恪儿家世如何?人品如何?长相又如何?像她这样在外面才是惹祸。”
“我也知道皇上是为了恪儿好。可是恪儿是我们娇宠着的,怎么忍心看她执侧室礼仪呢?”
雍正叹口气:“如是富察氏争气,朕又何必委屈恪儿?朕年龄大了,说不定哪天就……”
“皇上……”皇后一声尖利的喊叫截住了雍正的话。
雍正自知失言,也不说下去,只是想着如果恪儿在此恐怕会洒脱的说一句:生死有命。
“先看着罢,左右下次选秀还早。”说完,雍正就摆驾离开了。
雍正前脚刚走,皇后就立马喊了刘嬷嬷进来。
“娘娘,这是上好的机会,您不是正愁着插不进去人吗?”刘嬷嬷听完后开始分析,怎么都想着是那拉家受益。
“就是结果太过于好我才不敢随便应。”皇后摆摆手阻止刘嬷嬷的话:“你这几天约束好宫里人不要乱嚼舌根。其他的你不要管。”
皇后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定没有破绽,心里松了口气。
“嬷嬷,你说皇上是不是怀疑我故意不提点富察氏就是为了能让恪儿到西二所去?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皇上会先说富察氏再说恪儿的婚事?”
刘嬷嬷也是几十年在宫里浸淫,立马就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娘娘,以奴婢看来,是不是有人在其中说了什么?不然还在节上,皇上怎么就起了心思去查四贝勒后院的事情呢?”
皇后此时也想不通,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就是一定要死守着做侧室委屈了恪儿这件事,要让皇上觉得欠了那拉家的,这样在以后那拉家才不会处于被动。
16、无题
雍正和皇后的谈话除了两人的心腹之外没有人知道,因此那拉虽然觉得两人的态度奇怪但也探听不到风声,只好将此搁下不提。
这边,皇后知道那拉嫁给弘历是势在必行的,但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筹码,皇后是做足了慈母姿态,让那拉受宠若惊。而另一边的雍正将那拉定位在自己以后的儿媳妇之后,对那拉的言行举止、言谈接物要求的更为严苛,为此将自己身边得用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宫女赐予那拉,并时时提点着。
那拉不知道这世上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已经为她选好了路,她见两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变了,便越发的谨慎,其他不明情况的人反倒觉得那拉受宠,趋炎附势的不觉多了起来。
不管那拉如何不愿意,但是已经深陷局中,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了。
这日恰逢二月二,虽不是什么大节,但是后宫之中也借此热闹了一番。途中,皇后见富察氏面色不好因此宣了御医,御医把脉之后只说累了,要静休。皇后当时不表,第二天,便让那拉带着承乾宫的两个嬷嬷以及之前备好的三个宫女去了西二所,还下旨御医每天请脉,脉案送与承乾宫。
富察氏通透的人,知道皇后这是为自己长脸,又见赐下的三个宫女长得清秀可怜,心里先是哀了一分。
“你们既然是皇额娘赐下的,规矩想必不会差。这样吧,你们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三人依照年龄大小先后说:“奴婢春红。”、“奴婢小柳。”、“奴婢珊儿。”
富察氏见三人都是老实的也不多说,只让长得好些的春红、珊儿去书房伺候,小柳则去茶房。
那拉暗暗佩服富察氏只用上茶的时间就将事情想透了。
“四嫂,这两个嬷嬷擅长妇科和小孩儿的调养,姑母说先借给你用用,等小阿哥满月后两人还是要回去当差的。”
富察氏闻言松了口气,她怕的就是两人不回去,到时候打不得骂不得赶不得,还得好好供着就麻烦了。
“还有,听闻你这里有个能写善画的宫女,不如出来让我看看。”
富察氏一愣,便让人去宣了高氏过来。
不一会,有个身材苗条,面容秀丽的女子进来:“奴婢若兰,叩见福晋,叩见格格。”
那拉打量了一番,见高氏对比初入宫时的青涩已经成熟起来,虽然穿戴还是宫女的装扮,但是衣料、脂粉都已经好了不少。
那拉见高氏跪着也不让她起,只是转头对富察氏说:“素闻四嫂是个能干的,将这西二所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御下待人极好但是却不会坏了规矩。怎么今天看不是这么回事呢?”
那拉这两句说的极其直白且不客气,但是她并不怕,今天她代表的是皇后前来,那么她所说所做都是皇后吩咐,富察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恪格格这说的,让我都无地自容了。只是因着身子日渐重了,所以才……”
那拉一笑,也不点破这个借口:“既然这样,那这个宫女还是先送回内务府学下规矩,免得不知天高地厚早晚送了命。”
富察氏早就想收拾高氏,只是一则现在在宫中,闹出点动静立马就能传到上面去;二来现在自己有孕,也不好捏酸吃醋惹人非议;三是前头几个格格仗着弘历的宠爱没少给她脸子,让高氏出来膈应下他们也好。但是这高氏是个有手段的,几天的功夫就将弘历迷得服服帖帖,之后行事愈加猖狂起来。富察氏原是等着生产完再收拾她的,现在由皇后出手,她巴不得好脱身,因此立马让人收拾东西将高氏送到了内务府。
高氏想要等弘历回来,但是富察氏和那拉带来的嬷嬷宫女是好相与的?不仅快手快脚的将高氏的东西收拾好,连原本她偷偷放在隐蔽地方的纸条也一并找出当着高氏的面烧了。高氏脸色煞白,知道自己这次恐怕不好,只能寄希望于弘历对她的那一丝丝情分了。
那拉将皇后嘱咐的事情办完就告辞离开,至于今天弘历的反应,那拉是极其期待的。
转天早膳后不久,承乾宫的小太监进来禀告,说是四贝勒来请安。正巧那拉为了三月春装的事情要找皇后,刚好在承乾宫门口见到了弘历。
那拉见弘历虽然面上一片坦然,但是她好歹上辈子与他是做过几十年夫妻的,就算关系再如何恶略,该了解的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况且,此时的弘历还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历练,眼里依然能看得出焦急的神色。
“四哥哥吉祥。”那拉走过去想着先卖个人情给他:“四哥哥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说来,姑父也是疼爱四哥哥,早早的就让姑母备好嬷嬷和御医了。”
弘历一愣,随后若无其事的说:“皇阿玛虽然严厉,但是我知道,他最是疼爱我们兄弟的。”
那拉刚要说话,恰巧此时,皇后宣见弘历,因此那拉也不说了,随着弘历一起进了殿内。
弘历刚才得那拉提点,知道旨意是雍正下的,因此只是叩谢昨天赏赐之恩,对于高氏是一个字都没提。
那拉虽然想到高氏受苦有些解气,但是看了弘历的态度也心寒。高氏多的不说,至少陪伴了他半年,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居然一个字都不说,真真是冷血无情。
那拉想着前世弘历说喜欢慧贤,可是孩子一个一个的出生;说和孝贤恩爱,但是一国之母却只能和皇贵妃用同样的谥号、享同样的祭享;他可以为了皇位骂废了自己亲生儿子,可以让养女背受恶名孤苦一世,却宠爱一个混混,原谅一个假世子……这种种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归根结底,不过是他那一份冷漠和任性……
17、算计
那拉自那天弘历来请安后对高氏、富察氏几人就再也提不起兴致。这个深宫就是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在耀眼的表面下是驳迹斑斑的血痕,这些血痕有她也有其他人,没有人能逃脱。
转眼间,春日已尽,皇后越发疲懒起来。太医看了只说是气血双亏,需要静养,因此大部分宫务都到了那拉手中。不止一个大臣进谏过说于理不合,但是自雍正发作了了几个贵人嫔妃之后,这些声音反倒消失了。
后宫很平静,平静的诡异。
那拉看到了当做没看到,既然皇上、皇后都没说什么,她一个外姓的格格又有什么立场说话?因此,那拉一如往常,写字、看书、请安、下厨房,现在还要再加上管理宫务,她越发的忙起来了。
雍正存着要那拉当儿媳妇的念头,原是不愿意再教她,但是那拉不知道,一如往常那样三天送一篇文章过来。没有雍正给的题目便写些读书所得所感,那文章虽称不上字字珠玑,但也能算是佳作。又有一干文臣偶见那拉的文章,无不感叹那拉生错了身,倘为男儿定能封阁拜相,光耀门庭。而雍正见那拉如此聪慧不由多喜爱几分,想着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流芳百世的才女也不少,所以对那拉的指导又悉心起来。
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的,但是那拉直到重新拿到雍正所给题目的那一刻,心头才微微放松,也是到这一刻,那拉才将“皇上厌弃我了”这个命题给抛出去了。
五月初,怡亲王不好的消息传入宫中,此时雍正正在承乾宫给那拉讲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雍正一愣,随后让人进来回话。
原来怡亲王的病自三月以来就愈加的重了,只是他让人瞒着不外传而已。只是今天确实瞒不过去了,在一个时辰前,怡亲王才因吐血昏死。
雍正挥退传话的小太监,久坐不语。那拉也不说话,静静站在雍正身边。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良久,雍正才开口:“朕记得那年他鹤膝风发作,但是却咬牙忍了一年,直至坠马朕才知道。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出来之时,整个都垮了,朕以为再也见不到意气风发的他,没想到他却挺了过来。这次,恐怕真的不好了……”
那拉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接过苏培盛的活,亲自给雍正倒茶。
又坐了一会雍正让苏培盛亲自带着御医到怡亲王府,抬手拍了怕那拉的肩膀就离开了。
五月初二,怡亲王上折子请奏立年仅八岁的弘晓为世子,雍正准奏。
五月初三,雍正亲自出宫去见怡亲王。
五月初四,怡亲王薨世……
雍正在怡亲王走后不久就病倒了,弘历连着批了半个月的奏折。那拉年纪还小,又是自小养在皇宫的,因此跟着皇后也是日夜在乾清宫伺候。雍正这一病,那拉心里有些发慌,毕竟相处几年,雍正也教了她不少,勉强算的上是恩师。
御医说雍正早年身体有亏,年纪大了又添操劳,大悲之下难免出问题。现今只能慢慢调养,解郁结阔心胸。
那拉听了便每天都陪在雍正身边,提醒他按时吃药,按时休息,给他讲笑话逗乐子。天气好的时候也拉着雍正去校场上跑马射箭。
满族女儿虽然已经汉化了许多,但是天性还保留了几分的,因此有些地位的女孩儿都会骑马射箭。那拉也是学过这些的,不过久不练习难免生疏,第一次十箭只中其一,惹得雍正哈哈大笑。那拉不好意思,但是雍正笑的那样难免有些羞恼。因此一气之下,写字下厨的功夫都用来练习射箭,别说,半个月后,便能十箭中个六七箭了。
雍正也曾怀疑过那拉讨好自己的用意,但是每次见那拉眼底那一片濡慕,便又觉得自己不够磊落。有时不免后悔,当年多生几个女儿该是多好。
六月二十六日,弘历嫡子出世。这个孩子的降生冲淡了雍正因怡亲王过世而带来的哀痛,他亲自为其命名为永琏。
琏者,宗庙之器也。
这个名字给弘历带来了莫大的鼓舞,他深信这个儿子是贵重不凡的。
在富察氏做完月子后不久,高氏被送回了西二所,同时升为格格。同一天抬进西二所的还有苏氏和黄氏,而皇后赐下的宫女春红、小柳也被升为格格,珊儿则被赶去了辛者库。
那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笑,随后让人打点好辛者库的管事太监和嬷嬷,好让珊儿住的好些。
第二天,富察氏带着几个格格来请安的时候,那拉正好在。看着她后面几个环肥燕瘦的女子,那拉有些恍惚,而高氏则低眉敛目一片温顺,只在顾盼间才微微泄露点滴恨意。
那拉看见了,皇后自然也看见了,不过这次她可不会出手。
那拉这阵子越来越得雍正的欢心,皇后和有心人都看在眼里。想起月初她家嫂子进宫所说,皇后也有些心动。
原来皇后在得知雍正有意将那拉指给弘历的时候,就已经和家里商量好了怎么扶持住那拉。但是前段时间雍正生病,那拉日夜照顾的结果是更的欢心,皇后和那拉家的人心也就大了起来。
富察家百年旺族,因此才有了富察氏这个前途无量的贝勒福晋。但是如果这个福晋做的不够好兼且死得早,那么嫁为侧福晋且家世不差、又深受皇帝宠爱的那拉则很有可能扶正。到时候一门两皇后,至少那拉家还可以荣耀几十载。
想到此,皇后对几个格格更是和颜悦色,还赏了些东西下去。
18、流言
雍正八年注定是个多事之年。
这一年里,怡亲王薨世,西北战事连连失利,广西的邓横寨也是久攻不下折损人手无数,重兵把守的京师也因地震而变得紧张起来。
那拉带着端药膳的小太监气定神闲的往主帐走去,身边来来往往的紧张人群似乎根本影响不了她。
“苏谙达,我是来给姑父送药膳的。”那拉见苏培盛在外面因此问了一句:“可是里面有人?”
苏培盛打了个千说:“格格吉祥,皇上正和四贝勒在里面谈话。”
那拉想了想说:“那我先回去吧,这汤你等会递给姑父就是。”
苏培盛闻言哪敢让那拉真的走赶紧拦住:“格格稍等,待奴才进去禀告再说。”
那拉笑着点点头,随后仪态万千的站在门口。
不一会,苏培盛打开帐帘请那拉进去。
待那拉进去后,有个小太监好奇的问苏培盛:“公公,刚才那位就是在这次地震中救驾有功的恪格格?”
苏培盛点点头说:“这便是了。格格自幼便得皇上皇后亲自教养,心灵手巧、聪慧过人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识进退,懂规矩。”
那小太监也不是蠢人,心知自己逾越了,苏培盛这是拿话点他。无趣的摸摸鼻子:“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吗?宫里都说格格蕙质兰心最是得宠。”
苏培盛笑笑:“你们只看到恪格格得宠,又哪里看见了她的努力。就拿这药膳来说,格格每日都是亲自熬制,没有一日停歇,只为了御医说的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你们都说她之所以能救驾只因为运气好,但谁能知道这一个多月格格每日都按时来拉着皇上出去散步,只为了御医说的多走动一下才能保持心情愉悦。”说着摇摇头:“这世上三分天定,七分人力,倘若你能为了主子做到这地步,那么这辈子也不愁没有出头的时候。”
小太监嘟嘟嚷嚷似乎不是很认同,苏培盛也不再多说只是心里暗暗记下这人。
让人取来那拉爱吃的几样点心,苏培盛亲自端着试完毒的药膳进了帐篷。
“姑父,您尝尝,这是冬菇干贝茯苓羹。您前几天在船上呆的久了些,御医说怕会有湿气。”
雍正含笑点点头说:“有心了。”接过苏培盛递来的碗喝了口又问:“这几天后面还闹没有?”
摇摇头,那拉笑着说:“被姑母一通骂全部都不敢支声了。”说着又转头对弘历说:“这几天外面乱糟糟的,四嫂和永琏那里怎么样呢?”
雍正想到嫡孙也关心起来:“孩子还小,你多看顾些。等过几天收拾好了让你媳妇带着去给你皇额娘请安,也好让她开心一些。”
弘历连忙起身应下了。
“说起来现今京城都在传,说妹妹是菩萨转世呢!”
那拉一挑眉有些稀奇了:“这话从何说起?”
“城里都在说你那天救驾的事情,好多人都说你前世积了善缘,这一世不仅自己受用,还惠及身边的人。”
那拉听了脸上有些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雍正一拍桌子:“放肆,皇室之事岂能容他们议论?苏培盛你去查下,这些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弘历没想到雍正反应那么大,赶紧跪下请罪。弘历一跪那拉也不好站着也跟着跪了下去。
那拉暗暗叫苦,这事可大可小,但是无论怎么看这流言的背后都是她受益的。
这场地震那拉前世就已经知道,因此她早早就开始布局。先是每日送药膳,拉着雍正散步。然后在地震当天故意表现的心神不宁,频频出错。紧接着以担心皇后为名引着雍正往承乾宫去。所谓的预言预感是自古就有的事情,所以那拉并不担心雍正不和她一起去皇后那边。果然一听那拉所说,雍正就摆驾往承乾宫。走到一半的时候先是狂风暴雨忽至,一刻之后便是地动山摇。地震过后一检查,发现皇宫、圆明园、畅春园都有损坏,太和殿的一角也倾颓了,雍正这才后怕。他想着如果当时恪儿没有拉他出去,恐怕他也会和许多没有防备的人一样,侥幸不死也会受伤……
离开主帐后那拉仔细想了想没有破绽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但是对于市井流言那拉想着还是得想个法子应对。
流言传下去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是越传越神,然后招来上位者的忌讳;另一种就是传来传去将她说成是祸国祸民的妖物,那么这个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轻易怎么会传出去,况且现在离地震不过几天,侥幸活过来的都在救人,哪还有心思去打听这些,除非有人专门出去散布。
还有一件事那拉很介意。她不知道弘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是挑拨离间的话,这样他根本没有好处,难道真的是无意?
19、心动
那拉知道雍正已经派人去探查了,但是她不甘心上好的局面因此破坏,考虑了一晚上后还是偷偷喊来了那拉家的眼线偷偷传了纸条出去。而那拉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一举动使得她往后的十多年都如履薄冰后悔不已。
地震过后需要忙碌的事情很多,重新修葺房屋,收拢无家可归的人,治疗伤员,还得将死去的尸体挖出烧毁,否则以现在的天气很容易滋生瘟疫。待得一切都步入正轨之后,已经接近十二月了。
流言的事情查来查去最后定在了耿氏裕嫔身上,雍正为此大怒,下令将裕嫔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入辛者库,乱嚼舌的当着所有宫人的面被活生生的拔了舌头。而当年的册封也因此事搁浅。
行刑的那天那拉没有去看,她陪着皇后在佛堂念着往生经。
那拉跪在皇后的身后,偷偷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寒。
裕嫔是无辜的,那几个宫人确实传话了,不过他们背后的主子却是熹妃。而乌春曾看到熹妃身边的主管太监秦顺和皇后身边的刘嬷嬷接触过。
如果不是几天前乌春传来的消息,那拉现在恐怕也蒙在鼓里,还认为皇后不会害她。那拉想了几天也才想透其中的关键。
裕嫔和熹妃是互相抱养对方的孩子,两人早已经结盟。这次除了裕嫔的翅膀就等于剪了熹妃的羽翼。而从雍正取消了册封的举动来看,他也已经怀疑了熹妃,只不过为了弘历才没明说。第三点就是涉及到了乌拉那拉家的利益了。这半年来,那拉和雍正日渐亲近,皇后害怕她亲爱新觉罗而不亲乌拉那拉,因此想着法子挑拨,但是又怕那拉不受宠爱之后那拉家的利益反而受损。恰好此时,地震发生了,因为那拉的举动雍正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对她更是恩宠,皇后此时才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皇后先是让秦顺鼓动熹妃发动流言,说是能同时打击他们姑侄两个。
熹妃盘算了一番,觉得这事引到皇后身上的几率很大,就算烧不到皇后能打击那拉并趁机夺得宫权也好。而且重要的是现在外面乱糟糟的,事后处理干净便可以了。
等到流言传开后,那拉必定受到雍正的怀疑,而此时皇后尽可以趁机拉拢那拉,待到后面事情查探清楚,雍正心怀愧疚之下一定对那拉会有所表示。这样一来,那拉和家族不离心,也不会受到雍正的冷落了。
这个计策忽略对那拉的那部分而言其实挺成功的。
裕嫔失宠,熹妃被雍正记入黑名单,接下来只要稍微对弘历示好就能让他记下一份情。
那拉想,怪不得熹妃要对皇后下药。这份算计看似简单,但是结果却很丰硕。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的时候,那拉想,终于过去了——雍正八年。
因着这次地震那尔布家的房屋倒塌了一小半,所以这一次的春节那拉是在紫禁城度过的。
在皇宫里过年一举一动都规定好了,远不如自己家里自在。
那拉一开始还陪侍在皇后身边,不一会就让雍正派苏培盛接走了。
原来雍正在前面设了箭靶,言明只要十箭全中就有赏。这赏赐值不值钱另说,单是这份荣耀就是第一份的。
那些辈分或者年纪稍长些的不好露脸,就鼓动着说自家子侄是自己亲教的,他们下场也代表着自己。
正是过年的时候,雍正也不在意。等到两三个下场之后,他就有些生气了。
满人马上得天下,对后代子孙的教育也不忘记骑射之术。可是看前面几人的表现,十箭只中四五,这还是死靶,如果活靶准头还得再减。
心里虽然不满,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喊来苏培盛,让他传来那拉。
苏培盛先带那拉去换了装扮,过去的时候刚好轮到弘昼。
弘昼虽然纨绔,但是也不全是草包,十箭倒是中了九箭,另外一箭射的有些偏。之后是弘历,他上去连射十箭,十箭全中,全场一片喝彩之声。
众人都等着雍正训话,但不想雍正却指着参与射箭的人说:“你们的徒弟都上场了,朕的徒弟还没上呢!”说着就让人宣早已换好衣服的那拉上来。
一番请安见礼之后,雍正对那拉说:“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拘泥了。”
“姑父,等会恪儿赢了是不是也有奖赏?”
雍正一笑:“当然。”
在场诸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那拉,平时听自家福晋额娘讲宫里的恪格格有多受宠爱还觉得妇人家没见过世面而已,今天看来,这个那拉家的格格确实不错。不过众人又有些可惜了,刚才听皇帝的口气,这格格已经被定了,不然也不会说是“没有外人”,就不知道是被定给了谁,是四贝勒?还是五贝勒?
那拉不管诸人想法如何,拿着惯用的弓便昂首下场。
身体前倾站好,上箭,两臂使力保持平衡缓缓拉开弓,瞄准箭靶,指头一松,箭“咻”的一声飞射而出,“啪”的一声正中箭靶。
众人“呵”的一声,暗暗叫好,再看皇帝的表情似乎也很满意。
之后九箭,箭箭中靶,原先不服气或者轻视的都收敛了。
“不错,比原来有进步。”雍正点头说道。
“当然,我可是每日都练习的。”那拉微微昂头,整个人说不出的尊贵傲气。
雍正最喜那拉的一点便是那拉由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无法遮掩的清贵骄傲,仿佛天生就是该站在顶端一般。
在场诸人不是天潢贵胄便是身份尊贵,但是这一刻仿佛都被那拉压制住了,全场只有那拉一人闪闪发光。
这一年的除夕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都被人津津乐道,一直到还珠格格出现之后,那拉才退居第二。
弘历不知道众人如何想的,但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动了……
20、加更
春节刚过,那拉福晋便一脸喜气的进宫请安。
“恭喜额娘,马上就要当婆婆啦!”那拉听闻大哥景顾吉快定亲了心里也开心:“选的是谁?”
“瓜尔佳氏的嫡长姑娘燕敏。他阿玛是大理寺少卿索绕,少有的正直人。”
燕敏,那拉有些印象:“我之前见过她,她和她的堂妹都是好的。这亲事倒也门当户对。”那拉想了想又问:“怎么会选中他们家?”那拉实在好奇,这个嫂子可是和前世不一样,身份高了不止一点。
“四贝勒牵的线。”
那拉一惊,这怎么又扯到弘历身上了?
“咱们家还是远着些好。”
“我的儿,怎么远?他以后可是你……”
那拉轻轻拉了拉福晋的手打断她的话:“这事还没影呢……”
福晋也自知失言,抬起茶杯抿了口茶:“这事我们有分寸的。还有……”说着,福晋身子往前倾,声音低了下来:“那人已经找到了,前天刚到京城。”
“干净不?”
“是漠北的,我找了盛京农庄的家生子去办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那拉点点头,想着怎么安排才不会让人察觉。
“你阿玛说,与其让皇上见还不如直接推给四贝勒。他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那拉想了会确实见弘历比见雍正简单,而且弘历身边有雍正的人,那人肯定会给雍正报告的。
“要给那人打好招呼,把皇上的样子画给他,让他不要惊慌。”
福晋边听边记:“你放心,这些你阿玛和大哥回去办的。对了,你二哥回军营去了,准备从武。”
那拉吃了一惊:“二哥怎么会想到又回去了?”
“你知道的,上战场杀敌是他们的心愿。可是你大哥要背负家里的事情,所以就弃武从文,你二哥觉得始终还是想上战场,所以就往军营去了。”
那拉叹口气也不多说,想着等会要给他送什么药材去。
两人又说了些贴己话,见时辰不早了,福晋去承乾宫拜别皇后这才回去。
那拉在福晋离开后又呆坐了一会,回过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这才想起要去陪雍正散步。
那拉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比平常晚了一刻,兼且那拉还在想福晋的话面上不由带出点愁绪。
“这是怎么了,朕看你面色不是很好。”
那拉身子一僵后立马放松:“是二哥,他去了军营,听说月底就走。”
雍正沉吟片刻问:“你二哥是……”
“他叫景顾勒,前两年和大哥景顾吉一起升为三等侍卫。”
雍正想了下确实有印象:“朕记得,年前报上的名单有他。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是保家卫国的事情,没什么担心的。”
那拉原也只是找个话题应对,听雍正这样说也应下了,随后又和雍正说了些其他事情。
而这边回到家的福晋则将那拉的答复带了回来。
“你说三儿同意了?”那尔布问。
福晋点点头:“只是让咱们处理干净些,不要留下痕迹。”
那尔布想了想说:“这事急不得,总得找个由头,而且还不能咱们家的人出面。”
21、算命(一)
雨水刚过,惊蛰未至,按理说正是耕种的大好时候,可是,在京城,却因为一个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引起了骚乱。这算命先生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恒字,号称能问天、问地,可知前后三世之事。
说起来,这京城算命的先生只多不少,那么为何这个公孙恒能在短短时间就声名远播呢?这事还得回到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公孙恒刚到京城落脚,刚好遇到失魂落魄的胡大。这胡大是城北的一个屠户,虽然生的五大三粗,但是人很好,乡里乡亲有个什么事也是随喊随到从不推诿。他长到二十来岁才有了个儿子,全家宝贝的不得了,哪想前两天带着孩子出去游玩的时候不留神就找不到了。胡大一家人发动亲戚、朋友一起寻找,但是在偌大的京城却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公孙恒搬来的时候,胡大一家正在哀哀凄凄的商量怎么办。公孙好奇之下询问旁人,又让胡大拿来他儿子的生辰八字,一番推算演卦之后对胡大说:“你往城西走出三十里,遇庙则拜,当可见到孩子。”说完一倒,就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平日一个开茶寮的小掌柜周我有些担当,喊人扶起公孙回屋子休息,又找了三四个年轻人陪着胡大往城西去。胡大本已绝望,但是现在看公孙恒也是有些本事的人,因此不免又恢复了些许信心,带着几个后生走了。
胡大这一去可不得了,不仅找到了自家孩子,还破了一桩案子。
原来,城西三十里外的地方有个不起眼的小庙,孩子就是在小庙里找到的。胡大几人见小庙里除了自家孩子还有六七个四、五岁不等的小孩便心里起疑,几人领回孩子后便躲在一旁。果然,不多时,庙祝就和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紧张的出来套车,随后又赶着剩余的孩子上了车。几个人都不是愚蠢的,这下也看出了事情不对,一窝蜂冲了出去将庙祝两人捆了送到了府衙。到了府衙,几板子下去之后,两人什么都招了。
原来两人都是拐子。几年前到京城的时候见小庙荒落便休憩好作为落脚的地方。之后一人守庙,一人出去拐带孩子。两人发现有小庙做掩护行事方面很多,且逢年过节还有村民送来的香油、贡品,因此两人也不走了,就落脚在了小庙。
这事闹的挺大的,不少丢过孩子的人家都围在了府衙要求拐子说出小孩的去处并且严惩。这大人也是有点才干的,看出这后面可能还能再迁出几个同伙,因此自然顺应民情将事情往上报。这一层一层下来,京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最后连雍正都惊动了。雍正信佛,对于这种冒着佛祖之名做坏事的自是深通恶绝,一个“查”字便将全国上下闹得天翻地覆,不少拐子落网,丢了的小孩也大多回到了父母身边。
且不说雍正因为这事得了多少名声,就说公孙恒。在胡大找回孩子后众人对他是奉若神明。一些好事的觉得这是巧合,几番试探下来也不由钦佩。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公孙恒神算的名声就在京城越传越神。
这日,弘历刚好上街想要淘换些新奇有趣的事物带给永琏。随意闲逛到天桥的时候却见有上百人在排队。
跟来的侍卫都是机灵的,见弘历神情便知他感兴趣了。
“爷,那是这段时间风头最旺的公孙神算。听说能问天、问地,知前后三世。”
弘历有些好笑:“不过就是江湖骗子而已。”
不想弘历说话没有顾忌,声音颇大,却被周我听到了:“这位爷,这可不是信口胡说的。您知道前段时间的拐子案不?这里面就有公孙先生的一份功呢!”
弘历来了兴趣也不走了,坐到茶寮里要了壶茶水就让掌柜详细道来。
周我当日是亲眼看着公孙测算的,因此讲来是口若悬河,抑扬顿挫,曲折离奇,把一干茶客听得惊奇不已。
有不服的人便说:“这公孙如此厉害怎么还这样落魄?真能这样早就发财了还等现在在这摆摊问卦!”
那周我长叹一声:“这说来也是公孙先生命苦。先生原先在甘肃一带颇有名气,家道也算殷实。早年娶了三个妻子,都是过门不到一年就死了。公孙先生本无意再娶免的再害人性命,但是有个受过先生恩惠的不信邪,做主将自家女孩许给了先生。这女孩过门后不久就有了身子,可惜后来也是难产而亡。后来……”周我说着又是一声长叹,但是却不言语。弘历也不是真的不知事,知道掌柜这是在要些好处,便取了一锭一两多的银子放在桌上。
周我咽咽口水想拿,但是见弘历似笑非笑的样子也不敢动,只是边瞄银子边继续说:“这女孩生了个儿子,可惜也是体弱多病。长到一岁的时候,眼看就要活不成了,先生心急之下用自己十年寿命才算出来。原来先生常年给人算命泄露了太多天机,这才报应在了妻儿身上。”
“不对啊掌柜,这公孙先生泄的天机,怎么报应在了他妻儿身上?”
“先生命硬,天罚不了,唯有报应在妻儿身上了。不是有句话叫‘夫妻同体’吗?先生算出是自己害了妻儿,当即便将儿子过继给了亲戚,只当自己没有儿子,然后便出门游历。”
又有一人说:“这可奇了,如果怕报应便不做这勾当呗,咱还大张旗鼓的算起了呢?”
周我摇摇头:“这是先生的一份济世之心,他说自己孑然一身,不怕报应,只要能在有生之年帮助更多人就可以了。”
弘历听到此=一笑,将桌上的银子丢给掌柜便离开了。
离开茶楼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弘历悄声吩咐跟随的侍卫让他们去探探掌柜和那个公孙恒的底,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这样长久下去都不是好事,天子脚下不能乱,否则会伤了根基。
22、算命(二)
没等侍卫调查完,弘历在几天后就得到了跟公孙恒相处的机会。
那天弘历应邀出席某个官员的婚宴,因为记着宫门落锁的时间,所以弘历早早就从喜宴上出来。后来见时间还早便说到处逛逛。哪想在街角拐弯的地方便撞上了同样拐弯的公孙恒。
弘历看清撞他之人后觉得有缘,因此示意侍卫扶他起来。
公孙恒似乎被撞得不轻,好一会才回过神。这一看吓了他一跳,赶紧又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
弘历这回没让他再起,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你似乎对爷很清楚?”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很笃定。
公孙恒苦笑两声:“爷身份贵重,又岂是我们这些百姓能知的。不过就是仗着祖传的技艺混口饭吃。”
弘历也不接话,冷笑两声走了。
公孙恒待弘历离开后才起来,垂下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走出几百步之后,弘历微微点头,便有一个侍卫悄无声息脱离了队伍往回走。
第二天,弘历去户部的路上召了昨晚的侍卫。
“爷,那公孙在咱们离开后去了鸿运酒庄,在那里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期间除了伙计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奴才打听过了,这公孙恒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去鸿运酒庄喝酒,几乎隔个两三日就去一次。”
“后来呢?”弘历皱眉,难道真的是巧合?
“戌时一刻的时候公孙恒就回去了。奴才看过了,他在路上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
“他的资料,之前爷吩咐过的,怎么还没送来?”
“爷,现成的资料还得去甘肃找。刘立这几天在甘肃商会也打听了些消息,具体的还在整理。”
弘历皱眉想了想:“你派人十二时辰盯死了。”
侍卫不解,不明白只见过两面的人怎么自家主子就那么放在心上了?而弘历自然不会告诉他公孙恒昨日说的话行的礼有问题。
所谓身份贵重弘历不否认,天潢贵胄哪个不是富贵出生?让弘历在意的是那个大礼,那是对帝王才能有的礼仪。弘历庆幸昨日跟随的都是他的心腹,否则让人传出去,一个大不敬的名头总是有的。况且此时正是多事之秋,雍正病重,母妃又因棋差一招遭了厌弃,朝里朝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一步不慎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就像他的三哥弘时一样。
“记着,记清楚他都接触过谁,和谁比较亲近。爷要一字不漏!”
侍卫领命,在街角不显眼的地方下了马车。
而此时,在摆摊的公孙恒面色显得有些沉重。
“先生,主子说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具体怎么办您也该清楚,不为自己也要为公孙小少爷想想。他才四岁,听说读书很好,以后说不得就能位极人臣。”
公孙恒不悦的瞪了眼说话的人,心里在后悔怎么掺和进了这些事里,但是想到在甘肃的儿子后随即抬笔写了昨日的事情。
那人接过纸张之后慎重的放入衣服内袋,随后站起来拜了一拜高声激动的说:“先生大才,他日若如先生所言,必当重谢。”
公孙知他在演戏,意思意思一下就过了。
当晚,公孙所写的东西安静的摆在了那尔布的书桌之上。
“阿玛,鱼儿上钩了。咱们是不是撤出来了?”景顾吉看完之后说。
“再等等,这人心里有怨气,怕是会……”
“阿玛,这样做值得吗?咱们到现在已经折进了好几个人了。这些人不比那些奴才,培养起来花费的心力可不少。”
那尔布没有回答只是问:“李诺和黄开先怎么样了?”
“宁古塔那边打点好了,他们一去就能炸死脱身。但是京城估计不能回来了,毕竟当时审案子的时候好多人都知道他们是因外拐卖才被判了流放的。”
“无妨,让他们去盛京,还有今天这个一并送过去派人看着。找个机会就……”说着那尔布比了个切的手势。
景顾吉大惊失色:“阿玛,这些都是好不容易培养起的,怎么可以……”
那尔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咋咋呼呼干什么?难道我不心疼?记得做干净些,不要失了人心。”见景顾吉还想说什么,那尔布一摆手:“你记住,这是为了家族,为了你妹妹。现在不能说,以后你自然明白,阿玛是为了你好,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景顾吉到此才不再说话。
另一边,弘历派人仔细查了公孙恒的底,确实和茶寮掌柜说的差不多,而在甘肃商会打听来的消息也表明这个公孙恒有些本事。因此,弘历动了招贤的心……
这天,公孙恒收摊回家,刚进院门就见到了弘历以及随侍的几个侍卫。
“先生别来无恙?”弘历摆手免了公孙的礼。
“一切安好。”说完,院落就陷入沉默。
“我今天备了一桌酒席想请先生出席,不知道先生是否赏脸。”
话很客气,但是公孙知道自己必须去,无论是为了儿子还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弘历自小混迹上书房,大了也曾因为差事到处游历,那些典故传说信手捏来。而公孙学识不差,加上这些年给人算命看过了人生百态,因此说起来也是言谈有物并不虚夸。两人某种程度上算是相谈甚欢。
就在酒酣耳热之际,弘历问:“先生看看我的命格如何?”
公孙此时满面通红,眼睛虚眯,仔细看了弘历笑道:“自是极好,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这一独一无二四个字听得弘历心血澎拜,忍不住将杯中的酒水一口干了。
“但是……”公孙摇摇头:“在后宅上却不□□稳啊!”
弘历本因为但是二字紧张起来,可是听了这后宅不稳便不以为意。自古以来,皇宫最是血风腥雨,怎么可能安稳。
“先生,”弘历亲自给公孙倒了一杯酒:“您看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独一无二?”
这话问的诛心,饶是喝的半醉的公孙也是瞬间酒醒了。
他抬眼看过去,见此时弘历正襟危坐,丝毫不见刚才的醉态,手里捏着一小杯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公孙只感觉后脊清凉一片……
23、补全
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忽然消失的公孙恒的去向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游历天下去了,有人说因为算命泄露天机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回甘肃陪儿子了。但是无论如何,公孙恒渐渐被人淡忘,越来越少人提起他,因为京城永远不缺话题……
进入四月,皇宫里在无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传出皇后病重的消息,一时间,各方势力纷纷出动,以求能最快掌握情势好谋的利益。而宫里的几个嫔妃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趁皇后病重分一杯羹。诡异的是雍正的态度,他这一次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站出来给那拉撑腰。那拉在四方而来的压力下依然如故,面对嫔妃绵里藏针的话语也是摆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让她们没有使力的地方。
那尔布那边也是焦急万分,他们联系不上公孙恒,根本不知道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只好让那拉福晋进宫偷偷问那拉,看她那边有消息没。而那拉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就让福晋回去按兵不动。
皇后这次病重的蹊跷,那么多御医诊脉,那么多珍贵药材供着,还有熟知养生之道的太监嬷嬷时刻监督着,怎么会忽然病了?那拉原本以为皇后能熬过雍正九年的大劫,可是这一次她不那么确定了。还有公孙恒,她在宫里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也不知雍正是否已经知道此人了。
而被那拉惦记着的公孙恒,此时正被软禁在一所皇家别院之中。
原来弘历那日宴请公孙恒之后心下就将招募他的想法打消了。这样一个人他可不敢私自豢养,因此第二日就偷偷上了折子给雍正,连带自己调查的东西一起呈上去。
雍正原是看不上这样的人的,但是因为是弘历带来的,且知道他虽然后院糊涂但是大事上是不错的,因此也让人去调查了。雍正手中的人马可不是弘历能比拟的,短短三日,就将公孙生平一一调查清楚,甚至连他上京是为了求取宫中贡品天山雪莲丹的事情也知道了。这么一看,公孙就是有意接触弘历的,心地不纯。但是,雍正更在意的是是谁告诉他皇宫中有天山雪莲丹。雍正一边将他关在别院,每日派人在他耳中谈论一些关于居心叵测之人的下场,一边也让人暗暗打探天山雪莲丹泄露之事。
这天山雪莲丹是西藏送来的贡品,是用上百年的雪莲花瓣提炼而成,连制药用的水都是雪莲花瓣上的满月那天的露水,且只取花蕊中间的那一点。这雪莲丹还是雍正登基时西藏活佛所赠,当时一共也才炼制了三颗,且因为是保命的药物,因此雍正是秘而不宣,天下唯有那活佛和他自己知道。
苏培盛走进来将手中的刚拿到的小笺轻轻放到雍正桌前。
随意的拿起来看了看,雍正面无表情的说:“宣!”
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身着侍卫衣服的男人走进来跪地低头:“皇上万福。”
“怎么样了?”
“皇上,公孙恒希望能见你一面,他说……”侍卫停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他说他已经算出来了大清五十年的运脉。他说倘若您不信就将此信交予您。”
雍正不置可否,苏培盛见此立马上前接过信件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递呈上去。
信写的简单,短短几句,但是看完雍正面上越加清冷。
“今晚准备好,朕倒要会会这个活神仙。哼……”
那侍卫退下去准备不提,雍正又问苏培盛:“雪莲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这奴才无能,查不出来。”
“弘历那里查过没有?”雍正云淡风轻的问,但是苏培盛却吓出一身冷汗,这是怀疑四贝勒有不轨之心啊!“皇上,奴才这就安排人去查。不过……”
“不过什么?”
苏培盛瞄了瞄雍正,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宫里这些天乱糟糟的,恐怕恪格格那里应付不来了。”
“你到心疼她了。”雍正嘴角淡淡扬起:“朕知道了,今天就去承乾宫吧,皇后的病也该好了。”
“万岁爷,奴才也是为您着想。恪格格恭敏孝顺,待人和蔼可亲,格格受了委屈万岁爷您不也得心疼?”
雍正面上这才缓过来:“你这嘴巴倒是越来越会说了,恐怕没和那些大臣学吧?”
苏培盛听这话立马跪下:“皇上,奴才对您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啊……”
见敲打的差不错了,雍正说:“行了,去宣旨去。今天朕留在承乾宫用晚膳,恪儿也一起喊来。”
那拉接到旨意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安排妥当了这才到皇后的寝室门口。
这些天,御医以皇后需要休养不见外人的借口将前来请安、探望的嫔妃都挡在了外面,就连那拉也不能进。不想今天门口的人却放行了。
“恪儿给姑母请安,姑母万福。”
“是恪儿吗?过来让姑母看看,可怜见的,委屈你了。”
那拉乖巧的上前任由姑母搂在怀中。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却见皇后除了脸色苍白些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一点也不像个病重的人。
“姑母身体好些了吗?这些天宫里都快要闹翻了。她们天天上门说要看看您。”
轻轻摸了摸那拉,皇后笑得温柔:“无妨,姑母好了就没人给恪儿委屈受了。”
“姑母这一病,恪儿心里就觉得没有了主心骨,姑母,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那拉这句确实是真心的,皇后这一病,宫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虽然熹妃等几个嫔妃没参与,但是她们底下的答应常在可没少惹事,仗着长了一辈在那拉面前摆谱的也不是没有。虽然那拉在宫里身份超然,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的面,这些都是皇帝的女人她一个小辈怎么可能过于干涉?
“看来是真的受委屈了。”皇后轻笑:“那些人不必管,跳梁小丑罢了。”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是很快又掩过去了。
当晚,皇后身体渐渐痊愈的消息从承乾宫传了出去,那拉也因近日管理宫务的艰辛被赏赐了些东西。雍正的态度一出,宫里霎时安静了许多。
“秦顺,你看,本宫说的没错吧?那个女人就是只狐狸,狡猾的很。”
“娘娘高明,到底是比奴才看的远。”
“你说她一把年纪了又没子嗣,霸在那个位子上做什么?”
“娘娘,您何必着急?这后宫以前比帝宠,后来比的就是儿子。您单单是四贝勒这一项就已经赢了。之前是咱们过于冒进了,以后您修身养性安安分分的呆在景仁宫,时日久了,万岁爷定能看到您的好。”
熹妃听了笑了:“没错。之前是本宫急了。你明天去给家里说,就说我说的,全部都给我夹紧尾巴做人,谁敢扯了弘历的后腿,那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乌拉那拉氏——熹妃心想——这后宫早晚是我的,还有太后的位子也是
24、苦恼
当晚,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从宫门离开。
所谓的别院其实是雍正还是皇子之时为了躲避日渐严苛的政治环境而置下的产业,他曾经向康熙告病在此休养了三个月,正是这三个月使得晚年多疑的康熙相信这个儿子没有不臣之心。
当雍正到达的时候,别院黑漆漆一片,一点也没有要迎接来人的样子。雍正习以为常,从大门进去左拐进了偏殿,随后又从偏殿隐秘的地道进了以前为防不测而挖好的密室。
密室的格局其实和地面上的宅子差不多,只不过更加空旷而已。公孙恒早已经接到雍正要来的消息,因此早早就在入口处等候着。
雍正是第一次见公孙恒,见他丰神俊朗,长身而立,面上淡然,心里先是喜欢了几分。
公孙也是第一次见雍正,虽然看过画像,但是真人的气势又岂是画像能比拟的?心里暗暗叹息,若不是为了儿子,他又怎么敢和人一起欺骗这个人?
“草民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如若真有万岁,恐怕现在也轮不上朕当这个皇帝了。”
雍正言下之意就是不信命,第一下就给了公孙恒一个下马威。
公孙领命站起来,引着雍正进了一间屋子。有仆人送了茶水点心之后就退下了,一时间,屋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皇上,不知道您信不信命?”公孙恒终是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朕乃天子,天命自然奈何不了朕。”
“皇上,多的我不敢说,但是,大清之后三十年的运势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嗯。”雍正抬眼看了看公孙,面上不置可否。
公孙想既然到了这一步,就算不能名流千古也要为自己儿子挣得一线生机。
“皇上是否认为您选择的继承人很好?但是大清衰败由此人起。”
雍正现在有些确认这个人不是弘历找来的神棍了,但是对于大清衰败一说他很在意。
“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古以来求仙问道的人何其多,可曾听闻有谁得道了?如若不是弘历举荐了你,你未必见得了朕。”
公孙想起那尔布的吩咐,知道雍正必定对他的来历打探清楚了,因此实话实说:“皇上,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是想以大清三十年的运势换得一粒天山雪莲丹求治我儿公孙佑。他因我吃了太多苦头,我不愿他年纪轻轻便离开人世。”
“谁告诉你天山雪莲丹在朕这里?”
“是我算出来这东西在京城。我到京城探听了许久都没有雪莲丹的下落,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却不想某日算卦,那卦象直指紫禁城。当时我就知道雪莲丹在皇宫了。”
雍正眼中精光一闪,气势霎时大开:“你以为这说辞能骗得了谁?”
“皇上,我说的准不准您先听了再说。如若不准公孙情愿下耳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如若准了,就恳请您将雪莲丹分出一粒赐予我儿。”
“你很有胆识,”雍正面上依然看不出喜怒:“从前胁迫朕的都已经死了。你就不怕朕杀了你,杀了你儿子?要知道大清三十年的运势虽然可贵,但却不是贵不可言,你能算,朕的钦天监也能算。朕不相信,在以后的三十年朕还能败了江山。”
“皇上,您能活到三十年之后?”
这句话说得狂悖,饶是雍正涵养好也被激出了火。
而公孙仿佛不知雍正的怒火继续不知死的说:“您的寿命还有四年。之后四贝勒登基。四贝勒行事颇有玄宗皇帝之风。”
雍正听到这里眉眼一跳,玄宗皇帝之风,不就说他前期颇有建树,后期因为女色而误国?
“四贝勒巡赏群芳,后来在杭州因为一个□□而死。且四贝勒子嗣艰难,他自己也不重视,最后唯有一个洗脚婢女出身的妃子所生的儿子继位,但是此子庸碌无为,后被天雷劈死。”
“荒谬……”衣袖一扫,将桌上放置的茶碗点心都扫落在地。
门外的苏培盛等人听到声音一拥而上踢开了房门。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苏培盛等人不敢逗留一个个有秩序的退了出去。
“这番话朕足以诛你九族。”
公孙长叹一声:“皇上,我只为了儿子而已。况且我将所知都告诉您后,我也活不成。泄露普通人的天机尚且危及家人,天家之事又岂是我的寿数可抵的?”
雍正此时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内心却起伏不定,因此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
公孙恒不知道雍正的意思,但是见他没有处置自己心里也安定了些,只等着下次会面。
再说雍正回宫后心绪烦乱,最后连夜又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是供奉爱新觉罗列祖列宗的地方,雍正到后先是恭恭敬敬三叩九拜上了香。之后就盘坐在团蒲上沉思不语。
公孙恒的话不知真假,如若是假的不过就是乱臣贼子的计量总能找的痕迹,但是他最怕的却是所说成真,到时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颇有玄宗皇帝之风,这一句听来尤为刺耳。
雍正一想到这里要供奉一个被雷劈死的皇帝心里就烦躁,且以后他要和这个人同享祭祀更是恶心,弘历子嗣难道真的少到挑不出继承人的地步?
先祖,如若是您,您可怎么去抉择?
雍正盯着那一排排的牌位颇为苦恼……
25、命格
宫里自从皇后康复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景象,似乎之前为难那拉的并不是她们。
这些天宫里最新的传言就是四贝勒弘历不知道因为惹恼了皇帝被禁足了;而五贝勒弘昼则受雍正重视接连接办了几件事情。那拉敏锐的察觉到了雍正对弘历的变化,想着该是和公孙恒见过了吧!
要说感觉最冤的要数弘历。
你说差事没有办好或者他真的结党隐私倒好,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他会忽然遭到了厌弃。是的,是厌弃。虽然雍正面上没有说,但是毕竟他们父子相处了十几年,且弘历也是下过功夫研究过雍正的喜怒哀乐的。现在雍正看到他虽然表现的平静,但是那态度和之前可是相差太远了,也就和弘时被过继出去的时候差不多。
弘历无法,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的地位很可能就被弘昼取代了,只好让富察氏去宫中探听情况。
富察氏出去一趟回来也是一筹莫展,就连最的雍正欢心的那拉也不知道是弘历到底是怎么惹恼雍正了,末了只好偷偷送了一套梅花样式的首饰,央求着那拉帮着打听一下。
虽然知道弘历会没事,但是别人不知道,那拉觉得雪中送炭怎么都好过锦上添花,况且她估摸着雍正也消气了,这时去正好可以递个台阶,对谁都好。
那拉去时换上了那套梅花首饰。这首饰用料足不说,关键是做工精细,没有点底蕴的人家还真的拿不出来。
“姑父,您看我这套首饰如何?”依然是在御花园,那拉正陪着雍正在散步。
雍正也没有生气,还仔细打量了下:“是不错。”
“这是四嫂嫂送的。” 那拉毫不忌讳直接说了,苏培盛、苏嬷嬷、容嬷嬷等几个离得近些的听了都暗自给那拉捏了把汗。殊不知这才是那拉高明之处,遮遮掩掩反而让人疑心,正大光明的做派更能博取欢心。说来这也是拜前世小燕子所致,这小燕子之所以能博得乾隆欢心让他认为自己狠毒,不就因为小燕子口无遮拦看起来心无城府吗?
“好端端的她送你这个干什么?”雍正漫步花丛,时不时俯身摘一两朵。
那拉亲自断过托盘将雍正采摘的花朵放入其中。“姑父,您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非要恪儿说出来。”
“罢了,原本就已经消气了,倒是被你捡了个顺水人情。”
那拉闻言嘟着嘴有些不满。
雍正伸手拍了拍那拉的肩膀随后愣了一下:“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原来刚进宫的时候只有那么点高,”说着胸前比划了下:“原来朕的恪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可是朕却越来越老了。”
雍正这一感叹确实是有感而发。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对于自己还有四年的生命有遗憾,但是更多的却是对大清未来的担忧。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雍正对公孙恒所说已经信了七八成。没有谁能躲过血滴子的调查设置这样一个局,且这个局对谁都没好处。他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是弘昼设的,但是几日调查下来却发现他根本无心帝位,且早早就和弘历结了盟。
“姑父,您一点也不老,真的。”那拉这句不算违心,虽然雍正日夜操劳,但是宫中的御医难道是吃素的?不说内里,单说皮相而言,雍正看起来也就不过四十来岁而已,而他的真正年龄已经五十三了。
第二天,弘历解除了禁足,依然出来当差,此后,他行事是越来越小心。
公孙恒再见到雍正的时候不是在别院的密室而是在乾清宫。
“你来看看这几个人的命格如何?”
公孙一愣随后恭敬的接过苏培盛送过来的几张纸。
“此子命途多舛,英年早逝。”说着抽出一张对雍正说。
苏培盛接过呈与雍正,雍正看了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此子本是富贵一生的命格,但是可惜富有余而贵不足,在皇家也是活不过十岁。”说完又抽出一张纸,雍正接过依然写了几句。
“这一位倘若是男子定然一生顺遂,可惜女生男命,虚凰假凤不免蹉跎。”
随后公孙又看了几个生辰八字,皆一一被雍正提笔写了些东西。想了会,雍正提笔写了那拉的生辰递与他。
公孙看了先是赞叹一声:“好命格。天生凤命,如若得此女辅助大清定能一帆风顺,可惜生不逢时。”
雍正此时略有兴趣了:“何谓生不逢时?”
“此女天生凤命不是屈于人下之人。”
“如若屈于人下当的如何?”
“皇上,如若让您屈于人下您会怎么办?”
雍正闻言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皇上,此女天生就该是人上人。”
人上人是什么,除了皇帝便是皇后、太后,连宫里嫔妃都得自称奴婢。雍正想不到那拉命格如此之好,一时间也有些踌躇。
“若是指给其他人如何?”
“皇上,四贝勒乃真龙之命,若配只假凤则阳盛阴衰,阴阳失衡。”
雍正冷笑几声:“难道朕还得除了儿媳妇不成?”
“贝勒福晋享不了那富贵。”公孙微微低头,避过雍正锐利的眼神。
雍正听到此摇摇头面露苦笑。刚才他拿出来的几个生辰八字皆是弘历子嗣和妻妾的,结果大不如人意。仅存的两子都是早夭的命格,就连他精挑细选的富察氏都是个短命无福的。
随后,雍正又仔细询问了大清未来三十年的运势。公孙依照那拉所教只说了个囫囵,不清楚之处一律都以自己能力不足以窥测天机为由搪塞过去了。
等到雍正问完将公孙带下去之后,从屏风后转出一人却是护国寺的主持方丈尚德大师。
尚德大师年在雍正还是皇子之时曾与他在郊外见过,当时尚德大师就说雍正前途无量贵不可言,但是切记急躁。当时太子意气风发,朝中大臣万众归心,因此雍正听了此话不过一笑置之。哪想此后风云迭起,朝事变幻莫测,最后他坐上了这个位子。后来雍正去了一趟护国寺,尚德大师此时已经成了主持方丈。两人身份、处事、经历截然不同,但是却相谈甚欢。在雍正三年,雍正将护国寺封为国寺。
这次雍正是专门宣召尚德大师的,皆因此事玄乎其玄,不是常人所能知道的。
“大师见此人之说是否可信?”雍正爷不拐弯直截了当问,
“皇上,贫僧修习佛法几十年也参不透这前后之事,不过此女确实命格贵重。”说着,随手取出了那拉的生辰。
雍正盯着那拉的生辰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26、加更
那拉家在甘肃的眼线已经传回消息,公孙恒的儿子公孙佑出门游玩不慎遇到山贼死了。可是那眼线打探回来的消息却说那抚养公孙佑的人家没有多少悲色,而且在公孙佑的头七之后就立马搬走了。
那拉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怀疑雍正见过公孙恒了,甚至公孙恒可能已经将大清未来三十年的运势告诉雍正了。其实所谓三十年的运势不过就是那拉根据前世删改而成,大方向不会出错,但是却在细节上将那拉自己的地位摆的高了些。
她这样做的源头也是地震后的那场流言,原是想着随便在京城找个算命先生,但是经过那尔布以及景顾吉几人的推算,最后还是舍了京城、盛京两地与那拉家瓜葛较多的地域,转而向南、向北、向西几个方向打探。其实像公孙恒这样小有名气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几个,经过筛选最后还是选定了公孙恒。一是因为公孙对自己的儿子很在乎,甚至连命都能舍弃;二是因为甘肃那边乌拉那拉家的势力最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样就算有人探听消息也容易伪装;第三也是因为公孙佑的身子拖不得了……
为了这个计划,那尔布将这些年养的人都折进去了好几个。但是为了以后的利益,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雍正信了,那么那拉在今后的地位就超然了,也不会陷入被动。
解决了心头之事,那拉刚缓过神,不想这边皇后却因贪凉病了。不比之前那遮遮掩掩的病,这次皇后可能真的不好了。为着此事,又有各地的旱灾以及越加炎热的天气,雍正近来脾气是越发不好。好几个大臣都被训斥,就连弘历弘昼都不能辛免于难被勒令在家修身养性。
那拉一边照顾皇后,一边处理宫务,还要去雍正面前打个转,而且还有弘历弘昼那边也要时不时的拉拢一下,还要处理来往命妇们的人情往来,饶是她两世为人也不免有分身乏术的感觉。为了不被人拿捏住把柄只好像雍正请求归还宫务处理的权利。
雍正在公孙恒算命之后就已经对那拉有些顾忌,但是一时间也不好发作那拉,恰好这次那拉亲自请求,雍正也就顺手将宫务交给了熹妃和裕妃。
得到宫权的两人欣喜若狂,但是面上依然恭恭敬敬的去了承乾宫谢恩。待那两人离开,皇后唤来了那拉,趁着自己精神好的时候细细的给那拉讲解宫中御下、人情往来及为人之道。那拉两世为人,又加之雍正亲自指导了几年因此对皇后所说是融会贯通,之后独立处理事情是愈加游刃有余。
日子平平静静的逝去,皇后身体有了些许起色,但是依然不是很好。熹妃二人接手宫务后起先还能按捺,不久见雍正似乎不留意后宫的动向后胆子渐渐大起来,那眼线也是到处布满,就是铜墙铁壁般的承乾宫都被安了两个人进来。
皇后和那拉冷眼旁观,心里耻笑两人的不知天高地厚。雍正不动肯定有他的原因,假如布置些眼线就能掌控后宫,那皇后早八百年就被已经被年贵妃害了,还能等到现在有力气算计下一任皇帝?
那拉也奇怪前世精明狡猾的熹妃怎么会烦这样的错误,等到在皇后寝室见到熹妃身边的秦顺之后那拉才醒悟,原来熹妃身边早就有了内线。心里再一次佩服起皇后来,也真心的觉得拥有猪一样的战友的熹妃是多么的狼狈和令人同情。
那拉丢开宫务,闲着的时间多了之后有事没事就钻到厨房做些清淡开胃的小菜送与雍正。要说整个皇宫最特殊的就是那拉了。不是没有嫔妃学过那拉送东西,但是无一例外都被雍正斥责回来,久了,宫里就没有敢去触霉头了。
雍正以前中过暑,最怕的就是夏天,那拉做的那些清淡开胃的小菜正和胃口。送来的每一道菜看似平凡无奇但是都是极费工夫的。除开自己疼爱的弟子、侄女以及未来有可能的儿媳妇之外的身份来看那拉,雍正也不得不感叹她的用心,也是如此,雍正更是担心弘历以后是否能制得住那拉。
那拉是极美的,不比那些江南女子的清秀柔弱,也不比满族女子的英气勃勃,那拉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且经过雍正亲自□□,见识什么的也不会比一般的臣子差,于人心方面雍正夫妻的更是下了力的教授。再说就算养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何况那拉这么大个人——且这人平日里和你是极其亲密的——因此弄到现在这个地步,雍正也是矛盾重重。将那拉捧上位,那么乌拉那拉家连出两个皇后恐有外戚之祸;放弃那拉,那他也不甘心。假如弘历能干些能拿捏得住那拉他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但是想到这个儿子在后院素来的表现心头就火起,不由哀叹自己当初怎么会将弘时过继出去。
那拉不知道雍正的矛盾,一如既往的讨好着他,而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雍正还是决定将那拉捧上去。既然有捧,那么自然也得有杀才行。很快,在雍正的示意下,一道弹劾皇后大哥贪污的折子就摆在了雍正的案几上,等到皇后接到消息的时候,雍正已经将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
皇后的大哥被剥除了官职流放西北,其他涉案的人没有那么幸运有个当皇后的妹妹,情节重的判了斩立决,轻些的则是发往宁古塔为奴。
听完宣判,皇后一口血喷了出来,原本有些起色的身子慢慢弱了下去。
宫里惯是捧高踩低的地方,现在皇后娘家人出事,皇后病重也不见雍正前来,有些想讨好熹妃邀功的人便开始作践起皇后来。虽然做的不明显,但是在宫里浸淫了几十年的皇后怎么看不出来,怒极攻心又晕了过去。
那拉见此冷笑数声,转个身就去了乾清宫。当晚,一道斥责熹妃的圣旨就进了景仁宫,而那胆敢翻上的奴才则被活活打死,其家人全部打入辛者库。
“你不该去的。”皇后在刘嬷嬷的搀扶之下勉强坐起来。
那拉赶紧上前帮忙整理靠垫。
“知道吗,你是我求的,要指给弘历的侧福晋。现在和熹妃闹僵了对你以后不好。”
那拉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一世早早就被定了。
“就算这样,我也是看不惯这些人猖狂的劲,还不如早点打压下去,以后您好了也不用那么累。”
皇后摇摇头:“好不了了,他不会让我活着的。”
那拉不解,想问却不敢问。
“知道年贵妃怎么死的?”见那拉摇头,皇后苦笑数声:“是被你姑父亲手弄死的。”见那拉吃惊不相信的神情皇后反而笑得温柔,但是却让那拉打从心底发寒。
“当时年羹尧拥兵自重、嚣张跋扈,他早晚是要除了他的。他们都说年贵妃受宠,但是真正受宠的人怎么孩子生一个死一个?那是因为他不允许年家有任何的盼头。后来雍正对年羹尧动了杀心,年贵妃拦着以死相逼,结果呢,他说‘要死就去’,当晚,年贵妃就薨了。现在轮到我了,你以后的位子不会底的,他不会允许后宫里再出现姑侄联手的情况,他要我死,要那拉家死。”
27、后逝
皇后说完那番话不久,她的病情就愈加严重起来,甚至到了不能起身的地步。但是雍正却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就算那拉去求,雍正也推了,只是看着那拉的眼神高深莫测起来。
中秋后没几天,皇后就去了,当时陪在皇后身边的只有那拉一人。
这一场葬礼虽然丰厚,但是雍正却始终没有出现。
皇后一走,那拉在宫中的地位就尴尬起来了。不是妃子不是公主,宫里的人看着那拉的眼神也是怪异的很。
及至十月初,雍正才召那拉觐见,看着消瘦的那拉雍正唏嘘不已。
“朕不召见你,你是不打算出现了吗?”
那拉未语泪先流:“姑母在病床之上日夜期盼,但是都未曾盼到您一面。原来她说的那些我不相信,但是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真的。”
“那些?是指朕弄死年贵妃?还是朕要皇后死要那拉家死?”
那拉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雍正会那么清楚。
“姑母说的这些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现在……您为什么不去看她一眼,哪怕就在门口看一眼也好啊!”
雍正不语,良久才说:“是朕负了她。”
这一句话惹得那拉伏地痛苦。
这段时日那拉不断的想着自己前世,不断的将自己和皇后重叠,两人最相似的就是在离开之时都未曾等来自己的丈夫。
雍正从椅子上起来,亲自扶起那拉,那拉很是委屈,扑到雍正怀中大哭,一边哭一边诉说皇后最后的日子的事情。
雍正恼怒皇后的离间算计因此不愿再见她,现今听到那拉哽咽的诉说,心头也不好受。几十年的夫妻,就算不是爱总有些其他的情谊在里面。
后来,那拉哭晕过去。再醒来就得到皇后大哥被赦免的消息,同时皇后的私库也一分为二,一半给了乌拉那拉家,一半给了那拉添妆。原来皇后临走之时就已经派可靠的心腹将一封密信送与雍正,里面记载了自己的财产以及死后划分的方法。
皇后富贵出身,原本的嫁妆就丰厚,几十年经营下来加上赏赐以及别人送来的东西,饶是那拉以前做过皇后也不得不眼红。
那拉用了十多天才在雍正得用的嬷嬷太监的帮助下将私库理清楚。这一整理那拉又想起前世自己的私库,想到私库的东西便宜了魏氏心头火起,因此遇到说闲话的答应常在那拉是一点都不客气,一状就告到了雍正面前。在雍正一番训斥贬谪下,宫里都消停了。
那拉知道,这几个人是熹妃派来的。在皇后刚离开不久,她就曾派人到承乾宫说要登记东西,还想打开皇后的私库,如若不是那拉在雍正面前能说上话,恐怕那天私库就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也被搬个七七八八了。
那拉想了想,前世熹妃是贵妃,统领着后宫,要拦截皇后的一个小信使轻而易举。或者不用拦截,那人就自发将东西递与熹妃了。这一世那拉介入,承乾宫严防死守,里面伺候的人没有背主,因此密信才能送达雍正手里。而且之所以是密信,皇后恐怕也存了希望用这私库换自家大哥性命的想法。要知道她大哥六十多岁了,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了。雍正自然知道皇后的用意,但是他身为一个皇帝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可能去贪污自己妻子的东西,同时感念几十载的夫妻之情,皇后的大哥也被赦免回来了。
那拉整理好东西,按照皇后信上所说,将东西分别送往皇后娘家府上以及自己家里。然后正式拜别了雍正出宫回家了。
雍正不太愿意那拉出宫,但是皇后已经离开,她再留在宫中便名不正言不顺,想着那拉可以时时进宫,因此也爽快的同意放行了。
那拉回去的最初几天,那些勋贵还在观望,但是自第五天雍正赐下东西之后,那尔布府上就热闹了许多。不想应酬这些人,也不想给雍正以及弘历留下结交权贵的印象,因此那拉在家居住了半个月后就提出去盛京久住。
那尔布原先不同意,但是经不住那拉游说只好答应。
在此期间,弘历上门拜访过一次,因为在孝期,也不敢喝酒唱戏,只是邀请弘历在院子里摆了一桌而已。
弘历听说那拉要去盛京久住忍不住询问原因。那拉面色凄苦,悠悠的说:“姑母待我极好,现在她走了,怎么也该守孝的。但是京城人来人往,我……”
弘历感动那拉的孝心,回去和雍正这么一说,第二天,那尔布府上就多了两个侍卫,一个嬷嬷和一个太监。
那拉看着四人恨不得将弘历凌迟一百遍。她去盛京是为了培养班底的,这几个人带过去了算怎么回事?
无奈事已经定了不好再改,那拉只好不情不愿的进宫谢恩。
“原以为你就这样走了,没想到朕还能见到你。”
那拉听这话不对也不及细想:“不是的姑父,恪儿是想去清净一段时间。”
雍正也听说了那尔布府上的情形,那拉出去躲段时间也不错,免得到时被人抓了把柄说是对皇后不敬。
“恪儿望姑父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操劳了。”
雍正听到那拉关心的话语此时心头才好受些。昨日弘历一回来就说了那拉要去盛京的事情,他当时气恨了,认为那拉还在为皇后的事情生气,今日一见,见那拉面色平和此时又关心自己,他这才好些。
那拉到盛京久住的事情就此定下了,而那拉也确实在那边建立了自己的班底,同时也遇见了和一生最重要的人……
28、盛京
盛京即是奉天,那拉家祖上是从这里起家,而这边距离京城也不过是几天的路程而已,往来传递消息很是方便。盛京有那拉家的祖屋,在城北出去十多里的样子。因为每年都要回来祭拜祖先,因此祖屋其实并不破旧,且景顾吉疼爱妹妹,特意提早过来打点修葺好了屋子。
那尔布在盛京还有几间铺子,三个田庄。这次那拉过来他便将这些一并交给了那拉,言明这就是她以后的嫁妆的一部分,打理的好不好全看那拉自己了。其实那拉对嫁妆什么的一点也不上心,她有皇后给的半个私库,那里面的东西很多可以说连雍正都没有。
皇后出身名门,嫁给雍正的时候家里正当鼎盛,嫁妆自不用说。便是后来在王府人情往来的几年也没有吃过太大的亏,那些福晋哪个不是骄傲的性子,你给我好的,我便回你更好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去了旧的来新的。及至做了皇后,天下好东西便是由她选了。当时清点东西的时候,那私库丰盈的让那拉咂舌。
这几个铺子田庄那拉只让他们暂时照旧,因为她暂时腾不出手来接管。那拉到盛京的时候这边已经入冬,虽然房子是好的,但是像冬天用的柴火煤炭以及要储存的蔬果都得备置起来。且奉天府尹章宥居似乎是得到上面的指令,那拉到的第三天他便派管家过来递了帖子邀请那拉兄妹前往做客,这样一来,那拉不得不打消了隐居的念头,开始出席那些官家的聚会。好在那拉是独居,兼且之前说了要为皇后守孝,那些人热闹了一阵便又静下来了。
待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那拉这边已经齐备,景顾吉见没什么事了便留下了二十个侍卫、一堆嬷嬷丫头后回京。他听到消息,似乎皇上有意让他出任广东布政使。那拉知道此事时漂亮的眉峰一挑。这个广东布政使那拉有印象,似乎是高氏的父亲之前呆的位置。
“哥哥,你如果真的去那边拿记得帮我做件事情。”
景顾吉鲜少看到那拉如此凝重的表情,因此神色间认真了几分。
抿抿嘴,那拉凑到景顾吉耳边嘀咕了几句,哪想景顾吉越听越觉离奇,但是见那拉说的郑重因此也答应了。
不用请安,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勾心斗角,那拉觉得这样的生活舒服极了。
雍正赐下的嬷嬷姓李,原是皇后宫里的老人,专管着吃食。那太监名唤周德敏,今年不过二十多岁,人很机灵,很会察言观色但是极其忠心,那拉便将对外应酬的事情交给他。两个侍卫一个叫纳兰齐,一个叫李穗元,都是家中不得宠的庶子,原先是在皇宫偏角守门的,后来雍正知道那拉要独自居住在盛京因此特意选了这两个武功好与后宫没有牵扯的人。
那拉是不敢重用他们,毕竟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地里和京城的谁谁有瓜葛或者谁知道他们暗地里和雍正有没有往来。小心驶得万年船,那拉对此信奉不已。好在景顾吉临走前给她留下充裕的人手,否则那拉还不得愁死。
这日大雪过后,那拉接到章宥居夫人的请帖,邀请她前去踏雪赏梅。那拉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依言前往。
她到时,章府后院已经来了好几位夫人小姐,满屋子都是脂粉的香气。那拉进去时暗暗皱了眉,然后若无其事的去见章夫人。那拉的大哥先前出任广东布政使,二哥也是参将,那尔布家一文一武两个儿子都有出息,且那拉也是荣养在皇后身边的格格,还曾得雍正亲自赐名,因此章夫人也不托大,礼数周全后便让那拉坐在了右下首。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消息灵通有几分门路的,自然知道那拉的身份,因此也不嫉妒,反而亲热上来说话。这其中有个妇人那拉是及看不上的。那人身上穿金戴银看起来倒是富贵,但是却有那么股暴发户的味道在里面,因此妇人原本七分的美貌硬硬生生减了两分。
章宥居的女儿章若兰见那拉一直偷偷打量那妇人便小心开口说:“那是李将军的二夫人,平时最是喜欢掐尖捻酸。”
那拉闻言皱眉,那李将军竟然让二夫人来,这不是在打主人家以及客人的脸吗?这时旁边有个好事的听了便也伸头过来悄悄说:“听说那李夫人前天才被李将军训斥,连带着大房的儿女都不受待见。”
那拉正想听下去,哪想那个李二夫人满脸谄笑凑了过来,三人便只好岔开了话题。
宴席过半,章夫人来请那拉,那拉此时喝了两杯已有些醉意,刚好借此脱身醒酒。
那拉随着侍女进了偏院见章宥居也在此觉得奇怪,哪想章宥居却取出一封信以及两包东西递与那拉。那拉在章宥居拿出信件的时候就已经看清那信奉上的字迹,因此恭敬的接过。
这信是雍正写的,那拉接过并不拆开,只是吩咐随从保管好。
“章大人,您能帮我送些东西吗?”
虽然没说送与谁,但是章宥居也不是笨人:“自然可以。”
“那最好了,我原本还在担心不能赶在冬至前送去呢。那我明天便让周德敏将东西送过来,您看可以吗?”
章宥居自然是答应的,那拉又和章宥居说了些闲话便跟着章夫人回了宴席。
回到家,那拉来不及换衣服便急急打开信。信很简单,不过是说了些家常的东西,即使如此,那拉还是有些感动。她待雍正虽有真心,但是利用居多,此时此刻身在异乡居然可以收到信件,不得不说让她欣喜。提笔写了回信,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不过就是寻常的问候,细说了自己在这边的生活。
写完信又将原本打算做给那尔布的手笼子拿出来一并交给周德敏。
“这些你明早拿去给章大人,什么也不要说,送完就回来。”
周德敏接过东西静等片刻,见那拉没有其余吩咐这才离开。
而这边章宥居则在和章夫人感叹雍正的用心良苦以及那拉的受宠。
“我原本以为恪格格是有任务的,现在才真正相信她真的只是过来居住而已。”章宥居见章夫人有些迷糊因此提醒:“咱们虽然不怕什么,但是总不能处处树敌。你和若兰说说,让她多和恪格格走动走动。”章夫人也觉得那拉以后前途无量,因此附和道:“真该如此。只是皇上为什么非得要你转交?这以后会不会……”
这未尽之言章宥居自然之道含义,但是他却毫无此顾虑:“皇上子所以让我转交信件,就是为了打消那些人龌龊的想法。这信是随着公函过来的,知道的人并不少,如此行为反而坦荡光明。看来皇上是真的将恪格格当做晚辈疼爱着,连恪格格的闺誉都考虑到了。”
章夫人心头还是觉得奇怪,但这不是她能干预的,因此不再说话。
29、无题
冬日寒冷,大多数人无所事事,倒是章若兰隔个十天半月的就带着一些比较有名望的家族的女孩上门拜访。
虽是名门闺秀,但是八卦起来的功力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婆子。只一个冬天,那拉就将盛京里那些个“秘辛”知道的七七八八。有时候在写给雍正的信中那拉也会将这些事情提到一二,对此雍正直接是命人送来女戒、女则、女训一套。对于那套书籍,那拉是弃之如履,将它们丢到书架上就没管了,平日里照样听八卦,照样写进信里面。
这些八卦中最令那拉感兴趣的就是李将军家里的事情了。这李将军的职位是世袭的,看着清贵实权却没多少。这样的人家看着清贵但是只要子孙不贤,不过三四代就败了,这种事情那拉在京城也没少见。李将军虽然才能不足,但是守成是勉强尽够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在后宅之事上面容易犯糊涂,耳根子软、偏听偏信是常有的事情。
那拉初始听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是活脱脱的弘历的翻版,因此对于他们家的事情不免多留意了几分。章若兰见那拉好奇,思及额娘让她和那拉打好关系觉得这就是突破口,免不了回去又让人细细探听了。这一探听又是一场戏……
李夫人原来是江南旺族杜家的嫡女,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十里嫁妆风风光光的,可惜因为雍正六年的事情被牵累了,虽然还没有没落,但是破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因为如此,李夫人在李家的地位渐渐尴尬起来,尤其李将军的二房是李老夫人娘家的远亲。这样一来,李夫人管理后宅未免碍手碍脚,李将军又是个那样的性子,两三年间,李家夫妻就离心了,连累的李夫人娇女幼子也不得父亲祖母待见。
那拉听到着不免将李夫人与前世的自己做了比较,想到李家两个孩子又不由想到自己的小十二,心里也不好受。
腊月初,那拉再次接到章夫人的请帖,这次是为了腊八施粥的事情。
不知道是第几任府尹夫人起的头,总之腊八那天,府尹府门口要搭棚施粥,且这粥也不单是府尹府的事情,城里有头脸的人家也会凑钱。那拉对此不感兴趣,但是居住在此也遵守这里的规矩,因此大大方方的交了五十两。其余人也是十两,二十两的给,唯有章夫人给了一百两。
这边事情刚完,那边章若兰就带着那拉去了里面。里面除了坐了那拉熟悉的几人外,还有一个小姑娘娇滴滴怯弱弱拘束不安的坐在角落。
见那拉打量,章若兰笑嘻嘻的介绍:“这是李将军的女儿李娇,这是京城来的恪格格。”
那拉闻言一愣,不由诧异的看过去。
其实也不怪那拉诧异。无论满族还是汉族,那些大家里的嫡女总是娇贵的,因为她们以后要担负的责任不比男子差。且养移气,居移体,大家嫡女能用的、看的东西比平常的女子好太多,就算真的是身体娇弱,但是身上那种贵气也不会差。可是这李娇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应有的气度不说,反而身上有种扬州瘦马的气质。那小眼神,小动作,和她前世见过的紫薇相差不了多少。
想是那拉的眼神过于直白,那李娇也不是会说话的人,一时间屋子里有些尴尬。好在章若兰随着章夫人走家串户多了,一会就将气氛打活了。
“往日里都不见你出来,这次怎么有兴致了?”几人吃吃聊聊,其中有一女估计和李娇熟悉,因此问的随意了些。
李娇雾蒙蒙的眼睛抬起,未语先叹:“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小舅舅来了。”
章若兰等几个人恍然大悟都说难怪,可见这李娇平时都是极少出来应酬的。见那拉面带疑惑,章若兰解释道:“李娇的小舅舅不爱仕途也不行商,做的是扶危济贫的活,听说武功最是高强,以前还独自闯进山贼窝将所有山贼的抓了。”
那拉听了笑了:“这哪是人,活生生的神仙嘛!要这样说还要要门军队干什么,直接让他一个人去得了。”
李娇面色微红语气有些不喜:“这事十里八乡都知道,您找人去问问就都知道了。”
那拉失笑,想着果然是块烂泥。这里她身份最高,只有其他人附和的份,便是她说的不对,也不该当面这样讲,顶多不说话就是。
章若兰赶紧打圆场:“事情肯定越传越玄,但是这事倒是真的。一年前我爹爹都还说想要结识杜石泉呢!”
30、狗血
因着认识李娇,那拉对李夫人的事情一下就冷了。她实在无法喜欢上像李娇那样的姑娘,连带的对养出了李娇的李夫人也是没了兴趣。况且今年春节那拉虽然不回京,但是该备的礼物还是要备置的。一干长辈除了亲手缝纫的衣裳鞋袜外另加一柄如意,平辈的就只有一双鞋两双袜子,另外又准备了些盛京的物产也让人捎了回去。这些事虽然说起来简单却很琐碎,而且最重要的是给雍正的东西,那拉再傻也不会让他和自己阿玛拿的一样,不得不另外准备些华美的东西。好在那尔布给的店中有一个是当铺,那拉在死当的仓库里找到了一件通体黑色没有杂毛的熊皮,那拉便将它做了一件披风,剩下的边角料做了手笼子和围脖。
这边事情刚刚忙完,那李家又出事了。
原来那杜石泉见李夫人面容憔悴,自己外甥和外甥女都是胆小怯弱的一点也没有大家嫡子的做派和担当,不免心里生疑。多日探访无果后,杜石泉便提出要回江南过年,出了城三十多里后又偷偷折了回来。这一回来,倒是正让他赶上了李家的闹剧。
那李二夫人本借着李老夫人以及李夫人娘家遭殃出了头,这两年也是威风禀禀,虽然不得那些大家夫人待见,但是在李宅也是能呼风唤雨的。哪想杜石泉一来,李将军害怕杜家知道他们家刻薄了李夫人,又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杜家虽然受了些牵累,保不定哪天子孙出息又起来了,因此杜石泉到李府的前两天李将军便让人将管家的账本钥匙都送到了李夫人那里。这也是为什么商讨腊八粥的那天李娇能出席的原因。
李夫人原是杜家嫡女,教养自然也不差,当家的时间也不短,之前不过因为婆婆丈夫的原因受了限制而已。这次她拿了管家的权利后也顾不得李老夫人的面子了,大刀阔普的便将李府整顿了一番,将李府上上下下收拾的服服帖帖。李老夫人见此当然不愿意,但是想到李将军说的话又忍了下来,想着等杜石泉离开后便好好收拾李夫人。
这不,杜石泉一走,李老夫人立马就将李将军夫妻以及几个妾侍叫到了屋里。说是要将李二夫人抬至二房。李二夫人虽然一直被人叫做二夫人,其实不过就是个妾而已,连族谱都没有上的。可是抬至二房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要上族谱的,死后也可以享受祖孙的拜祭,生的孩子也是有继承权的。李夫人当然不愿意,但是李老夫人铁了心一再相逼。李夫人早年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到了李家受了磋磨性子收了些,可是面对这样的婆婆李夫人忍无可忍,扯了身上戴的的李家祖传的金凤钗和鸾凤和鸣的镯子全部扔给李将军扬言要和离。
李将军原本不情愿抬二房的,但是见李夫人扔了金凤钗和镯子心头火起,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伸手便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李夫人虽是江南女子但是也不是那种柔弱的,这时也不顾脸面了,只将能砸的东西都砸到了李将军身上,连假意劝架其实在暗乐的李二夫人也被砸伤了脸。李老夫人气得半死,嘴里念叨着作孽作孽,最后撑不住昏死过去……
杜石泉转回到李府的时候刚好看见李夫人在发飙,他见自家姐姐占着上风也不管,随手拉了个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整个人站在门口根本不许人靠近。那些闻讯赶来的家丁丫头都被拦在了外面,杜石泉刚好借着机会将以往有疑虑的地方一一问清楚。
李将军常年吃喝玩乐,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以这一次才吃了大亏。此时李夫人刚好累了停下来歇息,那李将军早没了力气躲避也跟着停了下来。
“泼妇,老子今天就休了你……”
李夫人冷笑还没有说话,杜石泉进来了:“休了姐姐?”他随意的将手中的长剑丢到桌上:“姐夫,我倒想问问,我姐姐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将军没想到杜石泉会回来,一下愣住了。那李二夫人不乐意了:“舅老爷,这是李家的家事,您怎么的也是姓杜。”
杜石泉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对姐姐说:“姐,你准备一下,我让人去找房子了。等会咱们就离开。”
李将军此时有些惊慌了:“离开?你们要去哪里?”
杜石泉还没开口,那李夫人先说了:“我要和离。这几天你就好好准备着。等我娘家人来齐了,我再来清算嫁妆。”说完也不管昏死的李老夫人以及呆若木鸡的李将军,李夫人拉着杜石泉找到娇女幼子便离开了。
这事不到半天便传开了,章若兰为此还特地到了那拉这里。
“照这样说那李夫人也是,嗯比较豪爽的,”那拉咳了一声:“怎么养出的李娇却是那样的性子?”
章若兰摇摇头:“李娇早年也是挺好的。或许是后来李二夫人当家后被刻待了吧。”
点点头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她前世的小十二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那杜石泉聪明倒是有些,不过闹成这样,便是和离了,那李娇两姐弟在李家的日子也难过了。”
“听说杜石泉想将他们一并带出来。”
那拉张大眼睛有些诧异:“怎么可能,便是庶子也是李家的血脉,何况那还是上了族谱的嫡子。”
章若兰点点头:“我娘也这样说的。不过我娘还是想着李夫人不走最好,不然以后李娇可惨了。”
那拉想着李娇怯生生的面容不由也叹了口气。
这天天气好,那拉命人套了马车便去了盛京。今年她给家里长辈准备了衣裳鞋袜,但是却忘记了自己。因此趁着天晴的时候,那拉拉了几个好友去了盛京最大的衣裳铺子霓衣阁打算为自己选购几件衣服。
像她们这样的人是有专门接待的地方的,里面摆置了上好的布料以及最新款的衣服,根本无需抛头露面。
那拉几人准备进房间时,刚好旁边那间屋子的门开了。那拉向旁边望过去,一眼愣住了,却是最近风头最劲的李家姐弟,旁边还站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
31、算计
李娇有些拘束的坐在几人之间,杜石泉和李娇的弟弟李勇元已经先行离开了。
那拉和她不熟,但是看她那样又着实可怜因此对张小姐使了个眼色。张小姐会意,神色自然的问着家常:“伯母身子好些没?我这还有灵蓉丸,虽不能治百病但是对伯母这样的是极好的。等会让人给你送去罢!”
李娇感激的笑笑:“嗯,这药丸是极好的。我也不说谢谢了,等事情了了再说。”
“刚才那人就是你小舅舅?年纪太小了。”
李娇点头:“小舅舅是外婆四十岁才有的,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其余几个人好奇便追问,李娇似乎很少应付这样的场面,显得有些吃力,那拉也有些不耐了便说:“我说今天怎么都愿意来,感情都是来看人小舅舅的。”这一句说的几人面色通红,不依不挠就要呵那拉痒痒。几人笑闹一番,气氛好了些,便说说笑笑开始选布料。
李娇见几人说说笑笑短时觉得自己在场有些尴尬多余,面上不由就带出来些。此时那拉刚好也转到李娇那边,见她手中的衣料不由叹气只好暗地里低声提醒:“大过节的总归要穿的喜庆些,但是国孝还在呢!”李娇闻言脸一红,就将手中玫红的料子放回去了。
“这颜色怎么样?”那拉当做没看到自顾自的拿起一匹淡绿色的布料问她。
李娇看了看,心里有些喜欢了,但是是那拉先看上的也不好拿便点头道:“不错的,这绣工也好,绿萼梅像是鲜活的一样。”
那拉将手中的料子递与李娇:“这个颜色适合你,倒是看起来活泼些。”
那边张小姐也才选完,一扭头便看到这一幕,于是打趣那拉:“格格最是偏心的,认识了新的姐姐就不要旧的妹妹啦!”
“你这嘴赶明可要最好的丝线才能缝合的住。”
几个人又是一番打趣说笑,这才散了。
那拉在车上还有些回味。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格格,李小姐的车子在咱们后面。”纳兰齐驱马道那拉车窗边低声说。
景顾吉离开时给那拉留了二十个护卫,那拉便将这二十人分给了纳兰齐和李穗元,每次她出门的时候都由他们中的一人带队随侍,今天刚好轮到了纳兰齐。
“等会你和周德敏上去问问,不要得罪人。”纳兰齐低声称是。
不一会,周德敏上车来回复了。原来那杜石泉租住的屋子也在郊外,和那拉是一条路的。那拉也不好什么也不问就离开,因此便命人停下来等李娇。
李娇的车子驶到了那拉旁边也停了,她掀开窗子对着那拉说:“前面便是我母女暂居之处,格格要不要过去坐坐。”
“天晚了,还是改天吧!”
“我家里格格住处也不愿,这屋子虽然是暂居,但是东西也齐备。今天庄子上还送来了一头獐子,格格赏脸去尝一口呗!”
那拉眯了眯眼睛一笑:“好啊!既然要去你家不如你过来咱们一起坐怎么样?”
李娇听了很开心连忙答应。
将车帘子放下后,那拉脸色一沉,对敢算计她的李夫人等人心里有了计较。
那拉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那李娇刚好在霓衣阁遇到她,而杜石泉又能放心的离开,原来都在这等着呢。假装偶遇,然后假装顺路,然后借着其他由头将自己拉到李夫人那里制造出那拉和李娇很熟稔的样子好让李将军那边有所顾忌。说不定等会那拉进了门就会看见一个坚强果敢但是不幸的迎风垂泪的女子。就算今天那拉没有去,可是既然知道是邻里,那李娇肯定会借其他事情来邀请的。
“格格,打扰了。”李娇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那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面上依然笑得可亲,反倒是李娇没了刚才的应对自如显得小家子气。
那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娇聊着天,待李娇微微松懈的时候不经意的问:“要不要喊马车里的人也过来,这里升了炭火要暖和些。”
李娇此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小舅舅武功很高的,根本不怕冷。”
那拉心里冷笑,果然那车里有人。怪不得刚才李娇可以应对自如。“既然如此就算了。”
李娇没说错,她们暂居的地方离那拉居住的地方不过就是三里地的样子。
“怎么住在这里呢?城里始终要方便些。”
李娇或许是放松了便老实的回答:“原来在城里的,这两天才搬过来。”
那拉一愣,感情人家是专门来算计她的!
那拉的到来让李夫人欣喜不已,那拉没有错过她面上一晃而过的放心的表情。
李夫人一直没说自己的遭遇但是一直强调自己的遭遇,果然如那拉所想的那样,一个坚强果敢,为了子女可以豁出性命的慈母的形象就建立起来了。
整晚,杜石泉只出现了两次。一是那拉刚到的时候出来晃了一下,然后便是离开时在门口相送。
“姐姐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子瑜谢谢格格。”
“无妨,我也赚了顿饭。”
杜石泉一愣随后想说的话都淹没在了车轮滚动的“咕噜”声中。
你姐姐开心,我吃了一顿饭,抵消了——那拉偷偷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后面隐没在黑暗中的人影嗤笑——想算计她,也要有本事的。
32、第 34 章
直到过完年,那拉都没见李家那几人的出现,这让原本做好准备反击的那拉有些怅然若失。她有时想想会发笑,似乎战斗的本能已经刻入了她的身体,就像只刺猬那样准备随时将身上的刺扎入敌人的血肉之中。
那尔布交付的店铺那拉巡视的差不多了,可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几个掌柜滑溜滑溜的,就算那拉知道那账本有问题也抓不住把柄,这种被人愚弄的态度是那拉两世最讨厌的。
日子就在那拉和掌柜们互相找碴的过程流逝,已经被淡忘的差不多的李家的事情却又再一次引起了涟漪。
三月才过没多久,李夫人的父母以及兄长便来了盛京。那拉这才知道,原来李夫人自去年年前离开后就没再回过李家,连除夕例行的祭拜都避开了。
杜家长辈这次为了李夫人的事情专程过来,那拉原本以为是来劝和的,可是没想到杜家这边却态度强硬,要求李家和离并且带走李娇和李勇元。李家那边当然不会同意,一致认为和离可以,但是带走李家子嗣却是不行。
杜家在雍正六年才被牵累还没缓过元气,有李将军这一门亲在的话至少也是个依靠。可是杜家的态度却是与常理背道而驰,和离就算了,竟然还要带走李家嫡子嫡女,这冤仇可是结大了。整个盛京都在为此事议论纷纷,对于杜家反其道而行的态度议论纷纷。
俗话说宁毁一座庙不破一桩缘,李氏宗族的长辈打着这个旗号轮番上阵,将李家和杜家暂居的地方走访了数次。如果和离了,如果李夫人真的带走李娇姐弟,那李氏可是丢面子了。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将军府的事情,也关系着李氏一族的面子。
那拉对这处戏有些兴趣,因此格外关注,却不想几天后,她也被卷入了这场清官难断的家务事中了。
杜石泉将手里的账本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闭目凝思。
杜家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得已。李家面上风光清贵其实内里已经腐朽,且他们竟然敢打着杜家的旗号和江南那边盐商勾结贩卖私盐,单是这一条便是抄家灭门的祸事。杜家已经经不起任何磋磨了,李家一出事杜家再被牵连,到时任他杜石泉有回天之力也晚了,索性现在就将腐肉割了,就算痛一时也好过子孙被人呼来唤去的好。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李家的两个孩子,毕竟是自家姐姐的血脉,能带走还是带走的好。
“阿庆,将表小姐喊来。”杜石泉下定主意便开始行动,越早从泥潭里爬出越好。
唤来李娇,杜石泉将手中的账本递与她:“等会你去恪格格那里什么也不要说,将账本交给她之后便回来。”李娇面上略带疑惑但是杜石泉素来严肃她也不敢问,拿了账本便离开了。
杜石泉见李娇离开了又唤人请来杜清泉。
这杜清泉是杜家嫡长子,平日里结交的都是些地痞流氓拍马溜须之辈,好在杜父规矩严苛,这杜清泉才没学坏。这次李家假借杜家名义贩卖私盐的事情便是杜清泉发现的。当时杜清泉出去玩乐,席间有个知情人眼红,便隐晦的对他说了这事希望能分点好处,可惜这事真的不是杜家做的,当时杜清泉就酒醒了拉着这人回了杜家。杜家顺着知情人提供的线索查明了事情,本来想在年后去盛京撮合女儿女婿的杜老爷一下就火了,这不是把杜家往死路上逼吗?知道这门亲保不住,也不想再和李家牵扯关系,杜老爷第二天就写信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杜石泉,让他一定把李夫人带回来。可是杜石泉收到信后却另有打算,他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一个可以让杜家重新起来的机会。那拉收到的账本其实就是李家和盐商以及其他官员来往的证据。
这账本的账面凌乱毫无规律,似乎是有人无聊信手写的,那拉反反复复看了又看依然摸不透杜石泉的用意:“杜公子可有什么话?”
李娇规矩的坐在下首:“小舅舅只让我将东西交予格格,其他什么话都没有。”
那拉低头又仔细的翻阅了一遍依然毫无头绪,抬头见李娇正襟危坐的样子心头不悦:“你回去,就说本格格才疏学浅不知其奥义,请杜公子另谋高就。”
李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前几次见面那拉都是客客气气的,像这回语气冰冷僵硬的情形还是头一回,她还想说什么但是那拉已经端茶了,李娇只好告辞。回到家将事情给杜石泉一说,杜石泉皱眉不语。按照他的预计,那拉应该是看完账本后好奇不已主动过来询问,这时他才好将李家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样一来,就等于送了个功劳给那拉,给乌拉那拉家族,而杜家在雍正那也露了脸。这是双赢的好事,况且杜石泉也不敢肯定这账本一定会送到雍正眼前,假如出了一丝差错将账本送到有心人手中,那么杜家离覆灭也不远了。可是那拉没有按照他的设计走,一个“另谋高就”就将他推走了。
那拉不知道此时杜石泉的想法,她在李娇离开后就钻进了书房将刚才硬记下来的几页墨了出来。杜石泉的想法她猜到了几分,无非就是借着自己的手将这东西递上去而已。虽然不知道账本有什么玄机,但是能让杜石泉这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必定不凡。那拉不想欠人情,也不想当他的踏脚石,这账本的玄机她解不开,但是雍正身边的能人那么多,总有人知道。
将写好的东西交给周德敏:“这些拿给章大人,告诉他,一定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33、无题
信送出去后又过了半个月的样子,弘历来了。
那拉见到弘历的时候吃了一惊。
“四哥哥……”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那拉赶紧请安:“奴婢给四贝勒请安……”
“怎么,才多久不见,就从四哥哥变成四贝勒了?真是……”弘历说着煞有其事的摇摇头,但是面上依然是笑容一片。
那拉也不愿意对这弘历做小伏低,见他这样说刚好合心意也不推辞。
“四哥哥这次过来是……”
弘历说到正事倒是正经了些,命人去了门口低声给那拉说:“你这次送去的东西可不简单。皇阿玛喊人破了好久才破解开,那是李将军和江南那边勾结的证据。”
那拉一愣,没想到那东西那么紧要:“我把账本还给杜家了,要去拿吗?”
弘历点头又吩咐那拉不要声张出去,他不确定章宥居等盛京的官员有没有牵扯进去。
“四哥哥,既然你要暗访肯定不能泄露身份的,不如对外就说你是我二哥景顾勒,景顾吉他们见过了。”
弘历想了想也觉得有个合理的身份比较好办事,因此也不推辞,让人在那拉的庄园收拾了一间清净的屋子。
其实弘历这次虽是暗访,但也算是明面的人,他不过是打掩护的,真正暗访的人还有两三天才到。不过这是机密,雍正在他出发前反复嘱咐了不能泄露。
那拉在弘历离开去梳洗后,就暗地里喊来了容嬷嬷,让她捎封信回家。这是那拉和那尔布商定好的。平常的信件就让驿站的人捎,有要紧事的时候就让人暗地里派人将信送到容嬷嬷家,再让容嬷嬷的丈夫送到府上。信送出去后,那拉又让人备了弘历爱吃的菜送到他房间。
第二天,那拉便给杜家送了帖子,邀请杜石泉过来吃饭。既然事情已经做下,不想掺和也掺和进去了,那么她不介意领杜家的人情。
杜石泉原本还在考虑怎么将那拉绕进来好多层保障,没想那拉却在这时送来了请帖。虽觉得有古怪,但是杜石泉还是想着把握这次机会。
那拉与杜石泉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两人都对对方有些好奇。那拉是好奇这杜石泉哪来的胆子敢三番两次在她身上打主意,杜石泉则是好奇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
“杜公子别来无恙?”
“杜家处境想必格格也知道的。”
那拉一笑,这盛京是李家地盘,杜家要和离并带走李家嫡子确实困难,而且她有一事不明:“李杜两家本是秦晋之好,何必闹到这一步?况且李家做了什么需要到灭族的地步?”
杜石泉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满脸不可置信。
那拉心头那股气终于顺了,但面上还是轻描淡写的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看一两遍就知道了。”
“格格好才学,杜某人佩服之至。”杜石泉也不是寻常之人,知道自己优势不在后依然不亢不卑。
那拉倒是有些佩服这人了,也不为难他:“账本你找个空送来就是。至于李家,你爱怎么闹便怎么闹,反正以后你大概也不会来盛京了。”
杜石泉听这话知道自己是有靠山了,只是这靠山不知道是否牢靠:“格格说笑了,杜家也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自然是按照律法来办事。”
律法。那拉笑了,这是问她靠山是谁呢。
“姻缘既是天定,现天意让他们无法相守,这也是无奈之事。”
杜石泉满脸惊愕,第一次真正正视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格格。
“格格好眼光、好手段,杜某甘拜下风。”
杜石泉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江南盐业水深的很,里面各方势力从横交杂,饶是你通天的手段到了那边也施展不开。能得到这次机会丛然是好,但是吃不吃得下又是另外一回事。做的不好自然有人盯着,做好了,盯着的人更多。这次的事情就是烫手的山芋,因此杜石泉一开始才会顾忌那么多,甚至算计那拉,就是希望将那拉和她背后的家族牵扯进来,之后他们杜家才不会被当做靶子。可惜那拉不是真的世事不知,虽然看的不透,但是几十年在宫里浸淫又得雍正教养眼光什么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杜石泉的算计一开始就被那拉破了,现在风口浪尖的可不是乌拉那拉家而是杜家。
“杜公子,事事未必如意。”
杜石泉闻言深深看了那拉一眼站起来拱手告辞。那拉也不计较他的失礼,依然命人好生将他送出门。
晚间,杜家将账本送来,那拉眼睛都不抬就命人将东西送给弘历了。
那拉家在江南几乎没什么势力,因此并不担心,只是看雍正的架势,这次的事情不简单。连还在守孝的弘历都派出来了,里面牵扯的多深那拉不敢去想。她庆幸自己将东西送给了雍正,否则真的按杜石泉的算计让那拉家出头,恐怕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乌拉那拉家就遭殃了……
34、考验
江南那边的事情那拉没来得及去去探听,因为盛京这边她的戏才刚刚开始。
弘历自拿了账本后便顶着那拉二哥景顾勒的名头在盛京四处活动,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了风靡盛京少女的玉面郎君。
那拉担心自家十九年后也会飞来只不明不白的燕子,因此在打发了各家婉转打探景顾勒婚配的妇人之后,那拉将雍正给的纳兰齐借给了弘历。这一举动似乎让弘历意识到了那拉可以起的作用,因此第二天,那拉便成了支持杜家,申讨李家的发起人,盛京的水一下子就被搅混了。
虽然不耻弘历,但是那拉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他还是有些头脑的。那拉一出面,原本倾向李家的声音顿时小了些,杜家在其中也能扳回几成。而那些急于讨好那拉寻求门路的人与拥护李家的支持者以及中立的世家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为了打破僵局两边的人都拼命拉拢中立方,盛京这段时间可是热闹的很。弘历趁着这个机会游走于各个世家之间浑水摸鱼,别说还确实让他捉到了几条隐藏的深些的小鱼。
闹哄哄的又是半个月,杜家一纸诉状将李家告上了公堂,因为本案的特殊,所以由章宥居亲自审理。
公堂之上杜石泉侃侃而谈,一一列举了李夫人到李家后所做的事情以及所受的待遇,又重点阐述了李将军昏庸无能宠妾灭妻,李老夫人嫡庶不分,妄图让自家侄女上位谋夺李家财产。也不知道章宥居是怎么想的,最后判了和离,李夫人带走自己子女并取回嫁妆另外得了一半李家的钱财,而李家人则是满门流放,另一半家财充公。
那拉还在想怎么判的如此简单时,就见弘历与章宥居隐晦的交换了个明了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章宥居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弘历,再看公堂上呼喊着冤枉的李家人,那拉摇摇头,这一家人恐怕到不了目的地了。
那拉大概知道弘历想干什么了,无非就是引蛇出洞而已。能从江南避开检查将私盐运送到盛京,这里面牵涉的官员可不止一两位。现在李家出事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家都不能再活着。弘历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李家这边的线索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他们需要一条新的路才能走下去,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引出上家。
果然,李家离开后的第二天,弘历借口要回京立马跟上了李家的流放之路。那拉秉持一向的原则不闻不问,弘历要走就让人收拾衣裳准备干粮。
十天后,各家各院的府邸都在传李家在路上遇到山匪被杀了。
李家人是否活着已经不重要了,对于那拉来说,这件事已经结束,剩下的就不是她能参与的了。此时此刻,她感兴趣的是杜石泉送来的那张拜帖。
杜家人再赢了官司后就收拾东西走了,唯有杜石泉留了下来。
“你想到我铺子上做事?”那拉有些困惑的盯着杜石泉:“为什么?”
杜家虽然受了牵累但是还不至于破败的地步,况且这回有李家一半的财产支撑,好好经营的话重振家业是早晚的事情。
杜石泉也不隐瞒:“父亲与大哥商量之后决定变卖江南所有迁居北方。”
那拉对此更是不解,背井离乡之苦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假若你担心因为此事受到牵连便大可放心。到时候那些人还在不在现在的位子谁也说不准。”
那拉这话说的极其直白,杜石泉也明白,但是:“江南那边无论如何是不能呆的。”
“你说不能呆,所以我便要收留你吗?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杜石泉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缓的拿出一纸契约。那拉接过只一眼就觉得不可思议。那契约上写明了杜家将江南一半的铺子无条件的赠与那拉。
铺子不稀奇,稀奇的是里面几代的经营以及人脉,现今杜家如此简单就送出,恐怕所求不小呢!
“杜公子这是何意?那拉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铺子也是有几间的。”
杜石泉笑了,他听明白了这是在拒绝。果然是他看上的人,虽然年纪幼小但是极懂分寸,怪不得能在宫中受宠。
“格格,您曾问李杜两家原是秦晋之好,为何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您……”
那拉冷哼,这人还是学不乖:“既是你们的家事,本格格一个外人又怎么去参与。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还是烂在肚里好了。”
杜石泉被那拉一噎,也不尴尬,自顾自的接下去:“李家借着杜家的名头在江南勾结盐贩子。”
那拉不可置信的扭头:“是该说他们无法无天还是说你们杜家无能?”
杜石泉这次确实尴尬了。在自己的地头被别人算计,这怎么看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杜家总有些是眼皮子浅的。不过这回借着这事,我爹已经另立宗祠了。”
那拉这才了悟,原来杜家不单单是为了李夫人,也是借着李夫人之事脱身。这次杜石泉求来不过是寻个庇护而已。
“以杜公子的能力到我店里屈才了,不如这样。我这边有四皇子留下的信物,为他效力你可愿意?”
“格格是聪明人,岂不知道杜某去了那边的处境?况且这几天到处看了看。格格的店铺位置虽不是最好但是也不差,杜某却听说这几年看看持平甚至偶有亏损。格格难道不想知道那些钱哪里去了吗?”
当然想知道,那拉心里不悦的想,那些掌柜包括他们的亲朋好友都查遍了都毫无线索,可是他们贪污却是实实在在的。
打量着面前长身玉立的杜石泉,那拉是心动了。凭他能偷取李府的账本,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唯一的错误就是将那拉想的太过于简单以至于轻视了她,让那拉取得了先机而已。
“城北的刘掌柜,我只给你五天时间。”
杜石泉拱手郑重应下了。
35、施粥
那尔布拨给那拉几家店铺皆是经营不同的东西,倒也没有相争的意思。起先这店铺每年的进项倒也还不错,可是自三年前开始,便逐渐现了亏损之象。那尔布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清高人,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人做鬼,可是家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还没腾开手收拾,刚好那拉去了盛京,便顺手交给了她。那拉接手后知道有问题,可是明侦暗访也查不出里面的门道。此时杜石泉自动送上门,且看着也是有能力的,那拉索性就借此考验一下他。通过了便有了一名得力人,没过对她也没有损失。
这城北的刘掌柜长得憨厚,见人便是三分笑脸,能力不凡,那拉家的几个掌柜都是唯此人马首是瞻,如果抓住了这人的漏洞,其他几家店自然也解决了。之所以给杜石泉五天,是因为那拉相信杜石泉来之前绝对做过功课的,说不定在开始算计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因此五天也不算短。
果然,五天后,杜石泉按时上门,将手中一叠账簿和一叠刘掌柜与其他商家来往的信件交予了那拉。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拉有些好奇。
杜石泉自信的笑了:“杜家百年经商,对于里面的门道自然清楚。况且,这个圈子不大,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能抓到些蛛丝马迹。”
那拉默然,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杜石泉说的确实在理。在生意之事上,她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有进益。
“我乌拉那拉家虽然不是这么大族,但是让人衣食无忧的能力却还是有的。但是值得吗?”
那拉也在问,值得吗?杜家现在看似已经摆脱危机,但是杜氏家族也确实有人参与贩卖私盐,到时事情揭开了,就算分宗他们也讨不到好。况且那拉冷眼看着杜家迫不及待摆脱杜氏宗族的样子,恐怕他们族内牵扯进去的不会少。
“江南的米铺,药店以及杂货铺子,这是杜家的筹码。”
“杜家不在了,那些店铺自然是我的。”
“格格饭量小,硬吃恐怕对身体有碍。”杜石泉意味深长的看了那拉一眼。
那拉默然不语。确实,乌拉那拉家在江南势弱,就算能看见那些东西,手却不一定伸得出去。这次杜家的给条件太好了,如果那边经营的好,江南能成为他们最大的依仗。
“那,让我看看你的诚意。”那拉歪头打量了杜石泉几眼,“你现在起,是盛京的总掌柜,下午我会让周德敏陪着你一起去衙门作登记。做的怎么样我不管,不过我是要回去过年的。”
杜石泉算了一下,现在五月初,到十二月还有七个月,虽然勉强但是将几个铺子理顺应该可以的。于是便点头:“在格格回去之前一定能清净下来。只是不是所有人我都能管……”
那拉不耐烦:“店是我的,你是我的人,谁敢不听话直接赶走就是。”
杜石泉等到这一句才安心。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话,他才告辞离开。
杜石泉出门之前,那拉叫住他:“我大哥在广东任布政司,二哥也在军营打拼,如果有心也不是什么难事。”杜石泉一时理不清那拉是在威胁他还是在提携他,因此笑笑就走了。
见杜石泉离开,那拉也回了后院。此时苏嬷嬷正在厨房,周德敏被那拉派出去了,护卫是不能进来的,丫头们也有其他事情唯有容嬷嬷陪在她身边。
“格格,这人靠谱吗?奴婢看他可不单纯。”
那拉点头:“刚才试探了一下,照理说能跟在大哥他们身边是最好的,可是这人怎么就认定我了?看他这样子也不是想借咱们家的势。”
“格格,您毕竟是女儿家,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老爷他们好。”
那拉一愣:“嬷嬷倒提醒我了,是该给阿玛送封信。”当然还有雍正,那拉心里想。
这事她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告诉他们,做出一副请教长辈的姿态是再好不过了。
李家的事情一了,日子又恢复了清净。
杜石泉做的比那拉想象的更好。离间计,美人计,围魏救赵,调虎离山……一计接着一计将那些掌柜耍的团团转,这让那拉看的是叹为观止,心中越发怀疑杜石泉的用意。这样的人就算不混迹朝堂也能有一番大作为,怎么就甘愿受自己驱使?
七八月的时候,旱灾。盛京涌入了一批流民。章宥居害怕那拉出事,专门拨了四个人给她。那拉在家坐了半个月,后来见流民太多,那些妇人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心中不忍便打算搭棚施粥。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让杜石泉分外着急。
“格格可想过为什么城内大户都紧闭门户?”
那拉叹了口气:“害怕被惦记。”
杜石泉以为那拉是同情心泛滥没看清形势,却不想一开口就直击中心。
“城内大户都有存粮,却偏偏不敢出头,无非就是怕被官府或某些心存歹念的人惦记上而已。”
杜石泉抿抿嘴:“既然格格知道又为何要这样?”
那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杜石泉:“你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我身边?跟着我大哥二哥不是前途更好吗?”
杜石泉直直看着那拉,随后叹了口气:“格格不会想知道的。”
冷哼一声,那拉也不再说这件事。但是心里愈加想要知道杜石泉的来意了。
“你去搭棚施粥,只有孩子才有分,大人自己想办法吧!”
杜石泉愣住了,这种做法可从来没有啊。
“杜大掌柜,”那拉嘴角微挑:“这点事情你该能做好的吧?”
这大掌柜的称号是店里人喊得,此时那拉喊来却有种说不明的味道。
“格格吩咐,杜某自然要办的。”迟疑了一下有问:“咱们是要办几天?”
那拉想了想说:“看看吧,有人带头,他们也不好在躲着。”
杜石泉这才知道,那拉把全城的大户都算计进去了。
“学着点,这些我可不轻易教人。”或许是杜石泉纠结的表情太过于稀奇,那拉难得的也开了回玩笑。
施粥的事情不算顺利,那些大人都嚷着不公平。后来还是章宥居给的四个官差起了作用。盛京的大户见那拉一个外来的小姑娘都在施粥,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且那拉派过去的四个官差他们可在章大人身边看过,一时间纷纷猜测这次施粥的背后□□。大概也就两三天的样子,陆陆续续的,在那拉搭的棚子的周围也有人在施粥了。
见大户们开始行动,那拉也不再出面,只是喊人将收留来的十多个孤儿聚拢在后院。这十多个孤儿才是那拉这次施粥的真正目的……
36、摊牌(一)
那拉的庄子这段时间很热闹。那些孤儿经过筛选只留下了七个,其余都被她送到了景顾勒的军营。说实话留下的这七个孩子资质并不是最好的,但是他们努力,有感恩的心。那拉为他们专门请了先生。这些孩子就算是在灾荒前也是没上过学的,现在能有识字读书的机会个个都对那拉感恩戴德。
杜石泉这段时间来的也比较勤快,他看中了其中一个叫刘力的孩子。这小孩瘦瘦小小,但是对算数有些天赋,杜石泉很喜欢他,也向那拉讨要过,但是那拉不愿意。这些孩子她都是培养起来有大用处的,不过看杜石泉实在喜欢,那拉便允许他每三天过来授课一次,每五天还得过来传授七个孩子的武艺。
这买卖那拉是赚到了。杜石泉的武艺很不错,至少那拉所有的护卫没有一个是能打赢他的。而且给刘力授课的时候,他也不阻止其他人过来旁听,讲课的时候也是触类旁通,因此几个孩子进步很快。那拉也不是小气的人,在杜石泉开始授课的五六天后,直接命人送了一副吴道子的真迹。
江南盐案轰轰烈烈的展开了,这一场风波对比雍正六年的贪墨案的影响只会大不会小。那尔布除了上朝和办公一直以病中为由闭门不出避开其他有心人的试探。那拉自弘历到的时候送出信件后一直就没在联系家中,非常时期,她得谨慎一些,况且家里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杜石泉,她不得不想的多些。
在肃杀之意渐浓的秋天,江南盐案终于了结。
那拉冷眼看着那些世家起伏没落,无数新贵奋勇而起,为了利益又开始了新的斗争。
杜家果然被牵连在内。那杜氏一族狗胆包天,居然敢和盐枭合作,更为了利益又拉上了李家。杜家早在盐案初期就将店铺变卖一部分,剩下的都赠与了那拉。那拉得到这些也不敢瞒下,当天又写信将事情告诉了雍正。这事不算小,有心人随便一查就能知道。果然,后面有人上了折子弹劾那尔布教女不严,不过被雍正驳回了。这也是那拉后来回京才知道的。
盛京这边同样也是波涛不断。李家的事情一揭开,那些人看那拉的眼神就变了。
那拉对此有些无奈。李家的事情是杜家发现的,那拉不过暗地里推波助澜而已。只是现在因为杜石泉在那拉手下当着总掌柜,因此那些人对那拉的态度就微妙了。原本可以说笑谈心的小姐、格格在那拉面前都变得拘束,那些世家大户主母看着那拉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而巴结,更有些心怀鬼胎的暗地里也盯着那拉的一举一动。
那拉算着,一年的国孝守完了,那几个孩子也渐渐展露了天赋,她想着回去的时机也到了。现在的问题是杜石泉。
杜石泉的背景无论派谁去得到的结论永远只有一个,杜家幼子,聪慧好学,武功高强等等。那拉爱惜此人的才能,但是又不敢真正大用,因此心中对是否带他回京摇摆不定。
可是没等那拉下定决心,那边杜石泉却找上门来了。
“格格可是打算回京?”杜石泉上门也没客套开门见山的问。
那拉有些疑惑杜石泉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心中开始排查是谁泄露的。
“就算我离开了,你也还是总掌柜。”
“格格,您为什么不愿意带上杜某呢?相信您也知道,杜某可以给您带来的方便不会少。”
那拉笑了:“杜石泉,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就算没有你,刘掌柜那帮人我也能收拾,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有人替我看好家当。远的不说,就说后院里的那几个。只要五六年的时间,相信他们做的不会比你差。”
杜石泉被那拉这样一说不由脸上发烧。他是少年成名,因是家中幼子,自小也是受尽宠爱。后来游历天下之时也因着武功钱财少受磋磨,及至后来吃了亏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迄今遇到的最为要紧的就是李家的事情了。
“杜石泉,本格格明白的告诉你,才学你有,能力也不错,聪明也不比别人少。可是,本格格不信任你。至于为何想必以你的才智应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石泉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的来历真的那么重要?”
“你会相信一个连来历都遮遮掩掩的人吗?况且,江南据说可是和寺庙红花会啊、白莲教啊还有那什么天地会似乎也在那边呢!”
杜石泉这回是哭笑不得,他们家怎么和反贼联系在一起了。
“格格,您这话传出去,杜家可就没有活路了。”
那拉无所谓的笑笑:“你可去过京城?”
杜石泉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可以这样跳跃但还是老实回答:“天子脚下自是人人向往。”、
“那里可是个好地方,”那拉说:“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在森严法度之下连黄土都盖不了的是常事,但也有一朝登上龙门荣华富贵。你说,你和杜家的人去了那边结局会是如何?”
“格格,杜某没有恶意。”
“可是你能保证你不会是我的隐患?”
杜石泉沉默了一会说:“假如我阻碍了格格的路,那您会如何?”
“呵呵,”那拉冷笑数声,满脸冷冽:“挫骨扬灰不为过。”
杜石泉闻言身子紧绷了一下随后放松。他敢确定那拉说的是真的,因为刚才他感觉到了杀气。
“想要荣华富贵,想要万人之上,这些可都是要代价的。杜石泉,你给的起吗?你敢给吗?”
37、回京
虽然说要离开,但是也不是能马上就走的。先给家里送了信,然后又将那些来往的人请了一遍。除此之外,还有铺子里的事情需要安排。
杜石泉自那天谈话后就没再上门,连例行的授课都没出现。那拉其实希望杜石泉能给个满意的答案,就算为着这几个孩子,她也愿意带上他。
等事情安排的差不多,只等着家里派人过来接的时候,杜石泉送来了一封信——甘肃,公孙恒——短短五个字,却让那拉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拉记得那尔布说过,这件事情知情的都被处死了。就连家里除了那尔布、福晋以及景顾吉也就只有自己知道,连景顾勒都不清楚。那么,这杜石泉是从哪里了解的?是听了风声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那拉将信移到蜡烛上,见它烧为灰烬这才安心了些。
现在这种情况是必须带杜石泉走的,不只杜石泉,其他杜家的人也必须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定下主意,那拉唤人喊来了收养的那几个孩子。
说是孩子,其实那拉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因此他们都喊她姐姐。那拉喜欢这个称呼,这样一下子就将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拉近了。
几个小孩虽然忠厚、狡猾都有,但是在那拉面前都乖的像绵羊似的。看着原先肌黄面瘦的孩子现在一个都精神健康,那拉心里也开心。她一个个的细问他们这些天都做了什么,学了什么,又问了有没有什么难处。小孩挺乖的,一一回答了。当问到难处的时候,刘力却面露犹豫之色。
那拉当然看出来了刘力的犹豫,因此拉过他拧了一下他的脸:“怎么来了,还跟姐姐玩心眼不成?”
刘力虽然瘦瘦小小的,但是已经八岁,心里不好意思,面上也带出了些红色。
“就是杜夫子今天也没有来。”
那拉叹了口气:“咱们就要回京城了,杜夫子恐怕不愿意跟着走。”
几个孩子闻言眼睛有些红。对于他们来说,那拉这个姐姐其实更像母亲,给他们吃,给他们穿,关心他们的生活;而杜夫子就像严父,杜他们的功课要求的很严格,但是学得好也会奖励。现在听到那拉说杜石泉不跟着一起,心下难免难过。
那拉看到这种情况有些皱眉,她不愿意有另外一个人能影响这些孩子。
最小的的胡斐拉了拉那拉的袖子轻声问:“姐姐,能不能让夫子与我们一道走。”
将心中的想法敛去,那拉笑得有些愁苦:“我也希望他能一起,可惜……”说着又叹一声:“不如你们亲自去问问罢!”
几个孩子听了眼睛一亮,齐齐看向那拉。
“我让周公公给你们准备车子,等会你们让杜夫子带你们去最好的酒楼用了午膳再回来。”
这些吸着鼻子的孩子顿时喜笑颜开……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当天杜石泉送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将一纸契约递与那拉。那拉接过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是杜石泉的卖身契。
“这是……”
“格格,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但是我对您是没有恶意。”
那拉又看了看手中契约虽然直接撕碎。
“用人不疑,我虽是女子,但是这点却也还是做得到。以后不要再玩这些了。你的家人自己安排,到京城也好,留在盛京也好。要留在江南也不错,可以帮我管理店铺。”
杜石泉轻笑:“格格,杜某不才,但也不会是您的祸患。我家人打算去京城,只要您江南那边接手的人准备好他们就能离开。”
那拉歪头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在江南,虽然杜家已经脱离了宗族,但是难免行事会碍手碍脚。可是在京城,只要谨言慎行,又有乌拉那拉家庇护,怎么看都比留在江南好。况且杜石泉能说出公孙恒,其中肯定也知道些事情,这也是杜石泉为什么不选择景顾吉、景顾勒而选择那拉的原因之一。
一切准备就绪。在第一场大雪落下前,那拉终于回京。京城也因为她的回来掀起了些许浪花。
回到阔别一年的京城,那拉恍若隔世。对比在盛京的清净,这里就是个泥潭,但是她陷的心甘情愿。
那些孩子被安排在了别院。那拉不想他们过早的暴露。
回京第二天,那拉还没完全休息好就递了牌子进宫。
现在宫里是熹妃和裕妃共同执掌宫务,比较受宠的是刘贵人,且因为弘历的原因,甚至传出熹妃会被加封贵妃的旨意。那拉听到这里嗤笑一声,心想:我能拉你一次,就能拉第二次。
宫里的规矩一般是第一天递牌子,第二天宣召,而那拉当天下午就被宣进了宫,还是由苏培盛亲自前来宣召的。
那拉带了些不易做手脚的东西进了宫,去的是皇后生前的居所,承乾宫。
那拉在宫中生活之时虽然有算计,但是对于雍正夫妻也不是全无感情,见了旧处居所,又见比之一年前要苍老一些的雍正,那拉鼻头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哭哭啼啼。不像话!”
那拉听着这严厉的语气,又想起之前一年多信件来往时他的教诲,因此越发哭的厉害。
“姑父……”说着跪倒在地就要行礼。
雍正也有些感慨。那拉离开之时还是稚嫩的幼子样,没想到一年之后稚气渐脱,越发清丽,之时骨子里的清贵傲气也是日渐浓烈。
“妹妹快别哭了,皇阿玛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那拉抬头,这才注意到雍正旁边的弘历,连忙问安。
雍正唤过那拉坐在自己身边,细细问了她这一年的生活。那拉将事情一一讲了。有自己生活的片段还有其他的事情——李家的事情,杜家的事情,灾荒的事情以及收养孤儿的事情。
“那边什么也不缺的。苏嬷嬷和周德敏都是极其懂事的,李侍卫和纳兰侍卫也很尽心,况且还有章大人在那边照应着。”
雍正又问了些琐事,得知那拉那边没有受委屈,心下也安慰。
“回来就好好在家呆着。姑娘家还是娴静些好。”
那拉点头应下了:“姑父,我还想和您讨个恩典。是这样的,这一年我每天都给姑母抄写佛经,就想着回来的时候烧给她,您看……”
雍正沉吟一番便道:“命人取来佛经,今天就去吧!”说着又喊弘历去准备。
此时皇后还未入泰陵,那拉前去拜祭也方便,但是——
“姑父,趁这时间我还要去给熹妃娘娘和裕妃娘娘请安。”说着拉着雍正的衣袖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摇了摇:“听说她们要加封贵妃了,怎么说我也要去恭贺一下的。”
雍正眼睛幽深了些:“恪儿刚回来怎么知道的?”
那拉装作没看到依然婉笑言言:“昨晚额娘听说我要进宫来请安,怕我得罪人才告诉我的。”
“嗯,去吧。我就在承乾宫等着。”
那拉起身福身离开,而雍正则喊来一面貌平凡毫无特色的太监:“去查查从哪里传出去的。尤其是乾清宫……”
38、指婚
自那天那拉到宫里请安之后,熹妃就发现雍正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且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周围都有些生面孔在徘徊,虽然不显眼,但是次数多了也是很明显的。熹妃也反省了自己最近的行动,却没发现有什么把柄和漏洞,最可能的就是那拉进宫说了什么。她真心觉得乌拉那拉家的女人是来克她的,前脚走了个不生蛋的,后面又来个不省油的。找不出被厌弃的原因,熹妃只能越加低眉敛目,将姿态摆放的低低的,管理公务时连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多做。
那拉得到消息嘲讽的一笑,随后换上温柔的神情去了别院。
几个孩子连着杜石泉都暂时居住在这里。这所别院是皇后所赐,那拉家里没有权利干涉,这点让她很满意,她需要的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杜石泉到京之后也没出去过,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授课。那拉到的时候他正在给孩子讲史。
那拉听了一会,不得不承认杜石泉确实是文武双全,因此对他越发满意。
下了课,打发那些孩子出去,那拉被杜石泉请到上座。
“杜公子倒适应的不错,不过区区夫子却是屈才了。”
杜石泉自那日说开后举止也随意了些,这时不待那拉喊坐就已经坐下。
“托格格的福,此处山清水秀正是修身养性之所。”
杜石泉这话不假,这里依山傍水,是京城郊外难道的清净之处。
那拉观杜石泉这话不似作假因此笑了:“大好男儿被磨了锐气就是本格格的错了。休息够了就开始帮我吧!”
杜石泉一听来了些兴趣:“不知……”
“这些是我名下的铺子、田庄,”将手一直拿着的簿子递与杜石泉:“这本是总概况,其余细致些的东西已经让人送到了你的房间。”
“……”杜石泉接过瞬间木了,这里面记着的东西比他们家三代经营还要多,想到自己送的那几个店铺,一瞬间有些汗颜。
那拉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江南的店铺不是他拿来做筹码谈条件的东西,那是她作为庇护杜家应得的:“这是我未来的嫁妆,你可得好好给我看好咯!”
杜石泉明白了,这些东西虽多但是还没整合好,他要做的就是在盛京时差不多,踢出不服管教、中饱私囊的,然后换上老实可靠的。但是他可不相信她回放心自己一个人。
那拉当然不放心,实际上还有另外两个人一起帮着那拉。杜石泉一个,还有一个是容嬷嬷的儿子容翼以及周德敏的侄子周尚斌。容翼不用说,她是那拉的奶兄弟,在容嬷嬷的提点下也是最忠于那拉的,周德敏则是那拉看中了他的能力想要提携一下,那拉和他已经说好了,以后进宫了他就是她宫中的总管太监,而且将他侄子留在店里也有些人质的意思。
杜石泉也不是笨人,听完那拉介绍瞬间就知道了那拉的意图。三足鼎立互相制约,确实安排的很好。而且,他想到院里的孩子,那些估计就是为了接替他们的人,这样一想面上难免不好看。
那拉见状笑了:“有什么疑问就直接开口,做这样子给谁看?以后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自己先猜疑起来又怎么做的好?”
杜石泉这回面上却是真的红了。刚才故意暗着脸色不过就是为了做给那拉看,却没想那拉这么直接就点出来。
“只是后院的孩子如何是好?以后我也没时间教他们了。”
“这些不用管,我自有安排。这两天和他们告别一下,估计三四年你见不到他们了。”
杜石泉闻言抿了抿嘴,有些事情不该问他不会问,因此点头应下不再提。
这些孩子那拉最早的时候也是打算放在别院让杜石泉教些学识拳脚功夫的,但是自那次盛京回来之前的谈话之后,她改变主意了。杜石泉对他们的影响太大,这不是那拉想要的。这一回,那拉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他要将他们训练成只忠于自己的一支暗部力量。
时间不经意间就离开了。东去春来,夏天一过又是一年深秋。
一轮选秀之后,那拉被留牌。正当大家睁着眼睛关注那拉归宿之时,一道册封四贝勒为宝亲王的旨意先颁布了。到了这一步,弘历作为隐形储君的位子彻底坐实。随后,那拉指为宝亲王第一侧福晋,以嫡福晋礼进门的圣旨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一夜,除了那拉,几乎没有人睡好……
当晚,雍正带着弘历出宫,再一次去了别院。
密室里,公孙恒老态龙钟,全然没有几年前的样子。
这几年,公孙恒被关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密室,虽然好吃好喝供着但是依然抵挡不住病痛折磨。
雍正父子两到的时候,公孙恒正难得有精神在测算,见到他们也不吃惊:“我还在想这两三天就能见到贵人了,却不想提前出现了。”
“是时候让他知道些东西了。”
弘历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东西事关重大,因此心里越加慎重。
公孙叹了口气问道:“这几年我不过就是苟延活命,再说下去也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
雍正不理这话,而是扭头对弘历说:“你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不让拿高氏晋封吗?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恪儿能以嫡福晋礼进门吗?你自去问这人……”说完就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公孙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明白自己该说什么了。
一晚上,弘历受到的冲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
雍正多多少少能体会他的心情,但是,他不满的是,这个儿子的承受力还是差了些。
“没有改变的方法吗?”弘历觉得自己嘴巴有点苦涩。永琏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但是现在居然有人说他是短命的,这让他很难受。
“天意不可违!想要改变代价太大,现在唯一的变数便是恪格格。此女命格之好是百年难见的,可以给周围人带来福气瑞泽。”
弘历闻言犹如抓到救命稻草,眼睛霎时一亮。雍正见此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到桌上,弘历此时蓦然回神想起皇阿玛还在身边。
“哼,回去想想自己错在哪里,想不出就不要出门了。”
其实这不怪弘历,人的性格是这样的。他是感性的,这点在他以后的岁月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但是此时雍正看来他却是少了帝王不动神色的脾性,这点以后难免会让有心人利用。
弘历乖乖闭门思过,连最喜欢的高氏那里也没再去过。他细细回想公孙的话语,心头一时间悲喜交加。公孙说富察氏是假凤,当不得皇后之尊,这不就是变相说出自己以后就是下一任皇帝吗?可是一想到自己嫡子恐难长成,想起他聪明伶俐的样子不由犯愁。再想起那拉的好命格又觉得自己还是有福气的……
就这样悲喜交加间时间久过去了……
39、成婚
那拉自得了旨意就专心在家备嫁。嫁妆什么的那尔布他们是早就准备好的,另外还有皇后给的添妆,这样一加起来数量就超过了定制了,况且雍正也给了不少东西,怎么放进去不显眼是个大问题。
那尔布夫妻为这事愁坏了,还是那拉的大嫂过来给她讲了她才想到这事。
“阿玛,要不我就带姑母姑父的东西好了,这些也足够了。”
那尔布还没说话,那拉福晋就开口了:“胡闹。这事那拉家嫁女,这样做像话吗?”
那拉吐吐舌头:“要不就把姑母的那部分直接剔除出去。咱们已经得了大恩典,再显眼就该有人说女儿轻狂了。”
那尔布几人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以嫡福晋礼进门,如果嫁妆再压那边一头估计会把人逼狠了。因此那拉福晋带着大嫂又重新调整了嫁妆,数量上高过侧福晋的定制又低与嫡福晋的规格,也算是全了富察家的面子。
家里为了那拉的婚事可以说是忙乱了一段时间。虽然那尔布早有准备,但是事到临头才发现要做的事情如此多。要说家里最清闲的恐怕就是那拉了,她只要专心学习规矩、绣送给弘历的荷包就可以了。
趁着最后的时间,那拉倒是安排好了庄子、店铺的事情。
杜石泉、容翼、周尚斌都是聪明人,三个人互相压制那拉不担心;只是在另外一处别院的几个小孩那拉有些揪心。
几个孩子被转移到北郊的别院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那拉根据他们展露的天赋安排了相应的课程。他们都是苦过来的,对于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因此学的尽心尽力。为了增加牵绊,出嫁前的一个月那拉将他们尽数接到了府中,以平常姐弟相待。这几个孩子最小的不过五岁,最大的也就九岁,正是养的熟的时候,因此那拉格外尽心。
转眼间,就到了那拉出嫁的日子。
那天天气出奇的好。
那拉由赶回来的大哥景顾吉亲自背着,由二哥景顾勒在旁护着,更有七个孩子在后面一步一随的跟着。
握紧手中苹果,那拉含泪告别了那尔布几人,踏上了另一段征程……
一夜春宵,那拉早早醒来。
旁边睡着她的丈夫,他今生最大的敌人。
轻手轻脚的爬下床,唤来在外面等候的容嬷嬷几人,才梳洗好,弘历已经起了。
“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昨晚你也挺幸苦的。”
那拉闻言脸上恰如其分的显出些许红晕,低头并不搭理他的话而是转头吩咐:“给王爷准备洗漱。”
弘历有些新奇,那么多女人,哪个第二天起来不是含羞带怯的,唯有她还能这样镇定自如。虽然可以看到她的耳尖有那么些发红,但是凭着这份气度却也是个好的。弘历想起那天公孙恒说的话,说她是个带福能惠及身边之人且天生清贵的,心下先有了期待。
今天是那拉第一次去给富察氏请安。前世的她是如何做的那拉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回来狠狠哭了一回。是因为富察氏的下马威还是因为高氏的甩脸或者是其他格格的嘲讽排挤?无论如何,那拉不会走回原先的老路了。
“用这一套首饰。”那拉从盒子里取出一套梅花样式的头面对兰雀说。
兰雀拿起首饰有些迟疑,但是容嬷嬷在旁边狠狠一瞪,她立马利索的帮那拉带上了。
这首饰是富察氏之前送的,那拉一次都没带过,今天带出去就是想让她看看,自己可不是像前世那样什么依靠都没有的佐领府的格格呢!
弘历此时洗漱好出来,见这套首饰精致不由抬起那拉的脸想细细看,哪想那拉已经上好妆,一抬头,那拉美艳明媚的脸就定在了弘历眼前。他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除夕夜,这个女子一身红色骑装立于皇阿玛旁边,张扬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或许真的如公孙所说,她天生就该是人上人——弘历心里想。
请安依然是弘历陪着,这是惯例。富察氏及后院众人早早就准备妥当,打算会一会那拉,顺便给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道,不是有了皇上做靠山就能横行无忌的,其中当以高氏最为愤恨。
那拉进来先是被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逗乐了,这老熟人都到齐了。
一番互相见礼后,先是那拉给富察氏磕头奉茶。
富察氏自那拉进屋心里就紧了一下。这张脸可是艳冠群芳啊!再看那拉的首饰,富察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这是自己几年前托她探听消息时送的。富察氏心里发狠,知道那拉这是告诉自己她背后可是有人的。
那拉给富察氏奉茶之后就是格格过来给那拉磕头奉茶了。
这些格格是没有位置的,等那拉坐下后,先是打头的高氏上前。
高氏如前世一样,娇娇弱弱是个病美人。这样的女子是最能得到男人怜惜的。果然高氏一出来,弘历眼睛里就不由带上了些许疼惜。
那拉见状冷哼一声,弘历不好意思收回眼光,而此时高氏眼睛慢慢红了。不待高氏开口那拉先说了:“可是不满姑父给我和王爷赐婚?”
高氏一僵赶忙跪下回答:“奴婢不敢。”
那拉装作疑惑的样子细细打量了高氏几眼:“怎么看起有些眼熟?”
富察氏早就对高氏不满,但是碍于她也没有错处因此只能按下不提,现在听那拉询问便说:“妹妹忘了?之前高氏回内务府学规矩还是你来宣的旨。”
那拉恍然大悟:“是了。可是姓高?我依稀记得她入宫的时候我还想像姑母讨来做大宫女的,可惜内务府先分好了。”
弘历有些心疼跪在地上的高氏,于是咳嗽几声以作提醒。那拉疑惑的看向弘历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高氏,不由嘲笑:“爷是个会心疼人的。”
其余格格见那拉打了高氏的脸弘历不仅没说那拉,也没像以前那样心疼的扶起高氏,心里对那拉的敌意又上升了几分。之后一个个规规矩矩的上前磕头奉茶,不敢再弄什么幺蛾子。
那拉等他们奉茶之后疑惑的问富察氏:“怎么不见小柳和春红?”
“春红犯了错被打发出宫了,小柳是个没福气的……”
弘历咳嗽一声:“大喜日子就不说这些了。等会爷和恪儿进宫谢恩,估计要在宫里用膳。”
富察氏笑笑:“进宫的车马早就备好了,爷随时可以走的。”
那拉是算着早朝结束进宫的。
她和弘历先是去了乾清宫,在那里给雍正磕了头敬了茶。
“原本是不和规矩的,但是你姑母恐怕也希望能喝到你的媳妇茶,今天朕就代她受了。”
那拉眼睛红了些,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刚才是给姑母的,这是给姑父的。”
雍正看着跪在身前身着侧福晋朝服的那拉,心里微微震动:“该改口了。”
那拉一愣,还是弘历拉了她,她才反应过来:“恪儿给皇阿玛请安……”
40、孕事
婚后的生活那拉还是比较享受的,尤其是有那么一群女人每天用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你的时候。
后院现在也是三足鼎立的局势。以富察氏为首的有富察格格、苏格格、海格格;以高氏为首的是黄格格、金格格、陈格格,那拉入府后局势稍稍有了变动。虽然那拉入府时间尚短,但是因着雍正和弘历的态度倒也有人倾向她。
那拉现在处于观望状态,因此对来靠拢的都采取不回应的态度。而且新入府,怎么也得先将自己的院子守住了。
好在那尔布在这方面确实下功夫培养了些人,容嬷嬷自不用说,另外还有个擅长妇科的乌雅嬷嬷,一个为以后准备的擅长儿科的骆嬷嬷,而厨房那边则是由雍正赐下的、原本就侍候过那拉的苏嬷嬷掌管着。贴身伺候的大宫女有兰雀,画眉,黄鹂,天鸽。这几个也是专门训练过的,宫里的规矩什么的都熟悉,且他们的父母兄弟都在那尔布府邸当差,比较好拿捏。当时雍正赐下的还有另外一人——周德敏。这人聪明但是本分,能力也有,那拉在他来的当天就将他提为首领太监,果然,不出一个月,这院子的钉子都被他拔得差不多了。
那拉给自己树立的形象是高贵冷艳、傲气凌人,有才华、有担当,能与丈夫共同进退的女人。弘历吃多了清粥小菜,冷不丁那拉一来,倒是很迷了一段时间。哪怕后来热情稍减,他也不曾冷遇她。且因着他喜欢江南女子的婉约,所以他的后院多是这样的,就是嫡福晋富察氏也是在贤惠之余温婉多些。这样的女子美则美,可是却是需要人呵护的。而那拉给他的感觉不一样,那拉在他看来是那个能和他一起携手面对风雨的人。
时间兜兜转转,转眼间又是一年腊八,这个节日,宫里又起了波浪——那拉怀孕了!
早在上个月月信未按时到之时,那拉就隐约有些怀疑,可是御医请脉的时候却说是饮食不当引起的。她当时想着自己上一辈子也是在乾隆十六年才有了小十二,因此没有多想。哪想到腊八这天宫里赐宴,她不过是喝了一口八宝稀饭而已就吐了个稀里哗啦。这可把容嬷嬷几个吓坏了,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赶紧回了弘历请来了御医。
这一回御医倒是把出了滑脉,这一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皇宫内外。弘历欣喜之至,在他看来,这是继永琏之后身份比较高的孩子,而原本前两个月诊出身孕的苏氏则被忽略了。
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雍正愣了一下,随后吩咐苏培盛亲自带去赏赐。然而等苏培盛一离开,雍正的的脸色立马暗了下来。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熹妃和弘历后院的女人们。
熹妃原本就不满乌拉那拉家族,因此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富察氏几人可是气惨了。尤其是富察氏和苏氏。富察氏看雍正和弘历对那拉的态度如此重视,害怕会危害到自己永琏的地位;而苏氏才爆出身孕本来风头正劲的时候结果却被那拉盖住了,尤其一想到两人之间的地位差异,她就不得不为自己未来的孩子早作打算。反而此时的高氏却缩在了院子里让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不管那些人的心思,那拉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虽然有纠结但依然珍惜万分。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那拉第一次感谢上天让自己回到了从前。
41、流产
那拉躺在床上,形如枯槁。
她的孩子,在肚子里刚刚成型的一个小阿哥没了。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碗蔬果汤,她每天都在喝,可是为什么会混有桃花粉?
那撕心裂肺的痛都没有心中此时的疼,那是她的孩子,她盼了好久的儿子。可是御医说没有了……
那拉耳中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声,由远及近。
她吃力的转过头看向床边哭的几乎断气的容嬷嬷几人严重一片迷茫。
“嬷嬷,我的小阿哥呢?我的小阿哥去哪里了?”
“格格,不要这样,你还小,养养总会好的。”
那拉置若罔闻:“我要我的小阿哥,我要给他绣可爱的小衣服,还要做可爱的小棉靴子。他出生的时候最热了,是不是要多准备点小肚兜呢?”
弘历听到这一句定在门口,眼睛红了。
“恪儿……”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如此沉重。
那拉听到弘历的声音脸上带过几丝惊喜。
“你来啦,弘历。他们说我的宝宝没有了,那御医太可恶了,我一定要给皇阿玛说赶他出去。”
弘历脸上闪现过痛苦的神色,随后小心翼翼的上前扶起那拉将她拥到怀中。
“没有了,我们的孩子没有了。”虽然不忍心,但是他依然要告诉这个女人,他相信她能坚强的站起来。
“你说谎!”那拉闻言仰起头满脸的狰狞:“你说谎!”说着她用力推开了他就要下床:“我的孩子在哭,他在找我,在找我……”
容嬷嬷几人赶紧拦住:“格格,小阿哥没有了……”说着容嬷嬷痛哭着伏跪在地死死抱着那拉的腿:“格格,您醒醒,小阿哥没了……”
那拉定定的站着,忽然一脚踢开了容嬷嬷就想着冲出去,弘历赶紧抱住她。
“恪儿,你听我说。我知道孩子没了你难受,可是我和你是一样的。”
“我的孩子……”那拉在弘历怀中稍稍安稳些但是依然念叨着孩子。
“恪儿,”弘历将那拉转过来面对着他:“他是你的命。我知道的。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没有保护好你。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你振作起来好吗?你知道吗?看着你难受,我比你还难受……”
那拉怔怔的看着弘历,遥远的木鱼声,葬礼上冷清的气息似乎就在眼前。
她的儿子没了,她的小十二没了,她的永d没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那拉一把将弘历推开光着脚跑出了院子,无论是谁来拦都被推开了。
那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在等着她……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拉累了,停在了承乾宫。她茫然的四处望了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
身后气喘吁吁的众人不敢上前,害怕那拉受到惊吓再次逃开。
“这是怎么回事……”
那拉转过身子愣愣的看着雍正,在一众下跪的人中,立于其中的那拉格外的显眼。
“皇阿玛……”弘历跑来,见雍正在立马跪下请安。
“皇阿玛?”那拉依然怔愣在原地。她头发没有挽起完全披散在后腰,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件旗袍,脚下什么也没穿,就这样怔愣的看着雍正。
“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拉耳中听到雍正严厉的责问,脑中慢慢清醒,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沾湿了旗袍,打湿了地面。
“姑父……”那拉笔挺的站着,和之前的狼狈无措完全两样:“姑父……我的孩子没有了!”
那拉奔走的事情被雍正下了封口令,宫里没有一个人敢谈起。弘历因为那拉的孩子没留住很是颓废了几天,这时候,苏氏就这样进了他的眼。
那拉依然没有从孩子的离去中走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那拉福晋在外面听到消息有些着急,狠下心上了折子给禧贵妃,请求将那拉接出去散散心。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但是雍正想起那天那拉疯魔的样子便同意了。
那拉没有回那尔布府邸,转道去了一所郊外的别院。
这所别院是前皇后名下的东西后来给了那拉。别院修建的很温馨,但是却不落身份,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细节之处的奢华。
那拉福晋为了让那拉宽心,便做主将那拉在盛京收养的七个孤儿一起送了过来。
几个孩子知道那拉没了孩子因此也不敢说,只每天变着花样哄那拉开心。弘历也是时不时会过来一趟,给她带些小玩意解闷。可是这些都未能驱散那拉心中的阴霾,她以可见的速度一天一天瘦了下去。
这天天气很好,年纪最大的乌果见那拉成天闷在庄子上因此联合了几个孩子撒娇打泼的将她拉了出去。
许是街上热闹的气氛感染了那拉,她的心情好了些。几个孩子见此无不欢喜,又拉着她去了玉满楼。
玉满楼也是那拉名下的产业之一,在京城的食肆中也是数的上名号的。
说来也巧,那拉到的时候,杜石泉刚好也在此视察,两人一打照面都愣了。
那拉没想到会再遇杜石泉,而杜石泉却是被那拉给吓得。
此时的那拉经过失子的打击容颜憔悴,加上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身体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完全没了他以前看到的美艳张扬。
关于那拉的事情杜石泉也有耳闻,毕竟京城也就那么大,况且皇家的事情本就是最让人乐道的。
杜石泉放下手中事务,亲自将那拉引到了最好的雅间之中。
两人就着琐事交谈了一会,随后就陷入了沉默,几个孩子原本见到杜石泉是欢喜的,但是见到那拉的样子又欢喜不起来因此也是闷坐在席间。
“格格别来无恙?”
那拉歪头看向杜石泉,随后若无其事的转回来:“已经没有格格了,只有侧福晋。”
杜石泉心里抽了一下随后将席上的一叠干果推了过去:“这蜜枣最是回气养颜,格格可以尝一下。”
那拉皱眉但是依言拾起一枚晶莹剔透的枣子含入嘴中,随后一股甜腻的芳香缓慢扩散,轻轻一嚼,枣中竟然透了一股薄荷的清凉。
那拉若有所思的看着盘中的蜜枣久久不语。
薄荷素有清凉明目的效果,此时在甜腻的枣中含着薄荷的清新,这是不是说她的处境呢?
“自几年前见了格格,杜某就为格格才智所服,今生只为效忠格格而已。”
那拉垂下眼眸仿若没有听到杜石泉的话语。
“格格失去了因此难过,怎知其他人又不难过?难道格格此生就沉浸在苦痛之中不再出来?那么这些孩子以后的依仗又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的痛苦,上下嘴皮一碰谁都会,可是你们谁知道我的痛苦。他还那么小,还没看过这个世间,什么也没经历……”
最小的胡斐和乌二被那拉忽如其来的严厉语气吓到了,不由往后缩了一下。乌果、刘力几个大些的一边安慰小的,一边又窝到那拉身边安慰她。
“格格,小阿哥怎么走的您难道不想为他报仇?您这样沉浸在悲伤中不就中了敌人的计了吗?打击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您比谁过的都好。”
那拉木然的看着杜石泉:“报仇?”
此时那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说的对,我应该查出是谁害了我的孩子然后报仇……”
杜石泉张了张嘴随后不再说话,有活下去的动力就算是仇恨也是好的……
那拉失去孩子,人人都知道是被人害的,那拉自己当然也清楚。可是她只沉浸在悲哀之中,因此根本没有想到复仇,其他人忙着宽慰她自然不会去提这个话题。此时杜石泉的一番话将那拉打醒,她的不甘、她的仇恨一下子盖过了悲哀,那种浓浓的斗志似乎又回到了那拉身上。
宫里再一次掀起了风暴……
42、乱局
再怎么散心,那拉还是于清明前夕回到了皇宫。
经过杜石泉的开导,那拉自己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原本看着要垮下去的身子竟然慢慢好起来。虽然不比以前的艳冠群芳,但是眼下自有一股柔媚的风流。
重新回到后院的争斗之中,其他女人发现那拉战斗力成直线上升。一连一个月,除了初一十五,弘历都宿在了她的院子里。哪怕是苏氏动了胎气、高氏又生病了都不能阻挡弘历走向那拉院子的脚步。
那拉有些奇怪弘历的态度,但是现在这种状态对她是有利的因此她只管笼络着弘历,然后抓紧调查这次的事情。
查探的事情进展有些缓慢。那碗掺和了桃花粉的汤是小厨房出来的,小厨房则是由苏嬷嬷掌管着,她那拉自然是信得过的,因此那拉着重将视线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那拉调查的事情并没有瞒弘历和雍正,为了撇开自己趁机作践其他人的嫌疑,那拉用的多是弘历和雍正的人。
这一查,不仅那拉胆颤心惊,就连弘历都在后怕。
人查来查去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送来的调料。
食用盐、酱油、醋、花椒等等,无不参杂了红花汁、桃花粉、薏米粉等让人吃了容易流产的东西,而这些是内务府送来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是单纯的谋害皇室子嗣的问题了,这其中还有关于上位者的利益。
弘历接手了调查的事情,为此,雍正将粘杆处的人手拨了一份给他。然后,他震惊了,痛苦了……
内务府送的加了东西的调料是由苏家和高家送进来的,富察家知道有问题但是为了能除去那拉腹中的胎儿便视而不见,金氏、陈氏等都再其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简而言之,弘历后院的女人都参与了这桩案子。而在其中,有些成年旧案也被翻查了出来。例如前皇后赐下的春红和小柳的事情,明显就是高氏和金氏陷害的,还有他子嗣艰难原来是富察氏暗中捣鬼……这一下,弘历不淡定了,他无法忍受自己后院竟然是如此肮脏!
那拉全程参与其中,对调查的结果自然清楚。说实话看着弘历痛不欲生的样子,那拉有种快感。这种将伪善的面具撕下来后的真实是她一直致力于让他看见的,前世失败了,没想到这次是他自己亲手撕了下来。
这次事情关系着前朝的变动,那拉在知道结果后便收手,她相信雍正会做的让她满意的,和一直学习康熙的弘历不一样,雍正是一个对自己对他人都狠冽的男人。
果然,在雍正在位的最后三个月,内务府进行了大清洗,宫里少了的人不计其数。
禧贵妃大概是这次最无辜的被连累的人了,她什么也没做,但是势力却被拔得一干二净。对此,她恨上了事情到导火索——那拉。
虽然弘历知道后院女人的真面目,可是他不能轻易动。富察氏是李荣保的女儿,家族旺盛;高氏是高斌的女儿,虽然在汉包衣旗下,但是朝中力量也不小;苏氏、金氏代表的是内务府包衣的势力,虽然此次他们的羽翼被剪折的七七八八,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将自己身后的势力划拉一遍之后,弘历发现,现今能放心使用的只有母族钮钴禄氏以及那拉身后的乌拉那拉氏。这一次,弘历无比欣喜雍正的先见之明,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比出另外一个年羹饶要好。
事情慢慢落幕,所有的波浪都汇入底下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暗涌深浅。
五月,弘历第三子出生,随后这个出生不满一个时辰的婴儿被抱到了那拉院子里。
那拉盯着床上的婴儿直皱眉头,不太愿意替苏氏抚养他。旁边的画眉似乎看出了那拉的犹豫因此上前劝道:“侧福晋,这孩子刚出生就抱过来了,好好养着以后也是小阿哥的助力。”
那拉一想笑了。她不能亲自为失去的孩子报仇,但是她可以将这个苏氏视若金宝的孩子抱过来养的不愿意认亲娘。然后可以带着这个孩子肆无忌惮的刺激高氏,让她知道什么是为他人做嫁衣。还可以将他养的壮壮的以获得弘历的喜爱,让富察氏百爪挠心,担心她的永琏地位不保。这么一想,那拉觉得这孩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因为没有准备,那拉便让自己身边的黄鹂、天鸽跟着骆嬷嬷先伺候着,等下内务府送来了奶嬷嬷和伺候的人之后再回来。
为了感谢弘历这次的决定,那拉亲自下厨房做了一锅鸡蛋柿子红薯甜羹。可是这羹还没有送出去,就被苏嬷嬷拦下了。就柿子和红薯相克的道理讲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那拉忽然问了一句:“嬷嬷对这些怎么那么了解?”
苏嬷嬷笑笑说:“老奴年轻时就跟着皇上,这些东西看久了也就会了。咱们管着厨房的不仅要眼睛利还得鼻子灵,只要有一点药味都得要闻出来才能算合格。”
那拉一愣随后笑笑进了厨房继续忙碌起来。
晚上,容嬷嬷服侍那拉睡觉的时候,那拉将一小团纸偷偷塞到了她的手中。
“想办法送到乌春嬷嬷那里。”
43、真相
乌春嬷嬷的调查结果很快就送过来了。
那拉迫不及待的打开,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窖……
苏朝欣,康熙五十二年入潜邸随侍雍正身边,雍正登基后隐于幕后,鲜少出现在人前。
那些年苏嬷嬷具体做过什么乌春查不出来,但是调查结果毫无疑问的是,苏嬷嬷是忠于雍正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收买。
这意味着什么,那拉不敢深想。
那拉整个人团缩在床上,死死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是他的孙子,她的儿子。他说过自己就和他的女儿一样。那拉已经分不清之前的疼爱是真是假,那一切在她看来就是满满的算计。
以嫡福晋礼进门,第一侧福晋……这一切就像个笑话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
此时此刻,那拉恨不得冲到他的面前大声质问为什么。可是她不能。
案子了结了。是高氏和苏氏的错,她们合伙害了自己;是富察氏的错,因为一己之私袖手旁观;是禧贵妃的错,是她治宫不严;是弘历的错,为了他的偏听偏信、耳根子软……总之可以是任何人的错,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没有错的!
那拉恨。她不知道他们这些年的情分算什么。或许只有在盛京的时候,他们才是真心相待的。一回到这个桎梏的地方,剩下的只有算计和利益。
泪水一点一滴的打湿了枕头,那拉毫不在乎的枕在上面。
或许姑母是对的——那拉想——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比他的阿玛更厉害,因为他没有弱点,他更加的冷酷无情。
那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只听到兰雀和画眉欢喜的声音。
“侧福晋,您可醒了。皇上和王爷已经派人来问过好多次了。”
那拉苦笑,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兰雀见状赶紧扶起那拉,然后示意画眉拿过一杯水慢慢喂着:“侧福晋,您刚醒来。御医说您得了风寒,嗓子哑了些,等喝过水吃了药就会好的。”
“怎么回事?”那拉听着自己的声音皱眉道。
“侧福晋已经昏睡两天了。之前容嬷嬷见您一直没有动静就进来看看,结果就发现您发烧了。”
那拉回想了一下,那天乌春送来结果,那拉就打发她们出去了。后来似乎是自己哭昏过去了……
“你去喊容嬷嬷进来。顺便派人通知皇上、王爷以及福晋。”正说着,容嬷嬷刚好带着御医进来,见那拉醒了,容嬷嬷顿时满脸泪水:“我的格格,您总算醒了……”
那拉咧嘴笑了笑,而那御医不待人喊,赶紧低着头过来诊脉。
“侧福晋已经退烧,只是因着前次的事情已经损伤了元气,所以等会老臣开张调养的方子。不过最好还是食补。”
容嬷嬷几人认真的听着,而画眉已经被打发出去传消息去了。
那拉睡的久了反而精神好了些,此时容嬷嬷带着几个那拉娘家送来的小宫女去熬药。躺着无聊的那拉便让人喊来周德敏。
“这几天辛苦你了。”
那拉这一句辛苦听在周德敏耳里比什么话都中听,顿时全身颤抖起来:“侧福晋,奴才不辛苦。只是希望您能好好的,这就是奴才们天大的福分。”
周德敏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像他们这样被打上了烙印的奴才一旦主子失势便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况且他没有子嗣,最大的牵挂就是在那拉店里做事的侄子,那拉如果真的不好,他们周家的前途也会受到影响。
那拉叹了口气幽幽的说:“说是这样说,可是背地里的事情谁知道?我也是信任她的,可是她还不是做了这样的事情。”
那拉的这个她指的是苏嬷嬷,但是在周德敏耳朵里就是其他人了。
“主子,您知道小主子的事情了?那秦嬷嬷听说原就是苏家准备好的。”
那拉这才想起自己院里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三阿哥怎么样了?我昏睡的这几天有什么事情没?”
“就是洗三的时候高侧福晋抱着三阿哥不愿意撒手,话里话外说……说您不慈,后来被王爷训斥了。苏格格也几次派人过来,还让人拦了王爷,也被训斥了。”
那拉想了想:“其他人呢?福晋呢?”
“黄格格偷偷买通了几个粗使太监,福晋一直没出面,听说是三格格病了。”
那拉冷哼一声:“不过是想蚌鹤相争,她好做个渔翁。但是我偏不如她的愿。等会你带着黄氏买通的几个人送到福晋那里。一定不要大张旗鼓的,千万不要被王爷知道,他已经够忙的了。”
周德敏心领神会,接了任务自下去办不提。
那天那拉醒来之后,弘历的后院着实热闹了几天。富察福晋被弘历以治下不严的理由罚了三天的禁闭,禧贵妃也在雍正的示意下下旨训斥。
富察氏在院子里狠狠的将一朵娇艳的花朵揉碎,心里不住的咒骂那拉和黄氏。高氏则趁此机会拉着弘历拐弯抹角的上眼药要掌家权利。那拉当然不会如她所愿,在偷偷让人透露给富察氏之后就抱着快满月的三阿哥躲在院子里养病看戏。
雍正越发不好起来,据来院里的弘历说经常咳血。
那拉听在耳里,脸上是一片关心忧伤的神色,但是心里却十分迷惘。
雍正之于她亦父亦友,是传授她学识的人,是带给她荣耀的人。要说那拉对雍正全无感情这是假的,可是这次雍正确实触及了那拉的底线,这让两辈子一直盼望着子嗣的那拉情何以堪。而且单是这几年的情分他就能下狠手,过后还若无其事的安慰她,拿她的事情作茧子向内务府开炮,那拉有时想起都会打冷颤。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
七月中元节,雍正在宫中设宴。弘历带着富察氏、高氏以及那拉和四个孩子一起进宫。
席间,看着高位上形神憔悴的雍正,那拉心底涌出一丝心酸。
44、侍疾
中元节后没多久,圆明园传来雍正卧病不起的消息。作为曾经荣养在前皇后身边又得雍正亲自教养的那拉理所当然的前往侍疾。
雍正的病真的很严重,比之那拉前世所知道的还要严重很多。
侍疾的除了那拉还有弘昼的媳妇吴扎库氏、禧贵妃、裕妃以及刚被册封没多久的谦嫔。
禧贵妃几人是长辈,那拉平时都是敬着,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吴扎库氏了。本来这次来的应该是富察氏,毕竟她才是雍正的正经媳妇,那拉虽然是以嫡福晋礼进府的,但是毕竟名分在那里。不过弘历和熹妃考虑到那拉和雍正的关系,还是越过富察氏将那拉召去了圆明园。
那拉自得知真相后一直没有再单独见过雍正,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哪想怕什么来什么,一道旨意她便过去了。
收拾东西时,那拉犹豫到底要不要带上三阿哥永璋,孩子还小,那拉怕他经不起折腾。但是当天鸽过来告诉她永璋的奶嬷嬷秦氏得到苏格格的意思要暗地里给他下点泻药的时候,那拉火了。
“好个苏氏,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天鸽缩缩脖子继续说:“可是高氏暗地却要秦嬷嬷换成马钱子。”
那拉愣了一下:“马钱子是什么?”
天鸽皱眉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周公公亲自去问了。”
那拉挥挥手让天鸽回去:“秦氏你看好了,不要让她有机会传递消息出去。”
天鸽福身轻快的说:“侧福晋您放心,秦嬷嬷已经绑好由忍冬、雪豆看管。她是下药的时候被抓的,这次可逃不掉了。”
那拉不在意道:“把人解了好好供着,我自有用处。”
天鸽一愣刚想说什么但是容嬷嬷瞪了她一眼后便只好退下。
那拉看着天鸽的做派有些不悦,那眼睛活络过了,这可不好。
“嬷嬷,等会你让画眉把天鸽换回来。”
容嬷嬷刚才也看出了天鸽的神情因此附耳问那拉:“要不要处理了?这小妮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
那拉这回笑了,容嬷嬷前世也是如此,无论在宫中呆多久心性一直都是这样耿直护主。如果不是局势出现了变化,那拉会在入宫之前就将她送回家养老。可惜苏嬷嬷不争气,担不起管事嬷嬷的职责。想到此刚刚才有的一点点好心情又没了,脸色也跟着暗了下来。她不由自主伸手摸摸肚子,那里原本有个小生命存在的。
“格格,嬷嬷冷眼看着三阿哥和您小时候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说不定就是您肚子里的阿哥托生的。”
那拉眼圈红了:“要真是这样才好。”
周德敏中午时才回,那时那拉已经将自己和永璋的衣服收拾好了。
“你说那马钱子吃了会让人出现中暑的症状?还会出现惊厥?”
周德敏点头:“奴才怕出错因此问了好几个大夫。这马钱子少量就会出现头晕、烦躁、胸部胀闷、呼吸不畅等症状。其中一个大夫无意间说了句和中暑很相似,奴才就留心上了。之后的人奴才都问了他们相同的问题。”
那拉默默的靠坐在软榻上没有说话,她在想高氏的用意。
苏氏下泻药不过是不想让永璋跟着她离开,作为永璋生母的她有很大的可能可以在那拉离开的时候亲自抚养永璋。那么就算以后那拉回来,面对已经和苏氏熟悉的三阿哥那拉也会棘手,说不定弘历一抽又将永璋还回去了。想到后院中虎视眈眈的富察氏和高氏,那拉觉得很大可能弘历会被笼络回去,哪怕现在知道真相。不是那拉不相信弘历,而是两世夫妻,对于弘历粉饰太平、自欺欺人的功夫她已经见过太多了。
按理说高氏应该是想借着秦氏的手让她和苏氏结怨。可是目前看来,高氏的用意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这马钱子吃多了会如何?”
“会出现幻觉,然后惊厥症状严重的话很可能……”
这马钱子中毒的症状看起来像中暑,那么刚好那拉要去的地方就是最好的避暑之地,怎么看都像是高氏想让那拉将永璋带到圆明园。可是这样做她有什么好处?想要抚养这个小阿哥?也不像,高氏还不知道自己天生不能生育的事情,况且她也还年轻,必定还是想要拥有自己的血脉。利用永璋打击她和苏氏,这个是一定的。但是计划成功了顶多使得自己和苏氏结怨,然而目前的情形看来,这个怨早已经结下了。
“这种药很隐秘吗?”那拉依然还是想不透。
“不是的主子。这东西虽然有些毒性,但是做止痛剂是最好不过的药材之一,因此市面上很常见。”
“常见也就是说懂医理的一看就明白了?她做那么多就为了下这一看就知道的东西?”
“主子,要不让秦氏过来问问?”
那拉摇摇头,刚才她该问的都问了。秦氏告诉她,高氏就只让她下马钱子,而事成之后则会让她的弟弟去高斌身边当差,过个一两年再为她弟弟捐个小官。
“算了,把东西收拾下。这回你和容嬷嬷就在家守着。凌霄我看着不错,你给我好好□□□□。”
那天鸽看起来是没用了,只是那拉没想到才短短的时间她就起了心思。谁不想飞上枝头?可是想飞也要看那拉愿不愿意当这个跳板。凌霄是今年送进来的宫女,不过十五岁,可能因为是家里长女的原因性子比较稳重。兰雀、画眉、黄鹂几个虽然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然而除了画眉其余两个也不是隐忍能藏住话的,这在宫中可是大忌。
永璋最后还是跟着那拉去了圆明园,对外的说法就是中暑了。
45、逆转
说是侍疾,但是那拉和吴扎库氏能见雍正的机会并不多,顶多就是做些在外面帮忙传个药之类的活,内室目前也只有禧贵妃几个、御医以及贴身伺候的人才能进去。
这次过来,吴扎库氏还带来了她唯一的女儿,刚满一岁的多西珲,也就是后来的和硕和婉公主。
或许是同为母亲的原因,那拉和吴扎库氏的话语还是比较多的。衣裳、首饰、怎么管教下人甚至教养孩子都谈及到了。
和那拉前世将孩子牢牢护住不一样,吴扎库氏则认为小孩一定要知事,要经得起摔打。对于吴扎库氏的话那拉反思了很久。她第一次认识到或许前世的做法真的错了,别说皇宫,就是民间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孩子恐怕都没有天真的权利。永d在她走后英年早逝或许有弘历以及其他人的错,但是将孩子养成天真性子的自己也是要负责任的。
“你还年轻着,这些以后慢慢就懂了。”吴扎库氏见那拉一会若有所思一会难过的样子便出声安慰。那拉点头一笑转了话题,可是内心却起了波澜。
日子渐渐转凉,雍正的病也渐渐有了起色可以到园子里走一走。
那拉依然没有见到雍正,两人似乎有了某种默契。
七月最后的那一天午后,画眉找到那拉,交上了一小包马钱子磨成的粉末。
那拉随手将那包东西弃于桌子上,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静待画眉接下来的话。
兰雀、黄鹂两人不知道那包是什么东西,但是静谧的气氛却让她们紧张起来。
“格格,”画眉跪下来:“求您饶过天鸽。”
“呵……”那拉挑眉轻笑,笑里是不尽的讽刺:“去把天鸽喊来。”
兰雀、黄鹂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稍微镇定些的兰雀去了。
天鸽被带来了,其余伺候的人那拉让黄鹂去打发的远远的。
“奴婢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我可不吉祥。”那拉伸出指头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这些你自己说说是什么?”
天鸽抬头看了眼脸色顿时白了:“奴婢不知道。”
“兰雀,去请禧贵妃。”
天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拉,仿佛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是怎么给你说的?是说非常时期为了王爷的前途我一定不会闹大?还是保证了你能活到她来救你然后让你飞上枝头?”
“格格,您饶了奴婢吧!是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被融化迷了眼睛,格格,您绕了奴婢吧……”
那拉有些无趣,防了半天竟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收场,不过这个天鸽到是个可以培养的,能在被发现后马上改口喊她格格,是企图以旧日情分来为自己赢取一线生机吧!
“她都许了你什么?说来听听。”
“嫡福晋说只要做好了就让奴婢伺候皇上,以后有了孩子就给奴婢抬身份。”
是富察氏策划的这一点那拉倒是有些兴趣了,这事看起来最占便宜的确实只有那个女人了。看来弘历这段时间的态度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终于忍不住要撕破贤惠的面具了吗?
“你过来。”那拉朝天鸽招招手。天鸽有些害怕但还是跪着往那拉那边挪过去了。“看不出来倒是个清秀的小美人,”说着捏了捏天鸽的脸:“就是脑袋笨了些。我倒了你们还有好日子?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你们。”那拉带着长长的指甲套天鸽不敢挣扎,但是眼里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服气。见此那拉摇摇头放开天鸽:“说说嫡福晋要你怎么做。”
天鸽见那拉虽然松了手但是眼里却一丝感情都不带便知道她的主子动了杀机了,只要一个回答不好恐怕她和她的家人就只能在地底下相聚了,因此天鸽不敢隐瞒,将事情都说了。
原来天鸽初始被选上做那拉的陪嫁侍女的时候,她家里人也曾动过心思。众所周知,陪嫁的侍女没意外都会成为姑奶奶的助力,一般都是配给姑爷府上的管事好方便姑奶奶拉权,但是也有些运气好的可以成为姨娘帮着笼络姑爷。天鸽以及天鸽家人打得就是后面一种主意。照理说天鸽这样动了心思的是不够格跟着那拉过来的,不过人家有个好娘亲刚好管着陪嫁侍女学规矩的院子。职位之便、又加上天鸽的娘亲会来事,将教规矩的嬷嬷奉承的很好,且别人家的心思外人也看不见,因此那些嬷嬷便默认了天鸽的资格,而且天鸽规矩什么的都不差,也顺利通过了那拉福晋的考核这才跟着那拉嫁了过来。
那拉换了个姿势想着果然有个好娘家比什么都强:“继续说。”
天鸽他们一家根本没想过那拉会嫁给宝亲王,这以后是要进宫的。且天鸽娘和嬷嬷混熟之后也好奇打探过宫里的生活,那些嬷嬷也捡着能说的说了些。宫里生活、规矩可不是小门小户的天鸽一家能理解的,这些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天方夜谭,因此也熄了些心思。却不想那拉因为孩子的事情离开了一段时间,就是这段时间给了其他人可趁之机。
这事也要从弘历那说起。弘历在那拉去别院休养之后没事总会去那拉的院子里坐坐,这样一来二去倒是和留守的天鸽熟悉了。有时弘历也会问下天鸽那拉的喜好之类的问题或者和她聊下那拉在别院的生活。天鸽正是碧玉年华,见弘历这样一个位高权重被寄予厚望且相貌英俊的男子对那拉如此情深便不由羡慕起流产的那拉。随后随着弘历过来的次数,天鸽越来越嫉妒自家主子,对风度翩翩的弘历也是芳心暗许。
天鸽的变化根本瞒不住一直暗暗关注这那拉院子的众人,只是对于想要飞上枝头的天鸽虽然不满,但是想要看到那拉丢脸的想法牢牢占据在了众人的心里。后院的女人都等着看那拉的婢女背主爬床的事情发生,可是弘历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朝廷事情也多,所以没有注意到天鸽感情的变化;而天鸽觉得自己位卑人贱因此不配拥有因此一直压抑着。见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弘历对那拉维护太过。以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弘历哪一次不是照单全收?虽然新鲜劲过了后就马上将人扔在了一边……
富察氏当时已经感觉到了那拉的威胁,在知道天鸽的心思之后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让人在天鸽周围说些闲话。例如受宠的高氏是如何从宫女当上格格,例如金氏、陈氏其实不过是包衣,且金氏还是外族血统的……诸如此类的话语听多了,天鸽那原本熄下去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她想着既然高氏、金氏都能当王爷的女人,她也可以的。可是没等她付诸行动,那拉回来了!
那拉回来后天鸽能见弘历的时候就少了,但是心中的感觉反而越来越沉、越来越重。直到那拉因为直到真相昏迷了两天。
那拉昏迷,院里没了做主的人,虽然容嬷嬷和周德敏还在,可是对于初次经历这些的她们一切都显得茫然和慌乱。天鸽当时也是心慌不定,不停的想着自己以后的前途。而富察氏就在此时伸出了橄榄枝,许诺天鸽只要投靠她,那么天鸽就能成为弘历的女人。看着守在房间外焦急的来回踱步的弘历,天鸽终于下定了决心……
富察氏想的是趁这个机会给那拉下绝育药或者直接弄死。可是弘历查过后院后已经加强了防卫,天鸽找不到机会下手。富察氏见此只有放弃,但是却提出要天鸽帮忙探听消息。后来雍正病重,那拉要去侍疾的消息传出之后,富察氏便想了这计策。
先派人鼓动苏氏要回孩子,然后在苏氏行动的时候直接将东西换成了马钱子,为此富察氏动用了安插在高氏身边一直没用动用过的暗棋,目的就是将后面的事情嫁祸给高氏。马钱子少量能让人出现中暑的症状,那么永璋是必定要带到圆明园的。到圆明园后,就看天鸽的本事了。只要特意加重药量就能将永璋弄死,之后顺理成章的就是查探,苏氏、高氏一个都跑不掉,没了孩子的那拉就算给了无上的荣耀也是废的。看看过世的孝敬皇后和现在依然好好活着的禧贵妃就知道了。可惜天鸽过于兴奋,眼里还是带了些许春意,那拉这才让画眉和天鸽换了,不然天鸽早就得手了。
“一石三鸟,好计策。”那拉感叹数声。如果不是她对天鸽起了防范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个计划的成功性。
那枚暗棋想必是富察氏安插很久,久的根本不会牵连富察家。只要一个空头的承诺、一枚暗棋、一小包马钱子就能拉下两个得宠的还能打击个劲敌,饶是那拉在恨不得活剥了富察氏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去把秦氏喊过来。”那拉想了想将依然跪着的画眉喊起来。
秦氏很快过来了,进了房见周围没多少人心里先慌了一把。但人家到底是积年的老嬷嬷了,很快便适应过来。
那拉也不想和秦氏废话,直接让天鸽将事情又说了一遍。听闻这事是嫡福晋的意思后,秦氏脸色都灰了,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还有什么用,谋害皇嗣可是要诛九族的。
“侧福晋,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全家啊……”
不耐烦看秦氏痛哭流涕的老脸,那拉说:“你一条命换全家平安干不干?”
秦嬷嬷此时六神无主了,也不管那拉说什么,只听到能换的全家平安便赶忙答应了。
“把这东西给三阿哥喂了,”那拉将那包药丢给秦嬷嬷:“一点点,只要太医查得出就可以了。”
秦嬷嬷抖着双手接过那包药。
“是苏氏让你小泻药,后来高氏又威胁你,所以才换了马钱子。至于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握着药包,秦嬷嬷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了,因此胆子也大了些:“侧福晋能保证奴婢家人的安全?”
“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谈条件了?”那拉俯身定在离秦嬷嬷一指之远的距离:“况且,这是你的报应,在你第一次下药的时候就该死了。留你几天已经是我开恩了。救你家人是我仁义,不救也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
秦嬷嬷闻言瘫软在地。
“不过你放心,只要办好了,我包你家人不死。”
秦嬷嬷最终还是拿着东西走了,屋子里一时静谧无声。
天鸽怕了。之前无论怎么她都存了一丝念想,可是现在看那拉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拿了秦嬷嬷的命、喂三阿哥吃药,此时她才真正开始意识到眼前的是主宰她命运的人。
那拉扫视了还处于震惊中的四人淡淡的开口:“本宫召秦嬷嬷问了下三阿哥吃食上的事情,却没想着秦氏如此疲懒,于是被我狠狠训了一顿。明白没有?”
四人微微低头回答:“明白了。”
46、结果
当天晚上,宝亲王家的三阿哥发烧的消息迅速在圆明园蔓延,最后连病中的雍正都惊动了。
禧贵妃得到消息之后就立马去了永璋的住所。弘历子嗣稀少,这对于将要继承大统的他来说是致命伤,禧贵妃不允许出现阻碍他儿子的不安定因素,这个小阿哥怎么都得保下来。
几个御医分别诊脉后面色难看,暗暗担心自己卷进了皇家阴私之中,但是禧贵妃在旁虎视眈眈,皇帝身边最得力的苏公公也被派了过来正在等待消息,就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隐瞒,况且这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
“娘娘,”年纪最大的李御医上前说:“三阿哥这是中了毒,奴才们刚刚已经开过方子,药童也去抓药了。”
禧贵妃在听到御医说永璋中毒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那拉。
那拉仿佛没有察觉到禧贵妃的目光,她在御医宣布永璋中毒的时候脸色苍白,满脸不可置信。
“请额娘彻查!”那拉转身向禧贵妃行了大礼,抬头看向她的眼里含着泪水,透着一股子决然的悲愤。
禧贵妃揉揉眉头叹口气:“起来,这也是本宫的孙子,本宫自会调查清楚。”
伺候永璋的所有人都被带走,内务府那边在得知消息之后不敢耽搁立马送来名册,许是因为那拉前后不到一年接连两次被祸害,雍正特许那拉亲自挑选新的奴才。
接到旨意的时候那拉有些复杂,但是依然乖顺的领命。
永璋中的毒本就不重,因此三四天后御医就宣布已经解毒,剩下只要细心调养就可以了,只是经过这一次永璋的身体算是垮了,以后终生都离不开药罐子,就连习武恐怕都有困难。
那拉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按例赏了御医,随后一个人不吃不喝在永璋床边守了一天。
圆明园里的众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八卦,但是关于永璋和那拉的事情还是慢慢散开了。第二天那拉去请安侍疾的时候,众人见她面上就算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却依然无法掩盖其下青黄的脸色,浮肿的双眼后都摇头感叹,同为母亲的吴扎库氏感同身受,在来请安的路上拉着那拉也掉了几滴泪水。
那拉微微扯了下嘴角:“五嫂这是怎么了,到时五哥知道了怕是要怪我欺负你。”
这五嫂、五哥皆是那拉未出阁前对弘昼夫妻的称呼,、吴扎库氏知道那拉这样喊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但是现在她听来却更替那拉委屈。明明是天之骄女,但是出阁后命途怎么如此坎坷不顺。掉了孩子,伤了身子,连抱养的儿子也是废了。然而到底做了几年皇家媳妇,吴扎库氏知道今天这样已经失态,便也顺着那拉的话开起玩笑。
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对待一个比自己不幸的人总会抱持着最大的善意与宽容,尤其那个人以前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吴扎库氏和那拉就是这样的情形。
那拉之前荣养在皇后身边,又得雍正喜爱,那些福晋格格就算不讨好她也不会轻易得罪,见面总归是要微笑交谈几句的,就连当时的吴扎库氏和富察氏在那些福晋们心中位置也要靠后些。后来那拉嫁给宝亲王做侧福晋,还是以嫡福晋的礼进门,一年不到有了身孕,谁不说那拉是个有福的?可是再看现在容颜憔悴的那拉,吴扎库氏心里隐隐的有种快感,但是更多的却是同情。
那拉虽然觉得吴扎库氏似乎热心过头了,但是为了以后,交好和亲王是必须的。现在能和和亲王福晋打好关系,那拉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在一个有意,一个刻意的情况下,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又过几天,调查结果下来了,格格黄氏、富察氏因为谋害皇室子嗣被秘密处死。同时原来伺候永璋的众人除了秦氏其余都发往辛者库。原本秦氏是要被诛九族的,但是那拉以要为雍正和永璋积福为由请求赦免秦氏的族人,只将他们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局面一下又清明了下来,事情看着似乎过去了,但是从周德敏送来的信中,那拉知道,富察氏和高氏已经联手……
那拉看完信后面无表情的去了永璋房中。
已经三个月的永璋瘦瘦小小,连出生时的重量都没有。
那拉抱起醒了以后动来动去的小婴儿心中有几分柔软、几分心酸、几分憎恶、又有几分不知所措。
永璋对于那拉来说是个意外。在那拉心中,一直认为只有小十二几个以及后来的养女兰馨才是她的孩子。可是忽如其来的孕事在她还没完全接受前就结束了,而后悔心伤的时候苏氏的儿子平安降生,这让那拉怎么不恨?所以才能明知这药婴儿吃了会有损伤依然能冷心的让人喂下去。可是,终归,那拉不是真的心狠,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被伤的如此之深。她知道永璋身体亏损之后在他床边坐了一天。睡梦中苍白的小脸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紧紧皱着,时不时会因为响动吓得抖动一下……
“这就算是你替她还债了。”那拉抱着永璋摇了摇:“如果不听话,额娘可不饶你。”
47、制衡
“弘历没有怀疑?”
单膝跪在床边的人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是被雍正的怒气波及:“宝亲王无暇顾及小节。”
雍正听这话更气,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无暇顾及小节?那就是说他的儿子是做大事的,不就是说弘历忙着在结党篡权吗!
“逆子……”
那人跪着头低的更低。
“公孙恒怎么样了?”
“时日无多,公孙先生请求皇上让他和公孙佑见最后一面。”
雍正挥挥手让人先离开,有些事情他必须重新安排。
拖着已时日无多的身体,雍正接连忙了半个多月。弘历的所作所为虽然让他失望。可是目前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无力再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能够制衡他的力量。只要弘历治理下的国家吏治清明,这股力量就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统治。反之,弘历如果昏庸无能、刚愎自用、穷奢极欲,那么这股力量就是他留给大清最后的依仗。只是掌握这力量的人选雍正有些踌躇。
雍正首选的是弘昼。同样身为他的儿子,弘昼的能力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担心的是在权利面前,尤其是天下至尊的权利面前,弘昼会抵御不了贪念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为了预防这种情况,他必须再选一个不会与弘历背道相驰但是在关键时刻又要深明大义的人,那拉就这样进入了雍正的计划里。
那拉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得到什么,因此当得到雍正传召的消息时也没多想。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靠坐在软榻上朝跪在地上的那拉看了很久才开口:“终究是生疏了。以前,你总是会喊朕姑父或者皇阿玛。”
“那是奴婢年轻不懂事,逾越了。”
“起来吧,”雍正见那拉站起来低眉敛目的样子心里最终还是软了:“朕知道你怨朕。”
“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的。”雍正咳了几声停了一下:“你是应该怨朕,因为是朕让苏嬷嬷不要制止。”
那拉猛地抬头盯着雍正,眼光中犹如被长辈伤害的幼兽闪着绝望。那拉现在亲耳听到雍正承认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愿意见他只是为了那一丝少的可怜的不确定,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证据证明之前的推论是错的。可是终究还是被证实了……
“为什么?”那拉没有注意自己的声音有多苦涩:“我以为你是真的疼我的。”
“恪儿,你知道治理一个国家有多辛苦吗?”雍正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里面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那拉平生最恨的就是“情不自禁”、“无可奈何”、“情非得已”等字眼,但是这一刻,她却从这个历经两朝冷酷、狠戾的男人身上看到了沧桑。
“那是我的孩子……”
“也是朕的孙子……恪儿,有时候,并不是位高权重就能得到所有。”
那拉无法反驳,这句话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朕一生辜负的人太多,唯有对江山社稷算是尽心尽力。”雍正停了一下继续:“当初皇阿玛将皇位传与朕就说过,希望天下海晏河清。可是当朕真正坐到那个位置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雍正在位十三年,整饬吏治,锐意改革,户部存银由康熙末年的八百多万两上升到六千余万两。那拉关注朝堂的时候并不多,但是也知道雍正登基伊始的艰难与危险。对于这样一位帝王,那拉是由衷敬佩的,但是这不代表她必须去原谅他。或者,那拉想,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祈求谁的谅解,同情或者是其他什么感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多余甚至是侮辱。
“恪儿,当有一天你预见到身边亲近之人将会是国家的灾难之时,你该当如何?”
那拉握紧拿着帕子的手不说话。答案她知道,但是她说不出。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寂静。
正当那拉想要说些什么打破寂静的时候,雍正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嘴里的血顺着胡须往下淌。那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雍正,喊门外伺候的苏培盛宣御医。
雍正有些吃力的维持着神智清醒,握着那拉的手:“这块令牌是血滴子的信物,你拿着。”那拉感觉手中多了一块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就想撤回手,但是雍正牢牢握住:“假如有天弘历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祸害,不要心软,为了天下百姓也不能心软。”
那拉握着令牌的手抖着:“疯了,你疯了,你已经疯了……他是你儿子,你尽然还想废了他。”
雍正虚弱一笑:“海晏河清,皇阿玛给了朕一副重担!如果他不争气,姓爱新觉罗的也不止他一个。”
殿外传来了苏培盛以及御医的声音,雍正说完那一句后已经昏死,看了看手中的令牌,那拉咬牙收进了荷包里。
禧贵妃等人来得很快,听到雍正昏死前只有那拉一人在殿内的时候有些狐疑的看了看那拉。苏培盛早已经得过嘱咐,不待禧贵妃开口便上前说:“皇上担心三阿哥的身子,特意唤来那拉侧福晋询问。”
禧贵妃勉强接受了说辞,也不管其他,急急进了内室。
那拉对她的行为有些唾弃,做戏也没做好,真的着急就该先进去。
那拉没有得到命令因此不敢离开依然守在门口。随后裕妃、谦嫔以及吴扎库氏才赶了过来。
“皇上怎么样了?”拉起给她请安的那拉,裕妃焦急的问。
“御医正在施针,具体的就不知了。”
裕妃摇摇头带着谦嫔进了殿里,吴扎库氏留在门口陪着那拉。
“昨天御医还说皇上只要静心调养九颗痊愈,怎么一天功夫就成了这样子?”
那拉瞥了眼忧心忡忡的吴扎库氏不说话。
吴扎库氏见此也不再开口,两人静静的等在外面。
大约两刻钟后,苏培盛出来:“五福晋,那拉侧福晋,贵妃娘娘说皇上已无大碍,二位先回去歇着。尤其是五福晋,您现在可是双身子。”
那拉与吴扎库氏领命各自回去了。
回到院子,那拉挥退众人独自拿出令牌,
令牌是用一种不知名的木头雕刻而成,正面一个“血”字,后面是一个繁杂的图案,那拉也认不出那是什么。
血滴子,从前那拉只以为这是一个传说,没想到却是真的存在。
摩挲着上面的图案,那拉心绪难平。一会想雍正这样做的目的,一会思考怎么使用他们,一会又觉得这是陷阱……
直到掌灯时分,兰雀进来禀告雍正已经无事的消息时,那拉才惊觉自己呆坐了一下午……
雍正的虽然醒了,但御医还是隐晦的点出他时日无多的情况。随后,得到禧贵妃传来消息的弘历、弘昼以及富察氏和小一辈的几个孩子都聚在了圆明园,对外的说法是避暑。
每年到圆明园避暑已经是惯例,而且这边也有办公的地方,之前不来只是为了让雍正能静养而已。
弘历到圆明园后先去给雍正请安,随后就去了那拉的院子。
“这段时间幸苦你了,既要侍疾还要照顾永璋。”
那拉摇摇头:“幸苦的不是我,额娘比我还要幸苦多了。永璋……永璋……唉……”
“他的事情爷知道了,不能练武就不练,大不了多配些侍卫。说来永璋怎么会中毒了?”
那拉眼睛一暗,这是在怀疑她呢?是怀疑她下毒,还是怀疑她不尽心呢?
“也怪我,”那拉落寞的低下头:“那几天皇阿玛病情反复,我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那边,结果晚上去看永璋的时候就发现……发现他发烧了。爷,我从来没得罪过黄格格和富察格格,她们为什么那么狠心要对这样小的孩子下手……”说着,那拉的眼泪决堤而出:“你不知道我当时是那么害怕,我总担心他会和那个孩子一样离开我。”
那个孩子是那拉流产的小孩,弘历听到那拉提起心下也有些恻隐:“乖,你还年轻,调养几年总还会有的。况且永璋现在还在你身边。”
那拉擦擦眼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弘历笑笑:“爷,你要看看永璋吗?他现在长得可好了,特别像爷,尤其是鼻子和人中。”
弘历听那拉这样一说倒有些兴趣了,就让人去抱来。
永璋五官张开了一些,眉眼有些像苏氏,但是鼻子嘴巴却像弘历。就着那拉的怀抱,弘历仔细看了看挺高兴的:“爷的小阿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尤其是这人中、这耳垂。”
那拉有些黯然的说:“真正有福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弘历逗弄永璋的手一顿随后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况且福祸相依,谁又能说得清?倒是你自己也要小心身子。”
那拉点点头,满脸娇羞喜悦,看的弘历心动不已。
“今晚就歇在你这里了。”
“福晋……”
“等会爷自会给他说,嗯?”
那拉抱着永璋躲过弘历:“我,我去厨房看看……”
弘历哈哈哈一笑,当那拉是不好意思了。
48、结盟
那拉给太后送佛像的事情根本没想隐瞒,大大方方的就将东西抬进了慈宁宫。接到这个消息的众人暗地里不由寻思,太后和皇贵妃是不是结盟了?
富察氏对此尤其不满。自她管理后宫以来处处受制,宫里都快要以为只有太后没有皇后了。想起那帮子见风使舵的奴才口口声声的奉太后娘娘之令,富察氏就巴不得甩他们两个耳光。可是她不敢也不能,以前发生的事情弘历虽然压下了,但那是为了不和富察家撕破脸而已。从近段时间看,弘历对她已很不满了,她必须要扭转在他心中的形象,为此受些委屈也值得。
“怎么样了?”那拉悠闲的品着今年的新茶问。
刘嬷嬷得意一笑:“秦顺对皇后娘娘是最忠心的,这次奴婢也联系上他了。”似乎看出那拉的怀疑,刘嬷嬷赶紧说:“秦顺刚进宫的时候倔的很,不知怎么得罪了当时的管事公公。那公公也是有些手段的,喊人将秦顺打了一顿扔到了冷宫的废井里。当时娘娘梦到大阿哥伤心的不得了,半夜准备了些东西去冷宫那边偷偷烧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秦顺在井里呼救,娘娘觉得是大阿哥特意让她来的,便将人救起来好好养着。当时秦顺已经在废井里呆了好几天,晚点可就没命了。”
那拉这时才知道为什么秦顺没选择更有前途的太后而转来为孝敬皇后效力,原来这之中还有这一段事情。
“后来秦顺醒了,娘娘问清了原由就想收在身边。哪知秦顺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当做逃奴,家人都被杀了。娘娘当时是想给秦顺平反的,可是秦顺死了心要复仇,就求着娘娘给安排了新的身份去了当时的熹妃那。也就一两年的功夫,秦顺就显出来了,仇报了,熹妃那也得宠了。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的……”
“秦顺说了什么?以后没事就不要联系他了,咱们就当不熟悉。”
刘嬷嬷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关键时候用才是最好的。”顿了一下见那拉面色不耐烦,刘嬷嬷赶紧将打探的消息说出。
那拉想了下:“皇后那边最近咱们样?”
“不太好,”刘嬷嬷摇摇头:“奴婢看着皇后名义上是掌权了,但是所有决定还是太后说了算。”
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那拉若有所思:“看来还是太后看的明白,有权利的太后和空架子的可是两码事。不过,”那拉皱眉:“宫里太清净了可不好,让人将打探的那些偷偷递出去,尽量把自己撇干净。”
当天晚上,有点手段的女人都知道了太后那一番话。同样了解弘历的她们自然想到了这段时间那拉的受宠及自己的被冷落的原因,一时间都恨不得到慈宁宫将太后的嘴撕了。为了以后的前程,高氏再一次和富察氏联盟,而急于翻身的金氏也加入了她们。
不知该说她们手段高还是弘历耳根子软。在某次富察氏不小心被弘历看到自己受制于那些奴才后,原本就因为朝堂上的事情心烦的他不由将自己代入了富察氏的处境,火冒三丈的弘历登基来第一次宣了慎行司,而太后也被弘历埋怨上了。
“皇上,请您不要怪罪皇额娘,因为一切都是婉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爱你,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在乎你,婉容不会为了得到你使了那么多下作的手段,皇额娘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要忍着悲痛强打起精神来管理宫务。”富察氏拉住要去质问太后的弘历泪流雨下:“皇上,弘历……请您,请您不要为了婉容伤了您和太后的母子之情,就算所有人都误会婉容、欺负婉容都可以,只要您好好的,就是死婉容也甘愿……”
弘历感动了,或者他抽了。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皇后、他的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他。可是一想起那拉那无缘的孩子,想到自己子嗣,弘历又不得不硬起心肠,然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其实他已经原谅了她。
弘历因为不知所措所以离开了长春宫,而在他离开后,原本趴在地上痛哭的富察氏擦干眼泪起来了:“通知高妹妹,皇上往堆秀山的方向去了。”
这边得到消息的高氏赶在弘历前面抢先到了堆秀山。
弘历走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看见高氏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面向西方念念有词。高氏的宫女看见弘历原是要请安的,但被弘历制止了。他轻手轻脚的走近,却听到高氏在念往生经。
“慧妃这是干什么?”
高氏一惊,回头见是弘历,眼睛里顿时闪现出一片惊喜,随后想是想到什么眼里的惊喜又慢慢暗了下去。
伸手,抬起高氏的下巴,弘历又问:“慧妃这是干什么?”
高氏咬着下唇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一滴晶莹的泪水随着摇头的幅度飞落在弘历手上,他只觉那一滴泪水重若万斤。
“皇上,”高氏的宫女翠儿跪下:“娘娘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来这边念经了。可是您知道娘娘身子弱,被风吹了就病,又不敢召御医,怕太后娘娘知道又要说嘴。”
高氏睁开眼睛对翠儿娇喝一声:“住嘴,谁让你说的。太后娘娘是为了我好。”
弘历怜惜的扶起高氏:“你素来体弱,怎么还在这边念经?你说……”
翠儿被点名,不顾高氏的制止赶紧说:“娘娘近来睡不安稳,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后悔万分,因此才在这念经的。”
弘历疑惑的看向高氏,高氏微微低头神情落寞:“爷,奴婢跟了你那么多年,可惜都没有留下子嗣。然而皇贵妃刚进府就有了。当时奴婢也是被迷了心窍,一时……后来奴婢后悔的不得了,夜夜不能安寝。”说着,高氏抬起头直直看向弘历:“爷,奴婢想过了,以后奴婢就在佛堂过一生,为爷祈福也是为自己赎罪。奴婢犯了错,不配再伺候爷。只是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奴婢就想着要到这里对着漫天的神佛念经,希望他早早超生。”
“慧佳……”弘历抬手抚摸着高氏的脸,他从来没想过看似柔弱的她也会如此倔强。
“慧佳,谁说你不配留在朕身边?你是朕的女人,一辈子都是……”
高氏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爷,您原谅慧佳了?您不气慧佳了?”
弘历之前已经因为富察氏动摇了,现在再看高氏,心中是一片怜惜,当晚宿在了储秀宫。
49、加更
富察氏和高氏的精彩演出成功博得了弘历的怜惜,虽然他心里还有间隙,但是那拉相信,只要时间一长这份间隙很快就会被填满。而富察氏和高氏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带上了金氏、苏氏,一时间那拉在宫里可以用孤掌难鸣形容也不为过。
许是意识到自家儿子的不靠谱或者是金佛起了作用,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太后难得对那拉和颜悦色。
“皇后,不是哀家说你,你堂堂国母连个奴才都拿捏不住,传出去像话吗?”
富察氏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万岁爷也是这样说的。还说以后让我尽管放手做。”
太后面色一沉随后又扬起慈爱的笑容:“夫妻一体正该如此。你也是初掌宫务,论理哀家该好好教导,可惜哀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好在皇贵妃是个好的,身份贵重不说,管事的能力也是顶好的。当年虽说是协助孝敬皇后,可谁不知道皇贵妃是聪明的,后一年先皇后基本都不过问宫里的事情,一应都是她在打点。”
那拉本来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但是话说到这里她再不开口就说不过去了:“太后娘娘谬赞,都是长辈教导有方。”
“什么太后,你喊先帝皇阿玛,怎么到哀家这就生分了?”
那拉脸色微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皇,皇额娘……”
富察氏牙都要咬碎了,可是面上还得附和着:“瞧皇额娘乐的,眼里都只有皇贵妃妹妹了。”
“可不是,”高氏也说:“太后啊最是疼爱皇贵妃娘娘,不说咱们,便是万岁爷都得放一边。”
“恪儿乖巧听话,规矩又好,出身又高,才学什么的更不用说,哀家不疼她谁疼?皇帝巴不得哀家把她做女儿看呢,这可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这话一出,屋里的女人看那拉的眼神就不对了,可是太后却怕她不够显眼:“有空就带三阿哥过来多走动走动,也是个聪慧的。”
回到承乾宫,那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太后面上是同意结盟了,可是私底下却只想拿她做枪使,就像前世那样。
“容嬷嬷,给阿玛传话,把火引到钮钴禄氏身上。”
那拉朝慈宁宫的方向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好好的结盟多好。非得整出些事情才舒服。记得给阿玛说,忍字头上虽是一把刀,也要看最后是插谁!”
或许是对自己动摇的愧疚,这一天弘历翻了那拉的牌子。
那拉得到消息的时候挑眉一笑,随后让人翻出了素雅单薄的衣服,算着弘历过来的时间坐在窗口满面愁思。
弘历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充满美感和淡淡惆怅的画面。
“这么了,这是?”
那拉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脸刹的一下白了。弘历看在眼中心疼了几分。
“皇上,你来了怎么不通报。”说着就要起身行礼,弘历赶忙拦住:“自家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倒是你,往日都是喜笑颜开的,今天怎么了?”
那拉摇摇头:“没什么,不过就是想那些弟弟了。”
弘历随意坐在那拉侧后面,将她拥在怀中:“这有什么,想了就宣进宫里来。你是朕的皇贵妃,谁还敢为难你不成?”
那拉心一动总觉得弘历话中有话便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那些姐妹都是以前府里熟悉的。便是发生过什么也已经过去了。”说着那拉搂紧弘历的手臂:“那孩子总归是缘分浅了,何况我现在还有永璋。她们现在待我是极好的,连太后娘娘都让我喊她额娘。爷,”那拉转身面对弘历认真的说:“四哥哥,这辈子嫁给你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弘历凝视着那拉极其认真的容颜,心里感动不已:“我知道你是最善良大度的,她们也只是因为喜欢朕才犯错。现在好了,雨过天晴了……”说着便伸手将那拉拥在怀中。
如果此时弘历胸口有眼睛,那么他就能看见窝在她怀里的那拉眼里是一片狠戾。
暗暗平复了自己翻涌的恨意,那拉抬起头:“皇上,我想出去看看弟弟们,毕竟他们都是我在灾荒之后收养的。”
弘历很想一口答应,但是想到宫里的规矩又踌躇了。
见此,那拉勉强笑了笑从弘历怀里离开:“瞧我说的什么,皇上就当什么都没听见。皇上用膳没?今天在这吃好了,厨房早上就熬着鸭子汤……”
叹了口气,弘历拉住那拉:“想去就去,不要给别人知道就可以了。看你,眼睛都红了……”
那拉惊喜的望着弘历:“我真的可以出去?是真的吗?爷,你真好!”
虽然破坏了规矩,但是看到那拉眼中的迸发的惊喜和崇拜,弘历感觉值得。
“要出去的时候给爷说一声,多带些侍卫。”
那拉任由弘历念叨,无论他说什么,她只需要装着开心的样子答应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伺候弘历去上朝后,那拉唤来周德敏。
“娘娘,查清楚了。昨天万岁爷过来的时候遇到了纯嫔娘娘。”
“说什么了?”
周德敏低头:“奴才没用,打探不了。”
“算了,这也不怪你们。”那拉歪头想了想:“三阿哥醒了没?让人将他收拾好,本宫今天要带他去给太后请安。”
那拉抱着永璋到长春宫的时候,除了她,所有人都到了。那拉看着这画面觉得很喜感。前世,最早来请安的是她,最后到的却是高氏,这一世竟然对调了。
“奴婢给皇后请安,皇后吉祥。”
“妹妹来了?快起来,今天怎么把三阿哥带来了?”富察氏边说边观察苏氏的神情,果然,苏氏正死死盯着那拉怀里的小娃儿。
那拉坐在富察氏下首,似笑非笑的盯着苏氏说:“我也是想着小三福薄,去给他皇玛嬷请安说不定还能沾沾福气。”
苏氏在那拉坐下的时候就已经收敛好神情,此时不管那拉说什么,她都是一副温婉的样子。
那拉对苏氏油盐不进的样子嗤之于鼻,想着早晚要让她吃个大亏。上次她想给永璋下药的帐可还没算,如果不是所有事情都给黄氏、富察氏扛了,苏氏现在怎么还能封嫔?
“皇额娘是有福的,咱们也去沾点福气吧!”
那拉抱着永璋随着富察氏起身,这一天的战斗又开始了……
50、三更
宫里太后和皇后为了宫权斗的不可开交,前朝为了更多的利益同样也是斗的不可开交。
弘历厌烦这些,愈发想要将朝政大权牢牢把握住,为此经常在那拉这里诉苦。
那拉营造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贤惠温婉之类她这一辈恐怕沾不上了,况且有那几个珠玉在前,那拉也就不东施效颦。可是她有优势。
那拉留给弘历的印象是:有时候是小女人需要呵护,但大多时候行动果决,才智出众
况且就算有后宫不干政的规矩,那拉照样可以曲折启发弘历。因此,对于那拉,弘历是越来越信任,好多问题都来找她抱怨,无形中,那拉的地位就上升了。
不知道那尔布怎么操作的,张廷玉那边的炮口忽然对准了钮钴禄家。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大族还好,可是这是太后娘家,本身能力就不出众,这一下子更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富察家、高家只在开始的时候象征性的拉了一下,尔后便冷眼旁观。
到宫里哭诉的太后娘家的嫂子将富察家和高家说的十恶不赦,不过有一句嫂子却是说对了:“他们不就是怕您坐大会为难在宫里的闺女吗?不就是想着飞黄腾达吗?”
太后心烦,本身娘家就不出众。这还是弘历看在她的面上特意拉拔的,现在这样一整,未来他们家还有可能吗?她将后宫盘算了一边,皇后和慧妃是结盟的,嘉嫔隐隐靠向了她们;纯嫔带着几个贵人答应自成一派,但是娘家都不显;剩下的唯有皇贵妃乌拉那拉氏了。
“去探探那尔布的口风,她们会找同盟,难道哀家就是个笨的等着挨打的?”
那娘家嫂子等的就是这句,回去后立马和当家人通了声气。很快,朝里众臣就发现钮钴禄家和乌拉那拉家联手了。
两家联手先是将旁观的富察家和高家拉了进来,尔后以鄂尔泰为首的满臣也参合进去了。这其实可以理解。满汉不通婚,那么现在在朝堂上的满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这样一个扯一个的,最后就又演变成了张、鄂之间的党羽之争。那尔布趁机退出战圈修生养息,原本还想趁火打劫的钮钴禄家的人也被他拎了出来,他们只需要在表态的时候摇旗呐喊一番就可以了。
那拉福晋再一次进宫的时候对那拉是这样说的:“这钮钴禄家都是些拎不清轻重的家伙,眼皮子浅。”
那拉一笑,可不是这样吗?太后这一支到后面看着显赫,却是不沾实权的,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努力捧着后来的五阿哥永琪,希望借着这下一任的皇帝能将娘家再推上去。可惜,她的脑子眼睛也是不好的,选谁不好偏是那样一个人。
“额娘放心,朝上的事情由阿玛决定。该和该舍让他看着办,左右几年时间我就能站稳的。”想了想那拉又说:“咱们家以后还是低调些,万岁爷已经在我这边说了好几次最讨厌结党营私了。”
那拉福晋心里一紧:“娘娘,后宫不干政可是祖训。您可千万别……”
制止她接下来的话,那拉轻笑:“我有分寸的。”
可能是因为结盟的原因,太后经常让那拉带着永璋去慈宁宫玩耍,一来二去,后宫里的女人也看清楚了局势,知道皇贵妃和太后是一派的。
有着这层关系,那拉求着出宫去护国寺的事情很容易就得到了太后的批准。弘历见太后松口了,便也同意那拉微服出行。如果不是现在国事繁忙,他也是想出去的。
护国寺在雍正三年被封为国寺后,香火之旺盛是其他庙宇不能比拟的。那拉将见面地点安排在那里也是存了借着人多好掩护的心思。
见了久别的七个孩子,那拉心中欢喜,而那几个孩子也对那拉带来的永璋喜欢的很。一一问过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将永璋交给他们后便打发他们去玩。几个孩子天天在别院学习,虽然偶尔能进城,可以也是为了学习,因此今天有了空闲的时间怎能不高兴?
“主子看起来气色还好。”
“托福!”那拉笑了,当初如果不是杜石泉点醒她活血她不会恢复的那么快。
“胡斐他们学的如何了?”
杜石泉一笑:“端看主子的用途。”
那拉想了片刻拿出一封信:“这是我接下来要你去做的事情。至于他们七个,很快会有人到别院替换现在的夫子。”
杜石泉一愣:“不知那些人是……”
那拉摇摇头:“这些你不要管。一定要尽快查清楚信上所提的事情。”
杜石泉将信仔细收好,那拉见他慎重的样子不由开口:“杜石泉,我选择信任你。如果你担不起这份信任的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看在杜家送上的江南店铺的份上,我也不会为难你,以后你还是我店里的总掌柜之一。”
“我在甘肃被人暗算,后来是他救了我。有一次我去他家,见他一脸的哀伤,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他儿子的病。后来再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没多久他儿子也死了,可是我却发现有人暗中探听他们的消息。于是顺着这条线找到了盛京,不过也断了。当时为了李家的事情我没少调查京城的官员,无意间知道他来过尔后离奇失踪。我一边追查李家的事情,一边寻线索,结果却发现他和皇家扯上了关系。”
“当时你其实是想通过我打探他吗?”
“有这个打算。但是后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不说主子,便是当初来的万岁也不是轻易能哄骗的,所以后来我改计划投奔你。你是天之骄女,和先帝关系也好,在你身边总能知道些线索。却不想当时为了试探送去的信却被你收了。”
那拉扶额,那么这样说当时杜石泉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她和公孙的关系,是自己傻乎乎的,一看见跟公孙有关的事情就心慌意乱了。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跟我摊牌不干吗?”
“不是的主子。他是我的恩人,我想找到他或他的后代,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杜石泉确信你能成一番大事。所以我选择跟你摊牌。”
“他已经死了,至于他的儿子,目前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还活着。”
杜石泉一听满脸激动:“真的?”
那拉肯定的点点头:“你做好分内的事情,他我会找到的。”
回到宫里,那拉洗漱之后立马召来了苏嬷嬷。
“这个人是我店里的总掌柜,身份有些可疑,你让人好好查查,顺便找人看起来。”
苏嬷嬷默默收起杜石泉的资料安静的离开。
那拉回想起杜石泉的那一番话讽刺的勾起嘴角。那番话很合情合理,可惜,她不信!不管杜石泉是什么身份,只要还能用,那拉不介意演演戏哄下他。
至于别院里的七个孩子,原本那拉是打算培养起来再慢慢通过他们建造属于自己的势力的。然而现在有了血滴子,那拉觉得不用白不用。而且血滴子现在虽说是属于她的,可是里面的人那拉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敢完全相信,就像苏嬷嬷一样。这几个孩子是要被吸纳进血滴子以做后备力量的,只要他们以后能位居要位,那么那拉就可以一点一点完全将血滴子变成自己的……
51、四更
前朝朋党之争虽不明显但也日益严重,那尔布趁此机会联合太后娘家站稳脚跟,尔后分道扬镳。
那拉明显感觉到了弘历对后宫局势的不满,聪明的在适当的时候开罪太后,然后在承乾宫闭门思过。少了那拉这一助力,太后在宫权的争夺中迅速落败,富察氏一派一时间志得意满。
弘历不抽的时候并不愚蠢,且那拉一直不予余力的将后宫的争斗以一种弘历能接受的隐晦的方式告诉他。见多了母亲和妻子的□□,见多了高氏和金氏的争宠,那拉又被关在承乾宫闭门思过,不由自主的,弘历想到了进宫后一直安安静静的苏氏。
如果说弘历偶尔临幸钟粹宫还不足以说明苏氏获宠了,那么在乾隆二年册立礼前,将原本为嫔的苏氏晋为妃的一纸诏书就很是说明问题的严重了。
富察氏等人暗地里悔恨,怎么不早注意她呢?苏氏原本在潜邸就是个受宠的,要不也不会生下三阿哥。不过因为雍正末年的事情以及那拉的打压所以才一直沉寂,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升上去了。相比与其他人的悔恨,高氏则更是生气。都是侧福晋,可那拉偏是皇贵妃。好在妃位上就她一个,高氏想到这一点好歹平衡了些。哪想一个不留神,这苏氏便串上来了,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苏氏在不知不觉间就将原本属于那拉的仇恨值拉了很大一部分过去。后知后觉的苏氏直到去请安的时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可是她百口莫辩。难道要她说皇帝对她其实没那么喜欢?
策划了这一切的那拉满意的看着那些原本对着她的嫉恨的目光转向苏氏,摸着下巴笑了笑,画眉也该放出来了……
虽说与太后产生了些许不愉快,但是后宫哪有真正的敌人/?在那拉闭门思过出来后,她与太后便重新搭上了线。
册立礼才过没多久,新年又到了。
这是出了孝期后的第一个新年,弘历下令大办,同时大赦天下。
趁着这个机会,那拉从辛者库里带回了画眉和珊儿。
画眉因为永璋中毒的事情关进了辛者库,当时那拉也是存着教训的心理没有求情。天鸽暗藏□□这事画眉怎么知道的?要不就是一早就知晓,要不就是偶然知道。可是看画眉的样子怕是第一种了,所以才能在天鸽准备动手的那天检举她。画眉和天鸽的情谊那拉事后也知道些,就是天鸽母亲可怜画眉家并借了钱给画眉的爹看病。画眉知道天鸽的计划后一直旁敲侧击的给天鸽说谋害皇嗣的后果,可是被迷了心窍的天鸽哪听得进去,画眉无法,因此才在天鸽准备动手的那天检举了她。
其他的先不说,单是画眉没有在知道天鸽计划的第一时间就过来检举就是一条大罪。要不是顾虑着那拉家培养一个人不容易,想着要最大化利用,那拉才不会管那么多。不过画眉的回归倒是让承乾宫的人心更向着那拉了,这点那拉还是满意的。
珊儿这丫头倒是可怜。她原本是孝敬皇后赐给弘历的妾侍,因为得宠被当时的嫡福晋富察氏和格格高氏记恨,同时当时的禧妃也不愿意弘历身边有孝敬皇后的宫女,要知道这世上少有男人不会被枕头风影响的。在禧妃的示意下,珊儿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打入了辛者库,其他两人也是死的死,贬的贬。
那拉当时知道这事之后为了收买人心,特意去辛者库看过珊儿,还给她留了些钱财。早在画眉进辛者库的时候那拉就嘱咐她找到珊儿并悉心照顾然后策反她。看着跪在面前满脸感激的珊儿,那拉勾起嘴角笑了。
当年因为那拉的关照珊儿在辛者库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后来皇后去世,那拉离宫,但因为有着那拉留下的钱财,珊儿的日子也还过的去。可惜这一两年钱花光了,珊儿的日子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此时,画眉出现了——带着那拉的光环。珊儿想起那拉前后的恩典,根本不用画眉策反心就已经偏向她了。
将珊儿安置好之后,那拉问屋里伺候的人:“咱们药库里有没有祛疤、去皱纹的?”
药库平时是凌霄打理,她想了会摇头:“主子,祛疤的倒是有。可是那东西金贵着,没必要用到外人身上。”
那拉好奇:“你怎么知道要用到外人?说不定是你主子我要用呢?”
兰雀几人和那拉熟悉后也知道她的性情便笑嘻嘻的说:“主子,咱们伺候您那么久,可不见您身上有伤。而且主子心善,总是为别人打算。”
那拉一愣,她怎么成了心善的了?
“你们惯会耍嘴的,就会哄着我。”
“主子,对外人怎么样咱们不管,也管不来。可是主子对这承乾宫的奴才是顶好的。大家都说跟着主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拉这才明白这心善是什么来的。那拉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习惯,那就是护短。只要是她宫里的人受欺负了,那拉绝对会帮着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乌雅嬷嬷和容嬷嬷此时刚好进来,见兰雀几人只顾着谈天便开口训斥:“好了,主子宽厚,你们就上脸了?这满屋子还没收拾整齐呢!”
那拉免了两人的礼:“嬷嬷又为了我去熬药膳了?照我说是不必了,这一年多了还没有。”
容嬷嬷心疼的上前安慰那拉:“你现在看起来好了,其实内里早落下病根。乌雅嬷嬷几十年的经验了,她说的必不会错。只要好好调养,一切都会好的。”
那拉接过乌雅嬷嬷递过来的药盅,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抿着。
“嬷嬷,你看珊儿身上的疤痕皱纹能不能去掉?”
乌雅嬷嬷跟在那拉身边,对那拉的打算自然知道的。
“主子,那些疤呀、皱纹不必去掉。男人最吃那一套了。”
那拉一愣,想了想才明白乌雅嬷嬷的意思。确实,弘历是感性的、时常抽风的,那些伤疤皱纹不单不会让他不悦,反而会让他更加怜惜珊儿。
“嬷嬷,调养的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让珊儿惹人怜惜!”
52、交锋
新年一结束,一年一度的小选又开始了。
富察氏是第一次名正言顺的主持小选,当然不予余力的排除异己培养心腹。可惜,因为去年的春风得意,她似乎忘记了太后的手段,所以,毫无例外的,富察氏踢到铁板了!
弘历接到太后传唤赶到慈宁宫的时候,皇后正跪在地上,太后则半靠在不停为她抚胸口低声劝慰她的那拉的身上。
“皇额娘这是怎么了?皇后怎么跪在地上?”弘历进门时一愣,随后打起笑脸问。
“皇上,请赎奴婢不能行礼了。”那拉歉意的对弘历笑了笑,又继续为太后抚胸顺气。
环视了一圈,见殿里的奴才都不在,弘历看了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显得委屈的皇后转而问那拉:“恪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好了,皇帝,这不关皇贵妃的事情,她不过带着永璋来陪陪哀家。至于地上那个,你的好媳妇……哼!”
“皇额娘,就算是我犯了错您总得给个明白。自嫁给皇上之后,我虽不敢说有功劳,但苦劳也应该有吧?我为皇上生儿育女,操持宫务,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你说后宫要雨露均沾,所以就算知道这是我的丈夫,就算背地里偷偷哭泣,明面上也得笑着把他往外推。就算你只喜欢皇贵妃不喜欢我们,我也不敢有怨言……”
富察氏这番话说的直白凌乱,但是就是如此,却让弘历深信皇后是受了太大的委屈。可是太后却真的生气了。这不是说她没事找事,说她仗着身份干预后宫,说她和那拉家结党营私吗?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能这样说出来。
“弘历,你看你宠的媳妇,不慈不孝。哀家说一句,她就顶十句。富察家是这样教女儿的?一点妇德都没有……”
这素来婆媳斗法,最苦的还是夹在中间的那个丈夫,哪怕弘历贵为天子也不能例外。这一边是妻一边是母,且事情也没弄清楚,这让他怎么开口?此时,见准时机的那拉插口了。
“皇额娘,您素来是最仁慈的。皇后姐姐初掌宫务,难免有疏漏。姐姐做错的您好好给她说就是,想着姐姐善解人意也会理解的。”轻轻给太后顺着气,那拉轻声细语的继续说:“而且皇上最是孝顺,您说什么他都会听着的。”
富察氏在下面恨不得扇那拉两个耳光。如果她不理解就不善解人意了?如果太后要处罚她皇上为了孝顺也得听着?不过经过几年的磨练,富察氏就算做不到宠辱不惊,可是做戏总是会的。
“妹妹说的是。皇额娘,媳妇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让您气成这样子?你说出来媳妇一定改,但是最要紧的还是您的身子。”
“皇额娘,皇后说的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恐怕在她心里只有她和她的儿女才是一家,其他都是陌生人。”
“皇额娘,您这话说出来媳妇可是无地自容了……”
打断富察氏的话,太后也不绕圈子了:“哀家问你,永璜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今天哀家让人喊他们来,哀家都不知道这孙子都被欺负成那样了。”
富察氏一愣,她设想了千万种的情形,但是却独独没料到问题出在永璜身上。不是富察氏忽略永璜,而是作为嫡母的责任她自认为都做到了,且永璜的额娘怎么说也姓富察,只要好好培养,将来也会是永琏的助手。基于这些理由,富察氏再怎么也不会去克扣永璜。
那拉听了这话也愣了,她今天真的是被卷入进来的无辜之人,在太后开口之前她也没想到问题出在大阿哥身上。可是富察氏前世之所以能稳稳占据弘历心中的一席之地,除了了解和迎合他之外,在对待宫妃和子嗣的问题上面她也是一碗水端平——至少明面上如此。因此对于太后话语里的笃定,那拉有些怀疑。
“永璜?他不是好好的在南三所吗?”弘历想了想,依然不知道永璜那里被欺负了。
“哼,”太后不悦的瞪了弘历一眼:“桂嬷嬷,把东西呈上来。”
过了一会,桂嬷嬷带着几个宫女从后面出来,每个宫女手中都抬着托盘,上面各放置了两堆东西。
“左边是永璜的,右边是永琏的。哀家也不多说,弘历,你自己看。”
那几个托盘有的堆放了衣服,有的是玩具,有的是平常使用的笔墨,还有些是吃食。
那拉好奇的倾身仔细看,不一会就发现问题了。
宫里三位阿哥,抛开今年才三岁的永璋,已经十岁的大阿哥永璜和八岁的二阿哥永琏都已经搬进了南三所。
因为雍正前后两次的清洗,内务府和宫里伺候的奴才还算尽心,克扣皇子的份例的事情自然不存在。但是架不住人永琏生母是皇后,吃穿用度什么的都比永璜高了一级。这也不算什么,皇后心疼自己的儿子,是人都可以理解。坏就坏在永璜自出生后就挂在皇后名下,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拉收回打量的目光专心致志的给太后捏着肩膀。这老太太,她还真是小看她了。
富察氏这回真的百口莫辩。永璜的东西是正常的皇子份例,那为什么永琏的就要好很多?同样都是养在她名下的,就因为永琏是她亲子?
弘历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自然也能看出差别,脸色霎时黑了。
那拉轻轻给太后捏着肩膀,心下转了一圈又一圈。
太后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遏制富察氏的势力,夺她的权。可是那拉想到太后□□后的麻烦,心里还是倾向富察氏。且今天因为她的在场,以后弘历想起来会不会觉得她也是那样热衷权利的女子?或者太后本来就有让她代替富察氏管宫务意思,好让弘历误会她?
“皇额娘,皇上,有句话恪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太后眼中有些高兴但是很快收敛了:“有什么就说。刚刚皇帝也说了咱们是一家人。”
“这为人父母总会把最好的留给子女。就像我的小永璋,便是我不穿,也想着把雪缎留给他,就为了能让他凉爽一夏。姐姐怕也是这样想的。二阿哥身体不好,也不怪姐姐偏疼几分。”不理会太后阴沉的目光,那拉对着弘历说:“虽然自私了些,可出发点却是因为伟大的母爱。而且大阿哥的东西我也看了,虽比不上二阿哥的,但也是极好的。”
富察氏不明白那拉打的什么主意,然而已经备好的台阶她自然会把握。
“永琏自出生就体弱,后来更是出了天花。当时御医都说救不回来了,可是他却挺了过来。我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受尽磨难,所以一应物品都是挑选最好的,连耐日勒吐贺其杨贵都靠一边。皇额娘,我知道这是我的自私,可是谁的心不是偏的?难道我对儿子好也有错?”
太后语塞。这耐日勒吐贺其杨贵是弘历仅存的女儿。现在把她搬出来对比,太后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人家和二阿哥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好了,皇后你起来。”弘历揉揉额头:“虽然你说的没错,不过行事有失公允也是事实。就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那拉挑起嘴角对富察氏一笑也不管她和太后的脸色有多难看,径自告退往慈宁宫后面接永璋去了……
53、故人
永璋在那拉看事情不对的时候就让刘嬷嬷带着往慈宁宫后花园玩去了。现在事情结束,她也不愿意继续做低伏小伺候太后,因此以想念永璋为由离开。
那拉找到永璋时,他正被一个年约六七十的妇人抱在怀中,刘嬷嬷站在一旁脸色有些焦急。
“皇贵妃娘娘吉祥!”眼尖的小宫女看到那拉急忙请安。
那拉摆摆手免了这些礼仪直直走向永璋。
永璋自幼长在那拉身边,对那拉感情深厚,见到她过来便开心的挣脱妇人的怀抱跑向那拉。
抱起猫儿似的永璋,那拉有些伤怀。已经三岁的他还没有和亲王的四子永壮实,要知道永比他还小半岁多。
“这位是?”那拉见那妇人走近便问刘嬷嬷。
“这位是齐太妃。”
那拉有些诧异。她雍正六年进宫,却是第一次见到这齐太妃。
齐太妃面容苍老,双眼透着一种看透世事了无生趣的沧桑。
互相见礼后,两人都没说话。那拉是在打量获得了雍正前半生宠爱的妇人是什么样子,而齐太妃则是慈爱的盯着永璋。
良久,齐太妃开口:“时间晚了,皇贵妃娘娘还是回吧!孩子小不经饿。”
那拉颔首一笑将怀里的永璋放在地上:“永璋,给奶奶告别。”
永璋被那拉教养的极好,身子虽还没张开,说话也断断续续,可是行礼却似模似样。
齐太妃伸手摸了摸永璋的头,眼里涌起一股子怀念,透过永璋似乎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回到承乾宫,跟着永璋的宫人跪了一地。
“一个三岁的孩子都看不住,你们还能做什么?”
那些人拼命磕头:“奴才们错了,求主子饶奴才们一回吧!”
那拉也不是真的要发作他们,只是借着这事敲打一下。最近,有些眼皮子浅的看到别人春风得意心思就浮动了,那拉刚好趁次机会赶走一批。将事情处置完后,那拉留下刘嬷嬷。
“说吧,永璋怎么和她裹在一起了?”
“小主子非要闹着自己走,奴婢想着花园也不大就将小主子放到地上,哪想小主子一下地就钻进了旁边的花丛中跑不在了。后来找到的时候,齐太妃已经和小主子玩在了一起。”
“下次再这样,就不是罚俸的问题了。永璋出了什么事,不说本宫,便是皇上也不轻饶。”
刘嬷嬷讨好的笑笑:“主子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那拉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朝刘嬷嬷勾勾手指:“你在宫里资历深,先帝的皇子应该也看过。这老三长得是不是都相像啊?”
刘嬷嬷腿差点软了。三阿哥弘时的事情她是从头看到尾的,因着以前在孝敬皇后身边,知道的东西比旁人多些,所以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关于三阿哥弘时的事情是多么禁忌。
“我的主子唉,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被皇上知道了就没活路了。您听嬷嬷一言,关于他的事情说都不许说。”
那拉挑眉,不过她也是经过事情的,既然刘嬷嬷这么说,那有些事情她自然不会去触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慈宁宫那边。齐太妃,弘时,太后,弘历,以及刘嬷嬷不愿提及的往事,看来弘时的过继不单单是面上的那么简单,或许,会是步好棋呢!想到此,那拉吩咐刘嬷嬷:“让秦顺和齐太妃接触一下,”见刘嬷嬷张嘴欲言,那拉伸手制止:“本宫有分寸,不该提的事情绝对不会提。”
也许是因为富察氏的事情让后宫的那些女人意识到了太后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无能,宫里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原本该舒心的那拉却从血滴子那里知道了弘历最近在让粘杆处追查血滴子的下落。
“……你说他在追查血滴子?”那拉不耐的呼一口气:“是什么原因让他下决定的?难道是你们暴露了?”
苏嬷嬷摇头:“应该没有。自先帝离开后,咱们就没有大的动作。平日也不过就是打探些消息。”
那拉笑笑:“嬷嬷,本宫说的暴露不一定是咱们。也可能是另外的一些人。”见苏嬷嬷没有反应那拉也没趣,于是便说:“既然弘历要知道血滴子的下落,可是先帝又说了这是最后的依仗,不如就祸水东引好了,反正和亲王是弘历的亲弟弟。”
苏嬷嬷此时微微皱眉:“主子,这可不行,兄弟阋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咱们就是做个假象。难道真的还会让弘历抓到证据不成?他顶多怀疑一下,况且和亲王与太后素来亲近,看在太后的面上弘历也会收敛些。”
“奴婢还是认为这样不行……”
“苏嬷嬷,本宫唤你一声嬷嬷是看在皇阿玛的份上。你真的以为本宫不敢办了你?”
苏嬷嬷此时见到那拉眼中酷似先帝的冷戾,不由一抖,赶紧跪下请罪。那拉也没让她起来,继续稳坐在上面:“你已经说弘历察觉到了血滴子的存在,那你到说说不这样做怎么才能打消他的疑虑?”
见那拉已经决定好了,苏嬷嬷知道便是她反对也无计可施。虽然那拉看似时时找她商量,可是血滴子不止她一人,能得那拉倚重的人已经慢慢培养起来了,她早晚是要被取代的。可是这些苏嬷嬷不在乎,她只是奉先帝遗命辅助那拉而已。然而祸水东引确实不可行,个中缘由苏嬷嬷原不打算说,此时如此情形也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了。
“主子,和亲王拥有另一半的血滴子。如果被皇上察觉,和亲王将性命不保。”
自拿到了血滴子,那拉便日夜策划着怎么彻底掌控他们。三年来,那拉一面不动神色的将原来的骨干打散安置各地,一面不断培育和提拔新人。血滴子也渐渐能让她在某些程度上放下了一点戒心。可是,越是深入了解,那拉便越怀疑自己手中血滴子的完整性。然而无论她怎么打探,始终不见另外一半。雍正能真正信任的人极少,且不说还掌握如此的组织。因此那拉这几年将重点放在了宗室上面,庄亲王,果亲王、怡亲王和和亲王等人都是她调查的对象。
今天这事不过是那拉的试探而已,哪想三年来都查探不到的消息如此轻易便从苏嬷嬷嘴中知道了。不过,对苏嬷嬷的话那拉还是有些怀疑,所以在苏嬷嬷离开后,那拉直接给血滴子中的心腹下了令重点监视和亲王。
这边和亲王调查的结果还没出来,粘杆处那边已经步步紧逼,好几次都差点让他们查到线索。就在那拉因为与粘杆处交锋心神憔悴的时候,长春宫传来皇后有孕的消息。一个计划渐渐涌上了那拉心中……
54、无题
富察氏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内外,弘历知道后更是喜不自禁,见天的往长春宫跑。这样一来,那些受宠、不受宠的看富察氏的目光可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不能生啊?”高氏忧愁的摸摸肚子:“那么些年了,眼看着她们一个一个都怀上了,可是我却……”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高氏的管事嬷嬷吴氏心里也急,可是面上依然好言劝慰她:“娘娘,子嗣的事情说不清的,一切都看机缘。或许只是机缘没到而已。”
摇摇头,高氏依然忧心:“这么多年,我吃的药还少吗?”
“娘娘,该有的总会有的。况且,孩子不一定是要自己生。承乾宫那位主子不也这样吗?”
高氏怔怔看着墙上弘历亲自找来一副山水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吴嬷嬷的话。
吴氏见此闭口不语,该何去何从她相信她家娘娘会有抉择的。
长春宫的富察氏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心中不免发愁。
后宫中那拉雷打不动的每月有五天侍寝地日子,高氏三四天,富察氏则是六天。撇开弘历独自休息在养心殿的日子,剩余的十多天中金氏能分到两三天,其余贵人常在不过就是一天左右,有的一两个月也见不到皇上一面。
默默算了一下嫔妃侍寝的日子,富察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苏氏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听到问话,立即有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上前:“慧妃娘娘似乎和她达成了一些协议。”
富察氏不语,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瞬间不见了。这高氏想干什么,拉拢着金氏又牵扯苏氏,这边还和她结盟,真当她富察婉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慈爱的抚摸了一下还未显怀的肚子,富察氏又看了眼起居注上皇贵妃那碍眼的侍寝日期。
“嬷嬷,本宫不舒服,似乎动了胎气……”
富察氏的奶嬷嬷李佳氏立即会意:“奴婢这就去请御医,绝对不会惊动皇上的。”
其余服侍的宫女默默上前帮着富察氏解衣卸妆。
弘历最终还是被惊动了,处理完政事正想去咸福宫的他正好遇到了送御医回去的长春宫的人,在听说富察氏动了胎气之后立马转道去了长春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拉不屑的撇撇嘴角,抱过永璋继续给他启蒙。至于原本被翻了牌子的金氏根本看不出一丝恼怒,反而还忧心的翻出一些药材让人送去了长春宫。而高氏依然左右摇摆做不了决定。最悠闲的则是苏氏,和高氏达成协议的她慢慢的远离了后宫的视线,微微松了口气。至于其他的女人,原本指望不上帝宠,因此该干什么干什么。
第二天,弘历下朝后在慈宁宫请安时,以富察氏胎儿不稳为由要将宫务交给其他人打理。慈宁宫里的几个女人一听这话眼睛俱是一亮,随后都表现出一副为富察氏身体担心的样子。
弘历暗地里扫视一圈,对那些女人的表现满意的不得了,因此继续和太后讨论。太后当然想自己掌权,不过经历之前的事情后,她已经不会因为皇帝是自己亲儿子而觉得有所依仗了。在太后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
“皇帝是怎么看的?宫里的事情皇后统筹安排就是,就算有问题还有哀家在,不过这管理公务最好还是找个熟练的。哀家看皇贵妃就很好,毕竟自小在先皇后身边长大。”
弘历点点头:“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永璋的身子……”
那拉看了看对面笑得温婉的富察氏,知道昨晚这个女人绝对是上眼药了。
“皇额娘,皇上,”那拉柔柔的对两人笑了笑:“原本为皇后分忧应该义不容辞。可是皇上,你也知道,自那次之后永璋身子就一直不好。尤其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御医说最要注意。”
那次是哪次殿里的人都知道,只是不曾说出口而已。弘历也想起了当时永璋在圆明园的凶险,而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却不在他身边不免愧疚,于是便说:“皇阿玛经常说你命里带福,永璋在你身边一定会平安长大的。晚膳就摆在你那里好了,朕也好久没见过小儿子了。”
“也是哀家没想到这些,”太后有些自责:“这宫务你看着给就是。左右不过就一年时间,有哀家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对弘历说完太后又扭头对那拉说:“哀家那里还有些好东西,等会你走的时候一起给永璋带去。”
富察氏依然笑得温婉,然而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时紧时松的双手却表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皇额娘,我看慧妃、纯妃就很好。宫务暂时交给她们应该不错。”
高氏、苏氏一听皇上的话心中自是愿意,不过面上还是要推辞一二。而在殿内唯一位列嫔位的金氏眼中则是阴晴不定,有些狐疑的在高氏和苏氏之间来回看了几遍。
刚回到承乾宫,血滴子负责联络的另一个人齐齐达侍卫就送来了消息。
“主子,奴才等人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已经确认和亲王王府确实是由血滴子的暗卫在守卫。”
“非常规?”那拉一愣,见齐齐达在犹豫该怎么解释便摆摆手:“我给你们便宜行事的权利,怎么做是你的自由。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动?”
“那些人似乎接到过其他的命令,此时正试图分化我们。”
那拉叹了口气。那些人是指血滴子原来的骨干,那拉早在准备动手之前就料到他们会反弹了。
齐齐达忽然跪下:“主子,此后的计划奴才认为该缓一下,现在最好还是安抚为主。”
“起来吧,你的意思本宫知道。就依你的意思把后续的计划缓缓,至于他们……”那拉想了一下:“投其所好便是。本宫不相信他们真的没有弱点。爱财便给,爱美人天下多的是,想要权势没问题,告诉他们只要除去了其他人,他们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齐达沉默,让他们内斗这招确实狠。
“杜石泉那里有进展没有?”
“已经查到公孙恒似乎曾经逗留过江南,其他的因为时间太久所以进展缓慢。”
那拉抿嘴,看来杜家和公孙家的纠葛并不少呢!
“你分些人去盯着京郊的杜家,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和亲王那里都撤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完成……”
齐齐达等了一会见那拉没有其他吩咐后便慢慢的退了出去。容嬷嬷等人在齐齐达离开后才进屋里,仿佛齐齐达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凌霄,等会把苏嬷嬷喊来,让她去和亲王府宣福晋把他们家的小四带来。就说永璋想他了。”
55、抽了
吴扎库氏虽然和富察氏相处的时间久些,可是她却更喜欢那拉。两人都是极爽利的性子,小儿子年岁也相当,且同在圆明园一起侍疾,感情自然要比旁人好些。而且,那拉作为唯一一个得以见到雍正最后一面的女子,不用弘昼吩咐,吴扎库氏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因此得到宣召后,吴扎库氏便立即起禀告弘昼。
弘昼此时拿着血滴子的报告正在苦思。前段时间,继粘杆处调查血滴子的下落后,他的王府周围总是会发现暗哨。他原本以为是他那个皇帝哥哥派来监视的,可是他在血滴子反馈的信息中却得出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血滴子的结论。虽然结论看似荒谬,然而想到自家阿玛的性格和处事之后,弘昼却认为这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就在弘昼想要借此次机会摸清对方的底细之时,对方却忽然撤走。
正在弘昼无处着手之时,吴扎库氏的禀告犹如一道春雷顿时将他炸醒。雍正对那拉的宠爱,雍正特意在最后的时刻单独召见那拉,雍正为那拉留下的晋封皇贵妃的遗旨……这桩桩件件此时想来都似乎预示着那拉拥有另一个血滴子。
弘昼烦躁的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吴扎库氏不明白只是例行的回禀怎么就惹得丈夫这样了。
“明天去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一定要留意她的话。”想来想去,弘昼没有任何办法。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和宫里的人不能有任何接触。想来那拉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借着永璋的名义让吴扎库氏进宫。
当天去看永璋的弘历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承乾宫。晚膳之后,那拉和弘历带着永璋在暖阁中闲聊玩耍。正拿着手上布老虎戏耍永璋的弘历不经意的开口道:“听说今天你让人去宣老五家的福晋了?”
那拉心里咯噔一下,不过面上也学着弘历的样子不经意的说:“嗯,永璋今天嚷着要见永。我也没法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越来越会撒娇。”
“哦,”弘历尾音微扬,熟悉他的那拉知道弘历根本不相信,果然,弘历将布老虎塞到永璋怀中尔后将他抱在怀里:“永璋喜欢永,想要见他了?”
永璋抬头疑惑的看着弘历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弘历话里的意思。
见弘历眼中愈加清晰的阴沉,那拉赶紧做出娇慎的样子轻轻拍打弘历:“爷这样问,永璋怎么知道。”说着从弘历怀里接过永璋:“永璋,皇阿玛是问你想不想小四。”
或许是对小四这个词有印象,永璋兴奋的拉着那拉的手指:“永璋要和小四玩,永璋还要给小四好吃的。”或许是男孩子一向比较亲近父亲,哪怕是和这个父亲能见面的机会不多,永璋和那拉说完这两句又扭着身子爬到弘历怀里开始给他的皇阿玛细数他和小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有过孩子的人应该都知道,像永璋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话总是口齿不清且表达的词句极其让人纠结,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才显出孩子的天真可爱。
永璋窝在他的皇阿玛怀中自顾自的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一头雾水的弘历用疑惑的眼神问那拉,这小儿子到底在说什么?
那拉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此时见弘历无奈的样子心头只觉得解气,不过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这是永璋在说他和永的相遇相交相知呢!”说着捂嘴笑了。
弘历一看那拉笑颜如花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痒:“他们才多大,就相遇相交相知了?”
或许是注意到阿玛额娘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永璋傲娇了,一扭身子下了地,拿小屁股对着两人,无论那拉他们怎么哄劝都不愿意转过身子。最后还是弘历说“再不转过来,明天就不让小四进宫了”后,永璋才委委屈屈的转身抱住离得最近的弘历的小腿,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嚷着“阿玛坏,阿玛讨厌”之类的话。
那拉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这对父子的戏耍,心思却飘得远了。她从不指望能瞒住弘历,可是在她送出消息不久便能知道,到底是她这边出问题了,还是他一直关注着后宫?无论是哪个,对于那拉来说都是隐患。
吴扎库氏如期进宫,拜见过太后、皇后之后,便去了承乾宫。
永璋知道永要来之后,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喜欢的玩具,喜欢的点心,喜欢的衣服,零零总总摆了一屋子。那拉也不制止,任由他去折腾。
或许是年龄相近的原因,永璋和永感情很好。这不,一到承乾宫,永璋就拉着永去看专门为他准备的东西,那拉想着都是在自己宫里因此也放心的放他们出去。
吴扎库氏和那拉说着家常。谁家纳了妾,谁家不太平,谁家子嗣没出息做了什么事情等等,都在吴扎库氏闲聊的范围内。那拉久居深宫,正无聊,且有些信息看着不起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因此她也听的仔细。直到永璋的嬷嬷来回话,说两位小主子都睡了,那拉还意犹未尽。
“说来你家的多西珲在干什么?怎么也不到宫里来玩一下?”
吴扎库氏有些无奈:“王爷宠的紧,一天到晚都带着。奴婢多说一句,王爷就反驳说满族女子不用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可是娘娘你说,哪有女孩子不学管家单学骑射的?”
那拉笑:“就一个女儿,难免要护着。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怕女儿嫁出去受苦吗?而且孩子还小,大点不用你念叨,自己也知道该做什么。”见吴扎库氏点头,那拉话锋一转:“不过王爷毕竟忙公务的时候多些,带着小格格怕是不安全,还是要注意一下。”
吴扎库氏还在寻思怎么转到王爷吩咐的话里,此时刚好有机会便说:“可不是。前段时间府里还遭贼了。好在守卫厉害没什么损失。”
那拉惊奇:“怎么没听说?”
不好意思的笑笑,吴扎库氏说:“也不是什么好事。王府遭贼说出去也是王爷自己丢人。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昨天他们就没来了。”
那拉心思一动:“也是。不过府里松弛还是要有度。不然什么人都能进来也不好,什么人都进不来也不行。”
吴扎库氏点头称是,附和了几句。那拉不愿多说,又将话题扯到了近来流行的首饰妆容上面。女人对这一块天生就有兴趣,两人正聊得开心,不想,弘历忽然来了,后面跟着抱着永璋、永的两个太监。
“这是怎么了?永璋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和您一起来了?”
见礼之后,那拉疑惑的看看低垂着脑袋的两个孩子,又疑惑的看看弘历。
“哈哈哈哈,”弘历大笑:“你们都被这两个调皮鬼骗过了。”
原来永璋秉着和好友分享的心不单一起玩游戏、玩玩具,一起吃点心,还想让永看看他最喜欢的人。那拉永见过了,而永璋最喜欢的另外一人便是弘历。永璋虽然小但是也不笨,知道不能直接提出要求,于是便假装和永睡觉,然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永璋两人个子小,在花丛、树丛躲躲藏藏竟然真的被他们溜出了承乾宫,尔后幸运的在御花园中遇到了正要去长春宫的弘历。弘历见两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顿时火了,但是怕吓到他们便一直忍耐着。后来从永璋的话里总结出自己是儿子最喜欢的人的时候,原来的火气一下子下去了,准备去长春宫的行程也改成去承乾宫。
那拉瞪了眼一直垂着头的永璋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一边无比欢乐的弘历,那拉觉得一定不能让永璋长成那样子,太丢人了……
至此,永璋、永在弘历心中挂了号,而作为永额娘的吴扎库氏也得到了随时进宫的权利。
那拉已经不知该作何感想了。明明昨天这个男人还在试探,怎么转个身世界就变了?
56、孕事
吴扎库氏回家后将与那拉说的话一点一点都告诉弘昼,还说了可随时进宫的旨意。弘昼听完后已经可以肯定那拉那边有血滴子。再一想那拉所谓的松弛有度,弘昼立马有些慌了,赶紧唤来血滴子的负责人,让他们撤掉防卫重新布置,而且还必须比现在的防卫弱。
弘昼一直想着怎么加强自己府里的安全,可是却忘记了一个亲王府邸过于安全会引发帝王的猜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行动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松懈。
晚上,累了一天的弘昼躺在床上看吴扎库氏在一旁的梳妆台上拆卸珠钗,一直安静的他忽然说:“这段时间进宫的话记得把多西珲带上,三公主也大了,有个玩伴也是好的。”
“王爷,您这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吴扎库氏有些疑惑。
“毕竟名义上你和四嫂才是真正的妯娌,且二阿哥看着也是个好的。”
“王爷,这会不会太早了?那位上去也才几年而已。”
弘昼躺平盖好被子:“这些爷自有安排,总之不要和皇贵妃走太近,至少不能是现在。”
吴扎库氏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弘昼已经闭上眼睛,无奈只能吹了蜡烛也休息了。
得到弘昼的确认之后,那拉将血滴子转入了暗处隐藏起来没有再召唤。齐齐达作为承乾宫的侍卫时不时传些内部的消息给那拉。果然,那几个老家伙最终还是没有受住诱惑暗地里斗起来了,虽然目前内斗的范围还很小,可是如果放任他们发展,最终那几个老家伙会成为血滴子的毒瘤,到时候那拉就师出有名了。
“那些财产、势力转移没有?”
“只有一小部分转移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
齐齐达未完之语那拉知道,不过这还在她承受范围:“没事,随着时间的发展,他们会发现跟着主子的步伐才是正确的。那几个孩子呢?”
“各有所长,培养好了是一大助力,不过时间上或许有些长。”
收养的七个孩子都被那拉丢到了血滴子里去训练了,既然齐齐达说这些孩子可以成才那拉自然高兴:“无妨,耐心你主子我有的是。”而且,那拉没有告诉他的是,这些孩子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培养的。
“齐齐达,有人爱财,爱权,有人只是不想庸碌无为。你是为了什么愿意跟着我呢?”
齐齐达想了想说:“因为先帝爷将我们交给你。”
“呵呵,”那拉笑了,不是弘历面前伪装的柔美的笑,也不是应付后宫女人高傲的笑,那拉笑得纯粹:“真希望人人都像你这样,看着血滴子因为内斗一点点损失,我很心痛……”虽然这是我挑起的——那拉在心中补充。
自那天得到弘历的旨意之后,吴扎库氏入宫便勤快了许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宫里的众人很快发现吴扎库氏和富察氏的感情日渐深厚,两人的女儿也是姐妹情深。那拉和吴扎库氏依然保持着交往,不过两人每次谈话的时候都会选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或者是身边总会站着伺候的人。
而另一边,第一次掌管宫务的高氏、苏氏野心勃勃,但是还没来得及得意太久,五月暮春时节,金氏怀孕的消息随着纷落的花瓣飘散在了宫中。
身为皇后的富察氏怀孕,高氏、苏氏因为第一次接管宫务忙的晕头转向,那拉是一向想起来就给个笑脸,其他低分位的小主不得弘历眼缘,综合各种情况,金氏受宠是必然的。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最近因为怀着孩子备受关注的长春宫早早就准备好了入夏将要用到的东西。此时喝着安胎药的富察氏听到这个消息不明意义的笑了一下:“这嘉嫔倒是个有福的,等会儿去库房取点东西送过去。”
将碗中剩余的药水一口喝完,边上早有宫女捧着水和蜜饯等着。
拈了一颗青梅,富察氏问吴氏:“承乾宫的那个如何?”
“皇贵妃命人送了一套百子千孙的彩瓷,其余和平日里没什么不一样。”
富察氏眉头一皱:“宫里的女人能指着的就是那么点东西。家世、权利、钱财以及最重要的皇上的宠爱。可是她似乎并不在乎皇上。”
吴氏不置可否,只当那是那拉争宠的手段:“娘娘,咱们万岁爷江南小菜吃多了,偶尔也会希望换一换口味。皇贵妃这一点做得很好。”
“是这样吗?”富察氏不解:“可是我看她那眼神可不像是喜欢皇上。”
“这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那是皇贵妃吊着万岁爷呢!”吴氏觉得富察氏大惊小怪了,这后宫为了争宠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刚才她还听说高氏散步的时候扭着脚了要请皇上过去呢。“娘娘,现在最要紧的是那孩子……”
富察氏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转而和吴氏说起了金氏。
“那孩子不用管,自然会有人比咱们着急。但有一点,一定看好咯,不能让她们把脏水泼到咱们这里。”
“那皇贵妃那里……”
富察氏面色一沉:“照旧。宫里只有一个皇后。至于什么副后……哼……”
57、养女
金氏有孕的事情还没过,和亲王上折子请求接裕贵太妃入王府奉养的事情又出来了。
其实和亲王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符合弘历一直强调的孝道。然而和亲王上折子的时机没有选好。虽然最近弘历因为富察氏和金氏接连诊出喜脉而高兴,但是,在粘杆处没有完全排除血滴子在弘昼手里的可能性前,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弘历是不会放心的,哪怕这个兄弟已经表明只愿意当个闲散亲王。
裕贵太妃身为弘昼生母,只有在皇宫里,她的价值才能体现。因此尽管弘昼一连上了三道折子,弘历却都按下不表,不仅面上要做出一副将裕贵太妃奉若生母的样子,还多次当着大臣、宗室宣称裕贵太妃对他有养育之恩。一时间,进宫请安的命妇对裕贵太妃虽不亲近,可当面还是做出了一副恭顺尊敬的样子。
弘昼对此感到无奈,只能偃旗息鼓。为了避嫌,连带着吴扎库氏进宫的时候也少了。其实,弘历不知道的是,只要他愿意让裕贵太妃出宫养老安享晚年,那么弘昼就会将手中的势力交上去,毫不保留。
弘昼从懂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弘历之于雍正是不一样的。经历过九龙夺嫡,看过雍正对兄弟的打压,饶是他年纪小也不得不感到心惊肉跳。后来弘时的事情出来后,他看明白了,弘历也不是个省心的。在风度翩翩、温和亲切的贵公子面具下,隐藏的是一副不逊于他皇阿玛的冷酷心肠。为了活下去,他早早熄了争储的心思,一心一意的辅助弘历。本以为看在往日的情分和功劳上,弘历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然而直到他的额娘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后,弘昼才发现,他还是天真了。
弘昼的事情既是国事也是家事,闹的前朝、后宫沸沸扬扬,弘历也不加以阻止。那拉冷眼旁观多日,直到弘昼铩羽而归,她身边的暗探一波接着一波来来回回之时,原想着在内讧结束前不再动用血滴子的那拉还是忍不住行动了。
那拉谋划那么久不是单单只为了皇贵妃这个头衔。她要的是母仪天下,要的是至尊无上的权势,要的是亲近之人能寿终正寝。眼看着弘历察觉到了血滴子的存在,粘杆处近来的行动也繁琐了起来,这让那拉感到不安,而弘昼的事情更是将这不安推到了极点。
“主子,”兰雀小心翼翼的唤醒歪靠在枕头上的那拉:“太后身边的桂嬷嬷来传话,说三公主生辰那天就在慈宁宫乐呵一天。”
“就说本宫知道了,厨房的□□有的话端给嬷嬷一碗。幸苦一趟也该喝点东西歇歇脚。”
见兰雀出去后,那拉问在一边描花样的容嬷嬷:“本宫记得咱们的三公主今年该有八岁了吧?”
容嬷嬷近来见那拉沉默了许多,以为她是被富察氏和金氏怀孕刺激到了。今天见那拉主动开口,不由欢喜异常:“奴婢记得三公主是本月二十四的生辰,算来也是大姑娘了。”
“这三公主素雅高贵,胸怀大度。可惜咱们家的女孩儿是要到蒙古的,不然……”停了下那拉又说:“嬷嬷记得提醒我准备些东西,毕竟是爷唯一的明珠,怠慢了可不好。”
容嬷嬷应下,立马喊来库管。长春宫素来和那拉不合,那里面从大到小对那拉不过就是面子上的事情,转个身该干嘛就干嘛。这次三公主生辰,就是为了弘历那边,这礼物也得精挑细选。
那拉对这些不上心,一切都交给容嬷嬷。反而是后宫中时不时传来的消息还能让那拉笑一下。因此,堂堂的承乾宫总管周德敏沦落为专职的说书人,每天那拉无聊的时候,他便将手下人探听到的事情当故事一样说与那拉。
金氏好不容易得个子嗣也不敢乱走,每天请安之后就呆在宫中安安静静当个透明人;与之相反的是富察氏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了,每天是趾高气昂。倒也是应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相对于安静的咸福宫,弘历是恨不得一天三回的去长春宫看皇后。高氏大概是明白了帝宠的重要,原本握手不放的宫务几乎全推给了苏氏,而她自己则每天变着花样迎合着弘历。这让原本觉得自己被冷落的弘历惊喜万分。
那拉看了近半个月的戏,心满意足的很,倒是太后那边,安静的诡异。那老太太仿佛真的成了虔诚的教徒,一天到晚都在慈宁宫后的小佛堂专心礼佛。
三公主生辰那天,弘历虽未下令大办,但是有眼睛的都送了贺礼。
那拉送的是一个由金丝楠雕刻而成的憨态可掬的小猪雕像,正和了三公主的属相。尽管对那拉不满,然而这份礼却送的很和富察氏的心意。
高氏因与富察氏结盟,她和三公主的关系倒是比前世好一些。等三公主过来道谢的时候变拉着她打趣:“三公主转眼间就长大了,也该是找婆家的时候了。”
富察氏用帕子掩着嘴角轻笑:“还小呢,总也得等到十二三岁。”
苏氏不赞同的摇摇头:“皇后姐姐这是想岔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总是要慢慢选的。家世、性子、能力都要配得上,这样的人不早些留意就晚了。”
太后与富察氏不合,但是却疼爱弘历仅有的几个孩子,尤其是唯一的女孩儿更是如珠似宝的捧着。此时见说起孙女婚配的事情也很赞成苏氏的话:“皇后,哀家看纯妃说的很有道理。这各府年龄相当的孩子还是现在留意着,免得到时候抓瞎。”
那拉见几人越说越得劲,不由扑哧一笑。刚刚还说的兴致勃勃的众人都扭头好奇的看着那拉。
太后、富察氏、高氏自持身份不会主动计较,苏氏自己的儿子在那拉那里所以也不开口,金氏自怀孕便战战兢兢,此时倒是觉得是个可以讨好太后几人的机会,便不怀好意的问:“皇贵妃娘娘是先帝、先皇后亲自教养长大的,见识什么的自不会少。可是觉得这家长里短的事情可笑了?”
那拉早知道金氏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一开口就挖了好大的坑。那拉承认太后几人说的确实可笑,那就是恃宠而骄、不孝太后、藐视皇后;不承认,那今天必定要服软,面子里子只怕保不住。
此时屋子里安安静静,众人可都等着那拉的回话呢。
“皇额娘怕是忘了,咱们家的女孩哪个不是要去和亲的?”
一句话,说的太后、富察氏脸色变幻不定,高氏几人面上也不好看。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草草收场。
没过几天,弘历忽然下旨,允许弘昼将裕贵太妃接出去奉养。还没来的及等弘昼将屋舍收拾整齐,另外一道将多西珲收为皇家养女的旨意顿时让和亲王府上下因为将迎回裕贵太妃的喜气打散,府内能做主的人都蔫了。
那拉知道弘历的旨意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前世多西珲是因为宫内确实没有适龄的公主和亲才被接入宫里的,事关大清,弘昼便是再舍不得也认了,何况当时三公主已经确认将要嫁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至于这一世,这个中原因谁能说的清楚呢?
裕贵太妃在宫中知道自己能出宫是拿孙女的前程换的,当时就哭晕过去。伺候的人也不敢宣御医,怕背上心怀怨愤的罪名。好在裕贵太妃身边有个嬷嬷略通些医理,知道这是肝气郁结,便偷偷熬制了柴胡疏肝散。
略略休息几天后,裕贵太妃缓过神。她能在雍正后宫平安养大弘昼,可见也是个有手段的。将事情重重推敲一遍,怎么也想不通,于是便下令严查多西珲进宫的原因。这查来查去便查到了三公主生辰当天的事情。
三公主生辰当天凑热闹的人挺多,过后屋里的谈话也没人说禁止外传,于是一份详细到个人神态、话语的调查结果便从裕贵太妃的手里送到了和亲王府。
弘昼拿到结果的时候那个气啊,恨不得到养心殿扇弘历两耳光。三公主是金贵的,难道他堂堂和亲王的嫡女就是任人作践的?
恨极的弘昼当天夜里就让人给宫里的那拉送了一张条子,上面只有一句话:多西珲以后就是你女儿!
那拉面无表情的当着来人的面将看过的纸条烧了,那灰烬倒入了恭桶。
“让你家主子放心,一切有本宫看着,必不让人欺辱了她。”
和亲王嫡女,有资格教养的也就是富察氏和那拉,至于太后,弘历第一时间就将她排除了。富察氏和那拉各有各的好,一个是温婉贤淑、生养过几个孩子,一个是天之骄女才识过人,弘历一时间难以抉择。
高氏这一回再次和富察氏达成了共识,一致认为不能让那拉抢了去。于是,一个贤惠的为将要成为皇帝女儿的多西珲挑着布匹选着首饰,时不时拉着弘历参考一下小女孩喜欢的东西;一个温柔的开解着弘历的烦恼,将皇后、皇贵妃的优点一一列举,可话里话外却是富察氏多会教养小孩、三公主多希望有个年龄相近的玩伴。
富察氏、那拉在太后心中都不是最好的人选,无奈弘昼以往和她过于亲近,如果她再帮着弘昼养女儿,怕是她那个多心的儿子眼睛会进沙子。就在太后烦恼的时候,桂嬷嬷出主意了:“若不然便给储秀宫的?”
太后皱眉:“位置太低了些,宗室那边便过不去。”
桂嬷嬷笑:“太后娘娘,两个都不省心,那咱不会培育个省心的吗?”
太后有些心动了:“最好的还是金氏或者苏氏,可惜……”
桂嬷嬷轻轻捏着太后的肩膀小心翼翼:“皇后、慧妃现在联手把万岁爷哄得团团转,再不分开她们可就坐大了。”
太后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嘴里继续和桂嬷嬷闲聊:“阿桂,以往你可不管这些的。今天是怎么了?”
桂嬷嬷继续揉捏着并没有因为太后的话停下来:“太后娘娘,您怎么不看看这两年您操了多少心?奴婢看着心疼。”
太后睁开眼拍拍肩上的手:“哀家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这么些人就你跟着哀家最久,便是最难的时候也没离开过。你说得对,再不管就该坐大了……不过,”太后转头冷冷的看着桂嬷嬷:“给储秀宫的话就不要说了。惹恼了弘昼,便是哀家也保不住你!”
桂嬷嬷蹲身:“奴婢谨遵太后教导。”
晚上,听着从慈宁宫传来的消息那拉无所谓的笑笑:“看来太后还不算蠢。”
“主子,宫里差不多传遍了,说多西珲格格要养在皇后那里。”活泼些的黄鹂不满的说。
“把永璋抱来。本宫心情郁结,要去散步……”
兰雀、黄鹂闻言顿时兴致勃勃,连素来稳重的凌霄和画眉也是眼睛一亮。那拉摇头,看来这段时间的沉寂让底下人不安了。
“主子,皇上最近喜欢从西边走,那里的曼陀罗开的倒是漂亮。”
那拉当然不会去西边,太刻意了,容易惹非议。天气渐渐闷热,散步的好地方还是水边,她记得御花园的湖里荷花该开了……
晚上湖边风大,忘记带披风的那拉舍不得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于是便让乌雅嬷嬷、刘嬷嬷回承乾宫拿。不想,两位嬷嬷拿了披风往湖边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来后宫舒散的弘历。一听那拉此刻带着小儿子正在湖边赏月观花,一向好这些风雅之事的弘历怎么会错过呢?
早有小太监在路边盯着,远远看到弘历的人影,便飞快跑去向那拉报信。在场的几人兴奋的看了看彼此,尔后在那拉警告的咳嗽声中垮下了脸。
“主子,您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
“就是就是,您看小主子多可爱。”
“额娘,永璋乖乖的,不要哭……”
弘历来的时候不让人通传,就是想给那拉一个惊喜,但是走进却听到几个宫女劝慰的声音和那拉低低的抽泣。
“这辈子便是这样了。以后便守着永璋,他可能是我唯一一个孩子。”
弘历有些心疼:“胡说什么?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那拉惊愕的回头,似乎完全没想到弘历会在此。
弘历哈哈一笑:“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的花猫一样。永璋都笑你了。”
那拉脸一红赶忙起身行礼,永璋见到弘历似乎很兴奋,伸出手委屈的说:“皇阿玛。抱抱……”
一通忙乱,席面重新布置。
弘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确实舒服:“看不出朕的皇贵妃倒是个会享受的。”
那拉叹口气没有答话,只是直愣愣盯着水中的弯月。永璋拉拉弘历的衣襟小声说:“额娘不开心……”
弘历刚才也听到了那拉的话,知道她的心结。
“好好养着身子,御医说调养个几年就好了。”
“没事,我不有永璋吗?就是最近调皮的很,管都管不住。以前那乖巧可爱的性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那拉一笑,将之前沉闷的气氛驱散。
弘历不以为意:“男孩子,活泼点好。”
永璋在弘历怀中也不管有没有听懂也跟着点头:“活泼好!”
这鬼灵精怪的样子逗得弘历哈哈一笑,那拉见此一脸无奈,将之前他与永的闹的事情一股脑倒出。
弘历掂掂重了些的永璋:“打打闹闹反而长的快些,永璋看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
“这倒是,两个小子一起倒是有个伴。”
“也是朕疏忽,永璋一个难免寂寞。和亲王的格格要进宫,放到你那里怎么样?”
那拉一愣,似乎没想到弘历会这样说,良久她摇头:“还是不要了。我的儿女运不好,爷是知道的。”
弘历虽还没决定多西珲的去处,可在富察氏、高氏的联手攻击下还是倾向于皇后,此时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那拉张口却是这样一句话,顿时便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你的儿女运怎么了?朕看好的很。多西珲便挂在你名下……”
“啊……”那拉急了:“可宫里都说要养在皇后那,这么给我了,皇后面子上怕……”
此时一弯新月倒挂水中,凉风习习带着荷花的清香,那拉刚哭过的眼睛亮若繁星,因为着急面上带着些许红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多西珲便交给你了,”弘历拉过那拉的手揉搓着:“民间有一种说法,如果一直没有小孩,只要收养一个,那就能带来子嗣。恪儿,朕想要一个长得像朕的小阿哥。”
那拉脸一红,抢过弘历怀中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永璋:“爷,孩子在这呢……”
弘历哈哈大笑,永璋不明所以,也跟着笑起来。湖边一时飘荡着一大一小两个笑声。
那拉将脸埋入永璋小小的身体里,掩去了眼中的寒光。
刚才,她可没错过弘历试探、戒备的神情,虽然出现的时间极短。
58、天鸽
多西珲养在了那拉名下,富察氏被狠狠甩了脸。弘历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半个月来一直宿在长春宫。
金氏的肚子渐渐显怀,富察氏见高氏、苏氏迟迟不动手不免焦急。吴氏怕富察氏多想出事于是天天好言宽慰她:“那肚子里的不过就是个贱种,就算生下来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最惬意的倒是那拉,白得了个乖巧的女儿,还将自己和弘昼牢牢绑在了一起。
多西珲今年五岁,大概是进宫之前弘昼说过什么,总之,多西珲一进宫便对那拉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
多西珲前生是个绵软的性子,任谁都能拿捏。这也和当时教养她的富察氏有关。当时多西珲进宫之时正是富察氏、高氏斗的最厉害的时候,永琏死了,永璜离心,富察氏一门心思想要再生一个。虽然物质上是没有亏待过多西珲,那些奴才因着和亲王的原因也不敢糟践,可是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在深宫大院中没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久了没人开导便沉默郁结了。这一世那拉答应弘昼要照顾好多西珲,这照顾不单单是吃好穿好就可以的。因为多西珲以后要和亲蒙古的原因,那拉有意识的将她往泼辣管家的方向引导。
永璋对于多了个姐姐一开始很抵触,哪怕这个姐姐以前是见过的。好在多西珲性子好,觉得自己大些要让着弟弟,后来陪着永璋泥巴堆里滚了一圈后,两人的感情是一日千里的飞速发展起来。
这天,那拉正带着两个孩子启蒙,凌霄进来偷偷使了个眼色。
“好了,今天便到这里。等会每人写五篇大字,背二十遍。嬷嬷记得数着。”看永璋一听苦着脸不愿意。那拉继续说:“兰雀做了点心,只有完成才能享用。”
兰雀厨艺不错,点心做的尤其香软,那拉母子三人都喜欢吃。两个小的听到做完功课可以用点心,不用那拉喊便自觉地开始写大字。
那拉带着凌霄往屋外走:“怎么回事?”
“主子,浆洗上的一个小宫女偷偷把麝香浸到洗衣服的水里。”
“那小宫女呢?”
“苏嬷嬷说不要打草惊蛇,因此没有动。”
点点头:“你先下去。好好看着她和谁接触过,咱们宫里还有没有同伙。”
凌霄得令下去了,那拉脸色阴沉让人传了齐齐达,不想今天齐齐达不当值。
用过晚膳,又陪永璋、多西珲玩了一下便将他们赶去睡觉。容嬷嬷和乌雅嬷嬷也知道了下午的事情,此时脸色也不好。
那拉不指望能从小宫女身上扳倒谁,后宫的事情越深查牵扯越多,裹一圈后恐怕她自己也难脱身。不过如果借着这次将水弄浑,弘历应该有一阵不会再来对她试探骚扰了。
“后殿里的那两人怎么样了?”那拉问。
后殿里住着的是天鸽以及珊儿。这两人被那拉放在后殿由乌雅嬷嬷帮着调养身子,教授伺候人的技巧。那拉此时一问,乌雅嬷嬷便知其意,整个人立马兴奋了,那两个她可是下了功夫调、教的。
“规矩都懂了。格格是要两个一起吗?”
“明天让天鸽带着她们去采荷叶上的露珠,爷那么清雅的一个人自然喜欢。至于珊儿,不急……”
乌雅嬷嬷闻言笑得意味深长:“还是主子看得明白,奴婢马上去安排。”说完兴冲冲就往后殿去了。
容嬷嬷的性子虽然收敛了些,可在那拉面前依然藏不住话:“主子,那小宫女的事……”
那拉一摆手,截住容嬷嬷的话:“这几天太阳正好,嬷嬷把衣服拿出来晒晒,脏了就送到浣洗院。天鸽身边伺候的人准备一下,那小宫女看着不错,做事稳妥勤快,就拨给她好了。”
容嬷嬷见那拉已有计较便不再操心。
而此时的后殿,听完乌雅嬷嬷传达的指令后,天鸽整个人呈现出一瞬间的呆滞,随后是不可置信、惊喜交加。乌雅嬷嬷将天鸽拉到椅子上坐好:“主子给了机会,能不能把握就看你的本事了。学了那么久,总也有点底气不是?可不要辜负了主子的期待。”
天鸽自几年前住进后殿便没有离开过,虽然教导她的嬷嬷话里话外都透着那拉要成全她的意思,可是这几年在后殿见不到弘历,从嬷嬷嘴里打探来的些许消息更是让她痛不欲生。什么皇上e敬爱皇后,皇帝给了慧妃什么赏赐,纯妃又得了什么东西,嘉嫔因为承宠起晚了等等。最让她难过的便是皇后、嘉嫔怀孕的消息,听到这些天鸽那段时间整个人恍惚不已。那拉险些以为她熬不下来了,正后悔不让她早点出去以至于白费心血的时候,没想到天鸽又一次带给了她惊喜。重整状态后的天鸽更多了一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和决心。
“嬷嬷,天鸽一辈子都会记住主子的恩典,绝不做忘恩负义的人。”
乌雅嬷嬷和蔼的点点头表示会替她向那拉转达,又嘱咐了些事情这才离开。
对于天鸽,乌雅嬷嬷是不屑的,所以给那拉回话的时候难免带了些讥讽:“想要爬床背主的时候就已经忘恩负义了,这小蹄子还有脸大言不惭。”
那拉倒是不在意,看看闭目敛神在一旁伺候的几个宫女抿嘴一笑:“以后天鸽身份不一样了,你们难免会羡慕。本宫也不是那阻碍别人前程的恶人,有想法的就和嬷嬷说一声,本宫自会安排好一切。”
那几个宫女不敢肯定那拉是不是在说笑,但听了这话几人都被吓着了。
黄鹂是最活泼的,忍不住开口:“主子,奴婢万不敢有这些想法。您这样说真让人伤心。”
兰雀几人也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黄鹂的话,一个个看着那拉的眼神仿佛都被伤害侮辱了。
“哎呀,我不就那么一说嘛,不愿意就算了!那等以后你们出宫的时候,我让阿玛给你们找个好人家,一人再给一份嫁妆,总比在这里面干熬着强。”
兰雀等人听了喜不自禁,重重给那拉磕了头这才起来。
第二天,弘历在要去上早朝的路上,很不巧的遇到了带着几个小宫女正要去采集露珠的天鸽。
天鸽微微低头避让到一边,请安时柔媚的声音让抬脚要走的弘历不由停了下来。
“你抬起头来。”
天鸽按着嬷嬷教导的方式缓缓抬头,雾蒙蒙的眼睛微微接触弘历的目光便又低了下去,露出一段雪白莹润的脖颈。
弘历觉得眼前的宫女有些熟悉,便问:“哪个宫的?这么早出来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承乾宫的天鸽,奉皇贵妃娘娘的命令正要去采集荷花露珠。”
弘历一听倒是有些印象了,正待说什么的时候,吴书来轻声唤了一声:“皇上,时候不早了……”
“下去吧,回去给你们主子说,晚上爷要喝露珠泡的茶。”
直到弘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天鸽才起来:“都听到皇上的话了?走吧……”
这一幕瞒不过后宫的眼睛,很快,刚起身的各宫之主都知道了这事,无一例外的都把它当成了那拉新的争宠方法。
“姐姐可是雅致的人,像奴婢这等粗糙的可做不来。”金氏自那日慈宁宫的生辰后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开口。
那拉也不是吃亏的,轻蔑的上下打量了金氏几眼:“毕竟家世不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高氏、苏氏脸色一沉正要开口,不耐烦的富察氏先发话了:“你们是怎么管理后宫的,什么人都敢往爷身边窜,出了什么事谁负责?”
高氏、苏氏对看了眼,乖巧的跪下认罚。
“这次就算了,下回注意些。至于那个宫女,送到慎刑司,赏她十个板子。”
那拉面无表情看着富察氏,富察氏神态高傲的问:“妹妹是哪里不满?”
“不敢,您是后宫之主,自然是想怎么样都可以。”
高氏不赞同的摇摇头:“皇贵妃娘娘错了,皇后娘娘这是心疼您,怕人说您宫里出来的都不懂规矩伤了您的脸面。”
那拉眨眨眼睛:“是吗?那还真要谢谢娘娘了。您也知道,自从多西珲来了后,空闲的时间少了许多,这帮奴才确实该整治了。”
富察氏、高氏一听多西珲的名字脸色没变,可是眼里的温度低了些。当时后宫内外都传遍了,说是皇后要收养多西珲,不想一晚上的功夫,多西珲就变成了别人的女儿。虽然没人会当面说闲话,可是富察氏、高氏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堂堂一个皇后、一个宠妃竟然斗不过一个皇贵妃,那些往来的命妇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她们。
“孩子体弱,皇贵妃还是要多上心。”富察氏声音依然柔和,可是话里的冷意却十足。
“不劳娘娘费心,还是娘娘要保重自己、保重肚子里的小公主。我可相信,这世上还有报应的说法。”
当天晚上,弘历去了承乾宫。在喝茶的时候不在意的说起早上遇到的天鸽。不想那拉和屋里伺候的人都露出了难过的样子。
“皇后说天鸽不懂规矩冲撞了皇上,于是命人将她打了十个板子。”
弘历皱眉,但一个宫女怎么也比不过怀有身孕的妻子,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送了一瓶上好的药膏。
那拉嘟嘴,有些不悦:“怪不得皇后要打她板子,看到皇上对她那么好,连我都有些嫉妒呢!”半真半假的话掺杂着些许醋意,这是弘历最喜欢的一套。
果然,这话逗乐了弘历:“原来朕的皇贵妃还是个醋坛子。对了,多西珲和永璋呢?”
“已经睡下了。皇上以为现在是什么时辰?”
“嘿嘿,”猥琐一笑:“是朕与爱妃快乐的时辰……”
天鸽的事情揭过,仿佛没有发生。之后,弘历来承乾宫的时候到是又见了她几次。每一次眼中的热度都比上一次来的浓烈,天鸽的才华、天鸽的善解人意、天鸽的温柔抚媚萦绕在弘历周围,弘历觉得自己心动了……
看到弘历渐渐陷了进去,那拉脸上得逞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嬷嬷,告诉齐齐达,可以开始第二步计划了。”
自那拉那天请安说相信报应后,富察氏便整夜整夜做着噩梦,一天一天憔悴起来。今天,刚睡着没多久,富察氏便又陷入了梦魇。她看到自己生了个女儿,然后儿子死了。那拉、高氏、苏氏、金氏得意洋洋的脸在她梦里交替出现,然后天鸽忽然出来指证她,富察格格和黄格格也从地里爬了出来。弘历骂她歹毒要休了她,女儿不要她,连家族都放弃了她。一时间,偌大的世间她,富察婉容竟然孤立无援。
“娘娘,娘娘,您醒醒……”
吴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富察氏勉强睁开了眼睛。“娘娘,您觉得如何?”吴氏将富察氏扶起来,然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温热手帕轻轻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富察氏忽然抓住吴氏的手焦急的说:“嬷嬷,我的儿子死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娘娘,这都是梦。您就是想得太多了。来摸摸肚子,”将富察氏的手牵到她自己那鼓起来肚子上:“您看,小阿哥还好好的。二阿哥也在南三所好好的。”
富察氏安心了,但是一想到梦里的事情她又急了起来:“嬷嬷,咱们不能这样悠闲,不然会死的。”
吴氏看着富察氏长大,此时见她精神萎靡自然心疼。“娘娘,先休息,睡醒起来就好了。”
富察氏躺下,可依然没有睡意。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她不能在这样坐以待毙了。
在慈宁宫请安后,太后留下了富察氏:“皇后啊,有身子就该好好养着,哀家的小孙子可不容许有闪失。”见富察氏应了这才说起选秀的事情。
选秀不单是为了皇帝选妃子,那些宗室以及有名望的家族也会借着这个机会联姻增强家族的实力。前两年因为守孝的原因所以耽搁了,今年无论如何都是要选的。
“皇额娘我现在身子重,前面的事情有慧妃和纯妃看着,总归都有个章程。到后面留牌后咱们再去看就可以了。”
太后又和富察氏商量了些细节,在快结束的时候想是忽然想起的又问她:“那个天鸽是怎么回事?哀家可是听说皇帝对她着迷的很。”
富察氏摸着肚子:“天鸽是皇贵妃陪嫁的侍女,后来跟着进了宫。前段时间倒是在路上遇见过皇上,之后就……”
“你是一宫之主,那些个狐媚子趁早大发了。”
富察氏温柔的应了。
回到长春宫,挂在脸上温婉的笑容立马就不在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
“太后,还以为她真的改性子了。没想到倒是聪明了!想拿着我当枪使,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想了想,富察氏吩咐:“去请御医,本宫肚子不舒服!”
59、落定
那天早上请安之后,富察氏忽然动了胎气,随后闻讯赶来的弘历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忽然远了天鸽,之后连续几天以政事繁忙为由没有给太后请安,可是却有时间陪着后宫的女人。
那拉一边陪着两个孩子玩耍,一边听周德敏“说书”。多西珲、永璋都是聪慧的,也该是让她们接触这些了。
“咱们皇上还真孝顺,以后永璋敢这样我就打断他的腿。”
永璋将脚往多西珲背后藏了藏:“永璋最听话,才不会像皇阿玛那样气额娘。”
多西珲也点头:“永璋很乖的。”
摸摸两人的脑门,那拉欣慰:“你们倒是姐弟情深。”
让嬷嬷带着姐弟两个下去吃点心,那拉又喊来齐齐达。
周德敏一直知道齐齐达的存在,自然也知道他不是单纯的侍卫,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两人一直没有交集,这次还是周德敏第一次见到真人。
“这是周总管,宫里的事情他都熟悉。齐齐达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周总管便是。”
周德敏和齐齐达互相见礼后,那拉问:“长春宫怎么样了?”
“皇后已经起了杀机。”
“也难怪,天天做噩梦,是我也受不了。可是不会被查出来吗?”
齐齐达摇头:“那香是内务府那里拿的安神香,凝神静气效果最好。可是用咱们给的香炉就会起相反的作用。”
“嗯,看住皇后,小心不要让皇上察觉。没事你就下去吧!”
齐齐达离开后,屋内很安静,周德敏恭谨的站着,后背湿了一片。
“你是个好的,好好干,主子能给的你不会比别人少。”
周德敏腿一软跪倒在地:“主子,太后是来拉拢过奴才,可是奴才不敢啊……”
那拉亲自扶起周德敏:“可不要让主子失望,不然你知道后果的。”说着话锋一转:“听说周尚斌快要娶媳妇了,你虽然不能出宫,可是贺礼还是要的。要带些什么就给容嬷嬷说一声,那拉家这点事情还是做得来的。”
周德敏被那拉一鞭子一甜枣弄得心头是忽上忽下,如果此刻承乾宫的小太监进来准保吓一跳,殿内狼狈站着的可不像平常那个威风禀禀、处事圆滑的总管。
那拉这是第一次将血滴子用在后宫阴私上面,也是因为如此,才坚定了她将苏嬷嬷架空的决心。开始的时候,齐齐达虽然听话,然而那拉并不完全信任他,因此拉着苏嬷嬷和齐齐达玩平衡。见识了血滴子在后宫的能力后,为了以防万一,并不是一心向着那拉的苏嬷嬷便成了摆设。不过,独大可不行,周德敏就是那拉找来在宫里牵制齐齐达的人,至于宫外的血滴子,那拉相信弘昼会很乐意效劳。
今天她是特意把齐齐达喊来敲打周德敏的,虽然他侄子在店里管着事,可人的心大的很,有了钱就想权,权钱有了便想长命百岁。那拉不在意底下的人是不是有私欲,况且别人凭什么为你劳心劳力还搭上性命?
见敲打的差不多了,那拉这才让周德敏离开。
宫里往年都是要到圆明园避暑的,可是这回两个孕妇身体似乎都不好,御医建议不要轻易走动。
弘历一直记着公孙恒的话,所以不敢对永琏、永璜有大期望,然而永璋身子毁了且生母身份低了些,因此富察氏和金氏的这两胎对弘历来说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既然御医说不能轻易走动,今年就不去圆明园了。”
旨意一下,后宫里对两个孕妇的肚子的关注度立马又高了些。
那拉听了旨意后歪头问乌雅嬷嬷:“天鸽最近在干什么?”
“一直在后殿画画。奴婢看了,都是皇上的画像。”
那拉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随后终于下定决心:“嬷嬷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金氏和天鸽搭上线?”
“主子这是想?”
“永璋被下药的事情虽然由别人顶罪了,可是我不相信见到天鸽后皇后会不慌。尤其是怀孕期间最容易心神不宁。让天鸽和金氏搭上,做出金氏洞晓一切的假象。”
乌雅嬷嬷脑筋转的飞快想着方法,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容嬷嬷忽然开口:“嘉嫔近段时间都会在晚上去散步,天鸽可以在烧东西的时候遇到她。”
那拉眼睛一亮,随后盯着容嬷嬷看了又看,只把容嬷嬷看的燥得慌:“老奴脾气急,性子也不好,可是总不能拖主子后腿。”
轻笑一声,那拉吩咐乌雅嬷嬷:“按容嬷嬷的话去布置。”
又是一天晚上,繁星满天,凉风徐徐,闷热烦躁的金氏照例往园子里散步。御医说她髋骨小,不利于生产,最好还是多走动一下。白天的御花园人来人往容易出事,且太阳也大。问过御医在晚上散步没有影响后,嘉嫔便每日坚持着在园子里走一圈。
都是走熟的路,出来前也有宫女、太监往前面探路,所以嘉嫔很放心。不想今晚走到假山跟前的时候,就听里面有哭泣声,往里看隐隐还有火光。
训练有素的宫女们将嘉嫔围在中间,管事嬷嬷上前一步大喝:“谁在那里,出来!”
假山里的声音听了一会,然后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金氏怕碰见什么阴私事情便打算先回去,不想假山里面忽然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宫女,在灯笼的映照下面目显得异常的狰狞。金氏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在宫女时刻警惕着,这才没让金氏摔倒。可是,因为刚才的惊吓金氏面色惨白,唬的随侍的宫女嬷嬷不敢耽搁,当即分了几路,一路去请御医,一路回咸福宫搬架子好抬金氏,一路去了储秀宫和钟粹宫请高氏、苏氏,还有一路飞奔着去找弘历。
弘历今天没有翻牌独自宿在养心殿,当得到消息赶到咸福宫的时候,除了太后、皇后,其余人都到齐了。
“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高氏等人被忽略,面上有些不自然。
“御医刚刚出来,说是受了惊吓,好在妹妹是有福的,孩子没事。”
弘历提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落下:“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被吓着了?皇后和太后那里不要让人去打扰。”
苏氏亲自奉茶给弘历:“奴婢们有分寸的。接到消息就下了死命令,不准告诉皇后和太后,为的就是怕她们受惊吓。”
弘历点头刚要夸奖几句,那拉忽然跪下:“皇上,都是我的错,因为御下不严才造成嘉嫔受惊。您罚我吧!”
弘历有些糊涂:“你先起来,这里面怎么又有你的事情?”
“皇上,我不起。我有罪。那个惊吓到嘉嫔的宫女就是我宫里的天鸽。”
弘历一顿若无其事的说:“她是她,你是你,起来吧!”
见弘历对那拉的维护之意,高氏苏氏心里都不愤,尤其是苏氏,儿子不在她身边不说,见了她也不亲近,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拉的错。
“就是啊,皇贵妃娘娘就是太过谨慎了。那宫女已经让人送到慎刑司,皇上无需烦心。”
弘历沉吟一会,让人将天鸽带上来。苏氏想阻止,高氏拉着她摇摇头。
天鸽很快便带来了。
弘历在御花园初次遇到天鸽的时候只觉得她眼熟,后来才知道这就是那个在那拉去别院休养时和他聊天的小丫头。天鸽长得不出众,顶多算是清秀,况且当时天鸽身量未开,并不是弘历喜欢的类型。之后那拉回来,他也忘了这一段。不想几年后再想起,脑海中天鸽稚嫩的笑脸却渐渐被长大后的柔媚取代了。
如果不是富察氏欲言又止的提醒,太后若有似无的阻隔,弘历应该会收了她。不过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弘历认为,一个宫女而已,犯不着为了她和自己的母亲、妻子过不去。所以,他疏远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想起过。现在冷不丁看到被带上来的天鸽,弘历有那么一瞬间满心满脑的都是怜惜。
那拉站起来后站在弘历的侧后面一点,此时她见弘历面上闪过的怜惜心头安稳了些,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小半,剩下的就靠天鸽自己了。
那拉将天鸽推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现在这一幕,在她的计划里就是弘历看上眼了然后要走宠幸册封,她的计划里最重要的棋子其实是珊儿而不是天鸽。不过她该感谢富察氏和太后,弘历这人就是这样,你越阻止,过后他爆发的情感便越强烈。也是因为她们,那拉后面的选择就游刃有余了。
天鸽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素雅旗袍,上面浅浅的绣着小碎花,一不注意就会忽略。她的脸上未施脂粉,头发只将一小股用一根兰花样式的簪子松松束在头上,其余全都披散开来。或许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跪在地上的天鸽无助的飕飕发抖,脸色苍白,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见了这样的天鸽,弘历语气不由柔和起来:“你怎么会吓到嘉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高氏、苏氏一听这话,手中的帕子都要撕烂了。那拉前世对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此时她反而是最淡定的。
“奴婢,奴婢是在那里毁灭过去。”说着眼睛红了一圈。
苏氏看不下去了,这调调可是弘历的最爱:“什么毁灭过去?不过就是在那里烧东西,你可知道宫里严禁私自生火?”
天鸽楚楚可怜的抬头看着苏氏:“奴婢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高氏打断天鸽的话:“皇上,这宫女犯了宫规还不认错,最重要的是惊扰了嘉嫔和她肚子里的小阿哥。”见弘历面色不好高氏缓了语气:“不过好歹是皇贵妃身边的奴才,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从轻处罚吧!”
苏氏也跟着说:“皇贵妃的人不如还是让皇贵妃决定。想必嘉嫔也没有意见。”
弘历满意的看着温顺大方的两人:“那就这样吧!由皇贵妃决定怎么处罚。”
那拉自天鸽来后便没开口,见弘历已经决定便蹲下谢恩。
“按照你犯的错就算打入辛者库也不为过,不过慧妃和纯妃替你求情,本宫便将你逐出皇宫。你的东西都准许带走。”
天鸽眼中的泪水一点一点落下,随后跪谢了为她求情的慧妃、纯妃。轮到弘历时,天鸽那眼里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爱慕痛苦绝望让弘历深深震撼了,他不由伸手扶起天鸽。
高氏忍着怒火上前分开两人,弘历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说:“出去了好好生活,你主子也不是刻薄的,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她。”
那拉点头应下了弘历的话又说:“等会就去收拾东西,天亮就离开。”
“主子,奴婢想拿回今天烧的东西。”
弘历刚才就想问天鸽在烧什么,为什么是毁灭过去,此时机会合适便对身边的近侍说:“去将天鸽烧的东西拿来。”
早先看过那些东西的苏氏、高氏有些慌乱,她们刚才为了不被弘历知道已经偷偷,命人将东西毁了。
“皇上,那些东西都不在了?”高氏小心翼翼的开口:“那群奴才手不稳,直接掉进了水里。”
天鸽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然后自嘲一笑:“都说要毁灭,又何必提起?谢皇上恩典,奴婢天亮就离开。”
弘历直觉天鸽要烧毁的东西和自己有关,这下反而非要看不可。当他决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管旁人是谁都无法阻止,高氏、苏氏只希望那些东西都毁了。
那拉勾起嘴角看着这一幕,这天鸽可真是个人才。
那些东西可是打动弘历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拉咱们会让人毁了它们?
不一会,吴书来抱着几份字画进来。高氏、苏氏脸色难看的不行,不过弘历没有察觉,全副身心都集中在了那些字画上。不想这时天鸽忽然冲出抢走字画:“不要看,不要看,”天鸽抱着字画蹲在地上痛哭:“我就要离开了,求求你不要看……”
弘历一愣,还是吴书来反应快,一把将天鸽怀中的字画重新抢回,然后恭敬的打开呈于弘历眼前。
只见那画上景致恬静优美,画上一男子只出现背影,正抬头观看盛开的繁花。
那景致弘历觉得眼熟,转头看向因为好奇凑过来的那拉,这才记起,这是那拉在潜邸时居住的院子。
又打开一幅画,这一幅是御花园的景致,画中的男子此时能看清了,正是弘历自己。
高氏一咬牙,见事已至此便假装好奇也凑了过去,然后惊呼一声,在依然蹲在地上抽泣的天鸽以及被感动的无以复加的弘历身上来来回回的看着。
弘历上前扶起天鸽,抬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怎么不早点说呢?”
天鸽咬着下唇摇头:“奴婢卑贱,配不上皇上。原本是要烧了这些忘记过去,从此以后便远远看着,只要您开心幸福就可以了。奴婢不要皇上为了天鸽和太后、皇后起冲突。您是天神,是大清的未来,奴婢不能拖累您!”
尽管这些话是那拉教的,但是此时听天鸽说来还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高氏上前站在弘历身边,一脸感动的样子:“这,这,妹妹真的说出了我们的心声。皇上就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地,又怎么忍心拖累他?”
“是啊是啊,”苏氏不甘人后:“皇上,妹妹的心意连奴婢都感动了,想必皇后、太后也会感动的。”
那拉抬手遮住脸上的笑容,尔后装出一副被背叛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向天鸽。
弘历刚才一心感动忽略了那拉,高氏、苏氏见那拉的样子心里暗暗开心,可是面上还要劝慰:“娘娘,为了皇上请您担待一些吧!相信您和我们都是一样,怀着最大的情谊爱着皇上。”
“我把你当做姐妹,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是我的陪嫁侍女。可是你做了什么……”那拉歇斯底里,将一个被背叛的形象演绎到了完美:“你娇弱,身体不好。所以把你安排在后殿。你想画画,我便将东西赏给你。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恪儿,感情是不能用理智阻止的。否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故事了。”
那拉暗暗撇嘴,总算是知道前世五阿哥疯癫的原因了,原来是因为像他阿玛。
“皇上……皇上……四哥哥……”那拉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情不自禁,是啊情不自禁!”那拉苦笑几声:“便是这样,我成全她。但是,你我姐妹主仆情分今日便断了。”说完转身跑出了咸福宫。
高氏总觉事情的发展透着得古怪,但难得看到那拉吃亏的样子,因此她依然和苏氏兴致勃勃的看戏,时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看看弘历。
天鸽捂着嘴满脸不可置信,整个人摇摇欲坠,弘历只好无奈的揽着她。苏氏心头一动,上前帮忙扶住,然后细声安慰。高氏心头冷笑,知道苏氏打着拉人争宠的心思,可是也不看看这事古怪的地方多着。前面不过是因为她抓住了那拉的把柄得意忘形了,可是随着事情的发展,那些开始没注意的地方便渐渐显露出来了。
正当屋子里闹哄哄的时候,在床上静养的金氏出来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原本不打算掺和的,可是见弘历对这个天鸽那么在乎,那她就必须好好谋算一下了。
“皇上……”
弘历一看金氏出来有些紧张:“怎么出来了,这里乱的很。”
金氏虚弱的摇摇头然后看向天鸽:“她就是吓到我的宫女?”
天鸽畏惧的往弘历身后藏了藏,这小小的举动让弘历顿时将刚对金氏兴起的怜爱转为不满,想着难道这金氏还要处罚天鸽不成?
“嘉嫔娘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
金氏怎么可能没感觉到弘历的不满,不仅她,就连苏氏和高氏也重新对这个宫女做了新的评估。
“你不要误会,刚才的事情她们都和我说了。皇贵妃还在气头上,你暂时先住在这里。如果实在过意不去,那可以陪我聊聊天。”
“不好吧,你身子重,这样……”
“没什么不好的,苏姐姐就是太爱操心了。”转头对怯生生的天鸽笑笑:“你愿意暂时住在这里吗?”
看看弘历又看看高氏苏氏,天鸽对金氏点头:“奴婢很愿意有这样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先住着,你主子那朕去说。事已至此,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回到承乾宫的那拉听到打探消息的小太监说出皆大欢喜四个字后不屑一笑。想着刚才咸福宫里众人的表现,那拉有些阴沉。金氏、苏氏各有小心思,但都比不上高氏通透,那弘历当时是感动了,过后应该会调查这件事。好在周德敏早已准备好,承乾宫上下的口径都是一致的。
接下来好戏才开始呢!
60、永璜
太后和富察氏在第二天知道天鸽的事情的时候,咸福宫的侧殿已经多了个雅贵人。看着弘历满脸餍足的样子,两人也默认了。至于那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冷若冰霜,只要一有人提雅贵人或者天鸽几个字就发火砸东西。那拉的这些行为一字不落的全传到了弘历耳中,使得原本对她还有些愧疚的弘历也不满起来,连着一个多月都没有踏入承乾宫。皇贵妃善妒失宠的消息在宫里渐渐传开。
“主子,奴婢今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多人都在说闲话呢!”
那拉正在绣着一个精致漂亮的荷包,听到兰雀的话有些好奇:“都在传什么?说来听听。”
画眉瞪了一眼兰雀赔笑:“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陈麻烂谷的事情。奴婢说了还嫌污了主子的清净。”
那拉冷笑:“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次是谁在背后推的?”
“都有一些。”兰雀被画眉瞪着也不在乎:“天鸽倒是没说,不过每次别人问起就直落泪,久了别人也就说主子您不容人。”
那拉放下荷包对画眉似笑非笑:“要不你去伺候天鸽好了。”
画眉腿一软跪了:“奴婢对主子可是忠心耿耿,一点二心都没有。”
“兰雀,还不扶起你画眉姐姐。”那拉见画眉战战兢兢站起来就说:“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嘛,至于吓成这样。传出去又说我对下不慈了。”
边上的黄鹂、兰雀都有些解气。画眉被送到辛者库之后,那拉身边一直是她们两人照顾着,没想画眉一回来就取代了她们成为了那拉第一心腹。天鸽这段时间天天来承乾宫求见那拉,虽然隐约知道这里面是那拉安排好的,不过对于背主的奴才她们一向没好脸色,只有画眉倒是时不时和天鸽说上两句。原本的不待见加上近段时间的不满倒是成了今天这一幕。
“好了,你们都是跟着我从府里出来的,要是自己都不齐心,早晚被人吞了都不知道。”那拉安慰的拍拍画眉的手:“以后天鸽来了你就和她说几句。至于什么,你该有分寸的。”
画眉蹲身应下了。黄鹂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兰雀一拉都是闭了嘴巴,只是看画眉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善。
几个人的矛盾那拉看在眼中,不过她可不准备调解。如果几个人都是一条心了,这以后出个什么事倒是麻烦。打发了三人,那拉又专心绣起了永璋嚷着要的荷包。
另一边储秀宫,高氏正拿着一本诗集出神。
富察氏和金氏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看着今年又是大选之年,后宫指不定要进多少千娇百媚的美人。而且弘历年青力壮,于朝政上强硬果断狠辣的处理作风也初见端倪,那些身居要位的大员怎么可能放过安插皇帝枕边人的机会?要知道枕头风一向是最有效的。
高家那边也已经对她不满了。那天进宫请安的大嫂给她带话,说是族里面已经商量好,如果高氏两年内再无所处,他们就要安排新人进来。还有那个天鸽也是个祸害,引得弘历见天往咸福宫跑,连长春宫也不过是三两天才去一次。
要说天鸽不是那拉安排的高氏还真的怀疑,那天的事情真的太巧了。谁不知道那里是金氏散步的地方,这天鸽怎么就偏往那边去呢?可是从目前的形式来看,高氏也有些拿不准。
“娘娘,该喝药了。”
高氏一惊,手中的诗集掉在地上。
刚才出声的小宫女吓得就要跪下,高氏一挥手打发她出去了。
“娘娘,您这是还在为夫人说的话忧心?”吴嬷嬷捡起地上的诗集收好:“这子嗣讲究的是缘分,况且人就算进来了能不能得宠是一个说法,能不能活又是另一个说法。奴婢冷眼看着,承乾宫、长春宫不是好相与,这其他人难道就是愚笨的?便是那个雅贵人若说心机手段全无才真是笑话。”
“嬷嬷,你说这皇贵妃和天鸽是个什么关系?看着不像同盟,倒真的似仇家。皇上都一个多月没到那边了。”
“这天鸽以前是在府里伺候的。有段时间倒是传的挺凶,说皇上看上她了,不过后来皇贵妃回来,这些自然就没了。”
“会不会是嘉嫔做的?”高氏仔细想了想那天的事情,越来越觉的这个推测能站得住。
“这倒是有可能。之前皇上看天鸽的样子就不对,后来皇后拦了倒是没出事。现在嘉嫔怀孕,那些贵人常在反倒更亲近纯妃,若说能找个帮手倒也说得过去。”
“目前来看最得意的就是她,那天皇上还说想要将她晋封为妃。反倒是天鸽的正经主子面子里子都没了,连皇上也不待见她。”
吴嬷嬷眼睛一亮:“娘娘,您正管着宫务,不如……”说着朝肚子比了个手势:“她可不能有,不然以后就麻烦了。”
“你也知道我管着宫务呢,不论查不查的到,我是不落好的。而且现在内务府管的严,要下手不容易。”高氏瞪了眼吴嬷嬷:“要说她不得宠那也不对。皇上这是生气,日子久了想起来会更加愧疚。而且和亲王的女儿还在那里,为了这个她也不会失宠。”
吴嬷嬷缩缩脖子不说话了。高氏依着桌子又开始失神。
同样在讨论天鸽的还有富察氏。天鸽曾经帮她给永璋下过药,虽然后来没有成功,但是毕竟也是把柄。而且富察氏最近总觉得金氏看她的眼神不对,好像洞悉了什么似的。
“你说她会不会知道了?”富察氏捏着杯子紧张的问站在一旁的嬷嬷吴氏。
吴嬷嬷有些莫名其妙:“皇后娘娘您这是说的……”
“雅贵人,那个天鸽。你说金氏是不是知道给永璋下药的不是她们而是我?”
吴嬷嬷叹口气:“娘娘,您放轻松。万岁爷现在最重视的还是您,最喜欢的阿哥是二阿哥,连女儿也只有三公主一个。您儿女双全,家世又好,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富察氏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可是每晚的噩梦都是血淋淋的教训,那些梦里得意的嘴脸每天都能看见,而且金氏的肚子越来越大,御医也说了那很可能是阿哥。一个小阿哥啊,便是包衣又如何?孝恭仁皇后不也是包衣出身?
“不行,那个金氏的孩子必须除去。”富察氏一想还是不放心:“高氏不动手算了,反正最后她得扛着所有事情。”
吴嬷嬷吓了一跳:“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见富察氏同意了,她便大着胆子说了:“金氏的孩子奴婢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动。不仅不能动还必须安安稳稳的下来。”
富察氏本身就不舒服心烦气躁,现在一听自己的奶嬷嬷竟然要保住金氏肚子里的孩子顿时觉得被背叛了:“嬷嬷说的什么话,她和天鸽笼着皇上,你看看皇上多久没来了?还没生出来就敢打这样的心思,生了我们母子还能有活路!”
“娘娘,”吴嬷嬷拉住她的手小心的看了看外面才说:“您想想在潜邸时发生的事情,当时万岁爷是怎么说的?为了证明您改过自新了,这孩子必须得下来。”
富察氏听了这话倒是冷静了些:“可是那孽种和我的小阿哥相克,自她怀了我便不好起来。天天睡不好不说,连东西都吃不进去。”
吴嬷嬷耐着性子哄着:“娘娘,怀孕都是这样的,忍忍就过去了。况且现在天气炎热,难免会心浮气躁。您只要安安心心养胎,生下健康的小阿哥,便是太后也不能小看了您。”见富察氏渐渐安静下来,吴嬷嬷又继续劝:“就算天鸽把事情说了,可是秦嬷嬷都死了,这死无对证您怕什么。而且,娘娘您想想这天鸽背后的主子是皇贵妃的几率有多大?”
富察氏一愣:“不能吧?看着倒不像演戏,连皇上都厌弃她了。若是真的,她在计划什么?”
吴嬷嬷撇嘴:“那些女人为了权势可什么都敢做,忍一时羞辱也好过一辈子不出头。”
富察氏这下彻底安静了。那拉是皇贵妃,再出头不就是皇后了?
“你说的对,本宫养好小阿哥比什么都强。就算是女儿,那也是铁钉钉的固伦公主。”
不管富察氏和高氏如何猜测,那拉始终未曾出手,或者说对宫中的女人没有出手,可是南三所那边却已经布置好了。
大阿哥永璜,出生的时候也曾得宠过一阵,但是随着永琏的降临,无论是富察氏还是弘历,他们的眼中仿佛只有那个嫡子了,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富察格格。大概是母子连心吧,永璜与富察格格很快便亲热起来。富察氏当时有了儿子,所以也不在意。随着永璜的懂事,他渐渐知道了格格和嫡福晋的区别,知道了虽然都是姓着富察,但是家族的实力却是天差地远无法比拟。
永璜恨过他的生母,在他懂事之后。
他恨他的额娘不是大族出身,不然他就能得到更多的关注。他还恨他的额娘不去争,事事以福晋为马首是瞻,甘愿当福晋的枪,甘愿得罪他的阿玛。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的额娘是别人会是什么样结果,可是这一切都在雍正十三年的时候结束了,她的额娘,会给他绣荷包做衣裳,无条件对他好的额娘不在了。那一刻,他才发现,就算是怨过、恨过,但是在他设想的未来中,始终不曾放弃过她。
永璜对富察格格的去世有着怀疑,不过他不愿意去揭开幕后的真相,他一厢情愿的相信着富察格格得了急病去世的说法,这会让他好过起来。但是,似乎上天连最后一块隐盖真相的纱巾都不愿意留给他。
那天,上书房比平常下课早了一些,永琏去长春宫看望皇后,无所事事的他便在宫里闲逛。不知不觉,他到了一所比较偏僻的宫殿,好奇之下走了进去才发现这里是前朝的冷宫。因为不吉利,所以一直闲置着。逛了一圈正想出去之时,忽然有两个小宫女闪身进来。永璜当时不知怎么想的,一窜躲进了殿内空着的吉祥缸里。
从缸里偷偷伸头观察了下,那两个宫女永璜看着眼熟,似乎在富察格格那里见过。正想出去之时,他却被她们的话惊住了。
“就在这烧吧。”一个瘦小些的宫女拿出折叠好的金元宝:“希望富察格格在天有灵能保佑大阿哥平安长大。”
另一个丰满些的说:“她害死了格格,还要格格顶罪,如果再容不下大阿哥便是尸骨无存我也要告诉皇上的。”
瘦小些的似乎被吓到了:“都跟您说了不要提。”
“你看她多好,皇后,有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有一个。可是格格怎么就那么命苦……”
“叫你不要说你还说是不是?”瘦小些的宫女急了,一把将另一个推到:“你不想活着就直接撞死,免得连累我。”
“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丰满些的站起来骂骂咧咧:“她害死格格不让我报仇就算了,怎么连骂几句都不许了?格格以前白疼你了。”
“格格留下咱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怕她下手害大阿哥吗?你报仇了,骂了是痛快,但是你想过大阿哥怎么办?格格临走前一直不愿意闭眼就是想看看大阿哥……”说着,这瘦小些的宫女蹲在地上包头痛哭,那丰满些的也是泪流满面:“算了,算了,我就是说说……”
躲在吉祥缸中的永璜浑浑噩噩的回到南三所。正在此时,从长春宫回来的永琏带着点心来找他。两人年纪相近,又是唯二住在南三所的阿哥,平时虽说不上兄弟情深但也还算亲近。每次永琏得到糕点都会分一些给他,这次也不例外。
看着桌上的糕点永璜怔怔出神,或许是即将拥有弟弟的喜悦蒙蔽了永琏,这个聪慧的二阿哥没有看出永璜的异样,兴致勃勃的说着即将出世的弟弟,说着自己的妹妹,说着富察氏给他缝制的荷包。
永璜看着永琏一张一合的嘴巴,满脑子想着如果永琏不在了皇后会不会伤心,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冲上去掐住永琏的脖子,但是最终却没有。但是从那天之后,每次看到永琏他就会想到在长春宫养胎的皇后,就会兴起想要杀了永琏的念头。
永璜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刺激到了,他不安,他憎恨这样的自己,但是同时却隐隐有些兴奋,有时还会想是不是永琏不在了,他的皇阿玛就能看到他,他的额娘是不是就能安息。这样的想法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无论怎么克制,都无法将之消灭。
终于,在中秋之后的某一天,从梦里醒来的永璜在院子里散步。他刚刚又梦到自己在永琏走了之后被皇阿玛重视,最后成了天下之主。不知不觉,永璜走到了永琏的窗户外。为了给永琏培育辅助之人,富察氏当时将永璜永琏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对外则说他们兄弟情深舍不得分开。可是这样的做法却便宜了永璜。
永琏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从这小缝里永璜看见熟睡的永琏安安静静躺着的样子极似梦中曾出现的葬礼里永琏躺在棺材中的样子。
颤抖的伸出手,永璜将小缝推开一点,然后又推开一点。
呼吸渐渐加重,忽然,永琏翻身了,这一下彻底惊醒了永璜,他仓促的跑开。在永璜离开不久,角落里走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看看永璜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屋内的永琏,他邪笑着将窗户完全打开。
中秋之后夜露渐重,晚风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寒意。吹了一夜冷风的永琏不负众望的病了,得知这一消息的富察氏当时就晕倒了……
61、算计
永琏病了,这消息一出,忧喜的各有。
那拉在承乾宫冷笑数声,随后让凌霄从药库里取了些温和滋补的东西送过去。
或许是年纪幼小的缘故,永琏的病很严重。御医来了一批又一批,富察氏更是不顾自己的身子日夜守在永琏床前。
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细细□□的儿子,富察氏心都要碎了。不自主的便想起之前那拉所说的报应。人就是这样,当无路可走的时候能想起的唯有虚无缥缈的神灵,而富察氏更是相信这是自己造下的孽障。因此,在永琏病了的第三天,富察氏不顾自己的身子在佛堂跪着念经赎罪,只为了她的儿子能够安然无恙。
富察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休息好,且因为怀孕心浮气躁想的比平时多因此压力也大,要不是御医时时把脉开着安胎补气的药,她的身子早就垮了。这次永琏生病,富察氏已经心神俱疲,后来又不顾劝阻硬是跪着念经,结果可想而知,这次她真的动胎气了。
太后知道消息后将富察氏身边伺候的人狠狠发作了一通,要不是弘历想着富察氏还要熟悉的人照顾,恐怕这些人就会消失在皇宫之中。
将富察氏送回长春宫之后,太后和弘历又去了南三所。永璜此时正好来探病。
太后与永璜感情不深,但是此时此刻看到另外一个孙子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心里对平时不怎么亲近的大阿哥也多了几分慈爱的心思。
“永璜怎么来了?你身子弱,不要过了病气。”
弘历也跟着点头:“你皇玛嬷说的很对,朕知道你和永琏感情好,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自己。没事就不要过来了。”
永璜有些受宠若惊,弘历就不说了,太后以前对他可一直是面子上的事情,今天他却实实在在看出太后的真心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惶惶不安和罪恶感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他忽然坚信,只要永琏不在了自己就是最受宠的。
太后今天过来南三所除了看自己疼爱的孙子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皇帝,哀家看这边还住着永璜,且这里虽然是阿哥所到底偏了些。现在皇后又怀了孩子,不能亲自照顾,不如把永琏安置在慈宁宫吧!”
弘历倒是一愣:“皇额娘年纪大了,这永琏……”
太后打断弘历的话:“你子嗣艰难,永璋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熬过天花,好不容易长大了两个,如果永琏出了什么事哀家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弘历其实在得知永琏高烧不退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这些年他似乎每时每刻都等着这一天。每次见过永璜、永琏后,那个公孙恒的话总会浮现在脑海中,为此他也不敢过于亲近这两个命定早夭的儿子。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弘历依然会难受,依然希望上天能眷顾自己的儿子。此时太后正看着他,弘历忽然想起他的皇玛法说过自己额娘是有福的,他想,或许太后的福气真的能帮着挡一下永琏的劫难。
太后见弘历默认了便让人将永琏安置到慈宁宫的偏殿,还将身边得用的奴才都派过去服侍。弘历见此很受感动,看着太后的目光也真挚了几分。
其实在昨天晚上,太后已经召来信得过的御医问过了,知道永琏病体内寒气已经散出,之所以没有醒来不过是人体机能的自我保护和自我修复而已。那些在南三所的御医不愿意担责任,怕事情有变所以才将病症说的比真实情况凶险几分。
当时听到御医的话时,太后便动了心思。虽说弘历这两年似乎没和永琏显得有多亲近,可是想到康熙、雍正两代帝王教子的方法,弘历这样的在太后眼里反而是喜爱他的表现,更加之旁边还有一个参照物——大阿哥。
钮钴禄氏这个姓氏只是听起来显赫而已,太后娘家也是这几年才渐渐在朝上稳住。太后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过怎么看,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她的儿子,现今的皇帝总是能为她送终的。弘历的性子太后了解的很,重情却也薄情。她怕在她离开后弘历会因别人的挑拨而为难钮钴禄一族。为了能让家族在她离开后有个依靠,一个亲王,一个身为嫡子的亲王是必须的,尤其是弘历迫切希望能有嫡子继承皇位的条件下。况且她将永琏照顾好了,富察氏以及她背后的家族怎么的也得把这情吞了咽了,记一辈子。
永琏移走后的第二天,富察氏拖着疲软的身子亲自去慈宁宫谢恩。永琏能在这个时候由太后亲自照顾可以说是最好的,整个皇宫恐怕除了养心殿也就是太后这里是最安全的。
后宫的女人见太后亲自照顾二阿哥,不管心头想法如何,哪怕恨不得他活不过去,可是面上依然要维持着慈母的做派,因此,慈宁宫这几天收到的药材、菜蔬瓜果无数,连如意、佛像之类吉祥保平安的东西也不少。
“皇额娘这是干什么呢?”弘历用过晚膳后照例到慈宁宫看看儿子。
前两天永琏醒了,御医把脉后都说已经无碍,之后只要悉心调养便可。弘历知道这个消息高兴坏了,他觉得是自己的额娘帮永琏挡住了劫难,为此在永琏能下地走上几步的当天还和太后商量,看永琏是不是能在慈宁宫多呆一段时间?
太后此时正想趁永琏养病的时候和他好好培养感情,没想到弘历却提出了这样符合她心意的要求。
“永琏是哀家的孙子,照顾她哀家自认愿意,可是皇后那边……”
弘历不在乎的说:“皇后自热也愿意的,到时朕再给她说。”
至此,事情便定下了。
“今天怎么来的晚了?用过晚膳没?”将手中拿着的手掌大小的木如意递给宫女,太后朝弘历招手让他过来。
弘历从善如流的打个千后在太后的左手边坐下了。“皇额娘这是在看什么?”盯着桌子上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弘历又说:“这些自有那帮奴才打理,您安心养着便是了。”
太后不在意的笑笑:“这都是她们给永琏送的东西,哀家正在检查,确定没事了才好送到永琏那。”
弘历失笑:“皇额娘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说着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羊脂玉雕刻的卧虎把玩,入手只觉得温润细腻,倒是难得的一块好玉。
“这是皇贵妃送来的,说是怕永琏病中无趣。”
弘历听到此欣赏的心思淡了些,不在意的将这玉雕卧虎置于桌上。
太后嘴角微翘,装作没发现弘历不悦的样子继续点了几样东西。这些东西的主人都是平时她也看的顺眼的,自然乐意给她们制造些机会。
弘历陪着太后略略看了几样东西,然后才到偏殿看永琏。晚上翻牌时点了一个太后刚才念叨最勤快的一个贵人。
之后半个月,弘历翻牌的对象依然是太后经常说起的几个女人。后宫里风向有了些许变化,那些低分位的贵人常在对太后不再只有畏惧尊敬,看着她的时候眼中闪着期盼。
富察氏、金氏养胎不理会这些,且永琏在太后那里,金氏宫里则有一个被弘历挂在心上的雅贵人,那拉自天鸽的事情出来后一直和弘历冷战,所以那些贵人常在接连承宠最着急的还是高氏、苏氏。
尤其是高氏,高家在不断的给她施加压力,甚至连说好的两年时间都不愿意给她了。从来请安的母亲口中,高氏知道高家在扬州专门训练了一个符合弘历各种喜好的女子,想让这个女人顶了高氏表妹的名字进宫。
第一次,高氏对高家有了不满。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高氏的风格,她不屑的看了眼慈宁宫里围绕在太后身边的诸人,然后借着身子不好退了出去。
“翠瑶,你去那边等着,务必要让皇上知道本宫在给太后汇报宫务的时候被陈贵人气了。也一定要劝着皇上去给太后请安。”
看着翠瑶离开,高氏又让吴嬷嬷回去取来自己小厨房的点心。
富察氏在高氏看来似乎已经和太后串一起了,虽然目前富察氏和她没有撕破脸,但是之前为了遏制皇贵妃的联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倒是钟粹宫那边,高氏想到素来仰仗她的纯妃觉得自己有些看走眼,没想到那人不声不响竟然傍上了太后。
“把那杏仁奶豆腐、黄金糕以及前天母亲送来的干果取一些来。听说三阿哥这几天不太好,咱们看看去。”
那拉不动神色的和一脸担忧询问这永璋身体的高氏闲聊着,随后让人将在书房练字的永璋以及多西珲喊来。
吸取了前世的教训,又有吴扎库氏时不时送来的育儿经,因此两个小孩被教养的很好。
高氏看着坐在那拉左右两边的孩子有些眼热,心里也有些埋怨那拉。
当时和富察氏联合抵制那拉的时候,富察氏开出的条件便是将多西珲养在高氏身边,而为了给和亲王有个交代,高氏是一定会晋封为贵妃的。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多西珲到了那拉这边。
“慧妃今天好兴致,竟然会想到来本宫这里。”
高氏捂嘴轻笑:“娘娘不愧是大族出身,性子爽利不说,连聊天也是直言直语。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不欢迎奴婢呢!”
那拉本就不想和她多言,所以说话难免冲了些,被高氏这样一堵也不好找借口赶她离开了。
“这说的什么话,你专门来看本宫的儿子,还带了极好的干果,本宫高兴都来不及专门会不欢迎呢?”然后转头对一边的永璋说:“高母妃知道你前天贪玩受凉的事情专门来看你的。”
永璋绷着脸点头,在奶嬷嬷的帮助下小心的下了椅子然后对着高氏弯腰拱手称谢。
高氏本就眼热,现在再看白嫩可爱的永璋小大人似的样子忍不住便把她拉到怀里满头满脸的磋磨着。
那拉眉头一挑计上心来,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永璋被高氏抱在怀中满脸通红不敢挣扎的样子取悦了屋里的女人们,连只比他大一岁的多西珲都在笑。永璋渐渐知事,也知道不好意思,此时见屋里的人只笑话他不由连眼睛也红了些。
“永璋来,你高母妃是喜欢你呢,怎么那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永璋把头埋在那拉怀中不愿离开,无法,那拉歉意的地高氏笑笑,然后抱起他。
“三阿哥是个懂事的,奴婢看着不比二阿哥差些什么。小小年纪便礼数周全、进退有度,也是娘娘教的好。”
高氏这几句话倒不完全是奉承。那拉的规矩一向是好的,后来在孝敬皇后以及雍正身边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便是偶尔撒娇卖痴也极有分寸从来不会触及到他们的底线。而承乾宫的奴才也都被容嬷嬷和周德敏专门教导过,不合格的立马就从宫里调离了,因此承乾宫的规矩也是整个紫禁城最严苛的。永璋自小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用那拉专门教导便已有模样了,何况那些教养嬷嬷也不是吃素的,两年下来,永璋待人接物进退举止便是放到大臣面前也是不会丢人的。
“本宫哪会教孩子,说来教养最好的还是皇后那边的。只是可惜了大阿哥,自小没有额娘,这以后可……”那拉说着反应过来:“看本宫说的什么话,他嫡母还在呢!皇后是个宽容大度的,本宫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
“娘娘的顾虑奴婢也知道。皇后有子有女肚子里还有一个,难免有时候照应不过来。而且这几天您是没看到,二阿哥在慈宁宫那待遇就连皇上都被比下去了。皇宫里的人恨不得围着他转,这大阿哥越发难自处了。”
那拉听高氏这样说便有些明白了。感情这高氏是专门来挑拨的。二阿哥被众星捧月,大阿哥都靠边站了,那失宠的皇贵妃身边的三阿哥那就更没地方站了。而且听高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有些像是来投诚一般。
“孩子病了,做玛嬷的多关心一下也是有的。倒是慧妃,本宫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好,可是最近宫务繁忙?”
高氏也不否认:“选秀就要开始了,这第一次要做的事情总是多些。好在有旧例可循,之后等着秀女入宫便是。”
那拉点头又说了些选秀要注意的事情。高氏知道那拉以前管过宫务,便认真请教起来。这一教一学时间便过去了。
看着天色不早了,高氏想起身告辞。哪想,高氏刚站起来就忽然闭眼倒下了,脑袋正好磕在茶几上,高氏的脑袋顿时红了。这一变故将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快,把人安置到后面,周德敏,你亲自去请御医。刘嬷嬷,把永璋、多西珲带下去。”
屋里伺候的人一通忙乱,总算安置好了高氏。
乌雅嬷嬷趁人不注意偷偷上前:“主子,刚才奴婢看到她是故意往上面撞的。那伤口只是看着凶险。”
那拉阴沉着脸,如果真是这样,那处境本就不好的她这一回可是会彻底被弘历厌弃了。
62、弘时
周德敏去请的御医还没有到之前,弘历先来了。对此那拉丝毫不感觉意外。高氏既然要算计她那弘历就是必须的道具。
弘历踏入承乾宫的时候有那么一小会的恍惚,随后看到站在院子里跪地迎接他的那拉后随口喊了起身便大踏步的越过她走进了屋里。那拉对容嬷嬷几人担心的眼神丝毫不理会,跟着弘历的脚步也走了进去。
弘历坐在上首,手里捧着的是宫女新换上的茶,看到那拉进来他不悦的将茶碗丢于桌上,滚烫的茶水顿时在桌面上肆虐起来。伺候的宫女见此赶紧上前收拾,整个过程由始自终没有一人开口。
弘历看着面前气定神闲垂首站着的那拉眼神晦暗不清。他不知道是高氏的受伤还是那拉对他的忽略这两件事情中的哪一件更让他生气。
将身边殷勤伺候的宫女推开,弘历起身走到那拉面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而不是地面:“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那拉轻轻皱眉,弘历常年拉弓射箭练出来的手劲让她的下巴隐隐作痛。她一抬手将弘历捏着她的手挥开:“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弘历冷笑:“你告诉朕,慧妃是自己往上撞的?嗯?”
那拉不屑的看向他:“既然皇上已有定论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来询问。”
弘历一听那拉那讥讽的语调顿时便怒了。
自他十三岁初尝□□后,身边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温顺和婉,对他百依百顺?偏偏是那拉,外柔内刚不说,还善妒。他不过是抬举了她身边的一个宫女而已,这个女人就敢摔东西就敢对他冷言冷语。她依仗什么?不就是自己的宠爱吗!因此为了教训那拉,弘历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去承乾宫。原想着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来服软,却不想这个女人转个身便将他抛之脑后。有时间给永璋、多西珲绣荷包做鞋子却没有时间和他道歉。
对于那拉的所有行为弘历将之归结为吃醋,归结为恃宠而骄,因此他便顺着太后的意思开始宠幸一些低分位的嫔妃。借此行为是想告诉那拉,他,爱新觉罗弘历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他也是可以宠爱其他人的。可惜,那拉对此无动于衷,依然每天围绕着永璋和多西珲,似乎宫里根本就没有皇上这个人。若不是今天听到慧妃受伤的消息,弘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到承乾宫来。
他想好了,只要那拉态度和缓一些,对他说话的语气好一些,对他殷勤一些,那么,他便原谅她。可惜,便是他做好了梯子,有人也不愿意下来。
伸手将那拉扯过来,弘历顺手握住她的脖子:“你以为你是皇阿玛亲封的皇贵妃朕就不敢废了你?你以为公孙恒说你是天生凤命朕便不敢杀了你?还是说,你以为仗着朕对你的一点情谊便能肆无忌惮?”
弘历的手一点点用力,那拉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他原也只是吓吓那拉而已,只要她稍稍服软他就会放开手。可是那拉就算重活一世也是不服输的脾气,骨子里的傲气驱使着她和弘历进行着无声的较量与对抗。那拉眼中的倔强和骄傲刺痛了弘历的眼睛,他不由想起那个除夕夜一身红衣傲气凌人立于雍正身边的她,顿时,他的心中涌出一股征服的欲望。他想看到这个骄傲的女人痛哭流涕的哀求的模样,想看到她放下所有身段后的狼狈不堪。
弘历,认真了。
那拉的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诡异的紫红色,她张开的嘴巴似乎想说什么,求生的本能使得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攀上了弘历的手臂用力掐、捏着。
整个事情的发生不过就是一瞬间,回过神的众人吓的屁滚尿流。不说容嬷嬷等人,便是弘历身边的吴书来、张德开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大不敬了,赶紧上前想要拉开两人。如果那拉此时真的死在弘历手下,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弘历顺着吴书来的手松开了力量,那拉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主子,主子……”容嬷嬷和乌雅嬷嬷将她扶起来:“您怎么样了?兰雀,快点给主子倒杯水。”兰雀和黄鹂闻言如梦初醒,赶紧抹了脸上的泪水给那拉倒水顺气。
“把慧妃送到储秀宫。”弘历别开脸不再看地上的那拉:“皇贵妃御前失仪禁足三个月。”说完停了一下:“等会让御医给你看看。”
那拉狠狠的瞪着弘历离开的背影,杀气渐渐布满整个面庞。
“额娘……”
多西珲娇憨的声音传来,那拉打了个机灵。
“多西珲……”那拉一开口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哑的根本不想她的。
“额娘……”多西珲拉着永璋费力的想要越过门槛。
兰雀和黄鹂见状赶忙过去一人抱起一个。
“皇阿玛坏,永璋再也不要见他了。”永璋进来后哭着小跑着撞进那拉怀中,多西珲也是满脸泪痕。
“刘嬷嬷……”
“主子,您先不要说话。”容嬷嬷赶紧制止了那拉:“等御医来看过了再说。奴婢这就去宣刘嬷嬷。”
将两个孩子搂紧,那拉示意乌雅嬷嬷把孩子先带走。
刘嬷嬷抖抖索索的进来,不用那拉问便一五一十的将永璋和多西珲在窗外偷看的事情说了。那拉气急,又不能说话,抓起桌上的果盘就砸在了地上。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婢实在是拗不过两个小主子啊……”
兰雀怕那拉会被接连发生的事情气坏,于是使了个眼色让黄鹂先把刘嬷嬷带下去,然后自己轻声细语的安慰那拉。
那拉深吸一口气,眼中嗜人的杀气渐渐平息,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清明,但是兰雀却觉得比刚才更令人害怕。
那拉不是没注意到兰雀的反应,所以她拍拍兰雀的手权当安慰。
高氏的受伤和那拉的禁足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当时承乾宫里发生的事情被有心人扭曲成了数个版本。
有说是高氏挑衅在前,那拉忍无可忍动手;有说那拉性情暴虐,高氏不过是刚好被牵连;还有说那拉与高氏为了争夺弘历的宠爱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那拉知道的谣言的时候嗓子还没完全恢复,可是也能说话了。
“那些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打下去?”那拉冷笑,她布局那么久,为了将自己从这事脱身还专门与弘历冷战,她决不允许有人破坏。
将周德敏召来,那拉吩咐道:“那天皇上在这里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传出去。尤其是关于公孙恒的那一句一定要重点点出来。”
周德敏犹豫了一下:“齐齐达侍卫那边要不要告诉一声?”
那拉盯着周德敏看了许久,直到周德敏受不住那拉锐利的目光冷汗直流时她才说:“不该管的事情就当不知道,否则,本宫不在意将秘密消灭。”
周德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秘密不再是秘密除了公开之外最好的方法便是将知道的人都绞杀。
“齐齐达有其他事情,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便好。”那拉把玩着手上的指套又说:“不安分的那些记好咯,本宫一个一个慢慢算。把刘嬷嬷带过来,守着门口不要让人靠近。”
周德敏见那拉面色缓和了这才敢起身:“奴才这就去。”
那拉摸了摸喉咙,刚才说话太多有些痒了。好在容嬷嬷几人退出去前还记得给她泡了胖大海润喉。
叹口气,那拉有些疲惫。身边得用的人还是少了。血滴子的势力在江湖、在朝堂,对于后宫偶尔很管用,更多的时候是鞭长莫及。而且,最近血滴子在后宫最后一股力量都被她清除了。
说来还得感谢苏嬷嬷。苏嬷嬷不愧是雍正身边得用的人,那拉一出手她就有所警觉,在天鸽被封为贵人的第二天,一封信就由苏嬷嬷通过暗藏在后宫里的另一小股血滴子的力量送走了。至于信的内容和去处暂时还不明朗,不过据齐齐达猜测,里面很可能有不利于那拉的东西。苏嬷嬷在那拉开始清除不听话的血滴子的时候就被囚禁在了承乾宫最偏僻的院落,齐齐达则带人去追苏嬷嬷送出去的信件了。
刘嬷嬷很快被带来,周德敏很有眼色的离开。
悠闲的喝了一口润喉的茶水,又吃了一小块绵软的点心,那拉擦擦手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弘时是怎么死的?本宫要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说。”
刘嬷嬷抖了一下,咬着嘴唇不愿意开口。
“你不说也没关系,”那拉笑:“听说你得了小孙子,不知道从小阉了会不会好些。”
那拉本来声音就沙哑,此时配着昏暗的烛光更是恐怖,刘嬷嬷伏地瑟瑟发抖。
“本宫也不为难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年纪也大了,明年出去当老封君不好?何苦来踏这趟浑水?”
刘嬷嬷很久没有说话,那拉也不急。实在不行,她就让人将刘嬷嬷孙子的小衣服送进来,到时她不说也得说。好在刘嬷嬷也不是那种不识相的,最终还是说了。
当年弘时的母亲是除去孝敬皇后以及年皇贵妃以外分位最高的,哪怕是熹妃也比不上,因为李氏在潜邸时已经是侧福晋了。况且,弘时当时已经成年,儿子也有了,这是弘历所比不上的。至于李氏汉军旗出身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抬旗与否不过是帝王的一句话而已。可惜雍正似乎更看重弘历,连续两年都让弘历去祭景陵。不得志的弘时与雍正关系迅速恶化,并逐渐向当时的廉亲王一派靠拢。
弘历当年不过十二岁,可是在康熙年末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单纯?雍正二年,借着新年弘时一家来皇宫拜年的机会,弘历把伤寒病人用过的东西送给了弘时的儿子永|,结果可想而知,永|年仅四岁便离开了人世。
雍正也曾怀疑过,但是粘杆处调查后却一无所获。但是雍正的怀疑不知怎么的被弘时知道了,丧子之痛让弘时失去了理智跑进皇宫和雍正大吵一架,他认为雍正是在包庇弘历,甚至叫嚣着要弘历抵命。雍正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况且他为君为父,弘时为臣为子都不该是这样的态度,一气之下便要圈了他。好在齐妃知道要坏事,求了孝敬皇后,弘时这才幸免于难。之后,永|的死就成了宫里的秘闻。
可能雍正对弘时有些愧疚,对弘历也不是全无怀疑,因此雍正二年,弘时过的虽然不甚舒心,然而却也不差。反倒是弘历,数次被训。雍正三年,弘历开始进入朝堂,表面的平静很快瓦解。弘历弘时的针锋相对以及廉亲王等人的推波助澜惹恼了雍正,但是他还是按下不表。直到弘历生辰当天,雍正知道弘时派人送了永|生前使用的玩具以及那个伤寒病人用过的东西后,早已不满的雍正痛诉弘时心胸狭隘不堪大用,之后便将他逐出宫廷。
那拉默默听完后问道:“姑母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个法子是皇后娘娘命人告诉弘历的。当时娘娘两个月没有来葵水,又干呕喜酸,偷偷找来御医看了后御医说可能是喜脉。欣喜若狂的皇后娘娘将此事压下,随后便定下了那个计策想要三阿哥和四阿哥两败俱伤。可惜,终究是空欢喜一场。后来御医又来请脉,这才诊出并没有怀上。”
那拉摇头:“你没有安全说实话。真相到底是什么?”
刘嬷嬷怔怔看着那拉不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闭上眼睛,刘嬷嬷一咬牙:“娘娘没有身孕,有身孕的是当时承乾宫的一个宫女。那个宫女趁着先皇酒醉的机会爬上床,后来被皇后知道了之后,将计就计,趁着先皇没有清醒的时候将宫女关起来,做出一副娘娘承宠的假象。两个月后宫女有了,皇后想要孩子,于是就起了立子杀母的心思。结果此事引起先皇的怀疑,因为先皇虽然醉了但是依稀记着当时承宠的是另外一人。为了转移先皇的注意力,皇后便让人偷偷告诉四阿哥,说先皇有意立三阿哥为太子,因为三阿哥有继承人。后来便出了那些事情了。那个宫女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也没保住,大人孩子一起去了。”
“不可能。姑父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被你们玩弄!”
“主子,当时康熙爷刚刚离开不久,宫里的那些娘娘也还在,那些势力错综复杂,饶是先皇也感到束手束脚。后宫清明还是雍正五年之后才有的。”
那拉长长呼了一口气,院里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怪不得刘嬷嬷当时见到齐妃的时候脸色如此之差,对弘时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
“弘历送的那个伤寒病人用过的东西是什么?你见过没有?”
刘嬷嬷想了想说:“是一个西洋的小音乐盒,做成箱子的样子,上面还有花朵。”
那拉点点头:“等会我会让人根据你的描述画出盒子,你可不要辜负了本宫的期待哦!”
63、李氏
慈宁宫后殿的某个厢房里,齐太妃正拿着一个西洋过来的小音乐盒默默出神。
这东西是随着这个月的份例一起过来的,齐太妃根本找不到送来的人。
这个音乐盒做的很精致,整个盒子是用上好的象牙打磨而成,上面雕刻了代表吉祥的花朵。打开后盒盖上是一面镜子,四周用金丝绕成繁复的图案。将跳舞的小人安置在上面,上好发条,很快,叮叮当当的音乐声就从小小的盒子里传了出来。
听着熟悉的乐曲,齐太妃泪流满面。
十年了,那件事过去了十年。齐太妃以为自己忘了,可是,原来只要一点点的引子,深埋心底的不甘和怨恨无论事隔多久依然会喷涌而出。
“娘娘,这个音乐盒可是有不妥?”一直负责齐太妃所有事务的赵嬷嬷小心翼翼的问。
齐太妃将音乐盒盖好,擦干眼泪。
“无事,只是想起从前先帝爷钦赐的一件玩物。这东西我很喜欢,就放置在卧室里吧!”
赵嬷嬷领命,接过音乐盒,一路捧着往卧室走去。
齐太妃身边伺候的这批人是弘时被逐后才来的,自然不清楚音乐盒的事情。环顾左右,齐太妃苦笑,这世上能和她说话的人恐怕已经没有了。
晚上,齐太妃在床上隔着纱帐愣愣的盯着梳妆台上的音乐盒。
她是雍正的第一个女人,比孝敬皇后、荣宠无限的年皇贵妃以及现在的太后都还要早在雍正身边伺候。她曾受尽宠爱,生有三子一女,虽然最后只有女儿和弘时平安长大。雍正是念旧的人,所以她从来不担心自己有天会因为年老色衰而湮没于后宫。不是没羡慕过孝敬皇后的母仪天下和年皇贵妃的荣宠,不过比起那些一年都见不了皇帝一面的贵人答应之流她还是幸运的。如果永|没死,或许她也会像裕贵太妃那样能在自己儿子家颐养天年。
她恨过,恨儿子不争气,恨弘历母子狠毒,恨雍正不顾念父子之情只为了给弘历铺路逼死弘时,她也恨自己手段不够,家世不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儿子喊着别人叫额娘。
每一夜,永|临走前的痛苦、弘时离开前的挣扎一一交错出现在梦里。夜半无人之时,环顾清冷的宫殿,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最肮脏的地方会有那么多人向往,为此兄弟相倾也在所不惜。
佛堂是唯一能让她清净下来的地方。不想再见雍正的她终日流连在佛堂之中,她的绿头牌也在弘时离世后求着孝敬皇后撤下来。
雍正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很迷茫。
她这一世前半生春风得意,后半生却孤寡冷清。她送走了自己的孙子、儿子,也送走了自己的男人。
被安置在慈宁宫后殿的那天她去向已经贵为太后的钮钴禄氏行礼,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眼里无法掩饰的鄙夷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明明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可是那一天当着其他宗室福晋的面,那个伶牙俐齿的、雍亲王府的李侧福晋仿佛又回来了,她说:“还是太后有福气。当年在潜邸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格格,转瞬就已经是太后了。人生的机遇果然深不可测。”看着被她气的面色铁青的太后,齐太妃顿时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就连来请安的福晋看她的眼神也亲切了很多。也是,那些亲王、郡王福晋都是康熙亲自挑选的大家出身。以前康熙没有离世前,钮钴禄氏见到她们都还要请安问好,现在要骄傲的她们反过来对昔日的一个府邸格格行跪拜大礼,她们就是面上不说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后来,她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了慈宁宫的后殿,再也没有离开过。
齐太妃盯着音乐盒不知不觉睡着了。久违的梦再一次出现,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一一出现又离开。
东方拂晓之时,齐太妃终于醒来。回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她忽然嚎啕大哭。
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齐太妃捂着脸想,只要让他们尝过一次丧孙丧子之痛就够了,这以后便是下十八层地狱她也不会有怨言。
“将本宫让人浸泡过的手绢给秦顺,剩下的他会安排。咱们宫里的人看好,不要让他们出去。”
周德敏笑嘻嘻的答应:“主子放心,奴才一早就安排好信得过的人守着进出的门了。”
那拉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让先帝的嫔妃居住在慈宁宫后殿,难道是为了彰显她的雍容大度?撇开这些无聊的想法,那拉想着秦顺该怎么办。
秦顺是孝敬皇后留下的最深的钉子,也是诸多不安定因素之一。倒不是怕他背叛,毕竟从雍正在时算起,他就已经在为孝敬皇后效力了。那拉担心的是有天秦顺会被另外一人收复——例如孝敬皇后家族里新近培养的某个贵女。因为有恩于秦顺的是孝敬皇后而不是那拉,如果有天,一个和孝敬皇后渊源更深的人出现了,她不敢奢望秦顺不会倒向那边。
“周德敏,你在乎什么?或者像你这样的人在乎的是什么?”
“像奴才们都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会进来,毕竟宫里有固定的俸禄,如果有幸像奴才这样被贵人看重,以后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
那拉一笑:“你倒是滑头,别的不会,这逢迎拍马的功夫倒是溜熟。”
“主子,奴才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您。像奴才这样的也就指望着老了以后能有个人逢年过节奉上一碗饭而已。您提携尚斌,让他记着奴才的恩情,这一切奴才都记在心里。”
那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所谓的奉饭是什么意思,不由苦笑:“你倒是比我有福气。本宫走了还不知道谁会记得。”
“主子,三阿哥是个好的,好好教教不会有差。而且主子还年轻,这事情急不来。”
那拉摇摇头,不说话。前世她贵为皇后死后葬礼虽然说是按皇贵妃下葬,但是其实连贵妃的规格都没有。更可恨的是弘历还下令不许祭祀。便是永d也只敢偷偷在半夜躲着烧些东西,有次被人发现,可恨那个魏氏硬说是永d对弘历不满是在诅咒他,害的原本就不被待见的永d最后出宫的时候连个爵位都没有。
想起这些往事那拉有些惆怅,一抬头见周德敏一脸担心倒是舒心了些。
“你自去办事,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这天,慈宁宫花园的一株老桂花树开花了,芳香四溢。在众人的拾掇下太后在临溪亭整治了一桌赏花宴,宫里除了禁足中的那拉以外都到齐了,连齐太妃也被邀请在列。
齐太妃无心和弘历母子应酬,于是喝了几杯果酒,吃了些点心便借口累了离席而去。不想在回去的半途却遇到了专门等着她的秦顺。
秦顺给齐太妃打了个千道:“给太妃娘娘请安,您这是要回去了?”
齐太妃对太后那边的向来没好脸色,于是也不答话自顾走了,秦顺也不恼,直起身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太妃娘娘想来胃口不好,将厨房那碟三阿哥最爱吃的芸豆糕送给娘娘。”
齐太妃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离开。
糕点很快送来了,用一个不大的小篮子装着。齐太妃将人都赶了出去独自打开篮子。篮子里面哪有什么糕点,分明只有层层叠好的手绢和一封信。信的内容不长,无非就是说明了手绢的用处而已。
复杂的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齐太妃知道自己无意间上了一条贼船。虽然信里说她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是已经憋勾起的怨恨是不会那么容易消亡的。
伸出手将手绢随意的放置在她平时做针线的篮子上,然后让人进来将厨房的篮子送回去。
“给秦顺说,那糕点难吃死了,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是夜,确定外面没人之后,齐太妃起身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然后从放置帕子的篮子底下拿出一条普通的不起眼的银灰色手绢。
永琏得的是风寒,最忌讳的便是寒性的东西,像他喝的药,吃的食物都是温补为主。而这手绢则是用水银和明水浸泡过的。
水银,性寒,有毒,少量可治病,但不能多用,否则致成残废,甚至送命。明水也称为方诸水,性寒,无毒,饮用可安神去烦热。这两样东西永琏平时吃可能无所谓,可是俗话说病去如抽丝,永琏看似康健实则内里十分虚弱,只要一点点的诱因便能要他的命。水银和明水性寒不提,最重要的却是和他每天食用的补药药性相冲。
齐太妃第一次感谢太后的安排以及后宫逢高踩低的常态,否则怎么会让她那么顺利便进了慈宁宫的小厨房。入夜后的小厨房一般不会有人在。齐太妃利用这点轻易的将那条浸泡过水银、明水的帕子放入永琏每天早上要饮用的补汤之中。今天熬制的是鲫鱼豆腐汤。细火烹煮的汤水呈现漂亮的奶白色,刚刚好掩盖了水银的颜色。
齐太妃盯着哪一锅翻滚的鱼汤想起了弘时小时候的事情。当时弘时只有四岁,最喜欢吃鱼,但是因为鱼骨头细小经常被刺。因此每次有鱼的时候她就和弘时的奶嬷嬷一起小心的将鱼肉中的鱼骨头挑出来,而弘时则乖乖的坐在凳子上不吵也不闹。后来,弘时长大了,有一回,她生病了,不知道谁给弘时说的病人多吃鱼好的快。于是自那天开始直到她痊愈为止,弘时天天一到饭点就守在她床边,小心翼翼的将鱼骨头挑出来。其实,除了齐太妃的父母恐怕没有人知道,齐太妃最讨厌的东西便是鱼肉。但是那几天嚼着没有骨头的鱼肉,她忽然觉得,原来鱼肉也可以这样美味。
64、混乱
在腊月即将到来之时,齐齐达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南边血滴子叛变的消息。
那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变了。
康熙还在位之时,南边一直都握在废太子以及八阿哥等人手中;而因为满人入关之时的一些政策,反清的势力一大部分也建立在那边。且因为江南富庶,所以在南边建立血滴子后,血滴子钱财的来源也已经逐渐转移到了南边。
现在江南那边的血滴子叛变,钱财受限制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如果叛变的这部分血滴子转投其他人,那么刚刚登上皇位的弘历恐怕坐的不会安稳。
“我要出宫去见和亲王。”
齐齐达想了一下说:“可以,但是奴才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排。毕竟其中变数太多。”
那拉有些意外,她在开口的时候已经想了好几种应对的方法,但是却没有料到齐齐达答应的那么爽快。
仿佛看出了那拉的疑惑,齐齐达眼里带了些许笑意:“主子的命令是绝对的。”
那拉这才满意的让齐齐达退下。
南边的异变是瞒不过和亲王的,毕竟他掌管了另外一半血滴子。与其让和亲王自己调查然后发现她在其中所做的事情,那么还不如一开始便将自己摆放在无辜的位置然后先将南边的那些人告上一状。不过那拉很介意一件事情,就是苏嬷嬷为什么不把信件送到和亲王府而是选择了南边。作为跟在雍正身边的老人,她不可能不知道雍正为了维持好南边错综复杂的局势平衡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首要的,只要压制住了南边,那拉总是能腾出手脚慢慢调查挖掘苏嬷嬷的过往。
齐齐达为了那拉出宫的事情忙碌着,那拉在后宫中也没有闲着。
自解禁之后,那拉恢复了请安,当然也在慈宁宫见到了天鸽。
不知道是不是那拉的错觉,她总觉得天鸽不像是怀孕的样子,而且时不时能在天鸽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疯狂,但是再仔细去看,她眼中又只剩下了温婉和柔顺。
面对这样的天鸽,那拉不寒而栗。她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明明其他人都觉得这样的天鸽很平常。
后宫目前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富察氏在能下床后就迫不及待的接过了宫务。高氏、苏氏又恢复到以前请安等待临幸的生活,不过因为弘历连丧两子的原因,今年选秀宫里没有进新人,因此侍寝次数最高的也是她们两人。金氏、天鸽在慈宁宫待产,其他的贵人常在每月不过就是分了一两天,唯有那拉所在的承乾宫弘历始终没有踏入。
腊八那天,慈宁宫的秦顺总管奉太后的命令给各宫赏赐腊八粥,承乾宫也不例外。宫里的腊八粥也就是那么回事,那拉一直都是尝一小口便权当吃过了。
端起斗彩缠枝葫芦蝙蝠薄碗,那拉心不在焉的搅拌了一下,感觉汤勺在碗里碰到了什么东西后,那拉停下了动作。她将碗放下对兰雀几人说:“把三阿哥和公主叫过来,也让他们沾沾太后玛嬷的福气。”
几人蹲身领命。兰雀去叫永璋,黄鹂则是去喊多西珲,凌霄和画眉则是被那拉指使出去准备餐具了。
确认身边没人之后,那拉小心翼翼的将刚才在碗里碰到的东西舀出来。用手绢擦拭干净后才看出那东西不过是一个鸡蛋而已。看着手中圆润可爱的鸡蛋,那拉有些不解。不过她相信秦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仔细的将鸡蛋检查了一遍,那拉在鸡蛋的一端发现一个比针尖稍微大些的孔。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拉快速的将鸡蛋剥开,却发现里面除了蛋白什么也没有。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鸡蛋,那拉不由想到在慈宁宫的天鸽。难道秦顺是要跟她说天鸽是假怀孕?但是那拉让心腹御医去看过,天鸽虽然脉相不是很准确,但是那些症状确实和真正怀孕的人一模一样。
正在那拉苦思冥想的时候,永璋和多西珲过来了。她将手中的鸡蛋用手帕包好,随手放置在了桌上。
和永璋以及多西珲分食了腊八粥后,那拉又仔细询问了两人的功课。永璋身子弱,侧重于文,多西珲因为要和亲蒙古所以那拉给她重点安排了骑射、练武以及管家,至于一般女孩子要学的女红、厨艺之类的则不做多要求,反正公主出嫁的时候陪嫁的绣娘、厨娘内务府都会准备好的。
和两个孩子聊了一上午,用过午膳后两人去休息了,那拉则把乌雅嬷嬷和容嬷嬷留了下来。
将鸡蛋递与两个嬷嬷,又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乌雅嬷嬷和容嬷嬷两人听完面面相觑。
和脾气耿直的容嬷嬷不一样,乌雅嬷嬷很快就将事情理顺了:“主子,恕奴婢直言。天鸽是假怀孕的话御医怎么会诊断不出来?况且您能确定这鸡蛋是秦顺放的?”
那拉点头道:“我也是怕这是个圈套所以才拿不准主意。”
“主子,”容嬷嬷朝外面使了个眼色:“可以让画眉去看看啊!”
没等那拉说话,乌雅嬷嬷先开口了:“这不妥当。画眉虽然没什么坏心思,但是就是太记恩了,有时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容嬷嬷不屑的看了眼乌雅嬷嬷随后阴笑着说:“奴婢可没有说要让画眉知道。虽然她在慈宁宫被看的严实,但是天鸽可不再慈宁宫管制范围内。”
那拉和乌雅嬷嬷眼睛一亮,随后两人一起想到了一个人。之前被发现的那个在洗衣服的水里下药的小宫女目前还呆在承乾宫的后殿。那拉原本是想让她伺候天鸽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未等到那拉实施,她就被禁足了。
“嬷嬷,你说太后这个年纪用些软和的枣仁糕可以吗?”
乌雅嬷嬷笑着回答:“枣仁能安神、养肝、宁心,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是最好不过的东西,倒是加些红花点缀最好不过。”
那拉闻言和容嬷嬷相视而笑。
半下午的时候,那拉挑着进点心的时间去慈宁宫谢恩,随后奉上了承乾宫小厨房制作的枣仁糕。
枣仁糕是由乌雅嬷嬷、兰雀、画眉以及那个名叫娇红的小宫女一起做的。在制作的时候,乌雅嬷嬷一边指点着两人的动作一边念叨着枣仁的作用,听得几人当场表示要多吃枣仁。当然,那拉也不是吝啬的主子,她特意让乌雅嬷嬷多做了些,这样承乾宫里像兰雀这样的大宫女每人得了三四块,那些小苏拉、小宫女也得了一块。
那拉和太后虽然没有弘历登基前那样剑拔弩张,但是两人能说的话也不算多,因此那拉陪着坐了小半个时辰,吃了一块糕点后便告退了。
一回到承乾宫,容嬷嬷便凑到那拉耳边轻声说:“主子您前脚刚走,画眉那小蹄子就往慈宁宫去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天鸽吃了三块。”
那拉有些惊讶,这枣仁糕里面的红花粉可不少,三块吃下去,那天鸽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
这一晚上,那拉辗转反侧不得入眠,随时留意着后宫的动向。可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慈宁宫那边依然安安静静。
那拉模模糊糊的想着,难道天鸽真的是假怀孕?
65、张御医
乾隆三年的冬天出乎意料的寒冷,因为雪灾而流离失所的民众越来越多。弘历一边要维持朝上的平衡,一边要安排赈灾,还得提防着贪官污吏,一时间忙的焦头烂额,涉及后宫的时候就少了。最大的奖品不在了,高氏等人也没了心思争宠,反倒是还未完全熄灭的对权利渴望的火焰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拉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承乾宫,长春宫,慈宁宫三宫之间来回,空闲的时间处理血滴子的事情,教导两个孩子。
倒是天鸽,那拉现在看到她多了几分防备和探究,原本制定的计划也搁浅不提。不是那拉过于谨慎,而是某次那拉带着永璋和多西珲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天鸽眼中那无法抑制的杀意和疯狂让她很是心惊。
原本那拉以为出宫的事情需要推迟到年后的时候,转机忽然出现了。
那天是御医请脉的日子,那拉自己的心腹御医是刘启天。当天他来请脉的时候给那拉带来一个消息——张御医在去慈宁宫请脉后脸色很不好,而且一个人躲在角落呐呐自语,念叨着没有,完了,不是怀孕之类的字眼。
刘启天极有分寸,说完这些后再问什么都推说不知道,不清楚,逼急了就来一句“奴才愚钝”。
那拉觉得好笑之余也觉得再逼迫下去也不像样,毕竟人家是冒着砍头的危险将事情说出来的。
“这事情还有人知道吗?”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那天院里就只有奴才和张大人以及李大人值班。当时李大人被钟粹宫的叫走了,说是纯妃娘娘梦魇了。”
那拉对容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送刘启天出去。
“主子,那天鸽果然有古怪。”等刘启天一离开,乌雅嬷嬷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说。
“周德敏在做什么?喊他过来。”那拉随意的往后面一靠,心里暗暗思量着一下步该做什么。
周德敏不一会就来了,路上乌雅嬷嬷已经把事情挑着重点讲了一遍,因此周德敏已经便问:“主子,您需要奴才做什么?”
那拉一笑:“那个张御医你查一下他的履历,当然还有住址。”
“主子,要奴才出面吗?”
那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否决了。或许是吸取明朝的教训,大清对于阉人的管制极其严格。不能离京,不能认亲,就连出宫也得经过层层检查和报备。
“把张御医的履历给齐齐达,宫里的事情你看着,宫外就让齐齐达管理即可。”
周德敏也明白那拉的顾虑,毕竟太监出宫需要腰牌,一不小心就会牵扯上不好的事情,所以对那拉的吩咐没有任何异议。
“你再去内务府查一下给金氏预备下的接生嬷嬷是谁?”刚说完那拉又想起另外一件是于是又问乌雅嬷嬷:“上次吩咐的事情安排好没有?千万不要把咱们自己牵扯下来。”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乌雅嬷嬷有些担心:“这段时间您总是心绪不宁的样子。”
那拉一愣随后苦笑几声,知道乌雅嬷嬷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不要心急。可是她能不急吗?后宫的事情,血滴子的事情,哪一件都是不简单的,且她一开始站得位置太高了,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那拉隐隐有些后悔当年推出公孙恒的举动。当时虽然是情势之举,但是若说其中那拉没有想着雪耻的念头也是假的。
“嬷嬷,我知道了。那两个宫女你看着安排,年后一定要让她们出去。至于其他事情我会顺势而为的。”
让他们两人退下后,那拉有些疲惫,她望着简洁素雅但是透着奢华的屋子,那拉有一瞬间迷茫,忽然开始对自己执意要嫁给弘历的举动动摇起来。
腊八之后就意味着新年将要来临,也意味着富察氏忙碌的开始。或许是身体真的没有养好,富察氏不过连着忙碌了两天便又病倒了,这一次不用太后开口,凤印就已经送到了慈宁宫,同时苏氏管理宫务的懿旨也送了出去。
高氏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绣花,一不小心,便将自己的手指刺破了。
“你说皇后病了,纯妃一个人管理宫务?”
吴嬷嬷将高氏手中的绣棚娶过来放好,这才点头。
“你说皇后这是真的病还是假的?”
吴嬷嬷赔笑道:“自二阿哥离开后皇后身体便一直不好,之前不过是被雅贵人和嘉嫔刺激了而已,依着奴婢的看法,娘娘只要伺候好皇上便可,其余的事情做得再好又如何?”
高氏闻言深感赞同。之前她不就是为了管理宫务才让金氏有可趁之机的吗?错误犯了一次就够了,都二次就是真的愚蠢了。而且年后高家培养的女人就要进宫了,无论如何,高氏都不会让人分去宠爱。
不过几天时间,周德敏便将张御医的履历完整的弄来了,这让那拉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于是交了一个新的任务给他。
“养心殿那边应该有个小太监叫吴书来,你看着好就拉一把吧!”
那拉话说到这个地步,无论那个吴书来值不值得拉拢周德敏都是要去帮一把的,虽然他也好奇那拉为何要拉拢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
那拉不是没看到周德敏的疑惑,但是难道要和他说这个吴书来会在乾隆五年之后青云直上一直做到大总管的位子吗?好在齐齐达此时正好在门口求见,那拉这才打发走了周德敏。
先是和齐齐达说了些日常的事情,随后那拉话锋一转说到了天鸽的事情,然后便将张御医的履历给了他,顺便也给了他张折好的纸。
“这是这次你要做的事情。”示意齐齐达看他手中的纸:“一定要让他办到,趁着这个机会安排我出宫的事情。”
齐齐达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两遍确定记住了这才将写满字的纸吞入腹中。
那拉目瞪口呆,随后扶额叹气:“承乾宫虽然比不上养心殿和乾清宫,不过火烛还是有的。”
齐齐达依然面无表情的应下了,反而是那拉对能教导出齐齐达的人可是好奇起来了。
张御医全名张允文,在雍正初年进入御医院,此后便专门负责给当时的熹妃现在的太后看病。张御医一生虽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也颇为平顺,直到十二月上旬某天例行请脉之后,他忽然发现或许前半辈子的好运就是为了他这此的倒霉。
雅贵人的喜脉是他诊断的,平时也是他负责帮她调养身体。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虽然雅贵人的喜脉脉相很微弱,不过因为母体受损或者说是胎儿天生不足也是有可能造成这样的情况的。可是,那天请脉的时候,雅贵人的喜脉忽然没有了。他当时吓懵了,想着难道那个胎儿已经死了?但是在他仔细检查之后,张御医惊出了一身冷汗——雅贵人根本就没有怀孕!
张御医不敢说出真相,因为一旦真相被曝光,不仅他自己的前途没了,就连即将入仕的大儿子的前途也会被牵连。正在张御医苦思冥想怎么瞒天过海的时候,齐齐达已经带着十个兄弟趁着夜色摸进了张御医的家里,成功的将他的幺子长孙以及年迈的母亲带到了血滴子在京郊的一处隐蔽的藏身处。
“想要他们活命的话,你便按照我说的做。”齐齐达冷冷的看着面如死灰的张御医毫不在乎的说。
“可是被发现的话张家九族就……”张御医虽然心疼母亲儿子和孙子,但是这可是涉及九族的大事,他不能为了自己而害了那些人。
齐齐达这时倒是有些欣赏这人了,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太后那样多疑的人会相信他。这样一个善良老实的人便是没有最好的医术也是能用的。
“其他的不敢说,但是要保住你们张家一百六二口人的性命,除了当今皇上便只有我家主子了。”张御医依然犹豫不定,齐齐达也没有强逼:“你今天先考虑一下,我明天再过来。”临走之时齐齐达回头又说了一句:“张大人,你可以想想雅贵人的事情被人发现后会有什么后果。”
66、小产
天鸽的“孩子”没了,在那拉往慈宁宫送过一盘枣仁糕之后。
自腊八那天那拉给慈宁宫那边送过一盘枣仁糕之后,太后便喜欢上了这种甜软的点心。这种点心的做法不难,御厨当然也会做,但是太后尝过却嫌弃味道不好,因此隔三差五的总让那拉做上几盘往慈宁宫送过去。虽然那拉是不需要亲自下厨,可是太后的这一行为却无疑是将那拉与御膳房的厨师摆在了同一位子。容嬷嬷等人自然不忿,可是一想到自家主子的计划又都隐忍了下来。
那天又是宫里按例请平安脉的日子,那拉早早的就将掺和了红花的枣仁糕送到了慈宁宫。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平日里承乾宫送过去的点心多数都是被太后赏赐给了后殿的太妃以及在慈宁宫安胎的天鸽和金氏。
红花其实对女人的身体还是比较好的,可以活血化瘀、下恶露,对于女性经期不调也有效果,可惜对孕妇就不是那么好了。
金氏有嫔的份例,家里时不时也会送些钱财给她,因此对于那拉的点心她只会在人前装模作样的抿一小点,然后转个身便将东西赏了下去。天鸽不一样。天鸽本身家里就不富裕,后来从承乾宫出来后为了避嫌一直没有和那拉联系过,就算在慈宁宫里,看在怀有子嗣的份上没人会为难她,但是超过贵人份例的多余的东西就不要想了。且天鸽也问过御医知道枣仁对孩子没有影响,因此每次太后赏下来的点心她都用的干干净净。也是利用了这一点,那拉的计划才得以顺利完成。
天鸽没有怀孕,因此张御医只需要确定了天鸽用过点心后再去请脉便可。天鸽可以伪装成怀孕,那张御医自然也有法子让她“流产”。
张御医是公认的老实人,因此这样的老实人骗人是一骗一个准。便是天鸽一再强调自己很好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但太后还是让人给她灌了一碗保胎药。当然这碗药是张御医亲自熬的,药渣也没有任何的不妥,他要做的只不过是趁人不注意往里面加了一味能让子宫松弛的药,随后买通好的嬷嬷在给天鸽按摩放松的时候会特意加重对子宫的力道。只要天鸽在这一过程中流血了,有一种胎儿滑落的错觉,那么这个计划就完成了。
果然,晌午的时候,雅贵人小产的消息就在宫里面传开了,而那盘被检验出有红花的枣仁糕则是将承乾宫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那拉再一次被禁足,同时永璋和多西珲被抱到了长春宫。
太后等人原是希望借着这次机会将那拉踩下去,不想,弘历牢记着公孙恒和雍正的话不肯轻易动她,太后等人无计可施之时,金氏那里也传来了胎儿不稳的消息。这一下弘历就算要保那拉都难了,无奈只能在太后等人的逼迫下下令调查此事。
事情很简单,枣仁糕是小宫女娇红做的,在她屋子里也查出了红花粉。娇红一开始不肯招认,打了十几板子后,便爽快的将那拉推了出来。
可是那拉会那么轻易的被打倒?当然不会!
看着太后等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那拉嘲讽的勾起嘴角,随后跪地向弘历伸冤。
“那拉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巧言令色吗?这个小宫女不是你的人?这个枣仁糕不是你做的?”富察氏深怕那拉说出什么话来因此抢在她开口之前一拍桌子将她的嘴堵住。
高氏自然也不希望头上有个皇贵妃站着,就算她知道那个小宫女有问题可是如此好的机会她不能轻易放过,因此富察氏的厉声后,她则走的是幽怨路线:“皇贵妃,奴婢也知道您恨雅贵人背主,可是她怀着的可是万岁爷的儿子,哪怕您对万岁有那么一点情分也不会下得去手……”
“是啊,皇贵妃娘娘,您经常教导永璋和公主纯善,为什么您不能可怜一下雅贵人呢?”
那拉瞄了一眼弘历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心里安定了一些。如果此时他还是能被这几个女人感动可就麻烦了。
“够了,”太后将桌上的茶杯狠狠扔在地上:“哀家还没死,皇帝也不是昏君,你们这是干什么?”
富察氏几人立马跪下请罪,心里奇怪刚才还想要踩压那拉的太后皱眉这么一小会就变脸了?
弘历脸色也不好。那拉一身系着大清的运势,便是他也不能轻易去动,顶多也就是禁足、罚抄写经书而已。且刚才他就已经不高兴了,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被太后、皇后联合几个嫔妃逼的要处置皇贵妃。这话传出去让他怎么在朝廷立威?因此借着太后的话头弘历也是不客气的一阵排揎。
“说啊,说啊,朕看你们几位都挺能说的,干脆不要呆在皇宫了,直接去说书得了。妇德、妇言你们自己看看还剩下多少!”
见殿内安静了,弘历这才问那拉:“此事你可有何说法?”
那拉低着头回答道:“但凭皇上做主。”
弘历不悦的哼了一声,心想着这皇贵妃的脾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倔强。
太后之前让那拉出来是为了压制富察氏和高氏几人的,刚才她一时得意忘形没有想起这点,可是见了富察氏几人的表现后,太后决定无论如何是要保住那拉。
“这里自有哀家和皇帝,寒冬腊月的都回去吧!”
富察氏几人一听这话知道那拉今天是没事了,太后和弘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因此就算不甘愿几个人依然是告辞了。
弘历算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那拉了,今天咋眼看过去倒是有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惊艳感。但是该处理的还是必须处理,因此他淡淡的说:“你也先回去,等事情清楚了再说。”
那拉抬头看了眼太后,似在询问。太后要保那拉自然对此没有异议:“你先回去,这事有哀家和皇帝。”
太后不知,便是那拉这一个眼神,她的一句话,便让弘历对他自己在后宫的地位起了疑心。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妃子在听了自己的话后还要转头去询问别人,哪怕这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弘历的不悦太后没有看见可是那拉看见了,对于这意外之喜那拉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正当所有人还在观望的时候,事情以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局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个小宫女娇红是高氏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高氏指使的,甚至娇红的弟弟都在高家的族学里上学。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因此高氏被降为贵人移居储秀宫偏殿,无旨意不得随意外出。那拉被放出来,永璋和多西珲自然也回到了她身边。为了补偿她,弘历和太后还赏赐了一大堆东西。
正当大家以为事情结束了能过个安静的年的时候,嘉嫔金氏早产了!
67、和亲王
乾隆三年,弘历连失三子,朝堂之上已经有流言,说是因为弘历不是天命所归的帝王因此才没有福气留住自己的儿子。无论是出于父子亲情还是政事的考量,金氏这一胎就显得格外重要。因此一听说金氏早产,弘历也坐不住了,立马赶去了慈宁宫。
趁着阖宫上下都盯着在慈宁宫偏殿生产的金氏的机会,那拉带着多西珲偷偷去了和亲王府。
早在半个月前,得到了南边的血滴子叛变的消息后和亲王就已经让可靠的手下去了那边,可是路途遥远不说,此事也极其隐秘,因此至今为止南边也没有传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而对于那些背叛者的下场他也早有了决断,但要将偌大的组织清洗一遍就必须需要那拉手中势力的全力配合,所以和那拉一样,和亲王也是极其希望能和那拉当面商谈。原本以为只有等到进宫拜年的时候伺机而动的和亲王在看到抱着多西珲的那拉后既意外又惊喜,连忙把人请进了进来。
多西珲久不见父亲,刚一打照面便从那拉怀里挣扎出来要和亲王抱。和亲王儿子多,女儿目前只有这么一个不说还被送进了宫里成了别人家的,此时抱着多西珲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好在他记着还有要事,于是命人将裕贵太妃和福晋偷偷喊来。
将多西珲交给闻讯赶来的婆媳后,和亲王不好意思的道歉:“本王有些失态,还请娘娘不要介怀。”
那拉带着多西珲前来本就是打着软化和亲王心里防线的主意,因此很是大度的安慰他:“父女天性岂能因为名分的变更而不在,且多西珲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我也也很喜欢。”
和亲王爽朗一笑,也不在乎避不避嫌,直接带着那拉就去了内书房。
和弘历奢华、金碧辉煌的书房不一样,和亲王的书房简单雅致了许多,显得疏朗有序。那拉打量了一圈,见屋子里除了一些正统的书籍外摆放最多的却是话本小说、野闻杂记。
许是看出了那拉眼中的打量,和亲王干脆抽出其中一本游记递与她道:“本王生平最大的心愿便是游遍山河大川,可惜身居要职无法随意离京,不过闲时看看书陶冶身心却是不错。”
那拉抿嘴一笑,接过游记随意翻了一下又放回原处:“王爷好心性,就是不知王爷对南边有什么看法。”
讲到南边,和亲王罕见的有些阴沉。
“娘娘过来前本王才接到消息,那边和废太子余党有勾结的迹象。”
那拉一愣随后想起前世有名的弘皙谋逆案。那场谋逆案牵连甚广,好几位宗亲都被卷入,弘历更是铁血的将官场清理了一遍。此时她有些好奇,难道前世血滴子也曾反叛过?
不等那拉沉思完和亲王又问:“这次的事情很突然,不知道娘娘那里有什么消息。”
那拉心里一哼,想着果然将多西珲带来是对的,不然这个时候和亲王大概是指着她的鼻子吼“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血滴子才叛变。”了。
“说来也是本宫疏忽。不知道王爷记不记得苏朝欣苏嬷嬷?”
和亲王想了会才说:“皇阿玛身边的那位?”
那拉点头:“其实一个多月前苏嬷嬷曾经利用隐藏在宫里的血滴子往南边送了一封信,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本宫曾派人前往追查,也曾审问过苏嬷嬷,可惜一无所获。”
那拉的话很简洁,但是深入想下去却很耐人寻味,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苏嬷嬷的行为已经被和亲王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背叛了,但是即便如此,和亲王对那拉的疑虑也同样没有消除。
“此事暂时先搁置着,目前最为要紧的是怎么镇压南边的事情。如果真被他们做成了,本王还好说,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巴他们也会善待本王,但是娘娘您这边恐怕就……”
那拉闻言脸色一变,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又平静了下来。
“姑父将血滴子交予我时曾让我发誓以大清江山为重,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弘历将祖宗留下的基业败了。你知道吗?”那拉直直的看着和亲王,眼里带着绝望:“我原以为他和我是一样的,但是没想到最后我却嫁给了弘历。”
和亲王听到这里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努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犹豫着是不是要打断那拉接下来的话,可是那拉却没理会纠结的和亲王而是坚定的说:“既然答应了他,我自会做到。不是因为我惜命,而是因为守护大清江山是他的期望!”
和亲王这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推演了上百种状况,可是没有一种是像这样的。
“这是我的令符,”那拉从袖子里拿出令牌交予和亲王:“这可以调动另一半的血滴子,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可以直接问齐齐达。”
对于那拉的直接,和亲王又惊愕了一次,手中的令牌顿时变得有些烫手。但既然人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再去计较些蝇头小利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娘娘放心,本王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您愧对皇阿玛。”
有了这层铺垫,接下来的谈话便进行的十分顺利。当那拉带着多西珲离开和亲王府的时候,两人对于今天的成果都相当满意。
临上车时,和亲王还是挡不住好奇,犹犹豫豫的上前问了一句:“您和皇阿玛是……”
那拉抱着多西珲上车,在和亲王不抱希望的时候,那拉突然从车窗探头出来:“此生无缘,来世也不会相见。”
直到那拉的车架远去,和亲王还在反复念叨这两句,随后一脸兴奋的进了府里,对正在因为多西珲离开而伤心的裕贵太妃和吴扎库氏感叹:“皇阿玛果然将人心算无遗策啊!”
而此时马车中的那拉则是忍不住抱着多西珲笑得浑身乱颤。她没想到临时的起意却能收到这样的效果。恐怕和亲王此时已经将她和雍正不得不说的故事脑补了好几遍了!
那拉刚回到宫里,容嬷嬷便上前告诉她——天鸽死了,富察氏被禁足了!
68、和好
天鸽死了,富察氏被禁足——那拉听到这些有些不可置信。
容嬷嬷让人将熟睡的多西珲带下去,这才将事情一一告之。
话说金氏早产,弘历等人都在慈宁宫等着。
御医和接生嬷嬷之前来回过话,说金氏虽然是早产但是平时保养的极好,所以这一胎应该会很顺利。不想,几个时辰后,眼看着羊水都要流干了,催生药也灌了几碗,可产道还是没有打开。急的太后不顾寒冬腊月的天气,带着富察氏等妃子赶忙跑到小佛堂念经祈福。
许是金氏命大,正当弘历绝望了选择保孩子的时候,金氏的贴身宫女忽然将其中一个接生嬷嬷从产房里扯了出来。
“请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那宫女将那接生嬷嬷往弘历面前一摔就跪地哭诉:“奴婢亲眼看见这老婆子往娘娘药碗里加药。”
弘历面色一变,随后愤怒的起身将那接生嬷嬷一脚踢到:“御医,御医,让御医进去看看。”
那御医此时也顾不了产房吉不吉利了赶忙背着医箱进去。没一会儿,御医出来,手里还捧着一碗未喝过的催产药。
“皇上,此药确实加了有杜仲、白术等安胎药。”
那接生嬷嬷刚才已经被押走审问去了,不然此时弘历绝对会再踢她两脚。
找到了原因,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孩子便下生了下来,是一个小阿哥。但是小阿哥不足月出生,又在母体里呆了比较长的时间,因此那些御医看过后都隐晦的表示皇四子天生不足,可能会影响到智力。
弘历和赶来的太后听了都有些承受不住,心里对那个接生嬷嬷以及她幕后的人恨的咬牙切齿。刚好此时,审讯的侍卫进来回报,那接生嬷嬷咬舌自尽了,但是有人看见那个嬷嬷曾经和雅贵人接触过。
富察氏一直视天鸽为眼中钉,此时得了机会更是下定决心要把她整死,因此怂恿着太后把天鸽喊来对质。
不想天鸽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她咬死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嬷嬷,自己是冤枉的。且天鸽因为在坐小月子的原因,衣着素净,显得身材单薄、弱不禁风,头上绑着的抹额更是将她的脸显得精致小巧,原本清秀的面容生生比平时美了几分。古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天鸽此时便是这样的典范,而这一类新恰是弘历喜欢的。
富察氏知道弘历是个以貌取人的,对柔弱无依的女子向来怜惜。虽然此时他未发话,可是几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从弘历的眼神举止中,富察氏已经看出了弘历的软化。只要一想到以后弘历会因为冤枉了天鸽而对她宠爱有加,说不定还会迁怒自己,富察氏便决定无论是不是天鸽的错,这事必须由她背着。也是天鸽倒霉,从这嬷嬷身上搜出了她亲手做的荷包,这下天鸽百口莫辩了。
天鸽环视四周,除了弘历是伤心和失望,其余人不是事不关己一脸的无所谓,便是如富察氏一般得意狠戾,便是太后看她的眼神也是厌恶嫌弃。
一时间,从对弘历动情到现在的情形一一闪过天鸽脑海,那初动情的羞涩、期待,知道弘历妃子有孕后的难过、侍寝时的心满意足以及之后怀孕、小产一连串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的发生……
“您信我吗?”天鸽仰起头看着弘历:“您信我吗?”
弘历握紧拳头有些挣扎。他愿意相信天鸽,在他的印象中天鸽一直是一个与世无争全心全意等待着他的小女子。可是证据确凿,金氏躺在里面生死不知,皇四子以后也可能毁了,再想到明天的早朝,弘历原本有些软了的心又坚硬起来。
似乎看出了弘历的选择,天鸽失望了,伤心了,满脑子都是要将陷害了自己的富察氏拖下水的念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恨不得我死,”天鸽狠狠的盯着富察氏,“因为你怕我把你下药害三阿哥的事情说出来。”
富察氏在天鸽说话的时候就想命人将她的嘴巴堵上,可惜还是晚了。
殿内的人都被天鸽的话惊住了,原本拉着天鸽的太监力气也放松了些。
“你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就来害我们的孩子,你还嫁祸我,富察氏,你不得好死。”
富察氏又惊又怒,她没有料到天鸽会将这事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要知道,这事就算最后查出来属实,她逃不了,同样谋害皇嗣的天鸽以及她的九族也逃不了。
“没用的东西,你们在做什么,堵住她的嘴。”
殿内的太监、嬷嬷被富察氏喝醒,一拥而上要将她制住。这种皇室阴私之事可不是她们能听的,在这皇宫之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天鸽将原本押着自己的几人推开,那后来的太监嬷嬷因为人多而撞在一起一时间殿内混乱不堪。
太后见此状况忍无可忍,将手边茶几上的果盘、茶杯全部扫落在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拉回了殿内众人的理智。富察氏一禀,不由回头,却见弘历正满目阴沉的看着自己。
“将皇后和雅贵人带下去。”弘历吩咐众人,那声音里包含的寒意让富察氏心惊。
“我不走,”天鸽推开上前的嬷嬷忽然起身:“我是冤枉的。”
许以前弘历不在意哄哄天鸽,可是此时此刻已然失去耐心的他早没了怜香惜玉的念头,看着天鸽的眼神也带上了杀意:“朕说了,将皇后、雅贵人带下去。”
天鸽看过弘历各种各样的眼神,宠溺、喜爱、愤怒、伤心等等,充满杀意的却是第一次,她有些难以接受,嘴里反复念叨着“你不信我,你不信我……”。
那些嬷嬷趁机上前准备将天鸽拉下去,此时变故发生了,只见天鸽推开众人然后用力往慈宁宫的柱子上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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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乌春嬷嬷传来的消息时,那拉已经准备入睡。
摩挲着写有“皇上在此”的字条,最红,那拉还是决定去一趟佛堂。
那拉进宫后也曾想将乌春嬷嬷接到承乾宫,但是乌春嬷嬷拒绝了,相比于那些繁闹奢华的生活,她更喜欢佛堂的宁静,而且那拉必须要有不为人知的暗线。
那拉踏入小佛堂时见佛堂内隐隐有败落之象不由感慨万分。雍正爱佛,因此这座小佛堂虽奢华可也整齐,没想到短短三年,这里就荒凉冷清了下来。
顺着乌春嬷嬷的指引,那拉轻易的找到了弘历。
“皇上?”
弘历此时盘膝坐在蒲团上静思,听到那拉的声音倒是吓了一跳。
免了那拉的礼,弘历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最后还是那拉先开口:“听说天鸽不在了,所以来这边念念经。”
弘历有些好奇:“你不是恨她吗?”
那拉苦笑几声:“恨与不恨谁说的清楚?她自小与我一道长大,我自把她当做姐妹,还想着趁着年纪不大把她放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说着那拉摇摇头又接着道:“我原本是恨她的,因为她我成了四九城的笑话,那些往来的福晋命妇哪个不是幸灾乐祸?可是听到她的死讯后,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弘历已经很久没有和那拉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此时听到那拉这一番话不由叹了口气,然后将她拉下坐在另一个蒲团上。
“是朕的错,也苦了你。”
那拉闻言垂头不语,弘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你总是那么倔。像上次高氏的事情只要你说一句话便好,为什么不说呢?”
那拉抬头冷笑两声:“你既不相信我,我说再多又有何用?”
弘历一怔,又想起了天鸽死时的事情。当时在慈宁宫撞柱的天鸽还有一口气,她用这仅剩的生命留下了一句:“既不信我,又何必爱我!”
弘历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人死的这样凄惨,那一刻,无力承受的他将一堆烂摊子丢给了太后独自逃离了。
此时此刻,相似的话语又从那拉口中说出,原本已经沉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凌乱。
“你们不愧是大小长大的,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语。”
那拉看了弘历一眼不再说话,起身跪好,闭眼合掌小声念着经文。
寂静的佛堂里,盘腿而坐的弘历就这样一直看着那拉,耳中回荡的佛经渐渐抹平了他心中的不安和彷徨……
69、前奏
永璋被下药的事情早已有了论断,无论是朝堂之上的考量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都不可能去翻案,因此富察氏最后以骄奢妒为由被禁足在长春宫,三公主交由太后抚养。
太后原本是不赞成的,眼看着离新年越来越近,如果皇后不出席宴席传出去就惹人发笑了。可是弘历对此却难得的坚持,就算太后搬出了皇室颜面的理由也没有让他改变主意。
富察氏、高氏都被禁足,苏氏似乎被吓着了也称病不出,金氏还在坐月子,因此宫里能理事的除了太后便是那拉。那拉前世也主持过新年的宴席,因此轻车熟路的将一切弄好,使得原本想要找碴的太后郁闷不已。
新年一过,一年一度的小选又开始了。
因为那拉在接管宫务的第一天曾进言将年龄超过二十五岁或者在宫里呆够了十年的宫女放出宫婚配,这也使得今年的小选格外重要。
好不容易,小选结束了,新选的宫女也已经培训好,而那些符合条件自愿离宫的宫女也全部登记完毕,只等着择日出宫。
在宫女离宫前夕,阿哥所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永璜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茶碗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还跪着两个人。良久,随着清脆的“吧嗒”声,永璜懒懒的开口了:“你们有什么事?”
瘦些的宫女先磕了一个头才开口:“富察格格生前曾交给奴婢们一盒首饰、一叠银票,言明等到大阿哥成亲建府之时才能交予您。”
永璜握着扶手手紧了一下,随后放松下来:“那些东西在哪里?”
“回大阿哥的话,格格生前将这些东西用您的名字和您的随身玉佩存在了宝丰隆钱庄,只将票根和钥匙留给了奴婢们。”说着,那宫女递过一个半旧不新的荷包。
那荷包似乎放置的有些久了,上面的图案有些微的褪色,不过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荷包之后,永璜还是认出了他的额娘刺绣时特有的习惯——在收线处微微上扬的针脚。
“额娘有留下什么话吗?”握着荷包,永璜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格格说您是她的儿子这点永远不会变,但是无论如何宫里有个靠山总是好的。”
闭上眼睛,永璜面上显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你们起来吧!”永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点沧桑已经敛去了。“等会我让小顺子给你们送点东西,就当是本阿哥给你们添妆吧!”
两个宫女磕头谢了赏赐,见永璜没有其他话这才离开。
这两个宫女离开不久,小顺子进来了。
永璜头也不抬的吩咐道:“那两个人去查一下。”
不是他多疑,只是在宫里三年的生活教导了他小心谨慎总不会错。
乾隆四年六月,海贵人检查出来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同时,和亲王传来消息,南边的血滴子收拢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投靠了和硕理亲王,也就是废太子之长子弘皙。至此,血滴子内部重新重组。
重组后的势力划分让那拉颇感意外,和亲王将大部分的势力都给了她。而齐齐达日常的信件里也提到了胡斐几个孩子顺利通过血滴子的考核,其中徐清林和乌果都被划分进了和亲王那边。
这年中元节刚过,在和亲王的运作下,弘皙有不轨之心的粘杆处的暗折便上了养心殿的桌子,其中点出血滴子原是废太子一手建立,随后由先帝接管,此后先帝去世血滴子重归于理亲王手中。这一步走得很是险要,和亲王原是不同意这样做的,因为稍有不慎,那拉和他就会被牵连出来。可是架不住那拉一直的坚持,最终,暗折上便多了这一条。
弘皙的不轨之心在弘历看来不过是天方夜谭,但是其中牵涉到血滴子的话事件就严重了,为此,弘历将粘杆处的三分之二的侍卫都派出去调查此事。
为了配合弘历的行动,那拉三管齐下,先让杜石泉和齐齐达一起去了江南,他们的作用就是让粘杆处的视线只专注在废太子以及八阿哥余党和反叛的那部分血滴子上,从而保全自己。其次,和亲王则是在京中外联齐齐达、内助那拉,以确保能随时根据朝上的动向调整计划。而那拉位居后宫,必要时可以用些特殊手段将弘历的视线从南边引开。
八月中旬,杜石泉和齐齐达同时传回消息,粘杆处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那拉意识到粘杆处已经不适合在南方大范围调查了,因此,利用乌拉那拉家在内务府的力量,偷偷往海贵人的补药里添加了当归。这天,连孕吐都没有的海贵人落红了!
弘历至今只有三子,大阿哥永璜年过十一但早早被下了早夭的结论,三阿哥永璋和四阿哥永a则因为后宫的争斗被坏了身子。海贵人是满人,怀孕以来诸事没有,这也给弘历带来了一丝希望。不想,还没高兴多久,海贵人被暗害落红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一而再再而三被害子嗣的弘历愤怒了,但愤怒过后却冷静了下来。他将剩余的粘杆处侍卫派出去彻查,同时也下了让南边的侍卫回来的命令。
没人会想到,这一次的彻查成了弘历在乾隆五年血洗内务府的前奏……
70、身份
自接管宫务后,那拉与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难得今天有空闲,她便带着永璋和多西珲在承乾宫的园子绕着圈子散步。正在永璋转的不耐烦吵着要去御花园的时候,有个小太监偷偷在周德敏耳边说了一句,随后周德敏便赶忙过来回话。
“主子,纯妃似乎有了。”
那拉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周德敏,见他神色凝重便挥手让其余人离远些:“消息准确吗?”
“刘御医传来的消息,他亲眼看见给纯妃请脉的御医在回来后偷偷往钟粹宫送去了几份安胎药。”
那拉微微一笑:“这刘御医眼明耳聪,倒是个妙人。”
“额娘,永璋要有妹妹了吗?”
那拉低头,见永璋和多西珲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于是捏了捏永璋绵软的小脸蛋:“为什么不是弟弟?永璋不喜欢弟弟吗?”
永璋还没有说话,多西珲笑嘻嘻的开口了:“弟弟都活不了,妹妹好。”
那拉听了这话脸上笑容又深了几分:“那明天永璋见到纯妃的时候一定要这话告诉她好不好?”
永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抬手摸摸那拉的肚子:“那额娘给永璋生小弟弟。”
那拉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又想到自己无病无灾的可是子嗣怎么就没有呢?前两年还能说是因为伤了身子,可是这半年来她承宠次数最多,可为何还是没有怀上?
摇摇头,甩开那些无关的想法,那拉让人在承乾宫后花园的水榭台上摆放水果糕点,然后让容嬷嬷等人带着永璋和多西珲先过去了。
等两个孩子离开后,那拉这才问周德敏:“上次让你收集的东西做好没?”
“回主子的话,已经准备齐全了。”
那拉赞赏的看了周德敏一眼:“后宫终究是花团锦簇才漂亮,一枝独秀未免冷清了些。高贵人年华正好,凋谢了就可惜了。”
周德敏赔笑道:“主子心善,必会有好报的。”
那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让周德敏自己下去安排。
金氏出了月子后三天两头称病,不是自己不爽利便是四阿哥不好了,这种老掉牙的手段那拉前世看的多了因此也不想管,且因着金氏早产的原因没有调查出来,所以为了补偿她弘历已经决定为她晋位了。不想没几天宫里宫外便传出四阿哥没有福气、克母的说法,这可把金氏气惨了。虽然后来金氏收敛了些,可那拉却倒霉了,为着这事被太后训了不说,连弘历也说了她几句。其实宫里谁受不受宠那拉不在乎,但是如果有人算计她,打她的脸那这梁子就结大了。
周德敏这次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小宫女娇红背后另有其主的线索偷偷漏出去,至于怎么漏才不会牵扯到承乾宫,那拉相信在宫里呆了那么些年的周德敏不会让她失望的。
那娇红面上是高氏的人,可是深入去查却能查出苏氏、金氏的影子,这也是后来那拉会让娇红参与进来做枣仁糕的原因。
九月,弘历忽然以“诸处夤缘,肆行无耻”的罪名将奉差在外的正黄旗满洲都统弘升锁拿回京并交由宗人府。
宗室这边见此情形暗暗思量皇帝是不是要对宗室下手了,一时间人心有些晃动。为了安抚好宗室,太后和那拉时不时宣几个福晋进宫聊天,时而还有些小赏赐。这些赏赐不过就是镯子、发钗之类的小东西,但某种程度上也安抚了宗室那边。
整个九月就在不停的召见命妇中结束了,而高氏不负所望也在九月底复宠。相对的,原本将晋位为妃的金氏依然呆在嫔位,怀孕了的苏氏也被太后以安胎为由禁足在钟粹宫。
看着蹲在自己脚边行礼的高贵人,那拉有些疑惑。按着弘历的性格如果发现自己错怪某人之后一定会大肆补偿对方的,可为什么高氏还没有复位依然是贵人的身份呢?
“起了吧,你身子素来娇弱,地上寒凉还是不要久跪。”
高氏柔顺的谢过那拉这才起身,这一起身那拉倒是吃了一惊。
高氏原本的相貌可以说是和那拉不相上下,然而此时细看,那拉却觉得高氏比以前还娇艳了三分,举止间也愈加婀娜。
“本宫原本还担心你在储秀宫会受委屈,看来是本宫多心了。”
高氏闻言微微低头露出些许愧意:“累的娘娘担心是奴婢的不是。”
“罢了,不过白说一句。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养着身子,早点诞下小阿哥才是正事。”
“谢娘娘吉言,奴婢也盼着那一天。”
那拉眉头一皱,觉得高氏这话说的有些冲,想是高氏也意识到了这点,因此赶忙圆回来:“奴婢这身子不中用,以后怕是难了。”
那拉听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捡着吉祥的话语安慰了她几句,随后赏赐了一对东西这才让高氏退下。
高氏一走,周德敏进来了。
“主子,奴才刚才从储秀宫偏殿的小宫女那里知道,大阿哥在二月二十二这天借着去长春宫给皇后磕头贺寿的名义曾去过储秀宫,随行的似乎只有一个侍卫。”
那拉这时来了些兴趣:“永璜竟然没有选择太后而是选了失宠的贵人,这倒是稀奇。”
“那小宫女只是负责洒扫,因此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只知道高贵人在大阿哥离开后哭了很久。”
“那个侍卫,”那拉抿抿嘴:“那个侍卫绝对有问题,你去查一下。”
周德敏小心翼翼的瞄了下那拉的脸色这才开口:“奴才来之前已经让人去查了。只是侍卫毕竟不属于内务府,因此可能希望不大。”
“去问那小宫女,看能不能画出侍卫的画像。”
看着周德敏离开,那拉忽然觉得有趣起来。永璜的银票、首饰都是她借着富察格格的名义给的,她没想年仅十一的大阿哥竟然越过太后和富察氏选了高氏,他凭什么认为高氏一定会重获圣宠?
未等那拉查清楚永璜和高氏的事情,朝上关于弘皙谋逆案件又有了新的进展。
十月初,“弘皙谋逆案”逐渐明朗,其中庄亲王革去亲王双俸及议政大臣等职,其余人等也或革职或圈禁。
表面上,此案似乎完结了,可是暗地里,南边的血滴子却受到了弘历严厉的清剿。
齐齐达依然留在南边观察形势,杜石泉因为与那拉牵扯太深已经回到了京城,同时也带回了关于苏嬷嬷真实的身份。
苏嬷嬷其实在康熙年间就已经进宫,因为时疫,曾被还未出宫的八阿哥救过。或许连八阿哥也不会想到随手救起来的小宫女之后会成为血滴子的成员,他当时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而已。后来,苏嬷嬷阴差阳错被内务府分去了雍正府邸。因为雍正手段厉害,八阿哥等人很难从他府里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因此苏嬷嬷便被委以重任,他们希望能在最后关头给予雍正一击。可惜,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未等苏嬷嬷完全得到雍正信任,八阿哥党就被雍正凌厉的手段弄的分崩离析。
苏嬷嬷在八阿哥死后凭借着清白的家世、沉默寡言的性子、卓越的能力最终成为了血滴子的一员。她不是没想过给雍正下绊子,可是雍正多疑,稍有不慎就会损兵折将。她一直蛰伏着,暗地里借着职务之便培养了一批人。直到那拉出现,她才看到希望。
雍正高估了血滴子的忠心,也忽略了那拉的野心。在他将血滴子一分为二后,苏嬷嬷终于找到了空隙,挑起了南边和那拉的间隙,随后又暗地里收拢了八阿哥余党。
那拉看着手中这一份暗折不由长叹。九龙夺嫡的是是非非都已经说不清了,真要算下来就是一笔烂帐而已!
71、和敬
弘历从不认为弘皙的谋逆能成功,因为兵权是掌握在他自己手上的。可是,弘皙的身份也让弘历多多少少有了顾忌。
废太子的嫡长子,康熙的嫡长孙,光是这连个头衔就能吸引一大批的追随者。且拜雍正朝时的党派之争所赐,坊间雍正帝得位不正的传言一直没有消停过。因此,虽然弘皙已经被革除了亲王爵位,可弘历想将之彻底打压的心思一直没有停过。不过和雍正不一样,弘历是比较爱惜羽毛的人,在没有能够不引起朝堂之上争论的证据前,他会耐心等待,按兵不动。
或许帝王真的是有福星辅助,在弘历迫于局势和自己的名誉而准备不再追求弘皙的事情时,高氏的族人上了折子。折子里称抓获了一名从事邪术活动的巫师安泰,在审讯过程中,安泰供认曾被弘皙召见过。安泰的供词另宗室大臣无话可说,此后,弘历下旨将弘皙圈禁在景三东果园,除宗籍,更名四十六。其他人维持原判,至此,弘皙谋逆案表面上正式结束。
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却不代表那拉不能知道前朝的消息。在看完周德敏送来的消息后,她嘲讽的一笑。
庄亲王的议政大臣等职位被解除,与他相关的官员也被打压,可以说前朝进一步控制在了弘历手中;宗室那边肃清了不安分的成员,又以宽大仁厚的心怀免除了弘皙的死罪,博得了好名声;最后连血滴子的威胁在粘杆处的清剿下不复存在不说,他们在江南的钱财势力也被弘历顺手接过。纵观弘皙谋逆案前后的发展,得利最大的便是弘历一人。
随意将手中的纸条丢入茶杯之中,凌霄等人立马上前为那拉更换新茶。
“不妨,”那拉摆手示意不用更换转头问乌雅嬷嬷:“高氏那边如何了?”
血滴子清洗完成之后,周德敏和齐齐达便重点关注前朝之事,后宫的动向则交给了乌雅嬷嬷。
“回主子的话,高贵人一直深居简出,倒是接连几次将万岁爷推去了钟粹宫。”
那拉右手撑着头若有所思:“永璜呢?”
“大阿哥最近进出慈宁宫颇为频繁。”
那拉嗤笑几声:“长孙幺子心头肉,也难怪太后念着。到不知三公主作何感想呢?”
“主子何必担心呢?纯妃肚子里的那个暂且不说,海贵人那里御医看过了,有七成是个阿哥。”
“嬷嬷,这后宫做主的还是皇上。你看着吧,咱们这位爷可是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的主。高氏越是拿乔他越爱往上贴,永璜的生母出头之日也不远了。倒是富察家那边的态度让人有些难琢磨。”
“主子,要不要把皇后放出来?”
那拉蹙眉苦思:“两虎相争吗?”
“主子,后殿还有一个珊儿呢,此时不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个侍卫查清楚没有?高氏的改变很可能因为他的原因。”
“这……”乌雅嬷嬷有些犯难:“侍卫处那边看得很紧,咱们进不去。”
“那就从永璜下手,看他接触过谁。”
天气越来越寒冷,后宫高位的嫔妃能自由活动的只有那拉、金氏、苏氏三人,许是太后厌烦了这三张脸,因此十月中旬后便以礼佛的名义将每日的请安改为五天一次。这一更改,倒是将高氏凸显出来了。原来,弘历每日都带着高氏去慈宁宫请安,偶尔永璜也会一起,宫里私底下流传弘历、高氏、永璜三人走在一起倒像是一家人一样。
三公主听见这流言时在西三所狠狠哭了一通。
三公主自幼有兄长和母亲相护,又因着是宫里唯一的公主,所以颇受弘历和太后的喜爱。不想乾隆三年永琏离世,富察氏也被禁足,宫里一切事物都交予那拉,这下她这个公主的身份尴尬起来了。太后和弘历因为富察氏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待见她,虽然还是锦衣玉食的供着,但是宫里最不缺乏捧高踩低的奴才,饶是三公主嫡女的身份也很是吃了些苦头。
或许苦难真的是使人成长的催化剂,在无所依靠的皇宫里,三公主渐渐学会了伪装、隐忍,学会了谋划。
十二月,蒙古那边来人朝贺新年,其中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色布腾巴尔珠尔被弘历看中,特点了做永璜的伴读。
色布腾巴尔珠尔这一支连出了几任皇后、太后,身世端的显贵,在科尔沁草原上的影响也不小。为笼络住他们,弘历曾私下和太后商量,是不是想个名头把多西珲的身份抬高些好送过去联姻?再又考虑到多西珲不是皇帝亲女,那以后博尔济吉特氏这一脉会不会和和亲王亲近些》
就在弘历烦恼的时候,三公主从慈宁宫收买的侍奉茶水的小宫女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在留在京城但不受上位者待见与抚蒙博取上位者的喜爱之间考虑了两天,最终,三公主在封印前夕去养心殿自请和亲蒙古。
对于三公主这个女儿弘历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知道三公主是无辜的,但是另一方面见到这个女儿他不由自主便会想到富察氏是如何欺骗他的事情。
说实话,正值壮年的弘历根本没有担心过子嗣的事情,所以他可以原谅富察氏等人为了争宠而给其他女人下药的事情,因为在他眼中,权势和面子高于一切,而富察氏和天鸽恰恰打了他的脸。某种程度上来说,天鸽是幸运的,因为她死了,所以她在弘历心中留了位置。富察氏则是不幸的,所以她承受了弘历的怒火。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坚毅请求和亲的三公主,弘历还是有些欣赏的,能想出用和亲的方法他这个女儿也不算愚笨,虽然这手段在他眼中稚嫩了些。
“你可知道和亲的公主少有存活的?”
三公主闭上眼睛随后又马上睁开:“女儿既然享受了公主的待遇就理应担负起责任。”
“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
乾隆四年封印前夕,养心殿传出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份圣旨——三公主被册封为固伦和敬公主。在这一天,关闭了一年的长春宫再一次开启,皇后富察氏带着温婉和煦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了乾隆五年的新年宴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