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兵台儿庄》 第1页 [战争纪实] 《鏖兵台儿庄》作者:韩信夫【完结】 前言 在建国60周年将要到来之际,《鏖兵台儿庄》一书承重庆出版社出版。作为本书的主编,我想趁此机会就本书的缘起和主要内容,向读者略加说明。20世纪70年代后期,我编写《民国大事记》(1938年)时,接触过台儿庄战役的资料,初步进行过专题研究。嗣后,天津师范大学中国革命史教研室主任殷廉和我商议合作研究抗日战争史问题,此时我因承担了台儿庄战役资料的课题项目,遂约定先共同编辑一本台儿庄战役的资料书。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南京中国第二歷史档案馆的支持,同意提供有关台儿庄战役的档案,并派马振犊参加工作。1983年6月13日,我在《人民日报》发表《台儿庄会战》一文,同年12月殷廉等人在该校学报发表《台儿庄战役概况》。台儿庄资料编就后,我们在出版问题上颇费周折,直到1989年10月才由中华书局出版,书名为《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台儿庄战役资料选编》,全书25万字。编者有:韩信夫(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殷廉、柳春旸、励维志、萧前(均系天津师范大学中国革命史教研室)、马振犊(中国第二歷史档案馆)6人。至此,我们研究台儿庄战役的第一步工作始告完成。 台儿庄战役是我国抗战史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从80年代以来,各种论文、专着及资料书纷纷问世。1992年4月,我邀请《台儿庄战役资料选编》一书的原班人马撰写台儿庄战役专着。1993年4月8—11日在山东省枣庄市台儿庄区举行了“纪念台儿庄大战5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我国山东许多着名学者,外地的张宪文、黄美真、王学庄,台湾张玉法、蒋永敬,美国唐德刚等120余人出席了会议,提交论文100余篇。会议广泛讨论了台儿庄战役的背景与范围,参战部队与将领,中日两军的战略方针,大战胜利的原因及其歷史地位,李宗仁将军的军事思想和中国共产党在大战中的作用等重要问题。论文所涉及的范围及讨论所提出的可题,超过了以往研究的广度和深度,拓宽了研究领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会议的召开及其取得的成绩,标志着台儿庄战役的研究达到了新的阶段。我和马振犊、夏军参加了会议,感到深受鼓舞和鞭策。从山东开会回来后,我们加快了写书的步伐,对原计划做了进一步修改和落实,努力使这本专着富有特色。 歷史研究必须详细占有资料。我们的着眼点,首先是力求做到史实准确,内容翔实,材料丰富。我们充分利用档案资料,努力发掘新资料。经过10余年的资料积累,在此基础上撰写专着,这就为我们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台儿庄战役是徐州会战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次单独的战役。就后者而言,它除了自身的阵地战、运动战和游击战外,在其外围还有若干次序战。日军欲打通津浦线,开初以南中主攻,北路助攻。当南路日军在淮河受阻后,又改以北路主攻。但北路日军不待南路配合乃孤军南下,这就为我军在台儿庄围歼日军创造了契机。从这一视角观察,津浦南段的阻击战可视为台儿庄战役的最初序幕战。基于这种考虑,本书将津浦南段的阻击战列入了台儿庄的序战之一。津浦南段阻击战,一般称之为淮河阻击战,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全面,因为津浦南段阻击战,实际上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池河阻击战;第二个阶段是淮河阻击战。据此,本书将津浦南段的阻击战称之为池淮阻击战。 作为台儿庄序战之三的临沂之战,严格来说应当截至张自忠第五十九军与庞炳勛第四十军3月18日临沂大捷为止。“再战临沂”、“三战临沂”均已超出序战范围,本应将二、三两次临沂之战与临沂大捷分开,但本书将临沂三次战役放在一起,全部在序战中写,完全是为了叙述之便。 台儿庄战役的正面战场,包括台儿庄城寨的阵地战和台儿庄侧背的运动战。前者是守城战,后者是攻击战。孙连仲第二集团军善守,担任阵地战;汤恩伯第二十军团善攻,担任运动战。孙集团军和汤军团是台儿庄战役的两支主力军。它们之间既有分工,又互相配合。孙集团军坚守城寨,诱敌深入,避免决战;汤军团让开正面,在抱犊崮与台儿庄迂迴线上运动,拊敌之背,协同孙集团军歼灭犯台儿庄之敌。孙集团军以三十一师守城,为内线作战;又以三十师及四十四旅控置于台儿庄西侧,第二十七师控制于台儿庄东侧,为左右两翼,均为外线作战。孙集团军採取守点打援、积极防御的阵地战。全体将士奋勇作战,以死报国,发扬了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在台儿庄保卫战中功勋卓着。本书对孙集团军的作战情形,做了详尽的叙述,对其作用进行了充分的肯定。 对于汤军团,本书详尽地叙述其作战的全过程,并将其作用归纳为四个方面,指出汤军团功不可没。目前史学界对汤军团的看法有欠公允。主要是4月1日至4日汤军团在向城、兰陵一带截击坂本支队延误了南下的时间,加重了孙集团军作战的压力,使台儿庄处于几不能保的困境之中。战区当局指责汤军团,事出有因。但汤军团处在腹背受敌的危险时刻,当机立断变更态势,先扫清来自临沂的威肋,再行南下,这是当时摆在汤军团面前唯一可行的抉择,它使坂本与濑谷两支队会合成为泡影,对台儿庄战役的胜利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在解除了坂本支队的威胁后,汤军团马不停蹄,迅速南下,在大顾珊与底阁、杨楼与敌鏖战,底阁、杨楼一役大败坂本支队,使形势急转直下,造成了汤军团与孙集团军在台儿庄东北合围日军的态势,迫使濑谷支队全线崩溃,不得不下令撤退。我军抓住机遇,适时转入总反击,取得了台儿庄战役的胜利。 第2页 汤军团与孙集团军两支主力在台儿庄战役中并驾齐驱,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完全可以说,没有孙集团军在台儿庄坚持阵地战,便没有台儿庄的胜利;同样,没有汤军团在台儿庄侧背的运动战,也不可能有台儿庄的胜利。它们在台儿庄战役中一守一攻,相辅相成。我们切不可扬孙(集团军)贬汤(军团),而要一视同仁。而且,汤军团的运动战,是我国抗战初期实施新战略战术的成功范例,不仅是取得台儿庄战役胜利的重要保证,同时为坚持持久抗战,争取最后胜利创造了成功的经验。 关于台儿庄战役的评价,也有一个观察的视角问题。如果从抗战初期的歷史背景及抗日战争的全过程考察,我们会感觉到这一战役牵动了全局,关系到抗战的前途,因此,台儿庄大捷震动了世界,便不是偶然的。世界各国都从这次大捷重新认识交战双方,分析和预测中日战争的结局,从而改变了国际视听,对我国争取国际援助、实现抗战攻略,十分有利。如果把这一战役局限于台儿庄弹丸之地,孤立地当作一次普通战役来看,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我们从前一种立场出发,对台儿庄战役的歷史地位辟了专门一章,分为八个方面加以分析和论述。我们的结论是:“台儿庄战役的歷史地位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台儿庄大捷粉碎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提高了前线我军将士战胜敌人的勇气和信心,在津浦线上将日军拖住了数月,为部署武汉会战及实现向西南大给方的战略转移赢得时间,对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具有重要意义。第二,抗日战争的胜利,结束了我国近百年来遭受列强侵略的悲惨的歷史,成为中华民族復兴的伟大转折点,台儿庄大捷,也使民族復兴露出了一线曙光。” 台儿庄战役同李宗仁将军的名字是分不开的。李宗仁是我国卓越的军事家。抗战初期,他临危受命,出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坐镇徐州,指挥津浦线防御战。他所率领的五战区各部队,除桂系第十一、二十一两个集团军外,都是从各个战区抽调的,有中央军和“杂牌军”,派系复杂,问题甚多。李宗仁知人善任,晓以大义,动之以情,团结部属,共同抗日。他的作战部署周密,坚定沉着,指挥若定。孙集团军善守,他委以台儿庄阵地战,汤军团善攻,令其在台儿庄侧背进行运动战。津浦线南段以五十一军、五十九军在淮河北岸实行阵地战,而以桂系三十一军及第七军让开津浦正面,全师西撤,实行游击战,并发动两淮民众武装,军民合作,共同歼敌,将日军阻遏于淮河南岸,使之不能沿津浦线北上增援台儿庄。李宗仁实行运动战与阵地战、游击战相结合的新战略战术,在台儿庄战役中大见成效。李宗仁的正确指挥是台儿庄战役胜利的重要原因之一。所有这些,书中尽可能地如实加以反映。 另外,在本书的编写中,还注意了以下三点:第一,学术性和可读性相结合。第二,重要将领及部队(如李宗仁、李品仙及桂军,孙震、王铭章及川军,以及于学忠、张自忠、孙连仲、汤恩伯、关麟征、王仲廉等)在出场时介绍,而不另附小传。第三,重要村镇及军事要地(如淮河、滕县、临沂、台儿庄、抱犊崮、向城、兰陵等)的地理位置及歷史沿革,分别作简要介绍。 本书的编写得到了王学庄的鼓励和帮助;王述曾为本书作了部分书稿的文字修改;刘敬坤对书稿提出了很好的修改意见,符致兴提供了外文资料;张学继在搜集歷史图片中提供了许多帮助。在此一併表示诚挚的谢意。 韩信夫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 徐海地区在抗战初期的重要战略地位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华日急。国民政府一面执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集中力量围剿红军,对付地方实力派;一面以政治、外交、军事等各种手段应付日本的侵略,试图以此阻止或迟滞其侵华的步伐。但是,日本帝国主义亡华野心并不因此而有所收敛,相反,却益发加快侵略扩张,兵锋直指我国华北。在民族危机日益加深的严重关头,国民政府在坚持围剿红军的同时,不得不开始进行抵御日本侵略的军事准备。 1935年春,中央红军长征北上,蒋介石藉口追剿红军,派兵进入四川,并以西南大后方作为抗战基地,同时在东南沿海地区加紧进行国防工业建设。 当时中国主要受到日本来自华北和华东两个方面的威胁。在华北,日军兵临平津城下,策动“华北特殊化”,不断进行军事挑衅,华北局势岌岌可危。在华东,日本驻军上海,其海军集结于长江口和东南沿海,直接威胁国民政府的京畿地区。在加强华北防务的同时,国民政府吸取了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的教训,防备日军直接从上海登陆,攻击中国首都南京,在东南沿海京沪杭三角地带加强防御准备。因此,华北与华东便成为我国对日国防之重点地区。位于这两大区域之间的徐海地区,因其地理位置之重要,亦被列为国防要地之一。 从1935年起,至卢沟桥事变爆发前,国民政府歷年的国防作战计划都对徐海地区的防务作了专门设计。其目的是为了防备日军由青岛或山东半岛沿海岸登陆,尔后西进攻击济南,再沿津浦线南下徐州,以截断我军的沿海防御体系,支援南北两线日军的侵华作战。1933年国民政府参谋本部奉命制定当年度国防作战计划,关于对日国防也做了军事上的“应急之处置”。其具体内容共有八项措施,其中:“第三,速成徐海地区之防御工事;第四,对山东潍河两岸防御阵地平时应准备周密之计划,并密储充裕之器材。”1《民国二十六年度国防作战计划》中写道:“敌国之军备及一切物质上均较我优势,并掌握绝对的制海权,且在我华北造成强大之根据地,故其对我之作战方针将采积极之攻势而期速战速决”,“其主战场以华北为中心,并以有力之一部沿平绥路西进及由山东半岛、海州等处登陆,截断我南北连络线,策应其主力军之作战,以囊括我华北全部,同时以一部由扬子江口及杭州湾上陆……威胁我首都,并以台湾部队向闽粤沿海岸登陆,期助援其主力军作战进展容易。”2因此,如果抗日战事一开,我军除了在华北地区部署抵抗日军外,“并在山东半岛经海州及长江下游亘杭州湾迤南沿海岸,应根本扑灭敌军登陆之企图。”3“山东方面固守潍河,徐海地区固守运河,以为最后抵抗线”。4 第3页 为了准备实施这一防御计划,国民政府将徐海地区划为全国七大作战区之一,并在徐州设立了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行营,协调处理此一地区抗战准备及未来作战指挥事宜。与此同时,依照“以首都为中心逐次向国境线推进”,“先完成各阵地之骨干,以后逐渐加强”的原则,在各国防重点地区大修战备工程,到1937年2月止,徐海分区国防工事建设已近全部完成。其中“海州附近阵地”预定的87处国防工事以及“徐州附近阵地”173处国防工事已告全部完成,“徐海分区运河阵地因款项无着尚未标定”。5 由此可见,在国民政府的抗日国防战略中,徐海地区始终为其重点防备地区,这是因为它具有成为连接未来抗日南北两大战场枢纽的重要战略地位。 战争之开始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军阀终于按捺不住侵略野心,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7月17日,蒋介石发表了着名的“庐山谈话”,指出中国已临“最后关头”,宣布如果战端一开,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7月26日,日本利用与我华北驻军“洽商和平”之机完成了增兵计划,随即发起大规模攻势,到29日,占领平津地区,华北要地相继沦陷。 8月初,日本政府抛出《日支国交全盘调整纲要》和《日本和平条件》,以苛刻的条件威逼中国停战投降。对此,蒋介石发表声明,指出平津之战只是战争之开始而绝非战争之结局,全国人民要“一致决心,共赴国难”,并号召全军将士“和平已经绝望,只有抗战到底”。8月7日,国防最高会议决定:全面抗战,採取持久消耗战略。12日,国防最高会议及党政联席会议商决抗战大计,并推举蒋介石为陆海空军大元帅,以军事委员会为抗战最高统帅部。 8月13日,中国军队对上海日本驻军发起淞沪会战。时逢日本海军正欲在华东开闢新战场,双方一触即发,战争不断升级,歷时3个月,战况空前激烈。中国参战部队达70余万人,而日军亦不断从其本土、台湾、朝鲜等地调兵增援,并从华北战场抽调其主力部队投入上海作战。最后,日军从杭州湾、金山卫偷袭我军侧背成功,终于得以占领上海。我守军在日军追击下,逐步后撤,接连放弃两条既设国防作战线,退守南京。 12月7日,南京保卫战开始。我军以新败而未及整理之部队无力抵御勐进之日军,13日南京终于陷落,日军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至此,中日双方在华东战场的较量以日军付出惨重代价后取得胜利而结束。 与此同时,在北方战场,日军板垣师团于8月6日进攻南口,我汤恩伯十三军等部队奋起反击,激战至26日,汤军向安阳转移,南口之役结束。9月中旬,日军第一军沿平汉线两侧南进于10月底占领河北全境。11月,日军攻占河南安阳。日军第二军第十师团沿津浦线北段向南发动进攻,于10月3日占领山东省西北重镇德州,尔后停兵休整,等待新的作战命令。 9月上旬,日军分兵两路攻入山西,遭到我第二战区部队的激烈抵抗。在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指挥下,晋军与其他抗日部队互相配合,在山西形成了团结一致抗战的局面。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平型关一役中歼敌1000余人,使日军遭到了侵华战争以来第一次失败,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日斗志。10月间,我正面守军在八路军的有力配合下,在忻口一线坚守阵地20余日,成功地阻止了日军的攻势。日军最后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从正太路进攻娘子关,威胁我忻口守军侧背,我军被迫后撤。11月8日,太原失守,太原会战结束。 12月16日,蒋介石发表《告全国国民书》,对前一阶段战事作了战略总结,指出:“中国持久抗战,其最后决胜之中心,不但不在南京,抑且不在各大都市,而实寄于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固之民心。……人人敌忾,步步设防,则四千万方里国土以内到处皆可造成有形无形之坚强壁垒,以制敌之死命。”1 淞沪会战以来全国军民浴血奋战所表现的举国上下同仇敌忾、威武不屈的战斗精神,赢得了全世界人民的尊敬。各国记者、传教士和许多观察家、访问者出于对中国抗战的同情和对中国事务的关注,对中国进行了广泛宣传和大力赞扬。 战时局势的发展变化 抗战爆发后,在全国抗日高潮的推动之下,国民政府顺应歷史潮流,在实行第二次国共合作、联合各党各派共同抗日、开放民众运动等方面,作出了一些努力,取得了一定效果。这些举措对于维繫全国民心、鼓舞全国军民抗战热情、促成国内团结抗日局面起到了积极作用。首先,随着抗日战争的开始,国共两大政党之间的第二次合作得以迅速实现。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中共中央于7月8日通电全国,唿吁实行“全民族抗战”,同时毛泽东、朱德、彭德怀等致电蒋介石,要求“实行全国总动员,保卫平津、保卫华北,收復失地”。9日,彭德怀、贺龙、刘伯承、林彪等红军将领联名致电蒋介石,要求立即将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作为“抗日先锋”,“与日寇决一死战”。115日,中共中央向国民党递交了《中国共产党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声明取消红军番号,改编红军为国民革命军。17日,中共中央又派出代表周恩来、秦邦宪、林伯渠等赴庐山与蒋介石谈判国共第二次合作的具体事宜。8月4日,红军将领朱德等赴南京参加国防最高会议,商讨抗日军事安排,并同国民党谈判红军改编等问题,达成了红军三个师改编为八路军的协议。根据协议,8月2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公布红军主力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委任朱德、彭德怀为八路军正副总指挥。25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红军改编令,任命叶剑英、左权为八路军正副参谋长,八路军下辖三个师:第一一五师,师长林彪;第一二○师,师长贺龙;第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与此同时,原在鄂、豫、皖、湘、赣、闽、浙、粤南方8省边界地区活动的红军和游击队,亦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叶挺为新四军军长。1938年1月6日,新四军军部在南昌成立,共辖四个支队,兵力共1万余人。为便利指挥和联络工作,南京、上海、武汉、长沙、南昌、广州、桂林、重庆、洛阳、西安、太原、兰州、迪化(今乌鲁木齐)等城市均设立了八路军和新四军办事处、通讯处。9月6日,根据国共双方达成的协议,中共决定改陕甘宁苏维埃政府为陕甘宁边区政府,下辖23个县。9月22日,国民党中央正式发表了《中国共产党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次日蒋介石发表谈话,承认中共的合法地位。2至此,以第二次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 第4页 在国共合作的影响下,国民政府採取了一些积极措施,以开放政权、延揽各方面人才。9月9日,国民政府成立了“国防参议会”,邀请中共代表周恩来等以及青年党、国社党代表参加,广泛听取国内各界关于抗日国防问题的建议,蒋介石亲自担任国防参议会主席。1938年1月10日,国防最高会议常务委员会决定设立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以陈诚为部长,周恩来为副部长。4月1日,政治部第三厅成立,应周恩来之请,郭沫若担任该厅厅长。第三厅在周恩来、郭沫若的领导下,团结了一大批进步文化工作者,对于推动全国范围抗日救亡运动广泛深入的开展,起了重要的作用。 1938年3月29日至4月1日,国民党在武昌召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大会分别听取了政府、党务及军事各项报告,决议修改党章,选举蒋介石为总裁,通过了《抗战建国纲领》、组织国民参政会案及大会宣言。《抗战建国纲领》共32条,提出了“抗战建国”的总口号,并“确定三民主义暨总理遗教为一般抗战行动及建国之最高准绳”。《抗战建国纲领》从政治、军事、外交、经济、教育、文化及民众运动各方面规定了国民党的政策方针,具有抗战时期根本大法的性质。《纲领》规定:在军事方面,“加紧军队之政治训练”,“训练全国壮丁,充实民众武力”,“指导及援助各地武装人民”;在政治方面,“组织国民参政机关”,“改善各级政治机构”,“严惩贪官污吏”;在民众运动方面,“发动全国民众,组织农、工、商、学各职业团体,改善而充实之,使有钱者出钱,有力者出力,为争取民族生存之抗战而动员。”规定“在抗战期间,于不违反三民主义最高原则及法令范围内,对于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当与以合法之充分保障”。在经济方面,提出“经济建设应以军事为中心,同时注意改善人民生活”,并提出全力发展农村经济,开发矿业,推行战时税制,统制银行业务,巩固法币,整理交通系统,严禁奸商垄断居奇等项措施。大会宣言指出:“此次抗战,为国家民族存亡所系,人人皆当献其生命,以争取国家民族之生命。”宣言号召全国同胞“以一致之团结,为共同之负荷,使此捍御外侮復兴民族之使命,得以完全达到。”1为集思广益,团结全国力量,国民政府于1938年7月在汉口召开了第一届国民参政会。国民参政会是谘询性质的机关。参政员共200余名,除国民党外,还有共产党、青年党、国家社会党及社会民主党的代表,人才荟萃,便于公开发表政见,反映民意,是各党各派团结合作的象徵。 上述措施,反映国民政府在外敌入侵的严峻形势下,採取了顺应民心、努力抗战的积极态度。当时,国内呈现出空前团结的政治局面,为我军夺取台儿庄大战的胜利创造了不可缺少的条件。 抗战爆发后,中国面临着复杂的国际形势,各国对于中日战争的态度各不相同。 苏联坚决谴责日本的侵略,声援中国抗战。日本政府一贯反共反苏,并与德意法西斯政权签订防共协定,使苏联倍感威胁。抗战开始后,苏联即与中国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以各种方式援助中国,并派空军飞行大队参加中国抗战,在武汉等地的空战中重创日本空军,许多苏联飞行员为保卫中国人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苏联是抗战初期唯一直接给予中国以有力援助的国家。 英国在中国华北及上海等地有大量的利益。日本侵华使英国在华利益受到严重损害。但此时英国政府已被德国法西斯的对外侵略扩张搞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一心企图以妥协来换取和平,对于远东战争,它不愿也不能在制止日本侵略方面作更多的事情。 美国虽然一贯宣称自己最富于公正、民主精神,但面对日本对中国赤裸裸的侵略和对美在华利益的侵犯,它却没有立即站出来加以谴责。中日战争爆发后,美国国务卿先后两次发表声明,都只是空洞的“唿吁和平”,而对日本的侵略行径不置一词。10月5日,罗斯福总统发表演讲,也只是提出要像隔绝瘟疫一样将中日两个交战国一起实行“隔离”。美国十分害怕触怒日本,力求避免捲入中日战争的旋涡,它还甚至公然继续与日本进行战略物资的贸易,供给日方发动侵略战争所需的石油、钢铁等战略物资,从中牟取暴利。 在中日战争中法西斯德国的处境最为尴尬。当时纳粹德国政府一方面与日本结成法西斯同盟,成为破坏世界和平的元兇,另一方面却又与中国政府保持着多年的友好关系。德国在表面上视中日两国均为它的好朋友。它认为:日本侵华应该立即停止或适可而止,而转移矛头对付苏联,以配合德国的全球战略,因而希望中国反共,出让一些利益与日本以换取对日和平。基于这种考虑,德国政府在中日战争中扮演了“调停者”的角色。 正当八一三淞沪抗战激烈进行之时,10月30日,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奉德国政府之命,在南京会见了国民政府外交部次长陈介,正式转达了德国政府愿意为中日直接谈判停战进行居中调停的意向,并要陈介转报蒋介石不要对国际干涉抱有什么希望,也不要指望九国公约会议的一纸决议就能使日本退兵。德国希望中国立即改变联合苏联抵抗日本的政策,与日方直接谈判来结束中日战争。 第5页 10月31日,陶德曼邀请汪精卫、何应钦等人“共进晚餐”,达成了对日和谈的基本原则。11月2日,日本外相广田会见德国驻日大使狄克逊,提出了日方对华停战的七项“议和条件”,请他转告中方。其中包括建立华北与上海两个非军事区、内蒙古自治、建立华北新行政机构、停止抗日、共同防共以及降低日货关税等项。广田并且强调,如果中方不接受这七项条件而继续抗日,日本势必将把中国彻底打败,然后再提出比现在更为苛刻的条件,企图以此迫使中国屈服。次日,陶德曼把广田的条件及谈话内容转告给了中方。1 11月5日,蒋介石会见了陶德曼。陶氏在会谈中劝蒋应及早认真考虑日本的条件,不要等打到精疲力竭之时再与日本谈判。蒋介石委婉地表示:如果日本不同意恢復战前状态,他就不会接受日方的任何要求,否则他的政府将被舆论的浪潮冲倒,“共产党就会在中国占优势”。蒋介石郑重声明:如若“日本继续作战,中国也不会放下武器”。他还要陶德曼对调停一事要“严守秘密”,并自始至终充当中日调解人。陶德曼表示答应。2 然而就在这一天,日军在杭州湾登陆成功,淞沪战局开始向不利于中方的方向变化。 德国在华外交人员及军事顾问团人员在国民政府内上下活动,散布“和谈”空气,而以汪精卫为首的中国政府内“主和派”分子更藉机推波助澜,要求国民政府对日和谈停战。12月6日,正当南京保卫战激烈进行之时,由汪精卫主持在汉口召开的国防最高会议第58次常务委员会议竟通过了接受日方停战条件的决议,在国民党最高决策层内达成了对日媾和的共识,并派孔祥熙向蒋介石汇报这一决定,请他作最后裁定。12月28日,蒋介石召集汪精卫、孔祥熙、张群等讨论日方新的和谈条件,鑑于日方的条件不断升级,最后决定对日方之诱降不予理会。 日本方面并没有因为同中国政府商谈“和平”而停止进攻,并且随着淞沪战事的结束和南京被攻占,日军的气焰更加嚣张。11月九国公约会议的结果,并未对日方造成什么威胁,只是对中日双方各打50大板,这更助长了日本军国主义的侵华野心。12月21日,日本内阁会议通过了《为日华和平谈判事项给德国驻日大使的復文》,提出了更加强硬的对华和谈条件,不仅要求中国政府对日“表示乞和态度”,而且要承认伪满、对日赔款及在占领区设置特殊机构等等,并限定中方于10日内作出答覆。1这简直等同于逼使中国签订城下之盟的逼降书。23日,日方又向德方送交了一份书面声明,以威胁的口吻警告中方,如不接受日本的条件,日方“就将被迫以完全不同于前此所持的观点来对待目前的局势。”2无疑这已是对中方发出的“最后通牒”。 蒋介石接到陶德曼转来的日方新条件时,表示“极其惊讶”,很难接受。1938年1月11日,日本内阁会议通过《处理支那事变的根本方针》,决定对华继续用兵;对于国民政府,不再与之谈判,而要“设法使其崩溃或使它归于新的中央政权”。16日,日本近卫政府发表第一次对华政策声明,表示“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宣称:“帝国政府于南京陷落后,对于中国国民政府予以反省其态度之最后机会,时至今日,国民政府依然不解日本真意,策动抗战,……因此帝国政府今后不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而期望真能与帝国合作之中国新政权的建立与发展,并将与之调整两国邦交,协助建设復兴的新中国。”318日,日本首相近卫文麿发表补充声明:“所谓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较之否认该政府更为强硬,……所以更不需要发布宣战布告。”4 中国政府断然拒绝近卫内阁的对华声明。1月18日,国民政府发表《维护领土主权与行政完整之声明》,指出日本“所谓尊重中国之领土与主权者,不过以武力在中国领土以内成立种种非法组织,以分裂中国之领土。且即利用此种非法组织,以掠夺中国之主权而已”。“中国抗战之目的为求国家之生存,为维持国际条约之尊严。中国和平之愿望虽始终未变,中国政府于任何情形之下,必竭全力以维持中国领土与行政之完整。任何恢復和平办法,如不以此原则为基础,绝非中国能承受。同时在日军占领区域内,如有任何非法组织僭窃政权者,不论对内对外,当然绝对无效。”1 至此,德国“调停”中日战争的活动暂告结束。 日军图谋打通津浦线 从日本侵华的军事形势看,南京、太原作战之后,虽然其华北方面军攻占了河北、山西大片地区,华中方面军也已攻占上海、江苏、浙江等地区,但在南北两路日军之间的广大徐海地区,还有相当数量的具有战斗力的中国军队,将日军战场分割为二,不能连接,对南北日军均构成重大威胁。因此,无论日军欲巩固其对已占领地区的统治,还是欲由北线西进或由南线西进,打通津浦线,消除侧后方的威胁,使南北占领区连成一片,都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因而,在攻占南京、太原后不久,南北日军即迫不及待地各自开始了津浦线沿线的军事行动。在津浦线南段,日本华中方面军于攻取南京后,即渡江北进,占领浦口、滁县一带。1938年1月,华中日军第十三师团为策应华北日军南下,沿津浦线向北发动攻势,相继占领明光、临淮关、凤阳、蚌埠等地,但在淮河一线遭到我第五战区部队的顽强阻击,双方形成隔淮对峙的局面。在津浦线北段,1937年12月下旬,日本华北方面军第二军奉命发动山东作战,其第十师团渡过黄河、占领济南后,继续沿津浦线南下,于1938年1月接连攻占兖州、曲阜、邹县、济宁,进入山东南部。至此,已经形成了日军南北唿应、夹击徐州的形势。 第6页 然而,日军大本营却迟迟没有下达旨在打通津浦线、攻占徐州的作战命令。相反,却在此时提出了所谓的“战局不扩大方针”。日军大本营的用意何在呢? 当时影响日本对华军事决策的主要有下列因素。首先,淞沪会战及太原会战后,日军虽然取得了若干战役的胜利,但是并没有达到迫使国民政府屈服、一举解决中国事变的战略目的。国民政府转移至武汉地区,继续坚持抗战。中日战争长期化已成定局。与此同时,日本在战略态势上却陷入了被动局面,其主力约20个师团的兵力在南北两大战场数千公里的战线上零散分布,既要保守作战,又要继续进攻,处处兵力薄弱,力不从心,亟需补充休整。另外,南京大屠杀后日军部队中出现的军纪废弛现象也需要整肃。因此,在攻占南京、太原后,日军的大规模攻势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间歇阶段。 其次,经过五个多月的战争,日军大本营终于认识到“速决速战”的战略已告失败,迅速解决中国事变的希望已成泡影,不得不准备长期持久的侵华战争,并为之进行更大规模的扩充备军和战争动员。1938年2月,日军参谋本部提出,要“急速进行划时期的充实军备”,到1940年要增加常设师团25个,临时师团10个,特设师团14个,总共增加49个新师团。13月24日,日本议会通过制定《国家总动员法》,并通过总额超过80亿日元的巨额财政预算。其中临时军费达48亿日元。2日军大本营还调整了华中日军的战斗序列。2月14日,下令解散华中方面军、上海派遣军和第十军,建立新的华中派遣军战斗序列,任命畑俊六为派遣军司令,下属第三、第六、第九、第十三、第十八和第一百零一共六个基干师团。3显而易见,日本採取上述措施都是为进一步扩大侵华战争作准备。 再次,在攻占南京、太原后,日军大本营内部的“不扩大”主张又有所抬头。关于对华作战问题,日本陆军省与参谋本部之间,长期存在着所谓“激进论”与“稳重论”的分歧。“稳重论”以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石原与第二课(作战课)课长河边等人为代表。他们认为苏联是日军的主要假想敌,准备对苏战争是日军的主要任务,不能因侵华战争而影响这一战略目标。因此,他们希望限制侵华战争的规模,不使之扩大,迅速解决中国事变,以集中力量对付苏联。这两派在主张日本扩张侵略上并无二致,只是在达到目的的手段和方法上有所不同。上海作战时,日军统帅部曾寄希望于:在对国民政府以“集中兵力重点给予大的打击”后,“使中国丧失战斗意志”,“以迅速结束战局而不至限于持久战争”,企图“速战速决”1然而随着战事的发展,日军陷于长期侵华战争的趋势愈益明显,日军统帅部内关于对华作战方针的分歧亦随之扩大了。参谋本部认为日军主力陷于中国战场,造成东北日军兵力空虚,仅“以五个师团为基干的关东军,与约四倍的优势的苏俄军相对峙”,因此“特别热望早日解决对华战争,将中国派遣部队转用于北方”。2“战局不扩大方针”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再次抬头,并暂时占了上风。 1938年初,参谋本部制定了日军攻占南京后的作战方针,规定“在当年7月前编完新编的六个师团,而在编成这些兵团以前,绝对不进行新的作战,并以增强态势为原则,求得兵团的整肃和军纪的振作。”32月16日召开的大本营御前会议,决定在夏秋季之前,“除一部分支作战外,不进行积极的大作战,专心于占领地域之治安肃正及新政权之育成。”4御前会议还制定了1938年2月至夏季的《中国事变帝国陆军作战指导纲要》,提出这一时期侵华日军的主要任务为:“确保在中国现已占据的地区,并期望其安定,同时完成对苏中两国作战的(作为军的实质的)整备,对第三国尤其对苏联须严加警戒。在情况允许之前,对上述战区不要扩大,更不要进行新区的作战。”还明确规定:“济南、浦口铁路沿线(津浦线)不扩大现有地区以外的作战面。”5在上述文件中,日军统帅部的“不扩大方针”表现得非常明确。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战局不扩大方针”,一方面是日军大举进攻前的休整措施,是日本进一步扩大侵华战争的准备步骤;另一方面,它也反映了日军统帅部在“速战速决”战略失败以后进退两难、举棋不定的困境,反映了日军在准备对苏战争和扩大侵华战争之间顾此失彼、难以兼顾的窘态。 “战局不扩大方针”没有提出日军在攻占南京、太原后的积极作战目标,它不仅与日军侵华战场的现状相脱节,更与日军上下初胜之后的亢奋情绪不合拍,因而遭到了日军上下的强烈反对。侵华日军自占领南京、太原后,气焰万丈,不可一世,滋长了严重的轻敌思想。南北日军的骄兵悍将都以为中国中央主力军已被打垮,余下的非嫡系武装,不过是一些不堪一击的杂牌军而已,收拾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扬言:“中国的军队,经过了山西会战、南京会战之后,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任何地区,只要有一个联队的兵力,就可以完成扫荡的任务。今后中国军队无力作战,只要扫荡扫荡就可以了事了。”1打通津浦线作战,在他们看来只是一次轻松的“旅次行军”行动。对于2月16日御前会议决定的暂“不扩大方针”他们都表示异议。寺内寿一直言不讳地说:“对大本营之指示,当然不能反对,但本人有意见,徐州非打不可。”2华中方面军要求立即实施打通津浦线作战;华北方面军更是“执拗而积极地”一再向大本营申述发动津浦线作战、占领徐州,使华北、华中连接起来的重要性,要求授权在山东南部扩大作战。在尚未得到批准的情况下,华北方面军决定主动行动,于2月中旬,命令其第十、第五师团在鲁南进行“反击作战”。3月上旬,第二军一面积极准备南进,一面通过方面军再次向大本营申请准予“追剿眼前之敌”,并称“决非深入南进作战”。3 第7页 在日军大本营内部,对“不扩大方针”的批评也日益尖锐。陆相杉山、陆军次官梅津都批评参谋本部“过于顾虑苏联,对中国战线采消极政策”;指责“参谋本部之态度,颇为软弱,与事变当初完全相反”。4在陆军省和前线指挥官的巨大压力下,日本军部不得不採取措施以满足“激进派”的要求。3月1日,将参谋本部稳重派的作战课长河边他调,而由积极主张扩大侵华战争的稻田接任。这标志着日军大本营“不扩大方针”转变的开始。稻田上任后立即着手策划发动徐州、汉口、广州作战,“以期击灭中国军之主力,占领抗战根据地,消灭中国抗战意念”。日军大本营迅速批准了第二军“南进”之申请,准其实施津浦线“扫荡作战”。“这样一来,中央的不扩大方针,崩开了一角”。1排除了“战局不扩大方针”的人为限制,早已跃跃欲试的侵华日军,立即行动起来,去实现他们期待已久的目标:打通津浦线,攻占徐州。 李宗仁肩负重任 南京、太原陷落之后,我国的抗战在军事上进入了一个困难时期。抗战五个月来,我军失去了京沪平津等大片地区,人员和武器装备的损失极其严重,第一线部队基本丧失,许多部队已失去战斗力,急需休整和补充新的兵源。同时,我军武汉会战的准备工作,刚刚着手。而日军实行南北夹攻,图谋打通津浦线,夺取徐州,直下武汉。第五战区所在的徐海地区,成为我军阻断敌方南北联络的壁垒和拱卫抗战中心武汉的屏障,其战略地位显得更加重要。我军最高统帅部出于全盘战略的考虑,在积极加强武汉地区防御的同时,努力从晋南、豫北抽调部队增强第五战区的兵力,并将其作为正面战场上新的战略重点和主要作战区域。国民政府在发动八一三淞沪会战时,即已预见到位于南北两大战场之间的徐海地区的重要性。1937年10月12日,军事委员会下令设立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置于徐州,规定其具体战略任务为:“确保鲁南及苏北,与敌持久抗战。”蒋介石为此特调派主张抗战最坚决的桂系领袖李宗仁将军出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赋予保卫鲁南苏北地区的重任。 李宗仁,字德邻,清光绪十七年七月初九日(1891年8月13日)生,广西临桂县人。1908年考入广西陆军小学堂。1910年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从事推翻清王朝的革命斗争。1913年秋,毕业于广西陆军速成学校(由广西陆军小学堂改名),入南宁将校讲习所,先后任准尉见习官、少尉、中尉队副,后随桂系陆荣廷部参加护国战争和护法战争。1918年任广东陆军第二营营长。1921年6月,粤桂战争爆发,李宗仁升任统领,旋受粤军总司令陈炯明改编,任粤桂边防军第三路司令。1923年秋,李宗仁在广西玉林组织“定桂军”,任总指挥,与黄绍竑部“广西讨贼军”联合统一西江,并于此期间加入国民党。1924年5月,李宗仁以定桂军总指挥名义通电敦促陆荣廷下野息兵,并亲率大军,联合黄绍竑部于6月直捣南宁。7月,李宗仁与黄绍竑在南宁组织“定桂讨贼联军总司令部”,李任联军总指挥。9月,陆荣廷通电下野,李宗仁新桂系开始登台。11月,孙中山明令取消“定桂讨贼联军总司令部”,改组为“广西全省绥靖督办公署”,委李宗仁为广西督办。1925年1月,李宗仁发起讨沈(鸿英)之役,4月克復桂林,大获全胜。5月,李宗仁在贵县通电拒唐(继尧),经两月激战,取得崑崙关和沙浦之战的胜利,至7月下旬,唐军败退回滇,新桂系统一广西遂告成功。 1926年3月,李宗仁任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军长,5月派部入湘增援湘军第四师师长唐生智驱赵(恆惕)之役,揭开了北伐战争的序幕。李并亲赴广州,请国民政府乘机出师北伐。7月9日,国民政府在广州举行北伐誓师大会,正式宣布北伐,李宗仁亲率第七军2万余人与张发奎第四军进入湖南,会同唐生智第八军对直系军阀发动正面进攻。李宗仁率部先后参加了汨罗江之战、贺胜桥之战及武昌攻城战,并担任攻城总指挥。9月,李宗仁被调增援江西,经箬溪、德安、王家铺之战,击败了孙传芳所部谢鸿勛旅,扭转了江西战局。10月,李宗仁指挥第七军与第四军破敌于马回岭。江西底定之后,李宗仁任北伐中路军江左军总指挥,率所部沿长江东下攻取安徽。 1927年3月,李宗仁任武汉国民政府委员和军事委员会委员。月底,应蒋介石之邀,李宗仁赴上海,参加蒋介石召集的“清党”秘密会议,参与蒋介石发动的四一二政变。七一五汪精卫在武汉实行“分共”后,李宗仁联合何应钦逼蒋介石下野,南京国民政府的实权落入桂系手中。8月22日,李宗仁亲赴庐山与汪精卫会谈宁汉合作,决定将武汉中央党部、政府及军委会迁宁。8月28日,李宗仁等宁汉双方将领29人联名通电继续北伐。次日,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分别率部向在龙潭渡江反扑的孙传芳五省联军进攻,取得龙潭大捷,生俘孙军3万余人。9月,宁、汉、沪三方在南京成立“中国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李宗仁任“特委会”委员,并任国民政府委员及军事委员会主席团成员。11月,汪精卫在武汉策动唐生智反对“特委会”,李宗仁等发动西征讨唐之役,击败唐部,控制两湖。 第8页 1928年3月,李宗仁被任命为武汉政治分会主席,桂系军队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李任总司令,参加蒋介石復职后发动的二次北伐。第四集团军以白崇禧为前敌总指挥,沿平汉线北上,6月进入北京(后改为北平)。7月,李宗仁出席蒋介石在北平香山孙中山灵前召开的北伐完成祭告典礼,旋又同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等讨论裁兵问题,通过《军事整理案》及《编遣部队之裁遣方法》两议案。 1929年1月,李宗仁出席蒋介石在南京召开的编遣会议,因裁减北伐各集团军意见分歧,蒋桂矛盾激化。3月,蒋桂战争爆发,李宗仁兵败,出走香港。11月,国民党改组派在沪发起“护党救国运动”,策动地方实力派起兵讨蒋,李宗仁被委任为“护党救国第八路军总司令”,联合张发奎攻粤反蒋。1930年2月,李宗仁等桂系将领联名致电阎锡山拥护其反蒋主张,并派代表赴太原联络。4月,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分别在太原、潼关、桂平就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军”总、副司令职。5月中原大战爆发。6月,张(发奎)桂联军派兵参加阎冯讨蒋,攻占长沙、岳阳,武汉震动。7月,北平扩大会议开会,李宗仁列名贊同“成立宣言”。随着中原大战阎冯军事失败,桂军亦退回广西。 1931年5月,陈济棠、汪精卫联合各反蒋派系,以胡汉民在南京汤山被蒋介石软禁为由,再度集会广州,召集“中国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非常会议”,另立“国民政府”,出现宁粤对立局面。桂系加入了此次反蒋联盟,李宗仁出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宁粤双方在湖南兵戎相见,由于九一八事变发生,双方才没有酿成大规模内战。几经周折后,蒋介石被迫于12月再度下野,广州方面同意取消“非常会议”及“国民政府”,改设西南执行部和西南政务委员会,李宗仁任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和西南政务委员会委员,与陈济棠分掌两广实权。 1932年初,李宗仁在广西党政军联席会上发表了抗日反蒋的讲话。他说:“现在我们的国贼是独裁者,故我们要消灭他,才可以抵抗外敌。”1表明他主张先反蒋而后抗日。这是桂系鑑于当时南京国民政府对日不抵抗政策而作出的决定。他们对于蒋介石依靠列强干涉来阻止日本侵华的做法表示强烈不满。李宗仁说:“帝国主义者同是压迫我们的,所不同者经济侵略与土地吞併而已。我们自己若不振奋起来,保卫国土之完整,必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靠帝国主义起来替我们打抱不平,自己不求振奋图存,这是很可耻之观念。所以解除困难要靠自己努力,我们乘第二次世界大战未降临以前,要赶紧充分的准备,才不至吃亏,我们的民族才有生存的希望。”1 1932年11月2日,李宗仁在南宁发表《復兴中华民族是我们唯一的任务》的演讲,指出救亡图存的方法,最切要的,莫过于训练民团;办民团,一面是在组织民众训练民众,使民众军事化,以准备全国总动员,一面是在灌输知识给民众,使大众的文化水平提高,以促进社会的生产。并希望民国干训队学员“到乡村去,把政治基础弄好,以便推而至于一县,以至于一省、一国,把中华民族復兴起来”。2 1936年4月17日,李宗仁在广州发表“关于中日问题”的谈话,阐明了桂系的抗日主张。他指出:“必须发动整个民族的解放战争,本宁愿全国化为焦土亦不屈从的决心,用大刀阔斧来答覆侵略者。”3这是他第一次提出“焦土抗战”的口号,显示了一种不惜牺牲、拼死卫国的精神。他唿吁“中国人民一致团结起来,焦土抗战,在短期内发动整个抗日战争。”4他的讲话顺应了全国人民的抗日要求,因而受到了国内各界的普遍赞扬。 为了实现抗日主张,李宗仁一面大力整顿广西内政与军备,提出“三自”(自卫、自给、自治)、“三寓”(寓兵于团、寓将于学、寓征于劳)、“建设广西、復兴中国”的政治口号,由李宗仁、白崇禧、黄旭初三巨头分掌对外政治联合、对内整训军队、发展省内政治经济建设事宜,并于1934年前后实现了稳定内部、增加收入、整理军队的目标。同年又制定《广西建设纲领》,准备进一步推进“安内”建设,充实抗日军事力量。 1936年6月,李宗仁、白崇禧与广东地方实力派陈济棠部联合发动了“两广事变”,公开举起了抗日反蒋大旗。两广通电全国,吁请全国党政军民各界一致督促中枢领导全国从事抗日,并表示西南方面已向中央请命,要求“北上抗日,收復失地”;号召“国人一道奋起,与敌殊死作战”。同时还致电南京政府,宣布两广军改称为“抗日救国军”,进军湖南北上抗日,沿途张贴“反对内战,一致对外!”“全国抗日势力联合起来!”等标语。还组织了抗日请愿团,准备北上请愿,以壮两广声势。虽然“两广事变”最后在南京政府软硬兼施之下归于失败,但桂系并未因此而改变其抗日立场。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发生。李宗仁与白崇禧、李济深联名通电,提出政治解决事变的五点基本立场:(1)西安事变主张政治解决;(2)统一抗日战线,立即对日宣战;(3)反对独裁政治,确立举国一致之政府;(4)出动攻击西安之中央军,从速开赴绥远前线;(5)广西军一部北上援绥。桂系对西安事变的鲜明主张,对正在观望中的地方实力派起了积极的影响。 第9页 1937年1月,李宗仁与刘湘等联名通电,吁请“中央军停止入陕,消弭内战,团结对外……共同致力于抗敌御侮”。同年6月,李宗仁与中国共产党所派代表多次会谈后,表示完全贊同中共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并达成了“一致挥动,实现抗日”的六条纲领草案。 1937年2月,李宗仁向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提交了《抗日救亡之方案》,要求:(1)立即发动对日抗战,以救危亡;(2)迅速组织民众,训练民众,武装民众,以为抗日总动员之基础;(3)保障人民爱国言论,解放民众爱国运动,扩大救国力量。 抗战爆发后,全国上下团结一致共赴国难,桂系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大旗之下,积极投入抗日大业。李宗仁、白崇禧在广西实行了军事总动员,一个月内即扩编武装达40个团。8月4日,白崇禧在南京中央军事长官联席会议上表示:桂省可立即出动全部兵力的5/7共5个师投入抗日作战,“俟第二次徵兵实行可望增加若干”。同时,白氏受命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参谋总长,参与抗战军事决策指挥。8月6日,桂军抗日部队被整编为第十一、二十一、三十七共三个集团军,先后开赴淞沪等地投入抗战。在八一三淞沪会战中,第二十一集团军与敌浴血奋战,不怕牺牲,表现了广西人民誓死卫国的英雄气概。 正是由于广西军队所表现的坚决抗战态度,李宗仁、白崇禧等桂系遂成为国民政府内公认的主战派代表人物。 1937年12月,李宗仁自南京赴徐州履任,全权指挥津浦线的防御战。当时第五战区的作战范围为:北至济南黄河南岸,南达浦口长江北岸,东自长江吴淞口向北延伸至黄河口海岸线。直辖地区计有:山东全省和长江以北江苏、安徽两省的大部。辖区辽阔,责任綦重。第五战区所辖的部队除桂系的廖磊第二十一集团军和李品仙第十一集团军外,其余大部由各战区调来,其部队的番号和驻地大略是: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復榘),原为西北军,驻山东;第五十七军(军长缪澂流),原为东北军,驻苏北;第五十一军(军长于学忠),原为东北军,驻青岛;第八十九军(军长韩德勤),由江苏省保安队改编,驻淮阴;第三军团(军团长庞炳勛),原为西北军,驻砀山;第二十六集团军(总司令徐源泉),原为晋军;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孙震代),川军,原驻晋南,来自第二战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原为西北军,来自河南第一战区;第二十军团(军团长汤恩伯),中央军,来自河南第一战区。第九十二军(军长李仙洲),中央军,来自河南第一战区;第七十五军(军长周碞),原为浙军;第五十九军(军长张自忠),原为西北军,来自河南第一战区。 李宗仁到任后,根据最高统帅部确定的战略方针,制定了第五战区的作战计划:“(1)保有鲁省大部分及苏北地域,与敌行持久战。(2)作战初期,应把守黄河及沿海要点,直接阻止敌人之侵入;不得已时亦须逐次诱敌深入鲁南及苏北地区,准备会战,予以极大打击,获得最后胜利。”1第五战区还根据此计划,做出了分三个阶段实施的部署:第一阶段:以第一线兵团将日军阻止在黄河北岸及沿海地区,延缓日军南进速度,使我第二线兵团有充裕时间在徐州附近部署完毕;第二阶段:如黄河失守,第一线兵团退至莱芜、泰安、新泰一线,设防固守,会同朝邹县、滕县推进之第二线兵团的有力部队在兖州附近同日军会战;第三阶段:兖州附近会战万一失利,则在徐州进行决战。其决战方针为:以少数部队固守徐州,以大多数部队沿津浦路侧击,开展运动战、游击战,阻敌南进。上述作战方针与部署,体现了积极防御的作战精神,是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採取的正确的作战方针。 1937年12月,敌华中方面军于占领南京后,随即渡江北进,攻占浦口、滁县一带,显示出沿津浦线北上的作战意图。第五战区根据敌情变化,适时修订了作战指导方针,提出“以一部仍守备海岸及黄河沿岸,以大部转移淮河之线,拒止北上之敌,相机转移攻势”;1“第三集团军以主力配备于济阳、东阿、泰安,沿黄河右岸设防,……竭力拒止敌之渡河,以巩固本战区北面”;“第五十一军即日以主力向临淮关、蚌埠间地区转进待命”;“战区直辖之各部队,仍位置于徐州附近,司令长官部仍在徐州。”2 1937年12月20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电令第五战区,指示如下作战指导原则: (一)战区范围修订为:南界自长江口沿长江至湖北阳逻止,西南自阳逻至礼山沿豫鄂边境迄吴山镇,东北自黄河口,沿黄河至兰封、陈留、鄢陵、郾城、沁阳至吴山镇,与第一战区为界。 (二)战区根据地,为泰安鲁南间山地及豫皖边境固始、立煌(今金寨)、经扶(今新县)间山地。 (三)战区作战方针,为阻止侵入之敌,粉碎其打通津浦铁路线之企图,战区主力应配合地方武力,并用刚性与柔性之战法,展开全面作战,坚守战区根据地,与敌持久抗战。 第一分区(山东省境)以第三集团军为基干,应沿济南、泰安间铁路线两侧纵深配备有力部队开展游击,胁敌侧背,使其不能越过泰安南进,同时为本战区北战场挽回战局之枢轴。 第10页 第二分区(江苏省境)以第二十八集团军为主干,沿运河南段纵深配备阻敌南进,必要时主力退入徐州西南山地,随时乘机出击,挽回局势。 第三分区(安徽省境)以第十一集团军为主干,于津浦线南段、淮南铁路北段及淮河间,以有力部队纵深配备,阻敌前进,于两侧展开游击战,务使敌不能深入至霍山、六安、正阳关、颖上、阜阳之线,同时于固始、立煌、经扶间山地构成根据地,以为战区南战场挽回战局之枢轴。 青岛、东海守备队于敌登陆后开展游击、阻敌西进或南进,战区并在砀山、商丘间控置有力部队(第二十二集团军作预备队),掩护战区左侧背,支援第一、二分区之作战。3 1938年1月中旬,蒋介石在开封召开的第一、五两战区军事会议上发表讲话,指出: 现在就要决定我军的战略。我军的战略是什么呢?简单明了讲起来,就是东西我们要保持津浦路,北面要保持道清路,来巩固武汉核心的基础。大家知道,自从上海、南京失守,我们唯一的政治外交经济的中心就在武汉,武汉决不容再失,我们要维持国家的命脉,就一定要死守武汉,巩固武汉;但是我们要巩固武汉,就要东守津浦,北守道清,如果津浦道清两路失守,武汉就失了屏障;屏障失了,武汉就受威胁!所以津浦、道清两路,我们无论如何要抵死固守,决不容敌人进犯。我们如何才能巩固这两条道路呢?就是如我上面所说的,一定不好呆守不动,坐以待敌,必须积极动作,对威胁我们的敌人採取攻势,必须严密监视敌人,时刻保持主动地位,来攻击敌人。必须尽力研究,想出各种有效的办法,准备各种可能的制敌的方案,千方百计来打击敌人!特别是在精神上要设法激励将士,加强攻击的决心,或从正面冒死突进,或自侧面绕道截击,或迂迴包抄、围攻歼灭,或纵兵深入断敌归路。因为我们部队多,兵力大,就可以四面八方同时发挥我们主动的攻击精神,配合各种有效的战术,先发制人,攻守自如,陷敌人于被动,使他们顾此失彼,应付不暇,如此我们才能够固守,才能够借津浦、道清两路来屏障武汉,武汉重心才不致动摇,国家民族才有保障。这是我们的战略;希望各位明了我们这个战略,大家回防以后,就要切实研究,拼死奋斗,务必达成这个任务!”1 蒋介石的上述讲话,指明了第五战区鲁南、徐州会战的战略方针。 处置韩復榘 李宗仁走马上任之时,他所指挥的作战区域主要是山东战场,而当时主政山东的是抗命不遵、消极避战、拥有4个军十数万部队的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兼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韩復榘。韩復榘,字向方,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生,河北霸县人,冯玉祥旧部。抗战前任山东省政府主席、第三路军总指挥,是掌握山东地方的实力派人物。他与南京政府保持着一种不即不离的关系,把山东变成了他的个人王国。由于山东省的特殊地理位置及韩氏本人的独立意识,日本方面曾把他作为可以拉拢的对象,意图诱导其参加“华北自治运动”,策动“山东独立”。韩復榘在允诺与日方的“合作”条件中坚持要保有山东主权,不容日人插足,不许日本军队进驻,这就与日方的企图相差甚远,再加上山东民众与韩的部下都坚决反对他与日本勾搭,因而使这一阴谋没能得逞。到抗战爆发前夕,韩復榘与日本的关系处于低潮。 抗战爆发以后,韩復榘曾明确表示要率部参加抗日,“站在自家人一边”而“不得不得罪日本了”。这一抉择是他同日本长期交往中所得出的明确认识。在这一点上,韩復榘甚至比宋哲元清醒。当华北地方当局还在幻想通过与日和谈来解决卢沟桥事变之时,韩復榘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日本人的缓兵之计,想藉机调动力量,仗一定要打,日本人不拿下北平不得罢休。”他下令所部集中准备待命,并电请南京军事委员会调来防空高炮部队协助他据守黄河。为了表示他与日本决裂的决心,他还命令立即驱逐驻济南日本领事馆人员及日侨,并曾当面对日本领事说:“你们把我韩復榘当汉奸看,那你们是瞎了眼!明天你们不走,你们的安全,我就不负责了。”他愤愤地对部下说:“他们(指日本人)希望我们中立,真是异想天开。”1 1937年7月30日,韩復榘应召去南京参加国防最高会议。临行前,他曾代表山东方面及第三路军将士致电国民政府,“主张抗战到底”。1在南京期间,韩復榘曾当面向蒋介石提出抗日建议,蒋不加理睬,说关于抗日之事,他“自有主张”,这无疑给韩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加上在整个会议期间,韩復榘觉得蒋介石“一肚子心事,却一点也不吐露”,心中不免顿生疑虑,怀疑蒋对待自己是否别有用心。临告别时,蒋介石对韩说:“我的意思,你完全明白”,而韩復榘却私下对人说:“我是煳里煳涂去南京,又煳里煳涂回济南”,“我看蒋介石并无抗日决心”。2 韩復榘此次进京结果,认为南京政府不但无彻底抗日决心,而且有利用抗日消灭异己之可能,因此他的抗日意志一落千丈。 8月2日,韩復榘由南京回到济南,立即下令市面各店铺照常营业,市民不要听信“谣言”。他又召集日本领事及侨民代表,说明自己并未出任抗日军职,日侨之去留听其自便,“凡未离济者照旧保护”,并将“抗敌后援会”等群众组织改称为“省防后援会”,强调“自保”性质。山东的抗战准备因此顿受挫折。 第11页 与此同时,日本方面又对韩復榘继续进行拉拢。日本飞机在济南投下致韩信件,劝其不要与日本为敌,诡称只要韩不参加抗日,日军也不在山东登陆等等。日本又派密使来济南见韩,说日本在胶济线上有很多利益,并不想在山东开战,也不想在山东驻军,但日本为战事需要,须途经山东运兵。韩復榘以他多年与日本交往的经验,当然知晓日本“运兵”背后的含义,因而断然拒绝了日方的要求,表示无论是驻兵还是运兵,他都不许日军经过山东,会谈遂告破裂。 1937年10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令将韩部第三路军改编为第三集团军,任命韩復榘为总司令,于学忠为副总司令。当时于学忠因所部驻防山东人数不多,对于黄河一线防务,向韩提出由韩部担任2/3,自己担任1/3,韩不同意。于学忠又提出自己担任2/3,韩部担任1/3,韩仍不同意,并明确表示他不愿承担抗日作战任务。3当时韩仅将所部部署在青岛以西、高密以东地区,面对海岸形成长形防线,以防备日军登陆。对津浦线的战备则根本没有顾及。 第三集团军中的许多军官,对韩氏不参加抗日十分不满,他们向韩请战,要求上阵与日军一拼,“出出憋在心里多年的闷气”。韩復榘却对他们说:“要知道作战全靠军队,第一要能保存实力,没有实力还用什么去作战?……我们若能保存实力,就是退到天边也能有吃有喝,谁也不敢轻视我们。1 八一三淞沪会战打响后,中日战争在南北两大战场同时展开,韩復榘的防区在津浦线以东、胶济线以北,居于两大战场之间,尚未发生战事。这种情形使得韩復榘更加自信地认为,如果他处置得法,就可以在抗战中钻空子,保存住自己的军队与地盘。 进入10月,日军在华北战场逐渐取得优势,沿津浦线向南进攻,战火逼近山东。华北方面军在攻占太原之后,又按预定计划,将其精锐部队板垣第五师团等部队从山西战场抽回,用以发起南下打通津浦线作战,企图消除来自其侧面的威胁。 我军统帅部针对北线战场新情况,撤销了原设的第六战区,将津浦线南北两段战事统归新设立之第五战区指挥,以李宗仁为司令长官,韩復榘为副司令长官,但韩并不听从李宗仁的指挥,也不去徐州上任。 11月间,日军由沧州进攻山东,韩復榘为掩护其主力后撤,只得派遣曹福林部在德州、惠民、齐东一线进行试探性抵抗。为明了前线战况,韩亲率手枪旅特务队渡过黄河视察,在济阳被日军先头部队包围在一个小村庄中,卫队拼死抵抗,伤亡殆尽,韩復榘只身骑着一辆摩托车突出重围,狼狈逃回济南。他恼怒地叫嚷:“打,打,几乎回不来!”2表现了极度的厌战情绪,从此他下决心不再抵抗。 日军占据了黄河北岸阵地,用远射程大炮向济南城内轰击。11月16日,韩復榘下令所部将黄河铁桥炸毁,而后立即疏散后勤和家眷,转移军需物资,部队集中准备撤退。但日军一时无法过河,双方隔河对峙月余。 11月28日,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由徐州来济南视察,韩復榘当着他的面,下令将部队后撤周家口、郾城,并将财产军备运往豫西南阳,将鲁东、鲁北民团武装开向漯河,准备实行全面撤退。李宗仁对此大为不满,加以阻止,并拿出拟好的作战计划,命令韩氏以沂蒙山为基地,展开保卫济南战役,并准备进山打游击,以迟滞日军南下行动。韩復榘对此不加理会,对李宗仁说:“浦口已失,南路敌人将打到蚌埠,我们已没有了退路。北路日军若过济南,南北一挤,我们岂不成了包子馅了吗?”李宗仁虽怒气满胸,但却无可奈何,愤愤而返。 韩復榘部装运私产和军需的列车拟开往河南经过徐州时,被第五战区司令部扣留。李宗仁电责韩氏:“豫西非第三集团军后方,为何将弹药给养运送该地?”韩復榘竟復电说:“郑州、开封亦非五战区后方,为何将弹药给养存在该地?全面抗战,何分彼此?”李宗仁阅后大为恼火。 12月23日,日军强渡黄河南犯,南岸守备部队急电韩復榘请派兵支援,并电请于学忠率部西进夹击日军,阻止其攻势。但韩復榘竟然復电说:“无兵可派”,并说他对于学忠“无指挥权”。最后,韩部终于置五战区电令于不顾,于12月27日弃守济南。31日泰安失陷,1938年1月2日又放弃大汶口,4日放兖州,5日又弃守济宁,沿铁路线向运河以西地区撤退,以一部沿运河据守,主力退集于曹县、城武、单县一带。当韩復榘抵达曹县后,李宗仁来电责问他为何放弃泰安、兖州?韩又回电说:“南京已失,何况泰安?”并讥讽李宗仁“挂羊头卖狗肉”。这更使李宗仁增加了对他的憎恨。1 因为韩復榘弃责逃跑,日军得以长驱直入,致使徐州以北、运河以东第五战区津浦沿线两侧地区几成无兵防守的空白地带,不仅第五战区原拟之作战计划完全落空,而且威胁到五战区司令部的安全。李宗仁拟派川军北上支援,也被韩復榘拒绝。李宗仁忍无可忍,不得已便将韩氏前后所作所为一併呈报最高统帅部,并称他对韩已无法指挥,促使中央採取措施。 1938年1月11日,军委会在开封召开第一、五两战区军事会议。会议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处理韩復榘问题。蒋介石偕副参谋总长白崇禧亲自出席。会议期间,蒋介石下令逮捕韩復榘,并以“抗令不遵,擅自撤退、收缴民枪、勒派烟土、强索民捐、侵吞公款”的罪状,将其押赴武汉候审,其职务由孙桐萱代理。1月23日,军委会组成高等军事法庭会审韩復榘,由何应钦任审判长。次日,韩復榘被判处死刑,在武昌执行枪决。 第12页 韩復榘的避战逃跑行为给山东战场的抗日战事带来了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他拥兵自重、抗命不遵,在第五战区造成了极坏的影响。韩氏之被正法,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韩復榘身为陆军上将、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和第三集团军司令,是抗战期间被处死的地位最高的国民党将领,这一事件所造成的强烈震动是不言而喻的。对韩氏採取断然措施,在当时不仅是必要的,它也显示了最高统帅部执行军法、严肃军纪的决心。2月1日,蒋介石通电全国,以韩復榘为例,警告各级将领:“今后如再有不奉命令,无故放弃守土,不尽抗战为能事者,法无二例,决不宽贷。”1 处置韩復榘,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抗战以来国民党部队中出现的军纪松弛的不良现象,极大地鼓舞了抗日士气,“使抗战阵营中精神为之一振”,2为即将到来的台儿庄会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池河血战 1937年12月中旬,日军荻洲立兵第十三师团自镇江、南京、芜湖渡江沿津浦线北上,与津浦线北段日军遥相唿应,准备一举攻下徐州。津浦线南段,我军自南京沦陷后已撤往浙皖腹地,造成淮河一带阵地完全空虚状态。我第五战区调兵遣将,加紧作战部署,其要旨为:“以战区大部分部队沿津浦路侧击,开展运动战、游击战,阻敌南进,各兵团作战目的是要于滁县、明光等处,逐次抵抗,最后将北进之日军阻止于淮河南岸。”1作战方针既定,李宗仁立即将原驻海州的李品仙第十一集团军(辖刘士毅第三十一军)调至津浦线南段滁州、明光一带,作纵深配备,据险防守,并与于学忠、徐源泉各军及安徽境内各部队组成淮南兵团,负责实施津浦线南段之作战。 李品仙,字鹤龄,清光绪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1890年5月14日)生,广西苍梧县人,15岁考入桂林广西陆军小学,1909年毕业后被保送入湖北第三陆军中学。1911年10月,李品仙参加辛亥武昌首义,旋被湖北军政府派回广西联络出兵援鄂,因广西援鄂军业已出发,乃在家乡梧州军政分府担任军械局委员。1913年1月,赴保定军校第一期学习,1914年年底毕业,被分配回广西陆军第一师第一团见习。1916年3月,随陆荣廷参加护国战争,进入湖南。同年6月,由桂军转入湘军任中尉排长。1917年秋随唐生智参加护法战争,1923年12月任湘军第四师第八旅旅长。 1926年6月,李品仙参加北伐战争,任唐生智第八军第三师师长,参加衡阳、攸县战役,7月率部进取长沙,并加入国民党。8月率部攻占羊楼司,9月7日攻占汉口。1927年1月升任第八军副军长,4月22日升任第八军军长。7月任湖北省政府委员,武汉卫戍司令。 1927年春,两湖农民运动高涨,李品仙开始反共,5月16日夜,邀何键共同召集驻汉湘军高级将领密谋“推翻武汉共产党政府”,并于6月27日奉汪精卫之命指挥武汉卫戍司令部实行“清共”,出动军警搜捕共产党人,查封中共机关,解散汉口总工会及农会,收缴湖北总工会纠察队枪枝,制造白色恐怖。 1928年1月,蒋介石復职,率北伐军实行二次北伐,李品仙任第八军军长兼李宗仁第四集团军第十二路总指挥,5月率部离湘沿京汉线北上,9月担任东征军左翼军总指挥率部攻占丰润、唐山、开平、滦州,并在滦河前线解除直鲁军残部,直至北伐战争结束。 1929年3月,蒋桂战争爆发,李品仙等人通电讨伐白崇禧、拥护蒋介石,任唐生智第五路军副总指挥兼第八军军长。12月,唐生智在郑州起兵反蒋,蒋唐战争爆发,唐军失败后,第八军被缴械,李品仙败走香港。 1930年5月,中原大战爆发,李宗仁配合阎锡山、冯玉祥反蒋,派桂军自广西北上入湘助战,旋攻占长沙,李品仙应李宗仁邀由香港赴长沙任湖南善后督办,任职不到半月,战局变化,桂军兵败,李随桂军退回广西,担任第一方面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兼第八军军长,次年6月辞兼职,1932年春任中央军官学校第一分校校长。1935年11月,当选为国民党候补中央执行委员。1936年1月,国民政府授予李品仙中将,7月任广西绥靖公署副主任。1937年2月,任第五路军总司令部参谋长,3月加陆军上将衔。7月任第九军团军团长。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李品仙于1937年8月任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下辖第七军、第三十一军、第四十八军3个军。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后,李品仙所部奉命于9月中旬派韦云淞率第四十八军赴上海参战,旋在桂林将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部组织就绪,9月29日起程开赴徐州。111月第七军、第四十八军另组第二十一集团军,由原第七军军长廖磊升任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李为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下辖第三十一军(辖一三一师、一三五师及一三八师3个师)。 第五战区长官部当初对日军南北夹攻徐州之考察及计划大要如下: 一、在全盘态势上我居于内线作战,应乘分离时集中兵力予以各个击破。 二、依当时敌我态势,最好先拒止南下之敌于黄河北岸,而集中主力先求击破由南京北上之敌。 三、对沿津浦北进之敌,应以一部扼守蚌埠及蚌埠北方沿淮河北岸之线,使敌不能通过淮河大桥北上。另以两至三个军位置于刘府、凤阳、红心铺一带,占领侧面阵地,俟敌沿铁道线北上时,我即由西向东予以侧击,将敌截成数段而歼灭之。纵使不能将敌分段围歼,亦可牵制其对徐州之攻击,获得迟滞敌人之效。 第13页 四、我军主力控制于徐州附近,捕捉好机会予敌各个击破。2 战区长官部基于上述之考察,遂由副司令长官李品仙指挥淮南兵团,负责实施津浦南段之作战。 我军津浦线南段各作战部队,桂系军队是其重要组成部分。这些军队大半来自广西农村,忠厚淳朴,与招募军队迥然不同,在李品仙的亲自调训下,不仅战斗力较强,而且风纪良好,开赴前线,受到当地人民的赞扬。《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在《桂兵佳话》一文中,对桂军士兵曾作了如下採访报导: 当□总司令部由江南转入江北作战,在九江候渡,正值旧年关,通夜未入民房。有人对于士兵问何不入民房,他们答以:人家正过年,我们去扰乱干什么?有人对青年士兵告以九江花姑娘多,他们说:“现在过江打日本鬼要紧,没有工夫!” 皖西舒城某士绅家门外,立有一桂兵,天大雨,因未带雨具,衣服尽湿,冷冻不堪,士绅乃请其入内暂息,兵不肯入,再三请之,乃入。入后乃就火烤衣服,主人慾送以布鞋一双,则坚持不可,仅在鞋袜烤干之后即刻离去。刚出门即遇到官长,官长责何以擅入人家,士兵以主人坚请对,后主人赶出证明,此兵始无罪。桂军所过地方,虽深夜中,人民仍有烧茶相待者,有人问以如此岂不太辛苦,而人家答之復曰:“他们远来抗日,比我们更辛苦!”1 范文又说: 桂军此次出征抗日,各士兵之家庭乡里同学等皆热烈欢送,祝以胜利后回家,所以他们出征后,不甚记念乡土,某兵答我:“我们不到胜利,绝对不能回去,因为不到胜利而回广西,一定是投降屈服了才可能的。投降之后,回广西去作亡国奴,那是不可以的!”2 桂军的良好军纪,使军民之间形成了友善和谐的气氛,为日后发动民众,军民合作共同抗敌,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所以,当人们看到这样的桂军开赴前敌时,无不感动地说:“如果这样军队再不该打胜仗,太没有天理了。”3 李品仙受命负责津浦南段防御作战后,即根据第五战区制定的作战方针,对所属各军下达命令如下: 一、于学忠军位置于淮河北岸,沿淮河北岸构筑防御阵地,拒止敌之北进,并以一部进至南岸防守蚌埠,不得已时再撤回淮河北岸固守。 二、第三十一军以一部在刘府附近,主力在凤阳、红心铺附近占领阵地,行攻势防御,对沿铁道线北进之敌实施侧面攻击,将敌切断分割包围而歼灭之。另以一部进出张八岭、明光一带实施游击,迟滞并引诱敌人前进。 三、徐源泉之第十军即由现地速向合肥推进,策应第三十一军之作战,杨森之第二十军在徐军到达前,以一部驻和县、裕溪口等处警戒江防外,主力即将移驻安庆,任长江北岸一带之防守。 四、二十一集团军应即日由九江渡江北返向合肥集结整理待命。 五、第十一集团军总部于元月五日移驻寿县。1 部署完毕后,李品仙率随从人员及地方行政官吏驰赴各县镇视察,宣传抗日大义,号召广大民众群策群力,共同杀敌。 与此同时,日军第十三师团于1938年1月上旬遵照大本营指令开始由滁县沿津浦路北犯,行至张八岭、岱山铺等地遭到刘士毅第三十一军的节节抵抗,该军驻守明光以南地区湖沼山丘交错,易于防守,而敌人的机械化部队则不易发挥威力。日军北侵遭到堵截,即自南京增派援军及坦克车、野炮等重武器,倾巢来犯,我军奋起迎敌。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敌我双方消耗至相当程度时,便命令三十一军对敌的抵抗适可而止,全师西撤,让开津浦路正面,但仍保有随时出击的能力2”1月17日,日军占领明光。刘士毅率部退守池河西岸梁家山、马家岗、三河集及池河东岸的池河镇、藕塘一线,与铁路西侧珠龙桥的日军对峙。3 池河镇在明光以南约27公里处,位于津浦路西侧,其东山地绵亘,西面则为起伏较缓的小高地,村落稠密,道路纵横。池河又名明光河,在津浦线西侧由南向北穿过铁路,流入与洪泽湖相通的女儿湖。明光站地处池河与铁道交汇点的东面。沿池河两岸部署的我军阵地,不仅阻挡了日军的北进,而且对于铁道线正面的敌军亦构成重大威胁,使敌人不敢冒险由明光继续向临淮关进攻。因此,池河一役,势在必战。 1月23日,日军增援部队陆续抵达,连日用大炮勐烈轰击我方阵地,并分三路冒雪强渡池河:一路在明光对岸的梁家山、马家岗;一路在三河集;一路则由珠龙桥攻池河镇。我守军将士虽多为南方健儿,不适应雪天作战,但仍在抗战热情鼓舞下英勇杀敌,击退了敌人的一次次进攻。从25日起,战事渐趋激烈,敌之后援部队已增至2000余人,终日向我梁家山一带阵地勐烈炮击,并以机枪掩护其步兵于黄昏时强行渡河,我八○九团官兵奋起还击,将渡河之敌百余名悉数歼灭。26日下午2时,日机炮联合作战,先以飞机10余架对我西岸阵地狂轰滥炸,继以重炮密集射击,使我方阵地工事遭到严重毁坏,日军随之在明光、汤郢铁桥、西街等处同时渡河,一度攻入河西阵地。我守军八二四团虽处劣势,仍浴血奋战,与渡河之日军肉搏10数次之多,卒于次日在八○九团协助下,收復阵地。与此同时,三河集至池河镇一带,战事亦激烈展开。 第14页 28日,被我击溃的西街方面的日军转由马家岗、七里河等地进攻,同样受到我军的痛击。同日,我军因连日作战消耗过大,军长刘士毅将所属部队作了适当调整:第一三五师四○五旅、第四○三旅八一○团守铁道正面,第一三八师四一四团守马家岗、三河集,第四一二旅固守池河镇东端阵地,第一三一师三九一旅由合肥向定远疾进,另派一团由西旺集向藕塘前进,袭击珠龙桥方面的敌军后方。1 29日下午2时,日军再次由西街渡口强行渡河,我方阵地在敌机炮联合勐烈轰击下已毁坏无余,且守军第四○五旅经数日来昼夜苦战,疲乏已极,死伤甚众,不得已由梁家山向五里墩阵地撤退。日军渡河者约千余,在占领梁家山阵地后续向我五里墩勐攻。下午5时,大王山东北又有日军五六百人向我右翼迂迴,铁路以北也出现千余名日军向我左翼运动,企图包围五里墩阵地。此时,我军预备队业已悉数用尽,守卫将士在内困不堪,外无救援的情况下,仍极力拒止敌人的前进势头,坚持至黄昏后,才利用黑夜掩护摆脱敌军包围,逐次向燃灯寺、谢家后山、坦山寺、老凹山、小溪河、吴庄沿线既设阵地转进。当日,池河镇方面日军增至二三千,并以飞机10余架、坦克10余辆掩护攻击,我守军四一二旅与敌血战半日,因伤亡重大,向池河镇西岸转进。 30日,坚守马家岗、三河集之线的第一三八师,迫于周围日军的包围态势,亦放弃东岸阵地,向桑家涧阵地撤退。一三一师奉命至亘五里、捞王家、官桥、吴家之线及老人仓附近埋伏,阻击日军,以十倍于敌的伤亡坚持两日之久,确保了其他部队的安全西撤。 自24日起至30日止,在歷时7昼夜的池河之战中,我军伤亡过半,歼敌近2000名,其中在池河镇歼敌三四百人;在三河集、马家岗两处歼敌二三百人;在明光方面歼敌约千余人。1至此,池河阻击战遂告结束。 日军占领池河两岸后,由池河镇沿公路迅速向西进击,连陷第一三五师梁家山、燃灯寺等阵地,三十一军遂被迫向西撤至定远、凤阳一带。敌又增加兵力数联队,共2万余人,于2月2日下午由明光、池河以全力向我进犯,一路犯凤阳、定远;一路犯临淮关,对蚌埠取包围态势。我军官兵虽奋力拼搏,终因工事尽毁,无险可守,不得不忍痛退出蚌埠。至2月4日,日军又先后攻陷定远、怀远、临淮关及凤阳,我军退守淮河以北。 至此,南段津浦线西侧已尽操敌手,日军急谋渡淮北上,淮河阻击战就此展开。 淮河大捷 淮河发源于河南桐柏山,向东流经豫、皖、苏三省,注入洪泽湖,全长约1000公里,水深流急,是我国四大名川之一。淮河北邻黄河,南接长江,共同孕育着中华民族光辉灿烂的文化。刘邦、项羽、曹操、朱元璋都是出生在淮河流域的英雄人物,着名的陈胜、吴广起义也发生于淮河泗水之间。抗日战争初期,淮河是津浦线南段我军继池河之后的又一道天然防线。1938年2月2日,日军业已抵达淮河南岸。但敌军挟大量重武器一时难以渡河,为我军凭河据守提供了有利时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决心坚守淮河,并制定作战方针。2月3日,战区下达第三号作战命令,其中关于津浦线南段的作战部署如下: 一、战区决对津浦南段之敌,拒止于淮水以南地区,由其侧方连续予以打击,渐次驱除肃清之。…… 二、野战军区分运用如下: (一)第十一集团军为第一野战兵团,位置于定远西方三十里舖至淮河南岸之间,向临淮关、蚌埠敌之侧背威胁,以牵制其渡河。第二十一集团军为第四野战兵团,在合肥、张桥镇一带集结后,向含山、全椒前进,侧击津浦南段之敌。第六军团及皖保安第三、第四团,归杨森军长指挥,为第三野战兵团,位置于安庆以东,任安庆及其附近江面之守备,并在安庆、庐江、无为间地区游击。于学忠总司令指挥第五十一军为第二野战兵团,于淮河北岸布防,阻止敌之北犯。以上各部概归李品仙副司令长官指挥。1 2月2日,李宗仁电召第五十一军军长于学忠前往徐州接受任务,命其开往淮河北岸,接替三十一军防务,阻敌前进。4日,于学忠率五十一军开抵淮河前线。 于学忠,字孝侯,祖籍山东蓬莱县。清光绪十六年十月初八日(1890年11月19日)生于奉天府金州厅旅顺地方(今辽宁旅顺)。其父于文孚为毅军帮统。于学忠自幼随父在军营中成长,1904年肄业于毅军所办随营学堂,1908年考入通州速成随营学堂步兵科,1911年毕业,随后在毅军中任排、连长,1912年随毅军驻热河。两年后任热河林西镇守使公署副官。1917年,陆营第十八混成旅在湖北襄阳成立,于学忠于次年8月任该旅炮兵营长。 1920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于学忠率部参加对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部作战,将吴之司令部包围缴械。 1921年秋,川鄂战事发生,熊克武、刘湘率川军攻入湖北,第十八混成旅防守宜昌,初战失利,两湖巡阅使吴佩孚前往督战,于学忠率部从敌后勐攻,激战五昼夜,击退川军,因作战有功,被吴称之为“天生将才”,升为第十八混成旅第二团上校团长。 1922年7月,四川爆发拥护孙中山的熊克武与杨森、刘湘的战事。年底,吴佩孚派第十八混成旅旅长赵荣华及第二团团长于学忠入川助杨、刘攻击熊克武。次年夏,于学忠率部抵龙泉驿,9月授陆军少将衔。是年冬,于学忠防守忠州,赵荣华因违军令,弃守重庆被撤职,12月于学忠被任命为第十八混成旅旅长。 第15页 1925年10月,14省“讨贼”联军总司令吴佩孚整编直系各军,第十八混成旅扩编为第二十六师,于学忠被任命为该师师长。1926年7月,北伐战争开始,北伐军向湖南进军,吴佩孚任命于学忠为长江上游副总司令,师部驻宜昌。10月,北伐军攻克武昌,黔军王天培部归附北伐军,由湘境进攻湖北荆、沙地区,于学忠率部将王部逐出鄂境,收復公安、石首等地。是年冬,于学忠被吴佩孚任命为联军第九军军长兼荆襄总司令,辖第七、第八、第十八师三个师,司令部驻谷城。年底,于学忠驱逐盘踞河南新野、邓县的樊钟秀部,率部至河南邓县,1927年5月,吴佩孚携眷至于部暂住。6月,吴佩孚赴川投靠杨森,于学忠亦解甲归田,返回蓬莱故里,所部第九军归冯玉祥统辖。 1927年7月,张作霖在北京就任安国军大元帅后,任命于学忠为镇威军第四方面军团第二十军军长,仍统率旧部。9月晋升为陆军中将,12月授“捷威将军”名号。1928年6月任东北长官司令公署军事参议官、临绥陆军司令,驻山海关。 1930年5月,中原大战爆发。9月18日,张学良通电拥蒋,派于学忠即日率东北军第一军入关,于主张“一枪不放”,顺利进兵关内,9月26日入北平,被任命为平津卫戍司令。 1931年7月,张学良任命于学忠为“剿赤”军北路集团军第一集团军司令,督师保定,指挥平息石友三叛乱,石友三败逃山东。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进逼华北。于学忠向张学良建议集中几个旅的兵力,“给敌以打击,以挫其侵略气焰,并取谅于国人”。1932年8月17日,国民政府任命于学忠为河北省政府主席,移师天津。当时天津日租界日军常以大炮、坦克向我军挑衅,于学忠与日军针锋相对,在高级军事会议上说:“日本人有飞机大炮,你们手里拿的也非烧火棍,怕什么?只要日本鬼子敢动手,你们就给我狠狠地揍,出了事我于学忠负责!”1 1933年3月,长城抗战开始,于学忠被任命为华北军第一集团总指挥兼第五十一军军长。4月,张学良下野出洋,26万东北军分别由万福麟、王以哲、何柱国及于学忠指挥,其中归于指挥者达17万。6月,于学忠兼天津市长。 1935年4月,国民政府任命于学忠为陆军二级上将。6月,日军提出“觉书”要求罢免于学忠,并将五十一军撤出河北。5月31日,国民政府命于学忠将河北省政府由天津迁保定,6月6日令免于学忠河北省主席职,调任川陕甘边区“剿匪”总司令,率部开赴西安(后驻天水)。11月1日,于学忠被任命为甘肃省主席。11月,于学忠经国民党五全大会选为中央执行委员。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爆发,于学忠支持张杨“兵谏”主张,奉命解除驻兰州的胡宗南部队及其甘肃绥靖公署警察的武装,并扣押了兰州警察局长,并接受兰州电台、报馆、银行、机场等重要部门,时称“兰州事变”。12月25日,“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张学良陪送蒋介石回南京,于学忠奉张学良手谕,全权负责东北军。1937年1月4日,于学忠被撤职留任。同月底,张学良在南京被扣押,东北军群龙无首,少壮派欲以武力营救张学良,南京派兵进逼西安,东北军内部出现和战之争,于学忠力主和平解决,不同意打仗。2月8日,中央军进入西安,于学忠等东北军高级将领表示服从中央调遣。4月,五十一军调往蚌埠、淮阴、宿县,于学忠被任命为江苏省绥靖公署主任,驻淮阴。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于学忠奉命率五十一军开赴青岛,配合沈鸿烈所部海军第三舰队守卫海防。8月,于学忠任第三集团军副总司令,指挥全军沿青岛崂山一线布防,构筑工事。12月25日奉命退出青岛。 1938年1月24日,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山东省主席韩復榘,因抗命不遵、弃战逃跑被执行枪决,于学忠被任命为第三集团军总司令。五十一军撤出青岛后,调至津浦线南段接替三十一军在临淮关、蚌埠一带布防。 五十一军的前身几经演变,源远流长,于学忠与该部有极深的歷史关系,受到部下的拥戴。第一一三师师长周光烈在淮北前线对记者说:“蓬莱自戚继光以后,都是抗日分子,戚继光在明朝时即抗倭寇,以后代有人出,现在的吴大帅(指吴佩孚,亦为蓬莱人——作者注)也不为日方所动,我们不能在于学忠手创的部队上写上一笔坏帐。”1于学忠平日善于将兵,他说过:“无不可战之兵,只有不可战之官。”2他的部队虽然过去也曾南征北战,但真真实实的对外战争,还是以这次调守淮河为头一回。国耻家仇,激励着将士们奋勇杀敌。于学忠对记者说:“我们当军人的,这个时候不干,还等待什么时候干呢?”又说:“我们的士气,一天比一天旺盛,都愿意为国家牺牲,来驱逐这残暴的贼寇。”3 五十一军开抵淮北前线后,军部驻固镇,下辖第一一三师(师长周光烈)、一一四师(师长牟中珩),立即在西起怀远东至五河沿淮河100多公里长的战线上布防,严阵以待。 2月5日至7日,日军在蚌埠、怀远作试探性攻击,企图强渡淮河、涡河,均被我五十一军击退。之后,日军渡河攻势集中于小蚌埠。小蚌埠位于蚌埠对岸。河面狭窄,加之蚌埠船坞停有木船千只被日军俘用,故日军决定对小蚌埠採取中央突破战略,于8日开始强渡,淮河之役正式揭开战幕。 第16页 2月8日下午,日机24架在小蚌埠上空狂轰滥炸。入夜,日军在木船上堆放沙包或用棺材装满泥土并配以机关枪,在炮火掩护下,连续三次强行渡河。小蚌埠阵地上我一一三师三三七旅六七三团奋起还击,将敌击退。敌人接着又发动两次进攻,小蚌埠半陷敌手,我六七三团同来犯之敌展开白刃战,团长梁忠武身先士卒,全团士气振奋。《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在《淮上观战记》的现场报导中写道:“我们有几位战士的肚子被敌人刺刀戳穿,肠子流了出来,他们自动用手把它装进去,含笑看着敌人躺在淮河岸边的尸群。”4经过反覆冲杀,至9日凌晨l时,卒将小蚌埠完全恢復。 10日拂晓,日军飞机大炮轮番轰炸小蚌埠,我军阵地尽成焦土。日军千余遂强渡淮河。上午10时,我守军同登岸日军再度展开白刃战,刺刀的拼杀声代替了敌军飞机大炮的轰炸声,梁团几乎全部牺牲。正在危急时刻,三三七旅六七四团奉命前来增援,在小蚌埠街市上与敌展开巷战,敌我双方几进几出,反覆争夺。周师长命令三三七旅窦光殿旅长:“咬紧牙!咬紧牙!拼才是生路!”同时命令三三九旅孟宪周旅长援助三三七旅全力恢復小蚌埠。孟旅长亲率六七八团赶来增援。白刃战前后持续了4个小时,战况极其惨烈。周师长为部下官兵们的牺牲精神所感动,情不自禁地仿照《弔古战场文》吟诵起来: 白刃交兮宝刀折, 两军遇兮生死决。 降矣哉, 终身亡国奴; 战矣哉, 骨暴淮河侧。1 经窦、孟两旅长亲自督战,小蚌埠被我军夺回。 11日晨,日军又潮涌而至,六七四团在团长张儒彬率领下浴血奋战,在北岸死守不退,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肉搏,数小时内,小蚌埠失而復得,易手四五次。上午10时,该团伤亡殆尽,“其最后之殉国官兵均高唱救亡进行曲慷慨赴难,尽为国殇。”2张儒彬团长身先士卒,在左腿受伤后仍大唿杀敌不止。一一三师虽竭尽全力,顽强拼杀,但终因寡不敌众,后援不足,小蚌埠再陷敌手。 临淮关方面,2月10日凌晨l时,日军大炮30余门,向淮河北岸我军一一四师三四○旅六八○团阵地勐轰,掩护步兵强行渡河未逞。上午6时,在飞机大炮掩护下,日军步兵一个联队分别由前宣滩、临淮关、晏公庙各渡口作第二次强渡,首先突破晏公庙,并占领梅园子、前坡子、郭府窑、曹家墙、新庄等沿河村庄,利用农舍土墙作防御工事。以轻、重机枪重迭配合,构成交叉火力网,对我勐烈射击。牟中珩师长即命三四○旅扈先梅旅长组织反击。上午8时,扈旅长驻高庄督战,于12时收復新庄,午后3时又攻克前宣滩。随即进行攻击部署:调预备队六七九团为中央队,担任主攻,向前坡子、中坡子、后坡子之敌攻击;六八○团一营、六八三团二营为右翼队,向曹家墙之敌攻击;六八○团二、三营协同六七九团二营为左翼队,除固守新庄外,绕击敌之右侧背。下午4时30分,我军发起总攻,激战半小时,首先收復曹家墙,旋又与敌殊死搏斗,每一村落,每一塘坝,皆奋力冲杀,形成激烈的争夺战。晚8时克復郭府窑、梅园子,即向晏公庙对岸渡口攻击前进。 11日拂晓,日军后续部队2000余人,在飞机大炮掩护下,仍由晏公庙强渡。扈旅长于5时下达第二次总攻击令,敌我展开激战,杀声震天,反覆肉搏,双方均伤亡惨重。我阵地多处被突破,预备队已尽数使用,难以恢復原有阵地。牟师长乃下令临淮关北岸及梅园子等处部队转移阵地,撤守沫河口、西门渡一线。经此两昼夜激战,我军伤亡士兵2000人,军官70人。 为挽救淮河一线危急形势,第五战区长官部不得不向津浦线南段增派援军,以确保淮河河防安全。2月10日,第五十九军张自忠部奉命立即开拔,从豫东商丘昼夜兼程赶赴淮河一线,接替一一四师防务。 同日,李宗仁下令第五十九军归第三集团军总司令于学忠指挥,令派第三十八师向蒙城、龙亢间前进,以防怀远之敌北犯。11日,三十八师即抵接胡口子、张庄以西之线,并对怀远之敌佯攻。第五战区随即又命五十九军三十八师速向怀远、涡河北岸推进;一八○师即向宿县、固镇间推进,并“速在固镇附近占领阵地,阻敌北进。”1五十九军奉命后,于12日上午8时先敌一步赶到徐州以南小蚌埠津浦线两侧。与此同时,我空军派飞机12架飞临津浦线南段上空助战,于当日上午9时40分,分别对敌军占领的临淮关、蚌埠车站、淮河内船只及淮河南岸敌之密集部队实行轰炸。次日晨8时许,我机四架再次轰炸蚌埠车站。2午后,三十八师主力占领瓦疃集、姚集、杨子店一线,同时向新集、何集派遣有力进攻部队,又以一旅进驻蒙城,掩护十三军行动;同时一八○师已占领右接三十八师左迄固镇、徐小楼之线,并向闻谭子、郭潘家方向前进。1这次战斗是张自忠将军归队后率部参加的第一次作战行动。战前张自忠亲自召集全体官兵训话:“现在我们军人报效国家的时刻到了,对日作战要奋勇向前,不准后退,勇敢杀敌的光荣,怯懦偷生的可耻,我带领大家一起拼死报国。”2由于张自忠身先士卒,亲临火线指挥作战,全军官兵士气高昂,决心给气焰嚣张的渡河日军以迎头痛击。 第17页 14日,张自忠军长探明我铁路正面之敌已进至新桥、火星庙等地,怀远敌又增兵200余人、炮10门,曹老集、王庄也有部分敌军出没,而我三十一军、第七军正对上窑、定远之敌实施侧击。基于以上战况,张自忠抓住时机,立即下达了于当晚12点兵分南北两路、向日寇驻小蚌埠指挥部夹击的进攻命令,令三十八师以二二四团并二二三团之一营为右先遣队,从苏集、胡口子之线出击驱逐当面之敌,向淮河北岸推进;一八○师以六七八团并骑兵一排为左先遣队,从曹老集、王庄之线出击驱逐当面之敌,向淮河北岸推进;两队之战斗区域为张家园、陆家圩、胡家洼、高家胡桥头、陈家亘、瓦台子、山阳寺之线。3 右先遣队三十八师方面,于15日率先向火星庙进攻。该师一一四旅旅长董升堂为鼓舞士气,亲率营长以上军官誓约:“我军长在平津蒙不白之冤,强敌当前,正是我辈以胜利为他洗白的时候,我们是有进无退,要奋勇杀敌!倘有不明大义的官兵畏缩不前,一律就地枪决!”4因此,全旅官兵争先恐后,勇勐杀敌。是夜该部队凭藉其在喜峰口对日作战取得的夜战经验,发挥西北军大刀片的威力,沖入敌指挥所勐砍勐杀,许多日军尚在梦中,就被我官兵用大刀结束了性命。后因第一营主攻部队被敌发觉,一时枪声大作,敌人凭藉路障负隅顽抗,与我军在深夜里展开巷战。我进攻连队则在嚮导指引下,逐屋逐院搜杀。肉搏中,双方伤亡惨重。经两个小时的激烈争夺,三十八师终于拿下敌指挥所,仅小部分敌人突围逃走。16日,三十八师推进至淮河左岸及南山,一部占领朱家岗。从18日起,我军对涡河左岸的小街实施强攻,与敌反覆争夺,至20日,我军因伤亡过半,遂退出小街,凭藉朱家岗阵地与敌对峙。 左先遣队一八○师方面,于15日将新桥车站300余敌歼灭大部,敌残部退回曹老集,另一部退至简家集河右岸继续顽抗。我军跟踪追击,六七八团团部进至仁和集,第一、二营进至曹老集北端,与敌遭遇,復将日寇击退。16日拂晓,各部推进至汤家湖、八达集、五铺之线,骑兵进至三铺、毛滩集之间,并分向太平岗、赵家圩、徐家岗各地之敌扫荡。当日,正在修理淮河铁桥企图便利援军通过的30余名日军,也被我军发现后击毙水中。 17日午时,我飞机3架再次飞临蚌埠上空投弹,炸毁车站的路轨及公路旁房屋一所,并命中中涂山敌阵地及淮河船只,使我军士气大振。 次日清晨,占据小蚌埠之敌百余名利用我军修筑的工事及砖窑等设置向我发起进攻。10时又以步骑兵联合方式沿淮河北岸河堤向我游击,被我高家庵、吴家庵、徐台子一带的伏击部队击退。一八○师随即占领淮河北岸河堤阵地,黄昏后又选派精锐士兵200名组成敢死队,由第二连吕连长率领,夜袭小蚌埠,击毙日军百余人,于次日凌晨4时完全占领小蚌埠,旋将其所有重要据地和工事悉数破坏后,在拂晓前仍退回原阵地,隔河警戒。 淮河两岸战斗白炽化之时,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又令于明光、池河陷落后撤至津浦路西侧山区休整待机的刘士毅第三十一军及周祖晃第七军採取游击战术,迅速出击淮河以南上窑、滁县、定远、凤阳、池河镇等地日军侧背,协助五十九军安全接替五十一军淮河北岸阵地,并配合五十九军作战。 2月11日,三十一军一三八师渡过高塘湖,将上窑的五六百名敌军包围,并数度沖入圩内与敌白刃相拼,歼灭上窑日军100多人。12日,一三五师一部克復武店后,又在考城附近将上窑逃窜之敌大部歼灭。日军随即从凤阳、怀远等地派兵2000余人,企图增援高塘湖方面。但三十一军一三一师早已与当地民间组织红枪会等联合,“每五十名红枪会配步兵五十名、步枪五十枝、计六千余人在凤阳一带与敌展开游击战,并曾攻入怀远古西门”,1使敌人难以兼顾。已渡过淮河北岸、盘踞新桥附近,并企图乘势北上的日军,也因受到南岸我军牵制,不得已于14日抽调3000余人回援考城、上窑方向,给五十九军的全面反攻制造了良好的契机。 冯玉祥对上窑、考城我军将士英勇杀敌,给予很高的评价,曾作诗《上窑考城》一首,刊于1938年3月9日的《大公报》上: 津浦南段, 展开血战, 杀敌之日, 本月十三。 上窑敌人, 约有一千, 出敌不意, 被我聚歼。 凤阳之西, 地名考城, 一千多兵, 皆为敌兵。 我军勐击, 马到功成, 敌死四百, 其余逃生, 前有埋伏, 后有追兵, 两处倭寇, 被我杀平。 此路战情, 我军全胜, 奇兵勐袭, 方能制敌死命。 击敌之侧, 抄敌之背, 实实虚虚, 定使敌军崩溃。 二十七年二月二十日 16日,周祖晃第七军亦由合肥抵达老人仓、张家镇一线。17日第一七二师程树芬部向桑家涧方面进击,吸引敌由定远方面驰援的步骑兵二三百人及坦克10余辆。第一七一师一○二一团採取游击方式,于是日夜袭定远,次日拂晓又退回高塘附近,与敌周旋。19日,敌千余人由池河镇向老人仓进攻,我军为避免正面对敌作战,旋退出老人仓,另派一○二八团适时由乌家赶至敌人后背,重新占领南徐家、萧庄之线。 第18页 此时,廖磊第二十一集团军已到达合肥、舒城、八斗岭、下塘集之线,使我方在安徽境内力量更加雄厚。 在我五十九军的正面进攻及淮河南岸诸军神出鬼没的游击战袭击下,日军腹背受敌,各处兵力皆为我军牵制,不能相互照应,沿津浦线北上已不可能,后路又有被我随时切断的可能,于是不得不全部退至淮河南岸,沿邵伯、天长、盱眙、临淮关、怀远、三十里舖之线与淮河北岸我军形成对峙。 南线日军被迫停止进攻后,日军统帅部命令津浦线北端的板垣、矶谷师团加强攻势,于3月10日到达临城,向临沂勐攻,守军庞炳勛部伤亡极大,连电告急。为增强北线力量,第五战区即令张自忠第五十九军从宿县紧急驰援临沂,淮河北岸阵地仍交于学忠防守。张部于当日即移交淮北防务,而后发扬连续作战精神,马不停蹄赶赴临城参加临沂保卫战。其后,南路日军第十三师团因遭受五十一军之痛击,又顾忌其侧后威胁,无力再发动新的攻势,始终保持与我军隔河对峙状态直至当年5月。至此,日军南路突击,打通津浦线的计划宣告破产。 两淮豪杰起田间 在津浦线南段的对日作战中,淮南民众包括红枪会等民间组织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是池淮阻击战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给徐海地区的抗战写下了英勇的一页。安徽地处长江中下游,长江、淮河横贯境内,将全省一分为三,世称“三皖”。其南部地区文风素盛,所谓“桐城派”即出于此。而皖北地区,特别是夹淮两岸,则民气强悍。清末以来,安徽地区战乱不止,当地民众在饱尝战祸的同时也经歷了血与火的锻鍊。与太平天国同时的捻军起义,即以皖北为其策源地;李鸿章以两淮子弟为基础组建淮军,和曾国藩的湘军一起,成为清王朝“同治中兴”的支柱;袁世凯、段祺瑞编练新军,又继淮军之后,巩固了淮系军人在北洋军阀中的地位。进入民国,军阀连年混战,两淮地区兵匪为患,大量武器散落民间,士绅乡民纷纷组织自卫。民间尚武的精神,人民反抗的传统,士绅自卫自保的经验,这一切都为江淮民众奋起反抗日军的蹂躏奠定了基础。 然而,更重要的是时代的条件。 抗日战争的隆隆炮声震撼着古老中国的大地,时代的轩然巨波冲击着传统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也给风气保守、闭塞的安徽带来了新的气象。1938年1月25日,国民政府任命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兼任安徽省政府主席,2月中旬,李氏在六安宣誓就职,上任之初李宗仁就採取了一系列具有进步意义的措施。他宣布“来安徽的目的,在发动安徽省民众的力量,来保卫安徽,保卫中华民族,以达到抗战最后胜利的目的。”他认为要发动民众就“必须政治清明,秩序安定”,“深信只要民众没有愤怒不平之气,社会没有杌陧不安之象,大家一定会自动起来为国效命的。”他承认“这个目的不是一时所能达到”,但他提出:对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不守纪律的武装部队,以及土匪流氓等,必须立即严加惩处。并以省政府的名义,明令禁止虐待应徵壮丁、擅加捆缚殴打;妄征民财;拉夫以及以徵兵征夫敛财肥己等四种当时扰民最甚的现象。1同时还邀请皖省着名的开明士绅光明甫和全国救亡运动的知名人士章乃器等参加省政府工作,又大批训练安徽青年以充实地方行政机构。省政府所在地六安集中了一批各界的优秀人才,大街小巷活跃着抗日宣传积极分子的身影,“青年人可以随便到省政府见主席见委员,可以随便给主席去信,而主席必定有答覆。”2 以李宗仁为首的安徽省政府对于发动民众组织民众武装,给予了相当的重视。提出“政治与军事打成一片”,“军队与民众打成一片”的口号,积极发动民众开展游击战争,以配合军队作战。为了推动安徽的民众动员工作,李宗仁将久已成立、有名无实的安徽省动员委员会加以改组,以章乃器为秘书主任,主持会务,下属各部也都配以地方正直人士。对各级地方政府也作了若干调整,任用了一批有识之士,以适应抗战的需要。如霍邱县的于立东先生与李本无一面之交,因其对家乡的抗战形势和施政利弊有透彻的了解,而被李宗仁当即任命为该县县长。3 上述的开明作风和符合民心的措施,使积郁多年的安徽民气稍稍得以舒展,各方面的工作开始出现起色,为皖省的民众动员创造了较好的条件。诚然,这一切仅仅是开始,但却是一个宝贵的、充满希望的开始。《大公报》着名记者范长江在他的报导中兴奋地宣布:“安徽政治在好转中”!热情地称之为“以六安为中心的新局面”。1 皖北淮南的一般农民都有着淳朴而保守的性格,困苦的生活剥夺了他们受教育的权利,对于外界的事他们所知甚少。抗日战争爆发之时,他们并不理解日本侵略对中华民族造成的危害,不明白“亡国奴”的真实含义,不懂得眼前发生的这场战争与他们的切身关系。随着日军的铁蹄踏上津浦沿线和淮河两岸,所到之处,烧杀姦淫,农民的房屋田园顿时化为灰烬,壮丁被抓走,妻女被侮辱,老弱被残杀,耕牛被抢去,民族的空前浩劫降临在每个人的头上。残酷的事实教育了人们:在敌人的刺刀面前,所有的中国人都面临着同样的命运,不是斗争就是灭亡!民众自发地团结、组织起来,拿起原始的大刀长矛,主动地配合抗日军队,为了保卫家乡、保卫妻子儿女,为了替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在淮河两岸与日寇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第19页 许许多多的民众,武装起来自卫,武装起来战争了。定远、嘉山、滁县、全椒、含山、天长、来安等县民众已经在民团、红枪会、自卫队等名义之下,纷纷组织起来,……他们在各个交通路口不意的袭击敌人,在和县的西梁山地方游击队曾打倒了维持会。3 在滁县,民众游击队异常活跃。滁县失守后,当地四位民众武装代表徒步穿越敌占区到六安谒见李宗仁,详细汇报敌军占领滁县的惨状和该县县长领导抗战无力的情况,李宗仁立即下令将旧县长撤职,而委任他们所推荐的原孙连仲部的一位连长为滁县县长,付以统率该县地方抗战武装的责任。新县长领导当地青年农民,在沦陷区坚持开展武装斗争。敌人只占据了滁县的1/3,其余2/3始终在我游击队手中,还一度攻占了滁县火车站。4 地方民众武装注意加强同正规军的联繫与合作。1938年2月中旬,在合肥附近由某集团军主持召开了当地地方武装代表会议。在会上各代表一致决议接受军队的领导,愿意与军队积极合作,努力开展游击战争。会议计划在合肥以东、津浦线两侧各县发动组织至少10万人的民众武装。正规军在进行作战时,也注意发挥民众武装的作用,经常派地方自卫队和游击队担任警戒、后方守备等任务。1 下面几则当时报纸的有关报导,生动地记录了江淮民众奋不顾身配合我军作战、灵活机智打击敌人的情况。 1938年2月26日的午刻,全椒附近的公路上,民众自卫军配合正规军袭击了敌军的运输队,计击毁了汽车四辆,杀死了敌军大尉少尉军官各一,士兵三十余名,截获骑枪一支,步枪、旗帜、信号灯等战利品。在少尉远藤深喜的身上,还搜获了两份军用地图,和一份由东京寄来的友人书,信里面,满纸是国内荒恐不安和厌战的情绪。2 某次某部特务营化装成便衣出去打游击,老百姓得知消息后,“池河定远间的武装民众四五百人集合了。他们不但自动去做嚮导,而且自动听从军官的命令,联合一致去作战。他们果然在池河定远间公路上展开了埋伏的、侦察的、狙击的、疑兵的、抄袭的、截击的(行动),他们分配得很好,敌人步骑混合大队三四百人果然来了,三辆坦克车还作了后卫,前面是骑兵和自行车的尖兵,但是,正面山头上我们的枪响了,敌人赶紧想法对付,左侧上又发现我们的狙击力量,敌人正要施行迂迴的老办法,他们的背后却来了我们大部的军民合作的队伍,四面八方,神出鬼没的攻击,使敌人慌乱的退去,战场上却留下了几十个敌人死亡的血迹,一位少佐被我们打死,他身上的作战有关机密文件,被我们得到不少。敌人送我们的新式武器,在这一剎那间,就是几十支。3 时势造就英雄。在江淮民众如火如荼的抗日斗争中,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涌现出众多可钦可佩的英雄人物。淮上抗日老英雄方昭舟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方昭舟是民主革命的前辈,亲身参加过辛亥起义和讨袁护法战争。其独子方国华亦是革命烈士,1917年护法战争中奉命率国民党同志6人前往刺杀安徽军阀倪嗣沖,不幸于蚌埠被捕就义。抗战军兴,方昭舟目睹寇祸日深,乃不顾72岁的高龄,掀髯奋起,在家乡发动民众,组织队伍,誓与敌寇血战到底。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亲自委任其为凤定别动队司令,下率六个大队,每队四五百人不等,半数配以钢枪,半数配以红缨枪、黄缨枪和大刀。方部活动于凤(阳)、定(远)、怀(远)之间,六个月来无日不在前线与倭寇奋战,前后数十次承担防守、阻击、游击的作战任务,在战斗中,他们远则用钢枪射击,近则用红缨枪、大刀冲锋,给敌以重大打击,使之闻风丧胆,占领定远后数月不敢西犯。其中以1938年2月14日定远能仁寺之战最为激烈。当日,敌人以坦克飞机掩护西犯,方昭舟率部利用地形顽强抵抗,入夜又对敌实行夜袭,使敌西犯未能得逞。是役杀敌数百人,缴获军用品甚多,而游击队仅伤亡2人。方部进行的其他重要战斗还有:在华亭杀敌20余人,打死敌马8匹,缴获步枪11支;在怀远横山口,雷罗郑庄上,杀敌百余名,缴获步枪13支,马1匹,防毒面具6个;在考城杀敌50余名,缴获步枪5支;在上窑附近,军吴家,杀敌6人,缴获轻机关枪2挺,自行车5辆。5月间,方部奉命协助我军克復洋亭等地,并将凤阳、曹家店敌寇肃清,后又奉命配合我军收復考城、刘府等地。方昭舟部游击队因作战勇敢,功勋卓着,而受到第五战区司令部的传令嘉奖。6月2日,方部协助某营坚守炉桥,日军以飞机9架、大炮数门配合骑步兵作战,并投放燃烧弹和毒气弹,将炉桥全镇烧毁,该营官兵全数牺牲,方部亦伤亡惨重。 方昭舟英勇抗日的事迹,在江淮之间广为传颂,给当地军民以极大的鼓舞。日军恼羞成怒,于2月间偷袭方氏家乡,企图残害方氏家属,以报復泄愤。时方家中只留有三弟媳及寡媳(即方国华烈士之夫人)、重孙女三人,当敌人迫近时,三人决心义不受辱,相携投水自尽。方昭舟丝毫不为日寇的残暴卑劣伎俩所动,继续领导民众坚持抗战,直至最后牺牲。当时报纸誉之为“一门忠烈可歌可泣”。1 在淮南民众的抗敌斗争中,红枪会等民间组织有极出色的表现,他们英勇杀敌的故事为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史增添了几许江湖英雄的色彩。 第20页 红枪会是豫皖一带乡村农民自发的武装自卫组织。其最初成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对付危害家乡的土匪和骚扰乡间的散兵游勇。安徽地区(主要是皖北淮南)的红枪会民国初年由河南传入,此后逐步发展壮大,分出大刀会、黄枪会等许多支派,并由秘密状态转为半公开、直至完全公开。其活动范围相当广泛,东自江北的泗县、西迄与河南交界的太和、阜阳、临泉,北自河南的永城,南迄淮河流域的蚌埠、怀远、宿县、考城、上窑、凤台一直到正阳关。在许多地方几乎村村寨寨都有红枪会,参加者不可胜数。 红枪会的基础单位是“红学”。“红学”是研究红枪术的业余学校,由村镇农民自动开办,聘请老师在业余时间(多半为夜间)来教授。教授的科目有:运气、刺枪、念符咒等。符咒的种数共有300多种,据说念熟了就会神灵附体,刀枪不入,具有浓厚的迷信神秘色彩。红枪会并不固守某种特殊的教义和偶像,也没有严格的会规,组织十分松散,显示出自发民间组织的特点。红枪会的首领称作“老师”,其成员大多为本村或附近的青年农民,间或也有妇女;其成分以小自耕农为主,包括贫农、中农和富农,也有一部分乡绅参加。红枪会的装备极为简陋原始,人手一桿的红缨枪是其成员保卫自己、消灭敌人的主要武器,也成了他们的特有标志。 红枪会组织之所以能在豫皖农村得到广泛发展,有其歷史的原因。北洋军阀时期,军阀连年混战,兵匪交相为患,河南安徽一带农村受害尤深,当地农民不得不组织起来以保卫乡里;为了自卫图存,红枪会有时也组织农民以反抗官府和豪绅的压迫,它所具有的迷信神秘色彩,使众多挣扎于生死线上的贫苦农民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託。红枪会传入皖北后,到20年代进入高潮。1927年北伐战争,吴佩孚的残兵败将退入皖北后为红枪会所全部解决,红枪会的势力盛极一时。此后,逐渐趋于消沉。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军铁蹄踏入江淮平原,红枪会的活动重新活跃起来。在新的歷史条件下,红枪会这一传统的民间组织,逐步转变成广大农民抗日自卫、保家卫国的武装团体,千千万万朴实忠厚的农民成为手执红枪、抗日杀敌的勇勐战士。1 红枪会成员大多迷信,在出发杀敌前,常常拜佛、念符咒、吃硃砂、喝烈酒,举行种种神秘仪式。与日军战斗时,他们往往勇往直前,势不可挡,每遇短兵相接,总是赤身肉搏,杀敌盈野。在津浦南段的抗敌斗争中,他们用智慧和鲜血写下人许许多多悲壮感人的故事。 日军攻陷凤阳后,曾对附近村庄实施扫荡,屠杀人民,强搜妇女,当地民众怒火冲天,在红枪会的发起组织下,邀集各村青壮年数百人,埋伏某村周围,当一小部分敌人企图进占村庄时,以锣鼓为号,杀向猝不及防的日军,消灭了数十人,仅少数日军突围逃走。事后我方清点人数,除少数受伤外,只有一个青年人失踪,正当大家焦急不安的时候,那位青年人却慢慢地踱回来,背上背着一串日本士兵的人头,原来他是追杀那些逃走的日军去了。2 对于敌人的坦克,红枪会会员也不惧怕,他们有独特的对付办法。比如遇到坦克车攻击时,他们就提着长矛速跑到坦克车的侧面,攀登上去,掀开顶盖,用长矛勐力刺下去,将里面的敌人刺死,这种战术被称作“杀乌龟”,是他们的得意之作。在淮南抗战中,我方曾摧毁了很多敌军坦克,其中有不少是红枪会“杀乌龟”的成果。3 红枪会与正规军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由于李宗仁在安徽採取的军队与民众打成一片的政策,再加上当时淮南战场作战的三十一军、五十一军、五十九军等部队的军纪良好,造成了军民间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的团结气氛。正规军已经开始认识到红枪会所具有的巨大抗战潜力,认识到军队与红枪会互相配合的重要性。在蒙城,当地驻军与该县县长联合召开了全县联保会议,决定发动人民自卫力量,以“人不离乡,枪不离土”为原则,加紧恢復红枪会的活动,使民团势力与红枪会力量配合起来。同时找到当地红枪会的首领,指示他们的活动方针并分配以战斗任务。因此,红枪会在蒙城的发展特别迅速,在两次群众大会中,执着红缨枪的农民大众即达3万余人。1 池淮阻击战期间,范长江等记者正在淮南前线採访,为他们带路的几位便衣警卫,一度被当地红枪会缴械,武器、衣服和路费均被没收,但得知是抗日军队的人员时,不但被拿走的东西一一退回,而且受到很好的招待,随后红枪会又派出几名武装会员,护送他们直到目的地。类似的故事,屡见不鲜。 红枪会还积极协助正规军进行对日作战。如前所述,1938年2月初,红枪会就曾与三十一军一三一师合作,在凤阳游击,并一度攻入怀远古西门。2月17日,周祖晃第七军会同当地红枪会分别向定远西、南两方游击。2某部成光耀师长盛赞红枪会的战斗精神:“彼等没发现敌寇,姑不论众寡,或自身有无枪枝,必将敌寇全部歼灭而后止。”他还指出:“红枪会不断攻击”对日军造成“重大威肋”,使敌一到夜晚便“不敢露面”,给我军的行动提供了很大便利。3 正如当时一位记者所指出的:“红枪会——农民自卫大众已经成为抗日战争巨流之一。”4 第21页 淮南民众同仇敌忾,配合我军神出鬼没地打击侵略者,使日军陷入了四面受敌的境地,敌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从我军在考城作战缴获的敌军阵中日记和信件中,可以看出我民众武装的威力和日军官兵普遍存在的谈虎色变的恐惧心理。某日兵在寄给国内的信中说:“……你们在国内都以为此次战争会很快结束,其实还是很久,现在的敌人强硬异常,他们拿一根枪便一直冲锋,真是勇敢得很,与往昔的中国有天渊之别……”,“真是可畏”。1另一封信中写道:“……山谷间时有红枪会出没,连小孩子妇女也都要注意。前数日我们的友军尝被一个六十岁的老妇投掷手榴弹,致死伤了六人。”2还有一封信中描绘了令日军生畏的中国“新式的游击战术”: ……最感困难者,则为须往距此六里余之处搬运粮秣,途中常有多处敌兵埋伏山谷或家屋中,向我作不意之勐袭,致马匹行李粮食常被掠夺。马匹已被掠夺不少,士兵亦死伤很多。此即中国方面所谓“新式的游击战术”,其目的在扰乱后方,或途中邀击,以困厄我日本军队。此种战法,已在彻底运用,我友军亦因此受无限的苦恼,故每次搬运粮秣,须派步兵一中队,并附机枪一小队护卫,然敌之来常在数百以上,故我每次均有重大的牺牲,即食饭或领取邮件,亦常有性命危险……3 在日军的通信中,可以看到我军民联合作战给敌军造成重大伤亡: 上窑之战,我方死伤很多,此事因为不允公布,故不敢说给你听,至蚌埠一带,我方死伤约五六百名…… ……仓株部队战死者约一千一百七十八名,已经补充到第五次……4 对于广大人民群众的反抗,日军採取了血腥的屠杀政策,蚌埠、凤阳、考城一带,已十室九空,人烟绝迹。上述日军的信件、日记中也留有这方面的罪恶记录: 此间(指考城靠山集)一带的村庄都已被我们烧了,土民是杀的杀了,跑的跑了…… ……本日开始搜杀土民,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枪杀,是日我亦手杀六人……1 敌人的残暴更加激起了我国人民的愤怒,更加坚定了中华民族反抗侵略的意志。越来越多的人们拿起武器投身于抗日战争的时代洪流,有的老人和妇女也参加了抗日斗争,他(她)们抬伤兵、送水送饭、送弹药、做嚮导、刺探敌情、防汉奸……抗日的烽火在江淮平原熊熊燃烧。范长江热情称赞反抗侵略的江淮民众:“民众们不断请求我军队接济伙食和弹药,此外一无所求,终日在敌人后方艰苦活动,他们不要名义,不要官阶,牺牲甚大,而不要人抚恤,这才是真真实实的抗日义勇军!”2可以说,津浦南段的抗战,如果没有广大民众的积极参加,就难以遏制敌军的北上攻势,取得池淮阻击战的胜利。第十一集团军司令李品仙在亲眼目睹淮南健儿奋起抗日的英雄事迹后,感慨万千,曾写下了一首七律,表达了抗战到底的决心: 连营百里正阳关,刀戟寒光耀九寰; 八桂精英来岭表,两淮豪杰起田间; 旌旗远蔽符离野,壁垒横跨大别山; 收復神京朝夕事,虾夷斩罢宝刀还。3 池淮阻击战是紧接着南京保卫战之后进行的一次战役,其规模虽然有限,但意义却是重大的。歷时两个月的池淮阻击战,给予挟攻克南京之余威、乘势渡江北进之敌军以迎头痛击,使其付出死伤数千余人的惨重代价,而仍不能跨越淮河一步,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战勇气和必胜信心,对整个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产生了积极影响。当时国内各大报纸几乎都以显着位置刊登了我军在淮河痛击日寇的消息。《新华日报》发表评论说:池淮阻击战“告诉了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士,中华民族是不能以野蛮的武力所可征服的”,1并将这次战斗称为“抗战以来第四次大战,可与上海、南口、忻口三役媲美。”2冯玉祥将军亦赞扬五十九军“徐州以南一战,克復小蚌埠,声威大振,不但援救了友军,而且也振奋了一般部队的士气。”31938年2月17日,东北救亡总会为了表达对五十一军的敬意,特制锦旗一面并附慰问信,从武汉赶送至五十一军驻地。同时,池淮阻击战的胜利在国际上也产生了一定影响,苏联慰问团及美国记者都先后赶到淮河前线参观拍照,对奋勇抗敌的前线将士们表示慰问。 池淮阻击战成功地阻止了华中日军北上进攻,使之滞留于淮河南岸,挫败了日军互相配合、南北夹击的图谋,造成了尔后华北日军孤军南下、我军得以调集主力围歼的契机,为以后的台儿庄大捷创造了重要的条件。李宗仁在其回忆录中写道:从津浦线南北夹击徐州的敌军,“一阻于明光,再挫于临沂,三阻于滕县,最后至台儿庄决战”,4将池淮阻击战视作台儿庄战役和徐州会战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战略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池淮阻击战实行了积极防御的作战方针。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军避免与敌死打硬拼,而是逐步投入兵力,节节抵抗,消耗敌人,并在适当时机即转移阵地或及时换防,一方面使第一线始终保持充足的生力军,另一方面使前线作战部队得以休整恢復;同时注意正面阵地战与侧翼运动战、敌后游击战的互相配合、牵制、分散敌人兵力,使其顾此失彼,疲于应付,不得不放弃渡河北上之企图。这一成功的作战指挥给后来的台儿庄会战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第22页 民众的积极参与,是池淮阻击战的一个重要特点,也是它之所以获得胜利的重要原因。但是它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初步的。如何正确处理军民关系,如何更加广泛、更加充分地动员组织民众,发挥人民群众的抗战潜力,是池淮阻击战提出的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重大问题,有待此后进一步认真研究解决。 池淮阻击战宣告了我军保卫津浦线作战的初次胜利,为下一步作战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军委会政治部部长陈诚在《巩固胜利基础与争取光明的前途》一文中,对此给予高度评价,并指出:“淮上之战,首先对准敌人打通津浦线的战略,给以重大挫折,这可说是胜利的先声。”1 川军开赴滕县 由于韩復榘不战而退,华北日军如入无人之境,沿津浦路鱼贯而下,相继占领了济南、泰安、兖州、邹县,并准备马不停蹄,继续南下占领滕县。而滕县已经是津浦线北段上最后一个能够拱卫徐州的军事重镇了,滕县不守,日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徐州乃至整个第五战区的作战汁划。因此,敌我态势已经把滕县推到了至关重要的战略地位,使它成为津浦线上徐州以北的抗战重镇。此时,双方兵力已展开于邹、滕之间,这里必会有一场动人心魄的厮杀鏖战。日军华北方面军用于津浦北段的作战部队为第二军的第十师团,师团长矶谷廉介是一个狂热的侵华分子,日军中有名的中国通。他同第五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与第十师团同属日军第二军,此时第五师团正用于临沂方面作战)同为日本士官学校第十六期毕业生。毕业后来到中国,任日本驻华使馆副武官,大量搜集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情报,后调任日军情报部部长,对日本制定侵华政策起过重要作用。七七事变前任日本驻华使馆首席武官。侵华战争开始后任日军第十师团师团长。第十师团组建于日本姬路,1937年7月27日由日本调往中国,于8月中旬在大沽登陆,31日编入华北方面军第二军的战斗序列,尔后便一直用于津浦线方面作战,曾先后向沧州、保定一线进攻。第十师团下辖两个步兵旅团(共4个联队),骑兵、野炮兵、工兵、辎重兵各一个联队,另外配属独立机关枪两个大队、独立轻装甲车两个中队、野炮重炮兵两个联队。其武器精良,装备齐整。矶谷廉介自认为对中国情况了如指掌,根本没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其部队的骨干多为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不少人参加过确立法西斯势力在日本统治地位的二二六政变。该师团依仗优势的装备和狂热的武士道精神,在中国领土上横冲直撞,不可一世。当该师团占领邹县之后,华北方面军第二军感到第十师团正面中国军队逐渐增加,行动特别活跃,并搜集到川军将大举北上的情报,因此,1938年3月8日,日军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便令其向滕县外围阵地发起攻击。 中国军队方面,在韩復榘弃守南退之后,用于滕县南北填防的部队是川军第二十二集团军。提起川军开赴抗战前线,实在值得一书,它既是整个中华民族同仇敌忾抗击侵华日军局面形成的体现,也翻开了川军歷史上崭新的一页。四川自辛亥革命以后便逐渐形成了军阀割据、连年混战的局面。以1912年成都的“省门之战”到1935年中央军入川,四川省内各派军阀之间的混战共500余次。旷日持久的频繁争战,使得经济衰退,生灵涂炭,故省外之人多称四川军队以只知内战(其中大部分是指在四川省内争权夺利)而闻名。然而,卢沟桥事变的炮声,震醒了整个中华民族,它标志着一场伟大的民族圣战的开始,全国人民奋起抗敌御侮,汇成了巨大的洪流。寇深祸急也激发了川军的民族义愤和爱国热情,空前严重的危机感和抗敌御侮的责任感驱使着刘湘、邓锡侯、李家钰等川军将领,纷纷致电国民政府请缨杀敌。于是蒋介石任命刘湘为第二路预备军总司令,辖两个纵队:第一纵队正副司令为邓锡侯、孙震,下辖第四十一军(孙震部)、第四十五军(邓锡侯部);第二纵队正副司令为唐式遵、潘文华,下辖第二十一军(唐式遵部)、第二十三军(潘文华部)。两个纵队后来分别改称第二十二集团军和第二十三集团军。此外,其他的川军也陆续奉命组建,从1937年9月起,先后组建了12个军,共30万人,分别出川投入抗战。 第二十二集团军组建后便奉命经川陕公路开赴抗日前线,出川前,邓部第二十二集团军原驻防成都西北地区,所辖两个军均系“乙种军”编制,即每军两个师,每师两个步兵旅,每旅也只有两个步兵团,其他任何特种兵都没有,整个集团军不过4万多人。由于原防区通向外界的水路被刘湘所部封锁,无法购买武器弹药补充,故装备极为陈旧窳劣,主要武器为四川土造的七九步枪,杂以其他长短不齐、口径不一的各式步枪,甚至还有不少长仅过膝的前清时的产品,打不上几十发子弹就出毛病,并且对远射程根本不起作用,故除此之外士兵仍是用大刀和手榴弹来装备。另外,整个集团军只有为数很少的四川土造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重兵器如山炮、野炮,特种兵器如高射机枪和战车防御炮等,则完全没有。至于交通、通信、补给、卫生等各种装备器材,亦均阙如,部队的通讯设备只是旅以上才配有无线电。出川抗战前,邓锡侯、孙震曾要求蒋介石换发武器装备,蒋復电云:“前方紧急,时机迫切,可先出发,途经西安,准予换发。”于是第二十二集团军于1937年9月5日开始徒步出川北上,到达陕西宝鸡后始搭乘火车沿陇海路东进。由于出兵仓促,加之不知调往哪个战区作战,士兵们完全是赤足草履,单衣短裤,根本没有北方御寒的准备。原定到达西安后要休息整理,换发武器,谁知到达宝鸡时,山西战事紧急,根本没有休息补充的机会,就这样带着劣质武器,穿着南方服装又马不停蹄地赶赴山西战场。自宝鸡出发后,东至潼关,过风陵渡,登同蒲车,北进太原,完全过着铁板车生活,人多车少,有站无坐,且适逢数日风雨,火车日夜不停,无法造饭,饥寒交迫,士兵痛苦不堪。有些士兵到达终点下车时,已两腿发直,随铁门开关,倾倒而出。 第23页 然而川军方抵山西,太原即告失守。敌人用机动性快速部队向我军左冲右突。川军立足未稳,便被冲散,随大军后撤。由于装备简陋,沿途遇有晋军的军械库即破门而入,擅自补给。事为第二战区司令阎锡山所悉,大为震怒,电请统帅部将川军他调。统帅部接此电后报于蒋介石,蒋说:“第二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第一战区,问程长官要不要?”军委会乃打电话去郑州给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谁知程潜在电话中竟一口回绝。据说当把此消息报于蒋介石时,蒋正因南京失守心绪不好,勃然大怒道:“调他们回四川去称王称帝吧!”此时,白崇禧从旁劝道:“让我打电话到徐州去,问问第五战区要不要?”遂打电话给李宗仁。此时正值韩復榘不战而退,五战区无援兵可调之时,故李宗仁闻讯则喜,说:“我现在正需要兵,请赶快把他们调到徐州来!”就这样,第二十二集团军调到了徐州,归第五战区节制指挥。李宗仁在徐州会见邓锡侯、孙震时,问他们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邓、孙异口同声地说,枪械太坏,子弹太少。李宗仁立刻电呈国民政府军委会,不久便拨给他们新枪500支,每军各得250支。李宗仁又从第五战区的库存中,拨出大批子弹及迫击炮,交两军补充。大军出发前,李宗仁还前往训话,以诸葛武侯统率川军北抗司马懿的故事激励大家效法前贤,杀敌报国。川军将士深受鼓舞,信心百倍地准备迎击日军的南侵。 对日抗战不仅激发了川军的民族意识和爱国热情,而且也给川军带来了簇新的作风。往日,四川民众一提起川军的军风军纪就感到头疼。而今,在民族战争的战场上,川军的威仪却完全令人刮目相看。这一则是因为有史以来,四川军队从剑门关出来,过巴山,越秦岭,横穿关中,转战太行山边,而今更东进至圣贤故里的山东作战,恐怕是空前的事情。诸葛亮六出祁山,所到不过渭水上游,姜维九伐中原,始终未出陇南一隅之地。今川军竟横贯数千里外,勒马泰山边,西望巴蜀,东指扶桑三岛,四川军人的光荣实在是亘古所未有的。这种为全民族而战的荣誉感也唤起了川军将士的一种责任感;今回战争不就是为了保卫我炎黄子孙不受外敌的践踏蹂躏吗!看来真该感谢这场伟大的民族战争,它净化了人们的灵魂,刷新了部队的作风,为军不扰民,成了川军新的精神风貌的体现。据说川军作风的改变也是因在山西时受到八路军军民团结作风的影响,他们到处开军民联欢会,处处尊重群众,不骚扰人民,军民关系搞得很好。 另一则,川军作风的改变也是和山东人民对部队的拥戴、支援和爱护分不开的。对于山东人民来说,有一个前者与后者的对比。国破家亡之际,人民特别希望能有为民族为人民而战的军队。而韩復榘却不事抗战,弃地而走,且撤退时军纪荡然,人民在恐惧之余,自然恨之入骨。但川军到来之后,军纪与韩军大不相同,一切公买公卖,童叟无欺,并且派人各乡宣传,尽量扶助民众武力。于是,人心开始稳定,认为有了靠山,心灰意冷的民意自此开始復燃。滕县民众受川军带来的新气象的影响,大家觉得有了希望,纷纷起来欢迎川军。县城东北90里之城前镇民众为欢迎川军前往,除沿途杀猪宰羊,烤烙大饼,预备做饭柴草,送到镇上而外,还发动乡民将90里长的路上积雪打扫干净,以迎川军。滕县城内70高龄的绅士黄馥堂,还特作七律古诗以迎川军将帅: 天上遥瞻节钺临(指川军来), 安危须仗老谋深(指邓锡侯司令), 晋文攘楚先三舍, 忠武服蛮倚七擒。 中府一朝诛贰竖(指杀韩復榘), 阳光普照靖群阴, 川军将帅皆韩岳, 岂有神州竟陆沉。 滕县以北与敌接触的前沿地区,民众对军队的爱护更胜于滕县,他们送来粉条近千斤,30多只猪,士兵所需鞋袜随时做好随时送来。民众见士兵没有手套,便齐帮动手奋力赶做,期使每人一副。百姓见川军哨兵在雪山上监视敌人,风雪刺骨,即将柴火送到山上,亲为哨兵燃火取暖;见修筑工事的士兵,风雪交加也不停歇,还送来冻疮药,并为冻伤士兵亲手敷扎;见工作过苦或染疾的士兵,更是守护在旁,不忍离去。 一次我军搜索前进至一乡村,此时村中已有日军,我军却不知晓。在此紧急时刻,一村民出来以手势阻我军前进,而我军不解其意,仍继续前进。村民急切地说:“村中有敌人!”但川军不习鲁音,仍不明了。村民十分焦急,他一面打手势,一面指村中,连声喊道:“有敌人!有敌人!”士兵方才明白,立即散开戒备。而此时村中日军也知我军已至,立即开枪射击,这一勇敢的村民不幸被日军枪杀,然而我军却因此得以保全。 川军受山东如此爱戴,这是他们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因此倍受感动,他们感慨地说:“为民族而战,能得民众如此爱戴,今天就是战死疆场,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民族战争刷新了川军的作风,也增加了川军的作战经验,以适应民族战争的环境。旧中国的四川十分闭塞,川军又是地方军阀部队,早先兵戎相见,刀枪相加都是在四川境内争地盘。此次来北方作战则是破天荒之举,由于对外界情形不太明白,闹出许多辛酸可悲的笑话。川军初到山西作战,到太原附近奉命进入右翼阵地,全军便皆如命而入。谁知敌情发生了变化,左中两翼早已退却,只剩下右翼川军孤军深入,遂陷敌军重围之中,更危险的是情势如此危急,却仍不明真相,部队仍在前进中。邓、孙本已数度发现敌人徵候,却仍以为自已的部队在前方。当进入一个日军已占领的村庄,被日军用机枪扫射时,还以为是友军之间发生了误会。直到其左右已伤亡累累,自己的坐骑也挂彩受伤时,方如梦初醒,率部仓皇而退,几为敌所生擒。类似之事屡有发生。一次部队遇到日军骑探,由于他们对国民党中央军和日军的服装分辨不清,见骑大马,穿黄呢外套,足蹬大皮靴,身佩长刀,疑是友军长官,不加射击,等到近前,哨兵被敌所杀,方知是敌骑,奋起反击。若干受伤的士兵,见敌人坦克冲过来,误以为是我军汽车,频频招唿停车,自报军队番号,要求搭车到后方,结果被敌军坦克射杀。经过两周作战,部队伤亡近半,受命到晋南整顿。严酷的战争,惨重的代价,使川军取得了同日军作战的经验。正因为如此,这次调防津浦北段时,他们就显得成熟老练、从容镇定得多了。 第24页 1938年1月7日,第二十二集团军由陇海线经徐州沿津浦路北调。1月20日,川康靖绥主任、四川省政府主席刘湘病逝,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奉调回川继任,所遗总司令一职即由副总司令孙震升任。 孙震,字德操,别号梦僧,四川成都人,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生。1903年考入成都县中学校,1906年夏又入四川陆军小学堂第二期,1909年冬再入西安陆军第二中学堂第一期学习,此期间加入中国同盟会。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后,孙震于11月参加了西安起义,旋与在陕川籍同学、同乡组织四川革命军,随同王人文返回四川进行革命。次年秋,又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步兵科学习。1913年夏,二次革命爆发后,曾离校赴四川,随熊克武等参加讨袁斗争,事败后隐居乡里。从1914年起,孙震正式开始了军旅生活,是年夏,进入四川陆军第二师,歷任排长、连长。1916年1月,川军第二师师长刘存厚在纳溪宣布独立,通电讨袁,自任护国川军总司令,孙震任第二路第三支队步兵第二营营长,战后任川军第二师骑兵团团副。1917年任骑兵旅上校参谋长、川军独立第五支队长、骑兵旅第一团团长。1918年1月,北京政府任为陆军步兵中校;10月,任陆军第二十一师步兵第四十一旅第八十一团团长;11月,晋任陆军步兵上校。1920年8月,刘存厚应熊克武、刘湘之请,组织靖川军,由汉中率师返川,驱逐滇黔军。孙震任靖川军第一师第一纵队少将司令;12月,北京政府任命田颂尧为陆军第二十二师师长,孙任该师第四十一旅旅长。1923年9月,授陆军少将并加陆军中将衔,次年8月正式授陆军中将,后升任第二十一师师长。1925年升任川西北屯殖军副总司令,仍兼任第二十一师师长。1926年12月,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副军长兼该军第一路司令,三个月后,任副军长兼该军第五师师长。1932年10月,曾任川康绥靖总司令部第二路副总指挥;1933年2月,任川陕边区“剿匪”前敌总指挥。1935年5月,所部第二十九军改称陆军第四十一军,孙任第四十一军军长。1936年2月,由国民政府授为陆军中将,旋任西北“剿匪”军第六纵队司令。1937年1月,任讨逆军第五预备军司令。七七事变后抗战爆发,10月,陆军第四十一军、第四十五军、第四十七军合编为第二十二集团军,孙震任副总司令。1938年1月,与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共同率部推进至鲁南,担任津浦路正面作战任务。邓锡侯奉调回川后,于同年2月,孙震升任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 邓锡侯的离任,引起了军、师各级任职的调整和变动。调整后的任职情况为: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孙震,辖第四十一、第四十五两个军;第四十一军军长由孙震兼,下辖第一二二、一二四两个师,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第一二四师师长税梯青;第四十五军军长陈鼎勛,下辖第一二五、一二七两个师,第一二五师师长王士俊,第一二七师师长陈离。这时,第二十二集团军的总兵力实际上只有两万多人。 奉命北调的第二十二集团军迅速开赴徐州以北的临城、滕县一带守备,其具体部署为:以第四十五军为第一线部队,由第一二七师师长陈离指挥。第四十五军以滕县为据点,将第一二五师布置于滕县以北之界河东西香城、九山、王福庄、张庄、后圪、金山等与敌接触的前沿之线占领阵地,构筑工事,阻击敌人南进,与敌保持接触。第一二七师师部驻滕县,以一部支援第一线阵地之第一二五师,一部游击于兖州、邹县、曲阜之间。第四十一军为第二线部队,集团军总司令部设在临城,第一二四师之第三七二旅进驻滕县,负城防之责;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进驻滕县西北的深井,掩护第四十五军第一线阵地的侧背,并相机游击于石墙、济宁之间。第一二二师为集团军总预备队,该师第三六四旅位置于台儿庄至韩庄闸一线,并沿运河南岸构筑第二线预备阵地。从1938年1月中旬以后的40多天中,第一二二师在台儿庄亘韩庄段的运河两岸,构筑了半永久性的防御工事。 滕县外围战 当时,日军矶谷师团尚在泰安一带,在邹县之敌为该师团福荣联队,邹县以南之两下店也被敌占领。不过邹县与两下店之间是完全空虚的,可以任我游击队活动。故邹县和两下店之敌人皆用铁丝网将其所驻营地围护,不敢外出一步。因邹县敌军不多,恐我民众起而反抗,乃在四面城门上每日张贴大红纸布告一张。上写:“大军明日到此。”每日夜间,日军把数十辆炮车自城中拖出城外,次日再将炮车拖入城中,以示每日有新炮到此,其实无非就是那么几门炮。日军使用“障眼法”说明其继续沿津浦线南进尚需准备的时间。于是第二十二集团军决定乘此时机于2月中旬向敌所占领的两下店等地发起一次攻击。2月11日,集团军司令部下达攻击命令,其要旨如下: 一、第一二五师位于界河以北,傅家楼、温石庄、上庄之线,向两下店攻击,另以第三七五旅之李传林营,于12日6时开赴香城,协同游击队,于正面攻击开始时,袭击邹县。 二、第一二七师主力进驻滕县、界河,第七五七团仍向邹县、曲阜间游击。 三、第一二四师主力进驻临城,第三七○旅于13日到达石墙附近。 四、第一二二师为预备队,位置于韩庄附近。1 第25页 接到攻击命令后,第四十五军第一二五师便于2月13日下午,兵分两路,开始行动。一路以第三七三旅主力向两下店方向移动,另一路绕攻邹县北关。此时寒风凛冽,密布彤云,雪花开始在空中飞舞,但战士们却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急切地等待着一场大战的来临。 14日,第一二五师三七三旅七四六团会同地方抗日武装红枪会数百人,于夜间开始进袭两下店,第七四五团则占领铁路及右侧高地作掩护。是夜,第七四六团以两营兵力及一部红枪会武装,突破日军阵地的外壕和铁丝网,逼近日军主阵地。但因敌工事坚固,火力勐烈,两次进攻均未得手,遂撤回原守备阵地。 15日,两下店战火未熄,敌又先后两度由邹县增援400多人,计700多人,大炮10余门,先后向我峄山、郭山阵地发起勐攻。日军用排炮向我第七四五团阵地发射炮弹数百发,然而只打死了山野上的一只野兔,我阵地官兵却无一伤亡。敌炮轰过之后,我全体官兵就从山樑背后的隐蔽处迅速回到阵地上加强工事。傍晚,敌又发起进攻,我阵地之前哨连被迫撤回原阵地。晚间,敌更发起了夜袭,用坦克作先导由郭山两侧抄袭第七四五团阵地后的山地和村庄,又用大炮和步兵攻我阵地正面。一时间烟火瀰漫,浓烈的火药味充满了整个阵地。在此紧急时刻,第三七三旅林翼如旅长亲自驰往郭山指挥,第七四五团全体官兵沉着应战、岿然不动,用重机枪和手榴弹,凭藉工事居高临下,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此时,我第一二五师三七三旅仍迫近两下店地区。 16日,在两下店担任主攻的第七四六团团长谭尚修决定以第三营为预备队,第一、二两营继续向两下店发起进攻。战士们反穿棉衣,白布衬雪,于午后2时以第一营为左,第二营为右,齐头勐进,向敌扑去。因敌炮火过勐,我军伤亡40多人,战至5时尚未攻克。为了完成任务,谭尚修团长选派了三个连,组成敢死队,以满腔热血,下定敢死决心,把不堪使用的川造步枪甩在场外,只用马刀和手榴弹,在重机枪掩护下短兵相接,实行巷战。拂晓时分,三个连在黑暗中匍匐前进,迫近敌阵地,在距敌仅有4~5米的时候,才拉开手榴弹的雷管,朝敌人的堡垒投去,一阵爆炸声和叫啸声之后,很清楚地听到杂乱的嘈闹声和受伤的呻吟声。这时,英勇的连长像障碍赛跑的选手一样,快步疾进,向堡垒缺口冲去。你看他由这块岩石跳到那块岩石上,速度超过了一般体力所能达到的程度,他两臂张开,一手拿着盒子枪,一手举着手榴弹,像燕子一般飞来飞去,杀声如沉雷一样左轰右鸣。冲进了堡垒,他一面用盒子枪射击,一面高声命令:“上刺刀,冲锋!”全连迅即跟上,冒着敌人的炮火沖入集镇,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其他部队也随后跟进,第一、二两营共冲进集镇760余人,苦战一天一夜,双方伤亡都很严重。我军据守镇中的两座楼房,敌人轮番攻击了数次,均被我军用手榴弹击退。战至17日凌晨3时,除吴钦明连长、邓茂云连长率领突围出来360多人外,其余400余人全部壮烈牺牲。由于敌我装备悬殊,第七四六团撤至距两下店约5里的郭山,整顿部队,准备再战。 然而,17日上午9时,敌向两下店增援300多人,并于午后2时用十几门大炮向我郭山阵地轰击,掩护其步兵七八百人进攻,于是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郭山争夺战。第七四六团官兵用手榴弹和大刀迎击敌人,战至夜间11时,阵地几经易手,失而復得。 18日,敌主力部队由龙河向两下店增援千余人,以炮火分向峄山、郭山两阵地勐烈射击,掩护其步兵攻击。我第三七三旅之第七四五、第七四六两团浴血奋战,伤亡甚重。由于敌我力量对比过于悬殊,第一二五师王士俊师长率第七四九团及第一二七师之一团由界河出击,以掩护第七四五、第七四六两团撤出战斗,转至七贤庄、温石岭一带拒止敌人。 当第一二五师在两下店地区浴血奋战时,第一二七师之第七五七团,在团长王文拔的率领下,奉命由禹城向曲阜、邹县之间挺进,到曲阜、邹县之间的敌后山区开展游击战。 2月12日,第七五七团两个营,配合部分地方武装分赴曲、邹公路旁之小雪村、凫村附近,秘密埋伏,伺机打击敌人。到达目的地后,他们首先阻绝交通,破坏公路桥樑,占领军事要点,控制乡村一切活动,做好了游击战的一切准备。果然,在14日上午10时许,矶谷师团的一名少将田岛荣次郎乘坐一辆1937年出产的新式轿车,另有一辆装甲车带着40多人的卫队,由滋阳(兖州)到达曲阜,然后沿曲邹公路南下,欲去两下店一带视察阵地。离开曲阜没有多远,便在九龙山下的小雪村,同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我军部队遭遇。田岛荣次郎心想,只要汽车开足马力,就可以一下子冲过去,脱离危险。于是他命令司机加快速度,汽车沿公路疾驰而去。可他哪里知道,前面的公路早已被我军破坏,汽车像乌龟翻了个身一样便不能动弹了。此时,我军连放信号,远处伏兵马上遮断公路、桥樑涌向敌人。日军发现已被我军包围,正徘徊犹豫、进退维谷时,我军伏击部队,万弩齐发,向敌勐烈射击,顿时枪声四起,手榴弹横飞,敌人仓促应战,且战且逃。激战半小时后,敌人的枪声逐渐稀疏,于是在用了一次密集火力之后,我军便向敌人冲锋过去。经清点,我军击毙日军15人,缴获轻机枪二挺,步枪40余支,汽车二辆。在检视敌人尸身时,意外地发现了敌少将田岛荣次郎,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眼睛里已没有了那狰狞、阴险的目光,只是睁开眼睛,无力地看了我军战士一眼,便合上了眼皮。在将他用担架抬往后方的路上,这位少将便灵魂出壳,一命呜唿了。 第26页 同日下午2时,凫村附近的我军游击队又发现邹县敌人数十名,乘大卡车一辆,沿曲邹公路飞驰而来。将近凫村村口,敌人发现公路被破坏,立即停车检查,准备抢修。我伏击部队见敌人已入我包围圈,立即发出信号,两端伏兵迅即遮断公路,中间伏兵集中火力向敌射击。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魂飞胆散,豕突狼奔。我伏击部队在实行了一番雨点般的手榴弹攻击之后,战士们纷纷跃出阵地,扑向敌人,一时间龙腾虎跃、杀声震天,瞬时结束了战斗。此次伏击,我军击毙敌军25人,缴获轻机枪1挺,步枪18支,大卡车1辆,无线电通讯器材1部,军用地图1套,敌军后方通讯联络要图1张。我军却无一伤亡。 在小雪村、凫村敌军被我游击队奇袭歼灭的消息传到曲阜、邹县敌军司令部后,敌酋恼羞成怒,立即派遣日军200余人,分乘10辆卡车,由曲阜朝小雪村急驰而来。在离小雪村很远的地方,敌军就兵分三路进行武力搜索,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涂炭生灵。敌人的行径激起我军极大的愤怒,决心再次狠狠打击敌人。由于我军预先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倾泻而下的炮火打得敌人盲无所措,围着汽车团团乱转,慌乱中,敌人不得不择路而逃,龟缩回曲阜城去。 敌军几度受挫,自不甘心,必然捲土重来。15日,曲阜、邹县两处敌人果然再次出动,每股均有步兵五六百人,炮数门,分向小雪村、凫村扑来,哪知我凫村部队早已转移,日军扑了个空。我小雪村部队因得令较晚未及撤走。被敌包围,激战至夜,也突围而出。第七五七团在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之后,全团转移田黄村,暂时休整,准备再策第二步行动。 日军每天由北方运来士兵约1000多人,其目的是要增援到邹县、两下店一带,结果却被我第七五七团牵制得不能活动。游击战在战争中确实发挥了牵制敌人,配合正面进攻的重大作用。 位于石墙附近的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于2月14日向孙氏店挺进,15日转令助攻邹县、两下店之敌。16日,一部向邹县、两下店侧击,一部在望云策应,敌我激战于两下店以西地区。后退据大山侧面阵地,与界河我军联繫,协力拒止敌人南下。 第二十二集团军此次攻击行动虽未能克復津浦线上的两下店,但一展自己的战斗风采。特别是小雪村伏击击毙了日军少将田岛荣次郎,对初到鲁南作战的川军是一个不小的鼓舞。攻势受挫后,集团军司令部于2月21日重新作了如下部署: 一、第一二五师以第三七五旅任界河右第一线防御,位置于七贤庄、上庄、金山一带,余部整理后为师预备队,位置于枣庄、于家园附近,师部在界河附近万家庄。 二、第一二七师以第三七九旅任界河铁路正面防御,第五七五团全部向香城推进。 三、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任界河左第一线防御。1 就这样,敌我双方自2月末至3月初,一直相持于两下店以南地区。3月上旬,日军在邹县、兖州一带大量增兵。从3月4日起,敌即不时派出小队、中队的搜索部队向我第一线阵地施行威力侦察,敌机也在频繁出动,进行空中侦察。9日至12日,敌向我攻击甚烈,这一切都表明敌人行将大举进攻。根据敌人的这一动向,孙震一面呈报长官部请求增援,一面电令两军严阵以待,其要旨如下: 一、津浦北路之敌连日源源增加,似有大举进犯模样。 二、集团以确保滕县之目的,决于滕县以北地区拒止敌之前进,摧破敌之攻势。 三、四五军为右第一线守备兵团,占领黄山、普阳山、金山、龙山、界河附近各地区,加强工事,依火力拒止敌之前进,并相机摧破之。 四、一二四师为左第一线守备兵团,占领石马坡、石墙、常峪、季寨附近各地区,依火力拒止敌之前进,并相机摧破之。 五、四一军(欠一二四师)为总预备队,占领滕县附近地区,并以一部占领太平邑附近地区,掩护集团之右侧背。2 果然,敌在大军于邹县地区集结完毕之后,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二军于3月13日下达命令,令第十师团击灭大运河以北之我军,第五师团以一部占领沂州(即临沂)后进入峄县附近,配合第十师团作战。其意图是:在达到上述目的后,大致在滕县、临沂一线,给以后作战做好准备。根据这一命令,第十师团矶谷廉介于3月14日拂晓,令濑谷支队步、骑3600余名,借飞机战车之掩护,分四路犯我普阳山、黄山、界河、石墙等阵地,以重点指向黄山,并行两翼包围。我各路守备兵团凭藉既设阵地,奋勇迎击敌人,滕县保卫战正式开始。我黄山阵地因敌飞机之勐烈轰炸及炮火之勐击,至14日下午3时被突破,我死守黄山之一连全部牺牲。敌突破黄山后,继续进攻金山、后屹村、张庄、九山庄、王福庄第一二七师主阵地,其势虽凶,仍未得逞。敌乃变更部署,分兵千余,自龙山、普阳山间该师右侧,偷向我阵地后方突入。第一二七师师长陈离闻讯,亲率一营前往堵截。随后敌又增援千余,并有大批迂迴部队,自龙山,前、后枣庄进攻柳泉庄,截断滕县至界河公路。该师除以主力退守龙山向敌侧击外,另以一部向柳泉庄之敌尾击。第一二五师守备普阳山部队,经敌勐攻,牺牲甚大,未能阻止敌之挺进。于是我突出之界河阵地即被包围,致前后受敌,战斗异常激烈。 第27页 在我左翼阵地之第一二四师三七○旅吕康部,敌于14日午前11时,以大炮8门轰我金斗山陈营阵地约1小时后,继以骑兵五六十、步兵七八百,分路进扑,激战至午后2时,经我蔡营抽兵三连由右翼出击,敌终不支,退回石墙。 集团军鑑于界河正面阵地紧急,遂决定抽调位于滕县之总预备队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该旅兵力仅三营)二营,以及收容之第一二七师王永棫团数百人,于北沙河配备第二线阵地,并为制止敌向我左翼包围,以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于大坞村、小坞村占领阵地。入夜,我左右各部队仍守普阳山、龙山与大、小坞村各阵地,与包围之敌混战。 当界河正面战事激烈之际,担任滕县城防之部队,仅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之一部及由石墙退回之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刘止戎营,兵力甚为薄弱。为确保城防,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于午后4时,电调驻守太平邑之第三六六旅童澄部星夜驰回滕县增防。 3月15日,集团军接到蒋介石及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电令,要旨如下: 滕县为津浦北段要点,关系全局,务应竭力死守,支持时间,以待增援。1 接令后,集团军总司令孙震乃电饬各部,调整部署,务予来犯之敌以至大之打击,必要时,以全力死守滕城,流尽最后一滴血,争取时间,以待援军之到达。 拂晓,敌即以机械化部队2000余人绕攻我北沙河阵地。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第七二七团张宣武部当面迎击,并编组决死队,潜伏铁道两侧,以手榴弹炸毁敌之战车五六辆,并广泛破坏道路,阻滞敌之前进。敌步兵失其掩护,战斗力骤减,復遭我机枪之扫射,死伤甚重,不得前进,遂形成对峙状态。 中午,敌后续部队陆续增加,达万人之众,由龙山以东向南运动。午后1时,我界河阵地亦被突破,第一二七师一部由左翼南撤,两处之敌遂相会合,并向龙山第一二七师第三七九旅杨庶威部及第一二五师第三七三旅姚超伦部包围攻击,敌我肉搏争夺,死伤枕藉,终因敌火力过勐,我龙山阵地于午后2时30分失陷。孙震遂饬该军占领龙阳店、北明、东漷附近各地区,以掩护我北沙河阵地之右侧,俾与敌于滕城外围作最后之支撑。然在该军转进时,敌跟踪追击,致使既定之线无法领有,不得已乃布防城头及其以南高地,拒止敌之前进。此时我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六旅旅长童澄正率王文振团(缺第一营)向滕县急进,行至长巷村附近,与敌追击部队遭遇,激战1小时许,被敌战车冲散,退至官桥收容整顿后,企图继续向滕县推进,復被敌阻,除先头一个营钻隙向滕县前进外,余向峄县方向转进。 与此同时,我配置于大、小坞村之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曾苏元部,亦遭优势之敌压迫,大部向滕县城郊转进,小部仍据原阵地继续抵抗。 由泗水、太平邑调回之王文振团一个营(即严翊营)已于午后5时到达滕县东关,担任东关外防务。晚8时,敌由东沙河进犯。午夜,敌以炮火掩护其部队数次夜袭,均被严营沉着击退。 尚在开战之初,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就以正面过广、兵力薄弱,总预备队仅有一团,曾电请派兵增援,继奉蒋介石及李宗仁復谕,已派汤恩伯第二十军团驰援,本日18时,其先头部队约一个团已到达临城。 战至15日夜,由龙山以东向南运动之敌大部已到达滕县城东北之城头、东漷、北明、龙阳店等地区;左翼大、小坞村方面之敌,也大部向县城东北转移。至此,敌将由右翼迂迴围攻滕县之企图已暴露无遗。敌此一招术可收两方面之功效,即既可直取战略要点——滕县,又可使滕县外围阵地不攻自破,失去作用。这一招术确实厉害,我正面各部队因后方为敌截断,遂成混战,除一部在普阳山、大、小坞村据守阵地,并夺回龙山外,滕县外围阵地逐个被敌击破,守备部队于混战中或由敌后方,或由敌左翼突围冲出,脱离战场。而滕县县城已完全暴露在敌军正面,形势处在万分危急之中。集团军总司令孙震令第一二二师师长兼代理第四十一军军长王铭章指挥第一二二师、第一二四师固守滕县。就是在这十分严峻的时刻,保卫滕县的艰巨任务落到了王铭章的肩上。 滕县城保卫战 王铭章,字之钟,清光绪十九年正月二十九日(1893年3月17日)生,四川省新都县泰兴乡人。因父母早年相继病逝,家庭生活困窘,王铭章在其叔祖父王心田的资助下,上了新都县高等小学,1909年考入四川陆军小学第五期。辛亥革命时,曾参加四川保路同志会的反清爱国革命活动。在反对袁世凯的“二次革命”中,参加了上海讨袁军总司令陈其美指挥的进攻江南制造局的战斗,失败后返回四川,考入四川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步兵科。1914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川军第二师刘存厚部担任排长。1915年12月,蔡锷首先在云南举起了护国的义旗,川军第二师起而响应,参加讨袁之役,与袁世凯的北洋军激战于四川泸州、纳溪一带,战斗中,王铭章屡立战功,升任连长。护国战争刚一结束,便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川、滇、黔军阀混战。1917年在仁寿县土地坎作战中,王铭章身负重伤,因功升任川军第四师第八旅第十五团第一营营长。1920年在川滇军阀混战中,升任第七师第十三旅第二十五团团长。1922年在川黔军阀混战中,升任第十三师第二十五旅旅长。1925年在部队移驻德阳时,升任第十三师师长,隶属田颂尧率领的四川西北屯殖军。1927年任西北屯殖军第一路副司令兼第三混成旅旅长。此时,轰轰烈烈的北伐战争正席捲中国大地,四川西北屯殖军在北伐战争的影响下顺应潮流,改番号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王铭章改任第二十九军第四师师长。1930年移防成都,1932年冬兼成都卫戍司令。此期间,内战代替了北伐,王铭章曾任川陕边区左纵队司令,参加过对川陕革命根据地发起的三路围攻。1935年中央军入四川,将第二十九军改编为第四十一军,孙震任军长,王铭章任第一二二师师长,授衔陆军少将。改编后,王铭章被调入峨眉山军官训练团受训。1936年移防江油,不久奉命入甘,晋升为陆军中将。西安事变后奉调入陕讨伐张、杨,部队进至汉中时,事变已和平解决,便率部返回德阳。王铭章作为一名正直的爱国军人,作战勇敢,指挥有方。但他从军以来,多次被捲入军阀混战,并参加过对红军的围剿。对此,他深恶痛绝,思想逐渐转变。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夕,他坚决拥护抗战救国和中共中央提出的“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的主张。全面抗战爆发后,他请缨上阵,要求到前线杀敌。1937年9月12日,王铭章在四川德阳部队驻地举行的誓师大会上,慷慨陈词,激动地表示:过去打了20年内战,对不起四川的父老乡亲。今后在抗日战场上,一定要做到受命不辱,临危不苟,负伤不退,被俘不屈,以热血和生命报效祖国,以实际行动来赎回自己20年来参与内战,危害民众的罪愆。尔后,他返回新都家乡,对家人立下遗嘱,辞别家乡父老兄弟,率部出川北上,走上抗日战争的战斗前线。 第28页 王铭章所在的第二十二集团军,在邓锡侯的率领下,于1937年9月徒步出川北上抗日,加入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属下的战斗序列。部队到达山西时,正值日军大举进攻娘子关,王铭章即奉命率第一二二师火速驰援娘子关。1937年10月24日,王铭章率部在娘子关西南侧的东回村、西回村中间地带与西犯的日军第十四师团遭遇。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强盗,他率全师官兵以窳败的武器,发扬与敌拼搏到底的爱国主义精神,同敌人展开争夺制高点的激烈战斗。王铭章亲临前线督战,战况空前惨烈。苦战7日,双方均损失惨重,但我军阵地巍然不动,保证了大部队的调动转移。 1937年11月,第二十二集团军奉调到徐州、砀山一带,归第五战区节制指挥。当韩復榘不战而退,津浦北段危急之际,王铭章临危受命,以第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的身份,统一指挥第一二二师、第一二四师,担负据守滕县县城的艰巨任务。 滕县为春秋时之滕国,滕文公当小国王就在这里。今日滕县已改名为滕州市,隶属于枣庄市,是拥有百万人的县级市,包括春秋时滕薛等四个小国,其北为邹县,南临临城,时下已是津浦路上徐州以北抗击敌寇的唯一重镇了。当滕县外围阵地大部被敌逐个击破,滕县县城已暴露在敌军正面之时,滕县城关仅驻有第一二二师、第一二四师、第一二七师三个师的师部和第三六四旅旅部,每个师部和旅部只有一个警卫连、一个通信连和一个卫生队;再有就是由滕县县长周同率领的警察和保安队四五百人,此外没有任何战斗部队,城防处于十分危急的状态。当时第四十一军和第四十五军的绝大部分兵力还都与敌胶着于滕县外围阵地之上,唯一尚未与敌接触的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六旅童澄部在由太平邑向滕县增援途中,亦被敌冲散。王铭章只好向临城集团军总司令部请兵增援。孙震復电说,蒋委员长已命汤恩伯第二十军团三个军约10万人北来应援,可汤军团此时正在由河南归德、安徽亳县一带向临城转进途中,其先头部队第八十五军王仲廉部虽于15日到达临城,但该军必俟其军团司令部到达后始能北上,因而无法指望它来解燃眉之急。孙震只好将总司令部掌握的唯一一支战斗部队——第四十一军直属特务营用上,除将手枪连留下担任总司令部的警卫外,其他三个步兵连星夜乘车赶赴滕县。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指望有大部队及时增援滕县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王铭章于15日下午5时30分,打电话给守备在北沙河阵地的第七二七团团长张宣武,下达如下命令: 一、师决心固守滕县城。 二、第七二七团除在洪疃、高庙的一个营仍在原地执行原任务,另以一个营留置于北沙河第二线阵地暂归第一二七师指挥外,该团即率其余所有部队立即由现地出发,跑步开回滕县布置城防。1 两小时后,时已黄昏,当张宣武率部赶到滕县北门时,王铭章已十分焦急地在城门外迎候了许久。见面后,他扼要地把各方面的情况向张宣武述说了一遍,命张立即着手布置城防。这时,配置在东关外的第三六六旅第七三一团严翊营也奉调回到滕县东关。王铭章又对张宣武说:“刘止戎营(即孙震派来的第四十一军直属特务营)已由临城乘火车出发,再过一两个小时也可到达。所有这些部队,归你统一指挥,由你担任城防司令,统一部署守城事宜。” 夜间10时,刘止戎率特务营也由临城开至滕县。截止到15日深夜,滕县城关的作战部队共为一个团部、三个营部、十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另有师、旅部的四个特务(警卫)连,还有临时来城领运粮弹的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第七四三团的一个步兵连,共约2500人;此外,滕县县长周同所属的武装警察和保安队约500人,合计城中有武装力量3000人,但真正的战斗部队尚不满2000人。面对这有限的力量,王铭章慷慨激昂,勉励部下说:“以川军薄弱之兵力和窳败之武器,担任保卫徐州第一线之重任,力量之不足,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我们身为军人,卫国保民而牺牲,原为天职。现在只有决心牺牲一切,才能完成任务,虽不剩一兵一卒,亦无怨尤,不如此无以对国家,更不足以赎川军20年内战之罪愆。”为向全体官兵表示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他将师部安置在滕县西关的电灯厂内;同时,第一二四师、第一二七师两个师部也同驻城内北街张镜湖的宅第内,第三六四旅旅部驻西门里路南的盐店内,担任城防司令的张宣武之第七二七团团部则设在东门内路北的一家山货店内。团部连夜和三个营部架通了电话,师、旅部也都向第七二七团团部架通了电话。 依据敌军动向,王铭章判断,其欲夺县城,必先攻取东关。于是他命令第七三一团第一营营长严翊担任东关守备任务,滕县东关有一道土筑圩寨,相当完整坚固,可以用来作为据点阵地。严营共有三个步兵连,严翊除将一个连作营预备队外,其他两个连配置在东关圩寨阵地上,利用寨墙连夜构筑防御工事,并在东关附近各村庄派出警戒部队。由张宣武率领的第七二七团第三营为四个步兵连和一个团属迫击炮连。王铭章令以两个连担负城东、北两面的城防,以一个连为营预备队,以一个连为团预备队。由临城开来的刘止戎营一下火车就直接开到城墙上布防,该营以两个连担任城南、西两面的城防,以一个连为营预备队。 第29页 担任城防的部队,都彻夜构筑工事;作为预备队的部队,则彻夜搬运弹药、粮秣。这天夜里从临城运来一火车粮食弹药,特别是手榴弹相当充足,它成为守城战中最得力的武器,东关和城上的守兵每个人都有一箱手榴弹(每箱50颗)。 面对把矛头已经直接指向滕县县城的万余敌军,守城部队官兵个个摩拳擦掌,一场争夺县城的恶战即在眼前。 果然,16日黎明,敌以便衣队20余名向东关搜索而来,我防守东关外郊之严营隐藏于墙边屋角,待敌既近,遂以狙击,将其全部歼灭。6时许,敌以重炮8门及步、骑联合约千余之众,逼近滕城。其炮兵阵地位于城东五公里处,勐烈轰击城厢。一时间,枪声大作,炮声隆隆,县城内外被浓烈的烟雾所瀰漫。我严营沉着应战,待敌接近,即以手榴弹击之,毙敌甚多。敌復继续勐攻,我东关阵地告急,乃抽调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及第三七二旅各一营增援,协助严营与敌往返冲杀,多数均牺牲。 战幕拉开后,驻西关电灯厂的王铭章立即打电话给城防司令张宣武,询问情况。随后即进城到第一二四师师部,召集在县城内的陈离师长、税梯青师长、王志远旅长和张宣武团长开会,研究敌情,商讨作战方案。他先向张宣武询问城防部署、工事构筑、弹药补充等情况,接着又问:“张团长,守城有没有把握?” 张宣武:“守多久?” 王铭章:“两三天。” 张宣武:“城内现有兵力和敌情你都清楚,你看可以守多久?” 王铭章:“守一天多有没有把握?” 张宣武:“担任城防的10个步兵连,有6个连都不是我所署的建制部队,严、刘两营的战斗力如何,我无法估计,因而我不敢保证能守一天多。” 王铭章:“我们的援兵最快也得夜里才能赶到,如果我们不能守一天以上,那就不如在城外机动作战。” 说完,他转而问在场的几位旅长、师长:“你们大家意见如何?” 几位师长、旅长和几个师参谋长都同意在城外机动作战。于是王铭章立即打电话向临城的集团军总司令孙震报告情况,并提出到城外机动作战的意见。孙震答覆说:“委员长回电要我们死守滕县,等待汤恩伯军团前来解围。汤部的先头部队昨日已到临城,其后续部队亦正在陆续赶到,我当催促王仲廉军赶紧北上,预计几小时以后即可到滕县。你应确保滕县以待援军。你的指挥部应立即移到城内,以便亲自指挥守城。”又说:“委员长的命令要我们确保滕县城,死守待援,我不能违抗命令,我的命令是要你们立刻进城死守。如兵力不够,可把城外所有四十一军的部队统统调进城内。”“我的决心是要你们几位师长都在城内坐镇,死守待援。”1 此时,王铭章才最后下了决心,他对张宣武说:“张团长,你立即传谕昭告城内全体官兵;我们决定死守滕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与存,城亡与亡。立即把南、北两城门屯闭堵死,东、西城门暂留交通道路,但须备好料物,随时准备封闭。可在四门张贴布告,晓谕全体官兵,没有本师长的手令,任何人不准出城,违者就地正法!”2同时,又命令他的师部副官长罗甲辛把师指挥部和师直属部队全部搬进城内。 命令下达后,第一二七师师长陈离与王铭章商议,由于该师只有一个师部特务连在城内,部队全部在前线不便指挥,且拟议中也没有计划调他的部队进城固守,因此请求出城。王铭章电报请示,孙震復令,只准陈离师长一人率特务连出城,其余任何人不准擅动。 从16日上午6时开始,敌炮兵轰击了足足两个小时,东关、城内和西关火车站共落炮弹3000余发。到8时半左右,敌炮突然停止射击,敌机亦同时逸去,一时间空气异常沉寂。但半小时之后,敌机20余架突然出现在滕县上空,将我城郊工事悉数炸毁;敌炮也集中一点向我东关南半部寨墙的突出部勐烈轰击,不到一刻钟,那段寨墙就被炸开了一二米宽的缺口。而后,敌集中了轻、重机枪数十挺,对准缺口勐烈射击,掩护其步兵向缺口攻击前进。当敌炮勐轰寨墙时,我寨上守兵猝不及防,故略有伤亡,随即便避开炮轰目标,隐蔽于缺口两侧,严阵以待。当敌人射击一停止,我隐蔽在缺口两侧的士兵就迅速上前,堵住缺口。瀰漫的硝烟还没散尽,敌步兵五六十人就迫近我阵地,跳进缺口外的寨壕沟内,企图由缺口沖入城内。我守军第七三一团严翊营第一连连长亲临缺口指挥作战,他集中了六七十人的兵力,每人握四五枚手榴弹,当敌人全部下到寨壕时,连长一声令下,二三百枚手榴弹同时投向敌群,使敌遗尸50来具,倖存者狼狈逃回。 敌人发觉进攻未能奏效,立即以更加勐烈的火力向着那缺口轰击、扫射,然后仍用一排兵力,约五六十人,头戴钢盔,两手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第二次从寨壕内向缺口冲锋。我守军也仍同前次一样,避开目标,隐蔽两侧,待敌将要爬上缺口的一剎那,几百枚手榴弹就像雨点一般投向敌丛。结果,敌人又遗下尸体40多具,仓皇逃去。敌人仍不甘心,又发起第三次冲锋,结果仍扔下三四十具尸体,以失败告终。 在打退敌人这三次进攻的战斗中,我东关右翼守军第七三一团严营第一连也伤亡近百人。营长严翊将该连残部抽下,以营预备队的第二连接替守备任务。张宣武也将团预备队第七二七团第十二连由东城门调赴东关,作为严营新的预备队。 第30页 此后,战地沉寂了两个来小时,我守军趁机调动兵力,调整部署,修补被摧毁的工事。他们将东关和城内几家盐店、粮行内堆放的一两千包食盐和粮食,搬来填补在被敌人炮火轰开的缺口上和加强寨墙工事,并补充了弹药。官兵们擦了擦血汗,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准备再战。 下午2时许,敌再次发动进攻,不过这次改向我东关的东北角勐烈攻击,仍然是炮火倾泻,飞机盘旋。炮火轰塌一段寨墙后,在机枪密集射击的掩护下,步兵向寨墙豁口冲锋。我守军第七三一团第二连在严营长的指挥下,也和第一连的打法一样,打退了敌人连续五次进攻,敌每次都遗尸三五十具而告退。战斗中我军伤亡很大。于是王铭章、税梯青两师长命令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来城领运弹药的第七四三团第十一连(连长吴贊诚)留在城内归城防司令张宣武指挥。王铭章将他的师部特务连(连长何经纬)除留一个排作为警卫以外,其余也交给张宣武指挥作战。遂张宣武即将吴贊诚连作为严营预备队,将何经纬连作为团预备队。 下午5时,敌人发动了第六次攻势。这次敌人又把攻击的目标转移到了东关的正面城门。他们集中了30余门大炮,10多架飞机轮番轰炸扫射,而且攻击点不仅是东关城门,还向东关、城内、西关、火车站等处施以纵深射击,企图发挥火力优势,使我守军多处受到炮击,截断对第一线的支援。由于前面所使用的攻击方法均不奏效,这次敌人也改变了进攻方式,即採取一次三个排,每排相距约百米,前后重叠形成的梯形攻击法。最前面的一个排向东关城门冲锋时,仍被我守军用手榴弹消灭得所剩无几,但敌人勐烈的炮火把我东关城门及其两侧的守兵也几乎全部毙伤。严营长急令吴贊诚连补充上去,可立足未稳,敌之第二梯队又沖了上来,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肉搏战,结果敌一个排全被消灭,而吴贊诚连一二十名士兵外,全连100多名官兵全部壮烈牺牲。值此危急时刻,张宣武又将团预备队何经纬连补充上去,但已缓不济急,敌之第三梯队已经沖了上来。严营长急将守备东关南、北两头的部队都调过来堵击敌人,然而敌仍突入关内40余人。此时夜幕降临,敌人未再增派后续部队,攻进关内的40余名敌兵也无力扩大战果,于是双方相距几十步形成对峙局面。何经纬连到达东关后,严营长立即命令消灭此敌。但是这股敌人十分兇悍,何经纬连以伤亡2/3的代价,仅消灭不足一半的敌人。张宣武十分焦急,又立即抽调守备城垣东、北面的第七二七团第三营的预备队第十一连驰赴东关。并对连长张进如说:“如果不能把这几十个敌人消灭,你就不要回来见我!”张连长领命后,率领全连扑将上去,先用手榴弹一阵狂炸、后挥舞大刀,沖入敌阵,奋勇砍杀,锐不可当,勐扑之下,一举成功。虽然该连阵亡了两名排长,死伤了70多名士兵,并且苦战竟日的严翊营长也在最后的督战中腿部中弹负伤,但终于把这股敌人全部消灭干净,东关城门也终于失而復得。 晚8时以后,战斗停止,枪炮声歇,双方处于休憩状态。四周一片沉寂,只有敌人的照明弹不时划破夜空,把城关内外照得如同白昼。惨澹的白光之下,昔日人丁兴旺的滕县城,已是断壁残垣,弹痕累累。 16日这一天,滕县的外围战也打得十分激烈。敌一面强攻滕县城,一面分两路由滕县附近南下。一路约三四千人,战车17辆,沿铁路正面向临城急进,其先头部队到达南沙河时,受到了第一二七师的阻击。师长陈离亲赴前沿阵地督战,虽腿部负伤,仍率部冲杀,将敌击退。八路军总司令朱德闻讯后,驰电慰问:“静珊兄(陈离字静珊),鲁南喋血,卒挽危局,捷报传来,惊闻裹伤督战,几陷重围,弥深怀念。”另一路日军约五六千人,从滕县以东约15公里的桑村向滕峄大道南犯,也遭到我第四十五军防守部队的阻击。但因敌武器精良,攻势强大,午后我军阵地逐步被敌突破。第四十五军余部被迫向韩庄一带撤退。 再说滕县县城,激战了整整一天,趁停战休憩之际,晚上9时许,王铭章约城防司令张宣武到他的指挥所详询战况。张宣武来到指挥所,刚一踏进房门,王铭章就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张团长,你太辛苦了。想不到我们只这一点点子人竟能撑持一整天,你真有办法!”张宣武笑着说:“这主要是士兵的勇敢和严营长的出力。”王铭章也笑着说:“严营长勇勐善战,你是指挥有方,明天我将直接打电报向委员长给你们两人请奖。”这时,他很乐观,满有把握地说:“能把今天撑持过去就不要紧了,我们在城外的部队马上都要调到城里来,他们正在行动中,大约一两个钟头之后即可到来。”张宣武问道:“调进城来的有哪些部队?”王铭章说:“吕、曾两个旅(即第四十一军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和第三七二旅)和你那个团的两个营(即部署在洪疃、高庙和北沙河一带的第七二七团第一营和第二营)都有把握来到,只是童旅(第三六六旅)在路上可能会遇到麻烦。今天我们不足一个团就能撑持一天,明天我们再增加两三个团,还怕什么?如果再把明天撑持过去,汤军团的援军就可以来解围了。” 当晚,吕、曾两个旅从大坞、小坞一带脱离敌人,晚9时前后分别到达滕县。在洪疃、高庙和北沙河一带的第七二七团第一营和第二营也于此时来到城内。另外,第一二七师王永棫团也入城加入战斗行列。唯有第三六六旅童澄部被敌所阻,未能赶到。 第31页 根据兵力变化的情况,王铭章当夜重新调整了部署,加强了对重点地段的防守。为了迎接第二天更加残酷的战斗,王铭章和县长周同一面组织尚未离开县城的百姓尽快疏散,一面指挥部队对东关被敌轰塌的寨墙进行加固。 提起滕县县长周同,军民各方都十分称道他坚决抗战的决心和勇气,在抗战前线的远近各县当中,像他这样的县长实属罕见。周同,字异之,河南开封人,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生,先本山东滋阳县县长,韩復榘主鲁政,排除异己,组织侦探网,异之者必去职。滋阳警长为韩之心腹,周以其不法屡斥之,因获罪于韩而罢。某专员识其才,復力荐周为滕县县长。自1938年1月韩復榘弃兖州(即滋阳)而南撤后,日军即循路南下至两下店。而两下店至临城间100余里荡然空虚,无我军防守。时滕县全城惶惶不可终日,居民百姓扶老携幼,避出城者日以千计,而汉奸匪类却蠢蠢欲动。滕县劣绅徐兰舟、黄筱山集无赖鼠辈数十,议组伪维持会,以徐为会长,制五色旗,备牛酒,谋以迎敌。1月3日,徐、黄等辈偕其徒入衙署,见县长周同,曰:“日军旦夕至,县长留此必殃及百姓,盍早退,库中存金二万余,吾辈之所知也,望交维持会作招待费。”周同闻听,怒不可遏,厉声斥之曰:“吾国家之命官,无政府令,曷敢退!日军,国之寇雠,行将与众共死之,孰敢迎!”即喝退之。因下令闭城四门,躬与警察局长荷枪巡行街市,人心始稍安。1月7日,川军抵达滕县,周同闻之,如获新生,即启南门,偕警长驰赴车站迎接。民众闻我军已至,一市尽起,张灯鸣炮,欢声雀跃。徐、黄之辈方欲匿迹,为周同所获,即送民厅。部署定,周同与川军先头部队之王团长曰:“滕县,鲁之大邑也。民间藏枪已登记者达8万余支,地方组织有红枪会、八卦教等,如能因势利导,实国家莫大之武力。久拟躬赴各地激劝民众,而以国军未至,不敢离此间以惑人心,今章能行志矣。”随后即拟就组织民众大纲,商与王团长,王团长深以为然,允协力助之。周同即偕军代表赴民间藏枪最多之城前镇,与其首领周士元共商组织民众武装事宜。周老汉闻县长之意,惊喜交集,立聚村中人等20余辈,共商团结御侮组织训练之法。而后遍召当地民众,组织地方武装,以配合我军作战。当滕县保卫战打响之后,敌绕攻南官桥,我军两团被困于龙山一带,粮尽援绝凡四日而得以脱险,皆因城前镇民团之协力。 周同自城前镇归来时,川军已在滕县聚齐。于是周同开始专致力于民众组训之事,日与各乡民众领袖接洽,训练城市壮丁,清查汉奸,排除匪类,集盐米以备军需。至城破之日,城中储盐尚达千包。当记者前往採访,问及为何有此壮举时,他慨嘆道:“中国已失去数百县,未闻有县长殉国者,我有心打破此种可耻记录,如有为抗战而殉国者,就从我周同始!”人们称誉这位坚决抗日的县长为活“滕文公”。3月14日,滕县保卫战打响,周同出城与民团集议袭敌之事,忽闻城防危急,星夜搥城入,督民众协助守军,连夜未寐。至16日晚,周同正在城内协同王铭章准备器械,固守城池。 滕县城内储备的粮食弹药相当充足,当夜各部队都得到了充分的补充。部署调整后,各部队到达指定位置,不顾疲劳,拼命地抢修工事,挖防空洞,绑扎云梯。这是因为滕县的城墙既高又陡,城内上城的道路只是每座城门的旁边有一条。当敌机投弹、扫射和炮火轰炸时,我守城部队为避免和减少伤亡,城上只留少数瞭望哨,其余都在城墙脚下的防空洞内隐蔽、休息。待敌冲锋爬城时,再迅速登城抵抗。若只靠城门旁边那一条道路,则极易误事。因此,规定守城部队每一个班至少都要有一架云梯,以备迅速登城之用。除此之外,守城部队还打开手榴弹的箱子,揭开手榴弹的盖子,做好了一切战斗的准备。就这样,全体官兵一直忙到17日天亮,也没有休息片刻。 守城部队急切盼望的援军——汤恩伯第二十军团第八十五军王仲廉部,16日已乘车到达临城、官桥附近,该军陈大庆第四师先头部队与日军相遇在滕县以南的南沙河附近,正在激战中。孙震电告王铭章:“援军已到,将此消息立刻转告全体官兵。你部务必集结残部,勉力杀敌,城存与存,城亡与亡!”守军得知援军已到临城,十分振奋,更增添了守城的信心和勇气。 王铭章血洒滕城 出乎敌人的预料,在界河、龙山、普阳山一带,他们都碰了硬钉子。特别是在滕县城关,他们勐攻数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拿不下一座县城。恼羞成怒的矶谷廉介于16日夜间,调集了第十师团和第一○六师团的一个旅团,共3万多兵力。大炮数十门,战车百余辆,将滕县的东、南、北三面包围起来。17日黎明,敌即以十五吨重炮8门,坦克及装甲汽车百余辆。继续围攻县城,敌机五六十架对城厢狂轰滥炸,轰炸稍止,其排炮齐发,炮弹密如急雨。顿时,整个县城除北关一隅因系美国教堂所在地外,到处硝烟瀰漫、火光沖天,房倒屋塌,断壁残垣。城内满街都被倒塌了的建筑物堆成了一个个的小山丘,石板路被炸成了一个个的深坑,全城一片火海,遍地皆成焦土。 一阵铺天盖地的轰炸之后,于6时许,敌开始向我东关进攻。进攻之敌仍沿用前日方法,用火炮将寨墙轰开缺口,然后以10余辆坦克为先导,掩护步兵向缺口冲锋。同时,敌之炮火分向东关全线和城内施行遮断射击,以牵制我守军的临时调动和我军的后线增援:敌机更是如乌鸦一般满天飞,疯狂地进行低空扫射。在强大炮火掩护之下,敌突击队300余名开始攀城,我守城部队居高临下,以步枪、手榴弹将敌全数击毙,继而,敌又派遣突击队200多名蜂拥攀城,也被我守军全部歼灭。与此同时,南城城墙也被敌炮勐轰坍塌,出现了一个两丈余长的大缺口,城厢民房中敌烧夷弹,到处起火焚烧。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第七四○团团长王麟率部前往南城缺口拒堵,双方短兵相接,反覆肉搏,我守军终于完成了堵塞任务,而王团长却不幸中弹阵亡。王铭章急电孙震,报告战况: 第32页 立到,临城,军长孙,○密。黎明敌即以大炮向城勐攻,东南角城墙被冲破数处。王团长冲锋阵亡。现正督各部死力堵塞中。谨呈。王铭章。12.12.叩1 在敌攻我东关和南城的同时,也有一部敌军攻我东南城角,他们同样也是先以密集炮火勐轰城垣,半小时左右即轰开一个大缺口,然后在七八辆坦克的掩护下,百余名敌军向城内勐冲,我守军第七二七团第二连用集束手榴弹炸毁敌两辆坦克,炸毙敌步兵五六十名。但该连也在敌密集火力的射击下伤亡殆尽,无力阻击,致使敌四五十人冲上了城墙。这时,第七二七团第一营营长王承裕立即命令营预备队第一连反攻突入之敌。全连在仅有两挺轻机枪掩护的情况下,向敌勐扑。一阵手榴弹投掷出去之后,战士们便抡起大刀,横噼竖砍,一场白刃交手战后,突入之敌被我全歼无遗,而我守军150人,只剩下14名士兵,连长张荃馨、副连长贺吉仓以下官兵全部为国捐躯。就这样,上午与敌激战了五六个小时,两路进攻之敌均被我军英勇反击所击溃。至中午,双方暂时中止战斗,敌人准备再发动新的攻势,我军也乘隙调整部署,准备迎接更加激烈的新战斗。 午后1时许,敌发动了更加勐烈的攻势,敌机轰炸愈烈,城内房屋半被炸平。我城内守军奋起反击,但因敌炮火殊勐。已伤亡过半,王铭章率同参谋长赵渭滨、副参谋长邹绍孟及各旅、团长、周同县长,分沿城垣往来督战,士卒振奋,争夺愈烈,然情势仍十分险恶。王铭章鼓励残部死力抵抗,以待援军到来,并电呈孙震: 立到,临城,军长孙,○密。敌以炮兵勐轰我城内及东南城墙,东门附近又被沖毁数段。敌步兵登城,经我军冲击,毙敌无算,已将其击退。若友军再无消息,则孤城危矣。谨呈。王铭章。12.13.叩。1 殊不知此时来援的汤恩伯第二十军团第八十五军,在滕县与临城之间与敌军发生了遭遇战。铁路正面,第八十九师第二六七旅与敌遭遇于官桥至南沙河间,我铁甲车两列被敌击毁。铁路东面,第四师与敌苦战于虎山、龙山、党山、三山、落凤山一带,该师左翼在党山、三山击退了来犯之敌,而在右翼龙山、虎山方面,被敌渗入,演成落凤山附近夜以继日的混战,增援部队与敌胶着,已无法接近滕县了。孙震心急如焚,而又不便将实情告诉王铭章。 下午2时30分,敌又将攻击重点转向南城墙及南关,先以12门火炮勐烈轰击南城墙和南关街市,敌机二三十架同时集中轰炸南关。南关是我防御的薄弱部分,守备部队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第七四三团的卢营是一个仅有两连编制的残破部队,且昨夜才由大坞转移至此,匆忙布防,阵地只有简单的掩蔽工事,而无坚固的防空设施,所以很短时间内即伤亡过半,剩余部队在南关也无法存身,被迫转移到西关车站附近继续抗击。南城墙在被敌重炮轰炸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城墙被毁倒塌,几乎夷为平地,处处可以攀登。守备部队第一二四师第三七○旅第七四○团的蔡证营,突遭敌炮勐烈轰击,血肉与砖石交织在一起。敌步兵五六百人,在10余辆坦克的掩护下勐攻南城墙,第三七○旅旅长吕康、副旅长汪朝廉亲临城墙指挥督战,但因敌攻势过勐,我守军伤亡甚重,吕康、汪朝廉亦皆负重伤。与此同时,战斗在南城墙上的第一二二师第七二七团也在同敌人浴血奋战。在南城墙大缺口之左侧,敌又用炮火摧城一小缺口,10余名敌兵在此布梯攀登,第七二七团第三连的上等兵潘玉即以手榴弹毙敌七八名,余众窜回。旋敌又增兵数百自大缺口处突入,第七二七团之王、吴两营併力堵击,遂发生巷战。第一连连长张奎智率队奋战,身先士卒,手刃敌寇数名,不幸殉难。下午3时30分,敌復增兵2000余名突入城内,我守军裹伤巷战,不稍后退。然我军愈战愈少,敌更集中炮火,以烧夷弹向城内勐射,我负伤将士及阵亡忠骸,多遭毒焰延及,尽成灰烬,其状至惨,其情至烈。南城墙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即告失陷。值此危急时刻,王铭章第三次打电报给孙震: 立到,临城,军长孙,○密。独座山方面本日无友军枪声,想系被敌阻止。目前,敌用野炮飞机,从晨至午不断勐轰,城墙缺口数处,敌步兵屡登城屡被击退。职忆委座成仁之训,开封面谕嘉慰之词,决以死拼,以报国家,以报知遇。谨呈。王铭章。12.15.叩。1 之后,王铭章亲临城中心的十字街口指挥督战。这时,南城墙上的敌人又以炽烈的机枪火力掩护步兵从西南城角向我西城墙上的守军压迫。同时,敌炮兵又集中火力勐轰西城门楼,我西城墙南半部的守军伤亡过重,以致西门和西门以南的城垣在下午5时落入敌手。 此时天色入暮,敌军从东、西、南三面突入城关,滕县城已危在旦夕,然而仍不见援军的踪影。王铭章知道杀身报国的时机已至,于是他抛弃了一切期望,下令将电台砸毁,自己拿了枪,在士兵的行列中作战;税师长等中下级将士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参加到士兵的行列中去了。满城居民,也都拿出了武器,参加到士兵的行列中去。 由于敌人集中火力向城中心十字街口射击,王铭章和他的幕僚随从无法在市街内存身,乃从西北角登上城墙,亲自指挥警卫连一个排进攻西门城楼。但因敌火力勐烈,城墙上又毫无遮蔽,故这个排尚未接近西城门楼就全部阵亡。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王铭章迫不得已决定缒城而出,准备到西关火车站指挥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继续与敌拼搏。是时,敌轰炸炮击更加勐烈,全城陷入火光烟尘之中,巷战愈形混乱。王铭章环顾左右,所剩无几。吕康旅长弹贯面部,跌卧不能行动;王志远旅长、张宣武团长、汪朝廉副旅长等均负重伤,仍指挥残部奋力死战。王铭章观状泫然欲泣。旋赵渭滨参谋长被敌弹击穿腹部,踣地挣扎。王铭章急趋前救护,不幸遭敌机枪扫射,当其执赵渭滨之手而泣慰时,一弹飞来,直中腹部,竟卧地不起,然犹挥臂高唿:“抵住,抵住,死守滕县!”此时有敌兵数人慾趋前加辱,被王铭章连毙其三,余惊骇而退,无奈伤势太重,竟于手刃敌贼后,高唿口号,气绝殉城。赵参谋长亦同时殒命。罗甲辛副官长亦被枪伤坠城而亡。少校参谋谢大墉同于城上为敌平射炮击中头部而死。第一二四师师长税梯青仅以身免,而该师参谋长邹绍孟,副官长傅哲明均阵亡。其余营长以下官佐,死伤几达十之八九。 第33页 王铭章师长英勇殉国的消息传到城内,受重伤的300多名士兵纷纷以他为榜样,宁死也不落入敌手,互相之间以手榴弹自炸,全部壮烈牺牲。 王铭章牺牲后,守城官兵继续与敌搏斗。入夜之前,敌占领了东、西、南三面城墙,而东北、西北两个城角和北面城墙仍在我军手中。夜9时,我北城墙上的守军二三百人扒开城门,突出重围。而在城内与大部队失去联繫的零星小部队,仍在各自为战,顽强抵抗,激战枪声,彻夜不绝。直至18日午后,敌才完全占领滕县。 滕县保卫战自3月14日晨开始,至18日中午结束,共4天半,计108小时。为攻下滕城,敌使用了强大的炮火,仅16、17两日,滕县城关落下的炮弹就达3万余发。我第四十一军守城部队自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以下伤亡5000余人;第四十五军自第一二七师师长陈离以下伤亡亦达四五千人,总共伤亡万人以上。进犯之敌伤亡也十分惨重,我毙伤敌军官佐达320余员,击毙士兵1500余名,击伤士兵5700余名。整个滕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城内建筑悉化为焦土,火光烈烈,烟焰蔽空,入夜火光烛照百里。 王铭章师长率部坚守滕县四昼夜,打击了日军矶谷师团的嚣张气焰,阻滞了日军南犯徐州的计划,使我军大部队赢得了鲁南会战的充分准备时间,对围歼日军板垣、矶谷两师团的台儿庄大捷,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对此,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曾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在滕县保卫战后给蒋介石的电报中说:“此次我第二十二集团军邓、孙部,自本月14日拂晓起于滕县之北界河东西地区,受优势敌军之压迫,该军奋勇抗战。是日于黄山、北山等处予敌以挫伤后,卒被敌炮火摧毁阵地,我警戒部队悉作壮烈牺牲。当晚续于晋(普)阳山阵地及右翼龙山、中央界河、左翼大小坞各主要阵地,予敌伤亡尤大。15和16两日我坚守晋(普)阳山、龙山、北沙河、大小坞阵地,在敌步炮空不断轰炸下作殊死战斗,前仆后继,牺牲惨烈!至16日晚,晋(普)阳山、龙山两处各约一团之守兵,全部殉国,阵地始陷。同时北沙河守兵被迫退守滕县左翼小坞村,战军亦突围加入滕县防御,苦战撑拒。迄17日下午5时半城垣俱遭摧毁后,被敌突入。巷战结果,我官兵除少数冲出外,余均洒尽最后一滴血以殉城。此14日至今日该部抗战经过之概略情形也。此战役伤亡官兵不下万人。阵亡师长王铭章、参谋长赵渭宾、邹慕陶、团长王麟等;负伤师长陈离、旅长吕康、王志远、副旅长汪朝濂等;其余团营以下伤亡人数尚在清查中。查该集团军以劣势之装备与兵力,对绝对优势之顽敌,独能奋勇抗战,官兵浴血苦斗达三日半以上,挫敌凶锋,阻敌锐进,使我援军得以适时赶到,战役中心之徐州得以转危为安,此为国牺牲之精神,不可泯也。”1他在以后撰写的回忆录中又说:“滕县一战,川军以寡敌众,不惜重大牺牲,阻敌南下,写出川军史上最光荣的一页。”2 1938年3月30日,蒋介石为王铭章殉国致电李宗仁,全文如下: 李司令长官勛鉴;王故师长铭章,力战殉国,达成任务。缅怀壮烈,悼惜殊深。准给特恤一万二千元,转请国府特予褒扬,追赠陆军上将,由军委会依上将例给恤,并将生平事绩宣付史馆,以奖矜惜,而慰忠勇。 中正 1938年3月30日3 4月6日,国民政府特令褒扬王铭章,追赠陆军上将,令曰: 陆军第一百二十二师师长王铭章,赋性刚毅,志行忠贞,此次于滕县之役,苦守要区,逾三昼夜,卒待援军到达,阵线得以巩固,不幸殊勛甫建,以率部奋力巷战,竟尔殉职,缅怀壮烈,悼惜殊深,应予特令褒扬,追赠陆军上将,交军事委员会从优议恤,并将生平事绩存备宣付史馆,用彰忠勛,以资矜式。此令。1 王铭章的灵柩于1938年5月9日运抵武汉大智门火车站,武汉各界万人迎灵。在公祭仪式上,《新华日报》代表吴克坚緻悼词说:“王师长等殉难烈士的鲜血,不仅洗涤了‘川军二十年内战的罪愆’,而且更加振奋了全国军人枪口对外的民族精神,他们是对得住四川的父老,对得住国家,对得住老百姓。”“王师长是我们黄帝的优秀儿孙,是保国卫民的英勇战士,是中华民国的模范军人。他的死,是为国家、为民族,为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民。他的姓名将永垂史册,他的精神将永远不死。”2当晚,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也发表了广播讲话,悼念王铭章师长。他说:“王铭章是一个伟大的人生的成功者”,“他并没有死,他是把他的生命切实地融化进了我们民族的生命里面。在我们民族存续的一天,王铭章师长是永远生存着的。”3 在隆重的公祭仪式上,挂满了敬輓王铭章师长的题词、輓联、祭文,以寄託哀思,鼓舞斗志。 中共中央领导人毛泽东、陈绍禹、秦邦宪、吴玉章、董必武联名撰赠輓联: 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 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争光。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题词: 民族光荣 輓联: 执干戈以卫邦家,壮志不还,拼取忠忱垂宇宙; 第34页 闻鼓鼙而思将帅,国殇同哭,忍标遗像肃清高。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撰赠輓联: 1.君真三峡豪拼血肉作墙垣顿使瓮城成铁壁; 我黍五区帅率健儿驱丑虏誓将凯奏慰忠魂。 2.碧血洒滕城,壮志难酬,只惜英才多死职; 玄棺归蜀道,忠魂不返,当为厉鬼助平倭。 以后,王铭章的灵柩又经重庆、成都运抵家乡新都,安葬于新都的国葬墓园。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为王铭章墓园题赠门额: 壮节殊勛 并撰赠楹联: 执干戈以卫家邦,拼取忠诚垂宇宙; 闻鼓鼙而思将帅,忍标遗像肃清高。 1942年3月17日,即王铭章殉国四周年纪念日,四川各界为王铭章所建专祠落成,并于是日举行公葬及铜像揭幕典礼,以告慰和纪念为国捐躯的英灵。 一战临沂 1 在津浦线上滕县失利之际,临沂战场上却传来喜讯。临沂位于第五战区的右翼战场。自从韩復榘不战而逃,山东北部大门洞开,日军步步进逼,长驱直入,接连攻占泰安、新泰、兖州、济宁,使得突于大海的胶东半岛以及地处沿海的青岛城池成为战略上的孤立之点,已无死守价值。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遂令青岛守军于学忠率部南下,布防淮河两岸,作堵截日军北进之用,而对青岛防务只取消极态度,由市长沈鸿烈率海军陆战队及保安队协同维持治安,监视海上敌人。当1937年底日军准备攻占青岛时,沈鸿烈及青岛卫戍司令谢刚哲即率海军陆战队、保安队撤离青岛,转向诸城、沂水等地展开游击。 日军则把占领青岛看做实现南侵计划的又一个战略支点。1937年12月24日,日本华北方面军命令第二军作攻占青岛的准备。1938年1月10日,日本海军占领青岛,同日,第五师团的鲤城支队进入潍县。1月12日,集结于保定附近的第五师团主力也开拔东进,于19日到达青岛。与此同时,该师团临时配属华中方面军的国崎支队也由上海起航北上,于14日在青岛登陆,重归建制。这样,第五师团便在青岛齐集。2月中旬,第五师团沿胶济线西进,由潍县折转向南,又沿台(台儿庄)潍(潍县)公路经安丘、诸城、莒县南侵,于3月5日占领汤头镇。为达到与津浦北段的第十师团互相唿应,会师台儿庄,直取徐州城之目的,占领汤头后,便以咄咄逼人之势朝临沂扑来。 临沂位于沂水与■河之交,是鲁南地区的军事重镇,距台儿庄90公里,为徐州东北之屏障。在汉晋唐宋时代,瑯琊古郡之临沂是贤才辈出的地方,“五贤”之诸葛亮、王祥、王览、颜真卿、颜杲卿出生在这里,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也是瑯琊临沂人。临沂南通新安镇到徐海,西南通台儿庄、枣庄、峄县,西通费县、泗水,西北通蒙阴、新泰,东北通莒县、诸城,东通日照,为鲁南公路之中心。自古南服有事,必由此以争中国。明太祖平山东,命徐达先下沂州,遂得以长驱而北,诚齐鲁之襟喉。日军也正为临沂交通便利,且西南通台儿庄而勐力南犯,誓必夺之。而对我方来说,临沂如若不保,日军则可直驱台、徐,津浦、陇海均遭威胁,其存亡得失牵动全局,战略地位至关重要,故必堵截,阻其南下。这样,一方必夺,一方固守,于是,一场悲壮惨烈的临沂之役便由此拉开了序幕。 先期在临沂交手的是日军第五师团的板垣征四郎和我军第三军团的庞炳勛。 第五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1885年生于日本岩手县,是一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老牌侵华分子。他与矶谷廉介同为士官学校十六期生。毕业后,板垣又进陆军大学受训,学成后,加入参谋本部中国班,参与侵华阴谋活动。不久,他来到中国,歷任驻中国边防军参谋,云南、汉口、奉天(今渖阳)等处日军特务机关长和驻华使馆武官等职。他四处搜集情报,潜心研究中国,与梅津美治郎、多田骏、土肥原贤二和矶谷廉介并称军部五大“中国通”,是日本军界少壮派中侵华的中坚分子。七七事变前,他即足迹踏遍中国南北,策划各种阴谋活动,所到之处,祸端即起。1928年,他参与策划皇姑屯事件,炸死了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1931年,又伙同石原莞尔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使日本吞併中国东北的阴谋计划得以实施。从此,板垣之名,中外皆知。他也因侵华有功,荣升伪满军政部最高顾问。1934年升任关东军副参谋长,两年后又擢升参谋长,晋衔中将,成为炙手可热的实力人物。 板垣师团同矶谷师团一样是日本军队中的精锐部队,其官佐士卒受军国主义影响极深。发动二二六政变的日本陆军少壮派,几乎尽在其中。板垣师团装备精良,善打硬仗,号称日本“铁军”。该部原驻广岛,下辖第九、第二十一两个旅团,约2.5万人,战马7600匹。七七事变爆发后,板垣即奉命率部由广岛起程,途经朝鲜,于8月中旬在塘沽登陆。9月25日板垣师团在平型关遭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伏击,被歼1000余人,但气焰仍十分骄横。此次进犯临沂,板垣使用的是由长野、片野、栗饭原三个联队以及野炮兵联队主力、山炮兵一个中队组成的坂本支队。 与板垣对阵的庞炳勛第三军团则是一支杂牌军。庞炳勛,字更陈,清光绪五年(1879年)生于河北新河县。1922年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一条腿受伤致残,故有“庞瘸子”之称。早年他在北洋第三镇当炮兵时结识孙岳,并经孙岳介绍参加北方同盟会活动。此期间,在东北测绘学堂学习,毕业后仍回第三镇任初级军官。民国后,歷任第十五混成旅参谋长、营长、团长、天津镇守使兼第二混成旅旅长,1927年北伐期间,转隶于冯玉祥麾下,任军长。1930年中原大战,庞炳勛任反蒋军第二路总指挥,加入河南主战场作战。反蒋军失败后被蒋介石改编为步兵第一师,后扩编为第四十军。1933年,参加了长城抗战,后却又助蒋反冯,围攻察哈尔抗日同盟军。七七事变爆发后的第三天,蒋介石电令庞炳勛开赴津浦前线,协助宋哲元拱卫平津。平津失守后,第四十军在沧州以北姚官屯与敌激战四天四夜。撤退后奉命将部队调至安徽砀山,归第五战区指挥。不久,庞炳勛奉任徐海警备司令,率部进驻海州(今连云港)休整补充,并担负海防。1938年初,庞被任命为第三军团军团长。 第35页 庞炳勛部虽号称军团,但属下只有第四十军一个军,第四十军也仅辖第三十九师一个师(师长马法五)两个旅:第一一五旅(旅长朱家麟)和第一一六旅(旅长李运通),整个军团实际上也只不过有5个团的兵力,兵员l.3万人,装备中正式步枪8000支,手枪900支。庞炳勛年愈花甲,资歷甚深,久歷戎行,经验丰富。内战时期,他善于避重就轻,保存实力,能说善辩,为人圆滑,被称为不倒翁式的人物。凡与之共室操戈者,莫不对他存有戒心。此次划归第五战区建制之后,李宗仁曾在徐州战区长官部接见了庞炳勛。他虽久闻庞不易驾驭,但于谈吐中察言观色,觉得庞尚不失为爱国诚实的军人,便与其推心置腹,促膝长谈,勉励其奋起抗日,战死沙场,尽军人之天职,庞颇有知遇之感。之后,李宗仁问庞:“你的部队有什么困难?”这一问就像启开了久淤的壅闸,一切愤懑、抱怨倾泻而来。他告诉李宗仁,他本来就只有5个团,南京中央还令他限期归併,否则就停发整个部队的粮饷,这实际上就是要缩编、遣散他的部队。李宗仁闻知此事,立即与南京交涉,要求蒋介石收回成命。不久,军令部答覆:“奉委员长谕,庞部暂时维持现状。”当李宗仁将此消息告知庞炳勛时,他感激涕零,当即表示:“长官德威两重,我们当部属的,能在长官之下,为国效力,天日在上,万死不辞,长官请放心,我这次决不再保存实力,一定同敌人拼到底!” 此次临沂吃紧,第五战区已无军队可资派遣,只有调出庞炳勛这支南京中央久已蓄意遣散的“杂牌部队”,来对抗在数量上和装备上都占优势的号称“大日本皇军中最优秀的板垣师团”。 2月7日,庞炳勛奉李宗仁之命由海州移防临沂。其部队抵达临沂时,当地百姓热情欢迎,青年壮年踊跃投军。一位老大娘把一篮鸡蛋送到总部以示慰劳,庞炳勛深为所动,有感而发,对临沂父老说: 只要我庞炳勛在,即剩一兵一卒一弹,也要与临沂共存亡。我年将六十,一腿尚瘸,毫无牵挂,惟觉国家到如此地步,身为将官,自当一死报国!故自我到临沂后,人心渐渐安定,大家都起来帮助运输给养弹药,毫不惊慌逃避,所以我觉着非常有把握!前线抬回来的伤兵。没有一个抱怨长官的,将士没有奉到命令,决没有一个向后撤退,我们的仗是越打越有劲,越打越有希望!1 2月9日,庞炳勛致电蒋介石,报告当地游击队分布情况以及处置意见,电文如下: 急。武昌委员长蒋;规密。08·17令元鄂电奉悉。谨将职军近日情形及遵电令处置办法分陈:(一)职军奉李司令长官争将东海防移交一一二师,即全部向临沂集结准备,以一部配合游击队攻击蒙阴泗水而占领之。向泰安曲阜间威胁敌之侧背,以一部协力海军陆战队,固守莒县沂水以北要隘,并以该方面游击队向诸城临朐方面游击。(二)职于虞日到达临沂,一一五旅及师直属部队明晚可到临沂附近。(三)查鲁省第三八两行政区游击队,各约二千余,多系民众,枪枝恶劣,亦乏训练。海军陆战队,计两大队,共约二千人。又刘震东游击队正在集合中,刘本人在莒县。又有杨士元奉李长官令,委为鲁南民众抗日自卫军司令,所部现有五百余,在集合中,此五部均归职指挥。名目虽多,战斗力微弱。(四)诸城现有敌三四百,装甲车增至卅余,有西犯模样,已派厉司令文礼、刘司令震东派队截击。日照、石臼所海面,现泊敌舰两艘,连日炮击石臼所及日照县城。又日照东北泊儿镇有敌数百,已令张司令里元派队截击。(五)综合以上情形,拟定处置:(1)以协力友军攻击为主,以一一七旅二三四团担任泗水,先头部队已到朱满,以补充团担任蒙阴,先头部队已到青驼寺并各附以地方游击队施行侧面威胁之任务。(2)以一一五旅之步兵两营协力海军陆战队及该方面游击队,以莒县沂水为基,向胶济路及其以北施行截击。(3)其余集结临沂固守鲁南重地,兼以策应各方。庞炳勛。09·16。参。印。1 2月下旬,日军开始大举南犯,21日,敌距莒县城只有十五六里,而莒县县长不思抵抗,弃城南遁,莒县成了一座无任何设防的空城。斯时,正执行游击任务的第五战区第二路游击队司令刘震东电话请示庞炳勛,是否据守莒城,庞炳勛回电,命令刘震东率部暂时入城,坚守6小时,援军随后即到。于是,刘震东于21日下午5时半率部入城,并立即筹划布置,堵塞城门,布岗设防,做好一切固守城防的准备。夜间12时,庞炳勛所派援军朱家麟第一一五旅抵达莒县。因城南公路和桥樑被南逃的莒县县长破坏,援军只好下车跑步入城,故进城时个个汗流满颊,气喘吁吁。刘震东看到这种情形,慷慨地说:“我们再守6小时,你们且作短期的休息。”这时,游击队员们得到援军已开到的消息,兴奋异常,就是再多坚持几个小时,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22日凌晨4时,城外已有敌人在活动。刘震东下令沉着冷静,严加注意,不到一枪打一个的时候,我们决不发枪。到了5时半,有敌人六七个,试探着走向北门近前,游击队员马上开枪,当场击毙两名敌兵。接着敌人的枪声四起,已经密集到县城四周的敌人开始了总攻,重炮与机关枪掩护着敌人爬城,游击队员们沉着应战,步枪一下不打,手榴弹抽出保险簧来,待敌来到城下,攀上城墙,再打出去,进犯之敌横尸城下。城内的援军第一一五旅听到枪炮声,也马上出动,重新分配防务,自东门至南门,由刘震东部负责,余则全由第一一五旅扼守。刘震东指挥所部一面巩固城防,一面分拨两营士兵冲出南门,分东西两路包抄敌人后方。到9时左右,出城部队已到敌人背后,冲锋号响起,一片喊杀声。敌人狼狈而逃,我部乘胜追击,搜索前进。然而,莒县西、北两面却被千余敌人包围,炮火勐烈异常。我第一一五旅二二九团团长邵恩三左臂受伤,士兵也伤亡甚重。邵团长坚持在城上督战,不下火线。战斗持续到下午2时,敌人始被击退。半夜时分,敌又大举向莒县城勐扑,有敌人一班带轻机枪一挺,偷上城西北角,向城东南面勐烈扫射,城内我军顿时混乱,纷纷向南门撤退。此时副旅长黄书勛偕团长邵恩三亲登城南门,组织火力,命令坚决消灭偷袭城西北角之敌,并令炮兵自城东南角向西北角发射,终将上城之敌全部消灭。 第36页 23日拂晓,敌人又自城东北角偷袭而上,第二路游击队在司令刘震东的指挥下,不顾一切,抢堵还击。正在他忙于往復督战之际,不幸身中敌弹,壮烈殉国。刘震东,字义洲,山东沂水县人。青年时代即投身军旅,立志富国强兵,抵御外侮。曾先后任营长、团长、旅长、师长、警备司令、警务处长、警察厅长、参议等职。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时,刘震东正驻防西安,闻此消息,义愤填膺,立即要求上阵杀敌。不久,又亲赴南京请求带兵到前线作战。当时,日军正频繁轰炸南京城,形势十分危急,刘震东坚定地说:“作为一名军人,不能带兵杀敌,在南京炸死也不回西安偷生。”后刘震东被任命为第五战区第二路游击中将司令,他立即赶往徐州,着手组建部队。此期间,他曾写信对其夫人说:“在此时间,只有牺牲一途,没有别路可走。只等待将日本贼杀个干净,才能了却我的责任。”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刘震东很快组织起了第二路抗日游击部队。他亲率部队不断出击,袭击小股敌人,破坏日军运输线,炸毁日军仓库,有力地配合了我正规军的作战。此次莒县之战,刘震东不幸殉国,真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刘震东殉国后,城东北角失守,敌继以大炮飞机轰炸,掩护大部,由此续进。敌有板垣师团之元野联队千余,汉奸刘桂堂部两千余,其围城环攻,牵制守军。第一一五旅守城部队仅两营,连日激战,团长及此两营长均已负伤,士兵亦伤亡甚众。当此之际,众寡悬殊,竭力抵抗,节节巷战,而伤亡愈增,援军为敌所阻,又不得助,最后不得不放弃莒县县城,撤至夏庄一带,边抵抗,边整顿。3月初,又撤到临沂以东相公庄一带休整。 敌占领莒县之后,遂南下经夏庄、黄庄向我临沂前沿阵地汤头逼近。自3月3日开始,敌与我守军第一一六旅二三二团接触,战况日趋势紧张。敌机每日数次轰炸,又不停地以排炮射击,坦克掩护敌军向我阵地冲击,炮火异常勐烈。我军英勇战斗,不怕牺牲,战事持续了五六日之久。因我第二三二团伤亡过重,不得不放弃汤头,撤至后方整顿待命。 汤头撤守,太平、白塔吃紧,庞炳勛乃命令第一一六旅二三一团坚守,拖住敌军主力;另由垛庄调回补充团,由葛沟以北抄袭敌之右侧背,由相公庄抽调第一一五旅二二九团沿沭河东岸抄袭敌左侧背。当第二二九团第二营前进至铜佛官庄时,与敌相遇,展开激战。我第三营营长汪大章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致为敌击中,壮烈牺牲,其余官兵亦伤亡80余人。敌军见我将其左右包围,被迫于3月6日放弃太平、白塔一带被占村庄,撤回汤头镇,我军遂收復汤头以南阵地。 连日来,敌步、炮联合,反覆冲杀,庞炳勛指挥部队不顾生死,奋力抵抗,阻敌于汤头一线,使其不能越雷池一步。时下,数十名随军在徐州一带观战的中外记者和驻华使馆武官,都想不到堂堂最优秀的“大日本精锐师团”竟受挫于名不见经传的中国“杂牌部队”,一时间中外哄传,彩声四起,板垣因颜面攸关,督战尤急。3月9日,他将第一线攻击部队增至5000余人,令坂本支队长亲自坐镇指挥,再次向庞军勐扑,先后占我沂河以东汤头以南之南沙岭子、白塔、太平、停子头等村庄,距临沂城越来越近,战局越来越紧急。庞部苦战经旬,伤亡俱众,渐感不支,连电告急。 在临沂南关师范学校——第四十军的军部里,庞炳勛一面部署第一一六旅守卫正面,第一一五旅(缺第二二九团)为右翼,第二二九团及补充团为总预备队,摆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架势,一面焦急地等待着战区司令部的回电。3月上旬,当得悉战区司令部的回电已到,他喜不自禁,迫不及待地催问电文内容。这封由李宗仁发来的电报说: 临沂为台、徐屏障,必须坚决保卫,拒敌前进。除已令张自忠部前往增援外,并派本部参谋长徐祖诒前往就近指挥。1 与此同时,蒋介石也给庞炳勛发来了电报: 即到。临沂庞军团长;15.20参电悉。05.17密。此次鲁南莒沂诸役,该集团军作战以来,坚苦奋斗,至堪嘉尚。今后希与张军长自忠确切协同,捕捉突进之敌而歼灭之为要。中○。07。21。令一元。鄂。印。2 当张自忠三个字跳入耳鼓时,庞炳勛的脑子轰隆一震,脸上喜色全无,继而眉头紧蹙,陷入茫然。思绪把他带回到八年前中原大战中不光彩的一幕。 在1930年5月爆发的中原大战中,庞炳勛作为反蒋军第二路的总指挥,曾率部与蒋军在河南鏖战四个月。9月18日,一直置身局外的张学良通电拥蒋,使战局急转直下,蒋介石反守为攻,反蒋军败局难挽,各路将领如树倒猢狲散,或无心恋战,或倒戈投降。此时,本来油滑的庞炳勛也感到前途无望,便接受了蒋介石的收买,倒戈反冯。军阀的本性驱使他想趁混乱之际捞上一把,企图收编友军,扩充自己。于是,他的眼睛便盯住了友邻部队——张自忠的第六师,经密谋策划,庞炳勛出其不意地对第六师师部发动夜袭。张自忠本尊庞炳勛资深望重,以兄长相称,因而对其毫无戒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使他险遭不测,歷经奋战,方得脱险。从此,张庞之间结下深仇,张自忠发誓,此仇不报,誓不甘心。 第37页 此时的庞炳勛心情是复杂的。论眼下,战事如此紧急,确实亟待援军,可偏巧援军又是昔日的冤家对头。张自忠能不能对我这个曾经图谋不轨的人鼎力相助呢?庞炳勛心中没有底。 张自忠的态度如何,的确成了临沂战场上的关键。 张自忠,字荩忱,清光绪十七年七月初七日(1891年8月11日)生于山东临清县唐家园村,家道丰裕。兄弟姐妹中,张自忠排行第五。20岁时考入天津法政学堂,次年转入济南法政专科学校,专攻法学。 时下,虽然已是民国时期,但张自忠所见所闻的,仍然是贪官污吏、民不聊生、列强横行,与清末旧观毫无二致。他不无愤慨地说:“国家、民族到了如此的地步,我们还守着案头死读书,咬文嚼字地准备作刀笔吏,实在让我于心不甘!”于是,他断然投笔从戎,于1914年远足关外,投奔了临清同乡,陆军第二十镇第三十九旅第八十七团团长车震,从此开始了军旅生涯。 1916年,升任暂编第一师师长兼岳州镇守使的车震,在湖南被护国军击败,被迫解甲归田,张自忠也随之重返家园。车震了解张自忠的胆识和才干,于次年亲自将他带到廊坊,介绍给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1919年,他进入教导团学习,因品学兼优,被冯玉祥誉为“标准学员”。结业之后,连获晋升,歷任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军官学校校长等职。 在军中,张自忠以善于训练部队着称。他一向身先士卒,严肃军纪,极重训练和管理,所辖部队常常为军中第一,号称“模范”。 在军事训练上,张自忠特别注意部队耐苦精神的锻鍊。他说:战争之事,或跋涉于冰天雪窟之间,或驰骋于酷暑恶障之乡,或露营于雨雪,或昼夜趱程。寒不得衣,飢不得食,渴不得水。在枪林弹雨之中,血肉横飞,极人世所不见之惨,受恆之所不经之苦。这种精神和体力,非于平时养之有素,练之有恆,岂能堪此。练兵之宗旨,以能效命疆场为归属,应于平时竭尽手段,以修养其精神,锻鍊其体魄,精娴其技术,临阵才能有恃无恐。故习劳忍苦为治军之第一要义。他训练部队,不容有半点懈怠,故有“扒皮”将军之称。然而属下既畏他又敬他,原因是他身先士卒,以身作则。他的宗旨是“兵未做,官先做;兵未行,官先行”。盛夏训练负重行军,暑热难忍,他跑在最前面;寒冬训练赤脚行军,他第一个脱掉鞋袜。他要求虽严,但体恤士兵,训练中有马不骑,专为生病战士备用。生活上,他也毫无浮华奢侈,“每日两餐,必与宾客及幕僚共食,席次质讯问题,研讨战略,指示机宜,娓娓不倦。虚心自处,常若不足。生平举箸而食,拥衣而卧,从无食饱居安之想。”1因此,训练虽苦,属下却十分信赖、敬仰和服从他,乐于随他为国效死。 训练中,张自忠还十分注重激发属下的战斗士气和爱国精神。他常用“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等语激励属下发奋向上。他说:“人生活一百岁也要死,老死、病死、遭不测而死,都是死,为国家战死也是死,但是死的意义,死的价值,便各不相同。我们军人应当为国效死,这是我们军人的本分。”2自从1928年5月,日本帝国主义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济南惨案”以后,他就对日军的暴行痛恨不已,下决心誓死杀敌报国,并以日本帝国主义为假想敌训练部队。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他更抓紧了军事训练,表现出杀敌救国的急切心情。他经常对官兵说:“人怎么都是死,打日本鬼子而死,才死得其所。”1“军人要活得像个样子,死也要死得像个样子。我要找一个最好的时机和敌人死拼,带领你们在头里死,叫敌人知道中华民族的黄帝子孙是不可以随意侮辱的。”2 正是因为有这种杀敌报国的民族义愤,才使得他能在1933年的长城抗战中威震敌胆,所向披靡。时下,任第二十九军第三十八师师长的张自忠,受命为第二十九军前线总指挥,督率1500名官兵大战喜峰口,驰骋罗文峪,大挫日军进犯关内的锐气,大扬第二十九军大刀片的神威,以至日本舆论界也惊唿:皇军六十年来胜利攻取之声威,被第二十九军剥夺净尽! 长城抗战后,张自忠率第三十八师开赴山西平定、阳泉一带整训。1935年春,第三十八师移师察哈尔,张自忠兼任张家口警备司令。同年11月,张自忠任代理察哈尔省主席。12月,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宋哲元任委员长,张自忠任委员。1936年5月,又调任天津市市长。他不得不忍辱负重,苦撑局面,与敌周旋,以待来时。正如周恩来所说:“迨主津政,忍辱待时,张上将殆又为人之所不能为。”31937年4月,应日方邀请,张自忠以冀察平津军政工商考察团团长的身份赴日考察。在此期间适逢名古屋国际博览会开幕,张自忠作为中国官员前往剪彩。可是博览会中国馆的对面是伪满洲国馆,张自忠认为这是对中国的侮辱,当即拒绝剪彩并向日方提出抗议。后日方取下伪满洲国旗,张自忠方参加了剪彩。考察期间,日方曾提出所谓“中日联合经营华北铁路,联合开採矿山”等要求,企图逼迫张自忠在中日经济提携条约上签字。他断然拒绝,并决定提前回国,表现出了中华民族的气节,维护了国家的尊严。 第38页 然而世人不明底里,风传张自忠同日方订立了“密约”,接受了日方的巨额赠款云云。于是各方舆论冷嘲热讽,亲朋至友电函交责。窘境中,张自忠不得不以缄默自处。 七七事变爆发后,处在日本和南京政府夹缝中的冀察政务委员会处境更加困难、复杂。此时,举国民情沸腾,主战唿声日高,含冤蒙垢的张自忠及整个第二十九军岂不想操枪举戈,杀个痛快!然一则南京中央对时局的处理没有明确指令;二则日本方面仍玩弄“不扩大方针”。同时,被蒋介石视为“非嫡系”的第二十九军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地盘考虑,因而对事变的和平解决总还抱有一线希望。然而日军在“不扩大方针”的烟幕下不断增兵华北,当他们认为时机成熟时,接连制造了“廊坊事件”和“广安门事件”,战火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事实使第二十九军认识到,同日本言和平只是一种幻想,唯一的出路是奋起抗击。但此刻为时已晚,日军已发起了进攻,第二十九军陷于被动,高级将领佟麟阁、赵登禹在激战中阵亡,第二十九军难于立足平津。为了掩护大军南撤,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经反覆考虑,决定留下张自忠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兼北平市市长、北平绥靖主任等职,与敌周旋以作缓冲。张自忠本心极不情愿,知此举必遭国人辱骂。但为了抗战大局,他还是临危受命,滞留京城。28日晚,第二十九军撤出北平。临别时,张自忠心情沉重地对原北平市市长秦德纯说:“你和宋先生成了民族英雄,我怕是成了汉奸了。”言毕,潸然泪下。 果不其然,在他孤身滞留北平与敌周旋期间,国人因不谙内情,对他误会更深,一时“汉奸”之声四起,“国贼”之斥遍街。甚至第二十九军大部分官兵也因不悉内情,离平前愤然将悬挂在军营中的张自忠像片撕得粉碎。更使张自忠难过的是,临清家乡父老得知他“主和卖国”,气愤得在张家大门上屎尿交加,并声言要掘张家祖坟。更不幸的是,他的一个哥哥因怀疑弟弟沦为汉奸,不愿忍辱偷生,竟一气之下,自杀身亡,面对这一切,张自忠处于极度的苦闷之中,抗日之志既不得舒展,为顾全大局而忍辱含垢的真情又无法向世人剖白,他心情沉重,痛苦异常,只有在1937年9月19日写给原第三十八师李致远等将领的信中,才坦露了自己的心声: 忠奉命留平以后,未获与诸弟兄共同杀敌,致令诸弟兄独任军务,深以为歉。而社会方面颇有不谅解之际,务望诸弟兄振奋精神,激发勇气,誓扫敌氛,还我河山。非如此不能救国,不能自救,并不能见谅于国人。事实胜于雄辩,必死而后能生。1 日军侵占北平后,便要求张自忠通电反蒋,共同反共,他断然拒绝。日军遂对张自忠置之不理,另撮傀儡政权“北平治安维持会”。张自忠再无留京必要,且处境十分危险。于是决定脱离险境,秘密住进东交民巷德国医院,继而藏入美国朋友福开森家中。9月上旬,张自忠身穿工作服,头戴工人帽,化装成汽车司机助手,在随从副官廖保贞、爱国商人赵子青和福开森的帮助下,搭乘美国人的汽车,一路巧妙地应付了日伪哨卡的盘查,平安回到天津家中。在津稍事停留,他向弟弟自明託付了家事,便告别家人亲属,乘英国驳轮到达塘沽,而后换乘英国商船“海口”号南下烟臺,跳出了日本人的魔掌。 自烟臺登陆后,张自忠取道济南,转赴南京。途经徐州时,一群爱国青年听说“汉奸”张自忠就在车内,便要冲入车厢质问。经陪同前往的秦德纯的巧妙应付才得以过关。抵达南京,情况更糟。舆论界指责他擅离职守,不事抵抗,吁请政府严于惩办,以儆效尤。街头更有大幅标语,骂他“汉奸”、“国贼”,真是群情汹汹,百喙莫辩。军委会中也有人主张军法会审,以正纲纪。更有不逞之徒,想乘机收编他的部队,而在中央推波助澜。面对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指斥和重压,张自忠心情抑郁,但他有思想准备。在济南时就有不少人劝他不要去南京,他说:“纵使国人不谅,中枢也可能将我置之典刑,可我还是要去的。在这样的时候,我还能为自己个人打算吗?若这样,我早就会不让国人怀疑我了。” 此期间,冯玉祥、宋哲元、鹿钟麟、李宗仁等人多次向南京中央说明真相,从中转圜。之后,蒋介石在四方城官邸两次召见张自忠,同意不举行军法会审,但由于在平津失职,给予撤职查办处分,以平息舆论。不久,张自忠被任命为军政部中将部附,但未能获准离京赴前线作战。 12月,在宋哲元及旧部官兵的强烈要求下,张自忠终被获准赴河南新乡就任由第三十八师扩编而成的第五十九军代理军长。返任前,他特地到李宗仁处辞行,对其为自己出山而奔走表示感谢,激动地说:“蒙长官成全,恩同再造,我张某有生之年当以热血生命报答国家,报答知遇!”一种燕赵慷概悲歌之士的忠荩之忱溢于言表。 復归部队后,在第五十九军官兵组织的欢迎会上,张自忠的讲话同样是一曲慷慨悲歌,他说:“在天津时,我连累了大家。我们没有为国家为民族殉职,这是我们的耻辱。现在敌人气焰嚣张,正是我们戴罪图功之时。无论什么部队都可以打败仗,唯独我张自忠的部队不能打败仗。我的冤枉,只有一拼与死,拿真实的战绩,才能洗白干净。”1 第39页 张自忠回任时,第五十九军归第一战区程潜建制。1938年初,因徐州方面吃紧,军令部调第五十九军增援第五战区,归李宗仁节制。能在李宗仁麾下效力,张自忠大喜过望。此时,淮河战场出现危势,华中日军在临淮关、小蚌埠、怀远三处强渡淮河,小蚌埠、曹老集相继失守,李宗仁急令张自忠驰援第五十一军于学忠。 第五十九军从徐州出发,2月21日抵达固镇,即与北进之敌遭遇。第五十九军奋勇作战,迎头痛击,日军溃退。全军又乘胜追击,连克曹老集、小蚌埠,将敌驱至淮河之南,淮河北岸局势趋缓。之后,第五十九军奉命调往山东滕县,与从北面南下之敌对阵。 3月初,第五十九军集结于滕县以西大坞村、池头村一带。张自忠奉命以第三十八师之一部袭击邹县之敌,主力向济宁、兖州间之敌进攻。部队正在行动中,张自忠接到战区长官部急电,要他火速赶到徐州。 原来,李宗仁正是为临沂庞炳勛被围请援一事召张自忠而来。 天下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庞炳勛在临沂吃紧时,第五战区的其他部队均已分兵把口,难以启用,唯有刚调入第五战区的张自忠部尚可机动。而张自忠对庞炳勛怀有宿怨,李宗仁也有所耳闻,且第五十九军奉调第五战区时,张自忠就曾向战区参谋长徐祖诒表示,在任何战场上皆可力拼一死,独不愿与庞炳勛共掌一勺。李宗仁着实左右为难,但战事不容蹉跎,他还是电召张自忠前来,恳切相商:“你和庞炳勛有宿怨,我甚为了解,颇不欲强人之所难。不过以前的内战,不论谁是谁非,皆为不名誉的私怨私仇。庞炳勛现在前方浴血奋战,乃属雪国耻,报国雠。现下除你之外,我手头已无机动兵力可调。望你以国家、民族为重,捐弃个人前嫌,受点委屈吧。我今命令你即率所部,在临沂作战。你务要绝对服从庞军团长的指挥,切勿迟疑,致误戎机!” 不想张自忠听后,不假思索,立身即答:“绝对服从命令,请长官放心!”随后,张自忠返回军部,立即安排起程事宜。 第五十九军下辖两个师:第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辖第一一二旅(旅长李金镇)、第一一三旅(旅长朱春芳)、第一一四旅(旅长董升堂);第一八○师师长刘振三,辖第二十六旅(旅长张宗衡)、第三十九旅(旅长祁光远);连同军直属部队,共约2.1万人。全军装备中正式步枪,每班配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军中尚有少量的步兵炮和重机枪。此外,每个士兵都备有一把大刀。 3月11日,第五十九军乘车到达峄县,下车后疾步东进,日夜兼程。一路上雨雪交加,道路泥泞,可战士们却群情激昂,气势如虹。24小时之内就走完了180里的路程,于次日傍晚赶到前沿,集结在临沂城附近沂河西岸古城、东西屯,前后岗头、砚台岭、沟上、响河屯、义堂集、南北通之线布防。部队稍事安顿,张自忠即率副军长李文田、参谋长张克侠、师长黄维纲、刘振三,大步流星地朝临沂城南关师范学校——第四十军军部走去。这边,庞炳勛带着一种企盼而又忐忑的心情在军部门口已伫立良久,见张自忠一干人马步伐稳健,从容镇定地走来,一缕希望之光从脸上掠过,忙一瘸一拐地迎上前去,一把握住张自忠的大手,慨嘆道:“荩忱老弟来得正好,我这里正不敷应付。部队全都拉上去了,连我的警卫都增援到了第一线,再有就是我这条老命了。不过,我是决心要和敌人拼到底的!” 张自忠微微一笑,从容道来:“大哥放心,我一定帮你打胜这一仗!” 张自忠说得轻松,可对庞炳勛来说却是字字千钧。直到此时,他心里那个悬了几天飘忽不定的秤砣,才算着着实实地落到了地上。 于是,一行人又似通心的莫逆、久别的知己,亲亲热热、轻轻松松了。 13日,张、庞两军高级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商讨作战计划。会上,庞炳勛首先提出:“我军与敌作战已半月有余,师劳兵疲,伤亡累累。为固守城防起见,是否以第五十九军接替城防,我部则沿沂河两岸戎备为宜,待敌进犯时,双方合力破敌,不让板垣接近临沂半步,不知弟等意下如何?” 战区参谋长徐祖诒听罢,将目光转向张自忠。只见张自忠略一沉思,然后说道:“军团长的主张不无道理。不过依我之见,与其坐待敌攻,不如主动出击,在城外取野战之策,攻敌侧背。这样既可解临沂之围,又可断其退路,阻击援军。我愿承担主攻,贵部可仍固守城池,配合出击,此意当否,请军团长考虑。” 庞炳勛沉思片刻,点头称是,然后以探询的口气向张自忠询问道:“那么老弟打算什么时间开始攻击?”张自忠略一沉吟,回答说:“至于攻击时间,在一般情况下,我军以强行军到此,非常疲惫,似宜稍事休息,再与敌作战。但兵贵神速,且我以劣势装备对现代化之强敌,必须利用近战、夜战方可奏效。故应打破常规,提前开始行动。”经反覆磋商,由徐祖诒于是日下午2时以李宗仁司令长官的名义下达命令,要旨如下: 急。武昌委员长蒋:勉密。徐参谋长祖诒12.12由临沂电称;与两军长商定,本日十四时以钧座名义下达命令要旨如下:(1)五九军以一部确占石家屯一带高地,向葛沟、白塔间分途侧击,牵制敌之增援。主力由船流至大小姜庄间渡河,向南旋迴,与四十军唿应,包围歼灭敌之主力于相公庄、东庄屯、停子头以南地区。在高里附近之陆战队暂归指挥。(2)四十军以主力由沂河东岸与五九军唿应,包围敌之主力歼灭之,在沂河西岸之一部渡河侧击尤家庄附近之敌。(3)两军作战地境为十字路(临沂北方约二十里),范家墩、相公庄、张旺庄之线(线上属四十军)。(4)以上各部着于十三日晚准备完毕,十四日拂晓开始攻击。以上乞转陈。等语。谨电呈察。职李宗仁。13·15。参一。印。1 第40页 散会后,张自忠立即赶回军部召集营以上军官作战前动员。他说:“庞军自穆陵关战斗以来,与敌拼搏,累经消耗,现在只有一个完整的旅守城,其余各部战斗力均已很弱。而敌板垣师团是日本陆军之精锐部队,自侵华以来,先后犯我察、绥两省,占领太原,仅在平型关战役中为郝梦龄军和第十八集团军消灭一部,基本未受大的打击。现在该部部署在临沂城北至汤头一线,兵力近万人。敌自恃武器精良,极为骄横。不过,我军在喜峰口、北平、天津、淮北等地已先后与日军交战多次。只要我们能充分发挥我军善于近战、夜战之长处,根据现有条件,集中使用轻重武器,就一定能够打败这个骄横不可一世的板垣,为中国军队争气,为中华民族争光,以尽到我们军人保国为民的天职,即使战死疆场,也虽死犹生!”他要求各营营长回去马上加强部队整备,向全体官兵讲明情况,鼓舞士气。 此时在日军方面,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命令第五师团迅速攻取临沂,然后向峄县进发,以配合在津浦线上作战的第十师团。板垣正奉命加紧对临沂的进攻。1 面对这种局面,张自忠通知庞炳勛,第四十军从正面后撤,诱敌深入,使日军的右侧翼暴露在第五十九军面前。然后,他在沂河西岸作了攻敌侧背的具体部署: 一、第三十八师(欠第一一四旅)为左翼,配属山炮一连、平射炮一连、高射炮2门,于14日拂晓前,以一旅展开于东喜沂庄南北之线,攻占白塔,阻止汤头之敌南进。以一旅确占茶叶山附近之石家屯高地,对前后细腰、塔桥方面相机渡河佯攻,以牵制葛沟、汤头之敌。 二、第一八○师为右翼,配属野山炮各一连、平射炮一连、高射炮2门,即于14日拂晓前,展开于孙家庄、孟家村南北之线,以主力对徐家太平、沙岭攻击。 三、第一一四旅及特务团为总预备队,位置于小姜庄、官庄、南曲坊一带。2 另外,第四十军也以主力由沂河东岸与第五十九军相唿应,包围敌之主力歼灭之;在沂河西岸之一部则渡河侧击尤家庄附近之敌。到13日晚,以上各部均已准备就绪。 14日凌晨2时,第五十九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敌发起了勐烈的攻击。此前,敌只专攻第四十军庞炳勛部,似乎并未察觉第五十九军业已集结完毕,故此举为敌所始料不及,因而立刻陷入被前后夹击、首尾难顾的被动局面,这时,敌人方如梦初醒,遂放弃进攻临沂城,调转头来同第五十九军作战。于是,双方在沂河两岸拉开架势,反覆冲杀,战线曲伸,犬牙交错,形成了逐村、逐户的争夺拉锯战。 左翼第三十八师由船流、朱家棚庄强渡沂河后,即攻击张家庄、解家庄之敌,经数小时激战,方占领张、解二村。继而向白塔、汤佛崖进击。但因敌主力据守白塔,遂演成争夺战,得而復失数次,终被攻克。汤佛崖也相继被我占领。然而敌人不甘心失利,于午后l时,由汤头增援来汽车17辆,步兵约五六百人,炮八九门,并有装甲车4辆,飞机4架,步炮空联合向我张家庄、解家庄勐烈反攻。双方展开了激战,往来几个回合后,第三十八师伤亡400余人,被迫放弃阵地,撤至沂河西岸。张自忠闻讯大怒,当即将作战不力的第一一二旅旅长李金镇撤职。 右翼第一八○师由诸葛、古城、前安静村强渡沂河后,一路向徐太平及沙岭方面,一路向太平及停子头方面攻击,激战数小时,遂将徐太平、小太平、郭家太平、李家太平、沙岭、大太平等村先后占领。唯停子头之敌据碉堡顽抗,经奋勇攻击并以炮火协助,始攻进该村。然而在我立足未稳之际,敌增援部队赶到,遂演成争夺战。激战至午,敌后路中断,特由汤头及我第四十军正面抽调大队增援,以装甲车20余辆,坦克10余辆,炮10余门,步兵四五百人联合向大太平等村反攻。血战竟日,大太平、沙岭等村失而復得者数次。入夜,敌又以步兵五六百人,在坦克、装甲车配合下,朝郭家太平、大太平反攻。第一八○师奋勇抗击,将侵入村内之敌歼灭大半,余者则向东庄屯溃退。一昼夜间,第一八○师毙敌甚众,但该师也伤亡800余人。由于右翼进展较为顺利,张自忠命令第一八○师不得停顿,15日继续向东西水湖崖地区进攻。 退回河西的第三十八师稍事整顿后,张自忠即下达命令:于15日以主力攻占沙岭,以一部向白塔、汤佛崖方面进攻,阻止由汤头南下之敌。 14日,庞炳勛部第四十军配合张自忠第五十九军,沿沂河东岸向北进击,占领甘屯、寇屯,一部对尤庄、柳行头,主力向相公庄方面迂迴攻击中。 15日晨,计划正在实施中,战局突然发生了重大变化;地处沂水之东的日军主力分别由塔桥、车庄偷渡沂河,到达西岸,在2辆坦克、10辆装甲车以及数门大炮的配合下,向我第五十九军的左翼阵地——茶叶山附近的石家屯高地发起了勐烈进攻,企图占领制高点,并一度侵入茶叶山,威胁我整个第五十九军。鑑于情况有变,张自忠急调已经渡河的第三十八师迅速撤回河西,阻击过河日军。 本日,第四十军已进至平墩湖、曹家丹、东西张官庄、前后河湾之线,于次日重点向大小刘寨方面进攻。 16日晨6时,敌由莒县开来增援部队千余名,并由我第四十军正面东庄屯一带抽调大部,在其炮火的掩护下,又向我钓鱼台亘石家屯高地之线攻击,并以飞机10架向我崖头、茶叶山一带狂轰滥炸,阵地悉被炸平。我守茶叶山之第五十九军第三十八师二二五团之第七连全部阵亡。守崖头之第二二五团两连仅剩数十名,该两连官兵奋不顾身,毅然挥刀冲锋,卒将敌击退,恢復原有阵地。 第41页 午后3时,敌又增援五六百人,炮4门,由船流渡河,再向我左翼阵地发起攻击,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势。 显然,战事重心已经转至河西。面对气势汹汹的进犯之敌,张自忠将兵力重新作了部署: 一、第三十八师以有力的一个团固守茶叶山、郝沂宅子高地,阻击河东进犯之敌,不惜任何牺牲,坚守茶叶山阵地,以为我军的支撑点;驻石家屯的军属骑兵营,协同该地步兵,由新河村进击河东,袭扰敌之侧背;第三十八师除第一一四旅在刘家湖激战外,河东部队全部撤回,以加强茶叶山沿河阵地的防御。其余部队,均集结于余粮村、小安子以南地区,严防敌再继续西窜。师部仍驻小安子,不准后移。师长随时到第一线督战。 二、第一八○师所占沂河东岸之村庄,全部放弃,将兵力撤回河西;第三十九旅祁光远部,应以第七一五团刘照华部占领诸葛城,以火力严密封锁苗家庄之敌,使其不能再向外扩展;第七一七团艾明纲部,占领诸葛城村东、沂河西岸的洪福寺,对钓鱼台、苗家庄之敌,不停顿地给以火力侧击,并沿河占领阵地,以防沙岭子之敌再渡河西犯;第二十六旅撤回的部队集结于邵双湖以北,随时准备策应第三十八师对刘家湖方面之敌的作战,并对苗家庄之敌,严加戒备,防其西犯。军部仍驻朱潘。第一八○师师部驻邵双湖,无命令,不准稍有移动。1 部署停当后,各部分别动作,很快就与敌人交火,整个沂河西岸炮声隆隆,火光沖天,一场自战役开始以来最为惨烈的战斗在茶叶山、刘家湖、苗家庄等地展开。 茶叶山是沂河西岸第五十九军左翼阵地的制高点,为临沂城北之屏障,是日军争夺的中心。张自忠第五十九军抵临沂后,即派一团固守。16日上午,在敌炮火的勐烈轰击下,茶叶山失守。日军占领茶叶山后,遂在山脚下构筑防御工事,作为第一道防线;半山腰的一座小庙是敌人的第二道防线;山顶是一个大堡垒,敌有一个中队驻守,形成易守难攻的局面。黄昏时分,第一一四旅第二二七团向茶叶山发起攻击。团长杨干三先命令野炮、迫击炮向半山腰的小庙集中轰击,然后转向山顶开炮,用以钳制山腰、山顶的敌人。与此同时,部队即向山脚之敌阵地勐扑。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突破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继而,炮火又勐烈压向山顶,趁敌无法还手之际,将小庙拿下。然而该团立足未稳,敌即发起反击,双方虽僵持良久,但终因敌火力过勐而被迫退出阵地,小庙得而復失。第二二七团也伤亡惨重。张自忠遂令第二二七团暂时放弃此地,转向刘家湖方面参加战斗。 刘家湖位于茶叶山东南方向,是日军渡河后进击茶叶山的必经之路,也是与茶叶山互为拱卫之一隅,故敌必夺之。16日,第一一四旅第二二八团在刘家湖村外与敌争夺了整整一天。黄昏时,敌突入村内,占领了村子的东半部,我仍据守西半部。村中有一大水塘,方圆数亩,水深一米。双方在水塘两面互相射击,相持不下。入夜时分,旅长董升堂又将第二二七团投入战斗,双方互有进退,阵地几经易手,水塘两侧积尸数百具。 大、小苗家庄又位于刘家湖以南的沂河西岸岸边。当茶叶山、刘家湖激战之时,日军集结了两个混成联队和一个骑兵大队的兵力,强渡沂河,占据了大、小苗家庄,并逼向我第三十八师右侧背。张自忠得报后,立即令第一八○师第二十六旅第七一五团由诸葛城向大、小苗家庄出动,务必将该敌歼灭于沂河西岸。他还亲自写信给第二十六旅旅长张宗衡,略谓:由苗家渡河之敌,对正面茶叶山、刘家湖一带作战的第三十八师威胁很大,不容忽视。苗家庄为双方必争之地,应全力以赴,务望不顾一切牺牲,倾全力将该处敌军迅速消灭。接信后。张宗衡亲赴诸葛城督战,命第七一五团向大、小苗家庄进攻。该团分三路向敌迂迴接近,16日中午12时发起冲锋,激战20分钟,将敌阵地突破,尔后敌我进行白刃肉搏达1小时之久,终于占领了大苗家庄,将敌压缩在小苗家庄及沂河岸边。 与此同时,庞炳勛第四十军也于16日拂晓在河东开始攻击沙埠岭、大小张家寨子、尤庄、东西水湖崖等地。激战数小时,敌不支向北退去,遂将各村占领,并继续朝东庄屯方向跟踪追击敌人。 激烈的厮杀使第五十九军伤亡惨重。自投入临沂战役以来,第三十八师伤亡近4000人,第一八○师也伤亡2000余人。全军在第一线作战的部队中,营长伤亡1/3,连、排长则全部易人。由于第五十九军伤亡过重,随军作战的第五战区参谋长徐祖诒建议该军撤出战斗,加以整补。可此时激战犹酣,张自忠不甘后撤,要求再坚持一天一夜。经李宗仁同意后,他速将师长黄维纲、刘振三召来军部,当面说明敌我情况。他说:“我军伤亡很大,敌人伤亡也大。敌我双方都在苦撑,战争的胜负,决定于谁能坚持最后五分钟。”随后,即下达命令: 一、3月17日,军、师所有山炮、野炮及重迫击炮全部推进到两师第一线,带上所有炮弹,听候第一线指挥官命令,在黄昏前,将全部炮弹倾向敌阵。 二、军部仍在原地,由副军长担任指挥。 三、第三十八师黄维纲师长带领预备队,到刘家湖第一线指挥,限令黄昏前将所有炮弹发射完毕,然后规定好夜战的暗号,命令一线部队一齐出击。 第42页 四、第一八○师刘振三师长和祁光远旅长亲到诸葛城一线指挥,将所有炮弹射完之后,即令第七一五团全团向苗家庄之敌攻击。 五、第二十六旅张宗衡旅长率全旅在刘家湖、苗家庄之间及时策应两师作战。1 命令下达后,两师按时完成出击准备。 入夜之后,炮火连天,枪声大作,第五十九军全部出动,饿虎扑食般地向茶叶山、刘家湖、小苗家庄、船流、崖头等十多个村庄同时扑去。 第一一四旅第二二七团主攻茶叶山,炮火扫过之后,第二二七团实行强攻,将茶叶山拿下,但敌人打得也很灵活,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多次向我阵地反扑,并攻占了茶叶山的一个高地。第二营营长冉德明遂带领全营在炮火和机枪的掩护下,成纵队向高地突击;同时,第三营营长陆文龙也带领全营包抄敌人左侧背。经过一昼夜的激烈战斗,敌终感不支,朝白塔方向退去,我军完全克復茶叶山。此次战斗中,第二营营长冉德明阵亡,第一营营长刘同福、第三营营长陆文龙均负伤,各连、排长伤亡2/3,士兵伤亡过半。与此同时,第一一三旅的第二二五团和第二二六团也与敌激战后,收復了茶叶山以左的山地。 第一一四旅第二二八团主攻刘家湖,战斗更为激烈。刘家湖是日军的补给点,存储军用物资甚多,敌以有力部队守卫。但敌很轻视我军,夜间只派游动岗哨,其余人则蒙头大睡。入夜时分,第二二八团团长刘文修先派一侦察排潜入村内,破坏交通,袭击敌指挥部,另以一营担任主攻。当我军向村内勐扑时,敌军猝不及防,乱成一片,纷纷退集村子北部的炮楼里负隅顽抗。双方僵持,互有进退,刘家湖曾4次易手,师部又调来一团增援,在迫击炮、手榴弹的集中轰击下,敌人被逼到村西北角的一个院落里,刘文修将两团兵力集结起来,一齐朝院落扑去,终将敌人大部消灭,少数残敌逃往汤头,丢下400多具尸体。 第一八○师第七一五团主攻苗家庄。第七一五团团长刘照华以第一营孙瑞芳部、第三营陈芳芝部为主攻部队。攻击开始后,在村外遇到敌人的顽强抵抗,双方展开激战。我军个个奋勇当先,将敌压迫到村内,逐屋争夺,白刃肉搏。村内枪声大作,杀声震天,直至午夜,敌方招架不住,落荒而逃。据查,敌遗尸近200具,按以往习惯,日军在战场上遗尸极少,即使不能运走,也要割取战死者的一个手指或一只耳朵,回去交给他们的亲属。但这次战斗,敌连割掉他们战死者一个手指、一只耳朵都来不及,即仓皇逃命去了,可见战斗之激烈及我军之兇勐。 在沙岭、大太平、崖头、船流、凤仪官庄等处,一幅激战肉搏、你拼我杀的场景在同时上映着。我军浩然正气,敌军狼狈而逃,各个村庄,逐一收復。 同时,第四十军被第五十九军的勐烈攻势所鼓舞,也向敌之侧背发起进攻,夺取敌后方兵站尤庄子。固守九曲店之补充团亦发动攻势,勐击敌群。敌因主力已被击溃,无心恋战,纷纷逃遁,我方乘胜追击,斩获颇多。 至此,中国军队将进犯临沂的日军全部击溃,残敌仓皇向汤头、莒县方向逃窜。 蒋介石闻悉临沂大胜,立即于17日夜致电祝捷。电曰: 即到。徐州李长官、临沂庞军团长、张军长:勉密。临沂捷报频传,殊堪嘉慰。仍希督励所部确切协同包围敌人于战场附近而歼灭之。如敌脱逸须跟踪勐追,开作战以来之歼敌新记录,藉振国军之气势,有厚望焉。中○。17·11。令一元。1 从18日起,我军乘胜追击,目标是将退守汤头之敌围而歼之。汤头在临沂城北90里,为通莒县之大道。为此,第五十九军东渡沂河,以第三十八师为左翼,占领袁家庄,绕至前湖崖,从北侧包围汤头之敌;以第一八○师为右翼,攻取汤佛崖,占领李家五湖,从南面包围汤头之敌。同时,第四十军庞炳勛部也由东、西水湖崖一带向北进至书家庄一线,并以一部向敌之后方贾家庄一带迂迴,从东侧包抄汤头之敌。此时,日军坂本支队已陷入重围,成瓮中之鳖。正待我两军协力,下手捉鳖之时,20日晚12时,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突然来电,命令第五十九军停止攻击,着留一旅归庞炳勛指挥,拒止临沂以北之敌,余即开赴费县,用于攻击矶谷师团之左侧背,策应台儿庄正面作战。面对到手的猎物,张自忠好不惋惜,只好留下第一一二旅协同庞军守城,主力部队于21日午后5时冒雨向费县开进。 至此,临沂序战即告结束。 此次临沂作战,歼敌3000余人,板垣师团第九旅团第十一联队队长野裕一郎大佐、第三大队长牟田中佐及第九中队长中村等人被击毙。它斩断了华北日军的左臂,造成了矶谷师团孤军深入的态势,为台儿庄大捷奠定了基础。李宗仁指出:“临沂一役最大的收穫,是将板垣、矶谷两师团拟在台儿庄会师的计划彻底粉碎,造成尔后台儿庄血战时,矶谷师团孤军深入,为我围歼的契机。”“临沂之捷,实为台儿庄胜利的先决条件。”2 临沂战役不仅为台儿庄大捷奠定了基础,而且对整个中华民族的抗战事业也发生了重大影响。1938年3月21日,《大公报》社评《临沂之战》指出:“八一三以来,我们军队得到世界不少的赞扬。特别如上海三个月的勇敢战斗,如南口之役,如平型关之役、如淮上之役,此外还有许多可歌可泣的局部胜利。但在去冬,大家自信心还不够,虽勇敢牺牲,但不能尽免于悲观心理。”这是由于“有不易克服的一种观念,是因为火力悬殊之故,我们只能牺牲,只能拼命,而不容易胜利。这些观念,到现在确实推翻了。这就是临沂胜利的最大收穫”。“板垣是日阀少壮派的领袖,是关东军的灵魂,是中国最兇勐的敌人。但此次战争,我们确实把它击破击走,消灭其劲旅几千”。这就证明了一点:“我们只要决心,只要运用得宜,尽可以消灭敌军的精锐,换言之,火力纵然悬殊,但依然可以消灭他,可以战胜他。”“我们并不铺张这一胜利的效果,但确实相信这个胜利,更增加了全国将士的自信心。有这一胜利,就可能有无数胜利。” 第43页 3月20日,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获悉临沂大捷,十分欣慰,兴奋之余,当即以《临沂大胜》为题作诗一首,表达喜悦和祝贺之情。 3月22日,军事委员会以临沂告捷,通令勗勉前线各军将士努力作战,令曰: 津浦北段,临沂之役,为开战以来不可多得之胜利,正面之敌受我主力军团反击,敌已顿挫,即可歼灭,望各励所部努力。1 3月30日,国民政府以张自忠在临沂树立奇功,明令撤销撤职查办处分,令谓: 张自忠前经明令撤职查办,兹拒军事委员会呈称,此次临沂之役,该员奋勇歼敌,树立奇功,拟请撤销前令,以资鼓励等情。张自忠撤职查办处分应准撤销,用昭,此令。2 再战临沂 正当张自忠率第五十九军向费县疾进时,身后的临沂战局又趋紧张。板垣在侦知张自忠部已开往费县的消息后,心中大喜,忙纠集片野第十一联队、长野长二十一联队、大场第四十二联队及骑兵、炮兵各队约4000多人,朝临沂捲土重来。几天来,敌机轮番轰炸,重炮竟日射击。3月23日,日军竟推进到距临沂城仅十数里之遥的埠前店、三官庙一带。庞炳勛的第四十军虽节节抵抗,奋力拼杀,但终因损兵折将而渐感不支。同日,庞炳勛向蒋介石发出告急电报: 限即到。武昌委员长蒋、何部长:勉密。(一)敌自攻击以来,陆续增加,现至四千余。(据莒县游击队报告,在夏庄亲见敌汽车马日48、养日32辆,俱载新来士兵南进增援。)炮火昼夜不停,往復突击,肉搏多次。我师旅长躬在阵地,督饬指挥,战斗之烈空前,毙敌无算。我伤亡惨重,仅现剩有战斗兵计一一五旅全旅五六百人,一一七旅八百余人,补充团亦七百,其余尚在调查,本日已将军特务营(加入瞬时即牺牲一全连)、学生队等,均加入阵线,现军师部即一连之预备队亦无,再所有轻重火器被敌炮毁及箱子损坏者,已逾半数。现正激战中。(二)职军前擢破敌板垣部队,已苦战月余,今当敌新锐之众,纵伤亡十之七八,然为国家为主义而奋斗,全体官兵,抗战精神始终贯注,死而无怨。盖自北伐十余年以来,革命素志,如愿以偿。惟当此紧要关头,遭此摧残,杀敌有心,恨乏实力,揆之现势,临沂城危急万分。庞炳勛。23.24。参。印。1 此时,台儿庄大战也正在紧张地进行之中,临沂如若不保,战役全局必遭影响,于是李宗仁于23日中午急电张自忠: 第五十九军全部开赴临沂,协力庞军肃清临沂以北之敌。1 接电后,张自忠立即率部原路折回。此时日军已渗透到回援路上,他指挥部队一路奔杀,于24日晨到达临沂城北的南曲坊、十里舖、角沂庄、八里屯、大小岭南、北道、红岖寺、东西墩、古城一带安营扎寨。 征尘未落,张自忠便偕随从急匆匆赶往临沂城内,与庞炳勛会商作战计划。当他踏入第四十军军部大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忙乱景象,卫兵们正在收拾行囊,床上的铺盖也已綑扎成卷。毕竟是故有纠葛,对张自忠能否再次前来相救,庞炳勛心不託底。当望见张自忠一行走进屋来,他真是百感交集,老泪纵横:“荩忱老弟,真难为你了。要是你不回来,第四十军必全军覆没,临沂城也势所难保。”张自忠一番抚慰后,双方便坐定商讨作战计划。 对于这仗该如何打,张自忠在回援路上已有盘算。此役较之前役,敌我形势有了很大变化。敌援军已到,兵力得到补充,且其行动属败走后之反扑,报復心理必驱使它更加气势汹汹。而我军则元气大伤,此役距前役仅隔数日,兵力不可能得到补充。眼下,敌不仅已占领了临沂城北的刘家湖、邵双湖等要地,而且一路向沂河东岸的桃园、三官庙进攻;另一路则由临沂城北的南曲坊、朱邬向毛家庄、西北园进逼,对临沂城形成了从东、西两侧夹击之势。第四十军兵力不敷抵抗,被迫缩短战线,目前只勉守距临沂城仅有咫尺之遥的九曲店、小李家庄、石埠岭、黄山之线。如此危势之下,若以我残破之军固守城垣,或第五十九军接防第四十军继续实行正面抵御,均非上策;马上发动攻势,也为时已晚,准备不及。就眼下而言,最好的办法是第五十九军逼敌侧背,肃清河西,站稳脚跟,建立阵地。此举既可避免敌绕道河西南下台儿庄,又可引敌回攻,以解临沂之围,届时我再转入攻势,予敌重创。不料,当张自忠将这一设想提出之后,庞炳勛却两眼恍惚,神情愕然,心想:张自忠这不是要保全自己而不肯全力相救吗!他两眼红肿,涕泗交流,近似哀求地对张自忠说:“荩忱老弟,我的队伍已经拼得差不多了,这你是知道的。贵部若不接城防,也不取攻势,那我只有全军覆没了。请老弟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你的恩德,于公于私,我当永志不忘!”他唯恐张自忠不允,于3月24日还打电报给蒋介石: 特急。武昌委员长蒋:中密。职军伤亡情形,于23、24电陈,苦战月余,疲惫已极,官兵牺牲,武器损失,均甚奇重。职本革命军人并不气馁,乃实无战斗,请令五九军先接职军现在防线,以固临沂。否则,出击尚未成功,而城垣不守,前功尽弃,影响战局。即职自问殊无以对国家及牺牲之官兵,现督励残部,誓死扼守,仍在激战中。伏请迅予定夺示遵。庞炳勛,24.09。参。印。1 第44页 望着庞炳勛那张憔悴的老脸和红肿的双眼,想想一个月来,第四十军也确实是战得兵损将稀,难怪他如此这般不依不饶,苦苦哀求。一丝怜悯和同情不由得在张自忠这个山东硬汉的心中隐隐缠绕。于是他断然改变了主张,尽管条件极为不利,也要全力发动进攻,二解临沂之围。 由于条件极为不利,二战临沂显然不似前次那样得心应手。敌层层增援,多路进攻,致使战火此伏彼起,战场左转右移。 先是古城战火纷飞。 两军会商之后,张自忠马上制定了作战计划。鑑于敌之主力在沂河东岸,拟以一部推进于临沂以东(即沂河东岸)协力庞军作战,而第五十九军主力则展开于临沂城北、沂河西岸的明坡、古城一线,将当面之敌肃清后,再行右旋迴,渡河包围沂河东岸之敌而歼灭之。据此方案,24日晚,张自忠下达如下命令: 一、第三十八师即于本夜驱逐古城村以北之敌,便衣队于明早拂晓推进古城村、明王坡一带,并以一团对停子头、各太平一带之敌袭击。 二、第一八○师即以一团,于明早3时推进临沂以东之马家湖、义和庄一带,对刘黑墩、翟庄、杨家岭、坡埠佯攻,余集结待命。 三、特务团(欠炮兵)随军部位置于古城。2 命令下达后,当晚各部便分别开始动作。 是夜,第三十八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东、西明坡及古城之敌发动了突然袭击。敌猝不及防,阵脚大乱,我不发一弹,挥刃冲杀。敌军慌乱,被砍杀甚众。于25日晨,即将古城一带占领。但敌增援部队很快就赶到,十几架飞机轮番轰炸、扫射,大批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将古城村三面包围,发起了勐烈的反攻,第三十八师奋起反击,凭屋据垣节节抵抗。张自忠将集结待命的第一八○师也逐次增援到古城战场,激战终日,才将反攻之敌击退。此时,适逢庞炳勛第四十军阵地告急,为确保临沂,张自忠急令第三十八师抽调三个团的兵力,于25日晚8时分别自七沟、朱皋强渡沂河,向临沂东北的三官庙、桃园、独树头一线的敌军发起进攻,以解庞军之围。而古城方面,敌趁我抽兵他调之机又发起反扑。激战三个小时之后,敌抢占了寨西的两个大院,其中一个院子里堆满了高粱和谷子的秸秆,我军官兵即将整捆的秫秸点上火,投向院内,继而又将抛弹筒和手榴弹投将进去,顿时院内大火熊熊。士兵们趁势将院墙推倒,发起冲锋。敌见势不妙,仓皇溃逃。随后,张自忠将军部移至古城,指挥部队继续对敌实施攻击。 继而桃园争夺激烈。 再说沂河东岸,敌用勐烈炮火掩护步兵向九曲店、赵家庄、褚家庄、小李家庄之线数次突击。第四十军竭力抵抗,但伤亡惨重,情况相当危急。恰逢此时,第五十九军第三十八师的三个团前来增援,攻三官庙、桃园、独树头一线,抄袭敌背。于26日上午攻克桃园,復南下向三官庙进攻。但三官庙第四十军原筑工事甚坚,现反为敌所利用,故久攻不克,损失奇重。这时,敌又调大批援军由身后独树头压迫而来,并集中炮火向我袭击,第三十八师的一个团浴血奋战,伤亡殆尽。同时敌飞机4架,重炮数门,向我桃园勐烈轰炸,阵地均被击毁。桃园部队弹尽援绝,白刃格斗,大部壮烈牺牲,不得已于26日晚復撤至沂河西岸。此役虽使临沂之围得解,第三十八师渡河的三个团却伤亡2000之众。 此时,整个战局更加紧急:敌步兵、炮兵三四千人,西渡沂河向第五十九军左翼运动,已到达临沂以北地区;新由高密增援而来的敌铃木联队亦渡河西进,先头部队已到达义堂集附近;同时,在临(临沂)费(费县)公路距临沂20里处又发现敌军千余,临沂城现已在敌炮有效射程之内。而我第四十军已基本丧失战斗力,临沂局面主要靠第五十九军支撑,但也因苦战经旬,伤亡过半。此种敌我力量对比,我方若不增派援军,临沂恐再难守。26日晚,张、庞再度紧急会商,战区参谋长徐祖诒将情况告知李宗仁。李宗仁闻报后,立即派缪澂流第五十七军第三三三旅王肇治部火速增援,归庞炳勛指挥;派汤恩伯第二十军团骑兵团李之山部亦行前往,归张自忠指挥,限两日内赶到。两日后,又派周碞第七十五军第一三九师黄光华部增援临沂。 再则小岭喋血抗战。 27日早7时,集结于义堂集附近的敌铃木联队,兵分三路向第五十九军发起进攻:一路由二十里舖、大岭向我小岭攻击,一路经由响河屯攻我南沙埠,一路经城后攻我古城。其中尤以小岭方面战斗最为激烈。敌派飞机6架,往復盘旋轰炸,村中房屋全被炸毁,浓烟滚滚,火焰烈烈。第三十八师守军因无所依据,阵地曾一度失陷,但敌立足未稳,阵地旋復夺回。于是敌之攻势更加勐烈,第三十八师守军大部伤亡。眼看阵地又将不守,师长黄维纲不得不向张自忠请援,张自忠说:“你们要坚决顶住!我们困难时,敌人更困难。要坚持最后五分钟!我已命令第一八○师派一个团从诸葛城向敌左侧进攻,支援第一一二旅方面作战,不久即可到达。”黄维纲焦急地回答说:“问题是正面部队有顶不住的样子。眼下这里实在无人可调了!”张自忠这个从不示弱的硬汉,一听此言,怒火中烧:“没有人了怎么还在说话!”黄维纲听罢,二话没说,放下话筒就奔第一线督战。可张自忠话虽这么说,他也深知黄维纲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轻易求援的。于是放下话筒后,便立即亲率保卫军部的手枪营和第六七六团第二营前往赴援。到达前线后,他登上南道、北道的小高地,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敌情。这时,敌军似乎有所察觉,连珠般的炮弹射来,在他周围纷纷爆炸。可再看他,似钢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这等沉着立即使军心大稳。通过观察,他发现了敌军的破绽:其左翼攻势勐烈,右翼则火力较弱。他命令一部对左翼佯攻,吸引敌人火力;另一部组成敢死队,对敌之右翼发动袭击。身佩大刀的敢死队员个个膀大腰圆,刀法娴熟。朦胧夜色中,他们由小岭村后秘密绕至敌后背,敌全然不察。突然间,神兵似从天降,敢死队大刀抡圆,寒光闪闪,敌身首异处,人仰马翻,倖存者失魂落魄,四下逃窜。此时,正面守军趁机大举反击,日军全线崩溃,落荒而逃。 第45页 28日晨6时,日军又增步兵千余、炮十二三门,共约步兵4000余人,炮20余门,向小岭、南沙埠、古城之线发动了更加勐烈的反扑。这对于已是师劳兵疲,伤亡惨重的第五十九军来说,几乎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但哀兵不倒,虽死后生,全体官兵喋血抗战,前仆后继,战事之激烈为空前所未有。各处守军虽都有大批壮烈之牺牲,但也毙敌甚众,遗尸遍野。激战竟日,我阵地竟岿然不动。为顶住强敌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张自忠给第一八○师第二十六旅旅长张宗衡下达手令: 一、今夜援军准到,务望再撑五小时即有转机。这个时期就是最后五分钟,我弟之能苦撑极所深知。按前几天之战事与团体有极大之功勋。这两天经过如此之拼命,实在不能不为国家团体感佩。望再接再厉,以竟全功。 二、敌人亦到最后关头,看谁能忍最后之一秒钟,谁就能成功。 三、我困难,敌之困难更大;我苦战,敌之苦战数倍于我。望率所部撑眼前这一极小之时间,甚盼,甚盼!1 然而,第五十九军苦撑至入夜,仍不见援军赶来,日军则源源增兵,攻势不减。少兵临大敌使四面阵地八方告急。张自忠把能抽调的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仍不敷应付。他使出浑身解数,持刀跃马,往来督战,见第二二四团第三营连长贺某欲临阵脱逃,当即处死路旁。 鑑于第五十九军防守正面过宽,兵力分散,张自忠当机立断,下令收缩战线,于午夜转移至临沂西北的七得、前后十里舖、前后岗头、道沟之线占领新阵地,以同第四十军东、西唿应,拱卫临沂城。 最后岗头击退顽敌。 日军第五师团被阻临沂之际,正是台儿庄方面第十师团吃紧待援之时,因此,对临沂久攻不克的板垣岂肯善罢甘休?29日一早,便又朝第五十九军这颗硬钉子碰来,韦家屯、亘后、岗头一线均炮火连天,敌兵如麻。守军虽是疲惫之旅,但復仇心切,其中仅东西钦宿之地,便几齣几入,阵地不让敌人半分。战至中午,敌弃尸五六百具,仍无进展。 随后,敌改变策略,将兵力转移集中,专攻前后岗头之一点。守军自午至酉坚忍苦撑,敌两度侵入均被击退。3月29日,张自忠在给李宗仁的电报中表示: 职军两日以来伤亡两千余人,连前此伤亡达万余人。职一息尚存,决与敌奋战到底。1 正当守军殊死苦战的时候,传来了援军已到的消息,疲惫已极的官兵,精神立即大振,斗志又奇蹟般地抖擞了起来。 原来,第五十七军第一一一师第三三三旅王肇治部于29日晨到达东高度,汤恩伯第二十军团的李之山骑兵团也于午后到达鬍子峪。拟议中要来增援的第七十五军第一三九师,因师长黄光华为保存实力而踯躅途上,战区将其撤职查办,第一三九师也折赴台儿庄作战,不再前来。不过上述两部增援而来,也足以使守军精神振奋。张自忠趁势发布命令:第五十九军全线出击。全体官兵又似下山勐虎,出水蛟龙般地朝敌扑去。敌也因连战疲乏,惶惧困惫,终于阵线动摇,力不能支,向东北方向逃遁而去。继而,张自忠作了全面反攻的部署: 各部即分别向该敌跟踪追击。并令缪军之王旅(第五十七军之三三三旅)明早沿祊河,汤军之骑兵团向艾山、义堂集一带分途追击。2 可是,正在张自忠紧张地筹划明晨的反攻行动时,不想战局发生了变化;因台儿庄方面濑谷支队战况吃紧,日军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命令第五师团火速前往救援。于是板垣马上停止了对临沂的进攻,除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外,当夜便拉着主力(4个步兵大队,2个炮兵大队)开往西南。留下的两个大队也在我守军的追击下向汤头退去。 于是,二战临沂也因此而告一段落。 三战临沂 板垣在接到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的命令之后,于3月30日亲自到汤头指挥作战;同时,坂本支队西渡沂河,经临沂西北的义堂集、向城附近的风落、秋湖、爱曲,于4月1日进入兰陵。显然,第五师团的任务除待机夺取临沂外,战斗重心已移向台儿庄方面。这一突如其来的敌情变化,不仅张自忠毫无察觉,就是第五战区也并不知晓。但蒋介石对此却多有责备,电谴张自忠说,临沂之敌南窜系第五十九军纵敌,并说此为“该军之耻”。张自忠颇感不快,认为蒋不解实情,责之过深。还是李宗仁从中转圜,于4月3日打电报给蒋介石,委婉地替张自忠作了解释。 武昌委员长蒋:中密。张自忠两次保全临沂,牺牲颇大。敌惫之余,未能扼敌迂迴西进,诚为美中不足。已饬其努力破坏敌之交通,截断敌之补给矣。职李宗仁。03、20。参一。印。1 所以,在台儿庄决战期间,张自忠第五十九军的任务主要就是扼守临沂,阻断日军的补给与增援。 第五战区作如此决断是符合当时的实际的,板垣在发给已经到达台儿庄地区的坂本支队的命令中说: 支队迅速歼灭当面之敌后,应即转进攻下沂州。2 在此之前,他一方面以一部兵力向我临沂守城部队频频发动攻势;另一方面是通过汤头、义堂集、向城、兰陵一线向台儿庄输送辎重与援军。此时,板垣正坐镇汤头,扼守义堂集、艾山一带,以保其交通线之安全。而眼下我张、庞守军均苦战月余,精疲力竭,既不得休整,又后援无继,再遇强敌,实乃心有余而力不足。故三战临沂的前期,我守军一面扼守临沂,一面取分路游击的形式,骚扰、破坏敌之交通线;后期得援军接济,则在朱陈、向城等地进行了规模较大的阻击战。 第46页 从4月2日起,日军就向我临沂阵地屡屡发起进攻。 2日晨7时,日军40余辆汽车满载敌兵到达汤头,午前10时,又有自蒙阴南下而来之敌约500人到达费县附近的上冶地区,其势似再度进犯临沂。张自忠闻讯后,立即命游击队前往截击,同时令主力部队严阵以待。 午后1时,战区司令部来电,令第五十九军以主力固守临沂附近原阵地,同时抽调部队,一路向临沂、沂水间,一路向蒙阴、费县间游击。张自忠遂令第三十八师派部赴临朐、沂水一带,第一八○师派部赴新泰、蒙阴一带伏击敌人。1 3日下午,敌由沙埠庄向我阵地进犯,我守军防守反击,将敌击退,第三十八师乘势攻占文埠屯。 入夜,敌又调大部,分由化沂庄、干沂庄向我阵地发起勐攻。张自忠也调集有力部队,由姜庄出击,激战两小时,敌不支退去。随后敌便对该村进行了报復性轰击,一时间烟焰瀰漫,全村火毁。 4日,敌更集中炮火和装甲车多辆,掩护步兵四五百名,分由干沂庄、化沂庄勐攻我角沂庄、砚台冷。我疲惫之师,苦苦坚持,终使敌不逞。 由于对我正面阵地屡攻不克,5日晨,敌转变了方向,向我阵地侧翼的房家庄发动攻击,并以大部围攻我古城、城前等村。此处我只有警戒部队,势单力薄,但守军不畏强敌,竭力抵抗,激战至午,房家庄所有民房悉被炸毁,我守军无所依据,敌即乘势沖入我阵地。同时古城、城前亦陷敌手。我守军被迫撤至西墩阵地。 日军在对我临沂阵地发动进攻的同时,还源源不断地由义堂集一带向台儿庄方面运送辎重和援军。为此,战区司令部于4月4日电告第五十九军,必须前往阻断敌之接济。这对张自忠来说,实在又是一桩难事。以残破之旅据守临沂就已经使他捉襟见肘,再担此任就更使他难顾东西,他着实感到十分为难。然而他毕竟久经沙场,对战区意图颇有领悟。此时台儿庄我军正准备与日军一决雌雄,敌接济之路能否阻断,将关系到台儿庄胜负及战局前途。因此,尽管囊中羞涩,他还是十分认真,当即调第一八○师一个团游击鬍子峪,第三十八师一个团游击乔家湖。5日晚,第三十八师游击队就在乔家湖遇敌辎重汽车百余辆及掩护部队200余人,当即给予迎头痛击,结果击毙敌人数十名,辎重车辆被我游击队焚毁六七十辆;第一八○师游击队在芦家湖一带将敌十余辆辎重汽车击毁焚烧。 此前一日(即4日)晚,尚接战区长官部通知:台儿庄之敌正向东北溃退。张自忠马上指令第一八○师主力前往堵截,其原防务交由第三十八师接替。 正当第五十九军左右开弓之时,日军突犯朱陈,于是又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朱陈争夺战。4月5日下午,由艾山方面开来的三四百名日军突然窜入朱陈,旋即全部占领。朱陈为临沂西南之重镇,朱陈若失便直接威胁临沂安全,所以一时颇为紧张。张自忠急忙调兵遣将,开赴朱陈;据守临沂城的庞炳勛也派出工兵营和学兵营前往迎击。至晚八九时,朱陈已被张、庞两军包围。6日清晨,双方枪炮之声络绎不绝,朱陈之敌尚欲突破我军包围,向距临沂城更近的湖南崖、湖西崖、王庄进击。激战竟日,上述各地均被我收復,敌无奈又退回朱陈寨内。 此时,由晋南开来的姚景川骑兵第十三旅到达临沂,张自忠除派一部向敌后方搜索,破坏交通、扰敌运输外,将其主力用于对付朱陈之敌。8日,第九十二军第十三师吴良琛部也开到临沂战场归张自忠指挥。张自忠也将该部用于解决朱陈之敌。但日军也于同日派来增援部队,双方力量均得到加强,因而仍处于对峙状态。 9日,朱陈之敌企图向西南运动。张自忠令第十三师、第一八○师和骑兵第十三旅,各以一部分别于黄土堰、小沙埠、马姑屯、陆庄、磊石一带地区截击,激战后,敌仍缩回朱陈。 为彻底解决朱陈之敌,张自忠重新作了部署: 一、第三十八师于明早3时以主力固守原阵地,以一部佯攻,以有力之一部在城前、东石埠截击败退之敌,并阻止敌之增援。 二、第十三师附骑兵一团,于明早3时以主力攻朱陈,以一部攻黄土堰。 三、第一八○师于明早3时,以一部协力第十三师攻击朱陈,以主力攻击朱陈西北之敌,务截断敌之归路。 四、骑兵十三旅(欠一团)于明早3时以一部进击芦家湖方面,对艾山西北极力扰乱破坏,以一部进击南曲坊、大枣沟头一带,努力破坏敌后方交通,并袭击其增运部队。1 10日凌晨3时,第十三师主力由山南头、王庄,一部由焦沂庄、黄土堰、庙山向朱陈发起了攻击。我军先以炮火向寨内勐射,继而向寨敌逼近,并有一部官兵爬上围寨。但敌火力炽盛,爬上围寨之官兵均壮烈牺牲。这时,从艾山方面又开来增援之敌,占据了黄土堰。第十三师又需抽调一团兵力攻来援之敌侧背。方激战竟日,虽将黄土堰、庙山等处收回,但敌却全部退集朱陈。 11日凌晨3时,第十三师、第一八○师再举进攻朱陈之敌,敌则恃高厚之寨墙及炽盛之火力顽强抵抗。我军先以敢死队强登围寨,续以大部向围寨勐扑,经前仆后继,我官兵终有一部爬入寨内,但因联络中断,进入寨内之官兵伤亡过重,復行退出,致使功败垂成。 第47页 在此后的十来天内,我军又对朱陈发动过多次进攻,虽然使敌无法越雷池半步,但我疲劳之师也久攻未果。 朱陈之役激战犹酣之际,临(临沂)台(台儿庄)公路上的向城烽烟又起。 向城是日军后方补给线上的重镇。自3月底坂本支队南下台儿庄之后,日军一直派有守备队在这里驻守。4月3日,张自忠接到李宗仁“破坏敌之交通,截断敌之补给”的命令,即派部前往包围攻击,一度使敌陷于危殆。但4月11日,到达义堂集的日军第四十一联队派出林田支队(以第一大队为基干)向向城增援。于是向城战局又趋紧张。张自忠派骑兵第十三旅第一、三两团前往截击,与步炮联合之敌六七百人遭遇于薛南。一番厮杀后,敌招架不住,朝将相台、贾庄方向逃去。 但敌并不甘心,13日晨,以步兵500名,骑兵百余、重炮4门、三轮摩托车五六十辆的更大规模,由北面捲土重来,向大中村开进。张自忠又立即派骑兵第十三旅第二团赶赴大中村一带迎击敌人。该敌大有志在增援向城之势,接二连三地向我发起突击。我骑兵团更是具有老夫在此,莫轻言过关的气势,于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激战中,双方都有相当伤亡。午后,我骑兵团终将大秦庄一带高地占领,将敌南下向城之路阻断。同时,第二十军团的骑兵团也将肖陵、东作一带高地、第七十七团高营将将相台一带高地占领,与大秦庄高地相拱卫。 14日晨,敌林田支队动用了所有火炮,向我阵地发动了更加勐烈的攻势。我截击部队严守阵地,分毫不让,战斗呈胶着状态,持续竟日,敌终因火力优势渐占上风,趁我截击部队不及抵抗之际,越过大中村,与向城之敌取得联繫并给予了补给。在完成了增援补给任务之后,林田支队于次日以7辆装甲车开道,冲破我军对向城的包围,朝东北方向义堂集窜去。张自忠立即派骑兵第十三旅赶赴敌退路上截击,双方遭遇于芦家湖附近。第十三旅前堵后截,敌腹背受创,扔下几十具尸体往北逃遁。第十三旅将敌10辆给养车俱焚毁。 战至4月中旬,整个战局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台儿庄战役已经胜利结束,日军受挫后决心发动更大规模的战争。4月7日,日本大本营下达了攻击徐州的作战命令,企图将徐州地区的我军主力全部歼灭。作为徐州战役前的准备,华北日军又重新调整部署,集结部队,组织发动鲁南地区扫灭战。4月14日,第五师团的国崎第九旅团和长野第四十一联队、栗饭原第四十二联队都已经集结到义堂集地区,临时配属第十师团的坂本支队也由峄县西进,4月19日进入向城。临沂战场上呈现出严重敌强我弱的态势。 4月14日,板垣下达命令: 国崎支队长应立即对沂州(即临沂)附近之敌开始行动,最迟到19日晨须占领并确保该地,然后准备向向城前进。 从16日开始,国崎支队对我临沂外围阵地发起攻击。张自忠率领第五十九军及所有援军浴血奋战,拼力抵抗。但敌攻势不减,援军不绝。阻敌3日后,终因连续苦战,孤军困斗,大岭、小岭、西钦宿、水电、林庄等阵地相继失守。19日上午10时30分,敌机用重磅炸弹炸塌了临沂西门的城墙,敌军由此缺口突入城内,使第四十军守北关部队受敌夹击,即撤入城,庞炳勛将守备沂河以东阵地的第二三三团亦飞调入城,由第一一七旅旅长李运通指挥以上两团及军属特务营。但各该部苦战两月,伤亡惨重,战斗力甚微,虽奋勇堵击,而竟被敌占城内北半部及北关西关,并迫攻东关向我守城部队包围。守城部队奋勇抵抗,巷战肉搏,激战中,计伤营长一人,阵亡连长三人及以下官兵600余,约占守城部队十分之六七。庞炳勛奉司令长官电话,令守城部队向城外撤退。夜间12时以后,全部守城部队皆由东门撤出。临沂终于在强敌攻击之下失守。 此期间,蒋介石给张、庞二军打来电报(皓申令一元): 两军苦战逾月,迭奏肤功,以战机切迫,未能调回休养补充,至为轸念,仰即转谕慰劳,并体念时艰,以最后之努力,完成两军光荣之战绩为要。1 4月20日,第五十九军奉第五战区长官电令,以台潍公路为中心,分别对敌游击、截击;21日,第五战区续命第四十军开赴郯城整顿,第五十九军即转峰对口、黄店一带,对敌游击;22日,第五十九军復奉第五战区长官令,转向长城、四户镇方面,保持重点于右翼,夹击汤恩伯第二十军团当面之敌。接令后,各部分别向新防地转移。至此,持续近两月之久的临沂战役终告结束。 三战临沂虽然以临沂失守而告终结,但它的重大意义不可抹煞。此期间正值台儿庄决战,张、庞两军据守临沂,牵制了日军第五师团的兵力,阻截了日军的补给与增援,对于保证台儿庄决战的胜利,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正如第五战区参谋长徐祖诒所说:临沂守军“前后支持50日之久,俾由台儿庄北上之我军不感侧背之威胁,完成包围敌于附近山地之企图,实徐州会战中最为重要之关键也。”2至于临沂失守,从整个中日战争的战略全局和徐州战场上的力量对比来看,就如同徐州也最终不守一样,是不可避免的。 台儿庄初期保卫战 台儿庄是山东省枣庄市的一个直辖区,是鲁南的重镇。歷史上,台儿庄始建于汉代。台儿庄四面环水,先人筑台避水,以台地名村。《明史》称“台庄”、“台家庄”。明正德年间称“台家庄集”。崇祯十二年(1369年)始称“台儿庄”。台儿庄于明洪武二年(1399年)划属峄县,沿至民国。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京杭大运河改道,由济宁经微山湖向东沿台儿庄南下,南北漕运迅速发展,台儿庄很快成为峄县巨镇,境围百余里,人口数十万,庄内达数万。《峄县志》载称:“台儿庄跨漕渠,当南北驮道,商旅所萃,居民饶给,村镇之大,甲于一邑,俗称‘天下第一庄’。”民国时期,台儿庄地处鲁南与苏北交界处,津浦线以东,陇海线以北,有临(城)枣(庄)赵(墩)铁路支线,潍(坊)徐(州)公路及大运河经过,人口万余,居民3000户以上。台儿庄城墙高筑,房屋多为石砌,东西2.5公里,南北1.5公里,街巷12条,东西南北及东南、西北门6座,大碉堡楼9座,小碉堡楼70余座,防守严密,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台儿庄距徐州以北60公里,为鲁南之门户,徐州之屏障。在军事上,台儿庄与徐州有唇亡齿寒之关系。台儿庄初期保卫战 第48页 日军攻占滕县后,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台儿庄。攻占台儿庄的主力是第十师团濑谷支队。 濑谷支队的编制是:步兵第三十三旅团司令部、旅团长濑谷启少将。旅团司令部辖步兵第十联队(缺一个半大队),步兵第六十三联队、独立机关枪第十大队、独立轻装甲第十、第十二中队、野炮兵第十联队(缺一个大队、两个中队)、临时野炮兵中队(九○野炮)、临时编成山炮中队、野战重炮兵第二联队(一个大队,缺联队段列半部)、支那驻屯炮兵第三大队(十五榴二个中队)、工兵第十联队第一中队、师团通讯队之一部、师团卫生队、师团第一野战病院、兵站自动车第十五中队。此外,将数战重炮兵第一旅团长以下指挥机关之一部与师团参谋逆濑川幸男大尉配属于该支队。 日军占领滕县的当天,濑谷支队长根据第十师团长的命令,以步兵第六十三联队第一大队(缺一个中队)基干为右追击队,向韩庄追击;以步兵第六十三联队第二大队基干为左追击队,向峄县追击,支队主力集结于临城附近。 日军右追击队于3月20日占领韩庄;左追击队于20日凌晨占领峄县。占领峄县之目的,是为确保枣庄附近煤田,并为第五师团攻击临沂创造有利条件,以形成会攻台儿庄的阵势。 不料,第五师团进攻临沂受到张自忠、庞炳勛部的沉重打击。3月19日,日军第二军参谋岗木清福大佐到兖州,对第十师团长传达第五师团坂本支队受挫情况,此时南下困难,示意第十师团支援坂本支队。 第十师团20日命令濑谷支队“确保韩庄、台儿庄运河之线,一方面警备临城、峄县,一方面尽量多派兵力向沂州方面突进,协助第五师团之战斗。”1 濑谷支队长于21日对步兵第六十三联队长发出命令:“步兵六三(缺第一、第二大队、一中队。野炮兵第十联队第一大队[缺二中队]属之),于明日自临城出发,向峄县前进,并指挥左追击队,搜索台儿庄及兰陵镇方向之敌情。”1步六三主力接命后于22日7时自临城出发,同日17时30分到达峄县,掌握左追击队。 22日10时,濑谷支队长又发出下列命令: 一、右追击队改为韩庄守备队,守备韩庄。 二、台儿庄派遣队(步六三之第二大队、野炮一个大队基干)于23日自峄县出发,确保台儿庄附近之线。 三、沂州支队(步一○主力基干)于23日自临城出发,向沂州方面前进,策应坂本支队之作战。 四、濑谷支队主力集结于峄县附近。2 此电发出不久,濑谷支队长又接到我军在峄县增兵第二十军团情报。遂于23日夜发出紧急命令,其要旨为: 一、支队派遣一部分开往沂州方面,策应坂本支队,主力确保韩庄及台儿庄附近之大运河之线。 二、沂州支队(步兵第十联队之第二大队基干),于24时自临城出发,向沂州方面前进,策应坂本支队之作战。 三、步兵第十联队(缺第二大队,炮兵属之)以一部分确保韩庄附近大运河之线,主力集结于临城。 四、步兵第六十三联队(缺一个大队,炮兵等属之)以一部分确保台儿庄附近大运河之线,主力集结于峄县。 五、支队司令部及直辖部队集结于枣庄附近。3 与此同时,第五战区也调整了部署。3月18日临城(今枣庄西)、枣庄失守后,津浦线北段告急,刚刚被调到郑州、洛阳一带的孙连仲第二集团军又奉调到第五战区。这时第五战区在台儿庄中央战场的作战部队是:第二集团军三十一师、二十七师、三十师和独立四十四旅,及先期奉命增援并调归第五战区指挥的第二十军团第八十五军、第五十二军、第十三军等。我方在人数上多于日军,但在武器装备上却远远落后对方,双方力量悬殊。 第二集团军是国民党军队中的一支“杂牌军”,原属冯玉祥西北军。集团军总司令为孙连仲。 孙连仲,原名席儒,后改连仲,字仿鲁,清光绪十八年十二月十六日(1893年2月2日)生于今河北省雄县尤湾村。雄县,古称瓦桥关,五代时周世宗征辽,攻占此关后易名雄州,明代改县。古代此邑常为战争之地,故民风尚武,流传至近代。 孙连仲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农民家庭,其父曾开设面铺,后经营钱粮行,获得颇丰,购置田产400余亩,他4岁时丧父,由母亲及哥哥抚养。他7岁入私塾,读书刻苦努力,寒暑不辍,博得老师和同学好评。孙连仲对武术技艺更感兴趣,他身高1.82米,身材魁梧,臂力过人,是标准军人体格。他受“从军报国”思想影响,1912年2月到雄县应募投入北洋第二镇当兵,入伍后赴保定被编为第二镇第四协第八标第一营三连为学兵。后调入炮兵受训,以成绩优异受训半年即升为正兵。1914年升棚目(班长)。6月被选入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炮兵营充任班长。孙连仲对冯玉祥制订的“精神训话”要点51条,入口成诵,讲述时颇有心得,博得全旅官兵及冯的赞许。孙连仲颇具军人胆识,性格忠厚,作风朴实,然诺必行,军旅生活中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在青年军官中很受士兵拥护。1915年底护国战争爆发后,在四川泸州、叙州(宜宾)作战期间,龙头山一役,曾一人扛起238斤重的山炮,带领士兵抄后路袭击护国军,一炮击中对方阵地,给冯军带来暂时胜利。冯玉祥擢升他为炮兵营第一连连长。 第49页 1917年,第十六混成旅已回驻廊坊,冯玉祥一度调离该旅。张勋復辟事件发生后,一群少壮军官酝酿对“辫子军”作战,当时群龙无首,孙连仲乃联合孙良诚、韩復榘、石友三、刘汝明、佟麟阁等12位连长,自7月7日向张勋“辫子军”勐攻,孙连仲为前锋,12日首抵京城。復辟一幕遂告终结。1922年直奉战争后,孙以战功升炮兵团长,成为冯玉祥部队中骨干“十三太保”之一。1924年秋,冯玉祥提升孙为卫队旅旅长。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时,孙连仲亲率手枪团包围总统府,将曹锟囚延庆楼。政变后,孙连仲调任国民军第一军炮兵旅旅长。不久,冯玉祥扩军,孙又升任骑兵第二师师长。 孙连仲注重部队训练,对军纪要求甚严,他一直恪守冯玉祥为国民军提出的“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的要求,部队因而受到当地群众的称赞和支持。1925年孙连仲部随同国民一军活动在京津地区,曾参加国民军一、二、三军会战天津之役。1926年初,直奉联合进攻国民军,因南口大战失利,孙连仲奉派攻打山西计划也告失败。后到宁夏,退回甘肃。 1926年9月,冯玉祥举行“五原誓师”,宣布响应南方国民革命军北伐。孙连仲任第十二师师长,又被冯玉祥委任为“全军总执法”。1927年5月,冯玉祥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总司令,孙连仲以右路军总司令率部在豫西一带与直系吴佩孚作战。1927年6月徐州会议后,冯玉祥将所部扩编为9个方面军。孙连仲初任第九方面军总指挥,后转任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并任北伐军京汉前敌总司令,在豫北与奉军作战,毙伤敌兵万人以上。1928年4月,孙连仲率部奉命入陕,7月奉调入甘,12月任青海省主席,8月接任甘肃省主席。 1930年孙率部进入河南,参加中原大战。冯玉祥失败后,西北军拥鹿钟麟为总司令,孙连仲为副总司令。10月18日,孙连仲在新乡发出通电,声明今后“拥护中央,和平统一建国,决不参加内战”。接受蒋介石改编后被委为第二十六路军总指挥。第二十六路军下辖第二十五师(孙自兼师长)、高树勛第二十七师、关树人第一骑兵师。 1931年初,孙连仲任江西清乡督办,率领第二十六路军参加对红军的第二次围剿。同年7月,孙连仲部改任第二军团总指挥,参与对红军的第三次围剿,部队接连打了败仗,损失惨重。孙部驻宁都,北方兵水土不服,营中疟疾、赤痢流行,孙本人染疾在南京治疗。是年12月,赵博生和董振堂率部举行“宁都起义”。蒋介石派陈诚陪同孙连仲去宁都收拾残局。后保留第二十六路军番号,编制缩小。1935年5月,孙连仲以第九路军司令官率二十七师在江西新淦、永丰地区参加对红军的第四次围剿。1933年9月,驻湖北麻城之第三十军张印湘(原吉鸿昌部)不稳,孙连仲奉命以二十六路军总指挥名义整理,得到蒋介石的称许。1934年初,孙率第三十军再到江西,驻永丰,蒋介石将第二十七军、第四十二军归其指挥。是年,孙连仲参加对中央苏区第五次围剿。1935年初,孙又奉命率部到湖北追击红军贺龙、肖克部。同年11月国民党“五大”,孙连仲当选为中央监察委员。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孙连仲部于1937年8月初奉命北上抗日。孙召集本部高级军官会议,在会上慷慨陈词说:“日本蓄意侵略我国已久,现国家命运已至最后关头,吾人须以全力报效国家,挽救危局,以尽军人天职!”8月6日,蒋介石命孙连仲为第二集团军副总司令(总司令刘峙)兼第一军团司令。8月10日,孙连仲率领第三十军与第四十二军在河北省房山及良乡,与日军作战一个月零九天,日军史称:“涿州保定会战”,实用兵力8.85万人,战死1488人,重伤4000人。后刘峙免职,孙连仲升第二集团军总司令。10月11日,孙连仲率部在娘子关与日军第二十师团作战,10月14日,孙连仲派三十一师进攻娘子关旧关之敌,一度攻入关内;独立第四十四旅在六岭关附近与日军展开遭遇战,占领了六岭关;二十七师也奉命向核桃园等地的日军发起进攻。后二十六路军主力被日军增援部队围攻,二十七师伤亡殆尽。孙连仲一面率部转移,一面指挥部队向日军进行英勇抵抗,击退了敌人总攻。26日在日军连续进攻下被迫放弃娘子关。在这次作战中,孙连仲的第二十六路军损失惨重,减员近4/5。 1938年春,鲁南告急时,李宗仁之所以把这支武器装备低劣、又尚未补整的“杂牌军”放到台儿庄、运河一带最重要的防守阵地,完成阻日军南下的关键任务,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的歷史和战斗力的深刻了解,“孙军为西北军旧部,最善于防守!”当时李宗仁的腹案是:让第二集团军在台儿庄部署防御工事,发挥其防守的特长。着汤恩伯军团让开津浦路正面,诱敌深入。利用敌人骄狂心态,设成圈套,请君入瓮。待我方守军在台儿庄防御战之最高效能之时,再命汤军团潜进南下,拊敌之背,包围而歼灭之。由此,台儿庄之战,乃是一场包围歼灭战。 第二集团军三十一师池峰城部自信阳北开,刚到许昌,立即被调到徐州归汤恩伯第二十集团军指挥。该部于3月19日到达徐州车站。全体官兵未下车就地待命。池峰城师长到徐州晋谒第五战区司令李宗仁。 第50页 池峰城原名凤臣,字滇峨,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生,河北京县人,中等身材,体态匀称,四方脸型,浓眉大眼,透露出一种粗犷豪壮的气质。他小时没上什么学,文化水平不高,但为人忠厚,很能吃苦耐劳。他是孙连仲的老部下,属冯玉祥西北军旧部,1920年在十六混成旅任军职,1927年任第二集团军第三旅第十营营长。1930年中原大战后任第二十六路军第二十七师七十九旅旅长。1933年,升任二十七师副师长,被选送到南京军校高等教育班学习一年。在军校学习期间,他的学习成绩最优,又善交际,为蒋介石器重。学习回队后,孙连仲保荐他为三十一师师长。1936年1月授池峰城少将衔,10月授中将衔。池峰城战斗作风顽强、勇敢,是受孙连仲赏识的一员骁将。卢沟桥事变后,孙连仲第二集团军由孝感、广水开赴琉璃河前线,池峰城在前线见到该部军官,总是关切地询问:“你们官兵的杀敌情绪怎样?”当回答:“已到高潮”“只等同日军拼杀”他才感到满意。池峰城在琉璃河、娘子关等战斗中,均有战功。这次池峰城是作为第二集团军的先头部队抵达徐州,到战区司令部请命。 李宗仁见到池峰城后,首先问候:“池师长辛苦了”,然后交代任务:“此次从济南南进之敌矶谷师团,陷滕县,克临城,下峄县,势其猖獗,有进窥徐州之企图。军委会为增强我战区阻击敌军之力量,调第二集团军归我战区指挥。贵部责任重大,望鼎力为之。” 池峰城深悟到战局的紧迫和任务的艰巨,他既感到光荣而异常兴奋,同时更感到责任重大而深感隐忧,他答道:“服从命令,勇敢杀敌是军人的天职。守卫疆土,为国牺牲是我全师将士的决心。此次奉调,两者兼之。我全师官兵决心在李司令长官的指挥下,杀敌立功,报效祖国。”池峰城的话语,表达了三十一师全体官兵的爱国赤诚和视死如归、报效祖国的决心。 李宗仁听到这铿锵有力的话语,称赞道:“西北军的大刀片使日寇丧胆,我是早有所闻的呵。荩忱(张自忠字)这次在临沂打出了威风,使我对完成歼敌计划增加了一分信心。今见将军,可说又添我一分信心呵。” 随后李宗仁布置了战斗任务:三十一师到台儿庄后驻守韩庄至运河防线,坚决在台儿庄堵住南下之敌,迨第二十军团迂迴敌侧背时,聚而歼之。最后李宗仁握住池峰城的手勉励说:“我围歼冒进之敌的计划能否实现,现在关键在于台儿庄一线能否守住。望你全师将士,如你所说,勇敢杀敌,立功报国,以告慰全国父老兄弟。由于时间紧迫,我不能与你部官兵一一见面,请代致慰劳之意,待会战终了,再与贵师官兵,共同祝贺。”池峰城倍受感动:“请长官放心,峰城决不辜负厚望,坚决完成任务!” 第三十一师属第三十军(军长田镇南),下辖第九十一旅(旅长王冠五)及九十三旅(旅长乜子彬),共四个团:一八一团(团长戴炳南)、一八二团(团长韩世俊)及一八五团(团长王郁彬)、一八六团(团长王震):师直属部队计有:骑兵连、工兵营、辎重营、特务连、通信连、卫生队第一、二两个连,另配属炮七团一个营、全师共8000人。该师战斗力较强。但由于是非嫡系部队,装备较差。各连步枪较杂,多为旧枪,汉阳造七七步枪居多,也有日本三八式和六五式,另外还有少量捷克式七九枪。每连配有轻机枪3—4挺,并有少量掷弹筒,手榴弹较充足(战后统计全师共用了30多万枚),营配有重机枪3—4挺,团有迫击炮连,配八二迫击炮3—4门。 3月21日,三十一师在车辐山集中完毕,遵照军团迂迴作战的方略,担任在台儿庄正面诱敌之任务,以期歼灭日军于峄南地区。当日,汤恩伯与五十二军军长关麟征在行军途中绕到台儿庄与池峰城会见。汤恩伯见到池峰城后除重复说明战区李宗仁长官的作战计划与意图外,又勉励恭维了池峰城一番,说台儿庄是会战的关键,贵师任务艰巨,希望贵师能发挥能守善战的传统,完成任务,为国立功。待贵师将敌主力吸引到台儿庄以北地区以后,军团即不顾一切,击敌侧背,协力歼灭矶谷师团,绝不会使贵师孤军苦战。接着关麟征也说:“只要敌人一开始进攻台儿庄,我们便马上挥军南下击其侧背,将敌人包围于台儿庄以北地区。贵师在台儿庄能坚守三天,就算完成任务。”池峰城听后备受鼓舞,慷慨激昂地说:“没问题,本师一定与台儿庄共存亡,与鬼子死拼到底,请军团长放心。” 与此同时,第二集团军第三十师、第二十七师自河南先后奉命向徐州以北集结。 此外,第二十军团的张轸第一一○师奉命暂归李宗仁长官指挥。该部下辖第三二八旅,旅长辛少亭;第三三○旅,旅长李世■,共有六五五团、六五六团、六五九团、六六○团四个团,师直属部队有工兵营、骑兵连、通信连、特务连等。全师官兵为11340人。该师于3月18日奉命由河南临汝出发,到许昌乘火车于25日抵徐州。师长会见李宗仁司令长官后,即拨该师归孙连仲总司令指挥。接替五十二军担任万年闸至韩庄15公里河防任务。与第二集团军第三十一师在台儿庄形成正面防御阵势。 22日,第三十一师到达指定地点。根据日军在峄县的兵力部署,池峰城师长即以九三旅一八五团置于北洛,旅部率一八六团禹营位置于南洛;一八六团担任台儿庄守备;九一旅一八一团控置于台儿庄,以一八二团担任台儿庄运河南岸警戒。师部推进至台儿庄。从整个地形看,这是一场背水战,对我方是不利的,但辩证地看,它又符合古兵法书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原则。 第51页 3月23日拂晓,第三十一师乜子彬第九十三旅王郁彬第一八五团及师骑兵连自台儿庄北上峄县诱敌,与自峄县出发沿台枣支线南下的日军濑谷支队台儿庄派遣队骑兵200余人,步兵600余人,坦克6辆,炮4门,在康庄(位于峄县南3公里)发生遭遇战,台儿庄保卫战爆发。 上午10时,日军续增300余,炮4门,沿枣台支线向东南追击至赵庄,与我骑兵连接战。11时,敌再增500余,战车7辆、炮6门,向赵庄、前城、獐山之线压迫,并炮击泥沟。下午2吋,敌攻占赵庄,包围前城,同时以勐烈炮火攻击獐山,我副营长王保甲、连长寇宝珍率部占据有利地势,沉着应战。王保甲负伤不下火线。我军手榴弹用尽,后方联络线被截断,王团长多次下令后退,寇宝珍以“人在阵地在”之决心,坚持战斗。敌机炮联合轰炸,我官兵百余人,几乎全部牺牲,獐山陷于敌手。 敌占獐山后,继以炮火攻击泥沟,高鸿立营据险抵抗,且战且退,下午5时半,敌步炮10门,战车5辆,一齐向北洛发起进攻,我简易工事被毁殆尽,北洛中弹着火数起。一八五团王郁彬团长率高营奋勇抵抗,毙敌甚众,同时令颜营所部由欢堆出击,未能奏效。激战半小时,我官兵续有伤亡,敌攻击益急,北洛失陷,我军扼守南洛、贾家口。 第三十一师一八五团王郁彬团长对来访记者讲述3月23日战况时说: 敌人的意图,是在夺得临城、枣庄、峄县之后,想乘胜占领台儿庄,威胁徐州。这一路的敌人,当时有25000左右,以矶谷师团为主力。我方早已看透了敌人的奸计,所以一方面将本路急调台儿庄附近堵击,一方面并调曾经在南口作战的□[汤]军向临城、枣庄大迂迴,以图一举将临枣台支线敌人消灭。首先渡过运河进驻台儿庄的,是我和烈武[王震]团长所带领的这两团人,当时盘据峄县想进犯台儿庄的敌人约有3000余名。当时我们向旅长请示,决不等他们进犯,再去迎战,我们要先给他们一个教训才行。于是决定由烈武团长指挥全团把守台儿庄,由我率领本团全部北进去引诱敌人,两面夹击,一举将峄县的敌人消灭。计议既定,于是我便在上月23号正午向北进至泥沟车站去诱敌,该地距峄县只18里,敌人乘占峄县之余威,正想南下进攻台儿庄,见我们向他来挑战,便立时派一×[大]队约1000余人向我们勐冲,激烈战事遂于该下午一时在泥沟附近开始,双方肉搏冲锋,敌人炮火失去效用,激战约三小时,毙敌200余人,我方亦伤亡百余,并有八连连长阵亡。同时我并派便衣将泥沟迤东×村将敌人消灭一部。 这时,我见诱敌的目的已达,为的和台儿庄我军收夹击之效,便佯作败退,于同日下午5时,撤至泥沟迤南8里之北洛。7时许,敌人果跟踪而至,全力向我攻击,我与激战两小时,便又于当晚12时撤至北洛迤南5里之□□。这时敌人距台儿庄已不过十七八里了。1 23日晚7时,第三十一师部署变更如下: 1.师骑兵仍于苏家埠、潘家庵附近地区,监视峄县敌人之行动。 2.第九三旅(欠一八六团之一营)以一部位置于南洛、贾家口、孙庄各据点,与敌保持接触,主力控置于板桥,并以有力之一部,在今夜袭击北洛之敌。 第一八六团(欠第三营)仍任台儿庄之守备,速构筑防御工事。该旅便衣队着即进出獐山东北地区,极力活动。 3.九一旅以一部进驻北站附近,并对该处工事应速加强。1 是夜,九十三旅之一部袭击北洛,未奏效。 24日清晨,天雾蒙蒙,日军步炮兵千余人,绕过南洛,经邵庄、刘家湖向台儿庄进攻。我部队逐次抵抗,后退至园上,但终因敌炮火勐烈,我守兵牺牲甚众,中午园上被敌占领。同时,敌以步炮勐攻台儿庄,又派飞机3架轮番轰炸,战况益烈。我台儿庄守备队奋力拼搏,打退敌人数次进犯。 三十一师师长池峰城料断,敌以主力攻击台儿庄之企图非常明显,为确保台儿庄,拟以部队攻击当面之敌,乃令九十三旅先机反攻。派一八五团全部,不顾一切牺牲,向刘家湖、邵庄之敌进攻,一八六团同时全力反击当面之敌,规復园上村。 下午2时,第一八五团由南洛向敌绕攻,动作神速,激战时许将敌主力击溃,斩获甚众,并占领刘家湖。该村敌兵不足百人,除8名逃至村南跪地举枪投降外,其余全部被歼。邵庄之敌,大部向沧浪庙、边庄溃退。我一八六团反攻园上之敌,因敌据碉楼死守,未能奏效。 下午5时,北洛之敌復向刘家湖反攻,经高鸿立营击退。同时沧浪庙、边庄敌人也全部反攻,炮击勐烈。敌以优势山野炮向台儿庄勐烈轰击。顿时全庄烟火四起,北部城墙多毁于炮火,师指挥所所在地南车站大楼被击毁,被迫转移到车站南面铁路桥下。台儿庄寨外为开阔地带,敌人要攻占台儿庄,迫近寨墙,完全暴露于我阵地前,在我密集火力扫射下,敌兵死伤甚众。敌指挥官以前进受阻,又急调平射炮10余门,配合飞机向寨墙狂轰滥炸,硝烟瀰漫,寨墙逐段断裂倒塌,后被轰开几个缺口。我官兵伤亡甚巨。下午6时,敌人200余狼奔豕突沖入缺口,情势危急。我一八六团团长王震、营长姜常泰带领预备队及时赶到,马上组织反击,集中轻重机枪向敌人勐烈扫射,歼敌大部。敌后继部队连续数次沖入,均被我击退,弃城逃窜。据日本防卫厅战史记载: 第52页 台儿庄派遣队(步六三第二大队为基干)3月24日继续南下,同日傍晚以一部突破台儿庄城墙的东北角,但受到反攻没有成功,派遣队因弹药缺乏中止攻击,撤至台儿庄北面,作以后攻击的准备。1 敌人锐气顿挫,士气沮丧。我军士气大振,夺回突破口,即用麻袋砖土重新修復。在激烈的斗争中。王团长(王震)、姜营长(姜常泰)均负重伤,钱剑声连长牺牲。在千钧一髮之际,他们奋不顾身,身先士卒,在机枪射手阵亡时,仍继续战斗。 当日下午,蒋介石到达台儿庄邻近车站视察战事。是夜,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偕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到台儿庄南站视察。白崇禧副参谋总长亲登车站大楼,俯视战场,此时夜幕已深,但台儿庄外许多村落火光通明,硝烟瀰漫,许多被炸弹引燃的建筑仍在燃烧,十分悲惨。同时还不时传来零星枪声。白副参谋总长判断:“敌将以一部牵制我汤军团,而以主力攻略台儿庄,以崩坏我迂迴军之旋转轴。”当询悉三十一师仅有步机枪与迫击炮等简陋装备,无法与优势敌兵抗衡时,白崇禧即手令调炮七团一部、战车防御炮一连及铁甲车第三中队归三十一师指挥,并对池峰城说:“国家仅此炮二连(团)一尚在机校:一始调汴,希重视之。”又说:“台儿庄乃徐州屏障,今此要点,已非汤军团之旋转轴,乃战区旋转轴也,期能三日守,俾战区获得时间余裕,敌可就歼也。”勉励将士努力作战,嘱其从战局出发,实现聚歼顽敌的目的。 当晚,战区即派炮兵第七团一营前来协助三十一师作战。该炮团团长张广厚亦前来亲自指挥。该炮最大射程1.3万米,其威力不亚于日军野炮,该营在台儿庄运河南岸布防。 3月25日清晨,敌机10多架向台儿庄上空轮番轰炸,炮兵向寨内射击,顿时台儿庄全城浓烟滚滚,木瓦横飞。这是敌人第二次攻寨的先兆。为此,师部作出应战部署,为争取主动,一八五团由北站向南洛前进,相机侧击进攻台儿庄之敌。上午10时许,该团先头第三营行抵刘家湖附近,发现该村东北方向的小松林设有敌人炮兵阵地,约有10多门炮正向台儿庄疯狂射击。营长高鸿立见状怒火中烧,气愤填膺,决心夺取敌炮。高鸿立农民出身,性格刚直粗犷,作战一向勇勐果断。当即在麦田里集合全营官兵,指着那小松林说:“你们瞧,轰炸我台儿庄的炮弹都是从那里发射的。我们要把狗日的那10多门炮夺回来,煞煞鬼子的威风!兄弟们怕不怕死?”官兵们个个心情激动,振臂高唿:“不怕!夺回来,炸掉它!”话音刚落,高鸿立忽地把上身棉衣和衬衫全脱下来,左手握着手枪,右手举起大刀,赤胸露臂以洪亮有力的声音喊道:“敢夺炮的,跟我一样,沖!”霎时间全营官兵全把上衣脱光,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高营长率领下,向小松林冲击。当时,田间麦秀盈尺,500健儿循畦跃进,出敌不意,刀光相映,顿寒敌胆,敌惊恐万状,一面以步枪向我高营狙击,一面拉炮车向东逃遁。高营官兵杀声不断,紧追不捨。在此关键时刻,突然在北面出现敌兵坦克车20余辆,步兵千余,正向台儿庄疾进,当他们发现其炮兵被我高营追赶时,即转向高营疾驰而进,我官兵素无对付坦克作战的经验,又无炸毁坦克的武器,敌坦克车横冲直撞,左突右攻,我军虽凭着杀敌勇敢,但无法抵挡敌人坦克攻击,部队被冲散,指挥失灵,官兵各自为战,与敌短兵相接,刀光剑影,异常惨烈,一八五团王郁彬团长闻报急率两营部队赶来增援。在滚滚的麦浪间,敌我双方拼杀激烈,不同的喊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机枪的叫声,坦克车的轰隆声,刺刀的碰击声,交织在一起,是台儿庄战役以来的最为惨烈悲壮的血战。整个战斗持续2个多小时。下午2时,第九十三旅旅长乜子彬率一八一团前来增援,掩护一八五团脱离战场。伤残疲惫的敌军亦趁机退去。“刘家湖战斗”敌我双方伤亡极惨重,我王团长弹穿大腿,张影波等二位营长阵亡,营长高鸿立头部负伤,连以下官兵牺牲1/2以上。这一战斗,我军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但给骄横狂妄的日军以当头一棒,打乱了敌人进攻台儿庄的如意算盘。第二天《徐州日报》头版头条以特大号的黑字标题:“活张飞高鸿立率部赤臂歼日寇”,报导了这一消息。 上午10时,日军向我军南洛、刘家湖、邵庄阵地全线进攻,我官兵奋勇逆袭、激战至11时敌益勐攻,我伤亡甚众,邵庄、刘家湖均被敌沖入,我邵庄梁敬贤营长阵亡。11时半,敌进攻南洛,敌机7架凌空轰炸,12时,我军退守榆林。 下午,敌集中炮火勐攻台儿庄,北门、小北门被轰塌数丈。同时邵庄、园上敌人约六七百名向台儿庄勐扑,我官兵奋起反击,杀敌甚众,敌攻击更加勐烈。我为打退敌进攻,当令一八一团第三营向台儿庄城西北角侧击园上之敌,以减轻正面敌进攻压力。但由于敌人炮火狂轰滥炸,我损伤甚众。收效甚微。后敌由小北门突入200余人,在我反击下被围于大庙内,王冠五师附督励官兵内攻外防,全力以赴,终将破口堵塞。后李营入城增援,卒聚歼入侵之敌,生擒4名日军,缴获武器多件。我官兵愈战愈勇,士气旺盛,喊杀震天,敌气益馁,逐退入园上,敌人进犯台儿庄又遭惨败。 第53页 当夜,三十一师即调整部署,要旨为: 1.台儿庄守备队——长王师附冠五、第一八六团附第一八一团第三营及二十七师之张营,应[乘]机收復园上、孟庄,作台庄前进之据点。 2.北站守备队——长韩团长世俊第一八二团。 3.左翼机动部队——第九三旅(欠第一八六团)附第一八一团(欠第三营)无线电台,以一部扼守三里庄,余位置于彭家楼附近,应不失时机支援台儿庄及北站两据点之作战,而侧击敌之攻击。 4.炮兵队——炮七团(欠两营)附重炮一连,以主力指向刘家湖,以一部压制敌炮兵。 5.工兵营仍位置于土城。 6.骑兵连仍向黄庄集结。1 此次调整,该师目标在于主守台儿庄和北站,这是我军台儿庄正面战场最重要的军事据点,如果不幸失守,不但我歼灭战的计划将难于实现,而且徐州也将受到威胁。因此该师以主要兵力分守各处,敌人来攻时,即左右侧击,决不使其进攻得逞。 26日上午,日军濑谷支队以第六十三联队全部兵力转向台儿庄,在6架飞机掩护下大举进犯台儿庄,并轰炸南北站,园上之敌在炮火掩护下继续攻城。城中烟火弥空,北门再被突破,敌再窜入城隍庙(即大庙),该庙成为敌军据点。该庙系清真寺,俗称北大寺,位于中正门西南约200米处,清干隆七年(1742年)阿訇李中和主持兴建,占地约3000平方米,建筑面积800多平方米,座西面东,建有礼拜殿25间,南北讲堂各5间,东西小讲堂各3间及瓦房、水房,并建有东大门过厅和西门小门楼;整个建筑典雅辉煌,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清末改建成南门楼,清古寺门牌改称回教堂。民国初年,阿訇陈性真增建水房6间,1937年马华亭集资修建,清真寺焕然一新。这时,康法如副师长裹伤督战,我步工兵勐扑不能下,此门亦难以堵塞,日军陆续窜入,向东大街蚕食,我守兵塞于巷,抛瓦罐,掷家具,折栋倾墙以堵击,卒遏制敌之进展。下午6时,敌攻势始衰,城东亦大部陷敌手。 当台儿庄激战时,北站之攻守战亦甚激烈。北站位于台儿庄以西1公里,为我军在台儿庄外的重要据点。由韩世俊一八二团坚守之。乜旅长以一八五团向刘家湖出击,以缓台儿庄之压迫,但为敌阻,王郁彬团长负伤督战。张静波营长负伤下,擅自脱离战场,乜旅长在土城将其枪毙。师部乃昭告官兵:“负伤无命而下者杀。师与此共存亡也。”是日我伤亡逾千。 入夜,乜子彬旅长入城视察,勉官兵建功,并语王郁彬曰:“今城街之守,已属战斗问题,我士气旺盛,足以当之。君须注意绝火之法,街房屋顶可尽去也,免资敌燃烧,以重我累,则障碍物材不可胜用也,木屑竹头杂置之。向不忍于民者,今民已尽,任君放手为之。制敌之法,亦惟火攻,可多备棉油弹,着火弯弓以射之。城中油商花行百余裕矣。巷战我有力武器,惟手榴弹与迫击炮弹,及大刀耳,皆敌之所畏,希善用之。至通衢地下,可穴中填瓦罐,以防敌之坑道进攻,声音响则易备,君须饬部力为之。”王曰:“敬闻命。”1 26日,杜聿明第二○○师炮团奉调配属台儿庄各部队参加作战。该师于1938年1月由装甲兵团扩编而成。台儿庄战斗发生时,该师由义大利购买的战车(三吨级枪战车200辆)和苏联支援的战车(五吨级炮战车87辆)尚未运到。故当时只有炮兵第五十二团3个营及师直属步兵炮营1个营,共计4个营。每营有37辆战车,防御炮18门。这些都是新式武器,特别是战车防御炮,系由重庆五零兵工厂仿瑞士苏罗通战车防御炮制成。炮弹口径为37公厘,最大射程3000米,每分钟可连续发射炮弹20发。此炮发射的穿甲弹对坦克和战车都有较强大杀伤力。该师的4个营,分别配属于台儿庄会战各部队,增强了战场上的防御能力。 26日晚,第二○○师战车防御炮第五十二团第八连(4门)由开封到台儿庄南站,归三十一师指挥。该炮连中的一排被派往台儿庄西关属王冠五师附指挥,以一排于北站占领阵地属韩世俊团长指挥。各炮进入阵地经试射做好战斗准备,我士气益激奋。 是日,日军伤亡益重,据日军台儿庄派遣队26日发出的电报记载:“战死约20、负伤120,突入城内生死不明者15。”2 台儿庄中期保卫战 为歼灭自峄县南下协同刘家湖作战之敌,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下达命令,决定3月27日拂晓开始攻击,以刚刚来到前线的第二十七师为主攻部队。第二十七师系第二集团军冯安邦第四十二军所部,师长黄樵松,辖第七十九旅(旅长黄宗颜),第八十旅(旅长侯象麟)、师直属部队辎重营、工兵营、通信营及特务连、骑兵连。3月23日,第二十七师开抵徐州以北柳泉、贾汪地区集结。24日徒步向台儿庄前进,下午6时到达台儿庄南站附近。 第二十七师的任务是占领台儿庄右侧地区侧击敌人,协助第三十一师确保台儿庄。3月25日,该师长下达命令,第七十九旅集结黄家楼、水晶沟附近地区,为军预备队,以第一五八团集结台儿庄南站附近,策应第三十一师,并派游击队一队在铁道两侧向北活动。第八十旅集结陶沟桥、上村、雷草■一带地区,向红瓦屋屯前进,占领后与第五十二军取得联繫,派游击队一队推进至燕子景,对右侧警戒。师部驻水晶沟。 第54页 3月26日凌晨,第二十七师第八○旅第一六○团占领裴庄、前后彭村、雷草■、燕子景之线,并派游击队一队由燕子景向敌之左后方极力活动。一五九团策应一六○团对敌侧击。上午6时,日军步兵数百人,炮两门、战车五六辆,由刘桥后移,我一六○团团副郑云琦率兵两连,由裴庄向敌攻击,敌退入刘桥抵抗。刘桥在刘家湖东南约半公里,台儿庄以北1.5公里,是刘家湖与台儿庄东侧的一个重要据点。敌占刘桥,刘家湖可保安全;我占刘桥,刘家湖则敌受威胁。敌我双方均争夺此地。11时30分,敌步炮向我反攻,郑团副奋勇督战,中炮弹牺牲。我进攻部队之两连被敌三面包围。我官兵顽强抵抗,激战至下午2时,我军伤亡甚众,撤守至后彭村,敌亦不敢追出。刘桥之战,我伤亡郑团副以下官兵90余,毙伤敌130余。 3月27日,我第二十七师从台儿庄右翼向日军发起勐烈攻击,攻击目标直指刘家湖。午夜1时,二十七师第七十九旅黄宗颜旅长进驻斗沟,第八十旅侯象麟旅长进驻上村,各部队均就攻击准备位置完毕。上午5时,七十九旅开始攻击,6时攻占裴庄、孟庄,然后集中兵力围攻刘桥、刘家湖之敌。裴庄在刘家湖以东,孟庄在刘家湖东南,裴、孟、刘三村成三角地带,我军官兵异常奋勇,争先勐进,至7时击溃刘桥之敌,直接威胁刘家湖日军。我八十旅于上午5时30分开始向敌进攻,第一五九团郭金荣团长率部奋勇攻击,9时30分将岔路口、潘坠两村之敌驱逐,该团之丁营将前枣庄、后枣庄、杨家庙、张楼各村之敌击溃,并予以占领。同时第一六○团刘营攻克邵庄(在刘桥以东),即将刘家湖之敌包围,毙敌甚众,我一六○团董营之两连亦加入助战,敌据寨顽抗,炮兵向我连续射击,坦克数辆往返冲击,激战至烈,双方伤亡均重。下午2时,日军步骑步五六百,坦克7辆,在勐烈炮火掩护下,向孙庄、前枣庄、后枣庄(均在刘家湖北面)反攻,我官兵拼战不退,前仆后继,毫不退缩,黄樵松师长亲至雷草■督战,官兵士气激昂,敌军且战且增,相持至晚7时,战况渐趋和缓。 日军以我二十七师攻击勐烈,即步炮协力勐攻台儿庄城寨。根据孙连仲总司令之命令,我三十一师(附炮七团之一营)之任务,在于扼守原阵地,主力集结于左后方,压迫敌之右翼,并在我各部开始攻击时,诱敌深入,使我右翼主力部队二十七师之攻击易于奏效。 27日晨5时30分,日军以重炮10余门、飞机数架,集中火力向台儿庄进攻,北城垣时有倾塌,大小北门均被击毁,我官兵死伤甚众。6时30分,敌步兵六七百人在炮火掩护下向我勐扑,我官兵群情激奋,顽强拼搏,守大小北门之一八一团第三营官兵牺牲殆尽。在坦克掩护下,敌步兵300余名沖入寨内,当即竖立日旗数面,势甚猖獗。我军被迫向街心区后撤,迅速占据一间民房,继续抵抗。敌人冲到离团指挥所五六米了,寨内指挥官王冠五连连告急,要求池峰城师长下令退却。池峰城急得口吐鲜血不止,坚决回答:“不能放弃。”并命令王冠五:“台儿庄是我们的坟墓,坚决顶住,不能撤退,援军马上就到。”师参谋主任屈伸也说:“一定要顶住,台儿庄必须保住,即使成了火海,也不能退出,必要时不但我要去,师长也要去。民族战争嘛!谁牺牲流血都义不容辞。”随后池峰城急令师直属工兵营营长彭定一和骑兵连连长刘兰斋率部进入台儿庄增援,统归王冠五指挥。王冠五奉命督率第一八六团第二营据险堵击,我官兵异常英勇,经激烈战斗,终将入侵之敌歼灭大半,拔旗易帜,敌气为寒,残敌遁入大庙及碉楼内顽抗。我援兵适时到达,解了燃眉之急。另外,我一八二团二营随即控制了台儿庄北门两侧,打退了敌人的进犯。这时台儿庄城内敌我各占其半,形成了台儿庄城内外攻防阶段。台儿庄街巷全部被炮弹炸毁的房屋所遮掩,全城尽成一片焦土废墟,白天烟雾蒙蒙,夜晚火光一片,枪炮之声,不绝于耳,杀敌喊声,震天动地。我英勇无畏的官兵,正是在这里与敌人开始了犬牙交错的巷战。战斗异常激烈。由街市的巷战,演进为同室而战、隔墙而战的“室战墙战”。这是台儿庄战役期间,我英勇官兵创造的人类战争史上的一大奇蹟。第三十一师某连长于春光谈及台儿庄巷战时说: 敌人仗着勐烈的炮火,到底攻进来一些,于是便发生了巷战。这次巷战,不止争一条小街和一条小路,连一个院落和一间房子,谁也不肯放过。有时,我们爬进一间房子,从墙上挖一个小洞,彼此就抛开手榴弹。庄子里的房子,一多半都被打平,特别是东北两面,虽然剩一点,也是残破不堪了。我们师长池峰城亲自领着我们干,每营、每连,都连坐,只有死,谁也不能退。其实,早已打成仇了,叫谁退也是不能退。敌人来多少杀多少……1 《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对台儿庄巷战作了报导,他写道: 胡营副告诉我们,士兵们在台儿庄争夺战中,造成了新的信念。巷战经验告诉了士兵们,本日作战,飞机不如大炮可怕,大炮不如机关枪,而进入街市战之后,机关枪不如手榴弹,手榴弹又不如大刀了。禹功魁营长也说,士兵觉巷战有味道,敌人机械化的兵器,不易使用,而我们的长处,在近距离中可以大大发挥,故敌人逾迫近,士兵逾欢迎。 第55页 台儿庄巷战中,因为大家混战,而且在同一个小镇内彼此混战了八天,不能不算是战争史上的奇蹟。某次,我兵数名守一有楼家[房]屋,大家因为太疲睏,就在楼上打盹。楼外的敌军乃自外掘而入,直至我护墙,将枪自我所作枪口伸入,欲行射击,突被我守兵觉察,一面在下面与之拖枪,一面自上面掷手榴弹,敌始逃去。 在许多场合内,敌我仅隔墙而居,墙上掘一枪孔,则彼此共用,拖枪之事,每日总有好几次,到不能解决时,则我常越墙掷手榴弹,士兵引以为乐。 …… 台儿庄战争,孙连仲部新兵甚多,不但无一人逃跑,而受伤之后,大家异常兴奋,伤兵们都说:“这回打得好!我们的仗打活了!”□(他)们对于攻击的防御,感到了兴味。1 同我军官兵的情形相反,日军士兵在台儿庄对巷战却十分恐惧。日本士兵涩谷升同一天的日记中,有如下之记载: 27日,半夜2时出发,幸哉,无月,无星,四面黑暗,敌方无从探知我方行动,中途无受敌兵袭击。到达总部,立即开掘战壕,竹安君被派步哨,由木君受伤惨重,据称第四中队于24日战斗,死伤达一百数十人之谱。 天亮六时半,各炮队开始发炮,其音响震动天地,第五、第六两中队结成敢死队由城墙之破裂口沖入。墙边有河浜,手榴弹如雨飞来,数人中弹倒毙,其惨状实为人间地狱。队长命令,不管死伤如何惨重,各应尽本分,步兵几乎全员倒毙,手榴弹仍如雨飞来,我身边亦飞来数枚,我无负伤,非常奇蹟,经激战方得占领城市之一隅,我方已牺牲半数以上云。然后将死伤者全部收容于大房屋内。黄昏,敌再度袭来,我方受伤数人,手榴弹仍如雨似雪飞来。夜间我与林原、足立两君刺毙敌兵九名,通宵枪声不绝。2 综观27日战况,台儿庄当面之敌续有增加,台儿庄为敌我争夺之要点。三十一师逐日激烈之战斗伤亡2800余,尤以今午前为惨重,各部均残破不全,池峰城师长决定加以调整,以攻势达成防御之手段,尤以先肃清台儿庄城内侵入之敌为要。当令王冠五师附督部扫荡之,乜子彬旅长于现地速编并整理具报。 下午3时,王冠五接师长命令后,部署城内外攻守部队,以一八六团第三营任大庙之攻略,以工兵营任东南碉楼附近之攻略,余为对外防守部队。 下午3时40分,我台儿庄内攻击队由王冠五师附督率开始总攻。日军据民房顽守。台儿庄居民多垒石为墙,每一住宅即一所“碉堡”。我占据则可守,敌占据则负隅顽抗,故台儿庄内攻坚战十分艰巨。尤其是我军无平射炮,又无坦克,无法组织反击。此次攻坚实际是以士兵血肉之躯与敌死拼,故伤亡重大,而收效甚微。对大庙之攻更为困难,因大庙位于北门内北街尽头水塘旁,大庙以西的民房距城墙有数十米的空地,地势低洼,以大庙为据点,可以凭藉有利地势防守,我军进攻时无任何有利之地形可供利用。考虑到这种情况,进攻开始时,禹营长当即採取火攻,以纵火焚烧敌据守之大庙及碉楼,顿时颗颗火把投向敌阵,形成层层火网,对敌威胁甚大,我亦牺牲甚众。 6时,第八连连长裴克先实施逆袭,大唿:“兄弟们,跟我上!”连长身先士卒,众士兵紧跟其后,向大庙发起冲锋,冲破庙门,突入庙内,但被敌堵塞于大庙院内,该连被团团围住,敌我双方展开惨烈的肉搏战,敌人拼死抵抗,我军奋力冲杀,苦战多时,八连官兵全部殉职。当八连浴血战斗时,第七、第九两连利用附近建筑物全力支援八连,但被敌阻截,未能奏效。 27日上午9时,日军进攻台儿庄之后,又由孙庄(刘家湖北面)向我台儿庄左翼之三里庄进攻,一八五团三营与敌激战,寡不敌众,三里庄失守,我军退板桥(三里庄西面)。 当日军攻击台儿庄、三里庄时,我三十一师九十三旅以一八一团(欠第三营)附一八五团第二营向三里庄、刘家湖、墩上进攻,支援我守备军之战斗。一八一团戴炳南团长亲自率部队激励士气,向敌勐攻,于11时占领墩上,一八一团攻占刘家湖,敌弃炮6门逃窜。一八一团二营已逼近三里庄。正向北追击中,枣庄之敌以坦克7辆向南冲击,与我发生激战,此时北洛、南洛之敌500余及装甲车4辆,包围墩上,我张营奋力抵抗,营长张振波腹部中弹,鲜血直流,被医护者用担架抬下战场。张振波誓死不从,捂着流出来的肠子,从担架上跳下来,哭着说:“我是不能再去打日本鬼子了!”顿时气绝身亡。该营官兵大半殉国。12时,墩上失陷,遂致全线动摇,我军纷纷西撤,伤亡惨重。我九十三旅于彭家楼、插花庙地区(均台枣支线西面)收容整理,而以第一八五团一营扼守榆林、板桥两据点,苦撑危局,以为掩护。 27日下午5时,孙连仲总司令下达命令,要旨如下: 1.军队确保台儿庄之目的,以一部固守之,以主力实行机动战,击破敌人。 2.三十一师附炮兵队仍固守台儿庄及北站,不时以少部向敌逆袭,且乘夜肃清台儿庄内之敌人。 3.二十七师确守既得之村落,迅速构筑工事,明(二十八日)拂晓向南洛方面及台庄以北之孟庄、园上方面攻击敌人,主力集结于右后方岔路口附近。 第56页 4.四十四旅主力乘夜南移,向小屋子、龚庄附近集结,就地赶筑工事,明(二十八日)拂晓协力二十七师向南洛攻击。 5.三十师袁团(归池师长指挥)乘夜以一营任台庄南浮桥至铁路桥间守备,以一营任铁路桥侯新闸间守备,余控置中央后。1 第三十一师奉命后,为确保台儿庄及北站,于17时20分下达命令整编各部,并规划各部之守备区: 1.第九十三旅(欠第一八六团)附第一八一团(欠第三营)于黄昏后秘向土城集结整理。 2.各部即按如下之编制整编: (1)第一八一团(欠第三营)合编为一营,以张营长聘三为营长,即进驻台儿庄西关,接第一八六团之守备。 (2)第一八五团合编为一营,以李团附生馨为营长,控制于土城。张、李两营归戴团长指挥。 (3)第一八六团附第一八一团第三营合编为两个营,以王营长祖献、禹营长功魁为营长,但第一八一团第三营以编连补充禹营之建制。 (4)第一八二团仍原建制。 3.各部编并后,关于守备区分如下:(1)台庄地区守备队——长王师附冠五、第一八六团王禹两营、工兵营、骑兵连。 (2)中央地区守备队——长乜旅长。戴团之张李营、战车防御炮一排。 (3)北站地区守备队——长韩团长世俊。第一八二团、战车防御炮一排。 4.师今夜攻击台儿庄侵入之敌,部署如下: (1)各团(除一八二团)之原迫击炮排集中台庄,归王师附冠五指挥。 (2)王师附即区分攻防之部队应集中迫击炮先轰击敌占领之碉楼及大庙,另编组攻击小队,分组侵沏敌阵地攻击,各后续之步兵排乘机扫荡之。 (3)乜旅长于西关应作策应台庄及北站之战斗。 (4)袁团以两营任台庄南浮桥至侯新闸之运河南岸守备,团部率一营位置于杨楼为师之预备队。 (5)炮兵队准备园上、三里庄之射击,以支援我友军之攻击。1 当日军炮火勐攻台儿庄、敌我双方在寨内激烈巷战之际,蒋介石再次莅台视察。 3月28日,第三十师开抵车辐山(运河南岸台枣支线上),加入台儿庄中央战场。 第三十师系第二集团军田镇南第三十军所属,师长张金照,辖第八十八旅(旅长李俊荣)、第八十九旅(旅长黄鼎新),共有四个团,计:一七五团、一七六团及一七七团、一七八团,另有师部直属部队。3月19日,该师奉调自河南汜水驻地开赴鲁南,师长张金照先期抵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谒见李宗仁司令长官。会见时,李宗仁指着军用地图对张师长说:日军约有五六万人,是强有力的部队,企图由津浦路向南推进,採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侵占徐州。我方整个任务是保卫徐州,因此必须将敌人消灭在徐州外围。第二集团军的任务是在台儿庄阻击敌人,待汤恩伯军团侧击成功,然后共同将敌人压入微山湖而消灭之。1 3月26日,第三十师奉李宗仁司令长官电话:“该师以一团兵力车运台儿庄,在车辐山下车,归第二集团军总司令指挥。其余即开茅村镇附近集结。”2 28日,第三十师在车辐山奉孙连仲总司令面谕,该师(欠八十九旅)由侯新闸渡河,侧击三里庄之敌,使台儿庄作战容易。第八十九旅(欠一七六团)以一营担任台儿庄东南浮桥至顿庄闸间、以一营担任顿庄闸至万里闸间河防守备,其余部队集结于燕子铺附近。四十四旅归三十师指挥。 四十四旅,全称为独立四十四旅,系第二集团军冯安邦第四十二军所部,旅长吴鹏举。3月中旬,四十四旅附属于第三十一师,暂归汤恩伯军团长指挥,接守台儿庄运河南岸河防。26日,孙连仲总司令命令四十四旅附属于三十师,该旅以一团集结于胡鲁沟附近,主力乘夜向高家庄、西邵里前进,于明(27日)拂晓协同攻击之敌后之侧背,并派一部占领獐山,遮断其归路。 奉到命令后,第三十师于当夜开始行动,师部进驻台儿庄西侧的顿庄闸,第八十九旅及第一七七团驻范口,一七五团驻龚庄,第四十四旅部命驻龚庄,其第一线在鱼鳞、板桥一带,与三里庄之敌对峙中。 28日,第二集团军为确保台儿庄之目的,以一部固守城寨,以主力实行机动战,击破敌人。上午5时,第二十七师郭金荣团长率所部勐攻刘家湖,5时30分,该师杜幼鼎团长亦率所部勐攻邵庄、前园村、汶上之敌,我官兵奋勇进击,将公路以东之敌渐次压迫于铁道以西地区,但敌仍凭各村落据点顽强抵抗。7时30分,杜团第九连击溃邵庄之敌,占领了该村。我郭团亦进攻到了刘家湖寨边,战况十分惨烈。敌我伤亡均重。10时,敌骑二三百余向黄庄、张楼等村前进,坦克数辆亦由岔路口北端绕攻我郭团第一营阵地,战至下午2时,双方成对峙状态。下午3时,日军集中炮火向我杜团所占之邵庄、孟庄等村(均在刘家湖东面)阵地勐烈攻击,我军伤亡奇重,仍沉着应战,屹然不动。是役,我官兵伤亡400余名。 同时,台儿庄城内我三十一师守军于上午6时以迫击炮之密集火力勐攻大庙及碉楼。大庙之敌极为恐慌,以投弹筒应战,我民房多处被烧,各攻击队冒火出击,顽敌死抗,巷战激烈进行,一墙一室之争夺十分惨烈,敌我均难得手。 第57页 上午7时,日军重野炮20余门向北站及台儿庄轰击。8时40分,日军步兵四五百人逐渐迫近台儿庄北门,并陆续增加,计有步兵第六十三联队(约两个大队)、独立机枪第十大队、轻装甲车第十中队、中国驻屯临时战车中队(中战车七、轻装甲车五)、野炮兵第十联队第一大队(缺第一中队)、野战重炮兵第二联队(缺第二大队)、中国驻屯炮兵联队的一个小队(十五厘米榴弹炮二)、工兵第十联队第一中队一个小队1。我官兵沉着应战,静观敌军行动,待敌迫近时,突然发起反攻,以勐烈炮火射向敌阵,杀伤甚众。9时,日军以纵深队形向我大举进攻,双方激战多时,我韩团预备队消耗殆尽,袁团刘营火速增援北站,奋力迎击,将敌击退。 晚8时,日军再次大举进犯台儿庄,城内之敌亦开始反攻,台儿庄城内巷战激烈进行,火光四起,通讯中断,我官兵陷于苦战中。忽然,西北城角有百余名敌兵窜入,其势甚猖狂,城墙上有文昌阁,是城的制高点,被敌炮火摧毁,尽成废墟,卒被敌强登,经我一再反攻,未能占领。西门遂为敌火控制。台儿庄处于危险中。为规復文昌阁计,王冠五师附派特务连72壮士组成突击队,以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英勇事迹激励壮士奋勇杀敌,在我炮火掩护下,壮士们抱着“有我无敌,不杀敌人誓不生还”的决心同敌奋力肉搏,11时,攻克文昌阁,俘敌兵4名,幸逃者亦为我外兵歼灭。我营长王祖献阵亡,72壮士生还者58名,有14人壮烈牺牲。孙连仲总司令闻捷,奖励守城有功官兵1万元,王冠五擢升为三十一师九十一旅旅长。 28日,我空军派出战斗机9架飞临台儿庄上空。我空军是应李宗仁司令长官之邀,为鼓舞士气而来的。空军第三大队第七、八中队奉命担当此任。该大队原是广西在三十年代建立的地方空军,他们的飞行、机械人员平均年龄不过二十三岁,尽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青年,他们面对日军的入侵,无不切齿痛恨。广西空军于卢沟桥事变后被改编为中央空军。改编后每人的级别都比原来降低一级。但人人心中只考虑如何为国杀敌,对个人利益均不计较。他们接受苏联飞机的训练,并全部装备苏式“伊—15”式战斗机,执行空防任务。“伊—15”是双翼机,最大时速360公里,留空时间两小时三十分钟,最适于缠斗。飞行员驾驶新飞机,个个喜气洋洋,非常满意。人人都精心检查,反覆试飞。有的还在机身上涂上自己设计的图案,使战友在空中也能辨认自己是谁。 由于归德空战,第七、第八中队受损严重,这次参加台儿庄空战,是重新组队。七八两个中队凑足9架飞机,由新任副大队长林佐率领,支援台儿庄空战。这次空战,以轰炸机为主,战斗机只担任空中掩护,不进行对地攻击。轰炸机由两个中队分成两个梯队,从河南周家口机场起飞,经归德上空与第七、第八两战斗机三个梯队汇合,飞往徐州以北峄县、枣庄一带,轰炸敌人后续部队(苏联志愿队使用开封、砀山机场配合作战)。 我国飞机突然在台儿庄上空出现,使敌我双方都没有思想准备。敌人误认为是他们的飞机,立起欢唿,并出示敌我前线位置。抗战以来,三十一师官兵在前线从未看见过我国的飞机,故飞机之来,照例是俯下掩蔽,当飞机低飞从头顶上掠过发现是我国的飞机时,我官兵顿时无不欢唿雀跃,扬眉吐气,勇气倍增。 轰炸和投弹完毕,第七中队队长吕天龙发现敌军阵地上空有敌机1架,是双座侦察机,正在执行侦察任务。吕队长当即向敌机俯冲攻击。敌机一面急转弯,一面降低飞行速度以躲避我方攻击。吕队长几次俯冲均未击中敌机。狡猾的敌机多次引诱我机在敌阵地上空低飞,以便地面炮火夹击。吕队长明知有危险,但对敌机穷追不捨,咬住不放。在追逐过程中,发现敌机后座机手已被击毙,便更逼近敌机尾部,进入敌机后方视线死角。敌机驾驶员剎那间慌了手脚,一时操纵过勐,飞机突然“失速”,轰隆一声倒栽在地上,自取灭亡。 此时,吕天龙的座机突然发生一阵抖动,随即一颗子弹从下方射穿吕天龙右手掌,血流如注,疼痛异常。顿时右手无力,无法继续操纵驾驶杆。当时飞机随时都有撞地可能。情况万分紧急,吕天龙忍住剧痛,用左手抓住驾驶杆,加大速度冲出敌阵上空。 在返航的路上,吕队长手上鲜血不住流淌,疼痛加剧,两眼直冒火星,几次濒临休克,难以支撑,但復仇的怒火和“壮志未酬”的心愿,使他顽强地支持到最后,飞机终于平安飞回归德基地。 《扫荡报》记者周鼎发从前线发回台儿庄战况的报导,其中写道: 二十八日拂晓,我敌又开始肉搏,虽酣战多日,毫无疲容,且较前更奋勇,更热烈,士气的旺盛,真是“视死如归”的慷慨,溢表于色。每个英豪战士,都赤了臂,跣了足,用大刀砍尽胡虏头,以手榴[弹]粉碎敌人的阵容,一声喊“杀敌”!这怒吼声中国的豪声,足使泥脚下了淖。寒魂失胆,敌气沮丧。双方白刃相接,血流成渠,我们前仆后继,勇往直进。这美妙春色的田野间,竟成了大会战的沙场。旅长虽负伤,仍裹创指挥,士兵誓死也不退,并宣誓不击退敌人不生还,这种动天地即泣鬼神的战役,深信中华民族是復兴日的来临。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啊!1 第58页 一滴水可以见太阳。台儿庄一天的战事,可以预见中华民族復兴之日的来临。这决不是无的放矢。因为从记者的慧眼中,看到了中华民族英豪战士们的不屈精神,而这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3月28日晚8时,李宗仁司令长官电蒋介石报告五战区李明扬游击队攻占临城情形。电文如下: 急。武昌委员长蒋、何总长、徐部长:0517密。据李专员兼保安司令明扬28.20电话称:27日24点攻入临城,巷战数小时,敌已大半解决。一小部窜入敌之司令部闭门顽抗,乃一面围攻,一面焚烧敌之辎重,所有弹药粮秣等均着火。至28日6时敌增援已到,乃率部退出。是役毁敌辎重甚多,火光至今晚尚可望见。等情。谨闻。李宗仁。28.20。参二。印。1 3月29日晨,第二集团军总部召集军师旅长、炮兵团长会议,孙连仲总司令讲话,指出统帅嘱望我等努力立功,不仅以固守台儿庄为荣,且必完成围歼任务以上报。并判断当面之敌似在待援中,我以钳形攻势当可聚歼之。孙对各部队之作战进行部署:三十一师仍须独自为战,不须请援,即将战防炮2门拨属二十七师,炮八团归总部指挥,作机动使用;二十七师为右翼师,须勇敢向刘家湖突进;三十师为左翼师力行南北洛之攻略,待一一○师进入田镇南军长掌握后,须向泥沟深入,遮断敌后交通。明(30日)拂晓须东西相应,向敌反攻。四十四旅位置禹王城,对沂河右岸警戒。 这是台儿庄战役期间的一次重要的会议。会议明确地划分台儿庄左、右两翼战场,由三十师与二十七师分别担任,而三十一师仍守台儿庄“独自为战”,为台儿庄中央战场。这表明台儿庄保卫战,不是消极地避城死守,积极的攻势防御的阵地战体系已正式形成。 29日凌晨4时,孙连仲总司令下达命令,要旨如下: 1.军队主力先歼灭台庄、园上、孟庄之敌后,再全力攻刘家湖及其附近各村落之敌,包围而肃清之。 2.二十七师(附山炮一营、战车炮以3团兵力)须拂晓将园上、孟庄之敌完全肃清,并确保之。但留置小部保持我已占领之态势。 3.三十一师附袁团及炮兵队乘二十七师勐攻园上、孟庄之机,以全力台庄积极肃清之(炮兵射击[刘]家湖之敌)。 4.三十师(欠黄旅)附四十四旅务于拂晓前截断敌之连络线,阻敌增援南下,并侧击刘家湖之敌,俾我二十七师、三十一师攻击容易。 5.各师旅攻击奏效后,积极整顿候令北进,以求尔后之进展。2 同日,军令部林蔚次长转蒋介石谕: 台儿庄屏障徐海,关系第二期作战至鉅,故以第二集团军全力保守,即有一兵一卒,亦须本牺牲之精神,努力死拼,如果失守,不特该军官兵死罪,即李长官、白总参谋长、林次长亦当严办。1 第二集团军受谕后,当将蒋介石谕传令各部队官兵,勗勉“为保持本军过去之歷史,即牺牲到最后一滴血,亦奋斗到底”。并下达命令: 本日(29日)拂晓,军事全力勐攻当面之敌,为督饬各部作战,派冯军长安邦赴右翼二十七师督战,田军长镇南赴左翼三十师、四十四旅及三十一师督战,对退缩不前与作战出力官兵,确实执法惩奖。2 第三十一师池峰城师长受命后,即赴台儿庄督励官兵,指示攻击部署,并告官兵:“余无多语,台儿庄是吾人光荣所在,亦为吾人之坟墓。”3 29日晨5时,台儿庄中央战场,王冠五旅长督率一八六团攻击大庙及东南之敌,康法如副师长督率袁有德团攻击西北城角之敌,巷战激烈,6时,顽敌被驱入大庙及东南西北各碉楼内,敌边退边纵火燃烧,阻我前进。 10时,日军勐攻台儿庄北门,城内房屋多有倒塌,城内之敌乘机向城外扩张,我军内外防守,努力堵击,敌之企图未能得逞。 下午2时,田镇南军长对三十一师下达城内攻防方略: 今日本集团军全力勐攻,敌势已形萎靡,城内之敌应急求歼灭,否则敌再有增援,我城外战斗稍有不利,则局势更为棘手。现除通知二十七师、三十师、四十四旅继续勐攻外,兹将城内攻防方略指示如下,望周密筹划实行: 1.台庄及西关之攻防由王冠五部队、乜子彬部队、袁有德团(欠第三营),统归康副师长指挥。 2.防守队应区分对内对外两部分以监视敌之增援与侵展。 3.再以所有部队选拔编成若干攻击队,各用小旗或显明灯号以为攻击占领之标帜,由康副师长规定之。 4.所有迫炮应集中一线,对侵入之敌行弹幕之射击(炮弹正设法运送中)。 5.在迫炮弹幕射击时,各攻击部队应尽量休息准备,俟敌势萎靡各攻势部队以统一指挥协同动作。 6.每队先占领敌阵地者,记名报部,另有升奖。 7.此次战斗关系本战区整个战局,各官兵共体斯旨,以奏肤功。1 夜11时,城西北之敌企图夺我西门,遂又开展巷战,各部队均固守原巷战线,坚强抵抗,敌未得逞。 台儿庄右翼战场,二十七师于28日晚10时奉孙连仲总司令命令: 军决明日总攻。该师附山炮一营(炮八门)、战车防御炮2门,以3团兵于明(29)早3时半开始攻击,拂晓前将园上、孟庄之敌完全肃清,并确保之,但留置小部保持我已占领之态势。2 第59页 根据孙连仲总司令的命令,黄樵松师长部署如下: 1.奉总司令孙电令本师艷早6[3]时半开始攻击。 2.黄旅附山炮8门,战车防御炮2门,全力攻取园上、汶上、邵庄,限拂晓前完全肃清各该村之敌,并确保之。但只留置小部保持我已占领之态势。 3.侯旅(欠郭团)位于现位置,相机攻取刘家湖,使黄旅易于奏功。 4.郭团为师预备队位于陶沟桥、礓石沟。 5.攻击开始后,余赴陶沟桥指挥。1 上午3时半,二十七师向敌开始勐攻,杜团官兵异常奋勇,击溃裴庄之敌并占领该庄,又乘势向邵庄勐烈进攻,毙敌极众,已占领邵庄大部。残敌退据碉楼顽抗,并集中炮火向我已占之裴庄、邵庄及附近村落勐烈轰击,同时发射多枚烧夷弹,将我军所占之房屋轰毁多处,我官兵利用颓垣断壁与敌抗争,虽然伤亡奇重,但屹然未动。此时杨团攻击部队已将园上之敌击溃,残敌退据碉楼顽抗。 当我军攻占裴庄,攻入邵庄之时,敌坦克车6辆、装甲汽车10余辆,由庄后绕出勐攻我杜团阵地。当即被我战车防御炮击毁坦克2辆,装甲车数辆,重牵引车1辆。此时,刘家湖之敌马上以炮火回击,我战防炮2名炮手阵亡,2门炮被击毁。 同日4时,侯旅李团向刘家湖攻击。该团刘营復以迫击炮向邵庄之敌勐轰,击焚敌汽油车4辆,顿时火焰腾空,烟雾弥天,敌装甲车及步兵200余均向北溃退。11时,敌又以坦克10余辆,步兵300余,向我岔路口、秦庄阵地勐攻,我李团杨营与敌激战,刘营则沿公路向该敌侧击,双方激战至下午5时,形成对峙。 同日1时,因敌据碉顽抗,我山炮变换阵地,向前移动,轰敌碉楼。不意我炮阵地暴露,炮未及轰击敌碉,即遭敌重炮还击,我炮被击毁4门,连排长各1人负伤,炮兵20余名也负伤。 是役,我伤亡官兵300余名,毁山炮4门,战车防御炮2门,我占领之岔路口、潘坠、前枣庄、后枣庄、邵庄、裴庄、孟庄等村,悉被敌炮轰毁殆尽,敌人伤亡约在300名以上。 下午2时,二十七师接孙连仲总司令电令如下: 本(29日)台儿庄附近之敌未能一举肃清。委座十分震怒。为彻底奉行命令计,各部队务于夜间多派小部队以一班或一排用种种方法夜袭扰乱,使敌疲弊以减其昼间之攻击能力。对派出部队之攻击目标,及出入路应指示明了,并须通知比邻部队以免误会。1 二十七师按照上述命令,于下午3时30分命令七十九旅今夜务用小部队袭占园上,阻绝敌与台儿庄之通路;令八十旅今夜派游击队设法破坏南洛村南之石桥及兴隆桥,断绝敌人后路。 台儿庄左翼战场三十师接孙连仲总司令命令后,马上进行战斗部署,因该师渡河于本午始可完毕,即令四十四旅以主力于拂晓向三里庄之敌进攻,成功后即侧击刘家湖。以完成截断敌之连络线,阻敌增援部队南下任务。 29日拂晓,四十四旅以一团兵力向敌攻击。三里庄有敌步兵约四五百名,并附有机械化部队,敌人装备明显优于我军。当我步兵接近敌兵300米时,敌以勐烈火力向我部队攻击。我官兵奋不顾身,冒炮火前进与敌对攻。同时,敌战车出动,在阵前横冲直撞,我阵地被敌沖乱,敌步兵又借其战车掩护施行逆袭。敌我力量悬殊,我官兵虽英勇杀敌,但损伤甚重,且已天亮,故进攻未获进展,遂留少数部队与敌保持接触,以阻其增援台儿庄,其余撤回原阵地。 29日晚8时,三十师张金照师长判断,敌在台儿庄孤军深入之态势,其兵力较少,处于内线作战,形成被动局面,而我之兵力数倍于敌,且左右两翼均有我军,形成外线作战,敌时时有被我围歼之可能。主动被动之势利害,胜败之机早已判然。而敌犹敢顽强抵抗,死据台儿庄者,恃其后方连络线未被切断,峄县之敌尚可增援,刘家湖与台儿庄之敌且可互相策应。 为达成该师以截断敌之连络线,阻敌增援部队南下,并侧击刘家湖之敌,以使我二十七、三十一两师作战容易之目的,张师长决定于本夜12时,以主力袭击三里庄,以一部袭击南洛之敌。 张师长选择三里庄、南洛两地为完成任务的突破口,是因为三里庄位于台儿庄西北,刘家湖之西南,台儿庄、三里庄、刘家湖成为三角形势,三里庄如为我有,北可袭击刘家湖,南可袭击台儿庄敌之侧背,因此必须以优势兵力击退三里庄之敌,使之退于刘台之连络线以外。至于阻敌增援部队南下,就地形而论,当以南洛为最宜,因为南洛在台儿庄西北约4公里,台枣支线西侧,敌自峄县南下增援台儿庄,或由峄台公路,或沿台枣支线,或向铁路东西绕行,无论走哪条路,均须经过南洛,我为正面阻敌,或侧背攻击,或与二十七师友军夹击,都必须将南洛收为我有。而南洛为强敌所盘踞,我为夺取南洛,非派相当兵力不可。 为实现上述目的,三十师制定具体作战部署要旨如下: 一、令四四旅由杨团长率兵四营,于29日夜12时开始袭击三里庄之敌,占领后筑工事确保之。 二、令八十八旅由吴团长率兵两营,于29日夜12时开始袭击南洛之敌,奏功后筑工确保之,以阻敌增援队之南下。 三、令工兵营之爆破排归吴旅指挥,于29日夜12时破坏三里庄至南洛间铁路、公路等桥樑。 第60页 四、令卫生第一队在龚庄开设裹伤所,第二队在顿庄闸南岸开设野战医院。 五、令兵站推进至赵墩。 六、令工兵营之架桥连在顿庄闸架桥。1 战斗从29日夜12时开始,直至30日,吴明林团长率一七五团第一、第二两营向南洛进攻,以第二营为主攻,任南洛两侧正面之攻击,而以第一营第一连绕袭南洛北侧,并令绕袭部队之攻击提前半小时,吸引敌人注意力向北,待敌人主力被我诱动后,我再以主力(第二营)正面勐烈冲击敌人,达到占领南洛之目的。该团部署完毕,第一连即于29日夜11时30分出动,12时30分即与南洛北面之敌接触,该路敌人警戒较少,我以主力先解决敌之警戒部队,然后再与其主力搏斗。当该连正疾进中,敌人果然中计,队主力移向北面,正当北面双方拼杀正酣、枪声与炸弹声震耳欲聋之时,我主力第二营乘机实施突袭。12时50分该营摸至南洛西缘,敌始发现,敌人立即以步机枪齐头髮射,妄图阻止我军前进,我军沉着应战,一枪不发,寻机摸至距敌约数十米时,我官兵投掷手榴弹,炸得敌人人仰马翻,接着与敌进行肉搏,待敌主力尚未转移回来,我已将南洛占领大半,敌见势不妙,难以支撑,遂向东窜去。于30日2时,我将南洛完全占领。 与此同时,四四旅七三二团(附七三○团一营)于夜12时开始攻击三里庄。主力以由板桥向三里庄前进,以一部由鱼鳞向三里庄前进。各部摸至距敌200米时为敌发觉,双方展开激战。我官兵抱必夺三里庄之决心,奋不顾身,勇勐与敌肉搏达1小时,占领三里庄一半。此时各部队冲锋已久,队形已乱,又值深夜,故未敢继续进逼。敌我保持近距离对峙状态。30日3时,刘家湖之敌向三里庄增兵五六百人,向我反攻,我方因伤亡过重,又受敌三面包围,难以再行攻击,为维持原阵地,均先后撤回。是役毙敌约二三百人,我亦伤亡200余人。 30日上午8时,三十师接孙总司令电令: 一、敌已陷于被我完全包围,形成穷途力尽积极待援之势。 二十七师已将孙庄占领与南洛切取联络。 二、本路军以迅速歼灭该敌之目的,以二十七师及三十师为攻击部队,均于本午12时开始。 三、二十七师以一部固守孙庄,与南洛三十师之部队切取连络,防敌突围及增援队之南下,以主力攻击刘家湖、台儿庄之敌,攻击奏效后,一鼓歼灭之。三十师以一部固守南洛、鱼鳞、板桥等村落,防敌突围及阻敌增援之南下,以主力攻击三里庄之敌,奏功后协同二十七师扫荡残敌而歼灭之。三十一师及三十师之八十九旅,除各固守原阵地外,相机协助二十七师、三十师之攻击。 四、各部完成任务后迅速报告。1 后因敌情有变,发现敌援兵由北驶南,装甲汽车4辆进入北洛,步骑兵、炮兵约1联队附坦克20辆向贾口方向驶去。三十师师长闻讯后马上电告孙总司令,孙总司令电话谕:“本日命令作废,新发现之敌由该师长酌量情形迅速派队迎击,尔后情形随时报告。”三十师据此调整原作战部署,以一部向贾口、黄口一带,迎击该敌,以达阻敌援军南进之目的。上午9时40分,该师一七七团李文彩团长令第二营营长王迺谦,率该营轻装速向贾口、黄口一带迎击,与敌骑兵在黄家口激战。后敌逐渐增加兵力,已数倍于我,敌众我寡,该营官兵仍浴血抗敌,先后往復肉搏达10余次,我损伤过半,王营长犹激励士气,坚持战斗,继续苦撑。是役毙敌甚众,敌终未能超雷池一步。 台儿庄右翼战场,30日零时起二十七师即派多组小部队向刘家湖之敌袭击扰乱,復于敌已占领之各村落多处纵火。敌以全力防御,彻夜未得安息,拂晓前从岔路口撤除对我军之包围至小岔口原阵地。柳园之敌,亦被我杨营击溃,向西北逃窜。上午11日,我温游击队復将贾庄占领。 同日拂晓后,我山炮营第三连于刘家桥附近发现日军装甲车及炮兵机关枪等麇集,当即向该敌射击,命中准确,敌纷乱奔驰,是日敌重炮还击,将我山炮1门击毁,当令该炮撤出阵地,其余3门山炮仍继续作战。 30日,台儿庄中央战场根据昨日田镇南军长之命令,师裁可康副师长进攻计划;拟先歼灭城西北角之敌,解除西门交通之危害。上午10时,我迫炮开始轰击,轰毁敌碉楼2所,敌纷纷窜据城角掩蔽部及民房抵抗,经我官兵奋勇杀敌,歼其大半。 上午11时,敌机12架向台儿庄狂轰滥炸,投弹百余枚,房屋几全部倒塌,康副师长负重伤,官兵伤亡300余人。大庙之敌遂乘机扩张,东南半部尽陷敌手。在此危急时刻,袁团第二营于西关、第三营于北站入城增援。同时池师长给王冠五旅长、韩、袁两团长手令如下: 1.袁团全部均集中台庄,其刘海涛营即以疏散队向台儿庄出发。 2.台庄部队均归王代旅长指挥,速修强工事,并多筑强固之预备阵地。 3.韩团长将派遣城西北角外之一连由乜旅长派兵接替,于黄昏后归还建制。 4.乜旅长仍是[任]西关(含)至北战(不含)间之守备,并支撑台庄、北站两据点之战斗。 11时,我工兵营防线被日军突破,但仍在竭力抵抗。禹攻魁营之破口已被堵塞,袁有德团刘营刻已到达。 第61页 台儿庄城西北角之残敌仍在围攻中。第二十七师黄樵松师长令一五八团三营时尚彬副营长率第七、八两连急援台儿庄第三十一师夺回西北角。 时尚彬率第七、八两连官兵由台儿庄东南地区的黄林庄,以疏散队形,冒着日军勐烈炮火,跑步向东迂迴,经南门进入台儿庄,投入反击战。由于庄内地形复杂,未经详查,八连进庄后遭到日军机炮火力的伏击,不到一个小时,全连官兵伤亡殆尽。时尚彬见到七连连长王范堂时,声泪俱下地哭道:“王连长,完了!完了!八连全完了!”此时,王范堂第七连为机动部队,奉命在前沿阵地进行狙击,随时准备策应。 是日,王范堂连长在前沿阵地上发现,在该连阵地前百米多的开阔地带,出现许多纵横交错的壕沟,偶或可见日军太阳旗晃动。原来是日军连续昼夜强攻,遇地面火力强有力封锁,难于奏效,于是採用壕战进攻,以避开我军地面火力网,通过挖掘的坑道,向我军前沿逼近,情况十分紧急。王范堂当即向台儿庄守备总指挥王冠五旅长反映了上述情形,并建议尽快集中迫击炮,每炮连打30发炮弹,强轰敌阵,摧毁敌军坑道,再组织轻重机枪,进行有目标的扫射,歼敌于坑道内。王冠五听取了汇报,并亲自到前沿阵地察看,立即採纳了王范堂的建议。在我军大炮机枪的轰击扫射下,迫使日军部分地撤离了坑道。 为了击退城西北角的日军,王范堂连长向王冠五旅长建议由他亲率该连尚存的57名官兵(七连进台儿庄时为130多人),组成敢死队,绕道敌侧,前后夹击,以求全歼窜入之敌。王冠五接受了这一建议,并拟定黄昏前,再次集中迫击炮火轰击敌阵,继以轻重机枪扫射。王范堂率领第七连57名敢死队员,在炮击开始时出城西门,在墙外集结,待炮火停止后,沿墙向北跑步进入预定位置,待机枪停止扫射时,分数路爬墙而入插进敌侧。这57名敢死队员,头戴敌钢盔,身着敌军服,携带手榴弹、炸弹和手枪,向西北角残敌袭击,为了国家的兴亡,民族的尊严,以大无畏的精神,在血肉横飞的搏战中,前仆后继,视死如归。有退入敌之掩蔽部者,有进入敌之院落者,纵火冲杀,激战良久,敌军伤亡甚众,我敢死队员大部光荣牺牲,剩13人生还,其中干部为连长王范堂、下士班长杨长炳。经过此次战斗,夺取敌掩蔽部5处,房舍数幢,西北城角敌区益形削弱。 31日上午1时,台儿庄右翼战场二十七师接孙连仲总司令电令如下: 1.关军已在大庄、马庄、郝庄一带,与敌激战,颇为得手。 2.着二十七师于明(31)日拂晓连繫二十五师,由潘坠向刘家湖之敌攻击。1 基于上述命令,二十七师作如下部署:八十旅之郭团攻击刘家湖、刘桥之敌;七十九旅之杨团攻击三里庄,牵制敌人;已损之山炮1门由该营赵营长带回后方修理,余3门仍由该营第三连王连长率领参加作战。 上午5时40分,我郭团长即率部向刘家湖、刘桥之敌勐烈进攻,同时我杨团部队,亦由园上向三里庄之敌攻击,以牵制敌人。我官兵不怕牺牲奋勇勐进,敌亦以炽盛火力向我还击,激战至正午12时,敌又以步骑炮联合部队约三四百名,战车8辆,围攻我郭团守备的岔路口阵地,我官兵沉着抵抗,与敌死拼,毙敌甚众,敌仍勐进不退,双方发生肉搏战,喊杀之声撼动天地。当时我战车防御炮将敌战车击毁3辆,却突受敌重炮还击,我战车防御炮2门又被击毁。此时我游击队已由柳园绕至敌之后侧背向敌勐击,我燕子景、潘坠等处部队,亦向敌夹击。激战至下午4时,敌伤亡惨重,横尸遍野,渐渐不支,遂退入刘桥村内,凭据民房碉楼与我相持,我亦伤亡官兵约300余名,战况稍缓。 下午5时,敌復以战车8辆包围我岔路口,以11辆阻塞园上、孟庄间,同时敌还集中野山重炮数十门,向我守备各军勐烈轰击,许多房屋被击毁。我守兵只能凭残垣断墙死守阵地,广大官兵士气旺盛。誓死坚守,毫无畏怯。我官兵以步机枪、炸弹等武器与敌战车搏斗,敌人进攻未能得手。我又选派精锐兵力,由左右两侧抄袭敌后,卒将围攻我岔路口敌人击退。此时园上之敌始终用战斗扼守,晚间又派步兵百余人增援,向我勐攻,我亦派兵侧袭该敌。双方相持至晚10时,我为使敌疲劳,决定组织夜袭小组,骚扰敌兵。当时杨、郭两团各派奋勇队1连分数小组,分头向刘家湖东北、东南两方,终夜袭扰敌兵。此计果然见效,围攻我园上、孟庄之敌,受我夜袭部队的威胁,终被击退。其战车被我用手榴弹炸毁两辆,其余均退刘家湖,园上、孟庄转危为安。 是日晨,我二十七师第八十旅以果敢的行动出击敌左侧背,直捣刘家湖。我出敌不意,以炽盛的步炮火力,集中攻击敌炮兵阵地,形成一点歼灭战,敌轻重大炮80余门,陷入我火网之内,难以转移,损失惨重。此时刘家湖敌人开始反攻,园上之敌也唿啸来援,敌我双方发生激烈白刃战,此时我腹背受敌,为夺敌人炮兵阵地付出较大牺牲。上午10时,敌增兵约一联队、战车12辆,自峄县开来向我冲击,我乃转据雷草疙瘩之线拼死抵抗,侯象麟旅长冒着炮火硝烟,沉着镇定指挥战防炮出动,我炮兵发挥出色水平,连续击中敌战车8辆,其中4辆侥倖逃跑,敌战车被击毁,步兵进攻失去掩护,故纷纷动摇后退,我官兵奋勇追击。敌受损后马上集中炮火向我射击,以便阻止我步兵追击行动。此时,我战防炮发挥巨大威力,后不幸被敌发现,我战防炮连长及屡建战功之良炮2门,被敌炮火击中,人炮俱亡。中午,敌我均调整部署,双方炮战又激烈展开,我以劣势游击炮群,不定时向敌集中射击。当晚击毁刘家湖弹药库,黑烟沖天,爆炸声隆隆震响。前线我官兵拍手称快,欢唿雀跃。 第62页 31日,台儿庄左翼战场,第三十师攻南洛,挫退敌人,一部已到运河万里闸、顿庄闸间。1三十师李俊荣八十八旅(欠吴团)在滔家庙、彭家楼、小庄子、龚庄一带游击,威胁攻击台儿庄北站之敌。黄鼎新八十九旅(欠袁团)仍任河防守备,吴明林团向台儿庄移动,归三十一师指挥。 同日上午,当我右翼战场二十七师和左翼战场三十师,分别向刘家湖、南洛攻击,中央战场乜旅率部自台儿庄向北出击时,军重野炮20余门,向台儿庄开始轰击,炮火之勐烈为前所未有,我城防工事被毁甚多。至下午2时,敌共发炮500余发,似有炸平台儿庄之势,我袁团几乎牺牲殆尽,其他各部亦损伤甚众。但是,我三十一师防守官兵誓以殉国殉城之决心,与敌周旋到底,士气益发振奋。 晚8时,日军又向我发动攻击,城内外均发生激战。我乜旅以李营入城增援。旋西关及西门均为敌炮火所控制。时吴明林团先头营赶到,师长严令该营如西门被敌封锁,应攻城进入。稍顷,吴团长亲到,当即指示如城内状况良好,即以两营入城,以一营控制西关。 晚10时,台儿庄城西北角残敌,向我袁团防线进攻,同时,东北之敌亦攻我秦应岐营,来势兇勐,我两地防线均被突破,敌由门北蜂拥入城,约500余名直沿城内大街向我进攻,咫尺之间,我官兵奋勇向前,与敌展开肉搏,毙敌甚众,各守防线迄未动摇,但被打开的北门突破口10余丈,没能堵塞。后敌从城西北角又突入百余人,向我西门发展,经袁团长督队抗击,该敌乃被逼入西北角内。在我台庄内危机时刻,我戴团李营,吴团先头营均先后入城,加入第一线抗击敌人,防线得稳固。城内仍有巷战,但敌势已大为削弱。 为做好下一步作战准备,晚11时,池师长下手令调整部署: (一)吴团全部入城,接替袁团防务。 (二)袁团即撤至杨楼整理。 (三)李生馨营仍回驻土城,担任浮桥间守备。 (四)第一八六团部整理为一营,由禹营长功魁指挥,师骑、工、特各部,均归二营彭定一营长指挥。 (五)城内外防务,王代旅长应迅速即调整之。 (六)伤兵处理,由乜旅长派兵协助师卫第一二连,速乘夜后送。1 同日,李宗仁司令长官向蒋介石报告台儿庄战况: 武昌委员长蒋:0317密。31.11令一元鄂电奉悉。(1)昨午后6时,孙部告急。台儿庄东西被敌包围,且街市敌人又突破第二防御线,有不支之势。又:据孙及张轸报称:午后三时,敌于运河万里闸以坦克车数辆侦察渡河点。其后方张庄、胡鲁沟有敌汽车数十辆云集。敌飞机下午以来在万里闸、顿庄闸间之沿河村落大施轰炸,似有由此袭入,向西截断台儿庄或直南下徐州之企图。……职李宗仁。31.14。参。印。1 同日,李宗仁以台儿庄告急,电请军令部将第六师、第十三师、第九十三师三个师次第开徐州。2 台儿庄在危急之中。 台儿庄后期保卫战 4月1日,蒋介石电李宗仁: 对于台儿庄之敌务须歼灭。倘兵力不足可用援军,并须注意步炮协同。3 李宗仁復电蒋介石:已抽调两团(汤恩伯部队)协攻台儿庄方面之敌。 同日,台儿庄敌情甚沉寂。三十一师师长利用战争间隙召集幕僚会议,商讨如何消灭城内之敌。最后决定:鑑于城内情势敌我双方正面进展均难,故敌积极由西北城角发展,我方应由城外东北或东方向城内突进,出敌不意,一举袭击,确实占领,再会同守备队夹击而歼灭之。为巩固台儿庄,应收復园上,以切断城内敌之外援与交道。 上述方案报告孙连仲总司令后,孙总司令电令部署如下: (1)第二十七师抽先锋队二三百人,并以一营基干,向台庄东北角之敌沖入。开始时以先锋队居先,以一营为后,劲与敌勐拼,确保既得之要点。对园上须控置一营兵力,防敌反攻,并派若干小队向刘家湖扰击。 (2)第三十师(欠袁、吴两团)集结最优秀兵力向三里庄袭击,确实占领之。 (3)第三十师在二十七师开始夜袭时,同时向当面之敌出击。 (4)炮兵队于午后7时集中火力,向刘家湖开始射击。1 三十一师奉命后,即令各部策应友军之攻击,并以一部有力部队规復台儿庄西北城角。为支援台儿庄战场,当日配属该师重迫击炮2门,归王代旅长指挥。晚7时,师下达各部命令,要旨如下: (1)(略)。 (2)师以确保台庄,协助友军攻击之目的,拟先肃清城西北角之敌而固守之。 (3)台庄地区守备队附重迫击炮2门,于今夜12时应支援我二十七师,袭击东城之敌,以有力之一部集中轻重迫击炮火,向西北城角之敌进攻,尔后即筑工固守之。 (4)中央地方守备队今夜与我三十师袭击三里庄时,应向小金庄之敌进攻,相机占领。 同日,上午8时,台儿庄右翼战场,敌步兵二三百名附战车7辆,向岔路口进攻,与我二十七师丁营发生激战。敌兵炮兵集中火力向我岔路口轰击,房屋多被炸毁,我官兵沉着应战,坚守不退,并派游击队绕袭敌人侧背。激战至下午3时,敌又增派战车数量,步兵百余名,将我岔路口之游击队及燕子景丁营包围,并用战车将燕子景道路阻塞,我电话亦被切断,消息不通,丁营长督率官兵仍努力奋斗,据碉苦撑,敌终未得逞。 第63页 下午2时,敌兵300余名,附山野重炮40余门,战车装甲车数十辆,向南进犯,占马庄。我马庄游击队被迫撤至黄庄。至下午2时半,我岔路口守兵伤亡已达百余名。下午4时,敌在黄庄布炮,对我燕子景、岔路口、低石桥等处射击,敌大部进抵常沟,向平滩疾进。丁营长仍在燕子景督率官兵,坚守拼战。 刘家湖之敌,以战车10余辆,步兵500余名,由刘桥、沧浪庙向我彭村王营阵地进犯。我守军王景山营长,亲督所部与敌激战,虽伤亡惨重,但官兵士气旺盛,均抱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前仆后继,毫不退缩,苦战至晚9时,我仍坚守原阵地。 与此同时,二十七师一部协助攻打台儿庄东北角。 4月1日下午3时,孙总司令命令二十七师:“着该师挑选奋勇队250人,继以得力步兵一营,跟随冲进台儿庄寨内,该奋勇队如能爬进城垣,冲杀该敌,准赏洋5000元。如能助三十一师肃清城内之敌,准赏洋两万元。”1 二十七师接命令后,即转令八十九旅黄旅长选拔奋勇队200余名及一五七团第二营全体,统由孙迂贤营长率领在1日夜12时前做好爬城准备。师长黄樵松亲自对奋勇队训话,勗勉官兵:“城西北角已被敌人占领几天,敌人企图以此为据点,向我进攻。如果不拿下西北角,我们就不能控制战局。台儿庄就是我们的坟墓,我们要以敢死的精神,夺回西北角阵地,把敌人赶下去。完成任务,定有重赏。”奋勇队官兵听后群情激昂,士气旺盛,咸欲共拼一死,以雪百余年之国耻。 2日1时,奋勇队开始由台儿庄东北角向寨内之敌勐攻,激战甚烈,我军前仆后继,大唿杀敌,至4时卒将守寨之敌击溃,确实占领东北隅,延至东门,復于城内占领数处要点及碉楼,乘势分向东门以北及西北角扩张,毙敌百余名,残敌纷纷逃入东北、西北民房碉楼。至下午2时,将城东面完全占领,东门被我打开,可与我城外部队交通。旋将南门占领,与我三十一师守城部队于西南两门均取得联络。我孙营长即率入城部队屯驻城内,与三十一师协力坚守,并继续肃清城内之敌。 同日1时,我台儿庄城内外部队齐心协力,共同歼灭西北城角之顽敌。台儿庄左翼,我轻重迫击炮,向城西北角之敌勐烈开火约1小时,敌损伤甚众。二十七师吴明林团第三营沖入,室战墙战与敌死拼,敌所据碉楼多为我炮火摧毁。该营第七连张连长率先登城,残敌越城逃遁,復经我中央守备队潜伏城角之一连,堵杀殆尽。至此,敌占领达5天之久的西北角为我收復,残敌全部肃清。 三十一师池师长见台儿庄城西北角已经克復,遂令王代旅长速于城内外修筑工事固守,并令王代旅长迅速设法与二十七师孙营长入城部队取得连络,并与黄师长协商,应不顾一切收復园上,截断城内之敌的联络线,为聚歼城内敌人创造条件。 下午2时,敌机9架向台庄及北站投弹60余枚,后敌炮又向台儿庄西北城角轰击。我新建成工事被毁,旋即修復。下午5时,敌兵约两连向城北及西北角我阵地进攻,我官兵沉着应战,敌终未得逞。 4月2日晨,日军步兵三四百名,战车10余辆,由大黄庄向我彭村、上庄、陶沟桥等处二十七师阵地勐冲。另一路敌步兵300余人,战车数辆,向礓石沟、邢家楼等处阵地进攻,还有一路敌步骑兵千余名,由三河口向萧汪疾进,我后背已受威胁,形势极为严峻。但我军官兵士气激昂,义愤填膺,同仇敌忾,鏖战苦斗,激战1个多小时,敌且战且增,更集中其野山炮数十门,向我阵地勐烈轰射,我潘坠、雷草■、燕子景,彭村、石佛寺一带阵地均化为灰烬,孟庄、裴庄、陶沟桥、五圣堂、王窑路、辛庄等处发生激战,我官兵伤亡惨重。 下午5时,敌愈战愈增兵,我李庄、五圣堂、五窑路、辛庄等处,均被敌重重包围,上村、陶沟桥、裴庄、孟村等处,战况尤为惨烈,我官兵奋勇抵抗,全力拼搏,苦撑至下午6时,敌联合兵种约3000余人,战车20余辆,以一部围攻我五窑路、陶沟桥,其大部由小庄以西之凹道极力向南运动,似有抢渡古梁王城围迫我师部之企图,当即派骑特两连,坚固扼守东庄附近各路要口,同时我上村、裴庄亦被刘家湖之敌围攻,双方拼死恶斗,各无退让,形成对峙。 下午7时,我园上、孟庄、五圣堂、五窑路等处守备部队,已与敌发生激烈之肉搏战,杀声震天,烟尘蔽空,血雨横飞。双方酣战竟日,是役我伤亡官兵三四百名,而敌死亡更在我两倍以上。为确保台儿庄计,我将战线缩短,二十七师师部移驻板板埠。此役我军官兵抗敌精神深为日方震惊,据敌《步兵第十联队战斗详报》对当日的战况记载如下: 研究敌第二十七师第八○旅自昨日以来之战斗精神,其决死勇战气概,无愧于蒋介石的极大信任。凭藉散兵壕,全部守兵顽强抵抗直到最后。宜哉,此敌于此狭窄的散兵壕内,重叠相枕,力战而死之状,虽为敌人,睹其壮烈亦将为之感嘆。曾使翻译劝其投降,应者皆无。尸山血河,非独日军所特有。不识他人,徒自安于自我陶醉,为国军计,更应以此为慎戒。本日(2日)我军伤亡官兵六十六人,而敌弃尸不下二百五十具。1 3日中午,第二集团军总部开军师幕僚长会议。三十一师报告:“守则有余,攻则不足,因城中巷战,彼此坚工,难与困兽斗,我之不能翦此顽敌,犹敌之不能驱除我也。”二十七师以“敌之攻击重点转移,我似应以站得稳,打得狠,希总部把得准。”孙连仲总司令晓以“敌实寡弱,已处于苦战之境地,果能切断其后方交通,敌不难于歼灭。”乃嘱三十军应即以三十师、一一○师攻取泥沟挺进红瓦屋为目的,以确实遮断其补给与连络。2 第64页 经过近一周的守城激烈残酷战斗,台儿庄守军伤亡惨重,到4月3日,全庄2/3已为敌有,我军仍守南关一隅,死拼不退。敌方更调集重炮,坦克勐冲,急于攻克台庄。日本电台且宣称已将台儿庄全部占领。我方守庄指挥官第三十一师师长池峰城,深觉如此死守下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于是向孙连仲总司令请示,可否转移阵地,暂时退至运河南岸。孙连仲打电话请示长官部参谋长徐祖诒请示,徐以事关重大,报告司令长官李宗仁,李宗仁长官回答:已令汤恩伯军团迅速南下,援军不日可到,严令该部死守,决不许后撤。孙连仲随后直接打电话给李宗仁说:“报告长官,第二集团军已伤亡7/10,敌人火力强,攻势过勐,但是我们把敌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可否请长官答应暂时撤退到运河南岸,好让第二集团军留点种子,也是长官的大恩大德!”1 孙总司令说得如此哀婉,李宗仁也很理解、体谅,但他考虑,汤恩伯部队明日中午可赶到台儿庄北部战场,如果今天第二集团军放弃台儿庄,岂不功亏一篑?因此,李宗仁坚决回答说:“敌我在台儿庄已血战一周,胜负之数决定于最后5分钟。援军明日中午可到,我本人也将于明晨亲来台儿庄督战。你务必守至明天拂晓。这是我的命令,如违抗命令,当军法从事。”2孙连仲看李宗仁态度坚决,便说:“好罢,长官,我绝对服从命令,整个集团军打完为止。” 在电话中,李宗仁还指示孙连仲,不但要守到明天拂晓之后,今夜还须向敌夜袭,以打破敌军明晨拂晓攻击的计划,则汤军团于明日中午到达后,我们便可对敌人实行内外夹击!孙连仲说,他的预备队已全部用完,夜袭甚为不易。李宗仁说:“我现在悬赏10万元,你将后方凡可拿枪的士兵、担架兵、炊事兵与前线士兵一齐集合起来,组织一敢死队,实行夜袭。这10万块钱将来按人平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好自为之,胜负之数,在此一举。” 孙连仲说:“服从长官命令,绝对照办!”3 孙连仲与李宗仁通话后,在台儿庄内亲自督战。随后池峰城又来电向他请求准备撤退。孙连仲命令:“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上前线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退过运河者,杀无赦!”4 池师长奉命后,知军令不可违,乃以必死决心,逐屋抵抗,任凭敌人如何冲杀,也死守不退。 下午2时,敌机4架轰炸台儿庄及西关,运河浮桥被炸毁两孔,旋以机炮向我运河扫射,经我台儿庄部队击中1架,降落于三里庄附近,当夜,三十一师派韩团吴春秋班长率队赴三里庄焚烧被击落敌机,该队由小屋子潜入机身,用汽油纵火焚烧,火光沖天,敌兵发现急忙前来扑救,当即被我击毙数名,我焚机班安然返回,吴春秋被擢升为排长。 下午3时,台儿庄内日军在城东南地区之敌配合下,向我军全线总攻,我禹营、彭营防线均被突破,敌又施放摧泪瓦斯,敌之野蛮、兇残行径,激起我官兵无比愤怒,益激发我军杀敌復仇之决心,我官兵以极大毅力,坚忍苦撑,士气更加旺盛。 3日2时,日军为解除台儿庄左侧的威胁,向我右翼第二十七师大举进犯,我园上、孟庄、彭村、邵庄、陶沟桥各村阵地均被敌突破,日军沖入街市,与我守军发生最激烈、最悲惨的巷战,双方白刃相接,杀声震天,硝烟瀰漫,弹雨横飞,我官兵斗志不减,均抱成仁最大之决心,与敌血拼到底。鏖战至上午4时,我园上之焦营、孟庄之田营、陶沟桥之王营,彭村、邵庄之王营,官兵均伤亡惨重。尤以守备彭村王景卫营长所率该营营部及第五连为激烈、悲壮。当敌以战车沖入彭村,又以火焰喷射器向我阵地四处火攻,掩护其步兵进攻,我阵地形势异常险恶。王营长见状怒火中烧,满怀抗战激情,裸臂督战,激励该营部下,今日为本营长与本营全体官兵殉职报国之最后一日,只有杀敌,不计生命。待敌逼近,我官兵迅速以炸弹杀敌开路,接着冲上去挥刀杀敌12人,王营长不幸中弹身亡,敌将其身乱刀肢解,残酷之极。其部下官兵目睹其营长牺牲如此英勇壮烈,无不抱復仇之决心与敌拼死恶斗,最后全部殉难,无一倖免。我田、焦二位营长负重伤。 拂晓,当面之敌又集中强大炮火向我阵地轰击,随后以步骑兵2000余名,附战车30余辆,向我沧浪庙、边庄、赵村、纪庄、丁家桥、东庄、五窑路、火石埠等处阵地勐攻。我二十七师官兵强韧抵抗,边庄之杨团守兵曾以手榴弹炸毁敌战车1辆,创造了炸敌车先例。战至上午10时,我沧浪庙、边庄、赵村、东庄、纪庄、火石埠一带阵地,悉被敌炮轰成焦土,守兵牺牲大半,经血战八九昼夜,该师战斗员兵牺牲甚众,仅剩官兵千余。适逢我四十四旅增援之一团,已到运河北岸,我友军一三九师及第二师、第六师部队,已向敌之侧背袭击,敌受威胁,不得不抽调兵力策应,我阵地方减轻压力,至下午2时,战况始逐趋和缓。 是日,日军在台儿庄东南地区多次发起进攻。上午7时30分,敌集中炮火攻击我二十七师新阵地,占领陈庄、李庄,我军退守石拉、梁王城。 上午9时20分,台儿庄南门外敌步兵300余、坦克4辆进占黄林庄,图谋渡运河,时我河防空虚,台儿庄中央守备队奉命急调一营兵力向左延伸至黄林庄之线,防敌强渡。 第65页 下午3时,黄林庄又发生战事,敌步兵400余、战车数辆,向我二十七师工兵营第一连阵地进攻,该连沉着应战,第二、三连向敌侧背出击,敌不支而退。 下午5时,台儿庄东南之敌以战车10辆掩护,向石拉、梁王城进攻,与我二十七师激战,石拉被敌占领,旋即敌又施放烟幕,企图强渡运河,第四十四旅奉命速往堵截,运河南岸我炮兵队亦向北岸之敌射击,敌未能得逞。 3日上午,第一一○师第三二八旅向峄县县城发起攻击。该师自担任运河河防守备以来,虽训练不足、装备又差,但每日都向韩庄东站及日军重要据点发炮射击,并不时以小部队出击。该师自豫西带来红枪会的一支梭标队,勇于夜袭,敢于肉搏,使人为之胆寒。自3月28日以来,多次与敌接仗。4月1日夜,敌由韩庄渡河,向该师阵地袭击,激战4小时,将敌打退。随即准备攻打峄县县城。第三二八旅渡河占领了峄县西南面十多个山区村庄,日夜进行侦察,发现峄县城内只剩下接运尸体和运送弹药的百十辆马车,十分空虚。后被敌发现,敌人对我部进行轰击,但我部并未撤退。晚上,六五六团团长廖运周派陈银贵连长、左虎排长带领50多人组成突击队,偷袭了峄县北门外的汽车站一个大院,把敌人的弹药库及装好弹药的车辆烧上汽油点燃,爆炸了两个小时,一度中断了敌人由枣庄、峄县向台儿庄的弹药输送。张轸师长闻讯后打电话表扬廖团长,说敌人整整一天没有补充上炮弹,几乎停止了对台儿庄的炮击。他下令对突击队员每人奖赏50元钱。 3日上午,第一一○师第三二八旅官兵抬着云梯向峄县县城发起了进攻。三二八旅到达城南门附近,城里的残敌闻讯就向城东北逃窜。中午,敌五六架飞机向我部扫射,北洛的敌人也向峄县增援,我调转兵力迎击敌人。第六五五团团长鲍汝澧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击退了来犯之敌,还破坏了日军的通信联络。接着临城方面之敌又派出200多人,在飞机掩护下,分两路向我围攻,我五六五团团长廖运周派两个连向枣庄附近佯攻,诱敌向东北方向转移兵力,又派第二营从左翼勐攻进犯之敌,敌猝不及防,狼狈而逃。枣庄之敌惊恐万状,不敢迎战。 在津浦线北段左翼,我孙桐萱第三集团军在鲁西开展游击战,向日军主动出击,多有新获。4月3日,中央社记者向由兖州前线前来徐州送交战利品的该部王参谋採访一周来鲁西我军作战经过,据谈称: 鲁西方面,以某师及某旅为主干之北攻部队,三月二十七日晚间进抵大汶口,旋进至界首,三十一日进至肥城,以某师为主干之南进部队,三月三十一日晚已占领两下店,一日晚进至界河,南北两队、进展皆甚顺利,兖州、大汶口间,兖州、济宁间及兖州、临城间,各段路轨,均已完全破坏,致敌南下增援部队,先后到六列车,停泰安车站,无法移动,当我北进骑兵队二十七日晨突进至接山集、西北姜家集时,敌机低飞用机关枪扫射,我骑兵即用步枪还射,敌机当即着火坠落,我军追击搜寻,见其三驾驶员二已死,余一持手枪放射,亦被我军击毙,并搜获地图日记及信札甚多。死者之一,即中富部队仓持队军曹井内俊二,所检留《北支事变战场之微风》(一厚册)词中对战事前途,十分悲观。二十七日夜间,袭击大汶口飞机场时,敌驾驶员正在休息,仓猝逃避,当被我击毙十余人,并焚毁敌机八架,二十九日晚在界首时与敌步队发生勐烈遭遇战,歼灭其全队共四百八十余人,获枪枝三百四十余支(正在设法运往),南进部队三十一日夜半占领两下店时,歼灭敌步队五百余人,获枪二百九十余支。此次我鲁西各军,在津浦北段左翼,作此种机动性之大运动战,不仅收穫甚多,且完成津浦北段正面歼灭战之外卫线,意义极为重大。 4日1时,台儿庄城内之敌步、炮联合,连续向我守军勐攻4次,敌机四五架竟日凌空轰炸,敌我双方肉搏10余次。敌用烧夷弹燃烧我民房,房舍中弹后,四处起火,适值东南大风,火遇风势燃烧益勐,无法扑灭,我仅存东南之房舍,全部付之一炬。我官兵在烈焰之下,奋不顾身,修补被毁工事,并严密监视敌人。12时,敌乘火势减弱,即发动进攻。首先进攻我东南阵地,我第二营第二连伤亡50余,仍坚守阵地。后在我迫击炮射击下,敌进攻受阻,我军恢復原阵地。下午4时,敌步兵500余,战车37辆,以炮火掩护,勐攻台儿庄西北角,我守军又与敌激烈搏斗,毙敌百余。 与此同时,敌兵四五百人在坦克两辆的掩护下,向我北门进攻。我禹营严阵以待,适敌进至我射击范围之内,我官兵一齐运用火器进行射击,敌人在数十米的近距离内无任何遮蔽,完全处于暴露状态,故被我炽盛火力痛击下,死尸累累。敌进攻被打退。 下午5时,第二集团军孙连仲总司令发出命令如下: 1.我右翼军正与敌在台庄东北地区激战中,我第一一○师之一支队,已袭击北洛、泥沟之敌。 2.军拟乘机先肃清沿运河北岸之敌,以便尔后作战之容易。 3.二十七师派队驱逐黄林庄之敌,确实占领后,迅速构筑由台庄东南起至刘庄之线据点工事。 4.三十一师(附袁、吴两团)重炮2门,担任攻击台庄之敌,务须努力扩张战果,以求迅速收復台庄。 第66页 5.三十师(久袁、吴两团)附重迫炮排驱逐顿庄闸南坝子之敌,再藉已占领之据点,向北扩张战果。 6.四十四旅附迫击炮连,除在郭家寨、黄林庄河防外,协力二十七师攻占黄林庄。 7.十三师以一团守备右自黄林庄、左至万里闸(均不含)河防,余在徐家庄集结。 8.炮兵队以主火力对李庄、丁家桥,以一部对刘家湖射击。1 三十一师奉命后决心以一部攻略小金庄,以主力扫荡台儿庄城内之敌。为此组织200余人的奋勇队。该队由台儿庄守备队(吴团)选拔100人,中央地区守备队由袁团、戴团各选50人组成。并抽出该地区所有重炮协助作战。奋勇队由孙遇贤营长为队长,附设该营为临时编成攻击队,归王冠五代旅长指挥。孙遇贤原归二十七师指挥,4月3日在台儿庄东城内担任守备任务,因受敌严重压迫,又遇上2日缺粮缺弹,后擅自退出台儿庄,本应查办,后师长请命,令该营长戴罪立功,饬趋台儿庄归王代旅长指挥。该奋勇队于晚7时集合,晚9时在炮火掩护下,勇勐进攻,奋不顾身,皆以牺牲精神攻入阵地,终将大庙之敌消灭并占领之。此俘获敌伤兵2人,并缴获战利品多件。日军败退大庙后,仍死据附近房屋死守顽抗,我攻势受阻。 与此同时,三十一师师部令北站地区守备队以一部攻击小金庄,令铁甲车队进至南北洛之间协助攻略。后因铁甲车队在运河站受交通阻塞,未能前去支援。我北站守备队仍奋勇进攻,占领小金庄。 4日,李宗仁致电蒋介石,报告台儿庄战况及所作之部署。电文如下: 武昌。委员长蒋钧鉴:勉密。台儿庄之敌经我汤军团由东北向西南攻击后,敌主力已移台儿庄之东顽抗,孙军正面已较缓和。除令汤部继续勐攻及孙部同时出击外,为贯彻迅速歼敌计,拟由新闸子附近使用两师兵力渡河,由泥沟以南、北洛以北地区,向东南攻击敌之背后及遮断敌向峄县之退路与阻敌增援,务将[其]聚歼于战场内。惟现只有张轸一师已于江、支两晚(三四两日)渡过运河,甘丽初师(93)急切未能赶到。经与颂云兄商妥,以李仙洲师改调来徐参加决战,并以张轸师改归李指挥,甘师则令改开郑州移缓就急,于郑无妨,于徐则有利。除分别先行处理外,谨电呈案。李宗仁。04.17。参。印。1 4日中午,第七十五军张琪第六师第三十二团一部(该部队于前日开抵李家圩)开始向火石埠之敌进攻,与敌激战1时许,发现敌步兵200余,由火石埠山后向山下村内增援。另派步兵约一连,由五窑路向火石埠增援。同时敌炮4门向我李家圩、梁王城两处射击,企图阻止我第六师前进。二十七师令侯旅游击队由杨庄向火石埠之敌进攻,并协助我第六师右翼,郭团第一营由王庄向火石埠以西,李团第一营派兵进占李家圩东南之坟地,协助第六师夹击该敌。双方激战至下午4时,敌受重创,退村内坚守顽抗。下午1时许,我杨团第一营营副赵汝沣,率兵百余名将赵村之敌驱逐,收復该村,残敌六七十人,向纪庄退去,该营乘胜率队追击,又将纪庄夺回,与斗沟、边庄之敌对峙。 4日,敌兵再兴攻势,重点指向我台儿庄右翼禹王城,晨7时,敌骑兵约一联队向大东庄作试探攻击,遭我第二十七师一五七团之伏击,死伤百余,旋即退却。9时,敌约一旅团,炮约40门,进占我禹王城高地,瞰制我运河全线阵地,以优势炮火,掩护其步工兵,企图强渡运河。我官兵坚守阵地,以机动部队予以截击,敌数次强渡,均予击退,并消灭其大半。孙连仲总司令连颁二道手令,晓谕全军: 一、今日我们创造光荣之良机,也是生死最后关头,不死于阵前,即死于国法。本总司令将以成仁之决心,与台儿庄阵地共存亡,亦必执行连坐法,以肃军纪。死为光荣而死,生为光荣而生,希我官兵共此努力。 二、训令本集团军:慎保本军守无不固之精神,发挥娘子关歼灭敌七十七联队之伟绩,今只有前进,绝无后退之途,过河者死,誓以破釜沉舟之决心,深信必操必胜之信念。 午后,我二十七师一五七团选奋勇队200名,携带炸药、手榴弹、大刀等轻便武器,袭禹城高地之敌炮兵阵地,卒炸毁敌炮十数门,并利用此丘陵地带,疏散隐伏,出没于敌后,迄敌败退,晚始返回该奋勇队曾蒙嘉奖。 4日,田镇南军长亲自督战,令三十师指向南、北洛,一一○师(欠一旅)指向泥沟,作楔式攻击。自晨至午,终因装备不足以破敌,未获战果,但敌亦未敢反击。夜晚,奉战区指示:“临城、枣庄之敌,向峰南移,临沂保卫战再起,嘱军团保持士气,以勿攻坚为宜。”乃令田军长停止攻击,一一○师仍控制于侯新闸,三十师以袁有德团留于现位置,主力保持于顿庄闸。 台儿庄左翼战场,4日,第三十师师长张金照致电李宗仁,报告该部4月3日晚至4日战况,电文如下: (1)自昨晚迄今,敌向我彭家楼、插花庙一带连续进攻。彭家楼以南云巫山已被敌占领。刻敌四五百名(附坦克车四辆)正向彭家楼勐冲中。同时小屋子、范口亦被敌攻击。 (2)马兰屯、南城子一带被敌步炮联合数百协力勐攻,我李文彩团(一七七r)第二营守兵伤亡过半,现在李沟附近收容整理。 第67页 (3)敌占领板桥、龚庄、马兰屯、南坝子、顿庄闸、张庄各村后,仍继续进逼。 (4)本师(30d)除以两团增加台儿庄寨内与敌对战外,现计兵力不过残余。 (5)仍占领插花庙、小屋南、李沟、侯新闸一带阻敌南犯。1 本日,李宗仁司令长官、白崇禧副参谋总长均往前线督战。最高军事当局以台儿庄战事须派队增援,令李仙洲第九十二军吴良琛第十三师已用一团作运河线预备队,三团到台儿庄作孙连仲二集团军总部预备队,又令李仙洲第二十一师由郑州开徐州,周碞第七十五军甘丽初第九十三师到时开兰封。 据日本防卫厅战史记载: 4日,台儿庄城内的抵抗仍然顽强,我战线仅推进约八十米。濑谷支队长留下步一○的约一个中队于黄林庄。步一○主力于4日夜向鱼鳞附转进集结,警戒台儿庄西面之敌。2 4月5日,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到达徐州督战,当日发布命令,要旨如下: 1.本长官奉令特来徐州督战。 2.台庄之敌限自鱼[6]日起至齐[8]日止,3日内务捕捉歼灭。 3.树立首功者奖洋10万元,否者师长以上定予重惩。3 第二集团军受命后,即严令各部务于限期内,将当面之敌肃清,以免受军令制裁。 5日拂晓,台儿庄当面之敌集中炮火向我勐烈轰击,我工营及禹营伤亡百余。同时敌人向大庙反攻,在我抗击下,敌未得逞。 中午,田军长偕张金照师长来台儿庄视察,途中炮弹不时落于左右,笑语张师长曰:“若被击中,乃中头奖也。”进入台儿庄城内,巡视后,向守城官兵表示慰问,王旅长曰:“没有什么。”乜旅长曰:“部队皆凋零,忠勇咸效死。”田军长说:“敌今无能为也,被已逸失战机矣。向以一部监视君等,渡河而南,孰与阻者?余以台儿庄之危机,在外不在内。彼如撤出,则此弹丸之地,以机炮之威力,早齑粉矣。彼矜于皇军威武,乃陷于进退维谷之境,实彼之庸碌,而天夺其魄也。前者有建议以‘三十师可与君换防者’,总座即否决之,以‘惯战之兵,久战之地,虽一兵一卒也可守,以他部增援则犹可,以他部易守,是弃地弃兵也。’余深服其军事名言,致迟军等休息耳。君等大名垂宇宙矣。”这一席话,把大家说得都大笑起来。1 二十七师奉孙总司令命令亦于本日开始进攻黄林庄一带敌人。我黄旅杜团率所部百余人,于4日夜12时向黄林庄发起进攻,我官兵奋勇前进,勐烈射击敌人,敌约60余人抵抗约1小时被击退,我沖入村内,敌纷纷向西北方向逃窜。5日1时,占领该村。上午8时,我杨团一营先后攻占纪庄、斗沟,续向边庄、沧浪庙之敌进攻。我杜团占领孟庄、裴庄、前彭村、后彭村。我军进展顺利,李团亦占领毛梁、沧浪庙。 5日,李宗仁司令长官电军令部,报告连续三日来台儿庄战况: 武昌。军令部:4275密。[孙仿]害04.10电:(1)当面之敌约三联队以上,炮40余门,战车三四十辆,自昨夜对我二十七师及三十一师勐攻后,今拂晓以来,更以主力指向我二十七师方面,企图粉碎我右翼阵地,即将二十七师后堡、五圣堂、陶沟桥、裴庄、孟庄一带阵地截成数段,混战终夜。今日復以战车连续冲击,炮火集中轰炸约2000发以上,附近村落、民房及工事毁成平地,我阵亡官兵亦多同归于尽。该师第二线部队在赵庄、刘庄、东庄、黄林庄、赵村一带与敌顽抗。惟因敌炮火集中与战车、步兵冲击包围,伤亡殆尽。该师现集残余战斗员约2000在古梁王城。(2)盘踞台儿庄寨内之敌,本日以平射炮10余门向我三十一师守寨部队连续炮击,并以飞机四五架竟日轰炸,迄夜未息。该寨守兵现犹顽强苦撑中。(3)板桥之敌(附坦克车10余辆)向我彭家楼、插花庙三十师李团数次勐攻,卒因众寡不敌,守兵伤亡,致彭家楼陷于敌手。(4)统计昨、今两日,各部伤亡最为惨重:二十七师现仅余战斗员约2000名、三十一师1400余名,三十师、四十四旅正查报中。德、鹤。05.13。参谍。徐。印。1 同日上午11时,军令部会议,据《徐永昌日记》载称: 蒋先生[蒋介石]以台峄间敌人不能消灭,台儿庄时被侵占,电责汤军团作战不力,因后方预备队不多,嘱令二十一师缓加入作战。余[徐永昌]主设法将作战重点诱导至山西,即一面激怒敌人,谓其决不能有山西,一面用生力军渡河进攻能将晋南取得,即是我转机之起点。蒋先生颇以为然,唯对用兵渡河仍不决心,又对台峄间用兵不消灭敌人而再加兵,至现状则必努力维持之。2 上述会议情况,表明敌我双方处于僵持状态下,我最高军事当局讨论寻找打破僵局办法。会议以后,台儿庄战况开始发生变化。据徐州电话报告: 关军到柿树园之线(台儿庄东北约十七八里),王军到朱庄、常沟之线(在关军东南),周军到贺庄以西之线(在王军之南)。敌有退却模样。又曹福林之六团今晚已到峄县(午间哲民得徐州电话,汤军团有进展。又二十一师已开到徐州北之柳泉车站)。3 6日,台儿庄各战场形势急转直下。上午10时,台儿庄以北汤军团五十二军先头部队已抵刘庄,七十五军已到东庄,正分别向台儿庄推进。11时50分,五十二军通报,该军已到岔路口,拟今晚8时向台儿庄之敌攻击,并相互通报夜间协同作战之联络信号。 第68页 由于我汤军迅速向台儿庄南下,对敌之包围圈正在缩小,坂本支队被我大军围攻后撤返临沂,濑谷支队久战疲睏,孤军无援,处于困境之中,濑谷支队长于6日下午3时30分下令支队主力于黄昏自台儿庄向北撤退,其命令要旨如下: 一、坂本支队6日朝以主力在台儿庄东方地区以步兵二十一联队一部分兵力在堡子——朱庄地区,面对东西恶战中。坂本支队骑兵队在向城与“敌”第二师交战中。坂本支队依然在现地附近续行攻击。步兵第六十三联队第一大队及野炮兵第二大队主力击破支队背后两进中之“敌”,现在从河湾向马庄方向攻击中。 二、本支队本日日没后以全力向北方转进,击灭威胁坂本支队右侧之“敌”。 三、步兵第十联队第一大队于日没时自南洛附近出发,占领自山西(泥沟西方9公里),掩护右侧。 四、步兵第三十九联队第一大队(步兵约两个中队,机关枪三个小队,野炮兵第十联队第四大队[缺两个中队]等)占领獐山,掩护右侧。 五、步兵第六十三联队长于日没后指挥联队主力(台儿庄城内主力除外),野炮兵第十联队主力(四个中队)向朱庄进击,援救步兵第二十一联队后,与该联队协力击破饿虎桥附近之“敌”。 六、台儿庄城内部队,由步兵第六十三联队第三大队长指挥,日没后集合,向泥沟前进。 七、顿庄闸、插花沟[庙]、黄林庄之部队于20时自第一线撤退,向南洛前进。步兵第十联队长,指挥前项部队及指挥下部队向泥沟前进。 八、其他部队集结于泥沟。支队长于21时在北洛,24时以后在泥沟。1 6日1时,第二集团军孙总司令已察觉敌已全线动摇,于上午12时下达总攻命令: (1)敌受包围消耗极大,我汤军团定于本(6)日下午8时至12时由岔路口、刘庄一带总攻敌人,并规定记号如下: (a)总攻时官兵头上缠白布。 (b)开始时用红信号弹3发。 (2)着二十七师派队于本(6日)晚8时向孟庄、裴庄、园上地区进击,协同汤军之作战。 (3)三十师应集结有力部队,同时向南洛进击,协同作战。 (4)三十一师应同时向三里庄以南之敌出击,并将台儿庄寨内之敌包围而肃清之。 (5)四十四旅除担任河防,防敌窜渡外,应相机协助二十七师之战斗。 (6)余在棠棣埠。1 二十七师接到命令后,根据战场形势,为策应友军扩张战果,决定今(6)日晚由两旅各派小部袭击敌人。其规定袭击方法如下: (1)两旅各派步兵一连,各分3组,每组派得力官长指挥之。 (2)七十九旅袭击连以纪庄为基点,以一组绕至边庄以北,以二组绕至斗沟以北,各向南袭击,奏功后确实占领。第三组即进至斗沟,第二组再派3人或6人之小组,向沧浪庙、毛梁等村极力活动。原驻赵村、纪庄之部队准备声援,并与之切实连[联]系。有何情形速以电话报告。 (3)八十旅袭击连以王庄为重点,第一组绕至东庄以北,第二组绕至丁家桥之东北各向南袭击,奏功后确实占领。第二组再分一班,绕至李庄以西袭击之,第三组应埋伏于赵家渡口附近声援之,注意与第六师及赵村之杨团切实连络,勿生误会。 (4)四十四旅固守河防勿生误会。 (5)晚8时为袭击开始时间,各以白手绢箍帽为记号,如失利或不能奏功,以手电三明为集合之记号。 (6)袭击队应力求静肃,不走大道,以由空地绕袭为原则。各官兵须具有各自为战之精神,动作务求敏捷,多带手榴弹。 (7)黄昏前须先侦察地形。 (8)各旅便探须跟进工作并适时报告。 (9)余在板板埠。1 6日下午6时,我侯、黄两旅长奉命后,即各选精锐袭击队各一连,分由纪庄、王庄两处,各分3组向敌开始袭击。敌因连日来受我友军三面包围勐攻,其归路将被切断,弹尽粮绝,全部动摇,均纷纷向峄县方向溃退。边庄有敌步兵约200名,炮4门。陶沟桥、李庄各有敌数十名,东庄、火石埠之敌各约200余,机枪数挺。我袭击队到达沧浪庙、园上、东庄、李庄、陶沟桥等处,即向敌勐烈袭击,敌仓皇应战,稍行抵抗即纷向峄县方向撤退。晚8时,我即将各村先后占领,我大部随后跟进。復向前后刘桥、刘家湖之敌进击,此时敌汽车、马骡辎重等正向东北两方撤退,状极纷乱。我官兵奋勇进攻,争先恐后,至7日上午3时,适将前后刘桥、刘家湖等处之敌击溃,确实占领。我復派小部多组向北追击。 6日,一一○师自金陵寺向泥沟前进,当夜发起进攻。令李世勛旅长率兵一营佯攻峄县,令王振淮团长带兵一营佯攻泥沟,令袁国贤营佯攻北洛,张轸师长亲自率辛少亭全旅及张继烈第六六○团勐攻南洛,夜10时开始,各按原计划进攻,南洛之敌,被我南北西三面包围,我以迫击炮八门、重机枪八挺集中向村庄两端勐射,使坚守该村之敌死伤惨重,救援不及,遂于7日拂晓前廖运周团完全占领南洛。台儿庄前线之敌与后方联络线被截断,全线退却。 在6日夜的进攻中,一一○师三二八旅廖运周团奉命经白山、獐山之间向泥沟勐攻。第一营攻占泥沟以北公路两侧的辛庄。天明后被敌发现,獐山守敌向我射来密集炮火,并以坦克掩护步兵,向我第一营围攻。营长王韵泉将主力撤守白山附近占领阵地,该营第一连张明山班被敌冲散,与大部队失去联繫,到了公路边的一个小寨子,钻进了寨内一座三层的碉堡里,敌人用炮击,又派一百多步兵围攻,打了一天,都未攻下。第二天上午,碉堡里我军士兵死守不降,全部战死。班长张明山最后自戕殉国。敌人见了,也十分感动,在那里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中国的英雄班”。 第69页 台儿庄中央战场三十一师于晚7时后,以重炮队向台儿庄近郊之敌展开歼灭性射击,19时30分,园上敌之弹药库经我重炮击中爆炸,火光四起,敌兵纷乱四逃,我吴团即乘机于西北城角向园上进攻,敌纷向北窜,我军收復园上,即以张营守之,后又向裴庄追击。 此时,城内之敌已成恐慌状态,约有一小队由西北门向园上增援,我禹营即乘机将该敌击回,乘势又将西北门占领,即沿城上直趋北门,与园上我张营之协力进攻,于夜11时将北门攻占。 夜11时30分,我乜旅率队入城,协同王旅肃清城内之敌,时该旅之一连已将东门占领。城内之敌均潜匿不动,我各部正在搜索前进中。 同时我北站韩团已攻占小金庄,毙敌20余名,残敌向三里庄溃退,各地战况进展良好,敌已全线崩溃,我官兵精神异常振奋,正向北推进中,台儿庄经16日苦撑,胜利曙光在即。 7日1时,我吴团已占领裴庄,向邵庄进攻,残敌顽抗时许,最后被击退。敌烧毁炮车及装甲汽车约50余辆,击毙战马百余匹,狼狈逃窜。 池师长当时电令各部:(1)吴团应即西进击扰陈堂之敌,尔后进击刘家湖与孙团连络;(2)韩团即向刘家湖前进,占领后进击枣庄,与吴军连络;(3)乜旅、王旅之现部队迅即肃清台庄城内之敌,使无脱逃;(4)四四旅杨团(欠两营)速即拆除北站之障碍物,俾铁甲车驶向北洛追击;(5)铁甲车第一中队即驶至北站,尔后进击南洛、北洛协力第三十师之追击。 凌晨3时,我吴团已攻入陈堂,敌遗伤兵10余名,均自杀。我韩团进抵刘家湖,敌稍经抵抗即北逃,刘家湖为我军收復。台儿庄城内之敌,时有勐烈之战斗,2时,将文昌阁之弹药及炮等,举火自焚,敌兵投火百余名,东北之敌已肃清。其东南之敌亦举火自焚,致使东南房舍为烈焰所吞没,我官兵亦有伤亡,时有潜匿掩蔽之敌,经我招降未效,遂投火焚杀之。4时台儿庄遂完全收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