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荆斩棘,公主重生要做女帝》 第1章 歌妓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丰岚境内,海月城,忘忧阁茶楼。 屡屡琴音,悠悠扬扬,犹如一汪清水,清清冷冷...... “能不能换首开心的曲儿,天儿冷曲儿还这冷!”一桌客人拍桌叫唤。 “是呀,爷儿们花钱是来寻乐的,谁要听你这伤心的曲儿。”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面纱上的明眸轻挑,叶子晴屏气凝神,玉手收张间,琴声再次响起,委婉却又刚毅,涓涓而下...... 算起来,她在此抚琴终于快满一月。 再过五日,小年节,就能结到工钱,还给丰玉砌,赶其离开。 赶走丰玉砌,是否就能避免上一世父母和妹妹死在自己面前的悲惨命运? 叶子晴不知道。 但,至少这一世,她提前知道祁玉就是丰玉砌,是父亲丰子昊当年抛弃的亲生儿子,丰岚如今最受皇帝器重的昊王。 四月前还是痴傻的她,能在荒郊野外捡回丰玉砌,绝对不是偶然,一切皆是丰玉砌的精心谋划。 丰玉砌处心积虑地混入她和父母亲身边意欲何为? 重生后的近四月来,她反复思忖丰玉砌的目的。 是为报复父亲当年因护她和母亲而抛弃丰玉砌和其母亲的行为吗? 亦或是为再次抓她回丰岚皇宫,想如前世般利用她云晟公主的身份,去交换那被云晟设计而夺去的多座城池? 细细想来,近四月来,丰玉砌除了时有莫名离开一段时间,似乎也没做出什么对她们不利的行为...... 叶子晴边抚琴边在心中琢磨着。 突然,雅室内隔在她面前的屏风被人猛然蛮横地推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晃晃悠悠地冲到她面前。 “哟,咋还带个面纱,扯下来,让爷儿瞧瞧,你这面纱下的容貌是否同你曲儿一般动人......” 叶子晴脑袋一偏,躲开那人伸过来的手,迅速立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明眸戒备地瞟向门口。 往日门处都专门设有武师守护,不让外人随便进入。 这家叫忘忧阁的茶楼不仅高价聘请十六七八岁的女子抚琴,还以礼相待,保护极严。 不是如此,一月前她也不会不顾父亲的阻挠,坚持在此地抚琴赚钱。 见门口处的武师不知为何此刻不见踪影,叶子晴边警惕地盯着那似是醉得厉害的男子,边侧身小步往旁边挪动。 她刚挪到那醉汉身侧,想越过他跑出去,那人却一个侧移,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子晴只得再次后退,迅速搜寻着室内能用来防身之物。 正紧张时,一店小二冲了进来,挡在她面前。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是茶楼,还请公子移步雅间,不要惊扰了抚琴的姑娘......” 那店小二话未说完,就被那醉汉一把推翻在地,“滚一边去!别挡着小爷瞧美人儿。” “这位公子怎么这样无理,小二都说了,这里是茶楼,又不是青楼妓馆......” “是呀,你要瞧美人,大可直接去那烟翠楼,不要在此打扰我们的雅趣......” 琴声停得突然,茶楼里的客人陆续围了过来,几个文人模样的公子对着那醉汉斥责指点。 那醉汉犹豫着顿住脚步。 叶子晴紧绷的身体稍微松懈下来,人群里又一声倍感熟悉地冷声响起,“既然选择抛头露面地抚琴卖唱,就不要装得三贞九烈。” 不敢置信地扫向围观人群,还没找到发声之人,那醉汉似是受了那声音的蛊惑,哼笑着再次逼到她面前。 “歌妓就是歌妓,哪里都一样。” 眼瞅那醉汉抬手伸向她脸颊,叶子晴果断抬腿。 “啊呀!你竟敢踹小爷!”醉汉一屁股摔坐在地,摸着自己的胸口气得面红耳赤。 围观人群纷纷闪开,退避至一旁。 “公子,公子没事吧?”爬起来的店小二扶起地上醉汉还未站稳,被他借力站起来再次推倒在地。 醉汉气急,三两步再次逼到叶子晴面前,扬掌朝她脸颊甩来。 叶子晴偏头欲再抬腿,那醉汉整个身子倏然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嘭”的一声闷响。 醉汉之前站的位置旁边,一年轻男子轻蔑地斜睨了眼倒地昏迷的醉汉,让开身来道:“公子!” 门口处出来一位披着雪白绒氅的男子。 好一张惊若翩鸿的脸! 叶子晴还从未见过如此温润如玉的男子,那男子笑着向她走来。 他走至她面前,似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咳嗽起来。 叶子晴忙垂眸,曲膝福身致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苏长风竭力想抑住咳嗽。 他赶来海月城不过半个时辰。 董掌柜因老母生病今日没来忘忧阁,赤影也不见踪影,他便唤了那守在琴房前的武师过去问话。 话没问到几句,就有伙计慌张进来,说是有人惊扰抚琴的姑娘。他立马带着若影赶过来。 朝面露担忧的若影扬了扬手,苏长风注视着房内的抚琴女子。 年龄应是相仿,只是面纱遮挡了容颜。 停止咳嗽,苏长风抬手虚扶了下道:“姑娘,不必客气。你在小店抚琴,保护你是在下的责任!” 闻声,叶子晴猛然抬眸,诧异地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公子,脑中轰鸣。 这声音? 怎的如此熟悉。 竟与近日梦中如此相似! 自四月前重生后替父亲挡剑醒来,近几月她反复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境,梦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总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一遍一遍地唤她: “芸萱,芸萱......” “芸萱,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芸萱,明日大军就会出发,我定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芸萱,我终于找到了始果法师......” “芸萱,为什么你对这世间毫无留念......” “芸萱,我愿以我之命换你重活一世,得偿所愿,你要乖乖配合......” ...... 面前抚琴的女子突然抬头凝视着他,一双眼睛细长,眼尾平滑上翘,似丹凤之眼。 苏长风心尖一颤。 眼前这位姑娘会是他苦寻多年的人儿吗? 第2章 重生 丰玉砌隐在人群中,冷眼瞧了半天热闹。 见叶子晴盯着白衣男子发愣,他正蹙眉,身后响起天去的声音,“主子。” 知是天去审问出了结果,丰玉砌转身打了个手势。天去随他离去。 叶子晴愣神中,余光在逐渐退去的人群中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踮脚去瞧,果然是丰玉砌。 丰玉砌似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回头鄙夷地瞧了她一眼后离去。 丰玉砌离去十四日居然又回来了,瞧向她的目光依旧噙满蔑视。 叶子晴掩入袖下的双手蓦地攥紧,一股寒意自心中蔓延,上一世死前的情景也随之浮入脑中: 那一日,天气也如今日一般的冰冷刺骨、漫天飞雪。 她立在窗前,由着嬷嬷宫女们伺候着换上华服,梳妆打扮,等待翌日云晟使臣来接。 她努力想要忽略院中宫女们毫无顾忌的言论,但那些声音却依旧不绝于耳。 “没想到她一个七岁就被抛弃的敌国公主,竟还有被接回去的一天!” “是呀,老天真是不公平,她娘晴汐郡主明明是我们丰岚的罪人,她一个罪人之女凭什么能回云晟享受公主之福?” “哼!你们晓得什么呀?她不过是昊王用来同云晟交换城池的棋子。” ...... 棋子?! 她暗叹一声。 连宫女们都早就知晓她被丰玉砌带回丰岚皇宫的目的,可笑她竟还固执地想等着丰玉砌来。 她还想再问问丰玉砌:他把她带回丰岚皇宫治愈后,又百般维护于她,可曾对她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出至真心? 她想问问丰玉砌:他曾许诺过的会还她一个新家,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指的送她回云晟? 送她回那个曾经利用她母后,抛弃她和母后,致使她和母后被禁锢在丰岚一年,成为整个丰岚众矢之的的云晟国? 她想问问丰玉砌:他明明告诉她,是云晟杀害了她的家人。为何还要残忍地送她回去? 可是,她还没等来丰玉砌,却等来了丰玉砌的倾慕者,沈浅浅的羞辱和迫害。 丰玉砌赶来时明明看到她被丰殷德那个纨绔差点玷污的狼狈样,却因顾忌丰殷德身为皇后嫡孙的地位,帮丰殷德遮掩离开。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什么都不需要问了。 她决绝地拔出反抗时丰殷德插入她胸口的匕首,讥笑着倒下。 那一刻,她是释然的。 她终于结束了她明明出身高贵,却活得贱如草芥的一生。 那一刻,她对那世间已毫无眷念。 她甚至觉得她根本就不该清醒过来,明明随父母亲逃亡了九年,痴傻了九年,为何要让她醒来。 为何要让她在死前的大半年内懂得“情”之一字。 那一刻,她仿若看到逃亡中被逼坠崖而亡的父母和死在她面前的妹妹站在白茫茫的雪中,笑着朝她招手。 她疲劳地欢喜着闭上眼睛,以为终于可以追随她们而去。 没曾想,下一刻,她又被胳膊处的刺痛逼迫着睁开双眼。 她震惊地发现,她居然重生了。 是的,她苏芸萱重生了。 重生到痴傻的她和母亲被丰岚二皇子丰子昊带着逃离丰岚皇宫,四处流浪的第八年。 重生到痴傻的她在落平山间捡回丰玉砌后的第五日。 上一世的那一日,父亲丰子昊一早就赶走了化名祁玉的丰玉砌,带着她和母亲陆晴汐,妹妹叶子汐再次搬家。 可是,没走多远,他们就遭到一群黑衣人的追杀。 那群人似非要取她们母女三人的性命,刀刀致命,穷追不舍。 父亲为护着她们右臂中剑。 危险时丰玉砌折返回来,他瞧见父亲中剑后愤怒异常,如杀神附体般刀刀见血,那群人许是怕了,余了几人仓皇而逃。 但父亲从此右臂失去知觉,不能劳作,不能握剑,她们不得不依赖丰玉砌。 再后来,她们到达一个叫“祁州”的地方。丰玉砌称有事离去,她们再次被一群人追杀。 父亲带着她们奔到一处断崖之上,妹妹护着痴傻的她躲在大石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逼坠崖,惊吓出声,害得年仅六岁的妹妹中剑而亡。 等她醒来,已身在丰岚皇宫。 再后来,就是祁玉突然变成了人人敬畏的昊王。 她也沦为他利用的棋子......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生醒来,她第一时间改变了父亲右肩被废的过往。 于她来说,这一世,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人:她的母亲陆晴汐,她的父亲丰子昊,她的妹妹叶子汐,都还好好的活在她的身边。 她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这一世,终于不再只有她一人独活! 她要保护她们,绝不让他们再重复上一世悲惨的命运。 “姑娘?” 面前纱巾遮面的女子明眸流转间,从最初的倔强到迷茫到坚毅之色弥漫,一语不发愣愣注视着门外,苏长风不由好奇转头顺着她的目光去瞧。 叶子晴收回思绪,环顾四周,围观的人群已全部退去,两个店小二正抬着昏迷的醉汉。 松了双拳,叶子晴心中的想法再次坚定:赚钱,赶丰玉砌离开。 门处空空如也,苏长风不解回头,抚琴女子朝他福身后径直往琴台走去。 “公子,我要抚琴了,还请公子回避。” 那女子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动,高亢激昂的旋律响起。 仿佛是一刹那,苏长风心内燃起强烈的力量和希冀。不觉激动上前一步。 若影的一声“公子?”让他又倏然立在原地。 稳定心神再瞧,面前抚琴女子敛在纤长睫羽下的双眸,冷冽而坚定,仿若冰山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捏紧氅下轻颤的双拳,苏长风终是强压下心内万般情绪缓缓退了出去。 行至门外,他朝若影淡声道:“把那闹事之人丢大街上,你去请董掌柜过来一趟。” 第3章 鱼饵 丰玉砌出了忘忧阁,踩着厚重的积雪往人烟稀少处走。 天去跟在身后,犹豫道:“主子,刚才闹事那人似是陈县令家的独子......是否需要卑职......” 丰玉砌扬手打断,“昨夜刺杀幕后主使?” 天去身子一颤,禀道:“回主子,审出来了......还是夫人所为。” 丰玉砌立足,猛然转过身来,眸色冷冽。 天去垂头避开他的视线,单膝跪地痛心道:“夫人这次应该是花了重金,请的多是江湖杀手。昨夜我们的人也损失了大半!” 随着他的声音停止,空气瞬间安静、冷冽。 一会后,丰玉砌伸手抬了一把。 天去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抬眸想要打量。丰玉砌再次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着步。 “咯吱咯吱”的积雪踩踏声异常响亮,仿若每一声都压在天去心上。 天去幼时便跟在丰玉砌身边,比丰玉砌年长六岁。 天去和弟弟天寻的爷爷乃二皇子丰子昊府中的总管事。 丰玉砌儿时待天去如兄长般亲近,去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 直至,丰玉砌九岁时被他爹二皇子丰子昊抛弃,从此性情大变。 五月前他们不负多年的苦寻,终于发现了丰子昊的踪迹。 仲秋,丰玉砌带着他们离开丰岚都城,借前往幽谷关查探云晟突然出兵的军情为由来到边关。 四月前,丰玉砌自伤假装昏迷,由痴傻的叶子晴捡回去,混入丰子昊身边。 五天后,丰子昊却似察觉到什么,坚持赶丰玉砌离开,且全家搬迁。 主子为留下来,策划了一场刺杀,本意是借营救有功为由留在丰子昊身边,不曾想夫人竟买通了他们的人,借主子之手,对那陆晴汐母女下死手。 天去本以为主子是恨极老爷丰子昊的,但那群人差点伤了老爷,他目睹主子眼中的滔天愤怒。 心内无比庆幸那叶子晴替老爷挡去了那差点毁了老爷右臂的一剑,否则他不敢想象以主子现如今的性子,会掀起怎样的一场可怖风波。 虽然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主子如此耗着四月有余,到底为何,但想到估计主子自己都不明白,他又觉得异常难过。 这多年,主子太难了! 昨夜行刺之人已是四月来夫人派来的第三波杀手了。 主子既要面对自己娘的咄咄相逼,又舍不下自己爹...... 面皮上有水滑落,天去伸手迅速抚了一把。 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大雪已变成了细雨。 天去刚想开口请丰玉砌避到檐下,就听见丰玉砌发话。 “你点清人手,今夜动手,把那对母女杀了,我们明日出发前往幽谷关。” 天去脚下一歪,惊得险些摔倒。 他们折损了大半人马保护那陆晴汐母女几人,现下却又要自己动手杀了他们,主子这是? 倾向夫人了? 天去不敢问。 压下心中的不解,天去吞吐询问:“老爷......还有那个小姑娘呢,是不是要一并除掉?” 想到他们马上要离开此地,没等丰玉砌回答,他忙又补充道: “主子去幽谷关时,卑职查到有人跟踪,监视叶子晴和她们住的小院,甚至后来他们还反查到了我们的行踪......” “怎么现在才报?”丰玉砌心中一紧,厉声打断。 天去再次垂头。 他倒是想早点禀告,但主子午时从幽谷关回来后就心事重重,每次他开口想禀告此事都被主子岔开。 听了昨夜刺杀之事,主子又催他尽快审出幕后主使之人。 天去心里默默叫苦,膝下实诚地再次屈地道:“卑职失职!请主子责罚。” 偷瞄见主子脸色已冷如空中飘落的寒雨,天去赶忙自救。 “跟踪之人已灭。本想着抓活的,此人却直接自绝,观其手法和特征应是死士。” “起来吧!” 丰玉砌放下心来,“你确定这人是追着叶子晴,才反查到你们的?” “确定。若不是他开始并未察觉到我们,且对叶姑娘他们并无歹心,也不会让他钻了空子。” 叶子晴? 死士? 有何意图? 丰玉砌默念。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他驻足眼神锐利道:“你去查下那忘忧阁今日出现的白衣男子,就那掌柜还是东家?” “是。” 天去嘴上领命,却是站着不走。 丰玉砌斜睨向他,他才俯身小声问:“那今晚是否动手?” “鱼未上钩,饵暂且先留着。”丰玉砌沉声回。 派来跟踪的人迟迟未归,对方却再无行动,不是在等,就是已经再次跟进了! “撤回我们的人,吩咐下去,再有杀手前来,不用阻止。另多派几人跟踪叶子晴。” ...... 忘忧阁内,茶房提着茶壶穿梭。 “公子,就是她,名唤叶子晴。住在城西一处偏僻的小院,家中还有父母幼妹。” “同他们一起的,应该还有一位年轻男子。” “奇怪的是,赤影跟踪几日,并未发现此男子的踪迹。倒是发现还有另一波人在跟踪监视叶姑娘她们。” 董掌柜恭敬地立在桌旁,俯身朝着苏长风逐一禀告。 五年前,还是海月城一家小茶馆掌柜的他,突然被一位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委以重任,担任城中新开张的“忘忧阁”茶楼掌柜。 少东家出手阔绰,对他信任有加,从不过多干涉阁中经营事宜。 只是每年都要求阁内一定要高价聘请指定年龄、丹凤眼的女子抚琴,且对抚琴之人以礼相待,严格保护。 如若碰到情况相符,琴技了得的女子,就及时告知联络人赤影,少东家就会亲自过来查看。 这次已是近五年来少东家第三次过来查看了。 因着上两次的经验,他和赤影合作过,知少东家是在寻人,早早便协助赤影多方查探抚琴女子的家世背景。 “数日前,赤影说是要再去探一探,却至今未见回来......” 董掌柜正陈禀着,阁中琴声停了,苏长风抬手打断,“去拿把伞来,咳——” 一阵咳嗽后,他接过董掌柜递来的伞,起身朝董掌柜点了下头,疾步出了雅室。 守在门外的若影快步跟上,苏长风扬手制止,“方才董掌柜说那闹事之人乃陈县令家的公子,你去趟太守府,莫再生出事端?” 第4章 回家 天色暗沉,雪已停,空中飘着细密的小雨。 父亲本就不同意她出来弹琴挣钱,这会儿怕正担心着,得赶紧回去才好。 叶子晴朝双手呵出一口热气,抬起袖子护住脑袋,冲入雨中。 才跑几步,就感觉头顶雨似停了,身旁多了一双锦靴。顺着靴子往上,是雪白绒氅。 正是今日在忘忧阁出手相助的白衣公子。 他生得极好,优雅如画。 如若说丰玉砌的脸是面若刀削,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刚毅贵气之美。眼前这位就是轮廓柔和,线条流畅,眉目温润的气韵高洁之美。 故而叶子晴一眼便能认出。 “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有何事?”叶子晴不解地停下脚步,施以一礼。 “姑娘不必客气,咳——”白衣公子停在面前,仍旧为她撑着伞,话未说完,却如之前一般倏然咳嗽起来。 “公子没事吧?”叶子晴关切问。 白衣公子单手抚胸,唇瓣含笑地摇摇头。 “多谢公子的雨伞,天气寒冷,公子珍重。”叶子晴跺着双脚拉开距离,护着脑袋就准备离开。 “姑娘请慢!” 苏长风竭力抑了咳嗽,瞧着面前依旧轻纱遮面的女子耳根冻得泛红,明眸中透出警惕之色,转身就要离开,他忙上前一步跟在她身侧。 边继续为她撑伞边柔声喊:“我乃茶楼东家,感谢姑娘在小店抚琴。今日下雨,赶上与姑娘同路,不如让我送姑娘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女子连连摆手。 “姑娘莫不是怀疑在下是个歹人!”苏长风装出一副受伤难过的表情,偏头望向她。 “没有没有。” 白衣公子紧跟着,一双眼直直凝视着她,似想透过面纱瞧清她的长相一般。 叶子晴干脆停下脚步,扯下面纱,再次拒绝:“今日多谢公子相助,但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属实不敢有劳公子。” 苏长风停下脚步,盯着面前女子鼻翼左侧的一颗大黑痣,竭力想表现得淡然。 叶子晴笑着福了福身,护着脑袋,转身再次加快了步伐。 晚了,晚了,得赶紧回家,不然父亲怕是又要不舍地丢下犯病的母亲来接她。 行至家门前,正好碰到房东王婶出来。 叶子晴忙笑着打招呼:“王婶好。” 王婶见她双手高举在额上挡着雨,摆摆手,不耐烦道:“不是我心狠,谁家还没个难处,我已经缓了你们一个月的租金,现在也该补上了。” 叶子晴点头,“谢谢您的体谅,小年夜我一定亲自把租金给您送过去。” 听这话王婶脸色好了一些,眯眼上下打量着她,再次提起说亲的话题,“你母亲这样,你父亲天天守着也不能赚钱,你看我之前给你介绍的......” “多谢您的好意,今日又劳烦您了。”叶子晴打断她的话,客套一句直接入了院。 “嘭——” 风太大,院门拉不住,关上时发出一声巨响。 “哼,又不是长得倾国倾城,傲气个啥!”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丰玉砌隐在不远处,将房东不屑的神色和言语悉数接收。 “主子,你怎么只交了三个月的租金,要不要我去补......”天寻见那个胖妇人一扭一扭地离开,摸着脑袋不解问。 话未说完,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丰玉砌冷冷扫向他的目光。 天寻憋了又憋,终于闭上嘴。 哥哥天天叮嘱他,不该问的不要问。 可是,这房租才值几个钱,主子也忒小气了些,合着里面住的不是老爷呀? 还有那叶子晴,哥哥还说主子初见她时,就有了懵懂少年的第一次心动。 五官是还不错,只是鼻梁上的大黑痣太突出......主子儿时目光还真是独特! “你乐个啥?”丰玉砌盯着天寻嘴角勾起的笑,不悦问。 “啊?”天寻捂嘴。 丰玉砌瞧着他转动的眼珠,知他又想敷衍,气道:“去把天去换来。” “主......”天寻不服,想要争取。 丰玉砌又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天寻闭嘴领命,“是。” 天寻垂头耷脑地离去,丰玉砌不紧不慢地敲响院门。 “谁呀?” 厅中,丰子昊正与一家人围桌吃饭,听着敲门声警惕喊。 丰玉砌敲门的手一僵,一时有些茫然他耗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死士?”他咬牙默念一句。 院外安静一瞬后,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丰子昊快速放下碗,疾步回房。 待他提剑出来,院门已经大开。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给外人开门,一双小短腿怎的还跑得这样快!”叶子晴追到门边,看见妹妹叶子汐拉着丰玉砌的手,顿时不悦。 “祁玉哥哥又不是外人!”叶子汐噘嘴,“而且,子汐也不是小短腿儿!” “祁玉哥哥,你说子汐的腿儿短不短?” “确实——短!”丰玉砌盯着台阶上丰子昊手中的剑,眼睛眯成一条缝。 “父亲!”叶子晴扶住一脸茫然的陆晴汐走到丰子昊身边。 丰子昊朝丰玉砌点了点头,收了剑,扶住陆晴汐。 叶子晴疾步过去关上院门。再转过身来时,叶子汐已放开丰玉砌的手。 她跺着小短......哦,不,跺着可爱的腿,泪水跟不要钱似的顺着她肉乎乎的脸颊一颗接一颗地滚落着哭诉。 “不短,不短,呜呜......子汐的腿儿不短,呜呜——” 心下一疼,叶子晴快步过去蹲下身来哄:“不短,不短,我们子汐的腿儿长着呢!” 丰玉砌被叶子汐哭声惊得回神,不解瞧向叶子晴和叶子汐姐妹俩。 他哪晓得这小丫头如此脆弱。 他说话一向如此,恶毒而不自知。 犹豫靠近,丰玉砌抬手想揉揉叶子汐的脑袋,随即又想到这小丫头是他同父异母的便宜妹妹,手掌顿时定在空中。 小丫头偏头看来,一双眼睛铮亮。 那泪水跟安了开关似的戛然而止,颠颠儿地跑过来,把她那圆乎乎地脑袋凑到他的掌心,蹭了又蹭。 “不——短!”丰玉砌机械道。 叶子晴闻言诧异地立起身来,瞧向丰玉砌。 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丰玉砌笑脸哄人!如果此刻他薄唇处细微的弧度也算“笑”的话。 即使嘴唇紧抿,剑眉轻蹙,丰玉砌整张脸也自带傲气。 那眉眼明明冷峭,为何上一世她竟能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也倾慕于她。 暗自呼出一口气,叶子晴诧异收回目光,惊觉现在她竟能如此心如止水的打量和评判于丰玉砌。 “都过来吃饭!” 丰子昊坐在桌边,边给陆晴汐夹菜边喊。 叶子汐去厨房盛了饭,又体贴地为丰玉砌添了张凳子。 “祁玉哥哥,子汐可想你啦!你走的时候说回来后要带我上山打猎,可还算数?” 丰玉砌抬手揉了揉叶子汐的脑袋,轻点了下头。 叶子汐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松了手自顾转着圈圈,“好喂——明日儿有野味吃咯!” 丰玉砌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碗筷,随手夹了一道菜就往嘴里塞。 他确实肚子饿,这段时间思虑甚重! 一大口青菜入嘴,丰玉砌嚼了嚼,顿觉口如火灼,咸得他一口差点喷了出来。瞧见大家都瞧向他,又只得强忍着吞咽下去,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祁玉哥哥,你怎么了?”叶子汐在丰子昊的怒视下乖乖坐下,端起碗并未动筷。 丰子昊瞟了一眼丰玉砌,了然道:“那道菜是子晴中午做的,还请见谅。” 丰玉砌瞅着叶子汐也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那菜,津津有味的吞下后还满脸谄媚地对着叶子晴口是心非:“姐姐做的菜真好吃!” 丰玉砌心里咋舌,纠结要不要放下碗筷。 “吃不惯你就忍着,也忍不了几天。”叶子晴瞧向丰玉砌不悦提醒。 丰玉砌鄙夷回睨,眸中盈满轻蔑。 叶子晴垂眸吃饭,不再言语。 第5章 报复 翌日,天边刚刚出现亮光,叶子晴便早早起床。 对着铜镜拾掇完脸,她轻轻掩上房门去往灶间做好早饭。喝完一碗稀饭,揣着包好的绣帕匆匆出门。 外面大雨滂沱,街上行人很少。 昨夜绣了大半宿,才把母亲之前未用完的底帕绣完,虽然明显不及母亲的绣工,但除了延续母亲之前的法子补贴家用,暂时也想不到其它...... 心内思忖着赚钱之法,叶子晴疾步拐进一条通往秀坊的近道。 突然,前面巷口出现两人挡住去路。打头一人正是昨日在忘忧阁醉酒闹事的男子。 那人面露不善,叶子晴捏紧手中的伞,转头就跑。 没跑几步,前面巷口再次闪出一人,满脸奸笑地拦住她的去路。 叶子晴急急后退,却闻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面朝向那昨日闹事的醉酒男子。 陈世祖揉着腰间,边靠近边一脸恶狠狠讥讽:“你倒是跑呀,怎么不跑了?” 紧张捏紧手中的伞,叶子晴浑身戒备地盯着陈世祖,脑中迅速转动,想思考出更稳妥的脱身之计。 陈世祖边向叶子晴逼近,边嘴中咒骂:“我爹不让我动忘忧阁,小爷我还不能动你了?个小小歌妓也敢得罪老子。” 说完,他扬手一挥,身后跟班迅速冲向叶子晴。 叶子晴慌得一把扯下面纱,努力挤出笑容告饶,“昨日是我不是,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 跟班冲到她面前,瞧清她的容貌,恶心得刹住了脚步。 陈世祖见状,三两步过去不耐烦地推开跟班,瞧向叶子晴,只一瞬便瞳孔大张。 叶子晴观他表情,就知今日她脸上的装效果不错。 正放下心来,陈世祖“噗——”地朝她吐出一口唾沫。 叶子晴反应神速地后退一大步避开。 两人距离拉开,陈县令家的儿子却又飞身一脚踢向那叶子晴,嘴中再次咒骂着离去。 那叶子晴被踢中胸口,倒地似是昏迷。 猫在屋檐下监视叶子晴的天去一把按住想出手的弟弟天寻,冲他摇头。 天寻气道:“个小小县令之子也敢当街行凶!哥你为什么阻止我?” 天去无奈道:“主子不让。” “为什么?” “不该问的不要问!” 天寻气恼地挠挠头,“昨夜跟踪的是这混账,那......” 话未说完,又见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从巷尾窜出来,把那昏迷的叶子晴往檐下墙边拖。他叹:“这年头当官的还不如乞丐......” 那乞丐似乎在......扒拉叶子晴的衣服。 “管不管?”天寻瞪眼望向天去。 天去纠结地闭了闭眼,脑中努力权衡着是该出手阻止还是听命不管。 “主子!”天寻一声惊呼打断天去对丰玉砌到底在意不在意叶子晴的揣摩。 他抬头去瞧。那乞丐已然趴在数丈远处。主子像是被人定身了一般,站在雨中盯着那昏迷的叶子晴。 “不好!”懊恼叹息一声,天去率先飞了出去。 跃到最近的屋顶上,天去正欲跳到丰玉砌身边,又见丰玉砌急急俯身扯了扯那叶子晴的衣服。 似是帮那叶子晴盖住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 心下更觉自己判断失误,天去吓得脚下一滑,落地时差点摔倒。 幸好天寻扶住。 天去站稳,急急抽出胳膊,惶恐地单膝跪在丰玉砌面前请罪,“卑职失职!” “哥,你怎么啦?什么不好?”天寻不解去拉天去,边顺着丰玉砌的目光瞧。 瞧着瞧着,天寻松了手,指向地上的人再次惊呼:“她的脸掉色了,好恶心!” 天去闻言也转头瞧向地上的叶子晴,待看清叶子晴的脸,立马惊得呆住。 那叶子晴脸颊上白一条黑一条的......鼻翼边的大黑痣,怎的变到脸颊上了? 天寻伸手欲探向叶子晴的脸,刚要触到,手腕猛然被丰玉砌一把钳住。 与此同时人声传来,“公子,您别急,陈公子说的地方,应该就是前面巷子了......” “主子?”天去从震惊中回神,不安地盯着天寻被丰玉砌捏住的腕。 丰玉砌甩开天寻,纠结一瞬,快速蹲下身去按了按叶子晴的人中,又在她脸上轻轻地拍打。 那叶子晴的睫毛颤了颤。 天去也跟着颤了颤。 见叶子晴眼皮下的眼珠动了下,丰玉砌压低声音道:“走!” 天去一把捂住张大嘴的天寻,忽略他瞪得奇大的双眼,拉着他跟上。 ...... “好像......是她吧!?”董掌柜不确定地瞧向苏长风。 若影仔细地为苏长风撑着伞,待看清立起身来的女子那张脸,惊得手中的伞抖了抖。 “董掌柜,你们招人都不塞选的吗?”若影不悦地转向董掌柜。 “这,这......”董掌柜抹了把额头的水,吞吐着不知如何答复。 这姑娘来时带着面纱,琴技很好,丹凤眼,年纪也合适,这,这...... 董掌柜“这”了半天实在不知如何接话。见东家扬手阻止他言语,才赶忙抬袖沾了沾额头渗出的冷汗,松了口气。 “叶姑娘没事吧?”苏长风走近了些,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她浑身湿透,胸口处明显一只大泥脚印,脸上黑白交错,那颗大黑痣......移到了脸颊上! 心脏蓦地剧烈跳动。 叶子晴闻言瞧向苏长风。东家立在原地注视着她。 迅速戴上面纱,叶子晴屈膝行礼道谢:“多谢东家再次相助!” “姑娘不必客气!”苏长风上前一大步,激动伸手,欲扶叶子晴。 叶子晴皱眉躲开。 苏长风手僵在半空,心中失落正起,若影附耳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公子,有人盯梢。” 苏长风轻颤着收回手,攥紧置于身后。 叶子晴见状放松戒备,垂眸摸向怀中。 绣帕不见了。 焦急地左右环顾,锁定数丈远处。她俯身拾起伞,撑着跑过去,扯过乞丐手中的布包护在怀中。 再转过身来,东家依旧呆呆立在原地,注视着她没有言语。 朝东家福了福身,叶子晴快速离去。 第6章 补偿 卖掉绣帕,叶子晴跑回小院,已过午时。 推开院门,就见母亲陆晴汐呆呆坐在门前檐下。似听见她的开门声,那瞧过来的双眸依旧空洞无神。 心内一痛,叶子晴慌地垂眸不忍去瞧,无尽地自责和心酸随之翻涌而出。 若不是为照顾重生醒来中剑的她,母亲何至于三日三夜未眠地守在床边,累得体内余毒再次复发…… 近四个月了!父亲守着母亲,头发竟白了过半…… 感觉眼泪随时都会溢出,叶子晴假装高兴地喊了声“母亲”,快速转过身去关院门。 忽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母亲焦急的询问,“子晴,你怎么这般模样?” 眼泪瞬间滑落,叶子晴不敢置信地倏然转身。母亲在她面前站定,满面心疼地抬手伸向她的脸颊。 一把捏住母亲的手,叶子晴惊喜问:“母亲,您醒啦?” 陆晴汐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她应该是又犯病了。 自责地笑了笑,她抽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叶子晴擦拭脸颊,边柔声嗔怪问:“怎么淋湿成这样?” 叶子晴不答,只双眸湿漉漉盯着陆晴汐,一瞬后又扑入陆晴汐怀中抱得紧紧的。 “昊哥,快烧热水!” 陆晴汐朝里大喊一声,推开叶子晴,拉着她边往里走边催:“赶紧进去,洗个热水澡,莫着凉了。” 叶子晴欢喜地瞧着陆晴汐脸上的担忧之色,乖巧地跟着她走。 “哐当——” 丰子昊从灶房中冲出来,手中的盆子落地。 瞧见陆晴汐两人,他三两步冲过去捏住陆晴汐的双肩激动问:“你醒了?” 陆晴汐微笑着点点头,转向叶子晴又催:“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丰子昊这才发现叶子晴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从头到脚都极其狼狈。 脑内灵光一闪,丰子昊偏头瞧回陆晴汐。 晴汐一双眼满含心疼的瞧着子晴,正小心翼翼地帮子晴擦拭脸上的脏色。 难道子晴不好时才能唤醒晴汐的神智? 想当初他从皇宫中带出她们母女时,她俩都神志不清。去往边关的途中子晴差点被杀,晴汐才突然清醒过来…… 细细想来,后来的逃亡途中,晴汐偶尔犯病,似乎...... 确实每次清醒过来都与子晴的安危有关! 以前总觉得是老天垂帘的庆幸...... 丰子昊瞪大双眸思忖。 陆晴汐见他呆愣不语,推了他一把急道:“昊哥,快去烧热水。” 丰子昊回过神来,眸中尽是惊喜。推开叶子晴,他抓紧陆晴汐的手往灶房走,边道:“走,一起去。” 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喊:“子晴,你先自己回房换衣。” “好的!”叶子晴站在原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欢喜应。 真好!母亲好了,父亲脸上又有了光。 拗不过陆晴汐的坚持,叶子晴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 丰子昊做好饭,陆晴汐拉起赖床的叶子汐,一家人围桌吃完饭后,陆晴汐唤住他们,询问有关她犯病后的事情。 丰子昊挑着好话一一耐心解答,叶子汐也不时插嘴逗笑几句。。 叶子晴安静地在旁聆听,只觉整个天地都亮堂了,嘴角更是抑不住地上扬。 临近申时,她起身回房收拾了会,出发去往忘忧阁上工。 行至雅间门前,见东家坐在里面摸着琴弦似是呆住。 想到这人已出手救了自己两次,叶子晴心下的防备卸去几分,轻声问好。 “东家好!”女子声音响起。 苏长风猛地抬头。 轻纱遮面,眼尾上翘,面前女子依旧是昨日初见时的模样。 心头骤紧,忽地有些紧张,苏长风立起身来,刚欲自我介绍,女子却出口提醒,“我要抚琴了!” 再次涌起失落,苏长风微点了点头,不舍地退出雅室。却是不舍离去,立在墙边凝神听着琴声。 今日她的琴声中竟隐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不觉又心中诧异万分,想起上午所见,更是大为不解。 聆听了好一会,若影走来朝他禀:“公子,礼物和银钱已备好,马车候着在。是先去太守家还是陈县令处?” 苏长风闻言转过身来。 眸中闪过一抹肃色,他沉声道:“走吧,直接去陈县令处。” 走到马车前,他忽地又停下,命若影候在阁前,一人径直急急入了里面,唤来董掌柜交代:“我要知道叶姑娘家的具体地址,回来就要。” 董掌柜闻言愕然一瞬,旋即猛点头。 苏长风又补充:“你备五十两白银,待叶姑娘下工时交予她,就说是阁中对她保护不周,补偿给她的医药费,数目不多,如此说她应该不至于拒绝,你务必让她收下。” 董掌柜再次点头应下。 又朝琴声处瞧了眼,苏长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 叶子晴抚完琴,依旧如往日一般起身就欲离开。董掌柜却突然出现在门处,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 叶子晴被瞧得心下一慌,不禁开始怀疑掌柜的莫不是见她惹了事,要赶她离开? 紧张地捏了捏手,她稳住心神,朝董掌柜福身强装镇定道:“董掌柜好。” 董掌柜点了点头,躬身递过准备好的银子朝叶子晴笑眯眯轻语:“叶姑娘,这是我们东家让我交予您的补偿费。” “董掌柜客气了。”叶子晴惊得往旁挪了一步,不解摆手。 这不仅不赶她走,还给她送银子? 见她不接,董掌柜脸上笑容更甚,双手托着鼓囊囊的钱袋又往前递了递。 “阁中对姑娘保护不周,害姑娘受了惊。东家交代,这五十两白银请叶姑娘务必收下。” 叶子晴闻言再次大惊。 五十两! 足够她补足欠下的房租了。 只是,补偿费? 着实没想到! 有些心动,更多的是不解,叶子晴一时有点犹豫该不该接。 见她依旧未接,董掌柜又劝:“叶姑娘若不收下,就是董某办事不周。” 叶子晴面上神色仍是犹豫。董掌柜干脆直接把钱袋塞到她手中,边暗暗叹息:幸好东家没有像以往一样出手阔绰,不然这任务他怕是完成不了。 叶子晴捏住钱袋,感受着五十两白银的重量,心跳缓缓加剧。 第一次一次性得了这多银钱,可以解好久一段燃眉之急了。 “谢谢董掌柜,有劳董掌柜替我谢谢东家。”她屈膝作揖真诚道谢,不再矫情。 董掌柜旁移避开,笑回:“姑娘是有福之人,以后还请姑娘多多照应才是。” “啊?”叶子晴不解抬头。 董掌柜笑着离去。 叶子晴也懒得细究,满心欢喜地拿着钱出了忘忧阁。 街上依旧飘着小雨,偶有几个小儿冲到街边燃鞭欢呼,引得大人跟在屁股后面,边护着边嗔怪地责骂。 她笑看着,疾步回家。 至小院门前,想了想又拐去王婶家补充租金,才回了家。 第7章 是她 夜间,小雨变成大雪下了一夜。 晨光微熹,小院里就热闹起来。 叶子汐早早起床,嚷嚷着要丰玉砌带她上山打猎。 眼瞅着过两天就是小年,丰子昊拗不过陆晴汐入乡随俗的要求,计划吃过早饭后陪她一同去街上采买年货。 叶子晴把吃食摆上桌后,招呼着大家过来吃饭。 丰子昊边铲院中积雪,边叮嘱着身侧一样忙活的妻子陆晴汐注意身体。 “子汐,你不要去闹祁玉哥哥,让他多睡一会。”陆晴汐停下手中动作,对着站在门前嚷嚷的叶子汐喊,“外面地面湿滑,不宜上山。” “我不管,祁玉哥哥前天就答应我的,说雨停了就带我上山打野味......”叶子汐噘着嘴边回陆晴汐,边蹬蹬地跑着想看看外面,“哐当”一声就把院门拉开一条缝。 “咦,你是谁?”门口站着位好看的白衣哥哥,叶子汐睁大眼睛好奇问。 “你好,再下苏琼枝,寻子晴姑娘。”苏长风朝着稚气未脱的女童作揖。 “找我姐姐?”叶子汐挡在门前,仰着脖子打量来人。 “你们是朋友?你找她干什么?” “子汐,和谁说话呢!快过来吃饭。”丰子昊在桌边吆喝,警惕之心再起。 “门口有个好看的哥哥说是找姐姐!”叶子汐彻底拉开大门,侧身朝院内大声嚷。 叶子晴闻声望去。东家一身雪白绒氅,眉目如画,连黑发上都落着白的雪,更显气韵不凡,纤尘不染。 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心跳加快几拍,叶子晴忙起身,朝院门处走。 他长身立在混白的天地间,明明应该是冷的,偏偏那双瞧过来的眸像似被突然点亮一般,透着无尽的暖。 她一身粗布素衫,松松挽着的堕马髻上除了并蒂的两朵素银珠花外别无他物,自里面款款而来。 脸颊素净,没有前两次的故意抹黑和黑痣,五官清丽脱俗...... 这神韵...... 苏长风定定瞧着从里间走来的女子,心跳逐渐加快。 是她! 确实是她的公主! 苏芸萱!!! “东家一早寻我何事?”她的公主立在门内柔声问。 心房内那守在院门时的星点希冀,刹那间燃成一片,灿若星辰。苏长风激动得呼吸一滞,时间仿若停止。 东家愣怔着,凝视着她的一双眼里须臾间竟起了涟漪。叶子晴疑惑着喊了声:“东家?” “啧——找上门了!”丰玉砌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那特意拔高的音调,那声拖得极长的“啧”字,无不传递着浓浓的讽刺之味。 叶子晴已然能够确定,前日忘忧阁中那句害她之语正是丰玉砌所言。 心中恼意迅速窜起,叶子晴倏然转身。丰玉砌懒懒地斜倚在门框处,嘴角弧度果然透着蔑视。 臭丫头按着胸口处,瞧过来的一双眸中噙满愤怒。丰玉砌习以为常,直接忽略,转眸瞧向她身后的白衣男子。 那人却是仿若没听见他方才故意的讥讽之语,完全没分他一个眼神,双眸直直凝视着那臭丫头,一动不动。 丰玉砌那厮居然不看她,还没天理地率先冷了脸。一腔怒火似是击在棉花上。叶子晴捏紧双拳,心内说不出的郁闷。 “子晴,入院再说。”丰子昊听出丰玉砌言语里的不善之意,夹菜的手一顿,视线再次在几人身上扫视一圈。 叶子汐跑向丰玉砌,热情喊:“祁玉哥哥!你起来啦!” “再下,苏-琼-枝。”身后东家的声音响起。 叶子晴呼出胸中的一口闷气,转过身来。东家不知何时已跨进院门,近在咫尺。她忙后退一步,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招呼:“苏公子好。在下叶子晴。” 她听到他自报名讳,面上竟无半点动容!心脏忽地好似是被人大力捏住拧转一般疼痛。苏长风凝视着叶子晴,一瞬间失了力气,脚步虚浮。 苏公子突然面色煞白,踉跄一步,似要摔倒。叶子晴忙抬手搀扶,“苏公子,你怎么啦?” 苏公子双眸氤氲,含笑摇头,视线缓缓转向她扶在他胳膊处的手。叶子晴急急抽开手。 她微红着脸,越过他,似要离开。苏长风慌地跟着转过身去,视线紧随。“在下是个琴痴。这两日在茶楼听姑娘抚琴甚好。” 叶子晴闻言,推木栓的手一顿。 原来如此!难怪忘忧阁出高价请人抚琴,还严格保护。 心内仅有的几分警惕彻底消除。叶子晴关上院门,又闻苏公子语:“苏某便忍不住一早上门叨扰。” 这声音怎的越来越嘶哑?颇有股街上受伤的幼崽猫无助舔舐伤口时呻吟的意味。 叶子晴不确定地转过身来。苏公子低垂着头,瞧不出神情。 心内自嘲自己的胡思乱想,叶子晴抬手作出请入内的姿势,“苏公子请。” 苏公子依旧垂头未动。 叶子晴只得打前往厅中走,暗叹自己一定是被丰玉砌那厮气得恍惚了。 面前人儿离去,苏长风蓦地攥紧麾下双拳,稳住心神跟上。 叶子晴行至桌边介绍:“这两位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苏长风忙偏转身子,垂头躬身行礼:“在下苏琼枝,见过伯父、伯母。” 丰子昊蹙起眉头,不满地打量苏长风。 叶子晴赶忙再次介绍:“他就是昨夜我给你们提到的忘忧阁东家。” 陆晴汐闻言,想起这人对子晴的多番照拂,笑着邀请:“苏公子可用过早饭?若不嫌弃,便同我们一起吧!” “多谢伯母,那小侄就不客气了。”苏长风努力平复好心绪,微笑着礼貌答,又侧头瞧着叶子晴。 叶子晴触到他的目光,边去帮他端凳子,边向他介绍叶子汐和丰玉砌。 叶子汐也已为丰玉砌搬来凳子,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陆晴汐为丰玉砌和苏长风两人添了碗筷。 第8章 吃饭1 一时,大家都围桌而坐。 “祁玉哥哥,我们是不是吃了饭就出发呀?”叶子汐朝左手边的丰玉砌兴奋问。 丰玉砌吃着饭,敷衍点头。 右侧的苏公子一直垂着头,捏着筷子不动。叶子晴刚想喊他一声,叶子汐的声音又响起。 “祁玉哥哥,你怎么啦?” 叶子晴瞧向丰玉砌,那厮手中的一双筷子都快被他扳断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见大家都望着他,他放下碗筷,扶头胡诌:“忽地头有些疼。”引得母亲和子汐二人对他一阵关心。 叶子晴不信地收回视线,转头对着苏长风问:“苏公子找我可是要同我论琴?我家中并无琴,且我要申时才去忘忧阁抚琴。” 苏公子似回过神来,放下筷子缓缓道:“在下经商,常年东奔西跑,前日才到海月城。在阁中休憩时听见叶姑娘琴声轻灵美妙,顿生钦慕。” 她双眸凝视着他,似透着不解。苏长风接着解释:“在下私下试着临摹弹奏叶姑娘在阁中弹奏的曲子,总觉差强人意,心下有几处不解之处,便忍不住一早过来请教。” 叶子晴点头。 原来如此,苏公子还真是爱琴至极! 正想开口,丰玉砌插话:“不知苏公子都经营了哪些行当?” 苏公子一愣,显然是没料到丰玉砌那厮的无理,但还是转过头去对着丰玉砌从容答:“丝绸、服装首饰、琴行、酒楼茶馆都有涉猎。” 苏公子答完,话锋一转,再次转过脸来问:“叶姑娘家中无琴,可否同我前去忘忧阁指点一二?” 他眼神真诚,目光灼灼地瞧着她。叶子晴心又莫名跳快几拍。 偏头想避开苏长风的视线,却正好对上丰玉砌的目光。 那厮眸中浓浓的鄙夷仿若是在讥笑她的小女儿心思...... 叶子晴忙避开丰玉砌的视线,转向丰子昊寻求意见,“父亲!” 丰子昊瞧向叶子晴,自是十分不同意。 莫说不知这忘忧阁东家的身家背景,就算这小子家世无异,以他男人的直觉看那小子瞧子晴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更何况,他怎么觉得那小子瞧他妻子的目光也透着股怪异? 冷眼瞟了一眼苏长风,丰子昊低头继续吃饭。 苏长风触到他的冷眼,心中一紧,仔细打量起丰子昊。 丰岚二皇子! 若不是当年突然带着皇后娘娘和芸萱出逃,怕是早已成为丰岚太子了吧! 虽不知他当初为何会突然娶了丰岚丞相之女,放任自己的青梅竹马和亲云晟,但瞧他如今这般,倒是长情之人。 如若告知他实情,不知他会不会由己及人,成全自己和芸萱...... 丰子昊不发话,叶子晴无法时,却感觉丰玉砌似一直盯着她。 她警觉地转向丰玉砌,那厮瞧她的目光简直是对她毫无掩饰地蔑视。 叶子晴心惊:也不知丰玉砌这厮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两日总是一副鄙夷的神情瞅她。方才便是!现在又来? 心内旋即怀起一股气,叶子晴愤然地盯着丰玉砌,同他对视。 却是敌不过呀!丰玉砌目光跟淬了毒一样凶狠!他盯着她,似要将她剐了一般。 叶子晴心内忽的起了怕意。 她竟怕他!她为什么要怕他? 不敢细想,叶子晴再次避开丰玉砌的视线,一心只想离他远远的。 “母亲?”她转头恳求的望向左手边。 陆晴汐闻声瞧向叶子晴。 叶子晴心下一狠,学着叶子汐撒起娇来,“母亲最好啦!母亲一定会同意的!” 那臭丫头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居然一把抱住了她母亲。丰玉砌不觉剑眉微蹙。 这臭丫头见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竟不知她还有这副面孔! 不对! 好像印象深处,那臭丫头初来丰岚时,也是这般古灵精怪! 那时,母亲就常常在他耳边叮嘱,要他远离那对母女。 可是,母亲越是如此说,他就越是控制不住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见丰殷德那小子跟个跟屁虫似的时时围绕在她的身边,他也如今日般心下鄙夷。 见她识出丰殷德那小子不是好货,对丰殷德那厮冷眼相待,离得远远的,他又觉得她竟还有几分聪明的可爱劲儿...... 叶子晴伏在陆晴汐怀中,陆晴汐被抱得整颗心都化软了。 她心内本就对这个女儿愧疚万分。 当年若不是因为她和亲云晟十年后思念故土,带着女儿回丰岚贺寿,何至于她们被囚禁丰岚一年,又逃亡至今...... 别人家如女儿般十七八岁的姑娘早就寻了合适的人家结婚生子,她的女儿却浑浑噩噩地活了九年,近四月前才神智清明。 她心疼地摸着叶子晴的头发,忽略叶子汐哈哈笑的起哄声,忽略丰子昊朝她摇头的动作,溺声说:“去吧。等会我和你父亲也要出门,你一人在家也无聊。” 母亲答应了。叶子晴欢喜感谢:“谢谢母亲!”却是舍不得松开手,抱得更紧。母亲的怀抱真暖,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重生后,一开始她总是觉得精神恍惚。 明明上一刻死在丰岚皇宫,下一刻因胳膊处的刺疼睁开眼就见黑衣人拿剑刺向护住母亲的父亲,她来不及震惊,就冲了过去。 三日后再次醒来,母亲和妹妹守在她的床边,不多久父亲也进来,她们对他关怀备至,细心呵护。 那时,她怀疑自己活在梦境里,不敢对家人太过亲昵,担心她们如同泡沫一般,一碰就碎。 几天后丰玉砌出现,她愈发恍惚,一双眼时刻紧张地关注着丰玉砌的一举一动。 上一世死前一年,被丰玉砌带回丰岚皇宫的记忆也随之逐渐恢复,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重生了。 但是因为丰玉砌的出现,她不敢对家人太过亲昵,她怕! 是了! 叶子晴突然悟出自己为什么会怕丰玉砌那厮了! 第9章 吃饭2 她不相信丰玉砌! 那时她就开始怀疑上一世丰玉砌告诉她的话。 他说她的父母被逼坠崖,妹妹被刺身亡皆是云晟的人所为。 上一世,她钦慕于他,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重生醒来,她才惊觉:除了丰玉砌告诉她的信息,她竟从来没有自己去查探过是否真如他所言,一切皆是云晟所为。 当年“父皇”利用她母亲丰岚郡主的身份,借携她和母后回丰岚贺寿之机,引兵过境,又突然里应外合,打得丰岚措手不及。 从此抛下她和母后。 这些都是她亲身经历,确实不假。 但是那男人当年既然抛弃了她和母亲,又为何会派人追杀她们? 害死她的家人后,又为何会在她被带回丰岚皇城一年后,愿意以当年夺去的城池交换回她? 她整日里被这些问题困扰,一心想着怎样赶丰玉砌离开...... 不行,还得抱抱! 芸萱抱着皇后娘娘不松手,苏长风不觉想起儿时同她们相处的情景。 幼时,母亲就告诉他,皇后娘娘初来云晟时,母亲已怀他六月有余。 父亲常年驻守边关,母亲特能理解皇后娘娘的孤寂之感,故而常常进宫陪伴。 皇后娘娘和亲来云晟,似乎并不开心,皇上也乐见母亲和他过来陪伴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对母亲格外亲近,常常呆呆地凝视着母亲半天不言语。 两年多后,皇后娘娘生下芸萱。 因着母亲的缘故,他和芸萱从小一起长大。 她们一起玩闹,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那时她性子机灵活泼,就常常如现在般对皇后娘娘撒娇卖萌,每次皇后娘娘都会对她心软...... 苏长风对苏芸萱撒娇取宠的行为倒是习以为常,丰子昊却从未见过叶子晴如此。 他一直自责于自己当年的懦弱,怪自己没能早些将她们带出丰岚皇宫,害她们母女俩被祸害痴傻。 四月前叶子晴为救他胸部中剑,他更是心疼异常。 好不容易叶子晴清醒,陆晴汐又犯了病,向来警惕沉稳的他瞬间慌了神,破天荒地在海月城一呆就是近四月。 他印象中,除了十年前初次在丰岚皇宫瞧见她们母女举止亲昵外,他带着她们逃亡的这九年来,子晴除了认得她瞧着长大的妹妹子汐,谁都不记得。 哪怕是四月前子晴为救他胸部中剑,因祸得福突然神智清明过来,对他们似乎也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言行举止过于小心翼翼。 见她如今这般模样,他哪还忍心再次阻止。 但见桌上那俩小子瞧着子晴的模样,他忍不住故意大声咳嗽一声:“嗯哼——好啦,成什么样子......” 话说到一半,陆晴汐佯装生气瞪向丰子昊。 丰子昊立马闭嘴,低头扒饭。 叶子晴闻声惊醒过来。松开手坐正,这才注意到苏长风和丰玉砌似是一直瞧着她。 苏公子嘴角带笑,并无异常。 丰玉砌那厮怎么看着如此奇怪。整张脸失了之前瞧她的傲气和轻蔑,黑沉着,跟个霜打的茄子一般。 “吃完饭,我们一同出门。”皇后娘娘朝芸萱道。芸萱整张脸带着笑意,朝皇后娘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专心吃着饭。苏长风瞧着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手中的饭菜似乎变得格外香甜。 第10章 不该 众人吃过饭,收拾完碗筷,叶子晴和丰子昊、陆晴汐、苏长风一道出了门。 “祁玉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叶子汐已经等得不耐烦。 她都催促了好多次,丰玉砌就是不动身。 丰玉砌坐在院中,望着敞开的院门愣神。 那臭丫头刚才那拨撒娇的操作让他忆起那陆晴汐母女初来丰岚贺寿时的情景。 忆起懵懂少年第一次的“心动”。 当然他并不承认那是“心动”。 那时他只是对苏芸萱十分好奇! 好奇母亲口中的狐媚子母女究竟是何长相? 皇祖父大寿之上,他初见她们,因自己竟觉得狐媚子原来长得如此好看而鄙视自己。 她抚琴一曲引得众人夸赞,他虽嘴上不服,私下却开始沉迷于钻研琴艺。 她成日里被一群人围着转,她古灵精怪讨人喜欢,他嘴上对她诋毁贬斥,目光却实诚地一直追随着她。 云晟突然攻打丰岚,知她父皇抛弃她和她母后,他暗暗为她担心,不顾母亲愈发同父亲吵得厉害,他偷偷帮着父亲相助于她和她母后。 知道父亲即将带兵前往边关抵御云晟,他决定以后由他来偷偷护着她们...... 可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勾引着父亲放弃保家卫国的重任,带着她们逃离丰岚皇城,抛妻弃子,从此没了踪影!! 丰玉砌蓦地攥紧搁在膝上的手。 他刚竟又觉得那臭丫头撒娇的模样透着几分可爱。 该——死! 果然狐媚子就是狐媚子! 昨日才见的男人,今日就耍出这般手段,死乞白赖地跟着别人跑了! 丰玉砌立起身来,弹了弹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冷道:“我头疼,今天就不去打猎了。带你去街上吃茶!” 不能吃到肉肉,叶子汐有点难过,闷闷不乐地随着丰玉砌出了家门。 外面虽积雪未融,胜在阳光明媚。见街道两侧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叶子汐瞬间把心心念念的肉肉抛到脑后。 叶子晴与丰子昊、陆晴汐在街上分开,随着苏长风入了忘忧阁雅室。 丰玉砌带着叶子汐赶至忘忧阁时,早已寻不到叶子晴和苏长风二人的身影。 他只得在厅里寻了处角落,漫不经心地吃着茶点,眼神四处搜寻。心内暗自责怪天去、天寻办事不周,至今还未向他禀告姓苏的信息。 楼上雅间处琴声断断续续奏起,他又神色犀利地一直盯着。 “祁玉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叶子汐问。她年纪小,心眼可不小。 吃饭的时候,祁玉哥哥就一直呆呆地瞧着姐姐。 见姐姐和那好看哥哥一道出了门,同她说好的上山打野味也反悔不去了! 带着她匆匆赶到姐姐赚钱的地方,坐定后对她说的话也爱搭不理,一直四处张望寻找。 听着楼上琴声后就一直盯着声音处,眼睛里还满是怨气...... 祁玉哥哥若不是喜欢姐姐,她真的理解不了哇! 听见叶子汐的问话,丰玉砌口中含着的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他额头青筋跳动,语气坚定嫌恶,“我不喜欢你姐姐。” “为什么呀?我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人还那么能干,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姐姐?”叶子汐气鼓鼓地追问,小脸涨得通红。 丰玉砌瞥了她一眼,抿着手中的茶,懒得理她。 他早看出来了:他这便宜妹妹就是个忠实的姐迷。在她心里,那臭丫头就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好的人。 叶子汐又嚷:“你说谎,你不是喜欢我姐姐你为什么要跟着她来这里,还到处找她.......” 她这一嗓子清脆响亮,引得旁人纷纷侧头观看。 丰玉砌感觉额头有汗滴落,心里是又懊悔又急躁。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小丫头带在身边!! 瞧着那小丫头嘴唇噘得越来越高,丰玉砌眉头紧皱,咬牙敷衍道:“喜欢!喜欢!你姐姐人美心善,我自是喜欢得不得了!” 小丫头脸颊笑容绽开,嗓音炸响,“我就说祁玉哥哥你喜欢我姐姐吧——” 丰玉砌倏然立起身来,抬手捂住叶子汐的小嘴,不顾她“呜呜”的反抗,在人群的注目中拖拽着把叶子汐抱出了茶楼。 第11章 不染 叶子晴人是随着苏长风入了雅室,但却一直心不在焉。 那些重生后见着丰玉砌以来,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再次提上心间,挥之不去。 她发现哪怕重活一世,她仍旧如从前被困丰岚皇城一般,无力,亦无从下手去查清当年的真相。 她知母亲和她如今四处逃亡的悲剧皆因她那亲生父亲、云晟皇帝所致! 自古国与国的争霸战争不胜枚举,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去打,但不该利用她和母后。 他身为帝王,对亲情凉薄,但当年既已抛弃她们,为何还要穷追不舍地追杀于她们? 她努力回忆,想记起上一世逃亡期间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却发现脑中只有父母和妹妹死在她面前,以及被丰玉砌带回丰岚皇城治愈后、死前那近一年的记忆。 看着苏长风放在桌上的琴,叶子晴忽地觉得有些讽刺。 说起来,她现在能够在此抚琴赚钱,皆因上一世在丰岚皇宫治愈醒来后,钦慕于丰玉砌,知他好琴,为讨他欢心便没日没夜的苦苦练习...... 虽她儿时在云晟小小年纪就琴艺了得,得师傅夸赞天赋异禀,但痴傻逃亡多年,早已生疏得厉害...... 她盯着桌上的琴,虽嘴角带笑,但面上却是悲戚之色。苏长风心底顿时翻涌出无限的怜惜和心疼。 有一种立刻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就如儿时她伤心难过时都会主动扑入他怀中寻求安慰一般。 可是,她们分别了十年之久,终是不再有从前那般朝夕相处地自然。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面前的女子似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清冷疏离之感。那瞧向他的一双眼幽冷深邃,看得苏长风心里似撒了片冰。 他用力攥紧双手,硬生生将想拥她入怀的念想压下。 “我先弹奏一曲吧,还望叶姑娘不要见笑。”苏长风在琴前坐下。 他怕他再瞧下去,会抑不住眼中的泪水。 垂眸思忖一瞬,苏长风故意奏起儿时苏芸萱最喜欢的那首曲子。 琴声响起,叶子晴回过神来,坐在桌边。 莫名觉得苏公子的这首曲子有点熟悉。 叶子晴下意识地想在记忆中去搜寻,又倏然想起她那可笑的仅存记忆,便不再去思考,静静地聆听。 苏长风手指在琴弦上熟练拨弄。 这首曲子十年来他已奏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 但他始终不敢抬头。如同今早候在她院前一般,小心翼翼地不敢上前,生怕心中的那点祈盼忽地被掐灭。 她依旧没有忆起他! 曲子终是短了!! 苏长风想,头却是俯得更低。 一滴眼泪落下,荧光一闪,转瞬挂在了弦上。 叶子晴见苏长风突然颤抖着抬手抚上琴弦,似是十分慌张。她忙笑着称赞:“苏公子这首曲子很好听。” 虽难度不大,但意境很好。听完有种洗去一身尘,与世无争的空灵之感。 叶子晴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 她语气里夹着喜爱。苏长风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悲伤,缓缓抬头,对上叶子晴看向他的双眸。 那眸中没有儿时每次见他时的欢喜。但那微微上翘的眼角却同儿时一般好看。 忘了他又如何! 他找到了她,她此刻真真实实地在他面前。 只要她在,就不算晚!! 苏长风心安回:“不染。” “不染?”叶子晴复念。 “不染人间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她垂眸轻叹。苏长风愣了。 果然是物是人非! 儿时,她问他何为不染? 他故意笑而不答。 她便问: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能否谓为不染? 见他不答,她又问:亭亭净植,不蔓不枝,自淤泥中来,出水而不污。是不是不染? 他答:孤标傲世,洁身自好,于喧嚣中立庙门,栖凡尘,执秉正谓为不染。 ...... 他的公主终不再是云晟皇城中那个无忧无虑、不染凡尘的稚子。 他亦抛下年少时入仕安邦的志向,行商坐贾...... 十年了! 她那句轻叹里包含了怎样的不易与心酸?! 苏长风心脏骤缩,疼得仿若不能呼吸,泪水不自觉的涌出眼眶。 这次,他来不及低头。 所幸,叶子晴此刻同样眼眸氤氲,早已瞧不清他的模样。 她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她活在这世间的目的? 上一世,她死得欢喜,觉得终于解脱。 可是,她为什么会重生? 她这种不惜命的人,上天为什么会给她再活一世的机会? 她只不过是个想陪在家人身边,安度余生,不染是非的小女子! 为什么总有人要伤害她和她的家人? 为什么,岁月静好,这般难?? 两人各怀悲伤,皆慌张垂头。 “叶姑娘也弹奏一曲吧!”苏长风努力平复好心情,让开身来,率先打破尴尬。 叶子晴点点头,坐了过去。 她抬手抚上琴弦,不知怎的自觉奏出苏长风方才那首《不染》。 她不好意思的抬头去瞧苏长风,见他朝她笑着,未有介怀之意,便放下心来按照自己的理解自顾拨弄着琴弦。 偶有不确定之处,她便请教于苏长风,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午饭时,苏长风命人把菜肴直接送入房内,叶子晴推脱不掉,只得和他一同用餐。 她八岁起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已不在乎大家闺秀们的规训戒律。 申时至,她轻纱遮面,出雅间上工抚琴。 苏长风瞧着叶子晴离去的背影,起身出了忘忧阁。 匆匆赶回的若影紧跟其后,“公子,寻不到赤影。” 公子脚步未停,似是意料之中,淡淡道:“不用再派人跟踪叶姑娘。” 若影点头,跟上苏长风的步伐,压低声音道:“陈县令今日上午抬着棺材,辞官离开了海月城。听人说他儿子昨夜被人杀了,死状极惨。” 说着,他又急急跟近几步,抬手挡道:“被人刺瞎双眼,剁了一只手和一条腿......” 他话未说完,瞥见苏长风驻足,眸中含疑地盯着他。 他忙解释:“不是我。昨日公子都和陈县令打点好了,他也当着我们的面斥责他儿子不可再来骚扰叶姑娘,我没有必要再去动手。” 公子依旧盯着他。若影恨不得赌誓,“公子吩咐过在丰岚要低调行事,没有公子的吩咐,我定然不会乱来。” 苏长风收回视线,继续疾步前行。 待行至一间成衣铺前,若影不解地瞧着他入了里面,也忙跟上。 第12章 送她 叶子晴酉时下工后,苏长风迎过去邀请:“叶姑娘,晚饭已在雅间备好......” 他话未说完,叶子晴福身打断:“谢谢苏公子好意,天色已晚,我得赶紧回家。”说完小跑着出了忘忧阁。 天色昏暗,但街上已然灯火璀璨,小年的氛围呼之欲出。 不一会,苏长风再次跟上叶子晴的步伐。 “叶姑娘,”他唤道,“还请叶姑娘留步,天寒地冻,在下瞧着姑娘衣着单薄,给姑娘备了件披风,姑娘如不嫌弃披上再赶路吧!” 叶子晴偏头瞧了眼他腕处搁着的香杏提花披风,脚步不停,“谢谢苏公子好意,不用了。” “咳——”苏长风因行得太快,情绪激动再次猛烈咳嗽起来。 叶子晴只得停下脚步,关心地一番询问。 至两人快到小院,陆晴汐已在院门处眺望了几次。 丰玉砌和叶子汐帮着丰子昊把饭菜摆到桌上,三人坐下后也都眼巴巴地盯着院门处。 他们都在等叶子晴回来,她早上随那忘忧阁东家出门都一日了。 听到陆晴汐喊着“回来了,回来了”,丰子昊起身箭步走到院门处。瞧见叶子晴身边的人,他眸光一沉,暗叹那小子果然又跟来了! 叶子晴隔着院门数丈远,陆晴汐就迎了过去,挽起叶子晴的胳膊,拉着她边往里面走边关切询问。 丰子昊一个箭步闪身过去拦住还欲跟着入内的苏长风,“多谢苏公子送小女回家,慢走不送。” 苏长风对上丰子昊警惕的眼神,眯眼瞧向院内。 芸萱已随皇后娘娘走远。 摸了摸腕间的披风,苏长风朝丰子昊躬身行礼:“伯父不用客气。” 丰子昊瞧着苏长风离去,蓦地关上了院门。心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晚饭后,叶子晴正想起身收拾碗筷,却被丰子昊沉声叫住。其他人也一脸不解地坐着未动。 叶子晴放下碗筷,就听丰子昊道:“大家收拾收拾行李,明日咱们离开海月城。” “不行!” “不行。”叶子晴和丰玉砌几乎是异口同声。 叶子晴与忘忧阁签订的合同还有两日到期,届时才能挣够足够的银子还给丰玉砌,打发他离开。 可是她不明白丰玉砌为什么不愿离开此地? 心中含疑,叶子晴警惕地转向丰玉砌打量,陆晴汐的声音响起。 “怎么走得这么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在海月城已住了月余,之前是为方便你和你母亲休养,现在你们既已无碍,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比较保险。” 叶子晴见父亲话是对着她说的,明白并未有什么大事,只是安全起见。 她放下心来,朝丰子昊商量,“父亲,能否缓上两天,小年后再走。届时我与茶楼的合同正好到期,也好结了工钱。” 丰子昊没有回答,疑惑地望向丰玉砌。 丰玉砌还没查出死士,他忙扯谎:“我答应子汐带她上山打野味的事,还没完成呢!” 叶子汐也在一旁帮忙哀求。 丰子昊只得同意两日后动身,但吩咐大家开始收拾行李,好轻装简行。 之后又特意留下叶子晴,嘱咐她不要每日在外停留太长时间,以免让她母亲担心。 第13章 妄想 苏长风独自走在街上。 他走得很慢。 街边燃放的烟火一瞬间把脚下的路照得透亮,一声响后又没入黑暗。 他曾妄想过他寻到他的公主后的各种场景。 他想过她会不会同儿时一般飞奔着投入他的怀中,抱着他一声一声唤他“长风哥哥”,寻求他的安慰。 他想过他会不会同儿时一般鼓着腮帮子,背过身去佯装生气,抽泣着怨他“长风哥哥,你为何现在才找到芸萱?” 他定不会如儿时一般拘谨,他要直接拥她入怀...... 他畅想过无数种可能。 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忘了他! 一片雪花粘在眼睑。苏长风仰起头,漫天雪花,纷纷扬扬。 他抬起手来,几片雪花落在掌心,转瞬糊作一摊水花,顺着掌纹滚动。 蓦地攥紧,苏长风感受着掌心一闪而过的冰凉,再摊开时,那水已没了踪迹,余有隐隐热温。 “公子?”耳边忽然传来若影的呼声,掌边随即多了一把撑伞的手。 苏长风顺着那伞柄向上,漫天飘扬地白色纷扰中,头顶独留一片静谧。 “公子,天气寒冷,当心身子。若风回来了,在阁中等着公子!”若影道。 苏长风转向若影。 若影眼冒精光地打量着他。苏长风猛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抬步往忘忧阁走去。 若影回头瞅了眼小院的方向,跟上苏长风的脚步。 “主子!”苏长风刚踏入雅室,若风就迎了上去。 苏长风点点头,“回来了!” 若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苏长风,“将军的信。” 苏长风抬手接过,缓缓展开。 “将军夸公子的计谋甚好,苏少昱沉不住气被公子牵着鼻子走,竟真的经不住鼓动,不顾将军大人的阻止带人偷袭了丰岚守卫。” “将军此番借机夺了他的兵权,旭王定会出手,届时看皇上和太后还怎么能够坐视不管。”若影见苏长风认真看信,他自顾转述着方才从那闷葫芦若风口中探出的话。 苏长风收起信件,若有所思地自言道:“父亲唤我去趟幽谷关。” “公子与将军应该有八年未见了吧!”若影接话。 瞧着苏长风眉头轻蹙,他又道:“将军大人常年守着幽谷关,孤单清苦,又甚为思念二小姐,若风说将军看着清瘦不少。” 若影、若风、赤影等都是云晟太傅府培养出来的死侍,从小被灌输誓死效忠太傅府。 若影嘴中的将军乃是太傅府二小姐白星瑶的夫婿苏沐逍。 苏沐逍的父亲旭王苏东旭曾手握整个云晟兵权,在云晟的地位曾一度超过现在的云晟皇帝苏寄北。 若影曾听前辈说过,当年若不是那苏寄北突然迎娶丰岚的晴汐郡主为妻,现在云晟皇位上坐着的可能就是旭王苏东旭。 若影幼时凄苦,若不是太傅府的二小姐白星瑶将乞讨的他领了回去,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以前一直觉得苏沐逍这位二姑爷算得上是二小姐的良配。 苏沐逍不仅家世了得,还能力超群,年纪轻轻就成为云晟的镖旗大将军,镇守边关。且他与二小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他以为人美心善的二小姐一定能过得幸福。 直至九年前的某天夜晚。 第14章 若影 若影清楚地记得,那是皇上带着已为皇后的丰岚晴汐郡主和小公主苏芸萱前往丰岚为丰岚皇上贺寿的那一日。 那一夜刚好他当值。 夜深人静时,十岁的苏长风突然敲响了太傅府的小门。 他引着这位太傅府的小少爷入了太傅大人的书房。 后来,太傅大人命他和若风两人连夜护送苏长风去云梦关寻苏长风父亲苏沐逍。 等他们完成任务回去后,太傅大人告知他们,二小姐白星瑶已死,而旭王就是最大的疑凶。 从此,旭王成了若影最大的敌人。 若影心中,苏长风虽是太傅大人的外孙,但更是旭王的嫡孙。 所以,哪怕后来太傅大人命他和若风等人跟在十四岁的苏长风身边四处游走,为他所用,他也只称呼苏长风为“公子”,而不是“主子”。 虽然公子也曾说过要为自己的娘报仇,但是近六年了,公子一直不回云晟都城,一直坚持四处寻找当年一去不返的公主苏芸萱。 若影不愿等了,他一直心急着为二小姐白星瑶报仇。 那旭王已然在云晟权侵朝野,因那皇上苏寄北懦弱无能,太后又和旭王沆瀣一气,若无人能打破他们表面的祥和,想要报仇,难如登天。 若影刻意时时在苏长风身边提到他娘白星瑶,提到他父亲苏沐逍对二小姐白星瑶的思念,为的就是让苏长风不要忘了为二小姐白星瑶报仇。 见苏长风沉默不语,似是对他的话反应不大,若影想到苏长风今日一早又去了那抚琴姑娘家,他忙好奇问:“那抚琴姑娘是公主吗?” 苏长风心头一紧。 他一直都知道若影的所思所想。 知若影急着为他母亲报仇的心切,觉若影重情重义,也不在乎若影如何称呼于他。 正因他知道若影已等不及,在他知道抚琴女子可能就是芸萱时,他才时刻提防着若影。 苏长风没有回答若影,他转向若风道:“你回趟云晟,帮我把太傅府中的忘忧琴取来。” “是。”若风领命离去,如这多年来一样不问缘由,听命行事。 若影没有等到苏长风的回答,双眼微眯。 苏长风瞧了他一眼,问:“阿熠玩哪去了?” 听到“阿熠”二字,若影不觉打了个寒颤,立马停了心内对那抚琴姑娘是否为云晟公主的怀疑。 他不知苏长风为何会突然想到那个喜怒无常、睚眦必报的小妖女。 他现在还对那小妖女突然寻来、死活要跟着他们的情景记忆犹新: 公子不愿带着个小姑娘,拒绝了那小妖女追随报恩的行为,那小妖女闹着不走,兄弟们看不下去,瞧着她模样俊俏,打趣了几句。 那小妖女一把粉末过来,兄弟们顿时倒地一片,瞬间浑身奇痒。 那打趣她的兄弟最惨,躺在地上抓痒的间隙又被那小妖女乘机往嘴里塞了颗药丸,须臾间脑袋就红肿得像个猪头,脸上被抓得血直淌...... 若不是公子出声阻止,怕是那兄弟当场就去了。那小妖女以解药相要挟,硬是留了下来。 想到那兄弟的惨样,若影又打了个寒颤。 见苏长风盯着他,似是等着他的回答,若影咽了下口水道:“那小妖女又好吃又贪玩,我们前往海月城时,她便耍得不见了踪影!” “你还叫她小妖女,不怕她回头把你毒哑了?” 苏长风抬手抚上白日里同叶子晴共用的琴。几声音调落下,他又道:“你去把她找回来。” 若影站着不动。苏长风扫了他一眼,他才领命离去。 苏长风坐在琴前,《不染》一遍又一遍在房内响起。 第15章 试探1 大雪落了半夜。 晨起时,已是阳光明媚。 叶子晴往桌上摆好吃食,立在院中,仰头望着杲杲冬日光,因离赶丰玉砌离开终于只余两日了而心情愉悦。 吃过早饭,丰玉砌就计划着带叶子汐去落平山上狩猎。 丰子昊和陆晴汐忙着备小年吃食,叶子晴本想留下帮忙,叶子汐却一直拉着她,非要姐姐陪同。 叶子晴不愿意同丰玉砌过多接触,推脱着不愿去。正僵持着,苏长风上门了。 无奈之下,叶子晴邀请苏长风一同前去。 几人到达落平山间,白茫茫一片。 暖阳照在枝丫间,空气中散着淡淡清香,与寒冷的空气交织,倒也有种独特的韵味。 丰玉砌带着叶子汐在前面疾走,四处搜寻猎物。 昨日深夜,天去已向他禀告了他们查到的所有关于苏琼枝的信息:此人确实是名商人,经营种类甚多,多年来游走于丰岚与云晟两国,生意遍布各地。 很多人识得他的名号,做不得假。 且听陈太守言,此人似乎与丰岚都城中某位大人关系匪浅。 丰玉砌听到禀告,虽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多揣。 但他总觉得姓苏的浑身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他身上的那股气韵并不像简单的商人所有。 叶子晴和苏长风远远地跟在后面。 叶子晴向苏长风简单介绍了丰玉砌,告知他,后日她们就要离开海月城,届时她们也会和丰玉砌分道扬镳。 两人正闲聊着,突然一只长箭“嗦”的一声,向着他们射来。 长箭从苏长风的头边一擦而过,惊得叶子晴心头一紧。 她一边询问苏长风是否无碍,一边向着箭来的方向瞧去。 前面丰玉砌正手持弓箭,满眼探寻的盯着他们。 叶子晴正欲开口责怪,丰玉砌收弓率先扯谎堵了她的嘴,“方才回头瞧见苏公子身后刚好飞过一只鸟,没有多想就出手了。没有吓到苏公子吧?” “祁玉公子箭法了得,定是把握好了分寸。再下无碍。”苏长风摇摇头,投给叶子晴一个安抚的眼神,朗声淡淡回答丰玉砌。 “那就好!”丰玉砌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心道竟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他回头拉起叶子汐继续往前走。 叶子汐仰着脑袋,边跟着丰玉砌的脚步边不时抬头偷瞧丰玉砌,脑中迅速思索如何帮助丰玉砌追求她姐姐叶子晴。 她本是扯着丰玉砌的手兴奋地四处张望,一个劲的往前冲,却瞧见丰玉砌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后来更是停下脚步朝后射箭。 她便觉得一定是丰玉砌吃醋生气了。 眼珠一转,叶子汐挣开丰玉砌的手,小跑着转回去拉住苏长风的袖角,请求他带她去认认一株野草。 苏长风瞧了眼叶子汐那双晶亮期待的眼,又侧头看向身边的叶子晴。见她满脸宠溺地看着叶子汐,便也欣然同意。 叶子汐拉着苏长风往回走,脚下迈得飞快。 叶子晴跟在后面,大声提醒:“你们慢一点。” 叶子汐回头大喊:“祁玉哥哥,你帮我看着我姐姐。” 丰玉砌正暗自琢磨着到底哪里搞错了。那姓苏的病秧子若真是名普通商人,天去禀告的那暗中跟踪那臭丫头的死士又会是何人所指使? 听见叶子汐的声音,丰玉砌转过身来,叶子汐拉着姓苏的病秧子已拐入了侧边的树丛。 第16章 试探2 见叶子晴远远跟着叶子汐和苏长风,丰玉砌又开始诧异姓苏的病秧子为何如此热情地来寻叶子晴。 想起那病秧子上门后瞧那臭丫头的眼神,似乎——总是含情脉脉。 意识到那病秧子可能是瞧上臭丫头,丰玉砌心中莫名一紧,似乎有股不悦之感在心内迅速腾起,说不清,道不明。 眼见叶子晴也往侧边拐去,丰玉砌大步跟上。 听见身后越来越响的“咯吱”声,叶子晴偏头瞧。 丰玉砌脚步正好落在叶子晴的斜后方,对上她看过来的脸。 她面颊白皙,自她母亲清醒后,便不再同意她继续扮丑。 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丹凤眼明如月,高而有节的鼻梁下,丰腴的红唇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竟添着诱人的风情...... 心中一动,丰玉砌瞳孔微张。 这——丫头——真好看! 丰玉砌立在原地,直直盯着她瞧。叶子晴顿起戒备之心。她微眯起眼想看清丰玉砌到底在瞧个啥。 那厮似乎在盯着她的脸。叶子晴迅速抬手往两边脸颊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有。 再细看,丰玉砌似是冷傻了,耳根泛红,定身了一般。 搓搓双手,抬至唇边,叶子晴呵出一口热气,瞥了眼丰玉砌后转过身去。 捕捉到叶子晴眸中的嫌弃之色,丰玉砌回神攥拳,一时有些懊恼。 他刚才是在干什么! 暗骂了声狐媚子,丰玉砌大步跟上叶子晴。 叶子晴正思索着丰玉砌这厮今日似乎有点不大正常,还是离他远些,耳边却忽然响起丰玉砌的问话:“原来你喜欢这种阴柔长相的?” 叶子晴懒得理会,再次加快脚步,想要拉开距离。 走了数步,突然意识到丰玉砌的意思,她忙又慢下来不服辩驳:“苏公子哪里长相阴柔了?他那是温润如玉,气质高洁......” “啧啧,还温润如玉,气质高洁!你没听他那时不时咳嗽的......” “所以,你刚才那箭是故意的?”叶子晴倏然停下脚步,仰起脑袋,眼神警惕地打量丰玉砌。 丰玉砌同样停下脚步,毫无顾忌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为什么?”叶子晴不解,警惕后退,脑中迅速搜寻着上一世的记忆。 “你猜?”丰玉砌黑眸微眯,步步紧逼。 叶子晴瞧着,不知为何心内泛起惧意,脑中再次确定上一世并未见过苏琼枝这样出众的人物,她转身就欲走,却发现前路被一棵大树堵住。 正欲右移一步绕开,丰玉砌胳膊从她肩部窜出,抵在树干之上,堵住她的去路。 她忙转向左侧,丰玉砌再次抬臂挡住,将她圈在中间。 叶子晴被这架势吓得身子陡然一颤,一时万分懊悔她为什么要管他为什么?!反正明天就能结到工钱赶他离开。 “你怕我?”丰玉砌盯着叶子晴的后脑勺疑惑问。 被丰玉砌点明心思,叶子晴紧张得缓缓攥紧双拳,正不知如何应答时,前方突然隐隐传来叶子汐的哭泣声。 她忙一把大力撞开丰玉砌的胳膊,边喊着“子汐出事了”边头也不回地向着声音处狂奔。 待她赶过去时,叶子汐和苏长风正蹲在一棵光秃秃地刺槐树下,注视着雪地上数只死去的小鸟尸体。 叶子汐肩膀一耸一耸,抽泣着哭得伤心。 叶子晴忙稳住心神,走过去扶起叶子汐,边帮她擦眼泪边轻声安慰:“子汐若是觉得小鸟可怜,咱们一同把它们埋了可好?” 苏长风站起身来,迅速瞥了眼后面跟上来的丰玉砌,笑着朝叶子晴和叶子汐道:“这几只鸟应该是被树上的小布谷鸟从鸟窝里拱下来的。” “小布谷鸟?它为什么要把其他的小鸟推下来?”叶子汐问。 苏长风答:“布谷鸟又名杜鹃,形体大小和鸽子相仿。它们不会自己筑巢。成年的布谷鸟产下鸟蛋后,会寻找其它鸟类筑造的装有鸟蛋的巢穴。乘鸟妈妈外出寻找食物的机会,布谷鸟叼走巢中的几颗鸟蛋,再放入自己产下的鸟蛋,让别的鸟帮它孵化哺育后代。” “布谷鸟妈妈怎么这么坏?抢属于别人的地方?”叶子汐嘟着小嘴气愤打岔。 苏长风再次瞧向丰玉砌。丰玉砌视线从叶子晴身上转向叶子汐,眸色逐渐暗沉。 苏长风转眸继续普及:“不仅如此,小布谷鸟孵化出来后,为了鸟妈妈能够更好的养育它,会把巢中的鸟蛋或幼鸟推出去。” “小布谷鸟也坏。”叶子汐更生气了。她低头看向地上,难过地说:“我们把它们埋了吧!” 叶子晴揉了揉她的头发,点头赞同。说完两人便蹲下身去。 苏长风偏头第三次观察丰玉砌。 丰玉砌仰头望着树上鸟窝,双拳缓缓攥紧,直至指节泛白。 苏长风瞧着,肯定了心中猜想:祁玉就是丰玉砌,是丰子昊当年抛下的孩子,丰岚皇帝亲封的昊王。 父亲来信中提到丰岚将领中出现一位气度不凡的少年,连秦将军都对他毕恭毕敬。 昨日见丰子昊和祁玉一起,惊觉他俩眉眼竟有几分相似。且祁玉看那丰子昊的眼神复杂,他就开始怀疑他俩必定有某种联系。 刚才叶子汐拉他离开,他又故意借机向叶子汐打探丰玉砌同他们相遇、相处的细节,这和他策划幽谷关战事的时间非常契合。 加上那派去跟踪芸萱她们却突然消失的赤影! 再是陈县令之事。 把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苏长风昨夜想了许久,推测祁玉可能就是丰玉砌。 只是,丰玉砌化名祁玉,混入芸萱她们身边意欲何为,苏长风一时还捉摸不透。 如若丰玉砌是想复仇,为何迟迟不动手? 正不解之际,老天竟然帮了他,让他在这个季节居然瞥见布谷鸟的踪影。 他故意引叶子汐注意到雪地上死去的小鸟尸体,又向他们普及布谷鸟哺育后代的方式,就是想探探丰玉砌的反应。 第17章 炸药 “不知祁玉公子怎么看待这布谷鸟?”苏长风主动挑起话题。 丰玉砌瞥了苏长风一眼并未作答。 他飞身上树,直接把上面的鸟巢端了下来,递到叶子晴和叶子汐面前,眼神暗沉地问:“你们看这布谷鸟该如何处置?” 叶子汐起身接过,怔怔注视着窝中小鸟不语。 叶子晴敏锐地捕捉到丰玉砌眸中不怀好意之色,先于欲再言语的苏长风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布谷鸟如此行事也定有它的原因,我们不是它,理解不了,因此也不能判断它的好坏。” “嗯,姐姐说得对。父亲曾经说过,人和动物不同,动物行事多靠本能,而人类却拥有更宝贵的感情,知道是非对错。”叶子汐点头附和。 说完把鸟巢递给丰玉砌,“祁玉哥哥,你把鸟巢还回去吧,我不想再有更多的小鸟受伤。” 丰玉砌不悦接过。 叶子晴拉住叶子汐离开,苏长风赶紧跟上。 见他们三人离去,丰玉砌站在原地垂眸盯着手中的鸟巢,心中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它们明明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却不用付出代价...... “祁玉哥哥,你快点,我们还一个猎物没打到呢!”叶子汐见丰玉砌没有跟上,跑向他喊。 丰玉砌闻声偏头去看,那病秧子和那丫头并排立在一起看向他。 心内的怒火顿时窜起,丰玉砌不觉加大手中力度。 眼见着一只小鸟就要跌落出去,叶子汐急忙伸手堵住。 将那豁口往上顶了顶,叶子汐站在丰玉砌面前,仰脸朝他挤眼道:“祁玉哥哥,我一定会帮你的!” 丰玉砌闻言垂眸瞧向叶子汐。 叶子汐覆上他的掌又道:“祁玉哥哥更帅!子汐更喜欢祁玉哥哥!” 不知是感受到掌背上传来的暖意,还是因她这句受用之语,丰玉砌心内的愤怒逐渐消散。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回给叶子汐一个浅笑,飞身把鸟巢放回了原位。 见丰玉砌牵着叶子汐逐渐靠近,叶子晴转身快步往前走。 苏长风见她离开,再次瞥了眼丰玉砌,转身跟上。 四人在落平山间走走停停,一直到日正中天,才开始下山回家。 与叶子晴并排行至院门,突然转眸瞥见立在院外的若影,苏长风蓦地停下脚步,敛了笑语。 若影瞧见他,几步走上前,眸光晶亮地打量叶子晴。 苏长风忙侧移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不悦问:“你过来干什么?” 若影未答,转眸去看前面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来一脸鄙夷睨向他的丰玉砌。 见他瞧来,丰玉砌冷哼一声,拿着猎物入院。 那样子傲慢至极,叶子晴瞧着,心内暗暗冲丰玉砌翻了个白眼。 见叶子汐也跟着丰玉砌入了院,她又迅速调整好表情朝向苏长风问:“苏公子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午后就要离开海月城,在此与叶姑娘别过。希望有缘再见。”苏长风作揖答。说完,他拉着又欲言语的若影疾步离去。 叶子晴踏进院门时,叶子汐正一个劲儿地朝桌边吃饭的丰子昊和陆晴汐夸赞丰玉砌箭法厉害。 关上院门,叶子晴朝里走了几步,却是诧然瞥见摆在台阶上的猎物,惊得呆住。 那一堆的猎物中,浅浅扫去,灰褐色,形似鸽子大小的鸟竟多达三只! 缓缓攥紧双拳,叶子晴心中想法再次坚定。 丰玉砌必须离开! ...... 街上,人头攒动,吆喝、采买讨价之声不断。 “公子?”若影不耐烦地甩开苏长风的手。 “咳——”苏长风身子歪了下,俯身猛烈咳嗽起来。 “公子没事吧?”若影上前一步,慌忙轻拍苏长风的后背。 好一阵,苏长风停止咳嗽,摆摆手,立起身来问:“阿熠找到了?” 若影撇撇嘴,“那个臭丫头天天自夸自己医术了得,也没见她把公子的咳疾治好!” 苏长风瞟了他一眼,他才道:“在忘忧阁等着呢!” 苏长风打前往忘忧阁走去。 “公子,那姑娘是不是公主?”若影跟上苏长风的步伐。 苏长风没有回话,也没有看若影。 他知道若影打的什么主意。 若影一心为他母亲报仇,他很感激。 但,他定不能让若影把主意打到芸萱的身上。 皇后娘娘和芸萱无疑是打破云晟朝堂僵局最大的炸药! 皇上当年虽最终选择放手,决定成全皇后娘娘,但观皇上后来娶的几位妃子,个个身上皆有皇后娘娘的影子。 外祖父近日来信言:皇上三月多前,又得了位民间女子,那模样更是与皇后娘娘有九成相似。皇上对那女子青睐有加。近十年了,终于封了位贵妃,正是那姓徐的女子。 如若让皇上现在知道了皇后娘娘和芸萱的存在,说不定皇上又会如九年前那般意志坚定,不顾太后和旭王一派的阻挠,非要接她们回宫。 当年,他是多么希望皇上能够接回芸萱呀。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芸萱喊那丰子昊为父亲。 皇后娘娘与那丰子昊也似感情甚好。 他们还生了一个女儿! 芸萱对那叶子汐宠溺异常...... “公子?那姑娘是不是公主撒?”若影继续追问。 苏长风倏然停下脚步,肃然道:“你去准备下,我们今日就前往幽谷关。” 若影一愣,“怎的这样急?” “你昨日不是说我父亲近来看着清瘦不少吗?我也甚为思念他,正好过去陪他过新年,也算弥补我这多年的不孝!” 他眸中神色坚定,若影纵是不甘,也只得住了嘴。 第18章 伤神 苏长风不止要规避若影对苏芸萱的威胁,他还要设法逼丰玉砌那厮尽快离开芸萱他们。 思索着回到忘忧阁,阿熠正坐在雅室啃着肘子,吃得津津有味。 苏长风进来,阿熠左手往嘴上一抹,几步迎过去兴奋道:“主子,阿熠想死你啦!” 苏长风侧身避开她伸过来欲抱的手,走至桌旁坐下。 阿熠油乎乎地双手挡在门处,若影嫌弃的抬手推搡了下她的胳膊,“让开!” 阿熠一个不悦的眼神睨过去,若影缩了缩脖子,立在原地,“公子惯得你!” “就惯着阿熠,怎的啦?你有意见?”阿熠朝若影挺了挺胸脯,又撕了口手中的肘子。 “你——” 若影瞟了眼阿熠平坦的胸部,撇了撇嘴还欲言语。苏长风打断道:“若影,你快去准备,多备些干粮和御寒之物,再看着备些军营里用得着的东西......” 说到此处,他停了下又道:“也不要太多,我们脚程要快!” “是!” 若影领命,不怕死地朝阿熠翻了个白眼,在阿熠愤怒的嚷嚷声中不争气地逃窜出了忘忧阁。 “阿熠!”苏长风的一声喊让追至廊间的阿熠停了叫骂,乖乖地回了雅室。 她端起桌上的水晶包,献宝似地递到苏长风面前。 苏长风摇摇头,“这次你不要跟着去幽谷关......” 他话未说完,阿熠“哐当”一声把碟子甩到桌上气道:“我不!主子去哪我去哪!” 苏长风冷了脸,盯着阿熠。 阿熠立马换了副面孔,笑眯眯地撒起娇来,“不嘛!主子去哪阿熠就去哪儿!” 苏长风见她说完又啃了口肘子,他叹了口气,“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阿熠再次打岔。 苏长风立起身来,冷脸朝门口走。阿熠知道苏长风这样不言语就离开,是真怒了。 她这个主子性子温顺,还从未见他真正动过怒。 她忙几步过去挡在门处,“主子说,主子叫阿熠干啥阿熠干啥,保证给主子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阿熠用油乎乎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苏长风瞟了她一眼,知她是个不靠谱的,但是此刻也只有她可用了。 他重新坐回去,朝着阿熠肃然交代了一番。 阿熠几次想张嘴插话,最后干脆自己咬着自己的手,一双眼珠疼得滴溜溜直转,还不忘朝着苏长风狂点头。 苏长风交代完,简单用了点吃食,没有等到申时叶子晴上工就带着若影匆匆出发了。 他怕他再瞧着她,便舍不得离开。 也怕他多留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险! 叶子晴其实也未等到申时便来了忘忧阁。 丰玉砌那厮一整天跟抽风似的,上午在山上就不正常,下午在家中瞪着她的眼神更似她欠了他好多钱似的。 她走哪,那厮就跟着瞪哪。 叶子汐留她未时吃过烤肉再去上工,她都没心情,一门心思只想着尽快拿了工钱还给丰玉砌那厮。 抚完琴回到家,叶子晴匆匆吃完饭,就入了房不出来。 一日,熬过明天最后一日就能赶丰玉砌离开,她想。 翌日一大早,叶子晴被爆竹声炸醒,迷迷糊糊又念了一遍:就今日最后一天了! 用过早饭,丰子昊在陆晴汐的叨叨声中开始大扫除,还给叶子晴,叶子汐和丰玉砌三人分派了任务。 叶子晴负责擦干净所有的窗户。 叶子汐年纪小,负责扫厅中的地。 丰玉砌个子高,负责弹尘。 叶子晴挽起袖子就干,丰玉砌那厮却是坐着不动,一脸的不耐烦。 叶子晴也懒得理会他,心道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孙罢工也正常。 叶子汐见丰玉砌不动,也学着不动。 倒不是她懒,主要是她昨日肉肉吃得实在是太多,积食不舒服昨晚没有休息好,这会儿正犯着困。 丰子昊和陆晴汐打扫完灶房出来,就见丰玉砌和叶子汐一大一小,懒洋洋地坐在厅前的阶梯上晒着太阳。 丰子昊不悦地“嗯哼”一声就要开口,陆晴汐拉住他,朝他摇头。 丰子昊见了,转头瞧了眼丰玉砌,一时有点愣神。这才意识到丰玉砌同叶子晴和叶子汐不同。 他挠了下脑袋朝着叶子汐大嗓门喊了声:“子汐,养膘咧!” 叶子汐一下窜起来,困意去了大半,捡起地上的扫帚装模作样地开始扫。 叶子晴闻声在房内偷瞄了眼,笑得欢喜。 见小丫头开始动了,丰子昊又朝房内喊了声:“子晴,把妹妹看好,我和你母亲去趟街上。” 叶子晴在屋内笑着应声:“好的,你们放心去吧!” 丰子昊拉起陆晴汐的手,边往院外走边柔声埋怨:“买什么灶神像和窗花呀,我们啥时候讲过这些礼节!” 陆晴汐笑回:“往年也没在一个地方呆这长时间呀......” 两人说着就出了小院。 丰玉砌瞧着他俩紧挨在一起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恼怒又燃了起来。 他攥紧搁在膝上的掌,指甲掐进肉中。 疼痛袭来,他又忽地觉得茫然。 他花了不少心血寻到此处,又在此处耗了这长时间,没有伤着他们分毫,倒是伤着了他自己。 他想要的答案其实早就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他面前。 早到那日他处理了被母亲收买的叛徒后,回来见着他那便宜父亲守在神智不清的陆晴汐床前,佝偻着身子一遍一遍柔声地唤她。 早到他不敢置信地亲眼瞧着那便宜父亲每日一勺一勺喂那痴傻的陆晴汐进食,没日没夜地守在她的身侧,半步不离。 早到那陆晴汐神智不清的一月多内,他那便宜父亲头上忽地白发过半...... 是了,印象中那男人从未对母亲如此过! 他努力回忆,似从来没有在父亲的眼中看到过一丝对母亲的柔情,从来都是母亲笑脸迎上他的面无表情...... “祁玉哥哥,你怎么把自己的手戳出血了?” 叶子汐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正在用她那双小胖手努力扒着他的手指。 第19章 愧疚 丰玉砌惊醒过来,瞧向叶子汐。她垂眸盯着他的拳,满脸担心。 心内涌起一丝暖意,丰玉砌缓缓摊开掌。他抬手想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又忽地担心手上的血脏了她的头发。 叶子晴闻声,急忙跑了出去。听到“血”字她就莫名有点害怕,怕丰玉砌那厮伤了叶子汐。 那滴血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原来是丰玉砌自己伤了自己的手。叶子晴心下松了一口气。 见丰玉砌盯着自己的掌面色阴郁,叶子晴犹豫了一瞬,转身又入了房继续擦窗棱。 叶子汐拉着丰玉砌的手在自己身上的袄褂上擦了又擦。血没了,她又双手托着丰玉砌的大掌放在自己嘴边,鼓着腮帮子小心吹。 “子汐吹吹,祁玉哥哥不疼!” 叶子晴边擦着窗户边凝神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刚才也想上前看看丰玉砌出血的手掌,但想起丰玉砌那厮怪异的性子,她立马打消了念头。 正思索着丰玉砌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外面传来叶子汐的声音,“呜哇!” 似是子汐平时撒娇亲她脸颊时,习惯性发出的声音! 叶子晴不敢置信,蓦地睁大眼,叶子汐又一声传来。“子汐最爱祁玉哥哥了!可是,祁玉哥哥你抱得我太紧了,勒得有点疼!” 手中帕子“啪”地落地,叶子晴几步冲了出去。 子汐从丰玉砌的怀中往后退一步,转瞬又“呜哇”一声亲上丰玉砌的脸。亲完她还不怕死地盯着丰玉砌问:“子汐以后长大了能不能嫁给祁玉哥哥?” 恐慌燃起,叶子晴大喝一声:“子汐!” 丰玉砌和子汐闻声都转过头来。 子汐破天荒地朝她不悦的“哼”了声,似是对她有了些许敌意。 丰玉砌一双眸子微眯,深邃如寒潭...... 不等她细看,他瞧着她开口道:“妻这个位置你就不要想了!” “哼——”子汐快速后退几步,气得蹦了又蹦。 叶子晴咽了咽口水,几步过去拉住叶子汐的小手。那丫头却是一把甩开来,瞪她一眼,又转头瞪丰玉砌一眼,气鼓鼓地入了厅。 叶子晴见叶子汐捡起地上的扫帚胡乱挥舞,一时有些不懂小丫头是怎么了。 她迷惑地转过身来,丰玉砌一双眼盯着厅内的叶子汐,笑得宠溺。 宠溺? 叶子晴愣怔住。 她怎么会觉得丰玉砌笑得宠溺? 印象中他笑的次数都少,不算冷笑的话。 难道这就是血缘关系的神奇? 心内感叹着,叶子晴正欲转身回房,丰玉砌突然视线转了过来,盯着她的一双眼眸瞬间冷冽。 心中一慌,叶子晴急急垂眸转身入屋。 她慌张着捡起地上的帕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心内暗道:远点,远点,离丰玉砌那厮远点。 擦完窗户,她垂着脑袋又去往厨房。午饭弄好,丰子昊和陆晴汐牵手回来。 一家人吃过饭已是未时。抢着收拾完碗筷,叶子晴又提前出发去了忘忧阁。 抚完最后一次琴,她起身正欲去结账,董掌柜拿着钱袋再次热情地迎了过来。 “这是姑娘的酬劳。”他双手托着递过来,态度较上次还要恭敬。 叶子晴侧移一步避开,同样双手接过,“谢谢董掌柜。” 钱袋的分量较之前说好的数目明显沉了许多,她忙问:“董掌柜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没错,除了姑娘的工钱,还有我们东家走时托付,务必要交给姑娘的答谢之银。” “我们东家孤身一人常年东奔西跑、四海为家,与姑娘因琴结缘,承蒙姑娘不嫌弃,待他如朋友,东家甚是感念,期待着能与姑娘再次相会。” 董掌柜按照苏长风的交代说完,不顾叶子晴的推脱,转身快速离去。 叶子晴无法,只得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出了忘忧阁。 夜幕下,爆竹声四起,街市上空绚丽的烟花竞相绽放。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叶子晴没有急着回家,高兴地冲入车水马龙之中为家人购买礼物。 待她欢喜地回家,推开院门,就见一人影背对着院门,直直立在院中。 定睛一瞧,是丰玉砌。他盯着堂间似是看着什么出神。 叶子晴轻轻关上院门,也未见他回头瞧上一眼。 叶子晴走近些,好奇地顺着丰玉砌的视线看去。 堂屋内烛光温暖,父亲正忙着往灶神像前添香炉,母亲拍了下正偷吃的叶子汐小手。叶子汐撅着小嘴同母亲说着什么,母亲朝她笑得满脸宠溺...... 一阵寒风卷来,叶子晴冷得打了个寒颤。 眼眸转动,她再瞧向黑暗中孤身一人的丰玉砌时,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背影有种孤单、萧瑟之感。 那挺拔的身姿隐在院中,一动不动,似与夜幕的清冷融为一体。 她心中莫名就燃起同情和......丝丝愧疚。 屋中有他的亲生父亲,他跟着她们几个月也未有什么不好的动作,应该就是为了他的父亲吧!她想。 当年若不是因为母亲和自己,他此刻应该同子汐一般围在他父母身旁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因为她们,他的父亲抛弃了他和他的母亲,他应该是对她们心有怨恨的吧! 叶子晴在心中问自己,如若换做自己呢? 答案是:自己也同样会恨! 她能如此自然地唤丰子昊为父亲,不正是因为对当年抛弃母后和自己的那个男人恨了吗。 又一阵冷风吹来,叶子晴再次打了个寒颤。 清醒过来,她诧异于方才自己的想法。抬手摸了摸怀中钱袋,想着也许是有银子还丰玉砌,能够赶他离开,心内没有了顾忌,才思得坦荡吧。 不觉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和丰玉砌之间,隔着太多东西。 上一世,她只顾着喜欢,竟忘了他们根本就不合适。 丰玉砌望着堂屋内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情,努力回忆着“父亲”离去的这九年来的小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他回忆了很久,除了冷清和孤寂,似是毫无印象...... 突然,惊觉身后似有叹息声,丰玉砌浑身绷紧,倏然转身,竟发现那丫头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后。 压下心中对自己未能第一时间觉察的震惊,丰玉砌满脸不悦地朝愣神的叶子晴吼:“一声不吭的站在我后面装神弄鬼......” 那丫头似是被他吼得回过神来,竟没有一如既往的难看脸色,朝着他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丰玉砌吞掉还未出口的话,瞅着叶子晴的脸,眼眸微眯。 这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 第20章 祭灶 “回来了?快进来!”丰子昊听到外面声音,瞧见叶子晴和丰玉砌立在院中,朝他俩喊。 “进去吧!”叶子晴柔声朝丰玉砌说了一句,越过他率先进屋。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她和他,这一世已是两清。 今日小年,大家和和气气,让他也感受些家人的温暖。 明日一早!一早,就赶他离开! “快去洗手,先祭灶神。”丰子昊把手中的一叠烧饼放在灶神像前,催促叶子晴。 叶子晴净手出来,接过丰子昊递来的一根香。 正学着同样拿着一根香,朝她挤眉弄眼的叶子汐做鬼脸,忽地听到父亲颇有点不耐烦地催:“接着呀!” 她闻声望去,父亲拿着一根香递到丰玉砌面前,那厮却是一脸嫌弃的立在原地,手都没抬一下。 叶子晴不觉皱眉。又见母亲也走了过去。 父亲瞧了眼母亲,耐着性子上前一步朝着丰玉砌解释:“你们三个小辈一人一只香,祭灶神。” 母亲望望丰玉砌,又转向父亲道:“祁玉不想上香,你就不要勉强他了!” 子汐也走了过去,拉着丰玉砌的袖角唤:“祁玉哥哥?” 丰玉砌垂眸看了一眼子汐,又面无表情地与父亲对视着。 丰玉砌这厮怎的如此矫情! 叶子晴气得三两步上前,拿过丰子昊手中的香,就想直接塞到丰玉砌垂在身侧的手中。 那厮手竟还往后缩! 叶子晴不信邪地塞了三次,在没有触碰到丰玉砌一丝的情况下,终于让丰玉砌捏住了那根香。 她满意的抬头,正好对上丰玉砌不悦的视线。 心中仿若“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回笼,叶子晴不争气的觉得自己鲁莽了。 她心虚地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小声说:“小年!祭灶神!” 丰玉砌依旧冷着一张脸,好在没有说什么。 叶子晴越过丰玉砌身边时,忍不住又咬牙偏头小声叮嘱了一句:“今日是小年,你配合点!” 丰玉砌终于不再闹别扭。 三人一同上前点燃手中的香,跟着丰子昊念念有词。 “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常保家中安,出行皆大吉。” 念完,三人按照丰子昊的要求,朝着灶神像俯身拜过后,又一同把手中的香插入香炉。 陆晴汐拿着灶糖在灶神君像嘴上抹了一圈,引得叶子晴和叶子汐对视着捂嘴偷笑。 “不要笑,你母亲特意去打听的这里的习俗!”丰子昊瞧着两个女儿忍俊不禁的模样,笑着指责完,就出去帮着妻子往厅中端菜。 叶子晴定定凝视着父亲和母亲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心内觉得无比满足和甜美。 如若这一世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姐姐,你看我穿这新衣服好看吗?”叶子汐的声音打破叶子晴的畅想。 叶子晴垂眸瞧去,小丫头拉着她的手摇晃着,笑得美好。 视线移至小丫头身上,这才注意到叶子汐今日穿了套漂亮的素绒绣花袄。 “好不好看嘛?”叶子汐又摇了摇叶子晴的手。 “好看!咱们子汐穿啥都好看。”叶子晴宠溺地揉了揉叶子汐的脑袋。 “还是姐姐买的衣服好看,我本来还要穿上那件配套的红色披风给姐姐瞧一瞧的,但是父亲和母亲说那个要出门的时候再穿。”叶子汐撅着嘴说。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露出笑容道:“子汐也担心把它弄脏了,还是先不穿了吧!不过子汐是真的很喜欢,谢谢姐姐。” 叶子晴闻言一时有些懵愣。 她何时送子汐新衣了? 她是给他们买了礼物,甚至连丰玉砌都有份。 可是,像子汐身上这样好的袄子,她暂时还买不起。 丰玉砌瞧着叶子晴愣怔的模样,眸中燃起了然的不屑之色。 今日下午,一个小姑娘领着两个小厮,送来三套华丽的女装,说是叶姑娘定下的母女三人的新年礼物。 他当时就很诧异和怀疑。 天寻一直跟踪着那丫头,除了在那忘忧阁弹琴和卖过一次绣帕,也没见她还有其他的营收,咋的就如发财了一般一口气买了三套华服。 原来,压根就不是她! 不是她,那会是谁? 脑中忽地闪过一个人影。 苏琼枝! 好你个病秧子,人都走了,还不忘献殷勤。 丰玉砌心里瞬间不爽道:“这衣服有啥好看的,明日哥哥带你上街,挑一件更漂亮的。” “好看!姐姐买的衣服是最好看的。”叶子汐听见丰玉砌的话,急眼地讨好叶子晴。 丰玉砌瞧着叶子汐那副奉承的模样,拿手戳了下她鼓鼓的小脸,佯装不悦说:“那哥哥送的衣服还要不要了?” 叶子汐瞬间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拉着丰玉砌的手不停点头。“要,要,祁玉哥哥送的,子汐也喜欢。” 丰玉砌满意地蹲下身去,故意把小丫头软软的发丝揉成一团乱,引得她追着他在院中跑。 叶子晴看见他俩打闹的模样,嘴角不觉扯出一抹笑,立在门处瞧着。 “过来吃饭了!”陆晴汐放下手中的最后一道菜,朝着屋外的三人笑着喊。 叶子晴闻声,拦住叶子汐,拉着她率先坐到桌边,故意空出丰子昊身旁的座位。 丰玉砌瞧了眼丰子昊满面笑容的脸,犹豫了一瞬,面无表情地坐了过去。 “来,陪我喝一杯。” 他刚坐下,丰子昊就递给他一个小碗。 “父亲,你会喝酒呀?怎么以前从没见你喝过?”叶子汐新奇问。 第21章 戳心 丰子昊偏头看了眼身侧的陆晴汐,愣住。 “喝吧,今日小年。”陆晴汐抬手接过丰子昊停在半空中的酒壶,朝碗中倒酒。 丰子昊点了下头,端起斟满的酒碗,朝丰玉砌兴奋道:“来,今日儿高兴!” 丰玉砌心内明明是高兴的,又忍不住鄙视自己心内的欢喜,他自弃地端起酒碗,率先一饮而尽。 “爽快!”丰子昊笑着同样一饮而尽。 陆晴汐正欲再给他们倒酒,丰子昊抢下酒壶朝她柔声叮嘱:“你也多吃点。” 说完,他又给丰玉砌面前的酒碗倒满。 叶子晴看着他们两人没有说话,却一碗接一碗的饮酒,担心地瞧向母亲陆晴汐。 陆晴汐笑着对她摇摇头,示意不要阻止。 叶子晴只得埋头吃饭,目光不时瞟向喝酒的两人。 好一会后,丰子昊脸色通红,眼神逐渐迷离。 陆晴汐见差不多了,起身夺过他手中又一次抬起的酒碗,劝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丰子昊没有拒绝,他笑着注视着陆晴汐,倚靠在她身上跟着她回房。 丰玉砌瞧着他俩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处,他收回视线,一个人继续大碗饮酒。 “祁玉哥哥,这酒是不是很好喝?”叶子汐见丰玉砌独饮不停,她挪到父亲丰子昊刚才坐的位置,端起他的酒碗也想尝上一口。 叶子晴正欲阻止,丰玉砌率先抢下小丫头手中的碗,“小孩子喝酒伤身!” “那你还喝不停!”叶子汐一点没尝到,小脸垮了下去。 丰玉砌苦笑一声,又朝口中倒了一大口。 陆晴汐出来,朝丰玉砌说了声“你也少喝点”就拉着叶子汐回房。 叶子晴看了眼丰玉砌面无表情的脸,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不一会,陆晴汐又出来欲帮着叶子晴一起收拾。 丰玉砌端起酒壶和酒碗径直去了院中。 见陆晴汐想劝阻丰玉砌,叶子晴急忙拉住她的胳膊,冲她摇头阻止道:“母亲,我们先收拾碗筷。” 收拾完,陆晴汐还想去院中看看丰玉砌,叶子晴警惕地挡在她面前哄道:“父亲好像在叫你。” 陆晴汐一听,顾不得丰玉砌,直接回了房。 见母亲入了屋,叶子晴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她买的礼物还一个都没有送出去。 她跟上前去,正欲敲响父母的房门,就听得房内传来声音。 “来,喝口水,你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小心伤身!” “嗯。让你担心了!就喝今晚这一次,以后不喝了。晴汐,晴汐......” 叶子晴收回手,转身去往同叶子汐一起的房间。见小丫头已找周公玩去了,她只得又退了出来。 她立在门前,朝院中的丰玉砌瞧了一眼,掏出怀中的一把折扇,慢慢挪了过去。 她虽不喜丰玉砌,但也不忍落下他一人。瞧着路边扇子便宜,便随手拿了一个。 丰玉砌正朝碗中倒酒,眼下倏然伸过来一把折扇。 “给你。”叶子晴的声音。 他抬眸瞧去,那丫头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侧。 暗叹今日真是见了鬼,怎么这丫头几次三番地靠近,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接着呀,送你的年礼!”那丫头又往他眼前递了递。 “不要。”丰玉砌不屑的瞟了叶子晴一眼,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给你放在这里,不要你就丢了吧。”留下一句话,那丫头就径直离开。 丰玉砌放下手中的碗,拿起地上的扇子,打开来。 待看清上面的字,他怒喝一声:“叶子晴!” 叶子晴正心中腹诽着白瞎了她几文钱,就被丰玉砌那一声怒吼吓得身子颤了颤。 她不悦的回过头去,正想问问丰玉砌那厮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却突然瞧清那扇子上写了硕大的一个“孤”字。 那黑色的大字,占满了白色的扇面,醒目到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一目了然! 心中顿觉不妙。 果然,再看丰玉砌那厮的脸,已然黑得仿若没入夜色。 “我,这,我......”叶子晴一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真不是想戳丰玉砌的心窝呀! 还不等她想好如何应对,丰玉砌那厮就几步逼到她面前,垂眸冷冷盯着她质问:“你故意的?” 叶子晴本能地后退,吞吐道:“不是......这个字写得挺漂亮,你......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丰玉砌眸中仿若能喷出火来。 叶子晴怕了,丢下一句“我下次一定看清楚了再买”,她转头就逃进了房。 第22章 被赶 翌日一早,叶子晴被马声惊醒,轻手轻脚地穿戴整齐出门去瞧,丰子昊和陆晴汐正在院中忙着往马车上装行李。 见她出来,丰子昊朝她喊:“起来了?赶快去收拾行李,我们早点上路。” “把你妹妹也叫醒了。”陆晴汐也吆喝。 听到“上路”二字,叶子晴猛然打了个激灵。 丰玉砌的钱还没还! 今日是该赶他离开了。 她偏头去瞧,确认丰玉砌还在房内未出来,忙跑回屋中拿了钱袋去敲门。 连敲了数十次,那门才拉开一条缝。 丰玉砌脸色不悦地倚靠在门框边,斜睨着她抱怨,“一大早上催命呀!” 忽略丰玉砌嘲讽的语气,叶子晴把钱袋递过去道:“还你钱!” 丰玉砌垂眸看了眼叶子晴手中的钱袋,觉得脑袋更痛了。 昨夜宿醉,不知何时就在院中睡着了。待冷得睁开眼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才摸索着回房躺下。正睡得舒服点,这丫头就一个劲儿的敲门。 又想赶他走是吧? 还没完了! 投给叶子晴一个白眼,丰玉砌“哐”的一声关上门。 叶子晴急急缩回手,忍不住颤了又颤。不是她反应快,手绝对会被丰玉砌那厮夹到。 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叶子晴加大力度,继续敲门。 丰玉砌却是半点反应没有。 “子晴,干啥呢?快去收拾行李。” 陆晴汐见叶子晴不停捶祁玉的门,朝她催促,“先去把你妹妹唤醒,那个小丫头你不叫她,她能睡一整天。” “哦,好的。”叶子晴停下手中动作,朝陆晴汐应,说完不甘瞪了眼丰玉砌的房门,转身回去自己房间。 待她收拾好包袱再出来时,丰玉砌已经坐在了马车前。 他握着马绳,打着哈欠,正在心里琢磨着死士还没查出头绪,看来他还得跟着他们一段时间,抬眸就见叶子晴拿着钱袋朝他挥手,“祁玉,你过来一下。” 脸色一沉,丰玉砌不耐烦地先发制人,“你还杵那干啥,还不快点。” 叶子晴被他大嗓门吼得一愣。 不是丰玉砌自己说还他一百两,他就离开吗? 丰玉砌这是想赖着不走? 心内诧异,叶子晴再次朝丰玉砌扬了扬手中钱袋。 丰玉砌直接无视,偏头望向别处。 叶子晴强忍着心中恼意,走向马车想要询问丰玉砌究竟是何意思。 还未走近,丰子昊过来,接走她手中行李问,“子晴,就这些东西吧?” 叶子晴点头。 “好,收拾干净,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丰子昊说着走开。 叶子晴心下急了。 担心丰玉砌真的是想赖着不走,她大步走到丰玉砌身边,把钱袋往他身上一丢,“你点清楚了,我们互不相欠,你可以离开了。” “你父亲都没开口呢,怎的你就催我走?”丰玉砌拿起钱袋,丢还给叶子晴。 叶子晴慌张抬手接住,仰头盯着丰玉砌问:“银钱两讫,怎的你还不离开?你......” 她话未说完,丰子昊再次过来。 越过她,朝丰玉砌拱手道:“祁玉,多谢你这一路以来的照顾,不是你鼎力相助,我们一家怕是早已家破人亡。大恩无以言谢!” 丰玉砌心中一凉。 他这是也欲赶他离开? 果然!他接着又道:“但正因为你一路相伴,应当知晓我们将后可能会遇到的险境,你本与此事无关,没有必要受我们拖累,今日咱们就此别过!来日若我们有幸脱困,必定重谢!”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年纪轻轻,武功了得,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 丰子昊说完,拿过叶子晴手中的钱袋,抬手递给丰玉砌。 丰玉砌紧紧握着缰绳,没有去接,冷冷问:“若是我说我不想离开呢?” 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 离开他,他确实大有作为! 可是,作为给谁看? 心凉、愤怒仿若化作冰与火,在他心内横冲直撞,撕裂得丰玉砌心脏似要炸开。 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很想开口问他:当年他如何忍心抛下年仅十岁的他? 他们父子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他怎么忍心? “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丰子昊收回手,心内同样十分不解。 开始他确实怀疑祁玉的真实身份,几次三番地想赶他离开。 但子晴中剑清醒过来那次,若不是祁玉回来出手相助,他们定然不会如今日一般安稳。 一路相处过来,祁玉对子汐打心眼里的疼爱,早已让他放下了对祁玉的怀疑和戒备。 这次叫祁玉离开,也是真心实意地不想拖累于他...... 丰玉砌不回答,只是睁大眼注视着父亲,眸中似波涛暗涌。叶子晴在一旁瞧着,心中隐隐燃起不安。 丰玉砌不是要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上一世,丰玉砌至她死都没原谅父亲,他不仅对父亲的死毫无反应,甚至对她言他恨透了父亲和她的母亲。 这一世若是父亲知晓了祁玉的真实身份,又会如何? 以上一世丰玉砌冷漠狠戾的性子......叶子晴不敢想象。 强压下心内的恐惧与不安,叶子晴只想尽快赶走丰玉砌。她鼓起勇气再次朝丰玉砌问:“你是不是就是想赖着不走......” “子晴!”丰子昊大喝一声。 叶子晴心知父亲定是不悦她的无礼,强忍着闭了嘴。 但见父亲定定地注视着马车上的丰玉砌,两人对视着半天都不言语,叶子晴心中更加焦躁不安起来。 她仔细打量着丰玉砌,想通过他眸中神色的变化识出他的想法。 突然,叶子汐的声音传来。 “祁玉哥哥他喜欢姐姐!” 第23章 拥抱 叶子晴惊得身子一颤,倏然侧身去瞧。 叶子汐正从马车后探出脑袋,瞅着他们这边,紧接着母亲也探出身子,急急地就要爬下马车来,父亲也快步往后面走去。 叶子晴转头去瞧丰玉砌。 丰玉砌表情惊讶,似是也未料到一般。察觉到她盯着他的目光,他视线对了过来。 那逐渐眯成一条缝的眼,怎么看都透着不怀好意之色。 好你个丰玉砌,居然利用子汐! 心中愈发恼了,叶子晴恨不能眼神变成刀子,甩向丰玉砌。 “子汐说的可是真的?”陆晴汐在丰子昊的搀扶下,三两步走了过去。 “不......”叶子晴转向陆晴汐,刚想解释,丰玉砌那厮却突然大声打断道:“是真的。” 瞬间理智全无,叶子晴猛然转过身来怒吼一声:“祁玉,你给我过来!”喊完她率先往院门处走。 “这一早起来忙活,肚子饿得慌,走走走,先去弄些吃的。”陆晴汐拉着叶子汐和丰子昊回屋。 丰玉砌见院中突然人都走没了,他抬手摸了把略烫的脸颊,跳下马车。 身后没有脚步声,叶子晴停下回头看。 丰玉砌磨磨蹭蹭,才出院门。见她瞧他,似又故意放慢了脚步。 太可气了! 叶子晴转过头来,猛地吞吐两大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又走了好几步,身后还是没有声响。 那丫头又停住转身瞧了过来。丰玉砌轻哂一声,自我安慰只是瞧不惯叶子晴看他的眼神。 叫她瞪他,他还就要利用她留下来,气死她去! 至一处无人的角落,叶子晴终于站定下来。 丰玉砌刚刚靠近,她就大喊:“你想干什么?” 火气还挺大! 丰玉砌双手环胸,垂眸瞧向叶子晴的脸。 她眉头微皱,抬着下巴,眯着眼,扫视着他,一脸的戒备。 丰玉砌忽地起了打趣之心。 他勾唇笑道:“你妹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说完,目光幽幽地打量着叶子晴。 欺人太甚了!叶子晴怒目与丰玉砌对视。 她涨红着脸,仿若一只暴怒的斗鸡。 嗯,还是一只长相不错的小斗鸡! 皮肤白皙。 鼻子挺翘。 ...... 他瞳中印出她的脸,视线逐渐下移,从鼻子到嘴...... 怎的忽然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自己仿若就是那只匍匐在猛兽脚下任由他撕碎的猎物...... 叶子晴禁不住身子一颤,率先躲开视线。 丰玉砌正心内评判着,叶子晴却突然后退一步,紧咬着的红唇张开,似是乞求着问:“怎么样你才肯离开?” “怎么,你怕我?”丰玉砌明知故问,故意上前逼近。 叫她总是对他这么凶! 他好像也没哪里得罪过她,不知为什么她清醒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昨晚好像是她清醒以来第一次对他笑。 她居然不怕死地踩着他的痛处在他面前蹦跶,送他一个“孤”字!! 还退? 他倒要看看她能退到哪里去? 丰玉砌跟着往后退的叶子晴,步步紧逼。 突然,叶子晴似是没站稳,身子直接往后倒去。 丰玉砌睁大眼,正想着要不要出手捞她一把,叶子晴倒率先伸过双手来,扯住了他的袖子。 丰玉砌脑中还未反应过来,胸口猛然撞进来一颗脑袋。 他垂眸去瞧,叶子晴正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他,他的双手也本能地环在她的背部。 丰玉砌蹙眉,惊觉心中竟无之前那种被外人触碰到的嫌恶之感。 他能感受到掌下叶子晴柔软的身躯猛地绷紧,一股电流自他掌中蔓延开来。 他还未来得及细品,胸口就被叶子晴大力推开。 待她抽身离去,丰玉砌竟感觉胸前有股空落落的失落之感。 他垂眸疑惑地久久注视着自己的掌心,双眸深邃。 叶子晴急急往后退。 她刚刚干了啥? 她先是脚下被石子绊住,差点摔倒。 她这才本能地一把拽住站在她面前的丰玉砌的袖子。 丰玉砌却是用力一拽,把她带着冲进了他的怀中,她又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腰。 嗯,就是这样! 但是,她居然碰了他!! 想到这里,叶子晴双眸警惕地盯着丰玉砌,脚下连连后退至墙边,心里涌起的恐惧早已盖过了先前的一丝羞涩。 她怎能忘记丰玉砌怪异的性子。 他不好女色,尤其厌恶女子近身! 上一世,她曾听宫女们私下议论,似乎所有试图靠近他的钦慕者或明或暗都遭了殃。 有位中书侍郎家的千金,在一次宴会上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怀中,几天后尸体就被人在大街上发现。 那时候,她只道丰玉砌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宫女们私下的嚼舌根只是恶意地以讹传讹罢了。 她以为丰玉砌待她是不同的。 直到她死前的头一天,她哭泣着询问丰玉砌为什么要送她回云晟。 她一时着急上前想拉住他的手,刚触碰到,就被他狠狠甩开,仿佛她的手是一条毒蛇。 浓浓的厌恶之情自他眸中喷涌而出,他甚至都不屑于掩饰。 脚背抵墙,叶子晴已退无可退,脑中混沌一片。 眼瞅着丰玉砌脸色越来越沉,一股凉意自心中蔓延开来,叶子晴后背贴墙,十指紧攥,吐出一口气,咬唇哀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第24章 威胁 闻言,丰玉砌缓缓抬起头来,心中的疑惑迅速被震惊取代。 他掌心合拢,眼神犀利地凝视着贴在院墙处的叶子晴。 这丫头知道什么? 他之前因她长了副好皮囊而鄙夷于她,觉得她除了琴艺尚可,一无是处。 他设计她捡回他时,见她神智全无,虽有短暂的惋惜,但随之而来更多的却是她得到报应后的痛快。 哪怕她受伤后神智恢复正常,他也觉得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翻不出什么大浪。 她对他态度恶劣,他也从未在意。 他甚至从来没有去思考她为何总是要赶他离开。 他跟随她过来,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眸中的恼怒和畏惧,却只想着打趣她。 是他小瞧了她! 丰玉砌眼眸如万年寒潭,几步上前,扼住叶子晴的脖颈,冷冷问:“你知道什么?不想死就如实交代。” 说出那句话时,叶子晴就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 是她被眼前错综复杂的情绪影响,一时昏了头脑。 感受到掐着自己脖颈处的手掌并未真正用力,叶子晴边双手往后贴于墙上,避免再次碰到丰玉砌,边快速心理建设。 听到丰玉砌的质问,她抬起下巴,故作镇定地回答:“交代什么?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丰玉砌倾身过去,整张脸凑到叶子晴的面前。 他直直凝视着她,似想看穿她的内心。叶子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眼神坚定,硬挺着接受丰玉砌审判的扫视。 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绝不能露怯让他看出破绽! 打死不承认就对了。 丰玉砌掐着叶子晴的脖颈,仔细打量着她的双眸。 她眸中之前的畏惧之感消去不少,此刻正染着十足的倔强。 什么都不知道? 他信她个鬼! 一张小嘴还挺会说谎。 这唇饱满莹润,活脱脱像颗诱人的樱桃。 这独特的气息怎的触到脸颊上,有种温软又酥麻的感觉? 可恶! 怎的掐着她脖颈处的手掌仿佛正被火烧一般灼热起来。 她怎么也不反抗下? 倒是再吭一声呀...... 丰玉砌感觉脸颊微烫,正犯难时,叶子汐故意拔高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母亲喊你们回去吃饭——” 叶子晴偏下头。 子汐立在丰玉砌身后不远处,瞪着一双大眼不停地左顾右盼。 叶子晴收回视线,再次对上丰玉砌的凝视。 她刚准备开口,丰玉砌快速俯身在她耳边警告:“想保护他们你就闭紧你的嘴!” 言毕,丰玉砌放开手,后退一步,瞪了她一眼后,若无其事般地转身朝子汐走去。 叶子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才惊觉后背已然湿透。 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心跳才逐渐趋于平稳。 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了。 叶子晴回到院中,父亲和母亲正和房东接洽着。 丰玉砌坐在院中啃着饼。 子汐几步冲过来,拉着她的手,朝她笑着狂眨眼睛。 “你眼睛坏了?”叶子晴心中的憋屈未消,语气里带了点不悦。 “我都瞧见了。你和祁玉哥哥躲在那里拥抱......”叶子汐忽地大声嚷。 一听叶子汐这话,叶子晴吓得赶忙俯身捂住叶子汐的小嘴,哄道:“我有礼物送给你。” “不是送过了吗?”叶子汐“呜呜”几声,扒拉开叶子晴的手不解问。 “还有!”叶子晴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九连环讨好地递到叶子汐面前。 叶子汐一把拿过去,朝着叶子晴高兴地说了声“谢谢姐姐”后就到一边去研究。 见叶子汐玩得高兴,叶子晴松了一口气,睨了眼丰玉砌,她也去堂间桌上拿了个大饼用力啃起来。 丰子昊同屋主交接完后过来,没有再提赶丰玉砌离开的事。 叶子晴无法,只得郁闷地率先钻进马车,眼不见为净。 第25章 烟火 一行人再次踏上熟悉的逃亡之路,走的也多是无人的小径。 路上又碰到了几场雪,气温虽冷,但风景优美,空气清新。 若不是丰玉砌几次三番地过来逼问她都知道什么,叶子晴倒是十分享受游走在外的时日。 她打死不承认,丰玉砌那厮也没得法。 瞧着丰玉砌气急又无可奈何的脸,叶子晴心中的郁闷终是消散不少。 大年三十那晚,丰子昊拗不过陆晴汐的意见,终于没有再借宿到农家,而是进了一个小镇,投宿在一家客栈之中。 几人在客栈美美吃着饺子,丰子昊突然递给叶子晴,叶子汐和丰玉砌一人一个红纸包。 “谢谢父亲。”叶子汐率先接过去,笑得一脸开心。 叶子晴瞧了眼陆晴汐,见她笑着点头,忙也开心地双手接过。 丰玉砌显然有些意外,望着父亲递到他面前的红包愣神,没有伸手。 叶子晴忙抬手替他接过,朝着丰子昊甜甜回了声:“谢谢父亲。” “你们仨不要玩得太晚。祁玉,你看着她们俩些。”丰子昊交代完,扶着陆晴汐早早入了客房。 瞧见父亲和母亲入了里面,关上房门,叶子晴才收回视线。 她走到仍旧坐在桌边的丰玉砌身侧,把红包拍在他面前的桌上,拉着叶子汐就往客栈外走。 虽不知小镇名称,但夜幕下爆竹声四起,街市上空烟花绚烂,热闹之声不绝于耳。 叶子晴瞧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正心中欢喜地琢磨着先去哪里逛,偏头垂眸就见叶子汐仰头望着天空看得入神。 “子汐想放烟花?走,哥哥带你去买。”丰玉砌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拉起叶子汐的另一只手就要走。 叶子晴站着不动。 叶子汐被丰玉砌拽着走了半步,动不了,仰着脑袋瞧叶子晴,可怜巴巴唤:“姐姐?” 她眸中尽是期待、恳求之色。叶子晴偏头看了眼丰玉砌,他脸上似是并无恶意。 “走吧!”叶子晴道,她不想扫了叶子汐的兴致。 三人牵着手,找了家摊贩,把所有样式的爆竹彩焰都选了一份,又寻了处无人的角落,才开始燃放。 叶子晴立在旁边,瞧着丰玉砌带着叶子汐玩得开心,心中不觉升起无限的安详。 她抬头去瞧。夜幕下,数不清的星火窜起,“嘭嘭嘭”炸开,绽开成绚丽的花儿,交错着连成一片,衬得夜如白昼。 她叹:这一世,这般,真好! 她立在那里,仰头望着漫天的烟火,笑得灿烂。丰玉砌瞧着,心中竟也燃起久违的欢喜。 “祁玉哥哥,你怎么不点火了?” 远处传来叶子汐的喊声。叶子晴刚想循声去看,突然胸口一阵刺痛。脑袋旋即一阵眩晕,那道消失了一阵的熟悉嗓音再次在她脑内响起,如同和尚念经一般。 “愿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 叶子晴倏然抚上胸口,垂下头来,踉跄了两步似要摔倒。丰玉砌赶忙疾步上前。 紧闭了闭双眼,努力稳住心神,叶子晴勉强站稳。再睁开眼时,一声问候,连同一个手掌同时出现。 “你没事吧?” 叶子晴顺着手掌看去,丰玉砌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 难道是她出现了幻觉? 怎的竟瞧着丰玉砌脸上出现了关心之色? 叶子晴摇摇脑袋,耳边的念经声终于消失。身侧的手掌也缩了回去。丰玉砌那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说:“天晚了,我们回客栈。” 说完,他转身朝子汐吆喝:“走,我们回去。” “我还没玩够呢,烟花还有这多。”那边叶子汐不悦地大声回应。 小丫头显然是还没玩尽兴。叶子晴几步走到叶子汐身边,拿过她手中的一个爆竹,同她一起玩闹。 丰玉砌立在旁边,瞧着她们两人面上开心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好久,好久没有过这种开心的感觉了。 原来,这才是“年”! 不是好吃的美食,好看的衣衫,冰冷的王府...... 而是家人的陪伴! 是那种内心不自觉燃起的满足感和温情! “祁玉哥哥,给!”叶子汐走到呆站着的丰玉砌身旁,往他手中塞了一个爆竹。 叶子晴视线跟随着叶子汐。 丰玉砌抬起另一只手,故意把子汐的软发揉得一团乱,气得小丫头一跺脚,转身颠颠地跑过来告状,拉着她的手要找丰玉砌算账。 叶子晴听着叶子汐的状告,转向丰玉砌。 丰玉砌居然露出了笑脸。 那仿若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五官,竟出奇的英俊! 书中有一词叫“俊美”。但其实“俊”和“美”完全是两个概念。就好像形容苏琼枝苏公子,应用“美”。而丰玉砌这种则是“俊”。 叶子晴一边欣赏,一边暗自感叹着。 突然,视线与丰玉砌正好对上。丰玉砌似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在瞧。 心虚地手一抖,灼热感瞬间袭入手指,叶子晴鬼使神差地抬手就把捏着的爆竹扔向丰玉砌。 爆竹飞了过去。 叶子晴惊诧地发现那引线居然闪着火花。 应是叶子汐趁她不注意时点着的。 心中一紧,暗叹不好!叶子晴慌地上前一步,正欲提醒丰玉砌小心。 丰玉砌一下蹦到空中,安全躲闪开。 “祁玉哥哥真厉害!”叶子汐跳起来鼓掌,大声欢呼。 叶子晴刚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就见丰玉砌落地后急急点燃一根爆竹,似要报仇一样,扬手欲抛向她。 叶子晴吓得一把拉过叶子汐,蹲下身来躲到叶子汐身后,连连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 一连喊了几声,也没见有东西扔过来。 叶子晴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瞧,丰玉砌那厮竟像魔怔了一般立在原地。 爆竹在他手中“嘭”地一声炸响。 叶子晴猛地窜起身来,三两步走了过来。 她先于叶子汐,立在他面前,伸手似要查看他的掌,还未碰到却又忽地缩了回去。丰玉砌瞧着,不知怎的,心里竟有点失落之感。 手掌被一个肉乎乎的小手捏住。丰玉砌垂眸,叶子汐踮着脚尖,伸长着脖子扒拉他的手。 丰玉砌半曲了膝,把掌摊在叶子汐的面前。 叶子汐正反面翻看着。 丰玉砌抬眸瞧向叶子晴。 “还好,还好,就是染黑了。”叶子汐道。 叶子晴垂眸盯着他的掌,似是松了一口气。丰玉砌心中那抹失落忽地又烟消云散。 几人把买的所有烟花爆竹燃放完,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客栈。 第26章 偶遇 一行人又走走停停地赶了近十日的路,才在一座山脚下租了座独院安定下来。 此处人烟稀少,胜在风景宜人,背有山林环绕。 翌日东方泛白,晨曦微露。 叶子晴站在门前眺望着远处徐徐升起的太阳,右手抬至额前,五指微张,柔和的光辉似指间倾洒而下,前所未有的平静感油然而生。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这些时日,她已想明白:只要丰玉砌不伤害她的家人,他要跟那便让他跟吧。 毕竟丰子昊也是他的父亲! 更何况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一直跟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自己离开。 叶子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尽情吸吮空气中的花香,一脸地满足。 丰玉砌立在不远处,凝神注视着她。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叶子晴了。 她大多时候躲着他,似是对他充满警惕。 有时又似护着他,拉着他融入她的家人之中。 可是,越看不透,他就越控制不住地视线时时跟随着她的身影,就如儿时初见她时那般。 天去已偷偷前来催过几次,皇上命他尽快回宫。 死士的事竟要不了了之了吗? 望着仿若被晨光包裹的叶子晴,丰玉砌正思忖着,叶子汐的声音传来。 “祁玉哥哥,咱们出发吧!” “好,你叫上你姐姐!”丰玉砌摸摸凑过来的叶子汐脑袋,朝着她道。 今日他们要去城中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叶子晴本是不愿意同他们一起的,叶子汐和她母亲劝了半天,叶子晴才同意一起去。 他怎么觉得叶子晴好像又是在躲他。 丰玉砌瞧着叶子汐过去拉住叶子晴的手,他才去牵了马车。 三人入城时,辰时已过,朝阳当空。 城内各处人声鼎沸,东西两市更是人潮如织。各色商铺临街而立,贩夫走卒往来穿梭,一派盛世华年之姿。 丰玉砌和叶子晴两人打过招呼后,独自进了一家米铺。 叶子汐被旁边茶楼墙根处的杂耍艺人表演吸引,蹦蹦跳跳地跟着围观的人群一起不停地鼓掌喝彩。 叶子晴紧紧跟在叶子汐身后,生怕这个小家伙一溜烟挤进人群去不见踪迹。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轻声唤她,叶子晴侧身一看,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 正是苏琼枝。 “苏公子怎的也在这里?”她问。 苏长风瞧着叶子晴满脸惊讶的模样,笑着抬手朝她左上方指去。 “适才苏某在茶楼临窗远眺,竟在人群中发现了子晴姑娘的身影,能够再次见到子晴姑娘,苏某心中甚欢。” 叶子晴顺着方向看去,发现茶楼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上竟赫然写着“忘忧阁”三个大字。 两人相视而笑。 因着叶子晴要盯着妹妹叶子汐,两人就在此处比肩而立,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分别后各自的动向和碰到的趣事。 艺人灵活的身姿和精彩的表演引得围观者的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叶子晴和苏长风两人身体不免越靠越近。 丰玉砌和米铺的伙计谈妥了购买的数目和送去的地点时间后,出来此处寻找叶子晴和叶子汐的身影,远远地就瞧见苏长风正斜身附耳在叶子晴朱唇处。 两人满脸挂笑地谈论着什么。 丰玉砌剑眉紧蹙。 这个病秧子怎么又出现了! 他几步行至叶子晴身侧,不悦地扯下嘴角,“苏琼枝苏公子,真是巧了,这么快又遇见了!” 苏长风闻声,眸光暗沉。 这可不是巧合! 他上次离开前就遣了阿熠暗中跟踪芸萱他们。 从幽谷关策马加鞭的赶回来,算到他们在此地落脚后,翌日定会来城中采买,故而他早早就候在城门处。 丰玉砌那厮果然如他所料,一直跟着芸萱她们没有离去。 瞅着丰玉砌离开,他才现身过来装作偶遇。 苏长风迅速敛去眼中情绪,转过身来朝着丰玉砌笑道:“苏某不才,四处行商,今日正好行至此处的忘忧阁茶楼。许是我心诚所致,竟让我在此处碰到想见之人。” 说完他侧过身来朝叶子晴邀请道:“子晴姑娘可否移步忘忧阁,在下新寻了首曲谱,想同子晴姑娘探讨一二。” 瞧着叶子晴点了下头,丰玉砌大步从他俩中间横插过去,扯着嗓子喊:“子汐,回家了,不然你母亲又要担心了。” 叶子汐从人群里挤出来,嘟囔着小嘴刚欲开口,瞅见同叶子晴站在一起的苏长风,她愣怔了一下后,上前笑着同苏长风甜甜地问了声好。 打完招呼,她一手拉起丰玉砌,一手拉住叶子晴,故意叫着肚子饿,要一同回家吃饭。 丰玉砌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言:“真乖!哥哥等会奖励你一串糖葫芦。” 叶子汐笑着回:“谢谢祁玉哥哥”。 苏琼枝又道:“之前承蒙叶伯父、伯母不嫌弃,对苏某热情款待。这些时日,苏某略备了些薄礼,想着来日若能再见定要当面感谢。” “没想着这么快就用上了,容苏某去取,子晴等我一会。”不等叶子晴有所反应,他就转身入了旁边的忘忧阁。 “这么快,子晴都唤上了!”丰玉砌翻手捏住叶子汐的手腕,朝着那一侧的叶子晴道。 那语气里又携了讥讽。 叶子晴偏头瞧。丰玉砌注视着她,那眸中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蔑视感似又重新涌了出来。 叶子晴不觉双眸微眯,有些迷惑。 “疼!”叶子汐的声音忽然响起。 叶子晴惊得慌地去瞧。子汐盯着被丰玉砌捏住的胳膊,似在努力挣脱。丰玉砌似是意识到什么,急急松开手。 叶子晴忙抢先一步抓住叶子汐的手查看。 见叶子汐手腕处明显的多了一圈被大力挤压的红印,她嗔怪地瞪了丰玉砌一眼,小心地帮叶子汐吹着腕处。 “子晴!”苏长风出了忘忧阁,身后跟着抱着一堆礼品的侍从。 那礼品盒子垒到那侍从的鼻梁处。 瞧着那侍从小心护着礼物,跟在并肩而行的叶子晴和苏琼枝身后,丰玉砌心里的火更大了。 不是叶子汐过来牵住他的手,他恨不能朝那病秧子身后踹上一脚。 第27章 上山 一行人到了小院前,丰玉砌牵着叶子汐,几步越过叶子晴和苏长风,率先进了去。 “不是说好玩到晚上再回家的吗?”正在院中吃饭的丰子昊与陆晴汐放下手中的碗问。 火大的丰玉砌立在院中,松了叶子汐的手,回头朝院外瞧了一眼,一屁股坐到桌边,拿起茶碗大口猛灌了几回,那叶子晴和苏长风才并排着有说有笑地入了院。 “父亲、母亲。”叶子晴唤。 “伯父、伯母好。”苏长风朝丰子昊和陆晴汐行礼。 陆晴汐拉着喊饿的叶子汐朝他俩轻点了下头,又瞧了眼丰玉砌,转身去了厨房。 丰子昊扫视一圈,大步跟上陆晴汐,没有理会叶子晴和苏长风的招呼。 苏长风接过侍从怀中的礼品,跟着叶子晴去了厨房,好一会后又抱着礼物退了出来。 丰玉砌坐在院中,瞧着苏长风不大好看的脸色,心中嗤笑。 没一会,叶子晴就帮着陆晴汐把饭菜摆上了桌。 叶子晴刚坐到叶子汐的旁边,苏长风就同上次一般坐到她的另一侧。 坐在丰子昊旁边的陆晴汐瞧着这一幕,瞥见丰玉砌不悦的脸色,她忙拉起叶子汐朝着丰玉砌道:“祁玉,你坐这里。” 丰玉砌瞟了一眼那空出来的座位,不屑地瞥了眼苏长风,又朝眯眼望向他的叶子晴怒瞪一眼,才几步过去,撩起衣袍坐下。 “祁玉哥哥,姐姐喜欢吃豆腐。”叶子汐讨好道。 丰玉砌闻言,犹豫了一瞬,夹起一块豆腐放在叶子晴面前的碗中。 叶子晴却似故意气他似的,立马夹了一块鱼肉放到那病秧子的碗中,“苏公子,这鱼好吃。” 丰玉砌瞬间燃起怒火。放下筷子,就欲起身。 “祁玉,你也多吃鱼,这个季节鲈鱼可鲜美了!”陆晴汐夹了块更大的鱼肉放到丰玉砌碗中,热情地招呼着他快点吃。 丰玉砌起身的动作顿住,慢慢卸了膝上的力。 丰子昊大声“嗯哼”了一声。 陆晴汐也神色不悦地瞪了一眼低头吃饭的叶子晴。 瞧着她没有抬头看过来,陆晴汐轻叹一口气。心内埋怨着子晴怎的也不知道收敛点,没瞧着祁玉都黑脸了? 苏长风低头吃着饭,眸中神色锐利。 他进门就敏锐地发现丰子昊和皇后娘娘对他刻意的疏远。 开始时他还只是不解为何如此,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因为丰玉砌。 他上次离开时,并未发现丰玉砌对芸萱有倾慕之情,丰子昊和皇后娘娘看他和丰玉砌的眼神也并无太大差异。 他不禁思索着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子晴低头吃着饭,心中满是不好的感觉。 她觉得父亲和母亲好像是把丰玉砌说喜欢她的话当真了。 她抬眸去瞧,见父亲和母亲看向丰玉砌的眼神果然携着股长辈的慈爱和满意。 意识到大事不好,她垂下眸来,嘴中的食物顿觉味同嚼蜡。 一顿饭吃得是各怀心思!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后,叶子晴主动邀请苏长风一同去后面山林散步。 她本是想借此躲避陆晴汐的唠叨和丰玉砌不时瞧向她时的奇怪眼神,同时感谢苏长风的小年之礼,但叶子汐非要拉着丰玉砌同去,还美其名曰正好打些野味。 丰子昊和陆晴汐更是帮腔着让丰玉砌同去。 无奈,四人只得再次同行,一路向山林而去。 这一次,却是叶子晴和苏长风并肩走在前面。 “苏公子,谢谢你小年送来的三套华服!”叶子晴屈膝福身。 苏长风立在原地。他并不想受她感谢。 她儿时收他礼物总是理所当然,他不给,她甚至会动手抢。 如今这般见外,苏长风心内涌起说不出的伤感和落寞,愣怔着没有言语。 那模样在叶子晴看来,就是故意否认。 她笑道:“苏公子莫要欺我,那件香杏提花披风我见苏公子拿过......” 她话未说完,一团黑影倏然在她眼前闪过,吓得她“啊——”的一声尖叫,连连后退。 若不是身旁的苏公子及时出手扶住她,说不得她就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耳边传来苏公子的关心声。 叶子晴顺着他手掌的力度,站直了身子,俯身朝地上看去,原来是一只被一箭穿心的小鸟。 她瞧着小鸟身上那支长箭,心里燃起怒火,转过身来对着后面的丰玉砌呵斥道:“你有病呀!没见......” 呵斥的话还没说完,丰玉砌那厮眸中神色越来越骇人。 叶子晴吓得不争气地闭了嘴。 “我们走。”她慌忙转身,和苏长风两人迅速往前走去。 丰玉砌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气得攥紧了拳。 他刚才就不该只射她们前面的小鸟。 他就应该依着心中的想法,一箭射死那个病秧子。 或者,直接废了他那只扶着那丫头后背的手! 前面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丰玉砌收回视线,摊开手掌怀疑地凝视着。 “祁玉哥哥?”叶子汐扯着他的衣角叫唤。 “走,打猎去!” 丰玉砌瞥了眼远处,心烦气躁地带着叶子汐在林中一阵乱射。 大半个下午只猎到一只小鸟。 这边,叶子晴和苏长风沿着山路往上慢行。 叶子晴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红色丝线编制的平安结递给苏长风。 “苏公子,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回礼,就亲手编了个平安结赠与苏公子,望苏公子从此平安顺遂!” 苏长风接过平安结,捧在掌心,低头愣愣注视着,心中欢喜。 叶子晴瞧不见他的神色,边继续往前走边笑道:“我手拙,编得不好,还望苏公子不要嫌弃!” 身后似是传来一声微弱模糊的声音:“我很喜欢!” 叶子晴停下脚步,回头看苏琼枝立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她唤了声:“苏公子?” 苏长风闭了下眼,隐去眸中泛起的涟漪,跟了上去。 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已思得通透。 他的公主忘了他又如何? 他定会让她忆起他。 从此心内只有他! 第28章 断崖 苏长风一改往日言语少的习性,主动聊到自己的情况: 他母亲早亡,父亲常年在外。他孤身一人,常年四处游走。小时候因为一场意外生了病,从此落下咳疾...... 叶子晴听着不免心生同情,说话的语气也更加轻柔了些。 走着走着,前面居然出现一处断崖。 隔着有段距离,她倏然立在原地,注视着前方。 愣怔一瞬,她慌乱的环顾四周,声音颤抖着问:“这处城叫什么名?” “祁州。”苏长风赶忙答。 闻言,叶子晴仿若突然坠入冰窟,浑身泛起冷意。 祁州! 上一世,父母就是在祁州断崖被逼坠崖身亡。 怎么会突然走到这里? 上一世妹妹被一剑穿心,死在她面前的场景迅速在脑中不断闪现。 无限的恐惧袭来,叶子晴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全身的力气仿若瞬间被人抽走。 她脸上惊恐之色愈发浓烈。忽然,她似失去重心一般直直往地面跌去。苏长风心疼地几步上前接住叶子晴瘫软的身子,小心的扶着她坐到旁边的石头上。 “子晴,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他轻声急问。 叶子晴没回话。 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大睁着眼,仿若正瞧着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苏长风心急地挡住叶子晴的双眼,她也没有反应。 想起阿熠禀告的关于芸萱之前痴傻多年,最近一次因胸口遇刺,死里逃生才清醒过来的经历。 苏长风再一次觉得五脏内腑似被人搅动得生疼。 他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的公主经历了怎样的追杀逃亡,又尝过了多少苦难,才走到今天。 感觉泪水即将滑出眼眶,苏长风闭了闭眼,把叶子晴的头轻轻揽进怀中。 他轻抚着她的发,自责着他没有早些找到她。 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儿时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甚至有时候睡觉都在一起。 皇后娘娘和母亲那时就打趣他,长大是要对芸萱妹妹负责的。 他懂事得早,其实心中早就喜欢上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小公主。 负责?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更何况她不仅漂亮,还聪慧了得。七岁的她琴棋书画皆被夫子夸赞,特别是琴艺上更是天赋异禀。 为了能够匹配的上她,他严于律己,刻苦钻研,幻想着能有一日两人凤协鸾和,琴瑟和鸣。 可是,这一切皆被他的祖父旭王和太后破坏。 他们甚至还夺去了他母亲的命! 她跟着皇后娘娘前往丰岚贺寿的当日,他已然开始思念于她。 深夜睡不着觉起来看书,但精神怎么也不能集中,他就想着在旭王府里转转。 谁知,他竟撞见了祖父旭王和部下密谋。 他偷听到祖父旭王命部下领兵暗中跟随贺寿的队伍前往云梦关,等队伍中的奸细入关后,来个里应外合,夺下云梦关。 那时,他刚满十岁。 他捂着嘴害怕得哆嗦。一路跌跌撞撞地找到母亲,告诉母亲祖父的密谋。 母亲同样震惊,她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最后母亲放他从后院小门出去,交代他秘密去寻外祖父太傅大人。 漆黑的夜里,他拼命地奔跑,寻到太傅府的小侧门用力大捶。 外祖父披着衣服把他引进了书房,他战战兢兢半天哆嗦着说不出话,猛灌了一杯热茶才镇定下来。 外祖父听了他的言语后,拿出笔墨快速写了两封信。 一封命人日夜兼程务必秘密送到皇上手中;另一封交给他,唤若影若风等带他去边疆寻找父亲。 他们一路风雨兼程,披星赶月。 连日赶路又碰上几场大雨,他高烧昏迷。 虽若影、若风最后把他安全送到父亲身边,但他从此身子也落下了咳疾...... “咳——” 苏长风忆起过往,心中悲痛又担心,抑制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叶子晴因他胸口起伏而惊醒。 她猛地立起身来,后退一步隔开一段距离。 “方才忽然有些头晕,让公子担心了!” 匆匆屈膝福身后,她转过身去,朝断崖处走近了几步,心慌地再次四处环顾。 怎么会? 怎么会? 难道上一世的悲剧又要重演? 见她离那断壁处太近,苏长风紧张地护在她身侧,刚想开口劝她后退一些,却见她眸中氤氲,转瞬间便有大颗泪珠滚落。 那泪珠一颗一颗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下,一会就连成一条接一条的线。 苏长风猛然抬手,想抱住她轻颤的身体。 想起她如今同他生分的礼貌言行,他双手又蓦地僵在空中。 芸萱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如儿时一般,他静静地陪在她的身侧。 只是,他的公主不再同儿时一般闹腾,如今这般安静隐忍的模样倒让他心内更加疼惜。 叶子晴待了很久。 她眼前模糊一片,胸口处疼得仿若窒息,脑中更是混沌一片。 随着胸口处慢慢失去知觉,她脑中仿若看到一片尸海。 那是怎样的一幅人间惨剧:两拨人,穿着不同的铠甲,手中的剑早已被鲜血染红,一路落着血水,却仍在互相厮杀...... 几人倒下了,越来越多的人倒下...... 那尸体越堆越多...... 放眼望去,漫天的猩红,尸山血海的大地上只余残破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她想看看那旗帜上的图案,眼前却似好似突然被人挂了红布,一片绯红。 她抬起手来,想扯去眼前的红,摸索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眼见叶子晴又往崖壁处迈了一步,苏长风惊恐地边大喊一声“芸萱”,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抱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突然又怕弄疼了她,他松了些力道,小心垂眸。 怀中的人儿双目失神,神情呆滞,仿若失了灵魂。 “芸萱!” “芸萱!” ...... 他小心翼翼地环住她,像抱着宝贝一般,一遍一遍地柔声唤她。心内慌地茫然一片。 那染血的旗帜还在迎风飘扬,身子却是猛然被人拖住。 耳边随即响起熟悉的声音,“芸萱!” “芸萱!” “芸萱!” ...... 一遍又一遍。 眸中越来越红,红到发黑。 叶子晴害怕得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前是圆润完美的下颚弧线。 来不及震惊,额头处又传来温润的触感,两瓣,柔软...... 仿佛是一瞬间,理智倏然归入脑中,叶子晴不敢置信地仰起脑袋。 第29章 芸萱 四目相对。 她眸中是被非礼后诧异的警觉。 他眸中没有因非礼而不耻,反而溢满欣喜和悲伤。 欣喜和悲伤? 为什么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能同时盈在那好看的眸中? 那层朦胧的水雾遮挡不住那瞳中欢喜的光亮。 那水雾越发浓烈,汇聚成一滴荧光从眼角滑落。 叶子晴愣愣地抬起手,抚上那温润的脸颊,那滴泪珠瞬间挂在她的食指之上。 来不及缩回,就被一只大掌捏住。 手背温度传来,叶子晴惊得大力挣脱开手,脚下蓦地后退几步,离开了苏长风的怀抱。 她攥紧藏在身后的手,皱眉看向苏长风,满脑的不可思议。 她刚才是不是中邪了? 苏公子垂眸看了下他停在空中的双手,视线才缓缓转过来。叶子晴瞧着,张开嘴,却不知从何问起。 她刚才窝在苏公子的怀中,苏公子似乎还亲了她的额头。 但是,她也摸了苏公子的脸颊。 这,算哪个吃亏了? 还是扯平了...... 叶子晴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茫然,脸颊也开始热烫起来。 她脸上泛起微红,一双明眸慌张地看过来,又忽得躲闪开去,苏长风瞧着叶子晴娇俏可人的模样,心内软得如化开了一摊温水。 他朝她笑得温润,却是盯着她一言不发。叶子晴突然灵光一闪,激动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芸萱!”苏长风答。 心脏猛然一缩,叶子晴后退一步,浑身戒备问:“你是谁?” 除了重生中剑醒来后,母亲神志不清时唤她“芸萱”,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唤她了! 能唤她“芸萱”的,多半只能是——云晟的人! 祁州断崖再现。 云晟的人也恰巧出现...... 叶子晴心惊得不敢接着细想,她直直地打量着苏长风,等着他回答。 苏长风不知叶子晴为何突然似对他起了敌意。明明刚才她瞧他的眼神乖顺,怎的他唤了她一声真名,她竟用见到仇人的目光凝视着他? 叶子晴脚下后退一步,苏长风敛了笑容,茫然不已。 “你到底是谁?”叶子晴又往崖后退了一步。 “小心!”苏长风抬起手,出口提醒。 叶子晴瞧了眼那伸在空中的长臂,又望向手臂主人的眼。那眸中满是担忧之色,不似有假。 她回头看了一眼崖壁,绕开苏长风的手,侧身往山这边狠挪了几步,面对着崖壁。 苏长风跟着转过身来。 见叶子晴退到安全位置,他呼出一口气,嘶哑道:“我是,苏——琼——枝!” 他是想让他的公主忆起他。 但,不是由他来告诉她,他叫什么! 苏长风,只是一个毫无温度的名字而已。 “唤作忘忧草,相看万事休。若叫花有语,郤解使人愁。” “琼枝”明明是她给他取的名,为何她却先将他忘了? 他曾告诉她,她名中的“萱”字,本意萱草,又名忘忧草。他把忘忧阁开遍了丰岚和云晟,妄想着有一天她能主动寻来。 可是,她全部忘记了! 她现在用看敌人一般的目光注视着他,质问他到底是谁? 苏长风心下疼得仿若被无数只猛兽撕裂一般,却依然倔强地想让他的公主能主动忆起他。 “我问你真名?”叶子晴再次后退。 苏长风向她缓缓靠近,又念了一遍,“苏——琼——枝!” “苏琼枝?”叶子晴皱眉复念,正欲思索,突然听得远处叶子汐一声唤,“姐姐!姐姐在这!” 她蓦地转头去看,叶子汐在不远处侧身朝着后面的丰玉砌招手。 感觉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叶子晴又倏然转过头来,苏琼枝一双锦靴缓缓朝她走来。 是了。 他服饰华丽贵重,出手阔绰,气质更不似普通的商人! “你不要过来!”叶子晴大喝一声。喊完,她转身就朝着叶子汐他们跑去。 至叶子汐身边,叶子晴一把拉住叶子汐的手,拽着她跟着一起跑,“走!我们回家!” 叶子汐不明所以,怕摔着,小脚跟着迈得飞快,边朝丰玉砌大喊:“祁玉哥哥!姐姐说回家!” 丰玉砌见叶子晴拉着叶子汐跟逃难似的越过他身边,往下山的路狂奔。他立住脚步,抬眸去看崖上。 那病秧子立在崖上,呆呆注视着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轻哼一声,丰玉砌转身跟上叶子晴和叶子汐。 叶子晴只看到那走过来的锦靴,却没见那靴子的主人、苏长风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公主视他如敌人,避蛇蝎一般逃离。 就算告诉她他叫苏长风,那又如何,她若还是忘了他呢? 母亲曾说他性子温顺木讷,沉默寡言。芸萱却是活泼跳脱,伶牙俐齿。 他们性格截然相反! 那时,母亲就常劝说他,让他改一改木讷守礼的习性,要多哄着些芸萱妹妹。 芸萱却说他们正好互补。琼枝哥哥不用改变什么,她嘴甜,她定会哄着琼枝哥哥。 那时...... 终究没有那时! 他的公主已没有了踪影。 苏长风转过身来,朝崖壁走了几步。 呼呼的风声自那深不见底地黑暗席卷而上,吹得他心尖冰凉。 他抬眸远眺。 天边暮光四溢,浓云欲坠,橘黄晚霞蹁跹而至,落在漫山嫩芽之上。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捏紧双拳。 自她消失,他心心念念了十年! 不顾外祖父四年的劝阻,寻了她六年。 她真真实实的在他面前。 他决不放弃! 第30章 恐慌 丰玉砌下山时,一路不见叶子晴和叶子汐的身影。 他心事重重地踏入院门,就见院内一反常态的争吵。 叶子晴仰头注视着丰子昊,红唇紧抿,柳眉微蹙。 丰子昊一脸不悦,同样注意着叶子晴,朝她指责:“你今日儿怎么如此胡闹,和你说了几次了,我们昨日才租下这个小院,怎么能现在就离开!” “是呀,子晴,不要闹了,听话!”陆晴汐扶着叶子晴,在她肩上轻拍。 “姐姐,子汐喜欢这里!我们在这里待几天吧!”叶子汐拉着叶子晴的手摇晃。 “几天!对,就待几天就走!”陆晴汐再次柔声附和。 “不行!现在立马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离开祁州,离得远远的......”叶子晴的声音异常激动。 她话未说完,丰子昊大喝一声:“好了!不要闹了。你说要离开这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哼——” 丰玉砌故意大声咳嗽一声。 见那四人都住嘴瞧过来,丰玉砌双手置于身后,踢飞脚尖处的碎石,走过去道:“和你们道声别,我要走了。” 午时在山间,叶子晴和苏琼枝离去后,他心内一直很乱。 他一直在思索他近来反常的行为。 不知何时,他竟越来越想见着那丫头,一刻见不着他,心里就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如此,直到今日,他见那病秧子和她在一起,他心中竟醋意大起。 特别是见那病秧子扶在她后背的手,他恨不能当场把那病秧子灭了。 他思忖了半天,才不敢置信地承认,他似乎,是对那丫头有了别样的感情。 意识到这一点,他瞬间心烦气躁,心内不断的自我鄙夷。 怎么能? 他怎么能喜欢那丫头? 喜欢那个抢走他父亲,伤害他和他母亲之人! 他绝不能允许这种感情滋生。 方才,他一个人走在后面,天去跳出来禀告:幽谷关处云晟又突然袭击丰岚,军情紧急,他必须尽快赶往幽谷关。 现在回来,又见叶子晴似是因为他不离开而闹脾气...... 快五月了。 是该做个了结,离开了。 既不忍心伤害他们,那就从此远离吧。 凝视着叶子晴似是隐忍着、焦急异常的侧脸,丰玉砌暗暗决定从此不见他们。 “祁玉哥哥是又要去走镖吗?这次去多久?”叶子汐颠颠儿地跑过去拉住丰玉砌的手。 丰玉砌揉了揉叶子汐的头发,“很久,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丰子昊和陆晴汐闻言皆是一愣。 听祁玉这意思是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祁玉,你是不是误会了?子晴她不是在赶你走,她是说我们一起离开此地!”陆晴汐想要挽留。 自上次从海月城离开时,祁玉说喜欢子晴后,陆晴汐就时不时地暗地里观察祁玉。 看见祁玉目光总是追随着子晴,加上祁玉的五官和丰子昊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且对子汐宠爱有加,常常陪她玩耍,陆晴汐心下是越看越满意。 她和丰子昊暗地里商议了许久,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很难为子晴寻找到合适的对象,本以为会就此耽误了她,祁玉却出现了。 他不仅知道他们的窘境,不怕受到拖累,他还无牵无挂可以一直追随着他们,再没有比祁玉更配子晴的了。 在他俩的心里,早就认定了祁玉是配自家女儿的最佳人选。 现在这最佳人选却突然说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那怎么成! 见丰玉砌不说话,陆晴汐又问:“是不是去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话说了一半,猛然想到那苏琼枝,陆晴汐会过意来,头也没回,一把把叶子晴拉到她前面,对着丰玉砌道: “子晴说小年的那三套衣服是那苏琼枝送的,当时他人不在海月城,不好退回去。今日,子晴只是还他谢礼.......” “谢礼?”丰玉砌眼眸微眯,打断问。 “是呀,那平安结呀!那丝线是子晴给他父亲做平安结年礼时余下来的。” 陆晴汐说着又拉过丰子昊,指着他腰间挂着的平安结道,“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丰玉砌定睛瞧了会丰子昊身上的平安结,捏紧了拳。 他倒还不知道连那个病秧子都有年礼,亏他还把那戳他心窝的扇子随身带在身上! 那平安结好歹是她亲手编织,他这破扇子算啥? 瞧她那日神情,怕是买的时候都没有看清上面的字,不过是随手拿了件敷衍他罢了。 越想越气,丰玉砌愤怒地视线转向叶子晴。 叶子晴却是瞧都没瞧他,低垂着眼定定注意着脚下。 丰玉砌收回视线,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生哪门子闷气? 走了。 走了。 赶紧地离这丫头远远的,从此不见! 转过身去,丰玉砌朝后摆摆手,“我房内的东西都不要了,现在就......” 他话未说完,丰子昊大喝一声:“子晴!” “子晴!”“姐姐!”紧接着是陆晴汐和叶子汐的两声惊呼。 丰玉砌诧异转身,就见叶子晴闭眼倒在丰子昊的臂弯,似是昏迷了过去。 叶子晴确实是晕了。 她回来后就催着丰子昊他们离开祁州。 但是她又不能说明缘由,丰子昊和陆晴汐自是不愿离开。 她本就心急如焚,故意蛮不讲理地闹腾着想逼丰子昊和陆晴汐同意离开此地。 现下又闻丰玉砌突然也要离开。 祁州断崖。 云晟之人。 丰玉砌离开。 所有情况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叶子晴惊吓过度,气血上涌,可不直接就晕倒了。 丰玉砌慌了,几步过去正欲上前,丰子昊朝他大喊:“祁玉,你快去找大夫!” 丰玉砌停住脚步,瞧了一眼叶子晴苍白的脸,转身出了小院。 他一路疾走,暗自思忖着刚才他就看那丫头脸色过分白皙,竟没有想到会是身子不适。 正自责,天去追上他提醒:“主子,不能等了,幽谷关战事告急,秦将军催了几次,我们要尽快赶过去!” 丰玉砌脚步未停,抬眸瞧了下渐黑的天色,沉声道:“你们且先出发,我晚间追上。” 天去还欲劝说,对上丰玉砌那双骇人的眸子,终是住嘴领命离去。 第31章 离去 叶子晴翌日清晨醒来时,丰玉砌已然离开。 她刚坐起身来,陆晴汐端着碗进来,精神不大好地问:“你醒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摇了摇头,叶子晴轻揉太阳穴,脑袋确实还有些昏沉。 昨夜梦中,她又见到了那片尸海。 尸横遍野,哀声载道..... 见子晴抚着额头不回话,陆晴汐递过去一勺稀饭,叹气道:“祁玉昨夜见大夫说你无大碍后就走了!” 闻言,叶子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心里想的全是离开此地,尽快离开祁州。 陆晴汐一把拉住她,“你现在急了?追也追不上了,算了,我们以后再找更合适......” 她话未说完,叶子晴已挣开她,拿着衣服边走边又魔怔道:“我们离开这里,现在,立马出发离开祁州.......” 陆晴汐急急放下手中的碗,三两步追上去抱住叶子晴,朝门外大喊:“昊哥,昊哥,你快过来!” 丰子昊闻声从门外冲了进去。 见叶子晴努力挣脱陆晴汐钳制住她的手,嘴上反复说着同昨日一般要离开此地的话。丰子昊脑中一轰。 子晴这模样和四五月前一模一样! 不是又神智不清了吧? “你快过来帮帮忙!”陆晴汐催。 丰子昊赶忙上前,一把捏住叶子晴的双臂控制着她不能动弹。 叶子晴急喊:“放开我,我们要马上离开此地.......” 丰子昊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话。她越是激动,丰子昊和陆晴汐心内越是担惊害怕。 丰子昊把叶子晴重新按坐到床边,蹲在她面前,哄小孩般的语气道:“咱们子晴最乖啦,不闹不闹,母亲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叶子晴惊讶着视线从丰子昊移向陆晴汐。见陆晴汐满面愁容,泫泪欲泣,她瞬间反应过来。 父亲和母亲估计是觉得她又犯病了。 没有再挣扎,叶子晴望向丰子昊,语气平静道:“父亲,我很好,我没有犯病。” 丰子昊和陆晴汐闻言皆是一愣,不大相信地注视着叶子晴。 “真的!我很好!”叶子晴肯定地猛点了几下头,朝她俩扯出一抹笑容。 丰子昊犹豫着慢慢松开手。 叶子晴端坐着没有再动。 与陆晴汐对视一眼,丰子昊朝她点了点头。 陆晴汐抹掉眼泪,坐到叶子晴身边,一把将叶子晴揽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叶子晴心内自责,轻拍陆晴汐的后背,“让母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陆晴汐松开叶子晴,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摇头笑着安慰:“祁玉走了就走了,我们子晴以后一定能碰到比祁玉更好的良配。” 叶子晴心内的甜蜜瞬间消失。 丰子昊见叶子晴敛了笑容,似是不大高兴,他忙朝着陆晴汐提醒:“以后莫要提那个名字了。” 陆晴汐望了眼丰子昊,回过神来,点头道:“对对对,来,吃粥!”说完,几步过去把桌上的粥拿过来又准备喂叶子晴。 叶子晴接过,“我自己吃,父亲,母亲先去忙吧!” 叶子晴大口吃着稀饭,见丰子昊和陆晴汐掩门离去,她起身走到桌边放下碗,在房内来回踱步,脑内不断思忖着该怎么办。 庆幸的是这一世父亲右手可以握剑,他们没有那么被动。 但是,她隐约记得那一次黑衣人数量很多,只靠父亲一人,怕是寡不敌众。 思来想去,还是得尽快离开此地。 可是,怎么说服父母离开此地呢? 离开祁州是不是就一定能避免上一世悲剧的发生? 她昨日是不是应该拦着丰玉砌不让她离开,他在还能多个助力。 丰玉砌会不会是和他们一伙的,不然怎么会有后面的利益交换。 ...... 脑中头绪越来越乱,叶子晴正头疼时,房门被敲响。 “子晴,苏琼枝苏公子找你!”母亲的声音。 脚步一顿,叶子晴心内颤了又颤。 他怎么阴魂不散! 不行。 稳住。 用力猛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叶子晴平复好情绪拉开门。那苏琼枝果然立在院中,他怀中抱着一个很大的东西,用绒布包裹着瞧不清模样。 他身后还立着位小姑娘,一双眼正精亮地四处打量。 “母亲!”叶子晴朝立在门前盯着她的陆晴汐喊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那苏琼枝脚步走了过来,她忙警觉地正视他,肃然道:“我们去外面说。” 苏长风脚步顿住,瞧清叶子晴那戒备的眼神,心下一疼,点了点头。 “我见过你!”叶子汐的声音。 她颠颠儿地跑到苏琼枝带来的小姑娘身边,兴奋道:“小年那天,就是你带着人送来衣服的!” “哟!小丫头记性还挺好,怪惹人疼的!”那姑娘朝子汐脑袋一拍。 叶子汐往后蹦了一步,“你叫我小丫头,你不也是小丫头嘛?” 那姑娘瞬间冷了脸,双眸微眯。子汐又凑过去,抬手比着她俩的身高道:“你只比我高一个头。” 那姑娘抬手往怀中摸去。 叶子晴瞧着,警觉地正欲上前拉开叶子汐。 “阿熠!”苏长风大喝一声。 阿熠的手在怀中定住。 苏长风脸色愈发冷然。 阿熠后退一步,掏出一个小纸包不悦地递到小女孩跟前,“给你糖吃。” 叶子汐接过,开始剥纸包。 叶子晴快速上前夺去叶子汐手中的东西,将叶子汐护在身后对着苏长风再次道:“我们去外面说。” 苏长风心内仿若被人连割了数刀,他抱着琴朝阿熠说了声“跟上”,率先出了院。 阿熠怒瞪一眼叶子晴,跟在苏长风身后。 她怎么觉得主子这是...... 怎么说来着...... 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叶子晴回头扫了一眼院中,朝着陆晴汐问:“父亲呢?” “他刚出门了。”陆晴汐盯着正出院门的苏长风答。 叶子晴心下一咯噔,无奈叮嘱:“母亲,你把子汐带着,你们不要出来。” 陆晴汐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叶子汐不干,她想跟过去,嚷道:“我想找那个小姑娘玩儿!” 见叶子晴神情严肃,陆晴汐三两步过来拉住叶子汐,朝着叶子晴柔声道:“去吧!” 叶子晴出了院门,转身又拉上院门,才走向立在院墙边的苏琼枝。 那跟着他的姑娘看着气鼓鼓的,一双眼瞧着她跟要喷出火来似的。 第32章 迷晕 叶子晴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站定,警惕地瞧着苏长风不言语。 苏长风率先开了口,他轻唤:“子晴!” “你既知道我的本名,又何必唤那化名!”叶子晴疏离道。 苏琼枝闻言呆愣着不言语,脸上神情似是异常悲伤。叶子晴忽地想起她们初见时,他对她的多番相帮。 那抚琴的差事是她自己寻的。 那日他一身装扮,也确实像是初来那处地。 他几次登门上访也未有歹心。 数次相处过来,他言行恭谦,举止坦荡。 他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同他相处,如沐春风...... 心中想着,叶子晴有点心软,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草木皆兵了。 芸萱虽不言语,只是瞧着他,但脸上的冷意去了不少。苏长风忽地起了勇气,他唤:“芸萱。” 叶子晴:“就叫叶姑娘吧!”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出口。 芸萱微蹙了眉。苏长风一愣,旋即抬手迅速脱去忘忧琴上那层罩布。 他上前一步,双手托着琴,凝视着叶子晴道:“这是你要的忘忧琴!” 叶子晴闻言不觉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要的? 她何时找他要过琴? 她不解地瞧向苏琼枝手中的琴。 上好的梧桐木琴身泛着清雅的光泽...... 他说这琴叫“忘忧”? 忘忧琴? 忘忧阁? 为什么都和“忘忧”有关! 叶子晴努力思忖着,脑中似乎正要触到什么紧要信息,还未来得及抓住,就觉眼前一阵白雾飘过,转瞬头脑眩晕,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去,逐渐失去意识。 “阿熠!”苏长风怒吼一声,几步过去撞开阿熠扶住叶子晴的胳膊,小心地接住她瘫软的身子。 阿熠跌坐在地。 她揉着摔疼的屁股,委屈道:“我这是帮主子!你们这样磨磨唧唧地说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话未说完,苏长风突然甩过来一个骇人的眼神。 阿熠还从未在苏长风脸上见过如此吓人的神色。 她立马闭了嘴,慌地爬到苏长风身边,“主子不是让我给她瞧病嘛!我是看她不会配合,才施了此法。” “主子放心,刚才那粉末绝对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一丝的伤害!” 见苏长风依旧不信地怒视着她,阿熠忙抬手起誓道:“阿熠以性命担保,若对这姑娘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都叫阿熠不得好死。” 苏长风放下心来,用手指勾了勾身上的绒氅,把怀中的人儿包裹住,急道:“你去让若风把马车牵过来。快点!” 阿熠爬起来疾跑,一会儿就随着若风和马车一同过来。 苏长风抱起叶子晴入了马车内。 他把她斜靠着放在软椅之上,不放心地又调整了一番,觉得应是最舒服的姿势,又为她轻轻盖上毛毯后,才撩开帘子跳下马车。 “你这迷药多久才能苏醒?”他走过去把地上的忘忧琴抱起来。 阿熠缩了缩脖子,竖起一根手指,吞吐道:“一......一整日!” 苏长风走到马车边的脚步顿住,眸色森然的扫向阿熠。 阿熠迅速躲到若风身后,露出两只眼睛可怜巴巴道:“主子也知道,阿熠瞧不上那些不中用的毒。这已经是阿熠身上迷人时间最短的药了。仅此一包......” 她话未说完,就见苏长风放了手上的琴在马车上,转身往院门走去。她才敢从若风身后走了出来。 站在若风身侧,阿熠不住地轻摸着胸脯,“哎呀,吓死阿熠了!以前还以为主子是一个从来不会发脾气的人!” 若风侧头瞥了阿熠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触了主子的逆鳞。” 阿熠一听来了兴致,抬手往若影的胳膊一拍,八卦道:“来,讲讲,主子同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若风侧移一步,弹了弹阿熠触碰到的地方,递给她一个白眼,坐回到马车前。 阿熠再去瞧时,若风又是一如既往的冰封脸。 “无趣!还不如若影。”阿熠吐了吐舌头,开始自顾抱怨。 主子怎么就把若影遣走了呢? 苏长风立在院门前,思忖着他该以何理由带芸萱离开一整日。 这样晕着交送回去肯定是不行的,莫说皇后娘娘会担心,那丰子昊怕是不会轻饶了他。 最重要的是:他若什么都不做,芸萱醒来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她现在不知为何对他怀有敌意,若是她醒来,他不能第一时间解释于她......? 苏长风不敢接着往后想。 他刚才在院中似乎并未见到丰子昊和丰玉砌。 双拳缓缓攥紧,苏长风抬手敲响了院门。 院门打开,陆晴汐立在门处。见只有苏琼枝一人,她探头左右环视,才在院墙处看见一辆停着的马车。 她不解地望向苏长风,见他也在偏头往院内瞧。意识到什么,她忙道:“她父亲去城中买东西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第33章 找来 陆晴汐其实早就瞧出苏琼枝也中意于子晴。 只是之前她们接触祁玉更长时间,觉得祁玉更为合适。 现在祁玉走了,又觉得苏琼枝瞧着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毕竟,叶子晴虚岁都快十八了! 她这一颗急迫为叶子晴寻觅良婿的心要是让叶子晴知道,估计得气醒。 叶子晴却不知她母亲一向如此。 陆晴汐本是助丰岚先祖打下丰岚江山的陆太尉的后代。 陆家掌武事,至陆晴汐父亲陆震远时,陆家军已为丰岚镇守边关几十年。 陆晴汐母亲陆熙若乃他父亲陆震远身边都尉之女。 陆震远和陆熙若感情甚好,只有彼此。陆熙若身体不好,陆震远疼爱,只出陆晴汐一女。 丰岚与云晟一直战争激烈,五岁时陆晴汐与母亲陆熙若突然被丰岚皇帝接到都城休养。 母女两人在陌生的环境中,一待就是多年。 母亲陆熙若身体赢弱,陆晴汐活得小心翼翼,遵礼守德,学的是女戒内训,耳濡目染的是相夫教子、以夫为纲之道...... 至第九年她快及笄时,边关突然传来父亲陆震远染疾身故的消息,没多久母亲陆熙若就郁郁而终。 从此她在丰岚都城更加孤苦无依。 正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陆晴汐不争不抢的绵软性格。 若不是如此,她和丰子昊当年青梅竹马,从小就定有婚约,也不会突然和亲云晟。 苏长风一听丰子昊不在家,他撩开衣摆,“噗通”一声跪下。 陆晴汐心“咯噔”一跳,不觉往后退一步,心道:“这,这,这太急了!这是要提亲......” “小侄苏长风,见过皇后娘娘!”苏长风垂头盈盈一拜,起身时已是声音嘶哑。 “皇后娘娘?”陆晴汐听着这声称呼,吓得脚下一歪,险些摔倒。 苏长风膝行一步,作势要扶,“皇后娘娘!” 陆晴汐在他这又一声“皇后娘娘”的刺激下,硬挺着稳住了身子,避开身来。 双手僵住,苏长风抬眸看向陆晴汐。皇后娘娘眼中似盈满惊惧之色,呆愣着同样注视着他。 “长风不好,没有保护好芸萱妹妹,愧对皇后娘娘当年的成全!”苏长风收回手,再次俯身跪拜。 陆晴汐本能的想否认她不是什么皇后娘娘。 她不要当什么皇后娘娘! 当年? 当年虽是她心甘情愿。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和丰子昊重新走在了一起。 她们有了新的家,她喜欢她们这个新家,只想余生守着这个新家,陪在昊哥身边。 她努力过,很辛苦的努力想要忘掉丰子昊,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幸福。 但是,她忘不掉。 从头至尾,她的心中只有丰子昊一人! 丰子昊带她们逃离丰岚皇宫,又一路保护着她们母女,从此踏上不归路。 神智初恢复清醒时,她是劝说过丰子昊的,真心实意地害怕耽误了丰子昊的前程、伤害他的妻儿...... 只是见着神志不清的女儿和一波又一波的追杀,感受着丰子昊对她真真切切的呵护与爱意,她动摇了。 终是自私战胜了理智...... “我不是......”陆晴汐颤抖着开口。 她话未说完,对上苏长风那双噙满自责与难过,看向她的氤氲双眸,她张开的唇瓣轻颤着发不出声音。 她不忍! 不忍伤害这个她看着长大、性情温良的好孩子。 不忍让他从此活在无尽的自责与悲伤之中。 她看着他呱呱坠地,看着他咿呀学语,看着他蹒跚学步...... 后来更是看着他整日视线追随着她的女儿,对芸萱有求必应、呵护备至...... 她其实早已把苏长风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她从苏长风与苏芸萱身上,仿若看到了她和丰子昊当年的情景! 她担忧苏芸萱长大后会被她父皇赐婚,早早便与苏长风的娘白星瑶定了娃娃亲。 她要为他们杜绝一切可能破坏他俩在一起的阻碍...... 若不是当年的突然变故,他俩必定已结良缘,成为一对佳偶! 离开云晟这么多年,她也偶尔会为此遗憾,但既已决定从此不回云晟,慢慢也就了了此事。 可是,现在,苏长风寻来了。 她怎么能忍心,自己成为她们间的那个阻碍! 陆晴汐抹了把眼角的泪,上前一步,搀扶起苏长风。 “好孩子,你终是找来了!” 第34章 不找 改岁后阳光日趋温暖。 丰子昊提着再次出发上路需要用到的物食,回到小院时,陆晴汐正坐在院中。 他凝视着那午后的阳光泼洒在陆晴汐身上,光影交汇间,安静美好得如同一幅画。 他便觉得岁月静好,此生无憾。 丰子昊愉悦地反身关上院门,耳边传来叶子汐的惊慌声。 “父亲,你总算回来了!你快过去看看,母亲她是怎么了,子汐怎么唤她她都不搭理......” “哐当——” 丰子昊手中的东西坠地,心中莫名恐慌。 他倏然转过身来,快速跑至陆晴汐身边,蹲下身扶着她的双肩,轻唤:“晴汐?” 陆晴汐视线慢慢转过来,垂眸凝视着丰子昊的眼。 她缓缓抬起双手,触上他的脸颊,声音颤抖,“昊哥!” 丰子昊一把拥陆晴汐入怀。 陆晴汐紧紧反拥着丰子昊,“昊哥,我们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从此不再被人找到,好吗?” “好!好!我们离开这里,去一处隐蔽之地,从此你织我耕,麻布青衣。”丰子昊轻轻抹去陆晴汐脸颊上的泪珠。 陆晴汐破涕为笑。 丰子昊心下安稳。 “姐姐呢?姐姐怎么出去就没见回来?”叶子汐两只小短手努力框抱在丰子昊和陆晴汐背上。 一家人抱抱,怎么能少了姐姐! 陆晴汐神情一愣。 丰子昊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蓦地起身就要冲向叶子晴的房间。陆晴汐慌忙扶住差点被震倒的叶子汐喝住:“昊哥!” 丰子昊闻声停住,瞧向陆晴汐。 “你过来,我们聊聊!”陆晴汐朝丰子昊招手。 丰子昊立在原地,疑惑地看了眼陆晴汐,又转头瞧向叶子晴的房间。 “子晴没事,我让她出去把那些新秀的帕子卖了,换成银子我们也好急用。”陆晴汐道。 丰子昊放下心来,挪了张凳子坐在陆晴汐的身边,自然的拉住她的一只手轻拍着。 “子汐,锅里有饼子和稀饭,你自己吃去。”陆晴汐支开叶子汐。 见小丫头走远,她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我第一次见苏琼枝那孩子时就觉得分外眼熟......” “你也看出来了?”丰子昊停下轻拍的手,激动道,“我还以为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见陆晴汐愣愣地注视着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道:“也是奇了,之前那祁玉我就看着有些眼熟,你也说了他眉眼有些我年轻时的影子。” “后来那苏琼枝上门时,不知怎的,第一眼瞧见他,也有种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但那小子一双眼睛死盯着咱们女儿,我一看他就是不怀好意,而且,他瞧你也似乎......” 丰子昊顿了下,手下又轻拍着。 “我就没有细想,前几日我做梦梦到了我的母妃。这么多年,我差点忘了我母妃的模样。” 丰子昊轻叹一口气。 陆晴汐见他眸中起了悲戚之色,她按住他轻拍她的手。 丰子昊垂眸看了眼那握在一起的手,再次开口:“你猜怎么着,醒了后我一下忆起来,苏琼枝那小子原是和我母妃有些神似!你说奇不奇怪?” 不等陆晴汐回答,他又自顾道:“怎的一下子遇到两个如此奇怪的少年!我总觉得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昨天子晴闹着要走,祁玉也走了。想了一夜,我思忖着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 见陆晴汐点头,丰子昊立起身来,几步过去拿起地上买的物食,“我们赶快收拾,等子晴回来我们就上路!” 陆晴汐慌地站起身来,急道:“子晴明日才能回来!” 丰子昊再次诧异回头。 见陆晴汐双手轻颤,似是有些手足无措,他几步过来又放下手中的东西,蹙眉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晴汐摇头。 丰子昊不解,“卖个帕子怎么要明日才回来?她一个人怎么......” “是苏.......苏琼......” “姓苏的小子又来了?”丰子昊抢道。 陆晴汐不答,丰子昊眉头皱得更紧了,在院中来回踱着步。 “子晴昨日那样,我就怕她会又犯病......姓苏的小子把她带走了?明日才回?今夜不归?那怎么成?” 丰子昊说着就往外走。 “我去把她找回来。” “昊哥!”陆晴汐紧赶几步。 丰子昊蓦地停在院门前,回头问:“带去哪了?” “昊哥,你不要去找。”陆晴汐没有回答他。 丰子昊眯了眼,几步过来捏住陆晴汐的双肩,凝视着她的眼睛。 陆晴汐对上丰子昊那双严肃打量的眼,心中慌成一片。 她不会说谎,也不愿对他说谎! 可是,她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 苏琼枝告知了她他的真实身份,但同时也告知了当年全部的真相。 芸萱的父皇没有对不起她和芸萱! 那个男人甚至至今都对她念念不忘。 可是,她知道真相后不仅没有欢喜,反而更加慌乱害怕! 她心内愧疚,愧疚她明明已是那个男人的妻,却又和丰子昊过在一起。 她心内更害怕,害怕再次离开丰子昊,离开他们共同的孩子叶子汐!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只想尽快逃离,逃离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只有他们一家四口! ...... 陆晴汐紧咬的红唇须臾间冒出血珠。 丰子昊心下一疼,拉她入怀,声音轻柔,“你确定子晴安全?” 怀中的陆晴汐点了点头,丰子昊道:“那就不找。我们相信女儿,她自有分寸,定会照顾好自己。” 第35章 噬魂 祁州忘忧阁。 马车在门前停下,苏长风绒氅遮挡着苏芸萱的眉眼,抱着她急急入了二楼他歇下的房间。 待把怀中的人儿小心放下,盖好丝被,望着她安详的脸颊,苏长风唤:“阿熠,你过来替她诊脉!” “好咧!”阿熠冲同样候在门外的若风做了个鬼脸,冲入房内。 她一屁股坐到苏长风起身让开来的位置上,摸上床上姑娘的手腕,盯着她眉梢一阵打量。 这姑娘怎的眉眼紧闭,还瞧着有股仙仙儿的味儿,倒不似之前她冷眼瞧人的漠然。 怪不得主子心疼得冲她发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古一怒为红颜! 啧—— 想不到我阿熠也如此文采了得! “啧啧啧——”阿熠嘴中发声。 “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好?”苏长风心下一急。 “啊?”阿熠转过头来,对上苏长风那微微扩张的双眸,忙收了心内飘飘然的自夸之心,垂眸专心号脉。 摸了一会,阿熠放开手,瞧向苏长风同情道:“这姑娘家里也很穷吧?从小就营养不良呀......” “起来!说重点!”苏长风肃然道。 “哦哦!”阿熠立马站起身来挪到旁边。 见苏长风坐了过去,还帮床上那姑娘按了按脖颈处的被角,阿熠撇撇嘴:“她应该是多年前中过毒。” “什么毒?”苏长风问,扫过来的目光冷冽。 “我寻思着可能是噬魂散。”阿熠立好,认真答。 见苏长风眸中似有不解,她补充道:“就是噬人心魄,让人神志不清,如失了七魂六魄一般从此痴傻。” 苏长风心脏跳动如鼓。 原来如此! 不是她将他忘了。 她的公主只是身不由己。 ....... “一般来说,中了这噬魂散时间不长的话,遇到强烈刺激还有可能清醒过来,但若时间太长的话,是无药可救的。” “我瞅着这姑娘明明毒素入体,遍布经脉,时间很久。嘶——她怎么就没痴傻咧?不应该呀!她应该疯疯癫癫才正常呀.......” 阿熠脑袋摇晃、自顾嘀咕着。 不经意间又对上苏长风愤怒的眼眸,才意识到她的语气不对,似是期盼着主子心尖上这姑娘痴傻一般。 阿熠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哈!我只是一时技痒,遇到......” “可有解法?”苏长风沉声打断问。 “有!这世上就没有我阿熠解不了的毒!”阿熠本能肯定答复。 待大话脱口而出后,她才意识过来这毒不是那么好解。 她咬着牙齿,眼珠朝天翻了个白眼,切齿自骂了一句。 叫你这张嘴快!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需要什么找若风要!”苏长风语气软了些。 阿熠眼珠回正,又转了一圈,吞吐道:“解是能解,只是......有些困......” “难”字还没出口,苏长风站起身来,朝他走了一步,眸中冷凝一片,叫她瞧着莫名打了个寒战。 “去,去,阿熠这就立马去!” 阿熠梗着脖子强吞下口水,一溜烟跑了出去。 谁说一向看着温柔的人不可怕的? 我咒他大爷的! 阿熠怀揣着一颗忐忑之心一念跑到了忘忧阁大门处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出去干啥? 她转过身来往阁内瞧了一眼,确定看不到苏长风那骇人的眸子,一屁股蹲坐在门槛石处,撑着双颊琢磨。 噬魂散? 不就是区区噬魂散吗? 她是谁? 她是敢认天下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的阿熠! 似是又起了信心,阿熠起身拍了拍屁股处的灰尘,往祁州城最大的药铺走去。 待她抱着一堆认真琢磨出的药材回到忘忧阁,煎出第一种配方的药汤后,已是黄昏时分。 她在灶间猛塞了一叠水晶包后,端着药碗喜滋滋地上了二楼。 若风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万年冰山脸,双手环胸地守在紧闭的门侧。 阿熠献宝似地抬手敲了敲门。 门被轻轻打开,一只白皙的手掌伸了出来,“拿来!” “诶!”阿熠双手把碗小心地放在那好看的大掌之上。 “在门外守着!”拿碗的手缩了进去,门又迅速无声关上。 阿熠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撇了撇嘴,老实地站到门的另一侧。 安静了好一会,阿熠受不了问:“主子在房内关了一下午?” 若风点了下头,吝啬地没给她一个眼神。 “切!”阿熠又撇了撇嘴。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她缩着脖子,侧头倾身贴在墙壁处,半天一动不动。 “你干什么?”若风嫌弃地问。 “嘘——”阿熠瞪了若风一眼。 “莫跟个壁虎样,正常点!”若风叹。 阿熠放下半抬着、贴在墙上的一条腿,几步走到若风另一侧,推搡了他一下,笑得奸诈。 “你说主子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和那昏迷的姑娘俩人,孤男寡女地呆一个房间,会不会乘人之危......” “你说主子听到你这话会不会命我一剑划破你的喉!” 阿熠迅速往后蹦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敢?” “主子下了命令我就敢!”若风冷睨了她一眼。 阿熠朝若风翻了个白眼,走回原位乖乖站好。“无趣!” 她又开始怀念那个每次和她斗法都被耍得害怕她的若影了。 两人又站了两个时辰,天色已黑,那屋内依旧一点声响没有。 阿熠捶着酸僵地大腿道:“哎呀,可怜我的腿儿呀,跟着我在这里遭罪......” 她话未说完,门开了。 苏长风端着药碗出来,轻轻掩上房门。 “阿熠跟上!”他边走边唤。 阿熠一跛一跛地左右摇晃着跟上苏长风的步伐。 第36章 滚蛋 约莫半个时辰后,若风再见阿熠过来时,她已没有了方才离去时的吊儿郎当样。她笔直地立在原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浑身似是都散发着无穷的怒气。 对上若风打量她的眼神,阿熠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杀人般冷道:“再瞧,本姑娘毒死你!” 若风收回视线。他也不稀罕瞧她,莫给他惹事就行。 没有苏长风的吩咐,两人就这样在房外沉默着守了一夜。 至卯时天空有了迷蒙的亮光,苏长风右手提着一个檀木香盒,怀中抱个燕子形状的纸鸢走了过来。 “主子!”若风抱拳俯身。 “哼——”阿熠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苏长风没有理会阿熠的态度,他语气平静,“不要忘了今天的药!” 说完抬手轻轻推开门进去,一会那门又轻轻闭上。 若风不明所以。那阿熠从前见着主子都是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今日这般倒是颇出乎他意料。 阿熠对上若风打量着她的目光,边下楼边语气不善道:“不想瞎就不要乱瞧!” 又过了半个时辰,阿熠端着药碗再次敲响了房门。 这次,房门打开来一扇,苏长风侧过身,示意阿熠进去。 阿熠端着碗、冷着脸,不情愿地入了房。 她嫌弃地朝床处瞥了一眼,就见苏长风进门时抱在怀中的燕子纸鸢此刻正吊挂在靠外的床顶处。 这操作放在平时,阿熠定会觉得新奇,憋不住也得问上几句。 但现在,想到昨夜苏长风和她说的话,她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双眸瞟了眼床上依旧昏迷的姑娘,阿熠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几个洞,送她一命呜呼。 阿熠把手中的药碗狠狠地往桌上一放,“咚”地一声响。 苏长风微怒地扫向阿熠,阿熠偏头避开苏长风的视线。 苏长风知道阿熠定是因为昨夜他的交代同他闹脾气,他端起桌上的碗,垂眸瞧了一眼,又直直看向阿熠。 半天没有声响,阿熠憋着的一口怒气消了大半。 她本就是火爆的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好奇地转过头来,正好对上苏长风定定瞧着她的双眸。 苏长风把手中的碗向上抬了抬,依旧肃然地注视着阿熠。 阿熠开始有点不明所以,视线转到那快递到她眼睛处的药碗,她会过意来,跳起来炸道:“你当我阿熠傻呀!我要她死,有一千一万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说着她声音却是小了下去,偏头避开苏长风那双依旧不信的眼眸。 “好吧!是在里面加了点东西。不过......”阿熠改口。 “咚——” 一声巨响,药碗摔在了桌上,汤汁溢出,流淌着滴下桌沿。 苏长风猩红着眼怒视阿熠。 “噗通!”阿熠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苏长风沉默地抬手指向门外。 阿熠嗅到苏长风让她滚蛋的信息,她吓得狂认错:“阿熠错了!阿熠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她已没有了任何亲人,只有面前这个救她出火坑,改变她一生的主子。 “主子!”若风闻声几步跨了进来。 刚跨过门槛,他就呆在了原地。 苏长风狠狠甩开了阿熠抓住他衣角的手。 若风跟随苏长风近十年了,看着苏长风从十来岁的少年长成如今这般温润男儿模样。 还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动怒的骇人模样。 万年冰封的脸上有了一丝怒容,若风不悦地瞪视着跪在地上的阿熠。 阿熠却是像找到救星一般,膝行着爬到若风身边,抓住他的腿道:“若风,你快帮我求求主子,不要赶阿熠走!” 若风抬腿冷冷甩开阿熠的手,转身出去又安静地守在门外。 阿熠抬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爬起来往外走道:“我能解她的毒,我一定能帮你治好她,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伤害她一点的事了,我这就去重新煎药。” 她确实在那药里加了东西,虽不能要苏芸萱的命,但却能毁了她那张好看的脸。 第37章 梦境 苏长风还未来得及同阿熠讲苏芸萱和他的过往。 阿熠以为苏长风同天下所有男人一般,对床上的姑娘呵护备至皆因她长了张勾人心魄的脸。 苏芸萱被那接连着的两声“咚”的巨响,震得有些意识模糊。 她昏昏沉沉地努力睁开那仿若有千斤重的眼皮,面前再次出现那骇人的尸山血海。 红色的天,红色的地,红色堆积如山的尸体! 冷冽的冰雪片片袭来,仿若利刃一般刮在她的脸上。 耳边似传来木鱼敲击的声响。 咚咚咚..... “凡事有因果,万事有轮回,有因必有果。”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伴随着渐渐听不清白的雄浑苍老之声,那血红的世界如积雪融化一般,以奇快的速度迅速褪去。 转瞬间那片大地出现一幅山河锦绣、国泰民安的画面。 苏芸萱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摸摸那幅美好的画卷。 那画却瞬间起了火苗,随着那火光的窜动化成一片灰烬。 面前再次变成那片满目疮痍的大地和那片红色的尸山血海。 那地上无数冰封的尸体突然怪异地立了起来,左右摇晃着向她走来。 无数糊着血、冰冻着的手臂僵硬地探向她。 胸口处顿时奇痛无比,仿若正在被那无数双手同时撕扯、搅碎...... “不要——”床上的人儿突然一声嘶吼。 门外似传来“嘭——”的一声响。 苏长风擦拭桌面的手蓦地一顿,急急几步过去坐在床边。芸萱双手紧紧抓着胸口处的衣衫,十指根根泛白,那处的衣衫皱成一团。 苏长风慌张地捏住叶子晴失了血色的双手,轻唤道:“芸萱!芸萱......” 耳边再次传来那唤了她无数遍的熟悉之声,“芸萱!芸萱......” 随着那柔声一遍遍的呼唤,胸口处的疼痛似慢慢褪去。感受到额头的掌温,叶子晴倏然睁开了眼。 眼前又是那熟悉的完美下颚弧线。 这次没有隔得如同上次般的近。 那下颚的主人也没有同上次一般与她四目相对。 似是未察觉到她苏醒过来,那人还在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苏琼枝! 记忆迅速汇聚、回笼。 他在她家院前,把她迷晕了?! 这里是哪里? 他把她带到了哪里? 她该怎么逃? 父亲、母亲呢?他们是不是正在慌乱地四处寻她...... 苏长风拂去苏芸萱额头处密集的汗珠。 那触感冰冷。 他心疼不已。 专注地,一遍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忽地掌腹似是被睫毛扫触了两下。 苏长风慌地拿开手,就见苏芸萱睁着两只惊恐的眼眸,扑闪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芸萱!”他惊喜出声。 叶子晴猛地坐起身来,撞到苏长风的额头。 见苏芸萱额头撞红了一片,却似不知疼痛一般,警惕地瞪视着他,抓着被子往里侧挪了又挪,苏长风站起身来,双手举在两侧,后退几步。 “我......我......” 他接连“我”了两声,却发现他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 虽不是他迷晕了她,但确实是他带的人迷晕了她。 叶子晴见面前的人高举着手退到安全的距离,她视线紧盯着他,突然目光触到那吊挂在床沿处的燕子纸鸢。 她愣了。 这燕子纸鸢? 第38章 相认 苏长风注意到苏芸萱盯着那燕子纸鸢愣神。 他心跳加快,激动道:“如若芸萱不见了,长风哥哥就会一直找,一直找......” 他声音逐渐嘶哑。 他兑现了他的承诺,他找到了她。 现在,只待她找到他! 闻声,叶子晴不敢置信地瞧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又转眸看向那吊挂着的燕子纸鸢。 一段尘封的记忆旋即在脑中浮现: 那是她快六岁,还在云晟皇宫之时。 深秋的某一日,长风哥哥陪她在后花园放纸鸢。 她玩得正高兴,突然手中的线不知怎地断掉,她仰头远远瞅着空中的纸鸢摇晃一阵后,直直栽了下去。 她和长风哥哥找了好久都没有寻到。 她哭得伤心,长风哥哥却安慰她:燕子纸鸢只是南飞了,等春回大地,燕子就会自己寻回来找她。 听了长风哥哥的话,她停止了哭泣。 只一瞬,又眼泪吧啦地问长风哥哥:如果是芸萱哪一天丢了怎么办,她不能像燕子一样找到回家的路,那该怎么办? 长风哥哥伸手帮她轻轻拂去脸上的泪水,盯着她的眼告诉她:如果是芸萱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等着长风哥哥来寻,带她回家。 她破涕为笑,又无理取闹问:如果长风哥哥也找不到芸萱怎么办? 长风哥哥当时的回答是: 那就一直找,一直找...... 春天到了,长风哥哥果然又送了个一模一样的燕子纸鸢给她...... 苏芸萱视线逐渐模糊,她缓缓转向远处仍旧举着双手,以让她放松警惕的男人。 忘忧阁! 忘忧琴! 唤作忘忧草,相看万事休。若叫花有语,郤解使人愁。 琼枝! 是她儿时给他取的名,正好映她的萱草! ...... 阿熠第三次端着药碗,犹豫地上了楼,心内纠结万分。 她方才端着没加料的汤药正欲敲门,突然屋内那声“不要”吓得她手一抖,碗直接摔在了地上。 儿时姐姐因救她被人凌虐致死的画面再次袭入她的脑中。 她清晰地记得:她害怕地逃出去找到阿娘再回来时,姐姐衣衫不整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死去的模样。 那惊恐的大张着的双眼,那裸露在外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将她吓醒。 她学有所成后,对那种丧尽天良的好色之徒见一个杀一个。虽没细数过,但想来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 她是不喜房内那姑娘。 主子让她易主! 她阿熠凭什么认一个不识的人为主? 可是,可是...... 屋内的人是主子! 没有主子,她阿熠早就烂死在那肮脏之地。 方才她是咬牙忍了又忍,才匆匆慌忙地跑开。 为什么? 为什么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阿熠终于挪到了房门前,抬手正欲敲门。 屋内似传来那姑娘隐忍的呜咽之声。 个狗日的! 就算是她的主子,她也绝不能允许他欺凌女人! 阿熠上下牙蓦地咬紧,忍无可忍大力推开门,疾步冲了进去。 主子果然伏在床沿处抱着那姑娘。 阿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卯足了劲儿猛冲过去,撞向苏长风。 若风紧跟着进来,正好看见苏长风脑袋撞到床身立柱之上,“嘭——”的一声巨响。 “主子!”“长风哥哥!” 苏长风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耳边同时响起两声惊呼。 他方才正俯身给芸萱拭泪,莫名就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偏。 苏长风歪了歪身子,四只手一左一右同时伸了过来。 “长风哥哥,你没事吧?”芸萱的声音。 苏长风循声望去,芸萱满面担忧地注视着他,双手捏在他的胳膊处。 脑中虽然还有轰鸣,苏长风还是强忍着对苏芸萱扯出了一张笑脸。他晕乎乎地盯着苏芸萱,跟着她的脚步坐到床边。 若风收回扶着苏长风的手,冲着愣怔的阿熠大吼一声:“阿熠!” 阿熠惊醒过来,脖颈处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手中早就空空如也的碗“啪嚓”一声落在地上,打着旋儿滚了几滚。 猛吞下一大口唾沫,阿熠一时头脑有些混乱。 怎么瞧着那姑娘好像突然和主子挺亲近的? 她难道是自愿的? 不对呀! 人是她迷晕的。 那声“不要”喊得撕心裂肺。 那隐忍的呜咽透着浓浓的伤心。 阿熠也顾不得脖颈处那随时要她命的寒剑,猛然怒瞪向苏芸萱,心内燃起浓浓的唾弃。 贱呀! 失了身还喜欢上了那欺凌她之人了! 早知如此,她阿熠打死都不会冲...... “嘶嘶嘶——” 脖子处传来刺疼,打断了阿熠的思考。 阿熠收回瞪向苏芸萱的视线,抬手摸了一把那剑挨着的脖颈皮肤处。 手指顿觉湿漉漉的。 她垂眸一看,是血! 顿时吓得偏了偏脑袋,“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主子,我错了!我错了!......” 若风瞧着阿熠头一次次磕地,嘴上一遍遍认错的真诚模样,冷哼一声,收回手中的剑。 他也没真想杀了阿熠,他向来听苏长风的命令行事。 这阿熠平时看着耀武扬威的,这会倒是吓得泪流满面了。 他不知,阿熠脸上那倾泻而下地泪水不仅有怕的,还有悔恨的! “长风哥哥!”苏芸萱瞧着小丫头额头都红肿了,心下有些不忍。 “哪里错了?”苏长风揉着脑袋冷道。 终于不晕了! 阿熠挺直身板,手指猛然指向苏芸萱,气鼓鼓道:“阿熠不该冲进来救她!” 哎呀! 苏长风只觉脑袋又开始晕起来! “噗呲——”苏芸萱难得地见苏长风翻白眼的模样,笑出了声。 印象中长风哥哥从来都是恭谦有礼,喜怒不浮于面的谦谦君子模样。 翻白眼?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你还有脸笑?”阿熠更气了。 “你住嘴!”苏长风揉着脑袋的手更用力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苏芸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 “我......你......” 阿熠想说“你犯贱”,但她方才差点死在剑下,这会心内还有余悸,聪明地捂住了嘴。 苏芸萱更奇怪了,她视线从脸颊被自己捂得涨红的阿熠身上,转到苏长风。 苏长风触到她的目光,转向阿熠,不悦道:“说!” 他其实也有点好奇。 阿熠这丫头性子是鬼灵精怪、喜怒无常,但要说本性坏也不至于。 相处几月下来,小丫头其实还算心智纯良,不会无缘无故伤人。 第39章 糕点 苏长风对阿熠的评价要是让若影知道,估计得不服到吐血。 阿熠咽了咽口水,吞吐道:“是你......让我说的哈!” 见苏长风点头,她缩了缩脖子。 “阿熠生平最讨厌那些强暴女人的无耻之徒,阿熠发过誓......” 她后面的话正说着,苏芸萱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偏头去瞧,正好撞上苏长风同样瞧过来的不可思议的慌乱眼神。 “见一个杀一个!阿熠只是恨啦!为何这世上会有男人这种畜生......” “你住嘴!” 苏长风忍无可忍,那揉着脑袋的手已然整个罩在了他斜垂下去的额头上。 立在门处瞧了半天的若风身子崴了崴,冰封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 什么叫男人这种畜生! 强暴......主子他...... “把她带出去。”苏长风大吼一声。 若风几步过来拽住阿熠的后衣领,就要往外拖。 “门外跪着!”苏长风又补充。 “呜呜......”阿熠委屈得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她也是好意,还是算了吧!”苏芸萱瞧着比叶子汐个头高不了多少的阿熠那伤心的模样实在有些心疼。 “哼!不要你假好心!”苏长风还未说话,阿熠大喊一声。 脸上虽眼泪鼻涕仍在,但已然没有了伤心之色,只余对苏芸萱浓浓的敌视。 “拖出去!”苏长风气得立起身来,朝若风摆手。 若风把阿熠拖出了门,丢在一边,转身就要带上房门。 苏长风瞧了眼望向门处的苏芸萱,微红了脸,急道:“不用关了!” 苏芸萱偏头见那小姑娘乖乖地跪在门侧,拂去糊了一脸的浓稠。 一张圆圆的脸蛋上镶嵌着两颗乌黑明亮的大眼,下巴倒不是子汐那般圆润,尖尖的透着股灵秀之气。 她收回视线道:“你这人儿瞧着怪可爱的!” “她不是我的......”苏长风话未说完,对上苏芸萱不解的眼神,他脸更红了。 他刚吐出“人”字,苏芸萱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惊慌问:“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苏长风答。 “卯时?”苏芸萱诧异复念,疾走几步“哐当”一声推开窗户。 天光已然大亮。 灰白的云层厚厚地浮在顶上,阴沉沉的瞧不出具体时间。 苏芸萱心下骇然。 她在此处已经躺了一夜?! 方才突然知晓眼前之人是长风哥哥,她只顾着心内欢喜,竟把那断崖追杀之事忘了个干净! 云晟? 长风哥哥确实是云晟之人! 但长风哥哥绝对不会对她有加害之心...... 窗户推开的一瞬,苏长风也注意到了那大亮的天光。 见苏芸萱定定瞧着窗外,苏长风终是不忍,快步走到门口处,朝着若风和阿熠道:“你们辛苦了一夜,我在灶间留了些点心,你们先吃些东西再回房休息......” 苏芸萱心内十分肯定。 长风哥哥曾是这世上除了父......除了母后,对她最好的人儿! 她心内一直视长风哥哥为亲兄长一般。 不能连累到长风哥哥。 她得尽快赶回家离开祁州...... 苏长风又朝离去的阿熠背影吩咐了一声“再端碗药过来”,才转过身来。 见苏芸萱正凝视着他,苏长风几步走到桌边,边打开食盒边道:“昨日是阿熠不明原因,知晓我想让她给你诊脉,担心你不配合,就私自对你用了迷药。” 一碟花朵形状的奶白色糕点被端了出来,苏芸萱心中一动。 那是? 广寒糕! 儿时,母后的凤仪宫中,除了母后喜爱的白色曼陀罗,还有一棵她喜好的百年桂花树。 每年秋天,丹桂飘香,母后就会带着她,和星瑶姑姑还有长风哥哥一起,在树下品茶食糕点。 她最爱的自然是这广寒糕,配凤凰水仙而饮最佳。母后则偏爱栗子糕,喜配铁观音。 她曾多次闹着让长风哥哥评判:到底是母亲的栗子糕配乌龙茶好,还是她的广寒糕配绿茶更佳? 长风哥哥每次都毫不犹豫地站她这边。 母后和星瑶姑姑却是在一旁轻笑,打趣长风哥哥这般宠惯着她的性子愈发骄纵,以后可有的受。 那时她不懂母后和星瑶姑姑为何那样说,只觉得定不是什么好话,气鼓鼓地同母后争论自己哪里骄纵了...... 苏长风放下糕点,想起什么,又急忙偏头朝苏芸萱解释:“昨日我已同皇后娘娘禀明身份,你放心,她知晓你在此处,不会忧心......” 他话未说完,苏芸萱走过来打断道:“我母亲早已不是什么皇后娘娘!” 那语气义愤,苏长风心内诧异。 但见她抬手捏起一块广寒糕就朝口中送,他便没多想,心欢地盯着她咬了一大口咀嚼着,才开口问:“味道可还喜欢?” 一口入唇,腔内顿觉馥郁甜香。 苏芸萱满足的吞咽下去,点头打趣道:“长风哥哥莫不是把宫中的御厨带......” 话未说完,却是蓦地住了嘴。 不愿再提及任何有关云晟之事,她慌地又咬了一大口,塞得两腮鼓鼓。 苏长风见状,边端出食盒中的茶壶,边朝那门外被若风唤来守着的小厮喊了声:“去提壶滚水来!” 再回头时,苏芸萱已咽下口中食物,她擦拭了下嘴唇道:“我要回去了!” 心内一抹悲伤一闪而过,愣愣注视着手中的茶壶茶盏,再抬眸,苏芸萱已步到了门前。 苏长风忙道:“可是有什么事如此着急?” “主子,药和水都来咯!”阿熠的大嗓门。 话音落,她人已越过苏芸萱走到了桌边,双眸盯着那桌上的广寒糕,眼透精光。 苏芸萱停住脚步,瞧向房内。 手中的水壶和碗往桌上一放,阿熠抬手就伸向碟中。 “啪”,苏长风打落了她偷吃的手,“不是给你留了吗?” “主子也忒小气了些,才留了六块,都不够阿熠塞牙缝,若风那货还同我抢!” 阿熠故意摸着一点不痛的手,委屈巴巴的瞧着苏长风。 苏长风端起桌上的药碗,朝苏芸萱走了几步,柔声道:“先把药喝了再走吧!” 见苏芸萱不解地盯着他手中的碗,他忙解释道:“阿熠昨日诊断出你多年前中过噬魂散毒,这是解药!” “噬魂散毒?” 第40章 无碍 苏芸萱蹙眉。 原来,当年她和母亲被人强罐下的毒叫噬魂散! 那是父皇谎称皇祖母身体有异,独自提前离开,抛下她和母亲被困丰岚近一年时的事了。 那时,她们被移至一处破落的小院多时,仿佛被人遗忘一般,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 偶尔来几波人,母亲都将她藏至屋中。 至人走后,母亲多是极力掩饰的神情伤痛。 白日里,母亲和她一起吃着残羹冷炙,却用最治愈的笑容宽慰着她。 深夜,她多次窥见母亲偷偷给自己身上的淤青上药。 那些时日,唯一关心她们的人只有子昊叔叔。 她同子昊叔叔提及母亲的伤,母亲却告知她要远离子昊叔叔,不能给他添麻烦。 小院里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落。 有一次黄昏,嬷嬷迟迟未来送饭。她肚子实在是饿得慌,院墙外又传来丰殷德对几个太监称赞糕点好吃的声音。 想着以前皇后娘娘最喜欢撮合她和丰殷德一处玩耍,丰殷德也处处对她讨好,她终于忍不住从墙洞爬了出去。 她只是想找丰殷德讨要一块糕点。 可是,丰殷德瞧见她,就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小贱种”。 她不服气地顶回去,丰殷德命令随行的小太监把她按在地上,不停地用脚踹她。 她忍住疼痛,拼命反抗却动弹不得,任由丰殷德欺负得鼻青脸肿。 最后还被他用石头敲中头部而晕厥。 待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她拖着疼痛的身子,饥肠辘辘地爬回去后,母亲已急得不行,抱着她伤心大哭。 母亲决定不再隐忍,欲带着她找皇后娘娘寻个公道,却被嬷嬷、护卫们拦着不让出去。 黑漆漆的夜里她睡得正熟,一群人闯进来,不由分说就缚住了她们的双手,两碗汤药被强罐进嘴里...... “芸萱?”苏长风把手中的碗朝苏芸萱面前递近了些。 苏芸萱抬眸,视线从药碗缓缓转向苏长风。 那双眸湿漉漉的,溢满浓浓的悲伤隐忍之色,苏长风瞧着心似被针扎一般心疼不已。 他不愿勾起苏芸萱的伤心往事,便不问缘由。 治好她,才是他最在乎的! “阿熠医术很好,她一定能解你身上的毒。”苏长风语气坚定,手中的碗又往上挪了挪。 苏芸萱盯着药碗,激动得一时忘了伸手去接。 若她身上的毒能解,那母亲的也能! 为了替她们解毒,每经过一处地方,父亲都会遍访名医...... “阿熠,你过来说!”苏长风误以为苏芸萱不相信,转头喊阿熠。 阿熠两腮包得奇鼓,正偷吃得欢。 猛然被抓包,吓得一口糕点鲠在喉处,下不去上不来,干瞪着两只大眼,一个劲儿的狂垂胸脯。 苏芸萱瞧见,三两步跑过去,倒了一杯水,递到阿熠嘴边。 子汐贪吃,常常心急狂往嘴中塞。她一见阿熠这情形,就知道她是被噎住了。 一大杯水喝下,那堵得她差点断气的糕点终于入腹,阿熠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没事吧?”苏芸萱关心道。 阿熠闻声瞧了苏芸萱一眼,敌意少了几许。 但,让她认这姑娘为主? 不可能! 阿熠谢也没谢,急急走向苏长风问:“主子刚唤我有什么事?” 苏长风盯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碟子,气得一时不知如何发作。 “主子?”阿熠抬手在苏长风眼前晃了晃,又抹了把嘴角的碎渣,打了个饱嗝。 苏长风呼出一口浊气。 “你能解了噬魂散的毒,是也不是?” 阿熠触着苏长风似是生气的眼神,愣了一瞬,旋即猛点头。 主子也忒小气了,不就吃他一碟糕点吗? 还和阿熠生气了! 苏长风看向苏芸萱,她几步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喝得干干净净。 她信他! 苏长风心中欢喜。 见苏芸萱眉头微蹙,苏长风接过碗柔声道:“药苦,喝点......” “茶”字还未出口,转向桌处的双眸就见阿熠提起冒烟的茶壶往旁边的盏中倒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尽。 “哟,这是什么茶?怪好喝的!”阿熠吧嗒下嘴,打量着手中的茶盏。 “啧!这杯子也好看,晶莹透亮的,瞧着就值钱!” 说完,她伸手提起茶壶又要再倒。 “阿——熠!”苏长风气得破了声。 “啊——”阿熠手顿住,不解偏头。 见主子盯着她手中的杯子,眸中似要喷出火来,阿熠气了。 “不就吃你点破糕点和茶水吗,至于......” 想到昨夜情景,声音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小,阿熠慌地变话道, “不是!不是破糕点.......我这不是见主子亲手做的糕点,好奇嘛?我没想到主子一个大男人还能做出这样好看的东西......” “好喝!这凤凰水仙也同当初的味道一模一样!”苏芸萱放下手中普通的茶杯,朝着苏长风道。 苏长风脸色缓和了一些。 苏芸萱走至苏长风身边,“长风哥哥,我要回家了!” 她脸上浮起焦急之色,苏长风瞧着慌得心中郁气一扫而尽,急道:“我送你!” “好!”苏芸萱点头。 她要赶快和父母离开祁州。 但才同长风哥哥相认,马上又要分开,她还有些舍不得。 长风哥哥送她,还能在路上多说说话。 见苏长风转身离去,阿熠把手中好喝的茶水一口灌下,大喊:“主子!你一晚没睡,这会又要去哪呀?” 苏芸萱脚步顿住,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朝她点点头,笑得温柔。 “无碍!我先送你回家!” 第41章 没他 若风已歇下,无人驾车,掌柜的听了苏长风的吩咐忙去找人。 苏长风和苏芸萱两人在忘忧阁大堂内候着。 苏长风终是没忍住,出声问:“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苏芸萱盯着苏长风犹豫了一瞬。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说的话怕是无人会信。 就如前日她告诉父亲,她们在祁州待着就会有人来追杀她们,父亲问是何人,何时候,她是如何知晓的...... 她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总不能直接说她是死而复生吧! 这样荒谬的话又有谁会信? 可是,眼前的人是长风哥哥。 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呵护备至,她也视他为亲哥哥的长风哥哥! “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地,待在祁州我们会遇到危险,伤及性命的危险!”苏芸萱直直凝视着苏长风道。 芸萱语气肯定。苏长风心中一颤,望着她眸中坚定的神色,他慎重点头。 “好!我同你一起离开祁州。你稍稍等我一下!” 说完,他急急拉过旁边的店小二吩咐道:“一个时辰后你唤若风到小院寻我,他知道地方......” 苏芸萱立在一旁,瞧着苏长风同店小二交流,心内漾起一股暖流。 他信她。 不问缘由。 这便是她的长风哥哥! 他们之间是刻入骨子里的信任。 怪不得之前和他相处,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 明知他举止不当,她也未有反感之觉...... 苏长风交代完,马车也候在了门外。 “走吧!”他抬手道。 苏芸萱微笑点头。 有他陪在身边,便觉心中安稳。 两人上了马车,苏芸萱瞅着马车驶过长街。出了城门,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她放下帘子,坐正身体瞧向苏长风。 他端坐着,垂眸似思考着什么,苏芸萱迟疑问:“长风哥哥多久没有回云晟都城了?” 她还记得在那山林间,长风哥哥说过他四处经商,常年游走在外。 知他应是一直在四处寻她,她心中温暖。 但沐逍姑父本就常年驻守边疆,想到长风哥哥为寻她,独留星瑶姑姑一人在云晟都城,她便觉得心内愧疚。 “大约有六年了吧!”苏长风瞧向苏芸萱,笑得柔和。 “六年?”苏芸萱惊讶,转瞬声音嘶哑,“长风哥哥你寻了我多久?” 苏长风倾身抬手拂去苏芸萱眼角泛起的泪花,柔声道:“至你离开云晟那日,我便念想,从未放下!” 面前的人儿因他这句真言,溢出的泪水更多了,苏长风手下的动作更轻,急着同儿时一般哄道:“乖!芸萱不哭!” 苏芸萱“噗呲”一声,破涕为笑,“长风哥哥讨厌,同父亲一样把我当小孩儿!” 苏长风手指一僵,旋即缩了回来,置于身后小声道:“我从未将你当做孩子!” 可惜,这句话苏芸萱并未听到。 心下又满是云晟断崖追杀之事,她撩开纱帘又瞧向了外面。 天边黑云浓稠,压得她心中似更透不过气来一般。 放下帘子,转回头来正好对上苏长风凝视着她的目光。苏芸萱心下一动,开口问:“长风哥哥可知云晟那些人为何非要置我和母亲于死地?” 闻此问,苏长风蓦地捏紧双拳,低下了头。 心内浓浓的愧疚与悲伤倾泻而涌。 芸萱和皇后娘娘经历的所有悲惨,皆因他的祖父旭王所为! 他虽从此不再认那人为祖父,但他身上流淌着那人的血脉,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苏长风不答,苏芸萱自顾伤心,不觉也垂眸轻声呢喃:“为什么那人当年抛弃了我们,还要对我和母亲赶尽杀绝?我曾经那样喜欢他,觉得他是天下最好的父皇.......” 苏长风猛然抬头,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想到昨日他同皇后娘娘讲明过往事实时,皇后娘娘面上异常震惊的表情,他忽地意识到:芸萱和皇后娘娘似一直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你父皇是个好人!”他急道,“他从未......” “长风哥哥不要安慰我了,”苏芸萱打断,再扬起时脸上已带了笑容。 “我也不稀罕那人了。我现在有了新父亲,他和母亲感情很好,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 苏长风愣住,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苏芸萱真相。 正犹豫着,苏芸萱又补充道:“余生我只想陪在他们身边,就我们四个人,好好的!” 苏长风心中瞬间冰凉一片,双手轻颤。 她的世界里,没有他的位置! 第42章 一致 “长风哥哥以后回云晟不要提及找到我们的事。” 苏芸萱侧身再次撩开帘子往外瞧。 “对了,星瑶姑姑她还好吗?我还挺想她的.......” 话未说完,远远瞧见丰子昊在院门外来回踱步的身影,苏芸萱不觉站起身来往外探。 见她如此,苏长风急急松开紧攥的双拳,起身就欲扶她。 “小心!”他提醒着捏住苏芸萱的双肩。 苏芸萱半截身子探了出去,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声音欢喜,“父亲!父亲——” 苏长风从缝隙里瞧了一眼,丰子昊大步往这边走来。 苏长风松开手,就见苏芸萱胳膊上那两处他捏过的布料上染了几滴血印。他内疚的低头瞧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两掌心已戳破,正往外溢着血。 余光瞥见苏芸萱转身,苏长风蓦地缩回手藏至身后,朝车夫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停下,苏芸萱起身往外走,抬手拨开帘子。 苏长风望着她急急跳下马车的背影,忽地有些害怕,似他会再次失去她一般。 他慌地起身,跟着下了马车。 苏芸萱扑入丰子昊怀中,抱着他说:“父亲,我好想你!” 苏长风立在原地,再次攥紧了双拳,袖下点点滴着血珠。 猛地被人抱住,丰子昊欲出口责怪的话卡在了喉咙。 这么多年来,子晴对他还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举止。 四月多前她清醒过来后唤他父亲,他便欣喜不已。 平时能偶尔同他顶顶嘴,他便觉有了身为父亲的乐趣,从未想过叶子晴会像现在这般亲近于他。 丰子昊心口发软,抬手摸着苏芸萱的脑袋。 “子晴!”“姐姐!”陆晴汐和叶子汐也走了过来。 苏芸萱松开丰子昊,又转身一手一个抱着陆晴汐和叶子汐。 重生醒来,她还从未离开过她们这样长的时间! 晨间在忘忧阁醒来,知她昨日一夜未归,她便异常思恋她们。 心内想法从未如此强烈过:这一世,她只愿永远陪在她们身边,余生安康,岁月静好! 丰子昊转身戒备地打量着苏长风。 昨夜,陆晴汐还是同他讲了实情。 他已知晓苏长风乃妻子故友白星瑶之子,云晟旭王之孙。 他也知晓了云晟皇帝苏寄北当年并未有攻打丰岚之心,而是中了旭王苏东旭里应外合突袭之计。 他亦知晓那苏寄北至今还惦记着他的妻!虽然这点陆晴汐未言,但他已然猜到。 他如今亦同苏芸萱昨日一般,迫切的想要离开此地,离开姓苏的这小子的视线,定不能让云晟的人寻到他们的踪迹。 一时,一家人倒是目标出奇的一致! 苏长风本是一直凝视着苏芸萱,感觉到丰子昊不大友善的目光,他转身朝丰子昊作揖,“伯父好!” 丰子昊点了下头,敛了眼中地对他的戒备。 他对这孩子本无不喜,只是不能亲近。 “好啦,既然回来,我们就立马动身离开此地。”丰子昊沉声道。 苏芸萱一手牵着陆晴汐,一手拉着叶子汐,正欲点头,苏长风抢先出口:“不行!” “怎么,你想拦我们?”丰子昊眼神森然地扫向苏长风。 见父亲似要向长风哥哥动手,苏芸萱几步过去挡在苏长风的身前,“父亲不要。长风哥哥一定是有话要说!” 丰子昊收了手。 苏芸萱转身望向苏长风。 “长风哥哥,我们才刚相认,我也舍不得就此同你分别。但我们真的不能再呆在祁州,有什么事你赶快说!” 苏长风唇瓣颤了颤,心脏仿若被人捏碎,疼得无法言语。 他想说他随她一同走,她去哪他就去哪! 但显然他不在她心中的“家”内。 丰子昊亦绝对不会同意他同行...... “长风!你手怎么啦?” 陆晴汐眼神责怪地瞧了眼欲动手的丰子昊后,突然注意到苏长风袖下滴落的血水,惊慌得几步走到他身边,就要抓住他的手查看。 苏长风往后缩,避开她的手,掌却又被另一只手突然抓住。 他视线顺着那手臂往上,触到苏芸萱满是担忧的脸。 感觉到她在掰他的手指,怕她担心,苏长风本能用着力气不愿松开。 苏芸萱蹙了眉,加大了力度。 苏长风蓦地又卸了力,随着她的力度张开了五指。 苏芸萱盯着苏长风血糊糊的右手瞧了一眼,又慌地去看他的左手。 两只掌一模一样,深入掌肉里的指甲印处不停往外渗着血。 压下心内的惊诧,苏芸萱摸出怀中的绣帕小心地为苏长风包裹着。 苏长风愣愣地注视着面前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儿,瞧着她脸上的担忧之色,心中有了一丝安慰。 芸萱是在意他的! “这孩子莫不是有什么病吧?”丰子昊望着满眼心疼地盯着苏长风的陆晴汐问。 陆晴汐横了丰子昊一眼,瞧着苏长风直直凝视着苏芸萱的双眸,她心下了然。 长风这孩子定是舍不得再同芸萱分别! “要不,我们晚点再走?”陆晴汐心下不忍。 “不行!”丰子昊立马否定。 “我能解了芸萱身上的毒!只是需要些时间。”苏长风从丰子昊的那句“病”字突然想到了留住他们的法子。 要他就此放手,他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她中过毒?”丰子昊上前一步,神情戒备。 苏芸萱停了手中动作,转身朝着丰子昊解释:“长风哥哥身边有个小丫头,医术很厉害。昨日她许是帮我瞧过,知道我中了噬魂散的毒。” 丰子昊一听,放下戒备,只一秒又激动道:“果真能解?” 苏芸萱想到苏长风和阿熠说的话,不等苏长风回答,她先点了点头。“我已喝过那小大夫的药,虽不懂药理,但确实精神清爽许多。” 明了她强烈的思念家人,从此想同他们余生安顺之心愿,可不就是精神清爽许多嘛! “好!若真能解了他们俩的毒,我们随你同去!”丰子昊欣喜道。 “他们?”苏长风诧异。 “我母亲也同我中了一样的毒。”苏芸萱平静地拿过陆晴汐递来的手绢,抬起苏长风的另一只手。 那手却是突然抖了一下! “弄疼你了?我再轻点!”苏芸萱歉意道。 “轰隆——” 第43章 执念 天空突然一声惊雷,转瞬下起倾盆大雨。 丰子昊催他们都上了苏长风的马车躲雨,他一个人跑进小院牵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出来。 扔给苏长风马车上那赶车的小厮一件蓑衣和斗笠,自己也穿戴好后,他撑着伞就要接妻女过来他的马车。 苏芸萱想继续为苏长风包扎手掌,就没有跟着陆晴汐和叶子汐过去。 丰子昊本不同意,介于陆晴汐的眼神阻止,便也没有再多言。 两辆马车顶着大雨一路往祁州城内忘忧阁而去。 若风在城外没多远的地方与他们撞个正着,便也坐到了苏长风的马车内。 若风瞧见苏长风膝上搁着的两只被女人绣帕包裹着的手,心中有些担心,想问但又拉不下脸。 他在苏长风面前一直树立着冷静沉稳人设。 从苏长风差不多十岁起,他便跟随着他。 虽开始是受太傅大人命令行事,但这小孩心思细腻,性子柔软,对他从来没有呵斥指责。 若风来太傅府前,是有过老婆孩子的。 只是老婆嫌弃他性子冷淡无趣,随人跑了。丢下他和一岁多的儿子。 他一个大老粗根本不会看顾,只几个月儿子就因高烧不退离开了人世。 从此他孤身一人,本四海为家,因身上手脚功夫不错,被招入太傅府。 不若若影从小长在太傅府,他中途加入,又因他不善言语的性子,与其他人一直格格不入。 能随十来岁的小孩四处奔走,他倒乐意得很。 护苏长风前往边关寻他父亲的途中,苏长风因淋雨而高烧惊厥,那一刻他异常害怕,害怕苏长风同他当年的儿子一般死去。 苏长风好后,他便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感情,有时候看着苏长风就像看到当年的儿子一般。 一路以来,苏长风对他也算尊敬有加...... 苏芸萱见若风一直盯着苏长风的两只手不动,她也好奇问道:“长风哥哥,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她知是苏长风自己捏出血的,但不知他为何要如此。 她下马车时便注意自己两只胳膊处皆有血迹,当时急着见父亲便没有多想。 后来见苏长风双手上的血,才意识到在他们未到小院之前,苏长风便攥紧了双拳。 如此用力不觉疼痛,想来应是有什么特别伤心或气愤的事吧! 他既不愿言,她便没有问。 但现在连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明显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便忍不住问上一问了。 苏长风定定凝视着苏芸萱没有言语。 苏芸萱瞧着他不回答,却是又蓦地攥紧了双拳,惊慌得一把握住他的两只手,阻止他再伤到自己。 感觉到他两只手在轻颤,苏芸萱忙心疼道:“长风哥哥不想说便不说,万不能再如此伤害自己。” 苏长风还是没有言语。 怕他再伤害到自己,苏芸萱干脆握着他的两只手没有松开。 若风一直瞧着,听了苏芸萱的话,他便知晓苏长风为何如此。 十年前,他和若影护送着苏长风从边关回来后,苏长风就闹着要出去寻公主。 太傅大人因苏长风咳嗽不止,便以养身子为由将他圈在太傅府,并告知他皇上已安全离开丰岚,让他安心等待即可。 约莫大半年后,皇上果然平安回宫,却不见公主和皇后娘娘的踪影,太傅大人仍旧叫他等待,并向他保证定会平安接回皇后娘娘和公主。 谁知又过几月,突然传来丰岚二皇子丰子昊带皇后娘娘和公主逃离丰岚皇宫的消息,皇上从此歇了接回皇后娘娘和公主的心思。 苏长风知再也不能等了,便再次闹着要外出寻找。 太傅大人见他意志坚定,哄他说若他小小年岁便外出游走,丢了学业,纵是寻回公主,也无法与之匹配。 苏长风听了进去,那之后的三年,他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研精覃思。 三年的时间把别人数十年所学的知识都通识了个透。 太傅大人也失了理由阻止,苏长风从此一寻就是六年。 六年里,他游走于丰岚与云晟,从未回过云晟都城。 哪处有信息禀告出现可能之人,他便日夜兼程地赶去查看...... 苏长风对公主的这般深情,纵是他这个年过三十的粗汉看了都禁不住感动。 见苏长风一双眼跟长在苏芸萱身上似的,若风急急出了马车,一屁股坐到赶车的小厮身边。 小厮偏头瞧他一脸的水,刚欲开口问他为何不进去,便被他一句“专心赶你的车”堵住了嘴。 第44章 传言 马车到忘忧阁门前,若风已淋了个透湿。 苏长风撩开帘子,见为他撑伞的若风浑身湿淋淋的模样,才惊觉若风似不知何时出了马车。 他接过若风手中的伞,边小心护着苏芸萱边道:“若风你回房换身衣服,再接着休息休息吧!” 若风呆立着不动,苏长风又道:“有事我唤你。” 若风这才独自入了忘忧阁。 几人进入忘忧阁,小厮牵了马车去了后面。 苏长风唤来掌柜交代一番,几人被带入一间雅室暂时歇脚。 阿熠正睡得香甜,被人猛然从梦中惊醒,带着起床气便急急入了雅室。 “阿熠,你过来给叶伯母瞧瞧!”苏长风见阿熠进门,开口道。 阿熠立在门处,扫了一眼室内,见是主子让她易主的那姑娘一家,心内的火气又加了一分。 她懒懒地走到陆晴汐跟前,手掌一摊,“拿来。” 陆晴汐抬眼看了一眼丰子昊。 丰子昊盯着面前只比叶子汐高一个头的女娃,双眉扭成了个八字。“这,这小的娃子,莫不是开玩笑吧!” 阿熠手掌迅速缩了回来,朝丰子昊大声“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双手环胸。 丰子昊看向苏长风。 苏长风唤了声“阿熠”刚要开口,苏芸萱抢道:“父亲,你莫看她小,她医术可厉害了,昨日她一瞧便知我是中了噬魂散的毒,虽没听过这名字,但“噬魂”二字倒是同我们的症状完全吻合。” 阿熠转身瞧了苏芸萱一眼,心道这姑娘倒还算是“识货”。 苏长风立起身来,朝着丰子昊和陆晴汐作了一揖,“伯父、伯母先在此处用些点心,休息一会,容我同阿熠交代几句。” 说完,他径直走向房外,经过阿熠身边时说了声“跟上”。 阿熠颠颠儿地跟在他身后。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阿熠再进来时脸上没有了之前地傲气。 她走到陆晴汐身边,抬起她的手开始诊脉。 丰子昊方才已经同苏芸萱确定了几次,已然把希望放在了面前这个女娃身上,他一双眼睛晶亮地盯着阿熠的脸。 见她蹙眉,丰子昊急道:“可是有什么不好?” 阿熠没理他,一会又撅了嘴。 丰子昊又问:“是不是很难解?” 阿熠见这老伯话挺多,起了逗弄之心。 她脸上瞬间开始各种表情轮番上场,引得丰子昊一句一句地追问,上一句还没问完,又改了话。 一时,室内一直回响着丰子昊的声音: “是不是可解?” “有问题?” “看出来是......” “又是哪里.......” “阿——熠!”苏长风怒喝一声。 阿熠停了变脸,朝丰子昊做了个鬼脸才道:“确实也是噬魂散。” “可能解?”丰子昊急问。 只要能解妻子和女儿身上的毒,小姑娘朝他做鬼脸他也不在乎。 “稀奇了!你们母女俩咋的中了一样的毒咧?难道是被人同时灌了药......”阿熠没有回答丰子昊,自顾好奇问。 丰子昊一愣,瞧向陆晴汐。 他之前也向陆晴汐问过好多次,但她只是告诉他,她不记得了。 那时苏芸萱还痴傻,想问也问不到。 这多年下来他就没有再问过。 他不知陆晴汐谎称忘记了,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或心有负担。 “我和母亲是逃出丰......被人困住逃出来的头一夜被人同时强灌了毒药!”苏芸萱道。 逃出来的头一夜? 丰子昊脑中轰鸣。 逃出来的那一夜才被强罐的毒药? 那她们被下药,难道皆因他所害? 陆晴汐和苏芸萱是十年前来丰岚贺寿后被留在丰岚皇宫之中。 开始的半年内,他还能对她们稍有照顾。 但慢慢的陆晴汐似是不想连累他,每次都拒绝同他见面,他派人送去的东西也总是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他知她心意,便也歇了动作。 他一直以为是那之后的几月内他们母女被人迫害至此。 他也思忖过会是何人所为? 当时云晟突然攻打丰岚,引起丰岚全民义愤,都城中很多人都仇恨她们母女。 他也一直是往这方面思考的。 但现在子晴却说是逃离皇宫的头一夜,那夜也正是他接到那封密信之时。 那时,丰岚与云晟水火不容,战事激烈。父皇器重,遣他前往边关建立战功,许他班师回朝后赐他太子之位。 他领兵欲发的头一夜,却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言明:有人要谋害陆晴汐,速救。 第二日吉时到时,他命大部队先行,只留下几名亲信接应,他一人潜入宫中,设法带出了陆晴汐母女,才发现她们两人皆神情恍惚,痴痴傻傻。 他本欲送他们母女回边关陆家军处,谁知出了都城就遭到伏击。 一群人像是早已知晓他们的行踪,早早设下埋伏。亲信拼死护卫,死亡过半,他才护着陆晴汐母女死里逃生。 他们一路向边关疾行,一路遭遇埋伏,最后只余他和陆晴汐母女三人。 被逼无奈,他只能改变方向,没有去往边关,而是带着陆晴汐母女二人一路隐藏身份,四处逃亡。 陆晴汐在女儿苏芸萱几次三番遇险的过程中,逐渐恢复了神智,对他的依赖也越来越深。 他自知有愧于陆晴汐,当年他俩明明有婚约在身,自己却酒后误事辜负于她,这才使得她走上和亲之路,遭遇这无尽的苦难。 他又如何能在那种情景之下置她们母女的安全于不顾,执意前往边关呢? 再后来,从沿路的百姓言论之中得知,民间已传得沸沸扬扬: 丰岚皇帝最器重的二皇子丰子昊爱美人,弃江山,竟为了国之罪女,抛弃保国护民之重任...... 他深知已无回头路,沉沦了一段时间,在陆晴汐的精心照顾之下,他决定此生陪着他挚爱之人,过普通人的生活。 第45章 阴谋 “何人下的药?”丰子昊颤声问。 苏芸萱瞧了一眼阿熠,苏长风会意,朝阿熠道:“你去备药!” “用到我的时候就叫我,这会又赶我走......”阿熠撅着嘴不悦道。 她瞧着那老伯脸上痛苦的表情,就觉得有热闹可瞧。 她偏又是个最爱瞧热闹的主儿,这会要她走,简直是要她的命。 但主子竟过来动手推她,她嘴中的声音越来越小,终是被赶了出去。 命是主子救的,他既要那便拿去吧! 阿熠心内因瞧不着热闹而抓心挠肝般难受,她自我安慰着下了楼。 苏芸萱见苏长风关上了房门,她才回道:“应是丰岚的皇后娘娘!” 丰子昊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陆晴汐慌忙扶住他道:“你不要瞎想!” “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和子晴至此,皆因皇后之子与我争权,她利用你们设计于我,对不对?” “父亲为何如此说?”陆晴汐没有回答,苏芸萱抢问道。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贪吃得罪了皇后的嫡孙丰殷德,而被皇后刻意报复。 苏长风微眯着眼。 这中间,似藏着巨大的阴谋。 丰子昊瞧了一眼苏长风,苏芸萱见到忙道:“长风哥哥信得过。” 见陆晴汐朝自己点了点头,丰子昊开口讲述了那段他记忆处最痛苦的回忆之一:收到密信,带陆晴汐母女逃离丰岚皇宫,一路遇到伏击,至民间传言肆起。 陆晴汐虽性子柔顺,但心思细腻。 她和女儿被困丰岚,从丰子昊多次帮助她们开始,就不断有各种人或明或暗的或监视、或亲近或欺负她们。 虽身边总有人骂她们母女祸国殃民,但丰岚皇帝不动他们,按理便没人敢要她们的命。 她们已被丢至无人的角落,本应无人问津,但丰子昊来得越勤,关注她们娘俩的人就越多。 这期间,记忆最深的要数丰子昊的母妃叶莹白和沈贵妃沈瑾妍。 叶莹白在前。 约莫是她们逃离丰岚皇宫的三月前。 她还记得,那日雨下得奇大,丰子昊的母妃叶莹白叶贵妃却突然冒雨造访。 叶姑姑遣了身边的嬷嬷,同她一人讲了许多话。 从她五岁同母亲陆熙若被接回丰岚皇宫第一次见到叶姑姑时叶姑姑对她的印象,讲到丰子昊小时候的趣事,讲到丰子昊对她的喜欢;讲到丰子昊因她和亲云晟之后的痛苦...... 至讲到丰岚皇宫夺嫡之争的残酷,丰子昊处境的艰难时,她便知晓了叶姑姑来寻她的目的。 她同叶姑姑保证会远离丰子昊,叶姑姑看着她却是突然流了眼泪。 她还记得叶姑姑走时,突然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接连说了三声“叶姑姑对不起你们”。 这之后的三天,沈贵妃也突然来了。 她不似叶姑姑那般多言,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知沈贵妃的侄女沈心吟嫁给丰子昊前后都一直对她敌视,便也觉得沈贵妃的言行并不出乎意料。 令她惊愕的是没多久就传来叶姑姑去世的消息。 没几日沈贵妃又突然来了一次,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没有言语,却又突然离去。 再后来就是她因女儿被丰殷德欺负,想去找皇后娘娘讨个公道,却被人拦住...... “你一人顺利从皇宫之中带出神智不明的她们俩人,不觉得有异常?”丰子昊讲完,苏长风立马问。 丰子昊瞧了他一眼,垂眸寻思了一瞬,才道:“当时急着带她俩离开,并未多想。但后来那一次次提前布置的截杀,我便猜到了应是宫中夺嫡之争。” “只怪自己无故把她们母女牵扯了进来。后来日趋平静后,我仔细回想过,确实有些怪异,那日看守她们之人似都突然被人故意调开,出宫的一路也异常的顺畅。” “不过,我行动前,提前做好了出宫路上的布置,城防守卫皆换成了自己的人,便没有多想,只觉得幸运......” 丰子昊声音越来越小,他突然抓住陆晴汐的双手,凝视着她道:“你一早便知道,为何不告知于我......” 蓦地又停了一下,苦笑道:“也对,你一向如此为我考虑,又怎么忍心让我自责。你是何时、如何知晓的?” 陆晴汐看着丰子昊突然敛了苦笑的表情,一双眼雾蒙蒙地透着亮光注视着她,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昊哥你不要多想。” 她怎么舍得让他知晓叶姑姑去寻她的事。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小厮的声音。 “主子,房间已收拾妥当,饭菜皆在房内备好。” 苏长风回了声“知道了,下去吧”后,视线从均痛苦异常的丰子昊和陆晴汐两人身上转至苏芸萱。 见她眉眼紧蹙,似也非常震惊的表情,他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应该都累了,先回房吃些东西吧!” “是呀,父亲、母亲,先吃午饭吧,子汐都饿坏了!” 苏芸萱不忍父母沉浸在自责与痛苦中,忙附和着拉过一旁昏昏欲睡的叶子汐。 叶子汐在马车上兴奋地瞧了一路外面的热闹,入了忘忧阁便觉得犯困,大人们讲着她听懂的话,点心吃完了她肚子依旧很饿,早没了精神。 苏芸萱拉过她,她见姐姐朝她点头,肚子又恰巧响了一声,立马实诚地可怜巴巴道:“子汐肚子都饿得打鼓了!” 第46章 住下 一行人跟着苏长风的指引入了一间大房,正用着午饭,阿熠突然端着两碗药来撞门。 苏长风拉开门,不悦地横了她一眼,她立马缩了脖子,垂眸撇着嘴。 待绕过屏风,跟着苏长风进来,乍然瞥见那一家人正在吃东西,特别是那个说她个子矮小的小姑娘那吃得津津有味地模样。 阿熠咽了咽口水,脚一跺不悦大吼一声,“吃饭竟然不喊我!” 丰子昊、陆晴汐和苏芸萱手中动作皆是一顿,转头瞧向阿熠。 叶子汐右手拿个大鸡腿,两腮鼓鼓,左手兴奋地挥动着,含糊喊道:“是你呀!你快过来,可好吃啦!” “拿着!”阿熠几步走到苏长风身边,两只碗朝他面前一推。 苏长风皱眉刚刚接过,阿熠三两步跑到桌边,挤开苏芸萱,挨着叶子汐,两眼放光的扫视着桌面。 “这大鸡腿最好吃!”叶子汐吞下口中的肉肉,朝阿熠点头。 阿熠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各捞一个大鸡腿就啃。 叶子汐瞧见,赶忙也撕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肉肉。 “先把药喝了!” 苏长风无奈地收回瞧着阿熠那恨不能一口吞下整个鸡腿的心急模样,走到苏芸萱和陆晴汐身边。 苏芸萱率先接过碗,大口喝着。 陆晴汐笑着接过碗,说了声“谢谢”。 “这小大夫和子汐倒是同道中人!”丰子昊朗声大笑。 妻子和大女儿的毒能解,他心情舒畅,一时忘了刚才的不快。 一顿饭吃完,阿熠和叶子汐已然组成了吃货联盟。 似是还不尽兴,两人经过苏长风的允许,又手拉着手颠颠儿地跑到楼下点了一桌吃食,边听曲边吃得津津有味。 小厮们忙着收桌面,苏芸萱瞧着苏长风憔悴的模样,心疼道:“长风哥哥昨日一夜未眠,还是回房歇一歇吧!” 陆晴汐一听这话,也立马附和:“一夜未眠?那哪成,难怪瞧着你眼下乌青,赶快回房睡觉。” 丰子昊点点头,抱拳拱手,“大恩不言谢,有劳了!” 苏长风摇摇头。 他还有话想对苏芸萱说,方才听完丰子昊的讲述,他脑中浮出一个震惊的猜测。 两个小厮端着托盘恭敬地退了出去。 “父亲、母亲,你们先歇会。” 苏芸萱朝丰子昊、陆晴汐打完招呼,推着苏长风出了房。 “我还有话想同你讲!”苏长风盯着苏芸萱拉上房门的背影,柔声道。 苏芸萱转过身来,佯装生气,“有什么话等长风哥哥睡醒了后再说!” 说完,不由分说,拉起苏长风的手四处环顾。 “长风哥哥的房间是哪一个?” 苏长风垂眸瞧着苏芸萱拉着他的手,脚下机械地跟着她的脚步,心内泛起丝丝甜蜜。 至入了苏长风的房间,苏芸萱环顾了一圈,惊讶道:“原来昨日我住的是长风哥哥的房间。” 苏长风蓦地红了脸,轻声道:“你的房间就在我这间的左侧。 见苏芸萱瞧向他,他又急忙补充道:“你妹妹的在右侧。” “不用那么麻烦,我和子汐一向住在一间房。”苏芸萱摆手。 “已经都收拾妥当了。明日起,忘忧阁内暂时歇业。”苏长风坚持道。 苏芸萱心内一颤。 长风哥哥还是同儿时一般处处思虑得周到。 见他揉了揉太阳穴,苏芸萱立马推着他坐到床边,心疼道:“好的,都听长风哥哥的。不过,现在长风哥哥也要先听我的,立刻、马上躺下睡觉。” 说完,不等苏长风反应,她大步走到房门处,故意气呼呼地说了一声“不到晚上,长风哥哥不准出房”后就拉上了房门。 再去父母房间时,屋内似隐隐传来母亲喜极而泣的嗓音,“都听昊哥的。”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等你们身上的毒解了,我们就此隐居,不问世事。”父亲的声音。 苏芸萱抬手正欲敲门,母亲又一声嗔怪,“都老夫老妻了,还动手动脚的......” 苏芸萱缩了手,笑着走开,心内欢喜、羡慕父母的感情。 至楼梯处,刚好碰到手拉手上来的叶子汐和阿熠。 “子汐,我先带你认下房。玩累了自己回房休息,不要去打扰父亲和母亲。” 苏芸萱柔声交代完,忽略阿熠瞧见她后突然的变脸,打前走着。 “走,和你一同去瞧瞧。”阿熠见苏芸萱转过身去,瞬间又变成了笑脸。 “你一个人睡在这间,姐姐在你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间,有什么事过来找我。”苏芸萱朝着仍旧手拉手、四处打量的两人道。 “姐姐不同我一间呀?”叶子汐不悦道,“子汐一个人睡害怕!” “我陪你!”阿熠拍着胸部突然岔道。 “真的?”叶子汐满脸兴奋。 “怎的,不欢迎呀?”阿熠故意逗她。 “怎么会呢,那太好了,我们可以......” “要不我还是同你睡一个房间吧!”叶子汐的话未说完,苏芸萱打断道。 阿熠的性子喜怒无常,她还是有些担心。 “不了,不了,我喜欢阿熠,我想同她一起睡,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叶子汐开始赶苏芸萱。 阿熠盯着苏芸萱微眯了眼,她怎么觉得这人似对她起了戒备。 苏芸萱还欲再劝说,叶子汐已经开始推她了。 叶子汐边推姐姐边侧头望着阿熠问:“你说的那个好看的糕点,能不能叫你主子再做一些,我也想尝尝......” 苏芸萱想到苏长风似还有什么话要同她说,估计晚上可能会来找她,便歇了再劝的心,出口叮嘱了几句,就回了房。 第47章 善良 天未黑透,忘忧阁便早早打烊,闭门歇业。 掌柜的根据苏长风之前的吩咐,把吃食直接送入各自的房内。 外面大雨滂沱。 吃完晚饭,丰子昊又跑去找阿熠询问解毒所需的时日。 阿熠确实在毒之一处天赋异禀,仿若为毒而生,短短时日已有十足把握解噬魂散之毒。 阿熠告知他,陆晴汐身上的毒素不知为何已自行分解消化得差不多了,只需连续服药一周便能彻底解除。 反倒是苏芸萱身上的毒素经多年累积沉淀,较为难解。 需要更多的时日,具体时长还需视她身体变化情况而定。 丰子昊当然知道为何如此,陆晴汐浓浓的护子心切让她当年奇迹般的苏醒,多年来又为了照顾神智不清的苏芸萱,她更是强撑着精神、殚精竭虑。 现在既已知晓她两人身上的毒能尽除,丰子昊放下心来,早早回房同陆晴汐歇下。 苏芸萱独自一人用完晚饭,正准备脱衣睡下,敲门声响起。 她忙去开门,不出意料正是苏长风。 苏长风提着檀木香盒入内,入了房便打开食盒,还是同上次一样的广寒糕配凤凰水仙。 苏芸萱晚间的吃食未消化完,本无胃口,但忆起阿熠说的这些糕点乃苏长风亲手所做,便没有推辞,坐在桌边慢慢品尝着。 “长风哥哥有什么话要同我说?”饮下一口茶,苏芸萱开口问。 “我想同你讲讲当年的真相。”苏长风坐在她身旁,眼神坚定。 他已想好,不论苏芸萱是否愿意听,他都要告知她:当年她的父皇并不是故意丢弃她。 告知她:她的父皇至今思念她和她的母亲。 他希望苏芸萱能同他一起回到云晟都城。 这样,他才不会再次失去她! “什么真相?”苏芸萱不明所以。 “当年突然攻打丰岚,并不是你父亲所为......” “怎么会?” 苏长风话才起了个头,苏芸萱倏然立起身来,满面震惊。 她完全不怀疑苏长风所言。 长风哥哥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本能的信任。 但正因为她相信长风哥哥不会骗她,现在听闻她当年亲身经历的事实,亦是这多年来身边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口口相传的事实,突然被推翻。 这震惊程度仿若是往沉寂多年的湖面猛然抛下一颗巨石,惊得心内各种情绪一时如同水花乱溅一般混乱。 “你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苏长风起身把苏芸萱重新按坐下来,又斟了一杯热茶塞到她颤抖着的双掌之中,才又接着道: “你父皇当年既没有利用你和你母后,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攻打丰岚。他对你母后一往情深,至今念念不忘,又怎会舍得利用于她。” “他那样温良的性子,当年为了接你们回云晟,甚至敢孤身对抗大半个云晟朝堂,忤逆他一直言听计从的太后之意,执意下诏,欲同丰岚休战,以到手的两座城池换你和皇后娘娘平安归来。” “他甚至毫不在乎他大半年内经历的一次次死里逃生般的迫害......” “长风哥哥说得我越来越迷糊了,当年若不是他要攻打丰岚,还有谁有那样大的权力?什么大半年的死里逃生?”苏芸萱实在忍不住。 苏长风直直地瞧了苏芸萱一眼,垂下眸去。 他必须要说出来,哪怕她会因此记恨于他。 他也绝不能再次看着她从他面前再次消失。 “是旭王苏东旭!”苏长风声音冰冷道。 “旭王?那不是你的祖父吗?” “是他,当年利用你和你母后的是他;攻打丰岚的是他;追杀你父皇的是他;害你们从此不能回云晟的亦是他。他甚至夺走了我母亲的命......” 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嘶哑。 苏芸萱愤怒的情绪亦随着他不断变化的嗓音逐渐消退。 瞧着苏长风愈垂愈低的额头,她怎会不知他自责的心。 至最后一句,她更是心内瞬间燃起巨大的悲伤。 星瑶姑姑死了! 她竟然早就走了! 那这多年来,长风哥哥都是独自一人...... 视线似乎变得有些模糊,苏芸萱倾身抚上苏长风的脸颊,捧起他的脑袋,与他眼神对视道: “与长风哥哥无关,我知道长风哥哥绝对不会伤害芸萱,永远不会。我不知星瑶姑姑已故,是芸萱不好,芸萱没有陪在长风哥哥身边......” 话未说完,已被苏长风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是他倾慕的芸萱,还是同儿时一般心地善良。 明明是他对不起她,她却同他说着对不起...... 第48章 插曲 “哎呀!我的眼珠呀!” 阿熠一声惊呼,往里冲的脚步蓦地顿住。 “姐姐!”跟在后面进来的叶子汐满面错愕。 她看到了什么? 姐姐居然和琼枝,不对,是长风哥哥抱在一起! 那祁玉哥哥怎么办?...... 闻声,苏芸萱挣脱开来,边拭去脸上的泪水,边朝叶子汐笑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阿熠瞧着苏长风怒视过来的眼神,慌地抬手指了下房门。 “我......我敲过门了。是你们抱得太专心没听到......” 妈呀! 主子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不信你问她!” 阿熠一把拉过叶子汐,把叶子汐挡在自己面前,又往下缩了一个头,刚好没去她的身影。 叶子汐笑着点了点脑袋。 姐姐不要祁玉哥哥正好,她要了! “进来有什么事?”苏长风敛了眸中的厉色。 阿熠朝叶子汐的后背推了推。 “看桌上,看桌上!” 叶子汐视线立马转向桌面,果然有一叠好看的奶白色糕点。 她吞了口唾沫,手往桌上一指。 “阿熠说那个很好吃!子汐想吃!” “哎呀!你怎么能把我卖了!”阿熠蹦了出来。 “什么是我卖了你?”叶子汐一双眼睁得天真无邪。 “你......” 阿熠气得用手指着叶子汐,一时不知是该先同她解释“卖了她”是何意,还是该接着责怪她。 “谁告诉你的?”苏长风朝着阿熠道。 “她!” 叶子汐以为苏长风是问她,手指往阿熠一指,又把她卖了一遍。 阿熠瞪了叶子汐一眼,边拍着胸脯自我安慰: 不能跟个没脑子的计较,边噘嘴道:“你当阿熠傻呀,你去厨房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我在厨房外闻着那......” “今日时间赶,没有你的份,出去!” 苏长风失了同她耗下去的耐心,开始赶人。 “哦!”阿熠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转身往门处挪。 叶子汐站着不动,一双眼仿若冒着金光,盯着那桌上的广寒糕眨也不眨。 苏芸萱笑着拿起桌上的碟子,走到叶子汐面前,稍蹲下身子宠溺道:“小馋猫!” “谢谢姐姐!”叶子汐脸上绽开笑容,抬手拿了一块。 阿熠一听叶子汐的声音,猛地停下脚步,一个转身,两步窜到叶子的身后,伸手从碟子中捞了一块就跑。 “阿熠!”苏长风一声怒吼。 “噗呲——”苏芸萱笑出了声。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阿熠跑到门口,鼓着腮帮子,不怕死的朝苏长风做了个鬼脸。 主子又凶她! 阿熠不就是好吃了些吗? 又没把他吃垮! 苏长风手掌敷上了额头,脑袋疼! “你们先出去玩,我同长风哥哥还有话未说完。” 苏芸萱摸了摸叶子汐的脑袋。 叶子汐瞧了苏长风一眼,点了点头,转身乖巧地朝门外走去。 走至门口,躲在一旁的阿熠一把拉过叶子汐。 “怎么样,没骗你吧?” 苏芸萱笑着关上了房门,这次上了栓,才重新坐回去。 “阿熠真有趣!”她笑道。 “你以后不要烦她就好。”苏长风叹了口气。 一时有点怀疑让阿熠认芸萱为主是不是真的会帮到她。 第49章 通敌 “我们刚说到哪了?” 苏芸萱开始把思绪拉回正轨。 问完突然又想到刚刚她们说到星瑶姑姑故世了,不想让长风哥哥难过,不等苏长风回答,她又说道: “既然一切都不是我父皇所为,那为何后来他不接我们回云晟?” 苏长风倒了一杯茶推到苏芸萱面前。 “当年你父皇是不是接到一封信后,才突然离去的?” 苏芸萱点点头。 “他说皇祖母身子突发不适。” “那封信是我看着我外祖父写的。 “白太傅?” “你们离去的那夜我偷听到旭王的密谋,告知了我母亲,母亲偷偷放我出去寻找我外祖父。我外祖父知晓旭王的阴谋后立马写了两封密信。” “一封加急送往丰岚。外祖父料到信送到你父皇手中时,旭王必定已经在边关动了手,他叮嘱你父皇借太后身子不适为由先安全逃离出去,这样才能护你们母女安全。” “另一封由我带着前往边关,交到我父亲的手中。让他务必接应好你父皇的安全。整个云晟,武力上也只有我父亲能同旭王较量了。” “因事关朝堂安稳,我父亲只能秘密行事,他带着一拨人沿着丰岚回云晟的路线一直暗中寻找你父皇的踪迹。约几月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你父皇。 “我父亲后来说,他寻到你父皇时,他身边只余一名死士,他一路遭到旭王的截杀,甚为狼狈......” 苏长风说到这里,见苏芸萱搁在桌上捏在一起的双拳轻轻颤抖着,他停了下来,覆上苏芸萱的手,把她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掌中。 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冰凉,苏长风心疼不已。 “长风哥哥接着说。”苏芸萱缩回了手,藏到了桌下。 她已然猜到星瑶姑姑为何而死。 她还是连累了长风哥哥! 苏长风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愣怔了一瞬。 她是怪他了吗? 就算怪他,他也绝对要留住她! 苏长风捏紧了拳,收回手,接着道:“我父亲带着你父皇偷偷潜回了云晟都城。因我父亲出生旭王府这层身份,一切还算顺利。” “我外祖父带着装扮成内侍的皇上入了朝会,你父皇在朝臣面前显了真身,纵是旭王心有不甘,也无力回天。” “你父皇不在的那段时间,我外祖父一派因竭力反对旭王和太后立苏少昱为帝的奏议,而遭到他们的打压和削弱......” “少昱皇叔?皇祖母为何会帮助旭王?”苏芸萱激动打断道。 苏长风停下,瞧了一眼苏芸萱,蓦地又躲开了目光。 是呀,为何太后要帮着旭王扳倒自己的大儿子,扶持自己的小儿子呢? 云晟皇位之争同样水深,自己坚持把芸萱带回云晟是否真的不会伤害到她...... 见苏长风没有接着往后说,苏芸萱忙道:“长风哥哥你说,我不打岔了。” 有他在,定会护好她的安全! 苏长风暗暗下定好决心,又接着道:“你父皇回宫时,旭王已然权侵朝野,你父皇虽立即提议接你和你母后回宫,但两国议和,同时交出已到手的两座城池,朝中反对者占大半。” “朝堂为此争论了一月多,逼迫得你那性子柔顺的父皇第一次对太后动了大怒,在朝会上一连砍了两人,那些人才终于妥协。” “可是,圣旨拟好,还未公布,丰岚那边就传来丰子昊带着你母后和你逃离丰岚皇宫的消息;一时,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丰岚二皇子爱美人,弃江山。” “你父皇应是知道了什么,把自己关在凤栖宫中数月才开始上朝议政,从此再未提接你和你母后回云晟之事。” 苏长风长长呼出一口气,终是讲完了所有经过。 他小心翼翼地转向苏芸萱,见她垂着头,眼角似有泪水划过。 他伸手过去想要帮她擦拭,苏芸萱蓦地抬头,主动捏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激动道:“丰岚、云晟必有通敌之人。” 第50章 留她 闻言,苏长风心中一动。 她也猜出来了! 这正是他午饭后想同她说的。 见苏长风点了点头,苏芸萱又不解问:“为什么我父皇回宫后,没有追究旭王的罪责?” 问完不等苏长风回答,她苦笑自喃:“他应是斗不过,他那样好脾气的人怎么能斗得过他们......” 不忍她暗自神伤,苏长风解释道:“你父皇没有找旭王问罪,除了他的性格,主要原因还应有三:一是他当时一门心思只想接你母后和你回云晟,时间紧迫;” “二是为了云晟朝堂安稳。权臣之间利益向来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动旭王,何其之难;” “三是那时我才十岁,我外祖父也言我一孩童之言不足为信,两国百姓皆认为丰岚、云晟战事乃你父皇挑起,他们已然优先控制了舆情,无凭无据,何以定罪......” 苏芸萱听着,心中涌起无限的伤痛与自责。 她错怪了父皇那么多年! 被困丰岚后,听着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她便认定是父皇利用她们,抛弃她们。 原来父皇这般难! 这么多年,他可能过得并不比她和母亲好多少。 是呀! 父皇那般喜欢母亲! 从前在丰岚,她就笑过父皇,为何明明母亲总是冷脸对他,他却总是笑呵呵地哄着母亲? 想必那时父皇就知道母亲早已心有所属,要不然他也不会同自己说:是他对不起母亲在先。 可是,那时就算皇祖母逼他,他也不愿立个贵妃,生怕有人威胁到母亲...... 知是时机成熟,苏长风捏住苏芸萱重新放回桌上的手,希冀地凝视着她道:“芸萱,同我回云晟吧,回去见见你的父皇!” 苏芸萱猛然抬头。 那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心动,随即似被犹豫填满。苏长风握住苏芸萱的手一僵,立刻再次加大力度握紧。 苏芸萱瞧了眼苏长风捏住她手的掌,抬眸与他对视,艰难吐出一句:“我不能回云晟!” “为什么?”苏长风倏然站起身来,只觉心脏似从高处陡然坠落,虚空得令他窒息。 如果这样也留不住她,他不知自己还能找到什么理由。 苏芸萱也跟着站起身来,她想收回手,却是被苏长风捏得更紧了。 只得走近一步道:“长风哥哥,你也看到了,我母亲现在同父亲感情很好,我儿时在云晟时从未见她这般快乐过......还有子汐......” 说着,她停顿下来,似是意识到什么,手颤动一下,紧接着加大扭动力度,苏长风眼睁睁见着苏芸萱的手挣脱了他的掌心。 “我们不能回云晟。谢谢长风哥哥告诉我这些,让我不再恨我的父皇,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从此以后,我只想陪在父亲、母亲和子汐身边,正如父亲和母亲的心愿一般,找一处与世隔绝之地,安度余生。” 苏长风听着,浑身的力气仿若被人抽走一般,蓦地跌坐在凳上,垂头沉默,双手轻颤。 “长风哥哥,你怎么啦?”苏芸萱惊呼一声,捏住了他的肩问,“你没事吧?” “如若只有你一人呢?你一个人随我回云晟,可好?” 苏长风再次握住苏芸萱的胳膊,慌乱地注视着她的脸。 苏芸萱心中一颤。有瞬间的心动,又忽然想到上一世的断崖刺杀....... 见苏芸萱沉默着不言语,苏长风松开手来,僵在空中。 留不住了! 他自顾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愣神,心中如同无边无际的荒野一般,有个声音一直在飘荡。 “你留不住她!” “你留不住她!” 第51章 谋算 “或许可以!” 突然,一个声音飘来。 “我可以一个人回云晟一趟,见见我的父皇。”苏芸萱道。 心中那片荒野瞬间因这一句话而绿草丛生。 苏长风猛然抬头,再次抓住苏芸萱的双肩,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苏芸萱只觉胳膊有点疼,她不明所以,垂眸瞧了一眼胳膊处道:“我同长风哥哥说过,我们在祁州会遇到危险,危及性命的危险。” 苏长风不知她说的这些同她一人去云晟有什么关系,他点头道:“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我也正好需要长风哥哥的帮忙!” 苏芸萱抬眸瞧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捏住自己胳膊处的手。 苏长风这才意识到他手中似用大了力度,他慌地松开。 “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苏芸萱笑着摇摇头,径直坐到了凳上。 苏长风也跟着坐到她的旁边,放下心来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只要她同意随他回云晟,就还有机会。 苏芸萱斟酌了一番,开口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在我们那天去过的那处断崖之上,有人追杀我和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打量了下苏长风。 见他脸上表情没有一丝震惊或不信,她便接着道:“我梦到父亲和母亲被逼坠崖而亡,子汐也被一剑穿心死在我面前。” 苏长风静静听着,脑中回忆着那日她在断崖之上怪异的言行,忽地明白那日她为何会那般。 又意识到或许是在那日更早之前,她便活在惊惧与恐慌之中,心下又开始心疼起来。 他舍不得打断她的思路,只是静静地等着她。 虽然已过去很长时间,虽然那些场景反复重现、重提了很多次,但每次触及,心中仍旧害怕。 苏芸萱努力平复好心境,再次开口道:“我想长风哥哥帮我演一出戏。” 两人一直聊到夜深人静,苏长风见着苏芸萱把剩下的几块广寒糕吃完,才起身离开。 翌日一早,若风就在苏长风的交代下出了门。 他先是往云晟方向去了一封密信,后又去城中买了需要的物品,最后去了那处断崖。 因一日天空都在飘着细密的雨,大家便都呆在忘忧阁,没有出门。 忘忧阁大门紧闭,除了留下两个跑腿的和厨房备食之人,余的都已休假离去。 晚间,若风回来复命时,苏芸萱正与苏长风在房内商议计划。 “事情办得如何了?”苏长风放下茶杯。 “信已寄出,想来若影十日后便会收到。那处断崖陡峭,深不见底,明日还需再去一趟。”若风答。 “辛苦了!先去吃点东西再休息,晚间不用守着了。”苏长风道。 见若风拉上了门,苏长风转向苏芸萱。 “我今日已给各处店铺去了信,召集所有的武师速来此处;但是,我担心他们的武力不行,安全起见还是得花钱再雇些江湖人士。” 苏芸萱点头赞同。 这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确实冒险,出不得差错! 长风哥哥不仅无条件相信她,还处处为她思虑周全。 昨日她同苏长风讲到她想引想杀她们之人来断崖处时,苏长风率先提出可引旭王的人来那处,她只道苏长风与她想到一处去了。 她问他是否有好的法子,却不知若影期盼了多久,巴不得把她和皇后娘娘这枚炸药扔入云晟朝堂。 苏长风本是不喜若影利用苏芸萱! 但想到若她这金蝉脱壳之法能从此隐去皇后娘娘的踪迹,去了苏芸萱的后顾之忧,留下她便又多了一分胜算。 他便也积极帮着她谋算。 “要不要今晚就告知伯父和伯母你的计划,到时候也能更好的配合?”苏长风问。 苏芸萱想了想,回道:“不能告诉我母亲,她不用现身,不知道此事更好,免得她担心;父亲倒是要提前和他沟通好,但今日时辰已晚,明日我再同他说。还有子汐......” “你放心,我在信中并未透漏你们一家有几口人,想来旭王不会知道子汐的存在,到时候提前安排她和伯母先行去往安全的地方......” 他话未说完,突然外面传来吵闹、打斗的声音。 第52章 折返 苏长风心中一惊,倏然立起身来,朝着苏芸萱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出去看一看。” 苏芸萱见他往外走,也急急跟着前往叶子汐和父母的房间,想查看她们是否安好。 待确认两处的房门都关着,似都已歇下后,她也急急来到廊间朝楼下张望。 她诧异的发现:已经离去的丰玉砌不知为何,此刻正在大堂之中与长风哥哥对峙着。丰玉砌语气凶狠,“把人交出来!” 心中大惊,苏芸萱边不时侧头打量楼下的状况,边急急地奔向楼梯处。 随着“哐当”桌椅破碎和“铮铮”长剑相撞的声音越来越响,距离丰玉砌和苏长风两人不远处,一个陌生的面孔与若风打斗得愈发激烈。 狂奔着下了楼梯,苏芸萱想赶快走到苏长风和丰玉砌身边阻止他们,就听得丰玉砌响亮的一声质问,“你敢说不是你让云晟守将突袭丰岚,故意引我离开?” “长风哥哥。”苏芸萱脚步放缓,不明所以地喊了一声。 苏长风闻声看了过来,口中说道,“是我所为。” 苏芸萱更懵了。 她不知道丰玉砌明明已经离开,为何会突然又返回来? 不明白为什么他一来就要同长风哥哥动手? 她也不明白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长风哥哥要说是他所为...... “你喊他什么?”丰玉砌一声大吼,打断苏芸萱迷糊的思绪,惊得她身子一颤,脚下停了下来。 她转眸看向丰玉砌,正好对上丰玉砌瞧向她的双眸。 那双眸大睁,眸中震惊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微微眯起,深邃得瞧不出情绪...... “芸萱。”耳边传来长风哥哥的声音。 苏芸萱垂眸瞧向被牵起的手,才注意到苏长风已走到她的身侧,正握着她的手喊她。 “长风哥哥!”她又朝苏长风喊了一句,着急问道:怎么回事?” 苏长风紧了紧掌中的手,瞧了一眼丰玉砌,又转回苏芸萱柔声道:“我和他之间有些事要说,你先回房。” 他本能的不想把苏芸萱牵扯进来。 丰玉砌盯着苏长风和苏芸萱握在一起的手,听着他们的言语,抬手按着自己的右肩,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离开后本是一路赶往幽谷关处,奔跑了一日一夜后却突然收到秦世明的密信。 信里言明:云晟镖旗大将军苏沐遥失踪多年的独子苏长风年关时突然现身幽谷关。此人离开后不久,云晟大军才突然发动袭击。 此人行踪隐秘,探子未见到真容,只知似患有咳疾。 他脑中迅速浮现出那个病秧子的身影,心中大骇。 如若那个病秧子就是苏沐逍的独子苏长风,那从海月城起,那个病秧子在忘忧阁对叶子晴的出手相助就绝对不是偶然。 之后在祁州城中的偶遇更像是他的有意为之...... 意识到叶子晴可能会有危险,他不顾天去的阻止,立即掉转了马头一路狂奔赶回祁州。 路上却遭到一群黑衣人的突袭。 他忍着身上的伤赶回小院时,小院已人去房空,只余一片扫荡过的残迹。 他心中恐慌一片时突地想到祁州城内的忘忧阁,便匆匆赶了过来。 大门紧闭,他和天寻破门而入,就被一武功不错的中年男子拦住...... 原来,叶子晴早就知道这病秧子的真实身份,可笑他竟还一直担心于她! “不行!你们不能在此处动手!”叶子晴摇着头。 丰玉砌心内燃起怒火。他放下手、攥拳咬牙问:“不能在此处?那该在何处对我下手?” 闻言,苏芸萱猛然偏头,“你什么意思,谁要对你下手?” “呵——原来都是你们一起策划好的,路上的截杀也是你们对不对?”丰玉砌怒吼。 “什么截杀......” 苏芸萱话未说完,身体被苏长风一把拉到了他身后。 “此事与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晓!”他挡在苏芸萱面前,面向丰玉砌淡声道。 “不知道?呵——”丰玉砌冷笑一声,心内的自我嘲讽之情愈发浓烈。 他早该想到,这丫头和她母亲都不是好人! “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就是你口口声声叫着父亲的人的亲生儿子?”丰玉砌怒视着露出半截身子的苏芸萱质问。 苏长风心中一动。 芸萱知道祁玉就是丰玉砌? 那她刚言的不能在此处动手是不想她父母知道祁玉的真实身份? 苏芸萱皱眉。 她注视着丰玉砌脸上愤怒异常的表情,忽地想到这厮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不顾苏长风的阻止,走了出来,刚欲开口解释,上面突然传来母亲的惊慌大呼,“昊哥!” 她慌地偏头去看,父亲正狂奔着从楼上下来,母亲紧跟在后面。 丰玉砌也注意到了丰子昊跑过来的身影。他摇了摇有点晕的脑袋,心内暗骂了一声“该死的”后,朝着旁边大喝了一声:“停手。” 天寻闻言,不舍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前这人身手不错,他还真想和他比个高下! 若风见对方收了剑,他冷眼瞟了那人眼,几步走到苏长风身侧。心内暗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虽不及自己,但浑身筋骨倒是块练武的奇才。 “父亲!”苏芸萱转身迎到丰子昊的面前。 丰子昊似是没瞧见她一般,直接绕开她走向丰玉砌。 他刚才在楼上听得清楚,祁玉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砌儿!”丰子昊颤声喊,脚步因丰玉砌冷漠的眼神而停下。 苏芸萱扶着后面跟过来的陆晴汐走到丰子昊身边,朝苏长风投过来安慰的眼神点了点头后,紧张地注视着丰玉砌。 丰玉砌眼神冰冷,没有回应父亲的呼唤。 “砌儿!”父亲又唤了一声,脚步往前迈了半步,立马又缩了回来,愣在原地。 “是我不对。”母亲的声音响起,手中挽着的胳膊被挣脱,母亲几步走到丰玉砌面前。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一直拖累着他......”母亲边说着边抬手似是想去握丰玉砌的胳膊,那厮却直接后退一步躲开。 “母亲!” “不是你,与你无关!” 苏芸萱心疼地几步上前想拉住母亲,父亲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抢先一步,扶住母亲的双肩,把她的身体扳正过来同她对视着,语气肯定道:“不是你,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说完他将母亲护在了身后。 苏芸萱瞧着父亲的言行,心中觉得安定,却又泛着丝丝酸楚。 明明他们两人都心地善良,为何总是要心怀内疚,活在无尽的自责之中......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能让他俩一直如此...... 第53章 昏迷 心内霎时燃起莫大的勇气,苏芸萱越过丰子昊和陆晴汐,一把捏住丰玉砌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外走。 “你和我来,我有话要同你讲!” 她速度奇快,丰玉砌完全没有料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胳膊已被苏芸萱捏住。 他脑袋有些晕,本能地想要甩开。 那病秧子却是冲了过来,捏住了那丫头的另一只手。 “芸萱!”苏长风喊了一声。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阻止,但就是想要阻止。 苏芸萱回头瞧了眼被苏长风捏住的手,恳求道:“你帮我看着我父亲、母亲。” 丰玉砌盯着那病秧子捏住叶子晴的手,心中莫名燃起一股更大的怒火。歇了甩开叶子晴的想法,鬼使神差道:“还不快走?” 闻言,苏芸萱忽略苏长风愣怔着的表情,挣脱开他的手,随着丰玉砌反客为主的牵扯力道,快速跟着丰玉砌走向忘忧阁大门。 “砌儿!”“祁玉!”身后传来父母亲的惊呼。 苏芸萱回头,那个陌生的少年双臂伸开挡在父母的面前,苏芸萱快速说了声:“你们放心,先回房。” 丰玉砌走得奇快,出了大门,苏芸萱松开了手,丰玉砌那厮却是一把捏住了她放下来的胳膊,带着她一直走入黑暗。 感觉追不上他混乱的步伐,东倒西歪的似随时会摔倒一般,苏芸萱喊了声:“你慢点!” 丰玉砌突然停住了脚步,苏芸萱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他的身上。 随着那撞击过来的力度,丰玉砌眩晕的感觉稍微缓解,但右肩处刺疼得更厉害了。 他皱眉垂眸看了一眼,那丫头摸了摸额头,仰头瞥了他一眼后,慌张地拉开了距离。 “我很可怕吗?”丰玉砌脱口而出。 问完又觉得有股莫名之感,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啊?” 经这一撞,苏芸萱忽地忆起丰玉砌怪异的习性,心中莫名一慌,方才在阁内燃起那股勇气瞬间去了一半。 见丰玉砌一双眼似一直盯着她,想起她拉丰玉砌出来的目的,她忙边挣脱丰玉砌的钳制边快速说道:“你父亲当年并没有想要抛弃你,他是遭人设计被逼无奈!” 右肩处的刺痛感越来越重,丰玉砌觉得脑袋更晕了,听见苏芸萱的话,他努力稳住心神,“你说什么?” 被丰玉砌捏住的胳膊更疼了。苏芸萱不敢再动,她加快语速,从丰子昊领兵出征当晚收到密信的事开始讲述...... 丰玉砌那厮似听得很认真,随着她的讲述慢慢减轻了捏住她胳膊的力度。 至她讲到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丰岚二皇子爱美人,弃江山”的流言时,丰玉砌终于彻底放开了她的胳膊。 苏芸萱边揉着胳膊,边仰头想要打量丰玉砌的表情。 光线太暗,她实在瞧不清,便开口道:“我说的都是真......” 话未说完,丰玉砌整个身子忽然直直朝她扑了过来。 “你干什么?”苏芸萱边惊呼,边手忙脚乱地扶住,触手便感觉丰玉砌浑身滚烫,险些被他的重量压倒在地。 扭头就触见灼得发烫的呼吸和紧闭的双眸,瞧不清脸色。 “丰玉砌?”她稳住身子又喊了一声,慌地用手勾了勾丰玉砌背后的衣服,手掌迅速传来黏糊糊的感觉。 苏芸萱心中大惊,肩膀用力撑住,抽回手放至鼻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 意识到丰玉砌应是受伤晕倒了,她惊慌大喊:“快来人呀,父亲——” 父亲第一个冲了过来,一把接过昏迷的丰玉砌。 那陌生少年紧跟其后,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丰玉砌往忘忧阁而去。 第54章 中毒 苏芸萱立在原地,垂眸盯着自己黑乎乎的手,心内慌成一片。 怎么回事? “芸萱!” 苏长风捏住苏芸萱愣在空中的手,带着她往忘忧阁大门走。 “丰玉砌受伤了,你们刚才出去时,我们就瞧见他背后的血渍,只是他的那名手下拦着不让上前,说他主子自有安排......” 苏长风边说着,边心内琢磨着丰玉砌为何会受伤。 他也不解。 苏芸萱忽地响起父亲和母亲那两声惊呼。 原是如此。 丰子昊扶着丰玉砌入了忘忧阁,急急就要上楼。 天寻有些犹豫,停在楼梯处不走。心中埋怨着哥哥天去咋的还没赶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帮忙把他扶到房内?”丰子昊怒视天寻。 见那少年盯着他不言语,丰子昊大喊了一声:“我是他亲爹,我还能害他不成?” 天寻颤了颤身子,“哦”了一声,跟着丰子昊朝楼上疾走。 是哦,他可是主子的老子! 苏芸萱和苏长风入了大堂,除了一片狼藉的破碎桌椅,已空无一人。 “那个小大夫呢?快叫她过来瞧瞧。” 楼上传来父亲着急的声音,接着是母亲的声音。 “昊哥,你先不要慌,你去守着他,我去找。” 苏芸萱赶忙往楼上跑,冲到叶子汐的房间,刚抬手想要敲门,门“哐当”一声被拉开。 阿熠双手环胸立在门前,“本姑娘可不是谁都给瞧的......” 苏芸萱忽略她的言语,捏住她的胳膊就要转身,“走......” 阿熠气愤地甩开,“你聋了!......” “阿熠!”苏长风一把扶住苏芸萱。 苏芸萱堪堪站稳,又转身想去拉阿熠,嘴中恳求道:“阿熠,求你了,你帮忙看......” 她绝不能让丰玉砌在父亲面前出什么问题! 不能让父亲心内的愧疚再添一道。 “阿熠,你赶快去!”苏长风见苏芸萱如此模样,心疼不已,边扶着她边眼神扫向门处的阿熠。 “去就去!”阿熠触到苏长风凛冽的目光,撅着嘴出了来,“哪呀,还不带路!” “阿熠小大夫,你快过去帮忙瞧一瞧!”陆晴汐慌张的跑向阿熠。 “哼——”阿熠朝苏芸萱大哼了一声,走向陆晴汐。 苏芸萱赶忙跟上。 阿熠跟着陆晴汐入了房,见两人挡在床前,她抬手使劲往两边一扒拉,“让开!” “小大......”丰子昊话未说完,就被阿熠推到一旁。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有没有点礼貌呀?”天寻一个踉跄,转过身来满脸不悦。 阿熠懒得理会,径直一屁股坐到床沿边,抬起丰玉砌的手腕。 “你干什......”天寻想要打开阿熠的手,丰子昊眼疾手快的一把挡住,“你一边待着!” “你......”天寻刚欲发作,忽地想起眼前之人是老爷,慌地缩回指着丰子昊的手,闭了嘴,几步挪到了旁边安静地盯着。 心内又暗自抱怨着哥哥天去怎么这么慢。 他们返回来时,遇到了一群黑衣人的截杀,主子跟不要命似的毫不恋战,一个劲儿往前冲,天去负责带人拦住那波黑衣人,他孤身一人跟着主子先行赶来。 但那波黑衣人狡诈,逃跑中主子中了那波人的暗器...... “可瞧出来了是怎么回事吗?” 丰子昊见阿熠扒丰玉砌的身体,他忙倾身过去帮忙把丰玉砌侧翻过来。 “咯!中了暗器,暗器上淬了毒。” 阿熠捻了捻食指上的血,送至嘴边舔了舔。 “什么!有毒!个王八羔......”天寻惊喝一声。 “怎么回事?”丰子昊回头,打断他的话。 “我们赶回来时的路上,碰到了一群黑衣人的截杀......” “你们为什么要赶回来?”苏芸萱打断,不解问。 “我们......”天寻嘴巴张着却是不知如何说。 是呀,他们为什么要赶回来? 他只知主子是看了秦将军的密信后就调转了马头,他哪知道主子赶回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主子行事肯定有他的道理!”天寻点了点头。 “什么原因都不知道,你个近卫怎么当的!”丰子昊有气。 “我......我......” 天寻想要反驳,突然想起哥哥天去也常训斥他这个近卫怎么当的,憋屈得“我我”了半天,余的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阿熠,可能解毒?”苏长风问。 “这世上就没有我阿熠解不了的毒!”阿熠又本能的甩出了这一句。 她嘴巴张着,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丰子昊抱拳感谢道:“那就有劳小大夫了!” “你这人挺逗,我说能解,又没说我要帮他解!”阿熠瞪了丰子昊一眼。 丰子昊:“......” “长风哥哥!”苏芸萱转头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朝她点了点头,转向阿熠道:“不要闹了,赶快帮他把毒解了!” “好咧!” 阿熠瞬间变了脸,爽快道:“都出去都出去,多拿些热水过来,把火点着了,我去拿刀......”说着她就站起身来。 天寻几步过来挡在阿熠面前。 “拿刀干什么?” “哟!模样长得还挺俊。” 阿熠上下打量着天寻,忽地抬手伸向他的胸口,“拿刀捅你......” 天寻猛地往后一窜,又迅速抬手攻向阿熠。 丰子昊神速挡住,朝他怒吼一声:“出去!” 第55章 讨好 苏芸萱安慰着身旁的母亲,见阿熠拿着刀欲进门,她忙拉住阿熠。 “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熠抬手甩开,正欲开口,瞥见苏长风扫过来的锐利眼神,气呼呼地丢下一句“挖暗器”就进了房。 “丰玉砌应是中了锥镖,必须先把暗器挖出来,再解毒。”苏长风解释道。 “挖肉?那得多疼呀!”陆晴汐心疼地转头瞧着紧闭的房门。 感觉胳膊处母亲的手颤抖了下,苏芸萱忙轻声安慰道:“母亲,您放心,阿熠医术了得,一定没问题的。时间很晚了,您先回房休息。” 说着,她就拉着陆晴汐往她的房间走。 陆晴汐还想候在门外,等着丰子昊。 苏芸萱说什么都不同意。 她向陆晴汐保证她会帮着丰子昊照顾好丰玉砌。 又言若丰子昊和陆晴汐都不休息,等丰玉砌醒来他俩熬不住倒了该如何办,陆晴汐这才肯随她一起回房休息。 苏芸萱哄着陆晴汐睡着时天色已亮,她推门出来,苏长风候在门外。 “我命人又收拾了一间房,你先去睡一觉。”他上前一步柔声道。 苏芸萱摇了摇头,“不了,我先过去看看。” 苏长风一把捏住她的胳膊,“你先同我去洗洗手。” 苏芸萱垂眸,这才注意到掌上干透的血迹。 待她洗完手去往丰玉砌所在的房间,阿熠立在门处,背着身子探着脑袋往里瞅。 “阿熠......”苏芸萱刚唤了一句,就听得里面丰玉砌的一声大喝,“你出去!” 心中一颤,苏芸萱快速越过阿熠朝里走。 丰玉砌脸色苍白地倚靠在床边,眼神冰冷。父亲端着碗,呆呆地立在床边不远处。 “父亲!”苏芸萱三两步过去扶住丰子昊,推着他往外走,“您先回房休息会,这里交给我!” “药!”丰子昊立在房门前,心内自责又心疼。 苏芸萱接过他手中的碗,安慰保证道:“放心,我一定喂他喝下,长风哥哥,你帮我带我父亲回房。” 她脸上神情焦急,盯着丰子昊的一双眸里满是心疼。苏长风蹙眉点了点头,“伯父这边走。” 丰子昊回头瞅向房内,丰玉砌偏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 叹了一口气,丰子昊大步离开。 “不要杵这,回屋待着去!”苏长风朝门边瞧热闹的阿熠说了一句,跟上丰子昊。 阿熠脚一跺,“哼!用完我了就赶我走!” 热闹也不让她瞧。 “阿熠!”苏长风又一声吼传来。 “哼——” 阿熠转头朝苏芸萱冷哼了一声,颠颠儿地跑开。 苏芸萱端着碗入了房,丰玉砌瞟了她一眼,朝身边的少年道:“你先出去。” 苏芸萱朝床边走了几步,“你先把药喝了!” “你昨夜说的都是他同你讲的?”丰玉砌瞄了一眼苏芸萱手中的药问。 昨夜他强撑着精神,硬是听完叶子晴的讲述,才失了意识。 苏芸萱手中的碗一颤,激动地几步坐到床边。 “你都听完了?” 丰玉砌扫了眼泼洒出来溅到她手腕处的药渍,点了点头。 “你相信我说的,对不对?” 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双眸泛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甚是好看。 丰玉砌又点了点头。 叶子晴不可能编出那样一段谎言,她不可能知道父亲那一次出征的意义。 当年确实是大部队先行,父亲不知为何先去了趟宫中。 他后来也曾觉得这中间存在很多蹊跷之处...... “你能不要恨你父亲吗?”叶子晴又问了一句。 丰玉砌停了思绪,冷了脸。 就算那人当年是被人设计,被迫带着她们母女逃亡,这多年了,他确确实实是抛弃了自己...... 苏芸萱见丰玉砌面无表情,不说话,她心内暗叹了一声。 马上让他原谅父亲,似乎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只能慢慢来了。 她一定会让他改变态度的! 一定要让他改变对父亲的态度。 暗暗下好决心,苏芸萱把手中的药朝丰玉砌面前递了递,扯出一张笑脸。 “先把药喝了吧!” 注意到她脸上突然出现的笑容,丰玉砌微眯了眼。 这丫头又打了什么主意...... 见丰玉砌没有接碗,扫了眼他胳膊处缠绕着的白色布条,苏芸萱抬手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 “张嘴!” 丰玉砌垂眸扫了眼那伸到他嘴边的汤勺,微蹙了眉。 第56章 计划 “你让开!” 门外传来那病秧子的声音。 “谁也不能进!”天寻的声音。 “这里是忘忧阁......” 这丫头要起身? 丰玉砌倾身一口含住她手中的汤勺。 苏芸萱感觉缩回的手有些阻力,她回头一瞧,勺子中的药被丰玉砌喝完,那厮正瞧着她,似等着下一口药。 “长风哥哥,你先忙去吧!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 她快速朝门外喊了一声,坐了下来,又舀了勺药递到丰玉砌的嘴边。 丰玉砌再次喝完,语气不善问:“你们有什么计划?” 苏芸萱再次把药递到他面前。 “和你没有关系!” “啪——” 丰玉砌左手猛地朝床板上一拍。 吓得苏芸萱手中的勺子一颤,药溅了出来,洒在丰玉砌的袍上。 苏芸萱茫然地盯着那袍上的药渍,心内燃起一丝怒火。 正欲问丰玉砌闹的哪样,那厮却是率先开口,语气冰冷。 “怎么,一拨不够,还要再来?” “啊?”苏芸萱不明所以。 “呵——”丰玉砌又冷哼了一声,“既然这想要我的命,又何苦演这出戏救我?” 还未反应过来,脖颈已被他一把掐住。 “怎么,你是怕你父亲瞧出端倪?” “咳咳——” 苏芸萱只觉呼吸困难,紧握着手中的药碗,另一手拍打着丰玉砌掐住她脖颈处的手臂。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丰玉砌瞧着叶子晴脸上的颜色瞬间变得涨红,他慌地松了些力道,不服气道:“说!你们有什么计划!” 苏芸萱是又气又恼,心内暗骂丰玉砌这厮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她好心给他喂药,他却掐得她透不过气! “和你又没关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脖颈处没那么紧了,慌地吸了一大口气,苏芸萱怒吼道。 难道这丫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那病秧子一人所为? 丰玉砌微眯着眼,松开了手。 苏芸萱摸着脖子。 “吁——”。 狠狠地吸吐了一大口气。 见叶子晴一双眸瞪得奇大、嗔怒地注视着他,丰玉砌缩回了手,声音带了丝委屈。 “那个病秧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苏芸萱眼眸一眯,注视着丰玉砌的表情,脑内迅速思考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想到昨夜丰玉砌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质问长风哥哥,后来又因伤昏迷,她突然意识到丰玉砌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是不是搞错了,长风哥哥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他不可能伤害到你!”苏芸萱解释道。 “一直呆在一起?”丰玉砌咬牙。 苏芸萱点点头。 “长风哥哥不是病秧子,他为人温良和善,从不故意伤人!” 丰玉砌捏紧了双拳。 见他不说话,苏芸萱垂眸瞧了眼手中的碗。 还好,药没有泼。 她吐了一口憋屈的气,舀了一勺药递到丰玉砌嘴边。 “先把药喝了!” 为了父亲,她忍! “你就这般信他?”丰玉砌不张嘴。 苏芸萱干脆起身放了手中的药,立在床边道:“我当然相信长风哥哥。你不能平白污蔑于他,你为什么要回......” “我污蔑于他?”丰玉砌打断,心中怒火腾腾燃烧。 苏芸萱见他脸上似愤怒异常的表情,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路上遇到了什么,但绝对不是长风哥哥所为!” “昨日,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故意引我前往幽谷关,你不也听到了吗?” 丰玉砌掀开被子下了床。 第57章 哄他 苏芸萱闻言一愣。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 她话未说完,后腰似被丰玉砌一把罩住,大力往前一推,猛然撞到他的身上。 盯着丰玉砌的胸口处愣怔了一秒,苏芸萱迅速抬眸,双手用力挣脱着。 “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头顶上冰冷的声音传来。 苏芸萱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要动!” 丰玉砌一声吼,接着是“嘶——”的一声。 他松开了手,快速后退了一大步。 苏芸萱慌地后退两步,紧张地注视着丰玉砌。 见他眉眼紧蹙,瞧了她一眼后,缓缓摸上肩上缠绕的白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苏芸萱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憋屈至极。 丰玉砌望着面前的叶子晴涨红着脸,垂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心头的震惊瞬间化得无形。 他刚刚听着她句句都是维护那个病秧子的话,只觉胸中妒火中烧,鬼使神差的捞她入怀,这丫头却是左摇右扭的,触得他浑身燥热。 他慌地松开手,用肩处的痛掩盖心中的羞耻,震惊于身体对她的渴望,这丫头倒是率先同他道起歉来...... 见丰玉砌不说话,苏芸萱抬眸瞧着他道:“我会问清楚的,问清楚了我再来告诉你。我相信长风哥哥,一定不是长风哥哥所为.......” “你再在我面前叫声长风哥哥试试?”丰玉砌咬牙切齿。 苏芸萱慌地闭了嘴。 丰玉砌那厮双眸似要喷出火来,将她烧成灰烬。 太可怕了! 可恶呀! 明明说了这一世同他两清! 两清呀! 为什么总是要莫名怕他! 苏芸萱正心内暗骂着自己的懦弱,丰玉砌道:“喂药!” “哦!” 苏芸萱端起桌上的药转身过来,丰玉砌已然又倚靠在了床边。 长长吐出一口气,苏芸萱强扯着笑脸再次上前乖乖喂药。 “不会笑就不要笑。” 丰玉砌瞧着她脸上牵强的笑容,边喝着她一勺一勺递过来的药,边仔细打量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嗯,敛了笑容,看着顺眼多了! 这张脸也算对得上狐媚子的称呼...... “你让开!”门处又传来声音,这次是父亲的。 “谁也不能进!”那少年还是一样的回答。 “好你个臭小子,你给我让开......” 苏芸萱收了勺子,坐在床边直勾勾地注视着丰玉砌。 丰玉砌同她对视了一会,率先躲开了她的视线。 那双丹凤眼太勾人了! “咳——” 他故意咳嗽一声后,偏头喊了一嗓子。 “天寻,让开!” “谢谢!”她道。 丰玉砌一愣。 叶子晴居然谢他! 叶子晴为什么要谢他? “子晴!”“子晴!” 丰子昊和陆晴汐同时走了进去。 叶子晴立起身来,疾走几步把手中的空碗递到丰子昊眼前,声音喜悦。 “父亲你看,药都喝完了!” 瞧着叶子晴一副讨好的模样,丰玉砌算是知晓她为何谢他了。 合着她如此善对他,全是为了帮着那人哄他! 一时,心中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 “砌儿!” 丰子昊见丰玉砌没有赶他,他上前几步问,“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丰玉砌转眸注视着丰子昊,瞧着那头上明显遮掩不住的白发,心里有些泛酸。 恨他吧,他是身不由己。 不恨吧,自己这多年的遭遇又像是个笑话...... “先吃些东西吧?” 陆晴汐见他们两人对视着不言语,她忙走到桌边,放下手中的托盘,拿起碗走到丰玉砌身边。 双手捧着递到丰玉砌面前轻声道:“这是燕窝粥,你......” 丰玉砌一个冷眼扫过来,她慌地住了嘴。 第58章 诚意 丰子昊大步过去,扶住陆晴汐后退了一步,转头盯着丰玉砌道:“你干什么?” “呵——”丰玉砌冷笑了一声。 “我干什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昊哥!”“那你是哪个意思?” 陆晴汐和丰玉砌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晴汐拉了拉丰子昊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丰子昊再瞧向丰玉砌时,他已偏过头去对着床里侧。 “我来吧!” 苏芸萱快速抢过陆晴汐手中的碗,对着丰子昊说:“您和母亲还没吃吧,您先带母亲去吃些东西。” 丰玉砌还是没有回头。 丰子昊叹了一口气,扶着陆晴汐出了门。 是他对不起砌儿,但也绝不能允许砌儿欺了晴汐。 苏芸萱跟着走到门处,见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走到床边。 “给,自己吃!”她气鼓鼓道。 丰玉砌回过头来,瞥了眼面前的碗,抬眸注视着苏芸萱。 “怎么,不帮着那人哄我了?” “你!” “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丰玉砌反问。 苏芸萱几步走到桌边,把手中的碗一放,朝门口走去。 不伺候了! “你站住!”丰玉砌气得大吼一声。 叶子晴停了一瞬,头也不回又往前走。 还是个犟脾气的! “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见她走到了门边,丰玉砌有点急了。 苏芸萱一听,顿住了脚步。 “诚意?” 她迅速转过身来,急急走到床边,期待问:“你意思是哄好你了,你就能原谅他们?” 丰玉砌盯着她不言语。 苏芸萱瞬间又觉得丰玉砌定是戏耍她,转身又要走。 丰玉砌又甩了一句:“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苏芸萱再次停下了脚步,猛呼了一口气,心下一狠,摆好笑脸才转过身来。 心想原来自己也会像阿熠一般变脸,就是这变脸太考验人的意志了!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 丰玉砌见叶子晴端着碗再次坐到了他身边,心里觉得很受用。 叶子晴果然听话的收了笑容。 让她乖乖听话似乎也不难...... 苏芸萱一勺一勺喂着,瞧着丰玉砌吃得似乎津津有味,她感觉更饿了。 忙活了一晚上,都半上午了自己什么都没吃,还得在这里伺候丰玉砌这厮! 丰玉砌见她舔了下唇,一双好看的眼眸直直盯着那递到他嘴边的勺子。 他不自觉嘴角勾出一抹笑。 “肚子饿了?” 叶子晴睁着一双令人怜惜的眼望向他,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丰玉砌咽了咽口水,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碗放到嘴边一仰,再放下时碗中已空空如也。 “你能自己吃呀!” 苏芸萱不敢置信地瞧了一眼碗底,气得立起身来。 丰玉砌:“......” “能自己吃你在这装个啥呀?”苏芸萱满脸不悦。 丰玉砌想着他装哪了,他那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让她哄着他! “接着!”他把碗往朝前一推。 苏芸萱鼓着嘴接过来,瞪视着他。 “出去!” 丰玉砌身子往下一滑,抬手盖住了脑袋。 瞧不得她这张脸上的微表情,太灵动了! 苏芸萱见他睡下,也不再言语,拿着空碗往朝门口处走。 门口那少年一双眼直直盯着她,似她脸上有什么令他好奇的东西似的。 她边走边不解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什么也没有呀。 她停下来,回头一看,那少年急急躲开视线,偏向墙边。 真是和他主子一样奇怪! 苏芸萱感叹着,急急走开。 第59章 使劲 苏芸萱走了数米远,就碰到迎面走过来的丰子昊和陆晴汐。 她把手中的碗倾斜过来道:“他都吃完了,睡下了,您们不用进去,回房休息一会。” 丰子昊望着她背后远处的门没有说话。 陆晴汐点点头,“你辛苦了,也赶快去吃些东西休息会。” “好!”苏芸萱应完,走了几步。 又回过头去,那两人还是站在原地,注视着丰玉砌那厮的房门。 苏芸萱折返回去,推拉着把他俩送回了房。 她带上房门走到楼梯处,正好碰到上来的苏长风。 “你吃过早饭没有?”苏长风抢先问。 “没有,”苏芸萱摇着头,下到苏长风身边。 “长风哥哥陪我一起吧,我有话想要问你。” 两人一起来到厨房,苏芸萱先命人送了些吃食去给守门的少年,才走到苏长风身边坐下。 见她脸上似有愁容,苏长风道:“我问过阿熠了,他只需休养一段时间,按时用药问题不大。” 苏芸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她刚在想着丰玉砌这厮突然返回来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若他知晓她们的计划,会不会跳出来打乱。 “我们的计划会不会还有哪里思虑得不够周到?”苏芸萱不放心问。 “你放心,若风上午已经去了断崖,方才我也去找了金恩武行,届时只需派人过去唤一声,人手便会到位。时间还早,若影收到消息把人引过来还需数十日。” 苏长风不忍苏芸萱再操心,把一碗燕窝粥推到她面前,耐心同她讲述着。 苏芸萱垂眸看了一眼,舀起一大勺含入嘴中。 温度适中,浓稠香醇,难怪丰玉砌那厮一口喝完了! 她又舀了一大勺吞下,才开口道:“长风哥哥,你和丰玉砌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为何像一副找你寻仇的样子?” 苏长风放下勺子,抬手帮她拭去嘴边的浓汁。 “可能是有些误会。是我引他离开......” 苏芸萱一听,慌忙打断问:“那他身上的伤与你无关吧?” 苏长风手中的动作顿住。 她这话问着在他听来似是对丰玉砌甚为关心...... “长风哥哥?”苏芸萱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苏长风收回手,注视着苏芸萱道:“我只是引他离开,并未派人截杀他。” “我就知道不是长风哥哥所为!”苏芸萱放下心来,语气愉悦。 苏长风见她说完,垂眸大口吃着稀饭,嘴角不自觉扯出笑容。 她信他! 她一直都信他! 这便很好! 苏芸萱埋头吃了小半碗,抬眸见苏长风愣愣注视着她没有动,她含着一大口粥,含糊道:“长风哥哥,你快吃呀!” 苏长风笑着点了点头,宠溺道:“吃完,回房好好睡一觉!” “嗯,长风哥哥也一样!” 春困秋乏,吃完两人出门了一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许是累了一整晚,苏芸萱这一觉睡得安稳,至晚间亥时才被陆晴汐急切的喊门声吵醒。 她匆匆披了件外衫,才拉开门就被陆晴汐拽着往丰玉砌房间走。 “子晴,你快去看看,祁......丰玉砌不肯吃药!” 苏芸萱加快了脚步跟上。 “母亲,您不要急,长风哥哥问过阿熠了,丰玉砌他没有大碍,只需按时服药,休养一番......” “怎么能不急,你也说了要按时服药,他现在不吃药怎么成?还有......” 到了门口,陆晴汐突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道:“还有,他成这样也是因为我和你父亲的事......” “他说什么了?”苏芸萱也停了下来。 陆晴汐摇摇头。 苏芸萱瞧见她又开始自责,心中微痛,挽着她就要拉她进去。 陆晴汐却是不肯动了,“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他看到我不高兴。” “母亲若不进去,我也不进去了。”苏芸萱气道。 两人在门口僵持着,丰子昊出来了。 他把手中的碗朝苏芸萱面前一推。 “子晴,还是你来吧!我让那守门的小子下去休息了,你进去让他把这药和桌上的食物都吃了,我和你母亲守在门外。” 苏芸萱拿着碗,瞧了眼陆晴汐,说了句“好的,您陪着母亲”就入了房。 丰玉砌仍旧倚靠在床边,脸色似乎红润了不少,睁着一双大眼瞧着她。 苏芸萱心中有气,几步走到床边,把药碗递到丰玉砌面前,“吃药!” 丰玉砌没说话,微垂下了头,只觉面上热烫。 这丫头刚进门时,他就注意到她一头青丝散散披在素白色的长袍上,长袍里面却只穿了件霞影纱玫瑰香胸衣,配着一条素色撒花软烟罗裙,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他让她哄她,但没想到她使这大力! 苏芸萱见他不接碗,心内的火气又加了一分,“你自己吃!” 丰玉砌还是没动,头却是垂得更低了。 她不悦地稍俯下身去瞧,丰玉砌脸色涨红一片。 心中怒火瞬间消失,苏芸萱着急问:“你不是又烧起来了吧?” 说着就坐下来抚上了丰玉砌的额头。 丰玉砌身子陡然一颤,额间温度确实有些许烫手。 苏芸萱赶忙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他嘴边,柔声道:“张嘴!” 丰玉砌微低着头听话的张开了嘴,一口就喝完了勺中的汤药。 两人皆没有再言语,一人喂,一人喝,一碗汤药一会就见了底。 喂完药,苏芸萱又走到桌边,换了稀饭。 再次坐过去时,勺子刚递到丰玉砌面前,他还未张嘴,喉间却滚动起来,似是咽了一大口口水。 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的胸口处? 苏芸萱不解地垂眸去瞧,才惊觉她方才慌地被母亲拉出门,忘了系好外袍。 她倏然立起身来,手中的粥泼洒出来,溅到被子上,又忙俯身用袖角去擦拭。 她脖颈处的肌肤白皙细腻,如出水芙蓉,那锁骨更是犹如绽放的花托,凹凸有致,美丽灵性。 丰玉砌瞧着脸更烫了,嘶哑道:“你也不用使这大的劲儿!” 第60章 婚约 “啊?” 苏芸萱手中的动作一顿,偏头去瞧,丰玉砌那厮竟还一直盯着她的胸口处。 “你还看!” 懒得再管被子上的汤汁饭粒,苏芸萱背过身去几步走到桌上,放下稀饭,手忙脚乱地把外衫交叉着系好。 整理好了衣衫,只觉脸部热烫,想起方才丰玉砌脸上的颜色,她估摸着现在自己大概也是那种猪肝色,便又犹豫着不敢转身,纠结着是不是要直接出去。 丰玉砌见苏芸萱迟迟不转过身来,他稳了稳心神,垂眸瞧了眼湿漉漉地被子,开口道:“我被子湿了!” “啊?”苏芸萱蓦地转身瞧向被子,歉意道:“我去给你换一床。” 说完就要离开。 才走了几步,丰玉砌又道:“我肚子饿,还没吃东西。我想先吃饭。” 苏芸萱停下脚步,瞧了眼门上父母倒映的身影,咬咬牙,又走了回去。 她正喂着剩下不多的稀饭,门口处传来长风哥哥的声音,“伯父、伯母好,芸萱在里面吧?” 苏芸萱正欲起身,胳膊却被丰玉砌一把捏住。 “继续喂!”他不悦道。 “事真多,你又不是不会自己吃!”苏芸萱撇撇嘴重新坐下,丰玉砌才松了手。 苏长风推门进来,就见着苏芸萱坐在床边,手中握着勺子递到了丰玉砌的嘴边,丰玉砌一口含住后,挑衅地看向他。 “芸萱!”忍住心内的痛,苏长风唤着,几步冲过去拉住苏芸萱的左胳膊,就要带她离开。 “长风哥哥!”苏芸萱紧了紧右手中的碗,跟着力道起了一半的身,捏碗的手却是被人猛然捏住,疼得她脱了手。 “碗!”她惊呼一声,抵抗着苏长风拉拽的力道,回头去瞧。 这下被子更是湿透了。 苏长风脚步一顿,心内瞬间燃起恐慌。 他害怕地回头去看,芸萱垂眸盯着床上弄脏的被子和碗,丰玉砌钳制住了她的右手。 “芸萱,跟我走!”他语气里带了恳求。 苏芸萱闻声转头过来,正好对上苏长风瞧向他的双眸。 那眸中似泛起闪闪星光,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点了点头,苏芸萱没有回头,大力甩开丰玉砌的手,跟着苏长风一起往外走。 丰玉砌欲起身,丰子昊一把拦住了他。 方才听着苏芸萱那声惊呼“碗”,他和陆晴汐就进来了。 见着他们三人那模样,呆在一旁不敢做声。 “你让开!”丰玉砌冷声道。 丰子昊咬了咬牙,笑道:“说起来,子晴也是你的妹妹......” “她算我哪门子妹妹!”丰玉砌怒了。 “芸萱和长风儿时是有婚约的。”陆晴汐见丰子昊似要拦不住,小声呢喃。 她刚才在旁边瞧着,就觉得大事不好,暗自责怪自己思虑不周...... “你说什么?”丰玉砌跌坐回床上,眼神如冰锥。 陆晴汐吓得身子一颤,丰子昊迅速扶住她的双肩,脸色不悦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丰玉砌捏紧了双拳,咬牙问:“他们可有定亲文书?” 陆晴汐瞧了一眼丰子昊,视线转向丰玉砌,小声道:“那时他们都小,倒是没有下定亲文书,但是......” 她话未说完,丰玉砌冷声打断:“出去!” 陆晴汐惊得身子又颤了下,丰子昊赶忙扶着她往门外走。 至门口,丰子昊停下来朝里喊了一句,“我马上给你换床被子,你等着。” 丰玉砌没有回话。 在他看来,没有定亲文书,婚约一说就是放屁。 就算是有定亲文书,他也不会便宜了那个病秧子! 第61章 心机 那边,苏长风牵着苏芸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他便放下手中的食盒,拥她入怀。 苏芸萱被抱着有些不明所以,她拍了拍苏长风的后背,轻声唤:“长风哥哥?” 感觉被抱得更紧了,想到他方才的眼神,似是心疼,她忙又道:“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愿喂他的......” “以后不可以了!”苏长风直接打断她的话。 苏芸萱虽一时没搞明白长风哥哥说的不可以了是不可以什么,但还是习惯性的点点头。 长风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听话就好! “事情办完,就随我回云晟!”他又道。 苏芸萱又点了点头。 苏长风这才松开她的身体,扶着她的双肩,瞧着她问:“你怎么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就去见了丰玉砌! 苏芸萱一听,想起方才尴尬的一幕,瞬间热了脸。 “母亲唤得急,我一开门就被拉出去了,没有注意。” 苏长风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 “下次不可以了!” “啊?” 又不可以啥? 苏芸萱不解。 “以后见外人再急,也要先梳妆!” 苏长风解释着,提起地上的食盒,牵着她走到了桌边。 苏芸萱见苏长风又端出一碟广寒糕,舔了舔唇,高兴道:“都听长风哥哥的!” 说完,抬手就捏了一块塞入口中。 见她两腮鼓鼓的贪吃模样,苏长风笑着抬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碎渣。 心内暗暗寻思,计划绝对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我想让阿熠认你为主。”他坐下来道。 “她不会同意的。”苏芸萱咽下口中的糕点,都不用思索。 “我会让她同意的。”苏长风倒了一杯茶送到苏芸萱面前。 见她喝下,他又接着道:“阿熠是我在太华城意外捡到的。那时她才八岁多,瞎着一只眼从一家青楼后门逃出,正被一群人追着喊打.......” 苏芸萱坐正了身子。 苏长风盯着她那双好看的眸,继续讲述。 “她故意撞到刚从旁边店里出来准备上马车的我身上,若风一脚把她踢倒在地,后面的人迅速上前提住她的后衣襟就往后拖。” “她双手抠地,挣扎着瞪着她那只完好的右眼直勾勾地乞求着我帮忙,眼眸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之欲,仿若天上璀璨的星星,熠熠生辉。” 芸萱听得认真,好看的眸中染了怜惜,苏长风停了下来。 他没有说:他觉得那只眼像极了他的芸萱。 那时,他已寻了苏芸萱一年多,看着地上被抓出的血痕,他害怕极了! 若他的芸萱遭此磨难该如何? 他不敢想象,立马让若风打倒了那群抓阿熠的人,最后花钱买下了她...... 见苏长风没有接着讲,苏芸萱不解问:“所以你救下了她。那她这高超的解毒之术呢?” 苏长风回过神来,眸里柔和得如同窗外泼洒的月色一般,他轻声道:“是呀,我买下了她。我找了玄黄子给她治眼,但是我......” 停顿了一下,苏长风又接着道:“但是我还有事,不能在那处耽搁太久,我就把她托付给了玄黄子。他曾受过我的恩惠,大概是为了还我的恩情,他收了阿熠为徒。” “阿熠也争气,不到五年时间,她竟学会了她师傅制毒解毒的本领。不过,我后来发现,她似只钻研了这一块,其它的你还是不要太指望她。” 他还有事?怕是急于到处寻自己吧! 苏芸萱心中感动,但也不去戳破苏长风的谎言。 她捻起一块糕点,趁着苏长风停顿的功夫,一把递到他嘴边。瞧着苏长风咬下一口才收回手,笑道:“她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语气惊讶,“不对呀,按你这么说,阿熠都十四五岁了吧,怎么个子才比子汐高出一个头?” 苏长风咽下口中的糕点,垂眸注视着苏芸萱的手没有回话。 苏芸萱瞧了眼手中余下的半块,会意过来立马又递到苏长风嘴边。 苏长风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咽了口口水快速道: “我初见她时,她就长得如今这般高。半年前她突然找到我时,我问过她,她说为了更好的掌握毒术,她自愿做了药人,还偷吃了不少她师傅的灵丹妙药,因此身体停止了生长。” 说完,他微垂下头,缓缓含住苏芸萱手中的半块糕点,松开了手。 再抬眸时,刚好对上苏芸萱大睁着、震惊异常的眼眸。 似突然被她亏出了心机一般,苏长风心虚得口中的糕点蓦地噎住,连连咳嗽。 苏芸萱赶忙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就要喂他喝下,苏长风慌乱地双手接过,侧过身去一饮而尽,才缓过劲来。 暗叹以后还是他伺候她比较好...... “长风哥哥没事吧?” 苏芸萱见苏长风重新坐回桌边,不知为何双颊有些泛红,她担心问。 苏长风放下杯子,摇了摇头,面上更烫了。 苏芸萱抬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还没触到,“哐当”一声,门被猛然推开。 第62章 谋划 两人偏头去看,均震惊得倏然立起身来。 “若影!”苏长风不敢置信地唤了声。 “公子!”若影也呆若木鸡。 他从苏长风握住这姑娘手的动作和对这姑娘的深情凝视中,忽地悟出自己似乎闯了个大祸! “不要震惊,他俩一直如此.......”阿熠推了下若影。 苏长风转眸瞧了眼阿熠,几步走过去问向若影:“你怎么这么快?” “什......什么这么快?”若影吞吞吐吐。 苏长风心中一紧,“你不是收到信后才赶过来的?!” “什么信?”若影急问,也顾不得忧心苏长风知道他的谋划后的愤怒。 “怎么回事?”苏芸萱过去拉了拉苏长风的袖子,心中隐隐不安。 苏长风迅速扫了眼若影身后,若影会意“噗通”一声跪地。 苏芸萱吓得往后一跳,苏长风赶忙扶住她的肩,对着若影语气冰冷:“说,怎么回事?” 阿熠眼珠转了一圈,心内激动万分。 有热闹瞧了! “公子,我,我不知道你对这姑娘......”若影有点怕了,但更多的是委屈。 “说重点!你做了什么?”苏长风怒了。 若影猛地扬起脑袋道:“我把人引过来了,我不想这样日复一日地等下去......” “你擅作主张,好大的胆!” 苏长风气得声音颤抖,松开扶住苏芸萱的手,朝门处疾走几步。 “他们没有跟到这里来,我偷偷出来的。”若影跪着转了个身。 见苏长风顿住脚步看过来,他接着道:“我只是放了个风声出去,故意现了下身,他们就从云晟都城一直尾随着我,我没想到旭王会动用那么多人手,我甩了几次都没甩掉。” 苏长风眉眼紧蹙。 若影瞧了一眼苏芸萱,垂头又道:“我并没有想伤害她们,我只是想利用公子找到公主的消息震慑下他们,好打破朝堂的平静......” “好了,不要说了,他们......” 苏长风话未说完,苏芸萱已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惊慌地再次拉住苏长风的胳膊,打断问:“长风哥哥,是不是人已经引过来了!” 苏长风注视着她,点了点头,眸中满是歉意道:“对不起!” 转瞬又问若影:“他们出动了多少人?” “我估计有五十以上......” “什么!”苏长风脚下崴了下,又急急稳住转向苏芸萱道。“我带你们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不行!”苏芸萱一把拖住苏长风,“不能离开,我们不能就此离开......” “芸萱!听话!他们人太多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她又不是真的公主,就算被抓到也不见得会被杀掉.......”若影语气带了抱怨。 “你住嘴!”苏长风眼神如刀,如有实质一般倏然扫向若影。 若影灵光一闪,忽地立起身来,言语激动:“芸萱?难道,难道她真的是公主?这不可能......” 说着他站起来,自顾走到苏芸萱的面前,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 他跟着苏长风寻了六年! 六年呀! 他早就觉得要找到公主和皇后娘娘是不可能的事! 苏长风遣他回云晟,回去后见着旭王、太后和皇上一片祥和,他实在是忍不下去。 便自顾谋划了一个局。 他故意去往旭王身边阿力经常去的赌坊,装作不小心似的透漏出苏长风在丰岚祁州寻到皇后娘娘和公主,他回云晟就是为禀告太傅大人此事的消息; 见旭王并未上钩,他又借苏长风需要人手找太傅大人要了十人,一起赶往祁州,装作要去偷偷接回皇后娘娘和公主的模样,才引得他们一路尾随。 只要旭王的人动了手,届时他只要说皇后娘娘和公主已被旭王杀害,皇上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什么公主,哪里的公主?”阿熠拉住若影,两眼放光。 主子只和他说,他钦慕于这一会叫叶子晴一会叫芸萱的姑娘。 告诉她认这姑娘为主就是认主子为主,他俩是一体的,并未说她是什么公主。 还有若影刚说的什么云晟、什么朝堂、什么杀死....... 难道主子他们不是普通的商人...... 好大的瓜! 阿熠爱瞧!!! “断崖那里都布置好了吗?”苏芸萱忽略若影的打量。 苏长风点了点头,语气焦急,“你听话,以后还有机会,我们先离开这里......” 苏芸萱挣脱他拖她的手,“不能等了!长风哥哥,你听我说。” 见苏长风停下来注视着她,她接着道:“我们这样,我和父亲回小院,母亲和子汐呆在这里,从小院跑往断崖的距离较短......” “不行,他们人手太多,这样太冒险了......”苏长风不愿苏芸萱冒一点点的风险。 “你不是顾好了武行的人吗,你让他们在此守着我母亲和子汐,父亲和若风武功很好,他们带着我,一定没事的,人多了反而会引起怀疑!我们现在就去!” 苏芸萱语气坚定,眼神带了恳求,苏长风不忍拒绝,脑中迅速思考了下,他朝阿熠喊:“阿熠你去把若风叫来。” “好咧!”阿熠跑得奇快。 “我去找父亲!”苏芸萱说着也急急往外走。 若影瞥见苏长风瞧向他的猩红眼眸,慌得垂下了头。 “你和若风一起,你务必守在芸萱的身边,寸步不离,这次再有差池,我定不饶你!”苏长风朝若影咬牙道。 他心内无比懊悔当年因为咳疾放弃了习武! “你一共带了多少人?”他又问。 “加上我有十一人!”若影小声答。 “外祖父给你的?”苏长风有些不解,“他也知道你的计划?” “太傅大人不知道,他以为是你需要人手......” “若影!你胆子是愈发大了.......”苏长风气得破了声。 他话未说完,阿熠带着若风赶来。 “主子!”若风震惊地盯着若影,若影瞅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 “计划要提前了,你......”苏长风恨恨地睨了眼若影,朝若风吩咐接下来的行动。 “长风哥哥!” 苏芸萱一声呼唤打断了他,她走至他面前,语速奇快道:“长风哥哥,我们要过去了,你帮我看着我母亲和子汐!” “有劳你了!”丰子昊朝苏长风拱手,谢完转向苏芸萱不解问:“寻个药也不用这么急呀,大晚上就出发!” 他开了门后,子晴就朝妻子要了一件她平日穿的红色披风。 拿了披风,又言要和他一道离开忘忧阁一两日,说是丰玉砌需要一味药材,需要出门去寻找,让妻子照顾好子汐,在忘忧阁内等着。 他一听是要为砌儿找药,便跟着急急过来了...... “不行!我跟你一起过去!”苏长风捏住苏芸萱的手。 “不行!”苏芸萱急道,“长风哥哥,我只信你,你帮我看着我母亲和妹妹!” 她双眸盈满恳求,直直瞧着他。苏长风缓缓松开了手,快速转向若风、若影道:“你们守好了!若有差池,就不必回来见我了!” “是!主子!”“是!公子!”两人同时抱拳领命,转身离开。 “阿熠,你去趟金恩武行!速度要快!”苏长风从怀中掏出信物交给阿熠。 说完,他抓着苏芸萱的手带着她往外走,边道:“走,我送送你。” 忘忧阁终是设小了,从二楼走至大门外,似不及苏长风心内的忐忑,一瞬就到了。 见苏芸萱和丰子昊上了若影、若风驾的马车,他又朝若影急道:“你等着我过去后,再去引人!” 苏芸萱探出脑袋,他又朝她补充道:“你放心,我会把这边安排好!” 马车驶入黑暗,渐渐远去的辘辘车轮滚动声似重重地压在苏长风的心上。 他呆呆立在门前,瞧着眼前那片黑暗,蓦地攥紧了双拳。 第63章 小院 苏芸萱四人赶至之前住过的小院时,天空已经泛白。 推开院门,院内一片狼藉。 桌椅篮盆残碎一地,明显是被人翻找、毁坏过的痕迹。 苏芸萱不解地与丰子昊对视了一眼,若风开口问若影,“他们来过了?” 若影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他急急地跑入垮了一扇门的厅中。 “你都知道个啥!”若风朝着他的背影呛了声。 若影自知理亏,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应。 “我先去同房东交涉下!”丰子昊对苏芸萱说完,瞧了眼若风。 方才马车上,苏芸萱已经告知他了她的计划,他虽颇为震惊,也觉得此法太过冒险,但子晴坚持。 想到子晴说的丰岚、云晟两国之间有通敌之人,知晓当年针对他和陆晴汐的设计没有那样简单。 如今这计划是唯一能隐去他和陆晴汐踪迹,以绝后患的法子,他也只得咬牙同意。 他答应过晴汐,要同她寻一处隐蔽之处,从此他耕她织,麻布青衣...... “你放心去吧!”若风朝他点点头。 丰子昊又瞧了眼叶子晴才转身离开。 子晴不知何时,已成长得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确实该支持她去见见她的父皇,想到丰玉砌,他便不忍再去阻止。 他已带走了那人的妻,不能再强留他的女儿! 若风见苏芸萱开始收拾院子,他也跟着动起来。 若影在屋内瞧了一会,跑出来激动道:“不是他们。我瞧着这破坏的痕迹已经好几天了,我们是昨日才赶到祁州的。” 若风放下手中的篮子,瞧了眼同样望向他的苏芸萱。 见苏芸萱眼神同样不解,他转向若影,语气不太友好道:“帮忙!” 三人再次忙着收拾小院。 丰子昊同房东交涉完,回到小院时,小院已收拾得有些正常居住的痕迹了。 丰子昊急急地关上院门,扫了眼焕然一新的院内,沉声道:“房东说,我们那日离去后,晚间来了一群强盗,把这处地方从里到外都翻找了一遍。” “房东老太说幸好我们走得及时,不然怕是会受到伤害。如今我们又要续租,短短几日她便不收我们房租了。” “是不是太过巧合了!”若风面无表情。 丰子昊点点头,“我也觉得。” “我们还是合计合计眼前的事情吧!”若影走到丰子昊身边。 丰子昊朝旁边走了几步,拉开距离。 他已知晓旭王的人是此人擅自引来的,虽不明白他的目的,但直觉他并没若风那般重视子晴的安全。 若影见他如此,也不在乎,他拉开了院门问:“公子什么时候到?” “你想过你此举对公子的影响吗?”若风冷道。 若影一心为苏长风的娘白星瑶报仇,若风能够理解。 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同若影处得还算不错。 但如今若影这般操作,显然触了苏长风的逆鳞,会引得苏长风难受,若风便觉得心中不快。 “我......我开始又不知道她就是公主,”若影瞧了眼苏芸萱道,“我只是想......” “若一开始就知道,你难道就不会如此?”若风打断他问。 “我......”若影嘴中吐出一个字就蓦地闭上了。 他依旧会如此操作! 他不仅会把找到皇后娘娘和公主的消息带回云晟,他还要让整个云晟朝堂皆知! 他要借皇后娘娘和公主这枚炸药,逼皇上再次同旭王对立! “你们什么意思?” 丰子昊起了警觉,他手指向若影,问向若风,“他为什么要私自引人过来?” 若风、若影皆瞧了他一眼,转开视线。 丰子昊几步走到若风身边,捏住他的胳膊,皱眉道:“你说!是不是对子晴有什么不利的企图?” 若风没有回话,想要挣脱开手。 主子肯定是要带公主回云晟的,回去后究竟会如何,他也预料不到。 但他绝不能坏了主子的计划。 丰子昊不松手,催道:“你说呀!” “来了,来了,主子来了!”若影喊。 丰子昊回头瞧了一眼院门处,若风趁机挣脱开来,几步走到院门口。 见苏长风从马车上下来,苏芸萱匆匆跑了过去,“长风哥哥......” 知她想问什么,不等她说完,苏长风一把捏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武师们已守在忘忧阁内,绝对不会让人闯进去。” 说完,他接过阿熠递过来的食盒,朝丰子昊打了声招呼,牵着苏芸萱率先入了院。 “你俩快过来帮忙!”阿熠在马车上朝若风、若影招手。 若风、若影提了三个食盒入院时,苏长风、苏芸萱和丰子昊已经坐在了院内的桌边。 “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丰子昊边起身接过食盒边说。 扒了一大口饭菜后他仰头朝若风道:“你同我说说,断崖那处是如何设置的?” 若风瞧了一眼正招呼着苏芸萱吃饭的苏长风后,开始同丰子昊讲解起来。 苏长风见阿熠立在院中四处打量,他走过去道:“热闹也瞧了,你赶紧回忘忧阁去。记住你的保证,不同叶子汐和叶伯母提这边的事!” 阿熠好不容易软磨硬泡加威胁才让苏长风同意她一同跟来,热闹还没瞧着就赶她走,她当然不愿意。 她刚想拒绝,对上苏长风警告的眼神,她住了嘴,乖乖地出了院门。 苏长风见她跟着马车离去,才放心回到院内。 若影蹲在角落处已然吃完了饭,苏长风走到他身边,冷声道:“你带来的十人中可有身手比你厉害的?” 若影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苏长风蹙了蹙眉,怒睨了他一眼走向苏芸萱身边劝道:“芸萱,你就不要露面了,同皇后娘娘一样,找个人乔装一下......” “不行!” 他话未说完,苏芸萱放下碗筷立身打断道,“若我也不露面,两人都带着披风瞧不清容貌,很大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一切都白演了。” 见苏长风还想劝,她又道:“长风哥哥你放心,只需让他们亲眼见着我父亲和母亲坠崖,我立马就逃。” 苏长风知道劝不住她,他转头对着跟过来的若影道:“你带上披风装扮成皇后娘娘,跟着叶伯父跳崖......” “不行,他不熟,贸然跳下去寻不到我留的绳索。”若风打断道。 “那你现在就带他去熟悉!”苏长风情绪异常激动,说话已不似从前那般柔缓。 “长风哥哥!”苏芸萱握住他的手,冲他扯出一抹笑容,“你不要担心!” “是。”若风领命就要带若影出去。 两人走至院门口没几步,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 第64章 变天 若影慌地探目去瞧,冲在最前面的明显是自己带来的人。 追在后面的正是一路尾随他们而来的阿力他们。 若风率先转身冲回了小院,“不好了,他们找到此处来了!” 苏长风紧了紧掌中的手,冲着后面跟进来的若影道:“我把芸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护好她的安全,招呼大家不要恋战,见着若风他俩跳下去了,立马开始往山下逃。” 见若影点头,他又转向苏芸萱道:“我已派人去请了城中剩下的所有武行,我会带着他们在下山的路上接应你们......” 听着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苏芸萱边点着头边几步过去拿过母亲的红色披风丢给若风。 若风急急披上,跃上丰子昊牵过来的马前,盖上帽兜挡住容貌。 苏长风见苏芸萱也稳稳坐到了若影的身前,他肃然地盯着若影又嘱咐了一遍:“把人看好了......” “走了!再不走出不去了!”丰子昊调转了马头,说完率先冲出了小院。 若影赶紧跟上。 “调头!从左边上山!跟上!” 出了院门,拽着手中的缰绳调整好方向,若影朝着已冲到院门的马群大喊了一声,策马而奔。 苏长风跑到院门前就见着一群马狂奔着追赶已冲上上山小径的两匹马。 不一会马上的人儿就小得似几粒黑点,排除那抹靓丽的红,他便知道哪个是他的芸萱。 他紧攥着双拳,踮着脚跟、伸长着脖子努力探视着,心内忐忑不安。 “世子!”一声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探视。 他垂眸去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苏长风慌地抬手去扶:“忠伯,你怎么来了?” 跪地之人正是看着苏长风和他父亲长大的旭王府管家王忠。 王忠不仅是旭王府管家,他还是祖母当年亲自提携的老人,一直对父亲和他照顾有加。父亲常年驻守边关,忠伯是整个旭王府最照顾他和母亲之人; 即便是他呆在外祖父的太傅府中不愿回旭王府的那四年,忠伯也时常偷偷来看他; 母亲的死正是忠伯偷偷告知他的。 “老奴有快七年没有见过世子了!”王忠随着苏长风的牵引起身来,摸了把老泪。 见苏长风点头,他又道:“世子,随我回云晟吧!” 苏长风松开手,瞧了眼他身后立着的三人,蹙眉道:“是旭王叫你来游说我的?” 王忠诚实地点了点头,“世子,你祖父很想你,他......” “忠伯不要说了,”苏长风打断道,“我不会随你回去的,我还有事,希望忠伯不要阻止我。” 说完就绕开他往前走,后面的三人却是一把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奴何时阻止过世子!”王忠转过身来。 苏长风听出那句话里的泣声,怒视了挡在面前的三眼一人,不忍地转过身去。 忠伯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些许泪珠。 “忠伯!”他尊敬地唤了一声。 “欸!”王忠流泪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让开!”王忠走到苏长风前面,对着挡路的三人道。 “世子接不回去,这责任......”一人直直盯着王忠冷道。 “由我担着!”王忠直接打断。 那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番,犹豫着让开身来。 “世子请!”王忠侧身抬手,“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什么都不用顾忌。” 苏长风注视着王忠半天没有动。 他若拦他,他倒是会直接走得痛快。 那三人再怎么阻止他,说到底也是旭王府的人,不敢对他如何,他若决意走,谁也拦不住。 但忠伯现下这般,倒叫他有些于心不忍。 “忠伯,我会回云晟的,等我手上的事办完我就回去。” 苏长风说了一句,翻身上了院边的马,朝山林奔去。 王忠注视着苏长风远去的身影,泪流不止。 他也不愿来此游说世子,但他一家老小的命全捏在旭王的手上。 他若不带苏长风回云晟都城,就要为一家老小二十多口收尸! 旭王如今指望不上那个纨绔子苏少昱,现在又把希望寄托在了世子身上。 云晟的天要变了! 第65章 阿熠 耳边风声呼呼,两侧树木如走马灯般往后退。 苏芸萱听着后面越来越重的马蹄声,紧张不已。 “太近了!我来不及躲!”她侧头吼道。 “你们去挡一挡!”若影朝身侧大吼了一嗓子。 身侧的人影褪去,后面响起“铮铮”的刀剑相撞声,追踪的马蹄声小了许多。 “看到了,要到了!”丰子昊激动地喊了一声,拽紧了马绳放慢了速度。 转眼两匹马到了断崖之上,若影快速抱着苏芸萱下了马,躲在不远处的一处大石之后。 丰子昊拉着若风的手,一起跑向崖壁。 “前面已是死路!” 几匹马追了上来,似是坐得高看得远,一眼就瞧见了那悬崖,一人冷笑道。 丰子昊闻言,在断崖边上止了步,把帽兜遮脸、勾着身子的若风挡在了身后。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追杀我们?”丰子昊做戏做全套。 “你就是丰岚二皇子丰子昊吧,你倒是深情!”左二一人讽刺道,余三人跟着哄笑。 “你们不是丰岚的人!你们是云晟的!”丰子昊故作震惊。 “让他瞧出来了!”左边一人警惕。 “老大说了,见到人直接杀了,不要同他们啰嗦!”右边一人喝了一声。 笑声停了,四人皆面露凶光。 左二那人抬手一挥,“老子要是你,绝逼好好当个丰岚太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抢别人老婆,还是抢我们云晟那个深情皇上的老婆。” 倒是个话多的。 丰子昊心内感叹了一句,又往后退了几步。 “不能退了!”若风小声提醒。 暗骂了句:真他妈话多,要杀倒是赶快冲过来呀! 两侧三人跳下马,拿着剑逼了上去。 “是时候了,跳。”若风再次小声喊了一句。 手上带着丰子昊转身跳下了断崖。 “老子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丰子昊简直是戏精附体。 若风紧紧地握住崖壁处的绳子,用脚尖险险勾住旁边的一条递给下面拽着的丰子昊。 丰子昊握住绳子,松了若风的手,两人迅速顺着绳子往下滑。 崖上的三人逼到崖边时,早已瞧不见二人的踪影,下面云雾环绕,迷迷糊糊瞧不清楚。 “跳下去了?”马上左二那人似激动地跳了下去,几步冲到那三人身后猛拍一掌。 两人似抖了一下,骂了一句转瞬又变了笑脸,“我瞧着这断崖深不见底,跳下去肯定死翘翘了。” 苏芸萱见那四人够着脑袋往下瞧着点头的模样,知道事情成了。 她转身往上崖的路上瞧去,地上已躺着不少尸体。 她正触目着,耳边响起若影的声音。 “公主,要撤了,我们的人只剩几个了!” 苏芸萱努力扫视着下面,果然只有数人与大部人对抗着。 “从左边乱石崖滑下去,那里留了绳子。”苏芸萱说着,转过身去低头躬身往前挪。 挪了数十步,忽然崖上响起一个洪亮的嗓音。 “出来,我知道你躲在附近!” 苏芸萱猛地一顿,再次蹲在了一颗大石后,若影在她身侧不远处的另一个大石后。 “走,往前走。”若影小声催着,打着手势。 苏芸萱稳了稳心神,再次小心地朝前挪动。 乱石交错,高矮不一,这处乱石林同断崖处高度一样,甚至比那边还高上一些; 从断崖处并不会瞧到她们低蹲在地上的身影,这一点,苏芸萱是确认过的。 只是下山的路会难走一些。 这处逃跑路线她一早就策划好了,也同长风哥哥讲过,那日两人在厨房吃完早中饭,睡觉前还来此确认过一次。 只要她不主动暴露,就不会有问题。 “出来,再不出来我一刀砍了你妹妹!”又一声洪亮的威胁之声传来。 苏芸萱脑袋一轰,停住了脚步。 子汐! 怎么会! 心脏瞬间“砰砰”作响,她转身贴在大石后调整着视线。 一个络腮胡子的粗汉左手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摔到地上,头发凌乱挡住了那女孩的面容。 她蜷缩成一团,似被摔疼了,抬手揉着自己的屁股...... “走!快走呀!”若影又催了。 苏芸萱摇了摇头,甚至没有偏头瞧若影一下,两只眼死死地盯着崖处。 那粗汉朝地上的小女孩踢了一脚,似是说了什么。 那女孩左右环顾了一圈,扒开脸上的头发,大喊起来:“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是阿熠!” 耳边传来若影的声音,“不用管她,我们走。” 苏芸萱心中一颤,快速闭了下有点迷蒙的眼,再次睁开仔细去瞧。 确实是阿熠。 不是子汐! 苏芸萱蓦地转身靠在大石上。 大颗眼泪流了出来,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中。 方才她脑中不断闪现着上一世叶子汐死在她面前的场景。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内自责着自己的自作聪明! “姐姐,姐姐,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阿熠的呼救声不断传来。 苏芸萱的胳膊忽地被人抓住。 她抬眸去看,若影不知何时已蹲到了她身边。 “走!”他说着就要拉她。 苏芸萱却是不愿走。 虽然不是子汐。 但她也不忍阿熠因她而死! “你放开!”她小声道。 “走!”若影还是那句话,加大了拽她的力度。 苏芸萱屁股坐到地上往后使着力,抬手去扒若影抓她的手指。 若影另一只手抬起似要把她打晕,她急道:“你动手我就叫!” 若影似气得红了脸,放下了手,松开了她。 “姐姐,姐姐你快救我呀,我不想死呀,呜呜——” 阿熠的喊叫声依旧,似是被吓着,已带了哭腔。 苏芸萱稳了稳心神,蹲着身子往前挪了两个石头,回头已看不到若影的身影。 她放下心来,倏然站起身来,边往崖处跑边大喊:“我在这里,你们不要动她!我在这里......” 第66章 现身 应是将近晌午,阳光照在身上有股温暖的感觉。 偏头远眺,远处已现了成片的嫩绿之色,那是春日的生机。 她也绝不该命丧于此。 长风哥哥见不到她们下山,一定会冲上来,她只要拖一些时间。 脑中迅速思考着谈判的筹码,苏芸萱猛呼吸着崖上的清凉之气。 她和长风哥哥探讨过旭王当年为何会设计攻打丰岚。 长风哥哥告诉过她,旭王一直是主战派,为人似非常好战,且战功了得,云晟三分之一的江山都是他率兵打下来的。 当年旭王明明比先皇更加优秀,更有机会夺得皇位,但他却更愿意领兵出征,南征北战...... 络腮胡子的视线随着她的靠近而移动,他站在原地并未上前。 苏芸萱快速挡在阿熠身前,一人提剑就要冲向她,络腮胡子抬手阻止。 “这模样倒是瞧着和你娘年轻时非常相像。”络腮胡子嘴角似带着诡异的笑。 “你们放了她,她不是我父皇的血脉。”苏芸萱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瞬间敛了笑容,“你知道我们是云晟的。” 苏芸萱转眸瞧了眼站在他身侧的之前崖上那四人,“他们方才说的。” 络腮胡子视线扫向那四人,那四人颤了颤身子,缩了脖子后退了几步。 “我跟你们回云晟,”苏芸萱大声道,“我母后已经坠崖身亡了,我被关在丰岚皇宫内一年多,又过了这多年逃亡的时日,我对丰岚没有感情。” 那人没有打断,她继续道:“你们担心我母后被接回丰岚,会让我父皇再次产生议和的想法。现在我母后死了......” 正说着,络腮胡子右手中的剑忽然划到了她的脖颈处。 “姐姐小......” 身后的阿熠大叫了一声,却又戛然而止。 苏芸萱脑袋往后挪了一寸,剑未上前。 她转头去瞧,阿熠脖子上也多了一把寒剑,她慌忙对阿熠道:“你不要乱动。” 阿力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似毫不畏惧他手中剑,这个时候竟还想着关心他人。 他想到旭王交代的任务:杀了皇后娘娘、带世子回云晟。 倒确实是未提到眼前的这位公主。 他本是上山路上无意撞见这个小女娃,听她嘴中喊着芸萱姐姐,他才把人驽了过来。 现在皇后娘娘死了,他们的任务只剩下带世子回云晟。 虽不知旭王对皇后娘娘的顾忌是否如这公主所言,但他却知世子是实实在在地在意眼前之人。 倒是可以利用她轻松带世子回云晟。 如此想着,阿力沉声道:“我可以不杀你们,你帮我劝世子回云晟。” “长风哥哥?”苏芸萱有些不解。 她本意就是隐去父母的踪迹,随长风哥哥回云晟。 为何他们似也急着带长风哥哥回去? 心内隐隐产生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问:“你们急着带长风哥哥回去干什么?” 络腮胡子朝她身后挥了挥手,收回了手中的剑。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老实按要求听话就行。” 阿熠过来牵住了她的手,络腮胡子大喝了一声:“走!” 背部被人粗鲁地推搡了一下,苏芸萱倏然回头,是之前崖上那四人中的为首之人。 那人见她瞧他,骂道:“瞧什么瞧,个骚娘们,给老子朝前走。” “嘴巴放干净点!”阿熠呛道。 “哟,老子就是不干净了怎么招,你还能封了老子的嘴不......”那人说着踹了阿熠一脚。 苏芸萱刚想出声,前面络腮胡子突然过来扇了那人一大嘴巴子。 “叫你们平时逛窑子,个嘴巴子什么人都敢乱说,这可是我们云晟的公主。滚后面去待着!” 那人摸着脸转身灰溜溜地朝后走。 苏芸萱再转身时,络腮胡子已背过身去,他几步走到从山腰上来的两人面前,问道:“都解决完了吗?我们还余多少人。” 一人回:“他们只余一两人跑了,我们还余三十二人,下山的路似被人堵了,我命他们先行下去撕开。” “好!我们下山。” 络腮胡子说完,正转身,又似想到什么,回头对那人说:“可能是世子,你快去叫他们不要伤了世子。” 一人领命朝山下奔去。 络腮胡子抬手道:“公主先请!” 他正转过脸来,忽然面前飘起一片白雾。 肩膀似被人往下拉,苏芸萱的双眼突然被阿熠捂住,嘴中也被她快速塞了一粒什么东西。 “快吞!”阿熠急道。 苏芸萱正犹豫着,阿熠拿开了遮住她眼的手。 络腮胡子和他身边的一人正捂着眼睛,“哇哇”大叫,脸上均红肿了一片。 “快跑。” 阿熠牵起苏芸萱的手就跑。 没跑几步,之前崖上的那四人从后面冲了过来,阿熠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边跑边朝那四人扬去。 一样白色的粉末四散开来。 “走,往乱石跑。”苏芸萱回过神来,忽略接连响起的凄惨喊叫声,翻手握住阿熠的手就朝侧上方跑去。 “个狗东西,我就说那娘们儿不是好东西!” “你们还不快追!” 身后响起几声,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视线似越来越模糊,脸上也好痒。 苏芸萱揉了揉眼睛,正欲抓脸。 阿熠突然喊道:“你是不是没吞下去,那是解药,你快吞。” 苏芸萱连忙把还含在嘴中的药丸吞了下去。 脸上倒是瞬间不痒了,但眼睛还是有些难受,视线模糊。 “在那里!” “你俩先过去抓住她们,嘶.......什么鬼东西,老子脸痒死了,幸好是逆风......”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苏芸萱反复睁闭眼,努力想看清脚下的路。 突然,似是被碎石绊了一下,她身子直接朝前栽去。 第67章 惊险 “小心!”耳边响起阿熠的声音。 手掌好疼! 苏芸萱刚强撑起来,脖子处多了一把剑。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叫你阴老子!” 阿熠脸颊瞬间多了几个指印。 苏芸萱一把拉过她,护在身后。 她怒视着面前两人,鼓足勇气道:“我是云晟的公主,你们老大都不敢动我。” 一人立马缩了剑。 “猴哥,怎么办?” 他边问边侧开身,露出后面一人,正是最开始崖上那四人的为首之人。 那叫“猴哥”的人一只眼红肿得像个大核桃,紧闭着睁不开,脸上更是布着骇人的红色疙瘩。 “嘶——”他嘴上呻吟着,边走了过来。 一靠近就抬腿朝苏芸萱身上大力踢了一脚。 苏芸萱吃疼,身子朝后靠,撞倒了后面的阿熠。 她转过身去正欲扶起阿熠,背后又被踹了一脚,整个身体直接压在阿熠身上。 “公主又么样,公主就能把老子坑成这样了!” 又是一脚下来。 “姐姐,你让开。”身下的阿熠叫,伸手似在怀中摸着什么。 她捏着拳刚扬起手,一只脚窜过来踢飞她手中的白色物。 紧接着一抹银光似袭向她的手腕处。 苏芸萱呼吸一滞,慌地拽住阿熠的胳膊,堪堪躲过那只砍向她腕处的长剑。 “猴哥,老大似不让动她.......” “什么老大,这里我是老大。你没看后面都没人了吗?” 苏芸萱强撑着起来一些,朝身下的阿熠摇摇头,后背又猛地被人踩住直接压了下去。 “老子逛窑子怎么啦,老子就好这一口,还打我,老子早就不想随他干了!” 背部的脚开始碾压,苏芸萱疼得蹙起了眉。 但还是双手用力朝上撑着,不想压到下面的阿熠。 阿熠睁圆着一双大眼,正好与苏芸萱的眼眸近在咫尺。 苏芸萱一愣,阿熠那眸中似........ “嘶——” 还未来得及细想,头发被人抓住用力朝后一拉,苏芸萱整个身子被拽着站立起来。 阿熠也跟着站起身来,刚站稳一把长剑逼在了她的脖颈处。 苏芸萱直直盯着阿熠的脸,想再确认心中的想法,下颚突然被人捏住朝上一拽。 “长得还真是美艳!” 那被唤作“猴哥”的人一张可怖的脸倏然凑近过来。 苏芸萱本能地往后躲,头皮更疼了。 “公主是吧,哥们儿几个还没尝过公主是啥滋味呢!”那人发出淫笑声。 说完就把苏芸萱猛地甩得跌倒在地。 “个狗日的畜生,你......” “啪——” 阿熠的声音,似还没发完就挨了一巴掌。 苏芸萱双手撑地慌地往后挪动,一双眼紧紧盯着向她靠近的那人。 眼见着那人倾身过来,她猛地一踢腿,腿却是被那人一把抓住。 “啊——” 阿熠发出震耳欲聋地惊叫声。 那抓住她腿的手吓得一哆嗦,松开来。 苏芸萱害怕得赶忙蜷缩回腿,就要爬起身来。 “吓死老子了,把她砍了!” 随着一声大喝,苏芸萱肩部的衣服被拉住。 “刺啦”一声,一股凉意袭入肩处。 苏芸萱侧头垂眸去看,右肩部衣服破了一块,露出肩头。 她慌地抬手捂住,连连后退,紧张得已顾不上阿熠的惊叫声。 一只大手再次向她伸来。 苏芸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张大嘴正欲大喊。 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掌连着半截胳膊一下往侧边飞了出去 温热的液体撞到脸皮上,她抬手一抹,一掌的血渍。 “啊——” 苏芸萱终于惊叫出声。 下一秒,身体又被带入一人怀中。 苏芸萱吓得闭紧了眼,一阵乱捶。 “你放开我,你放开......” “不要动!”一声熟悉的声音。 丰玉砌! 苏芸萱猛地张开眼睛,仰头去看。 丰玉砌用力抱着怀中的人,垂眸正好对上苏芸萱瞧过来的眼。 那双眸中强烈的恐惧之色一闪即逝,随即似委屈与辛酸。 “呜呜——” 还哭起来了! 脸上的血渍看着真是碍眼! 丰玉砌抬手想要去擦掉叶子晴脸上的血。 叶子晴却是拉住他的袖角,边哭着边把她自己的整张脸擦个遍。 丰玉砌:“......” 余光触到她那露出来的半截浑圆白皙的肩头,丰玉砌眯了眼,脚在地上那人脸上狠狠碾压。 “啊啊啊——”的惨叫声不断. 苏芸萱放下擦脸的衣袖,低头去瞧。 丰玉砌脚下正踩着刚才欺负她的那叫“猴哥”的人。 那人已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此刻正惨叫着,大口往外喷着血。 阿熠! 苏芸萱慌地推开丰玉砌,四处张望。 不远处,之前在忘忧阁跟在丰玉砌身边的少年正一手护着阿熠,一手与一人缠斗着,地上还躺着一人。 身上似多了件衣服。 苏芸萱偏过头来,丰玉砌拉了拉她脖颈处的衣领。 他身上的披风此刻正披在她身上。 “谢——” 另一个“谢”字还未来得及发出声,丰玉砌一剑砍断了地上那人的另一只腿。 苏芸萱嘴巴大张,惊叫声没发出,丰玉砌又大掌一拉,把她护到他胸前,挡住泼溅出来的血。 苏芸萱狠狠咽了一大口口水,努力想要镇定下来。 “谁?出来!” 丰玉砌突然大喝一声,按住了她的脑袋。 苏芸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下也不敢动。 耳边隐隐传来声似人倒地的呻吟声,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苏芸萱等了一瞬,也不见丰玉砌松开手,她忍不住小声问了句:“是一脸络腮胡子的人吗?” 丰玉砌按在她头部的手似定了下,随即加大了力度,把她的脸整个按到了他的胸前。 他那“咚咚咚”的心跳声听得异常清楚。 “瞧不清,有几个人影在向这边靠近。”他道。 第68章 利用 苏芸萱更加不敢动了。 丰玉砌垂眸瞧了眼贴在他胸口处一动不动的人儿,警惕地环顾四周。 心内正感叹着这丫头这会还挺听话。 苏芸萱却突然用力边推他边大喊:“丰玉砌,你放开我!” 她这声喊得奇大,惊得丰玉砌一下子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撞到后面的天寻。 “你这大声干什么,怕他们听不到呀?” 天寻转过身来,瞧了眼受惊的丰玉砌,对着苏芸萱嚷道。 “你嚷什么嚷?” 阿熠挡在了苏芸萱的面前,叉腰对着天寻吼道:“我姐姐想喊就喊,你家主子还没吭声呢?” “你,你......”天寻欲争论,丰玉砌扬手打断他。 眉毛轻挑,他注视着叶子晴奇怪的言行。 叶子晴朝断崖处走了几大步。 她一手紧紧抓着脖颈处的披风,一手捏拳垂于身侧。 似浑身戒备,不知左右瞅了些什么,突然又大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丰玉砌!” “丰玉砌!” 丰玉砌眯了眼,黑了脸。 今早起来天寻进来送药,他瞧了眼门处。天寻才说叶子晴和丰子昊一早就出去了。 后来忘忧阁内突然多出许多练武之人把守,他便觉得不对劲。 在阁内寻了一圈,那个病秧子也不见了人影。 又让天寻去问了叶子汐和她母亲,两人均不知她们的去向。 他正奇怪时,天去带着人赶过来,阁内的人不让进。 他让天寻去问,才知叶子晴之前住的小院似围了很多人,天去还见着有人带着叶子晴一路往山上跑去。 意识到她可能有危险,他立马策马赶了过来。 山下就见那病秧子被一群人围着,他带着天寻从乱石崖处飞了上来,听见阿熠的叫声才辨明了方位。 幸而他到得及时,救了这丫头。 但是,现在! 他似乎是,救了个白眼狼! “丰玉砌!” 苏芸萱又大喊了一声。 阿熠和天寻闻声都瞧了过去。 “她是不是中邪了?”天寻问。 “你才中邪了,你全家都中邪了!”阿熠呛道。 “我才救了你的小命,你有没点感恩之心呀!”天寻瞪向阿熠。 阿熠回瞪过去,“哪个叫你救了!” “你......” 天寻还欲回怼,丰玉砌抬手打断不悦道:“去看看还有没活口,地上那断了双腿的莫要他死了,先问清楚是什么人。” 说完他朝叶子晴走了几步。 “你不用叫了,他们已经走远。不过,你故意把我的身份暴露给他们听,目的应该是已经达到了。” 苏芸萱蓦地转过身来,丰玉砌脸色十分难看。 心中想法被戳穿,她有些心虚地吞吐道:“我......我......” 她想说不是要故意利用他,只是迫于无奈。 那个络腮胡子显然是想带长风哥哥回云晟,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丰玉砌的心跳声,她忽地想到这是在丰岚。 她面前的人是丰岚的昊王丰玉砌。 只要报出他的名字,那些人一定会有所忌惮! 但转念一想,她这样,确实是利用他! 不仅利用他,还是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利用他...... 丰玉砌又朝她走近了几步,面色如冰质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苏芸萱歉意地点了点头,“是云晟的。” “云晟?”丰玉砌微蹙了眉,声音冰冷,“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可以给你解释,但是不是现在。你现在可不可以先陪我一起去看看长风哥哥为何还没有过来?” 说着,她下意识地抓住丰玉砌的胳膊,拉着他就要走。 脚下却是走不动,被丰玉砌大力甩开。 第69章 兄长 苏芸萱脚下一歪,趔趄着差点摔倒。 丰玉砌慌地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扶她。 苏芸萱稳住身子,垂眸瞧了眼自己的手,慌地瞧向丰玉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碰到你的,我只是担心长风哥哥的安全。” 丰玉砌伸在半空中的手攥成了拳,捏得咯咯响。 “那个病秧子都把你卖成这样了,你还想着他?” 叶子晴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是的,长风哥哥没有,他一直对我很好......” “怎么个好法?你倒是说一说?” 实在没忍住,丰玉砌再次掐住了她的脖颈。 “姐姐!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姐姐!” 阿熠冲了过去,拍打丰玉砌掐住苏芸萱的手臂。 丰玉砌一个眼神扫过去。 阿熠压根不瞧他。 阿熠捶打得更凶了。若不是她的毒粉没了,此刻丰玉砌会遭大殃。 “阿熠,你赶快先下山去看看长风哥哥是不是安全无恙!”苏芸萱冲阿熠摇头催道。 阿熠停了手,摇了下头,接着捶打丰玉砌的手臂。 丰玉砌一脚把她踢倒在地。 “阿熠!” 苏芸萱大叫一声,急得忘了忌讳,抬手捏住丰玉砌的胳膊,瞧向阿熠催。 “阿熠,你快去!” 阿熠爬起来,揉了揉屁股,对上丰玉砌似要杀了她,如有实质的骇人眼神,吓得一哆嗦。 “姐姐你等我带主子来救你!”阿熠冲苏芸萱喊了一句,往山下冲去。 苏芸萱收回视线,正好对上丰玉砌怒视他的眼眸。 忽地有些后悔她为何会请求丰玉砌这厮帮忙。 “说!”丰玉砌厉声问。 “说什么?你放开我。” 苏芸萱不想求他帮忙了,胆子也跟着大起来,用力拍打掐在她脖颈处的手。 丰玉砌气得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苏芸萱瞬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丰玉砌见她涨红了脸,咳嗽起来,慌地松了手。 苏芸萱俯下身去,大口喘气。 丰玉砌垂眸瞧着自己掐她的手,又悔又恼。 恼她为何总是能把他气得失了理智。 悔他差点伤了她...... “我不知道你对长风哥哥有什么误会,” 苏芸萱立起身来,声音里还带着喘息. “但是你身上的伤与长风哥哥无关,他只是引你离开,并未派人截杀你。” “他告诉你的?”丰玉砌回过神来,自是不信,“那他可有说为何引我离开?” 苏芸萱:“......” 这个她没问。 丰玉砌嫌弃的睨了她一眼。 她急道:“虽然我不知道长风哥哥为何引你离开,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长风哥哥一直待我如亲兄长般疼爱,他的为人我非常清楚......” “亲兄长?”丰玉砌捕捉到关键信息,打断她的话。 苏芸萱点了点头,心内担心苏长风,视线转向下山的路。 丰玉砌盯着她眯了眼. 心中暗叹这丫头原是个傻的。 “等我确定长风哥哥安全了,我再同你解释。” 苏芸萱不愿浪费时间,说着就朝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丰玉砌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记着,欠了我两次人情!” 没给苏芸萱时间反应,他拉着她边往山下走,边朝天寻喊了一嗓子。 “把那人手指一根根剁掉,眼珠挖了再让他死。” 苏芸萱闻言颤了颤,小心翼翼的斜眸瞧了眼身侧的丰玉砌。 憋住想质问她为何是两次人情的话,偷偷咽了咽口水。 丰玉砌偏头瞧见她躲闪的目光,嘴角不觉牵出了一抹笑。 那个病秧子应是不知她视他如兄长。 见她一言不发,也停止挣脱他的手,乖巧地跟着走,丰玉砌开口问:“今日儿这出就是你之前所说的计划?” 苏芸萱忽地顿住脚步,转头警惕地瞧向他。 “你为什么走了又回来?” 丰玉砌:“.......” 似乎是他先发问的,她不回答就算了,还反问他为何会回来。 听这问话的语气? 似乎对他折返回来非常嫌弃。 心内顿时怀了一股气,丰玉砌闭了闭眼,还是决定同她耐心解释。 “我在路上接到密信,知道了那病秧子的真实身份......” “长风哥哥不是病秧子!”苏芸萱气愤打断。 对上丰玉砌怒视她的眼神,声音瞬间变小。 “长风哥哥是因为帮我才会染了咳疾,也是因为我,才会失去星瑶姑姑。” “星瑶姑姑?” 她声音似充满自责与悲伤,丰玉砌不解。 “星瑶姑姑是长风哥哥的母亲。”苏芸萱垂眸小声道。 她偷偷问过若风,为什么长风哥哥小时候明明身体很好,现在却不时咳嗽。 若风告诉了她苏长风前往边关送信高烧惊厥的事,她内疚不已。 苏长风不说,她便装作不知道。 “我赶过来的时候,那病秧......苏长风正被一群人围住,不过他也带了很多人,应该不会有危险。” 丰玉砌不忍见她如此模样,牵着她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苏芸萱听他主动说到苏长风的状况,一时有点怀疑自己对他的提防是否太过。 “谢谢你!”她朝他说了一句,跟上他的步伐。 这句道谢听着还算真诚,丰玉砌觉得很受用. 那个病秧子似乎也不那么可恨了。 第70章 通气 “你是何时知晓那病......知晓苏长风的真实身份的?” 步行下山有些远,虽两人走得急,但也需要一些时间。丰玉砌率先打破了安静。 苏芸萱却是再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道:“长风哥哥他一直四处行商,游走于丰岚和云晟,寻了我六年多。” “我虽不知道他为什么引你离开,为何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他六年没有回过云晟了,他绝对不会害你。” 闻言,丰玉砌停住了脚步,莫名有些气恼。 她是时刻想着那病秧子,时刻想着为那病秧子解释...... 苏芸萱被带着停了下来,不解地瞧向丰玉砌,又起了警惕。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 “芸萱!”忽地传来苏长风的声音。 苏芸萱止了嘴中的话,偏头去瞧。 苏长风正从山下往这边跑,阿熠跟在他的身后。 “长风哥哥!” 她大喊了一声,急急甩开丰玉砌的手,向苏长风跑去。 冲到苏长风面前,苏芸萱顿时卸去故作坚强的伪装,一把抱住了苏长风。 苏长风紧紧地回抱着怀中的人儿,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恢复平稳。 他一手轻拍着苏芸萱的背部,一手摸上她的头发。 “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芸萱扬起脑袋,摇了摇头。 “长风哥哥没事就好!” 目光触到她身上的披风,苏长风蹙了下眉,抬眸瞧向停在他们不远处的丰玉砌。 丰玉砌盯着他们,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对上苏长风的目光,那条线却诡异地扯出了一抹笑。 苏长风瞬间心头一紧,直觉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坏事。 他轻轻推开怀中的人儿,垂眸上下打量着她问:“可有哪里伤到了?” 说着他就抬手去解披在苏芸萱身上的披风。 “你住手!”丰玉砌大吼一声。 见着苏芸萱露在外面的白皙肩头,苏长风手一顿,又慌地帮她重新披上。 “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陪着她胡闹!”丰玉砌几步走到他俩身边,出声讽刺。 苏长风手中的动作顿了一秒,接着系好苏芸萱胸前的披风绸带。 确实是他没有思虑周全,看这衣服破损的情况,芸萱应是遭遇了很不好的情况...... 苏芸萱见苏长风似在自责,仰脸笑着安慰。 “长风哥哥,我一点也没有受伤,我很好的......” “你是很好,好得差点失了清白!” 丰玉砌瞧不得她那副讨好的模样,往边上挪远了些。 “什么?”苏长风心疼得呼出了声。 “我这不是没事嘛!” 苏芸萱忽地觉得丰玉砌话太多,心中有气地想叫他住嘴。 瞧过去正好对上他同样怒视过来的目光,她慌地又转头瞧回苏长风。 改了口,“是差点遇到危险,幸好丰玉砌到得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声音轻小,像自顾呢喃,苏长风知晓她是不想让他担心。 他抬手将她脸颊上靠近耳处的一滴血渍轻轻擦拭干净。 苏芸萱乖巧地站着没有动,见长风哥哥没有说话,她便放下心来。 她笑着刚想开口,苏长风握住她的手转向丰玉砌。 “谢谢你救了芸萱!” “还轮不到你替她谢我!”丰玉砌轻哂出声。 苏芸萱见苏长风捏了拳,忙转向他问:“也不知道父亲安全回去没有?” 苏长风紧了紧掌中苏芸萱的手,努力放柔了声音。 “没有那样快,若风说顺崖而下,再绕路上来,得个两个时辰左右。” “什么顺崖而下?”丰玉砌忍不住插话。 “和你没有关系!”苏长风先于苏芸萱回道。 丰玉砌懒得理他,瞧着苏芸萱道:“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苏长风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收回打量阿熠的视线,瞧了眼苏长风,又转向丰玉砌。 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你先回答我,你可否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父亲和母亲的生活?” 闻言,丰玉砌气得上前了一步,咬牙道:“那也是我的父亲!” “我知道。” 苏芸萱朝苏长风靠近了些,拉开距离,“你先向我保证,我才同你解释。” 丰玉砌顿时气得晃了晃脑袋。 他倒是小瞧了她了! 翻脸不认人。 胆儿是越来越肥了,还敢同他谈条件! “我要是不保证呢?”他咬牙切齿问,努力控制着自己随时会喷发出的怒火。 “那我就不能同你讲我们的计划了!” 苏芸萱牵着苏长风又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似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丰玉砌气得笑出了声。 笑完又咬了咬牙,“我保证不去打扰他们,你说!” 他已忍到了极限。 心内暗下决定,若她还挑衅他,他便一剑灭了她身边的病秧子。 苏长风瞧见丰玉砌眸中寒如冰山的冷邃,上前了一步。 苏芸萱瞧了眼挡在她面前的苏长风,冲他笑了笑,挣脱开他的手。 她朝丰玉砌走近了些,左右环顾。 “四周没有人!”丰玉砌嫌弃道。 苏芸萱这才放心道:“我们演了一场戏,故意引旭王的人来追杀,让父亲带着假扮的母亲跳下那处断崖,让那群人觉得父亲和母亲已坠崖身亡。” 见丰玉砌蹙眉,面露不解,苏长风走到苏芸萱身边,再次握住她的手,同丰玉砌解释道:“我们怀疑丰岚与云晟两国存在通敌之人。” “你们怀疑?你们凭什么怀疑。” 丰玉砌盯着那再次握在一起的手,攥紧了拳。 “你应该知道她和她母亲在丰岚皇宫被强罐毒药的事。” 丰玉砌不悦地点了点头。 苏长风接着道:“那个时间点正是她父皇拟旨欲接她们回云晟的时间段。” “接她们回云晟?”丰玉砌越发不解了。 “你未同他讲当年的误会?”苏长风转向苏芸萱问。 苏芸萱一愣。 她似确实未同丰玉砌讲过。 她之前也不觉得有同他讲的必要....... 见她点了点头,苏长风开始同丰玉砌讲述当年苏芸萱同她父皇和母后回丰岚贺寿到她父皇听到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丰岚二皇子丰子昊爱美人、弃江山”传闻后,决定放弃接她们回宫的整个经过。 丰玉砌边听着边火大的瞅着苏芸萱。 这丫头嘴巴倒是牢靠得紧! 苏芸萱心中不解,丰玉砌那厮听就听吧,怎的一双眼瞅着她,跟要刮了她似的。 她颤了颤身子,干脆朝苏长风身后走了一步。 丰玉砌拳头捏得咯咯响。 阿熠在一旁瞧着,脚下也不自觉往苏长风身后挪,同苏芸萱靠在了一起。 这人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以后得躲着点。 天寻在丰玉砌身侧站定,见丰玉砌抬手,他止了还未说出口的话,那边苏长风也基本讲完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就是这样,从两件事的时间线上分析,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 苏长风瞧了眼丰玉砌身侧的少年。 丰玉砌不甘地又睨了眼躲在苏长风身后的苏芸萱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对苏长风的讲述做出反应。 这丫头简直是傻得让他心中的火无从发泄。 苏长风回头瞧了眼苏芸萱,朝她笑了笑,再次瞧向丰玉砌,等他说话。 “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丰玉砌终是憋住了心头的火。 “这么看来,你们设计的这出金蝉脱壳的计划倒有几分可行。” “只要一方知晓两人已经坠崖身亡,另一方便会知晓,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一味逃亡的必要......”丰玉砌自顾说着。 对面苏长风见他信服,已经转了话题。 “若影呢?”他转向苏芸萱问。 “什么若影,我在崖上压根没瞧见他的人影?”阿熠抢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崖上?”苏长风盯着她不悦问。 阿熠:“......” 她慌地偏头瞧向苏芸萱,见苏芸萱正盯着她,她一把挽住苏芸萱的胳膊。 “主子你不是让我认她为主吗?我认了,以后她不仅是我主子,她还是我亲姐!” 闻言,苏芸萱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见苏长风盯着阿熠还欲言语,她拉了拉苏长风道:“长风哥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回忘忧阁吧!” 第71章 劫走 五人顺着小径下山,没多久就碰到天去带着一群人上来。 “哥!”天寻最先瞧见天去,隔着老远就挥手朝他打招呼。 天去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快速跑到走在最前面的丰玉砌面前。 见他面色黑沉,似带着怒火,天去垂了头。 “主子,那群人已经跑了,追了数千米没追上。” 丰玉砌挥了挥手,回头瞅了眼那两只仍旧握在一起的手,气得闭了闭眼,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天去吓得小碎步跟在他身侧,抱拳俯身一个劲儿道:“卑职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卑职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天寻忍不住拉了拉他,被他一把拐开。 “卑职......” “再说一句,你就不用跟着了!”丰玉砌被他喊得更郁闷了。 天去闭了嘴,呆立在原地。 天寻拉了拉他,见他不动,自顾跟上丰玉砌。 虽然他也不知主子为何浑身携着股怒气,但绝壁不是他的原因,他便不会去思考究竟是何原因。 与他这个神经大条的弟弟比,天去这个哥哥性子刚好相反。 他处事周到、心思细腻,时时揣摩主子丰玉砌的心思。 就如现在这般,不搞清楚丰玉砌为何生气,他就觉得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苏长风和苏芸萱走在后面。 阿熠因做了亏心事,隔他俩远远的,落得更后,倒是难得的安静着。 苏长风见苏芸萱瞧着他,似有不解,他瞧了眼立在斜前方的天去,解释道:“方才我带着那群武师在山下同那群人纠缠迟迟都脱不了身,幸好这位兄弟带着一群人过来帮忙。” 走到天去身边,他松开苏芸萱的手,抱拳朝天去拱了拱手,“谢谢!” 说完,又自顾拉着苏芸萱朝山下走。 “后来阿力从山上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带着那群人就跑了。”他接着道。 “阿力是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吗?”苏芸萱问。 见苏长风点点头,她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跑,因为我故意让他们知道了丰玉砌的真实身份!” ...... 他俩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天去盯着他俩握在一起的手,忽地恍然大悟为何主子会生气了。 主子迟迟不愿离开那家人,他便偷偷地跑去瞧了好多回。 后来越瞧越觉得怪异,主子那万年铁树般的人物目光竟时时关注着这叫叶子晴的姑娘...... “你瞧啥?”阿熠走到天去的身边站住,顺着他的目光打量。 天去回过神来,暗自打了个颤。 以后得离主子远点! 看这阵势,主子似单相思呀! “切——” 见这人不说话径直往前走,阿熠嗤了一声继续慢慢跟上。 到了山脚,远远地瞧见小院。 苏长风想到忠伯,转头朝苏芸萱道:“你还记得忠伯吗?” 见她摇头,他自顾道:“忠伯是旭王府的管家,他看着我从小长大,对我很好。这次他也来了!” 闻言,苏芸萱忽地想到崖上阿力说过的话,她慌忙拉住苏长风立在原地。 “长风哥哥,他们要带你回云晟!” 苏长风见她面上似有担忧之色,不解地点点头。 “我知道,忠伯来此正是想劝我回去。现在事情办好了,我们终于可以一同回去了。” “不行!你不能回去!”苏芸萱慌道。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垂了眸自顾思索着。 他们计划就是隐去她父母的踪迹,一同回云晟见她父皇。 可是,为什么知道那群人想带长风哥哥回云晟,又直觉云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着长风哥哥...... “你怎么啦?” 苏长风见她似被什么事烦心着,忍不住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头发。 “还有完没完呀,磨磨蹭蹭的,回不回去了?” 丰玉砌忍无可忍地折返回来,蓦地直接从她俩中间横插过去。 苏长风牵住苏芸萱的手被大力推开,另一只手还没碰到她的发,停在半空中。 苏芸萱被撞了个趔趄,回过神来不悦地注视着丰玉砌。 丰玉砌收回虚扶的手,面上带着更大的不悦。 “瞧够了没,瞧够了就赶紧回去,那群人再返回来,你那伟大的计划就泡汤了!” 说完,他抬手在嘴边吹了声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从树林里嘶鸣着冲了出来。 那匹马长得好看,苏芸萱正瞧着,身子就被丰玉砌捞着带上了马。 “她走得慢,我就勉为其难载着她先回去了!” 丰玉砌拉着缰绳,双臂帮着胸前的叶子晴坐正了身子,朝瞧过来的苏长风说了一句。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他双脚猛地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第72章 有病 丰玉砌策马骑得飞快。 苏芸萱紧张得忘了忽然被拧上马的怒火,紧紧抓着马鞍一动不敢动。 丰玉砌垂眸瞧了眼怀中紧绷地人儿,轻哂了声:“怎么,你的长风哥哥没带你骑过马?” 风声太大,苏芸萱没有听清,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丰玉砌拉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扬起前蹄。 苏芸萱瞬间朝后仰去。 待马儿平稳落地,她才惊觉自己后背紧紧贴在丰玉砌的胸前。 她赶忙屁股朝前挪了又挪。 丰玉砌只是想马儿走慢点,好让叶子晴听见他说的话,没想起手中的缰绳一下拉猛了。 叶子晴猛地撞入他的怀中,他心内又燃起了那股对她身体莫名的渴望。 浑身燥热,他又陷入了该死的自我怀疑。 以前明明嫌恶所有女子近身,也清楚地知道该和她保持距离,但就是该死地想要靠近。 以为离开见不着了就行,但真走了,又莫名时时想起! 见叶子晴还在悄咪咪地往前挪,心内莫名起了怒火。 他道:“你在崖上一声声的喊我名字倒是喊得心安理得,对那苏长风一口一个长风哥哥的叫,你也喊我声哥哥来听听?” 闻言,苏芸萱身子一定。 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但转念想了想,坦然道:“说起来,我们共一个父亲,唤你声哥哥也理所当然,哥......” 另一个“哥”字还没出口,丰玉砌气得怒吼:“住嘴!” 苏芸萱吓得颤了颤,手中马鞍抓得更牢了,委屈道:“不是你叫我唤的吗?” 丰玉砌垂眸瞧着她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 咬牙切齿道:“你以后再敢喊我哥,我封了你的嘴!” 苏芸萱咽了咽口水,暗骂这厮有病! 丰玉砌越想越气,脚下猛地一夹,这次故意大力拉了马绳,马儿再次嘶鸣着扬起前蹄。 苏芸萱刚挪到原位,又滑着贴到了丰玉砌的胸前。 胸口蓦地撞进来她柔软的身躯,丰玉砌才觉得心中的一口闷气顺畅了。 见她又在悄咪咪地朝前挪,他加快了马速。 身下变得颠簸,苏芸萱也不敢动了,气得大吼:“丰玉砌你是不是瞧我不顺眼呀?” “确实!”丰玉砌不觉嘴角勾了笑。 那笑容还没维持几秒,随着苏芸萱下一句话,瞬间消失。 “等我安顿好父母亲,我就和长风哥哥回云晟,绝不再碍你的眼!你再忍......” “你说什么?”丰玉砌再次拉紧了手中的缰绳。 马儿似也被戏耍得不耐烦了,鼻子“哼哧”地大口喷着气,急急停了下来。 苏芸萱吓得闭了嘴,整个身子匍匐在马背上。 马儿停稳,她大喊道:“我不坐你马了,我要下......” “你刚说什么?”丰玉砌愤怒打断。 “我说我要下马!”苏芸萱也不甘示弱。 “前面一句!”丰玉砌耐着性子,他似听着她说要回云晟,但也听得不太清楚。 “绝不再碍你的眼?”苏芸萱忍着怒火自顾回忆了下。 “再上一句?” “你有完没完.....”苏芸萱刚想发怒,丰玉砌直接一个大掌捏上了她的腰。 吓得她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垂眸去瞧。 丰玉砌感受着掌下身子的颤动,同样震惊得垂眸去瞧。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都红了脸。 正愣怔着,腰间那掌似又用力掐了下。 苏芸萱彻底怒了。 “丰玉砌,你有病呀!” 丰玉砌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回过神来,慌地缩了手,自顾跳下了马。 这下不止脸红了,浑身都奇热无比。 他原地踱了几步,满眼不敢置信地瞧上同样对他怒目圆睁的叶子晴。 心内暗叹自己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一见着这丫头就跟勾了魂一样...... 苏芸萱坐在马上,又羞又恼。 撞上丰玉砌瞧过来的眼神,慌地就想避开,但觉得憋屈,瞬间又转了回来。 “你为什么掐我腰?”她不服道。 丰玉砌慌地眼神躲开。 他哪知道他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掐了她的腰! 见丰玉砌不回话,也不瞧她,她想自己下来,垂眸瞅了眼又觉得有些高。 抬眸去瞧丰玉砌,那厮却是直接背过身去了。 正纠结着,突然后面传来苏长风的喊音。 “芸萱!” 她急忙回头去瞧,刚触到人影,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丰玉砌却又飞奔上了马。 “丰玉砌,我要下去!”她大喊。 丰玉砌却似听不到一般,一个劲儿往前冲,转瞬就听不到苏长风的呼唤声。 她喊了一路。 马儿停在忘忧阁门前,苏芸萱嗓音已经沙哑。 还没回过神来,丰玉砌抱着她下了马,似是极其不耐烦地朝她吼了一句。 “进去!” 苏芸萱站定,狠狠地瞪了丰玉砌一眼。 跨过大门,身后一声马儿的嘶鸣。 她转身去瞧,丰玉砌骑马跑了。 第73章 治病 丰玉砌骑着马一路狂奔,停在一家医馆前。 急急下了马,把手中的缰绳朝迎来的小厮手中一扔,大步走了进去。 晌午刚过,医馆的人很少,坐堂的医师许是午饭吃得太多,这会正犯困打着盹。 丰玉砌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下,抬掌往桌上一拍。 “啪——” 那医师吓得一哆嗦,微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大。 “不知公子哪里不舒服?” 丰玉砌一愣,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见不着她,他就想。 见了她,说不上几句话又总是被她气得不行。 最令他费解的是:为什么一碰着她,身体就会莫名起了反应...... 医师见他蹙眉不说话,又问了一句:“这位公子,请问你有哪里不舒服?” “心病能不能医?”丰玉砌问。 “这......”医师有些犯难。 见面前的贵气公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忙道:“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公子若有心病不如想想这心病因何而起。” 丰玉砌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因一个女人而起,心药是什么?” “那这心病是?”医师也蹙了眉,忽地觉得眼前这人是来踢馆的。 丰玉砌不好意思地左右环顾了一圈,抬手挡在嘴边小声道:“见不到人的时候会很想见到。一碰着她就很想......” 他话未说完,医师缩回了倾身过去的身体,了然道:“我晓得了。” 说完垂头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丰玉砌。 丰玉砌接过一看,纸上写了三个大字“藏香阁”。 “这是什么?”丰玉砌不解。 医师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转念一想可能是个外地人,他忙热情地倾身过去。 “本地最出名的妓院!” “啪——” 丰玉砌气得将那纸一掌拍在桌上。 见那医师缩着脖子跳到了旁边,他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喂,你还没付诊金!”医师见他一脚跨出了医馆,慌地追上去。 丰玉砌停了脚步,转身怒视,“庸医!” 他眼神太吓人,医师闭了嘴。 瞅着他人已走到了大街上,医师立在门前大声不服道:“是你自己说的想女人,想女人当然要去妓院......” 话没说完,一锭金子飞了过来。 医师接着放在嘴中咬了咬,满意地入了医馆。 丰玉砌气愤地又上了马,策马跑到忘忧阁门前,忽地又有些不甘心。 调转马头,问了几个人,停在了藏香阁门前。 这里面倒是人来人往。 老鸨一见他模样,就知来了贵客。 热情地招呼着他进了最贵的雅间。 “把你们这最漂亮的叫过来。”丰玉砌往桌前一坐,开口道。 “那是当然,瞧着公子就是有钱人!公子且先等一会,这就去给公子叫人。” 见那老鸨走到门口,丰玉砌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要那种狐媚子一般的!” 老鸨闻言,转身掩唇笑得欢喜,“晓得,一定满足公子的要求。” 不一会,三名身姿妖娆、穿着暴露的女子就立在了丰玉砌面前。 浓浓地胭脂味充斥鼻腔,丰玉砌挑了挑眉。 中间一人瞧见他英俊的模样,轻笑着扭了过去,抬手就要触上他的肩。 还没碰到衣料,胸口一疼,被一脚踢飞开去。 胸内涌起熟悉的反胃排斥感,丰玉砌倏然立起身来,避开欲挡住他的另几名女子急急朝外走。 守在门处的老鸨赶忙跟上,“公子,公子,可是......” 话没说完,飞过来一锭金子,欢喜得眯了眼。 丰玉砌逃命似的跑出了藏香阁,又在院墙边呕了半天,才拖着饿得反酸的身体朝忘忧阁赶。 马儿停在门前,天去、天寻就迎了上去。 “主子你去哪儿了?”天寻接过丰玉砌扔过来的缰绳。 “我去哪儿何时轮到你过问了?”丰玉砌一双眸携着怒火。 天去忙拉了拉还欲开口的天寻。 “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丰玉砌丢给天去一句话,就径直入了忘忧阁。 大厅空无一人,安静得出奇。 “人呢?”丰玉砌回头问。 “叶姑娘他们已经离去了!”天去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谁。 “去哪了?”丰玉砌问。 “带着家人应是离开祁州,这会应该已经出了城门。” “什么?”丰玉砌气得红了眼,转身又往外走。 “主子不用担心,我已派人跟着。沿途留了记号。”天去跟上。 丰玉砌站在原地,嫌弃地嗅了嗅袖子,“备水、沐浴。” 第74章 都要 马车摇晃着出了城门。 苏芸萱仰头又瞧了眼那城墙上的“祁州”两字,才放下了车帘。 “怎么,还是觉得不安?”苏长风问。 苏芸萱点了点头,“总担心他们会被发现。” 苏长风递给她一碟糕点。 “你放心,若影到现在还没回,定是跟过去了。若有人跟踪,若风也定会察觉。” 苏芸萱垂眸瞧了眼,眯眼摇了摇头。 “没有长风哥哥做的好吃。” “我不嫌弃,姐姐不吃,我吃!” 阿熠一把夺过苏长风手中的糕点,抬手捏起一块就朝嘴中塞。 “跪下!” 苏长风缩回空空的手,置于膝上。 阿熠立马从软椅上滑了下去。 她跪在车厢正中,双手护着手中的吃食,咀嚼得更急了。 苏芸萱拉了拉苏长风的袖角,冲他摇摇头。 苏长风握住她拉他袖角的手,朝她笑了笑,又转向阿熠肃然道:“你自己说。” 阿熠咽了口中的糕点,小心翼翼的抬眸瞅了眼苏长风,又蓦地转向苏芸萱,放下手中的碟子自顾磕了个头。 “姐姐请受阿熠一拜,以后你就是我亲姐!” 苏芸萱缩回被苏长风握住的手,倾身要去扶阿熠。 苏长风拦住,“让她说清楚了,得给她长长记性,不然后面跟着你,说不得又闹出更坏的事。” 苏芸萱又坐了回去,靠在箱板上揉着太阳穴。 在崖上和阿熠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从阿熠瞧她的眼神中就窥探出阿熠试探她的心思。 虽然她能理解阿熠的动机。 但若不是阿熠突然冒出来,她们的计划就不会出现后面的纰漏。 长风哥哥说得对,若要将阿熠带在身边,给她长长记性是必须的! “我错了。我不该为了试探姐姐故意让那波人抓住。” “我错了,我不该打乱你们的计划,还差点害了姐姐。” “我错了,我......” 阿熠自顾说着,脑袋在箱底板上撞得“咚咚”作响。 苏长风见苏芸萱眼眸微眯,似困得厉害,他抬手打断了阿熠。 “去马车前面待着。” “啊?” 阿熠猛地抬起头,想要抗辩,见苏芸萱闭着眼脑袋已然倒向一边。 她忙闭了嘴,乖乖地撩了帘子出去。 苏长风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苏芸萱靠在箱壁上的脑袋,放入怀中,又盖了毛毯。 忙活了一整晚,又似惊吓过度。 瞧着她安详地睡脸,他终是放下心来。 他终于可以带她回云晟了! “走慢些!”他朝前面喊了一声。 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踢嗒踢嗒—— 马车后面隐隐响起马蹄声,若风警惕地回头张望。 丰子昊迅速摸出座位下的剑,投给陆晴汐一个安慰的眼神,抬手把车帘撩开一条缝。 丰玉砌见前面的马车跑得更快了,用力一夹马腹。 他再次加快了速度,没一会便挡在马车前,逼停了马车。 瞧着车前驾车的中年男子,视线扫到被丰子昊撩开大半截的车帘里面,心中忽地闪过不好的预感。 她不在这辆马车上。 “砌儿!”丰子昊跳下马车,言语激动。 丰玉砌瞧向他的眼神不似之前那样冷漠,却又夹了股瞧不明白的嫌弃。 “砌儿,你是来送我的吗?”丰子昊上前一步。 丰玉砌拉着缰绳,马儿在原地哼哧着踱了几步,忽地调转了方向。 “她人呢?”丰玉砌问。 丰子昊一愣,忽地明白他问的是子晴,开口道:“她担心人多暴露了行踪,和苏长风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去了哪里?”丰玉砌不悦问。 丰子昊仰头望着他,没有回答。 子晴已经说了要和苏长风回云晟。 晴汐也说了子晴和苏长风那小子儿时是有婚约的。 瞧砌儿这神情,似是要来抢人? 见丰子昊不回答,丰玉砌牵着马儿再次原地绕了个圈,语气森然地逼问:“我问你她去哪了?” 丰子昊伸入怀中的手一顿,迅速抽了出来。 他肃然注视着丰玉砌,沉声道:“砌儿,你们不合适。” “呵——”丰玉砌居高临下地偏头冷笑一声。 “你凭什么这样说?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了?” 他再瞧过来的眸中已冰冷一片,丰子昊心中一紧,急道:“她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这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 “在我眼中,她只是叶子晴。” “砌儿,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她是云晟的公主,如今两国水火不容,她在丰岚都城绝无立足之地。你若真心钦慕于她,就该知道放手......” “放手?” 丰玉砌似突然听到什么滑稽的谬论一般,笑着张狂。 丰子昊瞧得眉头紧蹙,正欲再上前一步,丰玉砌猛地甩出一句话。 “你当年怎么不放手?” 丰子昊闻言,脚步顿住。 丰玉砌一双眼满含讥讽的直直盯着他。 丰子昊唇畔颤了颤,转头看了眼马车边拉着叶子汐的陆晴汐好一会,才转向丰玉砌平静道:“我可以为她抛弃一切,你若可为子晴如此,倒也......” 他话未说完,丰玉砌直接冷哼一声打断:“我江山、美人,都要。” 丰子昊双眸蹙了又蹙。 不等他接话,丰玉砌俯身探头凑近他,声音如刀道:“这近十年,作为父亲你教给我的唯一生存法则就是:想要的就得凭本事自己去抢!” 闻言,丰子昊仿若遭雷劈了一般,脑中轰鸣,身子猛然一崴。 第75章 抢人 “昊哥!”陆晴汐急急冲了过去,扶住丰子昊。 “哥哥!”叶子汐也跟着跑过去,站在丰玉砌马下大声唤。 丰玉砌坐直了身子。 丰子昊似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缓缓转眸朝满脸担心的陆晴汐摇了摇头。 “哥哥,哥哥。”叶子汐依旧欢喜地唤。 丰玉砌垂眸瞧了她一眼,跳下了马。 叶子汐扑入他的怀中,“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 “哥哥是来送子汐的吗?” 她一双眼天真无邪地瞅着丰玉砌。 丰玉砌瞥了眼丰子昊,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叶子汐的脑袋。 “我和父亲还有些话要说,子汐乖,先回马车上去。” 闻言,陆晴汐急急看向丰子昊,丰子昊轻点头,拍了拍她的手。 陆晴汐只得面露担忧地拉走叶子汐。 见妻子和小女儿随着马车已退到足够远的距离,丰子昊迅速摸出怀中的匕首,颤抖着递到丰玉砌面前。 “这是儿时你朝我讨要的礼物,本是说好等你十岁的时候送与你。” 丰玉砌垂眸瞧了一眼,皱了皱眉,没有接。 这把匕首他还记得。 玄铁打造,短小精悍、削铁如泥。 儿时他确实很喜欢。 但那时他说他太小,怕他伤着自己,非等他十岁生辰后再交于他。 可是,还没等来他的十岁生辰,他就不见了踪影。 时过境迁! 现如今,他中意的也早已不再是这把匕首!! 丰玉砌看了一眼拉着叶子汐立在马车旁的陆晴汐,抛出早已推测出答案的问题。 “你当年为什么要娶我母亲?” 他听过很多谣言,也曾私下查过,但是现在,他想听他说。 想勾起他心内当年那求而不得的不甘和失去后的痛苦之感! 丰子昊显然没有想到丰玉砌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他收回手,垂眸盯着手中的匕首愣了一瞬,才瞧着陆晴汐开口道:“当年我娶你母亲,并不是出于我本意。我心中从来只有子晴母亲一人。” 见丰玉砌盯着他没有打断,他接着道: “你应该听过一些传闻。我和子晴母亲儿时是定有婚约的。” “晴汐父亲陆震远手握兵权,父皇因钟情我母妃的原因,一直有意扶持于我。自把五岁的陆晴汐接到丰岚皇宫后,便有意撮合我们,早早为我们定了婚约。” “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是待她及?便能成婚......” “可是,在我们好事将近的前一年的一次宫宴上,我醉酒醒来被发现不知为何同你母亲躺在了一起,还被子晴母亲亲眼目睹。” “你母亲是丞相府嫡女,自是不愿做小。不久后又传来子晴祖父陆震远染疾身亡的消息,紧接着她祖母也郁郁而终,她母亲从此伤心欲绝,不愿见我。” “这般,我才无奈娶了你母亲。” 丰子昊一口气讲完,紧张地打量着丰玉砌,紧接着补充道:“但我对你却是真心......” “那她母亲为何和亲云晟?”丰玉砌直接打断。 丰子昊心内五味俱陈,唇瓣颤了又颤,好一会才痛苦道:“丰岚、云晟议和,不知为何云晟点名要陆太尉孙女陆晴汐和亲,彼时晴汐已伤心欲绝,便顺势主动请愿,做那和亲之人。” “亲眼见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离开,从此分隔两地,你可心痛?”丰玉砌继续逼问。 丰子昊旋即明白丰玉砌的用意,他压下心内的诸般痛苦,不信地打量着丰玉砌。 “你们才相处五个多月,且这五月中有一大半时间你都独自离开,你对子晴不可能......”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丰玉砌再次直接打断,怒喝道。 丰子昊脚下一歪,后退一步才稳住身体。 他眼眸氤氲地打量着丰玉砌。 打量着这个立在他面前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少年。 他一身玄色衣裳,背手而立,浑身透着一股雕塑般的凌厉之色。 那鼻梁挺拔,双唇紧抿,坚毅、执拗尽显...... 哪还是曾经那个候在府前翘首等他下朝归家,远远见着他就欢呼着“父亲”、一路狂奔扑进他怀中的温润小儿! 九年多了! 岁月如梭,一晃他已离开他如此漫长的时间。 观他如今这般言行,这九年来他似乎过得格外艰辛。 一股深深的自责自胸腔内蔓延开来,丰子昊眸眼湿润地上前一步,想要抚上丰玉砌的肩。 掌将要碰到之际,丰玉砌一个侧身避开身去。 丰子昊旋即眸中眼泪滚落。 丰玉砌心忽地似被刺痛了一下,他偏过头去,不瞧丰子昊。 两人均沉默了好一会,丰玉砌再转过来时,就见丰子昊低垂着头愣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头顶过半的白发在阳光照射下愈发的醒目,激得丰玉砌心内忽地涌起可恨的悲凉。 他松了背在身后的手,仰头闭了闭眼,率先开了口。 “我对子晴,”他道,“虽我也不清楚情由何起,又是否一往深情?但我却曾放过手。” 见丰子昊倏然抬头瞧他,丰玉砌羞赧地侧过身去,才接着道:“最后一次离开,我本意是绝不再见你们。” “可是,不知为何,我心内诸多不舍,当得知她可能有危险时,我一边担忧不已,一边又狂喜着终于找到理由回头寻她。” “母亲儿时就无数遍地在我面前诋毁她和她母亲是勾人的狐媚子,我明知应该远离她们,明知应仇恨她们,可是,相处着,我发现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当年你离开后,因着母亲的唠叨,我就生理性的厌恶一切女子的接近和触碰,可是对她,我竟......” 丰玉砌突然停住,红了脸。 丰子昊心中一紧,仿若被人大力挤压一般疼痛。 他不知他的离去,竟会给砌儿带来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迫害。 “她凶我也好,利用我也罢,我都不在乎,仿若就是清醒着跳下毒窟,这完全有悖我多年奉行的处事法则,我却如饮鸩止渴一般不能自拔。” “父亲你知道......”似是突然说得激动了,那声“父亲”脱口而出。 又似突然回过神来,丰玉砌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76章 买灯 “砌儿!” 丰子昊激动地拍上丰玉砌的肩,唤道。 丰玉砌身子一僵,垂眸瞧了眼丰子昊搭在他肩上的手,捏紧了双拳,没有躲开。 “同我们一道吧,我们约好三日后汇合。”丰子昊疲劳道。 丰玉砌微蹙了眉,瞧向丰子昊问:“你这是同意了?” 丰子昊拍着他肩的掌在空中顿了一瞬,收了回去。 他转头瞧着远处不安地朝这边张望的陆晴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砌儿,对不起。”他沉痛道。 丰玉砌心内仿若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转瞬又似燃起火堆。 见他剑眉微蹙,眸中似起了怒意。 丰子昊沉声解释:“你听我说,子晴是个苦命的好孩子,她平白的因着大人的恩怨被牵扯进来,痴痴傻傻地过活了这许多年。” “你若真心倾慕于她,就该知绝不能再让她卷入丰岚都城中那勾心斗角的漩涡之中......” “难道她回云晟就不会卷入云晟的争斗吗?”丰玉砌激动地反问打断。 丰子昊一愣,旋即想到苏长风讲述的当年云晟旭王突然攻打丰岚的挑拨离间之计。 他闭上嘴,原地踱着步,似是思忖着什么。 “云晟的朝堂不见得比丰岚干净!”丰玉砌冷哼,“那个病秧子还不见得有我这般护她之力。” 丰子昊停住脚步,看向丰玉砌,皱紧了眉。 天下之大,竟无一片净土,可供他们遗世独立。 人生的各种牵绊绕心,是喜是忧,皆在一念之间。 但谁也不该平白扰了谁地抉择。 “你跟我们一起上路吧,你自己和子晴讲清楚,该如何选择由她自己决定,你万不可强求。你能做到吗?”丰子昊问。 他一双眼直直盯着丰玉砌,丰玉砌强压下心内的万般不甘,轻点了点头。 知道丰玉砌要一同上路,若风握缰绳的手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偏头瞅了一眼丰玉砌带的数十人,冷道:“人数太多,扎眼。” “怎么就扎眼......”天寻不悦地冲上去要同他理论。 丰玉砌瞥了眼本就跟在马车边的七八个镖师模样打扮的人,朝天寻扬了扬了手。 “你带人远远跟着。” 天寻领命离去,丰玉砌和天去骑马跟在马车边,一行人再次上路。 ...... 一轮圆月高悬于空中,皎洁的月光泼洒在山间小径之上。 马车摇晃着缓缓前行。 苏芸萱睁开眼,周围一片黑暗,只觉似躺在一人温暖的怀中。 他身上带着细微的乌木沉香,和她以前随母亲去寺庙的佛像前上香时闻到的气味有些相似。 这气味淡淡的,带着股虔诚,吸入鼻中有种不染凡尘的舒适、悠然之感。 倒是和长风哥哥很配。 苏芸萱想着,轻轻挪开身去。 长风哥哥似是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苏芸萱抬手撩开窗帘,一束银白色的月光霎时倾斜而入。 原是已经入夜。 今日的月亮还真是出奇的圆。 她偏过头来,就见如水的月光不偏不倚地正好洒在苏长风熟睡着的脸颊上。 他闭着眼,脸庞放松而平和,宛若一幅静谧的画作。 那脊背挺得笔直,靠在箱壁之上,却又显得舒展而优雅。 似是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整个人好看得宛如月光下的一尊寂静雕像,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祥和与美好。 苏芸萱静静欣赏着,不觉有点入神。 忽然,那“雕像”脸颊上漆黑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帘揭开,露出润泽的黑眼珠。 那双眼定定地瞧着她,眸中闪动着星辰般的光泽。 一瞬间,宛如天上星河倒向流转,似是含着世间最皎洁饱满的情意。 苏芸萱霎时脸颊有点发烫,心脏不知为何,竟也莫名跳快几拍。 她慌地垂下头去,避开了视线。 “芸萱。”苏长风笑着轻声呼唤。 一睁眼,就是他的公主。 这种感觉,真好! 苏长风不由得抬手就想抚上她的发。 芸萱身子快速往后挪了下。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处,没有瞧过来,却恰好避开了他伸向她发间的手。 心跳恢复正常。 苏芸萱挺直身子,转眸瞧向苏长风。 他手臂不知何时伸向了她,定在她的头边。 “长风哥哥,你醒啦!”她唤。 苏长风收回手,瞧着她轻点了点头。 “你们总算醒啦?”阿熠的大呼声传来。 车帘被掀开。 阿熠躬身三两步跳进来,满脸期待地问:“我们能去前面的镇子吗?” 苏长风侧身撩开窗帘,朝外瞧着。 “你俩睡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之前经过一个镇子,卫泽他不停。说是没有主子你的吩咐。” “阿熠肚子都饿得抗议了。我的好主子和姐姐,咱们就在前面镇子上去歇一歇吧?” 阿熠摆着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一会瞅瞅苏长风,一会又朝苏芸萱眨巴眨巴眼睛。 苏长风转过头来,瞧了眼苏芸萱,点头道:“我们去前面镇子。” “好咧!”阿熠兴奋大叫,喊着就转身出去,“卫泽,你听到没有,赶紧的!” 见苏芸萱瞧着车厢帘处,脸上似有犹豫之色。 苏长风笑道:“今日上元节,我们且在城中歇上一晚,明日一早就快马加鞭的赶,定能在伯父、伯母前面到达。” 马车加快了速度,在清凉的月色下跑得飞快。 没一会,马车就入了桃源镇。 镇上处处张灯结彩,各色人流如织,欢腾热闹得阿熠两只眼都瞧不过来。 马车一路行过去,无数盏灯次第燃着,若火树银花绽放,映得天地如七彩琉璃所做。 “怎么上次来没见着这热闹?”阿熠立在马车前,兴奋地回头喊着。 “你们来过这里?”苏芸萱转向苏长风问。 问完又想起长风哥哥为寻她,已在丰岚、云晟游走了六年之久,怕是早已把两国每处角落都走了个遍,她就慌地闭上了嘴。 她垂下了眸,苏长风轻声开口道:“今日元夕。我们先去客栈放下行李......” “主子,姐姐,我先去瞧热闹了哈!”阿熠大喊。 苏长风话被打断,他闻声瞧去,阿熠正屈膝准备从马车上跳下去。 “阿熠,先去客栈吃了饭再出去玩。”他急叫住。 阿熠顿住,不甘地偏头看过来,瞧了一瞬,鼓着嘴点了点头。 第77章 撩拨 在一家叫醉仙居的客栈中放定行李,一行人又下楼应景地点了元宵和当地特色吃食。 阿熠匆匆吃完,朝苏长风和苏芸萱打了声招呼,急急跑了出去。 苏长风见苏芸萱放下汤匙,小心邀请:“我们也去街上逛逛吧?” 他眸中带着期待,苏芸萱笑着应声:“好呀!我想去看花灯。” 两人出了醉仙居,径直往街上花灯最多的地方去。 苏芸萱欢喜地边走边左右环顾瞧着。 宫灯、纱灯、竹器灯、花草纸灯、龙灯......应有尽有。 苏芸萱停在一家卖花灯的小贩摊前,盯着挂在摊主身后竹棍上的一只兔子灯,看得入迷。 三只兔头并列一体,中间的头最大,一双眼涂成红色,竟似还用绒线贴了睫毛,瞧着栩栩如生,甚为好看。 “我们买对花灯吧?”苏长风突然说。 “好啊!”苏芸萱笑着应,说完就径直朝摊子后面走去。 苏长风抬手指了指摊主左边悬挂着两只骰子灯道:“老板,要这对花灯。” “好咧。”摊主笑着应一声,侧身过去,踮脚取花灯。 “夜月一帘幽梦。”他取下一盏吆喝道。 接着又去取另一盏,“春风十里柔情。” 摊主左右两手各提着取好的骰子灯,转身过来,就见两名女子窃窃私语地笑闹着挪到摊前的白衣公子身后。 他眯眼笑了笑,倾身递过去。 “公子,请拿好。祝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芸萱立在兔子灯下,仰头瞧了一会,回头看,才发觉苏长风没有跟过来。 她转身瞧向前面。 长风哥哥提着两只题有字的灯,侧身朝他面前的两名妙龄女子笑着,似说了句什么。 那两名女子直勾勾地瞧着长风哥哥好一会,才一步三回头地不舍离去。 不知怎的,苏芸萱忽地觉得心内有点泛酸,莫名失了方才的欢喜。 苏长风转过身来,瞧向摊子后面。 芸萱定定站在璀璨的灯光中,瞧着他,表情严肃,没有任何波澜的情绪在她脸上显现。 苏长风视线往上,注意到她头顶上方的粉色兔子灯,忙又偏身朝摊主道:“那盏兔子灯也麻烦您取下来。” 说完,他垂头小心地把两只花灯挪到一只手中,掏了银子递到摊主面前。 摊主收了钱,转身走向兔子花灯。 见摊主俯身拿竹竿,苏芸萱往旁挪了两步让开。 苏长风走到她身边,笑着问:“喜欢那只兔子灯?” 苏芸萱没有回答,她瞧着苏长风手中的两盏花灯,伸手翻动着灯面。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她垂眸一字一字念着。 苏长风似是被读出心思,忽地觉得脸颊发烫,慌地仰头去看摊主取灯。 苏芸萱抬头瞧向苏长风。 他脸颊微红着,偏向一旁。 “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女子有福气,能嫁给长风哥哥。”芸萱突然说。 闻言,苏长风心中一痛,急急转头瞧向苏芸萱。 她盯着他手中的花灯,面上似染着隐隐的不悦之色。 “公子,你们的花灯。” 摊主说着,把花灯递到两人身边。 白衣公子没有动。 他对面好看的女子偏头来瞧了眼,开口道:“不要了。” 说完就越过白衣公子朝前走。 苏长风急忙接过摊主手中的兔子灯,说了声“谢谢”,疾步跟上苏芸萱。 苏芸萱大步走着,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蓦地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来,就见苏长风把三盏花灯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避开人流的挤压。 他瞧着她,好看的眉眼微蹙着,似是在指责她的无理取闹。 苏芸萱一把夺过苏长风手中的兔子灯,扯出笑脸道:“谢谢长风哥哥。” 她如儿时一般,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直接朝他上手抢。 心中的郁结霎时一扫而空,苏长风盯着苏芸萱笑得欢喜。 “公子呀?要不要来猜猜灯谜,给你娘子赢盏动物灯?”身旁的商贩大喊。 苏芸萱闻言,惊得转过身去。 她盯着那各式各样小巧的生肖灯瞧得认真,似是非常喜欢。 苏长风问:“瞧上哪一个了?” “啊?”芸萱忽地转过脸来,面上透着绯红。 苏长风盯着她瞧,双眸转动着,细细打量着她的脸,似要看透她的心思一般。 苏芸萱慌得偏开头,躲开他的观察。 “芸萱?”苏长风唤。 “前面桥下有人放花灯。”苏芸萱喊着,提起裙摆就往桥上跑。 苏长风追到桥面时,苏芸萱立在拱桥最高处的栏边,闭着眼,双手在胸前交握着,似虔诚祈祷着什么。 她睁开眼,苏长风立在她身侧,眉眼含笑地又打量着她。 “我刚才许了个愿。”苏芸萱忙回以一笑,“愿这一世,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说完,她避开苏长风的视线,垂眸瞧向桥下。 河面上漂浮着数十盏荷花灯,随着粼粼水波微微晃动,似繁星洒落......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苏长风突然附在她耳边说。 不知是因听清楚了他念的诗意,还是因他靠得太近,话语中的热气挠在她的耳畔,苏芸萱只觉整只耳朵起了麻意。 整颗心也似闯入了一只小兔,蹦跶得厉害。 她耳垂泛起红色,苏长风退开身来。 芸萱整张侧脸须臾间似染了霞光一般绯红。 苏长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芸萱咬住了唇瓣,大睁着眼,直直望着前方,没有瞧过来。 她双手捏在护栏上,指节似太过用力而失了血色。 苏长风抬掌轻轻覆上她的手。 温暖的掌温袭来,苏芸萱慌地垂眸去瞧。 苏长风白皙地大掌罩住了她的手。 “芸萱?”他在她耳边轻唤。 苏芸萱只觉呼吸仿若被人一下子扼住一般,透不过气来。 她紧绷着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似起了羞赧。 苏长风一愣。 旋即会过意来,心下瞬间因他鼓起勇气地撩拨竟惹她如此,而欢喜一片。 “芸萱?”苏长风唤着,又故意朝苏芸萱身体走近了些。 第78章 忠伯 他抬起握着花灯的双手,一左一右地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似要环住她一样。 苏芸萱一时有些茫然。 她和他从前也常常举止亲昵,却从不会如今日这般,觉得羞涩。 “芸萱?”他又在她耳边故意唤。 忽地涌起一股不甘被逗弄的气,苏芸萱猛然转过身来。 唇上似扫过一抹温暖,苏长风震惊地垂眸。 他的唇,正好停在芸萱的眸上。 那双眸紧闭着颤了颤,睫毛扫到他的皮肤上,苏长风慌得后退一大步。 苏芸萱睁开眼。 苏长风整张脸涨得通红,双眸大睁着,透着难得一见的慌乱。 苏芸萱瞧着,笑了。 她眉眼弯起,眸中似...... 透着得意?! 无尽的暖意袭来,苏长风定定瞧着苏芸萱,仿若周身一切忽地静止。 “世子?” “世子?” 一个老伯站在苏长风的身后接连唤了几声他。 芸萱忽地微蹙起眉,面上似透着不解。 “世子?” 耳边竟响起忠伯的声音! 苏长风惊得回神,倏然转身。 一位满头白发,脊背挺得笔直的老者立在他身后,正满面慈祥地注视着他。 正是忠伯。 “忠伯?”苏长风唤,声音里似带了颤音。 苏芸萱瞧着,两步走到他身边,朝老者作揖后唤道:“忠伯好。” 老者转向她,瞧了一瞬,垂头俯身道:“公主好。” 苏芸萱刚想侧移一步让开身,苏长风忽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他身后。 “长风哥哥?”苏长风长身挡住苏芸萱的视线,苏芸萱有些不解。 “您怎么找到这里的?”苏长风问。 闻言,苏芸萱忽地身体紧绷,起了警意。 苏长风左右环顾着。 “世子,跟我们回云晟吧!”忠伯道。 “我们?”苏长风盯着他问。 忠伯点了点头,面上透着无奈。 “阿力也跟过来了?”苏长风再次问。 忠伯侧身,抬手指了指桥左下侧,“他们在那里。” 苏芸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那处墙角处果然有一群着装相似的男子。 一眼扫去,乌泱泱的,怕是有十人以上。 他们三三两两,有靠墙站的,有席地而坐的,还有一个低头垂腿搅着河水...... “你们的人全部跟过来了吗?”苏芸萱不顾苏长风的阻止,站了出来。 忠伯摇了摇头。 “阿力带了十来人跟去了另一辆马车。” 苏芸萱心下瞬间起了冷意,她立马然转向苏长风,紧张地拉住他的胳膊唤:“长风哥哥?” 苏长风捏住她轻颤的手,紧了紧,又转向忠伯道:“你们在忘忧阁前守了人?你们是如何知道忘忧阁的?” 忠伯一愣,转瞬又左右环顾了一圈,才开口道:“世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换一处吧。” 见苏长风没有回答,而是蹙眉看向那群人,王忠主动道:“世子先回醉仙居,我先去帮他们另寻一处客栈落脚。” “醉仙居也守了人?”苏长风猛然转过头来,“你们各自具体带了多少人?” “阿力带走了九人,加他,跟去那辆马车的共有十人。” “我这边除我外,共带了二十三人。那边有十三人,有四人跟着那小丫头去了,还留了六人守在醉仙居。” 掌中的手冰凉一片,苏长风听着,转向苏芸萱柔声安慰。 “那边有若风,还有近十人。若影定是跟着阿力在。以若风和若影的身手,抵抗阿力他们十人绰绰有余。” 见她依旧不信,苏长风又道:“若风、若影是太傅府百里挑一的死士,武功非寻常人所比。” 王忠听着,也禁不住点了点头。 太傅府的死士他是有所耳闻的。 当年旭王和白太傅...... 也就是那件事后,白太傅开始四处招募武功高强之人,花费重金在府内培养死士。 只是奇怪的是,旭王和太后似都知晓白太傅的动作,两人却都不制止。 这几人的关系,他是越来越瞧不明白了...... “有劳忠伯把他们带到远一些的客栈,我在醉仙居等您。” 苏长风出言打断了王忠的思绪。 王忠面露愧色,点头道:“世子放心,老奴一定照办。” 见苏长风牵着公主离开,王忠径直朝那群人走去。 苏长风和苏芸萱回到醉仙居,一步入二楼,卫泽就迎了过来。 他在她俩面前站定,瞧了眼他俩手中的花灯,又朝楼下角落里瞅了一眼,朝着苏长风小声道:“公子,我觉得我们被人跟踪了。” 苏长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没有经历过特殊训练或实战的武师,警觉性果真是不能同若风他们相比的。 幸而芸萱说阿力他们此行的目的似只在除去皇后娘娘和带他回云晟,他就命若风带着能用到的所有人,跟在皇后娘娘的马车后。 多的也不敢再带,怕人多反而引人注意...... “长风哥哥,我想尽快赶到海月城。”苏芸萱道。 “好。”苏长风应着,朝卫泽挥了挥手,“你去取壶热茶和吃食过来。” 吩咐完,他牵着苏芸萱入了房间。 反身关上房门,接过苏芸萱手中的兔子灯,苏长风把三支花灯小心翼翼地插入床上的横楣板处。 回头见苏芸萱双手捏拳垂于身侧,神情不安的立在原地,他忙几步走过去把她按坐在桌边,包着她的双拳摩挲,柔声安慰。 “我知道你很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计划而自责,他们查到你们的行踪只是早晚的事。” “现在我们好歹把他们引到了明处。若非如此,较他们躲在暗处,不知何时何地突然扑出来,危险性已经小了得多。” “是这样吗?”苏芸萱抬眸小声问。 心内因苏长风猜中她心中所想而泛起暖意。 见苏长风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苏芸萱道:“谢谢长风哥哥。” 苏长风抬手抚上她的发,柔声说:“我希望你对我永远不要用到谢字。” 掌中的手似轻颤了一下,苏长风望向苏芸萱。 她脸颊泛起红意,躲闪着他瞧向他的目光。 余光触到床处的骰子灯,苏长风忽地倾身,附在苏芸萱的耳边小声念。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内的不安和害怕瞬间被羞涩替代,苏芸萱随着耳处的热气触挠感颤了颤身子。 “芸萱!” 苏长风瞧着,欢喜地又唤了一声,放下手一捞,欲揽她入怀。 苏芸萱没有反抗,随着他的力道伏进他怀中。 心内有隐隐地欢喜,有不安的忐忑,亦有迷糊的不解。 星瑶姑姑以前总笑着同母后说:瞧着芸萱就像她自己又多了一个亲闺女一样。 星瑶姑姑还同母后说过,以后对芸萱会像对长风哥哥一样疼爱,视同己出。 长风哥哥儿时虽不喜言语,但对她却亲近无比、百般呵护。 他们一同长大,他教她说话,教她写字,陪她玩耍,甚至陪她胡闹、纵容她的撒泼...... 长风哥哥见过她所有的窘事和丑态! 她对长风哥哥,明明是那种当他面放屁,还能捂着,糊他一脸的肆无忌惮。 现在? 心内为何会平白多出如此强大的羞涩与忐忑? 第79章 毒死 怀中的人儿突然把脸贴到他的胸口,磨蹭着,又拱了拱。 苏长风笑着抱得更紧了,他俯头靠近她的脑袋,贴了贴,一遍遍地轻唤。 “芸萱!” “芸萱!” “芸萱!” ...... 那一声声呼唤太过熟悉,至第四声时,苏芸萱怀疑她似又入了梦。 她抬手猛地推开苏长风。 苏长风急急稳了稳身子,瞧向苏芸萱。 她眸中似闪过一抹忧色。 见他坐稳,又星光灼灼地瞧着他,忽地抬手朝自己脸颊掐了一把。 “芸萱?”苏长风急唤。 “疼!”苏芸萱说,瞧着他的一双眸里须臾间染了水汽。 见她脸颊上起了红痕,苏长风知她方才那一下应是铆足了劲儿。 他心疼地摊掌轻揉苏芸萱的脸,正欲开口问她为何如此,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阿熠的身影伴随着她的呼喊声一同入内。 “主子啊,有人跟踪我!你猜......” 她话未说完,瞧清里面两人动作,眼皮颤了颤,立马闭上嘴。 待看清苏芸萱眸中闪动的泪花和脸上被掐的红痕,她三两步冲过去,“啪”的一声打落苏长风定住的掌。 呵斥道:“你干什么把姐姐脸掐红了?” 卫泽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托着吃食,闻声猛然抬头,朝门内高抬着的一条腿顿在空中。 苏长风似听见脚步声突然停了,一个冷眼扫过来。 他是不是应该先敲个门? 卫泽缩回腿,低头侧身往旁移,想退回去重新再来。 半截身子刚移出门处,苏长风不悦唤:“拿进来!” 卫泽又灰溜溜地挪过去,整个身子刚挪到门正中,阿熠大步冲过来,夺走了他手中的托盘。 “水晶包!我的最爱呀!”她说着抬手捏起一个塞入嘴中。 卫泽提着水壶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接着往里走。 “阿熠?”他唤。 阿熠咀嚼着美食瞧向卫泽,见他把水壶朝自己递了递。 阿熠脑袋往里偏了偏,示意他自己送进去。 卫泽依旧保持着递给她的姿势,瞅着里面不进来。 阿熠快速吞下嘴中的包子,呼道:“你自己......” 苏长风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阿熠,提进来!” “好咧!”阿熠大应一声,朝卫泽做了个鬼脸,接过他手中的茶壶。 “把门带上。”苏长风又喊。 卫泽忙轻轻掩上房门大步走开。 阿熠几步走到桌边,把右手中的茶壶往桌上一放,抬手又捻起一个水晶包往嘴里塞。 “你发现跟踪你的人了?”苏长风问。 阿熠边点头,边放下左手的托盘,含糊着就要开口。 苏长风瞧着从她嘴中喷出的肉沫,急道:“吞下去再说话。” 苏芸萱递过去一杯茶水。 阿熠接过一饮而尽,吞掉包子,她一屁股坐下来道:“你们知道吗,有四个人跟踪我。” 说着,她停下来,比出四个手指头,凑到苏芸萱面前。 “姐姐,四个人呀!” 见苏芸萱点头,她四根手指又划到苏长风面前。 “主子,是四......” “个人”还没出口,苏长风面露不悦,冷道:“说重点。” 阿熠立马四指弯曲,快速缩了回去。 “我发现有四个人跟踪我,我把他们引到无人的角落,把他们毒倒了。” 她一口气说完,伸手想去拿杯子。 “后来呢?”苏长风紧接着问。 阿熠手中一顿,望了眼苏芸萱,又望向苏长风。 苏长风冷眼盯着她。 阿熠咬了咬牙,回:“我问不出话,把他们全毒死了。” 见苏芸萱捏着茶盏、递向她的手抖了下,阿熠抬眸瞧去。 苏芸萱满脸的不敢置信。 阿熠讪讪地补充:“好吧!是问出来了,他们是山上那波人,云晟旭王府的。” 苏芸萱和苏长风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我杀鸡儆猴地毒死了前面两人,后面那两人才招供的。”阿熠又补充。 苏长风和苏芸萱瞧过来,还是不说话。 “他们四个是一伙的!前面两人都死透了,我是想着,若是把后面两个放了,肯定就是那啥放老虎下山,我这才把他俩也灭了口。”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再隐瞒什么。”阿熠急得站起身来。 “难得你还能说出杀鸡儆猴。”见她抬手似要起誓,苏长风阻止道。 苏芸萱站起身来,把阿熠按坐到凳子上,朝她笑道:“我们肯定相信你。” “真的?”阿熠盯着她问。 主子叮嘱过她,不要像之前一样,口无遮拦地在姐姐面前提毒死人。 她也已知姐姐是云晟的公主,主子是云晟的世子,与那山上的人都是出自旭王府。 她又不知道他们间的恩恩怨怨,故而才说话百般遮掩。 反正,敢招惹她阿熠的,除了主子和姐姐,她一个都不会手下留情。 苏芸萱敛了笑,坐定道:“我们确实是被他们跟踪了,这个客栈里还守着六个。” “什么?”阿熠气得又站起身来。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 “哪个没眼力劲的?”阿熠率先转向门处怒喝。 王忠敲门的手一顿,缓了缓,开口道:“老奴王忠。” 苏长风立马站起身来,疾步过去拉开房门,尊敬地唤了声:“忠伯。” 苏芸萱也跟着走到苏长风身边,朝老者唤:“忠伯。” 阿熠立在房中,瞪大眼瞅着门处。 那头发花白的老头笑着朝主子和姐姐点了点头,开口道:“世子,已经安排妥当。此处的六人也已支开。” “没想到你一个老头还挺厉害,一个人能打败六个!”阿熠惊叹。 她话才说完,苏长风怒喝一声:“你出去。” 阿熠一愣,捕捉到苏长风脸上的不悦,她也学着苏芸萱快速走过去,对着老者甜甜唤:“忠伯好。” “回房去,没有命令不要出来。”苏长风依旧道。 阿熠转向他,满脸地不服气。 她都示好了,主子怎的就是不让她瞧热闹! 苏芸萱见阿熠那瞪眼噘嘴的模样,拉拉她,哄道:“阿熠乖,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先回房睡觉。” 姐姐也不让她瞧热闹! “哼!”阿熠朝两人哼了一声,转身抬手朝床处一指。 “要阿熠走也可以,我要那个兔子灯。” “好。”“不行!” 苏芸萱和苏长风同时说。 “出去!”苏长风紧接着呵斥。 “哼!”阿熠抬脚一跺,再次怒哼一声。 苏长风推了推她,她才气鼓鼓地离开。 苏芸萱踮脚取下兔子灯,回头。 门处,苏长风抬手朝忠伯道:“忠伯请!” 阿熠已不见了踪影。 第80章 道别 王忠在桌边坐定,就见世子走向公主。 世子笑着摇头接过公主手中的兔子灯,又重新挂回床处,才握住公主的手,牵着她一同走过来。 瞧着她俩坐定后仍旧握在一起的手,王忠忙偏头拭了把老泪,站起身来躬身道:“老奴恭喜世子得偿所愿。” 苏芸萱闻言不解地瞟向苏长风,他紧了紧她的手,朝忠伯道:“谢谢忠伯,您老请坐。” 忠伯坐下后,用袖角蘸了蘸左眼,又蘸了蘸右眼。 “忠伯可知,旭王为什么急着寻长风哥哥回云晟?”苏芸萱问。 忠伯一愣,转瞬瞧向苏长风,面色纠结了一会后,摇了摇头。 “您也不知道?”苏芸萱下意识又问。 忠伯还没反应,苏长风道:“你们是如何知道忘忧阁的?” 忠伯依旧不回答,他直接站起身来,躬身道:“世子既已得偿所愿,还请随老奴尽快赶回云晟,世子想知道的答案自然都会知晓。” “旭王他这多年一直在跟踪我?” 苏长风松开苏芸萱的手,也站起身来,盯着忠伯。 “世子,您就不要为难老奴了。”忠伯坚持,身子俯得更低了。 苏长风上前一步,扶起他重新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才道:“忠伯,云晟我们肯定是要回的,但是我不能太被动,我不想让芸萱身处未知的风险之中。” 王忠闻言朝苏芸萱瞧了一眼,见苏长风双眸凝视着苏芸萱,他便知今日他是无论如何都得开这个口了。 只要涉及到公主,所有人,都动摇不了世子的决心。 “太细的我也不知道,老奴只能挑自己知晓的说,具体情况还需世子自己判断。”他道。 见苏长风转向他,他首先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 “旭王这多年应是没有跟踪你,他的心思本也不在你身上。他知道忘忧阁,应该是你外祖父告知。” 世子只是蹙了蹙眉,并未打断他,他便想着把他们出发前一日的事全说出来。 “白太傅似乎时日不多了。”他道。 苏长风搁在膝上的手蓦地攥紧,苏芸萱担忧地覆上。 苏长风反手捏入掌中,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王忠瞧着,接着道:“老奴离开前,白太傅去了一趟旭王府,他和旭王在书房待了一整日,在府中用过中、晚饭,天黑才离去。” “老奴在旭王府待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白太傅进旭王府。老奴一直以为他们二位同外界传言的一样,水火不容,会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那日,老奴见旭王亲自扶着白太傅上了马车,旭王硬是站在府外瞧着白太傅的马车不见了踪影好一会,才转身。老奴跟在他身侧,见他竟悄悄抹了眼泪。” “旭王南征北战,铁铮铮的汉子呀,老奴当时都怀疑自己天黑看晃了眼。老奴跟了几步,他就扬手让老奴退下。” “当晚,旭王书房的灯亮了一宿,天亮,他就传了阿力过去。” “午时,阿力召集了人马候在府外,旭王把老奴唤进书房,问过老奴家中一共有多少人口后,就命老奴一定要尽快带回世子。” 竟不是若影引来的? 苏长风心内微颤,见忠伯停了话,他问:“忠伯是随我祖母一起入的旭王府吧?” 忠伯点了点头,“老奴是老夫人贴身丫鬟的相好。” 似是回忆了一瞬,他嘴角含笑地抬手比了比道:“老奴还记得,老夫人领着我们回云晟都城旭王府时,你父亲才这么一点高。” 见苏芸萱面露疑色,苏长风朝她轻声解释道:“我祖母不是都中之人,是我祖......是旭王在边关娶的商户之女。我父亲五岁需要入学受教时,我祖母才带着他回了旭王府定居。” 解释完,他转向忠伯道:“忠伯您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应是知晓许多事。您方才言的旭王心思不在我,是何意?” 王忠一愣,眼眸微转,忽地站起身来,再次俯身道:“世子,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记得方才说过这句话,还请世子莫要见怪。” 说完他垂着头,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忠伯。”苏长风再次把他拉坐下。 “我知道您老的难处。这样,您老同儿时我们猜谜一样,给个方向,我自己琢磨,可好?” 忠伯沉默了一瞬,似下定决心,微点了点头。 “自你父亲夺了护国大将军的兵权,他回都城后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少昱皇叔?”苏芸萱诧异问。 儿时记忆中,少昱皇叔本就不学无术,成日的花天酒地、放浪形骸。 他原就是这性子,苏芸萱实在不明白忠伯为何突然会提到此人。 忠伯瞧着苏长风,没有理她,她便也转向苏长风。 他微蹙了眉,神色专注,似是认真琢磨着。 突然,他瞳孔扩张,猛地站起身来,转向忠伯问:“旭王和太后是不是......” 后面话没说完,他朝她看了眼,又转向同样立起身来的忠伯,朝他走近一步,似盯着他的眼打量。 忠伯被盯了好一会,面露无奈地微点了点头。 苏芸萱不解地拉了拉苏长风问:“长风哥哥,是不是什么?” 苏长风没有转头瞧她,对着忠伯沉声道:“忠伯,您先回去盯着那些人,明日一早带着他们过来,我同你们一道回云晟。” “好的,明日一早我们来接世子和公主。”忠伯道。 他眸中似泛起泪花,透着亮光,猛点了会头,俯身告辞道:“世子和公主早些歇息。” 瞧着忠伯离去,苏长风关上门,苏芸萱急道:“长风哥哥是要独自回云晟?” 见苏长风走近她,目光灼灼地瞧着他,轻抚她的头发不说话,她又问:“是不是回云晟有危险?” 苏长风蓦地把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们一起回云晟。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不行。”芸萱急道,慌地就来推他。 苏长风放开手来,捏着她的双肩,瞧着她。 她面上染了微红,才同他四目相对,又慌地避开,解释道:“我是说明日不行,我想先去把父母亲和子汐安顿好,我还没同他们正式道别。” 说完,她脸更红了。 心内似突然绽开了花,苏长风再次揽她入怀。 正式道别? 她是愿意以后陪着他长留云晟了? 第81章 汇合 “芸萱!” 苏长风轻声唤着,把苏芸萱的脑袋按着贴近他的胸口。 “嗯。” 苏芸萱犹豫了一瞬,抬手抱住苏长风的腰。 “我现在送你走。”苏长风颤声说。 “好。”苏芸萱柔声应。 苏长风蓦地又一把捏住苏芸萱的肩,推开她来,垂眸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在幽谷关云中崖上等你,你一定要来。” “幽谷关,云中崖上。”苏芸萱复念了一遍。 “阿熠知道地方,她留在你身边。”苏长风笑道。 “从海月城赶到幽谷关云中崖上得多长时间?”苏芸萱问。 “十天足矣。”苏长风答。 海月城曾是丹霞的国都,丹霞以医药盛名,幽谷关云中是丹霞国最宝贵的药草圣地,毗邻海月城。 从海月城赶至云中最慢也只需六日。 苏长风故意说十天,只是不想她赶得太过辛苦。 也正因海月城离丰岚、云晟如今两国边境幽谷关较近,去往哪一国都方便,苏长风才推荐了海月城和云中两处地方供丰子昊和陆晴汐选择。 他俩人因在海月城待的时间最长,故而最终选择了那处地方隐居。 卫泽赶了马车候在醉仙居门前,阿熠站在马车边直勾勾地盯着苏长风手中的兔子灯。 “这两只骰子灯你带着。” 苏长风把题有诗的灯递到苏芸萱面前。 苏芸萱笑着摇了摇头。 “这灯长风哥哥先收着,等我到了再给我。” 她说着低头去拿苏长风手中的兔子灯,“这个我拿着。” 苏长风笑着迅速倾身附在苏芸萱耳边道:“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苏芸萱猛地侧头。 他的唇刚好贴在她的脸颊上,似亲吻一般。 “哎呀,我的娘呀!”阿熠瞧着大叫一声。 “你既约,我定赴,朝朝暮暮人如故。” 感受着脸上的柔软,苏芸萱小声迅速回应一句。 念完,也不去瞧苏长风,三两步跑到阿熠身边,把手中的兔子灯朝她面前一递。 “给你。” 阿熠没接,两只眼睛盯着她身后,瞪得奇大。 苏芸萱不解回头,就见苏长风跟定身了一般立在原地不动,双颊似染了霞光......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身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那双眸似天上繁星,晶亮亮地瞅着她,透着道不尽的柔情。 心跳加快,苏芸萱慌地转身径直踏上马车。 “我要,我要的。” 阿熠见苏芸萱拿着兔子灯离开,慌得跟上叫。 “卫泽,你一定要护好他俩的安全。”苏长风在马车外说。 苏芸萱捏了捏手,终是撩开窗帘,探出脑袋喊了一句:“长风哥哥,你等我。” “我一定等你。”苏长风道。 ...... 王忠翌日辰时带着人,赶到醉仙居时,只瞧见苏长风一人。 他诧异地正欲开口问,苏长风道:“回云晟后,我们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来丰岚了,她办完事就来同我汇合。有劳忠伯再去找辆马车。” 王忠仔细瞧了一会苏长风面上的表情,就知他说的是真话。 只要能带世子回去,他就保住了全家老小的命。 具体过程如何,也不是他一个仆人该操心的。 没一会,他就带着人高兴地上了路。 那边,因着苏芸萱的催促,卫泽驾着马车一路急赶。 除了马儿实在跑不动了,需要停下来吃草、喝水,他们三人除了解决生理需要,吃饭都是马车上解决。 如此赶了一夜加一个白天,至第二日亥时,马车终于在海月城忘忧阁门前停下。 拿着苏长风给的信物朝掌柜地问过后,知道她等的人还未到,三人就在掌柜的带领下,先回房修整。 苏芸萱躺在床上,脑中总是想起忠伯说的阿力带了十人跟踪父母亲的马车,就心慌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干脆披上外衣,下床推开窗户,立在窗前瞧着。 眼见着月亮从头顶慢慢落了下去,也不知道瞧了多久,突然,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芸萱心中莫名一紧。 马蹄声越来越近,似还伴着车轮滚动地声音。 她俯身探头去瞧,空旷的街道尽头处果然瞬间多出一群人策马而来,中间护着一辆马车。 “驾——,速度再快。”有人高声喝。 这声音? 出奇的熟悉。 苏芸萱再次探了探身。 定睛一瞧,那护在马车左前方的领头之人正是丰玉砌。 心跳加快,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苏芸萱蓦地抚上胸口。 马车已停在忘忧阁楼下,屋檐下的几只大灯笼照得视线清晰了许多。 丰玉砌飞身下马,苏芸萱转身想要跑下去。 一瞬间,她又不敢置信地转身俯向窗边往下瞧。 丰玉砌立在马车前,倾身抬手似帮忙撩开车帘。 他玄色的锦袍后竟有数道长长的划痕,有两处向外翻着,露出里面白色的底衫,上面似..... 血! 是血! 苏芸萱脑中轰鸣,踉跄一步,慌地扶住窗棱站稳。 “父亲、母亲、子汐!”她念。 咬唇就往外跑。 跑到廊处,一行人似已进了大堂。 “父亲、母亲?”楼上有人大喊。 丰玉砌甩甩有些犯晕的脑袋,仰头瞧,就见叶子晴探着脑袋一脸惊慌的瞧向他们。 喊完,她提着裙摆跑起来。 心中瞬间起了丝丝怕意,丰玉砌扶着丰子昊的手,加大了力度。 楼梯下了一半,苏芸萱抬眸就见父亲双手抱着母亲立在楼梯口处。 母亲脑袋靠在父亲怀中,似睡着了一般。 那身上,一片一片的红...... 竟都是血! 叶子晴脚下一歪,吓得要摔倒。 丰玉砌几步过去,抬手扶住她。 她却是瞧也不瞧他,甩开他的手,喊着“母亲这是怎么啦?”就冲了过去。 丰子昊脚下崴了崴,幸好身侧的若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子晴,先带你母亲回房再说。”他急道。 “好,好好。”苏芸萱慌乱地让开身来。 “姐姐,姐姐。”子汐的声音。 苏芸萱抬眸寻找,子汐冲到她面前,抱住她“呜呜”哭起来。 “子汐乖。子汐不哭。”苏芸萱下意识哄。 说了一句,慌地俯身拉开叶子汐,抬手摸着检查她的脸,又拉着她转了一圈。 衣衫完好,没有哪里受伤。 还好,还好! 苏芸萱呼出一口气,一把抱住叶子汐。 “你最好把上次那个精通解毒的小姑娘马上叫过去。”丰玉砌立在上面几级台阶处道。 苏芸萱仰头,父亲抱着母亲在董掌柜的带领下,已入了最靠近楼梯处的一间房。 “阿熠!” 苏芸萱立马放开叶子汐,起身呼唤着,就往阿熠的房间跑。 第82章 中剑 “姐姐你莫急,有阿熠在一定没事的。” 阿熠被苏芸萱拉着,一边脚下跟着跑得飞快,一边安慰。 门处或倚站或蹲坐着数十人,脸上似都挂着彩,衣衫不同程度破损,带着血,颇为狼狈。 阿熠正好奇地瞧着,苏芸萱率先冲进房,大喊一声“父亲”后,把她拽到了前面。 “小大夫,你快过来瞧一瞧。”丰子昊坐在床边回头叫。 他身上衣衫也似被剑划破了多处,后肩和前胸处都染着大片血迹。 立在床边的若风......竟也胳膊处有两道血痕...... 阿熠震惊得睁大了眼,朝着若风新奇问:“谁能伤得你呀?” “阿熠?你先过去帮我母亲看看。”苏芸萱急得抬手把阿熠往床边推。 “好好,我现在就看。”阿熠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到丰子昊让开的位上。 她摸上陆晴汐的手腕,边号脉边打量着。 那陆晴汐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却还蹙着眉,面露担忧之色。 露在被子外面的脖颈和肩处均有大块大块干透的血渍...... “怎么样?”丰子昊立在床边问。 “中过软筋散,失血过多,不对呀......”阿熠回着,伸手去掀被子。 被子拉开,陆晴汐上身全是血,那胸口处堵着团衣服,都快染成了个红球...... 阿熠惊得大张着嘴,停了声,耳边就传来丰子昊的声音。 “她胸口被人刺了一剑。” “什么?”紧接着响起苏芸萱的声音。 她撞开丰子昊冲到前面来,俯身瞧着床上。 “姐姐!”阿熠快速扶住要跌倒的苏芸萱叫。 苏芸萱站稳,侧过身来一把捏住阿熠的肩,颤声恳求:“阿熠,你快救救我母亲。” 说着,她眼中滚出大颗的泪珠。 阿熠急了,朝丰子昊喊:“快去找大夫。” 丰子昊瞧着她一愣,旋即问:“你不就是大夫吗?你快......” “我只擅长毒,剑伤我不行。”阿熠大声打断。 叶子晴捏着阿熠肩的双手跌落。 丰玉砌忙偏头朝天寻道:“快去找大夫。” “走,我也去,多找几个。”天去拉着天寻一同飞奔出去。 “父亲,怎么回事?” 苏芸萱蹲在床边,包裹着陆晴汐的手问,脸颊上泪水成线地往下掉。 丰子昊身子一歪,若风忙抬手扶住。 见丰子昊嘴巴颤抖着,垂眸盯着床上的陆晴汐不回答,若风道:“我们应是中了埋伏,有人提前蹲守在我们落脚的客栈中,在我们的吃食里加了软经散。等我发现时已有四人中了毒。” 说着他转向丰玉砌道:“等我们上路后,他的人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他就领着他们的人去断后。” “谁知,等他们的人走远,一下子冲出来四五十人,他们......” “什么?”苏芸萱惊得蓦地站起身来,大声打断,“怎么会有四五十那么多!” 若风停下不说了,丰玉砌接道:“我带着人往后面去,发现只有十人跟踪,其中为首的一位络腮胡子武功不错,让他一人跑了,我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有追。” “正准备返回来,突然又有百来人冲出来,拖住了我们。等我们杀回来时,就发现你母亲她如此了。” 苏芸萱望向若风,若风心有愧疚地接道:“你母亲为你父亲挡了一剑,我当时护着你妹妹,没来得及阻止。” 苏芸萱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身子歪向一边,阿熠再次扶住。 若风加快了语速,“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你父亲,那些人准备充足,不仅武功了得,还携带了淬毒的锥镖。你父亲也中了两......” 他话未说完,苏芸萱惊慌地转向依旧俯身瞧着床上的丰子昊。 见他肩处果然有个血窟窿,苏芸萱转向阿熠急道:“阿熠,你快给我父亲看看。” “好,好好。” 阿熠应着,大步走到丰子昊身后,垫着脚,抬手蘸了点血,伸至嘴边舔了舔。 “和他上次的一样。”阿熠侧过身来,朝丰玉砌一指。 苏芸萱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目光与丰玉砌瞧向她的视线正好相撞。 他面色平静,除了有些苍白外瞧不出情绪。 那双瞧向她的眸......竟有一抹歉意划过。 旋即他偏过头去,躲开了她的视线。 心中一紧,苏芸萱三两步走到丰玉砌面前,没有理会站在丰玉砌身前的叶子汐,逼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丰玉砌还未回答,阿熠过来道:“我需要小刀。” 丰玉砌垂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阿熠,“这把可行?” 阿熠接过匕首,拿在手中翻转着瞧,喜欢道:“好东西呀!” 苏芸萱回过神来,拉了拉阿熠,“阿熠,你快点。” “哦。”阿熠转过身去,推了把丰子昊,“伯父,你趴下吧。” 丰子昊身子歪了下,不解地回过头来,“啊?” “父亲,阿熠先帮你把锥镖取......” 话未说完,苏芸萱瞥见丰子昊胸口还有一个血窟窿,慌地一把拉住丰子昊的胳膊往外走。 “父亲,你去我房间。” 说着走了一步又转头喊:“阿熠,快点。” 丰子昊突然停下,指着丰玉砌道:“阿熠,你先帮他,他又中了上次一样的暗器。” 苏芸萱闻声瞧向丰玉砌,他眼神复杂地瞅着父亲看,没有动。 从前面看不出中了暗器,应是在背后。 “你也过去。”苏芸萱叫,再次拉丰子昊往外走。 走至门边,丰玉砌在身后说:“你们几个中镖的都跟上。” 阿熠嫌弃地偏头瞧了眼门处的十来人,确实有一个坐在地上的胸口处有血窟窿。 “一个呀?”阿熠心下松了一口气,边走边说。 “应是有四个。”丰玉砌跟在身后道。 “什么?”阿熠气得站住。 累死她得了! “阿熠,快走。”苏芸萱唤。 “好咧!”阿熠认命地跟上。 “董掌柜麻烦你了。”苏芸萱朝走过来的董掌柜道。 说完,她又转向阿熠,“需要什么赶紧和董掌柜说。” 董掌柜一一听着,唤了一个小厮去取东西,领着丰子昊、阿熠、丰玉砌和中镖的四人去往苏芸萱住的房间。 苏芸萱站在栏杆边,朝楼下门处瞧了一眼,又急忙跑回了房间,坐在床边拉着陆晴汐的手不停揉搓。 “母亲,母亲,您能听到芸萱说话吗......”她不停唤。 脸上的泪水没断线。 若风瞧着,收了捂住叶子汐嘴巴的手,推了推她。 “姐姐,姐姐,你不要哭了。”叶子汐跑到床边,一把抱住苏芸萱也哭了起来。 苏芸萱把叶子汐紧紧抱着,摇了下道:“不哭,不哭,我们都不哭。” 说着自顾抹了把眼泪,又垂头小心地帮叶子汐抹泪。 见她俩都不哭了,若风朝前走了一大步,问:“公主,世子呢?” “他跟着忠伯往幽谷关去了,我们......” “大夫来了。”外面传来天去的声音。 苏芸萱忙拉着叶子汐让开身来。 第83章 奇葩 天去松开手,老大夫立在床边拭汗,大口喘着气不动。 苏芸萱急了,催道:“有劳老大夫帮忙救救家母。” “老夫一大把年纪骨头都快散......”老大夫抱怨了半句。 “啊——”外面忽然传来男人痛苦大叫的声音。 老大夫吓得闭了嘴。 那喊声停了一瞬,接着是更厉害的哀嚎,似是努力隐忍着也抑制不住的迸发。 老大夫颤了颤,慌地改了嘴,“好好,现在就看。” 说着就伏在床边瞧起来。 他拿开堵在陆晴汐胸口处的衣服,轻轻按了下。 “她中了一剑。”苏芸萱探头去瞧。 “还好,血止得及时。”老大夫听着外面一声接一声的哀嚎,擦了擦汗,“应是用了上好的止血药。但体内应是中了什么毒,加上失血,所以才昏迷不醒。” “可有生命危险?”若风上前一步问。 老大夫瞧了他一眼,转向一脸惊恐瞅着他的苏芸萱,皱眉道:“这个嘛,要看接下来的六个时辰内是否能够安稳度过,她应该马上会烧起来,你们一定要注意观察。” “如果烧得厉害,注意给她擦拭额头降温。” 老大夫说着迟疑了下,不好意思道:“恕老夫学艺不精,夫人身上的毒,我只瞧出来一样,是软经散,还有另一种,很微弱,老夫实在瞧不出是什么。” 说完,他拿过天去手中的医箱,走至桌边,提笔快速写了张药方递给苏芸萱。 “这是药方,赶快去抓药喂你母亲服下。” “我这就去。”天去抢先夺过药方又冲了出去。 “记住,接下来的六个时辰是关键,你们务必小心看顾。” “这就好了?”苏芸萱问。 老大夫转头瞧着床上,为难道:“按理说你母亲那伤口应该清洗消毒,可是那位置......老夫多有不便......” “我来,有劳老大夫告诉我该怎么做。”苏芸萱急道。 老大夫点了点头,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瓷罐递给苏芸萱,比划着告知她该如何操作。 若风领着老大夫出去,正掩上房门,天寻一手拎着一个大夫冲上楼。 董掌柜见着,忙几步上去领着他,折返回刚安排下的供其他人歇息的房间。 痛苦的叫声不绝于耳,老大夫瞧向若风。 若风面无表情的候在门外,压根不瞧他,老大夫只得惴惴不安地不停擦汗。 约莫过了一刻钟,听着苏芸萱的喊声,两人再进去时,苏芸萱眼睛已肿成了个核桃一般。 老大夫在床边探手瞅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是再出血,一定要继续用那止血之药。”说着他盯着苏芸萱,想拿了诊金赶快走人。 苏芸萱盯着陆晴汐未有反应,若风了然道:“有劳老大夫在此候上六个时辰,等这位夫人安全了,您再离开。” 老大夫心里一颤,万般不情愿,但听着外面的喊声也不敢拒绝。 董掌柜进来,瞧了眼床上,朝苏芸萱道:“小姐,都安排妥当了,还需什么请尽管吩咐。” 苏芸萱起身,鞠躬行礼感谢,“有劳董掌柜了。” 董掌柜急急避开身去,“不敢不敢。我现在就去安排忘忧阁闭馆,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唤门口候着的六子。” 说完,又朝若风俯了俯身,领着老大夫退了出去。 见苏芸萱坐在床边一会摸她母亲的额头,一会帮她母亲掖被角,双目猩红,眼泪不停,若风不忍地劝了一句:“公主还请保重身体,你这样,世子见着也会跟着伤心的。” 苏芸萱没有理会,依旧双目直直瞧着床上,若风退了出去,候在门外。 不一会,天去端着药碗疾步进去。 又过了一会,天寻冲了过来,喊着:“哥,你快去看看主子。” 若风把他拦在门外,不悦道:“你声音小些。” 天寻怒目瞧向若风,忽地又隐了眸中怒意,探头朝房里瞧了一眼,踱步候在门外。 天去端碗出来,天寻一把拉住他朝丰玉砌所在的房间走。 两人没了踪影,苏芸萱出来,吩咐六子去取热水和毛巾,又朝若风问:“阿熠呢?” 若风伸手指了指天去、天寻进的房间。 “麻烦你在此守着。” 苏芸萱说着朝那处急急走去。 刚到门边,就听阿熠怒喝一声:“你这人有病呀。你还嫌弃我?我阿熠还懒得伺候了。” 苏芸萱站在门口瞧去,父亲拉着阿熠不让她走,“小大夫莫要见怪,他不是嫌弃你,他只是......” 阿熠抬眸见着苏芸萱,停止挣脱,打断道:“姐姐,你过来啦?” 丰子昊闻声瞧向苏芸萱,几步走到她面前。急道:“子晴,你快让这小大夫莫生砌儿的气了。” 苏芸萱不解地朝里面的丰玉砌看去。 他光着上身,半侧着身子坐在床边,低头似呕吐着。 左肩处有一个结痂的疤痕,右肩处有个血窟窿,皮肉外翻着,正渗着黑血。 背上竟纵横交错着不少旧疤...... “姐姐,这家伙是个奇葩。”阿熠的叹声打断了苏芸萱的观察。 阿熠见苏芸萱不解地瞧向她,她控诉道:“他居然嫌弃我碰他,你瞧他,他还在那吐,恶心谁咧!” 苏芸萱瞬间了然,安慰阿熠道:“他不是嫌弃你,他是嫌弃所有女子的触碰。” 丰子昊心中一痛,见丰玉砌震惊地转头瞅向苏芸萱,他急道:“是的,是的,所以小大夫你莫要生气了,他不是针对你。” “我才不信咧,怎么上次没见他这......”阿熠争辩,忽地想起上次帮丰玉砌挖暗器解毒,好像丰玉砌全程是昏迷的,便停了嘴。 丰子昊仍旧恳求的瞅着她,阿熠干脆躲到苏芸萱身后道:“我搞不了这奇葩。” 见父亲丰子昊一脸焦急担心地模样,苏芸萱瞧向丰玉砌,丰玉砌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 苏芸萱不耐烦道:“父亲还是先把他打晕了再来唤阿熠吧。” 说完拉着阿熠就要离开。 “你们敢!”天寻怒喝一声,挡在她俩面前。 阿熠从苏芸萱背后走出来,就要同天寻争辩,苏芸萱忙拦住她,转身看向丰子昊。 “父亲,我要先带阿熠去帮母亲瞧瞧。” 丰子昊听了,嘴唇颤抖着上前一步,似要说什么,又偏头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不知瞧着什么,背对着,坐着没动。 丰子昊转回来,对苏芸萱点点头,“我跟你一起过去,大夫怎么说?” “不准走。”天寻挡在门处。 “你让开,看着你主子,我们马上过来。”丰子昊怒喝一声,抬手拨开天寻。 苏芸萱给丰子昊转述着老大夫的话,走向陆晴汐所在的房间。 若风瞧见,迎了过去朝苏芸萱快速道:“六子把水和毛巾拿进去了,我让他再去多烧些热水备用,老大夫安排在隔壁,这会在里面。” 苏芸萱听着点头感激地朝若风看了一眼,拉着阿熠急急入了里面。 第84章 入梦 老大夫见苏芸萱几人进来,起身迎过去急道:“夫人她烧起来了。” 苏芸萱心中愈发难受,她端起桌上的盆子,几步走到床边开始给陆晴汐敷额头。 “阿熠,老大夫说我母亲还中了软筋散,你快帮她瞧瞧。”苏芸萱换着帕子说。 “我知道,她已经吃过解药了,还需些时间毒才会彻底解去。”阿熠道。 “吃过了?”苏芸萱不解问。 阿熠瞅了眼门处的若风,回头道:“若风身上带着软经散的解药。” “是呀,多亏了他,发现得及时,又给了解药,不然我们更危险。”丰子昊在一旁补充。 “那怎么我母亲还没醒?”苏芸萱转向老大夫问。 老大夫见几人视线突然齐刷刷地转向他,他又抬手擦汗。 “我方才不是同姑娘你说了吗,你母亲她失血过多,体内还有毒......” 几人又移开了视线,老大夫自认倒霉地小声呢喃:“再说了,胸口中剑又不是小伤.....” 丰子昊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疼问:“怎么这般烫手?” 问完忽地抓住老大夫的胳膊,“你快想想办法!” 老大夫心中一颤,想收回胳膊,努力了两次没成功,只得对上丰子昊盯着他的红眸道:“老夫惭愧,令夫人这情况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你说什么?你这老大夫怎么......”丰子昊怒喝着甩开手。 老大夫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苏芸萱忙停了手中动作,站起来朝老大夫道:“辛苦您了,还有劳您先回隔壁房间歇息。” 老大夫擦着汗,逃命似的疾步出去。 苏芸萱转向丰子昊安慰:“父亲,您不要太激动,您身上还有伤。” 说着瞧了一眼丰子昊胸口处包扎的白布,又问阿熠:“所有人的毒都解了吗?” “得亏我阿熠能干,随身携带的药多......”阿熠激动大叫,说了一句半瞧着苏芸萱皱起的眉眼,意识到她声音大了,急急闭上嘴,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苏芸萱蹲下身去,又开始帮陆晴汐继续换帕子。 “子晴,你先在此守着你母亲。” 丰子昊拉阿熠,“走,跟我去帮砌儿解毒。” “我不去。”阿熠甩开丰子昊的手,跳到苏芸萱侧边。 丰子昊又去拉,阿熠直接往门口处跑,“我才不帮那个奇葩咧!” “阿熠!”苏芸萱站起身来喝住她。 阿熠转过身来,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瞧着苏芸萱,“姐姐,那个奇葩他好可怕。” “父亲,你领着老大夫过去吧。”苏芸萱转向丰子昊道。 见父亲蹙眉,苏芸萱又转向阿熠,“阿熠,你也过去,老大夫不会你就教他。” “阿熠不去!”阿熠在门口跺脚。 “阿熠,姐姐求你了!”苏芸萱直直看着阿熠。 阿熠瞧着她那双原本好看的眼此刻的肿样,朝丰子昊不悦道:“走吧,走吧。” 几人走了,苏芸萱继续帮陆晴汐一遍一遍地擦拭额头和手掌。 六子进进出出了好几回。 外面起了晨光,若风接过董掌柜送来的吃食,走到苏芸萱身边唤她先吃些东西。 苏芸萱正摇头拒绝着,丰子昊进来拉起她,硬逼她先在一旁吃饭再来替换他。 苏芸萱知道她不吃,父亲也不会吃,只得听话的坐到桌边狂塞饱了肚子,又去替换丰子昊。 两人一起,心惊胆战地小心伺候着,六个时辰过去,终是没有迎来奇迹。 眼瞅着天又黑透了,陆晴汐依旧高烧不退,老大夫无能为力,苏芸萱听完,呕了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丰玉砌瞧了眼浑身颤抖的丰子昊,把苏芸萱抱回了董掌柜重新安排的房间。 丰玉砌把苏芸萱小心地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正准备坐在床边守着,抬眸就见若风和阿熠两双眼睛不悦地瞪着他。 他起身赶人道:“你俩出去。” “你怎么不出去?” “你出去才对。” 阿熠和若风两人同时道。 “我主子叫你们出去,你们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天寻朝若风和阿熠走近一步,嚷道。 若风瞪了天寻一眼,不悦道:“怎么?想动手?” 天寻兴奋问:“可以吗?要不我俩去外面。” 若风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又瞧向已经坐在床边的丰玉砌。 丰玉砌垂眸盯着公主,愣怔着,侧脸瞧不出表情。 若风朝前走了一步,天去跨步挡在他面前。 天寻也赶忙站在哥哥天去的身边。 阿熠伸手探入胸口。 “阿熠,不可。”若风叫。 天去,天寻诧异地转向阿熠。 阿熠动作一僵,缓缓收回伸入胸口处的手,一脸怒气地瞅向天去和天寻。 “她需要安静,你们都出去。”丰玉砌发话,眸色森然地扫向几人。 “你先出去我们就出去。”阿熠狠狠瞪了眼依旧挡在她和若风面前的天去和天寻,朝丰玉砌喊。 丰玉砌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朝他们走了一步。 阿熠瞧着赶忙躲到若风身后。 “走。”若风开口,率先转身出去。 阿熠扯他,“你平时不是挺厉害吗,你怎么......” 若风不理她,她又回头瞅了眼丰玉砌。 那厮盯着她的眼神似冰锥,如有实质,似马上会刺向她一般。 阿熠打了个颤,脚步迈得飞快跟上若风。 天去欲掩上房门,若风立在门边阻止不让关。 天去朝房内瞅了一眼,主子坐回到床边,盯着床上的人没有瞧过来。 天去想了想,没有坚持要关门。 四人两两一组,分别站在门的两侧。 ...... 好冷! 苏芸萱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似躺在一个冰棺里。 四周不停散发出冷冷的白气。 耳边隐隐传来木头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似瓷器摔破的声响。 “咚——” “轰——” “啷当——” 一声接一声,不绝于耳。 苏芸萱挣扎着坐起身来,看清自己处在一处宽敞的房子里间。 房内挂满纱帐,窗户关着,光线昏暗,瞧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一张硕大的屏风阻隔着外间的视线,那声音正是从外间而来。 苏芸萱爬出冰棺,顺着台阶而下,朝着那声响走去。 脚底一股凉意袭来,她垂头去看,发现自己竟赤着脚,身上衣服触感丝滑,有凸起的绣花纹路。 她伸直双臂细看,云锦瞧不出是什么颜色,但却是绣了一大片芸萱花。 花的上方,又巧妙地配了一支桂花杆。 竟都是她喜欢的。 她抬袖轻嗅,有隐隐的乌木沉香...... “哐当——” 又一声响亮的声响传来。 苏芸萱慌地绕过屏风。 一身形高大的人影背身立在前厅正中。 第85章 吐血 那人披散着发,一身宽松的黑色衣衫,同样光着脚。 只是,他脚下都是凌乱破碎的瓷片。 他朝前走,竟直接平稳地踩在那些锋利的瓷片之上。 那脚步走过的地方瞬间出现一条长长的暗痕。 那一定是血! 苏芸萱惊得捂住了嘴,莫名觉得心慌。 忽地,那人长臂一挥,又打落了旁边花几上的盆景。 “嘭——” 苏芸萱吓得后退一步,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人却是突然单膝跪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苏芸萱咬紧了唇,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好一会,那人挺直身子,突然褪去了外袍。 那宽阔的肩...... 是个男人! 背上纵横交错着很多长长的疤痕。 他扬起手臂,掌中竟多了一把匕首。 明明瞧不太清,苏芸萱就是觉得那匕首刃透着寒光。 正打着颤,那匕首落在那人的肩上,刺啦划开一道血痕...... “不要!” 苏芸萱大喝一声,往前冲,心疼地想要阻止。 “嘭——” 脑袋似撞到了一堵墙上。 苏芸萱不解地抬手去摸。 竟真有一堵透明的墙,阻挡着她更进一步。 那人手臂还在不断扬起、落下,一刀一刀或割或刺向自己的身体。 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听得清晰无比,却无一声那人的呻吟。 这画面太诡异! 苏芸萱左右移动着又摸又捶那堵透明的墙,心脏仿若也正在被那人手中的匕首搅动着,疼得她呼吸困难。 好一会,那人停了手,定在原地。 苏芸萱只觉浑身失力,跌坐在地。 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知道那是泪水糊了眼,她抬手想要拭去脸上的泪。 “嘭——” 她挪开手,那人已倒地。 “哒哒哒——” 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在靠近。 她偏头想去瞧,忽然,一只大掌覆上了她的眼。 她惊恐地双手捏住那只掌,大力挪开去。 眼前竟出现丰玉砌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双目大睁着盯着她,眸中似有一抹心疼之色一闪而过,又迅速转为诧异。 “你干什么?”耳边传来若风的声音。 苏芸萱茫然转头。 果然是若风朝她走来,她身后还跟着阿熠、天去和天寻。 “你松开手。”若风盯着她的手臂叫。 苏芸萱顺着他的视线瞧去。 她竟双手紧紧捏着丰玉砌的掌。 缩回双手,叶子晴慌地坐起身来。 丰玉砌收回掌,捏拳置于身后。 叶子晴双手捂着低垂的头,左右摇晃,似想甩开什么。 “姐姐,姐姐,你怎么啦?”阿熠问。 脑中瞬间回神,苏芸萱惊恐得转向阿熠问:“我母亲呢?”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丰玉砌忙抬手拦住。 苏芸萱气愤地转向丰玉砌,他偏头躲开视线。 “你让开!”苏芸萱怒喝。 丰玉砌胳膊依旧伸直着挡在她面前。 苏芸萱上手去推丰玉砌的胳膊。 不管她怎么使力,丰玉砌都不让开。 “阿熠,若风,你俩快帮帮我。”苏芸萱拍打着丰玉砌拦在她身前的手臂,哭着求向阿熠和若风。 若风拉着阿熠,不让她上前。 苏芸萱瞧向若风的眼,若风也偏头避开她的视线。 “阿熠,阿熠。”苏芸萱哽咽叫唤。 阿熠气得朝若风脚下一踩,大喝着“臭若风,你让开”就要冲上去帮忙。 眼瞅着马上就要碰到丰玉砌的胳膊,若风却是一把拽住了她的后衣领,天寻也打开了她的手掌。 阿熠怒瞪一眼天寻,愤怒回头想要呵斥若风,不等她开口,整个身子就被若风拎起来朝外走。 “若风,你个吃里扒外的臭东西,我一定要告诉主子......”阿熠的声音越来越小。 天去和天寻也朝外走。 苏芸萱大力掐着丰玉砌的手腕,转向他问:“你为什么拦着我?” 丰玉砌朝他那被叶子晴指甲戳破出血的手背瞧了一眼,心下一狠,与叶子晴对视道:“你母亲她去了。” 叶子晴方才还恶狠狠瞪视着她的双眸忽地失了生气,似被他的话刺激得失去神智一般,愣怔着定在一个虚无的地方,死寂一片。 那掐着他腕处的手也蓦地垂落下去。 丰玉砌心疼地想要开口安抚,再瞧过去时,叶子晴双眸湿漉漉的,不停流着泪,红唇轻颤。 刹那间,她整个身子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心内猛然涌起一股凉意,似儿时得知父亲弃他而去时一般疼痛,丰玉砌失了理智,倾身一把抱住叶子晴。 “你不要这样。”他靠近她的脑袋,轻声劝。 怀中的人儿呆愣了一瞬,似被他的这声唤醒,转瞬开始边用力挣脱着边怒吼:“丰玉砌,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瞧我不顺眼就想着法子打击我。” 丰玉砌闻言一愣,怀中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你放开我,我保证以后都不碍你的眼了,你放开我......” 丰玉砌加大了抱住叶子晴的力度。 “哥,你说那叶子晴是不是又犯病了?”天寻朝房内探着脑袋,小声问。 “丰玉砌,我求求你,你放开我......”房内仍在叫唤。 “啪——” 天去抬手朝天寻脑袋拍打,“瞎说什么,不该问的不要问。” 见天寻还在瞧,天去拧住天寻的耳朵,想把他拉过来。 天寻却突然叫:“吐血了,吐血了。” 天去探头一瞧,主子身上果然都是血迹。 正暗叹着不好,那叶子晴却又突然呕出了一大口血,双目一闭直接晕了。 “我这就去叫大夫。” 不等丰玉砌开口,天去朝里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若风拎着阿熠,刚走至房门口,就听见天去的喊声。 “阿熠,阿熠,你快过来,你姐姐吐血晕倒了。” 若风脚步一顿,立马松开了手。 同阿熠瞪视一眼,两人慌忙转身往回跑。 丰子昊似也听到天去的喊声,从陆晴汐躺着的房内冲了出来。 丰子昊冲到门口,刚好和若风、阿熠撞在一起,堵住了门。 若风侧开身子就欲让开,见阿熠仍旧往里挤,若风又拧住了阿熠的后衣领,把她提着挪开去。 丰子昊没有理会阿熠的叫骂,径直入了里面,几步冲到床边。 叶子晴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丰玉砌正在帮她擦拭眼角不停溢出的泪。 “她这是怎么啦?她是知......”丰子昊心疼问。 正说着,瞧见丰玉砌肩处大片的红,又急转道:“砌儿,你伤口崩开了?” “是她吐的。”丰玉砌没有瞧丰子昊,依旧帮床上的人儿擦着泪。 “你让开。” 阿熠推开丰子昊,跪下身去,捏起苏芸萱的手腕。 见她摸了一会脉,又去翻公主的眼皮,若风嫌弃道:“瞧不明白就赶紧起身让开。” 说着拉住天去拉来的老大夫,把他往前推,“你去。” 那跪在床边的小丫头起身让开,老大夫心慌地踉跄着站了过去,颤抖着摸上床上那姑娘的脉搏。 周围安静得似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老大夫收回手,转头来,周围目光又齐刷刷地瞧向他。 老大夫踉跄一步,若风扶住问:“怎么回事?” “气血攻心。”老大夫答,“她体内也有毒,方才吐的那几口血倒不是坏事......” 他话未说完,阿熠吐出偷摸从丰玉砌衣服上蘸的血,激动道:“和我想的一样,姐姐她这几口血把她体内积留的毒排了大半。” “那她何时才会清醒?”若风问。 “这个......”老大夫觉得从昨日卯时被带来此处,至此刻卯时的十二三个时辰里,自己脑袋都快被自子擦破皮了。 “你们确认她无大碍?”丰玉砌突然打岔。 老大夫和阿熠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那就让她这样睡着吧。”丰玉砌道。 “你什么意思?”阿熠眯眼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冷眼扫向阿熠,阿熠吓得缩了缩脖子,挪到若风身后。 “你俩谁配些安神助眠的药,给她服下,让她先睡着。”丰玉砌又道。 “你想干什么?”阿熠大叫一声又挪了出来。 她扯了扯若风,“你倒是哼一声呀?” “就按砌儿说的做吧!最好让她睡到明日晨间再醒来。” 丰子昊长叹一口气,说完,径直朝外走。 阿熠还欲说话,若风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拽着她出了房。 第86章 过往 忘忧阁大门紧闭,阁内死寂一般安静了一整日。 除了丰子昊把丰玉砌唤进陆晴汐所在的房间,聊了一个多时辰,其他人都抓紧时间睡觉休息。 整个白日过得犹如黑昼,没一个人嚷着要用餐。董掌柜只得让厨房的人都先歇着。 翌日辰时,苏芸萱房间内传来的一声大喝打破了忘忧阁的寂静。 “不要——” 守在床边的阿熠闻声一愣,忽地觉得这声喊叫异常熟悉。 丰玉砌和丰子昊率先冲进房间。 “子晴,你醒啦?”丰子昊立在床边,瞧着瞪大双眼,躺着一动不动的叶子晴道。 叶子晴闻声似突然回过神来,猛地坐起身来,就要下床。 “母亲,母亲,我要见母亲。”她嘴中不停唤。 丰子昊一把抱住直起身来的叶子晴,“子晴,子晴,你听父亲说,你母亲已经走了。” “不会的,你们骗我。”苏芸萱怒吼着推开丰子昊。 见丰子昊差点摔倒,苏芸萱慌地上前一步欲扶。 丰子昊站稳,苏芸萱收回手,抬腿就想绕开他们冲出去。 她刚跑到门处,丰子昊拉住了她的胳膊。 “子晴,我同你一起去见你母亲。”丰子昊嘶哑道。 丰子昊牵着苏芸萱行至陆晴汐所在的房间门处,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向后面跟着的丰玉砌,若风,阿熠等人道:“你们都不要跟进来,我想同子晴单独和她母亲待着。” 丰玉砌点了点头,阿熠不情愿的拉了拉若风,若风朝她摇头。 入了房间,丰子昊松开手,轻轻关上房门。 再转身时,就见叶子晴跪在床边,倾身一只手拉着陆晴汐的掌,一只手在陆晴汐脸上抚摸着。 “母亲,母亲,我是芸萱呀,母亲,您睁开眼看看芸萱可好......”她声音颤抖着唤。 丰子昊似一下回到了数月前,叶子晴为他挡剑昏迷,陆晴汐因守在子晴床边三日三夜未眠而犯病后的那日。 那日,子晴挪到床边,也是这般一声声的唤她母亲。 “母亲,母亲,我是芸萱,芸萱在这里,芸萱陪着母亲,我们不怕......”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不能再眷顾他们一次? 为什么要把晴汐带走? “噗——” 丰子昊忽地呕出一大口血。 苏芸萱惊恐地站起身来,扶住丰子昊。 “父亲......您还好吗?”她呜咽道。 见丰子昊朝她笑着摆了摆手,苏芸萱扶着丰子昊到床边坐好。 这才注意到丰子昊头上的发竟已全白。 似一夜苍老了几十岁,他脸上皱纹也泛着疲倦,双目猩红,布满血丝...... “父亲,您一直没有睡觉吗?”苏芸萱心内搅痛,嘶哑问。 丰子昊捏住苏芸萱颤抖着的手,同床上陆晴汐的手搭在一起。 他轻拍了下那两只手,转向门处似是遗憾道:“应该把子汐也叫过来的。” “父亲?”苏芸萱唤,已没有了眼泪。 原来,痛至极致时,反倒哭不出来。 丰子昊又转过头来,抬手摸上陆晴汐的脸。 额头, 眉梢, 眼角, 鼻梁, 脸颊, 嘴唇...... 一处一处轻轻触摸着....... 脑中同她的过往也似一幕幕倒带: 那一日,母妃拉着他兴奋地告诉他,要带他去见她的一位故友和故友的女儿。 他好久好久没有见着母妃那般高兴了! 他还记得那日母妃明明是同他讲着故友,却是仰头望着天空。 母妃嘴中述说着与故友在云中的偶遇经历,明明她们数年来只碰到过两次,母妃语气中却溢满向往与无尽的怀恋。 那时,他便觉得母妃这位故友必定是不同寻常。 果然,他见到母妃这位故友陆熙若五岁的女儿陆晴汐后,陆晴汐从此便成了他心内独特的存在。 因着父皇和母妃的有意撮合,她们俩常常一同相处,算得上青梅竹马。 他还记得,那日他偷听到父皇同母妃说,要为他俩赐婚,他跑去告诉她,她娇羞的模样。 他还记得,他仗着他们有婚约,屡次故意撩拨她时,她佯装生气的温柔模样。 他还记得,她发现他同那沈心吟睡在一张床上时,震惊、受伤的双眸。 他还记得,他一次次的去找他,她避而不见的决绝。 他还记得,她登上和亲的马车,瞧他最后一眼的不舍与伤痛。 他还记得,她带着芸萱回来为父皇贺寿时瞧他的阴郁与隐忍。 他还记得,她和芸萱被囚禁在丰岚皇宫中时的乐观与坚强。 他还记得,他们逃亡途中,她那浓浓的护子之心。 他还记得...... “噗——”丰子昊蓦地又偏头喷出一口血。 “父亲!”苏芸萱再次大唤。 “哐当——”丰玉砌推开了门。 “父亲?”他大声唤着朝里走,满面担忧。 丰子昊轻拍苏芸萱的手僵了一瞬,转瞬激动站起身来,迎向丰玉砌。 他站在丰玉砌面前,抬手捏住他的双肩,点头应:“诶!” 两人双眸湿漉漉地沉默对视了好一会,丰子昊拍了拍丰玉砌的肩。 开口道:“你去把你妹妹唤来,如果她还没醒,你就候她半个时辰再叫,这个小家伙不仅贪吃,她还贪睡,倒难得是个心宽之人。” 见丰玉砌不动,丰子昊又朝他胳膊处拍了拍,催道:“去吧,我还有话要同子晴讲。” 丰玉砌离开,苏芸萱走到呆立着、盯着门处的丰子昊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边往床边走,边问:“父亲要同我说什么?” 丰子昊重新坐回床边,帮陆晴汐掖了掖被角,捏着她的另一只手轻拍着,才转向苏芸萱。 “子晴?”他唤。 “嗯。父亲您说。”苏芸萱同样捏着陆晴汐的一只手,同之前一般小心揉搓着。 “子晴,你知道吗,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寻一处隐蔽之地,从此陪她男耕女织,麻布青衣。”丰子昊转向陆晴汐,深情凝视着。 “我知道。”苏芸萱也瞧向陆晴汐。 “我想兑现我的承诺。”丰子昊道。 “父亲......”苏芸萱哽咽。 “我想带你母亲去云中,我方才忽然想起我母妃也曾提到过云中,苏长风那小子也是让我们在海月城和云中两地择一处。” “现在,我想改为云中。”丰子昊声音忽地急促。 “好好,好。听父亲的。”苏芸萱急应。 “云中,云中。晴汐?你会喜欢云中吗?”丰子昊盯着陆晴汐自顾呢喃。 又忽地转向苏芸萱,轻抚她的脑袋道:“子晴,父亲想请你帮一个忙。” 第87章 答应 “父亲,您说,子晴一定做到。”苏芸萱凑近丰子昊移至她脸颊的手。 “砌儿儿时是一个心地善良,性子活泼的好孩子,都是因为我的离去,他才变成如今这般偏执的模样。” 他眸中噙满自责与悲伤,苏芸萱静静听着,朝他手掌蹭了蹭。 丰子昊手掌一僵,缓缓抽了回去,终是没有说出那句“父亲恳请你帮忙照顾砌儿”的话。 见他捏紧了收回去的手,偏头再次瞧着母亲沉默着,苏芸萱不解问:“父亲?” 丰子昊再次转向苏芸萱,改了口:“如果以后砌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父亲恳请你能让着砌儿,原谅砌儿。你能答应父亲吗?” 苏芸萱点头。 丰子昊瞧向桌上托盘,“你先出去吧,我要给你母亲换身干净的衣裳。” “好。”苏芸萱应着正起身,门处传来叶子汐的声音。 “父亲,母亲。”她喊着,越过推开门的丰玉砌,率先冲了进来。 “姐姐。”叶子汐扑进苏芸萱的怀中,抱着她抽泣。 “父亲和哥哥都同我说,母亲走了.......呜呜......姐姐你告诉我,母亲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苏芸萱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在她脖颈处贴了又贴。 “子汐还有姐姐,父亲和哥哥。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可是......”叶子汐挣脱开,望着蹲在她身前的苏芸萱还欲说话,丰子昊疲惫道:“你们先都出去吧。” 说着,就去拿桌上的托盘。 苏芸萱见了,起身拉着叶子汐,越过丰玉砌径直出了房。 “父亲?”丰玉砌走到门处,转过身来不放心地唤。 “砌儿,你要记得我同你说的话。”丰子昊说了一声,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关上门。 三人候在门外,天去过来道:“早饭已在楼下备好,你们先去吃些东西吧,我在这里守着。” 苏芸萱不放心地拒绝:“我肚子不饿,你们去吧。” 丰玉砌戳了戳叶子汐,叶子汐会意地拉住苏芸萱,红肿着眼抽泣道:“子汐难受,姐姐陪子汐一起吃,子汐才吃得下。” 苏芸萱无奈,只得跟着去了楼下。 勉强喝了几口稀饭,苏芸萱起身再次去往楼上。 她朝天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在门处仔细听。 房内传来丰子昊断断续续的低语。 “晴汐,这身衣服你喜欢吗?” “晴汐,你会喜欢云中吗?” “晴汐,你会不会怨我?” “晴汐,你不要走得......” “子晴。”突然响起丰玉砌的呼声。 苏芸萱收回贴在门上的耳朵,转头瞧,丰玉砌不知何时立在她的身后。 他盯着她,脸上又似带着歉意。 苏芸萱蹙眉。 丰玉砌嘴巴张开,正欲开口,叶子晴忽地面露恐惧,转身就去推门。 似用力过猛,倒退了回来趔趄了一步。 丰玉砌心下一紧,也急急上前去推门。 门被上了栓。 苏芸萱猛捶着门大叫:“父亲,父亲,你开开门......” “子晴,你不要敲,我想安静地陪陪你母亲。”门内丰子昊的声音响起。 苏芸萱停了手,倚靠在门上,慢慢滑落在地。 丰玉砌俯身捏住她的肩,欲扶她起来,对上她瞧向他的冰冷双眸,又缓缓松了手。 “子晴,云中,云中,记着我们要去云中......” 房内丰子昊的又一声传来,却似失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 苏芸萱心中咯噔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再次撞向房门。 丰玉砌瞧着她那激动地模样,会意过来,一把拉开她,抬腿踹门。 一下没踹开。 他走远了几步,天去同他一起,两人同时踢向房门。 “哐当——”一声巨响,房门倒地了一扇。 苏芸萱率先冲了进去。 她冲到床边,就见丰子昊和陆晴汐并排着躺在床上,靠在一起的两只手紧紧交握着。 丰子昊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他的衣...... “父亲?”“父亲?” 苏芸萱和丰玉砌的嘶吼同时响起。 语落,叶子晴身子直直往后仰,丰玉砌赶忙扶住,回头朝跟进来的天去大喝:“快去把大夫带来。” 天去离去,丰玉砌扶着叶子晴朝桌边去。 叶子晴似被人抽了灵魂,像个听话的布偶,完全不是从前的模样,由着丰玉砌搀扶着,把她按坐在凳子上。 见她坐稳,丰玉砌又走到床边瞧。 丰子昊胸口完全没有起伏。 丰玉砌倾身,抬手颤抖着伸至他鼻前。 已然没有了呼吸。 “主子?”天去进来喊,“大夫来了。” 丰玉砌抓着床身立柱稳住身子,抬手朝后挥了挥。 天去不敢置信地瞧了眼床处,心慌地拉着老大夫退出了房。 “这身衣服,母亲一定喜欢。”身旁突然响起叶子晴的声音。 丰玉砌偏头,叶子晴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 她立在那里定定瞧着床上。 丰玉砌朝陆晴汐身上看去,她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那水色的缎子上,开满了白色的曼陀罗花...... “父亲,我记下了,你们要去云中。”叶子晴又道。 “什么云中?”丰玉砌问。 叶子晴没有回答,也没有瞧他一眼,自顾在床边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子晴。”丰玉砌唤,想拉她起来。 苏芸萱猛地甩开丰玉砌的手,站起身来,朝丰玉砌走近一步,仰头直直盯着他的眼。 “告诉我,是谁?” 丰玉砌一愣,旋即偏过头去盯着床上,躲开她的目光。 “我问你,是谁?”苏芸萱大力推了丰玉砌一把,沙哑嘶吼。 丰玉砌纹丝不动,依旧不瞧她,也不说话。 苏芸萱抬拳捶打丰玉砌的胸口,“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再打扰父亲和我母亲的生活,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丰玉砌震惊转头,叶子晴低垂着头,瞧不清表情,那挥至他胸前的力道一下大过一下。 却不及的他心内仿若被两极撕扯般剧痛的万分之一。 他静静瞧着面前人儿渐渐失了力气,第一次开始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叶子晴跌坐在地。 丰玉砌捏紧双拳,闭了闭眼,咬牙开口道:“这仇,我会报。我答应了父亲,会按他的意思安顿好子汐。你若要回云晟,你便回......” 第88章 缺失 “安顿好子汐?”叶子晴愣怔着呢喃打断。 随即脸上竟扯出一抹笑。 她双目盯着床上,缓缓起身,起了一半又忽地跌落。 丰玉砌俯身欲扶。 苏芸萱在他触到她前,捏住床沿再次强撑着直起身,语气异常平静道:“我想现在就带她们出发前往幽谷关云中。” 心内似有什么在逐渐失去一般难受,丰玉砌依旧咬牙道:“好。” 他们人多,在董掌柜的帮助下,买了冰棺,给丰子昊和陆晴汐整理过仪容,三辆马车在十多人的护送中,出了海月城一路往幽谷关急赶。 一路上,异常安静和顺利。 马车停下供大家歇息的时候,苏芸萱都会踏进陆晴汐和丰子昊冰棺所在的马车。 她一个人,谁也不让跟着。 开始时,阿熠和叶子汐还会嚷嚷着要跟随,丰玉砌和若风阻止过两次后,她俩也就作罢。 苏芸萱一个人,在放置冰棺的马车里待着,从车队停下,到又重新开始上路,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想什么。 马车第三次停下后,苏芸萱依旧那般,大家也已习惯。 但细心的天去发现,主子丰玉砌再也没有下过他所在的马车。 天去给丰玉砌送吃食和水,丰玉砌也只是从门帘处探出一只手接过,吩咐没有他的命令,大家守好马车,不要去打扰他。 如此这般,至从海月城出发后的第三日夜间,车队再次停在一处密林处歇息。 天去第四次往丰玉砌的马车上送去吃食后,眼瞅着叶子晴吃过东西后又准备踏上她父母所在的马车,天去快步过去,抬手拦住。 苏芸萱停下,不解地瞧向他。 天去收回胳膊,朝她俯身抱拳,“还请子晴姑娘能帮忙去看看我主子。” 他语气里带了恳求,苏芸萱视线转向丰玉砌所在的马车,才忽地意识到丰玉砌似有好长时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 “主子他几乎两日没出马车了,也不同我们说话,我担心他身上的伤。” 天去盯着丰玉砌所在的马车,言语里满是担忧。 苏芸萱踏在马凳上的前腿没有动,她仰头望向夜空。 离那日元夕已过去八日,满月去半。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处也如这下弦月一般,缺失了一半,却是再也不会圆满。 叶子晴收回瞧向天空的视线,抬起后腿似又欲往车上去,天去再次拦住,“子晴姑娘?” 耳边传来叶子汐和阿熠的嬉笑声。 苏芸萱脚步顿住,闻声瞧去,子汐和阿熠正坐在她们所在的马车前打闹着,面上带着灿烂的笑。 若风在那辆马车的侧边,和另两位同他一样来至云晟太傅府的死士说着什么。 天寻和他们这边的九人在丰玉砌所在的马车不远处,蹲在地上啃着饼。 若风说他们从幽谷关出发前,两边加起来应该有近三十人...... 苏芸萱心似轻轻颤了颤。 明明夜下光线昏暗,月色竟依旧——皎洁。 轻叹一口气,苏芸萱下了马凳,瞧着丰玉砌所在的马车道:“我去看看他。” 闻言,天去迅速收回手,俯身抱起马凳率先跑去丰玉砌所在的马车前。 苏芸萱踩着马凳上去,扬手掀开车帘,视线扫向里面,惊得手一抖。 马车里面,丰玉砌光着上身,背对着车门垂头而坐。 那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异常刺目。 心下莫名一紧,苏芸萱惊呼:“丰玉砌!” 丰玉砌听到声音,蓦地挺直脊背,右手中的匕首随着他缓缓转过来,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寒光。 似梦中那副场景再现,苏芸萱慌得几步过去,捏住丰玉砌的右手,快速夺下他手中的匕首,甩向一旁。 “你不要伤害自己。” 她激动道,跪坐在他面前,双手紧紧包裹着他的右掌,与他近在咫尺。 心内忽地燃起熊熊暖意,丰玉砌贪念地注视着叶子晴。 她双目瞧着他,盈满关切。 几日里积攒地懊悔和不甘似一瞬间飞散,丰玉砌抬手抓住叶子晴的胳膊,用力一拉,把她拽入怀中。 苏芸萱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她刚抬起挨在丰玉砌肩处的下巴,丰玉砌突然在她耳边轻语:“对不起。” “如果以后砌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父亲恳请你能让着砌儿,原谅砌儿。”丰子昊的声音似同时响起。 “我不怨你,真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苏芸萱放下欲推丰玉砌的手,由着他环抱着她。 丰玉砌覆在她腰处的掌似僵了一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知道。”苏芸萱再次请求。 若是丰玉砌没有跟着父亲和母亲,那些人就不会发现父亲和母亲的行踪。 只是阿力他们十人,若风护住父亲和母亲完全没有问题。 那三拨人,除了阿力他们,另两拨绝对是冲着丰玉砌来的。 丰玉砌返回祁州时路上遇到的截杀和他们之前住的小院被翻找、破坏皆是跟随着丰玉砌而来。 他们循着丰玉砌的行踪,意外发现了父亲丰子昊,故而设下计谋,对父亲痛下杀手。 这几日路上,苏芸萱守着冰棺,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琢磨。 她心内已然能够确定,父亲和母亲之死与丰玉砌脱不了关系。 父亲应是已经知晓,才会那般同她说道。 她既已答应父亲,便会做到,不怨丰玉砌。 只是,重活一世,终是没有守住想守之人,叫她如何甘心! “那是你的父亲,亦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我有权知道真相。这仇,我想自己报。” 叶子晴语气坚定。 丰玉砌松开手,缓缓后退。 心内因听她所言而再次动摇。 他答应过父亲,不让叶子晴知道真相,绝不让她从此走上复仇之路。 但放她离开,他亦万分不情愿。 捕捉到丰玉砌眸中迟疑、纠结之色,苏芸萱了然问:“是不是父亲不让你说?” 丰玉砌点了点头。 心中漾起暖意,苏芸萱闭了闭眼,想问“你还答应了父亲什么”。脑子忽的一闪,半直起身来瞧向丰玉砌肩部改口问:“你这伤怎么还似加重了?” 第89章 招惹 丰玉砌侧头瞅了眼,诚实道:“不知为何,那中镖处一日比一日痒。” 苏芸萱再直起身些凑近些瞧。 那处窟窿,此刻皮肉外翻着,明明已剔除了腐肉,新长的肉却似透着不正常的红,隐隐泛着水光。 她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竟真渗出了血水。 丰玉砌身子颤了下,苏芸萱转头撩开窗帘大喊:“阿熠,你过来。” 喊完,脑中灵光一闪,她又问:“你刚才拿匕首是想自己......” 后面的话没说完,丰玉砌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唤阿熠?”苏芸萱气问。 “我不想让她碰。”丰玉砌实诚答。 “那你可以找大夫呀?” “我也不想停下来。”丰玉砌又答。 苏芸萱一噎,再次瞧向窗外。 阿熠咬唇站在马车边,不进来。 “阿熠?”苏芸萱大唤一声。 阿熠脸偏转过来,目光与苏芸萱对视一瞬,又忽地偏头躲闪开。 心下咯噔一声,苏芸萱意识到什么,直接下了马车。 她把阿熠拉到一边问:“你是不是对丰玉砌的伤口做了手脚?” 阿熠低头踢地上的碎石不答,苏芸萱拉住她胳膊,“阿熠,你告诉姐姐,你做什么了?” 阿熠朝丰玉砌所在的马车瞧了一眼,转过来望着苏芸萱道:“我没做啥。” “那他伤口处为何溃烂了?” “我说了我啥也没做。”阿熠跺了下脚。 苏芸萱一愣,旋即会过意来,“你是说你根本没给丰玉砌解毒,老大夫只是帮他挖出了锥镖?” 阿熠点了点头。 “为什么?”苏芸萱不解,“你为什么不帮他解毒?” 阿熠跳开一步,甩开苏芸萱,“我为什么要帮那个奇葩解毒?” 苏芸萱:“......”想开口责怪阿熠,想了想又觉得这完全符合阿熠的作为。 心内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苏芸萱耐着性子,再次拉住阿熠的手摇晃着请求:“阿熠最好了,阿熠给姐姐个面子,帮他把毒解了可好?” “姐姐你为什么要帮他解毒?”阿熠警惕地打量着苏芸萱问。 想着阿熠的性子,苏芸萱耐心解释:“那日在崖上,他救了你我的命,还记得吗,你帮他把毒解了,算还他的恩情。” “就是这样?”阿熠又问。 苏芸萱点了点头。 阿熠百般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两个小药罐递给苏芸萱,“红色的解毒,内服。蓝色的外敷。” 苏芸萱接过去,拉住阿熠朝丰玉砌马车走,“他伤口似已经开始腐烂,你还是跟我过去瞧一瞧。” 阿熠不耐烦的跟着走。 两人抬腿欲上马凳,天寻忽地抽出长剑伸到阿熠脖颈处,“你找死,居然敢谋害我主子。” “不可以。”苏芸萱抬手护住阿熠,大声喝止。 天去走过来,双眸含恨地怒视着阿熠。 若风闻声也过来问:“怎么回事?” “丰玉砌?”苏芸萱没有回答若风,朝马车内喊。 “让他俩上来。”丰玉砌在马车里沉声说了一句。 天去,天寻闻言让开身来。 苏芸萱朝若风摇了摇头,拉着阿熠入了马车。 阿熠对上丰玉砌望向她的视线,吓得躲在苏芸萱身后。 苏芸萱瞧了一眼丰玉砌,丰玉砌偏开头去。 苏芸萱又拉了拉阿熠,“你快帮忙瞧瞧。” 阿熠站在原地,探长脖子瞅了一眼,“哟,还真烂了?” 丰玉砌再次扫向她,阿熠吓得缩回脖子。 苏芸萱问:“该怎么办?” “要先把腐肉去了,再外敷。”阿熠讪讪答。 见苏芸萱依旧目光存疑地瞧着她,阿熠保证道:“这次是真的,先内服解毒的药,把腐肉去了,再外敷,保证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苏芸萱终于不瞧她了,阿熠暗叹一口气,转身几步出去,跳下马车。 天寻见她下来,拔剑迅速砍向阿熠。 阿熠身子后仰,躲闪不及,胳膊处一下被划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天寻抬剑再次刺向阿熠的胸口,若风飞身挡住。 阿熠躲到若风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大喊救命。 苏芸萱闻声探出身来,天去也抽出手中的剑,三人剑拔弩张。 “丰玉砌,你快叫天去,天寻住手。”苏芸萱转向丰玉砌急道。 丰玉砌撩开窗帘瞧着外面,没有回应。 苏芸萱偏头去瞧,丰玉砌眸色狠戾地瞅着外面,冷冷道:“她该死。” 苏芸萱跳下马车。 天去,天寻和若风打斗在一起。 丰玉砌那边的九人也与若风这边的两人旋即打成一片。 “你们都住手,住手。”苏芸萱站在马车前大喝。 无一人停手,甚至都没人看她一眼。 苏芸萱瞧了眼已跑到她和阿熠、子汐三人坐的马车处的阿熠,注意到叶子汐吓得缩回马车里的身影,她两步走到丰玉砌的车窗边道:“你不要吓着子汐。” 丰玉砌朝叶子汐处瞧了一眼,沉声喝:“都住手。” 天去,天寻跳开身去,两拨人也闻声停了动作,拉开距离。 “若风,你去看看阿熠和子汐。”苏芸萱朝若风道。 若风收剑领着两人离开。 苏芸萱喊了天去一同上了马车,交代一番,下了马车去往自己的马车。 若风询问清楚天寻欲杀阿熠的原因后,留下一句“你这性子早晚自己要了自己的小命”后,同苏芸萱点了点头,径直坐到马车前。 “阿熠,你以后不要再去招惹丰玉砌了。”苏芸萱安慰完叶子汐,警告阿熠。 阿熠拍着胸脯狂点头,暗自庆幸自己隐藏得好,若不是怕一开始就被他们察觉,没有下死手,估计这会她也死透了。 丰玉砌不似主子那般大半只是吓唬吓唬她,那个奇葩是直接动手,真欲要她的命。 她是定不会再去招惹那奇葩了。 这么闹了一遭,苏芸萱问过天去,丰玉砌已无大碍后,马车又继续上路。 这之后,阿熠学丰玉砌之前一般,全程不下马车。 苏芸萱依旧马车停下就去往丰子昊和陆晴汐冰棺所在的马车。 后面的路越来越难行,仰头望去,皆是一座接一座的山峰。 马车行过的路径两边,怪石林立,风光绮丽。 车队行进缓慢,又一日,黄昏时分,马车停在一处峡谷口,若风道:“公主,我们到云中了。” 第90章 请求 寻了一处风景绝佳之地让丰子昊和陆晴汐入土为安。 苏芸萱、丰玉砌和叶子汐在坟前虔诚磕过头后,苏芸萱唤来若风道:“你赶紧去趟云中崖上,看看长风哥哥还在不在那。如果在,告诉他,我晚上去找他。” 若风领命欲离去,阿熠跟在他身后欲一同去,苏芸萱因还需她带路,没有让她同去。 丰玉砌也命天去带四人尽快赶往幽谷关秦世明处复命,打探最新战况。 叶子汐瞧着峡谷里风景宜人,嚷着要四处逛逛。 丰玉砌欲带叶子汐去转。 苏芸萱唤阿熠陪同。 丰玉砌不放心,又命所有留下的人跟随她俩保护。 所有人离去,见叶子晴把手中的花放在坟头,丰玉砌问:“你留下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苏芸萱跪在坟前,没有瞧他。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她说。 丰玉砌蹙眉。 他没有想到她竟这般坚持。 努力压抑着心内想要告知她的冲动,丰玉砌蹲至叶子晴身侧。 他抬头摸上木碑边缘,缓缓道:“他只愿你余生安稳,岁月静好。” “我也曾虔诚祈祷过这一世时光安然,岁月静好。”叶子晴似低声呢喃。 丰玉砌偏头瞧。 叶子晴盯着木碑,白皙的手指颤抖着,一点点轻抚碑文。 忽地,她偏过头来问:“你相信宿命吗?” 那双瞧着他的双眸噙满悲伤与不甘,湿漉漉地,似罩着一层水雾,甚至好看。 丰玉砌迷了眼,轻笑一声道:“我不信鬼神,我只信自己。” 他眸中波涛暗涌,似忆起过往,苏芸萱站起起身来。 丰玉砌也随之站起身来。 苏芸萱走近一步,盯着他道:“我也想信自己一次。” 丰玉砌蓦地攥紧双拳,偏头避开她的视线,咬牙再次瞧向木碑道:“告诉你也无用,你无力抗衡。” 苏芸萱急得捏住他的胳膊,咬唇坚持,“我们一起。” 丰玉砌心内一颤,转过头来注视着叶子晴捏住他胳膊处的手。 苏芸萱顺着视线瞧去,慌地缩回手,依旧问:“可以吗?” “你要同我一起?” 丰玉砌心内溃败一片,目光灼灼盯着叶子晴。 “你可知你现在说的是什么?” 叶子晴点头。 旋即转过身去,面对着木碑似是自语:“我从前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何会活过来。” 沉默了一瞬,她转过头来又胡言道:“我觉得,我现在知道我重来一次的目的了。” 指甲戳破皮肉,丰玉砌感受着掌中传来的刺疼,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沉默不语。 苏芸萱红眼,伸手指向坟处又道:“我想复仇。我想查出所有真相,还他们一个公......” 她话未说完,苏长风的声音忽然传来。 “芸萱?” 苏芸萱惊得循声望去。 苏长风一袭白衣疾步而来,若风跟在他身侧。 苏芸萱还未来得及唤出声,苏长风已冲至她面前。 “芸萱。” 他立在她面前,双眸盈满疼惜地注视着她,又柔声唤了一句。 多日来垒在心处的城墙似突然坍塌,眸中强压着的泪水瞬间滚落,苏芸萱扑入苏长风的怀中。 “长风哥哥!”她唤。 这一声唤里浸满委屈和悲伤。 苏长风心疼地抱紧怀中的人儿,颤声道:“我在,芸萱,我在。” 怀中的人环紧他的腰,似要挤入他的身体,寻一处安全之地般,朝他痛苦倾诉:“我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 心疼得似要剥离,苏长风颤抖着抬手轻抚苏芸萱的发,“我知道,芸萱,我知道,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完,他垂头轻吻苏芸萱的额头。 丰玉砌立在一旁脸色暗沉地瞧着,蓦地瞪大双眸。 心内似突然卷起狂风暴雨,他捏紧双拳上前一步,一把推开苏长风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他力气用得奇大,苏长风踉跄几步,身子往后直仰。 “长风哥哥?”若风眼疾手快,在苏芸萱的惊喊声中扶住苏长风。 苏长风站稳,朝苏芸萱瞧去。 丰玉砌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过来,厉声质问:“这就是你所谓的视为亲兄长?” “你放开我。”芸萱喊,似是用力挣脱着丰玉砌的钳制。 苏长风忙几步上前,捏住苏芸萱的另一只胳膊,冷冷注视着丰玉砌道:“你松手。” 丰玉砌没有理会他,直直盯着叶子晴的脸。见她一双眸里全是苏长风,丰玉砌气得冷笑着松开手。 “你不是要一起吗,你跟我走,我告诉你。” 芸萱闻言转头瞧向丰玉砌。 “芸萱?”苏长风不解地拉过苏芸萱。 芸萱乖巧地立在他身侧,却是依旧盯着丰玉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心内隐隐燃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苏长风捏住苏芸萱的双肩再次轻唤:“芸萱?” 芸萱依旧没有转头,他朝丰玉砌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起。”她道。 心似突然下坠,苏长风垂下双手。 “长风哥哥?”芸萱终于转过头来瞧他。 “对不起,我不能同你一起回云晟了。”她道。 苏长风立在原地,神色悲戚,沉默不语。 王忠远远瞅着,顿感大事不妙。 “世子?”他高喊一声,疾跑几步站在苏长风面前,俯身快速再次催道:“世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不起程,怕是见不到你外祖父最后一面。” 闻言,苏芸萱急急转向丰玉砌道:“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在此处汇合。你先去找子汐。” “为何是明......”丰玉砌话未说完,叶子晴已偏头瞧向苏长风。 “你已经决定好了?”苏长风问。 叶子晴点头。 丰玉砌满意地闭了嘴,轻蔑地睨了眼苏长风,抬步准备离开。 余光忽地触到坟处,他再次捏紧了双拳,加快了步伐。 “长风哥哥?”苏芸萱瞧着苏长风,小心唤。 “你可以不要同他一起回丰岚复仇吗?”苏长风竭力压抑着心内的痛苦,柔声问。 苏芸萱摇了摇头。 王忠眼珠一转,顾不得那多,直接插话道:“公主,世子已在此候你多日,老奴催了无数次,他依旧坚持等你到来。这多年,世子他......” “忠伯,我想同芸萱单独待一会,还请您老和若风回避。”苏长风扬手打断。 见若风和忠伯走远了些,苏芸萱愧疚地再次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直直凝视着她,眸中竟没有一丝她预想的指责之色。 只觉得心似刺疼得更厉害了,苏芸萱偏开视线,嘶哑道:“长风哥哥,你赶快回云晟吧。若是因为我而见不到你外祖父最后一面,我......”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苏长风打断她的话,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世子?”王忠不甘大喊。 若风扬手拦住。 苏长风脚步未停,“忠伯您在峡谷口处等我,明日一早我同您上路。” 第91章 治愈 月光轻盈,脚步却似沉得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苏芸萱由着苏长风牵着她往前走。 苏长风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前面隐隐传来婴孩的啼哭之声。 紧接着又是两个大童的哄声。 “丫丫乖,丫丫不哭。虎子,你给他学个狗叫。” “汪汪汪......” 几声响亮的学狗叫声后,起了一片孩童的欢笑声,“哈哈哈......” 那笑声明显地揉杂着太多不同的音质,听着却是异常的纯粹、美好。 在这静谧的峡谷之中回响,如风铃一般清脆悦耳,温暖得似能治愈世间一切的伤痛。 苏芸萱疾步跟着,震惊地瞧向苏长风问:“这里怎么会有小孩的声音?” 苏长风没有回答,也没有瞧她。他拉着她走得更急了。 绕过几块大石,视线豁然开朗。苏芸萱这才注意到巨石后竟藏着四五间茅草房。 那声音皆来自房前的一群小孩。 乍一眼瞧去,竟有十多个。 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围成一圈。 最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女童怀中抱着一个似才满月的婴儿,轻轻摇晃着,嘴中哼着曲儿,似在哄睡...... “琼枝哥哥?”忽地,那女童视线瞧过来,站起身来激动唤。 那身高和子汐一般。 围在她身侧的小孩旋即也纷纷转过头来。 眨眼功夫,那群小孩冲至他俩面前,在苏长风身侧重新围成一个圈。 他们仰着小脑袋,异口同声地一遍遍欢喜唤着“琼枝哥哥”。 苏芸萱诧异地瞧向苏长风。 他垂眸专心瞧着那群小孩,温润的眉眼舒展着,嘴角含笑地揉着那一个个挤到他眼下的小脑袋。 “人带来了?”茅草屋处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苏芸萱闻声瞧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立在门处,目光如炬地瞅向这边。 他朝那群瞧向他的小孩挥了挥手。 那群小孩随即听话地跑去一旁。 三三两两地或追逐着打闹,或继续围在那哄婴儿的女童身边...... “走。”耳边响起苏长风的声音,他再次牵住她的手,朝老者走去。 那老者转眸瞧着他们身后,似寻找着什么。 “阿熠没有跟来。”苏长风道。 老者笑了笑,摇着头朝苏芸萱道:“那丫头好吃又好玩,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苏芸萱旋即会过意来,笑着朝老者摇摇头,俯身作揖。 老者身形矫健地往侧蹦了一步避开。 苏长风朝苏芸萱介绍道:“这位是玄黄子,阿熠的师傅。” 苏芸萱闻言欲再行礼。苏长风一把拉住她道:“他最不喜那些繁文缛节......” 他话未说完,老者转身径直入了里面。 见苏芸萱一脸不解地瞅着离去的玄黄子,苏长风解释:“他也不喜人多。” “那这些小孩?”苏芸萱愈发迷惑。 苏长风紧了紧苏芸萱的手,牵着她转向那些小孩道:“他们是丰岚和云晟两国战争的遗孤。” “什么?”苏芸萱不敢置信。 “你再同我去一个地方。”苏长风又道,说着拉着她,朝那群小孩打完招呼就走。 这一次,走的尽是上坡之路。 两人艰难爬了约莫半个时辰,来至一处崖顶。 崖上竟有一棵桂花树。 苏芸萱欣喜地跑过去抬手摸上树纹,直觉这树竟似同儿时母后凤栖宫中那棵一般。 有百年之久了吧? 她瞧向苏长风。 他似完全知她心中所想一般,朝她点了点头。 “应是已有百年了。玄黄子说,他三岁被他师傅带回云中,第一次来这崖上时,这棵树便在这里了。” 苏芸萱仰头闭眼,猛吸着空气中的清香。 苏长风走至她身边,再次牵着她的手往崖前走。 苏芸萱立在崖边,辽阔的星空下,视线瞬间豁达。 目光触到父亲和母亲安息之地,苏芸萱偏头瞧向苏长风问:“长风哥哥一直站在此处?” 苏长风轻点下头,抬手指向更远处道:“那里,便是幽谷关,丰岚与云晟两军对峙之地。” 苏芸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 那处平原被一座座山峰包围着,似隐在山的影子里,瞧着较别处暗得多。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涌起悲伤,苏芸萱问:“那些孩子是长风哥哥带来此处的吗?” 苏长风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柔声道:“是我,也不是我。” “此言何意?” 苏长风抬手抚平苏芸萱的眉。 “那处地方是数十年前,玄黄子的大师姐建造的,专门收留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童。听玄黄子说,她大师姐当年最多时,收留的儿童有一百三十一人。” 说着,似想起什么,苏长风轻叹一口气,遗憾道:“只是后来,他大师姐离去,那处地方也就慢慢荒废了。” 苏芸萱听得认真。 苏长风接着道:“我也是机缘巧合,在幽谷关处碰到玄黄子带着数名孩童被守城士兵为难,出手帮了一把,才因此与他结缘,知晓了此处地方,从此略尽绵薄之力。” “长风哥哥带我来此处,是想劝我放弃报仇吗?”苏芸萱忽地转移话题。 苏长风直直凝视着她,没有回答。 他拉她在崖边坐下,给她讲起此地的历史。 他说,幽谷很多年前曾是朝霞国的药材宝库。 海月城曾是朝霞国的国都。 朝霞国是一个因医药而盛名的弹丸小国。 他抬手指了几处地方,告诉她那些地方的名字。 翠峰、云梦、熙河,曾同幽谷一样,皆是朝霞国的地界。 只是多年前,朝霞国君听信妖后所言,出兵冒然攻打丰岚。 最后却被丰岚击败,夺去幽谷和翠峰。 没多久,云晟也参与进去,同丰岚一起,瓜分了丹霞。 从此丹霞不复存在。 苏长风讲完,见苏芸萱愣愣瞧着远处。 她眉眼再次微蹙,红唇紧抿,依旧透着倔强。 苏长风捏紧另一只拳,狠心又问:“你知道当年率兵灭去朝霞的是何人吗?” 苏芸萱瞧过来,摇了摇头。 苏长风沙哑道:“云晟的是旭王苏东旭,丰岚的是你外祖父陆震远。” 闻言,苏芸萱双眸倏然微张,眼珠微转,旋即又垂下眸去,避开苏长风的视线。 苏长风猛然转身,捏住苏芸萱的双肩道:“芸萱,我知道你父亲和母亲的离去,让你很痛苦。可是,这世间有很多人都会失去自己的至亲和挚爱。” “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陪我一起,好吗?” 第92章 纠结 苏芸萱心内挣扎。 她知晓苏长风带她去见那些深受战争之害失去亲人的孩童,同她讲述丹霞国的历史等的用意。 这世间苦难太多,不公之事每日都会上演,她不应该束缚在自己心内狭隘的痛苦里......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陪着长风哥哥去体会这世界,去为这世间的美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可是,她已经是重活一世的人了! 最初她也只想守着家人,平安度日...... 是他们,是他们不愿放过他们...... 是她一开始就错了。 很多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 哪里开始,就该从哪里爬起来。 苏芸萱心似豁然明朗,她盯着苏长风的双眼道:“对不起,长风哥哥,我不能陪你。” 她眸中神色坚定,苏长风知晓她不会改变主意。 她不会同他回云晟了! 心内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苏长风把苏芸萱揽入怀中。 苏芸萱没有反抗。 她倚在苏长风的怀中,任由他抱着她,贪婪地吸吮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明明才开始沉迷,现下却又不得不放手。 怀中的人儿忽然环住他的腰,如儿时冲他撒娇一般,往他胸口处拱了拱。苏长风心内软成一片。 他微低了些头,附在苏芸萱耳边柔声道:“芸萱,你等我。” 闻言,苏芸萱身子一僵,转瞬抬手推开苏长风道:“长风哥哥不可以卷进来。” 她知道她选择的路接下来会布满荆棘。那是她的选择,她无所畏惧。 但是,她不想将苏长风牵扯进来。 苏长风身子往后退开些,待看清苏芸萱脸上对他的担忧,他抬手抚上她的发道:“芸萱想去哪里,想去干什么,长风哥哥都会陪同。” “不可以。”苏芸萱急得摇头。 “你不愿陪着我,只能我去陪着你了。等我回云晟见过我外祖父安好,我就去寻你。” 苏长风挑起苏芸萱的一缕发环在指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那双好看的眸似天上星辰一般闪着柔光,苏芸萱知苏长风说到一定会做到。 心内一痛,苏芸萱偏过头,直接站起身来。 她咬唇背过身去,狠心道:“我不需要长风哥哥陪,我已决定同丰玉砌一起。他已知晓你的身份,你不适合出现在丰岚都城......” “芸萱?”苏长风也跟着站起身来,听着她的话,直接唤她名字打断问,“你是想推开我吗?” 芸萱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芸萱?”苏长风柔声唤着,往她走近一步。 “芸萱,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决不允许你就此离开我。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所有事,但是,请让我陪着好吗?” 他语气里几乎带了恳求,苏芸萱心疼得眸中瞬间起了泪水,却依然强忍着倔强地没有回答。 “芸萱?”苏长风又唤了一声,抬手从背后抱住苏芸萱,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他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后,附在她耳边柔声道:“芸萱,你答应我的,朝朝暮暮人如故,年年岁岁不相负。你不能反悔。” 苏芸萱僵着身子,依旧没有回答。 苏长风不甘地轻吻上苏芸萱的耳垂,呢喃道:“我决不允许你反悔。” 怀中的人儿身子颤了颤,没有反抗。 苏长风放下心来,嘴角溢出笑。 他放开苏芸萱,捏住她的双肩把她翻过身来面对着他,细细打量。 芸萱低垂着眸,面颊绯红,朱唇轻咬,之前的倔强之色去了不少。 她同他对她的心是一样的。 心尖一颤,苏长风忍不住抬手抚上苏芸萱的脸,从眉梢慢慢划至脸颊。 见她依旧紧咬着唇,不觉拇指覆上她的唇,轻轻抚摸。 那唇饱满莹润,贝齿因他指腹的触动,缓缓松开。 苏长风只觉指腹越来越灼热,正犹豫着要不要挪开手,又见苏芸萱那低垂着睫毛颤了颤,终于抬眸朝他瞧来。 那双眸湿漉漉的,盈着柔情,苏长风整颗心蓦地跳动加快。 那覆在苏芸萱唇处的手鬼使神差地快速绕至她脑后用力一按,苏长风旋即倾身吻上苏芸萱的唇。 她双唇异常灼热与柔软,只一瞬便触得他浑身起了酥麻。 苏长风理智迅速回笼,后退着拉开距离。 想偏开头隐去自己的慌乱,又恐苏芸萱因他的无礼而生气,苏长风后退着小心翼翼地瞧向苏芸萱。 芸萱愣怔着瞧向一个地方,仿若被定身一般,面上涨红一片。 “芸萱?”苏长风停下脚步,不放心地小声唤。 芸萱依旧没动。 苏长风上前几步,伸手过来。 苏芸萱在那手再次要触碰到她时,猛然回神,羞涩地偏头躲开。 苏长风的手僵在空中。 苏芸萱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心内起了恐慌,苏长风嘶哑道:“对不起,芸萱,我......” 他想说他情难自禁,但无礼就是无礼,他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苏长风话说了一半停住。 苏芸萱听出苏长风语气里的自责,她心惊自己并未因他的行为而反感,也不觉他无理。 她甚至因他对她的喜欢而心内抑不住的欢喜。 可是,要就此放弃为父亲和母亲讨回公道吗? 苏芸萱纠结着捏紧了双拳,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两人均沉默着,立在崖上。 好一会,见苏芸萱依旧绷紧着身子背对着他,苏长风开了口:“芸萱,对不起,是我无礼。我不应该......” 他话未说完,苏芸萱倏然转身,两步过来踮脚覆上他的唇。 她用她的唇堵住他的嘴,阻止他的道歉。 那唇只是快速地在他嘴处贴了下,苏长风心内的自责和害怕却是一下彻底瓦解,紧接着被铺天盖地的欢喜填满。 他不敢置信地抬眸瞧向后退的苏芸萱。 她面上带着浅笑,眸中满是柔情,那朱唇轻启道:“我喜欢长风哥哥的无理。” “芸萱。”苏长风轻唤着,疾步过去再次紧紧抱住后退的苏芸萱。 “芸萱。” “芸萱。” “芸萱。” ...... 他脑袋凑在她脖颈处,一遍遍的柔声唤。 双手用力,恨不能将她揉入他的身体。 他的公主。 他的芸萱。 是他寻了多年的心上人。 第93章 子汐 丰玉砌突然停住脚步,立在半山腰,双拳攥得咯咯作响。 跟在他身后,正禀告着秦将军信息的天去,闻声不解地顺着丰玉砌的目光瞧去。 待看清崖上抱在一起的叶子晴和苏长风,他慌吓得立马闭了嘴,急急拉开距离。 阿熠牵着叶子汐从后面跟上来,见天去大步往后退,她诧异问:“你干啥呢,倒着走路?” 天去不理他,停在边上低着头。 阿熠朝天去哼了一声,拉着叶子汐又往上走了几步,丰玉砌也立在原地默不吭声。 阿熠往旁挪了挪,想绕开丰玉砌。 叶子汐忽然大叫:“姐姐和长风哥哥。” 阿熠闻声朝崖上看去。 姐姐和主子抱在一起咧。 阿熠瞬间绽开笑容,偏头想同叶子汐分享姐姐和主子的八卦,叶子汐却是挣脱开她,几步走到丰玉砌身边,拉他的手。 “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啦?”叶子汐问。 丰玉砌仍旧盯着崖上,没有理会叶子汐。 阿熠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边拉叶子汐边说:“我同你讲哈,你姐姐同我主子感情可好......” 叶子汐站在原地,拉不动。 丰玉砌狠戾的目光扫过来,阿熠吓得立马闭嘴,松开叶子汐,朝后蹦了一大步。 丰玉砌牵住叶子汐的手,朝阿熠走近一步,冷冷问:“他俩是何时在一起的?” 阿熠警惕的往后退,不回话。 丰玉砌又逼近一步。 阿熠浑身绷紧,侧身正欲往崖上跑,丰玉砌快速抬手朝阿熠脖间一劈,阿熠瞬间倒地。 叶子汐惊得张大嘴,来不及发声,就被丰玉砌捂住了嘴。 丰玉砌蹲在叶子汐身前哄道:“子汐能不能不说话,不说话哥哥就放手。” 叶子汐瞧了眼躺在地上的阿熠,朝丰玉砌点了点头。 丰玉砌松开手,“你姐姐要随那病......要随那苏长风回云晟,你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 见叶子汐不解,丰玉砌解释:“我俩是同父异母,你和你姐姐是同母异父,你说是我俩亲,还是你同你姐姐亲?” 叶子汐朝崖上看了一眼,转向丰玉砌,睁着大眼,瞅着他不说话。 丰玉砌又道:“你姐姐现在要去云晟见她的亲生父亲,她父亲肯定不会欢迎你,因为我们的父亲抢了她父亲的妻子,也就是你母亲。如果你姐姐要带你回云晟,你愿意去吗?” 叶子汐听完,眼珠转了一圈,旋即大力摇头。 丰玉砌满意地揉了揉叶子汐的脑袋。 “父亲已经给你安排好去处,是父亲同我以前长待之地,我命天去哥哥先护送你过去,你在那边等着我们可好?” “哥哥和姐姐都会来找子汐吗?”叶子汐思索了一下问。 丰玉砌立起身来,瞧着崖上道:“是的,我一定会带着你姐姐一同去见你。” “子汐不能同你们一起出发吗?”叶子汐又问。 丰玉砌再次蹲在她面前耐心解释道:“哥哥还有事要去处理,等哥哥办完事一定快马加鞭的去见你。” “好,子汐听哥哥的话。哥哥和姐姐一定要快些来找子汐哦。”叶子汐乖巧的点头。 丰玉砌见小丫头已经答应,他唤来天去,同他仔细地交代了一番,命他带领所有人护送叶子汐先行回丰岚都城。 天去不放心,坚持天寻留在丰玉砌身边,并再三保证一定会护叶子汐平安,丰玉砌想了想他目前的状况,同意天寻留下。 见天去带着叶子汐离去,丰玉砌仰头望了望天,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崖上两人已经分开,似说着什么。 丰玉砌走到阿熠身边,抬腿踢了踢,没有反应。 他抬脚踩住阿熠的手,正欲碾压让她疼醒,忽地想起叶子晴对这不知死活之人的维护,终是挪开了脚。 左后环视了一圈,丰玉砌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戳向阿熠的胳膊。 ...... “我以后不会再这般一遍遍唤你芸萱了,那唤萱儿行吗?”苏长风问。 苏芸萱知苏长风是故意打趣她,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愿她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之中。 她拉住苏长风的手轻晃道:“老天对我也算不薄,不仅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还送了这么好的长风哥哥给我。” 方才,苏芸萱听苏长风又一遍一遍地唤她芸萱,如同梦中之人唤她一般。她干脆同苏长风讲了她的重生和她的梦境。 苏长风听完她的重生经历,面上竟全无她预想的震惊和不信之色。有的只是对她无尽的疼惜和浓浓的情意。 长风哥哥不仅信她,他还能共情她所有的情绪。 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守候在她身边...... 芸萱忽然松开他的手,面上似又染了悲伤。苏长风心疼地抬手抚上她的发。 “不喜欢萱儿,那就叫萱草?萱草映琼枝,这可是你说的。” “我从小就对你很好,只是你没发现我的好。” 苏长风难得地自夸起来。 “你现在发现我对你的好,我也很欢喜。”他又道。 苏芸萱瞧着苏长风,依旧不言语。 老天待她不薄,是她自己没能守护好想守护之人...... 苏长风蓦地倾身附在苏芸萱耳边道:“我可是从小就喜欢你,你却是如今才中意上我,萱儿,这不公平,你说你该怎样弥补我?” 芸萱身子颤了下,脸上旋即涨红一片。苏长风见着,会意地扯出一抹笑。 他抬手覆上苏芸萱的右耳处,轻轻捏了捏,芸萱果然颤了下躲开去。 “除了我,你不能让任何人碰你右耳处,答应我好吗?”苏长风问。 苏芸萱不解抬头,苏长风面上噙满笑容,正深情地凝视着她。 那笑容柔得似能将她化掉,苏芸萱点了点头。 苏长风走近一步,再次揽她入怀道。 “你想干什么就大胆地去干吧,只是不能将我推开。” “回丰岚都城,查出凶手,为我父亲和母亲讨个公道也行吗?”苏芸萱问。 苏长风亲吻上苏芸萱的发,“可以。只是,太危险,我舍不得。” “长风哥哥。”苏芸萱斥责一声,挣开苏长风道,“你是在对我使用美男计吗?” 苏长风一愣,旋即望着她笑着哄道:“我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全,你应该知道丰岚都城是怎样一处凶险之地,你上一世......” “我知道,云晟也一样。”苏芸萱打断道,“我若同长风哥哥回云晟,怕是再也不能来丰岚。我还有子汐,长风哥哥,子汐怎么办?” 苏长风敛了笑,思忖了一瞬,犹豫道:“子汐还有她的哥哥。” 他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子汐是定不能回云晟都城的。 就算皇上同意,群臣也不会赞同。 她身份特殊,定会引来群臣攻击,即使是他也无把握能堵住悠悠众口。 第94章 博弈 苏芸萱摇头。 丰玉砌是怎样的人,她上一世已经领教过。 虽然丰玉砌现在对子汐很好,但涉及到政治利益,丰玉砌说不好就会利用子汐...... 正思忖着,丰玉砌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说得对,子汐还有我这个亲哥哥。” 心内吓得一紧,苏芸萱倏然闻声望去,丰玉砌背着双手,大步朝他们走来。 他立在她面前,眸色冷厉,嘴角勾笑,带着熟悉的蔑视和讥讽。 苏长风走至叶子晴身边,握住她的手。 丰玉砌大力踢飞脚下一颗碎石,扫了两人一眼。 他目光定在苏芸萱脸上,冷道:“所以,我命人把子汐先行送往了丰岚都城。” “什么?”苏芸萱激动得上前一步。 苏长风蹙眉,瞧向丰玉砌身后,未见阿熠的人影。 丰玉砌瞧着叶子晴面上又惊又气的表情,甚为满意地哂笑出声。 “你怎么能没经我的同意就送她离开?”叶子晴怒问。 “你同这个病秧子在这崖上搂搂抱抱,可有经过我的同意?”丰玉砌反讥。 苏芸萱一愣,旋即问:“我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是云晟旭王的嫡孙,旭王可是挑起丰岚和云晟战争的主谋,我父亲和你母亲落得如此下场,皆同他脱不了干系。你们脚下这处地属于丰岚,你说是不是要经过我的同意?” 丰玉砌声音阴鸷,苏芸萱警惕得后退一步,站在苏长风身侧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丰玉砌再次冷笑一声,“我是警告你,我要灭了你身边的病秧子,随时都可以。” 苏芸萱心内一颤,快速侧移一步挡在苏长风前面。 苏长风因苏芸萱护他的举动,心内暖成一片。 他笑着拉了拉苏芸萱的手,想告诉她他毫无畏惧,苏芸萱却是紧了紧他的掌,倔强地挡在他面前,不肯挪动。 “你想要什么?”她盯着丰玉砌问。 丰玉砌直直盯着芸萱,眸中满是欲色。 苏长风瞧着,心内忽地起了慌意。他加大掌中力度,猛地把苏芸萱拽至身后,挡在她面前。 “长风哥哥.......”苏芸萱急急稳住身子正欲开口,崖间突然传来长剑相击的铮铮声。 苏长风转眸瞧去,若风同天寻打斗着上了崖。 他俩后面,忠伯带着一群人迅速冲了过来。 “世子。”王忠朝苏长风招呼一声,转身警惕地瞧着丰玉砌。跟着他的人也迅速在苏长风与丰玉砌之间站成一堵墙。 丰玉砌扫视着那一排人,嘴角再次勾起,眸中似起了杀意。 苏芸萱惊得挣脱苏长风拉住她的手,几步走到前面对着丰玉砌道:“你知道的,长风哥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过云晟,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 她话未说完,苏长风再次握住她的手唤她,“萱儿?” 与此同时,丰玉砌的讥讽声响起,“你的话还有半点可信吗?” 苏长风拉着叶子晴退至那群人后面站定,捏住她的双肩,强迫她瞧向他。 “萱儿,同我回云晟好吗?”他垂眸盯着叶子晴问。 丰玉砌气得眯了眼,松了背在身后的手,捏拳道:“叶子晴,你可想好了再说。” 苏芸萱闻声偏头瞧向丰玉砌那边,苏长风慌得加大手中力度,再次说:“萱儿,同我回云晟。” 丰玉砌不甘示弱,拔高声调道:“天去从幽谷关回来,说陆林振校尉垂垂老矣、身体抱恙,已然时日不多。” 闻此言,苏芸萱刚转向苏长风的双眸旋即又转向丰玉砌。 “秦将军早催着他回归故里,他却日日卯时立于城墙之上遥望远方,不愿离开幽谷关。”丰玉砌又道。 “舅公。”苏芸萱轻声呢喃,不觉身子微颤。 上次瞧见舅公,还是多年前随父皇和母后经边关去往丰岚贺寿之时。 丰岚国随行护卫曾告诉她们,太爷乃陆家军中的老将,只育有外祖母陆熙若和舅公陆林振两个孩子。 外祖母从小身子不好,太爷、舅公很是疼惜,当初外祖母陆熙若携五岁母亲陆晴汐被丰岚当今皇上接入宫中休养之时,舅公陆林振就同外祖父陆震远大吵一架。 后外祖父陆震远身亡,舅公陆林振一度想回丰岚都城去接回自己的妹妹陆熙若和外甥女陆晴汐。 可是当他赶至丰岚都城时,只接到妹妹陆熙若的尸身,宫中之人皆称是他妹妹陆熙若听闻丈夫陆震远亡故的消息后悲痛交加、追随而去,可舅公陆林振却从此自责不已。 后来当今皇上又认了陆晴汐为义女,封为晴汐郡主。舅公征询了母亲陆晴汐的意见后,无奈地带着妹妹陆熙若的骨灰回到边关,从此孑身一人,日日卯时站岗时注视着丰岚都城方向。 后母亲陆晴汐和亲云晟,舅公又日日注视着云晟都城方向。 那次贺寿,她们行程匆忙,本只是经过云梦关,未做停留打算,但舅公陆林振早早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不顾云晟护送大军的阻止,硬是凑到她们的銮驾前往里塞了一个包裹。 母后匆忙和舅公告别后,打开包裹,竟是还有余温的糖炒栗子。 母后眼眸含泪笑着告诉她,舅公竟还记得她小时最爱的吃食。 当年,听完母后的话,她好奇伸手剥了一颗栗子塞入嘴里。 那股浸入心田的甜味,她还记忆犹新。 芸萱眸中燃起抑制不住的悲恸,苏长风拉她,她也未有反应。 苏长风心内恐慌加剧,抬手欲抚上苏芸萱的发,丰玉砌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可愿同我前往幽谷关,见他最后一面?” 芸萱动了动,似要挣脱他的手,苏长风再次捏住苏芸萱的双肩,轻唤:“芸萱?” 苏芸萱转头瞧向苏长风,他面露恳求地凝视着她,眸中透着慌张。 心中一疼,苏芸萱柔声道:“长风哥哥,你先回云晟,我会在此处等你。” “不行。”苏长风摇头。 他不是不相信苏芸萱,他只是不放心丰玉砌。 “长风哥哥?”这次换了苏芸萱面带恳求。 “忘了同你说了,子汐临走时可是说了,要等着姐姐去见她。”丰玉砌再次补刀。 第95章 互杀 苏芸萱扭动手腕,试图挣脱苏长风的手。 王忠瞧着,眯眼转向丰玉砌。 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王忠心下一狠,扬手喝道:“上。” 一群人迅速持剑杀向丰玉砌,将他团团围住。 丰玉砌森然抽出腰间软剑应敌。 天寻瞅着,急得高喊一声:“主子?” 他本就不敌若风,这一分神,胳膊处立马被若风划开一道血口。 苏芸萱闻声,转头瞧向丰玉砌,见他同一群人打斗在一起,一时惊得懵住。 “杀了昊王,你们就是云晟的功臣。”忠伯冲着人群大喊。 苏芸萱惊醒过来,慌忙转向苏长风道:“长风哥哥,你快叫他们住手。” 苏长风瞧着苏芸萱,微蹙了眉,一瞬后转向丰玉砌方向,沉默不语。 苏芸萱急得拉住他的胳膊,再次唤:“长风哥哥?” 苏长风转过头来,凝视着苏芸萱问:“你也护他?” 苏芸萱点头,“你们不能杀他。” 苏长风捏住她的双肩,“为什么?” “他是子汐的哥哥,他若出事,我就再也见不到子汐了。”苏芸萱急道。 说着她转向丰玉砌方向,“我也答应过父亲。丰玉砌他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因我而出事,我本就欠他......” “你不欠丰玉砌,那是丰子昊自己的选择。”苏长风心疼打断。 苏芸萱仰面瞧着苏长风,“长风哥哥,你叫他们停手可以吗?” 她面露恳求,双眸微湿地注视着他,苏长风心疼至极,转向王忠道:“忠伯,叫他们停手。” 王忠望向苏长风,犹豫不决。 苏长风知他是在权衡,肃然道:“你知道旭王的计划,该知应听我命令。” 王忠闻言,心中一颤。 世子果然聪慧。 他只不过提醒了一句,世子竟已分析出朝中局势。 “都停手。”王忠转向那群人大声喝道。 那群人收手,退回王忠身侧。 若风和天寻也停了手,各自撤回各自的主子身侧。 苏长风把苏芸萱揽入怀中,附在她耳边柔声言:“芸萱,你要为自己而活。” “主子小心!”若风的声音响起。 苏长风和苏芸萱同时循声望去。 若风长剑挡住丰玉砌跃身而来,刺向苏长风的寒剑。 两剑相击,火花肆起,铮铮作响。 心内震惊速起,苏芸萱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丰玉砌另一只手不知怎的突然击在若风胸口。 若风被那掌震得连连后退。 “世子?”忠伯惊呼。 紧接着是唰唰唰的拔剑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苏芸萱凝神定睛一瞧,丰玉砌手中寒剑以极快的速度又向苏长风而来。 害怕得心似提至嗓子眼,苏芸萱本能一个侧身,紧紧抱住苏长风,闭着眼睛护在苏长风身前。 “芸萱!”苏长风惊喝一声,想拉开苏芸萱。 苏芸萱紧闭双眼,浑身用力撑着,倔强地护在苏长风面前不愿移动。 她用尽全力抱着他,明明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轻颤,那娇小的身躯却倔强地挡在他身前。 苏长风感觉到苏芸萱誓死护他的决心,心内软成一片。他停止拉开苏芸萱,选择同样用力的抱住苏芸萱。 周围似突然变得安静,也没有预期的痛感袭来,苏芸萱正疑惑,天寻的惊呼传来。 “主子?” 迷惑地睁开眼,苏芸萱脱离苏长风的怀抱,正转身,又被苏长风急急拉着后退了一大步。 站稳身子,苏芸萱抬眸瞧去,锋利的剑刃透着冷冷的银光,堪堪停在她的面前。 顺着剑身,丰玉砌左手捏住剑刃,掌心滴血。右手握着剑柄轻颤。面上带着惊天怒意。 “主子?”天寻拉了拉丰玉砌。 丰玉砌似被定身一般,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鲜红的血水在银剑上流动,更多的血水顺着丰玉砌的指缝溢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主子?”天寻又唤。 苏芸萱心中不忍,推开苏长风的阻拦,走向丰玉砌。 她走到丰玉砌跟前,握住他的左腕袖处,用力拉,却拉不动。 “丰玉砌,你松手。”她喊,丰玉砌依旧未动。 苏芸萱抬眸看向丰玉砌的眼,他眸中竟似死寂一片。 心内莫名一慌,苏芸萱顾不得忌讳,直接捏住丰玉砌的掌,边大力一根一根掰开丰玉砌的左手手指,边大声唤:“丰玉砌,你松手,丰玉砌。” 丰玉砌缓缓转眸看向叶子晴。她脸上的关切与焦急真真切切。 丰玉砌松开手,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苏长风大力一拉,叶子晴避至一旁。 “你说要一起为他们讨回公道,子汐她等着你去同她汇合,叶子晴,该何去何从,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丰玉砌道。 “芸萱?”苏长风唤着握住苏芸萱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你若同我走,我承诺你放他离去。”丰玉砌又道。 “芸萱?”苏长风转身盯着苏芸萱,冲她摇头。 苏芸萱心内纠结,不觉咬紧了唇。 “世子,杀了他,百利而无一害呀。”王忠瞧不下去,走至苏长风身边谏言。 其余人纷纷警戒,簌簌的脚步移动声随即响起。 不愿见双方再动手,苏芸萱下意识冲苏长风摇头。 “世子,不能妇人之仁呀!”王忠催促,苏长风微蹙了眉。 苏芸萱心下慌成一片,偏头去瞧,有两人正提剑屈膝,似欲再次冲向丰玉砌。 甩开苏长风的手,苏芸萱疾步跑至丰玉砌身边道:“我同你走,你承诺永远不伤害长风哥哥。” “芸萱?”苏长风沙哑的呼唤自身后传来。苏芸萱强忍着没有转身去瞧,仰脸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同样盯着她,眼眸微眯,透着危险的气息。 忽地,他快速抬手至唇边,一声哨响,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王忠震惊地循声望去。 崖下,一大队人马正快速冲上来,乌泱泱的约有百来人。 “丰玉砌,你答应我。”苏芸萱急得直接捏住丰玉砌的胳膊。 王忠和若风等人迅速围住苏长风,将他护在中间。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芸萱心下一狠,摇了摇丰玉砌的胳膊,“丰玉砌,我求你了。” 丰玉砌猛然扬手甩开苏芸萱,在她站定后盯着她的眼讥讽道:“你求我?你拿什么求我?” 他眸中一片冷冽肃杀之色,苏芸萱吓得本能就欲后退。 丰玉砌大掌一把罩住苏芸萱的后腰,推着她靠近他。 苏芸萱用力挣扎。 丰玉砌强按着她的身子贴近他的,倾身在苏芸萱耳侧哂笑:“我同你说过,我只信我自己。” 心内霎时恐慌至极,似上一世被丰玉砌当做棋子的命运又将重演。苏芸萱脑袋后仰,想转向身后不停唤她的苏长风。 下颚却突然被丰玉砌一把扼住扳正过去。 耳边再次响起他邪魅森寒的嗓音:“你之前欠我的就没还,现下却又来求我。叶子晴,你记着,你欠我的要用你的命偿还。” 叶子晴停止挣扎。 丰玉砌勾唇轻蔑的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才冲出阻拦他的人群,又被那若风抬手拦住。 “世子,不可?”忠伯嘶吼。 苏芸萱回神,再次去推丰玉砌。 正挣扎着,丰玉砌扬手朝她脖间一劈。 苏芸萱失去意识。 “挡住他。” 丰玉砌一手揽住苏芸萱瘫软的身子,冷眼盯着冲过来的苏长风,扬起另一只手朝后一挥。 第96章 蝼蚁 “啊——” 痛苦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苏芸萱猛然坐起身,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昏暗的房间、冰棺、寒气、台阶、纱帐...... 男子撕心裂肺地低吼,携着巨大的悲痛至屏风后席卷而来。 苏芸萱慌得再次爬出冰棺,身上依旧是那套芸萱花配桂花枝的云锦裙。 赤脚走下台阶,绕过屏风,还是上次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他匍匐在地,低垂着头,长发拖地,挡住了他的侧脸,瞧不出模样。 嘶哑的哭泣自他喉间发出,伴随着他滴血的拳不停砸向地面。 苏芸萱趴在透明的墙前瞧着,不知为何,心间一阵难受。似男子无助的痛苦突然化作成了一把利刃,深深刺进她的身体,疼得心肺均要撕裂。 无尽的悲伤和绝望如冰水一般自脚底上涌,苏芸萱忽地失力下跌。 身子陡然撞到床板。苏芸萱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白色的帐顶。安静至极。 双手撑掌,借力起身。 掌心没有冰凉之感,自己躺着的也不是冰棺,而是一张简陋的床板。 她慌张环顾四周,似乎是......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正中隔着一架屏风,她所在的床正在屏风里侧。 揉了揉太阳穴,脑袋依旧昏沉。苏芸萱掀被下床,摸索着穿上鞋子。 绕过屏风,一个男人的背影乍然出现,吓得她抓住胸口猛然一颤。 那男子却是倚靠在椅子上纹丝未动。他一只胳膊直直垂在身侧,手中捏着一把匕首,银色的利刃透着寒光,瞧得苏芸萱心口一缩。 稳了稳心神,苏芸萱抓紧胸口处的衣衫,小心翼翼地靠近。 刚挪到那张椅子后面,那男人蓦地挺直脊背,抬起手中的匕首。 苏芸萱吓得后退一步。 那男人倏然转过头来。 苏芸萱张大嘴刚想大叫,却突然看清丰玉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又赶紧双手紧紧捂住嘴巴。 “你醒了?”丰玉砌声音低沉。意识瞬间回笼,苏芸萱拿开手问:“长风哥哥呢?” 丰玉砌脸色骤然一变,仿若笼罩上了一层冷霜。他缓缓站起身来,眉头紧蹙,一个侧移靠近过来。 叶子晴连连后退,却依旧捏紧双拳盯着他手中的匕首问:“你把他怎么了?” 丰玉砌站定,扬起匕首瞧了一眼,转眸再次盯着叶子晴道:“他?当然是要杀了。” 叶子晴身子陡然一歪,跌倒在地。 丰玉砌几步过去,蹲在她面前。 叶子晴撑住身子,转过头来。那双眸中水雾越聚越浓,却挡不住瞧向他的恨意。 丰玉砌讥笑出声,旋即把手中的匕首递到她面前,“想为他报仇吗?拿着。” 那唇角勾起,蔑视一切的傲慢仿若世间的所有皆是任他踩在脚下的蝼蚁,苏芸萱气得一把夺过匕首刺向丰玉砌。 肩部一痛,丰玉砌闷哼一声,垂眸去瞧,匕首一半已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掌心传来湿暖,苏芸萱颤抖着转眸去瞧,鲜红的血水从丰玉砌身体里流入她捏柄的拳上。 “如果以后砌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父亲恳请你能让着砌儿,原谅砌儿。你能答应父亲吗?”丰子昊的声音随即浮入脑中,清晰得仿若近在耳畔。 叶子晴望着自己的双手浑身颤抖。 “这就怕了?”丰玉砌讥讽道。 苏芸萱缓缓抬眸,丰玉砌嘴角依旧勾着,那瞧向她的黑瞳内冰凉一片。 见她瞧向他,丰玉砌忽地拔出匕首。 一股热流猛地击在面颊上。 叶子晴转头匍匐在地。 “你应该再插深些。”丰玉砌又道,“或者朝着这里刺。” 苏芸萱不敢置信地再次强撑着坐起身来瞧向丰玉砌。 他捏拳垂着心口处,直直盯着她道:“你那力度,只有这里才能保证一击毙命。” 叶子晴愣在原地,眼中方才还大颗滚落的泪珠似也吓得挂在原处。 丰玉砌站起身来。 苏芸萱视线随着他缓缓上移。那肩处鲜血还在外涌,衣衫明明红了一大片,面上却依旧挂着一副风轻云淡的傲气。 他立在她面前那样高高在上,她脑袋仰到极致才能瞧清他的脸。苏芸萱忽地觉得自己弱小得犹如一粒尘埃。 两世! 哪怕是老天给她多于常人一次的机会,她也护不住想护之人! 她不仅害死了长风哥哥,害死了父亲和母亲,她甚至连答应父亲的话都没能做到...... “噗——”叶子晴呕出一大口血,晕倒过去。 丰玉砌愣怔一瞬,旋即大呼出声:“天寻,天寻叫军医。” 守在外面的天寻闻声,朝远处守着的士兵吩咐了一声,那人疾跑着冲入众多营帐中。 天寻捏了捏拳,抬手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往里瞧,主子抱着那昏迷的叶子晴没入屏风后面,地上几处血迹。 天寻又往里探,偏着脑袋伸长着脖子去瞧。主子坐在床边,抬袖小心翼翼地帮那叶子晴擦着脸。 那一向稳如泰山的手怎的似在颤抖? 天寻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再次瞧去,顺着丰玉砌的胳膊,一下注意到他肩处的伤口还在流血。 捏着门帘的手一紧,天寻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 “军医到了。”身后一声响。 天寻转过身来,朝跑腿的士兵挥了挥手,拉着军医入内。 “主子,军医来了。”天寻不悦地把军医往前一推。 “昊王。”军医抱拳俯身。 丰玉砌坐在原位盯着军医似是愣了神。 天寻提醒:“主子,你先瞧瞧你自己的伤吧。” 丰玉砌回过神来,瞧了瞧床处,旋即偏过头来挥挥手,“去帐外候着,把那阿熠带来。” “主子,你这还流着血呢?”天寻急得一把拉住就要退出去的军医。 丰玉砌扫了天寻和军医一眼。 那眸色冷厉,军医捏紧了拳。 天寻咬牙坚持:“主子?” “滚出去。”丰玉砌喝。 军医一把甩开天寻,大步走了出去。 天寻忙追上喊:“你给我些止血散。” “叫阿熠!”身后丰玉砌再次提醒,“速度快点。” 那声音跟夹了刀子一样,天寻吓得脚下跑得飞快。 第97章 警告 阿熠几乎是被天寻提着过去的。 天寻给她松绑说丰玉砌找她去,阿熠抱着柱子要求还是把她绑着。 天寻气得说是叶子晴吐血了,阿熠才跳起来气呼呼地问他是怎么回事。 天寻不敢浪费时间,直接拽着阿熠脖颈处的衣领就把她往外拖。 绕进屏风后面,天寻松开阿熠,阿熠停止叫骂,堪堪稳住身子抬眸就对上丰玉砌骇人的双眸,吓得身子一颤,转身就要溜。 天寻一个箭步挡住阿熠的去路。 “你不是说她是你亲姐吗,怎么,亲姐也不救了?”丰玉砌声音阴沉。 阿熠心中一咯噔,想起被带来此处的目的,她快速转身走到床边拉起苏芸萱的手腕。 见她瞧了一会,丰玉砌沉声问:“怎么样?” 阿熠没理。 丰玉砌又问:“她怎么样?” 这次他声音里明显携着不耐烦的怒气,阿熠咽了咽口水。依旧瞧着叶子晴道:“气血攻心,得好好补补。” “出去。”丰玉砌赶人。 阿熠捏着苏芸萱的手腕俯着身子不动。 天寻拉她。她直起身来一把甩开寻,冲着丰玉砌怒问:“你干什么把她气得吐血了?” 天寻气得顶回去:“是你姐姐刺了我主子好吧。” 阿熠这才注意到丰玉砌胸前大片的血迹。她梗了梗脖子吞吐道:“那......那......也是他先气我姐姐的。” “你......”天寻还欲争论,丰玉砌冷道:“都出去。” “我不。我要守着我姐姐。”阿熠干脆伏到苏芸萱身上,抱着她不松手。 丰玉砌拳头捏得咯吱响。 天寻打了个颤,又一把拽住阿熠的后衣领,就要提着她往外走。 “你干什么?你个混蛋放开我......”阿熠死死抓着盖在苏芸萱身上的被子。 被子瞬间掀开一半。 丰玉砌猛地抬手一砍,阿熠疼得“啊——”的一声惨叫。 天寻心惊地神速扶住就要倒地的阿熠,捏住她的一只胳膊,凑近些小声善意警告:“不想死就赶紧撤。” 被劈得巨疼的胳膊缩在胸前,阿熠稳住身子,转身越过天寻溜得奇快。 天寻追至营帐外面。 正和军医说话的秦世明见他出来,忙上前问:“昊王可还好?” 天寻追上阿熠,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朝秦世明喊:“不好。” “血没止住?”秦世明急问,说着抬腿欲进营帐。 天寻忙又松了阿熠,快步挡住秦世明,“主子心情不好,秦将军还是别进去的好。” 秦世明站定,面露担心地瞧了眼营帐,又瞧着坐在地上揉胳膊的阿熠问天去:“她怎么说?” “她压根没给主子瞧,只看了那女的。”天寻又起了气。 “什么叫那女的?”阿熠气鼓鼓仰脸瞪向天寻,“我姐姐得吃好的。” 秦世明愣住。阿熠又补充:“他把我姐姐气吐血了,得补回来。” “你姐姐还伤了我主子呢?”天寻气得朝阿熠踏近一步。 阿熠大力扯断一根野草,“那个奇葩他活该。” “铮——”天寻气得拔出剑。 阿熠一下蹦起来,躲到秦世明身后。 见秦世明拦着天寻,她才探出脑袋示弱道:“两个都得吃好的。” 秦世明叹了口气,“我去吩咐一声,看看能找出哪些补血之物。” 阿熠跟着秦世明身后喊:“我也要吃好的。” 跟了一段距离被两名士兵持剑拦住,阿熠只得灰溜溜地折返回来。 才靠近,天寻怒目瞪着她质问:“你姐姐是不是有病?” 阿熠回怼:“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你找死。”天寻又“唰”的一声拔出剑。 阿熠躲到立在一旁的军医身后。 天寻收剑,伸手去抓阿熠。 阿熠躲闪开。 两人围着军医你追我赶地转圈圈。 军医被两人晃得头晕,抬手拦住天寻好心提醒:“我看昊王在意那姑娘得紧,你们还是不要在此喧哗的好。” 天寻停住,瞧着军医不屑道:“我主子会在意那姑娘?我主子可是嫌恶所有女子近身的强者......” “这你就不如我了吧?”军医自傲打断。 见天寻睁大眼不服地瞅着他,军医走近一步挨着天寻普及道:“你年纪小,没经验。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不能光看他嘴巴怎么说,得看眼睛......” 话未说完,眼前忽地扑过来阿熠一张脸,军医吓得赶忙后退一步。 军医躲开,阿熠整张脸又快速移至天寻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好奇地一阵打量。 阿熠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亮得如同天上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还从未同哪个女子隔得如此近,天寻瞧着阿熠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心脏忽地跳快一拍。 这种感觉以前没有过,心内旋即觉得不可思议,天寻好奇同阿熠对视。 军医在一旁瞧着,觉得不对劲,过去一步,站在两人中间。瞧了一眼阿熠的眼,又转向天寻。 打量了一会,他猛地一拍天寻喜道:“就你这眼神了,心动的感觉......” 他话未说完,嘴巴已被天寻抬手捂住。 军医“呜呜”几声,打开天寻的手。 天寻拉着军医转过身去,背着阿熠道:“你意思是我主子喜欢那帐中姑娘了?” 军医点头。 天寻挠挠脑袋,猛地瞪大眼,“要是她成了主子的人,岂不是也就成了我的主子?” “你莫做梦了!我姐姐只能是我主子的人。”阿熠再次挪到两人身后站定,双手叉腰。 天寻转过身来,不落气势地双手环胸,扬起下巴睨向阿熠,“你主子都被打得逃回云晟了,怎么跟我主子抢人?” 阿熠放下手来,垂头似是思索了一下,旋即又挺起胸脯道:“我姐姐是云晟的公......” “主”字没出口,天寻神速抬手堵住阿熠的嘴。 阿熠挣脱着,天寻朝军医挥手赶人,“你先回去。” 见军医走远,天寻松开手,正欲提醒阿熠。 阿熠逮住空隙张嘴咬住天寻的掌。 “啊——”天寻疼得叫出了声。 阿熠得意地松开嘴,朝天寻做了个鬼脸。 天寻脸一红,小声音道:“你们现在是在丰岚军营,不想你姐姐有事,你还是把嘴巴闭牢些好。” 阿熠眼珠转了一圈,缩着脖子点了点头,“我晓得了,我配合,能不能不绑我了?” 天寻偏过头去朝着营帐道:“我帮你求求主子。” ...... 苏芸萱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守在床边的阿熠见她睁开眼,喜得站起来大喊:“姐姐,你醒了?” 苏芸萱听见阿熠的声音,猛然坐起身来,抓住她的双手问:“阿熠,长风哥哥呢?” 阿熠一愣,张嘴刚欲说话,屏风那边响起天寻的一声警告“嗯哼”。 阿熠立马吓得捂住嘴,冲苏芸萱狂摇头。 那个奇葩亲自警告她,若她敢在叶子晴面前再提起有关苏长风此人一个字,就割了她的舌头。 这警告但凡换个嘴巴说出来,阿熠都不屑相信。 但丰玉砌那个奇葩,对自己都舍得下死手,莫说对她了。 阿熠毫不怀疑,那个奇葩分分钟能将她捏死。 以后打死她都不敢再去惹那个奇葩了。 “阿熠?”苏芸萱双眼湿漉漉地直直盯着阿熠。 阿熠心虚得偏开头去。 反正主子没事,姐姐同她现在都是阶下囚。先保证自己安全了,以后逮着机会再告诉姐姐...... 阿熠正心内打算着,天寻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熠,出来拿吃的。” “好咧。”阿熠冲外面大声应了一声,转身就欲出去。 苏芸萱一下扯住她的胳膊。 阿熠被拽得停住,转身去瞧。苏芸萱一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她。 “阿熠?”她唤,声音颤抖。 阿熠捏紧了拳。嘴中的话旋即夺口而出:“主子他去......” “阿熠,你快点。”天寻再次大声喝止。 阿熠恨得改口:“我会一直陪在姐姐身边的。” 苏芸萱忽地双手垂落,眼泪夺眶而出。 阿熠不忍心瞧,急急转身跑了出去。 第98章 喝汤 阿熠跑到天寻面前刹住脚。 天寻把托盘递到阿熠面前,“送进去,盯着她全部吃进去。” 阿熠不接,一双眼恨恨地瞪着天寻。 若不是他们把她身上的毒药都搜刮没了,她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眼前这个臭天寻和那奇葩......那奇葩就算了,惹不起。 这天寻嘛,给她阿熠等着瞧...... “接着。”天寻催。 阿熠噘嘴接过去,转身就走。 “再提醒你一声,让她吃下去。”身后天寻啰嗦。 阿熠懒得理会,边走边揭开盖子看。 鸽子汤!倒是补血。 咽着口水,阿熠嘴馋地盯着罐子越过屏风,抬眸这才注意到苏芸萱又躺了下去。 “姐姐,喝汤了。”阿熠喊着靠近些。 苏芸萱脸上全是泪水,两只眼空洞洞地,失了生气一般。 慌得把托盘往旁边凳上一放,阿熠扑到苏芸萱身边大喊:“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怎么回事?”天寻的声音再起。 阿熠没有理会,拉起苏芸萱的胳膊把脉。 “阿熠?”天寻在外面焦急唤。 阿熠放下苏芸萱的手,把脸凑到苏芸萱的面上,劝道:“姐姐,你气血两虚,不好好补补,以后身子就垮了呀。” 苏芸萱眼珠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盯着一个地方动也没动一下。 阿熠又劝:“姐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再怎么不愿意呆在这里,也还是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呀。” 苏芸萱还是没动。 阿熠转身端过罐子坐在床边,“姐姐,这可是鸽子汤哦,你不吃阿熠吃......” 话未说完,胳膊被人猛地拽住。 “鸽子汤!”阿熠紧张着手中的美食,不悦的偏头瞧。天寻那货不知何时冲进来了。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罐子,拉着她就往外走。 阿熠挣扎了几下,那厮却是下了大力,捏得她胳膊生疼。 被拖到营帐外面,天寻一甩,阿熠跌坐在地。 天寻紧张地瞧着手中的陶罐。 阿熠揉着屁股爬起来,站定后揉胳膊骂天寻:“你个混蛋下死手呀......” “你等会就能领教什么叫下死手了。”天寻睨了阿熠一眼。 那眼神里满是同情,阿熠莫名一颤,旋即又不服气道:“哼,你少在这里吓唬我......” “我吓唬你?”天寻指着自己气呼呼打断道,“不是我刚拦着你,你一会就得死透。” 阿熠不信,“你......”刚嚷出一个字,嘴巴里就被天寻塞了一团破布,双手旋即也被扭至身后。 “哈,我早有准备,看你还怎么咬我。”天寻得意地说着,把阿熠绑了扔至一边。 拿起地上的陶罐,天寻皱眉喊苦。 主子离去时,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让那叶子晴把汤全喝了。 他这不仅一滴都没让叶子晴喝下,还差点被阿熠这吃货截胡了。 主子自己气得人家姑娘不想活了,偏还在这为难他。 暗叹自己命苦,天寻咬牙步进营帐。 清了清嗓子,天寻站在屏风处喊:“叶姑娘,我进来了哈。” 屏风里面没有反应。 脚往前踏了一步,脑中突然出现昨夜丰玉砌盯着军医的眼神,天寻吓得缩回了脚。 “叶姑娘,你吃点东西吧?” “叶姑娘,你看在阿熠的份上吃点东西吧?” “叶姑娘?算我求你了,你好歹吃一点吧。” ...... 天寻一连询问了十来声,里面依旧一点反应没有。 还不如让他去杀人! 天寻端着罐子在外侧来回踱步。 “你干什么?”主子的声音。 天寻转头,丰玉砌盯着他手中的罐子走了进来。 那眼神冷冽不悦,天寻打了个颤,低头喊:“主子。” 丰玉砌直接拿过罐子,揭开看了一眼,又朝天寻一递,“去热一热。” 天寻一把接过就往外走。 “阿熠怎么回事?”背后丰玉砌问。 天寻护着罐子回头,“她差点把汤喝了,我把她绑了。” “没必要留了。”丰玉砌说了一句,往里走。 天寻心下一颤,疾步走到营帐外面,放下陶罐给阿熠松绑,“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阿熠方才听着丰玉砌的话,吓得一双眸里须臾间噙满了泪。 见天寻帮她,感激得泪水直流。 手一松开,阿熠爬起来就溜得飞快。 ...... 天寻忐忑地端着鸽子汤走到屏风处,还未开口,丰玉砌直接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罐子,“外面守着。” 天寻领命急急出去。 丰玉砌走到床边坐下,舀了一勺鸽子汤,吹了吹,递到苏芸萱嘴边。 叶子晴偏过头去。 “你想好了。你不喝,阿熠就得死。”丰玉砌威胁。 苏芸萱气得转过头来,怒视一眼丰玉砌,抬手欲夺罐子。 丰玉砌手一偏,又把勺子推近些,“张嘴。” 苏芸萱咬唇坚持,“我自己吃。” “给过你机会自己吃了,你不要,那就只能我亲自喂了。” 那勺子抵到她的唇上,苏芸萱认命的张嘴喝下。 丰玉砌收回手,又舀了一勺,再次吹了吹才缓缓递过来。 苏芸萱再次喝下。 丰玉砌却是一勺慢过一勺。 苏芸萱捏紧被子强忍着怒火催:“你快点。” 丰玉砌勾唇,“怎么,怕你那假妹妹鞭子挨多了?” 苏芸萱:“你.......” “我怎么了?那丫头欠收拾。”丰玉砌说着干脆定着勺子,不往前递。 苏芸萱急得倾身过去喝。 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袭入鼻腔,丰玉砌垂眸盯着苏芸萱的发。 苏芸萱坐正,丰玉砌居然直接定着不动了。 “丰玉砌,你就这般瞧我不顺眼吗?”叶子晴怒吼,之前强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丰玉砌心中一痛,气得直接把罐子递到叶子晴胸前。 苏芸萱双手接过,托起来仰脖就喝。 喝完把罐子推到丰玉砌面前,“你放了阿熠。” “肉也得吃了。”丰玉砌把勺子送过去。 叶子晴低头咀嚼,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丰玉砌攥紧双拳转身往外走。 苏芸萱慌忙掀开被子,下床追赶。 “丰玉砌,你放了阿熠。”她在后面喊。 丰玉砌加快脚步,行至门处,留下一句“拦着她”后头也不回离开。 第99章 舅公 苏芸萱追到营帐门处,天寻伸手拦住,“还请叶姑娘入帐。” 停在原地,瞧着外面一顶接一顶的白色帐篷,苏芸萱忽地意识到她此刻应该是在幽谷关丰岚军营。 “舅公?”苏芸萱一把激动捏住天寻的胳膊,“你让我出去。” 天寻惊得急急后退,猛抽胳膊。 苏芸萱被带的趔趄一步,就要摔倒。 天寻又吓得赶忙勾臂扶住。 苏芸萱站稳,再次抓住天寻的胳膊,“我要见丰玉砌,你让我出去。” 天寻捏紧了拳,不敢用力甩,只觉得额头霎时冷汗直冒。 经昨日军医那么一普及,天寻又回忆起哥哥天去临走时的警告,想起过往主子种种反常的表现,天寻已然把叶子晴当成了未来的女主子。 主子那护食的霸气性子,要是让他瞧着这一幕? “求叶小姐松手。”天寻猛地单膝跪地,只想自救。 苏芸萱惊得松开手,后退一大步。 天寻立马站起身来,双臂背后,“叶小姐先回营帐,我让人去喊主子。” 见叶子晴不动,天寻继续劝:“这里是军营,你这身打扮不适合露面。” 苏芸萱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裙,朝天寻叮嘱一句“你一定要去叫他来”后转身进入营帐。 在营帐内焦急踱了好一会,天寻端着托盘进来,“请叶姑娘换上这身男装。” 苏芸萱朝天去手中瞧去,托盘中有一套纸甲和一个瓦罐。 “换好衣服,用瓦罐中的粉末抹黑脸颊,我在门处候着叶姑娘。”苏芸萱接过托盘,天寻交代完后守在外面。 跟着天寻越过两处帐篷,开始有了人影。越往前走,人越多,皆是同她穿着一样、来回走动的巡防士兵。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忽然传来吵闹声。 循声望去,主帐数丈远处,几人正扭打吵闹成一团,言语中隐隐提到“陆家军”。 心内好奇,苏芸萱加快脚步。一三十来岁的壮汉被三人拉扯着围住。 旁边一将领模样的人满眼不屑地旁观,言语恶毒:“要死了那也是他的命!要我说,他早就该死了,白白浪费咱们的军资。也就秦将军护着你们陆家军。” 被围住的壮汉闻言奋力挣脱三人的钳制,冲着那将领模样的人鼻子就是一拳。 打得那人躬下身去俯头捂鼻,边擦着流出的血边愤怒地指着壮汉大吼:“你一个陆家军的余孽,胆敢以下犯上,给我往死里打!” 旁边三人立马扑向壮汉。两人扭着壮汉的胳膊往下按他头,另一人抡起拳头就要往壮汉脑袋砸。 “住手!”苏芸萱大喝一声。 几人闻言纷纷看了过来。将领模样的人瞥清她的模样后,扯着嘴角不屑道:“哪来的麻杆,胆敢阻挠老子!” 苏芸萱气得脸色铁青,抬起下巴怒视着他道:“我倒是不知,守卫丰岚江山几十年的陆家军何时竟成了蠢货口中的余孽?” 将领模样的人放下揉着鼻子的右手,挺直脊背眯眼打量苏芸萱一瞬后道:“我乃护军都尉,你是何人?” “当年陆家军追随先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勋的时候你父亲都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儿,护军都尉,你也配?”苏芸萱鄙薄嘲讽。 在她心中,太爷才无愧于丰岚护军都尉一职。 将领模样的人显然被激怒了。他斜嘴冷笑,抡起胳膊冲到苏芸萱面前正要挥拳,胳膊却猛地被人在空中扼住。 动弹不得,气得他嘴中大骂:“哪个不怕死的......” 话未说完,看清手的主人后,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昊,昊王殿下。” 昊王面露愠怒,似掌下用力,那裴少征脸上迅速现出痛苦异常的表情,疼得连连惨叫。另三跪在地上的士兵也吓得低垂下头。秦世明瞧着,忙小声提醒:“昊王?” 丰玉砌手下一甩,那将领模样的人身子朝旁一歪,直起背后低头捏着自己的腕处检查。 “秦将军,陆老他不行了,恳请将军让军医再走一趟。”之前的壮汉“噗通”一声跪在丰玉砌身后那人旁边。 秦将军瞧了丰玉砌一眼,俯身去托壮汉,“你先起来。” 那壮汉跪地不动。 秦将军转头朝跪地三人喊:“你们还不去请军医?” 说完,他瞧向丰玉砌,视线经过苏芸萱定在壮汉身上介绍:“这是陆再林百将,他乃陆老校尉收养的义子。” 心下一颤,苏芸萱瞧向地上的壮汉。 他一双眼直直盯着秦将军,脊背挺得笔直。 “陆老不行了!”脑中登时浮起这句话,苏芸萱心中一颤,几步走到丰玉砌面前求向他,“丰玉砌,求你......” 话说了一半,忽地又想起丰玉砌在崖上的话,“你求我?你拿什么求我?” 双拳猛的攥紧,苏芸萱咬住下唇,无助得心内似被人撕得四分五裂般的疼痛。 叶子晴浑身颤抖。丰玉砌瞧着,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朝着秦世明道:“带路,军医直接带过去。” 一行人行至千米处的一个小帐篷,帐外已围了一圈人。 苏芸萱等人靠近帐篷门口,这群人纷纷围了过来,他们或面露悲色,或气愤不已。 陆再林上前一步,挡在秦将军面前,朗声道:“大家且都先回营帐!” “走!”其中一人怒视着丰玉砌,大喝一声。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不情愿地跟着离去。 陆再林掀开帐帘。 苏芸萱第一个冲了进去。 帐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闭着眼,躺在地上简陋的木板床上。单薄的补丁盖毯都遮掩不住他挺直的身躯。 苏芸萱急急走上前去跪在床边,小心拉起床边那垂下来的大掌,嘶哑轻呼:“舅公!舅公!......” 连喊了十多声,床上的老者纹丝未动。 突然,感觉到手中握着的掌似正用力回握她的,苏芸萱激动得低头去瞧。 握着的那张瘦骨嶙峋的大掌正在轻颤。 苏芸萱急切地抬头望向舅公的脸。 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眼挣扎着开了一条缝,一粒泪珠随即顺着褶子滑落。 “舅公......我是芸萱呀!”苏芸萱哽咽唤。 余光瞥到到舅公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似要触向她的脸,苏芸萱忙把脸凑到那掌心。 “小晴.....汐......”含糊的嗓音响起。 眼中酸涩,苏芸萱脸在那张满是老茧的掌上蹭了蹭后,猛点头,“晴汐,晴汐来看您了......” 第100章 下葬 “陈军医到了。”帐外有人大喊。 须臾间,陆再林拉着军医冲到床边,“陈军医,你快给我义父瞧一瞧。” 苏芸萱闻声移开脸,捏着舅公的掌跪着往旁边挪了挪。 陈军医俯下身摸上陆林振的另一手臂。 一会后他立起身来,摇了摇头,“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说完就被秦将军带了出去。 苏芸萱只觉视线模糊。 怎么会? 舅公也要走了吗? 拼命地摇着头,苏芸萱正伤心。陆林振紧握的拳头挣扎着移到她面前。 瘦骨嶙峋的五指张开,不知何时掌中竟多了一枚玉坠,那玉坠之上赫然刻着一个“陆”字。 颤抖地接过玉坠,苏芸萱眼泪夺眶而出。 一模一样的坠子她也曾在母亲的凤栖宫中见过。 母亲曾告诉她那是外祖母临终前交予她的,那是她们陆家子孙的信物...... 舅公那只之前举着坠子的手忽然轰然而下。 “义父——”陆再林大喊一声。 丰玉砌一步过去,伸指置于陆林振的鼻前。只一下,又转过头来朝愣怔着瞧向他的苏芸萱摇了摇头。 苏芸萱不愿相信。 她松开些手中的掌,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舅公的胸前,刚欲倾身过去,双肩就被人大力捏住。 侧头想去看,丰玉砌强拉着她站起身来。 他捏住她的双肩,似想扳她瞧向他,苏芸萱抗力挣扎。 脑袋却被丰玉砌一把按住,直接抵到他的胸前。 抓住丰玉砌的衣袖,似忽地全身失了力气,苏芸萱终于埋头哭出了声。 …… 几个人影冲了进来,越来越多的人影冲了进来,隐忍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苏芸萱被丰玉砌环住拖拽了出去,一直往前走...... 她回头去瞧,那营帐越来越小,凄寂得仿若一座冢…… 收回视线,眼泪仍旧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苏芸萱心中再次涌起巨大的不甘。 凭什么! 陆家军一生守护丰岚,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奋力挣开丰玉砌,苏芸萱后退几步质问:“你们丰家就是这样对待为你们浴血奋战的功臣吗?” 丰玉砌愣了一瞬,随即上前几步,朝苏芸萱伸手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是我母亲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了!” 叶子晴咬唇蹲下身去,用力捏着手中的坠子嘶哑呢喃:“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过错都要由陆家承担?” 她蹲在地上,那样弱小的一团,丰玉砌心中一阵悔疼。 这丫头竟哭得如此伤心。 晓得她会这般,就不用此法了。 似有两个巡逻士兵正探头往这边瞧,丰玉砌忙上前几步,抱起叶子晴,不理会她一拳一拳用力砸在他胸前的拳头,大步往前走。 “你且先忍耐一下,回了主帐再哭,免得让旁人瞧出端倪。” 苏芸萱转眸,一队巡逻士兵朝他们走来。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苏芸萱慢慢停了手。 入了主帐,对上秦将军,苏芸萱止住抽泣,慌忙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放下苏芸萱,丰玉砌转向秦世明,“陆老校尉去了,明日一早按都尉礼仪厚葬了!” “裴少征那边?”秦世明问。 “你寻个由头今夜就把他支走。”丰玉砌道。 秦世明领命出去。 平复好情绪,想起之前那将领模样的小人,苏芸萱强忍着心内的悲恸与不甘,盯着丰玉砌讥讽:“我竟不知丰岚的护军都尉原来什么样的小人都能当得?” 丰玉砌一顿,挑眉道:“他叫裴少征,是裴家的第四代嫡长子,裴皇后的侄孙。” “那又怎样?”苏芸萱上前一步。 丰玉砌转过身去,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下。 “秦世明是我的人,你应该看出来了。他接的是你外祖父的权,我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才让他坐上这个位置。” 说完,他朝苏芸萱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苏芸萱坐过去。 丰玉砌又取过一个杯子,斟满后摆至苏芸萱面前。 “当年那事后皇上大怒,护军都尉自是不允再从陆家军中择人,裴家执监察之职,多年来苦于族中无人涉及兵权,早就盯上了这个肥差......” “所以你丰家就让他裴少征顺理成章的成了护军都尉?”苏芸萱无视丰玉砌递过来的茶杯,再次讥讽。 丰玉砌盯着苏芸萱不接话了,他把茶杯直接送到苏芸萱的嘴边。 苏芸萱愤然接过,一饮而尽。 丰玉砌薄唇勾起,“不是丰家,而是我,费尽心机才把他推上那个位置。” 叶子晴眸中存疑,丰玉砌把玩着茶杯继续道:“皇上多疑,不可能容忍丰岚大军再如当年陆家军一样,实权都落入一家之手。” “我既抢了将军之位,这护军都尉必是不能再沾。除了他裴家,朝中还有沈贵妃为首的沈家,与其来个劲敌,不如卖个人情给裴家。” “沈家可是你的外亲!”苏芸萱卸了语气中的义愤。 “外亲,呵呵”丰玉砌冷笑,“沈家?除了我的外祖父,那一大家子怕是比裴家更希望我早死。” 心内微震,苏芸萱仔细打量丰玉砌。他回望了她一眼,眸中似有隐忍的痛,随即垂下眸去。 似觉察到她注视着他,他收起茶盏起身,冷然道:“裴少征只不过是个草包,不足为惧。但是,也断不能让他发现你的身份。明日安葬完陆老校尉后,我们就速速离开。” ...... 第二日天未亮,苏芸萱远远跟着陆家军,护送陆林振的遗体下葬。 黑压压的人群排成了长龙,却依旧井然有序。 苏芸萱久久伫立,凝视着那些迟迟不愿离去的人群。 丰玉砌牵着马,拧紧了眉,“最多只能在云中呆半晌。” 见苏芸萱蹙眉瞧向她,眸中尽是哀求,丰玉砌撇过头去,“我们回丰岚都城这一路,可能不会太平。回到丰岚都城后,更是危机四伏,你要有心理准备。” 捏紧胸口处的坠子,垂眸瞧向怀中的忘忧琴,苏芸萱点了点头。 丰玉砌带着苏芸萱飞身上马,正欲离开,陆再林奔了过来。 他长臂伸直挡在马前,见苏芸萱瞧他,他一步上前,抬手递上一个鼓鼓的小纸包道:“请姑娘转告家母务必珍重! 心内一疼,苏芸萱忍住泪水,倾身双手捧过。 掌中旋即传来一阵暖意。 糖炒栗子! 眼泪滑落,苏芸萱抬头去看,陆再林已跑得老远。 “你放心,我已命秦世明善待陆家军,准这陆再林统领陆家军,不再受裴少征的掣肘。” 丰玉砌的声音突然响起。 心中微颤,苏芸萱刚欲转头感谢,丰玉砌“驾——”的一声策马而奔。 第101章 埋琴 云中,两匹马一前一后扬蹄停下。 天寻抱着阿熠飞身下马。 瞧着朝丰子昊和陆晴汐坟处已走远的苏芸萱和丰玉砌,阿熠脚下堪堪站定,就气呼呼推开天寻。 “你主子算哪门子王,小气得连个马车也舍不得搞一个,把我屁股都颠疼了。” “不是同你说了吗,马车太慢。”天寻后退半步站稳。 阿熠揉着屁股坐到地上自怜,“还有那远的路,我阿熠真是命苦......” 她话未说完,天寻盯着马上挂的琴同样气道:“你姐姐也是,赶远路还非得带这大个琴,回了丰岚都城,哪里还买不到......” “你晓得个屁,这琴可是我......”阿熠闻言蹦起身来打断。 “天寻?” 丰玉砌一声喊传来,阿熠吓得立马抬手捂嘴,掐了后面的话。 天寻瞥笑阿熠一眼,迅速取下马上的包裹,疾跑送过去。 “主子给。” 丰玉砌抬手接过,注视着祭拜完、正凝视着木碑愣神的苏芸萱,向后摆了摆手。 天寻后撤。 丰玉砌蹲下身子,把两只酒杯置于碑前。 叶子晴站起身来,让开身去。依旧盯着坟处道:“我要带阿熠去见她师父。” 丰玉砌捏酒壶的手指一紧,没有理会,继续把两只酒杯斟满酒。 “你答应过的。”等不到丰玉砌的应允,苏芸萱拧眉瞧向他。 丰玉砌拿起一只酒杯站起身来,同样看向苏芸萱。 她面色苍白却倔强尽显,见他瞧她,立马偏开头去避开。 仰脖饮下杯中酒,丰玉砌咬牙大喝,“天寻。你跟着他们。” “不需要。”苏芸萱猛地又转过头来。只一秒,触到丰玉砌眸中竭力压抑着的,似随时能喷向她的怒火,又咬唇闭嘴,垂头往马处走。 “我来拿吧?”天寻跟在苏芸萱和阿熠身后又叫了一遍。 “不用。”苏芸萱把忘忧琴紧紧抱在怀中,加快脚步。 三人行至大石后,依旧同那夜一般,传来阵阵孩童纯真的欢声笑语声。 心中疼痛加重,苏芸萱停下脚步。转向阿熠道:“我不跟你过去了,你先去帮我拿把铁锨过来。” “要铁锨干什么?”阿熠和天寻同时问。 “你快去,然后抓紧时间同你师父道别,你那些宝贝多拿些。”说完,苏芸萱直接转向来时的方向。 她满面阴郁,阿熠颠颠地跑去,一会取来铁锨。 苏芸萱接过就走,天寻站在原地挠着脑袋纠结。 见苏芸萱走远,天寻朝阿熠大喊一声:“我等会来接你”后跟上苏芸萱。 上坡的路走得艰难,苏芸萱没有拒绝,把铁锨给了天寻,依旧紧紧抱着忘忧琴。 爬至崖上,抬眸就见那棵百年桂花树。接过天寻手中的铁锨,苏芸萱道:“你不要跟过来。” “不行,我得......”天寻本能回。 话未说完,苏芸萱转过身来盯着他。那双眸漆黑幽深一片,却透着坚定威慑。 再次想起面前人儿随时可能成为他的另一个主子。天寻点了点头。 但依旧探着脖子,尽职地监视着苏芸萱的一举一动。 丰玉砌单膝跪地,拿起另一只酒杯,将酒倾洒在坟前。 “父亲,”他道,“我虽做不到你说的放她自由,但我向你保证,不让她卷入进来。” 放下酒杯,抽出胸口处的匕首,丰玉砌坐在坟前,指尖一点点触摸匕刃。 低声哂笑:“呵,我居然能理解丰神奕了。明明是自己最亲的父母,却吝惜给予我们哪怕一点点支持!” 手中的匕首猛地插入泥中,丰玉砌扭身朝向木碑,声音嘶哑:“我一开始就同你说过,我江山和美人都要......父亲,不能算我食言。” “你倒是对她们尽到了好丈夫和好父亲之责!可是我同我母亲呢?......我们有什么错?” 手掌按住木碑,丰玉砌半撑起身来,垂头眸色阴戾地盯着木碑。 “我会查出来的。当年到底是哪个该死的送的密信,还有那两拨人,同他们幕后的主使......一个都不会放过。” ....... 苏芸萱立在桂花树前,缓缓抬掌轻触表皮。那杆处满是凸起,似也开满斑驳的小花。 再次按了按指尖,手指滑过的地方,随即出现红色的小字。 第二个字才写完,手腕猛地被人扼住。苏芸萱转眸缓缓瞧去。 又是丰玉砌。 那双瞧着她的眸同样盈满怒气,似能将她钉穿。 “等我!”他牙缝里挤出她写在树上的字。 叶子晴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那瞧向他的黑眸,阴郁得似深不见底。丰玉砌气得大力一甩。 苏芸萱摔坐在地。 掏出怀中匕首,丰玉砌一刀切下那处树皮。 脚下狠狠碾碎,他走向依旧撑掌坐在地上的苏芸萱,狠戾警告:“叶子晴,我同你说过,你这条命从此以后是我丰玉砌的。” 叶子晴偏过头去,食指攥紧。地上随即显出几条深深的泥印,丰玉砌站起身来问向天寻,“她做了什么?” 天寻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指向桂花树下禀:“她把那个琴埋在了那里。” 丰玉砌瞧向地上新土,抬起脚尖就欲踢。 苏芸萱膝行过去,猛地抱住他的腿,大叫:“不要。” “这是他送你的琴?”腿僵在空中,丰玉砌偏过头来怒目瞪向苏芸萱。 她仰头同他对视,求道:“就让它埋在这里。” 那瞧向他的一双眸中终于没有之前瞧向他的死气,丰玉砌一把捏住苏芸萱的胳膊,把她提得直起身来,站在他的面前。 “丢下也好。时间到了,我们上路。”说着,拽着苏芸萱往崖下走。 走了一会,丰玉砌又朝天寻怒吼:“把那该死的阿熠提来。” 闻言,天寻身子一颤,越过她俩跑得飞快。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再次扬蹄启程。 才跑出谷口,天寻扭着身子大叫:“什么东西钻我衣服了?痒死我了。”喊着干脆勒紧手中缰绳,停了下来。 丰玉砌闻着后面马儿的嘶鸣,转头瞧。天寻跳下马,站在马下七歪八扭地似在身上找着什么。 调转马头,丰玉砌停在天寻马处不悦问:“怎么回事?” 天寻脖颈处现出凸起的红色疙瘩。 苏芸萱瞧向阿熠。阿熠正坐在马上盯着天寻笑得奸诈。 “我身上好像爬了虫子,好痒。”天寻委屈巴巴边抓,边回丰玉砌。 丰玉砌猛地偏向阿熠。 触到他森然的目光,阿熠吓得一缩脖子,急急躲向别处。 “阿熠!”“阿熠。”苏芸萱和丰玉砌的呼声同时响起。 阿熠身子一颤,瞧向他俩故作镇定申辩:“不是我。”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丰玉砌咬牙切齿。 心内霎时燃起恐惧,阿熠有点悔恨地瞧向苏芸萱求助。嘴巴刚张开,见苏芸萱同她摇头,又闭了嘴。 天寻瞧着他们几人,意识到是阿熠害他,气得大喊:“好你个阿熠,你还有点良心没?主子不给你吃的,是哪个偷偷帮你......” 喊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天寻急急刹住,慌地仰头转向丰玉砌。 主子瞧向他的一双眸子微眯,分外森冷。 天寻吓得赶忙低头。 阿熠忽地忆起昨日她躲起来后,没多久就被人拎到丰玉砌面前。他命人把她捆住手脚吊在树上,一整日不给她一丁点吃的。 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一波又一波的人在她旁边轮番各种吃东西。 至后半夜,她饿得感叹那奇葩还不如直接抽她一顿时,确实是天寻偷摸过来往她嘴中塞了几次馒头...... 起了一丁良心,咽了咽口水,阿熠抓住马鞍滑下马,摔得仰倒在地。 天寻听着声音,俯身就要去扶。 阿熠迅速把一粒药丸塞进他凑过来嘴中,“解药,吃了。” “再有下一次,我让你尸骨无存。”丰玉砌冷冷警告着跳转马头。 第102章 追杀 两匹马儿一路狂奔出了幽谷。 又行了半日,天空擦黑进入一处树林时,丰玉砌突然勒紧缰绳,俯身在苏芸萱耳侧沉声提醒:“抓牢了。” 只觉心中一紧,苏芸萱还未反应过来,马儿倏然加快了速度,往前狂奔。 “妈的,还真是神速!”往后扫了一眼,天寻策马跟上丰玉砌,大喊:“主子,人很多。” 丰玉砌回头瞥了一眼,迅速偏头提醒天寻:“小心箭。” 喊着就倾下身去。坐在前面的苏芸萱旋即整个上身被压得紧紧贴在马背之上。 紧紧握住马鞍,苏芸萱探长脖子抬眸。一支利箭从他们头顶掠过,斜着钉入马儿前方的地面之上。 那箭打着颤儿,还来不及看清颜色,丰玉砌猛然起身大喝“驾——”。 马儿绕过那箭,疯了一般继续往前狂奔。 苏芸萱撑起身来堪堪坐直,丰玉砌又再次贴近她,双臂带着她左右躲闪,避开后方接连射过来的数支利箭。 “走哪条道?”侧后方,天寻护着阿熠再次避开一支利箭,大喊。 “分开跑!”丰玉砌回。 “阿熠,毒。”苏芸萱大叫提醒阿熠。 阿熠闻声猛然回过神来,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纸包。 “丢过来一些。”苏芸萱又喊。 “不行。他们肯定只追你。”天寻紧紧跟在丰玉砌马后,不愿分开逃。 “大哥,保命要紧呀。”阿熠蜷缩着身子,慌里慌张分出一半,用尽全力甩向丰玉砌,“接住,记得涂衣服上。” 丰玉砌扬掌捞住,一把塞到苏芸萱胸前,又急急勒紧缰绳。 猛地偏转马头,往另一侧而去。 天寻刹不住,马儿进了不同的道,急得他大喊:“主子你一定要小心。 “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姐姐。”阿熠也跟着嚎。 天寻转头去看,果然四分之三的人马追着丰玉砌他们去了另一条道。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两侧树木走马灯般往后闪去。 苏芸萱凝神掏出两粒药丸,往自己嘴中塞了一枚,又侧身扬手把另一枚送至丰玉砌嘴边。 见丰玉砌不张嘴,她急喊:“解药,先吃下去。” 丰玉砌蹙眉含住吞下。 苏芸萱又垂头专心找出蓝色粉末,边往身上抹边问:“是他们吗?” “你何时向阿熠学的用毒之术?”丰玉砌没回,反倒贴到她耳侧问起她来。 苏芸萱偏头避开。脑中浮现出同父亲和母亲分开前往海月城时,与苏长风一同的过往。 长风哥哥在海月城就认出了她,后来更是遣阿熠一直跟踪她们到了祁州。 阿熠当时能那么顺利寻得她们的踪迹,正是因为在送她们的三套华服上做了手脚,抹了寻味识人的不惑引。 长风哥哥坚持让阿熠认她为主,她当然知道长风哥哥的用心良苦。便也趁着一切空隙时间向阿熠学习请教...... 苏芸萱正愣神着,丰玉砌忽地带着她往左侧一歪,厉声提醒:“抓牢。” 回过神来,苏芸萱隐下心内的痛,再次问:“是那两拨人吗?” “应该是刺死你母亲的那......”丰玉砌带着她边躲闪边回。 话未说完,几支利箭再次从身侧掠过。紧接着两侧窜进数个黑影。 苏芸萱惊得嘴中才喊出一个“丰”字,整个身子就被丰玉砌环住,腾空而起。 他抱着她飞在空中,另一只手倏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 那箭以奇快的速度在空中晃了数下,那些逼至面前的利箭旋即纷纷掉落。 正瞧得认真,忽地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苏芸萱垂眸瞧去,他们方才骑的马已奔进林中,转瞬没了身影。 暗叹不好,整颗心似已提到了嗓子眼处,苏芸萱抓住丰玉砌环在她腰间的胳膊,随着他的动作旋身下落。 脚下刚刚触地,黑衣人就围了过来。 丰玉砌把苏芸萱护至身后。 苏芸萱抬手探入怀中,攥紧一个最大的纸包,浑身戒备地盯着那越缩越小的包围圈。 瞅紧时机,她朝丰玉砌急喊:“托举旋转。” 丰玉砌闻言一把抱住苏芸萱的腰,举起她原地快速自转一圈。 苏芸萱手中的白色粉末随即迎着那群冲至他俩跟前的黑衣人面门洒去。 白雾四散开来。 黑衣人不解地愣怔一瞬,还未反应过来,纷纷眼珠流血,疼得“哇哇”大叫着倒地一片。 包围圈后面的一名黑衣人见状不妙,提剑快速刺向苏芸萱。 丰玉砌掌下用力,速度奇快地把苏芸萱护在胸前,振臂一挥,一剑砍飞伸至苏芸萱面处的利剑。同时右腿抬起,对着持剑之人当胸一脚,将那黑衣人踢得倒飞出去。 又两黑衣人冲来。 丰玉砌再次单手抱住苏芸萱的腰,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左右同时逼来的两人全都鞭扫在地。 “全部一起上。”站得最远的一名壮汉怒喝一声。 余下的十来名黑衣人霎时提剑一同冲了过来。 一时,苏芸萱只觉眼前人影不断闪过,被丰玉砌一会甩出去,一会拉入怀中。 几个回合下来,只觉头晕目眩...... 好一会,丰玉砌终于停了下来。 稳住心神,苏芸萱抬眸,黑衣人已被打得滚落一地, “噗——” 那发号施令的壮汉艰难站起身来,侧头吐出一口血水后,朝站在丰玉砌两侧迟疑着不敢上前的另两人似使了个什么眼色。 三人旋即同时挥剑砍向丰玉砌。 丰玉砌挥剑阻挡的间隙,最后面的那壮汉却是诡异地改变了剑锋的方向,砍向苏芸萱被丰玉砌牵着的手臂。 瞳孔大张,未来得及惊叫出声,苏芸萱整个身子忽地不受控制地随着丰玉砌手臂的甩动力道连连后退。 等她跌坐在地时,脖颈处已搁了一把寒剑。“住手!放下剑!”耳边传来呵斥声。 苏芸萱仰头去看,身旁持剑的壮汉阴笑着没有瞧他。 顺着壮汉的视线望去,丰玉砌持剑立身注视着她这边。 对上丰玉砌的目光,苏芸萱用力摇头,丰玉砌却还是丢掉了手中的剑。 一名黑衣人抬腿踢飞丰玉砌的剑,对着他的膝盖处狠踹一脚。 丰玉砌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两把寒剑架在了他的脖上。 “不要!”苏芸萱急得大喊。 丰玉砌身侧的黑衣人望了过来,似是同她旁边的壮汉再次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交换位置。 壮汉走至丰玉砌跟前,冷冷一笑:“昊王殿下,你也有今天。” 第103章 拷问 苏芸萱转眸偷瞧,身旁的黑衣人正得意地盯着丰玉砌他们。 悄悄抬手摸入怀中,迅速掏出一包药捏入掌心,苏芸萱再次瞧向丰玉砌。 他仰面注视着那名壮汉,薄唇勾起。 这种情况下,面上竟依旧是那副瞧向众生的蔑视。 似是被他瞧得气了,壮汉陡然出手,朝着丰玉砌的胸口和腹部猛击几拳。 丰玉砌嘴中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嘴角扯出更浓的讥笑。 他斜睨了眼黑衣人,视线终于缓缓转了过来。 就是现在了! 苏芸萱双掌用力一撑,整个身体抬起蓦地向后挪了一些。随即脖子后仰,膝下使力,猛的站起身来,将手中毒药扬向瞧过来的黑衣人。 趁他大惊的间隙,苏芸萱卯足了劲儿,抬腿踢向黑衣人的裆部。 在那人的痛苦嘶吼中,苏芸萱再瞧向丰玉砌时,方才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两人,已一死一伤的,均倒在他脚下。 放下心来,苏芸萱俯身捡起地上的剑,挥至跪地抓脸的黑衣人面前逼问:“说,你们谁派来的?” 那人捂着胯下似痛苦异常,倏然瞧向她的一双眸中迸发出无尽的恨意,“你他妈......” 嘴里才蹦出三个字,却是被一把银剑抹了脖子。 苏芸萱震惊地顺剑偏头,对上丰玉砌瞧向她的一张冷脸。 “你干什么杀了他?”苏芸萱气急质问。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很危险?”丰玉砌嗓门比她更大。 “哪个叫你非要丢剑投降的?”苏芸萱目光转向那被砍了双腿趴在地上的壮汉。 脚下才走了一步,丰玉砌却是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一边待着。” 苏芸萱走不动,警惕地瞧向丰玉砌。 他这是,不让她参与? 她一脸倔强,丰玉砌松了手,不悦解释:“一会逼问免不了下狠手,你......” “我不怕。”苏芸萱直接打断他的话,再次瞧向地上死了一片的黑衣人。 丰玉砌依旧盯着苏芸萱不动。 她不怕? 那日崖上吓得又叫又哭的是哪一个? “抓紧时间吧?”苏芸萱捏紧手中的剑打前走。 丰玉砌紧跟几步,夺去她手中的剑。 不等苏芸萱开口,丰玉砌扬剑一挑。 黑衣人的一只掌飞到空中,转瞬又“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血液飞溅。 苏芸萱本能捂嘴后退一大步。 丰玉砌斜眸看向她,她又慌忙放下手,强装正定的瞧着。 嘴角上挑,丰玉砌转身围着痛苦大叫的壮汉走了几步,声音阴寒:“接下来,是哪个部位呢?” 他双眸在壮汉残缺的身躯上缓缓扫视,似真正专注思索着到底应该砍去壮汉的哪个器官。 苏芸萱瞧着,咽了咽口水,双拳下意识藏至身后攥紧。 “要杀就杀,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你做......”壮汉仰脸瞪向丰玉砌。 话未说完,鼻子没了。 又是一阵痛苦的嘶吼伴随着血液飞溅。 苏芸萱终是没忍住心内的恶心,蓦地俯身呕起来。 “叫你一边待着去......”耳边随即响起丰玉砌嫌弃的声音。苏芸萱大力捶打胸部,咬牙坚持:“你继续。” 丰玉砌再次转向黑衣人,缓缓蹲下身去,嗓音如地府索命一般森冷。 “我一直好奇若把一个人的手脚眼耳鼻全都去了,他还能不能好好活着?” 停了一下,他冷笑又道:“今日,你倒是给了本王这个机会。” 伴着这句快语,又一快剑下去,壮汉的左耳落地。 嘶吼声再次拔高。 “嘘——”丰玉砌嫌弃地掏了掏耳朵。 “若是这些部位都去了,还不死,那就只能片肉了。听说若是手下力道精准,能割肉三千六百刀都不让人死去......” “我说,我说,求昊王给个痛快。”壮汉终于吓得崩溃改嘴,只求死个痛快。 “是谁?”苏芸萱急急上前几步,先于丰玉砌问。 壮汉转眸瞥了她一眼,继续盯着丰玉砌回:“是沈丞相。” “你放屁。”丰玉砌怒吼。 “是丞相大人,我没说......”嘴中话未说完,壮汉被丰玉砌一剑抹了脖子。 “你为什么不相信是沈丞相?”苏芸萱蹙眉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甩落手中剑,蹲下身去在壮汉身上翻找,“我说不是他就不是他。” “那你说为什么?”苏芸萱气问。 丰玉砌没有理他,转过身去。 随着他一声哨音,林中窜出一匹白马。 瞥了眼转瞬间便奔到他们眼前的马,苏芸萱继续追问:“丰玉砌,你说呀?” 丰玉砌直接打断,“我们改道去海月城。” 说着捞过苏芸萱上马。 苏芸萱坐稳后继续逼问,丰玉砌却是一言不发。 马儿似感受到两人身上的怒火,跑得飞快。正午时分,便停在了海月城陈太守府。 守门的小厮才上前,丰玉砌掏出腰间令牌朝他身上一扔。 小厮抓住瞧了一眼,吓得瞬间变了脸色。 苏芸萱跟在丰玉砌身后,不解问:“来这里干什么?” 丰玉砌停下脚步,等苏芸萱靠近,他同她并肩低语回:“不能冒险了,我们需要一个遮掩才能顺利回都。” 陈太守急匆匆迎过来,隔着老远,就见着昊王倾身贴在他身侧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耳边。 前段时间,昊王身边的近卫天去就曾造访过太守府。 没曾想,他竟能亲眼见着昊王。看来是天佑他陈家呀! 喜滋滋想着,陈太守加快脚步,停在丰玉砌面前俯身恭敬行礼:“昊王殿下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 “本王累了,要在你府上歇上一晚,你速去准备。”丰玉砌扬手打断。 陈抬手一愣,转瞬更喜了,猛点头道:“是。卑职这就去准备。” 说着侧身朝随从低声吩咐了一瞬,又转向丰玉砌抬手引路道:“昊王请。昊王能来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丰玉砌打前走。 陈太守跟在他身后说着,见他身后除了一个少年,没见上次来的近卫天去,不觉好奇地盯着苏芸萱打量。 这少年个子虽不高,小模样倒是生得好,白白净净地清秀得像个姑娘娃一般...... 正感叹着,昊王猛地转过身来,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那少年胳膊把他拉到身边,护着他的腰间往前走。 那少年似是不高兴,挣扎了下,昊王却似圈得更紧了...... 瞳孔微张,陈太守忽地悟了。 坊间皆传闻:昊王厌恶女色。 竟是如此! 第104章 断袖 苏芸萱被丰玉砌拽着进了陈太守安排的房间。 才站定,丰玉砌松开她,转向陈太守道:“我们要沐浴,你速去准备。” 陈太守闻言又是一惊。 心想着这大白天,昊王也太心急了些。 丰玉砌垂眸睨了眼自己身上的血渍。 他一身玄衣,虽看不出是血,但已忍得他浑身难受。 又嫌弃地扫了眼苏芸萱的。还好,她身上没有溅到。 丰玉砌再转眸,那陈太守还立在原地瞪着大眼。 丰玉砌蹙眉,“你还杵这干啥?” 他面露不悦,陈太守吓得回神一颤,俯身后退道:“是,卑职马上命人备好。” “多给我们备几套合身的男装。” 丰玉砌盯着陈太守再次吩咐,心下不满。 天去情报也不知怎么打探的? 不是说这陈太守最是善于察言观色,处事圆滑吗? 他目光犀利,陈太守吓得垂头急急退出了门。 丰玉砌忽地又补充:“你命厨房多备些补品,等我们沐浴完要吃。” “是。”陈太守应下,闪得飞快。 没一会,一个大大的浴桶就在里间备好。 陈太守满意地瞅着,又贴心地退去所有服侍之人,才走向桌边饮茶的丰玉砌和苏芸萱俯身笑眯眯道:“昊王,水已备好。” 丰玉砌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道:“你遣个聪明地领她过去,让人守好门。” “啊?”陈太守抬头不解。见丰玉砌盯着旁边少年,他一时更懵了。 犹豫一瞬,他小声问:“还要另备一处呀?” 丰玉砌立起身来,蹙眉看过来。陈抬手慌地又垂头急道:“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就在隔壁房间。”丰玉砌不放心。 “是。”陈太守再次急急退出去。 苏芸萱洗得极快。 那黑衣人招供是沈丞相所为。丰玉砌却是坚定认为不可能,但又不给她一个解释。她本就心急。 丰玉砌却又改变了路线来这陈太守府。 瞧这陈太守言谈举止就不像一个清正之官,再观他这宅中奢华,她哪还有心思在这享受。 穿戴整齐出房,苏芸萱急急推门出来。 门处守着的两婢女闻声朝她作揖行礼,苏芸萱避开,走向隔壁房间。 陈太守候在那门处。见她过来,瞧着她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苏芸萱没有理会,走到门处,抬手敲门。 “丰玉砌,你好了没?”她高喊。 门内没有反应。 苏芸萱又敲,“丰玉砌,你快点。” 门内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丰玉砌一声大吼:“你走远些。” 苏芸萱不悦转身,陈太守又盯着她打量。 面上没了笑,一双眼倒是瞪得奇大,露着惊恐。 苏芸萱经过他身边时,他后退一大步避开。 心下郁闷,苏芸萱也懒得理会,下了台阶走到院中亭子下坐着等。 好一会,丰玉砌开了门。 陈太守立马笑脸迎上去,“昊王,补品已在厅中备好,还请昊王移步。” 丰玉砌没理他,视线越过他寻找苏芸萱的身影,见她坐在亭中,才转向陈太守。 陈太守正指挥着一群人进房打扫清理。 丰玉砌憋住了叫把吃食送来房中的话,朝亭子走去。 见他靠近,苏芸萱站起身来靠近些小声不满问:“来此干什么?”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需要一个遮掩。另外,也需要休养生息,毕竟还有硬仗要打。”丰玉砌回。 那陈太守朝这边走来,苏芸萱盯着,再次小声抱怨:“这人一看就不是好官。” 丰玉砌也转向陈太守瞅了一眼,又快速附在苏芸萱耳边小声道:“他也不是坏官。天去查过了,他目前不属于任何一派,为人虽然有些小贪,但海月城在他手下还算太平。最重要的是,他祖籍是丰岚都城的。” 苏芸萱心中一动,急言:“你是想......” “陈太守引路吧。”丰玉砌知她会意过来,开口打断朝陈太守道。 两人被引至厅中。桌上果然已备满吃食。 苏芸萱跟着指引在左侧案前坐定。 瞧着满桌的大鱼大肉,视线定在血燕汤和乌鸡汤上,心内正腹诽着这贪官真是奢侈,那陈太守忽地拍了拍掌。 随即,两个模样俊秀的少年被送至上首的丰玉砌面前。 丰玉砌不解地盯着那俩少年,蹙起了眉。 陈太守笑眯眯道:“还望昊王不要嫌弃。”说着朝那两少年使了个眼色,自顾坐到右侧案边。 他才坐定,旁边候着的两模样美艳的女子就凑了过去,又是给他倒酒又是在他身边巧笑娇吟。 不仅贪,还是个好色的。 苏芸萱愤愤收回视线,气得拿起燕窝就喝。 才埋头喝了一口,丰玉砌一声怒吼。 “滚!” 苏芸萱忙又诧异瞧向上首的丰玉砌。 丰玉砌掌中正捏着方才那两少年中一人的手腕,面上......似气得铁青。 另一少年匍匐在他脚边不远处,一脸委屈地瞅着他。 “昊王可是不喜?”陈太守问。 “奴是清倌。”那被捏住胳膊的少年幽怨地盯着丰玉砌的脸,说着另一只手摸上丰玉砌的胸...... 心中剧烈一颤,苏芸萱捏紧手中的瓷盅。 丰玉砌是个断袖? 难怪了,他不喜女子碰他! 正瞪大眼震惊着,丰玉砌目光转了过来。 同苏芸萱撞个正着。 他眸中满是怒火,苏芸萱心中一咯噔。 两世了,才发现丰玉砌这厮的秘密。 他隐藏得这般好,忽地被人发现? 顿时吓得垂下头去,苏芸萱慌地假装继续喝汤。 丰玉砌掌下用力一扭,那清倌疼得呲牙大叫疼。 旋即便踹得老远。 丰玉砌直直盯着苏芸萱,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那丫头刚才瞧着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是真觉得他丰玉砌喜好男色? “卑职办事不利,昊王恕罪。”陈太守吓得箭步冲到厅中跪下请罪。 昊王半天没有发声。 悄悄抬眸,见丰玉砌盯着他自己带来的少年,陈太守又道:“昊王若看不上他俩,卑职再换......” 苏芸萱头埋得更低了。 “本王不好男色!”丰玉砌气得大吼。 陈太守一愣,眼珠迅速转了一圈,又道:“卑职知道了,卑职这就安排美女伺候。” 叶子晴抬起头来,再次瞧向他,那眸中尽是不信之色。丰玉砌气到极致,强忍着想呵斥陈太守滚蛋的话,坐了下去。 第105章 强吻 没一会,三名打扮妖娆的女子被领了上来。 苏芸萱见状,起身道:“我吃饱了,我先回房。” 说着转身就想离开。 才走了一步,身后丰玉砌大声喝止:“你给我留在这里。” “我不想留这里,我......”苏芸萱不悦转身。 “我让你留你就得留。”丰玉砌似怒到极致,瞧着她的一张脸满是怒容。 有病。 苏芸萱咬唇忍着怒火坐下,看向丰玉砌。 那三名女子笑吟吟地围向丰玉砌。 胭脂气袭来,胸口处立刻又涌起那熟悉的反胃感。丰玉砌抬掌按住胸处,瞧向苏芸萱。 她咬唇挑眉瞧着他这边。 丰玉砌攥拳强忍。 右侧女子抬指摸上丰玉砌的脸颊,那雪白的柔夷从他挺直的鼻梁上掠过,滑至他的唇上轻按。 苏芸萱瞧不下去了,垂下头拿起汤勺想假装继续喝汤,但又觉得倒胃口。 正恨恨的拿勺子猛戳那盅内的乌鸡翅膀,一声呕吐声传来。 苏芸萱抬头瞧去。 丰玉砌推开那几名女子,侧身垂头呕吐在。 苏芸萱眯了眼。 丰玉砌不止是个断袖。 还是个怕别人发现他特殊癖好的断袖。 何苦在这装得呕吐? “昊王殿下?”陈太守惊喊。 苏芸萱直接起身,拉了拉身边的婢女道:“麻烦姑娘带路,我要回房。” 丰玉砌吐完转过头来,苏芸萱没了人影。 倏然扬臂一挥,丰玉砌气得把案前的吃食扫得残碎一地。 陈太守吓得再次跪在地上颤了又颤,委屈得冷汗直渗。 他是不是闯大祸了? 昊王这是怕人察出他特殊的癖好? 一时,陈太守心内懊悔无比。 悔他自恃聪明,安排了这一出想讨好昊王,莫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此害怕的思忖着,陈太守恨不能直接匍匐在地请罪。 几近绝望之际,昊王的大喝声再次传来:“上酒!”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陈太守如蒙大赦,起身朝上首的女子狂挥过手,又垂头往后退。 苏芸萱在院内晒了好一会太阳,消食完见天色渐暗,才进房和衣躺下。 累了一夜又一日,没一会就闭眼睡去。 丰玉砌一杯接一杯的狂饮。 陈太守在下手小心翼翼陪着,脸色透红。 没一会,他便醉得厉害,忘了分寸主动笑问:“不知昊王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要事?” 丰玉砌冷眼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陈太守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朝丰玉砌走近几步又道:“昊王放心,小的定不会把昊王喜好男色的事宣扬出去......” “嘭——”丰玉砌手中的杯子猛地甩至地上,碎成渣渣。 一旁站着的管家吓得一抖,慌地上前拉住陈太守颤声告饶:“昊王息怒,我家老爷醉酒胡言.......” “带路,本王要回房。”丰玉砌大步离席。 小厮跟在丰玉砌斜后方,引着他回到小院。 瞟了眼苏芸萱那紧闭的房门,丰玉砌气恼地抬手推开房门,朝后挥了挥手。 小厮慌地急急退走。 往里走了一步,丰玉砌又忽地转身大步走到苏芸萱房处,朝门口守着的两名婢女挥手后,捶门。 “咚咚咚”的砸门声不停,苏芸萱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慌张环顾一圈,确定了位置,苏芸萱捏紧被角警惕问:“谁呀?” 门外只有捶门声,没有人声。 苏芸萱掀被急急穿好鞋子下床,在房内寻了个称手的缸子捏着,小心翼翼地挪至门处又问:“你是哪位?” 门外之人依旧是只捶门不出声。 苏芸萱咽了咽口水,再次开口:“我是昊王带来的人,你速速离......” 话未说完,“哐当——”丰玉砌一脚踹开了门。 苏芸萱急急避开身去,扬起缸子就砸。 丰玉砌偏头躲开,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哐当——”缸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瞧清丰玉砌的一张脸,又扫了眼地上粉碎的缸子,苏芸萱又心慌又好气道:“你有病呀,你干什么这样吓......” “我”字没出口,丰玉砌倾身过去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一阵浓浓的酒味袭入鼻腔。 唇处似正被丰玉砌大力揉碾一般胀痛,苏芸萱惊得回过神来大力挣扎。 丰玉砌掌下用力,抱着苏芸萱一个转身侧移,把她顶在门板处,吻得更深了。 苏芸萱一双手去推他的两肋,他便捏住她的腕处,把她两只手腕叠在一起,扬到顶上大力按住。 苏芸萱脑袋往后仰,他便按住她的脑袋往他面前送。 苏芸萱挣扎得没了力气,身子软得往下跌。 丰玉砌蓦地松开嘴,打横抱起苏芸萱往房内走。 猛吞吐了几口气,苏芸萱吓得边捶打边大叫:“丰玉砌,你放开我。丰玉砌,你喝醉了,你放开我。” 丰玉砌脚步一顿,又倏然加快,走至床边把苏芸萱扔在床上。 瞧着她撑起身来,就欲下床逃,丰玉砌直接扑到苏芸萱身上。 把她的双手按置脑侧,旋即又堵住她不停叫唤的嘴。 苏芸萱吓得大力扭动身子,瞪大双眸。 趁他撬开她唇的间隙,猛地咬住丰玉砌的舌。 丰玉砌瞬间疼得理智回拢。 他抬起头,舔了下唇,一股腥甜。 “丰玉砌,你醒醒,我是女的,我是苏芸萱,你看清楚了......”身下人儿惊慌叫。 那双好看的凤眼紧蹙.......“我是女的”? 该死的! 丰玉砌卸了腕上的力,再次扑了下去。 这次不是嘴唇,而是脖颈。 “丰玉砌,你听到了没有?丰玉砌.......” 苏芸萱恐慌得继续大叫,声音却是已经沙哑。 丰玉砌力气奇大,苏芸萱双手捏住他的胳膊,怎么推都推不动。 膝盖努力拱起,却又猛地被丰玉砌抬腿压平。 似有个硬物顶着她的腿处,苏芸萱缩了缩身子,探手一把抓住。 丰玉砌倏然顿住,双眸不可思议地缓缓瞧向苏芸萱的脸。 她依旧眉头紧蹙,面露惊恐。 见他瞧向她,她似是得救般的欲哭道:“丰玉砌,你醒.......” “你放手。”丰玉砌攥紧拳,再次撑起身子嘶哑道。 “你才要赶紧让开.......”苏芸萱气极。 “你先松开,我才能让开。”丰玉砌涨红了脸。 第106章 帮忙 苏芸萱松了手。 丰玉砌快速下床,背过身去。 苏芸萱腾身下床,冲到丰玉砌面前就欲控诉。 呵斥的话还没出口,丰玉砌再次转过身去大吼:“你出去。” 苏芸萱一愣,也大吼:“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我叫你出去,马上。”丰玉砌依旧背着她,肩部显见地绷直,声音却是更狠了。 苏芸萱憋屈地瞧了眼窗处,咬牙道:“这晚上,你是要我睡外面吗?” “去隔壁房间睡。”丰玉砌声音小了些。 苏芸萱立在原地不解,丰玉砌又催:“过去!” “过去就过去。”苏芸萱恨恨离开。 再次躺在床上,苏芸萱气得辗转反侧,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逐渐平静下来。 想着丰玉砌来此处是为了他们能顺利回到丰岚都城,不觉又开始思考丰玉砌接下来是如何安排的? 正琢磨着,门外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人声。“你们动作快点!” 苏芸萱好奇下床,开门去瞧,一群人抬着个大木桶入了丰玉砌所在的房。 苏芸萱关上门,再次躺回床上。 外面响了半天的脚步声,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苏芸萱瞪眼望着床顶腹诽:“下午才沐浴完,这晚上又要沐浴。丰玉砌不仅是断袖,还是个有洁癖的断袖。” 他们才出幽谷关,就引来如此多的人追杀,接下来的路上不知又会碰到什么? 迷迷糊糊寻思了一阵,不知过了多久,苏芸萱再次入梦。 最初,梦中依旧是那个痛苦自残的黑衣男子。 之后又像倒带一样,一会是那片可怖的尸山血海和满目疮痍的江山图,一会竟又出现最初的木鱼声和那一声一声熟悉的呼唤声。 “芸萱、芸萱、芸萱.......” “芸萱,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芸萱,明日大军就会出发,我定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芸萱,我终于找到了始果法师......” “芸萱,为什么你对这世间毫无留念......” “芸萱,我愿以我之命换你重活一世,得偿所愿,你要乖乖配合......” 心脏似疼得窒息,苏芸萱猛地坐起身来。 抬手一抹,一脸的泪。 她垂头抱住脑袋,满是关于苏长风的回忆。 云中崖上他同她说过的话...... 元夕那日桥上他对她的告白...... 忘忧阁中他陪她考量她的金蝉脱壳之计...... 海月城忘忧阁第一次相见,他对她的出手相助...... 长风哥哥寻了她六年! 难怪那日马车上她问他寻了她多久,他回:“至你离开云晟那日,我便念想,从未放下!” ...... 黑暗中,苏芸萱一人坐在床上,抱住脑袋,埋头低声抽泣。 一声一声嘶哑轻唤:“长风哥哥!” 翌日晨起后,丰玉砌再见苏芸萱时,她面色苍白、眸下乌青,双眼肿得跟个核桃一般。 陈太守领人往小院送早餐,一路上心内是颤了又颤。 昨夜院中最初时的响动,下人已向他陈禀。 这昊王明明是个断袖,却还百般遮掩。 难怪以前只传言昊王不好女色,没传言说昊王好男色! 现下,他鲁莽地识得了昊王的癖好,不知道是福是祸? 以前还总是谨慎周旋,不急着在昊王、奕王和德王三人之间站队。 两年前才从丰岚都城升官至此,陈太守当然心知昊王最得当今皇上器重。 但昊王孤身一人,不若奕王有皇后娘娘、德王有沈贵妃的相助。 况且奕王身后还有裴家,太后更是出自裴家。 德王似也深得丞相府的支持。 这昊王嘛? 除了模样俊俏些,声名狠戾些......和那两位相比,还真是没看出优势在哪里。 但现下,既知道了昊王不愿人知的秘密,要想保命,只能投靠他了。 陈太守领着一群人,跨过垂花门,远远就见“那少年”立在院中,闪身躲开昊王伸向他脸处的手。 走近些再注意到“少年”的憔悴模样,陈太守咬紧了下牙。 旋即大步上前热情招呼道:“昊王,早食送来了,已按您的吩咐,全是补血之物。” 丰玉砌闻言,瞪了苏芸萱一眼,不悦地扬手往台阶上一挥。 陈太守抬眸瞧了眼两处正房,再次咬了下牙,小声问:“不知应当送往哪一间房?” 丰玉砌才转向苏芸萱的视线又冷然扫向陈太守。 陈太守吓得迅速垂下头,身子俯得更低。 丰玉砌不耐烦地再次抬手指向苏芸萱昨夜睡下的那间房。 一行人赶紧把吃食摆到外间的圆桌上,匆匆退出小院。 见陈太守也欲出去,丰玉砌喝住问:“陈太守,你祖籍是丰岚都城吧,老家可还有亲人?” 苏芸萱晨起这般模样,丰玉砌询问。苏芸萱却是避而不言,瞧着他的一双眸子不止有之前的疏远,还加了抹怪异。 想到昨夜情景,丰玉砌强忍着涩意好心想看看苏芸萱的眼,她却是一把闪开身去。 心里窝着一肚子火,丰玉砌问向陈太守的声音自是好不到哪里去,携着上位者的凛冽。 陈太守闻言,心中又颤。 昊王这是......已经开始拿他家人威胁他了? 陈太守蹙眉抬眸,对上丰玉砌的一双眼。 那眸中森然、不耐尽显。 难怪都中人人都谓昊王行事最是狠戾! 他这还没怎么样咧,昊王就...... 陈太守自顾哀怨着站在原地不回话。 丰玉砌火气又加了一分,他走近一步厉声道:“本王在问你话。” 陈太守吓得回过神来,慌地后退一大步俯身低头道:“回昊王,卑职确实是丰岚都城之人,老家还有年迈的老母和一些本家。” “妻儿可都在此?”丰玉砌又问。 “贱内携犬子确实随卑职定居在此处。”陈太守咬牙回。 这是老小都不放过了? 丰玉砌点头,“我来太守府,确有一事需要陈太守帮忙......” 等等.......帮忙? 能帮上忙,就不会要他死! 陈太守跌到谷底的心反弹回来,没等丰玉砌说完,他便激动跪下表明忠心,“昊王尽管吩咐,卑职肝脑涂地。” 丰玉砌眯眼瞅了他一眼,接着道:“清明将至,本王希望你能命你夫人带着子女回丰岚都城上坟祭祖。” 陈太守闻言再次一愣。 这是哪门子任务? 这...... 心瞬间又悬到了嗓子眼,陈太守抬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丰玉砌又言:“我希望你声势搞大些,护送他们回都的人也带多些。” “不知昊王如此何意?”陈太守实在是憋不住了。 再不问明白了,不等昊王亲自出手,他就得心脏衰竭而亡。 丰玉砌抬手扶他起来,“我想借着陈太守的队伍,掩去身份尽快回到丰岚都城。” 陈太守闻言猛地瞧向丰玉砌的脸。 昊王那脸不仅英气逼人,那双眸更是深邃如寒潭。 都是一路摸爬滚打升上来的人,陈太守瞬间明白了丰玉砌的处境。 他慎重点头道:“卑职知晓了,定当不负所托。不知昊王需贱内何时动身?” “自是越快越好。”丰玉砌言。 陈太守心安离去。 苏芸萱才在桌边坐下,丰玉砌把一碗当归乌鸡汤推到她面前道:“喝完了。” 第107章 声名 苏芸萱垂眸瞧了一眼汤盅,拿起来就喝。 喝完又拿起勺子,吃肉。 还有硬仗要打,她既已上路,自是不会再矫情。 丰玉砌满意的瞧着,嘴角不觉勾出一抹笑。 喝了一勺八珍鸡汤,丰玉砌低头小声道:“昨夜......” “你放心,昨夜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苏芸萱吞下最后一块肉,放下勺子打断。 丰玉砌猛地丢下手中勺子,抬头怒视过去,“你怎么能忘了?你一个姑娘家......” 话说了一半,对上苏芸萱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能这般呢?”丰玉砌嘴中最后几个音小得站起身来的苏芸萱压根没听到。 倒是被他那“姑娘家”几个字忽地勾出心内的火。 双掌撑在桌上,苏芸萱盯着丰玉砌质问:“你还晓得我是姑娘呀?你下次再敢喝醉了闯到我房间,别怪我下死手。” 丰玉砌腾的站起身来,垂眸盯着苏芸萱,语气森冷:“你倒是说一说,怎么个下死手法?” 苏芸萱吓得后退一步,依旧咬牙警告:“你晓得的,我现在会使毒。” “哦?你倒是对本王使使?”丰玉砌一大步过去,脸冷立在苏芸萱面前。 苏芸萱正欲再后退。 丰玉砌抬掌覆上她的腰顶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后退。 苏芸萱偏头瞧了一眼腰处的大掌,愤愤转向丰玉砌正欲开口,丰玉砌再次亲上她的唇。 他紧紧抱住她,在她唇处撕磨了一瞬。 旋即偏开头去,附在她耳边警告道:“你敢对我使毒,我就让那阿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子晴挣扎的动作顿住。 丰玉砌满意地放开手,转向门处道:“你们那药行不行呀,怎么他们两个还没寻来?” 身后没有声响。 丰玉砌蹙眉转身。 叶子晴垂头斜撑在桌边。 丰玉砌一步过去担心地捏住她的肩。 苏芸萱抬手推开,后退几步冷冷道:“我不穿男装了。” 丰玉砌愣在空中的双掌迅速攥紧,捏得咯吱作响。 苏芸萱瞧着,吓得咬唇又后退了几步。 心内滔天的怒火再次窜起,丰玉砌疾步过去,把苏芸萱压在墙上,再次吻住她的唇。 几下就撬开她的贝齿,在她腔内横扫。 怀中挣扎的人儿身子逐渐软了下去,丰玉砌放柔了动作。 那属于她独特的清甜似蚀入骨髓,激得丰玉砌欲罢不能。 紧紧拖住苏芸萱下滑的身体,丰玉砌正沉迷时,身后一声呼唤传来。 “昊王!有......” 似是才看清屋内情景,声音戛然而止。 丰玉砌脑袋抵在苏芸萱脖间,猛地深呼出一大口气,在她耳边嘶哑澄清:“本王不好男色。” 说完放开抱紧她身子的手。 没有了向上托举的力,苏芸萱靠在墙上,边缓缓下滑,边大口喘气。 胸腔缺氧似窒息得随时都会死去般的难受。 哪还有功夫去思考丰玉砌这个神经病话中的意思。 见丰玉砌抬手又欲过来,苏芸萱一把打落,喝道:“不要碰我。” 丰玉砌气得脸色铁青,双拳再次咯咯作响的倏然转身,吼向后面的小厮:“什么事?” 那小厮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垂下头去恨不能匍匐在地,浑身抖得如狂风中的枯叶。 “说,什么事?”丰玉砌再次怒喝。 小厮盯着那靠近的靴子,颤声道:“有人......有两个人来府找......说是找昊王。” “阿熠?”苏芸萱率先反应过来,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怒气。 丰玉砌停下脚步,“领进来。” 不是苏芸萱那一声“阿熠”,跪地的小厮估计就被丰玉砌一脚踹飞出去。 阿熠跟着小厮地指引,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跨进垂花门,就见苏芸萱和丰玉砌两人隔着老远的背对着立在院中。 “姐姐!”阿熠大喊着,高兴地越过小厮冲向苏芸萱,一把抱住她。 只一瞬又松开手来上下打量,“姐姐没受伤吧?” 苏芸萱摇了摇头。 她面上依旧没见喜色。 姐姐自被丰玉砌那奇葩掳到丰岚军营后,就没笑过。 这会眼睛还肿得跟个核桃似的。那奇葩是又欺负姐姐了? 心下想着,阿熠愤怒瞪向丰玉砌。 丰玉砌死脸盯着天寻问:“怎么现在才来?” 天寻抱拳低头回:“寻狗花了些时间。” “寻狗?”丰玉砌不解。 天寻点头,“阿熠那不惑引的气味需要狗能才能闻出来。” “狗都用上了,还要她那药干什么?”丰玉砌怒。 “话不能这么......”天寻欲争辩。 狗是能寻味识人,但没有阿熠这不惑引,距离这般远,狗也寻不到呀! 他话未说完,阿熠冲过去叉腰嚷:“瞧不起我的药是吧?你......” 丰玉砌一个冷眼扫向她,阿熠吓得回神捂嘴。 “怎么会?这次能死里逃生,还真多亏了你的药。”苏芸萱走近赞。 阿熠闻言,欣喜地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再次朝她点头。 阿熠瞳孔扩张,得意得心内似绽开了花儿。 花儿还没全开,丰玉砌那个奇葩却又似给她泼了一瓢冷水。 他嗓音阴沉,似是警告道:“你少教她使些阴毒之术。” 心内蓦地又透心凉。阿熠委屈巴巴的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一步挡在阿熠面前,盯着丰玉砌争论:“自保之术,怎么能叫阴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用毒又有何妨?” 对她好的人,她自铭记于心,倾心相护。 但她苏芸萱,逃亡这多年,活了两世,已不想做那任人欺负的老实人。 更何况,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不允许她做个老好人。 她眸中神色前所未有的坚定,丰玉砌偏头避开,依旧言:“使毒终是见不得台面,易被世人唾弃。” “唾弃又何妨?”苏芸萱冷笑一声,“昊王何时还在乎声名了?” 丰玉砌心中一痛,倏然转过身来怒道:“我自是不在乎名声,但是你不同......” “我没有什么不同的。”苏芸萱直接打断,“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顿了一瞬,她又垂眸轻喃:“我本就没有,何来失去一说。” 她明明出身高贵,是云晟唯一的公主。父皇独宠母妃一人,除她一女,再无子嗣。 但上一世,她却活得贱如草芥! 名声? 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 第108章 玉牌 叶子晴浑身忽地散发出浓浓的悲伤。 她垂眸立在那里,娇小得如同一棵常年养于室内的花,却又透着被人置于寒雨之中百般摧残后的悲恸。 丰玉砌心疼得上前一步,抬手欲捧起那张勾他魂的脸。 刚要触到她的下颚,双手却是被苏芸萱大力打开。 她随即后退一大步,戒备地盯着他。 丰玉砌蹙眉瞧着,面前的人儿似又如同一朵挺得笔直的玫瑰,那杆上的刺儿因他想要靠近,而倏然伸展开来。 尖尖地,朝向他。 心内再次一痛。丰玉砌收回手,捏紧了拳。 饮鸩止渴! 他不是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吗? 又为何会要去在意?! 见丰玉砌和苏芸萱定眼互视,那奇葩一双眸中更是神色变化莫测。阿熠吓得拉了拉苏芸萱可怜巴巴道:“姐姐,阿熠肚子饿!” 天寻也赶忙摸着肚子附和:“我们急着寻来,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阿熠和天寻埋头横扫完一桌美食,陈太守瞧着小厮收拾妥当退出去,他走至丰玉砌身侧道:“卑职已经布置妥当,午时便能动身。” 丰玉砌闻言心内一动,欣赏地瞅向陈太守。 此人一介寒身,于丰岚都城摸爬滚打数十年,在争权攘利的宦海风波中还能做到独善其身,左右逢源,不站队的一路升迁,果然是有些手段的。 捕捉到丰玉砌眸中的赞赏,陈太守心稳到肚中再次表忠心道:“昊王放心,卑职以后绝对忠心,为昊王是从。” 丰玉砌点头。 陈太守退下,急急又去内院安抚妻儿。 陈太守确实执行力不错,小贪但不大贪,对上处处逢迎圆滑,对下却算勤政为民。 有点好色,但也从不强迫别人。正妻也是原来的糟糠之妻,两个儿子也皆是正室所出。 海月城正是在他两年的治理下,从边关小城发展为如今这般经济繁荣之所。 但丰玉砌却不知,陈太守这快就安排好动身所需人、物,真正目的是想尽快送走他这尊煞神。 谁叫他狠戾的声名在外! 太守府的嫡长子年过十六,自是知晓昊王此人,正在后宅闹着不愿回丰岚都城祭祖呢! 苏芸萱见陈太守走远,转向坐在桌边的丰玉砌道:“我想和阿熠再去一趟忘忧阁。” 丰玉砌捏盏的动作一顿,蹙眉瞧向苏芸萱,不言语。 苏芸萱咬了咬唇,坚持道:“我想最后再看一眼那处。” 丰玉砌放下杯子,起身,“我同你一道去。” 马车停在忘忧阁前,仰头望着牌匾上“忘忧阁”三个大字,苏芸萱捏帘的手蓦地攥紧,指甲陷进肉里却不知疼痛。 阿熠一声“姐姐”让她回神,松开手时才发现帘上的点点血迹。 抬起的前腿却又是顿住。 那日在忘忧阁中相认后,长风哥哥送她回家时也曾捏破了自己的手。 那会儿他是怎样一种心境? 他花了那么多心血才寻到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期盼着她能主动忆起他。 而她? 霎时,强烈的自责和酸楚袭上心头,似在她心尖上寸寸凌迟,将她整个灵魂都要撕扯到支棱破碎...... 她双眼水气氤氲地凝视着一个地方,咬得嘴唇都出了血。 丰玉砌摊在空中的手僵住,顺着苏芸萱的视线去瞧。 那白色的的丝绸帘子上竟粘了两滴血印,似两粒殷红的罂粟。 心中一疼,丰玉砌一把捏住苏芸萱的手腕,就欲查看她的掌。 那纤细的手腕拧转着试图挣脱,五指攥得指节泛白。 “你松开。”丰玉砌加大掌下力度大喝。 “你放开我。”苏芸萱拳倔强紧着,另一手来推丰玉砌的手。 丰玉砌双眸猛然扫向苏芸萱,盯着她的眼怒喝:“回太守府!” “不行!”苏芸萱动作一顿,转瞬抓住丰玉砌欲收回去的腕。 一滴眼泪滑落,荧光落进那徐徐摊开、失了血色的掌。顺着纹路,融进那戳破的血处,似刺在丰玉砌的心尖。 “一刻钟。”他一把甩开苏芸萱的手,偏开头去,几步坐回软凳。 阿熠心悸地扶着苏芸萱下马,天寻跟在身后。 瞧着她们的身影没入门内,丰玉砌拉住帘子,抽出胸前匕首用力一划。 半截丝绸折叠好,收入丰玉砌胸前。 忘忧阁内,苏芸萱候在大堂中,指腹轻抚玉牌上那触摸过无数次的芸萱花纹路。 董掌柜跟着阿熠出来,一眼瞧见她掌中的冰底粉青玉牌,加快脚步上前。 立在苏芸萱面前,董掌柜不解地一阵打量。 这块玉牌,东家说过仅有一块! 上一次持此信物过来的还是位长相倾国倾城的女子,怎么今日竟是位少年? 这五官? 瞳孔微张,董掌柜认出人来正欲开口,阿熠抢先不悦问:“瞅啥咧?” 董掌柜没回,侧移一步,朝苏芸萱俯身抬手,“叶姑......公子里面请!” 苏芸萱在雅室桌边坐定。 董掌柜观她面色悲恸,想起上次她携父母冰棺急急离去的情形,忍不住好言安慰:“一切有形,必有尽时,叶小姐还请节哀。” 心内疼得轻颤,苏芸萱抚摸着玉牌,抬眸嘶哑问向董掌柜:“他可曾有留下什么言语?” 董掌柜盯着那玉牌蹙了蹙眉,对上苏芸萱一双期待的眼,忙道:“东家只言此玉牌能调动他名下所有商铺和银钱。但东家在整个丰岚具体有哪些商号,在下实在不知。” “我大概知道一些。”阿熠啃着从桌上拿的苹果插话。 董掌柜闻言瞧向阿熠。 阿熠见董掌柜面露不信,急急咽下果肉道:“虽然我也只跟了主子大半年,但也算跑了好几处地方,别的不知道,这海月城有哪几家还是清楚的。” 说着放下苹果,开始一家家数。 “茶楼嘛,忘忧阁就不用说了,但凡是个城的都开了。” “专卖胭脂水粉的,流光铺。” “卖女子布匹成衣的,霓裳坊。” “卖女子金银首饰的,期缘阁。” “还有酒楼,琼枝楼。” 阿熠说一家,手指伸直一根。 董掌柜瞳孔亦随着愈睁愈大。 只知少东家平时出手阔绰,竟不知他家当如此之大! 那流光铺、霓裳坊和期缘阁有多受城中女子追捧,他是早就知道的。 听说里面卖的女子之物皆紧跟都中潮流,与都中主店一模一样。 每次那几处出了新品,他家闺女就去争抢,他不解地阻拦了几次。 他家闺女却是回他:不早些去就被人抢了先。那些个精品,即使是都中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也趋之若鹜...... “大概就这些吧。”阿熠摊开的五指收起来。 董掌柜敛去眸中震惊,微抬了下脸。 当了忘忧阁东家这多年,竟不知同城中流光铺、霓裳坊和期缘阁皆属一位东家。 回头他得赶紧串门去。 套了近乎,再去他家夫人和闺女面前邀功,何愁在家地位不能提升? 第109章 好你 苏芸萱又带着阿熠去了趟霓裳坊,打包了两套女装,马车才在丰玉砌的冷脸下回了太守府。 吃过午饭,一行人踏上马车,浩浩荡荡离开海月城。 天黑歇在一家客栈,苏芸萱和阿熠换上女装后,前往雅室吃饭。 霓裳坊的女装果真是名不虚传。苏芸萱一席白色茉莉烟罗软纱,百褶裙尾才扫过门槛,就引得里面就位的众人纷纷侧目。 特别是陈太守家那位闹着脾气、不愿回丰岚都城的大少爷更是蓦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瞪得奇大、直勾勾地盯着苏芸萱一阵打量。 阿熠冲到桌边捞了一只大鸡腿,陈夫人惊醒过来,喜道:“这......原来是位姑娘。” 得赶紧悄悄给她家老爷去封密信。 免得那老头成日里疑神疑鬼的。 这昊王不仅不好男色,这好女色的眼光也是极其好的...... “啪——” 陈夫人点头笑想着,却被丰玉砌拍桌的掌声吓得颤了颤身子。 陈夫人不解偏头瞧。 昊王几步过去拉着才到桌边的姑娘,疾步出了雅室,转瞬没了人影。 陈太守家长子喊着追到门边,天寻抬手挡住。 阿熠嚼着肉肉诧异抬眸扫了一圈,不解唤:“干啥咧,都赶紧吃饭呀。” 陈太守家长子狠狠瞪了天寻一眼,回到桌边打量起同样换成女装的阿熠。 模样倒是还不错,就是这个子和身材...... “再瞧,你小心自己的眼珠。”天寻疾步走到阿熠身侧,挡住。 陈夫人赶忙嗔怪地睨了眼自家儿子,眸中尽是警告。 见自家儿子乖乖坐下低头吃饭,陈夫人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方才才放下的心,竟是又提了上来。 知子莫若母。 自家儿子,她作为母亲的自是最知晓他的性子。 随他爹,有些好色! 这一路上,她怕是又得警醒着些了。 陈夫人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好在,丰玉砌直接绝了她的忧虑。 吃过饭,天寻就听从丰玉砌的命令,遣了一人连夜押着陈太守家的长子打道回往太守府。 ...... 丰玉砌拖着苏芸萱疾步回房。 至门处,苏芸萱一把拉住门柱不松手。 丰玉砌走在前面的脚步顿住,又去拉苏芸萱。 苏芸萱干脆直接贴在柱子上抱住。 “你松开。”丰玉砌好笑道。 苏芸萱瞧向自己被捏住的腕,呵斥:“你松开!” 这语气极其嫌弃,丰玉砌瞬间冷了脸。 “我叫你放手!”他牙缝中挤出几字警告。 苏芸萱没理,专心低头大力扭着手腕,企图挣开丰玉砌的掌。 那掌松了,苏芸萱一口气还来不及呼出,腰间却是猛地又被捏住。 震惊抬眸,丰玉砌掌下用力,直接抱起苏芸萱,强行拉着她松开了门柱。 又抬脚一勾一抵,房门被关上。 “嘭——”的一声响。 苏芸萱惊得转眸的间隙,人已被丰玉砌抱着走至了床边。 惊得她大叫:“丰玉砌,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丰玉砌刚欲松开的手顿住,依旧抱着她的腰。 苏芸萱用力拍打。 丰玉砌加大力度,拥得更紧,不悦问:“你换成这身女装干什么?” 苏芸萱一愣,忽地起了主意。 她双眸不怀好意地直直盯着丰玉砌的眼。 丰玉砌被瞧得挑了挑眉,却是坚持道:“你换成男装,你......” 正说着,苏芸萱忽地双掌奇快地覆上他的脸。 丰玉砌声音戛然而止,蓦地睁大了眸。 那震惊地模样在苏芸萱瞧来,就是恶心他的目的快达成了。 脑中迅速回忆了下那日厅中所见,心下一狠,苏芸萱指腹移动,触上丰玉砌的唇。 丰玉砌下颌内收,垂眸瞧。 苏芸萱不信邪地又揉了揉。 一股邪火瞬间上涌,丰玉砌身子一颤,旋即松了手,背过身去。 苏芸萱站稳,后退一步满意地睨了眼丰玉砌的背,转身就欲出去吃饭。 门拉开一条缝,一只大掌从肩处窜出,覆在门板上。 门又“啪”的一声关上。 苏芸萱气得转身怒喝:“你还没完了?你到底......” 话说到一半,丰玉砌抬手把她推至一边,拉开门大喊:“天寻?” 一连喊了几声,天寻匆匆跑来。 丰玉砌怒瞪天寻一眼,交代了几句,天寻又一溜烟跑走。 丰玉砌再次关上门,苏芸萱已坐在桌边喝起茶。 丰玉砌在桌边桌下,扫了苏芸萱一瞬问:“你想穿这身?” 苏芸萱点头,瞧都没瞧丰玉砌,继续喝茶。 丰玉砌脸红地故意咳嗽一声,犹豫道:“你想穿就穿吧......你刚才那样......” “你下次再敢碰我,我也碰你!”苏芸萱放下茶杯打断,威胁地盯向丰玉砌。 丰玉砌愣住,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拳头缓缓攥紧。 咯咯作响。 那盯着她的一双黑瞳更是深邃得不见底,苏芸萱紧张得也攥紧了拳,咬牙继续威胁:“我说到做到,到时候你别怪我恶心死你。” “啪_——”丰玉砌抬掌猛地一拍桌子。 茶壶、茶盏震得往上一跳,落桌轻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丰玉砌咬牙切齿的声音:“同你说过了,本王不好男色。” 苏芸萱站起身来,懒得理会,再次往门走。 她信他才怪! 不过,他到底是好男好女跟她也没关系,只要别惹她就行了。 正想着,身后丰玉砌一声吼:“叶子晴,你给我站住。” 苏芸萱站定,吐出一口浊气转身不耐烦道:“你不好男色,我晓得了。我要去吃饭了。” 说完再次转身,加快脚步。 门再次被拉开,转瞬却又被丰玉砌一只大掌猛的盖上。 苏芸萱怒气窜到极致,咬牙呵斥:“丰玉砌,你还没完......” 话说一半,下颌被丰玉砌一把掰过去,封住了唇。 丰玉砌宽硬的身躯将苏芸萱整个包住,狠狠吻着,携着狂风过境般的凶狠气势。 苏芸萱慌乱的扭动身体,却激起他更大的怒火与疯狂。 苏芸萱被吻得无法呼吸,身体慢慢失了力气。 感觉怀中人儿又在下滑,丰玉砌才竭力控制住自己停了下来。 他紧紧抱着苏芸萱,脑袋埋在她的颈间,随着她的喘息而快速换气。 在苏芸萱再次抬手推他时,在苏芸萱耳边嘶哑呢喃:“我独好你。” 第110章 恶心 瞳孔蓦地瞪大。 耳处被热气扰得酥麻的感觉随着丰玉砌那声“我独好你”,忽地变得似烈火焚烧一般灼痛,苏芸萱惊得呆住。 丰玉砌在说什么? 撑在胸前的双手垂下,周围瞬间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一人的呼吸声。丰玉砌急忙捏住苏芸萱的双肩,推开她,看向她的脸。 那张脸震惊得似忘了呼吸,脸色憋得红一片白一片。 “叶子晴!”丰玉砌吓得摇了摇苏芸萱,边大喊。 苏芸萱惊醒过来,却是因憋气太狠,俯身偏头呕吐起来。 丰玉砌松开手,急急后跳一步避开,蹙眉铁青了脸。 双拳攥紧,丰玉砌咬牙问:“你这是恶心我?” 本就还没吃上一口饭,干呕了一会,苏芸萱按住胸口直起身来,瞧向丰玉砌。 他双眸森然地注视着她,似等着她的回答。 抬袖擦了擦嘴,苏芸萱轻哂出声:“是,我恶心。所以,你以后不要碰我。” 丰玉砌眸中似有一抹伤痛一扫而过。 苏芸萱攥紧了拳,同丰玉砌对视。 “为什么?”他沙哑问。 “你杀了长风哥哥。”叶子晴回。 心内仿若被刀割,丰玉砌偏过头去,冷笑一瞬。 倏然抬掌扼住苏芸萱的颈。 喉间一紧,苏芸萱仰起脸,依旧倔强地同丰玉砌对视。 丰玉砌眯眼,加大掌中力度。 苏芸萱脸颊随即涨红。 眉眼不觉紧蹙,露出痛苦之色。 丰玉砌瞬间又卸去些掌中力道。 苏芸萱干咳一声,大口呼气,双手捏拳强忍着没有去碰丰玉砌那捏住她脖颈的掌。 丰玉砌松掌,腕处用力一甩。 苏芸萱跌坐在地。 “那你就给本王忍着,直到死。” 丢下一句冷语,丰玉砌转身,头也不回大步往外走。 门打开,天寻猛地缩回脖子,垂下头去。 丰玉砌瞥了天寻一眼,说了句“送进去”后,疾步回了房。 天寻低头把托盘端进去放在桌上。转身瞧,那叶子晴依旧呆呆坐在地上愣神。 捏紧了拳,天寻气呼呼地瞪了苏芸萱一眼,急急出了房。 天寻跑到雅间,陈太守家那碍眼儿子已被送走。 陈夫人和阿熠他们也已经吃完。 阿熠见天寻满脸怒气的扫视着桌面,朝他招手邀功道:“你放心,我单独给你留了好多。” 说着就把一个装得奇满的碗捧着送到天寻面前。 天寻垂眸瞧了一眼,脸色好看了些,撇嘴道:“你比你那个姐姐有良心多了。” 手刚要碰到碗,阿熠却是猛地缩回了碗,不悦问:“你说什么?” “我是说那叶子晴太坏了。”天寻不怕死的又说了一遍。 个二愣子完全没注意到阿熠盯着他的一双眸已起了危险之色,只低头去够碗、自顾为他家主子鸣不平。 阿熠把碗置于身后,偷偷在袖中掏着,边转移天寻注意力问:“你说说看,我姐姐哪里坏了?” 天寻没拿到碗,倒是被阿熠这句问勾出了心内窝的火。他收回手,话也夺口而出:“我主子喜欢你姐姐,你姐姐居然说恶心我主子!” 他这句话里携了愤懑,嗓音自是大了几分。 陈夫人领着幼子刚走到门边,闻言登的顿住脚步,八卦地回头瞧向天寻和阿熠。 阿熠边往碗里洒痒痒粉边辩驳:“我姐姐是我主子的,你主子他活该!” 这瓜不是一般大呀! 这小姑娘主子又是哪一位? 居然敢和昊王抢女人? 陈夫人双眼瞪大,吃瓜得正激动,她家小儿子被拽得不满,仰着小脑袋问:“母亲,你瞧什么咧?” “你......”天寻正欲再争辩,突然响起的童音将他惊醒。 他循声望去,陈夫人捂着自家小儿子嘴巴,朝他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后,急急离去。 天寻收回视线,再转过身来,阿熠把碗推在他面前道:“好啦,好啦,不要气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天寻一时有点歉意对着阿熠发脾气了。 天寻接过碗,盯着里面的两个大鸡腿,轻声道:“我不是针对你。” 阿熠摆了摆手。 天寻微红了脸,又道:“谢谢你。” 说着就转身。 阿熠一愣,见天寻端着碗不吃,已跨过了门槛,她忙喊:“你去哪?你怎么不吃呀?” 天寻停下,转身朝阿熠笑了笑,“我刚才吃了一些,我去送给我主子吃,他还一点没吃咧。” 阿熠:“......” 这? 那奇葩要是中招了会不会剐了她? 犹豫的功夫,天寻不见了人影。 暗叹不好,阿熠慌忙追出去。 追至门边,正碰上天寻从丰玉砌房间出来。 瞧着天寻手上空空的,阿熠挤眉问:“碗呢?” 天寻掩上房门,拉着阿熠边走边小声道:“走走,回房再说。” 被扯着进了天寻的房,阿熠甩开天寻急问:“丰玉砌吃了?” 天寻关上门转身过来,坐到桌边边倒水边回:“我放在桌上了,希望主子他会吃吧。” “不行,我得去拿回来。”阿熠说着去开门。 天寻一把拉住,“你不要那小气撒?” 阿熠大力甩开,又要去拉门。 天寻会过意来,心内漾起欢喜,再次拉住阿熠道:“你下次给我留的我一定自己吃。” 阿熠抬手扒拉天寻拉她的手,“不行,我一定要拿回来。” 天寻急得从后面抱住阿熠道:“你不要去,主子这会火气正大着,你去了肯定要遭殃。” 阿熠停止挣脱,愣在原地。 心内打颤。 完了,她阿熠完了! 天寻惊醒,慌地松开手,后退一大步。 阿熠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寻双手背后、小心翼翼唤:“阿熠?” 阿熠依旧没动。 天寻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抱你的,我......” 他话未说完,阿熠倏然转身扑进他的怀中。 “好天寻!”阿熠抱住天寻求助,“你一定要救救我呀.......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呀。” 天寻心情由震惊转为不解,点头问:“出什么事了?” 问着去推阿熠。 阿熠紧紧圈着天寻的脖子不松手。 天寻愈发不解,再问:“你说,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阿熠脑袋后仰,盯着天寻的眼问:“真的?” 天寻涨红着脸点头。 阿熠松开天寻,在桌边坐下,仰头喝下天寻刚倒的水,才道:“刚才那碗里,我下了痒痒粉。” 第111章 没杀 “什么?”天寻瞬间瞳孔扩张,大声惊呼。 阿熠腾身站起来不悦瞧向天寻,“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天寻食指指向阿熠,气得结结巴巴:“好你个阿熠......你......你.......” 阿熠一把打落他的手,撇嘴道:“你刚答应我的,要帮我。你倒是快帮帮我呀。” 天寻霎时回过神来,往外冲。 阿熠紧跟到门处,探着脑袋见天寻冲进丰玉砌的房间。 “嘭——”丰玉砌的门猛地被推开。 惊得坐在桌边愣神的他回过神。 冷冷扫向冲进来却又呆在门处,盯着桌上碗不动的天寻,丰玉砌问:“你干什么?” 那碗明显动都没动。天寻心落回肚子里,咽了咽口水道:“主子,这菜冷了,我去给你换一份。” 丰玉砌转头瞥了眼桌上的碗,没有做声。 天寻三两步过去,拿起碗就往外跑。 跑到门处,又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阿熠扒在门处,斜身瞧着天寻怀中的碗,朝天寻狂招手。 天寻走近,阿熠夺过碗急瞧。 见没动,拍着胸脯走到桌边放下道:“还好,还好,那奇葩没吃。” “你姐姐才是奇葩。”天寻关上门,走到桌边气呼呼道。 阿熠倒水的动作一顿,眯眼瞧向天寻问:“你说什么?” 天寻坐下,忽地又起身后退一步,警惕道:“你不是又想给我使毒吧?” 阿熠盯着他没有说话。 天寻气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呀?” “良心?良心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阿熠问。 天寻气得再次抬手指着阿熠狂点,“那叶子晴也不是你真姐姐,你咋就对她那护着呢?” “你晓得个屁。”阿熠坐回桌边继续倒水,“姐姐同主子一样,救过我阿熠的命。” “我不也救过你吗?”天寻不服,警惕地坐回桌边。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了?”阿熠问。 天寻开始翻旧账,“我怎么没救你,我还救了你好几次咧。” 见阿熠不解望向他,天寻开始数:“第一次,在祁州断崖上,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就死了。上次在军营,不是我又帮你向主子求情又偷偷给你塞吃的,你能好好的?” “还有刚刚,不是我去把这碗拿出来,你明天就得死透。” 他这一番话勾起了阿熠一丁点的歉疚。 见天寻说完,一双眼义愤地盯着她,阿熠把抬到嘴边的水杯推到天寻面前,嘴犟地辩解:“第一次算你们救了我和我姐姐,不过这恩情我已经还过了。后面两次嘛,不能算救......” “什么时候还过了?”天寻接过杯子没来得及喝又问。 “护送冰棺去云中的时候呀,你主子伤口烂了,不是我给的药吗?” “我主子伤口那样不也是你害的吗?”天寻气得把茶杯往桌上一放。 水泼洒出来。阿熠瞟了一眼,不悦睨向天寻,“怎么?是要跟我彻底清算是吧?” 天寻一噎,随即咬牙攥拳。 他这是干什么? 同这个丫头在这里瞎掰? 关键是,怎么掰扯也掰扯不清白。 她可是阿熠! 特别的阿熠...... 天寻不说话了,一双眼注视着阿熠不动。 阿熠抬掌在天寻眼前晃了晃。 天寻回神,再次红了脸。 阿熠不解地凑近些,睁大双眸瞧。 天寻慌地偏头避开。 阿熠起身摆手,“不同你胡扯了,我回房看我姐姐。” 阿熠回到房间,苏芸萱坐在桌边愣神。 她把上一世和这一世所有与丰玉砌相处的情景都回忆了一遍。 是真没发现丰玉砌那厮对她有什么不同。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清醒时,丰玉砌瞧向她的眼神? 永远携着蔑视和鄙夷。 被瞧得多了,她便也习惯性不去看丰玉砌的眼睛。 可是,方才,丰玉砌说“独好她”? 那厮是什么意思? 见苏芸萱抱着脑袋狂摇,阿熠几步走近新奇问:“姐姐,你干啥咧?” 苏芸萱闻声瞧向阿熠,忽地又想到苏长风。 心内一痛,苏芸萱起身躺倒床上,用被子蒙了头,不再去想。 天寻端了新的吃食去往丰玉砌的房间。丰玉砌依旧愣神呆呆坐在桌边。 天寻把吃食轻轻放在桌上,不放心唤:“主子,你好歹吃点东西。” 丰玉砌回神,眼皮缓缓抬起,扫向天寻。 天寻触到丰玉砌的目光,惊得心中一颤。 主子何时有过这种空洞无神、了无生机的眼神? 即使在丰岚都城,面对奕王和德王的联合夹击,主子也从来都是斗志盎然地无惧之色。 哪怕是夫人从小到大的棍棒呵斥,主子他也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颓丧过。 “主子?”天寻气得捏紧了拳,心内对叶子晴的恨又加了几分。 丰玉砌挥了挥手,再次垂眸盯着桌子。 天寻只得退了出去。 带上房门,天寻拳头攥得咯咯响。 转身几步,敲响苏芸萱和阿熠所在的房门。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阿熠几步过去拉开门,见着天寻一张面带怒容的脸,阿熠同样扯出怒容问:“你干什么?” 天寻抬眸瞧向里面,阿熠侧身想要挡住。 奈何个子太矮,天寻都不用踮脚,视线就注意到床处被被子罩住的人影。 阿熠气得踮起脚尖。 看来师父给的药得抓紧时间按时吃。 天寻依旧盯着里面,阿熠又蹦了蹦,“瞧什么瞧,我姐姐睡了。” “叶子晴。”天寻叫。 阿熠抬掌猛地一推天寻,“你叫什么叫?” 天寻后退半步,稳住身子再次上前,一把推开阿熠跨进房。 阿熠再次动手拉扯天寻,往外推:“你出去!你有没有点礼貌呀?你一个男......” “阿熠,让他进来。”身后苏芸萱起身喝住阿熠。 天寻再次打开阿熠的手,几步走到苏芸萱面前,怒问:“你凭什么对我主子这般无情?” “你找我是来质问这的?”苏芸萱蹙了眉。 天寻点头,“我主子他以前从未对哪个女子动过心,他对你......” “他对我也没好到哪里去。”苏芸萱打断,“他明明知道我在乎长风哥哥,他却把长风哥哥杀了!” “主子他没有杀苏长风!” 第112章 欠他 “你说什么?”苏芸萱激动得身子崴了崴。 阿熠一把扶住,“姐姐,你没事吧?” 苏芸萱满目不敢置信地瞧向阿熠。 阿熠点了点头。 “那日,主子明明是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的,但最后却还是放了苏长风。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具体都谈了些什么,但主子他确实是放了那苏长风一码。”天寻语气依旧气愤。 苏芸萱颤抖捏住阿熠的胳膊,稳住身子。 长风哥哥他,没有死。 他还活着! 阿熠见苏芸萱眼中起了泪花,气得朝天寻大吼:“你住嘴,你滚出去。” 天寻恨恨瞧向阿熠。 阿熠怒目圆睁地瞪着他,天寻咽了咽口水又转向苏芸萱看。 苏芸萱双眸氤氲地愣怔在原地,那神情怎的突然变得和主子有点相似。 主子? 完了! 主子不让他们提及有关苏长风此人有关的一个字! 他刚刚干啥了? 脸色瞬间青白变幻,天寻咬唇,转身急急跑了出去。 悔不能把自己的嘴皮咬破了。 “姐姐?”阿熠不放心唤。 苏芸萱默默坐回桌边。 丰玉砌没有杀长风哥哥...... 但,她却是刺了丰玉砌一刀! 双手缓缓抬起,苏芸萱垂眸定定看着自己的掌。 “如果以后砌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父亲恳请你能让着砌儿,原谅砌儿。你能答应父亲吗?” “砌儿儿时是一个心地善良,性子活泼的好孩子,都是因为我的离去,他才变成如今这般偏执的模样。” 父亲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那日他眸中噙满的自责与悲伤亦在脑中随即浮现。 心内一痛,苏芸萱倏然抬掌按住胸口。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 她也曾因抢了丰玉砌的父爱而对他心怀愧疚。 她也曾竭力想化解丰玉砌同父亲之间的隔阂和矛盾。 可是,父亲终是选择追随母亲而去。 长风哥哥说那是父亲自己的选择。 可是,长风哥哥不知道,对丰玉砌,她其实一直带着上一世的滤镜,打心眼里认定丰玉砌是一个无情狠戾之人。 重生醒来起,她就处处提防丰玉砌,时刻想着怎样赶丰玉砌离开,执拗地认定丰玉砌接近他们定是不怀好意。 就如这次一般,丰玉砌没有辩驳,她便认定丰玉砌一定杀了长风哥哥。 她,至始至终,从未真正相信过丰玉砌! 但是,她又一边卑鄙地利用丰玉砌。 利用他的身份。 一边伤了他,又一边同意跟着他前往丰岚都城。 方才,她还故意说着恶心丰玉砌的话。 如若这一世,丰玉砌是真的倾心于她呢? 那她方才所言该有多伤人! 上一世,她倾心于丰玉砌,因瞧着丰玉砌眸中的嫌弃而心内有多痛?她还记得那种感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更不该因为坦露心内的喜欢,而变成任由对方伤害的理由。 丰玉砌,她终是欠他的! 阿熠关上房门过来,苏芸萱依旧坐在桌边未动。 阿熠拉了拉苏芸萱胳膊,唤:“姐姐?” 苏芸萱缓缓侧目。 阿熠一屁股坐到桌边气愤道:“你不要在意那个臭天寻的话,肯定是他主子不肯吃饭了,他自己劝不动,才来这里发疯。” “丰玉砌不吃饭?”苏芸萱问。 阿熠点头,点完又摇头,“不要管他了,姐姐我们早些睡觉吧。”说完打起哈欠。 “你一开始就知道长风哥哥没事?”苏芸萱又问。 阿熠双臂撑在空中,瞧向苏芸萱。 姐姐双眸定定地瞧着她。阿熠咽了咽口水,缓缓收回胳膊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芸萱再次问。 阿熠起了气,谨慎地回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后,转向苏芸萱小声告状:“那个奇葩他威胁我。” 见苏芸萱蹙眉,阿熠委屈道:“他威胁我再提到......一个字,他就把我舌头割了。” 苏芸萱又好气又好笑道:“我看你平时胆子挺大的呀,气长风哥哥那是足足的......” “那不一样。”阿熠一把打断,“主子可比那个奇葩好多了,那个奇葩他......” “长风哥哥是比丰玉砌好,”苏芸萱站起身来警告,“但是你以后也不要再叫丰玉砌奇葩了。” “哦。”阿熠点头。 苏芸萱起身,往外走。 阿熠不解问:“姐姐,这晚你出去干什么呀?” “你先睡觉,不用管我。”苏芸萱说着带上了房门。 丰玉砌房间的灯依旧亮着,站在门处似隐约能见到桌边孤单的人影。 苏芸萱咬唇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回应。 苏芸萱捏紧了拳,轻唤:“丰玉砌?” 门内人影似闪了下,依旧没有回应。 苏芸萱收回手,再次开口:“丰玉砌,对不起。” 停顿了一下,苏芸萱瞧向自己攥紧的拳,继续道:“丰玉砌对不起,我刚刚说的是气话,我没有恶心你,我只不是想让你碰......” “我”字没出口,门“哐当”一声拉开。 整个身子倏然被一捞一拉,撞进了丰玉砌怀中。 “哐当——”关门声紧接着响起。 苏芸萱回神,抬手想撑开。 却是被丰玉砌抱得更紧。 耳边旋即响起丰玉砌的沙哑嗓音,“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想要一个平等的机会。” 心内一颤,苏芸萱手中的动作顿住。 丰玉砌他? 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耳尖传来麻意,苏芸萱惊醒,慌地抬掌护住耳朵,急道:“不可以。” 丰玉砌轻吻苏芸萱耳的动作停住。 不悦捏住苏芸萱的双肩拉开距离,丰玉砌看向苏芸萱的脸。 苏芸萱紧紧捂住耳朵,脸色涨红地摇着头。 那眸色慌乱,纤长的睫毛轻颤,美得如蝴蝶振翅。 丰玉砌再次沦陷,手掌上移,奇快地按住苏芸萱的脑袋,又一次吻住她的唇。 这次,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量,尽量温柔的舔吮。 可是,只一瞬,苏芸萱再次抬手推他,大力挣扎。 丰玉砌蹙眉移开唇。 苏芸萱喘息着急斥:“和你说多少次了,你不要碰我。” 她眉眼微蹙,面色严肃,眸中尽是责怪。 丰玉砌彻底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注视着苏芸萱。 苏芸萱同样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咬唇瞪着丰玉砌。 “我保证,没有你的允许,我再不碰你了。”丰玉砌攥拳道。 第113章 良心 苏芸萱松开齿,依旧戒备地注视着丰玉砌。 丰玉砌又言:“你答应我,给我一个平等的机会,好吗?” 心内又是一颤,苏芸萱有点懵。 丰玉砌,这是在请求她? 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 苏芸萱愣神,丰玉砌轻喊:“叶子晴?” 苏芸萱再次回神,按住胸口处偏头避开丰玉砌视线道:“你应该知道,我真名叫苏芸萱。” 脑中忽地忆起丰子昊那日的话,“她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这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 丰玉砌不悦挑眉。 身份算什么? 他早已开始布局,只要一切按照他的筹谋发展,她云晟公主的身份才最适配他! 终有一日,那个病秧子将亲手将苏芸萱推到他面前...... 见丰玉砌不说话,苏芸萱瞧向桌上的吃食,稳住心神直奔过来的目的道:“我过来,是想叫你把桌上的饭吃了。” 丰玉砌闻言瞧向桌上的碗,只一秒又蹙起了眉。 天寻那个二愣子是同叶子晴说了什么? 苏芸萱走到桌边端起碗摸了摸,有点凉了。 端起碗往外走道:“我先去热一......” 话未说完,手腕被丰玉砌一把捏住。 苏芸萱盯着丰玉砌捏她的掌皱眉。 丰玉砌随即意识到什么,松开手,拿过碗坐到桌边,“这样挺好。” 见丰玉砌动筷吃饭,苏芸萱放下心道:“吃完早些休息。”就往外走。 “你坐过来陪我。”丰玉砌急忙喊住。 苏芸萱闻言停下,不悦转头。 丰玉砌捏着筷子侧身定定瞧着她。 大有她不陪,他就不吃的架势。 捏了捏手,苏芸萱坐到桌边。 丰玉砌满意垂头,嘴角上扬,吞下一大口饭菜,问:“天寻同你说了什么?” “谢谢你,丰玉砌,你放了长风哥......” “嘭——”丰玉砌掰断了一根筷子。 苏芸萱盯着丰玉砌泛白的指节不解。 丰玉砌怎么总是莫名变脸,喜怒无常的? 丰玉砌开了口:“这就是你良心发现,过来安慰我的原因?” 随着话出,他面上也满是怒容。 苏芸萱戒备起身,“我是真心感谢你的,也为我之前伤你的行为道歉,对......” 歉没道完,手腕被又丰玉砌蓦地拽住。 一拉,再次撞入他怀中。 苏芸萱抬掌撑住,仰脸望向丰玉砌质问:“你刚才保证的,不碰我。” “我若真杀了那病秧子,你就一直恨我吗?”丰玉砌没有松手,双掌直接捏住苏芸萱的腰。 苏芸萱身子一僵,皱眉偏头瞧,那掌只是捏着没有再动作。 再次转头盯住丰玉砌的眼,苏芸萱点头肯定道:“是。” 丰玉砌掌下用力往前一顶,苏芸萱贴上他的胸,惊呼喝止:“丰玉砌!” 丰玉砌一只大掌继续覆在苏芸萱腰后,一只掌抬起摸上苏芸萱的脸颊,轻抚问:“若是哪一天,他杀了我呢?” 苏芸萱挣扎的动作一顿,满目不信地瞧向丰玉砌的眸,摇头道:“不会的,长风哥哥不会要杀你。” “我同他,终有一天会刀剑相向。” 丰玉砌哂笑一声,指腹移到苏芸萱唇上轻按,阻止她继续争辩的话。 “呜呜”苏芸萱发不出声,抬掌打落丰玉砌按住她唇的手。 丰玉砌彻底松开苏芸萱,侧身道:“你回房早些休息吧。” “可是,这饭?”苏芸萱瞧向桌处。 “我会喊天寻。”丰玉砌几步过去打开门,赶人。 苏芸萱回房,阿熠已经在里侧睡着。 和衣躺下,苏芸萱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长风哥哥安全回了云晟,这很好。 但是,丰玉砌怎么会突然瞧上她呢? 而且,他还总是喜怒无常,莫名动手。 这回丰岚查明真相,免不了要同丰玉砌日日相处,怎么办? 不行,明日一定要同丰玉砌说清楚。 丰玉砌那样蔑视一切的人,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又来戏耍她...... 保险起见还得找阿熠要些药防身...... 为什么丰玉砌要说同长风哥哥总有一日要刀剑相向? 查明真相,还父亲和母亲公道后,还有机会回去云晟见长风哥哥吗? 回到丰岚都城,该从何查起...... 似迷迷糊糊才闭着眼,苏芸萱又被敲门声吵醒。 拉醒阿熠,两人整理了一番。 苏芸萱开门,小厮端着吃食说是听了命令,来送早饭。 一行人在各自房内用过饭,再次出客栈准备上路。 阿熠冲上自己之前搭乘的马车,就见天寻坐在里面龇牙咧嘴。 似见她上来,天寻又立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你咋啦?”阿熠坐定不解问。 “没事。”天寻偏头瞧向外面。 阿熠眯眼盯着天寻的膝盖。 他刚刚就是摸着自己膝盖龇牙咧嘴的。迅速抬腿踢向天寻膝盖。 “啊——”天寻一声惨叫,疼得弓起腿抱住。 阿熠诧异拨开天寻手,就要去撩开他的裤腿瞧。 天寻缩腿躲开,“不能看。” “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膝盖是不是受伤了?我瞧瞧,说不定能给你点药......”说着,阿熠再次上手拉。 天寻死死护住自己的腿躲闪,“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样不知道忌讳呢......” 阿熠顿住,转瞬叉腰直起身来,怒喝:“你说什么?” 天寻被她突然拔高的嗓音震得呆住,抬头瞧,阿熠一脸怒容。 天寻挺直身子讪讪道:“不是,我不是说你。我没事,真的......诶诶诶......” 阿熠在他说话的功夫一个猛子扑过去。 “刺啦”一声撕开了天寻的裤腿,速度快得天寻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诶诶诶”叫唤和盯着自己被撕破的裤子瞪眼。 天寻膝盖红肿得都破皮了,阿熠瞧清,气得再次怒吼:“谁害的?” 天寻回神,拉住两块破布努力盖住膝盖道:“我自己,我自己。” “你自己?”又仔细瞧了眼天寻的膝盖,阿熠问:“你这是跪的呀?” 天寻点头。 阿熠坐到天寻身边,只一秒又拍向天寻的大腿道:“是那个奇葩!他罚你下跪是不是?” 天寻身子一抖,两根手指夹起阿熠的手挪开,“你不要再叫我主子奇葩了,被听到了回头我又得替你求情.......” “为什么?”阿熠捏拳愤愤打断。 天寻挪到旁边,“我昨夜说漏了嘴,同你姐姐说了不该说的话。” 第114章 坦白 苏芸萱撩开车帘上马车,丰玉砌已端坐在里面。 见她上来,一双眼直直凝视着她。 苏芸萱垂头避开丰玉砌的视线坐下。 丰玉砌问:“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苏芸萱警惕地攥紧了拳,低头没回话。 昨夜思来想去,她更愿意相信丰玉砌只是戏耍她。 当然得离得远远的,才安全。 丰玉砌瞧她那躲避的模样,不悦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沉声道:“坐过来。” 苏芸萱抬眸瞅了眼那位置,咬唇瞧向丰玉砌,“丰玉砌,你到底想干什么?你......” 丰玉砌起身,苏芸萱闭嘴,戒备地跟着起身。 起了一半,丰玉砌速度奇快的伸手一拉,苏芸萱整个身子被带着坐到丰玉砌怀中。 惊慌坐定抬眸,丰玉砌一张脸近在咫尺。 苏芸萱抬手推。 丰玉砌一把捉住她的双手,倾身在她耳边轻语:“我告诉过你,我独好你。” 耳边热气轻灼,苏芸萱身子一僵,随即偏开头去,怒目瞪向丰玉砌。 “你耍够了没有?”她问。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丰玉砌挑眉。 苏芸萱手腕又用力扭了扭,挣脱不开,气得又道:“我当然不相......” 再次被丰玉砌用唇堵住。 她贝齿未来得及关上,丰玉砌的舌已侵了进去。 又是一阵缺氧的难受。 苏芸萱感觉即将窒息时,丰玉砌终于满足的移开了唇。 车厢里均是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苏芸萱大口吸气,满是恼意。丰玉砌再次凑到她耳边嘶哑呢喃:“你是要我要了你,你才信我的话吗?” 呼吸一滞,苏芸萱惊得瞳孔扩张,忘了呼吸。 丰玉砌瞧着苏芸萱的表情,熟练的摇了摇她道:“呼吸!” 苏芸萱吐出一大口气,涨红了脸挣扎起身,就往外走。 丰玉砌喝住:“你站住。” 苏芸萱撩开了帘子。 丰玉砌再次捞住人抱在怀中退回到座位,钳制住苏芸萱的双手紧紧抱住道:“乖,别闹了!外面都听着呢!” 赶车的一听他这话,握缰绳的手一抖,大喝一声“驾”,乐呵呵地也不再遮掩,光明正大的偷听。 苏芸萱闻言,身子僵住,瞪向丰玉砌道:“你松手。” 丰玉砌嘴角上挑,笑道:“你不出去,我就放手。” 苏芸萱咬唇点头。 丰玉砌松开手。 苏芸萱起身,几步坐到最远处。 丰玉砌蹙眉,朝苏芸萱偏了偏头,“你坐过来。” 苏芸萱横了丰玉砌一眼,偏头不理。 丰玉砌威胁:“你不自己过来,是要我动手抱......” “你莫欺人太甚?”苏芸萱倏然转头,再次瞪向丰玉砌。 丰玉砌抿直了唇,真地缓缓起了身。 苏芸萱吓得站起身来,往丰玉砌指的位置走。 见她坐下,丰玉砌再次满意地勾起了笑,抬手就向苏芸萱伸去。 苏芸萱警惕地一把捉住丰玉砌的胳膊,怒问:“丰玉砌,你把我当什么?” 丰玉砌瞧了眼苏芸萱抓住他胳膊的手,望向苏芸萱缓缓吐出四个字:“心头所好!” 苏芸萱一噎,更气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只会戏耍......” “你教我!”丰玉砌打断,双眸直勾勾盯着苏芸萱。 苏芸萱:“......” 甩了丰玉砌的手,再次咬唇戒备地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收回手,同苏芸萱对视。 见苏芸萱又欲偏头,他一把捏住苏芸萱的下颌掰住,盯着她的红唇道:“怎么办,瞧着这张唇,我就想咬住......” “你无耻!”苏芸萱吓得抬手拍打丰玉砌的掌。 丰玉砌另一只手轻松捏住苏芸萱的两只手腕,瞧向她的眼真诚道:“我不觉得这是无耻,我这完全是依心而为。” 说着食指轻揉那红唇又道:“从我父亲抛下我,我所经历的诸多无助后,我就知道,这一生,想要的都得靠自己去抢。” 听到“父亲”二字,苏芸萱心中一疼,停了挣扎定定瞧着丰玉砌。 那好看的眸中噙了同情,丰玉砌松手后退,笑着提醒:“你不该这样看我。” 苏芸萱蹙眉。 丰玉砌薄唇再次轻启,眸中透着志在必得之势道:“叶子晴,你,我抢定了!” 心中一紧,依旧蹙眉盯着丰玉砌,苏芸萱坦白:“丰玉砌,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长风哥哥。你不要把心思花在我身上......” “那你现在是干什么?”丰玉砌直接打断,懒懒倚靠在车厢上。 苏芸萱顿住,丰玉砌声音又起:“你没有跟着那病秧子回云晟。叶子晴,你现在是跟我回丰岚都城。” “我只是跟你回丰岚都城为父亲和母亲查明真相,还他们一个公.......” “这就够了!”丰玉砌再次倾身过来。 苏芸萱戒备地往旁边挪动。 丰玉砌大手一伸,再次把苏芸萱捞入怀中,从后面抱住坐回原位。 控制住她的双手,脑袋搁在她脖间,丰玉砌警告:“你上了我的船,就不要想着下去。没有回头路走!” “不是这样的。”苏芸萱摇头,“丰玉砌,你是不是误会了......” “不要动。”丰玉砌喝,加大手中力度。 苏芸萱疼得定住。 丰玉砌满意道:“你乖乖的,不要试图走远,我就松手。” 苏芸萱再次点头。 丰玉砌松开,看着她听话地坐到他的旁边。 苏芸萱坐定,丰玉砌抬手捏住苏芸萱的掌。 苏芸萱吓得就要甩开,丰玉砌眼神警告。 苏芸萱不敢动了,却是委屈道:“丰玉砌,你说话不算话,你昨日还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再碰我的。” 丰玉砌揉着手中柔夷,轻哂出声:“我昨夜想了想,我要的平等机会根本就不可能。那病秧子同你青梅竹马,早已抢占了先机。我只能上些手段了。” “你.......”苏芸萱气急。 “我怎么了?”丰玉砌紧了掌,“我这不是光明正大的都同你坦白了吗?我已经给你最大尊重了。” “你这算哪门子尊重?你这些行为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苏芸萱辩驳着,扭动手腕。 丰玉砌气得掌下用力。 苏芸萱疼得眼中起了泪花。 丰玉砌盯着苏芸萱的眸,咬牙道:“叶子晴,你也不要装得那样清高。你几次三番的利用我,这次选择同我回丰岚都城,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第115章 恶果 心中一痛,苏芸萱眼泪滑落。 她确实利用过丰玉砌,不仅如此,回丰岚都城要想查明真相,更是离不开丰玉砌...... 泪水滴在掌上。丰玉砌心中泛起疼意,松开掌,才发现那被他捏住的手红了一片。 旋即又轻轻握住,抬至嘴边轻吹道:“疼吗?” 苏芸萱转眸,瞧着丰玉砌的动作。 他眸中关切真诚,似还带着自责。 那棱廓分明的五官,也如上一世一般英俊。 只可惜,他心性偏执得如同一名孩童。 父亲,原是最懂丰玉砌的吧! 所以才会在决定追随母亲而去的时候那样同她说。 请求她帮一个忙? 父亲是有多么不放心丰玉砌! 那日她能感觉到父亲最开始想同她说的并不是那句“如果以后砌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父亲恳请你能让着砌儿,原谅砌儿。” 父亲最开始想说的是什么呢? 父亲终是把所有的父爱给了她和子汐! 丰玉砌,她终是欠他的。 吹了一会,丰玉砌轻揉着苏芸萱的手,抬眸。 叶子晴双眸湿漉漉地注视着他。那眸中? 似又溢满同情! 丰玉砌不悦蹙眉。 苏芸萱瞧着,竟鬼使神差地抬手覆上丰玉砌的眉,指腹轻柔,想抚平丰玉砌的眉。 丰玉砌一僵,满目不敢置信地抬眸瞧了眼苏芸萱的手,又看向苏芸萱问:“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说,你小时候是个心地善良,性子活泼的好孩子。我似乎也有点模糊的印象,我初来丰岚都城的时候......”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丰玉砌一把甩开苏芸萱的手,同时打开她轻揉她眉的指。 苏芸萱收回手,疲劳地靠在车厢上闭眼,不再言语。 车厢安静下来。 车夫皱眉细听,还是没有声响。车夫不禁疑惑: 这两人是啥关系,听着挺复杂。 啧......最开始明明是那公子占了上风,最后咋的女的还好似赢了? 他家老爷也不知道顺路载的何方神圣? 丰玉砌垂头呆坐了好一会,再抬眸瞧,叶子晴已经睡着。 她侧头靠在箱壁之上,开始还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会后,长长的睫羽开始轻颤,随即好看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似在作着什么令她不安的梦魇。 丰玉砌起身靠近坐下,抬手轻轻搬过苏芸萱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轻抚。 苏芸萱确实又入了梦。 梦中依旧是那片尸山血海。 狂风凛冽之中,漫天飞雪。 她抱着胳膊孤零零地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走过之处,皆是残肢断骸。 前方似隐隐有两个人声传来。 缥缈虚无,却又是她渴求的唯一生机。 循着声音不知道走了多久,脚步越来越沉。 忽地,似被无数只断手拉着撕扯一般刺疼,苏芸萱心痛跪地。 那缥缈的声音随之也清晰了几分。 “神君他这是舍一人,救天下?” “恩起一人,孽起一人,一念之间,便为。神君他,这是携心魔历劫。” “什么人,你们出来?”苏芸萱仰头望着漫天的白喊。 那两声停了一瞬,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仙子?” “天机不可泄露,你我速速离去,莫扰了神君历劫。” 随着这最后一声,整个大地安静得再次只余满目疮痍。 “你们回来?”苏芸萱伸手探向虚空,似想抓住什么。 空中飘来一条白布,苏芸萱一把抓住。 垂头看,布上赫然印着三个血字:舍一人。 “舍一人。” “舍一人。” “舍一人。” 苏芸萱反复诵读。 只一瞬,那字随着白布化作无数的雪花,四散开来。 “不要。”苏芸萱无助地大吼一声,伸手想要抓住。 睁眼,丰玉砌一张脸近在咫尺。 “叶子晴?”他急唤,眉眼微蹙地瞧向自己的掌。 苏芸萱顺着视线瞧去,她一双手紧紧捏着丰玉砌的掌。 坐直身子,苏芸萱急忙松开手。 丰玉砌收回手,同样坐正身子,疑惑问:“梦到什么了?” “舍一人。”苏芸萱自顾轻声呢喃。 “你说什么?”丰玉砌再次蹙眉。 苏芸萱转眸缓缓瞧向丰玉砌,忆起梦中那满目疮痍的大地,颤声问:“丰岚和云晟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吗?” 丰玉砌瞧了她一眼,望向车帘正色道:“丰岚和云晟如今为何这般,你不是更清楚吗?都是拜那个病秧子他祖父所赐。” “长风哥哥不是病秧子!”苏芸萱本能维护。 丰玉砌睨了她一眼,再次正色道:“丰岚与云晟本不会走到今日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我曾听我外祖父说过,当年我祖母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才劝得皇上同意与云晟和亲,修两国之好。” “你祖母?”苏芸萱疑惑。 丰玉砌点头,却是转了话题道:“如今这般也好。没有战争,何来权利之争?” 似是想到什么,他嘴角上扬,攥拳笑道:“有竞争,才有意思。不是吗?” 那倏然瞧向她的眸中尽是胜欲,苏芸萱偏头避开,撩开车帘瞧向外面。 车队正经过一片桃花林。 满坡的桃花,灼灼怒放,如云似锦。 苏芸萱瞧得出了神。 这心旷神怡的美,较梦中那满目疮痍的江山,显得何其赏心悦目、弥足珍贵。 不觉探身出去。 她微眯着眼,似嗅着空中的花香,粉色的花瓣落在她轻颤的浓黑纤羽之上,嘴角竟现出久违的笑。 丰玉砌瞧着,挑眉高喊:“停车。” 车队停了下来。苏芸萱却是不愿下去。 有些美,远远瞧着就够了。贸然闯入,倒是一种亵渎。 更何况,人还不对! 阿熠拉着天寻欣赏得正兴起,丰玉砌又怒喝着队伍再次上路。 阿熠闷闷不乐地重新上了马车,一个劲地同天寻抱怨丰玉砌那奇葩喜怒无常。 天寻听着不时替丰玉砌辩解。 气得阿熠同天寻置了气。倒是难得的安静了好长时间。 正无聊至极时,丰玉砌那车却是传来一声惊天怒喝。 “天寻,滚过来。” 天寻抖了下身子,急急跳下马车掀开丰玉砌所在的车厢帘子,却是见着丰玉砌嘴唇红肿得跟两根香肠一般。 第116章 面首 “这是?”天寻震惊得瞪大双眸,直直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偏头避开,怒喝:“你去把那阿熠抽五十鞭子!” “为什么?”天寻下意识维护问。 丰玉砌皱眉瞪向天寻,眸中满是怒火。 天寻顿时吓得懊悔,自抽嘴巴道:“卑职有罪,卑职不该......” “和阿熠无关,你要打就打我。”叶子晴喊。 天寻止声瞧去,叶子晴皱眉咬唇地怒视着主子。 天寻攥紧了拳,瞧向叶子晴的目光中含了不满。 肯定是这叶子晴又惹了主子不高兴,主子才又要把怒火发到阿熠身上。 他的阿熠咋摊上这么个倒霉的姐姐! 天寻怒视着苏芸萱不动,丰玉砌抬腿踢了一脚,“还不快去。” 天寻身子崴了下,还未回话。 苏芸萱一把拉住他,朝向丰玉砌道:“你不能打她。” “你莫逼我杀她。”丰玉砌咬牙切齿。 阿熠才探过来瞧热闹的脑袋吓得一缩,捏帘子的手迅速放下,就欲跑。 苏芸萱喊住:“阿熠,你把解药拿来。” 阿熠没回,似是跑开了。 天寻一听,快速瞧了眼丰玉砌的嘴,几步跳下去追阿熠。 没一会,天寻拿了解药递给苏芸萱。 丰玉砌瞧着天寻沉声道:“天寻你胆儿也肥了哈,胆敢抗命。” 天寻双膝“咚”的跪在车厢底板上,磕头道:“卑职不敢。” 接连着又是“咚咚咚”地撞头声和一声接一声的“卑职不敢。” 苏芸萱捏紧解药,咬唇朝向丰玉砌道:“是我错了,你不要迁怒他们。” “你哪错了?”丰玉砌转向苏芸萱问。 苏芸萱一噎,憋屈地再次加大了咬唇的力度。 她哪错了? 亏丰玉砌这个厚脸皮的还好意思问。 不是他又一次想强吻她,能中了她抹在唇上的毒? 丰玉砌自食恶果了,还在这拿阿熠要挟她。 丰玉砌果然是没下线! 见叶子晴红唇咬破,丰玉砌扫向天寻道:“回丰岚都城找天去领二十鞭子,滚出去。” “是。”天寻领命,退了出去。 丰玉砌手掌在苏芸萱面前摊开道:“拿来。” 苏芸萱把解药放在丰玉砌掌心。 丰玉砌吃下,叶子晴依旧咬着唇。 丰玉砌道:“你松开。” 苏芸萱蹙眉不解,丰玉砌抬手,刚要碰到苏芸萱的唇又顿住捏拳气狠狠道:“你把唇上的毒擦了。” “我不。”苏芸萱同丰玉砌对视。 “你是不是不想阿熠活了?”丰玉砌再威胁。 “那我不对你使毒,我对自己使毒总行了吧?”苏芸萱气得欲哭。 眼角旋即挂了泪。 “你就那般讨厌我碰你?”丰玉砌咬牙问。 苏芸萱:“是。我不想你碰我。” 丰玉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苏芸萱垂头抹泪。 丰玉砌终是摊开掌不忍道:“我承诺你,没有你的允许,绝不碰你。” 苏芸萱仰起脸,“我不信你。” 丰玉砌再次攥紧了拳。 苏芸萱眼泪没断线。 “怎么样你才肯信?”丰玉砌坐正问。 苏芸萱一愣,抹了把眼泪瞧向丰玉砌道:“你起誓。” 丰玉砌恨恨瞪着苏芸萱,缓缓抬掌道:“我丰玉砌起誓,没有叶子晴的允许,绝不碰她。如有违言,不得好死。” 苏芸萱眼泪止住了。 丰玉砌郁闷地侧身过去。 之后,马车一路疾行赶路,甚少停下。 日夜兼程的又过了十多天,钟鸣门开时马车终于在丰岚都城城门前停下。 把丰玉砌这尊大神平安送到,陈夫人带着人马功成身退的闪人。 一辆马车,驶入都城大街之上。 车前,已按照丰玉砌要求重新换回男装的阿熠两眼瞪得奇大,兴致勃勃打量着都中的繁华。 不时拉扯赶车的天寻同瞧,要不就是嫌弃天寻车赶得太快,不够她瞧。 马车内,丰玉砌瞧着身侧同样已换成男装的苏芸萱交代:“把你送到我就要马上入宫,有什么事你直接找天去。” 苏芸萱点头,纠结会还是决定问:“为什么到都城了还要穿男装?” “你喜欢在我面前穿女装?”丰玉砌挑眉。 “谁喜欢在你面前穿女装,我是问......” “你喜欢女装,回头我让天去多给你备些,只能在我面前穿。”丰玉砌直接打断。 “你......” 苏芸萱气得欲再辩,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随即传来吵架之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说得好听点叫面首,不好听就是个男宠,你也配在这同我等抢人?” “天寻,停下来干什么?”丰玉砌问,靠在箱壁面露不悦。 “主子,路被堵了。”天寻回。 瞪了丰玉砌一眼,苏芸萱侧身好奇挑开帘子。 他们马车前方也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围了一圈人。 那吵架声正是人群里面传来的。 “这姑娘说了,她不想跟你们走。” 苏芸萱仰头瞧。 人群围住的那楼上赫然写着“仙乐居”三个大字。 那吵架声仍在继续。 “她一个妓子有什么资格拒绝我等?我们瞧上她,愿意带着她游湖赏春,是对她莫大的恩赐......” 是家妓馆?! 这是碰到当街抢人了? 苏芸萱正犹豫着要不要站起身来瞧,丰玉砌不耐烦大喝一声:“绕道。” “是。”天寻领命,开始调转马头。 苏芸萱放下窗帘坐正。 外面又一声再起,携了讥讽地笑。 “这恩赐王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家长公主命我今天务必带云机姑娘回府,恕在下不能多陪各位公子在此闲聊。” “停车。”随着那人声止,丰玉砌再次大喝。 马车又停下来。 苏芸萱不解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坐正身子,抿唇瞧向她掀开的窗外。 苏芸萱干脆把帘子撩开到最大,侧身同样往外瞧。 人群被拨开。 一黄衫男子牵着一眉清目秀的女子出来。 行至前面马车,一锦衣华服的男子急赶几步抬手挡住他们,满面怒容斥责。 “你少拿长公主来压我等。我还就告诉你,今日点名要云机的是殷德世子,识时务点就把人留下。” 殷德世子? 苏芸萱身子一颤。 丰殷德那个混账! 终于又要见面了...... 她蹙紧了眉,捏着帘子的五指蓦地攥紧,瞬间竟指节泛白。 丰玉砌蹙眉,倾身过去,不悦抬掌覆上苏芸萱捏帘的手。 掌温袭来,苏芸萱惊得又是一颤,偏头就要缩回手。 丰玉砌一把将那手捏在掌心,靠近问:“你怎么啦?” 他这话简直是贴着苏芸萱耳朵上问的。 瞬间浑身绷紧,苏芸萱后仰拉开距离,边转动手腕边问:“你停下来是要干什么吗?” 丰玉砌面上更加不悦,却还是松了手。 重新坐正瞧了苏芸萱一会,他道:“你在车上不要下来。” 说完起身往外走。 第117章 入阁 阿熠立在马车前瞅热闹正欢,见丰玉砌出来还瞪了她一眼,瞬间吓得乖乖坐到天寻身侧。 “守好。”丰玉砌朝望来的天寻说了一句,跳下马车。 苏芸萱再次瞧向窗外,想在围观的人群中找到丰殷德的身影。 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站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就是长公主府的男宠呀?模样还真是好。” “我之前还见过更好的呢?你是不知道,长公主可是养了好多男宠......要打起来了!” 闻言,苏芸萱视线转向前面马车处。 华服男子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黄衫男子去推华服男子拉女子的手。 旁两人冲过去把黄衫男子围在中间,抬手就欲打。 “住手。”丰玉砌大喝,一步过去抬腿踹飞那欲动手的两人。 华服男子瞧清丰玉砌,怒容变幻成笑脸,点头哈腰道歉:“昊......王。不知昊王在此,惊扰了昊王,还请.......” 丰玉砌没有理会,转向黄衫男子。 黄衫男子扶着女子上了马车后,转身过来朝丰玉砌拱手,“多谢昊王出手相助。” “转告长公主,我已回都,不日便去拜访。”丰玉砌言。 黄衫男子点头后,转身上马车。 华服男子似是不服,冲到马车前再次拦住喊:“你把人......” 丰玉砌瞧向华服男子,华服男子闭嘴,让开身往后退。 视线紧跟着华服男子,至他入了仙乐居,依旧未见到丰殷德的人影。苏芸萱站起身来,探身出去。 正够头往仙乐居里面瞅,丰玉砌声音传来:“你找什么?” 苏芸萱缩回身子,转头。丰玉砌抬步进来,几步坐回凳上,抬手就欲拉她。 闪身躲开,苏芸萱坐下回:“找丰殷德。” 丰玉砌收回落空的手,“你还记得他?” 苏芸萱点头:“那是当然。” “找那个混蛋干什么?”丰玉砌问。 “你还知道他是混蛋?”苏芸萱挑眉。 “嗯?!”丰玉砌点头,“他一直都是混蛋。” “你上一......”苏芸萱脱口而出。想说上一世丰玉砌明明见着丰殷德欺凌她,却不仅没维护她,还帮着丰殷德遮掩离去。 说到几字,却是蓦地住了嘴。 并不打算同丰玉砌提及她重生之事。 见她偏过头去不再言语,丰玉砌朝外喊:“天寻,速度快点。” 马车又动了起来。 这次速度很快,没一会停在一座雅致的宅子前。 天寻勒紧缰绳喊:“主子,到了。” “把夜白解出来,喊天去出来。”丰玉砌吩咐,坐着未动。 苏芸萱侧身撩开帘子。 门上牌匾处写了“星月阁”三个大字,瞧着不像是昊王府。 “我一直住在这里。”丰玉砌道。 “子汐也住这里吗?”苏芸萱放下帘子问向丰玉砌。 丰玉砌靠在箱壁上,闭眼捏眉心,“她不在这里,等我有时间带你去见她。” “父亲把子汐安排在何处?”苏芸萱又问。 “主子,你终于回了。”门帘被掀开,天去立在外面喊。 丰玉砌起身往外走。 苏芸萱赶忙跟上继续问:“子汐安排在哪了?” 丰玉砌依旧没回。立在马车旁抬手欲扶她。苏芸萱侧移一步避开那手,跳下马车。 丰玉砌微蹙了眉,转手接过天寻递来的缰绳,朝天去吩咐:“守好了,不能出阁。” “是。”天去领命。 见丰玉砌飞身上马,苏芸萱不甘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驾——”丰玉砌头也没回跑了。 “子晴姑......公子请。”天去抬手拦住苏芸萱。 苏芸萱在天去的指引下,入了院门。 星月阁只有二进的大小,虽不算宽敞,但收拾得颇为整洁。跨过二门,入了庭院,顿觉清风阵阵,花香隐隐。 举目望去,院中几丛翠竹掩映,正随风婆娑,摇曳生姿。房舍窗前和廊檐的花圃里,栽种着不少奇花异草,和旁边的翠竹相互映衬,更显鲜花浪漫,花香四溢。 在天去的安排下,苏芸萱住到了丰玉砌旁边的西正房。 阿熠把星月阁转了个遍,再次向天寻吐槽:“你主子堂堂一个昊王,居然住这寒碜的宅子。” “这不是昊王府。我主子不愿意住昊王府,因为夫人......”天寻已习惯性友好同阿熠解释。 话未说完,天去打断,命他去拿吃食。 阿熠欲跟去,天去拦住,朝苏芸萱接着介绍:“平时星月阁只有主子和卑职几人,主子不喜人多,故宅中无丫鬟服侍。子晴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我和天寻。” “啊!一个女的也没有?”阿熠震惊。 问完想起她为啥喊丰玉砌为奇葩,忽地又觉得没女的才是正常的。 吃过饭,阿熠闹着让天寻陪她去外面逛,天去再次拦住。 苏芸萱瞧出不对劲,想起丰玉砌离开所言,问天去:“丰玉砌是不是禁止我们出去?” 天去没有回她,转身出去,同天寻一道守在院内的垂花门处。 苏芸萱站在门处不解。 阿熠担心问:“姐姐,你说那个奇葩要我们换成男装,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奇葩癖好?” “什么癖好?”苏芸萱自顾思考着丰玉砌不让他们出去的目的,想都没想,顺着阿熠的话问。 “他不喜女的呀!所以才逼着我们穿男装。”阿熠激动道。 苏芸萱回神,想起在太守府的误会,摇头朝里走,边安慰阿熠:“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他回来再问清楚。” 阿熠跟上,不信道:“姐姐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还想着来了丰岚都城能见见世面呢,瞧这情况,那奇葩压根就不让我们出门......” “阿熠!”苏芸萱在内室停下,慎重提醒阿熠,“和你说好多次了,你不要再叫丰玉砌奇葩。” “哦。”阿熠捂嘴,再次点头。 这次却是听了进去。都进了那奇葩的地盘,再叫他奇葩,那不是自己找死。 把房间熟悉得差不多了,苏芸萱怀着隐隐不安的心情睡至黄昏,丰玉砌还没回。 心内愈发忐忑不安。吃过晚饭,又等到了很久,丰玉砌依旧没见人影。 苏芸萱忍不住去问天去。 天去同她一样一无所知,担忧得厉害,干脆把天寻喊起来值夜班,自己骑马往皇宫而去。 第118章 囚禁 躺在床上候了半宿,也不知何时睡着。再起来时,身侧阿熠已不见人影。 穿好衣服出了内室,丰玉砌竟端坐在外间桌边。苏芸萱惊得不敢置信地揉眼睛。 见她出来,丰玉砌问:“起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苏芸萱问。 昨夜她明明是上过栓的。 抬眸瞧向门处,门依旧是关着的。疾走几步过去查看,门栓已拉开。 苏芸萱皱眉。 难道是阿熠早上出去没关门?想着转身坐到桌边。 丰玉砌面色有些苍白,透着难掩的疲倦。 苏芸萱转了思绪问:“你忙了一晚上吗?” 丰玉砌没有瞧她,微点下头,饮下手中茶朝外沙哑喊:“天去,把吃食送进来。” 天去把两个瓷白的汤盅摆在桌上。拿着托盘立在桌边一脸担忧地注视着丰玉砌。 注意到天去视线落在丰玉砌腿上,苏芸萱不觉也偏头看向丰玉砌的腿。 丰玉砌搭在膝部的袍布有明显的折痕,边缘处还带着清晰可见的尘。 苏芸萱再次微蹙了眉。 以丰玉砌洁癖的性子,竟没有理会,仍旧坐在这里? 正犹豫要不要问。丰玉砌抬手把一个汤盅推到苏芸萱面前,“吃了。”说完自顾吃起他自己面前的八珍鸡汤。 苏芸萱垂眸瞅着鸽子汤,咽了咽口水,实在有些下不去嘴。 这一路鸽子汤真是喝够了! 但凡鸽子有点智识,绝对会与她苏芸萱结下死仇。 想问丰玉砌能不能换一换,抬眸见他眉眼可见的无神状态,苏芸萱咬牙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喝下。 汤水喝完,抬眸,丰玉砌盯着她不耐烦催:“肉也吃了。” 手中勺子一紧,苏芸萱舀起一块肉,送到嘴边,顿起一股反胃感。 竭力压下,苏芸萱放下勺子不满道:“这一早起来,喝汤太油了,能换成粥吗?” 丰玉砌擦嘴的动作顿住,缓缓转眸过来道:“午时了。” 苏芸萱一愣,不信瞧向外面。 阳光明媚,日头正盛。 还真是一觉睡到了正午! 心虚收回视线,苏芸萱实诚坦白:“这鸽子汤真是喝不下去了,能换个口味吗?” “怎么?你想喝我的?”丰玉砌问。 “不是。我想吃点清淡的。” “你需要补血。”丰玉砌双手置到桌下,依旧面无表情。 “补得够够的了。”苏芸萱恳求地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瞧了她一瞬,偏头对天去道:“给她再上一份燕窝粥。” 见天去出去,苏芸萱心情略好地瞧向丰玉砌。 他今日倒是难得的没有故意为难她。 丰玉砌垂头瞧着桌下,似是思考着什么,面上冷凝得失了一直以来的傲气。 隐下想催丰玉砌带她去看子汐的意愿,苏芸萱问:“你要不要先回房睡一觉?” 丰玉砌缓缓抬头,视线转过来瞧了她一会,再次微点了点头。 那瞧向她的双眸不复往日乌黑明亮,黯淡无光,眼下乌青疲倦尽显。 苏芸萱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丰玉砌,偏头又催:“你赶快回房睡一觉吧。” 丰玉砌起身。 起了一半,却是身子陡然歪了下,双掌撑在桌上才站稳。 走到门前的天去忙把托盘往桌上一放,抬手就欲扶丰玉砌。 丰玉砌挥手打开,天去让至一边。 丰玉砌出了门,往左边拐去。天去跟在身后。 苏芸萱埋头吃燕窝粥。 味道清淡,心口顿时舒畅多了。 吃了大半碗,依旧不见阿熠的人影。 苏芸萱起身去院内找,转了一圈依旧没见阿熠的人影。 抬步想去前院,守在垂花门处的两人伸臂拦住。 苏芸萱只得转身往里步入右侧的抄手游廊。 行至东厢房,听见阿熠叫声,“你再为他说一句话试试?” “阿熠,你在里面吗?”苏芸萱停住脚步问。 阿熠冲出来,一把抱住苏芸萱。 苏芸萱拍拍阿熠不解关心:“你怎么啦?” 阿熠脑袋在苏芸萱怀中蹭,没有回话。 苏芸萱拉开阿熠瞧。 阿熠眼角挂了泪,双眼红肿,似大哭过一场。 苏芸萱心惊又问:“阿熠,谁欺负你了?” 阿熠恨恨瞪了眼正房处,转瞬垂眸抹了把眼泪,摇头。 “丰玉砌?他怎么你了?”苏芸萱抬手帮阿熠擦泪。 阿熠哀怨地瞅了眼苏芸萱,转向身后房门道:“不是我,是天寻,他哥哥抽了他二十鞭子。” 苏芸萱一惊,旋即想起路上的事。 没想到丰玉砌说到做到,竟真惩罚了天寻。 心内愧疚,苏芸萱拉着阿熠一同进去房内看天寻。 天寻趴在床上,背上盖着被子,脑袋搁在枕上闭着眼,似是睡着。 苏芸萱瞧着,又想拉阿熠出来。 阿熠却是挣开苏芸萱的手,坐到床边道:“我想陪着他。” 苏芸萱只得独自出来。 站在门处,捏了捏手,苏芸萱抬步往丰玉砌所在的房间而去。 门开着,外面没见人。里面隐隐传出天去的声音,“主子,你忍着点。” 苏芸萱扫向房内。房内布局不似她那间一般摆着圆木桌椅,而是一排排到顶的书架。 再往里瞧,竟是通间。里外用一张高大宽阔的木质屏风隔开。屏风上雕刻着山水图案。透过镂空处,能见着里面搁置的书桌和博古架。 丰玉砌正坐在罗汉床边,袍子撩开,隐隐能看到露在外面的双腿。 天去立在丰玉砌旁边,俯身似往丰玉砌腿上抹着什么。 苏芸萱背过身去,想开口唤,想了想又住了嘴。 丰玉砌应是受伤了。 不方便打扰,苏芸萱回了房。 在房内坐了好一会,又起身去往东厢房。 阿熠难得安静地坐在床边,守着依旧闭目的天寻。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 阿熠问:“这么说你和你哥哥从小到大都跟在丰玉砌身边?” 天寻点头,似拉着伤处,疼得“呲”了一声,转头朝阿熠笑道:“我主子小时候对我们可好了......” “我才不信。”阿熠撇嘴打断。 天寻急了,就要起身。 阿熠一把按住他道:“你不要动,躺着。” 轻叹一口气,苏芸萱退了出来。 又在院内晒了会太阳,寻思着应该已是申时,正欲起身回房。外院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第119章 爬床 “你们让开,我要见少主。”妇人腔调里夹着地道的都中口音。 似是被拦住,妇人扯着嗓子喊:“少主呀!您让老奴进去,老奴是秦嬷嬷呀......” 苏芸萱起身往垂花门处走。眼见还有数步距离,身后传来丰玉砌一声怒喝:“你站住。” 苏芸萱吓得一颤,站定转身瞧。 丰玉砌大步从台阶上下来,疾步穿过院中,过来就欲拉她。 苏芸萱侧移一步避开。 丰玉砌命令:“你回房去。” 外院还在高喊,“少主呀,少主,你见见老奴呀......” “你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吗?”苏芸萱盯着丰玉砌问。 丰玉砌没回她话,朝跟来的天去道:“把她送回房。”说完往外走去。 苏芸萱欲跟上,天去拦住,“子晴姑娘请回房。” 苏芸萱推天去胳膊,继续往前走。 天去立马缩回胳膊,整个身体堵在苏芸萱面前,单膝跪地,“求子晴姑娘莫要为难卑职。” 苏芸萱:“......” 也不回房,气得坐回院中不动道:“我想在此晒太阳。” 天去也没再为难,跟着立在旁边沉默不语。 苏芸萱侧耳倾听,外面老妇人声音激动,“少主呀,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念想得您紧......” “秦嬷嬷来此作甚?”丰玉砌的声音相比明显小很多,“是我母亲遣你来的?” “少主呀,您这离家一走大半年,回来了也不第一时间去看看夫人。夫人她还是从浅浅小姐口中知道少主您回了都城,夫人她......” “天去,备马。”丰玉砌打断喊。 身侧天去身子一颤,脸色不大好看地往外走。 苏芸萱起身跟上。 天去行至垂花门,闪身出去,边喊:“拦住她。” 守门两人立马齐刷刷用身子堵住门,面无表情地盯着苏芸萱。 苏芸萱:“......”再次气得立在原地,缓缓攥紧双拳。 外面马蹄嘶鸣声起,紧接着是那秦嬷嬷的喊声,“少主,你等等老奴呀。” 天去折返回来,眉眼紧蹙,面色黑沉。 苏芸萱侧移一步让开身,天去跨进垂花门,径直去往东厢房。 “天去,出什么事了?”苏芸萱在后面边追边喊。 追到门处,就听阿熠大嗓门嚷嚷:“天寻,你不要起来。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出门。” “好你个臭天去,你都把你弟弟抽成这样了,还要派他去看丰玉砌.......” 阿熠话没说完,天去拉着天寻出来。 阿熠跟在后面扯住天寻衣服,“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 天寻拿开阿熠的手,哄道:“阿熠,谢谢你陪我。我一定要去看的,夫人她.......” “天寻。”天去大喝一声打断,“快点跟去。” 天寻转向天去,点了点头。疾步跑了出去。 阿熠追到垂花门处被拦住,气呼呼地回到苏芸萱身边抱怨:“姐姐,他们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呀?” 苏芸萱轻拍阿熠拉她胳膊的手,心内也满是不好的感觉。 从昨日被丰玉砌安排在这星月阁,就没让她和阿熠出过内院。 丰玉砌难道是准备把她囚禁在此? 正思考着,天去进院,阿熠气冲冲跑过去对着天去就是一阵骂。 天去瞟了阿熠一眼,没有理会她,脸色却是更加难看,满面担忧之色。 苏芸萱迎上前问:“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天去看苏芸萱一眼,依旧不说话,自顾离开。 吃过晚饭,丰玉砌没有回。 天黑,苏芸萱招呼阿熠一同回房睡觉。阿熠不进去,一下跑到院中。 苏芸萱追上劝:“阿熠,你不要担心,天寻不会有事的。” 阿熠咬唇盯着垂花门处不语,苏芸萱拉她,“走,跟我回房睡觉。” 阿熠甩开苏芸萱,气愤道:“那个奇......丰玉砌他不让我睡在那里。” 苏芸萱稳住身子,不解瞧向阿熠,阿熠讪讪道:“我想睡在天寻隔壁。” “阿熠,走,我们回房,不用理会丰玉砌。”苏芸萱再拉阿熠。 阿熠再次甩开,走开几步道:“我想等天寻回来,他晚上还得擦药。” 苏芸萱一人回到房间,拴好门,收拾完躺在床上思忖: 都回丰岚都城两日了,还没见着子汐。 过去的熟人:丰殷德和沈浅浅这两个害她上一世性命的人也只是从旁人嘴中听到名字。 若丰玉砌真的就此关着她,不让离开星月阁,她该怎么办? 丰玉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回来后似乎一直很忙。昨日去了宫中为何一夜未归?是被皇上责罚了吗? 为什么回来后那副表情? 瞧他那样面色苍白,眼下乌青,似是从昨日回来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 午后被他母亲叫回去,为何天去会那般担忧...... 思索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睡去再次入梦。 依旧是那可怖的尸山血海和满目疮痍的江山图...... 自残的男子似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嘶吼...... 那熟悉的一声声“芸萱、芸萱”的呼唤之声...... 一幅接一幅画面如走马灯般在面前闪过。 自前往丰岚都城,这些梦境越来越频繁。 白天黑夜,只要闭眼,都能见到。 ...... 黑暗中,苏芸萱平静地睁开眼,熟练地抬手想抹去面上的泪。 胳膊却抬不起来,似被另一只胳膊压住,腰间还覆着一只大掌、耳边更是传来轻柔的呼吸声。 顿时吓得心脏狂跳,脑袋瞬间清醒,苏芸萱猛地撑身坐起来瞧。 里侧竟真躺着一个人! 吓得往后一缩,“啊——”地一声惊叫,苏芸萱掀开被子就欲下床。 胳膊被一只大掌抓住。 “啊——”苏芸萱胳膊狂甩,又本能尖叫。 又是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巴。 苏芸萱恐惧到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 “吓到你了?”丰玉砌哑声问,“你干什么去?” 苏芸萱:“......” 止了害怕不可思议转身,身后果然是丰玉砌。 似是被吵醒,他微眯着眼睛面露不悦地瞅着她。 气得一把扯开丰玉砌堵住她唇的手,苏芸萱怒喝:“你大半夜的跑这里吓我干什么?” 丰玉砌松开手,往后一趟,“我没吓你,我睡觉。” “你跑我床上来睡什么觉?”苏芸萱往床下挪。 丰玉砌一把拉住,大力一拽,苏芸萱躺倒在床。 一个翻身,丰玉砌将苏芸萱压在身下道:“这是我的床。” 苏芸萱抬掌去推,又被丰玉砌一把捏住。 苏芸萱急得左右环顾一圈,转向丰玉砌无比肯定道:“这是你安排给我的房间。” 丰玉砌点头,“这也是我的房间。” “不是,你都安排给我了,怎么还是你的房间?你房间不是在隔壁吗?”苏芸萱边说边挣扎。 丰玉砌身子一僵,嘶哑道:“你别动,我怕我把持不住。” 苏芸萱:“......”吓得呆若木鸡,涨红了脸。 丰玉砌翻身重新躺回旁边,“这里是我的卧室,隔壁是我的书房。” 第120章 求他 “那你安排给我干什么?”苏芸萱气语。 “好累,你不要吵,我想睡觉。”丰玉砌回。 “要睡你睡吧,我去睡阿熠的房间......” 苏芸萱又欲起身,丰玉砌抬腿压住,抬头瞅着她警告:“你是要我压着你睡吗?” “丰玉砌。你莫过分了,你发过誓的......”苏芸萱不敢再动。 “嗯,我发过誓我记得,我又没碰你。”丰玉砌移开腿。 “你这还不算碰?你都跑到我床上来了......”苏芸萱脸颊更烫。 “这是我的床......” 又说回来了。 无语咬唇,苏芸萱抬手去推丰玉砌重新搭在她腰间的手。 丰玉砌呢喃:“你不要动,我好疼。” 苏芸萱惊得停了动作,“你哪受伤了?” 丰玉砌没回她,自顾喃喃:“好困......好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你让我这般抱一下,我不碰你。” 苏芸萱:“......” 双手在胸前握紧,苏芸萱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耳边丰玉砌平静的呼吸声又起,似已再次睡去。 苏芸萱试图扒开丰玉砌环住她腰部的手,那手抓得更牢。 苏芸萱不悦偏头瞧,丰玉砌侧卧着,面朝向她。 那棱角分明的五官,立体得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瞅着也英气逼人。 他同她隔得这般的近,是她上一世渴求却是想都不敢期想的。 这张脸掩去了丰玉砌狠戾在外的声名,迷倒了多少丰岚都中的世家贵女,才害得她上一世树敌无数,在丰岚都中活得如履刨冰、举步维艰。 上一世? 她也同那些钦慕丰玉砌的女子一般,沉迷于他的美色,却忽略了他眸中的厌恶。 丰玉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真正喜欢上哪个女子? 他在乎的永远只有权力,为着那个位置,他似乎可以利用一切..... 苏芸萱躺平不再瞧丰玉砌,盯着帐顶越躺脑袋越清醒。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耳侧突然再次响起丰玉砌断断续续的呢喃之语。 “母亲......不要。母亲不要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母亲,我怕......” 苏芸萱再次偏头去瞧。 丰玉砌似梦魇在,那眉眼皱得更紧,之前搭在她腰上的手收了回去。 苏芸萱翻身坐起来就欲下床,丰玉砌却是突然双手抱住双臂,双腿蜷缩成一团。 “好冷......父亲......我好冷......好痛.......母亲你不要打了,砌儿听话,砌儿以后一定听母亲的话......不要打了.......”他唤,脑袋弯曲着似想藏到怀中。 苏芸萱瞧着,不知为何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心疼之感。 挪到床边的腿停下,跪在床边犹豫要不要上前喊醒丰玉砌,丰玉砌又喊:“父亲......父亲......是不是砌儿不乖......父亲,你为什么不要砌儿了......” 蓦地咬紧唇,苏芸萱挪进去,躺下身去抱住丰玉砌轻拍。 丰玉砌脑袋朝她胸前拱了拱,再次抱住了她的腰。 苏芸萱咬牙忍着,依旧轻抚丰玉砌的背。 父亲若是知道他的离去,给丰玉砌带来这大的伤害,他心内又该有多自责呀? 心似被人捏住撕扯一般,苏芸萱轻轻一遍一遍轻抚丰玉砌的背。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耳侧丰玉砌呼吸终于平静。 苏芸萱仰头拉开距离瞧,丰玉砌再次睡去,眉眼依旧紧紧皱着。 黑暗中,缓缓抬手,苏芸萱轻轻抚平丰玉砌的眉。 翌日,苏芸萱被阿熠的嚷嚷声吵醒。 “你让我进去找我姐姐.......姐姐,姐姐。” 迷糊中,苏芸萱伸直脖子,顿觉脑袋昏沉、浑身酸痛...... 昨夜? 猛地睁开眼,丰玉砌撑着脑袋躺在她身侧,定定瞅着她。 瞬间惊醒,苏芸萱“腾”的一下坐起身来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房间。”丰玉砌也坐起身来,嘴里还是昨夜那句话。 苏芸萱下床,“你的房间、你的房间,我让你可以了吧?”说着就往外走。 “你准备就这样出去?”身后丰玉砌问。 苏芸萱在外间站住,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男装,觉得没有问题。 “我还想躺一会,要是阿熠进来看见......”丰玉砌在内室喊。 “你闭嘴。”苏芸萱吓得朝里喊,又紧张瞧向门处。 外面阿熠还在嚷嚷着要进来,似被天去拦住。 两步走到门边,苏芸萱仔细检查,门栓好好的锁着在。 怎么回事? 转身再次进去内室,苏芸萱诧异问:“你怎么进来的?” 丰玉砌躺在床上偏头看过来,“我说了,这是我的房间。” “不是,门都从里面锁上了,你怎么进来的?”苏芸萱实在不解。 丰玉砌挑眉问:“想知道?” 苏芸萱点头。 丰玉砌朝她勾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就这样说。” 丰玉砌脑袋偏正,望向上方不说话了。 苏芸萱在房内转,不信邪地四处寻找是不是有暗门之类的。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可疑之处。气得干脆坐在外间桌边,自顾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外面声音没了,阿熠已走开。苏芸萱起身拉开房门。 阿熠站在院中扯竹叶在。 苏芸萱走近些,阿熠脚边已丢弃了一大片竹叶。 “阿熠?”苏芸萱止住阿熠还欲祸害竹子的手。 阿熠转过脸来,瞧着苏芸萱气呼呼道:“姐姐,太无聊了。” 苏芸萱转头瞧向被自己拉上的房门没回话。 阿熠拉起苏芸萱的胳膊摇晃请求:“姐姐,你去求求丰玉砌,让我们出去逛逛好吗?” 那门依旧没开。 丰玉砌难道真还在睡觉?! 苏芸萱转向阿熠,暗自呼出一口浊气。 丰玉砌要是打定主意关住她们,她去求也未必有用。 她这完全是主动入了丰玉砌这处虎穴...... “姐姐?”阿熠又晃苏芸萱胳膊。 “好,等会我去求他。”苏芸萱下定决心。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是个法子都得试试。 至少要问清楚丰玉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就去。”阿熠道。 “现在不行,我等会去求他。” “你要求我什么?”丰玉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芸萱惊得猛然回头,丰玉砌从书房出来。 苏芸萱:“......” 不是! 这货怎么过去的。她那房门还关着在。 “求我什么?我今天心情好,说不定你求一求,我能答应。”丰玉砌走下台阶,唇角微勾。 苏芸萱站着未动,阿熠把苏芸萱往丰玉砌推,“快去,姐姐,抓住机会。” 苏芸萱在丰玉砌面前站定。 丰玉砌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面上带着浅笑,瞧着确实是心情还不错。 苏芸萱开口:“你带我去见子汐吧。” “我怎么听不出求我的语气呢?”丰玉砌偏头摸了摸耳朵。 苏芸萱瞧着丰玉砌那明显又是故意刁难她的表情,猛吸一口气,压着心火盯着丰玉砌不说话。 阿熠又推,“姐姐,你快求呀?” “丰玉砌。”竭力调整好语气,苏芸萱扯出笑脸道:“我求你,带我去见子汐。” “好。”丰玉砌爽快答应。 苏芸萱脸上笑意刚起,丰玉砌又道:“吃完早饭再去。” 说完,他扫了眼院内,高声喊:“天去!” 天去从西厢房跑出来。 丰玉砌吩咐:“把吃食端过来,叫外面把马车备着,吃完我们去长公主府。” 第121章 重逢 丰玉砌回到书房换衣服,天去把吃食放到桌上。 苏芸萱坐在桌边问天去:“你给我安排的这间房是丰玉砌的卧室,你知道吗?” 天去平静点头,“主子他之前很少睡这间,他基本睡在书房。星月阁小,只有两间正房。” “那厢房还有吧,我可以和阿熠一起睡。” “不行。你和阿熠一起睡,阿熠要遭殃。阿熠遭殃了,天寻又得找我斗气。”天去哀怨地瞅着苏芸萱。 苏芸萱攥紧拳,“不同阿熠一间也行。帮我另找一处空房。” 天去:“星月阁只有两间正房。” 苏芸萱:“不是正房也行。” 天去:“不是正房不行。我会遭殃的。” 苏芸萱腾的站起身来,“天去,你也学着丰玉砌耍我是吧?” “除了我,谁还敢耍你?”丰玉砌抬脚进来。 苏芸萱坐下,瞪了丰玉砌一眼不说话。 丰玉砌瞟了眼天去,“你耍她了?” 天去吓得单膝跪下,“卑职不敢。” 丰玉砌又转向苏芸萱问:“他耍你了?” 苏芸萱瞅了眼天去没说话,气得垂眸看送的是什么汤。 一瞧更气了,又是该死的鸽子汤! 咬唇欲发作,丰玉砌坐下抢先道:“你去找天寻也抽你十鞭子。” 苏芸萱一听,吓得瞥了眼天去。 天去垂着眸,面色哀怨道:“是”。 苏芸萱忙改口劝:“不是。天去他没戏耍我。” “哦?那他安排得妥当吗?”丰玉砌凑近苏芸萱问。 苏芸萱:“......” 偏开头,咬紧了牙回:“妥当。” 丰玉砌满意地坐正,朝天去挥挥手。 天去起身,疾步出去。 舀了勺面前的鸡汤,丰玉砌抬眸。 苏芸萱满脸怨怒地注视着他。 丰玉砌抬手把燕窝粥推到苏芸萱面前,“这个清淡的也给你备着在。” 苏芸萱依旧盯着他,不动勺。 丰玉砌喝下勺中汤问:“怎么,不合胃口?”问完,又自顾舀了一勺喝下。 苏芸萱瞅着不觉好奇问:“丰玉砌,你喝这个鸡汤都有十来天了,你不腻吗?” 丰玉砌勺子一顿,抬眸瞧向苏芸萱道:“我这人很长情,不觉得腻。” 虽然带了戏耍苏芸萱的意思,但也确实是实话。 丰玉砌习惯了的东西就不喜去变。不论是物还是人。 苏芸萱听出他言外之意,垂眸避开视线,拿起稀饭就吃。 吃完稀饭,又被丰玉砌逼迫着把鸽子汤水全喝了。 讨价还价之下,还好没再逼着她吃肉。 吃完饭,跟着丰玉砌终于出了星月阁,上了门前的马车。 阿熠坐在马车前,激动得大口呼吐气。 再不让她出门,她都要憋出病了。 见天寻赶着马车出发,阿熠也去握着一根缰绳,大喊:“驾——” 马车在长街穿梭,阿熠一会探头看左边,一会站起来瞧右边。 不是畏惧丰玉砌,阿熠恨不能跳下马车去逛街。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在一座地理位置略显偏僻但异常华丽的府邸前停下。 苏芸萱立在马车旁仰头看着门处的“长公主府”牌匾,微蹙了眉。 丰玉砌在马车上除了同她瞎扯,似是故意保持神秘一般,不愿同她透露一点关于子汐所在之地。 只言是父亲安排之所。 长公主府? 是那日刚来都城被堵住去路,围观人群所言的长公主府吗? 上一世,被丰玉砌带回丰岚一年,并未见过或听闻过什么长公主。 苏芸萱正疑惑时,身旁丰玉砌似知她心中所想。不等她问,便在她身侧出声。 “整个丰岚能过得如此肆意和洒脱的只有一位,就是此处的主人,安澜长公主。” 苏芸萱闻言,偏头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亦看向她。见她蹙眉,丰玉砌问:“怎么?相信外面传言了?” “什么传言?”苏芸萱问。 丰玉砌一愣,凑近道:“你放心,安澜长公主曾受过我祖母的恩惠,她一定会护着子汐。” 顿了一瞬,他又道:“整个丰岚也只有她有这个胆量和力量护着子汐。哪怕是裴皇后和沈贵妃知道子汐的存在,只要安澜长公主肯护着子汐,就没人敢动子汐。” 心中一动,苏芸萱疑惑地再次望向丰玉砌正欲再问,门内出来一位男子。 是那日在仙乐居前同丰殷德他们抢人的黄衫男子。 他行至丰玉砌面前,抬手请道:“昊王里面请。” 阿熠跟在后面,瞧着长公主府中的奢华,几次忍不住想出声,都被天寻抬手捂住。 丰玉砌回头扫了阿熠一眼,阿熠吓得再只敢瞧,不敢再发出声音。 几人被领至一处院落,黄衫男子立在门边道:“子汐小姐就住在里面,还请昊王自己进去。长公主在忙,得闲了许是会来此处。” 丰玉砌点头,黄衫男子离去。 见苏芸萱视线跟着离去的言玉,丰玉砌挑眉问:“怎么,瞧上了?” “啊?”苏芸萱收回视线望向丰玉砌。 她面色平静,丰玉砌收了不悦介绍:“他叫言玉,是安澜长公主府的总管事,也是长公主跟前最得宠的面首。” “哦。”苏芸萱淡淡回,急着往里走。 院门瞧着不大,院子倒是奇大。院内亭台水榭,奇花异草一样不少。假山怪石旁,竟还有两只仙鹤低头啄花。 阿熠瞧着新奇,几步跑过去啧啧称赞:“这长公主府真是奢华,就这个院子就比星月阁大多了。” 说着瞧见假山上的亭子,又往上跑。 “阿熠,你小心别摔着。”苏芸萱沿着青砖铺地地小径往前走,边高声提醒阿熠。 天寻见丰玉砌面上没有不悦,小声提了声:“我去跟着阿熠?” 丰玉砌没吭声,与苏芸萱并排着往前走。 天寻忙喜滋滋地也转去假山处。 又走了约莫半刻钟。阿熠站在假山上挥手高声喊:“叶子汐,叶子汐,我是阿熠,我在这里。” 苏芸萱惊得顺着阿熠视线瞧去,前面还有数丈远的屋中冲出来一个人影。 定睛一瞧,正是子汐。 “子汐!”苏芸萱激动唤。 叶子汐闻声停在台阶上,看向苏芸萱。 只一瞬,欢呼着“姐姐,姐姐”颠颠地跑过来,扑进苏芸萱怀中。 苏芸萱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叶子汐,露出久违的笑容。 第122章 姑奶 叶子汐兴奋地拉着苏芸萱和阿熠在院内介绍了半晌。走得苏芸萱腿都疼了,才肯在苏芸萱几次三番地请求下,坐到院中亭内歇息。 她们才坐下,就有数名婢女送来水果、茶点。 阿熠率先拿了串葡萄边吃边羡慕道:“子汐,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呀!” 叶子汐连连点头,“那是,姑奶奶对我可好了,我要什么都满足我。” “姑奶奶?”阿熠不解问。 叶子汐再点头,“是呀,就是姑奶奶,她说她是我祖母的好友。” “听着年纪挺大呀,是个老太婆吧!”阿熠说着又往嘴中塞了一颗葡萄。 叶子汐嘟嘴摇头,“不是。姑奶奶不是老太婆。姑奶奶虽然年纪应该不小了,但是保养得好,瞧着一点也不老。” 阿熠撇撇嘴,不信道:“都同你祖母同辈了,还能不老?” 苏芸萱听着也起了好奇。 又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遍,依旧对这位安澜长公主没有一丁点印象。 丰玉砌瞧见她蹙眉的模样,横了阿熠一眼道:“安澜长公主是皇上同母的嫡亲妹妹,太后最小的女儿,比皇上小十五岁,今年四十五。” “那是你的亲姑奶奶呀。”苏芸萱放下茶杯道。 丰玉砌送至嘴边的茶杯一顿,瞧了眼苏芸萱又垂眸轻抿一口才道:“安澜长公主她讨厌所有丰姓男子。” 说“讨厌”其实是轻了。 据他暗中观察,他这位“姑奶奶”简直是排斥、嫌恶所有他们这些姓丰的皇子皇孙。 当年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宫中所有人都讳莫如深,闭口不提,倒是叫他查不出一丝安澜长公主为何如今这般了。 父亲当初交代,把子汐送往安澜长公主处时,他就颇为诧异。 偷偷瞧了父亲让他交予长公主的信件,才知祖母竟与长公主间有段渊源。 闻言,苏芸萱诧异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不愿多提,放下茶杯,转向叶子汐问:“子汐住这里还习惯吧?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同哥哥说,哥哥一定满足你。” 叶子汐吞下桃肉摇头,一瞬又猛点头,“习惯,习惯得很。这里比我们以前的生活好太多了。” 丰玉砌点头,瞧回苏芸萱。她似听了子汐的话后起了感触,敛了笑容,面上又起了悲戚。 不忍见她如此,丰玉砌随手捞了根香蕉递过去,“吃了。” 苏芸萱回神,“啊?” 丰玉砌把香蕉直接塞苏芸萱手中,再次命令:“吃了。” ...... 几人在亭中又坐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着太阳升到了头顶,依旧未见安澜长公主过来。 也不见有人送来午食。 阿熠探头瞧了几次。 她倒不是饿。 各色水果点心塞了半肚子。听着子汐夸赞长公主府厨子厉害,她特意省着肚子,候着吃午饭咧。 临近申时,阿熠等得几近失望,言玉入了院。 他走至亭边彬彬有礼道:“长公主有请子汐小姐和昊王移步韶光院入席。” 入席? 这是不仅有吃的,还有热闹瞧呀! 阿熠顿时精神大振,率先站了起来。 天寻站在丰玉砌身侧,瞅着阿熠激动的神色,心叹不好,几步过去一把拉住阿熠。 阿熠才没有冲到丰玉砌前头。 几人跟着言玉,出了子汐所在的静谷园,弯弯绕绕的又走了好一会,才进了韶光院。 竟是一座比静谷园还要大得多的园子。青砖黛瓦、玉阶丹墀、流水潺潺、路树成荫、花香袭人,贵气尽显,繁复中又不失雅致。 又穿过一处拱门,廊壁后面隐隐传来欢笑之声。 叶子汐挣开苏芸萱的手,率先冲了进去。 苏芸萱急赶着绕过一堵影壁,眼前霎时出现一片敞亮的空地。空地上席地而坐着很多着装艳丽的年轻男子。 更远些,摆着几张炕桌。正中一张桌前斜倚着一位素衫女子,背对着瞧不到模样。 只见到叶子汐扑到那女子怀中,似亲昵地唤了一声后吧唧一口亲在那人脸颊上。 苏芸萱跑至跟前喘着气,那女子侧身在叶子汐脸上捏了一把,宠溺责怪:“哪个叫你跑这快的?” “姑奶奶都不来子汐的静谷园,子汐只能跑来姑奶奶您这了。”叶子汐撅起小嘴。 说完偏头瞧了眼苏芸萱,又兴奋转向那女子介绍:“姑奶奶,这是我姐姐。” 那女子转脸过来。整张脸竟未施粉黛,眼角细纹明显,瞧着却是端庄贵气十足。 明明脸上端着欢喜、享受之情,眸中却难掩清冷、孤寂之色。 违和得苏芸萱心中一颤,一时忘记作揖行礼。 “哦?”安澜同样打量着苏芸萱,不觉伸出了手。 那手忽地触到苏芸萱眉上,顺着眉心往下轻抚。 苏芸萱吓得回过神,急急低头后退一步避开。却听得安澜长公主轻笑一声道:“好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怎的这般糟蹋?” “啊?”苏芸萱诧异抬头。 安澜长公主收回手,微蹙了眉。 苏芸萱忙再次垂头行礼:“长公主好,我是子汐的姐姐叶子晴。” “你过来。”安澜朝苏芸萱招手。 苏芸萱朝前走近一大步。 安澜握住苏芸萱的手,拉她在身侧坐下,再次摸上她的脸道:“我这满院子的男色,竟叫你一个女扮男装的比了下去,来来,先陪我饮上一杯。” 旁边一位粉衣男子闻言,笑着把一杯酒递到苏芸萱面前。 苏芸萱抬手正欲接过,丰玉砌抢先截过道:“她不会饮酒,侄孙代她喝了。” 说完仰脖饮下,朝长公主躬身行礼,“侄孙丰玉砌拜见姑奶奶。” 安澜不悦睨了眼丰玉砌,转回苏芸萱盯着又是一阵打量。 丰玉砌在一旁瞧着,冷了脸。抬手戳同阿熠挤在一起偷吃桌上美食的叶子汐。 叶子汐转过头来,顺着丰玉砌朝他使的眼色看去,姑奶奶捏着姐姐的手、盯着姐姐脸瞧在。 “姑奶奶,我没骗你吧,我姐姐长得可好看了。”叶子汐嚷。 安澜点头,“想来晴汐郡主当年应也是位风华绝代之人,也难怪那小子弃江山,要美人。” “长公主晓得我母亲?”苏芸萱问。 安澜松了手,转过身去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听过。不过那二十多年我不在都中,可惜了。” 苏芸萱心中一动。 原是如此。怪不得上一世未曾见过这位安澜长公主。 “丰家男子总算出了个让我瞧得起的了。”安澜长公主哂笑一声,起身朝言玉走了几步。 竟是赤着脚。 苏芸萱心中再次一动。终于知晓为何从背后看,安澜长公主瞧着给人印象是位年轻女子了。 她整个人的体态,同她白皙纤细的脚踝一般,瘦削、挺拔,全无妇人神态。 “上菜吧。”安澜长公主道。言玉领命转身往外走。 安澜长公主又忽地唤住:“今日不要荤腥。” “是。”言玉再次领命离去。 第123章 熟人 安澜重新坐回炕桌边,冷冷扫了眼依旧站着的丰玉砌道:“你自便。” 丰玉砌拉起苏芸萱坐到旁边。 阿熠也忙拉叶子汐坐到另一张炕桌边期待的候着。 安澜拍了拍掌,地上坐的年轻男子们纷纷站起身靠近过来。 “今日就到此,散了吧。”她疲倦道。年轻男子们告退出去。 一时,空荡荡的院子里只余苏芸萱他们四人和安澜长公主。 苏芸萱见人走没了,起身想对安澜长公主照顾叶子汐表示感谢。还未开口,安澜长公主挥手道:“我这府中讨厌一切繁文缛节。” 苏芸萱坐下。 安澜长公主瞧向丰玉砌问:“你告诉他了?” 丰玉砌点头。 安澜长公主摇摇头,冷笑一声:“这都中又不得安生了!” 丰玉砌抱拳拱手:“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劳烦姑奶奶护好子汐。” 安澜长公主转向子汐,朝她招手。 叶子汐颠颠跑过去,乖乖坐到她身边。 安澜长公主轻揉叶子汐脑袋,“那是自然。不说看在莹白的面上,就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性子,也算与我有缘。” “谢谢长公主。”苏芸萱再次表示感谢。 她在一旁瞧着,虽听不大明白安澜长公主和丰玉砌的对话,但也能瞧出,安澜长公主是真心喜爱叶子汐的。 安澜没有理会,偏头同叶子汐亲昵。 没一会,菜上桌。 阿熠一颗激动期待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失望至极。 都是素的,无一她爱的肉肉。 阿熠不满抬眸瞧,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安静吃饭,也只能忍着不悦吃了些。 吃完饭,丰玉砌欲带苏芸萱离开。 苏芸萱想留在长公主府陪叶子汐,长公主表示无异议,丰玉砌不同意。 叶子汐想跟着丰玉砌走,长公主也无异议,丰玉砌依旧不同意。 最后,阿熠留下来陪叶子汐待在长公主府。 马车重生上路,苏芸萱坐定气呼呼问向丰玉砌:“为什么?” 丰玉砌回:“子汐在这里才能绝对安全。” 苏芸萱:“我想留在这里陪子汐。” 丰玉砌:“你留在这里我不高兴。” 苏芸萱:“方才长公主问你话是什么意思,你告诉谁什么了?为什么长公主说都中会不得安宁?” 丰玉砌偏头不回话,看向窗外。 苏芸萱忍不住直接问:“丰玉砌,你是打算把我关在星月阁?” 丰玉砌点头:“是。” 苏芸萱气得站起身来,丰玉砌拉住她重新坐下。 苏芸萱一把甩开丰玉砌,“你一早就设计好的,从最开就没准备让我参与进来是吗?” 丰玉砌再次实诚点头,“我答应过父亲,不让你卷进来。” 听到“父亲”二字,苏芸萱一顿,随即又不满道:“不让我参与进来,你同意带我回丰岚都城干什么?” 丰玉砌挑眉,坐近一步,“告诉过你呀,我好你。” 苏芸萱往旁边挪开,气得转头望向外面不再言语。 马车又行了一段,停在星月阁门前。 苏芸萱正跟着丰玉砌进去,远远传来一声喊:“昊王请留步。” 偏头只瞧了一眼,苏芸萱便攥紧了拳。 那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喊话的正是沈浅浅的婢女兰芝。 这兰芝上一世仗着沈浅浅撑腰,没少在她面前作威作福。每次沈浅浅欺负她,都少不了这兰芝的煽风点火...... 感触着,苏芸萱就欲转身。丰玉砌一把捏住她胳膊,不悦问:“你要干什么?” 苏芸萱正欲开口,那马车“吁”地一声停在星月阁前。 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车内出来的人,苏芸萱就被丰玉砌拽着进了星月阁,只余身后一声娇柔之声,“表哥,还请留步。” 那声音?沈浅浅。她竟亲自上门了。 这难得的机会哪能错过。正愁着见不到人呢? 丰玉砌不让她参与,她能想到的下手之处也只有这沈浅浅了。 不单单是上一世的冤仇,以她现在的身份要接近沈丞相和沈贵妃都得靠这沈浅浅。 怎么着也得先行打个照面吧。苏芸萱用力扭动胳膊,想甩开丰玉砌的手。 丰玉砌却是加大掌中力,把她拽进了星月阁。 苏芸萱大力挣扎,“丰玉砌,你放手!” 丰玉砌不予理会,直接拦腰抱起,大步入了内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见着穿过内院,上了台阶,苏芸萱怒喝:“丰玉砌,你放我下来。” 丰玉砌忽视苏芸萱捶他的拳,直至入了西正房才放下人。 苏芸萱后退一步站定,瞪向丰玉砌,“丰玉砌,我同你说过,有些事我想自己来。你要怎么做,带上我……” “我也同你说过,我答应过父亲不让你卷进来。” 两人不欢而散,苏芸萱回了房就不再出来。 晚间,天去去敲门。 连敲了好几次,苏芸萱大喊:“我不吃饭,你不要敲了。” 天去手一顿,也提高了嗓音喊:“子晴姑娘,你开门。除了吃食,还有新衣,麻烦子晴姑娘开门接一下。” 苏芸萱打开门,天去和天寻把吃食和女装都送进去。 见他俩出去,苏芸萱欲关门,丰玉砌过来抬手挡住,硬撑开门坐到桌边自顾吃起来。 苏芸萱转身就要入内室。 丰玉砌唤住:“过来先把汤喝了。” “喝不下去。”苏芸萱继续往里走。 丰玉砌声音拔高威胁:“怎么,要我亲自喂?” 苏芸萱又乖乖走回来,坐在桌边憋屈地大口吃。 吃着吃着,眼泪往下掉。 丰玉砌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妥协道:“准你不时去看看子汐。”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苏芸萱获得了一周两次探望叶子汐的机会。 天去收拾完桌子后,丰玉砌依旧坐在桌边不动。 苏芸萱赶人,丰玉砌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睡至半夜,苏芸萱翻身,发现丰玉砌不知何时又躺在了里侧。 气得就欲发作,丰玉砌却是盯着她胸处先愣了神。 苏芸萱捂着胸口下床跑至外间查看,门栓依旧插得好好的。 气冲冲地跑到内室,床上已不见丰玉砌的人影。 翌日一早,星月阁不见丰玉砌的人。 苏芸萱一个人在房内找了整整一天也未发现暗门什么的。 至晚上吃饭时,丰玉砌才回星月阁。却是禁止她晚间睡觉穿女装。 当晚,苏芸萱一晚未睡,把枕头塞到被中伪装睡去,躲在窗后蹲守了一晚上,也没见丰玉砌的人影。 于是乎,接下来的两天均是白天睡觉,晚上蹲守。 终于在最后一天发现两间房之间的机关,竟是内室的一间博古架。 博古架实则同墙壁为一体,扭动架上一个瓷瓶,墙壁就能两边翻转。 丰玉砌被抓个现行,并不觉得难堪,威胁苏芸萱要是想把暗门封了,他就直接开个门。 气得苏芸萱又假意窝在房内躺尸了一天,终于熬到出阁看望叶子汐的日子。 第124章 芊洛 晨起睁开眼,里侧已不见丰玉砌的人影。 几天下来,苏芸萱已经习惯。 穿男装睡觉。丰玉砌倒也算遵守诺言,除了搭着她的腰,确实没有过分的举动。 亦从天去口中得知,丰玉砌有长期失眠的习性,严重的时候需要服用安神助眠的药物。 因她到来,丰玉砌竟断了那药。 还能说啥? 苏芸萱只能告诉自己忍了。 吃过早饭,天寻驾着马车送苏芸萱前往长公主府。 途中,苏芸萱借口肚子疼,去了趟期缘阁。 耽搁了约莫半刻钟,才再次启程去往长公主府。虽然天寻跟得紧,但总归是男的,有些地方不便,让苏芸萱钻了空隙。 才几天不见,阿熠不仅胖了一圈,个子竟也长高了一截。 苏芸萱诧异不已。 阿熠告知,才知是那日离开云中,她师傅玄黄子给了她能恢复生长的药。离开云中后阿熠就一直在吃。 这几日在长公主府吃香的喝辣的,不仅有大把人伺候,还有各种热闹可瞧。心情舒畅,又赶上这春季万物生长的好时节,可不就猛长了一茬。 在静谷园中待了一会,苏芸萱遣阿熠和叶子汐拉着天寻到处溜达,自己借口肚子不舒服想躺着睡一觉,入了叶子汐的房间。 之后又悄悄地跟着叶子汐派遣的丫鬟从公主府的侧门出去,上了王掌柜安排好的早已候在外面的马车,去往城中期缘阁。 入了雅室,一番询问过后,果然如她所料,沈浅浅经常光顾此处。 上一世印象中,沈浅浅就热衷于追逐最新款的首饰之物。 那时她不知道丰岚都城最受世家女子追捧的期缘阁竟是长风哥哥所营。这一世,她受境况所迫,只能利用一番才能接近到想接近之人。 同王掌柜交代完,苏芸萱又匆匆赶回长公主府。天寻并未察觉。 午时,受长公主邀请,去往韶光院。 这次是在室内,也没见到上次的那群面首。倒是见着一位长相清丽,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子。 见她进来,长公主结束同言玉耳语,招呼苏芸萱坐到那年轻女子对面。 福身见礼完坐下,苏芸萱瞧向那名女子。女子身着淡色紫裙,素雅如兰。 坐在那里,眉眼清冷,一张瓜子脸白皙无瑕、面若寒冰。乌黑如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冰棱般的玉簪,更添了几分淡雅清冷的韵味。 好一位气质出众的清冷美人。 苏芸萱欣赏着,那女子似觉察到她的目光,缓缓抬眸瞧来。 苏芸萱忙举杯朝女子示好。那女子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后又自顾垂眸独饮,连个微表情都懒于施舍,真正是携了一股生人勿扰的冷意。 苏芸萱微微一笑,偏头瞧向已跑去同阿熠坐到一桌的叶子汐。 那俩吃货似总也吃不饱似的,一副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模样。 正笑看着,听闻安澜长公主道:“这位是我的表侄女,裴芊洛。” 苏芸萱闻声诧异瞧去,安澜长公主介绍的正是方才那位清冷美人。 不觉心中一咯噔。 裴芊洛? 是那位最后许给丰玉砌作正妃的裴家第四代才女? 这人,上一世虽没真正见过,但沈浅浅屡次讥讽她时曾提起过数次。 如今想来倒觉好笑。要说沈浅浅最厌恶的人,她苏芸萱只能排第二,毕竟她除了被丰玉砌不知从哪里带回丰岚都城略加照顾外,空有云晟公主之位,实则啥也不是。 这裴芊洛才配得沈浅浅厌恶至最。裴芊洛不仅是裴家第四代的骄傲,且与沈浅浅齐名,同被丰岚百姓誉为丰岚二才女。 才情美貌自不必说,家世上也一点不输沈浅浅,甚至可以说更优渥。 沈浅浅有沈丞相这位祖父,裴芊洛有裴御史这位祖父;沈浅浅有沈太后这位姑奶奶,裴芊洛不仅有沈皇后这位姑姑,还有裴太后那位姑奶奶。 上一世,沈浅浅多次拿裴芊洛刺激她,她还曾私下找院中宫女打探过裴芊洛此人,不是如此,她被囚于丰岚都城行动并不自由,如何会知晓此人。 嗯,沈浅浅虽与她不善,倒是给她提供了不少信息呢。 感叹着,安澜长公主嗓音再起,这次是向裴芊洛介绍她。 “这位是叶子晴,是我那宝贝的亲姐姐。” 这一世,在这丰岚都城,她苏芸萱连云晟公主这个空头衔都不能提。正自嘲一笑,那裴芊洛闻言视线再次扫来。 似见她男装打扮,裴芊洛眸中一抹惊诧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那种清冷的疏离之感。 吃过饭,安澜长公主命人搬来琴,着裴芊洛和苏芸萱各弹奏一曲。 苏芸萱有点诧异。长公主是如何知道她会抚琴的。转念一想,都中贵家女子皆会抚琴,饭后听听曲儿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迟疑中,裴芊洛率先走至琴前落座。她落落大方、举止优雅。 室内顿起美妙琴音。倒是同她清冷美人的印象般配,如山巅冷雪,清澈纯净之余透着微冷。 赞赏地聆听着,裴芊洛一曲奏毕,起身朝安澜长公主微微福身后款款落座。苏芸萱这才想起她只顾欣赏,忘了思考她该奏哪首曲子。 尬笑着坐至琴前,略思索了一瞬,苏芸萱奏起那首《不染》。 曲子虽不难,但意境倒也不输裴芊洛方才那首的空灵。 垂眸挑弦,琴声响起,忽地听得对面杯子破碎之声。 苏芸萱倏然抬眸,裴芊洛不知为何站立在炕桌前,微睁着眸正直直审视着她。 那破碎之声正是裴芊洛打破了手中玉盏。翠绿的残片散在几前,染着茶水润着光泽。 苏芸萱瞧着,手中动作虽未停,但也不觉蹙眉不解。 安澜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芊洛!” 裴芊洛闻声,视线转向安澜长公主,两人对视了一会,均蹙了眉。 《不染》本也不长,苏芸萱收手起身,朝安澜长公主福身。 阿熠和叶子汐纷纷鼓掌为苏芸萱赞赏呐喊。 安澜长公主转眸瞧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芸萱走向座位,笑着同叶子汐和阿熠示意不要起哄。 坐定再瞧,裴芊洛已落座,如之前一般垂眸不语。 长公主斜靠在凭几上,神色恹恹,似困乏得厉害,扬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众人起身行礼,长公主在言玉的搀扶下离去。 苏芸萱一手一个,牵着叶子汐和阿熠也往外走。 行至院中,裴芊洛叫住道:“叶姑娘,请留步。” 第125章 提醒 苏芸萱驻足转身,裴芊洛行至跟前举止优雅地福了福身道:“冒昧打扰,还请叶姑娘不要介意。” 苏芸萱摇摇头,同样福了福身回以一笑。 “可否同叶姑娘单独谈一谈。”裴芊洛盯着她道。 苏芸萱点头正欲同意,天寻抬臂拦住警惕道:“不可。” 裴芊洛闻言瞧向天寻,“昊王身边的近卫?” 天寻瞥了她一眼,没有回话,背过身去催苏芸萱,“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天寻,你和阿熠带着子汐先回静谷园。”苏芸萱不愿放弃这个接近裴家的机会。 天寻一脸固执坚持,“不行。” “阿熠?”苏芸萱喊阿熠带走天寻。 天寻依旧挡在苏芸萱和裴芊洛中间,“叶小姐该回去了。” “臭天寻,你......”阿熠继续拉扯天寻。 “天寻,长公主有请。”言玉声音突然传来,话说着,人已走至两丈远处。 “找我?”天寻指着自己不解。 言玉又走近了些,点头道:“对,找你一人。”说完,朝叶子汐、裴芊洛和苏芸萱逐一点头打招呼。 天寻犹豫地瞅着苏芸萱道:“你先同阿熠回静谷园......” “长公主不喜等人,天寻公子请吧?”言玉催。 “阿熠,把你姐姐带回去。”天寻朝阿熠叮嘱了一句,又警惕地瞧了裴芊洛一眼,跟着言玉离去。 阿熠过来拉苏芸萱,裴芊洛再次出声:“叶姑娘,我并无恶意。” 她神情温和,苏芸萱微点了点头,“裴小姐请稍等。” 哄好熠阿随着叶子汐先行离去,苏芸萱跟着裴芊洛行至一处亭子中。 她看得出来,长公主有意撮合她同裴芊洛交往,才故意遣开天寻。虽不知长公主是何意图,但竟是在长公主府,这次拒绝,免不了有下次。 看着裴芊洛遣开她的婢女,苏芸萱径直在亭中坐下。 裴芊洛随后过来坐到对面,看着苏芸萱却是半天不言语。 苏芸萱只得率先开口道:“不知裴小姐有何事?” “叶小姐如今是住在昊王的星月阁吧?”裴芊洛问。 苏芸萱心中一紧,不知如何作答。 看来这裴芊洛非常关注丰玉砌,不仅识得天寻,连她住在星月阁也已猜到。她这般问,是介意了? 见她迟疑着不开口,裴芊洛又问:“方才叶姑娘弹奏的曲子很好听,不知姑娘是如何知晓此曲的?” 这? 又是一个她不知该如何答的问题。长风哥哥身份特殊,定是不能提及。 这次,裴芊洛倒是耐心等着她的回答,只静静地凝视着她,再未言语。 苏芸萱只得含糊道:“以前一位故友所教。” 裴芊洛挑了挑眉,依旧望着她不发一言。 苏芸萱轻唤:“裴小姐?还有其他事吗?” 裴芊洛垂了下眸,随即正色道:“叶姑娘,虽我与你初次见面,但有几句话我还是想提醒下你,还望叶姑娘不要怪我多言。” 提醒她? 苏芸萱不觉坐正微点下头。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位上一世只闻其名的才女了。 “昊王最近很忙吧?”裴芊洛问。 苏芸萱再次点了点头。 丰玉砌确实很忙。不止是最近,自打回了丰岚都城后就一直很忙。 开始几天白天还能看到人影,后面若不是半夜他偷偷回她的房,她怕是好几天都会见不到丰玉砌的人影。 裴芊洛这是要提醒她远离丰玉砌? 若裴芊洛以后真的会成为丰玉砌的正妃,那她如今这般,确实是逾越不该了。 如此想着,苏芸萱微垂了眸,避开裴芊洛的视线。 裴芊洛接着道:“昊王这次回都,不知同皇上密奏了些什么。皇上三天未上早朝,后来更是赐昊王监察之权,搅得都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见苏芸萱抬眸瞧来,裴芊洛继续:“此前昊王就敌人甚多,这番下来只怕更是树敌无数,想来是昊王命叶姑娘穿此男装吧?” 不等苏芸萱回答,裴芊洛接着猜测:“如我猜得没错,叶姑娘应该行动也受到昊王限制,除了来此看望妹妹,应是不能自由出入星月阁.......” “为何如此?”苏芸萱忍不住打断问。她一个亲身经历之人,也不知丰玉砌为何如此行事,更是从丰玉砌口中问不出一句正经话。 这裴芊洛却能全说中。 裴芊洛话被打断,神情一愣,随即沉声问:“昊王未同你说?” 苏芸萱摇摇头。 裴芊洛轻笑出声:“这还真是有意思了!” 苏芸萱蹙眉,起了警惕。她这话是何意? 裴芊洛敛了笑又一副冷冷之色道:“我奉劝叶姑娘,要么老实呆在星月阁不要出来,要么远离昊王。” 说完,不等苏芸萱有所反应,裴芊洛起身往外走。 “裴小姐?”苏芸萱忙唤住,“裴小姐说了一堆话,我还未问裴小姐一句呢?” “哦?”裴芊洛停下转身,“叶姑娘想问何话?” “裴小姐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苏芸萱道。 裴芊洛再次轻笑,似透着无奈,瞧她蹙眉盯着,才收了笑道:“昊王应该在乎叶姑娘得紧。” “此言何意?”苏芸萱眉头蹙得更紧。 裴芊洛走近一步又问:“叶姑娘在意昊王吗?” 苏芸萱一愣。她该如何回答? 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蚱蜢。 好吧,虽然丰玉砌那厮并没把她算进去。但,她的身份只有丰玉砌知晓,她也要仰仗他才能在丰岚都城立足。 在乎吧?当着人家未来正妻的面这般说似乎容易造成误解...... 正犹豫着,裴芊洛又笑,似是心情大好道:“我知晓了。很高兴认识叶姑娘。” 说完再次转身往前走。 苏芸萱郁闷不已。 这裴芊洛还真是个奇人。不仅思维方式奇特,言行更是让她琢磨不透。 也不知道以后是敌是友。 思忖着抬腿往前走了一步,那裴芊洛突然转身道:“叶姑娘,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希望姑娘老实呆在星月阁不要出来。” “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苏芸萱脱口而出。 丰玉砌限制她的自由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才见了一面、莫名其妙的裴芊洛,心里霎时燃起一股气。 话说完,视线触到裴芊洛面上并无恶意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卸了之前疏远,此刻还带着几分可以亲近的表情,苏芸萱又觉得唐突了,赶忙摆手歉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谢裴......” 大抵是捕捉到她语气中的不善,裴芊洛面上再次恢复冷意,微点了点头,不等她说完,大步离去。 第126章 出逃 苏芸萱赶至静谷园,同叶子汐仔细交代了一番,告知她后面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来长公主府看望她。 叶子汐不悦,吵闹着要同苏芸萱一起去往丰玉砌处。 苏芸萱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不愿叶子汐跟着冒险,不同意带叶子汐回星月阁。 阿熠一开始还帮着苏芸萱喜滋滋地劝说叶子汐,谁知听苏芸萱说要带她一起回星月阁,顿时也同叶子汐一样,吵闹着不乐意。 苏芸萱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哄好两人。 劝得两人高兴,没来得及再同叶子汐腻歪,天寻回来再次催其返程。 马车行在路上,阿熠穿着女装坐在天寻身边,天寻觉察出不妥,一个劲儿地催阿熠赶快进马车里面。 阿熠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死缠硬磨地同天寻周旋。得到满意答复,这才高兴地入了车厢。 见阿熠进来,苏芸萱问:“长公主叫天寻过去所为何事?” 阿熠几步走至旁边坐下回:“他说长公主让他转告丰玉砌一句话。” 说完这一句,阿熠盯着苏芸萱不说话,笑得满脸奸诈。 苏芸萱直接忽略她的小心思,催问:“转告什么话?” 阿熠屁股朝苏芸萱挪近些,挽着她的胳膊请求:“姐姐,回星月阁后能不能时不时带我出去溜达溜达?” 苏芸萱无奈叹息一声:“我也想能时不时出去溜达呢!” “怎么?那个奇......他还是不让你出星月阁呀?”阿熠愤愤问。 苏芸萱点了下头,接着问:“长公主让他转告什么话?” 阿熠还是不正面回答,扯东扯西地开始各种抱怨吐槽丰玉砌,苏芸萱肃色地喊了一句:“阿熠,说重点。” 阿熠这才讪讪说:“天寻说,长公主让他转告昊王,凡事不要做得太过。” 苏芸萱不再说话,闭眼靠在箱壁上养神。 丰玉砌应该已经动手了。不知道他都查出来些什么。 不能再等了,这样耗着还不如当初同长风哥哥一同回云晟呢。 也不知道长风哥哥回云晟好不好...... 正思忖着,阿熠惊呼:“咦,怎的街上这般冷清?” 苏芸萱睁开眼,就见阿熠撩开纱帘,脑袋探到了外面。 天寻边赶马车边喊:“你脑袋缩进去,不要出来。” “这也要管?”阿熠嘴上抗议,却是听话地把脑袋缩回马车,朝着前面做鬼脸,好似天寻能瞧见一般。 苏芸萱瞧着阿熠笑了笑,忍不住也伸手把纱帘撩开了一些。 来时就发现今日大街上没有初来丰岚都城时的人山人海。现在再看,街上行人只有零星几个,之前吆喝叫卖的摊贩更是一个没见到。 明明才过申时,远远瞧着,好几家商铺都在闭门打烊。 转眸又四周扫视了一圈,忽略背后那辆来时就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马车。马车加快速度回了星月阁。 丰玉砌和天去依旧不见人影。 苏芸萱称困乏得厉害,硬拽着阿熠一同回西正房睡觉,并告知天寻不用唤她吃晚饭了。 阿熠一听说晚饭都不吃,嚷着就不干,苏芸萱又是一番哄劝,阿熠才消停下来。 关上房门,阿熠直奔内室躺尸,一个劲儿哀叹自己又要在这屁大点的星月阁做囚犯。 苏芸萱趴在门处朝外瞅了半天,见天寻出了内院,才疾步进去内室,拉着阿熠打开连同丰玉砌书房的博古架机关。 阿熠瞧着新奇,顿时来了兴致就要叫唤,苏芸萱眼疾手快地捂住阿熠的嘴巴,小声叮嘱:“嘘——不要出声,我们这就逃出星月阁。” 阿熠瞪大双眸,猛点头。苏芸萱放开手,阿熠跟着进去书房,一边好奇打量着到处摸,一边不解问:“怎么逃出去?” 苏芸萱在屏风处站定,掀开覆在地上的毯子,又快步走到书桌旁,双手捏住砚台左右扭动一圈。 原先被地毯盖住的那处底板竟突然打开了一个大洞。 阿熠张大嘴巴震惊地过去瞅,还未来得及感叹,就被苏芸萱带着步入洞内的阶梯。 下了阶梯,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黑乎乎地暗道。 看着暗门关上,阿熠惊呼:“没想着丰玉砌还有这一手呀,姐姐你是怎么发现的?” 苏芸萱掏出胸前火折子,点燃火把边走边催:“我们走快些,没有人帮着把地毯还原,只要有人步入书房就会被发现。” 怎么发现这处暗道的? 当然是因丰玉砌书房与卧室间的暗门受到的启发。 既有一处,那就不可能只有那一处。 星月阁小,被关的数日,她里里外外都摸透了,整个宅子居然只有正门一处出入口。她也问过天寻,确实明面上只有正门一个门。 这不太合常理。丰玉砌不可能无聊到只在紧挨着的书房与卧室间造处暗门。 结合回丰岚都城后的所有情况,苏芸萱推测星月阁正门处应有各方势力盯梢监视,丰玉砌才要求她们出门时务必穿上男装,以掩人耳目。 那要是实在碰到特殊情况呢?以丰玉砌的性子不可能没有二手准备。 想通这些,趁着丰玉砌不在府中的那日,她便借口在房内睡觉,偷偷潜入丰玉砌的书房,探寻摸索了一整日,才发现了这条暗道。 她已偷偷走过一次,出口在城中大街上一处无人的角落。 那处地方隐蔽,平时无人,但拐出一条街,便是都城中最热闹的商业街,非常利于掩去身形。 之所以不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就此逃脱,主要是怕像之前一般连累到天寻。 如今这般逃脱,丰玉砌要怪罪,也只能怪他自己。 两人加快脚步,逃至期缘阁时,天还大亮。 叫来王掌柜询问,沈浅浅今日一整天依旧没有来取之前定好的发钗。 又询问了一番,得知她之前定制的那套珍珠钗子和耳饰还得两日才能做好,苏芸萱叮嘱王掌柜如若沈浅浅过来,便让人去往琼枝楼通知她,并一切按计划行事。 吩咐完,两人去往霓裳坊,各自挑了三套衣裙,在天黑前到达琼枝楼正式住下。 终于顺利逃出星月阁,两人都心情大好,吃过美食,夜间美美睡了一个整觉。 却不知,后半夜回到星月阁的丰玉砌发现苏芸萱人不见了,起了多大的怒火。 第127章 推手 第一日,苏芸萱候在琼枝楼一整日没出门。阿熠同样窝在琼枝楼。倒是没有闲着,把楼内所有的招牌菜式尝了个遍。 期缘阁没有人过来,无沈浅浅光顾的信息。 第二日,苏芸萱除了吃饭和打盹,一直坐在窗前瞧外面街景。街上空空荡荡,一片萧条。偶有几个行人,一会后就被来来往往的官兵盘查驱赶。 斜对角处的仙乐居更是不知为何被官兵查封,一早从里面陆续压出一堆人,哭哭啼啼喊冤的、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地声音持续不停。 阿熠被吵醒,匆匆扒了几口吃食,嚷嚷着要出门去瞧热闹。 苏芸萱劝阻无效。 一番讨价还价,应苏芸萱的要求,阿熠认真地乔装打扮了半个时辰,在苏芸萱震惊又好笑的神情中,顶着一身乞丐装乐颠颠地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阿熠狼狈溜回来,告知丰岚都城已全城戒严。 听说是昨夜某个皇亲国戚在仙乐居同人争抢歌妓起了冲突而被刺重伤。 她才凑近仙乐居,就被两官兵当做嫌疑人欲一同抓起来。幸好她反应快,把人引至小胡同迷昏了,这才灰溜溜逃回琼枝楼。 苏芸萱闻此消息,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此一来,丰玉砌会更忙,怕是无暇顾及寻她;忧的是这当下,沈浅浅应是无心去往期缘阁。 晚间吃过饭,苏芸萱和阿熠心情皆郁闷无比。 阿熠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大声感叹自己命苦,好不容易从星月阁那个牢笼逃出来,又被迫困在琼枝楼这个新牢笼。 苏芸萱更是开始怀疑这样逃出来,被动地等待是否正确。 一整晚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同样不得安宁的还有长公主府。 夜间,长公主的府门被叩的咚咚作响。 门卫开门一看又是昊王,使了个眼色小心伺候。 丰玉砌脸色阴沉地就要往里闯,言玉听闻禀告急急赶来,丰玉砌已入了内院。 “昊王,请留步。”言玉紧赶着阻止,“上次已经同昊王说了,叶姑娘前日离去后就没有来过长公主府。当时是您的近卫天寻亲自带着人离去的呀!” 丰玉砌一身怒气,脚步不停,径直往静谷园而去。 言玉无法,只得着人去禀安澜长公主。 叶子汐被丰玉砌从床上扒拉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皮,就见着丰玉砌一张寒霜脸盯着她,双眸布满血丝。 “哥哥?你怎么啦?”叶子汐惊得问,问完四处瞧。门外还守了十来人。 “你再仔细回忆下,你姐姐上次走前都和你说了什么?”丰玉砌问,声音嘶哑。 叶子汐使劲揉了揉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又低垂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 她无奈道:“还是和上次告诉哥哥的一样呀,姐姐说她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瞧子汐了。哥哥还没找到姐姐吗......” “真的没有其他了?”丰玉砌摇叶子汐、打断问。 胳膊吃疼,叶子汐眼里瞬间溢了泪,委屈点头道:“真的没有了,哥哥你捏疼我了。” 丰玉砌慌地松开手,缓缓起身攥紧了双拳。 在房内来回踱了数步,转向叶子汐,丰玉砌道:“走,跟我回星月阁。天去,进来帮......” 他话未说完,门口响起天去等人朝安澜长公主行礼问好的声音。 安澜扬手打断门处那群人的问候,大步跨进房门喝道:“你不能带她离开。” “为什么?”两天找不到人,丰玉砌已经失了理智,基本的礼貌也懒得去维持。 “为什么?”安澜哼笑一声,“你瞧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你这样能护得了子汐的安全吗?” 丰玉砌黑脸不语。 安澜气愤接着道:“你还嫌如今丰岚都城不够乱吗?” “你把你舅舅沈度抓去关起来也有几日了,该审出来的应该也早就审出来了,却是扣着人迟迟不放。沈家不知道那沈度是死是活,现下正愁着找不到反扑的机会。” “还有裴家......我虽不知道那丰殷德之事与你有无关系,但你回丰岚都城后......” “丰殷德之事与我无关。”丰玉砌愤愤打断澄清。 “你觉得有人信吗?”安澜哂笑。 “我管他们信不信!” “你倒是了不得了。”安澜冷眼盯着丰玉砌,逼至他面前,“怎么?以为得到皇上的支持,就谁也不放在眼里......” “我没有。” 丰玉砌后退一步,垂眸朝安澜俯了俯身,“求姑奶奶如实告知,子晴是否在府中?” “不在。” 安澜恨恨睨了眼丰玉砌,怒其此刻竟还一心只想着寻那叶子晴,毫无顾及叶子汐的安危。 丰玉砌倏然抬眸,面上依旧是不信之色。 安澜气得抬手指向丰玉砌道:“我转告过你,让你行事不要太过。” “你却是毫不收敛。你利用你父亲之死,刺激得皇上彻底倾向于你。又借查出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为由,砍断丰德泽的左膀右臂,你以为沈贵妃是吃素的吗?” “对付一个德王就算了,现下你又把利刃对准裴家......” “我说了,丰殷德之事与我无关。”丰玉砌气愤喝。 安澜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愣住。 丰玉砌气得闭了闭眼,努力维持的镇定终于绷不住,此刻只想找个口子宣泄。 他背过身,口无遮拦道:“姑奶奶言语未免偏颇了些。我是对付了丰德泽,但那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我父亲之死他确实要负大部分责任......” “这么说,你还没完.......” “是,还远远没结束。”双拳攥得咯吱作响,丰玉砌声音冷如万年寒冰,“姑奶奶说错了一点。” 丰玉砌举起一只拳,垂眸自顾瞧着,似掌中正粉碎着什么。 眸中带着嗜血地阴狠,他接着道:“我这利刃迟早也是要挥向裴家的,只是还不是时候,我得一个一个的来。” “你疯了不成?”安澜大喝,“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亲人?他们也配?”丰玉砌冷哼。 安澜定定瞧着丰玉砌的背影,一时有些恍神。 皇位争夺、兄弟互残! 最不愿意想起的一幕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再次重现,安澜忽地头疼欲裂,她捂住脑袋,发疯似的怒吼。 “丰玉砌,你给我滚出去。” “姑奶奶,您怎么啦?”叶子汐见状,爬下床三两步跑到安澜身边,抱住她问。 丰玉砌转身,蹙眉瞧着。 安澜又吼:“丰玉砌,你滚。” “姑奶奶最好了,姑奶奶不要凶我哥哥好不好?”叶子汐恳求。 安澜垂下手,瞧向叶子汐。 小丫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惊慌地一会瞅瞅她,一会看向丰玉砌。 抬手揉了揉叶子汐的脑袋,安澜疲惫瞧向仍旧站着不动的丰玉砌道:“人是你自己丢的,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回来,不要拿子汐做文章。” “我既答应了你们的父亲,便会尽我之力护好子汐的安全。言玉,送昊王离开。” 天去一行人等跟着丰玉砌被赶出了长公主府。 见丰玉砌立在门前迟迟不愿离去,天去忍不住上前劝:“主子,你都熬了两天了,要不先回去睡一觉,说不定子晴姑娘明日一早就自己回.......” 话未说完,丰玉砌视线扫了过来,那双眸不止有两日未眠未休的疲倦,更携了股随时会喷发的怒火,天去吓得立马住了嘴,退到一旁。 丰玉砌在长公主府门前站了多久,天去就忐忑了多久。 仿若是又回到丰子昊当初抛弃丰玉砌那会。 心内尽是对丰玉砌的心疼与无能为力。 长公主府内,把叶子汐哄睡着,安澜起身,才走一步就浑身瘫软往下跌落。 言玉眼疾手快扶住,心疼得正欲开口,被安澜阻止。 安澜被言玉搀扶着出了静谷园,安澜停下,盯着言玉问:“是你干的?” 言玉脸色一变,犹豫一瞬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安澜挣开言玉搀扶的手,后退几步道:“我问过你需不需要帮助,你说不用。你为何又.......” 话说一半,见言玉头越俯越低,安澜摆了摆手,笑叹道:“罢了,你带着你那青梅竹马走吧,需要多少银子自顾去账房取。” 言玉闻言,猛然抬眸,噗通跪地,“长公主,我绝无离开之意,我只是念及儿时的情谊,不愿见她被丰殷德那个混账欺辱,才多番出手,但请长公主相信我,我只是伤了他,并未下毒。” ....... 当晚,言玉跪了一夜。 安澜喝得酩酊大醉,招来一群面首胡闹一夜。 第128章 买吗 晨起吃过早饭,期缘阁依旧未见人来。 瞅着街上盘查的官兵已撤走,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苏芸萱不愿等了,决定去往期缘阁看看定制好的饰品。 为遮掩身形,没有多远的距离还是搭乘了马车。马车从琼枝楼后门到期缘阁后门,只用了半刻钟。 步入雅室,王掌柜接过伙计递来的托盘,俯身恭敬地呈在苏芸萱面前。 他这态度较之前敬畏不少,苏芸萱心内一时有点诧异,但随即被托盘内饰品分了心神。 托盘内整齐摆放着两支金云纹珍珠发簪和一对珍珠耳坠。 苏芸萱一件一件拿起来瞧,欣喜地发现定制的饰品同她之前的要求和描述基本一模一样。 正感叹匠人的手艺了得,外头传来嚷嚷声,似两名男子叫嚣着要进来搜查。 心中一紧,苏芸萱放下东西,拉住阿熠就欲闪人。门外又忽地传来略感熟悉的喝止声。 “大胆。我们长公主携小小姐在雅室内挑选饰品,谁人胆敢闯进去!” 意识到喊话之人应是言玉,苏芸萱同阿熠便藏在雅室内没有再动。 王掌柜匆匆出去,外面又响了会争论之声。片刻后,归于平静。 王掌柜敲门报平安,苏芸萱出去唤住言玉,“感谢言公子出手相助,不知长公主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 言玉快速瞥了眼另一间雅室,望向苏芸萱开口道:“苏公子的这些店铺,长公主也有份。” “什么?”乍一听到有人提苏长风,苏芸萱惊得心头一颤,忘了思考。 言玉笑着点了点头,快速离去。 回到雅室,苏芸萱好奇问王掌柜。 果真如言玉所言,都中苏长风的这些商铺,因要仰仗长公主府的势力,所有利益均与长公主六四分。 同王掌柜正交谈中,一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沈浅浅到店了。 苏芸萱忙站起身来,沉声吩咐王掌柜一切按计行事。 沈浅浅带着兰芝急急入了期缘阁,瞧见迎上来的王掌柜就问:“昊王在哪里?” 王掌柜被问得一愣,没有及时回话。 兰芝瞧着,语气不善地催促:“我家小姐问你话呢,昊王在何处?” 王掌柜回过神,笑脸相迎,“昊王并未来此处呀,不过.......” 他引导的话未说完,沈浅浅转向兰芝斥责道:“你们在哪里糊听的小道消息?” 兰芝狠狠剜了王掌柜一眼,跟在转身准备离去的沈浅浅身后赔罪道:“都是小翠那个死蹄子,害得小姐白跑一趟,回去好好惩罚她。” 见沈浅浅往外走,苏芸萱忙大步出去,拿过首饰盒子从后面紧赶几步,故意大力撞到沈浅浅身上。 手中首饰盒子顺势脱落在地,又装作心疼地捡起来。 兰芝边扶沈浅浅边骂过来:“你是不是没长眼,走路不看人的吗?” 苏芸萱没有理会,打开首饰盒,当着沈浅浅的面拿出耳坠和金钗小心查看。 兰芝见她一点歉意没有,更气了,叉腰又叫:“我看你不仅瞎,还聋......” “你才又瞎又聋呢,哪来的丑狗在这里叫唤?”阿熠忍不住上来叉腰对峙。 兰芝没被这般骂过,气得欲再对骂,沈浅浅盯着苏芸萱手中的首饰,扬手制止。 兰芝见沈浅浅那神色,就知她家小姐是瞧上眼前这人手中的首饰了。 忽略掉阿熠,兰芝转向苏芸萱道:“姑娘手中的首饰瞧着不错,我家小姐看中了,多少钱,姑娘开个价吧?” “笑话,你家小姐看上了就得卖呀?”阿熠吵得尽兴,不等苏芸萱回话就先插嘴。 “你是哪位,我们又没同你说话,滚一边去。”兰芝又同阿熠掐起来。 “要滚也是你们滚......”阿熠吵得兴奋无比,完全忘了苏芸萱的交代。 苏芸萱只得拦住阿熠介绍:“这位是我的妹妹,方才不好意思,走得急了没有注意到小姐。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家小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结识的。”兰芝出言讥讽。 “我姐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结交的!”阿熠不甘示弱。 再这么吵下去,计划就全毁了。 苏芸萱头疼的拉住还要对骂的阿熠,把她强行拽到身后。 转身过来,兰芝还是一副眼睛长到头顶的恨人模样,“多少钱,姑娘开个价吧?” 去她的计划,上一世就被她俩压着欺负,这一世还要为了所谓的计划讨好她俩? 咽不下这口气,苏芸萱改了口:“哦,姑娘真喜欢?” 兰芝看向沈浅浅,沈浅浅盯着盒中首饰,没有说话,面色平静,没有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苏芸萱瞧着,心内冷笑。 沈浅浅还真是同印象中一样,凡事都不自己出面,外人眼中永远一副高高在上、与世无争的无辜表情。 兰芝自是对她家小姐非常了解,转头又一副高傲的模样对着苏芸萱道:“喜欢也谈不上,不过是还不错,出个价吧。” “只怕你们买不起。”苏芸萱故意讥讽。 “笑话,还有我家小姐买不起......” “两千两。”苏芸萱趁热打断。 在旁边站了半天的王掌柜蓦地瞪大了眸。 这叶小姐怎么不仅没按交代的赠与沈浅浅小姐,反而还狮子大开口地敲诈起来? “什么?”兰芝也被这价钱震惊到了。 “啧啧......刚刚是哪个说大话的?”阿熠讽刺完,直接笑出了声。 苏芸萱尽量笑得和善,盯着沈浅浅问:“这位小姐,您还买吗?” 第129章 出来 自小见惯宅中母亲同父亲多个妾室之间的尔虞我诈,又不时受贵妃姑奶奶提点,沈浅浅瞧着苏芸萱模样,就猜出这人今日儿是有意刁难。 放在以往,她定是不会受这口气。 只是近来不同,父亲被捕,这趟出门是偷偷溜出来的,不好太过张扬。 沈浅浅白了眼兰芝,抬步就往外走。 苏芸萱不知丰玉砌抓了沈浅浅父亲沈度,正搅得丞相府阴云密布之事。她只知好不容易等到沈浅浅。 哪怕是未按计划行事,也不能就此轻松放她离去。即便是交恶,也比毫无印象强。 当即故意讥笑出声,苏芸萱拉着阿熠装作同样往外走。隔得最近时再次笑嘲:“这年头,还真是说什么大话的人都有。” 沈浅浅何曾受过这等气,忍无可忍,不等兰芝发作,她便倏然站住,转身瞪向苏芸萱。 苏芸萱等的就是见沈浅浅沉不住气的表情,当然是笑着同她对视。 苏芸萱风轻云淡。 沈浅浅气愤至极。 阿熠同兰芝又在一旁掐了起来。 原先在阁内挑选饰品的顾客闻声都瞧了过来。 她们不识得苏芸萱,但很多却是认得沈浅浅的。 当即有几个热衷八卦之人已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这不是丞相府的沈浅浅吗?” “是呀,丰岚二才女之一的沈浅浅,不知她对面是谁?瞧着模样竟一点不输?” “何止是不输呀,我瞧着是更好看。以前怎么没在都城见过?不应该呀。” “我还是觉得咱们沈小姐更好看,多娇媚呀......” “你啥眼光,这位姑娘长得跟个仙女似的,多好看呀......” “我觉得还是裴小姐更好看,我喜欢她那种冰美人......” “人家在这里抢饰品呢,你们怎的还讨论起长相了。” “是呀,是呀,你们说这沈小姐买得起吗?” 身边一时皆是讨论沈浅浅到底会不会出价两千,买苏芸萱手中饰品的议论声。 见苏芸萱和沈浅浅对视着半天不动,那些个无聊的妇人恨不能设下赌局下注。 “你们这是敲诈。”兰芝骂不过阿熠,指着苏芸萱道。 “就敲诈你们怎么啦?”阿熠笑喊。 “我们并没强买强卖,大话是姑娘你自己说的,没有你家小姐出不起的价钱。”苏芸萱语气平静地补充。 说完举了举手中饰品,在旁边围观的众人前面过了一遍道:“这两支钗子是纯金打造,上面的宝石和珍珠都是上品,识货的就该知道这价钱还真是没有报得太高。” “你们买不起,那是你们的问题,可不能冤枉我讹人哦。” 纯金打造没错。但就是一根细细的钗子;宝石和珍珠是极品也没错,但总价最高一千两就够了。 这叶小姐不仅报价高了整整一倍,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可是丞相府的沈浅浅呀,是阁中的老主顾了。 东家就这么纵容着她胡闹? 王掌柜心惊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忍不住又朝侧边雅室瞟了一眼。 心内是真不知道这叶小姐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止他不知道。苏芸萱其实也不知道。 她本意是借首饰讨好沈浅浅,借此与之结交,好混进她每月在丞相府举办的四时花会,以达到接近丰殷德或沈丞相的目的。 但,实在是被兰芝那副嘴脸勾出了上一世的仇恨,这才为了泄口气狮子大开口。 瞧着沈浅浅和兰芝面上青白交错的表情,苏芸萱心里有那么一瞬是痛快了,但随即又觉得无聊至极。 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苏芸萱率先偏过头去唤还在同兰芝对骂的阿熠。 阿熠朝兰芝和沈浅浅轻哂一声,止了声。 “走。”苏芸萱拉着阿熠准备离去。 动静闹大了,莫事没办成还先把自己给暴露了。 谁知她俩刚走两步,身后沈浅浅喝住道:“站住。” 苏芸萱停下,“怎么,姑娘要买?” “兰芝,拿银票。”沈浅浅轻蔑道。 围观人群发出感叹:“不愧是沈姑娘。” “是。”兰芝朝阿熠挑眉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银票递到苏芸萱面前。 苏芸萱未接。她还是小看沈浅浅了。 阿熠见苏芸萱不接,伸手过去。 兰芝却是故意提前松手,银票飘到地上。 兰芝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拿住了。” “你......”阿熠瞧着地上的银票,气得张嘴要骂。却忽地听得主子的声音。 “阿熠!”苏长风的声音,从期缘阁内传来。 心脏仿若骤停,苏芸萱不敢置信地缓缓循声瞧去。 一席白衣,温润如玉,长身立在一间雅室前,不是苏长风又是谁。 定定瞧着,苏芸萱呆在原地。 阿熠颠颠跑过去,嘴里大喊着“主子”,伸开双手就想抱住苏长风。 若风眼疾手快,抬手挡住,一把拧住阿熠的后衣领子,将她提开。 阿熠不悦瞧,主子已经朝姐姐走去。正欲冲若风发作,再一看,若影也在室内。 挣脱着打落若风的手,阿熠三两步跑进雅室内,跳到若影面前兴奋道:“若影,我想死你了。” 若影闻声,放下茶杯猛地起身,往后跳一大步,隔得远远地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脸警惕地注视着阿熠道:“莫,莫,我可不想被你惦记。” 若风立在门前,冷眼瞧了眼室内又要掐起来的阿熠和若影,望向外面苏长风。 世子走到公主身边,同样定定瞧着公主。 右手要触到公主的头发,却是又僵了一瞬,收了回去。 那神情?也不对。 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就是觉得世子回到云晟,去往宫中几次后,整个人状态都变了。 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变了。 怎么说呢?按理说已经找到公主了,绝对不该有未找到前的那种颓然。 但,给他的感觉就是,世子整个的气场比未找到公主之前更加阴郁。 眉头皱起,若风心内隐隐不安地继续瞧向大堂。 苏长风和苏芸萱两人在大堂内互相凝视着,皆想开口唤对方,但又不想用化名,沉默一瞬,同时开口。 苏长风袖下的拳攥紧,声音轻柔:“你好吗?” 苏芸萱激动问:“你怎么能来这里?”问完又觉得不能在这里这么问。 他俩说话,沈浅浅率先回过神来,不屑地瞟了眼对视着两人,心道还是表哥更帅。 冷哼一声撇开视线,发现兰芝还在盯着白衣公子犯花痴,沈浅浅不耐烦地抬指戳兰芝。 兰芝被戳得一疼,转眸瞥见沈浅浅一张冷脸,瞬间打了个激灵,咽了咽口水忙拿出气势催道:“喂,钱给了,东西还不拿来?” 苏芸萱闻声,对着苏长风歉意一笑,垂眸瞧向地上被踩住的银票,微蹙了眉。 苏长风握住苏芸萱的一只手,转向沈浅浅道:“不好意思,这首饰不卖。” 第130章 心烦 兰芝察言观色,见沈浅浅脸色愈发不好,更大声道:“方才讲好的,你们怎么这么无赖,想反悔?” 苏长风没有理会兰芝,朝沈浅浅拱了拱手,“这套饰品乃我未婚妻亲自设计,并不是区区两千两就能买去的。” 兰芝可不管那多,她家小姐要的东西,无论如何是一定要搞到手的,依旧道:“话是她自己......” 苏长风直接打断,言行依旧彬彬有礼,“为弥补小姐损失,期缘阁中饰品任由小姐挑选三件。” 闻此言,兰芝一噎,再次快速瞧了眼沈浅浅,又道:“你口气倒是挺大,你付钱呀?” 苏长风点头。 掌中握着的手颤了下。苏长风瞧向苏芸萱,她咬紧了唇,眸含歉意地瞧他。 轻轻摇头,紧了紧掌,苏长风朝苏芸萱回以安慰的笑,转向一旁的王掌柜道:“王掌柜,麻烦你了。” 王掌柜笑脸迎上前去,恭敬道:“东家有令,我定办好。” 说完,抬手请沈浅浅进去,“沈小姐里面请吧!” “你是期缘阁的东家?”兰芝瞪大了眸,红了脸。 这公子不仅长得好看,还多金呀! 阁内围观之人又沸腾起来。 “哟哟,你刚听到没,这公子说那位仙女一样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 “这公子也俊得狠哦,这两人还真是般配。” “期缘阁的东家,竟是这样一位风光霁月的美男子,难怪饰品都这般好看......” 见沈浅浅跟着王掌柜入了雅室,苏芸萱回头瞧向苏长风,“长风哥哥,对不......” 道歉的话未说完,唇被苏长风抬指堵住,“我和你说过,希望你永远不要同我用到这三个字。” “哦,瞧瞧,这不仅模样长得好,有钱,一张嘴还会哄人......” “是呀,不知是哪家公子?” 旁边接连又起几声。 红着脸偏头瞧了一眼,几个妇人捂着帕子瞧着他俩在。苏芸萱忙拿开苏长风的手,柔声道:“长风哥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苏长风点头,牵着苏芸萱往期缘阁后门走。 若风紧赶几步正欲喊,苏长风回头道:“琼枝楼汇合。” 说完,他脚步迈得更急,拉着苏芸萱走到后门。 正欲上马车,突然冲出来十来人,为首之人正是天去。 天去抬臂拦在马车前,淡淡瞥了眼挡在苏芸萱前面的苏长风,朝着苏芸萱道:“子晴姑娘,该回去了。” 苏芸萱心骇地在人群里扫视一圈,并未见到丰玉砌。 稍微平复心绪,苏芸萱道:“天去,麻烦你转告丰玉砌,我不住在星月阁了。” “子晴姑娘,你最好现在就同我们回去。”天去好心相劝,再次瞧了眼苏长风。 只他这一眼,苏芸萱便知天去在提醒她注意苏长风的安全。 想到云中时的情景,苏芸萱霎时涌出惧意,拉了拉苏长风道:“长风哥哥,你先回酒楼,我回头再来寻你。” “不行。”苏长风摇头。 “那就得罪了。”天去抬手一挥。 十来人冲过去就欲动手拿下苏长风。 一人手触到苏长风的袖子,就见一道银光闪来,吓得迅速缩回,倒退数步。 若影、若风持剑挡在苏长风面前,须臾间就同那十来人打成一片。 “姐姐,你没事吧?”阿熠三两步跑到苏芸萱身边问。 苏芸萱摇摇头,再次朝苏长风道:“长风哥哥,你们先离开吧!” 苏长风紧紧拉着她的手,神情严肃地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再次瞧向打斗的人群。 “姐姐,要不要......”阿熠边问边手探入胸口。 苏芸萱忙制止,“不可,阿熠,你先进去里面。” 阿熠还欲说话,苏芸萱又接连哄劝了几句。 见苏长风瞧也没瞧她一眼,只蹙眉瞧着若风他们,阿熠讪讪回了期缘阁。 打斗声已引来不少人围观。 一个伙计慌张跑进去找到王掌柜大叫:“不好了,东家在后门同人打起来了。” 王掌柜一听,停了介绍,朝沈浅浅拱手道:“不好意思,沈小姐请稍等。”说完,跟着伙计就往外跑。 见沈浅浅依旧皱眉挑选首饰,兰芝禁不住好奇道:“小姐,听声音人挺多。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 实在是那东家简直是长到兰芝心坎上去了。若能多瞧瞧,也是开心的。 沈浅浅却是没有理会,继续无心地挑选着首饰。 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引起沈浅浅在意的,只有两样。 一样是她表哥,丰玉砌;另一样就是好看的首饰。 但是此刻,望着眼前这些美轮美奂的首饰,沈浅浅还是心烦意乱。 按以往,她绝对不会如今日这般好说话。敢挑衅她就不会有好下场,更遑论说不卖就不卖。 实在是被昨日她姑奶奶、沈贵妃的话搅得心乱无比。沈浅浅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 昨日,她听沈贵妃诏去了趟宫中。 沈贵妃同她讲,皇上有意把裴家的裴芊洛指给丰玉砌为正妃。为此,姑奶奶竟想请旨赐婚她和丰德泽。 她知姑奶奶此意在于彻底获得丞相府的支持。但在她心中,丰德泽虽年龄只长了她五岁,辈分上却是她的表叔。 且她只倾心于丰玉砌一人,并无意丰德泽。 虽之前也知姑奶奶的意图,但父亲一直全心站队姑奶奶,本不用牺牲她。 皆因丰玉砌回丰岚都城后的一系列操作,让姑奶奶觉得无论如何也要逼得祖父站队,这才再次提及她同丰德泽赐婚一事。 昨日从宫中出来,沈浅浅就郁闷得一晚上没有睡着。 找了几次祖父沈丞相,皆被拒见。这才病急乱投医,想着也许能找找丰玉砌。 兰芝又叫了几次,沈浅浅还是沉默没理。 兰芝只得作罢,但仍旧凝神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眼见若风、若影同天去一行人打斗得厉害,有几人已见了血,远远围观的人群也愈发多起来。苏芸萱心急地再次拉了拉苏长风。 “长风哥哥,这是丰岚都城,你们先回酒楼,我会想到法子再去寻你的......” “主子,你们先走。”若风边打边喊。 “子晴姑娘,你考虑清楚后果。”天去也再次提醒。 第131章 愿意 苏芸萱心里既急又怕。 见苏长风仍旧一言不发地盯着打斗的人群,苏芸萱拉着他往马车上去,“长风哥哥,你赶快走。” 两人步入马车,按着苏长风坐下,苏芸萱转身就欲下去。 胳膊却被苏长风一把捏住,“芸萱?” “嗯。”苏芸萱应着停下,望向苏长风严肃道,“长风哥哥,你信我,我一定会来找.....” “你介意我刚才的介绍吗?”苏长风打断苏芸萱的话,拉着她坐到旁边。 “啊?”苏芸萱一时有点愣怔。 转眸想起方才在店中苏长风同沈浅浅介绍的她是他的未婚妻,苏芸萱红了脸,再次凝神看向苏长风。 苏长风神情肃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似等着她的回答。 微笑着摇了摇头,苏芸萱回:“不会。” 得到肯定答复,苏长风心内久久盘旋的忐忑与纠结终于如云烟一般快速散去。 欢喜地抬手摸上苏芸萱的发,苏长风紧张问:“你可愿意做我的妻?” 苏芸萱再次一懵。 不知为何这样紧急的关头,苏长风会仓促地提及如此严肃的事。 这不太像他的行事风格。 但见苏长风抿紧唇,一脸小心翼翼地瞧着她,苏芸萱遵从本心,慎重地点了点头。 她愿意的。 虽然带着不解,但心内抑制不住的紧张和欢喜。 “我们等等。”苏长风终于绽开了笑脸。 “嗯。”苏芸萱又点头,“长风哥哥,你先回琼枝楼等我。”说完,起身往外走。 走了一步,胳膊再次被苏长风拉住。同时,外面传来一声大喝:“都住手。” 安澜长公主的声音。苏芸萱一惊,撩开窗帘想往外看。 苏长风拉着她下去马车。 外面,打斗的人群皆停了手,若风、若影收剑几步走到苏长风和苏芸萱身边。 安澜长公主朝天去道:“人我要带走,你家主子要人,尽管来长公主府。” “这......”天去欲辩驳。 安澜冷眼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苏长风面前,笑道:“我这赶来的速度,你可还满意?” 苏长风朝安澜拱手道:“有劳长公主出手相助。” “同我何须客气。”安澜笑,意味深长地瞧了眼苏芸萱抬手道,“走吧,上我的马车。” 苏长风点头,牵着苏芸萱跟着安澜离开。 阿熠在期缘阁门处瞧着,迅速跑过去欲跟上。 天去眼睁睁见苏芸萱和苏长风上了安澜长公主的马车离去,赶忙带着人去通知丰玉砌。 被人拦着不让上去,阿熠喊着若风赶来她们之前的马车,跟在长公主府一行人后面。 马车上,安澜瞧着坐在一起,紧握着手的苏长风和苏芸萱,起身挪到苏长风身边。 靠坐在苏长风身上,抬手摸上他的脸,安澜嗔怪道:“怎么回来了也不先来见我一面?” 苏芸萱惊得一愣。 苏长风挺直脊背往苏芸萱身边挪了挪,赔礼道:“是琼枝不对,长公主就不要打趣我了。” “怎么?怕她看到?”安澜又往苏长风靠近。 苏长风拉着苏芸萱站起身来,朝安澜拱手鞠躬道:“是琼枝不对,在此郑重给长公主赔礼道歉,还望长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安澜心情大好地轻笑出声,却是被苏长风的囧相愈发激起兴趣。 眼前这人可不像之前那位凡事都运筹帷幄、冷静老成的谦谦君子。 故意拉住苏长风的胳膊,安澜决定打趣到底,责怪道:“你这样可不对哦,怎的,佳人在旁就同我生分了?” 苏长风吓得紧急后退一步,慌张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大睁着眸,满脸不敢置信地瞅着两人。 苏长风忙再次转向安澜赔礼:“回丰岚仓促,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去府中拜访,是苏某不对......” “啧......这语气是愈发同我疏远了。琼枝,做人可不能这般没得良心呀?” 苏长风囧红了脸。 安澜憋笑转向神色变幻莫测的苏芸萱问:“子晴,你说是不是?” “啊?”苏芸萱下意识出声,脑中乱成一片。 这,这怎么瞧着安澜长公主同长风哥哥关系不同寻常? 不会的。长风哥哥不是这般的人。 “长风哥哥?”苏芸萱喊向苏长风。 她面上没有诧异,眸中尽是信任。苏长风瞅着,一瞬间心内的窘迫恢复平静。 拉着苏芸萱在对面坐下,苏长风微笑朝安澜道:“长公主近来心情不错?” 对面两人面上失了之前的惊慌,安澜收了笑意道:“你们这样倒是显得我无趣了。琼枝,你是不是该告知我,你真实的身份?” 苏长风同苏芸萱对视一眼,犹豫着没说话。 这多年他一直化名苏琼枝游走于丰岚与云晟。 同安澜结识,乃机缘巧合,得益于玄黄子的介绍。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已在外寻了芸萱两年。 在幽谷处偶遇玄黄子,帮他运送两国战争中的遗孤。了解情况后又不放心地运送物资过去几次。 玄黄子得知他是名商人,且因无背景在丰岚各地经商屡遭磕绊,便给他写了信,引荐了安澜长公主。 他带着信去找了安澜,两人很快便谈好了交易。 一开始他只知安澜是丰岚的长公主,但安澜与玄黄子是何关系,又为何不在丰岚都城,而是蜗居在一处僻壤之地,皆一概不知。 开始并未好奇去打探,只一心借助长公主的势力拓展商业,倒是让他在丰岚把生意越做越大。 “你这就没诚意了!”安澜又笑,“让我猜猜,子晴既是云晟的公主,你要寻的又是从小便定过亲的堂妹......” 自顾念叨,安澜试着理清思路。 苏长风知安澜定会猜出他的身份,当即实诚自报家门道:“长公主不必费心猜了,我是云晟镖旗大将军苏沐逍之子苏长风。” “哦......”安澜闻言眸中一亮。 眼内震惊一闪而过,转瞬又归于平静,安澜轻叹:“旭王之孙,呵.......这倒是有趣至极。没想到一直同我合作,帮我送银子的会是云晟旭王府的世子。” 说完,眸光晶亮的打量着苏长风与苏芸萱。 苏芸萱见安澜那神色,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升起隐隐不安。她担心地瞅向苏长风。 苏长风坦荡地朝苏芸萱摇了摇头,笑着安慰:“不用担心。” 第132章 拦下 马车在长公主府前停下。 苏长风扶着苏芸萱下了马车,一行人正欲进去。身后传来马蹄狂奔的声音。 安澜转头瞧,丰玉砌打马而来。 速度还真是快。挑了挑眉,安澜命言玉领苏长风和苏芸萱先进去。 丰玉砌急急翻身下马,安澜走向丰玉砌。 丰玉砌直接忽视安澜,边往府门走边喊:“叶子晴,你给我站住。” 苏芸萱闻声脚步微顿,随即被苏长风牵着走得更急。 见两人身影隐入门内,丰玉砌心内因之前找不到人的忧虑,此刻全部化作满腔怒火。加快脚步,丰玉砌拾阶而上就欲进去抓人。 “拦住他!”安澜大喝。 她今天无论如何都得阻止丰玉砌带走叶子晴。合作这多年,苏琼枝第一次提出让她帮忙,她决不能失信。 她身后数名随侍听到命令往上冲,却是不及丰玉砌的速度。 眼见昊王抬步就欲跨进府门,守在门处的俩侍卫赶忙侧移几步,抬臂堵住大门。 “让开!”丰玉砌怒喝。 “昊王,请留......”一人出声好心劝阻,话未说完就被丰玉砌抬腿踢飞。 安澜见状,大喝阻止:“丰玉砌,你在我府前造次,好大的胆!” 她这一声气势十足。天去跟在丰玉砌身后,闻声一把拉住半只脚已跨进去的丰玉砌,慎重提醒:“主子三思。” 丰玉砌被拉停,怒瞪天去一眼,抬掌劈落天去的胳膊。 天去扑腾跪地,又去拽住丰玉砌的腿,竭力劝阻:“主子不可。” 他深知安澜长公主是位连皇上和太后见面都要礼让三分的主,今日若主子硬闯长公主府,怕是受到的处分会比那日初回都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去这般,丰玉砌呆愣一瞬,理智逐渐回笼。 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丰玉砌转向安澜道:“我无意冒犯,带走人,我马上离开。” “今天,你带不走人。”安澜缓缓靠近。 “长公主这是何意?”丰玉砌问,一时十分不解安澜长公主为何帮助苏长风。 安澜在府门内站住,哂笑道:“怎么,一声姑奶奶也不屑唤了?” 丰玉砌紧抿着唇,脸色黑沉。 显然是并不打算唤她。安澜敛去笑容,半是提醒半是威胁:“你可还记得子汐在我府中?” 丰玉砌闻言收了周身怒气,猩红着眼问:“姑奶奶你为何要帮那个病秧子?” “病秧子?”安澜疑惑,“哦,你说的是苏琼枝?” 丰玉砌点了点头。 安澜装糊涂道:“他可是我的财神,我当然得帮他。” “财神?”丰玉砌想起海月城之事,意识到苏长风在丰岚都城结识的大人物乃是安澜长公主。 心内不甘,丰玉砌问:“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 安澜回:“知道。” 她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丰玉砌怀疑苏长风应是并未如实相告,干脆挑明道:“他乃云......” “他叫苏长风嘛。”安澜直接打断。 “那你还帮他?” “怎么,不帮他,我帮你?” 安澜好笑问,“莫说琼枝好歹能帮我赚大把银子,我管他是何身份。就说你这身份?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 “为何?”丰玉砌愈发不解,“姑奶奶为何如此厌恶我们?” “为何?”安澜直直盯着丰玉砌。 她那位皇兄还真是强大,不仅儿子辈的都像他,连孙子辈的眉眼间也皆能瞧出他的影子。 安澜仔细打量丰玉砌的眉眼,想在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丝同叶莹白的相似之处。 可是,一点都没有! 厌恶涌起,失了耐心,安澜不再言语,转身往里走。 丰玉砌再次跟上。 听见他的脚步声,安澜疲累转身提醒:“昊王止步吧。” “带走人,我绝不打扰。”丰玉砌坚持。 “怎么?你还想硬闯?”安澜声音凛冽,“丰玉砌,你可想好了硬闯的后果?” “主子?”天去再次拉住丰玉砌。 丰玉砌停住脚步。安澜懒得再瞧那张脸,径直入了府。 府门快速关上。丰玉砌立在原地不动。 天去担忧唤:“主子?” “找人过来给我盯守着。” 丰玉砌说完疾步下了台阶,正欲翻身上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之声:“昊王,请留步。” 蹙眉转身,丰玉砌看清马车中出来之人是裴芊洛,又迅速转身跨上了马。 “昊王可知,皇上有意赐婚于你我?”裴芊洛急得走出马车大喊。 丰玉砌勒住缰绳,肩部显见的绷紧。 裴芊洛在丫鬟的惊呼声中跳下马,三两步走至丰玉砌身后,坦率道:“昊王,我知你也无意于我。如若可以,还请昊王出面推去此事。” 说完也不管丰玉砌看没看见,自顾福了福身,“有劳昊王了。” 沈浅浅乘坐马车赶来时,远远瞧见裴芊洛在丰玉砌身后缓缓起身后,转身走向长公主府。 而丰玉砌则调转马头盯着裴芊洛的背影,停在原地久久不动。 催促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前,沈浅浅边喊着“表哥”边跳下马车,丰玉砌瞧也没瞧她一眼,策马扬长而去。 兰芝见自家小姐盯着昊王没了身影,又转身怒视着长公主府门,犹豫问:“小姐可要进去会会裴芊洛。” 沈浅浅不甘收回视线,心知长公主府并不是她可以自由造次的地方,心内怨兰芝没能早些提醒她赶过来。 狠狠睨了眼兰芝,沈浅浅上了马车不悦离去。 苏芸萱和苏长风跟着言玉在一处亭中停下。 言玉领着阿熠和若影去往静谷园叶子汐处,若风坚持守在不远处。 苏芸萱坐在厅内,焦急万分,感觉有太多问题想问苏长风。 她想问他那日在云中崖上,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想问他,为何明知来丰岚都城有危险,还是不听劝的非要过来? 她想问他,是何时来的? 她想问他,回云晟后可还安好? 她想问...... 千言万语,在苏长风的凝视下,苏芸萱最后只问出了一句:“长风哥哥,你安排好我们怎样离开了吗?” “你愿意跟我回云晟?”苏长风欣喜问。 苏芸萱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的。 此刻,她无比确定,只要她在哪里,苏长风便会跟着她在哪里。 以前,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肯定苏长风对她的在乎和情谊。 一旦明了,她也绝不允许因她而害苏长风再次身处险境。 第133章 合作 苏长风抬手摸上苏芸萱的发,凝视着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长风哥哥?”苏芸萱急得站起身来。 苏长风忙解释:“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只是,我想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再离开。” 苏芸萱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了。” “怎么会?”苏长风笑,语气更柔,“你不必如此为我着想。” “所有的事都不及长风哥哥。”苏芸萱道,“既然你已有安排,我们现在就离开......” “你们要离开去哪里?”安澜问,从远处走来。 苏芸萱闻声看向安澜身后。 “你们放心,他已被我挡去。”安澜道。 苏长风起身朝安澜致谢:“有劳长公主。” 安澜在亭中坐下,摆了摆手。 苏长风重新牵着苏芸萱坐在对面。 安澜道:“那小子找人把我这长公主府盯死了,你们只要出了府门,我不见得护得住她。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丰玉砌如今......” “丰玉砌如今已得丰岚皇上鼎力支持,只要他同意与裴芊洛的赐婚,十有八九就是丰岚的储君。”苏长风打断言。 “你知道?”安澜诧异。 苏长风并不打算隐瞒,实诚点头道,“实不相瞒,我来丰岚已有四日。” 两人对视一眼,安澜猛然起身,“你不要告诉我,丰殷德是你杀的?” 丰玉砌坚决否认;言玉也言只是重伤了丰殷德。 但今日一早,宫中已传出消息,丰殷德身中剧毒,救治无效而亡。 能令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剧毒,只能是出自玄黄子之手。 而能从玄黄子处拿到毒药的人,也只能是眼前之人。 安澜盯着苏长风,脑中迅速思忖。 苏芸萱震惊得同样站起身来,惊呼道:“什么?” 苏长风忙起身,扶苏芸萱重新坐下。 “你为什么要杀他?”安澜问。 苏芸萱强压下心中诸多震惊与疑惑,继续听两人对话。 “长公主不生气我杀了你的孙子?”苏长风问。 “你怎知我不生气?”安澜稳了稳情绪,缓缓坐下。 苏长风打量安澜神色。 安澜望向苏芸萱,“我看不仅是我疑惑,你这未婚妻也甚是疑惑。” 苏长风也望向苏芸萱,沉声答:“他害死了我挚爱之人,也害得我余生痛苦不堪。” 安澜闻言心中不觉一颤,心内仅有的一丝怒气竟因苏长风这一句话化作无形。 她转眸看向苏长风,眸中诡异地燃起羡慕。 羡慕苏长风有她没有的洒脱和决绝。 她心中也有那样一个痛恶之人。 那人不仅利用她,害死了对她最好的兄长;他还圈禁了她最爱的莹白姐姐,逼得那般渴望自由的莹白姐姐生生折断羽翼,困死在这如牢笼一般的丰岚皇宫之中。 多少次,她想亲手杀死那人。 可是,她又下不去手。 那人同母后越是表现得在乎她,她便越是借助酒精和男人不断地自我作贱堕落。 所谓的惩罚他人,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折磨...... 仰头瞧向皇宫方向,仿若视线能够穿透那些高墙一般,安澜定定注视着虚空,目光无神。 苏长风安慰好苏芸萱,转身瞧向安澜。 见她那心如死灰的模样,心下燃起不忍道:“既然长公主同我猜想的一般,并未在意丰殷德之死,那我们不妨再来谈一笔交易。” “哦!琼枝还有交易想同我谈?”安澜回神,坐正身子装作饶有兴趣的问。 苏长风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递给安澜。 安澜接过,打开瞧了一眼,眸中燃起亮光。 迅速扫完卷轴上的内容,安澜激动问:“人在哪里?” 苏长风答:“城外十里处的一家客栈。” “一行多少人,你又是何地位?”安澜又问。 “客栈内有十人。我受她父皇托付,接她回云晟,乃议和使团的首领。”苏长风答。 “好。”安澜捏紧卷轴起身,“我现在就进宫。” 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倏然停下不解问:“你同丰玉砌打过交道?他怎知你真实身份?” “他本有机会杀了我,但他为了你手上的东西,又放了我。” 安澜垂眸瞧了眼手上的议和文书,扬起来问:“那你为何不直接给他?” 苏长风犹豫一瞬,声音低沉:“丰玉砌除了要这份文书,还附加了条件。” 安澜想接着问,见苏长风已望向苏芸萱,心中霎时一惊,“他想再重复一遍,让她同她母亲一样和亲?” “正是。”苏长风赞许地瞧向安澜道。 丰玉砌虽未明言,但苏长风早已猜到他的打算,又怎会让他如意。 安澜沉默。 苏长风接着补充:“我若此刻将议和文书交到丰玉砌手中,怕是他明日便能成为丰岚的太子,我想平安带芸萱离开丰岚将永远不可能。所以,有劳长公主了。” 说完,他松开苏芸萱,朝安澜拱手俯身。 听到这里,苏芸萱已经大体明白了所有的疑惑。她眸中含泪,自责地凝视着苏长风。 “那我的好处又是什么?”安澜盯着苏长风。 “若长公主不出面,丰岚同云晟必将永远水火不容。”苏长风同样直直盯着安澜。 “怎么?你这是威胁我?”安澜佯装生气。 “不敢。”苏长风俯身拱手,起身坦然瞧着安澜道:“我只是自恃了解长公主而已。” 多年的相处,他深知安澜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般骄奢无度。 安澜心中一直有一人。 苏长风一开始虽不知那人具体是何人。但他知安澜十分重视此人。 初识时,安澜每次见他都会盯着他的脸,欣喜感叹“这世上竟有人眉眼间有你的神色”。 好几次酒醉后,安澜甚至拉着他,非要摸他的脸,还喊他:“莹白姐姐。” 他便问安澜:莹白姐姐是谁? 安澜却是一会泪流满面的自责她没有护好莹白姐姐,一会又眸中含恨地痛斥“你为何要夺走我最重要的两人”。 第一次时,他以为安澜只是醉得厉害。 后来又有几次,安澜所言皆是如此。他便知安澜并不是酒后胡言,而是酒后吐真言。 他便试着同安澜交流,这一问一答间倒让他问出不少话来。 安澜嘴中的莹白姐姐,应是丰子昊的母亲叶莹白,也是玄黄子的师姐。 而安澜痛恨之人,乃是丰岚皇上。 但是,不管他如何套话,安澜皆不愿意说出丰岚皇上夺走的安澜最重要的两人,除了叶莹白,还有一人是谁。 想必,另一位是安澜心内更不能言说的痛。 他理解失去挚爱之人的苦,便试着安慰安澜,同她聊起叶莹白此人。 安澜告诉他,莹白姐姐是这世间最奇妙的女子。 安澜心中,莹白姐姐不仅医术了得,还极富爱心。 最重要的是,这位叶莹白的毕生心愿便是丰岚、云晟两国休战和好。 而这也成为安澜此生想替她的莹白姐姐完成的心愿。 两人再次对视,安澜心情大好,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能成为我的知己......”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知己。”苏长风又一次打断,语气真诚。 安澜不再做戏,爽快道:“好,你们在府中等我消息。”说完,疾步出了亭子。 行至裴芊洛身边,安澜轻叹一口气道:“都听到了?” 裴芊洛点头。 安澜心有愧疚道:“你是同我一起出去,还是想过去同他讲清楚?” 裴芊洛福了福身,目光瞧向亭处道:“我想会会他。” “也好。”安澜点了点头,挥手命言玉跟上,急急赶往宫中。 第134章 五次 行至府门,安澜顾虑言玉牵扯进丰殷德之事,命他不必跟去。 言玉见安澜脸色苍白,想到昨夜两人均是一夜未眠,担忧提议让安澜先行休息,晚点再进宫。 安澜断然拒绝。 如今局势被丰玉砌一人搅得风声鹤唳。 表面看是丰玉砌占据优势,丰德泽和丰神奕被他压制,但谁也预料不到沈家和裴家是否留有后手。 她那位“好皇兄”一日不拟定太子人选,这都城便一日不得安宁。 丰岚、云晟议和之事偏偏还只能同她那最不愿见到的“好皇兄”商量才有胜算。 按她回都后这两年所掌握的情报分析:丰玉砌、丰德泽和丰神奕这三人不论谁最后夺嫡得胜,都极大可能反对议和,不野心勃勃地再次扩大两国战争就是万幸了。 议和之事,宜早不宜迟! 正命人去唤周回来替换言玉,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争吵之声。 出去一看,丰玉砌的母亲沈心吟不知为何来了公主府,此刻正在府前不远处同丰玉砌盯守在外的人拉扯成一团。 安澜立在台阶处冷眼瞧着,待马车备好,叮嘱言玉守牢府门,不让任何人进入后乘车离去。 “天去,你再拦着我,不要怪我不客气。”沈心吟怒喝。 “是呀,天去大人,您虽是跟着少主,但您家人可还都在咱们府中当值呢,你怎敢拦着夫人......”旁边被钳住双手的丫鬟叫。 她这一叫,扭住她胳膊的男子面露担忧地瞧向那天去。丫鬟趁机挣脱,三两步跑到沈心吟身边扶住她,又往府门前台阶上了一步。 眼见天去快要拦不住人,言玉喊:“天去,你把你家夫人看好了,她若执意要闯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说完也不去瞧沈心吟面上的怒意,转身入府,命人关上府门。 长公主府内,若风拦下欲进入亭内的裴芊洛。 “若风,让她进来。”苏长风命,牵苏芸萱起身。 裴芊洛瞧着亭内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暗自苦笑一声。努力调整好表情走近福身,“苏公子,叶姑娘好。” “裴小姐好。”苏芸萱回礼。 裴芊洛一双眼直直盯着苏长风并未看她,苏芸萱不解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眉眼温润地朝她一笑,转向裴芊洛时已敛去笑容,“裴小姐想同我说什么?” 裴芊洛被他这亲疏立显的表情激得愣怔当场。 面前男子容颜一如既往绝美得令她无法抑制地沦陷,那脸上消失的笑却是刺得她心痛不已。 以往见他时,他面上总带着礼貌疏离的浅笑,她便以为他笑起来便是那般。 这一刻,她才知面前容艳独绝,光风霁月的公子原来也可以对人笑得那般柔情和宠溺...... 见裴芊洛盯着苏长风不语,苏芸萱唤:“裴小姐?” 裴芊洛回神,瞧向苏芸萱盯着她,依旧不语。 “长风哥哥?”苏芸萱又转向苏长风。 “裴小姐可是为丰殷德而来?”苏长风问。 裴芊洛摇头,笑贺:“恭喜苏公子,寻得心中之人。” “谢谢。”苏长风笑回。 “你们认识?”苏芸萱不解问。 苏长风点头,“我们在长公主府中见过几次。” 他语气清淡,听得旁边的裴芊洛却是心内再次一阵可悲的刺痛。 是的,她同苏琼枝只在安澜姑母的府中见过五次。 可这五次于她而言却在脑中反复回忆、念想过无数次。 第一次,她还记得很清楚,是她终于受不了安澜姑母的激将,决定见见安澜姑母口中那个“容艳独绝、温润如玉、世间无二、气质同她一样清绝”的公子。 抱着击灭安澜姑母所言的决心,她来到安澜姑母府中。谁知还未见到人,便被那人的琴声吸引。 只闻琴声便知抚琴之人琴技精湛,这并无甚了不得。 令她诧异地是那隐在曲中的意境和情思,竟让她有种被人理解、觅到知音的心悸。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地狠狠心动! 世人只知她裴芊洛容貌了得,才情绝绝,将她同那沈浅浅提名为丰岚二才女。 却不知她同沈浅浅抚琴为追逐名利之心不同,她抚琴只是自我疗伤。 她对万事万物的冷漠与淡然,更不是世人嘴中的为立清傲人设。 谁也不会懂得:她只是,对这世界之事之人太过失望,却又该死地祈盼一个奇迹! 她从小被父母作为讨好的工具塞到祖父裴御史身边,只为为父亲那一房多讨要些庇护和钱财。 初见祖父时,她不解祖父面上并不显老,为何浑身却散发着垂垂老矣的苍凉和孤寂,她不敢亲近,又逃脱不得。 好在祖父从不勉强她什么,反倒对她悉心教导。 至她大些,知晓所有事,才知晓祖父为何那般。 苏琼枝问她是否为丰殷德之死而来? 怎么会? 她甚至都不愿浪费时间,同苏琼枝谈论丰殷德。 因为她很早就从祖父那里知晓:丰殷德同他父亲丰德泽一样,都是当今皇上故意养废的棋子。 他们,还有沈家托举的那人,早晚都有毫无意义的一死。 很小时,祖父便告知她: 当年,那位突然接替太子之位,没有嫌弃她姑姑与先太子定有婚约,依旧许她姑姑太子妃之位。 一开始祖父还以为是姑奶奶裴太后暗中的撮合,暗叹他裴家福泽深厚...... 谁知,那位继位后,马上又立了与祖父当朝抗争的沈丞相的妹妹为沈贵妃。 从此,沈家与裴家朝前、朝后分庭抗争、制衡多年,总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祖父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至皇上不顾众人抗议,不知从哪里接回一位民间女子叶莹白。 从此绝了充盈后宫之举,独宠叶贵妃和他们的儿子丰子昊后,祖父便知他们裴家从头至尾都只是皇上的踏脚石而已。 祖父说,他曾心有不甘,试图悄悄教导丰德泽和丰殷德,想试图挽救,扳正他们的品性。 但表哥丰德泽、德王早已被教导成一味逢迎讨好皇上,性子软弱无能之人。 姑姑裴皇后忙打理后宫事务,在被祖父告知真相后心灰意冷,从此撒手不管、一心向佛,丰殷德便于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在丰岚都城欺男霸女,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命。 祖父虽痛心疾首,为保全整个裴家,也只能无奈选择袖手旁观。 祖父郁郁而终那日,她便觉这世间人事皆肮脏至极...... 那日,她被姑母口中那人琴声吸引,循着琴声进去,诧然瞥见那袭胜雪白衣上的容颜,整颗心便抑制不住地狂跳不止,惊慌得来不及打招呼便夺门而逃。 事后,她纳闷无比,不知为何如此。 从前她坚信自己并非以貌取人之人,即便见过将沈浅浅同都中无数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丰玉砌,也只是感叹一声确实英俊,并无心动之感。 她实在想不通,想探个究竟。 第二次便是她故意去往安澜姑母府中制造的偶遇。她同那人淡淡打了声招呼后,默默听他抚琴,再未有其他。 离去前,她从安澜姑母口中得知那人名唤苏琼枝,是安澜姑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回去后,她时时想到苏琼枝,抑制不住地想再见到苏琼枝。翌日去往姑母处,却被告知苏琼枝已离开丰岚都城。 安澜姑母告知她,苏琼枝已有心上人。 她问安澜姑母苏琼枝心上人是谁? 安澜姑母告知她是苏琼枝从小便许下亲事的堂妹,幼时走失,苏公子一直在寻。 从此,她暗中注意安澜姑母府中动向,后来又故意去往安澜姑母府中遇见过他两次。 六年多,不算这第五次,他们只见过四次,一起说过的话也未超过十句。 她以为,六年未寻到人,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她甚至暗暗盼着他找不到人。 第135章 参与 “裴小姐还有其它事吗?”苏长风的问话惊醒愣神的裴芊洛。 裴芊洛慌张垂眸摇了摇头。苏长风朝她礼貌微笑点头招呼后,牵着苏芸萱离开。 两人正欲去往静谷园看望叶子汐,言玉疾步赶来告知琼枝楼掌柜来府,有急事要见苏长风。 苏长风和苏芸萱闻言改道去往前厅,琼枝楼掌柜简单禀明情况,递给苏长风一封密信后迅速离去。 旭王的来信! 阿力送到琼枝楼的。 攥紧手中密信,苏长风领着苏芸萱直接回了他在长公主府的栖息地湖心榭。 言玉也命人直接把午食摆在湖心亭。 见言玉上船欲离去,苏芸萱跟在他身后拜托他转告叶子汐和阿熠,她晚点过去静谷园看望她俩。 同言玉交代完返回湖心亭时,苏长风已看完信件,正捏着信愣神。他脸色阴沉,眉眼紧蹙,似正思忖着什么。 苏芸萱瞧了眼守在旁边同样面色难看的若风后,坐到苏长风身边抬手轻轻抚平他的眉。 “长风哥哥,我能看看信吗?”苏芸萱试探性问。 她有太多疑问和不解。 多到她不知从何问起。 事态紧急,她便选择干脆什么都不问,只想陪着苏长风安全离开丰岚。 但现在,显然她们不会立马离开丰岚...... “芸萱,你相信我吗?”苏长风收起信件塞入怀中。 苏芸萱望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微点了下头,嘴中说着“那是自然”,心中却是忽地涌起一丝凉意和不安。 这一刻,她意识到苏长风同丰玉砌一样,也欲什么都不让她知晓,什么都不让她参与。 她不愿相信地定定瞧着苏长风,努力想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来否定自己的猜想。 但苏长风接下来的话立刻印证她的猜想没错。 他道:“那你就先什么都不要问,乖乖陪在我身边安全就好。” “不行。”苏芸萱猛地站起身来,避开苏长风伸向她发的手。 “芸萱?”苏长风面露不解。 苏芸萱后退一步,恳求地望着苏长风诉说自己的需求:“长风哥哥,我不想你同丰玉砌一样,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参与......” “芸萱?”苏长风也惊得站起身来。 他没想到苏芸萱会对他的话有如此大的反感,他只是想保护她,不愿她受伤...... 注意到苏芸萱眸中受伤之色,苏长风心内一痛,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苏芸萱再次后退,拉开距离语气平静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想保护我。” “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也不愿这般。长风哥哥,我已经浑浑噩噩过活过一世了,实在很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被动等着被人安排的感觉......” 她话未说完,苏长风加快脚步,心疼得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对不起,芸萱,对不起,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他语气中噙满懊悔,道歉的话也说的小心翼翼。 苏芸萱心中漾起暖流,回应地抱住苏长风的腰道:“谢谢你理解我。” 二人重新坐回桌边。 苏长风掏出信件,不放心地递给苏芸萱,轻声叮嘱:“你不要激动,看完有什么疑惑我都会告诉你。” 苏芸萱不解接过信件,冲苏长风点了点头,才展开信件仔细看里面的内容,却是依旧越看越抑制不住地激动和心惊。 她越看越快,没一会便看完信上内容,心内却是如掀起狂风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信上,旭王主要告知苏长风三件事。 一是旭王已同太后确认清楚:丰玉砌的母妃叶莹白的真实身份确实是云晟太傅府当年突然离奇失踪的大小姐白叶莹,具体过程也正如他同苏长风所讲的那般经过。 二是太后已承认:当年她父皇欲拟旨求和,接皇后娘娘和公主回云晟时,太后确实秘密联系过叶莹白,命她务必除掉皇后娘娘和公主。 三是旭王告知苏长风他拦不住太后。太后可能已经动手,皇上近日来频频出现精神恍惚的症状,太医也诊断不出病因,嘱咐苏长风尽快带公主回云晟。 苏长风一直紧张观察着看信的苏芸萱。 见她面色愈发苍白,浑身更是控制不住地轻颤,他赶忙握住苏芸萱抖得厉害的双手,迅速抽出信件单手塞回怀中劝道:“你先吃点东西,我慢慢同你讲。” 苏芸萱脑中乱成一片,她慌张地一把反手抓住苏长风温热的手掌,只想让自己冰凉的手掌暖和一点。 忽地,她站起身来嘶哑道:“长风哥哥,我们回云晟,我们马上回云晟。” 苏长风站起身来把她重新按回座位坐好,蹲身在她面前,包裹她的双手,仰面凝视着她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苏芸萱打断。 “你放心,旭王会尽力守护好你父皇安危的。我也会让阿力先行带阿熠赶回云晟查明你父王病因。”苏长风安抚苏芸萱。 苏芸萱同样直直凝视着苏长风,眸中依旧是不放心和疑惑不解。 苏长风只得如实告知:“我现在不能回去,议和之事还没谈妥。” “一定要议和吗?” 苏长风被问得一顿,两人相视无言,时间一瞬间仿若凝固。 片刻后,苏长风率先偏头躲开视线,起身背过去,嗓音嘶哑却语气坚定道:“要的。” “为什么?”苏芸萱站起身,语气也变得异常激动。 在她看来,此刻没什么是比她父皇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苏长风转身捏住苏芸萱的双肩,岔开话题道:“我先把我知晓的事一件件告知你,好吗?” 不等苏芸萱再次说话,苏长风扶着苏芸萱重新坐好道:“云中崖上后来的事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丰玉砌放了我和若风,条件是云晟主动求和。” 苏芸萱没有再表示反对。苏长风坐到她对面接着道:“我回云晟后见了我外祖父最后一面......” “长风哥哥......”苏芸萱听出他言语中的伤痛,想要出言安慰。 苏长风微微一笑阻止道:“你放心,他走得还算安详。” 苏芸萱不再打岔,选择相信苏长风,专心听他叙说。 苏长风:“守灵时,旭王再次上门。我们彻夜长谈了一整晚,我才知很多事是我弄错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先给你讲讲旭王,太后和我外祖父白太傅几人的过往吧,当中可能也涉及到你祖父。” “这个故事太长,等我讲完饭菜都凉了。我没吃早饭就在期缘阁等你......”他说着,可怜巴巴地瞧向苏芸萱。 “我们吃完饭再接着说。”苏芸萱忙打断,坐正身子一把拿起桌上筷子塞到苏长风手中。 “嗯。”苏长风接过笑着点头。 两人安静吃完饭,苏长风正式讲解旭王、太后和白太傅三人的过往和纠葛。 第136章 朝霞 “我同你提过朝霞国,你还记得吗?”苏长风问。 “嗯。”苏芸萱点头,也不多话。 她当然记得。 那是云中时!那时,苏长风想劝她放弃查明父母被害的真相,一同回云晟。 那时苏长风是那样迫切地想带她回云晟,一如此刻她只想尽快了解所有真相,回到云晟的急迫一般。 看出苏芸萱的心急,苏长风尽量挑重点、加快语速道:“太后、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皆是出自朝霞国。我外祖母和太后是朝霞国的公主,而我外祖父乃朝霞国最后一任国师之子。” “我外祖母是朝霞国的长公主,名唤云容;我外祖父名唤柏沐川,后改名白沐川。” 国师在朝霞国不仅仅是一个人臣的代称,他代表的是一个创世之能的家族。 当年朝霞国的创始者看中蜗居在云中的柏家,闻名柏家的医药鬼才和安邦济世之能,同柏家签订契约,许柏家世代国师之位,请柏家出山助他云家创立朝霞国。 朝霞国建立后繁荣了两世,至第三代时出现了危机。 朝霞王后迟迟诞不出王子,很长时间只育有云容一女,而朝霞国的规矩,国王、王后一夫一妻制又制约着国王不能另娶他人。 国王、王后因后继无人甚是苦恼,求助国师。 国师精通药理,虽为王后多番诊断后也用过无数药材,但王后肚子依旧毫无反应。 国师那时也只有一子白沐川,且白沐川同云容小时便定有婚约。慢慢地民间便起了谣言:国师狡诈,欲让朝霞绝后,方便其子娶长公主、抢夺王座。 国师找国王澄清,提议女子也可为王,朝霞乃医药圣国,医药方面女子并不输于男子,国师门下最得意的医药圣手云莲子便是一名女子。 国王听之有些动容,同王后商量着若再无子嗣便立云容为朝霞国君。 云容九岁时,王后突然又有身孕,国师为其把脉断定为男子。朝霞举国同庆。 不料,足月后不仅诞下的是名女婴,王后更是血崩而亡。 国王悲痛欲绝,郁郁寡欢,终日将自己囚于室内,只余王后生前近身伺候的一名宫女照顾。 国王不出面,国事由国师代为打理,一切还算井井有条。 谁也没想到,一年后国王突然出来,坚定地立了那名宫女为朝霞国新的王后。朝中骇然,一时不知国王究竟是何意图。 历代王后身边伺候宫女皆是用药强行绝过育的,立此女为后并不能为朝霞国诞下新的子嗣。正因如此,国师和朝中之人并未阻止和有过其它多想。 新的王后设立,国王一改往日颓靡之风,开始积极参与朝政,不再谈及立储之事。 这期间,云容到了年纪便顺理成章地离开王宫,嫁去国师府。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婚后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直至国师年老身故,年少的柏沐川承袭父亲职位,成为朝霞国新一任国师起,朝霞国国君忽地频频召见白沐川,要求改祖制,废除朝霞国君的一妻一夫制,以及王后身边宫女绝育之事。 这些祖制追根乃朝霞国创始国王和王后所定,同他柏家与朝霞王族签订的契约一道写入了族规,白沐川自是遵循父亲生前教导,不予同意。 柏沐川同他父亲一样的态度彻底激怒国王,国王似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般,变得嗜血好战,竟不顾白沐川的反对,亲自领兵对当时旗鼓相当的邻国云晟发动了战争。 没错,云晟当时还没有现在这般强盛。无论是在疆土还是国力方面,都同当时的朝霞相当。 当年,丰岚才是众多国家中最强大的国家。 丰岚的强大得益于丰岚的治国有道,让国内人人丰衣足食、经济繁荣,但更得益于陆家军的南征北战。 至陆震远统领陆家军时,陆家军已是令所有国家闻风丧胆的存在,十多年来陆家军如雄狮一般扫荡、击灭了所有意图挑衅丰岚的周边国家。 “我外祖父?”苏芸萱禁不住呢喃。 苏芸萱儿时虽听其母亲陆晴汐偶尔提及过陆家军的厉害,但陆晴汐五岁时便离开她父亲陆震远,同她母亲陆熙若一同被接入丰岚皇宫,对陆家军所知并不多。 故而能对苏芸萱讲到的陆家军的光荣事迹也并不多。 苏芸萱对陆家军的了解更多的来源于当年同母亲回丰岚贺寿时,路上护送士兵所言。也正是从士兵们崇拜的语气中,年少的她知晓了陆家军的强大和了不得。 苏长风停了讲述,递给苏芸萱一盏茶。 苏芸萱接过轻抿一口,不好意思道:“长风哥哥继续。” 苏长风看出她的歉意,安慰道:“我也正不知接下来是接着讲朝霞国的结局还是按时间顺序讲云晟面对朝霞来袭的应战,不如你说说,想先听哪个?” “朝霞的结局,长风哥哥在云中时不是已经讲过吗?”苏芸萱道。 苏长风摇摇头,“那只是世人眼中的结局,朝霞打败了,被云晟和丰岚瓜分。我想说的结局是我祖父、祖母他们的结局。” “嗯,你说。”苏芸萱放下茶杯,自顾倒了一杯茶也送到苏长风手中。 “你不问朝霞国王为何如此吗?”苏长风接过茶杯望着苏芸萱。 “长风哥哥,是想让我猜?” “嗯。”苏长风点头,“你说说看。” 这期间的前因后果并不难猜到,只是他想听听苏芸萱的推断。想听听芸萱对男女不公,女子为帝的看法。 苏芸萱垂眸想了想,快速道:“我猜国王发动战争,一是听信了新王后的挑唆,二是想借战争来挣脱、改变朝霞祖制,三是不愿立女子为王,亦或说是对国师起了疑心。” “新王后为什么要挑唆国王呢?”苏长风耐心引导。 “应是复仇吧。”苏芸萱平静道,“朝霞的祖制并不合理。一夫一妻制没有问题,朝霞创始国王与王后许是伉俪情深,便许了如此美愿。” “但一夫一妻制终是要双方自愿自觉遵守,并不能通过不合情理的方式去强求。每个女子都有选择是否作为母亲的权力,朝霞祖制为了保证一夫一妻制,竟给入宫服侍的女子绝育,确实太过残忍。” 第137章 太后 “你对国师提议立女子......”苏长风还欲就着话题引导。 苏芸萱把话题重新拉回到自己想知晓的方向,她问:“朝霞灭了,你外祖父作为国师逃亡他国能够理解,怎么他就成了云晟的太傅呢?还有太后就是朝霞王后最后生下的公主吗?” “嗯。太后名唤云裳,确实是朝霞的小公主。”苏长风答。 停顿一瞬,他接着道:“据旭王所说,太后当年虽挂着小公主的名号,在宫中过得并不怎么好。不仅被她父王所不喜,还一直遭受新王后的报复虐待。” “我外祖父并不是叛逃到云晟的,当年他劝阻国王不成,又因年少遭到朝中早就嫉妒柏家地位的老臣排挤,无奈之下辞去国师之位,领着柏家众人重新归隐云中。” “太后也是在那时偷偷逃出王宫,投奔我外祖母的。朝霞同云晟的战争在他们隐居云中一年后正式开始。也是在回云中的近半年后,十九岁的白沐川同十五岁的苏东旭在云中结识,成为挚友。” “白太傅和旭王竟是好友?”苏芸萱震惊无比。 自她记事起,便知旭王府同太傅府水火不容。哪怕在云晟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问问,得到的答案肯定也是旭王同白太傅是死敌。 “嗯。”苏长风再次点头轻答,面上未有一点话语被再次打断后的不耐烦。 他微笑着伸手过去,学着苏芸萱抚平他的眉一般在苏芸萱眉心揉了揉。 那夜在外祖父灵前,听到旭王讲述这些过往时他也如她现今这般震惊,甚至怀疑旭王所讲之事的真实性。 天亮时旭王颤巍巍离去,他突然忆起忠伯之前所言外祖父找旭王之事,以及后来旭王对他的多番帮助和交代,他才惊觉或许他同芸萱之前一般,搞错了太多信息。 “你还记得在海月城时,我们曾讨论过为何当年旭王主动放弃皇位,更喜南征北战吗?”苏长风问。 苏芸萱点头。 “旭王同你祖父并不是亲兄弟,事实上他们是堂兄弟,但外人并不知情,这中间的关系太复杂,现在没有时间同你细讲。正是因为旭王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当年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因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而早早出去闯荡,在云中结识我外祖父。旭王向你祖父引荐了我外祖父,旭王也在两人的相交中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向他的偶像、你外祖父陆震远看齐,从此领兵为云晟而战。” 讲到这里,苏长风再次停顿了一瞬。他仰头看了看天,想到接下来要做的几件事再次加快了语速。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转折点在于太后。云晟同朝霞这一仗打了近八年,太后跟随旭王见证了五年,这五年里太后同旭王......他们成了恋人。” 苏芸萱闻言惊得手中茶盏一抖。 苏长风抬手轻轻拂去她手背上泼溅出的茶汁,嘴中言语继续。 “据旭王讲述,他同我外祖父白太傅当年交恶是因为他坚信当年是白太傅为自身官位,把云裳献给了皇上。而白太傅同样认为是旭王偷偷掳走了他的大女儿白叶莹。” “你应该猜出来了,这中间太后两边欺骗,造就了旭王同白太傅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怎么会?”苏芸萱诧异,“他们二人为何.....” “为何不讲清楚?”苏长风攥紧苏芸萱轻颤的手,无奈轻笑一声。 “也许是两人都同样骄傲自负,且精力都放在国事之上。旭王常年南征北战,得知心仪之人嫁给自己兄长后更是几年不愿回云晟都城;而白太傅......家族使命的原因让他精力终其一生都在辅佐君王之上。” “我外祖父自感时日不多时才终于决定去找旭王,也就是忠伯说的那次,他俩才算解开误会。但事已至此,个中曲折对错谁也不好评判。旭王说当年你们回丰岚贺寿一事,确实是他行为有愧,那时他只想......只想同太后一样,为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争取一次。” “少昱皇叔是太后和旭王的......”苏芸萱再次被震惊到,不由自主立起身来。 苏长风忙也站起身来。 注意到若风已行至亭外候着,苏长风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了,于是言简意赅道:“我同你说这些过往是告诉你如今云晟的现状。” “过往真真假假我们无法查证和评判,你只需知道现在太后欲夺权,旭王不再同太后是一个阵营,但旭王也不大能真正站到太后的对立面。” “芸萱,我向你保证,谈妥云晟、丰岚议和之事,我们立刻就启程回云晟,但在这之前,我不能让你独自回云晟。” “议和之事就那般重要吗?”苏芸萱再次不解。 见苏长风神情依旧坚定,苏芸萱担忧地摇了摇头,“长风哥哥,我只是觉得议和之事可能没有那般简单。” 苏长风再次看了看若风,又扫了一眼岸处才道:“长公主现在还没回,宫中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芸萱,我要马上去驿站见阿力,旭王不可能平白让他这时过来。另外我要带走阿熠。” “好,我同你一起去。”苏芸萱说着主动牵住苏长风的手就欲往外走。 苏长风站在原地不动,“你不能出长公主府,丰玉砌的人还守在外面。” 苏芸萱站定,缓缓松开手,面上尽是失落。 苏长风安慰一番后,三人一同去往静谷园。 若风、若影皆欲跟去驿站,苏长风不放心硬是强留下若风守护在长公主府。 苏长风、若影同阿熠三人离开,苏芸萱同叶子汐待在静谷园等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安澜回府,要带苏芸萱进宫面圣。 苏芸萱不解,询问为何不是带苏长风。 安澜颇感头疼。 她进宫时正好撞见丰玉砌那小子同她那位“好皇兄”在争吵。丰玉砌拒绝迎娶裴芊洛为妃。 皇上大骂丰玉砌不知好歹,看不清局势,并称不仅要把裴芊洛赐给丰玉砌,还欲把沈浅浅一同赐给丰玉砌。 丰玉砌还算有骨气,对她那位“好皇兄”的帮助嗤之以鼻,直言他不屑靠女人上位。 她那位“好皇兄”气得一个砚台砸过去,丰玉砌脑门瞬间见了血。 不是她及时喝止这场闹剧,那爷孙俩还不知会闹到何种地步。 她那位“好皇兄”见到她,神色讪讪地赶丰玉砌跪在了外面。 她拿出议和文书交给那位,那位看完后却言现在议和不是时候。 她询问缘由,甚至同那位再次为当年莹白姐姐之死而争吵,她那位“好皇兄”依旧态度坚定,骗她说议和之事要缓一缓,命她把苏芸萱带去一见。 她也问:“此时你应召见的不是苏长风吗?” 那位没有回答她,依旧命他尽快带苏芸萱进宫,余的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出宫时她又被叫去见了太后。母后简单询问了一番后才放她离开。她这才匆匆赶回来。 本想回来问问苏长风的看法同意见,不料苏长风已出府。 第138章 入宫1 安澜带着苏芸萱进宫,若风虽想跟去,但也知晓丰岚皇宫并非他所能随便出入的地方,只得听从苏芸萱交代,留在长公主府守在静谷园。 马车从长公主府出发时,丰玉砌派来盯守的人只余三个,沈心吟也已离去。 马车上,苏芸萱略感不安地询问安澜皇上召她入宫所为何事。 具体原因安澜也并不知晓,猜测皇上应该看了议和文书上云晟欲拿城池换云晟公主回云晟的条文起了好奇。 苏芸萱一直对当年母亲议和之事甚为不解,便借此机会询问安澜当年情况。 苏芸萱:“姑奶奶知道当年皇上为何要接我外祖母和母亲入宫吗?” 安澜困乏得厉害,揉着太阳穴回忆了一番,才道:“为了巩固丰子昊的地位吧。那时,那位......他对莹白姐姐......”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止声,陷入沉思。苏芸萱等了一会忍不住催道:“姑奶奶?” 安澜回神,朝苏芸萱苦笑了下,声音微弱道:“皇兄当年应是真的很爱莹白姐姐吧,所以才一心想扶持丰子昊上位。” “你外祖父手握兵权,若丰子昊那小子当年真的同你母亲成了,丰子昊早就是丰岚太子了。” “就没人怀疑当年我父亲同丰玉砌母亲之事事有蹊跷吗?”苏芸萱激动问。 “肯定有蹊跷呀!”安澜语气肯定地转向苏芸萱,盯着她疲惫道:“没有那蹊跷之事,哪有你?” 苏芸萱望着安澜不言语,神情严肃。 安澜只得收起打趣之心,叹息道:“宫中这些个腌臜事每日都在上演,见怪不怪了。若要真追究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母后和皇兄都不愿深究。而于你母亲而言,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苏芸萱垂眸,心内拔凉一片。 她意识到或许皇上和太后早就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或者有可能那个幕后黑手就是皇上? 丰玉砌说过皇上生性多疑。皇上忌惮陆家军,所以用此一石二鸟之计,既打击了陆家军,也不误丰子昊获得丞相府的支持? 亦或是太后?她怎么会坐视皇上扶持丰子昊,而非她裴家的丰神奕呢? 越想心内越惊,苏芸萱捏了捏手,掌心冰凉一片,再望向安澜时,长公主单手撑额,闭眼养神在。 苏芸萱只得止了还欲继续的问话,安静地坐在一旁。 马车安稳地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安澜才幽幽转醒。 撩开帘子瞧了眼外面,已能隐隐见到宫门,安澜笑问苏芸萱:“紧张吗?” 苏芸萱确实紧张。 有因不知皇上召她所为何事的紧张! 有再次回到上一世这所囚禁她和母亲的牢笼,亦是她最后葬身之地的紧张。 也有对接下来所有事态不确定的担忧和紧张! 但一想到父亲和母亲,想到当初是她主动要求同丰玉砌一同回丰岚都城,想为父母讨回公道的决心,她便觉得心喜甚过紧张同害怕。 之前,她甚至想通过接近那令她厌恶的沈浅浅来接近这群人,现下这机会送到她面前,她又岂能把精力浪费在紧张之上。 摇了摇头,苏芸萱把握机会接着问:“当年我同我母亲回丰岚贺寿时,并未见到姑奶奶,姑奶奶那时不在宫中吗?” 她得先搞清楚安澜到底对当年之事知晓多少。 安澜本想赞赏苏芸萱的勇气,她张开嘴,刚欲言语就被苏芸萱抢了先,提的问题还是她极其不愿意回忆地一段往事,遂立马闭嘴冷了脸色。 苏芸萱不愿放弃,换个角度继续问:“我听长风哥哥说他同姑奶奶您并不是在丰岚都城结识的?” 听她提到苏长风,安澜面上缓和了些,随即又陷入沉思。 她以前就好奇苏琼枝为何会同莹白姐姐眉眼有些相似。之前不知苏琼枝的真实身份,现下知道他乃出自云晟旭王府,不觉开始怀疑苏长风是否会同莹白姐姐有某种血缘关系? 皇兄当年接回莹白姐姐,对莹白姐姐的身份却一直讳莫如深,也正是莹白姐姐的身份一直不明,朝中许多臣子才会拿此大做文章,反对立丰子昊为太子。 有此怀疑,安澜瞧向苏芸萱不答反问:“苏长风可有姐姐?” 问完立马觉得这年纪差远了,摆摆手改口道:“他父母可有兄弟姐妹或.......” 苏芸萱想到旭王心中所提叶莹白的真实身份,猜到安澜应是怀疑苏长风同叶莹白有某种关联,但长公主为何会有此怀疑,她不明白。 眼见离宫门越来越近,苏芸萱直接打断道:“姑奶奶为何如此问,您是怀疑什么?” 安澜也意识到她的猜想确实离谱了些,轻笑道:“我只是觉得苏长风这小子同一位故人长相有些相似。” 苏芸萱抓住机会引导:“长风哥哥说姑奶奶您同他是忘年交,是知己,他很庆幸当年能遇到姑奶奶。” 安澜闻言心情大好,话匣子大开道:“当年呀,他拿着玄黄子的信就找到我,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只要我能给他庇护,他便能为我赚来大把银子。” “当年他才多大?”安澜笑着抬手比划了下高度,“我一见着他那少年气的模样,就觉得他是大言不惭,最后同意了也是看在他同故人眉眼间的缘分上。” “我在云中待了二十多年,本已打算此生再不回丰岚都城,没曾想到那小子居然真的给我日进斗金,我就想呀,我拿着那么多银子不花岂不是亏大了!” “回到丰岚都城挥霍了两年,又见那小子愈发俊朗,却是苦苦寻不到他的未婚妻,便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何不撮合下......” 安澜正说到兴头上,马车突然停住,一声嬷嬷之言随即传来,“长公主,太后有请。” 安澜掀开帘子瞧了眼那嬷嬷,又看了眼苏芸萱,对那嬷嬷道:“我这会有事,你同我母后说,我晚点再去拜见她老人家。” “太后让长公主把这位姑娘带去她的福寿宫。”那嬷嬷道。 “这位姑娘?母后知道她是谁吗?母后为何也要见她?”安澜诧异,一连问了几句。 那嬷嬷堵在马车前稳如磐石,“太后她自是从皇上那知道的。” “皇上知晓?”安澜愈发不解。 嬷嬷点头催:“长公主请吧,轿子都给二位备好了,您可不能让太后她老人家候得太久。” 第139章 入宫2 忽然改道前往福寿宫,苏芸萱立起警觉。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有关丰岚太后的记忆,依旧是少之又少。 这位太后除了不苟言笑,威严十足外,唯一的印象就是儿时贺寿那次。 她还模糊记得,那时裴皇后积极撮合她同丰殷德一处玩耍,但太后却是十分不喜丰殷德同她走得过近。 贺寿那日,裴皇后给她们一群孩子单独安排处场所小宴玩耍,她同丰殷德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 她那时十分不喜丰殷德的蛮横霸道,想要换座,便开口寻问是否有人愿意同她交换位置。 等了半天也无人回应,在她放弃换座想法,用力挪动桌椅试图拉开两桌距离时,一位高个男孩站出来表示愿意同她交换。 她十分高兴,走过去拍了那人胳膊,询问他叫何名字。那人一脸严肃,抿唇不答。 她凑近那人,抬手挡脸在他耳侧悄悄问:“所有人都惧怕丰殷德,你不怕吗?” 那人后退一步,依旧不发一言,沉着脸直接坐到她的位置上。 丰殷德见状一拍桌子,跳起身来指向那人,命其立马给他换回去。 那人斜睨丰殷德一眼,面上毫无惧意,镇定地拿起桌上食物开吃。 丰殷德气得掀翻桌子,两人扭打成一团。 丰殷德打不过,哭着嚷着跑出去告状。 没一会,他就领来太后。 太后训斥那人不知道让着弟弟,倒是没有责骂她,但也没给她好脸色。 那时,她觉得这位丰岚太后同她们云晟的太后很不一样。 她祖母保养极好,不仅容貌美,言行举止也极柔极美,总是面上含笑,完全不是一位长者模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唤太后祖母都给唤老了。 而这位丰岚的太后不仅装扮老气,脸上更是不见一丝笑容,浑身端着上位者的威严,叫她瞧着有几分畏惧。 小解后甩开领路宫女,她一个人偷逛园子时无意撞见太后在一处角落训斥皇后娘娘。 她好奇地偷听了一会。 复杂的她听不大懂,只知道好像是太后责怪皇后娘娘不应该撮合丰殷德同云晟公主一处玩耍。 意识到指的是自己,她忽地觉得这位太后也还不错,便愉快地溜开了。 细想过往,苏芸萱猛然意识到这位太后怎么......似乎有先见之能? 早早就提防着她? 好似也不对! 或许太后只是单纯不喜她而已,那时她不也觉得这位太后是在帮她吗....... 苏芸萱自顾思忖着,轿子在福寿宫院内停下。 嬷嬷掀开帘子,安澜领着苏芸萱行至会客厅,远远便瞧见上首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满面皱纹,发誓衣衫却十分利落的老者。 还未来得及细看,前面长公主跪下朝太后行礼。 苏芸萱也忙垂头跪下。 请完安,上首半天没有声响。正诧异,余光瞥见一嬷嬷过来,扶起斜前方的长公主。 安澜起身,过来欲扶起苏芸萱,太后“嗯哼”一声制止。 胳膊一僵,安澜不解瞧向太后。 苏芸萱抬手扶住安澜胳膊,顺势站起身来大声道:“谢谢太后,谢谢长公主。” 安澜朝苏芸萱挤出一抹尴尬的笑,随着嬷嬷指引落座问:“母后召我们来,有什么指示吗?” 苏芸萱自行跟在安澜身后,在安澜下手坐定,瞧向太后。 太后眼角微微抽动两下,显然正极力压制着愠怒。 “母后召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指示?”安澜又问。 太后呼出一口气道:“你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安澜迅速扫了眼苏芸萱,不放心道:“下次吧,皇后她潜心礼佛,不喜我打扰。” “你怎么这般无心?”太后语气里携着怒意,“殷德没了,皇后她伤心过度,正卧床不起......” “我无心?您怎么不去说他无心?这果不是他一手造就的吗?您开始不管,这会倒是指责起我来。”安澜也拔高了嗓音。 “啪——”太后一掌击在桌上。吓得旁边嬷嬷慌忙过去查看。 安澜起身,朝太后福身,“若母后唤我过来,是说这些的,那容我不孝,我不想听。” “没别的事,我就告退了。”安澜转身,昂首欲走。 “你给我站住!”太后气得站起身来,颤手指向安澜。 安澜脚步顿了一瞬,偏头对站起身来的苏芸萱道:“跟上。” 走了几步,身后太后语气柔了许多,“安澜,你去看看彦姝吧,她怕是时日不多了。” 苏芸萱闻言心中一咯噔。 裴皇后她......这就要死了? 当年之事还没查清白呢! “怎么会?”安澜同样震惊,倏然转身问。 太后似瞬间又苍老几岁,微点了下头,她摆手道:“你去吧,去见她最后一面。” 安澜抬步就走。 走了两步顿住,不放心地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赶忙跟上安澜。 她直觉太后瞧她的眼光不善,不排除太后是故意支开安澜长公主。 “你留下。”太后大喝。 苏芸萱停下,紧张地捏捏腕处。 “母后?”安澜不解瞧向太后。 “我找她问几句话。”太后道,“你快去。” 想到苏芸萱云晟公主的身份,安澜觉得太后不会对苏芸萱如何,朝苏芸萱交代一句“我马上回来”后,便跟着引路嬷嬷离去。 苏芸萱正欲重新坐回去,后面出来七八个嬷嬷走向外面。 视线跟随四散开来的嬷嬷,苏芸萱边双手隐秘的探入袖中。 刚把粉末攥入右手掌心,就闻太后一声大喝,“给我拿下!” “太后这是何意?”苏芸萱起身。 纵是她急急后退,也没逃出几个粗壮嬷嬷的钳制,转瞬便被强压着按倒在地。 挣扎无果,苏芸萱仰头问:“敢问太后,我犯了何错要这般待我?” 太后未答,苏芸萱从太后盯着她的眸中看到杀机,愈发大声喊:“我乃云晟公主,你不能平白处置于我。” “扒开她的嘴。”太后厉声,朝一旁端着小碗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苏芸萱紧紧盯着靠近的嬷嬷,做好随时奋起一搏的准备。 第140章 进宫3 嬷嬷靠近俯身。眼见碗被架到唇边,苏芸萱用力扭动手腕,试图挣脱身侧两个嬷嬷的钳制。 她使劲越大,那两嬷嬷扼得她手腕愈紧。 瞳孔扩张,嘴巴被枯槁的手指再次撬得更大,苏芸萱眼睁睁见着嬷嬷一张老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把药汁尽数灌入她口中。 上下牙用力,苏芸萱咬住嬷嬷手背。 那手指回缩,苏芸萱马上低垂脑袋呕吐。 见她并未吐出多少,身侧捏住她手腕的两嬷嬷放心松开手,朝上首走近几步,向太后点头复命。 失去支撑,苏芸萱身子几乎立马低伏到地面。 她偏转身体,右拳撑地,斜睨着太后,在太后的注视下左手探入嘴中。 从太后的角度看去,苏芸萱似是还在垂死挣扎,意图催吐。 但谁也不会想到,苏芸萱虚晃着朝嘴中塞入阿熠给的百毒丸。 是的。苏芸萱做了两手准备。 杀人和自救。 阿熠的师傅玄黄子医术造诣世间无敌,阿熠给她这颗百毒丸时说过,它能解世间百毒。 苏芸萱信阿熠。 戏,还是要接着演。 苏芸萱接连又干呕几声。 太后皱眉,“怎么还没发作?” 嬷嬷正欲回话,外面传来一声大叫:“姑奶奶,我是芊洛,您让我进来呀!” 太后上前一步,朝声音处扫视一眼,再次拧眉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眼睛一闭,埋头瘫倒在地。 “姑奶奶,您把她怎么啦?你们让开!”裴芊洛探头瞧见地上的苏芸萱,喊着推搡挡住她的嬷嬷,一步步上前。 她情绪激动,太后瞧着怕伤到她,朝嬷嬷挥了挥手。 嬷嬷们让开,裴芊洛三两步走到苏芸萱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扳正苏芸萱的脑袋。 苏芸萱双眸紧闭,苍白的面颊上清晰地显出数道紫色掐痕。 裴芊洛伸出手指去探苏芸萱的呼吸。 她速度极快。 苏芸萱原想着裴芊洛好歹会先唤她几句,待她意识到裴芊洛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不唤她,而是直接探她死活时,她匆忙屏住呼吸。 为时已晚。 苏芸萱十分肯定:她速度慢了,裴芊洛应是感觉到了她吸气时的波动。 心脏因不确定裴芊洛的态度而加速跳动,攥紧压在身下的右掌,苏芸萱等待殊死一搏。 “姑奶奶,您为什么杀死她?”裴芊洛收手起身,语气激动。 裴芊洛这是没发现? 她方才摒气挺及时? 苏芸萱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回肚中。 “芊洛,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关心她的死活?”太后发声呵斥。 “姑奶奶,她毕竟是云晟的公主......” “死了便不是了。你们都下不去手,只能我这个老太婆亲自......” “我同姑奶奶说过,我并不想嫁予丰玉......” “裴芊洛!”太后打断,语气里携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皇后不争就算了,她好歹还帮裴家占着那个位置。” “你竟是直接想要放弃?你对得起你祖父从小对你的悉心教导吗?” 裴芊洛盯着太后,平静的面颊上终于起了波澜,她蹙眉不语,心却是仿若坠入冰冷的湖底。 原来,她裴芊洛也同裴家男丁一般,皆是棋子。 只是执子之人不同而已。 难怪,难怪祖父那般厌世和绝望...... “事关我裴家基业,由不得你在此胡闹。”太后不愿浪费时间,语气冷冽,转向嬷嬷道:“把她处理了。” “不行!”裴芊洛抬臂挡在苏芸萱前面。 太后气得面上涨红,怒视裴芊洛。 裴芊洛福身请求:“姑奶奶,芊洛知道了。芊洛也想出一份力,就让芊洛把她悄悄带出宫去处理了吧!” 太后被她态度转变之快惊得一顿,怀疑地打量起她。 裴芊洛脸色平静,面上丝毫不显惊慌。 太后点了点头。心内对裴御史的教导甚为满意。 软了语气,太后疲倦道:“你想明白就好......也好,那就借你的轿子运走吧。” “宋嬷嬷,余嬷嬷,你们帮着把人送至芊洛马车,帮着芊洛处理妥善再行回宫。” 两嬷嬷领命,上前搬动苏芸萱的身体。 裴芊洛知不能再拒绝,心想出宫后再说。 她跟在后面。 那两嬷嬷一人捏着苏芸萱的两只脚踝,一人拽着她的两只臂膀,行了几步差点把人甩到地上。 裴芊洛不忍道:“你们动作轻点。” 苏芸萱强忍痛意,瘫软身子,正努力扮演一具尸体。听见裴芊洛那句提醒,顿感不妙。 裴芊洛是好意,但太后之所以能成为太后,必定精明过人。 果然,苏芸萱正默默祈祷太后千万不要发现端倪,就听太后一声怒喝:“等等!” 嬷嬷们停下脚步,苏芸萱再次陷入紧张情绪。 外面及时传来一声怒喝:“滚开!” 丰玉砌冲在前面,大步追上跑着欲进来报信的嬷嬷,抬腿就是一脚。 又两嬷嬷冲到丰玉砌面前试图阻止,丰玉砌瞥见被抬着的苏芸萱,暴怒得使了全力,掌腿并用。 俩嬷嬷喷血倒地摔得巨响,太后气得手抖,指向丰玉砌一遍一遍道:“反了,反了......” 她说她的,丰玉砌几步过去,打横抱起苏芸萱。 抬人的两嬷嬷触到他那嗜血的目光,吓得闪到一旁。 感受到怀中人儿腰间一紧,丰玉砌揪紧的心松懈下来。 他垂眸打量着苏芸萱的脸,抬步往外走。 不紧不慢跟过来的皇上瞧清丰玉砌面上神色,勾唇微笑。 “你就眼睁睁地在旁瞧着他如此目无尊长,大逆不道?”太后怒问立在拱门处的皇上。 裴芊洛和殿内嬷嬷闻言瞧去,立马纷纷朝皇上跪拜行礼。 丰玉砌走到门处,皇上闲庭信步移开身,笑道:“你先不要走。” 丰玉砌脚步不停,皇上朝殿内跪地之人挥了挥手,又转向已跨过门槛的丰玉砌喊:“丫头,莫装了,再装下去保不准真成一具死尸。” 那语气依旧携着笑意,却又冷得苏芸萱心尖颤抖。 她毫不怀疑,她若不照做,这帝王嘴中之言会成真。 睁开眼,苏芸萱同丰玉砌瞧着她的眼神撞个正着。 丰玉砌眼中担忧之色一扫而过,黑眸微眯逼视着她,转瞬噙满怒意。 额头不知为何受了伤,虽已处理过,却是红肿得厉害。 心虚地咬紧下唇,苏芸萱正欲开口让丰玉砌放她下来,太后一声怒喝:“裴芊洛!” 丰玉砌松手,苏芸萱站定瞧向丰岚皇帝。 那人一身便装、负手立于院中,半白的头发也难掩其周身威仪。面上虽皱纹明显,但五官依旧立体、棱角分明,同丰玉砌眉眼颇有几分相似。 似见她盯着,微勾的嘴角渐渐抿成一条线,眸色也深邃起来。苏芸萱走近几步,跪地行礼。 皇上转身走向上首。 太后依旧瞪视着裴芊洛。 裴芊洛跪在太后面前,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皇上靠近,太后朝后踉跄数步差点摔倒,抓住身侧嬷嬷胳膊,才堪堪站稳。 颤指点向裴芊洛,又缓缓转向皇上,太后沙哑道:“你们一个一个......” “母后。”皇上在上首另一侧撩袍落座,直接打断,“今日您若真刺死了她,又欲给儿臣怎样一个说辞呢?” 第141章 进宫4 太后盯着皇上。 皇上敛笑,面无表情地同太后对视。 一瞬后,太后忽然挺直脊背,缓缓走到上首另一侧坐下。 那正襟危坐的模样,哪还有方才满面怒容的老人憔悴神态。 苏芸萱盯着上首,并排而坐的两人皆周身携着上位者的威严,竟是互相对视着,好似用眼神在交战。 “拿过来。”太后率先败下阵,她移开视线朝旁边的嬷嬷摊手。 嬷嬷小碎步快速移动,从旁边博古架上拿起一封信,恭敬地置于太后掌心。 太后把信朝中间桌上一甩,“你自己看。” 皇上瞟了眼那信,没有伸手去拿,哂笑一声道:“还是母后亲自说吧。” “你......”太后闻言气得腾身站起。 皇上面上笑容加深,皮笑肉不笑地继续盯着太后。 太后被皇上那态度刺激得猛地跌坐回去,再次显出疲态。 “姑奶奶?”裴芊洛急行几步欲上前。 皇上视线扫去,裴芊洛顿在原地。 丰玉砌拉起跪在地上的苏芸萱,走到旁边坐下。 太后瞧向裴芊洛,又扫了眼丰玉砌和苏芸萱,昂头道:“芊洛,你也坐。” 裴芊洛坐到苏芸萱对面,太后指向苏芸萱厉声道:“这丫头心狠手辣,弑父弑母不说,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太后何出此言?”丰玉砌打断。 太后不悦,嫌恶地睨了眼丰玉砌又看向皇上。见皇上依旧不制止丰玉砌的无理,太后气得拿起桌上的信,甩向丰玉砌。 丰玉砌俯身从地上拾起信,站在原地就开始看起来。 “母后,当真不知道她是何人?”皇上语气讥讽。 “一个出身卑贱、品行恶劣的丫头,若不是有人举报,我还真不知长公主府竟混进了此等歹人。” 太后说得义正言辞,瞧向苏芸萱的目光噙满鄙夷、厌恶。 不解、震惊、悲凉、恶心.......苏芸萱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只觉喉间灼热,有什么正往上冲,身子朝侧一偏,她“哇”的呕出一摊黑色的血。 “召秦太医。”皇上高喊。 苏芸萱避开丰玉砌探过来的手,盯着他另一只掌中捏皱的信问:“我能看看吗?” 丰玉砌怒视她一眼,将信丢到她身上。 苏芸萱拿起来,低头正欲看,上首皇上发声:“儿臣想问问母后,这样的信您是造过两份,还是三份?” 意识到什么,苏芸萱顾不得看信,倏然瞧向上首两人。 “你还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太后打量皇上。 皇上沉默不语,面色愈发阴沉。 “罢了。今日儿个哀家说什么你都是不会信的,哀家累了,人你要带走就带走吧。”太后靠向椅背,虚弱摆手。 “母后次次用这一招,您老人家不累吗?”皇上讥笑。 “丰志逸,你是愈发.....”太后挺身怒喝。 话未说完,意识到殿内还有几个小辈,太后止声压低声音道:“皇上今日儿是来同哀家清算总账的不成?” “这多年,如果我想同母后清算,也不会等到现在。今日,儿臣只想得母后一句真话。” “什么话?”太后皱眉。 “昊儿之死,母后可有插手?” “丰子昊死了?”太后语气惊诧,不似有假。 皇上挑眉,怀疑地打量太后面上神色。 丰玉砌质疑:“太后您老人家莫要装了,我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您怎么会不知?” 太后狠戾睨向丰玉砌,“只生不养,养出你这么个毫无教养的家伙,死了也好。” “你......”丰玉砌起身。 “丰玉砌!”皇上扬手制止。 太后转向皇上,“原来前段时间都中人人自危,抓的抓砍的砍,竟是为此。” 停顿一瞬,太后对上皇上依旧打量的目光道:“你去问问你那个能干的沈贵妃吧,后宫她一手遮天,尽是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哀家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传沈贵妃。”皇上再次高喊。 “丰子昊叛国逃亡这多年,你不仅不处置他,还为他闹出如此大阵仗。殷德死了,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你好偏的心?”太后颤手指向皇上。 “偏心?”皇上勾笑,“儿臣自问不及母后。” 太后再次起身,手指恨不能戳到皇上面上,“你,你......你这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秦太医到。”一嬷嬷拔高嗓音喊。 一位头花发白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急急进来跪地行礼。 “秦太医,给她瞧瞧。”皇上一指苏芸萱。 苏芸萱已大致看完信。 信上言:当年苏琼枝从太华城妓院中买下一名十来岁的女子。五年后此女重回太华城,杀了自己全家四口人,包括尚在襁褓的婴儿,后来更是四处造孽,信上有名有姓列出来的有十三人。 苏芸萱已不知道自己是对现下殿内情况震惊多一些,还是信中内容。 信内所言之事应是事实,有那么多人证按下的指印,信内还提到所有口供均已记载下来,绝对造不了假。 信上所指之人,应是阿熠,苏芸萱看完就能猜到。 她震惊的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封信,这样一封花费精力、有理有据的信? 要得到那么多的口供和画押,再考虑到太华城同丰岚都城的距离,这件事绝不可能是短短几日之内就能完成的。 那就意味着,有人从很早开始就在秘密调查阿熠,亦或是长风哥哥? 这封信也是早早就备好了。 这心思......着实可怕! 而方才看信边听皇上和太后所言,当年之事也绝对不简单。 三封信! 为何皇上会问是两封还是三封? 这封,父亲当年收到的那封?还有哪一封? 苏芸萱自顾思考,任由秦太医把脉,查探嘴鼻。 见秦太医看完苏芸萱,开始研究地上血渍,皇上问:“是否同当年之毒一样?” 闻此言,苏芸萱又是一惊,瞧了眼蹲在地上的秦太医,又急急看向上首。 皇上倾身皱眉,似等着秦太医的回答,面上神色很是严肃。 太后脸色苍白地盯着秦太医,一手捏拳置于身侧,另一只手攥紧衣袍,似是十分紧张。 第142章 哀家 “确实是当年之毒。”秦太医站起来颤声回禀,脑袋俯得比进来时更低,完全不敢瞧向上首。 皇上微微扩张的双眸猛地一眯,双拳攥紧转向太后,“母后还有何托词?” 太后没有回答皇上,转向下首沉声道:“你们都退下。” 秦太医抱着药箱逃也似地往外退。 丰玉砌快步过去一把拉住,“你先不要走,她要不要紧?” 秦太医欲走、欲跪皆被丰玉砌提拽着挣脱不得,上首两位面色又愈发阴沉,秦太医一脸生无可恋小声对丰玉砌连连道:“无大碍无大碍......” “无大碍那就是有小碍,你去给她仔细瞧瞧。”丰玉砌道。 苏芸萱坐着未动。她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太后眼神示意嬷嬷们赶人。 纵是苏芸萱再不想离开,也只能在嬷嬷的手挨到她前站起身来。 丰玉砌则是一脚踢飞靠近的嬷嬷,太后气得怒喝:“丰玉砌你反了,敢在哀家宫里造次?” 裴芊洛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殿内。 “你把她带外面让秦太医瞧。”皇上朝丰玉砌发话。 他这一行为,让太后心内再次燃起一丝希冀。 她以为这皇帝儿子对她多少还是念及几分母子情谊的。 目视三个小辈离去,太后缓缓坐下,边在脑中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不等她坐定,丰志逸站起身来冷冷问:“莹白是被你逼死的?” 他虽是用的问句,但瞧着太后的双眸淬满恨意,瞬间击散太后那点希冀。 太后盯着丰志逸,面色逐渐失去血色。她不回话,丰志逸用上肯定句再说一遍 :“莹白是被你逼死的。” 太后稳稳坐着,盯着丰志逸依旧沉默不语,不是面色已苍白得毫无血色,根本看不出一丝动容。 “莹白是被你逼死的......呵呵......莹白是被你逼死的。”丰志逸重复念叨着缓缓走向殿中,语气里噙满自嘲的讥笑。 忽地,他似疯魔了一般,倏然暴起抬腿,一脚踹翻身边的桌子。 “哐当——”一声巨响。 太后吓得腾身站起,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她慌忙抓住椅子把手,努力想要维持镇定。 丰志逸却是准备彻底撕破脸了。 这多年,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自私,才害得叶莹白服毒自杀。 内疚让他压制着心内的暴戾,悔恨让他竭力尝试去扮演叶莹白欣赏的那种悲悯苍生之主,他才没有彻底揭开他们这群人伪善的面具。 现在,他不想装了,他要为她报仇,他要这群人为他的莹白陪葬。 “来人!”丰志逸朝外大喝。 两名暗卫如鬼魅一般突然闪进殿内。 “全部按倒。”丰志逸抬手一挥。 殿内的六个嬷嬷瞬间被束住手脚、丢成一堆。 太后吓得仰倒在座,声音颤抖道:“你......你要干什么?” 丰志逸走向太后,眸中一片肃杀之气,“儿臣怕她在那边孤单,母后先行替儿臣去陪陪莹白吧。” 太后被他这句话惊得瞳孔扩张,她不敢置信地高声大喊:“丰志逸。你疯了吗?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哀家是丰岚太后。” “呵......”丰志逸讥笑出声,嘴角携着轻蔑地笑,他道:“亲生母亲?你倒提醒儿臣了。” 停在太后面前,眼神逼视着太后,他问:“儿臣真的是母后的亲生子吗?” “当然。你是哀家十月怀胎辛苦......”太后身子竭力往后仰,顶在椅背之上。 “那为何母后要这般待我?”丰志逸打断他的话。 “你可以去查宗谱玉碟......志逸,你绝对是哀家亲生。”太后声音急促。 听到“志逸”这声称呼,丰志逸愣怔一瞬。 自从莹白离去,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这般称呼过他了。 他挺直脊背,往后退了两步讥笑道:“查过了,但我怀疑玉碟造了假。” 太后唇瓣翕动,正欲开口,丰志逸声音嘶哑,像是自问道:“世界上怎么会母亲那般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太后煞白的面色里泛出红光,摇头辩解道:“母后也不想的。母后那也是没办法呀!” 见丰志逸没有打断,她稍微坐正了些道:“志逸,你要知道你出生在皇族,就注定了我们不能如普通母子一般相处。宫中争斗残酷,不是母妃当年为你们奋力争取,我们绝对不可能如现在这般站在这里。” “那为什么牺牲的是我?”丰志逸哂笑,再次后退一步。 太后站起身来,朝丰志逸缓缓走近道:“那也是没得办法,你大哥出生比你早。志逸,母后是疼爱你的。” “可是,我什么都比他优秀,父皇明明更加喜欢我。为什么到这种地步了,母后你还要伪装?” 丰志逸往后退,面色逐渐扭曲。 他的母后从来没有肯定过他。 从未! 这个女人没有感情,她表现出来的所有一切都是在演戏。 小时候他就看着这个女人戴着各种面具周旋在这宫中各色人流之中。 为了帮助大哥坐上太子之位,这个女人逼迫他年幼时便学会伪善,甚至不惜多次伤害他的身体去诬陷其它妃嫔...... 为了大哥,她不顾一切。 从前,他以为这个女人只是更喜大哥。 但当年大哥顺利成为太子后,不愿遵从这个女人的意思娶裴家之女为妃,这个女人竟派人从云中寻回他,借他之手杀了大哥。后来更是欺瞒所有人,助他登上皇位,看着他娶她裴家培养出来的女子为后。 “你想做的从来不是我们兄妹三人的母亲,而是这天下所有人的。”丰志逸抬手打开太后伸向他的手,言语讥讽。 他这一下用力十足,太后胳膊吃疼,险些摔倒。被绑的嬷嬷们有两个惊喊出声:“太后保重呀!” 太后稳住身子,瞧了眼地上困住手脚的嬷嬷们,忽地意识到: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对她的情分或许还不及地上这几个跟了她大半辈子的老人。 凄惨一笑,太后挺直脊背对着丰志逸铿锵道:“是。哀家是想做丰岚地位最高的女人。我们裴家的女子生来就是要坐上丰岚凤座的,这是他丰家许诺裴家的。” “为什么,为什么到哀家的时候就要变了?哀家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让哀家沦为裴家的耻辱?哀家不甘!”太后嗓门骤然加大,眼神开始涣散。 “皇上只封哀家为贵妃,裴御史也不愿帮哀家,他劝哀家放弃......呵......裴家的男子从来只会踩着我们裴家女子上位,到头来却又责怪我们女子无能.......” 太后说着冲到院中,张开双臂,仰头对着天继续念叨:“哀家赢了,哀家靠自己成为丰岚地位最高的女人,哀家没错!” 第143章 危机1 秦太医再次仔细给苏芸萱诊断后,不可思议地边打量苏芸萱边各种询问。 裴芊洛也对太后居然失手之事颇为好奇,便跟在一边瞧着,并未独自出宫。 苏芸萱不想露出底牌,对秦太医的问题选择性回答,不想说的就含糊其词,装作同样不解。 秦太医不停提问,丰玉砌终于不耐烦,“让你给她诊断,不是让你来拜师的,她到底如何?” 秦太医知晓丰玉砌的脾气,急急拿出纸笔,写了一副方子递给丰玉砌后快速离去。 “谢谢裴小姐相助。”苏芸萱向坐在一旁的裴芊洛福身致谢。 裴芊洛瞥了丰玉砌一眼,对苏芸萱淡淡道:“叶姑娘不用客气,我只是帮我自己而已。” 苏芸萱不懂她这话何意,正欲开口问,安澜长公主声音传来,“你们站这里干什么?” 不等回答,安澜朝苏芸萱急道:“你且在此等我一会,我去见过太后再来。” 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向太后院内。后面紧接着过来一位身着华服、长相明艳的中年女子。 她行步不疾不徐,同安澜方才的神态相比显得异常稳重、端庄。 苏芸萱细细瞧着,边想在记忆中搜寻此人信息,裴芊洛率先朝那妇人行礼:“贵妃娘娘安康。” 沈贵妃微点下头,脚步未停,瞧向三人的神色同她头上步摇一样毫无波动,只是目光在丰玉砌身上稍微停顿了一瞬。 “随我出宫。”丰玉砌拉住苏芸萱胳膊欲带她离开。 苏芸萱甩手,“长公主让我在这里等她......” “叶子晴,你再挑衅我试试?”丰玉砌捏着更紧,直接把她提得站起身。 苏芸萱胳膊吃疼,面色红白交错,侧身一把双手抱住厅内立柱不松手。 裴芊洛瞧着两人神态,眼皮微掀道:“叶姑娘还是随昊王一同出宫吧,瞧长公主那神色应该是有要事找太后,不会很快出来。” 丰玉砌瞟了眼裴芊洛,继续去拉苏芸萱。 苏芸萱整个人贴在柱子上抱得更紧,“丰玉砌,谢谢你救我,但我不想跟你回去,我不想被你再次关起来......” 丰玉砌气得直接捏住她的腰,大力往后拉。 苏芸萱腰间一紧,不可思议地低头瞧了眼丰玉砌的手,大声提醒:“丰玉砌,这里是太后宫中......” “昊王,你的近卫天寻大人有急事找你。”一个公公疾跑过来,递给丰玉砌一个纸条。 苏芸萱一听,满脸喜色,改口看向丰玉砌,“天寻找你,他这会找你肯定是有急事。” 丰玉砌松手,狠狠睨了眼苏芸萱,接过纸条打开,面色瞬间变得肃然。 苏芸萱抱着柱子紧紧盯着丰玉砌,见他眉眼蹙起,心里燃起希望,默默祈祷出个大事赶紧把丰玉砌唤走。 却不知是真的出了大事,这大事还跟她有关。 纸条上写叶子汐被人从长公主府抓走了! 丰玉砌攥紧纸条,冲苏芸萱语速极快道:“你且先待在这里等长公主,跟在她身边,她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苏芸萱一听这话,松开柱子欢喜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丰玉砌抬步往外走,两步后停下皱眉瞅向依旧端坐在亭中的裴芊洛。 裴芊洛触到他打量的目光,朗声道:“昊王放心,我只想同她做朋友。” 丰玉砌闻言,再次瞧了眼苏芸萱。 苏芸萱面上带笑,朝他挥手,丰玉砌攥紧双拳扭头疾步出宫。 丰玉砌一走,立马有个宫女过来,说是奉太后之令,领裴芊洛去厢房休息,晚点太后还欲召见她。 裴芊洛邀请苏芸萱同去。 苏芸萱不愿离开这人行必通之道的亭子,直接拒绝。 正在此时,数个公公、宫女哭丧着从旁边经过,瞧也没瞧她们,急匆匆去往太后院中。 苏芸萱视线跟随那群人,不觉起了身。 如果可以,她恨不能偷偷溜进太后殿内偷听、偷看。 见她那好奇打探的模样,裴芊洛再次出言相邀。 “瞧这情形,皇后娘娘宫中应该是出了事,长公主一时半会是不会出宫的,她没有时间理会叶姑娘,叶姑娘还是跟我一道吧。” 苏芸萱依旧拒绝:“不了,我还是......” 裴芊洛直接打断,往严重里说:“太后向来不喜在小辈面前失了威严,今日叶姑娘虽脱险,但让她瞧见你还待在她宫内,万一再有个什么事,谁也救不了叶姑娘。” 苏芸萱瞧向不停邀请她同去的裴芊洛,思忖裴芊洛的用意。 裴芊洛面色平静,眼神坦率地同她对视。 两人均未注意到那过来领路的宫女低垂下的眉眼微微皱起。 “叶姑娘,正如我同昊王说的那样,我只想同叶姑娘做朋友。在哪里都是等,叶姑娘同我一道,我们还能聊聊天。”裴芊洛瞧出苏芸萱眸中戒备,语气真诚。 苏芸萱一听这话,知道再拒绝就过了,又想到若能通过裴芊洛打探出一些信息也是好的。 遂起身跟上裴芊洛。 两人随着宫女歇在一间雅致的厢房内,桌上茶水点心已备了一桌。 宫女示意她俩先吃点东西,苏芸萱被磋磨了这半晌,肚子确实饿了,抬手拿起一块点心就欲张嘴。 裴芊洛拦住,冲她摇了摇头,又朝那面相陌生的宫女道:“我们想整理一番,你下去吧。” 宫女还欲言语,终是被裴芊洛赶走。 裴芊洛起身关上房门,苏芸萱警惕问:“这宫女有问题?太后还是想要我命?” 裴芊洛在桌边坐下,摇头边思忖边回:“应该不是太后,这人我在太后宫中从未见过,太后不喜新人,跟在她身边的大多是老人。” “不是太后,那会是谁?目标是你还是我?”苏芸萱盯着桌上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她是真饿。 进宫前虽是应了苏长风一起吃过饭的要求,但那时心情还处在极度震惊和不安之中,只略略吃了一点。 苏芸萱提议要不她俩一起直接出宫,裴芊洛却言丰玉砌走时那番言语,证明呆在宫中比出宫安全。 两人只能先聊着候在此处。 裴芊洛不着痕迹地问了些苏芸萱关于苏长风的话题,也顺带着给苏芸萱讲述了些苏长风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 苏芸萱对裴芊洛的立场虽还是不确定,但直觉裴芊洛不是敌人,她几次试探性问些她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太后、皇后娘娘等,却都被裴芊洛巧妙的引回与苏长风或是丰玉砌有关的话题。 只有一个问题裴芊洛回答得干脆利落,那就是她不想嫁给丰玉砌。 苏芸萱不知裴芊洛对苏长风的心思,听着她谈论在长公主府几次见到苏长风的情景,不觉心内也开始思念苏长风,想他此刻在干什么,知道她去往宫中是否会担心她? 却是如何也不会想到,苏长风见到阿力没一会,就遭到一群黑衣人袭击。 第144章 危机2 城外十多里,苏长风经营的、一处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的客栈。 在桌边坐定,拒绝掌柜送来的茶水,苏长风急急询问阿力,旭王派他过来所为何事。 阿力说旭王让他过来保护苏长风,太后已派出心腹潜入丰岚,欲阻止此次议和。 破坏议和的最好方式便是阻止世子顺利带回公主。 苏长风询问旭王可知太后具体行动,阿力摇头,但强调旭王已逼着太后承诺:她的人绝对不会伤害旭王和公主。 旭王让他提醒苏长风:无论议和结果如何,尽快平安回到云晟才是最重要的。 苏长风知这已是旭王能做到的,对他最大的扶持了。其他的都得靠他自己。 若他能安全回到云晟,也证明他不负旭王和白太傅之间共同的信仰:云晟百年基业,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位帝王,而是一位能力卓群、心怀天下的明君。 所有人都在催着他尽快回到云晟,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成功议和、带苏芸萱回云晟,两件事对苏长风而言都迫在眉睫,又都至关重要、缺一不可。 平安带回芸萱,是他拿命换来的执念! 而议和若不成功,那他苏长风纵使这一世平安带回他的公主,也无法同他的公主相守! 议和成功、平安带苏芸萱回云晟! 这两样,他一个也不能放弃。 绝对不能!! 考虑到需要有人带阿熠先行回云晟,苏长风正同若影、阿力商量派何人最为合适,突然驿站内冲进几十名黑衣杀手。 若影迅速抽出腰间软剑护在苏长风面前,阿力同样拔出大刀,咒骂着吆喝众人共同抵抗来敌。 候在旁边房间的阿熠听见外面声响,开门看见打成一片的阵仗,不用人提醒,拔腿就冲进苏长风所在的房间,挤到苏长风身边。 “主子,我说吧,我就该坚持先去同天寻告别,不该跟你过来这里。”阿熠边瞧着热闹边嚷嚷。 若影挡去一名黑衣人刺过来的剑,挪动脚步想把苏长风护到角落,阿熠怕被丢下,一把抓住若影衣服,跟着移动。 若影被她抓得脖子一紧,语气不悦命令:“你放手,松开我衣服......” “我不。”阿熠抓得更紧。 若影抬腿踢飞左侧又一冲上来的黑衣人,威胁阿熠:“我警告你,你再不松手,我一刀砍了你爪子。” 阿熠吓得缩回手,抱在胸前撇嘴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敢不听我警告,我就敢剁掉你的手。”若影边嚷边手脚不停地阻止试图靠近的黑衣人。 阿熠也威胁:“你信不信我一把药毒倒你。” “你毒!你现在毒倒我,立马,来呀?”若影叫。 身后阿熠不做声了,若影笑着轻哼一声:“算你还不是傻得没救。” “你才.......”阿熠想继续回怼,见两个黑衣人同时一左一右地又冲了过来,顿时吓得缩了脖子往墙角挤。 阿熠又不说话了,若影心情大好。 第一次压倒性地赢过阿熠,若影觉得此刻浑身都充满力量,控制着角度扭动手腕,剑花舞动,瞬间抹开左右两边黑衣人的脖颈。 鲜血泼溅到阿熠脸上,阿熠瞪大眸子,气愤瞅向苏长风告状:“主子,你管管若影,他刻意报复我。” 苏长风站在墙角最里侧,正凝神扫视着客栈内的情景。 片刻功夫,地上已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但依旧不断有黑衣人冲进他们所在的房间,仿若是杀不尽一般。 会是谁? 谁有这样多的人手,又知晓他在此处? 他脑内不断思忖着,根本没听到阿熠的话。 苏长风没发声。阿熠盯着若影的后背开始翻旧账,“臭若影,我跟你没完。上次在断崖,你就丢下我和我姐姐,不顾我们的死活,一个人偷偷逃命......” “我那不是逃命,我是跟踪阿力他们去......”若影抗辩。 阿熠打断,直戳重点道:“你不是逃跑?你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流氓毁我姐姐清白?” 她这话故意嚷得很大声,苏长风果然回神看向若影。 若影触到苏长风微冷的目光,急道:“主子,我同你解释过了,若不是丰玉砌突然出现,我肯定会出手救下公主的。我只是......” “你不要再狡辩了,我们安全后也没见你踪影,你......”阿熠再次直接打断,不给若影自救机会。 “好了,不要再提那件事,若影已经都跟我说清楚了。”苏长风直接打断阿熠,瞧向外面。 他们的人和黑衣人势均力敌,人数上也相差无几。 不想在此耗费太多时间,苏长风命阿熠使毒。 三人服下解药,若影开道,阿熠扬去掌中粉末,房内霎时倒地一片。 若影瞧见啧啧讽刺:“有这神速的毒,你在崖上怎么不拿出使,我怀疑你就是故意......” “你放屁。”阿熠大喝,“就是因为那次失败,我才不断努力,制作出来这越来越厉害的药的。” 两人吵架的功夫,房内除去他们三人,再无一人站立。 阿熠把解药往自己人身上一丢,命他们自行分发吃了,并去给外面的人分发。 待外面自己人也均提前服下解药,阿熠毫无顾忌把毒粉撒得漫天纷飞。 没一会功夫,黑衣人尽数中毒、倒地不起,同时外面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气愤之音。 “怎么回事?一群没用的废物。” 若影和阿力同时跃身出去,就见两黑衣人正催促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子速速离去。 见他俩冲出来,那两黑衣人一左一右拽着那中年男子转身就逃。 若影和阿力加快速度,挡住三人去路。 两名黑衣人被踹得跪在地上,阿力的大刀搁在中年男子颈间。 苏长风靠近,若影停止踢中年男子膝盖,“主子,他说他是丰岚的大皇子,丰神奕。” “哦?丰岚皇子?”阿熠惊得来了兴致,冲到最前面对着丰神奕上下打量。 丰神奕厌恶地怒视阿熠,“再瞧我命人挖了你的狗眼。” 阿熠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伸出两只爪子去抓丰神奕的衣衫,“我不仅瞧了,我还碰了,要不你把你被我碰到的地方也挖了吧?” 丰神奕瞬间脸色青白交错,后退想要避开。 阿力大掌朝他后背一拍,堵住他退路。 丰神奕被阿力这突如其来的一掌震到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阿熠躲闪不及,脏了衣服,若影瞧着哈哈大笑。 阿力嫌弃道:“丰岚的皇子也太弱不禁风了!” “臭若影,你再笑我毒哑你。”阿熠边脱外衣边威胁若影。 若影立马止声。 这会公子不再需要他保护,又见识了阿熠方才的厉害,若影毫不怀疑这小妖女会说到做到。 只是,瞧见阿熠脱去外衣后胸前微微的凸起,若影惊得瞪大了双眸。 “大皇子,你是来为你儿子丰殷德报仇的?”苏长风在旁瞧了一会中年男子,已确定此人是丰神奕不会错。 第145章 谁错 太后殿内。 安澜小跑着跨过垂花门,边大喊:“母后,母后您快去,彦姝姐姐她吐了好多血,她快不行......” 她话未喊完,乍然瞥见院内太后仰头望天,转圈痴笑的模样,惊得立马上前拉住太后询问:“母后?母后您这是怎么啦?” “长公主!长公主您求求皇上,放过......”一嬷嬷大喊,话未说完被旁边暗卫堵住了嘴。 安澜这才注意到里面地上被困住手脚的嬷嬷们,安澜不可思议地望向上首的皇上。 他侧身斜斜坐着,本是垂头捏着眉心,听见嬷嬷的话,抬头看向下首。 “皇上这是何意?”安澜止不住太后痴笑,走向皇上。 皇上疲惫地朝暗卫挥了挥手,暗卫迅速闪身出去。 另一嬷嬷见状再次高喊:“长公主您救救太后,皇上他要杀了太后!” “什么?”安澜震惊,停住脚步瞪向丰志逸,“你疯了不成,你怎么能杀母后?” “她该死!”皇上冷冷道。 “你不能......”安澜本能大喝,却又蓦地顿住,盯着丰志逸打量。 丰志逸神色肃然,眸色冷厉,不似玩笑,安澜心跳加速,身子一颤本能后退一大步。 “哈哈......哀家没错......哀家是太后!”身后太后大叫。 安澜惊得稳住身子回神,转身瞧向太后。 太后双臂高举,在院中来回走动,自言自语:“哀家没错,哀家是丰岚地位最高的女人,哀家没错......” 抬手抓住胸口衣衫,安澜转向丰志逸讥笑道:“丰志逸你厉害!你害死了莹白姐姐和大哥不说,现在居然连母后也不放过......” “莹白是被她逼死的!”丰志逸猛地起身打断,指向太后。 安澜嘴巴大张,愣怔当场,盯着丰志逸的手臂,眸色慢慢转红。 好一会,才缓缓转身瞧向身后。 “当年那毒也是她调换的,我和大哥商量好了的。他要自由,我要权利,我助他逃出牢笼,他心甘情愿给我让位。我给他下的是假死之药,是她!是她借你之手,把药换成致命的毒药。” 丰志逸缓缓走向下首,边道。 安澜浑身颤抖,不停摇头自喃:“不会的,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太后她冤枉呀,太后他怎么会毒杀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你要明察呀,太后她老人家绝对没有干过那种事。”一嬷嬷沙哑大叫。 其他嬷嬷也点头附和:“太后没有,皇上冤枉太后她老人家了。” 安澜跌坐在地,垂头瞧着自己的双手,抖得更加厉害,“是我,是我害了大哥,是我,都是我......” 丰志逸走到安澜身边蹲下,抓住她的双肩同她对视道:“不是你,是她。当年想逼你嫁于丞相府的也是她。她永远那样自私,为了权势,不惜牺牲我们所有人。” 安澜双手垂落,眼泪夺眶而出。 当年? 当年她明明已经心有所属,母后为拉拢丞相府,非逼着她嫁给她不爱的男子。她欲同心爱之人私奔,母后却是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最爱。 她想自杀追随爱人而去,母后却拿爱人族人之命相威胁。 她自毁清白才驳了那桩婚事,母后气急、嫌她丢人,把她囚禁起来。 后来父皇虽解禁了她,她从此也万念俱灰,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母后从云中找回流浪多年的二哥,二哥同她一样都恨上母后。 她和二哥两人常常在一起喝酒聊天厮混,消磨那无尽的枯聊时日。 她听二哥介绍外面世界的精彩,便也想去外面走走。 她去求父皇给她自由,父皇屡次拒绝。 某一日,父皇却允诺她帮忙做一件事,就让她离开。 她问是何事? 父皇说大哥因不愿娶裴家之女为妃而被母后禁足。 而母后从云中逼回二哥,二哥同母后置气,也顺带恨上大哥。 父皇让她盯住二哥,想办法阻止二哥去烦禁足的大哥。 她觉得这事不难,立马就照做了。 她要抢过二哥送往大哥处的参汤,替他送进去。 二哥不给,她扯谎是母后命她来的,母后不让二哥去见大哥。 拿到那汤后她准备送进去,父皇身边的徐公公却唤住了她,托她给大哥带件披风…… 若当年那汤里不是致命的毒药,那大哥为何七窍流血而亡…… 是她! 都是她的愚蠢!!! “啊——”安澜抓住自己头发撕扯、闭眼大叫。 丰志逸被她这模样惊得一把捏住她的双手安慰:“安澜,你不要自我伤害。我知道这多年你一直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恨我为了一己私欲非要去抢那个位置,去逼迫莹白跟我回丰岚......” 他的莹白那般向往自由,而他为了不失去她,竟卑鄙地利用手中的权力强逼莹白嫁予他,跟他回宫。 “是我,是我害的,都是我......噗——”安澜大力挣扎不脱,忽然喷出一口血。 丰志逸被溅了满脸血,却毫不在意。 他将安澜双臂置于两侧,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安慰:“我不动母后!不动她了。一切都是我,是我自私自利,你的莹白姐姐也是我逼死的。” 安澜瘫软在丰志逸怀中痛苦呻吟。 “安澜,你不能有事,我向莹白保证过要护你一生安稳。你总说是莹白治愈了你,但莹白却说你是她在这宫里见过心灵最干净、最纯粹的女孩,安澜,莹白一直当你是她的亲妹妹,为了她,你绝对不能再自残。” “莹白姐姐真的这样说过吗?”安澜心内颤抖,声音也携着颤音。 当年大哥中毒暴毙,御医检查问题出在那碗汤上。 她不可思议瞧向二哥,发现二哥同样面色震惊,他攥紧双拳恨恨瞪向母后…… 父皇问她究竟出了何事,她不知道! 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心内乱成一团! 她慌乱地打量父皇、母后和二哥好一阵,最后承认是她做的。 是她毒死了大哥。 无论他们怎么逼问,她都咬定是她干的,其他什么也不多说。 她被再次关押,囚禁起来。 这次,她被关押了近两年。 父皇驾崩、二哥继位,她才又被放出来。但于她而言,并无差异,只是换了个位置而已。 她把自己关在房内,痛苦得受不了时就不停宿醉、不断自残…… 她的身体彻底毁了,她无所谓,只盼着自己能早点死去….... 她拒绝见母后和二哥,他俩来探望她,她便疯得更加厉害...... 慢慢的,所有人都放弃了她,她自己也放弃了自己。 是莹白姐姐! 莹白姐姐仿若一道光,照进她黑暗的世界。 是莹白姐姐的不放弃和陪伴,治愈了她身体和心灵上的千疮百孔…… 安澜平静下来,丰志逸挪开身,看向安澜。 安澜嘴唇已咬破,唇上红色的血渍称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丰志逸肯定点头。 安澜摇头,“可惜,莹白姐姐她看错人了。” “什么?”丰志逸被她这句话说得愣怔一瞬,立马抬手保证:“我向你保证,绝不伤害母后。” 安澜推开丰志逸,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走到依旧呵呵傻笑的太后身边,一手牵住一人,一同坐到殿内。 安澜嘶哑道:“当年的事,不论谁对谁错,我们都不要追究了好吗?” 她想过要告诉母后和二哥当年真相......但若那药真是父皇趁机调换的呢? 二哥那般喜欢、崇拜父皇,她不忍...... 还有母后,母后若是知晓被枕边之人如此摆了一道,挑拨得一子死,一子恨她,母后那般强势的性子,定会气得内伤。 而她,她以前也不喜母后,只喜父皇! 如若真是父皇所为,又是被母后和裴家逼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借她之手? “过往不究,我们从此都向前看,好不好?”安澜恳求看向皇上。 皇上盯着太后,太后虽然已安静,但眼神定在一个虚无的地方一动不动。 皇上顺着太后的目光瞧去,这才发现沈贵妃不知何时已立在院中。 第146章 暗涌1 沈贵妃见皇上已注意到她,平静地走过去作揖后,目不斜视道:“皇上,坤宁宫数人来禀,皇后娘娘刚刚去了。臣妾将她们挡在院外,现在是否传他们进来?” “什么?彦姝姐姐去了?”安澜腾的站起身来,脸上泪渍未干,又涌出新的。 太后也猛地站起身来,眸中神色锐利。 皇上瞧太后那样,了然起身朝外走,边疲倦道:“走吧,都过去。” 安澜疾步跟上。 太后拿来剪刀去给地上嬷嬷们松绑,沈贵妃忙过去帮忙。 太后把剪刀递给沈贵妃,眸色含疑地注视着她动作。 嬷嬷们起身,沈贵妃见太后依旧盯着她,柔声提醒:“母后,我们一同过去送送皇后娘娘吧!” “太后,老奴扶您!”一嬷嬷扶住太后提醒。不能让皇上再对太后娘娘生出什么意见。 太后往外走,沈贵妃安静跟上。 太后终是没忍住,停住脚步盯着沈贵妃质问:“是你!你在谋划什么?” “母后这是何意?”沈贵妃柔柔一笑。 “你故意瞒着哀家丰子昊死亡之事,又派人把那举报信送到哀家手中,你存的什么心思?” “母后可冤枉臣妾了。是您老人家悲心悯人,将自己关在福寿宫一心向佛,后又为丰殷德之死心伤,日日忙着照顾皇后娘娘身子,这才无暇关心前朝之事。” “臣妾也想过是否要派人告知母后一声的,只是想到母后向来厌恶那人,可能并不愿听到丰子昊的消息,何况又不是他活着回来了!” 太后听她这话似乎在理,得亏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然...... 嬷嬷又暗暗催她,太后示意边走边说。 沈贵妃跟上,依旧笑盈盈道:“再说那信,臣妾就更冤了。” “德泽他掌管刑部,世人皆知母后您和皇上宠溺长公主。下面接到匿名举报信,不敢冒昧去长公主府抓人。臣妾一听这事也觉得不能冲撞长公主府,便将信交于母后处置。” 说到这里,沈贵妃停顿一瞬,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加快脚步跟上问:怎么?那封信有问题?” 太后心中一紧,没有回她。 她可不想告诉沈贵妃她欲拿这封信做托词,先斩后奏地处置掉苏芸萱之事。 只是,这信送到她这里的时间太过巧合。 怎么偏偏这信在芊洛告诉她丰玉砌心有所属,不会娶她时出现。 且那信里只详尽地揭露了女子卑劣罪行和罪证,对其准确年纪和外貌并未过多描述,这才给了她想法...... 她原想着处置区区一个贱民本也不是很急的事情,但今早她偷听到皇上和丰玉砌的对话,才知晓这叶子晴乃是云晟公主。 时间仓促,她便决定来个先斩后奏...... 太后不语,沈贵妃唤:“母后,坤宁宫来人还说,今日午时见皇后娘娘不好,宫中遣人去唤奕王进宫,却是一直没找到人。臣妾担心皇上这个时候听到此消息会对奕王愈发不喜,瞒了下来。” “什么?”太后闻言惊得再次顿住。 沈贵妃装作快要撞到太后身上、急急停下的样子,只片刻又朝四周扫视一圈,凑近太后小声道:“母后赶紧派人去找找吧,这个时候奕王可不能再出事了。” “你什么意思?”太后皱眉,警惕地睨向沈贵妃。 “我只是担心,”沈贵妃一脸无害神色,凑得更近小声道,“皇上现在的态度表明了是准备扶持丰玉砌继位,皇上那性子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直接替丰玉砌清除所有障碍。” 太后眉头拧得更紧。 沈贵妃继续下猛药:“皇上曾梦中呓语,对当年自己的心软非常悔恨。” 太后闻此言,眸眼骤睁,瞬间想到当年她出手毁掉丰子昊同陆家军统帅陆震远之女陆晴汐婚事之事。 虽然最后不知为何出了纰漏,躺在丰子昊身边的女子鬼使神差的从她裴家女子换成了沈家之女,但她确实毁了丰子昊。 心内微颤,太后双掌悄悄掩入袖下攥紧。 稳住心神,太后后退一步冷哼一声道:“那你也多照看着点丰德泽吧,在皇上眼中,你儿子德王可比奕王对丰玉砌的威胁大。” “是。臣妾多谢母后提点。”沈贵妃道,面上神色未见一丝变化,“德泽他出生晚,当年就没有机会同丰子昊争,现如今各方条件肯定更是不如奕王的。” “知道就好。”太后再次冷哼一声。 沈贵妃面上一片恭敬之色,笑得温和。 太后实在担心丰神奕的安危,朝另一侧跟着的嬷嬷急急吩咐:“去,派人去看看奕王在哪里?找到人命他马上进宫。” 嬷嬷领命,快速离去。 太后不再同沈贵妃言语,加快脚步赶往坤宁宫。 ...... 城外客栈。 苏长风问丰神奕,他是如何知晓是他出手害死丰殷德、又是如何知晓他在此处的? 丰神奕开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骂不答。 阿力和若影见不惯,欲对丰神奕动手拷问,苏长风制止,命阿熠用药。 丰神奕中毒,浑身奇痒,且抑制不住地狂笑。 没一会他便扛不住,老实招供说是收到一封密信,才抱着试探的心理过来查看的。 并说若不是他想查探、会会送信之人,或早知信中所言真实,绝对不会亲自过来,还只带这么少人。 若影说他放屁,哪有人只收到一封密信就亲自过来的? 丰神奕却一口咬定他说的全是事实,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收到这样的密信了。 苏长风找他要信,丰神奕惧怕再受阿熠那毒的折磨,急急从怀中掏出来交给苏长风。 苏长风快速看信。 信上详细描述了丰殷德在仙乐居受伤的经过和真正死亡的原因。信尾告知丰神奕,毒杀他儿子丰殷德的真正凶手就藏匿在这座客栈之中。 苏长风捏紧信,直觉不对。 信上对丰殷德遇害的过程描述得仿若亲眼所见一般...... 若影见苏长风自顾沉思不语,他和阿力在旁逼问丰神奕可知苏长风的真实身份。 丰神奕明显不知道。 若影又问这是第二封密信,那第一封是什么时候、什么内容? 丰神奕招供,数月前他收到的第一封密信是关于丰子昊的行踪,并承认他派出人手截杀丰子昊之事。 苏长风询问丰神奕派去的人是否使用了淬毒锥镖,丰神奕表示并未有。 一切都不正常!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幕后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动向,并暗箱操作,不断借刀杀人...... 苏长风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命若影和阿力捆了丰神奕主仆三人。 重新坐回桌边,苏长风正努力思忖时,若风匆匆赶来,说是叶子汐被人从长公主府抓走。 苏长风再次大惊,询问苏芸萱如何。 若风详细的讲述了苏芸萱跟随长公主离开,去往皇宫后的事情。 第147章 暗涌2 苏芸萱离去后,若风按照她的吩咐,守在静谷园。 叶子汐吃过午饭,玩闹累了,申时回房小憩。 才躺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有两拨人争执着闯进静谷园。 若风起身去查看,言玉边劝阻两群人,边歉疚朝他介绍。 一拨是丰玉砌的人,一拨是丰玉砌母亲沈心吟的人。 丰玉砌的人不敢真正对沈心吟动手,沈心吟叫嚣着要见见叶子汐,嘴中咒骂之语不断。 若风拦着沈心吟不让进去,言玉也在一旁劝阻。 叶子汐被吵醒,跑出来瞧热闹。 沈心吟瞧清她的模样,突然疯魔了一般,不顾若风划破她的胳膊,依旧往里冲。 天去瞧见他家夫人受伤,调转矛头,同沈心吟的人一起朝向若风。 局面混乱之际,里间却是突然又不知从哪里翻进一拨黑衣人,趁机掳走叶子汐。 他们速度很快,等天去和若风发现,停手去追赶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边若风自责地同苏长风讲述事情的经过,那边丰玉砌已把静谷园里里外外查探了个遍,未发现任何线索。 天去跪在地上垂头请罪,天寻拉了几次都拉不起来。 丰玉砌脸色黑沉地把言玉唤到面前询问:“你们长公主府的人呢?当时干什么去了?” “昊王也是知晓的,都中没人敢得罪咱们长公主,更别提上门冲撞了,所以府内的侍卫并不是特别多。”言玉回。 这意思是长公主府的厉害全是仰仗长公主得宠的声名! 丰玉砌气得抬腿就是一脚。 言玉膝盖吃疼,斜躺在地,又立马爬起来,端正地跪好请罪,“昊王责罚的好,是言玉失职,没有保护好小小姐。” “你好好想想,那群黑衣人可有什么特征?”丰玉砌怒问。 言玉垂眸想了想,回道:“他们覆了面,轻功了得,瞧着不似一般人。” 丰玉砌气得再次闭了闭眼,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言玉见他那已不耐烦到极致的样子,再次开口:“或许昊王应该问问您自己的人,为何您母亲会私闯长公主府?” 丰玉砌盯着他,言玉滔滔不绝:“您母亲一早就来过一次长公主府,被天去拉走了,为何下午又来了?这中间,她是否做了什么布局?” “还有天去。苏公子的手下、若风阻止沈夫人闯进静谷园,天去却同您母亲的人一起针对若风,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丰玉砌睨向一旁跪着的天去,天去赶忙叩头认错:“卑职失职,请主子责罚......卑职失职.....” “哥,你快说是怎么回事?”天寻打断催。 丰玉砌扫了眼天寻,再看向天去,忽地有点懊悔自己思虑不周。 本是想着天去心思细腻,办事周到,让他盯守长公主府,却不曾想天去向来守规矩,不似天寻天不怕地不怕。 且天去武功不及天寻,轻功更是差一大截...... “卑职是见若风伤了夫人,夫人又一直往里冲,若风毫不留情,卑职这才......卑职有罪,请主子责罚。”天去言。 说完,再次不停叩头认错。 “好了!”丰玉砌大声喝止。 天寻忙去拉天去,天去甩开天寻,挺直脊背依旧跪地不起。 言玉皱眉又言:“苏公子的这名属下、若风武功了得,以前奴在长公主府中也接触过,那轻功独绝,奴还从未见过有谁比他速度更快。今日儿追了一段却是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丰玉砌闻此言,霎时面色大变,转身抬步往外疾行。 “主子?你去哪里?”天寻大喊,追了几步见天去未跟上,忙又大喊:“哥,还不跟上?” 天去起身,瞅了眼跪在地上的言玉,疾步跟上。 ...... 皇宫别院。 苏芸萱和裴芊洛在房内闲聊了很长时间,也未见有人过来。 苏芸萱起身欲出去看看,却是突然觉得身子乏力。 她跌坐回去,暗叹不好,边朝房内四处打量边问裴芊洛:“裴小姐可否觉得身子绵软?” 裴芊洛闻言捏拳,也迅速意识到出了问题。 她对宫中害人之计远比苏芸萱熟识,一下就注意到窗户处摆放的三盆花有问题。 她想起身确认,同苏芸萱一样,起了一半又跌坐回去。 苏芸萱循着她的视线注意到那花,她问:“那花有问题?是什么毒?” 裴芊洛面上泛起红晕,身子也起了燥热,她软绵绵道:“可能是催情香,但不知为何会浑身脱力......” 苏芸萱想了想,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软经散的解药塞入嘴中,又递了一颗给裴芊洛。 裴芊洛皱眉接过,苏芸萱解释:“这是软筋散的解药,吃了再说。至于你说的催情香,我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我们先爬出去再说?外面总比里面安全。” 裴芊洛吃下那药,两人艰难起身,搀扶着往外挪,行了几步,苏芸萱停下再次打量房内。 裴芊洛不解问:“你找什么?” 苏芸萱:“找防身的家伙。” 裴芊洛:“这里既然被人提前布置了,肯定不会留下能让你可用来防身的利器。” 苏芸萱觉得此言有理,抬脸瞅向裴芊洛的发饰。 她自己不喜珠钗,被急急带入宫中前并未刻意打扮,依旧如平日一般未着发饰。 还好,裴芊洛不似初见时的那般素雅,应是因进宫刻意打扮过,此时头上插了数个大小不一的钗子。 苏芸萱抬手拔下最大的两枚。 “那只不行......”裴芊洛出口提醒,想说那只凤凰形状的金钗乃是太后亲赐,想到此刻情形又立马闭了嘴。 事急从权,纵是太后再喜欢她带着那枚凤钗,也不及她此刻的安全重要。 裴芊洛闭嘴,苏芸萱也没心思细问,直接把那只凤钗塞到裴芊洛手中道:“藏好。” 两人收好钗子,搀扶着再次往外走,门却是拉不开。 一阵窸窣声响后,被人从外下了锁,是领她俩过来的那名宫女。 两人皆疲软得跌坐在地。苏芸萱燥热得扒拉开领口问:“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何人院里吗?” “这座院子靠近太后的福寿宫,并未有主,太后吃斋念佛后愈发喜静,这里就被清空了,偶尔也会供要去太后宫中拜访之人歇脚。”裴芊洛答。 也正是如此,她才没有过多防备。 她本是想换个人少之地,向苏芸萱多打听些有关苏长风之事。 那日在长公主府,她听到安澜同苏长风关于议和的对话。知道丰玉砌欲请旨迎娶丰岚公主。那苏长风作为云晟世子,为何不能如同当年一样,迎娶丰岚女子呢? 只要皇上赐婚,嫁给苏长风,她裴芊洛还是有机会的。 第148章 暗涌3 两人倚靠在门上休息了一会,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一些,苏芸萱缓缓站起身来拍门。 门外,巧音看见拱门处闪身进来的丰德泽,疾步迎了上去。 “怎么样,药效发作了吗?”丰德泽在拱门不远处站定,远远睨了眼苏芸萱二人所在的房间。 巧音面色为难道:“禀德王,出了些纰漏。里面除了裴姑娘,还有长公主领进宫的那名女子。” 丰德泽闻言蹙眉。 他本意是今日趁乱同裴芊洛生米煮成熟饭,断了太后和皇上把裴芊洛许给丰玉砌的念头。 依母妃沈贵妃分析,只要裴芊洛嫁给他,太后就会转头扶持他。 与皇后娘娘所生的丰神奕是否坐上皇位相比,那个老女人更在乎的是裴家女子是否坐上丰岚凤座之位。 见他面露不悦,巧音又言:“德王放心,除了催情香,婢子还加了软经香,即使是两个人,也不会......” 她正说得得意,丰德泽却是气得抬手一巴掌甩向她脸。 巧音被打得面颊偏向一边。 后退一步站定,巧音捂着右脸一脸不解地瞧向丰德泽。德王满面怒容,哪还有从前诱哄她时的温文尔雅。 巧音本是姜妃宫内的宫女,虽不是跟在姜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但也是她院内地位略高的。 姜妃贤良温顺,近年来最得皇上宠爱,前段时间皇上还私下承诺会升姜妃为贵妃。 姜妃对身边伺候的下人也向来大度、友好...... 从未被如此莫名惩罚过的巧音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瞪着丰德泽义愤问:“婢子为德王办事,德王为何还打婢子?” 丰德泽厌恶地睨了眼巧音,不屑同她解释。 他们现在是在皇宫之中。 通过催情香将生米煮成熟饭,还能扯谎是两人情难把控、自愿相交的,但加了软经香性质就变了。 那催情香是难得的秘药,无色、无味、无解药,事后更是不留任何痕迹。 母后说当年丰子昊就是中了此招。 中过此毒,哪怕是猜到也拿不出实质性证据。 为了皇家颜面,纵是裴芊洛不愿意嫁他,为了名声也会有各种压力逼迫得她非嫁不可。 但软筋香却很容易留下痕迹和证据。 加上软筋香,这不是明摆着是他下的手吗? 丰德泽没有像从前那样哄她,巧音委屈得抽泣不止。 丰德泽被吵得愈发烦躁,压低声音朝巧音怒斥一声:“闭嘴,滚回去。” 巧音被他神色吓得捂住嘴巴,转身逃了出去。 丰德泽听见远处的拍门声,开始来回踱步,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 按他们的计划,太后那个老女人应该早早就把那叶子晴处置掉的。 现在不仅没处置掉,那叶子晴摇身一变,还成了云晟的公主! 云晟还欲同丰岚再次求和?! 若真如丰玉砌那小子的意,让他同时娶了云晟公主和裴芊洛,成为丰岚太子,那沈度必定不会如现在这般硬扛着,任由丰玉砌如何逼问都不把他招供出来! 他对丰子昊所做下的事,以丰玉砌的性子,一旦他确实了,哪怕是母后也护不住他!! 轻吐一口气,丰德泽才稍缓解了下情绪,那边房门却是被拍得一声响过一声。 “救命呀!来人呀!有人吗?快来来人呀......”接着传来一女子大喊的呼救之声。 丰德泽停下脚步,不解瞧向门处。 不是下了软筋香吗? 怎么听着声音一点不像中了软筋香的? 心中一紧,丰德泽立马想起,来时母后身边之人给他禀告的太后殿内之事。 这云晟公主会解毒! 丰德泽立马轻声走近几步,凝神听门内声音。 “你不要叫了,人肯定早已被遣开......嗯......”裴芊洛的声音,尾音伴着女子抑制不住的娇喘。 “好热呀,这是什么鬼药?”另一名女子之声,说完她没听裴芊洛的劝告,继续用力砸门大叫。 这是解了软经香的毒?! 心下一喜,丰德泽捏紧双拳,抬步欲走向那间房。 丰玉砌那小子的艳福,他全要了! 走了两步,却是忽然想到什么,丰德泽又停在原地。 裴芊洛他能动,那是他知道丰玉砌无意于裴芊洛。但这云晟公主? 按他查到的情报,这女子失踪后,丰玉砌那个疯狗简直是毫无理智,两日不眠不休地全城搜寻...... 丰玉砌那厮以前从来不近女色,如今突然开了窍,宝贝成那般,若他真染指了丰玉砌的女人,以那疯子的怪异性子,怕是他躲到父皇身后,那疯子也会毫不迟疑地一剑刺向他!! 不行! 不能冒险。 丰德泽再次皱眉盯着门处纠结。 恰在此时,守在外面的一个太监慌张冲进来报:“德王,不好了,昊王朝这边过来了。” “先撤。”丰德泽立马道,说完率先从院墙跃了出去。 他们才隐去踪迹,丰玉砌就冲了进来。 听见苏芸萱的声音,丰玉砌一把甩开太后殿内管事嬷嬷的衣领。嬷嬷被他摔得晕厥在地。 急急砸掉门锁、踹开大门,丰玉砌往里一瞧,愣怔当场。 房内,苏芸萱上身只着了一件藕色吊带肚兜,一脸惊喜地注视着她。而她身后趴在桌上的裴芊洛虽衣衫完整,却是不时发出娇吟。 “丰玉砌,谢谢你又来救我!”苏芸萱说着冲到丰玉砌面前。 丰玉砌黑脸越过她,几步过去捡起地上衣衫,苏芸萱这才意识到她的模样,瞬间觉得更热了。 一把接过丰玉砌欲披在她身上的衣衫,苏芸萱急急套在身上,胡乱捂着朝丰玉砌道:“我们中毒了。” 丰玉砌冷冷瞟了眼努力抬头朝他看来的裴芊洛,打横抱起苏芸萱往外走,“走,跟我出宫。” “昊......王......嗯.....”裴芊洛见丰玉砌压根不管她,忙抬臂喊。 丰玉砌脚步不停。 苏芸萱抓丰玉砌胳膊阻止道:“你也救救裴小姐。” 她这一松手,衣衫分开,再次露出雪白肌肤,丰玉砌脸色更加不悦道:“等地上嬷嬷醒了自然会救她。你把衣服给我抓牢了!” 说完不等苏芸萱再次发话,脚步迈得更快。 苏芸萱重新抓住衣衫,探头想要去看丰玉砌所说的嬷嬷,却是已经出了垂花门。 院子里侧,太监小心探出脑袋瞧了一眼朝院外小声道:“德王,人走了,只抱走了一人。” 第149章 媚药 丰德泽闻言,邪魅一笑。 不用去看,他便能确定丰玉砌那个疯子抱走的肯定是自己心仪的女人。 飞身跃进院内,丰德泽大步往房间走。 走了一段,瞥见地上昏迷的嬷嬷,丰德泽朝重新守回门外的太监挥了挥手。 太监颠颠跑过来按照丰德泽的吩咐,用洒了迷药的帕子去捂嬷嬷嘴鼻。 丰玉砌抱着苏芸萱尽量避开行人,走得飞快。 苏芸萱越想越不对劲,竭力忽略身上慢慢燃起的燥热,望向丰玉砌道:“丰玉砌,我们不能丢下裴小姐。” 丰玉砌不理。 苏芸萱急得加快语速,“有人给我们下了药,却是没有露面,肯定还躲在某处。若她们的目标是我,丢下裴小姐就是我连累了裴小姐;若她们的目标是裴小姐,那裴小姐就更危险了。” 丰玉砌脚步慢了下来,觉得怀中人儿说得有道理。 言玉所言,让他误以为是苏长风和苏芸萱设计偷偷带走叶子汐,怒气冲冲地就跑进宫来确认苏芸萱是否还在...... 寻到人又是那般模样,心内急躁,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 他不在乎裴芊洛的安全。但有人竟冒险在宫内设计裴芊洛或苏芸萱,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想要毁去她们中间一人或是两人的清白。 这背后所谋,绝对不简单! 丰玉砌蹙眉不语,苏芸萱捏住他胳膊继续阻止他往前走,“不能出去。我们回去,丰玉砌,我求......” “你”字未出口,丰玉砌转身,往回赶。 别院房内,裴芊洛已被欲火燥热得迷离了双眸。 隐隐听见外面男声,裴芊洛咬牙摸出那只凤钗猛地扎进自己大腿。 疼痛袭来,才感觉神智清明了几分。她直起身来转眸瞧去,丰德泽抬步进来。 眸子微眯,裴芊洛软声道:“是你!” 丰德泽故作惊讶,“裴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紧紧握住袖下凤钗,裴芊洛警惕地盯着丰德泽。 丰德泽朝她走近一步关心问:“裴小姐这是怎么了?” “你不要过来......嗯.....”裴芊洛大声叫,尾音却是不受控制地呻吟。 丰德泽站定瞧着她的模样打量了一会,再次谦和笑道:“看来裴小姐不舒服呀,这里没有其他人,大家都去了坤宁宫,就让我来帮助裴小姐吧。” 说着,他三两步走到裴芊洛身边,抬手就欲抱住裴芊洛的肩膀。 裴芊洛猛地扬起凤钗刺向丰德泽胸口。 丰德泽身子一偏,凤钗刺中他的肩部,疼得他后退一步,一把捏住裴芊洛的手腕。 他掌下用了大力,裴芊洛疼得掌中凤钗迅速脱落掉地,再次抑制不住的娇喘。 丰德泽被刺激得顾不得肩膀处还流着血,俯身再次欲抱住裴芊洛。 裴芊洛绝望去推,手掌碰到丰德泽冰凉的衣衫时又觉对他身上的气味渴望至极。 最后人没推开,彻底迷了神智,一手紧紧抓住丰德泽胸前的衣衫,一手不受控制地探向他的脖颈。 感受着裴芊洛的纤纤玉手在他颈部抚摸,丰德泽定住身子满意去瞧。 面前美人面颊绯红,咬唇不断呻吟,朝他身上愈贴愈近,哪还有半分平日清冷得生人勿近的模样。 耳侧那一声娇过一声的呻吟更是瞬间刺激得他身子一颤,直接抱起裴芊洛就往内室走。 正欲将人丢到床上,守门太监冲进来惊慌喊:“不好了,昊王他撤回来了。” 丰德泽急急刹住动作,蹙眉不悦瞥向门外。太监催:“德王,快走吧。” 外面已能听到丰玉砌急促靠近的脚步声,丰德泽稳住心神道:“来不及了,镇定点。”说完抱着人抬步往外走。 丰玉砌抱着苏芸萱走到门处,与装作一脸焦急之色、往外走的丰德泽撞了个正着。 两人皆是骤然停住脚步,对峙不语。 苏芸萱咬唇忍着身上不适皱眉去看,裴芊洛贴在门内陌生男子怀中不停扭动,嘴中边发出兴奋地呻吟,边两只手在那人身上不停乱摸。 只一瞬,那人衣领处的衣衫便被她扒拉得松开一角,露出一角结实的胸膛。 苏芸萱瞧着,身子不受控制一颤的同时立马松开了抓住自己衣衫的手,转而去抓丰玉砌的胳膊。 胳膊一震,丰玉砌垂眸瞧,怀中人儿衣衫再次分开,露出雪白浑圆的肩头...... 几乎是本能一个转身,丰玉砌神速背过身去,冲苏芸萱怒喝:“你干什么?给我抓紧了。” “好想摸摸......”苏芸萱双眸迷离、娇声呢喃,边扭动着探头要往他身后看。 “你给我安分点。”丰玉砌吼,急急抬起一条腿托住苏芸萱的身体,迅速腾出一只手帮她把衣服重新拢好。 “我不要.......嗯......我好热,好难受......”苏芸萱含糊呻吟着抬手欲再次拉开衣衫。 丰玉砌气得一把捏住她的双手,再次大喝:“苏芸萱,你......” 话未说完,身后丰德泽笑着提醒:“昊王这样喊是没有用的。” 丰玉砌手忙脚乱地控制住不安分的苏芸萱,冷眸微眯、转身阴戾睨向丰德泽问:“你给她们下的什么药?” 丰德泽抬步跨过门槛,敛笑正色道:“昊王可不要胡乱冤枉人,什么叫我给他们下了药,本王也是行过此处,听到求救声才进来碰......” “几日不见,你这不要脸的本领练得是愈发炉火纯青了!”丰玉砌直接打断。 “你......”丰德泽被他气得白了脸,开口想要骂人,嘴巴却是忽地被裴芊洛伸手捂住。 他偏头躲开,裴芊洛不满地娇哼一声,转而去摸他的脸。 丰玉砌瞧着眉眼拧成一团,厉声问:“是哪一种?” “我怎么知道?瞧这模样应该是中了媚药一类的,昊王与其在这污蔑于我,不如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丰德泽冷哼,咬死不承认。 失了耐心,丰玉砌几步走到地上嬷嬷身边猛踢。 嬷嬷痛醒,“唉哟”叹着站起身来,瞧见院中情形霎时惊得双目大睁。 “你快看看,她俩中的什么毒?”丰玉砌不耐烦问。 第150章 回阁 “好,好。”嬷嬷点头应着,走向裴芊洛。 丰玉砌不悦拦住,“先给她瞧。” 嬷嬷顿住,担忧地瞅了眼被德王抱住的裴芊洛,急急走向丰玉砌,在他眼神的逼视下给苏芸萱检查起来。 检查了一会,她忽地眸子再次大睁,后退一步惊呼道:“是催情香!” “你那么震惊干什么,既然知道是催情香,还不快去拿解药。”丰玉砌嫌恶催。 嬷嬷跪地,脸色极其难看,呢喃道:“催情香没有解药呀,这药......” “你说什么?”丰玉砌震惊打断。 嬷嬷心惊地未再接话。 裴芊洛小姐是太后她老人家全部的希望! 这......这如何是好? 嬷嬷不语,丰德泽隐下眸中得意,半是提醒半是给丰玉砌普及。 “这催情香我略有耳闻,它是一种非常霸道的媚药,无色、无味、无解,事后更是让人抓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说是媚药中的圣品,正因如此才得了个这么直白的名。我听说当年......” “不解后果会如何?”丰玉砌听了几句,懒得再听他废话,打断他,问向嬷嬷。 嬷嬷没有辩驳,说明丰德泽那个混蛋所言属实。 嬷嬷稍作检查便能知晓是催情香,说明太后也是用过的。 太后重视裴芊洛。如今裴芊洛一同中招,若真有解药,太后宫中之人不可能不拿出来。 嬷嬷说无药可解,那应该就是真的。 既然没有解药,那他此刻只想搞清楚不解究竟会有何后果。 “若十二个时辰内不能与男子相交,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将......”嬷嬷声音颤抖。 “将什么?”丰玉砌厉声喝。 “将折损寿命,且终生不育!”嬷嬷颤声回。说完起身往外跑,边喊:“老奴去找太后。” “你站住!”丰玉砌喝止。 嬷嬷停下脚步。 “你去叫太后。”丰玉砌转向丰德泽身后的太监命令。 嬷嬷瞬间回神,意识到她方才行为不妥。 感激地瞧了眼丰玉砌,嬷嬷走到丰德泽身边福身道:“有劳德王把我家小姐放到室内。” 丰德泽不悦睨了眼嬷嬷,又看了看怒视着他的丰玉砌,强压下心内的不甘,把裴芊洛放到内室的床上。 见丰德泽出来,丰玉砌抬步往外走,嬷嬷追出叫:“有劳昊王再帮老奴叫几个帮手。” “好。”丰玉砌脚步不停地高声回应。 行至垂花门处,他又突然站定,转身朝依旧站在院内的丰德泽讥讽问:“德王还留在此地,是等着太后和皇上等会过来问话吗?” 丰德泽被他问得面色一僵,偏头又见嬷嬷警惕地打量着他,忙扯出一抹笑道:“若有需要,本王定当配合。” “老奴在此先谢过德王。情况特殊,还有劳德王先行回避。”嬷嬷朝他再次福身,赶人。 丰玉砌不再说话,调头加快脚步往太后殿内去。 同太后殿内迎上前的嬷嬷们交代清楚,又要了件宽大的披风、把苏芸萱整个捆罩住后,丰玉砌飞奔着出宫。 候在外面的天去、天寻见他抱着团东西飞奔出来,急急迎了过去。 隔得老远,丰玉砌偏头朝他俩大喊:“去把那辆马车给我抢过来。” 天去顺着他指引的方向去看,是裴家的马车。 知晓皇后娘娘去了后赶来宫中的,方才他们就见着裴家的人已经去了一拨。 天去蹙眉。 主子用“抢”? 他们不是有马吗? 天寻速度快,率先跑到丰玉砌面前,疑惑地打量起他怀中的“东西”。 见他两人都未按他的命令行事,丰玉砌气得大喝:“你俩聋了不成?我叫你们去给我抢辆马车过来,快点!” 他快坚持不住了! 怀中的人儿被裹成了个粽子,一路上还不消停,一个劲儿的在他怀中扭动,呻吟...... 他只得不断加大手中力道,加快脚下速度,此刻已累得气喘吁吁...... 天去、天寻被他这一嗓子吓得身子一颤,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冲向裴家的马车。 没一会,马车就被赶到丰玉砌面前。 丰玉砌把人放至马车内,抬手掩好帘子再次大喊:“速度快点,回星月阁。” 马车跑得飞快。 丰玉砌倚靠在车厢内缓了缓,瞧向苏芸萱,这才发现那被罩住的人儿不知何时不仅没声了,还一动不动。 吓得霎时去扒拉包裹住苏芸萱的披风。 披风被揭开,苏芸萱面颊绯红,眉眼紧闭地四肢平躺着一动不动。 丰玉砌颤抖着探过鼻息,确认苏芸萱只是被他捂晕了,才再次浑身瘫软地靠在箱壁之上。 马车在星月阁门前停下,丰玉砌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苏芸萱下马车。 天寻瞧见苏芸萱那样,忙跟上提醒:“是不是要去找找阿熠?” 叶子汐被抓走,叶子晴在这里,在长公主府却是没见到阿熠...... 那他的阿熠哪里去了? 丰玉砌被他这句话点醒,边走边附和:“对,寻阿熠,去把阿熠给我带来。” 天去飞奔出去。 丰玉砌走了一步,忽地又定住,转身盯着天去命令:“你去府中查清楚我母亲昨夜到今早都见了哪些人?” 天去领命去往昊王府。 丰玉砌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苏芸萱依旧昏迷未醒。 丰玉砌坐在床边,轻抚苏芸萱的脸颊,犹豫要不要把她唤醒。 唤醒后,她若同裴芊洛那般,他又当如何? 她那般不喜他碰她,若知晓他趁她迷失心智时要了她,会不会再次恨上他? 他们都说催情香无解,那阿熠若是也没得办法呢....... 正心烦意乱思忖着,苏芸萱眉毛颤了颤,丰玉砌惊得腾身站起。 苏芸萱缓缓睁开眼,热得一把掀去了身上的被子,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丰玉砌瞅着,咽了咽口水,再次后退一步。 苏芸萱撑身缓缓坐起,媚眼如丝地转向丰玉砌含糊道:“我好......饿......” “你只是饿吗?”丰玉砌心情复杂问。 “嗯......饿......我好饿......”苏芸萱盯着她依旧声音含糊,双手紧紧抓着两侧被子。 “好,你等一下。”丰玉砌转身疾步出去。 第151章 期待 天寻赶到长公主府,想找言玉问问是否知道阿熠哪里去了。 在长公主府内寻了几处地方都没见到言玉人影,找了几人打听,才知言玉被人绑在静谷园。 言玉可是长公主的宝贝! 从长公主回丰岚都城后就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因样貌出众、能力卓群而担任了长公主府的总管事。 他常常跟随长公主出席各种场合,代理长公主府中各项事务,都中很多人见了他都要卖他个面子。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长公主府中拿下言玉? 天寻不敢置信地思忖着,边脚下迈得更快。待他进入静谷园,果真远远瞧见言玉被捆了手脚丢在地上,而绑了言玉的人竟是苏长风。 他诧异地想要靠近细看,却被若风、若影拦住。 若影盯着天寻问:“你哪位?” 若风面无表情道:“昊王的人,武功不错。” 天寻刚欲开口,若影再次抢先,“有你厉害?” 若风淡淡道:“那还没有,和你差不多吧!” 天寻一听这话,不服气了,转向若风质问:“你怎么知道我没你厉害?” 若风瞥了他一眼,转向若影:“可能不如你。” “你说什么?”天寻霎时气得涨红了脸。 阿熠听到天寻拔高的声音,从苏长风里侧探过头来朝天寻招手大声喊:“天寻!” 天寻回过神来,瞪了若风、若影一眼,也朝阿熠喊:“阿熠,你快跟我走,你姐姐出事了。” 苏长风闻声,停止了对言玉的问话,腾身站起来,疾步走到天寻面前问:“芸萱怎么啦?” 若风、若影让开身。 天寻瞅了苏长风一眼,直接无视他,催向他后面跟过来的阿熠道:“你快点呀!” 阿熠跑快几步,扫了一眼几人脸色,冲天寻不悦道:“我主子问你话呢,我姐姐出什么事了?” “你跟我回星月阁自己看就知道了。”天寻说着就去拉阿熠。 阿熠一听“星月阁”几个字,忙闪身躲到苏长风身后嚷:“我不想再回星月阁那个牢笼了!” 苏长风蹙眉拉过阿熠,推到天寻身边道:“你赶快跟他去。” 阿熠还欲挣扎,天寻拉着她胳膊转头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瞧向若风、若影道:“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找你俩比试。” ...... 丰玉砌端着吃食再回房间时,苏芸萱已凭靠仅有的一丝理智迅速穿好了外衫。 丰玉砌见状,忙把托盘放下,走到床边不可思议问:“你没事了?” 苏芸萱闻言捏紧手中发钗,缓缓抬头瞧向丰玉砌。 她面颊依旧驼红一片,瞧过来的眸中也噙满柔情,丰玉砌惊得再次后退,愈发不解问:“你怎么回事?” “找......阿......熠......嗯......”苏芸萱咬牙坚持。 丰玉砌眯了眼,仔细打量苏芸萱。 她再次垂下了头,跪坐在床上,左手紧紧抓着被子,右手中......竟攥着个尖锐的发饰。 一步过去,丰玉砌捏住苏芸萱的右臂,欲夺下她手中的发饰,苏芸萱却是身子陡然一颤。 隔着衣衫,丰玉砌都能感觉到掌下皮肤灼热得烫手,一把抢过发钗丢到身后,他捏住苏芸萱的双肩急问:“怎么这么烫?” 转眸瞧向丰玉砌捏在她肩部的手,苏芸萱气得闭了闭眼,她死死咬住嘴唇,抬手想要打开丰玉砌的手。 掌腹碰到丰玉砌,却是被那触手的冰凉刺激得身子再次一颤。 那感觉,竟出奇地渴望...... 瞬间失了理智,苏芸萱眼神迷离地直起身来,拽着丰玉砌的胳膊,膝行着向他靠近,“你......嗯......过来......” 她这声呢喃里携了说不尽的魅惑,丰玉砌瞬间攥紧了双拳,纠结地瞅向苏芸萱那抓住他胳膊的手。 只犹豫的功夫,苏芸萱已凑到他跟前,双臂紧接着圈上他的脖颈。 脖间一热,丰玉砌不可思议地缓缓转眸,就见那张平日就勾他心魄的脸正缓缓朝他靠近,且面上显着他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 那双凝视着他的美眸更是噙满欲望。 喉间本能翻滚,丰玉砌定在原地,期待着苏芸萱接下来的动作。 是的,期待! 他渴望她,他从不避讳。 之前是,现在更是。 如果不是考虑到她会恨他,这一刻,他恨不能立马将她压在身下...... 那脸越靠越近,转瞬两人鼻尖相碰,一股独特的香味袭入鼻腔,丰玉砌受用得闭上了眼。 只一瞬又被苏芸萱唇瓣贴在他脸颊上的柔软灼得倏然睁开。 待那细密的舔舐落在他的唇上,丰玉砌浑身颤栗着一把揽住苏芸萱的腰,将她整个提起。 苏芸萱闷哼一声,似发泄自己动作被打断的不满。 丰玉砌勾唇靠坐上床,将人放在自己腿上。 苏芸萱坐稳后双掌再次抚上丰玉砌的颈间,顺着他的喉间往下探入胸膛,一路皆是滚烫...... 丰玉砌被刺激得接连低吟几声,那双手却又似嫌他衣衫碍事,胡乱扯弄一番后彻底掀开了他胸前的衣衫。 丰玉砌垂眸瞧着,微挑了眉。 那双手在他胸前一阵乱摸之后,又试图向下探去。 丰玉砌抬掌一把捏住那双手,倾身靠近苏芸萱,在她耳侧嘶哑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苏芸萱已完全失了心智,被药物控制得只想紧紧贴着面前的人,侵占他身上的冰凉,压根听不到丰玉砌的话,只发出被限制行动后的不满低吟:“想摸.....放......手......嗯......”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丰玉砌再次嘶哑轻问。 他已决定,只要她唤出他的名字,他便不再隐忍。 “放......手.......嗯......想摸......”苏芸萱重复呢喃。 丰玉砌不愿放弃,捏着苏芸萱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到他的脸上,强迫得她瞧向他时,盯着她的眼眸嘶哑引导:“我是丰玉砌,你喊玉砌。” 第152章 能解 “摸......放......嗯......手......”回应丰玉砌的依旧是这句含糊的呢喃。 丰玉砌:“......” 压下心内微微不悦,松开苏芸萱的手,指腹在她娇艳欲滴地红唇上轻轻揉搓,同她抵额再次低哑劝诱:“你叫一声,只叫一声,一声就好,玉砌,你叫......” 话未说完,苏芸萱却是嗔怒地张嘴一下咬住了他的指。 丰玉砌再次低吟一声,那人儿似是晓得咬疼他了一般,微微松开齿,睁着一双湿漉漉地眸一脸无辜地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丰玉砌忍无可忍,眸中迸射出强烈的侵占欲,再次揽住苏芸萱的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脑袋缓缓下沉刚刚抵到那张勾他魂的娇唇,门外忽然传来一侍卫禀声:“主子,长公主来府求见,卑职们将人拦在了外院,主子是否接见?” “滚——”丰玉砌咬牙怒喝一声。 安澜焦急地在外院来回踱步,视线不停瞟向垂花门处。 她是来找苏芸萱讨要解药的。 她在坤宁宫正伤心时,太后宫中的嬷嬷急匆匆过来禀告裴芊洛出事了。她和太后赶去别院,搞清楚事情经过后,太后惊慌地抓住她,无比肯定地说苏芸萱肯定有解药。 她诧异不解,太后说出了她给苏芸萱强灌下一抹红的事,还说既然苏芸萱能解了一抹红的毒,就一定有办法解了这催情香。 虽对太后所为震惊和愤怒,但知晓太后宝贝裴芊洛,她自己也几乎是把裴芊洛当做了亲生女儿一般,情况紧急,她终是选择听从太后的指令,赶来星月阁找被丰玉砌带走的苏芸萱。 瞧见进去通传的侍卫过来,安澜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唤,守在垂花门处的两侍卫再次抬手拦住她。 安澜只得后退一步朝里大声问:“怎么样,人在里面吗,怎么不出来?” 侍卫加快脚步跨出垂花门,立在安澜面前垂头拱手讪讪答:“主子不见,长公主请回吧。” “不见,为.......”安澜诧异。 她话未说完,天寻拉着阿熠从她身边越过,似是没见着她一般冲进垂花门里。安澜忙改口喝住:“你俩去把丰玉砌给我叫出来,他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了?” 天寻急急刹住脚步,转身朝安澜简单行了个礼后再次拽着阿熠的胳膊往里跑。 两人气喘吁吁地在门外站定,正缓着气,忽地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女子暧昧的呻吟声。 霎时,两人皆是一惊。 天寻瞪大双眸盯了那紧闭地房门一眼,涨红着脸瞧向阿熠。 阿熠听着那女子声音陌生,眯起眸子盯着房门出言讥讽:“哟,这大白天的,你主子那个奇葩......”,话说了一半又诧异改口,“不对呀,那个奇葩不是厌恶女子吗?” 天寻咽了咽口水,抬手指向房门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姐姐住的.......” 阿熠瞬间瞳孔大睁,眸子微转,意识到那声音是苏芸萱的,震惊地抬掌就去推门。 天寻一把拉住,“不可,先敲门......” 阿熠一脚踹在天寻膝盖上,怒喝:“个狗日的,老子要毒死他。” 天寻疼得松开手,阿熠迅速又去推门,一下没推开,后退几步,抬腿就去踢。 天寻赶忙一步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阿熠道:“莫踢了,再踢小心命没了......” 阿熠被这句话吓得回神,任由天寻抱着不动惊慌道:“那你快去敲呀,快点。” 天寻放开阿熠,几步走到门边“咚咚咚”大力叩门。 门内没有反应,还是只有女子隐隐地娇吟,天寻红脸垂眸偷偷瞟了一眼阿熠,接着敲。 里面声音依旧未停止。 阿熠不耐烦地再次踢了天寻一脚,大喝道:“你哑巴了,你大声叫呀!”说完,她也抬起两只手在门上狂拍。 “主子,阿熠带来了,主子......” 外面声响实在太大,丰玉砌纵是再想忽略,听到“阿熠”二字终是攥紧拳头停下了轻吻至苏芸萱脖间的动作。 他咬牙缓缓撑身起来,下面人儿停止呻吟,媚眼如丝地同他对视一眼后,抬手再次摸上他的胸膛。 “该死的。”低喝一声,丰玉砌抓住苏芸萱的手,不舍地抬腿退至床边,又盯着苏芸萱藕色肚兜瞧了一眼,才咽了咽口水松开苏芸萱的双手,急急背过身去。 “主子,主子,阿熠带来了,长公主也来咱们阁里了,主子......”该死的天寻还在外面大叫。 丰玉砌垂眸瞟了眼自己胸前的几处红痕,勾唇穿好衣衫。又转身去帮苏芸萱重新穿好衣服,挣脱她地拉扯,才疾步走向外间。 面色分外难看地一把拉开房门,怒瞪天寻一眼,丰玉砌转向阿熠命令:“进去给她瞧。” 天寻触到丰玉砌的目光,迅速垂下头闭嘴立在一旁,阿熠恨恨睨了眼丰玉砌冲进房间。 跑到内室,就见苏芸萱躺在床上,似是痛苦异常的不停扭动着撕扯自己的衣衫。她两步过去,皱眉扶住苏芸萱胳膊问:“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她中了催情香。”丰玉砌走进内室道。 阿熠闻声,不敢置信地倏然转头一脸戒备地瞪视着丰玉砌,那控诉的恨极模样就差把“丰玉砌你个混蛋”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丰玉砌心情不错,也懒得同她计较,自顾在一旁坐下。 他已想好,阿熠能解催情香就解,解不了他继续,反正苏芸萱他是要定了。 他一定会请求皇上赐婚,只是婚前婚后的事,他并不介意提前。 阿熠见丰玉砌压根不瞧她,只是一双眼精亮地盯着床上,她气得忙侧移一步挡住丰玉砌视线道:“你出去,我要给我姐姐好好诊断下。” 丰玉砌这才不悦瞟向阿熠道:“还诊断什么,告诉你了是催情香,你能解就赶紧把药给她喂下,不能趁早离开。” “你对我姐姐干什么了?”阿熠梗脖问,边偷偷抬手想伸向怀中去拿毒药。 与帮苏芸萱解毒相比,此刻她更想毒死丰玉砌这个奇葩。 丰玉砌注意到她的动作,眸子微眯、冷冷警告道:“你想死无全尸就试试看。” 阿熠被他眸中迸发出的杀机吓得瞬间变成笑脸,讨好道:“能解,能解,这天下就没有我阿熠解不了的毒。” 第153章 恳求 天寻和阿熠进去了半天,依旧没见丰玉砌或苏芸萱出来,安澜等得不耐烦了。正与垂花门处的侍卫争执,苏长风带着若风、若影打进了星月阁。 安澜听着打斗的声音诧异转身瞧,就见一席白衣的苏长风满面焦急地走了进来,她忙几步过去拦住欲对苏长风动手的侍卫,问向苏长风:“你怎么也过来了?” 问完想到此刻情景,又了然道:“你也是来找苏芸萱的?” 苏长风点头,朝安澜福了福身,“长公主。” 安澜瞟了眼不知从哪里跳出来越来越多的侍卫,再次转向苏长风道:“你们打不过的,这是丰玉砌的地盘,你先叫他们停手。” 苏长风蹙眉瞧向若风、若影,他俩已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安澜也注意到了苏长风只带来两人,她忙率先扯着嗓子朝那群人大喝:“都住手,不要打了,是本公主带来的人。” 丰玉砌的人闻声瞧了安澜一眼,依旧保持阵型,持剑向背靠背的若风、若影渐渐逼近。 “怎么回事?”天寻听到声音赶过来问。 针对若风、若影的包围圈停止了缩小,纷纷看向天寻,其中一人禀:“天寻大人,他们私闯星月阁。” 天寻在外院站定,正打量伤亡情况,安澜扯谎替苏长风开脱道:“他们是我叫来的,只是来得晚了点,被拦住,这才动了手。” 见并无死亡,只有几人挂了彩,天寻放下心来,朝侍卫们挥了挥手。 包围圈散开,天寻几步走到若风、若影面前道:“我现在有空,想打,我们去外面?” 若风、若影对视一眼,收剑走到苏长风身侧。 天寻见两人不回话,皆投了个白眼给他,气道:“你俩是什么意......” 他话未说完,安澜打断:“天寻,你先去把丰玉砌给我叫出来,他再不出来,我就硬闯了。” 天寻回神,还给若风、若影一个白眼后,朝安澜俯身拱手道:“是,我这就去叫。” 说完疾步冲进内院。 阿熠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纸包,一连脱去三层包裹,才捏住一粒金灿灿地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到苏芸萱嘴中。 丰玉砌见苏芸萱吞下,皱眉起身走到床边边观察苏芸萱边不可思议问:“真有解药?” 阿熠紧紧按住苏芸萱挣扎的双手,撇嘴道:“我阿熠是谁呀,这世间就没我阿熠解不了的......” “你怎么刚好就有催情香的解药?”丰玉砌挑眉打断问。 太后宫中嬷嬷一口咬定催情香无解,丰德泽那个混账也说得斩钉截铁。 偏生阿熠一听催情香就直接掏出来解药,这药难道是阿熠制出来的毒? 苏芸萱闭眼未动了,阿熠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正好对上丰玉砌打量的目光,吓得往旁蹦了一步喊:“你......你那什么眼神?” “说,你怎么就刚好有催情香的解药?”丰玉砌眯眼重复一遍。 阿熠抿了抿口水,心虚道:“我这药也不算是这催情香的解药,我......” “你说什么?”丰玉砌逼近一步打断,“不是解药你给她瞎喂个什么?” “主子,长公主和苏长风求见。”天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熠一听抬腿就往外跑。 丰玉砌气得捏紧了拳,急急俯身看向床上。 床上苏芸萱仿若睡着了一般安详。丰玉砌抬手摸了摸苏芸萱的额头,温度似正逐渐退去,没有之前那般烫手。 他又去摸了摸脸颊和手掌,皆是差不多,便放下心帮苏芸萱盖好被子后往外走。 走到门处,瞪了眼躲在天寻身后的阿熠,丰玉砌问:“人呢?” 天寻答:“候在外院。” 丰玉砌抬腿往外院走,走了几步,见那两人还在原地嘀咕什么,不悦命令:“天去,你守在门外。阿熠,你进去守着你姐姐,注意她的情况。” 外院,苏长风已告知安澜,叶子汐在长公主府被人掳走的经过。 安澜正震惊地听着,远远见到丰玉砌过来,他忙打断苏长风,朝丰玉砌焦急大喊:“子汐她姐姐呢?你还在这里磨蹭个什么,还不去把子汐找回来?” 听她提到叶子汐,丰玉砌皱眉加快脚步,待瞧见站在安澜身边的苏长风,瞬间阴沉了脸。 在安澜和苏长风面前站定,丰玉砌不悦问:“长公主过来何意?” “子汐不见了,你问我过来何意?”安澜气得大喝。 丰玉砌冷眼盯着苏长风道:“子汐不见了我会去找,如果长公主过来是找我问责的,那我没空,恕不奉陪。还请长公主带着人速速离开。” “你......”安澜气得抬手指向丰玉砌,才说了个“你”字忽地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遂马上改口问:“子汐她姐姐呢?你把人带回来了吧,怎么样,她毒解了吗?” “解了。”丰玉砌朝旁边守着一群侍卫挥了挥手。那群人迅速退去。 安澜一听这话喜得急道:“那你也叫她给我一颗解药。” “长公主是来替裴芊洛求解药的?”丰玉砌瞧向安澜。 安澜点头。 丰玉砌不耐烦道:“解药是阿熠给的,你找他吧。”说完转身就要往里走。 安澜瞧向苏长风问:“阿熠有解药?” 苏长风朝她快速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完又快速瞥了眼丰玉砌的背影,重新转向安澜俯身拱手请求道:“若长公主能帮我把苏芸萱带出星月阁,我一定让阿熠奉上解药。” 安澜不可思议瞪着苏长风道:“这个时候你还威胁我?” “不敢。在丰岚都城,我只能指望长公主了。”苏长风恳求地凝视安澜一会后,抱拳将身子压得更低。 安澜瞧着他那模样,心中霎时一酸。 苏长风寻了那人多久她是知道的。 同苏长风合作这多年,苏长风平日的冷静自持和对万事处理起来的游刃有余,她也是见识过的。 却是还从未在他眸中见到过此刻的心慌和急迫。 “罢了,罢了,我帮你。”安澜抬手扶起苏长风后,转向里面冲走远的丰玉砌大喊:“丰玉砌,你给我过来。” 第154章 谈判 丰玉砌闻声顿住脚步,转身瞧向安澜问:“长公主还有何事?” 他那面色极其不耐烦,安澜瞧着也起了气,声音不悦道:“你把叶子晴交出来。” “不可能。”丰玉砌冷哼一声,瞟了眼苏长风后再次转过身去。 安澜又叫:“别人两情相悦不说,还是定有婚约的,你强压着人干什么?” 丰玉砌:“......”气得攥紧了双拳,头也不回地大喊:“赶人!” 他话落,一下跳出来数十人逼向安澜和苏长风他们。 若风、若影再次抽出剑,安澜阻止:“你俩把剑收回去。” 说完,又朝那逼近的侍卫们走近一步,声音凛冽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朝我动手?” 她朝那群人越走越近,侍卫们怕手中的剑伤到长公主,纷纷往后退。 僵持了一会,还真就让安澜领着苏长风等人步入了垂花门。 侍卫们见状,脸色都极其难看,其中一个转身朝守在正房处的天寻大喊:“天寻大人,你快救救卑职们吧!” 天寻闻言急急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我要见丰玉砌。你叫他出来。”安澜抢先答。 天寻扫向那群侍卫,侍卫们一脸讪讪之色,纷纷偏偏躲开他的视线。 他们面前的可是长公主! 谁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对长公主的宠爱无人能敌,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真的同长公主动手呀。 “好,有劳长公主在此等一下。”天去俯身道,说完转头跑向西正房。 西政房里,苏芸萱依旧未醒。丰玉砌正在逼问阿熠究竟给苏芸萱喂的什么药。 阿熠答:“是百毒丸,能解世间百毒。” 至少她师父给她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丰玉砌斜睨着阿熠,眸中尽是怀疑,正欲问苏芸萱何时能醒过来时,天寻在门外大喊:“主子,长公主冲到内院来了。” “不是叫赶人吗?”丰玉砌怒喝。 天寻探长脖子提醒:“主子,她是长公主。” “一群没用的废物。”丰玉砌抱怨一句,走出房间。 站在台阶处扫视了一眼院内,丰玉砌大步走到安澜面前冷声道:“人我是不会交出来的,长公主若是要抢,就多带些人来,我奉陪到底。” 说完,忽略安澜面上的怒容又转向苏长风道:“她,我要定了。” “我告诉你叶子汐的下落,你让我把芸萱带回长公主府。”苏长风缓缓攥紧双拳,尽量语气平静道。 “什么?”安澜震惊瞧向苏长风。 “你知道子汐的下落?”丰玉砌拧眉怒视苏长风。 “是的。”苏长风朝安澜点头。 在安澜欲开口前转向丰玉砌抢先快速道:“他们抓走子汐是为了威胁你,却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行动,说明所谋非小。虽然子汐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她毕竟年龄尚小,耽搁时间长了怕是会被吓到。” “且你这星月阁并不安全,门外皆是各方势力盯梢,若是你硬要把她强留在此,只会证明她同子汐一样皆是你的软肋,那她也会同子汐一样成为那些人的下一个目标。” 见丰玉砌蹙眉,苏长风接着道:“芸萱对子汐那般在乎,若是她醒过来,知道子汐不见了,也会更愿意在子汐所住的地方等待她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她未醒?”丰玉砌打断,脸冷问。 苏长风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无比确定,他的芸萱若好好的,听到他的声音不可能不出来相见。 天寻那样急着寻阿熠,说明芸萱是中毒了,需要阿熠帮忙解毒。 阿熠进去后虽没露面,但他隐隐听到过阿熠的声音,却是一下也没听到苏芸萱的声音...... “你去救子汐,就会离开星月阁,要多长时间不能确定。苏芸萱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你不可能一直困着她的,丰玉砌,你就让我把她带回府吧。”安澜出言相劝。 见丰玉砌望向她,安澜又急忙补充:“带回府,你要看她随时可以过来,我不会......” 她是真的心疼裴芊洛,心急为裴芊洛拿到解药了,这三人间的纠葛她不想管,也觉得没那个能力去管。 “长公主府也不见得安全。”丰玉砌打断讽刺。 “你......”安澜再次气极。 苏长风阻止安澜,插话道:“长公主府比起你这星月阁还是安全得多的,子汐被抓走只是长公主内部出了细作......” “什么?”安澜打断,震惊地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直直盯着丰玉砌道:“我时间很多,在丰岚、云晟议和协议未达成前,我不会离开丰岚。你时间却是不多了,不管是芸萱醒来还是为了子汐,你考虑清楚。” 丰玉砌同样死死盯着苏长风。 他已经能十分确定不是苏长风掳走了叶子汐。 苏芸萱那般在乎叶子汐,苏长风不可能伤害叶子汐。 他开始以为是苏长风为带走苏芸萱而偷偷抢走叶子汐,现在苏长风既然说议和协议未达成前不离开丰岚,那这早抢人毫无意义。 不是苏长风,那只能是冲他来的! 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他,苏长风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放苏芸萱离开,丰玉砌实在不愿意。 两人对视着僵持了好一会,安澜在旁边瞧着看不下去了。 她朝苏长风急道:“你们两人的事自己解决,长风你先把解药给我,芊洛她不能等。” 苏长风没瞧她,依旧同丰玉砌对峙。 安澜气得大喝:“你也考虑考虑芊洛吧,芊洛那孩子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闻此言,丰玉砌和苏长风皆偏头瞧向安澜。 苏长风更是面露惊诧,他同裴芊洛才见过几次,并不知道裴芊洛钟情于他。 而丰玉砌瞧见安澜面色严肃,又迅速瞅向苏长风,眸中尽是不怀好意的玩味。 “长风,我求你了,你先把解药给我去救芊洛。”安澜瞧了渐黑的天色,再次开口求药。 太后同她说了,那药需在十二时辰内解掉,虽然现在时间还够,但太后还提醒拖得时间越长,对身体伤害越大。 苏芸萱若不解毒,不管是丰玉砌和苏长风皆能帮她,他俩都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也争着娶她,但是芊洛不一样。 芊洛若是就此毁了,裴家会毫无迟疑地放弃她。 芊洛会死呀! “你们也可怜可怜芊洛那孩子吧?”安澜再次大喊,嗓音里带了哭腔。 第155章 情谊 见安澜那样,苏长风动容,朝若风急道:“若风,你把阿熠叫出来。” 若风拔高嗓音朝里大喊:“阿熠,阿熠你出来。” 阿熠闻声跑到苏长风身边,瞥见丰玉砌狠戾睨向她的目光,一把躲到苏长风身后小声道:“我守着姐姐在,主子叫我有什么事?” 苏长风把手朝她面前一摊:“解药拿来。” “什么解药?”阿熠不解问。 “解你姐姐身上毒的解药,你不是给你姐姐解过毒了吗?”安澜抢先道。 阿熠瞟了安澜一眼道:“没有了。” “你说什么?”安澜大叫,眸中尽是不信。 “阿熠!”苏长风也出言提醒阿熠不要胡闹。 阿熠委屈巴巴地瞅向苏长风道:“我身上是没有了呀。百毒丸珍贵无比,我讨要了好久才从师父那多求来了两颗,一共三颗,我身上一颗,给了姐姐一颗,还有主子你一颗。” “你师父?”安澜诧异。 “她师傅是玄黄子。”苏长风边给安澜解疑,边急急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纸包递到阿熠面前问:“是这个吗?” 阿熠点头,“是这个。” 见苏长风将药递给安澜,阿熠心痛道:“这可是我求了好久,才给主子你和姐姐额外求......” “没想到你竟还是玄黄子的徒弟,你放心,回头我帮你找你师父要个一百粒!”安澜接过苏长风递给她的解药,边朝阿熠惊喜道。 拿到药也不在意阿熠朝她撇嘴不信地动作,笑着拍了拍阿熠的脑袋后,转身迅速离开星月阁。 安澜离开,苏长风和丰玉砌两人同时对盯着安澜离去的阿熠开口。 丰玉砌:“杵这干嘛?还不进去守着。” 苏长风:“快去看看你姐姐醒了没有。” 阿熠被两人的声音惊得回神,待听清两人皆是一个意思之后,讪讪地扫了两人一眼后迅速跑回西正房。 苏长风视线跟随着阿熠,定在西正房处。 丰玉砌攥拳先开了口:“人醒了,她若愿意同你去长公主府,你带走。现在,你先告诉我子汐在何处。” 既然知道他俩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丰岚,那现在找到叶子汐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子汐在他手中,他总能够让苏芸萱主动找他的。 “你是想知道抓走子汐的是何人,还是想先找到子汐?”苏长风转向丰玉砌问。 “你这话是何意?”丰玉砌不解。 见丰玉砌面上对他现出戒备、怀疑之色,苏长风扯出一抹笑道:“我是为你好,你若不搞清楚敌人是谁,就贸然过去救人,说不定正好中了他们的埋伏。” 从旭王的信里,他已知丰玉砌的祖母是他母亲的亲姐姐,他应当唤叶莹白,准确来说是白叶莹一声姨母。 他虽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姨母,却知外祖父白太傅思念了姨母大半辈子,甚至因当年姨母小小年纪就丢失而自责、内疚了大半辈子。外祖母也正是因此思虑太重才早早离去。 他和丰玉砌,算起来是叔侄关系,不知道丰玉砌知道自己要喊他一声叔叔,喊芸萱一声婶婶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嘴角笑意欲浓,丰玉砌愈发不解道:“你仔细说来听听。” “能否去那边坐下说。”苏长风指向抄手游廊。 丰玉砌不悦打前走。 两人坐定,苏长风把自己掌握的信息毫无保留分享道:“长公主府的言玉有问题,我已经把他绑了,但是他什么都不招供。我怀疑他应是沈贵妃一派的。” 丰玉砌闻言挑眉,心内好奇苏长风是如何知晓这多的。却是想了想没有打断。 他得抓紧时间。 苏长风也猜出他心中想法,遂加快语速挑了重点道:“我和长公主会去审言玉,这个你先不用管。你母亲那边是谁挑唆的,相信你也着人去查了。” “他们抓走子汐,应该就是为了引你过去。既是引你过去,必定是做了布置。你要注意提防。” “如若你急着寻子汐,先去找几条狗......” “子汐身上抹了不惑引?”丰玉砌惊讶打断。 苏长风诧异,“你也知道不惑引?” 问完想起应是阿熠或苏芸萱告知的,也不在此纠结继续道:“是的,阿熠说她随我离去时,正好在同叶子汐普及此药,所以在身上抹了很多。这药能持续三十六个时辰......” 他话未说完,丰玉砌起身大喊:“天寻,你过来。” 天寻迅速跑过来,丰玉砌命令:“赶快去找狗,找到的统统带过来。” 天寻领命离去。 苏长风瞧见丰玉砌面上的焦急之色,再次出言好心提醒:“你还有时间,最好搞清楚了敌人是谁,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再......” 丰玉砌却是压根不领他的情,冷脸道:“就算她同你回长公主府那也是暂时的。丰岚、云晟想要议和,云晟就要答应公主和亲。” “你.......”苏长风气得腾身而起。 丰玉砌冷哼打断,讥讽道:“若你们觉得亏了,我觉得我可以请求皇上把裴芊洛赐给你,长公主也说了,那裴芊洛对你一往情深。” 苏长风气得面色涨红,忽地有点后悔他方才顾念他同丰玉砌的叔侄情谊了。 这丰玉砌摆明了是要同他抢芸萱到底...... 丰玉砌见他沉默,再次出言讥讽:“什么儿时就有婚约,寻不到人还不是早早的就同人暗通情愫了,还是我靠谱,我这人一向长情。” 苏长风:“.......”气得崴了崴身子。 若风远远瞧见,神速飞身跃到苏长风身边扶住,关心问:“主子没事吧?” 苏长风稳住身子朝若风摆了摆手。 丰玉砌斜睨苏长风一眼,再次补刀:“弱不禁风!” 就差直接当着苏长风的面喊他病秧子了。 “你说什么呢?”后面赶过来的若影朝丰玉砌气愤问。 丰玉砌缓缓瞟向若影,眸中皆是蔑视。 若影拔刀,苏长风忙抬手喝止:“若影不可!” 若风也朝若影摇了摇头。 丰玉砌赶人:“去外面候着吧,人醒了我会让阿熠送出去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若影抡起拳头朝丰玉砌背影小声愤愤道:“神气个什么,主子不阻止我,我打爆你的头。” 跟在苏长风身后朝外走的若风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等着若影靠近,好心提醒他道:“你打不赢他。” 若影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若风边走边道:“因为你连我也打不过。” “我打不过你又不见得打不过他?”若影愤懑。 若风瞟了他一眼,不说话,加快速度跟上苏长风。 若影意识到什么,紧赶上去不可思议道:“你意思是你打不过他?” 若风点头。 若影再次诧异:“怎么同样是丰岚的皇子皇孙,我们抓住的那个那么弱?” 若风没有再回话,安静守在苏长风的马车前。 第156章 贱人 丰玉砌回到内室,苏芸萱依旧未醒。 丰玉砌朝守在床边的阿熠挥手道:“去外面。” 阿熠瞟了他一眼,不动。 “出去。”丰玉砌走向床边,较刚才那句提高了嗓音。 阿熠往旁急挪几步躲开,“我刚给我姐姐把过脉了,她不好。” 丰玉砌一听这话,俯身去探苏芸萱的额头,边担心问:“哪不好了?” 阿熠担心丰玉砌再赶她,一把捏住苏芸萱的手,无比肯定道:“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大正常。” 她说的是真话,苏芸萱的脉象摸着有点异样。 她仔细检查过,姐姐的体温确实在逐渐恢复正常。她也戳破姐姐的手指,尝过姐姐的血,也查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但为什么脉象会不正常,她也想不明白...... 掌下的额头触感已不那样灼热,丰玉砌又欲去摸苏芸萱的手,这才注意到那手被阿熠捏着在,瞬间不悦。他不信地再次赶人:“去门外候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阿熠依旧不动。 丰玉砌眸色森冷地扫向阿熠。阿熠急急低头,装作看不到,还是不松手。 丰玉砌气得抬腿欲踢,余光瞥到床上的人,终是放下脚,软了口气道:“你把桌上的吃食拿去热着,她之前就喊饿......” 阿熠闻言探头瞅向桌上。 托盘中放了好几样美食:点心、稀饭、水晶包...... 瞳孔瞬间扩张,阿熠盯着那碟水晶包咽了咽口水。 “她起来要吃,你......”丰玉砌声音已不耐烦到极致,心下暗暗决定:若这阿熠再不识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还好,阿熠终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未等丰玉砌嘴中赶她的话说完,便起身夺起托盘跑了出去。 丰玉砌在床边坐下,抬手细细轻抚苏芸萱的脸颊。 这脸上每一处肌肤都有他的印记...... 总有一天,她的整个人都会是他的。 总有一天,她会头脑清醒地喊着他的名字,成为他的人...... 他正心神荡漾着,天去的声音传来:“主子!” 丰玉砌不舍起身出去。 天去跟着丰玉砌行至回廊处禀:“主子,查清楚了。夫人昨夜应沈贵妃的召去了趟宫中。” 丰玉砌闻言,心中一动。 那病秧子猜得还挺准! 若真如那病秧子所言,言玉也是沈贵妃的人,那子汐被抓走确实是冲着他来的。 丰德泽、沈贵妃已经开始为夺嫡布局了! 视线扫向西正房处,丰玉砌攥紧双拳,沉声吩咐:“你命人去通知一声,天王部全体速速去往指定地点,集合待命。” 天去震惊:“所有人吗?” 天王部共一百人,是丰玉砌卡在皇上允许的私屯人数范围内,花费五年时间,秘密培养出来的精锐部队。 他们个个身手了得,最差的也比他和天寻厉害得多。 主子很少动用他们,更别说全体出动了! “所有人。”丰玉砌点头,眸色锐利。 天去领命离去。 丰玉砌负手在廊下来回踱步。 他已经能够确定,苏芸萱是受了裴芊洛的拖累,丰德泽的目标是裴芊洛。 丰德泽那个混账是想通过裴芊洛逼得太后,甚至是裴家支持他。 那沈度怎么用刑都不招供,他虽心知父亲之死与丰德泽那个混蛋脱不了干系,却是苦于拿不到证据,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置那个混蛋。 但若今晚,让他核实确实是那混蛋绑了子汐,他定毫不留情地处置掉那个混蛋...... 正暗下决心,天寻回阁禀:“主子,一共找了四条狗,皆命人带去了指定地点。” 丰玉砌满意点头,喊来阿熠,找她要不惑引的药引。 阿熠乖乖交上,还不忘提醒一定要把叶子汐尽快安全带回来。 丰玉砌难得地对她点了点头。 天去办完事过来,丰玉砌同他交代一番后,去往西正房内室再次看了会苏芸萱,才领着天寻去往东正房,两人从密道中悄悄离开了星月阁。 见丰玉砌终于离去,阿熠几步凑到天去身边请求:“和你商量个事呗,你看你主子已经走了,我主子还在外面候着在。这天越来越黑,你命人放我主子进来,把我姐姐带走好不好?” 天去瞟了她一眼,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阿熠愤懑,“你主子已经同意我主子把人带走了,你不放人是什么意思?” “我主子是同意放人,但交代必须等子晴姑娘完全清醒了,才能放人。”天去答完笔直的站到西正房门边。 不论阿熠再如何同他争执,天去都不予理会。 阿熠气得回房,重新守在苏芸萱床边。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院突然传来争执之声。 天去跑过去看,远远瞅清是丰玉砌的母亲沈心吟正同守门的侍卫争执,顿时吓得急急刹住脚步。 “让开!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看你们谁敢拦着我?”沈心吟怒喝着推开侍卫挡在她面前的胳膊。 “姑母您别生气,表哥的人怎么会真的伤了姑母您呢!”沈浅浅站在沈心吟身后柔声劝,目光不时瞟向门内。 瞧见天去转身,沈浅浅忙朝向沈心吟扯着嗓子喊:“天去,你不要走。你快叫这些人让开,姑母近日来身体不适,他们这样拦着再把姑母气到就愈发不好了。” 天去蹙眉,再次停在原地垂眸纠结该怎么办。 主子不在,夫人若是硬闯星月阁,他也拦不住呀! 主子不在? 对,主子不在。 “天去,你过来。”沈心吟听到沈浅浅的话也迅速捕捉到天去的身影,冲他大喊。 天去调整好心态,又转回去,大步走到门处,也不去命守门的侍卫让开,直接对着沈心吟俯身行礼恭敬道:“夫人,主子他不在阁中,若夫人有事找主子,等主子回来后我一定第一时间......” “我不是来找他的。”沈心吟直接厉声打断。 天去抬头,不解问:“夫人不找主子,那您.......” “我找他从宫中带回来的贱人!”沈心吟再次不耐烦打断。 天去咽了咽口水,正欲扯谎说丰玉砌并未带什么人回星月阁,沈浅浅直接堵了他的话。 “天去,你就放姑母进去吧。宫中都传遍了,表哥不知受了什么蛊惑,竟向皇上请旨,要娶那云晟公主。她可是抢走表哥父亲的人呀,这叫姑母如何自处?” 沈浅浅快速说完后,转向一脸愤怒的沈心吟,投给她一个满是同情的目光。 沈心吟瞧向天去的目光瞬间如淬了毒一样,噙满恨意。 天去吓得捏紧了双拳,忽地有点后悔方才拒绝阿熠的提议了。他探长脖子瞧向远处苏长风的马车。 第157章 不对 远处,若风和若影正事不关己地瞅着星月阁的热闹,见苏长风跳下马车,疾步走向门处,忙跟上。 天去见苏长风过来,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朝他招手大喊:“苏公子,你来接人的吧?阿熠等着你们在。” 丰玉砌虽交代他要等苏芸萱完全清醒后再放人离开,但沈心吟有多恨那对母女他是见识过了的。 之前就一路追杀,现在这送上门了,要真让夫人见到人,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主子不在,为保证苏芸萱的平安,他只能违令了。 至于夫人是如何知晓的,等主子回来后再查。 此刻,他只想尽快把人送走。 沈心吟和沈浅浅瞧见天去的动作,同时转身看向身后。 沈浅浅看清是期缘阁的东家,虽心下不解,也无心去管,她满脑子只想挑拨沈心吟去破坏丰玉砌请求赐婚之事。 沈心吟乍然瞧清苏长风的样貌,却是惊得愣怔当场。 这年轻男子的样貌竟与当年的叶贵妃有几分相似! 苏长风直接忽略沈心吟和沈浅浅,走向天去道:“我进去把人带走。” 天去点头,命人给苏长风放行。 沈浅浅见苏长风三人进去,忙扯了扯愣神的沈心吟道:“姑母,他们进去了。” 沈心吟回神,怒视天去威胁:“你放不放我进去,不放,莫怪我回去责罚你的家人?” 天去忙笑脸解释:“放,卑职哪敢拦着夫人呀。等这苏公子把他的人带走了,我就放夫人进去。” “他带人?他带走什么人?”沈心吟问。 “苏某来接自己的未婚妻。”苏长风停下脚步,转身对着门处大声回。 天去瞬间感觉冷汗直冒。 这话要让主子听到...... 沈浅浅见沈心吟皱眉瞧向她,寻求她的意见,她也搞不清状况呀。想到那日在期缘阁是见到过这人同他的未婚妻,遂不愿多管地冲沈心吟点了点头。 苏长风进去里面用身上的披风将苏芸萱整个罩住,才抱着人出来。 见苏长风带人离去,沈浅浅再次推了推视线定在苏长风身上的沈心吟。 若风赶着马车离去。 天去放行,至沈心吟怒气冲冲的在星月阁找了几圈,也没找到任何人影,沈浅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苏长风抱走之人应该就是云晟公主苏芸萱。 她仔细的回忆那日在期缘阁中见到的女子容貌,默默记在心里,攥紧了拳。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前,苏长风抱着人直接去了湖心榭。 马车上他问过阿熠,阿熠也不能确定芸萱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且芸萱脉象有异,他必须守在芸萱身边,确定她完全无碍才能放心。 静谷园是叶子汐的住处,他不方便打扰。 言玉被他绑了,长公主还未回府,长公主府内暂时无人管事。若风、若影和阿熠只能自己动手,分头去找需要的东西。 阿熠直奔厨房,去找吃的。若影去要被褥。若风出府去往霓裳坊和琼枝楼拿苏芸萱的衣衫和私人物品。 苏长风将人放在自己床上,盖好被子,又去端来盆水,正不知道第几次轻轻帮苏芸萱擦拭脸颊时,苏芸萱醒了。 见她睁开眼睛,苏长风放下帕子就欲出去喊阿熠过来瞧瞧,苏芸萱却是唤住了他。 “长风哥哥不要走开。”她道。 苏长风停下脚步,转身走到床边柔声安慰:“我不走,我只是去叫阿熠过来给你把把脉。”说着,习惯性地抬手抚上苏芸萱的发。 苏芸萱偏头瞧了一眼,一把抓住苏长风的掌,缓缓坐起身来。 苏长风俯身用另一只手去扶,再次被苏芸萱抓住,他只得笑着再次保证:“不走,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说着缓缓坐到床边。 刚刚坐定,苏芸萱一下撞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部。 苏长风心下霎时软成一片,轻抚她的背,边声音放得更柔问:“是不是被吓到了?” 怀中人儿不说话,苏长风又安慰:“不怕,不怕,现在没事了。” 怀中人儿依旧不做声。 苏长风疑惑,扶住苏芸萱的双肩拉开一点距离想去瞧苏芸萱的表情,还未等他看清,苏芸萱面颊直接贴到他面前,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唇间一烫,苏长风惊得身子霎时一颤,待品尝到泌入唇间的柔软甜蜜,他也极尽温柔的勾唇回应。 阿熠端着吃食冲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顿时惊得手中碟子脱落,摔在地上“哐当——”一阵乱响。 苏长风闻声,想要偏头看,却是被苏芸萱强压着阻止。 见她那般热情,苏长风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致,便也不舍得推开。 阿熠见她被直接无视,惊得一声大喝:“你放开她!”说着,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扯住苏长风的后衣领,往后一拽。 苏长风被拉得往后仰倒,苏芸萱却是依旧没有松开,顺着他的方向扑到他的怀中。 苏长风生怕苏芸萱摔倒,顾不得自己,只两只手紧紧抱着苏芸萱的腰,护着她不被碰到。 阿熠见人都倒了,苏长风却还是抱着苏芸萱不松手,气得再次大叫:“一路货色,都不是好东西!” 苏长风被她这句话激得回神,这才意识到怀中人儿似乎不对劲。 他忙大力捏住苏芸萱的双肩,强拉开两人距离。用力撑身坐起来再仔细去瞧,苏芸萱一双眸子迷离得没有焦点,脸上也染上微微的驼红。 苏长风大惊问向阿熠:“她中的什么毒?” 阿熠撇撇嘴,边去捡地上还能凑合吃的水果点心,边撇嘴回:“催情香。” 苏长风脸颊一红,随即又青白交错不解道:“你不是给她解了毒吗?” 阿熠腾身站起,面上也显了惊讶道:“是呀,她吃过百毒丸了呀,身上也没有毒素呀,怎么回事?” 自言自语地走到床边,“啪”地打落苏长风按在苏芸萱肩处的一只手,阿熠再次给苏芸萱把脉。 苏芸萱扭动着还欲挣扎,苏长风忙将她两只胳膊按着贴在两侧,紧张地盯着阿熠面上神色。 第158章 原因 一会后,阿熠眉头皱起,苏长风瞅着心中一紧,正欲问话,苏芸萱抢了先。 “饿,我好饿,长风哥哥,我想吃东西。”她语气里满是委屈。 苏长风和阿熠闻言,皆惊得同时诧异瞧向苏芸萱。 见她双眸定定盯着地上散落的吃食,苏长风担心地柔声急问:“芸萱,除了饿,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饿,芸萱好饿。”苏芸萱低声重复,目光依旧盯着地上吃食。 阿熠眼珠一转,侧移一步指向自己问:“姐姐,我叫什么?” 似是因瞧向吃食的视线被挡住,苏芸萱面上显了不满,她转眸瞧向阿熠道:“阿熠,都掉地上去了。” 阿熠不解瞧向苏长风,眉头皱得更紧,“这不对呀,她认得我呀,是清醒的呀。” 苏长风仔细打量,注意到苏芸萱眸色清明了些许,也不确定问:“我呢,我是哪位?” “你是长风哥哥,长风哥哥最好了,芸萱好饿,想吃东西。” 她这话回得清晰,苏长风暗自松了一口气,放开她,接连点头道:“好,好,吃东西。”说完转向阿熠道:“你再去重新拿些干净的吃食过来。” 阿熠立马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转身不放心地瞅着苏长风道:“要不,我守着,你去拿?” 苏长风:“......”本能不悦瞧向阿熠。 阿熠捕捉到他眸中冷色,咽了咽口水转身离去。 苏长风收回视线,看向苏芸萱。芸萱定定地瞅着他,眸中又尽是柔情。脑中旋即想起方才情景,苏长风红脸问:“你......刚才的事还记得吗?” “什么事?”芸萱歪头笑问,依旧注视着他,目光灼灼。 “就是......”苏长风不好意思直说,话起了头又顿住,边抬手指向自己嘴唇,边紧张观察苏芸萱面上神色。 待捕捉到苏芸萱眸中逐渐燃起的迷茫,意识到方才她对他那般可能真的只是受到药物的影响,苏长风心内忽地燃起一抹失落。 他急急垂眸,想要隐去眸中受伤之色,苏芸萱却是再次如方才一样,倾身过来贴上他的唇。 苏长风被那突然袭来的柔软刺激得身子再次一颤,心内那抹失落瞬间化作无形,下意识地闭眼就去回应,只一瞬,理智又瞬间回笼。 不能,他不能趁她失去神智时如此待她。 迅速抬掌捏住苏芸萱的双肩,苏长风用力拉开两人距离,盯着苏芸萱嘶哑道:“不可以。” ...... 阿熠重新端着食物再进来时,就见苏长风背对着立在床边,俯身捏着苏芸萱的两只胳膊,而苏芸萱嘴中不停委屈重复问:“为什么?为什么长风哥哥不让芸萱亲?” 阿熠被这场景惊得再次顿住,却是长了记性,晓得先把托盘放在桌上。 听到托盘落到桌上的声响,苏长风面上涨红一片的求向阿熠:“阿熠,你快过来再给她瞧瞧,她行为不大正常。” 阿熠几步走过去,在苏芸萱身上一阵乱摸,边嘴中似是乞求着什么,不停自语:“找不到、找不到、没有、没有.......” “你找什么?”苏长风不解问,边竭力控制着手中的力道,防止苏芸萱挣脱,又不至于捏疼她胳膊。 “百毒丸。”阿熠回。 她刚才很努力的想过了,姐姐这样只有一种可能...... “你不是已经给她喂过了吗?是毒没有完全清除,还要再喂吗?”苏长风问,愈发不解。 阿熠没有理会他,依旧自言自语的找了好一会,才放下心来,叉腰站在床边眸光晶亮地问向苏芸萱,“姐姐,我给你的百毒丸你是不是吃了?” 苏芸萱点头,“吃了!” “那就是了!”阿熠走到桌边坐下,自顾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道:“我晓得她为什么这样了。” “我师傅把药给我的时候提醒过我,这百毒丸之所以能解百毒,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百毒精炼而成,因此药力极猛,一月内只能服用一次……” “你给我的时候没提醒我,是不是给她的时候也没提醒她?”苏长风隐隐预感不好地打断问。 阿熠:“……”缩脖点了点头。 心虚地触到苏长风极其不悦的目光后,又赶忙讪讪抗辩道:“我是忘了提醒。但今日这情况,即使提醒了也没用呀,不也得喂吗?” 苏长风知她这话在理,虽也好奇苏芸萱为何会吃下身上的百毒丸,但此刻他更关心吃了两粒的后果,遂急忙寻问:“她这种后果严重吗?对身体有伤害吗?什么时候才能好?” “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会刺激到这里。”阿熠答,指了指自己脑袋。 苏长风蹙眉不解,阿熠又继续解释:“就是会让人的情绪放大,比如平时觉得一般的饿此刻会觉得特别饿,你懂吗?” 她提到饿,苏长风赶忙松开手,扶着苏芸萱走到桌边坐下进食。见她吃得狼吞虎咽,边又去给她倒水边柔声提醒:“你慢点,小心噎着。” 阿熠继续说出想到的解决之法,“我听子汐说过,长公主府里有温泉,等她吃饱了再去蒸一蒸,到明天早上药效应该就会过了。” 苏长风又询问了些是否会对苏芸萱身体有碍的话,得到阿熠明确问题不大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又顾虑到接下来要泡温泉不能吃得太饱,估摸着差不多了两人强拉着苏芸萱去了汤室。 阿熠还是第一次见识室内温泉,瞧着新奇,便自告奋勇地陪同苏芸萱一同下去。 苏长风不放心地守在外面。 两人下水后,似是受了热气的影响,苏芸萱变得愈发兴奋,她拉着阿熠一会唱歌,一会抱着她狂夸她性子活泼、敢爱敢恨...... 阿熠开始还被夸得飘飘然地高兴不已,之后却是被吵得头疼欲裂。 两个时辰后更是热得不行又困意来袭,实在受不了,阿熠干脆爬出去嚷着这活她干不了,要苏长风进去陪着,她自己一溜烟跑了。 第159章 欢喜 苏长风没能唤住阿熠,抬步欲进去,走到门口却是又犹豫着止住了脚步。 “芸萱,你自己在里面行吗?”他问。 里面没有回应,只传出苏芸萱愉悦地哼歌声和拍水声。苏长风凝神听了会,不觉唇角弯起。 从芸萱的歌声里,他能感受到她心情不错。 “我在门外陪着你,有什么需要,你大声唤我。”朝里又喊了一句,苏长风在门边坐下,脑内开始思索着近几日来发生的各种事宜。 阿力说太后的人已经潜入丰岚,却是至今仍未露面,不知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丰神奕还在他手中,丰神奕的母妃裴皇后去了,裴家接下来肯定会疯狂地四处寻人。他得抓紧时间...... 丰神奕收到的两封密信......如果他猜得不错,应该也是同言玉一样,皆是沈贵妃或者沈贵妃的儿子丰德泽的手笔。 丰德泽,丰岚德王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根据他这多年游走丰岚的经验和探听到的消息推断,丰神奕只是虚有一个奕王的头衔罢了,丰德泽才是丰玉砌夺嫡之路上真正的竞争对手。 丰玉砌肯定是要同他抢芸萱的。丰玉砌要求和亲的态度那般坚决,如若真让丰玉砌成功成为丰岚太子,那自己想要成功拿到两国议和文书、顺利带着芸萱回云晟势必困难重重...... 他是否需要考虑下帮助丰德泽......若丰德泽打败丰玉砌成为丰岚皇位的继承者,那一切于他而言......似乎确实更为有利...... 芸萱吃下自己身上的百毒丸,一定是今日进宫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正思索着,忽地察觉里面没了声响,苏长风急忙起身去敲门,边喊,“芸萱?芸萱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回应。 担心得顾不得那多,苏长风匆匆推门走了进去。远远瞧见苏芸萱趴在池边睡着的身影,他微微一愣,旋即眸中溢出点点笑意。 脚步轻缓地行至苏芸萱身旁蹲下,苏长风习惯性地抬手一遍一遍轻抚苏芸萱的黑发。 凝视着她安详的睡脸,苏长风目光温柔似水,眸中更是流转着道不尽的柔情。担心她滑下水去,最后干脆坐在池边,轻轻捏着她的双手陪在旁边。 天边出现微弱亮光时,苏芸萱终于睫毛轻颤着微掀开眼皮,苏长风定定瞅着,眸中神色愈发温柔。 苏芸萱缓缓仰脸,正好对上苏长风凝视着她的双眸。那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眉宇间光华流转似拢着温和的月华,好看得她愣怔当场,一时忘了呼吸。 她一动不动,苏长风紧了紧手中她的掌,率先柔声轻唤:“芸萱?” 苏芸萱惊得回声,猛吸一大口气后急急点头应答:“嗯。” 注意到她神色中的慌乱,苏长风唇边笑意更浓,迟疑着柔声轻问:“你......是害羞了吗?” 苏芸萱:“......”被他忽地点明心思,心虚偏头躲开视线。 她身子陡然滑入水中,双手挣脱不得后又眼神慌乱地瞧向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苏长风瞧着,确定他的公主确实是因他而害羞了,心内顿时软成一片,不觉喜得轻笑出声。 头顶笑声传来,苏芸萱立马意识到苏长风是在打趣于她。 昨夜她强吻他不得的场景随即也在脑内浮现,苏芸萱心内霎时涌起一股不甘被逗弄的气。 歇了往下躲入水中的想法,她脚下猛然用力一踮,探身出去,如昨夜一般倏然贴上苏长风噙笑的唇。 待感受到苏长风被她惊得身子猛然一颤,她又大睁着双眸瞧向苏长风一阵打量。瞅见他面上也如她方才那般慌乱,心内涩意退去,皆是胜利反击后的愉悦。 猛然被她再次吻住,苏长风下意识地担心是苏芸萱身上的药效还未消尽。 他忙敛起笑意,松开苏芸萱的手,急急捏上她的双肩,正欲将人推开却是又忽地捕捉到她眸中十分明显的得意之色,苏长风欢喜得心尖一颤。 他的公主是故意的。 这一次,她这般不是受了药物的影响...... 见她脸颊后退欲移开脸,苏长风回神一把按住苏芸萱的后脑勺,变被动为主动,弯唇加深了她方才的那个报复性的吻。 从未见他这般强势过,苏芸萱惊得微怔一瞬,终是遵从本心,抬手圈住苏长风的脖子,闭眼积极回应。 至感觉怀中人儿软得逐渐下滑,苏长风才松开人,微喘着同苏芸萱抵额嘶哑问:“芸萱,嫁给我好吗?” “嗯!”苏芸萱虽气息紊乱,回答得却是没有一丝迟疑。 得到肯定答复,苏长风将身子压得更低,心安得一把将人捞入怀中,一遍一遍轻唤:“芸萱,芸萱......” 接连唤了十来声后,忽地想到什么,他脑袋贴在她的耳侧自责问:“你还是经常会做那些梦吗?” “刚来丰岚时经常会梦到,后来慢慢的就少了,至再次见到你后,就没有过了。”苏芸萱想了想,哑声答。 苏长风了然地将人抱得更紧,心内暗暗发誓。 上一世的过往,绝对不能重复。 他要顺利将他的公主带回云晟,亦要丰岚、云晟议和成功,绝对不能如上一世那般被无尽地自责和愧疚折磨得生不如死...... 苏芸萱不知他的心思,顺着这个话题说出心中疑惑。 她担心道:“长风哥哥,那梦里的声音同你的一样,以前我曾怀疑过那人是不是你,但后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似乎不大可能。你喜白色,每次见到那人却是一席黑衣,且每次梦见他,他都在不断的自残,我很害怕......” 她声音越来越小,环在他腰间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衫,苏长风能感受到怀中人儿心内的恐惧,忙打断阻止道:“不要去想了。你不用想那多,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苏芸萱缓缓松开了些手,脑袋往苏长风怀中拱了拱。 苏长风再次弯唇一笑,虽心内十分不舍,终是担心这般泡着不好,他松开人拉开距离盯着她的双眸打量了一会,确定她眸色清明后,伸出一只掌邀请道:“起来吧,我送你回房。” 苏芸萱乖巧点头同意,扶住苏长风的手,跟着他动作一起缓缓从水中起身。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玲珑曲线尽显,苏长风站直瞟了一眼,瞬间脸红心跳地偏头避开视线。 他垂眸急急脱下身上披风,摸索着为苏芸萱披在肩上。 苏芸萱笑着将披风裹紧,抬腿正欲往外走,苏长风俯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静谷园而去。 走了一段路忽地又想起叶子汐被抓走还未有消息。 害怕苏芸萱担心,苏长风改道去往湖心榭。 第160章 忐忑 苏芸萱瞧着不解,“长风哥哥,怎么不去子汐那了?” “怎么,你很不想去我那吗?”苏长风故意转移话题,下意识就想瞒住叶子汐被人抓走之事。 苏芸萱闻言脸颊一红,吞吐道:“不......不是,我只是出门时让若风给子汐带过话,回来后就去看她......” 说到这里却是忽地顿住,脑中记忆瞬间回笼,她诧异瞧向苏长风问:“我怎么回长公主府的?我怎么好像记得在宫中,是丰玉砌突然冲进来救了我和裴小姐......” “他救了你们?你去往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苏长风打断。 苏芸萱点头,回忆了一会,她开始给苏长风讲述她入宫后的事情经过。 担心苏芸萱着凉,苏长风边凝神听着边脚下迈得飞快。 至苏芸萱讲到她被嬷嬷们强灌下不知名毒药时,苏长风心内翻涌出强烈的心疼和自责,激得他一时情绪失控,停在湖边猛烈咳嗽起来。 苏芸萱见状,急忙挣脱着下来,轻抚他的背,边担心寻问:“长风哥哥没事吧?” “没......咳......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接着说。” 不愿让她瞧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苏长风迅速背过身去,俯身抓着胸口处衣衫,竭力想停止咳嗽。 知他心中想法,苏芸萱立在一旁笑道:“我之前一直寻不到机会接触他们,能被长公主带入宫中我很开心。我见到了丰岚皇上,见到了太后,沈贵妃,我终于不再游历在外,终有一天,我会查出真相......” 她话未说完已被苏长风倏然捞入怀中,紧紧抱着。 “芸萱,对不起,对不起。”他道。 听到她的话,他才意识到他又一次错了。 他答应过她的,什么都告诉她,同她一起面对...... 苏芸萱被抱得一愣,听见耳边传来他道歉的话语,她忙道:“长风哥哥说过,希望我永远不要对你用到这三个字,现在我也想把这句话送给你。” “好。”苏长风慎重点头。 捏住苏芸萱的双肩拉开距离,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紧张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先答应我听完后不要着急。” 见她点头同意,他才继续道:“昨日你入宫后不久,子汐被人从长公主府抓走了。我们已经......” 苏芸萱闻言吓得身子陡然一歪,冷意瞬间蔓延全身。 苏长风忙抬手扶住,加快语速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抓走子汐是为了对付丰玉砌。子汐身上抹了不惑引,丰玉砌已经去救人了。言玉.......” “他们?他们是谁?”苏芸萱打断,语气不安。 “我猜是德王一派。”苏长风帮她紧了紧身上披风。 “从长公主府抓走的吗?”苏芸萱不可思议,她记得丰玉砌说过没有人敢私闯长公主府。 苏长风点头,边拉起苏芸萱,想带她踏上若风划来的小船。 苏芸萱不愿,她反手抓住苏长风的手,急切道:“我要去星月阁......” “我知道你担心,但先回去把衣衫换了好吗?之后你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苏长风打断劝,“你若着凉了,子汐怎么办?” 苏芸萱没有再拒绝,两人一同返回湖心榭。 一路上,苏长风又给苏芸萱讲述了他去往城外客栈见阿力至去往星月阁接她回长公主府的所有经过。 知他绑了丰岚大皇子丰神奕和言玉,苏芸萱虽心内震惊,也只简单询问了几句,她相信苏长风,此刻她整颗心都系在关心叶子汐是否平安之上。 匆匆换好衣衫,苏芸萱再次提出要去星月阁查看丰玉砌是否平安寻回叶子汐。 苏长风拦住,告知苏芸萱,他已派若影盯着星月阁在,若丰玉砌回来,若影必定会回来报信。 若影至今未归,说明丰玉砌那边还没有消息。 苏芸萱闻言,望向外面已经大亮的天光,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皆是忐忑。 一整晚了! 为何丰玉砌寻了一整晚,还未带子汐归来? 苏长风见她担忧得手脚皆在轻颤,心疼得拉她坐到桌边,为她斟了一杯热茶塞到她手中,又命若风去拿些易消化的吃食过来。 苏芸萱端着茶水抿都没抿一口,至若风端来吃食,苏长风怎么劝说,苏芸萱都不愿吃下一口。 苏长风只得同意带她一同去往言玉处,希望能以此缓解下她的焦虑。 哪怕他依旧觉得,不可能从言玉口中问道任何信息。 但只要能让苏芸萱消除一些焦虑,他陪她走一趟也是值当的。 言玉被关在静谷园内的一间厢房内。两人推门进去,言玉静静躺在床上,虽被绑了手脚,头发衣衫却是一丝不乱。 见他俩进来,言玉偏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后,又如之前一般盯着床顶愣神。 苏芸萱三两步走到床边恳求道:“言公子,求你告诉我,他们把我妹妹绑到哪里去了?” 言玉再次偏头过来,盯着苏芸萱瞧了一阵后歉意道:“是我出卖了你妹妹,我很抱歉。” 他语气真诚,苏芸萱抬手欲将他扶坐起来,苏长风忙过去代劳。 言玉坐起身来,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一圈后,扯出一个柔和的笑脸道:“你们很好,你们不该呆在丰岚,还是尽快回云晟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芸萱下意识问。 言玉未答,瞧向门处问:“她回来了吗?” “谁?”苏芸萱问。 “她是不愿见我了吗?”言玉自嘲一笑,眸子湿润。 “不是。她还没回府。”苏长风抢先答。 他话落,言玉倏然转眸瞧过来,暗淡的眸色瞬间如点亮了一般,噙满希冀。 苏长风瞧着,拉住还欲问话的苏芸萱往外走。 苏芸萱不解,却是被苏长风带着走得更快。行至门外,苏长风才放开苏芸萱道:“你问不出来什么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芸萱不愿放弃,不死心的盯着里侧依旧坐在床上发呆的言玉。 “你相信我。我们等长公主回来问他,他一定会交代的。”苏长风又劝,说完转头命令候在一旁的若风去府门前候长公主回府,并叮嘱长公主一旦回府,立刻请来静谷园。 第161章 不值 安澜是临近午时才回的长公主府。 在此之前,为安抚苏芸萱的不安,苏长风拉着她守在言玉房外,给她讲述他是如何发现言玉有问题的。 丰神奕收到的密信内对丰殷德的死亡过程描述得非常详细,甚至准确的列明苏长风使用的毒是醉生梦死。 而这醉生梦死之毒恰恰是苏长风临时改用、留下的后手。 那夜苏长风追踪至仙乐居,丰殷德已被强迫不得的孟惜惜刺中腹部昏迷。 孟惜惜是仙乐居的头牌云机,也是言玉从小便定下婚约的女子。苏长风会知晓孟惜惜和言玉的关系,乃是基于半年前的一次巧合。 那次也是孟惜惜第一次去往长公主府寻言玉。 那日,苏长风来长公主府,下马车时无意碰到孟惜惜来找言玉。言玉似是不愿被人瞧见,拉着孟惜惜就要离开。孟惜惜则刚好相反,瞧见他同言玉打了声招呼后,很热情地跑过来问好。 当时孟惜惜自我介绍她是言玉从小便定下婚事的未婚妻,言玉听到孟惜惜的介绍脸色瞬间变了。 苏长风以为是言玉担心孟惜惜的话语会击到他的痛处,才出言阻止,心内颇感激言玉的体贴,便听孟惜惜多言了几句。 那孟姑娘一直表现得很兴奋,滔滔不绝,说是寻了言玉很多年,后面还欲说些什么,被言玉再次制止,强拉着离开。 苏长风每次去长公主府皆是言玉接待,对言玉人品也算有些了解。虽不知言玉是如何来到长公主府的,但观言玉言行举止颇有君子之风。 长公主也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荒淫,府中养着的众多男子多是做做样子,偶尔陪她饮酒取乐而已,从来没有限制过他们的自由。 按理说言玉的未婚妻都找上门了,言玉就算更愿意呆在长公主府,也该妥善安置孟惜惜,但孟惜惜怎么就突然成了仙乐居的头牌呢? 苏长风乍然瞧清那拿着匕首的姑娘是孟惜惜时也颇为诧异,但还是敏锐的发现她眸中神色的变化。那杀机太过强烈,同见到他之后强装的惶恐和害怕对比太过明显。 显然孟惜惜并不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的人,或者说她本身就不善于杀人。 苏长风本也是去取丰殷德的性命的。孟惜惜假装柔弱向他求救时,他没有拒绝。 上前探查丰殷德并未死后,他留了个心眼,故意换掉之前准备好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蚀心散,拿出醉生梦死灌入丰殷德嘴中。 一是出于好心,帮助孟惜惜免责脱身。孟惜惜那一刀并不会致命,醉生梦死能制造出丰殷德是贪杯醉酒而亡的假象。 二是出于本能的应激反应,故意为之。 事实也确实如苏长风所料。孟惜惜应是事后把他出卖了。不然丰神奕收到的那封信里不会提到丰殷德真正死亡原因是中了醉生梦死之毒。 苏芸萱听完后问苏长风孟惜惜在何处,她想或许可以通过孟惜惜知晓言玉究竟是为何人办事。 苏长风摇头表示并不知晓孟惜惜所在何处,当夜他安排了孟惜惜离开丰岚都城,又秘密约见过言玉告知了所有事情。 只知言玉乍然听见孟惜惜重伤丰殷德之事非常震惊,并不能确定是否是两人合谋欲除掉丰殷德。 苏芸萱想想表示应该不是,她第一次来丰岚都城时所见,言玉阻止孟惜惜同丰殷德接触。如若真是言玉同孟惜惜合谋,那他不该当街阻止。 两人讨论后,觉得言玉的震惊应是提前并不知晓孟惜惜欲杀丰殷德。 除掉丰殷德是孟惜惜个人所为。且言玉知晓后,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中间,有太多不解! 见苏芸萱蹙眉,苏长风又接着讲述昨日他对言玉的审问。 昨日他交代阿力看好丰神奕,回到长公主绑了言玉后,言玉对他出卖叶子汐的行为直认不讳,却是拒不交代幕后主使和这中间的所有疑问。 苏长风唯一能猜到的是言玉应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他一直对言玉印象很好,又考虑到长公主对言玉的重视,所以并未像拷问丰神奕那般对待言玉。 他始终觉得,言玉值得应有的尊重和体面。所以,他更愿意等长公主回来,他看得出来,言玉同样也在等待长公主回来。 “原来长风哥哥来丰岚四日后才出来相见,是为了帮我报仇。”听他讲完,苏芸萱叹息。 她一直想问的。 她很想他,自觉若是她回到云晟,定会第一时间去与苏长风相见。 苏长风凝视着她不语,她又摇头补充:“其实长风哥哥不必杀掉丰殷德的,他不值得长风哥哥脏手。” 她忽地有点后悔告知苏长风她重生之事了。长风哥哥重回丰岚第一件事,竟是杀丰殷德,长风哥哥应是认为她上一世死得很痛苦吧。 那他回到云晟的时日必定也在为此烦心...... 丰殷德,他不值得的,不值得长风哥哥糟心。 上一世?她死时并未有太多的恨。 上一世,陪在她身边、对她好的人都早她而去。 若不是她误以为丰玉砌倾心于她,在被丰玉砌带回丰岚都城治愈醒来后,她就欲追随家人而去的。 上一世,她不知晓这中间有这般多误会。 她从人人捧着的云晟公主跌入泥潭,被囚禁在丰岚皇宫近一年,过得寄人篱下、食不果腹、战战兢兢不说,还被人指点着鼻子骂了近一年的小贱种。 后来疯疯傻傻逃亡几年,便拖累了父母和妹妹几年。 又因她的愚蠢害死了唯一认得的妹妹...... 上一世,她对那世间真的没有什么留念。 所以,也没有值得她去记恨的。 知她又在自责,苏长风轻抚她的发坦言道:“我想杀丰殷德并不是因为你。” 确实,并不全是。 也是为他自己。 他也是回到云晟见了那人后才知晓。 上一世,若非丰殷德,他不会只接回他公主的尸身。 不会同意旭王所言成为云晟的皇,不会因心内的不甘而违背心中的大道发动两国的战争,誓要为他的公主讨要一个公道。 亦不会看到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后惶惶不可终日地不断自责、自残...... 杀掉丰殷德,他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亦是一个终结,终结上一世她们的悲剧。 这一世,他会尽他所能,去续写上一世她们本应该得到的幸福结局。 始果法师也言,只要他能够免了两国百姓战争之苦,他便能延续这个身体活下去...... 只要他能! 第162章 出息 他必须能!! 苏长风垂下眸去,攥紧双拳。 注意到他眸中坚毅之色迸发却也难掩面上疲累,苏芸萱关心询问,方得知苏长风守了她一整夜。 又是一番相互哄劝,苏长风同意两人各自在静谷园厢房内歇会,等待长公主回府。 躺了约莫半刻钟,苏芸萱怎么也睡不着,又悄悄出去。见苏长风已睡下,她轻手轻脚地去往阿熠处。 宫内那封关于阿熠身世的告发信,她想找阿熠问清楚。 她并不相信阿熠是乱杀无辜之人。 苏长风命阿熠认她为主,她认阿熠做妹妹,若那封信上所载都是真的,她相信阿熠所为亦同言玉一般皆有苦衷。 行为愈反常,背后隐藏苦衷许是愈痛。她同阿熠两人知晓便好。 阿熠被唤醒,瞧清苏芸萱问她话时眸中的信任后,并未隐瞒,全部如实告知。 虽然那段过往她从不愿回忆,亦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 阿熠出生于太华城一户十分贫困的家庭。阿熠的母亲只育有阿熠和她姐姐两个女儿,阿熠的父亲重男轻女,对她们母女三人十分不好。 阿熠所谓的父亲醉酒后经常无缘无故地暴打她们母女,阿熠的母亲每次都把她和姐姐紧紧地护在身下。 六岁那一年,阿熠那所谓的父亲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和她们苟且生下的男娃。 从此那个女人在她们家住,子凭母贵地成了她们家的女主人,而她们母女三人成了供那对狗男女使唤的奴仆,她稍有反抗便会招受那男人毒打。 那时她还小,母亲告诉她们要忍耐,她以为从此以后日子就那样了,却不想原来更坏的还在后面。 有一天,那个女人外地的兄弟也来了阿熠家。那人是个变态,看中年幼的阿熠,趁阿熠母亲不在,将阿熠拖入房中欲行不轨。阿熠拼命挣扎喊叫,唤来姐姐相帮。 姐姐拉住那个变态让阿熠快跑,等阿熠喊回外出干活的母亲时,姐姐已被那变态祸害至死。她和母亲嘶吼着冲上去同那个变态撕打,她那所谓的父亲回来瞧见,只听信那个狗女人一面之词,当着她的面活生生打死了她的母亲,把她卖到了妓院。 阿熠学有所成后,回到太华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去为母亲和姐姐复仇。她杀了那对狗男女同他们所生的两个儿子。 至于为什么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阿熠坦言她就是要让那对狗男女痛不欲生,她将那对狗男女毒得动弹不得,用小棍撑住他俩的眼皮,当着他俩的面活活摔死他们宝贝到极致的小儿子。 阿熠讲完,巴巴望着苏芸萱问:“姐姐,我是不是很坏?” 苏芸萱摇头,一把将阿熠揽入怀中,尽是心疼。 她没有想过那般性子活泼的阿熠,那般敢爱敢恨的阿熠竟有这般痛苦的童年。 比她还苦...... 阿熠见她自己没哭,苏芸萱居然哭了,忙推开苏芸萱边帮她抹眼泪边笑着道:“姐姐太没出息了,阿熠我都没哭呢,姐姐你哭个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这句打趣之语真正是戳中苏芸萱的要害。 她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没有保护好父母,子汐被人抓走,她也只能在这里傻傻等待。 没出息!还真是,两世一样没出息...... 苏芸萱眼泪落得更厉害,连连点头,“阿熠说得是,姐姐太没出息。” 阿熠被吓到,改口道:“不是,姐姐有出息,姐姐有大出息,很大很大的出息.......” 出不出息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姐姐人美心善,待她很好。 她阿熠就是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谁对她不好,她便加倍奉还。 阿熠颠来倒去就这么一句话,苏芸萱点她鼻尖,笑责她不会哄人时,若风领着安澜进院。 听到声响,苏芸萱起身疾步出去。 安澜脚步未停,朝她微微点头回应后,问向若风人在哪里。若风指了位置,安澜大步入了言玉所在的房间。 苏芸萱欲跟去,被后面过来的裴芊洛唤住。 苏芸萱脑内昨夜记忆停留在返回别院,瞧见裴芊洛在陌生男子怀中乱摸那会,免不得停下来同裴芊洛询问几句。 裴芊洛告知那陌生男子是沈贵妃的儿子丰德泽,且她相信她俩中毒是丰德泽所为。 苏芸萱问:“那丰德泽可有被拿下,受到该有的责罚?” 裴芊洛苦笑,“没有。他不仅把自己犯下的事撇得干干净净,反而还因救她有功的谎言得了皇上几句好话。” “为何如此?”苏芸萱不解。问完又觉得估计不是三两句能说完,心内担心叶子汐,没等裴芊洛回答,她便告辞去往言玉所在的房处。 行至门口,听得房内安澜一声大喝:“你说你是谁?” “温言。”言玉答着从床上滚下,跌在地上“嘭”的一声响。 安澜上前欲扶,“我是温辞的侄子。”言玉又言。 安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言玉挣扎着坐在地上,仰脸瞧着安澜:“你还记得他?” 安澜未答,依旧保持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言玉似是凝神打量了安澜脸色一会,轻笑一声后语气肯定,“你还记得他。” 安澜颤抖着收回手,俯身去帮言玉解绑。 言玉视线紧紧跟着安澜,语气中带着微微自嘲道:“你还记得他,我很高兴。但你这般记得他,我竟又忽地觉得不高兴,我......” “够了。”安澜松开绳子,高声打断,“你疯了不成,好好的路你不走,你为何要这般轻贱自己?” “那你为何又要那般轻贱你自己?”言玉反问,声音忽地拔高,“叔叔临死时叮嘱我不要怪你,至死他都没有怨过你,他只是舍不得你。” “他真的没有怨过我?”安澜再次停下动作,声音颤抖。 言玉双手已被解开,他抬手欲碰安澜的脸,“真的。” 安澜偏头躲开,声音变得稳重,“那你为什么来长公主府?” 言玉似是未料到安澜会这般冷漠,眸中燃起受伤之色,他怔怔望着自己缩回的手低声呢喃:“我也后悔,我后悔了。” 第163章 迷糊 实在听不懂两人对话,苏芸萱不愿再耗时间,欲上前请求安澜帮忙,询问言玉究竟是何人抓走叶子汐。 话未出口,手被苏长风捏住。他冲她摇摇头后,手下用力将人拉至院中。 “若影回来了?”苏芸萱站定下意识问。 苏长风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他,点了点头。 直觉不好,苏芸萱担心得声音里带了颤音,“是子汐没找到吗?” 苏长风摇头,“你放心,子汐一切安好,她已在路上,应该马上到长公主府了,我们一起去接接。” “找到了?!好好,去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苏芸萱激动抬步往外去。 叶子汐找到,她也不再关心言玉是何情况。 阿熠见两人往外走,也忙跟上。冲到前面,忽地听到裴芊洛拦下苏长风的声音,“苏公子,谢谢你给的解药。” 阿熠不悦回头嚷:“主子,走了。” “来了。”苏长风回,朝裴芊洛急急说了句“裴小姐要谢就谢阿熠或长公主吧,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后疾步跟上。 苏芸萱几乎是狂奔着赶至长公主府门的。 叶子汐被天去抱下马车,一见到苏芸萱,立马哭泣着冲过去,同苏芸萱撞个满怀。 “姐姐,呜呜.......子汐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叶子汐紧紧抱着苏芸萱不撒手,抽噎着嘴中声音嘶哑,显然是已经哭过很长时间。 苏芸萱心疼的轻抚叶子汐脑袋,柔声安慰:“子汐不怕,子汐回来了......” 听到她说“回来”,叶子汐立马想到丰玉砌,一把推开苏芸萱抓着她道:“哥哥!哥哥他还没回来,姐姐,哥哥他为救子汐受了好重的伤。” 苏芸萱闻言,边询问情况边瞧向马车处,果然不见丰玉砌的身影。天去已冲到后面跟过来的阿熠面前,拉住她的胳膊欲拖她走。 阿熠挣扎着大喊:“你这急着拉我干什么,胳膊都给我拽疼......” “走,跟我去星月阁。”天去不松手,依旧拽着阿熠往外走。 “我不去星月阁。”阿熠大叫,狂拍天去胳膊...... 苏芸萱接连询问了叶子汐几句,叶子汐只言她被抓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时已被丰玉砌抱在怀中,有很多人追他们。 丰玉砌将她交给天寻后,引着追她们的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丰玉砌受了很重的伤。 其他的也问不出什么,但这些话已令苏芸萱震惊不已。她忙牵着叶子汐几步过去朝屁股几乎贴到地上、嚷着不要跟天去回星月阁的阿熠道:“阿熠,你跟他去吧,丰玉砌不在星月阁。” 阿熠停止挣扎。苏芸萱转向一脸急色的天去问:“你们是不是很多人中毒受伤了?” 天去点头,“是,活着回来的都中了毒,人很多,天寻不让我来寻阿熠。” 他说着松开阿熠道:“天寻知道你不喜星月阁,不喜辛苦,他不让我来寻你,但实在是没得办法了,我们找的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毒,天寻他已经完全看不清了,还有......” “什么?天寻瞎了,走,走,我跟你去。”阿熠大声打断,主动抓住天去的胳膊往阶梯下走。 天去:“......”早知道说天寻有用,他一开始就应告知的。 总算他那个二愣子弟弟没白护着这丫头。 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天去边跟上阿熠的步伐边冲苏芸萱道:“子晴姑娘,子汐小姐就先交给你照顾了,等我寻到主子再来接人。” “好,你快去吧。”苏芸萱点头,想了想又嚷了一句,“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 “好嘞!”阿熠脚步不停,转头朝她挥挥手,又朝叶子汐嚷:“不要哭了,等我回来给你糖吃。” 叶子汐也朝阿熠挥手,见阿熠和天去离开,她扯苏芸萱的袖子呜咽请求,“子汐也要去,子汐想等哥哥回来。” 苏芸萱蹲下身去,再次仔细检查她是否受伤,确认她无恙,点头道:“好,我们先去给长公主报个平安就过去。” “你要去星月阁?”苏长风犹豫问,心情复杂。 昨夜他才将她带出星月阁,今日她又要回去。 “嗯。”苏芸萱点头,边牵着叶子汐往长公主府内走,“方才子汐说,天寻是天亮时带她回的星月阁,但是一直到天去带她离开,丰玉砌也没有回去。” “天亮就回了?”苏长风挑眉不解。 若影方才回来可没有说叶子汐是天亮时被带回星月阁的。 知他疑惑,苏芸萱道:“丰玉砌的星月阁有密道。” “那难怪。”苏长风点头,蹙眉不再言语。 三人行至静谷园,长公主和言玉已经离开,只有裴芊洛一人候在院中。 远远瞧见他们三人进来,裴芊洛迎上前去恭贺叶子汐平安归来后,领着她们去往韶光院。 韶光院内,安澜和言玉相对坐在院中垂眸抿茶。 安澜瞧见叶子汐,激动上前抱住叶子汐一番关切询问,言玉行至苏芸萱和苏长风面前,屈膝福身请罪,交代原委。 他是听从一位自称姓陈的公公命令,放那波人进来抓走叶子汐的。 姓陈的公公具体是否是沈贵妃和德王的人他不能确定,他会听他的话只因孟惜惜在他们手中。 苏芸萱不解,苏长风也问孟惜惜是怎么回事。 言玉望向安澜,安澜朝他点头笑了笑,他才接着告知:孟惜惜确实儿时同他定有婚约,不过后来他家中出事,两人婚约早早就作罢了。 可能家中长辈并未告知孟惜惜,或是孟惜惜自己不愿放弃,寻来长公主府。言玉当时也如实告知了她情况,但不知为何陈公公背后的主子找到孟惜惜,挑唆她潜伏进仙乐居,找准机会杀害丰殷德。 总结来说,言玉意思是他为救孟惜惜听命行事,却不知听的是何人的命。 孟惜惜是为挽回同他的关系才会犯下错误,他觉得是他害了孟惜惜,他自责才会听人命令。 言玉话里藏了太多秘密不愿透露,比如他的真实身份,比如他配合那些人抓走叶子汐后,如何交换出孟惜惜,孟惜惜知道多少...... 这中间太多细节,苏芸萱和苏长风怎么问,言玉都不答。 安澜也默许。 显然这是她俩皆知的秘密,且不愿透漏给别人。 苏芸萱和苏长风对望一眼,表现得非常无奈。 安澜见她俩模样,出言帮言玉道:“他做出此事确实对你们有愧,我没保护好子汐我也有错,所以我决定在我们离开丰岚都城前,可以帮你们做三件事。” “你们要离开?”苏长风震惊。 他接下来要干的事,需要安澜帮忙。 第164章 允了 安澜点头:“是的,我们决定离开丰岚都城,还是回云中去。三件事,你们速速想好,办完我们就走。” “丰玉砌为救子汐受伤不见了,能否请长公主帮忙寻他。”苏芸萱先于苏长风开口,“我们怀疑是沈贵妃和德王所为。” “你们怀疑?”安澜瞧向苏长风,苏长风微点了点头。 安澜垂眸想了想,冲苏芸萱摇头,“这个我帮不了,除非你们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沈贵妃和德王抓走子汐。” 苏芸萱看向苏长风,苏长风神色凝重,同样朝她摇了摇头。 “姑奶奶,子汐求你,救救我哥哥吧!”叶子汐抓住安澜袖子哭着请求。 安澜轻揉叶子汐头发,面上尽是为难之色。 裴芊洛出言解释:“不是姑母不帮忙,是没有证据,她想帮也无能为力。” 说着她转向苏芸萱继续道:“就如昨日你我中毒之事,太后大怒命人彻查,劳师动众至半夜,从御花园湖中打捞出领我们去别院的婢女,后经认尸牵扯出姜妃。” “姜妃是皇上的新宠,皇上震怒罚了姜妃。应是怀疑到沈贵妃,也只是给她安了个管制后宫不严的罪名,禁了她的足,德王没有受到一点点的责罚,仅此而已。” “我同你说过,宫中腌臜事多了去,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真的厌恶了这些。他们抓走子汐本也是为同丰玉砌相争。莫说你们拿不出证据,就算有,没牵扯到子汐,我也是不愿扯入皇位之争的。”安澜疲倦道。 苏长风露出理解之色,安澜转向他又道:“这都中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我劝你们也尽快离开。” “谢谢长公主。”苏长风后退一步,俯身拱手道,“三件事,那我就直言了。第一件,请长公主明日领我们进宫面圣谈议和之事。” “第二件,麻烦长公主后日在府内办一场盛大宴会,以什么名义长公主自定,只是我想借此机会当众宣布我和芸萱订婚之事。” “第三件,长公主离开丰岚都城时,带走芸萱和子汐。不知这三件事长公主可否答应?” 苏长风说完,牵住苏芸萱的手,一起看向安澜。 裴芊洛掩入袖下的手倏然攥紧。 他这是要彻底断了丰玉砌同他抢人的念想? 心内一痛,她不觉转向安澜提醒:“姑母,皇后娘娘大丧在即。” “芊洛说得是。”安澜皱眉,略感歉意道,“长风呀,你这第一件事没问题,明日领你们进宫,我也会竭力达成议和之事。后两件却是有些为难。特别是最后一件,丰玉砌那小子怕是.......” “所以才需要长公主出手。”苏长风直接打断,眸色坚定地瞧着安澜,“奕王未归,皇后丧期会略有延迟,长公主向来也不是怕事的人。都中不安全,有劳长公主护她们一同离开。” 安澜同他对视一会,扯出一抹无奈的笑道:“罢了,离开前我就再任性一次,三件事,我允了。” 说完她转向言玉吩咐:“命人准备午膳吧,这丫头肚子都饿得打鼓了。那些伺候她的人你也遣回静谷园吧。” 言玉领命,歉意的瞧了眼叶子汐,转身离开。 那日,他虽同意陈公公命令,配合他们掳走叶子汐,却是不忍伤害无辜,早早调开了所有伺候叶子汐的下人。 后又在丰玉砌来之前恢复如常,若风追着人跑了没注意,天去忙着应付沈心吟也无心顾及,他本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苏长风从此处发现端倪,心虚地没有辩驳,便承认出卖叶子汐之事。 他也压根不知道丰神奕去杀苏长风和密信之事。 因着裴芊洛也在,安澜也想多陪陪受惊的叶子汐,午膳没有分开,统一安排在韶光院。 丫鬟前来领叶子汐回静谷园更换衣衫,叶子汐扯着苏芸萱要姐姐一道,苏长风不放心地也跟着作陪。 三人离开,裴芊洛视线紧随苏长风离去的身影。安澜见状,叹息一声好心相劝:“芊洛,你万不可学他,执念太深。” 裴芊洛幽幽转向安澜,眸色讳莫如深道:“姑母,您离开丰岚都城是放下了执念,还是要延续执念呢?” 她这话明显携了不敬的不甘怒意,安澜被问得也起了怒气,正欲出言呵斥,对上裴芊洛一双似曾相识的隐忍眸色,心中霎时泛起酸楚。 她们裴家女子......皆是如此呀! 一旦执念种下,誓要豁出所有,不死不休。 母后是如此,为延续裴家女子世代凤位的荣耀,可以牺牲一切。 彦姝姐姐是,知晓皇兄真实意图后,万念俱灰,哪怕潜佛也没能放过自己。 而她,亦是从未真正放下过那人,纵是找了一群像他的男子养在府中,也清醒的知道不会是他,直到言玉念出那个人的名字——“温辞”。 从言玉口中,她知道了温家和温辞最后的结局,他临死也不放心她,才会拜托温言帮忙照看着他,温言也没负舅舅所托,在她回丰岚都城后第一时间找到她,来到她身边....... 她能够带着温言从此离开丰岚都城,回到云中从此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可是芊洛? 是她一手把芊洛拖入深渊...... 自责涌上心间,安澜朝裴芊洛招招手,将人揽进怀中,心疼道:“傻孩子,你也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眼泪滑落,裴芊洛闭上眼没有回话。 ...... 叶子汐入房换衣,苏芸萱欲跟上,被苏长风拉住。 瞧着她脸上一直挂着的忧虑,苏长风难得的语气里带了细微不悦问:“你是在担心丰玉砌吗?” 苏芸萱实诚点头,焦急地盯着叶子汐的房间处直言道:“我实在不放心,吃完饭我准备带子汐去一趟星月阁。” “芸萱,”苏长风唤着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苏芸萱,在她耳边软语道:“我不愿你去星月阁,你能不去吗?” 知晓她中的是媚药,虽不知道她被丰玉砌带回星月阁后发生了什么,但想着还是心里不舒服。 他刚回丰岚都城时,第一时间就寻过她,知道她一直住在丰玉砌的星月阁,他就想过把她带出来,只是后来发现丰玉砌对她保护极严,且丰玉砌府外有不明势力盯梢。 他同那些不明势力一样,悄悄跟踪他们的马车,偶从车帘处看过他们相处的情景,没想过会是那般融洽。 他愈发想杀了丰殷德,便把精力暂时放在了这件事上,后来丰玉砌满城找人,他才知她离开了星月阁。 发现她人在琼枝楼,经常跑期缘阁,从掌柜处得知她在等沈浅浅,他便设计引来沈浅浅与她相见,想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见她吃亏,终是没忍住出来相见...... 他委屈,才会故意那样朝沈浅浅介绍她,那样急切的试探她是否同意嫁给她...... 她毫不犹豫的应承,他才放下心来。 可是,昨日,丰玉砌再次表明抢定她了,她不可能不知道丰玉砌对她的想法,却还是毫无避讳地担心丰玉砌,要回丰玉砌的星月阁。 他不愿意了。 第165章 不许 苏芸萱被他抱得有点懵。 她还从未见过苏长风这般大胆直接,从前他皆是隐晦的试探,云中崖上也是情况特殊,即便是昨夜那般,他也是守礼拒绝。 他向来尊重她的想法,怎会突然不同意她的决定? 心中不解,苏芸萱抬手推苏长风环住她的胳膊,想转过身去看清他脸上表情。苏长风却是圈得更紧,用几乎是命令的口气道:“不许你去星月阁。” “为什么?”苏芸萱下意识问,“丰玉砌他为救子汐受伤,我过意不去,子汐也担心丰玉砌,我要确定丰玉砌安全回了星月阁才能放心。” “若他就此回不去了呢?你是不是会一直记得他?”苏长风问。 心中一惊,苏芸萱大力捏紧苏长风的胳膊,偏头问:“长风哥哥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这一回头,苏长风猝不及防吻到她的脸颊,瞬间撒开了手,后退一步。 再心有不悦,没回云晟在她父皇面前正式成亲前,他还是要守礼的。 “长风哥哥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吗?”苏芸萱转过身来,急急上前问。 她是真的担心丰玉砌,不愿丰玉砌为救子汐出事。 瞧清她眸中担心之色,苏长风没有回答她,试探性问:“假若他不是为救子汐而出事,你也会这般担心他吗?” 他不想问的,但从接到叶子汐起,芸萱面上担忧之色就未退去。 知道她是担心丰玉砌,心里想着的或许一直也是丰玉砌,他便有些不确定。 云中崖上她告知他她重生之事,告知他她对丰玉砌的倾心和绝望,他本是不在意的,因为那会在她眼中,他只看到了他。 可是,从方才到现在,她眸中没有他,心中也不是他。 他怕了。 议和不容易,平安带她回云晟也不简单,他却顽强地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可是,若他的公主心中那人不再是他,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始患得患失,苏长风眸中泛起不可置信的痛苦,他也不喜这样的自己。 他慌张垂下眸去,苏芸萱忙拉住他的胳膊担心问:“长风哥哥你怎么啦?” 苏长风看了眼那捏住他胳膊的手,又抬眸瞧向苏芸萱。 他怎么了? 是呀,他这是怎么了? 昨夜那般,她同意嫁给他,他还满心欢喜...... 也许正是品尝过昨夜的欢喜才这般害怕失去?也许是突然知晓长公主要离开丰岚,他要办的事难度更大了,才会害怕? 他不知道。 也许,从知道这一世是他拿命换来的执念起,他便不再是从前的他...... 见他眸中氤氲,苏芸萱心疼得抬手欲触碰他脸,“长风哥哥,你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啦?” 苏长风一把捏住那手,再次将人揽入怀中道:“不许去星月阁,不许想丰玉砌。” 他虽是用了命令的话语,语气里却携着委屈,苏芸萱猛然意识到什么,轻拍苏长风背道:“长风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喜欢丰玉砌的,我只是担心他因救子汐而出事。” “若他出事与子汐无关呢?”苏长风依旧问。 苏芸萱挣开他的怀抱,皱眉瞧着他面上的倔强,垂眸认真思忖了一会,实诚道:“我不希望见到丰玉砌出事。他除了......总体来说他对我还算照顾。” 痴傻了那多年,但凡对她好的人,她是真的不愿见到他们落得不好。 “他照顾你?你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心思吗?”苏长风同样蹙眉问。 “知道。他说他好我。”苏芸萱盯着苏长风的眼睛,坦然答,“但我告诉他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她眸色清明,眼神真诚,言语也毫不遮掩。突然被表白,苏长风心内那抹不悦和委屈霎时消散。 抬手抚上苏芸萱的发,苏长风笑着指责:“傻丫头,言语上的拒绝对男人没有用。” 见他笑了,苏芸萱心安道:“长风哥哥,丰玉砌于我而言就像哥哥一样,我从前怕他,但相处久了,我慢慢觉得他......同子汐一样,是我的亲人,如若他同意,我很愿意同子汐一样唤他哥哥。” 那停顿的一下,她想说丰玉砌也同普通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也会受伤也会偶尔让人心疼。 并不是之前她以为的那样高高在上,鄙视众生,不可一世...... “所以,长风哥哥,有什么事,是你没有告诉我的吗?” 引导了半天,问得小心翼翼,苏长风心内再次泛起不悦,却是终究不忍再逼她。牵着她的手正欲寻个地方坐下细说,叶子汐出来了。 三人只得一同前往韶光院用餐。 路上,苏长风简单告知,他怀疑伤害丰玉砌的人是太后派出、潜入丰岚的心腹。太后来自朝霞,她手下之人十分擅长使毒。 若影也回禀,蹲守在星月阁时发现,辰时过后有一批疑是云晟的探子潜伏在星月阁外。 他怀疑太后同德王合作了。 之前他们就怀疑丰岚、云晟有通敌之人,只是上次旭王那封信里提到,太后承认当年指使丰子昊的母妃叶莹白毒害苏芸萱母女之事,他俩便无奈地以为那通敌之人是已死的叶莹白。 现在,太后又找上德王,那当年通知之人有没有可能是沈贵妃呢? 两人讨论着已到韶光院。 苏长风匆匆表示会借机向安澜打探叶莹白此人后,跟随指引入席就餐。 安澜朝叶子汐挥手,叶子汐乖巧地坐到安澜身边的位置。 苏长风坐到言玉身边,苏芸萱按指引坐到裴芊洛旁边位置。 坐定后,苏芸萱瞧向上首,长公主满脸宠溺的给子汐夹菜,不时抬掌轻柔她脑袋,或是拿帕子帮她擦拭嘴角。 再看向苏长风和言玉,言玉举杯同苏长风再次致歉,端杯俯身的姿势皆是诚意满满。见苏长风饮下酒后,言玉脸上歉意消散,仰脖饮下酒后眉眼含笑地望向上首的长公主。 长公主似是感应到,也极快地投给言玉一个笑脸,又一门心思照顾子汐吃饭。 苏芸萱观察安澜和言玉,裴芊洛亦在观察苏芸萱,瞧见她眸中疑惑之色,裴芊洛直言不讳轻叹道:“姑母带言玉回云中,这一生许就圆满了。” 苏芸萱闻言瞧向裴芊洛,裴芊洛拿起茶杯朝向苏芸萱道:“恭喜你和苏公子也终于圆满。”苏芸萱拿起茶杯,点头轻抿道谢:“谢谢裴小姐祝福。” 裴芊洛捏紧茶杯,再次轻叹:“只是可惜了昊王,为救你妹妹至今生死未卜。” 第166章 分头 苏芸萱被她这句刻意的提醒刺激得面色一凝。 叶子汐也是她的妹妹,她却是毫未出力。 放下茶杯,苏芸萱问:“裴小姐是直接从宫中来的长公主府吗?” 裴芊洛点头,“昨夜吃过解药后我睡至今晨才醒,后又去往太后宫中听训,听完嬷嬷讲述昨夜下毒之事,才与同样歇在宫中的姑母一同过来的。” “那裴小姐可知,德王是否一直待在宫中?”苏芸萱急问。 裴芊洛摇头,“我一直待在太后宫内,并不知晓。” 见苏芸萱望向安澜,裴芊洛起身行至安澜身侧,屈膝俯身同安澜耳语几句后回到原位。 转告苏芸萱道:“姑母说昨夜太后彻查下毒之事,封锁了后宫,德王是在的。皇上下令沈贵妃禁足,德王扶着沈贵妃离开后,出没出宫就不知道了。” 苏芸萱听完垂眸不语。裴芊洛主动道:“我可以去一趟宫中,帮你确认德王是否还在宫中。” 苏芸萱谢过裴芊洛,两人不再言语。 裴芊洛迅速吃完饭后,告辞去往宫中,同苏芸萱约好在星月阁外接应消息。 她离开后,苏长风起身直接坐到苏芸萱身边担心问:“裴小姐同你说了什么?” 安澜在星月阁告知裴芊洛倾心于他,他方才才吃过丰玉砌的醋,不想苏芸萱知晓后同样心有不悦。 苏芸萱直直盯着他,没有说话。苏长风直觉不好,正欲解释。苏芸萱开口:“长风哥哥,我还是要去一趟星月阁。” 她眸色坚定,苏长风愣怔一瞬后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苏芸萱拒绝,“明日我们就要进宫议和,长风哥哥专心自己的事便好。阿熠在那边,我想过去帮忙,那些人受伤皆是为救子汐,我应该过去的。等到丰玉砌回来,确定他无恙后我和阿熠一同回来。” 苏长风盯着她,想了想后沉声道:“也好。” 他确实没有太多时间,他要同长公主商量明日进宫事宜,再去客栈同使团成员交代清楚细节。 且丰神奕这步棋,他要使好,不能留下后患。 苏芸萱起身,苏长风一把拉住,“我让若风跟着你。”说完,不给苏芸萱拒绝的机会,率先起身朝安澜打完招呼后,唤来若风交代。 待苏芸萱同安澜言语一番,又哄了半天被强留在长公主府的叶子汐,保证会亲眼见到丰玉砌安全回到星月阁后,若风也已唤回若影。 再次同若影确认守在星月阁外的势力多了云晟太后之人后,苏长风叮嘱苏芸萱不可主动去招惹,亦命若风跟着苏芸萱不要离身。 旭王如今无比重视他,会为他反抗太后,保证他的绝对安全。但对芸萱,他不敢保证,也不愿冒险。所以才没同意芸萱独自先行回到云晟。 旭王同他外祖父白太傅一样,想要守护云晟疆土,想为云晟百姓寻个贤明的君王继位,他会送他们一个心地纯良的君王。 那个位置,他不愿再坐,亦自觉不配去坐。 等他将芸萱推上那个位置,旭王府和太傅府所有人也会如保护他一样坚定的保护芸萱。 那时,哪怕他不在了,他的公主也能一世平安...... 将人送至长公主府门前,苏长风目送若风架着马车驶远,才重回长公主府与安澜商量明日入宫之事。 上次安澜携议和文书进宫,皇上说议和还不是时候。这意思是丰岚皇上并不反对议和,那他只需搞清楚皇上所言的“最佳时候”便能达成议和。 言玉领叶子汐回静谷园,小丫头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苏长风同安澜在静谷园交流了约莫一个时辰,已大致明白丰岚皇上所要的最佳时候。 丰岚皇上全力支持丰玉砌继位,只是受到多方掣肘,还不能压下朝中反对之声。那位所为的最佳时候竟是丰玉砌有十足把握接替他位置时。 这,于他而言,实在为难。 丰玉砌一旦权利全部在手,是否会同意放他和芸萱离开,实属未知。正是知晓可能存在风险,他才提出后两件事。 坐实了芸萱是他妻的事实,彻底绝了丰玉砌请求云晟公主和亲的提议。 议和一旦开始,不管是否达成,先安排芸萱随长公主平安去往云中等待。 当年因祖父旭王,云晟违约,这番议和想来丰岚朝堂争议不少,定不是短短时日便能达成。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据他所知丰岚皇帝丰志逸并非芸萱父皇那般性子温顺、好言语之人,为何却是压不下朝中反对丰玉砌继位之势? 丰岚朝堂,裴家自是支持他裴家子孙奕王,但裴家被丰志逸暗中削弱许久,早已不似当年。 沈家?他花了重金和人情打探,沈丞相是中立的,此人同他祖父旭王和外祖父白太傅一样,只关心丰岚江山和百姓,主张君轻民重。 倒是沈家其他的人皆被沈贵妃拉拢,成为德王一派,其中包括许多沈丞相的门生。 如果是这股势力逼得丰岚皇上丰志逸迟迟不能定下丰玉砌为太子,那定是沈贵妃抓着丰岚皇上丰志逸或是丰玉砌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苏长风只能如此想。毕竟从苏芸萱进宫所见分析,丰岚皇上丰志逸是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的主。 同安澜商议好明日携使团进宫的议程后,两人分头行动。 安澜再次去往宫中,苏长风领着若影去往城外另一处客栈。 ...... 苏芸萱到达星月阁,若风被人拦着不让进。 守卫进去通传,好一会阿熠才跑出来领着她俩进去。 一进去内院厢房,便见十多人躺在床上,或胸部或胳膊或腿的绑着带血的绷带,其中眼睛覆住的最多。 苏芸萱仔细数了数,一共十八人,有十六人眼睛被蒙住。 见她不解,阿熠感叹:“他们这次遇到使毒高手了,能活着回来这多人已经是万幸了。” 其中有人喊着渴,苏芸萱忙去倒水边问阿熠:“他们最开始一共去了多少人?” “天寻说一百人。”阿熠给其中一人眼睛处换着药膏,“天寻还说他们是丰玉砌手底下最厉害的一拨人,叫天......天啥来着?” 那被她换药的人沉声答:“天王部。” “对,天王,多牛掰的名呀,可惜死伤成这样。”阿熠咂舌。 那人被她这句话激起锐气,不甘道:“打他们我们跟割韭菜似的,没一会就抢出了人,不是他们使阴招,我们怎么会如此?” 其他躺着的人也愤愤附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等老子好了,定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带上我,我要为弟兄们报仇。” “不要说了,始终是我们学艺不精。主子如今不见人影,你们再此忿忿不平有何意义?倒不如养好伤后往死里练。”角落里躺着的一中年男子大喝。 无一人在言语。 若风动容,松开苏芸萱手中的杯子,听从她的指示再去倒水。 苏芸萱走近喊渴的男子身边,将水喂他喝下。 之后又听从阿熠的吩咐,帮着捣药,换药。 将众人安顿好后,阿熠领着苏芸萱和若风去往天寻所在的房间。 天寻听见脚步声,猛然坐起身来问:“主子?是主子回来了吗?” 第167章 去哪 丰玉砌还未回来,天寻很着急,掀开被子摸索着下床,喊着要出去寻。 阿熠将他按回床上,苏芸萱看见天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心头发紧。 天寻都伤成这样,丰玉砌得伤成怎样? 询问过天寻情况后,苏芸萱得知,丰玉砌一行人跟着狗的指引,摸黑寻过去时,那群人是早有准备的。 即便如此,丰玉砌他们还是凭借武力值轻松抢出叶子汐。 救出叶子汐后,他们没有迅速撤退,因丰玉砌怀疑是德王抓走叶子汐,想抓他个现行就同那群人周旋了一番。 结果没见到德王,还中了那群人的阴招。 天寻气愤分析,那些人明显是两拨人,两个领头人意见不合,使毒的那个领头人嘲讽同他们动手的人都是废物,动手的那个领头人抱怨使毒的人旁观,害他们死伤严重。 丰岚人并不善于用毒,崇尚武力,他们撤退的时候丰玉砌怀疑使毒的那群人不是丰岚中人。 苏芸萱听着天寻的话,心情复杂。 她祖母的人伤了救她妹妹的人! 第二次了! 那个曾经对她那般好的祖母,那个她曾经那般喜爱的祖母,又一次伤害她的家人、她想护着的人。 “芸萱呀,记住你是云晟的公主,既是公主就应是最金枝玉叶般的人儿,就应该享受所有的荣宠。”这是儿时祖母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祖母宠她,护她,纵她......比父皇、母后有过之无不及。正因如此,即便她发现祖母对父皇和母后并不亲热,也不影响她对祖母的亲昵。 没有人能理解那日她看到旭王那封信上内容,知晓当年挑起两国战争的幕后主使竟是太后后的心情。 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 恐慌、害怕、无措、迷茫、心痛......她真的不知道...... 重生后逐渐知晓的所有真相,让她心内曾经以为的那个世界一点一点崩塌,那些她曾经恨过的人,喜欢过的人,全都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不知道她应该恨谁,不知道应该找谁去讨回母后和她所受的不公......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很没出息的偷偷想过,也许像上一世那般痴傻过活,会更快乐。 诚如阿熠所言,她真的很没出息,她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两世所求皆是陪在爱她、她也爱的人身边,时光安然,岁月静好呀...... 见她面色苍白,阿熠担心捏过她的手腕把脉,边关切询问:“姐姐,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苏芸萱回神,本能缩回手。阿熠掌下一空,瞪大眸子不解盯着苏芸萱。 瞧清阿熠眸中澄净,苏芸萱猛地伸手将阿熠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阿熠更懵了,张嘴正欲再问,一守门侍卫冲进房来,朝天寻禀:“天寻大人,夫人又来了,闹着要进阁,兄弟们实在拦不住。” 天寻大惊,张嘴就说:“阿熠,你快带着你姐姐躲起来。” 阿熠不干,“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若风也语气不善道:“躲她一妇人作甚?她敢撒泼,我就动手。” 叶子汐被抓那次,在静谷园,若风就见识过沈心吟和天去间的拉扯。 昨夜沈心吟喊她们云晟公主“贱人”他也听到,亦知晓丰子昊、陆晴汐和沈心吟三人间的纠葛,只是确实没想到丰岚丞相府培养出来的贵女言行如此低俗,简直跟他家乡那些泼妇无异。 要他们云晟的公主躲个泼妇作甚? 天寻急了,“你们不知道,夫人之前一直追......”“杀”字刚要出口,忽地止住。 不能说,不能说,主子还要追叶小姐呢,让叶小姐知道主子娘之前一路追杀他们,主子还怎么追? 主子回头知道是他说漏嘴的,他岂不是又得挨哥哥的鞭子? 天寻再次摸索着要下床,“我出去挡一挡,阿熠你听我劝,带你姐姐去躲起来。” 阿熠再次按住他,疑惑问:“你家夫人一直追什么?” “之前一路追杀丰子昊的是他夫人?”若风若有所悟问。 寻到公主后,主子命他查过,丰玉砌暗中截堵了几次针对皇后娘娘她们的刺杀。 “什么?她要杀我姐姐?”阿熠也会意过来,大叫。 天寻蒙着眼睛,也不知道哪个在哪里,被若风道明真相的话急得脑袋左右环顾,紧紧拉住欲冲出去理论的阿熠催:“你就不要添乱了,快点带你姐姐.......” “躲个屁,敢杀我姐姐,我先去毒死她。”阿熠抬手捶天寻拉她的胳膊。 天寻不松手,出言吓阿熠,“她是我主子亲娘,你毒死她,主子不会放过你的。你还.......” “我们走。”苏芸萱打断,过去牵阿熠。 “去哪?”阿熠停止捶天寻。 “去密道躲起来。”苏芸萱平静答。 “躲什么躲,你可是云晟的公主,有我和若风,你怕什么?”阿熠愤愤。 若风也嘲讽附和:“公主,我们可没有家人在那人手中,她敢无理,我们就不客气。” “走吧,我不想见她。”苏芸萱再拉阿熠。 她不是怕那人,她是真的不想见到那人。 从前,她对丰玉砌的母亲沈心吟是有些愧疚的,同母亲一样,觉得是她们抢了丰玉砌的父亲,抢走沈心吟的丈夫。 回到丰岚都城后的见识让她怀疑当年父亲或许并不是醉酒乱事,更像是中了某些人的圈套。 又忆起丰玉砌几次梦魇中的呓语,对沈心吟她真的没有什么好感。 没了歉意,她不惧沈心吟,但在丰玉砌的星月阁,她也不想令天寻为难,更何况丰玉砌为救子汐生死未卜。 她不耻沈心吟虐待丰玉砌,但丰玉砌始终是沈心吟的儿子,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她也不想丰玉砌回来后为难。 躲一躲也好。 只要确认丰玉砌回到星月阁,无生命之忧她便离开星月阁,明日进宫议和,之后就跟随长公主先行离开丰岚都城,回云中等待长风哥哥。 好多人,她不懂,也不再试探去看懂。 她累了,她想听长风哥哥的话,为自己而活! 第168章 找到 阿熠和若风欲同苏芸萱一起去密道,天寻拦住:“阿熠可以去,若风不能去。” “为什么?”阿熠不解。 若风明白天寻是担心他知晓密道,停下脚步环胸不屑道:“我对你们密道也没兴趣,不让我躲正合我意。” 阿熠一听他这话,眸子微转,松开苏芸萱道:“若风不躲,那我也不用躲吧,反正你家夫人我也不认识。” 外院的争吵声愈发响亮,天寻妥协,同意若风和阿熠留在外面。 阿熠送苏芸萱去往密道,遵照若风的话见到苏芸萱下去才离开。 拿着火把,苏芸萱一直往里走,想寻个位置坐下。走了一段路后,却是忽地被什么东西绊倒,火把掉在地上瞬间熄灭。 摸索着重新点燃火把,苏芸萱强压下心内的害怕凑近瞧,居然是丰玉砌昏迷在地。 忙蹲下身去仔细打量,丰玉砌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眼角血渍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耳根处.......身上衣衫破损严重,很多道血痕......小腿处还插着半截折断的箭柄。 看不下去了,苏芸萱寻了处丰玉砌没有受伤的地方,小心翼翼推,“丰玉砌?丰玉砌你醒醒?” 丰玉砌没有反应。 苏芸萱加大了些力度,丰玉砌还是没有反应。 苏芸萱紧张地伸手去探丰玉砌的鼻息,还好,鼻息虽微弱,但尚存。站起身来,苏芸萱捏着火把往回跑。 待她激动地冲出书房时,就见阿熠冲天寻嚷:“我毒倒她们怎么啦?没下死手算我阿熠仁慈了。” “干得不错。”若风冲阿熠道。 两人前面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人。 来不及细看,苏芸萱提着裙子边疾步下阶梯边朝天寻喊:“天寻,天寻快来,丰玉砌晕倒在密道里了。” 天寻闻声转过脑袋大喜道:“主子找到了?在密道里?好,好。”说着,摸索着就往前走。 阿熠几步过去扯住天寻,“你眼睛都瞎了,能不能少操点心。” 天寻一把甩开了阿熠,继续往前走,阿熠接连后退了两步,站稳怒吼:“你个臭天寻,你居然......” “天寻,你还是叫别人去吧。”苏芸萱打断阿熠,过去扶住天寻。 天寻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外院大声喊了两个名字。两个人影瞬间闪进来,按照天寻的吩咐,接过苏芸萱手中的火把,去往密道搬人。 苏芸萱走近地上躺着的两人,一个是沈浅浅,另一个中年妇女应该就是丰玉砌的母亲沈心吟了。 阿熠见她打量地上两人,凑近得意道:“看她们还怎么横,哼,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见面就骂。我让你......” “用的什么毒?”苏芸萱打断问。 “放心啦,只是迷药,死不了。我可不想因为她俩搭进自己的小命。”阿熠答。 天寻说得对,在那个奇葩的地盘不能真的去杀那奇葩的母亲。 她阿熠还不至于那么傻,她惜命着咧! 苏芸萱放下心来,转身去往书房处。 天寻又喊了两人过来,想命他们把沈浅浅和沈心吟抱回厢房,命令才出口,他自己和他唤来的两人皆定住不动。 阿熠瞧着不解,诧异问:“咋啦,被定身了?” 若风呲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礼节,你是想让他俩一直躺这不成?” “躺这不是挺好的吗?”阿熠笑,“让她骂我,最好给我一直躺这。” 天寻听不下去了,主子等会出来瞧见还不得了,他大手一挥,“搞走,搞走。” 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牙过去一人抱一个迅速去了天去指的房间。阿熠见着不悦大嚷:“喂喂,不准送去我的房间。” 天寻示意那两人不用理会阿熠的话,回头对阿熠道:“你又不住星月阁了。” 阿熠想想也是,没再理会天寻,去到苏芸萱身边。若风也欲过去,天寻喊住。 若风再次不屑,“谁在乎?小人之心。”却也没有再过去。 听见苏芸萱说出来了,天寻喊阿熠扶他去往书房。 丰玉砌被放在罗汉床上,苏芸萱瞧着他身上的伤,担心罗汉床太硬弄疼伤口,命人将丰玉砌挪至西厢房大床上。 天寻喊了几句都没听到应答,急得冲阿熠大叫:“怎么回事,我主子咋不出声,阿熠你快瞧瞧。” 阿熠撇嘴,“我姐姐都说了,你主子昏迷了,昏了知道吗,怎么答?” 苏芸萱不想听两人斗嘴浪费时间,扯过阿熠让她快点瞧。 阿熠鼓着嘴瞧了丰玉砌好一会,咂舌道:“哟,两种毒呢!” “可有解?”苏芸萱问。 “这世上就没我阿熠解不了的毒。”阿熠依旧是那句话。 苏芸萱催促阿熠快点给丰玉砌解毒,阿熠提醒天寻再去找个治疗外伤的大夫。 毒解完,大夫过来给丰玉砌清理身上伤口时,丰玉砌疼醒。 他睁开眼只觉眼前黑暗一片,伸手在床上摸索,想确定自己的位置。 他领着十人引开那群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却因中毒视线越来越模糊,跑不快后那群人又使了什么毒,削了他们身上的力气。 那十人拼死相护,他们隐藏很久,确定甩开了那群人,才凭记忆摸索着回了密道...... “醒了,醒了。”大夫惊喜喊。 天寻起身,“主子?” 听到天寻声音,丰玉砌确定自己安全回了星月阁,他躺平问:“除了我,多少人活着回来了?” “跟着我一起护送叶子汐回来的有十八人。” “跟着我的呢?” 天寻定着不回话。 方才已经派人去往密道查找过了,除了密道最外边出口不远处有三具天王部成员的尸体,再无活人。 “啪——”丰玉砌气得一拳垂在床板上,大夫吓得手一抖,正涂着的药粉撒到别处,大夫惊呼出声:“哎呀,药......” 喊着,瞧清丰玉砌面上怒色,吓得连忙跪地,“昊王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苏芸萱在外听到声音,急得进来问:“怎么啦?” 丰玉砌听出她的声音,偏头看过去。 他眼睛同天寻一样,覆了布条,脸上血迹也已擦干净,只是面色依旧苍白,唇瓣干裂。 再往下衣服已经脱干净,只在腰腹处盖了条毯子,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剑伤和擦伤。 苏芸萱停下脚步,背过身去柔声问:“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要喝。”丰玉砌回,出口声音嘶哑。 第169章 伺候 端着水,苏芸萱走近几步又顿住。扫了一眼房内,房间里除了她,只有三人。大夫在给丰玉砌上药,天寻同丰玉砌一样,眼睛看不见。 “你能不能找个能看见的人过来帮忙?”苏芸萱问天寻。 “好。”天寻回,摸索着要往外走。 苏芸萱拦住道:“你告诉我名字,我出去喊。” “你叫不来。”天寻拒绝她的好意,又往外走。 苏芸萱快速放下茶杯,去扶天寻,“我扶着你出去喊人。” “你们站住。”丰玉砌喝。 天寻停住,转身不解问:“主子?” “我不喜人多,”丰玉砌冷声道,“你过来喂我喝。” “好。”天寻点头,偏向扶着他的苏芸萱道,“你把水递给我,扶我过去。” 苏芸萱将水杯塞进天寻手中,垂眸扶着他走向床处,不放心问:“你可以吗?” 她才问完,天寻一脚踢到床底座上“嘭”的一声响,手中水却是一滴没撒。 “嗯,可以。”天寻讪讪答。主子的命令他哪敢违抗,莫说瞎了,就是没手了,要他喂水他也是要上的。 “算了吧,还是我来。”苏芸萱夺过天寻手中茶杯,扶着他坐到旁边。 “要不我来?”大夫起身讨好问。 昊王厌恶女子近身他是听说过的,这府里一个婢女也没有,虽不知这仙女一样的姑娘是何人,看她意思也是不愿喂的。 “也好。”苏芸萱道。 丰玉砌脱成那样她实在不方便瞧,看见他身上的伤她也内疚难受,又想到苏长风不愿她来星月阁,她便觉得由她来确实不妥。 正欲把水递给大夫,丰玉砌呵斥一声:“你滚出去。” 大夫吓得手再次一抖,茶杯脱手掉到地上,同苏芸萱两人大眼瞪小眼。 天寻忽地开窍道:“大夫,你先出去。” 大夫慌张地往外走,天寻起身喝住,“等等,你扶我一起出去。” 说完,他转向蹲身捡瓷片的苏芸萱道:“有劳叶小姐伺候我主子了。” 苏芸萱:“......”,起身想要拒绝,“天寻,你还是.......” “怎么,伺候我你不愿意?”丰玉砌忍无可忍,气愤道,“我可是为救子汐差点丢了命。” 他这提醒一点不假。苏芸萱忙去倒水,“愿意,我马上喂你喝水。” 丰玉砌轻哼着撑拳欲起身,苏芸萱听见他隐忍的声音,忙放下茶杯迅速跑过去给他后背塞上被子。 丰玉砌受用的依靠着喝下一口水,感觉干渴的喉间舒服了些许,开口问:“子汐没受伤吧?” 苏芸萱瞧着他裂得起皮的嘴唇,感激道:“她很好,一点伤也没有,谢谢你。” 子汐没受伤。丰玉砌欣慰得脱口而出,“她也是我妹妹。”说完觉得不妥,立马又道,“你确实应该谢谢我,我损失惨重。” “嗯。”苏芸萱应承,又小心翼翼扬起茶杯。 丰玉砌再次抿了几口,苏芸萱问:“肚子饿了吧,我去拿些吃的给你。” 丰玉砌点头。 苏芸萱起身,丰玉砌一把拉住,“你让天寻叫其他人送来,我喉间有些疼,要软烂些的。” “好。”苏芸萱应,丰玉砌松开手。 苏芸萱起身去外面交代天寻,见阿熠和若风皆气愤地怒视着天寻,苏芸萱问阿熠:“你们这是怎么啦?” 阿熠气鼓鼓答:“若风不让我使毒。” 苏芸萱望向若风,若风盯着挡在西正房前面的天寻,“他拦着不让我们进去。” 苏芸萱又转向阿熠问:“你还要对哪个使毒?” 阿熠抬手一指天寻,“若风说他不屑欺负弱小,不愿同他动手,我来他又拦着。” 苏芸萱诧异,“你确定你是要对天寻用毒?” “阿熠,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天寻可怜巴巴。 阿熠瞧向天寻,回神愧疚道:“不是,不是,我是气晕头了,我.......” 苏芸萱不愿再听他们闲扯,朝若风道:“你不用一直站在这里,找个地方先歇着吧,我们晚饭前再回去。” 说完,她转身进去西正房。 丰玉砌已重新躺下,听见脚步声,他道:“我身上伤口痛,刚才大夫药没涂完,你去拿来帮我涂药。” 苏芸萱又转身出去,没一会进来从床边医药箱里翻找出药瓶。 拔开塞子,苏芸萱瞧着丰玉砌上身的旧疤新伤,柔声问:“哪些是没上过药的?” “不知道,都重新上一遍药吧。”丰玉砌唇角勾起。 苏芸萱俯身,小心翼翼地给丰玉砌身上一道一道的新伤撒上药粉。 腰腹处有一道剑伤极深,药粉撒下去刺疼得丰玉砌闷哼出声,苏芸萱惊得急问:“很疼呀?” “嗯。”丰玉砌攥紧双拳嘶哑答。 他就是中了那处剑伤后才直觉不好,将叶子汐交给天寻分开行动的。 那些人打不过,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毒,害得他们视线愈发模糊,他护着子汐硬挨了那一剑。 “我再轻点。”苏芸萱声音更柔。盯着那外翻的皮肉,她心里揪得难受,脑子里自顾想象为救子汐,他们拼死打斗的激烈场面。 亦回忆起重生被追杀那次,睁开眼看见父亲拼死护住母亲的场景。若不是她冲上前去,父亲也会如上一世一样,为保护母亲硬挨那夺去他胳膊知觉的一剑。 似是疼得厉害,丰玉砌身子轻颤了一下。苏芸萱下意识俯下身凑近那道伤口,轻轻吹气。 吹了一会,丰玉砌身子颤得更厉害了,苏芸萱不解,再次洒了些药粉又轻轻吹。 丰玉砌死死捏紧被子,竭力压制上来的邪火。 那道口子周围的皮肤逐渐变红,苏芸萱瞪大眼睛盯着不解,抬头正欲开口问丰玉砌是不是疼得无法忍受,视线忽地注意到罩在丰玉砌腹部的毯子慢慢鼓了起来。 她指着那凸起处问向丰玉砌:“你这里怎么了?” 丰玉砌不说话,苏芸萱意识到丰玉砌看不到,收回手盯着那凸起处问:“你那里怎么鼓起来了?” 丰玉砌:“......” 抬手捏住苏芸萱的胳膊,大力一拉。 苏芸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拽得撞上丰玉砌的胸膛。 碰到伤口,丰玉砌疼得再次闷哼出声。 “你干什”迅速改为“对不”,“起”字没出口,苏芸萱嘴被丰玉砌堵住。 第170章 面大 苏芸萱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回过神来,丰玉砌已满意地放手。 苏芸萱慌张后退几步,抬手抹了把嘴唇气道:“你干什么?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着占我便宜?” “你先占我便宜的。”丰玉砌道,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嘶哑。 “我哪占你便宜了?”苏芸萱不解。 丰玉砌抬手指向自己腰间那处最深的口子。苏芸萱瞧了一眼,愤愤道:“不是你让我给你上药的吗?我见那道伤口最严重,洒了两次药粉。” “嗯,那处最严重,你吹得很好。”丰玉砌道。 “那你干什么要......那样?”苏芸萱瞪着仰脸对着床顶的丰玉砌。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丰玉砌偏头过来。 他蒙着布条,苏芸萱瞧不出他眸中神色,只瞧见他脸色泛红,语气软了些,“懂什么?” 丰玉砌再次偏头对着床顶,不说话了。 苏芸萱咬唇,瞧向手中的药瓶,长长呼了一口气道:“你如果再那样,我就不给你上药了。” “好,你继续。”丰玉砌笑道。 “你笑什么?”苏芸萱问。丰玉砌还是不说话。 苏芸萱走近道:“我会快些的,你忍着点。” 说完,专心给丰玉砌上药不再说话,不去好奇丰玉砌身上的毯子为何凸起。至小腿上最后一个箭窟窿时,还是停了下来。 那处也很深呀,看着就疼! 苏芸萱直起身子,瞧向丰玉砌,丰玉砌双手紧紧攥着两侧床单,手背上青筋凸起。 苏芸萱好心提醒:“最后一处了,是中箭的那个地方,你忍着点。” “嗯。”丰玉砌闷哼一声。 苏芸萱再次俯下身去,轻点瓶身,药粉一点点倾泻出来,落入那处泛红的窟窿。 终于弄完了,苏芸萱起身拭了把额头的汗,呼出一口气。 不是热的,是紧张的,她瞧着都疼得慌,丰玉砌竟能鲜少发声。 “药上完了。你还有什么需求吗?”苏芸萱问。 “背面还有伤。”丰玉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不是同那......一样无知,以为背后不会受伤吧。 “啊!还有?”苏芸萱震惊出声,都伤成个刺猬了,太惨了吧! “你出去。”丰玉砌命令,“让天寻在外面候着,我等会自己叫他。” “天寻也受伤了,你不能逮着他一个人欺负吧?”苏芸萱为天寻鸣不平。 天寻也看不见了,还要天寻伺候! “那我欺负你?”丰玉砌不悦问。 她这是当着他的面护天寻?虽然天寻也是他的人,但他一样不爽。 “不是,我让天寻唤个看得见的人守在外面听你吩咐可以吗?”苏芸萱摆手问。 她也不愿再见更多的伤口了,实在是瞧得难受。 “嗯。”丰玉砌不再为难。苏芸萱疾步出去。 行到外面居然看见了天去。天去见她出来,上前问:“主子可好?” 苏芸萱把药瓶往他手中一塞,“还好吧,身上很多伤,背后的伤还没上药,你回来得正好,快进去吧。” 天去点头,往里走。没一会又跑了出来。 苏芸萱才下了几级台阶,听到声音回头看,天去满脸紧张地又出来了,苏芸萱疑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上药了?” 天去瞧了她一眼,垂下眸去不说话,苏芸萱了然道:“是又要拿什么吧,你既然回来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天去回话,她朝游廊处坐着的阿熠和若风走去。 天去盯着苏芸萱的背影,闭了闭眼睛,犹豫着要不要把人拦下来,丰玉砌在里侧高声喊:“天去,备水。” 天去心惊。这一身的伤怎么能碰水?他转身进去。 苏芸萱吩咐阿熠和若风一起离开,天寻阻止道:“你不能走,我主子还需要你伺候。” “你说什么?”阿熠一掌拍在天寻胳膊上,“我姐姐伺候你主子,你做梦吧?” 若风也冷了脸,“她可是我们云晟的公主,你主子面子还真是大。” “就是,以为自己脸多大咧?”阿熠附和。 “不是,阿熠你怎么老是站他那边?”天寻揉胳膊,一脸委屈。 阿熠扫了眼若风,翻了翻眼皮,冲天寻道:“我是站我姐姐一边的,谁护我姐姐我站谁。” 天寻懂了,唤了口气对苏芸萱道:“我们都手重,还是麻烦叶小姐留下来帮下忙吧?” 苏芸萱想了想道:“你家夫人和沈浅浅不是在这里吗?你把人摇醒了,让她们帮忙吧。” “我下得药摇不醒。”阿熠得意打岔。若风抬胳膊捅了捅阿熠。 阿熠意识过来,讪讪道:“是摇不醒,也没解药,不过把头按冷水里泡一泡,许是会醒得快点。” 苏芸萱望向她,她又补充:“不泡,用冷水敷面,多敷几次也有用。” “那就这样吧,你们辛苦点,争取早点把她俩弄醒帮忙。”苏芸萱道,不等天寻再开口,又转向阿熠道,“我们回去吧,子汐醒了该找我了。” “你们怎么这样?”天寻喊。 苏芸萱停下脚步回头又道:“如果需要阿熠,再来长公主府叫。” 说完,拉着抗议的阿熠一道离开星月阁。 正房处,天去咨询了大夫的意见,打了温水端进去给丰玉砌净身,收拾完食物重新热过又送了过来。 天去端到床边要喂,丰玉砌道:“换她来。” 天去起身去外面找人,问过天寻才知苏芸萱领着阿熠、若风离开了星月阁,气得朝天寻吼:“你怎么不拦着?” 天寻委屈巴巴:“拦过了,拦不住。” 天去敲天寻脑门,“你拦不住你不知道喊我?” 天寻更委屈了,“哥,我看不见了。” 天去:“......”又气又死死忍着不忍冲天寻发脾气。 天寻:“哥,夫人和沈小姐被阿熠迷晕了,在阿熠之前那个房间。” “什么?”天去气得声音拔高。 天寻后退一步,“我这就去把她俩弄醒了帮忙。”说完,他转身摸索着就走。 “你站住。”天去喝止,几步过去拉住天寻道,“你有没点脑子呀,她俩醒了,主子见着更生你的气了。” 天寻:“......”想了想,好像哥哥说得对。 主子从不让那沈浅浅靠近。夫人嘛?和主子也不亲。 他怎么就听了那叶子晴和阿熠的话呢? 见天去急得转圈圈,天寻挠脑袋问:“哥,那怎么办?” 天去瞪天寻一眼,命他好好坐着去,抬腿往西正房跑。 听到天去禀告苏芸萱带着人走了,丰玉砌气得拳头攥得咯吱响,“还真是个没良心的。” 天去垂头。 也就他主子上了心,那子晴姑娘心压根不在他主子身上,谈什么良心? 半晌,丰玉砌道:“把吃的端过来。” 天去迅速端过稀饭一勺一勺小心喂到丰玉砌嘴里,丰玉砌吃了几口,不悦道:“你等会去长公主府把她和子汐都给我接过来。” 第171章 求见 裴芊洛至星月阁寻苏芸萱,守门的侍卫告知苏芸萱已经离开。猜到丰玉砌应是已经回来,裴芊洛求见丰玉砌。 丰玉砌因苏芸萱不告而别正心情不佳,听到通传直接拒见。 裴芊洛却是不愿放弃。天去出来准备去往长公主府接人时,裴芊洛再次上前。 天去听了她的话,想了想,转身又回了星月阁。 隔着丰玉砌老远,天去站定禀:“主子,裴小姐求见。” 丰玉砌睨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不见吗?” 天去垂眸避开他的怒视,“主子,您还是见见吧,她要说的事与子晴姑娘有关。” 裴芊洛嘴中消息要是他今日不通传到,回头他准会遭殃。 “哦?”丰玉砌忽地想到长公主那日所言,裴芊洛看上那病秧子,起了丝兴趣,改主意道:“将人带到外室。” “是。”天去领命,放下内外室中间门帘,去请裴芊洛。 天去要领裴芊洛进去,裴芊洛有些惊诧。她以为丰玉砌会出来和她谈话。 丰玉砌的星月阁向来把守森严,禁止外人进入。听说他在阁内,即便他母亲来,也是拒之门外的。 犹豫一瞬,裴芊洛咬了咬唇,还是决定跟着天去进去。 天去将人领至外室,自顾站在一边。裴芊洛瞧了眼天去,又瞅了眼门帘,自顾坐到圆桌边没有说话。 虽然是她主动求见,想同丰玉砌合作,但并不愿表现得太过主动。 丰玉砌斜靠在床上,等了一会失了耐心,大喝:“天去,带出去。” 天去哀怨地瞅了眼裴芊洛,就要上前,裴芊洛起身,面向门帘处道:“明日他们就要进宫议和,后日长公主府宴客,苏公子会当众宣布他同云晟公主定亲之事。” 里侧传来“嘭”的一声响。 裴芊洛沉默等待,安静了一瞬,正当她以为丰玉砌依旧不会主动开口时,丰玉砌道:“你来找我不止是要告知我这些吧,有话直说。” 裴芊洛袖下双拳蓦地攥紧。 丰玉砌还真是能忍。 合作还是得她主动提出,到了这一步,她不能再犹豫不决。 她想要的、她自己的命运,她想搏一搏。 下定决心,她道:“那我就直说了,昊王想要云晟公主,我想嫁给云晟世子,咱们可以合作。” “合作?”丰玉砌冷笑一声,“怎么合作?” 裴芊洛听出他言语里的不屑,也知他对苏芸萱的看重,解释道:“昊王放心,我对苏芸萱并无恶意,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最好如此。”语气中的戒备少了几许,丰玉砌道,“她我要定了,你同那病秧子如何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觉得我能帮到你什么。” “你能。”裴芊洛上前一步,靠得门帘更近。 “太后一心扶持裴家女子为后,我已同她老人家禀明心意,她不相信我的分析,若由你来同她老人家谈判,告知她苏世子很大可能会成为云晟的皇,她老人家不仅会打消请旨赐婚你我,还可能拉拢裴家支持于你。” 她极快说完,见里面没有回应,又接着道:“你娶云晟公主,我嫁云晟世子,丰岚、云晟议和会更加有利,皇上支持你,也会乐见其成。加上裴家的支持,太子之位于你而言也就稳了。” 丰玉砌听着她的话,惊诧之余,暗自思索。 惊诧于裴芊洛竟能同他分析出一样的结论:那病秧子是云晟下一位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传闻云晟皇室之人不仅皆貌美,还专出情种。 至现任皇帝苏济北更是立了他们丰岚晴汐郡主为后后,十年内再未添新人。最终只出苏芸萱一女。 虽说苏寄北还有个弟弟苏少昱,但在幽谷关见识过那苏少昱后,他便知此人不堪大用。他都知道的事,云晟那些人不会看不出来。 正是推测出那个病秧子将会成为云晟的皇,他才无比肯定,于公于私与他终会一战。 皇上按着丰岚大军,只守不攻,明显是不想两国交恶加剧。 云中崖上,他放那病秧子回云晟,条件是拿议和文书来交换云晟公主,目的之一便是试探心中猜想。 若那病秧子能成功拿到议和文书,正好证明云晟朝堂最大两股势力,旭王和太傅两派皆支持于他。 目的之二是由他拿到议和文书,呈于皇上,达成皇上所愿会再次巩固他的地位。 目的之三是只有先修复丰岚同云晟的关系,恢复苏芸萱云晟公主的地位,他才好请旨赐婚。 那病秧子不负他望,短短时日便成功拿到议和文书重回丰岚,居然绕过他,直接通过安澜将议和文书交于了皇上。 是他大意,没有提前查到那病秧子在丰岚都城结识的大人物竟然是安澜长公主。 那日长公主拿着议和文书进宫面圣,皇上正同他分析,只要他同意同时迎娶裴家裴芊洛和沈家的沈浅浅,朝中便无人再反对立他为太子。 理智上他知道,皇上是为他选了条捷径,有那么一瞬他是想过同意的。但也仅是一瞬,他立马又坚定的拒绝了。 嘴中言不屑靠女人上位,心内所想皆是他所好之人。 皇上应是看出他的心思,命安澜带苏芸萱进宫一见。 安澜离开后,他又进去提议,趁议和之机,直接杀了那病秧子,已决云晟后患。 议不议和他其实并不看中,美人他要,云晟江山他也想拿下。 他同皇上分析,那病秧子绝对会成为云晟下一任君王,他以为皇上听了后会赞同他的提议,杀掉那病秧子。 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皇上居然严令禁止他伤害那病秧子,议和也暂时被压下。 皇上究竟是何意思,他至今捉摸不透。 若不用娶裴芊洛就能得到太后和裴家的支持,那他与丰德泽之争,胜算确实会大许多...... 见他迟迟不说话,裴芊洛等了一会,不确定问:“昊王是不相信我所言?” “你觉得后日我该如何阻止他们定亲之事?”丰玉砌试探问。 他想看看这裴芊洛究竟有多高明,他可不愿来日与那病秧子一战时,再多一个劲敌。 裴芊洛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他不相信丰玉砌会想不到办法。 丰玉砌也不再说话,耐心等着。室内一时陷入安静。 一会后,终是裴芊洛熬不住,率先开口:“昊王可还记得太后手中的那封信?” “你是想动那阿熠?”丰玉砌压低声音。 裴芊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点头道:“我看她非常护着阿熠,为了阿熠,她许是能做到跟你离开。” “哼!”丰玉砌轻哂一声。 这主意他方才也在脑中过了一遍,立马又否决了。 他是喜欢威胁她,也确实曾多次利用阿熠威胁过她,但这封信的性质不一样,一旦拿出来会真的要了阿熠的命。 她会非常伤心。 “你哼是什么意思?”裴芊洛听出丰玉砌的讥讽,红着脸问。 丰玉砌换了语气问:“那封信在你手中?” 裴芊洛答:“我可以去拿来。” “好。你把那封信送来,我同你合作。”丰玉砌道。 裴芊洛听到这话,终于舒展出一口气,松开了双拳,同丰玉砌谈判,虽没见着他人,隔着帘子依旧感到压力。 “一言为定。我现在进宫去拿,也希望昊王抓紧时间。”裴芊洛说完告辞准备离开。 丰玉砌又叫住道:“记住你说的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裴芊洛听出他言语里的警告之意,笑道:“你放心,我定不会。” 丰玉砌越在意苏芸萱,她们合作成功的可能性越大,丰玉砌这声警告倒是让她更觉她这趟来对了。 第172章 保命 裴芊洛离开,丰玉砌问天去:“那两人送走了吗?” 天去垂眸迅速回:“裴小姐没来前,就命人送走了,夫人和沈小姐这会应是到了昊王府。” 还好,主子没责罚天寻。 他禀明是阿熠将人毒晕的,主子只问了一句,他们可否同苏芸萱起了冲突。 天寻过来讲述事情经过后,主子命他放那些被拦在外面的丫鬟、嬷嬷们进来阁中,将夫人和沈浅浅搬回马车,直接送回昊王府。并命令以后不管他在不在阁中,那两人都不准放进来。 “叫天一去查言玉。备马车,陪我进宫,先不去长公主府接人了。”丰玉砌命令。 …… 城外客栈,苏长风将茶杯置于丰神奕面前。 丰神奕傲慢地暼了一眼道:“不管你是何人,本王都奉劝你一句,不想死得很惨就尽快把本王放了。” “哦,还在这傲着呢?”若影讽刺,“少在我家主子面前摆架子……” “若影,你去外面候阿力,”苏长风打断若影,“他回来后,将他拿回的东西都收好。” 若影朝丰神奕轻哼一声出去。 丰神奕瞧出若影眸中毫不掩饰的蔑视,盯着苏长风问:“你们究竟是何人?关着我想干什么?” 苏长风望着他笑得和煦,“奕王现在才问我的身份,是不是晚了点。” “你这话是何意?”丰神奕打量着他,心内燃起些许不安。 眼前人虽手下人皆身手了得,但观长相和气质,不似江湖人士。又这般年轻,若是哪家官眷后代,不可能藏着掖着他没见过。 只有可能…… “你们不是丰岚中人?”丰神奕猛地瞪大双眸。 苏长风捕捉到他眸中忽然燃起的惧意,将桌上茶杯朝前推了推,“奕王聪明。” 丰神奕垂眸看着推到面前的茶杯,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瞬端起来,闭眼一饮而尽。 被关了两天,他并不寄希望他父皇、母后会来寻他。 父皇?知道他这番怕是又得斥责他的无能...... 母后?多年前突然潜心礼佛后,就开始对他不管不顾了...... 这两个他最亲的人,皆吝啬给他一点支持! 裴家剩下的那些势力若发现他不见了,倒是可能四处寻他。只是,他是偷偷来的此处,行动前只带了自己的人,并未告知其他人。 昨日至今日这短短时间,指望他们来救可能性也不大。 本来还想着自己奕王的身份,在丰岚无人真敢动他。 但眼前之人居然不是丰岚中人,又是他主动落入对方手中,对方又怎会忌惮他丰岚皇室身份? 思及此,丰神奕放下茶盏的手不觉轻颤。 苏长风扫了眼他退至桌下的双掌,面前笑容更甚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搁于桌上,“奕王看看这吧!” 丰神奕盯着那厚厚一本,畏缩问:“这是什么?” 苏长风盯着他打量,没有回答,心内却是感叹丰岚皇上丰志逸还真是一位钝刀磨人、杀人于无形的高手。 丰神奕被他瞧得怕了,颤抖着伸手去翻看那本册子。 待看清上面内容,他忽的双瞳再次瞪大,手下翻书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至最后一页看完,他合上封底的手掌已颤抖得厉害,脸色更是灰败一片。 苏长风知时机成熟,再次斟满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丰神奕眸色无光地缓缓转向他看了一眼,双掌颤抖着捏紧茶杯再次仰脖一饮而尽。 闭了闭眼,又猛地放下茶杯,豁出一切似的恶狠狠盯着苏长风问:“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知道得这么多,这么详细! 桌上册子上详细地记载了他是如何被他父皇从小否定、打压……他儿子丰殷德又是如何被那人纵容、捧杀得无法无天…… 一件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被事无巨细地详尽陈列出来,仿似过往的一切重新在他脑中再现一般,却是多了他从前不知,亦不懂的分析和评论。 这本册子,简直是他那位一直畏惧着、仰视着的父皇,养废他和他儿子丰殷德的传记。 从儿时起,他做梦都在渴求着得到他肯定的那位父皇呀,怎么会? 为何要这般待他? 桌椅被推翻在地,丰神奕双臂乱挥着大声嘶吼:“为什么?” 知他应是信了册上分析,苏长风坐着未动。 若影闻声冲进来正欲上前制止丰神奕。苏长风朝他挥手示意,若影退至门边,却是不放心地依旧盯着丰神奕。 丰神奕又接连推翻了好几件家具,才稍微平静下来。 苏长风再次开口:“我是云晟世子苏长风,我祖父是云晟旭王苏东旭,我父亲是云晟镖旗大将军苏沐逍,我外祖父是云晟太傅白沐川,你儿子丰殷德确实死于我手。” 丰神奕闻言瞧向苏长风,眸中尽是震惊。 苏长风接着道:“我杀他是因为他曾经杀了我心爱之人。但我杀他那晚,即便不是我出手,他也会死。更甚者,即便那晚他不死,终有一日他也会死。” “册子上罗列的死在你儿子手中的人命就有近三十条,你以为这些人的家人没有报过官、明过冤吗?不是,他们皆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强压了下来。只是强压,没有灭口,他们的口供复印件,我这里也有许多。” 说着他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丰神奕。 丰神奕接过,颤抖着一页页查看。 他不是傻子,立马会意过来问:“是谁?谁想对付我们?” 问完他又立马垂眸呢喃:“是父皇?......不是,他不用这么费劲,还有人......” “奕王可想保命?”苏长风起身走近一步打断问。 时机差不多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引导,他还得尽快赶回长公主府。 丰神奕猛然抬头,盯着苏长风片刻后,忽地面上含笑地点了点头。 若影瞧着他脸上的笑容瘆得慌,不觉好奇几步走到苏长风身边提醒:“主子小心,我瞧着他不正常......” 苏长风扬手制止若影继续说下去,他直直瞧着丰神奕道:“奕王这么快释然,本世子当道一声恭喜。” 第173章 试装 苏芸萱回到长公主府,告知叶子汐丰玉砌已平安回到星月阁。叶子汐央求苏芸萱带她去见见哥哥。想到明日还有正事,苏芸萱承诺过几天得空后,带她去探望丰玉砌。 几人在静谷园内用完晚膳,直至天黑,苏长风也没回来。 叶子汐害怕独自睡觉。苏芸萱和阿熠陪着她在院内玩耍了很久,后又依着她的要求,陪着她一同入睡。 苏长风回到长公主府时已是亥时。 若影奉他命令,将东西放回湖心榭后,去往静谷园处查看苏芸萱是否平安归来。 苏长风跟随言玉去往韶光院,向安澜了解皇上对明日云晟议和使团进宫流程的安排。 同他预想的一样,皇上指示:明日使团在朝会结束后入正殿,面对丰岚满城文武,公议云晟议和意图和诚意,之后云晟公主和世子单独面会丰岚皇上。 同安澜商议完出来,若影和若风已候在外面。 没见到苏芸萱,苏长风眸色微暗,脸上疲倦终于显露。若风忙禀苏芸萱陪叶子汐已在静谷园内歇下。 若影见苏长风一直盯着静谷园方向,犹豫问要不要再跑一趟把公主接来。 苏长风收回目光,盯着黑漆漆的夜幕揉了揉太阳穴,终是不忍这晚打扰,决定明日早些再去唤苏芸萱试衣。 三人一同前往湖心榭,若风一路讲述她们去往星月阁后发生的事。 知晓丰玉砌平安回到星月阁时,苏长风脚步微微放慢了些。待听到丰玉砌身受重伤,苏芸萱还是带着阿熠早早离开了星月阁,心内那抹隐隐的不悦又逐渐消散。 若影事不关己的跟在两人身边,最先看到湖边等待的苏芸萱,惊诧出声:“公主怎么一个人在那里?” 若风闻言瞧向湖边,还真是苏芸萱。瞬间想到应是他和若影离开后,公主想候主子回来一见,才独自过来等着的。 他最近是越看两人越配,主子尊重他,这公主待他也是极其体谅和尊敬的。 他以前还担心主子为公主付出太多,若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会受伤。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主子同公主两情相悦、感情甚好,郎才女貌,真正是很好磕的一对。 瞧着苏长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奔向苏芸萱,若风万年冰山一般的脸上不觉浮出笑意。余光瞥见若影也加快脚步要过去,他忙一大步过去拉住若影,叫他慢点。 苏长风在苏芸萱面前站定,抬手抚上她的发心疼问:“这么晚了,怎么独自站在这里?” “我想着明日进宫议和,长风哥哥肯定有事要同我交代,就在这里等着了。”苏芸萱笑回。 苏长风牵着她的手一同踏上小船,边道:“明日一早也可以的。” 苏芸萱摇摇头,“议和不是小事,我还是希望做好准备。” 她知道苏长风对丰岚、云晟议和的看重。虽不知道他为何非要达成两国议和,但既然是他的心愿,她定当竭力配合,助他达成。 苏长风心疼她的劳累,下了船后牵着她直接去往房间试衣。 苏芸萱听从他的安排,回里间换上明日入宫穿的公主正服时,震惊的发现苏长风给她的这套公主华服竟同她梦中所穿的那套非常相像。 梦中光线昏暗,她瞧不清颜色。但现在,她能清晰的看到:上好的白色云锦裙上,铺满大片大片芸萱花。 银金丝线刺绣而成的芸萱花,一朵一朵形状各异,或怒放或含苞,无一朵重复,均鲜活得栩栩如生。 指腹轻触那片绚丽的花朵,忽地莫名心悸,苏芸萱慌张伸直双臂去找梦中那支同芸萱花呼应的桂花枝杆。 她记得是在胸前至手臂那一处。 找了半天却是没见到,急得她冲出去,站在苏长风面前转圈请求:“长风哥哥快帮我看看,我背后可有一支桂花杆?” 她面上愈发浓郁的焦急之色,让盯着她痴愣的苏长风回神。 靠近一步,苏长风小心翼翼捏住苏芸萱的双肩,凝视着她的脸笑道:“这套上没有,如果你喜欢,我让霓裳坊再给你做一套。” 说着想到什么,他转过身去,迅速从柜中拿出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打开,捧到苏芸萱面前。 盒内躺着一支金凤玉簪,一看就非凡品。 心内因服饰引起的不安还未完全退去,苏芸萱盯着苏长风手中的盒子迟迟没有伸手。 候了片刻,苏长风柔声介绍:“这支金凤玉簪......” 他话才起头,苏芸萱倏然抬手捏起那支金凤玉簪打量。 这是一支用上好白玉和黄金打造的步摇。 金色展翅的凤凰笑傲在白玉无暇的云纹侧边,凤凰羽翎姿态优雅地搁在白玉云纹之上,凤尾处数颗红绿宝石点缀,凤颈下一颗绿色宝石坠着一朵绽开的芸萱花,花下再坠着五条长长的流苏,轻轻一动,那流苏立刻摇曳舞动...... 这设计?是她儿时同长风哥哥一道,对着母后头上那支凤凰步摇讨论,改进而成! 母后那支是父皇送的,纯金打造,流苏上那朵花是母后喜欢的曼陀罗。她喜玉,当时就同长风哥哥说若能在那上面加上羊脂玉的云朵图案就好了...... 见她眸中激动之色愈发浓烈,苏长风知她应是忆起过往同他设计之事。 遂笑着柔声继续道:“这支金凤玉簪乃我们儿时共同设计,草图你父皇一直保存着,这次回去他将此凤钗交予我,命我转交给你,请我务必带你平安回云晟相聚。” 手指禁不止轻颤,苏芸萱担心问:“上次旭王信中所言,怀疑我父皇中毒,你说过要让阿熠提前去往云晟的......” “你放心,那日去往客栈后,我已去信玄黄子,请求他老人家辛苦一趟。”苏长风歉意打断。 这两日事情太多,他竟忙得忘了先宽她的心。 他那日带阿熠过去,本是欲命阿力返程时将阿熠先行带过去。同阿力交谈过后得知太后遣人来了丰岚,阿力要留下来保护他不回云晟。后丰神奕前来刺杀,让他意识到阿熠留下来还有大用,便改了主意,遣人去往云中请玄黄子走一趟。 苏芸萱摇头,眉头皱起,苏长风扶她到桌边坐下解释:“太后身边不少朝霞使毒高手,玄黄子过去,比阿熠更优。” “阿熠不能再留在丰岚。”苏芸萱捏紧步摇,提起太后宫中那封信,以及阿熠的身世。 苏长风耐心听完,半晌没有发声,苏芸萱坚持为护阿熠平安,必须安排她先行离开丰岚都城。 两人一番讨论,苏长风妥协,决定让阿熠前行去往云中。 苏芸萱亦赞同。反正过几日她和叶子汐也会跟随长公主过去,想来阿熠不会抗议。 简单交代完明日事宜,子时,苏长风将苏芸萱重新送回静谷园。 翌日寅时,流光铺、霓裳坊和期缘阁听从命令,早早派来店内最优秀的人手过来,候着苏芸萱起床梳妆。 第174章 惊艳 苏芸萱梳妆完毕出来,雍容金贵之气尽显,苏长风瞧着痴住。 寻到他的公主后,他还从未见过他的公主如此精心打扮过。 苏芸萱被他盯着不自在,微皱了眉问:“是不是太过复杂了?” “怎么会?”苏长风本能回,只一瞬,瞧出她眸中的无奈后又立马改了主意,命人拆妆重新换上简洁样式。 一是他不确定今日入宫时长,担心她被满头繁复的饰物压累...... 二是他已决定,携她入宫时不带围帽。终有一天她会问鼎那个位置,会接受更多人仰视的目光,不如让她提前适应。她的美不需掩饰,但他也不愿展示太多...... 三是他了解她,她不喜佩戴饰物,知她今日这般乖巧配合皆是为他,他便也不忍心强迫于她...... 半晌后,苏芸萱重新出来时,只将满头青丝堆成头顶一个利落的云髻,云髻一侧斜插入金凤步摇,另一侧压了一朵珍珠缠花掩鬓。 未着耳饰,面容上也只略施粉黛,只在额间描了一朵粉色芸萱花钿。 只一眼,苏长风便又后悔了。 他的公主这般,不仅没失方才的尊贵与庄重,反倒多了清雅不俗,美得如堕入凡间的仙子,让人多瞧一眼都仿若是种亵渎...... 他拉着她进去,欲要再次改装,恰在这时,安澜过来。 眸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后,安澜嘴上责怪服侍的人员将人打扮得太过素雅,手中却是满意地拉着人上下左右打量。 后又嚷着时辰不早了,握着苏芸萱的手不松开,直接带着人越过苏长风往外走...... 卯时,议和使团从长公主府出发,去往丰岚皇宫。 皇宫正殿,朝会一如既往、死气沉沉地结束后,文武百官被留在殿内,随侍公公按照皇上指示,宣布云晟使团进宫议和之事。 霎时满朝哗然。 皇上懒懒倚靠在龙椅之上,做闭目养神状,任由满朝官员议论缓冲。 直至公公附耳轻禀使团已候在殿外,皇上才坐直身子,衣袖骤然一甩,公公立马铿锵提醒,哗然之声随即慢慢停歇。 伴着“宣云晟使团进殿”的通传之声蔓延开去,满朝官员神情各异地自觉侧身,分列两排而立,空出中间位置。 殿外,苏长风凝视着苏芸萱,眸中惊艳和柔情依旧难掩。 苏芸萱伸手拿过他手中围帽就欲戴上。最后一刻,苏长风终是战胜心内那抹矫情,抢过围帽交至安澜手中。 两人携手,仪态端庄地领着使团入殿。 于是乎,丰岚满朝官员皆瞪大双眸,或惊羡或震惊或故作不屑地注视着这对身着白色礼服、美得不似人间之人的云晟世子和公主缓缓步入正殿。 两人在殿内站定,松开手。面朝上首俯身禀明身份和来意后,四周人才逐渐回神,起了隐隐地议论之声。 同他们方才眸中神色一般,有惊叹传闻果然不假,云晟皇室成员美貌惊若天人的;有议论他们礼服颜色无礼的;有反对议和的;亦有期待云晟议和诚意的...... 上首,丰岚皇上神色威严地扫视一圈下面交头接耳的朝臣后,视线最终定在苏长风脸上。 像! 还真是眉眼皆有她的神色!! 莹白她是云晟太傅白沐川之女不会错了。 沈贵妃手中那封关于莹白身世的密信果真没有造假?! 掩入龙袍袖下的掌倏然攥紧,皇上凛冽发声:“云晟既要议和,不若先奉上你们的诚意。” 下首,丰岚文武百官禁声。 议和序幕正式拉开。 吵吵嚷嚷、争论不休约莫一个时辰后,皇上气定神闲地挥手示意今日到此为止。 公公按照指示宣布皇后一直抱恙,今晨已崩,三日后举行皇后丧仪。考虑到云晟使团前来丰岚议和,皇后丧期缩短至十日。 十日后,丰岚将最终公布对丰岚、云晟议和的决议。 百官告礼退去,苏长风未在人群里寻到丰玉砌的人影,丰神奕也如约定好的一样,暂缓现身。 只是,在逐渐退去的人群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瞧向苏芸萱的不怀好意眸色。 那人眸中尽是玩味打量,毫不掩饰,苏芸萱同样注意到了。在苏长风侧移一步挡在她面前时,她出言提醒:“他是丰岚德王,丰德泽。” 注意到两人动作,丰德泽扯出一抹邪笑,冲苏长风微点了点头。 他忽地懂得丰玉砌那个疯子为何那般中意云晟公主了。 那日他只匆匆瞥了眼被丰玉砌抱在怀中的人儿,那人儿未施粉黛,头发凌乱,丰玉砌有意遮挡,他并未见着全貌。 又因着听说云晟公主痴傻多年,逃匿混迹于民间,他便想着哪能同他们丰岚大族精心培养出的丰岚二才女相匹敌? 裴芊洛与沈浅浅,一个清冷绝俗,一个明媚娇艳。 沈浅浅?待时机成熟,只要他开口,母妃迟早会成全了他。虽说那人儿虚荣了些、无脑了些、也太过痴迷丰玉砌那疯子了些,但多个赏心悦目的花瓶摆件也是好的。 至于裴芊洛?颇合他心意。不是丰玉砌那条疯狗多管闲事,也差点成了他囊中之物。 美人,他向来是爱收集的。 只是碍于苦心经营的贤名,暂缓罢了。 心内暗叹着有意思,他同丰玉砌之争又加了一分动力,丰德泽大步往外走。 朝会前,母妃那边来人传话,昨夜丰玉砌入宫后,至今未出宫,却是也未参加朝会。 人手已在路上布置好,就等着丰玉砌落网了。 一次没能搞死他,再次也得趁他未好前要了他的命...... 殿内人员走光,苏长风握住苏芸萱的手问:“累着了吧?” 苏芸萱摇头,“倒是不累,只是被吵得头疼。” 丰岚的这些朝臣,一个一个叽叽喳喳,如林中争食的鸟儿、坊间逗趣的蛐儿一般,就着丰岚是否要同意议和,亦或云晟许诺的诚意不足等等,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 “确实聒噪。”苏长风轻笑一声,牵着人往外走。 出了正殿,步下长长的阶梯,前路忽地被一名公公挡住,“世子,公主,皇上有请。” 知是步入单独面圣环节了,苏长风安排使团先行出宫去往丰岚指定的接待驿站,他领着苏芸萱跟着公公前往御书房。 第175章 等候 两人行至御书房前的院落,远远瞅见安澜立在院中。 御书房前守门的公公见他们过来,小跑着过来在领路公公耳边嘀咕了句什么,领路公公听完转身朝他俩躬身俯首道:“皇上临时有事,劳烦二位在此等候通传。” 两人也不着急,朝安澜走去。 安澜背对着他们,探长脖子瞅着御书房方向。 “长公主好。”苏芸萱出口喊了一句,安澜转身,面上不满之色未来得及退去,声音里夹着不悦道:“过来了?” 苏芸萱微笑着点头回应,苏长风视线越过安澜瞧向御书房处。 安澜注意到苏长风脸上的探究之色,拉住苏芸萱走向抄手游廊处坐下道:“没吓着吧?” “有长风哥哥陪着,还好。”苏芸萱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不时瞟向后面跟过来的、面色似乎变得凝重的苏长风。 “是丰玉砌在里面吗?”苏长风在苏芸萱另一侧坐定,问向安澜。 安澜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还有太后和芊洛也在。” 答完,不等苏长风再言语,她垂眸不解呢喃:“也不知道他们找皇上何事,母后竟是不让我进去。今日议和,还有什么事能比这大?还有丰玉砌......” 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然抬头同情道:“没想到丰玉砌为救子汐竟受了那种的伤,不仅眼睛瞎了,腿还瘸了,坐着个轮椅,听母后说他是昨夜就入的宫。” “不对呀!母后同丰玉砌向来不对付,怎的今日一起前来......”眼珠微转,安澜自顾回忆,“瞧着他们方才进去的面色,好像......怎么瞧着挺和谐的?” 苏长风同苏芸萱对视一眼,眉头蹙起,苏芸萱担心问:“长风哥哥,可是有什么不好?” 苏长风再次瞧向御书房处,正欲开口,远处传来女子之声,“我在这里等着可以吧?” 声音熟悉,苏芸萱循声望去,果然是沈浅浅。 她今日着了件浅粉色锦缎裹胸,下坠白色凤尾罗裙,裙摆间勾画着枝枝兰花,竟像是盛开在她身上一般。头上长发绾成飞仙髻,其中坠着数支粉色珍珠簪子,那簪子瞧着成色不错,流光熠熠的,衬得她愈发娇艳。 行至她们数步远处站定,瞳孔微张地瞧了她和苏长风一瞬后,眸中透出不屑,只一瞬又换了恭敬之色,俯身朝安澜作揖道:“见过长公主。” 安澜思绪被打断,偏头瞧向沈浅浅,眉头皱起。 年龄相仿,这沈浅浅怎么瞧怎么不入她的眼。 年纪轻轻的,非得学着那些妇人一般,成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艳俗得似开屏的孔雀一般。 就头上那钗子......得有五六支吧?也不嫌压得慌! 鄙夷地翻了翻眼皮,安澜转向苏芸萱。 同样是白色的绣花罗裙,怎么偏偏这姑娘瞧着丝毫不落俗气,反倒仙气飘飘的。 按理兰花比她身上这啥不大见的花要高洁雅致得多,偏生就是被衬得俗不可耐...... “你裙上这是什么花?”安澜好奇问,抬手去摸苏芸萱裙摆上的绣花。 “芸萱花,又名忘忧草。”苏芸萱答。 沈浅浅清晰的感受到安澜对她的不喜,气得憋红了脸,却是依旧强扯出一抹笑道:“长公主安康。” “起来吧。”安澜淡淡回了句,目光依旧盯着苏芸萱身上的芸萱花图案。 打量、触摸了片刻,安澜感叹:“哟,这绣工了得呀!竟无一朵重复,新鲜得跟能闻到花香似的。花蕊处的一圈是金线吧?” 苏芸萱望向苏长风,苏长风笑着朝安澜点头。 安澜故作不悦道:“瞧这裙上大片大片的芸萱花,用了不少金银丝线吧,还有这上好的云锦面料,你小子下了血本呀,这是动了霓裳坊多少人力物力,你可得给我算清楚了。” 知她定是候着无聊,兴起打趣于他,苏长风朝苏芸萱笑了笑,安了她的心后,转向安澜道:“长公主放心,给她的东西只会走我的私库,这样才能显出我的诚心不是?” “你小子确实用心了。”安澜大笑,又仰脖去瞧苏芸萱头上那支凤钗。 瞧了一瞬,再次惊叹:“这凤钗做得精巧呀,纯金之上竟加了羊脂白玉,这设计、这雕工,啧啧真真是了不得呀。” “我瞧着倒是不如太后送与芊洛的那一支咧!”沈浅浅抢先回应。在旁被无视了半天,她早就注意到了苏芸萱头上这支金凤玉簪。 暗自盯着艳羡了半天,又听着安澜那般夸赞,心里的不服与嫉妒瞬间暴涨。 一个没忍住,话出了口才意识到不妥,对上安澜瞅向她的不悦目光,脸上瞬间红白交错,却又不得不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凤钗呀,代表着什么她心知肚明,太后那个老女人想让裴芊洛为后,赠与她凤钗就算了,这云晟公主流落逃亡丰岚这多年,凭什么也能戴上凤钗? 她配的是哪一位? 玉砌表哥? 难道真如裴芊洛所言,她真正的敌人不是裴芊洛,而是面前这位云晟公主? 不是的,两个皆是。丰岚的王只有一位,这两人皆是她沈浅浅的敌人。 沈浅浅心思百转千回,不觉咬紧了唇。 安澜见她那般,也不忍再为难,再次转向苏芸萱,抬手轻抚她凤钗上的流苏。 苏长风开口:“这支凤钗是她儿时在云晟就设计好的,她迟迟未归,她父皇寻了云晟最厉害的工匠,花了不少心血,按照图纸打造出上百支,才最终从里挑出这最满意的一支。” “这次出使丰岚前,她父皇将其拿出,命我务必交予她手。这是她的私产。” 闻此言论,安澜拨动苏芸萱头上流苏的手指一顿,斜眸睨向苏长风佯装生气道:“我可没有怀疑它是出自期缘阁,莫说期缘阁没这样独具匠心的设计,就是有,也无人敢私造凤凰步摇。” “长公主说得是。”苏长风笑应。 他当然不是担心安澜为那般怀疑。他是故意说给那两人听的。 沈浅浅眸中敌视没能逃出他的视线,这沈浅浅同许多丰岚贵女一般倾心于丰玉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明确告知凤钗出处,能解去沈浅浅几分敌意最好。 若不能,那便如告知安澜一般,让她们知道,眼前之人乃她们云晟皇上捧在掌心之人,不是谁都能轻易敌视的。 第176章 不敬 几人说笑着,之前领路的公公过来,通传苏长风和苏芸萱过去面圣。 御书房房门打开。裴芊洛扶着太后出来,丰玉砌坐着轮椅跟在后面。 游廊处四人往御书房处走,同御书房中出来的三人撞个正着。 安澜和沈浅浅一前一后朝太后躬身作揖,太后快速点了点头后,视线饶有兴趣地定在苏长风身上。 苏长风礼貌性地朝丰岚太后点了点头。 太后面上携着细微的笑意,同样朝苏长风微点了点头。 只一瞬,注意到苏长风掌下牵着的手,太后脸上笑容消失,眸色冷戾地盯着苏长风身侧的苏芸萱讥讽:“怎么,还为着上次的事,记恨上哀家了?见面也不知道给哀家行个礼,这就是云晟培养出来的公主?” 感受到苏长风捏她的掌紧了紧,迅速转头瞥了眼苏长风面上朝她绽放的笑意,苏芸萱坦诚回:“我记仇不是应该的吗?您老人家上次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面对想要我命的人,我可不想佯装敬重。” “你.......”太后气得脸色涨红,抬指指向苏芸萱。 苏芸萱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速极快抢先道:“再说,我是云晟公主不假,但我是不是云晟培养出来的,太后您老人家难道不清楚吗?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你放肆!”太后怒喝。 苏长风快速一步挡在苏芸萱面前,苏芸萱上身一偏,从苏长风身后探出脑袋,气死人不偿命地故意冲太后吐了吐舌头道:“怎么?还想杀我一次?不放肆也被你杀,我还不如好好的放肆一回。” 她也不傻。如今丰岚、云晟议和,瞧着方才殿内皇上神色和态度,也是倾向议和的。 她还怕她一个不被丰岚皇上看中的老太婆干甚? 丰玉砌敢对老太婆那般不敬,她为何不敢? “你,你......气死哀家了。”太后攥拳,望向身边裴芊洛。 这个档口,她还真是拿这该死的丫头没得办法。 裴芊洛忙收了面上惊诧,转向苏长风道:“世子带着公主尽快进去吧,皇上还在里侧候着呢。” 苏长风瞧着太后面上愈发气愤的怒容,正偏转身子查看苏芸萱面上神色。 他身后人儿清雅脱俗的面容上透着狡邪的得意,灵动得无一丝违和,同他印象里儿时那个顽皮的公主一模一样。 乍然听到裴芊洛的提醒,他也没有转头,痴迷盯着苏芸萱,宠溺吐出一句:“淘气!” 眼见太后脸上怒容绷不住了,安澜几步过去扶住太后另一只胳膊道:“母后,儿臣陪你回宫。” “哼!”太后推开裴芊洛的胳膊,朝苏长风和苏芸萱两人怒嗤一声,昂首离开。 苏长风和苏芸萱两人正抬步欲进御书房,丰玉砌轮椅挡在前面道:“我在外面等你。” 苏芸萱同苏长风对视一眼,不解望向丰玉砌问:“等我干什么?” “当然是......”丰玉砌出口解释,才起头,裴芊洛立马打断,朝苏芸萱夸赞:“芸萱公主今日这身装扮真好看。” 他们三人方才进去同皇上建议议和条件,云晟公主和亲丰岚昊王,丰岚芊洛郡主议和云晟世子。 皇上听完她们的分析后,并未表态。 她一早进宫,知晓丰玉砌昨夜进宫面圣被拒,便猜出她的这个提议或许没有想象的那般容易。 又观方才皇上态度,她不想在事情未定前,让苏长风提前知晓她的心意。遂大胆打断丰玉砌欲出口的话。 丰玉砌不悦,循声转向裴芊洛,却是因着不能视物,心内起了怒意,又听着裴芊洛那句夸赞,怒意瞬间腾腾暴涨。 今日云晟议和,那个病秧子居然直接将人带进大殿不说,更甚者,当着满朝官员的面,居然不给她围帽遮掩,让她直接接受那群人的审视...... 方才在里侧,皇上便亲赞了云晟公主的美貌。当然,皇上也赞了云晟世子,他直接一个白眼翻过。 她今日定是精心打扮过了。她向来素净,他还从未见过她浓重装扮过的容颜。 偏偏他眼睛受伤,现在不能视物! 丰玉砌眼睛覆了布条,一时也难掩面上翻腾的怒意,苏芸萱也懒得等他回答,朝裴芊洛急急道了声“谢谢”后,跟随苏长风绕过丰玉砌,踏入御书房。 他俩进入行礼问安,皇上放下折子,点头回应后,命给二人赐座。 宫女看茶退至一旁后,皇上视线才从苏长风身上挪开,转向苏芸萱冷冷道:“小丫头胆识过人呀!” 苏芸萱一愣,刚欲回应,苏长风抬手捏了下她胳膊后,起身朝皇上拱手笑道:“多谢皇上对我云晟公主的盛赞。” “她性子活泼,从前在云晟时得她父皇、母后宠溺,便是如此。只是后来生出的变故,害她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得以再次恢复云晟公主身份,依旧能够保持住这份率真,确实弥足珍贵。” “您同她父皇一样,欣赏她这份胆识,使臣在此替她父皇谢过,丰岚皇上贤明。” 他这几句简单之语不仅解了苏芸萱方才对太后无礼的围,还暗搓搓点名他们云晟公主这多年在丰岚经历的苦难,最后竟给他戴上高帽。 简直是明晃晃提醒他,不能同那丫头计较。 皇上再次盯着苏长风,眸子微眯。 安澜言:此人只是一名商人,十四五岁便离开云晟都城,游走在丰岚、云晟两国...... 丰玉砌道:此人将来必会成为云晟下一任君王。 在朝会上,他便留心观察此人一言一行。那口才、那谋略、那气势......又怎会是一名商人所有? 若他不是真想完成莹白心愿,促成丰岚、云晟议和,他绝不能允许云晟出现这样一位运筹帷幄的能人。 说起来,此人母亲乃莹白的亲妹妹,若莹白还在,能亲眼见着她这位外甥应是多么欢喜。她从前那般羡慕亲人相伴...... 眸中神色翻涌,丰岚皇上讳莫如深地直直盯着苏长风,苏长风面色从容地同他对视。 苏芸萱在一旁瞧着两人,心内不觉起了紧张。 半晌后,丰岚皇上似是起了倦意,朝苏长风挥了挥手后,仰靠在龙椅上捏着眉心道:“今日寡人累了,你们且先回长公主府待着吧。明日午时入宫,太后会在御花园为你们准备宴会,长公主府内的宴会便作罢了。” 苏长风闻言,猛地攥紧了拳。 皇上这话是何意思? 他怎会知晓? 第177章 目睹 两人从御书房出来时,外面三人还在。 沈浅浅不知受了什么委屈,眼角挂泪地盯着丰玉砌,裴芊洛远远的站在一边。 见他俩出来,沈浅浅眸色含恨地瞪了苏芸萱一眼后讪讪离开。 裴芊洛才走近一步,便注意到苏长风瞧向她的眼神不似从前那般波澜不惊,她忐忑偏头避开苏长风的视线,放缓了脚步。 正犹豫要不要继续上前,御书房内一公公行至丰玉砌面前俯身通传:“皇上说他今日儿身体欠佳,昊王提议的事之后再议。” 公公嗓子尖亮,其余几人自是都听到了。 裴芊洛闻言,惊得倏然偏头瞧向苏长风。 方才在外面,丰玉砌斥责她矫情,直言她的那点心思,那病秧子早已从长公主处知晓。她瞬间紧张到想逃离,又被丰玉砌喝止一起等着。 公公这话里的意思是皇上并未跟他们二人提及和亲之事,那方才苏世子出来时为何盯着她打量? 她想探究,苏长风只同她对视了一眼便迅速偏过头去,牵着苏芸萱往外走。 “你站住。”丰玉砌听见脚步声,大喝。 苏芸萱刚欲停下,苏长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丰玉砌大喊:“我要去看看子汐,你过来推我。” 苏长风手下用力,将人拉得更快,一会便走得老远。 裴芊洛呆呆瞧着两人的背影,心神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从那人眸中看见了疏离和戒备...... 丰玉砌气得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苏长风牵着人,跟着引路公公出了皇宫,没见长公主。塞了银子,着人去太后宫中唤人。 二人上了马车,见苏长风面色凝重,苏芸萱问:“长风哥哥是怀疑裴芊洛吗?” 苏长风抬眸注视着她,点头,“不是长公主就只能是她,那日只有我们四人。” “她图什么呢?”苏芸萱不解。 苏长风紧了紧掌中她的手,犹豫道:“我也是听长公主提及,才知裴小姐她......她似乎倾心于我。” 掌中的手轻颤了下,苏长风另一只手覆上,将苏芸萱的手包住道:“我同她只见过几次面,之前并不知晓她的心思。你放心,我以后会避着她的。” 苏芸萱盯着他,眸色震惊。 上一世,她记得裴芊洛是许给丰玉砌的,怎么会突然喜欢长风哥哥了? 她不说话,苏长风继续道:“我怀疑她和丰玉砌达成了某种合作,太后和丰岚皇上瞧我的目光都不正常,我虽还猜不出他们是何心思,但直觉不好。等长公主出来,我同她商议,让她带着你们提前离开丰岚都城吧?” “好。”苏芸萱点头,也不再纠结。 上一世她不也至死都没见到长风哥哥吗? 这一世,她不也一样喜欢上长风哥哥吗? 长风哥哥这般好,裴芊洛瞧上他也很正常......只是,似乎心里隐隐燃起不悦和紧张。 裴芊洛那般优秀,如若她同长风哥哥不是青梅竹马,长风哥哥是否会接受裴芊洛...... 脑中杂念腾生,苏芸萱凝视着苏长风一时入了神。 苏长风被她瞧得红了脸,抬头摸了摸她的发后,将人揽进怀中柔声问:“想什么呢?你不愿意吗?” 苏芸萱回神,摇头后又立马点头,最后干脆将脑袋抵在苏长风的胸膛上含羞道:“原来长风哥哥见我和丰玉砌一起是这种感受,我以后会注意的,尽量不和他来往。” “以后?没有以后,你们最好明日就走。”苏长风心下软成一片,出口的话却是异常坚定。 “好。”苏芸萱应完,忽地推开苏长风,盯着他的眼睛不放心问:“那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若裴芊洛她真的同丰玉砌密谋什么......” 她说着,注意到苏长风眸中蔓延开的笑意,瞬间红了脸,止了声。 苏长风抬起她的一只手,亲了亲手背后,将掌心贴在自己胸口处柔声道:“你放心,这里从前是你,现在是你,以后也只有你。” 苏芸萱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激得脸颊更红了。 她咬唇正欲垂眸避开苏长风热烈的眼神,那人额头迅速过来同她额头相抵道:“我以为只有我会吃醋。芸萱,见你这般,我很欢喜,但又不舍得让你这般,我......” 他话未说完,苏芸萱身子下倾,仰脸贴上了他的唇。只一瞬,又飞快的拉开距离坐好。 愣愣注视她面上盈盈笑意,这一刻,苏长风只觉整颗心皆被她眸中缱绻的情谊填满。 那些他重回丰岚后的不安、恐惧......所有的不确定似乎都不能再困扰、折磨于他。 这一刻,他无比肯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觉倾身过去,这次换他仰脸在她唇上辗转。 时间美好得仿若在车厢内停止,直至外面再次传来丰玉砌的声音。 “他们在哪辆马车?” 苏芸萱欲后退,苏长风倏然抬手抵在她的脑后,将人吻得更深。 天去侧身将车帘掀开,裴芊洛目睹车内情景,“啊——”地出声,又立马抿唇止声,面颊绯红地急急背过身去。 天去见她那模样,不解偏头一看,眸子也瞬间瞪大,吓得直接松开了捏帘的手。 帘子垂下,苏长风才将人放开。 丰玉砌听力何其敏锐,纵是眼睛不能视物,车内二人气息紊乱的喘息声也尽收他耳。 何况,其中一人的喘息声他已十分熟悉。 隐隐猜到什么,怒火涌起,丰玉砌气得双拳捏得咯吱作响。 “哟,怎么都在这里?”安澜姗姗来迟,见着丰玉砌和裴芊洛皆神色怪异地立在马车边,好奇问。 裴芊洛回神,压下心内翻江倒海的酸楚,转身朝安澜极快地作了个揖,没有说话。 丰玉砌瞧也没瞧安澜,冲天去冷冷道:“你速速去看事情办妥了没,之后去趟昊王府,看看我母亲是不是真如沈浅浅说的那般身体抱恙。如果是,看着处理下,我暂时不回去了。” 天去领命,脚下跑得飞快,腾身上马后,一边暗暗抱怨马儿速度慢,一边庆幸幸好主子暂时看不见。 那边安澜问过裴芊洛可否要陪她回长公主府,裴芊洛阴郁地摇头拒绝。 安澜走到自己的马车边正欲上去,丰玉砌大声喊:“我要去你那看子汐,我跟你们一道。” 第178章 大方 安澜转身,盯着丰玉砌的眼睛和腿看了一瞬,终是不忍心拒绝,同意道:“也好,你救子汐受累了,你上我的马车吧!” 她这难得的友善态度却是激得丰玉砌心内的怒火又加了一分。 连长公主都心疼他为子汐所受的伤,那个没良心的倒是趁他不好时,和那病秧子暗通款曲。 丰玉砌不动,脸色愈发黑沉。安澜瞧着微冷了脸道:“你不愿坐我马车,那你怎么去?天去也走了,你那腿能自己骑马吗?” “裴芊洛坐你马车,我就不同你们挤了,我要坐这辆。”丰玉砌指向苏长风和苏芸萱所在的马车。 安澜:“......” 不解瞧向裴芊洛问:“你不是不去吗?” “她去。”裴芊洛没说话,丰玉砌抢先厉声答。 注意到丰玉砌面上毫不掩饰的怒容,裴芊洛眸色微红地扫了眼苏长风和苏芸萱后,迅速垂眸走到安澜身边,扶着她道:“我想同姑母说说话。” 她眼角泛起星点泪光,微垂着眸依旧难掩伤心之色。 安澜瞅着心疼,也顾不得去管苏长风的拒绝,轻拍着裴芊洛搭在她胳膊上的掌,往马车上去。 丰玉砌被丢下,只犹豫一瞬便扶着轮椅把手起身,跛着一条腿、摸索着自己往前走。 没有声音指引,他偏了些方向,直接走到了马车侧边去,还不自知,依旧满面怒容的沉默着一跛一跛地向前。 苏芸萱:“......”探头瞧着丰玉砌的侧影,禁不住叹息丰玉砌真是执拗得可怕。 苏长风:“......”瞧着丰玉砌的狼狈样,嫌弃中又起了些许同情。 他偏头瞧向苏芸萱,见她只是无奈地盯着丰玉砌,并未提出帮忙,终是叹息一声率先开了口:“喂,你走岔了。” 丰玉砌:“......”嘴上低低骂了句“该死的病秧子”,心内暗暗决定回头得好好惩罚那没良心的臭丫头。 见丰玉砌方向对了,苏长风倾身附耳苏芸萱打趣:“我这大侄子若没有觊觎他婶婶,我倒是想完成我外祖父心愿,认个亲。” 苏芸萱:“......”想笑又不敢,憋得脸色爆红。 大侄子?就丰玉砌那暴躁的性子? 怎么瞧着和长风哥哥也不像一家人呀! 长风哥哥若敢当面喊丰玉砌大侄子,丰玉砌那厮怕是要动手揍人了。 尴尬地想着,丰玉砌一声怒喝:“叶子晴,你还不过来扶我。” “哦!”吓得打了个颤,本能应着声,苏芸萱就欲起身。 苏长风一把将人按住,自己跳下马车走向丰玉砌道:“我来扶你。” 丰玉砌抬手打落他伸过来的手厉声斥道:“滚一边去。”,便继续往前走。心里已经把苏芸萱怒骂了个十来遍。 苏芸萱急急跳下马车,疾步过去扶住苏长风问:“长风哥哥没事吧?” 丰玉砌:“......”再次心叹,等着瞧,总有那臭丫头求他的时候。 碰到马车,丰玉砌无比气愤又万分郁闷地摸索着率先入了车厢。 安澜在前面催,苏长风牵着苏芸萱才快步上了马车。 马车上路,想着明日就要永远离开,苏芸萱忍不住朝气鼓鼓的丰玉砌交代:“阿熠说你这眼睛三日就会好,你过去也好,让阿熠最后给你仔细瞧一次。还有你这腿,以后不要太逞能......” “怎么?这会良心发现,晓得关心我了?”丰玉砌冷哼一声打断,出言讥讽。 苏芸萱:“......” 想了想,相识一场,丰玉砌对她总体还算照顾。遂忽略丰玉砌的讽刺,柔声继续道:“子汐很担心你,昨日就求着我带她去见你,你等会好好陪陪她。如今......” 苏长风紧了紧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她才意识到她正试图同丰玉砌告别。 迅速调整好情绪,朝苏长风扯出一个宽慰的笑脸,苏芸萱视线在丰玉砌面上定了一瞬后,坐正身子,垂下眸去不再说话。 她终于要彻底离开丰岚了,以后这里的人和事与她再无关系。 唯一遗憾的是害死父亲和母亲的凶手还未伏诛。 长风哥哥说丰玉砌已将沈贵妃一派的沈度关押多日。他亦同丰神奕达成协议,会设法拆穿丰德泽派人杀害她父母的真相。 长风哥哥说她留在这里,会恶化他同丰玉砌的关系,丰岚都城接下来的日子会愈发不太平,她相信长风哥哥,也相信丰玉砌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 她听话,护着子汐和阿熠先去云中等待便是。 见她迟迟不再说话,丰玉砌冷哼一声,再次出声讽刺:“你还真是大方,带着她毫不遮掩地就入了朝堂。” “我云晟公主容颜绝美,不需遮掩。”苏长风淡声回应。 “哦,”丰玉砌眸子一转,挑事道:“那不知苏世子知道你们云晟公主住在我星月阁时,日日与我同床共枕,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大方?” “你......”猛地抬眸,苏芸萱瞪着丰玉砌,不敢相信他居然厚颜无耻地提这一茬。 “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丰玉砌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握着她的掌轻轻颤动,心里燃起紧张,苏芸萱急急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凝视着他,面色平静,眸中却是缓缓泛起星光。 苏芸萱大力摇头,“不是的,长风哥哥,你听我说......” “你就说是不是?”丰玉砌再次抢话。 握她的掌缓缓松开,苏芸萱怕得一把抓住,冲丰玉砌怒喝:“你闭嘴。” 恰在这时,一人飞身落在车厢顶部。 “谁?”丰玉砌浑身戒备,凛冽发声。 “吁——”的一声,两辆马车停下。 车厢顶部,听见丰玉砌那声后愣怔着的若风回神,朝前面看过来的车夫和安澜他们挥了挥手,道:“没事,继续往前走。” “若风?”苏长风紧紧抓着苏芸萱的手,仰头问。 若风蹲身应:“主子,是我。” “怎么回事?”苏长风警惕问。出宫门没见若风人影,他就颇为诧异。若风办事稳重,不会不打招呼就自行离开。 第179章 不悦 若风斟酌一瞬,回:“主子,有埋伏。” 没有点名其中有云晟太后派来的人。 落上车顶听见丰玉砌声音的那一瞬,他立马意识到那群人的目标是丰玉砌。 他和若影守在宫门处时,发现有人盯梢,同他们一样候在那里的天去还鬼鬼祟祟地同手下之人交代着什么。 他俩觉得世子不会那快出来。若影又认出盯梢中有一人是之前守在丰玉砌星月阁外的云晟之人,遂起了好奇,提议分头跟踪。 他跟着盯梢的那几人,发现他们在去往昊王府的路上和回星月阁的路上皆秘密设了伏。 他急急返回皇宫外面,世子所在的马车已经离去,他一路急追,竟让他又发现了有人跟踪。 他便隐入暗处,没有现身。 马车行进一段后,暗中跟踪的人越来越多,他这才忍不住飞上马车提醒。 心下一沉,苏长风扫了一眼丰玉砌,视线定在苏芸萱脸上,脑中迅速思考。 会是谁?目标是谁? 应是对方人手很多,不然若风不会贸然飞上车顶。 “目标应是昊王。”他不说话,车顶若风又加了一句。 闻言,苏长风和苏芸萱皆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面色狠戾,自顾嘀咕:“贼心不死,老子还是下手轻了。” 苏长风蹙眉,问向若风:“有他们的人?” 若风知他问的是太后的人,回:“是的。” “去前面马车,叫长公主将车窗开到最大,然后命车夫们加快速度。”苏长风沉声命令。 说完,他松开苏芸萱,起身去将两边车帘撩到最大。 若风领命飞离,丰玉砌不解,偏了偏头冷冷问:“你这是干什么?” 苏芸萱却是立刻就明白了苏长风的用意。 跟踪她们的人应该就是抓走子汐的人。那两拨,一拨是德王的,德王的人会顾忌安澜长公主;一拨是她祖母的人,她祖母的人会信守承诺,不会伤害她和长风哥哥。 瞧清马车内的人,对方就有可能不战而退。 但若对方丝毫不顾忌呢? 两辆马车上真正能打的,只有若风和一个瞎眼的丰玉砌。 她紧张地瞧向重新坐回身边、牵着她手的苏长风,苏长风平静无波地瞧了她一眼后,转向窗外道:“安静坐着。” 若风飞回,坐在车前,马车加快了速度。 忐忑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平安停在长公主府前。 若风撩开车帘,苏长风松了苏芸萱的手,起身率先下了马车。 苏芸萱连忙跟上,丰玉砌喊住道:“我看不到,你扶我。” 探脖瞧,苏长风已经走到阶梯处了,若风也跟了上去,苏芸萱咬唇转身去扶丰玉砌。 两人刚下马车,长公主府内急急冲出两人奔向安澜喊:“长公主,不好了,言玉公子被人抓走了。” 安澜松开裴芊洛,急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抓走的,怎么抓走的,可看清了是谁?” 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告知:辰时刚过,府门前来了一女子寻言玉公子,守门的侍卫通传后,言玉出府相见。 两人在府门前交谈了一会后,突然冲出一群人绑了两人,守门的侍卫见到立马冲了过去,却是不敌,眼睁睁瞧着言玉公子被那群人绑走。 侍卫不认识绑人的人,却是见过那名女子。那女子之前也来长公主府寻过言玉公子。 安澜听完,提着裙摆,不顾裴芊洛的安慰疾步上去台阶,立在面上几处青紫的守门侍卫面前问:“那女子是不是一月前来过一次?” 侍卫想了想,点头。 “又是孟惜惜。”苏长风走到安澜身后,出言安慰,“长公主先不要着急,不如先冷静想想,会是何人要抓言玉公子。” 他说完,目光冷冷定在苏芸萱扶着的丰玉砌身上。 安澜紧张地捏着双手,猛点了点头,抬步正欲进去,这才注意到苏长风定在那里。 顺着苏长风的视线注意到丰玉砌,安澜立马站住,只一瞬加快脚步往下走到丰玉砌面前怒声质问:“是你吗?” 丰玉砌抬掌覆上苏芸萱扶在他胳膊上的掌道:“是我什么?” 苏芸萱快速抽出手,丰玉砌不悦又道:“抓走言玉?他们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干的,我不是一直同长公主您在一起吗?” “你是同我在一起,但是你不必亲自动手......”想到什么,她拔高声音问,“在宫门处,你同天去说的事情办妥了没,是什么意思?” 丰玉砌脑袋从苏芸萱处移向安澜冷笑道:“什么意思?你明日就会知道了,丰德泽那个混蛋敢绑我妹妹,伤我至此,我当然得收回一些利息。” “就只是对付丰德泽?”安澜不信问,“你不怪罪言玉?” “言玉也参与了?”丰玉砌装无知。 安澜:“......”似乎丰玉砌并不知道,那日苏长风当着她的面,并未言明长公主府出的内应是谁。 没当她面说,那后来她走了呢? 安澜迅速转向苏长风问:“你同他说过言玉吗?” 苏长风正同苏芸萱对视。 芸萱一直站在丰玉砌的身边,虽然没有再扶着丰玉砌,站得也远了些,但没有主动过来。 心里苦涩蔓延,听见安澜的问话,苏长风偏开视线,瞧了一眼安澜,又看向丰玉砌肯定道:“他知道。” “还说不是你?”安澜暴怒。 “想起来了,他是和我提过言玉是内应,但他当时说他负责审言玉,救出子汐后我受重伤,哪还顾及到言玉。”丰玉砌依旧坚持不是他。 安澜眉头皱成一团,直直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眼睛覆着布条,瞧不见眸色,面上倒是十分平静。 裴芊洛见两人僵持,几步走到安澜身边挽着她劝:“姑母,您先不要着急,咱们先进去,再从长计议。” 若风也忍不住出言提醒:“那群人还在暗处,还是先进府吧。” 苏长风听见这话,大步过去牵住苏芸萱朝上走。 一时,大家都往长公主府内走。 苏芸萱走了几步,回头看,丰玉砌一个人落在最后。想到那群人的目标是丰玉砌,她站定朝苏长风道:“长风哥哥,丰玉砌他看不见。” “你又要去帮他?”苏长风松开手问,虽极力压制,声音里还是带了不悦。 日日同丰玉砌那厮同床共枕?那他算什么?她那日在温泉、方才在马车内对他那般又是什么? 眼前人真的是他倾心相待的公主、真的是他的芸萱吗? 她明明说过她只喜欢他...... 苏芸萱点头,“那群人的目标是他,他又看不见,不能让他一人落在后面,我们去帮帮他好吗?” “若风!”苏长风攥紧拳,大喝一声,“去扶丰玉砌进府。” 第180章 心事 若风站定,望向苏芸萱。 公主似是被世子这声大喝惊到,微微瞪大了些眸,定定瞧着世子。再看世子,似是因吓着公主,脸上已泛起悔意。 眉头皱起,若风转身往台阶下走。 也没去扶丰玉砌,径直走到他身后,冷言指引。 “现在可以进去了吗?”偏头看向丰玉砌处,苏长风压低声音问。听到苏芸萱“嗯”的回应,也不去看她,苏长风拉着人再次快速往里走。 跨过府门,又走了一段路便松了手,稍加快了些脚步。 被丢下,苏芸萱立在原地盯着苏长风远去的背影瞅了一瞬,终是不放心丰玉砌,转身看向后面。见丰玉砌也已跨过府门,才心安了些。 怎么说,丰玉砌这般都是为救子汐,她做不到不管不顾。 等丰玉砌好了,她绝对和他保持距离。 也正是她背过身去的间隙,前面苏长风没听见她跟上的脚步声,禁不住转头看向身后。 见他的公主还站在原地,盯着丰玉砌处,苏长风心内才压下的醋意瞬间又蔓延开来,脚下不觉迈得更快,没一会便超越前面的安澜和裴芊洛。 安澜被裴芊洛搀扶着,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一个劲儿嘀咕究竟是谁。 裴芊洛扶着安澜,正轻声安慰:“姑母您先不要急,他们在府门前没有下死手,只是将人掳走,说明暂时不会要言公子性命。” 注意到苏长风独自走到前面,嘴中说着话,她边回头瞧。苏芸萱正转过身来,丰玉砌落在最后。裴芊洛瞬间明白那两人间应是因丰玉砌又生了什么嫌隙。 一群人各怀心思地往韶光院去。 苏长风最先到达,安澜和裴芊洛随后。苏芸萱和后面的丰玉砌却是被突然冲出来的叶子汐和阿熠拦住。 担心叶子汐吵到正为言玉心急的长公主,苏芸萱拉着两人要回静谷园,叶子汐瞧清丰玉砌的惨样,眼泪唰唰直流地过去扶着丰玉砌一道。 韶光院内,安澜坐定后急急问向苏长风:“长风,你聪慧,你帮我分析下会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府门前抓走言玉?” 一直没见苏芸萱过来,苏长风正愣愣瞧着门处。听见安澜的问话,他脸色极其不悦地扫了眼安澜后,视线定在裴芊洛身上,冷道:“长公主不若让裴小姐去问问丰玉砌。” 安澜转向裴芊洛,不解问:“她去问丰玉砌?” 对上安澜打量的目光,裴芊洛一愣,随即眸子微震地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虽立马偏开头去,裴芊洛还是捕捉到他面上明显的不悦,不觉心下一紧。 难道苏世子知道她同丰玉砌合作之事? 掌心泛起凉意,正忐忑揣测,又听苏长风语气肯定道:“是的。裴小姐去问一问,兴许丰玉砌会说实话。” 袖下十指倏然曲紧,裴芊洛无比肯定:苏世子知道,他都知道。 安澜推了推呆愣着的裴芊洛催:“你去帮我问问。” 裴芊洛身子一歪,差点摔倒,惊得安澜忙起身扶住心疼道:“芊洛,抱歉。我心急,下手重了。” 说着,瞧清裴芊洛面上哀戚,她快速瞅了眼苏长风后继续道:“好孩子,姑母知道你也心里难受,有什么心事不要憋在心里,同姑母说说。事急从权,你先帮姑母去问问丰玉砌好吗?” “好的,姑母。”裴芊洛应,微垂着头,逃也似的往外疾走。 安澜见她那般仓皇的模样再次心疼不已,轻叹了口气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忙转身去拿桌上摆好的茶水。 走! 她想早点走,远远离开这糟心的皇城。 她就不该一时耐不住寂寞又回来...... 可是,不回丰岚都城,她又怎么会遇到言玉? 想到言玉,安澜心内强压的恐惧和懊悔瞬间如决堤地湖水一般肆意蔓延。 温辞! 她已害死了他!害得他温家偌大一个书香世家,流放落魄至只余言玉一人,她不该再起贪念的....... 安澜面色惨白,捏盏的手狂颤着,溅出杯中茶水,苏长风瞧着不忍,甩开心内繁杂情绪,出言安慰:“长公主您先不要太着急,言玉公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抓他的人许是目标并不在他。” “你这话是何意?”安澜猛地放下茶盏,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掏出帕子双手递给安澜,“言玉公子与人和善,在府中多年都相安无事。上次子汐那事,乃是为护孟惜惜才不得已为之。不知长公主可方面透露言玉公子和这孟惜惜的真实身份和过往?” “你意思是抓他之人是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安澜震惊问着,眸子倏然瞪大。 若是因他身份抓他,那只能是母后所为...... 苏长风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知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才能更全面的分析出究竟是何人抓他。当然,您说的也不无可能,但我更倾向于怀疑,此次抓他的人同上次抓走子汐之事有关。” “丰德泽!”安澜起身,“丰玉砌说是丰德泽抓走的子汐,这么说也是他抓走的言玉?” 苏长风也紧跟着起身,将安澜扶着重新坐下,再次摇头道:“丰玉砌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垂眸思忖一瞬,他继续道:“应该不是丰德泽,言玉公子并不知道上次指使他的公公背后主子是谁,就算是丰德泽以防万一,担心言玉公子供出他,非要灭口,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丰德泽也不是,那会是谁?”安澜眼中泪花泛起。 她倒真希望是丰德泽或丰玉砌中的一个,这俩人无论是谁都会顾忌着点言玉是她的人。 而若是母后......怕是会同当年对待温辞一样下手毫不留情...... 知她已担心得心乱如麻,苏长风朝一旁的婢女挥了挥手,指示他们去换热茶过来后,再次安慰安澜:“我同长公主您一样心情急切,一样想尽快平安寻回言玉公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长公主的。” 他所言一点不假。寻不到言玉,安澜就无法安心地带着芸萱她们离开。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先是长公主府的宴会,又是抓走言玉,阻止长公主离开。是谁? 谁在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他的计划? 第181章 拆散 静谷园内,叶子汐小心翼翼地将丰玉砌扶着坐下,又去拿了好些吃的塞到丰玉砌手中,嘴中就没停歇过,一直哽咽着问丰玉砌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苏芸萱将人拉到身边,蹲下身去擦干小丫头脸上泪水,边朝阿熠道:“阿熠,你帮他看看眼睛。” 阿熠直接拒绝,“今天还是第二日呢,明天再看吧。” 叶子汐听见这话,挣开苏芸萱,颠颠跑过去拉着阿熠胳膊往丰玉砌靠近,“阿熠最好了,你就帮我哥哥瞧一瞧嘛!” 阿熠反向用力强撑着去扒拉叶子汐抓她的手,小丫头却是另一只手也扒拉上去,死活不松开。 阿熠无法,又见苏芸萱恳求的目光,终是气鼓鼓地走向丰玉砌。才在丰玉砌面前站定,就见丰玉砌身子往后一仰,一副嫌弃她至极的样子。 “看到了吧,是他不愿。”阿熠气得边嚷边双手捏拳,在丰玉砌面前疯狂挥舞,却也是不敢真正碰着人。 挥了没一会,丰玉砌应是听到声音,先于叶子汐发声道:“滚一边去。” 阿熠:“......”吓得本能后退一大步,又不服气地抬掌在空中挥了挥,确定丰玉砌确实看不到后,再次后退两步站定,手脚并用的朝丰玉砌方向出击。 叶子汐听出丰玉砌心情不佳,跑过去担心问:“哥哥,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没有。”丰玉砌回,语气放软。 “那哥哥为什么冲阿熠发火?”叶子汐不解。 “姐姐,是阿熠姐姐,告诉你多少遍......”阿熠插话。丰玉砌脑袋朝她一偏,阿熠吓得立马闭嘴。 余光瞥见苏芸萱往外走,她忙喊着跟上:“姐姐去哪?我跟你一起。” “你站住!”丰玉砌怒喝。 苏芸萱脚步一顿,想到对苏长风的承诺又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 “你不想阿熠因那封信而死就给我回来。”丰玉砌又喊,声音里的怒意汹涌。 苏芸萱再次停下,示意阿熠不要说话后,转身看向丰玉砌怀疑问:“那封信在你手中?” “确实。”丰玉砌答。 苏芸萱喜得走近几步问:“你能将信交给我吗?” 丰玉砌不说话。 苏芸萱停下,仔细打量丰玉砌面上神色。 丰玉砌剑眉微挑,薄唇紧抿,愠怒明显还未消退。苏芸萱忽地觉得丰玉砌应是又故技重施地想威胁她什么,犹豫着没有再上前。 正僵持着,裴芊洛进来盯着丰玉砌不满道:“我想单独同你聊一聊。” 丰玉砌偏了偏头,冷哼一声道:“有什么话就这样说。” 裴芊洛气得涨红了脸,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见她眸中泪水快要溢出,朝依旧站在丰玉砌身边的叶子汐招了招手。 叶子汐不舍的瞧了眼丰玉砌,乖巧地跑向苏芸萱。苏芸萱一手牵一个,往外走。至门处,又松开叶子汐,去拉扒着门框准备八卦的阿熠。 见三人立在院中,裴芊洛才走到丰玉砌数步远处站定问:“你是不是同苏世子说了什么?” 丰玉砌轻蔑一笑,勾唇道:“我是同他提了件事......” “你怎么能这样?”裴芊洛气急打断。 “与你有何干系?”丰玉砌不悦。 “我是同你合作,各取所需,但你也不能背着我就把我卖了,你自己什么都不怕,我不一样......”裴芊洛委屈至极。 丰玉砌不屑道:“那沈浅浅说你矫情还真是一点不冤枉。” “你......”裴芊洛眼泪终于绷不住,大颗大颗流了出来。 听到她的抽咽声,丰玉砌不耐烦道:“敢做就不要不敢当。那个病秧子又不是傻子,你以为他猜不出来?与其在这质问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达成目标。” “这就是你非逼着我来此的目的?”裴芊洛听出他话里意思。 丰玉砌也不遮掩,更直白道:“青梅竹马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我拆不散。你少在这顾忌那病秧子知道些什么,多花些心思去靠近那病秧子才是。” 裴芊洛被他这话激得停止哭泣,不敢置信地瞪视着他一阵打量。 这......这是人人畏惧的昊王说出的话? 她不说话,丰玉砌嫌弃又问:“怎么,还要我教你怎么亲近那病秧子?” 裴芊洛:“......”脸颊泛红地咬紧了唇。 丰玉砌腾身站起,怒喝一声:“你自己琢磨去。”就往外走。心叹他怎么找了这么个猪队友。 裴芊洛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回神,偏转身子盯着摸索往前走的丰玉砌。 正暗暗懊悔她怎么忘了丰玉砌狠戾在外的名声,竟想着找他合作,丰玉砌却是忽地停下脚步,面朝着院子处道:“那病秧子这会怕是正生着她的气,你抓住机会。” 闻此话,裴芊洛立马想到苏长风方才独自一人疾走的情景,脸颊更红,嘴中轻声抗议道:“苏世子他不是病秧子。” “他在我眼中就是个病秧子。”丰玉砌咬牙切齿说完,又往外走。 眼见着他就要跨过门槛,裴芊洛忽地想到来此的目的,又忙将人叫住问:“是你抓走言玉公子的吗?” “告诉他们,不是。”丰玉砌脸不红、心不跳地大声回完,冲外面换了语气喊:“子汐,到哥哥这来。” 裴芊洛盯着他的背影,忽地觉得丰玉砌何止是传闻的狠戾,还相当阴险呀,不觉握紧了拳。 叶子汐闻声颠颠跑到丰玉砌身边,抓着他的手仰脸道:“哥哥,你是不是同姐姐闹脾气了?我看姐姐脸色不好。她今天打扮得这样好看,哥哥你要让着她。” “我又看不到。”丰玉砌气愤嘀咕一句。 叶子汐同情地将人抱住安慰:“是子汐不好,子汐连累了哥哥。不过阿熠说,哥哥眼睛明日就能看见了。” 丰玉砌揉了揉她脑袋,笑着命令:“谈不上连累,你要感谢哥哥就去劝你姐姐对我好点。” “嗯。”叶子汐猛点头,“我会的。” 丰玉砌满意又道:“去,把她叫过来。” “好。”叶子汐再应,转过身去,却是发现苏芸萱和阿熠不知何时已离开了静谷园。 第182章 助攻 裴芊洛回到韶光院时,苏芸萱也坐在厅内,只是同苏长风中间隔着阿熠。 暗自寻思着丰玉砌是如何让这出宫门时还那般亲近的两人忽地生出嫌隙,裴芊洛垂眸行至安澜面前,福了福身禀:“姑母,丰玉砌说不是他。” 安澜闻言皱眉看向苏长风,苏长风放下茶杯,盯着裴芊洛质疑:“哦?裴小姐去问,他也这般回?” 裴芊洛被他瞧得心虚,将头俯得更低。 苏长风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不经意同苏芸萱瞧向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芸萱直直瞧着他,盈盈眸光中似噙着歉意,苏长风忽地心生疼惜,正欲朝她开口,安澜腾身站起,大声问:“那现在怎么办?” 苏长风偏头瞧向安澜,安澜已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只得再次安她心道:“长公主先不要急,他们既不是要言玉公子的命,说不定会来提条件。” 安澜听了他这句话,瞅了他一眼后,垂眸走得更急。一会后,她突然停住朝裴芊洛道:“芊洛,走,陪我进趟宫。” 裴芊洛一愣,不明白安澜这会要进宫是何意。 苏长风随即也朝她道:“裴小姐陪长公主走一趟吧,免得她在此坐立不安。皇上或太后知道长公主府这般不安全,许是会派人加强防护。” 他是想着让安澜有事做,分散心内的焦虑也是好的,这长公主府确实需要些人手保护。安澜却是害怕真的是她母后抓走言玉。 若真是她母后,是绝对不会派人来同她提条件的,只会悄无声息地就地解决了。 裴芊洛诧异瞧向苏长风,苏长风冲她点了点头,眸中少了前几次的疏离和探求。她欢喜得扬起笑脸,冲苏长风点头回应。 苏长风偏头看向苏芸萱。芸萱收回瞧向裴芊洛的视线,没有看他,垂下眸去。 裴芊洛扶着安澜正往外走,同被叶子汐扶着的丰玉砌撞个正面。 “姑奶奶好,子汐姐姐好”叶子汐松开丰玉砌,朝安澜和裴芊洛行礼问好。 安澜朝叶子汐应了一声后,催裴芊洛走快些。 丰玉砌听见这话,喊住裴芊洛道:“裴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陪姑母进宫。”裴芊洛脚步不敢停,偏头回丰玉砌。 丰玉砌大声问:“不知长公主又急着进宫所为何事?” “要你管。”安澜十分不悦回。 丰玉砌不放弃,闻着声音紧赶几步再次大声道:“友情提醒下,我们出宫时徐公公说皇上今日儿身体不适,若长公主是为言玉的事去寻太后,带着裴芊洛怕是不大方便吧。” 他话落,安澜脚步逐渐放缓,最后直接停下,一把甩开裴芊洛,转身疾步逼至他面前问:“你还说不是你?” 丰玉砌面上没有一丝动容,镇定道:“长公主非要怀疑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向长公主保证,若是我抓到言玉,我定会看在长公主面上饶他性命。” 依旧怒视着丰玉砌,安澜恨不能直接扯掉他覆在眼睛上的布条,看清他眸中神色。 “我再保证,若是让我先寻到他,定不伤他分毫。”丰玉砌偏开了些头,再次保证。 “你先寻到他?你为什么也要寻他?”安澜诧异问,依旧怀疑丰玉砌。 丰玉砌轻笑一声回:“长公主也知道,我这人记仇,言玉出卖子汐,我本是想等我伤养好了后再同他计较,没曾想他先不见了。我怀疑他是自导自演,同那仙乐居的头牌私奔......” “你少在这胡言乱语。”安澜听不下去,气愤打断。 说完,狠狠瞪了眼丰玉砌,转身又往外走。行至裴芊洛身边,却是听进去丰玉砌那句提醒,顾忌言玉真实身份被更多人知道,命裴芊洛不必跟随,独自去往宫中。 安澜离去,丰玉砌喊话厅内婢女,命他们准备午膳。 婢女领命出去。叶子汐扶着丰玉砌走到苏芸萱旁边位置坐定。苏芸萱刚欲起身坐到对面,叶子汐跑过去一把按住故意撒娇道:“姐姐,我这胳膊还是有些疼,姐姐坐着帮我揉一揉。” 苏芸萱只得重新坐好,抬着叶子汐的胳膊一边轻揉一边询问。 苏长风扫了二人一眼,视线定在丰玉砌身上,冷声讥讽道:“没想到丰岚昊王竟是位擅长混淆视听的高手。” 丰玉砌勾起的唇角一凝,循声偏头朝向苏长风处。 苏长风又道:“你最好言而有信,不伤言玉公子分毫。” 苏芸萱和裴芊洛闻此言,皆倏然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轻哂一声,偏正脑袋不说话。 苏芸萱又看向苏长风。长风哥哥眸色锐利的盯了会丰玉砌,终于偏过头来,却只是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后,又偏过头去拿起桌上茶盏垂眸轻抿,没再瞧她。 她又看向裴芊洛。裴芊洛痴痴盯着长风哥哥,不知在想些什么...... “疼。”叶子汐一声轻喊,苏芸萱回神,忙低头道歉,专心帮叶子汐轻揉胳膊,不再管其它。 午膳在旁边堂中摆好,婢女过来通传。一群人起身往外走。 叶子汐坚持要一手拉着苏芸萱,一手扶丰玉砌。 苏长风再次不悦扫了他们一眼,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阿熠兴奋地跟在他身边,唯恐落在后面,虽然她同子汐已经吃过午饭,但吃东西她向来是最积极的。 他俩后面是裴芊洛,苏芸萱三人被落在最后。 见前面几人走远,苏芸萱不悦转向丰玉砌道:“你不要又利用子汐。” “我利用子汐什么了?”丰玉砌假装无知。 “你为什么要同长风哥哥说在星月阁,我和你......”苏芸萱话说了一半,对上叶子汐一双瞧向她的清澈眸子,立马又收了声。 “你和我如何?”丰玉砌轻笑一声,直接说出他未说口的话,“你和我同床共枕?” “你.......”苏芸萱欲出言斥责,见叶子汐嘴巴张大,她忙再次止声去捂叶子汐嘴巴。 丰玉砌乘机抢话:“我又没说谎,难道你敢说没有与我同床共枕?” 他这话故意说得很大声,苏芸萱无比肯定,出去的几人一定都听到了,气得她狠狠瞪向丰玉砌,注意到丰玉砌眼睛处的布条,瞬间又委屈得眸中泛起涟漪。 前面几人确实是听到了。 裴芊洛狠狠震惊之余又忽地明了苏长风为何那般。 阿熠猛地刹住脚步,惊得瞬间瞳孔大睁,冲苏长风不信叫嚷:“不会的,我怎么......” 话说到一半,想到他们住到星月阁的第二晚,丰玉砌那奇葩便不允她同姐姐同睡,立马眼珠微转地避开苏长风的视线。 苏长风呆在原地。 他是相信芸萱的,他是不信丰玉砌所言的。 可是,眼前阿熠为何那般心虚模样? 心似沉入谷底,苏长风只觉一股凉意正自心尖向四肢蔓延,后面叶子汐又嚷:“姐姐,你怎么哭了?” 第183章 押走 “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丰玉砌自以为是的安慰。 “谁要你负责?”苏芸萱怒吼,松开叶子汐,快速往旁边跑去。 苏长风转身看见,心下一疼,毫不迟疑地就追了过去。 丰玉砌反应过来他将人儿气跑,想去追时,阿熠抬臂挡住,“你这个狗......” 骂人的话还未说完,丰玉砌逼近,阿熠吓得连连后退,一把扯过叶子汐挡在前面,“子汐,拦着他,拦着他。” 叶子汐被扯得连连后退,不解地偏头瞅阿熠,阿熠瞪她一眼,“你姐姐都被他欺负哭了,你还不拦着他再去欺负你姐姐?” 被阿熠顶在前面,叶子汐脑袋转正,注意到丰玉砌面上翻滚的怒意,霎时觉得让哥哥这样去找姐姐确实不妙。 便也学着阿熠张开双臂,挡在丰玉砌面前道:“哥哥,你还是等会再去找姐姐吧。” “你扶我过去。”丰玉砌不愿放弃,上前一步厉声命令。 叶子汐边继续往后退边狂摇脑袋,“不行,我肚子饿了,我要先去吃东西。哥哥陪我一起吧。” 丰玉砌气得站在原地,攥紧了双拳。 裴芊洛在一旁看着,忽地有点同情苏芸萱。 被丰玉砌这厮盯上还真是可怕! 那边,苏长风追上苏芸萱,将人拉着站住。见她泪眼直落,又慌地松开了手。 苏芸萱后退一步,抬眸瞅见是苏长风后,迅速背过身去,抬手拭干净眼泪,强忍着不再抽泣。 苏长风盯着她的背影,至她一耸一耸的双肩逐渐平静,才开口担心问:“你还好吗?” “没事。”苏芸萱强装平静答,声音里却还是带着哭过后的颤声。 心疼再次泛起,一个没忍住,苏长风上前一步,将人从后面拥入怀中。 脑袋埋在苏芸萱颈间,苏长风委屈道:“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苏芸萱被抱得一僵,听见他的话,立马回神猛点头,“我愿意的。” “那就好。”苏长风将人拥得更紧,在她脖间蹭了蹭,不再说话。 心内的不安与委屈瞬间消散,苏芸萱抬手覆上苏长风环在她身前的胳膊,坦诚道:“在星月阁我是同他......” “你不用解释。”苏长风打断,双臂再次用力。 他不想听,也不愿去追究...... 他追过来时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只要他的公主站他,他便不会放手....... 双肩一紧,苏芸萱掌下本能抓紧苏长风的胳膊,坚持要解释:“他没有说谎,但也不是他说的那样。” “他房内有机关我之前并不知晓,开始时,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如何跑到我床上来的,我是有拒绝的,但是他保证他不碰我,我反抗无效,又知他经常梦魇失眠,便没有再抗拒。” “我穿的男装,且他那时很忙,也信守承诺,只有几次,后来我发现机关,便逃了出去。” 她迅速说完,半晌,身后苏长风都没发声。 正忐忑时,苏长风松开手,捏住她的肩,将人缓缓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苏芸萱这才注意到苏长风不知何时眸中也噙了泪,她忙心疼地抬手过去,想帮苏长风拭去眼角溢出的一滴荧光。 手刚碰到,苏长风一把捏住,移至唇边轻轻吻了吻后,将人再次揽入怀中抱紧...... 裴芊洛在堂内再见她二人时,他俩又如从前多次一般手牵着手,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互视的眸中也满是柔情蜜意。 二人一同抬步进来,还是入宫时的那袭白色礼服,配上眉眼间的高洁之气,美得仿若不是凡间之人...... 心内仿若被什么刺了一下,裴芊洛有点懊悔地垂下眸去。 阿熠见他俩和好进来,朝她俩兴奋挥手道:“这里,坐到这里来。” 扶着苏芸萱先行坐到阿熠身边,苏长风才笑着在苏芸萱身旁落座。 叶子汐见苏芸萱望着苏长风,脸上又有了笑意,忍不住偏头瞅了眼身边的丰玉砌。 丰玉砌面上带着愠怒,捏着筷子的手指根根泛白,叶子汐吓得不敢吭声,假装埋头吃饭。 一时,席间只听到阿熠大口朵颐的声音,和苏长风问向苏芸萱这道、那道菜可否合胃口,苏芸萱回“够了、够了”的声音。 裴芊洛匆匆吃完饭,提前离席,不顾丰玉砌的阻止,告辞离开了长公主府。 苏芸萱要跟着苏长风回湖心榭,丰玉砌出言阻止时,天去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后,丰玉砌同他交代的功夫,苏长风牵着人直接离开。 阿熠抱了叶子汐好一会后,才将人松开,跟上苏芸萱和苏长风。 回到湖心榭后没多久,若影回来告知:他暗中跟踪天去的人,发现那群人蒙面埋伏在半路,使毒将回德王府的丰德泽马车截下后,将丰德泽用麻袋套头,拿着棍子狠狠抽打。 直至丰德泽的人发现,赶过来时才撤退逃离。那丰德泽被打得极惨,被他的人抬走时人还昏迷着。 苏长风听了后没说什么,只是命若影先行去吃些东西再过来。 阿熠拿着苏芸萱给她准备好的包袱,气鼓鼓地坐在桌边问:“我能不走吗?” 苏芸萱和她解释:“为了你的安全,只能委屈你先行独自去往云中,你放心,我会带着子汐尽快赶过去的。” 阿熠望向苏长风又问:“主子,他们若真要抓我治我罪,你也保不了我吗?” 苏长风摇头,“这里是丰岚。要你离开,不仅是为护你个人安全,他们还随时可能会拿你的那些事做文章。” “他们?他们是谁?”阿熠不解,却是异常气愤,“他娘的,隔得十万八千里陈芝麻烂谷的事都扒拉出来了......” 苏长风睨了她一眼,她立马闭嘴,转向苏芸萱各种卖惨求情。 要她阿熠独自一人离开,还是回云中那个鸟不拉屎、毫无热闹可瞧,又没有美食的地方,她阿熠一万个不愿意呀! 苏芸萱被她磨得心软,想到丰玉砌说那封有关阿熠罪行的信在他手中,同苏长风商量有无可能去求丰玉砌,拿到那封信以绝后患。 苏长风直接拒绝,要求阿熠提前离开的态度更加坚决。 若影吃完饭回来,苏长风交代他护送阿熠平安出了丰岚都城,同阿力的人做好交接后才能返回。 阿熠还是不舍,掏出身上宝贝又要给苏芸萱介绍,苏芸萱笑言她已经收了很多,且阿熠都给她介绍好多遍了。 阿熠可不管那多,就是要借此拖延。 她啰啰嗦嗦、磨磨蹭蹭缠着苏芸萱又耗了约莫半个时辰,若风拿着东西回来时,苏长风终于失去耐心,命若影将人强行押走。 若影不敢真去押阿熠,最后还是苏芸萱好言好语哄劝,又承诺回云晟后给她补偿,阿熠才讪讪跟着若影离去。 送走阿熠,苏芸萱心内担心的事少了一件,正小心翼翼将阿熠留下的宝贝收好,苏长风牵她到桌边,称要给她介绍三件防身利器。 第184章 幼稚 苏芸萱在桌边坐定,见桌上果然摆着三个展开的木盒。 盒内分别是一只镶嵌着红绿宝石的金手镯,一条银色的腕链和一支紫檀木的发簪。 除了那根发簪,余的两件饰品皆异常华丽。特别是那个腕链,银质的芸萱花雕刻得栩栩如生不说,花瓣处还由嵌了细碎宝石的三条银色流苏连载着一只宝石指环。 盯着瞧了好一会,苏芸萱诧异问:“这三件饰品皆是防身利器?” 苏长风点头,笑着叫她拿一个瞧瞧,看是否能查出端倪。 苏芸萱想了想,抬手拿起那支发簪观察。 直直的一根紫檀木发簪,通身圆润光滑,顶部勾雕出一朵镂空祥云。样式简洁,十分合她心意,不觉满意轻抚。 见她唇角带笑,苏长风问:“可瞧出来了?” 苏芸萱摇头,手下却是猛地捏住祥云图案,用力一拉。 银光一闪,一只极细极尖的钢针现出。 因比预想的要长太多,她捏着簪子另一半的左手未来得及避开,食指指腹瞬间被刺出一个小洞。 鲜红血珠溢出,疼得她微眯起眸,边用拇指指甲顶住。 正欲挤出血水,下一秒,她手掌就被苏长风双手握住。 随即他整个人也凑近过来。苏芸萱忙偏转身子,往旁压低捏着银针的右手,急急提醒:“好锋利,长风哥哥小心......” 她话正说着,苏长风已一手夺过她掌中依旧捏着的大半截发簪,一手托着她的掌抬至唇边,低头便欲吮。 “不用。”苏芸萱惊得急喊,五指收紧就欲后退。 苏长风却是直接甩了手中半截发簪,斥责一声“不要动”后,强硬地将她的手指掰开,低头覆了上去。 指腹温暖袭来,苏芸萱一动不敢再动。只觉指腹上他唇的动作一开始很急很用力,一瞬后又逐渐放缓,放柔。 好一会,正当她忍受着指腹的麻痒,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句可以了时,苏长风终于移开了唇,抬眸看向她柔声问:“还疼吗?” 微红着脸,苏芸萱摇了摇头,畏缩道,“不疼,只是你方才那句不要动好凶。” 苏长风一愣,不确定问:“真的很凶吗?” 苏芸萱点头。苏长风懊悔保证:“我下次小点声。” “我下次也不敢调皮了。”苏芸萱说着挣开手,俯身心疼地捡起地上半截发簪检查。 担心她再伤着自己,苏长风转头瞧向桌上另两件暗器,微皱了下眉喊:“若风。” 若风垂着眸从门外进来,“主子?” 苏长风拿过苏芸萱手中已重新合好的发簪交予他道:“你来给她展示和讲解这三件暗器的用法和注意事项。” 若风领命,严肃地一件一件演示。 三件防身利器介绍完,苏芸萱是既惊叹它们的设计新巧又欣赏它们的做工精妙。 除了那根发簪里藏着钢针外,宝石金镯里竟藏着玄铁小剑。 而那条银质腕链更是了不起,不仅是一个能连发五枚银针的箭腕,那指戒上的“宝石”还能打开,藏几枚阿熠给她的宝贝绰绰有余。 把玩了好久,又应苏长风的要求,三人一同出府去往霓裳坊。 霓裳坊内,苏芸萱挑选衣衫的时候,苏长风密会阿力,询问事情进展如何。 阿力恭敬地一一陈禀。 不用看守丰神奕后,他便奉命拿着苏长风交给他的东西和名单,一个一个造访都中那些个中立派的官员。 根据苏长风早已打探的资料,或以金钱相诱,或以把柄相威胁,诱使他们支持丰岚、云晟议和,或在朝会上为议和辩言。 因苏长风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足,基本只需按册子上的建议来执行,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短短一日,已完成了五个目标。 苏长风听后,对阿力的办事能力进行了肯定,之后又再次强调不可对那些劝服不了的人使用武力、不可伤人,不可冒进,务必秘密行事后,才带着苏芸萱重新回往长公主府。 隔得老远,若风赶着马车便注意到长公主府前多了两队巡逻府兵。十人一组,一共二十人,皆携着武器。 在府门前警惕地停下马车,若风偏头朝里禀:“主子,之前守在长公主府周围的人已撤走。” 苏长风扶着苏芸萱下去马车,扫了眼那多出来的人手,低声朝若风道:“你进去看看丰玉砌还在不在,若在,你暗中跟着他。” 若风领命先行进府,苏芸萱被苏长风牵着入了府门,见四下无人终是没忍住问:“长风哥哥为何要派若风跟踪丰玉砌?” 苏长风回:“我怀疑丰玉砌抓走言玉,不单单是为报复他出卖子汐,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两人就此事过中蹊跷边探讨着边去往韶光院,却是被院外守门的两婢女拦住。 婢女传话:长公主心情不佳,想独自静一静,严令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两人又只得改道去往静谷园看望叶子汐。 静谷园内,叶子汐正拉着丰玉砌坐到桌边用晚餐。远远暼见她二人进来,喜得冲丰玉砌嚷:“哥哥不生气了,姐姐来了。” 丰玉砌立马坐下问:“她一个人吗?” 听见叶子汐回“和长风哥哥一起”,他又立马起身气道:“这病秧子还真是大方得很!” 叶子汐不懂他这句话是何意,好奇问:“长风哥哥他送哥哥你什么好东西了吗?” 丰玉砌:“……” 转向叶子汐命令:“不准喊他哥!” “不喊哥哥那喊什么?” 丰玉砌:“……”想说病秧子,又怕带坏叶子汐,刹住没出口。 他这沉默的功夫,叶子汐已冲了出去。 跑到苏芸萱和苏长风面前站定,叶子汐仰脖甜甜喊了声“姐姐”,却是看了眼苏长风没有吭声。 苏芸萱疑惑问:“子汐怎么不叫长风哥哥?” “哥哥不让我叫他哥哥。”叶子汐实诚答,说完还转头瞟了眼丰玉砌。 丰玉砌:“……”才不在乎被卖,他确实不愿她叫。 听那丫头一口一个长风哥哥叫,就觉得有火! “幼稚!”苏芸萱嘀咕一句,蹲下身去教导叶子汐要讲礼貌,知是非,不好的话可以不听。 叶子汐乖巧点头。苏芸萱起身探头,见他们是正欲吃饭,又俯身交代叶子汐好好陪陪哥哥后,不顾丰玉砌的言语阻止,和苏长风直接回了湖心榭。 二人在湖心榭用过晚膳,又就明日进宫赴宴事宜讨论了很久。 至亥时苏长风将苏芸萱送回静谷园时,丰玉砌已经离去。 若风跟到城内一座别院,伏在屋顶揭开一块瓦片,果然看见天去押着言玉推到丰玉砌面前。 只可惜他才看清人,便被丰玉砌察觉。 第185章 约见 “谁?”丰玉砌怒喝一声,甩出袖中飞镖。 若风偏头躲开,脚下一跃,没入黑暗。 丰玉砌拦下欲追的天去问:“人约好了吗?” “是。”天去回,不放心地瞅着房顶。 “昊王是欲为子汐小小姐同我算账吗?”言玉突然开口问。盯着丰玉砌的脸,不等丰玉砌回答,他轻笑一声又继续, “害得昊王至此,昊王欲对付我,也是应该的。只要不是要我命,昊王想如何我都愿意受着。” “倒是个敢作敢当的。”丰玉砌轻哼一声,转向天去道:“将那个晕着的带上,速度快点。” 直至被推上马车,言玉也未等到有人对付他,倒是见到昏迷的孟惜惜同他一样,被塞进马车。 疑惑不解地在马车上待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下,他两人又被人强拉下马车,推着进了又一个屋舍。 屋舍院内立着一位头发花白,气质不凡的老者。 听见丰玉砌喊那人丞相大人,言玉瞬间明了眼前这位老者乃是当年护住他同他母亲性命的沈丞相,遂几步过去跪在老者面前。 沈丞相正惊诧地打量着丰玉砌的眼睛和腿,见面前突然跪下一位绑了双手的少年,忙止了出口欲关心丰玉砌的话,不悦问:“昊王深夜约老夫过来所为何意?” 言玉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拉起,拖到一旁。 丰玉砌没理会天去搬来的凳子,抬手请沈丞相先坐后才道:“我谢您儿时关照,一直敬您为外祖父,却是不知您老如今同我这般生分。” 沈丞相坐下,不愿同他过多闲扯,直白斥责:“你回都后抓了老夫的儿子、你的亲舅舅沈度,押着人至今不放,也不允人探视,他是死是活家里人都不知道,你还在此怪老夫同你生分?昊王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丰玉砌也不恼,在对面摸索着坐下道:“外祖父一直没来寻我,我还以为外祖父您赞同我的做法呢。” 沈丞相皱眉。 他没去找丰玉砌,是因为他去找过皇上。从皇上处得知沈度有可能是奉丰德泽的命令,找人截杀了逃亡多年的丰子昊。 他虽怀疑皇上所言真假,但也没再插手去管沈度被抓之事。哪怕家里人多次逼他,他也不闻不问。 一是皇上态度摆在那里,二是听闻丰子昊已死,他痛心疾首。 当年他是多么钟意丰子昊那孩子呀!哪怕丰子昊还未娶他的女儿沈心吟前,他也十分欣赏丰子昊的品性。 虽丰子昊处事一块稚嫩了些,但贵在有一颗仁善、上进的心。 君王者,勤政爱民才是上选。 相比之下,丰子昊比长他三岁却是只会唯诺奉承皇上的丰神奕强了太多。 那时,他在朝中全力支持立丰子昊为太子。他深信假以时日,丰子昊定能成为一位明君……只是后来……竟没料到丰子昊会是那般结局。 他惋惜呀! 见他不语,丰玉砌道:“外祖父不说话,我便全当外祖父信了丰德泽指使沈度杀害我父亲之事。” 听他这话,沈丞相回神质疑:“你可有证据?” 丰玉砌不答,摸向自己眼睛上覆的布条问:“外祖父可知是谁将我伤成这样?” “不知。”沈丞相再次皱眉。 丰玉砌扬手一挥,天去将言玉和已经弄醒,堵着嘴的孟惜惜推至二人中间。 沈丞相扫了言玉和孟惜惜一眼后盯着丰玉砌,等他开口。 丰玉砌介绍:“他二人,一个是当年自请辞去帝师之职的温博温老的曾孙,一个是在温家还享有荣宠时攀附、落魄时却又暗中下死手的孟家之女。” 沈丞相闻言瞧向二人。 那女子不能言语,瞅着他一个劲儿摇头。那少年已再次朝他跪下,叩拜之后脊背挺得笔直道:“温家不孝子孙温言叩谢丞相大人当年救下我母亲和我性命之恩。” “温言?一晃你都这般大了。”沈丞相叹息一声,起身将人扶起,拍了拍他肩道:“好孩子,活着就好。温家有你这位后人,温老在天之灵也算有丝安慰。” 温言拭去眼泪,点头。 沈丞相又问:“你母亲呢,可还康健?” 温言哽咽,“家母在我十岁时便仙逝了。” 沈丞相一凝,随即偏过头去问向丰玉砌:“你为何绑他?” 丰玉砌起身,“外祖父不若问问他。” 沈丞相又望向温言。温言瞧了眼身边女子,抿唇垂眸不语。 丰玉砌偏了偏头,再次扬手。天去几步过去扯掉孟惜惜嘴中布条。 孟惜惜冲言玉摇头辩解:“温言,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是真心爱慕于你,不愿放弃当年你我婚约才来寻你的......” “哦?那你早不寻晚不寻,怎的在我妹妹住进长公主府后来寻他?”丰玉砌厉声打断,“还有,你为何要杀害丰殷德?” 他这最后一句问话忽地拔高嗓音,又狠又急,孟惜惜吓得本能回应:“我是奉命杀他,但他不是我杀死的,他真正的死亡原因并非......” “奉何人之命?”丰玉砌再次打断。 孟惜惜一愣,这才自觉失言,忙闭了嘴,眸含惧意地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哂笑一声,喊:“天去。” 天去从怀中掏出一叠供词,双手呈给沈丞相。沈丞相皱眉翻看的功夫,天去向众人朗声介绍。 原来这孟惜惜早已是丰德泽的人。丰德泽将孟惜惜秘密养在别院已有多年,丰玉砌回丰岚都城,去往长公主府看望叶子汐几次后,孟惜惜才现身出来,佯装落魄去往长公主府寻言玉。 言玉拒绝孟惜惜,交予银钱打发她后,她又假意被人骗卖,入了仙乐居,一面继续博取言玉的同情,一面伺机接近喜好流连仙乐居的丰殷德。 天去讲完,沈丞相捏紧手中纸张、痛心问:“真是德儿所为?” “外祖父想想当年之事,再看看孟惜惜今日所言,还可派人去查查孟家之人如今在帮何人办事,就会相信我所言非虚。” “当年之事?”言玉不解插话。 当年太后气恼他叔叔携长公主私奔,又借机追究他曾祖父不称太子之师之职,害得先太子青年早逝之罪,下令他温家满门斩首。 是丞相大人出手,保下他和他母亲的命,又着人将他们母子偷偷送离丰岚都城...... “当年先太子死得蹊跷,我虽查不出什么,但我相信外祖父应是知晓些内容。” “太后当年提议屠杀温家满门,以就先太子之死给世人一个交代。但皇上并未同意,只下令流放温家老小。不是孟家人突然站出来踩上一脚,温家何至满门尽灭?” “外祖父当年只顾着替温家求情,护下温家独苗,应是无暇顾及知晓孟家之后的去向。孟家之人如今境况,我已全部查清。”说完,他再次挥手。 天去再次掏出一本册子交予沈丞相。 言玉瞳孔大睁、不敢置信地怒视着孟惜惜。 孟惜惜依旧不死心地摇头抗辩,企图混淆视听道:“不是的,不是我孟家。是他沈家,是他沈家大公子沈博钦慕长公主,求取长公主不得才害得温家如此。” 沈丞相听此言论,气得停下翻阅手中册子,痛苦地闭了闭眼。 沈博! 他多年精心培养的嫡长子,年纪轻轻还未来得及施展抱负,便因对安澜和温家的自责和愧疚而折磨得早早离世。 若他博儿还在,他怎么让一个庶出的沈度掌家? 他已提点告诫过沈度无数次,命他不可参与夺嫡之争,不可将他沈家卷入权利争斗漩涡,偏偏那沈度就是不听...... 长长叹息一声,沈丞相平静下来,望向丰玉砌沉声道:“你今晚约见老夫,若只是为沈度害你父亲之事,我承诺你,若你有真凭实据,沈度的命你自拿去,我沈家绝不追究。” “当然不止此事。”丰玉砌回。 第186章 卑鄙 孟惜惜被重新堵了嘴,拖至一旁。言玉被人解了绑,带进屋内候着。 沈丞相重新坐好,挺直脊背,等待丰玉砌继续。 丰玉砌道:“丰德泽设计抓走我妹妹,勾结他国之人,想置我于死地,我以牙还牙,找人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你只是将他打了一顿?”沈丞相不大相信。 丰玉砌素来行事狠辣,他十分看不上他这点。所以,皇上有意立丰玉砌为太子,他也是反对的。 但也只是公事公办的反对,并未夹杂个人私怨。 说来,在丰玉砌年少被丰子昊抛弃初期时,他心疼这个外孙,曾多次出手相帮,也有意教导过。 只可惜,后来丰玉砌越长越歪,性子偏执,喜好争抢又行事狠戾,不留余地。 相比之下,他妹妹沈贵妃后来生下的儿子,比丰玉砌还小几岁的丰德泽,却是表现得温顺、贤明。 同当年的丰子昊一样,颇合他意。也正是如此,他虽禁止沈度站队,却也没有阻止他多年培养和提携的门生们投靠丰德泽。 丰玉砌点头,坦率道:“我是想要他的命,但还不屑于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且直接将他暗杀,岂不是便宜了他。总有一天我要揭下他虚伪的面具,让你们这些被他蒙蔽的人瞧清,他贤明面具下藏着一张怎样恶心、狡诈的面孔。” 他这番言论,沈丞相没接,而是捕捉到他方才所言之语,质疑问:“你说德王同他国之人勾结,可有证据?” “我这身伤和我府中所有受伤的手下皆是证据。就凭丰德泽那个混蛋也能伤我?不是他身边多了一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使毒高手,使阴招,他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使毒?”沈丞相不解,“朝霞早就被灭了,哪里来的使毒高手?” “朝霞灭了,朝霞的人又没死绝。”丰玉砌愤愤言。 “你是说德王勾结朝霞之人!”沈丞相腾身站起,激动道,“若真是朝霞旧部集结、侵入我丰岚,那要提醒我皇,早作防备呀。” 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他又突然站定问:“陆家军现在的总指挥是谁?” “陆都尉收养的义子陆再林。”丰玉砌回,也跟着起身。 沈丞相震惊道:“陆都尉也去了?” 丰玉砌点头,“我还在幽谷关时他便去了,我命人按都尉礼仪将他厚葬。又见他那义子陆再林在陆家军中颇有几分威望,便私自准他统领陆家军。” 沈丞相闻言愣怔一瞬,显然是没想到丰玉砌会做得这般周全。 再次轻叹一口气,他轻拍了拍丰玉砌肩膀赞赏道:“你做得很好。” 陆震远太尉当年率兵拿下朝霞,朝霞之人恨他入骨。陆林振都尉年岁已高,又被皇上削了权,若朝霞旧部真的回来复仇,陆都尉去了也好。丰玉砌所为,算是全了他的体面。 丰玉砌没有避开,也没有说话。 沈丞相痛心自喃:“我丰岚欠他陆家军呀!当年云晟突然发动战争,与陆震远之女有何干系?她们母女也是受害者,却是终由她们母女二人和陆家军承担了所有。” “外祖父还不知吧,当年突然挑起两国战争、破坏议和之人并非云晟皇帝苏寄北,而是云晟旭王苏东旭。”丰玉砌又言。 见沈丞相瞅过来,丰玉砌抬手请他坐下,自己也重新坐回去后,开始讲述苏长风和苏芸萱给他叙述的当年真相,以及他父亲丰子昊当年遭人设计,放弃保家卫国重任,声名尽悔不得已四处逃亡之事。 沈丞相一个时辰内已震惊了数次,听完他的话,苍老的面上显出悲凉,垂眸不语。 上位者不为民生着想,一味争权斗争,百姓之苦,何其悲哀! 丰玉砌忽略他搁在膝上轻颤的双掌问:“外祖父可能帮忙分析分析,丰岚、云晟当年通敌之人究竟是谁?又是谁设计除去我父亲?” “你怀疑是谁?”沈丞相缓缓抬眸,声音里透着疲惫。 丰玉砌偏了偏头,捏拳道:“虽说当年丰德泽还是孩童,没有同我父亲相争的可能,但不排除沈贵妃早做筹谋。我总觉得害我父亲之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你为何不怀疑裴家?”沈丞相略有不满问。怎么说,沈贵妃都是他的亲妹妹。 “就丰神奕和丰德泽那熊样,也配我怀疑?”丰玉砌讥笑出声。 沈丞相:“......” 清了清嗓子,肃然道:“你别忘了裴家还有太后,那时丰神奕的母妃、皇后娘娘也还执掌后宫。” “太后倒是有几分可能性。皇后娘娘嘛,若真是有野心之人,不会死得这快。” “你慎言。”实在是丰玉砌屡次口出狂言,沈丞相忍无可忍呵斥出声。 丰玉砌立马认错,“是。外孙口无遮拦了,之后一定注意。” 话锋一转,他装弱道:“外孙年少气盛,不若外祖父稳重,又见多识广。我父亲遭人设计惨死,做儿子的我是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的,如若让我查出真相,拿到证据,不论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只是过程中,还有劳外祖父相帮。” “若你不是公报私仇,为夺嫡而颠倒是非,又在外祖父我能力范围之内,外祖父定当竭力。”沈丞相态度转变。 丰玉砌知事情成了,不再绕弯子,请求道:“外孙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外祖父帮忙。” “哦,是何事?”沈丞相瞧出他面上喜色,也不予计较,疲累地淡声问。 若丰德泽真如丰玉砌所言的那般不堪,那确实是他看走了眼。 除去丰德泽,丰岚江山可托靠之人只余一个丰玉砌了。 他为丰岚百姓悲叹! 也叹自己年事已高、无力再为丰岚承责。 丰玉砌不晓他心内悲戚,朗声道:“云晟议和,外孙希望外祖父您能站出来表态支持。” 沈丞相眸子微怔,盯着丰玉砌蹙眉打量道:“我以为以你的性子,是不会赞同两国议和的。难道真如传闻的那般,你瞧中了那云晟公主?” “我中意云晟公主不假,不过她已有意中人,只有丰岚、云晟两国先行修好,我才能请求皇上赐婚我和她。” “先行?你意思是议和只是暂时的?”沈丞相气得再次起身,怒喝一声“简直是胡闹!”后拂袖就要离去。 丰玉砌侧移一步将人挡住,急速道:“那云晟世子,外祖父您已见过。此人将来必定会成为云晟的皇,若真让他活着回到云晟,再如之前那般生出变故,朝我丰岚发起战争,岂不是祸害无穷。” “你意思是你既要娶云晟公主,还要在议和达成之后杀了云晟世子?”沈丞相简直是被他震碎了三观。 丰玉砌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继续道:“有何不可?杀了他,云晟公主就是云晟皇位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我丰岚稍加扶持,不用一兵一卒便能将云晟收入麾下,有何不好?” 沈丞相:“......”一时竟无言以对。 定定瞧着丰玉砌,暗自思忖了一会,忽地又觉得丰玉砌所言不无道理,卑鄙是确实卑鄙。但不用战争,便能平定天下,岂不是百姓之福! 第187章 不服 若风救出言玉,回到长公主府时已过亥时。苏长风将人送去韶光院,守门的婢女进去通传,长公主只让言玉一人进去。 翌日辰时,在静谷园陪着苏芸萱和叶子汐吃过早饭,苏长风再次去往韶光院求见安澜,婢女告知安澜和言玉已经出府,具体所为何事不知。 劝说安澜带着人尽快离开丰岚都城的事只能暂罢,苏长风重新返回静谷园就午时入宫事宜做准备。 过程中,若影送完阿熠回来,苏长风掏出信物交予他,命他抓紧时间处理和转移丰岚都中他名下的所有商铺和财产。 话说安澜和言玉一早离开长公主府,乃是去了丰玉砌的星月阁。 安澜昨日进宫找太后,同太后争执中知晓当年温家满门屠斩的所有真相。言玉回来后,两人一合计,决定在离开丰岚都城前,为温家三十六条人命讨回一个公道。 孟家必须付出代价。 虽然昨夜丰玉砌已杀了孟惜惜,并将其尸身丢进了德王府,但孟家其他人还逍遥法外,他俩需要找丰玉砌要到孟家所有人的资料。 有人要代劳除掉丰德泽的又一走狗,丰玉砌自是不会拒绝,只是在见到言玉时暗自微惊一瞬后,就爽快地将册子交予了安澜,条件是安澜不准追究他私抓言玉之罪。 安澜同意,但言明若丰玉砌下次再敢冒犯长公主府,她必定一起追究,去皇上处狠狠告状。 安澜和言玉离去,丰玉砌唤来天去,询问言玉是怎么回事。他计划是再关押言玉几天,绝不能让安澜带着人离开丰岚都城。 天去也不知晓情况,急急命人去往关押之地查看。两人正猜测着究竟是何人救走言玉时,宫中来人通传,皇上命昊王立刻进宫。 丰玉砌摸索着一跛一跛跨进御书房,皇上见他那样,微愣一瞬后迅速将手中的砚台换成折子,狠狠朝他甩去。 丰玉砌也不躲,直挺挺硬挨了一下,才撩袍跪下,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安。 皇上盯着他,心中怒气依旧未消地厉声呵斥:“你如今是越来越猖狂了哈,上午在长公主府前抓了长公主的人,下午又当街截了丰德泽的马车,将人打得半死。这丰岚都中真真是没人能让你忌惮的吗?” “长公主已同意不予计较,至于丰德泽那个混蛋,那是他咎由自取。”丰玉砌义正言辞辩驳。 “安澜不计较?太后为何一早告到朕这来了?你说丰德泽抓你妹妹,可有拿到证据?没有本事拿到证据,你就该隐忍不发,而不是私下报复。” 皇上怒气冲冲说着,将案桌上一沓奏本再次甩向丰玉砌,怒其不争道:“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今早新呈上来参你罔顾国法,私伤亲王的折子。” “朕提醒过你多少次,命你行事要有章法,不要太过狠戾,这多年你偏生就是改不了。你这般任性妄为,纵是朕再支持于你,为你做得再多,也难以服众。这太子之位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十多本折子,一大半都砸在丰玉砌身上。 丰玉砌面色不改,早已习以为常。 他依旧挺得笔直,却是不服气地偏了偏头道:“我若不行事狠辣,让那些人晓得我的厉害,忌惮于我,怕是活不到现在。” 皇上一噎,盯着丰玉砌面上覆目的黑布微眯了眸。 这还是丰玉砌第一次当他面,将话说得这般直白。 从前,他再如何冲丰玉砌发火,提醒丰玉砌要收敛些,丰玉砌皆是一脸倔强地闭嘴不语。 “怎么?你这是责怪朕当初没有保护好你?”皇上坐下,微软了些语气问。 当初丰子昊抛家弃国时,他确实故意冷落、为难过丰子昊的儿子丰玉砌好几年。 但那又如何?同他在丰子昊身上倾注的感情和希望相比,那几年根本平息不了他心内的怒火与失望。 莹白抛弃他走了才短短一月,他俩共同的儿子竟又弃他而去,他心内的孤寂与愤怒无人能够理解。 他甚至派人四处抓捕了那个逆子好几年。若不是后来发现除了他外,还有人在暗中追杀昊儿,为保他平安,他绝不会停手。 “微臣不敢。”丰玉砌俯身跪拜。皇上向来喜怒无常,真正怒极时是真性情暴露,这般换了语气反倒叫他捉摸不透、隐隐不安。 果然,下一刻,皇上再次暴怒诘问:“谁让你私自去寻你父亲的?若不是你暴露了他的行踪,昊儿能死吗?朕那日罚你还是罚轻了。” “是。”丰玉砌低伏着不起身,面上尽是不服。 皇上这话在他回丰岚都城第一日进宫面圣时便说过,还罚他在寒风中跪了整整一夜。 他是有错,但也不完全赞同皇上所言。 他寻那个在他不到十岁,便弃他而去,从此没了人影的父亲有何过错? 他的错,只错在警惕性不够,没有护住人。 真正有错、真正该死的是那群追杀他父亲的人,是当年设计他父亲、毁掉他父亲的人! 见他不抬头,也不言语,皇上便猜出他的想法,气得捏起桌上砚台第三次甩了过去。 丰玉砌依旧未躲,砚台贴着他的眉骨擦过,划拉出细细一条口子,终是见了血。 血水滴答落地,丰玉砌手都没抬一下,依旧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皇上缓缓攥拳收回手,靠坐在龙椅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捏着眉心道:“沈丞相下朝后单独找过朕,朕再慎重提醒你一句,没有朕的允许,你绝不可伤害那云晟世子。” “为什么?”丰玉砌猛然抬头,“为何皇上如此护着那病秧子?” 他是真的不懂。他话都分析到那个地步了,皇上不杀那病秧子就算了,还一再不准他伤那病秧子。 昨夜,连他外祖父沈丞相都大有被说动的趋势,为何皇上这般坚持? 丰玉砌直直盯着皇上,想寻个究竟,皇上却是捏眉心的手指一僵,随即放下,坐直身子愤怒质疑问:“怎么?朕的话对你也没用了?” 午时,苏长风和苏芸萱被人领到御书房前时,丰玉砌脸颊凝着血渍跪在院中。 见他那样,苏芸萱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你这眼睛还是不能视物吗,为何还覆着布条?” 丰玉砌轻哼一声,偏过头去没有理她。引路公公催促,她只得同苏长风一起往前走。 两人在御书房门前站定,公公进去通传后出来,说皇上要求二人分开进去。 第188章 疯了 两人略一商量,决定由苏长风先行进去。 瞧着御书房门重新合上,苏芸萱不放心地走到丰玉砌身边,掏出帕子递过去道:“你把脸上的血擦一擦。” 丰玉砌挺得笔直,虽面色仍旧阴沉着,但没有拒绝。 见他接下,苏芸萱又迅速回到门处候着。 苏长风进去御书房时,丰岚皇上正斜仰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他俯身问安过后好一会,皇上才缓缓睁开眼。却是双眸微震一瞬后,坐直身子,凝视着他,迟迟不语。 那眼神仿若在瞧一位故人,透着无尽的哀思。 苏长风心中一动,禁不住暗自猜测:眼前这位许是知晓叶莹白真实身份的。 太多人用过这种眼神瞧他,他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皇后娘娘和丰子昊。 坊间流传丰岚皇上当年独宠叶贵妃和他们的儿子丰子昊。如若皇上真的知晓叶贵妃乃是云晟之人,那皇上是否会看在叶贵妃的份上更加支持议和? 如若皇上真看在叶贵妃的面上支持议和,那是否意味着他能认亲,完成外祖父的心愿,迎姨母归家呢? “我外祖父也曾无数次这般凝视着我,感叹我的眉眼同我那位儿时便丢失的姨母颇为几分神似。”皇上不语,苏长风不觉上前一步,试探性地感触发声。 “你知道?”皇上微眯起眸,倾身问。 苏长风点头,暗自高兴于自己赌对,更加直白道:“数日前我祖父来信告知,我才知晓丰玉砌的祖母乃是我母亲的亲姐姐。” “你祖父?”皇上声音陡然凛冽,“旭王!怎么,他是又要破坏两国议和吗? 瞬间意识到方才之语考虑不周,失了言。瞧皇上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应是已经知晓当年重新挑起两国战争的乃是他祖父旭王。 “不是。”苏长风快速调整好情绪,竭力挽救道,“当年确实是我祖父之过,但他已悔,这次是真心实意想修两国之好。” “一句已悔就能抹灭他犯下的罪过吗?”皇上起身,面色狰狞地抬手朝案桌上一挥。 桌上折子“噼啪”落地。 外面苏芸萱听到动静,心中一紧,本能抬手就欲推门。手却是忽地被人捏住。偏头瞧,丰玉砌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你放开。”她急嚷,边大力扭动手腕。 “不想活了,竟想私闯御书房。”丰玉砌捏得更紧,另一只手从后绕过,捂住苏芸萱的嘴,将人往旁拖。 惊得瞪大眸子,苏芸萱“呜呜”跟着后退,本能一把抓住旁边守门公公。 守门公公被她这猝不及防地一下带得一个趔趄,“哎呀”惊叫出声。 “住嘴。你放手。”丰玉砌脚步放缓,压低声音厉声命令。 公公惊醒,迅速抬手捂住自己嘴巴,哀怨瞪向苏芸萱。 苏芸萱:“......”抱歉地松开了手。 这一放开,丰玉砌又立马加快了速度。 害怕摔倒,苏芸萱边跟着倒退,边死死抓住丰玉砌捂她嘴巴的胳膊狂扯。好不容易将掌打落,两人已停在了御书房侧边。 急急呼出一口气,苏芸萱倏然转身,狠狠瞪向丰玉砌问:“你干什么......” 话出口,忽地注意到丰玉砌一只独眼直直盯着她,那眸色出奇的黑亮瘆人,吓得她立马后退一大步,改嘴不解问:“你这眼睛好了,为何还.......” 话未说完,丰玉砌速度极快地倾身过来,捏住她的双肩将她抵在墙上,随即覆上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强吻简直是一气呵成,如暴风雨般让苏芸萱措手不及。 至丰玉砌香津侵入,在她舌尖肆意缠绕摩擦,她才会意过来丰玉砌这厮是在干嘛。 恨恨地唇下用力一咬,同时脚下大力一踩,苏芸萱将人勉强推开。顾不得口腔里的腥甜,她怒问:“你疯了?” “你打扮起来果然更合我意了。”丰玉砌狂热地盯着面前的人儿,探出手去想摸她脸。 苏芸萱偏头躲开,“你有病。” “只有你能治。”怕她再跑,丰玉砌双臂猛地撑在墙上,将人限制在中间。 苏芸萱瞪他一眼,往下一蹲,企图钻出去。 丰玉砌比她反应更快,同样蹲下身去,再次将人圈在怀中,逼近打量。 苏芸萱:“......”惊恐地往后缩靠在墙上提醒:“丰玉砌,这里是御书房。” “嗯。我知道。”丰玉砌捏住苏芸萱的双肩,将人提着重新站直。 苏芸萱抬手撑开两人距离,望向御书房处企图拿守门公公吓退丰玉砌,“你快让开,那公公看着这里在。” “原来你是担心有人看见呀。”丰玉砌轻笑,偏头朝那公公道,“转过去。” 那公公真的就听话的背过身去了。 苏芸萱:“......”无比肯定,丰玉砌今天特别特别的不正常。 脑子一转,苏芸萱边扯谎“我好像听到皇上叫我了”,边再次去推丰玉砌挡住她去路的胳膊。 见她似是面上现了惊慌,丰玉砌放下胳膊,正色道:“你把阿熠借我用几天。” 苏芸萱:“......”再次一愣,侧身不解瞟了丰玉砌一眼,抬步就要跑。 丰玉砌将人一把拽回来问:“怎么,不借?” “借不了,她已经走了。”苏芸萱脱口而出。她已完全慌了神,只觉现在的自己仿若是一只任由丰玉砌捉弄戏耍的困兽。 丰玉砌:“走了?” 苏芸萱低头猛点,“走了,你放开我。” 丰玉砌眸子微眯地将人大力一拉再次抱在怀中质问:“去哪了?你是不是也想逃走?” “丰玉砌,你有完没完?”苏芸萱憋屈至极,停了似乎无止境的挣扎,仰头质问。 恰在这时,御书房那边公公惊叫一声:“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两人闻声,皆停了动作诧异瞧向御书房处。 御书房门打开,公公冲了进去。 直觉不好,苏芸萱忙瞧回丰玉砌请求:“你放开我好吗?” 却是完全没注意到苏长风正从御书房内出来。 丰玉砌把握好时机,挑衅地同苏长风对视一眼,俯头转对苏芸萱微微一笑后,再次极快地覆上怀中人儿的唇。 苏芸萱:“......”惊得再次瞪大双眸,真正是不知丰玉砌今天抽的什么疯。 奋力挣扎了好一会,那疯子才将她放开。她抬掌就想甩向丰玉砌脸颊。 丰玉砌又一步抢她前面,将她胳膊捏住,压至唇下轻吻。 苏芸萱:“......”脑内已混沌一片,一个声音一直在回响:丰玉砌这厮疯了,他疯了。 垂眸用上所有的力气,苏芸萱一只手疯狂地拍打丰玉砌,一心只想缩回手,赶快逃离这疯子。 丰玉砌毫不在意,紧紧捏着苏芸萱的手腕,任由她一拳一拳砸向自己。 再次望向苏长风,他微低下头凑近苏芸萱低声道:“那病秧子出来了,正看着我们呢。你猜这次他还会不会大方地不计较?” 第189章 约定 听他这话,苏芸萱惊得立马停了捶打,惊慌地偏头瞧向御书房处。 苏长风果然站在御书房外不远处,定定的看着他们这边。 她正欲开口呼喊,苏长风忽地偏转身子望向御书房,接连后退几步。紧接着,之前守在门处的公公扶着皇上,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 丰玉砌见状,忙松开苏芸萱,抬手迅速合上覆眼的布条。 手腕被松开,苏芸萱偏头瞧,丰玉砌再次装瞎,已重新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苏芸萱:“......”不敢置信地微微一愣后,转头跑向苏长风。 在苏长风身边站定,瞧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她不解问:“皇上不单独见我了吗?” 苏长风抓住她的手腕,迅速瞟了眼墙根处跪着的丰玉砌,神色凝重地小声道:“等会说。” 两人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离去的皇上背影。 皇上一手捏拳,一手抓着身边公公的胳膊,似整个人的重量都倾泻在公公身上一般,瞧着两人走得格外艰难。 行至垂花门处,皇上忽地站定。一瞬后,他松开公公,挺直脊背缓缓转过身来,在院内扫视一圈后,视线定在丰玉砌身上,厉声道:“你给我跪在那里,哪里都不准去。” 直至皇上背影彻底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苏长风才沉默地拉着苏芸萱往外走。 出了御书房前的园子,苏长风松开手,站在原地定定瞅着苏芸萱不说话。 苏芸萱不解先开口:“长风哥哥,怎么回事?” 苏长风没回,反问:“你和丰玉砌怎么回事?” 他面上逐渐浮出微微愠怒,苏芸萱心虚一噎,摇头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今天不知道......” “我给了你防身利器,如果你真不想,可以反抗的。”苏长风打断,声音却是越来越嘶哑。 苏芸萱一愣。 她怎么忘了? 只一瞬,转念一想,她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即使记得她有那些家伙,似乎她也不至于对丰玉砌出手。虽他屡次欺负于她,但他们并不是敌人。 “怎么?你舍不得对他下手?”苏长风后退一步。 苏芸萱诚实点头,见苏长风忽地背过身去,她忙意识到她点头似乎不妥,遂将人一把拉住解释道:“不是舍不得。是觉得没必要做到那个地步。” “你是要任由他做到何种地步,你才肯对他出手?”苏长风反问,边甩开手。 裴芊洛奉命过来喊人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隔得老远立马刹住脚步停住。 苏长风转过身来,抬眸看见她,掩了面上失落之色,大步走过去问:“可是太后那边宴会要开始了?” 裴芊洛望着他点了点头,扫了眼后面呆愣在原地的苏芸萱,抬手指引道:“我领你们过去。” “有劳了。”低低应了一声,苏长风抬步往前走。 “芸萱公主,有请。”裴芊洛朝苏芸萱高喊一句,转身跟上苏长风。 苏长风疾走了几步,见裴芊洛走在他身边,放缓了脚步凝神倾听后面的脚步声。 听了一会,确定苏芸萱跟在后面,他放下心来,却是强忍着没有回头,心情十分不佳地径直往前走。 那边,公公扶着皇上走了一段终是坚持不下去,急急将人安放着坐在一个无人的亭内,独自慌张地一路疾跑去传了顶轿子过来。 轿子停在沈贵妃的倾云宫,公公朝跪在轿前的沈贵妃使了个眼色,俯身领着人退了出去。 沈贵妃起身,急急掀开帘子。皇上蜷缩着身子蹲坐在轿内,浑身颤抖得犹如风中枯叶。 瞧得沈贵妃心中一疼,边上前去扶,边朝房内唯一留下的许嬷嬷怒吼问:“怎么这么快又发作了?” 嬷嬷后退一步跪下,盯着皇上赤红的双瞳惶恐道:“应是皇上不听劝,又动了怒,或是又动了什么不该有的情,才触发体内药效提前发作了。” “快去拿药。”沈贵妃再次怒喝。 搀扶着皇上躺到床上,沈贵妃接过许嬷嬷递来的药,挥手示意她退下后,又去倒了一杯清水,小心翼翼伺候皇上服下药丸。 皇上吞下后,闭眼躺了一炷香的功夫,再睁开眼时,眸中骇人红色已经褪去,身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颤抖。 “感觉好些了吗?”沈贵妃坐在床边,盯着他柔声问。 皇上闻声眼珠转过来,却是猛地抬手一把挥落沈贵妃手中茶杯,坐起身怒视着她质问:“你给朕的药怎么越来越不管用?” 沈贵妃跪下身去,垂眸不语。 皇上注视着她,大声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沈贵妃倏然抬头,同他对视,“皇上想听臣妾说什么?” 皇上气得抬手指向沈贵妃,才说了个“你”字,忽地心口一疼,俯身抓住胸口处捶打。 沈贵妃忙起身边去重新倒水,边关切责备:“和您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动怒,不能动怒。” 皇上喝下水,感觉心口舒服了些,才再次开口,软了语气道:“你禁足也有几日了,太后正在御花园内举办宴会,欢迎云晟世子和公主来朝。你也去参加,散散心吧。” “不去,臣妾在这陪您。”沈贵妃放下茶杯,走到皇上身边坐下。 见皇上没有拒绝,她边帮皇上轻抚后背,边试探性问:“皇上真欲赞同丰岚、云晟再次议和?” 皇上才闭上的眼忽地又睁开,瞪向沈贵妃道:“德泽他若真勾结了朝霞旧部,别怪我毁了咱俩的约定,对他下狠手。” 沈贵妃手一顿,幽幽盯着皇上,不疾不徐道:“皇上别忘了,我们约定过,凡事都要有证据。” “你也知道要有证据,你们让那些人参贬丰玉砌殴打德泽,可有证据?”皇上不悦质问。 沈贵妃起身,站得一步远,不满盯着皇上道:“是皇上先违的约,您同意过让他俩公平竞争的,却是暗中相帮于丰玉砌......” “那不也是你们先对昊儿动手了吗?”皇上咆哮。 沈贵妃再次后退一步,阴沉着脸不屑道:“有证据吗?” 第190章 闹剧 苏芸萱远远跟在苏长风和裴芊洛身后。 她脑中很乱。倒不是因苏长风生她气。 她相信长风哥哥哄哄就好了,她苦恼的是丰玉砌。 丰玉砌似乎越来越不正常,变脸的速度之快令她震惊。这同她印象中的丰玉砌相差很大。 上一世印象里的丰玉砌明明不近女色。 重生后的丰玉砌一开始瞧她时也尽是蔑视,怎么后来处着处着就走了极端? 丰玉砌到底瞧上她哪点了?竟屡次轻薄于她,还越来越过分。 再有下一次,她该如何应对? 决不能再如此放任下去…… 暗自思索着,耳边人声越来越嘈杂,苏芸萱抬眸扫视一圈,御花园内已来了很多官宦和家眷。 意识到此刻她乃是第一次以云晟公主的身份参加丰岚皇宫内的宴会,苏芸萱忽的有些紧张。 上一世死前一年在丰岚皇宫备受欺凌的记忆不断涌入脑内,她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 宫女过来引路。 苏芸萱跟着宫女入了宴席之中,这才注意苏长风已和裴芊洛并排着落了座。 而她按照宫女指引,需要坐到苏长风的对面,旁边竟然是沈浅浅。 警惕心起,苏芸萱小心翼翼垂眸走近座位。 经过沈浅浅身边时,果然如上一世一般,沈浅浅突然从桌下伸出一条腿,欲要绊倒她。 上一世,她被丰玉砌带回丰岚都城,第一次以云晟公主的身份参加宫内的宴会,沈浅浅便是用的这招,将她绊倒在地,引来众人嘲笑。 这还不算。 她红着脸欲站起来时,沈浅浅抢先一步,嘴里说着歉意的话,装作一脸真诚地过来扶她起来。 起到一半时,却是虚掩着将她再次推倒。还倒打一耙,揉着自己的腰抽泣着责问,为何自己好心相扶,云晟公主却是恩将仇报悄悄掐她?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再次忍受着众人对她的嘲笑和诋毁。 什么云晟公主恶毒、虚伪、仙子面孔恶鬼心肠...... 各种骂她的低语和讥笑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激得她使了几次力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最后是丰玉砌过来将她拽起,却也是拉起她后便快速放了手,径直回了座位没再管她。 那次她落了阴影,从此害怕人多,很少再参加宫内的宴会,尽量待在自己的小院闭门不出。 也正是如此,她后来虽在丰岚皇宫中待了近一年才死去,但对丰岚都城中的人并不熟悉。 再次看到沈浅浅那条阴险的腿,苏芸萱刻意放慢动作、停在空中的脚,照着沈浅浅的鞋面陡然踩了下去。 沈浅浅疼得“啊——”地一声尖叫。 趁她叫唤的功夫,苏芸萱又狠狠碾了碾。 沈浅浅痛得起身,本能去推苏芸萱。 苏芸萱左手稳稳抓着旁边桌子,故意崴了崴身子,装作差点倒地的样子,委屈瞧向沈浅浅抢先大声问:“你为什么推我?” “你个贱人竟敢踩我脚!”沈浅浅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怒骂。 对面苏长风瞧见苏芸萱差点摔倒,起身正往那边疾走时,听到“啪——”的一记耳光声。 “敢出言冒犯云晟公主,喊本公主贱人,你该长嘴。”苏芸萱义正言辞。 沈浅浅没料到之前见过好几次面,瞧着性子温顺的苏芸萱,竟会当着众人的面打她脸,惊得愣怔当场。 啪—— 苏芸萱抬掌照着沈浅浅另一边脸颊又是一记响亮的一巴掌。 紧接着后退一步怯声道:“你不要这样怒视着本公主,好吓人。” 沈浅浅被打得回神,捂住一边脸,气得失了理智,逼近苏芸萱怒斥:“你竟敢打我?” 苏芸萱身子一偏,躲开沈浅浅戳向她的手,快速出腿踢向沈浅浅膝盖。 沈浅浅再次“哎哟”叫唤一声,连连后退数步,被身后两丫鬟勉强架住。 见她没摔坐在地,苏芸萱叹息一声,失算,脚下力气用小了。 两巴掌加一脚算是还了沈浅浅上一世挑拨丰殷德玷污她之仇。 围观人群里已隐隐起了窃窃私语和讥笑之声。 沈浅浅何曾这般丢脸过,气恼得甩开扶她的两婢女,指向苏芸萱怒命:“给我打回去。” 两婢女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意会:就知她家小姐这会不让兰芝近身伺候,带着她俩,是又要作妖。 让她俩下人当着这多人的面去教训云晟公主,这不是让她俩以下犯上吗? 见两人不动,沈浅浅暴怒得赏了两人各一记耳光,低声威胁:“不打她,你们就去死。” 终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且这多人都看着呢,是小姐逼的她俩。 两婢女一权衡,选择逼近苏芸萱。 苏长风挡在苏芸萱面前,抬腿踢向那两婢女,肃色喝道:“谁人敢动我云晟公主?” 男女力道果然相差甚大,那两婢女接连摔坐在地。 与此同时,上首传来太后苍老威仪之声,“所为何事,在此喧哗,成何体统?” 沈浅浅迅速跪地。 苏芸萱却是比她还快,抢先落了泪,朝太后走近几步委屈控诉道:“我以为今晚的宴会是欢迎云晟公主和世子来朝的,没曾想竟是设宴欺负我们的。” “我才来,她又是推我又是喊我贱人,我堂堂云晟公主岂可受人如此侮辱,当即便反击回去。谁知,她竟十分恶毒地瞅着我,我很害怕,挥手想让她闭眼,一不小心打到她脸上。” “她拿手指戳我,我还手踢了她。她也没摔倒呀,却是命她的两名婢女来打我。我云晟世子看不惯,这才踢飞以下犯上的婢女。” “呜呜......她太不讲理了,还请太后为我做主。” 说到最后,为压下沈浅浅几次三番的打岔,苏芸萱干脆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太后脸色黑沉,嫌恶地注视着苏芸萱表演完,才不悦地瞧向沈浅浅问:“她说的可是事实?” 沈浅浅为丰玉砌,要对付这云晟公主。太后这万年狐狸心知肚明,故意将二人座位排在一起,就等着借沈浅浅之手教训教训苏芸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呢。 嬷嬷传话,二人掐起来了,她这才起身过来,准备看好戏。 期待的好戏没瞧上,倒是看了这臭丫头的一顿表演。 怒沈浅浅不争气,太后瞧向沈浅浅的目光自是好不到哪去,也带着瞧苏芸萱的那股子厌恶。 沈浅浅触到她的目光,气焰掐灭了几分,也哭道:“不是的,是她先踩我的脚。” “我过来时,你已经坐定了,我如何能踩到你的脚?除非是你故意伸腿出来想要绊倒我。”苏芸萱立马回怼。 “我没有,我鞋面上有她的脚印,这是不争的事实。”沈浅浅梗直脖子,强硬道。 苏长风站到苏芸萱身后,欲出言相帮,苏芸萱转身眼神制止。 她走到两人桌边道:“这桌面这般长,你一大家闺秀坐那,若脚真是好端端放在该放的位置上,我是如何能踩到你脚面的?” “就是你踩的。大家可以看我鞋面上的证据。”沈浅浅摆出鞋面脚印。 苏芸萱轻笑一声又道:“要不要咱们找人来验证一番,看看你若好端端坐着,我要在你鞋面上落下那个脚印,需要将脚勾到桌下何处?如若我真是那般勾脚,相信不少人应该会看到......” “够了。”太后大声制止这场闹剧,“都落座吧,宴会要开始了。皇后大丧在即,今夜都是素食,大家也少些怒气,全了皇后生后安宁。” 第191章 骄横 太后话落,满园安静。 皇后娘娘生前虽不得宠,但担着一国之母的头衔,自是不容亵渎。 太后落座,众人随即也纷纷回位。 苏长风靠近苏芸萱不放心地小声问:“没吃亏吧?” 苏芸萱朝他一笑,也低声回:“没,上一世的把戏,提防着呢。” 听她这话,苏长风心内霎时涌起疼惜,哪还记得之前的不悦。 见只余她二人还站着,苏芸萱掩入袖下的手轻轻勾了勾苏长风的掌,提醒道:“回座吧。” 苏长风将她手一把捏住,盯着她不动。她忙又小声保证:“放心,我会护好自己,你给的宝贝都带着在。” 听她这话,苏长风才松开手,转身回座。 太后眯眼睨着二人,虽没瞧见她俩袖下的小动作,单看她二人站定的距离就觉得甚为碍眼。 见二人分开归位,太后瞧向身边嬷嬷。 嬷嬷朝她点头,太后摆出慈祥笑脸,举杯朝众人道:“哀家受皇上托付,今夜在御花园办此宴会,欢迎云晟公主和世子来我丰岚。大家举杯,共进云晟公主和世子。” 众人拿起面前杯盏,起身朝向苏芸萱,又转向苏长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再落座时,宫女们纷纷上前帮主子们斟酒。 当苏芸萱身边那名宫女装作不小心将茶水泼洒到她衣衫上时,她下意识扫了眼身侧的沈浅浅。 注意到沈浅浅的贴身婢女兰芝出现在沈浅浅身后,苏芸萱瞬间意识到又是沈浅浅要来对付她了。 只是不知这次使的什么招? 宫女俯身朝她请罪的功夫,她已在脑中快速回忆了一番上一世沈浅浅对她使过的那些招数。 推她入水、挑拨其他女子针对贬低她、纵容亦或本就是故意指使兰芝多次出言讥讽她…… 除了最后一次调开她院中人,帮助丰殷德玷污于她,是真的下了狠手,其它的似乎都只是让她出丑…… 指使人泼湿她衣服这招,上一世并未用过,难道也是想让她出丑? 想到兰芝回避她的眼神,苏芸萱又立马否定了只是欲令她出丑的猜想。 那兰芝消失了一段时间,必定是干什么去了…… 宫女请罪了半天,见云晟公主一声不吭,慌忙偷瞄了一眼沈浅浅和兰芝处。 她收了兰芝的贿赂,答应帮她泼湿云晟公主衣裙。按计划,之后沈浅浅小姐就会主动出言,领云晟公主去别院换衣。 怎的她的事做完了,沈小姐她们只是注视着这边,没有站出来? 这兰芝不会是给自己下套,帮哪个主子惩治自己吧?她昨日才帮着姜妃打探过沈贵妃宫内消息呢...... 思及此,宫女心中惧意顿起,自保地跪地磕头大喊:“云晟公主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这一跪,瞬间引来众人的视线。当即便有几个妇人开始窃窃私语。 太后扫了一眼,心内窃喜。 有人又要对付苏芸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她自是乐见其成。便装作没注意,自顾和旁边命妇寒暄。 议论声越来越大,苏芸萱就只是安静地端坐着,不发话,也不去制止地上脑袋磕得愈发响亮的宫女。 这宫女帮凶要磕头,就让她使劲儿磕呗。 众人要觉得她云晟公主蛮横,也不无好处。像丰玉砌那般得了不好欺负的名声,能省去不少麻烦。 她养精蓄锐,等着接招就行。 对面苏长风正眉头紧锁地瞧着,沈浅浅终于耐不住发话了。 “云晟公主还真是骄横!不就是宫女不小心溅了些水在你身上么,怎么如此得理不饶人?这可是在我们丰岚......” 她尖酸的话正说着,苏芸萱倏然起身,极快的两步过来拿起她桌上茶杯,浇湿了她的裙。 “贱人!”沈浅浅起身,怒得失了理智。 这贱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按计划,这贱人被绊倒后她会立马装作善意地去搀扶,搞好两人关系。宫女泼湿这贱人衣服后,她再次主动提出领贱人去换衣才对...... 没曾想一开始关系就没搞好,看到宫女出手了,她哪还有立场主动提出帮忙? 既然不能按计划来,她犹豫了一瞬当即决定搞臭贱人名声也行,便第一个发了言,却是被这贱人泼了一身水...... 苏芸萱后退一大步,笑道:“我也只是不小心泼湿了浅浅小姐的衣衫,浅浅小姐又何必骂人呢?大家小姐一口一个贱人可有失教养哦。” “你明明是故意的,这么多人......”沈浅浅怒不可遏。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贱人竟还睁眼说瞎话...... “要不我们一起去换衣?”苏芸萱打断问。 沈浅浅:“......”嘴中话戛然而止,盯着苏芸萱一阵打量,不敢相信这是又走到她计划内了? “怎么?不愿意,那算......”苏芸萱故意转身。 “愿意!”沈浅浅忙大声说。 说完见众人眼神各异地瞧着她俩,忙又补充:“云晟公主初来乍到,我应尽地主之谊大度才是,我看你同我身形也差不多,我在贵妃宫中留有衣衫,你若不介意,我可以领你一同前去。” “那就去吧。”苏芸萱转过身来盯着她笑。 “芸萱?”对面苏长风想出言制止,苏芸萱闻声转向他,朝他摇头笑了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上一世她躲够了,这一世她选择面对。她倒要看看这沈浅浅还有哪些手段。 苏长风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我们女子......”沈浅浅正欲拒绝,才说了几个字,太后先她出言道:“外男可不能随便进入妃嫔宫中。” 苏长风转向太后,太后身边命妇掩帕笑言:“云晟世子这是怕我们吃了你云晟公主不成?” 她这话瞬间引起不少女眷各怀心思的窃笑声,苏长风忙转向身旁裴芊洛。 裴芊洛触到他请求的目光,起身朝向苏芸萱道:“公主,我陪你们一道吧。” “也好。”苏芸萱朝她感激一笑。 裴芊洛经过桌旁时,苏长风感激说了一句:“多谢裴小姐相助。” 苏世子这话说得极小声,仿若是同她说悄悄话一般,裴芊洛心脏忽地激动得震颤。 原来,她只要对苏世子在意的人好,便能得苏世子另眼相待。 这样似乎也挺好。 心境似乎豁然开朗,裴芊洛行至苏芸萱身边笑道:“我们走吧。” 沈浅浅怒瞪裴芊洛一眼,不悦打前走,正暗自琢磨怎么支开裴芊洛,就听太后身边嬷嬷一声大喊。 “太后您老人家头又疼了?裴小姐,你过来帮太后揉一揉吧。” 第192章 交易 裴芊洛还是被留了下来。 苏芸萱投给苏长风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后,跟着沈浅浅离开宴席。 三人在一处无人看守的院落内停下,苏芸萱立在门前没有继续往里走。 虽不知沈贵妃的宫殿究竟在何处,但观这人烟稀少处绝对不可能是。 她盯着沈浅浅笑问:“你有脑子不?” “你个贱人才没长脑子。”到了这里,沈浅浅也不再装,敞亮回怼。 余光瞥见兰芝要离开,苏芸萱迅速一步靠近兰芝背后,抬掌将箭腕对准兰芝脖颈,一记银针射出。 兰芝才走了一步,抬手摸了把后脖颈后,晕倒在地。 沈浅浅见状,瞪大双眸盯着苏芸萱的银质腕链警惕问:“你干了什么?” 苏芸萱没回,走向沈浅浅。沈浅浅后退着朝拱门处张望。 苏芸萱跟着她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问:“你想害我,有没有想过那么多双眼睛看见是你带我过来的?我若出了什么事,你脱得了关系吗?” 拱门处没有人影,沈浅浅想拖延时间,瞧回苏芸萱,边后退边同她对视道:“是我带你离开又如何,事后自会有人出来作证,你换完衣服自己先行离开了。” “你还有后招呀,也不算太蠢。”苏芸萱说着也往拱门处扫了一眼。 “你主动跟我过来才蠢。”沈浅浅反击。 拱门处暂时无人,苏芸萱重新盯着沈浅浅好奇问:“你是因为丰玉砌才要对付我的吗?” 上一世沈浅浅处处针对她,她就想问来着。都是女子,何苦互相为难。 “是。”沈浅浅也不避讳,气愤道,“谁让你勾引我玉砌表哥的?” “我勾引他?”苏芸萱苦笑出声。再次回到丰岚都城还是如上一世一样受丰玉砌拖累。 “你个贱人笑什么?”沈浅浅警惕问。 “我笑你蠢。我们第一次在期缘阁见面时就同你介绍过,我是云晟世子的未婚妻。” “那又怎样,砌玉表哥向皇上请旨赐婚,你就该死。”沈浅浅眸中妒意浓烈。 “你意思是不管我是主动还是被动,只要被丰玉砌瞧上的,你都要对付?”苏芸萱问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可笑。 “是。砌玉表哥只能是我的。”提到丰玉砌,沈浅浅脸上总是显出痴迷。 苏芸萱望着她面上神色,忽地有点佩服沈浅浅的这份坦荡。 堂堂世家贵女,竟从未掩饰过对心上人的倾慕,整个丰岚怕是无人不知沈浅浅喜欢丰玉砌。 只是不知若沈浅浅这份勇气全用在追丰玉砌身上,丰玉砌会不会调转目标不再来纠缠于她? 她正暗自琢磨着,对面沈浅浅眸子一亮,对着拱门处喊:“快过来。” 苏芸萱回神一看,拱门处站着一年轻男子。 瞧那身装扮应是哪家纨绔公子。那男子听见沈浅浅的话,拿着把折扇,嬉皮笑脸地往这边而来。 沈浅浅抬步朝男子走,苏芸萱紧跟一步,同对付兰芝一样再次将沈浅浅射倒。 她在银针上抹了阿熠新研发出的一步倒,效果挺好。 那男子见沈浅浅突然倒地,停在半路瞠目结舌问:“她咋啦?” 摸着腕上银链,苏芸萱盯着男子问:“她叫你过来干什么?” 男子面色一僵,随即隐隐泛起红晕,吞吐道:“表妹让我来......帮个忙。” “帮忙轻薄云晟公主?”苏芸萱冷冷问。 被她说中,男子瞪大双眼瞅着苏芸萱,忽地起了紧张。 一时有点迷惑眼前这是啥情况。沈浅浅不是和他保证这云晟公主毫无攻击能力,还说见了她就躲吗? 男子不说话,苏芸萱拔高嗓音厉声又问:“你既知我是云晟公主,还敢答应她,是不想活了吗?” “我......我......”男子再次吞吐出声,却是除了个“我”字,再没说出其它。 他还没傻到主动招供沈浅浅都许诺了他哪些好处。 见他是个脑子灵光的,苏芸萱反倒放下心来,主动和他谈起交易。 一盏茶后,苏芸萱满意地离开那处院子,去往御花园。 她七弯八拐地走了半天,竟是迷了路。正想寻个宫女或太监问路,忽地注意到两抹熟悉的身影正跨进一处院落。 那两人身影一闪而过,随即便没入院内。 跟在他俩后面的嬷嬷立在门处,没有跟着进去。探着身子往里瞅了半天,才满脸带笑地转身离去。 候着那嬷嬷走远,苏芸萱从假山后出来,小跑着奔向那处院落。 虽只瞥了一眼,但她十分肯定那被搀扶着白衣男子绝对是苏长风。 她的判断没错,进入院内的两人确实是苏长风和裴芊洛。 苏芸萱跟随沈浅浅离开后,苏长风非常担心,胡乱地连灌了三四杯茶水后频频眺望,也没见苏芸萱回来。 想到苏芸萱同他讲述的上一世经历,他更是觉得如此干等着仿似度日如年。 见上首太后依旧闭目享受着裴芊洛的按摩,宴席上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饮得尽兴,他干脆起身喊了身后宫女带他去贵妃宫处。 走了几步,太后叫住他,打笑一番后,命裴芊洛领他去寻人。 他跟着裴芊洛出了御花园,加快脚步又走了一会,突然感觉一阵头晕,霎时明白方才他喝的茶水中应被人下了药。 裴芊洛见他摇头似要摔倒,作势欲扶,他强撑着拒绝,只想尽快寻到他的公主。 又坚持走了一段路,终是晕得厉害,摔了下去。 被人扶起后,他睁眼看去,发现扶他之人正是他的公主。 他抓着人一阵询问,又听身后嬷嬷说皇上安排他俩今晚歇在宫中,他便同他的公主一起去往住处。 裴芊洛扶着苏长风在房内站定时,红唇都快咬破了。 苏公子晕倒后,嬷嬷悄悄告知她,太后在苏世子茶水里下了类似催情香的媚药,命她把握好机会。 她事先并不知情,听了嬷嬷的话后她立马出言拒绝。 苏世子却是忽然紧紧抓住她搀扶着他的手,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一番询问。 她还从未见苏世子如此饱含情意地瞧她,更未听过苏世子这般温柔地同她说话,心内羞涩和欢喜霎时蔓延全身。 愣怔着只想再要贪念一会时,嬷嬷出言警告,若她不照做,太后会再请旨将她赐给丰玉砌。 她已见识过丰玉砌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实在不愿同那人捆绑在一起。 嬷嬷告知皇上给他们安排的院子后,苏世子握着她的手就走,她鬼使神差地搀扶着苏世子跟着嬷嬷指引来了此处。 第193章 释然 扶着苏长风坐到桌边,裴芊洛用力抽出手,转身慌张去倒水。 再转过身来时,苏长风依旧柔情似水地凝视着她,那眸底浓重的情谊没有一丝一毫掩饰,汹涌得令她沉溺,紧张得她愈发用力咬紧了唇。 唇瓣很快咬破,溢出一滴鲜红血珠。 瞧得苏长风立马心疼起身,急急接过她手中茶盏置于桌上后,抬手就欲帮她擦拭。 那修长的手指触到裴芊洛唇上那刻,激得她身子陡然一颤,从唇至脸瞬间灼烫得涨红一片,忐忑地偏头想要避开。 “乖,不要动。”头顶苏世子声音随即传来,声音柔得仿似能要她命。 裴芊洛霎时浑身脱力,听话地定在原地。 那指在她唇瓣轻揉。 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裴芊洛羞赧地抬眸偷瞄,想看清苏世子眸中神色,疯狂地想弄清楚苏世子是否是受了药物的影响,才会对她这般。 她不知道太后这药对男女药效的不同。女子身体娇弱,中招后思绪迷离,只余渴望。男子则是会将面前的人儿看成自己心仪的姑娘,顺心而为。 如此这般,完全不怕男子事后借口失了心智不认账。 苏世子眸色清明,并未如她们上次那般失了心智。裴芊洛心内欢喜蔓延,不觉闭眼微仰起脸。 见她如此,苏长风手指一顿,片刻后心喜地弯唇覆上面前人儿的唇。 苏芸萱跑到门前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得出声大喊:“长风哥哥?” 苏长风听到这熟悉的呼喊,猛然诧异偏头,见门口又站着一位他的公主,惊得立马松开了掌下的双肩,后退一大步,转着脑袋看了又看。 怎么看两人都是他的公主。苏长风急得边问“你们谁是芸萱”,边快速脱去指上扳指,按出里面尖针往自己手心上扎。 裴芊洛和苏芸萱两人见他掌心刺破,皆慌张得靠近询问。 苏长风垂眸看着四只伸到他面前的掌,猛地抓住带有银质腕链的那只手,用力一拉将苏芸萱护到身后,怒视着裴芊洛厉声质问:“你是何人?” 裴芊洛吓得后退一大步,羞愧得面上青白交错。 苏世子那句问话,如一把寒剑整个地击碎了她心内侥幸又狂热的希冀,也让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清醒。 苏世子确实是受了药物影响,才会对她那般! 羞辱、懊悔、刺骨的冷意汹涌地在裴芊洛体内流窜,她颤抖着死死攥紧双拳,垂眸不敢去瞧苏长风看向她的目光。 苏芸萱被拽着在苏长风身后站稳,只觉握住她手的大掌奇烫无比。 苏长风怒视着裴芊洛质问时,苏芸萱迅速拨开苏长风的袖子,探上他的胳膊又摸了摸,一直到关节处皆是滚烫。 她不解瞧向裴芊洛,见裴芊洛那副受伤颤栗的模样,忙又大力甩开苏长风,冲到裴芊洛面前关切问:“裴小姐,你怎么啦?” 裴芊洛头俯得更低,依旧没说话,恨不能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就如儿时在外祖父处感觉孤寂时那般。 见她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苏芸萱抬手去抓裴芊洛的拳,想摸摸是不是同苏长风一样烫。 刚要触到,裴芊洛猛然再次后退一大步躲开。 苏芸萱欲再次上前,苏长风抓住她胳膊往后拉道:“芸萱你过来,我应是中毒了,瞧谁都是你。” 听他这话,苏芸萱转身反手抓住他双手问:“可知中的什么毒?谁下的?” 苏长风委屈摇头,再次戒备看向裴芊洛。 苏芸萱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转身看向裴芊洛。 裴芊洛头俯得完全看不到脸,颏下挂有泪水。 想到方才看到苏长风亲吻裴芊洛的那一幕,苏芸萱立马觉得应是苏长风将裴芊洛当成她,冒犯了裴小姐。 心内歉意顿起,苏芸萱松开苏长风,再次走向裴芊洛,柔声道:“他不是故意冒犯裴小姐的,我替他向你道歉。” 裴芊洛:“......”依旧觉得刺骨的冷,却是被苏芸萱这句话激得抬起了头。 苏芸萱眼神真诚地凝视着她,甚至那眸中还噙满对她的歉意和关心,心内的羞辱感神奇地逐渐消散,裴芊洛咬唇摇头。 见她没有再掉眼泪,苏芸萱笑着上前抱住裴芊洛,在她背部轻轻拍了拍,小声道:“等他清醒了,我让他亲自和你赔罪。” 说完,松开她,又柔声问:“你很冷吗,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来。” 裴芊洛一把将转身要走的苏芸萱拉住道:“不用。公主还是抓紧时间给苏世子解毒吧。” “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吗?”苏芸萱牵住苏长风再次伸来的手,转过身来问。 裴芊洛轻轻拭过脸上泪水,点头道:“是太后下的,同我们上次相似的媚药,你上次的解药许是能奏效。” “什么?”苏芸萱惊呼一声,直觉糟糕。 裴芊洛不解她为何忽地拔高嗓音,善意催促她道:“你抓紧时间,太后的人不知何时就会过来。” 说完,她迅速瞧了眼苏长风后转身往外走。 苏芸萱的反应和关心虽稍稍缓解了她心内的羞辱感,但她心内依旧很乱,她需要找个无人的位置思忖她接下来会面对的困境和对策。 也需要理清楚她之后该如何面对房内的二人。 她刚走到门处,苏芸萱在身后喊:“裴小姐等一等。” 裴芊洛站定,再次转身瞧向苏芸萱和苏长风。 苏长风紧紧抓着苏芸萱的手,视线定在他的公主身上没有移开过。 两人皆是一身素色衣衫,房外射入的光线照在他们身上,将二人周身染着柔光,配上那双双绝美的容颜,仿若坠入凡间的仙人。 真真是般配至极的。 能借云晟公主的身份,享受那人片刻的温柔,她也值了。 心内顷刻释然,裴芊洛问:“公主有何事需要帮忙?” 苏芸萱欣赏她的聪慧,笑着道:“确实有事需要裴小姐相帮。你知紫径苑的位置吗?” 裴芊洛点头。 苏芸萱喜道:“劳烦裴小姐回到宴席后,找人将人引至那边去。” 裴芊洛蹙眉,苏芸萱加快语速解释:“沈浅浅设计欲污我清白,我将人迷晕了,同她找来的男子谈了笔交易,那男子答应在紫径苑守到沈浅浅清醒过来才离开。” “裴小姐帮我将宴会中的人群引过去,他们注意力在那边,就不会很快过来这里,我才能有更多时间帮他解毒。” 她允诺那男子,只要他守到沈浅浅平安清醒过来再离开,便不追究她们设计害她之事。 她身上还有其它药,完全可以趁那男子不备时失毒,将人迷晕,再以其人之道伪造出二人偷情场景。 但她不屑那般去做,倒不是她知晓女子清白如何重要,单纯地只是不想女子之间互相为难和陷害,也不愿污了自己手。 她不屑出手,却也不是完全就任由那些人欺负。 她要赌沈浅浅的造化。 那男子是沈浅浅自己找来的,人品如何她不知晓。 她离开后,那男子究竟是老实守着,还是想做其它,她就管不着了。 第194章 帮我 裴芊洛离去后,苏芸萱急急将苏长风按坐到桌边,想要翻找身上可以用到的药。 苏长风却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苏芸萱只得哄道:“长风哥哥你先松手,我找找身上可有什么药能压……” 她话正说着,苏长风倏然起身,用力一拉将她圈进怀中,盯着她可怜巴巴道:“芸萱,我好热。” “我摸着你身上确实很烫。”苏芸萱仰脸朝他点头。 苏长风脑袋凑到苏芸萱颈间磨蹭,“你身上很凉,我很想要挨着你。” “那你就挨着。你哪里热?我给你摸摸,我手也凉。”苏芸萱将脖子往旁偏,方便苏长风整张脸搁到她颈间。 “我哪里都热。”苏长风凑近她耳垂处轻啄。 麻痒袭来,苏芸萱禁不住轻颤了下,双手抱紧苏长风的腰。 腰间一紧,苏长风嘶哑问:“哪里都可以吗?” “嗯,你说哪里,我给你摸。”苏芸萱回答得毫不迟疑。 苏长风低笑一声,再次在她颈部蹭了蹭,为难道:“可是,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 “我肯定是要嫁你的,我不介意的。”苏芸萱已意识到苏长风是想要她。 那颈间的唇灼热得厉害,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说话的声音更是哑中夹杂着微微的低喘。 她虽不是很懂男女之事,也不知道具体应该如何去做,但也曾瞥见过几次母亲被父亲抱着红脸入房的情景。 子汐说父亲是要同母亲睡觉,说隔壁大牛告诉她,男人和女人成亲之后都会抱到一起,脱光衣服、亲嘴睡觉。 她还记得子汐还要接着说,她当时一把捂住了子汐的嘴,佯装生气地命令子汐不可再去找大牛玩耍。 隔着衣衫都感觉到苏长风身体烫手,苏芸萱一时十分后悔那时没让子汐说下去。 若是当时她能听完,也许就会知晓男女之间究竟是如何交配的。那她现在也就能帮助长风哥哥解了身上的毒。 她双手在苏长风背后一阵乱摸,心内正暗自懊恼时,苏长风低低叹息一句“我的芸萱还是这般好”后,直接覆上了她的唇。 苏芸萱忙闭上眼睛,积极回应。 她甚至还默默回忆了下之前丰玉砌是如何做的。 想到丰玉砌多次将舌头强伸进她口内,她立马张开了唇,舌尖主动缠上苏长风随即探进的舌。 好一会,苏芸萱感觉自己无力得快要站不住时,苏长风终于挪开唇,同她鼻尖相抵哑声道:“芸萱,我快忍不住了。” “那我们去里面?”苏芸萱说着挣开苏长风,牵着人往里间疾走。 行至床边停下,她羞红着脸去解自己的衣衫。 香肩微露,苏长风忽地一把捏住她往下褪衣的手,阻止道:“我不想委屈你。” 苏芸萱微微一愣后抬眸凝视着苏长风摇头道:“不委屈,我自愿的。” 苏长风边将她衣衫重新合拢,边克制道:“我想把我们的第一次留到我们正式成亲的那夜。” “可是我们身上已经没有百毒丸了。”苏芸萱急了,抓住苏长风捏着她衣襟处的手,想要将其挪开。 她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太后不知何时会带人过来。 她那次中毒后问过阿熠,媚药不解的后果。 阿熠说了多种可能,有会爆体而亡的、有对身体损伤极大的、有减寿的、还有令女子终身不孕的…… 不论是哪种,终是不好的。她不敢赌! “你愿意帮我吗?”苏长风反手捏住她的掌低低问。 苏芸萱猛点头,“我愿意的。” “那辛苦你了。”苏长风声音嘶哑得已小若蚊蝇。 苏芸萱再次摇头,懊恼道:“不辛苦,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帮你。” 说完她抬眸急切地瞧向苏长风的脸。 长风哥哥脸颊已热得绯红,迅速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忙又道:“长风哥哥教我如何做。” 胀热得实在难受,苏长风终是控制不住,捏着苏芸萱的手缓缓挪到了下面。 再说裴芊洛离开后,并未回到宴席。 她不愿回去,也不能回去。 太后见她这快独自回去,肯定会发现端倪,说不定当即就会领着众人过去一探究竟。 亦或是再次出手,撮合她和苏世子。 嫁给苏世子、成为云晟的皇后。这个主意是她主动向太后提出来的,也是她说服太后同意和丰玉砌一同去找皇上请旨。 那时,她后悔她这多年的不争取,寄希望于丰玉砌能请旨赐婚云晟公主成功,想要为自己搏一搏。 现在她发现不大可能了。 皇上态度不明。 云晟公主对丰玉砌压根没有男女之情。 苏世子对他的公主深情似海,云晟公主也比她预想的要纯净、善良。 她们很配。 她不忍去打破她俩间的那份美好。 她也曾许多次的祈祷,希望世间各般情义,能有一份美好眷顾于她。 终是祈盼落了空。 老天让她注定得不到,她也不愿去做毁掉美好的恶人。 那就选择守护她们间的那份美好,享受旁观美好的羡意吧。 做好决定,心内似乎也不再那般绞痛得难受。 想到必须为苏世子争取时间,裴芊洛在路上抓了名婢女,命令她去御花园给太后身边嬷嬷传话:云晟公主和一男子入了紫径苑,很长时间都没出来。 亲眼见到那名婢女入了御花园,裴芊洛又折返回了苏芸萱和苏长风所在的院落附近,择了处既能隐去身形,又能轻易瞧见院门的位置坐下守着。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远远瞅见太后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而来,裴芊洛忙起身往小院跑。 太后冲进院子时,苏芸萱、苏长风和裴芊洛三人正坐在外间的桌边喝茶。 瞧见院中人群,苏长风率先起身往外走了数步,朝站在人群最前面、呆愣着的太后淡淡请了声安。 待后面跟上的裴芊洛和苏芸萱也向太后行过礼后,太后才惊醒过来,强装镇定问:“云晟公主怎的也在这里?” 苏芸萱装作一脸不解问:“这里不是皇上安排给我们今晚落脚的地方吗?” 太后面色难堪地颔首完,怒瞪向裴芊洛。 裴芊洛垂眸躲开太后质疑的审视。 苏长风牵住苏芸萱地手,朝向众人开口:“我看了下,这处地方只有一处正房。想来是皇上已经知晓,我同芸萱儿时便定有婚约,且即将成亲,特意为我二人挑选了这里。请太后替我转谢皇上,我们对此安排很满意,谢谢他的有意撮合。” 第195章 选择 翌日,丰岚都城内两则八卦迅速在大街小巷流窜开来,皇宫中也有不少闲言碎语的私议之声。 这一则是丰岚二才女之一的沈浅浅被她们丞相府的同族表弟偷亲,被太后和入宫赴宴的众多官眷撞了个正着。 也有传闻不止是偷亲,沈浅浅昨日是被毁了清白......更甚者几日后演变成是二人苟合。 总之是各种版本横飞,越传越离谱。 另一则是云晟公主和云晟世子原来儿时便定有婚约。 他们丰岚皇上成人之美,留宿二人在宫中却是只给二人安排了一间房。他们丰岚皇上人情味甚浓,希望撮合那二人尽快行夫妻之事...... 昨日在御书房外跪至半夜,之后应皇上要求歇在宫内的丰玉砌,参加完朝会后听闻这第二则传闻时,气得直接冲进御书房,扯了覆眼布条质问皇上: 昨日强留他跪在御书房外,不准他离开,是否就是有意成全那病秧子和苏芸萱? 皇上昨日在沈贵妃处服过药物后,体力和精神并未如从前那般尽快恢复,昨夜睡得不安稳。 早朝之上又收了不少臣子参奏长公主目无王法、私处朝廷命官的折子,正精神不济,心情不佳得厉害。 对上丰玉砌的无理,皇上怒得再次抓起桌上折子砸向丰玉砌。 丰玉砌不仅没闪躲,还挺得笔直地同皇上怒目而视。 皇上气得大喝:“朕确实是故意留你,不让你去赴宴的。怎的,你还想为此反朕不成?” “为什么?您为什么护那病秧子,帮那病秧子?”丰玉砌猩红了眼。 皇上瞧了他一瞬,撑头揉着太阳穴疲惫道:“我没帮他,我只是给了他们机会。那小子自己抓住机会抢占了先机,那是他的本事。” “若您能早早同意赐婚云晟公主和我的提议,那病秧子哪还有机会?”丰玉砌不服,几乎是咆哮着喊。 皇上怒瞪他一眼,“你也知道她是云晟公主,不是我丰岚女子。这赐婚岂是我说了就算的?” “你到现在都争取不到百官支持,我这皇位最后会不会落到你头上都还是未知,就算让你真的如愿,娶了那云晟公主,你又凭什么去护她周全?” “您这位置将来一定是我的。”皇上话毕,丰玉砌接得斩钉截铁。 闻他这言,皇上坐直身子直视他道:“那你就且先将精力放在这夺位之上。待你真正执掌大权之日,再凭自己实力去抢回心仪之人。” “是。”丰玉砌语气放软,垂眸攥紧了双拳。 皇上又道:“我也应你要求,将他们强留在了宫中。但明日皇后丧仪,他二人不适继续待在宫内。后面要如何留住人,你自己想办法。” “是。”丰玉砌叩谢完,起身径直离去。 皇上盯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公公忙递了茶水过去,疏解道:“昊王如今同皇上您置气,那是还没体会到皇上您对他的良苦用心。待昊王日后坐上您这位置,享受到权利带来的好处,必定是会念着皇上恩的。” 皇上听他这话心情略好了些,话头也多起来。 他饮下一口茶,再次叹息一声后道:“希望如此吧。他太过年轻,性子又傲,不给他些挫败,他始终不晓得上进。” “朕时日不多了,若能睁眼见他凭实力坐上这个位置,朕也就放心将丰岚江山交予他手中了。” “皇上定能长命百岁。”公公接过茶杯,急急放下屈膝伏地。 皇上朝他摆摆手,命其退下。 公公躬身后退着轻轻带上御书房的门,皇上起身入了密室,凝视着墙上女子画像断断续续呢喃。 “他性子也磨得同朕当年差不多了,朕还是想亲眼见见他是否会做出同当年朕一样的选择......” “朕真的错了吗?......” “若是朕坚持不到他凭自身实力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天,朕只能死前亲自动手了。” “莹白,朕欠你的,已经在竭力补偿了,你再等等朕......” …… 昨夜闹剧罢,太后命人给苏芸萱和苏长风换去了清风院。 皇上只传令二人留宿宫内,没具体到将二人安排在宫内何处。那处院子本就是方便太后行事的。事没办成,太后又怎会乐意见到那二人真的同寝一室。 丰玉砌冲进清风院时,苏长风因昨夜整晚未眠,又受药物影响,还未睡醒。 苏芸萱同样也是一晚上辗转反侧、基本未眠。正坐在桌边捂脸烦恼,听见宫女高喊“奴婢见过昊王”的声音,她霎时吓得放下双手,身体绷直。 抬眸触到丰玉砌的身影,更是慌张到没去瞧丰玉砌面上神色,起身快步去关房门。 丰玉砌冲过去时,苏芸萱房门已经紧闭。 丰玉砌怒得猛拍房门高喊:“你给我把门打开。” “不开。有什么事你这样说完赶紧走。”苏芸萱用背死死顶着房门。 “你打开。”丰玉砌声音更大,极其的不耐烦,拍门声也愈发密集、响亮。 苏芸萱不再说话,扫了一眼室内,几步过去搬了把凳子过来顶住房门,瞧了瞧,不放心,又接连哼哧哼哧把所有的凳子都堆到了门处。 丰玉砌听到动静,趴在门上瞅,瞅不见又附耳听了听,确定苏芸萱是拿家具顶住了门,气得抬腿边踹门边怒喝:“我拽门了哈,你闪开点。” “你给我等着。看我抓到你......” 苏芸萱:“......”看见凳子被震得颤了颤,忙又去盯着圆桌,犹豫要不要把桌子也推过去。 清风院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瞧见这阵仗,吓得退得老远。 胆大些的几个躲在偏僻处抱团瞧八卦,怕事的躲起来不见自保,有个脑子灵光地转身跑出了院。 隔壁苏长风终是被那一脚重过一脚地踹门声和暴怒的声音吵醒。听出是丰玉砌,他急急穿好衣衫出房。 见丰玉砌在踹苏芸萱的房门,他几步过去厉声质问:“昊王这是要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丰玉砌停住动作,转过身来瞧了他一眼,倏然逼近、挥拳砸向他的脸。 第196章 要死 苏长风被打得脸颊偏斜,趔趄着接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站定,随即喷出一大口血。 丰玉砌打完人,还觉不解气,怒瞪着苏长风恨恨言:“你个该死的病秧子,胆敢同本王抢人。不是你还有些用处,那日云中崖上我就该了结了你。” 胸腔难受得仿似要炸裂,血腥味充斥喉间,苏长风俯身死死按住胸口,竭力想压下袭来的咳意。 却是憋得脸色涨红,也无济于事,一瞬后还是控制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 苏芸萱冲出来乍然瞧见他这情形,心疼得疾跑去他身旁,扶着他边帮他不停拍背顺气,边担心问:“长风哥哥没事吧?” 不愿他的公主看见他现在这副狼狈模样,苏长风急急背过身去。又担心他不回答,他的公主会担心,忙又往回斜偏了些身子大力摇头。 苏芸萱瞧得愈发心里难受,愤怒地转向丰玉砌,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丰玉砌倏然捏住胳膊,大力拽了过去。 想都没想,她本能抬掌就朝丰玉砌打去。 “啪——”的一声脆响,正好扇到丰玉砌面颊之上。 吓得她盯着自己的手,愣怔当场,脑内乱成一团。 她是十分气愤丰玉砌打了长风哥哥,但昨日那事过后,她才意识到之前她冒犯过丰玉砌,碰过丰玉砌最不该碰的地方...... 昨日,太后领着众人气愤离去,她和苏长风跟着指引移步到清风院后,立马入了给她安排的房间,闭门不再出来。 不论苏长风在外如何请求、道歉她都不开门,只借口自己累了想早些歇息。 实则是羞赧、心虚得不知如何面对。 一想到她明明是要嫁予长风哥哥的,却是碰过另一个男人那里,她恨不能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躺在床上琢磨了大半宿,最后她腾身坐起,觉得应是她的那一无知举措,才让向来瞧不起她、恶意捉弄她的丰玉砌产生误会,纠缠于她。 丰玉砌是出于报复她,还是因那事真的就瞧上了她?她想不透。 她还没想明白,丰玉砌突然造访,惊得她慌张关门不敢相见。 本就自觉有亏,现在她居然又扇了丰玉砌的脸?! 咋的就打到脸了? 她居然扇了丰玉砌的脸...... 一段记忆瞬间浮现在脑中: 重生后逃亡途中,父亲为啥事惹得母亲生气,抓着母亲的手作势打自己脸告饶时,母亲很严肃地说过:男人的脸代表着他的尊严和荣誉,被女人打了会倒霉、出祸事的...... 依稀记得儿时在云晟皇宫,夫子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盯着自己的手,满脑子都是要死了,她要死了...... 丰玉砌甩开她胳膊,她才回神,心虚得不敢去瞧丰玉砌的脸,下意识转身就往苏长风处跑。 苏长风一把抓住她手,将人护到身后,蹙眉戒备注视着丰玉砌。 裴芊洛奉太后之命过来时,正好撞见苏芸萱掌掴丰玉砌这一幕,她紧急刹住脚步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甩开苏芸萱后,低垂着头,瞧不清面上神色,只能注意到他浑身绷紧,双拳紧握。 那周身翻涌的不明气势,远远瞅着都逼仄得人心头发紧...... 清风院内,一时除了苏长风压得极低的几声咳嗽之声,气氛安静得出奇的诡异。 就在苏芸萱感觉自己心脏紧张到随时都要蹦出嗓子眼时,丰玉砌突然转身,黑沉着脸往清风院外走。 经过裴芊洛身边,他突然停下,冰冷刺骨地说了声:“跟我来”。 见丰玉砌离开,苏长风转身望向苏芸萱,仔细打量她面上神色,吞吐问:“芸萱,你是......生我气了吗?” 苏芸萱收回视线,抬眸对上他的不安目光,摇头答:“没有。” “那你为何不愿见我?”苏长风小心试探性地捏上苏芸萱的双肩,生怕他的公主会挣脱。 还好,他的公主只是垂下眸去,咬唇不语。 犹豫一瞬,苏长风将人捞入怀中柔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议和结果一出,我一定快马加鞭赶回云晟请旨赐婚。在这之前,我绝对不会再越举,冒犯于你。” 听到他说冒犯,苏芸萱忽地想起昨日苏长风冒犯裴芊洛之事,仰脸道:“你昨日冒犯了裴小姐,我当时替你向她陪过礼,她也知道你是中了毒,想来不会很介意,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亲自向她......” “你是为这生气,才不见我?”苏长风喜极打断。 昨日的事,他清醒过来时都还记得十分清晰。他还记得是裴芊洛闭眼仰脸给了他暗示,他才情难自控。 他担心、害怕了一整晚,以为他的公主是因为他教她那般帮忙,才生气不愿见他...... “我没生你气。”苏芸萱望着他再次摇头。 苏长风激动又道:“我会找她赔罪的。芸萱,你......昨日我......你......真的不生我气吗?” 他提到昨日,苏芸萱脸颊瞬间爆红,羞赧得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心内终于放晴,苏长风弯唇将人拥得更紧。 ...... 那边,裴芊洛跟着丰玉砌停在一处无人的厅内。 丰玉砌负手背对着她,寒声质问她昨夜是怎么回事。 她简单讲述了事情经过。 至讲到她见太后领着众人过来,跑进院内,苏长风毒已经解了时,丰玉砌拳头已捏得咯吱作响。 注意到丰玉砌指缝滴落的血水,裴芊洛心头一紧,直觉要出大事 。 果然,下一刻,丰玉砌转过身来,眸色狠戾地盯着她道:“你我合作之事不变,你去同太后说,我要娶你,许你丰岚皇后之位,只要她裴家同意全力支持我尽快坐上太子之位。” 裴芊洛震惊得后退一大步,脸色铁青地摇头道:“我不想嫁你。” 丰玉砌逼近一步,“怎么?你不想嫁那病秧子了?” 瞬间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裴芊洛瞪大双眸,连连后退,“我不想嫁云晟世子了,我不同你合作......” “合作是你提出来的,岂是你想中断就能中断的?”丰玉砌愤怒咆哮。 “不,”裴芊洛继续后退,疯狂摇头,“你疯了吗?她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们......” “那又如何?”丰玉砌厉声打断,“本王想要的人,只能是本王的。” 裴芊洛定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盯着丰玉砌,眸中逐渐燃起惧意。 丰玉砌偏开头,嫌恶道:“你不去说,本王亲自去找太后。” 说完,他抬步就走。 第197章 谈谈 “不可以。丰玉砌,你不要发疯了。丰玉砌......” 裴芊洛急追着大喊了一段路,实在是追不上丰玉砌,只得转身往清风院跑。 苏长风听过她的讲述,面色凝重地牵着苏芸萱就欲出宫。 他要回长公主府寻安澜,请求安澜带着苏芸萱和叶子汐马上离开丰岚都城。 苏芸萱听到他的计划,拉住他,不愿跟他离开。 如若裴芊洛所说为实,丰玉砌真的因她疯魔,那她一走,丰玉砌绝对不会放过长风哥哥。她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罪过,牵连无辜,葬送裴芊洛的一生。 苏芸萱提出要找丰玉砌谈一谈。 苏长风不愿意,他直觉苏芸萱去找丰玉砌说什么都无用。 丰玉砌性子偏执得近乎疯狂,怕是只有芸萱同意嫁他才能平息他的疯狂举动。 而要他放弃苏芸萱,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公主是他上一世拿命换来的。丰玉砌,是他自己上一世不知道珍惜,他不配。 两人僵持了半天得不出一个解决之法,裴芊洛急得上前告知昨夜她被罚跪在太后宫中一晚,听到的关于长公主的传闻。 太后宫内掌事嬷嬷告知太后:今日儿一早,朝中德王一派的许多朝臣联合起来,参奏长公主目无王法,私处朝廷命官。 太后命人去查才知:原来前日,安澜和言玉从丰玉砌处拿到孟家名单资料后,领着皇上给她守府的人马,冲进孟家,将孟家八岁以上男子全部就地正法了。 皇上给安澜的人马乃是保护皇上安危的铁甲卫,孟家压根不敢反抗。一夜之间,孟家男子被血洗殆尽,只余老弱妇孺。 且长公主杀了人后还放言:孟家不分善恶,效命于失德之主。她实在看不过,才为民除害。 一时,效忠德王的那批人纷纷抱团,一边向皇上狠参长公主,一边蜂拥至德王府寻求庇护。 德王前段时日被人偷袭,一直在府中养伤呢。昨夜众人不断拜访,扰得德王头疼不已,德王府后半夜直接闭门不再接客。 早朝之上,皇上一脸漠然地听完众人对长公主的控诉后,意味深明地提了一句“朕记得,朕御书房内压着一本参奏孟卿贪墨的折子”后,暂时将事情压了下来。 清风院这边有太监过去太后处,传昊王踹门的消息时,嬷嬷正急匆匆赶回福寿宫。太后命裴芊洛起来去往清风院,裴芊洛放慢脚步留心听了下。 她隐约听到嬷嬷说,朝会散后约莫半个时辰,德王一派参奏长公主的那群臣子集结着跪在了宫门之外,请旨皇上惩治长公主。 意识到就算这会儿自己出宫寻到安澜,安澜怕是也不可能顺利带着芸萱和叶子汐离开丰岚都城,苏长风最终同意苏芸萱的提议:由二人去找丰玉砌谈一谈。 三人赶至太后的福寿宫时,丰玉砌正面色难看的出来。 裴芊洛被掌事嬷嬷瞧见,强留在了福寿宫。 在苏芸萱真诚请求数次后,丰玉砌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二人再次回到清风院。 苏长风才在桌边坐定,丰玉砌就起身,直言他只愿同苏芸萱单独谈,不想见到苏长风这个病秧子。 苏长风气得牵住苏芸萱就要走,苏芸萱苦逼地又去哄苏长风先行回避一下。 好不容易推着苏长风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苏芸萱再过来,屁股刚坐下,丰玉砌一脸难看地怒视着她讥讽:“你竟还有脸来找我?” 苏芸萱被他这话激得面颊霎时绯红一片。 正垂眸、咬唇思忖该怎么开口道歉,丰玉砌“嘭”地一声将手中茶杯砸在桌上,吓得她身子一颤。 余光瞥到丰玉砌起身往外走,她忙几步冲过去将人拉住道:“你等等。” 丰玉砌抬臂甩开,嫌弃地弹了弹她碰到的地方,斜睨着她。 又是重生初期时瞧她的那种熟悉至极的蔑视和不耐烦。 心内忽地就镇定下来,苏芸萱靠着桌沿站定,坦诚迎上丰玉砌的目光道:“我真诚向你道歉,对不起。” 丰玉砌一僵,挑眉问:“对不起?” 苏芸萱点了点头,垂下眸鼓起勇气道:“那个......我从前不知晓男女之事,抓......碰了你......碰了你身上不该碰的地方,是我不对。” 吞吐说完,她咬唇俯下身去,脸埋得丰玉砌几乎看不见。 丰玉砌:“......”心内才腾起的一点希冀瞬间熄灭,怒火腾升。 气得他倏然上前一大步,抬掌掐住了苏芸萱的脖颈。 苏芸萱惊得瞪大双瞳,来不及惊呼出口,喉间就紧得说不出话,本能自救的双手去拍打丰玉砌扼住她脖子的手臂。 见她面上逐渐失了血色,丰玉砌这才恢复了一丝理智,急急稍卸去了些手中力道。 他这一松开,苏芸萱软得边往下滑,边紧急咳嗽着大口吐气。 可恶的心疼泛起,丰玉砌偏头不瞧,倔强地继续扼住苏芸萱的脖颈不愿松手。 苏芸萱咳嗽了几声,逐渐安静,那被他掐住的脑袋却是越来越沉。他只得另一只掌缓缓攥紧,使力撑住。 那掐住苏芸萱的掌被压得第二次往下坠时,丰玉砌才皱眉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被他掐住的苏芸萱已闭眼晕了过去。 慌得他忙放开手,将人抱住摇晃急喊:“你怎么啦?苏芸萱,你醒醒......” 隔壁苏长风不放心,本就一直凝神听着这边动静,听到丰玉砌喊声,立马冲了过来。 见到苏芸萱似是晕倒,惊得上前就要抢人。手还没够着他的公主,就被丰玉砌抬腿踢坐在地。 顾不得身上疼痛,苏长风迅速强撑着站起身来,紧张注视着昏迷的苏芸萱问:“你把她怎么了?” 丰玉砌没回他,打横抱起怀中的人,往内室走。 苏长风跟进去时,苏芸萱已被放到了床上,丰玉砌正探指在她鼻下。 苏长风紧张得定在原地不敢上前,直到丰玉砌收回手,一脸释然地瘫坐在床边,他才放下心来,靠近几步盯着丰玉砌冷道:“我们出去谈一谈。” 丰玉砌白他一眼,“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关于你祖母叶贵妃的真实身份,你也不想知道吗?”苏长风耐着性子问。 第198章 信否 二人在外室桌边坐下,苏长风忽略丰玉砌眸中的厌恶,掏出旭王的那封信置于丰玉砌面前。 丰玉砌极其不耐烦地拿起信件打开来看。 只看完上面提到的第一件事,便惊得他陡然挺直了脊背。 他父亲的母亲叶莹白叶贵妃,竟是云晟太傅府的大小姐白叶莹? 这怎么可能? 瞪大双眸,丰玉砌加快速度往下看,第二则消息:当年是他祖母叶莹白奉命除掉苏芸萱和她的母亲? 啪—— 没有接着再往下看,丰玉砌一把将手中的信件拍在桌上,怒视着苏长风斥责:“你个病秧子,竟敢伪造出这样荒唐的信件?” “这封信是否是伪造,你一看信尾云晟旭王私印便知。”苏长风面色平静道。 丰玉砌拿起信件再次翻看,苏长风又道:“叶贵妃同我母亲乃是同胞姐妹,辈分上你应喊我一声表叔,喊芸萱一声表婶......” “去你的表婶,这份亲我不认。”丰玉砌厉声打断,眸色阴鸷地抬眸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也不急,对上他的目光肃色道:“若你还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你丰岚皇上,他知道叶贵妃的真实身份。” 丰玉砌:“......”心中一动,忽地明白皇上为何一再不准他伤害这个病秧子了。 桌上双拳攥紧,丰玉砌偏开头,沉声道:“就算是我祖母是云晟太傅府的大小姐,我也绝对不可能同你攀上亲戚关系,你少拿这点忽悠我。还是那句话,她,我抢定了。” 苏长风不再说话。他就知道,丰玉砌这疯子毫无道理可讲。 见他沉默,丰玉砌忽地又转过头来,不怀好意盯着他道:“你若要同我攀亲戚也可以,作为长辈,是不是应该让着小辈?你把苏芸萱让给我,我就承认你是我表叔。” 苏长风:“......”实在是没想到丰玉砌这小子脸皮厚到这个程度。 谈不下去,他铁青着脸要去拿丰玉砌手中的信。 丰玉砌胳膊一偏,躲过他手,起身后退一步讥讽道:“怎的,上门认亲这点诚意也拿不出来?” 苏长风:“......”觉得多看丰玉砌一眼,都是污了他的眼,迅速起身往内室走。 那封信上就三件事,丰玉砌要拿走便拿走吧。 丰玉砌若是将信呈给皇上,那更好。 昨日皇上因他提到旭王而动了怒,后来根本没法谈下去,如若皇上真看了这封信,兴许会再次召见于他。 他也能伺机再次确定皇上对和亲的态度,同时揣摩出皇上对叶贵妃的感情究竟深到何种地步。 更甚至,他想问问皇上:他是在何处遇到叶贵妃,又是如何将人带回丰岚,以及叶贵妃是如何去世的...... 见他进去内室,丰玉砌把信往怀中一塞,也跟着进去。 眼见苏长风要在床边坐下,他大力一扯,将人拉开,自己抢先一屁股坐了下去,抬掌就去摸苏芸萱的额头。 苏长风稳住身子,抬眸见他搁在苏芸萱脸上的手,气得攥紧了拳直言道:“你上一世害死了她,怎的还有脸来抢她。” 丰玉砌手指一顿,偏头不解道:“你这话是何意?” 那封荒唐至极的信让他这会儿本能地不再怀疑苏长风说的不是真话。 “去外面说。”苏长风一脸肃色地朝他偏了偏头。 他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皱眉起身又往外走。 二人再次在左边坐定,这次拉开到了最远的距离。 “什么叫上一世我害死了她?”丰玉砌等不及,率先开口。 苏长风转述了苏芸萱告知他的她重生之事。 丰玉砌这次没有打断。 苏长风讲完,丰玉砌仿若被人定身了一般,盯着内室处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才嘶哑着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当然是他告知我的。怎么?你还是不信?” “何时告知你的?”丰玉砌又问。 “云中崖上,你我打斗那晚。” 苏长风回答完这句,丰玉砌起身,阴沉着脸往外走。 行至门处,被门槛绊得差点摔倒,丰玉砌脑袋疼得仿若随时要炸裂一般难受。 好多个声音在他脑内争吵。 上一刻,仿似有一百个声音在告知他:那病秧子胡说八道,你不可信...... 下一秒,又似有一万个不同的声音再说:他没必要拿这样荒谬的事来骗你,他说的是真的...... 踉踉跄跄走了好一段路,只觉面前视线越来越暗,丰玉砌紧急寻了处无人的亭子坐下,捂着脑袋垂头思考。 大半年前,他寻到丰子昊的踪迹,设计痴傻的苏芸萱带他回家后的一幕幕过往,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不断闪现。 那时,苏芸萱瞧她时眸中的害怕、那时在他看来苏芸萱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戒备,以及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赶他离开...... 原来竟是如此! 猛地抓紧膝上衣袍,丰玉砌彻底信了苏长风所说的苏芸萱重生之事。 瞬间,自责如呼啸的洪水一般袭入心尖,丰玉砌觉得刺骨的冷。 仿若他忽地回到上一世苏芸萱死时那日一般。 他将人带回了丰岚都城,囚禁了近一年,最后将人当做棋子,去同云晟交换城池? 害她孤独的死在了那个漫天飞雪的寒冬,死在那个囚禁她和她母后近一年,害得她痴傻逃亡近九年的丰岚皇城? 她那时依赖他,倾心于他,为了他没有选择追随家人而去,而他却是断了她最后的念想,让她死得对这世间毫无眷念。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她只愿陪在家人身边,时光安然、岁月静好,又是他!寻到她们,害死了她的亲人,残忍地将人带回丰岚都城…… 为何?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 ...... 苏长风的话一句一句在丰玉砌耳边回响,压得丰玉砌似要喘不过气来。 他十指攥紧,深深掐紧肉里,独自立在亭内,疯狂砸柱。 好一会,才满手滴血地呆愣原地。 两路过的太监远远瞅见,以为他是哪不小心受了伤,急急跑过去跪地关心问:“昊王可是哪里不适?是否需要奴才们去传太医?” 听见真实的人声,丰玉砌从恍惚里惊醒过来,猛然抬头,眸色通红地冲那跪地的两太监一声怒喝:“滚!” 第199章 完美 安澜从御书房出来后,去往清风院接苏芸萱和苏长风一同出宫。 马车在宫门前才行驶了一小段路,就被跪在宫门外、讨伐长公主的众臣挡住去路。 好在没一会,两队铁甲卫从皇宫内冲出,逼退了围堵住马车欲闹事的人群。 铁甲卫一路护送着长公主的马车安全行至长公主府后,留下了一队人马就此守护在长公主府外。 皇上护长公主的态度一目了然,沈贵妃听完此消息后,立马遣人去往德王府传丰德泽入宫一见。 丰玉砌的人那次下手极重,丰德泽躺在床上养了几天,脸上淤青依旧十分明显。 沈贵妃命他立马撤去宫门外跪地人群,警告他不可同安澜正面冲突时,丰德泽一脸不服气。 直言安澜血洗孟家,且放出的话简直是对他的公然挑衅。若他丝毫不反击,不拿出他该有的态度,定会寒了那批支持他的朝臣之心。 沈贵妃斥责丰德泽看不清形势。 在丰岚都城,只要皇上和太后还在位一日,就无人能动得了安澜长公主分毫。 莫说区区一个孟家,就算是安澜长公主掀翻了大半个丰岚都城,只要这丰岚还是他丰家的天下,皇上和太后就会倾其所有地护着安澜。 丰德泽不懂皇上和太后为何如此看中安澜这个名声极差,又消失了二十多年的长公主,他请求沈贵妃解疑。 沈贵妃皱眉瞧了丰德泽一瞬,自顾坐到桌边半晌未开口,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之中。 皇上和太后为何如此护着安澜?这个问题她说知晓也算知晓,但真要具体讲,她还真不知如何讲起。 当年先太子莫名暴毙,丰志逸为尽快坐稳太子之位,娶了与先太子定有婚约的裴家女裴彦姝。丰志逸登基后才娶的她。 她嫁过去时,安澜正被囚禁。对这位小姑子,她并未过多接触。 一方面是接触不到;另一方面她那时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只知他哥沈丞相倾心栽培、寄予厚望的嫡长子沈博因安澜而早夭,心内对安澜生有意见。 这才让后来才入宫的叶莹白钻了空子,抢先赢得安澜的喜欢...... 她后来发现安澜在皇上心中分量极重,也曾派人悄悄去查探过缘由,却是什么都查不到。只能从皇上的表情和提及安澜的话语中隐约猜测,皇上觉得自己亏欠安澜。 太后那个老家伙同样也是因为愧对安澜才愈发宠着、护着安澜。 这事发生在她入宫之前,通过她哥沈丞相,后来她还是查得很明白的: 当年先皇追责先太子之师温博未护好先太子之责,下令温家流放。还是先皇后的太后因记恨温博之子温辞欲携安澜私奔之罪,当着安澜的面直接处置了温辞,后又私下找了温家的世交孟家去皇上面前参了温家,先皇一怒之下改判温家满门抄斩。 安澜亲眼目睹温辞死去,接连寻了几次短见,皆被皇上和太后救下。 虽皇上后来找人日日盯守着照管安澜,护住了她的命,但她疯得厉害...... 不是后来叶莹白那个贱人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安澜怕是早就疯死了。何至于现在还能成为她儿的障碍? 丰德泽见沈贵妃半天不回答他,却是面上逐渐腾起怒意,忙去倒了一杯茶递到沈贵妃面前故作乖巧道:“母妃要是不方便说就不必说了。母妃既不让我动那老公主,孩儿听话不动便是。” 沈贵妃点头,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慢慢压下心中怒气。 这么多年,每每想到叶莹白那个贱人,她都会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那贱人活着时,明明享受着皇上的独宠,却日日装作一副与世无争的恶心模样,让她想与之一斗,都斗不起来。 好不容易无意中发现那贱人的秘密,设下计谋,借太后之手除去了那贱人,解了夺夫之恨。却是万万没料到,那贱人从此成了她夫君心头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同对付裴彦姝那般,留着她命到同皇上两两相厌之时...... 丰德泽在沈贵妃对面坐下,沈贵妃放下茶展,呼出一口略感懊恼的气盯着他问:“你同那群人合作伤害丰玉砌之事,皇上已经有所察觉。你命他们收敛着些,短期内莫再使毒。他们一旦留下证据,我保不住你。” “是。儿臣一定命他们谨慎行事。”丰德泽点头,竭力隐下眸中不屑。 他的这位母妃呀,心里装的全是他的父皇。嘴里说着助他,但凡涉及到会得罪他父皇,她母妃立马就收了手。 当年除掉丰子昊之事便是其一。 这其二嘛就是很早之前,他无意发现皇上月月要来找沈贵妃用药。关于皇上因何事要用药,用的又是什么药,他已问过沈贵妃很多次,沈贵妃都不愿透露。 这是多么难得的杀人于无形的机会呀! 他那时提议沈贵妃为他前程大事搏一搏,暗中了结了皇上,沈贵妃不仅没答应,还大训了他一顿,罚他在宫中跪了一整夜。 他那时心内便暗暗同沈贵妃离了心,只是考虑到还需要沈贵妃的帮助,他才竭力在沈贵妃面前装成一副乖巧的孝子模样。 沈贵妃不愿帮他,许多事他便瞒着沈贵妃亲自动手。 皇上那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霸着皇位迟迟不肯择出继位人选,为的是丰子昊那个废人是吧? 那他就暗中除去那废人,以绝后患。 大半年前,他查出丰玉砌在海月城附近发现了他父亲丰子昊的踪迹。他便状若无意地将消息透露给了丰玉砌的母亲沈心吟,想借沈心吟之手除去丰子昊。 他是既提供人力又不断提供消息给沈心吟,助她一臂之力,结果沈心吟那个乱泥扶不上墙的还是让他失望,没将人杀死。 他又找上丰神奕那个废物,让人给他送去密信,挑拨得丰神奕派出大量人马前去追杀丰子昊。 同时,他也暗中派出精锐,在丰神奕的人引开丰玉砌时,趁机击杀丰子昊。 虽然中间还是出现偏差,陆晴汐那贱人替丰子昊挡去了致命的一击,但丰子昊最终选择殉情而亡,也算他的目标完美达成。 最可惜的,还是他没有把握住机会,在丰玉砌返回丰岚途中将其击杀。 那次让丰玉砌侥幸躲过一劫,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失手。 明日,只要能按计划行事,抓了那云晟公主,套出星月阁中的暗道,就能让云晟那帮替死鬼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阁内,暗杀掉丰玉砌。 待丰玉砌那疯子一死,他只需再出手击杀云晟之人。为丰玉砌报了仇,便能彻底赢得父皇的支持。 剩下丰神奕那个废物,压根入不了他的眼。 第200章 忌惮 想到明日裴彦姝丧仪之事,沈贵妃盯着丰德泽提醒:“明日皇后丧仪,应太后和裴家要求,五使大多挑选的是裴家子孙及裴家一派的朝臣,就连那远在幽谷关的裴少征都已回了都城。未免引起皇上猜忌,你不要去接触裴家人。” 丰德泽垂眸抿茶,敷衍点头。 沈贵妃继续:“明日跟着皇后仪葬队行至岭山后,你无事最好直接回府,束缚着你的人也不许借机闹事。皇上辍朝三日,明日儿丰玉砌会护送皇上入住皇宫别院,按皇上多疑的性子,越是他不在时越会加强防范。你千万不可觉得这是机会,借机行事。” 丰德泽轻轻摇晃着手中茶水,漫不经心地再次点了点头。 沈贵妃注意到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不放心地劝说:“德儿,你听母妃一声劝,切不可急功近利、鲁莽行事。你相信母妃,这偌大的后宫,如今只余母妃一人屹立不倒,母妃定会竭尽所能相助于你。” 丰德泽抬眸望向沈贵妃。 沈贵妃触到他意味不明地眼神,未做它想,认真地就目前形势分析道:“母妃知道你一向瞧不上那丰神奕,从来只把丰玉砌当做你的竞争对手。但明日你仔细看看皇后的送丧队伍,你就会发现那裴家不容小觑。” 丰德泽唇畔弧度更甚。 沈贵妃知丰德泽还是不信,面上表情愈发沉重道:“古语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裴家乃是当年协助丰家先祖打下丰岚江山的第一功臣,单就丰家许诺丰岚后位世代从裴家女子中挑选便知,当年裴家势力有多强盛。你......” “许了后位又如何,一个一个不都还是不得宠的摆件?”丰德泽讥笑打岔。 他这完全不屑的模样激怒沈贵妃。 沈贵妃“嘭——”地一掌拍在桌上,怒视着他道:“你以为丰玉砌至今没坐上太子之位,是因为你和我的暗中牵绊吗?我告诉你,错了。皇上一直支持丰玉砌却是至今没敢下旨封丰玉砌为丰岚太子,真正忌惮的乃是他裴家!” “母妃这话,儿臣就听不大懂了。”丰德泽轻笑,“这多年,裴家那些势力早就被皇上明里暗里削弱得差不多了,还忌惮他裴家个什么?” “德儿呀,母后悉心教导了你这多年,你怎的目光同众人一般肤浅?叫你平日没事多看看史书,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母妃的旨意行事?”沈贵妃腾身站起,怒视丰德泽质问。 丰德泽也紧跟着站起身来。 敛去面上轻蔑之色,他垂眸恭敬立好道:“孩儿绝对有听母后教导。只是孩儿天资愚钝,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还请母后不吝赐教。” 沈贵妃见他模样变得乖顺,轻叹了口气重新坐下,耐着性子解释:“众人只看到他裴家这多年被逐渐削得毫无兵权,却是没注意到裴家人的智慧。” “你们暗中嘲笑人家,人家韬光养晦,另辟蹊径,私下不知培养了多少文生。那裴泽恩能坐上御史之位你以为他是吃素的。若不是那裴泽恩还有几分风骨,积郁早亡了,裴家势必已经展露锋芒了。” “是。接连几任皇后皆不得宠,但你可看到丰岚凤位换了非他裴家女子吗?皇后就是皇后,就算她不得宠,那也是一国之母。只要他裴家女子一直占据着丰岚后位,他裴家就不可能真正落寞。” “哪一日,凤位真的易主了,那才是他裴家真正衰败。真正到了那一日,他裴家势必会不再掩其锋芒,倾巢反扑。皇上正是忌惮着这一点,才至今不敢彻底惹怒裴家。” “母妃还是那句话,若你能拿下裴芊洛,取得裴家和太后的支持,那太子之位才可十拿九稳。” 沈贵妃苦口婆心地教导着,宫女们听从她的安排摆上午膳。 二人正母慈子孝般的用着餐,一婢女急匆匆进来,附耳在沈贵妃处说了句什么,沈贵妃惊得双眸微震,再次腾身站起。 丰德泽瞧得不解,忙问出了何事? 沈贵妃转眸注视着他瞧了半晌,幽幽坐下道:“大事不好了,那丰玉砌不知怎的,竟跑去向皇上请旨,要求同时迎娶裴芊洛和沈浅浅。” “什么?”丰德泽不敢置信地一拍桌子,腾身而起,义愤道,“那疯子不是一向自视清高,不屑靠女人上位吗?” 沈贵妃垂眸,未接他话。 他们确实是摸清了丰玉砌高傲至极的性子,才没有急着下狠手去促成丰德泽和裴芊洛的姻缘。 沈贵妃不说话,丰德泽走了几步恨恨言,“若不是这疯子一直不出皇宫,我早动手了。” 沈贵妃闻言,诧异瞧向他问:“你还一直惦记着除去丰玉砌在?” 丰德泽自觉失言,忙站定,转向沈贵妃垂眸恭敬道:“没有。儿臣是说上次绑了他妹妹、诱杀他那次。” 那次他利用孟惜惜,一石二鸟,既除去了丰殷德,又从长公主府抓走了叶子汐。 不是自称朝霞旧部,主动上门请求合作的那群人不听他的安排,错过了最佳时机,他的人差点就真的除去丰玉砌了。 就差那么一点呀!! 丰玉砌瞎眼逃亡后,他也命了那些人去丰玉砌的星月阁外蹲守,欲趁丰玉砌回府时再次补刀。不曾想,守了两日,没见丰玉砌从正门进去,倒是见着丰玉砌从里面出来。 他这才知晓,丰玉砌的星月阁一定设有机关暗道。 难怪那么多人蹲守在星月阁外,还常常错过重要信息,也难怪丰玉砌携了那多人手杀过去,他派去蹲守在星月阁外的探子都不知道丰玉砌上钩出发了。 那次不是他足够聪明,早有准备,怕是会被丰玉砌杀个措手不及。 事实是他的人确实被丰玉砌杀了个措手不及。不是最后朝霞那些人使毒,丰玉砌定会毫发无伤的救出叶子汐。 丰德泽可不会这般向事后知晓一切的沈贵妃如实陈述。 他深知沈贵妃平生最恨之人乃是丰子昊的母妃叶莹白,因为叶莹白,沈贵妃也极其讨厌丰玉砌。 沈贵妃问他事情原委时,他避重就轻地只讲述了他是如何诱杀丰玉砌的,没有提及他同时设计丰神奕之事。 那次,沈贵妃反复确认他并未留下把柄后,再次将他狠狠斥责了一顿,命他将精力放在经营声名上,不可再去招惹裴家和丰玉砌。 第201章 挫败 丰德泽向来自视甚高,瞧不起丰神奕那唯唯诺诺的废物。 在他眼中,真正的敌人从来都只有丰玉砌那个疯子,他从未有过一刻放弃对丰玉砌的监视。 丰玉砌还未回到丰岚都城前,他派去蹲守在城门处的人发现丰玉砌的近卫天去带着一个小女孩先行回了丰岚都城,后将那小女孩送往了长公主府。 他试过几次,想将那小女孩从长公主府抓走,都没成功,便私自动用了孟惜惜那步棋。 孟惜惜本是沈贵妃早早埋下,用来对付长公主和裴家的棋子。 当年安澜重回丰岚都城,言玉入了长公主府后,沈贵妃查出言玉身份,第一时间命丰德泽寻到与言玉儿时定有婚约的孟惜惜。 丰德泽很快便按沈贵妃的命令安排了孟惜惜,却是隐瞒下了孟惜惜已被他悄悄养在别院几年的秘密。 孟惜惜按沈贵妃要求入了仙乐居后,确实引起了丰殷德那个好色之徒的注意,只是那言玉没有如他们预料中的那般看重孟惜惜,未因孟惜惜同丰殷德起过大冲突,更别说将安澜牵入其中了。 自己的女人折了进去,又迟迟没有取得效益,丰德泽本就颇为不满。 恰在这时,丰玉砌平安回了丰岚都城,疯狂报复他,折了他许多人手,抓了沈度,企图从沈度处拿到他截杀丰子昊的证据。 他心下一急,瞒着沈贵妃启用了孟惜惜。 利用孟惜惜威胁言玉,成功抓走叶子汐后,他欲除掉孟惜惜,以绝后患,孟惜惜却说已怀有他的骨肉。 他一时心软,又从孟惜惜口中得知杀害丰殷德的真正凶手乃是曾在长公主府门前见过的美男子,他稍一琢磨,觉得孟惜惜许是还有用处,将人藏了起来。 丰殷德死后,官府和裴家派人追捕仙乐居头牌云机,他找了个替死鬼,了结了此事。 派人查清孟惜惜提到的那美男子不是长公主府的男宠,而是安澜的财神爷后,他大喜。 顾不得再去查探丰玉砌那疯子全程疯狂寻找何人,当即故技重施,派人给丰神奕送去一封密信。 原计划是丰神奕去杀了安澜的财神爷,他再将消息巧妙告知安澜。财神爷不比那面首言玉对安澜更重要? 他毁了他母妃下的孟惜惜那步棋,居然又让他寻到了更好的法子! 他进宫将这一消息告知沈贵妃。 沈贵妃却言安澜的那位财神爷是前来丰岚议和的云晟世子,而丰玉砌疯狂寻找的竟是云晟当年抛弃的公主。丰玉砌那厮还请旨赐婚云晟公主。 他当即懊恼于自己的大意。 他派去的人跟踪丰玉砌,发现跟丰玉砌一同去往长公主府的人是女子伪装,他那时还嘲笑丰玉砌原来也是个伪君子。 什么不近女色,还不是同他一样,金屋藏娇?! 他还计划着候到何时的机会向世人公布丰玉砌这一丑闻呢,这才没有在那女子后来单独去往长公主府的路上,下手杀了那女子。 原来,丰玉砌那疯子疯狂寻的竟是这云晟公主,金屋藏娇的也是这云晟公主?! 他当即便问沈贵妃现在该怎么办? 沈贵妃告知他自己早已出手,会借着太后之手除掉那云晟公主。 那日他和沈贵妃候在宫内,等着太后除掉苏芸萱的消息。 结果,没等来太后杀掉苏芸萱的消息,却是等来了他的人成功从长公主抓走叶子汐的消息。 他同沈贵妃一合计,两件重要的事同时进行。 宫外,他的人和前来合作、自称朝霞旧部的人一同诱杀丰玉砌;宫内,他抓紧时间将裴芊洛拿下。 丰玉砌因叶子汐被抓走急急出了宫,他也差点拿下裴芊洛。 ...... 再后来,丰玉砌没杀成功。 丰神奕那废物还被那云晟世子安然无恙的放回来了。 他本是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期待丰神奕那废物会揭发云晟世子杀害他儿子丰殷德的真相,破坏议和。 结果,丰神奕那废物也令他失望,沉默着啥也没说。 他只能归结为废物就是废物,丰神奕一定是认怂求饶了,拿隐瞒自己儿子死亡真相换回了自己的命。 这样一个废物,母妃还一再提醒他要忌惮? 真真是可笑至极! 他也不是没想过亲自公布丰殷德是云晟世子所杀的真相。 只是孟惜惜被杀,丢入他府中,他犹豫了。 还没想到一个能将自己置身事外的万全之策,安澜带人血洗了孟家。 自此,他再不敢再提丰殷德之事。 他害丰殷德这事不了了之,他差不多都快要淡忘了。 母妃这会儿却是再次不停告诫他,不要去碰裴家?? 他已经惹了呀!!! 丰殷德那纨绔虽如母后所言,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但那纨绔竟想染指他的女人,哪怕是他不是特别爱的女人,他也不会放过! 人他已经害了。母妃现在越是提醒他裴家了不得,他越是觉得他等不起。 他要抓紧时间尽快爬上那个位置,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丰德泽面上的神色是变了又变。 沈贵妃微眯起眼,盯着他告诫:“你最好没有说谎。我还是那句话,暂时不要去打破丰神奕和丰玉砌之间的平衡,让他们鹬蚌相争,你只需扮演好富有贤明的渔翁角色。” 滚犊子! 都给老子毁灭吧!! 丰德泽心内暗骂,迎上沈贵妃的目光,又急急装作无措问:“那现在怎么办?” “你现在知道急了?我早就劝你先娶了沈浅浅,彻底赢得丞相府的支持。你就是不听。”沈贵妃瞪他一眼,命人撤去饭菜。 丰德泽不服埋怨:“若我早早娶了沈浅浅,还怎么利用沈浅浅去接近、挑拨沈心吟?” “若不是母妃您顾念亲情,不让我动丰玉砌的母亲沈心吟,我何至于留着沈浅浅这枚棋子?” “再说了,沈丞相他那般古板清高,就算我真娶了沈浅浅,他也不会早早支持于我。这点,母妃您你应比儿臣知晓得更加清楚。” “所以我才叫你将精力放在经营名声之上呀!一旦你舅舅肯定了你的人品,你又娶了他的孙女沈浅浅,他迟早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如今的丰岚朝堂,地位上能与他裴家一争的,也只有你舅舅了。”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母后与其在这训斥我,不如想想该如何破解当下丰玉砌狗急跳墙、欲同时迎娶裴芊洛和沈浅浅的困境吧。”丰德泽不想浪费时间,掐了无畏的争吵,直言重点。 丰德泽说完,沈贵妃气愤归气愤,也没有再继续指责丰德泽。 她心内其实也是认同丰德泽所言的。 她的这位丞相哥哥心内呀,向来只装得下黎民百姓。 也正是考虑到她哥沈丞相不会盲目站队这点,她才会在丰德泽屡次推却她迎娶沈浅浅的建议时,未将人逼得过紧。 沈贵妃眉头紧锁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丰德泽见她半晌没有发声,心里暗自有了打算。 他正在心内默默思忖着他明日计划的改变,沈贵妃突然停下来,望着他道:“你先回府吧。明日皇后丧仪,就算是丰玉砌今日儿提出了那样的要求,要真正落实也得皇上三日回宫之后。 且皇上已颁布了圣旨,皇后丧期十日,这十日内是不可婚嫁的。咱们不要先自乱阵脚,都且先静下来好好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母妃说的是。那儿臣先行告退。”丰德泽立马接话,告退离去。 沈贵妃不会知晓,丰德泽转过身去的瞬间,眸中立刻浮现出破釜沉舟、志在必得的狠戾之色。 第202章 借书 长公主府。 苏芸萱和苏长风待在韶光院内,同长公主、言玉商量明日离开丰岚都城计划。 丰玉砌请旨同时迎娶裴芊洛和沈浅浅的行为,不仅逼急了沈贵妃和丰德泽,也令苏芸萱等人非常震惊。 特别是安澜,十分不解丰玉砌怎么就突然同意了? 好在她要做的事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启程离开都城。 今日朝会结束后没多久,皇上紧急传召她入宫,在御书房内将她训斥了一顿。 皇上斥责她既然动了手,就不该妇人之仁,留下孟家的老弱妇孺,特别是孟家幼童...... 她跪地请罪,向皇上告辞离开丰岚都城,去往云中隐居,余生不再回来。 皇上挽留,向她保证会尽快平息她血洗孟家之事。 她向皇上解释她要离开,并非因为那事。 离开丰岚都城二十多年,她以为她对当年之事已经释然。但在都中这几年所见所闻,她还是觉得不适,对都中这些子腌臜事也厌恶至极...... 她态度坚决,皇上凝视着她,沉默了许久终是点头同意,许她明日跟随皇后仪葬队至岭山后,由铁甲卫百人护送她出都城,至太华城后铁甲卫才折返。 苏芸萱和苏长风虽明日不用参加皇后丧仪,但议和结果未出,苏长风还不能离开丰岚。 他们商量着由安澜先行带苏芸萱和叶子汐离开,议和结果一出,苏长风再赶至云中同苏芸萱汇合,带叶子汐一道回往云晟。 考虑到叶子汐身份特殊,安澜提议叶子汐由她在云中抚养,苏长风拒绝。 原因之一乃是他不愿同之前一般,留叶子汐在丰岚,成为丰玉砌威胁苏芸萱的筹码。 二是他计划推苏芸萱坐上那个位置,一旦他的公主成为云晟的皇,将无人再敢拿叶子汐的身份说事。 几人就明日行动细节,一直讨论至天色渐黑。 在韶光院用过晚膳,苏长风欲牵苏芸萱离开。苏芸萱犹豫一瞬,自称还有点事要向长公主请教,让苏长风先回湖心榭休息,不用等她。 苏长风询问是何事,苏芸萱红脸摇头不答。 苏长风没有勉强,言他在外面候苏芸萱。苏芸萱再次拒绝,催他离开。 目视苏长风离去,苏芸萱返回韶光院,支开言玉,询问安澜府内可有有关男女相交知识方面的书籍。 安澜不知太后昨日设计苏长风之事,打趣苏芸萱这是知道要回云晟,即将同苏长风成亲,想提前学习? 苏芸萱脸颊更红,不愿说出她乃是想确认清楚丰玉砌如今执念这般疯魔,是否会是她的无心之过造成,含糊其辞地点头应承。 安澜见她羞赧得厉害,没有过多为难,领她去往书房,从书架上接连抽出十多本一股脑儿塞给苏芸萱。 苏芸萱被这数量吓退,慌张摆手只需一本就行。安澜笑言既然要学就学全了。 苏芸萱哭丧着脸感叹原来男女之事是这般复杂的,一本书还不能讲解完? 安澜听她这话诧异地询问几句,才发现苏芸萱竟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 安澜笑嘲苏芸萱,在丰岚如苏芸萱这般年纪的女子怕是娃都生了两个,且大多开始掌家....... 被安澜说得无地自容,苏芸萱无奈告知,她七八岁时便同她母亲被囚禁在丰岚近一年,之后又痴傻逃亡多年,大半年前才神智清明。之后又遇她母亲被刺身亡,她确实没有时间,也无人告知她这方面的知识。 安澜一听她这话,眸含心疼地抱过她一会后,又去从书架上扯出十多本关于育儿、掌家、后宅智斗等相关的书籍,硬要塞于她,还言去往云中,路途遥远,正好送她消磨时间,瞧得苏芸萱是目瞪口呆。 苏芸萱推脱了许久,拿着三本书籍离去时,天色已全黑。 言玉送苏芸萱出韶光院,在院门处将手中灯笼正递予苏芸萱时,苏长风从暗处出来,伸手去接,惊得苏芸萱和言玉同时一愣。 苏长风拿过言玉手中灯笼,谢过言玉,言玉转身离去,苏芸萱才从心虚中惊醒过来,紧张地将手中的书一把抱进怀中。 苏长风不解地瞧着苏芸萱的动作,没有多问,邀苏芸萱去湖心榭坐一坐。 苏芸萱本能摇头拒绝,抬步就要往静谷园去。 苏长风将人拉住,委屈道:“明日你就要离开了,还不知几日后,我才能赶至云中同你汇合,你确定今晚不陪一陪我吗?” 听他这话,苏芸萱哪还舍得拒绝,立马一边心内暗骂自己糊涂一边跟他走。 下了小船,行至门前,苏长风松开苏芸萱的手,朝远远跟着的若风挥了挥手后,转身去放灯笼的功夫,苏芸萱已自顾走到了桌边。 她将书往桌上一放,急急开口道:“要不长风哥哥明日还是同我们一起离开吧?我总觉得丰玉砌的行为愈发反常,留你一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她话正说着,苏长风疾步过来,抬手将她拥入怀内问:“芸萱,你是舍不得同我分别吗?” 苏芸萱摇头,“不是。我是觉得......” “可我舍不得同你分别。”苏长风打断,将人拥得更紧,在苏芸萱耳边哑声又道,“芸萱,我舍不得你,哪怕知道只是短暂的分别也舍不得。” 苏芸萱一愣,随即欢喜问:“那我明日不走,和你一起?” 苏长风摇头在她颈间蹭了蹭,不舍将人推开,凝视着她问:“你今晚待在这里陪我可好?” 苏芸萱连忙点头,对上苏长风盯着她、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想到昨日之事,忽地又羞得慌张避开苏长风的视线。 她这一偏头,目光触到桌上的书,脸颊瞬间爆红。 苏长风注意到她面上颜色变化,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桌上的书,好奇问:“你是找长公主借书?” 苏芸萱再次猛点头,正欲推开苏长风去将书收起来,苏长风却是快她一步,松开她双肩,转身拿起一本书边翻边问:“是什么书,这般着急......” 第203章 求助 苏芸萱再去抢书,已经晚了。 目光触到书页上的内容,苏长风声音戛然而止,定在原地。手中书被苏芸萱扯出,他才回神。 同样爆红着脸,缓缓转向苏芸萱,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想看这方面的书,不用去找长公主的。” 苏芸萱合上书页的手一顿,不解瞧向他。 他眸色含情地凝视着苏芸萱的眼睛,柔声又道:“我可以亲自去帮你找些富有雅趣的。”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没有一丝安澜那般的嘲笑语气,苏芸萱心内坦然了一些,在桌边坐下好奇问:“这类书还分雅俗的吗?长风哥哥常看?” 苏长风往椅上坐的动作一僵,急急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苏芸萱偏头瞧苏长风。 苏长风急忙坐下,“嗯哼”一声避开她的视线,抬手去倒茶,边道:“我也没有很熟,只是从前在太傅府中看过一些。” “哦?是你外祖父给你看的吗?” “嗯。”苏长风将茶水推到苏芸萱面前,“钟鼎之家在女子出嫁、男子成婚前皆会有专门的人士对此进行教导。我那时情况特殊,为节省时间,是看的书籍。” 没有去拿桌上茶杯,苏芸萱将三本书依次摆开问:“有这三本吗?” 苏长风垂眸瞧了瞧,摇头。 “那你看的是哪一本?”苏芸萱皱眉问。 长公主同她说:只看几本的话,这三本最具代表性。 “《白虎通德伦》。”苏长风答。 见苏芸萱垂眸盯着桌上书皱眉,犹豫一瞬,他又偏头端起桌上茶水道,“也有其它的,如桌上这样全是插图的也看过......几本。” “哦。”苏芸萱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没再说话。 苏长风接连抿了几口茶,诧异偏头去瞧,苏芸萱正垂眸一页一页翻看着书页内容。 那蹙眉一脸极其认真的模样,瞧得苏长风以为他方才是看错了书上内容,忙也凑身过去了些,垂眸再去看。 待确认他没有看错,书页上绘着的确实是一张张各种姿势、赤身交缠在一起的男女画像,他忙抬手过去,将书一把合上道:“你还是不要看了。” 苏芸萱抬眸,“为什么?” 苏长风被问得一愣,对上苏芸萱求知若渴的眼神,吞吐道:“我......要求没那么多。” 苏芸萱盯着他,眼珠转了又转,苦恼道:“可是,我想知道。” 苏长风被她这话激得端杯的手颤了颤。 杯中茶水溅出,他急急放下茶杯。 才将手置于桌下,又听得身旁苏芸萱道:“长公主说得没错,我这大年纪,还不懂得这些确实太过无知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想学习下,回到云晟我们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这说话的语气里开始夹杂着微微的落寞,之后又携着一股不屈的气势。 苏长风被感染,端坐好身子,瞧向着苏芸萱柔声道:“那看吧,我陪着你。” 苏芸萱感激地朝他一笑,抬手再次翻书,垂眸一页一页认真看着,不再说话。 苏长风跟着看了几页,红脸起身去外面唤若风去拿些点心、水果过来湖心榭。 若风领命离去,苏长风又在外面吹了半天凉风才回屋。 再进去时,苏芸萱已合上书册,坐在桌边眉头紧锁,似思考着什么。 苏长风重新在她身边坐下哑声问:“看完了?是有什么疑惑吗?” 苏芸萱被问得惊醒,缓缓转眸过来,盯着苏长风再次愣神。 她已经知晓了男女之事。 她对丰玉砌无意的冒犯压根不算什么事! 丰玉砌后来对她那般,也绝对不会是因她的那一举措。 她方才又仔细地回忆了下那日的情景,确定是丰玉砌醉酒闯入她房间,先对她不敬,她才出手反击的。 她唯一不解的是:丰玉砌应该确实是生理性的厌恶一切女子靠近的,她亲眼见过几次丰玉砌呕吐的反应。她明明也是女子,为何丰玉砌对她不一样? 再次确定丰玉砌那句“我独好你”可能真是实话,她心内霎时觉得:苏长风提议的她和子汐明日随安澜长公主先行离开丰岚都城,十分明智。 “芸萱?”苏芸萱不说话,苏长风又唤。 苏芸萱展开笑脸,冲苏长风摇头,“没有疑惑。” “那......你都看懂了?” 苏芸萱点头,拿起桌上茶水轻抿。 苏长风盯着她的动作,纠结了一会犹豫问:“那你......今晚还能留在这里陪我吗?” “当然陪你呀。”苏芸萱本能答,放下茶杯,将手主动放进苏长风伸来的大掌之上。 再抬眸,刚好对上苏长风凝视着她的双眸。那眸中情意浓烈,还泛着雾气,仿似闪着星光一般好看。 她盯着对视了好一会,直至感觉自己仿似要被苏长风那双眸吸进去一般,才慌地想要避开。 转眸又注意到苏长风脸上的绯红。 眸子猛然微睁,苏芸萱意识到什么,慌得急急缩回手也红了脸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掌中一空,苏长风听她那话,盯着自己的双掌,囧得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苏长风垂眸半天不说话。苏芸萱瞧着,紧张得忙又口不择言道:“不是,若长风哥哥想要,我也不会介意。” 苏长风:“......” 抬眸看向苏芸萱,见她面上神色变了又变,弯唇将人揽进怀中道:“我说过我不会委屈你,我们还是等到成亲之后。我说的想你今晚陪我,单纯的就是想你待在我身边。” “嗯。”苏芸萱心虚至极,将头埋进苏长风怀中半天不出来,引得苏长风一阵低笑。 之后,二人在湖心榭吃着若风送来的夜宵,就明日之事和回到云晟可能会面对的困境又聊了许久。 直至天边泛起隐隐白光,两人才困乏得厉害,一起回内室和衣躺下。 却是完全不知,后半夜,裴芊洛来长公主府寻求安澜帮助。 白日,裴芊洛被太后强留在福寿宫后,太后罚她如昨夜一般继续跪着,直至嬷嬷午后回来禀告,丰玉砌已去向皇上请旨,同时迎娶裴芊洛和沈浅浅。 太后听完这消息,气得一拍桌子,怒骂丰玉砌果然是个靠不住的,既承诺她会许裴家女子为后,为何又要同时娶那沈浅浅? 嬷嬷分析,应是德王那边逼得太紧,昊王想同时取得裴家和沈丞相的支持,尽快坐上太子之位。 太后想了想,觉得嬷嬷言之有理。 思忖一番,太后命嬷嬷出宫一趟,遣人在暗中将沈浅浅昨夜在宫中失去清白的事再大肆宣传一番,彻底绝了沈浅浅这一威胁。 嬷嬷离去,裴芊洛向太后进言:丰玉砌并不喜欢她,也并非真心想娶她,只是想拉拢裴家而已,他真正的目的乃是...... 太后厉声打断裴芊洛的话,直言只要丰玉砌肯立裴家女子为后,爱不爱的并不重要。 第204章 纵容 裴芊洛还欲言语,太后摆手赶人,警告她莫要忘了裴家女子的责任,也莫要辜负裴御史对她的倾心栽培。 裴芊洛从太后的福寿宫出去,前往清风院寻找苏长风和苏芸萱时,二人已被安澜带离出宫。 裴芊洛又着人打探丰玉砌是否还在宫内。 好不容易寻去丰玉砌留宿宫中的院子,结果丰玉砌拒见。 裴芊洛在院外一直守至宫中欲落锁前半个时辰,确定丰玉砌是铁了心不见她,才急急出了宫。 万念俱灰地往家行了一段路,裴芊洛终是心有不甘,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去往长公主府。 她记得长公主曾提议,让她一起前往云中。 与其困死在丰岚都城这座牢笼,她不如跟随姑母去外面隐姓埋名自由过活...... 福寿宫内,太后虽赶走了裴芊洛,但还是被裴芊洛的反抗态度气到。 太后斜倚在凭几上不停揉脑袋,徐嬷嬷递过一杯参茶安慰道:“芊洛小姐年轻,正是少女情怀泛滥之时,一心只想寻个倾慕的郎君也情有可原。太后您老人家千万不可因她伤了身体。” 太后接过参茶,抿了一口,摇头道:“哀家哪是气的她呀,哀家气的是哀家从前为何那般纵容着她。” “芊洛小姐是太后您老人家的希望,太后您老人家自然是要多宠着些的。”嬷嬷接过参茶置于桌上,过去帮太后按摩脑袋。 太后闭上眼,哀叹一声:“哀家自诩聪明一世,终是栽在了一个宠字上呀!” 徐嬷嬷手指惊得短暂的顿了顿,没有接话。 太后轻笑一声自顾又道:“你呀,跟了哀家一辈子,心里明镜似的,却是碍着哀家是你的主子,从来也不敢过多进言。” 徐嬷嬷被她这意味不明的话吓得立马跪地请罪,“老奴该死。” 太后盯着她俯得贴到地面的身子瞧了一瞬,抬手虚扶了下,“若你该死,哀家也早就该死了。” “太后万不可......” 徐嬷嬷起身欲再言语,太后朝她摇了摇手,“哀家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这许多事呀,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你就委屈委屈,当哀家的话篓子听一听吧。” 徐嬷嬷垂眸拭了把眼角的老泪,恭敬地垂眸对着太后没再言语。 太后缓缓站起身来,边跺着步边垂头自顾念叨:“哀家悔呀,临到老时,才意识到这一辈子太过争强好胜。” “当年哀家咽不下被封为贵妃的那口气,不愿沦为裴家的耻辱,拼劲全力,成为宫斗最大的赢家,终是拿下凤位,却也害死了我的荣儿、坑惨了我的逸儿和澜儿呀。 澜儿她不说,以为哀家就猜不出来? 那老东西记恨哀家毒死了他最爱的女人,竟丧心病狂地借我澜儿之手,毒死我荣儿,挑拨得我母子三人离心......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呀!他怎么下得去手? 哀家恨呀!......哀家恨他丰家,也恨裴家...... 可是,哀家是真的错了呀! 哀家不该! 不该纵容逸儿悔了丰神奕和丰殷德!!” 说到这里,太后站定猛烈咳嗽起来,徐嬷嬷瞧得心内一疼,急急过去边帮太后抚背边道:“太后您老人家保重身体呀!” 好一会,太后停止咳嗽,含胸再次摆了摆手。 徐嬷嬷终是红眼没忍住,后退数步躬身越举劝慰:“太后您那也是没得法子,老奴瞧得清楚,太后您是害怕皇上走上同先皇一样的路,才不敢出手制止呀!” 太后猛然抬头瞧向徐嬷嬷,徐嬷嬷直视着太后点了点头。 太后眸中含泪地对徐嬷嬷笑了笑,轻叹着朝她招手,“还是珍儿你了解哀家!” 徐嬷嬷几步过去搀扶着太后重新坐回榻上,又忙去端参茶。 太后再次斜倚在凭几上,揉着太阳穴叹:“哀家那时以为活着总比死了好,现如今瞧着丰殷德和皇后接连走在哀家前面,才晓得这钝刀杀人一点也不比那手起刀落好......” 瞥见徐嬷嬷递来参茶,太后坐直身子接过轻抿一口,瞧向徐嬷嬷希冀问:“你说哀家有生之年,还能得到逸儿的原谅吗?” 徐嬷嬷接过茶杯,连连点头,“会的,会的。只要太后您保重身体,终会等到那一天的。” “保重身体?”太后苦笑,“哀家瞧着逸儿那身体怕是也熬不了多久。” 停顿一瞬,太后猛然抬手大力捶胸泣道:“哀家该死呀,哀家当年怎么就那么心狠,鬼迷心窍地去争这丰岚凤位,逸儿可是哀家的亲儿子呀,哀家是怎么狠心下得手?” 徐嬷嬷放下茶杯,急急过去拦住太后,“太后......太后您不要这样。当年老奴亲眼瞧着,您都是把握着分寸的呀。皇上毁了身体,并不全怪太后您呀,是皇上他自己儿对自己下的狠手,太后您千万不要太过自责呀......” ...... 长公主府。 苏芸萱躺下后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心里惦记着要回静谷园告知叶子汐离开丰岚都城的事。 额间再次被人轻抚,苏芸萱微皱了眉,睁开眼,苏长风手指在他额间顿住,视线同她对个正着。 “长风哥哥一直没睡吗?”苏芸萱诧异问。 “将你弄醒了?”苏长风收回手,面带歉意。 苏芸萱坐起身,“没有,我睡得很好。时辰不早了,我要回静谷园告诉子汐我们的安排。” 说着,她稍整理了下衣衫,朝苏长风展颜笑道:“我先过去了,长风哥哥你再睡一会。” 苏长风下床,“我送你过去......” 苏芸萱一步过去,将人按住阻止道:“不用。辰时我们还要赶去岭山与长公主会合,长风哥哥你睡一会。” 苏长风摇头,还要说什么,苏芸萱倾身用唇堵住。 苏长风顿时定住。 在他唇上轻轻啄了啄,苏芸萱正欲抽离,苏长风抬手将人拥住,加深了那个吻。 二人呼吸正急重时,外面传来若风的声音,“世子,长公主派人来喊您过去一趟。” 第205章 收网 苏芸萱和苏长风去往韶光院,安澜提出要带裴芊洛一同离开。 苏长风听她这话直觉不好,直言带上裴芊洛一起的话,不仅是对丰玉砌的再次挑衅,还非常可能引起裴家的不满。 安澜表示正是预想到离开丰岚都城的难度会加大,才赶在进宫前唤他们过来,一同商量。 见苏芸萱也支持带裴芊洛一道离开,苏长风没再发表拒绝的言论。 考虑到裴芊洛作为裴家的小辈,需要跟随送葬队伍行至皇陵后才能离开,几人最后决定: 苏芸萱和叶子汐还是按昨日计划行事,由苏长风秘密带出长公主府,先行候在岭山附近。 皇后丧仪队伍到达岭山后,安澜送毕止步,借太后名义着人将裴芊洛在去往皇陵的路上带出,去同苏芸萱和苏长风汇合。 之后,苏长风悄悄跟随安澜重回长公主府。 最后,苏长风在长公主府门前送辞安澜。安澜带着铁甲卫从长公主府名正言顺地出发,离开丰岚都城,经过岭山时秘密带上苏芸萱等人。 这样一来,既不担心丰玉砌和裴家人过早发现端倪,也不会让人知晓苏芸萱提前离开之事。 就算后来有人发现,只要苏芸萱几人入了安澜的队伍,有铁甲卫亲自护送,也无人敢冒犯长公主,前去抓人。 几人商量完,安澜和裴芊洛一道去往皇宫。 见她二人急急离去,苏芸萱坚持时辰还早,赶苏长风回湖心榭休息。 苏长风拒绝,坚持要陪在苏芸萱身边,直至见着她真正离开的那一刻。 苏芸萱故意加重语气,提醒苏长风必须保持精力演完这场戏,苏长风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湖心榭小憩。 皇宫内,百官服丧。 按照流程,群臣入殿奠祭完,候到午后吉时,启灵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宫门,一路穿过都城,引来不少白布孝服的百姓围观、议论。 有感叹皇后乃是受不住丧孙之痛才积郁而亡的;有感叹皇后丧仪浓重,皇上对皇后和裴家重视的;亦有夸赞裴家世家大族了不得,子孙繁盛的...... 跟着队伍行至岭山,护送皇上和安澜的人马停下,五使之首的园岭使同皇上和长公主辞别后,领着队伍继续往皇陵而去。 之后,皇上由丰玉砌护送着去往皇宫别院。离开前,皇上还是亲自下了马车,拥住安澜,在她耳边接连沉声叮嘱了几声“珍重”。 丰玉砌候在一旁,一脸不屑地盯着安澜瞧了好一会儿。 目送皇上队伍走远,安澜急急入了马车,喊来人,按计划行事,追上前面队伍,带出裴芊洛。 马车在原地候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被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没带回苏长风,却是带回了乔装打扮过的苏芸萱。 门帘落下,苏芸萱一把抓住安澜的胳膊,请求安澜帮忙去往皇宫别院,带出叶子汐。 安澜这才知晓:苏芸萱和苏长风带着叶子汐正欲离开长公主府时,皇上突然遣了人过去,传召云晟世子和叶子汐去往皇宫别院。 这边两人在马车内商量对策的功夫,也正是那边丰德泽收网抓人之时。 话说,丰德泽被丰玉砌逼急,决定铤而走险,一举拿下裴芊洛和苏芸萱。 昨日他从沈贵妃处离去后,回府同谋士们商量过一番,同时派出了两路人马。 一路监视长公主府,欲趁长公主离府时伺机抓走苏芸萱,从她嘴中问出星月阁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斩杀丰玉砌。 另一路混入皇后的丧葬队伍,伺机抓走裴芊洛,一不做二不休地将生米煮成熟饭,逼裴家人就范。 第一路人马昨夜已经就位,一直守到晨间安澜带着裴芊洛离去后一个多小时,长公主府门才再次打开。 眼见着一群掌柜携着伙计进入长公主府,之后又呼啦啦出来一群人,丰德泽的人正瞅着眼花缭乱紧张时,数名内侍和一大批铁甲卫又突然造访长公主府。 内侍们拦住那欲跟随人群离去的云晟世子,似是宣读了什么旨意,之后那云晟世子带着应是叶子汐的小女孩随着内侍们一道离去。 那群掌柜们随即也离开了长公主府。 丰德泽的人眼见铁甲卫们将长公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哪还敢蹲守,急急撤走去复命。 另一队混入皇后丧葬队伍的人群,倒是死死盯着裴芊洛。 安澜派去的人带走裴芊洛后,当即便有两人悄悄跟随着裴芊洛。 裴芊洛进了苏芸萱所在的马车后,苏芸萱和她简单说明的事情经过,命她先行在马车内等着。 两人商量好后,为不引人注目,苏芸萱强留下若风,依旧一副下人的模样,跟随安澜的人去见安澜。 丰德泽的那两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一人留下继续监视裴芊洛所在的马车,一人急急回去寻丰德泽请命。 丰德泽听过那人的禀告,觉得事有蹊跷,又询问了好一会那马车和随行马车的人群特征、数量等问题。 那人如实禀告:马车非常普通,随行的也只有两人,其中一人瞧着气势不凡,腰间配有软剑,应是习武之人。 丰德泽一咬牙,决定立即动手,派人去抓裴芊洛。 安澜马车离开,去往皇宫别院后,苏芸萱返回马车时,若风察觉有人跟踪,已追那人离开。 倒不是若风大意,而是若风不甚在意裴芊洛的安危,直觉不好,欲趁苏芸萱不在时速速抓住那人,搞清楚状况。 偏偏就是这般巧,若风离开去抓人,苏芸萱折返回来。 她才一脚踏上马车,忽地冲出一群人,快到她只来得及听见裴芊洛和车夫的惊呼声,完全来不及反抗,就被人从背后猛地劈晕。 若风抓到人疾奔回来,原地哪还有马车和人,气得他当即大力朝那人腹部猛击数拳,打得那人口喷鲜血。 却也是控制着力道,没将人打死。想了想,若风提着人也赶去了皇宫别院。 派去长公主抓苏芸萱的人寻到丰德泽。丰德泽一听人没抓到,气得正欲发作时,派去抓裴芊洛的人回来复命,喜言他们不仅抓了裴芊洛,还抓到了那云晟公主。 丰德泽霎时转怒为喜,下令将二人秘密带去指定地点。 第206章 发病 皇宫别院。 内侍将苏长风和叶子汐领至门前,同守门的铁甲卫交代完后俯身离去。 铁甲卫朝苏长风点了点头,进去里面。 见那一身武装的大汉离去,叶子汐紧张得又朝苏长风身边靠了靠。 苏长风牵着她的小手,正蹲身柔声安慰着,丰玉砌从里面大步出来,边高声喊:“子汐,到哥哥这来。” 叶子汐闻声,急急挣开苏长风的手,颠颠儿跑到丰玉砌身边一把将人抱住。 丰玉砌大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轻蔑地斜睨了眼苏长风,牵着人往里走。 苏长风注意到他的目光,微眯起眼,心内边暗自琢磨着皇上用意和应对之策,边大步跟上。 几人行至里面,站定行礼,皇上坐在上首盯着叶子汐半晌不发声。 丰玉砌见状,往前拉一个劲儿往他身后躲的叶子汐道:“子汐,叫皇祖父。” 叶子汐不解仰脸看向丰玉砌。 丰玉砌半蹲下身,笑着鼓励叶子汐,“子汐不怕,他是我们父亲的父亲,你快唤人。” 叶子汐眼珠转了转,偏头瞧向上首,打量着皇上依旧没开口。 丰玉砌站起身来,又推了推,“子汐,叫皇祖父......” “嗯哼——”皇上咳嗽一声,避开叶子汐探究的目光,不悦睨向丰玉砌道,“你小子平日也没见叫过......” 他正斥责着,叶子汐突然打断,“皇祖父好!” 这一喊声异常响亮,嗓音清脆甜腻,听得皇上心内久违的一颤,又看回叶子汐。 小姑娘圆圆胖胖的脸蛋上,一双澄净明亮的双眸正睁得大大地盯着他......一瞬后,那小嘴弯起,朝他甜甜一笑,一双眼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 视线似逐渐模糊,皇上屏住呼吸闭了闭眼。 再睁开,下面那瞧着他的小人影晃了晃,竟好似变成了他的昊儿? 不敢置信地眸子猛然瞪大,皇上迅速抬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皇祖父?”他的昊儿又叫。 皇上猛摇脑袋,这视线一偏,又忽地注意到站在“昊儿”身旁不远处的人影。 抑不住浑身轻颤,皇上缓缓站起身来。 盯着那人,高抬起双手,皇上疾步冲向苏长风激动呼喊:“莹白?......莹白你终于肯来看朕了!” 丰玉砌眉头一皱,几步冲到皇上面前欲将人挡住。 皇上见有人胆敢拦他,瞧都没瞧来人,抬腿大力一踢将人踹开,再次加快速度,一把拉过已走到叶子汐身边,正欲护人的苏长风。 丰玉砌接连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子再瞧,皇上正紧紧抱着苏长风不停呢喃:“莹白,莹白......你是来接朕的吗?朕好想你.......” 正瞧得愣神,叶子汐扯着他的手问:“哥哥,皇祖父他好像同母亲和姐姐之前一样生病了。” 丰玉砌回神,抬掌揉了揉叶子汐的脑袋,顾不得苏长风推开皇上的言行,扫向厅内守着,此时已背过身去的两名铁甲卫。 抬手指向其中一人,丰玉砌大声喊:“你,转过来。” 那两人同时转了过来,其中一人看清丰玉砌的手势,知道不是喊他又急急垂眸背过身去。 另一个上前几大步,垂眸拱手问:“昊王吩咐。” “去把阿熠提来。”丰玉砌下令,“速度快点。” 听他这话,苏长风嘴中不停喊着的“皇上你认错人了”的话停住,震惊瞧向丰玉砌问,“阿熠在这里?” 丰玉砌没有理会他,又去牵住叶子汐往外走。 苏长风边努力同皇上拉开距离边急得大喊:“丰玉砌,你不要走......皇上,我乃云晟世子......” 丰玉砌走到门边刚站定,那领命而去的铁甲卫提着不停叫骂的阿熠在他面前站定。 阿熠一见是丰玉砌,吓得立马捂住了嘴,不敢再动。 丰玉砌朝她扫了一眼,转身对叶子汐道:“子汐乖,在这里等哥哥。” 说完,他又瞪向已被铁甲卫放开,朝叶子汐挤眼的阿熠冷声道:“进去,再给皇上瞧一瞧。” 阿熠吓得往后一蹦,见丰玉砌已背过身去往里走,忙朝叶子汐挥了挥手,苦脸跟上。 里面,被皇上缠住的苏长风见丰玉砌又回来,刚欲再向他求救,见到后面愣住的阿熠,忙改口催:“阿熠,你快点过来帮他看看。” 阿熠回神,边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回应,边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 她刚用银针将皇上扎晕,门处突然传来长公主一声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苏长风和阿熠闻声皆偏头瞧向门处,丰玉砌仿似没听到安澜的声音,径直搀扶着皇上,将人放回上首的龙椅之上。 见安澜往上首冲,苏长风将人拦住道:“长公主不要着急,皇上他犯病了,阿熠刚刚那样,只是想先将人稳住。” “犯病?”安澜震惊,视线从苏长风转向上首晕着的皇上问,“皇上有什么病?” “阿熠,还不快点?”丰玉砌极其不耐烦的打断。 阿熠忙跑过去替皇上诊脉。 安澜重新瞧回苏长风,盯着他等他回答。 苏长风摇头,“皇上具体是什么病,我也不知,我只是那日在御书房碰巧瞧见过皇上似乎言行不太正常,猜测皇上应是身体有殃。” 安澜又转向盯着阿熠和皇上的丰玉砌问:“你说,皇上得了什么病?” 丰玉砌瞧了她一眼,又睨了眼苏长风,没理他俩,转向阿熠问:“怎么样?” “脉象还是和上次一样嘛。再怎么瞧,还是那句话,他毒已入肺腑,无药可救......” “你说什么?”安澜打断。 “那就还是用药先缓着。”丰玉砌几乎同时言。 阿熠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放到旁边桌上,退回到苏长风身边。 丰玉砌将药塞进皇上嘴里,安澜忙过去小心翼翼地帮忙喂水。 趁丰玉砌和安澜服侍皇上的间隙,苏长风拉着阿熠稍走远了一些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阿熠垂着脑袋不答。 苏长风不悦呵斥:“你......你居然敢私自逃回来......” “主子?”阿熠一把捏住苏长风指向她的手指,睁着一双哀求的眼道,“主子不要生气嘛,我本来就不想走,是你们非要赶我走的......” 第207章 滚开 这边,苏长风已向阿熠大概问明白了她会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阿熠被阿力的人看守着送往云中的途中,设法重新逃回了丰岚都城。她一个人在都城四处逛了两日,忽地又觉得没意思。 身上的银子花得差不多时,不敢回长公主府,她就想着去寻天寻。这一寻,恰巧就被正要找她的丰玉砌逮个正着。 昨夜她就被天去秘密送进了皇宫,夜间已由丰玉砌引着去给皇上瞧过一回。 苏长风正想问阿熠,丰岚皇上究竟是中的何毒时,那边安澜也已从丰玉砌口中得知了皇上犯病的前后经过: 皇上幼时被太后宫斗利用、下过数次不同的药,有催吐的、腹泻的、高烧不退的..... 虽每次药力不猛,但次数多了,混杂在一起对正处于生长中的身体还是造成了损伤。 之后,皇上应是又长时间服过迷心散。 这迷心散是一种能让人忘却烦恼,活跃心情的慢性毒药。 迷心散服用时间过长,会产生依赖性,一旦强制性停用,会对头脑产生刺激,逐渐影响神智。 丰玉砌表示皇上不愿意说他是如何服上迷心散的。他只从阿熠的诊断推测,皇上服用这迷心散后,应该是停用过数年,之后似乎又吃上了。 停用那些年里,服过的缓解迷心散的药又与复服的迷心散在体内形成对抗,日积月累地就造成了如今这般状况。 安澜听完,打断那边苏长风和阿熠的对话,将阿熠唤过去询问是否真的就无药可解? 阿熠十分肯定的点头。 安澜又问若是阿熠的师傅玄黄子来呢? 阿熠表示不知,苏长风出言告知玄黄子此刻身在云晟,即使派人去云中,也找不来人。 几人正谈论着,一侍卫进来禀告:别院外一自称云晟世子近卫、名唤若风的男子正在闯府。 苏长风一听,顿觉大事不好,疾步就往外冲。 安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惊呼一声“不好,这是芊洛和芸萱那边出了事情”后,也往外走。 丰玉砌听安澜这声惊呼,比安澜走得还快,没一会就赶超了安澜。 安澜瞧见他的背影,停住转身往后看,阿熠扯着叶子汐也出了来。 不放心留下还未清醒过来的皇上,安澜转身回去。 皇宫别院门处,苏长风和丰玉砌几乎是同时刹住脚步。 “都住手!”丰玉砌大喝一声。 “若风,怎么回事?”苏长风盯着收剑的若风问,随即视线定在被他紧紧提住衣领的男子身上。 若风把人往地上一甩,朝苏长风单膝跪地请罪道:“世子,卑职失职,让人把公主抓走了。” “被谁抓走的?” “是谁?” 苏长风和丰玉砌异口同声问。 若风起身,一脚踩住那已爬起来一半的男子身上,恶狠狠道:“你还不快如实招来?” 那男子被踩得重新趴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嗷嗷直叫。 “你是谁的人?”苏长风在那男子身边蹲下。若风只压着人,脚下没再用力。 男子仰头扫视围住他的几人,触到丰玉砌瞧向他的嗜血目光,吓得咽了咽口水,急急低头避开视线。 丰玉砌一步过去,掏出胸前匕首,手起刀落刺穿那人撑在地上的手掌,冷声质问:“不想死得比活着还痛苦,就老实交代。” 那男子“啊呀——”一声哀嚎,连连点头,“我招,是德王,德王将人抓......” “抓哪去了?”丰玉砌打断,猛地抽出匕首,鲜血飞溅。 那人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迅速收回手掌抱在胸前,缩成一团还不忘大力摇头,“不知道,小的不知道,求昊王饶命......” 他话未说完,被丰玉砌抹了脖子。 若风想阻止已经晚了,气得他瞪向丰玉砌问:“你怎么把他杀了?” 丰玉砌厌恶地睨了他一眼,转向苏长风讥讽道:“你干的好事。没那个能力,却又要屡次带着她胡闹。” “我主子怎么是......”若风出言欲争辩,丰玉砌瞧也没瞧他,转身往里急走。 “喂,你......”若风还要叫,苏长风将他拉住问:“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后面跟过来的阿熠和叶子汐还没行到门处,又被折返回去的丰玉砌厉声带了进去。 丰玉砌告知安澜,苏芸萱和裴芊洛应是一同被丰德泽抓了去,安澜震惊一瞬后大骂丰德泽个混账东西...... 丰玉砌打断她,询问苏芸萱和裴芊洛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澜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告知了她欲带二人离开丰岚的计划。 丰玉砌听完气得脸色铁青,狠狠瞪了眼安澜后,留下一句“你照顾好皇上,不要让阿熠离开”后,急急转身出去。 才跨过门槛,被迎面而来的苏长风拦住。 “滚开。”丰玉砌怒喝一声,瞧向苏长风的目光仿若变成一把利刃。 苏长风没有在意,依旧抬臂拦着请求道:“她身上应该抹了不惑引,还劳烦你带着人同我一起......” 他话未说完,丰玉砌抬腿欲踢向他,一旁的若风忙也出腿去挡。 两腿相抵,丰玉砌再次出掌,若风护着苏长风一边挺胸硬挡,一边抬手劈向丰玉砌。 霎时,两人打斗起来。 往旁挪了数步避开的苏长风急得拔高嗓音大喊:“若风,住手。” 若风本就不敌丰玉砌,哪敢停手,苏长风只得又冲丰玉砌大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此浪费时间?” 他话毕,丰玉砌果然立马停了手,黑沉着脸往外冲。 苏长风赶忙跑着跟上。 追至马厩处,见丰玉砌牵出一匹马,苏长风忙也挑了一匹瞧着不错的,若风更是紧跟其后。 三匹马一路狂奔回星月阁。 天去从门内迎出来,丰玉砌紧勒着缰绳坐在马上下令:“所有人出动,寻狗找人......” 说着,忽地想到药引,他一夹腿,驱马靠近苏长风,摊手道:“拿来。” 苏长风盯着他,眉头紧皱,“我要同你一起。” 丰玉砌面上怒容更甚,逼视着苏长风问:“你拿不拿来?” 若风紧挨着苏长风,浑身戒备。 苏长风同丰玉砌对视,眸中皆是不惧不退之色,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同你一起。” 耐心尽失,丰玉砌一扬手,星月阁内外忽地跳出一大波人。 那群人正持剑逼近苏长风和若风,远处忽地又传来一声大喝:“谁人敢动我云晟世子?” 若风闻声瞧去,阿力带着一群人正往这边冲,喜得他大叫:“阿力,你来得真及时。” 第208章 寻人 为避免扩大冲突、浪费时间,苏长风交给了丰玉砌一半药引,带着自己人离开。 两拨人分头行动,开始全城搜寻。 若风夸赞阿力如有神料,竟能提前知晓他们在星月阁遇到困境。 阿力挠头表示是碰巧。 碰巧太后派来丰岚破坏议和的为首之人尹千同他在丰岚有些交情。 阿力从若影处得知云晟太后派来丰岚的人蹲守在星月阁外,今日儿他恰巧有空,就过来探探是否有相识之人,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看,那领头人竟是尹千,他就留下来多聊了几句...... 知苏长风是要去寻公主,阿力邀尹千带人相帮,尹千正犹豫,忽地又听若风回答阿力:是丰德泽将他们云晟公主抓走的。 霎时由惊转恨,尹千咒骂一声“丰岚德王德个屁,简直是个阴险得不能再阴险的小人”后,同意协助世子一同寻人。 苏长风知这群人之前同丰德泽合作过,停止催促,询问尹千可知丰德泽会将人藏至何处。 尹千摇头,称他其实也只见过丰德泽一面,之前多是与丰德泽的谋士接洽。正是如此,在上次诱杀丰玉砌的行动中,他才置气着迟迟不肯先出手。 为表诚意,也为报复丰德泽背着他们抓走云晟公主之事,尹千主动告知苏长风:丰德泽命他们死守星月阁的目的,乃是想击杀丰玉砌。 聪明如苏长风,瞬间猜到丰德泽抓苏芸萱的目的。 心下愈发焦急,苏长风命阿力去召集所有带来丰岚的人,他自己则领着若风和尹千的人满城买狗。 丰玉砌那边的人寻到有狗的人家,一开始是直接亮明身份就能轻易带走狗。 苏长风这边却是花大价钱买狗。 消息一传出,那些有狗的人家再碰到丰玉砌的人亮明身份,立马纷纷摇头、隐藏家中有狗之事。 丰玉砌的人吃了几次瘪,在一次明明听到狗吠,却坚称自家无狗的人家门前,终于动了怒,拔刀相向。 吓得那人跪地求饶,哭诉家中不易。 最后是将狗带走了,却也引得无人再给他们开门。 没得办法,丰玉砌的人只得有样学样,花大价钱去买狗。 一时,丰岚都城内狗狗变得奇俏无比,有狗的人家好多主动牵着狗追着要卖给两边之人。 这事过后,更是引得很长一段时间内,丰岚都城百姓家家户户都疯狂饲养狗子。 当然,这是后话。 夜幕降临时,丰玉砌和苏长风跟着近百只狗狗的指引,几乎是前后脚寻到了皇宫西北门处停住。 见两队人马皆盯着紧闭的宫门半晌不动,若影率先质疑是不是搞错了?公主从都城外的岭山被抓走,怎么会被丰德泽带回距离遥远的丰岚皇宫? 苏长风同丰玉砌对视一瞬。 见丰玉砌欲闯宫门,苏长风向丰玉砌示好,告知丰玉砌:丰德泽抓走苏芸萱应是想从苏芸萱口中探出星月阁的密道。 丰玉砌听完,回了句“那个杂碎怕是目的不止如此”后去急敲宫门。 皇后大丧,皇上辍朝出宫,按规定皇宫大小宫门必须禁闭至皇上归来时,方可自由出入。 而这会已经入夜,更是严禁任何外男入宫的。 丰玉砌可不管那多,宫门才开了一条缝,他便一把伸手抓住那开门侍卫其中一人的胳膊,怒声询问丰德泽可有入宫。 那侍卫吓得立马老实交代:德王临天黑时确实入了宫探望生病的沈贵妃。 丰玉砌一听这话也欲带人进去,守门侍卫们抵死不肯放行,有几人更是奔跑着往里去禀执掌后宫的太后和沈贵妃。 僵持了一会,不愿再耽误时间,丰玉砌独自一人牵着一条狗入了里面。 他走后,苏长风命天去去往皇宫别苑寻安澜长公主,最好是能劝得安澜带着皇上和阿熠回宫。 话说,苏芸萱被打晕塞入马车后,确实是同裴芊落一起被丰德泽带入了皇宫。 不过去的是虞贵嫔的院内,沈贵妃并不知情。 被秘密抬进虞贵嫔院内时,苏芸萱脑袋撞到半开的后门上,晕晕乎乎地恢复了点神智。 虽眼睛疲软得完全睁不开,她还是凭借顽强的意志扯下脖间坠子,丢在了门外。 待她能睁开眼时,发现已同裴芊洛一道,被关在一个昏暗的密闭空间。 两人嘴鼻应是被捂过软经散之类的药物,浑身瘫软无力。 更糟糕的是,一阵摸索过后,苏芸萱发现自己身上的药物都被搜走,胳膊上的腕箭也不见踪影。 而裴芊洛发现她头上之前佩戴的金属发钗也尽数消失。 黑暗里,两人偎依在一起简单交流过信息,最后一致确定:她俩应是被丰德泽抓了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们体力皆似逐渐在恢复。 正搀扶着在房内摸索,想探出她们究竟被丰德泽带至了何处时,一人端着油灯入内。 刺眼的光线射入,激得苏芸萱和裴芊洛急忙抬手掩眼。 待视线逐渐适应,二人再睁开眼时,发现进来的人果然是丰德泽。 还未等她俩开口,丰德泽将油灯搁于桌上,唇角勾着狡邪地笑意先开了口。 “两个美人儿好呀!”他道,语气轻佻得完全不似之前那般贤王模样。 瞧得裴芊洛一时愣住,不敢置信地盯着丰德泽一阵打量。 苏芸萱同丰德泽接触得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差感。她抬臂推着裴芊洛边往后退边冷声戒备接问:“你把我们抓来这里想干什么?” 丰德泽瞧着她俩没回话,一瞬后重新拿起桌上油灯逼近过去。 二人后背抵墙,灯光能清晰地映照出丰德泽眸中的不怀好意之色,苏芸萱紧紧捏住裴芊洛伸过来的手掌,浑身绷直着随时准备出腿。 丰德泽在距离二人两步远的位置突然站定,抬臂用灯照向她二人的脸,再次轻挑调戏道:“还真是各有各的美,一个清冷一个仙气,都很合本王心......” “上次太后宫内对我们下毒的就是你。”苏芸萱蹙眉打断。 她已知晓男女之事,丰德泽眸中迸发的强烈欲望,让她一下猜到丰德泽心内龌龊的想法。 人已到手,丰德泽也不再遮掩,大笑着坦诚道:“云晟公主聪明。本......” “无耻小人。”苏芸萱再次打断,松了背后裴芊洛的手,悄悄摸上腕间的镯子。 第209章 救命 丰德泽听她这句骂,不气反笑,愈发恶心道:“公主真乃本王知音。” 苏芸萱:“……” 没见过无耻得这般坦荡的……不……好似同丰玉砌有异曲同工之意,果然是出自一家…… 一时无话可说。 只在身后边迅速褪下手镯,摸索着按动镯上宝石、弹出小剑,边心内琢磨着如何靠近才能一招致胜。 旁边裴芊落不知苏芸萱的小动作。 之前她无意识伸出手是因为意识到丰德泽的目标乃是她,忽地起了怕意。 却是没想到旁边苏芸萱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还一副护她的模样。 感动、内疚霎时在心内翻腾,她只顾着盯着苏芸萱的侧脸愣神。 直至苏芸萱松开她手,她才回神。 忙转向丰德泽也护苏芸萱道:“德王的目标是我,你放了她。” “不愧是本王一直惦记的女人。”丰德泽瞧向裴芊落称赞。 只一瞬又瞧回苏芸萱道:“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她从前不是我的目标,但现在她同你一样,对本王大有用处。” 裴芊落不懂她这话是何意。 想到丰德泽向来不大敢同丰玉砌硬碰硬,她拔高了嗓音又道:“丰玉砌有多在意她,你难道不知……” “哼,拿下她,丰玉砌那疯子估计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晓,本王还顾忌他个......” “你是想从我这里问出丰玉砌阁中密道?上次抓走子汐的果然是你。”苏芸萱第三次打断丰德泽的话。 丰德泽瞧向她的目光变得十分不悦。 不愿再浪费时间,没有回答苏芸萱,他转身又把油灯置于桌上,坐在桌边盯着二人道:“你们是自己脱呢,还是想本王霸王硬上弓?” 裴芊洛脸颊顿时涨红,迅速瞥了眼苏芸萱又瞧向丰德泽道:“你想要的是我,你先放了她。她已是苏世子的人,你动她,苏世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哦,已经是残花败柳了?” 丰德泽眯起眼,对上苏芸萱瞧向他的目光,视线又在苏芸萱身上扫视了一圈,转眸笑道,“她这样的,莫说你是在撒谎,就算......” 苏芸萱不想听他恶心的话,第四次打断问:“你不就是想知道星月阁中的密道吗?你放了我们,我告诉你。” 嘭—— 气得丰德泽一拍桌子怒喝:“你这个女人能不能让本王把话说完!怎么老是......” “你说话实在太那个啥。我耳朵抗议,所以,不能。”苏芸萱气死人不偿命地继续打断。 “你.....”丰德泽面色涨红地腾身而起。 依旧是不等他说完,苏芸萱大声再道:“我告诉你星月阁中的密道,你放我们离开。” 旁边裴芊洛忍不住扯了扯她,冲她摇头。 苏芸萱没有理会,只全神贯注地盯着丰德泽,以防丰德泽出招。 她也知道即使她告知丰德泽星月阁中的密道,这伪君子也不可能真放了她们。 她只是想故意激怒这伪君子,伺机而动。 人只有在情绪失控时,防备意识才会最薄弱。力量相殊太大,她只有一次机会。 眼见着丰德泽暴怒着向他们逼近,她也紧张捏紧了手中小剑。 只待丰德泽一靠近,她就对准丰德泽的右眼一击必中,届时丰德泽必会捂眼哀嚎,她再拿剑对准丰德泽的脖子,便能将人控制住...... 一步、两步......突然,外面起了隐隐的狗叫声。 丰德泽立马停住了脚步,随即眸中蹦出凶光,加快了冲向她俩的速度。 一瞬间就掐住了裴芊洛的脖子,而那伸向苏芸萱的手掌被划破,落了空。 苏芸萱刺破丰德泽的掌,边侧移闪身边大喊:“救命呀——” 她喊着刚站定,丰德泽攥拳瞪视着她恶狠狠威胁:“你不想她死在你面前,就闭嘴。” 苏芸萱:“......”立马止了声,瞧向裴芊洛。 裴芊洛虽面露痛苦地大力拍打丰德泽,视线却是瞧着她,冲她努力摇头。 读懂裴芊洛的意思,苏芸萱又开始大喊“救命”,戒备盯回丰德泽,边试图往外面声音处挪动。 丰德泽气得扼住裴芊洛脖颈,拽着人逼近苏芸萱道:“还真是狠心的,她刚护你,你竟完全不管她死活。” 苏芸萱没理他,边快速移动躲避边继续扯着嗓门大叫“这里,我们被关在这里,救命......” 经过桌边时,甚至使了大力一把推翻了桌椅。 倒不是她真不在乎裴芊洛的死活,而是笃定丰德泽不会真要了裴芊洛的命。 但如果他们错过这次机会,她俩那才是真正会完蛋。 桌椅倒地,确实发出了“哐当”两下奇响的声音,只是却似恰好同外面又响又急的狗叫声撞到一起,被覆盖了。 丰德泽惊得定在原地,同苏芸萱一样,凝声听外面动静。 苏芸萱注意到他的动作,又开始高喊,甚至趁机跑到离狗叫声最近的地方猛拍打了几下。 “该死。”丰德泽回神,又开始追苏芸萱。 苏芸萱边跑边喊。 好一会,两人皆累得气喘吁吁,裴芊洛也被掐得脸色青白交错,呼吸紊乱,完全失了反抗的力气,不能言语时,外面狗叫声已经没了。 丰德泽哈哈大笑,得意叹道:“这处暗室果然隔音效果不错。” 说完,他又盯着停止叫唤的苏芸萱讥讽道:“你叫,你再接着叫,有本事等会儿在本王身下......” “你先放开她,你再不放手,真掐死她了。”苏芸萱瞧见裴芊洛那样,双手举着小剑对准丰德泽,急急打断。 丰德泽:“......”再次被苏芸萱打断,气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松开了些手。 新鲜空气涌入,裴芊洛如呛水的人突然获救,抓住丰德泽掐住她的手腕,猛呼吸着咳嗽起来。 苏芸萱瞧得起了歉意,冲丰德泽怒喝道:“你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 丰德泽一把甩开裴芊洛,裴芊洛跌坐在地,苏芸萱立马又怂了,后退着问:“你站住,星月阁的密道你还想不想要了?” “等你俩都成了本王的人,自然会告知本王星月阁的密道。”丰德泽志在必得地向她逼近。 第210章 憾恼 外面的狗叫声确实是丰玉砌寻到了虞贵嫔的院内。 话说丰玉砌进了宫后,本是径直往沈贵妃宫内而去。入了后宫,被他牵着的狗狗却是嗅着气味直奔虞贵嫔的院子。 这虞贵嫔前三日才被太医诊断出怀了龙种。 因皇后丧仪并未对外公布,皇上离宫前已下过令:任何人无事不得去扰了虞贵嫔的安宁,还象征性地留了两名铁甲卫护在虞贵嫔的院外。 太后更是因皇上老来得子不易,对这虞贵嫔的肚子重视得紧,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欢喜得念叨着要派遣一名有经验的贴身嬷嬷去往虞贵嫔院内服侍。 最后虽是被虞贵嫔以害喜厉害、需要安静为由婉拒了,但太后还是接连着两日唤了替虞贵嫔把脉的大夫过去问话,更是差人往虞贵嫔的院中送了不少补品,对虞贵嫔的院子自然也是格外地关注。 丰玉砌接连几日歇在宫中,这些消息他都知晓。 故而狗狗停在虞贵嫔院外的小侧门狂吠不止时,丰玉砌大力拉着狗狗没有硬闯。 他正蹙眉盯着院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那俩守在正门处的铁甲卫闻声过来。 远远瞧见是昊王牵着一条疯狂叫唤的狗狗,两人由紧张戒备转为诧异一愣,随即预感不好地对视一眼,一人转身去找太后,一人疾步跑过去询问昊王可有何事。 丰玉砌不答反问:“德王在里面吗?” 铁甲卫摇头,“没有。”似是怕丰玉砌不信,紧接着提醒了一句“这里是虞贵嫔的住处。” “你们一直守在正门?”丰玉砌又问。 铁甲卫点头。 “可有注意到这个小门,亦或因什么事离开过?” 铁甲卫欲再摇头。 丰玉砌脸色黑沉地提醒:“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那铁甲卫偏着的脑袋顿住,眸子一转皱眉道:“天快黑的时候,里面宫女出来说她家主子肚子有些不舒服,情况紧急,让我们去帮忙请过太医。” “你们离开了多久,太医还在里面吗?” “我们速度快,离开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太医带过来后,里面又说虞贵嫔好些睡下了,太医并未进......” 铁甲卫正回忆禀着,丰玉砌倏然抬腿踹开了大门,惊得铁甲卫侧移一步堵在门处。 “你确定要拦着本王?”丰玉砌眸色锐利地盯着铁甲卫问。 “卑职不敢,只是职责所在......” 丰玉砌直接打断,“本王现在怀疑你俩被人调虎离山,里面遣进了不该进的人,你若现在放行,出事本王担着。若不然,本王硬闯,事后定追究你们的责任。” 那铁甲卫听完他这话,犹豫的功夫,丰玉砌人已入了里面。 见到敢拦的人就一脚踹开。 一连踹翻了虞贵嫔院内的数十个下人,丰玉砌跟着狗狗的指引,很快闯进了虞贵嫔的内室,将目标锁定在床里侧的墙处。 狗狗对着那堵墙疯狂叫唤,丰玉砌眉头紧锁地摸着墙,突然墙那边似传来接连两声东西砸地的声响。 忙倾身过去,正欲将耳朵贴上墙壁细听,身后一婢女大叫:“娘娘,娘娘你怎么流血了?快来人呀,叫太医......昊王,昊王救救我家娘娘......” 丰玉砌猛然回头。 之前还躺在床上对她怒目而视,骂他无礼、无耻的虞贵嫔不知怎的已坐在了地上,身下确实一摊血。 眸子微眯,愈发觉得这墙后有鬼,丰玉砌忽略人,转身急急抬手去敲墙。 接连三声都是实心。 往旁疾走数步,欲再换地方敲,身后又传来太后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昊王?你怎么在这里?” “太后......太后您老人家可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呀!” 虞贵嫔的贴身婢女膝行着爬至太后面前,边嚎边连珠炮似地告状,“昊王硬闯进我家娘娘寝室,我家娘娘受惊......” “传太医。”太后打断。指着那条狂吠的狗朝身后的内侍摆手命令,“把那狗带走。” 那内侍听令去牵狗,丰玉砌专心敲砖闻声,没有注意。 太后盯着地上痛苦呻吟的虞贵嫔和她身下的血瞧了一瞬,心内燃起憾意,逐渐退了面上焦急之色。 看那摊血,孩子是保不住了。 原想着就算丰玉砌靠不住,还有虞贵嫔肚中这个孩子作为最后的退路,这下退路是彻底没了。 她的逸儿呀,命中注定就那三个歪瓜裂枣的儿子。 一个都指望不上。 丰神奕?被皇上故意养废了,知皇上绝对不会将皇位传给丰神奕,太后从头至尾就没想过将裴芊洛嫁给丰神奕。 丰德泽?他母妃沈贵妃太过精明,身后又有沈家这个同她裴家势均力敌的母族,一旦权利在握,不好把控,说不定就会废了裴家女子的凤位。 丰子昊?当年设计没有拿下,好在自己跑了,留下个丰玉砌,孤身一人。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却是个天生的反骨...... 较起真来,真是没一个能入得了太后的眼...... 苦恨涌起,见那告状的婢女哭丧似地接连喊她,太后气得怒目圆瞪,一个眼刀过去吓得那婢女急急闭嘴,匍匐在地不敢再开口。 太后越过那婢女,直接走向里侧、瞧也没瞧这边,在墙处来回移动地丰玉砌。 停在丰玉砌身后,瞧清他敲墙的动作,太后不解问:“昊王这是作甚?” “丰德泽抓了苏芸萱和裴芊洛,我怀疑人被藏在这里面。”丰玉砌动作不停。 “什么?芊洛被丰德泽抓了?”太后惊诧,忙也去观察那堵墙。 她们身后的虞贵嫔见太后和昊王的和谐模样,恨恨咬牙在自己大腿内侧用力一掐,霎时提高嗓音哀嚎:“痛,好痛,求太后救救我的孩儿,救救皇上的骨血吧。” 太后转身,疾步走到虞贵嫔身边俯视着她低声问:“说,丰德泽是否真的将芊洛藏在里面?” 虞贵嫔:“......”被太后这态度激得瞪圆了眼。 触到太后精明的眼神,又吓得慌张垂眸狂摇头,边在心内暗骂:个老不死的,这会儿不是应该关心她肚子里的龙种吗......莫不是猜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不敢再接着往下想,虞贵嫔心虚得仰头大喊:“什么德王?德王怎么会在我的院内,太后您可不能听信......” 听她这声喊,站在门外有一会的沈贵妃心头一紧,急急抬步进来打断唤:“太后!” 第211章 理智 力量悬殊,空间太小,苏芸萱跑了一会,还是被丰德泽抓住了肩膀。 被拽住转身的一刹那,苏芸萱手中的小剑陡然一挥,划破丰德泽抓住她肩的手掌,再次挣脱。 丰德泽捏住手掌,止血咒骂地间隙,苏芸萱迅速缩进角落,后背抵墙,双手捏紧小剑对着丰德泽紧张大喝:“你不要过来。” “还是个性子烈的,本王更喜欢了。”丰德泽讥笑一声,瞧过来的眸中欲望更浓。 见他再次试图靠近,苏芸萱举起小剑对准自己的脖颈威胁:“你再过来,我就自杀。” 丰德泽脚步顿住,“我不信你会......” “那你可以赌一赌我若死了,你还能不能活?”苏芸萱厉声打断。 “你以为我真怕丰玉砌那个疯......” “原来你怕丰玉砌呀!”注意到远处裴芊洛已站了起来,苏芸萱语气里故意带上浓烈的嘲讽。 屡次被苏芸萱打断,丰德泽面上腾起怒意,瞪视着苏芸萱开始咆哮,“哪个说我怕那疯......” 不等他说完,苏芸萱继续刺激,“若我死了,怕不是丰玉砌会要了你的命,皇上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你难道看不出来,皇上是支持议和的吗?” 丰德泽眉头皱起,似是在思考她言语的真实性。 害怕裴芊洛捡凳子发出声响,苏芸萱嘴中话不敢停,“要不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星月阁中的密道,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晓我父亲的踪迹、设计杀害他的。” “你父亲?”丰德泽挑眉,嘴角勾起不屑的笑,“你是说丰子昊?你竟为了一个死人出卖丰玉砌,丰玉砌那疯子要是知道你这般对他,怕是......” 他话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大力砸墙的声音。 那声音一响,丰德泽立马住嘴转身,恰巧看见身后裴芊洛举着凳子向他靠近,气得他大步过去抢凳子。 苏芸萱见状,忙也冲了过去,扬手照着丰德泽的脖颈用力一扎。 丰德泽痛得抬手捂住脖子,一脚踢飞裴芊洛。 苏芸萱忙又用力一抽,急急后退至墙边,依旧紧紧捏着手中小剑,对准丰德泽的方向。 “该死的......” 丰德泽吐出几字,捂着往外汩汩冒血的脖子,摇晃着朝苏芸萱走了两步,“哐当”砸向地面。 苏芸萱站在原地戒备地盯着地上似是昏迷的丰德泽,连喊了几声:“裴芊洛。” 裴芊洛也似晕了过去,没有反应。 苏芸萱捏紧手中小剑,绕过丰德泽,过去查看裴芊洛。 见裴芊洛并无外伤,苏芸萱重新带好手镯,将裴芊洛摇醒扶至一边坐好后,又快步走到丰德泽身边,用脚大力踢了几踢。 丰德泽毫无反应。 盯着丰德泽还在不断往外冒血的脖颈瞧了一瞬,终是理智战胜心内的仇恨,苏芸萱咬牙低头扯过身上罗裙,试图撕下一块布条来。 罗裙太结实,怎么都撕不破,苏芸萱只得又褪下镯子,弹出小剑。 一旁的裴芊洛缓过劲来,见状忙问:“公主这是作甚?德王他是死了吗?” “没死,我剑上抹了迷药,他中毒暂时昏迷而已。” 苏芸萱边回答着,边“刺啦”刺破裙摆,撕下一大块布条。 裴芊洛不解,强撑着上前,见苏芸萱是在包扎丰德泽的脖颈,她皱眉又问:“你是帮他止血?你既不想他死,方才为何直插他要害?” “我方才是想要他死,但他现在还不能死。”用力缠紧布条,苏芸萱打了个死结,丰德泽脖间的血终于不再汹涌地往外冒。 “公主倒是想得明白。”裴芊洛定定盯着地上的丰德泽,心内既欣赏苏芸萱的理智,又有些失望苏芸萱居然没有杀死丰德泽。 若苏芸萱就此真杀死了丰德泽,丰玉砌必定直接成了丰岚的太子,以丰玉砌的执拗和疯狂,一定不会放弃苏芸萱...... 丰岚、云晟议和失败,为保苏世子,云晟也会同意丰岚的一切条件...... 如此想着,裴芊洛不觉再次出声:“你想他死,是因为他方才的话让你确定了他就是杀害你父母的真凶吗?” 苏芸萱拿起地上油灯的手一顿,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五指攥紧,视线再次瞧向地上的丰德泽。 注意到她眸子逐渐湿润,裴芊洛忽地懊悔于自己的私念,忙偏转了视线。 不忍瞧着地上颤动得厉害的人影,裴芊洛一把接过苏芸萱手中的油灯,拉着她的手向着越来越响的砸墙声处走,边道:“你说得很对,我们先找出口。” ...... 虞贵嫔寝室内,沈贵妃没有赶出丰玉砌,只得命人将虞贵嫔挪到了厢房,又命人去请了太医。 交代完一切,沈贵妃再次进来寝室时,丰玉砌已遣了太后带来的几名内侍,和皇上留下的两名铁甲卫等一同哐哐砸墙在。 瞧得沈贵妃心头一紧,几步走到两名铁甲卫几步远处,拔高声调斥责:“你俩好大的胆,皇上派你们来护着虞贵嫔和她腹中胎儿,你俩不仅没有做好本职工作,还私闯虞贵嫔内宅,同昊王一同胡闹!” 两铁甲卫一听他这话,立马丢了手中铁锤,停了手。 他俩本就不是自愿,只是受了丰玉砌的威慑,不敢拒绝而已。见沈贵妃大怒,两人对视一眼,不顾丰玉砌的咆哮喝止,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砸墙的内侍见状也停了下来,忐忑地瞧向太后寻求意见。 这破坏皇上妃嫔内室的罪名可不小,何况那虞贵嫔如今还流产了,太后之前那般重视的,这如今也不知为何命他们帮助昊王一同胡闹? 太后注视着沈贵妃那边,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发话。 沈贵妃倒是扫了他们一眼,那目光冰冷,警告意味十足,吓得他们刚想垂眸避开,忽地又听得昊王一声怒吼:“停下来干什么,给我使劲砸开这墙。” 再次吓得打了个颤,几名内侍快速地你瞧我,我瞧你,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大难临头地无奈。 扬起手中工具正欲再砸,又听沈贵妃道:“太后,您老人家如此纵着昊王,可想过皇上颜面?” 第212章 出口 苏芸萱和裴芊落寻到砸墙声最响处,边大力敲墙边大声呼救。但外面砸墙的声音实在太响,完全盖过了她俩的声音。 喊了一阵,知道这般无用,二人当即分头寻找出口。 裴芊洛率先寻到一个门,兴奋地喊着往外走,只几步就停在原地。 苏芸萱闻声赶过去,瞧清状况也是一愣。 那门出去只是另一间四四方方的密室,一眼到底、空无一物,墙上根本没有出口。 二人对视一眼,苏芸萱疾步走到墙边,抬手在墙上一阵敲击,边道:“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出口了,一定是暗门,我们再仔细找找。” …… 外面,太后听了沈贵妃的言论,正权衡着是该阻止丰玉砌继续砸墙,还是纵着他尽快找出裴芊落时,又有宫女进来禀告:隔壁虞贵嫔因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时刚刚断了气。 沈贵妃听完黑沉着脸朝太后留下一句“皇后丧仪,皇上离宫,昊王私闯后宫妃嫔寝室,至虞贵嫔流产而亡,母后您就等着皇上回来追责,或是亲眼见着皇上再次为昊王堵住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吧”后,甩手离去。 皇上离宫,私闯后宫、一尸两命,这责任大了! 太后心一横,终是选择命内侍上前阻止丰玉砌。 内侍被暴怒的丰玉砌打得七零八落,太后又紧急喊了外面的铁甲卫二人。 一时,十多人一起上,最终勉强把腿伤还未痊愈的丰玉砌制服,强行架了出去。 所有人都退到虞贵嫔的院中,沈贵妃正同太后商议暂且将丰玉砌关押起来时,安澜领着苏长风和阿熠入了宫。 循着动静找到虞贵嫔院外,苏长风简单询问了守门的铁甲卫里面情况后,命阿熠随着安澜先行进去。 见丰玉砌被制住,安澜朝太后简单请了个安后询问丰玉砌是何情况。 丰玉砌一口咬定丰德泽将人藏在了里面,安澜看向太后,太后面露难色,直言丰玉砌都把虞贵嫔室内的墙壁砸穿了个洞也没寻到人,她也不能一直容着丰玉砌如此胡闹。 安澜还欲言语,沈贵妃从隔壁过来斥责丰玉砌目无王法,直闯后宫,害得虞贵嫔一尸两命。 丰玉砌讽刺虞贵嫔怎么死的还有待查证。 安澜大惊。 太后被丰玉砌一语点醒,眸色含疑地审视着沈贵妃。 沈贵妃神色淡定,义正言辞:“皇上离宫,昊王私闯后宫本,害得虞贵嫔一尸两命,本就犯下大罪,现下又污蔑本宫,罪上加罪。皇后病逝,太后您贵为后宫之首,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欺我们至此?” 太后盯着沈贵妃不语。 沈贵妃再次施压:“皇上离宫前拜托臣妾守好后宫,今日若臣妾率先赶来,定会阻止昊王如此胡闹,酿成大祸。可叹臣妾来晚一步!按规定臣妾应当立刻关押昊王,等待皇上回宫发落。 但太后您老人家既然亲临,臣妾总不能越过太后您行权。臣妾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皇上真要怪罪下来,臣妾也只能如实禀告了。可怜皇上那还未出生的小皇子呀.......” “虞贵嫔腹中胎儿还未成型吧,沈贵妃怎的就一口咬定是个小皇子?”安澜打断质疑。 “是小公主就活该腹死胎中吗,长公主也是女子,怎的就如此狠心?”沈贵妃讥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澜不想同沈贵妃做口舌之争,转向太后,“母后,芊洛和芸萱被丰德泽掳走,我们应尽快寻......” “长公主慎言!”沈贵妃厉声打断,“你有证据证明是德王抓了她二人吗?昊王污蔑我德儿,长公主污蔑本宫,还真是一丘之貉,难怪你二人如此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说完,她转向太后,神色严肃道:“太后您一直教导我们长幼有序,尊卑不可亵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们胡闹下去?太后您老人家就不怕群臣再次抗议长公主和昊王恃宠若骄、目无尊长、谋害皇室子孙吗?不怕天下百姓......” 太后听不下去了。 安澜名声一直不好,再加上一两个那简直是要命;丰玉砌嘛,皇上一直想扶持他继位,却是碍于他名声不好,一直遭到朝中大臣反对。还指着他为裴家女子夺得后位呢,不能再污上加污了...... “都住嘴!”太后一声令下喝止了这场闹剧,命人将丰玉砌暂且关押在宫中,责令安澜领着才走过来的苏长风尽快离开后宫。 安澜和丰玉砌不服,太后和沈贵妃充分展现了后宫之主的力量,招来了大批看守皇宫的铁甲卫。 眼见着安澜和丰玉砌被铁甲卫分别送走,太后是既担心裴芊洛的安危,又对虞贵嫔之死心存蹊跷,虽然头疼体虚,却还是不顾身边嬷嬷地劝阻,强忍留下来去往虞贵嫔所在的房内查看情况。 沈贵妃动的手脚,自是不会离去,全程陪同。 太后瞥了一眼床上已死的虞贵嫔,唤来太医询问情况。太医回答得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太后命令再寻一位太医过来。 沈贵妃不悦,不再如从前一般伪装,直接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询问太后是否怀疑是她动了手脚? 太后开始还装一装,解释只是想把事情调查得更清楚,好给皇上一个交代....... 沈贵妃不等太后说完,直接讽刺太后现下知道要给皇上一个交代了,方才干什么去了? 太后听她这话,脸色骤冷,反击沈贵妃这番阻止的做派,倒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迹。 沈贵妃毫不畏惧,轻蔑地笑着再次讥讽太后想要守护裴家女子世代为后的美梦怕是要落空了。 两人彻底撕破了脸面,狠狠争锋相论了一番,太后被刺激得头疼加剧,面色惨白、咳嗽不止,终是败下阵来,被嬷嬷们劝说着搀扶回了福寿宫。 太后离去,沈贵妃进去里面对着丰玉砌几乎快砸烂的墙壁查看了一番后,出来下令在虞贵嫔的院外增加人手,严禁任何人进入,同时命人抬走虞贵嫔的尸身。 处理完这些,沈贵妃急急回了自己的宫殿,命人秘密去往德王府,用尽一切办法尽快寻到丰德泽来见。 之后又埋头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皇上手中。 忙完一切,天边已微微泛白。 一缕惨白射进虞贵嫔院内,寂静至极,仿若前几日突来的喜讯和热闹、以及夜间的闹剧全是一场虚梦。 把守在外的侍卫们见惯了宫中的人情冷暖,面无表情地尽忠职守着,完全没注意到里面有个人影在不停寻找。 ...... 密室里,裴芊洛和苏芸萱把两间密室所有的墙壁都摸索、敲击了个遍,也没发现暗门,倒是听着外面砸墙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戛然而止。 累得靠坐在地,裴芊洛盯着地上躺着的丰德泽颇为泄气道:“这些墙壁都是实心的,没有暗门,他是怎么进来的我们也没注意到,现在外面人也走了,我们根本不知道被他带到了何处......” “地面!”苏芸萱忽地拔高音调打断裴芊洛的话,“墙上没有,那一定是在地面,我们再找。” 说着,她端起桌上油灯,快步踱到方才那间小密室内,蹲下身去一阵敲击。 果然,木板下面是空心的,听得她兴奋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裴芊洛跑过来时,苏芸萱已扒拉开了地上的一块木板。 木板掀开,一级级向上的台阶映入二人眼中。 拿起油灯,二人手挽手地顺阶而下,一共走了二十级后,去路被一块木板再次堵住。 且此木板应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二人使了很大的劲都推不开,只得卯足了劲一顿乱捶,祈祷能被外面的人听到。 第213章 还你 福寿宫,嬷嬷扶着太后前脚刚跨进院门,安澜和苏长风就迎了过去。 安澜询问虞贵嫔之死可有查出蹊跷,太后说完一句“以前真是小瞧了沈贵妃”后,咳嗽不止。 嬷嬷瞧着不忍心,冲安澜摇头恳求:“长公主,太后身子不适,您还是先让她老人家歇着吧。” 安澜见太后脸色苍白得过分,不顾苏长风的催促,忙也扶着太后入了卧室躺下。 苏长风心急如焚地在外候了好一会,安澜才脸色不大好的出来。 “长公主能把若风和若影带进宫来吗?”苏长风迅速上前问。 安澜摇头,“带你进来本就不妥......” “你看这个。”苏长风打断她的话,抬手摊开掌心。 一枚玉坠被捏得边缘几处几乎刺进他掌心的肉内,沾染上了血迹,瞧得安澜眼皮微跳。 不等她发问,苏长风快速解释:“这是芸萱一直带在颈间的,我方才在虞贵嫔处的后门附近找到的。芸萱她们一定被带去过.......” “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安澜尽量保持冷静,垂眸打量那枚也没有太特别的坠子。 “这是陆家子孙的......” “陆家军?那是不方便提。” 安澜从不插手权利之争,但知道太后不喜陆家军,丰岚皇宫里亦有不准提及陆家军的禁忌。 不再多问,安澜打前走,肃色道:“我们先去找丰玉砌,我一个人真和沈贵妃对上,怕是应付不来。” ...... 虞贵嫔院内空荡荡的,地上随处可见的血迹瞧得向来自恃胆大的阿熠还是有些瘆得慌。 倒不是害怕有鬼,而是再次体会到人命贱如草芥的凉薄。 原来,不止是她们这种贫贱的人家命不值钱,从前令她羡慕的这些个贵人们同样也是说死就死。 视线在房内搜寻,脑袋尽是虞贵嫔被人草草抬出去的情景,阿熠边走边嘀咕:“主子说的众生皆苦,众生皆苦......” 当那一声一声的闷击声乍然传入耳中,阿熠惊得止声心颤,本能转身就想往外溜。 跑到门处,猛然回神,又转身探着脖子往里四处张望,边小声呼唤:“姐姐,姐姐是你吗?” 没有人声回应,只有越来越密集的闷响。 壮着胆子循着声音,阿熠爬到了床下,把耳朵抵到地板之上,大力敲击后问:“姐姐,是你吗?” “阿熠?是我,阿熠,我们在这里。”下面果然传来姐姐欣喜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了,主子......” 阿熠兴奋抬头大叫,脑袋撞到床底板上,疼得想起自己是主子被强行赶出去时,秘密留下来寻找姐姐的。 外面有人把守,看来只得靠她自己了。 盖板上了锁,阿熠扯了半天,打不开,只得从床底爬出来,边在心底咒骂这缺德的设计,边在房内寻找趁手的工具。 注意到墙边地上的榔头,阿熠快步过去捡起一个,再次爬到床下。 确定下面苏芸萱二人避让开后,阿熠撅着屁股开始狂砸锁。 ...... 沈贵妃坐立不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虽在心内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镇定,一遍一遍否定她的德儿不会做出秽乱后宫、私通宫嫔的脏事,但一想到丰玉砌态度那般笃定,她整颗心还是抑制不住的震颤。 万一呢? 那可是杀头......且身败名裂的大罪!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 阿熠一榔头一榔头的大约砸了几十次,终于把那把“破锁”砸开。 高兴得一把扯开丢掉,阿熠掀开盖板探身进去嚷:“要不是怕惊动外面的守卫,我使全力早砸......” “啊——” “阿熠,躲开——” 下面接连两声惊呼。 阿熠眼睛正努力适应昏暗的光线,忽地一只大掌倏然捏住她的肩膀,大力往下一拽。 “啊——”阿熠惊呼,直往下坠。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再睁开眼时,脖子已被一只大掌扼住。 瞧清面前男子的脸,阿熠怒骂一声:“你个断脖子的干什......” “你放开她。”苏芸萱扶起裴芊洛抵墙站定,盯着丰德泽喊。 “你当我真傻吗?”丰德泽讥笑出声。手下用力,他瞪向阿熠恶狠狠问:“说,外面什么情况?” 阿熠疼得抬手用指甲去抓丰德泽掐她脖颈的掌。 丰德泽厌恶地抬起另一只手去劈阿熠胳膊。 苏芸萱趁机靠近,刚扬起手中小剑就被警惕着的丰德泽一个侧身夺过。速度快到她只来得及眼睁睁见着丰德泽反手将小剑插入阿熠颈部。 “这是还你的。再敢乱来,我就直接要了她的命。”丰德泽盯着苏芸萱冷声警告。 “阿熠!”苏芸萱接连后退几步,心疼得大声惊呼。 见阿熠脖间鲜血直流,她慌张低头疯狂撕扯自己的裙子请求:“我给你止血了,你让我给她止血。” “说,外面什么......”丰德泽轻蔑勾唇,再次转眸询问阿熠。 话问一半,他脑袋忽地感觉一阵眩晕,随即胳膊被阿熠打落,同时胯下也被阿熠一脚踢中,疼得他连连倒退。 苏芸萱抓着布条抬眸正好瞧见,想也没想,抬手拔出头上发簪,冲上前去直刺丰德泽的心脏。 丰德泽躬身捂着胯下,抬眸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胸口。 “裴小姐你过来。”苏芸萱抽出发钗,后退两步戒备盯着丰德泽喊。 裴芊洛反应过来,小跑着过去。刚在苏芸萱身边站定,丰德泽“噗通”一声仰面倒地。 “拿着,盯好他。” 将发钗塞到震惊得瞪圆双眼的裴芊洛手中,苏芸萱几步走到坐在地上、正双手按着脖子的阿熠问:“阿熠,你还好吗?你身上有没有止血药?” 阿熠点头。 苏芸萱按照她的指示,掏出药粉洒到伤口上,又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正缠绕着,忽地,头顶传来一声惊呼:“主子,是德王,她们杀了德王!” 苏芸萱抬头瞧,一宫女的脑袋缩了回去。 随后,上面传来沈贵妃的怒喝:“快来人。你们进来,把床给我抬开,快!” 安澜、苏长风和丰玉砌三人再次闯进虞贵嫔的院子时,裴芊洛和阿熠已被五花大绑地丢在院中地上。 阿熠见他们几人进来,急得顾不上被打肿的脸,呜咽大叫“快救姐......姐......里面......救她.......” 丰玉砌一连踹飞数名内侍,闯进内室,正好见到沈贵妃抬手要将一根钢针插进苏芸萱的心脏。 第214章 救人 迅速扯下腰间玉佩,丰玉砌直接甩向沈贵妃的手腕。 沈贵妃手腕一偏,忍着疼痛用尽全力将发钗刺入苏芸萱胸口。 正欲抽出,丰玉砌箭步跃至身后,一掌扼住沈贵妃的后脖颈,大力往后一拉一甩。 沈贵妃被丢至数丈远处,匍匐在地。 丰玉砌蹲在苏芸萱面前,扶着她的双肩,盯着她已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暴躁问:“你还好吗?” 苏芸萱面色苍白的朝他一笑,闭眼晕倒。 丰玉砌吓得将人打横抱起,边往外冲边喊:“苏芸萱,你不能死,你给我挺住。” 行到院外,也不理会被团团围住的安澜和苏长风,丰玉砌抬腿踢向一名离得最近的内侍怒吼:“你快去喊太医,喊不来我将你碎尸万段。” 那内侍吓得一颤,抬眸扫了眼门处,没见沈贵妃的身影,立马转身冲了出去。 “你让阿熠先瞧一瞧。”苏长风看清苏芸萱身上伤情,冲不出去,急得大喊。 丰玉砌听见他的话,忙把苏芸萱抱到阿熠面前,威胁着看守的宫女给阿熠松绑。 手脚解开,阿熠忍着浑身酸痛,撑起身来检查苏芸萱伤势。 安澜怒极,对着围住她和苏长风的内侍们再次威胁:“你们欺软怕硬是吧,是瞧着本公主平日入宫太过和善?信不信你们不让开,我让皇上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内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极其难看地想在对方眼中寻找意见。 她们是沈贵妃的人,自是应当听沈贵妃的命令行事。沈贵妃命令她们不准任何人闯进去,但昊王不是“任何人”,那是一个连太后都不放在眼中、还经常忤逆皇上,德王和沈贵妃口中的“疯子”! 他们挡不住也说得过去。 长公主嘛?外界传得厉害上了天,他们这些关在深宫的内侍没真正见识过,得皇上和太后宠是宠,但他们只要不得罪也冲撞不到。 他们上前死缠烂打地拦人,还真就拦住了,也没见有多厉害。 现下听到安澜抬出皇上,才又想到传闻,霎时惊得冷汗直冒。 一内侍正欲转头瞧向房门处征求沈贵妃的意见,安澜抬手一巴掌甩向他的脸颊,“该死的奴才,我皇兄和母后才是这皇宫的主人。” 内侍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直接松开了两边牵着的手。 安澜和苏长风从豁口出去。 苏长风冲向苏芸萱;安澜则快步跑到裴芊洛身边蹲下,为她解绑。 阿熠止血检查完,冲苏长风摇头,嘴巴刚张开想说些什么,被沈贵妃打断。 阿熠偏头瞧,沈贵妃被人搀扶着从里面出来,指着一人大喊:“你速速赶往皇宫别院,告知皇上云晟公主杀了我丰岚德王,请求皇上回宫主持公道。” 瞧也不瞧领命离去的内侍,丰玉砌和苏长风异口同声催促阿熠,“你快说,她怎么样了?” “可能......还好吧,没有刺中心脏,这钢针上的毒素也不多。”阿熠颤声答。 “什么叫可能?”丰玉砌吼。 “你把她放下来,不要摇她。刚才那人靠不靠谱?得尽快找来太医才是。”苏长风转向丰玉砌。 阿熠只精通毒之一道,外伤她不行。 被丰玉砌这么一吼,阿熠吓得后退一步,扯着身上、脸上被打的伤处,疼得呲牙咧嘴。 丰玉砌白了苏长风一眼,没有理会,转身径直往外走。 苏长风忙跟上喊:“你这样动来动去,会加速她身上血液的流失......” 丰玉砌不停,阿熠紧跟在苏长风后面安慰:“主子,已经用了止血药了。” 苏长风瞧她一眼,加快脚步跟上丰玉砌正欲再喊,远处传来内侍喊声:“太医来了。” 几人迎上去,才在太医面前站定,身后沈贵妃一声怒喝:“她谋杀我丰岚德王,你不准给她治。” 太医抬在半空的手掌定住,偏头惊恐瞧向沈贵妃。 还没瞧清沈贵妃面上怒容,头顶又传来昊王似要杀人的怒吼:“不治我立马杀了你。” 太医霎时吓得脑袋低垂、后退一步跪倒在地,连连哀嚎:“卑职只是一名太医呀。” “既知自己是太医,就当不畏权势,尽好本职。”苏长风两步过去,搀扶起太医道,“你只管尽职,本世子定在皇上面前保你。” 太医听了他这话,又瞧了眼昊王嗜血得眼神,垂眸边擦去脑门冷汗,边上前一步专心检查起苏芸萱的伤势。 瞧了一瞬,太医再次后退一步,朝丰玉砌拱手道:“虽没有刺中心脏,但离心脏较近,需得尽快拔出钢针。还请昊王尽快将人放置到软床之上,方便卑职操作。” “可有性命危险?”丰玉砌越过他往前快走。 “需得看拔针后的情况......”太医小跑着跟上。 丰玉砌停下,转身再次瞪向太医。 太医吓得定在原地。 苏长风忙在丰玉砌身边催促:“快走呀,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 太医避开丰玉砌的眼神,连连点头附和。 “跟上。”丰玉砌厉喝一声,再次往前疾行。 行至半路,察觉到丰玉砌去的方向不对,苏长风提醒应该将人送往之前安排她们住下的院子。 丰玉砌不予理会,依旧往前走。 苏长风快跑几步将他拦住,太医吓得放慢脚步。 “滚开。”丰玉砌停下来,盯着苏长风吼。 “你欲将她放置何处?”苏长风问。 “自是本王在宫内的住处。”丰玉砌冷声道,“方才不还说时间宝贵吗?怎的,这会要为此同我拖延时间?” 闻他这话,苏长风盯着苏芸萱愈发苍白的脸,放下双臂,满脸心疼地侧身让开。 丰玉砌轻蔑一笑,抬步再走,后面追来的安澜大喊:“你不能。她拔了钢针后应是不宜移动,长期待在你那不合适。虞贵嫔一尸两命,丰德泽又死了,皇上回宫必会召你过去......” 她这话提醒了丰玉砌,未等她说完,丰玉砌调头往苏长风说的地方赶。 苏长风感激得投给安澜一个眼神,拉着太医跑着跟上。 安澜领着裴芊洛和阿熠跟着跑了一会,累得气喘吁吁,只得放慢了脚步。 特别是阿熠,略松懈下来后只觉浑身上下奇痛无比,原本肿得变形的脸颊愈发肿得像两个大包子。 她正摸着双颊抑制不住疼哼出声,安澜和裴芊洛追了过来。 阿熠偏头,瞥见裴芊落完好无损的模样,委屈又嫉妒地暗自腹诽:明明是一起的三个人,怎的那个死贵妃只欺负她和姐姐? 第215章 提审 裴芊洛等人赶过去时,太医正跪在床边瑟瑟发抖,丰玉砌欲踢人,苏长风挡住,二人正争执。 安澜询问,得知是丰玉砌撂下狠话,“若苏芸萱稍有差池,必要太医陪葬”的言语吓得太医不敢动手。 安澜喝止丰玉砌,扶起太医,好语安慰后,太医准备动手,却又提出需得剥去浸血的外衣,方便之后止血。 丰玉砌又不干了。 安澜气得一掌打在丰玉砌后背,“你滚外面去,尽添乱。” 丰玉砌满面怒容地瞪向着安澜。 ”安澜怒瞪回问:“你还想不想她活了? 见丰玉砌瞧了眼床上的苏芸萱,又直直盯着伫立在床边、同样盯着苏芸萱的苏长风,她忙补充,“长风,你和他一同去外面等着。” 苏长风转身朝安澜拱手,率先大步出去。 丰玉砌跟在后面,行到裴芊洛身边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裴芊洛跟上。 三人行至院中站定,丰玉砌询问她俩被抓的详细经过,确定苏芸萱确实杀死了丰德泽后,三人面色各异地陷入短暂的安静。 一会后,裴芊洛看向苏长风,试图通过观察他面上神色猜出他心中想法。 倒不是还心存嫁给苏世子的希冀,而是真心替她俩担心,她想知道苏世子可有破局之策。 苏世子垂眸似思索着什么,眉头微皱,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浮出愁容。 裴芊洛自责道:“苏世子,这次又是我连累了芸萱公主,我很抱歉。” 苏长风抬眸,淡淡回:“芸萱要求带上你的,你不必如此。” “现在扯这些有什么用?”丰玉砌插话,“要我说,造成这般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丰玉砌直指苏长风。 裴芊洛侧移一步,挡在苏长风面前。 丰玉砌眼眸微转,盯着他俩勾唇道:“病秧子,现如今你还想要两国议和成功,不妨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想要平息谋杀丰岚皇子的怒意,唯有两国联姻了。” 听他这话,裴芊洛面色红白交错地转身看向苏长风。 苏长风眸色漠然地盯着丰玉砌,半晌吐出一句:“芸萱是我的妻,这一世,我一定会平安带她回云晟。” 他这一句话,极其平静,说得却是斩钉截铁。 甚至之前微皱的眉毛也舒展开来,透着坚定。裴芊洛瞧着,惊奇地发现她心内竟无一丝不甘,反倒全是她们一定要在一起的期盼。 “如有我能做的,苏世子尽管开口。”她真诚道。 丰玉砌轻哼出声,正欲出言讽刺,安澜出来。 见苏长风快他一步迎了过去,丰玉砌忙闭嘴去追。 “她怎么样?”苏长风在安澜面前站定问。 “太医说......”安澜刚吐出三个字,见丰玉砌要冲进去,她一把拉住丰玉砌道,“她还没醒,太医说她需要安静,阿熠在解毒,你不要进去。” “可脱离了危险?”苏长风紧张又问。 安澜摇头。 “庸医!”丰玉砌怒喝,才停下的脚再次抬起,又欲进去。 忽地,他敏锐听出院外大批人马靠近的声响。紧急转身,他警惕瞧向外面道:“来了很多人。” 安澜和苏长风、裴芊洛三人听他这话也瞧向院门。 没一会,沈贵妃带着大批铁甲卫进来,不等安澜开口询问,沈贵妃下令捉拿丰玉砌和苏芸萱。 短暂争执之后,丰玉砌同意束手就擒,沈贵妃在安澜和丰玉砌的联合施压下,也同意了暂时不动苏芸萱,只派人守在院外,防止安澜和苏长风将人带离。 丰玉砌被关押起来。 苏长风和阿熠守在苏芸萱床边。 安澜领着裴芊洛去往太后处。 裴芊洛午时过来送饭,告知苏长风,太后身体不适,安澜留在福寿宫照顾太后在。 她猜测太后态度:丰德泽已死,太后只能选择扶持丰玉砌。 太后一心想丰玉砌娶她,好延续裴家女子世代为后的荣耀,不一定会帮助苏芸萱,但一定会帮助她。 裴芊洛表示,她愿意认下丰德泽乃是她失手所杀。 当时光线昏暗,宫女未必看得清楚,只要阿熠和苏芸萱也一口咬定,是她出的手,定能帮苏芸萱脱罪,也不会破坏丰岚、云晟议和。 阿熠听她这建议,觉得甚好。 苏长风却是摇头,盯着依旧昏迷未醒的苏芸萱表示:她不会同意。 苏长风提出自己的想法:丰德泽能将人顺利藏到虞贵嫔的院内,且是一个早已建造完整,十分隐蔽的密室,他猜测丰德泽应是同这位虞贵嫔有私情。 如若两人真有私情,那虞贵嫔腹中胎儿很可能就是丰德泽的。 他们只要坐实了丰德泽淫乱后宫的罪名,皇上许是会为了皇家颜面,隐去丰德泽真实的死因。 即便皇上不顾皇家颜面,丰德泽犯下掳走云晟公主和裴芊洛、秽乱后宫两项大罪,死得也是罪有应得。 裴芊洛觉得苏长风言之有理,但仍表示若皇上真要追究,她愿意站出来。 裴芊洛离去没多久,苏芸萱终于清醒,太医把过脉确认已脱离生命危险,苏长风欣喜不已。 认真听完医嘱,苏长风表示感谢,亲自送走太医正欲返回,裴芊洛和安澜过来,告知皇上已回宫,为免沈贵妃恶人先告状,她俩过来喊苏长风赶紧一同过去。 苏长风坚持要留下来照顾苏芸萱,阿熠随同安澜和裴芊洛一同去面见皇上。 三人来到殿内,沈贵妃果然如她们所料,泣诉苏芸萱罪该万死,竟敢谋杀丰德泽,丝毫不提及是丰德泽先关押的苏芸萱和裴芊洛。 裴芊洛忙拉着阿熠跪下,直陈整个事实经过,严格按照苏长风的告诫,只详细描述了那间密室和丰德泽欲杀人灭口,没有直言他们的猜测。 裴芊洛讲完,安澜紧接着跪下,提出虞贵嫔及她腹中胎儿死得太过蹊跷,要求提审丰玉砌。 沈贵妃大骂她俩竟护着敌国公主,不惜信口雌黄。她的德儿明明是送葬返途时被人打晕掳走,醒来时已脖颈受伤,被人关押在了那间密室。 丰玉砌才被带来,沈贵妃便怒气冲冲地冲到丰玉砌面前,控诉他毫无人性,竟为争夺皇位,设计谋杀她的德儿...... 第216章 对峙 丰玉砌回怼沈贵妃简直是为替丰德泽那个混蛋脱罪,颠倒是非、倒打一耙。 皇上被他俩吵得头疼,喝止了他俩的争论。 丰玉砌越过沈贵妃,上前跪地,讲述他找人的经过。 皇上听完她们所有人的讲述,又就心中疑惑提了多个问题,正黑沉着脸欲发话,公公急急进来传话:沈丞相在宫门外求见。 皇上眯眼瞧向沈贵妃,沈贵妃脊背挺得笔直同她对视一瞬后,匍匐在地、声泪俱下地一遍遍恳请皇上为她的德儿讨回一个公道。 皇上询问公公,是否只有沈丞相一人。 公公退出去核实,一会后进来附耳告知:沈丞相未带其他朝臣和门生。 皇上注意到沈贵妃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下令请沈丞相入宫;将丰玉砌关押回去,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和靠近。 丰玉砌被押走,皇上从龙椅上起来,缓缓过去扶起沈贵妃,帮她拭泪,好语安慰一番后,唤来数十名铁甲卫,命服侍他的公公领着铁甲卫亲自护送沈贵妃回宫。 并言:为防止沈贵妃伤心过度,做出有伤身体之事,需得铁甲卫昼夜不停地守在沈贵妃殿外,监督、保护沈贵妃的安全。 沈贵妃瞪圆双眼,言语激动地表示抗议。 皇上挥挥手,公公立马行至沈贵妃身边大喊:“护送娘娘回宫。” 沈贵妃被送走,皇上坐回龙椅,眸色阴郁地盯着依旧跪地的安澜三人瞧了好一会,寒声问苏芸萱和苏长风在何处。 安澜三人随着皇上的轿子入了苏芸萱和苏长风所在的院落。 皇上下轿后,命令安澜三人在院中等候,不得进去。他自己独自一人入了里面。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皇上出来,一言不发直接登轿,喊上安澜三人随他一同离去。 一行人行至御书房,沈丞相已候在里面。 沈丞相行完礼,皇上坐到案前,不等沈丞相开口,他抢先命裴芊洛跪下,向沈丞相讲述事情经过。 裴芊洛讲完,皇上又命安澜和阿熠分别讲述她们看到和经历的所有过程。 三人如实讲述完,皇上面色极其难看地盯着沈丞相不语。 沈丞相面色苍白,唇瓣轻颤着站起身来,跪到案前请罪:“老臣没有教导好家妹和德儿,愧对皇上所托。” 皇上见他这态度,放心下来,起身过去搀扶道:“沈卿呀,你这话言重了。你可是我丰岚三代老臣。朕临危受命,坐上这个位置,未能为丰岚百姓造什么福,只想在临终前将丰岚江山托付到可靠之人手中,你愿帮朕吗?” 沈丞相垂眸点头。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命内侍好生送沈丞相离宫。 搞定沈丞相,皇上赶安澜三人出去。 安澜领着裴芊洛、阿熠去往苏长风所在的院子,发现那处院子已被铁甲卫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入。 阿熠不服,同铁甲卫争辩里面的人是她的主子和姐姐...... 铁甲卫根本不听她说,直接拔刀。 安澜忙拉住阿熠,带着她和裴芊洛去了福寿宫。 夜深人静,一辆轿子悄悄抬走了虚弱的苏芸萱。 轿子行至沈贵妃院外的另一辆轿子旁边停住。 轿内,皇上咳嗽一声问:“你可想好了?” “是。谢谢您。”苏芸萱攥紧双拳答。 “送她进去。”皇上下令。 苏芸萱被抬着送进了沈贵妃的院内。 轿子落下,抬轿的几名内侍迅速退出。 苏芸萱扶着轿壁站起身来,掀开轿帘,就见沈贵妃一人直直站在不远处,满眼憎恶地凝视着她。 强撑着下轿朝沈贵妃走近几步,苏芸萱没有行礼,尽量挺直脊背开口道:“我知道你要我命,我既站在你面前,便是敢于赴死。只是我死得不甘......” “甘不甘你都得死。”沈贵妃恶狠狠打断,几步逼到苏芸萱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苏芸萱被打得趔趄着接连后退数步,扶着柱子才堪堪站稳。 头都未来得抬起,她大喊:“丰德泽死有余辜,我要早知道是他杀害了我的父母,我刚回丰岚都城时就该想法杀了他。” “你父母?”沈贵妃诧异,“你是说丰子昊和陆晴汐?” “是。”苏芸萱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沈贵妃,“或许不止是他,你也参与了?还有当年,当年是不是你设计拆散我父母?” 沈贵妃不语,眼睛虽是依旧厌恶地盯着靠近的苏芸萱,脑子里却是思考着苏芸萱所言的丰德泽杀害丰子昊和陆晴汐之言是否属实。 “是你!”苏芸萱继续,“当年是你联合皇后,毒傻我母亲和我,又利用我们设计我父亲,欲除去他,好为你儿子铺路。” 她一句一句,语气越说越肯定,沈贵妃哂笑一声,侧移一步躲开她伸过来的双手讥讽道:“死前还妄想做个明白鬼,我偏不如你意,什么都不告诉你。” 本就没指望真碰到沈贵妃,苏芸萱只是做出伸手欲抓的姿势,根本没有使力。 沈贵妃避开,苏芸萱顺势摔倒,匍匐在地,竭力装出一副狼狈至极、待宰将死的模样。 沈贵妃满意地瞧着,舍不得立马动手杀她。 好一会,苏芸萱抬起头来,一副不甘至极的模样瞪向沈贵妃骂道:“你敢做不敢当,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丰德泽下九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闭嘴。”沈贵妃大喝,上前一把拽住苏芸萱的头发。 头皮一阵疼痛,苏芸萱眉头都未皱一下,瞧着沈贵妃笑道:“听说心有不甘之人死后怨气会极重,你猜我这样出身高贵却过得贱如草芥之人化作的厉鬼会不会特别厉害?你等着,我......” 浑身鸡皮疙瘩暴起,沈贵妃甩开苏芸萱。 苏芸萱讽刺:“原来你也怕鬼呀,那你可有看到叶莹白叶贵妃的鬼魂正飘在你身后?” 沈贵妃眸子瞬间大睁,一脸不敢置信地转身。 “叶贵妃,叶姑姥姥,”苏芸萱继续,盯着沈贵妃身后笑容满面道,“您是来接我的吗?我都快忘了您长什么样了。您飘在沈贵妃的宫中,是不是也是沈贵妃害死了您。我告诉您哦,她还害死了......” “你住嘴!”沈贵妃惊慌转了两圈,什么都没瞧见,听着苏芸萱的话,转身过来瞧见她面上神色,又恐又怒大喊。 苏芸萱不瞧她,抬掌探向虚空道:“姑姥姥,我告诉你哦,她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弱之人,等我死了,我们一起,天天缠着她......” “你个该死的贱人,本宫叫你闭嘴。”沈贵妃再次冲到苏芸萱面前,双手抓住她的头发猛摇。 苏芸萱被扯得仰头,眼睛却是倔强地瞧向沈贵妃,笑得阴森。 沈贵妃吓气得松手,又一巴掌狠狠打在苏芸萱的脸颊上。 苏芸萱脑袋一偏,随即呕出一大口血,匍匐在地上强撑了几次都没能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急促得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恰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响起,紧接着一股阴风吹灭了门前照亮的一盏大灯笼。 光线瞬间暗了许多。 沈贵妃皱眉,犹豫要不要把留在里面的人喊出来几个,就听苏芸萱发出阴森的讥笑之声。 “呵呵呵.......呵呵呵,你敢做不敢当,你怕鬼.......” 第217章 赐死 沈贵妃终于被刺激得受不了了,厉声喊道:“你想知道是吧,我成全你。” 苏芸萱止声,按着胸处接连咳嗽几声,再次吐出一口血。 沈贵妃轻蔑道:“我德儿是否杀了丰子昊和陆晴汐,我不知道。若真是他,那也是丰子昊太弱,都逃亡了这么多年,还一点不长进,死了也是解脱。” 停顿一瞬,她继续道:“当年你和你母亲被人毒傻,也不能全怪我。你要怪就该怪叶莹白那个贱人,若她能够按照指示直接除去你们母女二人,我何至于设计,借皇后之手毒傻你们?”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要毒傻我们了?叶贵妃也是你挑拨着太后逼死的?”苏芸萱急问。 她太难受了,胸口伤口裂开,已开始溢血。 她不能再耗下去了。 所幸,沈贵妃此刻已被刺激得几乎失了理智,完全没意识到她这句问话的不合理之处,只满心满眼含恨继续道: “我恨她,我恨那个贱人。凭什么,凭什么她和她儿子夺去了皇上全部的宠爱和支持? 皇上他是爱我的。那个贱人没来时,即便我多年无所出,皇上都宠我、护我......凭什么?凭什么她来了,我就失去了我的夫君。 我用尽手段,才有了我的德儿呀,我怎么能不为他博个前程? 我想了很多办法,用了很多手段,偏偏那个贱人都不接招。我恨她那副与世无争、装模作样的面孔...... 呵呵......布置了那么多年,终于让本宫的人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竟是云晟的内奸......哈哈哈......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我命人偷了信,拿到证据,我给皇上看,他竟不信我,收了我的好不容易拿来的信,还威胁我不准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你知道那封信上是什么内容吗?是要那贱人杀了你们母女、破坏丰岚、云晟议和呀......哈哈哈...... 这样铁证如山的信件,皇上他竟还护着那贱人,逼我拿我德儿的性命发毒誓......哈哈哈哈....... 皇上小瞧了我对那贱人的恨。拿我德儿的命发誓是吧,我就要害得那贱人和她儿子一同去死。 你应该感谢你和你母亲还有点价值,能够被用来充当诱杀丰子昊的棋子,否则,你俩就不是被毒傻,而是被毒死了。” “你好歹毒的心.......”苏芸萱依旧半趴在地,已是泪流满面。 “我歹毒?”沈贵妃欣赏着她的狼狈与伤心,笑道:“是,我歹毒。能在这宫里存活到最后的女人,哪个不心肠歹毒? 裴皇后?她若不是早年间阴毒地伤了皇上那么多的子嗣,害怕报应,能装模作样、吃斋念佛,忏悔那么多年? 太后?她老人家做的孽那就更多了......哦,你问是不是我设计拆散了你父母?这锅我可不背。 太后那蠢货,设计丰子昊娶她裴家女子,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悄无声息就将她裴家女子换成了我沈家女子......” “噗——”苏芸萱坚持不住了,失去神智前再次喷出一大口血后,摔倒在地。 沈贵妃后退几步,急急避开,嫌恶地扯了扯裙摆骂道:“贱人,都是贱人。” 见苏芸萱半天不动,她心中一惊,快步过去,抬腿朝苏芸萱的身上踢了踢。 地上苏芸萱半侧着脸依旧不动不动。 沈贵妃蹲下身去,伸指探至她鼻下,已完全没有了呼吸。 “这就死了?果然是个贱如草芥的贱人。”沈贵妃瞧着下颌和胸处全是血的苏芸萱骂。 骂完,正欲起身,院门忽地被人推开,撞得“咚”的一声巨响。 沈贵妃震惊抬头去看,两队铁甲卫冲了进来,他们中间,公公扶着面如黑灰的皇上缓缓走了过来。 沈贵妃吓得连忙站起身来,强装镇定向皇上躬身作礼致谢:“谢皇上还我德儿一个公......” “把人抬走。”皇上厉声打断。 他身后之前抬轿子的四名内侍立马冲上前来,抬起地上的苏芸萱往外走。 沈贵妃视线跟着那几人,仔细打量,见苏芸萱被抬着依旧是软手、软腿,才放下心来。 往皇上疾行几步,沈贵妃挤出笑脸刚欲再开口,皇上大喝:“将这个贱人给我绑了。” “皇上这是何意?”沈贵妃停下脚步,眸色震惊地盯着皇上。 皇上没有理会她,示意公公扶他进去。 在沈贵妃宫内正厅上首做好,眼神如寒冰地逼视着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的沈贵妃,皇上声音如刀道:“你还有脸喊冤?朕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害朕?” “你都听到了?”沈贵妃颤声问。 “你想怎么死?”皇上不回反问。 沈贵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只一瞬,又挺直了脊背哈哈大笑。笑完,她瞧向皇上讥讽道:“你对我好?哈哈哈......你是怎么有脸说你对我好的?这多年,你不都在利用我吗? 利用我取得我哥哥的支持、利用我沈家平衡裴家、利用我对付皇后......是我,是我一直对你好呀!” 膝行着上前几步,沈贵妃仰脸、眸色含情地瞧着皇上,“你难道体会不到我对你的好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难道看不到吗?” 皇上偏开视线,满脸嫌恶。 沈贵妃点头又道:“我钦慕于你,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我的夫君,当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呀......不是如此,我随便在你的药中动个什么手脚,就能......” “够了。”皇上大声打断,瞧向沈贵妃。 沈贵妃注意到他眸中波澜不惊的神色,再次瘫坐在地沙哑道:“你知道,你知道,你就是故意利用我的......” “念在你我这多年的情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说想要个什么死法,朕就命人直接动手了。” “情谊?”沈贵妃笑,“哈哈哈......你和我提情分?你......” “来人,赐白绫。”皇上大喊。 “是。”一铁甲卫大喊,领命离去。 “不!”沈贵妃喊,抹去眼泪,扶正头饰,正视着皇上道:“求皇上留臣妾体面,赐毒酒。” “换毒酒。”皇上喊,盯着沈贵妃的眸中毫无感情。 第218章 谋反 翌日,朝堂鼓大响。 丰和殿内,皇上被公公搀扶着坐上龙椅时,底下朝臣,除了派去给皇后守灵的一些裴家之辈,已基本到齐。 昨夜铁甲卫一家家亲自上门通知,好多个大臣被惊醒后就没再睡着,此刻皆挂着两个大黑眼袋。 好在大家都差不多,也没那个心情互相嘲笑打趣,全都诧异不解地等着皇上发话。 皇上面无表情坐定,抬手一挥,公公上前正色高声道:“云晟公主昨夜在我丰岚暴毙,云晟世子欲带公主尸身离开丰岚。皇上紧急传召,需众人今日儿就给出一个结论,是否赞同丰岚、云晟议和?” 公公话传完,下面窸窸窣窣地私议之声愈发响亮。 没一会,两名中立派站出道:“臣支持议和。” 紧接着,德王一派的三名竟也相继站出来附和:“臣等支持议和。” 其他德王一派的人见状,互相推搡着推出一人道:“皇后丧仪未结束,裴家许多人还未归,德王不知为何今日也未来上朝,议和之事是否需要再等一等......” “裴史俊?”皇上打断高喊。 裴史俊作为唯一一个裴家的代表,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从前的官位不高,如今的年纪却是极大,故而没有去往皇陵。 早已退休多年,昨夜却是也被通知今日必须要早朝。 他就猜到事出必有妖。 好在他早得奕王指示,他裴家所有人不得反对丰岚、云晟议和。 “老臣,代表裴家所有人,表示对丰岚、云晟议和无异议。” 裴史俊喊完,下面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视线都陆陆续续转向沈丞相和德王一派。 “沈爱卿呢?”皇上喊。 沈丞相出列,垂眸拱手道:“臣无异议。” 皇上满意点头,眸色锐利地扫向还未表态的其他众人。 眼见局势要一边倒,丰德泽一派最年轻、官位也最低的一人被推出,颤声问:“不知德王今日为何没有出席?” “怎的?他没来,朕还开不了朝会,众卿们还得不出个结论?”皇上面色同他声音一般,冷若冰霜。 那人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叩首请罪:“微臣不敢,微臣不是这个意......” “拖出去,斩了。”皇上嫌恶下令。 数名铁甲卫立马冲了进来,拖着浑身大颤、站都站不稳地那人离去。 朝堂再次陷入安静。 皇上扫视着众人又问:“其他人意见呢?” 德王一派的几十人齐刷刷跪地高喊:“臣等无异议。” “好。朕会尽快拟旨,宣布丰岚、云晟议和,今日午后,云晟世子携两国议和文书,启程返回云晟。皇后丧仪未了,该守丧的继续。” 公公宣布退朝。 丰岚、云晟两国议和之事就这样草草定论。 除了云晟承诺归还给丰岚的云梦、翠峰两座城池,苏长风还许诺会尽快将玄黄子送往丰岚,为丰岚皇上治病。 以防万一,皇上扣下了阿熠和叶子汐。 阿熠脖子受伤,本也行不了远路,这次宫中所见,让她见识了宫中险恶,丰岚皇上同意她同叶子汐呆在宫内,且会护着她们平安,阿熠也不愿去往凶吉难料的云晟皇宫了。 苏长风带着苏芸萱的冰棺离开丰岚都城的第三日,丰玉砌的房门突然被人撞开。 来人手持带血的长剑,告知他丰神奕企图弑君谋反,太后为护皇上,已被丰神奕刺伤。 裴家私兵和裴少征秘密带回丰岚都城的士兵们,此刻快要侵占了整座皇宫。 丰玉砌大惊,怒喝铁甲卫是吃屎的吗? 来人解释:铁甲卫大部分已被派出护送安澜长公主和云晟世子等人,离开了丰岚都城。 丰玉砌一听此话,气得质问苏长风是否带走了苏芸萱? 来人反应了半天,搞清楚苏长风便是云晟世子,苏芸萱是云晟公主后答:听说云晟公主三日前已死,云晟世子是带着云晟公主的尸身离开的丰岚都城。 丰玉砌面色铁青,还欲再问,那人忍无可忍,嫌弃道:“陆指挥让俺救你出去搬救兵,俺还以为昊王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咧,婆婆妈妈的,俺不同你说了,俺要去帮陆指挥了。” 说完,也不理会后面丰玉砌的怒吼,提剑跑得飞快。 丰玉砌追出没多远,果然看到许多人正持剑互相厮杀。 踢飞冲到他面前欲砍的数人,丰玉砌在人群里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惊得他不敢置信大喊:“陆再林?” 陆再林一刀砍死面前的人,偏头看向丰玉砌也喊:“昊王,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丰玉砌捡起地上剑,杀着过去。 陆再林也边打边向他靠近道:“秦将军查出裴少征行踪诡异,秘密带了军队回都,派我领了二十名陆家军悄悄尾随......” 他正说着,丰玉砌从怀中掏出信号弹,举向高空。 “嘭嘭嘭——”接连三声烟花炸响。 远处,裴家有经验的瞧见,大喊不好,冲着杀红眼的裴少征大喊:“没有时间了,速战速决,你命你的人尽快将他们击杀,我去通知奕王。” 丰和殿内,陆再林护着皇上一路后退,丰神奕带着一群人步步紧逼,边威胁道:“你不写禅位书也行,我立马杀了你,再去杀了丰玉砌,自立为皇也能名正言顺。” “你个逆子,弑祖弑父,不得好死。”皇上喘着粗气,跟着陆再林往后退,嘴里还不忘怒骂。 “父亲?”丰神奕讥讽大笑,“你也配?这多年,你是怎么对待我和殷德的?” “我对你们怎么了?我对殷德还不够宠着吗?什么好吃好喝都先着他,他哪次犯错不是我护......”皇上说得面不改色。 “你放屁!”丰神奕怒吼,双眸瞪得奇大,噙满恨意,“你那是捧杀。到现在你还想哄骗我,你真当我是傻子......” 他话正说着,一人冲进来喊:“奕王,昊王放了信号弹,老大叫我来通知你抓紧时间。” 听他这话,丰神奕不再废话,眸中蹦出杀意,扬手一挥,他身后几十人立马冲了上去。 陆再林以一挡十,拼尽全力,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被砍了几剑,跪倒在地,却还是以剑抵地,强撑着挡在皇上面前。 第219章 拦人 一人抬剑正欲再砍,突然,背后飞来一支利箭,正中他心脏。 紧接着,又是几箭。 每箭必倒一人。 吓得丰神奕的人忙团团围住丰神奕,边转身查看,边持剑挥舞。 外面,六名面具男持弓一边狂射,一边向里逼近。 丰神奕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这几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皇上的暗卫们明明已经被他设计引开,由之前同丰德泽合作、自称朝霞旧部的那群人下毒杀害。 他正躲在包围圈中诧异,忽地,丰玉砌那厮竟从那些面具男身后飞身而起,一下跃到了他们身后,跑到皇上身边。 瞧得丰神奕急喊:“杀出去。” 外围,五人飞身而起,扬剑砍向射箭的面具男们,余下数十人护着他就往外冲。 他们越过面具男,刚冲到门处,身后又接连飞来数箭。 最后,又接连折损了好几人,才算脱了身。 停在丰和殿外不远处一个安全的地方,丰神奕下令去把人都喊过来,特别是那些会使毒的朝霞旧部。 一会后,来了许多人,全是他裴家的兵力。 不见那些主动上门要求合作的朝霞旧部,丰神奕问了几人才知:那些人听闻云晟世子已拿着议和文书、带着云晟公主冰棺返回云晟的消息后,不知为何突然全都跑了。 丰神奕气得大骂“一群毫无诚信的骗子”。 裴家人再次提醒他抓紧时间,他才领着集结的近百人,喊着一同杀回丰和殿。 丰和殿内,六名面具男才收集完地上所有箭支,见又来了大批人,忙齐齐冲到门处堵住,皆使出了最快的射箭速度。 殿内,丰玉砌投给皇上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后,转向已止血包扎完的陆再林叮嘱:“护好皇上”。 陆再林点头,再次拔出长剑,脊背挺得笔直地护在皇上前面。 丰玉砌从怀中掏出一包毒药,走到六名面具男身后低语了几句后,飞身而起。 六名面具男迅速转身,捂住眼鼻快速后退。 一片白烟飘荡开来。 往里冲的丰神奕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纷纷中招。片刻后,哀嚎着倒地一片。 门外,丰神奕见状,掉头就跑。只是,没跑多久,被追上来的丰玉砌劈倒在地。 天去、天寻领着天王军的人杀进皇宫后,局势瞬间逆转。 丰神奕和裴家这次倾尽全力的谋反,终是以失败告终。 见局势已定,丰玉砌冲到皇上面前询问苏芸萱是否真的死了? 皇上点头。 丰玉砌攥紧双拳,询问苏芸萱是怎么死的。 皇上巧妙答:沈贵妃杀的。 丰玉砌以为还是沈贵妃刺的那针,嚷着要去杀了沈贵妃。 皇上在他身后喊:“朕已杀了她。” 丰玉砌不信,脚步不停,皇上命人将他拦住,又叫来几名内侍和阿熠,证明沈贵妃确实已死。 丰玉砌质问阿熠:苏芸萱是否真的已死? 阿熠哭着狂点头。 丰玉砌转身又要往外冲,皇上问他要干什么去? 丰玉砌答:他要去追苏芸萱。他不信所有人的话,只有亲眼确认苏芸萱已死,他才会相信…… 皇上腾身而起,怒斥丰玉砌胡闹,皇宫如今乱成这般,他竟还不知道担起自己的责任! 丰玉砌被强留下来,协助皇上处理后事。 百忙之中,他还是去信一封,命天去快马加鞭赶去海月城,交至陈太守手中。 五日后的夜间,天去到达太守府,将信交到陈太守手中后,累得昏睡过去。 陈太守看完信上内容,愁得茶不思、饭不想,连美女也懒得瞧了,满脑子尽是思考着如何完成任务。 又两日,终于等来苏长风和安澜长公主的队伍即将行至海月城的消息。 陈太守赶忙领着众人出街巡视。 苏长风她们的车队入了城后没多久,就被满街募捐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派人去打探一番得知:由于接连数十天已滴雨未下,海月城以南陆续出现了灾情。以防万一,太守领着人,满大街筹集物资和银钱在。 此消息传入苏长风所在的马车,靠在苏长风怀中闭目养神的苏芸萱立马惊得坐直了身子。 海月城以南? 过了幽谷关,便是云晟的地界。 苏长风知她所想,安慰道:“我们回去后,与幽谷关相连的云梦和翠峰两地便要划给丰岚,他们提前筹谋,倒是想得周到。 你放心,多年无大战事,云晟粮食储备很足,即便真有旱灾,朝廷也定能护着百姓度过难关。” 苏芸萱听完,重新靠到他怀中,正欲开口,外面传来若风一声怒吼:“你靠近马车,想要做甚?” “我乃海月城太守,巧遇云晟世子马车,想上前打个招呼。”一中年男子之声。 “陈太守?”苏芸萱皱眉轻语。 “你也认识?”苏长风问。 苏芸萱点头,“回丰岚都城时,丰玉砌带我见过,还在他府中住过几日。” “嘘—你不要说话。”苏长风警惕心起。 “我们着急赶路,我看陈太守也忙,拜会我云晟世子就免了吧。”若风转头询问苏长风的功夫,若影骑马上前赶人。 若风得到苏长风的指示也是拒见,他也不再言语,驱赶马车想尽快离开。 陈太守盯着若影满脸惊喜,“是你呀,小兄弟!我们见过呀,你不是跟在忘忧阁东家身边的护卫吗?怎的跑来护送云晟世子了?” 他话刚问完,后面马车帘子掀开,安澜探出脑袋问出了何事。 陈太守认出安澜,忙小跑着过去,恭敬行礼。 安澜同他问了几句话后,前面派人来传话:天气炎热,冰棺开始化水,耽误不得,世子有劳陈太守帮忙开道。 安澜听了这话,眸中燃起戒备,盯着陈太守,也命令他赶紧着人开出一条道。 陈太守心里喊苦,却不敢不照做。 一柱香后,人群散开,车队继续前行。 天去听闻消息赶过来时,陈太守正在城门处盯着空荡荡的去路,愁眉不展。 天去问他可确认清楚苏芸萱是否真死,他支支吾吾半天讲述他已尽力的经过。 天去气得问:“怎的不将我叫醒?” 陈太守瞧着他道:“叫你有用,昊王还给我写什么信?那可是安澜长公主和铁甲卫亲护呀!” 第220章 拦路 天去快马加鞭追至云中时,被驻留在那里、等待接应玄黄子回丰岚皇宫的铁甲卫拦住。 争执磨蹭中,天去只隐约看到云晟的车队继续前行,若风、若影则是护着一辆马车,往云中崖上而去。 天去再想近一步查探,被安澜下令铁甲卫,逼押着送出了云中地界。 去看望过那群孩子,有去挖出当初埋在桂花树下的忘忧琴,苏长风征求苏芸萱的意见,两人决定在回云晟都城前先去往一趟云晟大营拜见苏长风的父亲苏沐逍。 马车驶出丰岚地界、正式踏上云晟地界,苏长风不觉握紧苏芸萱的手,注视着后方窗外,心情激动。 终于… 他终于将他的公主带回了云晟! 这一世,他终于带回了生机勃勃的她…… 感受着掌上逐渐加重的力道,苏芸萱同样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没想到她竟然有重回故土的这一日...... 一瞬后,二人视线相对,皆眸色氤氲。苏长风抬手正欲抚上苏芸萱的发,突然,马车一个急刹,猛烈晃动。 苏长风本能将苏芸萱捞入怀中护着,若风撩开帘子,探头进来查看、询问她俩是否安好。 若影勒紧缰绳,努力停下马车后,盯着挡在前面的一群人怒声大喝:“你们是谁?可知截的是谁的马车……” “上!” 不等他说完,那群人中为首一人盯着他瞧了一瞬,又扫了眼他身后的马车,似确定了目标,唇角泛起志在必得的笑意,扬手挥了挥。 其余人收到指示,眸中皆迸发出浓烈的杀意,挥舞着兵器冲向马车。 若风、若影见势,迅速抽出腰间软剑,护住马车迎敌。 车厢外霎时一片打斗、砍杀之声。 车厢内,苏芸萱收回视线,转向同样放下窗帘瞧向她的苏长风问:“人太多了,要用毒吗?” 苏长风摇了摇头,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微皱了眉道:“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但观架势,若风、若影尚能应付。” “你在担心使团们的安全?”苏芸萱问。 苏长风点头,“嗯。阿力虽然护着使团,但不知......” “世子坐好。”外面若风一声大吼,打断两人谈话。 闻言,苏长风忙闭嘴,一手扶住苏芸萱,一手抓紧窗棱。 苏芸萱抓住苏长风的胳膊,努力稳住身形。 马车突然疾行起来。 马车后面传来纷乱的马蹄追赶之声,“你们怎么才来,快追,莫让他们跑了......” “世子,是尹千。”若影边驱赶马车边喊。 若风在车顶大喊:“尹千,你这是何意,你不是说接到的命令是不准伤害世子吗?” 透过不时吹起来的帘缝,苏长风看到外面追赶他们的人又多出了一倍。 苏长风侧目盯着尹千等他回答,好推断到底是否是太后突然改变了主意,欲除去他们彻底破坏两国议和。 苏芸萱不识得尹千,苏长风也不让她探头出去,她只得凑到苏长风身侧,既隐了身形又能瞧清外面。 当瞥见尹千从袖下划出的药包,急得她赶忙提醒:“那人要使毒。” 果然,苏长风才提醒完若风、若影小心,尹千就冲着马车扬掷了手中的毒粉。 车顶若风一个紧急转身,捂住口鼻。若影闭着眼睛、抬臂堵住口鼻,再次扬鞭,加快了马车速度。 马车在前面狂奔,一群人在后面边骂边追。 一会后,见距离越来越近,若风干脆飞下马车,冲向追兵边挥剑边大喊:“若影,你护着世子快走。” 若影心中一紧,咬牙回应一句“军营会合”后,用力扬鞭。 眼见马车再次加快速度而去,尹千他们欲分身去追,皆被若风挡住。 若风轻功极佳,也不恋战,双目紧瞅着欲去追马车的人,见一个就迅速抽身,飞身去挡。 虽身上接连被划破了几处,但还是凭着一己之力,后退着挡住了所有人。气得之前为首之人大骂:“尹千,你们不是用毒高手吗,你叫你的人快给老子上呀......” “你再敢自称一句老子,老子就让你变成哑巴。”尹千狠睨那人一眼。 见那人老实闭嘴,尹千停在原地,盯着一副视死如归模样、持剑不断挥舞的若风,沉默了一瞬道:“若风,你不过是太傅府上的一名死士。白太傅已去,你何苦还如此护着世子?我敬你是条汉子,若你......” “你少废话,世子就是我的主子,你们要杀世子,除非我死。”若风一剑刺中一人心脏,抽剑、抬腿踢飞,一气呵成。 瞧得方才闭嘴那人气得大喊:“上,上,给我杀了他。” 尹千眯眼,不再犹豫,抬手探向胸口毒药。 见尹千扬起手中药包,若风踹远身前之人,飞身后退几步,皱眉扫了眼身后越来越远的马车,转身持剑再次岿然不动地挡在路中。 毒粉迎面飞来,若风闭眼,挡住口鼻,再次飞身后退。 身子刚刚跃起,肩膀忽地被人捏住,往旁一提一拉。同时,耳边响起破风之声。 破风镖! 白副使! 若风猛然睁眼,那飞向他的毒粉包被破风镖精准钉住,极快地飞向别处,爆炸开来。 心中大喜,偏头瞟,果然提着他往侧上方飞避的人正是太傅府死士训练营的副首领白术白副使。 白术带着若风稳稳落地。那边,白术带来的十人,均身上穿着特制的服饰、面上覆着定制的面罩,杀入了追兵群中。 他们一个个以一当十,如数匹训练有素的饿狼闯入山鸡群,那叫一个手起刀落,收割迅速。 之前为首之人从眼前一片凶残的场景中惊醒过来,嘴里大喊着“尹大人”,慌张瞧向尹千之前站的位置。 可是,那里哪还有尹千的人影。 白术是谁? 那可是白沐川的左膀右臂,不仅是太傅府死士训练营的副使,还是基本学全了白沐川所有医毒之术的二人之一。 这么多年来,太后一再叮嘱他们,整个云晟,唯不可同白沐川府上的白书和白术二人正面相交。 故而,白术飞身而出,护着若风的那一刻,尹千就转身隐遁了。 出云晟前,太后的指令是破坏云晟、丰岚议和,万不可伤害苏长风世子。 但怎的,丰岚大皇子丰神奕反了,苏世子带着公主离开丰岚,他就收到密信,命他赶往两国边界,配合除去苏世子? 他们只要帮着丰神奕夺了丰岚皇位,不是一样可以破坏两国议和吗? 尹千想不明白。 事急从权,无人可问,他也只能暂时按指令行事。 现如今碰上白术,尹千还是决定先赶回云晟皇宫,当面向太后请示。 第221章 唾弃 丰岚都城,接连几天宫中传出死讯,皇后丧仪未完,又传太后和沈贵妃相继暴毙。 这也算了,接着竟传出两位皇子:奕王和德王染疾而亡。 一时间,丰岚都城上空笼罩了一片低迷之气。从皇宫到民间,人人自危,气氛压抑至极。 朝会再次暂停,几场丧事一起操办。 知晓奕王造反之事的人皆知,那日后,皇上就休养在宫中,未再露过面。所有丧仪之事,皆由昊王丰玉砌代劳主持。 好不容易草草办完了丧事,昊王府和星月阁造访送礼之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昊王府内,沈心吟倒是日日一脸笑意的迎来送往。 沈家领回去沈浅浅父亲沈度尸体,才悄悄下葬完,沈浅浅就不顾沈丞相的告诫,跑去昊王府帮忙。 沈心吟见到沈浅浅到来,倒是没有因为沈度也参与了杀害丰子昊之事而迁怒于她。 丰玉砌这个儿子同她不亲近,这多年里也就沈浅浅常往她身边凑,陪她解解闷了。 沈浅浅面对前来昊王府巴结之人曲意逢迎她日后必为昊王妃,甚至会母仪天下的恭维,笑得满脸娇羞。两人俨然一副婆媳和睦之势。 星月阁门前,守门侍卫们开始还客气地拒礼送人。三日后,门口侍卫增加了两倍,个个手持武器、面色如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门口更是贴了告示:昊王不在,送礼造访者皆按私闯定罪,受伤自负。 告示内容为实。丰玉砌确实未再住在星月阁,而是彻底住在了皇宫。 一则是心情不佳,星月阁处处有她的影子。 她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不信,也不允许。他日日忙碌,希冀着尽快处理完手头一堆破事,好去追她。 他一定会追去......追回她......她的命必须是他的...... 二则是皇上身子日益不佳,他得陪着。 这日,天寻再次送来一封信件。 丰玉砌打开瞟了几眼,黑沉着脸一如既往地将信拍在了桌上。 天寻缩了缩脖子,轻声辩解:“我以为沈丞相会不一样,这才.......” 丰玉砌斜睨天寻一眼,天寻赶忙单膝跪地,正欲请罪,丰玉砌问:“天寻来信了吗?” 天寻一顿,大力摇头,“没有,这才十天......” 话未说完,抬眸对上丰玉砌逼人的眼神,天寻瞬间改了话,语速极快道:“这么久了,他还不来信。我去催。” 说完,起身一溜烟跑了。 丰玉砌转眸盯着桌上的信,抿紧了唇。 外祖父也如那些人一般,催他尽快让皇上立他为储。 现如今只余他一人,那个位置唾手可及,他倒不是那般着急了。 虽之前是他主动提出,要同时迎娶裴芊洛和沈浅浅为妃,但皇上竟欲拿储君之位,逼他继续履行此提议? ...... 此一时,彼一时,他如今是不会再娶她二人的。 天下,他要。 选择权,更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下定了决心,丰玉砌将桌上信捏成一团,起身朝外大喊:“天寻。” 天寻垂眸迅速进来,丰玉砌问:“叫你查的人查清楚了吗?” 天寻愣怔一瞬,一脸不解地盯着丰玉砌。 丰玉砌气得抬腿踢了天寻一脚,喝道:“天天和那阿熠混一起,把脑子混得同她一样傻了?不准你.......” 天寻一听他这话,脑子瞬间清醒,松了揉腿的手大声道:“查出了,查出了。沈浅浅那同族表哥,名叫沈安,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此人......” “行了,按计划行事吧。晚上把裴芊洛唤来。”丰玉砌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是晚上?”天寻摸着脑袋不解。 丰玉砌照他脑袋一敲,不耐烦补充“不要让人看见了”后,抬步往皇上的住处而去。守门公公禀告皇上又去了福寿宫,丰玉砌挑眉改道去往太后的福寿宫。 他不明白,皇上明明不喜太后和裴家。 怎么裴家造反,皇上竟又答应了太后的请求,未向世人公布真相,免了裴家诛全族的罪过,保全裴家人的尊严。 难道就因太后替皇上挡了丰神奕的一剑? 一剑换一族人的性命和世代的尊荣,还真是值了! 丰玉砌不知的是太后突然冲到皇上面前,以命护皇上时,皇上心内的震惊。 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和亲身经历,让皇上坚定不移地认为,他的母后从未爱过他。他从来都只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他从小便羡慕大哥...... 他一直渴望能得到太后的肯定和爱,所以儿时才那般拼命地去配合太后的表演...... 直到他亲手害死了那个他既羡慕又仰望的大哥,他心内的渴望彻底变成了对自己的鄙视和对太后的恨意。 再到叶莹白的死去,他的性格变得彻底扭曲...... 他唾弃他自己,除了安澜,他唾弃所有人,唾弃整个世界。 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唯一记得的就是死前要完成对叶莹白的承诺:有生之年,尽他之力,重修丰岚、云晟两国之好,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从来不内疚的,从不。 可是,那日太后护他时的毫不迟疑和坚决, 那日太后死前对他的忏悔, 她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澄清自己就是他的亲娘, 她说这个世间怎会有母亲是不爱儿的...... 她说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她定不会选择伤害她的逸儿...... 皇上,终究是心动了,便囚禁在心牢里多年的那个丰志逸似逐渐清醒...... 丰玉砌思忖着走近福寿宫,远远见皇上坐在上首,单手撑头、闭目养神,丰玉砌放轻了脚步,自顾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 才坐下,脑中不觉浮现出那日苏芸萱差点死在此处的场景,丰玉砌猛然抓紧椅子把手,视线缓缓扫向那日苏芸萱待过的每一处地方。 心内再次燃起熟悉的痛感。 自从皇上告知他,苏芸萱死了,被那病秧子带离了丰岚,他只要经过她们曾经待过的地方,脑中便会自动出现有关苏芸萱的一切过往场景...... 每每这时,他便会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没有死,她绝对不可能死,他没有允许她死...... 嘭—— 椅子把手折断。 皇上惊醒,抬眸瞧清一脸愠怒的丰玉砌,开口问:“怎的,还是不愿意?” “太后死了,皇上才想起上演母慈子孝,不觉得晚了吗?”丰玉砌讥讽回。 “母慈子孝?”皇上激动起身,低低呢喃,“母慈子孝......” 接连重复了几遍,皇上跌坐回去,躬身垂眸自语:“母后说得对,身在皇家,从来就没有什么母慈子孝,只有身不由己。” 停顿一会,皇上挺直脊背,望向丰玉砌道:“丰玉砌,只要你同意同时迎娶裴芊洛和沈浅浅,我立马下诏传位于你。” “为什么?裴家已经倒了,为什么您还要我娶裴芊洛?”丰玉砌问。 “我答应了母后,裴芊洛必须为丰岚皇后,至少......” “那是你答应的,那你自己娶吧。”丰玉砌冷哼。 “你放肆!”皇上气得拍桌而起,接连咳嗽几声。 丰玉砌冷眼瞧着,一脸不屑。 皇上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缓缓坐下问:“是不是除了那个苏芸萱,你对谁都没得感情?” 丰玉砌不语,皇上瞧着他眸中的坚定之色,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好呀!朕果然没有看错,朕的子孙之中,就你同朕最像。” 说完,皇上起身往外走道:“跟朕来。” 第222章 失控 两人来到御书房内的密室,站在画像前,不等丰玉砌开口问,皇上告知道:“这是你祖母叶莹白。我曾经也以为我只对她一人有感情。” 丰玉砌挑眉不语。 皇上抬手摸了摸画像上的人脸后,缓缓坐到了画像对面的靠椅之上,眸色含情地凝视着画像开始讲述他和叶莹白的过往。 才讲到叶莹白救治好他,带着他一起四处救死扶伤之时,丰玉砌便打断道:“我对你们的过往没兴趣,想说什么你就直说,不必如此绕弯子。” 思绪突然被打断,皇上面上起了怒气,转眸注意到丰玉砌一脸的不耐烦之色,皇上心中的怒意竟鬼使神差地被怜悯取代。 “你觉得爱是什么?”皇上再次望向墙上叶莹白的画像,语气极其平静地问。 “我来是告诉你,我是不会娶裴芊洛和沈浅浅的。你若逼我,我自会用自己的法子来解决她俩。”丰玉砌懒得废话,盯着皇上开诚布公道。 皇上一愣,面上神色变了几遍,最后眸露赞许地瞧向丰玉砌,继续他的话题,“占有和克制,你觉得哪个才是爱?” 丰玉砌不语,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皇上这话后,激动一步道:“你意思是她......” 皇上不理,自顾又道:“从前,我以为爱就是占有。我也是这样选择的,且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我甚至想通过你的选择来验证自己没有错......” “她是不是没死?”丰玉砌逼近打断。 皇上似乎完全没听见他的问话一般,继续道:“也许是我快要死了,心也不再那般坚硬。我反悔了,我不需要你的选择来证明自己。 玉砌,朕会把丰岚江山交予你手中,你也可以先不迎娶裴芊洛和沈浅浅,但你要答应朕,重修丰岚、云晟两国之好,这也是你祖母最后的遗愿......” “我问你呢,苏芸萱是不是没有死?”丰玉砌俯身捏住皇上的双肩怒吼。 肩膀一疼,皇上不可置信地愣怔住,视线对上丰玉砌猩红的双眼,皇上心底忽然燃起惧意。 这丰玉砌,已失了控。 不,似乎他从来就没有能真正掌控住过丰玉砌的言行...... 见皇上只盯着自己,皱眉不语,丰玉砌松开手,后退几步,留下一句“我要去把她找回来”后,转身冲了出去。 回到皇宫内的住处,天色已黑,正欲唤来天寻简单收拾行李,就见天寻引着裴芊洛进来。 不等天寻开口,丰玉砌命他尽快准备出行物食和马匹。 天寻领命离去,裴芊洛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丰玉砌是要去往云中,忙跪下请求带上她。 丰玉砌直接拒绝。 他是要去追人的,带上裴芊洛,势必会拖慢行程。 裴芊洛跪地不起,直言她想永远离开丰岚都城,去往云中投靠安澜长公主。若她彻底消失,丰玉砌也免了娶她的压力和烦恼,对二人都有益。 丰玉砌想到他唤裴芊洛来此,本也是欲劝裴芊洛同意离开丰岚都城的,便言裴芊洛若要去往云中,完全可以自己去。 得到丰玉砌允许她离开的肯定答复,裴芊洛放心离开。 天寻收拾完行李过来,丰玉砌命他暂时留下,按指示完成之前计划之事后,再来追他。 夜色里,马车驶出皇宫,裴芊洛望着渐行渐远地宫殿,激动得按住了胸口。 她终于不再是谁的棋子。从此以后,她可以为自己而活。 她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正想着,一匹马急速从她马车边奔驰而过,那速度快得仿若一阵疾风。 不用看,她知道,那定是丰玉砌。 马车缓缓而行,裴芊洛坐在马车内,心情激荡了许久,才归于平静。 却是灵光一现,猛地想到丰玉砌今日这般急迫的言行,心中不觉再次一颤。 难道真如她近来日日祈盼的那般,芸萱公主只是假死,她和苏世子一同回了云晟? 只一瞬,心内的喜悦和激动化成了无尽地担心。 若芸萱公主真的只是假死,那丰玉砌追去,又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 裴芊洛满心忧虑地启程前往云中的第二日,丰岚都城再次传出一起劲爆八卦: 白日里还在昊王府帮忙迎来送往的丞相府千金沈浅浅,半夜被人撞见同一男人在马车内私会苟且。 那沈浅浅虽然百般喊冤辩解,但众人发现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就同沈浅浅传出过绯闻的沈家旁支沈安。 沈浅浅百口莫辩,哭着跑去昊王府寻求沈心吟的帮助,沈心吟听完下人绘声绘色的八卦描述,又瞥见府门外瞧热闹人群鄙视的眼光,命人直接关闭了府门。 任由沈浅浅如何捶打,都闭门不开。 被围观人群接连丢了几次臭鸡蛋和菜叶,沈浅浅由兰芝护着逃离。 回到丞相府,又遭了母亲一堆怒骂,沈浅浅委屈得哭晕过去。 等她醒来,被沈母告知,为保丞相府的清誉,已着令沈安尽快上门提亲,二人择日完婚。 沈浅浅一听,气得差点再次晕倒。 勉强支撑着爬下床,沈浅浅哭诉着欲去寻沈母继续解释,才走到房门口,就被下人们强拉着关到了房内,锁了门窗。 闹了几日绝食,沈母心疼至极,求到沈丞相处。 沈丞相避无可避,最后只命人传给儿媳一句话,“你只需告知她,一切皆是丰玉砌设计的,她就会认命。” 果然,沈母回去后,将这句话转告给了沈浅浅后,沈浅浅不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吵闹,变得沉默不语。 沈母还是不放心,命人日夜照顾着,生怕她的宝贝女儿想不开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好在沈浅浅这人虽然骄纵蛮横,但真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是舍不得对自己下手的。 等到沈安上门提亲,正式定下了婚嫁的日子,沈母开门瞧,沈浅浅虽憔悴得瘦了几圈,整个人倒是齐全完好的。 最终,沈浅浅嫁给了沈安。 第223章 接应 云晟边境。 若风押着追杀他们的领头人,同白术的人一道,没一会就追上了苏长风的马车。 驾车的若影一开始听到后面十来人的追赶声,急得顾不上扭头看,一个劲儿狂抽马鞭加速。 马车疯狂颠簸。 马车内,苏长风同样无暇顾及外面,整颗心都拴在照顾苏芸萱上,生怕苏芸萱撞到哪里,会加剧正在好转的伤情。 后面白术见他们越追,世子的马车跑得越快。气得直接掷出破空镖,运力腾身、脚尖点镖,借力一个纵身将速度提快到了极速。 惊觉到有人落在了车厢顶部,若影边一手控制着缰绳大喊“世子、公主小心”,边抽出软剑扭头去看。 乍然看见车顶人的面孔,若影惊得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白术已落在他的身边,朝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你小子,怎的还是这般不长进?” “吁——”若影急刹住马车,缰绳一丢,傻笑着一把抱住差点摔倒的白术双腿大喊:“师傅,师傅呀,你来救我了......” “去,去,哪个救你,我是来救世子的。”白术嫌弃地抬腿,试图摆脱若影。 若影不松手,换了副委屈的嘴脸,仰头瞧着白术道:“师傅还是这般的刀子嘴,豆腐心......” 白术抖了抖,直接俯身用手去扒拉若影,“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师傅,叫白副使......” “不,你就是我的师傅,我就叫......” “术叔?”车厢内苏长风一声喊,打断他俩的对话。 “世子,是卑职。”白术应着,再次抬腿,一脚踹开若影。 掀开门帘,见到被苏长风护在怀中的苏芸萱,只微愣了一瞬,便拱手恭敬道:“白术见过公主、世子。” 三人介绍、招呼完,苏长风小心扶着苏芸萱下了马车,若风等人也追了上来。 寻了处平坦的地方让苏芸萱稍作休息,白术向他们讲述了他会赶来此处的原因: 白太傅葬礼完,他和白书按照苏长风的指示,一直派人暗中留意着太后和旭王的动向。 苏长风离开云晟后不久,太后派出尹千前往丰岚,意图破坏两国议和之事,他俩也及时知晓。 他本是也欲领人前往丰岚的,被白书制止。 一是他们知晓太后下令严禁伤害世子,只设法破坏议和,且旭王已指派阿力前往丰岚,通知、保护世子; 二是世子离开时,给他俩的指示是留在云晟,竭尽全力护好皇上安全,同时务必查出徐贵妃所言的当年禁地位置。 白书留在了皇宫内,一边观察治疗皇上病情,一边试图查出皇上病因,却是至今都毫无进展。 苏长风不解,“以书叔的能力,若真有人对皇上不轨,是不可能查不出任何端倪的。” 白术点头,皱眉道:“怪就怪在这里。白书说皇上毫无中毒迹象,反倒是因长期贫血体虚,又不肯搬离皇后娘娘的凤栖宫,整日被满院子的曼陀罗浸熏着,这才导致的神志不清。” “玄黄子呢,他给我父皇诊断的结果也是如此吗?”苏芸萱问。 白术再次点头,“确实暂时也是如此。” 苏芸萱欲再问,苏长风抢先问出了关键,“为什么皇上会贫血?玄黄子和书叔没有针对皇上的贫血开出对应之方吗?” “开了,无用。补的速度赶不上放血的速度.......” “放血?为什么会放血,谁敢放我父皇的血?”苏芸萱震惊打断白术。 “他自己。”白术瞧向苏芸萱无奈答。 苏芸萱惊得呆住,脸色惨白。苏长风忙紧了紧她的手,瞧向白术问:“为什么他要放自己的血?” “卑职不知。”白术脸色愧疚,加快语速道,“我们查不出来,皇上避而不谈。白书阻止皇上继续放血,惹怒皇上,五日前同玄黄子一起,被皇上赶出了皇宫。 前夜,徐贵妃的贴身丫鬟悄悄来太傅府送了封信,信上告知太后听闻世子已谈妥云晟和丰岚议和之事,正带着公主尸身返回云晟途中后,秘密召见了苏少昱,意图对世子不利。 卑职这才带人赶来接应世子。” “徐贵妃?”苏长风蹙眉,“可查出禁地位置?” 白术摇头,“并未,徐贵妃不言,无从查起呀。本就是她一人之言,怕是只有世子亲自去问,她才肯说。” “父皇他......封了贵妃了......”苏芸萱心下燃起几分伤感。 注意到她垂下眸去也难掩面上的悲戚,苏长风抬手将她额间一缕碎发捋到耳后,犹豫道:“芸萱,你父皇他......你见过徐贵妃就知道了,你父皇其实......” “这样也好。”苏芸萱扬起脸,眸子湿润,脸上却带了笑容,“父皇他也确实需要找个人陪他。” 不忍见她如此,苏长风转换了话题,询问白术路上可有见到阿力和使团们。 白术答有见到,他们暂时安全,且他带人来接应世子的同时,也派了人去往苏沐逍将军处告知一切,想来将军也会派人过来接应保护。 他们这边正谈着,那边若风直接一剑杀了追杀他们的领头之人,过来汇报审问结果:那人已招供,他们乃是苏少昱派来截杀世子的。 白术摸了把胡子,表示幸好他们只是苏少昱那个纨绔派来的,而不是太后或旭王的人。 若影疑惑,询问若风那个尹千呢? 白术听说尹千,也疑惑看向若风。若风面无表情道:“不知道啥时候就跑了。” 几人面面相觑,苏长风神情凝重问向白术:“旭王是什么态度?” 白术摇头,“不知道。负责监视旭王府的人回禀,旭王除了偶尔参加朝会,几乎不出旭王府。就算是有人去旭王府拜见,基本也是拒见。” 似是想到什么,他补充道:“哦,苏少昱也去过一次旭王府,只进去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骂骂咧咧地被赶了出去。太后的人也往旭王府送过两次信,这之后旭王一步都没离开过王府。” 第224章 挚友 听着白术的讲述,苏芸萱愈发迷惑和心乱,向苏长风再三保证她已休息好后,催着大家再次启程。 有了白术等人的保驾护航,路上再无意外。只是他们还未到达军营,便在半路上遇到了骑马疾驰而来的苏沐逍。 苏沐逍见到活生生的苏芸萱后,先是满脸震惊,随后喜得绽开了黝黑的笑脸。 见苏芸萱欲对他行大礼,忙一步上前阻止,刚抓到苏芸萱的胳膊,又惊得放开来,尴尬笑着转向苏长风叨叨道:“把她扶好,扶好了.......” 苏长风连连点头,稍加大了些力度抬起苏芸萱笑道:“你的心意父亲他收到了,受着伤呢,快些站好。” “是呀,你小子如愿了,可要将人照顾好了。”苏沐逍跟着狂点头。 说完,见苏芸萱脸上泛起红晕,苏沐逍假意咳嗽一声,转向应承着的苏长风正色道:“差点忘了正事,我来是通知你,宫里出大事了。 我收到父......旭王密信,皇上陷入昏迷,太后绑了徐贵妃,且昭告天下,徐贵妃妖女祸君,三日后斩首祭天。” “什么时候的事,白书怎么没派人来告知......”白术震惊。 “今晨才收......”苏沐逍道。 “旭王送来的?父亲,可知旭王态度?”苏长风扶紧苏芸萱问。 苏沐逍望向苏长风,眉头慢慢皱起,沉重道:“他......他预备旁观。” “旁观?这是何意?”苏芸萱诧异不解。 苏沐逍歉意瞟了眼苏芸萱,未答她话。 苏芸萱转眸瞧向苏长风。 苏长风面色凝重,垂眸不语。 白书扫了眼三人表情,叹了口气,拉着欲言语的若影走到一边去了。 苏芸萱拉了拉苏长风,还想再问,苏长风一把握住她的手,抢先开口道:“我路上给你解释。” 说完,他转向苏沐逍问:“父亲,还是不愿回去吗?” 苏沐逍摇头,“不回去了。” “那好,父亲您珍重。”苏长风说完,就欲扶着苏芸萱转身离开。 苏沐逍紧赶一步,在苏长风肩上轻轻拍了拍,郑重叮嘱:“长风,你尽力而为就好,切记,护好你和她的安全。实在不行,你们就回到我这来。我总能护着你们一世平安的......” “谢过父亲,孩儿知道怎样做的。”苏长风打断他的话,扶着苏芸萱一同朝苏沐逍拜别。 马车再次上路,直奔云晟都城。 路上,苏长风告知了苏芸萱所有他掌握到的云晟内幕。 如之前他告知苏芸萱的一般,苏少昱应是太后同旭王的私生子无疑。旭王会倒戈太后,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苏少昱的真实身份。 旭王同太后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具体细节不得而知,根据他外祖父白太傅的简短提及,旭王和太后的缘分应是起于旭王同意带着太后一起,打下朝霞之时。 他外祖父白太傅同太后的关系,也令人捉摸不透。白太傅除了是太后的姐夫之外,似乎还特别忌惮太后,不论苏长风如何询问,白太傅都不愿多言,且还警告苏长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去得罪太后。 太后既是和旭王先定的情,为何又突然嫁给先皇? 后来既然入宫为妃了,为何多年后又会同旭王重新搅和到一起,有了苏少昱? 白太傅不肯明言,为查明真相,白太傅去后,苏长风只能让一直跟随着白太傅的白书和白术努力回忆儿时之事。 那时时间仓促,苏长风需尽快赶回丰岚,白书和白术努力回忆,也只记得当年太傅府中的那场大宴。 那场大宴之前,白太傅二十六岁虽已荣登云晟太傅之位,但因与好友苏东旭的关系闹僵多年而一直耿耿于怀。 白太傅同旭王关系彻底恶劣,除了旭王误会是白太傅促成的太后嫁于先皇的外,还起源于更早之时。 白太傅出生白家,白家世代励志辅佐明君。少年白沐川辞去朝霞国师之位后,在云中结识出来散心闯荡的苏东旭,两人皆有大志向,一见如故,畅谈天下,结为挚友。 经苏东旭推荐,白沐川进入云晟朝堂。苏东旭则立志向陆家军统帅陆震林学习,为国家开拓疆土,南征北战。 二人皆怀揣着一颗热血,活跃在自己喜欢且擅长的领域。偶有机会相聚,尽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畅快。 朝霞被丰岚和云晟彻底瓜分,丰岚和云晟成了整片大陆真正的强国霸主后的某一次二人再次相聚,酒后白沐川向苏东旭提出了埋藏心中的想法: 苏东旭已是战功赫赫,手持机会云晟全部兵力的旭王,为何不干脆取代先皇,自立为王,反正他们也不是亲兄弟。 没想到,苏东旭听到白沐川的这番言论后,直接摔碎了酒瓶,厉声斥责白沐川不可胡言,大逆不道。 临走时,苏东旭甚至狠狠朝白沐川脸上打了一拳,警告他若他有叛主之心,定会不顾好友之情,将其诛杀。 那之后,苏东旭外出征战,好多年不再回云晟都城。也是在这几年里,暂住在姐姐云容家的太后云裳嫁进了宫中。 白太傅年岁大后,喜月圆之夜时在府中饮酒,喝醉了后常常会举杯对月念叨这段往事,他会像小孩一样哭诉: 东旭呀,你当年那拳打得真重真疼呀...... 真不是我将云裳送去了宫中,东旭,你为何就是不信...... 若是能够时光倒流,我们只是云中两个怀揣梦想的热血少年,你不是云晟手握兵权的旭王,我也不是云晟朝堂口诛笔伐的太傅,我们还如从前那般,对月畅饮, 那将多好...... 东旭,你我如今这般,云晟朝堂如今这般,你可曾有过后悔之意...... 这些片段和话语,白书和白术都耳熟能详了,每每这时,他俩便会清场,守着院子不让任何人靠近。 当年太傅府的那场大宴,乃是白太傅和旭王关系有所缓解的唯一一次契机。 大宴乃是为太傅府大小姐白叶莹十岁生日宴所办。大小姐白叶莹许是天生就继承了祖上的血脉,幼时便热衷于研究医药,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 据白书回忆,大小姐四岁时还不会说话,却是整日里呆在太傅大人的药房之中,不是看医书就是倒弄药材。 至五岁时,话还说不利索,倒是能书写书几乎所有大人们考她的对症药方。 至八岁时,太傅府的药房已不能满足大小姐的需求,大小姐时常会偷溜出去,流连于都中各大医馆。 开始太傅大人和夫人还纵着不管,后来又一次大小姐在外出了意外,被医馆闹事之人推搡,摔了脑袋,失了记忆。 至此,太傅大人和夫人禁止大小姐外出,将她关在府中诊治照料,虽记忆未能恢复,好在只是忘了她自己的身份和身边的人,对曾经学过的医药知识依旧记忆清晰,热衷无比。 太傅大人和夫人心疼大小姐,九岁整时便为她提前置办了十岁生辰宴。 巧的是,恰在宴会的前一天,多年未归的旭王突然返都。 第225章 不甘 白太傅知晓旭王回都后,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当即派人往旭王府递了请帖。 翌日,太傅府宾客满朋,除了皇上未能亲临,已为皇后的现太后云裳携小皇子苏寄北也亲临了太傅府。 白太傅候在府门前,一直等到吉时都未能见到旭王光临。 正当他失望转身时,身后传来马车之声。白术说他永远忘不了太傅大人瞧清车上旭王时脸上泛起的喜色。 太傅府鞭炮炸响,大小姐生日宴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如期举行。 白太傅同旭王虽未回到从前那般亲近的模样,只僵坐着一杯接一杯的对饮,但夫人和府中老人都高兴至极。 夫人更是顶替太傅大人,里里外外不停穿梭着招呼宾朋。 那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客人们才陆续尽兴而归。 天色尽黑,堂中只余满室凌乱的桌椅和依旧对坐而饮的旭王和白太傅。 送走最后一位,夫人回见白太傅脸颊绯红,醉醉醺醺,强拉着他回房洗漱,旭王也由他的人搀扶着去往自己的马车。 白书按照夫人的指示,一直将旭王的马车送至了府外十里地才未继续跟着。只是,他转身往回走没多远时,竟听到了另一辆马车靠近的声音。 白书好奇回头看,还真见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挡住了旭王的马车去路。 白书定睛瞧,竟看见是太后从马车上下来,他正欲靠近再瞧,太傅府中的一小厮从远处向他边跑边喊。他赶忙迎了过去,小厮告诉他大小姐不见了,夫人命他和白术赶快去各大医馆药店寻人。 白书一听这话,提速就跑,跑了一段想起那两辆马车,不觉回头再看,之前那位置已空空如也。 后来,他们寻了一晚上,跑遍了云晟都城所有的大小医馆、药店,都未能寻到大小姐的人。 第二日,太傅大人清醒,下令全府之人倾巢而出,将整个都城一家家地搜寻了个遍,还是未能寻到大小姐的人影。 夫人大受打击,直接晕倒。安置好夫人,白太傅唤来了府中所有下人,逐一盘问昨日细节,也未能发现任何端倪。 白太傅托了关系,下令封城,又寻了两日未果。夫人担心得起了心疾,卧床不起,白太傅自此内疚至极,责怪自己那日不该忘了主人身份,将一切事务都推给夫人,导致二人皆无暇顾及女儿。 眼见着不能继续封城了,夫人哭得再次晕厥。白书忽地想起那晚送旭王马车所见,他当即跪地向白太傅讲述了那晚他所见。 白太傅一听白书提到太后,立马遣开了所有下人。待白书讲述完,白太傅叮嘱他勿要再向任何人提及那晚之事。 白书听太傅大人所言,想起白太傅曾经的醉言醉语,明白了事情的严重,当即叩头再三保证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后来,白书也仔细想过,太后乃是大小姐的亲姑姑,怎么会害大小姐呢?旭王更是宴会完的第二日下午便启程返回了边疆,要一个小姑娘作甚? 苏芸萱听得心惊,忍不住插嘴询问:“后来查清楚了吗,是他俩那晚将白叶莹掳走的吗?” “不知道,无从查起。书伯和术叔说,白太傅也正是在大小姐丢失后一月左右,有次从宫中回来后就命他俩开始培养绝对效忠于太傅府的死士的。”苏长风叹息。 似想到什么,他紧了紧苏芸萱的手,又抬头摸了摸苏芸萱的头发道:“书伯说,他给我外祖父和旭王上酒时,听到旭王提及到你曾祖父陆震远太尉......正是那次生日宴前的十日离世的。 我同你提过,旭王一直崇拜的你曾祖父,少年迷茫时正是受了你曾祖父的影响,他才走上领兵南征北战,为云晟开疆拓土之路。 书伯说旭王那时心情十分不佳,一边猛灌酒,一边吐槽,他收到的消息是陆震远统帅是因病而亡。他不信,亦替你曾祖父不甘,堂堂一个大将军应该死在战场,而不该是被病魔夺去生命......” 见苏芸萱眸子逐渐湿润,苏长风将人揽入怀中,不再言语。 ...... 丰岚海月城。 丰玉砌日夜兼程地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四日后夜间被天去和陈太守拦了下来。 陈太守再次见到丰玉砌,激动得两眼放光、浑身抑制不住轻颤。 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押对了宝......不......他乃是慧眼如珠的押对的宝! 丰玉砌在太守府门前下车,陈太守恨不能敲锣打鼓、命府中全员出动出来迎接这位未来的君主。 丰玉砌才踏上太守府门前的台阶,太守夫人就携着他家两个儿子,在高高的台阶上下跪行起大礼。 太守夫人这一拜,府门前和府内的下人纷纷跟着跪地叩首,丰玉砌霎时顿住脚步,阴沉了脸。 陈太守见状,提着袍子健步如飞的冲上去,一把拉起自家夫人和犬子,侧脸低声责备:“蠢货,你们哪见过站在高处朝下叩拜......” 他话未说完,丰玉砌转身一声吼:“天去,走。” 天去急了,想去拉丰玉砌又不敢真碰到丰玉砌,紧赶着后面劝:“主子,再跑下去,身体受不了呀,卑职还有事要同您禀告呢......” “昊王留步呀,内子无理,还请......”陈太守再后面追。 “拦住他,不准他跟着。在忘忧阁来寻我。”丰玉砌丢下一句话,夺过小厮手中的马绳,翻身而去。 天去好说歹说地劝回去了陈太守,匆匆赶往忘忧阁。 楼还是那栋楼,大晚上的董掌柜竟还守在阁内。 简单攀谈过后,天去得知原是苏长风竟将整个忘忧阁赠与了董掌柜。董掌柜成了海月城忘忧阁的新东家,干脆全家搬进了忘忧阁居住。 因见着丰玉砌这个熟人,故而起身来亲自招待。 董掌柜根据他们的要求,命人送了浴桶热水和饭食后回房歇息。 丰玉砌泡完澡出来询问天去追人之事。 天去详细汇报了他追至云中被拦下来的经过,且说他被铁甲卫送出云中后,绕道偷偷遣入了云晟。 虽没亲眼见到苏芸萱本人,但远远跟着苏长风的马车,见到他们被一群人袭击追赶,后来那个在丰岚见风使舵的尹千也加入他们,一同对付若影、若风他们。 天去本欲上前去帮忙,结果又冲出来一拨高手。 那些人训练有素,特别是领头之人,轻功更是他前所未见的高超,那些高手三两下便轻松解决了追杀苏长风马车的那群人。 怕被发现,也见他们安全,天去这才折返回来。 第226章 钦慕 休息半宿,第二日天边擦白,丰玉砌便起身往幽谷关而去。 只可惜马儿才靠近云中地界,就如当初天去一样,被铁甲卫拦了下来。 瞧清是昊王丰玉砌,铁甲卫众人忙下跪请罪,派人去请安澜长公主。 丰玉砌同铁甲卫争吵得动起手来,安澜和言玉才匆匆赶来。 见到丰玉砌,安澜喝令众人停手,震惊上前指责丰玉砌是否是失心疯了,不在丰岚都城守着,竟跑到此地。 丰玉砌也不等安澜训斥完,质问苏芸萱是不是好生生的活着。 安澜瞪视着丰玉砌,直言苏芸萱是死是活,都与丰玉砌再无任何关系。她已回归故土,丰玉砌应该还她一个安宁。 丰玉砌怒瞪回去,大声回怼,不可能。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对苏芸萱,他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安澜实在不明白丰玉砌为何疯魔执迷如此,她耐着性子还想再劝,丰玉砌再次同铁甲卫动起了手。 见丰玉砌一连打倒两名铁甲卫,安澜直接以身挡到了丰玉砌的拳前,声称丰玉砌若是执意胡闹,不顾丰岚皇上的安危,不管丰岚江山的安稳,非要闯入云晟抢人,就先杀了她。 丰玉砌紧急收拳,攥得咯吱作响。 言玉见状,推开安澜,在丰玉砌面前跪地道:“真正的情谊讲求的是两情相悦。若一方早已心有所属,另一方却硬要强求,只会两败俱伤,不得善果。昊王如今肩负江山之职,还望昊王能舍弃小爱,放......” “滚!”丰玉砌一脚踢翻言玉,在安澜的怒骂声中翻身上马,往云中崖上而去。 铁甲卫欲再追,安澜瞧清丰玉砌的方向,阻止道:“你等就在此处守着,莫让昊王离开幽谷关进入云晟即可。” 说完,她又转向去追丰玉砌的天去喊:“天去,你劝劝你家主子,切莫不计后果。” 天去匆匆应了一声。安澜不放心,又命人去往关中,将秦世民将军请过来。 山路崎岖,行了一段便只能下马而行。 天去气喘吁吁追至崖上时,丰玉砌正望着桂花树下的新土愣神。 注意到丰玉砌十指上的泥土,天去实在没忍住,从身上撕下一块布,上前就要替丰玉砌擦拭。 刚要碰到丰玉砌的手,丰玉砌突然抬掌拽住天去的衣领,兴奋道:“挖走了,她挖走了琴,她果真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 天去连连点头附和:“是是......芸萱公主福大命大,怎么能轻易......” “我要去云晟。我要.......”丰玉砌松开天寻,冲到崖边瞧着远处。 “主子!”天去噗通跪地,“万万不可。两国虽已达成议和,但还未正式昭告天下,况且皇上他......随时可能会驾崩,主子您万不可这个时候离开丰岚呀。” “你也要阻止我?”丰玉砌缓缓转身。 “卑职不敢。”天去叩头。 丰玉砌扶起天去,拍了拍被他之前弄皱的衣领道:“天去,你跟了我这多年,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天去眸子湿润,狂点头哽咽道:“主子......正是因为天寻懂您,才不忍见您......一再伤害自己。” 丰玉砌缓缓松开手,再次转身瞧向远处。 天去一咬牙,攥拳建议道:“主子您追去云晟毫无意义,若主子真的要抢回云晟公主,更应该守在丰岚都城不是吗?那里有她的妹妹和阿熠......再不济,到此地步,唯有权才能帮主子抢回心仪之人。” 丰玉砌背着身,攥拳不语。 天去又道:“子晴姑娘于主子而言是这世间唯一的解药,卑职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主子抢回子晴姑娘。主子如若相信卑职,卑职愿潜入云晟,只求主子顾着自身,暂以大局为重。” “起来吧。”丰玉砌道,在崖上坐了下来,依旧望着远方低低道:“被抛弃后,世人欺我、母亲打我,我逐渐痛恨整个世界,痛恨所有人。 我曾发誓,一定要抢到那个位置,成为丰岚至高无上的主,将所有欺负过我的人踩在脚下。这么多年来,我也是这样做的,让所有人知道我不好欺负,也如愿的令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于我...... 可是,现在,我却对那个位置没有那么渴望了,我想要的......只有她......” 缓缓抬起双掌,丰玉砌垂眸注视着嘶哑问:“天去,你说那个病秧子说的会是真的吗?” “什么?”天去不解。 丰玉砌声音更低,“她曾经也倾心于我,甘愿为我留在丰岚皇宫......我却......逼......死了她......” “怎么会?主子这般看中子晴姑娘,怎么会逼死她,主子休要听那病秧子胡言乱.......” “是胡言乱语吗?那为何她初见我时,瞧我的眼神会是那般......那般的小心谨慎和畏惧......” 这话天去可不敢答,只默默偏转了脑袋,心里默念:就主子之前那世人欠他的样,谁见了不惧不怕。也就那叶子晴....... “卑职可没瞧出子晴姑娘那个时候怕主子。”天去忍不住将心声说出了口。 “不怕吗?”丰玉砌沉浸在回忆中问,想到苏芸萱赚到银子、赶他走的那日斗鸡模样,唇角不觉勾起了笑。 “她呀......是又狠又怂......也只有她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了......” 这边,他俩在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那边,安澜终于心急如焚地等来了秦世民,拉着他就往崖上赶。 上了崖,秦世民远远瞅见坐在崖边的丰玉砌和天去二人背影,一把拉住往前急赶的安澜道:“不用我去劝了。” 安澜停下,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方才他还撂狠话打人呢?” 秦世民淡定一笑,“我了解主子。他若真想做什么,任谁去劝都是无用的。他此刻还能坐在那儿,就表示他已做出了决定。” “主子?”安澜瞪大双眸,“秦将军是丰玉砌的人?” “当然。”秦世明毫不避讳,傲娇道,“不是主子慧眼识珠,我一个秦家不得宠的庶子能一路坐上将军职位?” 安澜还要细问,秦世明只满眼钦慕的注视着崖上丰玉砌的背影不再言语。 他心内无比肯定,就算德王没有自挖坟墓、奕王没有投鼠忌器的谋反,以丰玉砌的智谋和实力,终有一日同样会拿下那个属于他的位置。 第227章 提议 云中崖上,丰玉砌告知秦世民:陆再林护君有功,被皇上暂且留在都城,在铁甲军大部队回来前,负责守护皇宫的安全。 秦世民询问丰岚、云晟两国是否真的要议和。 丰玉砌略沉默会后,望着云晟方向道:“你且带好你的兵,待我指示而定。” 天寻才赶到云中,连哥哥天去的面都没见着,就又被要求跟着丰玉砌返程,累得他是嘴里有苦难言,只能默默在心里学着阿熠抱怨自己真是命苦。 ...... 云晟地界。 苏芸萱担心她父皇的安危,心急如焚,希望尽快赶回皇宫。 苏长风却是一再坚持以苏芸萱的身子为重,不愿赶路颠簸影响到苏芸萱伤势的愈合。 苏芸萱百般请求,最后苏长风以皇上若见到苏芸萱受伤,也会伤心为由,说服了苏芸萱。 马车匀速而行。 路上又遇到两拨人的刺杀。 虽白术已提前离开,但他留下的人加上若风、若影,对付不死心的苏少昱派来的人,倒是绰绰有余。 又八日后的一个午后,马车终于即将到达云晟都城。 听到若影一声“世子,前面就到城门了”的吆喝,苏芸萱紧张得整个人猛地从苏长风的怀中弹开,绷直了身子。 整个心更是抑制不住的怦怦乱跳。 两世......十年多了......她终于回来了....... 见她抓着裙袍的指节泛白轻颤,苏长风心疼地双掌覆了上去。 慢慢牵起苏芸萱的手,苏长风柔声提醒:“你父皇他已经陷入昏迷,宫中暂由太后主事,太后她态度琢磨不定,我也未将你还活着的消息传递回去。可能不会有人来迎接公主的归来,你先同我一起去往太傅府可好?” “好。”苏芸萱垂眸轻应。 “你不问为何不是直接将你送往宫中吗?”苏长风柔声笑问,想通过谈话尽力分散苏芸萱的不安。 “徐贵妃安置在了太傅府吧,我可以和你一起见见她吗?”苏芸萱问,心情已平静许多。 “你猜到了?”苏长风惊讶。 苏芸萱目视着他道:“不管我怎么问,长风哥哥都不愿和我过多提及徐贵妃和你同白术提到的徐贵妃所说的禁地是怎么回事,我想长风哥哥许是并不期望我同徐贵妃过多接触。 既不愿我过多知晓徐贵妃的事,长风哥哥又没有将我先送回宫中,而是先去太傅府,我猜长风哥哥应该是想在去往宫中前,先通过徐贵妃了解宫中准确状况,好知己知彼。” 苏长风眸中逐渐露出赞许。 苏芸萱撩开了窗帘,偏头瞧向外面继续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长风哥哥坚持不赶路,除了是照顾我,应该是在给徐贵妃施压。 长风哥哥应该是在徐贵妃被太后斩首时,将人救了下来。徐贵妃大难不死,定是想尽快见到长风哥哥,长风哥哥越晚露面,就越能从徐贵妃口中问出想要的信息。” “芸萱猜得很对。”苏长风欢喜道。 他是真的高兴,他的公主心智已超乎他的想象。 从前,他还担心他想让他的公主为皇的想法是否会太过艰难,这一刻,他觉得前路似乎开阔了许多。 想着是时候说出心中的计划,苏长风凑近了些,激动问:“芸萱,你相信我吗?” “当然。”苏芸萱回答得毫不犹豫,依旧扫视着外面。 苏长风抬手将她捏帘的手抓住,将人扳正对着自己道:“芸萱,我有话想对你说。” 见他一脸严肃,苏芸萱挺直了身子,一脸认真瞧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苏长风道:“你还记得忠伯提到的我外祖父白太傅去找旭王那次吗?” 苏芸萱点头。 “那一次,他们为了云晟江山安稳和解。也正是那一次,我外祖父说服了旭王,他们权衡后决定......决定扶持我为你父皇的继承人。 我回云晟见我外祖父最后一面时,你父皇将我叫进了宫,他也同意我外祖父的提议,但提出我需安全带你回云晟,娶你为后。我拒绝了你父皇。” 说到这里,苏长风停顿了一下。他小心翼翼观察着苏芸萱的表情。 苏芸萱似听得极其认真,虽眸中露出疑惑,却是紧抿着唇没有提问。 再次体会到她对自己的信任,苏长风心中一暖,慎重问:“芸萱,你愿成为云晟的皇吗?” “云晟的皇?我?”这次,苏芸萱被他这句话惊到了。 苏长风扶住她双肩,凝视着她眸色坚定道:“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子嗣,你是云晟真正的公主,你聪明、善良、勇敢,你历经磨难、九死一生重归故土,成为云晟女帝,你值得,也必须担下这个重担。云晟......” “长风哥哥,你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等苏长风说完,苏芸萱反手抓住苏长风的胳膊激动问。 苏长风僵住。 他的公主心思何其敏锐。 想到若是让芸萱知晓他为复活她而付出的代价,以及他接下来会面对的未知结局......苏长风心如绞痛。 见他呆愣着不语,苏芸萱摇了摇他,刚欲再问,忽地,马车停了下来。 “好狗不挡道,起开。”若影在车前喊。 苏长风回神,迅速撩开帘子瞧向马车外。 瞧清是苏少昱坐在马上,带着一帮人挡了去路,抢在苏少昱暴怒开口前,苏长风拔高嗓音朝若影道:“若影,注意言语。” 斥责完瞧向苏少昱,“不知少昱皇叔......” “唷,车内这位仙子一样的美女就是我那苦命的侄女吧?”苏少昱探着脑袋,瞧向马车内、苏长风身侧同样看着他的苏芸萱。 “少昱皇叔这是预备要当街行凶吗?”苏芸萱面上带着笑,问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苏长风更是在苏少昱色眯眯、勾着脑袋往里瞧时,放下了帘子。 瞧不到美人,苏少昱面上刚起怒意,听到苏芸萱的话,眸子一转,勾唇不怀好意喊:“侄女这话就冤枉我了,我要早知道我有这么漂亮一个侄女,我应该带更多人来夹道迎......” “若影,赶车!”苏长风厉喝一声。 “好勒!”若影高喊着,扬起马鞭猛抽。 马儿扬蹄嘶鸣,惊得苏少昱的马儿也跟着嘶鸣往后连连后退。 苏少昱努力稳住身子,扯着缰绳大骂:“你们当老子是空......” 他话未说完,忽地从身后被人踢下了马。吓得他大喊着“哎呀,救我......”狼狈砸倒在地。疼得眼睛来不及睁开,耳边又传来人肉不停砸地的声响。 第228章 疑惑 飞身越过一地哀嚎的人群,白术飞上到马车前站定,朝里拱手道:“卑职接驾来迟,让公主、世子受惊了。” “回府。”苏长风在里应了一声。 白术转身,见若风已下去清道,若影却是坐在车前,盯着地上揉着屁股惨叫的苏少昱傻笑,气得他一记爆栗敲在若影脑袋上,“个不长进的东西!” 若影疼得摸着脑袋,急急转头一脸委屈瞧向白术,“好好地,师傅打我作甚?” 白术直接翻了个白眼,“我没你这样傻的徒弟......” 若风飞上马车顶坐下,风轻云淡道:“可以走了。” 白术狠瞪若影一眼,“活该你不得世子看重。” “我哪不得世子看重了?我这不是......” 若影还要争辩,白术再次一记爆栗,“闭嘴,赶车。” 马车在苏少昱的惨叫、怒骂中奔驰着往太傅府而去。 远远瞅见世子的马车,领着太傅府众人早早候在府门前的白书等人赶忙迎上前去。 探头见满头白胡白须的书伯朝马车跑来,苏长风忙喊停了马车,朝白书大喊:“书伯,您老慢点。” 白书哪肯听话,这么多年,世子终于如愿带着公主平安归来。这一回,世子是真的回来不会再出走,叫他如何不激动。 白书不停,苏长风忙牵着苏芸萱下去马车。 她二人刚刚站定,白书就领着众人朝她俩行礼高喊:“我等恭迎世子、公主归家。” ...... 大街上,苏少昱哼哼唧唧地被人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时,藏在人群里的数个探子悄悄隐去身形,往各家而去。 旭王府,苏东旭听完探子的陈述,依旧端坐在桌前饮茶,未做任何评价和指示,只问了阿力可否归来。 听说阿力早候在了府外,旭王传了阿力进来,命他注意苏长风的一举一动,但除了随时汇报外,不准插手,只能旁观。 太后宫内,打发完要求开仓或拨款赈灾的臣子们,太后累得在美人榻上坐下,便急急传了探子进来。 探子同样描述起在大街上看到的苏少昱当街拦人之事。 当讲到苏少昱调侃苏芸萱时,太后微眯的眸子猛地睁开,不可思议道:“苏芸萱她没死?” 探子躬身,“卑职所言所闻却是如此。” 太后瞟了探子一眼,挥手示意他离开。丫鬟这时端了参汤进来,太后起身坐到桌边,拿起汤勺又放下道:“传尹千。” 尹千被带来时,太后已重新换好衣衫,捏着棋子端坐在棋盘前,似思考着什么。 “卑职见过太后。太后,是否需要卑职同您下一盘?”尹千行完礼,习惯性的问。 从前,若他来时,太后在研究棋局,定会邀她先来一局,再议正事。 尹千直接走向棋盘,正欲坐下,太后猛地丢掉手中棋子,腾身而起呵斥道:“你好大的胆?” 尹千愣在原地,瞅见太后满脸的怒容,赶忙垂眸躬身请罪,“徒儿办事不利,未能完成师傅的任务,还请师傅息怒。” 他说完好一会,太后均未发言。疑惑得他问出心中不解:“徒儿不明白,还请师傅明示。” “你......不明白什么?”太后这次说了话,声音却是有些吞吐。 尹千抬头,正欲靠近些,太后又一声吼:“你站远点。” 尹千再次顿住,脸上神色愈发疑惑,双眸盯着太后一阵打量。 太后偏头坐下,正色厉声道:“你......你怎么没有传回消息说芸萱还活着,你之前传回的消息不是芸萱死在了宫中,世子是带着她的冰棺回来的吗?” 尹千后退几步站定,语露惊讶,“芸萱公主没死?” 见太后脸色不好,他忙垂眸躬身又道:“徒儿都是按照接收到的消息如实汇报的,芸萱公主假死之事,徒儿之前并不知晓。若徒儿提前知晓了,定不会伙同少昱皇子的人去截杀马车,就是给徒儿再大的胆......” “为什么?”太后打断。 “啊?”尹千莫名,不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为什么。 两人目光对视,眸中皆是不解与惊诧。 太后率先回神,偏开脸道:“从前是从前,从今以后,你需听我命令行事。” “是。接下来徒儿该如何做,还请师傅指示。”尹千应。 太后满意他的回答,又转回了脸,却是在见到他皱起的眉头和打量的目光时,吓得心中陡然一颤,忙挥手赶人道:“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召唤,不得过来。” 尹千就这么在满心满脑的疑惑中退了出去,他忽地感觉他这次回来,师傅怎的有点不一样了。又想到自己居然连芸萱公主是假死都没发现,又觉得师傅对她这态度......似乎也正常。 尹千因自己差点伤了苏芸萱而忧虑,太后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尹千离开后,太后不安地在房内来回踱着步,暗暗责怪自己这段时间忙于政事和对付徐贵妃与皇上,竟糊涂得将事完全交予那个不成气候的小儿子了。 政务要处理、旭王要稳住、皇上得继续昏迷着,被劫走的徐贵妃得尽快斩草除根,本以为只需对付一个患有咳疾、常年游历在外的苏长风。 现下却是又多了个多年流落在外的苏芸萱......还是那老妖婆无比看重的人...... 太后只觉一阵头疼。 心内犹豫,难道他真的要下狠手除去苏寄北,彻底断了那老妖婆的后路? 但,苏寄北也算是她的亲生子呀! 太后越想越头疼,最后干脆将桌上的参汤一把推了下去。 随着一声脆响,玉碗破碎,汤汁泼洒一地。 太后注视着一条不断朝前流动的汁水,用力咬住了下嘴唇。 她当苏寄北是自己的儿,苏寄北却只认那个老妖婆,为了那老妖婆能苏醒,他竟甘愿将身上的血放干了。 她又何苦在这舍不得下死手呢? 当初的选择都是那老妖婆做的...... 当年虽是她同意的,但那时她只想活着,她那么小,她不想死,她只想活着......谁让那老妖婆没有做绝,彻底封了她的意识,让她只是旁观便对那人起了心动...... 太后脑中不断思忖着,挥退了房内所有伺候之人,冲到镜子前,对镜自语:“要怪就怪你自己心性不定,给了我机会,这也是你欠我的,你说过若你不想活了,就还给我的。 这多年,你也应该活够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第229章 引路 太傅府内,稍作休整后,苏长风命令若影带着十名死士,护送玄黄子去往云中。 若影觉得跑腿这事从前都是若风去干的,他才见着师傅,不舍得一天没待就离开,心里有些不想去,遂开口道:“世子怎么不让若风去护送?” “若风还有别的任务。”苏长风心里着急接下来要办的许多事,没做多想,如实答。 “什么任务,我和他换。”若影又道。 苏长风终于听出若影不愿之意,肃色瞧向白术。 白术脸色比苏长风更加不好,见苏长风瞧向他,不等一旁欲发作的白书开口,白术两步过去,跳起来一记爆栗砸在若影头顶,“个不长进的东西,为师和你说多少遍了,世子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若影疼得直接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哀嚎,“我不长进,也是天天被师傅敲的。” 白书没眼看了,仰脸不停捋起胡须,心叹他以后可咋有脸去见太傅大人呀。 苏长风也不愿浪费时间,朝闭眼的白书道:“书伯,那就劳烦您老再挑一个靠谱的......” “不用!”白术拦手打断,“若影去,若影一定漂亮的将人送到。” 说完,一把提起若影,朝他狂使眼色,“听到没,世子夸你靠谱呢?还不领命。” 若影领命,脑中疑惑着世子哪句话夸他来着,跟在玄黄子身后离开。 安排好玄黄子离开之事,也算了了同丰岚皇上约定之事,余下只需一门心事处理好云晟内部之事。 大致在脑中捋了捋事情的先后顺序,苏长风欲先将苏芸萱送回房休息,再来同白书、白术提出自己的要求。 苏芸萱却是怎么劝说都不愿离开。 苏长风无奈,扶着她在上首重新坐下后,转向白书、白术,一脸肃色道:“书伯,术叔,长风有要事要拜托你们。” 白书,白术对看一眼,一同行到苏长风面前站定,“有什么事世子尽管吩咐,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白术刚说完,苏长风撩开衣袍,屈膝就要跪下,吓得白术一把将苏长风胳膊拖住,惶恐道:“世子,万万不可。” 白书也忙去拉人,“世子可折煞老身了,有什么事世子坐下再说。” 苏长风坚持不肯起,边推他俩的手边道:“今日书伯和术叔若答应长风的请求,长风定当感激不尽。” “答应,答应,世子说啥咱们都答应。”白术死不松手。 白书转向上首坐着的苏芸萱求救:“公主,你快劝劝世子。” 苏芸萱起身,缓缓走到苏长风身边,边扶边问:“长风哥哥这是欲命他们如之前阿熠一般,认我为主吗?” 一听她这话,白术缩回了手,不解地瞅了会苏长风,又瞧向同样呆立着的白书。 白书回神,看着苏长风疑惑问:“世子娶了公主,你们不就是一体的吗,两位都是我们的主子,有何区别?” 心中不安地预感再次加强,苏芸萱盯着苏长风微红了眸。 她张嘴正欲说话,苏长风捏住她扶在他胳膊处的手,握在掌心,迅速转向白书道:“书伯,我欲助芸萱成为云晟的女帝,希望你们能倾太傅府所有势力、真心实意地成为她的助力。” “这......太傅大人之前不是......” 白术惊得言语,苏长风直接打断,再次屈膝,“术叔,书伯,长风恳求你们答应。” 白术再次抬手去拦,闭嘴请求地瞧向一言不发的白书。 白书盯着苏长风脸上认真且坚定地神色瞧了一会,转向苏芸萱问:“公主同意世子的提议吗?” “我从未想过做云晟的女帝。” 苏芸萱依旧凝视着苏长风的侧脸,语气平静至极,“但我相信,长风哥哥这样提议,定有他的原因。若长风哥哥能给芸萱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芸萱愿听长风哥哥的话。” 她说完,几人的视线均定在苏长风的脸上,等他发言。 苏长风攥紧另一侧垂下的掌,直视着白书没有说话。 接收到苏长风眸中的坚持和决绝,白书没有再坚持问个所以然,他后退一步,恭恭敬敬朝苏长风行以一礼,“世子的要求,老夫接受。” 白术不可置信偏头瞧向白书,白书睨他一眼,他咬了咬牙,终是选择退到白书身边,学着他应承下来。 这之后,苏长风牵着苏芸萱,坚持带着白书和白术二人去往祠堂。 和苏芸萱一同祭拜过白太傅后,苏长风命白书和白术在白太傅灵位前发誓,余生誓死效忠苏芸萱。 做完这一切,苏长风牵着苏芸萱,欲带她一同跟随白术去往太傅府密室,会见徐贵妃。 行至半路,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芸萱忽地挣开了苏长风的掌,不愿再前行。 苏长风不解,询问苏芸萱是否哪里不舒服。 苏芸萱不说话,只直直凝视着苏长风的脸。 瞧得苏长风愈发担心了,暗自责怪自己太心急,应当先安排苏芸萱休息好后,再来处理这些事情的。 如此想着,他重新牵住苏芸萱的手,转身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们先去休息,明日再去会徐贵妃。” 苏芸萱再次挣脱他的手,眸子氤氲道:“我自己去休息,长风哥哥去忙吧。” 苏长风惊讶,“你不见徐贵妃了?” “不见了。我听长风哥哥的话,以后都听长风哥哥的话,长风哥哥不想我见,我就不见。”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苏长风一把将人拉住,带入怀中抱紧,“你别生气,我会给你理由的。我想和你一起,一直一起,永远一起。” 听到他说“永远”,苏芸萱心内紧绷着的弦终于稍稍松懈了几分,眼泪滑落,她抬手抱紧苏长风的腰,委屈泣道:“你以后不可以这般吓我。” “吓到你了?是我不好,是我......”苏长风这才忽地意识到他紧张、急迫的情绪,已影响到他的处事方式,竟只考虑到自己的想法和要采取的行动,完全未顾及苏芸萱所想所要所感。 他一个劲道歉,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白术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问:“还去吗?” “去!”苏芸萱道。 “先不去了。”苏长风答。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见两人终于分开,又并排牵着手,白术笑眯眯伸出胳膊指路,“世子让我们以后都听公主的,公主说去,那就是去了。两位这边请。” 第230章 替身 白术听从命令,将人领到地方后,便带着所有人离开了密道。 站在徐贵妃所在的房前,苏长风没有去敲门,反而是转向苏芸萱第三次提醒:“她同你母亲年轻时长得很像,你要有心理准备。” 苏芸萱不以为然。 路上苏长风第一次提醒她时,她还有些惊讶,后来在心里想了想,反而生出几分高兴。 高兴于原来父皇还是念她母亲的。 想到她母亲,只一瞬,她又觉得自己心内的这点喜悦,对她父皇而言似乎太过残忍,便又在心内不断自责...... 苏长风第二次提醒她时,她正竭力调整着情绪,应承自己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会都到门口了,苏长风再次提醒,苏芸萱忽地被他这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态度逗笑,打趣道:“晓得了,你都提了三次,倒是让我看看能有多像?” 见她这没当回事的模样,苏长风担心正欲再说,门突然被人从里拉开。 徐贵妃的脸和声音同时出现。 “陛下您终于来见木儿......”徐贵妃声音里满是惊喜。 “贵妃娘娘唤错人了,陛下并未来见您,来见您的乃是本世子和公主。” 苏长风急急喝止徐贵妃,眸含警告地看了一眼徐贵妃后,转向苏芸萱。 见苏芸萱只双眸大睁地盯着徐贵妃的脸一动不动,苏长风忙摇晃了下苏芸萱的手,柔声问:“芸萱,你还好吗?” “芸萱?”徐贵妃震惊瞧向苏芸萱。 两人一时皆瞪着不可思议的双眸互视。 苏芸萱更是完全忽略了苏长风的问话,一双眼直直扫视着徐贵妃,瞧了又瞧。 若不是眼前之人才二十来岁的青春模样,那熟悉的面孔和打扮,她定是要喜得开口喊声“母后”。 这人何止是像呀?! 面前之人活脱脱就是她母后还在云晟皇宫养尊处优时的模样...... 若不是后来他们逃亡多年,历尽沧桑......她母后也定会保养得如面前人这般好....... “陛......世子终于如愿,木儿恭喜世子。”徐贵妃转向苏长风真心实意祝贺,“那世子接下来只需......” “贵妃娘娘,进去谈吧。”担心徐贵妃再说漏嘴,苏长风打断。 徐贵妃愣怔一瞬,转眸又快速瞧了眼依旧在盯着她打量的苏芸萱后,朝苏长风行以一礼,“世子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本宫已经知晓。” 说完她竭力端出贵妃的仪态,转身往里走。 苏芸萱惊醒过来,视线这才从徐贵妃背影转向苏长风。 她朝担忧望着她的苏长风扯出一抹歉意的笑,“是我没上心,辜负了你的好心提醒......我是真没想到世上能有人这般像我母后......” “她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如果你有疑惑......”苏长风小心观察她的表情,吞吐问。 “她说什么话了?” 苏芸萱愈发不好意思,见苏长风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忙又问:“我方才是不是太失态了?” “没有。你方才很好。”苏长风牵她往里走。 重新正式打过招呼,苏芸萱和苏长风在徐贵妃对面落座。 不等苏长风开口问,徐贵妃率先开口道:“世子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本宫知晓的,定会如实告知。” “皇上是怎么回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为何要放自己的血吗?”苏长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徐贵妃再次微愣后,眸含歉意地摇了摇头。 她以为苏长风此刻最关心的是有关前世复活苏芸萱之事。 她可是除了那消失的始果法师外,该事件的唯一知情人。 上次,时间匆忙,她只来得及告知上一世苏长风红颜一怒后造成的悲剧和阵法启动前,她偷听到的话。 那次,她探听到苏长风回云晟处理他外祖父白太傅丧仪之事,料想着苏长风定会进宫面圣,便日日借口探望皇上去往凤栖宫。 终于让她如愿,碰到了上一世她仰慕的皇。 上一世,被两国战争波及、家破人亡四处逃难的她被苏长风所救,带回云晟皇宫,她才知晓苏长风乃是云晟的皇。 苏长风将她带回皇宫后,对她颇为照顾,宫中之人也皆对她恭敬有加。 她在皇宫待了一年多,除了无数次被苏长风拒见外,她在皇宫内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一年多里,她向宫人们打听到了所有关于苏长风的信息。 知晓了苏长风为寻心上人游走两国多年,知晓了苏长风只带回苏芸萱的尸身,猜测出苏长风发动战争的原因,更是偷偷瞧见过苏长风不断自残的模样...... 她感动于苏长风的情深义重,更心疼苏长风的自我封闭和自我折磨...... 上一世,她因着好奇悄悄跟了过去,误打误撞闯入那个诡异的禁地,得以跟着重生...... 重生后,她想方设法地制造同云晟皇上的偶遇,却是没想到,那时云晟的皇上并不是苏长风...... 她是又入了宫,却是提前太早入场,把自己搭了进去,鬼使神差地被封为了徐贵妃。 从宫人们瞧她的神色和私议中,她知晓:她原是长着一张同当年的皇后娘娘相似的脸。 现在的云晟皇上苏寄北对她极为照顾,她在宫中的待遇比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通过苏寄北,她悟出前世苏长风救她的原因,心内虽然有几丝难过,但还是一直盼着能再次见到苏长风。 她见到了。 她也告知了苏长风上一世她观察到的苏长风的所有情况。 当听到苏长风说这一世提前寻到了活着的苏芸萱时,她微微失落过后,真心实意地替苏长风感到高兴,暗暗感谢始果法师上一世的相助、感谢上苍没有辜负苏长风的付出...... 她也终于明白她和苏长风没有可能,反而是从苏济北瞧她时的眼神中体会到了深情。 那种深情,是她无比渴望的。 渴望到哪怕知道自己只是替身,她也甘愿沉沦。 可真正沉沦了,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般大度,似乎又容忍不了自己在苏寄北心中的分量不及那个原身。 第231章 特别 女人呀,总是这般贪心和小气的...... 徐贵妃只垂眸苦笑着摇头,不回答苏长风的问题。 苏芸萱忍不住也问:“那贵妃娘娘知晓太后多少,太后为何诬陷您杀害我父皇?” “诬陷?”徐贵妃惊诧抬眸,盯着苏芸萱的眼睛问:“你相信我没有害你父皇?” 苏芸萱真诚道:“相信。方才长风哥哥提到我父皇,您眸色大亮,问到我父皇为何要放自己的血,您眸中又噙满心疼,您是真心喜欢我父皇的,您不会害他。” 听完她的分析,徐贵妃激动道:“我......你母后......你不讨厌我吗?” “我为何要讨厌您?”苏芸萱疑惑。 “我霸占了属于你母后的位置,我这张脸......”徐贵妃同样不解。 苏芸萱打断,“不是您霸占,是我母后她......” 停顿一瞬,她极其认真地凝视着徐贵妃的脸,改话道:“我很高兴我父皇能有您的陪伴。我不仅不讨厌你,相反,我要感谢您。” 徐贵妃慌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眸子微湿笑道:“是真的很像吧,连你都这般瞧着我这张脸。” 苏芸萱明白她脸上这个笑容的意思,歉意道:“虽然是委屈您了,但您既是真的瞧上我父皇,应是知晓到他是值得您倾心相待的人。” 徐贵妃偏开头去,抬袖捂着拭了拭泪。 有时候,知晓是一回事,嫉妒与受伤也是实实在在的呀。 努力平复好情绪,再转过身来,苏芸萱双手递给她一杯茶水。 她道谢接过,苏芸萱又道:“贵妃娘娘被诬陷差点身亡,此刻惦记的却不是为自己开脱,贵妃娘娘您这般人美心善,芸萱相信,假以时日,我父皇定能忘却旧人。” 徐贵妃被她这句赞许逗得心情好了些许,抿了一大口茶后,盯着苏芸萱道:“我也知晓世子为何对你一往情深了,你很特别。” “谢谢贵妃娘娘赞许。”苏芸萱笑着又问,“那不知贵妃娘娘在宫中同太后接触得多不多,她老人家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徐贵妃认真想了想道:“太后不喜我,我见到她的次数并不多。但你问起,我还真就想起一些特别的地方。” “哪里特别?”苏芸萱急问。 与苏长风关心他父皇相比,她更关心太后为何总是言行不一、出尔反尔。 明明小时候那般宠溺于她,为何后来又会那般伤害她? 明明之前下达的命令是不准伤害苏长风,怎的在他们回到云晟后又屡次要杀害苏长风......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坚信儿时太后对她的喜欢是真心实意。 印象中,皇祖母性格磊落,不是遮遮掩掩、言行不一之人。 皇祖母不喜她母后,也从不遮掩瞧她母后时的厌恶眸色与冷淡的态度。 她帮她母后向皇祖母求情,皇祖母直接拒绝,说她是不会喜欢她母后的,让她以后不要浪费时间为她母后求情...... 皇祖母的不喜欢明明白白,但也只是体现在态度和言语之上,从没做出过任何一件真正伤害过她母后的事,就如皇祖母劝说父皇多纳几个妃子,父皇拒绝,皇祖母也没有强塞....... 皇祖母对她的喜欢也同样明明白白,除了母后这件事,皇祖母没有再拒绝过她任何要求,许诺过的事情更是从未失言过...... 那般一个重诺又坦荡之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 苏芸萱实在不解。她其实很想立马进宫,去见见她父皇,见见太后,但路上接连几次的截杀让她明白苏长风想要知己知彼,再做行动的方式才是最明智的。 她们需要在进宫前,尽量多的了解些信息,掌握主动权。 徐贵妃戳了戳手道:“我说了你莫笑,我知道我见识短浅,能注意到的也只有这些。” 苏芸萱不明白徐贵妃这话是何意思,只凝视着徐贵妃一脸急切道:“不笑,您说。” 徐贵妃道:“我注意到太后喜欢的着装、头型发饰和口味好像都和从前不大一样。” 苏芸萱:“......” 这......和她的关注点还真是不一样。 她观察人更多是这个人本身,如性格、外貌,或言行举止这些身体自带的属性,倒是很少注意到外在的这些加持。 “哦,我还注意到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似乎也更换了许多。”徐贵妃又补充。 “你具体说说。”苏长风见苏芸萱微张了唇没说话,他忙插话问。 徐贵妃认真答:“我初见太后时就觉得太后穿衣打扮老气了些,她长得也不显老呀,不对,是不仅不显老,是特别显年轻。 我就想呀,也许像她那样打扮会显得更有威仪,我就每次挑选衣衫时,也尽量学着她那般的颜色款式。 宫女们给我梳妆时,我也会尽量参考她的。 我还会命喜儿时常溜去御膳房观察给太后准备的吃食,发现太后口味很清淡,我就想太后保养得这般好,是不是因为吃得清淡的原因......” 徐贵妃滔滔不绝地说着。 苏长风和苏芸萱对视一眼,心内是各有感叹。 苏长风:他算是晓得这徐贵妃上一世为何那般知晓他的动向,为何会跟着重生了,这活脱脱的跟踪狂,顶级探子呀...... 苏芸萱:她也明白了徐贵妃不急着为自己辩解的原因了,除了是心思单纯,这徐贵妃实在是热衷点不同于常人...... 两人耐心听完徐贵妃的长篇大论,最后总结是:太后从前穿着打扮老气,现在变得年轻艳丽了;口味从以前的清淡变成喜好甜食和肉食;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大部分换成了年轻人,或者说是新人。 这些,确实是很不一样了。 了解完太后,苏芸萱又引导着徐贵妃说出皇上不一样的地方,徐贵妃再次认真想了许久后,又开始发表她的侦查战况。 什么皇上喜欢在凤栖宫云中那片曼陀罗边一躺一整天,喜欢在桂花树下品尝铁观音和栗子糕,喜欢她穿水色的衣衫,喜欢....... 见苏芸萱听得眸中泛起泪花,苏长风忍不住打断徐贵妃问她是否知晓皇上放血一事。 徐贵妃表示她撞见过一次,她想阻止,被皇上命人请了出去。那之后,据她偷偷监视,每月守护皇上的侍卫人数增加时,便是皇上关在屋里放血之时。 每次放血完,都由尹千用檀木盒子提走,送往太后处。 开始时是一月一次,后来越来越频繁。 徐贵妃表示她见皇上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和精神也越来越差,也蛮横地去问过皇上为何如此伤害自己,皇上不仅没回答她,还将她赶出,再未传见过她。 第232章 分开 说到皇上未再传召过她,徐贵妃终于想到要为自己辩解。 她忽地抓住苏芸萱的手,请求她帮忙去向皇上澄清,她没有谋害皇上,皇上若不信,可以去找那两位给他瞧病、被赶出宫的老人,那两人能帮她作证。 她偷听那两位老人说过,皇上神智不清明是因为失血过多,又受了曼陀罗花粉的影响。 徐贵妃被太后抓起来时应是还不知道她父皇已经彻底昏迷。苏芸萱边点头答应帮她转告,边问她可否还在宫内查看到过其它特别的事情。 徐贵妃一连说了十多件她觉得特别的宫中八卦,哪几个宫人好上了呀,谁是谁的什么亲戚呀,御膳房哪个厨子擅长做哪道菜呀,哪些个宫人是见风使舵的呀...... 见她仿若是打开了泄洪闸门,大有再次长篇大论的趋势,苏芸萱忙打断,给她划了范围,只说有关皇上和太后的。 徐贵妃努力想了很久,倒是还真说出了几则重要的信息。 太后从前是不喜苏少昱的,苏少昱也不喜太后,甚少来宫中拜见太后。 皇上身体不佳后,召过苏少昱进宫,那次他们大吵了一架,她听到苏少昱大骂皇上傻,活该...... 再后来皇上卧床,苏少昱不知为何竟往太后宫中跑得勤了...... 徐贵妃正说着,白术突然急急敲门,告知苏长风和苏芸萱,太后那边果然连夜动了手,好在他们留在皇上身边保护的人及时拦下。 皇上虽暂时安全,但依旧昏迷不醒,那名企图给皇上下毒的宫人直接自尽,未能留下证人。 苏芸萱听说她父皇危在旦夕,当即就想入宫。 苏长风好一番劝说才将人留下,答应明日一早陪她入宫。 离开徐贵妃处,白书也已回来。他已通知好所有白太傅一派的朝臣,明日朝会之上竭力施压,促使太后同意丰岚、云晟议和。 时间紧急,用过些吃食后几近半夜,苏长风权衡一番还是决定要去趟旭王府。 苏芸萱想要陪同,苏长风知晓过去也不大可能真正见到旭王,不忍心苏芸萱跟着受累。 听他分析完,苏芸萱也明白事情轻重缓急,连日赶路劳累,她需得养精蓄锐为明日入宫做好战斗准备,遂同意先行休息。 夜色中,白术赶着马车奔往旭王府。 果然同苏长风料想的一般,旭王不愿接见苏长风。 苏长风在旭王府门外跪至天色渐白,旭王终于派了身边之人出来传话:旭王不帮,亦不会阻。 收到旭王这句答复,苏长风终于心安。 再回到太傅府,苏芸萱早已穿戴整齐地候了近一个时辰。 听到世子回府的禀告,她匆匆跑去迎接,待见到苏长风竭力伪装却依旧难掩的周身疲倦之意,心疼得无论如何都不愿马上出发去往皇宫。 坚持盯着苏长风服用些早食,二人启程去往皇宫。 马车上路,心疼苏芸萱未能受到一国公主该有的归国待遇,苏长风盯着盛装打扮过的苏芸萱,抬手习惯性轻抚她的发,眸中尽是疼惜。 苏芸萱触到苏长风的目光,瞬间猜到他心中所想。 苏长风心疼她,她何尝又不心疼和感激苏长风为她的付出...... 六年多的奔波寻找,全身心的倾心相互......长风哥哥对她的爱与付出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不给苏长风发言的机会,苏芸萱倾身过去堵住了他的唇。 苏长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激得一定,待体会到腔腹中那小心翼翼、竭力讨好地探入,立马享受地闭上了眼。 一阵情难自禁的炙热过后,两人抵额,紧接着是几乎同时带着微喘地发声。 苏长风:“你不必......” 苏芸萱:“你睡一.......” 苏长风:“你先说。” 苏芸萱:“你不喜欢?” “喜欢,你这般我会更加心急地想要娶你。”见苏芸萱欲拉开距离,苏长风一把抬手覆着她的后脑勺,继续保持额头相抵。 鼻尖轻擦,一股淡淡的乌木沉香噙入鼻腔,苏芸萱微红了脸道:“我也想尽快嫁给长风哥哥,待父皇醒来,我们就请旨。” “那我要更加努力了。”闭眼在苏芸萱唇间轻点,苏长风声音愈发微弱。 知他是困到极致,苏芸萱忙扶着苏长风伏在自己膝上小憩。 苏长风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宫门前。 马车停下,苏芸萱低头瞧着苏长风的睡脸,不忍心将他唤醒,命马车在旁停下,原地候着。 半个时辰后,白书着人飞奔赶来告知:太后今日竟直接停了朝会,完全没给他们奏议两国议和的机会。 苏长风让来人转告白书,太后不可能一直这般拖延,灾情已在全国蔓延,他们的人可先将精力用于赈灾之上。 来人领命离去。 凭着太傅大人留下的令牌,苏长风领着苏芸萱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宫,在要进入后宫时被太后的人拦住。 太后的人只允许芸萱公主一人进入。 争论无果,苏长风不放心,欲先带苏芸萱回去。 苏芸萱让苏长风相信她。她态度坚决,苏长风最终选择尊重她的想法,放手让她独自面对。 至此,二人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为着共同的目标各自奋斗。 宫外,苏长风始终担心苏芸萱的安危,虽他们留在宫内的人不时会传递些消息出来,但他一刻也不肯懈怠,带领着太傅一派的人,日日筹谋、奔波于以云晟公主的名义救治灾民的繁杂事务当中。 宫内,苏芸萱第一时间去往凤栖宫见过云晟皇上。 乍然看到曾经那个身形伟岸的父皇形如枯槁地躺在床上,苏芸萱泪水打湿了眼眶。她将所有伺候她父皇的活都抢了过去,亲力亲为。 如此不眠不休地守了近两日,声音都说得嘶哑了,她的父皇依旧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伤心至极,苏芸萱命人将凤栖宫内所有的曼陀罗花全部铲除。 当晚,太后的人过来凤栖宫传唤苏芸萱。 第233章 诡异 苏芸萱跟着传话的宫人行至太后宫中堪堪站定,就遭到一名掌事宫人的问责。 宫人狐假虎威地立于她面前,厉声斥责她目无尊长,入宫两日竟不知晓来给太后请安。 苏芸萱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抬手赏给那宫人两记响亮的耳光,大声训斥宫人无大无小,不仅没有对公主行该有的礼,竟以下犯上问她的责。 那宫人不服,捂着脸想要还手。 苏芸萱直接使用腕链银针,将人刺晕在地。 她速度奇快,太后宫中的人反应过来,想要对她动手,她身后的两名宫女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太后宫内的人打得倒地一片。 在那些宫人们的一阵哀嚎中,太后终于现身。却是在盯着苏芸萱训斥了一句“你好大的胆”后,就捂着脑袋痛苦哀嚎。 本以为会同太后直接对上,完全没料到会见到太后缩成一团,胡言乱语痛苦哀嚎的狼狈模样,苏芸萱愣怔一瞬后,出于本能地担心上前去扶太后。 太后身边跟着的宫女欲拦苏芸萱,苏芸萱将人直接刺晕。 宫女倒地,太后瞟见,忽地后退着惊呼“你想干什么,不要杀我.....” 苏芸萱更懵了,站在原地,疑惑地打量起太后。 太后连连后退,神情畏惧得像受过虐待的孩童一般,将自己缩成一团。 抵到墙角,没了退路,太后双眸从护住脸颊的掌缝中露出,警惕地边直直盯着苏芸萱,边嘴中不停低低念叨:“我错了,我不敢了.....不敢了......我听话......不要打我.....” 脑中一下想起苏长风曾经告知过她,太后云裳小时候受过继母虐待之事,苏芸萱心内一疼,连连摆手,边说着“我不会伤害您,皇祖母,我是芸萱呀,” 边试图靠近。 她身后同样看蒙了的那两负责保护她的宫女见她要上前,忙一把将她拉住,戒备劝告:“公主,不可。” 苏芸萱站定,命两名宫女放开她后,转身再瞧向太后时,太后竟似换了个人一般。 她脊背笔直地站在原地,疑惑地盯着苏芸萱问:“芸萱.....你是芸萱?” 苏芸萱点头。 太后朝苏芸萱伸手,“芸萱,过来。” 苏芸萱再次要上前。 已经瞧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地两宫女再次将苏芸萱大力拉住,一个劲儿朝她摇头,“太邪乎了,公主,不可以过去呀!” 苏芸萱站住,侧身刚想去扒拉宫女们的手,就听太后一声怒吼:“你们放开她,好大的胆,胆敢阻拦云晟公主。” 那两宫女被太后这一嗓子吓得立马缩回了手,眸露惊恐地互相对视。地上爬起来的宫人们也都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发声。 胳膊被松开,苏芸萱三两步冲到太后面前,哽咽喊:“皇祖母,芸萱来看您了。” 太后缓缓抬手,捧起苏芸萱的脸,宠溺笑道:“芸萱呀,记住你是云晟的公主,既是公主就应是最金枝玉叶般的人儿,就应该享受所有的荣宠......” 又是儿时那个宠爱她的皇祖母对她说过无数遍的话语,苏芸萱听着,霎时模糊了眼,心内酸楚蔓延。 她将脸颊凑进太后掌心蹭了蹭,太后又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泪滑落,视线清明几分,抬眸注意到太后鬓角乱发,苏芸萱抬手想要去帮太后别到耳后。 才要碰到,手忽地被太后大力打落,紧接着苏芸萱整个人也被太后猛地推了出去。 被两名宫女拖住,苏芸萱不敢置信地发现,太后竟又变了副面孔。 她盯着苏芸萱恶狠狠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抓起来。” 太后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向苏芸萱和她的两名宫女靠近。 两名宫女忙将苏芸萱护在中间,边问:“公主,我们是否要打出去?” 苏芸萱没有回话,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太后的人已将她们团团围住,更没有听到她的人正问她话。 从被太后推开的那一刻起,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太后。 太后此刻正满面怒容、挥舞着手臂催促她的人赶紧拿下苏芸萱。 太后这副面孔,同方才摸她脸颊时的慈祥容颜,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怎么会有人能在瞬间从一张温婉慈祥的面孔换成一副狠毒模样,且这心急指挥模样,完全不似一个中年人的神态...... 见苏芸萱不发话,两宫女直接出手了。 殿内霎时打成一团。 太后的人虽没武功,但人数较多,苏长风安排的两人虽武功不错,但被纠缠着也已顾不上苏芸萱。 苏芸萱愣怔中,被一宫人踢倒在地。 也就是在她摔坐在地时,太后又变了。 苏芸萱又诡异地看着太后换回了温婉妇人的神态,几步过来扒开推倒她的宫人,俯下身来扶起她,边问:“芸萱,没伤着吧?” 这太不可思议了! 苏芸萱盯着太后,紧紧抓着太后的手,几乎是哭着问:“皇祖母,您这是怎么啦?您不要吓唬芸萱.......” 太后定住,缓缓垂眸瞧了会两人握在一起的掌,立马又甩开了苏芸萱的手。 她后退一大步,抬臂做着不要苏芸萱靠近的姿势,朝苏芸萱道:“芸萱,离开,你赶快离开,不要靠近我。” 苏芸萱摇头,边流着眼泪边慢慢走向太后,“皇祖母,您告诉芸萱,您这是怎么......” “住手,都住手。放她们离开。”太后后退着偏头大喊,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宫人们停手,苏长风的人赶忙拉着苏芸萱往外跑。 苏芸萱挣扎着朝太后大喊:“我不走......皇祖母,您告诉......” “啊——我头好疼.......你个该死的老妖婆......”太后抱着脑袋蹲下身去嘶吼。 苏长风的人听见,吓得两人使了全力,一左一右架着苏芸萱,脚下跑得飞快。 将苏芸萱拖回凤栖宫中,一人死死守在门处,不让苏芸萱出去,一人跑去传信苏长风。 第234章 来往 凤栖宫中,苏芸萱趴在皇上床边,握着她父皇的手哽咽请求:“父皇,您醒醒,您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守着门的宫女见苏芸萱没闹着要再去太后了,忙去绞了帕子,递给苏芸萱。 苏芸萱将皇上的手小心塞回被中,起身接过帕子拭干净眼泪后,询问宫女们之前可有见过太后这般变脸的模样。 宫女摇头,表示她们原是太傅府中人。白太傅去世后,她俩被世子安排在凤栖宫中,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 皇上未昏迷前,除了偶尔上朝,基本不出凤栖宫,她俩被安排进凤栖宫后,压根没见过太后本人。 一整晚,苏芸萱辗转反侧地将回到云晟后的所见、所闻想了又想,最后干脆起床给苏长风写了一封信。 信中,她请求苏长风能去找旭王了解太后和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若旭王依旧坚持不见,她建议苏长风去抓尹千和苏少昱,看是否能从这两人嘴中问到一些有关皇上放血和太后变脸的信息。 第二日一早,宫女将信传了出去,同时传回一封苏长风给苏芸萱的信。 信中一开始,苏长风告知,云晟灾情愈发严重,许多地方因长期干旱而引发了饥荒,云晟都城已陆续有流民涌入,旭王和太傅两派的人皆在忙着商议应对灾情。以防万一,他也正四处筹粮。 对于太后的诡异情况,苏长风表示他会尽快查明原因,让苏芸萱待在凤栖宫中,不要轻举乱动。 信中,苏长风再一次提出他十分担心苏芸萱的安危,希望苏芸萱能够先离开皇宫,回到他身边。 信最后,苏长风又表示,无论如何,他都会尊重苏芸萱的决定,只求苏芸萱凡事不要太急,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凡事有他。 苏芸萱收起信,心情愈发沉重。 朝臣们忙着赈灾,她父皇和皇祖母这般,云晟朝堂短时间内不会有精力和心思来商议丰岚、云晟议和之事。 作为云晟的公主,她怎能心安理得地干守着,什么都不做。 在照顾好她父皇后,当天下午苏芸萱还是坚持去了太后宫中,可惜太后殿外已增加了大批守卫,严禁任何人进入。 苏芸萱试图硬闯,最后被太后的人下药迷晕,送回了凤栖宫。 知道太后是铁了心不再让她靠近,苏芸萱除了愈发忧心她皇祖母外,将所有精力全都用在了照顾她父皇身上。 除了基本的照料,苏芸萱日日不停地帮他父皇按摩四肢,不间断地在她父皇耳边轻语,企图能早日唤醒她父皇。 ...... 丰岚皇宫。 丰玉砌从云中赶回都城后,丰岚皇上的身体更差了。 丰志逸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终于下诏传位于昊王丰玉砌。 丰玉砌拿到玉玺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拟定了议和文书,加上了云晟公主必须和亲丰岚的条款,着人日夜兼程送往云晟。 ...... 苏芸萱待在凤栖宫中的第十五日,苏长风第六次来信。 信中,他告知苏芸萱: 旭王依旧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苏少昱应是躲起来了,他们的人暂时还没寻到人。 白术他们已抓了尹千。 据尹千招供,太后确实是原朝霞国的小公主,也是他的师傅。 尹千乃是皇后娘娘和苏芸萱回丰岚贺寿出事一年后,才被太后收在身边的,从前的很多事也并不了解。 之前确实是太后命他前往丰岚破坏议和,也确实禁止他们伤害苏长风。且不准伤害苏长风这一命令是当着旭王的人阿力的面发出的。 和丰德泽的合作失败后,尹千找上意欲谋反的丰神奕。和丰神奕达成协议,他们助丰神奕取得丰岚皇位,丰神奕允诺他们不同云晟议和。 裴家的那场孤注一掷的谋反中,尹千他们负责毒杀丰岚皇上的近卫。 尹千他们顺利完成任务,丰神奕的人也闯入了丰岚皇宫。 在他们几乎都快成功时,尹千却是又突然收到太后的加急密信,命他们无论如何都要除去苏长风,不可让苏长风平安回到云晟都城。 苏长风表示他问过尹千,这两次任务,太后未向他提过苏芸萱。 尹千表示也很疑惑。 据尹千所言,从前太后是很思念苏芸萱的,也知道苏长风在外寻找苏芸萱,太后也常祈祷着苏长风能平安带回苏芸萱。 苏长风分析,太后那般诡异行径,要么是被人掉包,要么就是中了什么邪术,被人控制。 他在信中再次劝告苏芸萱不要去往太后处。他说他已着若风四处寻找始果法师在,他向苏芸萱保证只要寻到始果法师,就一定能够查清太后是怎么回事...... 苏芸萱回了一封信,信中她向苏长风了解灾情情况,表示若有需要,白日里她可以出宫帮忙。 信送出的翌日午时,苏长风再次送来一封信,告知苏芸萱,明日一早他会在宫内来接苏芸萱。 顾念着明日要出去,整个下午苏芸萱都陪伴在她父皇床边。 至天色黑透,苏芸萱也没舍得回房去休息。 眼见子时已过,守夜宫女正提醒苏芸萱该歇息时,凤栖宫意外闯入一名不速之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长风怎么都寻不到的苏少昱。 苏少昱一身夜行衣,鬼鬼祟祟才落入凤栖宫院内,就被苏长风的人逮个正着。 见到被押到她面前的人乃是苏少昱,苏芸萱顿时两眼放光,连日来因无力而的跌至谷底的斗志开始反弹。 开始还一个劲儿骂骂咧咧的苏少昱,在瞧见苏芸萱双眸瞧他时的欣喜后,瞬间变了脸,嬉皮笑脸地对苏芸萱说: 他自从上次街上一见后,就甚为思念侄女苏芸萱,知晓苏芸萱在凤栖宫中照顾他皇兄,他这才过来会一会。 苏芸萱问苏少昱这段时间藏在哪里。 苏少昱扯东扯西,就是不正面回答苏芸萱的话。对于苏芸萱后面又问的太后和皇上放血之事,更是佯装糊涂,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浪费了约莫半个时辰,苏芸萱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问出来。 第235章 恐吓 苏长风的人询问是否需要将苏少昱送给白术他们去审。 苏少昱一听这话,自作聪明地嘲讽苏芸萱果然只会倚靠男人。 并不知死活地讽刺苏长风是个患有咳疾的病秧子,称苏芸萱还不如嫁给他,由他来继承云晟的皇位,封苏芸萱为云晟皇后,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他皇兄也就死而瞑目了...... 气得苏芸萱猛地拔出头上簪子,直接抵在苏少昱的脖颈上。 锋利的钢针瞬间戳破苏少昱的皮肤,一大滴鲜红血珠溢出,苏少昱吓得瞪圆了眼,不敢再胡说。 瞧见苏少昱这副惊恐的模样,苏芸萱忽地想起丰玉砌那次审问追杀她们之人的场景。 果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对付苏少昱这种无赖,苏芸萱意识到只有让苏少昱真正的害怕,才能从他嘴中问出实话。 苏芸萱醒悟地功夫,苏少昱却是再一次自以为是地认为苏芸萱不敢真正动他,他嘴贱地又开始赌苏芸萱只是吓唬吓唬他....... 只是,他嘴中的话还没说完,苏芸萱直接大力一针插穿了他的胳膊。 苏少昱疼得正哇哇大叫,苏芸萱猛地抽出钢针,朝着他伏下的后背又是一针。 苏少昱的喊声霎时拔高几倍,比那被宰的猪叫声还要凄惨。 这还不算,趁着苏少昱张大嘴巴的间隙,苏芸萱将藏于腕链戒指中的一枚毒药快速弹入进苏少昱嘴中。 顷刻间,苏少昱浑身开始发痒。 他慌张盯着苏芸萱,质问苏芸萱往他嘴里喂了什么。 苏芸萱朝他轻蔑一笑,命扭着他胳膊的宫女们放手。 苏少昱被松开,抬手就要去抓苏芸萱。 还没碰到苏芸萱,他身上便仿若同时遭到上千只蚂蚁在啃咬一般又痒又痛,他只得收回手,瘫倒在地,打滚抓挠。 苏长风给苏芸萱的这些防身利器,本就是为应付突发情况的,故而与之匹配的毒药,也都是最立竿见影的。 命人将苏少昱的两只手按压住,苏芸萱缓缓过去,俯身将钢针钉入苏少昱右手掌心。 紧接着抽出,盯着钢针上滴落的血珠,咯咯笑道:“还真是好玩至极。” 苏少昱不可置信瞧向苏芸萱,苏芸萱勾唇又道:“少昱皇叔,你还真是单纯咧,你就没想过我逃亡这么多年,能够活着回到云晟是什么原因吗?” “不是苏长风救回来的吗?”苏少昱本能问。 苏芸萱掩唇又笑,笑完她偏头直勾勾盯着苏少昱道:“我母后可是丰岚的郡主呀,云晟当年突然攻打丰岚,父皇他抛下我和我母后独自跑了,你知道我和我母亲在丰岚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这次苏少昱没回答,只顾着蹭痒。 苏芸萱站起身来,缓缓走向苏少昱另一侧,“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哦,我在丰岚被人叫了一年的小贱种......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那些叫我小贱种的人吗?” 苏少昱重新望向苏芸萱,随着苏芸萱在他左手边蹲下,苏少昱双瞳瞪得几乎要爆了出来。 苏芸萱继续吓他,“我设法将他们毒哑,拔出他们的舌头喂狗,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 伴着这句话,又一用尽全力的一针狠狠插进苏少昱的左手掌心。 苏少昱疼得如同丢入油锅的虾米一般蜷缩起身子,啊呜惨叫。 苏芸萱满意瞧着,抽出钢针再次直直盯着苏少昱。 好一会,苏少昱才目露惊恐地瞅向苏芸萱。 苏芸萱故作委屈地咬了咬嘴唇,装作一脸无辜道:“哎呀,实在抱歉,实在是方才被少昱皇叔的话刺激到了,芸萱才会如此伤害少昱皇叔。 来人呀,搬张凳子来给少昱皇叔坐,我还有好多话要问少昱皇叔呢。” 苏少昱被缚住双手,提起来要求坐到搬来的靠椅之上。 苏少昱一开始还扭动着不愿意,对上苏芸萱威慑地眼神,终是吓得选择乖乖坐下。 苏芸萱满意笑着在苏少昱对面坐下,见苏少昱强忍着一动不动,再次笑道:“少昱皇叔若是身上痒,可以在椅背上蹭蹭。” 苏少昱开始边蹭痒边感激,“多谢侄女。” 苏芸萱敛了笑,一脸委屈又道:“忘了告诉少昱皇叔了,您身上这药会持续一个时辰,你老轻点蹭,小心蹭破了皮。这皮要破了呀,流出的血水可是会腐烂皮肤的哦.......” 苏少昱直接傻了眼,再次强定住身子乞求道:“皇叔错了,皇叔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皇叔这次吧。” “哦,皇叔哪错了,再也不敢做什么了?”苏芸萱勾唇问。 “我不该在听到丰岚要你和亲的消息后,跑来想要抢先.......” 话说了一半,苏少昱急急刹住嘴,一脸畏惧地缩着脖子,小心翼翼打量苏芸萱的表情。 苏芸萱见他住嘴,晃了晃手中银针后,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苏少昱,缓缓起身。 苏少昱急了,梗直脖子愤愤喊:“我是想先强了你,谁叫你父皇那意思是谁娶了你,就将皇位传给谁。我可是他亲弟弟呀,他不将皇位传给我,竟然要传给苏长风那个病......” 他口无遮拦的话正说着,苏芸萱几步过去,狠狠一针扎进他的大腿。 疼得苏少昱又是震耳欲聋地一声哀嚎。 正是这声哀嚎,床上的苏寄北终于睁开了眼,他偏头朝苏芸萱嘶哑喊了一声“芸萱”。 苏芸萱手中刚拔出来的发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她立在原地,不敢转头,生怕是自己幻听,宫女一声惊喜的欢呼“皇上醒了”,才让泪眼模糊的她肯相信,真的是她的父皇在唤她。 迅速转身,苏芸萱跑向床边跪下,双掌托住苏寄北缓缓伸向她的掌,哽咽呼唤:“父皇,是芸萱......” “皇兄,皇兄你救救我,救救我,她要杀了我呀,皇兄快救救我.......”苏少昱在身后喊。 苏寄北似没听到苏少昱的求救声一样,瞧也没瞧苏少昱。 “芸萱,是父皇不好,父皇让你受苦了。”苏寄北轻轻擦拭去苏芸萱脸颊上不断流下的眼泪,声音虚弱。 第236章 清醒 大力摇头,苏芸萱哽咽得说不出话。 “皇兄,皇兄救救我呀.......”苏少昱依旧在后不停大喊。 守在他身侧的丫鬟见状,忙去拿了团擦桌布塞进他嘴中。没想到苏少昱挣扎得更加厉害,连人带椅跌倒在地。 一声巨响,苏寄北视线终于转向了地上狼狈的苏少昱,只是那目光中再无一丝温度。 “将他捆了关押起来。”他冷冷盯着苏少昱,朝宫女下令,“传生兴过来。” 生兴乃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皇上精神不济后,生兴帮着处理政事,后被太后干涉,将生兴也一同带去了他宫中。 宫女为难地陈明情况,皇上皱眉想了想,命宫女先去将苏长风传来。 顾虑到此刻时辰已晚,她父皇又才刚刚苏醒,不宜太过操劳,苏芸萱建议等到天亮,她本也同苏长风约好入宫来接。 苏寄北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坚持要马上传唤苏长风入宫。 宫女拿着皇上令牌急急出去传令。没一会,就将苏长风带了回来。 原来,忙了一整日的苏长风晚间回府,知晓丰岚新送来的议和条款后,不管不顾地直往皇宫赶。 宫门已封,他便一直守在宫门处,任由白书和白术如何劝说,都不愿离开。 苏芸萱不知晓苏长风已在宫门处守了半夜,只以为他是提前来接。 见到他进来,依旧伏在床边,偏头满脸尽是欢喜地朝他喊:“长风哥哥,你快过来,我父皇醒了,我父皇终于醒了.......” 苏长风注视着她,神色悲戚地放慢了脚步。 苏芸萱疑惑,正欲再催,视线注意到跟在苏长风身后的白书,忙起身往那边跑,想去拉白书帮她父皇好好瞧一瞧。 她才跑了几步,对面苏长风忽地张开双臂,跑过来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她这才注意到苏长风身上的冰凉。 隐约猜到什么,苏芸萱回应地拥了拥苏长风的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道:“我们一起面对。” 苏长风没有回应,只是将人拥得更紧。 一路走来,他从未有过气馁和屈服....... 白日,收到若风传回已找到始果法师的消息那一刻,他以为,这一世她们终于能够圆满的....... “长风,你们过来。”苏寄北朝他俩招手喊。 苏芸萱在苏长风背后轻轻拍了拍,推开人,牵着苏长风一起走到床边。 摆手免了苏长风的见礼,苏寄北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欣慰笑道:“好......好,你们.......” 话才起头,就猛烈咳嗽起来。 白书听从吩咐,小跑着上前给苏寄北查看一番后,脸色难看至极。 不用他开口,苏长风和苏芸萱都能猜到诊断的结果。 见他们皆面色沉重,苏寄北不顾苏芸萱让他休息的劝阻,坚持屏退房内宫人,留下苏芸萱和苏长风交代了三件事。 一是让苏长风将房内书架上他早已偷偷拟定好的传位书拿来,命他明日带到朝堂之上。 二是命苏长风和苏芸萱去放苏少昱的血,尽量越多越好,然后尽快送去给太后饮下。 三是告知苏长风和苏芸萱,放血给太后饮下乃是他自愿的。 很小时,太后便向他言明了生下他的目的就是给太后提供血。 太后给予他生命,以此方式回报太后,他并无怨言。 苏芸萱询问太后为何需要喝血。 苏寄北表示具体原因他不知晓。 但他后来发现,这血只能来源于太后的子嗣,且太后若长时间得不到血,就会诡异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个毫无亲情可言,又欲望极大、极疯狂的危险之人。 他对苏芸萱说,太后若饮下苏少昱的血,变回原来那个太后,希望苏芸萱不要记恨太后,太后必定有着她自己的苦衷,身不由己。 他还告诉苏芸萱,当年是他没有听从太后的告诫,执意要陪着苏芸萱的母后回丰岚贺寿,断了太后的血,才会让那个可怕的人冒出来,造成这所有一切的悲剧。 苏芸萱不信,没有他父皇,太后为何不去找苏少昱。 苏寄给再次告知:太后厌恶苏少昱,因为苏少昱的出生,非她所愿。 也正是见识了太后从小对苏少昱的厌恶,他才生出对苏少昱这个弟弟的怜悯和无底线的包容。 没有早日发现苏少昱的无药可救,差点害了苏芸萱,苏寄北万分自责。 苏芸萱不理解,为何他父皇不恨太后,到现在还要为太后说话,哪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世上哪有母亲忍心一直伤害自己的孩子? 苏寄北解释,从前太后每月需要的血并不多,并不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 他坚持是他那次执拗不信太后劝说,才造成现在这所有的一切。 他说他知晓,太后其实过得也异常痛苦。 所以,他才会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加大加密了放血的量和次数…… 苏芸萱听得泪流不止,疯狂摇头。 心内疼到近乎失去知觉,她不知道,不知道......似乎不论她如何努力向前走,前面永远有更多的未知和悲伤在等待着她...... 旁边,苏长风瞧着,没有出言打断他二人的对话,只紧紧握住苏芸萱轻颤的手。 苏寄北抬手一遍遍帮苏芸萱擦去眼泪。 苏芸萱的泪水却是如泉眼一般,无法止住。 为缓解苏芸萱的伤心之情,苏寄北最后道,他其实挺感谢太后。 感谢太后的坚持,让他遇到苏芸萱的母亲。 两国议和,太后坚持丰岚陆震远太尉的孙女、陆晴汐和亲云晟;又因旭王的威胁,父皇相逼于他,他懦弱不敢拒绝。 他原本想过等他成为云晟皇帝后,可以解除婚约,放陆晴汐自由。 可是,当他真的娶了陆晴汐,第一眼,陆晴汐便住进了他的心中。 他听过传闻,陆晴汐同丰岚皇子丰子昊有过婚约,丰子昊背叛了陆晴汐。 他以为他只要对陆晴汐足够好,总能将陆晴汐打动。 只可惜,他终是没能进入陆晴汐的心。 他说,他最后还是贪心了。 贪心到明知道陆晴汐心中的人一直是丰子昊,却还是贪念陆晴汐履行职责的陪伴,舍不得放她离开。 他说是他对不起苏芸萱的母后。 第237章 传位 寅时前,苏长风和苏芸萱提着苏少昱,领着白书、白术等人闯进了太后宫中。 寅时后,朝堂鼓大响。 卯时,迎着曙光匆匆赶到云祥殿参加朝会的群臣发现,已有近一月未露面的皇上苏寄北,端坐在龙椅之上。 龙椅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帘子。 帘子后面,把持了朝堂近半月的太后,同样正襟危坐。 这场景,虽透着股怪异,但皇上和太后同时听政的威严,震慑得群臣们不敢过多私议,很快便列好了队伍。 一时,云祥殿内一片肃静。 皇上贴身内侍生兴朝前一步,宣读圣旨。 “世子苏长风,风姿雅悦,心怀天下。同时继承了旭王的忠勇和太傅的博学,不仅帮皇上寻回流落在外多年的云晟公主,连日来更是协助芸萱公主忙于赈灾救民,皇上和太后念及恩德,今起委以苏长风接替其外祖父之职,成为云晟太傅。” 生兴声止,无一人不服。 白太傅这一派多是面露遗憾。 个别看不清形式的想到白太傅对苏长风的培养和重视,心内欣慰。 旭王一派的人多是波澜不惊。 从前虽没看出旭王对苏长风的看重,但自古血浓于水,苏长风始终是旭王的亲孙子,他们自然也是不会反对的。 云晟朝堂最大两股势力都无异议,又不危及到个人利益,个别中立派选择不发声。 “传太傅大人入朝。” 随着生兴一声高呼,苏长风携着传位诏书,在群臣们的注目下大步入殿。 朝上首行过君臣之礼,生兴听令,俯身双手从苏长风手中接过传位诏书。 回到原位,朝皇上和太后逐一躬身后,生兴挺直脊背,托着诏书朝众人高喊:“皇上和太后昨夜已拟好此传位诏书。” 他话落,所有人的视线从他手中的传位诏书转向苏长风。 这新太傅不仅背后同时拥有旭王府和太傅一派的支持,皇上和太后也是极致信任的。 竟将传位诏书交予他来保管。 有些人觉得他即使开局就失了继承皇位的机会,但日后在朝堂中的地位,绝对不容小觑。 有些人开始揣摩皇上和太后的用意。 在众人的默默思忖中,上面,生兴又一声高喊。 “传芸萱公主。” 苏芸萱入宫后,苏长风早已着人传播了芸萱公主回归云晟的消息。 且近半月多来,他所有的赈灾救民行为皆是以芸萱公主的名义进行的。 欢迎、感激芸萱公主重归云晟的民意逐渐在云晟都城扩散。 此刻听到传苏芸萱入殿的消息,众人没有过多诧异,更多的是对这位公主的长相充满好奇。 小公主当年离开云晟前,传言不仅才情并茂,还异常美貌。 云晟皇族出美人,传言他们的小公主七岁时的容颜,便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位皇族女子。 只是,离开云晟、流落在外多年,不知美貌是否如传闻的那般惊艳...... 因着这股子好奇,众人纷纷探脖,翘首以盼。 结果,瞧了半天,也没见到正主,倒是见到他们的新太傅大步出殿。 苏长风出去后,三十二名盛装打扮的宫女持灯列入。 她们分两队挡住两边朝臣,开道之后,再进来的才是苏芸萱。 她由苏长风牵扶着,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款款入内。 他二人,身上礼服依旧如上次进入丰岚朝堂一样,皆以白色为主。 这一次,苏芸萱衣裙上除了大片盛开的芸萱花外,在胸口处绣上了一支桂花杆。 苏长风的礼服上亦加上了同样的桂花杆。 他们的衣服图案,交相辉映,显然是互相匹配的。 只可惜,这么明晃晃的暗示,众朝臣们没有及时接收到,那么多双眼睛只顾着注视、欣赏他二人的绝美容颜。 以至于生兴传达完皇上欲将芸萱公主嫁给苏长风时,群臣霎时一片哗然。 好一阵激烈地交头接耳议论过后,有几个老臣经过再三权衡之后,顾不得所谓的阵营,站出来表示反对。 反对原因主要来源于丰岚十万火急、日夜兼程送过来的那条态度坚决的议和附加条件:芸萱公主必须和亲丰岚,丰岚才同意两国议和。 他们表示,如今云晟面临天灾,实在不宜同丰岚起兵。能同当年一样,通过和亲修两国之好,才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几人的上书陈词没有夹杂任何阵营利益,单纯的出于护国利民,片刻后引来更多臣子的附议。 虽说臣以君为天,但先有国有民,才有君。若国都没了,要他们这些朝臣还有何用! 涉及到自身利益,纵是旭王没有站出来表态,纵是有白太傅之前的铺路搭桥和威望,越来越多的人还是选择站出来反对皇上将苏芸萱嫁给苏长风。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 苏寄北强提精神,高扬起手,生兴再次朝前一步,拔高嗓音大喊:“肃静!接下来宣读传位诏书。” 一听传位诏书,态度基本达成一致的群臣才纷纷闭嘴,再次安静下来。 生兴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缓缓展开诏书。 群臣再次纷纷伸直了脖子,或心怀期冀,或面露担心。 在他们心中,旭王府的世子苏长风和皇上的弟弟苏少昱二位皆有机会继承皇位。 苏少昱,种种迹象都表明是个纨绔无能,不堪大用之人。 大部分人之前觉得相比苏少昱,苏长风更有机会成为云晟新皇。 苏长风得白太傅精心栽培,又有他祖父旭王和父亲镖旗大将军的武力相助,唯一的弱点是远离云晟权利中心多年。 今日儿朝会一开始,苏长风被封为太傅,表面上似乎是只能为人臣,但观皇上和太后对他的看中,保不准只是一个铺垫........ 大殿正中。 扫了眼众人各异的表情,苏芸萱在袖下勾了勾苏长风的手,投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苏长风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捏住,不再放开。 生兴用最大嗓音开诵: “奉天承运,佑云晟昌盛。 朕唯一子嗣芸萱公主自幼德才兼备、聪慧过人,又经民间游历多年,终成不畏艰难,心怀天下的仁者。朕和太后一致决定,传位于吾子芸萱。愿诸臣齐心辅佐,共扶社稷。 钦此!” 第238章 权衡 诏书宣读完毕,扫视着下首群臣震惊异常的面孔,不等他们再次发声,皇上又一次扬起了手。 众臣子们瞧着,皆感觉他们向来自恃稳重老沉的心态,今日儿仿若是化成了打水的竹篮——七上八下的。 皇上胳膊缓缓放下,生兴再次朝前一步。 大多数朝臣选择闭嘴,看清主流形势再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弟苏少昱昨夜薨,特此昭告天下。” 生兴喊完,那些少数正在下面小声私议的臣子也立马止了声,面面相觑。 短短二十来个字,就宣告了半月多前还在都城内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皇子苏少昱死了? 昨夜……这个特殊的时候? 太后把持朝政以来,那苏少昱不是往宫中跑得勤了吗? 不是传闻和太后越来越亲近了吗…… 神色各异地一阵互视过后,群臣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上首。 上首,皇上依旧面无表情的端坐着、太后依旧没有发声。 太母这是……同皇上商量好的? 或者…更令人恐怖的是......皇上和太后一同要了苏少昱的命? 要不怎的连个死亡原因都不伪造下…… 皇上这是......彻底绝了众臣子们不接受芸萱公主成为云晟女帝的退路呀!! 一些心思深沉的老臣微垂下眸,默默惶恐。 稍稚嫩些的,瞧不出皇上和太后面上的变化,再次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扫视着下面渐次低下的头颅,皇上视线定在旭王身上。 旭王面色逐渐苍白,强撑着终是没有稳住身子,朝旁歪了歪。 旭王后侧的大臣见状,忙高喊着“旭王小心”,边双手去扶。 这一嗓子,霎时将所有尽是疑惑的群臣视线皆拉到旭王身上。 白太傅不在了,满朝文武也就旭王资历最老了。 他们何不先看看旭王是如何态度...... 群臣期待的目光聚集在旭王身上。 旭王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推开扶他之人,他脊背挺得笔直地直直注视着上首太后。 那目光仿若能将帘子钉穿。 太后知道是该她出手了。 打断前面皇上刚要出口的话,太后威严发声:“痛失幼子,哀家心悲。 皇上恢复,哀家本不应继续听政,但顾虑到云晟史上并无女帝先例,哀家唯恐有人提出异议,这才厚着脸皮垂帘。” 说到这里,太后停下,目光从脸色稍微缓和一些的旭王身上移向群臣。 威慑力十足地扫了一圈后,太后继续:“当年先皇立哀家为皇后,你们中的许多人曾为难过哀家,质疑哀家一个朝霞亡国公主嫁于先皇的目的。 从前我没有澄清,今日哀家决定告知你们。哀家…确实是有目的的。” 群臣再次哗然。 见周身之人纷纷发起对太后的私议,旭王心中的怒意逐渐被心疼取代,他侧身怒喝:“尔等休得以下犯上,私议太后!” 群臣再次讪讪闭嘴。 知道旭王算是稳住了,太后投给旭王一个感激的眼神,继续道:“在你们眼中,当年朝霞是被丰岚和云晟的铁骑踏平的。在哀家眼中,朝霞亡国乃是因为迂腐的教条束缚。 为什么同样出生皇室,女子就不能成为候选人? 哀家亲眼见到堂堂一国之君因懦弱地不敢反对世俗而走向疯魔……” 她声音开始哽咽嘶哑,殿内再次变得异常安静。 旭王攥紧起双拳。 皇上心口愈发的难受,抓住龙椅把手,竭力支撑。 太后干脆起身,从帘子后面缓缓走了出来,“哀家的目的就是打破世俗的成见,哀家就是要嫁给灭去哀家国家的君王,让哀家的孩子依旧为皇。 哀家就是要让父皇和天下人看到,他不肯传位哀家,哀家和哀家的孩子,依旧世代站在顶峰。 芸萱,你过来。”太后红着双眸朝苏芸萱招手。 苏芸萱在苏长风的目送中,心情沉重地走到太后身前。 太后牵着她的手转向群臣,“芸萱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由她来继承皇位名正言顺。哀家坚信,她终会向世人证明,女子一点不比男子差。” 皇上也湿了眼,太后讲完,他同样缓缓站起身来。 牵起苏芸萱的另一只手,皇上扫视着朝臣道:“今日起,朕宣布,吾女芸萱成为云晟女帝,望尔等能竭力辅佐于她。这也是尔等欠她的。” 最后这句“欠她的”语毕,当年反对皇上接苏芸萱和她母亲回国的老臣们纷纷低下了头。 后来入宫的那些个朝臣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是也看清了皇上和太后立苏芸萱为新皇的决心。 大家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垂眸权衡。 不用太多时间,老道些的臣子们已一致觉得,立苏芸萱为云晟女帝,是目前对云晟来说,最明智的决定了。 云晟灾情日益严重,丰岚坚持只有云晟公主和亲,才会同意两国重新修好。 皇上看样子是时日不多了。 苏少昱已死。 若由那苏长风继承皇位,以他对苏芸萱的痴情程度,又怎么会同意苦寻多年的心爱之人和亲丰岚? 与其让那苏长风继承皇位,为争夺美人而发起两国战争,他们还不如同意芸萱公主成为云晟女帝。 芸萱公主成为云晟女帝,就不再是云晟的公主,不是公主,就没有公主和亲一说。 退一万步讲,若丰岚那位新皇依旧坚持苏芸萱和亲,云晟女帝配丰岚新皇,最不济就是两国大一统。 那也比两国战乱、生灵涂炭的好...... 气氛都烘托到这个份上了,众人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就等着一个人最先站出来发声了。 没多久,群臣的视线再次聚集在旭王身上。 旭王也不负众望,站了出来,第一个表示支持芸萱公主成为云晟新皇。 群臣们随即纷纷附和,恭贺苏芸萱成为云晟女帝。 定下女帝登基仪式地时间后,皇上再次提及苏芸萱与苏长风的婚事,方才还一片祥和喜气的氛围瞬间消散,群臣们态度出奇一致的依旧表示反对。 皇上大怒,群臣虽惶恐跪地俯首,但依旧无一人表示赞同。 殿内一片安静。 无奈之下,皇上求向旭王。 他以为旭王一定会赞同。 谁知,旭王只是抬头看了看苏长风后,再次俯首沉默。 皇上还欲逼旭王发话,太后了然的阻止皇上,直接解散了朝会。 第239章 交代 苏芸萱和太后一左一右,将几乎都快站不住的苏寄北扶回凤栖宫。 重新躺回床上,苏寄北拒绝白书送来的药,急急询问太后为何要阻止他。 太后直言,这个特殊情况下,旭王是最不可能赞同苏芸萱和苏长风婚事的人。 苏长风也表示赞同太后的话。 他说白太傅死前告知他的一切,让他知晓旭王从前其实从未想过抢夺那个位置,他心中只有云晟江山和百姓...... 苏济北这才知晓,原是他父皇的猜忌生生破坏了他同旭王之间的手足之情,将旭王往背道的路上越推越远。 苏寄北开始自责,自责于自己的懦弱,当年没有说服他父皇相信旭王,而是选择妥协,同意云晟、丰岚和亲。 太后见他那般模样,于心不忍,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连连说当年和亲的提议,其实是她向先皇提出的...... 昨夜时间紧急,没时间向太后提问,听太后这样说,苏芸萱再次向太后问出心中疑惑。 她有太多问题想问。 她问为何太后当年明明和旭王是一对,却最终选择嫁给了皇上? 若太后嫁给皇上的目的真如殿上所言,那太后为何不从一开始就选择跟随白太傅回云晟都城,而是主动提出跟在旭王身边? 太后不答。 她问太后为何需要饮血,为何会变成那般模样? 太后也不答。 她又问太后,若没有血液供应,以后是否还会犯病? 太后点头,瞧向床上合眼沉默的苏寄北说:“你父皇的时日不多了。” 苏芸萱终于绷不住了,她跪在床边,紧紧抓住太后和她父皇的手,眼泪不止、疯狂摇头。 苏长风心疼得几欲上前去扶。 他努力攥紧双拳,终是选择了站在原地。 太后仰面,痛苦地闭了闭眼。 一滴悔恨地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再次睁开眼,她帮苏芸萱轻轻拭了会儿泪眼后,转向脸颊同样有泪流落的苏寄北道:“芸萱,你和长风先出去,我有话想单独对你父皇说。” 苏芸萱摇头。 “芸萱,乖,你先出去,你去找尹千,让他把那本册子交给你,他知道是哪一本。” 太后说着,又转向苏芸萱身后不远处的苏长风问:“玄黄子是不是被你送走了?” 苏长风点头。 太后朝他道:“你速速命人去将他找回来,将那本册子交给他,他看过后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另外,你去帮我把旭王叫来。” 苏长风上前扶起苏芸萱,强拉着她往外走。 至门处,太后叫住他俩又道:“长风,芸萱就交给你了......芸萱,记住,你是云晟的公主,既是公主就应是最金枝玉叶般的人儿,就应该享受所有的荣宠.....” “皇祖母......”苏芸萱抽泣唤着,挣扎着欲挣脱苏长风的手。 “快去吧!”太后朝他俩摆手。 苏长风将苏芸萱紧紧圈住,边往外带边柔声劝:“她们时间都不多了,我们也要抓紧时间。” 苏芸萱不再挣扎,抹了把眼泪,脚下迈得飞快。 出了凤栖宫,二人分头行动。 苏芸萱去往太后宫中,找今晨被放走的尹千。 苏长风去往宫外。 他匆匆上马,正命令赶来的白术尽快派人去追赶若影,让若影去追回已交给安澜的玄黄子时,白术突然指着宫门侧边大叫:“世子,旭王的马车。” 原来,朝会散后,旭王并没有离开。 他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找太后问个究竟,却是因着太后之前同他的坦白,迟迟下定不了决心再去一见。 那是苏芸萱已死在丰岚,苏长风正带着苏芸萱的冰棺返回云晟的消息传回云晟的两周之后。 那一次,太后告知他,自己体内其实有两个人,这二人年纪相差甚大。其中小的那一个是真正爱慕旭王的。 在太后告知旭王真相前,这小人在这多年里,因为太后的不甘与绝望,严格来说只短暂地出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当年太傅府那场大宴。 那场宴会后主动寻上旭王倾诉心肠,因此和旭王有了苏少昱的人并不是此刻告知旭王真相的太后。 第二次是苏寄北领着妻女回云晟贺寿后,那小人跑去告知旭王苏少昱乃是旭王的亲生儿子,并挑拨得旭王重新挑起两国战争。 第三次是苏长风带着苏芸萱冰棺重回云晟时,那小人联合苏少昱一同追杀苏长风。 太后同旭王坦白:第三次那事件后,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体内小人时不时就会掌控住她这具身体。 旭王听后大为震惊,追问太后为何会如此。 太后不答,只朝旭王道歉。 说她后悔因为她当年的执念和疯狂而伤害了旭王,伤害了一位真正心怀国家和百姓的忠勇之士。 ....... 旭王赶到凤栖宫时,太后已做完了她想做的一切,正浑身是血的伏在皇上床边。 旭王推门见到,嘴中不停大喊着“云裳“,边飞奔着激动上前欲抱太后回宫。 太后拒绝。 最后瞧了眼床上安详睡去的皇上,太后由旭王搀扶着坐到一旁榻上。 斜斜倚靠在凭几之上,太后朝眸中尽是心疼,凝视着她的旭王笑了笑,虚弱道:“她的一腔深情倒是值得的......” 似是想到什么,她停顿一瞬,垂眸低低呢喃:“比我好......” 旭王瞧得愈发担心了,他转身欲往外走去唤太医。 太后将他唤住,命他在旁边坐下道:“我不行了,有什么想问的你赶快问吧。” 说完,她猛地倾身,朝外呕出一大口血。 才刚坐下的旭王再次弹起,抬手欲去扶。 太后偏身避开旭王的手,自顾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重新缓缓靠回凭几之上道:“我欠你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如实告知。” 湿红了眼,旭王缓缓收回僵在空中的手。 重新坐下,他只眸含深情地凝视着太后,一言不发。 太后咳嗽一声,又催:“问吧,一句也好。” 眼眶湿润,旭王终于开口,他问:“你选择先皇而不是我,真的是朝会上所说的原因吗?” “不是。”太后回,“不过那些话是倾慕于你的那人的心愿.......” 停顿一瞬,她面上带笑又是自语道:“说来,我也算兑现了对她的承诺......” 第240章 赈灾 三日后,继位仪式如期举行。 太后和皇上皆未能出席。 旭王兑现对太后临死前的承诺,和苏长风一同为苏芸萱压场,平息下满朝文武的唏嘘之声。 有他二人的支持,继位仪式顺利完成,苏芸萱正式成为云晟女帝。 面对满朝官员的俯首跪拜,苏芸萱含痛亲自宣布了太后昨日已崩逝的消息。 于是乎,云晟都城内前一日才全民同庆的布置,第二日全部撤换成一片肃白,举国同祭。 顾虑到还在灾期,苏芸萱强势宣布,太后的丧仪只能举办四日。 面对女帝下达的第一项命令,朝臣们哀叹着紧锣密鼓地筹置。 停灵三日,哭临、祭奠一日。 第四日吉时一到,七日来几乎没有一次休息超过两个时辰的苏芸萱,不顾苏长风的劝说,坚持跟着仪葬队伍护送太后遗体入陵。 至一切完毕,回到凤栖宫,苏芸萱虚脱到几近晕厥,却依旧倔强的要陪在依旧昏睡的她父皇身边。 苏长风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不顾众人的眼光,强硬地将人抱起,送回了芸萱殿。 芸萱殿是儿时皇上特意为苏芸萱修葺的宫殿,与苏芸萱母后的凤栖宫离得很近。 即便已成云晟女帝,苏芸萱依旧坚持住在芸萱殿,就如同她和她母后离开丰岚多年,她父皇依旧坚持住在凤栖宫中一般。 将人放到床上,苏长风轻轻帮苏芸萱盖上被子,语气强硬地命令苏芸萱必须先放下所有事情,好好睡上一觉。 苏芸萱摇头拒绝,几次想要起来,皆被苏长风按下。 至苏芸萱实在累得睁不开眼,她紧紧抓住苏长风的袖角不放手,请求他同意派人去敲朝堂鼓。 最后,苏长风心疼地妥协。 他传完命令再回来时,苏芸萱已睡着。 轻轻抚平苏芸萱微蹙的眉眼,苏长风坐在床边深情凝视了许久床上的人儿,舍不得离开,心内各种情绪不断蔓延。 心疼、欣慰、愤怒、怀疑、不甘...... 所有的迷茫,终在想到他的芸萱如此强撑和拼命,皆是为了完成和他在一起的承诺,他终于再次振作起精神,誓要同苏芸萱一起坚持到底。 他们要让云晟的这帮朝臣看到、并肯定女帝的能力...... 要让云晟百姓见到,他们的新帝能够带领云晟群臣和子民战胜这次天灾...... 他们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芸萱一定能够成为一位明君,带领云晟走向繁荣和昌盛。 只有这样,他的芸萱才不会被云晟群臣和子民再次背叛,推去丰岚和亲! 只有这样,她俩才能让这群朝臣们同意她俩在一起!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活! 好好活着,如答应他的芸萱那般,一直一直陪着她...... 在芸萱殿内守了大半宿,后半夜,苏长风不放心地去往凤栖宫。 在守在凤栖宫中的白书再次向他保证皇上只是安睡过去,在徐贵妃保证会好好照顾皇上,几次催促他回去休息后,苏长风歇在了苏芸萱寝室边的房间。 翌日卯时,坚持苏长风陪着一同入殿,苏芸萱正装入场,重启朝会,领群臣商议赈灾良策。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云晟群臣各司其职,分工明确,积极抗灾。 ...... 丰岚境内,丰志逸没有等到安澜带回玄黄子,提前崩了。 若影日夜兼程,在玄黄子即将进入丰岚都城时将人截住。 她皇兄已去,听过若影所言,知晓是苏长风和苏芸萱急着寻回玄黄子救人,安澜没有留人。 若影带着玄黄子重新赶往云晟。 安澜入都城,决定参加完她皇兄大丧之后,重返云中,带着裴芊洛和言玉就此隐居。 丰玉砌在守丧的同时,迟迟收不到云晟关于议和的回复,心情日益急躁。 云晟全国遭遇灾情的消息也逐渐传入了丰岚,不少具有野心的臣子们听闻后,开始私下频繁走动、结交探讨,蠢蠢欲动。 天寻将苏芸萱成为云晟女帝的消息传回丰岚,丰玉砌惊诧一瞬后,转急为喜。 云晟的皇位居然没有传给那个病秧子,而是传给了苏芸萱,这同他当初向沈丞相讲的,扶持苏芸萱为云晟女帝,再通过迎娶云晟女帝,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云晟的计划不谋而合。 想到苏芸萱已成为云晟女帝,必定会担起一国之君的责任,为免云晟子民遭受战争之苦,同意与他结亲,丰玉砌心情大好。 当即便下令筹集大批粮食,命陆再林送往云晟,恭贺苏芸萱成为云晟女帝。 贺礼开始筹备没多久,群臣们便知晓了云晟换了新帝。 这新帝不是当初在丰岚朝堂上舌战群雄,才谋皆是上等的云晟世子苏长风,而是被他们丰岚囚禁在都城近一年,又痴傻逃亡多年的苏芸萱。 丰岚的朝臣们再也坐不住了。 朝会一重启,便有数个老臣跳出来,上书丰玉砌,应抓住这个天赐的机会大举进攻,一举拿下云晟。 丰玉砌霎时震怒,将奏章直接甩到那几名上书的老臣身上,砸得他们疑惑不已。 猜出丰玉砌是不舍美人的臣子们,犹豫一番、权衡再三后,还是选择顶着丰玉砌的威压,附议丰岚攻下云晟。 并自以为聪明地向丰玉砌分析,只要丰岚拿下云晟,那云晟女帝便成了丰玉砌的囊中之物。 丰玉砌再一次暴怒,喝止住越来越多人的附议,他早早解散了朝会。 ...... 云晟境内,老天依旧没有降下甘霖。 夏至过后,气温越来越高,大片大片的良田缺水干涸,百姓们缺粮少水,纷纷逃难迁移。 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云晟都城,苏芸萱顶着压力,命令统统放行。 她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同苏长风一起亲临都内都外各处施粥现场,送去大批粮食和生活用品,并向难民们承诺,她定会设法让百姓平安度过这次天灾,让他们重返家园,还他们一个太平盛世。 粮食和钱财一批一批地筹集,又一批一批地运往云晟各地。 苏长风更是将这多年他经商所得的所有积蓄都投进了这次赈灾之中。 奈何灾情波及范围实在太广,各地依旧不断有需粮求银的折子送往都中。 眼见着求粮银的折子已多达三十册,不得已,苏芸萱紧急下令,命群臣们三日内再次筹集到折中所需。 朝臣们开始纷纷喊苦。 几日前,他们已按照苏芸萱下达的命令,或心悦诚服或心有不甘地掏出了个人私产,用以赈灾。 短短几日内,竟又要他们再筹集那么多。 政令才下达,立马就有一些大臣们站出来,对苏芸萱下达的抗灾政策再次提出质疑。 第241章 威慑 这一次,旭王没有同前几次一般,站出来为苏芸萱说话。 同苏长风一样,旭王连日来也几乎快将旭王府的私库搬空。 倒不是他舍不得银钱。为官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人性,知道人性的自私和凉薄。 他知晓:若是将这帮子臣子逼急,他们之中有些人定会暗中使坏,或糊弄、或浑水摸鱼,或阻挠赈灾政策的实施...... 想到都城外还有更多的云晟百姓正遭受着断粮缺水、亲人不断逝去的苦难,旭王心里难受至极。 忍着没有再次替苏芸萱撑腰,旭王苏东旭主要是想锻炼和考察苏芸萱。 他答应过云裳,只要他活一日,在位一日,便会竭力支持苏芸萱。 苏芸萱成为云晟女帝已成既定的事实,她这般年轻,还有很多很多路要走,如果连眼前这个坎都不能自己设法渡过,云晟百年基业往后多半也是要日益走向衰落,甚至灭亡的。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一腔热血地南征北战,才有了今日这般能同丰岚国力旗鼓相当的云晟,他怎么忍心和舍得云晟从此没落。 当初答应太后,支持苏芸萱继位云晟女帝,除了出于对云裳的痴情,他其实还是有私心的。 和许多当初反对皇上提议将苏芸萱嫁给苏长风的顾虑一样,他也存了推苏芸萱去和亲的想法。 只是,他比那些臣子们探到的消息更多,他知晓那丰玉砌对苏芸萱已是用情至深。 他亦比那些臣子们想得更多,更远。 丰岚新皇钟情于云晟女帝,说不定能为着这番情谊,不舍攻打云晟。 这番不舍若是能拖到云晟顺利度过这次天灾,那是极好的。 若是实在不能,丰岚还是决定乘云晟内难之机出兵攻打云晟,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苏芸萱担起一国之君该有的责任,同意女帝和亲。 只要能拖着丰岚坐下来谈一谈,就能争取一线生机。 时间自是拖得越长久越好,他就不信老天爷能够一直不下雨。 一旦云晟熬过了这场天灾,云晟江山就有望保住。 届时再重新推举苏长风为云晟新皇,纵是苏长风性子再如何执拗,再如何对那苏芸萱用情至深,也无话可说、无理可抗...... 同样立在大殿之中,同样听着身边同僚们地发言与争论,苏长风心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对苏芸萱的质疑和不恭,仿若都化成冰针一般,一针一针刺进他的身体,令他心内倍感寒冷和煎熬。 他竭力压下眸中泛起的泪花,眸含心疼地凝视着坐在龙椅之上的苏芸萱,再次开始自我怀疑: 他一意将他的芸萱推上那个位置,是否真的做对了? 他开始后悔,开始一遍遍地在心内自责:如若早些知晓他的芸萱将要面对的是这样一番景象,他定不会将她推上那个位置。 他多么希望,此刻他能站到他的芸萱身边,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切有他...... 早知道这些,他是定不会因害怕自己会提前离去,无人护他的芸萱,而将他的芸萱推到那个位置, 如现在这般,一个人坐在那张冰冷的龙椅之上,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孤单至极! 凝视着下首群臣面色各异的神情和言行,苏芸萱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在除了旭王和苏长风以外的所有臣子们俯首跪拜一地,表示他们对于再次筹集到那多银粮无能为力之时,苏芸萱缓缓站起身来。 仪态威严地走到高台最前方站定,她神情肃然地扫视一圈众人后,高声开口:“朕不会让尔等为难。朕已想到了筹集银两的策略,众卿家们只需按照朕的命令执行即可。” 群臣们诧异抬头。 这才注意到高台之上的年轻女子,此刻正脊背挺得笔直、镇定自若地俯视着他们。 那周身的气质,除了初见时的仙气飘飘,不知何时竟加上了势如破竹的王者之势。 众人这才意识到,方才那几声“朕”,乃是眼前这位新晋女帝第一次对自己以为人皇的自称。 苏长风也意识到了。 苏芸萱的“朕”字刚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他的芸萱真正接受了那个位置,是真心实意地欲要担起云晟女帝的重担。 只觉心中愈发刺痛,苏长风不觉激动上前一大步。 上首,苏芸萱瞬间捕捉到苏长风的异常。 她将目光投向苏长风,暗示他不用担心之后,开始向注视着她的众臣子们公布她的策略。 她提出,云晟既然打破陈规,推举她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就该惠及众人,将男女一视同仁的智举彻底、全面的贯彻下去。 她提议,今日起,云晟朝堂将广招天下心怀大志,体恤百姓疾苦的女子入朝为官。 不等群臣再议,她直接下令,由太傅苏长风负责将此诏令广告天下,以此次赈灾为引,面向天下募招筛选。 群臣再次哗然。 这次,旭王和苏长风同时站出来,俯首领命。 有了他二人的带头,旭王和太傅两派的朝臣犹豫一瞬后,纷纷站出来附和领命。 一会后,越来越多的人俯首臣服。 最后,只余两个毫无眼力见,却又极其守旧自傲的老臣站在原地,没有表态。 苏芸萱也不惯着,眸含威慑地扫视了这二人一瞬后,直接免了这二人的职位。 并气死人不偿命地对二人夸赞一番,感谢他们连日来为云晟朝堂和百姓的付出,感谢他们体恤、支持她初为人皇的决意,竟主动请辞,提前为那些空有一腔抱负的女子腾出位置。 还说若云晟顺利度过了这次天灾,她会从她日后必定越来越充盈的私库当中拨出银子,告慰这二人提前告老还乡的义举。 她这一番言论过后,那些站出来附和,却依旧心有犹豫的臣子们,瞬间觉得自己站正了队,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在他们心中,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刻,他们选择随大流不过是暂缓之计,谁晓得他们这位女帝推行的政策将会收到怎样一个效果,且走且看。 朝会散去,不少自负的臣子们心中开始燃起不屑。 在他们眼中,自古女子不如男。 他们这位新晋的女帝竟妄图通过一群妇孺救济云晟,真正是天真至极。 出了宫门,有几位入朝为官不久的年轻官员甚至汇聚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苏芸萱的美貌,感叹苏芸萱遭受打击和嘲笑后伤心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将会如何令人疼惜。 他们嫉妒又恶俗地打赌他们的女帝会不会毫无顾忌,如方才散朝后,在云祥殿内当着众人的面唤住太傅一样,不顾身份地寻找男人...... 他们甚至越说越兴奋,仿若方才在朝堂之上,面对女帝气势威压时,畏缩得俯首不敢直视地几人不是他们一般。 第242章 害怕 云祥殿内,苏芸萱没有理会众人别有深意的目光,牵住苏长风的手,坚持要和他一同离开。 终是被苏长风强拉着,双双停住了脚步。 站在原地,二人目光皆聚焦在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之上,双双湿红了眼。 这段时间,苏长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确定: 他的芸萱心悦于他! 回到云晟后的日日夜夜,他的芸萱一言一行,让那个从前在丰岚时不时会不自信的苏长风逐渐意识到,他的公主对他的深情一点不比他少。 他欢喜至极! 他对他的芸萱的喜爱和痴情,他从未有过遮掩,亦从不畏世人知晓。 从前,哪怕面对再多的困难与阻挠,即便是生死相隔,他也毫无畏惧,亦从未后悔! 回云晟时,他自信地相信,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若这一世,他们能顺利在一起长长久久,那是老天对他们的眷顾; 若他不幸提前离开,他将他的芸萱推到最高点便无人敢再欺他的芸萱。 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的...... 为何?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走向了他没有预料到的反面? 为何? 为何世人要向他的芸萱投来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为何他们要对他的芸萱作出那般不可理喻地非议? 他们中有他的同僚,有普通百姓,亦有逃亡到都城的难民...... 他们中,有些人明明知晓他和他的芸萱的过往,知晓他们二人从小便是定有婚约的......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见识了他的芸萱为了云晟的臣民日夜辛劳的付出与不易...... 他们中,为何会有那么多人不辨是非地选择人云亦云,一边装作满脸感激地接受他的芸萱对他们的救济,一边背过身去、非议她的芸萱不知廉耻,不配成为云晟女帝,没有起到女子该有的表率,早早同男人私定终身...... 他的芸萱不在意那些人荒谬可笑的凝视和非议,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他的芸萱去承受这一切。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欲承其重,必受其累! 竟是能生生将人压得如此脆弱和无助!! 空荡荡的大殿内,苏长风不敢抬头。 他垂眸盯着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心内蔓延起无尽地心疼和自责...... 那一刻,仿若是有千万斤重量压在苏长风的心中,将他的坚定与执着碾得鲜血淋淋; 这一刻,又仿是有千万只毒虫正在一寸寸啃食他心中对这世间美好的期盼和对云晟子民的责任。 上一刻,他想不顾一切地将他的芸萱抱进怀中,一遍一遍地亲吻她,告诉她他们一定能熬过去,一定能够得到云晟臣民的支持和祝福; 下一刻,他又想拉着他的芸萱一同离开,离开这个冰冷、可笑至极的地方,什么云晟江山的稳固,什么云晟百姓的安康,都统统与他们无关...... 可是,不能如此! 他无比清醒地知道:他的芸萱,那般善良的芸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舍弃她的国家和子民的...... 他该怎么办? 从未如此无助过,苏长风视线逐渐模糊,脚下金砖似正粉碎,变成一片黑乎乎的无尽深渊..... 身子陡然一歪,俯首呕出一大口血,苏长风朝地面栽去。 一直注视着他,等他主动发声的苏芸萱赶忙倾身过去,将人抱进怀中,无比心疼地一遍遍轻抚他的后背。 等他停止咳嗽,苏芸萱将人扶着坐到大殿边上,瞧着高台轻笑着问:“长风哥哥你说,十年前我父皇是不是也在此处,如我今天这般,对抗满朝文武?” “芸萱......”苏长风哽咽得发不出声。 苏芸萱继续,“你知道吗,上一世刚清醒时,我在心里偷偷怨过我的父皇,我怨他为什么丢下我和我母后这多年后,还要派人追杀我们;我怨他没有给我该有的身份和地位,让我在丰岚活得备受煎熬....... 那时,我什么都不知晓,我只想到我自己......” 她说得泪水满面,瞧得苏长风心内愈发的难受。 他颤抖地抬起手,轻轻帮苏芸萱擦去不停往外流的眼泪。 苏芸萱突然挺直脊背,抬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后,捏住苏长风的掌,凝视着他,朝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长风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提前寻到我,谢谢你让我了解了所有真相,谢谢你带我回云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父皇和我皇祖母也很爱我,谢谢你让我这一世不再是孤身一人,谢谢你让我明白了我的责任......” 大力摇头,苏长风泪流满面地将人一把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哽咽打断:“不.......芸萱......不要.......我们不要那些人的......” 不等他的话出口,苏芸萱用力退出他的怀抱,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脸颊,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一阵深情拥吻过后,两人抵额轻喘。 苏芸萱率先发声,“告诉长风哥哥一个秘密,我其实很喜欢热闹,从小我就特别害怕一个人待着。我喜欢有人陪在我身边的感觉,如果有人能一直陪着我,对我好,我就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她声音轻柔,语气轻松,苏长风听得却是心中无比沉重。 他的芸萱害怕一个人,上一世却是活得那般孤苦,甚至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那个寒冷的丰岚皇宫...... 苏长风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苏芸萱双掌在他脸上轻轻地、一遍遍地擦拭都不能止住。 急得她再次凑近苏长风的唇,笨拙地在他唇上磨蹭一瞬后,她后退开,盯着苏长风认真道:“我是想告诉长风哥哥,由于你一直不放弃地寻我,一直陪着我,我已经不可控制地爱上了你,你以后再也别想甩开我了。” 见苏长风盯着她,眼泪流得更多了,她忙又哄道:“哎呀,我竟被长风哥哥的美色吸引得忘了正事。” 苏长风依旧不说话。 眼珠微转,苏芸萱决定改变策略, 她佯装生气地放下双手,偏转了些身子抱怨:“都怪长风哥哥这段时间故意避嫌不见我,我寻不到长风哥哥商量,脑子一热想出了今日儿这个法子......” 第243章 忽视 苏长风终于开口,他急急肯定道:“你这个法子很好。” “真的吗?”苏芸萱转向他,欢喜问。 她不是瞎子、聋子,群臣们面上的不屑和垂眸对她决策的非议,她都能看到和听到。 但她统统不在意。 多日来,宫女们对她的私下议论;发放物资、游走在外时,别人瞧她时躲闪的目光和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她统统都注意到了。 苏长风入宫越来越少、在一起时也刻意同她保持距离......她全部都明白。 长风哥哥愈表现得心疼她,越保护她,她便愈加心急地想要尽快想出法子来渡过这次难关。 她忽视所有。 不愿在那些无知的非议上浪费一点点精力,只将全部的精神都用在思考该如何对抗天灾、如何救济更多灾民之上。 除了照顾依旧昏睡的她父皇,期盼着若影能尽快带回玄黄子,她日夜都在思考着如何尽快筹集到更多的粮银,如何解决人畜、良田缺水问题...... 她相信,只要她能带领云晟臣民们渡过这次天灾,待到她父皇再次清醒,她便能嫁给她的长风哥哥,从此与他相依相守。 她相信,她的长风哥哥日夜奔走劳累,亦同她是一样的心思。 她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和长风哥哥在人前保持距离只是暂时的。 昨夜,她终于想出了法子,来不及问过苏长风的意见,她便在大殿之上公布了。 别人如何看待她的想法,她完全不在意,她只关心苏长风是如何看待的。 得到苏长风的肯定回答,苏芸萱很欢喜。 她双眸直直瞧着苏长风,等他继续说下去,那期盼的模样仿若是个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 苏长风慎重点头,抬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苏芸萱的发后,抓住她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微微有些自责道:“我早该想到这个法子的。 从商这么多年,我发现女人的购买力是最强的,我经营的那些个行当之中,针对女人的店铺得钱最多。这说明她们其实是最有钱的。 若她们能够主动站出来捐赠,相信我们很快便能再次筹集到大批银钱。更甚者,若她们中的一些人能帮忙施粥、发放物质,甚至帮忙安置、照顾难民,那将是很大的助力。” ...... 丰岚境内。 丰玉砌为躲避那群建议他趁机拿下云晟的臣子们,接连停了几日朝会。 眼见着粮食筹集完毕,陆再林即将启程前往云晟。丰玉砌坐不住了,他实在太想念苏芸萱。 想要去云晟见一见苏芸萱的想法愈加强烈,丰玉砌干脆对外称病,欲偷偷跟随运送粮食的车队前往云晟。 这日,将一切托付给沈丞相后,熬至天黑,丰玉砌换了身便装溜出了宫。 出了皇宫,他才下马车,欲换天去牵来的马匹,就被他母亲沈心吟的人堵了个正着。 他本是不想理会的,奈何天去“噗通”一声跪地求他,说是沈心吟拿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胁,若今日丰玉砌依旧不回府一见,天去便只能替他的家人收尸。 丰玉砌气急,顾念天去家人,他选择先去趟昊王府。 依旧如从前每次回到昊王府一样,丰玉砌被秦嬷嬷直接领进了祠堂。 见他没有如从前一般在丰子昊的灵位前跪下,沈心吟熟练地抓起案上木棍,作势要往丰玉砌的背上抽。 丰玉砌没有躲开,猛地偏头睨向沈心吟。 那目光不仅自带王者之气,还携着一股极重的怒气。 吓得沈心吟手中的木棍脱落在地,接连后退两步才堪堪站稳。 不给沈心吟说话的机会,丰玉砌命令:“你把天爷爷一家老小的卖身契全部交出来。” 沈心吟不服,不接丰玉砌的话,她靠在案台边,单手指向丰玉砌厉声质问:“怎么,当了皇上就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认了。” 丰玉砌双手背后,哂笑一声后盯着沈心吟问:“你想要怎么样?” 沈心吟挺直脊背,“我想要你把我接入宫中,封我为太后。” 丰玉砌垂眸讥讽一笑,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沈心吟怒了,霎时忘了方才的害怕,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丰玉砌的衣服问:“为什么不行,你都是皇上了,接我这个亲母入宫为太后,怎么不可以?” 丰玉砌嫌弃的将她挥开。 沈心吟踉跄一步站定,不可置信地盯着丰玉砌问:“是你,不是不可以,是你不愿意?” “是,我不愿意。”丰玉砌再次语气坚定。 “为什么?”沈心吟瞪圆了眼。 丰玉砌没回,依旧是那句“你把天爷爷一家老小的卖身契全部交出来”。 “我问你为什么?你个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沈心吟一手指向丰子昊的灵位,“你忘了当初他抛下你的时候,我忍受着多大的压力将你拉扯大?你怎么这样没有......” “够了!”丰玉砌厉声打断,朝抱住丰子昊灵位的沈心吟走近几步,他逼视着沈心吟道,“是你非逼着我说的。我本不欲同你计较,你既这般不知悔过,我今日便好好同你清算清算。” 从沈心吟怀中扯出那块木牌,丰玉砌直接摔破在地道:“他不喜欢被困在这里,这块牌子以后就不用供奉了。” “不要——”沈心吟嘶吼一声,阻止不及,扑到地上去捡地上的木块。 丰玉砌后退一大步,偏开视线闭了闭眼,“从前,你是如何嫁给我父亲的,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沈贵妃找到你时,不说你主动去揭露沈贵妃,哪怕是你拒绝了,也不会有我后面的痛苦。 当年那封密信,是你按照沈贵妃的安排传进府的吧,不是如此,我不可能查不出任何线索,不可能所有那夜那个时段经过府门前的行人都未见到是谁送的信,因为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买通了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那封信会造成那样的后果,姑母和我说用这个法子,可以试探他是否真的将那个贱人忘了,若他......” “你蠢。”丰玉砌大吼,“你不仅那时蠢,你一直都蠢。蠢到成为沈贵妃和丰德泽监视我的眼睛,蠢到日日受那沈浅浅的挑拨,蠢到成为丰德泽刺向我和我父亲的刀,后来更是蠢到害死了我父亲。” “不是......我没有,你父亲不是我害死的......是陆晴汐那个贱人,是她......” “又是陆晴汐!” 丰玉砌讥讽一笑,蹲身到坐在地上的沈心吟身边道,“从小你就日日告诉我她是勾人的狐媚子,告诉我要远离她们,我不听话你就骂我,打我,你想过会对我造成怎样的影响吗?” “贱人,她们都是贱人,老的是贱人,抢别人丈夫,小的更是贱人,只会勾引男人......”沈心吟嘴中不停咒骂,眼神逐渐迷离。 丰玉砌起身,朝外大喊:“秦嬷嬷进来。” 第244章 契机 沈心吟表现得疯疯癫癫。 丰玉砌也懒得去探究他母亲是真疯还是假疯,当即命人翻出了天去一家子的卖身契。 离开昊王府时,丰玉砌终究不忍,命留守在都城的天去等他走后,去帮他母亲沈心吟寻个大夫。 丰玉砌离开。天去按照丰玉砌的命令,派人将昊王府封锁起来,严禁外人探访,并对外声称:皇上生病,沈心吟替皇上祈福,从此闭门礼佛。 ...... 云晟境内。 新政令在苏长风地卖力推广下,很快传达到全国各地。 一时引来无数人的热议。 有看不懂不理解的、有瞧热闹的、有蠢蠢欲动的、有嗤之以鼻的、有大骂不知所谓的...... 总之是,告示贴遍了大街小巷,接连三日,竟无一女子主动站出来,要求入朝为官。 倒是有些都城内的原住民和一些商贩之人,陆续往设置的募捐点投送些碎银或物食。 这些杯水车薪同抗灾所需依旧相差甚远。 每日朝会之上,面对那些将男尊女卑刻在骨子里的老顽固们,苏芸萱态度依旧坚决,她甚至提出“两官分廷,择优淘汰;两官分途、一年一轮岗”的政策。 她这言论一出,许多臣子们只当是个笑话。 个别谨慎些的,因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私下开始悄悄传播女帝治国无能的流言。 他们甚至将云晟的这场天灾直接归结到苏芸萱是个灾星之上。 对于这些逐渐发酵的议论,苏芸萱没有时间理会。 在她看来,从她回到云晟起,关于她的各种流言蜚语就没断过。 她将旭王、苏长风以及他二人推荐的治国能臣召进宫,询问他们的意见和建议,之后更是花费了一夜半日的时间,将政策改进、完善,整理成文。 正式文件一出,苏长风再次带人争分夺秒地四处张贴、广而告之。 朝廷新令,白纸黑字,一条一款皆严谨周密。 这次,那些之前蠢蠢欲动,却不敢真正做出头鸟,选择先行旁观的世家才女们终于开始心动,有几个当即欣喜得跃跃欲试。 当她们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却又被家中长者拦住,告知她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些见惯大风大浪、心思深沉的老者们,有的向家中小辈分析,当下关于女帝的各种不利流言正在都中大肆飞窜, 正所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以现如今的这种速度,苏芸萱这女帝能不能做长久还是个未知...... 有的觉得女帝这项新政令确实是给家中杰出女子提供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但正因为这机遇难能可贵,她们更应谨慎对待。 出头椽儿先朽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长者们建议应如之前一样,再观看观看...... 新政令下达后又两日,依旧未见一名世家贵女主动站出来,募征的物银也增长缓慢。 苏长风心急如焚。 他不愿再等,主动请旨,出云晟都城,想要借前往灾区运送物资的机会,将新政令传播得更广。 都中的这些个守旧之人不愿出手,那他就让天下更多的人知晓此令,他就不信这广阔的世间真没人敢站出来。 苏芸萱没有阻止。 从苏长风瞧她的眸色中,她能体会到苏长风对她的心疼和自责。 亦如苏长风不忍见她日日操劳一般,她亦不舍将苏长风禁锢在身边,日日煎熬。 她知晓,只有让苏长风去为她奔劳,才能疏解些苏长风心中的压抑。 虽然此刻,她很彷徨、很无助、甚至有些自我怀疑,很希望她的长风哥哥能陪在她身边,但她依旧选择放手。 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面对文武百官对她的质疑,她很努力地强撑着,一遍一遍地在心内告诉自己:她可以的,她必须可以,她是她父皇的女儿,是云晟的女帝。 无论外界如何看她,无论世人如何对她,她当初既承了这女帝之职,就该克服一切困难,担下女帝之责。 她告诉自己,还有那么多百姓正遭受着天灾的苦难,忍饥挨饿、四处流浪,目睹亲人离世......比她遭遇的痛苦要多得多。 她告诉自己,那些人还在等着她去拯救,她必须镇定、必须坚强、必须变得日益强大...... 偶尔情绪奔溃,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便去往凤栖宫,伏在床边,捏着他父皇的手,一遍遍地呼喊她的父皇。 喊得累了,她会掏出脖间她母亲和舅公留下的那两枚玉坠,一遍一遍轻抚上面的“陆”字纹路,告诉自己,应当学习陆家军的忠勇和不屈,应当如他们一般,即便遭受最大的不公,也能坚持初心...... 苏长风离开丰岚都城后的第七日,苦苦支撑的苏芸萱终于迎来两件好事。 一个是若影终于带回了玄黄子; 另一个是裴芊洛带着自己和安澜支持她的大半积蓄,前来应征。 安澜不愧是丰岚得皇上和太后万千宠爱多年的长公主,裴芊洛带来的银钱、宝贝,共计三十六车。 三十六辆马车,每一辆都由两匹高头大马牵引着,浩浩荡荡地入了云晟都城。 引来许多云晟百姓围观。 马车停下,一字有序排开,几乎从云晟都城的城门口排到了朝廷设立的最大募捐地。 裴芊洛站在领头马车前,高喊她携物资而来,诚心应聘女官,愿为云晟女帝尽绵薄之力,救济灾民,共渡难关。 她话喊闭,三十六辆马车车门打开,露出里面塞得严严实实的大木头箱子。 裴芊洛一声令下,一个个木头箱子被搬到募捐负责人面前打开。 围观百姓纷纷好奇探头去瞧,这一瞧可不得了,箱子里竟都是满满的银子或各色奇珍异宝。 之后陆续搬下的还有成袋成袋的粮食。 一时,整个云晟都城轰动,许多之前按着自家杰出后辈不让动的世家也纷纷派出下人前去查看。 宫内,苏芸萱将从尹千处拿到的、太后交代的那本册子交给玄黄子,又嘱咐白书和玄黄子对接、照顾好她父皇后,激动地匆匆往宫外募捐点赶。 她知道,她苦苦等待的契机终于来了! 只要有一人肯带头,云晟都中那些个选择暂且旁观的世家大族女子就会紧随其后。 第245章 反击 苏芸萱欣喜赶到募捐点,裴芊洛已指挥着人,卸下来她带来的大半物资。 实在是她带的东西太多,募捐点放不下去。 再次见到裴芊洛,苏芸萱倍感亲切,心中是又喜又感激。 下令跟着她的尹千带人将余下的马车物资送往指定地点后,苏芸萱牵着裴芊洛的手,亲自扶她入了自己的马车,带她一同入宫。 第二日朝堂之上,苏芸萱亲封裴芊洛为云晟又一太傅,同苏长风地位一致,除了负责辅佐她处理国家政务外,还统管之后所有女官。 她才宣布完,立马有几个年轻臣子站出来表示不服。 他们乃是通过寒窗苦读、层层筛选,历尽艰辛才挤进的云晟朝堂,又怎么会服气裴芊洛一个年纪轻轻、单靠捐了些财物的女子,越过他们,一下身居高位。 他们抗议完,有些老臣也陆续站出来,对苏芸萱的这一封赏表示质疑。 他们言语犀利,讽刺裴芊洛财大气粗、来路不明,年纪太小,怕是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为表现出他们的博学多识,他们甚至当堂引经据典地对裴芊洛出题,企图通过羞辱裴芊洛,让苏芸萱难堪。 可惜,皆未能如愿。 裴芊洛是谁? 那是丰岚大族裴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丰岚凤位继承人,从小就按照皇子们的要求来培养的,甚至比皇子们学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一老臣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裴芊洛都镇定自若地对答如流。 瞧得丰岚这般子朝臣惊诧不已。接连又有七八人陆续站出来,不信邪地各种对裴芊洛出题。 苏芸萱在上首瞧着,并未制止。 裴芊洛才识过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上一世,知晓裴芊洛将会许配给丰玉砌,成为丰玉砌的太子妃时,她便各方打探过裴芊洛。 裴芊洛外貌清绝、才艺双佳、最难得的是裴芊洛不似沈浅浅那般争名夺利,她品性高洁、与世无争,真正是世家贵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风范。 正因如此,在确定丰玉砌确实对她无情时,她才拔刀得那般决绝。 那个世界,已没有任何人值得她去留念。 重生后遇到苏长风,彻底爱上苏长风,她才后知后觉地逐渐意识到: 上一世她是太害怕孤单了,所以才会在家人都离开她后,想要紧紧抓住那个唯一肯帮助她的丰玉砌,误以为她喜欢丰玉砌。 吃过裴芊洛喜欢苏长风的醋后,她愈发肯定心中想法。 知晓裴芊洛喜欢上苏长风,瞧见她们在一起举止亲昵,她就不自觉心里泛酸,她自问是不会将苏长风让给裴芊洛的。 只要苏长风还爱她,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将苏长风让给别人。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 上一世,知晓丰玉砌要娶裴芊洛,知晓裴芊洛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子,她便觉得裴芊洛比她更适配丰玉砌。 所以,她走时毫无遗憾。 裴芊洛果然没有令苏芸萱失望。 她不仅漂亮地回答了所有人的提问,还主动出题做出反击。 她问:“传闻中的女娲补天、精卫填海、螺祖养蚕缫丝有什么共同点?” 朝臣们一时没回过神来,纷纷皱眉沉思。 她又问:“三霄姑娘、鹿仙女、娥皇和女英都是什么人?” “都是女人。”有人反应过来,兴奋大喊。 上首,苏芸萱满意勾唇,会心一笑。 裴芊洛赞许地瞅了眼那答题之人,侃侃道:“自古以来,女子的智慧和勇气就不输男子,歌颂女子伟大的故事和书籍不计其数、世代传承,你们又凭什么这般轻视女子?” 那答对题目的年轻官员脸上的兴奋,在触到同僚们睨向他的眼神后瞬间散去,讪讪地垂下头去,直往后缩。 扫视众人一眼,裴芊洛朝苏芸萱俯身拜过后,转向群臣又道:“古语有言:食君之禄,须要忠君之事。 纵使我一女子,也知晓以女帝唯尊。云晟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这帮男臣却自诩清高,在此浪费时间、质疑女帝决策,小女子我初来乍到,真正是长了见识。” 她这一讽刺之语,激得几个臣子当即便要站出来还击。 一直未表态的旭王终于瞧不下去了,他从人群里大步出来,厉声喝止住还欲要反击的臣子们。 群臣们被他的气势镇住,纷纷闭嘴垂眸。 旭王走到群臣最前面,朝上首苏芸萱恭恭敬敬地拱手俯首。 好一会,他抬起头来,转过身去眸含鄙夷和威慑地缓缓扫视过群臣后,单手指向上首的苏芸萱义愤道: “当年你们不同意她父皇接她回宫,让年幼的她在外流落多年,而你们却在云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现如今,她历尽艰辛回到云晟,不计前嫌地担起女帝之责,拼尽全力地想要带领云晟臣民渡过这次天灾,而你们...... 不去琢磨着如何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君分忧、救国救民,反而在这里为难不远千里送来物资的英雄,同她辩论什么男尊女卑...... 我都替你们羞耻。” 说着,他将目光定在几个资格极老的同僚身上,故意讥讽道:“我看这女娃说得一点没错,你们中有些人就不配站在这里。” 说完,他再次转身,朝苏芸萱俯首道:“老臣表态,老臣支持陛下对此女子的封赏。” 接着,他又转向裴芊洛,拱手感谢道:“裴太傅,能与你同朝为官,老夫之荣幸,云晟百姓得你捐赠,老夫替殿下和云晟子民谢谢你的大义之举。” 旭王这一表态,彻底奠定了苏芸萱女帝的权威。 无人再敢质疑她的决策。 朝会散后,云晟都城大街小巷迅速贴满了喜告。 都城内的百姓一夜之间,几乎全部知晓:白日里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拖着三十六辆物资、第一个站出来揭榜请缨的漂亮女子,一下子荣登为云晟太傅。 这下,那些被按住的世家才女们终于坐不住了。 第二日天一亮,便有许多身着正装的女子,领着自家仆从,一车一车地前往各处募捐点运送物资。 她们争先恐后,唯恐自己落到了熟识之人后面。 整整一日,云晟都城内被堵得水泄不通。 募捐处负责清点财务的人数完全不够用,裴芊洛紧急走马上任,当即便挑选了些看着得力、又有意入朝为官的女子,分派到各地帮忙。 那些过来捐赠的女子没料到这快就被派了活,一听说会根据各人的表现来决定她们之后的去向和职位,个个皆是铆足了劲儿的干。 第246章 解密1 有裴芊洛在外帮忙主持打点,苏芸萱很放心。忙完手头政事后,她心急如焚地赶往凤栖宫。 凤栖宫内,玄黄子正面色沉重地为她父皇施针。 因后面需要将衣服全部扒光,苏芸萱瞧了一会,便退到外室等待。 她才在外室桌边坐下,她身边的徐贵妃就开始向她汇报多日来自己探听到的各种消息。 徐贵妃滔滔不绝。 苏芸萱一连饮下两杯茶,徐贵妃硬是没停顿一会儿。 至苏芸萱将宫女递来的第三杯茶一饮而尽,再次直直瞧着内室方向时,徐贵妃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聒噪。 她犹豫着双手接过苏芸萱手中的茶盏后,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呀,我这个人吧,平时就喜欢八卦,这一紧张呀,嘴巴就愈发停不下来,是不是吵到您了?” 她用了敬语,语气中含着歉意和谨慎,苏芸萱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似乎让徐贵妃产生了误会,忙偏转过身来面向徐贵妃满脸真诚道:“没有。您是长辈,对我不需用敬语。” “哦......”徐贵妃脸上绽放出笑容,只一会似是又想到什么,她问:“真的没有吗?” “绝对没有。听您说话,倒是缓解了些我心中的担心和急躁咧。”苏芸萱安慰。 “那就好。”徐贵妃语气兴奋,终于将双手掌心中不停摩挲着的茶杯放下。 宫女见她拿过另一茶盏似要倒茶,忙上去欲帮忙。 徐贵妃摆摆手,示意不需宫女帮忙后,边倒茶边自语道:“两世在宫中住了两年,我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 听到她说“两世”,苏芸萱心中一咯噔,激动得一把抓住了徐贵妃的手腕,急问:“你说什么?两世?你也活了两世?” 眼睛盯着桌上泼出来的茶水,徐贵妃先是本能的点头应了声“是呀”, 对上苏芸萱瞧向她的目光,立马反应过来,徐贵妃又大力摇头道:“没有,我没有活两世......” “你方才说过,也点了头的。”苏芸萱打断,捏住徐贵妃的双臂,强迫偏头欲避开她视线的徐贵妃瞧向她。 徐贵妃想到自己对苏长风的承诺,瞬间想要逃跑,她半站起身来,欲推开苏芸萱。 苏芸萱加大了力度,直直逼视着徐贵妃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要撒谎,你在隐藏什么,你到底是谁?” 徐贵妃挣脱不得,又顾虑苏芸萱女帝的身份,不敢使蛮力去推。 被苏芸萱重新按坐下后,她急得用双手捂住自己眼睛,狂摇头道:“我答应过他的,不告诉你,他说不能告诉你,不能让你知道的。” “他是谁?不能告诉我什么?”苏芸萱更急了,她干脆站起身来,想要去扒拉开徐贵妃捂眼的掌。 她刚松开徐贵妃的胳膊,徐贵妃立马弹身而起,拔腿就往外跑。 苏芸萱被撞得朝后接连踉跄两步,幸而旁边宫女反应快,一把将她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心内感叹着这徐贵妃力气还真是奇大,苏芸萱站稳后,也跟着往外跑,想要去追。 恰在这时,白书从内室出来喊她。 苏芸萱只得先暂缓去找徐贵妃问个明白。 回到内室,瞧过依旧没有清醒的她父皇后,苏芸萱走到靠坐在椅子上的玄黄子身边坐下,对他表示感谢,并询问有关她父皇病情,以及太后和太后那本册子等诸多问题。 玄黄子听了她的问题,没有立马回答。 他瞅了瞅室内的几名宫女,白书会意,立即将人都遣了出去。 玄黄子这才开始告知苏芸萱他知晓和猜测的一切。 首先是苏芸萱最关心的事:她父皇有没有事,何时能醒? 玄黄子和白书一致回答,她父皇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醒来后可能会失去一切记忆,且心智会退化至十来岁的孩童一般。 苏芸萱震惊,心痛。 玄黄子安慰她,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他父皇能够得到的最好结局了。而这最好的结局乃是太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苏芸萱不解。 玄黄子将那本册子递到苏芸萱面前,向她介绍: 这本册子曾是他师门至宝。 册子里从前只记录了返老还童之术,现下却是多了一门以命续命之术。 先说这返老还童之术。 需得对方同意你借用他年轻的身体,心甘情愿地让你占据她的身体、操控她的身体,才能实施成功。 一旦得到对方真心实意的同意,施用返老还童之术的人便能将其灵魂和思想转移到对方的身体之中,类似于传闻中的邪术夺舍。 同夺舍不同的是,施此术的人可以选择是否彻底封闭被强占身体人的五官和思想。 封不封闭都是存在风险和代价的。 若是不彻底封闭被侵占之人的五官和思想,那人便能体会到占用他身体之人的所有所见所感,相当于两个人借助一具身体,同时在经历一件事。 经历的事情一样,但人与人的思想却是不一样的。 一旦这二人思想不一致,对身体发出的指令就会不一样,在外人看来就会像是疯了一般。 本来这返老还童之术实施成功后的第三年起,只要保持情绪稳定,这具身体就只需一月一次少量饮用至亲之人的血。 但若是要彻底将被侵占之人的五官和思想封住,就必须加大饮用被侵占之人至亲的血量。 且这至亲越被在乎,效果就会越好。 试问这世间,谁会最在意谁? 那只能是母亲对于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被侵占身体之人的五官和思想被封闭后,同之前一样,若侵占之人情绪越稳定,所需饮血越少;相反,情绪波动越大,所需饮血就愈多。 如若施用返老还童之术,侵占别人身体的人失去了活着的意念,被侵占之人的五官和思想就会得到恢复,二人再次共用一体。 只是,这一次,一具身体不再能同时容纳二主。二人谁占据了身体,另一人就会暂时被封闭起来,不知晓对方占据身体时的所做所想。 被侵占之人的思想被激活的次数愈多,侵占之人为抢回身体就必须更多的去饮食被抢占身体之人至亲的血液。 为免至亲之人受到危险,某些被抢占身体之人才会主动放弃抢夺,选择乖乖被封闭。 当然也有些自私之人,选择看着自己的至亲被逐一抽干血液而亡,和施法之人不死不休地争夺身体。 返老还童之术,一是很难找到心甘情愿之人,二是由于以上原因,造成了很多杀虐,一度成为宗门内的禁书,由历代掌门人负责保管。 玄黄子的师父云莲子,便是门派掌门人。 而这云莲子不是别人,乃是当年丰岚国师的大弟子,也就是苏长风的外祖父、白沐川父亲的得意门生。 第247章 解密2 云莲子师承云晟太傅白沐川父亲之事,玄黄子之前并不知晓。 年少时,他师父云莲子告知他们,他们白云门乃是云中柏家所创。 云中柏家不仅精通医药,还世代饱览群书,享有安邦济世贤能之名。 柏家先祖为将家族医药之术世代传承下去,创立了云门,收养许多孤苦孩童,传授他们医药之术,用以造福天下。 至玄黄子师公那一代,朝霞国君慕名来到云中,说服他们师公出山。 师公从此离开云中,将师门交予师父云莲子。 玄黄子说,他师父云莲子其实只比他长五岁,是位性子豪爽、敢爱敢恨的奇女子。 他十岁被他师父捡回师门,因喜好钻研毒之一术,一直与师门中的大多数人格格不入,因而格外亲近他师父。 不过他师父云莲子常常神出鬼没,离开云门一走就是半年、一年之久。 他好奇询问过原因,他师父云莲子总说是去朝霞看望失散多年的姐姐。 后来朝霞亡国,他师父云莲子彻底消失,他便独自离开云门,外出寻找他师父云莲子。 朝霞亡国两年多后,还真让他在幽谷附近寻到了他师父。 知晓他师父云莲子安好,他便放心的回到了云中独自隐居,继续钻研自己喜好的毒术。 多年后的有一日,他师父云莲子突然登门,领了位比他比他小很多的女孩,说是自己的大徒弟,让他唤那女孩为师姐。 苏芸萱激动问玄黄子,他师姐名字是否叫叶莹白。 玄黄子点头表示正是,并诧异问苏芸萱是如何知晓的。 苏芸萱没回答,只催玄黄子讲一讲叶莹白此人。 玄黄子眸中尽是眷念的回忆了好一会后,轻笑着说:他这位师姐叶莹白被他师父云莲子送来时也就十多岁的模样,脑子似乎不太好使,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却是同他一样,是位药痴。 他们在云中相伴待了六年多。 六年里,他们除了窝在云中钻研医毒药草,偶尔也会出山,去外面研学助人,寻找更多药材。 他师姐人美心善,乐善好施,喜欢帮助弱小。 丰岚、云晟爆发战争,边境许多百姓遭殃。 她师姐为此日夜奔波,不仅免费救济那些被战争波及的贫民,还带回了许多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童...... 说到这里,玄黄子突然露出痛苦表情,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又继续道:因为他师姐带回的战争遗孤越来越多,他们的钱财物资逐渐用尽。 他不忍见她师姐伤心无助,便同他师姐商量,由他离开云中,去外面寻求资助。 他首先想到的是去寻他师父云莲子。 虽然已经很多年未见,虽然他师父云莲子当年将他师姐叶莹白交由他照顾时,说过无事不要寻她,虽然他知晓他师父云莲子本就是来去无踪、喜好洒脱之人,但那一刻,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他师父了。 他根据他师父云莲子从前告知的大概位置寻了好久,却是没有寻到他师父云莲子的踪影。 他又想到了白云门。 他去了印象中云门的地点,发现白云门不知为何早已不复存在,只余原地残破不堪地旧址。 不忍回去见到他师姐失望的眼神,没得办法,他一咬牙,便开始四处行医买药,攒到一些银钱,便往云中送。 他大师姐那时最多时收养了一百三十多名孩童,需要的各种物资越来越多,他离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为了抓紧时间赚到更多的钱,他不再来回奔波,买了物资后直接找镖局帮忙运送回去给他师姐。 就这样,他们分隔两地。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年多后,等他从镖师口中得知云中无人接收他运送回去的物资后,匆匆赶回云中时,他不敢置信地发现他师姐叶莹白居然消失不见了。 那些被他师姐养在云中的孩子也随之一起消失。 他们的住所内没有一丝打劫抢掠过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置得很好。 他发疯了一般四处寻找,最后终于让他在他师姐睡觉的枕头下面寻到了一封他师姐留给他的信。 他师姐在信中说她一切安好,说她已忆起来她究竟是谁,说她要去完成心中的梦想,说她要去彻底终结这一切,让这世间所有的孩童不再继续失去父母,失去家园,成为遗孤。 信尾嘱咐玄黄子不要去寻她,如若可以,她希望玄黄子不要再继续窝在云中,要试着走到外面,去救济更多的人。 听玄黄子讲完,苏芸萱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亦如玄黄子一样充满悲伤。 她已经能够肯定,当年确实是还是皇后的她皇祖母在那次太傅府为府内大小姐白叶莹举办的十岁生日宴后,将白叶莹带走。 她也已能确定,她印象中对她好的那个皇祖母乃是玄黄子的师父云莲子,不是朝霞的小公主云裳。 当年,云莲子应是对年幼的云裳施用了返老还童之术,将自己的灵魂和思想转移到了云裳身上。 根据玄黄子的讲述,云裳当年应该是心甘情愿接受云莲子那般对她的。 只是,为什么呢? 她们为何要那般操作? 玄黄子说,他师父云莲子在朝霞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云裳比云莲子年龄小很多,云莲子很小时便被捡回了云门,她不大可能同云裳一样,是朝霞皇室之人。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两个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二人,会达成协议? 苏芸萱苦苦思索。 玄黄子亦沉浸在过往的伤痛之中,久久不语。 他俩都不再说话,在一旁忍着心中疑惑,听了许久的白书终于忍不住了。 白书跟在白太傅身边许多年,亦听白太傅说过许多老太爷担任朝霞国师时的一些过往之事,对府中大小姐白叶莹当年那次大宴更是亲身经历。 他问出心中疑惑:玄黄子提到的叶莹白,是否可能是太傅府当年失踪的大小姐白叶莹? 苏芸萱点头表示肯定。 玄黄子疑惑,他并不认识什么云晟太傅府大小姐白叶莹,但听这名字,再观苏芸萱和白书二人的表情,他便知晓这中间关系并不简单。 他也好奇,他师父云莲子怎么就成了云晟的太后? 他师父那般正派的一个人物为何要对朝霞亡国公主施用返老还童之术? 第248章 解密3 三人心中都充满了各种疑惑。 天色渐晚,宫女们敲门问是否需要传晚膳。 询问过玄黄子和白书意见,苏芸萱只要了连日来给她父皇吊命的汤药。 将汤药小心喂她父皇服下后,她继续同玄黄子和白书讨论当年之事,企图弄明白当年全部真相。 玄黄子知晓的已基本说完。 苏芸萱询问白书可能了解的关于白太傅和当年之事。 白书努力回忆了很久,说出了一些所见和猜测。 他说当年那场大宴,大小姐白叶莹丢失之后,白太傅寻了很久,也怀疑过是否是太后和旭王将大小姐带走。 虽说夫人一再强调太后乃是大小姐的亲姨母,白太傅也知晓旭王的为人,深信旭王不会掳走大小姐,但大小姐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是既定的事实。 夫人身体越来越差,白太傅思女心切,终是去寻了太后。 那次白书是陪着白太傅进宫,给皇上诊脉的,记忆尤其深刻。 去的时候,白太傅在马车内不停叹息,一再叮嘱他不可将那夜他看到的太后私会旭王之事向外透露。 入宫后,他去皇上处,白太傅去往太后处。 再后来他们一同出宫回府,他发现白太傅脸色苍白至极,全程一言不发,只垂眸紧攥双拳,那状态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瞧着担心,好奇问了一句,是否是太后藏起了大小姐。 白太傅睨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他瞧不明白,似有不信、恐惧、痛苦、愤懑....... 他被盯得怕了,低头不敢再问。 马车安静地回到太傅府,白太傅一连请了三日的假,没有入宫参加朝会。他将自己关在房内,不见任何人,连夫人去敲门都被拒见。 至第四日,夫人哭求,拍门表示她以后不会再为大小姐的失踪而自伤身体,只求白太傅安好。 白太傅这才开门出来。 将夫人安慰好,送回房后,白太傅招来他和白术,命他俩开始广招武功了得的人才,培养誓死效忠太傅府的死士。 同时,白太傅还叮嘱他和白术,万不可去招惹太后和太后身边之人。 自此以后,太傅府和太后、旭王府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太傅大人和夫人也未再提及大小姐白叶莹。 虽然他二人嘴里未再提过,但他和白术都知道,太傅大人和夫人从未将大小姐忘记。 每年大小姐生辰那一日,太傅大人和夫人都会命人做上一大桌子大小姐喜欢的吃食,命人摆上三副碗筷。 至多年后,府里添了二小姐白星瑶,这项习惯才没有再延续。 因着大小姐之事,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本是不宜再有孕的,但夫人知晓自己的寿命不会长久,坚持要生个孩子陪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拗不过,只能选择妥协,日日陪着夫人比以往都要长久。 纵是太傅大人想尽办法,夫人还是在生下二小姐没多久后就离世了。 二小姐天生患有心疾,受不得刺激。太傅大人极其宠溺,一直小心翼翼地养着。 二小姐五岁那一年,一直空置的旭王府迎来了女主人和小主子苏沐逍。 他们这才知晓,旭王早已在外面成亲生子。 也不知道是否是旭王那位夫人的有意为之。当年的除夕夜,府中人带二小姐去外面玩耍,在大街上同旭王夫人和苏沐逍偶遇。 二小姐和那苏沐逍从此交好。 太傅大人和旭王竟也没有阻止。 苏芸萱询问白星瑶究竟是如何去世的。 苏长风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苏长风心内曾怨过旭王害死了他母亲。 那次忠伯来寻,苏长风回云晟见过他外祖父白太傅最后一面,再回丰岚时,提到旭王,眸中和语气里都没有了从前的厌恶。 她便猜测星瑶姑姑之死可能并非旭王所为。 担心重提星瑶姑姑,引苏长风悲伤,她没有再细问。 白书提到二小姐白星瑶,苏芸萱想着白书许是知道详情。 白书告知,当年苏长风夜敲太傅府侧门,告知白太傅旭王欲偷袭丰岚之事,太傅大人震惊一瞬后,似早有所料一般,冷静地采取了一系列应对之策。 却是忙得再一次忽视了自己的女儿。 旭王府的管家王忠寻上门来告知,他们才知晓二小姐白星瑶死在了旭王府。 当时,白太傅和小世子苏长风都以为是旭王为灭口除掉了二小姐白星瑶。 那时,因为立场不一致,旭王府和太傅府已是水火不容。 旭王和太后派人秘密追杀皇上,太傅府和已是云晟镖旗大将军的二姑爷苏沐逍忙着护皇上,太傅大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查探二小姐白星瑶真正的死亡原因。 旭王也未替自己辩解、澄清过。 这个误会直到多年后,白太傅觉得大限将至,为保大局不计前嫌去往旭王府登门造访后才彻底解开。 根据旭王所言,当年他知晓苏长风去往太傅府告密后,只是命人将白星瑶囚禁在房内。他完全没有想过白星瑶会突然心疾发作。 当下人来报,他赶过去探查白星瑶颈搏时,刚好被他夫人瞧见。 旭王夫人误以为是旭王杀了儿媳白星瑶,急急便命跟着她来到旭王府的总管事王忠去往太傅府报信。 这才造成了误会。 白书说白太傅临死前讲给苏长风听后,苏长风问是否只是旭王的一面之词。 白太傅说是,说旭王告知他一切后本是要寻来当年当事之人作证的,但白太傅拒绝了。 白太傅说他相信旭王的为人,并告诉苏长风旭王是个敢作敢当之人,不会说谎。 白书说完这些,苏芸萱猜测:白太傅和旭王一定都是知晓太后变脸真相的。 她分析,白太傅和旭王二人可能知晓的时间节点不一样。 她推断:白太傅应是那次入宫询问太后是否藏起他的大女儿白叶莹时,便发现了太后的不对。知晓了他父亲的爱徒云莲子对他的小姨子云裳使用了他们白云门的禁术、返老还童之术。 玄黄子和白书都表示疑惑:若白太傅知晓是太后带走了他的大女儿白叶莹,为何不逼太后交出来? 苏芸萱不答反问玄黄子和白书,可有思考过太后对云裳施用返老还童的原因? 玄黄子和白书皆摇头,表示无从探之。 苏芸萱让她们想一想太后这多年来,都在哪些个时间段做出了同以往截然相反的言行和指令。 玄黄子和白书皱眉回忆。 苏芸萱干脆拿来纸笔,铺在桌上,将他二人提到的不同之处和时间点都记载下来。 玄黄子和白书说完,苏芸萱已写了满满一大页纸。 她盯着那张纸,同玄黄子和白书讨论。 她分析了很多,到最后却是突然面露惊恐地闭上了嘴。 她震惊发现,太后的每次变脸,竟似乎......都和她外祖父陆震远有关。 第249章 探秘4 白纸上赫然写着: 太后第一次言行异常,是当年太傅府的那场大宴。 那时,旭王因为误会白太傅将他的心上人云裳献给皇上,而同白太傅疏远多年。 旭王能来参加太傅府的宴会,实属意外。 太后那时明明已是云晟皇后,同皇上生有一子,也就是苏芸萱的父皇苏寄北。却在大宴结束后,夜会旭王苏东旭。 按时间推算,二人应该是那晚有染,这才有了苏少昱。 这一次,若旭王不回云晟都城,不来太傅府赴宴,就不会碰到太后。 苏芸萱记得,苏长风曾告诉过她,白书向他说过,旭王那次会突然返回云晟都城,乃是因为知晓了他的偶像陆震远因病突然去世的消息后,心情十分不佳。 太后第二次言行异常,是苏芸萱随她父皇和母后回丰岚贺寿。 太后挑拨着旭王偷袭丰岚。 按照她皇祖母对她的喜爱,苏芸萱觉得太后是不可能做出这般不顾及她生命安全的事情来的。 太后第三次言行异常.....或许不能说是异常,应该说是恢复正常,乃是苏沐逍成功护送皇上从丰岚返回云晟之后。 按理说毫不顾忌皇上和苏芸萱等人安危,挑拨旭王突袭丰岚的人是太后,派人一路追杀皇上的人也是太后,太后是定不会支持皇上寻回皇后娘娘和苏芸萱的。 但据白书回忆,后来皇上在朝堂上坚持要接回皇后娘娘和苏芸萱,遭到群臣反对,一气之下连杀两人后,引起群臣极大不满。 许多朝臣联合起来,抗议皇上,一连罢朝了三日。 皇上失踪的那一年里,白太傅一派的人那时已被旭王一派和太后联合起来打压得沉寂了很久,没有能力支持皇上。 在白太傅急得犹如热窝上的蚂蚁、群臣罢朝的第四日,太后居然出面,表示支持皇上接回皇后娘娘和芸萱公主。 白太傅震惊,似乎旭王也震惊了。 白书说他记得,那晚白太傅又在园中喝多了,醉言醉语地说了许多话:什么我们柏家有罪、什么不能让她出来、什么控制不住了,什么东旭呀,你糊涂呀,一会又是东旭,你无辜呀...... 总是是同之前许多次醉酒一样,胡言乱语。 太后第四次行为异常,是下令尹千前往丰岚,破坏议和,且同苏少昱越来越亲近。 太后第五次行为异常,是违背第四次的命令,联合苏少昱欲除去苏长风。 在之后,就是苏芸萱在宫中所见的,太后见到她后不停变脸。 查看完这几次变脸前后太后的反应,再结合玄黄子之前所讲的返老还童之术,苏芸萱分析: 儿时在云晟皇宫,对她好的那个太后乃是云莲子。 云莲子是在云晟加入进来、同丰岚一起攻打朝霞的那一年里,对云裳施用的返老还童之术,占据了云裳的身体。 根据玄黄子所说,返老还童实施成功的第三年起,需要每月小量地饮用至亲之人的血来推算,云莲子跟在旭王苏东旭身边两年。 两年后朝霞彻底亡国,云莲子回到云晟,嫁给了当时的云晟皇上。第三年时刚好有了苏芸萱的父皇苏寄北。 苏芸萱的父皇苏寄北上次清醒时说过,太后告诉她父皇:生下他,就是为了饮用他的血。 这之后一直到那次太傅府的大宴前后,太后一直都是云莲子。 云莲子从小便不喜苏少昱,因为苏少昱的出生非她所愿。 大宴那晚,私会旭王,同旭王有染,生下苏少昱的人不是云莲子,乃是云裳。 云裳突然控制了身体,说明在这段时间里,云莲子受到了什么刺激,失去了活着的意愿,让云裳得以掌控住那具身体。 那之后云莲子应是又重新抢回了身体,并为此事彻底封闭了云裳的五官和神识。 至苏芸萱的父皇苏寄北离开云晟,前往丰岚,断了云莲子的血,云裳再次抢夺去了身体,挑拨旭王偷袭云晟,借以除去苏寄北,彻底断了云莲子复活的机会。 一年后,苏芸萱的父亲苏寄北重回云晟,有了血饮,云莲子再次抢占身体,站出来支持苏寄北接回陆晴汐和苏芸萱。 只是云莲子不知道,在她抢回身体前,云裳早已给已是丰岚皇妃的叶莹白下达了一项要了她和她母后性命的命令…… 他们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云莲子和云裳二人之间的争夺不断激烈。 苏芸萱猜测,她父皇苏寄北这时应该是完全知晓了他血的用处。 她父皇想要换回云莲子,就不断的放血...... 按这般猜测理顺下来,整个事情就完全说得通了。 理顺这些,苏芸萱才回答白书的问题。 她猜测云莲子可能是拿白叶莹的安危来威胁白太傅守口如瓶。 白太傅应是也有自己的顾虑。 云莲子是他父亲的徒弟,云裳是他的小姨子,这二人身份都不可能真正的去伤害他的大女儿。 知晓了太后变脸的时间段,他们三人继续分析云莲子施用返老还童之术的原目的,以及云莲子成为太后之后情绪变化的原因。 返老还童之术成功,说明云裳是心甘情愿的,那她二人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各有需求。 结合云裳小时候受过继母虐待和那次宫中太后变成云裳之后的言行,苏芸萱分析,云裳那个时候在朝霞虽是公主,却过得相当凄惨。 似随时会被杀死,所以在看到苏芸萱刺倒宫女们时,捂眼大叫“我错了,不要杀我”之类的话。 能如此虐待云裳的,只能是云裳的那位继母。 苏长风曾说过,云裳的那位继母乃是云裳母亲生前近身伺候的一名宫女。宫女因为朝霞的祖制被强行节过育。 且不说那宫女是否曾经与皇后结过仇,单说这强制性节育就很可能引来那宫女对云裳的仇恨和虐待。 假设云裳是为了活命才同意云莲子的,倒是说得过去。 太后之前在朝会上的一番慷慨陈词,似发自肺腑。 “哀家的目的就是打破世俗的成见,哀家就是要嫁给灭去哀家国家的君王,让哀家的孩子依旧为皇。 哀家就是要让父皇和天下人看到,他不肯传位哀家,哀家和哀家的孩子,依旧世代站在顶峰。” 这些会不会就是云裳的真实想法呢?所以和云莲子达成交易? 苏芸萱表示,以上两点都非常有可能是云裳心甘情愿贡献出身体的原因。 猜测完云裳的动机,那云莲子的动机呢? 云莲子在朝霞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会是谁? 苏芸萱一连问出两个问题,玄黄子和白书皆不知如何回答。 他二人表示:现如今,真正了解朝霞当年真相的几人已都不在,想要搞清楚这一切,真正是无从查起。 苏芸萱不愿意放弃,无人告知云莲子的动机,她便转移方向,分析这多年里影响云莲子情绪的原因。 她站起身来,视线定在太后第一次行为异常那里,食指不停在大宴那段字上点动,嘴中喃喃自语:“这前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云莲子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愿,才会被云裳夺去了身体?是什么事呢?” 白书顺着她的话努力回忆,最后干脆摇头道:“那段时间,云晟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要说唯一反常的事,便是多年在外的旭王因陆震远故去而突然回到云晟都城。” 正是他的这句最后之语,突然惊醒了苏芸萱。 她忽地记起了小时候她母后曾同他讲过的她外祖父陆震远和外祖母陆熙若之间的趣事。 第250章 探秘5 陆熙若是陆震远身边都尉之女,比陆震远小了近九岁。 陆熙若还在她母亲腹中时,便被两家大人定了亲事,为此惹来军中不少人打趣。 陆熙若从小身体不好,哥哥陆林振护着妹妹,只准陆震远同他一样,称呼陆熙若为妹妹。 陆震远不干,自己从小便定下的媳妇,为何要叫妹妹? 为个称呼,陆震远没少和他这个大舅子干架。 两人干架是干架,但对陆熙若都极好。 为给陆熙若瞧病,二人是走到哪就打听哪里有名医。 有一次,他们得知云中藏着一个了不得的门派,二人便一同带着陆熙若前去求医。 这一瞧可不得了,那个门派的掌门人居然看上了陆震远,追着要做陆震远的媳妇。 给大舅子陆林振气得呀,当即就同陆震远翻了脸。 苏芸萱还记得,她母后同她讲这一段的时候,她笑得前仰后翻,一个劲儿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她母亲说,后来他外祖父陆震远告知那女子,他早就有了媳妇。 那女子不信,追问是谁。 他外祖父陆震远欲如实相告,她舅公担心那女子知晓后不会认真给自己妹妹瞧病,拦着没让说。 那女子就当她外祖父陆震远是糊弄她,压根没什么媳妇,纠缠得日益厉害了。 她外祖父三人回了军中后,那女子还几次寻了过去。 大约是在军中听了些风言风语,最后一次,那女子被拦在营外,气得大喊。说她虽然没有陆熙若那样的父兄,能帮助陆震远,但她也有自己的本事。 她舅公陆林振护着妹妹,就讥讽那女子还能同自己父亲和自己一般,上阵杀敌不成? 那女子回:上阵杀敌算什么,凭她的本事,只要陆震远肯娶她,她能帮助陆震远拿下他想要攻打的任何周边小国。 苏芸萱问再后来呢? 她母后说后来当然是他外祖父娶了她外祖母呀。 她再问那女子之事,是否后来再有来纠缠过? 她母后弹她鼻子说,那女子说那大话的当年,她外祖父、外祖母就成亲了。 那女子从此再未出现过,那段过往却是常常被军中知晓之人拿来打趣,特别是他舅公,时不时拿那女子来警醒她外祖父陆震远。 现在忆起这一段,细思极恐,苏芸萱脸色极其不好地问向玄黄子,他师父云莲子跟随旭王攻打云晟具体是哪一年? 玄黄子认真算了算,说出的时间果然同苏芸萱猜想的一样,正是她母后曾告诉她的她祖父和外祖母成亲那一年。 云中了不得的门派?难道就是白云门?! 那女子?就是云莲子?! 如果是真的,云莲子当年瞧上了她外祖父陆震远,那知晓陆震远在军中病逝,确实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再疯狂些猜测,若云莲子当年在营外的喊话不是气话,那当年的朝霞灭国会不会也和云莲子有关呢? 如果云莲子真的为她外祖父陆震远疯狂到这个地步,突然听闻她外祖父陆震远去世,确实有可能会产生不想活了的想法,从而让云裳借机占据了身体...... 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苏芸萱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她皇祖母当年非要她母后陆晴汐和亲云晟,却又对她说是永远不可能喜欢她母后陆晴汐的。 原是她母后陆晴汐是云莲子心上人和另一个女子所生的孩子! 而云莲子喜欢她,是因为她的鼻子很像她的外祖父。 她母后曾很多次说过,她长了同她外祖父一样的驼峰鼻。 她皇祖母儿时每次瞧她时,也是盯着她的鼻子,直夸真像,真好看…… 怎么会……是这样? 苏芸萱激动得猛地跌坐下去。 白书和玄黄子见状,忙关切询问。 苏芸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白书作势要帮苏芸萱把脉。 在他快要触到苏芸萱手腕时,苏芸萱猛然想到她外祖父陆震远当年突然不顾她舅公陆林振阻拦,坚持送妻女入丰岚都城之事。 心脏猛烈一颤,她反手抓住白书胳膊,询问他:那个时间前后,太后可否去过边关。 白书再次回忆了一会后答:苏芸萱说的那个时间之前,太后确实去过边关。 那时先皇已经开始怀疑旭王,想要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同白太傅商量过后,决定亲自去趟边关。 为掩人耳目,便带上了太后和还是孩童的苏芸萱父皇苏寄北。 苏芸萱听完,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 白书和玄黄子瞧得愈发诧异,不约而同寻问苏芸萱为何问这个问题。 苏芸萱再次没有回答。 她松开白书,借口自己累了,起身再次去看了看依旧昏睡的她父皇后,快速离开了凤栖宫。 心情复杂地回到芸萱殿,忙碌了一天的裴芊落正在殿内候着她。 裴芊落见苏芸萱过来,上前欲要向苏芸萱汇报今日进展情况。 苏芸萱摆手拒绝,垂眸表示她完全相信裴芊落。 裴芊洛见她脸色极其不佳,顾虑她是累着了,告退欲离开。 裴芊洛转身离开,苏芸萱忽然觉得浑身更冷了。 她猛地抬眸,瞧见裴芊洛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 顷刻间,那背影四周忽地出现一个个她的亲人,有她熟悉的面孔:她的父亲、母亲,舅公、皇祖母......也有她没见过的面孔:她外祖父、外祖母...... 有的人面上有喜,有的人面上有怒,有的有悔,有的有恨,有的有泪...... 苏芸萱朝他们伸直双手,朝他们靠近,他们忽然全部对她露出笑脸,一瞬后整齐转身离开。 “不要走,你们不要走......”苏芸萱奔跑着大喊。 裴芊洛闻言回头看。 苏芸萱正向她跑来。她泪眼朦胧,神情悲伤得似随时都会破碎...... 心中一紧,裴芊洛忙小跑着迎过去扶住苏芸萱。 她将苏芸萱拦住,苏芸萱没有看她,依旧直直向前伸着双臂,似想要抓住什么,朝她身后虚空嘶哑喊“不要走”。 裴芊洛吓得将苏芸萱紧紧抱住,轻拍她后背安慰:“不走,我不走。” 好一会,视线里那些面孔彻底消失不见,苏芸萱才逐渐清醒过来。 眼泪滑落,视线慢慢清晰,她缓缓环顾四周一圈,退出裴芊洛的怀抱,背过身去,垂眸将泪眼擦拭干净。 宫女面面相觑一瞬后,上前小心试探性问是否需要传晚膳。 裴芊洛皱眉,抢先答“需要”后,屏退了殿内所有宫女。 宫女们离去,她将苏芸萱扶着坐到桌边。 苏芸萱似被抽去灵魂一般,木愣愣地垂眸盯着一个地方,一言不发。 裴芊洛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她乖巧地接过,如提线木偶一般饮下。 除了不开口说话,她听话得似孩子一般。 饭菜上桌,裴芊洛给她夹菜,招呼着她吃饭,她也一一照做。 第251章 爆发 裴芊洛看着苏芸萱睡下,才不放心的离去。 第二日朝会之上,裴芊洛再见到苏芸萱时,苏芸萱除了眼下乌青明显,瞧不出任何异样。 裴芊洛实在不放心,下朝后将昨夜写下的信交于婢女,命其速速送去太傅府,希望苏长风见到她的信能尽快赶回来。 募捐还在继续,且效果很好。 物资充足,加上一大批优秀女官的加入,都城内外的灾民逐渐得到较好的安置。 又几日后,云晟都城内已完全看不出灾年的景象,反倒是因为流民涌入,都城内的人数达到了历史最高峰,一时热闹无比。 苏芸萱依旧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地奔波在最前线,甚至人为可见的比以往还要拼命。 每日夜间忙完回宫后,她都会屏退身边所有人,独自去往了望楼。 了望楼是整个云晟都城的最高点,从了望楼不仅能俯瞰整个都城,还能仰望云晟最高、最神圣的祁福山。 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夜幕下,一身白衣、独自立在那里,一待就是一个时辰。 某一夜,徐贵妃知晓她这一行为后,好奇心顿起,当即便决定前去瞧一瞧。 那次在凤栖宫说漏嘴后,徐贵妃忐忑了好几日,生怕苏芸萱会去寻她问个究竟。 那几日,她每日晨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宫内所有人都派出去打听、查探苏芸萱的动向。 一旦知晓苏芸萱要去哪里,她就躲得远远的。 接连几日,她发现苏芸萱几乎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无暇顾及她,她才松懈下来,趁苏芸萱不在宫中时偷偷溜去凤栖宫陪伴昏睡的皇上。 徐贵妃也不敢靠得太近,寻了处离了望楼相差近四丈远、高度稍差点的地方,躲在墙后悄咪咪探头看。 这一看,霎时吓得她浑身一颤。 她心虚地发现:苏芸萱立在楼上瞧的不是别处,而是一直仰望着祁福山方向。 吓得缩回脖子,贴靠在墙壁上猛地闭了闭眼,自我安慰只是巧合了好一会,徐贵妃心存侥幸地再次探头瞧,苏芸萱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徐贵妃待不下去了,慌慌张张地就逃回了宫。 心里不断怀疑苏芸萱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上一世苏长风复活她的禁地就在祁福山上。 躲在太傅府中那次,苏芸萱入宫后,苏长风单独又去找过她,她将上一世所见所闻统统告诉了苏长风。 她告诉了苏长风施法前,始果法师劝告苏长风放手,不要执迷不悟的话。 始果法师说:凡事有因果,万事有轮回,有因必有果。这般结局乃是芸萱仙子亲手种下的因,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因一旦种下,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会是这般果。 始果法师还说,一旦芸萱仙子触碰到他二人冰棺内的原身,就会重启前世所有的记忆。而一旦芸萱仙子忆起过往,她的选择定还是如从前一样。 她会舍弃他。 他们是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是天命。 苏长风一连接到裴芊洛和徐贵妃两封催他尽快回都的急信,终是选择将救治疫情的重任暂时交给白术,日夜兼程地奔回云晟都城。 一是他确实想念、不放心苏芸萱; 二是出了云晟都城,越往偏远地方去,他发现灾情越严重。那里的灾民由于同都城隔得远,没有得到及时有效地救助,大量贫民死亡之后,逐渐爆发了可怕的疫情。 当地的医者能力有限,他需要赶回云晟都城,将白术或玄黄子,以及更多的医者尽快带过去。 三是他要赶回云晟都城,彻底揪出那些污蔑他的芸萱是灾星的不法之徒。 他在外其实已为这些事奔波了十多日。 他带去的人除了要救助沿路灾民,惩处沿路不作为的官僚外,还在忙着探查和压制不知从哪里吹起、且在全国各处流传得愈来愈广的关于“苏芸萱是灾星,老天认定她不配为云晟女帝,欲提醒世人才对云晟子民降下这次天灾”地恶言。 ...... 云晟、丰岚边境,陆再林带着大批粮食请求入境。 苏沐逍权衡一番,没有阻止,只将丰岚负责运送粮草的全部士兵换成了云晟的人,只留给陆再林两名随从。 两国虽都有议和意向,但暂时并未真正谈妥条件,达成议和。陆再林对苏沐逍的这一操作表示完全理解。 苏沐逍这边放行,陆再林押着粮草正式进入云晟。 伪装过,已提前秘密潜入云晟境内的丰玉砌在路上,悄无声息地替换下来陆再林身边一人,并未引起云晟士兵的怀疑。 苏沐逍挑选的,负责帮忙运送粮草的许多云晟士兵,其实自身家乡和家人也正遭受着这次残酷的天灾。 一路上,他们心思大多在担心家人,希冀家人能够得到救助,或是能在路上经过家乡时,借机瞧一瞧亲人之上。 他们越往云晟深处走,越发现这次天灾波及的面积之广、情况之严重远超他们的想象。 开始时,目及之处还只是大片大片干涸断裂的良田和残破空荡荡的村寨,后来慢慢发现沿路不时有饿死的难民尸体。 那些尸体皆枯瘦如柴、又经过烈日的暴晒,黝黑萎缩得令人触目惊心。 那般令人触目惊心的尸体愈来愈多,再后来他们发现路上零零散散逃命的贫民后,不忍心的开始给予救济。 他们不时卸下几袋粮食,分发给那些可怜的流民,或将随身的水袋送给那些令人疼惜至极的孩童们。 一开始,那些被他们帮助的难民对他们的行为感激涕零,纷纷跪下朝他们不停磕头。 他们帮助得多了后,有些流民开始跟在他们的队伍后面,不愿离开。 再后来,他们马车上的粮食越来越少,能够给予那些难民的也就越来越少。 毕竟是丰岚皇上送往云晟都城,恭贺云晟女帝登基的礼物,总不能还没送到就散发完了吧。 那些沿路新加入的难民能有口吃的就很满足了,但那些之前得到过更多粮食救济的难民发现自己能够得到的越来越少后,逐渐开始不满。 终是在人数多到陆再林他们不得不驱赶时,彻底爆发了矛盾。 那些难民们不顾士兵们的劝告和阻拦,蜂拥着冲上前去抢夺粮食。 许多士兵被难民们抓伤。 丰玉砌忍无可忍,在被一中年男子挠伤脖颈后,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那人本就身虚体弱,哪惊得住他这一脚,当即倒地吐血身亡。 惊得那些抢食的难民停下动作,愣怔当场。 但也只是暂停了一瞬。 随着一人高喊:“官兵杀人了,他们不顾我们的死活了”,那群难民抢得更加疯狂了。 他们一个个面色狰狞,面对试图阻止他们的士兵,仿若是见到杀亲仇人一般,手下毫不留情。 有的甚至在地上抓起石头,沙土朝那些士兵头上、脸上狂砸。 第252章 无力 粮食被一抢而空,士兵们伤势惨重。 丰玉砌怒到极致,痛斥过陆再林不听他禁止给那些难民分发粮食之令后,他离开队伍,一个人抓紧时间赶往云晟都城。 坐在地上或捂脸或抱腿呻吟的士兵们,虽身心难受,但见一个副官竟朝着一个主官大吼,主官还被训得低垂着脑袋一言不敢发时,纷纷边瞧稀奇,边在心内惊叹丰岚军纪神奇。 陆再林被瞧得脑袋垂得更低了,最后干脆也一屁股坐到地上,久久不语。 他心里委屈呀,义父从小就教导他:军人的天职就是保护百姓,百姓无国界,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就该为这项神圣的任务抛头颅、洒热血...... 要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饿死,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他确实违抗了丰玉砌的命令。 丰玉砌一开始就禁止他给那些沿途的流民救济,是他没有听从丰玉砌的命令,他甚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以为丰玉砌只是舍不得博美人开心的礼物。 他哪里会想到,这些个云晟百姓完全不顾念他们的恩情,不仅抢空了他们的粮食,打伤了他们,连他们的马车和随身的水袋都不放过。 统统都洗劫一空。 好几次,他差点也没忍住,欲同丰玉砌一样还手,但真将拳头对上了那群饱经日晒的脸,他又强忍着收了回来。 和丰岚的大多数士兵一样,他选择抱头蹲下,宁愿眼睁睁看着那群难民抢走一切,也舍不得将拳头挥向他们立志保护的对象。 “陆都尉,我们的任务办砸了,你还违逆了皇......违逆了他的命令,咱们回去是不是要受罚,咱们陆家军是不是再无重起之日?”陆再林身边的随从推了推陆再林,满脸失落地问。 陆再林猛然起身,扬头瞧,丰玉砌已无踪影。 想到他步行根本追不上打马而去的丰玉砌,便又沮丧得摔坐下去 ,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丰岚士兵们见他这样,歉意地纷纷出言安慰。 考虑到他们身上已无粮水,云晟都城还有很远的距离,丰岚的士兵们商议过后,决定沿路返回。 个别不放心家人的,先行去往家乡查看过亲人后再回军营。 陆再林没有跟他们一起,他和随从欲继续前往云晟都城,寻丰玉砌。 丰岚这边的领头人孔一听他这决定,也不放心放他二人独自在云晟境内游走。 好歹是刚刚一起患过难的兄弟,又对陆再林方才的表现十分欣赏,孔一决定由他一人陪着陆再林继续前行。 ...... 苏长风赶回云晟时,苏芸萱正同群臣们商议用钱财去何处购买粮食,派谁去等问题。 连日来,他们已筹集到了足够多的银钱,这些银钱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朝廷的库银还要多。 但天灾面前,百姓真正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 整个云晟都遭受了天灾,全国各地积粮都所剩不多,他们急需将银钱换成粮食,用以继续救济灾民。 去何处买? 云晟境内不可能有余粮,那就只能是去丰岚购买了。 顾虑到丰岚、云晟两国还没正式达成议和,陆续开始有朝臣站出来,提议苏芸萱应尽快答应丰岚的条件,完成两国议和协议。 苏芸萱脸色苍白,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要达成议和,就必须同意和亲,她是万万不会同意嫁给丰玉砌的。 她没说话,立马又有臣子站出来表示苏芸萱如今已是云晟的女帝,如何能和亲丰岚? 随即更多的臣子们加入了探讨。 他们有的人强烈反对女帝和亲,因为女帝一旦和亲,就很可能意味着云晟要加入丰岚,更甚者从此就没有他们云晟这个国家了; 有的人表示女帝和亲丰岚后,他们云晟可以再重新推举出一位君王,只要度过此次天灾,他们云晟依旧可以毗比丰岚。 这一提议得到大多数男官的赞同。 但紧接着,又有许多女官纷纷站出来,表示反对。 她们能够立在朝堂之上,乃得益于苏芸萱这位女帝推行的新政策,一旦苏芸萱这位女帝倒台,她们也可能跟着被抹去。 这是她们不愿意接受的。 地位仅次于裴芊洛的一位女官首先站了出来,她提议可以从世家贵族中挑选一位女子,封为云晟公主,嫁予丰岚。这样就满足了丰岚提出的议和条件。 她这一提议说完,绝大多数女官都表示此提议甚好。 触到男官们不怀好意审视的目光,个别女官迅速反应过来,表示推选出来的云晟公主应是那些大家族里赋闲在家的人。 她们称现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每一个人都应为云晟贡献自己的力量,她们已经勇敢站了出来,协助女帝救济灾民,那些个赋闲在家的女子也该出一份力。 这话一出,许多视线纷纷投向家中有适龄女子,且未入朝为官的官员身上。 这些官员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贼精,未让自家女子入朝本就存了各种待价而沽的打算,他们已听闻过丰岚新皇昊王狠戾在外的名声,哪肯真的舍得自家宝贝。 又是一阵激烈的议论过后,云晟大多数臣子们再次统一了阵线。 他们中的许多人开始质疑苏芸萱采取的抗灾政策。 他们抱怨苏芸萱不该在都城内外收留那么多的难民,他们说苏芸萱这般操作,会让全国各地的难民都纷纷涌入都城,长久下去,都城中的人也会面临断粮少水的困境。 他们说苏芸萱的这些做法不仅不能彻底解决天灾问题,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旭王站在人群里,一直没有发声。 他知晓:粮食只能从丰岚购买。 云晟必须尽快同丰岚议和。 丰岚能接受的云晟和亲之人只能是苏芸萱。 要云晟女帝接受丰岚议和条件,只能是苏芸萱心甘情愿地担起云晟女帝之责,同意和亲丰岚。 他在等。 等苏芸萱承受不住云晟臣民的压力; 等苏芸萱看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 等苏芸萱心甘情愿地站出来,同意和亲...... 第253章 孤独 旭王能等,裴芊洛却是实在看不过去了。 听着身边同僚们的言论,裴芊洛紧攥着双拳,气得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亦为苏芸萱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其实早就想站出来的,她想请命去往丰岚购买粮食。 但她正欲站出来时,那些人的话惊得她呆愣在了原地。 她不敢相信,那些人.....那些苏芸萱拼尽全力去护着的人,竟一个个自私、无耻到那般地步。 她们怎么可以当着女帝的面,提议女帝为国牺牲,再重新推举出一位君王? 她们在见过、体会过女帝为抗灾所做的一切贡献之后,怎么忍心去否定女帝为百姓所做出的努力? 她们中的大多数人,所做的工作和贡献不及女帝的千分之一,却是日日抱怨自己的辛苦,期盼着百姓对他们的赞许...... 她们难道没有长心的吗? 抱怨、质疑苏芸萱能力的言论依旧在继续。 苏芸萱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平静地俯瞰着这一切,依旧没有发声。 她就那般静静地看着,完全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神色淡然得仿若众人不是在谈论她一般。 裴芊洛眸含心疼地仰头看着,她好希望这时候苏芸萱能够站出来,利用她君王的威慑去狠狠训斥这般无耻之人。 当她从苏芸萱瞧向众人的目光中只捕捉到深深的怜悯之情时,她知晓了苏芸萱的心意。 这一刻,她亦知晓了她同苏芸萱的差距。 对苏芸萱的佩服与钦慕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这一刻,她在心里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神女爱世人。她愿倾尽所有,助神女达成心愿。 这一刻,她亦因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而发自肺腑的喜悦和自豪。 她将脊背挺得笔直,朝前迈出一大步,俯首朝上高喊:“臣女请旨,臣女愿意前往丰岚购买粮食,且臣女保证,定会竭尽全力达成使命。” ...... 苏长风赶到云祥殿时,朝会已经散去。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余苏芸萱和裴芊洛。 苏芸萱刚叮嘱完裴芊洛万事小心,抬眸见到苏长风,霎时心情复杂地定在原地。 苏长风这一走就是大半月。 她没料到他会去这长时间的。 亦如她没料到她努力探究的过往真相会是那般。 这大半月于她而言,漫长得仿似又重活了一世。 从前,她觉得她既承了她父皇的职位,就该为她父皇去护住她父皇的子民。 但当她知晓了过往的一切纠纷,当她意识到这一切的苦难都与她的亲人有关,她便觉得她似乎欠了世人许多。 那些饱受两国战争之苦的百姓、那些世代维护百姓平安的将士们,那些跟随他外祖父南征北战、过后受到牵连和打击的陆家军们、那些无辜牵连进来或受尽苦难、或失去生命的熟识之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们。 上一世,她偶尔会觉得这世间欠她的...... 这一世,她竟又觉得她欠这世间...... 她爱她的亲人,她的外祖父、外祖母、皇祖母、舅公、父亲、母亲、父皇...... 她爱他们每一个人。 无论过往如何,无论谁对谁错,她都不想去探寻和追究了...... 想通之后,她只想尽她所能,去弥补,去拯救世人,让活着的人不再有遗憾...... 她从前害怕孤单的,但知晓这一切后,她开始喜欢上了一个人。 一个人多简单呀! 她想,也许只有一个人的纯粹,才不会受这世间万般情绪的影响,做出违背心愿或后悔莫及的事情...... 她发现,每日一个人站在了望楼上待上一个时辰或更久,她才不会在睡梦中一次次被梦魇惊醒,她才能享受片刻的安眠。 她惶恐地发现:不知何时,她竟喜欢上了孤独。 乍然瞧见苏长风,见到这个初始时她日日念想着的人,苏芸萱不知道是心中的喜多一些,还是怕多一些。 她爱他,她很肯定。 但她亦十分清楚:从头至尾,苏长风都是无辜的。 若他从未认识她,他本可以是云晟无忧无虑、风光无限的世子,亦或是云晟的皇。 若没有她,他不会失去星瑶姑姑、不会染上咳疾、不会在外奔走六年多、亦不会如现在这般煎熬...... 外界关于她苏芸萱是灾星的言论,她早有耳闻。 从前她是不在意的。 但知晓了过往的一切,回想起两世身边之人皆一个个离他而去,她开始怀疑,是否她命中注定就该承受这一切? 苏芸萱立在原地不动,裴芊洛走到苏长风身边时,不放心地低低提醒了一句“她很不好,你多关注下”后,疾步离开。 苏长风走到定定望着他的苏芸萱面前,将人一把捞入怀中,紧紧抱住。 好一会,他在苏芸萱耳边嘶哑道:“芸萱,嫁给我吧?” 他不愿等了。 离开了多少日,他便念想了她多少日。 一离开都城,他便开始后悔留下他的芸萱一人。 一人孤独的坐在那冰冷的王座之上,一人面对那帮守旧自私又老谋深算的臣子们、一人面对都城不断涌入的难民...... 但他同样知晓,他必须离开。 他必须去将她的政令宣传得更广、他必须深入真正受灾的地区,去拔除那些蛀虫,去让那些受蒙蔽的灾民们知晓,他们的女帝没有放弃她们..... 他必须为他们的将来而奋斗..... 他亦不能再等了。 民间关于他的芸萱是灾星的传闻愈演愈恶劣,他必须真正地站到她的身边去保护她; 朝中那些个臣子们一直贼心不死,欲逼迫他的芸萱和亲丰岚的想法从未断绝,若是让那些人知晓又爆发了疫情,那些人定是会逼迫得更紧,恨不能立刻牺牲他的芸萱,去换取云晟的平安; 加上入殿之前,徐贵妃拦下他,告知他,他的芸萱可能已经知晓了禁地之事,他愈发慌了。 满脑子都是没有时间了!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尽快同他的芸萱完婚!! 第254章 反对 苏长风问完,好半晌怀中的人儿都没有回应。 惊得他猛地拉开距离,捏住苏芸萱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睛,再次急急地问了一遍:“芸萱,嫁给我好吗?” 他眸中的神色是那般渴求和真诚,心中的理智瞬间溃败坍塌,苏芸萱慎重点头,“好,我们成亲。” 得到她肯定答复,苏长风终于心安,再次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苏芸萱亦抬起双手,紧紧环住苏长风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中。 没有言语,二人就那般相拥着伫立在空荡荡的大殿正中。 她们心内皆知晓,他们的这一决定将会引来多大的风波。 但,他们不愿再顾虑,亦不再惧怕...... 当夜,苏长风直接留宿在芸萱殿。 除隐瞒下外界关于苏芸萱的愈发恶劣的流言,苏长风同苏芸萱详细讲述了他离开丰岚都城后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已经爆发、且非常可能会传播得越来越广的疫情。 苏芸萱被灾情波及的范围之广、之严重震惊,她拿来云晟江山图摊开在案上,就之后应采取的应对之策,同苏长风细细研究、商谈了大半宿。 她们决定:明日朝会之上同时公布几项事情。 一是召集天下医者,由玄黄子或白书其中一人为首,携大量药材和粮草,尽快赶往疫情爆发之地,想方设法控制住疫情。 同时,由旭王的人跟随维持治安,不让疫情扩散得更广。 二是号召都城百姓,在裴芊洛和尹千带回更多粮食之前,缩衣节食,争取匀出更多物资,五日后由苏长风运送至偏远灾区。 三是召集人马,一如既往地在城外挖井造棚,为接纳更多流民做好充足准备。 四是宣布:三日后,他二人将在丰岚都城皇宫内简单举办婚礼。 翌日朝会,这四件事情一公布,果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首先是疫情。 一听说爆发了疫情,好几个朝臣当即吓得变了脸色。 他们相互惶恐对视之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上首,惊恐地瞅着龙椅上端坐着的苏芸萱。 在他们心中,疫情乃是老天对世人降下的天谴。 先是天灾,再是天谴...... 不少人已在心中哀叹:灾星重返云晟,成为云晟女帝,老天这是要亡他们云晟呀...... 至第二则和第三则消息宣布完,立马又有些人跳出来表示反对。 他们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接纳流民,而是应该尽快关闭城门,防止疫情扩散进云晟都城。 苏长风站出来表示疫情爆发的地方离云晟都城很远,他的人正留守在那里,努力控制着局面。 只要他们能够尽快的将医者和药材带过去,且控制住那些染疾之人四处流窜,就能防止疫情扩散。 众人听他这一说,当即有几人面露惊恐地瞅了他一瞬后,退至老远。 随即,更多的人跟着后退。 没一会,苏长风周身两丈远处只余几个钦慕他的女官和旭王,再无一人。 最后一个消息公布,众人更是瞬间瞪大了双眸,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瞬后,整个朝堂再次议论声一片...... 再片刻,云祥殿内迅速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意见: 除去当事人二人,殿内所有人都一致反对他二人完婚! 下首,除了苏长风一人踉跄着勉强站稳,强撑着心内的悲愤立在原地,所有人,都整齐地跪在了苏芸萱面前。 他们口径一致地大喊:“此事万万不可。恳请女帝为云晟臣民着想,三思而行。” 搭在龙椅把手上的双掌不断收紧,苏芸萱面色苍白地俯视着这群人。 这个时候,她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女帝了?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恳请女帝为云晟臣民着想,三思而行。” “女帝三思,为保云晟百年基业,女帝万万不可同苏太傅成婚呀!” ...... 他们一遍一遍地朝上高喊。 这些喊声仿似一把把寒剑,一剑一剑戳进苏长风的身体,痛得他撕心裂肺,刺骨得他仿若堕入万年冰窟...... 他紧紧按住胸口,缓缓转身、愤懑垂眸逐一扫视着身边这群正声嘶力竭抗议之人。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他和他的芸萱根本不需要征得这群人的同意...... 可是,随着那些喊声愈发响亮和整齐,他悲哀地发现:他开始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够了!” 上首一声怒吼。 这吼声威严十足! 是云晟这帮朝臣从未在苏芸萱这位新晋女帝处听到过的强势。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不可思议仰头。 他们视线里,高台正中,龙椅之上,头戴王冠、身着女帝华服的苏芸萱脊背挺得笔直地端坐着,正双眼一眨未眨地俯视着他们。 那张美得不似凡间之人的面孔明明苍白得似完全失去血色一般柔弱,周身却是又散发着威慑力十足的王者之气。 那扫向他们的眸色……更是深邃得仿似能穿透他们的躯壳,直视他们的灵魂...... 某些虚伪之人触到女帝审视的目光,心内不由自主燃起惧意,紧急垂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俯下头去。 最后,殿内除去眸含悲戚和欣喜凝视着苏芸萱的苏长风,只余旭王和少数几个自恃资历了得的老臣依旧仰着脑袋、不服地直直瞧着苏芸萱。 目光在旭王和看向自己的几个老臣面上一一扫过,苏芸萱竭力平复好心绪,神色肃然地缓缓站起身来。 迎着几人抗议的目光,她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走到高台边沿,声音淡然却又无比坚毅道:“朕是通知尔等。 不是征求尔等的意见。 三日后,不管尔等同意与否,朕必与苏太傅完婚。” 说完,懒得再瞧纷纷再次抬头的群臣们,苏芸萱广袖一甩,转身大步走向龙椅。 衣诀翻飞的声音清脆响亮! 那些再次仰头看向苏芸萱的臣子们盯着女帝王冠上那稳得纹丝不动的流苏和苏芸萱身上华服后背象征着至高权利的凤凰图案,陆续如梦初醒般地瞪大了眸。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这才心惊地发现:面前这个他们之前多少有些嗤之以鼻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悄悄淬炼出气势逼人的王者之风! 第255章 祖制 面对帝王之压而起的天生惧意霎时吓得许多朝臣不敢再发抗议之声。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闭嘴,再次伏下身去。 之前同旭王统一战线的几个老臣见状,心里不觉也开始打起退堂鼓。 他们纷纷将期冀的目光投向旭王。 旭王却是瞧也没瞧他们,只脊背笔直地注视着上首走向龙椅的苏芸萱。 眼见苏芸萱神态端庄的再次坐回龙椅之上,正当几人以为旭王不会站出来时,旭王终于发声了。 他一本正经大声道:“自古婚姻大事,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成。先皇未醒,未经得先皇同意和祝福,老臣私觉此举不妥。” 他才说完,苏长风疾步走到他身边激动道:“我同芸萱的婚事乃是皇后娘娘和家母儿时便定下的,皇上从未表示过反对。祖父您对此事是应当早就知晓的。” 旭王面色坚定地偏头看向苏长风。 苏长风朝他微倾了些身子,定定看着他,眸中尽是恳求。 旭王急忙偏头避开苏长风的视线,挺了挺日益苍老的脊背。 快速闭了闭眼,竭力压下心内燃起的丝丝不忍后,旭王猛然睁开眼,再次神色坚定地看向上首苏芸萱。 他恭敬伏身一拜后拱手又道:“云晟祖制:皇室婚姻者,除需合二人之好外,礼前还需有三。 一需祭告天地神明; 二需敬尊先祖高堂; 三需昭告臣僚百姓。 违此三项者视为有悖天伦、不敬宗祖。 陛下您离开云晟多年,又登基不久,老臣自认为有责任和义务提醒陛下,切莫忘了祖制、破了世代传承的规矩。” “是呀,这祖制可不能破。” “旭王所言甚为有理,这祁福山未上、皇上未醒,纵是我等没有异议,陛下和苏太傅这婚事也不能说办就办呀。” “是呀,是呀,女帝婚事乃是国之大事,怎可儿戏......” 一时,云祥殿内满是附和旭王之声。 眼见着局势再次一边倒,那几指望旭王的老臣更是激动得匍匐在地,其中一人跪拜过后起身朝上首声嘶力竭高喊:“老臣们恳请陛下遵循祖制,万万不可同苏太傅草率成婚。” 他喊完,其他朝臣纷纷效仿。 下首再次跪拜一片。 苏长风眸色猩红地看着这一切,一连踉跄着后退了数步才堪堪站稳,随即悲愤难受得俯身朝地喷出一大口血。 上首苏芸萱见状,本能起身抬手欲扶。 她心痛万分地快速朝前连冲了数步,终是在见到旭王将苏长风急急扶住后,被群臣们那一阵高过一阵、声嘶揭底的奏议之声惊醒,猛然刹住脚步。 停在阶梯边缘处,苏芸萱紧攥双拳、垂眸看向那一级级白玉台阶上的雕花图案。 那些图案里有她母后喜欢的曼陀罗、有代表她的芸萱花,有复刻凤栖宫中那棵万年桂花树花开满枝时的工笔画...... 它们被雕刻得繁复精美、栩栩如生,在这质地温润的白玉之上,透着莹透纯净的光泽、细腻柔和,不张扬、不艳丽...... 她还记得儿时同父皇一起绘制这些雕花底稿时,父皇同她介绍白玉寓意纯洁、无暇、高雅、尊贵...... 他说:白玉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之德,云祥殿内通向王座的阶梯世代都是用白玉铺砌而成,是为了警醒云晟世代执政君王需当拥有此君子之德,时刻恪守本分,不可任性而为...... 他说:芸萱呀,感谢你帮着父皇绘制这些花样,父皇命人将它们都雕刻在云祥殿的白玉台阶之上,日日看着、日日踏着,就不会再被枯燥繁杂的政事所累所扰....... 他说:芸萱呀,父皇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站在这高台之上,看着你携心爱之人,一步一步走上这些台阶,走到父皇面前,父皇定会为你们操办一场云晟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望着这些台阶,苏芸萱很想吼出心声: 是她不愿意等他父皇清醒,得到她父皇的肯定和祝福吗? 是她不愿祭告天地神明、敬尊先祖高堂吗? 是她没有昭告臣僚百姓吗? 是她的父皇就算醒了,也不再识得她呀...... 是她忙于抗灾救民,实在无暇亦无心弃那些流民不顾,三步一鞠躬地登那祁福山...... 是他们这些臣僚打从一开始就反对她们在一起...... 她都是女帝了,她不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吗? 她不想得到云晟万民的祝福吗...... 她想要的......只是她和她的长风哥哥能在三日后简单地举办一场婚礼呀...... 她想转向那些依旧齐声不同抗议的臣子们,厉声喝止他们:统统住口...... 她想大声告诉他们:“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同意,不需要你们的祝福,我们就是要在一起,就是要立马成婚。” 可是,望着这些同他父皇一同绘制的白玉雕花,望着那一级级的白玉台阶,她又该死的清醒, 该死地忆起那句“云晟世代执政君王需当拥有此君子之德,时刻恪守本分,不可任性而为......” 该死地放不下身为云晟女帝应肩负的职责...... 见她立在原地、神色悲戚的一动不动,苏长风推开旭王扶持,疾步往高台连走数步,边仰头嘶哑轻喊:“芸萱,芸萱......” 苏芸萱回神。 狠狠闭了闭眼,隐下眸中即将溢出的泪水,她缓缓转过身来,投给苏长风一个宽慰的眼神后,大步走到高台正中朝下大声道:“旭王言之有理,祖制不能废。 众卿既言是朕没延祖制,才反对朕和苏太傅成婚,朕及时醒悟,决定明日前往祁福山,登山祭天拜祖。 朕会命人在天明前准备好祭品并算出明日吉时。朕已不食荤腥月余,满足登山祈福前斋戒沐浴净化身心的要求。 情况特殊,祭祀仪式从简,卤簿仪仗全免,朕也不需尔等同行。望尔等能继续坚守岗位,各司其职,护好都城百姓和所有前来都城寻求庇护的云晟子民。 朕定会遵照祖制,三步一鞠躬地登上祁福山,虔诚祭天拜祖,祈祷上苍佑我云晟早日战胜这场天灾,百姓从此安康。” 说完这些,她将视线定在旭王身上,直直逼视着他道: “至于我父皇,他很可能在这几天便会清醒过来,他一定会同意和祝福我和苏太傅成婚的。若是我祭拜完从祁福山上下来,我父皇还未清醒,那就辛苦旭王代劳主持我和苏太傅的婚事。” 第256章 祈福 旭王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 迎上苏芸萱的目光,他咬牙坚持道:“陛下既决定明日登祈福山,不若再虔诚些,代替云晟臣僚百姓拜山求雨。” 这拜山求雨就不是三步一鞠躬了! 为体现对山神的敬畏、乞求山神庇护,尽快降下甘霖,需得求雨之人三步一叩首,以表示对山神的足够虔诚和敬畏。 祁福山坐落在云晟都城二十里地之外,是整个云晟最高最大的山峰。 从都城内仰望祁福山,它几乎是高耸入云。 祁福山还未成为云晟历代君王灵位供奉之地时,曾有人登上过山顶,偶然发现山顶有一处特大特奇妙的洞穴。 传闻不论山下的季节如何交替,祈福山顶的洞穴近入口处常年都是银装素裹、雪花纷飞,洞内更是别有洞天,犹如水晶宫般璀璨夺目。 更甚者有人声称站在洞内不仅能体会到如仙境般的冰封之美,还不时能隐约听见神仙低语的声音。 后来传着传着,那处洞穴被人们一致认为是祈福山山神留在凡间的居所,那洞穴内的寒气具有守护肉体和净化灵魂的妙用。 这些传闻流进云晟皇室,当时的皇上当即便下令此洞穴从此以后成为云晟历代君王逝去后的灵魂栖息之地。 祁福山从此以后成为云晟的圣山,祁福山的山神成为庇护云晟全民的神。 历年历代发生严重祸事,云晟执政君王权衡过后,可自主选择是否拜山祈福。 为什么是自主选择呢? 因为祈福山山高且陡,从山脚至那处洞穴,共计有两千六百六十四级台阶。 三步一叩首,那就是要整整磕上八百八十八个头。 云晟建国以来,只有亲封祁福山为云晟圣山,且组建修葺这些台阶的那代君王真正做到了拜山祈福。 之后再无一任君王能够坚持三步一叩首地登上那处洞穴。 正是知晓这拜山求雨的艰难与不易,在见到苏芸萱眸中的坚持与决绝后,旭王毅然决然选择狠下心来,将人逼得更加厉害。 群臣和百姓不能将苏芸萱逼得幡然醒悟、心甘情愿担起云晟女帝之责,牺牲她自己和亲丰岚,保全云晟,那就只能由他当这个恶人了。 “不可以。”苏长风失声大喊。 猛然转身,他几步扑到旭王面前,捏住旭王双肩,逼视着旭王眼睛嘶吼质问:“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你真的是我的亲祖父吗?” 他双眼湿红,瞧过来的目光中噙满愤怒与悲伤,纵是肉眼可见地极力隐忍着,一瞬后,依旧有泪水从那满是血丝的眼眶中溢出,不间断地一颗一颗顺着他苍白至极的脸颊而下...... 旭王死死攥紧袖下双拳,竭力摆出一副漠然的表情同苏长风持续对视。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对这个亲孙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做恶人了…… 他安慰自己:他这个亲孙儿恨他也已不是第一次了,从前他不惧,现在他更应该不要去害怕…… 他告诫自己:他做的是对的。 为了云晟基业,为了云晟臣民,他必须逼得他二人妥协...... 旭王不回答他。 苏长风边摇晃旭王边嘶哑喊:“你说话呀!你为何要这样一次次伤害她......在你心中,云晟江山真的就这般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完全不顾及家人感受,一次一次冷酷无情地伤害我们......” “是。云晟江山永远是最重要的!”旭王怒吼。 迎着苏长风不愿相信的目光,他转向众人掷地有声地高喊,“不仅是于我,是于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云晟江山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说着,他推开苏长风,缓缓站起身来,瞧向上首边走边道:“先有国才有家,先有民才有君。若没有国和民,还要君王干什么?” 他目光里满是警告。 袖下十指指甲深深戳入掌心肉中,苏芸萱面色苍白得已无一丝血色,却还是倔强地硬挺着稳住身形,不愿让自己表现出一丝畏缩与退让。 云晟江山和百姓她会护! 但她爱的人她也不愿舍!! 迎上旭王瞧向她的目光,她神色依旧坚定。 “不要了,这个云晟女帝她不要了,你们谁爱当......”苏长风紧跟在旭王身后大喊。 “啪——” 他话未说完,旭王倏然转身,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后,厉声呵斥:“云晟女帝岂是你信口雌黄、说不做就不做的!” 苏长风被他这一巴掌打得偏转了半截身子,接连后退三步才在一个女官地搀扶下站稳。 见苏长风俯身捶胸咳嗽得一声甚过一声,旭王心痛得不忍直视。 他快速偏转过身子、咬了咬牙,振臂指向上首苏芸萱继续施压道:“即便她不是云晟女帝,也应为云晟百姓承责。 从她投胎在云晟皇后娘娘肚中那一刻起,她就有了此义务......” “不是的。” 苏长风再次冲到旭王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后,面向群臣嘶吼:“她七岁时便被你们抛弃......数十年来她从未享受过云晟公主的待遇.......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和无耻?你们......” 那些被他目光扫视过的朝臣,陆续心虚得往后退缩。 旭王旁跨一步,立在苏长风面前,挡住他的视线道:“那又如何,她出生在云晟,她身上流着云晟皇室的血。 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难道那些出生在云晟、一生清贫的苦难之人就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是云晟之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缴纳赋税? 难道那些保家卫国的士兵们会因为曾经吃过的苦难而在大战面前惧怕生死、临阵逃脱吗? 难道......” 他一句一句问话铿锵有力,听得那些才燃起愧疚与迟疑的朝臣们热血澎湃。他们不再后退,纷纷挺直了脊背。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陆续走到旭王身后,眼见苏长风咳嗽得似随时都会倾倒,苏芸萱下定决心、打断旭王的话。 双臂弯曲,双拳紧握地端置于胸前,她俯视着群臣一字一字铿锵有力道:“拜山求雨,朕愿意。” 第257章 新来 “不可以!你不可以登祈福山……咳咳……他们不……值得……” 嘴中的喊话未说完整,苏长风终是没坚持住,咳嗽得再次喷出一口血后,直直朝下倒去。 旭王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狂喊:“太医,快叫太医…” 苏长风倒地的那一刻,上首苏芸萱再次本能朝前疾冲了半步。 但也只是半步。 在见到旭王早有准备地将人扶住后,她立刻刹在了原地。 下令将苏长风直接扶到凤栖宫中由白书照看后,苏芸萱不愿再浪费时间听群臣们的各种意见和建议,她极其强势地给各人、各司都安排了任务。 除了未再提及她和苏长风成婚之事,其他三件事由谁主负责、如何开展、什么时间要求达成什么样的目标……她都一一强势地直接下达了政令。 最后更是不顾群臣们坚持要封城的奏议,命旭王留下后,宣布了退朝。 众臣或叹息或惶恐地离去。 旭王立在大殿正中,瞧着从白玉台阶上一步一步下来的苏芸萱,微皱起了眉。 他对自己方才的言行无惧亦无悔,但他还是低估了她二人要在一起的决心。 他亦小瞧了苏芸萱这位新女帝成长的速度...... 但,那又如何?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晟亡国! 心中态度依旧坚定,在苏芸萱停在他面前一步远时,旭王舒展开眉眼,坦荡朝苏芸萱俯首鞠躬。 再起身后,瞧向苏芸萱的目光中尽是不惧。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苏芸萱竟完全没有要责怪、讨伐他的意思。 回敬他一礼后,苏芸萱竟将方才下达的所有任务全交由他来负责和监管! 旭王禁不住愕然。 女帝这是担心自己离开后,那帮子朝臣未按她的意思行事,护好云晟百姓? 女帝这是不仅没有怨他,还信任地将一切托付于他? 心中五味杂陈,旭王急急垂下眸去,朝苏芸萱坚定地抱拳拱手,“老臣领命!” “有劳旭王了!” 说完这一句,苏芸萱转身离开。 旭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迟疑一瞬终是急赶一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你们......不恨老夫吗?” 听到旭王问话,苏芸萱脚步只略停顿了一瞬,紧接着便头也没回地疾步离开了云祥殿。 她是明白旭王的用意的。 她知道:从旭王的角度出发,旭王并没有错。 她不怨旭王。 但她亦有自己的坚持。 她会让这些人看到她的决心! 她要让这些人明白,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俩在一起的。 那停顿的一瞬,她是为苏长风心疼! 她可以不怨旭王,那是因为她同旭王仅仅是君臣关系。 但她的长风哥哥不同! 旭王可是他的亲祖父呀!! 被自己本应是最亲的人逼到这种地步,她的长风哥哥心里该有多痛呀...... 苏芸萱赶到凤栖宫时,苏长风刚好清醒。 见她过来,苏长风坚持起身要从榻上下来。 苏芸萱疾走过去将人拦住。 她刚扶上苏长风的胳膊,苏长风就一把将她的双手紧紧抓在掌心,一遍一遍朝她嘶哑道歉。 “芸萱,对不起......对不起......” 白书和玄黄子见状,赶忙领着房中宫女们一同离去。 在苏长风身侧缓缓坐下,苏芸萱故意板起脸肯定道:“长风哥哥确实对不起我。” 苏长风眸中泪水滑落。 苏芸萱忙挣脱开右手,轻轻帮苏长风擦拭,边佯装嗔怪道:“长风哥哥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脸上泪水流得更急,苏长风唇瓣不受控制地轻颤,似想要说什么话却又无力张开。 心下不忍,将食指定在苏长风的唇心,苏芸萱不再逗他,冲他绽开笑脸安慰道:“长风哥哥放心,我会让他们同意的。我们一起,一定会让他们同意的。” “好。”声音哽咽,苏长风慎重点过头后将人拥入怀中。 ...... 女帝明日要拜山求雨的消息只用了半日时间,便传遍了整个云晟都城。 一时间,云晟都城内外、大街小巷皆是议论女帝之声。 丰玉砌赶到云晟都城时,天色已黑。 根据天去信中提供的线索,他很快寻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处酒楼。 向掌柜的确认过天去确实化名歇在此处后,丰玉砌在大厅内随便找了处空桌,点了一大桌子酒菜,边吃边等天寻回来。 没日没夜地连日奔波,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袋又被云晟那群可恶的难民抢夺去大半,全凭一口气撑着来到此处,差点没要了丰玉砌半条命。 酒菜上桌,饥肠辘辘的丰玉砌不顾形象地埋头大快朵颐,压根没注意到今夜的酒楼热闹得特别不正常。 等他将桌上的饭菜全部一扫而空,肚子却依旧只觉半饱时,才觉察出不对劲。 快速扫了眼旁边几桌上的菜肴,丰玉砌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朝在人群中穿梭的小厮大喊“小二,你过来!” 他声音很大,引得周围好几桌攀谈得正欢的客人们停止言语,纷纷侧头观看。 那小厮瞧清他面上怒容,更是不敢怠慢,边应着边小跑过去点头哈腰问:“客官,有何赐教?” 瞧也没瞧那些围观之人,丰玉砌指着满桌空盘子气愤质问:“你们将餐具做得这般大,怎的份量却又那般少,是何道理?难不成是家黑店?” 小厮脸色一僵,盯着他打量一瞬后满脸堆笑问:“客官您是外地才来的吧?” “一看就是个新来的,来咱们这能给你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怨起来了?”旁边桌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哂笑出声。 不等丰玉砌说话,旁边又有几人急急附和,“是呀,不知好歹。按我说呀,就该尽快关闭城门,不让这些外地人来抢分我们的食物。” “谁说不是呢?你们听说了吗,外面都起疫情了呀.......” “什么,哪里、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疫情,那可了不得......” 一阵唏嘘过后,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来。 第258章 夜色 那华服男子被围在正中,霎时来了精神,指着问话那人鄙夷指责道:“你呀,真是孤陋寡闻。 你们没见下午官府又在城中开始各种募集草药和食材吗? 我舅舅可是......嗯哼.....我舅舅下朝回来后说这次灾情特别特别严重......总之是形势不容乐观,为避免......” “你少在这危言耸听,咱们都城内目前不都好好的吗?”一人不信反驳。 “是呀,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咱都城这般繁荣热闹呢?”又一人附和。 “你们晓得个屁。”华服男子急了。 他瞪向众人道:“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们。这新女帝呀,光长了张好看的脸,能力那是一点不行,你们要是指望着她能救你们脱离苦海,那是做梦......” “不准你这么说女帝。”一旁观年轻男子拨开人群冲华服男子喊,“女帝她可是救了咱们不少人的命......” “你们的命?” 华服男子鄙夷地上下打量一番那年轻男子后,讥讽问:“你也是外地逃来咱都城讨饭的吧?” “外地来的不错,但你要说讨饭就过分了吧,咱们都是云晟子民......” “我呸——谁和你们是咱们?” 中年华服男子满脸不屑,“没有你们,我们需要如现在这般缩衣减食吗?我看呀,那灾星女帝才和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突然跑回我们云晟都城,抢夺我们财富......”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年轻男子气得冲上前拽住华服男子的衣领。 华服男子吓得急急捂住脑袋、缩脖闭眼。 旁边有人一把扯住年轻男子,不停劝说:“算了算了,君子动手不动口,大家都不容易......” 听见有人劝架,华服男子睁眼见那年轻男子不敢真打,立刻换了副面孔,昂脸瞪向年轻男子继续讥讽,“哟哟,这是要为那灾星女帝打人了?咋的,瞧上那灾星......” 他话正说着,忽然不知哪里踢来一脚,将他踹得侧身飞起,狠狠砸在地上。 这还不算,他揉着腰哀嚎着想要爬起来时,一只大脚猛地压在他的掌上,边大力碾压边狠戾训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你这张嘴以后都不要出声熏人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一把匕首划过他脖颈,直接挑断了他的声带。 疼得他来不及看是谁动的手,只双手紧紧捂着脖颈,大张着嘴浑身抽搐似只丢入油锅的虾米,却又发不出一丝声音。 众人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争先恐后地往后退。 那年轻男子算胆子大的,是唯一一个呆在原地未动的人。 等他反应过来,看清伤人之人乃是方才那个喊话店小二,同他一样的外地人,忙上前好心提醒道:“这位壮士,赶紧跑吧......” 丰玉砌没有理会,站起身来再次高抬起右腿,狠狠踩中华服男子的后背,将人踩得再次贴到地面。 年轻男子急得去扯丰玉砌的衣服。 他手刚要碰到布料,丰玉砌胳膊一偏,躲开身去,同时抬腿朝他踢了一脚。 年轻男子猝不及防,膝盖吃疼,连退四步后摔坐在地。 嫌弃地轻哼一声,丰玉砌瞟了眼手中带血的匕首,转向一脸不解瞅着他的年轻男子道:“你这眼睛我看也用不着了.......” 那年轻男子一听他这话,霎时吓得双手撑住地面狂往后退,“我可没得罪客官您呀,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丰玉砌可不管那多。 在他眼中,除了苏芸萱,云晟之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哦,不对,他甚至觉得苏芸萱就不是云晟之人。 从前被抛弃了就不算,日后嫁给他就更不是了! 天去回到客栈时,正赶上一群人疯了似地往外逃,许多人还边跑边惊恐大喊,“疯子......疯子杀人了.....” 满腹狐疑地逆着人流往里挤,目光乍然瞥见丰玉砌正拿着匕首逼向地上满面惊恐的二狗子,天去惊得高喊:“主子不可!” 听到天去的声音,丰玉砌停了下来。 天去冲到丰玉砌面前,抬手就欲去夺匕首。 快要触到时,忽地又急急缩回了双手。 待触到丰玉砌怒到极致的目光,霎时吓得单膝跪地道:“卑职该死。” “将他眼睛挖了。”丰玉砌睨他一眼,淡淡道。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不急不慢地擦拭起匕首上的血渍。 “不要,饶命呀......大云哥救我……”二狗子后背已抵到墙上,急得朝天寻不停求救。 天去快速瞥了眼他,示意他不要再喊了后,鼓足勇气问向丰玉砌,“不知二狗子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熟人?”丰玉砌问。 天去点头,“差不多时间结伴入的都城。” “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丰玉砌收了匕首,朝旁边一桌空盘碟的桌子处走。 天去忙朝二狗子偏了偏头,“快走!” 二狗子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就往外跑。 丰玉砌在桌边坐下,天去快速起身走到他面前转移他注意力道:“主子来得及时,她出大事了。” “什么事?”丰玉砌倒茶的手一顿,微蹙起眉问。 天去看了看缩在柜台后探头探脑的掌柜和几个小厮后,压低声音道:“此地不宜再留,换个地方吧!” 夜色里,丰玉砌一脸不耐烦地跟着天去在城中七弯八拐地行了好一会,才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同他们差不多的时间段,若影领着五名死士从太傅府后门出发,趁着天黑,极速往祈福山而去。 若影奉了苏长风的命令,须得尽快登上祈福山,在天明前将祈福山冰洞中装有同苏长风和苏芸萱二人相貌一样的两具冰棺设法藏起来。 午后,无论苏长风如何劝阻,苏芸萱都坚持要登山祭天拜祖,并按照旭王的提议拜山求雨。 苏长风无法,在应承下苏芸萱让他抓紧时间筹集五日后所需的药材、医者和食物后,带着白书急急出了宫。 一方面是受了苏芸萱态度的影响和鼓舞,另一方面是既无法劝阻苏芸萱上山,那就只得提前规避风险。 他的芸萱都这般无惧、态度坚决,他又怎么能落后,他要更加卖力地去对抗这场天灾,决不能让疫病进一步加剧灾情。 回到太傅府,苏长风先是找了人去往若风来信的地方,查看若风为何寻到了始果法师,却迟迟未能将人带回。 待他说到祈福山上冰棺内有两具同他和苏芸萱长相一样的尸身时,若影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惊得一连确认了几次。 最后是白书看苏长风脸色十分不好,急得学着白术平日那般,大力给了若影脑门一记暴栗,若影才讪讪领命离去。 第259章 逼人 芸萱殿内,苏芸萱屏退众宫女,正欲关房睡觉时,忽地注意到人群后面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往她这边探头探脑地瞧。 定睛一瞅,是徐贵妃,她忙开口唤人。 徐贵妃听到苏芸萱叫她,吓得转头就逃。 苏芸萱见状,朝宫女们大喊:“将徐贵妃拦着。” 徐贵妃蔫头耷脑地被带至苏芸萱面前,心里一时十分后悔这大半夜的,她为啥要过来这一趟。 忽略徐贵妃面上的神色,苏芸萱将人拉进房间桌边坐下,瞧着徐贵妃怀中抱着的东西笑问:“您怀中的东西瞧着不错,是要送给我的吗?” 徐贵妃一惊,垂眸看了看手中被捏得变形的“跪得舒服”,面上悔意瞬间一扫而空,扬起头来兴奋狂点头道:“是呀,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说着她将东西递到苏芸萱面前,献宝似的介绍:“这个呀,叫跪得舒服,我多塞了好多棉花呢,明日你带着它去拜山求雨,膝盖就不会被磨疼了。” “哦?”苏芸萱双手接过来,好奇地正反仔细地打量。 两块长方形的类似小枕头一样的东西,四个角都缝了长长的布条。 那枕头厚度还真是不一般...... 见苏芸萱似面露疑惑,徐贵妃起身在苏芸萱面前蹲下,快速拿过一只“跪的舒服”,就要帮苏芸萱带上。 苏芸萱忙偏开膝盖,俯身抬手去扶徐贵妃。 徐贵妃直接推开她手,三两下将那“跪得舒服”带在了她的膝盖上,嘴里不停得意道:“你不要不信呀,你带上试试撒,可好用了。这可是我一针一线缝的.......” 不忍扫徐贵妃兴,苏芸萱没再阻止。 候着徐贵妃帮她全部带好,苏芸萱在徐贵妃期待的目光中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双膝跪在地上膝行了一会,才站起身来一脸满意朝徐贵妃感谢道:“嗯,确实是好东西,您有心了!” 听到她的感谢,徐贵妃不好意思摆手:“你喜欢就好,希望能对你有点帮助。” 上前将徐贵妃挽着重新坐回桌边,苏芸萱帮二人倒了茶。 将其中一杯推到徐贵妃面前,她看向徐贵妃,正欲开口将她父皇托付给徐贵妃照看,徐贵妃似忽地忆起什么,倏然站起身来,边嘴里念叨着“太晚了,我要回去了”,边大步往外走。 苏芸萱忙起身,紧赶两步将人拉住。 徐贵妃被拽得停下来,瞧也不瞧苏芸萱,朝后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不会说的,我答应过了他的,你怎么问我都不会说的.......” “您是怕我追问,才一直躲着我的?”苏芸萱好笑问。 “是呀。”徐贵妃如实答,低垂着脑袋就是不看苏芸萱。 苏芸萱走到徐贵妃面前,松开她道:“我不问,你可以不躲我吗?” “真的不问?”徐贵妃不信抬头。 苏芸萱眸色真诚地朝她认真点了点头,“不问。” 那次徐贵妃说漏嘴后,她其实已派人去查过徐贵妃。 据派出去的人回来禀告:徐贵妃出生在翠峰山脚下一户农家,底下有两个弟弟,父母极度重男轻女,连个大名都没给徐贵妃起过,只唤了个小名叫木儿。 因着家里条件不好,徐贵妃从小不仅要帮着父母照顾两个弟弟,还要经常下地干活,挑水劈柴更是常事,但即便这样,徐贵妃的父母还是嫌弃她是个女儿身,对徐贵妃不是打就是骂。 一年前,徐贵妃的父母欲将徐贵妃卖了换钱,徐贵妃半夜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河中。村里人在河边捡到徐贵妃的鞋子,均以为徐贵妃已死。 那之后约莫两个月后,徐贵妃就在她父皇每月必去的晴云寺处被她父皇发现,带回了宫。 知晓这徐贵妃也是苦难之人后,苏芸萱对徐贵妃更多了几分怜悯。 仔细回忆同徐贵妃的几次见面,苏芸萱认真分析过后,猜测徐贵妃嘴中的“他”应是长风哥哥。 想到徐贵妃可能是上一世便见过长风哥哥,她便愈发好奇。 又联想到回到云晟时,苏长风不正常的言行,她便愈发怀疑苏长风可能有事瞒着她。 她几次想去找徐贵妃问清楚,奈何她实在是太忙,加上徐贵妃有意躲她,便一直未能寻到合适机会。 至她彻底揭开当年真相,知晓了她皇祖母同她外祖父之间的过往纠纷,她忽地又觉得究根问底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得到苏芸萱的保证,徐贵妃长长呼出一口气,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不再嚷着要离开。 重新坐回桌边,徐贵妃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后,望向苏芸萱担心道:“你能不能不要去那祁福山呀?” 她这问话和面上显而易见的焦急之色,同白日里苏长风劝自己时的如出一辙。 苏芸萱好奇心再次被勾起。 缓缓再徐贵妃身边坐下,苏芸萱不禁盯着徐贵妃试探性问:“那你觉得我去晴云寺祈福求雨如何?” “能换个地方?那挺好。”徐贵妃面露欣喜。 瞬间意识到徐贵妃真正在乎的是她去的地方,而不是求雨这一目的,苏芸萱猛地抓住徐贵妃的双肩,急急问:“祁福山上有什么我不能见的东西吗?” “你怎么知道?”徐贵妃大惊喊。 喊完,触到苏芸萱精明地目光,忽地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得她一把推开苏芸萱的手,起身往外边跑边喊:“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坐在原地看着徐贵妃消失在门处,苏芸萱没有起身去追,一是她追也追不上,二是她已十分确定,不论她如何问,徐贵妃都不会告诉她。 这番过后,苏芸萱要登上祁福山的决心更加坚定。 ...... 客栈内,丰玉砌听到天去说苏芸萱被旭王他们逼迫得明日要三步一叩首地登祁福山、拜山求雨后,气得破口大骂云晟没一个好东西。 特别是那旭王,被丰玉砌拍着桌子,新账旧账一起清算地骂了小半个时辰。 听得天去在一旁低垂着脑袋,是一言也不敢再多说。 只敢在心里偷偷腹诽:云晟旭王这般逼迫已为云晟女帝的苏芸萱,还不都是主子非要在议和文书中加上“和亲”这一条! 他主子是只准自己逼人,别人逼人那都是统统该死。 正当他在心内暗叹丰玉砌一如既往的霸道得毫不讲理时,丰玉砌猛地站起身来,朝他下达了个命令,惊得他差点摔倒。 丰玉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道:“你去寻两套夜行衣来,我们去旭王府走一趟。” 第260章 登山 丑时,旭王府后院突然火光大作,一片嘈杂。 旭王被吵醒,披衣欲去查看。 他才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忽地空中一抹寒光乍现,惊得他急急反手将门“啪”地关上。 那剑抵在门板之上,瞬间竟将门板穿了个透。 旭王迅速后退两步站定,瞥了眼那正退出的剑锋,转身疾步去拿自己的刀。 阿力听到声音赶过来时,丰玉砌同旭王已打斗了好一会。 二人实力本不相上下,奈何旭王年事已高,体力耗费过快,听见阿力的喊声一下分了神,胳膊瞬间被丰玉砌划拉开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瞧得阿力边大喊快来人,边冲上前去挡在旭王面前,一同对敌。 丰玉砌一心想要旭王的命,毫不畏惧,出手更快更狠。 天去放完火赶过来,丰玉砌已被十多人团团围住,却还是不愿离开。 天去无法,顾不得违逆丰玉砌的意愿,冲进人群中拽紧丰玉砌的胳膊就往上跃。 二人飞上屋顶,丰玉砌垂眸扫了眼还在不断往里涌的人群,冲旭王丢下一句“老匹夫,早晚要了你的命”后,转身没入黑暗。 阿力带着人一路狂追,丰玉砌故意将人引至太傅府附近,才隐去身形。 身边人欲闯太傅府,阿力觉察出不对劲,喝止住他们,领着人离去。 ...... 寅时刚过,天色已经大亮。 早早候在祁福山下瞧热闹的人群远远瞅见女帝的马车过来,霎时炸开了锅。 有人朝马车招手欢呼,有人开始指指点点、嘴中言语愈发刻薄...... 有人纯粹瞧个新奇,有人已经设下赌局,一赔十堵女帝不可能亲自三步一叩首地登上祁福山福洞,定是效仿先例,找人代劳...... 听着外面愈发嘈杂人声,苏芸萱撩帘瞟了一眼,虽早有所料,还是被围观的人数之多小小震惊了一瞬。 近身伺候她的两宫女眼见马上到达目的地,急得再次拿出徐贵妃昨夜送的“跪得舒服”,一个劲儿劝说苏芸萱带上。 为示虔诚,苏芸萱依旧坚持不带。 其中一人心一横,在马车停下的一瞬,干脆直挺挺跪挡到欲起身的苏芸萱面前,再次恳求能代替苏芸萱三步一叩首登祁福山。 心中暖意漾开,苏芸萱笑着抬手去扶,拉了两次都没能将人扶起。 知晓她二人乃是苏长风亲自挑选送到她身边的练家子,苏芸萱没再使蛮力,她松开手,故意板起脸,抬出苏长风,才将二人对她的暖心之举压下。 严禁二人跟随她一同下车,苏芸萱撩开车帘,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下跳下马车,独自大步走向已摆好的祭台。 为爬山叩首方便,她今日只着了件素色束腰薄衫,头上也未带女帝王冠,更无一发饰。 官员们都被她派遣了各种任务,除礼部两人和负责维护秩序的两队士兵外,再无朝中为官之人。 按照礼部那二人的指示,苏芸萱很快完成山脚下的祭拜仪式。 将手中的立香插入香炉,她转身正欲走向登山台阶,人群里忽地响起士兵的一声训斥之声。 她转身去看,两士兵正一左一右地提着个小女孩,朝人群大喊:“谁家大人把自家孩子看好了。” 那小孩两只胳膊被人拽着,双脚腾空却依旧不停踢腿挣扎。 瞧模样,年纪和叶子汐差不多。 似见她看过来,那小女孩停止反抗,朝她绽放出笑脸大喊:“女帝姐姐,女帝姐姐,您等等,阿姆让我送您的。” 说着,小女孩试图举起捏得紧紧的小拳头。 苏芸萱仔细看去,那小拳头里似乎......攥着只红鸡蛋。 她正不解,人群里又响起几人呼声。 “人家小女孩只是想送点东西给女帝,你们抓人干啥子哦......” “是呀,官爷们行行好,就不要拦着了吧......” 担心误了吉时,苏芸萱朝士兵们下令将人放开后,转身踏上第一级台阶。 第二级, 第三级,干脆利落地屈膝跪地伏身,再起身时,额头已隐隐留有红印。 她却似毫无痛感一般,神色坚定地继续向前,每次叩首都虔诚至极。 随着苏芸萱愈登愈高,山脚下的围观人群脑袋越仰越高,人群的议论声也从最初的情绪高涨逐渐走向沉默。 至辰时烈日当空,火辣的阳光刺得人完全睁不开眼,开始不断有人抱怨着天气太热,陆续离去。 丰玉砌隐在山腰岩壁后,几次想要现身去阻止苏芸萱傻到极致的行为,皆被天去拦住。 天去第十次拦住瞧不过去的丰玉砌时,丰玉砌终于动了怒,一脚差点将天去踹下崖去。 还好他反应神速,又及时出手一把拉住了天去的胳膊。 听着脚下碎石滚落的声音,天去心里委屈的呀,差点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他这主子在丰岚行事霸气完全可以理解,没想到到了别人的地盘,竟还是如此作风! 昨夜他就没能拦住主子去闯旭王府,今日无论如何他都得拦着主子提前现身。 底下那么多云晟百姓看着在,若是有人看出主子身份,欲对主子动手,仅凭他二人,要平安逃离云晟,他还真是把握不大。 说好的,他们在山顶等着那苏芸萱上来的,主子却是又担心人家姑娘,非要跑下来看。 这一看,又开始心疼了...... 被丰玉砌大力提上来,重新在崖壁边站好,天去边委屈着边高仰起脸,想要将眼泪逼回去。 忽地,视线里一群人影速度极快地闪过,惊得他伸长了脖子朝上压低声音喊:“山顶有人。” 心里有愧,不好意思瞧天去面上神色,丰玉砌背过身去讪讪接话:“他们拜山求傻雨呢,有人不是很正常嘛。” “不是......”天去惊回,飞身就往上跃。 一会后,他朝下再次低喊:“主子,那领头的黑衣人是若影,他们好像在撤退。” 这次,丰玉砌听出了不对劲。 大白天的,若影领着一群人穿着夜行衣,行动鬼祟的在山顶干什么? 苏芸萱都顶着烈日来爬山受苦了,那病秧子却是面都没露一个? 心里起了气,丰玉砌朝下面快行到半山腰的苏芸萱再次看了一眼,飞身跟上天去。 第261章 冰洞 丰玉砌和天去飞身去追,若影警觉,转头朝下看去。 这一看,吓得他霎时瞪圆了眼。 丰玉砌不是继承了丰岚的皇位么,怎地跑到云晟都城来了? 确定自己并未看错人,若影急急命其他人加快速度撤离后,他一个人调转方向,往另一处更陡峭的下山路径跳跃而去。 丰玉砌和天去冲到若影方才瞧过来的位置,盯着两拨人不同的去向,刹住了脚步。 “追哪一边?”天去急问。 丰玉砌仰头望了望山顶,抬手一指若影的方向,“追他。” 天去领命离去,丰玉砌转身再次回到山顶。 方才追人的时候,他隐约注意到对方好几人头发都湿漉漉的,他猜测若影他们一定是从山顶那处洞穴出来不久。 那些人既穿着夜行衣,一定是悄悄干了什么隐秘、不欲为人知的事。 他和天去登山的时候并未碰到那些人,说明那些人比他们上山还要早。 且那些人应是在山顶寒洞内待了很长时间,冷到发丝凝结成冰,出洞后再经烈日暴晒,头发才会那般湿得明显。 那病秧子命若影来这寒洞干什么? 听天去说这处地乃是云晟历代皇帝灵魂栖息之地,丰玉砌本是不欲打扰的。 他和天去上来后也只在外面待着,并未私闯。 心中满是疑惑,丰玉砌不再迟疑,大步走向洞穴。 穿过雪花纷飞的洞口,丰玉砌越往里走,越被眼前的场景惊艳。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冰! 洞里地面是冰,洞壁是冰,连洞顶也皆倒挂着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冰锥....... 这些冰锥自带寒光,照得整个洞穴璀璨夺目得如同水晶宫一般。 惊叹着左右环顾地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丰玉砌远远瞧见前路似被巨大冰墙挡住。 正当他以为终于快到达终点,边继续前进边疑惑着为何没在洞内看见任何灵位和冰棺时,他忽地立在了原地。 原来,冰墙所在的位置不是洞穴的终点,而是通往六处不同方向的交汇点。 站在原地旋转观察了好一会,没发现六处地方有什么不同,丰玉砌当即决定六个方向,他一处一处去查看。 首先选了离墙壁左侧最近的一个方向。 压下身上逐渐燃起的寒意,丰玉砌加快速度往里走。 穿过一条长长的类似巷子的冰道,他来到一处明显人为改造过的洞穴。 该洞穴四周墙壁和地面的冰皆被刻凿打磨得十分平整,靠近最里的墙壁处用冰块雕刻了一张精美的供桌,桌上摆着六个冰雕的灵位牌。 供桌前的地面上放置了几个圆圆的、同样是用冰块雕刻而成的蒲团。 对云晟历代皇帝并无兴趣,丰玉砌没有上前细看,扫视过此处冰洞内再无其他,丰玉砌转身往回走。 接下来的三处洞穴内,每处洞穴最里面的空地正中皆雕有圆形展台,每个展台上皆摆着两副冰棺。 冰棺成色极好,晶莹剔透,即便棺壁棺盖上都雕刻有祥云图案,还是能从外一眼看清棺内躺着之人身上华服的样式和颜色。 丰玉砌只在初发现冰棺时,仔细打量过冰棺内的人物乃是一老一少二位帝王。 他们身上的龙袍颜色艳丽,却又不失庄重,龙袍上绣着大量的祥云图案,同他昨夜在旭王府内随处可见的云朵图案非常相似。 后面两处洞穴,他未再上前细看,透过冰棺壁,远远瞅见皆是男子后,他便快速退了出来。 在洞内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寒气逐渐入体,纵是丰玉砌底子好,又有内功加持,也冷得开始不时打个哆嗦。 第五处洞穴最大,却是除了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地巨大冰块外,再无其他。 远远瞅了一眼,丰玉砌没有深入里面细看。 以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行至最后一个洞穴,丰玉砌发现了两具空空的冰棺。 那两具冰棺同其他三处洞穴内的冰棺明显不同,不仅体型巨大,冰棺外壁没有祥云图案,盖板也未如之前的那般厚重和两端上翘。 除了大得过分,那两副冰棺简单朴素得如平常人家用的棺木,但细看,成色又皆透着另六副冰棺完全不及的莹亮和通透。 最令人神奇的是,隔着老远,便能看到和感受到那两副棺材正不断往四周散发着骇人的寒气,颇有一种生人勿近的警告意味。 丰玉砌远远盯着这两副空棺瞧了很久,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都将洞穴内所有位置都查看了一遍,也未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若影他们来此地是干什么的? 实在想不明白,考虑到已花费了这长时间,丰玉砌心一横,决定靠近那两副冒着寒气的冰棺,再仔细瞧一瞧。 他才在两具冰棺中间站定,那两具冰棺散发出的寒气同时喷在他身上,霎时冷得他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双手环抱住身子无用,他将两只手迅速搭上棺壁,欲借力站稳。 手刚触碰到冰上,忽地视线里那两具冰棺里似有两个人影闪了闪。 不敢置信地急急闭了闭眼,丰玉砌垂眸再看,那两具冰棺里的人影依旧不停地在闪现。 虽然闪现的速度极快,但他还是看清楚了。 眼前冰棺里闪现的二人面孔,一张是那病秧子,一张竟然是苏芸萱。 吓得他迅速缩回手,跌坐在地上。 这一坐下去,他又发现了蹊跷: 靠近棺材底板的冰面上有几条很浅很浅地划痕。 趴在地上,沿着划痕一路爬行细看,丰玉砌发现,这划痕竟......一直延续到隔壁那个最大洞穴的入口处。 再往里探,那划痕已重新冰封得不见一丝痕迹。 心中一紧,瞬间意识到那两具空的冰棺应是被若影带人从这处最大的洞穴移过去的,丰玉砌猛然起身,冲到里面,跳上满冰面的巨大冰块一阵查看。 这一看,再次让他发现了异常。 地上横七竖八的巨大冰块下,似被凿了一个洞。 洞里似乎还整齐躺着两个人,而这所有的大石头不过是掩人耳目。 若这些冰块不是太过晶透,或他没有飞上这些冰块细看,定然是发现不了下面洞穴的。 第262章 汇聚 祁福山外,苏芸萱已爬至半山腰。 午时刚过,烈日当空,正是一日里最热、阳光最毒辣的时候。 全身衣衫早已湿透又被晒干地循环过几遍,此刻整个后背衣料湿漉漉地黏在身上,苏芸萱向上行进的速度越来越缓慢。 除了体力逐渐不支,她的额头早已磕破,正不停往外渗着血。 她需时不时抬袖擦拭,才不会被血糊了视线。 知晓以自己的速度,需得行至天黑后才有可能到达山顶,苏芸萱再次虔诚跪拜过后,选择坐下来,喝点水保持体力。 她是答应拜山求雨,也极尽虔诚,但她也不会傻到为此丢命。 雨她要诚心求,欲同苏长风在一起的决心,她亦要那些人看到。 ...... 天去追着若影行至都城,终是因对地形没有若影熟悉,而被若影甩下。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在返回祁福山的路上,天去在城门处瞧见了来追丰玉砌的陆再林。 避开孔一,将陆再林拉到一旁,天去简单告知了陆再林丰玉砌的情况。 两人一合计,决定由陆再林加速赶回幽谷关,一旦听到丰玉砌被抓的风声,立马连同秦世民向云晟发动进攻,以武力逼迫云晟交人。 孔一被支开,在都城内转了一圈回来,听陆再林说要返程,他再次表示要同陆再林同行。 陆再林以为孔一乃是不放心留他一人在云晟境内游走,再三向孔一表示他一定日夜兼程地赶路,尽快离开云晟。 谁知,孔一比他还急着要返回边关。 陆再林不解,一路追赶过后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孔大哥,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着急?” 孔一瞧也不瞧他,大骂一句“一帮子黑心肝的”后,夹腿扬鞭将马儿驶得更快。 ...... 若影七弯八拐地逃回太傅府时,苏长风已被人从募捐点喊去了宫中。 原是苏芸萱出发前往祁福山后没多久,她父皇苏寄北终于清醒过来。 只是确实如玄黄子和白书之前诊断的一般,已记忆全失,智商退至如十来岁的孩童。 苏长风赶至凤栖宫中,苏寄北虽不识得他,但性子还是如从前一般温顺乖巧,待人接物皆彬彬有礼。 玄黄子叫他吃药,他便乖乖吃药;要给他诊脉,他便乖乖伸出胳膊;宫女们端来吃食递给他,他双手接过后还会朝宫女们礼貌道谢...... 那听话乖巧至极的小模样,瞧得一旁偷偷观察的徐贵妃心都化了,心下对失去记忆的苏寄北喜欢得是愈发厉害。 当下便包揽了所有本该宫人们伺候苏寄北的活,凡事亲力亲为。 若影赶至凤栖宫时,苏长风正同玄黄子在外室交流苏寄北的病情。听闻丰玉砌竟然深入到了云晟都城,此刻还正在祁福山上,苏长风当即扭头便要赶往祁福山。 若影听从命令,挑选了两匹最快的良驹,二人打马往祁福山而去。 ...... 大街上,奉旭王之命正前往各司查访的阿力坐在马上,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抓耳挠腮。 他总觉得昨夜刺杀旭王之人的声音似曾相识,似在哪里听过。但思索了大半宿加上今日大半日,也未能忆起那人究竟是何人。 真正是苦恼至极。 恰在这时,苏长风和若影二人从他前面横着的巷子疾驰而过,惊得他立马来了精神,打马边追边喊若影,想要探探若影的口风。 若影闻声只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他。 苏长风更是头也没回一下,将马儿驱得更急。 阿力追至城外,看清他俩要去的方向是祁福山后,忙调转马头赶回旭王府。 旭王听了阿力的禀告,皱眉在房内来回踱了一会后,忽地眸光晶亮地问向阿力,是否在丰岚见过丰玉砌。 阿力一听“丰玉砌”这名字,忽地想起来昨夜那人的声音同他曾在丰岚断崖拦截苏芸萱时的那次一样。 确定昨日刺杀他之人乃是丰玉砌,旭王立刻联想到什么,当即命阿力召集人马,速速赶往祁福山抓人。 ...... 祁福山山顶。 丰玉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快趴下,终于将压在上面的最后一块大冰挪开。 推开最后一块障碍物,丰玉砌垂眸往下面洞穴看。这一看,他真就立马趴在了冰面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那洞穴里躺着的二人面孔,同他方才在冰棺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人是苏长风,另一人是苏芸萱。 苏长风依旧是一袭白衣,苏芸萱身上的衣服同她在丰岚皇宫时穿的一套非常相似,裙摆上绣着大片的芸萱花....... 二人皆闭着眼睛,除去脸色过分的苍白,似皆睡去了一般安详。 这一幕,瞧得已是满身大汗的丰玉砌再次打起寒颤。 不敢置信地盯着下面躺在一起的二人瞅了好一会,丰玉砌纵身跳起来就往外冲。 他一口气跑到外面,顾不得刺目的阳光和身上滴答往下滴落的水珠,飞身往山下狂跃。 眼线着视线里隐隐出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影,他正欲再次加快速度冲过去时,往山上而来的天去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再次拦住。 天去不顾命地同丰玉砌拉扯了好一会,才将丰玉砌从魔怔中拉回现实。 听着天去喊他尽快离开祁福山的话,垂眸盯着山腰阶梯处那个依旧三步一叩首往上艰难而行的模糊人影,丰玉砌甩开天去拉他的手,转身径直往山顶而去。 天去跟着追到洞内,伸手欲去阻挠发疯一般拿着匕首捣冰的丰玉砌时,乍然瞥见冰下二人面孔,吓得霎时松开丰玉砌,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 嘴中连连惊呼:“这是......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少废话,还不快帮忙挖。”丰玉砌动作不停。 二人齐心协力地捣弄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在上面凿开个洞。 丰玉砌率先跳了下去。 缓缓走到“苏芸萱”身边,他抬手摸上“苏芸萱”的脸颊,忽地脑袋一轰,疼得他单膝跪地,闭上了眼睛。 随即眼前竟出现一幕令他震惊至极的场景。 第263章 前世1 那场景里有很多很多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似见不到头......人数多到罩住了整个天地。 那些人明显分为两个阵营。 一派着装以黑暗系为主,服装怪异,手上兵器形式各异;另一派着装以白色系为主,服饰繁复飘逸,手中武器一看皆是上品。 这两拨人正中间,立着两年轻男子。 其中一人紫衣紫发,笑得猖狂,面孔......同他一模一样。 另一人一席甚雪白衣,竟是......那病秧子模样。 两人争论了几句什么,便开始交起手来。 随即他二人身后众人也迅速杀成一团。 两拨人交汇,各种狂轰乱炸,乌烟瘴气......没一会天地间血光大作、一片昏暗.....死伤无数...... 比那惨烈战况更令他震惊的是,那“病秧子”不知使的什么技法,在那场景中竟似完全碾压过“他”。 “他”胸口处接连挨了那“病秧子”两击后,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那“病秧子”乘胜追击,再次扬起手中不停闪着奇异白光的长鞭向“他”甩来。 “他”按住胸口,后移一步的同时迅速侧开身去,欲要躲闪。 突然,一个白影倏然飞到他面前,一下将他紧紧抱住。 那“病秧子”的长鞭“唰”地抽到那白影背后。 那白影偏过头来,也朝旁喷出一大口血。 怎么会......那侧脸竟是苏芸萱的模样。 “芸萱!”“他”捏住“苏芸萱”双肩,满面担心地欲要查看“苏芸萱”的伤势。 “苏芸萱”轻轻擦拭过嘴角的血,转眸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芸萱!”那“病秧子”收鞭大喊。 “苏芸萱”闻声推开“他”的双臂,缓缓转向那“病秧子”。 那“病秧子”向“苏芸萱”伸出一只手,朝“苏芸萱”柔声呼唤:“过来,芸萱,到我身边来。” “苏芸萱”看着那“病秧子”,朝“病秧子”摇头拒绝。 站在“苏芸萱”身后的“他”似被“苏芸萱”后背被那“病秧子”抽出的长长一道血痕刺激到,盯着那血痕,“他”忽地周身紫气开始翻涌。 “苏芸萱”似察觉到,猛地转过身再次抓住“他”的双肩,一脸哀求地注视着“他”,向“他”狂摇头。 “芸萱,危险,快过来。”那“病秧子”又在呼唤。 紫气涨到极致,“他”一下飞身而起,定在那“病秧子”的前上方空中,边嘴中喊着“你去死吧”,边做着奇怪的动作。 一瞬后,随着他双掌推出,一团同样不停闪光的紫气以极快的速度朝那“病秧子”扑去。 那“病秧子”毫不畏惧,“唰”地一声甩出手中长鞭,朝那紫气迎去。 那紫气与鞭子相对的瞬间,“苏芸萱”忽地闪现到它们中间。 伴随着“嘭”地一声炸响,“苏芸萱”翩然而落。 “他”和那“病秧子”同时嘴里大喊着“芸萱”,飞身赶过去接。 那“病秧子”本是速度快过“他”,却是在快要接住人时,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个金衣白发的中年男子拦住。 “他”在半空中接住“苏芸萱”,将人抱在怀中,不停愤怒嘶吼。 那“病秧子”同那中年男子纠缠了一会,推开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他”猛地抬眸,恶狠狠睨向那“病秧子”,欲再向“病秧子”出手。 才抬起一只胳膊,就被“苏芸萱”拉住。 “苏芸萱”嘴角不停往外涌着血,却还是扯出一张笑脸,冲他摇头道:“玉砌,我好冷,你能不能不要打了,陪着我好吗,你说过的,要永远......” “她”嘴中的话未说完,抓住“他”的手掌却是逐渐化作一片一片白色的芸萱花瓣飞离。 很快,“她”的整个身子都化作纷飞的花瓣。 “不要。”“他”痛苦嘶吼,双手慌乱地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那不断飞走的芸萱花瓣。 那些花瓣或飞走,或原地消散,没一会便归于平静。 同样归于平静的还有“他”嘶声揭底的一声一声“芸萱”的呼唤。 但那平静也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他”垂眸看了看掌心中的几片芸萱花瓣后,忽地捏紧双拳,选择了自爆而亡,随“苏芸萱”而去。 心脏一阵巨疼,丰玉砌猛然睁开眼,眼前的场景随即消散不见。 天去在上面见他待在原地按着胸口处一动不动,急得大喊:“主子,主子您还好吧?” 丰玉砌没有回他话。 心内的痛感真真切切,仿似方才看到的场景也曾亲自经历过一般,丰玉砌不可思议地垂眸盯着地上一脸安详躺着的“苏芸萱”,指腹再次缓缓触上她的脸颊。 同上次一样,脑袋再次熟悉地一轰,他快速闭上眼睛,期盼能再看到更多关于他们三人的场景。 他眼前确实再次出现令他陌生的画面。 只是,这次不是一个场景,而是很多很多个不同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迅速在他面前不断闪过。 首先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个头发凌乱、狼狈至极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正被六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怪物追赶,她边狂奔,边紧紧护着怀中一颗形状似蛋的绿色玉器。 “把玉髓交出来,不然我们吃了你。”那六个怪物在后面喊。 小女孩没有理会,她怀中的蛋开始发出淡淡绿光。 随着小女孩越跑越快,那几个怪物越追越近,那颗蛋散发出的绿光闪动得也愈发频繁。 突然,小女孩被石头绊倒,怪物也追了上来。 他们将女孩团团围住,奸笑着交流。 其中一人盯着地上将蛋护在怀中、缩成一团的女孩,一脸鄙夷问:“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她这样的能是茶罗战神和魔君的孩子?” “错不了。我见过,她的真身是芸萱花,是咱们魔君和那曼陀罗的结合不会错的。”一怪物抢答。 “紫藤一族统治咱魔界已是过去式,魔君和那茶罗已死,二弟你以后不要再称那招藤为魔君了,他护那天界战神,弃我魔族,魔族几大长老如今都谈他色变,对他的恨意丝毫不亚于那帮天族之人。” “大哥,那我们把她交给几大长老,长老们会不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呀?”一怪物问。 他刚问完,那被他唤做大哥的怪物“啪”地一掌拍在他脑门上,朝他训斥道:“你傻呀,她怀里抱的可是天界神器紫玉髓,在紫玉髓内待上一年顶咱们窝在那洞里修炼一千年了。” “不能交!”另一怪物附和, “几大长老都在寻藤萝的儿子,欲将其捉拿食其真身。咱魔界私下有人传闻,紫藤的儿子小藤一定是被紫藤的哥哥招藤魔君死前藏于他媳妇茶罗战神的修炼神器紫玉髓中。 我们若把茶罗战神和招腾魔君的孩子送去给几大长老,那不是立马就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抢了紫玉髓和那小藤了吗?” “是呀,那不是自投罗网?好东西还得是我们兄弟伙自己享用了。等我们吃了小藤,再进入紫玉髓修炼,还怕日后在魔界抢不到一席之地?” 这话说完,六个怪物再次一起朝小女孩逼近。 第264章 前世2 那小女孩被那几个怪物轮番扯打了半晌,身上伤痕累累,却是依旧紧紧护着怀中那“蛋”死不松手。 其中一怪物提议将小女孩直接杀了。 另一怪物反对,提出杀了还不如食用,紫萱也是良药,不能浪费。 其他人纷纷兴奋表示赞同。 那被叫做大哥的怪物盯着小女孩看了一瞬,摇头直叹可惜,说这小女孩不知为何只有一半的花心。 其他人觉得苍蝇小也是肉,还是欲要将小女孩分食。 危急时刻,之前场景里拦住那“病秧子”的金衣白发之人突然出现,轻松将六个怪物打退,带走了小女孩。 接着是第二个场景。 黑乎乎的夜里,女孩匆匆跑进房间。 将手中捏着的几根枯藤放在桌上后,女孩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布包。 把布包中鸭蛋大小的紫玉小心翼翼捧出,凑近脸颊蹭了蹭,女孩道歉道:“对不起呀,今天又让你一个人待了一天。” 这句话说完,女孩手中的玉隐隐发出紫色亮光。 女孩看见,几步走到桌边,将紫玉小心放到桌上,盯着紫玉高兴道:“你亮了!你终于又亮了,你是不是快出来了?” 紫玉像是听懂她的问话,再次闪了闪微弱的光。 女孩愈发高兴,自语又道:“我就知道父亲和母亲是不会骗我的。哥哥,你是哥哥对不对?我们都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哥哥你还不出来。到底要什么时候,哥哥你才能出来陪我呀?” 这次,紫玉没有闪光。 脸上一抹失望闪过,女孩盯着紫玉瞧过一瞬,确定紫玉没有再闪光后,她转眸注意到桌上枯藤,又扯出笑脸,将枯藤挪到紫玉身边介绍:“你看,这是我今天趁他离开后,偷偷去捡的......” 紫玉突然再次闪了起来,这次闪动频率很快。 女孩瞧见,欣喜问:“你也喜欢吗?他真的好好看,法术也很厉害,你说他会和我做朋友吗?” 似是想到什么,女孩停顿一瞬,站起身来垂眸思忖边走边自语:“哥哥要是出来,肯定也很厉害,哥哥你是父亲的亲侄子,长得肯定同父亲一样帅气,要是哥哥能早些出来陪我就好了......” 女孩在旁边自顾说着,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桌上紫玉的光芒越来越大,大到将那几根枯藤罩住。 等女孩再转到桌边来时,枯藤在那紫色光线中已消失不见。 女孩垂眸没见枯藤,在桌上四处看了看后,盯着紫玉问:“是你拿进去了吗?” 紫玉再次闪出极强的亮光,似是在回应。 女孩一把双掌罩住紫玉,哄道:“乖,乖,你拿去就拿去吧,可不能发出这么强的光,被发现可就又要被带走了。” 第三个场景。 还是在第二段场景的那间小屋,女孩又长高了很多,模样已同他在丰岚皇宫初见时的苏芸萱一模一样。 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焦急万分。 将枕头下那个布包匆匆拿出来,抱在怀中,小“苏芸萱”就要往外跑。 跑到门处,白发男子堵住去路,命小“苏芸萱”将怀中的紫玉髓交出来。 小“苏芸萱”拒绝。 白衣男子站在门处,盯着小“苏芸萱”怀中的布包哄道:“芸萱,听晟叔叔的话,这个东西留不得。” “不,父亲和母亲说过,他是哥哥,我不能将哥哥交给你。”小“苏芸萱”边摇头边往后退。 “不是。他早就出来了,你见过他的,他就是......”白发男子声音激动,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小“苏芸萱”歪头疑惑地盯着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偏开视线,“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晚我过来拿紫玉髓。” 说完这句话,白发男子离开。 第四个场景是一处黑暗潮湿的洞穴。 小“苏芸萱”又长大了一些,个头明显高了,但身形却是出奇的瘦削。 似是后面有一群“人”在追她,黑乎乎的狭小通道里,小“苏芸萱”依旧怀中抱着那颗“蛋”,正借着“蛋”发出的紫色亮光,弓着身子前行。 艰难行进了很长时间,身后恐吓之声逐渐消失,小“苏芸萱”累得瘫坐在地。 休息了一会,怀中“蛋”的亮光逐渐微弱,小“苏芸萱”垂眸看了一眼,迅速将掌心摊在胸前。 只一瞬,小“苏芸萱”的掌心中便多出一片芸萱花瓣。 芸萱花瓣凑近那颗“蛋”,“蛋”的亮光瞬间变大。 待那光亮大到罩住花瓣,那花瓣转瞬神奇消失。 小“苏芸萱”一脸平静地瞅着那花瓣没了,将“蛋”重新抱在怀中,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似是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远处又传来之前的恐吓声,且越来越靠近。 小“苏芸萱”却似沉沉睡去一般,毫无知觉。 就在丰玉砌都替小“苏芸萱”捏一把汗时,小“苏芸萱”怀中的蛋突然紫光大作,刺目至极。 丰玉砌本能紧急闭了闭眼,再睁开,紫光不见了,沉睡着的小“苏芸萱”面前立着个紫衣紫发的男童。 丰玉砌震惊地发现:那男童除了发色和衣服怪异,模样竟同他十多岁时一模一样。 趴在洞穴上方,一直紧紧盯着丰玉砌的天去见丰玉砌眉眼显而易见地皱成一团,忙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主子,主子......” 他喊了两句,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惊得他边偏头去瞧,边大叫:“主子,有人来了。” 丰玉砌终于被他这句叫声惊醒。 与其说是惊醒,不如说是一抹强光忽的将他打出那个场景。 场景里,那紫衣紫发的少年将小“苏芸萱”急急摇醒,在小“苏芸萱”诧异万分地注视下,牵着小“苏芸萱”一路狂奔。 远远瞅见洞口,两人加快脚步,却是在靠近洞口时,一股刺目的白光直射丰玉砌的双眸,将他击回现实。 猛然睁开眼,手掌依旧定定覆在躺在地上的“苏芸萱”脸颊上,不敢置信地左右环顾一圈,确定他确实是回到现实,丰玉砌选择直接忽视上方天去的警告声,再次闭上眼睛,想要继续看下去。 这次却是不论他如何闭眼定神,都见不到之前那些奇怪的场景了。 “主子,是若影,若影进洞了。” 上方天去转回来朝下急喊,“苏长风似乎也上山了,正同苏芸萱在一起。” 乍然听见“苏芸萱”三个字,丰玉砌终于大睁开双眼。 轻轻在“苏芸萱”脸颊上摸了摸,他不舍地站起身来,一个纵身飞了上去,就往外冲。 他俩才出去,洞穴边缘处倏然现出两道人影。 其中一个倒在地上昏迷之人,正是若风。 第265章 被网 酉时已过,阳光依旧。 第八百六十一拜过后,苏芸萱艰难起身,将袖子卷了又卷,搅了片略微干净之处,快速擦拭去额头越流越多的血。 再仰头,山顶已在前方不远处,正当她扯着紧贴在后背的衣衫,决定一鼓作气,尽快登上山顶时,忽地下方似隐隐传来苏长风急切的呼喊声。 心中一惊,她偏头去看,两个人影正快速往上而来。 转过身定睛瞧了又瞧,确定是苏长风和若影二人,苏芸萱扯着嗓门朝下大喊:“你们怎么来了?” 她们约定好了的,苏长风此刻应是抓紧时间在都城内募集到尽量多的药材和医者...... “芸萱......”苏长风回应一声,命身旁若影直接去往山顶。 若影再次加快速度,往上而去。 行至苏芸萱身边,他也未做停留,只匆匆喊了声“公主”。 苏芸萱不解,盯着若影的背影看了会,再转过头来,苏长风正气息紊乱的立在她面前,她忙关切责怪:“长风哥哥怎的赶这么急......” “芸萱你......” 目光一下触到苏芸萱的额头,苏长风紧急住嘴,唇瓣轻颤着抬臂就欲去摸苏芸萱的额头。 快要碰到时,又突然害怕会弄疼她,手掌颤抖着定在空中。 苏长风盯着她额头处,须臾间眸中竟泛起泪花,苏芸萱赶忙抬手捂住额头,笑着拉下苏长风的手,佯装生气问:“你怎么不按约定好的来?” “芸萱......对不起......”苏长风艰难吐出几字,抬臂将人一把捞入怀中,紧紧抱住。 “不拜了,我们不拜.......”他在苏芸萱耳边不停呢喃。 “都快到了,怎么可以放弃。”放下挡额的掌,在苏长风后背轻轻拍了拍,苏芸萱笑得更甚。 拗不过苏长风的坚持,二人就地坐下,苏芸萱边问着募捐情况,边乖巧地候着苏长风为她包扎额头。 额头包扎好,苏芸萱抬手摸了摸,朝苏长风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将人夸赞一番后,又欲起身继续。 苏长风拉着她不放手,提出接下来的路由他代劳。 苏芸萱拒绝,安慰苏长风她还很好,还能坚持,他们的胜利就在眼前了。 二人僵持了一会,互不相让,最后是苏芸萱如何一步三叩首,苏长风便跟着照做。 丰玉砌越过打斗在一起的天去和若影,冲下来时,正看见苏芸萱和苏长风二人一同叩首。 气得他一把拉住苏芸萱的胳膊,将人提起护到身后,朝苏长风质问:“山顶是怎么回事?” 苏长风急急站起身来,盯着丰玉砌没有回话,倒是慌张稳住身体的苏芸萱率先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惊呼:“丰玉砌?” “你说呀,上面那两具尸身是怎么回事?”丰玉砌紧紧捏着苏芸萱的胳膊,逼视着苏长风再次发问。 苏长风视线转到一脸诧异盯着丰玉砌的苏芸萱脸上,又转到丰玉砌捏住苏芸萱的胳膊处,再回到丰玉砌脸上,皱起眉头就是不语。 “你疯了,你怎么能来这里?”苏芸萱挣脱不开,急得另一只掌狠狠拍在丰玉砌的后背。 丰玉砌猛然转过身去,拉住苏芸萱就要往上走,“走,你跟我上去看一看。” “你先放开我。”苏芸萱撑在原地,朝后使力,不愿跟丰玉砌走。 “你放开她。”苏长风终于开口,抬手拉住了苏芸萱另一只胳膊。 丰玉砌紧急刹住,再转过身来时,面上带了怒容。 嫌恶地扫了眼苏长风后,他看向苏芸萱道:“山顶洞里有两具尸体,跟你和那病秧子一模一样,他一定是藏了什么秘密,你随我......” “我知道。”苏芸萱大喊,打断丰玉砌的话,她快速道,“即便他藏了什么秘密,也与你无关......” “是丰玉砌,是他。”突然,下面有人大喊。 三人偏头朝下一看,阿力带着一群人正往他们冲来。 “你快走。”苏芸萱最先反应过来,大力甩动被丰玉砌牵住的手臂,本能朝丰玉砌大喊。 她这句话喊完,苏长风和丰玉砌同时转头看向她。 盯着苏芸萱瞧向丰玉砌的侧脸,苏长风心里一抹失落一扫而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他的芸萱心里没有丰玉砌,但看清他的芸萱脸上对丰玉砌的担心之色,他还是隐隐有些受伤...... “你跟我上去。”丰玉砌看着苏芸萱,嘴中还是这一句。 苏芸萱心里很乱。 瞧见旭王的人发现丰玉砌,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旭王抓住丰玉砌,可是为什么不能呢? 她不知道,她只是本能的不想丰玉砌出事。 瞧见丰玉砌面上神色大有她不跟他走,他便不会离开的趋势,苏芸萱忽地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若能抓到丰玉砌,不是正好可以解决云晟粮食问题吗? 更甚至,解决了云晟灾情,她和苏长风的婚事便不会有人再阻止...... 想到这里,苏芸萱盯着丰玉砌,敛去面上急色,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苏长风似是也想到抓住丰玉砌的用途,他朝苏芸萱走近一步,更加用力地抓住苏芸萱的胳膊,戒备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手下再次使力,苏芸萱也只朝前移动了半步。 山顶天去瞧见下面情景,一剑挥开若影,后退两步站定朝下大喊:“主子,先撤吧!” 丰玉砌似没听见天去的喊话,他抬手欲去劈苏长风抓住苏芸萱的胳膊,苏芸萱侧移一步挡在苏长风的面前。 “你让开。”丰玉砌急得大吼,吼完盯着苏芸萱他又解释道,“你相信我,这病秧子真的骗了你,你选择的是我,我们......” 他嘴中的话未说完,忽然一剑朝他胳膊刺来,惊得他迅速松开了手。 苏长风见状,一把将苏芸萱拉到胸前,抱着人迅速侧移避到一旁。 丰玉砌接连后退两步,避开又刺过来的两剑,站定身体正欲上前再去抢人,忽地,头顶一张网子落下,将他整个罩住。 第266章 不忍 阿力一声大喝,几人迅速上前,网子越收越紧。 丰玉砌奋力挣扎着,一双眼依旧定在苏芸萱身上,嘴中不停大喊:“苏芸萱,你信我,这病秧子在骗你,你去山顶洞穴一看便知......” 看着丰玉砌这般狼狈模样,苏芸萱心内忽地燃起几分不忍。 “砌儿儿时是一个心地善良,性子活泼的好孩子,都是因为我的离去,他才变成如今这般偏执的模样。” “如果以后砌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父亲恳请你能让着砌儿,原谅砌儿。你能答应父亲吗?” 父亲的声音似又在耳边响起,苏芸萱挣开苏长风,朝丰玉砌疾走几步,问向跟上来的旭王:“不知旭王这是何意?” “殿下应该知道,他是丰岚新皇丰玉砌。”旭王满意地扫了眼被网束成一团的丰玉砌,转向苏芸萱恭敬行以一礼后回。 “苏芸萱,你信我一回......山顶洞穴,你去看一看......滚开......”丰玉砌依旧在喊。 他身边旭王的人见他依旧凶狠,抬腿朝他膝盖处大力踢了一脚。 丰玉砌霎时重心不稳,偏向一旁。 正揣摩旭王用意的苏芸萱见状,慌忙伸出双臂将人扶住。 眸中燃起了然神色,旭王视线从他俩身上转向苏长风。 苏长风呆呆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地注视着苏芸萱和丰玉砌二人。 此刻,他心里很慌乱,亦很迷茫。 徐贵妃将一切告知他后,他很疑惑为何始果法师会那般言。 “一旦芸萱仙子触碰到他二人冰棺内的原身,就会重启前世所有的记忆。而一旦芸萱仙子忆起过往,她的选择定还是如从前一样。 她会舍弃他。 他们是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是天命。” 为何始果法师要那般说? 他本是欲等彻底控制住灾情,再腾出时间去祁福山福洞一探究竟,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听着丰玉砌不停的喊话声,注视着丰玉砌面上焦急之色,苏长风开始怀疑丰玉砌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难道丰玉砌是触到冰棺,看到了什么过往? 丰玉砌说芸萱选择的是他,又是何意? 难道他和芸萱的过往里也有丰玉砌...... 帮助丰玉砌重新站稳,眼神警告过踢丰玉砌之人,苏芸萱再次转向旭王,“不知旭王抓他欲要作甚?你们既已知他乃丰岚新皇,就该对他有起码的尊重。” 旭王没回她的话,转眸一脸玩味地盯着丰玉砌问:“你去过山顶寒洞?你看到了什么?” 丰玉砌没有理他,依旧朝苏芸萱喊:“苏芸萱,你被这病秧子骗了,他在山顶藏着你俩的......” “你闭嘴。”苏芸萱大喊,打断丰玉砌的话。 旭王眸子眯起,看向山顶。 苏芸萱走到旭王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又问:“旭王是欲拿他同丰岚交换粮食吗?” “正是。”旭王视线重新看回苏芸萱,眸中露出赞许,接着他话锋一转,扬手朝旁一挥道,“带上他,我们去山顶福洞看一看。” 说完,他抬臂朝苏芸萱做出请的姿势。 “不可以。”苏长风大喊着,疾步跑过去,伸出双臂拦住旭王去路。 不论丰玉砌看到了什么,他绝不能让旭王也看到他二人的尸身。 这一幕太过诡异,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心虚了,苏芸萱你看,他心虚......”丰玉砌喊。 有人靠近的声音,旭王抬眸看,若影速度极快的从上飞身而来。他停在苏长风身边,一边学着苏长风伸直双臂拦住众人去路,一边朝苏长风禀:“主子,让那天去逃了。” 旭王更疑惑,更好奇了。 他打量着苏长风问:“你真的在上面藏了东西?” 苏长风面色更加苍白,他没有回旭王的话,双眸噙满恳求地瞧向苏芸萱。 心中一疼,苏芸萱快速转向旭王赶人,“天色不早了,旭王既抓到人,就请速速离开,不要在此打扰朕拜山求雨。” “是。”旭王收回瞧向苏长风的视线,抱拳领命。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本是一时兴起,又怎忍真的去逼他的亲孙子。 押着堵住嘴的丰玉砌,旭王领着自己人离开。 走了十来级台阶,他突然停下,转身朝上面苏长风喊:“长风,若能拿他换来云晟平安,祖父不会再阻止你们。” 听到他这句话,苏长风激动得上前一步,正欲开口,旭王朝他笑着快速挥了挥手,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旭王离去的背影,苏长风定在原地倏然咳嗽起来。 苏芸萱忙走到他身边,熟练地轻拍他背。 好一会,苏长风终于停止咳嗽,苏芸萱欲继续前行。 苏长风知道劝说无用,欲陪同一起,被苏芸萱拒绝。 命令若影架住苏长风,苏芸萱继续朝上三步一叩首。 若影虽听命地阻止苏长风跟着苏芸萱叩首,但也不敢真就押着苏长风一动不动。瞧见苏芸萱走远了一些,他便扶着苏长风跟上。 太阳落下时,苏芸萱终于登上祈福山山顶。 虽额头的布又被血水染红,虽浑身已累得如同散架一般,但苏芸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转身望向祁福山下广袤的风景,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要去看吗?”苏长风在她身边站定,柔声问。 “可以吗?”苏芸萱笑着瞧向苏长风。 她眸色坦率,没有一丝怀疑。 苏长风忽地不再惧怕,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也好奇得很,我们一起?” “好。”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向福洞。 穿过雪花纷飞的洞口,苏长风担心苏芸萱冷到,将人揽住,边牵引着苏芸萱朝前走,边时不时偏头、安然地凝视着一脸新奇、四处张望的苏芸萱。 若影将二人领至那处最大的洞穴。 那处洞里,却不知为何没有了大小不一的凌乱冰块、没有了地下的洞穴,亦没有了他二人的尸身。 一切似乎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二人在洞内不解巡视一圈过后,苏长风疑惑瞧向若影,若影更是莫名,一边不停挠着脑袋,一边在洞内疯狂寻找。 又耽误了好长时间,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寒气入体,见苏芸萱和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开始打起寒颤,苏长风提议先行离开。 他三人离去,洞内再次显出二人身影。 若风这次没有被打晕。 望着主子和公主离去的背影,他疑惑问:“神仙这是要干什么?” “助神君渡劫。” 第267章 下雨 在祖宗灵位前虔诚跪拜过后,三人从寒洞出去,外面天色已全黑。 冷热反复交替,又经夜间的山风一吹,苏芸萱霎时控制不住地狂打喷嚏。 担心她害病,苏长风扶着她径直下山。 三人行至半山腰,远远瞅见下方黑压压地上来很多人。 若影警惕抽出长剑,护在苏芸萱身侧。 又朝下走了十来级台阶,下方人群里有人欢喜高呼:“女帝,是女帝下来了。” “是的,真的是女帝姐姐......” 呼声越来越多,听口音是外地逃难至云晟都城的难民。 苏芸萱命若影收起剑,由苏长风扶着一同迎上前去,正欲不解询问,一青年几步冲到她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小民二狗子,感谢女帝救命大恩。” 紧接着,他身后百多人纷纷朝苏芸萱下跪,嘴中皆喊着各种感激之言。 一时,目光所及之处皆跪满朝她磕头致谢的云晟子民,苏芸萱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得待在原地。 如若说之前的所见所闻让她曾一度怀疑自己开城广纳流民的举措是否真的正确,这一刻,她已无比肯定。 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小女孩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小心上着台阶。 眼见小女孩欲靠近苏芸萱,若影抬臂欲拦,苏长风轻声喝止住。 那小女孩眸含畏惧地瞧了眼若影,又看了看苏长风,朝苏长风绽开笑脸道:“太傅大人,你是女帝姐姐想要嫁的太傅大人。” 认出面前小女孩乃是登山前在山脚下看到的那个小女孩,苏芸萱笑着在女孩脑门上揉了揉,半蹲下身问:“这么晚,你们上来干什么?” 小女孩将拳头送到苏芸萱面前。 苏芸萱不解瞧去,女孩摊开掌心,一枚红鸡蛋映入眼帘。 苏芸萱笑了,拿过女孩掌心鸡蛋,她问:“你早上是想给我送这枚红鸡蛋吗?” 女孩点头,“嗯,阿姆特意留的,我们自己染的花汁。” “谢谢。”苏芸萱将蛋放在鼻下嗅了嗅,赞道:“真香!” 她是真饿了! 小女孩脸上笑容更甚。 她回头朝身后人群扫了一眼,又转过头来,扬起笑脸看了看同样面带笑容注视着她的苏长风后,转向苏芸萱甜甜道:“阿姆说,女帝和太傅都是人美心善之人,妮儿也觉得姐姐和哥哥很配,妮儿祝姐姐能早日嫁给哥哥。” “谢你吉言,我们成婚,请妮儿来观礼可好?”苏长风也下到小女孩身边,半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女孩脑袋。 “嗯,还有阿姆。”小女孩欢喜点头。 “还有我们,我们都想观礼......” “到时候,我们一定给女帝和太傅准备一份大礼......” “别说大话,你哪有什么大礼?” “怎么没有,我会剪纸,我一定......” “她没有,我们一起凑也要凑出......” 人群里不断响起嬉笑议论之声,且愈演愈烈。 苏芸萱捏着那颗蛋,静静看着,虽瞧不出这些人的具体模样,但心中早已暖成一片,身上的疲累也似烟消云散。 小女孩回到母亲身边,苏长风起身牵住苏芸萱的手,苏芸萱才回神,忙提高嗓音朝人群大喊:“谢谢你们。都起来吧,天色晚了,大家下山小心些。” ...... 下了山,确定留守下来的百姓全部离开,苏芸萱才登上马车。 才在车厢内坐定,苏长风便拿过车内薄毯,作势要帮狂打喷嚏的苏芸萱披上。 苏芸萱扯住毯子,摇头拒绝,“很热,不用了,长风哥哥,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吧。” 命令若影加快赶车速度,苏长风瞧回苏芸萱问:“你是担心丰玉砌吗?” “嗯。”苏芸萱点头,抓住苏长风伸向她的手掌,“同丰岚怎么个谈法,派谁去谈,我们都要好好斟酌一番。” “你不反对拿丰玉砌去同丰岚谈判?”苏长风诧异问。 以她对苏芸萱的了解,他以为苏芸萱是不会赞同旭王拿丰玉砌去同丰岚谈判的。 苏芸萱再次摇头,垂眸咬了咬唇,她望向苏长风一脸认真道:“没见到他们前,我确实很犹豫要不要同意旭王的做法,丰玉砌他......他不是坏人,因着父亲,我其实很想同子汐一样,喊他一声哥哥, 我答应过父亲,我不愿意见到丰玉砌因我受伤......” 她声音里满是悲伤,苏长风反手捏住她的手,阻止道:“我知道,如果你不想,我去说服......” “不。” 苏芸萱打断,声音里带了几分嘶哑,“你不用去劝你祖父放了丰玉砌,他也是为了云晟,为了我们...... 拿丰玉砌去换云晟百姓安康,是解决天灾最快的办法;丰玉砌在我们手中,丰岚就不敢在这个时候真对云晟发动战争,我们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我们只要保证旭王他们绝不伤害丰玉砌就行...... 丰玉砌那性子......” “不伤害他。好了,不要再想了,你饿了吧,要不把那只快被你捏碎的红鸡蛋吃了?” 不愿见她努力说服自己的纠结模样,苏长风转移话题,抬起苏芸萱捏鸡蛋的掌,送到她鼻下。 强烈的饥饿感再次袭来,苏芸萱暂停思考,垂眸开始剥蛋壳。 手指无力,饥饿感迫使她捏蛋的手指不停颤抖。 苏长风见状,忙拿过鸡蛋,三两下剥干净后递到苏芸萱嘴边。 瞧着苏芸萱狼吞虎咽地吃完,他忙又偏身去拿茶壶准备倒水。 突然,外面一道白光闪过,接着是若影在外的惊呼声,“主子,闪电了,起风了,要下雨了。” “什.....”苏芸萱闻声惊得噎住。 苏长风忙将茶水送到她嘴边。 刚喝下一大口,外面“轰隆——”一声惊雷。 紧接着,雷声滚滚。 急急咽下喉间食物,苏芸萱不顾苏长风的劝说,快速转身去看窗外。 帘子拉开的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不可置信地将双掌伸出窗外,感受了会掌心疯狂砸下的雨水,苏芸萱倏然转身,捏住苏长风的双肩激动喊:“长风哥哥,下雨了,云晟终于下雨了......” 第268章 曙光 历经三月多,云晟终于天降甘霖。 城外,许多歇在棚屋中的难民被大雨砸顶的声音惊醒,不敢置信地从铺上弹起来就往外跑。 冲到大雨中,感受着雨水真真切切砸在他们的头上、脸上、身上,纷纷欢喜得伸出双掌接上一大捧,送至嘴边一饮而尽...... 透过车窗,苏芸萱瞧着他们站在雨中欢喜呼喊、舞动的模样,心内充满希望。 穿过城门,马车进入云晟都城,城内亦满是站在雨中欢喜高呼的人群。 竭力避开人群,马车艰难行进了很久,苏长风才将苏芸萱平安送回皇宫。 知晓她父皇已醒,苏芸萱欲直接去往凤栖宫。 苏长风将其拦下,终是以避免将病气传给她父皇为由,将人哄回芸萱殿。 宫女们听从苏长风的吩咐,急急去备热水。 半个时辰后,软糯可口的食物摆上桌,玄黄子也从睡梦中被人唤了过来,苏芸萱还是未从内室出来。 苏长风不放心,遣了宫女进去查看。 宫女出来禀:“女帝趴在浴桶边缘睡着了。是否需要将人推醒?” “不用。”苏长风本能回。 他知晓他的芸萱有多累......马车中纵是见到下雨那般激动,他的芸萱面上倦意依旧难掩。 “是。”宫女听令,退了出去。 苏长风抬步就欲进去内室,想要将人抱到床上,让苏芸萱能好好睡上一觉。 走了几步,突然想到苏芸萱此刻应是未着寸缕,又刹在了原地。 玄黄子见状,打着哈欠打趣道:“大半夜的,完全不顾及我这一把老骨头,命人将我强拉过来,怎的这会倒是开始顾忌男女大房了? 老天都被你俩打动,成婚只是早晚得事,不想看到你媳妇堂堂一国女帝淹死在浴桶之中,就赶紧进去将人捞起来吧。” 留下治疗外伤的药,他朝脸上泛起红晕的苏长风摆摆手,告辞离去。 翌日一早,苏芸萱醒来时,惊喜地发现苏长风正侧躺在她身边。 一同回到云晟,多少次因政事耽搁得晚了,她劝说苏长风歇在她房中,苏长风都坚守着规制,拒绝与她共寝一室。 若不是一门心思都用在对抗灾情上,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对苏长风毫无吸引力...... 轻轻挪开苏长风搭在她腰间的手,苏芸萱欢喜地侧撑起上半身看去,苏长风正闭眼睡得安详。 那完美的五官俊美得动人心魄...... 正瞧得出神,一缕微弱的晨光照射进来,纤长的睫羽霎时在苏长风好看的脸上落下阴影。 脑中瞬间忆起那夜在马车中偷瞧苏长风睡颜时的心动,苏芸萱不觉伸出食指,轻轻在苏长风高挺的鼻梁上刮了又刮。 “真好看!”她勾唇轻叹。 苏长风忽然翻身躺平了! 吓得苏芸萱脑袋后仰,急急捂住自己的嘴,一动不敢再动。 一会后,见苏长风并未苏醒,她才又壮起胆子凑近。 再次细细端详过眼前这张绝美面庞半晌,视线定在苏长风好看的唇上,苏芸萱再次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在那唇上按了按,很是柔软......嗯,好像还挺诱人...... 仅仅犹豫一瞬,苏芸萱闭上眼缓缓伏下身去,红唇轻轻贴上苏长风那张极具诱惑的唇。 刚在那柔软的唇上辗转一瞬,忽地腰处覆上一只大掌,朝下一压,将她直接按趴到苏长风的身上。 她睁睛张嘴刚欲惊呼,苏长风的舌趁机探入,疯狂席卷得她慌乱地再次闭上了眼。 好一会,苏长风才喘着粗气将人放开。 又好一会,气息平稳,见她依旧趴在自己身上,苏长风柔声打趣道:“你是预备在我身上赖一天吗?” 苏芸萱被他这句话激得臊红了脸,撑身欲起。 苏长风却是再次罩住她的腰部不松手。 苏芸萱不解抬眸去瞧,苏长风那脸色......应是比她更红了去,她忙故作惋惜地轻叹:“果然是我拉着长风哥哥,长风哥哥才肯睡在我房内的。” “要不然呢?” 苏长风反问完这句,只觉脸上愈发滚烫了,他忙心虚得松开掌,扶着苏芸萱一同坐起身来。 昨夜,他虽尽量偏开视线,但因苏芸萱皮肤太过滑腻,在将人抱起来的瞬间,一时手滑,差点脱手,他还是......都看见了...... 脸红心跳地将人抱到床上,他紧闭着双眼欲帮苏芸萱穿衣,又几次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待将苏芸萱衣衫全部穿好,又轻轻、细细为她额头敷药、包扎…… 全部做完,他已大汗淋漓。 强忍着不舍欲离开,又闻苏芸萱在睡梦中仍旧不时咳嗽几声,终是不放心留了下来。 坐在床边守了半宿,亦在苏芸萱脸颊上每一处轻轻抚摸过数次后,不知何时,他竟上床抱着人满意地睡着了......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情难把控...... 苏长风眸含深情地凝视着苏芸萱,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乱跳。 终于......苦难即将结束,他们终将迎来曙光! 苏芸萱被他瞧得愈发不好意思,她心虚地偏开视线,注意到窗外阳光,似是想到什么,她急挪几步就欲下床。 苏长风一把将人拉住,“你这般急干什么?” “昨夜下雨了,我看到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苏芸萱瞧向窗处,挣扎着欲去查看。 “是,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苏长风笑着打断。 将人揽在胸前推到窗户边,他俯首贴在苏芸萱耳处柔声道:“你不是在做梦,云晟是真的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不止是昨夜,观这天象,今夜也会下雨......芸萱......我们的好事终于将近。” 说完这话,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轻颤,他将人一把扭转过来,倾身再次吻了上去。 压抑得太久,几次好似差点走到绝境,他终是选择以后都要随心而为。 二人正在窗边深情拥吻着,外间忽然传来徐贵妃的大嗓门声。 “芸萱,芸萱,我带你父皇来瞧你了,你还没起床吗?” 第269章 商议 被徐贵妃这么一喊,苏芸萱突然意识到似乎快到朝会时间。 急急推开苏长风,苏芸萱就要往外冲。 苏长风笑着将其拉住,帮她额头仔细换药、包扎好后,才牵着她一同出去。 外间,苏寄北见他二人出来,立马从凳子上弹起,直挺挺地站好。 “父皇。”苏芸萱几步冲到苏寄北面前,激动地一把将人抱住。 苏寄北手足无措地瞟了眼身旁朝他一个劲儿使眼色的徐贵妃,机械地抬手在苏芸萱后背轻轻拍了拍,肯定道:“芸萱做得很好,父皇很是欣慰。” 苏芸萱诧异抬头。 苏寄北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她,再次朝她用力点了点头。 不敢置信地松开苏寄北,苏芸萱抓住他的双臂,盯着他欢喜问:“父皇,你没有忘记我?你都记得,是不是?” “嗯。”苏寄北再次大力点头,表情依旧认真至极。 “太好了,长风哥哥,你看,我父皇他好了。” 高兴地冲苏长风喊完,苏芸萱再次激动抱住苏寄北,在他怀中蹭了又蹭。 苏长风疑惑打量起苏寄北。 苏寄北似是被苏芸萱的热情惊到,略显尴尬地再次看向徐贵妃。 徐贵妃朝苏寄北边眨眼睛,边偷偷竖起大拇指。 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忍苏芸萱失望,苏长风快速走到门处,朝候着的宫女低低吩咐完后,过去拉开苏芸萱柔声催道:“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芸萱,该换衣了。” 苏芸萱回神,后退一大步偏头垂眸快速拭了拭眼睛后,换了笑脸望向苏寄北问:“父皇可以同我一起参加朝会吗?” “他不能去。”徐贵妃急喊。 喊完见苏芸萱疑惑望向她,忙捂住了嘴巴。 “你父皇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苏长风帮忙解围。 “对对对,他还没准备好。”徐贵妃冲苏芸萱狂点头。 苏芸萱望向苏寄北。 苏寄北没有看她,而是正偏头注视着徐贵妃处。 苏芸萱没有再勉强,余光瞥见宫女们正往桌边摆食,她正欲邀请苏寄北和徐贵妃一起,徐贵妃率先开口,“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下次再来。” 说完,不等苏芸萱回话,她拉起苏寄北就往外走。 见苏芸萱瞧着徐贵妃二人背影,还欲说些什么,苏长风直接拉住苏芸萱,将人牵到桌边道:“抓紧时间吃点东西。” 盯着桌上一看就是特意强调过的软食,苏芸萱总觉得她父皇似乎哪里不对劲儿。 她呆愣着不动,苏长风干脆拿起燕窝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后,递到苏芸萱嘴边柔声道:“张嘴。” 苏芸萱听话地一口含住。 快速吞下,她疑惑望向苏长风问:“长风哥哥有没有觉得我父皇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苏长风再次舀了一勺送到苏芸萱嘴边。 “说不上来......就是瞧着好像特别......过分乖巧?” “太傅大人,您的朝服已在隔壁房间备好。”一宫女突然在门处喊。 苏芸萱被这句话惊醒,急急夺过苏长风手中的碗,她仰脖大口喝完后,快速擦了擦嘴朝苏长风道:“我们快换衣吧。” 二人各自皆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衫,边快速议论着朝会需要商议之事,边往祥云殿而去。 见她二人牵手一同跨入殿内,群臣们霎时停了之前的议论之声,纷纷面色各异地垂眸互相观察,想在同僚脸上看出对他二人如此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态度。 忽略众人瞧向他们的异样目光,苏芸萱投给苏长风一个笑脸,松开他手,仪态端庄地踏上白玉台阶,径直走向高台王座。 苏长风唇瓣含笑地走向大殿正中。 行过君臣礼后,群臣开始上奏。 昨夜那场大雨给整个云晟带来希望,今日朝会气氛不再如从前那般压抑,苏芸萱能感觉得到群臣们对她的态度较以往,明显恭敬许多。 裴芊洛那边来信,通过苏长风和安澜之前搭建的商业版图,从丰岚采购的第一批粮食已顺利足量入境,正加急运往都城。 且第二批和第三批也已谈妥,支付过定金。 钦天监连夜观测过天象,云晟旱季已过,昨夜那场大雨基本意味着云晟这次天灾结束,朝会议论的重点主要集中在如何尽快控制住疫情之上。 苏长风详细陈禀了目前已募集到的药材和医者后,苏芸萱下令原定计划不变,五日后依旧由苏长风和旭王的人一起动身,前往疫情突发点。 同时,她呼吁所有人动用一切关系,尽快解决目前云晟面临的最大难题:医者匮乏。 将所有后续工作安排妥当后,苏芸萱迟迟不见旭王站出来公布抓到丰玉砌之事,她干脆直接喊人,“旭王,可有事上奏?” 旭王仰头同苏芸萱对视了一会,似是下定决心,上前一步高声道:“臣确实有事陈禀。臣昨日抓到一个人,经确认此人乃是丰岚新皇丰玉砌无疑。” 他话说完,群臣哗然。 苏芸萱坐在上首,静静看着下面没有发言,等待旭王继续。 旭王却是盯着她一脸凝重。 同苏芸萱一样,旭王其实也在等苏芸萱发话。 昨夜,旭王已同丰玉砌交谈过。 旭王本意是和丰玉砌达成交易,只要丰玉砌肯答应提供给云晟所需的粮食,且同意在两国议和协议、或三年内丰岚不准攻打云晟的协议上签字,他便放丰玉砌自由。 但丰玉砌不仅拒绝了旭王的两个条件,还扬言:若苏芸萱不同意嫁她,他宁可放弃丰岚皇位,死在云晟,也不会让苏芸萱受那病秧子的蒙骗。 旭王不明白丰玉砌所言的,苏长风到底欺骗了苏芸萱什么,他问丰玉砌,丰玉砌拒绝告知,一直喊着要见苏芸萱。 想到那丰志逸的子孙只余丰玉砌一人,旭王断言丰玉砌不可能眼睁睁见着丰家皇位断在他手中。 丰玉砌轻蔑一笑,称云晟可以有女帝,他丰岚也可以效仿,他亲姑奶奶安澜长公主完全可以接替他成为丰岚新皇。 二人谈话非常不愉快的结束,旭王整夜未眠。 他火急火燎、心情激动地抓了丰玉砌,本以为可以全了他亲孙儿的一番痴情,了却余生憾事,没曾想竟非常可能是一场空。 朝会上,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奏议抓获丰玉砌之事,若苏芸萱没有主动问他,他本是欲等朝会结束,单独同苏芸萱和苏长风二人商议此事的...... 旭王迟迟不语,苏芸萱再次开口问:“旭王意欲拿他同丰岚谈些什么条件?” 第270章 更疯 “老臣不才,谈判事宜还需女帝您亲自决策。” 眸含歉意地快速扫了眼苏长风,旭王朝上拱手,垂下头去高声喊。 其他群臣不懂旭王此言何意,苏长风却是瞬间听出不对劲。 想到丰玉砌的性子,他心内立马能够肯定:丰玉砌那疯子绝对是宁死不屈。 依旧注视着上首,苏长风面上神色没有明显变化,耐心等待苏芸萱发话。 丰玉砌宁死不屈又如何? 只要控制住疫情,云晟这次天灾很快便会结束。 云晟国库银钱前所未有的充足,只待粮食到达,合理分配下去,助流民返乡重建家园,云晟很快又会恢复国力。 届时丰岚未必就真敢进犯云晟, 何况丰玉砌还在云晟...... 丰岚新皇都落在了他们云晟手中,群臣们信心愈发高涨,朝会在一片喜气洋洋中结束。 苏长风没有等来苏芸萱重提他二人成婚之事,心里有些失落。 旭王留下来同苏芸萱商议之时,他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至苏芸萱欲跟随旭王去见丰玉砌,他才回神,坚持要跟苏芸萱同行。 丰玉砌被关在旭王府的地牢,环境虽然潮湿黑暗了些,但旭王还是特意关照过他,他所在的那间牢房较别处明显干净整洁得多,且床品、桌椅、茶具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皆是上品。 远远瞅见苏芸萱和苏长风二人身影,丰玉砌抓着铁栅栏朝苏芸萱大喊:“苏芸萱,你去山顶寒洞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苏芸萱回应着,同苏长风手牵手地停在丰玉砌所在的牢房外面。 “看过了?”丰玉砌盯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面上皆是不信的怒意。 “那你有伸手触碰冰棺或那两具......”他问。 “福洞里除了云晟历代先皇,并无其他。”苏芸萱打断他后面的话。 “这不可能。”丰玉砌瞪大了眸。 只一瞬,他猛然转眸怒视着苏长风道:“是你,一定是你又动了什么手脚,你这个虚伪的病秧子,你将人藏哪里去了?” 苏长风一脸平静地望着他,没有回话。 他心内其实也很莫名。 昨夜,苏芸萱泡澡的时候,他反复同若影确认过,那处最大的洞穴里确实有两具巨大的冰棺,冰棺内躺着的二人也确实同苏芸萱和他面容一模一样。 若影听从吩咐去将那二人藏起来,但条件有限,时间又赶,他们只能那般匆匆处理。 丰玉砌应该是发现并触碰过冰棺或那二人身体,如徐贵妃所言那般因此而看到了所谓的过往之事。 但他和苏芸萱进去时,又为什么什么都找不到了呢? 若影直呼撞邪,他却是马上联想到徐贵妃告知他的,前世复活苏芸萱之事和若风寻到始果法师,却又迟迟不见回来之事,觉得此种蹊跷可能与始果法师有关。 且这始果法师必定不会是位凡人。 一切等到始果法师愿意同他一见,自会见分晓。 无论所谓的前世他们三人有何纠葛,这一世,他和苏芸萱都坚定地选择了对方,他又何苦提早探索,自寻烦恼。 “你够了,我来见你不是听你说这些谬言的。”苏芸萱拔高嗓音,再次打断丰玉砌的话。 “谬言?”丰玉砌转向苏芸萱,“你若不信我,你可以去问天去,他也亲眼见到了,或者,你问问这个病秧子身边的若影,就是他带着一群人搞的鬼。” 苏芸萱不愿再同他耗下去,她直言主题道:“丰玉砌,除了要我和亲这一条,其它条件你随便开,只要你同意丰岚、云晟议和......” “我只要你嫁我。”丰玉砌气愤打断。 盯着苏芸萱面上同样气愤的表情,他唇瓣勾起,苦笑道:“苏芸萱,这一世,你从未信我。” 说着,他朝后边退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上一世我害了你的命,这一世,我的命,你拿去便是。” “什么上一世,这一世?”旭王在旁听了半天,越听越迷糊,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不愿她复活之事让更多人知晓,苏芸萱看向苏长风。 苏长风立马会意,他走向旭王抬臂邀请道:“长风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祖父。” 他嘴中“祖父”二字出口,旭王哪还在乎心内的好奇,立马激动地点头打前走。 他这个孙儿从十岁那年意外撞破他那次一生唯一污点之事后,就再未喊过他一声“祖父”。 不是不愿违背心中坚守的信仰,守护云晟江山和百姓,他又何曾不想同他这孙儿冰释前嫌...... 苏长风和旭王离开,丰玉砌已退到牢房最里侧,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苏芸萱只得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上一世之事,我并未怨过你。这一世,我也不是全然不信你......” 她正垂眸说着,丰玉砌忽地转身冲过来,一把抓住她捏栏的手问:“你上一世真的倾心于我吗?” 苏芸萱:“......” 惊得呆愣一瞬,视线从被丰玉砌紧紧抓住,挣脱不得的手上移到丰玉砌脸上。 见丰玉砌正眸含期待地直勾勾注视着她,她咬了咬唇恳求道:“丰玉砌,我们谈正事好不好?” “你先回答我。”丰玉砌依旧不放手,整个身体凑得更近。 苏芸萱紧急后退两步,手臂整个伸直大力甩了数下,依旧未能挣脱。 她不得不认真回答丰玉砌道:“你也知道,我痴傻过很多年,并不知晓男女之事,上一世我以为我是钦慕于你的......” “那你能不能再选择我一次?”不等她话说完,丰玉砌插话问。 这次是实在忍不下去了,苏芸萱抬起另一只掌,朝丰玉砌的腕间狠狠捶去。 却是未曾料到,丰玉砌比她反应迅速,一下抓住她另一只手,大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快速拉得贴到栏杆上。 不等她反应,丰玉砌直接捧住她脸,倾身堵上了她的唇。 气得她抬手直接拔出头上发钗,对着丰玉砌肩部狠狠扎了下去。 丰玉砌竟是毫无痛感一般,只轻颤了下,不仅没有松开她的意思,还企图撬开她的唇。 疯了! 比从前更疯! 她为何要来同丰玉砌这疯子谈判? 狠狠咬破丰玉砌探入她唇间的舌,终于让那疯子松了手,苏芸萱快速往后退。 满意地舔了舔唇瓣的血,丰玉砌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唇,死死盯着苏芸萱道:“除非我死,否则你逃不出我掌心。” 说着,在苏芸萱面露惊恐的注视下,他缓缓抬手,猛地拔出肩上发钗朝苏芸萱处递道:“来拿。” 第271章 云门 没要那支发钗,苏芸萱逃命似地往外跑。 地牢出口处,苏长风本是不放心,嘴中同旭王说着话,眼睛却是时不时地往里瞟。 远远瞥见苏芸萱的身影,他顾不得接旭王的话,跑着迎了上去。 看见苏芸萱唇瓣的血,他惊得抬手去摸,边担心问:“怎么出血了?” 垂眸看了眼他指尖拭下的血,苏芸萱抬臂匆匆擦了擦嘴角,扯住苏长风胳膊就往外走,“走,我们回宫。” 经过一脸诧异注视着她二人的旭王身边,她偏头闭了闭眼,终是咬牙朝旭王交代了几句。 “我伤了丰玉砌,我不想再见到他。接下来的谈判有劳旭王了......” 不等旭王拒绝,她直接丢下一句“我的那只发钗麻烦旭王之后派人送往宫中”后,拉着苏长风头也不回地离开。 旭王在二人后面紧跟了几步,嘴中哽咽大喊:“长风呀,你外祖父他将你培养得很好,祖父我很欣慰。” ...... 马车穿过长街,苏芸萱未如从前一般看向外面。 她面无表情地定定坐在那里,垂眸不语。 瞧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苏长风隐约猜出她唇瓣血是何来源,心里是既气丰玉砌,又对苏芸萱终于肯出手反抗丰玉砌有些心喜。 苏芸萱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静静注视着苏芸萱,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解决掉他们间的最后一个障碍——云晟疫情。 被他瞧得久了,苏芸萱终于开口,朝苏长风强扯出一个笑脸,她问:“你同你祖父说了什么?我看你们关系似乎又缓和了许多。” 苏长风轻轻牵过她一只手,握在掌心,“我只是同他转述了白书和白术所言的、我外祖父的多次醉酒之语。” “如若没有那么多的误会,他们将会是多么惺惺相惜的一对友人呀!”苏芸萱轻轻叹息。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他们的友情虽毁于误会,到头来却也并未辜负彼此间的信任,你不必为此心怀歉意。” 被苏长风点明心思,苏芸萱倏然抬头,激动凝视着苏长风问:“长风哥哥都知道了?” 苏长风笑着朝她点头,“嗯。回来后发现你状态很不好,我问过玄黄子和白书,从他们的话中隐约能够猜到。” 说着他抬掌轻轻抚上苏芸萱的发,柔声又安慰:“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芸萱,我告诉过你的,你要为自己而活。” “嗯。”苏芸萱听话地点了点头,再次垂下眸去。 一瞬后,她忽地眸色氤氲地瞧向苏长风提醒道:“长风哥哥,明日就是第三日了,你好像忘了将聘礼送去宫中。” 摸她发的掌倏然定住,苏长风陡然挺直脊背,激动道:“聘礼我早就备好了,我午后立马送去......不好,要不我现在下车,回去拿了同你一起.......” 注意到苏芸萱朝他笑,他忽地冷静下来,收回手委屈道:“我以为你将此事忘了。” “怎么会!不必送入芸萱殿了,长风哥哥直接送去凤栖宫吧,让我父皇......” 她话正说着,忽然马车急急停了下来。 “主子,有人拦路求见女帝。”若影在外禀。 紧接着外面响起女子苍老高喊之声,“白云门第十一代掌门人云青求见云晟女帝。” 听见“白云门”三字,苏芸萱和苏长风心中不解瞬间消散,激动地对视一眼,二人急急牵手起身往外走。 门帘撩开,注意到马车前乌泱泱的百来人,更是喜出望外。 人数太多,不便带入宫中,苏芸萱干脆领着众人,随苏长风一起去往太傅府。 一进入太傅府,望着院中隐隐同云中旧址相似的布置和景致,云青几次微皱了眉。 白夜领走大部分人去往偏院,她跟着苏长风和苏芸萱在正厅落座后,没有去拿送来的茶水,而是疑惑得一双眼依旧四处不停好奇打量。 苏长风瞧出她心中疑惑,偏头轻声朝旁边小厮吩咐的功夫,苏芸萱已走到云青面前。 朝云青慎重鞠以一躬,她真诚道谢道:“感谢白云门大义,救我云晟子民。” 云青回神,站起身来拱手道:“女帝不必如此客气,白云门避世多年,此次愿倾巢而出,也是秉承先师意愿,达成她心愿而已。” 苏芸萱呆愣原地,心中颤抖。 她皇祖母...... “您是说云莲子?”苏长风两步过去扶住苏芸萱问。 “你认识我师父?”云青望向苏长风,心中愈发疑惑。 这时,白书领着两人,抬着个什么东西,一脸激动进来。 将苏芸萱按坐回去,苏长风快速走到那二人身边,抬手掀开红绸,一块楠木牌匾引入众人眼帘。 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刚劲大字:救世济民。 看清上面字迹,云青倏然瞪大双眸,不敢置信望向苏长风问:“你们怎么有这块牌匾?” 她不会看错,这块牌匾乃是云中旧址里,挂在大殿正中的那块。 “是你师父归还给我外祖父的。”苏长风答。 “归还?你外祖父是?”云青激动上前一步。 “云中柏家,柏沐川。” “竟是少主!”云青震惊,一瞬后她再次激动问,“老身可否见一见少主?” 苏长风轻轻摇了摇头,“他老人家年后已仙逝。” 说完,忽略云青面上悲伤,他朝白书低低吩咐了一句:“派人速速去往宫中,将玄黄子前辈接来。” 白书领着二人退出。 看了看瞧得一脸认真的苏芸萱,苏长风转向注视着那块牌匾离去的云青问:“不知云掌门可知您师父云莲子的姐姐是朝霞的哪一位?” 听他此问,苏芸萱心中一紧,不觉握紧了双手。 云青抬眸,“她老人家连这件事也和你们说过?” “玄黄子提到过。”苏长风投给苏芸萱一个安慰的眼神,转向云青如实告知。 “师弟也在这里?”云青又一次震惊。 “他现在宫中,如云门主想与其一见,我可安排。”苏长风道。 “那就有劳了。”云青朝苏长风拱手。 苏长风抬臂请云青落座。 云青边走边愤愤道:“那个臭小子,打小就性子孤僻,师父一走,那臭小子竟也跑得不见踪影,这么多年,竟全然不知要回去看一看我们。等会见了他,我定要他好看。” 听得苏芸萱急忙帮玄黄子解释:“玄黄子他老人家回过云门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云青年事已高,却是中气十足,气性跟个少年一般。 苏长风伸臂拉了拉苏芸萱,冲他摇了摇头后,望向云青继续追问:“不知云门主可否告知你师父的姐姐是朝霞皇宫中的哪一位?” 第272章 胸襟 云青皱眉,视线在苏长风和苏芸萱身上来回扫视。 “你师父的姐姐是朝霞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吧?”苏长风直接点明。 “你怎么知道的?”云青站起身来。 苏长风也跟着站起身来,一脸无害地看着云青笑道:“长风并无恶意,云门主不必如此警惕。” 他神情真诚,想到他外祖父乃是云门少主,云青放下戒心,重新坐了回去。 苏芸萱瞧得愈发不解。 苏长风再次看了她一眼后,望向云青继续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师父如果不出手,朝霞的那位小公主云裳,就会彻底死在你师父姐姐的手中。” “你猜得没错。”云青也不再隐瞒。 “当年,我师父她姐姐对朝霞皇室积怨已深......不止是我师父的姐姐,朝霞皇宫内所有被强制性节育过的宫女们都恨朝霞皇室。 这些宫女们从小就被送进宫中,服侍了那些皇室之人大半辈子,到了年纪被赶出皇宫,因不能生育,无人肯娶,只能孤苦而亡。 多年来,这些宫女们早已私下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一直试图伺机向朝霞皇室复仇。皇后多年难孕,正是那些人暗中搞的鬼。 我师父云莲子寻到她姐姐的时候,她姐姐达亚已是那个组织地位最高的领头人,但是我师父并不知晓这一切。 我师父说,小时候她和她姐姐达亚相依为命,一次在街上行乞的时候碰到坏人,她姐姐达亚为了救她,引开了那群人,她俩就此走散。 师父命好,被捡回云门。学有所成后,她一直四处寻找姐姐达亚。 有一次她进朝霞皇宫给师傅送药,竟意外认出伺候朝霞皇后的贴身宫女乃是她姐姐达亚。至此之后,她就时不时去往朝霞皇宫。 我以为师父终于寻得亲人,替她高兴。谁知有一日,师父从朝霞皇宫回来后,将我唤去,帮她一同寻找......” 说到这里,云青突然停了下来。 “寻找白云门禁书。”苏长风再一次直接点明。 云青皱眉一瞬,无奈点了点头,决定不再隐瞒,她加快语速道:“师父那晚告诉我,她姐姐达亚竟一直在骗她。 不仅套她的话,利用她的专业知识,无声无息地害得朝霞皇后难产而亡,还拿她制造的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丸去喂食朝霞皇帝,让那朝霞皇帝变得嗜血好战,完全听他命令行事。 她痛苦万分地说她才知道,她姐姐达亚不仅要朝霞亡国,连年幼的朝霞小公主也不放过。 不忍见那小公主死去,我师父她决定对那小公主使用云门禁术——返老还童之术。 那禁术被禁止使用,自是有它可怕之处,师父已挑选我为下一任掌门,早就给我详细讲解过这禁术。 我拉着师父,请求她不要牺牲自己。 师父却说:她一手造就的孽,她理应竭力去救赎。且她一直认为,万事万物皆相生相克,亲人之血既可那般利用,为何不能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她愿以身试药,彻底参透返老还童之术,完成云门秉承的济世救人之论......” “怎么会是这样?”苏芸萱猛然站起身来,激动打断。 这和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云青停下,抬袖擦拭眼角泪水。 苏长风走到苏芸萱身边,拉起她手,紧紧握在掌心。 “那你可知你师父可曾有过倾慕之人?”苏芸萱不信又问。 “有的。”云青迅速回。 对于他们的问题,她已不再震惊,“我师父确实有一位倾心之人。我师父很爱很爱那人,画了不少那人的画像,常常对着画像一看就是半日,她还不远万里,跑去军营寻过几回那人...... 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我师父后来才知晓,那人确实早同她人定有婚约。” 没错! 她猜得也不全错。 她皇祖母云莲子确实是钟情于她外祖父陆震远的。 只是,她小瞧了她皇祖母的胸襟与气魄...... 泪水滑落,苏芸萱心中既自豪又自责,双手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不忍瞧她这般模样,苏长风将她扶着重新坐下,又急急倒了杯热茶送到她嘴边。 抬手接下茶杯,低头快速抿了一大口,苏芸萱眸色氤氲地看向苏长风感谢道:“谢谢长风哥哥。” 谢谢他又一次不露声色地解她惑,安她心...... 苏长风抬手轻轻帮她拭泪,边柔声道:“我们说过,互相之间永不言谢的......” “我师父拿走那本禁书后再也没回来过,两年后我收到她的信,信中她命我领着云门众人离开云中,从此避事而居。” 讲了半晌,云青仰脖饮下一大口茶,才转向她二人悲伤继续。 “师父她在信中还说:若这天下有女子为帝的一天,我们云门才可现世。只要女帝所在的国家需要,我们云门就当倾门而出,继续秉承济世救人之祖训,各施才能。我们就是听闻......” 她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玄黄子激动一声喊:“师姐?” 闻此喊声,云青嘴中话戛然而止,倏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看清迎面而来的精瘦白发老头确实是她的师弟玄黄子后,她换了副异常气愤的表情,边冲向玄黄子边大声斥责:“你个臭小子,太没良心了! 亏得师父那般疼爱你个臭小子,师父走了后,你个臭小子竟也跟着消失,害得我们好想。看我不打断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腿......” 听着他师姐的话,玄黄子接连反驳了几次,“不是臭小子了,师姐你我皆是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这称呼还是不改一改?” 云青愣是没应下他的问话,反而脚下跑得更快。 玄黄见云青抬臂作势要打他,慌地抱头调转方向,往院中边跑边喊:“师姐呀,不是小时候了呀,你老怎的这多年性子硬是保持得一丝未变呢?” “我就不变,我还就要像儿时一样追着你个不合群的臭小子打,看你个臭小子还敢不敢玩人间蒸发.....” 第273章 嘴强 站在门处,苏芸萱羡慕地看着院中玄黄子和他师姐云青分别大半辈子后的久别重逢。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欢喜得如两个孩童,你追我赶,你打我躲...... 这幕温馨的场景,似曾相识。 那一夜,叶子汐和丰玉砌也是这般在院中你追我赶的嬉闹...... 那一夜,她也是这般站在门处欢喜地看着,心中尽是满足...... 那时,父亲和母亲都还好好地陪在她身边...... 那时,她想:如若这一世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明明才是大半年前的小年夜,为何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见她偏头悄悄拭了拭脸颊的泪,苏长风心疼地将人拉到里间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糕点递到她面前问:“时间很赶,你预备如何举办......我们的婚礼?” 不愿苏长风看到她湿红的眼,苏芸萱微低下头快速从碟子里捻起一块,边吃边认真思忖了一会才道:“在了望台吧,一切从简,就你我和我们的长辈,今夜可在城内张贴告示,也算兑现了让他们观礼之约。” “会不会太过简单了?”苏长风小心翼翼问。 他其实已偷偷准备了好多东西。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了两世的人! 他怎舍不得委屈了她去。 不等苏芸萱回答,他急得凑近了些补充道:“要不,你交给我来操办......我今夜就开始筹备,一定可以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长风哥哥!”苏芸萱突然抬头打断。 同苏长风对视一会,她抬手抚上苏长风的脸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重要的不是仪式,而是你。” 心内震颤,苏长风抬手将人一把揽入怀中,“好!” ...... 白云门众人暂歇在太傅府,同云青约定好两日后随他一同前往疫情突发点后,苏长风带上聘礼跟苏芸萱一同回宫。 原定去往疫情突发点的医者领头人是白书,因着云青的突然出现,玄黄子提出由他替换白书。 白书不干。声称他也算是大半个白云门中人,也想同云门主亲近亲近,亲眼见识见识门中人的非凡医技。 玄黄子也有自己的理由,他开始打苦情牌,向白书哭诉他的思亲心切。 这医者领头人霎时成了二人争抢的香饽饽。 二人皆有自己的诸多理由,且态度坚决,争执许久后依旧互不相让,最后干脆一同走到旁边边享受地饮茶吃食,边瞧热闹的云青面前,让云青来决定带谁一起。 云青先是将他二人挖苦了一番,训斥他二人皆老大不小,吵起架来竟如孩童一般幼稚,后又提出公平竞争,由她出题来考考二人医术,谁的医术精湛,她就带谁。 这一提议立马得到玄黄子和白书的认同。 他二人平日私下本就没少在医道这一块儿较劲,一直就想争个高下。 擂台摆下,白云门众人和太傅府众人闻讯后纷纷跑去瞧热闹,一时,太傅府前院内堆满了人,热闹无比。 ...... 回宫路上。 见苏芸萱盯着他手中盒子瞧了半晌,苏长风笑问:“好奇?” “没有。”苏芸萱嘴强地偏开头。 出太傅府前,同云白书和云青等人交代完后,苏长风拉她去后院看聘礼。 房门推开,她看到满屋的大箱子惊得呆愣一瞬后,不可思议地问苏长风:“长风哥哥不是将私产都贡献出来了吗,怎的还有如此多的东西?” 苏长风笑回:“娶媳妇的本钱还是要留下来的。” 苏芸萱红了脸,遮掩着假意捶了捶苏长风后,坚持聘礼走个形式就行,特殊时刻不宜太过铺张,与其将财富花在形式之上,不如用于救济灾民。 虽然苏长风再三表示这些东西看着多,但其实并不值多少钱,也无法用在救济灾民之上,但苏芸萱还是坚持只让苏长风挑选一个箱子就行。 苏长风也听话,真的就在那一屋子大箱子中,选了一个最小的。 就是此刻他拿在手中的这个梨木雕花盒子,叫她如何不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也没有女子出嫁前强行要求提前看聘礼的道理...... “真不好奇?”苏长风坐近些,扬起手中盒子故意逗苏芸萱。 “不好奇。”苏芸萱依旧嘴强。 “可是,我想给你看。”苏长风将盒子递到苏芸萱面前。 “不看。”苏芸萱强忍着没有转头去瞧。 苏长风忽地倾身过去,附耳柔声道:“我求你看。” 耳边热气轻灼,苏芸萱倏然偏头。 两人距离霎时近得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 不等苏芸萱反应过来,苏长风迅速在她唇瓣亲了亲,满足地抢先一步拉开距离后,在苏芸萱的注视下打开那个木盒。 盒子里竟是许多件手工作品,有木雕的小人,有石画的小猫,亦有或金或银或镶嵌有玉石的各类饰品。 一共十八件。 每一件都拿起来一件件仔细端详,轻轻摩挲,苏芸萱再次湿红了眼。 这些设计,皆是她未随她母后去往丰岚贺寿前,在云晟皇宫时的一时兴起制做。 它们有的有设计草图,更多的只是同苏长风在一起时灵感突发,提过一嘴而已。 她的长风哥哥竟都还记得,且一件一件亲手制作了出来。 它们每一件看起来都那般精美,绝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做了多久?”反复摸着手牵着手的一对木雕小人,苏芸萱哽咽问。 苏长风轻轻覆上她的手,盯着那娃娃笑着柔声道:“那时,我问你想要什么生辰礼,你说想要一对木雕娃娃,模样就像我你一样,我本是想等你从丰岚回来时便送与你的......” 掌下手轻轻颤动,苏长风抬眸。 见苏芸萱眼角滚出泪珠,他慌地抬手去帮苏芸萱擦,边改了嘴中话道:“也得亏命运给了我足够多的时间,让我能够将雕刻技艺练得炉火纯青,不然现在你手中拿着的娃娃怕是要丑到令你嫌弃......” “不会的。长风哥哥送的东西我永远不会嫌弃......”苏芸萱一脸认真。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小时候你可挑剔了?”苏长风继续逗她。 苏芸萱眼珠转了转,咬唇心虚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见苏长风瞧着她笑,她急得补充道:“我那时不知晓你对我的情谊,也不懂得母后和星瑶姑姑的意思,我以为.......” “我知道。”不愿见她自责,苏长风打断,装作委屈道,“所以那日元夕夜我才会在你耳边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芸萱,你该补偿我的。” “怎么补偿,你说。”苏芸萱诚意满满。 苏长风倾身过去,在她面前仰起脸,闭上眼睛。 苏芸萱毫不犹豫地覆上唇去,极尽讨好。 第274章 用心 凤栖宫内,徐贵妃听闻苏芸萱的打算,激动得要包揽下所有的活,提出若苏芸萱和苏长风没有时间,她完全可以带着宫人们去了望楼布置大婚现场。 苏芸萱和苏长风本是准备婉拒,但他俩确实是没有时间。 在凤栖宫中同她父皇和徐贵妃一同用完午饭,苏芸萱还未从知晓她父皇其实并未全好后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宫女就进来禀,裴芊洛带着粮食入了都城。 当即将布置了望楼的任务交给徐贵妃,苏芸萱和苏长风匆匆出宫。 观天色,最多酉时,大雨就会光临。 才出宫门,苏长风就按照同苏芸萱商议好的计划,命人送手信给崔司徒,请他速速带人手去往城中接应粮食。 这一次,裴芊洛带回丰岚都城的马车数量比上一次还要多出十四辆。 整整五十辆马车的粮食,阵仗大到直接堵住了城门。 苏芸萱和苏长风赶到时,整个云晟都城主街已被运粮车队和瞧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她和苏长风只得早早下去马车,步行前往。 待她二人接连拨开数道人墙,终于艰难挤到车队面前时,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是女帝和苏太傅!” 这一嗓子将围观百姓的激动情绪直接拉满。 昨夜下过一场大暴雨,今日又运回如此多的粮食,云晟这次天灾终于度过去了,如何能不激动? 现下,女帝和苏太傅亲临! 于百姓而言,虽之前已在城中多次见过她二人亲临现场,但正是因为亲眼见识过她二人长相,听见喊声才愈发激动呀! 什么叫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翘首企足......说的就是那一声喊后,围观人群现状。 二狗子站在人群最前面,拼尽全力往后使力,想要顶住后面疯狂朝前挤进的人群。 奈何别人都同他一样,都想要再次亲眼目睹女帝和苏太傅的绝美容颜。 他占据优势位置,专注赏美,一时走神,瞬间就被顶出人群,直接一个马大趴扑倒在苏芸萱身侧,吓得苏长风紧急将苏芸萱揽入怀中,往旁快挪一步。 人群里再次爆出喊声:“快看,苏太傅抱住了女帝!” “哪呀,哪呀?” “哎呀,让俺也瞧一瞧......” “听说了吗,女帝和苏太傅儿时就是定有婚约的......” “我还听说那丰岚新皇非要咱女帝和亲呢.......” “俺们云晟的女帝当然是更配云晟男子,我看呀,也只有苏太傅这谪仙般的人儿才配得上我们女帝.......” 人群里各种议论之声不断。 普通老百姓就是如此,一旦解决了温饱问题,最大的兴趣就是掰扯各种八卦。 苏芸萱和苏长风此刻可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议论。 二狗子狼狈地扬起脑袋,苏芸萱在苏长风身侧站定,看清二狗子脸后,她命持剑逼在二狗子脖颈处的若影退开,上前将人扶起来的功夫,护送粮食的士兵们已分列两排,在她两侧挡起人墙。 叮嘱过二狗子注意安全,苏芸萱和苏长风朝裴芊洛和尹千迎面而去。 他四人基本将一切都交谈、商定好了,崔司徒才领着人迟迟而来。 命自己带来的人打前开道,崔司徒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人群。 看到苏芸萱的身影后,他才装作满面惶恐地加快速度行到苏芸萱面前。 懒得同他虚与委蛇,苏芸萱直接发令,命其配合尹千,在下雨前将所有粮食清点入库,之后再按照她送去的文书尽快称量分批好,等待明日朝会商定下的负责人来取。 交代完一切,苏芸萱欲亲自领裴芊洛去看她给裴芊洛在云晟都城内安排的宅子。 苏长风这次比较谨慎,遣人跟随保护,禁止百姓追随围观,三人穿过人群,上了马车后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一看宅子上硕大的“裴太傅府”牌匾,裴芊洛就知苏芸萱对她是用了心的。 从前,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裴”姓,出生在裴家非她所愿...... 裴家助丰神奕谋反,虽免了诛九族之罪,却也注定从此没落。 从前,她裴芊洛只是裴家这个世家大族里可有可无、随时都会被顶替掉的一枚棋子,但当裴家真正失去往日光辉,作为裴家一员,她又很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现在,她做到了,离开丰岚,她将裴姓的荣耀绽放到了云晟。 这个机会,是她心中的神女——苏芸萱给的。 仰头望着那块牌匾,裴芊洛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不会辜负女帝对她的信任。 若影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内一下出来七八人,为首一位仪态端庄的妇人快步行到苏芸萱和裴芊洛面前行礼。 苏芸萱向裴芊洛介绍,这位乃是她擅作主张,为裴芊洛挑选的府中总管事。 完全没想到苏芸萱在忙得几乎不能分身时,连这些细小之事也为她打理妥当,裴芊洛感激得呆愣原地。 见她不说话,苏芸萱表示若是裴芊洛想要将之前伺候的老人接到身边,也是可以自行安排的。她希望这里能够成为裴芊洛真正的家。 裴芊洛双眼瞬间泛起泪花,感激得欲对苏芸萱行大礼,苏芸萱眼疾手快将人托住。 二人又是一番拉扯。 瞧得苏长风心内焦急不已,她们成婚的告示还没商定好呢,眼瞅着天上乌云越来越厚重。 眼见苏芸萱还欲陪同裴芊洛进去,苏长风一把将人拉住道:“芸萱,我们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商量。” “何事?”苏芸萱停下脚步,偏头一脸不解。 裴芊洛亦站在原地,不解瞧来。 苏长风直直望着苏芸萱,委屈得脸唰地涨红一片。 苏芸萱恍然大悟,转向裴芊洛道:“明日申时,我同长风哥哥将在了望楼成婚,你愿意来祝福我们吗?” “什么?”裴芊洛惊呼出声。 以为裴芊洛还是未放下苏长风,苏芸萱赶忙摆手道:“若是你......” 她话才起头,裴芊洛上前挽住她胳膊,激动打断道:“你怎么可以这般委屈自己,你可是一国女帝呀,大婚怎能如此草率?” 一瞬后,没等苏芸萱再说话,她瞟了一眼苏长风面上神色后,又转向苏芸萱道:“女帝大婚竟没有任何公示,你们肯定是准备简单行事......明日?明日时间太赶了呀,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吗?” 第275章 考察 体谅裴芊洛连日赶路的辛苦,苏芸萱拒绝了裴芊洛的好意,她告知裴芊洛:徐贵妃和她父皇已在为他们准备在。 离开裴芊洛处,苏芸萱和苏长风快速赶回宫中。 路上,商定好告示内容后,苏芸萱问出心中疑惑,“长风哥哥是如何知晓云莲子的姐姐就是朝霞皇后的贴身侍女的?” “因为那块牌匾和我外祖父的两句话。”苏长风回。 见苏芸萱不解,他继续解释道:“那块济世救人的牌匾乃是我决定外出寻你的前半年,宫中派人送来太傅府的。 我那时住在我外祖父家,那块牌匾送来时,我外祖父正在书房教导于我,府中人知晓规矩,不敢进去打扰,只听从命令将牌匾送进书房后便匆匆退出。 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宫中又赏赐的一件物品而已,我外祖父同我探讨完后才走过去掀的幕布。直到我注意到我外祖父看见牌匾上的内容后的表情,我才知晓这块牌匾不同。 虽然我外祖父不愿告知我实情,但我还是记住了他泪眼朦胧地盯着那块牌匾许久后,说过的两句话。 一句是:云莲子呀,你倒是选择了大义,但我的莹儿何其无辜。 另一句是他后退一大步后攥紧了双拳的叹息:罢了罢了,老夫再同你计较,倒显得老夫愈发不如你了。 我只知道云莲子是我曾外祖父最得意的一位女弟子,之前并不知晓她会是太后,也是这次回来,同玄黄子和白书交谈过后才知道的。 白书大抵同我从前一般,只以为那块牌匾乃是皇上所赐,所以并未向你提及......” 二人关于云莲子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入了宫门才停止。 应苏芸萱的要求,二人先行去往太庙,虔诚拜祭过云莲子后才回御书房内写好告示。 盖上印章,若影拿着文书紧急赶往进奏院,又盯着进奏院众人加速复制,在都城内各处公告栏中张贴完,才回去复命。 告示一出,围观的百姓们再次炸开了锅。 大多数人知晓女帝明日申时将在了望楼处同苏太傅行成婚之礼后,是欢喜祝福的。 普通百姓不似朝中那群臣子,不会分析个中利弊。 他们只求生活得到保障,至于女帝成婚与否、嫁给谁,会牵涉到哪些人的地位与利益,统统与他们无关。 在他们大多数人眼中,云晟天灾结束了,女帝成婚是件大大的喜事。喜事当然是要奔走相告,去瞧热闹的。 至于之前跟着附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帝是灾星之类的流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早忘了。 陆续有人闻讯赶来,都城内各处告示前很快人满为患。 即便是天上愈发乌云密布,也压不下众人对此讨论的热情。 城门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若风被所谓的始果法师定住身体,听闻苏长风和苏芸萱明日申时大婚的消息,冰封脸上竟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始果法师见状,一脸严肃地朝他摇了摇头后,扬天掐指叹:“时辰倒是刚刚好!” “您也觉得很好?”实在是心中太过激动,若风竟破天荒地想要同人分享心内欢喜。 始果法师睨了他一眼,没有回他话,只挥了挥手中拂尘。 随着他那拂尘重新搭回他腕处,天上霎时雷声大作。 片刻后,大雨倾盆。 震惊地瞪大眼,若风目光所及之处,大雨下皆是抱头四处逃窜的人群。 ...... 翌日朝会之上,苏芸萱告知群臣,白云门一百三十二名医者携带大量珍贵药材前来云晟相助,加上苏长风这边招募到的三十八名医者,一共一百七十人,彻底解决了云晟面临的最大难题。 只要这一百七十人能够尽快彻底消灭掉天灾引发的疫情,云晟重回往日国力,指日可待。 之后,她又就裴芊洛带回的粮食分配问题询问众人意见。 按原定计划,旭王的人和苏长风,两日后需要前往疫情突发处;裴芊洛后日又将出发前往丰岚跟进后续粮食买卖。 将现有粮食输送和分发至各灾区的任务,由谁负责,一时成了难题。 苏芸萱问题抛下,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也没一人主动站出来请缨。 在他们看来,这运粮、分粮不仅路途遥远、行程辛苦,万一在路上如传闻那般被人抢了,亦或出了什么纰漏,以女帝如今这般严谨的行事方式,不好交代。 更别说很多人昨夜已从崔司徒私下透漏的信息里知晓,这些粮食数量已按女帝命令,分毫不差地造过册,分别运往何处,负责人返回时需得带回哪些信息,女帝皆是写有文书的。 总之一句话:这任务除了去吃苦,是一丝油水也捞不到的。 那些浸淫官场多年的男臣们哪还愿意站出来? 没有收到消息,亦或家中无长者教导的新晋女官们中倒是有好些个跃跃欲试的,但见半晌无前辈主动请缨,只得先压着站出来的欲望,选择再观察观察。 高台上的视觉效果很好。 下面众人即便微低下头,一些想要遮掩住的微表情和小动作也能尽收眼底。 对于这批她和裴芊洛一起把关、精心挑选出来的女官们的表现,苏芸萱心内十分欣慰。 但有些时候,某些地方,男女确实有别。 路途艰辛、粮食沉重,到了各灾区又可能会面临许多未知的难题,单靠这些新入官场的女官是很难镇住场子的。 但女子亦有男子完全不能比拟的优势...... 迟迟没有人站出来,又见苏芸萱一直神情严肃地坐在龙椅之上,注视着下面不语,苏长风正欲主动站出来时,苏芸萱突然动了。 广袖飞扬,苏芸萱陡然起身。 气势逼人的一步一步走到高台前方,她威严道:“两官分廷,择优淘汰的政策,朕公布已有一段时日,这次任务是个绝佳的考察机会。 除有任务在身、必须留守在都城的官员外,所有爱卿们都出去见识见识民情,历练历练。 同职位男女官员为一组,负责按文书内容将粮食送往、分发至一处地方。 朕会命人将任务封在不同的信件内,各人具体去往何处抽信决定。 朕也会根据爱卿们完成任务的情况和表现,朝审后重新安排各人新的去向,整个考察过程公开公平公正,欢迎大家相互监督。” 第276章 肯定 女帝这番言论,听在某些心思深沉人的耳中,就是大有要将云晟朝堂重新洗牌的意思。 这怎么行? 他们辛苦拼搏、算计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爬到权力高塔的上部,怎会轻易退位? 苏芸萱语毕,几人不约而同不服抬眸。 却见上首女帝面色从容。 除却额间依旧覆着抹额,眉宇间竟尽是不容置疑的权威,那双扫视着下首的眼眸更是深邃得仿似能洞察人心。 只一瞬,便精准地同他们视线对上。 那眼神随即一凝,目光瞬间锐利如箭,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霎时弥漫而出,似扑面而来,帝王之威瞬显,逼压得人不敢与之对视。 紧急垂头,几人或心内惶恐不安,或暗自不甘地偷偷瞥向旭王。 在他们心中,旭王不仅是他们这座权力高塔顶部的代表,还是位最敢、也确实几次三番得罪过女帝的存在。 如若女帝真欲将朝堂重新开局,旭王应是首当其冲,理应最先站出来维护自身利益才是。 令他们失望的是,旭王却是脊背笔直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垂眸不敢瞧向上首女帝。 旭王这是无异议? ......何时连旭王也这般畏惧女帝了? 想到旭王从前在朝堂上面对已退位的先皇苏寄北时,屡次不留情面的顶撞模样,几人心内对苏芸萱这位女帝的惧意瞬间暴涨,心内愈发惶恐。 不知不觉将脑袋垂得更低。 有人危机感爆棚,亦有人后知后觉地陆续发觉此次往灾区送粮分粮的任务乃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晋升机会。 特别是那些入朝堂不久,初尝权力、地位荣誉的女官们更是兴奋异常。 既有机会能够走到她们从前不敢肖想的远方去拓展见识,又不用单打独斗,事情办好,回来还有机会更上一层楼,真正是绝好的机会。 而那些被少数位高权重、根深体庞、不可撼动之人压迫多年的大多数年轻男臣们亦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下首陆续有人肢体神态发生明显转变。 细观他们面上神情,苏芸萱心中已能肯定:云晟朝堂大部分朝臣们会支持她的此次决策。 心中安稳,苏芸萱视线定在迟迟未表态的旭王身上。 直至今日朝会,旭王也未派人将她的发钗送来,疑惑旭王同丰玉砌谈判进展情况,苏芸萱开口问:“不知旭王对朕此番安排有无指教?” 听到苏芸萱直接点他名,旭王不觉心中一紧。 他何尝不知晓那几个瞧向他的目光用意? 苏芸萱方才那一番言论从出口第一句起,他心内震惊便未停歇。 与那几位和他一样身居高位老臣不同的是,他的关注点不在自身地位受到撼动之上,他是再一次为苏芸萱这位女帝成长的速度惊艳。 苏芸萱不惧辛劳,心怀百姓,事事考虑周到,时时冲到最前沿,凡事以民为主,以民为先。 她上位不久,便懂得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的执政理念,担得起云晟女帝之位。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屡出奇招,不畏权威,敢于打破陈规,竟将多年来如一潭死水的云晟朝堂彻底激活。 这勇猛的执行力,这无畏的气魄统统让旭王惊艳无比。 苏芸萱未点他名前,他正在心内默默思念着老友白沐川。 他欣慰于他同白沐川共同的心愿终于能够达成,又惋惜于白沐川没有同他一样,能够看到如今崭新的,鲜活的,且会愈发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云晟朝堂。 听到苏芸萱的问话,旭王猛然抬头。 就见高台之上,女帝年轻的面庞上神色淡定从容,那瞧向他的表情明明平静至极,周身却又似散发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场。 那自然流露的帝王君临天下之气,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的同时,又有股令人舍不得挪开视线去的清冷、高贵、优雅......不似人间之人的仙气飘飘之美...... 刚强与柔弱,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同时绽放在这位年轻的女帝身上,却又并不违和,仿佛她天生就拥有这样的气度。 见旭王盯着她迟迟不说话,苏芸萱微挑了下眉,语气平淡道:“旭王既不发言,朕就当你认同朕的决策......” 旭王一下回神,本能快速上前一大步,朝上首拱手俯身打断道:“老臣以为,年事已高者不宜此行。” 他这话一出口,年纪大的那些朝臣们瞬间跟着点头附和。 一瞬后,满朝文武陆续心思各异地瞧向上首。 有人暗自高兴,自作聪明地觉得旭王终于出手对抗女帝了; 有人心内紧张,担心旭王这般无理打断女帝的话,会让女帝觉得自身权威受到挑衅,龙颜震怒; 有人暗暗对旭王的话嗤之以鼻,觉得旭王不该拿年龄做托词,若年纪大就不用出力,为何不干脆请辞,让位给他们这些后起之秀; 有人心内默默为女帝鸣不平,所谓军令如山,帝王之威不可冒犯,旭王竟公然挑衅女帝,女帝应当好好责罚旭王才是...... 默默扫视着满朝文武之色,苏芸萱表情依旧平静。 一瞬后,她将目光再次定在旭王身上,微扬起嘴角,面露赞许地肯定道:“是朕思虑不周了,旭王言之有理。” 说着,她瞧向众人朗声道:“众卿中有些人为我云晟鞠躬尽瘁数十载,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确实劳苦功高,朕定当铭记于心,以礼相待。 此次外出任务,已过知非之年的老臣们不必参与。” “感谢女帝体恤,老臣再无异议。”旭王高声喊完,俯首朝上恭敬施以一礼。 片刻后,下首众人有样学样,整齐对上恭敬行礼。 苏芸萱满意点头,在众人再次注视的目光中威严又道:“此次任务责任重大,只有彻底消灭疫情,尽快帮助百姓重建家园,我云晟才能逐渐恢复往日光辉。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诸位爱卿皆国之栋梁,社稷之能臣,望能以国家为重,齐心协力、献计献策,助我云晟国家昌盛、百姓安康。” 第277章 相信 女帝话落,众人心服口服,整齐俯身领命。 整个朝堂霎时一片斗志昂扬。 起身注视着上首,苏长风眸中尽是柔情与自豪。 站在他右侧不远处的裴芊洛心内亦对苏芸萱愈发认同与仰慕。 她挺直脊背,仰头再次注意到苏芸萱额间布条,忽地又起疼惜。 昨日初见苏芸萱时,她便注意到苏芸萱额头受了伤。 碍于君臣之礼,她不便相问,苏芸萱离去后,她接连问过好几人,才知晓苏芸萱拜山求雨之事。 心内当即暗暗怪罪苏长风,将人带回云晟,又未将人护好。 想到苏芸萱拜山求雨后,云晟真的就天降甘霖了,又瞬间觉得应是苏芸萱的虔诚感动了上苍,心内对苏芸萱的疼惜才逐渐平息。 盯着苏芸萱面上抹额,裴芊洛是越瞧越心疼,这疼惜瞬间远远盖过对丰玉砌的搭救。 旭王抓住丰岚新皇丰玉砌这事,在朝会上是封过口的,除了这群朝臣,外界暂时并不知晓。 裴芊洛身份特殊,几个瞧不惯她的臣子早就开始偷偷调查她的来历了。 其中以崔司徒速度最快。 崔司徒已过知命之年,本就瞧不起女子,又掌管籍田、农业生产之事,担心裴芊洛为云晟带来粮食,又主动请命去丰岚购买粮食的行为威胁到他的地位,看不惯苏芸萱那般器重裴芊洛。 昨夜,终于让他查到裴芊洛乃是来自丰岚裴家之事,连夜便如法炮制地命人悄悄将裴芊洛身世的信息散布出去。 今日儿朝会上一见到裴芊洛,他又状若无意地将丰玉砌被旭王抓获的消息透露给了裴芊洛。 导致裴芊洛整个朝会都心不在焉,一直暗中观察、猜测苏芸萱对丰玉砌的态度,纠结自己要不要出手帮助丰玉砌。 她虽不喜丰玉砌,但她终归是从丰岚出来的,她裴家效忠丰岚多年,裴家女子占据丰岚后位多年,要她眼睁睁见着丰岚新皇囚禁云晟,她实在于心不忍。 她本意是等朝会散后私下去问一问苏芸萱,将如何处置丰玉砌的。 现下,她决定了,不再去问苏芸萱。 她选择相信苏芸萱。 她相信以苏芸萱的心性和品行,是不会杀害丰玉砌的。 更何况此刻,她还惦记着参加苏芸萱和苏长风的婚礼。 想到能够亲眼见到他二人终于如愿结成眷侣,她便打心眼里替他俩高兴。 亲眼见识过苏长风和苏芸萱一路走来的不易,在裴芊洛心里,任何事都不及申时她二人的婚礼。 正暗暗想着女帝怎么还没提及与苏太傅成婚之事,女帝目光突然与她对上。 那目光如炬,瞧得裴芊洛心中一紧,心虚于自己对正事的不专心。 正欲垂下眸去,女帝凝视着她的凤眸眯起,似有笑意在那好看的眸中倏然蔓延开来,温柔至极,仿若明珠生晕,瞧得她挪不开眼。 裴芊洛盯着她一动不动,苏芸萱心内的愧疚瞬间又添了几分。 犹豫一瞬,她还是开了口:“裴太傅,情况特殊,恐生变故,辛苦你午后动身,尽快前往丰岚将后续粮食尽快运回云晟。” “可是臣还想观礼呀......”裴芊洛脱口而出。 说完这一句,她瞬间回神,见众人不解瞧过来的目光,刷地脸色爆红。 苏芸萱惊诧一瞬,不等底下朝臣议论之声扩大,她提高嗓音大声宣布:“朕之前说过,三日后必与苏太傅完婚。 如今时候已到,告知大家一声:今日申时,朕与苏太傅在了望楼举行婚礼。 昨夜告示已贴,未免观礼百姓出现事故,朕已安排了人手,会去楼下城中维持秩序。 朕与苏太傅的婚礼简约,了望楼场地有限,就不邀请众卿家前去了望楼观礼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快速扫视一圈下首或互相对视或偏头议论的群臣,苏芸萱再次直接宣布:“今日朝会到此结束,信件已在殿外备好,大家自行去排队抽签。” 她话落,众人哪还有心思去关心她与苏长风成婚之事。 反正云晟天灾马上要结束了,丰岚皇帝丰玉砌囚在云晟,丰岚短时间内应是不会趁人之危,攻打云晟。 朝中格局即将重组,如何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在新格局中抢占一席之地才是重中之重。 聚精会神行过退朝之礼,那些个未到知非之年的官员们一个个迅速转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往外疾走,想要抢占先机,抽到一处好的去处。 为此目标,那些瞧不起同位女官的男官们,好多个都主动过去同女官合作。 旭王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无比欣慰。 苏长风同样站在原地未动,一双眼跟长在苏芸萱身上去了一般,视线紧紧跟着苏芸萱移动。 苏芸萱步履优雅地行至同样定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裴芊洛面前,歉意道:“昨日忘了告知你,丰玉砌不知何时来了云晟,前日已被旭王擒获,他不愿同意在议和协议上签字,谈判可能还需些时日。 恐丰岚那边知晓,生出变故,辛苦你尽快出发,尽可能多的从那边买进粮食,朝会前我已遣人去通知了尹千,他应该已将一切都备好,午时你们便能出发。” “不能等到观礼完后再出发吗?我好想亲眼看到你俩成婚。”裴芊洛面上满是骐冀。 苏长风在苏芸萱身边站定,朝裴芊洛拱手抢先道:“感谢裴太傅的祝福。事急从权,后续的粮食能否顺利运回云晟,事关重大。 我们必须抢在丰玉砌被抓的消息传回丰岚前,尽可能多的从丰岚购进粮食,有劳裴太傅了。” “好吧。”裴芊洛面露遗憾。 只一瞬,她又立马换了副斗志昂扬地表情朝苏芸萱道:“女帝放心,臣定当争分夺秒。” 说完,她恭敬地朝苏芸萱行君臣之礼。 被苏芸萱扶起后,她后退一大步,满面笑容地朝苏芸萱和苏长风真诚道:“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谢你的祝福。”苏芸萱感激地上前一大步,抱住裴芊洛。 裴芊洛被她这一举动惊得呆愣一瞬后,心中暖意爆棚。 旭王站在旁边,等到裴芊洛转身离去,殿内只余他三人时,才走到苏芸萱面前,面色极其不好道:“老臣有负所托,丰玉砌那小子顽强得似茅坑里的臭石头,软硬不吃。” 第278章 喜字 知晓丰玉砌不仅拒绝同旭王继续谈判,还不允许人给他瞧伤、拒不交出那支发钗后,苏芸萱微皱了眉。 思忖一瞬,她命旭王暂缓同丰玉砌交涉,搁置丰玉砌到裴芊洛将后续粮食全部运进云晟境内再看。 她提出,若到那时丰玉砌还是这般态度,可直接越过丰玉砌,同丰岚安澜长公主谈判。 旭王觉得她此言甚为有理。 安澜作为丰家唯一长辈,完全有资格代表丰岚行事,她也定不愿她兄长唯一子嗣死在云晟...... 心中安定,旭王提出要同苏芸萱和苏长风一同前去了望楼查看婚礼现场布置情况。 苏芸萱的父皇苏寄北如今这般模样,作为他俩唯一能够靠得住的长辈,旭王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她二人成婚尽一份力。 之前为保云晟江山那般逼迫于苏芸萱,实属无奈; 现如今各方面情况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用牺牲苏芸萱和亲丰岚,他的亲孙儿苏长风的一番深情有了好的结局,旭王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知晓苏芸萱二人竟将布置婚礼的事全交给了那贫民出身、毫无见识的徐贵妃,旭王是一万个不放心,朝会前就着人从旭王府搬了好些东西去往了望楼。 苏芸萱三人来到了望楼时,了望楼处里外已被布置得焕然一新。 但这焕然一新,却是瞧得走到最前面眺望亭的她和苏长风二人呆愣原地、目瞪口呆。 原来,徐贵妃的人和旭王的人意见不一致,竟各自按照各自的审美,将场地一分为二,布置得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旭王的人去得晚,只抢到了通往主场地的长长通道。 按照负责人吩咐,他们将通道两边依次整齐摆拉上华灯、珠帘和鲜花,城墙外壁挂满红绸,地上铺满了烫金红锦地毯。 而婚礼主场地了望亭处,徐贵妃负责的地方,除亭子四周简单围了几圈胭脂红的纱幔外,唯一的装饰就是满壁的大红“喜”字。 那些“喜”字大小不一,被贴得杂乱无章、密密麻麻,墙壁内视线所及之处硬是没被空下一处地方...... 急急刹住脚步,走在后面的旭王震惊环视一圈四周,脸色黑沉得仿若能滴出墨汁。 他攥拳强忍,正欲唤自己人过来询问,忽地见角落处一宫女竟还欲将手中一串丑到极致的彩色绣球挂到城墙外边去,气得他霎时大嗓门一吼:“你住手!” 蹲在亭内纱幔后面忙着剪“喜”字的徐贵妃被他这一嗓子吓得身子一颤,不解探身出来瞧。 见到苏芸萱,徐贵妃喜得顿时跳出来狂招手道:“芸萱,你们过来了?” 看见徐贵妃,旭王抬腿疾走,抢到苏芸萱面前朝徐贵妃怒道:“你简直是胡闹。” 徐贵妃吓得身子一抖,手中剪刀“哐当”落地。 苏寄北从里面冲出来不解边瞧向众人边问:“怎么啦?” “你们过来,”旭王朝所有停下手中动作、瞧过来的宫人们大喊,“将墙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撕下来......” “不可以。”苏寄北冲到墙边,抬臂拦住。 见他手中还握有剪刀和红纸,苏芸萱了然快步走到呆愣在原地的徐贵妃身边,扯过她手中剪了一半的红纸笑问:“这是您和我父皇亲手剪的喜字?” 徐贵妃收回畏惧瞧向旭王的目光,委屈看向苏芸萱,点了点头。 “是我们一起剪的,昨夜暴雨将我们之前的布置都淋坏了,天未亮,贵妃姐姐就带着我们一起剪了。”苏寄北满脸认真地朝苏芸萱喊。 苏长风屏退那些欲撕“喜”字的宫人。 “一国女帝大婚,怎可这般儿戏?”旭王面色依旧难看。 见苏长风拦人,他大步走到苏长风面前不悦指责道:“长风,你怎可也跟着胡闹?” “祖父,芸萱很喜欢这些喜字。”苏芸萱疾步走到苏长风身边,挽住苏长风胳膊,看向旭王。 听到她喊“祖父”,旭王惊得止声愣住。 这多年,他的亲孙儿都甚少这般亲切的喊过他一声“祖父”,他是万万没有想过能从以为云晟女帝的苏芸萱嘴中听到这样一声称呼的。 旭王盯着她一动不动,苏芸萱笑着朝旭王施以晚辈之礼后,笑着又道:“感谢祖父为我们婚礼所做的布置。” 说着,她看了眼身边的苏长风,又转向旭王道:“能得到祖父您的祝福,我们很欢喜。” “嗯。”眸子迅速湿润,旭王含糊一声,匆匆偏开头去。 “祖父,谢谢您。”苏长风牵住苏芸萱的手,看向正试图背过身去的旭王。 旭王没再说话,他朝后连连摆手,抬步往通道处走。 走了一会后,他忽地停在原地嘶哑问:“女帝真的不恨老夫吗?除却十多年前那次,老夫......老夫还曾派阿力去往丰岚,想要......杀害你母后?” 闻他此问,苏长风紧张瞧向苏芸萱。 他不知道为何这个特殊的时候,旭王要重提这件事。 手掌被捏得一紧,苏芸萱偏头迎上苏长风的目光,面色平静无波。 她其实早已知晓旭王那次命阿力跟踪若影、一路潜入丰岚祁州,欲追杀她母亲的原因。 那时,旭王和白太傅达成一致意见,欲扶持苏长风为云晟皇位下一任继承人。 旭王亦同他父皇达成一致意见,立苏长风为储、迎她重回云晟,立她为云晟皇后。 而若她一旦重返云晟,她母后同她父亲丰子昊又育有一女的消息就很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扒出,她母后就很有可能成为立她为后的阻碍...... 朝忐忑注视着她的苏长风轻轻摇了摇头,苏芸萱转向旭王高声道:“我母后最后并未死于您之手,您的人品,值得芸萱敬重。” 听完她这句话,旭王并未转身。 缓缓攥紧双拳,旭王老泪纵横地抬步快速离开。 盯着旭王不似从前那般硬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苏长风转向苏芸萱轻声道:“芸萱,谢......” 剩下的字没出口,苏芸萱已松开他手,大步走向徐贵妃和苏寄北处。 在徐贵妃身边蹲下,苏芸萱向徐贵妃讨教如何剪“喜”字。 苏寄北抢着要做老师,满脸认真地开始教导苏芸萱。 第279章 石头 了望楼下、都城内,旭王指挥着自己人,争分夺秒地将各处树木、城墙上皆一一挂满红绸和大大的红绸锦花...... 午时刚到,早早吃过午饭的百姓们便纷纷赶往眺望楼,皆想要在楼下抢到一处绝佳的观礼位置。 没多久,眺望楼下便聚满了人。 未时,负责过来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入场,需得不停吆喝、拨开人群,才能一路艰难挤到属于自己站岗的位置处。 一时,云晟都城内了望楼四周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随着申时越来越近,眺望楼上,来回走动的人影陆续多了起来。 “快看,那是先皇和他的贵妃。” 围观人群里一声高喊,摩肩接踵的百姓们纷纷扬起脑袋,边瞧边嘴中不停八卦上面陆续入场的都是哪些皇亲国戚。 上面通道处,一身重装打扮的旭王边朝前走,边不时忧心抬眸瞅向头顶。 上午他来查看此地布置时,明明还是阳光普照;午时他回府收拾,竟发现太阳被不知哪里飘来的几朵乌云罩住。 剃须理发,沐浴更衣过后,他便冲到院中查看天象。 见天上乌云似又浓密了,他便心内开始忐忑不安。 注视着天上愁云,旭王越往前走,脸色越发凝重,终是朝守在一旁的阿力招手,低声命他速速去尽可能多的备大红伞。 旭王恐天空突然下雨,扰了女帝婚礼,底下观礼的百姓却是依旧热情高涨,完全不似旭王这番忧心。 在很多人看来,从午后的阳光刺眼变成现下的阴天,反而令他们的观礼变得愈发方便。 若风挤在人群里,同围观人群一样,正满面欣喜地探头瞅向眺望楼上方时,忽地听得身边始果法师长长一声叹息,他不悦偏头瞧。 始果法师一脸愁容地又在垂眸掐指谋算着什么。 若风惊得不禁担心问:“神仙可是算出什么不妥?” 话说若风在疫情最早爆发点琼州寻到始果法师时,便要带始果法师赶回云晟都城。 谁知始果法师见到他,不仅热情称呼他为“小石头”,还拉着他四处查看民情,整整耗了他两日时间。 两日后,他看软的不行,欲对始果法师来硬的,想要绑了始果法师强行上路,却是被这疯癫老头直接一拂尘甩晕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已被这老头带到了云晟圣山祁福山山顶。 他随这老头一同进入福洞,老远就见若影带着一群人哼哧哼哧地推棺挖冰在。 瞧清冰棺内二人模样,他激动就欲冲上前去,却又被这老头一拂尘砸晕。 再醒来时,若影不见了,寒洞里只余被人推至一边的大小冰块和一个被挖开的洞穴,洞穴里躺着主子和公主。 他惊呼着欲跳下洞穴,这疯癫老头再次拂尘一甩,他面前哪还有什么洞穴和主子、公主。 跟变戏法似的,只那拂尘一甩,洞穴内竟完好得瞧不出之前一丝被破坏的痕迹。 自此,他终于相信这疯癫老头是位真正的神仙。 这神仙也是奇怪,之后一路带着他不停在云晟都城各处闪现,却是尽说些他听不大懂的胡话。 好在,只要他不多言多语,神仙就不拿那拂尘砸晕他。 他也就这般莫名其妙地跟在神仙身边了。 “哎!”始果法师再次长长哀叹,斜睨了眼若风后,他抬头望向了望楼顶道:“神君这又是何苦!” 若风不懂他是何意,听他语气直觉不好,担心得一把扯住始果法师的袖子问:“神仙到底想干什么?” 始果法师被拉得陡然转头,盯着若风忽地面色满是怒容斥责道:“都怨你个臭石头,不是你绊的那一脚,神君怎么见到芸萱仙子,不见面,他们的孽缘就不会开启。” 说着,他反手拉住若风就往人群外边挤边道:“帝君明明都替神君规划好了,就你个臭石头多事,将你丢入凡间算是轻罚了你......” 若影毫无还手之力,被不明所以地拽至一个无人的角落,见始果法师挥动拂尘又要甩他,急得抬手去挡,“不说话了,再也不多话了,神仙莫打。” 始果法师动作一僵,再次叹息:“天命不可违呀,罢了,看在你忠心一片的份上,你还是跟我去了吧。” 说完这一句,他手中拂尘搭上若风脑袋,若风忽地变成一块黑得发亮的圆形石头,飞入始果法师袖中。 “出来了,出来了,女帝和太傅大人走过来了。”远处人群高喊。 始果法师隐去身形,一个闪现飞至了望楼城墙顶部。 果然见一身红装的琼枝神君和芸萱仙子正牵着一段红绸,神态端庄地一同走在洒满花瓣的红锦地毯之上。 视线随着那二人身影向前移动,忽地注意到前面亭子里的人影,惊得始果法师一声惊呼:“帝君。” 喊完,始果法师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细看,那亭中之人虽面容同帝君一样,发色神态完全不能同帝君同日而语。 浑身丝毫没有帝君身上的威严,反倒是盯着朝他走来的那新婚二人笑得一脸憨憨的孩子气。 嘴中紧急默念一声“现”,始果法师手心迅速朝双眼一抹,再看向那苏寄北。 原是帝君的一尊木偶。 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始果法师顺着那木偶殷切的目光看去,忽地又注视到旁边......茶罗战神? 脚下一歪,始果法师差点没从城墙上栽下去。 强忍着心内的震颤稳住身体,再次急急念动“现”字诀,查看那气质同已故去的茶罗战神完全不同的女子,竟.......是帝君的又一尊木偶...... 且这木偶......还是个分身? 这......怎么会? “天命不可违!你且秉公办事就行。” 这话不是帝君同他说的吗? 向来以天规为重的天帝怎么会做出此等禁忌之事? 而这禁忌之事竟还让他一个被逼来跑腿的苦逼司命无意撞见...... 心内震惊逐渐被惶恐替代,始果法师哪还待得下去,霎时化作一阵青烟,往天庭而去。 再说那了望楼上,苏芸萱和苏长风双双欢喜停在亭中。 宫人们朝她俩头顶扬洒花瓣过后,她二人恭敬朝并排站在一起的旭王和苏寄北行晚辈礼。 旭王笑得满脸和煦,朝她俩连连抬手。 苏寄北竭力挺直脊背,朝她俩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 见她二人起身,生兴昂首高喊:“拜——天地!” 生兴话落,忽然天空一声惊雷,“轰隆——” 吓得底下瞧得正欢喜的百姓纷纷缩回朝上探的脖子,观天议论。 旭王敛了笑容,急急抬头望了眼天。 天上竟已乌云压顶。 眉头皱起,旭王收回视线,看见互相对视着的苏芸萱和苏长风面上神色并无大变,瞬间觉得自己不够稳重。 强压下心内担心和对天气的不满,旭王再次扯出笑脸,瞟向愣神的生兴催:“继续。” 生兴赶忙又喊:“夫妻——对拜!” “轰隆——”又是同他声音几乎同时而起的一声惊雷。 底下百姓议论一声盖过一声。 “怎么回事?” “女帝大婚应是算过吉时了呀,怎的这瞧着马上要下暴雨了呀?” “听说过吗,她可是灾星......” “我咋瞧着好像老天不同意他们成婚......” 第280章 暴乱 忽略众人脸上担忧之色,苏芸萱和苏长风各自捏住红绸一端,同时偏转身子。 面对面站好,对视着的目光里尽是盈盈笑意,二人双双俯下身去。 “礼——”生兴再次高喊。 “成”字还未出口,就见刚刚抬起头来的苏太傅忽地偏头往旁喷出一口血后直直朝后仰去,惊得他声音戛然而止。 “长风哥哥?”苏芸萱抬眸见到这般情景,吓得倏然丢掉手中红绸,跨步过去搀扶。 “芸......萱......”紧紧抓住苏芸萱伸来的双臂,苏长风痛苦得眉眼皱成一团。 心内仿似正被千万只手正大力拧转、撕扯一般...... “长风哥哥,你怎么啦,你不要吓芸萱......传太医......”苏芸萱跪在地上,边哽咽喊边慌乱地抱住苏长风不停查看。 瞧清苏芸萱面上担心,苏长风左手依旧紧紧按住胸口,强扯出笑脸,边努力抬起右手想要帮忙拭去苏芸萱脸上泪水,边艰难出言道:“芸......萱......不哭......我们......” 后面的话未说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苏芸萱吓得紧急抓住他那往下坠去的手,失声大呼:“长风哥哥......白书、玄黄子......” “快,快去喊人。”旭王朝旁大喊。 “木儿姐姐,他这是怎么啦?”苏寄北害怕地扯了扯盯着苏芸萱和苏长风一动不动的徐贵妃。 “打仗了......打仗了.......一定是两国又开战了......”徐贵妃后退一大步,嘴中颤抖呢喃。 闻她言,苏芸萱猛然抬头,“您说什么?” 对上她震惊的目光,徐贵妃又立马冲上前去,迎上苏芸萱质疑的目光疯狂点头道:“两国开战了,一定是两国再次开战了,他才如此。” “您什么意思?”苏芸萱仰脖激动问。 “轰隆——”第三声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珠往下狂砸。 “阿力,伞。”旭王朝抱着一堆红伞往这边跑来的阿力狂招手。 “打仗了,他还是遭了反噬......”徐贵妃眼泪直落。 似是想到什么,她陡然跪倒苏芸萱面前,一把抬手捏住苏芸萱的双肩大喊:“不能再次生灵涂炭呀,他会被罚死的,你要救他,不能打仗......” 雨水糊了眼睛,苏芸萱却是依旧死死盯着徐贵妃,努力想要听清她含糊的言论。 旭王接过阿力递来的一把大伞,几步走到苏芸萱身边,为她挡雨道:“女帝,先将人带进去吧。” ...... 了望楼底下,那第三声惊雷还未炸响时,便发生了暴动。 和对面树上另一人一人一边拉着一串长长的红色“喜”字剪纸,二虎子坐在树上欢喜地仰着脑袋正瞧得认真,忽地听见下面几人议论女帝是灾星的言论。 气得他把手中剪纸往树上一挂,跳下树去理论。 底下那人被他踩中脚趾,又听他嘴中维护女帝之言,当即便同他推搡着吵起架来。 他俩这一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吵起嘴来。 贬低女帝和维护女帝的两大阵营没一会便从动嘴演变成动手。 本就是人挤人。 这一动手,一人倒地,又绊倒另一人,没一会,就哀嚎、惨叫、怒骂声一片。 维持秩序的官兵们吆喝着往人群里挤,却是越挤,现场越混乱...... 恰在这时,“轰隆”一声炸响,人群吓得停下手还未反应过来,雨水便倾泻而下。 围观百姓纷纷抬头,这才注意到头顶雨水顷刻间便从珠子变成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线,而那了望楼上,不知何时皆是一把把红色的大伞,罩得底下除了一片红,啥也瞧不见。 年后云晟气温虽依旧变化不大,但自老天重降甘霖后,人们便发现这雨呀,较往年都寒。 寒雨倾盆而下,落在身上没一会便冷得人打起寒颤,那些吵得面红耳赤的百姓陆续停了嘴,抱头鼠窜。 没一会,大街上便去了一大半的人,倒是省了官兵们不少力。 正当官兵们感叹多谢这场大雨,免了一场暴乱时,忽地又见一群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人,提剑冲向依旧在同人拉扯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刚被一人拿剑逼上脖颈,不远处一带着围帽之人几步过去,踢飞抵剑之人,拉着那年轻人转头就跑。 他俩还没跑几步,除去之前拿剑的那群人追,城墙处又来了一批人跟在后面追。 瞧得负责维护秩序的官兵们是愈发不解。 这些人中,一人眼尖,认出后面跟着追的领头之人乃是太傅府的若影,惊得立马扯着嗓子吆喝:“那是太傅府的人,快去帮忙追人。” ...... 芸萱殿内,太医惶恐地跪在床边,在旭王焦急眸色的压力下颤手帮苏长风诊脉。 确认过已派人去往白太傅府接玄黄子和白书后,苏芸萱疾步走到门边的徐贵妃面前,拉住她手腕问:“您是说,他是因为云晟和丰岚开战了,才会如此吗?” 徐贵妃紧紧捏住苏寄北的手腕,朝苏芸萱疯狂点头,“是的,一定是的,两国又开战,打起来了......不能打,不能打呀......” “你胡说八道什么?”旭王几步走过来,怒瞪徐贵妃一眼后吼,“没有两国君主之令,云晟和丰岚怎么可能开战?” 徐贵妃被他吼得一愣,转瞬又无比肯定絮叨:“不是的......一定是的......打起来了,打起来才会这般的,我听到了的......始果法师说过的,一旦两国再起战事,皇上他必遭反噬...... 生灵涂炭之时,便是皇上气绝身亡之时,且......” 忽略旭王嫌恶的目光,徐贵妃再次一把抓住苏芸萱的双臂喊:“且他神识会彻底破碎,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什么乱七八糟......”旭王忍得不耐烦,说着转身过去,往床边走。 “祖父,旭王......”苏芸萱突然厉声喊。 急急推开徐贵妃,苏芸萱一把抓住旭王一只胳膊,朝他一脸焦急道:“有劳您赶紧派人去确认下,是不是两国已经开战了......” “您是女帝呀,那丰玉砌还在......”旭王盯着苏芸萱抓他的手皱眉。 “旭王,朕命你去确认。”苏芸萱高喊一声,周身霎时气势翻涌。 对上旭王诧异不解的目光,她又补充,“速度要快,多派些人。” 第281章 肆虐 听着玄黄子和白书轮番给苏长风诊断过后的讨论,一身红衣的苏芸萱趴在床边,紧紧握住同样一身喜服的苏长风手,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不对呀,好好的,人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你医术高,你倒是想想办法呀......”白书眉眼皱成一团,狂挠脑袋。 “老夫确实也瞧不出端倪呀......反噬?......这又是哪门子的禁术......”玄黄子一遍一遍捋胡须。 “要不,把你师姐找来?说不定她能有办法......” “对,对,对,我这就找人去接。”玄黄子转身往外疾走。 白书转向床处,瞧了眼床上脸色苍白、闭眼沉睡过去的苏长风,伤心不已。 转眸又瞟见床边苏芸萱眼泪直落,更是心内似被人撒了断肠散一般绞痛。 不忍再看,白书转身退了出去,候在外室。 泪水在眼眶打转,苏芸萱定定望着床上人儿,巨大的悲伤如肆虐的潮水一般汹涌。 复活她的代价...... 原来,她能重活一世,是长风哥哥拿自己的命去换的...... 原来,上一世,她们差一天就能再次见到彼此...... 原来,上一世,接回她尸身后的长风哥哥那般愤怒和痛苦...... 原来,之前梦魇里那个不停呼唤她的声音真的是长风哥哥的...... “芸萱,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芸萱,明日大军就会出发,我定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芸萱,我愿以我之命换你重活一世,得偿所愿,你要乖乖配合......” 那般善良的长风哥哥上一世竟为他背弃心中大义,不惜主动挑起战争、发兵攻打丰岚...... 原来......之前她梦里看到的那个总是不断自残的男子是她的长风哥哥...... “不!” 眼泪决堤,苏芸萱痛苦地疯狂摇头。 “不值得......” “不要......芸萱不要长风哥哥如此......” “你醒醒......你说过的,要永远陪着芸萱的......” 内室陆续传来苏芸萱断断续续的呢喃和竭力隐忍的呜咽之声,听得白书和众宫人们愈发难受。 云青跟着玄黄子赶来,进去为苏长风诊断过一番后,同白书和玄黄子一样,皆是探不出苏长风为何如此。 几人一直讨论至天黑也未有个结果,留下白书依旧守在宫内,玄黄子和云青回太傅府,继续为明日前往疫情突发地做准备。 翌日一大早,徐贵妃早早领着苏寄北过来,被守在外室的白书拦住。 瞧见桌上搁置的食物,徐贵妃问过白书,知晓苏芸萱从昨日那事后就滴水未进,心内瞬间自责不已。 几人在外室又候了大半个时辰,天光大亮,里面传来苏芸萱嘶哑哽咽之声,徐贵妃终于忍不住了。 再次在心内狠狠责怪自己不该隐瞒,徐贵妃心疼得停止来回踱步,抬步就欲进去哄人。 白书见状,一把将她拦住,冲她摇头急劝:“贵妃娘娘留步,让女帝她哭出来吧,憋得狠了倒不是好事。” “是呀,木儿姐姐,等她把心内的痛苦发泄出来就会好的。”苏寄北走过去拉住徐贵妃的手。 “是这样吗?”徐贵妃望向苏寄北,一脸焦急。 苏寄北正满脸认真朝她点头,旭王忽然大步从外走了进来。 似是突然听到里面女帝哭声,旭王在门处急急刹住了脚步。 徐贵妃赶忙拉着苏寄北走到旭王前面挡住人,“你等她哭完了再进......” 说着,触到旭王瞪向她的目光,徐贵妃吓得松开苏寄北,紧急后退一大步。 苏寄北见状,快速侧移一步,挡住旭王怒视向徐贵妃的目光,“不许你这样瞪我木儿姐姐。” “你......” 旭王转眸瞧向苏寄北,刚欲指责他起不了作用,里面苏芸萱听到他的声音,喊他进去。 无奈扫了眼苏寄北,旭王叹息着绕过她二人,大步往里急走。 停在擦干眼泪的苏芸萱面前,旭王快速扫了眼床上依旧昏迷未醒的苏长风,狠心道:“前往各处送粮的队伍已在城门处集结好,吉时将至,有请女帝过去下动员令。” “她都这样了,你还......”徐贵妃站在门处朝里愤愤不平喊。 “好!”苏芸萱沉声打断她话,向白书叮嘱,“书伯,有劳您看好他。” 白书疾步走到床边朝苏芸萱保证:“女帝放心,老夫一定看好。” 偏头再次看了看床上昏睡的苏长风,苏芸萱抬步往外走。 旭王跟在后面,见她身上依旧是昨日的一席红色喜服,瞬间湿了眼,嘶哑出声提醒她该先换衣。 …… 了望楼下,天去拉着二狗子一路狂奔,后面两路人马穷追不舍。 你追我赶、躲躲藏藏了大半夜。 翌日寅时雨停,天去带着二狗子跑至近城门处,欲将二狗子送出城,委托二狗子去往幽谷关送信。 城门却是又被大披云晟运粮车队几乎堵死,急得天去将二狗子快速推进其中一辆马车后,掉头往回跑。 跑回大街上,天去远远看见昨夜追他俩的人马,故意大吼一声,暴露行踪,欲要将人引开。 那群人却是注视着城门处车队看了一会后,不知为何四散开来,纷纷往普通百姓身后挤,似欲隐去行踪。 天去不解,正站在原地瞧着,突然又见若影冲向之前拿剑抵住二狗子脖颈的人,三两下便将那人拿下。 瞧得他是愈发迷惑,正欲走近再看,那若影陡然转头,同他视线相对。 只一瞬,目光一凝,那若影朝旁说了句什么后就向他冲来,天去赶忙丢了好奇,转头就逃。 被若影追得满城跑过数圈,天去一咬牙,直接跃进旭王府的后院。 …… 苏芸萱一身女帝正装,伫立在城楼高处,面对云晟出征布粮官员慷慨激昂的言论才发表完,旭王就快步走到她身边,偏头俯身朝她压低声音禀:“丰玉砌的近卫去旭王府地牢劫狱,已被擒获。 女帝要不要亲自过去审一审,看是不是此人将丰玉砌被抓的消息设法递了回去?” 天去? 心中一惊,苏芸萱偏头看向旭王,朝他点头,“好。” 她二人这凑近在一起说话的模样,瞧得下面整装待发的一应朝臣唏嘘不已。 昨日朝会散后,绝大部分朝臣抽完信后忙着领粮,整队,或和家人告别,压根没时间关注女帝和苏太傅大婚之事。 故而苏长风昏厥之事,他们并不知晓。 旭王同女帝二人啥时候这般亲近了? 连先皇都不放在眼中的旭王都对女帝这般诚服,看来他们这群人往后再不可对女帝生出一丝不敬之心…… 目送所有去往各处布粮的队伍离去,苏芸萱跟随旭王去往旭王府。 旭王府地牢处,若影看见苏芸萱,远远便迎了过去,朝她低声禀告已抓到崔司徒的人之事。 看到若影,苏芸萱瞬间想到苏长风,不觉又红了眼。 旭王回头见状,忙折返回去命若影先回太傅府。 天去被人从地牢里提出,带到苏芸萱面前。 被人强压着跪下,天去抬眸一见到苏芸萱,便眸含愤怒地朝苏芸萱大吼:“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你快救救他呀!” 第282章 逃走 苏芸萱不解瞧向旭王。 旭王怒睨天去,“你主子自己拒绝老夫的人给他瞧病,怨得了谁?” 天去瞧也不瞧旭王,被人按着脑袋,依旧奋力往上边仰边朝苏芸萱喊:“他在烧呀!他对你那样好,你救救他......” 想到上次情形,实在不愿再见到那般疯狂的丰玉砌,苏芸萱蹙眉望着天去没有言语。 旭王直接打断天去的话,“我问你,你是怎样将你主子被抓的消息这快传回去的?” “子晴姑娘,你救救他,你看在老爷的份上救救他......” 天去不停大喊,半边脸已被旭王的人按得贴到地面,却是一双眼依旧死死瞧向苏芸萱。 听到他提到丰子昊,苏芸萱终于动容,她朝旭王的人大声喝止道:“住手,放开他。” 一左一右死死按住天去的两人闻声停止下压动作,瞧向旭王。 旭王黑沉着脸,怒瞪向二人,朝他们直摆手。 两人吓得霎时松开人,退至一旁。 天去几步膝行到苏芸萱面前,猛磕一头后猩红着眼道:“子晴姑娘,他是子汐的亲哥哥呀......” “够了!”苏芸萱厉声打断。 喊完,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后,转向旭王道:“请个大夫过来吧。” 命旭王和他的人守在外面,苏芸萱领着天去和大夫步入地牢。 步下暗沉沉的阶梯,天去直接越过苏芸萱冲向丰玉砌所在的牢房,抓住铁杆狂喊:“主子,主子你醒醒,主子......苏芸萱来了,主子你看看,她真的来了......” 丰玉砌闻声,从床上猛然坐起身来,脑袋昏沉地瞧向外面。 见苏芸萱果然一步步走了过来,激动得就要下床,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急急按住床板,丰玉砌几乎单膝跪地才稳住了身子。 没预料到他会虚弱至这般,苏芸萱皱眉朝旁边护卫吩咐:“将门打开。” 锁才打开,天去就急急扒拉开那护卫,扯着大夫朝里冲。 推开天去扶他的手,丰玉砌艰难站起身来,直勾勾望着站在门处的苏芸萱。 大夫抬手欲去探丰玉砌的额头,丰玉砌猛地朝旁一挥,大夫被震得连连后退。 天去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后,愁容满面地看向不进来的苏芸萱恳求喊:“子晴姑娘!” “丰玉砌,你能不能不要这般任性?” 苏芸萱终于开口,却是一脸平静地依旧站在原地。 “任性?”丰玉砌偏头讥笑一声,瞬间换了怒容,倏然冲向苏芸萱。 快到苏芸萱来不及反应,才害怕地往后退了半步,便被丰玉砌掐住脖颈。 吓得旁边护卫扬起手中刀就欲上前,天去再次眼疾手快去挡。 二人霎时打了起来,大夫吓得缩到一旁。 丰玉砌似完全没注意到动静一般,一双眼依旧定在苏芸萱身上,朝苏芸萱怒吼:“那你为何非要任性地嫁给那个病秧子?” “因为我心悦于他!” 迎上丰玉砌的目光,苏芸萱完全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我呢?”丰玉砌眸中尽是不信。 “如果你愿意,我很愿意同子汐一样喊你哥......” 另一个“哥”字还未出口,脖间陡然一紧,苏芸萱直觉呼吸一滞时,丰玉砌倾身附耳过来,声音阴鸷, “我提醒过你,你敢喊我一声哥,我就封了你的嘴。” 说完这句话,他一手罩住苏芸萱的后腰大力往前一推,直接覆上苏芸萱的唇。 瞳孔倏然瞪大,苏芸萱涨红着脸紧紧咬住嘴唇,终于开始奋力挣扎。 脖间却似被掐得更紧了,只一瞬,便因缺氧而昏厥。 怀中人儿软得直往下坠,丰玉砌才清醒过来,慌地松开掐住苏芸萱脖颈的手,将人紧紧抱住。 又颤抖着抬手去探苏芸萱的鼻息。 旁边同护卫打斗在一起的天去看见这一幕,惊得边挡边往丰玉砌那边退。 两人方向一转过来,那护卫看见他们女帝被丰玉砌抱在怀中,闭着眼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吓得不再恋战,边往外跑边大喊:“来人呀,他伤害女帝......” 闻他这喊声,天去赶忙去追。 旭王带着人冲进地牢时,天去正和那护卫打得激烈。 远远瞅见被丰玉砌抱在怀中的苏芸萱,旭王探脖大喊:“丰玉砌你放肆,放开我云晟女帝......” 丰玉砌闻声,揽住苏芸萱紧急转向旭王。 天去也迅速抽身后退至丰玉砌身边。 旭王怒气冲冲刚步到丰玉砌一丈远处,丰玉砌再次迅速掐住苏芸萱的脖颈,朝旭王威胁道:“你站住,不然我掐死她。” 旭王急急刹住脚步,盯着丰玉砌满面不信,“你敢!” 丰玉砌垂眸瞥了眼苏芸萱,转向旭王笑得狠戾,“我以为你派人打探过我。” 脑内迅速想到探子传回的消息,“丰岚皇帝丰志逸的子孙之中,昊王丰玉砌行事最为狠辣。” 旭王心中一咯噔,却是盯着丰玉砌掐住苏芸萱脖颈处的手,不甘试探道:“她是苏芸萱......” “那又如何,她都嫁给别的男人了,我还稀罕她作甚?”丰玉砌讥讽打断。 天去震惊偏头看向丰玉砌。 待看清丰玉砌面上狠辣之色,忽地心情激动,庆幸从前那个无敌的主子终于又回来了。 不等旭王再次开口,丰玉砌快速道:“让你的人让开,给我准备两匹快马。” 旭王气得攥紧了双拳。 见他不动,丰玉砌再次瞟了眼被他掐住的苏芸萱道:“她怕是经不住我这力......” “快去备马。”旭王大吼,瞪向丰玉砌的眸子几乎能喷出火来。 丰玉砌轻蔑一笑,终于放下掐住苏芸萱脖间的手,将人揽在胸前瞧向天去。 天去了然,戒备走在前面开道。 害怕丰玉砌真的伤害女帝,旭王命他的人统统让开。 丰玉砌抱着人越过旭王等人,天去又迅速绕到丰玉砌后面护住。 旭王跟在他二人后面出了旭王府后门,两匹马已依令在门外备好。 见丰玉砌欲抱着女帝上马,旭王紧赶一步,抬臂高呼:“将女帝放下!” 心知带上苏芸萱,想要逃出云晟的希望更加渺茫,丰玉砌心一狠,蹲身快速将人轻轻放在地上后,飞身上马,和天去策马而去。 第283章 再现 招呼着嬷嬷们将女帝送入府,旭王拿出令牌,命令阿力赶快去封城门。 午时未到,几队派去追踪丰玉砌的人马飞奔出城后,云晟都城各处城门尽数关闭,阿力带着人全城搜捕丰玉砌。 丰玉砌确实也未能逃出云晟都城。 他和天去逃离旭王府没多远,便高烧晕厥,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吓得天去不敢再赶路,弃马搀着人七弯八拐去往自己在城北处的栖息地。 城北多是普通百姓,天去所待那处地更似涌入云晟都城的流民聚集地。天去和二狗子他们同一时间入城,在云晟都城潜入了近半年,已同左邻右舍混得相当熟悉。 又因他们中许多人昨日在了望楼下注意到天去救下二狗子,故而看见天去带回一个高烧晕厥之人,一个个热情的上前去帮忙。 去喊大夫的、帮忙铺床倒水的、送来热食的......瞧得无助的天去是感激不已。 阿力的人很快便在城内寻到了旭王府为丰玉砌二人准备的马,只是这马是在整装待出发前往疫情突发点的马队附近寻到的。 怀疑丰玉砌二人是躲进队伍里,阿力当即便要对队伍进行搜寻。 白云门避世已久,不过问江湖之事多年,本就是出山来帮忙,现下却被云晟官府之人包围着,欲对他们进行盘查搜捕,许多人霎时义愤不平。 玄黄子从宫中赶回来时,云青正领着白云门众人同阿力争执得面红耳赤。 简单了解过情况后,玄黄子将云青拉到一边,劝说她以大义为重,稳住门中之人。 知晓苏长风依旧昏迷未醒,玄黄子去往宫中扑了空、并未见到女帝,云青颇为心焦,怒瞪一眼阿力后过去拉开自己门中人。 阿力下令继续包围车队,不准放走一人后,领着玄黄子去往旭王府。 旭王府内,昏迷的苏芸萱再一次陷入梦魇。 梦中,她又看到了那片消失了很久的尸山血海。 红色的天,红色的地...... 两拨人,穿着不同的铠甲,手中的剑早已被鲜血染红,一路落着血水,却仍在互相厮杀...... 几人倒下了,越来越多的人倒下...... 那尸体越堆越多...... 放眼望去,漫天的猩红,尸山血海的大地上只余残破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苏芸萱上前一步,想看看那旗帜上的图案,又见雪地上无数冰封的尸体突然怪异地立了起来,左右摇晃着向她走来。 他们将她团团围住,越逼越近。 转瞬,无数糊着血、冰冻着的手臂僵硬地探向她的胸口,似要将她的心脏一点点撕得粉碎...... 胸口处奇痛无比,苏芸萱痛苦异常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又似来到那个熟悉的昏暗房间。 冰棺、寒气、台阶、纱帐...... 男子撕心裂肺地低吼,携着巨大的悲痛至屏风后席卷而来。 苏芸萱慌得急急爬出冰棺,身上依旧是那套芸萱花配桂花枝的云锦裙。 赤脚走下台阶,绕过屏风,还是之前梦中见过无数遍的那个披头散发男人。 他匍匐在地,低垂着头,长发拖地,挡住了他的侧脸,瞧不出模样。 嘶哑的哭泣自他喉间发出,伴随着他滴血的拳不停砸向地面。 苏芸萱无助地趴在透明的墙前,双拳一遍一遍不停捶墙。 却还是眼睁睁看着那男子手中匕首一次一次划向他自己的身体。 那匕首扬起又落下、落下又扬起......转瞬似皆能穿透那堵透明的墙,化作成了一把把利刃,深深刺进苏芸萱的身体,疼得她心肺均要撕裂。 无尽的悲伤和绝望如冰水一般自脚底上涌,将她一点点淹没、掩埋...... 正当她认命地闭上眼,以为终于能够死去得到解脱时,耳边突然又传来木鱼敲击的声响。 咚咚咚..... 紧接着是听不清白的雄浑苍老之声, “凡事有因果,万事有轮回,有因必有果。”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你是谁,出来......”苏芸萱睁开眼睛大喊。 眼前再次是一片白。 狂风凛冽之中,漫天飞雪。 她抱着胳膊孤零零地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走过之处,皆是残肢断骸。 蹒跚着不知走了多久,在她支撑不住、将要倒下的那一刻,突然空中飘来一条白布。 她颤抖伸手,一把紧紧抓住。 垂头看,布上赫然印着三个血字:舍一人。 “不要!”苏芸萱跪地失声大吼。 候在门外焦急等待的旭王和玄黄子听她这一声吼,急急推门进去。 见女帝抱着脑袋,泪流满面地缩坐在床上,惊得二人疾步过去异口同声担心呼唤:“女帝!” 乍然听到这声“女帝”,苏芸萱愣怔一瞬后,迅速偏头抹干脸上泪水,再看向旭王和玄黄子时,面色已平静无波。 “队伍要出发了吗?”她问着,掀被下床。 玄黄子满面担心地打量着苏芸萱没有回话。 旭王面色凝重的犹豫一瞬后,朝苏芸萱重重点了下头。 “好,我们过去吧。”苏芸萱说着,大步打前走。 旭王紧跟几步,将人唤着拦下,急急命了婢女进来帮女帝重整发饰衣装。 苏芸萱领着旭王和玄黄子等人赶过去时,未时刚过。 面向前往疫情突发点的义士们,苏芸萱再一次下动员令。 又一番鼓舞人心的慷慨陈词过后,苏芸萱走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云青和玄黄子面前,言语真诚的再次表示感谢过后,俯首欲对他们行大礼。 被云青眼疾手快拦住后,她眸色坚定地仍要坚持。 面向队伍,她高声表示:在此危急时刻,仍愿意挺身而出,救她云晟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众大义之人,理应受她云晟女帝一拜。 云青等人没再阻止。 苏芸萱礼毕,整个队伍激情高涨。 旭王注视着这一眼,欣慰得眸子尽湿,见苏芸萱转身向他走来,忙慌张偏头去擦。 停在旭王面前,苏芸萱恭敬行以一礼后,感激道:“辛苦祖父代劳了。” 旭王收回虚扶的手,连连点头,“哪里话,老夫之荣幸......” 哽咽得不愿再说,旭王急急转身翻身上马,快速行至队伍最前面朝众人高扬起手大喊:“启程!” 前往疫情突发点的医者和药材等队伍斗志昂扬的走向重新开启的城门。 苏芸萱正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旭王忽地又折返回来,在她身边快速说了一句,“照顾好他和你自己。” 第284章 惩治 目送队伍离去,城门再次关闭,苏芸萱命令留下来的阿力继续全程搜捕丰玉砌后,急急赶回皇宫。 芸萱殿内,苏长风依旧昏迷未醒。 在徐贵妃和苏寄北的再三坚持下,苏芸萱象征性地抿了几口稀饭后,继续陪在床边。 城北,天去很小心。 因着熟识之人的掩护,丰玉砌又一整晚昏迷未醒,他们险险躲过官府搜查。 翌日寅时刚过,天边堪堪擦白,趴在床边一整晚了的苏芸萱便从梦魇中惊醒。 双腿打颤地强撑着站起身来,苏芸萱倾身过去轻轻抚摸过床上人儿的脸颊后,转身去往外面。 外室,值守宫人见她出来,忙去喊了歇在旁边厢房的白书。 白书睡眼朦胧地紧赶几步喊住苏芸萱。 苏芸萱询问白书,边关可有回信? 白书摇头表示不可能这快。 苏芸萱吩咐白书照看好苏长风后,去往徐贵妃处。 徐贵妃告知苏芸萱:祁福山寒洞确实是上一世苏长风复活她的禁地。 那寒洞内确实也如丰玉砌所言,应该有两副藏有她和苏长风尸身的冰棺。 按照徐贵妃偷听到的当年始果法师所言,只要苏芸萱触碰到冰棺内二人的身体,就会忆起过往之事。 对于为何苏芸萱上次拜山求雨,和苏长风一起进去寒洞并未看见什么冰棺,徐贵妃也表示一头雾水。 寻思着丰玉砌可能并未说谎,苏芸萱忽地好想快些寻到丰玉砌,问问他到底在寒洞中看到了什么。 返回芸萱殿,再次看过苏长风后,苏芸萱决定前往祁福山,再去山顶寒洞一探究竟。 临出宫门,同若影撞了个正着。 若影再次向苏芸萱陈禀抓到崔司徒之人之事。 苏芸萱犹豫一瞬,决定登山之前先解决掉崔司徒。 毕竟,她和苏长风成婚前一夜都在为此事忙碌。 再次想到她的长风哥哥在她们成婚头一夜都在为她忧心忙碌,布局如何惩治散布她为云晟灾星的罪魁祸首,苏芸萱心内又是一阵绞痛。 若影听从苏芸萱命令,将崔司徒的一众走狗丢进御书房时,崔司徒正死不承认地同桌案后的苏芸萱对峙。 苏芸萱也不惯着,直接抽出桌案上几十份丰玉砌在酒楼闹事那一夜,所有在场之人签字画押后的口供,狠狠甩到崔司徒脸上。 “为官几十载,崔司徒应当知晓,朝会上的禁令不得违背。朕再三言明,为免百姓恐慌,不得将疫情之事公之于众。 崔司徒的外甥却是在疫情消息传回云晟的当夜便在公开场合传播不利言论,甚至私议贬低于朕,你崔家还真是好家教呀!” 听她这讽刺之语,在接连看清三份供词后,崔司徒脸色一白,跪倒在地,“老臣一时失言......” 苏芸萱讥讽打断,“你一时失言!你那外甥却是真正活该被人割断声带,从此免了祸从口出,你说是与不是?” “是,是,老臣有失管教......” “那你为何还颠倒黑白,满城追捕无辜之人?”苏芸萱再次厉声打断。 不等崔司徒再次开口为自己辩解,苏芸萱看向被若影丢进来的几人道:“这些人是你的吧,若朕不出手,你预备杀了那二狗子为你外甥报仇?” “没......没有......老臣冤枉呀......”崔司徒不停磕头。 苏芸萱缓缓起身,勾唇讥笑,“你冤枉!” “提进来!”她高喊一声。 一禁卫军押进一人,崔司徒扭头一看,霎时吓得跌坐在地。 苏芸萱停在崔司徒两步远处,眸色锐利地逼视着人道:“若你多番散步朕的流言是冤枉,那你命他去散步裴太傅的来历又意欲何为......” “女帝息怒......女帝饶命......”崔司徒膝行着爬向苏芸萱。 生兴快速过去挡在后退的苏芸萱面前。 崔司徒被拦住,猛地挺直脊背不甘大喊:“老臣为官三十二载,为云晟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女帝若欲为此等小事降罪于老臣,老臣不服,其他朝臣亦不会服......” “当然不止此等小事!”苏芸萱停在岸边,神态自若。 说着,她再次从桌案上拿起两本册子和数份奏章甩到崔太傅面前,“崔司徒也知道自己为官多年,怎的不做得小心谨慎些呢? 让朕这般轻易就查出你几次三番贪墨的罪证?!” 听到“贪墨的罪证几字”,崔司徒翻看册子的手一抖,再次匍匐在地猛磕头,不停颤声低喊:“老臣有罪,老臣该死,求女帝开恩......” “拖下去。”苏芸萱厉声高喊,不愿同崔司徒过多浪费时间。 数名禁卫军闻声迅速冲进来,三两下便把哭得老泪纵横的崔司徒强行拖了出去。 若影站在门处瞧着,心下痛快的同时忽地被苏芸萱这杀伐果断的操作震惊,他诧异转头去瞧。 苏芸萱一身素装淡然立在御书房中间,眸色锐利如剑地负手注视着门外。 那周身散发的王者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哪还有一丝初见时的柔弱! 他正怔怔望着,苏芸萱大步走到他身边道:“跟我去一趟祁福山寒洞。” “是。”完全没有思考,若影本能答着跟上。 马车到达祁福山底时正值午时。 虽不是骄阳似火,但真正到达山顶时,若影还是忍不住的垂腿轻喘,站定正欲歇一歇,余光瞥见女帝依旧大步往前疾走,若影赶忙跟上。 引路至他之前发现冰棺的那个最大洞穴入口处站定,若影回头,这才发现苏芸萱脸色苍白至极,双腿似还不停打着颤,却是依旧紧攥着双拳强撑。 不忍再看,若影偏开视线故意激动大喊:“就是这里面了,我们就是在这里面发现那两副冰棺的。” 后背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寒气似从四面八方扑来,往她浑身每处骨头缝中钻,苏芸萱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艰难前行。 听见若影的喊声,她再一次攥紧了拳,加快速度。 越过若影,又往前走了一段,视线豁然开朗。 眸子倏然扩张,苏芸萱不可思议地发现,那洞穴的正中间竟然真有两具奇大的冰棺。 第285章 忆起1 缓缓走近那两副冰棺,苏芸萱几欲摔倒。 若影快步过去欲扶,苏芸萱拒绝,命若影守在门处。 透过棺壁,注意到里面苏长风安详的侧脸,苏芸萱踉跄着冲到棺边抬手去推棺盖,却是怎么使力,那棺盖都纹丝不动。 激动得她跪趴在棺边边捶边抽泣:“不要……长风哥哥不能丢下芸萱……长风哥哥这般辛苦才寻到芸萱,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芸萱……” 哭到声音沙哑,发不出声,她才猛然回神,膝行着挪到旁边冰棺。 里面之人果然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 颤抖着缓缓将手按在冰棺之上,忽地脑袋一轰,苏芸萱眼前走马灯般的快速涌现出一段段场景。 泪眼婆娑地看完那一段段场景,苏芸萱也终于忆起过往: 神仙命长。 魔族成长艰难。 而她,身为魔界招藤魔君和天界茶罗战神的女儿,发育得尤其缓慢。 两百岁时,她还是一副幼童模样。 那时,因父亲和母亲身份特殊,他们的结合不被魔界和天界所容,父亲和母亲带着她隐居在凡间一个名唤云中的山谷。 那处山谷地势偏僻、人烟稀少,美若仙境。 他们一家三口在那里过得其乐融融。 直至有一日,父亲从一路过的山鹰嘴中得知,他的妹妹藤萝和妹夫一家被魔族四大长老联合击杀,而那些长老们正四处抓捕藤萝的儿子紫藤。 母亲告知她:父亲和父亲的妹妹本是长在魔族圣地最深处的一株同根藤。 他俩吸食圣地最精粹的魔气精华,得以快速成长,化成人形。 他二人,一人擅战,一人喜医。 某一日,魔界内部不知从哪里忽然流出一则传闻:食用圣地同根藤者能修为暴涨。 父亲和妹妹自此遭到魔界之人疯狂追捕。 为保护妹妹,父亲刻苦修炼,日益强大,终于力压魔界众人,成为魔界战斗力最强大的招藤魔君。 自此没人敢再欺负他俩。父亲的妹妹藤萝也在一次外出寻药中偶遇一凡人医者,喜结连理,育有一子,取名紫藤。 这紫藤比她还要怪异,不知是不是魔人不合,这紫藤比她早出生两百年,却还是一截紫藤,并未化作人形。 至少父亲为母亲同魔族反目时,那紫藤同他父母一样居在人间,依旧是一截藤的模样。 因双方都隐居在凡间,为免被魔界和天族发现踪迹,父亲甚少同他妹妹联系。 乍然听闻山鹰口中消息,父亲不忍妹妹唯一骨血被魔族之人吞食,当即告别她和母亲,离开了云中。 十五日后,父亲回来,顺利带回依旧是一截藤的紫藤。 那藤通体雪青,色泽浓郁,甚为好看,瞧得她好生喜欢。 为让紫藤早些化出人形,母亲拿出她的修炼神器紫玉髓,将紫藤收了进去。 她央着父亲,由母亲做了个布包,她将紫玉髓放入布包中,走哪背哪。 她性子跳脱,不喜一人,整日里漫山遍野地玩耍,在山谷中结识了许多好朋友,有鸟精、山怪、虫草...... 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这样快活的日子,却在又五十年后,突然被一则天界和魔界再次交战的消息打破。 这次,换母亲坐不住了。 她多番打探下得知,天界、魔界再次交恶乃是起源人间的一场天灾。 因为人性的恶,天灾逐渐演变成人祸。 一直无主的魔界众徒趁机加入,在人间四处为非作歹。 天庭派兵镇压。 就这般,已相安无事了八百多年的天界、魔界再次打成一片。 一时,世间生灵涂炭、众生苦不堪言。 父亲不忍母亲难受,决定陪同母亲前去相帮天界,阻止魔界祸乱人间。 离开前,父亲和母亲叮嘱她照顾好紫藤,模样还是人间两三岁奶娃娃模样的她点头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哥哥。 父亲和母亲走后,她连睡觉都把紫玉髓抱在胸前,日日对着紫玉髓絮絮叨叨,期盼着紫藤哥哥能够早些化作人形,出来陪她玩耍。 可惜,她在云中等待了近两百年,也未等到紫藤哥哥出来。 更是没有等回父亲和母亲。 她的好朋友们或死或走的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她一人,整日里背着紫玉髓,依旧成长缓慢。 某一日,她从一新飞来云中的鸟精口中得知,天界先战神茶罗神君死在一个叫云晟的国家都城内,她抱着紫玉髓,一路哭着冲出了父亲为她在云中设的结界,欲要去往云晟都城。 才出云中没多久,她便遭到魔界之人的追捕。 那些人逼迫她交出她母亲的修炼神器紫玉髓,她不愿意,几次死里逃生。 好不容易终于跑到离云晟都城二十里外的一个大山附近,她再次被两个长相丑陋的魔人围住。 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幸运,她那点微弱的法力压根战胜不了那两个魔人。 她被那两魔人抓住,那两魔人瞧出她的真身乃是芸萱花,花心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欲将她分食。 危险时刻,被她抱在怀中的紫玉髓突然紫光大作。 一瞬后,一条通体闪着白光的紫色长藤从紫玉髓中伸出,将那两欲吃她的魔人困成一团。 奈何那两魔人法力太高,纵是那紫藤将他二人捆成粽子一般,却还是让那二人合力挣脱,将紫藤斩断成三段。 她伤心地抱着那三段紫藤绝望之际,怀中两段紫藤突然化作利刃,快准狠地刺穿扑向她的那二魔人心脏。 那二人大睁着眼直挺挺死在她面前,那刺入他二人心脏的两节藤落地后迅速枯萎。 猜测这藤应是紫玉髓内的哥哥紫藤,又想起那两魔人所说的她的花心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她当即挖出自己一半的花心,连同怀中剩下的一小节紫藤放入紫玉髓中。 做好这些,寻了处树洞,她抱着紫玉髓躲在树洞中修养了又近一月,才再次上路。 路上,那些魔族之人似多得如秋天云中山中的落叶一般,一直不停出现。 她躲躲藏藏,走得格外艰难。 等她偷摸走到离云晟都城二十里地之外的大山时,又用了近十年的时间。 被追赶着爬到山顶,她无意发现了一处很大的洞穴。 那洞穴内灵力相当充沛,真正是一处绝佳的休养之地。 她太累了,想要在洞穴中好好睡上一觉,又害怕那些魔族之人再次追来,灵机一动,她施法在山体内又挖掘出同那处洞穴一样的另五处洞穴,以掩人耳目。 她这一睡,便又睡了近五百年。 第286章 忆起2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在紫玉髓内。 她从紫玉髓内出来,发现自己已长成凡间小孩四五岁的模样。 她很欢喜自己的改变,觉得只要自己长得足够大了,法力也会跟着增长,便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哥哥紫藤。 可惜,她天真了。 下山没多久,她便被六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怪物再次围堵住,她想要反抗,这才发现只剩一半花心的她灵力压根没有增长,而是永远停在了她未失去一半花心之时。 那六个怪物欲抢夺她怀中的紫玉髓,她拼死相护,那六个怪物恐吓她,要将她和紫藤哥哥一同吞食掉。 再一次绝望之际,白衣白发的晟叔叔从天而降,轻松打败那六个怪物,将她带回了天界。 晟叔叔将她安置在同云中一样漂亮的一处山谷中。 她很喜欢那里。 那里没有人再追她,欺负她。 但是,那里除了晟叔叔偶尔会来看看她,常年都只有她一人。 孤单得很了,她便愈发抱着紫玉髓,同里面的紫藤哥哥絮叨得厉害。 白天说,晚上说,除了吃饭占住了嘴,她将紫玉髓抱在怀中,一会蹲在一株草前,自言自语讨论这株草怎的不会如云中小草一般成精; 一会又爬到树上,对着树上的小鸟喊话,求小鸟开口同她说一说话。 有一阵子,她甚至无聊到对着地上无意发现的一块通体奇黑的石头絮絮叨叨了一整日,夸赞那石头同她的紫藤哥哥一样,颜色纯粹......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吵到了,那被她白天黑夜都抱在怀中的紫玉髓居然几次在她絮叨不停时,发出微弱的紫光。 她高兴的将这一消息分享给来瞧她的晟叔叔,晟叔叔听完后,忽地收起了眸中瞧向她时一贯的怜悯之情,神色肃然地欲要将她的紫玉髓抢走。 她抱着不放,说什么都不交给晟叔叔。 晟叔叔无奈,同意她不抢走她的紫玉髓,但叮嘱她若紫玉髓发出的紫光变得更亮了,一定要告诉晟叔叔。 她敷衍着点头同意,心里却是万万不愿意交出哥哥紫藤的,当夜便将紫玉髓藏在枕头下,不再随身携带那般引人注意。 晟叔叔那次离开之后,山谷中的访客除了晟叔叔,又多了一位长相十分俊俏的少年。 那少年常年一袭白衣,每次来都在疯狂修炼法术。 山谷中的小草呀、树叶呀都被他轰炸得七零八落,甚是可怜。 她害怕受伤,不敢靠近,只敢躲在一旁偷看,想要等那少年停止修炼再过去套套近乎。 奈何那少年太刻苦,每次修炼一整天都不带停歇的。 那少年离开时,她不是睡着了,就是饿得跑去觅食了。 缘分就是这般奇妙,整整两百年呀,她愣是没能上去打过一次招呼。 两百年后的某一天,那少年离去后,她在那少年修炼的地方捡到几根枯藤。 她兴奋的跑回住处,想要让紫玉髓里的哥哥紫藤也看看同他相似的藤。 “紫藤哥哥”确实很兴奋,将她捡的放在桌上的那几根枯藤收进去后,立马闪得更加亮了。 害怕被晟叔叔发现,她慌忙哄劝哥哥紫藤不要再闪了。 没曾想,三日后,还是被晟叔叔发现了端倪。 晟叔叔再次逼她交出紫玉髓,她不干。 晟叔叔很气愤,黑沉着脸说给她一日时间好好想一想,明日再来取紫玉髓。 想什么想? 想晟叔叔说的紫玉髓里面的东西很危险吗? 她的哥哥紫藤虽也有一半魔族血脉,但从未化作人形,危害过任何人! 晟叔叔凭什么说紫藤哥哥是个危险的东西? 晟叔叔不喜欢哥哥紫藤,她便也决定不再喜欢晟叔叔。 她连夜逃离那个住了多年的地方。 凭借低微不前的法力,她跌落回了凡间。 那些魔族之人鼻子灵敏得仿似偷腥的猫,似是闻着她的味就知晓了她的位置。 她再一次遭到那群人没日没夜的追杀。 那群人,有的是要抢她身上她母亲留下的修炼神器紫玉髓;有的晓得更多,是要抢食紫玉髓内的紫藤哥哥;有的不嫌弃的是欲连只剩半颗心的她也吞食了。 她到处跑,到处躲...... 她下过水,钻过洞,躲进过凡间人流拥挤之地,也悄悄潜入过魔界地盘...... 有一次,她钻进魔界一处黑乎乎的地方迷了路,怎么都绕不出去。 四处碰壁了很久,饿得实在不行,她便施法撸了自己的一片芸萱花瓣,想要嚼着充充饥。 没曾想,才将那花瓣拿在手心,怀中的紫玉髓突然紫光大作,没一会便把她掌心的花瓣吸了进去。 有了那紫光的亮光,她很快便走出了那处鬼地方。 她走出去后,害怕亮光会引来恶人,便对着紫玉髓哄劝,希望紫玉髓内的“哥哥紫藤”能隐去亮光。 本是没抱任何幻想的无聊之举,没想紫玉髓内的“哥哥紫藤”却是听懂了她的话,当真就停止发光。 “哥哥紫藤”居然能够同她有效交流了,她好欢喜! 后来又尝试过几次,她发现只要她给紫玉髓内的“哥哥”喂食芸萱花瓣,“哥哥”便能通过发光同她交流。 她终于不再只是孤身一人! 祈盼着紫玉髓内的“哥哥”能够快些化形出来陪她,她越发频繁的给紫玉髓内的“哥哥”喂食自己的花瓣。 哪怕她发现,随着她的花瓣失去得越多,她的五感退化得越发厉害,她也不愿停手。 她太害怕孤单了! 父亲和母亲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亲人! 父亲离去时,她再三向父亲保证过,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留下的紫玉髓和紫玉髓内的紫藤哥哥。 她和紫玉髓内的”哥哥”相伴已近千年,失去哥哥,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终于,她的五感几乎完全消失。 她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尝不出味,只余手掌能够隐隐感触到温度。 她几乎失去了从前所有的快乐,但她依旧坚持躲逃。 不到最后一口气,她誓死都不会放弃她母亲留下的紫玉髓和紫玉髓内的“哥哥紫藤”。 她只怨自己不能坚持到亲眼看见“哥哥紫藤”化成人形,从紫玉髓内出来的一日。 第287章 忆起3 她跑呀跑,摸索着钻进了一个什么洞。 一直跑到那洞宽只能挤进她一个人的身躯才放心的停下休息。 再次朝紫玉髓喂食过一片花瓣后,她累得靠在洞壁上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被人摇醒时,手中多了一只带有隐隐余温的掌。 正震惊着,那掌拉着她就跑。 她东倒西歪的抓着那掌,跟着那掌的牵引力跑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她停在了哪里,却是发现她的紫玉髓不见了,她哭着转身就要折返回去寻找。 那掌的主人拦住她,她扒拉那人让开。 最后那人抱住了她,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我出来了。 哥哥出来了?! 欣喜异常,她激动得当即将她面前的人紧紧抱住。 自此以后,她真的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斗! 有人追她,“哥哥”带着她逃;有人欺她,“哥哥”会护她...... “哥哥”会喂她吃东西,虽然她尝不出味道,但“哥哥”会在她掌心写出是甜还是酸; “哥哥”会和她说话,虽然她听不到声音,但“哥哥”会边说边在她掌心写出来...... “哥哥”对她很好,护着她平安地又度过了近五百年,她终于长高。 “哥哥”说她长得同凡间十七八的妙龄女子一般漂亮,她很欢喜! 某一日,“哥哥”兴奋地在她掌心写字告诉她:魔界有一圣物,可助她恢复五感。 “哥哥”决定去抢来。 她拉着“哥哥”狂摇头,不准“哥哥”去。 虽然她明显感觉到“哥哥”在这近五百年里修为增长神速,但魔界是什么地方,岂是那般轻易能让人抢夺去圣物的! “哥哥”将她安置在一处安全之地,不听她劝,还是去了。 她意识到时,摸索着欲出去寻找,却是被晟叔叔再一次找到,带回了天界。 她又被安置在了那处住过多年的山谷。 她闹着要离开,晟叔叔同她保证会治好她的五感。 她想到若是她的五感被治好了,“哥哥”便不必为她去往魔界冒险,便同意暂留在那处山谷。 这一次,晟叔叔来山谷很勤,初始一段时间几乎是每日必来。 治疗的效果很好,她的眼睛最先被治好,她又能看清这个她曾经住过多年的山谷了。 山谷内的风景和布置竟还是同多年前一模一样,保持得一丝未变。 她不敢置信地在山谷内晃荡,忽地注意到一人翩然飞入山谷。 那人一袭白衣,宛如飘飞的云彩,衣袂飘逸,落地时步履轻盈,单看背影便知是位风姿卓绝、气度不凡的仙人。 正惊艳猜测着这仙人正面模样,仙人朝前走了一步,脚下似突然被黑石绊到,一个踉跄险险摔倒。 惊得她张嘴想要呼喊。 嘴巴张开,却是发不出一个声。 正讪讪收回伸出去的手,那仙人似是有所感应,陡然转过身来。 余光瞥见仙人鞋子朝她快步靠近,她倏然抬眸,同那仙人霎时大眼瞪小眼。 不!是她被惊艳到呆愣原地。 仙人那张脸真不愧是长得令人垂涎欲滴,怎一个“仙”字了得。 仙人之姿! 她想,便是面前这位仙人这般吧! 她痴迷地注视那仙人,仙人也瞪大眸子注视着她。 她俩就那般站在原地,互相对视了很久。 瞧得她眼睛发酸,抬手去揉眼睛,那仙人才似回过神来,唇瓣颤抖着朝她说了句什么。 这不该呀! 长得这般好看,怎可这般失态毁了气质,她当即便鬼使神差地抬手去按住仙人的嘴唇。 仙人似是完全没有料到,惊得一颤后,猛然拉住她手,将她一把拉进了怀中,在她耳边不停喊着什么。 具体喊的什么,她是一句也听不到,只觉耳边热气轻灼,麻痒麻痒的。 这感觉怪好的,她忽地意识到她的感觉似也正在恢复,心下更加高兴了,抬手在仙人后背大力拍了拍。 那仙人好一会才放开她,却是又捏住她双肩打量了她许久。 想到“哥哥”告诉她的,她长得很漂亮,她便欣喜地挺直脊背,笑容满面地接受仙人的扫视。 正心想着仙人这瞧她的欢喜眼光,应是愿意同她交朋友的,仙人眸子突然湿润,抬手摸了摸她耳朵、鼻子和嘴巴。 仙人这是发现她五感不全了? 霎时又担心仙人会嫌弃于她,她慌张抬手,主动捏住仙人的手,想要在仙人掌上写上几字,为自己争取争取。 她指尖刚刚触碰到仙人掌心,仙人反手一把捏住她手,牵着她往前疾走。 她们刚回到房前,晟叔叔便一脸急色地赶了过来。 盯着仙人牵她的手,晟叔叔不好看的面上神色愈发难看了。 之后,晟叔叔面色极其严肃地同仙人说了句什么,仙人松开她手,面上似也噙了愠怒。 两人嘴巴不停张合,似是激烈讨论着什么,她害怕地往旁边悄咪咪挪动,想要躲远点。 那二人似是发现她的动作,忽地闭嘴,齐刷刷向她看来。 吓得她霎时定在原地不敢再动。 仙人抬臂伸向她,晟叔叔一掌打落仙人胳膊,拉着仙人飞身离去。 她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一脸不解。 接下来两天,晟叔叔都未再过来给她治病。 正当她以为晟叔叔不会再管她,犹豫着要不要如从前一般主动离开这处地方时,那仙人来了。 仙人顶替晟叔叔,每日来给她治病,瞧她的眼神和给她治病的动作比晟叔叔还要殷切、温柔。 她和仙人成了朋友,她也知晓了仙人名唤琼枝神君。 琼枝? 琼枝玉树,和他的神颜真正是般配至极的。 琼枝神君每日为她治完病后,都会陪着她在山谷溜达,一直到吃完晚饭才会离开。 有了琼枝神君的陪伴,在山谷的时间瞬间过得如白驹过隙。 被重新带回这处山谷五十年后,除了依旧不能说话,她的五感终于全部恢复。 一日,她觉得是时候去寻她的哥哥紫藤了,便欲同琼枝神君告别。 她等呀等,从白天等到黑夜,没等来琼枝神君,却是等来了晟叔叔。 晟叔叔告诉她:琼枝神君今日起闭关修炼,等琼枝神君大功告成出关之时,许是能让她再次开口说话。 她笑着摆手,表示现在已经很好了,不会说话也没关系。 晟叔叔神色悲伤又怜悯地凝视了她一瞬后,竟主动问她可愿意去往魔界见一见玉砌。 第288章 忆起4 她在晟叔叔掌心写字,不解问玉砌是谁。 晟叔叔告诉她,玉砌就是当年从她母亲紫玉髓中出来之物。 紫玉髓中出来的! 那不就是她的哥哥紫藤吗? 她当然愿意见! 晟叔叔又告诉她,玉砌如今已是魔界新的魔君。 她心内震颤,哥哥真是厉害! 短短一百年不到,竟然强大到统领了魔界! 真不愧是父亲招藤魔君的亲外甥。 晟叔叔见她点头同意,侯她简单收拾了下,便带着她去往魔界。 将她丢在魔君殿门处,晟叔叔便消失不见。 她高兴地去拍门,告诉开门小妖她乃是魔君玉砌的妹妹。 那小妖一听,竟完全没怀疑她的身份,当即打开了门,恭敬至极地迎她进去。 甚至没一会,还在她身后敲起了锣鼓。 惊得她诧异转身去瞧,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大群长相怪异之人,个个满面笑容、欢欣鼓舞。 她正瞧得不解,身后忽地传来一男子呼喊她的声音,“芸萱!” 这魔界能唤她芸萱的,只能是她的哥哥紫藤了! 她激动转身,就见一紫衣紫发的英俊男子正朝她冲来。 这......和还是藤形时还真是一模一样! 雪青雪青的,色泽浓郁...... 正心内感叹着,那男子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兴奋转圈,边不停向她提问。 “芸萱,这多年你跑哪去了?” “叫你乖乖在那里等我,你怎么就跑了呢?” “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你知道我找你了多久吗?” ...... 想回答又发不出声,她急得抬手去拍“哥哥”的肩。 “哥哥”同她四目相对,惊得急急把她放下地,捏着她的双肩一阵打量,“你这眼睛好了?” 她用力点头。 “听觉也好了?” 她再次用力点头。 “那其它三感呢?” 她拉过“哥哥”的手,在“哥哥”掌心迅速写下“都好了”几字。 “哥哥”却是突然敛了面上欢喜,盯着她的嘴沉重问:“你还是不能发声?” 不愿“哥哥”担心,她笑着正摇头,“哥哥”拉着她手往殿内走。 “哥哥”将她带到住处,拿出所谓的魔界圣物,要给她治疗嗓子。 “哥哥”催动圣物,圣物朝她喉间发出一阵阵黑气...... 很长时间后,她依旧不能开口说话。 “哥哥”怒了,命人喊来了四大长老。 四大长老又喊来了两位魔界巫医,巫医查探过她喉间后,表示无能为力。 “哥哥”陡然出掌,将那两位医者拍得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惊得她愣怔当场。 “哥哥”却似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一般,嫌弃地挥手命那四位满面惶恐的长老滚出去。 那四大长老后退着急急离去,“哥哥”立马又换了笑脸,安慰她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 她留在了魔君殿。 她遵照“哥哥”的吩咐,喊“哥哥”为玉砌。 “哥哥”对她很好,每日想着法的给她送各种好东西,哄她开心...... 只是,对除她以外的人,却又是一副狠戾至极的模样。 但凡有“人”哪里不如“哥哥”的意了,“哥哥”反手就轻易要了那“人”的命,且出手狠辣,杀“人”仿若碾死一只蚂蚁。 她瞧不下去,心下不忍,劝一劝、哄一哄“哥哥”,“哥哥”倒是会卖她一个面子,手下留情。 奈何她也不能时时跟在“哥哥”身边呀! 从魔界众“人”瞧向“哥哥”的眼神,她知晓大家皆十分畏惧“哥哥”; 从越来越多的“人”求到她面前,她知晓大家皆不敢违逆“哥哥”。 被求得不胜其烦了,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一旦她表现得对谁有一丝厌恶了,那“人”下场就会很惨很惨。 实在是不忍再目睹血腥之事,她想要离开魔界,“哥哥”不让。 为将她治好,“哥哥”决定闭关,说是等大功成时便能彻底治好她。 这话听着甚是耳熟,让她想起那同样闭关的天界好友琼枝神君。 魔界众人不敢拦她,趁哥哥闭关之时,她终于悄悄溜出了魔界。 不知道如何去往天界,暗暗后悔没同晟叔叔留个联系方式,犹豫一瞬,她去往了云中,那处父亲和母亲曾陪她一起住过两百多年,她又独自待了很久的云中山谷。 一千多年过去,那处山谷风景还是美若世外桃源,只是这世外桃源却是换了新的主人。 她扮若迷路之人进入那处新的村落,被一位独居阿婆好心收留。 阿婆待她极好,村里的人也都待她极好。 她在村里待了近一年,发现她曾经的家的新主人们都极好,哦,不止人好,村风也很淳朴、纯净,真正是和山谷内的美景很适配的。 害怕“哥哥”出关寻她,本是预备待满一年便离开的,但她还是贪念了,一年后她舍不得离去。 她和村里所有人都混得很熟悉,她有了阿婆、阿爹、伯伯、叔叔、婶婶...... 她还结交了好多大小不一的朋友,有见到她就脸红的阿牛哥,有天天朝她讨要零嘴的狗蛋,还有被自己阿娘抱在怀中、奶萌奶萌的汤圆团子...... 有一晚,阿婆拉她手问她愿不愿意嫁给阿牛哥。 她不懂嫁是何意,阿婆告诉她嫁给阿牛哥,就是真正的在村里安了家,村里人从此就真正成了她的家人。 家? 家人? 在云中,这个父亲和母亲曾经都在的地方? 她心动了! 她高兴地点头同意嫁给阿牛哥。 村里挂起好看的大红绸花,她也穿上了好看的大红嫁衣,大家敲锣打鼓,一片喜气洋洋。 她正蒙着红盖头同阿牛哥拜堂的时候,突然紫衣紫发的“哥哥”从天而降。 她掀开盖头欢喜的冲向“哥哥”,想要同“哥哥”分享她终于重新在云中有家和家人的喜悦,“哥哥”却是满脸怒意地一把将她扯至身后,倏然出掌,将阿牛哥震得肢体破碎。 她惊得愣怔当场之际,“哥哥”似魔怔了一般,疯狂地对着前来观礼、祝福她的村民们狂轰乱炸。 等她回神,地上已是一片狼藉的尸体。 第289章 忆起5 她被“哥哥”强拉回了魔界。 她哭闹着不愿再待在“哥哥”的魔君殿。 可是,不论她如何哭闹、拍打“哥哥”,“哥哥”都不愿放开她。 她累得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竟又睡了近两百年,等她醒来,她发现她居然能够开口说话了。 “哥哥”真的治好了她,但也因此修为减半,不得不再次闭关。 她很感激“哥哥”,但她真的是不愿再待在魔界,待在“哥哥”身边,不愿再见到“哥哥”乱造杀虐。 她再一次悄悄逃离了魔界。 不知道去往何处,她再一次回到了云中。 她在云中碰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晟叔叔。 晟叔叔告知她了许多事。 她才知晓,原来晟叔叔竟是天界帝君,同她的母亲茶罗战神师出同门。 她才知晓,她的哥哥紫藤在许多年前便出了紫玉髓,早在那次她离开云中去往云晟都城寻找母亲的途中......就是那个她累极沉睡了近五百年的山洞里,她的哥哥紫藤出了紫玉髓。 难怪她醒来时,会在紫玉髓中。 原是她的哥哥紫藤为引开寻到此处的一群魔族之人后将她偷偷藏进去的。 她才知晓,她的哥哥紫藤引开那群人后,因力量悬殊而身受重伤,昏厥后被天帝救走。 因她赠与那的一半花心的迷惑,天帝和天界众神以为她的哥哥紫藤就是茶罗战神和招藤魔君当年留下的孩子。 感念茶罗战神和招藤魔君为救众生自我牺牲的大义,天帝和天界众神对她的哥哥紫藤极好,不仅给她的哥哥紫藤疗伤,还各种天蚕地宝、法术秘籍的投喂。 不知为何,她的哥哥紫藤清醒后一直没有向众人澄清身份。 这个误会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一次帝君无意瞧见哥哥紫藤练功,发现紫藤体内的半颗芸萱花心并非紫藤天生所有,才知晓紫藤并非茶罗战神的孩子。 天帝质问紫藤为何要隐瞒身份。 紫藤说自己并未故意隐瞒身份,是天界众人自以为是; 紫藤说自己太想要快些变得强大, 强大到能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芸萱妹妹; 强大到能够杀回魔界,为父母和舅舅、舅母报仇...... 天帝当即掐算紫藤命里,发现紫藤命格很厉害,日后必会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只是这领导的是魔界,还是天界,天帝测算不明。 心中大骇,天帝决定将错就错,将紫藤留在身边,收紫藤为徒,盯着紫藤不让紫藤走上魔道。 紫藤继续留在天界,刻苦修炼。 天帝下凡寻到了她,将她带回天界,却是担心天界之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将她秘密安置在了一处设有结界的山谷。 天帝还说是给过她和紫藤机会的。 在发现紫玉髓不知为何生出异样之后,天帝查出她的执念,引了紫藤前去她所在的山谷修炼,期望她同紫藤能够相遇相识。 可惜她同紫藤命里注定无缘,两百年呀,她和紫藤都没能真正说上一句话。 后来,天帝再一次发现紫玉髓异样,察觉出紫玉髓可能是吸收了什么而彻底生出了独立意识,天帝命她交出紫玉髓,欲将其毁掉。 但是她说什么都不愿意交出紫玉髓,还连夜逃离了天界。 那时,恰逢紫藤修炼到了关键期,天帝无法分身及时去寻她。 天帝告知她,紫藤本是万年难一遇的天生魔胎,又因心中怨气太重,要想修成正果需得隔一段时间忍耐万箭穿心之苦,自断根本,以切除心内滋生的魔气。 她逃离天界后,天帝怀疑是她捡去了紫藤自断的魔藤喂食给了紫玉髓。 那紫玉髓是天界至纯至净的神器,她母亲茶罗战神当初提出将还是藤的紫藤放进紫玉髓中,应是早早就瞧出紫藤自带魔气。 紫藤被放入紫玉髓内多年,那紫玉髓本就吸收了紫藤还未化形前的大半魔气,她又将化形后紫藤自断的魔藤喂食给了紫玉髓,那团魔气自此在紫玉髓内生出了神识。 魔气和魔藤彻底融合,反向吸食了紫玉髓,再加上她芸萱花瓣的不停滋养,紫玉髓毁,新一任魔君玉砌诞生。 天帝告知她,如今重新一统魔界的玉砌魔君结合了她的念和紫藤的怨,同她二人都自带联系。 紫藤修为暴涨,那玉砌就会跟着修为暴涨。 她不死,玉砌魔君就永生不灭。 整个三界,只有她,只有她能杀死这个她亲手造出来的、强大到可怕的魔物。 她一直当玉砌魔君为她的亲哥哥,她怎舍得?! 天帝又告知她,她真正的哥哥紫藤虽经过天帝的不懈努力已摒弃为亲人复仇的执念,却又种下了新的执念。 天帝说她的哥哥紫藤是天帝苦心培养出来,以后要统领天界的君王琼枝,是万万不能再次堕入魔道,万劫不复的。 她虽听不大懂天帝所言的琼枝神君又种上了什么新的执念,但万劫不复? 她是定不愿意看到她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哥哥那般结局的。 想到云中那村人,她终于同意手刃她一手造出的恶果:玉砌魔君。 天帝交给她一把利刃,劝说她抓住难得一遇的机会。 她藏起那把利刃,重新返回了魔界。 她回去得很及时,玉砌魔君正狠狠惩罚未看守好她的魔界众人,欲将那些人全部丢进万蛇窟后,出去寻她。 她哄劝好玉砌魔君,乖巧地跟着玉砌魔君回到了魔君的寝宫。 玉砌魔君对她没有一丝防备,她其实轻易便能了结掉玉砌魔君。 但看到桌上巫医送来的药,想到玉砌魔君为让她能重新开口说话,不惜去了一半修为,她又下不去手。 是的,关键时刻她退缩了。 趁玉砌魔君睡着,她懦弱的再一次逃了。 再后来,玉砌魔君终于和琼枝神君正面交锋。 最后这一次,天帝寻到她,她终于勇敢了一回。 那场大战里,她以己之命阻止了她生命中,除去父亲和母亲外,最重要的两人殊死相搏。 临死之前,她抚摸着玉砌魔君的脸,故意说着暗示要他陪同的话。 玉砌魔君真就毫不犹豫的自爆原神,随她而去。 她也终于兑现了对天帝的承诺,亲手终结了自己一手造就的孽。 她甚至强忍着,没有去看琼枝神君最后一眼...... 第290章 确认 云晟都城城北,未时刚过,丰玉砌终于烧退清醒。 想到旭王府地牢内苏芸萱语气坚定地表明那山顶寒洞并没有他所说的冰棺,丰玉砌不顾天去的劝阻,坚持要去那寒洞一探究竟。 丰玉砌赶到寒洞时,正值酉时太阳西落。 进入寒洞,远远瞟见守在最大洞口处探头往里瞅的若影背影,丰玉砌怒从心起,当即抽出腰间软剑刺向若影。 若影险险躲过,却是完全不及丰玉砌和随后跟上来的天去二人合击,三两下便被丰玉砌踩在了脚下。 吓得他顾不得那多,急急拔高嗓门朝洞内似是被人定身了般、已呆坐原地一动不动许久的苏芸萱求救。 听见若影大喊“女帝救命”,丰玉砌霎时情绪激动,一脚踢飞若影,转身向洞内冲。 洞内,沉浸在过往悲伤中的苏芸萱终于被若影的求救声惊醒。 强撑着从冰面上爬起来,苏芸萱抬眸正欲往外走,乍然看见正快步进来的丰玉砌,惊得立在原地。 只一瞬,脑中闪现出那个紫衣紫发的魔君形象,又害怕得直往后退。 见她那面露惊恐的欲躲模样,丰玉砌面色一凝,放缓了脚步正欲发泄心中怒火,却是忽地又注意到苏芸萱背靠着的冰棺。 冰棺还在? 她是来此确认的? 怒气消散,欣喜异常,丰玉几步冲到苏芸萱面前,一把捏住苏芸萱的双臂,“你相信我的是吗?” 见苏芸萱注视着他没有挣扎,也未回话,他偏头再次确认苏芸萱后背确实是挨着棺壁后,激动又问:“你碰到了,你都看到了是吗?” 他面上表情紧张得似期盼得到大人肯定的孩子,苏芸萱不觉点了点头。 “那你相信我说的是那病秧子骗了你,你选择的是我?”他又问。 瞧过来的眸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让苏芸萱不觉想起初去魔界寻他时,他瞧过来的眼神,也是这般突然被点亮一样绚丽。 那时,她当他是哥哥紫藤。 那他呢? 她简单的一句哄骗之话,竟令他毫不犹豫丢弃所有,随她而去! 他应该是真的很在意她吧...... 见苏芸萱又不表态,丰玉砌急得大力摇晃苏芸萱。 苏芸萱回神,扫了眼被丰玉砌捏住的臂膀,迎上丰玉砌期盼的目光,肯定道:“我没有选择你。” “你说什么?”丰玉砌陡然松手,后退一步。 偏了偏头,似是不信,他又紧急上前一步逼到苏芸萱面前回忆道:“你躺在我怀中,摸着我的脸,喊着我的名字,请求我陪着你......” 苏芸萱笑了。 笑完她打断道:“玉砌,你怎么那么好骗!” 听到她嘴中喊出“玉砌”两字,丰玉砌激动得心脏恍若骤停。 待听清她后面那句“你怎么那么好骗”,丰玉砌心似又突然被人倏然捏住拧转一般疼痛,气得他再次抬臂掐住了苏芸萱的脖颈,逼视着苏芸萱问:“你说什么?” 洞口处被天去踩在脚下的若影见状,急得大喊:“你放开女帝!” “把他杀了!”丰玉砌头也不回,依旧直直盯着不挣扎亦不说话的苏芸萱。 听见他这句话,苏芸萱终于开口,“不要杀他。” “天去,动手。”丰玉砌怒吼。 “不要。丰玉砌,我求你放了他。” 盯着天去逼到若影颈间的寒剑,苏芸萱紧紧捏住了丰玉砌掐住她脖间的臂。 终是被她那一声喊和眸中的哀求打动,丰玉砌稍卸去了些手中力道,再次头也不回大喊:“住手。” 天去皱眉拿开剑,若影瘫软在地。 苏芸萱再次不说话,丰玉砌打量起苏芸萱面上神色。 注意到苏芸萱盯着他的眸中居然燃起怜悯,丰玉砌怒火再起,正欲发作,苏芸萱突然抬手摸上他的脸颊。 惊得丰玉砌愣怔一瞬后,转眸去瞧那只在他脸颊轻轻抚触的掌。 “玉砌!”苏芸萱柔声唤。 倏然瞪大了眸,丰玉砌不敢置信地视线缓缓转向苏芸萱。 “你同意丰岚、云晟议和好吗?”苏芸萱朝他道,那声音诱惑至极。 脑中一片空白,丰玉砌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赶快回去命丰岚停战。”苏芸萱又道。 这次语气有点急促,丰玉砌回神,急急撤了掐在苏芸萱脖间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玉砌!”苏芸萱不愿放弃,盯着丰玉砌,再次柔声唤着向他靠近。 丰玉砌面露不解,“我并未命丰岚攻打云晟。” “可是丰岚在攻打云晟。”立在丰玉砌面前,苏芸萱再次抬起两只掌捧住了丰玉砌的脸。 丰玉砌:“......” 似是被苏芸萱抽去灵魂一般,受用得呆站原地,甚至垂眸注视着苏芸萱的双眸里尽是抑制不住的柔情。 天去觉察出不对劲,疾步朝丰玉砌走近大喊:“主子,主子......” 丰玉砌被喊得再次回神,看着苏芸萱不信道:“这不可能......” 说到一半,他偏向天去急问:“你把我被抓的消息传回丰岚了?” “没有。”天去站在丰玉砌一步远处回,想去拉开丰玉砌又不敢真碰到丰玉砌,只一脸怒容地瞪向手掌依旧定在丰玉砌脸上的苏芸萱。 “他说谎。”苏芸萱扫了眼天去,忽略天去瞧向她的怒意,重新望回丰玉砌。 丰玉砌皱眉睨向天去。 天去憋屈低声气愤道:“可能是陆再林,我同他约好,若听到主子你被捕的消息,立马联系秦世民将军向云晟发动进攻,以武力逼迫云晟交人.......” 说着他再次瞪向苏芸萱补充:“不过,陆再林应该也不会这样快。” “你是不是弄错了,丰岚并未攻打云晟?!”丰玉砌深情凝视回苏芸萱。 见他说完,苏芸萱欲缩回手,他忙一把按住,捏着苏芸萱的两只掌不松手。 “你放手。”苏芸萱往后退。 “不放。”丰玉砌靠得更近,“苏芸萱,只要你同意和亲嫁我,我向你保证,丰岚永不进犯云晟,云晟需要粮食,我也可以......” “我同长风哥哥已经成亲。”苏芸萱高声打断。 双掌一紧,丰玉砌大力甩开苏芸萱的手,厉声质问:“那你刚才那般又是在干什么?” 第291章 无缘 “夫人说得没错,她就是勾人的狐媚......”天去愤愤不平。 “你闭嘴。”丰玉砌睨向天去怒吼。 天去委屈至极。 见苏芸萱唇角勾起,他气得抬手一指苏芸萱,向丰玉砌告状,“主子你看,她在嘲笑我们。” 丰玉砌闻言瞧回苏芸萱。 苏芸萱脸上果然携了股意味不明的笑意。 心头怒火腾腾燃起,丰玉砌后退着向苏芸萱狠戾道:“苏芸萱,我同你说过,你这条命是我的。 你,我抢定了!你既不同意和亲,我一定会攻下云晟,逼得你非同意嫁我不可。” 说完,他转身疾步离去。 苏芸萱定定站在原地,脸上笑容愈发悲戚。 若影犹豫了好一会,抬步靠近苏芸萱正欲喊人,忽地听闻身后有脚步靠近的声音。 若影回头一看,竟是苏寄北,惊得他忙转身朝来人躬身行礼:“卑职见过皇上。” 苏寄北似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直接忽视他的行礼,负手径直一步一步端方有力地走向女帝方向。 若影疑惑,自顾起身打量了一会从他身边经过的苏寄北,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视线从苏寄北上转向他道:“若影,你先出去。” “是。”没有一丝迟疑,若影领命离去,远远守在外面。 瞧不见若影身影了,苏芸萱看向立在她三步远的“苏寄北”平静喊:“天帝!” 天帝面上神色一凝,声音略显沙哑道:“我更愿意你唤我晟叔叔。” 苏芸萱没接他话,朝他踏近一步问:“天帝能告知我,我父亲和母亲当年结局吗?” “她们......”天帝垂下眸去,似是沉思着,声音愈发沙哑道:“死了。” “如何死的?”苏芸萱激动得再次上前一步。 “你父亲以命护他同族,你母亲.....为你父亲挡了我一掌。” 天帝看向苏芸萱,眸中噙满歉意,“你父亲魂飞魄散后,你母亲本是欲撑着最后一口气,回云中看你......不忍她也魂飞魄散,我半路收了她最后一丝魂魄。” “那你复活她了吗?”苏芸萱眸中泛起泪花。 “没有。”天帝偏开视线,“她毫无生念,一心欲追随你父亲而去。” “那我母亲和徐贵妃是怎么回事?”苏芸萱继续追问。 天帝攥紧了拳,“她们......她俩只是注有你母亲那丝残魂的木偶罢了。” 眼泪滴落,苏芸萱眸中尽是悲痛和不信,“那我和丰玉砌,我们为什么没死?” “是琼枝!你们陨落时,琼枝他收集你的残魂,一直小心滋养。但你......伤得太重,纵是他如何耗损修为,也只能修复你的一缕地魂。将你送入轮回后,他也跟着坠入凡间。 你们......命里注定无缘。琼枝他偏偏不信邪,非要逆天而为......” “若这一次他死在凡间,真的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吗?”泪流满面,苏芸萱声音颤抖。 瞧得天帝心痛不已,却是不得不忍痛继续道:“这一次,他非生即死。若能渡劫成功,飞升上神,就可名正言顺继我之位,成为新一任天帝;若失败......便只能从此查无此人。” 心内震颤,苏芸萱侧身垂眸,缓缓抬手抹干脸上泪水。 好一会,再看向天帝时已面色平静,她问:“那我要如何做?” 听见她这句问,天帝激动上前一步,声音颤抖,“芸萱!” 苏芸萱后退两步站定,避开天帝伸向她肩部的手。 天帝缓缓缩回手,歉意道:“芸萱,你不要怪晟叔叔心狠,在晟叔叔这个位置......” “我知道,”苏芸萱高声打断,看向天帝的目光坚定,“我如今也是云晟女帝。天帝只需告知我该如何做,才能助他成功渡劫即可。” “芸萱......”天帝哽咽。 好一会,他才平复好心情,转过身来道:“诚如之前晟叔叔告诉你的那般,你和念和琼枝的怨,机缘巧合生出玉砌这个魔物。这魔物上次自爆,算是切断了和琼枝的联系,但同你却是......永生永世的羁绊。 你不死,他便不灭。 偏生你又是琼枝最大的劫! 琼枝他若是不能彻底摒弃对你的执念,你们三人想要得一个善终,便只能由你做出选择,舍弃一人。 你先得考虑清楚......” “如何才能让他彻底摒弃对我的执念?”苏芸萱再次打断。 天帝动容,“你想好了?” “有劳天帝告知。”苏芸萱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天帝不再犹豫,加快语速道:“首先得阻止两国再次开战,免去众生生灵涂炭之苦;其次,需得你和那魔物的心头之血为引,加入丹穴山上的萤火芝中淬炼成药,喂他饮下,他便很有可能重获飞升机遇。” “那萤火芝就拜托天帝了。”天帝一口气说完,苏芸萱朝天帝盈盈一拜。 天帝疾步过去拖住,“芸萱......你不怪晟叔叔吗?” “怪天帝什么?” 苏芸萱讥笑出声,一瞬后,她肃然又道,“天帝也说了,是我和他命里无缘......两百年......两百年我们竟是一句话也没能说上。” 不愿再纠结此事、浪费时间,苏芸萱问向天帝:“不知天帝可否告知,云晟同丰岚再次开战是怎么回事?” 天帝扬手朝空中一挥,空中瞬间出现一幕幕幽谷关处的场景。 原是那孔一将云晟群臣反对苏长风和苏芸萱成婚、逼迫已为云晟女帝的苏芸萱拜山求雨以及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女帝是灾星等一众消息传回边关,苏长风的父亲苏沐逍痛心儿子和儿子心上人的一番深情,一气之下率兵夜袭丰岚军营。 欲趁丰岚不备,抢占先机,说不定能一举攻下丰岚,彻底解决云晟缺粮问题。 哪怕拿下整个丰岚希望渺茫,苏沐逍也不愿让云晟那般朝臣好过,凭什么他辛苦守护云晟,他老婆和儿子都不得善终。 “人呀,都是充满欲望的。 因其母亲身份,苏沐逍从小便不得旭王看重,在旭王处体会不到父爱,一直想要证明自己。 却是不曾想,他这一冲动之举,恰恰害惨了自己儿子! 但即便不是如此,丰岚那边陆再林也终会将丰玉砌潜入云晟有危险的消息传递给秦世民。 秦世民一旦等到丰玉砌在云晟被擒获的消息,也会正式对云晟开战。 两国开战是迟早的事。” 天帝声音悲戚却又语气肯定。 是呀,开战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哪怕只是晚一点点! 一点点呀! 她和长风哥哥就能真正结成夫妻了。 天命难违? 命中注定她俩无缘! 看着空中两军打成一片的场景,苏芸萱面上逐渐浮出笑意。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凄惨至极。 第292章 世事 不忍瞧苏芸萱那般模样,天帝告辞欲离去,行了几步终是站在了原地。 没有转身,他安慰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 你父母强行结合不被天地所容,你还在你母亲腹中时便受牵连遭遇重创,出生后本应心智不全。 但你父君不信命,硬要违逆天道,助你强行恢复心智。你父君终会因此举遭遇反噬不得善终,能护他族人而死也算全了他的大义。 为仙时,你虽不再痴傻,但你天生不懂情爱,却又尤其重情,那般结局也全非你之过。 为人一世,你痴傻多年,加上琼枝为你的付出,这一世,你终于知晓世事。 却道世事无常! 知晓世事才是这世间最悲之事。 芸萱,不论琼枝能否渡劫成功,这事后,晟叔叔希望你能饮下无心水,彻底忘却前尘旧事,真正随心而活。” 天帝说完,半晌没听到苏芸萱回话,叹息一声后直接消失在原地。 守在外面许久的若影见只有苏芸萱一人从洞内出来,不解探头往里边瞅边问:“皇上不和女帝您一同下山吗?” 径直从若影身边走过,苏芸萱没有回答若影问话。 若影犹豫一瞬,收回往里看的视线,转身跟上苏芸萱。 出了寒洞,外面天已全黑。 夜深露重,山顶不时吹来一阵寒风。 冷得苏芸萱环抱住身子,却是依旧坚持伫立在山顶。 若影好奇,顺着苏芸萱的视线看去,瞧见远处云晟都城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情不自禁惊叹:“要是世子在,肯定会赞叹一番......” “华灯初上,灿若星河。”苏芸萱幽幽接上。 “对,对......”若影连连点头。 苏芸萱没再说话,心内又是一阵可悲的刺痛。 那一夜从山顶下去的久旱逢甘霖,让她也误以为她的人生从此将会是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却道是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夜色里,若影没再出言催促,静静陪在苏芸萱身后。 远处,云晟都城内的灯火越来越稀疏,直至灭尽,苏芸萱才开始下山。 回到皇宫,天边已经擦白。 若影听从苏芸萱吩咐回了太傅府。 徐贵妃和苏寄北早早便候在芸萱殿。 见苏芸萱进来,徐贵妃起身急急上前就欲询问,不等她开口,苏芸萱迎上前去,一把将徐贵妃紧紧抱住。 她抱了许久,才在徐贵妃一脸迷惑中将人松开。 余光瞥见一直注视着徐贵妃的她父皇苏寄北,苏芸萱简单同徐贵妃寒暄几句,没有回答徐贵妃的诸多问题,借口累了送人。 徐贵妃二人离去,苏芸萱缓缓走进内室,立在床边凝视了很久床上人后,命人去备热水。 宫女领命离去,苏芸萱又去往书房写下两封信,一封遣人送去给阿力,命阿力停止全城搜捕丰玉砌,尽快将信送至旭王手中,替换旭王回都。 另一封加急送往边关苏沐逍手中,命苏沐逍停战。 做完这些,撤走殿内所有宫人,苏芸萱将自己浸在热水里泡了近一个时辰后,起身上床,躺在苏长风身边,抱着人闭上了眼。 近三日来第一次好好躺下,苏芸萱挨床就睡着。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沉,沉到不再受那梦魇打扰。 这一觉,她睡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被敲门声惊醒,睁开眼睛看见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才知她竟睡了一日一夜。 还好。官员们大多都被派遣去往各地再去送粮布粮,暂歇了朝会。 稍微整理过着装,俯身帮床上的苏长风整理过被角,苏芸萱拉开房门,就见白书一脸兴奋地同她道:“女帝,世子......苏太傅他有救了。” 苏芸萱皱眉,背过身去拉上房门没有接话。 白书在她身后又道:“老夫这两日想了许久,觉得云莲子参透的以命续命之术可救苏太傅之命。” 见苏芸萱越过他坐到桌边依旧没言语,白书还要继续,“只要旭王肯......” “书伯。”苏芸萱终于出声打断,“您有很细很长的那种银针吗?” 白书微微一愣后点头,“有的,不知女帝需要此针何用?” “您不需多问,拿来即可。长风哥哥这边暂时不需要您老守在这里,您可以先行回太傅府去。” 说完这些,苏芸萱喝完一杯茶径直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白日里,苏芸萱忙着处理都城内流民返乡事宜。 夜间,她会躺到苏长风身边,静静抱着人一夜安眠。 如此过了四日,云晟都城内的流民除了已在城内安家的,皆陆续离去,裴芊洛也返回云晟都城。 一回来,裴芊洛不管不顾地入宫求见苏芸萱。 见到苏芸萱后,裴芊洛第一件事便是央求苏芸萱放了丰玉砌,停止两国战争。 苏芸萱抬手请裴芊洛坐下再说。 裴芊洛以为苏芸萱不同意,开始给苏芸萱讲述她在边关见到的情景。 她滔滔不绝讲了许多。 云晟突袭,丰岚毫无准备,幽谷关失守,秦世明将军不得不退至海月城。 沿路丰岚许多平民百姓遭殃,被迫抛弃家园,往国内撤退;之前帮助裴芊洛帮忙在丰岚境内买粮、运粮的许多商人无奈,携家人搬离了海月城。 幽谷关处除云中峡谷内实在无人处,原来许多广袤壮丽的河山风景都遭到破坏,大肆囤兵...... 苏芸萱全程安静听着,想到云中那群被苏长风和玄黄子救济的孩子,心中想法愈加坚定。 裴芊洛说完,见苏芸萱依旧没有表态,拿出安澜写给苏芸萱的信件。 信件里,安澜同样请求苏芸萱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忘记当初安澜帮助她们离开丰岚时,苏长风对两国议和的看重。 信尾,安澜还让叶子汐写了一段。叶子汐在信里向姐姐问好,表达了对姐姐和哥哥丰玉砌的思念。 信末叶子汐最后一句话是:期盼能有一日,子汐可以自由出入两国,看望哥哥和姐姐这两位她最重要的亲人。 第293章 知己 收起信件,迎上裴芊洛期盼的目光,苏芸萱告知:丰玉砌自己逃了,两国开战不是她和丰玉砌的意思。 她已去信给云晟镖旗大将军苏沐逍,命他停战。 但这战争已开,能不能说停就停,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留下心急如焚的裴芊洛,苏芸萱命人在芸萱殿院中备下酒菜。 月色如水,世事变幻,二人第三次坐到一处同食。 想在离开前找裴芊洛这位知己陪一陪自己,亦是想在一切未定前真正放纵一次,苏芸萱让宫女上了许多酒水。 裴芊洛内心很矛盾,生在丰岚,如今效忠云晟,她实在不愿见到云晟、丰岚斗个你死我活。 虽从前也预知到过丰玉砌与苏长风、苏芸萱二人的特殊关系,可能会导致两国不和,但真正见到两国开战后遭殃的黎明百姓,裴芊洛心情异常沉重。 二人各怀对未来的迷茫,一时除了一杯接一杯畅饮,皆甚少言语。 特别是裴芊洛,回来后直接入宫,并不知晓苏长风婚礼昏迷之事,但这一刻,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苏长风不在的不正常,问都没有问上一句苏长风。 没一会,两人便醉意朦胧。 这人呀,醉后反而更容易打开心扉。 喝着喝着,两人从一脸愁容变成肩挨着肩地回忆相识相知过往的嬉笑,从初时的正襟危坐到举着酒杯、勾肩搭背地对月高歌...... 月亮爬到头顶后,不胜酒力的二人喝下醒酒汤后背对背靠着坐在台阶之上醒脑。 好一会,脑子稍微清醒一点,裴芊洛开始担心苏芸萱会着凉,这才想起唤人去喊苏太傅过来接女帝回房休息。 她这一问,让听她召唤声才从院门处跑过来的宫女突然停在了半路,一脸同情地注视向苏芸萱。 苏芸萱朝那宫女挥挥手,宫女立马在裴芊洛不解的目光中转身退回了原地。 裴芊洛愈发不解,又接连唤了那宫女几声皆没回应,只得疑惑看向苏芸萱。 不等裴芊洛开口问,苏芸萱起身向裴芊洛伸出手掌。 毫不犹豫搭上苏芸萱的掌心,裴芊洛跟着力道起身。 将裴芊洛带至内室,苏芸萱望着床上已昏迷数日的苏长风,未作任何隐瞒,将她和苏长风、丰玉砌几世的恩怨纠葛尽数和盘托出。 裴芊洛震惊不已。 不等裴芊洛从震惊中回神,苏芸萱讲完后直接说出心中想法:请求裴芊洛代替她留守云晟都城,等待和处理灾情和疫情等所有朝中事宜,而她将会带着苏长风前往边关。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裴芊洛眸含眼泪地拉着人摇头不愿放手,“芸萱,不可以,你不能......” 话说到一半,忽地又戛然而止。 芸萱不能什么? 不能放弃苏长风? 可是,不放弃,难道眼睁睁看着苏长风去死,永世不得超生? 不放弃,难道就让云晟、丰岚两国继续打下去? 她自己都于心不忍,芸萱处在云晟女帝的位置,又怎忍因儿女情长的小爱而舍弃黎明苍生? 她自己一回都城,不也一直在请求女帝制止两国战争吗? 她还带回了安澜姑母向芸萱她们施压的信...... 心内一阵剧痛,裴芊洛猛然意识到她自己,竟也同她曾经鄙视的那般同僚一般,站在自己的角度向芸萱提出自己的诉求......却忽略芸萱想要什么...... 所有人......所有人......从此至终......都在......逼迫芸萱! 心疼得无以复加,泪流满面,裴芊洛一把将苏芸萱紧紧抱住,哽咽着在苏芸萱耳边柔声道:“对不起......芸萱,对不起......是我们自私了,你不用在意......不用在意所有人的想法,你只需要为自己活......你......” 感激地在裴芊洛后背拍了拍,苏芸萱打断裴芊洛的话,“为自己而活?这句话长风哥哥对我说过很多次。这一次,我真的想为自己活,也想让长风哥哥他为他自己而活。” 她这句话说得很缓很轻,听着却又语气异常坚定。 裴芊洛不懂她这句话是何意,放开苏芸萱,拉开距离,疑惑打量起苏芸萱面上神色。 苏芸萱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抬手轻轻拭去裴芊洛脸上泪水边道:“芊洛,谢谢你。” “谢我什么?”裴芊洛抓住苏芸萱的掌不松手。 苏芸萱脸上笑容更甚,“谢你肯来帮我,谢你的陪伴......” 抬起另一手迅速在裴芊洛鼻梁上刮了刮,苏芸萱故作俏皮命令:“这相帮和陪伴,可是要长长久久的哦!” “嗯。”裴芊洛本能大力点头,松开苏芸萱手,她后退一步,一本正经恭敬道,“一定长长久久,我裴芊洛发誓,永远会是女帝最忠诚的支持者。” “我要的不仅是支持者,”苏芸萱上前一步,将裴芊洛环抱住道,“还有一辈子的知己、同僚。” ...... 答应苏芸萱的要求,裴芊洛伤心难过地不舍离开。 同苏长风安排在她身边的两宫女和若影交代一番后,屏退殿内所有宫人,苏芸萱在热水里浸泡近一个时辰才起身,如多日来一般上床,抱着苏长风沉沉睡了一整日。 天黑,一辆马车悄悄出了云晟都城。 负责赶车的若影虽不懂女帝苏芸萱为何如此匆忙,但他向来慕强。 又秉承着谁救他命,他便为谁卖命的宗旨,在见识过苏芸萱的强势,苏芸萱又从丰玉砌手中救他一命后,他便在心里认定女帝苏芸萱从此以后是他若影的新主子。 天亮后,马车已驶出云晟都城很远。 若影听从苏芸萱的吩咐,没有再加急赶路,而是走走停停往边关而去。 除却苏芸萱和苏长风,这一行若影按照指示还带上了太傅府另四位死士,加上苏芸萱身边的两名宫女,一行九人。 顾虑苏长风昏迷未醒,为掩人耳目,他们很少投宿客栈,基本都是就地为营。 几人两两一组轮流守夜,一路倒也算安全。 一路,他们不时能见到返乡后的流民重耕景象,条件虽然艰苦,但百姓脸上尽是希望,瞧得他们也跟着心情舒畅不少。 阳光明媚之时,偶尔路上碰到风景宜人的人少之地,苏芸萱会命若影将苏长风小心抱下马车。 她自己则席地而坐,寻个舒服的姿势,将苏长风脑袋搁在膝上,二人边沐浴着阳光微风,边独自回忆絮叨着过往二人相见相处之事。 每每这时,若影便听从命令,领着众人远远走开,盯守着。 这一守,仿佛是掐着点的,经常是精准的一个时辰。 几次下来,一向行事有些急躁的若影倒是心境练得愈发平稳了。 不平稳也不行呀,因为一路上,除了这件事和必须的生理需求,其他时间,若影他们基本是看不到女帝苏芸萱下马车的。 第294章 加急 马车走走停停,行径了约莫三十天,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距离。 越往边关走,情况越不容乐观。 他们再次看到大量的百姓拖家带口地往云晟境内迁移,若影听从吩咐,上前去询问过几次原因。 流民们表示,除了是受之前灾情的影响,缺粮外,还害怕受两国战争波及,花费力气重耕后的成果再次化为灰烬,还不如早日择地重启。 不愿见到更多流民,苏芸萱命若影尽量往人烟稀少处走,哪怕会绕道花费更长时间。 这越往边关走,女帝苏芸萱越少露面,若影他们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低迷。 第三十五日时,低迷至极致的一行人终于迎来裴芊洛那边传来的好消息:云晟境内的疫情已彻底控制住。 派往各处的官员们也陆续顺利完成任务,纷纷返都在。 虽云晟境内整体粮食依旧紧缺,但相信只要休养生息一年半载,云晟有望恢复往日国力。 看到这些内容,苏芸萱紧皱多日的眉眼终于稍稍舒展开了些,但视线扫到信尾内容,那才稍舒展开的眉眼随即又皱得愈发紧了。 信尾,裴芊洛告知苏芸萱:苏芸萱离开不久后,旭王便提前回了云晟都城。 裴芊洛按照苏芸萱的交代,告知旭王苏长风命不久矣,女帝已带着人去往边关。 旭王听完后,似不大信她话,命人去太傅府接白书入宫,之后又翻看过几封边关来信。 白书急急入宫,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这之后,旭王竟不遵照裴芊洛代为转告的命旭王代理朝政之事,领着白书连夜出了云晟都城...... 收起信件,苏芸萱命若影加快行车速度,不必择人烟稀少之道。 马车离开云晟都城的第四十二天,到达熙河。 旭王还是追上了苏芸萱。 二人互勉了礼,省去寒暄,旭王直接表明来意。 后退一大步,旭王面色严肃地一撩衣袍,猛然单膝跪在苏芸萱面前,拱手替儿子请罪道:“老夫教子无方,至沐逍他看不清形势,盲目对丰岚出兵,陷云晟于困境,老夫愧对女帝,愧对云晟百姓......” 被苏芸萱托住后,旭王面色愧色愈发凝重,不愿僵持着浪费时间,旭王干脆起身继续道:“养不教父之过,老夫愿为沐逍他承责。 若云晟能再一次渡过难关,老夫恳请女帝饶恕沐逍死罪,其他责罚悉听尊便。 老夫年岁已高,恳请女帝同意白书提议对长风他使用云莲子悟出的以命续命之术。” 一口气说完,旭王眸含恳求地直直盯着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苏芸萱。 苏芸萱面色平静地同他对视着,好半晌才略显疲惫地开口道:“我答应您保下沐逍姑父的命,但以命续命之术对长风哥哥他没有用。” “不试你怎么知道无用?”旭王激动上前一步。 转过身去,苏芸萱仰头望天。 旭王瞧得着急,跟着转身嘶哑道:“芸萱,从前是祖父不对......为弟、为臣、为父、为祖父......我皆有愧,若能以我有罪之身换回吾孙长风之命,我死而无憾。 请你成全。” 这最后“请你成全”四字出口,已带着显而易见的颤音,听得苏芸萱心内愈发难受。 闭了闭眼,苏芸萱竭力稳住情绪,依旧望向天边问:“祖父,你相信神明吗?” 没有想到这时苏芸萱会有此一问,旭王微微一愣后,也仰头望天。 认真思考一番,旭王叹息一声回:“年轻时是不相信的。那时年轻气盛,以为人定胜天,毫无敬畏之心......这年纪慢慢大了,见识也多了,才逐渐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人哪,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信仰...... 人一旦缺乏了信仰,就会迷茫,道德感就会退化......” 意识到旭王又陷入悔过之中,苏芸萱提高嗓音打断道:“祖父相信有神明,这很好。” 说完这一句,她再次扫视了一眼头顶后,瞧向旭王道:“天界和凡间其实一样,皆需要人来治理......” 注意旭王眸中燃起疑惑,苏芸萱改话道:“祖父既相信神明,应是知晓天命攸归一词。 长风哥哥品性高洁,死后定会是飞升入天界的,祖父就权当他生前是在人间历劫,如今大限已至,是时候回到自己该呆的位置了吧。” “你意思是长风他......”旭王眉头皱起,似陷入沉思。 一瞬后,他瞧回苏芸萱激动又道:“可是,你们这一路......” “他有他的道,我亦有我的责。” 斩钉截铁说完这一句,见旭王面露不忍地凝视着她,苏芸萱稍偏转了些身狠心道:“从前旭王不也一直希望我能担起云晟女帝的责任吗?” 旭王一噎,随即心头一阵难受涌起,痛得他趔趄半步,垂下头去。 好半晌,他才抬手捋了捋满头白发,又正好衣冠。 再次撩开衣袍,旭王面向苏芸萱的背影双膝跪地哽咽道:“老臣替云晟百姓感激女帝大义。” 说完,他快速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上前颤抖地递向苏芸萱。 苏芸萱展开染血的信,一目三行地扫视起来。 这乃是一封边关急信。因苏芸萱一行人之前绕道,这才被走正道追赶而来的旭王截住。 苏沐逍的心腹孔一写下这封信时,苏沐逍已被孤身闯入云晟军营行刺的丰玉砌重伤,天去拼死维护,牺牲自己,让丰玉砌得以逃脱。 苏沐逍重伤、丰玉砌回归丰岚军营后,云晟、丰岚局势迅速扭转。 丰岚士气大盛,短短不到十天,便将几近快攻下丰岚海月城的云晟大军打到退回幽谷关原位。 苏沐逍本就是做的一鼓作气、非生即死之决心,如今被丰岚反胜,莫说云晟军营粮食并不充足,这再而衰,三而竭,云晟士气已是完全不敌丰岚。 如此这般下去,恐幽谷关守不住了! 跟在镖旗大将军身边多年的副指挥孔一预感到大事不妙,这才写下加急血信送往都城。 第295章 虎口 见苏芸萱看完信件,面上果然无一丝异样,旭王叹息:“女帝果然早有所料。” 没有接旭王的话,苏芸萱直接问:“旭王是返回都城还是去往军营主持大局?” 旭王恭敬俯身,“就让老夫护送女帝一程吧!” 两辆马车再次上路。 日夜兼程,风雨无阻。 四日后卯时,马车终于抵达幽谷关。 绝不能放任事态愈演愈烈,时间紧迫,苏芸萱忍痛放弃携苏长风去往云中的最后行程,决定领着若影,孤身继续前行,去往丰岚大营。 旭王面色沉重地将人拦住,犹豫一瞬,还是嘶哑开口问:“女帝可有什么需要交代老臣的?” 视线定在苏长风所在的马车好一会,苏芸萱转向旭王沉声道:“除非朕死,朕永远会守护好云晟江山和百姓。” 她眸中神色异常坚定,旭王心里霎时一阵激动,不觉声音也跟着稳重起来,“好好,老臣会在此恭候女帝......” “若是朕没能阻止下两国战争,那就表示朕永远不会回来了。” 旭王大张着嘴,唇畔抑制不住颤抖。 苏芸萱背过身去,“届时,云晟......就委屈旭王您替朕递降......免去生灵涂炭,保我云晟百姓安宁才是明智之举。” 说完这一句,她径直走向若影驾的马车处。 “老臣......谨遵女帝之命。”竭力忍住眸中泛起的热意,旭王迅速俯身拱手,朝向苏芸萱背影大声高喊。 许久,旭王才艰难地缓缓起身。 放眼望去,前方女帝马车已小得仅能瞥见一个黑点。 抹去眼角滚落的老泪,瞥了眼苏长风所在的马车,旭王无助立在原地仰天自叹: 举头三尺有神明? 断子绝孙......难道这就是神明对他的责罚...... ...... 丰岚军营。 秦世明不敢置信地陡然起身,“你说谁来咱军营了?” “禀秦将军,那姑娘她自称云晟女帝,求见吾皇。”士兵再次快速重复一遍方才的话。 “人在哪里?”秦世明几步走到士兵身边,目光探向营帐外面。 “禀秦将军,人已带到营帐外围候着在......”士兵跟着转身,俯首陈禀。 再抬头,见秦将军已快走到门处,士兵忙小跑着跟上。 他才追至秦世明身后一步远处,秦世明撩帘的掌忽地一顿,随即面色凝重地回头朝他吩咐:“去,速速去禀告皇上此事。” 说完,秦世明干脆让开身去,目送着士兵快速往丰玉砌休养的营帐方向而去,才稳了稳心神,大步踏出营帐。 隔着四五丈远,乍然瞥见营帐外围处乌泱泱的围了一圈人,秦世明直觉不好,再次加快了脚步。 待走得近了些,目光还没来得及穿透人群,寻到云晟女帝的身影,便先听到人群里侧传来方大壮和陆再林的争吵声。 “你护着他,不就是因为你义父吗?你义父早死了,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她可是云晟女帝......” “我义父死了,但我们陆家军还在,你若再如此无礼,就休怪......” “哟哟......休怪什么?”方大壮讥笑出声。 忽地,他再次拔高声调嘲讽道,“陆再林,陆家军乃是我丰岚的陆家军,不是你们的陆家军,你们若是不分是非的维护敌国女帝,休怪我告你心怀不轨,意欲通敌谋反......” 最是见不得方大壮这副随了他之前的主子裴少征一般的嘴脸,陆再林毫无畏惧打断道:“你少在这颠倒黑白.....” “都住口。”秦世明费力挤进包围圈,朝二人怒喝一声。 陆再林和方大壮闻声同时瞧向秦世明,这才注意到秦将军过来了,忙一同走到秦世明面前行军礼。 秦世明匆匆扫了眼一席白衣立在人群中央、神色淡漠的苏芸萱,正欲瞧回陆再林和方大壮,提醒他二人带着自己的人速速离开,立在苏芸萱身边的男子倒是抢先朝他怒声道:“秦将军是吧,管好自己的人,休得对我云晟女帝无礼。” 秦世明:“......”还没来的及有所反应,方大壮又抢了他的先。 “哟哟,都狼入虎口了,你还给爷拽上了?” 随着他这句讥讽之声出口,围观人群里霎时响起各种针对苏芸萱的指点、议论之声。 “是呀,云晟女帝又么样?不是他,我们能死那么多弟兄?” “听说就是她不同意和亲,丰岚、云晟才没议和成功的......” “你们猜她这会跑来求见吾皇是要干什么......不是见打不赢了,想要求和吧?呵呵......那可真是不要脸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非常有可能......” “要真是的,我可第一个不同意,咱们那么多弟兄不能白死......” “对对对,不能白死。我瞧着她这张脸倒是挺好看的,咱们这丈打了近两月,老子都快憋......” 简单听了几句,越听心下越骇然,秦世明脸色铁青地再次拔高嗓音喝道:“统统住嘴。”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秦世明眸含警告地扫视一圈人群,吼道:“没事干了吗?都给老子散了!” 人群里虽再次响起几声小若蚊蝇的不甘之声,但在触到秦世明投去的威慑后,也陆续跟着众人转身离开。 没一会,人群走光,只余陆再林和方大庄依旧站在原地。 义父去世之后,陆再林甚为思恋。一听说苏芸萱来营,他立马就跑了过来,一方面是想借机同苏芸萱叙叙旧,另一方面他十分为苏芸萱的立场担心。 赶过来后,陆再林正好瞧见方大壮带着一群人围住苏芸萱指指点点,且言语极其不敬,他这才出言同方大壮争吵起来。 话都没来得及同故人讲上一句,陆再林舍不得离开。 方大壮见他的竞争对手陆再林不离开,哪肯离去。 当初他那前傻子领导裴少征私自携兵离营,他因告密有功而顶了裴少征的职位,才有了同统领陆家军的陆再林一较高下的机会。 但生不逢时,他在那位置上还没享受多长时间,云晟居然突袭了丰岚,两国大战真正爆发。 这一打仗,个个英勇善战的陆家军优势立马凸显,随便挑出一人都比他带的那群窝囊废强上百倍,这让他生出很大的危机意识,故而处处同陆再林争锋相对。 上次这苏芸萱被丰玉砌和秦世明遮掩着带回军营,送陆林振最后一程时,向来眼光八方的他便注意到了。 这之后,他一直秘密打探这女子来历,这才知晓苏芸萱乃是陆家军原总指挥陆震远的外孙女,陆家军原都尉陆林振的外甥女。 听闻苏芸萱孤身来营,他怎可放弃这送上门的、大好的打击陆家军和竞争对手陆再林的机会。 第296章 疯狗 “你俩还杵这干啥?”秦世明怒瞪向陆再林和方大壮。 “秦将军,卑职想同她说几句......”陆再林回着,看向拉住一脸怒容若影的苏芸萱。 “你倒是胆子大,明目张胆地想通敌不成?你们陆家......”方大壮打断他话。 “你闭嘴。”秦世明朝方大壮怒喝一声。 方大壮立马闭嘴垂下头去,面上尽是不服。 “两句,就两句话就好,求求秦将军了,就在这里说,说完我就走。”陆再林恳求地看向秦世明。 秦世明扫了陆再林一眼,看向苏芸萱。 苏芸萱已松开她身边男子,正注视着陆再林。 见秦将军没出言拒绝,陆再林激动几步走到苏芸萱两步远处急问:“你还好吗?” “嗯。”苏芸萱点头。 她嘴角虽扯出向上笑的弧度,那看向他的眸中疲累得并无一丝笑意,瞧得陆再林心内难受,不禁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道:“你瞧着比之前还要瘦得多,我看并不好。” 苏芸萱:“......”不想对故人撒谎,亦不愿再浪费时间,稍仰了些头,焦急看向陆再林身后丰岚军营方向。 她一定要尽快见到丰玉砌! 方才那波人的议论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事态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天去死了! 丰玉砌虽从未表现出来过,但她知晓天去对丰玉砌的重要,就如阿熠于她而言一般,不是手足胜似手足。 沐逍姑父也快不行了!如若沐逍姑父一命能平息丰玉砌对云晟的怒意,那方才那群人呢? 丰玉砌能够压住那群人对云晟的仇视,同意云晟、丰岚重新议和吗...... 苏芸萱沉默不语,陆再林走近一步又道:“职责所在,对不起了,你要好好.......” 他话未说完,方大壮打断道:“第三句了哈!说好只说两句,你......” “秦将军都没发言,轮到你来多嘴。”陆再林转向方大壮,面上尽是嫌恶。 方大壮毫不在意,贱兮兮笑道:“我还就是要监督你,盯着你们陆家军,以防你们图谋不轨......” “你放屁,你才要图谋不轨......” “你他妈说谁放屁呢?”方大壮开始撸袖子。 见他俩再次掐起来,秦世明是一个头两个大,心内边揣摩着丰玉砌的心意,边焦急着若是丰玉砌一时生气,拒见这云晟女帝,他该如何善后。 他一个被秦家抛弃,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无名庶子,承蒙丰玉砌不嫌弃,救下他,带在身边,暗暗培植...... 一路降妖打怪、升级走到今天,十六年了,秦世明自恃对丰玉砌了解至极。 云中崖上,丰玉砌派人朝他借兵,大动干戈地同云晟世子苏长风抢人。他再三劝告丰玉砌不要放虎归山,丰玉砌却是顾虑苏芸萱对那苏长风的重视,终是将人放走。 丰玉砌将人带回丰岚军营,秦世明再次震惊发现,从前厌恶所有女子近身的丰玉砌,竟在苏芸萱的营帐内寸步不离的守着人,直到苏芸萱清醒。 之后更是几乎每日都回苏芸萱所在的营帐,关心起苏芸萱的饮食,甚至后来还当他面抱着苏芸萱,任由苏芸萱捶打...... 那时他便知,他这主子是真的对苏芸萱动了心。 只是,苏芸萱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丰玉砌带人离开军营回都后,他便装作有意无意地多番打探他二人消息。 初始时,知晓丰玉砌将人圈禁起来,他以为他这主子玩的是金屋藏娇,便觉得这般也挺好。 谁知,后来苏芸萱是云晟公主的消息还是人尽皆知,他便开始忐忑不安,总觉得丰玉砌当初提出的云晟公主和亲的计划会有变故。 心里的那根紧绷的弦直到听闻苏芸萱死在皇宫的消息才稍微松懈了一些,但也担心丰玉砌会受不住。 被安澜唤去云中,远远瞧见丰玉砌和天去坐在崖上的背影,他嘴上虽是稳着安澜长公主,心内的弦却是再次绷紧。 从未有一刻懈怠,这才在苏沐逍突袭时,没有输得太惨。 若丰玉砌没有冒险闯入云晟大营行刺苏沐逍,他也是有把握稳打稳扎,拖得云晟军粮耗尽,再反攻回去的。 但,丰玉砌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天去死了! 那可是天去呀! 是从小便跟在丰玉砌身边,同他最亲之人,他都心服口服自愧不如的存在。 为护丰玉砌,死在了云晟大营,至今尸骨无存! 丰玉砌该有多恨!! 这恨若是一时盖过对这云晟女帝的爱意,丰玉砌直接拒见苏芸萱,他该怎么办? 稍微处理不好,以他那主子的性子,他怕是会遭很大的殃。 耳边陆再林和方大壮的吵声依旧不断,秦世明头疼不已,却也是懒得去理会他二人。 皱眉看向苏芸萱,秦世明上前一步刚恭敬拱手,说出一句:“您稍等,我已命人去通传......” 苏芸萱忽地眸色锐利地转向方大壮,讥讽道:“没想到除了裴少征那无赖,丰岚军营还藏着一只疯狗呢?” 秦世明:“......”嘴巴都忘了关上,不敢置信地盯着苏芸萱。 这姑娘上次来军营对那裴少征也是言语犀利,方才他观察了半天。 见苏芸萱面对围观之人不善的言论竟能表现得一脸淡然,一语不发,还制止随从之人上前议论,他还以为这苏芸萱成为云晟女帝后,稳重大气了呢! 这反差! 这女子脾气不仅无一丝变化,气性比上次还大咧! 求见吾皇? 这是要干啥? 秦世明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盯着苏芸萱一眨不眨,心内却是开始怀疑苏芸萱怕不是来求和的。 苏芸萱可没有时间理会秦世明这些小心思,远远瞥见远处一抹模糊至极却又异常熟悉的身影慢慢隐去身形,她便知晓若她不发力,今日怕是见不到丰玉砌。 不给方大壮反应的机会,她望向方大壮,勾唇轻蔑问:“不知这位疯狗,你尊姓大名呀?” “你......你说谁是......”方大壮气得脸上青白交错,瞪着苏芸萱梗直了脖子。 陆再林见方大壮气愤至极、恨不能动手的模样,急忙转向苏芸萱欲劝。 他刚张开嘴,话还未出声,苏芸萱侧身嫌弃边掏耳朵边道:“啧啧......这狗叫声真是污了朕的耳朵。” “噗嗤——”若影笑出了声。 第297章 逼见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敢大言不惭地自称为朕!”方大壮出言回怼。 “我云晟女帝自称为朕名正言顺,怎么,你这条疯狗是因输给女子而恼羞成怒不成?”若影上前侧移一步,挡住方大壮瞪向苏芸萱的视线。 “哼!再怎么名正言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早晚都会是亡国之君,你就等着我丰岚攻下云晟,杀得你云晟片甲不留。看你到时还......” 陆再林听不下去了,瞧向秦世明求助。 见秦世明转身看向身后军营方向向这边快步跑来的士兵在,陆再林急得一把拉住方大壮的胳膊劝道:“方兄,你少说几句吧,秦将军......” “你滚开,莫碰老子。”方大壮大吼一声,狠狠甩开陆再林。 陆再林接连后退两步,堪堪稳住身子的功夫,又见方大壮朝向定在原地,瞧向军营方向蹙眉不语的苏芸萱愈发过分讥讽道:“听说你云晟朝堂提拔了许多女官,等我丰岚攻下云晟,老子定要好好品尝下这些女官的滋味......” 他轻挑的话未说完,忽地面门被苏芸萱扬了一阵白烟,紧接着耳边传来苏芸萱一声暴怒之声:“若影,给朕狠狠长这疯狗的嘴!” “是!”若影高声回应,一步跨到捂眼的方大壮面前,扬手“哐哐”抡起耳光。 陆林振:“......”大张着嘴,被这阵势吓得呆愣原地。 才朝从军营方向跑来的士兵迎了几步,秦世明听见打脸声,猛然刹住脚步回头看。 见苏芸萱的人正在长他丰岚都尉的脸,气得霎时转身回去制止。 苏芸萱不说停手,若影便不准备停下扇脸方大壮,这秦世明上前阻止,若影瞬间便同秦世明过起招来。 苏芸萱视线定在远处那个停在原地的模糊身影之上,揣摩着丰玉砌不愿出面的意思。 见秦将军和一陌生男子打斗起来,士兵一脸懵逼,扫了眼看向他身后的云晟女帝,又瞅了瞅眉眼皱成一团、愣在原地旁观的陆再林和不停抓耳挠腮的方大壮,士兵朝向秦世明拔高嗓音道: “禀秦将军,皇上说他不见。” “什么?”秦世明惊呼,生无可恋地瞧向来通传的士兵方向。 他这一分神,立马让若影钻了空子,本是势均力敌的二人,若影一下占了上风。 秦世明心内哀怨,但也不敢分心,连连后退着边躲,边气愤朝一旁傻站着观战的陆再林吼道:“你个大傻子,本将军我都被人打了,你还不上来帮忙?预备看到什么时候去?” “哦。”陆再林终于反应过来,面色一凝,迅速冲了上去。 眼见着若影落入下风,苏芸萱心中一狠,上前一步,再次快速朝方大壮面门洒开解药后,仰仗大力甩向方大壮的脸。 方大壮被打得一懵,脸上的痛痒之意竟鬼使神差的消失了,不觉拿开手,朝苏芸萱绽开笑脸。 只是这笑脸还没维持一会,另一边脸颊再次被苏芸萱狠狠扇了一巴掌。 脸颊陡然偏向一边,方大壮回神,恶狠狠睨向苏芸萱,边抬手去抓苏芸萱再次扬起、欲朝他脸上扇来的掌,边咒骂道:“你个臭娘们,竟敢打老子脸!看老子不办死你......” “你敢!”若影闻声,硬挨两掌大吼着后退数步,站稳后朝旁喷出一大口血。 “方大壮,休得无理,你放开她手!”秦世明震惊高喊,好心提醒方大壮。 方大壮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掌心用力一拧,将苏芸萱直接甩得跌坐在地。 陆再林见状立马冲过去,挡在苏芸萱面前,怒视向还欲上前的方大壮呵斥道:“你不准对她动手!” “你给老子滚一边去。今日谁要敢拦老子,老子跟他拼命!”方大壮已失去理智。 苏芸萱瞧也没瞧前面争执的二人,直直凝视着军营方向。 隐在暗处的丰玉砌,终于又开始往这边挪动了! 秦世明注意到地上苏芸萱眸中的锐利之色,好奇顺着苏芸萱的目光看去。 这一瞧,他也注意到丰玉砌正朝这边走来。 他这主子还是亲自来见心上人了! 他这危急算是解了大半! 心中一顿激动,秦世明也懒得理会争执着欲再动手的方大壮、陆再林二人,转身迎向丰玉砌。 才走了三步,脑内灵光一闪,秦世明骇然转身瞧回苏芸萱。 见苏芸萱推开欲扶她起身的若影,秦世明瞪大了眸。 这姑娘......竟是个心机深沉的主! “你俩给老子住手!”双拳猛地攥紧,秦世明朝方大壮和陆再林怒吼。 陆再林瞪了方大壮一眼,转身欲去扶苏芸萱。 方大壮捂着肿胀的双脸和猩红的双眸,委屈愤怒不已,却也暂余一丝理智,不敢以下犯上,违背秦世明的命令。 可惜,苏芸萱不给他机会,再次推开陆再林的胳膊,苏芸萱睨向方大壮轻蔑道:“这疯狗将朕打倒的,除非疯狗亲自扶朕,否则朕不起身。” 老子去她妈的! 方大壮瞬间失了理智,一把大力推开挡在前面的陆再林,抬腿欲踢向地上的苏芸萱。 若影忙抬腿去挡。 二人再次打成一团。 秦世明:“......”微张的嘴巴快速抿成一条线,正叹息着这方大壮要自己找死他是拦也拦不住,身后便传来丰玉砌一声暴喝:“秦世明!” “卑职在!”秦世明高声回应着,快速转向丰玉砌俯首拱手。 “将他三人都捆了,各赏五十鞭!”丰玉砌偏头避开苏芸萱的目光,厉声命令。 秦世明:“......” 三人? 惩罚一模一样? 主子这是还对云晟女帝生着气...... “若影是我的人,你无权罚他!”苏芸萱自己起身,缓缓走向丰玉砌。 丰玉砌听见脚步声,转向苏芸萱道:“你再护他一句,信不信我立马要了他的命!” 他面色难看至极,脸上、身上皆带着显而易见的伤,嘴中说出的话更是携了咬牙切齿的怒意。 苏芸萱知晓她不能太过冒进,停在原地没有再为若影说话。 见苏芸萱瞧向若影,丰玉砌再次怒吼:“把人带走!六十鞭,一鞭不能少。” 苏芸萱回望向丰玉砌,迎上丰玉砌怒视向她的目光,犹豫一瞬再次开口问:“陆再林不是我的人,他没做错什么,你能不罚他吗?” “七十鞭!”三个字仿若是从丰玉砌牙缝里挤出来的。 “哎哟!”秦世明领着人朝前走的脚步一顿,抓上胸口。 “丰玉砌你......”苏芸萱急了。 秦世明比她更急,赶忙将嗓音提到最大,打断苏芸萱话道:“是,七十鞭!不能再加了,再加命没了!” 苏芸萱:“......” 听懂秦世明善意的提醒,立马闭上嘴。 第298章 羞辱 秦世明领着人离去,苏芸萱仔细打量起丰玉砌身上的伤。 脸上,脖上,掌上......但凡露在外面的肌肤处皆能看见深浅不一的伤痕。 前往丰岚军营前,据孔一赶来相报,丰玉砌不顾天去劝阻,誓死刺杀苏沐逍。 天去以命相护,丰玉砌险险逃脱。 云晟那边除沐逍姑父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之外,还接连死去九人,另八人遭受不同程度的创伤。 那一夜,该是怎样的一场激战! 比那激战还要惨烈的是,云晟同丰岚这场战争已打了近两月,双方均死伤过千。 虽暂无平民百姓因两国战争而丢命,但这主要是因战争场地并未真正深入两国境内,一直都在幽谷关左右拉锯。 云晟那边,沐逍姑父一旦身故,加上粮食告急,即便善战的旭王顶上,也只会是强弩之末。 只要丰岚保持气势,一直强攻,用不了多久,便能将战场转入云晟境内。 云晟百姓还未真正从天灾中喘息过来,定然不可再受战争之苦。 这一趟,若她不能凭一己之力,劝得丰玉砌同意议和,便只能如第一世那般,拉着丰玉砌同葬。 且这一次,她还需拿到丰玉砌的心头血,助苏长风成功渡劫! 心情沉重,视线缓缓移向丰玉砌的脸,触到丰玉砌眸中瞧向她的怒意,苏芸萱心内的愧疚感似忽地消散了些许。 他确实应该恼她,恨她的! 从前,她便隐约觉得她欠丰玉砌的。 记忆彻底恢复,她才明了,她对丰玉砌何止是亏欠!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苏芸萱率先开口,声音轻柔。 丰玉砌不领她情,没好气问:“你来此处想要干什么?” “求和!”苏芸萱毫不遮掩,言简意赅。 丰玉砌:“......”气得偏头,讥笑出声。 好一会,才眸含怒意和蔑视地睨向苏芸萱讥讽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的无耻!” 无耻?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无耻。 但她没得选择,她必须继续无耻下去。 注视着丰玉砌面上毫不遮掩的嘲讽和轻蔑,苏芸萱坦荡地与其对视着,面上平静无波。 丰玉砌怒得大吼:“苏芸萱,你把我丰玉砌当做什么?” 他这一嗓子噙满愤怒,音调极高,霎时引来执勤士兵们的侧目。 “我们能换个地方吗?”苏芸萱不答反问,声音依旧轻柔。 跟随苏芸萱的视线,丰玉砌也注意到四周瞟向他们这边的目光,嘴中再次讥讽出声:“怎的,都有脸无耻了,还怕被人瞧见?哦,我忘了......你现在可是云晟女帝?” 话是这般说着,但见接连几个士兵大都直直盯着苏芸萱,丰玉砌还是本能的一把拽住苏芸萱的胳膊,拉着人就快步往自己所在的营帐走。 他掌下的力度用得很大,步子又迈得奇快,苏芸萱竭力忍受着胳膊处的疼痛,小跑着跟上才不至于被拖倒在地。 脚步一刻不敢停,偶尔踩到地上碎石,脚底膈疼,苏芸萱心内也是高兴的。 只要丰玉砌还是在意她的,她就还有机会拯救云晟。 心中燃起希望,苏芸萱眸含希冀地看向丰玉砌。 即便只是一个拉着她急速前行的背影,丰玉砌那显而易见紧绷的肩背也怒意尽显。 眼见营帐就在眼前,担心丰玉砌怒气未消还要继续发飙,苏芸萱干脆主动去抓丰玉砌拽她的胳膊。 她才反手捏住,丰玉砌陡然停在营帐门帘处。 转头扫了眼她抓在他胳膊处的掌,丰玉砌胳膊突然大力一拧,将苏芸萱直接甩进营帐,摔倒在地。 忍着身上疼痛,苏芸萱急急仰头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面色一凝,对上苏芸萱瞧向他的打量目光,立马面色嫌弃的边出言讥讽,边大步朝案边走去。 “云晟女帝不好好待在自己国家,享受新婚燕尔的浓情蜜意,怎的有功夫跑到我这处......” “我说了,我来求和。”没有起身,苏芸萱上半截身子随着丰玉砌转动,视线最终定在案前坐下的丰玉砌脸上。 “哼,你倒是有脸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偏开视线,丰玉砌去拿案上茶壶、茶杯,嘴上讥讽之声倒是继续着,“你无耻,那病秧子比你更加无耻,无耻到推你一人出来求和......” “不是他的意思,他不知......”强撑着站起身来,苏芸萱本能维护苏长风。 掌中水壶一顿,丰玉砌气得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落,“你云晟就没一个有用的男人吗,要你一国女帝跑到这男人窝里来求和?” “你同意重新议和?”苏芸萱激动上前。 才走了三步,丰玉砌掌中茶杯“嘭”的一声碎裂,随即牙缝中蹦出几字,“你做梦!” 那瞧向她的眸中森冷弥漫,苏芸萱定定愣在原地,心内忽地燃起恐慌。 是她高估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吗? 若是丰玉砌真的不在意她了,她还有什么资本能够说服丰玉砌同意两国重新议和。 来此之前,她已说服自己:放下尊严,放弃所有拿下丰玉砌。 只要丰玉砌同意她不再继续打下去,只要丰玉砌同意给她心头血,她愿意尝试着去爱丰玉砌的...... 她甚至自我洗脑:选择一个愿为她抛弃一切,随她而去,爱她至极的人,比选择一个她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会明智、幸福许多...... 可是,如若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呢?! 失去丰玉砌独好她的那点依赖,她苏芸萱除了无耻二字,一无是处。 她是如何有脸信誓旦旦地欲要护好云晟江山和百姓?! 冷意至心尖蔓延开来,苏芸萱冷得不觉缓缓环抱住胳膊,浑身抑制不住的轻颤。 她立在那里,微垂着眸,脸颊两行泪水滑落,瞧得丰玉砌心里一紧。 他话说得太过了? 那也是她活该! 他给了她多少次机会,是她苏芸萱自己不知晓珍惜! 当他丰玉砌是什么? 越想心内越发愤愤不平,丰玉砌垂下眸去不再瞧苏芸萱。 缓缓松开手中残片,感受着掌心内的刺痛,他嘴中毫无留情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丰玉砌毫不挑食,要去捡别人破鞋吧。 苏芸萱,我告诉你,是你自己几次三番的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我出言羞辱你......” 第299章 勾引 他侮辱人的话正说着,苏芸萱突然快速冲到他面前,双掌小心翼翼捏住他渗血的掌,还语气极轻极柔地问:“疼吗?” 丰玉砌:“......”声音戛然而止,身体陡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二人挨在一起的掌。 他自己是抽的哪门子筋? 为什么每次被她一碰,就本能起感觉? 自我鄙视着,该死地苏芸萱竟又抓着他掌,抬至嘴边轻吹。 掌心霎时一阵酥麻,丰玉砌骇然得挣脱开手掌,陡然大力往旁一挥。 “啪——” 掌背恰好扇在苏芸萱的面颊之上。 脑袋被打得猝不及防地朝旁一偏,苏芸萱接连踉跄数步,慌乱抓住旁边屏风站稳,才没有再次摔倒在地。 瞧得丰玉砌倏然立起身来,手掌僵在半空之中,注视着苏芸萱的侧影呆愣原地。 捏住屏风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颊上火辣辣的胀痛感愈发强烈。 比这胀痛感更加强烈的是心内可耻的希冀感。 方才她故意轻吹时,丰玉砌手掌颤动一下,才挥开的她。 丰玉砌脸上青白交错的恼意应是气他自己还对她有感觉?! 丰玉砌还是喜欢她的。 这就很好! 低垂着脑袋,快速抹去脸上泪水,苏芸萱抬起头来。 没有急着转身,抬头捋了捋鬓角被打乱的发丝,苏芸萱努力调整好表情,这才偏头瞧向丰玉砌。 她面上居然无一丝怒容、伤心难过、或是羞耻之感,甚至那瞧过来的眸中含噙了淡淡的笑意? 怎么会? 丰玉砌收回掌,迷惑地微眯起眼。 “解气了吗?”苏芸萱问。 她唇角勾起,面上果然起了笑意。 她竟还好意思笑? 心内的懊悔和心疼瞬间消散,丰玉砌重新坐下重声接话道:“这一巴掌顶多算我还你之前扇我的。苏芸萱,你欠我的可不是一巴掌就能抵消的!” “我知道。” 缓缓走向丰玉砌,苏芸萱语气异常平静,“你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的。如若你想要我命,随时都可拿去......” “谁要你的命?”丰玉砌恨不能朝苏芸萱翻白眼。 脚步一顿,苏芸萱立在原地。 观察了一会面上再次燃起怒容的丰玉砌,苏芸萱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说着,她微垂了头,抬手开始褪自己衣衫。 她这一动作来得突然,又速度奇快,一瞬间便解了腰间束带,将上身衣衫褪至腰间,露出白皙圆润的双肩,和那熟悉的藕色肚兜。 瞧得丰玉砌双眸倏然瞪大,震惊站起身来。 还未还来得及琢磨明白苏芸萱这是整的哪一出,忽地听见营帐外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只要你同意丰岚、云晟再次议和......” “谁?”丰玉砌怒吼一声,打断苏芸萱的话,几步走到苏芸萱身边,将她衣衫快速粗鲁往上一拉后,冲向外面。 外面,秦世明才跑了几步,便被丰玉砌一声暴吼喝住。 “秦世明!” “是卑职,卑职在。”佝偻着身子定在原地,秦世明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该死地好奇心! 缓缓转过身来,秦世明依旧曲着身子,脸上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看向丰玉砌强作镇定招呼道:“主......皇上......卑职就是来看看皇上可有什么吩咐的......” 丰玉砌脸色黑沉地直勾勾盯着秦世明,抿唇不语。 那不信地骇人气势压得秦世明霎时膝盖又向下低了一分,声音愈发底气不足道:“夜......夜深了,卑职过来问问是否要命人送餐?” 丰玉砌依旧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秦世明扛不住了,挺直身子几步走到丰玉砌身边三步远处,快速瞅了一眼营帐门帘处后看向丰玉砌压低声音提醒:“主子,这云晟女帝已不是从前的叶子晴,卑职瞧着她心机深沉,这次怕是来者不善。” “都偷看到些什么了?”丰玉砌背起手,终于开口。 秦世明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道:“她一直在耍心机......” “我问你都看到了什么?”丰玉砌厉声打断。 秦世明猛然回神,垂眸摇头,“没有,卑职什么都没看见。” 双眸眯起,丰玉砌绕着秦世明走了半圈,“你最好什么都没看到。” “卑职以性命担保,绝对什么都.......”秦世明一脸真诚看向丰玉砌赌誓保证。 扫向周围的目光一凝,丰玉砌再次斜睨回秦世明,“命?” “啪——”秦世明自扇嘴巴,“不是,卑职......” “早在我打到她脸时,你便开始偷看了?”丰玉砌咬牙切齿。 “噗通——”秦世明双膝跪地,“卑职该死!卑职只是不放心......” 抬腿拖住磕了一头的秦世明,待人站起,丰玉砌肃色交代:“找三五个得力的人,将我这营帐守好了,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卑职这就去办。”高声领命,秦世明脚下走得飞快。 仰头看了看天色,丰玉砌偏头再想喊秦世明送些吃食过来,哪还有秦世明的人影。 稳定好情绪,丰玉砌傲娇地走回营帐,将门帘仔细地拉好,才转向依旧站在原地看向他的苏芸萱。 苏芸萱脸颊绯红,一双凤眼直勾勾注视着他。 衣衫已重新整理好。 “哼!苏芸萱,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嘴中继续之前的讥讽之语,丰玉砌面上尽是轻蔑地快步越过苏芸萱,坐回原位。 见苏芸萱脸上潮红褪去,面上又是波澜不惊之色,他愈发恶劣道:“怎的,当上云晟女帝,作为反到如那勾栏里的妓子一般下作了?” 苏芸萱面上依旧无一丝动容,平静淡漠得仿似听不见一般。 丰玉砌气得猛地一拍桌子,“苏芸萱,我在说你脏......” “你若嫌弃我脏,我可以先沐浴,清洗干净。” 声音同她此刻周身气场一般淡定。 这......还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清高至极的苏芸萱吗? 喉间滚动,丰玉砌垂眸避开苏芸萱的视线,攥拳阴鸷问:“那病秧子知晓你来此勾引我吗?” 第300章 吃定 不接他话,苏芸萱朝前靠近,眸子清澈如水问:“你想要我吗?” 丰玉砌:“......”忘了努力维持的鄙夷气势,心跳速度加快。 苏芸萱笑了,“你想要。” “苏芸萱,你还真是愈发不要脸了。”丰玉砌恼羞成怒。 在丰玉砌面前站定,苏芸萱面上笑容愈甚,“只要你喜欢就好。” 她这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皮笑肉不笑的,仔细一瞧,眸中悲戚得似染了寒冰。 不忍再看,丰玉砌陡然站起身来,背过身去,“你以为勾引我,我就会同意你的任何要求吗?” “我只求你两件事。” 苏芸萱说完,丰玉砌脱口而出问:“哪两件?” “云晟、丰岚议和......” 这一个要求说得镇定自若,但说完这点,苏芸萱半晌未说出第二个要求。 候得丰玉砌疑惑转身,看向苏芸萱问:“还有呢?” 他这催促的语气和瞧过来的眸中急色,让苏芸萱有八成把握,相信丰玉砌是肯同她交换条件的。 不再犹豫,苏芸萱直接道明:“第二个条件是给我你的心头血。” “心头血?”丰玉砌不解,“你要心头血作甚?” “这个你不用管,只需要一点点,不会危及你性命。你同意吗?” “我不用管?呵——”丰玉砌偏头讥笑。 一瞬后,他眸含讥讽瞧回苏芸萱,猛然抬手掐住苏芸萱的脖颈恶狠狠问:“你觉得你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值得我同意你两个条件吗?” 又是卡脖子这套熟悉的动作,苏芸萱习以为常,淡定得眼都没眨一下。 毫不畏惧丰玉砌掐在她脖间的手,苏芸萱脑袋用力向丰玉砌面门靠近。 丰玉砌还真舍不得真用力,心中的不服在见到苏芸萱脖颈一圈泛起红印后,还是慢慢卸去了掌中力度。 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将身子抵靠在案桌上,同丰玉砌鼻尖相抵,苏芸萱柔声轻语道:“先只答应一个条件也行。” 那属于她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受用得丰玉砌猛吸了一大口气后,失了强装的意识,他呼吸加重,哑声问:“哪个?” “给我你的心头血。”回答完,苏芸萱微仰低了些脑袋,迅速在丰玉砌唇上挨了挨。 脑袋刚要退后,丰玉砌抬手一把按住,倾身加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疯狂掠夺。 苏芸萱开始还尽量配合,待感觉缺氧似完全透不过气来时,才慌得睁开眼睛,抬手去推丰玉砌。 丰玉砌却似不需要呼吸似的,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抵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大力朝他送。 好一会,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窒息而亡,浑身失力,往下瘫软之时,丰玉砌舌终于松开她的,舔舐着退了出去。 瞬间瘫坐在地,侧倚在桌上侧边,苏芸萱大口喘气。 她还是没学会呼吸的吗? 丰玉砌略显嫌弃地垂眸扫了案前地上坐着的苏芸萱,假意咳嗽一声道:“一年,你陪我一年,我给你心头血。” 一年,一年后,他不信苏芸萱还能和那病秧子重归于好! 做了他丰玉砌一年的女人,以后就只能是他的人。 “一年太长了。”按住胸口,苏芸萱竭力稳住气息道。 这个时候还有胆子同他讨价还价? “两年!”丰玉砌动怒。 “半年......”苏芸萱缓缓撑身起来。 丰玉砌气得瞪圆了眼,“是你主动找我的。你再敢同我讲价,信不信我彻底将你软禁一辈子。” 苏芸萱可不吃他这熟悉的一套威胁之词,迎上丰玉砌的目光,她淡然道:“半年,这半年里丰岚不准继续攻打云晟。半年后......” “苏芸萱!”丰玉砌暴怒,几步走到苏芸萱身侧,再次掐住苏芸萱脖颈问:“你凭什么同我谈判?” 转过身来,大力扭转脖子,苏芸萱面相丰玉砌镇定回:“凭你独好我。” “你......”丰玉砌脸色爆红,再次咬牙切齿道:“你想死!” “我说了,我的命你想要,随时都可拿去。” 丰玉砌的拳头在苏芸萱眼前捏得咯吱作响,却也是真舍不得挥向苏芸萱。 面上青白交错好一阵变幻,拿开拳头,丰玉砌瞪向一脸淡然盯着他的苏芸萱气道:“你是不是以为吃定我了?” “嗯。”苏芸萱实诚的朝丰玉砌点头。 丰玉砌:“......”气得一把甩开苏芸萱,转过身去。 苏芸萱再一次狼狈摔坐在地。 平静无波的面上燃起悲戚,没有急着抬头,她注视着地面低低轻声道:“丰玉砌,谢谢你。” “你说什么?”丰玉砌不敢置信地转身。 苏芸萱朝他扬起笑脸,“我说,谢谢你,丰玉砌。” “谢我什么?” “谢你独好我。” “你......你有病。” “你也有病,你还说过你这病只有我能治。” “疯了!苏芸萱,你是不是疯了?” 几步走到苏芸萱面前蹲下,丰玉砌捏住苏芸萱的双肩摇晃,“云晟江山对你这般重要吗?重要到你将廉耻和清高全都丢弃不要?” 云晟江山真的就这般重要吗? 多么熟悉的一句问话! 长风哥哥也曾为她在云晟朝堂声嘶力竭地这般质问过他的祖父旭王...... 那时,她虽觉得以旭王的立场而言,那般回答并没有多大的错。 但一路见识过云晟江山的壮阔,见识过云晟百姓的不易与淳朴,这一刻,她竟也本能地想要大吼:是,云晟江山对我很重要。 想要保云晟江山安稳,还所有云晟百姓一个安康的故土和家的意念,不知何时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你说话呀,苏芸萱,你回答我,云晟江山真的就对你那般重要的吗?” 丰玉砌继续摇晃。 双拳攥紧,苏芸萱竭力稳住身体,看向丰玉砌斩钉截铁回答:“是。丰玉砌,我肯定告诉你: 我苏芸萱要做云晟女帝,有生之年愿以我之命护云晟江山安稳,百姓安康。” 她面上神色异常坚定,周身王者之气尽显。 瞧得丰玉砌呆愣原地。 声音沉稳,苏芸萱挺直脊背继续:“只要我还活一日,便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丰岚攻打云晟。丰玉砌,你若执意要攻打云晟,就必须先取走我的命。” 第301章 谈成 丰玉砌继续呆愣原地。 好一会,他松开苏芸萱,起身再次背过身去道:“好,我同意你,半年,你陪我半年,半年后我给你心头血,且这半年丰岚不继续攻打云晟。” “谢谢你,丰玉砌。”身后苏芸萱声音嘶哑。 丰玉砌略感委屈又道:“我同意将时间缩短到半年,但这半年里你必须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准回云晟。且半年后能不能让我心甘情愿交出心头血,还要看你这半年的表现。” “好!”苏芸萱回答得毫不迟疑。 缓缓起身,苏芸萱轻轻拍了拍身上灰尘,犹豫着问向站在原地不动,背向她的丰玉砌,“我可以先写封信送回云晟吗?” “你要写给哪个?”丰玉砌陡然转身,眸含怒意地瞪向苏芸萱。 苏芸萱畏缩地后退半步回:“报个平安。告知旭王,丰岚暂时不会继续攻打云晟。” 这话提醒了丰玉砌,丰玉砌面上怒意愈发浓烈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命苏沐逍尽快将天去的尸身完整的给我送回来。” 苏芸萱咬唇,声音愈发嘶哑,“沐逍姑父被你重伤得也快不行......” “那是他咎由自取!”丰玉砌恶狠狠打断,似是想到什么,他猛地上前一步质问,“你们将天去怎么了?” 苏芸萱忙急急解释:“没有怎么样,来丰岚军营前,我已下令备冰棺,护好天去尸身。” “算你还有点良心。”丰玉砌瞪了苏芸萱一眼,讪讪言。 担心丰玉砌不能真正压住仇视云晟的将士们,苏芸萱再次开口:“丰玉砌......” 才喊出名字,丰玉砌再次打断她道:“从今以后,你不准叫我丰玉砌。” “那我叫你什么?”苏芸萱迷惑。 偏头避开苏芸萱视线,丰玉砌假意咳嗽一声,拳头抵嘴小声道:“不能加姓。” “玉砌?”苏芸萱问,问完想起第一世丰玉砌还是魔君时,她就是唤丰玉砌为玉砌。 不愿时常忆起过往,苏芸萱思忖一瞬,忽略丰玉砌朝她点头的动作,她问:“我听父亲喊你砌儿,要不我也喊你砌儿吧?” “你敢!”二字从牙缝里挤出,苏芸萱畏缩得再次后退半步。 瞧得丰玉砌忍无可忍问:“怎的,条件谈好了,就开始躲我了?刚才是哪个不知廉耻、几次三番勾引我的?” 脸颊爆红,苏芸萱紧张得捏紧了双手。 方才脑中全是要成功护下云晟和拿到心头血的信念,所有心思都用在观察、揣摩和拿下丰玉砌之上,哪还有功夫在意什么廉耻。 这会,谈判成功,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理智全部回笼,如何能不羞耻和惧怕。 她目光躲闪,双颊绯红,唇瓣被咬得鲜红欲滴,这模样倒是同还是叶子晴时的她颇为相像。 丰玉砌仔细打量着,满意地也学着咬了咬唇,心脏因激动而加快跳动。 二人皆没有再言语,帐内霎时过分安静得尴尬。 丰玉砌候了好半晌,苏芸萱都没有主动投怀送抱的意思,心中怒气再起,丰玉砌轻哼一声提醒:“嗯哼——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的表现若是不能让我满意,休要怪我不认账。” “我想先写信。”苏芸萱抬头,小心翼翼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也不想再惯着,板起脸剜了苏芸萱一眼,嫌弃道:“这就是你的诚意和表现?” “不是,我很有诚意的......”苏芸萱急忙表态。 “我可没见着一丝诚意。”丰玉砌再次轻哼一声,侧过身去。 “我知道了。”压下心内强烈的羞耻感,苏芸萱努力调整好心态,低声道,“你命人备水吧。” “备水干什么?”丰玉砌迷惑。 “备水沐浴,我.....我先洗干净了,免得你嫌我......脏。” 她这最后一个“脏”字细小得仿若蚊蝇,头也跟着声音越俯越低,丰玉砌忽地有点扫兴。 这还不若同他斗气时来得勾魂呢! 又狠又怂,还真是一点没冤枉了她去。 她都成亲了,还这般害羞...... 成亲? 那个千刀万剐的病秧子! 浑身怒气腾腾窜起,丰玉砌转身大步朝外走。 苏芸萱被他这变幻无常的脾气迷惑得呆愣一瞬后,紧赶着跟上喊:“丰玉砌,你这是......” 丰玉砌陡然停住,转身怒视向苏芸萱低吼道:“苏芸萱,你再叫错一句试试?” 吓得停下脚步,苏芸萱捂嘴。 丰玉砌嫌弃地快速离去。 独自在营帐内焦急地来回踱步,苏芸萱一会怀疑方才是不是惹怒了丰玉砌,丰玉砌不会想毁约吧...... 一会又自我安慰,不会的,他们谈判好了的。 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按照约定,喊丰玉砌为玉砌,不可再失了言好一会,丰玉砌又突然大步进来了。 苏芸萱刚欲开口喊人,丰玉砌拉住她胳膊,直接将她拖进了旁边营帐。 这个营帐比方才那个要小许多,没有屏风隔断,只有一张简陋的床板和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 木桌上摆了几盘吃食,还热乎乎地往外冒着热气。 瞧得苏芸萱肚子愈发饿了。 正盯着桌上吃食舔舐嘴角,丰玉砌发话道:“傻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 “好的。”苏芸萱应着,一屁股坐到桌边,拿起碗筷就吃。 她日夜兼程的赶至幽谷关,在幽谷关云晟军营不远处从天亮走到太阳西落,才到达丰岚军营。 到了丰岚军营禀明来意,候了半天,又被那名唤方大壮的疯狗带人故意指点刁难了半晌,至同丰玉砌谈判完,一整日里,除了啃了半块硬饼子,她是滴米未进。 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丰玉砌好笑问:“多久没吃饭了?” “一整日。”嘴中包着一大口饭,苏芸萱低头含糊回。 “那病秧子就是这般待你的?”丰玉砌不悦。 苏芸萱一顿,没有接他话,又自顾埋头大口吃起来。 丰玉砌终于瞧出不对劲。 他只要一提起那病秧子,苏芸萱便不接他话。 “怎的,那病秧子对你不好?”丰玉砌幸灾乐祸,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讥讽语气问。 咽下嘴中最后一口吃食,苏芸萱放下碗筷,抬臂随意擦拭了把唇道:“你能不要再提他吗?” 丰玉砌:“......” 以为他想提吗? 她若是早早肯同意选他,他用得着像现在这般心里窝着火吗? 不知好歹的女人...... 听见他拳头捏得咯吱响的声音,苏芸萱忙讨好解释:“你老提他,不觉得败兴吗?” 丰玉砌:“......” 败兴? 这倒是真的。 第302章 强势 见丰玉砌面色好看了一些,苏芸萱道:“你接着吃吧,我先去写信。” “啪——” 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丰玉砌怒瞪向苏芸萱,“我准你写了吗?” 苏芸萱垂眸,嘴中不服地小声嘀咕:“你也没说不让写呀......” “你说什么?”丰玉砌凑近听。 苏芸萱身子快速后仰,“没说什么,我是问你还吃吗?” “你躲我?”丰玉砌眸子微眯,危险之气渐起。 苏芸萱赶忙坐正,讨好笑道:“绝对没有。” “哼,你最好没有。”丰玉砌轻哼一声,表面是拿起碗筷不紧不慢地继续吃起来,实则凝神倾听着外面动静。 安静地打量了悠闲进食的丰玉砌好一会,苏芸萱试探性问:“我明天可以写信吗?” 丰玉砌嫌弃挑眉,“你这信是非写不可吗?” “嗯。”苏芸萱肃色点头,“非写不可。” 丰玉砌手中筷子顿住,面无表情盯着苏芸萱。 苏芸萱实诚解释:“旭王候着我消息在。我送信告知他丰岚不会继续攻打云晟,他才能安心代我掌管好云晟朝堂。” “不是那个病秧子顶替你吗?”丰玉砌疑惑。 苏芸萱咬唇,快速垂下眸去。 又不接话了? 他忍! “今夜你表现好了,明日可以写。”丰玉砌丢下一句,继续吃饭。 今夜? 今夜他就要她吗? 他拉她过来吃饭,她还以为...... 以为什么? 苏芸萱,你真是可笑! 又立牌坊又做婊子...... 不断在心中自我唾弃,以压下心内的廉耻感,苏芸萱淡声答:“好!” 她这态度倒是异常乖巧,丰玉砌再次顿住,抬眸瞟向苏芸萱。 苏芸萱低垂着脑袋,除了那挺翘的鼻头和好看的红唇,瞧不到面上神色。 盯着那饱满得如樱桃一般娇艳欲滴的红唇,丰玉砌脑中不觉浮现出他将苏芸萱从宫中抱回星月阁的那次情景。 那一次,不是那该死地阿熠,他差点就要了她。 那一次,他就下定过决心,早晚有一日,他会让苏芸萱喊着他的名字,成为他的人。 让那病秧子捷足先登了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他赢了! 他们三人似乎早有纠葛。 他虽然忆不起过往,但那一世他便肯抛弃一切追随苏芸萱而去,这一世,苏芸萱又是他唯一的药,他又何苦去在意世俗的清白。 真正将苏芸萱的人和心彻底拿下,才是他丰玉砌的终极目标。 嗯?想要真正住进苏芸萱的心里,他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心急个屁! 不是之前太顾忌着苏芸萱的感受,他能几次三番地错失了机会? 这次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丰玉砌半天不说话。 苏芸萱疑惑抬头,见丰玉砌一双眸子盯着她脸,神色不停变幻,惊得她抬手边摸脸边问:“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这张脸很对得起狐媚子的称号。”丰玉砌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 苏芸萱:“......” 心里暗暗腹诽:你才是狐媚子,竟明目张胆骂我。 面上却是不敢显出半分不悦,强扯出一抹尴尬的笑,苏芸萱再次低头。 “不准低头!”瞧不到苏芸萱那张合他胃口至极的脸,丰玉砌不悦命令。 苏芸萱停下动作,默默快速翻了个白眼。 丰玉砌还真当他是她苏芸萱的主子不成?一个命令接一个命令的。 从前她在丰岚什么都得仰仗着他,他凡事也是这般强势,说囚禁她就囚禁她...... 他是丰岚皇上了不起呀? 她还是云晟女帝呢! 可惜......她这女帝做得实在是窝囊...... 她缓缓扬起脸,瞧向他的眸子氤氲,丰玉砌一愣,疑惑问:“哪不舒服了?” “我是云晟女帝。”苏芸萱委屈提醒。 “那又如何?”丰玉砌蹙眉。 苏芸萱眼泪滑落,垂下眸去。 猛然意识到什么,丰玉砌放柔了声音,安慰道:“你放心,这半年里,除了我,其他人绝对不敢轻待了你去。” “你能压住将士们对云晟的仇视吗?”苏芸萱急问。 “你瞧不起我?”丰玉砌眸子微眯。 苏芸萱想回“没有”,嘴巴张开,一字未出口,她又闭上了嘴,学着丰玉砌的样子微眯起眼打量起丰玉砌。 丰玉砌:“......” 迎上苏芸萱怀疑的凝视目光,微愣一瞬,手中筷子一甩,丰玉砌起身喝道:“苏芸萱,你瞧不起谁呢?” 苏芸萱仰起脑袋,视线跟随着丰玉砌的脸,继续保持激将。 丰玉砌果然更加气愤了,瞪视向她讥讽道:“你以为我同你一样,空有个云晟女帝的头衔吗?你自己无能,倒还瞧不起我了。” 听完他这话,苏芸萱咬唇坐正,不再看丰玉砌。 “你那是什么表情?”丰玉砌问。 “就算我是空有云晟女帝头衔,但我护云晟江山和百姓的决心却是真真实实的。”苏芸萱目光定在桌上,淡声提醒。 “哼,他们配吗?”丰玉砌讥讽一声,走向门处。 “玉砌,你是真的听不明白还是装......”苏芸萱起身,欲跟上丰玉砌。 门处突然传来一士兵声音,“禀皇上,热水已在营帐内备好。” 苏芸萱:“......”急急闭上嘴巴,心脏陡然不受控制地狂跳。 “退下,守好了,没有我的传唤,不准任何人靠近。”丰玉砌沉声命令完,转身瞧向苏芸萱。 见苏芸萱面色绯红地往后退,丰玉砌霎时不悦道:“怎的,想要毁约?” 停下脚步,苏芸萱袖下双拳偷偷攥紧,强装镇定回:“没有。” “那就好,跟上。”丰玉砌轻哼一声,打前走。 重回之前那个营帐,屏风里侧床边果然摆了一个大大的浴桶,桶里装满清澈的热水。 丰玉砌朝床上一坐,瞧向苏芸萱,朝那浴桶偏了偏头。 “你......你不先出去的吗?”苏芸萱慌张问。 “我有必要出去吗?”丰玉砌曲起一条腿,一副等待欣然的模样。 羞耻至极,苏芸萱垂眸盯着浴桶,捏紧了双手试探性问:“你......你能先出去吗,洗完了我叫你。” “苏芸萱!”丰玉砌不悦低吼,“注意你的表现。” 死死咬紧下唇,苏芸萱不再说话,偏转身体抬手开始褪衣。 第303章 朦胧 “不准背过身......”丰玉砌又下命令。 只是这命令没下完,乍然看到苏芸萱展露在外的背便戛然而止。 她背部线条优美,曲线婉转,搭配着柔和的肩线,亭亭身姿曼妙得如同精心雕琢的精品,无懈可击。 喉结滚动,丰玉砌受用得干脆缓缓撑拳斜倚在床,眼睛倒是直直盯着苏芸萱方向,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罗裙脱落。 肤如凝脂、腰身玲珑,纤细不盈他一握...... 唇角不觉勾起,丰玉砌期待的视线正候着向下移动,苏芸萱却是穿着裤子抬腿直接跨进了浴桶。 扫兴得他立马坐起身来,气道:“你沐浴肚兜和裤子都不脱的吗?” 苏芸萱:“......”羞辱得环抱住身体,整个脑袋浸没入水。 一瞬间,坐在床边的丰玉砌莫说欣赏了,就连苏芸萱的发顶都瞧不见了。 心内暗骂这破浴桶做得太高,丰玉砌想起身直接走过去瞧,又拉不下脸,见苏芸萱半天不吭声,又不出来,他咳嗽一声没好气问:“你莫先把自己闭死......” 苏芸萱还是未动。 丰玉砌正要起身,苏芸萱突然半截脑袋浮出水面,嗫嚅问:“你能将烛火灭了吗?” “灭了,我还怎么看?”丰玉砌顿住,反问得毫不遮掩,理直气壮。 “你把这里面的灭了。”苏芸萱坚持。 “不灭。”丰玉砌语气坚定地站起身来。 苏芸萱蜷缩成一团,脑袋再次没入水中。 丰玉砌几步走过去,伸手去抓苏芸萱的肩,想要将人提起。 不曾想那肌肤湿滑如丝,苏芸萱身体陡然一偏,他竟抓了个空。 还没从那美妙触感中反应过来,又见苏芸萱边往旁快速缩去,边扭头眸含惊恐地瞪视着他问:“你干什么?” 丰玉砌立马回瞪回去,不悦提醒:“你想想你是来干什么的。” 苏芸萱:“......”微微一愣,偏过头去小声回:“我知道。我还没洗干净,你......你先坐回去。” 丰玉砌不动。 没听到丰玉砌离开的脚步声,苏芸萱又补充:“我怕脏到你,你先坐回去。” 丰玉砌:“......”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几步走回床边,一屁股坐下。 脸色黑沉地又候了半晌,苏芸萱依旧浸没在水里,丰玉砌只能瞥见到她小半截后脑勺。 丰玉砌不耐烦了,语气不善问:“你还要泡多久?” “我每次沐浴都要泡一个时辰......” “你就不怕泡脱了皮?” 得!丰玉砌这一讥讽之语说完,是连苏芸萱小半个后脑勺都见不到了。 他还治不了她了?! 视线扫向浴桶附近架子上的油灯,丰玉砌快步走过去,鼓起一大口气正欲吹灭,苏芸萱的惊诧声又起:“你怎么又过来了?” 丰玉砌闻声偏头。 这一偏头,居高临下的绝佳视角瞧得丰玉砌直接呆愣原地。 热气袅袅升腾的迷蒙烟雾里,苏芸萱湿透的藕色肚兜竟变得薄如纸翼,紧紧贴在她身上,将她胸前完美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 最要命的是那掉落在胸前的一缕发尾处的水珠垂涎欲滴。 嗯......落下去了! 那滴水珠落在那细长的锁骨之上,如同晨露轻吻花瓣,清醒神秘,流连一瞬后又缓缓辗转着探入深沟...... 浑身血液瞬间沸腾,丰玉砌探长脖子,瞪大了眸。 忽地,一双手遮挡住他向下探的视线。 紧接着是苏芸萱的一声喝令:“你坐回去。” 吼完这一句,她再次挪腾着背过身去。 丰玉砌:“......” 士可忍,孰不可忍。 偏头快速吹灭烛火,丰玉砌垂眸开始解自己衣衫。 窸窣的衣衫擦动声惊得苏芸萱再次扭头急瞧,见丰玉砌衣衫大敞,她慌道:“你要干什么?” “同你共浴。”丰玉砌答,手中动作不停。 衣袍落地,他抬手又去解腰带。 苏芸萱急了,扫了眼他胸膛前纵横交错的新伤旧疤大声提醒:“你身上有伤,不宜下水。” “我不在乎。”长裤跌落。 紧急闭上双眼,苏芸萱陡然起身喊:“我洗完了。” 她这一站起,丰玉砌再次呆愣原地。 头顶青丝如瀑跌落! 外间烛光透过屏风洒在她的身上,映出她迷人的身体曲线...... 朦朦胧胧的美,却是让丰玉砌清清楚楚的彻底沦陷。 不等苏芸萱双腿跨出浴桶,丰玉砌两步上前,俯身将人拦腰抱起就往床边急走。 没有再扭捏,苏芸萱认命的闭上双眼,任由丰玉砌疯狂掠夺。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营帐里屏风上,折腾了大半夜的人影才彻底消停,双双筋疲力竭地沉沉睡去。 营帐外远远看守之人接连换了两拨,秦世明焦急地隔着老远瞅了四次,愣是没见着丰玉砌的人影。 太阳西落,暗夜再次悄悄蔓延时,苏芸萱终于率先清醒。 浑身酸痛得仿似被人毒打过一般,苏芸萱艰难撑身坐起,肚子饿得霎时发出抗议之声。 偏头见里侧丰玉砌依旧沉睡着,苏芸萱轻轻提开丰玉砌搭在她腰间的手,探身去够地上衣衫。 里衣半干。 毫不在意地尽最快速度穿好,苏芸萱轻手轻脚地欲要下床。 这一挪动,霎时牵扯得身上愈发疼痛了。 再次狠狠剜了眼丰玉砌,苏芸萱强撑着小心翼翼往床沿挪动。 忽地,目光注意到床边小凳上的匕首,苏芸萱停了下来。 坐在床沿,轻轻拿起匕首,苏芸萱手指缓缓在锋利的匕刃上摩挲。 若她没有记错,这把玄铁打造的匕首,乃是父亲丰子昊预备送给丰玉砌十岁的生辰礼。 重生清醒后,逃亡的路上,他时常看见父亲从胸前掏出来反复擦拭、抚摸。 子汐觉得这匕首好看,还试图向父亲讨要过。 母亲将子汐拉到一边,告知她们这把匕首的来历后,子汐还惋惜了好一阵呢。 天帝说母亲和徐贵妃皆是留有母亲茶罗战神残魂的木偶托生,那父亲丰子昊呢? 母亲那般钦慕丰子昊,丰子昊会是她父君招藤魔君的转世吗? 不会的。 帝君说当年父君为护族人灰飞烟灭,是不可能再入轮回的。 失落的摇了摇头,苏芸萱将匕首轻轻放回原位。 里侧,丰玉砌紧闭的双眼倏然张开。 薄毯内,紧握的双拳也随之缓缓松开。 第304章 手段 脚底落地,正欲站起身来,苏芸萱双腿却是酸软得使不上力气。 紧急大力抓住床沿,苏芸萱堪堪稳住身子,丰玉砌一个侧翻,快速捏住了她的臂。 吓得她身子陡然一颤,抬眸问:“你干什么?” 丰玉砌不答反问:“你欲干什么?” “我想去洗一洗。”苏芸萱甩开丰玉砌掌。 丰玉砌气得腾身坐起,大力掀开毯子,边大掌朝床单拍去边喝道:“我准你下床了吗?你给我上......” “来”字未出口,视线触到床单上的几处黑点,震惊得他紧急闭嘴,倏然瞪大了眸。 不敢置信地倾身探头去瞧,又伸指摸了摸,丰玉砌心内如掀起惊涛骇浪一般既震惊又不解。 她竟还是处子之身? 怎么会? 两个多月前,天去明明告诉过他,苏芸萱已同那病秧子举行了婚礼。 早在丰岚皇宫那次,裴芊洛也同他说过,苏芸萱同那病秧子有了肌肤之亲...... 不会的...... 丰玉砌摇头,也顾不得去管朝外走的苏芸萱,快速下床去外面拿油灯。 灯火之下,床单上的点点血迹霎时被照得清清楚楚。 脑内一轰,丰玉砌忽地明了昨夜苏芸萱为何会突然大力咬上他的肩。 她很痛,她在忍。 他却是以为......理智被心中怒火侵占,昨夜他是使出了浑身力气、不管不顾地在她身上尽情发泄心火...... 而苏芸萱,除了咬了他几口,是一声也未发。 苏芸萱她......她人呢? 丰玉砌扭头慌张四处搜寻。 里面没有人,外面油灯被他拿了过来,暗沉沉的瞧不清楚。 端着油灯,丰玉砌大步往外走。 绕过屏风,见苏芸萱跪坐在门帘处,他忙将手中油灯往案上一放,几步过去将人轻轻打横抱起就往里走。 他这动作一气呵成,苏芸萱护好胸前衣襟反应过来时,已被丰玉砌抱回床边。 苏芸萱还未开口,见丰玉砌目光嫌弃地盯着她的胸前,她忙抬手去挡。 丰玉砌将她放在床上,一手拉开她掌,一手来扯她肚兜。 吓得她眸含惊恐地一把紧紧捏住丰玉砌脱她衣的腕,瞪向丰玉砌问:“你还要来?” 丰玉砌:“......”盯着被苏芸萱捏住的手腕,尽量声音轻柔地解释:“你这衣服未干。” “我不在意。”苏芸萱回着,不停扒拉丰玉砌捏住她里衣的掌。 她那害怕的慌乱模样,瞧得丰玉砌愧疚、心疼得偏过头去,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说话,苏芸萱以为他是因她的动作生气了,忙缩回手,尽量装出可怜的语气解释:“不是,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好饿,我全身都......疼......” “对不起。”丰玉砌突然出声打断她话。 “你说什么?”苏芸萱不可思议。 倾身小心拉过毯子盖在苏芸萱身上,丰玉砌迎上苏芸萱打量的目光委屈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苏芸萱偏头朝向帐顶闭上了眼,还是躺着舒服些。 她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瞧得丰玉砌心内又起了火,“苏芸萱,是你自己没有说清楚你还是清白之身的,不能怪我粗鲁。 哪个晓得你和那病秧子都成婚了,却还是......” “我没怨你。”苏芸萱语气淡漠地打断,“是我自愿的,你记得你承诺过我什么就成。” 丰玉砌:“......”心内虽是一万个好奇,但也明了这个时候再提那病秧子确实不妥。 见苏芸萱侧过身去望着里面,丰玉砌讪讪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办到。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屏风处,苏芸萱突然朝他喊:“我现在可以写信了吗?” “现在写哪门子信,你给我好好躺......”丰玉砌本能回,话说一半,见苏芸萱坐起身来,一脸不服地直勾勾盯着他,他忙闭嘴。 抿了抿唇,丰玉砌在苏芸萱凝视的目光中率先败下阵来改话道:“外间桌上有纸笔,你写完了继续给我躺着,不准出帐。” “好。”苏芸萱点头。 她本也没脸出营帐。 营帐外面,秦世明第六次问向负责看守的士兵可有见到丰玉砌出来,士兵正摇头,余光猛地瞥见从营帐出来的丰玉砌,秦世明立马大步迎了上去。 不等秦世明走近,丰玉砌急急吩咐道:“秦世明,你找个速度快些的,去趟海月城,多买些有营养的补品,还有女子所需衣衫、用品回来。 女子沐浴所需的花瓣什么的也要......所有的东西都要最好的。” 秦世明皱眉。 买这些东西? 那云晟女帝是要常住他们丰岚军营...... 正琢磨着,丰玉砌似想到什么,又补充:“对女子身体完全无害的避孕药也要,记住,是要一丁点影响都不会有的那种。” 心下咯噔一声,秦世明直觉不好。 主子这是被那云晟女帝拿下了?! “咱们还要继续打吗?”秦世明上前一步,试探性问。 丰玉砌从沉思里回神,肃色望向秦世明命令:“传朕命令:从今日起,没有朕的指示,全军按兵不动......” “万万不可呀!”秦世明急得顾不上以下犯上,打断道,“云晟统帅苏沐逍重创,云晟军粮匮乏,现下正是我丰岚一举拿下云晟的千载难逢之机,怎可按兵不动......” 见丰玉砌抿唇直直盯着他,秦世明越说声音越小。 秦世明闭嘴,丰玉砌淡声道:“你且按朕的命令通传下去。天气炎热,备两副冰棺,待他们将天去尸身完整送回来了,我想好好祭奠一番。” “是。”秦世明拱手领命。 却是不甘心,抢在丰玉砌再次开口前又道:“咱们同云晟的这场仗打了两月,士兵伤亡过千,现在突然休战,将士们怕是会不服,这万一要是闹起来......” “你是吃白饭的吗?”丰玉砌嫌弃地直接厉声打断。 “不是。”秦世明俯身,“卑职是觉得主子您不能如此草率地就同意了那云晟女帝的条件。 卑职观她心机深沉,孤身一人便敢深入我丰岚大营,怕是早有预谋。 她短短一日便让主战的主子您改变了主意,这手段着实可怕......” 第305章 主动 丰玉砌眸色阴沉。 秦世明再次越说声音越小。 见他彻底闭嘴,丰玉砌阴恻恻道:“你对她的评判还没说完吧,接着说。” 狠狠咽下一大口唾沫,秦世明一咬牙,豁出去继续道:“主子你不要忘了,这云晟女帝可是有夫之妇。莫说她还是一国女帝,就是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她这作风已算得上是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秦世明!”丰玉砌怒吼。 这一声呼喊,三个字似是从丰玉砌牙缝里挤出来的,吓得秦世明身子陡然一颤,急忙敛了面上的不服之气,再次闭嘴垂下头去。 丰玉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沉声申明道:“云晟女帝苏芸萱是我丰玉砌的女人,我丰玉砌才是她苏芸萱的夫君。 从此以后,我不愿再从你或任何人嘴里听到一句对她的不敬之语。” “是。”秦世明也攥紧了拳。 “去,命人尽快备好吃食送过来。”说完这一句,丰玉砌懒得理会秦世明的不服,转身又回营帐。 吃食很快便送了过来。 听见外面脚步声,丰玉砌快速放下苏芸萱写好的信,起身出去接。 端着吃食进来,见屏风里侧没有动静,丰玉砌走到案边将信归位后,才再次拿起托盘轻手轻脚往里走。 将托盘轻轻搁在床边小凳上,丰玉砌盯着床边的浴桶瞧了一瞬后,又环顾了一圈营帐,才面色不好地走到床边坐下。 指腹刚刚触上苏芸萱的眉梢,苏芸萱突然睁开了眼。 丰玉砌手指一僵歉意问:“弄醒你了?” “我自己醒的。”苏芸萱面色平淡地回着,缓缓撑身欲要起来。 丰玉砌倾身过去相扶,苏芸萱微微一愣后,没有拒绝。 掌下衣料潮湿,丰玉砌嫌弃问:“你怎么还穿着这湿衣服?” “我没带其他衣服。”苏芸萱坐正,实诚回着,边垂眸拢好胸前衣衫。 丰玉砌起身,几步去边上衣柜中拿出自己的一件袍子,走回床边道:“反正也不出去,你先穿我这件。” 说完,他快速俯身要帮苏芸萱脱衣。 惊得苏芸萱一把打落他抓她衣领的手道:“我自己来。” 丰玉砌:“......”看了眼自己被推开的手,又转眸去打量苏芸萱面上神色。 见苏芸萱捏紧自己衣领,他不悦习惯性讥讽道:“又不是没见过,整个人都是我的了,还这般扭捏作甚?” 苏芸萱:“......”咬了咬唇,捏衣的手缓缓松开。 “这才乖嘛。还有半年时间......”丰玉砌夸着,再次伸手去拨苏芸萱衣衫。 才将衣衫退下肩头,苏芸萱被他这“半年”的提醒激得脑袋一下清明,陡然使力再次推开他手沉声道:“玉砌,我希望这半年里你能够尊重我。” “我哪不尊重你了?”丰玉砌收回手,盯着苏芸萱不服。 对上丰玉砌瞪向她的目光,苏芸萱眸含真诚提醒:“我虽答应陪你半年,但除了不能离开你身边这一点,其他的所有,我都是自由的,你不能强迫我,不能强势要求我凡事都必须按照你的要求来......” “不能强迫你?”丰玉砌打断,在床边坐下,“苏芸萱,咱们条件不是这样谈的吧?” 见苏芸萱面露不解,丰玉砌缓缓靠近道:“我说过,这半年你表现令我满意了,我才同意给你心头血。” 苏芸萱后仰:“我知道,我会令你满意的。” “苏芸萱,”盯着苏芸萱动作,丰玉砌再次面色极其不悦提醒,“你这多次躲我的动作,我就很不满意。” 闻他这言,苏芸萱身体迅速定在原地,心虚道:“我没躲,只是......还没有习惯。” 丰玉砌捏住她双肩警告:“只有半年这么短,没有时间给你习惯,苏芸萱,你不想被强迫,那就自己主动点。” 说完,他掌下用力,将人一把拉到他面前,压低了些头,朝苏芸萱微仰起脸。 明白他的意思,咬了咬唇,苏芸萱闭眼主动覆了上去。 丰玉砌说得很对。 不想被强迫,只能是她变被动为主动。 既然走到这一步,她已别无选择,长痛不如短痛,她会尝试着去爱上丰玉砌...... 唇上触感柔软,属于她的独特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这一次,丰玉砌能感觉到苏芸萱是有真实投入感情的。 只是这感情实在太少。 竟只是再次想浅尝辄止。 一把扣住苏芸萱的后脖颈,阻止她往后退的动作,丰玉砌强势地三两下撬开苏芸萱的牙关,深入到她口腔内。 正习惯性地疯狂攻城卷扫着,忽地听闻苏芸萱呼吸紊乱,丰玉砌猛然回神。 停下横冲直撞的涤荡,丰玉砌竭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动作尽量变得温柔。 只是,他自己觉得是温柔了,耐不住苏芸萱受不住。 没一会,苏芸萱还是因快喘不过气来而出手去推丰玉砌。 丰玉砌被推开,皱眉一脸不解盯着面颊涨红、疯狂喘气的苏芸萱气道:“我都努力克制,尽量轻柔了,你还推我作甚?” “我......我不是推你......我是憋不住......”苏芸萱垂眸喘息着解释。 “不行,我得好好教教你如何呼吸。”丰玉砌说着,再次捏住苏芸萱的双肩,欲要再来。 苏芸萱忙抬臂挡住急喊:“我好饿,我看你把吃食端来了。” 丰玉砌一顿,偏头看了看床边凳上托盘,扫兴松手道:“那好吧,我们先吃饭。” 见苏芸萱挪动着绕过他欲要下床,他又一把将人拉住,“你就坐床上吃。” “我要去外面坐着吃。”苏芸萱推开丰玉砌手,继续向前。 丰玉砌怒了,抢先下去站在床边瞪向苏芸萱,“苏芸萱,三次,不算躲我的动作,这短短一段时间你推了我三次,这就是你所谓的很有诚意的表现?” 苏芸萱一脸懵逼地定在原地,委屈巴巴仰脸瞅向丰玉砌,“我没推你,我就是想下床去吃饭。” 说完,她偏头看向床单上昨夜留下的印记,小声提醒:“这床单要换了。” 丰玉砌:“......”盯着床单上的点点血迹,心头那点气霎时荡然无存,柔声回应道:“好,吃完饭,我就命人换。你是不是还想要洗一洗来着,吃完饭我命人重新备热水。 我还命人去买花瓣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命将所有女子喜欢的都买一些......” 第306章 信任 苏芸萱要先出去吃完饭,才肯换下半干的衣衫;丰玉砌坚持要苏芸萱当他面先换上干的袍子再去外面吃饭。 两人互不相让,争执、拉扯半晌。 终是丰玉砌败下阵来。 紧紧护住身上衣衫,苏芸萱面露倔强、泫泪欲泣,丰玉砌讪讪松开扯住她衣衫的手,让步转身。 苏芸萱一直盯着丰玉砌端着吃食绕过屏风,才狠狠咬了咬唇,背过身去开始换衣。 丰玉砌郁闷地在桌边候了好一会,苏芸萱才不停拢着衣衫出来。 抬眸乍然瞟见苏芸萱身上模样,丰玉砌“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他那玄色的袍子竟硬生生在苏芸萱腰间绕了两圈,才勉强将人包裹严实。 听见他的笑声,苏芸萱停下动作,瞧向丰玉砌问:“你也觉得很滑稽?” 丰玉砌这衣服实在太过宽大。 她费了好大劲,才用腰带勉强将腰间和胸口处同时拢紧。 平时只觉丰玉砌高,倒还真没注意到他身形如此宽厚。 丰玉砌没接她话,将旁边凳子朝自己方向拉了拉,憋着笑朝苏芸萱偏头命令,“坐这来。” 快速扫了眼案上她之前写好的信,苏芸萱几步过去坐下。 其他凳子都被丰玉砌这厮送到外面去了,只余下两张矮凳,她没得选。 正事要紧,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再惹丰玉砌不悦。 只是,她才坐定,旁边丰玉砌竟忽地倾身过来,探长脖子垂眸瞥向她胸口处。 意识到丰玉砌在瞧什么,苏芸萱紧急按了按胸口衣衫,破防斥责:“你有必要表现得如此恶俗吗?” “我就是想看看你将腰间缠得那般紧,是否也护住了胸口处的春光。”丰玉砌面上无一丝羞愧之色。 见苏芸萱依旧怒视着他,他缓缓端身坐正,理直气壮继续回怼:“再说了,是你昨夜非要灭灯,害我没瞧清楚。你自己先违的约,倒是反讽我恶俗起来。 苏芸萱,我怀疑你严重缺乏契约精神。” 他这倒打一耙的言论气得苏芸萱也不甘示弱,“没看清你昨夜也捏够......” 反驳地话脱口而出得痛快,待回过神来意识到她自己说了句啥,苏芸萱脸颊瞬间爆红。 丰玉砌不怀好意地直勾勾盯着她,唇角再次勾起笑意。 苏芸萱脸色随即又红白交错着想要岔开话题,愈发不假思索急道:“我要见若影。” 闻她这句语,丰玉砌笑容僵住,眸子慢慢眯起,“你说你这模样要见谁?” 再次说错话,苏芸萱恨不能将自己牙咬碎。 暗自腹诽一句都是丰玉砌这破衣服影响了她心绪,苏芸萱垂眸避开丰玉砌视线,迅速调整着情绪,努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回话,面上表情逐渐变得淡然,丰玉砌失了打趣之心,扫了眼她身上他的袍子道:“衣服没那么快买回来,你来的时候没有带行李吗?” “带了的,若影拿着。”苏芸萱回,语气同她此刻表情一样平静。 说完这一句,她探身抽过案几上的她写的信,望向丰玉砌又道:“信上的内容你检查过了吧,若是你觉得没有问题,我想让若影今夜就送去云晟。” “是检查过了。”丰玉砌也不遮掩,“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苏芸萱将信放下,神情认真的看着丰玉砌,等他言语。 被她这般专注凝视着,丰玉砌忽地觉得心内那点疑惑也不是什么大事。 勾了勾唇,丰玉砌改话:“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当你写得没有问题吧,吃了饭我命人将若影提来。” “玉砌,”苏芸萱挺直脊背唤。 “嗯。”丰玉砌拿筷的手微微一顿,受用的应声。 苏芸萱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你既然提出来了,就不能算了。我们还要相处半年,我希望这半年里,我们彼此之间能够保持基本的信任。” 顿了一瞬,她突然偏头避开丰玉砌视线,声音略低几分补充,“我不愿再骗你......也不会再骗你。” 这句补充之语的内容听得丰玉砌很是满意,却又不满意苏芸萱不是看着他脸对他做的这份保证。 见苏芸萱保证完,迟迟不看向他,丰玉砌故作不在意道:“你骗我还少吗?我早就习以为常......” “丰玉砌。”苏芸萱拔高音调打断。 丰玉砌往嘴中送饭的手被惊得一颤,瞪向终于望向他的苏芸萱提醒:“叫错了,记过一次。” 苏芸萱:“......” 咬了咬唇,吞吐了一大口气再次让自己平静下来,才望着丰玉砌耐心道:“你说,我信里有什么问题?” 虽极力隐忍,她这面上还是能够看出微微怒容,丰玉砌不再打趣,直言问:“你为什么刻意交代让二狗子一人随天去遗体回丰岚军营?” “我是救他,也是希望利用他来救我。”苏芸萱坦诚回答。 “此话何意?”丰玉砌愈发不解。 苏芸萱不答反问:“你和天去利用二狗子对你们的信赖混进云晟军营刺杀苏沐逍时,有考虑过二狗子的后果吗?” “这你也知道?”丰玉砌面色讪讪。 她苏芸萱又不傻! 军营是什么地方? 沐逍姑父统领云晟大军多年,又是两国对战这个特殊的时刻! 即便丰玉砌武功再高,仅凭他和天去二人,想要混进云晟军营,且迅速摸清云晟军营布置,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云晟军营最高统帅,行刺成功,要说没有内应是不大可能的。 来丰岚军营前,她问过孔一了。 孔一他们已查出内应乃是一个名唤二狗子的新兵蛋子! 二狗子人已被关押,正待审理。 除叮嘱孔一千万护好天去尸身外,苏芸萱还交代孔一,不论审讯结果如何,都要留下二狗子的命,她还有用。 不愿浪费时间闲扯,苏芸萱直截了当问出心中猜测,“二狗子在云晟都城时便和你们相识吧?” 丰玉砌点头,“天去说他和二狗子是同一时间入的云晟都城。” “还有呢?”苏芸萱追问。 “天去似乎还救过二狗子的命,照顾过二狗子和二狗子的许多同乡。” “那难怪他会帮你们。”苏芸萱叹息。 同她猜想的差不多。 很好! 第307章 争论 “你们那边已经查出来了?竟没有将人杀了?”丰玉砌问。 “晓得会给他人带来杀身之祸,你们还利用人家?”苏芸萱没好气。 “又没人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是他自己愿意的。再说了,一个云晟无知百姓也配我不忍?”丰玉砌语气里无一丝愧疚之意。 “丰玉砌!”苏芸萱气得怒喝。 “第二次叫错了哈,再记过一次!”丰玉砌提醒,声音也跟着拔高。 苏芸萱:“......”咬唇、攥拳。 闭了闭眼,再次呼出一大口气,苏芸萱心情恢复平静道:“你也知道他是贫民百姓出身,投军不久,缺乏基本的常识。他肯帮你们,那是他知恩图报,但你们不该利用他的纯良......” “怎的?你是来同我算账不成的?”丰玉砌不耐烦打断。 苏芸萱:“......” 扫视着丰玉砌放下碗筷的手和不悦的脸,知晓短时间内想要纠正丰玉砌的三观是不大可能的。 抓紧时间就事论事才是明智之举。 抿了抿唇,她语气放柔了道:“不是。二狗子那般做,等同叛国,沐逍姑父一死,云晟将士们是不会放过他的。你就当还他恩情,将他暂时安置在丰岚军营,护他安危可以吗?” 丰玉砌不屑,“还他恩情?愿打愿挨的事,我没觉得欠他情。且他也不配承我的恩......” 苏芸萱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就当帮天去还恩积德的,总行了吧?” 她提到天去,丰玉砌不再表示反对。 但也没有再说话,垂眸面色阴沉的再次拿起碗筷闷头吃饭。 自觉失言,苏芸萱也不再言语,偏身拿起碗筷埋头吃饭。 犹豫着吃了数口,终是顿下,柔声安慰丰玉砌道:“我知道天去对你很重要。人死不能复生,你若心里实在难过,我愿意听你倾诉......” 她话正说着,丰玉砌讥笑一声,轻挑道:“笑话,我这种人像是会难过的矫情之人吗?” “你哪种人?”放下筷子,苏芸萱侧身端坐,望向丰玉砌。 丰玉砌低头再次讥笑出声。 好一会,放下碗筷,他一脸不屑地迎上苏芸萱的目光冷声提醒:“苏芸萱,我同你说过,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目光看我。” “不是怜悯。”苏芸萱语气真诚,声音放得更柔,“是心疼。” 丰玉砌:“......”面色僵住,不敢置信地打量着苏芸萱面上表情。 待确定苏芸萱没有说谎,丰玉砌心跳忽地莫名加速,有一种想要将苏芸萱立马拥入怀中的强烈冲动。 但意识到一旦他那般做了,便等同于变相的承认了他自己的脆弱。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见到他丰玉砌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必须是无敌的。 必须足够狠戾疯狂,才会令所有妄图欺负他的人惧怕于他...... 偏头冷哼一声,丰玉砌又换了副打趣地神情,快速倾身过去,一手抬起苏芸萱的下颌,一手在她唇间摩挲,轻挑问:“苏芸萱,我能理解为你是开始爱上我了吗?” 苏芸萱没有躲,迎上丰玉砌逼视着她的眸,语气平静回:“我正在尝试。” 心跳再次加快,没有再隐忍和伪装,丰玉砌狠狠覆上面前人儿的唇。 毫无意外,这一吻最后又是在苏芸萱透不过气动手推人,丰玉砌扫兴不悦中结束。 候着苏芸萱缓过气来,丰玉砌还欲再来,嚷嚷着必须现在就教会苏芸萱如何在接吻的时候呼吸,苏芸萱不干。 她正事都还没办完呢? 肚子也没填饱。 二人再次拉扯、争执一番后,丰玉砌在苏芸萱喊饿,装可怜的模样中再一次败下阵来。 苏芸萱险胜,但却也是真饿。 知晓要先填饱肚子才有精力应付丰玉砌,苏芸萱不再说话,抓紧时间埋头干饭。 率先吃完饭,苏芸萱再次提起送信回云晟之事。 丰玉砌表示送信可以,但苏芸萱不能见若影。 苏芸萱不放心,坚持要亲自将信交到若影手中,再由若影转交给旭王。 争执再起,这一次丰玉砌说什么都不让步。 最后苏芸萱提出,她不出营帐,不真正同若影见面,但她要在营帐内听到丰玉砌将信交给若影的对话。 她态度异常坚决,丰玉砌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对,填饱肚子不悦离开。 苏芸萱在营帐内候了约莫一个时辰,丰玉砌才端着一个碗和她的包袱再次回来。 见只有丰玉砌一人,苏芸萱没有伸手去接丰玉砌递她的包袱。 越过丰玉砌,她几步走到门处,将门帘撩开一条缝往外瞧。 夜色已深,外面除了篝火、营帐,和远处隐约能看的几队来回走动的巡防士兵身影外,再无一人。 苏芸萱正纠结着是走出去,往营帐侧边找一找,还是转身问丰玉砌,身后丰玉砌率先开口命令:“你过来,将这药喝了。” 苏芸萱转身,“若影呢?” “他来不了。”放下包袱,丰玉砌端着药碗朝苏芸萱靠近答。 直觉不好,苏芸萱蹙眉问:“为什么?” “你先把这药喝了。”丰玉砌将药碗朝苏芸萱面前一递,一副苏芸萱不喝他不答的模样。 伸手接过碗,苏芸萱仰头一饮而尽。 丰玉砌:“你都不问这是什么药的吗?” 苏芸萱快速擦了擦嘴角,将空碗递到丰玉砌眼皮底下,“若影呢?” 丰玉砌垮下脸,“你就不怕我下毒?” 苏芸萱:“我问你若影呢?” 丰玉砌比她还凶,“苏芸萱,我问你你怎么就不怕我毒死你呢?” “你不会毒死我。”苏芸萱回,回完又提那该死的若影。 “你没将若影带来吗?为什么?你们将他怎么了?” “你先问我给你喂的什么药,我再回答你。”丰玉砌坚持。 苏芸萱攥拳,平复好情绪问:“什么药?” 丰玉砌:“避子药。” 苏芸萱:“轮到你回答我了。” 丰玉砌:“......”微愣一瞬怒吼,“苏芸萱,你再提一句那该死的若影试试?” 苏芸萱:“你说我问完就回答我的。” 气得攥拳背过身去,丰玉砌语气极其不耐烦道:“他腿断了,走不了路,你将信交给我,我帮你另外安排一人。” 第308章 敲打 “谁打的?”苏芸萱拉住丰玉砌胳膊。 “秦世明。”丰玉砌没有隐瞒,“他从若影身上搜出来两根极长的银针,怀疑你们此行动机,就审讯了若影。” 听他提到银针,苏芸萱松开手,快步走到桌边,打开桌上包袱查看。 包袱里卷着银针的布帘果然不在了。 盯着她的动作,丰玉砌诧异问:“那是你的东西?” “是我的。”苏芸萱冷静回。 说完,当着丰玉砌的面将包裹里她贴身衣衫一件件挑出来,丢弃在地,边讥讽道:“没想到秦将军还真仔细,竟将我包在内衣里的东西都搜了出来。” 丰玉砌:“......”盯着地上数条肚兜、亵裤,黑沉了脸,才松的拳再次攥紧。 苏芸萱再次补刀,嫌恶地瞟了眼地上衣衫,她冷冷道:“都被别的男人摸过一遍了,我现在是真没衣服换了。” 丰玉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猛然转身,丰玉砌怒吼一声“秦世明”后,大步出去。 候在她们营帐后面,按约定等着听丰玉砌同苏芸萱对峙的秦世明吓得陡然一颤,赶忙垂头绕着,迎到已走到营帐侧边的丰玉砌面前。 他才站定,丰玉砌一双眼阴沉沉地瞪视着他质问:“你搜的包袱?” “主子,你没问她带那长两根银针是要干什么?”秦世明不答反提醒。 “我问你,是不是你亲自搜的她包袱?”丰玉砌声音愈发森冷。 秦世明知晓他不回答是不行了。 垂眸避开丰玉砌骇人的眸色实诚道:“是卑职搜的,卑职就是觉得这云晟女帝来者不善。但卑职提前并不知晓这包袱里都是女人衣衫......” 不愿给他狡辩的机会,苏芸萱立在营帐里,隔着一层麻布打断道:“若影难道没有提醒秦将军那个包裹乃是我的吗?” 秦世明:“......”嘴巴大张着,心内愈发肯定和骇然。 这云晟女帝心机深沉,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这番整他,只是想敲打敲打他呢,还是意欲借刀杀人? 正思忖着,见丰玉砌盯着他的双眸眯起,危险之意弥漫,秦世明吓得霎时回神,后退一步俯身拱手认错, “卑职知错。卑职这就命人再去趟海月城,除了拿回定制的衣裙外,再将苏小姐的衣衫补齐。”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去。 他太了解丰玉砌了! 丰玉砌来找他,命他将若影提来。 他将搜出的银针给丰玉砌看,又将审讯的结果添油加醋的润色,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得丰玉砌同意去问那云晟女帝私携利器意欲何为。 没曾想,丰玉砌话都没开始问呢,就被那云晟女帝带偏了! 这云晟女帝怕是同他一样,早已将丰玉砌霸气护食的洁癖性子知晓得清清楚楚,三言两语便挑拨得丰玉砌调转了重点和矛头...... 这个时候,他若是再坚持要同那云晟女帝对峙,主子怕是真会发疯要废了他碰那云晟女帝内衣的手。 走为上计,知晓了这妖女的狠毒,以后要愈发谨慎才是。 秦世明脚下走得飞快,心里是既委屈又不甘。 “等等!”丰玉砌在他身后吼。 急急刹在原地,秦世明不敢回头。 “送床干净的床单过来,还有热水。备好了在外面叫我便行,不准靠得太近。”丰玉砌吩咐,“要买的东西也抓点紧。” “是。”高声回答完,秦世明跑着离开。 重新回到营帐,见苏芸萱捏着信件思忖着什么,丰玉砌走近问:“解气了?” 苏芸萱抬眸,“你瞧出来了?” “从前,你饼子掉到地上,捡起来拍拍灰就往嘴里塞,即便是你母亲拿别人的旧衣服给你们改的衣衫,你也毫不介意地高兴穿在身上,又怎的会真正在意别人只是碰过呢?” 丰玉砌在桌边坐下,注视着桌上重新整理过的包袱。 “那是从前,当上云晟女帝后我娇惯......” “那你也不会将衣衫全部丢在地上。”丰玉砌高声打断,“苏芸萱,你方才才说过不再骗我。” 苏芸萱:“......”咬紧了唇。 心内震惊丰玉砌竟也如此了解她的同时,又庆幸她从一开始便打算同丰玉砌坦诚相告的决定。 “是,我就是故意的,想借你之手敲打敲打秦世明。”苏芸萱坦诚。 “为那若影?”丰玉砌声音阴冷。 苏芸萱赶忙回:“不全是,秦世明他对我心存猜忌,应该没少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吧?” “嗯。”丰玉砌应。 眸含欣赏地盯着苏芸萱,他又道:“我怎么瞅着秦世明也没错说呢,你这心思似乎确实比以前深沉不少呀!” “我当你是夸我的。” 苏芸萱瞪丰玉砌一眼,偏头避开他视线,也走到桌边坐下,继续主动交代道:“那银针是我备着取心头血的。” “为何是两根?”丰玉砌面上神色变得严肃。 “除了你的心头血,还需我自己的。”苏芸萱实诚答。 “为那病秧子?”丰玉砌声音低沉问。 苏芸萱抬眸,“你知道了?” 想到什么,她忽地站起身来激动道:“若影是不是被你们打得很惨?” “死不了。”丰玉砌将人重新扯着坐下。 苏芸萱乖巧坐下,垂眸不再言语。 丰玉砌倾身过去,套话道:“你不问我都从若影那知道了些什么?” 能知道什么? 若影知道的也不过是苏长风陷入了昏迷,其它的都不知晓。 她并不惧怕秦世明能从若影处审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出来。 “你猜得很对,我需要用心头血做药引,救长风哥哥。”苏芸萱没有躲,任由丰玉砌气息喷在她脸上。 丰玉砌愈发疑惑,“那病秧子得了什么病?” “这个你不用管.....” “你说什么?”丰玉砌气得掐住苏芸萱脖颈。 苏芸萱毫无畏惧同他对视,语气和面色皆异常平静道:“我们谈判好的,约定里并没有要告知你他得了什么病这一条。” “那你也没事先告知我,是要我心头血去救那病秧子呀。”丰玉砌怒吼。 “事先告诉你,你就不会同意我们的约定吗?”苏芸萱问。 第309章 过猛 丰玉砌:“......”面色僵住。 想要得到她,他从未遮掩和否定过。 她自己主动送上门的,他怎么会拒绝。 丰玉砌心里很肯定,即便事先知晓苏芸萱要他心头血是为救那病秧子,他也会同苏芸萱,达成交易。 甚至会在知晓那病秧子在大婚当天,还未入洞房前便陷入昏迷时,幸灾乐祸地狠狠挖苦那病秧子一番! 只是,他这心里,怎么忽地觉得有种亏大和十分强烈不悦之感...... “你要早告诉我,我能同意只是半年时间?”松开苏芸萱,丰玉砌面上怒容更甚。 不等苏芸萱回答,他站起身来,讥笑又问:“还有......苏芸萱,你答应陪我半年是不是就只是为了救那病秧子? 若不是那病秧子,你是不是会宁愿睁眼看着我攻下云晟,也不会主动跑来投怀送抱?” “不是。”苏芸萱回答得斩钉截铁。 也跟着站起身来,贴近丰玉砌,苏芸萱盯着丰玉砌的双眸,肃色道:“不止是为救他。我同你说过,云晟江山和百姓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那你从前为何迟迟不愿同意和亲?”丰玉砌不信打断。 苏芸萱:“......” 心内一阵刺痛。 从前? 从前,她以为只要带领云晟百姓战胜天灾,恢复往日国力,云晟是有能力同丰岚一战的...... 从前,她不知晓她的重生是苏长风以命换来的执念...... 从前,她不知晓她是守护天界安危的女战神茶罗和为护族人,甘愿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魔界招藤魔君的孩子。 她的父君招藤魔君,即便曾多次遭受过族人的追杀和背叛,最后关头依旧选择护族人而死! 她的母亲茶罗战神,不畏世俗非议,排除重难同她父君携她隐居云中多年,在知晓天界和魔界因凡间而再起战争时,毅然决然地现身相帮...... 她们皆是这般大义之人,作为她们的女儿,她苏芸萱又怎可落后。 既然有幸成为凡间云晟国女帝,她定然是要以护好云晟江山和百姓为平生所重。 她迟迟不说话,又如从前多次一般装起柔弱,低垂的双眸逐渐泛起涟漪,丰玉砌死死攥紧双拳,狠心压下心内对苏芸萱的疼惜,加大音调吼道:“你回答我呀,苏芸萱?” 再次迎上丰玉砌的目光,苏芸萱平静回:“从前是从前,从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如若我说我就是要提从前,就是想要问清楚呢?”丰玉砌再一次掐住苏芸萱的脖颈。 她一句“从前是从前,从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就可再次忽悠过他吗? 当他丰玉砌是什么? 药引? 可笑,在她苏芸萱眼中,他丰玉砌竟只是那病秧子的药引子? 他丰玉砌哪一点不如那个病秧子了? 越想越气,丰玉砌不觉加大了掌中力度。 脖间瞬间一紧,苏芸萱赶忙自救道:“玉砌,我说了,我会尝试着去爱你的......从此以后,我苏芸萱......只向前看。” 爱他? 向前看? 丰玉砌顿住。 趁他没再继续用力的空隙,苏芸萱心一横,脑袋猛然大力前倾,主动覆上丰玉砌紧抿的唇。 正极尽讨好的在那唇上辗转着,丰玉砌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里侧而去。 心内咯噔一下,苏芸萱瞬间懊悔她这自救的法子似乎用得过猛了。 停在床边,丰玉砌的舌终于从她口中退了出去,感觉丰玉砌随时会将她丢到床上,苏芸萱惧怕得一把捏住丰玉砌的胳膊不松手,急急恳求道:“能不能让我先休息几天,我身子还好痛......” 丰玉砌压根不理会她话,怒视着她抓他臂的手吼:“你松手!” “不松。一天,你让我休息一天就......” 她嘴中话还在嚷着,丰玉砌直接上床,俯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三两下便剥去了她身上他的衣。 动作依旧同昨夜一般蛮横粗鲁。 甚至携了股比昨夜更大的怒气...... 秦世明拿着床单,领着一群人提着热水过来,隔着近五丈远的距离大声喊了数十次,营帐那边硬是没见一声回应。 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秦世明实在不放心,命人在原地候着,自己悄咪咪轻手轻脚欲绕到营帐后面一探究竟。 走到营帐一丈远处时,忽地听到营帐里传来丰玉砌急促的喘息声,秦世明霎时惊吓尴尬得呆愣原地。 主子这是正...... 嗯,主子是安全的。 嗯?怎的只听到主子一人的声音,怎么没有那云晟女帝的一丝声音? 正疑惑着,营帐里又传来丰玉砌一声低吼:“苏芸萱,你属狗的吗?” 这? 主子他真的......安全吗? 安全? 先保住他自己的安全再说吧...... 秦世明满脸通红地转身,再次悄咪咪、轻手轻脚地往回挪。 挪到足够远的安全距离,秦世明低垂着脑袋跑到他带来的那群人身边,大手一挥道:“走走走,都撤了。” 营帐内,烛火照耀下,屏风处的人影再次摇曳了大半宿。 整个白日,丰玉砌所在的营帐都安静至极。 秦世明不信邪地隔着老远瞅了几次,硬是没等到丰玉砌出来叫他送餐。 方大壮两日来第八次跑来问秦世明作战计划时,秦世明横他一眼,不耐烦道:“都回答了几百遍了,皇上命令,按兵不动。” 方大壮不服,“秦将军,咱都按兵不动两日了!这是要候到什么时候才再动呀?” 秦世明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去扯了根草叼在嘴中不悦道:“我看是不用候了。” “啥?”方大壮激动喊,“是今夜就有计划吗?” “计划你个头呀!没听我方才说按兵不动吗?” “可你还说不用候......” “我那意思是你不用候着等计划了,咱以后很长时间都是按兵不动。” “为什么呀?”方大壮不解。 “你问我?”秦世明一指自己。 “嗯,你是将军,不问你问哪个?” 嘴中被咬得上下翻动的草一顿,秦世明盯着方大壮瞅了好一会道:“我是将军,但现在这军营里你看谁最大?” 第310章 希冀 “那当然是皇上了。” “啪——”秦世明扬手朝方大壮脑门一拍,“那你还问?老子都说了八百回了,皇上命令,皇上命令,你还不停跑来问老子,你是要逼得老子反了不成?” “嘘——”方大壮抬指做出禁声动作,左右环顾一圈瞧回秦世明认真小声提醒,“秦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去告上一状......” “得了吧,整个军营就你有那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爱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性。”秦世明不以为然轻哼一声。 不是方大壮有这点子本领,能为他所用,他还真是不大瞧得起方大壮。 提拔方大壮,安排方大壮顶替裴少征的位置,秦世明也是存有私心的。 他早早就有要与云晟一战的直觉,觉得一旦战争开始,陆家军的英勇善战势必会再次绽放光芒。 多年来,陆家军出奇一致的团结和忠诚,丰玉砌当初提拔陆再林后,据他观察,整个陆家军暗地里只服陆再林。 若是不能安排一人牵制住陆再林,让陆再林集中精力立下赫赫战功,他秦世明这丰岚将军一直怕是有朝一日会被人顶了去。 那是他不愿见到的。 他从底层崛起,一路走来付出了太多。 他感谢丰玉砌的培养和提拔,对丰玉砌绝对忠心。 但他热血男儿,亦有自己的志向和希冀。 他的志向是在战场拼搏,立下赫赫战功,名留青史。 他的希冀是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同她比肩。 到那一日,他一定会鼓起勇气,堂堂正正的向她表白,求娶于她。 求娶于她? 若他真的带兵攻下云晟,以她现在立场,她会同意她的求娶吗? 秦世明半天不说话,方大壮自作聪明凑近小声言:“若秦将军真欲谋反,我方大壮一定......” “你放什么屁呢?”秦世明跳起来一记暴栗,“给老子滚。” 方大壮捂着脑子,灰溜溜地跑了。 秦世明干脆躺倒在地。 仰面望着天边斜阳,秦世明满脑子都是同她过往的回忆。 他还记得,她们的第一次相遇是裴御史府上的一次宴会之上。 那一次,作为庶子的他本是没有机会参加的,姨娘为他求了好久的情,父亲才同意带上他去见一见世面。 宴会之上,兄长们当着一群入府赴会的小孩欺辱羞辱于他。 他本是习以为常,同平日在府中一般忍耐着的,人群里却是突然走出一位气质清冷的小女孩为他说话。 那女孩三言两语斥责得那些在家一向傲慢至极的兄长们不敢吭声。 他听着那女孩身边丫鬟们的呼声,知晓了那女孩原是御史府的小姐,名唤“芊洛”。 裴芊洛! 多好听的名字呀。 一向性子懦弱的他,竟鬼使神差地在那女孩离去时,冲上前去红着脸小声道谢道:“谢谢芊洛小姐相帮。” 那女孩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瞧了他一眼,又扫视了一圈人群后,过来拉住他胳膊,牵着他停在花园一处无人角落,松开他,神情严肃地告知他要敢于反抗,不可任人欺负了去。 他低声告知:他只是一位不得宠的庶子。 女孩说她其实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裴家正牌小姐,顶多算得上一枚棋子。 但棋子又怎样? 就算是棋子,她也要做一枚最有才华的有用棋子。 女孩还鼓励他,告诉他他们虽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将来自己要走的路。 临走时,女孩送她一句话:安危不贰其志,险意不革其心。 他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遇到任何困难都会默念这句话,不断自我激励。 那之后,虽然很多年他们都未再有交集,但他一直有悄悄关注她的消息。 她才华横溢,同丞相府的沈浅浅同时被都城百姓誉为丰岚二才女,他在心里默默为他开心的同时,也愈发的努力想要上进,往上爬了。 他加入天王军,丰玉砌派遣的任何危险任务,他都愿意豁出性命去抢去拼,只愿有一日同她再次相遇时,能够让她瞧得起。 他终于从百人里脱颖而出,被丰玉砌安插入了军营,一步步坐上将军之位。 但也正因为离权利中心越来越近,他知晓了裴家同丰家当年的约定。 知晓了裴家精心培养的女子终是要嫁入皇室,坐上丰岚凤位的。 他才明了,儿时她嘴中的“棋子”二字是什么意思! 知晓她的宿命后,他愈发积极的效忠于丰玉砌。因为在他眼中,丰家的几个皇位继承人中,只有他的主子丰玉砌足够与她一配。 每次同丰玉砌碰头,他都会装若无意地打探丰玉砌的口风。 他是既希望丰玉砌登上丰岚皇位,又害怕丰玉砌真的娶走了裴芊洛。 察觉出丰玉砌厌恶女色后,他甚至龌龊地暗自高兴过,觉得也许主子娶了她,也不会碰她。 丰玉砌明确表示不会娶裴芊洛后,他也高兴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许是还有机会的。 裴少征谋反,犯下诛九族的大罪,他暗搓搓向丰玉砌求情,请求丰玉砌护下裴家女子。 丰玉砌写信告知他皇上对裴家的惩罚,知晓裴芊洛不会受到牵连,他才放下心来。 裴芊洛来云中投靠安澜长公主,他兴奋异常,几次借口拜访安澜长公主,想要同裴芊洛制造偶遇。 可惜,裴芊洛似早就将他忘了,性子还是同儿时一般清冷,生人勿近。 但他还是不愿放弃,觉得两人能隔得这般近,定是老天感动于他的一番深情。 终究是他自恋了,裴芊洛竟为追逐权利,携大批财物去响应云晟号召女子入朝为官的号召,当上了云晟太傅。 丰玉砌往云晟送粮祝贺苏芸萱成为云晟女帝那次,他其实是想陪同丰玉砌一起的。 丰玉砌严肃拒绝他,选了同苏芸萱更加亲近的陆再林,他才歇了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后来,成为云晟太傅的裴芊洛前来丰岚买粮,他私自大开方便之门,这才在多年后借机同裴芊洛再次有了交集。 只是这交集太过短暂! 两国战争再起,他其实也是不愿意的。 秦世明不喜苏芸萱,一方面是觉得苏芸萱当上云晟女帝后心机变得深沉了,担心苏芸萱会对丰玉砌不利; 另一方面,这次战争是云晟主动挑起的。 秦世明不知情,以为突袭丰岚是云晟女帝苏芸萱的意思。 第311章 妖女 说曹操,曹操到。 秦世明正仰头盯着天边夕阳,琢磨着这云晟女帝此行到底意欲何为,忽地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 疑惑坐起身来一看,主子营帐方向,那云晟女帝苏芸萱慢慢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她速度很慢,双手提着裙摆,似是走得很是艰难。 那眉眼微蹙,面色苍白,似竭力隐忍着什么.......见他坐身看过去,视线立马同他对上,目光如炬......表情又马上变得淡然。 起身拍拍屁股,秦世明皱眉看向苏芸萱身后营帐方向。 没见他主子丰玉砌的身影,秦世明面色一凝,担心向营帐疾走。 两人相距近两步远,秦世明几乎快直接越过苏芸萱时,苏芸萱突然出声大喊,“秦将军放心,丰玉砌无恙。他还未醒,秦将军最好不要过去打扰。” 秦世明闻言停下,面露不信地瞧向苏芸萱。 却见苏芸萱似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陡然向旁栽去。 未来得及多想,秦世明本能抬步过去欲扶。 他才伸出手,人都未碰到,那苏芸萱竟动作奇快地朝他扬手一甩。 一阵白烟霎时扑面而来。 吓得秦世明紧急闭眼,心下大骇着脚下一个紧急拧转,奇快地原地旋转着背过身去,往后急急跃出一大步。 他才堪堪站稳,又闻身后苏芸萱意味不明的夸赞,“秦将军身手不错嘛!” 秦世明满面怒容地转身,苏芸萱直直凝视着他,又似十分惋惜地叹息:“可惜了。” 直觉不好,秦世明戒备问:“你什么意思?” 苏芸萱嘴角弯起,笑得令他发怵道:“秦将军运功试试?” 秦世明:“......”垂眸捏拳一试。 卧槽! 还是中招了。 倏然怒瞪向苏芸萱,秦世明大吼:“你个妖女,对我做了什么?” “妖女?”苏芸萱挑眉,“我之前来军营,秦将军可是很客气......” “我呸......早知你会变成这样,当初我......” “变成哪样?”苏芸萱满面不解问。 “心机深沉、恶毒狠辣、不知廉耻。”秦世明骂。 “哦,原来秦将军在丰玉砌面前是这般诋毁我的。”苏芸萱面色不改,嘴角依旧浅浅勾着,携着股意味不明的笑。 瞧得秦世明瘆得慌,不觉起了鸡皮疙瘩。 这鸡皮疙瘩果然没有白起。秦世明正暗骂自己怕他一个弱女子干啥,不能使用内力,他秦世明打她一个妖女不还手到擒来之时,那妖女苏芸萱倒率先朝他靠近过来。 秦世明震惊瞪大眸,苏芸萱再次扬手。 一记银针朝秦世明射来。 “卧槽!” 秦世明低吼一声,偏身就躲。 只是,这脸上和胳膊才躲过两针,大腿竟被扎中一针。 瞬间浑身失力,秦世明不敢置信地瘫软得跌坐在地。 满面震惊之中,秦世明生无可恋地眼睁睁看着苏芸萱缓缓拔下头上发叉,抽出钢针在他面前晃悠着威胁:“秦将军看这钢针锋利不?” “是我大意了,要杀就杀。”秦世明愤愤。 他堂堂丰岚大将军,竟败给了一个女子。 哪怕这女子是云晟女帝,那也是一个毫无武力值的女人呀。 太他妈的丢人了...... “秦将军有骨气!” 苏芸萱再次夸赞一句,朝着秦世明猛地扬起手中钢针。 “等等。”秦世明喊。 钢针停在秦世明脖颈处。 秦世明看向苏芸萱急道:“你杀我可以,但你不能伤害我主子。主子他是真的钦慕于你,我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上过心。 他对你一往情深,多次救你,你若恩将仇报,胆敢伤害于他,我秦世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芸萱安静听着,候着秦世明住嘴,她问:“说完了?” 秦世明不放心继续:“那次在云中崖上,我劝说他杀了云晟世子以绝后患,他顾虑你对那人的看重,将人放走;后在军营,他一直守着你直到清醒;为了给你补身体,他将军中信鸽杀了快一半......” “够了。我不会害他。”苏芸萱打断。 秦世明住嘴,瞧着苏芸萱,面上尽是不信。 苏芸萱好笑道:“秦将军觉得以我这般手段,若是真要害他,他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吗?” 秦世明:“......” 盯着苏芸萱腕上银镯,仔细想了想,好像这话在理。 这苏芸萱不仅会使毒,身上竟还藏着让人毫无防备的利器。 腕间银针,头上发钗钢针,就他此刻盯着的手镯也绝对大有玄机。 放下心来,秦世明尽量挺直脊背,认命闭上双眼。 钢针没有扎进他的脖颈,反而似缩了回去。秦世明不解睁眼。 苏芸萱将钢针还原,发钗重新插回头上,她在秦世明身边撑身坐下,边道:“秦将军相信我不会害丰玉砌,我还杀秦将军做什么?” 秦世明:“苏芸萱,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来求和的。”苏芸萱语气平静。 “求和?”秦世明不信,“那你们还突袭丰岚?” “突袭丰岚并不是我的意思。” “怎么可能?没有一国之君的命令......” 注视着苏芸萱看向她的真诚眸色,秦世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震惊改话道:“难道真是那苏沐逍擅作主张?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不用知道。你只需知道两国开战不是我和丰玉砌的意思就行。我来求和,丰玉砌同意给我半年时间,这半年里丰岚暂不攻打云晟。 我知道开战近两月来,丰岚也死伤了很多人,你们占据优势,即便身为皇上的丰玉砌下令停战,怕是也会引来军中不少人的反对和闲言碎语。 我恳求秦将军能够做好善后工作,将丰玉砌下令暂停进宫云晟的命令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你来是为这个?”秦世明震惊又怀疑。 “不止。”苏芸萱答。 秦世明眸子眯起,心想果然如此,脑内是愈发觉得这云晟女帝苏芸萱不简单。 正琢磨起苏芸萱到底是整的哪一出,苏芸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秦世明面前,“按照我和丰玉砌的约定,我写好了一封信,有劳秦将军亲自将此信送往云晟军营旭王手中。” “我亲自去?”秦世明因使出吃奶的劲而颤抖着去接信的手一顿,面露不解。 随即又震惊异常问:“旭王到了边关?” 云晟军营如今是云晟战神苏东旭掌权? 怎么会? 第312章 委屈 之前暗子回报:那旭王苏东旭已被云晟女帝派去控制云晟境内疫情,怎么会这么巧,在那苏沐逍快不行这个关键时刻,突然空降云晟军营? 要他对上能同他们丰岚曾经的战神陆震远不相上下的云晟战神苏东旭,他秦世明还真是没有多大把握能速战速决,尽快趁机拿下云晟..... 昨夜探子又回报,云晟境内疫情已基本控制住,灾情也彻底成为过去式。 云晟只需休养一段时间,挨到秋后迎来第一波粮食丰收,还是有能力自救的。 这云晟女帝是在拖延时间! 想到这一点,秦世明气得欲要起身,却是因为腿部失去知觉而再次狼狈跌倒。 怒得欲去抢信,却因不得力而将苏芸萱手中信撞落,秦世明冲苏芸萱大吼:“你来此试探军情,竟还想借我之手亲自给你云晟送去,苏芸萱,你好歹毒的心。 我要真信你方才假装善意的鬼话,替你送信,届时落个叛国的罪名,即便在云晟被杀,主子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好一个一箭双雕的狠毒之计!” 苏芸萱:“......”眼前这人真是裴芊洛嘴中主动为她购粮大开方便之门,心地善良、乐意助人,说话客气温柔的正直之人吗? 一箭双雕的狠毒之计? 这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怎么瞅着这秦世明才是真正的心机深沉。 “你不去,换陆再林去也行,我只信你俩。”苏芸萱不悦探身去捡地上信。 “他也不行。”秦世明一副愤愤不平的自作聪明模样瞪视着苏芸萱,嘴中连环炮似的。 “我要是派他去,害死了他,陆家军怕是会不服于我。且陆再林一死,陆家军士气势必会受损,丰岚少了陆家军这个助力,等于去了大半杀伤力。 苏芸萱,我信你的鬼话才怪。 我是真没想到,坐上云晟女帝之位后,你竟心黑至此,毫不顾念亲情,连自己亲舅公的义子也不放过。” 苏芸萱:“.....”恨不能朝秦世明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秦世明不仅不是裴芊洛醉酒后所言的“略有点可爱的憨憨”,还是个心思多疑、牟足劲将人往坏里想的犟种! 见苏芸萱怒目注视着他,秦世明脖子一梗,毫不畏惧道:“你以为你瞪我我就怕你了?我可不像主子,吃你这一套。 你是云裳的女帝,又不是我丰岚的女帝,少在我面前耍心机,逞威......” 他正回怼得用力,丰玉砌的一声怒吼突然传来,“苏芸萱!” 苏芸萱视线从他脸上转开,似要看向营帐处。 秦世明比苏芸萱更快,脖子用力探长,抢先快速朝丰玉砌告状:“主子快救我,她对我使毒,要杀我。” 苏芸萱:“......”没有看向丰玉砌,视线转回秦世明,真就对秦世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秦世明:“主子,你看,他朝我翻......” “白眼”二字未出口,见主子丰玉砌瞧也没瞧他,径直走到苏芸萱面前,拉着人就要往回走,秦世明惊得住嘴、身子朝丰玉砌方向一倒,抱丰玉砌腿大喊:“主子,主子我中毒不能动了。” “不能动,你抱我腿?松开。”丰玉砌被拉得走不动,嫌弃睨向秦世明。 秦世明立马松手,仰脸看向丰玉砌道:“主子,我下身是真不能动了。这妖女朝我大腿射了一针。那针上肯定淬了......” “秦世明!”丰玉砌大吼,打断秦世明的话,他面色阴沉瞪向秦世明,“你喊谁妖女?” 秦世明:“......”触上丰玉砌怒视向他的眸色,吓得急急闭嘴。 艰难撑身坐起,随即又委屈不平道:“不是。主子你不知道,方才她不仅两次对我使毒,还拿钢针逼在我脖颈上,威胁我去给她送信。” 怕丰玉砌不信,他转向苏芸萱急急补充,“主子可以亲自查看,她身上藏有很多杀人利器,头上发钗,手上腕链,还有......” “秦世明!”丰玉砌再次厉声打断,“你是废物吗?” 秦世明:“......”双拳攥紧,脸上委屈更甚。 瞪了眼一脸同情注视着他的苏芸萱,又看看满脸怒容瞪视着他的丰玉砌,攥拳憋屈垂下眸去。 听见苏芸萱靠近的脚步声,秦世明猛然抬眸,戒备怒目而视大吼:“苏芸萱,你又想干什么?” “秦世明!”丰玉砌第三次喊秦世明名字,声音已不是用愤怒可以形容。 侧移一步挡住秦世明瞪向苏芸萱的目光,丰玉砌阴恻恻睨向秦世明道:“我提醒过你,从今以后,我不愿从任何人嘴里听见对她的一句不敬之语。” 心下咯噔一声,秦世明再次垂眸,“卑职知错。” 朝秦世明走近一步,丰玉砌缓缓蹲下身去,眸色如箭地逼视着坐在地上的秦世明双眼,冷声补充:“还有,’苏芸萱’三个字除了我,你们都没资格叫。” “是。”秦世明脑袋垂得更低,不敢与之对视。 丰玉砌起身,重新抓住苏芸萱胳膊,“走。” “等一等。”苏芸萱扯住丰玉砌拽她的胳膊。 丰玉砌停住,皱眉不悦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朝他摊开手掌解释:“你先把解药给他。” 丰玉砌不耐烦拿过,丢给秦世明。 秦世明慌张去接,苏芸萱又道:“若影不能送信,我想让他去送。” 往嘴中送药的手一顿,秦世明抗议看向丰玉砌。 丰玉砌注意到秦世明面上不愿之色,瞧向苏芸萱道:“让陆再林去吧。” “不行!”秦世明喊。 “不行。”苏芸萱说。 两人异口同声。 丰玉砌挑眉,看也未看秦世明一眼,他注视着苏芸萱问:“陆再林怎么不行?” 秦世明想说“她心怀不轨”,但迫于丰玉砌方才逼视着他的那句提醒之语,强忍着没有抢话,仰脸看向苏芸萱,祈盼苏芸萱主动露出破绽。 苏芸萱一指秦世明,看着丰玉砌答:“我之前觉得他俩谁去都行,但我现在就是非要他去不可。” 丰玉砌:“......”偏头垂眸看向秦世明。 注意到秦世明看向苏芸萱的不善之色,沉声道:“好。秦世明,你亲自走一趟,务必将天去的尸身给我完好的接回来。” 第313章 介意 不敢违背丰玉砌的命令,秦世明解毒完后,还是万分不情愿的连夜去往云晟军营送信。 马儿一路狂奔,他也逐渐会过意来:这云晟女帝之前那番言语似乎并不是他设想的那般意欲哄骗毒杀于他。 主子知道这信,也同意派他去送。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这云晟女帝? 想到苏芸萱所说的“来求和”,秦世明忽地又想起苏芸萱之前坚持要嫁那云晟太傅苏长风,拒绝和亲才导致的两国议和失败,瞬间又觉得苏芸萱作为一国之君,见自己国家打不过了,才跑来求和,这行为着实不够坦荡。 想到旭王如今已在云晟军营,秦世明怎么琢磨都不能说服自己信服于苏芸萱。 夜色里,秦世明边往云晟军营行进,边在心内告诫自己,以后对这云晟女帝务必要更加小心提防着才是。 丰岚军营,苏芸萱被丰玉砌拉回营帐。 一进营帐,丰玉砌就开始动手要脱苏芸萱衣裙,要求苏芸萱在新衣未送来前,还是穿他的袍子。 苏芸萱不干,边躲边斥责丰玉砌不可理喻。 丰玉砌则坚持苏芸萱不嫌弃被秦世明碰过地衣衫,他介意。 两人拉扯得激烈时,陆再林接替秦世明,送来吃食和按丰玉砌之前要求新买的衣衫和一应用品等物。 丰玉砌出去将东西全部接回营帐后,又去了外面,解答陆再林关于按兵不动的疑惑。 苏芸萱趁机快速换衣。 虽然担心苏芸萱的立场,但陆再林作为一名军人,同秦世明一样,还是觉得机不可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有利时机,丰岚暂停对云晟的进攻,实在不够明智。 故而壮着胆子,找丰玉砌解惑。 丰玉砌心内欣赏陆再林未因私人感情而影响判断,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态度强硬地表示他还是意欲迎娶苏芸萱。 丰岚停战、两国重新议和,是他迎娶苏芸萱的诚意。 陆再林听完,没有像秦世明那般怀疑苏芸萱的求和动机。 在他心中,丰岚、云晟这场战若是要打,作为丰岚将领,他定当全力以赴;但若上头命令停战,他也是不会反对的。 一是因为云晟女帝苏芸萱乃是他义父的亲人。 他义父一生惦记自己的妹妹陆熙若和外甥女陆晴汐,愧疚、悔恨于当年因私心和猜忌,为护妹妹陆熙若,而拦着妹夫陆震远如实告知那白云门掌门人云莲子,陆熙若就是陆震远从小便定下婚事的女子之事。 导致那云莲子不信陆震远已有婚约之事,越陷越深,几次三番跑来军营纠缠。 最后那云莲子更是不知使的什么妖法,竟在成为云晟皇后多年后,再次跑来边关提出欲要陆晴汐同她儿子苏寄北和亲的荒谬言论,逼得陆震远不顾他的反对,应了皇上丰志逸的诏令,送妻女回都。 从此妹妹、妹夫一家分隔两地,妹夫也因对过去的悔恨和将来的未知而积郁成疾,早早病逝...... 义父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时就告诫过陆再林,若是将来有一日,丰岚、云晟能够再次议和,希望陆家军能够顾念他外甥女陆晴汐和陆晴汐之女的身份,不要站出来反对。 二是在深入过云晟,见识过云晟百姓遭受的困难和不易之后,陆再林也不大忍心百姓们雪上加霜,再次遭受战争之苦。 哪怕这百姓是云晟的百姓,那也都只是一群毫无缚鸡之力,只愿填饱肚子、生活安康的贫苦大众。 向丰玉砌保证会安抚和管理好所有陆家军后,陆再林大步离去。 丰玉砌重新回到营帐时,苏芸萱不仅换好了衣衫,独自吃完了饭,还将床单更换完成,正一个人侧身躺着睡觉。 丰玉砌:“......”故意将脚步放得很重地走到床边,呆立了好一会,也未见床上的苏芸萱回头看上他一眼。 自我安慰着苏芸萱可能是真被他折腾累了,丰玉砌才不悦地轻手轻脚绕过屏风,去往外面进食。 一个人吃完饭,丰玉砌再次轻手轻脚进去里面。 站在屏风处,瞧了眼床上依旧朝向里侧、一动未动似是睡着的人儿,丰玉砌转身,视线逐一扫视过帐内前夜留下的浴桶、苏芸萱放在床边矮凳上的包袱和床尾及床尾地上一堆新购置的衣衫等物后,皱眉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在桌案前坐下,丰玉砌提笔快速给安澜写了一封信。 信里除简单告知了这边情况,恳请安澜继续代替他稳住朝政外,还让安澜帮忙转告天寻,命天寻带着阿熠速速赶来军营服侍苏芸萱。 拿着写好的信,丰玉砌出去营帐,命暗中守护的人看好营帐,不准任何人靠近后,去找陆再林。 陆再林按照丰玉砌要求找人将信连夜送往丰岚都城后,又带着一群人跟在丰玉砌身后,听从丰玉砌的指挥,在丰玉砌之前那处营帐旁边又改造出一个更大的营帐。 营帐内一应设施都要挑选军营里最好的,折腾小半宿,布置得跟个城中一室一厅的宅子似的,丰玉砌还诸多不满。 最后干脆大手一挥,接连指了桌子、柜子、床等几处家具,命陆再林派人尽快去往海月城购买更好的回来。 陆再林实在不解,提出战争已停,丰玉砌若嫌弃军营条件不好,完全可以带着人住到海月城去。 丰玉砌觉得此言甚为有理,屏退所有人后疾步返回苏芸萱所在的营帐,想要问问苏芸萱的意思。 谁知,他进去一看,床上已没有苏芸萱的人影。 急得丰玉砌在帐内找了一圈后,焦急地冲到外面大喊守营士兵。 守营士兵颤巍巍指了处方向,告知那云晟女帝独自去往了那边。 丰玉砌更怒了,质问士兵怎的不将人守好。 士兵委屈不已,不敢直视龙威,只垂眸小声呢喃:皇上只命不准任何人进去,又没说不准营帐里面的人出来。 气得丰玉砌抬腿将人踹翻后,疾步往士兵指的方向而去。 担心赶路、四处搜寻了好一会,丰玉砌终于在离军营不远处一条河里看到了苏芸萱的身影。 第314章 颜控 丰玉砌往河边走时,苏芸萱正从河水里出来。 美人出浴,皎洁的月光映照出她卓绝的身姿。 她四周,粼粼水波荡漾,随着她脚步往前,水面形成一片片温柔的涟漪,衬得水中人宛如一株独立绽放的白莲,散发出纯净而迷人的气息。 这朦朦胧胧、宛若仙境的美瞅得丰玉砌不觉放缓了脚步。 待那美人走到岸边,侧身俯首去拾地上衣衫,水滴从她如瀑的长发中滴落,沿着那修长脖颈和玲珑肩膀滑落,轻柔触碰到胸前,仿佛是在诉说着一段难以言表的美丽故事。 丰玉砌痴迷得倏然停在原地,攥紧了拳。 好一会,苏芸萱穿戴好衣裙,转身乍然瞥见侧边定定注视着她的丰玉砌,惊诧出声,丰玉砌才惊醒回神。 疾步走到苏芸萱面前,将人一把揽入怀中,丰玉砌附耳嘶哑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我来洗一洗。”双手垂在两侧,苏芸萱心虚回。 “你想要沐浴可以同我说,我命人给你备热水,以后不可以一个人跑出来了。”丰玉砌命令。 “好。”苏芸萱敷衍回。 暑月的河水并不冷,她也不想再因此事同丰玉砌过多拉扯。 候着丰玉砌抱了好一会,见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苏芸萱率先开口道:“我洗完了,我们回去吧。” 丰玉砌闻声松开人,扫了一眼旁边河水,瞧回苏芸萱问:“要不你再同我一起下去洗一次?” “不了。”苏芸萱吓得紧急后退一大步。 丰玉砌:“......”盯着苏芸萱面上惧怕之色瞧了一瞬,不悦问:“你躲我?” “没有。”苏芸萱摆手,“我已经泡了很久了,再下水怕是要脱皮。” “你不是说你平时沐浴都在水里泡一个时辰左右吗?”丰玉砌不信质问。 苏芸萱:“......”暗自腹诽丰玉砌这厮记性还挺好,紧急换了讨好的笑道:“我有些困,你自己洗吧,我先回去休息。”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你站住。”丰玉砌在身后大喝。 苏芸萱停在原地,没有转身。 丰玉砌又命令:“你过来在旁边等着我。” 硬着头皮走回去,苏芸萱在河边寻了处柔软的草皮坐下,低垂着头,直到丰玉砌浸入水中才应丰玉砌要求,起身过去捡起丰玉砌衣衫,整理好放在身旁。 丰玉砌在水中接连扎了几个猛子后,心情愉悦地探头朝岸上苏芸萱喊:“芸萱,我们搬去海月城住吧?” 水声糊了耳朵,苏芸萱没听清,也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天亮就搬去海月城,那里条件好些,你需要什么都随时可以买......” “不去。”苏芸萱陡然起身。 丰玉砌定住,盯着苏芸萱处不解问:“为什么不去?” 朝河边快速走近几步,苏芸萱沉声回:“我担心你下令暂停进攻云晟,你丰岚将士会不服,万一起了什么流言或暴乱,你留在军营,都能够第一时间应付......” 她这番话一大半可以说是在替丰玉砌着想,可惜,丰玉砌不领情。 觉得自己的权威遭到质疑,还是被他心仪的女子质疑,丰玉砌大男子主义瞬间爆棚。 心里起了火气,他腾地从水里站起,缓缓走向岸边阴恻恻问:“你是在怀疑我?” 苏芸萱不知晓他的心思,背过身去,依旧严肃坚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我深刻体会过流言这把利刃的锋利,玉砌,你不可掉以轻心。 你们丰岚占据优势,你突然下令暂停进攻云晟。你们丰岚的将士们只会认为你是受了我美色的迷惑,一旦有人心下不服,私下造谣,流言便会如星火一般燎燃,不可控制。 我们要守在军营,以防万一,绝不能......” 她正认真说着,丰玉砌忽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惊得身子一顿的功夫,丰玉砌脑袋搁在她颈间柔声道:“芸萱,你说错了一点。” “哪一点?”没有抬手推人,苏芸萱急问。 “我确实是受了你美色的迷惑。”丰玉砌回。 苏芸萱:“......”微愣一瞬,心内方才极度认真严肃的情绪因丰玉砌这份打趣和不认真对待她想法的态度,而迅速被怒气盈满。 抬手去扒拉丰玉砌抱她的掌,苏芸萱愤愤言:“丰玉砌,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打趣,你晓不晓得......” 丰玉砌不松手,将人抱得更紧,打断道:“我没打趣你,芸萱,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独好你的美......” “你住嘴。”苏芸萱吼。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不愿搬去海月城,我们就待在军营。”丰玉砌哄着,捏住苏芸萱双肩,将人强行转向自己。 这一被转过去,映入苏芸萱眼前的霎时是一大片纹理流畅的胸膛。 胸膛前,丰玉砌头发上还在滴落着小水珠。 水珠顺着丰玉砌棱角分明的下颌滑下,落入性感的锁骨和胸膛。 一下忘了方才的气,苏芸萱愣愣注视着面前整整齐齐排列的八块腹肌,不觉脸色爆红,咬紧了唇。 虽这皮肤上大伤小伤、新疤旧疤遍布,但面前这宛如雕塑一般紧实的肌肉瞧着着实冲击力不小。 苏芸萱不觉咽下一大口口水。 发出响亮的一声“咕噜”之声。 “噗呲——”头顶传来丰玉砌的笑声。 苏芸萱:“......”羞愧得垂在身侧的双拳握紧,紧急闭上了眼。 她这该死的颜控习性呀! 上千年了,还是没有改。 脑中浮现出第一世失去五感后被天帝第二次带回天界,眼睛被治好后第一次见到一席白衣的琼枝神君从天而降的场面,苏芸萱心内的羞愧霎时被无尽的寒凉顶替。 抬手大力朝丰玉砌胸前一推,苏芸萱退出丰玉砌胸膛快速背过身去,不悦冷声问:“你觉得调戏我很好玩吗?” “我哪调戏你了?”丰玉砌不服。 不晓得苏芸萱的心思,又因苏芸萱方才的反应而心情甚好,丰玉砌没有计较苏芸萱推他的动作,盯着苏芸萱背影试探问:“你方才是不是动心了?” “没有。”苏芸萱朝前一步拉开距离,声音沉稳回。 不等丰玉砌再说话,她催道:“天快亮了,你赶紧穿好衣服,我们回去。” 第315章 她要 苏芸萱催完,提着裙摆就跑,丰玉砌无法,气愤过去捞起衣服,边快速往身上套边去追。 实在是速度快不起来,苏芸萱跑了一段,还未到达军营,便被丰玉砌陡然抓住胳膊,大力拽入怀中。 丰玉砌似是故意的,衣衫大敞着,将她紧紧往怀中顶。 不愿脸颊贴上丰玉砌的胸膛,苏芸萱急急抬臂去挡。 侧脸被抵得压在自己双腕处,苏芸萱闭眼气愤吼:“丰玉砌,你放开我。” “第四次叫错了,记过。”丰玉砌不悦言。 说完,他垂眸打量起怀中人,讥讽道:“咬都咬过几回了,这会倒是怕碰、怕看到了?” 苏芸萱:“......”想反驳她哪咬过了? 转念一想,之前两次乌漆墨黑的,未避免自己出声,或是丰玉砌故意弄疼她、逼她喊他时,她为抗议就胡乱扑上去咬,哪知道自己究竟都咬过哪里...... “喏,你自己睁开眼睛看,这、这还留有你的牙印呢,你莫要不认账。”丰玉砌拿开按住她后脑勺的手,在她头顶言。 苏芸萱睁眼,顺着丰玉砌手指方向瞧去。 还真有两个极深的牙印。 虽那两处牙印周围已呈紫红色,但在丰玉砌胸前一片残迹之中并不过分显眼。 见苏芸萱盯着她自己咬过的痕迹,面上似是无甚了得的不服模样,丰玉砌快速伸手勾起苏芸萱下颌,倾身覆了上去。 苏芸萱挣扎着,本能伸手去推。 丰玉砌被推得烦了,移开唇,拉着人一脸怒容朝营帐处疾走。 走到快近他的那处营帐时,更是不顾巡逻和周围守护士兵们瞧向他们的诧异目光,俯身将人拦腰抱起。 回到营帐内,忽视苏芸萱不停捶打他的抗议,丰玉砌将人直接丢在床上,第三次如狼似虎地扑了下去。 这一次,不论丰玉砌如何威逼折磨,苏芸萱依旧不听从丰玉砌的命令,在行事时喊他“玉砌”。 激得丰玉砌愈发不爽。 即便这次苏芸萱没有再咬他,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尽情在苏芸萱身上发泄心中怒火。 理智清醒时,天光已经大亮。 丰玉砌这才注意到抱着被子、泪眼朦胧往后缩的苏芸萱唇瓣几处皆被她自己咬破,正往外不停渗着血珠。 心疼想要去帮苏芸萱擦拭,丰玉砌手才伸过去,苏芸萱凤眸戒备怒视着他,朝他大吼:“你走开,不要碰我。” 丰玉砌:“......”手掌僵在空中,注视着苏芸萱面上恨意,愧疚得面上红白交错。 好半晌,才攥拳收回手,脸色铁青的一言不发披衣下床往外走。 盯着丰玉砌身影绕过屏风,苏芸萱眼角泪水滑落,垂头环臂缩成一团。 听到里侧苏芸萱隐忍的抽泣声,丰玉砌脚步一顿,想要立马冲进去朝人道歉,却又拉不下面子。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丰玉砌大步走出营帐。 整个白日,丰玉砌都没有再来苏芸萱所在的营帐,只派了陆再林在外吆喝着送过一次餐和避子药。 陆再林按照丰玉砌的要求,远远见苏芸萱从营帐内出来,将东西放在地上就离开,未同苏芸萱说一句话。 黄昏时分,陆再林又送了一次饭。这次他在碗底偷偷塞了一张纸条,叮嘱苏芸萱务必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 吃过晚饭,天色又黑,苏芸萱出营帐欲要再去河里洗澡,被守在营帐外面的士兵拦住。 争执几句无果,知晓是丰玉砌的意思,苏芸萱没有再为难士兵,回了营帐。 站在门帘处,仰望着星空,苏芸萱猜想旭王应是已收到她的信。 旭王知晓丰岚暂时不会攻打云晟后,应该会遵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将苏长风留在云晟军营,安排好军营事务后独自回去云晟都城代理她主持朝政。 都城朝中有旭王和裴芊洛相帮,苏芸萱很放心。 她现在要解决的可能未知难题全集中在丰岚这边。 丰玉砌不认真对待她所言的不知何时会在丰岚军营涌起的流言厉语,她苏芸萱却是不能懈怠和轻视。 陆家军那边?苏芸萱不太担心。 从之前来此探望舅公的那次和前几日初进丰岚军营时她所观察到的情形推断,搞定陆再林就能安抚好陆家军。 丰岚其他人,丰玉砌靠不住,那就只能靠秦世明。 之前那一次并未能彻底消除秦世明对她苏芸萱的戒心,她只能再另想办法徐徐图之。 攻心之计,她并不陌生,也未觉得有甚为难。 反而是丰玉砌,目前是最令她头痛的存在。 来丰岚军营前,她说服自己,万不能再如第一世那般欺骗丰玉砌,辜负丰玉砌对她的一腔深情。 天命注定她和琼枝神君无缘,她说服自己不如尝试着如第二世那般去爱上丰玉砌,嫁给丰玉砌,全了她对丰玉砌的亏欠。 但...... 心内真真切切的痛和面对丰玉砌的触碰,她身体本能的躲避和每一次的竭力隐忍,均让她怀疑她是否能真正爱上丰玉砌。 三世了,丰玉砌一如既往的喜怒无常,天生冷情、气性暴躁...... 半年,她不知晓自己能否坚持挺过丰玉砌粗鲁至极的日日折磨...... 转身进入帐内,绕过屏风,苏芸萱注视着浴桶里冰冷的脏水,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躲避丰玉砌的法子。 她可以设法将自己整病。 生病了就能躲避丰玉砌的强迫。 用毒不行,丰玉砌很容易察觉。浸在这冷水里,将自己泡着凉,就可以了...... 抬手欲脱衣,只一瞬,捏衣的掌僵住,苏芸萱又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她不能生病! 她还要保持体力,设法取得秦世明的信任,倚靠秦世明去说服丰岚的将士们彻底歇了攻打云晟之心。 她还要保持精力,去应付随时可能会刮起来的针对她苏芸萱的各种不利流言蜚语...... 她苏芸萱,不能就此倒下! 她要护云晟百姓安康;她要为琼枝神君拿到药引;她还想平安回到云晟做她的云晟女帝,领着朝中以裴芊洛为首的那群女官们开创一个全新的盛世...... 第316章 杂念 夜浓如水,苏芸萱睡得正香,忽地被人摇醒,睁眼转头去看,是丰玉砌。 不等她问,丰玉砌大力将她拽起,拉着她就往外走。 竭力忍着心中怒火,一步不敢停地跟着丰玉砌来到隔壁一个更大的营帐,苏芸萱正诧异四处打量,丰玉砌丢下一句“你以后就住这间”后,扭头就走了。 意识到丰玉砌今夜不会歇在此处,苏芸萱心情略好了些,开始打量起这间布置异常别致的营帐。 营帐内依旧由一间巨大的屏风一分为二。 只是这间的屏风更加高大挺拔。屏体上绣有精美的花鸟图案,花开鸟鸣,栩栩如生。屏风四周还镶嵌了一圈碧绿的玉石,在烛光下透出丝丝凉意,瞧着令人心旷神怡。 外间除了一套朱漆桌椅外,还摆了两套玉雕茶几和金丝楠木书案。 绕过屏风,里侧黄花梨木柜、紫檀雕花拔步床、琉璃灯盏、梳妆台一应俱全。 视线逐一扫过梳妆台上镜匣、梳篦、香炉等物,苏芸萱心下安稳丰玉砌同意她常驻军营的同时,不免暗中腹诽丰玉砌这厮还真是会享受。 会享受? 走到床边,手掌定在金丝绣帐上,苏芸萱突然忆起丰玉砌的星月阁中布置,似乎并未如这般奢华。 脑内不觉一闪:这些都是丰玉砌为她特意准备的? 丰玉砌他......还是如第一世为魔君时那般,想着法的将所有他认为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丰玉砌他......除了第二世,第一世和这一世,其实都算得上对她好。 只是这好,是他丰玉砌以为的好,不是她苏芸萱想要的好...... 第一世算她苏芸萱亏欠于他; 第二世她间接被丰玉砌害死,算她俩两清; 这第三世,若不是丰玉砌执意相逼,她同她的长风哥哥说不定就圆满了...... 坐在床边,苏芸萱思得头疼。 走到如今这般,她同丰玉砌,已说不清谁欠谁多一些了...... 闭眼用力在太阳穴处揉了揉,再睁开眼,苏芸萱苦笑摇头。 停了思绪,抬腿正欲上床睡觉,视线突然注意到床尾竟放了张古琴。 激动起身抱起琴,苏芸萱直接去了外间。 匆匆移开茶几上的一套琉璃茶具,苏芸萱在蒲团上跪坐而下。 思绪似又万千,却又杂乱无章搅得头疼不已。 苏芸萱干脆垂眸闭眼,摒除一切杂念,任由十指在琴弦上本能拨动。 营帐内顿起熟悉旋律。 一曲《不染》一遍又一遍奏了半夜。 清晨累极睡去,倒是难得睡了个安稳之觉。 太阳升起时,陆再林来送早饭,隔着三四丈的距离,陆再林一连喊了十多声,也未见苏芸萱从里面出来。 急得他忘了丰玉砌的告诫,端着托盘就欲上前,丰玉砌忽地从背后喝止住了他。 怒瞪陆再林一眼,丰玉砌夺过陆再林手中托盘,疾步入了营帐。 匆匆走到床边,注意到床上一脸安详睡得正沉的苏芸萱,丰玉砌放下心来,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又退了出去。 整个白日,遵照丰玉砌的命令,无人再往苏芸萱所在的营帐送食。 夜幕再次来临时,苏芸萱终于饿醒。 坐起身来熟练地四处环顾一周,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苏芸萱下床稍整理好着装,出营帐去觅食。 门帘才撩开一角,远处黑暗里有个声音就朝她这边大喊:“女帝请稍等,卑职这就去告知陆都尉送吃食。” 瞧这反应,苏芸萱便知道丰玉砌应是来过且交代过看守她的这群人。 一盏茶后,陆再林端着托盘在营外大喊。 苏芸萱应声出去,见陆再林将吃食放下欲走,忙将人唤住。 听到苏芸萱的喊声,陆再林转身回头去看,苏芸萱正提着裙摆快速朝他跑来。 犹豫一瞬,陆再林停下脚步,转身大步迎了过去。 在陆再林面前停下,苏芸萱急急开口问:“秦世明回来了吗?” “今日午时便回来了。”陆再林如实相告。 “还有呢?”苏芸萱问。 陆再林想了想,答:“带回了天去的尸身,还有一伤势极其严重的男子。” “没了?”苏芸萱又问,“可有云晟那边给我的信?” 陆再林挠脑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听到秦将军回营的消息,后来才赶过去的。” “丰玉砌现在何处?”苏芸萱蹙眉继续问。 “他心情不好,一直守在天去冰棺旁边在。” “天去冰棺在何处,你带我过去......” “不行。”陆再林急言。 触上苏芸萱锐利的目光,陆再林后退一大步解释,“皇上他下过令,没有她的允许,女帝你不能出营帐,不能和军营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私自接触。 且他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我建议女帝你最好不要过去。” 知陆再林之言完全是在为她着想,苏芸萱没有为难陆再林,转了话题问:“若影呢?你们让军医给他治过腿吗?” 陆再林认真回:“治过了,正恢复着。虽然还是被关押着,但一日三餐并未少了他去,女帝放心。” 说完这些,陆再林面色焦急地扫视一圈四周后,转向苏芸萱劝:“饭菜快凉了,女帝饿了一天,还是先照顾好自己,赶紧拿进去吃了再说吧。” “嗯。”苏芸萱应着,过去拿吃食。 陆再林站在原地,看着苏芸萱的背影没入营帐内,才转身离开。 接连三日,丰玉砌都未再来苏芸萱处。 除了过来营帐处送食的人换了新人,食物种类愈加丰盛了外,再无人打扰。 苏芸萱要过一次热水,两个士兵们一会便送来一个大大的浴桶,之后又均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地接连送提来多桶热水,将浴桶装满后便匆匆离去。 对苏芸萱所有的问话,都不理不答。 除了按时好好吃饭,睡觉,苏芸萱只得通过抚琴来消磨时光。 《不染》接连弹了两日,苏芸萱心内欲弹欲痛。 为转换思绪,她又找过看守她的士兵们,要过一次琴谱。 士兵们听见她的话依旧未作任何回答。 苏芸萱无法,只得自己对着琴弦琢磨尝试。 第四日夜间,丰玉砌过来时,远远听见营帐处传来的屡屡琴声,不觉放缓脚步仔细聆听。 听了一会,气得他攥紧双拳、呆愣原地。 第317章 知道 琴音空灵婉转,却又似诉说着道不尽的柔情和遗憾...... 这浓浓的意难平,怕是一分柔情都不是分与他丰玉砌的。 人都给了他,竟还在他丰玉砌的地盘诉说着对那病秧子的遗憾? 浑身怒意腾腾升起,丰玉砌抬手打飞门帘,疾步跨了进去,冷声警告。 ”一曲琴音诉深情,几多相思意难平。苏芸萱,你莫欺人太甚!” 拨动琴弦的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苏芸萱抬眸,眸色氤氲。 两步过去捏住苏芸萱的双肩,丰玉砌大力将人提起,拉到胸前逼视着人怒吼:“苏芸萱,你身子都给了我,心里怎可再住着那个病秧子?你当我丰玉砌是什么?” 偏头避开丰玉砌的视线,苏芸萱闭眼忍受着胳膊处的疼痛,没有回答。 一行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瞧得丰玉砌心内一阵刺痛。 比这刺痛令他更加不能忍受地是苏芸萱肢体本能对他的躲避和瞧向他时毫无温度的目光。 丰玉砌不服。 他丰玉砌哪一点不如那个病秧子? 就算是他上一世厌蠢,未能爱上苏芸萱,将人间接害死,但这一世他已经竭尽全力地在弥补于她了。 为何? 为何她就是放不下那个该死的病秧子。 云晟山顶寒洞那个幻境里,他明明看得清楚,芸萱是选择的他。 他俩前世便有羁绊! 为何? 为何那个病秧子一再出现相缠? 在他丰玉砌的地盘想着另外一个该死的男人,他丰玉砌决不允许。 俯身将人拦腰抱起,丰玉砌第四次携了满身怒意,疯狂席卷。 只是,这一次,苏芸萱在床上出声了。 低低地抽泣声,被隐忍得断断续续...... 丰玉砌听着,觉得似比身下人儿咬他更令他心痛和发狂。 苏芸萱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 床上没有丰玉砌的人影。 营帐内也没有,只有屏风处满浴桶、正往外不停冒着气的热水。 意识到丰玉砌应是才离开,苏芸萱胡乱套上衣服去追。 她想要问问丰玉砌,旭王可有写信托秦世明带回给她;她想要确定旭王是否安排好一切,放心离去;她要看看旭王信中可有提到她的长风哥哥是否安好...... 没有! 出了营帐一丈远也未见到丰玉砌的人影。 四周空荡荡的。 她所在的营帐旁边除了那个之前小些的营帐外,连之前其他靠得近的许多营帐也全部被撤走。 “出来!”苏芸萱慌张环顾四周,嘶声大喊,“丰玉砌,我知道你没走,你出来......” 隐在暗处负责看守营帐、在苏芸萱才出来时已被丰玉砌喝令背过身去的士兵们吓得霎时急急捂住耳朵,低垂脑袋,一丝声音不敢发出。 心内均无比害怕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会不保。 盯着衣衫松垮、发丝凌乱、转身四处张望的苏芸萱,丰玉砌隐在暗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他想过去将人拉回营帐内,但又没脸现身。 昨夜去往营帐前,他告诫过自己,想要赢得苏芸萱的心,必须学会忍耐。 不能强迫,尽量温柔...... 可是,那琴声里诉不尽的柔情和意难平让他一下破了防。 他还是强迫了她。 不止是强迫,他甚至比前三次更加疯狂...... “丰玉砌,你出来。”苏芸萱站在那里,依旧在转在喊,“丰玉砌,旭王给我写信了吗?你能把信给我吗......” 信? 指甲掐进掌心,丰玉砌眉眼皱得更紧。 她倒是提醒他了! 那旭王确实是让秦世明给苏芸萱带了一封信。 他已看过那封信的内容。 那苏东旭在信里感激苏芸萱的大义,忏悔自己的过往、遗憾自己亲孙儿的一腔深情、保证会帮苏芸萱打理好云晟;告知那病秧子除了依旧昏迷未醒,一切都好...... 信尾,同那病秧子一样该死的云晟旭王苏东旭竟还表示:待云晟度过这次危机,他会携云晟群臣和百姓恭迎女帝回归。 若是他的亲孙子苏长风能够坚持到那时,苏东旭愿再为她二人举行一场云晟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她们想得倒是美! 有问过他丰玉砌的意思吗? 还是那句话,人,他丰玉砌抢定了。 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谁也休想将苏芸萱从他身边带走! “你进去!”忍无可忍,丰玉砌厉声朝苏芸萱方向嘶吼,没有现身。 迅速锁定声音处,苏芸萱喊:“丰玉砌你......” “你想想你是来干什么的?”丰玉砌狠心威胁,“你想想我们的约定。” 心内一阵刺痛,苏芸萱呆愣原地。 周围瞬间安静得出奇。 好一会,夕阳西下,最后瞧了眼天边一抹刺眼残红,苏芸萱认命地转身往营帐方向艰难前行。 盯着苏芸萱进入营帐,丰玉砌脸色如冰地转身离开。 营帐内,浴桶里水已半凉,苏芸萱缓缓脱衣入水。 整颗脑袋没入水中,窒息得几近昏厥之际,才猛然昂起脑袋。 面颊湿润,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何其可悲! 三世又如何? 她在努力、在成长又如何? 她苏芸萱的人生......似乎永远都是错...... 一个时辰后,有人在营帐外大喊:“吃食送来,请女帝出来接。” 再次将头深深埋进刺骨的冷水里,苏芸萱没有理会。 “吃食送来,有劳女帝大人出来拿!” “女帝大人?” “云晟女帝,您在吗?” ...... “望女帝大人有大量,莫要为难卑职!” 外面一声盖过一声,直喊到声嘶力竭。 终是不忍,从冷水中起身,苏芸萱快速穿好衣衫出去。 送饭士兵远远瞅见门帘处她的身影,放下托盘,感激得朝营帐方向鞠了个大躬后,快速离去。 没有过去拿,定定站在门帘处,苏芸萱仰头注视着漫天星光。 晚风吹人醒,万事藏于心。 她没说不公平,她也不能说苦...... “请女帝过来拿餐。”黑暗里一士兵突然高喊。 苏芸萱回神,朝着虚空淡声应:“知道了。” 第318章 没法 隐在暗处,丰玉砌视线紧紧跟随着去拿草地上吃食的苏芸萱。 俯身拾起托盘,苏芸萱转身走得很慢。 突然,似是被什么绊倒,手中托盘跌落,苏芸萱身子朝前栽去。 “小心!”丰玉砌担心喊,本能三两步冲了过去。 他才走到苏芸萱身边,俯身欲去扶跌坐在地的苏芸萱,苏芸萱却是快过他,主动捏住了他伸过去的掌。 不等他反应,苏芸萱目光如炬盯着他道:“你终于肯现身了?” “你诈我?”丰玉砌蹙眉缩手。 苏芸萱紧紧抓住不放。 “苏芸萱,你说过不再骗我。”丰玉砌胳膊用力朝旁一甩。 才借力起了一半身的苏芸萱再次跌倒在地。 丰玉砌动作一僵,想要去扶,瞬间又歇了心思,讥笑道:“呵,被你骗了那么多次,我竟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我这不是骗你。”没有起身,苏芸萱快速偏头仰脸瞧向丰玉砌打断,“是你不愿见我,我没有办法,才如此......” “没有办法?苏芸萱,你哪一次不是这般搪塞于我。” 苏芸萱:“......”仔细回忆,似乎确实如此。 第一世,她骗丰玉砌随她而去,她没有办法。 所有人都说玉砌是她一手造就的毁世魔头,只有她才能亲手灭了玉砌魔君,她不愿看见三界被毁、不愿看到玉砌和改名为琼枝神君的哥哥紫藤两败俱伤,她没得选! 这一世,重生醒来,她只想赶走丰玉砌。 她向丰玉砌隐瞒她重生一事,她竭力阻止丰玉砌在父亲和她母亲面前暴露身份。 她怕,怕丰玉砌如上一世那般憎恨她的母亲、不原谅父亲;怕上一世她所知道的真相都是丰玉砌对她撒的谎...... 她不相信丰玉砌,她不能赌也不愿赌,她只想尽快赶走丰玉砌,带着家人隐世而居。她没得选。 祁州断崖,她欺骗丰玉砌,利用丰玉砌吓走前来丰岚追杀她母亲的阿力。 长风哥哥迟迟没有过来,她担心长风哥哥会有危险,也害怕那些人欲带长风哥哥回云晟是别有用心。她必须速战速决,她没得选。 丰岚都城,他欺骗丰玉砌,悄悄找出密道逃出了丰玉砌的星月阁。她回丰岚是想要查出真相,还她父亲和母亲一个公道的。 丰玉砌不愿带上她,什么都不让她参与。她不愿被丰玉砌囚禁在星月阁,她没得选。 丰岚皇宫,她和皇上达成协议,助皇上从徐贵妃口中探出当年真相,皇上同意议和,放她和长风哥哥平安回云晟。她没得选。 ..... 还有什么? 她不记得了......但似乎确实如丰玉砌所言,她次次骗丰玉砌,都是没得选。 她斜撑在地,低垂着眸,脸色逐渐苍白,却是迟迟一言不发,丰玉砌攥拳再次讥讽:“怎的,被点明心机羞愧得无话可说了?” “玉砌。”苏芸萱突然抬眸看向丰玉砌,面色严肃道,“我确实每次都没得选,那是因为在我心中,你确实次次都不够重要。” “你说什么?”丰玉砌面色涨红,愤怒嘶吼。 苏芸萱缓缓起身,再次沉声重复一遍,“我说从前,你在我心中确实不够重......” “要”字未出口,丰玉砌陡然出手,掐住苏芸萱的脖颈,直接将人提得站了起来。 脖间一紧,呼吸受阻,苏芸萱本能抬手去拍打丰玉砌的臂,声音断断续续。 “丰......玉砌......你......松开......丰......” 丰玉砌将人掐得更紧,声音也似从牙缝中蹦出,“十次了,苏芸萱,你第十次叫错!” 眸子大睁,苏芸萱不敢置信地瞧向丰玉砌。 只是,她还没瞧清人,便因颈间强烈的窒息感而昏厥。 面前人儿眼睛一闭,双手下垂,丰玉砌掌心重力一下加大,吓得他急急松开了掌。 只一瞬,见苏芸萱整个身体瘫软下坠,又怕得倾身过去相扶。 慌张将人抱起,丰玉砌惊慌往营帐走,嘴中嘶哑大喊:“军医,快叫军医。” 陆再林闻讯,拉着军医飞奔赶过来时,被拦在了营帐三丈远处。 陆再林不解,一连怒容问向拦人士兵,“皇上要的军医,你拦我们作甚?” 士兵拱手垂眸回:“禀陆都尉,皇上又说不需要军医了。” “不是女帝昏厥了吗?”陆再林问。 “卑职不知道,反正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你让开,我过去瞧一瞧。”松开军医胳膊,陆再林去推拦他士兵横在他身前的臂。 “陆再林!”后面跟来的秦世明大喊,“你不要命了。” 陆再林回神,感激瞧了眼秦世明,转头不甘注视着营帐方向。 朝拦人士兵挥了挥手,秦世明站到陆再林身边,拍了拍他肩道:“放心吧,皇上他不让军医进去,就表示人无恙。” “好好的怎么就昏厥了呢?”陆再林疑惑自语着瞧向立在一旁的士兵。 士兵触到陆再林的目光,垂眸疯狂摇头。 莫说他当时是背过身去的,就算听到声音猜出那云晟女帝是被他们皇上掐晕的,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呀! 他们丰岚皇上狠戾是真狠戾,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下得去手...... 士兵心颤想着,将头垂得更低。 瞧士兵这害怕模样,秦世明猜出大概,拉过陆再林,边往回走边道:“那个名唤二狗子的云晟新兵是云晟女帝钦点带过来我们丰岚军营的,我将人交给你,你务必看好了。 顺道探探那人口风,看看能否从他嘴中问出点云晟军情或是计划啥的。 若是他能说出点与旭王有关的就更好了......” 营帐内,苏芸萱虽依旧昏迷未醒,但呼吸已逐渐平稳。 小心往上拉了拉罩在苏芸萱身上的被子,丰玉砌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床上人儿,是既悔又气,既疑惑又迷茫。 似乎每一次他同苏芸萱相处,愉悦的气氛都持续不了多久,二人便会剑拔弩张。 床上人儿似总有能力,瞬间勾起他的怒火。 他明明深爱着人,想要对她好,愿为她倾尽全力做她想要的一切,但为何偏偏每次都又不受控制地朝她发怒,伤害于她? 似乎只有伤害她时,他才会从她眼中看到她对他的在意,才能寻到一丝丝的痛快...... 第319章 警醒 再次醒来时,依旧是夜间。 慌张环顾四周,确定过自己的位置,苏芸萱缓缓撑身坐起,营帐内没有丰玉砌的身影。 立在门帘处仰头望着夜幕,苏芸萱忽地觉得恍惚。 她竟忆不起她来了丰岚军营几日。 她只记得,她是夜间来的。 自此以后,她每次见到的似乎都是无尽的暗夜。 站了许久,头顶月亮隐去,只余几粒星子稀稀拉拉地挂在夜空,苏芸萱思绪似随着那渐渐暗淡的星子一般,逐渐拉远。 她也曾无数次仰望过星空,却似从未觉得如今夜这般萧索。 即便是第一世护着紫玉髓躲避魔界众人追杀时的逃亡途中,她也未如现在这般迷茫、害怕...... 那一世,她不知晓她的哥哥紫藤其实早就悄悄出了紫玉髓;她不知晓她豁出性命去呵护的竟是她的执念和紫藤丢弃的怨。 那时,她喜欢暗夜。因为暗夜更利于她隐去行踪。 怎的现在,她又开始惧怕、讨厌暗夜了呢? 苏芸萱在心里反思。 她是觉得这一世,她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这念和怨一手造就的吗? 可是,就是这念和怨,使得第一世失去半颗花心后本该弱小的她强大到不惧一切,支撑着她熬过无尽的暗夜,一路向前。 也是这念和怨,一直陪在害怕孤单的她的身边,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 明明是伏月的气温,苏芸萱却是冷得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 在这萧索的暗夜里,遥想过去,她猛然意识到她的自私、自以为是和矫情...... 第一世和第二世,她身虽死,但死前她似乎并未觉得活着时有多痛苦。 第一世,因为玉砌不离不弃的陪伴,她从未真正觉得孤单过。 哪怕是五感尽失,心中有念想、有信念,她也照样活得意志坚定、生机勃勃。 玉砌成为闻名三界的魔君后,所有人都指责于她,怪她造就出终有一日会毁天灭地的强大魔物。 可是,他们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忘了问过玉砌一句:是否愿意被她那帮意外造就、横空出世? 细细想来,那一世,玉砌所做的一切,好的、坏的似乎都与她芸萱仙子有关。 玉砌想要治好她的五感,为她只身闯入魔界。 她不知道那一百多年里,玉砌都经历过什么。 那一百多年里,她待在天界同未告知她他真实身份的琼枝神君在一起,她觉得日子过得很快,那玉砌呢? 除了努力坐上魔君之位,那一百多年里,玉砌应是十分担心于她。 她似乎隐约记得,被天帝第一次带去魔界寻玉砌时,玉砌同她提过,一直有在四处寻她。 那些守在门处的小妖见到她时的毫无意外和欢欣鼓舞;天帝提前预知一切,将她送去魔界等事,是否都说明了玉砌寻她之事其实整个三界皆知,唯有她芸萱仙子一人不知? 第二世? 第二世她被毒痴傻,浑浑噩噩过了近十年,直到亲眼目睹父亲、母亲和子汐死在她面前,被丰玉砌带回皇宫治愈后,才知晓世事。 诚如帝君所言,知晓世事,才是这世间最悲之事。 失了钦慕于丰玉砌的那点依恋,第二世,她死得对那世间毫无眷念。 现在想来,若是那时有人能够问她一句:可否愿意被治好? 临死前的她或许会答:并不愿。与其清醒过来痛苦地多活一年,她更愿意痴傻着当时便追随家人而去。 从前,她觉得第二世,她和丰玉砌算是两清。 但真的是两清吗? 若真的两清,为何长风哥哥拿命换她重活一世,她同丰玉砌又有了这第三世的纠葛? 脑中忆起天帝所言:“你和念和琼枝的怨,机缘巧合生出玉砌这个魔物。这魔物上次自爆,算是切断了和琼枝的联系,但同你却是......永生永世的羁绊。 你不死,他便不灭。 偏生你又是琼枝最大的劫! 琼枝他若是不能彻底摒弃对你的执念,你们三人想要得一个善终,便只能由你做出选择,舍弃一人。” 苏芸萱凄惨一笑。 原来梦里雪中飘来的那句血语“舍一人”,竟是这个意思! 二人是缘,三人就是孽。 因她之过而成的这段孽缘,确实也该由她忍痛斩断。 祈福山顶、来此途中,她曾也意志坚定地觉得她可以做到,但真正深入其中,她还是悔了、动摇了...... 才会如这般觉得难熬、痛苦吧...... 黑夜里,苏芸萱在门帘处站了多久,丰玉砌便在暗处隐了多久。 他不知道苏芸萱时而仰望星空、时而垂眸环抱身体、时而了望远处,时而皱眉、时而苦笑、时而流泪、时而又似释然,究竟在思忖些什么,他就是想要陪着她。 哪怕是这般隐在暗处,远远陪着,他便欢喜。 二人一直站了大半宿,候着苏芸萱入了营帐又一个时辰,丰玉砌才向营帐靠近。 轻手轻脚入了里面,坐在床边深情凝视着床上安睡的人儿至天边擦白,将他珍藏的一本琴谱小心搁在苏芸萱头边,丰玉砌不舍离去。 不愿错过阳光,这次苏芸萱没有睡得如从前那般深沉。 至苏长风昏睡过去,她重登祈福山顶,触碰冰棺忆起过往后,便再未做过重生初始时那些骇人的梦魇。 更准确的说,自那之后,她甚少做梦。 即便做梦,也永远是在那个仿若置身迷雾之中、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梦境里。 但昨夜,她竟又做了个新的梦。 她梦到她的母亲茶罗战神和父君招藤魔君幸福依偎在一起,远远朝她招手。 她喜极而泣,奔跑着想要向她们靠近。 她们朝她微微一笑后,潇洒转身而去,只余各自对她的警醒之语。 她的父君招藤魔君对她说:“芸萱,不执着于拿起,也就无所谓放下;有亦可,无亦然。人生不过是看淡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一路走来,有所珍、有所念,还有一直相伴的目光,已是温暖。” 她的母亲茶罗战神对她说:“芸萱,不回头、不期盼;不纠结过往、不期盼太远,活在当下。万事万物,随缘便好,所有细水流长的感动,全当是这一世最美的珍藏。” 第320章 残谱 孟月第一日的午时,缕缕阳光透过帐顶,细碎地铺洒在床上,仿若昨晚夜空上稀稀拉拉的星子。 苏芸萱睁开眼,依旧是熟练地环顾四周。 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撑身坐起,屈膝坐在床上,苏芸萱仰头扫视了一圈帐顶后,垂眸凝视着薄毯上破碎的光点,默默将梦里那两段警醒之语在脑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好一会,掀被挪动着欲下床,掌下似忽地按住了什么。 苏芸萱偏头去看,枕边不知何时多了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 不解拿起来瞧,这薄薄的册子一侧线脚被装订得歪歪扭扭,封皮虽是较厚实的皮,但四角已皱,空荡荡的,并未有名。 翻开封皮一看,竟是一本琴谱。 前面四页上均是一些儿时夫子教学时命她反复临摹练习过的大家名曲。 翻至第五页,苏芸萱手指不觉一顿。 这第五页上的谱子似写得很匆忙,符号字迹均十分潦草,勾勾划划,仿似修改过很多次一般。 且纸张较封面还要陈旧,更像是一张被珍藏多年的手稿。 涂改痕迹和墨点实在太多,苏芸萱疑惑继续往后翻。 第六页纸张展开,虽依旧有翻看过很多遍的陈旧感,但上面曲谱字迹工整,遒劲有力。 苏芸萱认真细看,这曲子......竟是《不染》。 不可思议翻回上一页,苏芸萱急急低头凑近,指腹一一抚过那些修改过很多遍的墨迹,同下一页反复对比查看。 果然,第六页上的《不染》是照着第五页上反复修改后的手稿认真誊抄过来的。 定定注视着第六页上的《不染》曲谱,苏芸萱心内震颤。 瞧这陈旧的墨迹和泛黄的纸张,丰玉砌应是在儿时她随父皇母后回丰岚为丰岚皇上贺寿那次听过她弹奏过《不染》,之后便按记忆,回忆默写出谱子。 之后反复修改,确定完全正确后才又极其慎重地誊抄保存。 十多年了,他还将它们留着,带在身边? 难道那时,丰玉砌便注意到她了? 苏芸萱偏头垂眸仔细回忆。 可是,除了同母后被囚禁在丰岚皇宫近一年的痛苦记忆外,印象里并未曾有过一个名唤丰玉砌的孩童同她接触或是亲近过。 且,若是丰玉砌儿时便对他上过心,为何寻到她们,将她带回丰岚皇宫后又那般嫌弃于她,甚至将她当做棋子,欲同云晟交换城池...... 不会的! 苏芸萱摇头。 一定是她又自以为是了! 许是丰玉砌无意听过长风哥哥或是其他人弹奏过这首曲目呢? 这首曲子在云晟很多人都知晓,并不是唯她喜欢和独奏过。 手指僵硬地继续朝后翻,册子第七页,也是最后一页里,是一则才起了小半头的残普。 快速下床,苏芸萱急急走到外间琴前,对照着残谱弹奏起来。 琴声响起,空灵美妙,颇有种洗涤世俗心灵的功效。 可惜曲子断得太早。 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心绪归于平静,脑中再次忆起昨夜梦中那两段警示之语,苏芸萱放空心灵,任由手指在琴弦上拨动。 不执着于拿起,也就无所谓放下;有亦可,无亦然。 不回头、不期盼;不纠结过往、不期盼太远...... 缘起缘落缘似梦,缘生缘灭缘随行。 花开花落花相知,缘去缘尽缘随缘...... 屡屡琴声,悠悠扬扬...... 营帐外,隐隐听见琴声的丰玉砌猛然喝止住前面往苏芸萱营帐送餐的士兵。 士兵被他那一声“停”吓得身子一颤,停在原地心虚得不敢回头。 心叹这下是被秦将军和陆都尉二人坑惨了! 丰玉砌这一嗓子下去,心惊的不止是这送食的士兵,还有躲在他们侧面远处坑里的秦世明和陆再林二人。 陆再林想要帮苏芸萱。 秦世明给陆再林出了个馊点子,骗陆再林连夜去海月城搜集了许多有关女子该如何讨男子欢心的话本。 陆再林威胁加收买地逼着那送餐士兵相帮,将那些个话本藏在托盘之下送去给苏芸萱,希望苏芸萱学以善用,进而改进改进同丰玉砌的关系,以免再吃丰玉砌的苦。 士兵紧张拖住那些个话本,好半晌也未见身后丰玉砌再发话,吓得冷汗直往外冒。 汗水滑落进眼眶,刺得眼睛难受,还不敢抬手去擦。 只得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是把秦世明和陆再林这坑他的二货骂了个十来遍不止。 陆再林也好不到哪去,丰玉砌突然喊停送餐士兵,却又是站在那士兵身后迟迟不动。 他摸不清皇上是发现了他违令私送东西呢,还是没发现,也急得脑门渗出冷汗。 他身边秦世明倒是镇定的。 他忽悠着陆再林去找那些话本子,本就存了试探苏芸萱的心思,他是压根不在乎丰玉砌是否发现他们的违令之举。 若是没被发现,他可以通过观察苏芸萱之后是否有按照话本中的参照来讨好于丰玉砌,进而判断这云晟女帝心机究竟深到何种地步,脸皮厚到啥种程度? 若是被发现了更好,他倒是要看看他主子的反应。 若是主子听完陆再林的话还是将册子送去给了那云晟女帝,那只能说明他主子真是被那云晟女帝彻底迷住,没得救了。 若是不让送嘛,那说明主子他还有点骨气,想要堂堂正正地将人拿下...... 他正盯着丰玉砌思忖着,陆再林一掌拍他后背问:“秦将军,现在怎么办?” 秦世明:“......”朝天翻了个白眼,想朝陆再林吼:你傻呀,这大嗓门不怕皇上他听见我俩躲这? 果然,他才张开嘴,那边丰玉砌陡然目光锐利地扫向他们这边吼:“出来。” 陆再林:“......”大睁着眼恳求地注视着秦世明。 不等陆再林开口,秦世明报仇似的一巴掌大力拍在陆再林背后,将陆再林推了出去。 陆再林也不甘示弱,身子朝前踉跄的同时偏头朝后喊:“秦将军救我。” 秦世明:“......”心内暗骂陆再林个坑货的同时,大步走了出去。 第321章 流言 二人站在丰玉砌面前,一个垂头耷脑,一个脊背挺得笔直。 丰玉砌眸色森然地瞧了他二人一眼后,转向营帐方向一言不发。 陆再林不解,抬手悄咪咪去拉秦世明。 才触到秦世明袖角,秦世明“啪”的一掌打落他的手。 疼得陆再林“嗷——”的一声叫唤。 他这一叫,比他俩前面丰玉砌回头睨向他俩速度更快的是最前面送餐的士兵,被吓得一下松了手。 “啪嗒......啪嗒......” 接连几本书砸在地面。 听见声音,丰玉砌再次偏头。 四双眼同时瞧向地上话本子。 丰玉砌眸色锐利地盯着地上书本,声音森寒,“什么东西?” 士兵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卑职实在是经不住秦将军和陆都尉的威逼利诱才犯下此错......” “诶诶诶......”秦世明不服打断,指着地上士兵抗议道,“你指控陆再林就指控陆再林,你加上本将军干......” 陆再林也辩解打断道:“这点子可是秦将军你主动告诉我的,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丢下我.....” “都住嘴。”丰玉砌一声吼。 三人止声。 “拿过来。”丰玉砌盯着陆再林命令。 陆再林低头快速过去捡起五本话本子,抖了抖上面的灰草,双手拖着送到丰玉砌面前。 丰玉砌接过快速翻了翻,不解瞧向秦世明问:“干什么的?” “没什么,陆再林他怕这云晟女帝待在咱们军营无聊,寻了些话本子想要送去。”秦世明笑回。 “是这样吗?”丰玉砌问向陆再林。 秦世明赶忙快速拉了拉陆再林,陆再林瞧了眼朝他一个劲儿使眼色的秦世明后,看向丰玉砌点头,“是这样。” “陆再林!”丰玉砌突然拔高嗓音,冷声道,“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陆再林单膝跪地,“卑职不敢。” “她用得着你来送殷勤吗?”丰玉砌面色极其难看地向陆再林靠近。 瞧得秦世明大感不妙,赶忙侧移一步挡在陆再林前面,朝着丰玉砌讨好道:“不是。他绝不是送殷勤,他就是......” 谁知他替陆再林解围的话才说一半,陆再林不领情打断道:“我就是关心她......” “你住嘴。”秦世明恨铁不成钢地朝后一踢。 陆再林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踢翻在地。 “你闭嘴。”丰玉砌朝秦世明吼。 紧接着又转向正起身的陆再林阴恻恻道:“你接着说。” 秦世明朝陆再林眼皮子都快眨抽筋了,那陆再林却似非要往剑上冲。 他跪在地上自以为英勇地梗直脖子朝皇上道:“我看不惯。皇上您将人留在咱军营,又不好好待她。皇上若是觉得她不够讨你欢喜了,大可将人送走,何必这般囚......” “送哪去?”丰玉砌声音如冰。 那眼神仿似要将陆再林钉穿。 秦世明大骇,抬手欲再去扯陆再里。 丰玉砌陡然出脚,一脚将秦世明踹得接连后退数步才站稳。 那跪地送餐的士兵瞧得手中托盘狂颤。 陆再林也白了脸。 见丰玉砌依旧狠戾盯着他,似等着他回答,他忙抿了抿口水垂眸低声道:“她是云晟女帝,送回云晟便成了......” 听他这回答,秦世明大大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往士兵方向走,想要接下士兵手中托盘,将吓得不轻的人挥退。 他才走到士兵三步远处,那陆再林又吞吐道:“若是云晟那边不欢迎她了,我......我愿意照顾她,护她余生安稳......” 哎呀! 俺的娘呀! 闻他这话,秦世明惊吓得朝前一个趔趄,差点朝士兵直直扑去。 “嘭——” 丰玉砌再次陡然出腿,一脚将陆再林拽得滚地连翻了两个跟斗。 似是还不解气,快速走到仰面躺倒在地的陆再林身边,丰玉砌抬腿踩在陆再林胸前,阴鸷讥讽:“朕的女人用得着你来护吗?” 顾不得管那送餐士兵,秦世明快速走到丰玉砌身边将人拦住道:“皇上息怒。陆都尉他是感念他义父恩情,将云晟女帝当做晚辈一般看待的。” “是吗?”丰玉砌盯着脚下陆再林,面露不信。 陆再林毫不开窍,一根筋到底不服仰面道:“从前是。但现在觉得不是了。皇上你性子这般暴躁,我觉得芸萱她待在您身边不合适.......” 后面的话未说完,丰玉砌脚下猛然加大力度碾压。 陆再林霎时胸口一闷,痛得他挺身朝旁喷出一大口血。 秦世明“噗通”跪地,倾身抱住丰玉砌踩陆再林的腿喊:“万万不可呀,主子息怒,都是卑职的错,卑职不该忽悠着陆都尉去试探那云晟女帝......” 丰玉砌停下动作,睨向秦世明,“你说什么?” 秦世明松手,转向丰玉砌重重磕了一头后道:“都是卑职的错,请主子以大局为重,万不能要了陆都尉的命呀。” 要了他的命? 陆再林不解。 他犯什么罪该万死的大过了? 他不就是为苏芸萱说了几句公道话吗? 陆再林双眸瞪得奇大地观察着丰玉砌面上神色。 秦世明还在继续:“最近军中已经起了些不利于云晟女帝的流言蜚语,主子若是这个时候为那云晟女帝再杀了陆都尉,陆家军那边,卑职怕是压不住场......” “什么流言蜚语?”丰玉砌打断问。 秦世明:“......”咽了咽口水,不敢说,一时有些后悔他太心急为陆再林求情而说漏了嘴。 见他垂眸不语,丰玉砌不悦催:“我问你,军中都起了些什么流言?” 秦世明皱眉闭上眼,头俯得更低,还是不敢答。 陆再林坐起身来,愤愤道:“他们都说云晟女帝是狐狸精转世,来咱军营魅惑皇上您,勾走了皇上您的魂,迷惑得您突然下令停止对云晟的进攻。 他们还说......” “陆再林,你闭嘴。”秦世明转向陆再林吼。 陆再林声音戛然而止,面上青白交错。 丰玉砌狠睨秦世明一眼,转向陆再林面色黑沉如水道:“你继续。” 第322章 豁达 “他们还说皇上你昏聩好色,如同您父亲当年一样,欲要为美人抛弃江山......”触到秦世明睨向他的警告眼神,陆再林越说声音越小。 丰玉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还有呢?” “皇上放心,卑职已经在......”秦世明抢话。 “你住嘴,让他继续说。”丰玉砌吼,怒气似能随时将人焚烧殆尽。 陆再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是被丰玉砌逼视得如寒蝉抱枯木, 不得不答道:“他们还说云晟女帝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妖艳魅惑,简直......简直是食人阴心、勾人魂魄的狐媚子。 同她......母亲一样,皆是祸害......” 想到军中那些针对苏芸萱的恶毒之语,陆再林实在是难以继续,干脆一句话总结道:“反正都是些很不好听的话。” 见丰玉砌瞧向秦世明,他义愤又道:“卑职实在听不进,瞧不下去了。卑职还是那句话,恳请皇上能够大发慈悲,将人放......” “秦世明!”丰玉砌仿若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一声怒吼。 秦世明才被丰玉砌睨得垂下去的脑袋陡然抬起,急急应声道:“卑职在!” “将他拖下去捆了关起来。”丰玉砌一指陆再林。 不等秦世明为陆再林求情的话再次出口,他又阴森命令:“若是军中有谁再敢私议一句她和朕,当场斩首。” “是。”秦世明垂眸领命,心下骇然。 事态似乎发展得越来越不受他控制了。 若是他不能尽快消除军中这些流言,阻止流言继续发酵下去,不仅丰岚军心不稳,怕是他主子丰玉砌就先要发疯大肆砍人、彻底乱了丰岚军营...... 这......这流言真的没有说错吗? 他都没怎么见到那云晟女帝真正出手呢,那云晟女帝就搅得他丰岚军营岌岌可危。 若这一切真是那云晟女帝有意为之,那女人可谓是绵里藏针、佛口蛇心...... 秦世明押着陆再林忧心离去,丰玉砌挥退跪地士兵。 营帐处琴声还在继续。 丰玉砌不想打断,端着托盘候在原地聆听着。 听着听着,那琴声似有入肺腑、沁心脾的魔力一般,竟将他心内满腔怒火和杀意逐渐化于无形。 所有思绪随着曲子里的禅意变得简单而无尘,仿似眼前的一切正随着那琴声变得美好纯净...... 丰玉砌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听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日落黄昏。 夕阳余晖透过朵朵云层,如万道金光、似霞光万丈,染得天边白云通红,映得整个军营金灿灿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变得金碧辉煌、热情奔放...... 丰玉砌心情激动。 初时那段熟悉的旋律响起,他便知是他未完成的那一曲。 她竟续写完了他的曲子。 且意境正是他那时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甚至比他想要的心境还要豁达。 丰玉砌边向营帐靠近,边忆起过往。 少年初见时的怦然心动...... 想要靠近,却又清醒的知道不该靠近...... 听完她大宴之上惊艳四座的几曲,他开始潜心研究琴技。 压抑着欲要借此曲自我疏解,劝告自己走上该走的道。 一边隔得远远地时刻状若无意地悄悄观察于她,一边安慰自己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有结局...... 自都中流言四起,知晓他父亲为她们弃他和他母亲而去后,他便狠心停了续写,告诉自己执念太多的人,是行不了万里路的...... 那病秧子说是上一世他将人带回宫间接逼死,他不怀疑那病秧子是诓骗于他,但他是想了又想,为何会是那般? 直到忆起他假装受伤,设计人将他捡回去,混入父亲身边那段过往时的心情时,他才明了。 那之前,他并不知晓苏芸萱被毒痴傻。 见苏芸萱那般模样,他有过短暂的惋惜,但之后更多的是苏芸萱罪有应得的痛快。 若是苏芸萱没有重生,没有这一世苏芸萱清醒后的相处,他想,他可能并不会如现在这般爱她入髓。 可笑! 军中那群无知之人竟以为他丰玉砌只是爱上了苏芸萱的美貌! 是! 他是欣赏她的美,但只独好她的。他丰玉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他丰玉砌倾心于苏芸萱,始于貌,终于魂。 为苏芸萱,他丰玉砌可抛弃一切。 他又何必去在意军中那些无稽的流言?! 听见脚步声,苏芸萱笔下字迹一顿,偏头去瞧,是丰玉砌。 “你过来了?”她声音轻柔,面上竟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丰玉砌喜得呆在门处慌张回:“来给你送吃食。” “谢谢。你先放着吧,我快写完了。”苏芸萱说着,垂眸继续书写。 “好。”丰玉砌回着,疾步过去将手中托盘朝旁一放,倾身过去看。 墨色展开,似一大片芸萱花在丰玉砌心里铺展开来,渐次盛开。 收笔起身,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苏芸萱起身去拿托盘。 移到旁边,拾筷夹菜,一大团入唇,苏芸萱疑惑问:“怎么是冷的?” 丰玉砌凝视着册子的视线一凝,偏头急道:“我去换......” “算了吧。”苏芸萱微微一笑,心安继续大口吃起来。 只要不是丰玉砌这厮又变着法子整她便好! 丰玉砌接连多日的避而不见,逼得她已彻底反思,终是决定弃了心内可笑至极的矫情,抓紧时间、集中精力干正事。 正吃得狼吞虎咽,丰玉砌忽地伸手过来抢她碗道:“不能算了,我去给你换热的。” 苏芸萱:“......”包着一大口饭菜,想说冷了照样吃。 触到丰玉砌面上倔强之色,终是选择了闭嘴。 丰玉砌端着托盘走到门处,突然转头关心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去弄。” 苏芸萱:“......”惊得呆愣住。 丰玉砌这是又转性了? 见苏芸萱定定瞅着他不回话,丰玉砌心情大好笑道:“一时想不到就算了,想起来再告诉我。” 说完这一句,消失在门帘处。 盯着那晃动的门帘,苏芸萱在脑内思忖接下来要做的事和计划。 第323章 杀人 苏芸萱在营帐内候了很久,丰玉砌都没有回来。 一个多时辰后,夜色全黑,实在饿得难受,苏芸萱起身欲去外面问一问。 刚撩起门帘,一个黑影忽地从旁极快窜出,倏的一下越过她闪进营帐。 惊得她转身去看,竟是满脸旧伤的二狗子。 见她看去,二狗子缩着脖子朝她急急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苏芸萱点头,偏头快速扫了一眼外面黑暗后,关好门帘走近二狗子小声急问:“你怎么过来的?” 二狗子朝苏芸萱恭敬行了个大礼后答:“小民悄悄溜来的,若影大人命我来传话,他想要女帝大人设法将他救出去。” 苏芸萱没接话,打量着二狗子面上神色蹙眉问:“外面没人拦你?” 二狗子摇头,越过苏芸萱,凑近门帘处往外边瞟边催:“趁现在没人,女帝大人赶快随我们逃了吧?” “逃哪去?”苏芸萱警惕问。 她怎么忽地觉得这二狗子好像是丰玉砌或是秦世明派来试探她的呢?! “云晟呀!”二狗子疑惑回头。 他面上透着不解和焦急,神情同在云晟都城是一样瞧着憨憨的,只是脸上有结痂的鞭痕,皮肤也更黑。 “二狗子?”苏芸萱正色喊。 “诶。”二狗子应,一副听令试图站好的拘谨模样。 苏芸萱朝桌案边走边问:“你还想回到云晟?你不怕被他们杀了吗?” “噗通——” 二狗子突然下跪道:“小民有罪,小民无知,小民真不知道他俩是丰岚的刺客呀,女帝大人救救小民......” “我不是救了你吗?”苏芸萱打断。 二狗子大张着嘴巴,面露疑惑。 “秦将军将你带回丰岚,怎么和你说的?”苏芸萱端坐问。 二狗子挠挠脑袋,“秦将军说他看在我帮助大云哥的份上救我一命,让我从此安心待在丰岚军营。” 似是怕苏芸萱不信,二狗子说着朝苏芸萱膝行几步,仰脸又道:“女帝大人,我真不知道大云哥是丰岚的细作呀! 我们一同进的云晟都城,又一同在都城内待了小半年,他挺照顾我的,我把他当我亲哥来着。 那夜我执勤,恰巧碰到他来咱军营,我问他干啥,他说他来投军,让我领他俩去见将军......我......我害死俺云晟镖旗大将军,我有罪......” 二狗子说着,热泪盈眶地狂朝苏芸萱磕头。 他这模样瞧着不像是丰玉砌或秦世明派来试探的。苏芸萱起身喝止道:“好了,不要磕了。” 二狗子停下,脸上泪水刷刷直流。 苏芸萱瞧了他一眼,预感不好地快速走到门帘处,边往外看边问:“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二狗子抬手抹着脸上泪水,膝行着转向苏芸萱如实回:“是出事了。他们闹起来了,丰岚皇帝杀人在......” “你说什么?”苏芸萱震惊,三两步逼到二狗子面前。 二狗子跪坐在地,满面惊恐道:“我在营帐内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脚步声跑出去看,秦将军正领着一群人往一个地方赶,我好奇,便跟在秦将军他们后面。 隔着老远就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似围着正瞧什么热闹。秦将军拨开人群,我看见有个人站在里面,扬剑一下砍在他前面跪着的人脖颈上。” 说到这里,二狗子双眸猛然大睁,害怕得咽了咽口水,抬手比划道:“女帝大人您是没瞧见呀,那鲜血直溅,一颗脑袋砸到地上,咕噜噜地打滚......” 丰玉砌杀人了! 没有接着往下听,苏芸萱大骇着转身往外疾走。 二狗子跟在后面追,“女帝大人您要去哪呀?” 追到苏芸萱身后一步远处他压低声音问:“是不是要去救若影大人,我知道位置,我带女帝大人......” “秦世明派你看守若影?”苏芸萱边继续往前走边问。 “是呀,也不知道他咋想的,也不怕我顾念老乡情谊将人放了......是那边......”二狗子在后面指路。 “带我去杀人那里。”苏芸萱厉声打断。 “好勒。”二狗子本能回着,打头往另一个方向跑。 跑了两步,似是怕苏芸萱追不上,又放慢脚步转身朝苏芸萱提醒:“天色暗,女帝大人小心脚下路。” 远远瞅见前面人群,苏芸萱突然叫停二狗子道:“二狗子,你先回若影处继续守着......” “可是若影大人叫我......”二狗子似忽地想起若影托付,瞅着苏芸萱急得挠脑袋。 苏芸萱走近二狗子,快速叮嘱:“听我命令,赶快回去,不要让别人发现,也不要告诉除若影以外的任何人你来找过我,特别是不能告诉秦世明。你替我转告若影,让他暂时安心待着,我会设法救他的。” 二狗子离去,苏芸萱稍微整理了下着装,朝人群疾步走去。 才走近些,就听到秦世明嘶哑喊:“皇上不可呀!” 接着是丰玉砌阴森之音,“秦世明,朕是不是让你转告众人,若是有人再胆敢在军中私议一句朕或是云晟女帝,当场斩首。 秦世明,朕问你,你将朕的旨意传达下去了吗?” 私议? 军中还是起了流言吗? 丰玉砌是为此事杀人? 苏芸萱震惊靠近,停在包围圈外,又听包围圈里,秦世明低低回了一声,“卑职传达了。但是......” “那他们就统统该死!”丰玉砌怒吼。 他这句话落,围观人群的私议之声也跟着消了声。 只余秦世明继续求情地声音,“皇上您再给众人一次机会,卑职保证再不会有人敢违逆此令......” 他话正说着,忽地人群传来一片哗然之声,这哗然声里似还有个东西砸地的声音。 再接着是秦世明愈发嘶哑的叫声:“皇上息怒,皇上不可再杀了呀!” “滚一边去。”丰玉砌似踹了一脚秦世明。 哗然之声消失,围观人群再次一片安静。 苏芸萱踮脚探头去看,有些人偏头不再看向里面、有些人抬手捂住眼睛、有些人面上现出怒容,更多的人则是面露惶恐。 第324章 够了 实在是前面人太多,瞧不清里面情景。苏芸萱焦急伸手去拨人群,想要挤进去阻止丰玉砌。 才推了下前面一人,那人不耐烦转过头来,看到她后突然瞪大双眸朝旁后退着惊声大喊:“狐狸精!” 这一嗓子喊完,挡在苏芸萱前面的人群陆续转过头来,皆眸色震惊地瞪视着苏芸萱往旁避让。 没一会,苏芸萱前面就自动开出了一条道。 道路两旁不断传来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声。 “她怎么还有脸来的?” “别说,长得还真挺像狐狸精......” “嘘——你小声点,杀头呢......” “都是她,勾得皇上突然停战不说,现在还要杀我们自己人......” 注视着面前开阔的路,苏芸萱没有理会两边针对她的私议之声,面色平静地往里疾走。 行了数步,视线触到里面正扬起剑的丰玉砌,苏芸萱大喊:“玉砌住手。” 丰玉砌闻声,停下动作眸色猩红地瞧向苏芸萱。 秦世明动作更快,从丰玉砌身边三两步冲到苏芸萱面前恳求道:“女帝劝劝皇上,不能再杀了呀!” 推开秦世明,苏芸萱一下注意到秦世明身后、丰玉砌脚下一地的血和数具残肢。 定定注视着这些,苏芸萱脑内忽地浮现出第一世时,玉砌从天而降、血洗她和大牛婚礼那次时的血腥场景。 心内悲凉一片,喉间血腥之气涌起,苏芸萱倏然按住胸口,俯身朝旁狂呕。 “谁让你过来的?”丰玉砌吼着,快速走到苏芸萱身边欲扶。 苏芸萱本能抬手挥开,垂眸呕得更凶。 围观人群私议之声更甚。 “她还吐上了,不都是她害的吗?” “是呀,瞧着这场面就怕了?这狐狸精也不过如此嘛......” “按我说,最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被苏芸萱推开,丰玉砌本就起了气,听见这些子议论之声,霎时怒火中烧。 怒目扫向发声最多之处,丰玉砌挥剑指向其中声音最大一人,阴鸷命令:“你,出来!” 那被剑锋指着脖颈的人,吓得身子狂颤,摆手连连往人群里缩,“小的错了,小的不敢了,求皇上莫要杀......” 求饶的话正说着,颈部一下被丰玉砌刺穿。 “啊——” 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叫声,那人瞪着惊恐的双眸,手都来不及抬一下便轰然倒地。 尸体周围瞬间再次空出一个圈。 秦世明呆呆站在原地,心情已不是用震惊和恐惧能够形容。 丰玉砌扬起落血的剑,缓缓向后退的围观士兵们靠近,扫视着士兵们的嗜血眼神仿若地狱修罗。 视线再次锁定一人,丰玉砌挥剑正欲指向那人,身后突然传来苏芸萱的一声嘶哑大喝:“玉砌,你住手。” 寒剑定在半空,四周安静至极,只余血水“滴答、滴答”砸地之声在这昏暗的夜色里异常清晰。 丰玉砌偏头,苏芸萱面色苍白、一脸悲戚地走到他身侧,冲他摇头道:“不可以,玉砌,不可以。” “为何不可?”丰玉砌眸子微眯,转向众人他森然道,“军令如山,他们自己不遵守、不惜命就怪不得朕不手下留情。” “遵守,遵守。”秦世明冲到他二人身侧急喊,“都怪末将,是末将没有传达到位,是末将没有做好本职工作。末将向天发誓,从今以后,整个军营里一定不会有人再敢违令......” 见丰玉砌不信扫视过来,秦世明干脆单膝下跪道:“末将以性命发誓,定当约束好他们,恳请皇上再给大家一个机会......” 他这一跪,人群里方大壮率先跟着跪了下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 片刻后,整个空地上只余周身怒气翻涌的丰玉砌和心中悲痛万分的苏芸萱相隔着一步远,对立而站。 握紧掌中剑,丰玉砌原地转身,俯视着四周人群,见仍有几人直勾勾盯着苏芸萱,气得扬剑再次一指,“你们几个出......” “够了!”苏芸萱倏然厉声大喊。 喊完,她两步走到丰玉砌身边,拉住他胳膊往旁拖道:“你跟我走。” 她那声喊和此刻周身翻涌的气势颇具王者之风,瞧得丰玉砌忘了反抗,真就跟着她走。 走了几步,苏芸萱忽地停下,转向地上愣怔着的秦世明肃色命令:“管好你的人。” 那瞧过来的目光如灼,声音威严得不容一丝质疑,秦世明本能俯首拱手大声回:“是!” 等他反应过来,起身抬眸再看,他主子已被那云晟女帝拽着走了老远。 他竟对那云晟女帝回了军令? 面上红白交错着起身,秦世明脸色极其不好看地朝四周跪地人群大手一挥吼道:“不想死的都给老子管好自己的嘴。都起来吧,散了。” 说完,他朝人群里的方大壮勾了勾指。 方大壮屁颠跑过去一脸惶恐地唏嘘道:“外间传闻皇上还是昊王的时候就为人狠戾,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呀......” “你晓得就好。”秦世明瞪他一眼。 “晓得,晓得的。”方大壮朝嘴巴一抹,“卑职保证不再多言多语。” 秦世明瞟向地上四具尸体问:“这几人都是你手下的吧?” 方大壮缩脖,“是......是末将底下的。” “你将老子的话传下去了吗?”秦世明抬手朝方大壮脑门一记暴栗。 方大壮蹲身抱住脑袋,“传了,当然是传......” “传了为何不管好自己的嘴巴,还让皇上听个正着?” “这,时间太短......不还得缓冲缓......” “缓你娘个头哦。你们这些个如娘们一样的碎嘴之语是这两日才起的吗?”又一记暴栗砸在方大壮头顶。 知晓秦世明猜出来他的敷衍,其实并未真正认真将不准私议皇上和那云晟女帝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人,方大壮赶忙双膝跪地, 一脸虔诚忏悔模样道:“末将知错了。末将保证,从今以后,一定认真对待秦将军的每一次传令。从今以后,末将一定管好......” “够了。”秦世明嫌弃打断,“让你的人将他们的遗体缝整齐,好生葬了。” 第325章 无聊 被苏芸萱牵着离开人群很远,丰玉砌心中怒火才逐渐平息。 注视着苏芸萱牵他胳膊的手,丰玉砌另一只手朝后一扬,嫌弃丢了带血的长剑。 苏芸萱闻声回头。 触到她疲倦面容,丰玉砌一下记起吃食还没给苏芸萱拿来,忙停在原地不走道:“你等着,我先回去帮你拿吃食。” 被带着不得不停下,苏芸萱松开手,转过身来盯着丰玉砌掌上血迹,心情复杂。 他这会竟还关心起她吃食? 丰玉砌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变脸快! 见苏芸萱面色凝重地打量着他,丰玉砌意识到什么,紧急后退一步道:“顺便去换身干净衣服。”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苏芸萱刚想开口将人唤住,丰玉砌陡然又转过来道:“我先把你送回营帐。” 苏芸萱站着不动。 丰玉砌催:“你前面走。” 努力平复好情绪,盯着丰玉砌眼睛,苏芸萱问:“玉砌,你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 丰玉砌一愣,随即眸子眯起,“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知道你刚刚那般做的后果吗?”苏芸萱重复一遍。 “怎的,你这是嘲笑我没有重视你之前提醒过我的话吗?”丰玉砌不悦。 不等苏芸萱再说话,他侧身背手又道:“就算是我之前没有重视,我也有手段让他们不敢再多言。” 他这副不以为然的傲娇模样瞧得苏芸萱心中怒气又起,不觉带了点讽刺语气问:“方才那般就是你所谓的手段?” 丰玉砌脸色黑沉,不说话。 秦世明远远瞅着他二人站着未再向前移动,忙也轻手轻脚隐在了暗处。 “你杀为你奋战的兵,还挺理直气壮?”那云晟女帝朝他主子靠近一步。 这话问得好呀! 秦世明暗自点头,恨不能为苏芸萱的勇气和直击灵魂的发问鼓个掌。 他正探头瞧着,他主子似被云晟女帝那句话刺激到,陡然出手,一下掐住了那云晟女帝的脖子,声音阴寒,“不杀他们,我杀你?” 杀了她也不错! 没了她,主子就不会有所顾忌,他们丰岚直接攻下云晟...... 秦世明美滋滋想着,就见他主子整张脸逼到那云晟女帝面前继续讽刺,“苏芸萱,当上云晟女帝,你这圣母心也是一点未变呀!” “那也比你好。”云晟女帝回击。 啧啧......真勇! 秦世明在心内赞叹,仔细打量起苏芸萱。 被他们主子掐着脖子,面上竟无一丝惊慌惧怕之意,双臂自然垂于两侧,甚至都没想要去反抗下。 这是......吃定他主子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见到他主子丰玉砌放开人,后退一大步讨好朝人道:“苏芸萱,你放心,我定不会委屈了你去。我先送你回营帐,再去给你拿吃食......” “不用。”那云晟女帝打断,似是突然触到他主子面上怒意,又软了语气道,“饿过头了,已经不想吃了。你去换衣吧,我自己回营帐等你。” 说完,不等他主子有所反应,那云晟女帝就转身疾步离去。 他主子跟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瞅着那女帝身影消失在帐篷处,才转身离开。 哎! 秦世明叹息着仰面躺倒在地。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既然他主子爱慕那云晟女帝之心跟个磐石似的,他也只能成人之美了。 谁让他是个忠心的呢? 那几本话本子在哪来着? 秦世明琢磨着如何助攻,快速起身往陆再林被关押的营帐跑。 丰玉砌换了身干净衣衫后,总觉得身上哪里还有股子血腥味,第五次偏头嫌弃地嗅了嗅后,终是觉得还是要好好洗一洗。 他才浸在浴桶里,外面就传来秦世明的声音,“主子?” “什么事?”丰玉砌边往身上浇水边问。 “卑职有个东西想要献给主子?”秦世明在门帘外站住禀。 “什么东西?”丰玉砌淡声问。 这?怎么回答好些呢? 脑内快速转了转,秦世明偏头小声朝里道:“助云晟女帝讨主子欢心的东西?” “什么?”丰玉砌动作一僵,诧异问。 秦世明加快语速回:“就是上次您见到的那几个话本子。这话本子可是陆再林去海月城千挑万选的,里面讲述的都是内宅里的女人如何向夫君争宠之术。 主子你让那云晟女帝好好看一看,学一学......” “秦世明!”里侧传来丰玉砌一声吼。 秦世明惊得身子一颤。 咋啦? 他都不计较那云晟女帝为人,相帮于主子,主子咋的还似生气了? 正不解着,里面再次传来丰玉砌冷冷的警告之语,“管好你的兵,休要将注意力放在朕的女人身上。” “是。”秦世明吓得立军姿回。 他竟一时糊涂得忘了主子那霸气得毫无道理可讲的护食性子! 里面没有了声音,秦世明转身欲离开,心里是委屈不已。 莫说他已有心上人,就算是没有心上人,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他主子喜欢的人呀。 才走了三步,里面又传来丰玉砌一声命令,“东西留下。” “是。”秦世明俯身将五本话本子放在门帘处,快速离开。 营帐内,苏芸萱五曲奏毕,丰玉砌终于来了。 还是端来了吃食。 连同吃食一起的,还有几本书。 没有去碰吃食,苏芸萱不解拿过几本书,边翻边问:“什么书,给我的?” 丰玉砌偏开视线,面色微红道:“你这首曲子续得很好,我很喜欢。” 简单看了看内容,竟是些无聊的话本子。 放下话本子,苏芸萱过去拿琴谱。 见苏芸萱越过他,朝琴走去,丰玉砌偏头看回书案上话本子道:“给你打发时间的,有空的时候,你多看看。” 苏芸萱将琴谱递给丰玉砌,“你喜欢就好,主要还是你前面意境开得好。” 丰玉砌没伸手接。 注意到丰玉砌视线定在那几册话本子上,苏芸萱将手中琴谱朝丰玉砌面前又递近了些道:“无聊的时候,我可以弹琴......” “你也可以看看这些。”丰玉砌打断。 他面上似带着坚持,苏芸萱再次疑惑不解地扫视了眼书案上的话本子道:“我对话本子没兴趣。” “这几本不一样。”丰玉砌红脸又道。 苏芸萱更加疑惑了,放下琴谱,重新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着问:“哪不一样了?我怎么没瞧出来?” “没瞧出来,你再仔细地瞧。”丰玉砌没好气说。 “有什么你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苏芸萱也失了耐心。 她已经努力调整情绪,想要哄得丰玉砌心情好些了,再好好同他说一说他欲以武力蛮横镇压流言之事,奈何丰玉砌尽要浪费时间,扯些无聊之事。 第326章 想通 “苏芸萱,你还记不记得你来我这里是要干什么的?”丰玉砌问。 “我来求和。”苏芸萱不耐烦回。 “你这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吗?”丰玉砌瞪向她。 “交易我们早已谈好,你情我愿的,已经算不得上是我求你。”苏芸萱不甘回怼。 “你还知道是你情我愿,很好。”丰玉砌朝靠椅上一坐,朝她勾手道,“拿出点你心甘情愿的态度我看看。” 他这是又想...... 不行,她正事还没说完呢! 苏芸萱朝后退道:“我觉得你不能以武力镇压流言,你那样做确实是可以让那些心生畏惧的士兵们不敢再起非议,但是总会有些人是不会惧怕的。 古语有言,物极必反。你若是手段过分残忍,将人逼得急了......” “苏芸萱!”丰玉砌一声怒喝,缓缓起身,“你又在躲我?” “没有。”苏芸萱站定,梗直脖子心虚回。 丰玉砌缓缓向她靠近,“苏芸萱,前几次虽说都是我强迫于你,但那也是你逼的,你次次都能勾起我心中怒火,你是故意的吗?” 停在苏芸萱面前,不等苏芸萱回答,丰玉砌逼视着人,食指勾起苏芸萱下巴凑近道:“你若是不想被我粗鲁对待,你就主动点。” 说完,他另一臂从后一挽,将人揽入怀中,倾身覆了上去。 大睁着眼,苏芸萱没有反抗。 丰玉砌说得对。 她必须主动。 只有哄得丰玉砌高兴了,她说的话,丰玉砌才听得进去。 她不能再浪费更多时间,任由事态发展到她控制不住的方向...... 抬臂踮脚主动环住丰玉砌的脖子,苏芸萱闭上眼睛竭力回应。 丰玉砌惊得睁开眼睛,垂眸打量。 见苏芸萱闭眼似是也极其享受的模样,霎时心情激动。 没有将人吻得透不过气,丰玉砌提前结束,拉开距离盯着人,一脸意味深长地笑问:“想通了?” 没有回答,苏芸萱上前一步,双掌抚上丰玉砌的胸膛嗅了嗅问:“你沐浴过了?” “嗯。”丰玉砌应,声音低哑。 轻轻拨开丰玉砌胸前衣衫,苏芸萱仰脸问:“需要我先洗一洗吗?” “不用。”丰玉砌喉间滚动。 “好。”苏芸萱回着,一手抓住丰玉砌衣衫,拉着人往里走。 停在床边,苏芸萱将一双眼直勾勾注视着她的丰玉砌按坐在床边,抬手去解自己腰带。 衣衫退至腰间松松挽着,苏芸萱跨坐到丰玉砌腿上,一手挽住丰玉砌脖颈,一掌在丰玉砌胸前轻抚,“这样,你喜欢吗?” “嗯......喜欢。”丰玉砌声音嘶哑。 环住苏芸萱腰他又补充:“若是你能唤着我名字,我会更喜欢。” 苏芸萱一愣,对上丰玉砌瞧向她似闪着星光的双眸,垂眸一狠心,加大了掌中轻抚的范围,咬了咬唇柔声唤:“玉砌......” 她这一声唤霎时激得丰玉砌身子一颤,抱着人就欲往床上倒。 苏芸萱双脚用力抵住床沿阻止道:“等一等。” “等什么?”丰玉砌面露不解。 等什么? 当然是等她把气氛烘托上去,等她引导的话说完...... “玉砌。”苏芸萱再次唤,声音放得更柔。 “嗯。”丰玉砌应,大掌在苏芸萱后背一顶。 苏芸萱上半截身子霎时被顶得向丰玉砌面颊靠去。 “啊——”苏芸萱猝不及防一声惊呼,丰玉砌整个面颊抵到苏芸萱肚兜之上。 苏芸萱身子一僵,竭力隐忍着想要躲避丰玉砌轻嗅的冲动,另一只手也不觉圈上丰玉砌的脖子,“我知道你对我好,那般做是在护我,但是......” 她正集中精力字斟句酌地小心翼翼说着,丰玉砌陡然捏住她的一只脚踝,大力往上一抬,惊得她身子一颤,不觉咬唇嗔怪瞪向丰玉砌。 美人娇羞含怒地模样再次刺激得丰玉砌欲要翻身。 一条腿被丰玉砌这厮捏着放到了床上,苏芸萱死死抵住另一腿,欲要阻止。 奈何丰玉砌力气实在太大,心下一急,苏芸萱俯首一口咬在丰玉砌肩膀之上。 疼得丰玉砌身子猛然一颤道:“你就这般喜欢咬人?” 他声音里携着笑意,不似生气。 缓缓松开嘴,苏芸萱看向丰玉砌装作不满道:“你太心急了。” “哦?”丰玉砌端坐好,笑意盈盈着注视着面上一片绯红的苏芸萱玩味道,“都听你的,我等着你。” 说完,那捏住她脚踝的掌缓缓上移。 苏芸萱死死咬住了唇。 见她不动,丰玉砌魅声提醒:“你继续。” 继续个鬼呀! 苏芸萱很想起身吼,却还是在脑内回忆着之前看过的书上皆有哪些动作来着。 正闭眼快速想着,丰玉砌的掌突然伸进她裙内摸上了她的大腿。 惊得苏芸萱忙伸手一把按住骂:“无耻!” 丰玉砌手掌一僵,诧异瞧向苏芸萱,见苏芸萱急急偏头避开他视线,似是害羞至极的模样,他心情大好,快速倾身附耳朝苏芸萱道:“我倒是小瞧了你,你会的还挺多,哪里学的?” 他这一问,再次换来苏芸萱的一顿咬。 丰玉砌硬挺着,没有出声,只轻笑了几声。 好一会,苏芸萱再次平静下来,才松嘴道:“玉砌,你答应我,不能再冲动行事,可以吗?” “我这不是答应你,好好受着吗?”丰玉砌笑回,唇部凑到苏芸萱脖间亲吻,边掌腹在苏芸萱大腿轻轻揉搓。 苏芸萱干脆曲腿将他手快速压住道:“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你不可再在军中杀人。” 丰玉砌才吻了数下,苏芸萱脑袋就朝旁一偏。丰玉砌忙着换到另一边,压根没心思听苏芸萱话,迷糊应:“好,都听你的。” 听他这回答,苏芸萱很满意,边反复偏头避开丰玉砌凑到她脖间的脸边又道:“我觉得想要彻底消了军中流言,还得靠秦世明......” 几次扑了个空,丰玉砌正追得急躁,苏芸萱嘴中发出“秦世明”三字,听得他脑袋倏然清明几分问:“你说谁?” 第326章 顺从 那只罩在她大腿里侧的大掌还在试图往前进,苏芸萱紧张得没有听出丰玉砌语气里的不悦,急声回道:“秦世明。我说这事还得靠秦世......” “苏芸萱!”丰玉砌一声吼,大掌陡然一捏。 腿部一痛,苏芸萱咬唇瞧向丰玉砌。 丰玉砌满面怒容盯着她道:“这个时候,你给我提秦世明?” “我是说想要彻底消灭军中流言,还得靠秦世......”迎上丰玉砌的目光,苏芸萱挺直脊背豁出去大声回。 “你意思是秦世明能力比我大?”丰玉砌咬牙切齿问。 他目光太吓人,似随时能将她拆骨入腹,苏芸萱往后退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就事论事,秦世明比你在军中待的时间......” 双臂才从丰玉砌脖间退下,丰玉砌陡然捏住她双膝,边阻止她下去边出言讥讽道:“苏芸萱,你整这一出美人计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我倒是又小瞧了你!” “我是使了计,但我也是为你好,我是想......” 她正解释着,丰玉砌一手拦住她腰,倾身快速堵住了她嘴。 只吻得她透不过去,浑身瘫软,丰玉砌才满意退了出去。 盯着瘫坐在他腿上大口喘息的苏芸萱,丰玉砌心情稍好了些道:“就当你是为我着想,但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位男子之名。” 警告之语说完,见苏芸萱边按着胸口喘气边眸含怒意地斜睨向他,丰玉砌讪讪道:“你那样瞪着我干什么?是你开的头,撩拨得我情难把控了,倒还怨起我来。” “你放开我。”苏芸萱冷声命令。 丰玉砌不干,揽住苏芸萱腰的掌抓得更紧。 才尝到甜头,要他放手,做梦! 气息顺畅了些,苏芸萱抬手去打丰玉砌的掌。 丰玉砌急得激将道:“苏芸萱,你是怂了吗?” 苏芸萱不接他招,依旧边大力扒拉他掌边道:“你松开。” “不松。苏芸萱,你莫逼我用强的。”丰玉砌威胁。 苏芸萱双膝撑起,轻蔑瞧向丰玉砌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强迫于我,我还怕你不成?” 那瞧向他的目光冷得无一丝温度,同方才讨好于他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丰玉砌想怒,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发火对苏芸萱毫无作用。 他都怒过四次了,再不改变改变,怕是关系没法缓和。 且那强迫的感觉确实不如方才那般来得销魂...... 丰玉砌瞬间改变策略道:“我错了,我都听你的,你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苏芸萱僵住,垂眸不信打量起丰玉砌面上神色。 丰玉砌双手捏住苏芸萱的腰,仰脸迎上她打量的目光,一脸真诚道:“我发誓,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肯继续。” 苏芸萱眸子慢慢眯起,“你的誓言能信吗?” “苏芸萱,你莫过分了。”丰玉砌吼,面上红白交错,“你都骗了我多少次,我不还是信你?!我才违了几次诺,你就这般怀疑我?” 身子放软,苏芸萱缓缓坐下,盯着丰玉砌眼睛问:“你真的肯都听我的?” “嗯,都听你的。”丰玉砌认真点头。 苏芸萱注视着他不再说话。 丰玉砌双掌从苏芸萱腰间慢慢向下滑动问:“可以继续了吗?” 还是不放心,苏芸萱一把按住丰玉砌移到她大腿上的掌正色道:“我们立个字据。” “苏芸萱!”丰玉砌再次咬牙切齿。 “不愿意?那算了。”苏芸萱偏转身子。 丰玉砌赶忙再次捏住她腰,拦人道:“立。立了字据从头再来。” ...... 得知丰玉砌昨夜一直待在苏芸萱所在的营帐后,秦世明抢了送食的活,一大早便端着个托盘候在营帐四五丈远处。 好不容易候到丰玉砌容光焕发、心情大好的出来,没有等来赏,反而遭了丰玉砌一通警告。 明明方才还满面带笑的人,一见他后,脸上笑容迅速被怒容替换,黑沉着脸朝他道:“秦世明,若是你不能快速平复下军中流言,你这将军之位就换陆再林顶上。” “不是。”秦世明不解抗议,“主子,那话本虽然是陆再林去寻的,但点子是我出的,书也是我送去给主子您的呀。” “你还有脸和我提话本?”丰玉砌接过托盘,斜睨秦世明。 秦世明:“......”哪错了?不是话本子起了作用? 见秦世明呆愣原地不走,丰玉砌停下脚步,不悦讽刺道:“怎的,不走还想进去?” “没有。”秦世明摆手,慌张转身就跑。 跑了几步,丰玉砌在他身后喊:“你把陆再林放出来,让他暂管军营。” 一听这话,秦世明紧急刹住,快速转身冲到丰玉砌面前,单膝跪地道:“卑职哪里错了,请主子明示。” 丰玉砌嫌弃后退一步道:“我们要去趟云中,你跟着。” “啊?”秦世明抬眸。 不是真要卸了他的职? 那就好......去云中,他们......他俩去云中,带上他干什么? 观主子瞧他那嫌弃至极的眼神......是那云晟女帝点名要带上他去的?! 直觉不好,秦世明去追丰玉砌,边喊:“主子,我能不去吗?” 丰玉砌在营帐处再次停下,转身怒瞪秦世明,“怎的,还真想同我一起进去?” “没有。绝对没有。”秦世明转身溜得贼快。 丰玉砌端着吃食进去时,苏芸萱已起来。 见她正对镜梳妆,丰玉砌把托盘往旁一放,三两步过去抢苏芸萱手中梳子,要帮苏芸萱梳发。 抢不过丰玉砌,苏芸萱没有再拒绝。 丰玉砌动作很轻,同他蛮横的性子倒是难得的相差甚大。 原来,只要她主动,他真的可以变得很温柔。 只要她主动,事情似乎都变得不再可怕...... 丰玉砌不会挽发,却是坚持苏芸萱顶着他盘的松垮到极致的发髻,不准重来。 好在丰玉砌只是用根紫色丝带在她后脑勺处绑了一束发,没有绑一整头,苏芸萱也不介意。 最坏不过是那根丝带彻底松掉,头发披散开来。 梳完头发,丰玉砌竟还欲帮苏芸萱描眉。 这次苏芸萱坚决拒绝。 平时甚少见苏芸萱盛装打扮,丰玉砌没有怀疑苏芸萱不喜描眉的理由,端起托盘牵着人,愉悦去外间一同进食。 整个进食过程,苏芸萱都非常安静。 丰玉砌疑惑瞧了几次,终是没忍住问:“你哪不舒服吗?” 苏芸萱动作一顿,似突然回神,仰脸朝他笑道:“没有。我想赶快吃完出发。” 第327章 报仇 秦世明按照吩咐带上若影。 若影被关得太久,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也不在乎腿伤未好,扬鞭的力气用得贼大,恨不能将马车赶得飞快。 马车一会便驶出军营老远。 车厢内,丰玉砌实在不解苏芸萱说是要同他出来散心,为何又非要带着前面那俩拖油瓶,接连问了几次,苏芸萱才告知他是欲要借机消除秦世明对她的陈见。 丰玉砌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 朝外大吼:“秦世明,你对朕的女人有意见吗?” 马车前的秦世明闻言,身子陡然一颤,偏头急回:“没有,卑职绝对没意见。” “没意见?”丰玉砌阴阳怪气又问。 秦世明:“......”忽地觉得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对,愁得脸上红白交错。 他身旁若影乍然听见丰玉砌那句“朕的女人”几字,心内还是狠狠地震惊了下。 虽然知晓苏芸萱此行目的,但他好歹跟了苏长风和苏芸萱这一路,见识过她俩一路走来的不易。 没曾想竟还是造化弄人,白瞎了世子的一番深情,怎能不叫人惋惜。 女帝最终选择丰岚皇上,也不能全怪女帝,谁让世子他成婚的时候突然就人不行了呢? 以前他就觉得世子为人处世都太瞻前顾后,不够果敢狠厉...... 哎,女帝为拯救云晟牺牲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咋想的,半晌也没听她吭个声...... 若影自顾在心理建设一番,偏头无意看见秦世明的囧样,顿时来了精神。 不管女帝是如何想的,他是有仇能报就要报的...... “秦将军,你脸红个啥呀?”若影故意扯着嗓门喊。 “本将军哪脸红了?”秦世明怒瞪向若影。 “瞪我干啥,我就是实话实说,秦将军怎的还恼羞成怒了?”若影毫不畏惧。 他能坐在这里,说明他主子搞定了丰岚皇上,他还怕他一个丰岚将军作甚。 竟敢打断他腿,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将军恼羞成怒了?”若影个瘸腿的不是还架着马车,秦世明恨不能一脚将他踹下去。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若影一扬缰绳,朝秦世明笑得满脸奸诈。 “诶,好你个......”秦世明抬手欲捂若影嘴。 丰玉砌一声吼:“秦世明!” 秦世明立马变话,“卑职在。” 苏芸萱终于发声,抢先朝外道:“若影,先去趟海月城。” “去海月城干什么?”丰玉砌不解转向身边苏芸萱问。 苏芸萱望向他道:“你别为难秦将军了,他有心上人的。” 丰玉砌一愣,偏头朝前问:“秦世明,你有心上人了?朕怎的不知道。” “秦将军心上人不会是我云晟女帝吧?”若影阴险抢话。 “老子哦。”忍无可忍,秦世明猛地朝若影伸出一条腿。 若影早有防备,身子往旁一偏,险险躲过。 还不忘贱兮兮地朝秦世明做个鬼脸。 秦世明怒极,边吼着“老子忍你很久了”,边抢过缰绳欲要再踹,后面却传来丰玉砌声音更大的一声吼:“秦世明?” 若影赶忙抬手去挡,边自救道:“你们皇上叫你呢?” 见秦世明腿顿在半道,若影讥讽又道:“我可是女帝的人,你敢当女帝面踹我,不怕......” 他挑衅的话正说着,秦世明果断抬腿,真就把若影一脚给踹下了马车。 “哎呀——”若影惊呼一声屁股着地,仰翻在地。 车厢内苏芸萱听见若影声音,边喊:“若影?”边起身欲去出去查看。 丰玉砌一把将人拉住,朝前怒吼:“秦世明,停车。” 马车停下,丰玉砌扶着苏芸萱下马车。 秦世明坐在车前,一脸等待看好戏的模样。 不等苏芸萱上前去查看若影,丰玉砌几步走到才坐起身来的若影身边,居高临下的睨着若影道:“你刚刚说你是谁的人来着?” “我是......”若影正欲回,苏芸萱一把拉住丰玉砌抢先道:“玉砌不要闹了。” “我哪闹了?”丰玉砌猛然瞧向苏芸萱,面色不好问,“你护他?因为他是那病秧子的人?” 苏芸萱:“......”想吼:丰玉砌,你闹够没有? 但知晓那般只会激得丰玉砌愈发不可理喻。 快速闭了闭眼,苏芸萱偏头迎上丰玉砌的目光,强扯出笑脸道:“若影早就是我的人了。” “你的人?”丰玉砌不信,似想到什么突然怒瞪站起身来的若影一眼后,又转向苏芸萱道:“除了我,你不能有任何男人。” 若影:“.......”被丰玉砌这话恶心得后退一步,抖了抖。 苏芸萱:“......”瞪视着丰玉砌,无语得面上红白交错。 秦世明:“......”好戏这就完了? 丰玉砌:“你瞪我干什么,我说的话你听.......” “你给我闭嘴。”苏芸萱终于朝丰玉砌吼出了声。 吼完,她转身就走。 丰玉砌赶忙去追。 马车再次上路,向海月城而去。 马车内,丰玉砌不停朝苏芸萱身上凑,唠叨着他已经去信命阿熠赶来伺候了,若是苏芸萱身边还需要人,他可以安排。 苏芸萱想要啥样的,他都能为她寻来。 当然,前提必须都是女子。 听说阿熠要来,苏芸萱心情好了些,告知丰玉砌她身边已不缺人。 丰玉砌却是坚持要赶走若影,安排他的人。 苏芸萱被他叨叨烦了,干脆闭眼不语。 丰玉砌化身话痨,一个人说个不停。 马车前面也好不到哪去,若影爬上车后,秦世明还是逼着他来驾车。 若影边赶车,边脑内思忖着他这仇该咋报。 寻思一会,他转向眉头紧皱、垂眸不语的秦世明旧话重提、大声道:“哎呀,秦将军还没说自己心上人是哪一位呢?不会真让我猜......” “你住嘴。”秦世明朝若影怒吼,一脸严肃。 他这会可没心思同若影斗嘴。 这云晟女帝竟看出他有心上人! 从哪看出来的? 猜到是哪一位了吗? 若是猜到了,会不会拿裴芊洛来威胁于他? 莫不是今日带上他就是欲整这一出吧...... 第328章 相帮 秦世明正忧心琢磨着,车厢内丰玉砌果然又中招。 苏芸萱不理他,他转了注意力,朝外问:“秦世明,你心上人是哪一位?” 秦世明:“......”狠狠剜了若影一眼,苦脸强撑着没有回答。 丰玉砌候了一会,不悦又道:“秦世明,朕问你话呢?” “卑职......卑职没有心上人。”秦世明咬牙吞吐回。 “秦世明!”丰玉砌怒了,“你胆子......” “行了。”苏芸萱打断丰玉砌话。 睁眼看向丰玉砌,苏芸萱不耐烦道:“秦将军有没有心上人,心上人是谁跟你没有关系,你非逼着人说干什么?” 丰玉砌不服,“怎么没关系,我是他主子,我是皇......” “皇上还管别人事无巨细的私事不成?”苏芸萱怼。 “秦世明,你说我能不能管?”丰玉砌又朝外喊。 “能管。”秦世明回。 “听到没?”丰玉砌傲娇瞧向苏芸萱。 苏芸萱瞪他一眼,无语道:“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幼稚的一面。” “我哪幼稚了?”丰玉砌挺直身子,朝苏芸萱靠近。 车厢内二人斗嘴声音不断。 若影生怕苏芸萱会输,顾不得秦世明,竖起耳朵凝声听着。 秦世明倒是没去关注车厢内的吵架声,一颗心都在琢磨苏芸萱的用意之上。 车厢内的争吵直到秦世明大喊“海月城到了”才结束。 按照苏芸萱的吩咐,马车往集市而去。 马车行驶在海月城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上,知晓苏芸萱是要采买孩童所需衣食,丰玉砌大为不解,正欲询问,马车外忽地传来一声喊:“若影大人?” 若影闻声偏头一看,是海月城忘忧阁原掌柜董廷初。 见若影看来,董廷初追着马车边赶边道:“若影大人,马车里是东家吗,能不能有劳若影大人转告东家一声,董某有事相求。” “你东家早......”丰玉砌一撩帘子,满面怒容朝外吼。 “死”字没出口,苏芸萱推开他朝外道:“董掌柜有何事需要帮忙?” 知晓丰玉砌嘴里吐不出好话,苏芸萱手下力道用得很大。 丰玉砌被扒拉得身子朝旁一偏,稳住后正欲发火,转过来一看,苏芸萱半截身子已探到了车窗外,双腿正抵着他膝盖。 眸子一转,丰玉砌抬手捏住苏芸萱的腰,将人强行拉回,按坐在自己腿上,宣誓主权。 “官府说我这忘忧阁前东家乃是敌国之人,查封了我的店......” 董廷初正偏头快速说着,见叶子晴突然脑袋缩进了马车,急得脚下跑得更快道:“叶小姐,叶小姐您帮帮再下......” “若影,停车。”怒瞪丰玉砌一眼,捏住丰玉砌环在她腰间的手,苏芸萱朝前喊。 马车停下。 苏芸萱边扒拉丰玉砌的手边喝令:“你松开。” 丰玉砌抱得更紧,探头问:“你欲帮他?” 没再试图推开丰玉砌,苏芸萱看向丰玉砌柔声回:“嗯,他帮过我们好几次。父亲和母亲那次......他们的冰棺都是董掌柜帮忙准备的......” 听她这话,丰玉砌本欲刁难不帮的心思歇下,转向外面道:“秦世明,你去走一趟。” “是。”秦世明领命,跳下马车。 苏芸萱要买的东西基本购置完毕时,秦世明回来了。 同他一起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隔着老远,一见到丰玉砌的身影,走在秦世明身边的陈太守便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他这闪过来下跪的速度太快,惊得正转过身来的苏芸萱猝不及防朝后一退。 丰玉砌快速抬臂扶住苏芸萱腰,不悦瞪向陈太守。 陈太守自顾高兴行完礼,起身抬头,触到满面怒容的丰玉砌吓得忙又急急跪下道:“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卑职罪该万死。” 他这一嗓子喊完,周围人群震惊愣怔一瞬后,纷纷跟着跪倒一片。 特别是跟在后面、跪在人群里的董廷初,心下骇然的同时,又不觉欢喜起来。 方才领他去往太守府、三两下便说得那他面都难得一见的陈太守同意解封他的忘忧阁的人是他丰岚秦将军,这会竟是连皇上都亲临了他们海月城。 还是同那叶姑娘一道的...... 他的忘忧阁保住是稳稳的了! 心下安稳,董廷初偷偷抬眸,好奇欲看看龙颜长啥样。 这一瞧,哟!这不是之前几次住他忘忧阁的帅气小伙吗? 难怪那个时候就瞧着气质不凡...... 他董某也是同皇上打过几次交道的人了,看日后海月城内谁还敢欺负了他去...... 董廷初喜滋滋暗自想着,丰玉砌扫视了一圈跪地人群,黑沉着脸睨向秦世明。 秦世明触到他的目光,忙几步过去拉起陈太守,在陈太守耳边咬牙低低道:“叫你不要过来,你非要过来,这下好了,龙威大怒,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撤。” 陈太守边听着秦世明的耳语,边仔细打量丰玉砌面上神色。 瞧着确实是不悦,忙垂眸朝丰玉砌方向道:“卑职鲁莽了,卑职这就撤。” 丰玉砌没搭理他,护着苏芸萱往马车走,边朝苏芸萱不满道:“你将马车塞得这般满,我们怎么坐?” 见皇上离开,陈太守挺直脊背大手一挥,朝跪地众人道:“都起来,散了。” 他话说完,余光瞥见秦世明也欲往马车走,忙一把将人拉住半是威胁半是试探性道:“秦将军,上次云晟前来我丰岚购粮之事,可是秦将军你牵的线,我也积极配合,这后续不会有事吧?” 秦世明嫌弃推开他手道:“放心吧,不仅没事,怕是后续还得你出力。” “什么意思?”陈太守一脸不解还欲再细问,秦世明留下一句“办好你的差事”后,快速离去。 被这一番耽搁,马车到达云中时,已是申时。 知晓苏芸萱购买身边这许多物食,是欲送往云中的一群孤儿,丰玉砌抱着人,心情大好的没有计较。 二人一同去往坟前拜祭过丰子昊和陆晴汐后,丰玉砌表示想留下来,单独同他父亲说说话。 苏芸萱一听他这话,立马表示赞同,只言东西太多,秦世明和若影跟她一起便行。 丰玉砌不放心,唤来秦世明,反复叮嘱他将人看好了,才放三人离去。 第329章 探视 苏芸萱走远,丰玉砌坐在丰子昊墓碑前,沉默了好一瞬后抚摸着碑文低低道:“父亲,孩儿还是那句话:您不能算我失言。 我想要她之心从未变过,从前是,以后也是。 那一次,我同您说,江山和美人我都要。您问我她是何身份,我是何身份。 现如今我是丰岚皇帝,她是云晟女帝,您说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停顿一瞬,他掏出胸前匕首,轻轻擦拭着嘶哑又道:“父亲,从前我怨你。怨你为了那个女人抛妻弃子、怨你为美人弃江山。 没想到,事到如今,我竟能够与您......感同身受。 孩儿不怕军中那些流言,孩儿只怕那些流言会伤到她......” 绕过数块巨石,眼前视线霎时开阔。 秦世明愣愣注视着数十间木屋和房前闻声瞧过来的一群孩童,呆立原地不解问:“这里怎么有这么孩子?” 苏芸萱没回答他,径直走向迎面跑来的孩童们。 一个稍大些的女孩欢喜地在苏芸萱两步远处站定,瞧了苏芸萱一眼后,眸含失望地望向苏芸萱身后问:“姐姐,琼枝哥哥没同您一起来吗?” 被女孩这句问话激得心中一痛,苏芸萱捏紧手中物食,没有说话。 秦世明问向身边呆站着,似面露悲伤的若影问:“琼枝哥哥是谁?” 若影白他一眼,“想知道?不告诉你。” “诶?我说你这人怎的这般记仇?”秦世明简直无语。 他是严刑审讯过若影,但那时也是出于谨慎,公事公办。 现如今他二人主子交好,他在路上也已同若影示了几次好,这若影却还是一副瞧仇人的眼光看待他,真是幼稚。 他正郁闷着,又有好几个孩子冲到他们三人面前,瞅着他们抱着的东西一脸期待问:“这些东西是送给我们的吗?” “是给你们的。”苏芸萱抚摸着一个小男童的脑袋轻笑着回。 小男孩抬手欲探向苏芸萱怀中一盒点心,之前那个大女孩喝止道:“二毛,姐姐怎么教育你们的?” 二毛慌张缩回手,后退一步站好。 所有孩童都停下来,挺直脊背朝他们三人俯身鞠躬道:“谢谢姐姐,谢谢叔叔。” “诶?这辈分不对哈!”秦世明不服喊,“怎么她是姐姐,我们俩就成叔叔了?” “不是叔叔!那是伯伯?”一个小女孩小声诧异问。 “不是!我瞅着有这老吗?”秦世明黑脸问向若影。 若影认真点头,“我瞅着你确实挺老。” “老子......” 眼见秦世明要出口成脏,苏芸萱打断道:“行了,将东西送进去吧!” 说完,她领着孩子们率先往屋前走去。 秦世明站在原地未动。 这云晟女帝竟命令起他来了? 若影朝前走了几步,没听见跟上的脚步声,回头朝秦世明道:“傻站着干什么,没听见我主子的命令吗?” “你也知道那是你主子,不是我主子,我凭什么听她的?”秦世明不悦回。 “哦?”若影奸笑,“需要我把这话转告给你主子吗?” “你敢!”秦世明吼,跟上若影。 二人进去屋子,苏芸萱已将东西全部放在桌上,正抚摸着一个低头狂往嘴中塞食的小男孩问:“你们多久没吃饱了?” 小男孩没答,之前那个大些的女孩在小男孩脑袋上一拍,催道:“四毛,姐姐问你话呢?” 四毛两腮鼓鼓,含糊回:“好些天了。” 苏芸萱看向女孩,女孩触到苏芸萱探究的目光,迟疑了一会答:“本来安澜奶奶和玄黄子爷爷给我们留的食物是足够的,之前隔一段时间奶奶的人也会给我们送来物食,但是两国又打仗了。 他们打了过来,奶奶的人都撤走了。 云中来了很多兵,他们......他们许是吃的东西也不够,发现我们食物很多,便朝我们借走了一些......” “借走了后一直没有还回来。”另一个大些的男孩愤愤插话。 “谁这么无耻,找你们小孩子借东西还不还?”秦世明甩着酸软地双臂意有所指地瞅向若影问。 若影瞪他一眼,偏过头去。 “借了多少还记得吗?我下次来还了。”苏芸萱歉意道。 “记得的,他们还签了字据的。”女孩回着,转身飞快跑去里面拿来一本书。 从夹页里小心抽出一张纸递到苏芸萱面前道:“姐姐看。” 苏芸萱接过,垂眸看了看,屈膝将纸还给女孩认真道:“姐姐记下了,这张纸你收好,下次姐姐还了东西,你再交给姐姐。” “姐姐还?”女孩接过纸夹回书中不解道,“为什么是姐姐还?是姐姐让那些人来借粮食的吗?” “不是。”苏芸萱在女孩头上摸了摸,“但他们是姐姐的人,他们借的东西,姐姐自然是要归还的。” “那些兵士姐姐的?”之前那个插话的男孩停了往嘴中塞食的动作,戒备瞧向苏芸萱问,“那也是姐姐让他们打仗的吗?” 他这问话一出,屋内忙着吃东西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看向苏芸萱。 苏芸萱缓缓起身,站在原地扫视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没有做声。 靠她最近的一个小女孩拉了拉他袖角,仰脸脆声问:“姐姐,您可以叫他们不要打仗了吗?一打仗我们就得饿肚子,扭儿不想饿肚子。” “我也不想再饿肚子。”另一个小孩附和。 紧跟着更多的小孩开始附和,议论。 “俺爹就是打仗打死的,俺娘听说俺爹没了,没多久便哭死了。” “我爹带着我们逃难,路上走丢了,俺娘身子不好,是路上病死的。” “我本来就是孤儿,听说打仗的地方乱,没人管,我想着肯定很好找到吃的,才跑过来的。”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说着自己的来历。 听得苏芸萱、秦世明和若影三人心里正酸楚,突然那年龄最大的女孩朝众人吼道:“都不要说了。爷爷不是同我们说过吗,来到这里大家就是一家人,不准再想再提过去的事,你们都忘了吗?” 孩子们都听话住嘴,互相对视会后,又满面带笑的开始吃起手中分到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