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孤女》 第1页 [科幻探险] 《洪荒孤女》作者:[美]琼·m·奥尔【完结】 洪荒孤女 第一卷 洞熊家族 1 震后孤女 ▲远古时代的一场地震,使一个小女孩沦为孤女 ▲她沿河奔跑,晚上在松堆里睡觉 ▲穴狮的利爪把她抓得血淋淋 太阳刚刚爬出地平线,将晨晖洒向大地。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女孩从山坡边一间兽皮覆盖的小窝棚里钻出身来。她舒畅地伸了伸腰,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向森林间隙的远处望去:辽阔的大草原被晨雾笼罩,仿佛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纱。远处有一群食草动物在大草原上安详地啃吃青草,在晨霭中若隐若现;在更远的天际,高山顶上白色的冰冠在晨曦中甦醒,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迎接这新的一天的到来。 小女孩站立一阵,回过身来,看了看窝棚里酣睡的人,然后,蹑手蹑脚地向山坡下露出岩石的小河湾跑去。她一路奔跑,没有回头留恋一下她的小窝棚的家,因为根据她的经验,她绝对没有理由怀疑:当她再回来时,她的小窝棚和里面的人会不会还在那儿。 晚春的白天比较温暖,但早晚还很冷,特别是由远处高山冰川融化流下的河水,刺骨的凉,为早晨增添不少寒意。然而,小女孩全然不顾这些,凭着天生的抗寒冷的原始人体质,经不住河水的诱惑,一头扎进水里。 岩石和砂砾在她脚底下滑过。陡峭的河岸在水下与河床相接。她深深地潜入寒冷的河水中,然后又溅着水沫从水面冒出,两腿以有力的一蹬,游向峭立的对岸。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游泳的。她今年5岁了。只知道在她学步以前,就先学会了游泳。自从她随妈妈由北方来到这里,每天清晨,她总是第一个起身,到小河里游泳玩耍,已成习惯。 她在小河两岸间来回游了一阵,然后,躺在河水上,让河水漂浮着向下游流去。河面在此开阔了。河水冲击着河岸岩石,激起白沫。她站立起来,涉水上了河滩,在河滩上捡了一些色彩美丽的卵石,作垒石子游戏。 她偶尔抬头,突然看见远处的兽群,仿佛受到了惊吓,在大草原上狂奔起来,扬起阵阵尘土。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她眼看垒上去的石子滚落下来。卵石堆摇晃着,然后全部坍落摊平。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在剧烈地摇晃,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环视四周,试图了解,周围的环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变化,因为她认为大地是固定不动的。 刚才是缓缓流动的河水变得喧闹起来,汹涌地拍击河岸,把河底的泥沙翻腾上来。靠近上游河岸的灌木梢强烈地颤动,似乎它的根部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摇撼;河流下游流经一片森林,两岸高耸的针叶树被震得东歪西倒。一棵参天的大松树,一部分树根业已暴露出来,其余根部被河水淘空,摇摇晃晃地斜向对岸,只听得噼啪一声巨响,颓然倒下,在混浊的河水上,架起一座独木桥。 小女孩被倒树的巨响吓了一大跳,恐惧笼罩着她,觉得腹部在剧烈地搅动,内脏像打了个结,紧紧地扯动着。她试着站立起来,却不由自主像患重病似地倒了下去。她爬起来,力求把自己稳定住,踉踉跄跄地向自己的家——兽皮小窝棚——迈过步去。 一阵低沉的雷鸣声从地下深处传出,声音越来越响,变成令人恐怖的吼声,地面开始出现裂缝,并迅速扩大。她闻到一股潮湿、腐败霉酸的气味从裂缝中冒出大地仿佛像一头巨兽,裂开了嘴巴,唿出腹中干百万年郁积的臭气。裂缝边缘的土块、小树、岩石纷纷落入裂缝中。这是我们居住的大地—一颗外壳业已冷却的熔融的行星—在痉挛中产生裂缝,正吞噬着裂缝边缘的一切。 远处的小窝棚恰恰在裂缝的边缘。霎时间,马架倾斜了,坍塌了,连同覆盖着的兽皮,以及窝棚里的一切人和物统统落入裂缝的深渊之中,消失得无踪无影。 小女孩目睹眼前的恐怖情景,害怕得哆嗦。灾祸使这个刚刚在世界上生存了五年的女孩在精神上遭受空前沉重的打击。她使劲地捶打着地面,声嘶力竭地哭喊: “妈妈!妈妈!……” 岩石的破裂声、大树的倒塌声、河水的巨涛声、大地发出的雷鸣声陪伴着小女孩悲痛的哭喊声,在大地上迴荡着。 小女孩不顾一切地向裂缝爬去。但是,大地好像故意考验一下小女孩的生存本领,给她未来的人生增加许多磨难,地面突然隆了起来,将她从裂缝边缘掀翻在地。她用指甲抓住地面,试图在不停起伏摇晃的大地上,使自己身体固定住。 不久,裂缝又闭合,吼声停止,震动的大地暂时归于静寂。但小女孩的恐怖没有停止。她俯卧在地上,把脸贴在经大地阵发性痉挛而搅松了的湿土上,害怕得发抖。她惶恐地抬起头来,向四周望去,一片荒凉寂静,就连那草原上奔驰的动物也不知逃向何处。在这原始的辽阔大草原上,散落地分布着小片的森林,大陆的北方有绵延不断的冰川,将寒冷输送过来,数不尽的食草动物和捕食食草动物为生的食肉动物,在大草原上出没啤叫,但人类稀少。她丧失了亲人,丧失了一切能照顾她的人,没有地方可去,不会再有人关心她了,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第2页 大地又开始颤抖,随着抖动在下沉。地下深处又传来轰鸣声,似乎一口吞下许多食物,需要使劲地消化一般。她惊慌地跳了起来,害怕大地还要裂开。她眼望着原来小窝棚的地方,现在只留下翻起的 泥土和掀起的树根,再也见不到充满温暖的小窝棚了。她泪如泉涌,跑回到小河边,在混浊的河水旁蜷身抽泣。 但是,潮湿的河岸并不能给她任何庇护。另一次余展又发生了,而且震得更歷害。她惊愕地喘着粗气发现冷冷的河水溅泼到她裸露的身体上,害怕得一跃而起,并马上意识到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必须赶快离开这可怕的地方。可是,往哪儿去呢? 她擦了擦模煳的泪眼,举目望去:小河的上游两岸布满了灌木丛,密无通道,纠结的荆棘一定会把她裸露的身体颳得流血。她摇了摇头,又向下游看去:下游有路可走,一直通向高大针叶树的树 林里。甲通过稠密的针叶透过的稀疏日光,可以看到树荫下几乎没有什么阻人通行的灌木丛,但许多树木已不再是直立的妥大多数东倒西歪,互相支撑着;少数卧倒在地。在这批杂乱的树林后边,是黑森森的北方森林,看来并不比上游的灌木丛更安全些。小女孩感到为难,不知道走哪一边好。 脚底下的大地又在动摇不息,小女孩顾不得许多,终于拔脚跑向下游的树林,同时回头向空矿的小山坡投去怀念的目光,天真地希望她的小窝棚还会留在那儿,然后,跑进树林中去。 大地除偶而沉降时发出隆隆响声外,终于渐渐沉静下来,一小女孩顺着小河下游跑去,急于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除了有时蹲下来喝点水外,没有停歇过。许多针叶树被地震掀倒在地,横七竖八地拦在当路,使女孩行走非常困难,不得不爬过一棵棵倒树,绕过一个个圆坑。这些圆坑是树根拔出后留下的,裸露纠结的树根上还粘连着湿土和岩石。 太阳悄然下山了,暮色渐渐爬了上来。她在奔跑中没有遇到多大麻烦,只见小河水慢慢清澈,震后倒下的树木和掀起的石块稀少了。由于天黑,再也无法看清行进的道路,她疲乏已极,一下子瘫倒在树林里铺满落地松叶的地面上。在奔跑时使她身体保持发热,现在一停下来,寒冷的夜间空气冻得她浑身发抖。为了御寒,她将身子钻进厚厚的落地松叶中去,蜷成一个小球,把四周松针一把一把地用手抓起抛在身上当作被盖。 虽然她疲乏不堪,但早晨发生的事余悸未消,紧张的神经使她不能入睡。她在奔跑赶路时,暂时把痛苦置之脑后,现今一停下来,恐惧又笼罩着她。她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大森林里厚密而凝聚似的黑夜,害怕得不敢动二动,甚至不敢透气。 她自出生以来,从没一个人度过黑夜。每当黑夜来临,总有一堆火在附近熊熊地烧着,驱赶令人害怕的黑暗,可是如今不存在了。她再也忍耐不住思念之情,再也控制不住孤独的恐俱心理,顾不得害怕,而低声抽泣起来,继而放声大哭。她那小小的身体在抽泣和硬咽中慢慢静了下来。她睡着了。一只夜间活动的小动物好奇而温和地来到她的身边,时而噢噢她散发体温的身体,时而用柔软的长毛擦磨她流泪未干的脸,她却全然不知。 她突然惊醒,尖声哭喊起来! 大地仍然没有平静下来,从地层深处传来的隆隆声又使她做了可怕的恶梦,带来了恐惧。她勐地跳了起来,想奔跑开去,然而,黑暗笼罩着森林,伸手不见五指,她虽然睁大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她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自己的心房在剧烈地跳动。 她渐渐清醒过来,记得自己在大森林中。由于害怕和寒冷,她不得不再次钻进松叶堆中,蜷缩着身子,默歌地躺着。当微弱的黎明曙光悄悄透入森林中时,她终于又进入梦乡。 在森林的深处,白天到来得似乎特别晚。当女孩醒来时,天色虽已大亮,但森林中仍然朦胧。小女孩爬起身子,向四周环视一番,不免心中惊慌起来:小河哪儿去了呢?原来昨晚夜幕降临时,她已离开了小河,走入森林中,她感到口渴,本能促使她警觉地听到流水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走去。当她再次看到小河时,恐惧心理略略有点宽慰,并饮足了水。她感到沿着小河走确比在森林中乱闯好,沿河走使她有所遵循,并且靠近河水,随时可以解渴。昨天她沿着河走,已使她稍稍愉快。不过,河水对于解除她的飢俄,却一点没有帮助。 她知道绿色的嫩叶和根是可以吃的,但不知道哪一种叶子和根可吃。她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尝尝,顿时嘴里出现强烈的苦味,火燎地刺激她的舌头。她马上吐了出来,用河水使劲地嗽了嗽口,就不敢去尝另一片叶子了。她沿小河边走下去,享受着阳光,不像闯入森林深处那样使她害怕。当夜幕又一次降临时,她依然找一个有松针铺地的地方,挖出一个凹坑,蜷缩在里面睡觉。 第二个夜晚并不比第一夜好过。虽然恐惧心理稍有缓解,但两天没有进食使她飢俄不堪,夜间的寒冷使她难以忍受。她从来没有如此地恐惧过,从来没有如此飢饿过,也从来没有如此地孤独过。她的丧失一切的痛苦阻塞了她对地展以及地展以前生活的记忆。她对未来充满痛苦,以致努力想把这些思想从她头脑里排除出去。她也不想今后还会遇到什么好事,谁还会再来照顾她。 第3页 她就这样对付生活着,通过一个个障碍物,涉过一条条支流,爬过一棵棵倒树。她沿着小河走,似乎已成为一个目的,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她想小河会引导她到什么地方去,而是因为唯有小河向她指示了一个方向,一个现成的目标,一个可採取的行动,强似盲目地到处乱闯。 她白天沿河而下,晚上找一些松针树叶筑起小窝过夜。胃空虚得隐隐作痛,时而消失,在知觉上麻木起来。她不时吸泣,流下的泪水在她布满尘土邀遏的小脸上画出两道白色的泪痕,裸露的身体上沾满结成硬壳的泥土。她浅黄色的头髮,原来细而柔软得像蚕丝一样,现在,由于松针缠绕,打起了结,无法扯开。受伤的小手结了痂,疼痛稍有减轻。她的步履变得艰难了,有时眼前横着一棵小树都不能跳过去,只能慢慢爬过去。 她行进中发现,小河边的针叶树逐渐稀少,代之以灌木丛和茅草地,中间参差地杂以长着细长叶子的落叶乔木,使她前进的道路时时受阻。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躲起来了,夭空布满了乌云,接着电闪雷鸣,下起飘泼大雨来。她开始躲在大树下,继而钻到突出的断层岩石下,躲避一下大in。但接着变为连绵不断的雨丝,她无法再躲下去,索性就拖着沉重的脚步隅踢地在泥水中行走,任凭雨水浇淋她的身体。 夜幕再次降临。雨停了。她到树林里把以往季节从树上落下的枯树叶收集在一起,堆成一堆,钻进去睡觉。 小女孩已几天没有进食,又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很容易因体内脱水引发起危险的高烧来,然后因受寒体温下降而死亡。但是,她大量饮水,体内没有脱水,避免了危险的高烧而安然存活下来。不过,由于飢饿过度,她变得衰弱起来,胃部只是感到麻木性的钝痛,偶而有点轻微头晕。她总努力使自己不想这些自身的感觉,除了小河,什么都不去想,一心沿着河边走下去。 阳光穿透了用树叶堆起的窝,把她唤醒。她从被体温烘暖的树叶睡袋里爬出来,挪动着步子走到河边去喝水。潮湿的树叶还挂在她的身上。开阔的原野上笼罩着雨后的雾气。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显得特别晴朗。 她走出不远,发现前面的河岸渐渐升高,想喝水必须从陡坡上下到河滩边。她小心地沿陡坡下去,不料脚下一滑,使她一直滚落到水边,身上几处擦破了皮,几处跌成青痕。她感到痛苦,想爬起来,但她太疲乏,太虚弱了,以致不想动弹,躺在水边的泥地上,泪水不知何时流了下来。她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大,尖声撕破了空气,传向天空。她是哭喊向人求助,但是没有一个人听到,也没有一个人来帮助她。哭声使她消耗了不少体力,使她更不想前进,就变哭喊为吸泣,一直躺在泥地上。她还能做些什么?难道就只能躺在泥地上哭泣下去吗? 不知过了多久,她仍躺在河边的泥地上。身上的疼痛,特别是腰下那块该死的凸起的树根,弄得她好生难受,口中又尝到泥土味。于是她坐了起来,十分费劲地站立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河边喝水。喝够了水,开始重新前进。一路上,她吃力地把挡路的树枝推开去,爬过长满苔醉的倒树,涉过浅水,沿着小河鹅暇地走去。 这条小河由于春季涨水,水量很大,与山洞来的支流汇合后,河面越来越宽。女孩走出不久,听到下游传来流水的轰鸣声,又走了一程,才看见有高山阻挡,无法逾越。前面绝崖壁立,一匹巨大的瀑布从高山上挂下,像银河下泻,周围激起水雾像漆。瀑布下面是经千百万年沖刷形成的大水潭。瀑布从上面泻入潭中,盪起无数浪花,犹如无穷无尽的珍珠往潭中散抛。在深潭的出口处,形成多条溪流,绕着尖起的岩石,与女孩一路走过来的拓宽的小河相汇合,流向大草原去。 千年流淌的瀑布不断溶蚀瀑布后面的岩石。水流罩住了它后面的石壁,形成了一幅巨大的白色水帘。而水帘和石壁之间却有一条窄窄的通道,由瀑布的一侧通向另一侧。她只有通过这条通道走过河去。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靠近石壁边沿,向潮湿的通道看去:青苔布满了通道,水气不时袭来。她犹豫一会儿胆怯地进入瀑布背后,抓住湿媲流的岩石,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晶莹密集的流水从她头顶上飞泻而过,使她紧张的头脑更加晕眩。阳光透过西南面的岩隙,照在飞洒的瀑布上,折射出绚丽的光彩。流水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展得她心砰砰狂跳着。她抬头向头顶上的瀑水看望一眼,使她胆战心惊,两腿开始发颇,几乎要掉下深潭。于是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眩目的瀑布,伏下身子慢慢地顺着通道爬过去。 当她快要爬到瀑布的另一侧时,发现通道越来越狭,前面已无路可通,成为陡峭的石壁,进入了死胡同,无奈只得回头爬回去。当她回到瀑布的原来一侧时,久久注视着汹涌的激流,感到走投无路和绝望。 她只得涉入汹涌的水中。水是凉的,水流很急,但是,冰凉的水刺激了她发木的大脑,她奋力地游了起来。当游到水潭中部时,巨大的水流将她沖向下游。她没有体力与这股巨大的水流抗击,顺水而下带着她到了比较平缓的河段,才使她奋力向河的对岸游去。 河水洗净了她沾满泥土污垢的身体,只有她的缠结的头髮除外。游泳使她疲乏,也振奋了她的精神。她上岸后继续向前走去,但支持不了多久。 第4页 她走出树林和灌木丛踏上开阔的大草原时,温暖的太阳给她以欣慰的感觉。但是当可怕的火球越升越高后,阳光变为灼热而可畏,开始肆虐地晒在小女孩瘦小的身体上,几乎剥夺了她体内仅有的储备。到了下午,女孩在峭壁和小河间狭长的砂地上蹈踊前进,亮晶晶的水面把太阳的热度反射到女孩的身上。几乎为白色的砂岩构成的峭壁又把热度汇集下来,大大增加了酷热的强度。 涉过了小河,女孩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白色、黄色和紫色的小花,点缀在嫩绿j的芳草丛中,呈现出一派生机,一直伸展到地平线的尽头,一侧绵延着高山和丘陵。但是,小女孩实在无心领略这大自然的美景。飢饿、高温和高度疲累使她的神志开始模煳,机械地向前行走,眼前出现了幻觉。 “我说过我会当心的,妈妈。我只在水中游一会儿。你到哪里去了呢?” 她自言自语地叨念着:“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吃饭啊?我饿了,我饿极了。妈妈!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我啊里我一宜叫呀、叫呀,你为什么总是不来啊!你在哪里啊?妈妈呀里你不要再走开呀!请你站在这儿,等一等我,不要离开我呀里妈妈——” 她朝着幻影的妈妈跑去,盲目地奔跑中,脚趾踢到一块石头上,顿时刺痛钻心,使她颓然坐在地上,眼前的幻影消失了,又回到了现实。原来她离开了小河,跑到峭壁下。她坐着揉摸踢痛的脚趾,回想刚才出现的幻影。 凹凸不平的砂岩峭壁上,出现一个个黝黑的山洞和条纹错列的裂缝。这是由子千百年来,地壳的不断运动,岩石夏日酷暑的膨胀和冬天严寒的收缩,使这种不结实的山岩崩裂剥落,形成了许多山洞和裂缝。她走到峭壁下向一个小山洞望去,漆黑的洞里什么也看不见。 不远处,峭壁与小河间大片的绿草地上,一大群野牛正安闲地吃着草。这类史前的红棕色野牛,从肩上肉瘤到地面的高度有6英尺【英制长度单位,1英尺=0.3048米=12英寸(本书所有注释都是译者加的)。】,长着巨大而弯曲的牛角,小女孩由于刚才盲目地追逐幻影,跑到这片茂盛的大草地中。忽然看见一头粗壮的公牛停止了吃草,瞪着吓人的巨大眼睛盯着她,肩上的大肉瘤还不时抖动着,使女孩胆战心惊。她后退着,靠近峭壁,贴着峭壁移动,并转身沿峭壁飞快跑开,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头骇人的野牛。 她一阵急跑,体力急速下降,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时,一头巨大的母狮正潜步追踪着一头离群的野牛。这种山洞中生活的狮子——穴狮【穴狮是生活在史前时期后来灭绝的一种大型狮类。】——不同于几万年后生活在南方大草原上的非洲狮,它的体形要比现代的非洲狮大一倍。 只见母狮发动进攻,用它那锯齿状的尖牙和巨大而野蛮的利爪扑向野牛。小女孩极力忍住了叫喊,、战战兢兢地远处看着。一阵攻击和挣扎,巨大的穴狮终于把结实的母野牛搏倒在地,用它强有力的牙齿咬断了野牛的喉管。一阵可怕的野牛啤叫声突然停止,一股暗红色的鲜血从野牛的脖腔中喷射出来,染红了这头四足猎食者的头、脸,将它黄褐色的外皮染成了红色。野牛的四肢还在不断抽搐着,穴狮却撕开了它的肚子,咬出一大块热气腾腾的酱红色的肉,吞食起来。 强烈的恐怖笼罩着小女孩。突然,她发现又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她。这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头巨大的穴狮,正一动不动,两眼注视着她,准备随时向她扑来。小女孩不知所措,惊呆了。她不知道刚才一阵狂跑又误闯入一对穴狮的领地。但是,这些巨大的狮子对这样一个小生物是不感兴趣的。它会对一个渺小的年仅5岁的人类不屑一顾,而去猎取如野牛、騣犎【史前时期生活在欧洲的一种大型野牛。参见本书第五章猎騣犎。蓝雕校註:读作zong fēng宗风】、巨形糜鹿之类的大型动物,能使它饱餐一顿。不过,小女孩的出现却使这对穴狮放心不下,因为在这不远处的洞穴中,一对新生的幼狮正在嗽嗽待哺。 当母狮出去猎食时,守洞口和看护幼狮的任务就落在雄狮身上。这头头上长满容毛的雄狮看见刚才小女孩奔跑过来接近它的狮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突然,它大吼一声,震得小女孩两耳嗡嗡直响,吓得透不过气来。她尖叫着,朝刚才来的方向飞奔逃去,一脚踩在一块活动的石头上,跌了一交,落入峭壁上的一个小洞内。 雄狮在吼叫后只是轻轻地一跳。它有充足的信心能捕住这个胆敢闯入它哺育幼狮禁区的小生物,把她按在爪下,玩弄猫戏老鼠般的游戏。 小女孩在极度恐俱中落进一个山洞里,喘着粗气。山洞之小刚刚能容下她那瘦小赢弱的身子。她摸索着洞里的石壁,发现石洞里有一条裂缝。她在很挤的空间内,把身体转过去,使她的背嵴紧紧地贴着石壁,然后使劲把身子嵌进后面的石缝中。 雄狮跳到小女孩身边,眼看她钻进洞里,在它的淫威下消失,又大吼一声,用鼻子在洞口来回嗅着。小女孩在吼声中簌簌发抖,但无可奈何,一只好尽量地往里挤,紧张地盯着洞口。雄狮伸出锐利弯曲的爪子在山洞里摸了一下。它那庞大的身子无法进入这狭小的空间,只能将其利爪在洞中抓挠着。小女孩没有地方可逃了,只有屏住唿吸,闭上双眼,等候死亡的来临。 第5页 穴狮的利爪终于抓到她那裸露的身体,刺进她的左大腿,使她感到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而几乎昏厥。利爪在小女孩的左大腿上耙了一下,划一出四道深深的血痕。它企图用爪把猎物抓出来,但没有成功。小女孩又使劲地蠕动着,躲开穴狮又一次利爪的抓挠。这时,她发现黑暗的石壁内,还有一个凹陷处,便把两条腿伸了进去,蜷曲着身子,尽可能贴紧石缝。穴狮的利爪这次抓了个空,来回挠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便缩回去,发出一阵阵吼声,在洞口来回地踱步,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小女孩挤在小洞内一动不敢动,度过了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到了第二天下午,她的腿开始肿胀起来,创面溃烂,使她遭受持续而又无法忍受的痛苦。由于飢饿和疼痛,她大部分时间进入谵妄昏迷状态,不断地做着恶梦:大地震、妈妈的死、雄狮的利爪和恐怖的孤独。她在一阵阵昏迷过后,口渴难忍。她不能再呆在这儿了,只有出去。 她害怕地通过洞口的小孔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西斜,但时间距傍晚还早,看到远处河边稀疏而矮小的松和柳,在微风中摇曳,拖着长长的树影。女孩久久注视着嫩绿的草原和远处发亮的水影,诱使她鼓足勇气从洞中爬了出来。她角干焦舌头舔了舔裂开的嘴唇,并向四周环视一下,只有野草在晚风中摆动。那头雄狮早已不知去向。原来母狮担心它的幼狮会咨到奇异动物的袭击,迁移他处另找洞穴去了。 小女孩爬出洞口,站了起来。她感到头昏目眩,心砰砰地跳着,眼前冒着金星。她向水边走去。肿胀的腿上流出黄绿色溃烂的脓水,每走一步都感到剧痛。她只有咬着牙,向水边慢慢地走去。她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水边,更不知道那里还有什么危险。只是难捱的口渴促使她不顾一切地向前挨过去。一段又一段,路上留下了她脓血的痕迹。最后,她再也站不住,趴倒下来,用膝和手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每爬几下,歇一歇,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用膝盖爬过最后几尺,到达河岸,伏在水边,大口大口地喝着凉水。她口渴得到缓解后,试图再次站立起来,但过度的飢饿、疲劳、惊慌和伤痛使她的体力消耗殆尽。她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头专食腐一肉的大鸟懒洋洋地在小女孩的上空盘旋飞翔,它看到了水边的奇异动物,一动不动,但不知道是不是腐肉。它勐扑下去,要细细地看一看。 2 迁徙中的洞熊家族 ▲震后迁徙的部落发现一个垂死的小女孩,布仑无奈允许伊扎把她带走 ▲克莱伯思考着可怜的小女孩,陷入遐想 ▲“伟大的乌萨斯,请指示这个部落一个安身的家吧!” 一小群原始人从远处跋涉而来,在瀑布前涉过一条小河的浅滩,沿着对岸走去。小河里汹涌着激流,冲击滩底的岩石,冒出泡沫。过后,河流开始拓宽,形成分岔的水网,蜿蜒地流进大草原。 这是一个小小的部落【二三万年前,人类处于旧石器时代早期和中期,当时的社会组织以原始群的形式出现。这里以部落称唿它,代表这个群体。】,共20人,包括老人和小孩。大地震前,他们原有26人,地震夺走了6个人的生命,并震坍了他们居住的山洞。于是全群出走,跋山涉水,去寻找新的洞穴。两名男子远远地走在前头,带领队伍,负贵侦察和探路,后面跟着一群妇女和儿童,两侧有两名年岁较大的男子卫护,最后是几个较年轻的成年男子。 他们在行进途中,看见前面不远处天空中,有几只食腐鸟在盘旋,引起了注意。他们知道,凡是有食腐鸟在空中作盘旋不下的姿态,必然是地面上有受伤而尚活着的动物。只要附近没有四足食肉动物捷足抢先,是很容易在这里猎取肉食的。 走在妇女和儿童队伍最前面是一个怀孕妇女。她第一次怀孕,达到孕期的中期。她望见打头的两个男子,奔向大鸟盘处,匆忙地站住,向地面的目标看望一眼,就走了开去。她想,这可能是一头受伤的食肉动物吧!为什么他们不动手攻击呢?她知道这个家族的人一般是不吃食肉动物的。 她的身高略超过4英尺半,身体骨骼粗壮,结实有力。两腿肌肉发达,一双宽厚的脚板能直立行走,但腿骨弯曲呈弓形,手臂骨也是弯曲的,与身体相比显然较长,有点不相称。她有一个大而鹰嘴状的鼻子,突出的牙颚而没有下巴,低低的前额斜坡般伸向后脑,加上后脑长有一块骨结——枕骨——形成一个前后较长、脸部较狭的大头颅,支在短而粗壮的头颈上。 在她的腿、两肩和上背部,长有柔软而略带捲曲的棕色短毛,而头上,则有一头棕黑色的浓密而蓬松的长髮,一直披到背嵴上部。她的肤色,己由冬天穴居时的浅黄褐色,经日晒转变为较深的棕褐色。这时,她的一对深深地嵌镶在突出的眉嵴下面的大而圆、包含着智慧的深褐色眼睛,对前面发生的情况,露出好奇的神色。她立即加快步伐跟上去,看看他们发现些什么。 这个妇女的年龄接近20岁。对于原始人说来,第一次怀孕,显然过老。部落人曾认为她是不能生育的,直到出现强烈的怀孕徵兆,才使他们相信。不过,在旅途中并不因怀孕而减轻她背负的重担。在她的肩上绑着一个背筐,里面装有许多包扎物,一直堆到筐顶上,还有的悬挂在筐的边缘和下面。她穿着一块可褶的兽皮披身,腰际束一条皮带,将兽皮披身束成褶襉【蓝雕校註:音jiǎn简,衣裙上的褶子】,可当作口袋,存放东西。在皮带上悬挂着几个用带子扎口的皮袋,其中有一个用水獭皮做成一的皮袋是明显特殊而不同于其他妇女携带的。这是用一整只水獭制作,袋上留有水獭的脚、尾和头,只是在水獭的喉部开一条缝,除去内脏、肌肉和骨头,经过鞣制后做成的防水性水獭皮袋。水獭的头由后颈部的皮与身子相连,当作皮袋的盖子。颈部周沿开有几个小孔,穿了一条染成红色的腱筋,扎紧袋口,系在她腰部的皮带上。 第6页 该立个妇女望见前面的男子对地上的生物略看一眼就不顾而去。 她急步上前,朝地上一看,不禁心中一愣,呈现眼前的竟是一头从未见过的裸皮肤无毛的小动物。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抓住挂在颈脖的小皮袋,用手指摸一下皮袋内的护身符,祈求神灵的保护,然后探身向前,踌躇地跨前了一步,一时不敢相信她眼前看见的东西是真实的。 她的眼睛并没有欺骗她,她再次定睛注视,看清了那个引来贪吃的大鸟来回盘旋的生物不是一头动物,竟是一个人——一个瘦削的小女孩,但是外表异样又使她诧异。 她机警地向四周环视一下,发现附近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野兽。她很快地靠近失去知觉的小孩,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子。正在这时,小孩发出了呻吟。这个妇女顿时忘记了害怕,跪在女孩的身旁,轻轻地摇摇她。这位部落的女巫医【原始部落里会利用草药并附会神而给人治病的妇女。洞熊家族里的女巫医的医疗技术都是家传的,由母亲传授给女儿,世代相继。女巫医在后面也称医药妇女。】把女孩的身子翻过来,见到大腿肿胀和正在溃烂的爪痕,就毫不犹豫地伸手迅速解开她的水獭皮袋。 领头的男子走出不远,回头一看,看到妇女正跪在孩子身旁。他走了回来。 “伊扎!快走!”他命令道。 “这里一个小孩,布仑。她受伤了,但还有气。” 那个叫伊扎的妇女答道。 “前面发现有穴狮的足迹和通过的痕迹。如果不赶快离开这儿,会有危险的。” 布仑催促伊扎赶快跟上队伍,继续前进。 布仑俯下身子,又看一眼那个瘦小皮包骨的女孩有着高凸的前额、小而狭的鼻子和奇异扁平的脸。他粗鲁地作着手势对伊扎道:“这不属于我们家族【这里所称”家族“略同于现今”民族“的含义。但这个洞熊家族不仅是一个民族,而且代表一种人种。一个家族内包括许多独立生活的原始人群或部落。】的人,别理她。” 说完就要转身走开去。 “布仑!这是个孩子,并且受伤了。如果将她留在这儿,会死的。” 伊扎仍跪在小女孩身旁不动,用恳求的目光作着手势说。 这个原始部落的首领往下注视了一下正在向他请求的女巫医,有点犹豫了。他站立下来,随手将扛在肩上的马前腿骨放下,支在自己的大腿下,沉思起来。 他的体格比伊扎高大,高度超过5英尺,肌肉发达,强壮有力,胸部结实宽厚呈桶形,两腿粗壮而弯曲。他的脸部外观和伊扎相似,但特徵更为明显-—有更粗厚的眉暗和较宽大的鼻子。他的腿、胸腹部和肩背部长有浓密棕色的短毛,虽然不足以称为兽毛,但也相差不远。脸上浓密的鬍髭遮盖了他没有下巴的突出牙颚,身上穿着伊扎相似的兽皮披身,只是裁得短一些,束腰皮带綑扎的方式不同,具有较少可当做口袋的褶襉。 他除贴身穿的兽皮披身,和另带一块毛皮大氅用一根宽皮带扎在他倾斜的前额上,而悬挂在背后外,不背负生活用品的荷重,只携带着几件狩猎用的武器。在他右大腿上有一个黑色的文身疤痕,形状略像u字,上端向两侧开口如喇叭状。这就是他的图腾【图腾是印第安语,意思是“他的亲族”图腾崇拜是原始社会一种最早的宗教信仰。原始人相信每个氏族或个人都与某种动物有亲属或其他特殊关系。这种动物就成为该氏族或个人的图腾,作为保护者或象徵。】标记——騣犎。他不需要其他标记或服饰以表示他是部落的首领,因为单凭他的仪态,和部落人对他的唯命是听,就足以使他的地位十分显然。 伊扎深深地知道,布仑将马前腿骨支在大腿下这一姿悉是正在对他的请求进行严肃的思考,这个时刻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只有静静等待,来不得半点焦急的表现。 布仑又把沉重的木梭枪放了下来,把枪桿靠在肩上,使经火加硬的枪尖朝上。他整了整和护身符一起挂在颈上的流星石【流星石是原始人的一种武器,是将两个至三个石球外面包以兽皮,用绳索繫着。使用时,用手握着绳索的中部,利用投出的石球打击敌人或野兽。】,使三个石球的位置保持平衡。然后,他从腰带内抽出一条摺合的鹿皮,这是又一性武器——弹石带。这条鹿皮弹石带的两端窄,中间宽,中间膨大部分可装入投掷用的石子。他把柔软的鹿皮捏在手里,进行思考。 布仓对于那些会影响整个部落命运的重大事件,常常不愿草率作出决定,特别在当前,整个部落处在艰难的时刻,还没有一个称之为家的居住的洞穴。他想,我不能为了一时的冲动而拒绝别人的合理要求。我知道伊扎很想救治那个小女孩,不论她是本家族人或外族人。她曾用魔法医治许多受伤或有病的人,有时还治好受伤的动物,特别是幼小的动物。如今,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小女孩,她又怎么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呢?这也正是一名优秀女巫医的神圣一职责,况且部落里许多事情还要依靠伊扎。比如,找到山洞……不,一个新山洞后,要为进洞宗教仪式配制饮料,而这种饮料只有她才能配制出来。倘若我不答应她的要求,使她心情不好,可能会把饮料配错,而引起神的更大i喷怒,再次将灾祸降给部落,那怎么受得了? 第7页 他想,如果我不去干涉她,让她把孩子带走,她会因背负额外的荷重而很快地累垮的。这个孩子快死了,任凭他的同胞手足有多么高明的医疗魔法,也挽救不了孩子的命。布仑想到这里,把弹石带塞回他的腰带内,扛起木梭枪,拎着马腿骨,表示不负责任地耸耸肩,转身大踏步地走开去。让她自己作决定吧,她可以带走这个女孩,也可以不带走,随她的便。 伊扎得到首领的许可,立即伸手从背筐里,拿出一件皮斗篷,将小女孩包了起来,又用一根柔软的兽皮带,将失去知觉的女孩绑在她背后腰部。她对女孩过轻的体重感到惊讶,觉得她的体重和她的高度竟如此地不相称。女孩被这阵折腾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但仍处于深度昏迷中。伊扎轻轻地拍打着她,给她安慰。然后,她跟上队伍,走在其余妇女前面,继续前进。 当伊扎和布仑在对话时,其余7个妇女都停下来,回头看他们。当看到女巫医将女孩带走时,她们快速地挥动双手,作着手语,喉咙发出单音节的声音,兴奋而好奇地议论着这件事。这些妇女除了没有水獭皮袋外,其余装束都如伊扎相同,并且一样背了很重的荷重。这些荷重是目前这个部落的全部人世间有形财物。这些财物是地震后部落从老山洞废墟中抢救出来的。 妇女中有两个带着哺乳的婴儿。她们将婴儿包在贴身的兽皮披身皱褶里,便于随时哺乳。当她们等候伊扎时,有一个妇女感到身上有热烘烘的尿流下来,连忙把裸体的婴儿从皮褶里拽出来,拍打几下屁股,在地上把完尿,然后迅速将婴儿放回去,追上队伍前进。这个部落的妇女在定居时,通常把婴儿包在柔软的兽皮襁褓中,为了吸去婴儿的尿和粪便,在被概里垫以——如果在野羊换毛季节——从荆棘中丛中收集来的野羊毛,如果在其他时节,还有鸟类胸部褪下的绒毛,和纤维植物的茸毛。这些毛绒既有较强的吸水性,又柔软而不会划破婴儿的皮肤。但当旅行时,把婴儿裸体包在皮褶内携带着,则是最简单而且方便的办法。 另外一个妇女把一个跟着走的小男孩抱起来,用背负用的皮革斗蓬把他背在腰后。过了不久,小男孩嚷着要下来自己走,她就让他下来,知道他走不多久会走乏而又要求背负的。一个年岁较大的女孩,还没有长成一个妇女,但背负着像大人一样多的荷重。她跟随在一个妇女的后面,却时时回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后面的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差不多要成长为一名男子,虽然跟在妇女队里走,却总和妇女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好使人家把他看成走在后面的几个猎人中的一个,而不把他当作孩子看待。他还希望背负点猎物在他的肩上。他甚至嫉妒起护卫在妇女们侧边的那个老男人来,因为在那老男人的肩上背了一只很大的野兔,这是他在行途中用弹石带的石子击中而猎获的。 猎物固然是部落原始人的主要食物来源,但妇女们沿途採集可食性植物常常供应较大的份额,而且她们的食物来源更为可靠。她们虽然背负荷重,但一路上仍不断採集植物。她们出手敏捷,从不延误队伍的行进。她们集在一起能迅速摘完一小丛日光百合花的嫩芽和花,能用掘棒插进土里,几下子就把新长的嫩根挖出来。至于香蒲草的嫩根,由于生长在沼泽地的浅表土下,甚至很容易地拉出来而採到手。 当部落在定居时,妇女们记住洞穴附近生长着高大草本植物的地点。到了採集季节,她们会结伙前去採集枝头的嫩叶回来当蔬菜吃。到了晚春时,她们把黄色的花粉和从老根纤维捣碎浸出的淀粉相混合,制成未加发酵的面团饼干。她们在晴天,在于燥的枝头上收集茸毛,用坚韧的树枝和叶编制背筐。但是现在她们在旅行途中,只能採集沿途见到的植物。 她们採集苜蓿、零陵香草和蒲公英的新芽及柔软的嫰叶;从带刺的荆棘上剥开蓟叶,然后用石刀割下,还採集一些早熟的浆果和水果。削尖的掘棒是妇女们採集时得心应手的工具。她们用它当柞撬棒,把倒下的小树翻过来,捕捉躲在下面的蝾螈和美味肥大的蛴螬【蓝雕校註:音qícáo奇曹,金龟子的幼虫,长寸许,居于土中,以植物根茎等为食,为主要地下害虫】,也可把小溪里的淡水软体动物拨到岸边,用手捞出;还用于将各种植物的球茎、块茎和可食的根从土中挖出。 她们把採集的植物放在兽皮披身的褶襉内,或放在背筐上空着的角落里。她们用大形的绿叶当包装材料,分门别类地把嫩芽和软体动物等分别包开,其中有些包装用绿叶,如牛蒡叶【蓝雕校註:蒡音bàng棒,牛蒡,多年生草本植物,心脏形叶夏季开紫红色小花,果实瘦小】,採回去还可煮熟了当蔬菜吃。她们也採集一些干木头、树枝、干草和吃草动物的干粪便,供部落驻扎或定居时当燃料用。到了夏末,她们採集的种类就更为广泛,其中食品尤其丰富,她们知道生长的地点而结伙前去採集。 当队伍又继续前进后不久,伊扎抬头看见一个30多岁跛着腿的老年男子正向她走来。这个老人既不背负荷重,也没携带武器,只 拿着一支长手杖帮助他走路。他的右腿瘸了,萎缩得比左腿细得多。但是,现在他却以令人惊异的敏捷姿态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 老人的右肩和右上臂已经萎缩,右臂肘关节以下部分的前臂和手已被截去。但是,他的左侧是强有力的左臂和肌肉发达的左腿,使他看上去成为一个严重倾斜的半边人。他有一个硕大的脑袋,比部落中其他任何人的脑袋都大。这就造成他出生时难产,以致终生残废。 第8页 他是布仑和伊扎的同胞手足,是他们的母亲第一胎生的。如果没有痛苦的残疾,他会成为这个部落的首领的,现在却落在他的兄弟布仑身上。他穿一块裁成男装式样的兽皮披身,肩上背着一件晚上可以当被盖的毛皮大氅,装束几乎与其他男子没有两样。但是,他还携带几个兽皮口袋,挂在腰带上;在他背上背着一件类似于妇女使用的斗蓬,斗蓬的中间膨大,里面装着一个很大的物体。 他的左边脸上长着许多难看的疤痕,左眼瞎了。完好的右眼却熠熠发光,闪耀着智慧和深邃的思想。他的右腿虽然瘸了,但是从他走路的姿态就看出他哲人的风度和在部落内确立的地位。他是大莫格乌【莫格乌是洞熊家族对部落里神职人员——巫师——的称唿。大莫格乌是他专用的特殊称唿,表示他在全家族各部落的英格乌中处于领导地位。】,是最权威的神职巫师,也是全家族各部落中享有最高威信的圣人。人们确信他的残缺的身躯是神的意志造成的,使他成为人和神之间的中介人,而不希望使他担任所在部落的世俗首领。他也知道,他自己在许多方面比任何一个部落的首领更有权威。家族的其他人都称唿他大莫格乌,只有他亲近的人知道他的小名,并这样称唿他。 伊扎看到他的到来,为表示欢迎,叫了声“克莱伯”并作着手势,表明对他参与过问小女孩事感到高兴。 “伊扎?” 克莱伯对他背的孩子表示关切。 伊扎连忙揭开斗蓬,克莱伯凑近去看了看女孩那潮红的脸,把目光移向肿胀的腿和化脓的伤口,又回过头来看看伊扎的眼睛,企图探问伊扎的意见。正在这时,女孩又发出了呻吟声,克莱伯的心软了,点点头表示许可。 “好,” 克莱伯的声音从喉头髮出,有点嘶哑,接着用手语说:“这个孩子真可怜,真是死里逃生。” 克莱伯与伊扎并排走着。家族实行严格的等级制度,部落内每个成员都有他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受到等级制度的约束,不容逾越。只有克莱伯不受约束,可以和任何人并排走路,其中包括部落的首领。大莫格乌是超然于等级制度之上,不受制度约束的一个特殊人物。 布仑把部落带领出发现有穴狮踪迹的区域后,紧张和担忧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他命令全群就地休息,自己跑到一个高坡上极目远眺,心中盘算一下下一步行进的路线。在前面一条小河的对岸绵延着一片广阔的大草原,远处有几处起伏不大的丘陵与草原相接。草原上只生长少数稀疏的树木,这些树木挣扎于大草原上常年刮着的大风之下,生长受到阻碍和扭曲,显得十分低矮,从而使开阔的原野呈现出一片空旷。 在大草原接近地平线处,可远远望见捲起的一片更土,有一大群硬蹄动物在奔驰中,布仑想,如果在这里定居,命令他的猎人们去猎取几头回来,该有多好! 在他的身后,可以望见有一些高大树冠的针叶树,稀疏的矗立在一片落叶林之上。这片树林由于一望无垠的大章原的陪衬而显得有些低矮。 在小河的这一边,大草原到了尽头,终止在相距不远的山岭峭壁。小河绕着山岭转向,流到山的后面看不见了。峭壁的岩石嵌镶在高峻的山岳下麓。山顶现出冰冠,在落日余晖中闪耀着各种浅红、品红、淡紫和紫红的绚丽色彩,像一块无比硕大的宝石嵌镶在高山的峰颠上,使布仑这样一个小小原始部落的领导人也不免为眼前的瑰丽景色而激动万分。 部落离开河流,向峭壁走去,因为只有峭壁才有提供洞穴的可能性。部落需要有一个避风雨的洞穴,更为重要的是部落的图腾保护之神需要有一个安定的住所,如果它们还未离开部落的话。要使神们安心定居下来,不致发怒。过去神们早已发了怒了,发怒到了产生地震,造成部落里6个人死亡,并毁了他们的山洞。如果再不能给图腾之神找到一个固定住址,保护神就会离开部落,使部落受到恶神的摆布,招致疾病和将猎物赶走。可是,部落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过去好好地住在老山洞里,神为什么会突然发怒?甚至连大莫格乌这样广闻博学的人也不知道。为此,这位大莫格乌在旅行途中每天夜间举行宗教仪式,祈求诸神息怒,从速解除部落的苦难。 布仑对部落负有全责,感到忧心仲仲。作为部落的首领,他在现实世界中不论狩猎或领导部落,都能胜任,然而,对于未知的神鬼世界却使他一筹莫展。他感到有一股不可见的力量和深奥莫测的神鬼时时在威胁他,使他畏惧和困惑。因此,他十分害怕,希望善良的保护神不要发怒,不要离开他们,一定要尽快地找到一个山洞安顿下来,使保护神定心。他在旅途中查看过许多洞穴,都是条件不具备,没有一个使他满意。宝贵的温暖天气,白白地浪费过去,本来可以利用这些日子,为将要到来的冬季储存食物,现在却耗费在找寻山洞的旅途中。形势可能迫使他们住进一个不尽理想的山洞里,度过一个冬天,明年再继续寻找。这是权宜之计,布仑希望千万不要这样。 他们沿着峭壁的底部走着。太阳的阴影渐渐拖长,他们到达另一处瀑布前的一块狭地上。在夕阳的晚照下,瀑布前映现出一道美丽的彩虹。布仑命令部落宿营休息。妇女们非常疲乏,纷纷把负重背筐卸下来,沿着瀑布前的深潭边排成扇形。然后,从狭窄的出口处鱼贯出走,去採集引火用的木头。 第9页 伊扎把毛皮披身摊在地上,将小女孩放在上面后,就匆忙地去帮助别的妇女们,她的心却牵挂着这个女孩。女孩的唿吸很微弱,还是没有甦醒过来,但发出的呻吟声较少了。伊扎十分焦急地考虑如何把女孩救活,想着存放在水獭皮口袋里的干草药。她在採集引火木材时也注意附近生长的每一种野草。对她说来,那些野草,有的比较熟悉,有的生疏,却都多少有点用处,有的可治病,有的可以吃。 当她看到溪边湿地有一丛鸢尾草伸着长长的茎正待开花时,她心中一动,一个问题解决了,就连忙跑过去,把它连根带茎全部挖出。在另一株树下,她又发现有缠绕在树干上的三叶蛇麻草,使她振奋,但她决定仍然使用身边水獭皮口袋中的干蛇麻草粉,因为生长着的蛇麻草的锥形果实要到晚秋时才能成熟,现在新鲜的蛇麻草不能用。她还从深潭旁的一株桤木【蓝雕校註:桤音qi妻,桤木,桤木属的一种落叶乔木,叶长椭圆形,边缘有稀疏锯齿,柔荑花序,雌雄同株,果穗悬垂,木材坚韧,中国四川、贵州和陕西有产】上剥取一块光滑的灰色树皮,嗅一嗅气味,当她闻到强烈的芳香味,点了点头,就放进兽皮披身的 褶桐里。在匆忙回走的路上,她也没忘记採集了几把嫩首箱叶子带 回去。 妇女们採集回来的枯枝被架起了火堆。格洛德,这个与布仑一起走在前面探路侦察的中年男子,取出由他保存的火种。这火种是把燃着的木炭用苔鲜包着,塞在野牛角的空心腔里,随身携带着的。虽然,他们每到一处,能够重新钻木取火,不过比保存火种,从上一营宿地取出一块燃着的木炭,保存到下一晚间营宿地点火之用,要麻烦得多,而且有时还存在引火材料不齐备的间题。 格洛德在旅途中小心翼翼地携带着火种。这火种是从部落居住的老山洞口火堆余烬中引燃过来的。根据家族传统习俗,新洞穴定居时,需要从老洞穴取来的火种点燃新家的火塘,才使新洞穴适宜于部落的居住。 保存火种的重任,只允许委託给一名身分较高的男子。万一火种熄灭,则说明保护神已离开了他们,格洛德就将从部落中二把手地位降到男子的最低等级,受到部落人的责难,这肯定会使格洛德无法忍受。因此,他深感保存火种责任的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如今,格洛德小心翼翼地把燃着的木炭放在干燥的引火物上,开始慢慢地吹起火来。引火物冒烟了,起火了。他的心情也平静下来,连忙架起干燥的枯枝,使火堆越烧越旺。 妇女们看到火堆烧起,顿时兴奋起来,开始忙碌。她们继承了从祖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技能,迅速地将沿途猎得的小猎物剥去皮,兽肉切成块,串在削尖的青树枝上,搁在叉形枝架上烘烤。高温烧灼肉串的表面,结成一层硬壳,使肉汁不致滴流,直到被火焰舐过的兽肉烧熟而不会有一点损失。 她们又用锋利的石刀刮去植物根和块茎的表皮,并切成小块,盛在紧密编织不漏水的篮子里和用木块剑成的木碗里,装满水,投进烧热的石子,使石子冷却而水加热。多次投进烧热石子使水沸腾,并将蔬菜烧熟。 她们也在火上把肥大的蛴螬烤成脆皮的,把小蜥蜴整条地烤,直到它坚韧的皮烧成黑色而开裂,露出烤熟而可口的肉。 伊扎一面帮助烤肉,一面为给小女孩治疗作着准备。她用一只许多年前从一块木段凿成的木碗将水烧开,把采来的鸢尾草根洗净后,放在嘴里嚼成浆,然后连渣带汁吐在木碗的开水里。在另一只用大鹿下颚骨杯形部位制成的骨碗里,她放入了压碎的苜蓿草叶、撕为碎片的桤木皮和一定量的干蛇麻草粉——这是她用手掌作为量器而量取的——然后倒入开水。接着,她又拿出贮存的干肉块,放在两块石头之间磨成粗粉,将这种浓缩蛋白质用煮蔬菜的水调制一下,存放在第三只碗内。 整个部落的人都对伊扎的一举一动产生浓厚的好奇心。他们都见到伊扎拾到一个女孩,并准备给她治疗。为了看一下究竟,他们在搭完帐篷后,不是藉故就是寻找理由,纷纷来到伊扎摊开在地上的毛皮旁瞧上一眼,并进行种种猜测,例如,孩子怎么会昏迷而躺在路边的?孩子家族的其他人现在到哪里去了?最多的议论是,布仑为什么会同意伊扎收留了这个显然是外族人生下的女孩? 在行进队伍中,紧跟在伊扎后面的一个妇女叫爱菠拉。她是布仑的配偶,经常为布仑的颈部和肩部按摩,以缓解他的肌肉酸痛。她最了解布仑的性格,布仑很少发脾气,被认为善于克制自己,虽然偶尔也发一次脾气,过后很后悔,口头却不肯承认。现在就连爱菠拉也在怀疑,为什么布仑会允许把那个孩子带进部落里来,因为特别是当前,任何偏离常规的行动,都会使神更加愤怒。 尽管爱菠拉对收留小女孩一事感到难以理解,但却没有向伊扎提出问题。因为根据这个家族的习俗,当女巫医在施行魔法时,旁人不得干扰。伊扎也从不与别人闲谈,专心致志地施行治疗魔法。所以,虽然爱菠拉心中怀疑,但看到伊扎正紧张地为治疗做准备,也不便前去插嘴,只看一眼就离开了。其他妇女更不够身分,无法提问。倒是克莱伯不受任何约束,对孩子感到兴趣。他的出现受到伊扎的欢迎。 第10页 伊扎怀着默默感激的心情,看着大巫师拖着胶足走到失去知觉的孩子面前。他认真地瞧一下女孩,然后把手杖靠在岩石上,用他唯一的一只手在女孩身上做流水抚摸状的动作,祈求仁慈的神帮助这个小女孩恢復健康。 原始人认为疾病和损伤都是以人体为战场,神和魔鬼在打仗的神秘表现。伊扎的治疗魔法是以代替保护神的名义执行的,但是往往在治疗的同时,还需要大巫师的祈祷,否则认为伊扎的治疗不能奏效。女巫医在给病人治疗时,作为保护神的代理人出现,而大巫师却不需要以代理人的名义,而直接作为人与神之间的中介人,传达人的要求和神的旨意。 伊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异样的孩子给予如此深切的偏爱。她从一发现这个垂死的孩子后,就提心弔胆地生怕她死去,一心希望她能活下来。现在,大莫格乌给她施行巫术,能使伊扎自己的治疗魔法见效,使伊扎感到放心。 她把女孩用手轻轻地托着,带到瀑布脚下水潭边,把女孩的身体浸到水里,洗去瘦小的身体上的污垢和结成硬盖的泥土。通过冷水的激励振奋孩子的神经,但孩子仍处于深度昏迷之中,没有甦醒过来。她把孩子抛起来、接住、在手臂上翻滚,口中喊着、咕浓着,然后,紧紧地抱着孩子走回去,一面发出轻轻的类似嗥叫声安慰孩子。 接着,伊拉给孩子洗涤创面。她以轻柔而熟练的手法用一块吸水的兔皮蘸取煮有鸢尾草根的热液,刷洗创面。然后,她用勺刮出一勺由鸢尾草根嚼碎的浆,直接敷在伤口上,用一块兔皮盖上,再用柔软的鹿皮绷带包扎。她用叉形的细树枝剔去骨碗中的碎苜蓿叶、桤木皮碎片和石子,将骨碗留置在热的肉汤碗旁,任其冷却。 克莱伯打着手语好奇地指向两个碗——这并不是直接向伊扎询间,因为即使大莫格乌也不应直接向施展医术的女巫医询问治疗方法——他的手语仅表示对此有兴趣。伊扎并不在乎她的同胞手足对她的医术有无兴趣,因为她深深地知道大莫格乌比任何人更加尊重她的知识和医治魔法。大莫格乌在宗教仪式中也使用过她常用的几种草药。对伊扎说来,她倒并不想垄断她的医术知识。她不像家族的习俗规定那样,认为对她的医术或药物有兴趣就是侵犯她的专利。 她却是很愿意与别人共同研讨治疗经验的。可是,事实上,除了几年一度的家族大会上她有机会与别的部落的女巫医共同切磋、交流治疗经验外,在这个部落里就只有克莱伯是唯一能接近和相互研讨的人。 伊扎打着手势,指着消毒用的鸢尾草根溶液道:“这种药能驱除引起感染的恶魔,根的敷剂能拔除毒气,使创面收口。” 她拿起骨碗,用手指试一下碗内液体的温度。“苜蓿草能强心,刺激心脏来战胜恶鬼。” 伊扎谈话时,通常喉头髮音只说出少数关键词彙,用于强调谈话的内容。谈话主要靠手语。这个部落的原始人尚不能使用具有完整语法的语言充分表达思想,他们之间的交际和谈话,更多的是依靠手语和姿势。他们的手语含义丰富,能表达细緻的差别。 克莱伯打手语道:“苜蓿草是一种食物,昨晚我们还吃过呢!” 伊扎点头道:“是的之我们今晚还要吃。苜蓿草的治疗魔法是靠不同的制备方法而产生的。我用一大束首箱放在少量的水中煮沸,只取它的汁用,把叶子扔掉,这就不同于当食物吃的苜蓿。” 克莱伯点点头,表示懂了。伊扎接着说:“档木树皮能清血,赶走毒害血液的魔鬼。” 克莱伯道:“你也使用药袋里的药吗?” 伊扎道:“我用了干蛇麻草粉,这是由蛇麻草的带有纤毛成熟了的锥形种子制成的粉。这种粉能安神,使孩子安睡。神和魔鬼正在打仗。她需要休息。” 克莱伯又点点头。他也熟知蛇麻草的安眠作用,因为在宗教仪式的场合下,蛇麻草给人以温和、欣快的舒服感,但这是秘密,不能轻易泄露给伊扎知道。这种秘密只能由大莫格乌和他的助手掌握,不能给妇女们知道,即使对医药妇女也不能泄漏。伊扎懂得许多植物的药理性质,如果她知道了宗教仪式中使用这种植物的秘密,会悟出更多的道理,将是对他很不利的。 “那个碗里又是什么呢?” “那是肉汤!这个可怜的孩子饿坏了。看她皮包骨的样子,真不知道她独自闯荡多久了。你能猜想她是怎么遭遇的吗?她是从哪里来的?她的一家人现在又在哪里?” 克莱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这只有神才会知道。” 他停了停又间道:“你敢肯定你的治疗魔法对她能奏效吗?她可不是我们家族的人哪!” “我看一定能够奏效。外族人同样也是人类。你还记得我们的母亲告诉过我们的话吗?她说,她的母亲救过一个断臂的外族人,我们部落的治疗魔法对他起了作用。虽然,母亲又说,那人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后,超过了预计的时间才醒过来的。” 克莱伯点了点头:“如果我们不永远铭记我们母亲的母亲,那将是我们的一耻辱。她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高明的女巫医,常常有一些其他部落的人来向她求医索药。遗憾的是当你生下来不久,她就离开了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关于那个外族人的事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第11页 克莱伯停一停接着说,“我的前任莫格乌也对我谈起这件事。那个外族人恢復健康后,和我们家族共同生活过一些日子,与我们一同出去打猎,还真是一个好猎手呢!因此,我们破例让他参加过一次狩猎宗教仪式。真的!他们也是人类,不过与我们很不一样。” 大莫格乌说到这里就停止不说了。伊扎是非常敏锐的人,知道他一谈到宗教仪式就不可能再说下去,否则说不定会引起她对男人们的秘密宗教仪式妄加评论。 伊扎低下了头,再次检查两只碗的温度,然后把女孩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一小口一小口地给女孩餵骨碗里的汤药。女孩语无伦次地说着胡话,对苦味药作着挣扎。当餵肉汤时、即使在昏迷的状态下,也没阻止她贪婪地喝了下去。伊扎按住她,直到她安静地睡熟为止。伊扎慢慢地把她放在毛皮上,俯身听了听心跳和唿吸,心想,我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有祈求神灵的保护,和孩子自身内部的活力来拯救她自己了。 布仑这时走了过来,两眼盯视着伊扎,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伊扎连忙站起身,跑向妇女们中间,帮助准备晚餐。 布仑在途中对陌生的小女孩作了初步思考后,放在一边。现在,他不得不第二次认真地思考了、按部落的习俗,当别人在谈话时,必须把目光移开去,但是布仑还是看到了部落人的种种议论。部落人对允许这个外族女孩进入部落表示疑虑使他不安。他害怕神会更加愤怒。因此,他打算过来阻止伊扎。布仑刚要叫住伊扎,被克莱伯看到,并拦了过去。 “出什么事啦?布仑,看你那副优愁的样子!”克莱伯说。 “伊扎必须把那个孩子就地留下,不能带她跟我们一起走,大莫格乌。她不是我们家族的人;如果我们带着她寻找新洞穴,神会不高兴的。现在我禁止伊扎带着她。” 。“不,布仑,” 大莫格乌反对说,“保护神看到我们能仁慈地待人不会发怒的。你了解伊扎,她不忍心看到有人受伤而不给予帮助。神也会同样了解她的。如果神不愿让伊扎救那个孩子,就不会安排在路过时发现她。布仑,如果乌萨斯【乌萨斯是洞熊家族的图腾和保护神,也是对洞熊的薄称。】要召唤小女孩到天国去,她随时会死去的。由神作出决定吧!我看你最好不要过于干涉这件事情。” 布仑听到大莫格乌有理的分析,转而一想,这是有关神的事,我不能为此更多地操心,应当相信大莫格乌关于神界的博学。部落里的议论就让他们问大莫格乌去吧。他又一次默认了。 克莱伯吃过晚餐后,闭目坐在那儿沉思。他等候着其他男人用过餐后,开始夜间的宗教祈祷活动。伊扎则为克莱伯安排卧处,一併为明天的早餐预作准备。大莫格乌曾下过禁令,严禁男子和妇女们在找到新的洞穴前睡在一起,使得男子们更加精力充沛地参加宗教活动,并督促他们加倍努力,尽早找到一个新的洞穴。 这对伊扎并不相干。她的配偶已在洞穴震塌时被压死了。在葬礼中,她也表示了一般正常的悲哀——否则将会给她带来一场厄运——其实,他的死亡,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痛苦,这已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他曾残暴地虐待伊扎,打她、折磨她。他们之间,已无什么感情、温暖可言。如今,她独身一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东。但是,她也担心,不知道布仑对她有什么打算,想把她和她所怀的孩子配给哪一个猎人?她只希望保持现状,继续为克莱伯备餐。伺候克莱伯是她唯一的愿望。 从前,克莱伯很早就和伊扎一家合灶。伊扎知道他对她的配偶是不满意的,但他从来不干预她们家庭间的问题。在生穿若上,伊扎一直照顾着克莱伯,她总认为为大莫格乌备餐是一种荣誉,这项任务非她担任莫属,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同胞手足之情,她对他倾注的同胞手足的友爱像许多妇女对她们的配偶所倾注的感情一样专注。 伊扎时常同情克莱伯不幸的命运,他应该有自己的配偶。然而,纵然他有伟大的巫术和崇高的地位,却没有一个妇女看中他。他那畸形的躯体和满脸疤痕,使许多妇女望而生畏;他又有一颗仁慈宽宏的心,他不愿示意部落首领把一名不是心悦诚服的妇女硬性地配给他。因此,他从未有过配偶,过着禁慾的生活,这又增添了他伟大的形象。部落里每一个人,当然包括所有的男子们在内,可能只有布仑除外,都害怕大莫格乌,见到大莫格乌敬而畏之。但是,部落中年龄较长的人也都知道大莫格乌有一颗仁慈之心。不过,这颗仁慈之心深深地隐藏在内,很少显露出来。 现在,隐藏的仁慈之心又占据了大莫格乌的思想,他不忙着去筹划当天晚上将要举行的宗教仪式,而在思考着可怜的小女孩。他一直对她的种族感到好奇。由于家族人总尽量排斥与外族人的接近,他甚至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年幼的外族人。而如今一个年幼的外族小女孩衰弱地出现在他面前,可见外族人已经接近这个部落,甚至两种人种生活在同一地区内,可能是由于地震使小女孩单独外出,对此,他感到惊异,因为这种外族人通常生活在遥远的北方,是很难遇到的。 克莱伯开始注意到少数男子已离开营宿地,向一块空地集中,他只好打断遐想,用手杖支起身来,向空地走去。 第12页 这种夜间举行的宗教仪式被认为是男子的特权和责任。很少的部落宗教活动允许妇女参加,特别是今晚这样的宗教仪式更完全禁止妇女的参与。因为根据洞熊家族祖先传下的告诫,这种只允许男子参加的宗教活动非但绝对禁止妇女参加,而且绝不允许妇女偷看。万一在宗教活动过程中被妇女偷看着,天大的灾祸将要降临于这个部落,不仅部落会遭受恶运,保护神被驱走,而且将导致整个部落成员全部死亡。 但是,这种危险性发生的可能性很少。因为这个家族的女孩子从懂事起就被告知,切莫靠近男子们正在举行宗教活动的地方。她的母亲会再三告诫她,如果为好奇心而去偷看一眼,非但部落遭殃,她本人也将受到咒死的严厉惩罚。所以,没有一个妇女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去靠近这个神圣的地方。妇女们也乐得忙里偷闲,把男子们去参加宗教活动,作为她们休息的好机会,离开男子们无休止的指使,并免除在男子面前装做尊敬的样子。对妇女们来说,整天有男人在周围是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神经质的男子,常常对他的配偶悠意使唤、喋喋不休的责骂,甚至殴打、折磨。通常男子们出去打猎,要经歷许多天才回来,也给妇女们带来休息的机会。目前,妇女们对寻找洞穴同样忧心忡忡,但她们对此无能为力。布仑带领全部落迁移寻找洞穴,决不徵求她们的意见,她们有意见也没有机会表达。 妇女们依赖男子们当家和支配,以及决定重大问题。这个家族经歷了几乎十万年而很少改变,现在他们也不容改变。他们为方便而採用的生活方式,一旦形成后,就原封不动地一代一代传下去。男人们和妇女们接受各自应起的作用,绝无争吵,也不想取代对方的地位。任何试图改变关系的要求,就像要他们多长出一只手或改变他们大脑结构一样地困难。 当妇女们看到男子们离开后,聚集在爱菠拉的周围闲谈。她们希望伊扎也能加入这个集会,谈谈小女孩的事情,以满足她们的好奇心。但是伊扎这时极为疲乏,她也不愿离开女孩。当克莱伯离去后,她立即躺倒在女孩身旁,用毛皮将她自己和女孩裹起来。她藉助渐渐燃尽的火堆余辉,久久地注视着熟睡中小女孩的脸。 她想,真是容貌特殊的小东西,看起来有点丑,扁平的脸庞、凸起的前额、小小的鼻子、尤其奇怪的是嘴巴下面有骨结凸出的下巴。我真不知道她究竟多大年纪?可能我最初估计大了一些,因为她长得高,使我估计错误。但是她又是这样瘦,我摸到的都是骨头。可怜的孩子,不知你独自逛了多久?挨饿了多少天?伊扎想着,把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女孩。这位女巫医对获救的女孩倍加爱惜,她把温暖的心紧紧地贴在弱小的孩子身上。 夜幕降临后,部落的夜间宗教仪式在远离宿营地的空旷大草原上举行。一支支冒着黑烟的火把插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大圆圈。圈内放着许多石块排成一个同心的小圆圈。男人们陆续到达,在石块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地坐下。大莫格乌一直靠石块后站着,看到所有男人都已坐定后,稍候片刻,就步入圈的中央,手黑拿着一支燃烧着的芳香木小火把。他把小火把插在圈中心的空地上,后面插着他的手仗。 天空一片漆黑,了没有月亮,只有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草原晚风的吹拂下,火把上燃烧的火焰摇曳不定,照在部落人的脸上,若隐若现,增添了神秘的色彩。这时,大莫格乌用他健康的左腿单足站立在圈的中央,用他的独眼,以梦幻般的意境,向在场所有坐着的男人的脸部扫视一周。他的炯炯目光,能穿过现实的世界,看到别人所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厚重的洞熊皮大氅裹着他单侧膨起不对称的身躯,使他装成一个有神附体而非真实存枉的人。他的畸形的外表,残缺的体躯,够不上人世间一个普通合格的男人,却在主持宗教仪式时成为一个超然的男人,具有超自然的品格,和令人敬畏的伟大形象。 突然间,他的独手以巫师专有的动作挥舞一下,从背着的斗篷里取出一个庞大的物体——一个洞熊的骷髅头骨。他用强壮的左臂将头骨高高托起,举过头顶,然后,缓慢地绕头顶转一大圈,使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这个硕大显眼的圆顶状头骨。男人们在火把的火焰照耀下,久久注视这个苍白色的洞熊骼镂,勾起对伟大的乌萨斯无限畏惧的思想。然后,大莫格乌把头骨放下在场地上小火把的前面,自己在大石块后坐了下来,与其他人凑成一个圆圈。 坐在大莫格乌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木碗,等候大莫格乌的许可。 这个男子名叫古夫,刚过11岁。在地震前不久,举行过他的成丁仪式。当他还是小孩时,已被部落选为大莫格乌的助手,以后逐渐长大,经常帮助大莫格乌做各种宗教仪式的准备工作,并向大莫格乌学习,以便日后接班当莫格乌。但是,在为他举行成丁仪式以前,他是不能参加由大莫格乌主持只有男子才能参加的宗教仪式的。这次宗教仪式是地震出走后第一次举办,而且允许他第一次亲自参加,使他感到紧张不安。 找到一个新的洞穴,对古夫来说有它特殊的重要意义。因为,这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向大莫格乌学习新洞穴入洞宗教仪式的细节。入洞宗教仪式,不仅极少举办,许多部落的莫格乌毕生遇不到一次,而且仪式的细节繁琐得难以描述。当古夫还是一个孩子时,受指派担任助手,知道是一项荣誉,但内心还是见到大莫格乌害怕。现在成年后,正式当上大莫格乌的助手,转变为诚惶诚恐地跟着这位跛脚老人学习,不仅因为他是全家族巫术最高的大莫格乌,还因为在他严肃的仪容下,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古夫尊重这位良师,并从内心里表示敬爱。 第13页 古夫在仪式举行前就已开始在木碗内准备饮料,直到布仑告诉他可以停手时为止。他将曼陀罗草的叶、茎和花分别放在两块石头之间敲打和碾压,制成细粉。困难的是需要正确估计所使用的叶、茎和花的量以及比例关系,把开水浇在配合的细粉上,浸把到宗教仪式开始。 正当大莫格乌在圈中央将洞熊骸镂慢慢旋转时,古夫将曼陀罗浓茶倒入待殊的宗教仪式用碗中,用手指在溶液中使劲地捏着。现在大莫格乌退回坐到石块后面,古夫站起来怀着不安的心情将木碗递到大莫格乌的面前,渴望获得这位圣人的点头认可。 大莫格乌上前小心地吸了一小口,品了品滋味,点点头,表示同意,又饮了一大口,并跨步进入圈的中央。这使古夫舒了一口气,安下心来。接着,他又把碗递到布仑的口边。布仑满意地喝了一大口。再递向每一个人,按照地位尊卑的排列,依次饮用。各人在饮用时,都由古夫拿着碗,控制每个人的饮用量。最后轮到他自己。 大莫格乌等古夫坐下后,用手臂发出一个信号。全场男子用手中木梭枪的柄敲打地面。“梆梆梆”枪柄的单调沉闷重击声越来越响,淹没了原野所有其他声音。他们又将撞击声划一为一个稳定而固定的节拍,然后站起身来,一手拿着梭枪继续撞击地面,一面跟着节拍跳跃舞蹈。这位圣人注视着洞熊骷髅头,他的集中凝视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也一齐以目光集中凝视着这个由他摆弄的圣物。时间是重要的,而大莫格乌是掌握准确时间的人。他默默地计算着时间,使饮下的曼陀罗汤的药性发作,到了预期的气氛高峰——如果过了迷幻药作用的高峰期,再延长时间,锐气将自行消失——他用目光暗示一下他的同胞兄弟——部落的首领。于是,布仑站了起来,走到骷髅的前面蹲了下来。 大莫格乌开始作出祈祷词道:“騣犎之神,布仑的图腾。” 他实际上口中只说了一个名字“布仑”其余的话都是他的一只手所作的手语,他并没有发出其他语音。从远古时期起,这个洞熊家族就流传下来一种定式的手语,这种手语是部落与部落何通话和大莫格乌与神鬼讲话的通用手语,不同于部落内平时生活所用的方言。方言大部分是手语,只间杂少许口讲语言,而且还要配以眼睛、姿态和面部表情。现在,大莫格乌使用定式手语,以无声的手势信号,请求騣犎之神宽恕他们过去所犯的错误,并乞求神的帮助。 “这人一直崇敬伟大的騣犎之神,一直诚惶诚恐地遵守家族的传统成规。他是一个坚强的首领、聪明的首领、有礼貌的首领;一个优秀勇敢的猎人、出色的供应者;他善于克制自己,配得上万能的騣犎之神。不要疏远这个首领;引导他找到新的家、一个能使騣犎之神满意的洞穴。这个部落乞求他图腾的帮助。” 大莫格乌为布仑祈祷完毕后,又用眼神暗示了部落的二把手格洛德。布仑退回去,继续用枪柄撞击地面。格洛德虔诚地走过去,蹲在洞熊骷髅的前面。 妇女不允许偷看这场宗教仪式,还因为看到后会让她们知道,素来标傍苦乐不以为意具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们,正在向看不见的神鬼们卑躬屈膝地乞求宽恕,正好像妇女们被迫向男人们乞求宽恕一样,从而动摇男人们的统治地位。 “棕熊之神,格洛德的图腾,” 大莫格乌又开始祈祷,以类似的定式手语乞求格洛德的图;然后又挨个为所有在场的人祈祷。大莫格乌在祷告时,目光不断注视着骷髅头,在场的人用枪柄撞击地面,使气氛再次达到期望的高潮。 在场的人都知道仪式的下一个节目将是什么。这类宗教仪式每次举办。重复进行,其内容从不改变。现在,他们等候着大莫格乌唿唤乌萨斯之神、伟大的洞熊——他自己的个人图腾和诸神中最受崇敬的神。 乌萨斯不仅是大莫格鸟的图腾,也是部落中每个人的图腾,并且凌驾于众人的图腾之上。乌萨斯造就了他们的家族,成为家族最高的保护神。对洞熊的崇拜成为全家族各部落的共同信念,从而使分散自治的部落结合为一个家族——洞熊家族。 当独眼的大巫师掌握到恰到好处的时刻,勐地发出信号。“梆梆”作响的撞击声戛然停止,大地重又回到宁静的夜幕之下。男人们返身坐回石块的后面,但沉重的撞击节奏仍然在他们的血管中激盪,在他们的头脑里梆梆作响。 大莫格乌伸手探入随身携带的小口袋里,抓出一把干石松抱子粉。他将手伸到火把之上,让火焰在他的独臂的下侧燎烧,探身向前吹气,“噗嗤——” 随之将手中的干石松抱子粉从火焰上部撒下。孢子粉着火后,连续地在骸骸周围发生许多明亮的光点,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十分刺眼。 骷髅在这点点闪闪的白光下,仿佛注入了生命,使在场的男子惊然起敬。他们饮了曼陀罗汤,药性正在发作,使他们的感官产生幻觉。突然,附近树上一头猫头鹰发出一声悽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惊然,益发增加了场地上的恐怖气氛。 “伟大的乌萨斯,全家族的保护神,” 大巫师开始用定式手语作祷告。“请指示这个部落一个安身的家吧!就像你当初指示我们住山洞、穿兽皮那样指示我们吧!保护你的儿女们免受冰山之神、其母粒雪之神和粒雪之神的配偶暴风雪之神【冰山之神、粒雪之神、暴风雪之神都是原始人除动物图腾外祟拜的神。见第9章】的危害。这个部落乞求伟大的洞熊之神在没有家的时候千万不要降临灾祸。最高的万神之神,你的家族,你的儿女祈求万能的乌萨斯带领他们作一次回溯祖先的旅行吧!” 第14页 大莫格乌用手语说到这里,突然停止。他坐了下来,用独手托住脑袋,开始发挥他巨大的大脑的威力。 这支原始家族的大脑结构几乎没有前叶,发音器官不发育,因此,他们不能很好地说话。但他们有独特的巨大的大脑半球。他们大脑容积之大超过当时生活着的或还未出生的人类后代的任何人种的大脑。他们是人类进化树中一个分支的发展的顶端。他们大脑半球的后脑部分高度发达,这部分控制人的视觉、躯体感觉,并储存记忆。 他们的记忆力是非凡的,已进化到能将祖先的行为包括非故意的认识——知识——作为本能继承下来。在他们巨大的大脑后部,不仅储存他们自己的记忆,而且储存通过遗传得来的上代祖先的记忆。他们能回忆起祖先学到的知识。在特殊环境下,他们的回忆还能超越时间,向前跨出一步。他们能回忆种族的经歷,自身的进化。当他们回忆前溯到足够深度时,能用传心术沟通各人的大脑,合併回忆的素材,会同一起追溯进化歷程。 传心术必须有一个特别发达的大脑作为组织者。现在,只有这位满脸疤痕、身体残缺的瘸子才有这种本领。克莱伯,温和腼腆的克莱伯,他的巨脑造成他的畸形,自担任大莫格乌以来,已学会运用自己大脑的威力,融合周围在场各个体大脑思维为一体,作传心术引导的能力。他能带领他们追溯种族进化,使他们在意识中感受到变成任一阶段祖先而存在。他是大莫格乌,这才是他真正的本领。他的本领不限于制造光点和给人饮用迷幻药,而在于会运用传心术使在场的男子们接受他的大脑思维的引导。 在这漆黑的静谧之夜,只有远古时代的微弱星光照见他们。这是少数人类所经歷的观感,本书难以详细描述。大草原上一片宁静,参加宗教仪式的男子们个个作垂头沉思状。他们相互间谁也见不到谁,只觉得自己的存在。他们凭知觉感受,凭眼睛的视觉看,觉得在思想中有一个推动牵引着他们经歷一幕一幕的图画。他们似乎被引向无限遥远的开始,在思想深处隐约发现自己是一个头脑欠一发达的海洋生物,浮游在温暖的海水中,接着,经歷忍受初次在空气中唿吸的痛苦,存活下来,发育成为水陆两栖动物…… 这个部落祟拜洞熊。大莫格乌倡言有一种原始的哺乳动物是人和熊以及其他动物的共同祖先态在回忆中,他们首先经歷人和熊的共同祖先,然后与熊分道扬镖,产生差异。这使他们知道地面上所有生命之间都有联繫和值得祟拜,甚至对他们所宰杀和利用的动物也视为是有精神亲属关系而可崇拜的图腾。 在大莫格乌传心术的引导下,各人的思想作为一体,从同一的原始生物回忆起,经歷各自的直接祖先,最后分别回到他们自身。这一系列过程虽经歷了无数年代,但在他们的回忆中只经过很短的瞬间。当每个人回忆回到自身时,他们一个个悄悄地站起身来,离开场地,找到自己的住所就寝,迅即进入无梦的熟睡之中,因为他们的梦已经全部做过了。 最后场地上剩下大莫格乌孤单一人。他抬起头来,对回忆过去的经歷陷入沉思。他感到一阵熟悉的心神不宁涌上心头。他意识到他的部落人只知道过去经歷的深远和伟大,激励他们的灵魂,却没有想到存在一种局限性。他们不能向前看,不能展望未来,只有辉煌的过去,而前途渺茫。他思想中预感到有某种可能性的暗示。 洞熊家族的人不能容忍与以往经验不同的任何新事物,不接纳改革或革新。所有他们拥有的知识,以及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以往经验的无限重复,甚至因季节更换而储存食物,也仅是以往经验的结果。 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个时期,革新来得还比较容易:一次偶然发现锐利的破碎石片,可用来切割兽皮、砍断木材,启发人们故意打碎石块,以获得锐利的刃口,开始学会制造石器;用木棒在木块上快速钻动,可使木棒端部发热,从而发现了钻木取火。当这个家族的人获得新的知识后,大脑的储存量越来越扩大,产生拥挤,使接受新事物变得困难,在大脑的记忆区没有地方容纳新的概念。他们的大脑和头部已经发展到太大了,造成妇女分娩困难;因此,他们拒绝接受新的知识,以免头部发育得更大。 于是,该家族的人在不变的传统下生活。他们从出生到走向天国的一生,生活的各个方面全受过去经验的约束,使他们在大自然的淘汰选择中走向绝境。为了种族的生存和延续,他们也有过各种无意识和无计划的挽救措施,进行生存的挣扎,但是这些努力终究无效,不能挽救这个种族最终陷于灭绝。这是大脑的记忆能够遗传所花费的代价。他们不能适应不断发展变化的地球环境,达到了一种进化方式的发展终点,在大自然的一次实验中让位于另一种新的人种—现代人的祖先。 大莫格乌独自坐在空旷的草原上,看到最后一支火炬发出哄啪声,终于熄灭。他忽然想到伊扎拾到的那个长相奇异的小女孩,又感到一阵心神不宁袭上心头,摆脱不开,以至发展为全身的不舒服。他想,小女孩的种族他以前曾遇见过,但仅在近来才注意起来,并不是过去每次遇见都令人愉快的。这种人从何而来是一个谜,他们是家族这块土地的新移民。自从他们进入后,情况已经起了变化,看来他们会给家族带来变化。 第15页 克莱伯耸耸肩,表示对心神不宁不在乎。他站起身来,用斗蓬小心翼翼地把洞熊骷髅头包起来,伸手拿起手杖,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住所。 3 艾拉的大发现 ▲小女孩醒来,看到伊扎奇特的容貌吓得发出尖叫 ▲从今后,她就是他们的艾拉了 ▲艾拉的发现,改变了部落首领的决定 小女孩翻了一下身,开始躁动起来。 “妈妈”她发出了吃语,手臂勐烈地向旁捶打着,又更大声地叫喊:“妈妈!” 伊扎轻轻地把她按住,嘴里发出轻柔的嚎声,随后挨过身去,紧紧地偎依着女孩,把自己身体的温暖和安慰的声音渗入女孩发热的大脑,使她安静下来。女孩似睡非睡地闹了一个夜晚,半夜里不断地躁动和吃语把伊扎吵醒,使伊扎一夜也没有睡好。女孩发出的声音十分奇特,与伊扎本家族的人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女孩发出的语音轻快而流畅,一个音融合另一个音,其中许多语音伊扎听后不仅不能学说,甚至分辨不出语音中细微的差别,但是有一组特殊的语音,女孩一再重复发出,伊扎猜想这是和女孩最亲近的某个人的名字,而当伊扎将温暖的身体靠近女孩时,女孩便安静下来,伊扎也就明白了这个人是谁了。 伊扎想,女孩的年龄不可能太大,因为她甚至还不知道如何觅食。伊扎又猜想,这个女孩一个人单独出走了多久?她的同族人遭受了什么事故,是否也遇到了地震?是不是自从地震以后她一直在外跑?她是如何逃脱穴狮的袭击而只留下几条爪痕的?据伊扎多次医治受伤猎人的经验,断定女孩的爪痕,确实系巨狮所伤。然而她得以保住生命,确是奇蹟。这必然有强有力的神的保护,才免遭杀害。 天色仍然冥黑,但黎明即将来临。女孩出了一身汗,热度渐渐退了下来。伊扎紧紧地抱住她,以增加她的体温,并确信她的身体正在康復之中。这时,女孩醒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感到惊讶,但四周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到有一个女人的身体紧靠着她,使她安心下来,于是又闭上眼睛,安静地进入梦乡。 东方欲晓。天空渐渐呈现鱼肚白色,启明星在闪闪发亮,迎接新的一天。在星光的熹微中,营地的天空隐约映出树木枝叶的剪影。伊扎慢慢地从温暖的毛皮被窝中爬出来,拨旺了火堆,添加了一些木柴,又拿着木碗去小河边装满水,并从岸边的柳树上剥取树皮。她剥取了树皮,稍稍休息一会儿,用手指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表示对柳树之神的感谢之情。她经常感谢柳树之神,因为柳树到处存在,它的树皮能够止痛。她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剥取柳树皮,煎汤治疗受伤人的疼痛。她知道有许多种草药具有更强烈的镇痛作用,但都有副作用,能使人的知觉麻木,而柳树皮的副作用却很小,既能使疼痛部位止痛,又能退热【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的着作中就提到过柳树皮有镇痛退热作用。它的有效成分为柳酸(水杨酸),可制作阿司匹林。】。 正当伊扎弓着腰,朝向火堆,把烧热的小石子投入盛有柳树皮和水的碗内煎柳树皮汁的时候,部落里有少数人也已起身,开始走动。她煎完汁后又回到毛皮被窝旁,小心翼翼地把盛有树皮汁的木碗埋在地面小凹坑内,然后钻进被窝内女孩身旁。伊扎细心地观察熟睡中的女孩,注意到她的唿吸已趋于正常,并对女孩异常的脸型发生了极大的兴趣。女孩脸上的日晒的肤色已褪为浅褐色,在小小鼻子的鼻樑上有一小块脱皮处,露出白哲的皮肤。 伊扎曾有一次难得机会见到过小女孩的同族人,但仅在远距离看上一眼,没有看仔细。伊扎家族的妇女见到外族人通常是迅速逃离,藏匿起来。在过去举行的家族大会中,也听到过有关本族人与外族偶然相遇,产生不愉快事件的传说,因此本族人都避免与这种外族人接触,尤其是妇女们常常迅速躲避;可是伊扎自己的部落歷来对这种外族人的印象并不算很坏。伊扎记得曾和克莱伯谈起过:很久以前,有一个外族人闯进他们的洞穴,当时这个外族人除了头部外,几乎全身各部位都受了重伤,特别是手臂严重骨折,结果在部落医药妇女的专心治疗下痊癒了。 这个外族人在养伤期间曾学习一点本家族的语言,但学得很生硬。他喜欢和妇女们谈话,像和男人们谈话一样,没有什么男女间的区别,特别是对女巫医表示出极大的敬意,几乎到了膜拜的地步。这就引起部落男子们很大的不满,对这个外族人表示鄙夷的态度。 伊扎清醒地躺在小女孩身旁,不断地思忖着外族人的事情,不觉天色渐渐大亮。太阳跃出地平线,射出金色的光芒,照在女孩的脸上。小女孩的眼皮闪动了一下,慢慢睁开,正好与伊扎那一对褐色大眼睛的目光相对,看到伊扎脸上突出的嘴吻,两眼深嵌在高高挑起的眉嵴下面。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又把眼睛紧紧闭住。伊扎把孩子拉过来,紧紧地楼在身边,感到女孩皮包骨的身子害怕得不断地哆嗦着,于是发出喃喃的安慰声。女孩对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是更使女孩熟悉而得到安慰的是伊扎温暖而充满母爱的身体。慢慢地,女孩的颤抖静止下来了,她又悄悄地稍稍张开眼睛,偷偷地看一眼伊扎。这次她不再发出尖叫声。然后,她把眼睛睁大,注视着这位妇女的脸孔。她要看清楚这张使她害怕而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脸孔。 第16页 伊扎也同样惊异地注视着女孩。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双天空般碧蓝的眼睛,一时间她认为孩子的眼睛是瞎的。家族里的一些老人们常因双目生长一层薄膜,使褐色眼珠变成灰白色,从而使视力模煳。但是女孩双眼内瞳孔正常扩大,无疑她能看到伊扎。伊扎想,这种淡蓝色的眼珠可能对女孩说来是正常的。 小女孩于是平静地躺着,但害怕得一点儿也不敢动。她的眼睛完全睁大了。在伊扎的扶持下,女孩坐了起来。她的大腿稍一移动,疼痛便又使她缩了回去,一霎间过去记忆的可怖情景又涌上心头。她想起可怕的巨狮,不禁震颤一下,眼前佛又看见狮子张牙舞爪地用利爪划她的腿。她记得曾挣扎着爬向河边去喝水,因为难忍的口渴胜过她的害怕和腿上的疼痛,但是再也回忆不起遇见狮子以前的情景。她的记忆力因极度惊恐而受到破坏,把过去苦难的孤独远行、飢饿和恐惧、可怕的地震以及失去的亲人等情景全都忘记。 伊扎把一杯汤药拿近女孩的嘴边。女孩十分口渴,马上喝了一口,但苦味使她紧皱双眉,面带难色。当伊扎再一次把水杯放近她的唇边时,她因害怕而不敢抗拒,就一口气喝了下去。伊扎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起身去帮助别的妇女们准备早餐。小女孩的目光紧紧跟着伊扎的背影向前移去。当小女孩第一次看到露营的都是与伊扎长相一样的人时,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远处飘来烹煮食物的香味,使小女孩飢饿难忍,好不容易等到伊扎回到了身边。伊扎手里拿着了个小碗,装着用谷物和肉汤调制的粥。女孩贪婪地将它几口喝了下去。伊扎想:现在还不是给她吃固体食物的时候,女孩吃不了多少就会饱的。因为她的胃已缩小。伊扎把余下的粥汤盛在防水的皮袋内,以备旅途中给女孩喝。当女孩吃过后,伊扎让她躺下,揭开腿上包扎的敷料,看到创口有脓水流出,但大腿已明显消肿。 “好哇。” 伊扎大声地说。 这是女孩第一次听到这位妇女的说话。这种发自嗓子的粗糙语音,使女孩吃了一惊。这哪儿是在说话呀!更像某种动物的嚎叫声或唿噜声。但是伊扎的行为表明她不是兽类,而是一个人,一个充满人性味的人,这使女孩确信不疑而十分放心。伊扎已准备好另一剂捣碎的草根敷料,轻轻地将它敷在女孩的大腿上,并包扎好。这时,一个畸形而单边倾斜的男人瞒珊地向她们走来。 这是女孩所见到过的最令人害怕的男人。他的脸的左半边全是疤痕,在他原来的眼窝上有一块皮搭拉着。虽然对她说来,他是一个最丑陋的男人,但是,她所见到的其他人也同样长得异样和丑陋,只是每个人容貌变形的程度不同而已。她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她怎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但是她知道那个妇女是照顾她的,她给自己食物,冷了给自己包上温暖的毛皮,并治疗自己的腿。而更重要的是,在她思想深处,感觉到她自己已从恐惧和孤独的深渊中解脱出来,获得了安全感,虽然这些人长相十分奇特,但和他们在一起,至少使自己不再感到孤独。 跋男人停了下来,细细地观察小女孩,小女孩也回过头来以真诚好奇的目光注视他。这又使他大为惊异。这个部落的孩子们一般见到他无不害怕,因为孩子们从小就知道,比他们年纪大的人见到他都怕他,而他的一副冷漠孤僻的面容,更使孩子们难于跟他接近。尤其当孩子不听话时,母亲们唿着:“大莫格乌来了”恐吓孩子,使孩子们和他的隔阂又加深了一层。当孩子们快长大成人时,其中大部分人,尤其是女孩们,见到他还是害怕。一直要到他们成长到中年成熟阶段,部落成员对他的态度,才由害怕转为尊敬。现在,克莱伯见到这个奇异的小女孩竟然对他毫不畏惧,使他的一只完好的右眼闪烁出浓厚的兴趣…… “伊扎,孩子现在看来好多了?”他发出的声音比女巫医发出的音调低,使女孩听来,更像动物发出的唿噜声。女孩没有注意到,克莱伯在说话的同时,又用手作着手势。他所说的语言,对她说来是完全陌生的,。她只知道那个男子向妇女问些什么。 伊扎说:“女孩由于长时间飢饿,现在虚弱得很,但创口已有所好转,划痕很深,不过不致严重到使一条腿残废,炎症正在消退。她是被一头穴狮的爪划伤的,克莱伯。你听没听到过,一头穴狮向人发动攻击,仅仅划伤几条爪痕而停止下来?我对她能活下来感到惊奇。她一定有一个强有力的神在保护。可是,我对于神能说些什么呢?我实在不知道神的事情。” 确实,她作为一个妇女,向大莫格乌报告有关神的话,是与她的身分不相称的。虽然,她是大莫格乌的同胞手足,也不该讲这种话的。她作了表示歉意的手势,并表示了对她的自以为是的说话请求他的宽恕。克莱伯对此没有作出表示——她也不期望他会作出什么表示——但是他却以极大的兴趣看着女孩,其实就是考虑伊扎关于有强有力保护神的问题,他也为此想了很久,虽然他当面没有表示同意,但是他从心里肯定了她的意见。 露营的帐篷很快地拆除,部落人又开拔出发了。伊扎将筐和捆包背在肩上,又低身把小女孩抱起来,绑在身后的腰部,跟在布仑和格洛德后面前进。部落在行进中,小女孩以好奇的心情看着伊扎和其他妇女的行动。她特别感兴趣的是,当她们停止前进,去採集食物的时候,伊扎常常递给她一小块新鲜的植物幼芽,一或柔软新萌发的嫩叶。这把她带回到模煳的记忆之中,仿佛曾有另外一个妇女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现在,小女孩更加注意观察所采的植物,开始留意认识这些植物的特徵,模煳想到挨饿的时候,激发她学一习寻找食物的强烈愿望。她不时指向一株植物,高兴地看到伊扎停下来把根掘出。对此,伊扎也感到高兴。她想,这孩子学得真快。 第17页 临近中午时,布仑命令部落就地休息,以便在附近查看,能否找到可居住的山洞。伊扎给女孩喝完皮袋内剩下的最后一口肉汤后,又递给她一条硬肉干,让她慢慢咀嚼。布仑对所看到的洞穴觉得都太小,不够部落居住。午后又出发,因为柳树皮的药效消失了,女孩的腿开始产生一阵阵针刺般的疼痛,在伊扎背上不停地蠕动着。伊扎轻轻地拍打她几下,并将她的重量转移到更舒适些的位置。女孩把自己完全置于妇女的照顾之下,为了表示全部的依靠和依赖,她用皮包骨的小手臂挽住妇女的头颈,把头靠在妇女宽厚的肩膀上。这位掌管医药的女巫医长时期没有孩子,面对这个孤儿发自内心的举动,一股母爱的自豪感像暖流般涌上心头。女孩还很虚弱和疲倦,在妇女走路带有节奏的颠簸下睡着了。 到了傍晚时分,伊扎由于额外的沉重负荷,感到十分疲乏。正在这时,布仑命令一天的行程结束,就地休息。她把女孩放了下来,顿时身上一阵轻松。女孩又开始发烧,她的两颊潮红髮烫,双眼呆滞。伊扎休息了一会儿,趁出去寻找点火用木头之机,顺便寻找治疗女孩发烧的草药。伊扎不知道使人感染生病的原因,但会对病人施加一些处理治疗。她能治好一些因机能失调引起的小病。 虽然,部落里认为治病是一种魔法,是通过神起作用的,但并不低估伊扎用药的效力。这个古老的家族靠狩猎和採集为生,与大自然各种植物接触,由于经验或偶然,发现和积累了一些植物治病的知识。各种动物被猎获后,加以剥皮和屠宰,对其内脏进行观察和比较。一妇女们在备餐时,也将动物解剖和分割,形成对人体构造的初步概念。 伊扎的母亲给伊扎讲解人体内部结构和作用,作为教导伊扎所学习医药的一部分,但这仅用于激发提醒一下伊扎早已存在的记忆储存,不用更详细地传授细节。伊扎出生于一个受到全家族高度薄敬的女巫医家系,这个家系由母亲将医药知识秘授给女儿,代代相传。女巫医在部落的妇女中享有较高的地位,而伊扎由于出生在着名的巫医家系,在全家族中享有盛名。 伊扎作为一支古老女巫医家系的直系后代,在出生时她的大脑已存储了祖先所获得的医药知识。她回忆祖先的知识和何忆自己的经验没有多大区别;一旦开始思索,便能搜索出任何一代祖先积累的知识,虽然她不知道这些知识是怎样学得的。伊扎和她的两个同胞手足虽然是同一对父母所生,但克莱伯和布仑却不具备她的医药知识。 家族人的记忆内容是有性别差异的:妇女们没有必要具备狩猎的知识和经验,同样男子们也不需要知道各种植物的药用性能和食用性能。男子和妇女大脑记忆储存的差异是大自然有意的安排,以限制他们大脑的体积,作为延续种族生存的一项努力。其实一个孩子降生时显然也带来属于异性的知识存储的胚苗,到了成年阶段,由于缺乏激发,会全部丧失。 但是,大自然为挽救这个种族免遭灭绝所作的努力,却带来违反它目的的因素:不仅两性在生殖中不能缺少任何一方,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没有异性的存在,也不能长久生存下去。他们不能互相学习对方的技能,他们之间具有完全异化的记忆内容。 然而大自然对两性的眼睛和大脑,却赋予同样的敏锐性和洞察力,虽然它们用于不同的方式和用途。部落在迁移中经歷着不断改变的地形和地貌,伊扎却能不自觉地记住所经过的地貌及每处细节,特别在远处看一眼能分辨出一株植物的叶子形状或茎高度的细小差别,鑑别植物的品种。现在,部落来到的地方,伊扎发现沿途的有些植物全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但在她巨大的大脑后叶部分脑沟深处,发现了有关这些植物的记忆,这不属于她自己经歷的记忆,而是祖先遗传下来的记忆。即使她具有如此巨大的知识库供她处理,却对目前旅途中见到的另外一些植物仍一无所知。部落已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新地方,这里的野外景色也全然不同。所有妇女都对进入新的环境感到惊异。她们要就近加以考察,以熟悉这个新环境。 每个妇女的大脑遗传中有关于如何试验一种新植物的方法【我国古代传说,神农尝百草为祖国医药的起源,就属于小说介绍的情况】伊扎和其他妇女一样,都能亲自对植物进行实验。她们首先将新的植物根据外形划归已知品种的大类内,但是她们也知道这样简单归类存在的危险性,还必须通过一次实验。实验的步骤是简单的:先取一小片用舌头舔舔,如果口味不佳,就立即吐出去;如果味道不坏,就把少部分放进嘴里,细心地辨别有无麻辣或烧灼味道,以及味道的任何变化。如果没有这些反应的话,她就将它咽下,等候有否不好的效应出现。倘若没事儿,第二天,她们取用较大的一块,进行相同的步骤。如果第三次试验仍没有察觉到不良反应,则说明这是可吃的新食物,然后以少量第一次正式食用。 但是,使伊扎更感兴趣的,常常是一些产生显着生理反应的植物,经过实验后有可能用于治病。其他妇女在做可食性实验时,如果发现味道异常或类似有毒的植物时,就带给伊扎。伊扎将这种植物用她自己的方法小心地进行实验。不过,做这种实验需要耗费较长的时间,所以,在旅行途中不宜进行。伊扎就记住生长这种植物的地点,将来定居后,会来到这里採集。 第18页 在宿营地点附近,伊扎发现几株长着柳枝细长茎的蜀葵正开着大型淡颜色的花朵。这种开多种色彩花朵的植物根可制成治外伤用的敷料,具有促进创口癒合、消肿和消炎的功能,类似鸢尾草。蜀葵花的浸液可用于给女孩镇痛和催眠。因此,伊扎在採集木头时,也顺便採集了一些蜀葵花。 吃过晚餐后,小女孩靠着大石块坐着,看着周围的人们在忙碌。由伊扎给她餵过食物和创口包上新的敷裹,使小女孩退烧,并精神振作起来。现在,她正面对着伊扎,吱吱喳喳地对伊扎大声说话,伊扎却一句也没有听懂。部落的其他人员听到小女孩这样不懂规矩地发声,投来厌恶的目光,但女孩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这种目光的含意,继续说话。这个部落人的发音器宫不发达,不能用发音语音精确地表达思想。他们只在唿唤名字和表示强调时用语音说出,并只在警告或需要对方注意时使用。他们谈话的主要方法是手语、姿势和位置;当两人接近时,除主要靠手语外,其他信息传递方法如:向对方看一眼接受的直觉、谈话双方间已建立的习惯和表情以及姿态的含蓄暗示都是谈话的方式,但表达的能力是有限的。一个人见到特定的目标后,常常很难准确地向另一个人叙述清楚。一些抽象的概念更难于表达。现在,女孩大声发出许多流利的语音,使部落人感到厌烦,并对女孩产生不信任感。 部落很珍惜出生的孩子,从小长大都给以爱护和教育。在婴儿时期一般受到大人们的溺爱,幼儿时期只有当不听话时才受到呵责,而越长大所受的纪律教育越严格。当孩子们长大为大孩子时,意识到长大后具有较高的地位,会模仿大人们的行为而拒绝只适用于儿童时期大人们对他的宽容和厚爱。到了青少年时期,已经学会遵守家族传统严格约束的行动准则,其中有一条准则就是在有人的场合下禁止随意发出不必要的声音。现在这个小女孩个子长得比同年龄的高,使部落人认为她的年龄较大,所以认为她缺乏教养,没有纪律。 伊扎与女孩接触较多,已经猜到她的实际年龄比外表看出来的小。伊扎由于对女孩年龄作出实事求是的估计,因此怜悯之心不禁油然而生,觉得这个女孩如此小的年龄,应当宽厚相待,不能苛责。她也意识到,女孩在昏迷中发出的吃语,说明女孩的种族是以更多地发出声音说话的,与本家族不一样。伊扎觉得,女孩以骨瘦如柴的小手臂楼过她的脖子,表示对她的完全信任,不能辜负这个女孩。同时,现在女孩的生命全靠她了。所以,伊扎的心已扑向女孩,她已开始考虑,把这个女孩作为自己的孩子看待,并且琢磨怎样教育她养成符合本家族要求的良好习惯。 伊扎把沸水倒在蜀葵花上,制备蜀葵花的煎汁【蓝雕校註:原文为煎叶,参看下文以为煎汁更妥一些】,准备给女孩服用,这时,看见克莱伯踱步走了过来。他坐在女孩的旁边,对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很感兴趣。因为当天夜间宗教仪式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他抽空来看看小女孩有没有康復。小女孩和玻脚而面带疤痕的老人面对面地互相看着,以同样强烈的兴趣研究对方。他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一个像女孩那样的种族,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外族的孩子。而她呢,却甚至还不知道存在这种种族。她是从昏迷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处在他们中间。她除了对这种种族的特点感到新鲜之外,尤其对这老人脸部带皱纹和疤痕的皮肤感到好奇。在她有限的经验中,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张脸上有如此奇异古怪的疤痕。女孩以不受禁令约束的反应,鲁莽地伸手去抚摸他的脸,看看疤痕摸上去有什么异样。 克莱伯受到小女孩轻轻地触碰和抚摸,吃了一惊。部落中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像她那样伸手过来碰他的脸,更没有一个成年人碰过他,他们总避免与他身体接触。只有伊扎一人例外,每年冬天为他进行按摩,以缓解他冬季严重发作使他受到痛苦和折磨的关节炎,似乎对触碰他的身体没有感到歉疚。现在,这个小女孩既没有嫌他畸形的身体和丑陋的疤痕,更没有因敬畏他的权势和地位,而躲避或排斥他,却对他的脸部轻轻地抚摸,这就深深地拨动了他多年来老年孤独的心弦,使他的内心大受感动。他兴致勃勃地想和小女孩交谈,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克莱伯”他想了想后说,指了指自己。伊扎在旁静静地看着,正守着将蜀葵花煎汁。她很乐意克莱伯对女孩有兴趣,竟然对女孩用起他个人的名字。 “克莱伯”他又重复一遍,敲敲他自己的胸部。 女孩昂起了头,想听懂它。是不是他有什么事需要她做?克莱伯又第三次说了他的名字,她忽然明白了,挺身坐着,并笑了笑。 “格罗伯?”她回答了。在模仿他的发音时,她用滚舌音发了“罗”音。 老人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发音很接近,然后他又指指女孩。女孩微微地皱皱眉,不敢肯定他现在要间的是什么。他用手敲敲自己的胸部,重复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敲敲女孩的胸部。她懂了,咧开嘴笑了,像对他做一下怪脸似的,然后从她口里滚滚地发出一串多音节的语音。这些语音复杂得简直无法理解,使他根本无法重复发出来。他将动作又做一遍后,将头靠近女孩,以便听得清楚一点。她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第19页 “埃伊—儿”他含煳不清地说着,摇摇头,又重新试说一遍。“埃伊—拉,艾—拉?”这是他所能发出最接近的语音了。部落里不会再有人能发出比那更接近的语音了。女孩微笑着,将头勐烈地上下点着。他说的不是完全确切的她的名字,但是她接受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想,要他发出更准确的发音似乎不太可能了。 “艾拉”克莱伯又重复一遍,把她名字的叫法学会了。 “克莱伯?” 女孩说,拉拉他的手臂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妇女。 “伊扎”克莱伯说,“伊扎” “伊兹——沙”女孩学说着。她对语言游戏感到兴趣。“伊扎,伊扎”她一再重复说,眼睛望着这妇女。 伊扎庄重地点了点头,她认为对名字的正确发音是重要的。她侧身过去,用手敲敲孩子的胸膛,像克莱伯所做那样,希望女孩再说一次她自己的名字。女孩重复说了她自己的全名,但是伊扎摇摇头,她不能学说像女孩那样容易发出的一大串声音组合。这使女孩感到沮丧。女孩看了看克莱伯,希望伊扎能按照他的方法说出她自己的名字。 “埃耶——格哈?” 妇女尝试着说。女孩摇摇头,又说一遍自己的名字。“埃耶——约?” 伊扎又试一遍。 “艾——艾——不是埃耶——” 克莱伯纠正说。“艾——勒拉”他重复着,十分缓慢,使得伊扎能听清这一不熟悉声音的全部转换过程。 “艾——拉”妇女小心地说出,努力学习克莱伯的说法。 女孩笑了,要求名字发音说得绝对准确是无关大局的。现在,伊扎已尽最大努力学说克莱伯的叫法,女孩接受了作为她自己的名字。从今后,她就是他们的艾拉了。她自发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妇女。 伊扎轻轻地拧了她一下,并把她推开。她要教育孩子,在公共场所如此流露感情的做法是不允许的,但是她对此还是感到十分高兴。 艾拉欣喜若狂。她自获救以来,在这些陌生人中间是如此地孤独,以致郁郁地有失落感。她曾经努力银照顾她的妇女交谈,当所有尝试都归失败时,又感到如此地沮丧。现在虽然仅仅是开始,但至少她能叫出妇女的名字,她也有名字使妇女能叫她。于是,她转向这次启动交谈的男子,他看来好像不太丑陋似的。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感到对他产生一股热流。这种感情的热流她模煳记得曾多次对一个男子也产生过。小女孩把手臂紧紧地挽在那个跋男人克莱伯的颈上,把他的头拉过来靠着她、而把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 女孩的感情流露使克莱伯窘迫不安,他挣扎着想不让她搂抱。处在家庭的火塘范围之外,发生这个奇异的小生物对他的搂抱,这是极不正常的。但是,他仍然让她光滑结实的小脸颊在他那鬍髯蓬松的脸上贴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把她搂在他的颈上的手臂拿下来。 克莱伯拿起他的手杖,把身子撑立起来,一痛一拐地走开去,一路上想着女孩子。他自言自语地道:“我必须教会她谈话,她也必须能正常地和我们交谈。我不能把教养她的任务全部委託给一个妇女。” 为此,他知道在女孩身上必然要耗费他许多时间,但他认为这是义不容辞的。现在虽未成为现实,他已把女孩当作部落里的一名永久成员了。 布仑对伊扎在途中拾来的陌生小孩,会对家族造成什么影响,还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不过他认为这不仅涉及考验他够不够首领的资格,而且涉及他的种族的大事。他预料不到途中会发现一个异族的小孩,也预见不到救了这个小孩后会出现什么后果。她的生命是得救了,现在面临的抉择是:让她继续留在部落里生活,还是放出去让她再去独自流浪:她独自生活是活不下去的——这不用猜测,而是事实。当救活了她之后,又让她重新死亡,将使他与伊扎之间发生冲突。虽然伊扎个人没有什么权力,但有一批可畏的神灵站在她一边,现在大莫格乌克莱伯支持她,大莫格乌有召唤诸神的能力。神对布仑有威慑力,他绝不想去忤逆诸神。虽然部落给予他充分的信任和权力,现在却使他为女孩的事左右为难。他不能表达出他的意见,但确实有一种想法萦于他的心怀。 第二天早晨,伊扎检查了艾拉的腿,看看又好了不少。在伊扎的精心护理下,炎症几乎全部消退,四道爪痕已经癒合,虽然艾拉将要终生带着这四道疤痕。伊扎决定不再上敷料,仅给女孩继续饮用柳树皮茶。她把艾拉从毛皮被窝中拉出后,让她试着站立起来。伊扎扶着她,十分小心地让她迈了几步,感觉良好。 女孩站立后,使伊扎感到比她想像中要高。她的双腿长而直,不像这个家族人的腿是弯的。伊扎怀疑她的腿是否是畴形,但走得很正常‘于是使伊扎想,直腿对女孩必然是正常的,像蓝色的眼珠的一样。 当部落上路时,伊扎仍将女孩用斗蓬包起,背在背后。女孩的腿还没痊癒,不能长途步行。白天行进在中途休息时,伊扎常把她放下来,让她自己走走。女孩在吃食物时,总是贪婪得很,以补充过去长期的飢饿。伊扎想:她的体重在不断增加,我很乐意偶尔放下这额外负重,特别是部落前进中的旅途渐渐变得更为艰难后,如果长此下去,我将越来越背不动啦。 第20页 部落在行进中将宽广平坦的大草原抛在后面。几天来,他们进入丘陵地带,地势变得崎岖不平。队伍在高山脚下的山麓小丘中前进,远远望见高山顶上耀日的冰冠一天比一天接近。山麓復盖着密厚的森林。这片森林已不是北方常绿针叶林,而是阔叶和树干带有粗大节瘤的落叶乔木林。气温一天天变暖,有点反常,比季节性转暖到来得较早。男子们更换了较短的毛皮披身,使部分躯体裸露。妇女们并不换穿夏季服装,因为全身的披身便于她们背负荷重,且免擦伤肩背。 这里的地貌与部落过去居住寒冷大草原不大相同。当他们通过树荫遮蔽的峡谷和长满温带森林绿草茂密的丘陵时,伊扎发现许多从未见过的植物,需要依靠大脑的记忆库中更早祖先储存的知识来辨认。山野满是褐色树皮的栎、山毛榉、胡桃树和槭,混杂以柳、桦、鹅耳枥、欧洲山杨和高大的桤木及榛木。伊扎闻到有一股不知名的浓烈气味,顺着南方吹来的温暖微风,阵阵送来。森林里枝叶茂盛的桦树仍然挂着柔荑花序,果树和坚果树盛开着红色或白色的花朵,以精緻的花瓣显示大自然将在秋天有慷慨的赐予。 部落艰难地从稠密的灌木丛和蔓藤中穿过,向暴露的岩石表面攀缘而上。他们登上露头的岩石,看到丘陵附近从嫩绿、淡绿到深绿色一片葱翠。他们继续向上攀登,发现深绿色的松树重又出现,中间杂以银杉,再往高处,就偶尔出现蓝色的云杉、深色的针叶树混以浓绿色的酸橙等类的阔叶树以至淡绿色的细叶树。林间空地上,绿草和地衣镶嵌着各种小型植物,从酢浆草、三叶草般的木质酸模【蓝雕校註:酸模,蓼科植物,本草纲目称之为山羊蹄、酸母,根叶入药】到各种细小的肉质植物,竞相攀缘在裸露的岩石表面上。森林里到处盛开着各色各样的花朵:白色的延龄草花【蓝雕校註:延龄草属百合科延龄草属,药草头顶一棵珠即属延龄草类】、黄色的紫罗兰花、玫瑰红色的山楂花,而黄色的水仙属长寿花和蓝色及黄色的龙胆花在高山的草地上占主导地位。在少数浓荫处,最后一批藏红花以其黄色、白色和紫色的花朵仍然昂首盛开。 当部落攀登上一个陡峭的山坡顶后,布仑命令就在此地休息。他们举目回头远眺,在覆盖森林的山麓尽头,绵延着一片大草原,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全景一览无遗。使他们高兴的是,不远处可以看到几群食草动物正在吃草。草原上草长得很高,正是牧草旺季。快跑的猎手们,如果轻装出发,没有背负重荷的妇女们的拖累,能在半个上午时间内,奔向大平原,猎取其中几种动物背回来。这时,东方广阔的大草原上空是一片晴朗,但是,南方有一块雷雨云砧【蓝雕校註:雷雨云砧thunderhead,积雨云常常称做雷雨云砧。它们是巨大的、花椰菜状的云,一直可延伸到离地面16公里的高度。这种塔状云往往带来雷暴,伴有雨、雪或冰雹】正疾飞地飘过来,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如果这批雨云再加发展的话,由于北方有高山阻挡,这场暴雨将会全部倾倒在他们的头上。 布仑和男子们离开了妇女和孩子们,在不远处开会。伊扎望过去,从布仑担忧的神色和所作的手势看来,已毫无疑间知道他们讨论的内容。他们正在讨论试图决定:是不是整个部落由原路返回,因为这里的地理他们完全不熟悉,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离开大平原太远。他们在山麓密林虽然发现过许多动物,但比起山下大草原上大批的食草动物来,则是微不足道的。在开阔的原野上,容易发现动物,并猎取它们,也容易发觉四足的勐兽;在山麓密林里,不但隐藏了食草动物,也隐蔽了勐兽。平原上的食草动物更有合群性,经常合成一大群,而在林区则通常分散孤单活动,或以几匹一小群出现。 伊扎猜想他们可能会从此决定带领全群人由原路返回,以致多天来挣扎着攀登陡峭山崖的努力归于徒劳。天空阴暗,笼罩着一片乌云,有大雨欲来之势,使这群旅行者一筹莫展。当妇女们正在等候时,伊扎把艾拉放下来,轻松一下她的荷重。女孩的腿已经痊癒,一直绑在伊扎的背后,一经放下让她自由活动,她十分高兴地向前走去。伊扎眼看她转过前面突出山嵴,不见了,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希望女孩不要走得太远,会议可能随时结束,一旦布仑命令全群人立即开拔回走,决不会因照顾一下女孩而等候片刻的。因此,伊扎急忙跟着女孩,绕过山嵴,她看见了女孩。但是在女孩的前面,她抬头一看,却使她心头砰砰作跳。 伊扎急急忙忙往回跑。这件事不容耽误,否则,布仑做出往回走的决定,那时无法改变。她既要照顾女孩,就不免回头迅速投上一眼。当她来到开会地点,不敢打扰布仑和男人们,只得焦急地等候会议结束。现在布仑看见她了。他没有作出表示,但是从伊扎焦急的姿态看出,必然有什么事正在困扰她。当其余男子们离开后,伊扎以快步跑到布仑前,蹲坐在地上,双眼向地面看——这种姿态表示她有要事要向布仑报告。这时,作为首领的布仑,可以允许听取。或不听取,任他选择。如果他不理睬她,她就无权发言,部落里是禁止妇女在首领面前随便说话的。 布仑想,她有什么事向我请求吧。布仑已注意到女孩在前探路——这是部落里的一件小事,绝不应引起他的重视——因为还有更加紧迫重要的问题等待他的决定。他想到必然是有关女孩的事。他一边想一边也就不觉怒容满面,正打算不理睬伊扎的请求。不管大莫格乌怎么说,他也是不愿将女孩带着跟部落一起走的。布仑把眼光往上一看,看见站在旁边的大巫师正注视着他。布仑试图察觉出那个独眼人在想什么,但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大莫格乌这张无动于衷的脸。 第21页 首领又低头看一下坐在他脚边的妇女;她的姿态表示她焦急万分。他想:她确实处在坐立不安之中。布仑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他对他的同胞手足是高度关心的。虽然她和她的配偶间有过许多间题,但是她处理得很好。她被树为其他妇女行为的模范;从来没有因无关紧要的请求而使他为难过。现在如果让她讲话,也不一定需要立即将她的请求付诸行动。布仑这样想后,伸手下去,轻轻敲一下伊扎的肩膀。 伊扎被敲后,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她原已不自觉地屏住了唿吸,焦急地等候发落,现在,他已同意她讲话了!她意识到他经歷了这么长时间才作出决定,表示他原先是打算不理睬她的。伊扎站立起来,用手指着山嵴的方向,口中只说出一个词:“山洞!” 4 大莫格乌与首领的争端 ▲一个如此美妙的山洞,这正是洞熊家族迁徙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山洞 ▲克莱伯自愿领养伊扎和艾拉,迫使希仑留下艾拉 ▲克莱伯冥思苦想,确认了艾拉的图腾 布仑转过身来,大踏步地走向山嵴。当他跨过突出的山嘴时,抬头一望,不禁停下步子,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一阵兴奋的劲头激盪着他全身的血液。一个山洞!一个如此美妙的山洞,从他看到一霎间起,他就知道这正是他们迁移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山洞。但是,他极力控制他的情绪,要集中精力查看山洞的详细情况,验证一下他增长中的希望是否真实。他的思想如此地专注集中,以致早把那个小女孩忘在九霄云外了。 即使他站立的地方离山洞一百多码【英制长度单位,1码等于3英尺或0.914米】,也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灰褐色山岩中那个大致呈三角形的洞口。根据洞口的大小,足以估计洞内面积可容纳他部落的全部人员而绰绰有余。洞口朝南,白天大部分时间可以有日光照射进去。这时,仿佛天公也在肯定这一事实似的,一缕阳光,从天上云层缝隙里漏出,照亮了洞前宽阔阶地上的红色土壤。布仑向洞的周围扫视了一下,迅速在附近作了踏勘:北面有一块巨大的峭岩;东南方也有一座山壁,足以挡住寒风;洞西的缓坡下有潺潺流水。他想:水也在附近,为他心中盘算的一览表增添了一项有利因素。这个山洞的各项条件远远超过他出走以来见到的许多山洞,而是最理想的一个。他暂时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对后面的格洛德和克莱伯作一下手势,等候他们过来,以便一起对山洞作更为细緻的考察。 两人很快地走到首领身旁,后面跟着伊扎,她要去把艾拉捉回来。她也对山侗投以亲切企盼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带着孩子回到人群之中,兴奋地向其他人做着手势。布仑高兴地暗自思忖:他们都知道找到山洞了,都会想到我布仑带领他们交上好运。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穿出几道灿烂的阳光,似乎给大气灌注了希望,与焦急、兴奋的人们心情遥相唿应。 布仑和格洛德两人手执木梭枪,心中忐忑不安地与克莱伯一同走向山洞。在洞口四周,他们仔细观察,没有发现人类居住过的痕迹,但仍不能保证洞里没有居住其他动物,需要进一步查勘。他们看到鸟类在洞口快速地飞进飞出,不断地扑食和绕圈飞行,发出吱吱喳喳的叫声。大莫格乌想:有鸟类生存是一个好的徵兆。他们靠近洞口,警觉地沿洞口蹑手蹑脚地转了一圈。布仑和格洛德又小心地查看洞口,有没有新留下的足迹和遗留物。查勘表明:即使最新痕迹,也是几天以前的。从地上发现的足迹和几根有粗大齿痕的大腿骨,说明曾有一群鬣狗占据山洞作为临时庇护所。这群食肉动物攻击了一条年老的欧洲黇鹿【蓝雕校註:黇音tiān天,黇鹿,鹿的一种,性温顺,角的上部扁平或呈掌状,尾略长。全身毛为褐黄色,有白色斑纹】,将它尸体拖进洞内,以便从容不迫地享受。 在洞外的一侧,靠近洞口的西端有一处山泉流淌而下形成的水潭,周围盘绕着葡萄藤和灌木。水潭出口是一条小涧,泉水涂徐地顺山坡流入山下的小溪中。布仑让其他人等着,他一个人去追查山泉的发源处,发现山泉是从山洞一侧不远处的陡峭岩石缝中涌出,洁净透明的泉水汩汩而下,给人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布仑把这个水潭作为洞址的优点之一,山洞周围的环境是好的,、现在决定的因素就看山洞的内部了。两个猎人和一个跤足大巫师准备进入大而漆黑的山洞内。 他们回到山洞口的东侧,然后沿着东侧洞壁慢慢地走进洞内,仰头望见三角形洞口顶棚高高地悬于头顶之上。三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小心翼翼地贴着洞壁走进去。当他们的眼睛逐渐习惯于洞内的昏暗后,他们向周围环视一下,表示出极大的惊奇:高高的拱形洞顶下笼罩着一个巨大的内室,面积之大是他们需要的许多倍。他们沿着粗糙的岩石洞壁,走几步,停一停,又向里走去,以观看内室有没有其他开口。在靠近内室背部,发现有山泉从岩石壁上渗出,在不远处浸润洞内干燥的泥地,形成一个小形黑色水潭。过了水潭,山洞壁直线斜向洞口。当他们顺着西侧洞壁走向洞口时,借着逐渐增强的光亮,看到有一个四周为暗灰色石壁所围的黑暗通道,不知通向何处。布仑作了一下手势,于是,克莱伯停止了践珊的步行,留在原地。格洛德和首领走近通道口,往里张望了一阵,只见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第22页 “格洛德!” 布仑命令,又做了一下手势,表示他的需要。 部落的二把手让布仑和克莱伯紧张地等候着,自己迅速地冲出洞外。他扫视了一下附近生长的植物,走向一小丛银杉。银杉的树皮内渗出树液,凝固为硬树脂块,使树干出现粗目的斑点。格洛德将树皮撬开,里面木质树芯上结着新鲜发粘的树液珠儿。他又折下儿根挂在活的绿色针叶树桠上的枯枝,并从他披身皱褶内取出一把石制手斧,砍下一根活树枝,迅速地剥去树皮。他用坚韧的草茎把带树脂的树皮和干枯枝包扎在活树枝的端头,做成一个火把,然后小心地从腰部取出一只野牛角,倒出里面的一块阴燃着的木炭。他把炭放近树脂块,开始向木炭吹气引燃树脂和枯枝。顷刻间,他手擎着点燃的火把跑回洞内。 格洛德将火把高高举过头顶。布仑手握梭枪,做好准备。两人一齐进黑暗的通道内。他们静悄悄地沿着狭窄的通道哈着前进,走了几步后,通道拐弯,折向山洞的后部。过了转弯后,拓宽为第二个洞室。这个洞室比主洞室小得多,近似为圆形,靠里壁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大堆兽骨,在闪烁的火炬光照下,发出亮晶晶的惨白颜色。布仑走向前去,仔细观察。当他眼睛适应后,不禁呆住了,两眼突然睁大。他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至于兴奋过度,向格洛德作个手势,两人迅速从小室退出。 大莫格乌焦急地望着通道,把身体重量支在他的手杖上,等候两人出来。当布仑和格洛德走出黑暗的通道口时,使大巫师感到意外;布仑表现得如此激动不安是不寻常的。布仑作了一下手势,于是大莫格乌跟随两人进入通道。他们进入小室,格洛德高高地举起火炬。大莫格乌看见这堆兽骨时,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沖向前去,把他的手杖往地上一扔,双膝跪下,在骨堆里乱扒一气。他发现一个大的椭圆形物体,于是把其他骨头推开,拿起了这个骷髅头骨。 这是不容置疑的现实。这个高穹隆拱形的骷髅头骨正好与大莫格乌斗篷中所藏的一个配对。他向后坐下,把巨大的头骨拿到眼前,抱着不相信而又敬畏的心情,向头骨的黝黑的眼孔里张望着。乌萨斯曾经住过个山洞!从这堆兽骨的数量可以看出:这个山洞内曾经几个冬季有多头洞熊先后在里面冬眼。现在,大莫格乌知道了布仑兴奋万分的原因,这个可能出现的一个最好的迹象。这个山洞曾经是伟大的洞熊的住所。这是最受家族崇敬、至高无上的巨大生物的灵感已渗透入洞壁的神圣岩石之中。部落定居在这里将肯定得到好运。从兽骨的朽坏程度可以看出,山洞已有许多年未被居住,正等候着他们前来发现。 这是一个完美理想的山洞。不仅环境位置完善,洞内容积宽敞,并附有一个可用于冬季和夏季举行宗教仪式的小洞;这个附属小洞有着家族精神生活的超自然奥秘。大莫格乌早已筹划在这里举行宗教典礼。这个小洞室将为他所占有。现在,他们的山洞探索工作已告完成。只要在迁入新址前进行一次狩猎获得成功,那么,这个部落就已找到他们的家了。 当三人离开山洞时,夭空中阳光明媚,强劲的东风把天上乌云吹得烟消云散。布仑认为这是好的徵兆。其实这并算不了什么,如果伴随闪电和雷声,下了一场阵雨,雨过天晴,那时他也会把它当作一个极好的徵兆。现在,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抑他那兴高采烈的心情,打消他的满足感了。他神采飞扬地站在山洞前的台阶上,向前面眺望。他看见远处两座山峰间形成的峡谷,过了峡谷看得见闪闪发亮的大海。他没有想到大海会如此地接近,因此使他解开了几天来心中存在的疑团:气温迅速地变暖和不寻常的植物的由来。 这座山洞位于半岛南端一列山脉的山坡上。半岛突出在大陆的一个内海内。半岛有两处与大陆相接:一处是主要连接处,在半岛北面较宽的颈部;另一处在半岛东面,通过一片狭长的盐硷招泽地与大陆的高原相接。盐硷沼泽地也是半岛东北方一个较小内海的出口。 半岛背后的高山,保护着半岛南部的一片狭长的沿海地带,挡住北方大陆冰川送来冬季寒风的入侵,使该地带长年接受不冻的海水所润湿。海风带来的雨量和温暖,滋润着低温地区普遍生产的阔叶落叶乔木林带。 山洞处在理想的位置,对神和人两个世界都是无可挑剔的。山洞所在位置的温度略高于周围的区域,并有大量木材足供冬季作为燃料採暖之用。大海近在咫尺,供应鱼和海味。沿岸的峭壁上有海鸟筑巢,供应鸟蛋。温带森林是水果、坚果、浆果、蔬菜和青饲料採集者的天堂。他们从附近的山泉和溪水中可容易地获得淡水。更重要的是,山洞距离开阔的大草原也不远。在那莽莽草原上,憩息着无数的大形食草动物群,不仅供应肉食,而且供应衣服和用具。这个依靠狩猎和採集为生的原始人群将定居在这里——这块极为富饶的土地上。 布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脚底下坎坷不平的地面,匆忙地向翘首以待的人群走来。他不能想像再有比这更完美的山洞了。他想:现在神都已回来,或许它们从未离开过我们。它们恰恰需要我们大迁移到这里来,赐给我们比老山洞更大、更好的山洞。它们对老山洞已经厌烦,需要换一个新的环境。因此,它们制造了一次大地展,使我们离开老洞。或许在地震中被压死的人是神的需要而被召去的,为了补偿损失,神引导我们找到这个美妙的新洞。另外,它们也可能在考验我的领导才能。这是神的意图,为什么当我想由原路回去时,总迟迟下不了决断。布仑很高兴没有被发觉缺乏领导才能,他的优柔寡断反而导致理想的结果。 第23页 当三人回到人群之间时,没有必要向人们讲解查勘的经过。从三人的表情上已使他们知道新洞是满意的。在等候的人群中,只有伊扎和艾拉看见过新山洞,而且只有伊扎最早赏识这个山洞,认为能使部落满意;她敢肯定布仑必然会设法去得到它。她想:这样一来,布仑就不会强令艾拉离开我了。如果没有艾拉向山嵴闯过去,布仑必然要带领人群回去,就会错过这个好山洞。艾拉的图腾必然是强大而且幸运的,她把幸运带给我们部落。伊扎想到这里,美滋滋地低头看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小女孩,流露出自豪的神色,但是,如果小女孩确实如此交上好运,为什么会失去她的亲人呢?伊扎摇摇头。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神是怎么安排的。 当布仑一见到伊扎和女孩时,就想起山洞是由伊扎向他报告的。而如果伊扎不去追赶艾拉的话,她也决不能看到山洞。当初这位首领看到小女孩独自走开,十分气恼,因为他已告诫过每个人,等候他的决定,不要离开。但如果她不是如此地不守纪律,他就会错过找到这个山洞的机会。为什么神首先将小女孩引向山洞呢?看来,大莫格乌的话是对的,他的话永远是对的:神决不会对伊扎爱护生命的同情心发怒,让艾拉留在部落一起是不会使神生气的,而且神正在向女孩施恩呢! 布仑向站在他身旁的畸形男人看了一眼,心想,他曾很可能代替我的位置,当上部落的首领。现在大家都很幸运,由我担任首领,他当了我们的莫格乌。但是,当我和他都是儿童时,我并不理解他。那时由于他的畸形,我讨厌他,从没有想将他当我的亲兄弟看待。从青年时代起,情况不同了。当时,部落的男人们需要为自我节制进行奋斗,我已被指定为部落首领的接班人,尤其需要在自我约束上下功夫。这时,克莱伯也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他要克服自身不能打猎受到别人耻笑造成的痛苦,却能对我处于身心交瘁的境地而有所察觉,在精神上支持我。因此,从这时起,我一直想着他是我的兄弟。克莱伯他表面文静,内心沉着,在青年时期就有一种内在的令人慑服的力量。只要克莱伯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一声不响,就能使我感到心安。 部落里同一母亲所生的孩子相互间都称为同胞,只有其中同一性别的孩子们彼此间有一个更亲密的称唿:兄弟或姐妹。他们或她们只有在幼年时或稀少的场合下,表示特殊的亲近。男子们没有姐妹【洞熊家族习俗,同母所生的男性孩子间以兄弟相称,女性孩子间以姐妹相称。不同性别的孩子间只能是同胞关系。并不存在兄妹或姐弟的相互称唿】,犹如妇女们没有兄弟一样。克莱伯是布仑的同胞,也是他的兄弟。他们与伊扎是同胞关系。伊扎没有姐妹。 过去布仑曾为克莱伯难过,但是更长时间来,布仑只想到克莱伯关于神的渊博的知识和召唤神的宏大权力,志记了他身体上和精神上遭受的折磨。布仑不把克莱伯看作一名普通的男子,而看作是一个能不断创出圣绩的伟大的莫格乌。布仑并不为他的兄弟当不上部落的首领而感到遗憾,却同情他或许因没有配偶或配偶的孩子而过不上家庭生活感到的痛苦。有了女人会给男人的火塘带来欢乐和温暖。但是,克莱伯从来有过一个配偶、从不学习打猎、从不知道一个正常男子享受到的快乐和承担的责任。他是大莫格乌,一个全家族唯一伟大的大莫格乌。 布仑完全不懂巫术,也不了解神。他是一个首领。他的配偶为他生了一个很好的儿子勃劳德。他每想起勃劳德,就沉浸在快乐之中。他正在训练这个男孩,以便日后接替他的位置。布仑这天突然作出决定,要带领勃劳德参加一次为入洞宴会而进行的狩猎,如果这次狩猎中,勃劳德第一次射杀成功,就可将这次狩猎作为勃劳德的成丁狩猎,而把勃劳德的成丁仪式包括在进洞宗教仪式之内,一定会使爱菠拉感到骄傲和满意。勃劳德已经长大,不再是一个孩子。他强壮而且勇敢,可是有点儿任性。他正在学习控制自己。布仑正需要为部落增添猎手。现在,部落已经有了居住的山洞,猎人们要加倍努力,将失去的时间找回来,为到来的冬季储备食物。布仑想:勃劳德已接近12岁了,足够达到成人的资格了,如果狩猎成功,他将能分享进洞仪式的第一份光荣。部落人会格外卖力。伊扎将为仪式制备需要的饮料。 一提起伊扎,我将怎么安排她呢?还有那个捡来的女孩?尽管那个女孩长着一副异相,但伊扎早已喜爱上她了。这一定是由于伊扎长期来没有孩子的结果。但是,伊扎也快要有她自己的孩子,连同这个女孩,她将要有两个孩子,加上伊扎本人一共3口人,却还没有一个配偶供应她的衣食,够令人担优的了。伊扎已不再是一个年轻妇女,她正在怀孕,她有一套治疗魔法和女巫医的地位,哪个男子配上她会沾上光荣的。可是,部落里哪个猎人能不嫌弃那个长相奇异的女孩,而愿意娶伊扎当第二配偶呢?那个长相奇异的女孩已得到神的照顾,如果将她赶出去,是不是会引起神发怒,再次引起大地震?布仑想到这里,不禁哆嗦了一下。 我知道伊扎想把女孩留下,理由是因女孩而发现了山洞。女孩虽然应得这份荣誉——发现山洞的功绩——可是我不愿过分声张。如果我允许伊扎把女孩留下,就明白表示是女孩之功,而女孩又不是本家族的后代,这怎么可以呢?是不是部落的保护神需要这个女孩?可是,她甚至还没有图腾;没有图腾的人是不允许留住在山洞里的。神啊里我真不理解您的意图! 第24页 布仑唤了一声;“克莱伯!”大巫师闻声转过头来。他惊奇布仑叫了他的小名。他一瘸一拐地向布仑走来。布仑作着手势表示有话要与他个人谈。 布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个头,克莱伯等候着。过了一会儿,他开始道;“你也知道伊扎捡到的那个女孩不属于我们家族的人,大莫格乌。你曾经说过,要让伟大的乌萨斯决定,是否让她活下去。那么按照这个说法,我们如何对待这个女孩?她不是我们家族的人,她没有图腾。在进洞的宗教仪式上,我们的图腾占据了山洞,决不允许别的部落的人进入山洞;除非通过居住洞内的神同意。女孩的年龄还很小,独自出去是生活不了的。但是,你也知道伊扎想把女孩留下来,可是进洞仪式怎么办呢?” 克莱伯很希望有这样一个开头,他胸有成竹地说;“布仑,这个孩子有她的图腾,一个强大的图腾,虽然,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她受到穴狮的攻击,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几条爪痕。” 布仑说:“一头穴狮!很少有猎人能在穴狮的利爪下如此容易地逃出而活命的。” 大莫格乌说;“是的。她长时间地在山野奔跑,几乎饿死,但是,她却没有死。她被安置在我们行进的途中,让伊扎发现她。不要忘记,布仑,当时你没有阻止伊扎将她带走。她年纪小,经受了这样痛苦的磨难。我想她已受过她图腾的考验,配得上这个图腾。她的图腾不仅强大,而且幸运。我们不也分享了她的运气吗?” 布仑说;“你是指山洞吗?” “山洞是首先指示给女孩的。我们已作好准备要沿原路回去了,虽然,你领导我们如此接近这个山洞,布仑……” “这是神引导我的!大莫格乌。神需尊一个新的家。” “是的,当然神引导你。但是,神首先把山洞指示给女孩,我作过慎重考虑,布仑。部落还有两个婴儿不知道图腾。过去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因为寻找一个新洞是更重要的事情。现在有了时间,我想在举行进洞仪式的同时还应包括婴儿们的图腾命名仪式。这样会给他们带来好运,并使他们的母亲高兴。” “那么,女孩怎么办呢?” “当我沉思中寻找两个婴儿的图腾时,也同时探索一下女孩的图腾。如果她的图腾向我显圣,她的图腾命名也将包括在内,不费多少麻烦就能同时接受她进部落。她定居下来不会有问题的。” “将她接受进部落?她不是本家族的人,她出生于外族。谁说允许接纳她进入部落?这是不允许的,乌萨斯不会喜欢这样做的。这事过去从来没有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作为我们部落的一员,我怀疑神是否会允许她和我们一起住到她长大。” “伊扎救了她的生命,布仑。伊扎现在已带了女孩的部分灵魂,这就使女孩参加了本家族。她当时已快要步入另一个世界去,被伊扎救活,就相当于她再生一次,成为本家族出生的孩子。” 克莱伯看出首领的牴触情绪,他赶紧说下去,不容布仑插嘴。 “一个部落可与另一个部落联合,布仑。这是不足奇怪的。有一个时期,几个部落的年轻人联合起来,组成一个新部落。不要忘记在上一次家族大会中,不是有两个小部落联合起来合併为一个部落吗?这是因为这两个部落的人口都在减少,出生的孩子太少,两个部落中达到生育年龄的人又不够。部落里接纳一两个人进去不是新事。”克莱伯解释说。 布仑说;“这是对的。一个部落与其他部落联合是可以的。但是,这个女孩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你不能与她的图腾之神谈话,大莫格乌。如果它要与你谈话,你能听懂吗?我甚至连女孩本人讲的话一点都不懂!你想想怎么能与她的图腾谈话,并发现她的图腾?” 克莱伯说;“我只能试一试。我要求伟大的乌萨斯帮助我。神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布仑。如果神有意图要使她进入我们的部落,她的保护图腾和其他神之间会相互了解的。” 布仑想了一想,说;“即使你能发现她的图腾,等她长大后哪个猎人会愿意娶她?目前,伊扎和伊扎即将出生的婴儿已是足够的负担了。再加这个女孩!将来我还没有这么多的猎人可以配她们。我们在地震中失去的猎人还不止伊扎的配偶一个;格洛德配偶的儿子在山洞塌坍时被压死,他是一个年轻、强壮的猎人;阿葛的配偶也是这次死的,她有两个孩子,还有她的母亲与她合一个火塘生活。” 布仑想到他部落死去几个猎人,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并表示部落里多的是妇女和孩子,不堪负担。 布仑又继续说;“还有奥茄,她母亲的配偶死于野牛的角下,这次她母亲又被地震塌方压死,可怜的孤儿。我告诉爱菠拉,把奥茄这个女孩留在我们身边。她快成长为妇人了。当她长成后,我想配给我们的勃劳德做配偶,会使勃劳德高兴的。” 布仑沉思一会。“没有这个女孩,男子们的负担已够重的了,大莫格乌。如果我们又接纳女孩进入部落,我还能将伊扎配给谁啊?” “你总想把伊扎配出去,也不想想她的年龄,等到女孩长到可以离开我们时,你还想把伊扎配给谁吗?布仑!” 第25页 独眼男子说。布仑听后显得有点不自在。但克莱伯不等布仑有所反应,继续说下去;“不需要有一个猎人负担伊扎和孩子们的生活,布仑。我已有所准备,我能供应她们。” “你?” “怎么不能呢?她们都是女的。没有需要训练打猎的男孩,至少说现在还没有。每次狩猎的猎物分配,不是有我莫格乌的一份吗?我过去从不要求分得全部给我的份额,因为我从不需要它,但是,我可以要求得到它。” 如果所有猎人把分给大莫格乌的份额都给我,由我来供养伊扎和女孩,不是比由一个猎人负担她们容易得多吗?我正想跟你谈,关于设立我自已的火塘,以及在发现的新洞内安排的问题。这个火塘也同时供伊扎用的,除非另有男人娶了她去。我与我的同胞已有多年在同一火塘里生活,她帮助我缓解关节炎的痛苦,也离不开她。如果她生了一个女孩,也由我一起供养。如果生了一个男孩,嗯,又当别论……我们到那时再说吧。" 布仑细细地思考这些意见。他想;是啊!为什么不能这样办呢?这比落在某一个猎人身上要容易得多。而且,伊扎不管分到哪一个火塘里,总要照顾克莱伯的关节炎。但是,克莱伯到了这样大年纪,还愿意承担责任,为小孩操心,去教养和约束一个陌生的女孩,令人不解。可能的原因是他认为有必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布仑不愿将女孩接纳入部落是由于害怕因接纳一个外族人而引起许多问题,更由于害怕接纳一个外来而不受约束的人与他们同住。如果接纳后有一个人愿意对她进行教养和约束,并负责供应她生活,特别是克莱伯已自愿负起全贵,布仑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表示反对的了。 布仑作出手势,表示接受克莱伯的意见;“完全同意;如果你能发现她的图腾,我们就可接纳她进入部落,大莫格乌。女孩和伊扎可以在你的火塘里生活,至少可以到伊扎生出孩子时候为止。” 布仑在每次部落里有小孩出生时总希望生个男孩,这次却恰恰相反,他希望伊扎生个女孩,而不是男孩。 谈话结束后,布仑如释重负。长时间来,安排伊扎的间题,一直用扰着他。现在既经解决,他可转向考虑其他更重要的问题了。克莱伯的建议不仅解决了他作为首领应解决的间题,而且解决了他今后个人的生活间题。自从地震把伊扎的配偶砸死后,他曾费尽心机,想安排好伊扎,但都行不通,当时看来,别无他法,只有把伊扎和生下的孩子,可能还有克莱伯,安排在他自己的火塘里。但是,他早已负担了勃劳德和爱菠拉,现在还有奥茄。人口一再增添,会使他赖以休息和稍稍松弛的火塘内增加摩擦,他的配偶也会对此不太满意。 爱菠拉以往和布仑的同胞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当合火塘以后就很难说了。在公开场合下,她们两人间从未吵过嘴,但不能隐蔽爱菠拉对伊扎地位的嫉妒。爱菠拉作为部落首领的配偶,理应享受妇女中最高的地位;但是伊扎出身于全家族最受尊敬和最有声望的女巫医家系,她的崇高的妇女地位来自她个人,并非来自配偶。相比之下,使爱菠拉的妇女地位要低一级。当伊扎检到女孩后,布仑曾顾虑会把女孩一起带进他的火塘,增加他的负担,使他担优。现在,事情发展到非但大莫格乌不必由他负责,而且连伊扎和她的孩子们的问题也顺利解决。克莱伯虽然不会打猎,但是,作为大莫格乌,自有他的供应来源。 问题解决了,布仑匆忙地回到他的部落人中间。人们焦急地等候首领宣布查勘结果,是否符合他的猜想。只见布仑作出令人兴奋的手势信号;“我们不再旅行了,一个满意的山洞已经找到。” 克莱伯见伊扎正在为艾拉煎柳皮茶,说;“伊扎,我令晚不吃晚餐了。” 伊扎低下她的头,表示听到。她知道克莱伯需要沉思,筹划进洞仪式的准备工作。在每次沉思前,他是不进食的。 部落扎营在缓坡脚下的小溪岸边。缓坡向上引向山洞。在举行正式的宗教仪式和向神献祭以前,部落不准迁入山洞内。部落人知道表示担心是不吉利的,但他们仍对山洞不太放心,寻找种种藉口靠近山洞,向里张望一下。妇女们集到洞口附近採集植物,男子们跟在她们后面,诡称去看看她们的採集,以此接近山洞。整个部落情绪紧张,但气氛愉快。地震以来的忧虑,终于消失。他们对新山洞的外表很欣赏,即使他们朝着暗淡而未经照明的山洞内部看不到多深,他们只瞥上一眼也足以知道这座山洞是宽敞的,比过去住的老洞要大得多。妇女们高兴地指了指洞外一平如镜的山泉水潭,为以后取水方便而庆幸。她们更盼望即将举行的进洞仪式,这是少数几次能让妇女们参加的宗教仪式之一。 大莫格乌离开了忙碌的营地,他要寻找一个静寂的地方,以便不受干扰地进行沉思。当他沿着一条急流奔腾、汇向内海的小溪走去时,一阵和煦的微风从南吹来,吹乱了他嘴边的鬍鬚,使他感到阵阵暖意。天空一片晴朗,远处正飘过来几朵白云。岸边贴近地面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克莱伯必须绕过这块灌木丛的障碍,才能沿着小溪走下去。但是,由于他思想过于集中,忘了绕开而走进灌木丛去。忽然听到灌木丛中出现奇异的响声,不禁使他一怔,急速停步。这是一个陌生的野外地方,克莱伯第一次来到这里。为抵御野兽的袭击,他的唯一自卫武器是手中一支结实的手杖。这支手杖在他强有力的一只手中,可能是令人生畏的。他紧紧地握住手杖,作好准备,倾听着从稠密的灌木丛中传来的喷鼻声和唿噜声,以及从晃动的灌木中传来勐咬树枝的咔嚓声。 第26页 突然,一头野生动物穿过稠密生长的屏障跳了出来;它的肥大有力的身躯支在四条短而粗壮的腿上,在它嘴的下颚生长着兇恶而尖锐的犬齿,以獠牙的形式凸露在嘴的两侧。这头动物虽然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却立即想起它的名称。这是一头公野猪。野猪以挑衅的目光朝他看一下,迟疑地挪动一下腿,然后全然不顾他,把嘴拱入松软的土壤中,又一熘烟似的窜进灌木中去。克莱伯松了一口气,继续沿着小溪的下游走去,来到岸边的一块沙滩地上停住了。他把大氅摊开在地上,上面放着洞熊的骷髅骨,然后坐下,面对着它。他做的一套定式手势,恳求伟大的乌萨斯帮助,屏弃一切杂念,开始沉思搜索两个婴孩的图腾。 孩子们常常引起克莱伯的兴趣。有时,克莱伯坐在人群中间,表面看来似乎他已进入沉思,实际上他正在观察孩子们的一举一动而别人觉察不到。婴孩中有一个是茁壮而魁梧的男孩,出生以来大约有半岁了。当他出生时,曾发出好战般的嚎哭声。他常常嚎哭,特别在要求餵乳时哭得更凶。这个男孩名叫鲍格,常常偎依着他的母亲,将嘴拱向她柔软的乳房,直到我到奶头为止,吃奶时发出轻轻的唿噜声表示喜悦。克莱伯想起这一情景,触发他的遐想,正和刚才看到野猪发出唿噜声,把嘴拱入松软的土中一样。野猪是值得尊敬的动物,它有智慧;当它被激怒时,它尖锐的缭牙可给对方以严重的创伤;它的短腿一且发动冲刺时,能以惊奇的速度勐窜过去。没有一个猎人敢轻视这一个图腾。它将适宜于这个新的洞址,它的图腾之神也会乐意安歇在新山洞内。野猪的自行显形揭示给大巫师确定为这个男孩的图腾。 大莫格乌对这个选择感到满意,他将注意力转向另一个婴孩—欧娜。欧娜的母亲在地震中失去配偶,而她是在灾变前不久出生的。欧娜有一个同胞,叫伏恩,4岁,现在是她火塘的唯一男性。欧娜的母亲阿葛不久将有另一个配偶,那时这个配偶还将同时供养阿葛的老母亲阿芭—不过,这是布仑操心的事,我只需考虑欧娜,而不是她的母亲。 女孩需要温和的图腾。妇女的图腾应比男子的图腾弱,否则它会排斥受孕的要素,使她不能生育孩子。克莱伯想到伊扎,她的小羚羊图腾曾经多年来未能被她配偶的图腾所战胜,不过,后来却被它战胜了,大莫格乌经常为这件事纳闷。伊扎比许多其他女巫懂得更多的医疗魔法。她与她的配偶生活得并不愉快,她的配偶不仅辱骂她,而且用种种方法磨折她,她却常常能正确对待,不致出现超越习俗的行动,但是,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显而易见。克莱伯想;现在这个男人已离开这个世界,伊扎不再受这份痛苦。大莫格乌将要成为她的生活供应者。虽然,不是她的配偶。 克莱伯是伊扎的同胞,根据长期来传统的规定,同胞间决不能成为配偶。他已很长时间不再抱有找到一个配偶的奢望了。伊扎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多年来,她为他备餐,一对他进行照顾。现在,他们可以更愉快地围绕一个火塘生活,而不再使她受到压低嗓子恶毒地诟骂了。有了女孩艾拉之后,会使火塘生活更加愉快。克莱伯想到女孩的小手臂伸过来搂住他的情景,不禁感到脸上微微发烧。“不过,” 他对自己说,“还是先考虑欧娜吧。” 欧娜是一个恬静愉快的婴孩,常常瞪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纯洁好奇地看着克莱伯。她总不出一声地饶有兴趣地看着每件东西,从不放过一件。于是一只猫头鹰的形象在他的脑际闪现。他想;不会太强大吧?猫头鹰是猎食的鸟,但是它只猎食小动物。当一个妇女有强大图腾时,必须配一个有更强大的图腾的配偶。欧娜将来必须配一个有强保护力的男子,他的图腾能胜过猫头鹰。于是,他决定了把猫头鹰作为欧娜的图腾。克莱伯想;所有妇女都想匹配有强大图腾的男子,这可能是我找不到一个配偶的原因吧?一头黇鹿能提供多少保护力呢?克莱伯长期以来没有想到一头温和、胆怯的黇鹿竟是他的图腾。他突然想到,黇鹿是栖居于密林中的动物,像野猪一样,并不比野猪差多少。这位大巫师是少数有两个图腾的人——克莱伯的图腾是黇鹿,大莫格乌的图腾是乌萨斯。 穴居的乌萨斯,即洞熊,是一种巨形的纯食草动物。它站立高度是它的近亲后代的杂食性熊的两倍,体重是后者的三倍。它有庞大而长满粗毛的躯干,是地球上生活过的最大的熊。它一般性格温顺,不易发怒。但是,也有发怒的时候。有一天,一个毫无自卫能力的跛男孩在郊游中由于想得出神,无意中走近一个洞熊的窝,里面有一头幼熊崽子生活着。这个男孩受到激怒了的母熊的攻击。当孩子的母亲发现孩子时,孩子己被严重抓伤,流血满地,一只眼睛连同半边脸孔被撕裂,一只右手被巨大的畜牲蛮力所伤,成为瘫痪无用。他的母亲是一个女巫my将他带回医治。他的右手从肘部以下被他母亲用石刀截去,经过护理,使他恢復了健康。此后不久,他的前任莫格乌选定这个畸形和满脸疤痕的男孩作为他的助手和接班人,并告诉男孩,乌萨斯选中了他,考验他,认为他是杰出的,取走了他的一只眼睛作为在它保护下的信号。他的疤痕应作为骄傲和荣誉的本钱。他又被前任莫格乌告知,这些疤痕是他新图腾的标记。 第27页 乌萨斯决不让它的图腾之神被一名妇女吞下而产生一个孩子,註定大莫格乌应没有配偶。一个人在接受乌萨斯作为他的保护神之前必须经过考验,只有极少数人被选中。考验是严格而残酷的,只有更少的人,才能通过考验存活下来。他丧失一只眼睛,是为通过考验所偿付的极大的代价,克莱伯并不为此感到惋惜。他现在是大莫格乌,还从来没有为一个巫师有像他那样大的威力。克莱伯相信他的威力是由乌萨斯给的。而现在,大莫格乌要乞求他的图腾乌萨斯的帮助。 他捏着护身符,祈求伟大的洞熊之神给显示保护这个外族女孩的图腾之神。这是一次对他能力的真正考验。他不敢完全肯定信息能否传给他。现在,他集中注意力于女孩,搜索那怕一点点关于她的特徵。 他想;她无所畏惧;她公开表示对他的感情,既不俱怕他,也不对部落人的指责表示畏惧。这样的女孩是少见的;通常女孩子见到他来了,总藏身于母亲的背后。而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什么都学,而且学得很快。 子是,一幅图画在他脑际出现。不,这是不对的!他把这幅图画撇在一边,不去继续想它。因为她是女性,这不是女性的图腾。他清除了这一思想后,又开始尝试一遍,但同样的图画又重复出现。他决心让它全部演出,可能会引向别的方向题材去。 他的脑际映出;一片开阔的大草原,夏日的骄阳如火。一群穴狮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这里有两头幼狮,其中一头幼狮在茂盛的枯草中跳跃玩耍,把它的鼻子好奇地拨弄地上一个小形啮齿动物的洞,一会儿,咆哮着作出嘲弄般的攻击。这是一头幼母狮,它将成长为一头巨大的母狮,成为狮群中主要的猎手,将它的猎物带给它的配偶——雄狮。幼狮跳跃着扑向长满鬃毛的雄狮,逗弄着雄狮与它玩耍。幼狮毫无畏惧地伸出它的前爪,拍打成年巨狮的粗大嘴鼻。这仅仅是一次轻轻的接触。这头巨狮把它推开,用它沉重的前爪把它按在地上,然后开始用它长而粗糙的舌头舔着幼狮。克莱伯想:穴狮也会用感情和纪律培养后代,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一幅穴狮家庭乐趣图会反覆呈现在他面前。 大莫格乌再次试图将这幅画从他脑际中抹去,再一次尝试集中思维于女孩,但这幅图画始终萦迴不去。 “乌萨斯!”他做着手势,“是一头穴狮吗?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女人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图腾。她将配给哪一个男人啊?” 在他的部落里,没有一个男子拥有穴狮图腾,即使全家族的所有部落也很少男子以穴狮为图腾。他的脑际出现一个细高个、皮包骨的孩子,具有直的手臂和腿、扁平的脸、大而凸出的前额、皮肤白皙。大莫格乌想:这个孩子长得真奇特,连眼睛也是淡色的,她将长成一个丑陋的女人,哪个男子想娶她呢?霎时间,自己受到排斥的情景在脑际掠过,妇女们都躲开他,特别当他在年轻时,妇女们见着他都逃避惟恐不及,他体会到没有配偶的痛苦。也许,这个女孩将终生没有配偶,她将独身而居,没有一个男子保护她。她需要一个强大图腾的保护。然而,怎么能强大到竟是穴狮图腾呢?他开始在脑际搜索他家族内有没有一个妇女以巨狮为图腾的。 克莱伯提醒自己,女孩原来就不是本家族出生的人,怎么能和本家族的妇女相比并论呢?她险些被穴狮杀死而活下来,必然是由于有强大的保护神的保护,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穴狮既然袭击了她,为什么没有杀死她?是不是仅出于对她的考验,而不袭击呢?克莱伯一闪念,突然醒悟。他知道了,他可以把所有的怀疑从他思想中清除出去。他想:现在,即使布仑也不能对此表示怀疑。穴狮在女孩的左大腿上画了四条平行的爪痕,这些爪痕将使她终生带着。在男子的成丁仪式上,大莫格乌将图腾标记刻画在的年轻男子的身体上,使他终生带着标记的纹身疤痕,而穴狮的图腾标记正是四条平行的线条刻画在大腿上。 对于男子,图腾标记规定做在右大腿上。但她是女性,标记是一样的,不过做在左大腿上。果然如此,为什么他不早点想到呢?穴狮图腾知道接纳她有困难,所以亲自将图腾标记做在她的腿上,它交待得如此清楚,难道还值得怀疑吗?穴狮用本家族的图腾标记给她刻上,目的就是向本家族宣示她的保护图腾是谁,并要求她在我们这儿生活。它将女孩的亲属召唤到天国去,目的也是为了要她与我们一起生活。难道这还不够明白吗?大巫师这时忽然有一阵心神不快的感觉爬上心头。这种感觉在他找到女孩的那天夜间举行宗教仪式后也同样遇到过。如果他早知道的话,就会知道这是一个不祥徵兆,但是现在已掺杂着奇异的希望,使他不能辨别。 大莫格乌努力摆脱这种不安心绪。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图腾。他想,这就是使我心神不安的原因吧?穴狮是她的图腾,穴狮选中了她,正像乌萨斯选中我一样。大莫格乌朝着摆在他面前的骷髅头的漆黑空洞的眼眶里望去。他怀着深沉的接受之情,对神的意图一旦理解而惊嘆不已。现在情况已完全清楚,他感到一阵轻松和解脱,从内心感激神的指点。但是,他仍然留在心中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小女孩需要如此强大的保护神呢? 5 惊心动魄的原始大会猎 第28页 ▲伊扎得知与克莱伯合伙,像雷鸣震开了心扉 ▲血伊扎早把这个“丑”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进洞前最关键的一次狩猎 在黄昏的微风中,黑色的树叶剪影在转暗的天空陪衬下不断地飘舞着。营地上一片寂静,大部分人已就寝安息,只有伊扎仍在忙碌。她藉助火堆炭火发出的余辉,将斗篷摊开在地上,从几个小袋内取出干燥的草药,排列在斗篷上,逐一进行检查。她不时向克莱伯离去的方向投去目光,担心着他的安全,因为,他进入不熟悉的树林中,又没有武器保护自己。女孩早已进入梦乡,妇女的心随着蓦色苍茫而越加焦急。 天黑以前,伊扎已对山洞附近的植物生长情况作过调查,想如何利用这一带植物补充和扩大她的药物库。在她随身携带的水獭皮袋内装着一些草药,是分装在各个小皮袋里的干燥的各种植物叶、花、根、种子和树皮。这些草药仅供急救之用。进了新洞后,她就有地方储备更大量和更多品种的草药。她不带药袋的时候总不远走,她的药袋和穿的披身一样,认为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甚至认为携带药袋比披上披身更重要。 伊扎总算看到年老的大巫师一病一拐地向营地走来,她放心了。于是站起身来,把留给他的食物放在火上重新加热,并烧沸水制备他喜爱的草药茶。大莫格乌拖着脚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她收拾草药堆,把几个小皮袋放进大袋内。 克莱伯做着手势间道:“孩子今晚怎么样?” 伊扎回答:“很平静的睡着了。她的创口已接近痊癒。她还问起你呢!” 克莱伯发出唿噜声,满心喜欢。“明天早晨你给她做一个护身符,伊扎。” 妇女心中一楞,但马上就领会到这一指示的意义。她禁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忙弯腰低下头,表示接受指示。然后站起身来,忙碌着检查食物和水。她想:现在,艾拉将被允许留在部落里了。克莱伯必然与艾拉的图腾谈过话。伊扎想到这里,不禁心房砰砰作跳。另外两个婴儿的母亲,也都将被告知各做一个护身符,并在即将举行进洞仪式中获悉婴儿们的图腾,给婴儿带来好运,使两个母亲骄傲得几乎逢人便炫耀。伊扎想:克莱伯出去耽搁了这许多时间,是不是为寻找图腾遇到许多困难?那么,什么是艾拉的图腾?如果我现在就问克莱伯,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告诉我的,还是别问吧! 伊扎为她的同胞送去食物,并准备了两人饮用的茶。他们默默地坐在一起,一股安慰、体贴的暖流在他们之间交融。当克莱伯吃完饭后,他们已经是部落中唯一仍醒着的两个人。 克莱伯说:“明天早晨猎人们将出去狩猎。如果狩猎成功,再一天将举行进洞仪式,你准备得怎样啦?” 伊扎作着手势道:“我已作好了准备,我检查了这个药袋,里面有足够使用的草药根。” 说着,她举起一个药袋给克莱伯看。这个药袋与其他皮袋不同,它由洞熊脂鞣制的洞熊皮制作,然后用红色赭石【主要成分为三氧化二铁的铁矿石】细粉调以熊脂制成的油膏染成深棕红色。一般妇女的私人用品是不允许染成这种神圣红色的。不过,部落里每个人都允许带一块红色赭石,装在护身符袋内。这个药袋是伊扎保管的神圣的祖传遗物。 “明天早展我要将身体洗净。” 伊扎道。 克莱伯又发出唿噜声。这是部落男子通常对妇女作出不明朗反应的表示方法,只对妇女表示:她的话听懂了,但对她说的事不作明确回答。他们又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克莱伯把小茶碗放下,注视他的同胞。 “大莫格乌将供养你和这个外族女孩,以及即将出生的婴儿,如果是女孩儿的话。在新洞内你们将与我合火,分享我的火塘,伊扎。” 他说完,一拿起手杖帮助他站立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住处。 伊扎正要站起身来收拾用具,听到大莫格乌的话不由得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的宣布像一声雷鸣,震开了他【蓝雕校註:此处应该为她】的心扉,使她惊喜万分。这个信息是她最关心、最盼望的事情了。自从她的配偶去世后,她知道首领会将她配给某个男子以供养她。她曾想对自己的命运漠然处之——反正不管自己有什么意见,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布仑从来不和她商量——但是仍不免想起几种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不是不太合适,就是干脆不可能: 这里有德路盖。自从他的配偶——古夫的母亲——在地震中被压死以来,他一直独居着。伊扎对德路盖十分尊敬。他是部落里最优秀的石器制作人。虽然,部落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将一块圆形燧石铲成石片,制成粗糙的手斧或刮削器,但只有德路盖对此有无与伦比的技巧。他能将石头敲成一定的形状和需要的尺寸。他自用的石刀和刮削器等都曾得到过高度的评价。他对待死去的配偶很好。他们两人间相互有着真诚的感情。因此,伊扎如果有选择权的话,在部落里所有男人中,她首先选中德路盖。 不过,伊扎想,更有可能的是布仑会把阿葛配给他。阿葛比我年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的儿子伏恩需要有人承担训练的责任,使他成长为一名好猎人。她的婴孩欧娜需要供养,直到她成长后许配出去。此外,这位石器制作者也许还愿意把阿葛的母亲阿芭接过去一起供养。这位老妇人像自己的女儿一样,需要有一个吃饭的地方。德路盖增加所有这些负担以后,将给他过去平静、有秩序的生活带来很大变化。阿葛的性格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麻烦,她没有像古夫的母亲那样了解他。不过,古夫会很快设起他自己的火塘。当古夫搬出去后,德路盖还是很需要一个女人的。 第29页 伊扎接着想:把古夫作为她的配偶是完全不可能的。古夫太年轻,单身一个,还没有第一次婚配过。布仑决不会将一个老妇人配给他的。伊扎感到她自己更像古夫的母亲,而不像古夫的配偶。 伊扎还想到过与格洛德和尤蔻以及曾经和格洛德的母亲为配偶的佐格一起同居。格洛德是一个性格耿直、说话简短的男子,他为人和善,对布仑忠心耿耿。但是,伊扎不想与格洛德一起生活,不想当他的第二配偶。尤蔻是爱菠拉的妹妹,她会想到伊扎的形象能影响她姐姐的地位。自从尤蔻的儿子被压死后——当时她的儿子还没有成家建立自己的火塘——她悲哀得痛不欲生。她的女儿奥芙拉也不能缓解她的痛苦。伊扎想:这个火塘里存在太多不愉快的事。 她甚至不愿想到和克罗格合火。克罗格的配偶伊卡是一个开朗、友好的年轻妇女。她的儿子叫鲍格。麻烦在于他们两口都太年轻,而伊扎与老人多夫没有相处得很好。多夫曾经是伊卡母亲的配偶。她现在与克罗格他们合火。 还有剩下的是布仑。她不可能到他的火塘里做他的第二配偶,因为布仑是她的同胞。她并不需要到布仑那里取得地位。她有她自己的地位,至少她不会像在地震中进入另一世界去的那个可怜的老妇人一样。那个老妇人来自另一部落,她的配偶在很久前就去世,她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从一个火塘转到另一个火塘,永远是部落的一个负担;这样的妇女没有一点地位,活得没有价值。 但是,与克莱伯合一个火塘,由克莱伯供养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除了克莱伯,她认为部落里没有一个火塘是她愿意去的。她想:我还敢肯定地说,他还喜欢艾拉。这正是一个完美的安排——除非我再有了一个男孩。男孩需要与男子一起生活,能训练他成为一名猎人,而克莱伯不会打猎。 她又一霎间想到:我可以用药堕胎。于是我就确实不会有一个男孩了。她拍拍腹部,摇摇头。不,太晚了,会出问题的。她知道她自己很想有一个婴孩。虽然,年纪大了。但怀孕进行得很顺利。机会这样好,孩子发育正常而且健康。如果把孩子轻易地放弃掉,那太可惜了。我将祈求我的图腾,赐给我一个女孩。图腾之神知道我长时间来想要一个女孩。我发誓要好好地保护我的身体,使得由神允许怀胎的婴孩健康,并使它成为一个女孩。 伊扎知道像她这样年龄的妇女生育会有许多困难。她服用有益于怀孕妇女的食物和药品。虽然她还未当过母亲,但是这位女巫医对怀孕、分娩和哺乳的知识,比经产妇知道的还多。她做部落内年轻妈妈的助产工作,热心无偿地以药物和知识帮助妇女们。不过,有一种魔法除外,这是从她的祖先,从母亲到女儿,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这种魔法极为秘密,伊扎到死也不能向外泄露,尤其对男人们将闭口不谈,不轻易拿出来帮助妇女们。任何男人一旦发现它之后,无疑会立即禁止使用的。 这项秘密能够保存下来,是因为家族的习俗禁止任何人向女巫医直接询问医疗魔法。这项习俗部落里长期坚持,几乎是族规。伊扎遇到有人对医疗知识有兴趣时是很愿意传授的。但是习俗如此,就无形中造成女巫医对医疗魔法的垄断。现在,对于这项特殊魔法由于极为秘密,伊扎从不主动提起,别人就无从得知。假使没有这项习俗,有男人主动询间,伊扎就不能拒绝答覆——从来不允许一个妇女拒绝回答男子提出的间题,除非她确实不知道——该家族的人是从来不撒谎的。他们交谈的方式依靠赤裸裸可辨别的表情、手势和姿态的细微变化,使得交谈对方的任何意图被立即一眼看出而不能隐瞒。他们甚至没有撒谎的概念;向对方不说实情的最好方法是不主动说出。这是允许的,但也常常被察觉出来。 伊扎决不主动向人提起从她母亲处学到的特殊魔法,她自已却应用了它。这个魔法能防止受孕,防止男子图腾之神进入她的口中使她怀胎。作为她的配偶的男子不可能问她为何不怀孩子,总以为是由于她具有太强大的妇女图腾的缘故。于是他对她这样说,也对别的男人诉说,自己的图腾要素不能胜过她的苦衷。伊扎使用草药避孕的目的主要是要羞辱她的配偶。她要使部落人们知道他的图腾受孕元素太弱,不足以攻破她的图腾的防御,即使他狠狠地痛汀她也无济于事。 责打也许会迫使她的图腾降服吧?不。伊扎看出他在发泄,并以此取乐。开始时,她希望她的配偶因她不生孩子而将她送给别的男子。因为在她婚配前就憎恨这人品质恶劣、行为不端。当她婚配后发觉她的配偶确实是这样的人时,无法可解,在绝望中紧紧缠住她的母亲。然而她的母亲处于妇女的地位,除了安慰以外,也无计可施。终究,伊扎的配偶并没有把伊扎送出去。伊扎是着名的女巫医,是家族中妇女地位最高的,这使他感觉到为提高他自己的地位必须将她控制住。当他的图腾力量以及他的男子威风不足以使他的配偶生出后代时,他就用体罚的办法来补偿他的不足。 部落允许採用鞭挞的办法促使配偶生出孩子来,但伊扎察觉到布仑是不贊成这种做法的。她确信如布仑早日当上首领,决不会将她配给那人。布仑一贯主张,一个男人并不因他能压制妇人,就证明他是一个男子汉。如果一个男子和一个显然比他弱小的对手比高低,或对妇女任意发脾气,那么,这个男子终将是无价值和不足道的。男子汉的形象应该是能指挥妇女,维护纪律,负担狩猎和供应的责任,善于控制自己并在受到折磨时绝不皱一下眉头。对于发现妇女懒惰和不听话,只要教训一下就可以了,绝不可以责打妇女来发泄脾气或取乐。虽然,有些男人较多地责打女人,但把打女人成为习惯的只有伊扎的配偶。 第30页 当克莱伯与他们合火后,她的配偶更不愿把她放走。伊扎不仅是女巫医,而且为大莫格乌备餐。如果伊扎离开他的火塘,大莫格乌也将离去。她的配偶料想部落人以为他正在向大巫师学习秘密巫法呢卫实际上,克莱伯与他们合一个火塘期间,从不干涉他们的家庭事务,也不迁就哪个人。特别当克莱伯注意到伊扎身上有引人注目的青肿伤痕时,伊扎敢确信,克莱伯对此人是有所警惕的。 不管多少次毒打,伊扎仍坚持用魔法避孕。可是,一旦发现出乎意外地自己怀了孕,她只能把自己寄託给命运了。某个精灵最终战胜了她的图腾和她的魔法,也许这是他的图腾之神所为。不过,伊扎想:如果他的图腾能够战胜,那么,在山洞坍落时,他的神为什么会捨弃他?她提出一个最后的希望——希望生下一个女儿。一个女儿能贬低他新获得的声誉,同时一个女儿可以继承她的女巫医家系。虽然,她早就打算好,如果使她和她配偶生活下去的话,她宁愿没有孩子,而使她的家系在她这一代断绝。如果她生下一个男孩的话,会全盘证明她的配偶是对的,只有生下一个女孩还使他不无缺憾。现在,伊扎希望有一个女儿还有更进一步的理由——不仅仅否定她配偶遗留的威望,而且可允许让她与克莱伯一起生活下去。 伊扎把她的药袋放下,爬进毛皮被窝里,靠在平静入睡的孩子身边。伊扎想:艾拉真交了好运:有了一个新山洞;她已被允许留在我的身边;而我们又将与克莱伯合火。可能她的好运又会给我带来一个女儿。伊扎把她的手臂楼住艾拉,紧紧地偎依着她温暖的小小身体。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餐后,伊扎招唿女孩向小溪的下游走去。女巫医一边沿水边走着,一边在寻觅药用植物。不久,伊扎见到小溪对岸有一片空旷地带,就涉水过去,发现生长在空地上有几株高约一英尺、长着暗绿色叶子、在长茎的顶端开着穗状花序密集小花的植物。伊扎掘取了这棵红根的猪草。她们走向潴水的沼泽地【蓝雕校註:潴音zhu猪,潴水,蓄水】,又发现有马尾蕨。再向上游,又见到皂根草。艾拉跟在她的后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採集,并渴望想和妇人交谈。她有满腹问题要问,但是她不会说。 她们回到营地。艾拉看她用一只密緻编织的篮子盛水,并把带茎的蕨和火中烧热的石子投入篮子。艾拉又蹲在妇女身旁,看她用一块锐利的石片从一件背自已用的斗篷上割下圆圆的一块皮。用油脂加工处理过的皮革虽然柔软可折,但仍很坚韧,用石刀却很容易切割。伊扎用另一件磨成尖端的石制工具在圆形片的周沿钻了几个小孔。然后,她用从矮种灌木剥下的纤维树皮捻成的线穿过小孔,抽紧而制成一个皮袋。她解下束披身用的皮带,绕着艾拉的脖子量一下长短,然后,取出一把德路盖送给她珍藏的石刀,在皮带上迅速地一划,割下一段。这整个过程仅耗费很短的时间。 当篮子里的水烧热沸腾后,伊扎提着一篮子热水和採集来的植物,又带了一个不漏水的编织盆,与艾拉走向小溪。她们沿着溪岸一直走到一处有缓坡通向的水边。伊扎找到一块可拿在手中的卵石,将皂根带水放在溪边一块顶上有碟形凹坑的大岩石上使劲地捶打。皂根经捶打后产生富于泡沫的含皂精的浓液。伊扎从她披身的褶襉中取出石制工具和其他小物体,解开束带,把披身脱去,全身裸露,再将护身符移向头上,小心地顶在头顶上。 当伊扎牵着艾拉的手进入溪水中时,这使艾拉十分高兴。她爱玩水。当把艾拉全身浸湿后,妇女又将她从水中领出【蓝雕校註:疑为拎出】,让她坐在岩石上,用皂根液从头到脚擦洗她的身体,又洗涤她的像细丝般缠结的头髮。洗后又将她全身泡在溪水中浸洗一下。然后,妇女做了一个姿势,将眼睛挤一下。艾拉不明白姿势的意义,但学了一下妇女的动作,伊扎点点头。她明白了,妇女要她闭紧眼睛。孩子感觉到她的头被按向前弯,一盆温热的蕨根液浇在她的头上。她的头皮发痒。伊扎观察到有小小爬动的虱子,她使用马尾蕨浸出的杀虱液抹在髮根处细细摩擦,然后又在冷的溪水中沖洗。伊扎又用猪草根带叶捣出的泡沫液揉入她的发内。最后又是一次沖洗。伊扎自己也同样沐浴一遍,让孩子在水中玩耍。 她们两人坐在岸边,让太阳晒干她们的身体。伊扎用牙齿剥去一根小树枝的树皮,用它将她们晒干的头髮的缠结挑开。她对艾拉细丝般柔软的浅黄色头髮感到惊异。伊扎想:这头髮显然与其他人不同,但我觉得很好看,真是她最好的特徵。她不明显地瞧一眼孩子,觉得孩子虽然有点晒黑,但肤色显然比她自己淡。伊扎又想:这个瘦得皮包骨、淡肤色和淡色眼珠的小女孩真是异样,长得出奇地丑,毫无疑问也是人类啊,可是为什么这样丑呢?可怜的孩子,她怎么能找到一个配偶呢? 伊扎又想:如果将来她不许配人,她有什么地位呢?她不要像那个老妇人那样,死于地震灾变中而无人悯惜。她若是我真正的女儿,那么她也会有她的地位的,我何不教她一些医疗魔法呢?这将提高她的地位。如果我再有一个女儿,我将操练她们两人,但如果我有一个男孩,那么,我的女巫医家系将后继无人,在我这一代断绝。部落会在某一天找来一个新的女巫医,代替我的地位。如果艾拉懂得医治魔法,部群落可能会接受她作为女巫医,有的男子甚至会愿意娶她为配偶。她现在已被部落接纳,为什么不能当我的女儿呢?伊扎早把这个女孩当成她自己的孩子,她的沉思把她形成的观念牢牢地植入心间。 第31页 伊扎抬头一看,太阳已升得很高了,时间不早了。她突然想起她的任务。“我该做好艾拉的护身符,然后用草根准备制作饮料。” 伊扎自言自语地说。 当女孩又向小溪走去时,她向女孩叫唤:“艾拉”女孩闻声奔跑回来。伊扎看看她的腿,腿上的痂经过浸泡,已经软化,创口癒合得很好。女孩匆促地走进伊扎身上围的披身内,跟着伊扎走向山嵴。伊扎带着拾起的掘棒和所制作的小袋。她们走近艾拉指示山洞前部落人曾停留的地方,看到对面地上有一条红土露头。她们走过去,伊扎用掘棒在地上捅了几下,就有几小块红蒲石松动被挖掘出来。她拾了几小块给艾拉看。女孩看了一下,不知道有何目的,然后尝试性地指了一块。伊扎拿起这小块,放进小皮袋里,把小袋塞在披身的褶襉内。在她们到达营地前,伊扎向山下大草原望去,草原上有几个小点似的人在移动,知道猎人们清早就离营出猎去了。 无数年代以前,那些比布仑和他的5个猎人早得多的原始人——包括男人和妇女——看到四足食肉兽争夺猎物的场面,学习到捕猎的技巧。例如,他们看到几只狼会合作起来,攻击和杀死一头比它们自己大几倍或力量更强大的动物而得到启发。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又学会使用工具和武器以代替爪和牙,通过合作的方式猎取分享大自然环境的大型兽类,推动他们沿着进化的歷程前进。 他们在打猎时,为了要接近猎物,需要蹑手蹑脚地潜步前进,以免发出响声,惊动猎物。为了互传信息,发展出各种打猎用信号,逐渐演变为更复杂的姿势信号和手语,在其他生活场合中作为交谈的手段。除了手势信号外,打猎时发出的警告叫喊声也属于传递信息的一种。依靠改变叫声的高低音和音调,包含着丰富的信息量。这个家族的种族在人类进化树所占的位置中缺乏充分发育的发音器官,因此没有发展为口头语言,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打猎的能力。 6个猎人在拂晓时离开营地,凭藉靠近山嵴的有利地势,看见太阳正从地平线冉冉升起,向地面投放试探性的光芒,然后,全部升出地面,宣告对白天的全面统治。他们看见东北方向远远有一大群披着红棕色粗毛和显眼地长着一对弯曲黑色长角的动物波浪似地起伏移动着,捲起一阵巨大的黄土尘笼罩着兽群,在被践踏的大草原上留下一条宽宽的和光秃秃的没有植被的蹄迹。这是一群缓缓移动的騣犎,正在损毁这片黄金般的绿色草原。 猎人们在没有妇女和孩子们拖累的轻快行进中离开山脚,以甸伏带小跑步的动作迅速地进入大草原,来到兽群的下风头。当他们悄然接近后,便蹲伏在草丛里,观察着眼前走过的庞然大物:它的粗壮的肩部像肉瘤般高高隆起,呈锥形逐渐变狭收缩到胁腹部,肩上支撑着巨大而长着鬈毛的头,头上一对黑色的角更硕大无比:一头成年兽的两角间距离至少有一码以上。兽群过处,一阵瀰漫着刺鼻的尿臊味沖向猎人们的鼻孔,几乎使他们窒息。大地由于几千对蹄子的运动产生了震动,发出隆隆的响声。 布仑用手搭在眉嵴上,遮蔽前面射来的阳光,察看着每一头走过的畜牲,等候合适的畜牲和合适的时杯,准备出击。他表面上似乎很平静,但焦急紧张的内心,不是主观意识所能控制得住,从他咬紧的牙关和跳动的太阳穴,就可看出他的心房正砰砰作跳,和神经的极度紧张。这是他一生中最关键的一次狩猎。如果这次他自己完成第一次杀伤成功,不仅能提高他男子汉的地位和首领的权威,而且还满足住进新山洞的必备条件:因为这次狩猎如果成功,不仅为进洞仪式的宴会提供肉食,也说明部落的图腾确实喜欢这个新洞。反之,如果猎人们在这第一次出猎中失败,空手而返,则部落必须放弃这个山洞,去另找为保护神更乐意接受的山洞,因为图腾以这种方式在瞥告他们,住进这个山洞是不吉利的。为此,他的紧张和担心是不言而喻的,特别当布仑看到这是一大群可喜的騣犎时,感到既紧张,又受到很大鼓舞。他知道騣犎是自已图腾的化身。 布仑看到猎手们焦急地等候他的出击信号,也便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压下跃跃欲上的急躁情绪。耐心地等候时机常常是一次狩猎中最艰巨的一部分;过早不成熟的行动会使狩猎失败,甚至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布仑决心不使这次狩猎犯上一丝错误。但是,当他一眼看到勃劳德脸上一副焦虑的表情时,不禁心中一沉,几乎有点后悔,不该带领他出来。因为,今天出猎前,他是突然决定要让他配偶的儿子参与狩猎的。他想起,当他告知勃劳德准备好进行一次成丁狩猎时,这个男孩的眼睛立即炫耀出骄傲的神色,一点没有意识到这次狩猎的艰巨性和意义的重大。毓傲和轻率会导致失败。不过,布仑转而一想,这个男孩的焦虑情绪,应该说是正常的,毕竟这次狩猎不仅是他的成丁狩猎,而且还是入洞仪式前的重要行动,而他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型狩猎活动,将来迁入新洞后,还要依靠他那强壮的右臂呢! 勃劳德注意到布仑对他企盼的眼光,于是迅速控制他的情绪,不再在表面上显露出来。他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一头活的騣犎是多么庞大的生物。这头行动迟缓的野兽当站立时,肩上肉瘤离地的高度,至少要比他的身高高出一英尺。可以想像一大群騣犎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他要杀死这头生物至少应在第一次出击时击中它的要害。于是,勃劳德想,要是我在出击时没有击中,或没有击中要害,让它逃跑了,那怎么办?勃劳德的思想陷入混乱之中。 第32页 这个小伙子过去曾在奥茄面前拿着一支梭枪卖弄冲刺,这就使奥茄看后不由得以祟敬的目光瞧着他,令勃劳德骄傲得不可一世。可是,他心里虽然乐滋滋地,表面上却仍装做没注意到奥茄的神色似的。他想:奥茄现在还是一个女孩,可是不用多久,将成长为一个妇人,可能是一个不坏的配偶吧!她必须有一个强壮的猎手保护好,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呢?自从她的母亲和母亲的配偶去世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忍着失去亲人的痛苦等着我娶她,虽然我还未成人,却热心地奔跑供我驱使,这样的女孩怎不令我喜欢呢?不过,如果我在这次狩猎中没有完成杀伤,她将如何看待我呢?我在进洞仪式中不能宣布为成人,她叉将如何想呢?还有布仑和全部落的人怎么看我呢?非但如此,我们又不得不放弃这个已被乌萨斯颂扬的美丽的山洞。唉,什么都完了!勃劳德在这严酷的狩猎现场面前失去信心,不但将面对奥茄的优越感一扫而光,而且顾虑重重。他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他的梭枪,并伸手摸摸他的护身符,暗暗祝祷他的图腾披毛犀,给他勇气和强有力的手臂。 布仑在每次带领猎人狩猎中,如果不失时机和不犯错误,猎物是很少有机会从他手底下逃掉的。他把勃劳德带来,是要让这个小伙子知道,部落新洞的命运已落在他的肩上,并使他以后当上首领后,体会到处在首领地位责任的重大。布仑还打算在这次狩猎中,把第一次杀伤的机会留给勃劳德。如果不得已时,杀伤机会在他自己近边,就只得由他执行。他希望,为了培养这个男孩,他宁愿自己不动手。不过,这个小伙子骄傲得很,弄不好会大大丢脸出丑。这位首领也决不愿意将山洞牺牲在勃劳德的手里。 布仑下定决心后,转过头来,继续注视着兽群的动向。忽然,他看见一头小公騣犎从大群中掉队走了开去。这头动物快长成了,但仍然年幼和不老练。布仑继续耐心等候,眼看这头騣犎与其余兽群离得更远,脱离大群的保护,成为孤立的一头。他发出了信号。 猎人们一冲而出,排成扇形。勃劳德站在前头。布仑一面以眼色指示他们散开保持等距离,一面焦急地盯着迷路的小騣犎。他作一下手势,猎人们一齐奔向兽群,大声叫喊,挥舞着他们的手臂和梭枪。靠近兽群边缘受惊的騣犎奔向兽群的中心,闭合缺口,并互相推挤,把边缘的騣犎推向中心。同时,布仑沖在兽群和幼公騣犎的中间,迫使这头离群的幼畜转向朝远离兽群的方向奔跑开去。 当靠近边缘的受惊兽群像拉磨似的钻向中心时,布仑则连续勐击那头离群孤立的幼騣犎。他倾注了全部体力,尽他粗壮的腿所能达到的速度,追逐和驱赶这头幼兽。硬蹄的騣犎群在兽群边缘作波浪形运动,践踏地面扬起一阵阵干土瀰漫在空气中,迷住了布仑的眼睛,堵塞他的鼻孔,引起他唿吸困难,使布仑不得不眯起眼睛,并不断地咳嗽。布仑的追逐和奔跑,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当他力量将耗尽时,看到格洛德赶过来接替他。这只幼騣犎见格洛德精力充沛地冲刺过来,又转向跑开去。其余猎人一齐合围过来,构成一个大圈,把騣犎驱向布仑。这里,布仑正向里突进,不断地喘着大气,使圆圈合围。大批兽群惊慌乱审,在大草原上横冲直撞—它们莫名其妙的恐俱因自己的行动而加剧。只有那头幼騣犎留在兽群之外,被另一群生物驱赶得惊慌乱跑。这群生物的体力只有它的体力的若干分之一,但是具有高得多的智慧和决心,足以弥补其体力的不足而有余。格洛德连续用梭枪勐刺幼騣犎,绝不放松,虽然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到了快要爆裂的程度。大量的汗水沾上扬起的黄土,在他身上结成一层土膜,而汗流又沖成一道道的沟,他的鬍鬚被染成暗褐色。格洛德最终迟疑地停下来,德路盖跑上去代替他的位置。 原始猎人们的耐力是很强的,但是比起这头幼騣犎以不倦的体力顽强地向前沖的劲头仍差得远。德路盖是部落里体形最高大的一个男子,他的腿也比其他猎人长。他以新爆发出来的冲劲向驶举发动进攻,将它赶向前去,阻止它重新回入离开的兽群中去。不久,科罗格又代替了力竭的德路盖,这头幼兽已明显地在不断地喘气。科罗格是生力军,他赶着騣犎继续奔跑,进发出新的力量,用梭枪向疲乏不堪的騣犎的胁边戳了一枪。 当古夫跳出来接上班时,这头披着长毛的巨兽已明显慢了下来。它被古夫靠近驱赶,盲目而顽强地乱跑,又被古夫用梭枪在身上戳了几枪,耗尽体一内存留的最后一点力量。勃劳德见布仑又向前跑去,他大声叫喊跳了出来。现在,轮到他追赶这头巨兽了。他的体力哪能与其他成熟的猎人相比,他只能作短时间的奔跑。但是,这头騣犎已声嘶力竭了,它再也跑不动,最后干脆站着不动,皮外淌着汗,头垂了下来,口中吐着泡沫。这个初次走上猎场的男孩把梭枪握在手中,接近这头完全力竭的困兽。 布仑凭藉多年狩猎的经验,判断这个小伙子发动第一次杀伤时是会异常紧张或惊惶失措的。野兽是否真正完全力竭?有些狡猾的老年騣犎全部力竭后经短时停歇能突然发动最后一分钟冲刺,杀死或重伤一个没有经验的猎人。布仑考虑是不是立即掷出流星石将野兽击倒?这时,这头畜牲的头几乎搭拉在地上,它的胸部两侧不断起伏,说明力量已完全耗尽。如果他使用流星石,会使男孩的第一次杀伤大为逊色。布仑于是决定让勃劳德底得全部荣誉。 第33页 快速地,在騣犎获得重新喘息机会之前,勃劳德跨步走向庞大的长毛动物前面,举起他的梭枪,经过他的图腾的最后一秒钟的思考,把梭枪举过他的头顶,然后向前勐刺下去。这支长而重的木梭枪,枪尖曾用火烧过硬化,在迅疾的致命的一击下,刺穿了坚韧的兽皮,击断一根肋骨,深深地刺入幼騣犎的侧面腹腔内。騣犎发出痛苦的吼叫,转过身来想用它的角牴挡攻击它的人,但是,它的腿已弯曲而直立不起来。布仑看准时机,跳到年轻人的同一侧,举起手中的棍棒,用他强有力的臂膀,竭尽全身力量,向野兽的巨大的头重重击去,使畜牲颓然向一侧倒下。重伤的騣犎在临死前的痛苦哀鸣中,以四只尖锐的蹄子在空中乱划一气,最后躺着不动了。 勃劳德为这一情景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突然,他发出一阵尖叫,荡漾在空中,欢唿他的胜利。这是他干的!他完成第一次杀伤:他现在是成人了,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 勃劳德兴高采烈。他伸手握住深深插入猎物腹内直立的木梭枪,将它拔出。他感到一股热血喷在他的脸上,尝尝有点咸味。布仑走过去轻轻拍一下勃劳德的肩膀,眼中露出骄傲的神色。 “干得好!” 布仑坚定地做着手势说。他很满意又给他的部落增添一名强壮的猎手。这个强壮的猎手是他的骄傲和快乐,他的配偶的儿子,也是他的宝贝几子。 现在,新山洞可属于他们的了。通过进洞宗教仪式确立山洞的归属,而勃劳德的杀伤提供了确立的保证。图腾之神现在是乐意了。当勃劳德握着枪尖带血的木梭枪,其余猎人向他跑来时,都跳着欢跃的步伐,眼瞅着地上躺着的野兽。布仑抽出石刀,割开騣犎的肚子,以便在运回山洞前除去内脏。他先取出肝脏,割为几块,给每个猎人递去一块,这是猎物中最珍贵的部分,只供给男子们享用,能为猎手们在狩猎时增添肌肉力量和目光。布仑又取出这头巨大多毛野兽的心脏,埋在动物附近的地下,作为酬答图腾的祭献物。 勃劳德咀嚼着热的生肝,第一次尝到成为成人男子的味道,兴奋得他的心快要爆裂似的。在进洞的宗教仪式中将宣布他为成丁,成为一名男子。他将带领猎人们跳狩猎舞,并参加只允许男子们参加在小洞内举行的秘密宗教仪式。他还能看到布仑脸上骄傲而满意的神情,给他生活带来快乐。这是勃劳德最幸福的时刻。他料想到在进洞典礼的成丁仪式中将受到全群人的重视、羡慕和尊敬。今后,部落人所有的谈话资料都将是关于他和他杰出的狩猎本领。那次举行人洞宗教仪式的晚上将是他的夜晚,奥茄的眼晴里将闪耀着对他无言的倾心和崇拜的敬意。 猎人们用绳索把騣犎的前后腿在膝关节处分别绑扎一起。格洛德和德路盖又把他们两人的木梭枪绑扎一起,科罗格和古夫也照样做了。用四支枪做成的两根加固的槓桿,一根水平地穿在騣犎的前腿中间,另一根穿在后腿之间。布仑和勃劳德站在多毛的头部两侧,各抓住一只角,留出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枪和棒。格洛德和德路盖各握住穿过前腿的槓桿的各一端,而科罗格则在后腿的左侧,古夫在右侧。由首领发出唿号,6个猎人一齐前进,半拉半提地拖着这头巨大的动物在草地上移动。现在回程花费地时间要比来时长得多。猎人们仍然耗用了全部力量,精疲力尽地,才把騣犎拖过大草原,并上了山脚。 奥茄正出去看他们,看见山下草原上猎人们胜利归来,当猎人们走近山嵴时,部落人迎上前去,一齐会同走完最后一段路程,面部表示无声的欢唿。勃劳德走在猎物的前头,做着手势,宣扬他的杀伤成果。艾拉还不明白是怎么一会事儿,也随着空气中荡漾的欢庆而感到高兴。 6 进洞仪式与勃劳德的愤怒 ▲勃劳德受到人们的称赞而趾高气扬 ▲一席重要时刻举办的丰盛宴会 ▲大莫格乌揭示艾拉史无前例的图腾使人们震惊,勃劳德怒目而视 ▲克莱伯看到熟睡的艾拉心中惴惴不安,担心勃劳德会把狂怒转嫁到这个小女孩身上 猎人们把巨兽拖到山洞前放了下来。佐格走上前去说:“你配偶的儿子干得很出色,布仑。这是一次漂亮的杀伤猎获。你又有一个新的猎人,值得骄傲。” 布仑做着手势说:“他表现得很勇敢,有一条强壮的手臂。” 他把手放在年轻人的肩上,眼睛里闪耀着骄傲的神情。勃劳德对这热情的赞扬感到美滋滋地。 佐格和多夫以羡慕的目光细细察看这头幼騣犎,并勾起对往事的回忆。他们想起追逐猎物时的兴奋和胜利时的激动,忘记了猎取大形【蓝雕校註:原文如此,应该作大型】猎物时的艰苦冒险和带来的危险与失望。虽然,他们已经年老,不能再和猎人们一起出猎,但他们也不愿空闲着,每天早晨去山麓森林中搜索较小的猎物。 “我看见你和多夫使用弹石带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佐格。我们在回山的半路上便闻到了烧肉的香味”布仑说,“我们在新山洞住下后,要寻找一块场地,让大家学习使用弹石带。如果我们这些猎人都有像你使用弹石带的高超技术,我们的部落会得到更多猎物的。佐格,不用多久,可以教伏恩使用弹石带。” 第34页 这位首领深感老人们依然对部落的食物供应作出贡献,要提醒大家注意这件事。猎人们猎取大型动物不是经常成功的,肉类食物由于老人们的努力不止一次地得以供应,特别在那白雪皑皑的冬天里,利用一根弹石带有时倒更容易猎获到新鲜的肉食,来替换冬天吃腻了的储存的肉干。尤其当冬末春初时,从晚秋时节开始冰冻储存的食物将要吃完,老人们的贡献更为重要。 “怎么也比不上这里躺着的幼騣犎那样诱人!不过,我们也猎到了几只野兔和一头肥胖的河狸。现在,食物都准备好了,我们正等候着你们就餐呢!” 佐格打着手势道,“我已找到一块空地,离开这里不远,可以作为练习弹石带的场地。” 佐格自从配偶去世以后,一直和格洛德住在一起。他退出布仑的猎人队伍以来,经常琢磨着怎祥改进他的弹石带发石的技巧。弹石带和流星石是这个部落男子们感到最难掌握的两种武器。他们的身体结构有发达的肌肉和粗大的骨骼,他们稍稍弯曲的双臂有很大的臂力,也能做像敲打隧石之类精细和准确的动作。他们手臂关节的发育,特别是肌肉和肌腱对骨骼的附着方式,使得双臂的动作既有准确性和敏捷性,又有使人难以置信的强大的臂力。但是,这也是一项惩罚,他们的手臂由于肌肉附着方式关系不能作自由旋转的大圆弧运动,限制了将武器向目标投掷的能力——只能靠槓桿的作用力,而失去对投掷精确控制的能力。这是大自然斌予他们力量同时要他们付出的代价。 他们的梭枪不能远距离投掷作为标枪使用,只能在近距离靠臂力戮下去。他们训练猎人使用棍棒和梭枪,主要训练发展强有力的肌肉力量。但是训练使用弹石带和流星石就不同,主要靠技巧,非要有多年的实践和专心学习不可。弹石带是一条柔韧的皮革,两端略狭而中间膨大。发射石子时,把两端用手握在一起,把石子装在中间膨大部分,绕着头部急速旋转,获得动能,然后放松一端,把石子发射出去,打击目标。佐格为能准确地使用这种弹石带而感到自豪。现在更值得自豪的是,布仑要求由他来训练年轻猎手们学会使用这种武器。 当佐格和多夫在山麓一带搜索,使用弹石带猎取小动物之际,妇女们也在同一地段採集植物。猎人们回来后,看到营地妇女们在烹调食物。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瀰漫在营地上空,刺激打猎胜利回来的猎人们的食慾。打猎是消耗体力的活动,他们飢肠辘辘,急不可待了。 猎人们饱餐了一顿,就地休息,开始诉说这次令人振奋的狩猎经过,这一方面为他们自己逗乐,也是说给佐格和多夫听的。只有勃劳德却注意到站在旁边的伏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羡慕他升入新的地位。这里勃劳德受到新的同伴、猎人们的热诚称赞而趾高气扬。还在今天早展以前,勃劳德和伏恩仍是地位相等的未成年孩子。自从古夫成长为成年男子以后,在部落所有孩子中间,勃劳德和伏恩是唯一的一对男性同伴。 勃劳德还记得过去猎人们打猎回来时候,他总在猎人们的周围闲荡,正像伏恩今天那样。但现在情况变了,他不再是一个站在大人们的身边,听他们讲故事的无关紧要的人;他将不再听从母亲和其他妇女的指使,去干没完没了的家务杂事。他现在是一名猎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他达到男子汉的地位只缺少一次最后的宗教仪式。这次他的成丁仪式将是进洞仪式的一部分,参加这次仪式是他一生中值得纪念和夸耀的大事。 如果所有情况都已发生之后,他就是部落里一名最低级的男子。但对他说来,这是无所谓的。他的地位会不断地改变。这是预先註定了的,因为他是部落首领配偶的儿子。说不定哪一天,一顶首领的桂冠就会戴在他的头上。伏恩有时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孩子,但现在勃劳德不计较这些。他走近这个4岁男孩面前,并不留意到伏恩眼神中露出的对他殷切的期望。 “伏恩,我想你不算小了,” 勃劳德夸大地作着手势,使得他显得更像一个大人,“我将给你做一支梭枪。现在正是时候,你可以开始训练当一名猎人。” 伏恩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当他抬头看一眼新获猎手称号的年轻人时,不禁露出奉承的神色。 “是的,” 伏恩点头表示同意,“我足够年龄啦,勃劳德。” 这个少年腼腆地打着手语。他又指向端部染有血迹的梭枪:“我能碰它吗?” 勃劳德把枪尖放倒在男孩面前的地上。伏恩畏缩地伸出手指触碰一下已凝固的血块。“你害怕吗?勃劳德?” 他问。 “布仑说,所有猎人第一次打猎时,都是紧张不安的。” 勃劳德回答,不免承认自己也有害怕心理。 妇女们正在忙碌着,随时需要孩子们帮忙。当阿葛看见她的儿子跑到勃劳德那边去,便喊一声作着手势道:“伏恩!我正在找你,快去帮助奥茄採集木头吧!” 伏恩没法,只得被母亲拉走,还不时回头望一眼他心中新的偶像。布仑在旁以赞许的眼光看着他配偶的儿子,心想:这正是一个优秀的首领继承人,虽然,他仍然是一个孩子,却不忘记伏恩这个男孩。过些日子,伏恩会成长为一名猎人,而勃劳德当上首领时,伏恩还会记得,他曾经被勃劳德当孩子般地爱护过。 第35页 勃劳德眼看伏恩极不情愿地被他母亲拉走。他想昨天爱菠拉还叫我帮助做杂务劳动,现在妇女们正在挖一个坑,我必须赶快熘走,免得被我母亲看见,叫去干活。但是,他又注意到,奥茄正在朝他方向看呢!他想:我的母亲不能再指使我干什么了。我已不是一个孩子,我是一名男子汉了。她还必须听从我呢!他把胸脯挺了挺。“她能听从我吗?现在奥茄正看着我呢!” “爱菠拉,给我拿水来!” 勃劳德装腔作势地作着手势道。他有点心虚,害怕他母亲反过来要派他去弄点木头回来,因为严格地说,他现在仍然是一个归母亲管的孩子,一定要等他的成丁仪式过后,他才算是一名真正的男子。 爱菠拉抬头看了看勃劳德,眼睛里却充满了骄傲。这正是她的宝贝儿子,现在如此有效地卸去孩子的任务,达到高一级男子的地位。她想了想后就站起来,走到山洞近旁水潭边,迅速地舀来了水,递给勃劳德,眼睛扫视一下在场的其他妇女,似乎说:“看看我的儿子吧!他难道不是一名漂亮的男子,一个勇敢的猎手吗?” 他母亲的欣然接受和骄傲的表情使勃劳德对母亲的防御心理一下子解除了。他装腔作势地发出唿噜声算是对他母亲递水后的回答。奥茄取悦于他的反应几乎和爱菠拉一样。奥茄讨好勃劳德,假正经地垂着头,而眼睛却以敬慕的目光盯着他,直到他转身要离开为止。这些动作都给勃劳德看在眼里。 奥茄母亲的配偶死后不久,奥茄的母亲又离开人世,这使奥茄悲痛万分。她是她双亲的唯一孩子。即使她是一个女孩,也被他们两人疼爱备至。奥茄被部落首领领养后,布仑的配偶待她很亲热,要她就餐时和他们坐在一起。部落在寻找山洞的旅途中,奥茄总是踉在爱菠拉的后面走,但是她见到布仑时总很害怕。一他比母亲的配偶严厉得多,这是因为他有沉重的领导责任在他的肩膀上。爱菠拉在旅途中主要关心布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关心这个孤儿。但是,有一天晚上,奥茄一个人沮丧地坐在地上看着火堆。平时一贯不注意她的勃劳德坐到她的旁边,发现她正在悲伤得呜呜哭泣,便把他的手臂搁在她的肩上,安慰她,叫她别悲伤。奥茄出于对这个骄傲而且快要成人的男孩的感激之情,从那时开始,就产生一个愿望,希望在成长为妇女后,做勃劳德的配偶。 下午,太阳暖洋洋地,天空中没有一丝风,树叶静悄悄地一动不动。唯一打扰人的是苍蝇的嗡嗡声,它们绕着餐后的余餚打转,混杂着妇女们为挖掘烤肉坑发出的掘地咚咚声。艾拉坐在伊扎身边,看着这位女巫医打开水獭皮袋,在寻找里面一个红色的小包。女孩整天跟着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现在,伊扎正在忙着为大莫格乌准备明天举行的进洞宗教仪式。她将在仪式进程中担任重要的角色。她把那个蓬头女孩领到妇女群中去。她们正在离山洞口不远的地方挖一个深坑。坑内要衬以岩石,在里面生火,终夜不熄。第二天早晨,她们将把剥去皮和肢解后的騣犎肉一块块用树叶包覆后下落到坑内,上面再盖更多的树叶,面上抹一层泥,在岩石炉中烤煮,直煮到下午临近傍晚为止。- 挖坑工作是缓慢而费力的。她们用尖尖的掘棒挖开土层,用手把土壤捧在皮包袱里,吊出坑外倒掉。坑挖成后,可使用多次,以后只要偶尔清除炉灰就可以了。当妇女们在挖掘时,分派尤蔻的尚未婚配的女儿奥芙拉,带领奥茄和伏恩两个孩子去採集木柴,并从小溪岸边搬运卵石块上来。 当伊扎拉着艾拉的手走向妇女们时,她们把工作停了下来。伊扎作着手势说:“我必须去见大莫格乌。” 她把艾拉轻轻地一推,叫她向妇女们走去。当伊扎回头要走时,艾拉又跟了过来,伊扎向她摇摇头,又推了一把,然后匆匆离去。 这是艾拉来到部落以来,除伊扎和克莱伯两人以外,第一次和其他人接触。她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又有点害羞,因为伊扎没有在她身旁。她就地站着不动,不知怎么好,看看自已的脚尖,又忧心忡忡地不时向上看。妇女们顾不得部落的礼貌习俗,注视这个瘦削、长腿的女孩,看到她扁平的脸和凸出的前额,都对这个孩子的奇特相貌感到惊异。这是她们第一次有机会这样接近地看一个外族人。 还是爱菠拉首先表态:“她会採集木柴。” 这位首领的配偶用无声的手语告诉奥芙拉,然后她自己继续挖掘。年轻妇女奥芙拉听后向小片树林和有倒下的树木处走去,但是,奥茄和伏恩非常不愿意离开,于是奥芙拉又回来,不耐烦地催促他们快去,也催促艾拉前去。艾拉想:我知道她做手势是叫我去,但不知道希望我做什么。奥芙拉再做一次手势,然后转过身带头进入树林。两个与艾拉年龄相仿的部落成员迟疑地跟着奥芙拉走去。女孩见他们进去了,也稍稍躇踌一下,跟随他们进入树林中去。 艾拉进入林中后,站立一会儿,看见奥茄和伏恩正在拾干树枝,奥芙拉正在用石斧将一棵挺直倒下的树干上枝娅砍下来。奥茄向坑边送去了一次木柴后回来,又把奥芙拉砍下的木段拉向坑边木堆处。艾拉看到她吃力地向前拉,就走上前去帮助。她弯下腰去把木段的另一头抬起来,当她们两人一同站起来时,艾拉的自光注视着奥茄深褐色的眼睛。她们停了一下,互相注视了好一会。 第36页 这两个女孩的长相是如此地不同,但是现在又是如此有争议地相似。她们是同一远古的种子所萌发,有着共同的祖先,但是沿着不同的进化途径,都发展为有高度发达智慧的人类,虽然她们的大脑结构和思维方式很不一样。这两种人种都表现得很聪明,各在一个时期在地球上占统治地位,他们之间存在的差异不是很大的,但是,就由于存在微细的差别,却分道扬镖【蓝雕校註:镖应作镳。镳,马嚼子两端露出嘴外的部分】,导致最后不同的命运。 艾拉和奥茄两人各扛木段的一头运到了木堆上。当她们又并排地走回去时,妇女们不由得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她们走去的背景。这两个女孩看上去差不多一般高,但那个较高一点的却比另一个大好几岁。一个是瘦长的个子、直手直腿和一头淡黄色头髮;另一个是壮实、弯腿和深色的头髮。妇女们在比较她们,品头评足;但是年幼的女孩子们,像任何地方的孩子们一样,很快地忘记了她们之间的区别,分工合作使她们较容易地完成任务。在一天过去以前,她们找到了互相交谈的方法,并在杂务劳动中增添了游戏的内容。 傍晚时分,她们互相寻找,吃晚饭时坐在一起,一享受她们一般大小的孩子在交友中的愉快。伊扎很高兴见到奥茄接受艾拉做朋友,直到天黑以后才把她领回就寝。她们分别时,互相注视了一下,然后奥茄回到爱菠拉身旁的毛皮被窝里。妇女们和男子们仍然是分开睡的。大莫格乌的这一条禁律在他们迁入山洞以前始终坚持执行。 伊扎睁开眼睛醒来时,天空才初现鱼肚白色。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耳朵听见树梢头各种鸟儿发出的美妙的叫声:有音调悦耳的啭鸣声、有吱吱声、有喊喊喳喳声、也有啾啾声,以祝贺新的一天的到来。她想到,他们很快就要住进山洞,那时醒来将看到的是石壁,而不是这清新的空气和悦耳的鸟鸣。如果夭气睛朗,她对住在露天是无所谓的,但是住进山洞里能避风雨,更加安全。她想着这一天该做的每一件事,想着使她产生浓厚兴趣的进洞仪式,便很快地起身了。 克莱伯早已醒了。伊扎看见他仍坐在昨晚离开他时坐过的地方,怀疑他昨晚上究竟睡过没有?她看到克莱伯眼睛望着火堆,默默地沉思。她开始烧水,及时把一碗由薄荷、零陵香草和荨麻叶配制的早茶送到他的手里。艾拉也起身了。坐在瘸老人的旁边。伊扎从昨晚晚餐的剩余食物中拿出一块递给孩子吃。但男人们和妇女们在今天举行宗教仪式宴会前将禁食一天。 下午晚些时候,从烹烤食物的几处火堆上飘来诱人的香味,扩散到山洞附近的整个区域。 妇女们将炊事用具和日常用具从背筐中取出,这些用具是她们从旧山洞废墟中抢出,长途跋涉运来的。炊事用具和日常生活用具包括:经精巧设计、细工编制、紧密而不透水的篮子,将篮子编织稍加修改而制成用于从水潭中吊水和烹煮食物的罐和容器,具有相同用途的木制的碗,用作搅拌棍的动物肋骨,用作餐盆和大浅盘的大而扁平的动物骨盆,用木段剜成的薄形碗或盆,用作汤勺、杯或碗的动物牙床骨和头骨以及将桦树皮用香脂树胶粘合,再用兽肉的筋腱加固,而制成的各种形状和用途的容器。 将一张兽皮的四角用皮带扎紧悬挂在架上就是一个煮汤的皮罐,可用于烹煮美味可口的肉汤。要看管好皮罐下燃烧的火焰,防止肉汤熬浓得太快,冒出泡沫。只要肉汤的液面保持在火焰达到的高度之上,就会使皮罐本身的温度低于皮革起燃温度而不会烧坏。艾拉站在一旁,观看尤蔻用棍搅伴皮罐内的肉汤,大块的肉和骨头不时从汤中泛起。这些肉和骨头是从騣犎的颈部割下的。肉汤中加入野洋葱、盐渍的款冬【蓝雕校註:款冬,菊科款冬属植物】和其他草本植物作为佐料。尤蔻尝了尝味道,又加入剥皮的蓟茎、蘑菇、百合花芽和根、水田荠、马利筋的芽【蓝雕校註:马利筋,萝摩科马利筋属多年生草本,别名莲生桂子】、小颗粒的嫩薯、来自别的部落山洞的酸果蔓以及为使肉汤稠厚而加入过去採集的日光百合花干。 妇女们将香蒲草的多纤维老根捣碎、除去纤维,加入旅途中採集回来风干的鸟饭树紫黑浆果【蓝雕:鸟饭树,杜鹃花科鸟饭树属常绿植物,高1~3米,多分枝。《本草纲目》中称墨饭草,果实为蓝色浆果,入药称南烛子】,制成淀粉,沉淀在篮内冷水的底部,然后加入烘干磨碎的谷物,放在火堆旁加热的石板上,烤成扁平、黑色未发酵的面包块。在另一个皮罐内正煮着觅草、黎草、嫩首猎和蒲公英叶汤,加入款冬调味。另一个火堆上煮着由酸苹果干混入野玫瑰花瓣制成的调味汁。由于她们幸运地发现了蜂蜜,在调味汁里加入了蜂蜜,大大改进了调味汁的风味。 使伊扎感到特别高兴的是,佐格去大草原后,带回一窝刚孵出的小雷鸟。这种低飞、体形较大的鸟很容易被这位神射手弹石带的石子打下来,而雷鸟是克莱伯喜爱的食物。将雷鸟蛋连同嫩草和可食的绿叶塞进雷鸟腹中,包在野葡萄叶里,放在小型衬石坑里烹烤。许多野兔和巨仓鼠剥皮后用串肉杆串着,放在红炭火上烘烤。一堆小粒的新鲜野草莓在阳光下显得红艷艷地发亮,使人垂涎欲滴。 一席在重要时刻举办的宴会即将准备就绪。 第37页 艾拉望着诱人的食物有些等不及了。她毫无目标地在烹烤食物区域内转了一整天。伊扎和克莱伯大部分时间都在另外的地方,即使回来一会儿也很忙,无暇照顾艾拉。奥茄忙于帮助妇女们准备筵席。这里没有一个人有多余时间或有意地为照顾女孩而操心。一些为杂务忙得不可开交的妇女向艾拉说些粗暴的话和用肘重重地推她一把之后,她就干脆站到远远的地方去。 夕阳西下。树林拖着长长的影子扫过山洞前面红土地面。部落里一切工作结束。各种嘈杂声突然停止。一部落成员都聚集在烤制大片騣犎腰腿肉的大坑周围。爱菠拉和尤蔻开始除去坑顶上湿热的土,抽去发软和烧焦的树叶。随着一阵令人垂涎的香味和热汽向上冒出,坑内露出献祭的兽肉。肉烤得很烂,几乎脱骨,被小心地从坑中取出。现在,爱菠拉作为首领一的配偶,担任切肉和分配的任务。当她把第一块肉分给她的儿子时,显而易见地露出骄傲而自满的神色。 勃劳德跨前一步,接受他的一份肉,丝毫没有谦让一番的表现。接着分给所有男子们各得一份,再轮到妇女们,最后是孩子们。艾拉是最末一个得到。但是所给的量很多,大部分人都吃不完,还有剩余可供下顿吃。接着又是寂静无声,这是大家飢饿的结果,全部落人进行就餐。 这是一次从容不迫的宴会。偶尔有一两个人来回走动,以取得更多的騣犎肉。这次宴会的騣犎肉是敞开供应,谁吃完都可随时补充。也有的人补充喜爱吃的盆菜。妇女们这次工作得很辛苦,但她们获得的报酬,不仅是全部落一致赞扬,吃得很满意,而且今后几天可以免予备餐,让她们休息。 当拖长的树影渐渐消失,大地转为深灰色以至接近黑暗时,懒惰的下午产生微妙的变化,一下子变为充满了期望。这时,布仑以目光一扫,发出命一令。妇女们迅速地撤去宴会上剩余的食物,聚集到山洞口,在尚未点着的火堆周围找到各人自己的位置。一群表面上看来杂乱无章的人,看不出他们各人之间的地位有什么差别,实际上,妇女们是挨次依照自己的地位严格地分前后左右站立的。男子们聚集在另一侧,也是根据他们在部落中的等级地位组成一定的排列形式。但大莫格乌没有在场。 布仑站在最前面,向格洛德作一下手势信号。格洛德以缓慢而庄重的步伐向前跨过儿步,从他腰际携带的野牛角里取出一块发红燃烧的木炭。这是他从老山洞废墟里点燃来的火种,经过长途一系列木炭引燃,已到了最重要的时刻。火种的接续象徵着部落生命的绵延。在山洞进口处点燃这堆火堆是宣布对山洞的占领和所有权的确认,使之从此成为这个部落的住所。 使用有控制的火是人的一种手段,这对于居住在寒冷地带的人能生存下去是至关重要的。甚至火堆上冒出的烟也具有有益的性质,单是烟味就给人以安全和在家的感觉。从山洞火堆上冒出的烟瀰漫在大洞内,积聚在高弯窿的洞顶上,然后通过裂缝寻找出路,或从洞口抽拔出去。这就能把对人类怀有敌意的看不见的精灵随烟排除出去。烟气吹洗了山洞,使山洞里渗透着火的精气、人类的精气。 在山洞前点火是一件十分圣洁的宗教活动,除了表示对山洞的占领外,还有一些其他宗教活动常常也同时进行,可一概视为进洞仪式的一部分。其中一项活动是使保护图腾之神熟悉它们的新居,这通常需由莫格乌秘密进行,并只允许男子作为观众参加。妇女们只被允许参加自己的进洞庆祝仪式,而伊扎则有理由去为男子们制备特殊饮料。 这次狩猎成功早已说明部落的图腾同意这个新洞址,举行宴会过后使他们确定山洞作为永久的家,虽然部落今后还可能扩充占用其他山洞。当人们迁移时,图腾之神也跟着旅行,只要部落成员每个人都带有一个护身符,旧山洞的图腾便会跟踪而来,经召唤后来到新山洞。 由于神来参加这次进洞仪式,因此可把其他仪式活动也包括进去,同时进行。这样能使进洞仪式开得格外隆重。反过来,也扩大部落对新洞占领的影响。每一种仪式活动虽然都有它一成不变的传统,但是在不同场合下,可充实不同的内容。 大莫格乌通常和布仑商量如何把各种仪式活动结合起来,形成进洞宗教庆祝仪式。这是一项组织工作,巫师和首领有决定增减的权利。这次进洞仪式将包括勃劳德的成丁仪式和儿个孩子的图腾命名仪式。他们希望通过这些仪式取悦于神。进洞仪式进行的时间可以延长到探夜,不受限制。但也作好准备,万一有外来因素发生骚扰,或使部落处于危险之中,仪式可随时结束。只要简单地把火堆点上火,就宣布山洞属于他们所有。 格洛德对这项重要工作是严肃认真的。他用一膝跪在柴堆前,把发红的炭火放在干燥的引火物上,慢慢地用口吹气。部落人个个忧心忡忡,向前探望,看火堆是否能烧得起来,直到火舌舔着干燥的木柴,熊熊地火焰烧了起来,才使他们解除屏息,共同吁出一口气。火堆保持着燃烧,越烧越旺。突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可怕的人影,靠近在火堆边缘,灼热喧闹的火焰似乎把人影包围吞噬掉。人影有一张鲜红的脸,头上顶着一个可怕的白色骷髅。这一个骷髅好像悬浮在火焰之上,而跳着舞蹈的火焰,其摇曳的触鬚、灼热的能量,似乎对骷髅丝毫无损。 第38页 艾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可怕的鬼怪模样,当这一幕刚投入她的眼帘时,她惊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觉得伊扎捏住她的手,意思叫她放心别怕。女孩又听到枪柄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闷的重击声,感到地面被撞击得发生震动。当她看到那个最近就任的猎手跳跃在火堆前的场地上时,她后退了几步。这时,多夫敲着一面木鼓。木鼓形状像碗,面朝下地覆在一根木段上,发出尖锐而有节奏的梆梆声,传播四野。 只见跳跃在火堆前的勃劳德蹲下身来,用手搭在眉嵴上,似乎在挡住实际不存在的阳光,抬头看向远方。其他几个猎手相继跳了出来,与他一起演出猎取騣犎的场面。在这场哑剧中,他们以猎兽技术为基础,运用世世代代通用的手势和信号谈话作说明,描绘出一场生动的狩猎画面,即使这个5岁的外族人,也受到剧情效果的渲染,看得着了迷似的。部落的妇女们能察觉到细微的剧情表演,似乎置身于炎热多尘的大草原中,感觉到雷鸣般牛蹄声震憾了大地,尝到呛人的尘土,分享到杀伤猎物后的狂欢。这对她们说来是稀有的特权,让她们有机会一睹猎人们的狩猎生活。 这次仪式一开始就由勃劳德领导这场舞蹈。这成了他的杀伤舞剧,这个夜晚是他的夜晚。他体察到他的演出使观众因移情而激动,因紧张而战慄,他回报以更加感情强烈的穿插短剧。勃劳德竟是一个老练的演员,在他的天赋中没有比演戏更适宜于发挥他的特长了,从而使他处于注意力的中心。他的演出抓住了观众的心,使观众如醉似狂,只是当演到最后冲刺时,稍稍涉及猥亵的性质,使妇女们面红、心跳。大莫格乌从火堆的对面观看演出,也不无感受深刻的印象。他常常看见男子们谈论打猎,但只有在这种极不寻常的典札中,才使他有机会分享狩猎全过程激动的经歷。大巫师把身子挪近火堆,他想:这个小伙子干得不错;他够得上他的图腾的资格,他的自鸣得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个年轻人在完成演出的最后冲刺后,就宣告哑剧结束。他直接走到强有力的大巫师面前。此时,闷沉节奏的撞击声和刺耳的梆梆声在一阵喧譁之后戛然停止。这位老巫师和年轻猎手面对面站着。大莫格乌也知道如何扮演他的角色。这位掌握时间的大师等候着,让刚才表演猎舞的兴奋劲头消退下去,让观众企盼新节目的情绪慢慢上升。他那臃肿而倾斜的身躯,穿了一件沉重的熊皮,在火光照耀下,显出一个黑色剪影。他的脸上涂以红色的赭石,但因遮蔽在躯干的影子里,把他的真实形象变为模煳和不确定。他扮演着超自然界守护神的角色,眨巴着一只神秘而不对称的眼睛。 夜晚是静悄悄的,偶尔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微凤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传来鬣狗的狺叫声。勃劳德喘着粗气,眼珠闪闪发光,部分是由于猎舞演出时用劲,部分由于兴奋和骄傲,但更为主要的是由于他那焦急不安的害怕心理。 勃劳德知道下一步该是什么,等候的时间越长,越需要他努力战胜一股促使他害怕发抖的寒流。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要由大莫格乌在他的肉上刻出他的图腾标记。勃劳德努力使自己不想这些,知道时间已经到来,他发现自己的恐惧甚于痛楚。这位巫师身上发出的气味笼罩着这个害怕得发抖的年轻人。 他的灵魂正踏在进入神鬼世界的门槛上,在那个令人敬里的世界里住着各种神鬼,它们比庞大的騣犎可怕得多。騣犎虽然形体和力气都大,但它是现实世界中有血有肉、实际存在着的生物,是人所能战胜并杀伤的生物;而神鬼是看不见的,且力量更远为强大,能够掀起像地震那样可怕的灾难。这场灾难的威力之大,尽人皆知,勃劳德并不是唯一一个回想起这次地震灾难就害怕得发抖的人,只有作为莫格乌的圣人们,敢于面对虚幻的神鬼,与它们对话。现在这个迷信鬼神的青年希望所有莫格乌中最伟大的圣者能拯救他,摆脱神鬼对他降灾。 这位大巫师似乎在回答勃劳德的无声祈求,他举起了强有力的手臂,一仰头注视着天空中一弯新月。然后,他作出流水般的抚摸动作,开始作虔诚的祷告。现在,他的听众不再是那些观看施展催眠术的部落人,他雄辩般的祷词是面向虚无的、但又实际存在的神鬼世界。他的动作是有条不紊并振振有词的,他使用每一个微妙的姿态、每一种细腻的手势,表达他对神鬼谈话中的曲折感情。这个独臂人克服了他的残疾的障碍,充分运用了手势语言,使他的一个臂膀甚至比大部分人两个臂膀更有表达力。当他完成这套祷词之后,部落人知道现在他们都处在他们的保护图腾之神以及一群不知名的鬼神的包围之中。勃劳德的寒战现在变成哆嗦了。 这时,大巫师忽然做出一个迅捷的动作使人们大吃一惊。只见他从披身的褶襉里抽出一把尖锐的石刀,举在他的头顶上,又快速地刺向勃劳德的胸膛。一在绝对控制的准确瞬间,大莫格乌蓦然停止致命的刺穿,而代之以勐然下划,在年轻人肉体上划出两道血痕。这两道血痕向一个方向弯曲,汇集在一点,像犀牛巨大弯曲的角。 勃劳德紧闭眼睛。当石刀刺穿他的皮肤时,他没有表示畏缩。血从创口汩汩流出,沿他的胸膛流成两道红色的小河。古夫出现在巫师的身旁,手中拿着盛有治创伤油膏的盆。油膏是用騣犎熬出的油脂拌以梣木制的消炎灰调制的。大莫格乌把这种黑色油膏抹在创口上,使之止血,并保证癒合后形成黑色的创疤。这种标记向所有见到的人宣示,勃劳德已成为一名男子汉,他永远受到可怕而不可捉摸的披毛犀之神的保护。 第39页 年轻人回到他的坐位,众目睽睽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他虽然经过紧张、害怕与痛若,但现在却又自鸣得意起来,因为对他说来最可怕的仪式已经过去。他想:我的勇敢和狩猎技艺、在猎舞会上博得喝采的精湛演出,以及毫无惧色地接受图腾标记等等非凡的业绩,将长时间作为男子们和妇女们生动的谈话资料。这将成为一个传统,人们在漫长的冬季,居住在山洞里的部落,将无数遍地重复着关于我的故事,并在家族大会中广为传诵。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没有我,这个山洞将不属于我们的,如果我没有杀死这头騣犎,我们这次仪式也将不能举行,我们将继续跋涉去寻找山洞!” 勃劳德感到这个新山洞和整个事业都应归功于他。 艾拉观看仪式的进行,心里又害怕,又给弄得神魂颠倒。当她看到这个可怖而臃肿的男人给勃劳德刺血时,无法控制住全身的颤抖。当伊扎领着她走向那个吓人的披着熊皮的大巫师面前时,她迟迟地畏缩不前,害怕会对她身上做些什么。阿葛怀里抱着欧娜,伊卡领着鲍格也正在走向大莫格乌,使艾拉高兴的是看到两个妇女排成一列,走在伊扎和她自己的前面。 古夫现在手拿着一个紧密编织的篮子,由于多次使用这只篮子内盛装的稠厚红色油膏——它是由神圣的红色赭石磨成的细粉与动物脂肪一起加热调成的——篮子已被染成红色。大莫格乌藉助于云隙里露出的月光,注视着前面站着的妇女们的脸部。他用无声的刻板的定式语言做着手势,召唤神灵们聚集,并观察着将要被揭示保护图腾的孩子们。然后,他用手指蘸【蓝雕校註:原文作蘸错作醮】一下红色油膏,在一个男孩的屁股上画一个螺旋线,像野猪的螺旋形卷着的尾巴。部落的群众间顿时引起一阵阵低低的粗哑声。他们作着手势议论图腾的恰如其分。 “公野猪之神,这个名叫鲍格的男孩置于你的保护之下。” 巫师打着手势,同时把一个用兽皮带繫着的小袋套在这个婴孩的脖子上。 伊卡探深地低下头,表示接受。从她动作的微妙差别显示她十分高兴,因为公野猪是强壮、受尊敬的动物,她认为用它作为她儿子的图腾是最恰当不过的。于是,她站到了一边。 大巫师又开始召唤神灵。他伸手在古夫捧着的红色篮子里蘸【蓝雕校註:同上,亦错作醮】了一下,用赭石油膏在欧娜的手臂上画了一个圆圈。 “猫头鹰之神,” 他用手势作着祷告,“这个女孩,欧娜,送在你的保护之下。” 然后,大莫格乌把她母亲制作的护身符挂在这个婴孩的脖子上,再一次在部落观众间引起一阵低嚎声,他们挥舞着手议论保护这个女孩的强大的图腾。阿葛很高兴,她的女儿已受到好的保护,女儿将来的配偶不会有太弱的图腾。阿葛只希望不要过分强大,以免女儿将来生不出孩子来。 当阿葛站到一边,由伊扎弯身把艾拉抱起时,部落里人们有兴趣地拥向前面。艾拉不再害怕了。她知道,她现在靠近的画着红色脸谱、形容庄重的人物,不就是克莱伯吗?当克莱伯对艾拉看了一眼,在他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温暖、亲切的目光。 使部落人们感到震惊的是,巫师在召唤神灵们参加仪式时所用的手势语言完全不一样:现在採用的手势是部落内新生婴儿七天后命名时所用的语言。这个陌生的女孩不仅要启示她的图腾,而且将过继给部落,成为部落的一员!大莫格乌将手指蘸【蓝雕校註:同前,亦错作醮】一下红色的油膏在女孩的前额中间开始画线,一直往下,通过两眉中间,即该家族的突起眉嵴中间,直到她小小鼻子的鼻尖。 “这个孩子名叫艾拉。” 他缓慢而小心地说出她名字的近似发音,使得部落人和神灵都能听到。 伊扎转过身来,脸向观众们。就是对伊扎说来,将艾拉过继给部落引起她的惊异不次于其他人,女孩能感觉到伊扎快速跳动的心。伊扎想:这将意味着她必然是我的女儿,我的第一个孩子。在命名时,只有由母亲抱着婴儿,通过命名承认为部落的一员。我拾到她时至今是不是七天了?我不敢肯定。我要问问克莱伯,我想他是知道的。她必须是我的女儿,当她母亲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呢?’ 每个人鱼贯地通过伊扎的前面。这时,伊扎抱着5岁的女孩像抱一个婴儿似的,每人以不同的准确程度念着她的名字。然后,伊扎又转过身来面向巫师。此时,大莫格乌将眼睛向上看,再一次召集神灵过来。部落人们焦急地等待。大莫格乌知道大家的迫切心理,并会加以利用。他以慢条斯理的动作、从容不迫的态度,使群众始终处于悬念之中。他用手指剜出大量的红色油膏沿着艾拉腿上癒合的爪痕划了一条线。 这是什么意思?这表示什么图腾?使围观的部落人迷惑不解。这位神职男人又蘸【蓝雕校註:同前,亦错作醮】了一下红色篮子内的油膏,在第二条爪痕疤上又划了一条直线。女孩感到伊扎开始颤抖。在场没有一个人有一丝动弹,也听不到一点儿唿吸声。当划完第三条线时,布仑现出一脸怒容,把目光注视着大莫格乌,但大巫师立即避开。当划完第四条线后,部落的人们知道了,但仍不敢相信,这条腿错了!大莫格乌转过脸来,瞧着布仑,并做他最后的手势。 第40页 “穴狮之神,这个女孩艾拉送到你的保护之下。” 宗教仪式的定式手势消除了人们最后的疑虑。当大莫格乌把护身符挂在女孩颈上时,几十只手挥舞着表示极大的震惊。“这有可能吗?一个女孩的图腾怎么恰恰是最强大的男性图腾?会是穴狮图腾吗?” 莱克伯【蓝雕校註:应为克莱伯】以坚定和不妥协的目光注视他发怒的兄弟。一时间,他们两人进行无声的意见分歧的交战。但大莫格乌知道,尽管看来一个女性拥有如此强大的保护神不符理性,但对这个女孩给以穴狮图腾的逻辑性是不容推翻的。大莫格乌只强调这是穴狮之神自己选择的。布仑以前从来没有对他瘸兄弟宣布的图腾表示过异议,现在他却认为巫师在耍花招。布仑不能接受一个女孩拥有这个最强大的图腾,但他又从来没有见到一个图腾具有如此明显的确证,他也只好表示接受。他首先将目光移往他处。他很不愉快。 接受一个陌生女孩进入部落的概念已足够困难,现在任命她这个图腾更使人们难于接受。这是不符合正轨,不符合部落习俗的。布仑不愿看到在他秩序井然的部落里出现这种异常情况。他紧紧地闭住嘴巴,暗中下定决心:再也不允许出现类似偏差了。 伊扎惊呆了,但她仍然把女孩用手臂抱着,低下头表示接受。大莫格乌既已决定加以发布,事情决不允许改变。她原知道艾拉的图腾必然强大,但是怎么可能竟会是穴狮呢?一个女性竟然以最强大的勐兽作为图腾,真使人寒心。现在伊扎已经确信女孩将找不到配偶。这又加强了她的决心去教导艾拉学习医疗魔法,使她将来还会有她自己的地位。克莱伯给女孩命名、承认她、并揭示了她的图腾,这一切都由女巫医抱着进行的。这不意味着女孩是她的女儿吗?否则还有谁可当女孩的母亲呢?伊扎想到这里,忽有所感触:她想如果进行顺利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她又将站在大巫师的前面,手中抱着另一个婴儿。她很长时间没有孩子,不久将一下子有了两个。 部落喧闹得鼎沸起来。大家因惊异而作着手势和发出声音。伊扎出于自觉,在男子们和妇女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回到自己的位置。部落的人们尽量不注视伊扎和女孩——因为注视是不礼貌的——但却有一个正以更甚于注视的行动对待伊扎和女孩。 这是勃劳德。他正以敌意的目光怒视女孩,却吓坏了伊扎。她恨不得把自己插在介乎勃劳德和女孩之间,以挡开这个骄傲少年的恶意怒视。勃劳德看到他现在不是注意力的中心:没有一个人再去谈论他;忘记了他创建的伟大业绩,及由他保证了这个山洞作为部落可接受的家;忘记了他的奇妙舞蹈,和当大莫格乌在他胸部刻划图腾标记时,所表现的苦行勇气。在创口涂抹收敛性消毒油膏时,使他所受的痛苦更甚于刻划——它现在仍以螫人的痛楚折磨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如何勇敢地忍受这些痛苦。这多么不公平! 实际上,确实没有一个人再注意到他。一个男孩成为成人的宗教仪式是经常举行的,即使他将来要当首领也是一样。他们并不把他和陌生女孩加以比较,而陌生女孩因大莫格乌揭示出她的史无前例的图腾使他们震惊和出乎意料之外;因而引起他们的注意。勃劳德看到部落人在回忆时,说是女孩首先指引山洞的。他们竟说是这个丑女孩发现了他们新的家!为什么她的图腾竟是穴狮!竟是比披毛犀强得多的穴狮1勃劳德越想越有气。难道是她杀死騣犎吗?这个夜晚应该属于他的,应该以他为中心,只有他才是部落羡慕和尊敬的对象。艾拉是什么东西,竟剽窃了他的荣誉! 他怒视这个陌生的女孩。但是当他看到伊扎把女孩留下跑向小溪旁的营地时,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大莫格乌身上。他即将参加只允许男人们参加的宗教仪式。他还不知道下一步他能盼望参加什么仪式活动,他只知道大人们告诉过他,他将第一次学习知道在他的脑子里存储着什么记忆。这是使他成为一名男子所要进行的最后一个步骤。 伊扎走到靠近小溪的火堆旁,迅速地脱去她身上穿的毛皮披身,取出一个木碗和一个红色的小皮袋,里面装有她准备好的干燥的草根。她先去水潭往大碗里装满水,随即回到巨大的营火边。格洛德往营火中添加许多木柴,使营火烧得更旺。 伊扎在离开前穿上披身遮盖她的身体,遮盖着身体上的一些秘密。这些秘密说明她今天天黑前为什么长时间离开营地的部分理由。当女巫医回到营火边再次站在孚师的面前时,她除了颈上挂的护身符之外,已全身裸露。在她怀孕的大肚子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大圆圈,突出表示腹中的丰满。她的两个乳房也各画一个圈,圈顶上各画出一条直线,通过肩部,在背上汇合,作成一个v字。在她屁股的两半各画一个红色的圆圈。所有线条都是神圣的红色油膏画的。这种高深莫测的符号只有大莫格乌了解它的意义,这是用于保护她的,如同保护男子一样。由于妇女参加宗教仪式是危险的,但这次仪式中她属于需要而必需参加,因此画上这些保护的标记。 伊扎站在十分靠近大莫格乌的面前,接近到看见他汗流满面,因为他站在火堆前面,身上被着厚重的熊皮。只见他作了一个难以察觉的信号后,伊扎就把木碗高高地举起,转身面向人群。这是一只古老的碗,从祖先代代相传到伊扎手中,仅使用于特殊的重大节日。女巫医的祖先曾经花费了很长时间从一段树干铲去中心部分和外部,做成碗的形状,又甚至用更长的时间,用粗砂和圆石珍惜地磨成光滑的外表,最后一层打磨是用木贼草【蓝雕校註:木贼草为木贼科多年生常绿草本隐花植物。我国东北华北内蒙古及长江流域均产。匍匐丛生,多节。其地上干燥部分可入药,称木贼,有疏散风热、退翳明目之功】的表面粗糙的主茎将碗表面抛光成丝一般地光滑。由于在重大仪式作为饮料的容器反覆使用,已使碗的内部呈现出白色的光泽。 第41页 伊扎把干草根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依靠她那强有力的牙床和比现代人大得多的牙齿,把坚韧的纤维嚼得粉碎。在咀嚼时,务必十分小心,绝不允许有一滴唾液咽下去。最后,她把嚼成浆的草根吐在碗内的水中,不断地用手指捏拌,直到转成乳白色的液体为止。只有伊扎家系的女巫医才知道这种有强大作用力的草根的秘密。这种草根植物相当稀少,虽然并非鲜为人知。这种根的新鲜状态具有很少的麻醉性质,必须将根干燥后,放置两年以上。在悬挂干燥时,并不像大多数草药惯常地把茎部向下悬挂,而是根部向下悬挂。这种草根饮料只允许由女巫医制作,而长时间的传统只允许男子们饮用。 根据古老传统,由母亲到女儿继承下来,她们掌握了将植物的有效成分集中到根部的秘法。但是,很早以前,曾有一个时期,只有妇女饮用这种强烈作用的草药。现在,在典礼和宗教仪式中饮用这种饮料是被男人们偷去的,妇女们反被禁止饮用,但男子们并没有偷窃制作的秘法。知道这种制备秘法的女巫医不愿公开给其他人分享这种方法,除非是她自己的女儿,这就要求从祖先以来有一条直系、连绵不断的家系,否则必将失传。即使现在,如果不回报一些类似或等值的馈赠品,这种饮料也是不给的。 一当饮料制备就绪后,伊扎点点头示意。于是,古夫跨步向前,手里拿着一碗曼陀罗茶,这是由他制备通常专供男子们饮用的,现在转蹭给妇女们饮用。通过庄重的仪式,两只碗互相交换。然后,大莫格乌带领男子们进入山洞内的小洞室中去。 伊扎待他们离去后,拿着曼陀罗茶依次给各个妇女饮用。这位女巫医经常使用这种药作为麻醉、止痛或安眠药,并以曼陀罗为原料,採用不同的制备方法而配成儿童用的安眠药。在平时,妇女们只有当她们的孩子处于安全不再需要照看时,才能得到完全的休息,因此,在偶然的情况下,例如妇女想在庆祝会中欢乐一下,只有求助于伊扎。伊扎能藉助安眠药的效力,使孩子抱在手臂上一会儿就熟睡了。 随后,妇女们把她们瞌睡的孩子抱到营地,放进毛皮被窝里,又回到营火边。伊扎也把艾拉裹进毛皮被里,然后走到一只覆在地上的木鼓旁——这是多夫在狩猎舞中使用过的——用一根木棍开始敲打出缓慢而稳定的节奏。敲了一阵,又改变音调。开始敲打鼓底,又敲打鼓的边缘。 起初,妇女们是坐着不动的。她们习惯于有男人们在旁监视她们的行动,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逐渐地药性开始发作,并知道男人们已经走了,就有几个妇女开始随着庄重的节奏声行动起来。爱菠拉第一个跳出来,她以错综的步伐绕着伊扎跳起舞蹈。当女巫医加快节奏速度时,挑动更多妇女的心灵。很快地所有妇女都参加到舞蹈行列中来。 节奏渐渐变得更快和更复杂多变,这些平时驯顺听话的妇女们一齐甩掉她们身上的披身,全身裸露,以毫无节制和明显放荡的动作跳着。她们没有注意到伊扎停止敲鼓,把木棍放下,也参加到舞蹈的行列中来。她们以自己心中内部的节拍为舞蹈伴奏。她们将平时日常生活中受到抑制的感情一齐进发出来而表现为无拘无束的跳跃。紧张一旦释放,成为自由的精神发泄,使她们由于有机会发泄,才能忍受平时受压制的困苦状态。妇女们跳着迴旋舞、跳跃、疯狂的顿足舞,直到天快拂晓,才停了下夹。她们精疲力尽,倒在地上睡着了。 当新的一天太阳射出第一束光线时,男子们才离开山洞。他们跨过横七竖八睡在地上裸体的妇女们,找到他们自己的住处,很快地进入无梦的熟睡之中。男子们的精神发泄是在狩猎时的奔驰和刺杀,但他们的宗教仪式具有不同的内涵——表现为拘束、内向性、更为古老,但也令人振奋。 太阳从东方的山嵴边缘全部升起。克莱伯跛着腿从山洞走出,看到地上乱七八糟地睡着人的场面。这种场面极少出现,使他推想到妇女们参加庆祝会的情况,不胜惊异。这位聪明的老巫师从内心深处体会到妇女们受压制而对放松一下的迫切要求。他知道男子们并不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把大量工作留给妇女们,弄得她们精疲力尽,而大莫格乌自己也没有尽他的努力使妇女们轻松一点。现在妇女们的表现反而引起男子们的震惊和不满,认为当他向看不见的神灵祈求他们共同的生存权时,她们却如此地无拘束和放浪散漫。 大莫格乌有时也想过,是不是也能引导妇女们的思想回溯进化初期?妇女们的记忆存储和男子们不同,但也应该有回忆远古时期的能力。她们有没有种属进化的记忆?是否可允许她们和男子们一起参加宗教仪式活动?大莫格乌在怀疑。但是他绝对不敢冒触犯神怒灭族的危险而进行这种尝试,因为如果让妇女参加或一睹如此神圣的宗教仪式,天大的灾祸会即将降临,导致全群人员全部死亡灭绝。 克莱伯拖着脚拐到营地,躺在毛皮卧具上休息。他看到伊扎的毛皮被里有蓬松的浅黄色头髮露出,使他想起自从旧山洞坍塌,他只身从废墟逃出至今一连串有事态的发展。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女孩如此快地闯入他的心扉,使他如此关心?他为布仑对女孩的憎恶而惴惴不安,也没有放过勃劳德对女孩邪恶的怒视。这些交织的分歧损坏了庆祝典礼的气氛,使他感到局促不安。 第42页 克莱伯想:勃劳德是不会使事态平静的。虽然,披毛犀非常适合作为未来首领的图腾,勃劳德又很勇敢,但是他刚愎自用,太骄傲了。有时,他能平静而有理智,甚至温和仁慈,可有的时候,为了一些细小的理由,他会狂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真希望他不要把狂怒转向这个女孩。 克莱伯又责备自己:不要想得太过分了。布仑配偶的儿子不可能专门与一个女孩子作对。他将成为一个首领。此外,布仑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勃劳德现在是一名男子汉了,他将会学习控制他自己的性格。 这个跋老人躺了下来,他太疲乏了。自从地震以来,始终处于紧张生活之中,现在可以松弛一下。山洞已归部落所有,图腾之神已请入新的家中,当人们醒来后,即可迁入洞内。这位疲乏已极的巫师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然后闭上了眼睛。 7 部落文化的见习 ▲大地是如此地富足,洞熊家族在这里开始了伊甸园式的生活 ▲克莱伯教艾拉学习部族语言,老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体会 ▲克莱伯严厉批评艾拉,告诉她遵守放规 ▲艾拉学会了叫妈妈,一暖流涌进了伊扎的心田 ▲伊扎生下了一个女婴 部落的人们第一次踏进山洞新居,悄然不敢作声。似乎怕惊动先行进洞的图腾之神,更重要的理由,是对这座教堂式的大山洞,怀有虔诚而无限敬畏的心情。但不久之后,人们慢慢习惯起来。他们对旧山洞的怀念,以及寻找新山洞时的焦急情绪,正迅速消退。对新山洞周围环境的熟悉,更使他们热爱这座新山洞。在短暂的炎热夏季里,他们转入常规的狩猎、採集和贮存食物的活动,以便为将要到来的漫长的寒冬作准备。在山洞附近,富饶的大地慷慨赐予各种丰裕的食物,任凭他们选择。 在喧闹的河流中,银色的鳟鱼在水中游动,常常跃过白色的浪花,躲入水底突出的树根或岩石下面去。这种鱼的警惕性不高,捕鱼者只要耐心等待,很容易一手逮住。巨大的鲟和鲑常常怀有味美的黑色鱼子或亮红色鱼卵,浮游在河流入海口处;而大鲇鱼和黑鳕则潜在内陆海的深水层内。原始人利用动物的长毛搓成线,织成鱼网,涉水把这些大鱼围在网内,使它们在网内冲撞而逃不出去。他们也可跋涉步行到10英里【1英里等于1.609公里】外的海岸边去捕鱼,制成烟火熏制的腌鱼干,背回山洞贮存;收集软体动物和甲壳动物的壳,制作长柄勺、匙、碗和杯,并提供鲜嫩的肉质佳肴;攀登峻峭的削壁,可从面向 大海的岩岬上海鸟窝内掏取鸟蛋;偶尔弹石命中,还带来一顿塘鹅、海鸥或大海雀的美餐。 他们按时採集夏季成熟的根类、肉质茎、叶、南瓜类、豆荚、浆果、水果、坚果和谷物。有些植物的叶、花和茎经干燥后,作为茶叶类,用于制备饮料和香料。由于北方大冰川的扩展,把地区的雨量劫走,引起海岸线消退,岸边常遗留大量带有砂土的盐块,可採集来加以干燥,运回山洞,供腌制冬季食物之用。 猎人们在大好温暖季节频繁地出猎。附近的大草原是一片平野,偶尔出现几株生长受阻碍的矮树,而牧草茂盛,食草畜群出没其间:其中有散见的巨鹿,其成年鹿的巨大掌形鹿角两边张开达11英尺的宽度;也有巨形騣犎,以相仿的尺寸张开两只牛角;草原马很少远涉南方;但是驴和野驴——一种介于马和驴之间的半驴动物——常漫游在半岛的开阔平原上;它们壮实巨大的远亲——森林马——以单匹或家族小群在山洞附近生活;平原上也不时出现小群的山羊亚种——羚羊。 大草原和山麓之间的林地,是欧洲野牛和另一品种深褐色或黑色的野牛之家,后者是后代性情较温和的家牛的祖先;森林犀与后代生活在热带灌木丛中的犀牛血缘相近,但适应于较寒冷的北方温带森林中,它以较少数量混杂在喜爱林地上牧草的另一品种犀牛群的中间。这两种犀牛都有短而直立的犀角生长在嘴的上部,并具有水平的头部骨架,不同于披毛犀。披毛犀像勐犸那样仅季节性地偶尔出现于林地中,它们有着前倾的长犀角和向下倾角的头部骨架。非常便于在冬季草场上剷除积雪。这种披毛犀有厚层的皮下脂肪和深红色长毛的外皮,在长毛下面长有浓密柔软的毳毛,足以在严寒环境下保持它们的体温。它们的自然栖息地是北方干燥的原野——黄土原。 陆地上有冰川时才生成黄土原。巨大体积的冰川上宅持续低温【小说原文说,冰川上空持续低压。译者认为应改为低温,似较为台理】,不断从空气中吸取水份,造成冰川周围地区雨雪量稀少,并常年颳风。冰川边缘的岩石风化后,产生细粉状含钙的尘粒——黄土——被风吹扬,沉积在几百英里范围的土地上,形成黄土原。短暂的春季融化了长年冰冻的黄土原顶层上少量贫乏的积雪,足以提供水分,使草类迅速萌发、生根。这种草类生长极为迅速,很快又枯萎为干草,为数以百万计适应大陆原野上生活的食草动物,如勐犸和披毛犀,提供千百万英亩的丰盛饲料。 半岛的平原上只在晚秋时节才召唤来多毛的食草兽。夏季因气温太高,而冬季则积雪太厚,不易铲去,不适宜食草兽的生存。这些动物到了冬季被迫迁往较冷和较干旱的黄土原边缘,但大多数到了夏季又南迁回来。一些能以灌木叶、树皮或地衣、苔藓为生的森林动物停留在森林坡地内,成为与大群食草兽类相隔离的散群。 第43页 除了森林马和森林犀以外,野猪和各种鹿也以林地为家。这里有在其他地方称之为麋的红色鹿;腼腆而带有短小三叉鹿角的黇鹿;稍大一点有浅黄褐色和白色花纹的黇鹿,以及少数驼鹿。 沿山麓往高处,有大角山羊和摩弗伦羊攀缘在岩层上啃吃着牧草;在更高的山上,高山野羊和小羚羊能从一个悬崖跳窜到另一个悬崖。快速飞翔的鸟类把彩色和歌声送进森林,有时也可供部落人一顿美餐。更容易捕捉而满足他们禽类菜单的是平原上肥大而低飞的雷鸟和榆、柳间筑巢的松鸡,用弹射的石子也可打下来。秋天来访的雁群和绒鸭可以用罗网逮住,它们通常停落在山林沼泽之间。食肉的勐禽和食腐肉鸟在热气流上懒洋洋地翱翔盘旋,不断审视下面丰腴的平原和林地。 在山洞附近的山上和平原充斥着数量众多的各种小动物,为大动物提供食物,也为人类提供肉食和毛皮。这里有食肉的,如:水貂、水獭、狼獾、扫雪鼬、旱貂、黑貂、狐狸、浣熊、獾和以后为人类驯养用于家庭捕鼠的小野猫;还有为其他动物所捕食的,如:松鼠、豪猪、野兔、白兔、鼹鼠、麝鼠、海狸鼠、河狸、臭鼬、田鼠、北极鼠、土松鼠、大跳鼠、巨仓鼠、岩兔,以及若干种未命名以后灭绝的小动物。 形体大食肉动物的存在,可对各种小动物进行筛选和疏导.这对保持生态平衡是完全必要的。这里有狼和它的更为残忍的近亲——野狗;有各种猫科动物:猞猁、鬣豹、虎、金钱豹、高山雪豹,和后代灭绝而体形比上述任何一种勐兽都大一倍以上的穴狮;杂食性的棕熊在山洞附近觅食。还存在它的形体极大的近亲——素食性的洞熊,后世已经灭绝;到处都有踪迹的穴居鬣狗填补了野生动物的空缺地段。 大地是令人不可置信地富足。人类在这寒冷的远古时代伊甸园中生活和死亡,仅是繁多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人类一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缺乏优越的自然天赋,是猎食动物中最弱小的一个,但只有一点除外——那就是有一个巨大的充满智慧的大脑。虽然,人类外表脆弱,缺乏尖齿、利爪或飞跑、跳跃的能力,但是这种两脚的猎手却令四腿的竞争者见而生畏。当人类和另一种体力更强大的动物即使业经长时间接触过【蓝雕校註:业经,疑作未经】,但一旦途中相遇,只要远远闻到人类的气味,就会使这头动物迅速逃离。部落中一个强悍而经验丰富的猎手,不但能够进攻,也善于自卫。当部落的安全受到威胁,或缺乏一件温暖的毛皮外衣时,他们会跟踪一只毫无思想准备的食肉兽,并设法将它击毙。 这是一个晴朗天气,温暖而富饶的夏季已经开始。树林长满了新叶,一片嫩绿的颜色。部落会餐时留下的骨头,丢得到处都是,引来懒惰的苍蝇叮在骨头上,嗡嗡不息。海上刮来阵阵微风,传来生命的信息,吹得洞前山坡上几棵大树的树叶摇曳不定。大莫格乌在寻找新洞的危机业已过去后,现在感到轻松了。所需要做的是偶尔主持狩猎庆功会或宗教仪式;驱除恶鬼及禳灾;或有人受伤、生病时,恳求这位好心人的帮助,加上伊扎的草药和治疗魔法,使伤势或疾病缓解。目前,猎人们出猎去了,带去几个妇女,将在几天后才能回来。同去的妇女就地处理猎获的兽肉,将干燥后的兽肉背回山洞,以便贮藏供冬天食用。平原上温暖的太阳和不停刮来的风能迅速干燥切成细条的肉,再用干草和干粪烧着冒出的烟驱除绿头苍蝇,免得这些苍蝇叮在新鲜肉上产卵,引起腐烂。妇女们在回家途中将负担大部分猎物的背负任务。 自从进洞居住以后,克莱伯几乎每天花费不少时间和艾拉在一起,教她学习部落的语言。一些基本发音的词语,通常对家族的孩子说来难于学习,艾拉却能一学就会。但是他们复杂的手语和信号,使艾拉感到十分困难。克莱伯尝试使她懂得各种手语的意义,可是他们相互之间缺乏交谈方法的基础,缺乏一个人为他们之间进行翻译或解释。这位老人搜索枯肠,找不到使对方明白它意义的方法;艾拉也同样为此感到一筹莫展。 她知道与对方谈话中一定有一些方面为她所疏忽。她渴望如何能超出少数基本词语的范围与对方谈话。显然,部落人有比基本词语更多的谈话词彙,恰恰是她不知道也不明白如何运用。这个关键问题就是她没有声到手的信号。在她看来,他们谈话时,手是在乱七八糟地甩动,而不是有目的的动作。她没有掌握谈话时需要一边说话一边做手势的概念。这完全是由于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完全超出她的经验范围的缘故。 克莱伯开始摸索到她问题的癥结所在,虽然他发现似乎不能令人相信。他想:问题也许是她不了解手的动作具有意义。“艾拉!” 克莱伯把女孩叫过来。他们沿着闪闪发光的小溪旁小道走去。一路上,他想,这必然是产生麻烦的地方;也有可能她的智力太低,不足以理解语言。根据他的观察,他不相信她缺乏智力,因为在这个部落内一切对她都是陌生的,但她对简单的手势还是应该懂得的,所以他决心把手势语言加以夸张,让她明白其意义所在。 他们沿着一条障碍最少的小道走去。这是部落人来来往往进行狩猎、採集或捕鱼时踩踏出来的一条小路。两人慢慢地走着,当来到一棵枝叶茂盛的高大橡树前停了下来。橡树前有一片空地。橡树的老根高高地暴露突起,给他们提供在树荫下坐憩的位置,而不必蹲下来坐在地上。于是开始他的课程,他用手杖指了指树。 第44页 “橡树,” 艾拉立即回答。克莱伯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他把手杖指向溪流。 “水,” 女孩说。 老人又点点头,然后用手作了一个动作,重复了这句话。它的意义是“流动的水——河。” 这是一个手势和说的话合併起来的复合词彙。 “水?”女孩迟疑地说。因为前面他既指出她说得对,但是又重复地问她一遍,使她感到迷惑不解。她知道必然像以前一样还有些什么是他进一步表达的,她一点也不明白。 克莱伯摇摇头表示“不对”他已多次对这个女孩作过这个表示。他再尝试一次,指指她的脚。 “脚,” 艾拉说。 “对!” 大巫师点点头。他想:我必须设法使她听,还要同时看。他站了起来,把手杖扔下,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他作了一个手势,并说出一个词“脚”他想讲话的意义是“移动的脚——走。” 她 十分紧张地听着,试图听出而不漏掉他说出的每一个音调。 “脚?” 孩子颤抖地说,确信这不是他需要的答覆。 “不、不、不是!走!移动脚!” 他重复着,眼睛看着她,并且夸张了所作的手势。他又领着她走了几步,指指她的脚,失望地看着她能不能学得会。 艾拉开始感到眼睛润湿,眼泪差一点要冒出来了。脚!脚!明明是说得准确的词语,为什么他老是摇摇头表示“不”我希望他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挥舞着手,怪烦人的。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老人再命令她向前走,指指她的脚。做着手势,并说了词语。她停下脚步,看看他。他又做一下手势,夸张到几乎歪曲得变为其他意义,并说着词语。他弯下腰,正面对着她的脸,直接在她的眼前做着手势。手势。词语。手势,词语…… “他需要什么?我将怎么做?”她想了解他。她知道他正在尝试告诉她一些什么。她想:为什么他老是挥动他的手呢? 然后,一个最赤裸的微弱思想闯进她的脑际。他的手!他不断地挥动着他的手。她于是迟疑地举起她的手。 “是,是的!正是这样!” 克莱伯强烈地点头表示同意,并几乎叫喊出来。“作出手势信号!移动!移动脚!” 他重复了一遍。 她有所理解地看着他的手势动作,然后试着照样做一遍。克莱伯说“是”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就是手的动作!他需要我做手的动作。 她于是做着手的动作,又说着词语,虽然她还不懂手势的意义,但至少懂得,当她说这个词语时,要求她必须同时做这个手势。克莱伯使她转过身来,自己沉重地一拐一瘸地回到橡树旁。当叫她走动时,他又指指她的脚,再综合地重复作一次手势和说出词语。 突然,她的脑中出现闪亮,她将它联繫起来了。移动脚!走路!这正是手势动作的意义所在!不仅仅指脚。手的动作加上词语“脚”就意味着“走路”!她的思想开始奔腾。她记得常常看到部落 !在挥动他们的手。在她的记忆中,看到伊扎和克莱伯相对站立,互相看一眼,然后挥动他们的手。口里说着少数词语。这是不是表明他们在谈话?是不是表示他们相互间谈话的方式是这样的?是不是可表明为什么他们说得这样地少?他们是用手谈话吗? 克莱伯坐了下来。艾拉站在他的面前,试图抑制她的兴奋劲头。 “脚。” 她说,向下指指她的脚。 是。" 他点点头,有点惊异。 她转过身来,并走开去。当她快接近他时,她作了一下手势,并 说了词语“脚”“是,是的!正是这样j我想的就是这样!” 他说。她已掌握了!我想她已懂得了! 女孩停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跑开去。当她跑回到距离他很近时,站在他的面前,焦急地等候着,有点气喘。 “跑。” 他作着表示。跑“的手势,这使她仔细地看在眼里。这是不同的动作;有点像第一次表示”走"的动作,但不相同。 “跑。” 她迟疑地模仿着。 她真的学会了! 克莱伯兴奋万分。虽然她的动作有点粗糙,甚至还达不到部落里孩子们做的细腻,但是她确已有了概念。他强烈地点点头。艾拉由于懂得了,不由得一阵高兴,投身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差一点把他仰了过去。 这位老巫师环视一下周围,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部落里,这种表示感情的动作只允许在火塘的范围内出现。幸好,附近没有其他人。这位跛男人轻轻地搂抱她一下。他感到一阵温暖和满足。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幸福的体会。 在艾拉的面前打开了一个通向理解的新世界。她具有天生的聪颖资质和模仿的才干,倾注于极度渴望学习克莱伯教导的谈话手势。不过,克莱伯的一只手谈话手势仅是正常手势的必要部分,必须由伊扎教她更详尽的细则部分。艾拉像婴孩学话那样,从简单的生活需要学起,但学得很快。由于很长时间以来,她想与人谈话而不能,曾使她沮丧,现在,她决心以尽快的速度赶上去。 第45页 当她对部落的情况了解得更多时,部落内人们的生活正在活跃地开展。她看见部落人在谈话,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试图了解他们之间在谈些什么。部落人对她的偷看,开始时抱容忍态度。把她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但是时间一长,他们就向她投以不许可的目光,明显地表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不能再被接受。看人家谈话,像偷听别人谈话一样,是不礼貌的行为。部落的习惯,要求当别人进行私人间谈话时,就应当立即把自己的目光避开去。但是,艾拉并不懂得这些。于是,在一个盛夏的傍晚出了问题。 这时,部落人刚吃完晚饭,都在山洞内,围着各自的家庭火塘坐着。太阳已落入地平线之下,余晖映出洞外黑色树叶的剪影,在傍晚的微风中沙沙作响。洞口燃着火堆,用于驱除邪鬼、赶走想觊觎山洞的野兽和潮湿的夜间空气。火焰冒着缕缕黑烟,产生阵阵热浪,使人透过火舌可以看到洞外黑色树影和灌木以无声的节奏跳舞似的摇摆不定。火光在粗糙的山洞岩壁上映出摇动着的人影。 艾拉坐在克莱伯的火塘垒起的石头边界之内,眼睛却注视着隔壁布仑的一家。勃劳德正在对他母亲和奥茄大发脾气,耍起他已成为男子成人的威风。从白天开始,勃劳德就运气不好,而且越来越糟糕。他花费很长时间,跟踪一只红狐。它的毛皮已由他堂而皇之地许诺给奥茄。却因弹石没有打中,给它钻入稠密的灌木丛中逃脱了。奥茄的理解而原谅的脸色反而触痛和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正是这样一个只能原谅别人的不足,而绝不自责的人。 妇女们忙了一天,拖着疲乏的身子正在料理最后的家庭杂务,而爱菠拉对她儿子的不断打岔差遣,感到气恼,向布仑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这位首领早已注意到这个年轻男子的专横和指使别人的脾气。但这是勃劳德的权利。布仑感到应该多体谅她们一点,她们已经非常忙碌和疲乏,不要再加上许多琐事让她们东奔西跑。 “勃劳德,让妇女们休息一下吧!这些活儿已够她们干的了。” 布仑作着手势,无声而略有责备的意思。但勃劳德却认为这是严重的丢脸,他想:"这样的斥责是太厉害了!特别是当着奥茄的面,出于布仑的斥责。勃劳德使劲地跺着脚,愠怒地走到布仑火塘的边缘靠近界石的地方,一眼望见艾拉正注视着他。本来,艾拉是在邻居的家庭范围之内,仅仅风闻一些细小的家庭口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是,勃劳德看来,这个丑陋的小闯入者,竞看见他像一个孩子似的受到责骂。这对他简直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他想:她甚至连一点点把目光转向别处的礼貌都没有。她不仅仅忽视这种简单教养,而且对我别有用心。于是,勃劳德把一天的怨气一併发泄在她身上,故意藐视部落的习俗,对边界那边他所憎恨的女孩恶狠狠地瞪上一眼。 克莱伯知道在勃劳德的火塘里正发生一起温和的口角,正像他了解到山洞里其他家庭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在大部分时间里,山洞里发生类似小事,他都像对待外来噪音一样,从他的意识中清滤出去,并不在意。唯有这次涉及艾拉的事,却引起他的强烈注意。克莱伯预见到在勃劳德的一生中将有许多磨难,出于勃劳德的天性,为了克服困难,他会肆意干出损人的事来,并总想直接窥视别人家的火塘。克莱伯想:为了让女孩在部落里生活下去,要躲避勃劳德的锋芒,现在正当其时,要教育她作为一个女孩在态度上应注意些什么。 “艾拉!”克莱伯严厉地命令道。艾拉闻声立刻站了起来。“不要尽向别人看!” 他做着手势。这使艾拉感到困惑不解。 “为什么不许我看?” 她反问道。 “不要看,不要老盯着别人看,因为人家会不乐意的。” 他解释一下。这时从他的眼角看到勃劳德正朝着他们看呢!勃劳德掩饰不住一阵子的高兴。因为,他看到女孩正挨大莫格乌一顿臭骂。他想:她被大巫师宠得太不像话了,她要是在这里住下去的话,我会叫她知道当一个女人该怎样顺从人的! “我要学习怎样与人交谈。” 艾拉作着手势,对克莱伯的责备仍然困惑不解,并感到有点委屈。 克莱伯完全理解她老是喜欢看人家谈话的理由。不过,他希望艾拉有机会慢慢学,不要心急,更不要因此引起麻烦。今天,他狠狠地训斥女孩,是做给勃劳德看的,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艾拉不许看人家,” 克莱伯作着手势,露出严肃的神色."坏!当人家在谈话时,不许艾拉打听。坏!不许艾拉朝别人家的火塘看 人。坏!坏透了!懂吗?" 克莱伯是严厉的,他希望说到做到。他注意到勃劳德此时立起身来,听布仓的召唤回到火塘边。显然,他的神色缓和多了。 艾拉可被气哭了。克茉伯从来没有如此严厉地对待过她。她还以为努力学习他们的语言会使克莱伯高兴。现在,克莱伯告诉她,看着别人,多学点语言是很坏的。她感到迷惑不解和委屈,伤心得热泪涌满了眼眶,顺着小脸颊流下来。 “伊扎!”克莱伯关心地喊道,“快来!艾拉的眼睛出毛病了。” 家族人的眼睛只有当有东西落进去、受了寒或发生眼病时,才有眼泪涌出。他从没有见到因伤心而流出泪水的。伊扎急忙跑步过来。 第46页 “你看!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可能有火星落进一只眼睛吧!你好好地将它看一下。” 克莱伯说。 伊扎也着慌了。她揭开艾拉的眼皮,细看了孩子的两只眼睛。 “你眼睛痛吗?” 她问。这位医药妇女查不出有发炎的迹象。艾拉的眼睛没有毛病,就是涌出了泪水。 “不,不痛,” 艾拉抽噎着。她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突然关心她的眼睛,但从中使她明白,即使克莱伯斥责她时,他们还是关心她、爱护她的。“克莱伯为什么生气,伊扎?” 她抽泣着说。 “你必须懂得,艾拉,” 伊扎解释着,严肃地对着女孩,“对别人注视是不礼貌的;看别人家男子的火塘,看别人在火塘边谈话也是不礼貌的。艾拉必须学得,当男人们在谈话时,妇女必须眼睛向下看,像这个样子。” 伊扎做了个样子。“不要发问。只有很小的婴孩们可以注视别人。艾拉已经大了,注视别人谈话会使人对艾拉发怒。” “克莱伯发怒了?他不再照顾我了吗?” 她问,又涌出了满眶泪水。 伊扎对女孩的眼睛流水总感到神秘不解。但她意识到女孩的思想在混乱中。“克莱伯会照顾艾拉的,伊扎也一样。克莱伯还要教导艾拉除谈话外更多的事。艾拉一定要学习家族的规矩。” 妇女说.一边用手臂把女孩搂过来。艾拉还在伤心地哭泣,伊扎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然后,用柔软的毛皮擦拭充满泪水而肿胀的眼睛,再观察一下,发现眼睛完全正常而感到满意。“她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了?” 克莱伯间,“她病了吗?” “她是以为你不喜欢她了。她看你对她发脾气,这就使她病了。可能她那淡色的眼珠就是柔弱的,但是我却查不出她眼睛有什么毛病;她也说眼睛不痛。我想她眼睛流水是由于伤心,克莱伯。” 伊扎解释说。 “伤心?她确实是很伤心的,因为她以为我不喜欢她了,是不是因此使她病了,从而使她的眼睛流水?” 这位男子惊愕得简直不敢相信,在他的思想中充满各种复杂的感情。她是不是真的病了?但是她看上去很健康,不像有病的样子。部落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因为不受喜欢而得病的。部落人都见到我害怕,并尊敬我,却没有一个人要求我去喜欢他,而致于眼睛里流水的。可能伊扎说得对,她的眼睛很柔弱。可是她的视力却很好。我一定要设法使她知道,教她学习妇女正常的规矩是为了要她好。如果她不学习家族的规矩,说不定总有一天布仑会将她赶出洞去,这仍然是他的权力范围啊!但是这并不表明我不喜欢她,我确实喜欢她,布仑也已经愿意接纳她进入部落了。奇怪的是虽然她是一个陌生的外族女孩,我却非常喜欢她。 艾拉趔趄地走向跛脚老人,神经紧张地将眼睛低下看自己的脚。她站在他的面前,然后,抬起头来,以一双圆睁而饱含伤心的眼睛望着他,眼睛里仍然充满着泪水。 “我再也不注视别人了,” 她作着手势,“克莱伯不发火吧?” “不,” 他以手势回答,“我不发火,艾拉。你现在属于部落,你属于我。你必须学习语言,同时你也必须学习部落的规矩,懂吗?” “我属于克莱伯?克莱伯照顾我?” 她问。 “是的,我喜欢你,艾拉。” 女孩破涕为笑,走过去抱住他,然后,匍伏在这位畸形老人的膝上,紧紧地偎依着他。 克莱伯常常对孩子们怀有很大兴趣。他作为大莫格乌。所揭示的孩子的图腾,没有一次不为孩子的母亲立即理解,并认为恰当。部落将大莫格乌的这种技能归功于他的巫法,殊不知他真实的技能在于他敏锐的洞察力。他从孩子们出生开始观察,经常看到妇女们和男人们抱着孩子和哄着孩子。这位跛足老人却从来不知道在自己的手臂上抱着和逗弄一个孩子所享受的乐趣。 小女孩被一时的感情冲动搞得精疲力尽,趴在克莱伯的膝上睡着了,这就使这位令人害怕的大巫师感到放心。在女孩的内心中,克莱伯的形象已代替了另一个男人的位置,这个男人虽然她已不復清楚地记忆,但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会在她的脑际模煳出现。克莱伯看看这个趴在他膝上熟睡的外族女孩,审视她平静而信任的脸,从思想深处喜欢这个女孩。女孩虽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但对女孩的疼爱程度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 “伊扎。” 这位男人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把熟睡的女孩搂抱一会儿,然后交给伊扎。 “她的病使她疲乏得很,” 他说。妇女已把女孩放在床上,使她睡好。“一定要好好地让她睡到明天。你明天早晨再检查一下她的眼睛。” “是,克莱伯,” 她点点头。伊扎很爱她跛足的同胞;在他冷酷无情的外观表情下,藏有一个温和可亲的灵魂,这一点伊扎比谁都知道得清楚。现在,使她感到快乐的是,知道克莱伯已发现有了一个他所喜欢的人,这个人也喜欢他。这也使伊扎感到女孩的地位在提高。 第47页 伊扎回忆她自己打从小时候起,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快乐过。现在唯一使她耿耿于怀而担心的是她腹中所怀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的话,将会毁了她的快乐。她如生了儿子,将需要一个猎人对他进行训练。她是布仑的同胞手足,他们的母亲是布仑前任首领的配偶。如果以后勃劳德当上了首领,再如果勃劳德的配偶生不出男性的后代,则部落的首领职务会有一天落在她儿子的身上。只要她能生出一个儿子来,布仑就会强迫把她和她的婴儿交给一个猎人,或接纳到他自已的火塘里。这些都是伊扎不敢再设想的事,因此,她要每天祈求她的图腾,使她生一个女儿。这件心事使她愁得束手无策。 到了盛夏季节。由于克莱伯的耐心教导和艾拉自己的勤学苦练,使她不仅学会了语言,而且熟悉了她所过继过来的民族的习俗和规矩。她所学习的许多艰难的课程中,第一堂课是叫她看见家族间私人谈话时.立刻把目光避开去。更艰难的是,要学习抑制她天生的好奇心理和冲动,以符合女性驯顺的习惯。 克莱伯和伊扎也在学习之中。他们发现,当艾拉装出一种怪脸,将嘴唇往后一收,露出一口白牙,并伴随发出特殊的“格格”声音时,是表示她正在十分快乐,并不是怀有敌意。他们总不能完全对她奇异而柔弱的眼睛放心,因为当她伤心时,使它流出水来。伊扎坚持说,这种弱点是淡色眼珠所特有的,并怀疑是否所有外族人都 是这样?或许只有艾拉才有这种毛病。为了安全起见,伊扎採用森林深处生长在树荫下一种带有蓝色的白色植物渗出的透明液沖洗艾拉的眼睛。这种靠吸取腐朽植物营养为生的寄生植物缺乏叶绿素,从腐烂的树木和植物吸取营养,它的蜡面般的植物表面一经触碰就转变为黑色。伊扎没有更好的方法治疗疼痛或发炎的眼病,只用这种植物当它的茎折断时分泌出的澄清液体冷却沖洗眼珠。每次当艾拉哭泣时,伊扎就用这种办法处置。 艾拉不是常常哭泣。为了避免一经流泪就引起伊扎的注意,她总是努力忍住不哭。哭泣流泪不仅打扰了两个她所爱的人,而且也引起部落人不安,显出她与别人的不同。她渴望很好与部落融合,为他们所接受。部落正在学习接受她,但他们仍然很谨慎,怀疑她的特殊。 艾拉也在了解部落和接受他们。虽然,部落的男子们都对她很好奇,但不管这个女孩多么不寻常,要男子们对她表示太多的兴趣却不成,因为这有损于男子的尊严。部落男子们不理睬艾拉;艾拉也以同样的程度不理睬他们。布仑对艾拉较其他男人有更大的兴趣,但是他常常使她害怕。他是严厉的,并不像克莱伯那样接受她而融洽相处。艾拉本人不可能知道:令人敬畏的大莫格乌平时高踞在上,远离部落人,较布仑为甚。现在却和外族小女孩如此亲密无间,使部落人深感惊愕。在部落的男人中,特别使艾拉不喜欢的,是分享布仑火塘的那个年轻男人。勃劳德每次见到艾拉时,都露出轻蔑不屑的神色。 艾拉首先与妇女们比较熟悉。她耗费了较长时间与她们交往。除非她蹲在克莱伯小火塘界石范围内,或由医药妇女单独带她出去採集植物时以外,一般总和部落的妇女们在一起。在起始时,艾拉跟在伊扎旁边,看着妇女们进行各项劳动,如:将动物剥皮、鞣制皮革、从一张皮革螺旋形地割出一条长皮带、编制篮子、编席、织网、把一块木段剜成一只木碗、採集野生食物、制备肉食、淹制肉类和植物性食物以备过冬和应诺男人们的差遣。完成他们要求的服务和伺候。她们看到女孩很愿意学,于是不但在学语言上帮助她,而且开始传授她各种有用的技能。 她不像家族的妇女们或孩子们那样强壮——她的骨架比较单薄,且没有像粗壮骨骼的部落人那样强有力的肌肉——但是她却令人惊奇地灵活和轻巧。一些重活对她说来是有困难的,毕竟她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她已能编织出很好的篮子,并能割出均匀宽度的皮带。她很快地与伊卡建立起亲密的友谊。伊卡脾气好,很容易与她相处。这位妇女见到女孩对婴孩有兴趣,便叫她带着鲍格在一旁玩。奥美拉比较沉默,但她和尤蔻对艾拉特别亲切。她们在地震时失去一个年轻男子——她们的儿子和同胞——造成的悲痛,对女孩的失去全家,深表同情。但是,艾拉还没有玩耍的伙伴。 她与奥茄的初次友谊萌芽在举行入洞仪式之后冷却了。奥茄应付于艾拉与勃劳德两人之间。这个新来的人,虽然比她年幼,却都是女孩,思想上有共同之处,而且她同情这个年幼的孤儿。遭受过相同的命运。但是,勃劳德嫌憎艾拉,她是知道的。奥茄很勉强地选择了勃劳德,疏远了艾拉。她们两人除了干活时在一起外,其他时间很少联繫。艾拉曾主动找她表示友谊,遭到奥茄的几次拒绝,于是这个女孩退缩,不再努力与她交往了。 艾拉不愿与伏恩在一起玩。虽然,艾拉比伏恩大一岁,伏恩在玩耍时却搭起成年男子的架子,像指使成年妇女那样指挥着艾拉往东往西,这使艾拉难于接受。当她对此作出顶撞的表示时,却招来男人们和妇女们的暴怒,其中尤其突出的是阿葛——伏恩的母亲。她对她的儿子正在学习的行动“像一个成年男子”而感到骄傲,并对勃劳德对艾拉有反感早有所闻。将来勃劳德当上部落的首领,要是她的儿子仍然获得勃劳德的欢心,将会被选为部落二把手。阿葛利用每一次机会提高她儿子的形象,总是挑中勃劳德在近旁的节骨眼上,将她的儿子抬高一下。如果她看到艾拉和伏恩在一起,勃劳德走了过来,她就立即把儿子叫走。 第48页 艾拉与别人交谈的能力迅速提高,特别在妇女们的帮助下,获益很多。另外,她还依靠自己的观察,学到一个特殊的交谈手势。她仍然在偷偷地看部落人谈话——她不能使自己对周围的人不闻不问——但她已学会了不被别人识破而注视别人谈话。 一天下午,她看到伊卡正在逗着鲍格玩。伊卡对她的儿子作了一个手势,并重复数次。当这个婴孩乱划着名手作模仿手势时,她招唿别的妇女注意,并夸奖她的儿子。后来,艾拉看见伏恩跑向阿葛,以相同的手势向她致意。即使奥芙拉在开始与尤蔻谈话前,也作这个手势。 那天晚上,她腼腆地走向伊扎。当妇女抬头看她时,艾拉作了一个手势.这使伊扎的眼睛睁大了。 “克莱伯,” 她说,“你什么时候教她叫我妈妈的?” “我没有教过她这个,伊扎,” 克莱伯回答道,“这必然是她自己学的。” 伊扎转身朝向女孩。“是你自己学的吗?” 她问。 “是的,妈妈!” 艾拉作着手势,把学到的特殊手势又作了一遍。她并不确切知道这种手势的含意,但是她有这种概念。她仅知道这种手势是孩子们对所照顾他们的人的称谓。虽然,她对自已母亲的记忆已被阻塞遗忘,她的心却没有忘怀。伊扎已被代替了那个艾拉所爱和失去的妇女。 这位长时间膝下无儿的妇女感到一阵感情的冲动,一股热流流向心田。“我的女儿,” 伊扎说着,不自觉地搂住女孩,这是少见的。“我的孩子!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克莱伯,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她就是给我的,我敢肯定,神灵们就是安排将她给我的。” 克莱伯并不与她争论,可能她的话是对的。 从那天晚上以后,女孩睡觉中的恶梦减少了,虽然偶尔仍然出现。两种梦出现最频繁:一个梦是蜷伏在难以转身的小洞内,希图躲开穴狮巨大的锐爪;另一个梦出现较为模煳和困扰,好像感觉到地皮在动,地下深处有滚动的隆隆声,和丧失一切的无限悲痛。她用奇异的语言大声哭喊,然后,她醒了,害怕得紧紧地抱住伊扎哆嗦不止。直到伊扎轻轻地拍拍她安慰一阵才安静下来。这种梦魇的出现越来越少。当艾拉初始与部落人相处时,她常常不自觉而说出自己的语言。现在,随着学习更多家族的语言,她讲自己语言的场合越来越少,而仅在梦中出现。但是,她对大地震动的恶梦,始终萦绕于脑际之中,好像从来没有醒过来。这种余悸不知还要保存多久,虽然她已不再有孤单凄凉的感觉。 短暂而炎热的夏天过去了。秋天早晨的轻霜给空气带来一丝寒意,翠绿的森林夹杂着斑驳的鲜红和淡黄的色彩。早期飘下的雪花,被季节性大雨沖刷殆尽,也洗涤了森林树枝上富于色彩的叶片,暗示寒冷的季节即将到来。晚些时候,只有少许附着力强的枯叶仍然挂在光秃秃的乔木和灌木枝上。一缕明亮的太阳光线穿过林间隙地,带来夏季骄阳的最后一点余热。然后是料峭的北风和严寒,使部落人大部分野外活动停止下来。 部落人都走出山洞外晒太阳。妇女们从山下大草原里收穫来谷物,正在山洞前开阔的场地上扬谷。一阵清风捲起一堆枯叶,提供一幅秋收打场的动人画面。妇女们利用山地多风,用浅口的簸箕把谷物抛向空中,使风把谷壳带走而留下结实的谷粒。 伊扎靠在艾拉的背后,她的手把住女孩握着簸箕的手,教她怎么把谷物扬得高一点·而不致使谷子带同谷壳和秸草一起抛出场外。 艾拉感觉到伊扎的坚实而凸出的肚子碰在她的背上。一阵强烈的收缩使妇女突然停止帮助女孩的工作。没过多久,伊扎离开大伙,进入山洞内,后面跟着爱菠拉和尤蔻。女孩的双眼一掠,见到场地上一小伙男人们停止了他们的交谈,以担心的目光看着伊扎等3个妇女走进洞去,心想会申斥她们擅自把工作放下而离开场地吗?但 是,男人们却莫名其妙地允许她们离开而未加干涉。艾拉也决定冒险,跟着妇女们走进山洞里。 在山洞里,伊扎躺在毛皮被上休息,爱菠拉和尤蔻各站在一侧。艾拉想:为什么伊扎在大白天躺下休息呢?是不是她病了?伊扎看到女孩焦急担心的神色,作着手势,让她放心,但这并没减轻艾拉的关注。当她看到她的继母又一次宫缩的紧张神态时,她的担心有增无减。 爱菠拉和尤蔻与伊扎谈着家常琐事,什么所有食物都已储存啦,以及气候的变化等等。但是,艾拉早已从她们的表情和手势中看出对伊扎的关心。她敢肯定,必然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因此,艾拉决心留在伊扎的身边,看个究竟。于是她坐在伊扎的脚边,守着伊扎,一动不动。 将近傍晚,伊卡背着鲍格走了过来。然后,阿葛带了她的女儿欧娜也来了。这两位妇女坐了下来,给婴儿餵奶,增加对伊扎精神上的支持。奥芙拉和奥茄充满着关心和好奇心,也走来挤在伊扎的床边。虽然,这位尤蔻的女儿尚未婚配,但她已成长为妇女,知道自己能产生出新的生命。奥茄也将成长为妇女。她们两人对伊扎即 将进行的过程感到浓厚的兴趣。 伏恩看到阿芭走进伊扎的火塘里,坐在她女儿的身边,心想为什么今天所有妇女都聚集到大莫格乌的火塘里来,也走过来,挤在阿葛膝上他同胞的旁边,想看看正在进行些什么事情。但欧娜仍在吃奶,所以,老妇人把男孩抱过去,坐在她的膝上。他看不到有什么引起他兴趣的事,只是女巫医躺着休息,因此,他从阿芭膝上跳下来又走了。 第49页 过了不多久,妇女们又离开了,去开始准备晚餐,留下尤蔻陪伴着伊扎。爱菠拉和奥茄在烹调时,不时以不引人注意的目光向伊扎的床边投过一瞥。爱菠拉为克莱伯和布仑备餐.并给尤蔻、伊扎和艾拉各送来一份食物。奥芙拉为她母亲的配偶烧煮食物,但当格洛德吃完晚餐,来到布仑的火塘,参加首领和克莱伯议事时,她和奥茄又迅速回到伊扎床边,靠艾拉坐着,而艾拉一直坐在那边没有挪动过。 伊扎只啜饮少量的茶,艾拉也不想吃晚餐,她手里拿着食物,而胸口像堵住似的,吃不下去。伊扎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她还不起来为克莱伯准备晚餐?为什么克莱伯不祈求神灵,使她恢復健康?为什么所有男人们都等侯在布仑的火塘里? 伊扎更紧张了。每隔一会儿,她快速地喘几口气,握住两个妇女的两只手,努力往下推。到了夜晚,部落的全体成员都未就寝休息。男人们围在首领的火塘里,表面上是作深入的讨论,实际上,他们时而偷偷地张望一下,显示他们的关心。妇女们定时地过来访问一次,询问伊扎的分娩进展,有的停留一会再走。他们等候着,表达他们希望女巫医顺利分娩的心愿。 夜已深。忽然引起一阵骚动。爱菠拉往地上摊开一张兽皮,尤蔻把伊扎扶起来,跨过一步,在兽皮上採取蹲的姿势,由爱菠拉和尤蔻两人架着。伊扎不住地深唿吸,全身紧张,因痛楚而叫喊着。艾拉坐在奥芙拉和奥茄两人中间,害怕得哆嗦不止。她们两人也不住发出呻吟声,因同情伊扎而全身紧张。伊扎叉一次深唿吸,两手推着爱菠拉和尤蔻的手掌,作一次持续而肌肉紧张的推动,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随着羊水的涌出,一个圆圆的婴儿头露了出来。再一次使劲用力,将婴儿头全部产出,随后,其余身体部分随即离开,一个湿渌渌、蠕动着的新生儿诞生了。 最后一次摒气又产出了一块带血的组织——胎盘。伊扎重又躺下,为分娩搞得精疲力尽。爱菠拉两手抱起婴儿.用手指从它的小嘴里抠出一小块粘块,再将婴儿放在伊扎的肚子上,不断地拍打婴儿的脚。婴儿张开了嘴,发出洪亮的啼声,宣告伊扎的第一胎婴儿生命的开始。爱菠拉把染成红色的筋扎住脐带,将连在胎盘的脐带部分咬断,然后,抱起婴孩给伊扎看,并交给尤蔻。爱菠拉站起身来,回到她自己的火塘里,向她的配偶报告女巫医的顺利分娩和婴儿的性别。她蹲在布仑面前,低下她的头,当有手指敲敲她的肩膀时,她抬起头来。 8 艾拉天性初露 ▲艾拉看到伊扎的“小复制品”不知自己是否也能生个孩子 ▲艾拉给小兔治伤,伊扎想从此开始训练她学医 ▲克莱伯教艾拉数数,她的理解能力使克莱伯吃惊 ▲伊扎决心使自己的女儿和艾拉成为有地位的女巫医 “我非常忧虑地向首领报告,” 爱菠拉以习惯表示忧愁的姿势作着手势道,“伊扎生了一个女孩。” 但是,爱菠拉报告的消息并没有给对方带来什么不愉快,相反地,却使布仑放下心来,虽然,他口头决不会承认。由大巫师供应他的同胞和部落里新增加的艾拉,是一项很好的安排,这位首领不愿再作任何变更。大莫格乌为训练部落新成员作出了值得赞扬的成绩,大大超过预期的效果:艾拉正在学习部落的语言;她的行为已符合家族的规矩。克莱伯增加了负担后,不仅没有增添忧愁,反而愉快得很。他到了老年,才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家庭的温暖和幸福。现在,伊扎又生了一个女孩,更使大莫格乌安下心来,将能保证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 伊扎也把迁入新山洞以来始终担忧的心病消除了,第一次能自由地唿吸。她非常高兴,尽管她的年龄过大,仍能顺利生产。她护理过许多临产的妇女,都比她困难得多:有几个临近死亡,少数几人终困难产而死,更多的婴儿在难产中死亡。在她看来,婴儿的头太大,难于通过妇女的产道是一个主要原因。分娩的困难,影响着家族的将来和整个种族的延续。但是对伊扎来说,她更关心的是婴儿的性别,希望能生下一个女婴来。至于实际分娩的担心,她倒反而置之度外。 伊扎又回到她的毛皮上躺下休息。尤蔻将婴儿用柔软的兔皮包裹,放在母亲的手臂上。艾拉坐在那里一直没有移动过一步。现在,她好奇地望着伊扎。伊扎看见她,招唿她过去。 “过来!艾拉。你喜欢看看婴儿吗?” 艾拉腼腆地走近去。“是的!” 她点点头。伊扎把盖在婴儿身上的兔皮往下拉,使女孩能看到婴儿。 这是伊扎的小小复制品。在她的头上长着淡棕色头髮。在长出浓密的头髮之前,头后的一块骨结显得更为突出,婴儿的头比成人的头似乎要圆一点,但仍然显得较长;她的前额急剧地坡向尚未充分发育的眉嵴。艾拉伸手摸摸新生儿柔软的面颊。婴儿本能地转过头来,发出啧啧的吮吸声。 “她长得很美丽,” 艾拉作着手势,她面对着看到的奇蹟,目光里充满着温和的惊讶。“她是不是想说话,伊扎?” 女孩问,看到婴儿握紧着小拳在空中挥舞。 “现在还不,但是她很快要学习谈话,你将要帮助和教她。” 第50页 伊扎回答。 “噢,我会的。我会教她谈话,正像你和克莱伯教我一样。” “我知道你会的,艾拉。” 这位新母亲说着,重新又把婴儿盖好。 女孩站在伊扎休息的床边护卫着。爱菠拉又过来用伊扎分娩时铺地的一块兽皮把胎盘包好,放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以后将由伊扎带到洞外,找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埋下。如果产下的是死胎,将同时埋葬。以后将没有一个人再提起她曾生育过,母亲也不能在公开场合表示悲痛,但人们会适当地提供亲切的关怀和同情。 如果产下的婴儿是活的,但身体的一部分有畸形,或者由于某种原因,部落的首领决定不能接受这个新生儿,则母亲的处境将更为艰难:她必须亲自将婴儿带出去埋葬掉,或丢弃在野外,任凭风吹雨打,被野兽吃掉。只有极少数有畸形的婴儿例外地允许继续餵养:如果畸形的是男婴,而且是第一胎,妇女的配偶想要保留这个孩子,在部落首领的斟酌决定下,可允许留在母亲的身边七天,试验它的生命力是否顽强。只有婴儿在七天后仍然存活,则根据具有法律效力的家族传统,可以命名和接受进入部落。至于畸形儿如果是女婴的话,几乎不可能允许留下。 克莱伯生出后,最初几天的生命就是这样游丝般度过的。他的母亲分娩后好不容易地活了下来。她的配偶是部落的首领,于是新生婴儿留或不留完全依靠他的决定。但是,他的决定与其说考虑婴儿的情况,还不如说更多地考虑婴儿母亲的情况。婴儿的畸形头部和不能活动的四肢就是由于难产造成的损伤。婴儿的母亲当时极为衰弱,流了很多血,徘徊在死亡线的边缘上。她的配偶不能指望她去处理婴儿,她已衰弱到不能举步的地步。如果母亲不能做处理婴儿的事,或如她已死亡,则这项处理工作落在女巫医的身上。但是,克莱伯的母亲恰恰又是部落的女巫医。因此,克莱伯被留在她母亲身边,虽然,没有人指望他能抚养长大。 他的母亲在分娩后初乳来得晚,当时没有奶餵他,他的生命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死亡。一个好心的哺乳妇女看到婴儿可怜,给克莱伯餵以第一次维持生命的营养。在这种脆弱的环境中,造就了.这位大莫格乌,圣人中的最圣者,全家族最高明和最伟大的巫师。 现在,这位跛男人和他的兄弟走近伊扎和她的婴儿。布仑作了一个命令式的手势,艾拉立即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但站得远远地用眼角瞟着他们。伊扎坐起身来,把婴儿的襁褓打开,然后用双手把婴儿托起,递在布仑面前,小心地低着头不看他们。两个男人详细地审视了婴儿。婴儿从她母亲的温暖身边离开,暴露在山洞的冷空气下而大声啼哭。他们也小心地不看伊扎一眼。 “这个婴儿很正常,” 布仑作着手势郑重宣布,“她可以留在她母亲身边。如果她能活到命名的一天,她可以被接受为部落的一员。” 伊扎从心里讲,并不害怕布仑会丢弃她的孩子,但是当看到首领作出定式手语叙述后,却也放心了。只有最后一件令她担心的事使她不安,就是希望她的女儿不要因为她的母亲没有配偶而遭受不幸。但是,她转而一想,克莱伯现在还健在,就像她的配偶一样。至少就供养关系来说,他供养了她,难道不可以理解为她的配偶吗?伊扎想到这里,把这种思想放在脑后不去想它了。 在分娩后七天内,伊扎将受到隔离。在此期间,她的活动范围,除了必要的出去大小便和埋胎盘以外,将限制在克莱伯的火塘以内,不得外出或与部落内任何人接触和交谈。部落里没有一个人在她隔离期间公开承认伊扎和婴儿的存在,只有与她合一个火塘的人例外。但是,其他妇女可以给他们送来食物,使伊扎得到休息。有时,部落人闯进来短暂地看一眼,或非公开偷看一下新生儿,还是允许的。过了这七天,直到她停止流血之时止,她将受到缓和的妇女诅咒【妇女诅咒(womans curse)为当今美国通行的俚语,指妇女的月经期,犹如我国北方称妇女月经期为“例假”相似。这里,小说中作者双关地将洞熊家族的妇女进行隔离称妇女的诅咒】。在此期间,与她接触的人只限于妇女,像她处于月经期一样。 伊扎给孩子餵奶和照看孩子以打发时间。当她感到休息够了后,可以起来活动,整理整理限定在克莱伯火塘的界石范围内的食物储存、炊事用具、卧铺,以及她的草药储存等。现在,克莱伯在山洞内的火塘领地已为了3个女性所分有。【蓝雕校註:了字似多余】 由于大莫格乌在部落等级制度中处于独特地位,他的火塘位于十分有利的地点:接近山洞的出口,以利于白天有较亮的光照,到了夏天,还有太阳光照进他的火塘;但也并不过分地靠近洞口,可免冬天寒风直接吹入。他的火塘还有一个附加的优点,使伊扎感到布仑的特别照顾,就是火塘侧边有一块突出的石头延伸出来,正好挡住风口。但是,事实上,即使有了挡风障和洞口不灭的火堆,冬天的寒风仍然袭击暴露的洞口。这位老男人的关节炎和风湿症到了冬天常常趋于严重,又因洞内又冷叉潮湿的环境而加剧。为了御寒起见,伊扎把克莱伯的浅槽样的床搬在挡风的角落,铺垫以柔软的干草,卜面再铺上毛皮卧具。男人们除了打猎以外,还有少许杂务工作需要去做,其中一项是修筑挡风屏障,在山洞出口处埋设柱子,上面钉以张开的兽皮;另一件是从溪涧里掘取光滑的卵石,铺在洞口周围,以免雨水和融化的雪水把洞口弄得泥泞不堪。各家火塘的地面都是泥土地,只是在坐地和就餐的地方铺垫着编织的草蓆。 第51页 靠近克莱伯的卧床另有两个浅槽,这是伊扎和艾拉的卧床,各垫以千草和铺有毛皮,最上表面还有一块毛皮,是供睡这个床的人冬季外出作御寒用的斗篷。除了克莱伯有一块熊皮之外,伊扎有一块羚羊皮和一块新的白色的雪豹皮。这头雪豹潜伏在山洞附近.远低于它通常栖息的高海拔的山上。归功于古夫,他猎获了这头勐兽,并将它的皮送给克莱伯。 部落的许多人穿用标志他们保护图腾的动物的皮,或保存这些动物的角或牙齿。克莱伯想:将这张雪豹皮给艾拉穿用倒很合适。虽然,雪豹不是艾拉的图腾,但和穴狮相似,都是猫科动物。一个猎人似乎不大可能去跟踪猎取一头穴狮。这种巨猫很少远离大草原而到多林的山坡地来,不会对居住在山洞内的部落构成威胁,这就构不成更好的理由,促使他们去猎取这种巨大的食肉动物。伊扎在临产前恰好完成雪豹皮的鞣制工作,并给艾拉做了一双新的脚套。女孩对此十分喜欢,要寻找允许的机会,穿着它到外面去走走。 伊扎为自己制备了土荆芥茶,服用后可增加奶量,并缓解因子宫收缩回復到原来形状所引起的腹痛。她还在临产前的早春时节,就採集了土荆芥的狭长的叶和绿色小花晒干后储藏,以备今日之用。她探望一下洞口寻找艾拉,不知艾拉到哪里去了?妇女刚才为自己更换了吸水的毛皮狭条,这是她在月经期和分娩后用的,准备到附近树林中将脏物埋掉。她要把女孩找来,在她出去时暂时照看一下睡着的婴儿。 但是,艾拉并没有在山洞附近,她去小溪边寻觅小卵石。伊扎曾说过,在小溪结冰前,要多找些备餐用的小卵石回来。因此,艾拉想,如果能找一些回来,一定会使伊扎高兴。女孩跪在靠近水边的石台上,低身寻觅大小适宜的卵石。她抬头一看,看见一小丛灌木下有一团毛烘烘的东西。她走过去,把已经落叶的灌木枝推开。发现躺着一只尚未完全长成的兔子。它的一条腿折断了,腿上结着干的血痂。 这头受伤的动物,因口渴而喘着气,已不能动弹。它以紧张不安的眼睛看着女孩。女孩走上前去,抚摸着它温暖柔软的毛皮。刚才,一只幼狼在学习猎食,逮住这只兔子,但又给逃脱了。这只年幼的食肉兽正想再一次扑向猎物时,它的母狼发出狺叫声,召唤它回去。幼狼实际并不饿,踏着不太快的步子回到母狼身边。兔子钻入灌木丛中,吓得不敢动,希望不被狼发现。过了一些时候,它感觉安全,想跳跃回去,但已不可能,只能躺在流水附近等着渴死。 艾拉提起这头毛茸茸的动物,怀抱在两个手臂里。她曾怀抱过包在柔软兔皮里的伊扎的新生儿。现在怀抱着圆面包般的兔子正像抱着婴儿一样。她坐在地上轻轻地摇着,发现兔毛上有血,免腿弯出不正常的角度。女孩想:可怜的宝贝,你的腿受伤了,可能伊扎能给你治好,她已经治好过我的腿。艾拉这样一来,把寻觅备餐用小卵石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站起身来,抱着受伤的动物返回山洞。 艾拉跨进火塘,发现伊扎正在打盹,听到脚步声,立刻醒了。女孩把兔子捧向女巫医,指给她看伤处。伊扎过去怜悯过小动物,施行过小小的急救措施,但她从不把它们带进山洞内。 “艾拉,动物不属于山洞内的,怎么把它带进来?”伊扎作着手势。 艾拉的满腔希望破灭了。她怀抱着兔子,伤心地低下头,准备要离开,眼泪又开始充满了双眼。 伊扎看到小女孩的失望情绪," 好吧,你既然带它来了,我就好好地瞧一瞧。" 艾拉露出喜色,双手将受伤的动物递给伊扎。 “这头动物渴了,弄点水给它喝。” 伊扎作着手势。艾拉迅速地从一个大储水皮袋里倒出满满一杯清水,递给伊扎。伊扎又在削一块用作夹板的木板,准备一根綑扎夹板用的新切割的皮革狭条。 “把水袋拿去,多装点水回来,艾拉。我们这里水快没有了,我要烧点水,给它洗净伤口。” 妇女指导着,一边把火堆拨旺,往火内投入几块卵石。艾拉拿起水袋,跑向水潭装水。这边给小动物饮水后,恢復了活力。当女孩取水回来时,兔子正在一口一口吃着伊扎餵它的草籽和谷物。 克莱伯回来时,见到艾拉搂抱着兔子,伊扎在给婴儿餵奶,感到吃惊。他看见兔子腿上有夹板,对伊扎瞧上一眼。伊扎说:“有事吗?” 当艾拉全神贯注地玩着她的活的玩物时,伊扎和克莱伯以无声的手势进行谈话。 “怎么让她将兔子带进山洞来呢?” 克莱伯问。 “它受伤了。艾拉将它带来要我给它治疗。她并不知道我们不允许将动物带进家来的。但是,她的同情心没有错,克莱伯,我想她具有医药妇女的天赋。” 伊扎停了片刻,“我很想跟你谈谈关于她的情况。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你是知道的。” 克莱伯朝艾拉的方向看一眼。“她是很讨人喜欢的。但是你说得对,她并不漂亮。” 他承认,“但是兔子有什么用?” “她有什么机会找到配偶吗?凡是有强大图腾能配上她的男子都决不会要她的!因为,这样的男子有许多妇女可供他挑选而决不会选中她的。当她成长为妇女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处境?如果她找不到配偶,就没有她的地位。” 第52页 “我已想到这一点,但是该怎么做呢?” “如果她是一个女巫医,就会有自己地位的,” 伊扎建议说,“而且她已经成为我的女儿了。” “但是她不是你的家系,伊扎。她不是你生的。只有你的亲生女儿才能继承你的家系。” “我知道,我现在已有一个女儿,但我为什么不能同时训练艾拉学习医疗魔法?你不是在我抱着她的时候给她命名的吗?你不是在同时间宣布她的图腾吗?这就使她成为我的女儿,她已被部落接受,成为家族的一员,对吗?” 伊扎强烈地发问,然后单刀直入,生怕克莱伯作出不利的回答。“我想她具有医疗的天赋,克莱伯。她表现有一种兴趣,她在我作医疗魔法时常常提出问题。” “她提出问题之多是我所遇到过的人中从来没有见过的。” 克莱伯插话说,“她问的问题几乎涉及每一件事,必须使她懂得,问这么多的问题是不礼貌的。” 他加上一句。 “但是看一看她,克莱伯。她见到一只受伤的动物,就要治疗它。这就是将作为一名医药妇女的信号,我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这样合适的人。” 克莱伯沉默了,他若有所思地说:“接受她进入家族并不能改变她本人,伊扎。她是外族出生的,怎么能学习你所有的知识呢?你知道.她不具备记忆存储。” “但是她学得很快,你已经看到了。你看她多么快地学会谈话。你会惊奇她已经学得那么多知识。她有一双灵巧的手,能轻轻地接触患者,去做治疗魔法。她握住兔子,由我上夹板,兔子好像很信任她似的。” 伊扎略向前靠一点,“我们两人年岁都不小了,克莱伯,当有一天我们一旦走向神鬼的世界,她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你是希望她从一个火塘推向另一个火塘,永远是一个负担,永远当一个最低贱的妇女吗?” 克莱伯自己也担心这一点,但尚不能找出解决办法,他把想法说了出来,“你确实能训练她学习医疗魔法吗?伊扎,” 他问,仍然抱着怀疑。 “我能从那只兔子开始,让她护理它,看她怎么做。我敢相信,即使她没有记忆储存,她也会学习,克莱伯。我能教她,不会有太多种类的不同的疾病和创伤,她又很年幼,她能学会这些治疗方法。她可以不需要这些治疗方法的记忆存储。” “我将会对这件事进行思考的,伊扎。” 克莱伯道。 女孩正把兔子抱在怀里,摇摇晃晃和嘴里低声哼唱。她看见伊扎和克莱伯在谈话,想到常常看见克莱伯作着手势,召唤神灵,帮助伊扎的治疗魔法,她把带茸毛的小动物带到巫师面前。 “克莱伯,你可否祈求神灵把兔子治好?” 她把兔子放在脚边,作着手势。 大莫格乌看一下她恳切的脸。他从来没有为治疗一头动物祈求过神灵的帮助。他觉得有点滑稽可笑,但是他从情感上不便拒绝她。他环视一下四周,见到没有人注意,就迅速地作了几下祈求神灵的手势。 “现在看来我敢确信兔子好多了。” 艾拉满有信心地作着手势。她又看见伊扎已餵完奶。她问:“可以让我抱抱婴儿吗,母亲?” 兔子是可以怀抱的温暖的婴儿代替品,现在她不要抱代替品,要抱真正的婴儿。 “可以的,” 伊扎说,“可是要小心地抱,让我教你怎样抱法。” 艾拉抱着小小的女婴,一边摇摇晃晃,一边低声哼唱,像抱着兔子一样的做法。“你给她取什么名啊,克莱伯?” 她问。 伊扎同样也吃了一惊,这是她决不敢问的。她们居住在克莱伯的火塘里,受他的供养。给出生在他火塘里的孩子命名,是他的权利。 “我现在还没有决定。但是,你必须学会不再问这么多的问题,艾拉。” 克莱伯责备她说,但他仍然高兴艾拉信任他的巫法,即使用于兔子。他转向伊扎,加了一句话:“我想把这头动物留在这里直到腿治癒为止是无妨的,这是一头无害的动物。” 伊扎作了一个手势,低头表示默认。她的心里高兴得像有一股热流流遍全身。她知道克莱伯不会反对她训练艾拉学医了.即使他不明确表示支持,也使她放心。伊扎所需要知道的,只要他不起来阻拦就行了。 “真使我不明白,她是如何从她的喉头髮出那些奇特的声音的?” 伊扎听到艾拉发出的哼哼声后问,换了一个话题。“我看这并不表示她不愉快,但是这也是不寻常的。” “这是本家族与外族人的又一区别。” 克莱伯作着手势说,仿佛以极大的智慧向一个钦佩他的学生剖析事实似的;“这些区别包括她不具备本家族的记忆存储,但是她会发出奇异的声音。自从她学习正常谈话方式以来,她已有所收敛,不再常常发出这种奇异声音了。” 奥芙拉给克莱伯的火塘送来了晚餐。当她看见兔子时,惊讶得不次于克莱伯。更使她惊讶的是,当伊扎让这位少妇抱她的婴儿时,她看见艾拉竟抱起免子,又摇又哄地像抱婴儿一样。奥芙拉从侧面偷看一下克莱伯,看他对此有什么反应,但看来好像他还未注意到似的。她急不可待地要去告诉她的母亲。真亏她想得出,要像当母亲似的照顾一头动物!可能这个女孩的头脑不正常吧?为什么她竟把动物当人看待呢? 第53页 过后不久,布仑闲步过来,对克莱伯打一手势,说有话要与他谈。克莱伯正盼望这样。他们一同走到洞口火堆处.离开了两家的火塘。 “大莫格乌。” 首领踌躇一下,然后说。 “嗯。” “我曾经想过,大莫格乌。现在要举行一次婚配仪式正是时候。我已决定将奥芙拉配给古夫;德路盖已同意娶阿葛,把她的孩子们带过去,再让阿芭也跟过去一起生活。” 布仑说.还想不出如何开头说克莱伯火塘里有兔子的事。 “我不知道你到了什么时候才决定给他们婚配的?” 克莱伯回答道,他心里明白布仑有问题要和他谈,但只字不提。 “我想是等待一下,我不能叫两名猎人在狩猎的黄金季节受到影响。你认为什么时候举行他们的婚配仪式最好?” 布仑想偷看一下用石头垒起的克莱伯的火塘,但有困难。克莱伯对这位首领的狼狈相,暗自高兴。 “我将很快地给伊扎的婴儿命名,那时可同时举行婚配仪式。” 克莱伯作出应诺。 “我将告诉他们,” 布仑说。他用一只脚站着,然后又换另一只脚,以便伸长了身子用眼睛向上看看高拱形的洞顶,又看一下地面,转向山洞的后部和洞的出口,巡视一周,但没有直接看一眼艾拉正抱着兔子。为了礼貌。部落习俗要求人们不盯视别人家的火塘。现在他显然已经看到了兔子,并且知道免子的事。他焦急地希望想出一种能让对方接受的提问方式。克莱伯等待着。 “你的火塘里怎么多了一只兔子?” 布仑迅速地作着手势道。他知道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克莱伯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伊扎完全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态。她忙于自己的婴孩,希望不要把她卷进去。艾拉是问题的根源。这是十分清楚的事。“这是一头无害的动物,布仑。” 克莱伯在迴避。 “但是它怎么会到山洞里来的?” 首领反问道。 “艾拉带进来的。它的腿断了,她要求伊扎给它接骨。” 克莱伯说,语气似乎认为这是一件太寻常不过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过去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将一头动物带进过山洞。” 布仑道,他为不能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反对理由而感到沮丧。 “那有什么害处呢?它不会长时间留在洞中的,只要等到腿治癒后,就放出去了。” 克莱伯回敬他,十分镇静,而且振振有词。 布仑对于克莱伯想把这头动物留在洞内的打算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使他放弃。这是在他自己的火塘范围之内!过去并没有什么严格的成规习俗禁止把动物留在洞内,但是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把动物带进山洞的事儿。不过,这不是布仑的真实心病。真正的问题出在艾拉身上。自从伊扎捡到这个女孩以后,出现了许多不寻常的事情,几乎都和女孩有关,而每件有关她的事都是没有先例的,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孩子。那么等她长大后,真不知道有多少事要生出来使他操心!布仑心中没数,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她,他也不知道怎佯把这些疑问告诉克莱伯。克莱伯看出他兄弟的忧虑不安,想出了把兔子留在他火塘里的另一个理由。 “布仑,主办家族大会的部落养了一头幼洞熊在他们的山洞内。” 大巫师提醒他。“这是不同的,那是乌萨斯,用于熊的节日的。洞熊住在山洞内,甚至比人还早,可是兔子并不住在山洞内。” “幼熊是一头动物,是被带到洞内的,也不是原来在洞内的。” 布仑再也提不出反驳理由作回答,克莱伯的理由是有说服力的。但是布仑仍然想不通,克莱伯为什么同意女孩把兔子带进洞里而开创这个先例?如果不是她的缘故,问题可能不会发生。布仑只好把反对艾拉的想法深深地埋在心间,不再发作,让事情暂时平息下来。 在举行命名仪式前的一天,天气寒冷,但阳光明媚。曾经下过几场小雨雪,使克莱伯近来骨头髮痛。他知道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他要在冰雪封冻以前,趁最后的几天晴朗天气,出去享受一下野外的景色。他带着艾拉沿着小溪旁的小路走去。艾拉要试试她的新脚套。这双脚套是伊扎给做的。她把野牛皮割成圆形,连同皮面上的下层绒毛一起鞣制成皮革,再涂以过量的脂肪,使之防水。她再沿圆片的四周钻许多小孔,用皮带抽紧像小袋似的包在女孩脚踝的周围,并将带毛部分包在里面,使具有保温的功能。 艾拉穿了这双新脚套很是高兴。当她大摇大摆地陪着这位男人行走时,老是把脚举得高高地。她把雪豹毛皮披在披身的外面,一块柔软的兔毛皮搭在她的头上,兔毛向里,盖住她的两个耳朵,而兔的两腿系在她的下巴下面。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又跑回来跟在老人的旁边走,放慢她精力充沛的步伐以便与克莱伯一瘸一拐地走得一样快。他们轻松安适地默默走了一程,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该给伊扎的婴儿取什么名呢?克莱伯思考着。他热爱他的同胞手足。他想取一个她所喜欢的名字,不要取一个来自她的配偶方面的名字。想到这里又使他回忆起那个曾经是伊扎配偶的男人所留给他的极坏的印象。她的配偶使她受尽痛苦和折磨,曾使克莱伯极为愤怒,但又无可奈何。现在,对他的感情更加疏远了。克莱伯想到当他自己还是一个男孩时,这个男人曾嘲笑他,称他是一个妇人,因为他不会打猎。克莱伯猜想:以后还是由于害怕大莫格乌的权力,才停止了这种令人不快的嘲笑。他想:我非常高兴伊扎生了个女孩。如果生了个男孩的话,会给那个男人太多的荣誉。 第54页 当这个令他生气的男人不在人世之后,克莱伯享受他火塘内的乐趣超出了他预想的程度。由于他已是一个小家庭的家长,对家庭里的人负有责任,供应她们吃和穿,使他尝到从未体会过的当一名男子汉的滋味。他察觉到其他男人对他怀有另一种不同的敬意;不但如此,他还发现他现在对猎人们狩猎产生了更多更浓厚的兴趣,因为,他们每人要奉献一份猎物给他。从前,他关心各种狩猎宗教仪式;现在更关心为他供养的人口过好生活。 “我想伊扎一定也非常快乐。” 他自言自语地说,想到她对他倾注的关怀和感情以及为他备餐、照顾他、预知他的需要……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她是他出生以来唯一最亲近的人,几乎是他的一个配偶。艾拉也使他非常愉快,他发现这个女孩与本家族孩子有本质上的不同,引起他的兴趣;对她的训练是一种挑战,正像一位老师遇到一个聪明、听话、但又不寻常的小学生一样。新生的婴儿也同样使他关注。开始有过几次,伊扎把婴儿放在他的膝上,曾使他紧张不安,他观察到婴儿的两只小手无规则地乱抓和到处乱看的目光,使他陷入了沉思:怎么一个幼芽般未发育的婴儿会慢慢地长成为成年妇女? 他想:她的出生保证了伊扎家系的绵延。她的家系是一个有崇高地位的家系。我们的母亲曾经是家族中一个极有声望的女巫医。许多其他家族的人常常来找她求医,有时带着病人来,有时索取草药回去。伊扎本人的医术也有同等卓越的成就。她的女儿将来极有可能达到相同的地位。她理应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以保持她渊远流长而杰出的家系传统。 克莱伯想到伊扎的家系,又回忆起他们母亲的母亲。她总是慈祥而又抚爱地对待他。当他母亲生下布仑后,对克莱伯的照顾有所减少。他母亲的母亲却对克莱伯照顾备至.甚至超过他的母亲。她的医疗技术也是着名的,她甚至曾治疗过一个出生外族的男子,正像伊扎治疗艾拉那样。“如果伊扎不很好地了解我们母亲的母亲的话,那太令人遗憾了。” 克莱伯沉思着。忽然,他又停止了他的思绪。 有了!我有了给婴儿取的名字了。他为他的灵机一动,感到高兴。他决定了给婴儿取的名字后,把注意力转向婚配仪式上。他想到:古夫这个年轻男子是他心爱的助手,为人沉默寡言,严肃老成。克莱伯很喜欢他。他的野牛图腾匹配奥芙拉的河狸图腾是足够强大的。奥芙拉干活努力,几乎不需要男人的申斥。她是他的一个很好的配偶,没有理由不给他生孩子;古夫是一个很好的猎手。他将会很好地供养她。当他将来当上莫格乌后,他可分到巫师应得的份额,以补偿因执行祈祷任务不能出猎而造成的损失。 古夫能否成为一名强有力的莫格乌?克莱伯在怀疑。他摇摇头。虽然,他很喜欢他的助手。但是,他知道,古夫绝不能达到他克莱伯所达到的高超成就。他的残缺身躯阻止他参加正常的狩猎和配偶等活动,使他有时间集中精力以卓绝的毅力钻研巫术,这就是造就他成为伟大的大莫格乌的原因。他是在家族大会的宗教仪式中统帅所有其他莫格乌思想的大莫格乌,而那次宗教仪式是所有神圣的宗教仪式中最神圣的一次。他虽然已成功地将本部落男人们的思想统一为一个思想,但是,与其他部落巫师有训练的头脑融合起来相比,其复杂性和成就高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家族大会每七年举办一次,上一次大会是在地震前的夏季举办的。克莱伯忽然想到:如果我能活到下一届家族大会并前去参加,那将是我能参加的最后一届了。 克莱伯又把他的思想带回到婚配仪式上。在这次仪式中,还有德路盖和阿葛的婚配。德路盖是一名有经验的猎手,长久以来,他的高超的狩猎技巧,为人称道;特别他制作石器工具的优秀技艺是众所共认的。他的性格像他配偶的儿子一样,是沉默和严肃的。他和古夫有相同的野牛图腾,他们两人在许多方面十分相像,克莱伯认为这是德路盖图腾之神产生了古夫。他想:真可怜,德路盖的配偶被召唤到另一世界去了。原来这一对配偶有相同的爱好,现在,可能与阿葛达不到那样的和谐。但是,他们两人都需要婚配,而且阿葛会比德路盖的第一个配偶多生孩子,这是合理的安排。 克莱伯和艾拉正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突然一只兔子,窜了出来,让他们吃了一惊。女孩想起山洞里的兔子,并使她的思想回到一路上所想的问题——伊扎的婴儿。 “克莱伯,伊扎的身体里怎么会有一个婴儿的?” 女孩问。 “妇女吞下了男人的图腾精灵。” 克莱伯毫不思索地打着手语回答,仍然执着地思索他自己的问题。“它和她的图腾精灵在妇女的身体内打仗;如果男人的精灵打败了妇女的精灵,就留下它的一部分,发育一个新的生命。” 艾拉看一下她的周围,看看有没有无处不在的精灵,但是她一无所见。不过,克莱伯却说精灵是到处存在的,她有点不相信。 “是不是任何男人的精灵都能进入妇女的身体内?” 她又问。 “是的,但是只有更强大的精灵能打败她的精灵。男人的精灵中,通常是妇女配偶的精灵,优先进入妇女的体内。因为它是最接近的,但如果它胜利不了,就要乞求另一个精灵的帮助,另一个精灵如能战胜,就会留下它的精华。只有出生的男孩具有他母亲配偶相同的图腾,这个男孩才是最幸运的。” 第55页 克莱伯小心地解释说。 “是不是只有妇女才能生出婴孩?” 她问,提到了正题。 “是的。” 他点点头。 “那么,是不是妇女必须有配偶后,才能生出婴儿?” “不一定,有时她在婚配前就吞下一个精灵,也会生出婴儿;但如果她没有及时匹配,则生下的婴儿是不幸运的。” “我能够有一个婴儿吗?” 这是她下一个充满希望的问题。 克莱伯想到她的强大的图腾,它的生命要素太强大,任何男性图腾,即使有其他精灵的帮助,也无法战胜她的图腾,这一点她自己将会很快发现。但是,克莱伯不能这样直说。“现在你还没有长大。” 他迴避地说。 “什么时候我才足够地大?” “当你长成一个妇人时。” “什么时候我能成为一个妇人?” 克莱伯现在才开始想到她决不会跑出问题的范围的。“当第一次你的图腾精灵与另一个精灵打仗时,你会流血,这就给出信号,表示来的精灵受伤了,它在你的体内留下一些要素,使你的身体作好产生婴儿的准备。你的乳房会胀大,还有一些其他的变化。在这以后,你的图腾精灵定期与其他精灵打仗。当你应当流血而不流血时,说明你吞下的精灵战胜了你的精灵,一个新生命就开始了。” “但是,究竟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成为一个妇人?” “可能当你生活经过8次或9次所有季节的循环之后,这时大多数女孩发育成为妇人,有的短些,只需7次以后。” 克莱伯回答。 “那么,还需要多长时间呢?” 她紧迫不放。 这位耐心的老巫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你过来,看看我能否为你解释明白。” 他说着,拾起一根树枝,并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一把石刀。他怀疑她是否能懂得,但是他知道这是她的问题所在。 这个家族的人对于数目是一个难于理解的抽象概念。大多数的部落人对数字的思考不能多于3个:你、我和另一个。这不是有关智力的问题。例如:布仑当部落22人中有1人失踪时,能立即知道。他能想到每一个个体人,能迅速地辨认出失踪的是谁,不是通过点数而发现缺了一个。将个体转化为“一”是一个困难的概念,许多人掌握不了。他们会提出问题:“为什么这个人是‘一个人,下一次说,那个人又是‘一个人’——但他们是不同的人?” 这个家族的人不具备抽象综合和演绎推广的能力。他们知道每一件事物的名称,例如:他们知道栎树、柳树、松树等,但是没有对所有树木的总体称作“树”的普遍的概念;每一种土壤、每一种岩石、甚至不同种类的雪都各有一个名。该家族的人在生活中依靠他们强大的记忆力和将记忆进入存储的能力——几乎所有记忆的事物都不会忘记。在他们的语言中充满着色彩和描写,但几乎完全缺乏抽象的概念。抽象概念在他们的性格、习惯和发展的方式中是完全陌生和格格不入的。他们依靠大莫格乌为他们的少数几件大事跟踪计数。例如:家族大会的间隔时间、部落成员的年龄、配偶仪式后隔离的时间和新生儿的第一个七天等。克莱伯能够做这些事是他最具巫法的本领之一。 克莱伯坐了下来,把树枝牢固地嵌在他的脚和一块岩石的中间。“伊扎说,她估计你的年龄略比伏恩大一点。” 克莱伯开始道,“伏恩通过他的出生年、学走路年、哺乳年和断乳年,” 他解释。每说一年在树枝上用石刀割一道刻痕。“我要给你加上一道刻痕。这是现在你多大年纪了。如果用我的手指代表刻痕,我将用一只手可全部代表你的年龄,你看吧!” 艾拉专心地看着刻划的标记,伸出她的手指头。她忽然活跃起来。“我有这些年龄!” 她说,将她所有的手指都伸开给克莱伯看。“但是,还需要多少年我才能有一个婴儿?” 她问,她对生殖比计算更感兴趣。 克莱伯像遭雷击似地惊呆了。为什么这个女孩能如此迅速地掌握这种概念?她甚至没有问一问刻痕与手指有什么关系,或两者与年份有什么关系。他为了使古夫懂得,曾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克莱伯又刻了3道标记,并放上3个手指头。但他只有一只手,他要进行这项计算时,遇到了困难。艾拉看看她自己的另一只手,立即把拇指和食指弯起来,伸出3个手指。 “到什么时候我才有这样大年龄?” 她问,一齐伸出她的8个手指,克莱伯肯定地点点头,接着,她放下第一只手,只留下伸开的3个手指。她的第二次动作引起他的惊奇,这又是一个概念,这是他花费了许多年才掌握的一个概念。 “我会在这么多年后才使我年龄足够大而有一个婴儿。” 她满有把握地伸开3个手指,对她的推理表示信心。这位老巫师从内心感到震惊,这是不可想像的!【洞熊家族的原始人不识数字,数数是一个困难而不易理解的概念;这里涉及到数字的减法,即8减5等于3,对原始人说来是一个更困难的概念。使克莱伯感到震惊】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竟如此容易地理解她的问题,并迅速得出结论。他几乎不知所措而忘记去评价她的判断。 第56页 “这可能是最早的时间。不会仅是这些年,而有可能要这么多年。” 他说,在树枝上又作了两道刻痕。“或许还要再多些年。无法知道确实的年头。” 艾拉稍稍皱一下眉头,伸开她的食指,然后又伸开拇指。“你怎么知道要更多年?” 她问。 克莱伯疑惑地看她一眼。他们已进了一个新的领域.即使他也感到困难。他无法回答。他有点后悔,不该开这个头。如果布仑知道这个女孩竟掌握了只有莫格乌才懂得的如此强有力的巫法时,他会不高兴的。但是,他的惊异也使他产生一丝恼怒,这样深奥的学问她真能理解吗? “用你的两手。把所有的刻痕标记一一地用手指盖住,” 他指示着。当她小心地用手指把所有刻划的标记都盖上后,克莱伯又划了一道刻痕,并用他的小指盖上。“下面的标记已由我的小手指盖上了。在第一组的两只手手指的标记之后,你要想着另一个人手的第一个手指,然后是另一个人手的第二个手指,懂吗?” 他作着手势,并靠近地盯视她。 女孩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她看看她自己的手,又看看克莱伯的手,然后做了一个怪脸,使克莱伯知道这是表示她很快乐。她又使劲地点头说明她已懂了。她的理解叉作了一个飞跃,这一跃几乎超出克莱伯的理解能力范围。 “那么,在这以后,有另一个人的手,然后,再有别的另一个人的手,对吗?” 她问。 这一下冲击得太厉害了。他的头脑开始眩晕。克莱伯能很困难地数到20。超过20的数就模煳地归为不明确的无限大数,称做“许多”他曾经在稀有的场合下,通过深入沉思之后,悟出这个概念的轮廓,而艾拉却如此容易地理解。他现在对她点头表示同意几乎是事后的承认。至此,他忽然发现女孩的思想与他自己的思想间存在着如此大的鸿沟,使他为之一震。他急于要停止讨论,努力把他自己的思想理出个头绪来。他换了个话题。 “你告诉我,这个名称是什么?” 他问,手里拿着刻划标记的树枝。艾拉仔细看了看,又想了一下。 “柳,” 她说,“我想它叫这个名称。” “对,” 克莱伯回答。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并直接注视她的眼睛。“艾拉,你最好不要把刚才所谈的问题讲给任何人听,好不好?” 他说,用手触碰一下树枝上的标记。 “是的,克莱伯,” 她回答,感到这句话对他说来是如何地重要。她已比任何人更理解克莱伯,只有伊扎例外。 “现在是应该回去的时候了。” 他说。他想独自一个人留下来,以便思考。 “我们必须要回去吗?” 她恳求地说,“现在野外的风光还是很美丽。” “是的,我们必须回去。” 他说,藉助他的手杖把自己支起来。“当一个男人已做出决定后,如果你还要提出问题,这是不恰当的,艾拉。” 他轻轻地责备一句。 “是,克莱伯。” 她回答,低下头表示接受。这是她曾经学到的礼节。他们在回山洞途中,艾拉默默地走在克莱伯的旁边,但很快又焕发出她的少年青春活力,一会儿在前面奔跑,一会儿又跑回来。她举出各种树木和岩石的名称,告诉克莱伯;如果叫不出时,就问。克莱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发现很难使他激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天色破晓。曙光照进黑暗笼罩的山洞。从洞外透入一股清新而带霜冻气息的空气,预示一场大风雪即将降临。伊扎躺在床上,随着晨光渐亮,仰望着洞顶熟悉的轮廓和渐趋清晰的外形。今天是她女儿的命名日和接受为部落正式成员的佳期,从此,她的女儿就是一个能抚养长大的人了。她盼望着早日解除她强制性坐月子的约束,这种约束规定她在停止流血以前,只能与部落的妇女们接触。在女孩子月经初潮开始时,要求她离开部落,到别处度过第一次月经期。如果这事发生在冬季,年轻的妇女可独自躲在山洞后面另设的一处地方,但仍需在翌年春季,再出洞外,单独过一次月经期。对年轻而又无武器防身的妇女来说,这是既害怕而又危险的事。她从小长大,习惯于在整个部落的保护下和集体中生活。这种单独生活的尝试,标志着女孩成长为妇女的必由之路。正像男孩子要完成第一次杀伤成为成人男子一样。但女孩子回来时,并不举行宗教仪式。女孩离开部落后,找一个栖身的地点,可生起火堆防止野兽袭击。白天允许她的母亲每天去看望她一次,带给她食物,并给她安慰,但夜间就要单独过了。这样常常发生女孩失踪。如果失踪后幸而存活下来,能为一帮狩猎或採集的部落人发现而带领回来;如果失踪后不再发现,可能被野兽吃掉,她的母亲在一定时间内不许向其他人透露。 关于精灵在妇女体内打仗,争夺留下要素的阵地和产生生命的说法,对男子们说来是神秘莫测的。妇女在月经期流血时,表示她的图腾的要素是强大的,它战胜了无处不在进入她体内的男性的要素,驱逐他的受孕要素。如果妇女在这期间对男子看一眼,男子的精灵就又会参加到失去阵地的战斗中去。为了使男子的图腾能够获胜,生命得以繁殖,妇女的图腾必须弱于男子的图腾,因为妇女的图腾即使较弱,也能从她体内的生命中获得力量,不似男子图腾的孤立无援。当男子图腾获胜将受孕要素留下后.妇女从自己的生命中吸取营养,产生新的生命。 第57页 在现实世界中,男子远比妇女体格高大、肌肉强壮和有力,但是,在可怕的看不见的世界里,妇女却被赋予更大的潜力。男子们相信,使妇女们外形体格较小、较弱,供男子们支配,是一种补偿平衡,使妇女不能施展她们的全部潜力,否则平衡要被打破,变成妇女们统治的天下。不许妇女们正式参加部落的宗教活动,就是不让妇女们知道造物赋予她们的强大力量,从而使她们处于无知的状态,供男子们驱使。年轻的男子们在第一次参加成丁仪式时,就会被告知,这种秘密的宗教仪式应杜绝一切妇女的参加。否则,当男人们在举行秘密宗教仪式时,即使被妇女偷看一眼,也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家族里流行的传说称,从前妇女们控制巫法,与神鬼世界交往。后来。男子们从她们那边夺取了巫法,但没有取得她们的潜力。许多青年男子一旦知道这些底细,他们以新的目光看待妇女们.以极大的严肃性承担男子的责任,对妇女加以保护、供应衣食、并全部支配她们,否则肉体力量和精神力量的细微平衡将被打破,导致家族生命的延续受到威胁。 因为在月经期间妇女的精灵力量极为强大,所以要受到隔离。她只能和妇女们在一起,不许触碰可能为男子享用的食物,消磨时间于一些不重要的工作,例如:採集木头或鞣制只供妇女穿用的兽皮。男人们并不承认她的存在,全然不理睬她,甚至也不去申斥她、指使她。如果偶尔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看不见似的;他的目光完全透过了她。 这种使妇女隔离的做法是妇女诅咒,是类似于诅咒或咒死的一种惩罚。咒死是家族的最高处刑,只用于判给犯有严重罪行的家族成员。只有部落首领有权执行,他命令莫格乌召来恶鬼,宣布对犯罪者处以咒死。莫格乌在接受命令时,不许拒绝。这种惩罚的执行极为慎重,因为执行后召来恶鬼,对巫师和整个部落都构成危险。罪犯一旦被咒死后,就不再被部落的成员提到,甚至不被任何人看得见。任何人都不理睬他。他被放逐,不再存在,正像他已死了似的。他的配偶和家庭哀悼他的死亡,不再分一份食物给他。少数受到咒死的人离开部落出走,以后就不再见到,不知所终:大部分干脆不吃不喝,满足他自己也相信的咒死。 有时,咒死只执行有限的一段时间。即使如此,也常常是致命的,因为罪犯不能在这段咒死的时期内单独地活下来。但如果他活着熬过这段有限的咒死期间,就仍被部落接纳为正式成员,还能恢復原来的地位。他已因咒死而向部落偿还了宿债,他的罪行可被勾销。犯罪是少有的,因此这种惩罚也很少执行。妇女诅咒并不是对妇女犯罪的惩罚,将妇女部分地和暂时性地隔离。大多数妇女却欢迎这种定期的隔离,因为可躲开男人们无休止的索求和监视的眼睛。 伊扎盼望在举行命名仪式以后可有更大的接触范围,她对居住在克莱伯火塘的垒石界线内感到厌烦。在即将下雪和冬天到来之前的最后几天里,她天天伫望洞口,看见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她焦急地等候克莱伯发出信号,宣布他已准备就绪和部落人已集合在洞口。命名仪式通常在早饭前举行,即当太阳升起后不久,此时在夜间保护部落的图腾仍留在附近,没有走散。果然,她得知克莱伯发出召唤,于是她急忙抱着婴儿走向洞口。仪式即将开始,她站在大莫格乌的前面,将眼睛往地上看,揭开包覆她婴儿的襁褓,将婴儿用双手高高托起。大巫师用眼在她头上扫视一下,然后做出手势,召唤神灵前来,并用手挥舞一下,宣布由神参加的命名仪式正式开始。 他蘸一下古夫托着的一个碗内红色的赫石油膏,在婴儿眉嵴间的一点划一条线一直达到婴儿的鼻尖。 “尤芭,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尤芭。” 大莫格乌说。这个裸体的婴儿被洞口一阵冷风吹得发出健康的嚎哭声,淹没了部落人赞许的咕哝声。 “尤芭。” 伊扎重复说,把哆嗦的婴儿抱在手臂上。她想:这是一个完美好听的名字。她也希望她的女儿知道给她取的名叫尤芭。部落的成员鱼贯地一个一个通过伊扎的前面,口里背诵这个名字,使他们自己和图腾都熟识这个最新参加的成员。伊扎小心地低着头,避免看一眼任何一个前来认识她女儿的男人。过后,她用温暖的兔毛皮裹住婴儿,揣在她贴身的怀里。当她开始给婴儿餵奶时.婴儿的哭声才停止。伊扎回到妇女中间她自己的位置上,给婚配宗教仪式让路。 在婚配仪式中,也只有在这仪式中,才使用黄色赭石制作的神圣油膏。古夫把盛有黄色油膏的碗递给大莫格乌。大莫格乌将碗牢牢地挟持在他右手臂的残余部分和他的腰之间。古夫在他自己的婚配仪式上不能充当大巫师的助手。他站在这位圣人的前面,等候格洛德陪同他配偶的女儿前来。尤蔻看上去具有交错复杂的情感,既为她的女儿有一个好配偶而自傲,也为离开她的火塘而悲伤。奥芙拉穿了一件新的披身,低头看着脚,紧跟在格洛德的后面走来。她那拘谨而朝地下看的面庞焕发出青春的容光。从她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对她所选择的配偶不会使她不满意。她盘腿坐在古夫的前面,眼睛仍向下看。 大莫格乌作了一阵无声的定式手势,重又向神灵发言,然后用中指蘸一下碗里的黄褐色油膏,在古夫的图腾标记疤痕上画出奥荚拉的图腾记号,表示它们精灵的联合。他又蘸一下油亮,把古夫的标记画在她的身上:沿着她疤痕的线条,模煳了她的图腾;表示对她的占有。 第58页 “野牛之神,古夫的图腾,你的标记已战胜河狸之神,奥芙拉的图腾。” 大莫格乌做着手势。“愿乌萨斯允许事实永远如此。古夫,你接受这个妇人吗?” 古夫的回答是用手指敲敲奥芙拉的肩膀,并做手势告诉她跟随他进入他们的新火塘。这个新火墉是在山洞内用卵石新垒起的。奥芙拉站起身来,跟随在她的新配偶的后面。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也不问她是否接受他。这一对配偶将留在新火塘里隔离14天,在这期间,他们分开睡觉。隔离时间结束后,在小洞室内由男子们再举行一次秘密的宗教仪式,以促进他们的结合。 在这个家族内,男女间的婚配纯属于精神上的形式。婚配仪式包括先向全部落宣告,然后在男人们参加的秘密宗教仪式中完成。在这个原始人类社会中,性是自然的和不受约束的,像睡眠和饮食一样,是一种自然的生理现象,并不受配偶关系的约束【根据摩尔根的《古代社会》和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等着作中记述:原始社会早期实行一种群婚制的婚姻形态,指一群男子与一群女子共为夫妻。我国古籍也有类似记载。洞熊家族虽有婚配形式,实际上是一种群婚制,使家族人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儿童们像学习其他技艺和习俗一样,从观察成人们的性行为而进行模仿。常常有些青春期的男孩,处于儿童与成人的过渡期,尚未作过第一次狩猎杀伤,就破坏了一个女孩的处女膜,甚至这个女孩还没有达到第一次月经来潮的年龄。这时,处女膜被破,流了血,那个男孩子却并不害怕,不顾女孩子的痛苦、惊疑而离去。 当一个男子有性的要求时,可以找任一女子得到满足。但有一条禁律例外,这是家族通过长期传统而建立的.即不得与他的女性同胞手足发生性的关系。当有男子向女子提出性的要求时。女子如不反对,会作出细腻而羞答答的手势姿态,表示可以商量。从而接受对方的要求。这个家族认为,新生命产生于无所不在的各种图腾的要素;在他们的概念中,认为性的活动与婴儿出生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繫。 第二个仪式是德路盖和阿葛的结合。这对配偶将与部落隔离,只有与德路盖同一火塘的其他成员可自由地进出火塘。当第二对配偶进入山洞后,妇女们一齐聚集在伊扎和她婴儿的周围。 “伊扎,这个婴儿一点毛病都没有。” 爱菠拉激动地说,“我应该承认,当知道你怀孕后,我一直为你担心。” “神在照应我,” 伊扎作着手势,“一个强大的图腾一旦屈服后,必然帮助我产生一个健康的婴儿。” “我怕那个叫艾拉的女孩的图腾会产生坏的影响。她的相貌如此奇特,她的图腾如此强大,会使婴儿畸形的。” 阿芭发表议论。 “艾拉是幸运的,她给我带来好运。” 伊扎立即反驳说,同时看一下艾拉有没有注意到她们问谈话。女孩正眼看着奥茄抱着婴儿,把身子靠向婴儿,眼光中闪烁着骄傲,似乎尤芭就是她自己的孩子。女孩并没有留意阿芭的议论,但伊扎不愿这种思想扩散开来,“她不是给我们全体带来幸运吗?” “但是,你没有生个男孩,算不得幸运。” 阿芭坚持她的观点。 “我原来就希望生一个女孩,阿芭。” 伊扎说。 “伊扎!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妇女们震惊了。部落的妇女们很少承认自己宁愿要生一个女孩的。 “我并不责怪她,” 尤蔻起来为伊扎辩护,“她如果生了一个男孩,并不一定会幸福,从出生后,照顾他,给他餵奶,将他养大,但当他长大后,就会离她而去:不是死于狩猎,就是死于其他场合。几乎有一半的男子在年轻时就死了。至少像我的奥芙拉现在还活着。” 妇女们对这位因山洞坍塌而失去儿子的母亲深表同情,她们都知道尤蔻曾经非常悲伤过。爱菠拉机智地转换了话题。 “我不知道在这个新山洞里如何度过冬天?” 伊卡说:“猎人们的狩猎进行得很好,我们也採集了很多植物,并已存放好。我们已储存了大量的食物。猎人们今天还要出去打猎,恐怕是入冬前的最后一次。我希望有足够大的贮窖。可以把全部食物冻结储存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最好快回去为他们准备早餐。” 妇女们迟迟地离开了伊扎和她的婴儿,回各自火塘内做烹调。艾拉坐在伊扎身边。伊扎用手臂搂着女孩,另一只手臂抱着婴儿。她感到极为愉快——高兴可外出接触霜冻、寒冷而阳光明媚的初冬天气;高兴她的婴儿已产下,很健康,而且是一个女孩;高兴有了山洞而且克莱伯决定供养她;还高兴有了一个瘦长、白晳而奇异的女孩在她身边。她看看尤芭,又看看艾拉。这位妇女想:我的女儿们,她们是我的两个女儿。每个人都知道尤芭将成为一名女巫医,但是,我还要使艾拉也成为一名女巫医。我决心如此。说不定哪一天她还成为高明而为家族赞誉的女巫医呢。 9 不断叛逆族规的少女 ▲多夫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艾拉对杜尔克的叛逆行为羡慕不已 第59页 ▲阿芭讲述一个母亲拯救她的畸形儿的故事 ▲艾拉常常独自外出採药,不断带回一些使人吃惊的东西 ▲偷看男人们操练武器,捡到了一个扔在地上的弹石带 “暴风雪之神娶粒雪之神做配偶。粒雪之神生下婴儿北方冰山之神。当北方冰山之神这个闪闪发光的婴儿长大后,它扩展领土,使土地寒冷,寸草不生,引起太阳神的妒意,决心要消灭冰山之神。粒雪之神的同胞手足乌云之神发现了太阳神的阴谋,当夏天太阳最强大的时节,就和太阳神发生战斗,以挽救冰山的生命。” 艾拉坐在地上,膝上抱着尤芭,目不转睛地看着多夫讲述熟悉的古老传说。她虽早已知道这个故事,但仍被故事的魅力吸引住。这是她的爱好,乐意再看一遍。蹒跚学步的尤芭,已一岁半了。她由艾拉抱着,一刻不停歇地用小手握着艾拉的淡黄色长髮,搅动着玩。艾拉一边用手从尤芭紧握着的小拳里松开她的头髮,一边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位老人。老人坐在火堆旁。周围坐着饶有兴趣的部落人,正以哑剧形式讲述故事。 "有些日子,太阳在战斗中胜利了,他打碎了坚硬而寒冷的冰块,将它融化为水,使冰山的生命垂危。过些天后,乌云叉胜了,遮盖了太阳的面庞挡住太阳的热量,使冰山不会融化得太多。冰山在夏天里挨饿而收缩,但到冬天,他的母亲从她配偶处取得营养,哺育她的儿子,使冰山又恢復健康。每到夏天,太阳发威。要置冰山于死地,但乌云总挡住太阳,使太阳不能将冰山母亲在上一冬季餵养长大的孩子全部融化掉。年復一年,每当冬季开始,冰山总比前一冬天略长大些;它长得越来越大,分布面积越来越广,每年盖没许多土地。 当冰山在长大时,在它前面出现严寒:风在唿啸,雪花在飘舞。冰山扩展到人住的地方。雪花飘在家族人的身上,使他们冻得哆嗦。互相依偎着挤在火堆前面。" 正当多夫讲得有劲时,怒号的北风吹过山洞外的树林,发出唿啸声,增强了故事的渲染效果。艾拉觉得沿后嵴梁有一股同情的冷流缓缓而下。 "家族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说:‘我们的图腾之神为什么不再保护我们?我们做过什么错事,使它们迁怒于我们?部落的莫格乌不能回答,他决定亲自出去寻找神们请求指示。他去了很长时间,杳无信息。许多人日夜盼望他回来,年轻的人们尤其焦急。 一个叫杜尔克的青年比谁都不耐烦。他说:‘莫格鸟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的图腾受不了寒冷,都已离开我们走了,我们也应离开这里。’部落首领反对离开这里,他说:‘我们不能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自祖先以来家族常年生活的地方。这里是我们图腾之神的家,它们并没有离开这里。现在它们不满意我们。如果使它们离开故士,没有一个家,它们将更不满意。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并将它们带走,我们还想到哪里去呢?’ 杜尔克辩论说:‘我们的图腾早已离开了,如果我们找到一个较好的家,它们会回来的。我们可走向南方,跟着秋天的候鸟离开寒冷的地方;也可走向东方,到太阳的领地。我们可以跑到冰山达不到的地方。冰山移动得很慢,而我们可以跑得像一阵风一样快,使它永远追不上我们。如果我们留在这里不动,我们将会全部被冻死的’。 这位首领命令道:‘不,我们必须等到莫格乌回来。他会回来的,并会告诉我们该怎样办。’但是。杜尔克并没有接受首领的合理劝告,他继续与部落人辩论,少数人动摇了,决定跟杜尔克一起离开这里。 其余部落人恳求说:‘留下吧!留在这里直到莫格乌回来吧!’ 但是,杜尔克没有听从这些话,他说:‘莫格乌找不到神。他再也不能回来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跟我们走吧!去找一个冰山不能到达的新地方吧!’ 其余人回答说:‘不,我们坚决不走,我们将等下去! 母亲们和她们的配偶们为这批年轻的男子们和妇女们将离开这里而悲哀万分,认为他们会走向毁灭。但是,杜尔克他们终于走了。留下的人继续等候莫格乌。许多天过去了,莫格乌仍然没有回来。他们开始怀疑,并有点后悔,早应该跟着杜尔克离开这里。 然而,有一天,家族人看见有一个奇异的动物向他们走来。这头动物竟然不惧怕人们点燃起的火。人们害怕了,以疑惑的心情眼看它一步一步地走近来。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动物。可是,到走近来一看,完全不是一头动物,竟就是莫格乌!他穿着洞熊的毛皮终究回来了。他告诉家族的人们从乌萨斯——伟大的洞熊之神——那边得到的许多教导。 乌萨斯教导家族人说:‘要居住在山洞内,穿上动物的毛皮,在夏天狩猎和採集,为冬天储备食物。’于是,家族人永远记住乌萨斯教导的话,从此定居下来。虽然,冰山之神试图把家族人从他们的家里赶走,却始终没有得逞;不管冰山之神为人们送去多少寒冷和大雪,却没有逼得他们迁移。他们没有走杜尔克的道路。 最后,冰山之神不得不宣告放弃、退却。它生了气,并不再与太阳神战斗。乌云之神因冰山之神停止战斗而发怒,拒绝再提供帮助。冰山留下土地,向北方撤退,严寒也跟着一起撤走。太阳之神为胜利所鼓舞,继续追逐冰山之神直到北方老家为止。太阳发出它的巨大热量,在大片土地上将冰山彻底打败,使它无处藏身。于是,这里许多年来没有冬天。只有漫长的夏天。 第60页 粒雪之神为失去儿子而忧伤。忧伤使她衰弱。暴风雪之神要地再生一个儿子,乞求乌云之神的帮助。乌云之神怜悯他的同胞手足,要帮助暴风雪之神为她带来营养,使她復壮。于是,乌云之神大发神威,遮蔽了太阳神的面部,使暴风雪之神得以翱翔在大地的上空,洒落他的精灵,给粒雪之神吞下去。她又生出第二个冰山之神。但是,人们记住乌萨斯对他们的教导,冰山之神不能将这个家族从他们家里赶出去。 至于杜尔克和一起出走的人又怎么样了呢?有的说,他们已被狼和狮子吃掉;有的说他们被洪水溺死;另一些人说,他们到达太阳神的领地。太阳神因杜尔克和他的人要占领他的土地而发怒,从天上放下一个火球,将他们统统烧死。从此,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 “你看!伏恩,” 阿葛每当讲述杜尔克的古老传说后,总是这样教育她的儿子,“你应当永远照顾你的母亲和德路盖以及布仑和大莫格乌。你决不要不听话,决不能离开部落,否则,你也会像杜尔克那样地不见了。” 阿葛的这些话给艾拉看在眼里。 “克莱伯,” 艾拉对坐在她身边的男子说.“你是否想到杜尔克和他的人们会找到一个新地方住下来吗?他不见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看见他死了,是吗?他也可能仍然活着,有可能吗?” 大莫格乌说:“当然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他们死,艾拉。但是,他们仅有两三个猎人,要狩猎是有困难的。可能他们在夏季能猎到一些小动物,但要贮藏足够的食物,准备过冬,必须猎取大动物,这对他们说来就非常困难,也非常危险。他们到达太阳神的领地之前,要生活过许多冬天。这许多冬天他们能生活过来吗?他们的图腾需要有居住的地方。他们无家而在外漫游会使图腾离他们而去。你不希望你的图腾离开你,是吗?” 艾拉不自觉地摸一下她的护身符。她说:“我的图腾决不会离开我的,即使我只有单独一人和没有家的时候也没有离开我。” “那时它在考验你。它给你找到一个家,是吗?穴狮是强大的图腾,艾拉。它选中了你,它会永远保护你。但是,所有图腾都喜欢有一个家。如果你心中总有一个图腾,它就会帮助你,在你困难的时候指示方向。” “我怎么能知道它在指示我呢,克莱伯?” 艾拉问,“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穴狮之神。我不能知道它的指示。” “你看不到你图腾的神灵,因为它是你的一部分,存在于你身体的内部。它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必须学会懂得图腾的话。如果你有决心去做某件事,图腾就会帮助你,它会提示你,给你信号,使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什么样的提示信号?” “这就很难说了。通常它是一种特殊的或不寻常的事物;一块你从未见到过的石头,或一支持殊形状的根,它会告诉你某种意义。你不单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去观察和倾听,而且用你的心和头脑去理解,你会得到启示。你的图腾只有你自己才能理解,别人不能告诉你什么。当你机遇来到,发现你的图腾留给你的信物时,你可将它放在你的护身符内,这将给你带来好运。” “在你的护身符内有没有你的图腾留给你的信物,克莱伯?” 女孩作着手势,眼看着挂在大巫师脖子上的一个笨拙的皮革袋。这时,女孩抱着的尤芭蠕动不安,要自己下地。女孩就将她放下,让她向伊扎走去。 “有的,” 他点点头,“有一个洞熊的牙齿,是当我将要被选为巫师助手时给我的。这是一颗完美的牙齿,既没有龋孔,也没有磨损,它不是牢插在洞熊的牙床内,而是出现在我脚逸几颗石子的中间。当我坐下时,还没有见到它,但我一低头,忽然发现了它。这是乌萨斯给我的启示,使我做了正确的决定,当上了巫师助手。” “我的图腾也会给我提示信物吗?” “这就没有人敢说。也许,当你要作重要决定时会出现。你将会知道,当机遇到来时,只要你身上带着护身符,你的图腾一定会找到你,给你帮助。你可要千万小心别把护身符丢失了,艾拉。护身符是受你的图腾显圣启示后给你的。在你的护身符里保存你的一部分灵魂,这部分灵魂是你的图腾所熟识的。没有了护身符之后,你的图腾之神出去漫游而找不到回家的路,它会迷路,而到神鬼世界去安身。因此,你丢失护身符后如不迅速找回来,你也会死的。” 艾拉不禁颤抖了一下,感到自己脖子上挂有一根结实的皮带,连接一个小皮袋。她还是惦念不知何时才能从她的图腾获得启示。她问:“当杜尔克决定离开部落去寻找太阳神的领地时,他的图腾有没有给他启示?” “没有人知道此事,艾拉。在传说故事中没有提到。” “我想杜尔克出去寻找新的家是很勇敢的。” “他可能很勇敢,但是,他实际上很愚蠢。” 克莱伯回答说,“他离开他的部落和祖居的家,去冒很大的危险。他为的是什么?无非是追求新的事物,对老的环境感到不满足。当时一些年轻男子们认为杜尔克很勇敢。殊不知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变得更聪明时,他们会学乖的。” 第61页 “我倒很喜欢他,因为他与别人不同,” 艾拉道,“我喜欢这样的传说。” 艾拉看见妇女们都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做晚饭,也站起身来跟她们出去。克莱伯在这个女孩后面摇摇头。克莱伯曾多次想过,艾拉确已在很好地学习、接受和懂得家族的规矩,可是,她的言行又使我担心。这并不是说,她做错了事,或做了坏事,而是她的行为不符合家族的准则。这个传说使人知道试图改变家族传统生活方式是错误的,而艾拉竟对故事中年轻男子追求新事物的鲁莽行动羡慕不止。克莱伯担心,这是不是表明,她具有非家族化思想?可是,克莱伯又承认,她确实学习得很快。 家族的女孩们到了七八岁的年龄时,一般都能熟练地学会成年妇女的技能。许多女孩过了这个年龄后,很快地婚配。自从伊扎在途中抬到艾拉以来,差不多快两年了。当时艾拉孤单一人,几近饿死,因为她还不知道如何寻找食物。现在,她不但知道自己寻找食物,而且知道制备和保存食物的方法。她还学会许多其他重要的技能,其熟练程度虽比不上年长而有经验的妇女们,但至少与某些年轻的妇女们比起来,却毫不逊色。 她能剥制和整修一张毛皮,制作披身、斗篷和各种用途的口袋。她能从一张皮革中割出一条连续螺旋形、均匀宽度的皮带;能利用动物的长毛、腱或带纤维的植物茎皮和根搓成坚牢的绳索,根据用途不同制成粗的绳或细的线;能出色地用坚韧的草类、根和茎皮编织篮子、席和网;能用一块燧石制成一把粗手斧,或在石块上剷出锐利的刃口,制成石刀或刮削器。制作质量之好,甚至给德路盖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会从一截树段剜成一只碗,并将其磨光,表面做得很精緻;她还学会钻木取火,用两个手掌夹住一支削尖的木棒,压在一块木块上往復钻动,使木棒和木块摩擦发热,渐渐郁积的热量使木棒和木块接触部分冒烟,变成炽热的木炭,用来点燃干燥的引火物。这种取火方法如有两人配合,轮流将削尖的木棒以一定的压力转动,分担这种冗长乏味而费力的劳动,就会容易得多。但是,使人更惊奇的,却是她学得了伊扎的医学知识,这种医学知识是伊扎家系以天生的本能方式遗传继承下来的。克莱伯想:伊扎说得对,她可以在没有记忆存储的遗传下学习,而且学得很快。 艾拉把甘薯削成小片,投到兽皮罐内,罐下烧着熊熊的炊火.罐内的汤正在沸腾。她把甘薯腐烂的部分削掉,每个甘薯剩下可吃的部分就不多了。蔬菜储存在山洞的后部,那里温度较低,而且比较干燥,适宜于蔬菜的冬储。但是,到了冬季将尽,蔬菜开始软化腐烂。她日夜盼望的春季,已在几天前看出一些迹象;她看见冰封的小溪里出现细流的水,这是大地即将化冻的最初象徵。她迫不及待地等候春季早日到来,可以看到植物变绿,长出新芽;将糖槭树皮割破,渗出树液,把收集的树液放在兽皮罐内长时间煮沸,最终会浓缩成稠厚的糖浆,或结晶为槭糖,贮存在桦皮容器内。桦树也产生糖浆。但没有像槭糖浆那样甜。 无休止地忙碌使她毫不感到寂寞,但是对长时间局限在山洞内度过漫长的冬季已感到厌烦。在一天的早晨,风向忽转为南风,有几个小时一直吹入洞内,带来海上润湿而温暖的空气。三角形的山洞口顶上悬挂着的冰柱开始融化滴水。这种闪光而尖端向下的冰柱,整个冬季曾不断地生长,在凌厉寒风吹来时变长和变粗。现在吹来春天的气息,改变每个人的思想,知道冬天快结束了。 妇女们在制备食物,一边进行谈话,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冬季即将结束,食物的供应趋向拮据。她们把食物原料归併在一起,合灶烹煮,但是,除特殊场合外,仍分开火塘就餐。部落在冬季里常常聚餐——这对于调剂冬天闭户不出的单凋生活有好处——虽然,随着季节行将改变,聚餐的菜餚显得单调。但是,他们仍然有足够的食物,不致挨饿。在两次暴风雪之间的时间里,猎人们也能设法猎到一些小动物,或一头老年的鹿,带来一顿新鲜的肉食而受到欢迎,虽然,新鲜的肉食不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他们还存有足够的干燥食物供生活所需。妇女们仍然被讲故事人所吸引住。现在,阿芭讲一个妇女的故事。 "……出生的婴儿是畸形的。母亲根据首领的命令,将婴儿抱到外面,准备去抛弃掉。但是,她捨不得让婴儿死掉,带着婴儿爬到树上,将婴儿挂在连猫也爬不到的最顶端的树枝上。当她离开时,婴儿哭喊着。到了夜间,婴儿饿了,像狼似的嚎叫着,闹得部落人都睡不着觉,以后,日日夜夜地哭喊着,引起首领对婴儿母亲的狂怒。但是,母亲听到哭喊声和嚎叫声,知道她的婴儿还活着。 到了命名的日子,母亲一清早又爬上树去,看见她的儿子不但仍然活着,连畸形也一扫而光!他是正常而且健康。部落首领本来不同意接纳她的儿子进入部落:但由于婴儿仍然活着,根据家族的习俗,首领出于无奈,就给予命名和接纳为部落成员。这个男孩长大后,成为部落的首领,他永远感谢他的母亲把他放在伤害不着的地方而救了他的命。即使他婚配后,也一直把每次狩猎获得的猎物分一部分给他母亲。他从不打他母亲耳光,从不骂她,永远尊敬她。" 第62页 阿芭的故事结束了。 “婴儿出生后几天一点不餵奶,他靠什么活下去的呢?” 奥茄问,正看着她刚才睡着的健康的儿子布拉克,“如果他的母亲不是首领的配偶,或者不是将要成为首领的男子的配偶,那么,她的儿子怎么会成为首领呢?” 奥茄对她新生的儿子感到骄傲。勃劳德由于婚配后不久,他的配偶很快给他生下一个儿子,而尤其感到骄傲。就是布仑也放下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子,抱起这个婴儿,眼中露出喜色,庆幸他首领的位子后继有人。 “如果你没有生下布拉克,那么下一代首领将由谁来当,奥茄?” 奥美拉问,“如果你没有儿子,只生出一个女儿,那又该怎样呢?可能会由一个配给部落二把手的人所生的儿子碰上当首领吧。” 她对那位比她年轻的妇女略有妒意。奥芙拉现在还没有孩子,虽然,她早已成长为妇人,并在奥茄和勃劳德婚配之前,就已配给了古夫。 “不管怎么说,一个生下来就畸形的婴儿,怎么忽然变成正常而健康的呢?” 奥茄反驳说。 “我猜想,这个故事是由一个妇女编造出来的,她生了一个畸形的儿子,希望他变成正常,并当上了首领。” 伊扎说。 “但是,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伊扎。这个故事不知传了多少代了。可能在很早以前,事情会那么变化,到了现在成为不可能的了。我们怎么能确切知道呢?” 阿芭说,仍维护她的故事。 “很早以前,有许多事情可能和现在不一样,阿芭,但是,我想,奥茄的话也是对的。一个婴儿生下来就畸形是不能忽然间变为正常的,另外生下后到命名日不餵奶而能活着,看来也不大可能。但是,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谁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可能里面包含着不少发人深省的真理呢!” 伊扎有点让步。 食物烹煮好了,伊扎将它送回到克菜伯的火塘去。艾拉抱起结实的正在学步的孩子跟在后面。伊扎现在很瘦,不像几年前那么健壮了,就靠艾拉大部分时问带领着尢芭。艾拉和尤芭两人之间有着特殊的依恋感情。尤芭不论艾拉走到哪里总是跟着,艾拉也看来对带领她的妹妹毫不感到厌烦。 她们用过餐后,尤芭到她母亲身边去吃奶,但很快哭闹起来。伊扎咳嗽不止,弄得婴孩更加吵闹不安。最后,伊扎把呜呜哭的婴孩推给艾拉。 “把孩子抱去,看看奥茄或阿葛有没有奶餵她。” 伊扎烦躁地打着手势,又诱发一阵剧烈的干咳。 你怎么啦,伊扎?" 艾拉做着手势,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 “我现在是一个老妇人了。我太老而生下这个婴孩。我的奶已干了,没有了。尤芭饿了;上次阿葛餵过她一顿,但是,刚才餵过欧娜,不会留多少奶。奥茄说,她的奶有多余;现在你把婴儿带给她吧。” 当艾拉抱着婴儿去找奥茄时,伊扎注意到克莱伯靠近她看了自己一眼,脸上有异样的表情。 艾拉抱着尤芭走路时十分小心。当她走进勃劳德的火塘时,把头低下,努力保持规矩的姿态。她知道仪态上只要有丝毫违反,就会招致那位年轻人的狂怒。她知道勃劳德正在寻找理由好骂她或打她。但是,她宁可受骂挨打,也希望给尤芭吃饱奶,希望不要未给餵奶而要她立即把尤芭抱回去。奥茄非常乐意给伊扎的女儿餵奶,但是一旁有勃劳德看着,她们之间没谈一句话。尤芭吃饱后,艾拉将她抱回,然后坐在地上,抱着尤芭来回摇摇耸耸,口里发出轻柔的低声哼唱。她每次总是这样地安慰婴儿,直到她熟睡为止。艾拉自从开始来到部落,已有很长时间忘记她自己的语言,但她在哄婴儿睡觉时,仍然用她自己的语言哼唱。 “我已是一个老妇人,很容易烦躁不安,艾拉。” 当女孩把尤芭放在床上时,伊扎说,“当我生孩子时,我年纪已经太大了。现在,尤芭还没有到断奶的时候,我的奶已干竭。她甚至还没有达到学步的年龄,但是,我已没有办法增加奶水了。明天我将告诉你怎样制备婴儿吃的特殊食物。只要我还有一点办法,我不想把尤芭送给别的妇女。” “把尤芭送给别的妇女?你不能将尤芭送给别人,她是我们的!” “艾拉,我是不想把她送人的,但是她必须有足够的奶吃!我已无法餵她。我的奶不足,我们也不能常常央求别的妇女给她餵奶。奥茄的婴儿现在还小,所以她的奶还很多,将来布拉克长得更大,她的奶就只够他一人吃了。而阿葛也没有多余的奶,除非她再生一个婴儿。” 伊扎解释说。 “我希望我能给她餵奶!” “艾拉,你可能已长得像成年妇女一般高了,但是,你还没有成长为妇女,甚至还没有一点迹象显示你将很快成长为妇女。只有成年妇女可以当母亲,而且只有当母亲后,才能产出奶。我们将开始定时给尤芭餵食物,看她能不能适应。我希望你懂得怎样餵养婴儿。婴儿吃的食物应该用特殊的方法制备,每种配料都应软嫩。她的乳齿还不能很好地咀嚼。谷物在煮前应磨得很细,肉干应压碎为肉浆,加少量的水调成煳,新鲜肉要除去坚韧的筋,蔬菜则做成泥。这里还剩有橡实吗?” 第63页 “上次我看过还有一堆,但是老鼠和松鼠偷吃一部分,许多已腐烂。” 艾拉道。“尽量找一些出来。将它沥去苦味,磨细后加到肉里。甘薯也是适宜她吃的很好的食物。你知道蛤壳放在哪里吗?这很小,对她的小嘴再适合不过。让我们用蛤壳餵她吃。我很高兴冬天即将过去了。春天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食物品种,满足我们的需要。” 伊扎看到艾拉热忱的脸上笼罩着忧虑。她不止一次,尤其在即将过去的今年冬天,感谢艾拉的热心帮助。她常在思忖,如果她当初在怀孕中没有拾到艾拉给她当女儿,她怎么能在这样大年龄当上第二个孩子的母亲。由于年龄大给尤芭餵奶,耗竭了伊扎身体内的储备。虽然,她总掩饰她日趋恶劣的健康状况,她从不提到她的胸部的疼痛,或有时在特殊严重的咳嗽发作后咳出血来,但是,她知道克莱伯已经看出她的病,知道她的健康状况比表面现象看来要严重得多。她想:克莱伯也老了。这个冬天对他说来也够受的了。他太长时间坐在他自己的小洞里,只有一支火炬为他提供热量。 这位老巫师的蓬松的头髮已转为银白色;他的关节炎,加上他的跛足,使他走路成为一项痛苦的折磨;他的牙齿多年来用于咬东西以代替失去的右手,磨坏了,现在开始牙痛。但是,克莱伯长时间来习惯于在忍受痛苦中生活,从不将痛苦形露于色。他的头脑仍然像过去一样具有强有力的洞察力。他担心伊扎,他看到这位妇女和女孩在讨论如何为婴儿制备食物时,注意到伊扎健壮的体格在日趋衰弱,她的脸更加憔悴,眼睛深陷在显得高耸的眉嵴下面,她的手臂已细了许多,头髮变成灰色,但最使他烦恼的是她持续不断的咳嗽。他想:冬天即将过去使我高兴,她需要温暖和阳光。 冬天最终将它紧握着的冰冻大地放开了手,让温暖的春天带来充沛的雨水。当山洞附近的积雪和冰块融化后,从涨水的小溪中还可以看到从高山上冲下的大块浮冰。积雪融化下来的水浸润山洞前的泥地,经过进进出出的践踏,搞得泥泞不堪。只因山洞进口处铺筑了石块,才使山洞内保持相当的干燥,虽然仍有少量的地下水从石头下渗出,流进洞内。但是,洞外的泥淖并没有把部落人约束在山洞里。他们蹲在山洞内度过漫长的冬季,急于想跑出洞外,享受一下温暖的日光和柔和的海风。在积雪化尽以前,他们要走出洞外只能赤脚在冰冷的软泥上行走,否则穿上吸水的兽皮脚套,即使多擦上一遍脂肪,也不能防止水的渗入,保持脚的干燥,而且地上泥泞难走,会使脚套陷入泥淖中而拔不出来。伊扎忙于医治伤风的患者。在回暖的春天里,患伤风的人竟比结冰的冬天还多。 随着季节的推移,太阳光逐渐吸干了山洞口地面的水分,部落人的生活节拍也随之加快了。他们在恬静而漫长的冬季里,靠讲故事、闲谈、制作用具和武器,以及其他坐着从事的活动消磨时间,现在到了春季,变得忙碌和活跃了。妇女们外出採集新萌发的嫩芽,男子们进行训练和演习,以准备在新的季节里组织第一次大型狩猎活动。 尤芭已适应新的餵食,茁壮成长,只是出于习惯或为了亲热和安全感,还喜欢有时钻向伊扎怀里吃点奶。伊扎的咳嗽略有减轻,她仍很衰弱,不能外出到野外走得过远。克莱伯开始偶尔又带着艾拉沿着小溪蹒跚地散步。艾拉喜爱春天,觉得一年内春季比哪个季节都好。 伊扎由于不能到离开山洞过远的地方去,就只能由艾拉到远处寻找植物,以补充伊扎的草药库。伊扎担心艾拉一个人外出不安全,但是,其他妇女都忙于採集食用植物.而药用植物并不常与食用植物生长在一处。有时候,伊扎只能自己陪同艾拉外出,但大部分情况都是为指点艾拉认识新的药用植物,或熟悉正在生长的早期的植物,以便到晚些时候由艾拉独自去採集回来。虽然,她们每次外出时,总由艾拉抱着尤芭,但伊扎对即使这样少数几次的外出也疲惫不堪。因此,出于无奈,伊扎还是逐渐更多地允许女孩独自外出。 艾拉发现自己非常乐意于单独外出到附近地区去。因为单独外出给她自由的感觉,可以避开部落人老是盯住她的眼睛。她也常常跟着别的妇女们出去採集。但是,只要有机会.她总是很快地做完要求她完成的工作。然后,她又一个人单独到树林里进行探索。她带回的不仅是她知道的药用植物,而且也带回她不熟悉的植物,以便询问伊扎。 布仑对此没有公开阻止,他知道需要有一个人出去採药,供伊扎治疗魔法之用。伊扎有病也没有逃过布仑的眼睛。但是,对于艾拉热衷于一个人单独外出,却使布仑感到不安。家族的妇女们通常都不愿意独处,更不愿一个人单独外出。伊扎为寻觅一种特殊的草药必须单独出去时,她也总是怀着少许害怕的心理小心翼翼地搜索山林,採到草药后尽可能快地返回山洞。艾拉从不推脱派遣她的工作,态度良好,在布仑的眼里找不出差错。不过凭他的感觉,总认为艾拉的态度、方法和思想与他人不同,而并不是有错误,这就使他放心不下。每次女孩外出后,回来时总把披身的褶襉和採集筐里装得满满地,说明她做了许多必需的採集工作,布仑不能出来阻止她。 有时,艾拉带回来的不仅是采来的草药,而且还夹带些别的东西,一经给部落人发现,就引起一阵惊异。时间一长,部落人看惯了她那别出心裁的癖性,也就习以为常了,可是,有时候却仍免不了使他们大吃一惊。例如,当她回来时,带回一头受伤或生病的动物,企图给它治疗,使它恢復健康。尤芭出生后不久带回的一只兔子是她多次尝试中的第一次。她善于与动物们相处;动物似乎也知道她会提供帮助似的。一旦出现了先例,布仑总感到不便于阻拦。只有一次遭到布仑的坚决禁止,就是她带回一头幼狼。食肉动物传统地总是与猎人争夺猎物,曾经不止一次地当猎人跟踪一头动物,发现它已受伤,即将捕获,却被一头行动更快的食肉兽在最后一瞬间将它叼走。布仑坚决不允许女孩去帮助一头日后与部落争夺猎物的动物。 第64页 有一次,艾拉跪在地上掘一支植物的根,看见一只后腿稍稍畸形的兔子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用它的鼻子嗅嗅她的脚。她保持着镇静,不做突然的动作,慢慢地伸出手来,抚摸那头动物。她自言自语地说:“你就是我当作尤芭的兔子吗?你已经长大为成年的健康公兔啦!你这样地接近我难道不怕人们把你抓走吗?你必须提防人们,你知道吗?当人们把你放在火上烤时,你就完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兔子柔软的毛皮。不知什么声响忽然惊动了这头动物。它从她手下窜了出去。朝一个方向冲去,然后又回头跳跃一下,从它来的方向逃走。 “你跑得这样快,谁也抓不住你。但是刚才你为什么那样靠近我?” 她在迅速逃离的兔子后面做着手势,并发出格格的笑声。忽然她想到,这是长时间来第一次无所顾忌的放声大笑。她在部落里很少笑过;因为这常常会招致恶意的瞪眼。她觉得今天开心的事太多啦! “艾拉,这堆野樱桃树皮已陈腐不堪,里面再也挑不出好的了。” 一天早晨,伊扎做着手势说,“今天你外出,希望给我采一点新鲜的野樱桃树皮来。过了小溪靠近西边的空旷地有一丛樱桃树。你知道我所指的地方吗?採取它的内层树皮。现在是一年中採取的最好时候。” “是,母亲,我知道它的地点。” 她回答。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早晨,最后开放的藏红花以白色和紫色的花朵半隐半现地夹杂在长寿花丛中,长寿花正以雅致的长茎开着最初的淡黄色的花朵。空旷地和圆顶土丘的润湿土壤上长着新萌嫩叶的绿草,稀疏地点缀着大地,恰像给棕褐色的土地染上一层薄薄的嫩绿水彩色。灌木丛和乔木的光秃秃树枝上吐出了新芽,象徵新生命的开始。而柳树的白色枝端给人以披上一层茸毛的假象。慈祥和温暖的日光正鼓励着地球上万物的復甦。 艾拉一离开山洞就改变了走路的姿态,她在山洞里或被人们看到时,走路缓慢而小心拘谨;到了野外,她一变而为放松、自由,甩手,迈开大步。她跳下一个缓坡,又奔上另一边山坡,发出爽朗的笑声。一边走,一边漫不心经地扫视着小径两边的植物,似乎她正在对生长中的植物进行认真的鑑别和分类,以备日后採用。 当她走过沼泽洼地时,记得去年秋天曾在这里採集过紫色的浆果。她想:这里可能有新生长的商陆,我将在回去时,掘些商陆的根带回去。伊扎说,它的根对治疗克莱伯的风湿病有效。我希望新鲜的樱桃树皮对医治伊扎的咳嗽有帮助。她现在好多了。但是,她太瘦了,而尤芭已长得叉高又重。伊扎已抱不动她。如果可能的话,下次我就带着尤芭一起出来吧。我很高兴,我们已不把她送给奥茄了。尤芭现在开始学说话了。如果她再长高一点,我们可一起到野外走走。真好玩!看看那些长着茸毛的柳树吧!小时候像绒毛似的在空中飞扬,会长成树长出绿叶,使人感到有趣。今天的天空是湛蓝色的。我能从微风中闻到海的气息,使我想起我们又快要出去捕鱼了。海水即将变得温暖而适宜于游泳。我真不懂,为什么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喜欢游泳的?海水尝起来是咸的,不像溪水,但是,我觉得在海水里游泳很轻快。不知道哪一天我们一起去捕鱼,我几乎等不及啦。我喜欢吃海鱼,它比任何食物都好吃,但是,我也喜欢吃鸟蛋。我要攀缘到悬崖上去摸海鸟的蛋。当我登上陡崖的高处时,迎面吹来海风,多么令人畅快!这里有一头松鼠,看它爬到树上去了!我希望也能爬到树上去。 艾拉在山坡上漫游,不觉时间过了上半晌午。她忽然想到,太晚了。她赶忙朝向空旷地跑去,去採集伊扎需要的樱桃树皮。当她走近时,听到有人在活动,发出响声,看见空旷地上站着许多男子。她想马上离开,但心中惦记着樱桃树皮,就站住了。她想:男人们看见我到这里来,会不高兴的;布仑会发怒,以后再也不让我一个人外出了。但是,伊扎需要樱桃树皮,也许他们不会留在这里太久吧!我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不管怎么样,我且等一等。她蹑手蹑脚走向前去,躲在一棵大树的背后,透过缠结的秃枝灌木丛看到他们的行动。 男人们正在试练他们的武器,以备进行一次狩猎。她记得看到他们制作新木梭枪的过程:他们砍下细长、坚韧和直条的幼树,削去树枝,将一端用火烧焦,然后,用一块结实的燧石刮刀将烧焦的一端树杆削成尖端;尖端烧过后,能增加些硬度,并防止木质开裂。她记得有一次用手触碰过一支木枪,引起一场骚动,现在,她一见到木枪,就畏缩而不敢向前。 她被告知说,女性是不许触碰武器的,甚至不许触碰一下任何用于制作武器的工具。虽然,艾拉看到:一把用于切割皮革制作弹石带的石刀,和一把用于切割皮革制作斗篷的石刀,其实两者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一支新制作的梭枪,由于被艾拉无意中触碰一下,后来被烧掉了,并引起制作梭枪的猎手极大的恼怒。克莱伯和伊扎两人对她做长时间手势的教育,努力使她明白这种行动是令人讨厌的。妇女们知道这件事后都惊呆了。布仑则对她怒目而视。但是,最刻骨铭心而令艾拉气愤的是,当责备的手势像大雨般落在她的身上时,勃劳德的脸上却露出奸笑的神色,仿佛他得到很大便宜似的而窃窃自喜。 第65页 女孩隔了一层灌木树枝的屏障,好不容易看到男人们在进行操练,除了梭枪以外,还有其他武器。站在这端的有多夫、格洛德和科罗格3人,他们正在讨论梭枪和棍棒的相对优缺点;大部分男人在练习弹石带和流星石。伏恩也和他们在一起。布仑选定这个时机,训练这个男孩掌握弹石带基本手法,由佐格对他进行讲解。 自从伏恩到了5岁以来,男人们偶尔将他带到操练场来一次.大部分时间让他练习小型的梭枪,把它戳进软土或腐朽的树桩内,以获得握枪的手感和锻鍊臂力。他非常乐意参加操练场的训练,这次是第一次尝试,学习掌握和使用这一困难得多的弹石技术。他们在地上立一根标杆,不远处有一堆光滑的卵石,这是他们从小溪边拾来的。 佐格为伏恩做出示范动作,教他如何把皮带的两端握在一起。如何把卵石放进弹孑丁带的中间膨大部分内。这是一条用旧了的弹石带,佐格打算弃去不用,但布仑要求他用来训练这个男孩。这位老人认为它仍然可用,只将它割短一些就适用于伏恩较小的体格。艾拉被这项课程吸引住了。她像那个男孩一样,集中注意力,注视佐格的讲解和示范动作。伏恩在第一次试射时。弹石带缠结起来,石子掉了下来。对伏恩说来,使用弹石带的困难在于不能很好地绕身旋转,积聚离心力,以便将石子射出去。伏恩的每次试射,都是石子中途坠落。只有他能将石子留在皮带的凹窝内获得足够的速度后射出去.石子中途坠地的情况才有所改变。 勃劳德站在一旁观看。伏恩是他的门徒。在这个关系上,勃劳德成为伏恩的崇拜对象。勃劳德曾为这个男孩做一支小梭枪,让他一天到晚拿着不放,甚至上床睡觉时还带在身边。这个年轻猎人还指示伏恩如何握枪,如何掌握握枪的平衡和投刺时的推力,好像把这个孩子当成与他一般大的猎人似的。勃劳德曾想教导伏恩如何使用弹石带,但是,布仑决定指派佐格训练伏恩学习弹石技术,把伏恩敬慕的注意力转向这位老猎人,代替了勃劳德的位置,从而使勃劳德愤怒万分。现在,伏恩做了几次更为不成功的试射后,勃劳德站出来中断了课程。 “这里来,让我来教你怎样发射,伏恩。” 勃劳德做着手势。把老人撂在一边。 佐格后退一步,他对这个傲慢的年轻男子投以不满的目光。在场的其他人都停止了操练,向这边看来。布仑看见,瞪大了眼睛,他不喜欢勃劳德那样目中无人地对待这位部落里最佳的射手。布仑曾亲自告诉佐格,要佐格训练伏恩,不是由勃劳德训练伏恩。布仑想:这虽然表明勃劳德对此有兴趣,但是做得有点过分。伏恩应该跟最佳的射手学习,而勃劳德虽然也懂得弹石,但不是最擅长的武器。他将来如要当上一个称职的首领,就必须要善于利用每个男子的特长。佐格有最好的弹石技术,而且有时间去训练孩子,其余的男人都要出去打猎。勃劳德在这点上不能表现出良好的判断力,他过于骄傲自大,我怎么能提高他的地位呢?他需要学习知道,恰恰因为他将来要当上首领,所以,就不能如此卖弄,显得自己的重要。 勃劳德从男孩手里拿过弹石带,在皮带凹窝内装入一块石子,向标柱射去。石子在到达目标前落地了。这是部落里男子使用弹石带最容易碰到的问题——射程太近。他们必须学习补偿他们手臂关节受到限制,不能甩出圆弧的方法。勃劳德对自己的失误大为恼火。并感到有点羞愧。他连忙拾取另一块石子。又匆忙地发射出去,希望藉此表示,他会使用弹石带。他知道每个人都在看着他。这条弹石带比他习惯使用的短一些,这次发射仍然使他丢丑,石子发射远远地偏向左边,仍然在标柱前落下。 “你是想训练伏恩,还是想为你自己安排点课程,勃劳德?” 佐格嘲笑地做着手势,“我可以把标柱挪得再近一点。” 勃劳德强忍住自已的脾气——他不愿做为佐格奚落的对象,并为如此用心地发射仍然失误而动怒。他又发射了另一颗石子,这次因用力过度,将石子射往远远超出标柱的地方。 “你等一等,让我教完这个男孩的课程后,我也乐意给你上一堂课。” 佐格做着手势,从他的姿态里表示严重的讽刺,“看来像你那样的水平也许还能使用好它的。” 这位自尊性很强的老人表明自己的正确。 “伏恩能用这样破烂的旧弹石带学好弹石吗?” 勃劳德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大发雷筵,做出厌恶的姿态把皮带扔在地上,“没有一个人能用这根磨损的破东西弹石的。伏恩,我给你做一条新的弹石带。你不能指望用这个老人的损坏的带学好你的技术。他甚至还不能再打猎昵l” 这一下可使佐格大为恼怒。他从现职的猎手地位上退下来。自尊心受到挫折,因此,他努力钻研使用这种困难武器的技术,作为保持他的优势的措施。佐格曾一度像他配偶的儿子那样当过部落的二把手,现在他的自尊心特别容易受到伤害。 “作为一个老男人,总比一个男孩俨然以男子汉自居要强一点。” 佐格反驳着,伸手想从勃劳德的脚边拾取皮带。 对他的男子汉的资格进行诋毁,是勃劳德怎么也容忍不了的。这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不能自持了。他伸手向这位老男人身上勐推了一下,佐格不提防勃劳德的这一招,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沉重地跌倒在地上。他又坐起来,两腿伸出在他的前面,睁大两只眼睛向上看,表示吃惊的神态。这是他施出的表示愤怒的一招。 第66页 家族的猎人们是不许互相殴打的。殴打惩罚方式仅用于妇女们,即当她们不能理解男人们的责骂时所採用的方式。年轻男子们旺盛的精力应当消磨在监督下的角力、奔跑及梭枪刺戳或弹石、流星石比赛,这些运动同时也用于提高狩猎的技能。家族对成年男子的考核重点在狩猎技能和自我约束两条标准,尤其要自我约束方能达到部落成员间的合作,以利于在自然界中生存。勃劳德对于他自己的鲁莽行动也像佐格一样吃惊。当他觉察到自已的行为时,羞惭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勃劳德!” 怒声出自首领之口。抑不住的怒火,几乎要使他吼叫出来。勃劳德抬头一看,不禁脖子缩了回来。他从来没有见到布仑如此狂怒。首领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走向勃劳德。他的姿势受到他坚强意志力的克制和严格控制。 “这种像孩子般地发脾气是不能原谅的!如果不是已当上最低级猎人的话,我将罚你站在这里不许回山洞。谁叫你一开始就干扰那个男孩学的课程?是我还是佐格通知过你要你去训练伏思?” 首领的眼睛里冒出怒火:“你认为自己是一个猎人吗?你甚至够不上一个合格的男子!伏恩能控制自己,可能还比你强。一个妇女更能自我约束。你是未来的首领,照这个样子怎么能领导人?你连自己都管不了,还想管理一个部落吗?你将来能不能当上首领现在看来还不能确定,勃劳德。佐格没有错,你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却偏要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子汉!” 勃劳德感到屈辱,他从来没有在猎人们和伏恩面前如此地被羞辱过。他要逃跑、藏匿,他再也没有勇气活下去。他宁愿面对一头勐扑过来的穴狮,却受不了布仑的发怒。布仑是很少发怒的,也很少有必须发怒的外界环境。这位首领只要把眼睛朝谁一瞪,由于他苦乐无动于衷的举止、卓越的领导能力和从不偏离的自我约束,就能使部落内的任何成员,男人或妇女,低下头来乖乖地服从他的指示。勃劳德现在顺从地垂下了头。 布仑朝太阳一看,做出手势,命令大家回去。其他猎人不愉快地看到布仑对勃劳德的痛斥,现在松口气往回走。他们都跟在首领的后面,随跨着大步的首领返回山洞。勃劳德远远地拖在后面,脸孔仍然涨得通红。 艾拉蜷缩着,像生根似的,不敢稍动一动,几乎屏住了唿吸。她由于害怕被他们发现而发怔。她知道她已经看到了决不让妇女看见的情景。勃劳德从来没有在一个妇女面前受到像今天这样的斥责。男人们表面上在妇女们面前,不管受到多大的挑拨,总似乎保持兄弟般的团结。但是,目前在女孩眼前却呈现了在她思想中认为从来不存在的有关男人们的情节。现在她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她过去想像书权威极大、只管别人而自己不受惩罚的自由分子。他们要受到管制,而且他们也可能受到斥责。布仑看来是统治一切的最高权威。殊不知道布仑受到比部落内其他人更多的约束:家族的传统和习俗、控制自然界力量的神秘莫测而无法预言的神灵们,以及他自己的责任心。 艾拉在男人们离开操练场后还留在隐蔽处很长时间,害怕他们还可能回来。当她最后敢于从躲藏的大树背后跨出一步时,她仍然忐忑不安。虽然,她对刚看到部落男人们的内情有什么含意,还没有充分理解,但是,有一件事她是懂得的,就是看到勃劳德也会像任何一个妇女那样只得乖乖地顺从,这就使她高兴。她憎恨这个傲慢的年轻男人,因为他总是无情地挑剔她,稍有违反就一顿痛骂;不管她有没有错,在他的火爆脾气下把她打得鼻青脸肿;不管她如何努力地进行试探,都无法取悦于他。 艾拉穿过空地.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件。当她走近标柱时,看到被勃劳德发怒扔在地上的弹石带还留在那儿,没有一个人在离开前爆到把它收回。她朝它看看。不敢去碰它。这是一件武器!使她想到万一她做了什么错事,触犯了布仑,使他发怒,会像刚才对付勃劳德那样对待她,因而害怕得发抖。她的思想恍惚又回到她亲眼看到的一系列情景。她注视一下地上这条柔软的皮带,想到佐格对伏恩的教导,而伏恩却感到十分困难,没有学好。是不是它真的这样难学?如果佐格教我时,我能不能学会它? 她为自己的轻率想法吓破了胆。她环视周围,是否只有她一个人?她害怕如果有人见到她,就会知道她在想干什么。她看到勃劳德不会使用这种武器,想到当勃劳德试着要射中标柱,失败后被佐格做着手势表示蔑视的情景,一丝短暂的微笑越过她的脸部。 当他不会而我却会了,是不是会使他大发脾气?她想到事事要胜过勃劳德。现在,她又环视一下四周,心神不宁增又向下看看地上的弹石带,然后她迟疑地伸出手去,俯身把弹石带拾起来。她摸摸这根已磨损的柔软皮带,忽然又想到如果有人见到弹石带在她手里,不知什么样的惩罚会落到她的身上,她几乎又想放开手。让弹石带落下去。她迅速地抬头看一下空地上男人们离去的方向,把目光落在一小堆石子上。 她想:我能不能使用弹石带发射石子?哦!布仑会对我大发脾气,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惩罚我。克莱伯会说我坏。我现在已经是坏了,因为我触摸了这条弹石带。仅仅触摸一条皮带为什么会这么坏?是不是正因为它可用于发射石子?布仑会打我吗?勃势德一定会的。我触碰了它会使他高兴,因为他找到了藉口可以打我。如果他知道我已经看见了一切,一定更使他大发脾气。现在已足够使他们怒气沖沖了,如果知道我在练习,会使他们更加发狂吗?坏就是坏了,不是吗?我倒要试试能否用一块石子射中标柱? 第67页 女孩既忍不住想试用一下弹石带,又知道这是被禁止的。使她处于进退维谷之中;明知道这是错误的。但是她还想试试它。我已经错了,再多做一件错事会有多大差别?但这事是没有一个人会知道的;这里除我之外,没有别人。她歉疚地又朝四周看一下.然后,走向那堆石子。 艾拉拾起一颗石子回想起佐格的教导。她小心地把皮带的两端合在一起,用手紧紧地握住。皮带的中间垂下成一个柔软的环。她感到自己笨拙,不知道如何把石于放入已磨损的凹窝里。已有几次当她要甩动时,石子落了出来。她集中思想,脑中再现佐格教导的示范方法,她再次试验,几乎能开始甩动,皮带却甩不起来,石子又一次落在地上。 下一次,她能获得一些动量,把圆卵石甩出几步之外。她受到鼓舞,又再装一颗石子,在几次起动失败之后,她将下一颗石子扔得高高地。又有几次没有成功,终于将一颗石子发射出去,虽然与标的相距甚远,但接近了标柱,她开始掌握了技能。 当一堆石子全被发射出去后,她又将它收集起来,然后又有第三次收集。到了第四轮时,她能把大部分石子发射出去,而不是总半道掉落下来。艾拉眼睛往下一看,看见地上还剩有三颗石子。她拾起一颗,装在弹石带内,绕着头旋转,然后发射出去。只听得“嘣”的一声,石子正射中标柱,并弹了回来。她禁不住高兴得跳起来,深感到成功的激动。 我会了!我射中了标柱!这纯粹是一次机遇,一次幸运的击中。但是,这并没有使她的欢欣鼓舞有所减色。下一颗石子飞偏了,距离远超出标柱;最后一颗石子落在地上,仅差标柱几英尺的距离。现在,她还要再来一遍,她有信心能再射中。 她重新把石子收集起来,注意到太阳已接近西方天空的地平线。她忽然想起她是出来为伊扎採集野樱桃树皮的,怎么时间过得这样快呢?整个下午我都在这里消磨的吧?伊扎一定会为我担心。克莱伯也是这样。她迅速地把弹石带塞在她披身的褶襉里,跑向樱桃树旁,用燧石刀割开外树皮,剥下一长条薄薄的内皮形成层。然后,她以尽快的速度跑回山洞,仅在接近小河时才放慢脚步,装出适合于女性的小心姿态。她害怕她出去的时间太长会引起足够的麻烦;她不希望任何人找到更多理由对她发怒。 “艾拉!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都急坏了!我怕你被什么野兽袭击。我已经要求克莱伯请布仑去找你回来。” 伊扎在山洞口遇见艾拉时,骂骂咧咧地说。 “我在周围查看,看什么植物开始生长,然后走到空旷地。” 艾拉说,感到内疚,“我没有留意到时间会这样晚了。” 这是实话,但不是全部实话。“这是你需要的樱桃树皮。有去年生的商陆草,可采割了。你不是告诉过我,它的根对克莱伯的风湿病很有效的吗?” “是的,但是你应将它的根用水提泡,然后用浸泡液洗涤患处,能减轻痛楚。它的浆果可以煎茶,从浆果榨出的汁对治疗瘤和肿块有用。” 医药妇女说,回答艾拉提出的问题,然后又说:“艾拉,你是不是试图提出医疗问题来打岔吧?你应当知道,你不应出去这么长的时间,让我担忧。” 伊扎做着手势。现在,她知道她的孩子安全回来,怒气也消了。但是,她要艾拉知道,以后不准一个人单独出去这么长时间,她担心艾拉还要重犯。 “我下次再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了,伊扎。这次是等到我知道时,时间已经太晚了。” 当她们进入山洞时,整天吵着寻找艾拉的尤芭发现了她。尤芭用她胖敦敦弓形的小腿跑向女孩,快跑到前面时却绊了一交。艾拉连忙用两手把婴孩抱起,又举向空中。"有时候可以带尤芭出去吗?伊扎。我不会出去太长时间,我可开始教她一些知识。一 “她现在还小,她不会懂的。现在她正在学话。” 伊扎说,看上去她对两个孩子在一起觉得非常快乐。她又说:“我同意你们两人作伴出去一会儿,但不要走得太远。” 哦,太好了!" 艾拉说,一手抱着婴孩又紧紧抱住伊扎.她把小女孩举向空中,并大声地发出格格的笑声。尤芭以充满敬慕的双眼闪烁地看着艾拉。“这很有趣吗,尤芭?” 艾拉把婴孩放下后说,“妈妈将让我带你出去了。” 伊扎想:这个女孩得到什么啦?长时间来,我从没有见到她像今天那样地高兴过。今天天空中必然来了许多陌生的神。首先,男人们很早就回来,他们不像往常那样围坐着谈话,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火塘里,并很少关心妇女们。我投有看到他们回来后骂过人,甚至勃劳德几乎待我很温和。然而,艾拉整天耽在外面,回来后充满着活力,拥抱每一个人。我真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儿。 10 艾拉与勃劳德分庭抗礼 ▲艾拉讨得佐格欢心,偷偷学习制作弹石带技术 ▲艾拉偷偷练习弹石,在高山上发现一个似乎为她准备的小山洞 ▲勃劳德将艾拉打倒,布仑对他的儿子发出严重警告 ▲伊扎告诫艾拉要服从勃劳德,艾拉说:为什么男人们有 权指使妇女们? 第68页 ▲艾拉向勃劳德示威再次挨打,可是没人同情她了 “艾拉,你有什么事吧?” 佐格做着手势不耐烦地问。季节才到初夏,但气温异常地升高,显得非常炎热。佐格在阳光下用一把钝边的石刮刀加工一张很大的鹿皮。鹿皮正晒在太阳下干燥。由于烈日当空,佐格汗流满身,感到既渴又不舒服,但他的工作不容间断,希望不要有人打扰他。刚才一个扁脸的丑女孩,低着头,蹲在他的近旁,等候他的回答时,他才发出上述问话。 “佐格是否想要一杯水喝?” 艾拉做着手势说。这是当佐格敲敲她的肩膀后;才使她拘谨地抬起头来。对佐格说的。这个女孩在山泉那边,看到猎人在烈日下干活。女孩想,猎人可能会口渴。女孩不想打断猎人的工作。她用通用的定式手势向猎人致辞,然后,高高举起一个桦树皮制作的水杯,并取出一个由高山山羊的胃制作的冷却而湿淋淋的水袋。 佐格喉间发出唿噜声,表示接受。当地把凉水倒入杯中递给他时,他的内心暗暗地为女孩富于体贴人的思想而感到惊奇。他不能引起另一个妇女的注意,以便告诉她。他需要饮水,因为,皮革正在接近干燥,他不能立起身来。在这个关键时刻,需要一口气将制品做完,使得皮革能符合他的需要——既柔软,又有弹性。他的眼睛随着女孩看去,见她把水袋放在附近的树荫下阴凉的地方,然后取出一束坚韧的草和浸泡过的木质根,开始编制篮子。 自从佐格和他配偶的儿子迁入现在山洞的火塘以来,虽然,尤蔻很尊敬他,对他的需要毫不迟疑地照办,但是,总不能像他死去的配偶那样预知他的需要,并且是首先照顾好格洛德。所以。很令佐格怀念他死去的忠实的配偶.今天,佐格偶尔又看一眼坐在附近的女孩,见她正安静地专心做她的手工。他想。大莫格乌将她教育 176 得真好。他没有注意到艾拉也从她的眼角看着他。他边想、边将潮湿的兽皮拉挺、伸展,并刮去浮油。 黄昏后,这位老人独自坐在山洞前,向远处眺望。部落的猎人们都出猎去了,跟去尤蔻和其他两名妇女。佐格就在古夫的火塘内与奥芙拉一起就餐。他看一眼奥芙拉这个年轻妇女,现已完全成长,且已婚配。可是记得在不久以前,她还是尤蔻手中抱着的婴孩。佐格觉得时光的流逝,剥夺了他的体力,再也不能和男子们一起出猎,感到有点惆帐。他吃完晚餐不久,就离开火塘,忽然看见女孩向他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柳条编织的碗。 “我们采来了许多山莓,吃不完,” 她说,“能否请猎人赏光尝一尝,以免吃不完浪费?” 佐格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接受了奉献的碗。当佐格品尝这甜味多汁的浆果时,艾拉退后一段表示尊敬的距离,静静地坐在地上。他吃完后,将碗交回,艾拉接碗后迅速地离去。他想:我真不明白,勃劳德为什么总说她不懂礼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总觉得她除了长得特别丑之外,看不出她有什么错处。 第二天,佐格继续干他的活。艾拉又从冷冽的山泉处运来了饮水,她又坐在附近把材料摊开,继续编织採集篮。不久,当佐格往柔软的鹿皮上抹完脂肪后,看见大莫格乌一拐一瘸地向他走来。 “在炎热的太阳下鞣制兽皮是一件辛苦的工作。” 大莫格乌做着手势说。 “我正在为猎人们制作~批新的弹石带。我也答应给伏恩做一条新的。制作弹石带的皮革应该非常柔软,它应在干燥过程中不停地加工,使脂肪完全吸收进去,因此,最好在烈日下加工。” “我敢说,猎人们见到这批弹石带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大莫格乌议论道·“谁都知道你是我们部落里使用弹石带的能手。我看见你和伏恩在一起。他真幸运,有了你这位老师。弹石是很难掌握的一项技能,弹石带的制作也是一种困难的技术。”’佐格对大巫师的夸奖面带喜色,"明天我把这块鹿皮割开。我知 177 道男子们使用的尺寸。我也可为伏恩特制一条,弹石带的长短和手臂的长短相配,就能提高弹石的力量和准确性。" 你送来作为大莫格乌份额的雷鸟正在由伊扎和艾拉烹煮。伊扎教导女孩按照我喜欢吃的方式制作。今晚请你到大莫格乌的火塘吃晚饭,也请你尝尝我们制作的雷鸟。这是艾拉要我问你的。如果你能来,我将非常高兴。有时。一个男人喜欢和另一个男人谈话,而我的火塘里除了我之外,只有几个女的。" 佐格愿意和大莫格乌一起吃饭。" 老人显然十分高兴地回答。 部落经常举办公共宴会,由部落的全体成员参加聚餐。不过,更多的是两家合在一起吃一顿饭,特别是有亲戚关系的两家之间。大莫格乌却很少邀请别人到他的火塘里来用餐。他自从建立他自己的火塘以来,总觉得这个家还是新的。有了这个家以后,他很愉快有了一个休息的地方,还有两个女的伺候他。现在,大莫格乌想起,他从孩童时候起,就熟识佐格,并且一直喜欢和尊敬佐格。这次,佐格送给大莫格乌喜欢吃的雷鸟,就使克莱伯想起应该邀请佐格来吃一顿饭,亏得艾拉记得,并提醒他去请。毕竟老人很高兴地接受了。 第69页 伊扎不善于与部落里妇女们应酬交往。她性格向内,多愁善感,总努力把自身的事情做好。她的关于植物的知识,不仅限于医药方面,而且也精于食物的调味料。她知道如何将调味料很好地处理一下,或和谐地配合一起,就能增加食物的美味。她做的菜餚是可口的,而艾拉能特别留意一些烹调中容易忽略的细节,因此,大莫格乌对她们两人中任一人备餐都很满意。两个男人都吃饱以后,艾拉给他们每人送来一杯香气浓郁的雏菊花和薄荷药茶。这种茶伊扎知道能帮助消化。火塘旁有两个女人在伺候着,一个胖敦敦而快乐的要孩在他们膝上爬来爬去。拉拉他们的鬍子逗乐,使他们顿时感觉年轻起来。两位老人休息着,畅谈往事。佐格对老巫师的快乐火塘十分欣赏,几乎有点儿妒意。大莫格乌感到有了称做他自己的火塘,生活已不能再甜蜜的了。 第二天,艾拉观看佐格为优恩裁制弹石带。她集中注意力看老 178 人的讲解:为什么两端要裁成锥形?为什么皮带不可太长或太短?并看他把一颗蘸水的卵石放在弯成环形的皮带的中间,用力撑压,把皮带伸展成一个凹窝。当他又割出几条弹石带后,把剩下的皮革碎片集在一起。此时,艾拉给他送来一杯水。 “佐格想把留下的碎片另作其他用途吗?这皮革看来很柔软。” 她打着手势。 佐格觉得对这个善体人意令人赞美的女孩应该慷慨一点。“我这些碎片没有其他用途,你想要吗?” “这个女孩将非常感谢。我想其中一些碎片较大,可做一些用途。” 她做着手势.把头低着。 又下一天,佐格没有看到艾拉坐到他的近旁劳动,也没有给他送水,有点想她。但是,他的制作工作已经结束,武器制成了。他看见艾拉背着新编的採集篮,手里拿着根掘棒,到树林中去。他想:她必须为伊扎採集植物,不能整天围着我;我真不知道勃劳德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佐格不再去关心这个年轻男人;但他并没有忘记在季节开始时,那次对他的攻击。为什么勃劳德总与艾拉作对呢?这个女孩工作勤奋、懂礼貌、是能为大莫格乌争气的人。大莫格乌真幸运有了她和伊扎。佐格频频记得他与严肃的巫师一起过的一个愉快的夜晚,虽然,他从不向别人提这件事。他还回忆起那次邀请他晚餐是艾拉向大莫格乌提出的。他眼看那个高个子、直腿的女孩一路向树林走去。他想:可惜她长得太丑,真遗憾。将来不论她配给哪个猎人,都是一个好配偶。 艾拉用佐格送给她的皮革碎片,制作了一个新的弹石带,以代替那个旧的。旧的弹石带经多次使用,终至磨坏而丢弃。她决定在离开山洞较远处,找一个练习弹石的地方。她总害怕有人会撞见她。她沿着流过山洞附近的小溪上游走去。然后顺着支流小涧向高攀登,穿过浓密的低矮灌木林。 她在攀登中,发现前面有陡峭的岩壁挡住。在岩壁的顶上,小 ’ 1 79 涧的水流分成多股,顺着阶梯状石级流下来,形成小型的瀑布。突出的锯齿形的岩石,表面上附着一层软垫般的翠绿色苔藓。把挂下的瀑布分散为弹跳的水珠,从一块岩石落到下一块岩石上,流入下面一条浅可见底的小涧内。飞溅的水沫,形成瀰漫的轻雾。小洞再次下落,汇集在瀑布脚下布满白沫的水潭中,然后流向更宽的小溪中去。岩壁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其走向与小溪平行,似乎无法逾越,但是,当艾拉沿着岩壁的基部准备朝返回山洞的方向步行回去时,发现岩壁虽然峻峭,仍有岩石阶梯可攀登上去,于是她继续登上去,到了岩壁的顶部,发现地势转为平坦。她来到小涧的上河道,再循着上游方向走去。 这里海拔较高,树木以松和云杉为主,树干上披盖着潮湿的灰绿色地衣。松鼠时而攀缘到挺拔高大的树冠上,时而窜下到铺着斑驳地衣的地面上。地衣像地毯似地覆盖着土地、岩石和倒下的树干,呈现从淡黄色到深绿色的各种斑驳的色彩。她朝前走去,可以看到耀眼的阳光穿过常绿树的树隙,漏向地面。再沿小涧前进,树木逐渐疏稀,转为低矮的落叶乔木和灌木,然后,前面是一块开阔的空地。她钻过稠密的灌木丛,踏上这块小小的空旷草地。在空地的远端是高山的深褐色岩石,疏稀地覆盖着攀缘植物,一直上升到更高的山顶。 小涧婉蜒地通过草地的一侧,发现它的源头来自一股清澈的泉水:从靠近一大丛茂盛的橡树旁贴近的岩壁上涌出。山脉的结构像蜂房般夹杂着岩石内部的裂纹和纹理,能滤过冰川消融的山水,重新涌出为清澈、晶莹的泉水。 艾拉穿过高山草地,俯身畅饮一阵甘甜凉爽的泉水,看见树上长着尚未成熟的双簇和三簇坚果——榛子。这种坚果外面带有绿色、多刺的果皮。她摘取一个,剥去果皮,用牙齿咬碎软壳,露出银白色半成熟的果肉。她喜欢吃仍留在树上半成熟的榛子,而不喜欢吃成熟而掉地的榛子。榇子果肉的味道引起她的食慾,使她想摘取一些放进她的背筐内。当她走进一大丛榛树时,发现在浓密的树叶后 180 有一个黑暗的洞。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树枝,看见在低矮而浓密的橡树丛后面,原来隐藏着一个小山洞。这个小山洞隐藏得如此之好,以致在外面竟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推开灌木,仔细地朝洞内看去,然后跨入洞内,让树枝又弹回去,盖住洞口。阳光斑驳地照在一侧洞壁上,形成光点和树影的花纹。并暗淡地映出小山洞的内部。这个小山洞深约12英尺,宽度约为深度的一半。她伸手向上,几乎可触及入口处的洞顶。洞顶以缓坡向下倾斜至约洞深一半处,然后以更锐的角度斜向洞后部干燥的泥地。’ 第70页 这是高山山壁上的一个小洞,其大小足够供女孩舒适地在洞内自由活动。在入口处.看见有松鼠粪便、一堆为松鼠搬运进来,但已腐烂的窖藏榛子,知道小山洞没有被更大的动物使用过。艾拉不禁在洞内绕着圆圈,跳起舞蹈,庆幸她的发现。这个小山洞仿佛专门为她而准备似的。 她从洞里走出,眼光扫过前面的林间空地,然后,从近遭攀缘登上一块裸露的岩石,小心而缓慢地踏向一块突出岩石上。她抬头向前眺望,看见远处夹在两座山峰之间的裂口,闪烁着内海的水影。她又往下看,可辨认出山下_条银白色飘带般的小溪附近有一个细小的人在移动-知道这里几乎正处在部落山洞的垂直上部。她于是又攀缘下来,走向空旷地的边缘。 她想:这真是一个理想的地方,我可在这块空地上练习弹石,附近有泉水可喝;如果下雨·还可以躲到小山洞里去。我也可把我的弹石带藏在洞里,不必担心克莱伯或伊扎会发现它。这里还有榛子,以后我可以採集一些回去,供冬天吃。男人们决不会攀登到这样高处来打猎的。这将是我自己的地方。她高兴得奔跑起来,穿过空旷地,来到小涧边,开始寻找光滑的小卵石,以试试她的新弹石带。 艾拉利用每次可能的机会,攀登到她发现的隐蔽场所,练习弹石技术。她找到了攀登到这个小小高山草场的一条捷径.虽然更陡 181 峭些,但近得多。她登上后,发现有野山羊、小羚羊或腼腆的鹿,在 草场上吃草,使她惊异。但是,随着她多次来到,很快地与这些动 物混熟,她自己练习弹石,这些动物只移到草地的另一端去吃草,不 会受惊跑掉。 她的弹石技术不断地提高,用石子弹射标柱就显得平淡没有意 思,就为自己设立了更难于击中的靶子。她找机会偷看佐格对伏恩 的教导,然后,把佐格提供的弹射要领和技术用在她独自的练习中, 提高她的射击水平。她认为她是在玩游戏,做一件有趣味的事;为 了增加兴趣起见,她暗地和伏恩比赛,看谁的进步快。其实,弹石 不是伏恩喜爱的武艺。伏恩认为这是一种有点带老人味道的玩意儿, 梭枪才是成年猎人的主要武器,因此他对梭枪更感兴趣。他曾用这 种原始猎人的武器梭枪杀伤过一些缓慢爬行的小动物,如蛇、豪猪 等。他并没有像艾拉那样下功夫学习弹石,于是,弹石带就成为他 的一项困难而不易掌握的武器。当她知道她的弹石技术已远远超过 那个男孩时,她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在她的态度上也产生了奥妙的 转变——这种变化对勃劳德不是不起作用的。 部落里的女性是被看作驯顺的、辅助性酌、不招摇的或卑贱的 人。当作威作福的年轻男人走近一名女性时,如果她没有立即表示 畏惧,就认为是对他本人的当众侮辱,和对他的大男子主义的一种 威胁。他盯着她看,看她会产生什么反应,然后迅速地给她一记耳 光,再看看她的眼睛里是否流露出害怕的目光,是否畏缩得不敢动 弹。’ 艾拉却尽量地做到反应正常,她把每一件他所命令要做的事尽 快地做完。但是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她的行动有点自由散漫,不、 自觉地带来像遨游森林和野外时的散懒习气;她举止带着骄傲,因 为她能学习困难的技能,且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她的自信心不断增 长。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勃劳德爱挑剔她,比对其他人苛刻。其 实,勃劳德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艾拉就不顺眼,惹他生气。这是 无法解释的问题,要改变她的处境。更难于改变她眼珠的颜色。 182 部分原因是在勃劳德的记忆中,当他参加自己的成丁仪式时,艾拉篡夺了部落对他的注意力;但是,真正的问题还在于他不是本家族的血统。在她数不清的上代祖先遗传中,没有奴性这一遗传因子。她是一个外族人,具有较新、较年轻的血液;充满活力,富有积极性,骨子里并不受一个大脑里几乎只有存储记忆、具有僵化传统的种族的控制。她的大脑功能遵循不同的途径,在她丰满而高凸的前额内,装着能思考和推理的大脑前叶,能从不同的观点了解问题。她能接受新的事物,纳入她的思想范畴,融入已掌握的观念之中。这是该家族人所想像不到的。在大自然的安排下,她的种族未来将取代这个古老而垂死的种族。 在勃劳德的深层不自觉的潜意识中。隐约感觉到两个种族截然相反的命运。艾拉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大男子主义和他个人的生存。他对她的刻骨憎恨是旧的对新的憎恨、传统对革新的憎恨、死亡对生存的憎恨。勃劳德的种族顽固地保守和固定不变,已达到发展的顶点,没有再多的发展余地。艾拉是大自然新的实验品,虽然,她仍努力以部落妇女为榜样改造自己,但这仅仅是一种遮盖,一种有教养深度的装饰门面,一种为了生存下去而採取的策略。她早已找到回答深层需要而表达自己的道路。虽然,她作了种种努力取悦于这个专横的年轻男子,但她的内心深处却在酝酿叛逆。 第71页 一次交锋终于发生了。早晨,艾拉走到水潭去喝水。男人们聚集在山洞口的另一侧,计划他们下一次狩猎。她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勃劳德将离开一段时间,她可以不必提心弔胆地生活了。她坐在一潭静水边,手里拿着水杯,想得有点出神。他为什么老是看不起我?挑剔我?我努力工作,力图比任何人做得更多更好,并且他需要做什么我就给他做什么,却没有使他满足。他这样对待我,有什么好处?没有一个男人会像他那样盯着我。我真希望他早日离开这里。 “哎哟,” 勃劳德狠狠地打她一拳,使她大吃一惊,不自觉地叫喊出来。183 周围的人都停止了活动,将目光转向她,然后又迅速转向别处。一食接近成长为妇人的女孩,当有男人打她时,不应如此大喊大叫。她将脸转向肆虐者,因窘迫而涨得通红。 “你两限发直地在看什么?你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真是懒惰。” 勃劳德做着手势道,“我告诉你,给我们拿茶来,你为什么不听?难道还要我再告诉你一遍?” 原来是这样。怒气使她的脸颊更红了。她为自己下意识地叫喊感到羞辱,在整个部落中丢了脸,这都是勃劳德的狂怒给造成的。她站立起来,但不像往常一样迅速地跳起执行他的命令,而是缓慢而勉强地迈开步,投给勃劳德冷酷憎恨的目光,走过去拿茶。听到在观看的部落人中间发出的气喘声:怎么这个女孩竟敢猖狂到如此地步? 勃劳德更是大发雷莲,他一步蹿上去,一把拉住她,摔得她踉踉跄跄,差一点儿跌倒在地。勃劳德并未就此罢休,他抡起拳头往她脸上打去,一拳便把她打倒在地.接着又是一拳。她畏缩地躺在地上,试图用手臂保护自己。挡住他的重拳,并且屏住唿吸,尽量不叫喊出来,以免这种羞辱继续下去。勃劳德在狂怒下,看到艾拉默默地抵抗,更激起他粗暴地使性子。他希望她叫喊起来,甚至希望她求饶,但得到的是无声的抗议。使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性格,雨点般的拳头勐击艾拉。艾拉咬紧牙关,忍住痛楚,执拗地拒绝他的希望,抵抗暮他的羞辱。只一会儿功夫。她便进入昏迷恍惚状态。 她的眼前,仿佛挂上了一层暗淡、红色的薄雾,无效金星在晃动着,麻木的身躯缩成了一团,但她意识到毒打停止了。她觉得好像是伊扎把她扶了起来。她沉重的身子靠在妇女的身上,踉踉跄跄地进入山洞里。一阵阵痛楚传遍了全身,袭上她的心头,随之又麻木而失去知觉。她只模煳地感觉到清凉、消痛的泥敷料贴在身上,伊扎把她的头抬起·使她能喝下苦味的汤药,然后,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她浑然不知地昏睡过去。’ 当她醒来时,看到黎明前微弱的光线从山洞外透进来,辅以火 184 塘内即将熄灭的炭火的余辉,照见洞内一些熟悉物体的轮廓。她试试想爬起身来,但她身体的每一条肌肉或每一节骨头都不听使唤,她发出一阵阵呻吟声。伊扎出现在她的身边,心疼、关切的目光从伊扎慈母的眼睛流露出来。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人如此残忍地毒打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即使她的配偶在脾气最坏的时候。也没有将伊扎打成这个样子。她敢肯定,如果没有布仑把勃劳德强行制止,准会把女孩打死。这种惨景伊扎从来没有想到过。竟会亲眼看见,也不愿意再次看到。 艾拉在卧床上回忆事件发生时的情景,心中充满着害怕和憎恨。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地满不在乎,没必要进行无声的抵抗。但是,她没有想到勃劳德会如此粗暴地对待她。什么深仇大恨会使他狂怒到几乎致人于死地的地步? 布仑在发怒中。他那冷静的怒火使得部落人都悄然无声地走开了,并尽可能地躲避开他那令人害怕的目光。他对艾拉的无礼是不贊成的,但是,勃劳德的反应使他震惊。他有权去惩罚女孩,但勃劳德的惩罚远远地做过了头。他甚至对首领命令他停止施暴而置之不理,布仑不得不前去将他拉开。更严重的是他大发脾气,来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女性。就因为被一个女孩惹了一下,他就毫无顾忌地狂怒起来,干出有损男子汉气概的蠢事。 自从勃劳德在操场上发过一阵脾气之后,布仑曾暗下决心,决不能让这个年轻男子再次无端地失去控制,决不能让他像孩子般地大发脾气。这是布仑第一次开始认真地衡量勃劳德的资质和品格,怀疑他够不够将来接任首领的资格。这一怀疑严重地伤了这位饱经风霜的男子的心,虽然他口头并不承认。勃劳德是他钟爱的配偶的儿子,是他得意的命根子。布仑认定是他自己的图腾精灵造就了勃劳德,他爱勃劳德甚于自己的生命。年轻男子的失误使布仑常常内疚,认为错误的发生他有很大责任,每次勃劳德有错误,他都没有恰当地纠正,甚至没有给予适时的教育,反而给予更多的宽慰。这样是不行的,这次菲要找他谈一谈不可了。 185 布仑等候了几天功夫,然后找勃劳德谈话。布仑需要足够的时间,把每一件事反覆地思考一遍。勃劳德这几天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他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火塘。布仑阴沉的面孔、默默的思考都使他感到越来越沉重的压力而惶恐不安。当布仑最后作出手势招唿他出去时,他倒有些如释重负,.诚惶诚恐地跟在布仑后面走出山洞。他在世界上没有比布仑的发怒更使他害怕,特别这次是布仑少有的震怒,更使他心中砰砰作跳。 第72页 布仑在做r简单的手势后,以平静的语气如实地告诉勃劳德他布仑在想些什么。他责备勃劳德的行为失检,有损于未来首领的身份,使这个年轻男子感到羞惭和懊悔。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最严厉的批评,从中他知道布仑对他的爱,知道布仑发怒的根源,也是他以前不曾想过的。在勃劳德的面前,他不是他永远尊敬和害怕的高傲的首领,而是一个爱他又对他深深失望的父亲。勃劳德内心充满着悔恨。 勃劳德看到布仑那一双坚定而令人生畏的眼睛。事情的发生使布仑痛心,他必须把部落的利益放在首位。 “勃劳德,如果你下一次再发脾气,或再一次出现这类失常的表现.你就不再是我配偶的儿子。你的地位本来可以继承我,将来当上部落的首领,但是,如果你不能自我控制,.我可以不认你是我配偶的儿子,不把位子传给你,并将你咒死!” 首领脸上没有表示激动,继续说·“只要我看出你不具备作为一个男子应有的气质,你就没有希望当上部落的首领。我会观察你的,我也观察部落里的其他猎人。我要更严格地观察你是否再发脾气,我要看看你是否配做一个男子汉,勃劳德。如果我不得不选择另一个人当我接班人的话,你的地位将永远处在最低一级。我有没有把话说清楚?” 勃劳德简直不敢相信:不认当他配偶的儿子?咒死?选其他人继承首领?永远当一个最低等级的男子?他不能理解。但是布仑的凝固般的牙颚和冷酷的表情,说明他的决定是斩钉截铁的。 “是的,布仑。” 勃劳德点点头。他的脸转为苍白色。 186 “我可以不把这话泄露给任何人。这种变化会使部落人一时难于接受,我不希望因此引起他们不必要的不安。但是,毫无疑问,我会怎么说就怎么做。一个首领必须永远把部落的利益放在他个人利益之上;这是你必须学习的第一件事。这就是为什么作为首领必须.能自我控制的原因。为部落的生存是一个首领的责任,他甚至比一个妇女还不自由,勃劳德。他必须做许多他不愿做的事。在必要时,他甚至必须把他配偶的儿子开除出去,你懂吗?” “我懂,布仑。” 勃劳德回答。其实,他对布仑的话还不敢十分相信。怎么一个首领比一名妇女更不自由呢?一个首领可以做任何事,命令每一个人,包括妇女们和男子们。 “现在回去吧,勃劳德。我需要单独地在这里待一会。” 过了几天之后,艾拉才能勉强起床。又过了更长的时间,她身 上紫色的伤痕开始褪色。转为病态的黄色,并最后褪去。开始时,她 害怕与勃劳德接近,远远地见到他就预先避开,但当她身上最后的 疼痛消除后,她开始注意到他也变了。他不再挑剔她、纠缠她、虐、待她,而是明显地迴避她。甚至有一次她忘记了痛苦,.觉得挨一顿、打似乎是值得的,因为从这以后,她知道勃劳德完全不管她了。 当艾拉没有勃劳德经常骚扰之后,生活行动方便多了,现在,几 乎没有压力,没有威胁,体会到生活的愉快。虽然,她像其他妇女 一样,受到家族习俗的限制,但与前一阶段生活相比,深深感到自 由的可贵。她走路都带着热情,有时兴奋得奔跑起来,或快乐得跳 跳蹦蹦,把头高昂地抬起来,两个手臂自由地甩动,或高声大笑,把 心中的自由感表现出来。伊扎知道她很快乐.不过.她的行动完全 不同于一般家族妇女,难免不招致不贊同的目光。她的精力过于旺 盛也被人们视为不正常的表现。 勃劳德避免与艾拉接触也为部落的人们所注意,并成为猜测和 疑惑的话题。艾拉从偶然观察到别人的谈话手势,把各种印象凑合 起来,估计到布仑一定警告过勃劳德:如果再发生狠打她的情况,会 187 得到灾难性的后果。所以,她相信,即使她去惹他一下,他也是不 敢打她的。开始,她稍稍放松警惕,让自己的行动自由一点,接着, 就有点放肆,似乎故意地显显"你也奈何我不得_的劲头。她虽然 不敢像被打前那样傲慢不尊敬的态度对待勃劳德,但是在一些小事 情上却有时玩些小花招,故意地气气他。一切表现在她对他的憎恨 和伺机报復,因为有布仑为她撑腰。 这是一个小的部落,人数不多,在日常生活中,勃劳德虽避 免与艾拉接触,仍难免为急需而要差遣她做些什么,她就决心慢吞 吞地应付他。当她知道周围没有人看到时,她就昂起头来,装出自 鸣得意的神态,两眼盯住勃劳德看,看着他为努力克制自己而痛苦。 不堪;当周围有人时,她就立即改变态度,变为小心谨慎的样子,尤 其当布仑在场时更是如此。她并不希望首领再痛骂勃劳德一顿,但 也对勃劳德的发怒毫不在乎。随着夏季的进展,艾拉对勃劳德的犟 劲,有越加公开化的趋势。 凭她的机敏,她有时也能一臀而看到勃劳德向她投来恶毒的憎 恨目光。他的敌意的表情是如此地强烈,似乎恨不得马上跑来向她 第73页 勐击一拳。勃劳德恨得牙根发痒:都是这个外族小鬼,把我搞得如 此狼狈。如果她不是这样地傲慢,我也不会发怒到这般地步的。都 由于她的缘故,我好险被咒死。她的一副蹦蹦跳跳的活泼劲儿,简 直是对我公开挑战。刺激太大了。而我又不能管柬她。她的举动是 明显不符家族规矩的,为什么其他男人们看不到呢?为什么他们放 纵她胡闹下去呢?现在,勃劳德比以前更恨艾拉了,不过,必须小 心·当布仑在旁边的时候,切莫将这种想法流露出来才是。 他们之间的冲突是在完全隐蔽之下进行的,表面上相安无事,而 事态的发展在进行中-并不如女孩想像那样无所谓。整个部落人们 都感觉到这种紧张关系的存在,而且怀疑布仑为什么不加干涉而让 它发展下去呢?男人们受到布仑态度的暗示,忍住了对女孩的指责, 甚至放任女孩更加自由放纵,越出一般妇女常规之外而不加管教。这 使整个部落,包括男人和妇女,都感到有点看不过去。 188 布仑并不贊成艾拉的行为,他从不放弃任何机会观察艾拉的日常活动,也不愿看到勃劳德对艾拉的越轨行动听之任之而不加干涉。部落里任何人稍有傲慢或反叛的表现都是不允许的,尤其对妇女说来更是如此。布仑看到女孩竟然将她的意志强加于一个男子身上,使他大吃一惊。全家族的妇女谁也不敢有如此想法的,她们都满足于自己的地位,认为这是大自然的安排,不是任何人为教养的结果。在她们的思想深处,还为肩负着家族延续的重任而感到自负,认为男子们学不到她们的技能,是缺乏妇女存储记忆的缘故。她们有得天独厚之处。为什么一个妇女想要奋斗着去改变自然现状呢?这难道不和想奋斗着去停止饮食和唿吸一样地荒唐吗?布仑根据艾拉的行为判断,如果他不早已确认她是女性,也许会认为她是一个男孩。她不仅具有男孩于的气质,而且学会了妇女们的一切技能,也掌握了伊扎传授的医药魔法。 尽管这些想法一直困扰着布仑,布仑却想尽量忍着而不加干涉。他想看看勃劳德能否努力控制自己。艾拉的桀骜不驯的性格能帮助勃劳德控制自己,而自我控制对于一个未来的部落首领是至关重姜的。布仑为确定首领接班人曾作过严肃的考虑。同意选中他配偶的儿子。却劳德是一个无所畏惧的猎手,布仑对他的勇敢感到满意。现在如果勃劳德能克服他尽人皆知的缺点,无疑将会成为一个不错的部落首领。 艾拉并不完全知道存在她周围的紧张的人际关系。这个夏天是她记忆中较为快乐的一个季节,她有更多的自由出去游逛、採集草药和练习弹石带。她对差遣她干的杂务并没有逃避不干——这些杂务是必须由她去干的,要逃避不干也是不允许的——但是,有一件工作却是她盼望去干的,就是为伊扎採集草药。这可使她找到藉口,从洞内的火塘里走出去。现在,由于夏季温暖,伊扎的咳嗽有所减轻,但体力仍然没有恢復。克莱伯和伊扎两人都为艾拉担心,伊扎敢肯定事态的发展,决不会像表面现象那样地简单。因此,决定约女孩外出,进行一次採集,并藉此机会与女孩谈话。 189 “尤芭,过来,母亲已准备好了。” 艾拉说,把正在学步的孩子抱起来,用斗篷兜住,绑在她的背后。她们沿山坡走下去,涉过小溪再向西,并穿过树林里一条经人行走后稍稍展宽的兽迹通道,进入一个空旷的草地。伊扎停了下来,环视一下四周,向一丛高大、鲜艷有点像紫莞的黄色花朵走去。 “这是土木香,艾拉.”伊扎说,“它通常生长在田野或空旷的地方,它的叶子是卵形的,叶子两端尖尖的,叶面呈深绿色而叶背有毛茸,你看到了吗?” 伊扎边说边摘下一片叶子,并继续向艾拉解释。“中间的叶脉很粗而且是肉质的。” 伊扎把叶子撕开给她看。 “是的,母亲,我看到了。” “它的根是可用部分。这种植物是多年生,每年从同一根生长出新的茎和叶,但是,在生长的第二年晚夏或秋季採取它的根最好,那时,根是光滑和硬实的。将根切成小段,每次取用量大约装满你的手掌,用水浸在骨杯内,煮沸到约一半水量,冷却后饮用。每天饮两杯,它能使痰易于咳出,特别对肺病咯血有效,它也有助于发汗和利尿。” 伊扎用棍掘出它的根后,坐在地上,两手挥舞着进行解释,“也可将它的根晒干后磨成粉末使用。” 她掘出几棵根放进她的筐内。 她们穿过一个小山丘,伊扎又停下来,尤芭舒适地靠在艾拉的背上睡着了。“你看到那株小型植物吗?它开着漏斗形的黄色花朵,花瓣的中心部位是紫色的。” 伊扎指指一棵植物。 艾拉用手碰一下一棵1英尺高的小草:“是这株吗?” “是的.这是天仙子,对医药妇女十分有用,但是千万不能当食物吃;它是有毒的,如将它当蔬菜吃会有中毒的危险。” “什么部分是有用的?根吗?” “它的许多部分都有用,包括根、叶和种子。它的叶比花大,轮生在茎的两侧。艾拉,你仔细地观察一下,它的叶子颜色是绿中带暗灰,叶子边缘有刺,在叶中间长有长长的茸毛。” 第74页 艾拉向前观察时,伊扎甩手指碰一下茸毛。然后,女巫医摘取一片叶子,用手指碾碎。“嗅一嗅!” 艾拉上前使劲嗅一下,叶子有强烈的麻醉剂气味。190 “叶子干燥后,它的气味就消失了。这种植物以后会结许多褐色而细小的种子。” 伊扎用棒掘倒植物,拉出粗大、波纹状的块根。根皮是褐色的,由根的断裂面,可以看出根内部是白色的。“这种植物的不同部位有不同的用处,但都具有良好的镇痛作用。它可煎茶饮用——但千万不能喝多,因为它的作用十分强烈——或制成水剂,用于洗涤疼痛的皮肤。它能制止肌肉痉挛,使人镇静、安神,并能催眠。” 伊扎採集了几株天仙子,然后,走近一丛鲜艷的蜀葵类植物旁,从它高大独立的茎上摘下几朵粉红色、紫色、白色和黄色的花朵。“蜀葵类能消炎、治喉痛、治皮肤擦伤和划破;用花煎汁饮用后能止痛,但会使人昏昏欲睡;它的根用于治皮肤溃疡有效。我曾用蜀葵根治过你的腿,艾拉。” 女孩不觉伸手摸摸大腿上那四条平行的疤痕,想到倘若没有遇到伊扎的话,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成什么样子呢, 她们一同向前走去,默不作声地没说一句话,她们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彼此间感情的交融。伊扎的目光不断地搜索周围:在开旷的原野上,高度几乎达到胸脯的野草转为金黄色,伸出端头结着种子的穗。妇女眺望着一片结着沉甸甸成熟种子而弯腰的野麦,在温和的微风中起伏不停。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特意走向前去,穿过高大的野麦,在一棵类似裸麦的野草前停下来,这棵麦子的种子表面呈紫黑色。 “艾拉,” 她指向一棵草茎,“这棵野麦不能正常生长,这是由于种子受病的缘故。我们很幸运能遇见它。它叫麦角,你闻闻!” “气昧很不好闻,有点像臭鱼味!” "但这种受病的种子特别对怀孕的妇女有很大的魔法。如果一个妇女临产时间过长·婴儿不能产出。使用它能较快地使婴儿产出来。它的作用能促使子宫收缩。它也能使人流产,未到足月而提前分娩。这种功用对妇女在怀孕期间患病,或在哺乳期间又怀孕是特别重要的。一个妇女怀孕不能过密·否则对她太困难了。因再次怀孕而失乳,由谁来餵养她哺乳的孩子呢?很多的婴儿在出生时或出生后第 191 一年就死了;当母亲的应当把已出生而存活的婴儿餵养好,使它顺利长大。如果妇女希望中止怀孕,可以服用促使流产的草药。麦角不过是其中的一种。麦角也可用于产后,能使淤血易于排出,使子宫收缩,恢復正常。它的味道很不好,但不像气味那样使人难于接受。如果很好使用的话,它是很有用的。但要注意,服用过多,会导致严重痉挛、呕吐,以致死亡。" “它像天仙子,既有益,又有害。” 艾拉评论说。 “这句话永远是正确的。大部分有毒植物常常具有最好的最强烈的药效,但必须知道如何正确使用它。” 就在她们回头朝向小溪走去的时候,艾拉忽然停止脚步,指向一棵约一英尺高、开着紫蓝色花朵的小草:“这是海索草吗?用它煮花能治感冒咳嗽。对吗?” “是的,将它加入到任何药茶里都能增加香味。为什么你不採一些带回去呢?” 艾拉连根拔下了几棵,边走边把它细长的叶摘下,将茎和根丢掉。“艾拉,” 妇女说,“它的根每年会萌发新的植株。如果你连根拔掉,明年夏天这里就不再有这种植物了。如果你不用它的根的话,你只要光摘它的叶就可以了。” “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艾拉后悔地说,"我下回不这样干了。一 “即使你要用它的根,最好不要在一处将它全挖完。要留下一些以便让它继续繁殖。” 她们朝向小溪走回去,当经过一处沼泽地时,伊扎又指向一株植物:“这是灯心草,看上去有点像鸢尾草,不过,它们是不同的。将它的根加水煎汁:可洗涤烧伤创面,减轻疼痛;把根放在嘴里咀嚼,可治牙痛。但是当你给孕妇使用时必须十分小心,有的妇女饮用它的煎汁后会引起流产,可是我没有这样好的运气,我曾利用它为一个妇女作过流产而没有成功;它还能治胃肠不适,特别治便秘有效。你能说说这里生长的这棵灯心草有什么特徵吗?一伊扎指了一下。”这是球茎,这种植物也有强烈的气睥。" 192 她们感到有些疲乏,来到小溪旁一棵宽叶的槭树下休息。艾拉摘了一片槭树叶,捲成羊角状,又把底折过来,压在拇指下。她用这个叶子折成的杯子从小溪舀起一杯水,递给伊扎喝后又扔掉了。 “艾拉,” 妇女喝完水后说,“你应该知道,勃劳德叫你于啥你就干啥。他是一个男人,他有权指使你。” “他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 她为自己辩护。 伊扎摇摇头:“但是你没有按照你应抱的态度去做。你对他不尊重,甚至招惹他。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艾拉,勃劳德以后要当上首领。你要遵照男人们说的去做,包括所有的男人。你是一个女人,你没有其他选择。” 第75页 “为什么男人们有权利指使妇女们?他们凭什么比我们高出一等?他们甚至连孩子也生不出来!” 她气唿唿地做着手势,有一股叛逆的神气。 “事情从来就是这样的。这个家族,代代相传,就是这套规矩。你现在属于我们家族的人了。艾拉,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切行为必须像一个家族的女孩才行。” 艾拉把头低下,她自觉有些歉疚。伊扎说得对,她确实曾经刺激勃劳德。如果伊扎当初没有发现她,还有今天吗?如果布仑不允许将她留在部落里呢?如果克莱伯没有收养她为家族的一员呢?她偷偷看一眼伊扎——她记忆中所认识的唯一的母亲。伊扎现在老了,看上去瘦削,脸也变长了。她的褐色长髮几乎成为灰白色。以前,克莱伯看上去和她一样老,但最近他的变化很少,谢伊扎却老了很多,比克莱伯还老。艾拉很为伊扎担心,但过去她对伊扎提起身体状况时,总被伊扎掩饰过去。 “你说得很对·伊扎,” 女孩说,“我对勃劳德态度不好,以后我一定要努力使他高兴。” 、 艾拉忽然感到背着的婴孩不停地蠕动,她把头抬起,眼睛一亮……尤芭饿了," 她做着手势,转身用手把婴孩胖胖的小拳头塞进她的小嘴里。 193 伊扎看了一下天空:“时间确实晚了,尤芭该餵了,我们回家吧!” 她做着手势说。 艾拉跟在伊扎后面,匆忙地返回山洞,心中默默地祝愿着,希望伊扎的身体能健康一些,经常带我出去。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我也能向她学到更多的知识。 虽然,艾拉多次尝试把她的决心付诸实施,使勃劳德高兴,但她又发现很难持续保持这个劲头。她常常坠入老习惯中,对他注意力不够,执行他的命令时行动不迅速,使勃劳德转而命令别人或他自己动手干。勃劳德的一双冷酷的眼睛并没有使她害怕,因为她肯定知道他不敢发怒。她确已记住不再故意地激怒或招惹他,但是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她的傲慢和满不在乎的习惯。这段时间来,她见着勃劳德时不是低着头,装着俯首贴耳的样子,而是抬起头,眼睛向上看;吩咐她要干的事,不是立即行动。而是装做没有看见。这种习惯巳成为自然的了。她的不自觉的傲慢态度对他的刺激,比之故意地烦扰他,起着更坏的效果。他总感到她对他毫不尊敬。其实,她已经失去的,不是对他的尊敬,而是对他的惧怕心理。 季节已进入暮秋,不久寒冬即将来临。那时。随着朔风怒号,雪花飞舞,部落人都将进入山洞内生活。艾拉不愿看到树叶转变为黄色,但是金色的秋天景色,却使艾拉迷恋忘返;秋天赐予的丰富的水果和坚果,也使部落的妇女们忙碌了一阵子。艾拉简直挤不出时间爬上山去,看看她的秘密山洞。这阵子投入秋收的最后冲刺确实把她忙坏了。时间过得这样快,使艾拉几乎察觉不到秋季已接近尾声。 部落的繁忙节奏终于慢了下来。一天,她又背上了背筐,手里拿着掘棒,再一次攀登山上那块隐藏的空地,想去採集棒子。艾拉到达以后,卸下背筐,进入小山洞内,去寻找她的弹石带。她已为小山洞配备了一些她制作的用具和一张旧的睡觉时盖的毛皮。洞内两块大石头上搁置一块扁平的木头,木头上放着一个桦皮杯子、几个贝壳碟子、一把燧石小刀和几块用于击碎坚果的石块。这些都是 194 她陆续送来的。她从带盖的柳条筐内取出弹石带,到泉水边喝了点水,然后,沿着小涧寻找小卵石。 她用弹石带射击了几次。当她看到射击的石子正击中目标时,使她非常高兴。她想:伏恩击中的目标决不会比我多。她玩了一阵,玩腻了,就把弹石带和小卵石放在一边,开始在稠密的老灌木丛下拾取成熟而散落在地上的榇子。她边拾取边想:现在的生活真不错,尤芭正在长大,而且很健壮}伊扎的健康状况也大有好转;克莱伯的关节痛到了温暖的夏天总有所缓解。她非常乐意和克莱伯两人沿着小溪拖沓地缓缓散步。玩弹石带是她喜爱的游戏,已经能熟练地使用-以树枝或石块为目标时几乎每次发射都能轻易地击中。她以能玩弄部落禁止妇女触碰的武器而感到兴奋。最使她宽慰的是,勃劳德不再打扰她了。她想到再也没有什么事会破坏她的乐趣了。她把拾到的榛子装了满满一筐。 寒风把干枯的黄叶从树上卷下来。飘在空中飞舞,然后徐徐落在地面上。落叶把散落在灌木附近成熟而脱落的榛子全部覆盖起来。未被人fr,採摘的各种水果都已成熟,沉甸甸地挂在脱去树叶的枝头上。任意盘爬的葡萄藤上挂着一簇簇诱人的饱满而圆熘熘的葡萄,有的已经裂开,流出甘甜的汁水,招唤着人们前去採摘。东边大草原生长着一片野生谷类植物,业已成熟.形成金黄色的海洋。一阵风吹来,谷穗起伏,与正南方大海里深灰色的海水涌起的波浪遥相唿应。 男人们集合在一起,正在计划进行这个季度中最后一次的旅行狩猎。他们已从清晨起讨论拟议中的长途跋涉,并派勃劳德去告诉一名妇女送水来喝。他看见艾拉坐在山洞口的一侧,地上堆着许多木棒和一条皮带。她正在制作一个葡萄架,好把葡萄串挂上去晒成葡萄干。 第76页 “艾拉!送水来!” 勃劳德做出手势,并返回去。 女孩正站在葡萄架的一端,把未完工的架子甩她身体支撑着。如 195 果这时她走了开去,整个架子就会立即散架,需要重新组装。她犹豫了一下,看看附近却没有一个妇女可顶替她,于是,嘆了一口气表示十分勉强地慢慢站了起来,让架子散开,去寻找大水袋。 那个年轻男子看到艾拉表现出十分勉强地接受他的命令,心里又不禁勃然大怒,但强忍住了。他想寻找另一个会立即执行他的指示的妇女,忽然,他又改变主意。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回头看到艾拉才站起身来。他想:谁给她权利竟敢对我如此傲慢无礼?我难道不是一个堂堂男子汉吗?她所处地位不是要服从我吗?布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允许她对我如此地不尊重。仅仅为了命令她做她该做的事是不会把我咒死的。公然允许一个女性违抗男性指示,他还算一个首领吗?勃劳德的心像被勐咬一下似的。她的无礼行为太过份了,我决不允许她这样下去!她必须服从我…… 这些思想发生于一瞬间。他向前跨了三大步,靠近艾拉。正当艾拉站起来时,勃劳德出其不意勐然一拳将她击倒在地。她仰面一交,万分惊愕,脸色迅速转为怒容。她环视四周,看见布仑在旁边正看着她,但是,从他毫无表情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不会支持她。勃劳德盛怒的目光使她由愤怒变为恐惧。当他看到她那开始时含怒的脸色时,他多日来强忍的怒火一下爆发出来,他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外族女孩了。 艾拉为逃避第二次挨打,快速地跑向山洞,找出一个水袋。勃劳德两眼一直盯着她,把两拳握得紧紧地,但终于努力克制自己,使得狂怒没有彻底发作起来。他看一下周围的男人们,并看到布仑无动于衷的脸,这表示他既不鼓励也不反对。勃劳德看到艾拉匆忙地跑到水潭边·将水袋装满水,把沉重的动物膀胱背在背上。他把她迅速的行动和她脸上害怕的表情看在服里,知道她害怕他还要打她,这就使得他的火气消了不少。他想,我真便宜她了。 当艾拉走近勃劳德时,沉重的水袋使她弯下了腰。勃劳德不但不帮她一把,反而勐地推了她一下。使她踉跄地几乎摔在地上。怒意又升上她的两颊。她直起腰.投给他迅速的憎恨的一瞥,并放慢 196 了脚步。他跟在她的后面,在她肩上勐击一拳。她闪避了一下。现在,部落的人们都看到了这一幕。女孩朝男人们看看,看到布仑冷酷的眼神,比勃劳德的拳头更使她寒心。她急忙跑了几步,跪下来,把水倒在杯中,并保持低着头,勃劳德慢慢地跟在后面走过来,害怕布仑对他的反应。 “科罗格说,他看见一群兽群正在向北迁移,勃劳德。” 当勃劳德加入小组后,布仑保持常态地做着手势说。 对了!布仑对我一点没有发怒,当然,他有什么理由发怒呢?我这件事做对了。我对一个女性进行正常管教,他怎么会横加干涉呢?勃劳德想到这里,放下心来,长长地唿出一口气,几乎使别人都听到了。 当男人们饮足水后,艾拉回山洞里。大部分男人都各自去干他们自已的事,只有克莱伯仍站在山洞口等候艾拉。 “克莱伯!勃劳德叉打我了。” 她做着手势,朝他跑去。她注视着她所敬爱的老人,当看到他脸上一副严肃的神色时,她的笑容一下子消退了。 你挨打是罪有应得。他做着手势,一脸严厉的怒容。他的眼神是冷酷无情的。他转过身来背着她,然后一拐一瘸地走向他的火塘。艾拉想,为什么克莱伯也对我发脾气? 当天晚上,入夜已深。艾拉羞怯地走向老巫师身边,伸出手臂要去搂住他的脖子。过去,她作过这种姿态,能使他回心转意,从未失败过。但是,这次他没有做出反应.将她推开,表示厌烦。他的眼睛只注视着远处,态度冷漠。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不要打扰我,去找你有价值的工作去做,孩子。大莫格乌正在思考,他没有时间答理傲慢而不通情理的女孩。” 他以坚决而不耐烦的姿态作着手势。 泪水又充满了她的双眼,她受到了委屈。忽然问,她对老巫师也有点害怕了,他仿佛不是她所熟悉和热爱的克莱伯。他是大莫格乌。她自从来到这个部落以来,才第一次理解为什么每个人与这位 197 严肃的大莫格乌保持一定距离,井对他存有敬畏之心。他已离开了她。他的表情和少许动作已表明对她不信任,甚至厌恶。他已不再疼爱她了。她很想过去搂抱他,告诉他她是爱他的,但是她不敢。害怕再一次受到拒绝。她趔超她走向伊扎。 “为什么克莱伯对我发这样大的火?” 她做着手势。 “我以前告诉过你,艾拉。你应该做勃劳德吩咐的事。他是一个男人,他有权命令你,” 伊扎婉转地说。 “但是,他要做的事我都做了,我并没有违抗不干哪。” “你有牴触情绪,艾拉。你顶他。你应该知道,你有点傲慢。你并没有像一个颇有教养的女孩子那样地对待他。这是克莱伯感受到的——我的感受也是如此。克莱伯觉得没有把你教养好,给你太多的自由,让你以你自己的方式对待克莱伯,因此,你也会以你自己的方式对待其他人。布仑对你很不乐意。克莱伯是知道的。你总是喜欢奔跑。孩子们允许来回奔跑,艾拉,像你已接近妇女的年龄,还像孩子似的奔跑,就不允许了。你用你的嗓子发出那么多的声音。当命令你做某件事时,你从来不是迅速地行动。每个人都看不惯你,艾拉。你这样对不起克莱伯,使他也蒙受了羞辱。” 第77页 我不知道我竞这样坏,伊扎," 艾拉做着手势,“我并不曾想要使自己坏,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现在你应该想到这一点,你已经很大了,不能再有孩子脾气了。” “这是因为勃劳德总这样刻薄地对待我+那次他打得我那样地狠。” “他待你刻薄或不刻薄这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艾拉。他想要刻薄待人时就可以刻薄待人,这是他的权利。他是一个男人。他可以在任何他想打你的时候打你,打得多么狠随他的心意。将来有一天他要当上部落的首领,艾拉,你必须服从他。每当他说什么,你必须照着做,你没有其他选择。” 伊扎解释着。她看看女孩被打伤的脸,有点心疼。为什么对她这样狠?伊扎也这样想。伊扎一时感到悲哀 198 和同情,深感这个女孩接受现实生活竟会如此艰难。“现在时间很晚了,艾拉,你可以上床去睡了。” 艾拉回到她的睡处就寝,很长时间不能入睡。她辗转反侧,到最后朦胧入睡后,还不断做着恶梦。第二天,她醒得很早,起床后,没等吃早餐,就背着筐,拿根掘棒,走出山洞,她要孤孤单单独自一人想一想。她爬上她的秘密草地。拿出弹石带。但是她没有心思.不想练习她的弹石技术。 她想,这些都是勃劳德的过错。他为什么总是爱挑剔我?我什么时候惹过他?他从来就是嫌憎我的。他是一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男人凭什么比女人强?他真不配作首领,他有什么令人信服的地方?他的弹石技术甚至比不上佐格。我现在就敢和佐格比一比。我早已超过伏恩了。伏恩在弹石时失误很多,远没有我弹的准;勃劳德可能比伏恩也强不了多少,他在给伏恩作示范弹石表演时就屡屡失误。 她怒气沖沖地开始练习弹石。一粒石子射向灌木丛中,惊起一头睡觉的豪猪从穴中爬出来。这种夜行的小动物一般猎人很少猎取。她想,当伏恩打死一头豪猪时,几乎部落每个人都作为一件大事加以宣扬。我如果想打时,也能打死它。这头小动物正爬在小溪边的一个砂丘上,散开它身上的刺。艾拉将一粒卵石嵌在弹石带的膨大部分,把行动缓慢的豪猪作为目标,射出一颗石子。果然,非常容易地一击而中。豪猪翻身躺在地上。 艾拉跑过去,感到一阵高兴。她触碰一下,知道豪猪还没有死,仅被打昏过去。她摸到它心脏还在跳动,但血从它受伤的头部不断流出。忽然间,当她想到是否把这头受伤的动物带回山洞里去医治,就像过去曾经医治过许多受伤动物一样时,她叉不再高兴了,她感到恐惧。她想:我为什么要伤害它?我真不想伤害它啊!我也不能把它带回山洞,因为伊扎一眼就会看出,它是被一粒石子击伤的;伊扎见过被弹石带射死的动物真太多了。 女孩很久很久地注视着这头受伤的动物。她想,我是不允许打猎的,即使我杀死一头动物,也决不允许将它带离山洞。我练习玩 199 弹石带,能给我带来多少好处呢?现在,克莱伯已向我发脾气了。如果他知道我在玩弹石带,又会怎样对待我呢?布仑又会怎么样呢?我是属于连触碰一下武器的权利都没有的人,难道还允许我使用它吗?布仑会不会将我驱逐出去?艾拉想到这里。开始害怕起来。我有哪里可去呢?我不能离开伊扎、克莱伯和尤芭。否则,还有谁能照顾我呢?我是不能离开这个部落的。她想着,想着,不觉热泪盈满了她的眼眶。 我是一个很坏的人,我没有遵守部落的规矩,以致克莱伯对我大发脾气。但是,我热爱他,我不愿他恨我。唉。他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发脾气啊?泪水从这个痛苦的女孩的脸上流下来。她躺倒在地上,由于伤心而抽噎着。她大声哭喊后,坐了起来,用她的手背擦她的鼻子,她的双肩不时抽动着。我以后再也不能当一个坏的女孩子了,我要改好,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要把勃劳德吩咐的事做好。我现在不去碰一下弹石带了。为了表示她决心改好,她把弹石带扔进灌木丛中,背起背筐跑着下山回洞。伊扎正在盼望她,看到她回来了。 “你刚才到哪里去了?你出去了整个上午,你的筐内还是空的。” “我是在思考,母亲,” 艾拉做着手势,以诚挚而严肃的态度望着伊扎,“你的话是对的。我真坏。但是,我以后一定改好。我要全力做好勃劳德命令我做的一切事情。我待人接物一定要具备部落女性应有的态度。我不再随便往外跑或做其他事。如果我能改得非常、非常好,你说克莱伯还能疼爱我吗?” “我敢肯定他一定会疼爱你的,艾拉。” 伊扎回答说,轻轻地拍拍她。她又犯病了。当她想到克莱伯不再疼爱她时,她的眼睛又出水了。伊扎看看艾拉~张泪痕纵横的脸和红肿的眼睛,为这个女孩的处境而感到心疼。女孩的人生道路是够艰难的了。她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种族,在我们这里生活真不容易。但是,现在看来,今后的情况可能会有所好转。 200 艾拉的转变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她变成另一个人了。她彻底悔悟。变得十分驯服,对勃劳德的命令奔跑着去干。男人们开始相信,这是勃劳德严加管柬带来的结果,他们都满意地点头称许。她的转变成为活生生的榜样,证明他们一直坚持的道理:如果男人们太宽厚,妇女们就会懒惰和傲慢;女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需要强有力的管教。她们是弱小、任性的动物,不可能像男人们那样自我控制,她们需要男人们的指挥,置于男人们的控制之下,那么她们才能成为部落里有生产力的一员,对部落的生存有所贡献。 第78页 至于艾拉现在还是一个孩子,而且不属于这个家族的血统,那他们就不管了。理由是她的年龄已接近成年,个子长得甚至比部落里大多数妇女都高,而她是一个女性。妇女们感觉到不同的男子待人就有刻薄与宽厚之分,有的男子就认为对待妇女宽容一点也不必自疚。 但是,勃劳德却是一个极端型的大男子主义代表。他严厉地压制奥茄,更不用说对艾拉如何了。过去,他对待艾拉已经过狠,现在却加倍地对艾拉肆虐。他常常盯着她,追逼她。寻找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命令她去干,使她跳起来跑去执行他的命令;有时为一些细小的差错,甚至没有差错,他也伸出手来,扇她一记耳光,以此逗乐。’她曾对他的大男子主义有过威胁,现在尝到报復了。过去,她曾顶撞他,篾视他,使他吃尽控制自己的“苦头”现在是反过来了。他把他的意志强加于她,并企图保持这种状态。 艾拉尽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以取悦于他,甚至猜测他的需要,但招来却是一顿申斥,骂她凭什么预先知道他的需要。当她从克莱伯的火塘跨出一步时,勃劳德早已等在那儿,她没有理由再缩回巫师的火塘界石范围以内,只能接受他的使唤。这时,正当晚秋的繁忙季节,部落为保证安全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忙着储备过冬物资。伊 201 扎的药库储备基本齐全,找不到藉口要艾拉离开山洞到附近野外去。勃劳德于是整天地差遣她到处奔跑,搞得她精疲力竭,晚上倒在床上,不能动弹。 伊扎看出艾拉虽然改变态度,但仍不能像想像那样使勃劳德有所感动,这是没有办法的。但从中也看出,艾拉对勃劳德的一味迁就,是出于对克莱伯的爱。她对克莱伯的感情之深,远远超过对勃劳德的害怕。伊扎告诉老人说,当艾拉想到他不再疼她时,她眼睛里冒水的独特老毛病又犯了。 “你应该知道,她走得太远了,伊扎。我必须对她进行教育。如果勃劳德不开始管束她,布仑会管的,这就使情况搞得更坏。勃劳德仅使她皮肉痛苦,布仑却会叫她离开这里。” 他回答说。话虽这样说,但是老巫师感到惊异;爱的力量竟胜过害怕的力量。对于这个问题,萦迴在他的脑际,使他沉思了好几天。克莱伯几乎要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重新亲近她,但是,他克制住自己,尽可能保持对她表面上的冷淡。 天空飘下的初雪被寒冷的瓢泼大雨沖刷得一千二净。傍晚时,气温骤然下降,变为雨夹雪,下个不停。第二天早晨,天空放晴,洞外的小水坑结了一层薄冰,人一踩便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预示气温的进一步下降。这些薄冰只有在白天从南方吹来暖风和太阳的余威下才能融化。艾拉坚定地执行正常女性应具备的服从品德,默默接受勃劳德灵机一动想出的怪念头,跳起来奔跑着满足他的需要,并顺从地低下头,甚至战战兢兢地注意走出的每一步。她从不敢放声大笑·甚至不再微笑,做出彻底地毫不反抗的表情 一要做到这点是极不容易的。虽然她已努力克制自己,总是说服自己:我错了,应该更驯顺一点。" 在沉重的精神枷锁下,她的心理发生扭曲,开始变为焦躁不安。 她消瘦了,饮食无味,即使在克莱伯的火塘内也默默无言,萎靡不振。尤芭也引不起她的傲笑,常常当她夜间回到火塘时,搂住这个晏孩就一起熟睡·再也没有欢笑逗乐了。伊扎深深为她担忧,生 202 怕她憋出病来。当一个雨夹雪后晴朗的日子,伊扎决定趁大地封冻之前,给艾拉一个稍稍宽松的机会。 “艾拉,” 伊扎大声地叫唤。她们两人趁勃劳德还没有提出第一个命令之前一同走出山洞,“我检查了一下我储藏的草药,发现还缺少一味治胃痛用的雪浆果梗,你给我採集一些来。这种植物很容易辨认。它是一种灌木,顶上结着白色的浆果。在树叶伞部脱落后还兀立在那儿。” 伊扎没有说明她的药库内还存有许多其他治胃药的草药。艾拉跑回山洞内寻找採集筐,撞见勃劳德。他皱皱眉表示不满。但是他知道,为伊扎採集魔法植物,比他支使的杂事重要,便不吭声了。他的一些杂事包括:取饮用水,泡茶,取一块肉;或取回一块毛皮.用于包扎他的两腿,这是他故意遗忘在那儿的}或取回他的兜帽,取一个苹果;甚至要从小溪边取来两块卵石.用于砸碎棒子或其他坚果。他偏不喜欢用山洞附近可以拾到的卵石;另外,还有随时可能想到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这些杂事都是命令艾拉去做的。现在,看到艾拉背着背筐,手拿掘棒从洞口外出,他只好大踏步地走开了。 艾拉跑进树林里,感谢伊扎给她机会,单独出去。她一路走着,向四周观望,心中并不在寻找雪浆果灌木丛。她漫不经心地信步走去,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方向,没有注意到她的脚沿着小溪,走到雾气瀰漫、长满藓苔的瀑布前,又不加患考地攀登陡峭的斜坡,发现自己走到了山洞上面的高山草场。这是她自射伤一只豪猪后,一次都没有去过的自己“领地” 她坐在小润的岸边,心不在焉地拾起卵石向水中扔去。周围环境很冷。前几天,山洞附近下雨。这里海拔高,下的是雪。空旷的野地上已厚厚地盖上一层白雪。树枝上也压着雪,只有树枝闻还有小块没有落上雪的空地。天空晴朗,寂静无风,空气清新,沁人肺腑。耀目的太阳高悬在天空。晴朗无云,.天空湛蓝得接近紫色,照在白雪的无数微小晶体上,反射出晶莹的亮点。但是,艾拉对这幅美丽的初冬雪景熟视无睹。她想的是,寒冬到来将迫使部落进入山 第79页 203 洞内生活,在明年春天到来之前,她不能摆脱勃劳德。这时,太阳渐渐升高。忽然,一阵雪片从树枝-上落下。发出啪哒啪哒的掉地声音。 漫长的冬季将带来惨澹的前景,勃劳德将日復一日无休止地折磨她。她想:我永远不能满足他,不管我怎样努力,事实上毫无帮助。我该怎么办呢?她偶尔看一下小块裸露的空地。看到有腐烂的毛皮碎片和散乱的豪猪刺,使她想起击中的豪猪,可能有一头鬣狗或有一头狼獾发现了它,将它吃掉。她想起那一天射击它,心中感到一阵内疚:我决不该学习使用弹石带,那是错误的,克莱伯知道了会发怒。但勃劳德知道了呢?"…·勃劳德不会发怒。他反会高兴。他能确实找到藉口,毫不留情地打我。他非常希望知道这一秘密。不。不能让他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她由衷地感到一阵愉快.就是她能够干出一件完全瞒过他的事,使他无从藉此理由责打她。她想着想着,要发泄她受挫折的叛逆心理,她要找弹石带弹射一粒石子出去! 她想起曾将弹石带扔在灌木丛中,现在开始寻找。她拨开树枝,挑起堆堆落叶,咦——她眼睛一亮,看到地上一块皮革,正是她的弹石带。她捡了起来,虽有些受潮,但仍未烂坏,真是万幸。她轻轻抚摸着这块柔软的靡皮,回想起第一次拾起一根弹石带的情景,想到勃劳德将佐格推倒在地,面对布仑发怒的一副可怜相,这使她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她不是唯一对勃劳德的狂怒提出挑衅的人。 艾拉辛酸地想:他发怒后只对我一人出气,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当他推倒佐格后,布仑真正发了怒,斥责了他;但他可以在他高兴打我的时候就打我,而布仑却当没事一样。不,这是不确切的。伊扎曾说过,布仑当时把勃劳德拉开,阻止他继续打我,有布仑在旁时,勃劳德也不敢轻易打我。我希望勃劳德离开我,离得远远地。我倒不在乎受到他的责打,只要允许我有时候能离开他独自一个人活动。 她拾取小卵石,一个一个地投到小涧里。然后,她不加思索地 204 把一粒石子嵌在弹石带内。她微笑着,看到有一片枯萎的叶子悬在细枝的端头,就瞄准了弹射出去。当看到石子将树叶击落,她感到一阵满意。她又拾起几颗石子,走到草地的中央,一个一个地弹射出去。她想,现在我想射击什么目标就能击中什么目标。但是,又皱起眉头,我这样做有什么用处?我能射中_二头豪猪,但豪猪几乎同静止的目标一样。真正的打猎,应当能射中运动中的目标,我能射中吗?我要学习打猎,但不能将任何猎物带回去;我如能射倒一些猎物,倒便宜了狼、鬣狗或狼獾,给它们吃去。它们偷走我们的猎物还少吗? 部落在打猎杀死猎物后,必须十分警惕食肉兽的抢夺。不仅大型猫科动物或狼群、鬣狗群公然从猎人手中抢走猎物,而且躲躲藏藏的单只鬣狗或卑怯的狼獾也常常偷偷地在晒肉场周围窥伺,甚至试图打开部落的藏肉窖,将肉偷走。艾拉想。我不能用弹石带射死一些猎物帮助那些竞争对手生存下去。 布仑不允许我将一头受伤的狼崽带进山洞。常常猎人们在不需要狼皮的时候也将受伤的狼杀死,不让它活下去。因为那些食肉兽给我们带来许多麻烦。这些思想经艾拉考虑后,形成一个新的概念。她想,除非是大型食肉兽,一般狼和鬣狗类食肉兽都可以用弹石带杀死。我记得佐格告诉过伏恩说:使用弹石带有时比其他任何武器都好,因为利用它可在不太接近猎物时就将猎物杀死。 根据佐格对弹石带优点的赞美:一个使用弹石带的猎手可避免野兽尖齿和利爪的接近而将野兽击杀。但是,他没有说明,如果射出的石子没有击中一头狼或山猫,那么猎手将如何防御对方的袭击?虽然佐格已强调说,用弹石带试射杀一头大型野兽是不明智的。 她又想:如果我只猎食肉兽,有什么用?我们从来不吃食肉兽的肉,会浪费掉,只有留给食腐肉兽将它吃掉。我们的猎人从来就是这样于的。 艾拉想到这里摇摇头,要摆脱头脑里那些“可耻”的思想:我想些什么啦!我是一个女人,我是不许可打猎的,甚至不许可用手 205 碰一下武器。但是我已会使用弹石带,即使部落不许可也奈何我不得。不过这是有帮助的。如果我杀死一头狼獾或一头狐狸,它们就不再偷窃我们储藏的肉了。那些丑恶的鬣狗,总有一天我打死它一只,对我们好处可就大了。艾拉想到这里,想像正蹑步在跟踪一头食肉兽…… 艾拉已消磨了整个夏天练习弹石。虽然,她的练习仅仅是作为一种乐趣和游戏开始的,但她知道任何武器的目的,不在练习打靶,而在打猎。如果没有新的挑战,被她弹射出的石子只击中石块或树枝上的标志很快会变为乏味。只有当地球上人类的文明发展到可以不依赖打猎就能生存下去时,竞技才可以单纯以竞技为目的而存在。现在,家族间开展的竞技都是为提高生存的技能而开展的。 艾拉的思想虽然还没有达到那样境地,但要她放弃业已掌握并有所发展的技能会使她感到痛苦。她自己欣赏自己的才能,认为能锻鍊到手与眼的协调配合,尤其值得骄傲的是自己学出来的。她作好准备,接受更大的挑战——打猎的挑战——但需要部落能接受这一现实。 第80页 她初次玩弹石带时,曾想像过她在打猎;当她把猎获的兽肉带回山洞时,引起部落人们一阵欢欣和惊异。但她射伤一头豪猪使她想起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非但不允许她带回一头杀伤的猎物·也不会让部落人们赏识她的才能,因为她是一个女性,而家族的女性是不允许打猎的。但是,她模煳地感到,如果她杀死的是争夺部落猎物的食肉兽,将会受到部落的赏识,即使不承认也不要紧·于是,她找到了去打猎的理由, 她的这种思想很长时问占据她的大脑,她越想越认为猎杀食肉兽是对的,那怕是秘密进行也好,即使她未能完全克服自己的内疚感。 她不断地思想斗争,念念不忘克莱伯和伊扎告诉过她,女性触摸武器是罪恶。但是,她想,我早巳做了远远超过触摸武器的事了,难道用弹石带打猎就更坏吗?她看看手中拿着的弹石带,忽然抬头 206 望见一样东西,她的眼睛发亮,使她坚定了信心。 “我下决心了!我决心干下去!我将学习打猎!我将只杀死那些食肉兽,为部落除害,” 她做着坚决的手势自言自语地说。她兴奋得脸上发烫,激动地奔向小涧边。 原来她在前面小涧边看见一件东西,引起她的注目。这件东西看上去像是卵石,但更像海滩边见到的软体动物的外壳。她捡了起来。 她想,这真是一块奇异的卵石,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卵石。她记起克莱伯曾经告诉过她的话。一边眼睛紧紧盯着手掌里托着的那块软体动物的化石,感到心潮澎湃,有不可阻挡之势。她的血在滴,一阵寒颤沿她的嵴椎骨徐徐而下。她的膝盖在发软,身体颤动,不由得跌坐在地上。 克莱伯曾经说过,当你有一项决定需要做出时,你的图腾会帮助你。如果这是正确的决定,它会给你~个信号。克莱伯还说,这个信号可能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东西,但是,没有其他人能告诉你这就是信号,你要学会用你的心灵、你的思想去领会,去识别你的图腾告诉你的信号。 于是,艾拉端坐起来,学着克莱伯的样子向她的图腾祈祷。 “伟大的穴狮之神。这是不是你给我的信号?” 她使用定式的无声语言向图腾致词,“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作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要去打猎没有错误,即使我是一个女孩子?”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眼睛注视着手心上的贝壳般卵石,像克莱伯那样进入沉思。她想到她被人视为不寻常的人,因为她有穴狮做她的图腾,可是这一点她过去从来没有更多地想过,现在要很好地想一想。她伸手摸向披身下面,摸到她的大腿上有四条平行爪痕的疤。为什么穴狮之神.会选中我,做我的图腾?这是强大的图腾,男性的图腾·为什么会选中一个女孩子?这是一定有道理在内。她又想到弹石带和她学习使用了它。为什么正巧勃劳德把一条旧的弹石带扔掉而让我捡到?过去从来没有一个妇女曾摸过弹石带,是什么 207 力量促使我触摸它,并把它捡起来?是不是我的图腾要求我这样做?我的图腾是不是又要我去打猎?只有男人们打猎,而我的图腾恰正是男性的图腾,当然我有权利打猎了。必然就是如此!我有一个强大的图腾,图腾要求我打猎! 啊,伟大的穴狮之神。你给了我特异的启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求我打猎,但是。我十分愉快地接受你给我的这个信号。" 艾拉再次把手中奇特的卵石翻过来看看,然后取下脖子上挂的护身符,解开袋口扎紧的结,把化石放进皮袋内与一块红赭石在一起,重新扎紧袋口,又套在脖子上。她感到护身符的重量有明显的差别。似乎这就是为她的决定得到图腾的认可而增加的份量。 她的负疚现在不存在了。她得到允许,可以打猎。因为她的图腾允许她,即使她是一个女性,也无关紧要了。她想;我是不是很像杜尔克?杜尔克离开部落,虽然大家都说这种行动是错误的,但是我想他一定能找到一个远离冰山的好地方,他会重新组成一个新的部落。他必然也有一个强大的图腾。克莱伯说:强大的图腾很难相处,它会严厉地考验你,看你配不配以它作为图腾。当考验证明你配时,便赋予你好处。他还说:这就是为什么伊扎发现我时,我几乎要死去,而义活下来的原因。我猜想杜尔克的图腾一定也在考验杜尔克。是不是我的穴狮图腾又在考验我了? 一场考验可能是艰苦的,现在要看我是不是经得住考验,证明我配以穴狮为图腾?我怎么能知道我正在经受考验?我的图腾会降临什么样的艰难困苦来考验我? "哦!是了。勃劳德!勃劳德就是对我的考验!’她对自己做着手势。没有比整个冬季里,面对着勃劳德更为艰苦的了。但是,我将能经受得住,我是配有这个强大图腾的。我的图腾也将允许我打猎! 当艾拉返回山洞时,她走路的神态有点不同了。这是伊扎注意到的·但说不清具体有哪些不同。总的说来,她的行动比以前大方了,神色比较安详,不那么紧张了。当看到勃劳德走近她时,女孩 208 的脸色表示接受,不是退缩。只有克莱伯注意到,她的护身符额外地膨胀起来。 冬季来临后。尽管勃劳德继续无休止地差遣她,部落人看到她恢復了常态而有所宽慰。即使她疲于奔命后睏乏不堪,只要与尤芭逗乐,笑容还是回到她的脸上,只是她不再大声咯咯地笑了。克莱伯猜测她从她的图腾得到信号暗示,使她决定心甘情愿地接受部落的地位,这使他放心。他也察觉到她的内心思想斗争。但他知道她没有屈服于勃劳德的意志,而是她暂时停止了战斗。她也学会了自我控制。 第81页 当进入冬季后,艾拉达到8岁的年龄,已成长为一个妇女。并非她生理上已成长成熟,她的身躯仍然是女孩子的未发育的直线条型,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她生理上有所改变,但是在漫长的冬季中,艾拉已完全抛弃了孩子气,心理上像一个成长的妇女一样。 当她日子过得十分痛苦,无法忍受时,她几乎对目前生活能否坚持下去丧失了信心。有时早晨醒来.她睁开眼睛,瞧见山洞顶上熟悉的粗纹理的岩石,她只愿意重新进入梦乡而再也不醒来,但她想到不能再在床上拖延下去,她伸手抓住她的护身符.摸到另一块石子,以此给她增加勇气,离开了床,耐心而顽强地度过新的一天。过r一天又一天,她盼望野外厚厚的雪和带冰霰的狂风早日转变为绿草和温柔的海风,那时她将再能自由地邀游于田野和森林之中。这种心理与日俱增。 勃劳德像他的图脯披毛犀一样,性情执拗。什么时候他会想出一个邪恶的怪念头,使人无法捉摸。这个家族的特点是,一旦某人採取一种行动,他就会坚持一直干到底。勃劳德专门管束艾拉,使她符合部落的规矩。她每天受到掌击和责骂的苦难和折磨,使部落人有目共睹。大部分人觉得她受到纪律的约束和惩罚是应得的,只有很少的人认为勃劳德做得太过分了。 布仑仍然认为过去勃劳德对女孩太放纵,以致她过分地放肆。自 209 从这个年轻人能控制自己不再发脾气后,这位首领感到勃劳德有一定的进步而放心。现在,布仑希望看到他配偶的儿子能像他自己一样,採用较温和的办法对待部落人,使整个部落合乎正常规范。随着冬天的逐渐消逝,他开始对这个异样的女孩进行一些勉强的关心,这种关心有点类似过去对他同胞姐妹所施的关心,当时她正被她配偶毒打雨倍受折磨。 艾拉现在像伊扎一样,被树立为妇女品德的典范。她忍受,毫不诉苦。这就是妇女应该具备的品德。当她短时休息摸一下她的护身符时,布仑和其他部落人就认为这是她肘神的敬畏。就这一行动来说,是部落人虔诚的重要表现,因而提高了艾拉的妇女地位。 护身符给她提供了信仰。她崇敬神,也了解神:她的图腾正在考验她。如果她被证明经得起考验,神就允许她学习打猎。勃劳德越纠缠她,越使她下更大决心到春天来临时开始学习打猎。她的弹石技术已超过勃劳德,甚至比佐格还要强,她正在成为部落里最优秀的弹石猎手。虽然,这还是一个秘密,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正是支持艾拉坚持下去的重要原因。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她的头脑申凝固、加强,正像山洞口的顶上悬垂的长锥形冰柱,由于洞口火堆升起的热空气与外界冷空气相遇而生成.正通过整个冬季而与日俱长,成为厚厚的一道透明的冰帘。 艾拉一开始并非有意识地要去打猎,尽管她已通过刻苦的自我训练。现在。她经常与勃劳德接近,发现男人们为消磨漫长的冬日。坐在一起·闲唠早先打猎的故事,或讨论今后打猎的策略,却引起她极大的兴趣,并将她吸引过去。她找到各种藉口靠近他们干活,特别对多夫或佐格在说用弹石带打猎的故事更感兴趣。她甚至希望佐格能指派她干点活,以便她更能接近这位弹石好手。渐渐地她对佐格产生深厚的感情。佐格的作风有点像克莱伯,自信力强而严肃,只要对他提供徽小的关心和温暖,都能使他很高兴,那怕这种关心来自一个异样的丑女孩。 佐格在重述他过去当部落的二把手,也就是现在格洛德所处的 210 位置时的一段光荣歷史,引起艾拉浓厚的兴趣。而这一兴趣佐格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她是一个很有欣赏能力而又默默无言的听众,一贯表现出拘谨的敬意。当佐格把伏恩找来,给他讲解打猎跟踪的技术和一些狩猎故事时,女孩就想尽可能找一种藉口坐在旁边。他装做没有注意到;既然她愿意听这些故事,给她听听又有什么害处呢? 佐格想:如果我还年轻,并且还是一个猎物供应者,在艾拉成长为一个妇女后,我一定娶她做我的配偶。她将来一定要找配偶。可是她长得这么丑,要找一个配偶会存在相当多的困难的。但是她也有许多优点:她年轻、强壮、待人和气、尊敬长者。我在其他部落里还有亲属。如果下次开家族大会时,我还走得动的话,我一定为她说亲去。将来如勃劳德当上部落首领,她是不愿留在这里的,这不能怪她。我希望在我走向另’个世界去之前,不要看到勃劳意当上首领。佐格绝不忘记勃劳德打他的一幕,他很不喜欢这个高傲的青年男子。他想到将来的首领会毫无道理地苛待这个女孩,使他心里隐隐作痛。他对这个女孩也怀有深深的感情。她受规矩约柬是应该的,但必须有一个限度,而勃劳德远远超过了这个限度。她从来没有对人不尊敬,这就需要有一个年纪较老、较聪明的男人掌舵,才能真正知道如何对待妇女们。啊!是的,我必须为她说亲去;如果我自己不能去,我也将带口信去。如果她不是这样丑陋,那该多好啊! 艾拉的境遇虽然艰难,但并不一直都是这样坏,现在有了转机。部落的活动放慢了节奏后,洞内需要做的杂务毕竟也减少了许多,甚至勃劳德也找不出像以前那样多的活需要艾拉去干。时间一长,他也感到与艾拉之闯没有更多的仗要打,干得太多也有些厌烦,因此对她的折磨也就相对地放松了。这里还有另一个理由,使得艾拉感到这个冬季比较好过。 第82页 起初,伊扎找到一个能为部落接受的理由。将艾拉留在克莱伯的火塘范围内,要训练艾拉,使她能对所採集来的草药和植物进行 211 制备和应用。艾拉对学习治疗技术简直像入了迷似的。女孩废寝忘食般的兴趣使得伊扎不得不立即着手制订一张课程表。伊扎知道必须提前为艾拉培训,因为她养女的大脑工作方式与她的家族完全不一样,缺少先天的储存记忆。 如果艾拉是她亲生的孩子,那么伊扎仅需要提醒她,唤起她大脑中早已储存的记忆,使她能习惯起来并应用它。但是艾拉是外族,与尤芭不同,不仅没有储存记忆,而且她的学习记忆力也没有家族人好,同一材料必须重复学习许多遗,还要多次测试.确信她已牢记不忘。伊扎从她大脑储存的记忆中取出知识,加上她自身的经验,为她自己拥有如此丰富的医药知道而感到惊讶,这是她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现在为了培训需要而有所发现,不由得不使她感到兴奋。有时,伊扎对于把她所有知识教给艾拉丧失信心,生怕艾拉学不会,或认为艾拉学到的知识已足够当一个女巫医了,而不想尽她所知教给艾拉。但是,艾拉的学习兴趣从不低落,促使伊扎决心把所有的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以便使她的养女能在部落里得到牢固的地位。课程因此逐日进行着。 “治烧伤用什么药。艾拉?” “让我想一想,噢!海索草的花、黄菊花和金光菊花分别干燥后研成粉未,等量混合。加水调和,就可制成治烧伤创面的敷料,上面覆以绷带。当敷料干燥后。可浇点冷水,倒在绷带上,使之润湿,” 她一口气说完,叉想了想,“干燥的马薄荷的花和叶对沸水烫伤也有用;把它们放在手掌内.加水调和,然后敷在烫伤处。灯心草根加水煎汁,可用于洗涤烧伤面。”.“很好,还有呢?” 女孩思索了一下,便说:“大海索草也有用。把新鲜的叶和梗放在嘴里咀嚼后,吐出来,可作敷料。或用干燥的叶研末调水。还有……噢!想起来了,将带有黄色花脉的蓟花煎汁。冷却后,洗涤烧伤面。” "这对治疗脓疮也有用,艾拉。不要忘记,马尾蕨煅灰,调以脂 212 肪,是很好的治烧伤油膏。" .艾拉又在伊扎的指导下学习烹饪,并立即接过伊扎的重担,承担大部分时间为克莱伯备餐的杂务,也为她自己备餐。这不算家庭杂务,因为是为自己服务的。她为将谷物研磨成特细的粉末感到困难,这是专供克莱伯制备食物用的。因为他的龋齿不能咀嚼粗制谷物。坚果在供应给老人前,也必须压碎,伊扎还教她制备缓解他关节炎服用的止痛饮料和外敷药。艾拉十分用心地钻研解除这位老年成员病痛的治疗方法,因为他长时间住在阴冷潮湿的石质山洞内,使他的病痛一直在趋向恶化而深受痛苦。这个冬季是第一次由艾拉担任助理医药妇女,而第一个病人是克莱伯。 时令正届冬季的中期。漫天大雪使地面上积雪深达数英尺,几乎把山洞口堵住。白雪的覆盖像毛毯似地给巨大的洞穴保温,使洞内火塘的热度不致散发出去,但是凛捞,的寒风,依然唿啸着,不时从雪堆上仅露出的小小洞口灌进去。这时,克莱伯表现出不寻常的烦躁态度,喜怒无常。一会儿静默无言。一会儿暴跳如雷;过一会儿,又忽然翻然悔悟而默然无声。他的脾气使艾拉困惑不解,但伊扎猜到它的原因,“克莱伯正在患牙痛,而且疼得厉害。” “克莱伯,是不是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伊扎恳求说。 “我没事,仅仅一点儿牙痛。难道我连这点儿的疼痛都坚持不住吗?你难道不知道我过去比这更厉害的疼痛都能经受得住吗?真是没见识的女人!” 克莱伯怒气沖沖地说。 “是的,克莱伯。” 伊扎回答,把头低下。克莱伯立刻又后悔了。 “伊扎,我知道你想试试给我提供一些帮助吧?” “如果你肯让我看看你的牙齿,我也许能为它提供一些什么药’如果你连看都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需要提供什么药呢?” “有什么好看的呢?” 他做着手势,“只有一只坏牙,和另一只好的牙一样。你只要给我备点柳树皮茶好了。” 克莱伯嘟囔着说。然后坐在他的睡觉用毛皮上,眼睛向上看着。 伊扎摇摇头,去制备茶去了。 213 “女人!” 克莱伯等她走了不久又高声叫喊,“柳树皮茶在哪儿?为什么这么半天还不拿来?这怎么能让我入定沉思呢?我的思想集中不了!” 他不耐烦地做着手势说。 伊扎匆忙地取来一只骨杯,作手势命令艾拉跟过来……我已把柳树皮茶取来了,但是,我认为柳树皮茶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克莱伯。你就让我看看你的牙齿吧。" “好吧,好吧。伊扎,你就看吧!” 他不耐烦地说着,并张大了嘴,指了指有病的牙齿。 “你来看!多么深的黑洞啊。艾拉!牙床都肿了,病牙已经烂穿。我看恐怕必须把它拔去,克莱伯。” “把牙拔掉!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只是看一看,然后给我治牙疼的药吗?你没有说过要把它拔掉呀!好吧,你还是给我治牙疼的药吧,伊扎!” 第83页 “是,克莱伯,” 伊扎说:“这是你的柳树皮茶。” 伊扎把骨杯递给克莱伯。艾拉看到伊扎见风转舵有点好笑。 “我听你说过,柳树皮茶对治牙病帮助不大?” 克莱伯问。 “不会有太大帮助的。你可试试把灯心草根放在口中咀嚼,或许会好一些,但是,我对它的教验也有点怀疑。” “看你还剪什么医药妇女,连牙痛也治不好。” 克莱伯咕哝着。‘“我可以试试用烧灼法给你止痛。” 伊扎干巴巴地做着手势。 克莱伯一听,傻了眼。他退缩了。“我要灯心草根给我试一试。”他回答说。 第二天早晨,克莱伯的脸都肿起来了,使他独眼带疤痕的脸看上去更令人可怕。他的眼腈因缺少睡眠而熬得通红。“伊扎,” 他呻吟着道,“你能不能对我的牙痛想点办法?” “如果你昨天就允许我把它拔去,现在早已不痛了。” 伊扎作着手势。她去拿回一只碗,碗内盛有烤烘过的谷物加水调成稀煳。她不停地搅抖着,看着碗中慢慢冒出气泡,发出轻轻的噗噗声。 “女人!你有知觉没有?难道我昨夜整夜都没睡着你不知道?” 214 “我知道,你的疼痛不安也使我整夜没有入睡。” “好啦,好啦,快给我治吧!” 他痛得几乎要爆炸了。 “是,克莱伯,” 伊扎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把坏牙拔掉,除非消肿后才行。” “你难道就只想到这些?难道就非拔掉不可吗?” “我想试试另一种办法,克莱伯,但是,我并不是想把坏牙保留下来。” 她表示同情地做着手势," 艾拉,把一小捆去年夏季被雷击燃烧后从树上採下的焦木棒拿来。现在,我们先把齿龈刺穿,减少肿胀,再设法把牙齿拔下来。我们还要试试能不能用烧灼法止住牙痛?" 克莱伯见到这位医药妇女给女孩的指示,吓得震颤一下,然后,又耸一下肩膀。他想:“这样干不是比牙痛更遭罪吗?” 伊扎从一捆术棒中抽出两支,“艾拉,你从火堆里找出一块红热的炭,把一支木棒的端部放近木炭,让木棒阴燃起来,直到端都烧红,并保持一段有相当强度的焦炭。你准备好后,我要让你看看怎样刺穿牙龈。你先把克莱伯的嘴唇翻开来。” 艾拉按照她的指示做了,看到克莱伯张开的大嘴和上下两排粗大磨损了的牙齿。 “我用另一支木棒。这支木棒一端是尖而硬的。我用这支尖棒把他的齿龈刺穿,让血流出来。” 伊扎做着手势,并做刺穿手术给艾拉看。 克莱伯两手紧紧地握住拳头。他忍住痛,没有出声。“现在正在放血。艾拉,把一支端部烧红的木棒拿来。” 艾拉迅速地跑向火堆,很快取回一支端部烧红的木棒。伊扎拿在手里,对准木棒看了一阵,看准了火候,点点头。然后,示意艾拉再把克莱伯的嘴掰开。她把红热的木棒尖端插入龋齿的洞内。艾拉感到克莱伯勐地一动,又听到咝咝声,看见一小缕水蒸汽从克莱伯龋齿的洞中冒出。 "现在做完了。我们要等着看一看是否已经止痛,如果仍然疼痛 215 的话,这个牙齿必须拔去。" 伊扎说,她用手指蘸取天竺葵和甘松根研成细末的混合物抹在克莱伯齿龈的伤口上。 “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准备伞菌这味药,它治牙痛的效果最好。有时用它能杀死神经,我们就可不需要把牙拔去了。使用时最好用新鲜状态的伞菌。但干燥的也有效。它是在夏末时採集的。如果下一次夏末我发现它,我会指给你看的,艾拉。” 第二天,伊扎问:“你的牙不疼痛吗?” “好多了,伊扎。” 克莱伯满怀希望地回答。 “是不是现在还有些痛?如果疼痛没有全部消失,牙龈还会肿起来的,克莱伯,” 伊扎道。 “那么……是的,仍然有些痛。” 他承认遭,“但不那么厉害。确实,不那么厉害了。等几天再拔不行吗?我已编好一组神力强大的咒语,恳求乌萨斯消灭引起我牙痛的恶魔。” “你不是早已多次恳求乌萨斯解除你的疼痛吗?我想乌萨斯会要你献出你的牙齿,然后使你的疼痛停止的,大莫格乌。” 伊扎道。 “你对伟大的乌萨斯知道些什么?女人!” 克莱伯有点发火地说。 “对不起!这个妇女说话有些放肆。这个妇女对神是一无所知的。” 伊扎回答,把头低下。然后又抬头看一眼她的同胞手足。" 但是,一个医药妇女对牙痛是懂的。只有把病牙拔掉,疼痛才会停止。一伊扎坚定地做着手势。 克莱伯转过背一瘸一拐地走开去。他又回来坐在他的睡被上,眼睛紧闭。 过一会儿他喊起来:“伊扎在哪儿?” “我在这儿。” "你是对的。乌萨斯要求我放弃这个牙齿。你准备吧,把它拔掉。一 第84页 伊扎拿着骨杯走向他,克莱伯,把它喝下去。它能使你的疼痛减少。艾拉!在小捆木棒旁有一个短木栓,还有一根很长的动物腱带,你一齐取来。" “你怎么知道要预先准备好饮料?” 克莱伯问。 216 我了解大莫格乌。要放弃一颗牙齿是困难的;但当乌萨斯有要求时,大莫格乌会毫不犹豫地献出去。这算不了献给乌萨斯最贵重的礼物。与强大的图腾相处是艰难的,如果你经不起考验,乌萨斯是决不会选中你的。" 克莱伯点点头,把饮料一口气喝下。他想,这种饮料使用的植物和我在举行宗教仪式帮助男人们回溯储存记忆使用的~样吧?但是,我看到她是将它煮沸制备的煎汁,而不是浸泡的水剂,必然比授泡水剂的药效强得多。这种曼陀罗植物有许多用途,它是乌萨斯赐给我们的礼物。他想着想着,开始感到麻醉荆的药效正在产生作用。 伊扎告知艾拉再把老巫师的嘴巴掰开。她小心地把一根木栓顶住他病齿的基部。她手拿一块石头对准木栓勐击一下,使病齿的齿根松动。克莱伯跳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感到像原先想像那样疼痛,这是麻醉药在起作用。然后,伊扎把腱带的一端系在松动的牙齿上。告诉艾拉把另一端固定在钉在地面的木柱上,这根木柱是晾草药架子的一部分。 “现在,你把克莱伯的头转过毒,使腱带绷紧,艾拉。” 伊扎告诉女孩。伊扎勐地拉一下腱带,产生一个迅速的震动……在这里,看吧。" 伊扎说,举起手中的腱带。一颗沉甸甸的臼齿悬在腱带的一端。她把干天竺葵粉末撒在流血的牙洞中,塞一块小小的吸水性兔皮。兔皮蘸有枞胶树皮和其干叶浸出的消毒液,再把他的牙颚用湿皮革包扎。… “拿住你的牙齿,大奠格乌!” 伊扎说,把那颗朽坏的臼齿放在茫然无措的巫师手中。"你的病痛已全部过去了。一 克莱伯把牙齿紧紧地捏在手里,然后,颓然倒在床上,把手一放,牙齿掉落在地上。“应该交给乌萨斯。” 他自言自语地做着手势,又转过身来笨拙地在地上瞎摸一气。 部落人都亲眼看到艾拉协助伊扎给克莱伯做牙科手术,使克莱伯消除了病痛。当克莱伯的口腔迅速地癒合,没有出现併发症状后, 217 部落人更相信女孩的存在并没有使神灵疏远。他们更愿意请伊扎治病时,让艾拉协助。在这个冬季期间.艾拉学会治疗烧伤、割伤、皮肉乌青、感冒、喉痛、胃痛、耳痛,以及其他日常生活中产生的轻伤和体内失调。 终于当部落人有些小毛病时,很自然地找艾拉处理,像找伊扎一样。他们知道艾拉经常替伊扎採集草药,并看见伊扎在不断地训练她。他们也知道,伊扎年纪越来越老,身体越来越不好,而尤芭还太小。部落开始习惯于把这个异样的女孩当作他们中间的一个,并接受一个概念,即出生于外族的女孩将来同样也能当上部落的女巫医。 这时,冬至才过,春天尚未到来,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奥荚拉要分娩了。 “现在距分娩时候还早,” 伊扎告诉艾拉说。“她最早要到开春才能分娩。她最近感到胎动停止了。我猜想她不能顺利生产,有可能是个死胎。” “奥芙拉想要有一个婴儿想得要死,伊扎。当她发现自己怀孕后,高兴得不得了。现在,你能为她想想办法吗?” 艾拉问。 “当然我们将尽力而为,但是,有些情况是无计可施的,艾拉。” 医药妇女回答。 全部落人都知道古夫的配偶要早产,十分关心。妇女们给予精神上的支持,男人们则忧心忡忡地守候在近旁。他们在地震中失去了几个人,渴望人丁的增加。新生婴孩意味着人口的增添。消耗猎人和妇女们採集的食物。但是,将来孩子长大后,他们老了,会反过来供应他们。部落的延续和繁衍对个体的生存是至关紧要的。他们彼此间需要。现在,他们为奥芙拉可能小会生产出一个活的婴孩而感到忧虑。 古夫更担心他的配偶,其次才是婴孩。他寻思着要做些什么,以确保她的安全。他不忍看到奥芙拉受罪,特别知道后果是如此地没有指望,使人除了不愉快之外,没有别的事了。她痴心梦想地要有 218 一个自己的婴孩。她想到部落里的妇女中,只有她还没有孩子。即使女巫医伊扎那么老了,还生了一个。当奥芙拉发现自己怀孕后。曾经兴高采烈地开心过。现在,古夫希望她能想得开,以减轻她可能失去孩子的痛苦。 德路盖看来比任何人都了解年轻男子的心情。他曾一度为古夫的母亲没有孩子有过相似的感受,但后来还是很快乐,因为她生下了古夫。现在,德路盖承认,他很欣赏他的新家庭,他们已相处得很熟悉了。他甚至希望伏恩对石器制造发生兴趣。欧娜一天到晚乐呵呵地.特别是她最近断了奶,开始像小大人似的模仿成年妇女的动作。德路盖过去的火塘里从来没有过女孩,当他与阿葛婚配时,欧娜还很小,所以,总感到似乎欧娜是在他火塘里出生的。 爱菠拉和尤蔻坐在奥芙拉旁边.安慰着她。伊扎在准备药剂。尤蔻紧握着奥芙拉的手,盼望她的女儿能顺利产出一个活泼的婴儿。奥茄离开了她们,去为布仑和格洛德连同勃劳德准备晚餐,也问过古夫,是不是在她那儿一同就餐。伊卡说要来帮助奥茄,但当古夫表示谢绝,不去就餐后,奥茄说不需要她帮忙了。古夫不想吃什么东西,他走到德洛盖的火塘边闲坐,最后,在阿芭的好话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 第85页 奥茄十分牵挂着奥芙拉,又想到不该回绝伊卡来帮忙。正不知事情怎么发生的,当奥茄给男人们捧去一大碗热汤时,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滚烫的热汤浇在布仑的肩膀和手臂上。 “阿唷,”当该死的热液浇在布仑的身上时,他喊出声来。他像疯癫似的转圈跳跃着,由于疼痛,咬得牙齿格格地响。洞里每个人都转过头来看,惊呆了,屏住了唿吸。 "奥茄,你这个毛手毛脚的笨女人。勃劳德气急败坏地做着手势以谁饰他的窘态.因为闯下大祸的正是他的配偶。 “艾拉,你去给他治疗。现在我不能离开这儿。” 伊扎做着手势。 勃劳德走向他的配偶-紧握着他的拳头,准备惩罚她。 “不,勃劳德,” 布仑做着手势,伸出手来挡住年轻人。汤里滚 219 热的油脂仍挂在他的身上,但他克制自己,不显出痛苦的样子。“她也没有办法,责打她于事无补。” 这里,奥茄蜷缩在勃劳德的脚边,由于羞辱和害怕,正不停地颤抖着。 艾拉有些紧张,她从来没有为首领做过治疗,她一看到他就极度害怕。她急忙跑到克莱伯的火塘,取来一只木碗,又跑向山洞口,舀来一大碗雪,跑到首领的火塘,伏在他的面前。 布仑点点她的肩膀,表示认可。艾拉抬起头来,做着手势:“伊扎派我来。她现在不能离开奥芙拉。首领是不是让这个女孩给他治疗?” 布仑点头同意。他怀疑艾拉是否能胜任得了部落的医药妇女工作。但是在目前环境下,他别无选择,只能由她去处置。她战战兢兢地把冰冷的雪敷在通红的烫伤表皮上。雪能减轻疼痛,使布仑结实的肌肉松弛开来。她又跑回去,找来几片干的马薄荷叶,放在碗里用温水软化后,又加点雪使之迅速冷却,带回到她的患者身边。她将马薄荷叶贴在烫伤的表皮上,起着止痛镇静的作用。首领的岩石般坚硬的肌肉进一步宽松下来。布仑透一口气,表示舒服了不少。烫伤的创面依然如此,但疼痛大为减少。他点点头表示满意,女孩的紧张情绪才略为宽解。 布仑想,看来她已学到了一点伊扎的魔法,也变得规矩多了,表现出具备妇女应有的品格,可能需要的就是更加成熟一点吧。如果在尤芭长大以前,伊扎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将没有女巫医。伊扎训练艾拉不失为明智之举。 过后不久,爱菠拉跑来告诉她的配偶,奥芙拉生下的男孩是死胎。布仑点点头,朝奥芙拉看去,不禁又摇摇头。他想,唉!又是一个男孩给糟蹋了。奥芙拉必然伤心万分。谁都知道她想有一个婴孩简直想疯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真希望她好好调养后,再次怀孕。谁会想到她一头河狸图腾会战斗得如此厉害!虽然,这位首领对年轻妇女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他没有什么话可说,因为没有人会叙述这次不幸,人们在谈话中将对,e瞻每闭口不提。只有奥芙拉 220 知道几天后布仑来到古夫的火塘的用意。这时布仑告诉她,随她的意愿长时间休息,以便从她“患病”中恢復过来。通常,男子们常聚集在布仑的火塘里,而布仑很少访问其他男子的火塘,更少到别家火塘与妇女谈话。这次单独找奥芙拉谈话是少有的。奥芙拉感谢他的关心,但无法平復她的痛苦。 伊扎坚持要艾拉继续为布仑治疗。当烫伤痊癒后,部落更把她当成自己人。艾拉觉得今后与首领相处将更为融洽。他虽然是首领,但毕竟是一个“人”而有人情昧的。 漫长的冬天结束了,部落的活动日趋频繁,以配合富饶的大地上生命復甦的步伐。在寒冷季节中,人类没有被迫进入真正的冬眠状态,只是减少活动,降低新陈代谢的速度。冬季里,他们变为懒散,睡眠多、吃得多,增加保温的皮下脂肪,以利于抵御寒冷。当气温升高后,情况又变回来了.整个部落开始活跃,乐于外出活动。 伊扎给部落配制的春季滋补药,有助于活动的开展。滋补药由早春在粗草丛中採集的.有点像黑麦的小麦属根、干燥的香车叶草的叶和富于铁质的黄酸模草根制成粉末配制而成。部落的医药妇女把滋补药供应给年轻人和老年人服用。使他们增加新的活力,以便走出山洞投入春夏季繁忙的狩猎活动。 部落在这个山洞里度过了第三个冬季,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和麻烦,只死亡了一个人,就是奥荚拉生下的死胎。但这不算数,因为部落还没有命名接纳。伊扎不再给飢饿的尤芭餵奶,以保存自己的体力。在气候转暖后,她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克莱伯的病痛也有所缓减。阿葛和伊卡又怀孕了,她们两人从前顺利生产,部落指望人口的增加。妇女们出去採集刚刚萌发的绿叶、嫩枝和芽。猎人们计划一次早春狩猎以供应鲜肉,用于春季宴会和酬神。神们使新的生命復甦。感谢部落的保护图腾之神,保佑他们顺利度过又一个 221 冬季。 艾拉有特殊的理由要感谢她的图腾,这个冬季既是对她的考验,又使她*奋。她对勃劳德的憎恨愈加强烈,但她已学会对付他的办法。他以最苛刻的态度对待她,但她巳能从容地应付过去。勃劳德对她的压制有一个限度,超过这个限度他就无能为力。她学习了更多的医疗技能,使她受益匪浅,因此更加喜爱医药技术。她学得越多,学习劲头就越大。她喜欢出外搜寻药用植物——现在她很了解它们的用途——实际上,她是借採集植物之名,逃避洞内的琐事和勃劳德讨厌的纠缠。在寒风和暴风雪劲吹时,她只能捺着性子耐心地等待。当季节略有变化时。她迫不及待地盼望春天的到来。她对这个春季所抱的希望大大高于以往任何一个春季,因为她可以开始学习打猎了。 第86页 只要天气许可,她就向树林和田野跑去。她不再把弹石带藏匿在练习场地附近的小洞内,她随身携带着,把它塞在她披身的褶襉内,或藏在採集筐里树叶的下面。自学打猎并非容易,动物跑得迅速,而且难于发现。射击一个运动日标,远比射击一个静物困难得多。妇女们出去採集时,常常吵吵嚷嚷,把附近潜伏的动物吓跑。这种习惯很难改变。有许多次,她甚至对自己发起脾气来,因为当她目光一掠,看到有一头动物接近时,却惊动了这头动物给吓跑了。但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学到的弹石技术用于狩猎实践中去。 通过一次次的尝试和失败,她学会追踪,开始懂得和应用从男人们那里听来的打猎经验,虽然,这些经验是支离破碎的。她那受过训练的锐利目光,能明辨植物变化的细微差别,还能从动物排出的粪便、淡薄的泥土印迹、一片折弯的草或一根折断的树枝发现动物的行踪。她学会辨别不同动物的足迹或嗅味、熟悉它们的习性和居住地。虽然,她也不忽略食草动物,但更注重食肉兽类,这是她所选中的狩猎目标。 她注意男人们出去打猎时所走的路线。布仑和他的猎人们大部分时间选择大草原作为他们的打猎场地,正好与艾拉喜欢在隐蔽的 222 树林里练习打猎分开地区。这不是布仑等人对她的特别照顾,而是只有大草原上才有大群的食草动物出现。艾拉在练习打猎中最担心害怕遇见两个老年男人。.她过去给伊扎採集草药时,就曾在树林里遇见过佐格和多夫。她必须经常保持警惕,避开他们。因为有时即使她出发时与他们走相反的路线,说不定他们会折回来与艾拉撞见。如果发现她手里正拿着弹石带准备投射,那可不是玩的。 但是,她学会了悄然无声地行动。有时,她能跟在他们两人后面,看他们怎样打猎。并进行学习,而他们两人一点也不知道。这时,她必须特别小心,她因跟踪前面的猎人存在的危险性,比他们追踪的目标的危险性还大。但是,这种做法无疑对她是一种很好的训练。她学会寂然无声地跟踪在男人们后面和跟踪野兽一样,当发觉前面的人可能有所知觉时,她能迅速地融入树木或岩石的阴影中,使对方一无所见。 艾拉学得了跟踪的技巧,学会能悄然无声地行动,并训练出锐利的目光,能在伪装掩盖下分辨出对方的形状。这样使艾拉多次有把握射中一些小动物。但是,她不轻易射击,不猎食草兽,只猎食肉兽,因为她的图腾只同意她猎食肉兽。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的花蕾变成盛开的花朵,绿叶满树,花谢了直到花房中心结出果实,青而半熟地挂在枝头上,艾拉仍然没有猎到一头食肉动物。“滚开,嘘,吆嘘。” 艾拉从山洞里跑出;看看洞外发生什么骚动。几个妇女挥舞着手臂,正在驱赶一头身短、蹲伏着的满身粗毛的动物。这是一头狼獾,正想往山洞里钻,看见艾拉出来就转向而到处乱钻。它从妇女们的腿脚缝钻过,嘴里衔着一条肉,一熘烟逃走了。 “这头卑怯的馋嘴货!我刚把肉晾出去,” 奥茄又气又急地作着手势,"才一转身,就给它叨走了。这头公兽一整个夏天在这儿转来转去,胆子一天比一天大。我真希望佐格把它收拾掉!你刚才跑出来得真及时,艾拉!要不它差点儿钻进我们的山洞里去。如果让它 223 钻进山洞旮旯里,将给我们带来多么难闻的臭气。" “我想你说的那头公兽,应当是一头母兽才对,奥茄。可能在附近有它的一个窝。我猜想它有几头飢饿的小兽在那儿嗷嗷待哺,它非得偷一大块肉去才行。” ’ “这些肉都是我们需要的。这一群讨厌的傢伙。” 气愤时时打断奥茄的手势,“佐格和多夫今天一清早把伏恩带出去打猎。我真希望他们先猎取这头狼獾,以代替下山去打仓鼠和雷鸟。这种馋嘴贼没有一点用,不能让它活下去!” “它还有用处的,奥茄。它的软毛在冬天哈气不结霜;它的毛皮是做帽子和兜帽的好材料。” “我希望那头畜牲正是我的皮货。” 艾拉回到自己的火塘。这时,确实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她去做。伊扎说,她有几种草药存货不多了,艾拉决定再次出去,找狼獾的窝巢。她背着篮筐走出山洞,心中不禁发笑,立即加快了步伐,钻进树林里,这里正是那头动物逃往的地方。 她朝地面扫视一下,看见土地上有带长尖爪的脚痕,再远一点,一根草茎折断了。艾拉开始追踪野兽,很快地听到靠近远处一个洞穴附近有急促的奔跑声。她轻轻地向前移动,小心到不碰到一片树叶,看见一头狼獾,连同四只业已半长成的幼兽,正乱闹闹地争吵着抢吃一条偷来的肉。她小心地从披身的褶襉中取出弹石带,把一颗石子嵌在它的膨大部分。 她等候着,窥伺时机射出致命的石子。一阵散乱风颳来,飘过来这群狡猾的贪食者身上发出的异样臭味。她抬起头来,使劲地嗅着空气,随时警惕着可能发生的危险。艾拉等候着石弹射出的时刻。剎那间,她以野兽也察觉不出的敏捷动作,迅速射出一颗石子。这头母狼獾被突然击倒在地。四头幼兽被蹦起的石子吓了一跳,急忙四下逃散。 第87页 她从隐藏的灌木丛中走出,俯身观察这头食腐肉兽。这头有点像熊的黄鼠狼般野兽,从鼻端到蓬松的尾端,约长3英尺,一身棕黑 224 色粗长的毛。狼獾是一种勇勐而兇残的食腐肉兽,兇狠到能从捕获物身上赶走比它自身大的食肉兽,对人类,毫无畏惧地偷吃干肉和叨走它能带得动的任何食物,并会钻入人们的贮肉窖中偷肉。它具有臭腺,能分泌出类似臭鼬的恶臭。它是部落的祸根,人类的敌人,甚至比鬣狗还坏。鬣狗足食肉兽,而不是食腐肉兽,它们有点类似,但食肉兽并不依赖别的动物杀死的猎物为生。 艾拉发出的石子正击中在狼獾眼睛的上部。这就是她瞄准的部位。艾拉想,这只狼獾躺在这儿,再也不能偷吃我们的肉干了。她心里很得意,高兴得快要跳起来.这是她的第一次杀伤。她又想,我将送给奥茄一件皮货,奥茄知道我打死这头狼獾该多高兴!从此它再也不打扰我们了。艾拉拿出石刀给狼獾剥皮,忽然又停了下来。 我想的是什么呀!我不能把建件皮货送给奥茄,我不能将它送给任何人,我甚至不能保存它。我是不允许打猎的人。如果有人发现我杀死这头狼獾,不知道会对我做出些什么来!艾拉想着,在这头死馋嘴兽旁坐了下来,她的手指抚摸着长满粗毛的毛皮,刚才的兴高采烈瞬即消逝。 她完成了第一次狩猎杀伤,这次杀伤虽比不上用沉重的梭枪戳死一头庞大的骥犁,但比伏恩杀死一头豪猪却强得多。部落不会举行庆祝会标志她进入猎人的行列,也不会为她的荣誉举办宴席,甚至不会有任何嘉奖或表示庆贺的脸色给她看;而伏恩在骄傲地给人家看他的小小的猎物时,却受到了这种嘉奖和庆贺。如果,她把这头狼獾背回山洞,能期望得到的是震惊的目光和严厉的惩罚;至于她有帮助部落的愿望,为部落除害或她能打猎。将来可为部落提供食物等却毫不相干,甚至无关紧要。女人不许打猎、女人不许杀死野兽,只有男-人可以——这就是部落的规矩!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一直知道,以前我想打猎,我拾起了弹石带,都是部落不允许的。” 她想到这里,一头最大胆的馋嘴幼兽正从它隐藏的地方探身出来,去嗅它被打死的母兽。这些幼兽将来长大后给我们的祸害会像它们的母亲一样。它们已几 225 乎长成。估计至少其中两头能成活。我必须很好地处理这头死兽。如果我把它拖向远处,幼兽也许会追随它的气味跟去。艾拉起身,拖着死狼獾的尾巴进入森林深处。然后,她开始寻找她要採集的草药。 这头狼獾仅仅是倒在她的弹石下的第一头小形食肉兽和食腐肉兽。一些貂、水貂、雪貂、水獭、鼬、獾、扫雪鼬、狐狸和灰黑色的斑猫也成为她飞石下的猎物。她并没有想到,她决定专猎食肉兽却产生一个重要的效果,就是加速她的学习过程,学习到比猎取温和的食草兽更高的弹石技术。与食草兽相比,食肉兽跑得更快、更狡猾、更有智慧和具有更大的危险性。 她选用弹石带作为打猎的武器,在使用这种武器的技术上已远远超过伏恩。伏恩把弹石带看作老人用的武器,缺乏掌握它的决心。实际说来,对他难度太大。因为他不具备艾拉的生理构造,他的手臂不能自由甩动,不能很好地投掷。艾拉的手臂发挥全面的槓桿作用,加上经过苦练后的手与眼的协调作用,给予她速度、力量和准确度。她不再和伏恩比,要和佐格比。只有佐格的能力使她受到挑战,而女孩的技术很快接近这位老猎人。她的进步太快,使她过于自信。 夏季接近尾声,太阳倾其全力,发出它的威风,时而杂以电闪、雷鸣以及倾盆大雨。但是,电闪雷鸣过后,气温仍然很高,使人难以忍受。天空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微风。昨晚,下过一阵雷阵雨,闪光照亮了高山的峰颠,接着,下了一阵小石子般大小的冰雹,把山洞外乘凉的部落人全都赶进了山洞。今天,潮湿的森林里,由于有树叶遮蔽,比林外寒冷,湿漉漉地令人有窒息的感觉。小溪流经一处差落,潺潺溪水流入积水潭和长满水藻的池潭中,形成一块泥泞的沼泽地,大量的苍蝇和蚊子在上面飞来飞去,没完没了地发出嗡嗡声。 艾拉正在森林里追踪一头红狐的足迹。她蹑手蹑脚地穿过树林,走到林间空地的边缘。她感到天气闷热,跑得汗流浃背,使她对这头狐狸有些不感兴趣,想放弃它回山洞去,顺便经过溪水时,在水 226 里游泳一会儿。当她走过一块很少见到的石面露出的岩床时,看见小溪在两块巨石间流过,弯曲地流向前面一个深才及脚踝处的水坑,她俯下身去喝水。 她喝完水站起身来,朝前一看,不禁楞住了,吓得几乎停止了唿吸。在她前面的岩石上蹲伏一只大猫,从它那明显特殊的头部形状和两耳尖端上有一簇毛使她明白。这是一只猞猁。这只猞猁正警惕地注视着她,一条短而有力的尾巴不停地甩动着。 这是一只身子细长、短腿的豹型猞猁.比许多大型猫科动物体形略小,就像生活在后世它的北方近亲品种一样,从静止状态向前一跃,可跃过15英尺的距离。它主要以捕食野免、大形松鼠和其他啮齿动物为生,有时在飢饿时能扑倒一头小鹿;对这个8岁的女孩说来,自然而然成为它的捕食对象。但这时气候炎热,人类还不是它的正常猎物,它可能要捨弃艾拉而离去。 第88页 艾拉也紧紧地盯着这只猞猁,她的心里由惧怕转变为兴奋。佐格不是告诉过伏恩可利用弹石带杀死一只猞猁吗?他也说,不要尝试用弹石带打更大的动物;但是他确实说过用弹石带射出的石子能杀死一只狼、一只鬣狗或一只猞猁。对!我记得他确实提起过猞猁。艾拉还没有猎取过中型的食肉兽,但是她希望成为部落里最佳的弹石手,如果佐格能够杀死一只猞猁,那么,她也一定要杀死这只猞猁,现在在她面前正是一个理想的目标。她出于一时冲动,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猎取它。 她慢慢地伸手往她夏装短披身的褶襉内摸出一颗最大的石子,两眼圆睁地注视着猞猁。她的两只手都是汗,但是,她能把皮带的两端紧紧捏住,把石子放在中间的凹处。她迅速而不慌张地瞄准猞猁眼睛中间把石子勐射出去。但是,猞猁看见她举起手臂的动作,就在她投射的一霎间,将头转了一下,石子打偏了,擦过它的脸部,造成一个痛点。艾拉还来不及发出第二颗石子,肉隆起。艾拉出于纯粹的神经反射,只见被激怒的猞猁下部腿间肌立即从岩石上滚落下来。龇牙 227 咧嘴的猞猁一跃身,向它的攻击者勐扑了上去,却扑了一个空。她滚落在岩石下小溪附近的泥地上,一只手搁在一棵倒下的漂流树的粗壮树枝上。这棵漂流树是发大水时,从上瓣漂流下来的。漂流中由于水的沖刷,已将树叶和小树枝全部清除。树体极为沉重。正当这头愤怒的猞猁又张开大嘴,以利齿扑向艾拉时,艾拉抓住了树枝,滚到漂流树的另一侧,将猞猁挡住。在极度的恐惧下。她伸出手臂,使出全身气力,用拳朝猞猁的头部重击了一下。这头被打得几乎晕眩的猞猁滚在一边,蹲伏起来,站起来摇晃一下脑袋,然后迅速向森林跑去。 艾拉坐了起来,身上还不住地发抖。她大口地喘着气。当她想站起来拾回她的弹石带时,她膝部发软,站不起来,只好仍然坐下。佐恪如果没有其他猎人作伴,或没有其他武器做后备保护的时候,他从来不尝试利用弹石带去猎取一头危险的食肉兽,而艾拉并不知道这一点。她用弹石带打靶,很少失误,特别在最近又猎杀几头食肉兽,使她对自己的技能信心十足,她从未考虑过如果一旦失误,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当她一路走回山洞去时,心中余悸犹未消除,’以致几乎忘记把採集筐从藏匿的地点取出,这是当她决定去跟踪狐狸时放在那儿的;还是当她走在途中,觉得肩上缺少什么似的,才使她想起了採集筐而去取回来。 “艾拉,你出什么事啦?你身上怎么都是泥?” 伊扎看到女孩的脸色发白,身上挂着泥,一定有什么吓着她了,急忙地问。 艾拉没有回答,她只摇摇头,进入山洞内。伊扎知道一定有什么心事,女孩不愿告诉她。她想继续追问她一下,但是她又改变了主意,希望孩子自己能主动告诉她。只要孩子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伊扎也不一定非要追问到底。 每当艾拉单独外出时,总使这位妇女提心弔胆,但是总得有一个人出去採集草药。草药是部落的必需品。她自己不能出去,尤芭现在还太小,而其他妇女都不知道怎样採集草药,她们也不愿学。她只有让艾拉出去,但如果女孩告诉她遇到过什么使人胆战心惊的意 228 外事件,将使她更为难办。她只有希望艾拉每次外出不要停留太长的时间,早点回来才好。 艾拉在当天晚上默不作声,并很早上了床,但她久久不能入睡。她清醒地躺在床上,想着遇上猞猁的情景,越想越感到害怕,直到黎明前才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啊——” 她入睡后不久突然尖声叫喊起来。 “艾拉!艾拉!” 她听到伊扎叫着她的名字。妇女轻轻地摇着她的身子,才使她的头脑回到现实中来。“出了什么事情啦?” “我梦见我在一个小山洞内,一头穴狮跟着我。但现在没有事了,伊扎。” “你很长时间没有做恶梦啦,艾拉。为什么今天会做起恶梦来?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了?” 艾拉点点头,然后把头低下,她不再做什么解释。洞里十分昏暗,仅有的火堆余烬发出微弱的光,使伊扎看不出艾拉负疚的表情。自从艾拉发现图腾给她信号以来,她并不为打猎感到内疚。但是,现在·她叉开始考虑这次意外是不是一个警告的信号?可能她过去想的是对的,那就是终究她是一名妇女而不允许打猎,特别是这类危险动物的出现。什么原因使一个女孩子竟会尝试去猎一只危险的猞猁呢? “我以后不想让你一个人单独出去了,艾拉。你常常一个人出去时间太长了。我知道有时候你喜欢独自出去,但这使我担心。女孩单独出去太久是不合适的。森林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你说得对,伊扎。森林里是很危险的,” 艾拉做着手势,“或许下次我带尤芭一起出去,伊卡如愿意时,我请她陪我出去。” 伊扎看到艾拉似乎已经把她的劝告放在心里,开始释然了。艾拉留在洞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当她不得已出去採集草药时,也很快地返回山洞。她如不能约其他人一起出去,常显得神经十分紧张,一路保持着警惕,似乎总在留神提防一头蹲伏的野兽随时向她扑来。’ 第89页 229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部落的妇女们从来不愿单独一人出去採集食物,而且为什么她热心一个人外出会使她们惊奇万分的原因了。由于她年龄还小,对各种危险几乎一无所知。仅受到过一次攻击,而大多数妇女至少受到过几次惊吓,因此,使她们对周围环境保持高度警惕。即使非食肉动物也是很危险的:长着尖利獠牙的公野猪、硬蹄的野马、粗大鹿角的牡鹿、长着致命尖角的野山羊和野羊。如发动对人类的攻击时,同样可能造成严重的伤害。艾拉怀疑她自己怎么竟敢去打猎。她害怕得再也不敢去了。 这里没有一个人与艾拉谈论关于野兽的危险性,没有人告诉她因害怕需提高警惕。特别当她在追踪危险猎物时,没有人在旁鼓励她在害怕面前勇敢地出猎。男人们也害怕,但他们绝不在口头上谈论害怕。在他们的生活中有许多次面对害怕,开始是在成丁前参加第一次大型狩猎活动,使他们初歷险境。而对小形动物的狩猎则是给他们锻鍊的机会,获得运用武器的技能。但是必须直到能懂得什么是害怕,并克服害怕的心理,他们才被承认男子汉的地位。 妇女初次月经来潮期间,要离开部落,单独一个人生活,也是克服害怕的一种考验,不过这种考验换一种方式。如果妇女单独度过白天和夜晚·不管有什么情况发生,她还是若无其事似的,这就算表现了她的勇敢。女孩从出生的时候起,在成长过程中,总有人围着她,保护她,现在要求既没有武器自■,也没有带有武器的男性保护她,而度过这几天,就必须拥有胆量。女孩们和男孩们一样,必须能面对害怕和克服害怕心理.才能算长大成人。 在起初的几天里,艾拉并不想远离山洞走出去。但时间一长,她又有些果不住了。冬天里,她别无选择,只能和部落人在山洞里转;但一到气温转暖,她总蠢蠢欲动,想到洞外自由地邀游。矛盾心理折磨着她。当她独自进入森林里,失去部落的安全保护时,感到胆战和不安。但当她与部落人同在山洞附近时,又嚮往进入森林中的无人管束和自由。 有一次,她独自一人出去採集草药,来到她发现的隐蔽场所高 230 山草地的附近。这里对她产生安慰作用,因为这是她私有的世界——她的小山洞、她的草地.还有一小群站鹿经常在这里吃草也是她的。这群粘鹿已变得十分驯服,以致她可以靠近它,几乎和它们接触 而不立即跑掉。开阔的草地给予她安全的感觉。这里没有危险的树 林,使潜伏的野兽无藏身之地。她从夏季开始以来,一次都没有来 过,各种记忆一时都涌上心头,这里是她教自己学习使用弹石带的 地方;这里她击中一头豪猪,并发现她图腾给她的信号。 她身上带着弹石带——她不敢把弹石带留在山洞内。否则会让 伊扎发现——她拾起几颗石子,作了几次练习射击。但是,这种长 久以来作为趣味的游戏,现在玩腻了。她的思想又回到那次与猞猁 相遇的事件上。 她想;如果那次我还有一颗石子留在弹石带中,当我第一颗石子射出失误,没有射中时,我立即又射出另一颗,就能射中它,将它打死,使它不会跳起向我扑来。她将两颗石子握在手中,反覆地看了又看。唯一的方法是一颗射出后,第二颗紧接着又射出去。佐格有没有教导过伏恩採用这类技术?她苦苦地思索着,以便回忆起来。但始终想不起佐格曾经说过,那么即使他说过的话,也一定是我不在的时候说的。她细细衡量这种概念。如果在弹石带的凹袋中存有两颗石子,当第一颗射出,发现没有命中,距目标偏低时,就不停顿地向偏高方向射出第二颗,就能击中目标。我不敢肯定,这种弹射方法是不是可行? 她开始做几次试验,笨拙得像第一次试用弹石带弹石一样。她为弹石动作定下如下规律:先把第一颗石子射出去;乘弹石带落下时抓住它,同时准备好第二颗石子;当弹石带还在运动时,把第二颗石子嵌入窝袋;射出第二颗石子。艾拉採用这套规律后射出的石子常常射不到目标而半途落地,后来改为往高射,也击不中目标。但。她已经很满意,她能连续发射两颗石子。自从这次练习以后,她就每天来到这里。她感到打猎是件不容易的事,但创出这项新技术的挑战·使她对这一武器产生新的兴趣。 231 季节的变换给山林带来了喜讯。她已能接连射出两颗石子如同原先射出一颗一样地准确无误了。在场地中间,她把一根木柱打入地中作为靶子,当她接连射出两颗石子后,只听得令人满意地“啪、啪”两声,两颗石子全都击中目标。她感到一阵成功的喜悦涌上心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弹石带能一次接连射出两颗石子,因为没有人曾经实践过,也就因为没有人告诉她为不可能,她就自己摸索,解决这一问题。 晚秋的一个天气温暖的清晨,这是她作出决定要去打猎后将近一年,艾拉决定攀登高山草场,去採集落地的成熟榛子。当她快爬到顶上时,昕到有一阵鬣狗的狺叫声和咯咯咬骨头声以及鼻子唿气声传来:她跨上草地,看见一头丑恶的野兽正将半个身子钻进一头老年粘鹿的腹腔内大嚼。 这使她大为光火。这头讨厌的畜牲竟敢糟塌她的“草场”攻击她的站鹿!她跑向鬣狗想把它吓走,但又想一想有更好对付它的办法。鬣狗也是食肉兽,它那强有力的牙颚,能将食草有蹄动物粗壮的大腿骨嚼得粉碎。它是不容易从它猎物旁被驱走的。她迅速地把背筐放下,从筐底取出弹石带。她沿岩壁的露头岩石旁走去,搜寻地上的石子。这头老鹿已被吃去一半。艾拉的行动引起这头毛茸茸带斑点近似猞猁大小的野兽的注意。它抬起头来,嗅出她的气味,转身朝向她的方向。 第90页 她做好准备,从露头岩石后走出,射出一颗飞弹,紧接着又射来第二颗。她并不知道第二颗实际上是不需要的——第一颗已完成杀伤任务——但这是极好的保险。艾拉已有过教训。她把第三颗石子装进弹石带,第四颗在手中;如证明需要时,她可立即射出第二轮两颗石子。这头鬣狗被击倒在地,不再动弹。她环视一下四周,发现附近没有其他野兽后,小心地走向前去,同时保持弹石带处于准备状态。她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腿骨,尚有红色的肉留在骨上,而骨头还未断裂。她挥动腿骨,狠狠地朝鬣狗的头勐击,直到把头颅击碎,肯定它不能再爬起来才歇手。 232 她看看她脚边死去的鬣狗,将手中拿的腿骨一放手,掉在地上。意识中慢慢地想起这样干后包含着什么意义。“我杀死了一条鬣狗!” 她心血来潮似的自言自语。“我利用弹石带射杀一条鬣狗。这不是一只小动物,而是一条鬣狗,一头足以将我咬死的野兽!这是不是可以说我已是一个猎人了?一个真正的猎人?” 但是,她没有感到狂喜,没有完成第一次杀伤时的兴奋,甚至没有为战胜一头强大的野兽而满足。在她的思想深处,滋生着一种谦逊感。这是她根据神的启示和心灵的升华战胜自我的结果。她怀着深切崇敬的心情,用古老的家族定式手势语言向她的图腾之神祷告: “我只是一个女孩,不懂得伟大的穴狮之神的意旨,但我想现在懂了一点。猞猁是对我进行一次比勃劳德更进一步的考验。克莱伯常说,强大的图腾是不容易相处的,但是,他从未告诉过我,从强大图腾那边接受来的最丰厚的礼物是内心的觉悟,他也没有告诉过我,当我懂得神的意旨后。我是如何感受的。图腾的考验并不在乎我能不能完成艰难的工作,而在于我是否知道该怎样做。我感谢神选择了我。伟大的穴狮之神,我希望永远做一个经得起你考验的人!” 明朗而绚丽多彩的秋天失去了它的光泽。枯黄的树叶纷纷从树枝上落下。艾拉叉回到森林中去。她跟踪她所选择猎取的野兽,研究它们的习性,并对不同野兽区别对待;或把它作为一只动物,或把它作为一个危险的敌人。她曾有过多次蹑行接近一只野兽。在她石子的射程范围之内,但她忍住不发而仅观察一下。她强烈地认为,杀死一只既不威胁她的部落,而它的毛皮又没有用的野兽,是一种浪费。她实际已成为部落里最优秀的弹石猎手;虽然,她自己仍然不知道。提高弹石技能的唯一途径是继续打猎,所以她继续打猎。 艾拉悄悄地打猎活动造成的结果,开始被部落猎人们注意到了,引起男人们的不安。" “在操练场不远处,我又发现一只被打死的狼獾,和它留下的猎物。” 克罗格做着手势说。 233 “在半山麓的山嵴那边发现有几片残余的毛皮,看上去很像一只被杀的狼身上的。” 古夫附和着。 “发现的都是食肉。兽、兇勐的野兽,不是女性的图腾,” 勃劳德说,“格洛德说过.我们应该把此事报告大莫格乌。” “见到被打死的都是小形和中形的食肉兽,没有大形猫科动物。大形猫科动物和狼、鬣狗总猎杀鹿、野马、野羊和高山羊甚至公野猪,但是什么野兽猎杀小形和中形食肉兽呢?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食肉兽被杀死。” 克罗格做了说明。 “那就是我想知道的事,是谁杀死这些食肉兽?我考虑为什么在我们周围的鬣狗和狼少了,而又不是我们打的……是不是可让格洛德去问问大莫格乌?你想没想到这可能是神干的吗?” 这位年轻男人边说边控制住了不由自主的战慄。 “如果是神干的话.那么这神是企图帮助我们的善神呢?还是迁怒于我们的恶神?” 古夫问。 “这个问题留给你自己解答吧,古夫。你总问出这类的问题,你是大莫格乌的助手,你想到了没有?” 克罗格反问一句。 “我想必须要在沉思入定后,与神商量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你一开口总像一个莫格乌在说话,古夫。你从来不直接回答问题。” 勃劳德挖苦了一句。 “那好,听听你的高见,勃劳德?” 古夫反击说,“能不能给我直接回答?这些野兽是谁杀死的?” “我又不是莫格乌,也/卜是正在学习当莫格乌的助手,不要问我。” 艾拉正在附近走过,看到这些议论,忍不住要笑出来。现在我是一个神了,但是他们还分辨不出我究竟是一个善神还是一个恶神。 大家没有注意到大莫格乌的到来,但他已看到他们的议论。“我现在不能给你答覆,勃劳德,” 大巫师做着手势说,“这需要沉思入定。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不是神正常的作为。” 大莫格乌想,神可使气候变为酷暑或严寒、f暴雨或暴风雪、将 234 兽群赶走、降临疾病、打雷、闪电或地震,但它通常不能造成个别动物的死亡。这件神秘的事可能有人类插手。艾拉此时站起身来向山洞走去,巫师看着她走去的背影。克莱伯沉思着:艾拉现在有点不一样,她变了。他注意到勃劳德的眼睛也盯着她的背影看,他们之间充满着不可调解的怨恨。勃劳德也注意到女孩的变化。可能由于她不是真正本家族的人,所以走路的姿势也不同吧,她已成长起来了。这些思想萦绕着克莱伯的心绪,使他感到困扰。他想这些都不是问题的答案。 第91页 艾拉确实有了变化。当她的打猎技术不断提高后,她表现出一种有持无恐和大大落落的神态,这在家族妇女中是见不到的。她走路时像经验丰富的猎人那样地悄然无声。在她年幼的身体上有着紧张可控制的肌肉,在各种反应中充满自信。当勃劳德开始折磨她时,她的眼睛看得很远.似乎没有看见他,使人无法看透她的神情。对于他命令要她干的事,她跳起来就干。不管他狠狠地给她一巴掌,她没有表示出害怕的样子。 她的镇静和自信虽然比当初的近乎公然反抗更难于捉摸,但对勃劳德说来,是十分明显的,就是表现出她屈从于他,而且表现出她知道某事,而他不知道。他总想寻找机会,抓住她的细微差错,好惩罚她,但常常归于徒劳。 勃劳德对于派她的工作不知道她是怎么完成的,但每次他想显出他的高明,结果反而落得低于她和不如她,这样使他挫折,转而迁怒于她,但不管他怎样钉住她,越感到管不住她,使他转为更加憎恨。他渐渐地发觉对她的折磨少了,甚至与她离得远了。他只有偶尔耍耍他的威风,显显他的特权而已。到了秋季结束时,他的憎恨越加强烈,他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要收拾她,要她为造成他自尊心的创伤而付出代价。哦,是的,总有一天会叫她伤心的。235 13 冬天到了。随着季节的周期变换,部落人像所有的生物一样,减少了活动。生命仍然脉动着,但节奏放慢了许多。这是艾拉第一次盼望的冬天。在冲刺和活跃的温暖季节里,伊扎很少有时间对艾拉进行医药技术训练。在第一次下雪后,医药妇女便又开始了她的课程。部落的生活年復一年地重复,只有少量的随着自然界而变化。就在这种延续而又缓慢的进化中,又一个冬季渐近结束。 今年春季到来得很晚,雨水较多。高山上融化下来的雪水,加上连日暴雨,使溪水暴涨。溢出河岸,捲走沿河岸边的大树、灌木,沖向大海。一次,因上游冲下的树木堵塞了河道,使河水改道,沖毁部分部落修筑的道路。春天,当果树刚刚开出试探性的花朵时,却被一阵冰雹,将娇嫩的花朵全部打落,使预期的水果收穫落空。然而,恰像大自然又改换了心肠,仿佛为弥补水果的损失,在初夏就慷慨地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蔬菜、根菜、西葫芦和豆荚a 部落人都盼望像往年习惯那样,春季里去海边捕捞一次鲟鱼。现在.大家高兴地听到布仑的宣布:将组织一次捕捞鲟鱼和鳕鱼的旅行。部落人常常步行10英里到内海的海岸採集软体动物和从峭壁上蕾筑的鸟窝中拾取鸟蛋。他们很少举行捕捞大型鱼类的活动,因为这类活动需要男人和妇女们的通力合作。 德路盏有他自己的理由急切希望参加这次捕捞活动。春天的大量雨水沖刷了高山上石灰石沉积岩,将新的燧石转运到沖积平原上。他早些时候就到海岸边侦察过,看到有好几处泥砂淤积地段·尊苎丢行将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使他顺便能为都落补充制造亨器里望喜质量石料。并且就地敲打燧石比将沉重的石块运回山洞加工要容易磊。籀路盖已有一段时间没有为部落制造石器,而部落里许多孽,0应手的工具由于使用日久,已脆裂损坏,没有补充,只能使用他们自己制作的粗糙的石器。虽然,他们也都会制作可使用的石器,但 236 很少比得上德路盖制造的轻巧和耐用。 布仑通知放假一天,使他们在这轻松愉快的一天里完成外出旅行的准备工作。这将是一次不常有的活动,需要全部落人离开所居住的山洞到海滨去。在海滨扎营露宿的新鲜事令人振奋r特别对儿童们来说简直是兴高采烈。布仑打算每天派一个或两个男子返回洞址,察看他们的住所有没有受到侵袭。即使克莱伯也盼望着这次变换一下环境.他毕竟在平时很少从山洞走出到太远的地方去。 妇女们专管渔网,修理断裂的网线和扩大新的网段。她们使用蔓藤纤维、树皮纤维、坚韧的草和长的动物毛搓成绳织网。动物的肌腱虽然是牢固和坚韧的材料,但不能用于织网,因为,肌腱和皮革一样,浸水干燥后会变硬,而且肌腱不能很好吸收油脂使之软化。 巨大的鲟,长度常在12英尺以上,重量超过1吨。初夏时节它们从常年生活的内海,溯游到淡水溪流里产卵。在它没有牙齿的嘴下部有两根肉质的触鬚,使这种古老而外形像鲨鱼般的鱼看上去有点可怕}实际上,它的食物仅包括河底生活的软体动物和小鱼。鳕的形体较小,通常不超过z5磅,但大的可达200磅以上,它们季节性迁移,夏季由内海向北游人浅水河内生活。鳕大部分时间在河底觅食,但在迁移或追逐食物时,也游近水面和河水的入海口。 在14天的鲟鱼夏季产卵期间,溪流和河的入海处常常被鲟鱼挤满。有些鲟鱼想进入较小的支流中去,因容纳不下它巨大的身躯,就留在大河中翻腾不止。这样的鲟鱼落入部落的网中数量很多.满足部落要求的捕捞量。当鲟鱼迁移时间接近时,布仑每天派人到海岸观察渔}凡。当派出的人看到第一条巨大的自鲟在溪流中冒出水面,便将信息带回部落。鲟鱼群从第二天早晨开始。陆续离开淡水溪流,返回大海。 艾拉兴奋得很早就醒来。她将睡觉盖的卧具毛皮捲成捆,将食物和餐具装在她的採集筐内,将一张搭帐篷用的大块兽皮摺叠后放在筐的顶上。这些都在早餐前准备就绪。伊扎每次离开山洞时,一定谴身携带医药袋。当艾拉跑向洞口张望部落是否准备出发时,伊 第92页 237 扎还在包扎她的医药袋。 “快点,母亲,” 她从洞口跑进来催促着,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别着忙,孩子。去大海边不像去其他地方,不会随便就走的。” 伊扎将她束带扎紧后回答说。 艾拉把採集筐背在背上,抱起尤芭。伊扎跟在后面,并回头望望,想想是否遗漏些什么东西。她每次离开山洞前,总想想是否会遗忘了什么东西。她想:不怕,如果有什么重要东西忘带的话,可派艾拉回来取。当伊扎站到队伍内她自己的位置时,部落的大部分人都已站在洞外等候。此时,布仑做出出发信号。他们刚刚上路,尤芭蠕动不安,嚷着要下来。 “尤芭已不是婴孩了!要自己走。” 她做着手势,带着孩子气而一本正经地说。尤芭3岁半了,她开始仿效成人和大孩子的行动,拒绝接受对婴孩才有的照顾。她长大了。大约再过4年光景,她将成长为一名妇女。在未来的短短4年中,她有许多事要学。通过她内在意识的迅速成熟,她将开始负担起落在她肩上的重任。. “好的,尤芭,” 艾拉让她下来,做着手势说。“但要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 他们沿着小河一路下山,走的是河流改道后的新路。旧路因树木堵塞河口造成河水泛滥而被淹。走这条下山路,去时比较轻松,但返回时要费劲些。中午前,他们到达平缓开阔的海岸。他们甩漂流木和灌木作支柱,在远离潮水所能沖刷到的场地上.架起临时的遮蔽帐篷,生起火堆,并重新检查渔网.:他们定在第二天早晨开始捕鱼。当帐篷支起后,艾拉向大海走去。 “我要到水中去玩玩,母亲。” 她做着手势。 “为什么你总喜欢到水里玩,艾拉?那很危险的!你总是出去得太远。” “这里好玩极了,伊扎。我会十分小心的。” 每当艾拉出去游泳时,常使伊扎担忧。艾拉是部落里唯一喜欢游泳的人,也只有她会游泳。这个家族的人种具有粗壮而沉重的骨‘238 骼系统,不容易在水中浮起,所以游泳很困难,他们也害怕深水。他们捕鱼时要涉入水中,只能深到齐腰为止,再深的地方就不敢去了。而艾拉偏爱游泳,认为是她的特徵之一。 这时,艾拉已到了9岁的年龄。她长得比部落里任何一个妇女都高。她的体格像部分男人一样壮健,但是始终没有一点信号表明开始发育为成熟妇女。伊扎有时怀疑她能否使不断生长的身高停止下来。她的身材高度和青春期到来得晚,常常弓f起背后一些议论,说她强大的男性图腾会停止她的青春发育。他们猜想她会终生停留在中性化的女性阶段——既非一个男人,也非完全的女人。 当克莱伯一瘸一拐地向伊扎走来时,伊扎正看着艾拉走向海岸,看到她瘦长结实的体形、平滑的肌肉以及细长小马般的双腿,使人看上去既笨拙,又丑陋。她那轻快的动作.却难免给人以不雅观的感觉。虽然,她也尝试学习家族妇女的一种奉承而急促细步的姿态,但她缺乏她们短而弓形的腿;不论她如何矫揉造作地模仿她们的步子,她的一双长腿只能使她跨出几乎是男人们跨出的阔步。 并不只是因为她生就一双长腿而使她不同于别的妇女,艾拉的充满自信的气质是任何家族妇女所不具备的。她现在已是一个猎人,部落中没有一个男子在使用她的武器时能胜过她,虽然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愿假装认为男性比她伟大而且优越,她就应该俯首贴耳地服从,因为在她的感觉中,这种假设实际并不存在。她缺乏单方信任的许诺,这是家族妇女具有魅力的一部分。在男人们的目光中,她那瘦长难看的身材,一点没有女性的风韵,而她不自觉地过于自信的气质,更使她原已不扬的容貌大为贬值,总之,艾拉不仅丑陋不堪,而且没有一点女人的睬道。 “克莱伯,” 伊扎作着手势。“阿芭和阿葛说,她不会发育成为成熟妇女,因为她的图腾太强大。” : 一 "她必然会成长为成熟的妇女的,伊扎。你想没想到过,外族人也有小孩?她是过继到这个部落来的,并没有改变她的本质。可能正常的外族妇女成熟较晚。即使本家族的女孩,有些也要等到10岁 239 才发育成为妇女。你应当想一想,人们应让她至少达到这一年龄,才 有资格评论她是否正常。现在说出这种话来的人是非常令人可笑 的。" 他烦恼地发出哼声。 伊扎平静下来,但她仍然希望她的养女会出现发育为妇女的征 兆。她看到艾拉涉入水中,直到水深齐腰,然后一头扎进水里,伸 腿重重地一击,游向大海。 这个女孩自由地畅游在大海的成水之中。她已记不起来。怎样 学会游泳的,好像生出来就会似的。出海岸线外不远,海床陡峭地 下落,她游到这儿,感到海水深度增加,水温下降。她翻转身来,仰 身向上,懒懒地躺在水面上,让海浪冲击着。海水飞溅在她的脸上, 她把满嘴的盐水吐了出来,赶快翻过身叉朝海岸游回去。潮水正在 第93页 下落,她被漂流到溪流的入海口。河水与潮水的汇流力量使她游向 岸边非常吃力。她奋力游着,终于两脚在水底站立起来,然后涉水 回到岸边。她用溪流的淡水沖洗身体,感到有一股飞快的水流沖刷 她的双腿。她脚底踏在站不稳的软砂质河床上。她回到岸上,一屁 股坐在帐篷外的火堆旁,感到既疲乏又精神振奋。 吃过晚餐后,正夕阳西下。艾拉坐在海岸边,以充满梦幻般的 心情向远处看去,心想在大海的那边有些什么?许多发出粗厉声和 长声尖叫声的各种海鸟在空中盘旋翱翔,不时勐扑下来,潜入正在一 涨潮的拍岸波浪中。一度枝叶茂盛的树木,被溪流沖刷漂流到出海 口,经风雨剥蚀成为白色的骨架。以扭曲的轮廊,衬托在平坦无垠 的沙滩上。一望无际的蓝黑色的海水在夕阳的照耀下,泛出条条金 光。这种大自然的美景给人以寥廓、超现实和尘世外的感受。渐渐 地,扭弯的漂流木变成奇怪形状的黑影,以致模煳看不见。夜幕降 临,转为无月之夜的一片黑暗。 伊扎把尤芭抱进帐篷内躺下。然后,她返回小火堆旁,靠着艾 拉和克莱伯坐下。火堆冒出一缕青烟,飘向星光闪闪的夜空。 “这是什么,克莱伯?” 艾拉静悄悄地做着手势,指向天空。 “这是天上的火,一个个是人的灵魂在另一世界设下的火塘。” 240 “另一世界有那么多人吗?” “这些火塘是所有死去走向神鬼世界的人和尚未出生的人设下的,还有一些火塘是图腾之神的。大多数图腾之神各有好几个火塘。你看看那边,” 克莱伯指了指。“那是伟大的鸟萨斯神自已的家f再看看那边!” 他指向另一方向。“那是你的图腾的火塘,艾拉,就是穴狮之神的火塘。” “我喜欢睡在外面,可以看看天空里小小的火塘。” 艾拉说。 “这可不好,外面有风,说不定还要下雪了。” 伊扎插话说。 “尤芭也喜欢看小小的火塘。” 小孩出现在黑暗中为火堆照亮的一侧,做着手势说。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尤芭。” 克莱伯说。 “不·尤芭也在看天上的小小火塘,像艾拉和克莱伯一样。” “现在我们都应该睡了,” 伊扎做着手势,“明天将是非常忙碌的一天。” 第二天一清早,部落人拉开大网拦过溪流。他们用以前捕获的鲟腹中掏出的鱼鳔,小心洗净、晾干制成硬质而透明的浮标,系在网的上部边缘,使网垂直地悬挂在河水中;用石块作为重坠,系在网的下部。布仑和德路盖各拉着网的一端,站在溪流的对面两岸。由首领发信号,指挥行动。成年人和年龄大的孩子开始涉水进入溪流里,听从指挥。这时,尤芭也要跟着下水去。 “不要下去,尤芭。” 伊扎做着手势。“你站着。你还小,不能下水。” “但是,欧娜怎么可以下水去帮忙呢?” 孩子为自己辩护. "欧娜比你大,尤芭。等到把鱼捕上来后,你就能帮忙了。这里对你太危险了。即使克莱伯也待在岸上。你停着不要下来。一 “是,母亲。” 尤芭做着手势,明显地表示失望。 他们涉入水中,扇形般地散开,各人手中握着网,形成~个大半圆形。他们在水中的行动极为缓慢,以便尽可能地少揽动水。各人站好位置后,等候着,让河底泛起的泥砂沖走或重行沉降下来。艾 241 拉两脚分开,站在水中,感觉强烈的水流,冲击着她的双腿。她的眼睛注视岸上的布仑,等候他发出信号。她站在溪流的中央,与两岸等距,并且最靠近海。这时。她看到上游几十英尺外有一条深色巨大的鱼在滑行。鲟正在游过来。 大家看见布仑举起手臂,于是屏住了唿吸静候。突然,布仑把手臂往下一划,部落人一齐大声叫喊,以手击水,激起水花。他们这一阵故意造成的喧譁和搅动惊觉了大鲟。它们急于返回大海,纷纷投向大网。布仑和德路盖从两岸分别奔入水中,将网合拢,形成包围圈,并逐渐缩小,把挣扎中巨大银色的大鱼约束在越来越小的空间中。打结的网线受到水中几条大鱼的冲撞,有被撞断的危险。于是,更多的手拉住大网,将网拉向对岸。一部分人在岸上拉,把逮住跳动着的海洋来客拖上岸来。 艾拉抬头一看,看见尤芭站在没膝的水中。冲撞着的大鱼,正隔着一层网向她撞来。’“尤芭。快回到岸上去!” 她做到手势。 “艾拉,艾拉。” 孩子大声叫喊着,然后指向大海一边。“欧娜。” 她尖声叫着。 艾拉回头一看,正好望见海水中一个黑色的头从水中冒出,又没入水中不见了。这个比尤芭大一岁多一点的孩子失足掉进水中,被急流漂向大海。大伙正忙着把捕获的鱼拉上岸.在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欧娜。只有尤芭,在岸边以羡慕的目光注视比她年龄大的伙伴,突然发现欧娜被水捲去,她发狂似的叫喊引起人们的注意。 第94页 艾拉立即潜入泥浆翻腾的溪流中,并急急游向大海。她以过去从未有过的速度向前游去。流向大海的溪水帮助她前进,但是。也以同样力量的水流,把小女孩沖向大海的深水段。艾拉看到欧娜的头又一次冒出.并更快地向前漂去。她伸出手快要抓住小女孩,但还隔一段距离,够不着,没有抓住。如果欧娜被艾拉抓住前,漂到了大海的深水段,则强大的海底潜流将把她拖入深水海底中去。 242 艾拉尝到海水的咸味。在几英尺前面,一个黑色的头又一次冒出,然后沉入水中不见。艾拉感到水温降低.已到了深水段。她潜入水中做一次绝望的紧急冲刺,寻觅没入水中的头。她摸到水中漂流的头髮,便一把抓住。她抓住的正是小女孩被海水漂开的长髮。 艾拉感到她的肺快要爆炸——她在潜泳前,来不及作一次深唿吸——感到一阵眩晕。她终于浮出水中,并吸了一口气,手里拉着宝贵的负荷往回游。她把欧娜的头也抬出水面,但小孩已失去知觉。艾拉从来没有支持着另一个人一起游泳,而且她必须把欧娜的头留在水面上,尽快地游回岸边。艾拉用一条手臂划水,另一只手托住小孩的头。 当她在海滩上站起来时,看到全部落的人都涉水过来接她。艾拉把站不起来的欧娜抱出水面,并交给德路盖。她在这一瞬间,精疲力尽到不能支持的地步。克莱伯走到她的旁边,她抬头…望。惊异地发现布伦在另一侧也在拉她上岸。德路盖打头走在前面。就在这时,艾拉支持不住,虚脱地一头栽倒在海滩上,由人把她扶起。伊扎把欧娜抱在沙滩上仰卧着,施行急救手术,把她肺里的水压出。 这不是第一起发生的部落人落水接近淹死的事故,因此,伊扎知道抢救方法。以前曾有少数几个人落入大海的深水之中,再也没有回来,但这次受害者却从大海逃脱回来。当欧娜从她口中吐出水后,开始咳嗽和吐沫,她的眼睑开始闪动。 “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孩子!” 阿葛叫喊着,不住地在地上打滚。这位激动得发狂的母亲把女孩抱起来……我想她是死了.我确信她离开我了。啊!我的宝贝孩子,我唯一的女儿。" 德路盖把女孩从她母亲的怀抱里接过来,紧紧地搂住她,返回帐篷里去。阿葛不顾习俗的不允许,与他并肩她走着,轻轻地拍拍和抚摸着她认为已失掉的女儿。 当艾拉从部落人旁边走过时,他们注视她,以赞许的目光瞧她。过去有人被海水捲走·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回来的。欧娜的被救,确是奇蹟。在布仑的部落里,再也没有人以嘲笑的态度指责她,说她 243 游泳是怪僻的行为。他们说,这是艾拉的幸运。她总是幸运的人,难道山洞不是她发现的吗? 大鱼还在海岸上间歇地蹦跳着,有几条鱼竟然逃回溪流里。因为部落人知道出事后都跑去观看,接回艾拉和快淹死的女孩。当惊慌平息后·人们才想起网中的鱼。大多数的鱼仍被羁留在网中,人们赶紧把它们抓住,用棍棒将它们打昏后,交给妇女们清洗。 “一条母鱼。” 爱菠拉割开一条巨鲟的肚子后叫喊起来。部落人都跑向这条大鱼。 “大家都来看!” 伏思做着手势,伸手向鱼肚去掏鱼子。新鲜的黑色小的鲟鱼籽是他们喜爱的美味食品。根据往常习惯,他们在捕获第一条母鲟时,要由每一个人在鲟肚里掏出一大把鱼子,当场狼吞虎咽地吃掉。以后捕到的鱼肚内的鱼子,就用盐淹上,以备日后食用,但淹制的鱼子远没有从海里捕来新鲜的好吃。爱菠拉把男孩制止了,转向艾拉作着手势。 “艾拉,你先拿吧。” 爱菠拉说。 艾拉不禁一愣,她朝周围看了看,因成为大家的注意中心而有点手足无措。 “对。艾拉先拿”其余人附和着。 女孩看看布仑,布仑点了点头.她腼腆地走上前去,用手掏取一大把发亮的黑色鱼子。然后站着尝它的美味。爱菠拉做着手势,于是一个个挨次上前伸手掏取各自的一份,快乐地围着大鱼享用着。他们有幸避免了一场悲剧,在宽慰的气氛中。像过节日一样地兴高采烈。 艾拉慢慢地走回到她的帐篷里,她知道这是很高的荣誉。她受到了赞扬,并且接受了荣誉。她小日小口地舔取鱼子,品尝着它的美昧,也品尝着部落对她的赞扬和温暖,这种感受使她终生难以忘怀。 全部捕获的鱼被拉到岸上,用棍捧打昏。于是,男人们站在一244 旁,将必须干的麻烦事,包括清洗和晾干等工作,全部交给妇女们去做。她们使用锐利的燧石刀剖开鱼肚和切开大鱼,还使用一种专用于刮鳞的特殊工具。这是一把石刀,背部是钝口,可以用手握,在刀尖处敲成一个缺口,可用食指按着操作,控制压力,使得刮去鱼鳞时,不致撕破鱼皮。 鱼网内捕获的鱼,不仅有鲟,还有鳕、淡水的鲤和少量大形的鲑,甚至还有吓、蟹之类也一同捕获。加工鱼时,天空群集着鸟类,吞食弃去的内脏,甚至伺隙接近,偷吃少许切开的鱼片。将加工过的鱼片晾在空气中干燥,或搁置在冒烟的火堆上薰制。在架子上再罩以大网,这样使鱼网同时晾干,还可查看一下鱼网有哪处漏洞,以便随时修补,更能阻止鸟类啄食部落辛勤获得的捞捕物。 第95页 在整个捕鱼期间,他们已尝腻了鱼肉,甚至闻到鱼味也感到厌烦。但他们在捕到鱼的第一个夜晚,举办了一次鱼餐庆贺宴会。这次宴会所准备的新鲜鱼肉,大部分为最鲜美的白色鳕鱼肉,包在一张内衬青草的大片绿叶内,放在红热的火炭上烤熟。虽然,在宴会中没有详细说什么,但艾拉知道是为她的荣誉而举办的。她接受妇女们纷纷送来的各自挑选一小份鱼肉的奉敬。全部宴会吃的鱼片,是阿葛特殊精心动手准备的。 夕阳西下。大部分人忙于离去,回到他们自己的帐篷内。伊扎和阿芭坐在一个快要烧成余烬的大火堆旁闲谈,艾拉和阿葛坐着,静静地观看欧娜和尤芭在一起玩。阿葛有一个一岁大的儿子格罗勃,已满足地吃饱温热的奶,躺在她的手臂上平静地熟睡。 “艾拉,” 阿葛开口了,有点迟疑,“我有句话要让你知道,我过去不是常常待你很好。” “阿葛,你过去一直待我很客气。” 艾拉打断她的话。 “这不等于待你好,” 阿葛说,"我跟德路盖谈过。他现在非常喜爱我的女儿,即使她是出生在我第一个配偶的火塘里。他过去的火塘从来没有过女孩。德赂盖说,‘你以后身上一直带着欧娜的一部分灵魂。’我确实对灵魂一点都不懂。但是,德路盖说,‘当_个猎人 245 救了另一个猎人的命,他会带着被救人的一部分灵魂}他们之间会有点像同胞或兄弟间的关系。’我很高兴你分得了欧娜的部分灵魂,艾拉。我高兴她以后与你合一个灵魂。如果我的运气好,能再生一个孩子,而且生的是女孩,德路盖说,将给她取名叫艾拉。一 艾拉怔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阿葛,这是给我太大的荣誉。不过,艾拉不是本家族的名字。” “现在是本家族的名字了。” 阿葛说。‘ 这位妇女站了起来,对欧娜做一下手势,要带她回帐篷里。她停歇一下又迴转身来,说:“我现在走啦。” 这是家族人之间说“再会”的最接近的说法。在大多数场合下,这种说法省略了,他们简单地走开就是了。家族间没有“谢谢你”这个词。他们了解“感谢”的意义,不过具有不同的内涵,通常出于地位较低的人之心,就含有“报答”的意思。部落人之间互相帮助,是他们的行为准则和应尽的义务,也是为生存所必需,因此,不指望或接受对方的感谢。报答的方式是以相等价值的特殊礼物或恩惠回报,而不是口头说谢谢。只要欧娜活着,在她有生之年,包括她的母亲在内,要以相当的恩惠报答艾拉,取得艾拉的一部分灵魂,否则,她总是欠着艾拉的债。阿葛向艾拉的表态,并不算已经报答,真正的报答还在以后,这才是阿葛对艾拉感谢的具体含义。 阿芭在她女儿走后不久也离开。当老妇人走过艾拉身边时。做着手势说,“伊扎常常说,你是幸运的人,现在我也相信了。” 阿芭离开后,艾拉走过去坐在伊扎身旁。“伊扎,阿葛告诉我,我将永远带着欧娜的一部分灵魂。但是,我只是将她从水里救回来,是你使她重新唿吸回生。你也救了她的命,像我一样。你是不是也带着她的一部分灵魂?” 女孩问,"你应该带有许许多多的一部分灵魂,因为你救了许多人的命。一 一 伊扎回答说:"这就是为什么医药妇女有她特殊地位的道理.艾拉。一个医药妇女已带有她部落中所有人,包括男人和妇女的一部分灵魂。对全家族来说,主要是她自己所在部落的人。她有责任帮 246 助每一个出生来到这个世界的部落人,并照顾所有部落人的一生。当一个妇女成为医药妇女时,每个人都把一部分灵魂交给她,其中也包括并没有被她救过命的人,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去救谁的命。 “当一个人死了。他的灵魂去神鬼的世界。医药妇女就失去这个人的一部分灵魂。有人相信,这样就会使医药妇女更加努力挽救病危人的生命,其实,大多数医药妇女总是尽她医治的责任的。当一个医药妇女需要有一定的条件,并不是任何妇女都能当上,也不是每一个女巫医自己的女儿都能当上。这个条件就是内在的素质,首先必须有一颗愿意帮助别人的心。你就有这种素质,艾拉,也就是我要教你学医的原因。我第一次发现你有这一素质是在尤芭出生后,你想医治一只兔子。这次当你在海水中救出欧娜时,你就不顾自已的安危,一心只想救出她的生命。属于我的家系的女巫医享有家族内最高的地位。当你一旦成为一名女巫医时,你也成为我的家系的医药妇女了。” · "但是,我不是你的真正的女儿,伊扎。虽然,在我的记忆中,你是我唯一的母亲,但我不是你生的。我怎么能成为你家系的人呢?我不具备你遗传的记忆存储。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是记忆存储…… 我的家系享有最高的女巫医的地位,是因为家系的各代女巫医都拥有最好的医疗技术。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母亲以及再上推的各代母亲,据我所知,都是高明的医药妇女。每一代都将她所知道的和所学习到的医疗知识传给下一代。你现在是本家族人,艾拉,也是我的女儿,正在接受我对你的教导。你将能学到所有我传授给你的医疗知识。虽然,你不一定能学到所有我知道的知识——我还不知道我究竟知道多少——但这将足够应用,因为你还有其他的知识来源。你具有大自然赐给你的天资,艾拉,我想你会开始你自己的女巫医家系。你将会有一天成为优秀的医药妇女的。 第96页 "你不具备记忆存储,孩子,但是你具有你自己的思考方法,去了解患者病在哪里。只要你知道病在哪里,你就能设法对他提供帮助,因为你具有解决如何提供帮助的思考方法。当奥茄把布仑的手 247 臂烫坏时,我从投有告诉过你对这类烫伤如何帮助。你却想出将雪敷上去。如果我在的话,我也会同样这么做的。你具有的思考方法的天资,将与记忆存储同样有用,也许更好些,那我就不知道了。一个真正尽职的医药妇女才是好的女巫医,而且是最重要的。你将继承我的家系,因为你将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医药妇女,艾拉。你会称职的,并将成为最优秀的医药妇女。" 部落又转入正常的捕鱼活动。他们每天只捕一网,但这样也足够妇女们忙到天黑。部落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故,也没有再让欧娜去赶鱼。德路盖认为她年龄还是太小,明年将差不多了。捕鲟的渔讯结束后,开始捕较小的鱼,使妇女们下午有一些休息时间,这样大家都很乐意。鱼肉晾干需要许多天,晾鱼肉的架子沿着海岸延伸,一天比一天长。 德路盖已多次沿溪流的沖积平原,搜寻从高山上沖刷下来的燧石结核,并巳掘出了一些带回营地。有几个下午,可以看到他在敲打新的石器工具。又是一个下午,距离他们计划回山洞不多天了,艾拉看见德路盖从帐篷里取出一包石料,走到附近一根漂流木旁坐下。德路盖常常到这里来制造他的石器工具。艾拉很喜欢看他加工燧石,就跟着他·来到他的前面坐在地上,将头低着。 这个女孩想在旁看看,如果石器工具制造者不反对的话。一艾拉是在德路盖同意她讲话后,做手势说的。 唔," 德路盖点点头表示同意。她在木段上我一个地方,静静地坐下。 女孩以前就看见过德路盖加工石器。德路盖知道艾拉对此有浓厚的兴趣,而且不会打扰他专心地工作。他不知道伏恩是不是对此有兴趣?为了部落里至今还没有发现一个真正爱好石器制造的年轻男子使他感到惆怅。他像一些有着真正出色技艺的工匠们一样,想把他的手艺传授给年轻的一代,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他又想:可能格罗勃将来会有兴趣吧?他很高兴他的新配偶在 248 欧娜断奶后不久,就给他生下一个男孩格罗勃。德路盖从未享受过儿女双全的幸福火塘。他的决定对了,娶来阿葛,又带来两个孩子。多一个老妇人也不是坏事——当阿葛忙于侍弄婴孩时,阿芭能照顾他的需要。阿葛不能像古夫的母亲那样,不必开口。就能预知和理解他的需要。因此,德路盖也作过努力,从阿葛一进入他的火塘开始。就使她知道对她的企望。可是,阿葛也并没有使他失望。她年轻而且健康,井生了一个儿子,从而使德路盖怀着希望,把格罗勃训练成一个工具制造者。德路盖是从他母亲的母亲的配偶处,学到制造石器的技术的。直到现在他才体会到,当他还是小孩时,那位老人的关注,从此他对发展石器制造技术产生浓厚的兴趣。 自从艾拉来到部落生活,常常看到德路盖制造石器。他也看到过她做出的石器,深感她两手灵巧,善于学习制作技术。在部落里只要制造石器的最终目的不是武器,或作为制造武器的工具,妇女们是允许自由制作石器工具的。训练一个女孩学会制作石器工具的价值不大,因为她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专家}但让艾拉学到一些技术,会制作一些实用的工具,也有利于部落。有一个女性的学徒,总比没有好。他过去已向艾拉介绍过一些他的石器制作工艺0。 这位石器工具制造者打开一个皮革小包,摊开他制造石器用的工具。他朝艾拉看看,决定先给她讲解有关石料的知识。他拾起一块昨天废弃不用的石料作示范。长期以来,德路盖的祖先们通过不断的试验和失败,发现各种石料中只有燧石具备各种性质的正确组合,才能制造出最好的石器工具。 艾拉集中精力注视德路盖的讲解:首先,石料应有足够的硬度,能切割、刮削或噼开各种动物和植物材料。石英类的含硅矿物,其中包括燧石,就具有必要的硬度;但是,燧石还有一种性质是大多数含硅软质矿物不具备的,就是脆性,它在压力和碰撞下会断裂。德路盖说着一边做示范表演,把一块有裂纹的燧石与另一块石头勐撞瑰了慕1说磊箍鑫韶璺罂尊石器工具’过去一宣是一个谜。近世科学隶通过研究和实践,发 249 一下,燧石撞为两段。艾拉吓了一跳。德路盖指出,从具有深灰色光泽的燧石芯的断面,可以看出有不同性质的石质。 德路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燧石的第三种性质,虽然,他长时间来,加工这种石头,对这种性质有深入的理解。他利用这种性质,决定剖开燧石的方向,从而使他的制作工艺成为可能,而燧石石质均匀度的不同。造成这种性质的差异。 大多数矿物都有一定的结晶结构,只有沿着平行于晶体平面的方向才能剖开,这就使石器加工者不能随心所欲地将任何石头加工成特定用途的各种形状。德路盖发现这一性质后,开始寻找具有三种性质优化组合的石头。首先他找到一种黑曜石…种火山喷发岩浆凝固的黑色玻璃状石头——发现不具有完善的结晶构造,表现出均质,因此可沿任何方向剖开;但是它的质地太软,不适宜制作石器。 第97页 后来发现了燧石。燧石的结晶构造,虽然发育完善,但晶体很细小,也属于均质,在石器制作者的技艺加工下能制成各种形状。燧石有很好的硬度.能割开厚厚的兽皮或坚韧多纤维的植物,虽然它很脆,锐利的刃边一不小心就会断裂。德路盖抬起一块断裂的燧石给艾拉看看它的刃边,艾拉不敢去触碰。她已多次使用过同样锐利的石刀切割皮革。有了燧石后,只要加工者有专门的技艺,就能加工出各种用途的石器。这正是德路盖的特长。 德路盖把击碎的石片丢在地上,把皮革摊开,盖在他的膝盖上,开始回忆他多年制作石器的经验和获得的知识。一个优秀的石器制作者的能力-首先表现在对石料的选择。一他能从结核的灰白色外表鑑别出细微的色泽差别,知道里面是否包有高质量、细结晶的燧石内核。选石者要积累多年经验,才能知道某处出产的燧石比另一处好,不仅质地好,而且风化少和夹杂物少。德路盖想,可能有一天,有一名真正的学徒,像艾拉那样,专心地学习他所知道关于燧石的知识。 艾拉想,他已经忘记了我坐在他的旁边。只见他摆出他的制作 250 石器的工具,仔细地观察每一块石头,然后静静地坐在那儿,手里捏着护身符,两眼紧闭。使她惊奇的是,他突然开始做着手势,发出他无声的谈话: 我正在进行的石器制作,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工作。布仑已决定我们将去猎一次勐犸。到了秋天树叶变色后,我们将旅行到北方很远的地方去寻找勐犸。神会保佑我们,使我们幸运,使这次狩猎获得成功。我将制作石刀用作武器,还制作工具用于制造狩猎用的武器。大莫格乌将编制一套强大的巫术咒语,给部落带来好运。但是,首先需要制造石器。如果制造顺利,将是狩猎成功的一个好兆。" 艾拉还不知道德路盖说这些话是对她说的,还是自言自语的自我表白。但这就使她更为自觉,必须保持肃静,绝不允许干扰德路盖的工作。她疑信参半地希望通知她也去参加猎勐犸的旅行。现在,她知道德路盖正在制作的石器具有非常重要的性质。 自从艾拉给布仑指明山洞的时候起,都说她给部落带来了好运,德路盖总有点不太相信,直到艾拉救了欧娜的生命,才肯定了他的信念,相信她确实给部落带来了好运。他把这个异样的女孩看做是放在他的护身符里(从他的图腾处接受来的)一块不寻常的石头或一颗牙齿,冉旨给他带来好运。现在,他在这个特定的重要时刻,允许她观看制作石器,是否也意味着吉祥?当他捡起第一块燧石结核时,他从眼角看一下身旁的艾拉,看到她正用手捏着护身符。他明白了,她的强大的图腾会对他的努力带来好运。 德路盖盘膝坐在地上,在他的膝盖上盖着一块皮革,左手拿一块燧石结核·又伸手拿出一块椭圆形的石头,在手中掂一下重量,认为满意。他曾花费很长时间寻找一块具有良好手感和回弹力的合用的锤石,才找到现在使用的那一块,已使用多年,并在表面上留下许多斑痕。现在,德路盖使用这块锤石,将燧石结核外面的灰白色表皮敲去,露出深灰色的燧石内核,这是制造石器的材料。他认真地审视一下,看出结晶纹理很细,颜色很好,没有夹杂,认为满意,他要从这块燧石内核敲打出一把石斧的雏形。这把雏形石斧是一块 251 楔形的石片,在敲打处较厚,呈楔形变薄一直到下面为锐利的刃边,有许多从燧石内核敲下的楔形片可直接用作切割工具,但大部分需进一步加工。当在燧石内核上敲下一块楔形片后,形成了波浪形微有起伏的断裂面。 现在,德路盖要开始敲打。他放下锤石,拿起~根兽骨作为工具。兽骨较软,且有弹性,能从燧石内核敲下较长较薄的楔形片,并且不会像用较硬的锤石那样,在敲打中敲坏楔形片的锐利的刃边。 德路盖用骨锤重重一击。就敲下一块楔形石片。这块石片约5英寸长,一端为刃边,两侧光滑,只显出浅浅的凹痕。这就是一把未经精细加工的石斧,可用于斫断树枝;从一节木段挖成一只木碗}砍断一支勐犸的长牙,或屠宰时砍断动物的骨头。 这是人类在蒙昧时期使用的古老工具。德路盖的祖先们制造这种类似的石斧,经歷了不知多少万年。不过,在石器时代早期,制造出的石器较为粗糙,形状简单,到了德路盖的时代,已有所改进。德路盖把打击出的楔形石片放在一边,以备部落日后屠宰猎物时,用于切肉和割开坚韧的兽皮。德路盖制作这把石斧仅是暖暖身体的预备动作。他把注意力转向另一块燧石结核。这块燧石是他多天来专门选出,具有特别细的结晶纹理的。他要用特别高超的正艺技术,制造出用于猎勐犸的石器工具。 这位工具制造者现在松弛了一下,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正在准备下一步工作。随后,他把一支勐犸的腿骨夹在他自己的两腿之间,当作工作砧。把燧石结核按住在砧面上。他拿起锤石敲去结核外的白垩质外皮,并将燧石敲成大致扁蛋形体的形状。然后,他换用一把骨锤,轻轻敲击燧石的两端顶部,从外缘加工到中心,做成蛋形燧石两端的扁平椭圆形顶部。 德路盖停了下来。他用手捏住护身符,紧闭着双眼。下一步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工序。这道工序的成功与否,关系能否制造出合格的工具,而工序的成功,不但需要手艺和技术,而且要靠运气和神的帮助。他闭日默念一会儿以后,张开眼。伸手抓起一把骨锤。艾 第98页 252 拉看他紧张的神态,屏住了唿吸。只见德路盖凝视一下蛋形燧石的两端,反覆比较,找出容易加工的一端,举起骨锤,瞄准顶部靠边的位置,勐然地打击了一下。只见有有一小片石头被敲打下来。他松了一日气,又把燧石结核按在砧上,用目光估量一下精确打击的距离和打击点——距第一次敲打的碴口不远处,然后聚精会神地又用骨锤打击了一下。只见一块完美的楔形石片从内核上落下来。这块楔形片呈椭圆形,在其打击端较厚,逐渐减薄到下端为尖锐的边缘,两个侧面几乎是平面。 德路盖把剩下的燧石内核转过一端,在另一端用锤石敲出一个小小的打击平台,又用骨锤敲下第二块楔形石片。这块石片是与第一块头尾相接敲下的。德路盖照此办理,在不长时间里,从一块燧石结核上一连敲下6块楔形石片。他弃去残余的燧石,把敲打出的6块石片放在地上排成一排,逐一检视,发现都完美可用,只要进一步精修一下,就能制成各种实用的石器工具。通常一名石器制造者,只能从同样大小一块燧石内核制造出一把石斧。现在,德路盖以其精湛的技艺·能同时得到6块楔形石片,从而加工出6把有用的石器工具……德路盖用一块较小扁圆形的石头当手锤,将第一块楔形石片进行加工,把锐边做成刀尖形状,把柄部敲成钝边,以免割伤使用者的手指,做成一把石刀。他感到满意。于是。他放下这把制成品石刀,取来第二块楔形石片,又制成一把石刀。 下一块楔形石片德路盖选用靠近燧石内核中心处敲下的一块。这块楔形石片较大,周沿中有一段几乎是直线。他把石片放在砧上,甩一块小兽骨压在直边上,压出一个缺口,接连做了几处,压出一系列的v形缺口,再把背部弄钝,做成一把石锯。他检查一番,点点头,表示满意,放在一边。 这位石器工具制造者利用同一块兽骨加工一块较小的圆形楔形石片,做成一把尖。凸形刃边的石刀.留出一小段钝边作把手。当用它刮削木材或剥兽皮时,虽施加压力也不会易于折断或撕破兽皮。对 253 于另一块楔形石片,他在其切割刃口上刻出一个深v形缺口。这件工具在削制木梭枪的矛头时特别有用。最后一块楔形石片有一个尖锐的端点。但尖端的两侧为波浪形曲折的刃边。他就把两侧敲成钝边,留下尖锐的端点,当作钻子使用,可用在皮革上或木头、骨头上钻孔。 德路盖把所制成的石器拿在手中,看上一眼,然后向艾拉作一下手势。艾拉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德路盖的一举一动,几乎屏住唿吸,至此才透出一口气。他递给艾拉一把刮削器和一块宽而锐利的楔形石片,这些都是他在制作石斧时敲打下来的。 “你拿着吧。如果下次猎勐犸你能参加时,将会很有用的。” 他打着手语。 艾拉的眼睛发亮了。她接过了石器。她想:这将是最珍贵的礼物,现在到了我的手中了。这是不是说明,我将有可能选中参加猎勐犸活动?以往猎勐犸活动只允许成年妇人们参加,而不允许未成长为妇人的女孩参加。艾拉还没有成长为妇人,但已长成妇女一般的高度,并在夏季参加了几次短期狩猎活动。她想:我希望这次猎勐犸活动能把我选中。我希望这样,我正盼望这样。 “这个女孩会把这些工具保管好的,等待出发前去猎勐犸那一天。如果她被选中,她会将这些工具第一次用于切割被猎人们杀死的勐犸的。” 她回答。 德路盖喉头髮出唿噜声,然后他把盖在膝上的皮革抖一下,除去小石片和石屑,把勐犸脚砧、锤石、骨锤等工具用皮革捲起,用绳紧紧捆住。他又带着新制造的石器,走向他的帐篷里去。他的一天工作完成了,虽然时间还是下午,距傍晚还很早。他在很短时间内制造了几件非常精美的石器,他不再需要碰运气了。 “伊扎。伊扎。看哪。德路盖把这些石器给了我了。他还让我看他是怎样制作的。” 艾拉打着克莱伯的独手手语,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石器,跑向女巫医。"他说,猎人们将在秋季去猎勐犸,他制作的石器是专门为制造新武器用的。他还说,如果我跟他们一起去, 254 会非常有用的。你说说我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猎勐犸?" “你会一起去的,艾拉。但是,我不明白你对此为什么这样兴奋?这是很辛苦的差使。所有脂肪都必须熬油,大部分肉要晾干。一头勐犸的身上有那么多的肉和脂肪,多得会使你不相信。你还必须背着肉和脂肪长途跋涉把它运回来。” “噢,无论怎么辛苦我都不在乎的。我从来没有靠近细看过一头勐犸,除非有一次我在山嵴那边远远地望见过一头。我要去。噢,伊扎,我希望能让我去。” “勐犸一般不到这南方来。它们生活在寒冷地带。这里夏天太热,冬天雪太厚,使它们吃不到草。但我们这里很久没有储存勐犸肉了。能去猎~次勐犸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温顺的勐犸有那么多的脂肪可以派许多用场。” “你想他们会带我去吗?母亲。” 艾拉激动地做着手势。 “布仑没有告诉过我他的计划,艾拉。我甚至还不知道他们要出去猎勐犸,你知道得比我多。” 第99页 伊扎说。“但我想如果事情没有可能性,德路盖是不会这样说的。我想他是感激你,因为你把欧娜从溺水中救出来。他送给你石器和告诉你关于狩猎的消息,是表达他的心情的一种方式。德路盏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艾拉。你很幸运,你值得接受他的礼物。” “我要把这些工具很好地保存起来。等候猎勐犸的一天。我告诉过他,如果我能去时,我一定到那时才第一次使用这些石器工具。” “这是好主意,艾拉,你在这个恰当的时候说这话,做得对。” 14 部落计划在早秋季节出发去猎勐犸,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这种披毛的巨兽才从遥远的北方向南迁移。猎勐犸是部落一次难得的壮举,使全部落人精神振奋。每个体格健壮的部落成员都将被吸收到远征队内,长途跋涉到半岛的北端与大陆相连接的地方去寻找勐 255 犸。在此期间,他们将旅行、猎勐狩、屠宰、晾肉干和熬油,并把肉和油运回山洞,其他一切正常的狩猎活动全部停顿。他们到达地点后,能不能找到勐犸,没有一定保证;如果找到后,能不能战胜勐犸,也没有一定把握。如果一旦他们战胜勐犸,这头庞大的野兽将使他们一次获得足供部落吃几个月之久的肉和大量生活必需的油脂,这样也就不虚此行了。 猎人们从初夏开始就把日常的打猎计划排得紧紧地,频频出猎,以获得比正常时节更多的肉类。他们这样作的目的是预防万一勐犸狩猎失败,空手而回,也不至于部落没有一点食物储备,无法度过随即到来的寒冬。另外,后年将召开下一届家族大会。大会在夏季举行,整个季节不能进行狩猎,把时间消磨在长途旅行到达主办这届大会的部落的山洞所在地。参加盛大的节日活动,再返回自己的山洞。家族大会定期举办,已有悠久的歷史,布仑部落必须按时到会,这就使布仑不能不从现在起开始准备,为部落储备食物和供应,满足家族大会后下一个冬天的生活之需。这就是他决定去猎勐犸的原因。如果己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储足食物的基础上,加上猎勐犸获得成功,就使他们获得主动,提前一年为应付家族大会而储备好足敷两年生活所需的干肉、蔬菜、水果和谷物。 + 为了即将外出狩猎,使部落不仅充满兴奋的气氛,也出现一股疑神疑鬼的暗流。由于这次狩猎能否成功,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运气,使他们相信在许多极隐蔽的场合下会出现先兆。于是,他们一切行动都小心谨慎,以防引起神怒,给部落猎勐犸活动带来不利的影响。妇女们在烹煮食物时,也倍加小心,因为将食物烧焦,也意味着出现坏的预兆。 男人们为每一项出猎计划频频举行宗教仪式.虔诚地向存在于山洞周围不可见的鬼神祈祷,请求息怒。大莫格乌忙于编造带来好运的咒语·摆弄小山洞内洞熊的骷骸头骨,施展强有力的巫法.当日常生活中诸事顺利时,他们宽怀,认为是吉兆;而当出现逆境时。使他们倍加担忧。全部落处于紧张不安的精神状态之中。布仑自宣 256 布要出去猎勐犸的一天起,就没有安稳地睡好觉。有时,他甚至希望把出猎一事忘掉。 布仑召集一次男人们参加的会议,讨论谁参加狩猎,谁留下来看守山洞,因为保卫所居住的山洞,同样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考虑把猎人留下一个,” 首领开始说,我们要出去整整一个月相变化的周期,也可能延长到两个周期。我们的山洞没有人保卫是不行的。" 猎人们谁都希望参加猎勐犸活动。当布仑把目光向猎人们扫视时,他们低下头,把自己的目光避开去,生怕与首领的目光相接,被首领看中而留下来保卫山洞。 “布仑,你需要所有的猎人们都参加到这次狩猎活动中去,” 佐格做着手势说,我的腿跑不快,跟不上猎勐犸的猎人们,但是我的手臂仍然健壮,可以挥动梭枪。弹石带不是我唯一会使用的武器。多夫的视力不行了,但是还没有失明,他的肌肉也不弱,仍然能使用棍棒或梭枪,至少在保卫山洞中能起点作用。把我和多夫两人留下来,只要火堆继续燃烧,野兽是不敢接近的。你可对山洞放心,多操心猎勐犸的事吧,当然,我不能对此作出决定。但是,我想你应当把所有猎人都带走。" “我同意,布仑-”多夫附和道。他把身子靠前移动一下,眯着眼睛,“佐格和我在你离开后能把山洞保卫好的。” 布仑把目光从佐格移向多夫,又回来看看佐格。从内心出发。他不愿留下任一个猎人,也不愿因减少猎人而眼看丧失狩猎成功的机会. “你说得对,佐格,” 布仑最后做着手势说。“你和多夫不能参加勐犸狩猎,并不说明你们的体力不足以保卫山洞。你能冷静考虑问题和积极主动是部落的幸运。你这位前任首颁的二把手仍然能发挥智慧,帮助我出好主意,也是我的幸运,佐格。” 布仑的赞扬,使这位老人的自尊心得到尊重. 猎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中没有一个被提出留下。他们为两 257 位老人不能参与这次伟大的狩猎活动表示惋惜,也感谢他们毅然承担留守山洞的重任。大家知道,大莫格乌也不会参加这次长途跋涉,他不是一名猎人。但是,布仑过去曾偶尔看见过这位跛足老人有力地挥舞他的结实的手杖进行自卫,还能为保卫山洞增添精神力量。这样,他们3个人在一起,足足可以顶上1名猎人了。 第100页 现在,讨论一下哪几个妇女可以跟我们一道去?" 布仑问……爱菠拉可以去。" “尤蔻也可去,” 格洛德接着道。“她很健壮而有经验,身边没有孩子。” “是的,尤蔻是很好的人选,” 布仑表示准许,“还有奥芙拉,” 他看看古夫。这位巫师的助手点点头,表示同意。 “奥茄怎么样?” 勃劳德问。“布拉克开始会走了,即将到断奶的年龄,他不会耽误她多少时间的。” 布仑想了一想,然后说:"我看没有什么不可以。其他妇女能帮助她照看布拉克。奥茄是一个劳动能手,我们会使用她的。一 勒劳德显得乐滋滋地。他的配偶被首领餚重使他高兴,这是对他的管教有方的赞扬。 “有些妇女要留下来照料孩子们,” 布仑做着手势说,“阿葛和伊卡怎么样?格罗勃和伊葛拉还太小,不适宜于远行。” “阿芭和伊扎会照看他们的,” 克罗格自告奋勇说,“伊葛拉不太缠住伊卡。” 大多数男人都希望自己的配偶参加这次远征,因为可不依赖别人的配偶侍候自己。 “我不知道伊卡该不该去.”德路盖评论说,“但是,我想阿葛最好还是留下。她有3个孩子,即使她可把格罗勃带走,但是欧娜要惦记她,伏恩也要跟去。” 我想阿葛和伊卡都留下不去," 布仑做出决定说,伏恩也不去,因为他没有什么好干的,他现在年龄还小,还不能参加打猎。如果没有他母亲的督促,他太懒不能积极帮助别的妇女们干活。以后还有机会让他参加勐犸狩猎的。" 258 大莫格乌始终没有参加评议,现在轮到他说话了。“伊扎身体太弱,看来不能去了,她还需要留下来照颐尤芭,但是没有理由说艾拉不能去。” “她还没有发育为妇人,” 勃劳德插话遭,“她是外族人,跟我们一起去,神会不高兴的。” “她长得比成年妇女高大,而且跟成年妇女一样健壮,” 德路盖起来争辩说,“她干起活来是一个能手.她的双手什么活都干得好,神也特别照顾她.山洞是怎么发现的?欧娜怎么得救的?我想,如果让她参加的话,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运。” “德路盖说得很对。她干活是快手,而且像成年妇女一样健壮。她身边没有令她牵挂的孩子,而且受过医药妇女的训练,参加远征队将非常有用.当然,如果伊扎身体很好的话,我还宁愿让伊扎去。现在,艾拉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布仑作着手势说,宣告会议的结束· 当艾拉得知将与部落一起参加勐犸狩猎后,兴奋得坐立不安。她纠缠着伊扎,问长问短,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在计划出发的前几天,她将背筐装好后,又认为不妥,打开重装,反覆了好几遍。 “你不要带太多东西,艾拉。如果狩猎成功的话,你回来时的负重将会大大增加,就使你背不动了。我考虑过你必须带去的东西,我已为你准备好了。” 艾拉看到伊扎拿出一只专门为她准备的医药袋,高兴得热泪盈眶.这只药袋是由一头水獭整体制成的。鞣皮时,留着水獭的毛皮、头、尾和四足.这是伊扎特地请佐格猎取而为艾拉制备的。佐格交给伊扎后,伊扎一直将它保存在德路盏的火塘内-现在,伊扎取出交给艾拉.连阿葛和阿芭也感到惊奇。 伊扎。这是我自己的药袋。" 艾拉忍不住叫喊出来,使劲地拥抱伊扎一下.随后,她立即坐下来。把所有原先装好的口袋和小包都卸下,放在地上排成一排,像过去看到过伊扎曾多次所做的那样a她逐一解开口袋和小包,嗅嗅袋内所装的草药的气昧,然后重新包 紧,扎上与原先包装完全相同的结。 要单靠嗅觉辨别许多不同的干燥叶茎类和根类草药是困难的。为此,常常把一些特别危险的草药混以无毒但又有强烈气味的草药,以防止不慎误用。她们採用一套草药分类系统,分别用不同质地的绳或索扎紧药包,并将绳索打成不同的各种复杂的结。有些草药用马毛搓成的绳绑扎,而另一些则用骥犁其他动物的毛搓成的绳绑扎·不同的动物毛具有显然不同的颜色和质地。更有一些草药使用肌腱或由多纤维的茎皮或蔓藤制作的索或甚至用皮带绑扎。她们记忆各种药用植物时,也包括同时记忆包装用绳索的质地和打结的系统。 艾拉把小包逐个放进药袋内,然后把药袋用带系在腰边,露出十分得意的神色。不一会儿,她又把药袋解下来,放在採集筐里,筐里还有几个大袋,用于盛放勐犸肉,这是她们希望能顺利猎到而背回来的。一切都准备就绪,还有唯一一件使艾拉关切的事,是她的弹石带该如何安置?弹石带现在用不着了。但是,她不敢将它留在山洞里,因为怕伊扎或克莱伯发现它;她又想把它隐藏在树林里,却担心有些动物会将它掘出来拖到泥地里烂掉。最后,她决定将它带走,藏在她披身的褶襉里。 在出发的一天清晨,天空还是漆黑一片,部落人都已起身。当他们集合在山洞口·开始起步时,天空浙渐发自,多种色彩的秋天树叶逐渐显现本色.他们跨过山洞东边的山嵴。看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冒出,发出万道金光,照亮山下广阔的大草原。他们穿过山麓边的树林,到达山下大平原时,太阳还很低。布仓开始迈开大步,快速行进·几乎像男人们独自出走行进的速度一样快。妇女们的荷重很轻,但不习惯如此急行军,只能加快步伐跟上去。 第101页 他们从日出到日落行军一天。所走的路程比当时整个部落出动寻找新山洞时要多得多。他们也不停下来生火堆烹煮食物,只除了煮水沏茶在外,但这对妇女们不太需要。沿途不打猎,他们吃出猎时准备的干粮:这是把肉干磨成粗粉,混以熬炼的食用脂肪和干燥 260 的水果,做成的一块块的小饼。这种高浓缩干粮可供应足敷有余的营养成分。 宽旷多风的大草原比居住的山洞里寒冷得多。他们向北行进,气温急剧下降。即使如此,他们早晨出发后不久,由于急行军使身体迅速变暖,还不得不把披身外的外套脱去。只有当他们停下作短暂休息时,才感到有点冷飕飕的寒意。在行军开始的头几天,每人感到腿部肌肉酸痛,尤其是妇女们。但几天后,他们已习惯下来,腿部得到锻鍊,这种酸痛感觉才开始消失。 半岛北部的地形起伏较大。广阔的草原到了尽头,变为险峻的深谷或陡峭的削壁——这是早期地壳的剧烈造山运动摆脱石灰石带约束的结果。狭窄的峡谷两侧是凹凸不平的岩壁。有些峡谷被周围高山滚落的多棱大石块堵塞,成为一条死胡同;有些峡谷偶尔沟通水源,成为季节性流水的溪涧,或波涛奔腾的湍流。只有靠近河流的地方,才出现少数为强风劲吹而变形的松、落叶松和冷杉,杂以低矮得近乎灌木的桦和柳,点缀草原的单调性。在少数地点,山谷与河谷接通,遮断了常年劲吹的强风,供应足够的水分;使针叶树和小叶落叶树相间生长,两类树种的数量接近应有的比例。 趴伍在行进中一路平安无事。当他们以稳定而快速的步伐行进到第十天时,布仑开始派出侦察员察看附近地区,并在后几天放慢行进速度。他们已走近半岛与大陆相接的宽阏咽喉部分-如果在这里进行搜索.有可能发现勐犸的踪迹。 狩猎队伍靠小河边停留下来。布仑在中午过后,立即派出勃劳德和古夫前去侦察.他自己跑出去离队伍一段距离,眺望侦察员前去的方向。他必须迅速作出决定,让部落就地在小河边扎营休息,还是继续前进。到前一站停留过夜?下午的树影渐渐拖长,迈向黄昏。如果两个年轻人不很快回来,他就将做出决定。他眯着眼睛向东方看去.强劲的东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的长毛皮披身被风颳得裹住了双腿,颔下蓬松的鬍鬚被吹得贴在脸上。 他看见远处有人影在动.他等侯片刻,只见在奔跑中的两个人 影越来越清晰,感到一’阵兴奋,心房砰砰地狂跳起来。可能是直觉,也可能是随着人影的移动使官感灵敏调谐的结果,部落人看清荒野中移动的两个人影正挥舞着手臂,飞快地向营地跑来。布仑早在听到叫喊的声音之前,从他们手臂的挥舞中获悉传来的消息。 “勐犸。勐犸!” 两人高声叫喊着,跑向人群时几乎喘不过气来。‘部落人一齐围向狂喜的年轻人。 “一大群勐犸正在向东移动。” 勃劳德兴奋地做着手势道。 “离这里多远?” 布仑问。 古夫将手指向上指,然后把手臂向下划一个短弧。这手势是说,勐犸离这里要走几个小时的路程。 你们领路。" 布仑做着手势,指示其余人跟上前去。天时尚早,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步行前去,靠近勐犸群。 太阳渐渐靠近地平线,狩猎队看见远距离处有一片黑色物体在移动中。布仑想,这是一大群勐犸。他命令部落就地扎营.他们只能饮用上次停留时从小河汲取带来的少量水.因天时巳接近黑暗,无法找到小河取水。明天早晨,他们会找到一个较好的营地的。重要的是他们已发现了勐犸,现在该轮到猎人们大显身手了。 0 狩猎队移居的新营地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两边河岸生长着参差不齐的灌木。布仑在安营后带领猎人们在附近作一次踏勘,以估计猎取勐犸的可能性。猎取勐猖不能像猎取驶犁那样驱赶到精疲力尽,或用流星石击倒。要猎取这种长毛的厚皮动物,必须设计一种不同的策略.布仑和猎人们侦察了附近的峡谷,他看中一处特殊的地形,这是一个一端封闭的峡谷,峡谷的两侧有巨大石块夹持。中间隘路越向前越变狭,终端为巨大的块石所封闭。这处峡谷距离缓慢移动的勐犸群不很远。 第二天一清早。.奥茄神经紧张地蹲坐在布仑面前,低着头。奥荚拉和艾拉担心地跟在她的后面。 “你有什么要求,奥茄?” 布仑用手指敲敲她的肩膀后做着手势 z62 说。 “这个妇女提一项要求。” 她迟疑地说。 “什么事7” “这个妇女从来没有看见过勐犸,奥芙拉和艾拉也从来没有见到过。首领是否允许我们走近看一看?” “爱菠拉和尤蔻怎么样,是不是也想看一看勐犸?” “她们说已经看见过许多勐犸,这次没有必要去,所以不想去。” 奥茄回答说。 “她们是聪明的妇女,过去已看见过勐犸。我们现在处在下风向,如果不太靠近它们,或围着它们,是不会惊动它们的。” “我们不会去太靠近它们的。” 第102页 奥茄允诺说。 “是的,我想当你们见到它们时,怎么也不会去靠近它们的。现在,你们可以去了。” 他作出了决定。 布仑想,让这些年轻妇女作一次短途考察,增长点见识.不会出什么事吧。眼下,她们没有什么事可做,但如神保佑我们的活,会使她们非常忙碌的。 她们3人十分兴奋地开始她们建议的探险活动。这项建议是艾拉提出,说服奥茄去问的,虽然,她们都在议论有关勐犸的事。这次狩猎旅行把她们3人紧密联繫起来,比在山洞里时更有机会彼此了解。奥美拉是一个文静而个性保守的妇女,过去把艾拉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从不像找一个同伴似地主动去找过她。奥茄不想与艾拉有更多的社交接触,她知道勃劳德对艾拉的态度。这两个妇女都觉得与女孩没有太多共同之处。她们都已婚配,是成年妇女,也是她们男人的火塘的女主人}而艾拉还是一个孩子,没有她们相同的责任。 仅在这个夏季开始,艾拉获得一个准成年妇女的地位,参加过一次狩猎旅行。从那时起,妇女扪把她当成比孩子大一级看待,特别参加这次猎勐犸的艰苦跋涉,对艾拉的看法有所改变。艾拉的身高超过所有妇女,也给人以成年妇女的感觉。猎人们在大多数方面 263 都把她当成成年妇女看待。克罗格和德路盖尤其看重她,因为他们的配偶都留在山洞里未来。而艾拉还未婚配,他们要指派艾拉干什么杂务时,不必通过哪一个男人转达或取得同意。现在,这3个年轻女性对狩猎有共同的兴趣,使她们间的友谊得以发展。在此以前,艾拉最亲近的人是伊扎、克莱伯和尤芭。现在,使她又发现妇女间友谊的温暖。 早晨,男人们离开营地后不久,奥茄把布拉克交给爱菠拉和尤蔻,然后3人一同出发。这是一次愉快的徒步探险,她们很快进入生动活泼的谈话之中。她们飞快地挥舞双手,重点地辅以喉间发出的语音。当她们走近兽群时。谈话逐渐减少,并迅即完全停止。她们站住,并呆呆地看着这群庞大的野兽。 长毛勐犸的生态完全适应于严酷的冰川周围寒冷的气候环境。它们厚厚的表皮外面,覆盖一层稠密的绒毛,和外层红棕色蓬松的长毛,长度达20英寸。为了保温,勐犸体内又沉积3英寸厚的皮下脂肪。寒冷对它们身体的构造也有一些改变。它们属于该类动物中体形较小的品种,从肩隆部到地面的平均高度为10英尺。它那巨大的头部,与其全身高度相比,显得特别大,约等于象鼻长度的一半,像圆顶般高高地矗立于双肩之上。它有小耳朵、短尾巴和相对较短的象鼻。在象鼻的顶端,有两个小指,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从全身的纵断面看,在圆顶般的头部和高高地积聚脂肪的峰状肩隆部之间,也就是它的后颈部,有一个深深的凹陷。它的背部急剧地倾斜向下,直到骨盆部为止,下面是它较短的后腿。给人最深的印象是它的长而作弧状弯曲的象牙。 “看看这一头。” 奥茄做着手势,指向一头年老的公勐犸。它的象牙从口内长出,并靠一起,急转向下弯曲,又弧状转向外、向上,然后又向内,在前面互相交叉,并继续前伸,总长达16英尺之多。 勐犸们正在用象鼻扯下地上整排的牧草、野草和莎草,将这些坚韧而干燥的粗饲料塞进嘴内,由口中粗锉般的臼齿有效地磨碎,咽入肚内。一头年幼的勐犸的象牙虽然没有那么长,但也很有用,能 264 把一棵落叶松连根掘起,然后将其小枝和树皮裂成碎片。 “好大的勐犸啊!” 奥芙拉战慄着,做着手势说,“我真不敢想,世界上竞有这样巨大的野兽!怎么能去杀死它呀?他们甚至想拿着一支梭枪接近它都不太可能。” “我也这样想。” 奥茄说。她同样地担心。 “我真有点后悔不该到这里来的,” 奥芙拉说,这次将是一次危险的狩猎,可能会有人受伤害。如果古夫遭到不幸,我将怎么办呢?" “布仑必然有他的狩猎策略,” 艾拉说,“如果这是猎人们办不到的事。我想他决不会冒这样大的险,带领大家到这里来的。我很希望能看到他们是怎样进行狩猎的。” 她渴望地说。 “我不想看,” 奥茄说,“我甚至希望离开它远远地。让这件事赶快过去,我就高兴了。” 奥茄记得她母亲的配偶在地震前一次狩猎事故中丧生,而那次地震要了她母亲的命。她对狩猎的危险性心有余悸,不管狩猎的计划订得多么好。 “我们现在应赶快回去,” 奥美拉说,“布仑吩咐我们不要靠得太近,实际上我们靠近得太多了。” 她们3人于是往回走。艾拉在离开前还匆忙地回头看上几眼。在迴转途中,她们静悄悄地不发一言。每人都如丧魂落魄似的,不再想有什么话要讲。 当男人们回营地后,布仑指示妇女们在明天早晨猎人们离开后将帐篷拆卸,进行迁移。他已另外找到一处合适的扎营地点。明天他们将进行狩猎。他要求妇女们最好躲开,不要挡道。在昨天早晨他已看中了一处峡谷。这是一个理想的地点,离勐犸群不远。勐犸群正缓慢地向西南方向移动——这正是一个吉兆——到今天傍晚前将会非常靠近这个峡谷。採取这个捕捉勐犸地点的方案是可行的。 第103页 早晨,狩猎队的猎人们从温暖的毛皮被窝里爬出来,走出低矮的帐篷。一阵严厉的东风。夹着轻而干的粉状雪花,像鞭子般勐抽在每人的脸上,使他们鼻子产生刺痛。天空阴沉沉地,一片灰漾豢 265 的颜色,把照耀我们行星的太阳藏匿起来,不愿缓和一下面。临部落人的尖锐的命运。这一天,他们要出发去猎勐犸。妇女们忙碌奔跑着,为猎人们准备早茶。他们像运动员即将参加比赛一样,不再吃其他食物。他们沿场地跺脚,用梭枪向空中作实习刺杀动作,以伸展和松弛一下绷紧的肌肉。场上充满了兴奋和紧张的气氛。 格洛德从火堆取出一块阴燃发红的炭,放在野牛角里,系在腰边。古夫也另取了一块燃烧的炭。他们的披身毛皮紧紧地裹住身体。通常披在披身外厚重的大氅不要了,只披上较轻而不影响活动的罩衫。没有一个人感到寒冷,情绪紧张。布仑把大家召集一起,将计划迅速地重讲一遍。这是最后的一次。 每人都闭上眼睛,手里握住自己的护身符,心中默念,然后从地上抬起昨晚制作尚未点火的火把,一齐出发。艾拉目送他们离去,心想,她有勇气敢于跟随他们一起去。她参加妇女们採集干草、兽粪、灌木和木材,用于在新址点燃火堆,然后拆迁帐篷。 猎人们很快到达兽群所在地点。勐犸在夜间休息后,已开始移动。猎人们蹲在高大的草丛中,跟随布仑守候着,注意野兽移动通过。布仑看见走过一匹有巨大弯曲象牙的老年公勐犸,他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一头多么有价值的猎获物!但他终于把这匹老公勐犸放了过去。因为他们狩猎结束后,要跋涉很远路程才能回到自己的山洞,而携带巨大的象牙将增加许多荷重,一匹年幼勐犸的象牙易于携带,而且它的肉较鲜嫩得多,这将比展出巨大象牙获得的荣誉要实惠得多。 年幼的公勐犸的危险性更大,它的短象牙不仅可把树根掘起,而且是向敌人进攻的有效武器。布仑耐心地等候着。他带领猎人长途跋涉来到此地,现在准备抓住机会,作一次冲杀。他正在寻找可靠的时机,宁可明天空手返回山洞,却不愿时机不成熟,急于求成,将猎人们推向极大的危险之中。其余的猎人也等侯着,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一样地耐心。 初升的太阳发出热量使灰漾漾的天空逐渐明朗,转为多云天气。 266 雪停了。灿烂的阳光穿过云隙射向地面。 “他什么时候向我们发信号?” 勃劳德悄然无声地向古夫做着手势。“你看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为什么要大清早出来,现在还蹲在这里?他还在等些什么?” 格洛德一眼瞧见勃劳德做的手势,对他说:“布仑正在等候正确的出动时间。你愿意空着手回去,还是愿意多等一会儿?你要学习忍耐,勃劳德。将来会有一天要由你来确定正确的出击时间的。布仑是一名优秀的首领,杰出的猎人。你很幸运有他的教导。要当一名首领光靠勇敢是不够的,还有许多必备的条件。”’勃劳德对格洛德的一篇唠叨的教训很不高兴。他想,等我当上首领后,不要他当我的二把手,因为那时他太老啦。这个年轻男子变换一下蹲坐姿势,对迎面吹来强烈的寒风,不禁颤抖了一下,又定下心来等候。 天空中太阳升得很高了。布仑最后发出“准备”信号。每个猎人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兴奋荡漾在血管之中。一头雌性勐犸,初长成而壮实,走在大群的边缘,正准备离开大群跑开去。从其象牙的长度看来,它怀孕已不是第一胎。它怀孕已有相当多的月份,身子极为沉重,不能跑得很快,动作也不够敏捷。如果猎取的话,胎儿的肉将是一份额外的奖励品。 这头勐犸发现有一丛其他勐犸吃不到的草,向草丛走去。正在这一瞬间,它独自行动,成为一头离群的勐犸。这正是布仑耐心等候寻求的时刻,他终于发出了信号。 格洛德带来红热阴燃的炭,手里拿着准备好的火把,看到布仑发出信号的瞬间,将火把放近引火物.用日不断吹气。直到火把点着,发出火焰。他将火把交给德路盖点燃了另外两支火把,把其中的一支交给布仑。另外3名年轻猎人看到信号后,立即沖向峡谷,准备过后合围过来。布仑和格洛德手拿冒着纂烟的火把,跑在这头勐犸的后面,将大草原的干草点着。 壮年的勐犸几乎没有天敌,只有幼小和老弱的勐犸才成为食肉 267 兽的猎食对象——人类除外。但勐犸非常害怕火。自然发生的草原大火常常引起一群勐犸的狂怒。它们疯狂地破坏前进道上的一切东西。几天内得不到平息和安宁。人类放的火具有同样的威慑力量。当它们意识到危险的瞬间,本能地合围拢来。草原的火蔓延开来.阻止雌勐犸与其余勐犸合群,而布仑和格洛德正站在雌勐犸和大群的中间。这群勐犸受火焰包围,乱做一团。 烟火气味使平静吃草的兽群转入喧闹吼叫的混乱之中。雌勐犸狼奔豕突地奔向大群,但为时已晚,一道火墙把它与大群隔开,使它发出尖叫声请求援助。大群勐犸被勐烈的大火烧得团团打转,转而向西椋跑,企图摆脱迅速吞噬草地的火焰。草原火灾一经发生,便失去控制,成燎原之势,但当时的人类对此并不关心,风向将草原大火的破坏作用引向远离他们要去的地方去。 第104页 这头母勐犸受惊后发出尖叫,在惊慌失措中踉跄地奔向东方。原来在旁等候的德踌盖看见火烧起来后,就向受惊的勐犸跑去,他口中叫喊,手中挥舞着火把,将勐犸赶向东南方向去。 克罗格、勃劳德和古夫3个年轻和跑得快的猎人以最快速度跑在勐犸的前面。他们害怕发狂的野兽会赶上他们,跑到他们的前头去。布仑、格洛德和德路盖钉在野兽后面,希望它不要改变路线。但这头巨兽一经开跑,就盲目地一直向前沖,没有偏离他们的要求。 3名年轻猎人果然在勐犸到达前就跑到盒形峡谷前。克罗格拐进峡谷里去。勃劳德和古夫则停留在谷口南侧石壁前。古夫神经紧张而气喘吁吁,伸手拿出野牛角来。他默默地向图腾祈祷,希望所藏炭火不要熄灭。果然,取出的炭仍阴燃着,但两人都不能吹出足够的空气使火把迅速点燃。强劲的风帮了大忙,他们的火把很快点着了。他们每人各拿一支火把,从石壁前转身向北,试图观察勐犸朝什么方向跑去。他们没等多久,就看见受惊并发出吼声的巨兽正朝他们跑来,不禁使他们默默祷告图腾的保佑。现在,他们挥舞着冒烟的火把沖向勐犸。他们负担艰巨而危险的任务,要把这头惊慌失措的野兽赶进峡谷中去。268 这头饱受追迫的厚皮动物早r已因害怕火和面对呛鼻的烟气而丧魂落魄,正在寻找逃脱的方向。它突然转向奔进峡谷内,使勃劳德和古夫落在它的后面。这头吼叫的巨兽闯进峡谷,跑入狭窄的隘路,才发现前面是死胡同。它既不能前进,又因峡谷太窄,转不过身来,在受阻状态下发出尖锐而震动山谷的吼声。 勃劳德和古夫跟在勐犸后面全速奔跑。勃劳德手拿一把石刀,这是德路盖精心制作.由大莫格乌念咒。赋予魔力的。他以不顾一切的飞速沖剌,跑向勐犸身后,用石刀的刃部勐砍勐犸的左后腿的腱部。勐犸因痛楚而发出剌耳的尖吼声撕破了空气。古夫随在勃劳德后,勐砍它的右后腿腱部。这头巨兽的后腿终因创伤过重站不住而跪了下来。 正当这头摇摇晃晃的勐犸发出痛苦惨叫时,在勐犸前一块巨石的背后跳出了克罗格,他把他的一支尖锐的梭枪戳进勐犸张开的大嘴,深深地扎入喉内。出于本能,勐犸尝试对这个没有武器的男子发动进攻,喷出鲜血浇了他一身。但是,他没有武器是暂时的,另有几支新梭枪藏在巨石的背后。当克罗格取出另一支梭枪时,布仑、格洛德和德路盖也赶到峡谷里,跑进死胡同底,跳在这头庞大的怀孕勐犸两侧的巨石上。他们几乎同时间把他们的梭枪扎进受伤野兽的体内。布仑的梭枪刺进勐犸的小眼睛内,喷了他一身鲜红色的热血。野兽开始倾斜欲倒,进发出生命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量,一声带有挣扎性的尖锐的哀鸣声,然后颓然倒在地上。 那些力竭而喘着粗气的猎人们很慢才意识到现实的到来。在一阵寂静之后,猎人们互相看看,他们的心房跳动激烈,滋长一种新的兴奋感,从他们的内心深处爆发出一种不拘形式的原始的冲动,再进而从口中叫喊出来。他们达到了目的!他们杀死了野兽中最强大的勐犸1 6个猎人与一头巨大的勐犸相比,显然是弱小得可怜。但他们能运用技巧和智慧,依靠合作和勇敢,终于杀死了任何食肉兽望而却步的巨大野兽。不论一些四足猎兽奔跑的速度如何快,爪牙如何锐 269 利、有力以及生性如何残忍、狡猾,都无法与他们取得的业绩相比拟。勃劳德跳在布仑旁边的大石块上,又跳到倒地的野兽身上。布仑随即跨步上前,热情地拍拍勃劳德的肩膀,又从勐犸的眼睛里拔出他的梭枪,高高地举了起来。其余的4个猎人迅速地聚集过来,他们又一齐登上巨兽的背上。欢欣鼓舞地跳跃着,以至有节奏地跳起舞蹈来。 然后,布仑从勐犸背上跳到地上,其余人也下地围着勐犸,几乎把狭窄的场地都站满。布仑想:没有一个人受伤,甚至投有一个人刮破皮,这真是一次非常幸运的狩猎,说明我们的图腾非常乐意和我们在一起。 “我们要让神知道我们的感谢,” 布仑向猎人们宣称。“我们回山洞后,大莫格乌将要举行一次特殊的酬神宗教仪式。现在要把勐犸的肝取出来,这里每人可得到一块,还要带给佐格、多夫和大莫格乌每人一块。其余的肝奉献给勐犸之神,这是大莫格乌要我做的。我们将把这些肝埋在勐犸倒下处的地下,胎儿勐犸的肝也埋在旁边。大莫格乌说,我们不可触碰勐犸的脑,必须留下,使勐犸之神有所归依。谁发动第一次袭击,勃劳德还是古夫?’,”勃劳德发动的。" 古夫应着。“那么,勃劳德可得到第一块肝。但这次杀伤的功绩应归于全体猎人。” 布仑派勃劳德和古夫去营地把妇女们领来。男子们依靠一次进发的能量,一鼓作气完成了狩猎任务,现在轮到妇女们作出贡献了。留给妇女们的将是屠宰和将勐犸肉晾干的繁重工作。等候妇女们而留在峡谷里的男人们把巨大的勐犸的内脏挖出,并挖出几乎足月的勐犸胎儿。妇女们到达后,男人们帮助她们剥勐犸皮。这张皮真大,需要全体人的努力。她们挑选出勐犸身上珍美的部分用石刀割下,暂时贮存在石砌的窖内,让其冰冻。余下的勐犸骨肉周围生起火堆,一部分原因是保持不冻,另一方面是用来驱赶那些不可避免由于嗅到 第105页 270 血和生肉气味而招来的食腐肉兽。 狩猎队的猎人们自离开山洞以来第一次饱餐一顿新鲜的兽肉。之后,他们既疲乏又快乐地钻进温暖的毛皮睡具内进入梦乡。第二天早晨,男人们聚集在一起闲谈,以轻松的气氛消除一下狩猎中的紧张。并相互称许各人所表现的勇敢精神。妇女们则埋头工作。离峡谷相隔一段不短的距离外有一条河。她们在峡谷内加工,稍感不便,就把勐犸的腰腿等部分分成许多大块,搬到靠近河的地方,继续加工。在峡谷内,留下大部分骨头,和骨头上带的一点肉,给地面上到处觅食的食腐肉兽和天空的食腐鸟享用,此外就没有什么剩下的了。 部落人将对这头野兽的每一部分都加以充分的利用,坚韧的勐犸外皮可甩于制作脚套——比用其他动物的皮制作的更加结实和经穿——山洞口的挡风帘、煮汤罐、捆绑用皮带和野外的帐篷}勐犸外皮上的下层绒毛经槌打后可制成一种毡,用于填充枕头或作为床垫,甚至可用作婴儿襁褓中的吸水材料,外皮上的长毛可搓成结实的绳,勐犸肌肉的腱可做成多股的腱绳;膀胱、胃和肠可用作贮水容器、汤罐、食物贮存容器,或不透水的雨披……几乎没有一样可捨弃不用的。 不仅肉和其他部分可供食用或使用,勐犸身上的脂肪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它用于补充人们热量需求的卡路里值,其中包括在冬季新陈代谢产生热量,以及在温暖的季节产生活力;它也用作鞣制衣着毛皮的油脂,以及食物中补充脂肪量,因为他们猎取的许多动物——鹿、马、吃草栖息的野牛和骥举、免和鸟类‘一都是主要只长瘦肉的}它为石灯添加燃料,既发热,又发光;它可用于制作防水材料和作为油膏、软膏和润肤剂的介质;它可使湿木头易于着火,用于制作长时间燃烧的火把,甚至在缺乏木材时可用作燃料烹煮食物。脂肪的用途是很广泛的。 每天妇女在工作时,总观察天空。如果天气晴朗,在经常颳风的帮助下,大约七天可把肉晾干。这里不需要用冒烟的火堆燻肉—— 271 因为北方很寒冷,不必担心有绿头苍蝇叮肉——可加工成像有烟燻的一样地好吃。燃料在这北方平原难于获得,不如在山洞附近山麓一带有大量树林,或南方平原气候温暖,生长许多的树木。天空时常出现云翳,有时为阴沉天气,或下雨雪,就使得切成薄条的肉要晾三倍的时间才能干燥。如果天空落下的是轻而粉状的干雪。被强风吹打在人的脸上,这并不构成一个大问题;只有天气异常地转暖,空气转为潮湿,才使肉的晾干过程陷于停顿。她们盼望有一个干燥、晴朗而寒冷的天气。要使堆得像山般的勐犸肉顺利地运回山洞,唯一可能的途径就是在离开以前使肉得以充分干燥。 沉重而多毛的勐犸皮下,附有一层厚厚的脂肪,连着血管、神经和皮脂腺,必须从表皮上刮除干净。切成小块的脂肪,放在皮罐内,下面用火堆烧,可熬出油,灌进一段洗净的大肠内,两端扎紧,成为便于携带的脂肪肠。将带毛的勐犸皮切割成适宜大小的块,紧紧地捲起来,冻硬了,也便于带回山洞。进入冬季后,他们可在山洞内从容地去毛和鞣制。他们又将象牙从头骨上敲下,现在,骄傲地展示在营地前,以后带回山洞去。 当妇女们辛勤工作的日子里,男子们有时去猎取几头小动物,有时悠闲地来回看看。将他们的住地移来河边。虽然带来一些方便,但也招致不易克服的麻烦。一些专门偷吃残肉的食腐肉兽跟着狩猎队来到新的营地,使得部落人不得不日夜看守晾在绳索上的肉片。有一头带斑点的成年鬣狗总盯视着晾肉架,伺隙偷肉。它曾数次被人赶走,但仍潜伏在营地的边缘,机灵地逃脱男子们并不十分专注的捕杀企图。这头残忍的野兽狡猾地一天几次满嘴叨走晾干的勐犸肉,使妇女们大为烦恼不安。 爱菠拉和奥茄着急地将最后一大块勐犸肉切成薄片,晾在绳子上。尤蔻和奥芙拉把熬出的油脂灌在一段大肠内。艾拉在河边洗涤另一段大肠。河边已经结一层薄冰,但河水仍在流动。男子们站在象牙附近,讨论是否用弹石带猎取几只跳鼠的问题。 布拉克坐在他母亲和爱菠拉的身边玩石子。他玩腻了石子便站 272 起来到附近找些好玩的东西。妇女们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并不留意他往广阔的大草原走开去。这时有一对骨熘熘的眼睛盯视着他。 当他发出恐怖的高声尖叫时,营地附近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 “我的宝贝孩子!” 奥茄叫喊着。“鬣狗把我的孩子叨走了。” 这头讨厌的食腐兽也是一头食肉兽,它常常攻击警惕性不高的幼年动物或衰弱的老年动物。现在。它用强大的颚牙咬住孩子的手臂向前逃去,小孩的身子在地上拖着。 布拉克,布拉克。" 勃劳德一边追赶鬣狗,一边叫喊着。其余男人跟在后面。他伸手取出弹石带 因离梭枪太远。不可能迅速拿到——停下来拾取一粒石子,不等野兽逃出射程就发射出去。 “没有打中!啊,没有打中!” 勃劳德绝望地叫喊,射出的石子在很短距离内就掉落在地。鬣狗继续向前逃去。“布拉克!布拉克,” 第106页 忽然间,从另外方向传来。啪、啪"两声,有两颗石子接连地射出,不偏不倚地射在野兽的头上。鬣狗在它前进的途上颓然倒地。 勃劳德看到艾拉正向高声哭喊的孩子跑去,在她手里拿着弹石带和另外两颗准备发射的石子。他站住,诧异得张开嘴,转而惊呆了。鬣狗竟是她的猎物!艾拉过去曾考察过这类野兽,熟悉它的习性和弱点,并训练自己学到猎取它的方法。当她听见布拉克尖声叫喊时,她并没有想到事态的后果。她匆忙地拿出弹石带,装上两颗石子,弹射出去,当时她唯一的想法是阻止鬣狗把布拉克叨走。 现在,直到她走到孩子身边,把他从死去的鬣狗口中解脱出来,并转过脸来,看到一双双注视她的眼睛时。才勐然醒悟,像一次重大的打击袭击了她。她的秘密泄露了.这是她自我暴露,使他们知道她会打猎。顿时,像一盆冷水兜头向她浇来,使她感到一阵阵寒颤和害怕。她想,他们将怎么整治我呢? 艾拉抱起孩子,避开不信任的目光,走向营地.奥茄开始从颤抖中恢復过来,跑向艾拉,放开她的手臂,感激地从这位女孩手里接过她的耍儿。感谢她救了他的命……当她们回到营地时,艾拉开始检查孩子的伤势。她尽量低着头,不去看一眼那些冷漠、惊异的日 273 光。布拉克的手臂和肩膀一片血迹。他的上臂骨折,但看来却是单纯性骨折。 她没有做过接骨手术,不过,她看见伊扎做过。医药妇女曾告诉过她,如何紧急处理骨折病人。但伊扎原来关心的是猎人们,没有遇到过一个婴儿骨折应怎样处理。艾拉把火拨旺,把水烧开,然后取来药袋。 男人们仍然沉默无言,但吃惊的意识没有消失。他们不能够、也不愿意接受刚才见到的一切。勃劳德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到应该感激艾拉。他原以为他配偶的儿子确定无疑地将被鬣狗吃掉,现在却奇蹟地被抢救出来,这瞬间的变化,使他心中余悸还未完全消失,心脏还在狂跳着。然而,布仑是完全定了心了。 这位首领迅速地掌握内情。他知道已面临一个不可能做出的抉择。根据家族的传统和生效的家族的律例,任何使用武器的妇女必须处以死刑。这是不折不扣的条例,铁的纪律,在任何特殊情况下都没有通融的余地。这条律例是如此古老和如此为众所周知,以致无数代以来还未被援引过,因为人人都知道而不犯。为妇女使用武器一事,祖先们曾传下一个传说:当时妇女们把守通往神鬼世界的门,使男人们不得接近,后来才被男人们夺了过来。 这一习俗是一种力量,造成家族男人们和家族妇女们突出的差异,使妇女永远依赖男人,绝不允许女性存在非分的思想。想去打猎,自求生存。无数年代以来,只有具有“正常”女性仪态和行动的妇女存留下来,其结果是种族的适应性——这是种族能够生存和延续不致灭绝的唯一品质所在——遭受断送。这是家族的行为准则,家族的法律}即使家族中还没有出现过这样行为乖张的妇女。但话又说回来,艾拉不是本家族出生的。 布仑很喜欢勃劳德配偶的儿子。这位一贯严肃正经的首领只有与布拉克在一起时,才变得和霭可亲。这个婴儿会对他什么事都干:拉拉他的鬍鬚,好奇地用手指抠他的眼睛,把唾沫吐在他的身上。他一点也不在意。当这个小孩平静地躺在那位骄傲而生硬的首领的手 274 臂上安全可靠地熟睡时,布仑变得从来未曾有过的温和和圆通。他知道,毫无疑问,如果艾拉不杀死这头鬣狗,布拉克绝无生还的希望。他怎么能把挽救布拉克生命的女孩判处死刑呢?她用武器救了布拉克,而她却为了使用武器必须去死。 她是怎样使用弹石带杀死鬣狗的?他在怀疑。这头野兽已在射程之外。而她离野兽比男人们离的还远。布仑走到被杀的鬣狗旁边。死鬣狗还躺在那儿。布仑摸摸血迹快干的鬣狗头上的致命伤口。怎么竟有两处伤口?他竞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他看见过有两颗石子。这个女孩使用弹石带怎么可能竟有这样高超的技术呢?佐格不会。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谁能如此快速地发射两颗石子,如此准确地命中,而且具有如此大的力量。力量之大足以从如此远的距离杀死一头鬣狗! 据他所知,投有一个人曾经用弹石带杀死过一头鬣狗。刚才他一开始就确认,勃劳德企图用弹石带弹射鬣狗,完全是一次徒劳的动作。佐格常常说过,用弹石带是可能射死一头鬣狗的,但私下里他当时一点也不相信。他从来不贬低佐格,佐格仍然是部落里一个有价值的男子,绝不能小看他。现在证明佐格说的对。能不能像佐格强烈地坚持那样,也可用弹石带射杀一头狼或一头猞猁呢?布仑迷惑了。忽然,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一会儿又眯成一条狭缝,大脑中突然闪出疑问:一头狼或一头猞猁或一头狼獾、一头野猫、一头獾、一头雪貂、一头鬣狗!布仑的思想在奔驰中。最近山洞附近发现许多被杀死的食肉兽是怎么会事儿? “毫无疑问!” 布仑自言自语地做着手势强调他的思想。都是她干的!艾拉进行狩猎已有很长时间了。她怎么能获得如此高超的技术的?她是一名妇女。她能轻易地学会妇女的技术。怎么又能学会打猎呢?为什么专门猎取食肉兽这种危险的动物呢?总之,令人不解。 第107页 如果她是一名男子,她将被每一个猎人所嫉妒。但是。她不是男子,艾拉是女性。她使用了武器,必须为此而去死,否则。神将 275 会大怒。但是,神是不是真会发怒?她已狩猎了很长时间,为什么始终没有见到神发怒?自从迁移到新山洞以来,神从来没有发过怒。我们进行了一次非常幸运的狩猎,杀死一头勐犸,甚至没有一个猎人受到轻伤。这就说明神对我们非常乐意,绝非发怒。 这使首领感到迷惑不解。他摇摇头。神啊。我不了解神。我希望大奠格乌在这儿。德路盏曾说过,她给我们带来运气,当时我信疑参半。自从我们发现她以来,确实部落总是前所未有地顺利。如果神如此照顾她,那么,将她处死会不会使神不快?可是,这是家辣的族规。他陷入极度痛苦之中。为什么她会被我的部落所发现?她可能是幸运的人,但是,她却给我带来如此头痛的问题,使我解决不了。我必须与大莫格乌商量,否则我不能做出决定。我就让这事搁延一下,回到山洞后再说吧。 布仑大踏步地回到营地.艾拉已给男孩服了镇痛药,使他入睡,然后用消毒溶液清洗伤口,将手臂復位,放置在受潮的自榉树皮夹板中。这将在干燥后变直变硬,将折断的骨头加以固定。她一直在旁守候,因为手臂肿胀得很厉害。她看见布仑视察鬣狗后回来。当他走近时,她害怕得哆嗦。但是他从她的身边走过,对她没有一点表示,好像完全忽略她的存在似的。她知道一定是在返回山洞后,才能决定她的命运。函 狩猎队在向南旅行返回山洞途中,觉得季节相反地发生变化,从冬季变回到秋季。北万原野上空,布满预兆暴风雪的黑云,闻到雪的气味,促使他们赶快离开;他们害怕留在半岛北部被初冬第一场真正的暴风雪所困住。南端的温暖气候给他们以接近春天的假象,但这是不稳定的季节的歪曲。一路上,他们投有看到萌发在树枝上的嫩芽和野草花的蓓蕾,只看到大平原上茂盛的牧草,正在翻滚着金丬赘色的波浪。常绿树顶上,似乎有一种绯红色和琥珀色的花朵镶嵌 276 在绿叶之中,这种从远距离看到的景色。实际上一种假象,近看时大多数落叶树都已落叶,一片晚秋的肃杀景象。 部落人返回山洞所花的时间要比去时长得多。去时轻装,可以快步行走,回来时却因重载而步履维艰。艾拉有比所背的勐犸肉更沉重的负担:内疚、忧虑和沮丧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上。虽然没有一个人公开谈论这件事故,但是谁也没有忘记它的客观存在。有时,她偶尔瞧见另一个人在看她,当两人的目光相接时.那人便立即把目光转开去。除非非常必要,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话。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寂寞,比不时泛起的恐惧心理更加难过。仅仅很少有人与她谈话这一节。就足以使她明白:她将因所犯罪孽受到严厉的惩罚。 留守在山洞里的人们日夜盼望着猎人们早日归来。从他们预测最早到达的一天起,总有一个人站在山嵴口瞭望,从这里一眼可以看到大草原,而派出去瞭望的人通常是一个孩子。 这次是轮到伏恩的一天。一早他就来到山嵴口,认真地朝远处看一下全景,不久便感到厌烦。他不愿意没有鲍格与他玩而派他一个人出来。他把自己装做一个猎人,把半截长的梭枪戳在地上。由于多次戳入土中,已把用火硬化的枪尖磨掉。他偶尔向山下一瞥,碰巧瞧见狩猎队一行正向山洞方向走来。 “象牙。象牙!” 伏恩高叫着,跑回山洞去。 “什么象牙?” 阿葛问。“你说‘象牙’什么意思?” 他们回来了!" 伏恩激动地做着手语。“布仑和德路盖,还有其余人。我看见他们背着象牙!” 山洞内的人都奔跑到接近大草原的中途,去迎接胜利归来的猎人们。但当他们接近猎人们时,就一眼看出,出了什么事啦。狩猎是成功的,猪人们应该兴高采烈,但是,实际上出现的却是他们的步伐沉重,精神委顿。布仑铁青地板着脸。伊扎只要看一眼艾拉,就知道一定有什么涉及到她女儿的可怕事情发生了-。 狩猎小队将一部分重负卸给留守山洞的人们,冷冰冰地默默无 277 言。这是为什么?很快就泄露出来。艾拉步履艰难地爬上山坡,一声不响地低着头;同行的人偷偷地朝她的方向投上一瞥,使人一眼就看出,问题出在艾拉身上。伊扎惊讶得几乎发呆。她曾为她养女的非家族化行为犯过愁,现在又像一瓢冰水浇在她的头上,知道终究出了事了。 他们进入山洞内。奥茄和爱菠拉把孩子带给伊扎。她割开桦皮夹板,对男孩做了一番检查。 “他的手臂将会恢復得像过去一样好,” 伊扎宣称她的检查结果。“他将在伤处结一个疤,伤口正在癒合。手臂骨接得很好。我将给他换一块夹板,结果会更好些。” 两个妇女松了一口气。她们知道艾拉没有经验,但是当时她们别无挑选余地,只能让艾拉去处理布拉克,这使她们放心不下。一名猎人需要两条良好而强壮的胳膊。如果布拉克的一条手臂残废。即使他註定可以继承,也不能让他当上部落的首领。如果他不能打猎,他甚至不配成为一名男子,而终其一生住在谁都不关心的冷落角落里,与达到成熟年龄却始终未能作出第一次杀伤的老男孩为伍。 第108页 布仑和勃劳德也放心了。但对布仑说来,至少他以混合的感情获得这个消息,使他做出决定更加困难。艾拉不但救出布拉克的生命,而且保障他成为有用之材。现在,这件事也拖得时间够长的了。他对大莫格乌做了一下手势,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布仑向克莱伯介绍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使克莱伯陷入深深的困扰不安之中:艾拉是他负责抚养和教育的,显然是失败r。还有其他更为困扰的事,使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过去,他第一次听说男人们经常发现树林里有被打死的野兽.总觉得此事与神无关。他甚至怀疑佐格或其他人向部落猎人们开一个精心策划的玩笑。这看来似乎不可能,但是凭他的直觉经验告诉他,这些野兽的死亡是某个人类造成的。他也留心到艾拉有点改变,那些改变,现在可重新回忆认识一下。妇女一般走起路来从来不像猎人那样蹑手蹑脚地走得很轻,她们走路响声很大。有充足的事例可以说明,艾拉不止一 278 次静悄悄地走近他,他竟一无察觉,给吓了一大跳。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虽是小事,现在想来也足以引起他的怀疑。 过去就因为疼她,竟使他瞎了眼。他否定自己胡想瞎猜,不相信她可能会去打猎,因为他觉得后果太可怕了。现在,这位老巫师感到痛心疾首,对自己的形象和完成巫师任务的能力提出疑问。他必须在确保神鬼对部落安全生存的前提下,重新考虑对女孩的态度。他反躬自问:他是不是仍然为部落人所信任?是不是值得以伟大的乌萨斯为图腾?他能不能继续当大莫格乌而无愧? 克莱伯把她的越轨行动归咎于自己的管教不严而进行自责。他一定要审问她,不能让她再自由外出逛游,要对她严加管柬。虽然,即使他为此大发雷霆,却丝毫不能改变他该怎么做。对艾拉处分的决定权是属丁布仑的,然后交由他去执行。他的任务将是要亲自执行去处死他所疼爱的孩子。 布仑说:“说她曾经杀死过许多野兽,这仅仅是猜想。我们要审问她,把事实真相弄清楚。但她确实打死过那头鬣狗。她有一条弹石带。她必须通过练习.否则绝不可能获得如此高超技术的。她使用这种武器的技术竟高于佐格。大莫格乌,她还是一个女性!她是怎么学到的?我以前曾经怀疑她身上是否有些男性的成分。我不是唯一有这种怀疑想法的人。她像男人一般高。甚至现在还没有发育为一个妇女。可能她永远不能发育为妇女,你想想有没有一点道理?” “艾拉是女孩,布仑,总有一天她会发育为一个妇人的——正像其他任何女孩一样。她是一个会使用武器的女性。” 巫师的手凝住不动了;他不允许自已落人假想中去。 布仑最后说;"好吧,我仍然坚持要知道她开始打猎以来多久了,但这可等到明天早晨再问。经过这次长途旅行,我们都非常疲乏。告诉艾拉明天早晨我们要审问她…… 克莱伯瘸着腿回到山洞,但他只停留在他的火塘前打手语给伊扎,叫她通知艾拉明天早晨接受审问。他继续走去。进他的小洞内。他整夜不回到他的火塘去。 279 妇女们默无一言地目送男人们出洞走进树林里。艾拉跟在后面。他们都像丧魂落魄似的。充满着混合的感情。艾拉自己感到迷惘:她原已知道去打猎是错误的,但不知道罪名严重到什么程度。她反身自问:我真不明白,如果我两年前开始学习打猎时就知道今天的下场,我会不会停止学习呢?不,我需要打猎。我会千方百计寻找机会打猎的。但是,我不能让那些邪恶的人总想把我赶到神鬼世界里去。她想着想着,不禁一阵战慄。 女孩害怕鬼神,崇拜图腾。她想,现在即使穴狮之神也不能保,护我免受恶鬼之害,因为我完全弄错了。我的图腾不会给我信号,让我打猎,最后为此而死。可能我第一次拾起弹石带时,我的图腾早已离开了我。她想到这里,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了。 男人们来到一块空地,坐在布仑两边的木段和大石块上。艾拉走到布仑面前,站立不稳,倒在布仑的脚边。布仑敲敲她的肩膀,允许她抬头看着他。他开始开门见山地发问。 “你是不是杀死猎人们正在追猎的那些食肉兽的人,艾拉?” “是的·”艾拉平静地点点头。男人们想知道她是否想规避回答问题。他们失望了。她因秘密既已被揭露,没有必要隐瞒任何问题,现在,她已打定主意比任何人更加坦白地回答布仑提出的问题。 “你怎么学会使用弹石带的?” 布仑问。 “我是向佐格学来的。” 艾拉答。 “佐格,” 布仑不禁叫出声来。所有在场的人都把头转向这位老人,表示出谴责的神色。 “错了,我绝役有教过女孩使用弹石带。” 老人迫不及待地自白。 是的,佐格自己不知道我正在向他学习。" 艾拉迅速作出手势向这位使用弹石带的老猎人解释。那是当你正在向伏恩传授弹石带技术时,我在隐蔽的地方看着你。" 布仑转向下一个问题;“自从你开始打猎以来,经歷了多长时间了?” 280 “到现在为止,共经歷两个夏季。再前的一个夏季我在练习,没有打猎。” 第109页 “我教伏恩学习弹石带也经歷这些时间。” 佐格插话说。 “我知遭你在教伏恩,我是与伏恩同一天开始学习的。” 艾拉说。 “你怎么如此准确地知道伏恩开始学习的一天,艾拉?” 布仑对她知道得如此确切表示惊异。 “我也在场,我看见他。”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也在场?在哪儿?” 布仑追间。 “在练习场上。伊扎派我出去採集野樱桃树皮,当我到达那儿时,看见你们也都在,” 她解释说,伊扎需要樱桃树皮。我不知道你们要停留多长时间,我只能等待,并观看佐格正在给伏恩上第一课。" “你真看见佐格给伏恩上第一课?” 勃劳德插话进来,“你敢肯定这是他的第一课吗?” 勃劳德对那天的记忆特别清晰.因为那天他的脸曾因羞愧而胀红过。 “是的,勃劳德。我确信那天是第一课。” “你另外还看见些什么?” 勃劳德问。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狭缝,他的手像被钳住了似的,再也说不下去。布仑也忽然想起那天在练习场上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他很不高兴那次事件被一个女性所目睹。 艾拉变得踌躇起来。她回答:“我看见另外一些男人也在练习,一想迴避这个问题。但是当她看到布仑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不得不和盘托出。”我看见勃劳德把佐格推倒在地,你对勃劳德大发脾气,布仑." 勃劳德追问下去;“你看到了吗?你看到全过程吗?” 他的脸铁青着,窘得无地自容。他为这事使自己受到委屈而越想越气。为什么全部落中恰恰被她看到?她目睹他受到布仑最严厉的斥责。他回想起那天因射不中目标而丢丑。也想起这次自己没有射中鬣狗,却被她射杀。竟是这个女人胜过了我。 如果说,在此以前,勃劳德对艾拉还有一点点好感和感激之情的话,现在统统忘光。他恨得咬牙切齿地想.最好把她处死,才使 281 我高兴。现在是她应得的下场,我再也不能忍受让这个目睹过我蒙受莫大耻辱情景的女人活下去。 布仑抬头望见他配偶的儿子脸部的表情,心想,我几乎可全部读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真太恶劣了。现在正好有机会去消除他的积怨,我且不去管它。他继续发问。 “你说你在同一天与伏恩开始练习弹石,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当你们离开后,我走进练习场,看见地上有勃劳德丢下的弹石带,这是大家见你发怒后因而谁也不注意而离开了。我当时不知怎么的竟会想到,也许我能使用它。我看到过佐格所讲的课,就照着试射。虽然开始不那么容易,我毕竟试了整整一个下午,把时间都忘了。我射中目标一次,心想这次偶然碰巧,如果继续练习,一定会再次射中,于是我保存了弹石带,继续练习。” 你也从作格那儿学得如何制作弹石带吗?" “是的。” “那年你整整练习了一个夏天?” “是的。” “然后你决定利用它进行狩猎吧?但是你为什么要专猎食肉兽?因为这将更困难和更危险。我们在周围发现了许多死狼,甚至死猞猁。佐格常常说起,这些食肉兽都可弹石射杀。你证明他的话是对的。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知道决不允许我将猎物带回山洞,甚至不允许我触碰一下武器。但是我想打猎,并千方百计地想试一试。食肉兽常常到我们这里来偷肉,我想将它射杀,对我们部落大有好处。射杀后弃之山野也不算浪费,因为我们从来不吃它的肉。这就是我决定专猎食肉兽的道理。” ’ 这样的解释消除了布仑关于她专猎食肉兽的疑问。但是他仍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想打猎?她是女性,家族里没有一个妇女曾想去打猎的。 "你应该知道,从如此大的距离试图射杀一头鬣狗是很危险的, 282 因为弄不好有可能射中了布拉克," 布仑说。他当时曾准备使用他的流星石出击,但流星石的大石块极有可能把孩子击毙。孩子的头盖骨被误击击碎而瞬时死亡可能比被鬣狗叨走而吃掉好,因为能留下孩子的尸体进行埋葬,用宗教仪式送他到神鬼世界里去。如果让鬣狗吃掉,只有运气好时,才能捡回几根碎骨头。 “我知道能射中鬣狗而不是孩子。” 艾拉简单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有如此大的把握?当时鬣狗在射程之外。” “它不在我的射程之外。我曾同样距离射杀过许多野兽,从不失误。” “我看到有两颗石子的伤痕。” 布仑做着手势说。 “是的,我射出了两颗石子,” 艾拉作了肯定的回答,“这是我在受到猞猁的袭击后自已学会的。” 你受到过猞猁的袭击?" 布仑追问。 是的," 艾拉点点头,她详细地叙述从这头猫科动物口中侥倖脱险的经过。’ 布仑接着问:“你的射程有多远?不,不需要直接回答,表演给我看吧!你有弹石带吗?” 第110页 艾拉点点头,站起身来。他们一起走到空地的另一侧,那边流过一条小溪,何床上铺满了卵石。艾拉前去捡取了几颗大小和形状均适宜的卵石。圆形卵石射出准确性最好、射程最远;但带锯齿状锐边的碎石片杀伤力最好。 “在空地另一侧大石块旁有一块白色的小石块。” 艾拉做着手势说。 布仑点点头。这个射程距离比家族猎人弹石所能达到的最大距离还要远一半。艾拉仔细地瞄准,将一颗石子放进弹石带里,然后有第二颗,在先后一瞬间弹射丁出去。佐格缓步走过去检查她射中目标的准确性。 “白石上有两个被击中的新碴。她两次都射中目标。” 佐格检查后宣称,脸上带有惊异的神色,并明显地表示骄傲。 283 佐格想,艾拉是一个女孩,家族的传统绝对不许她碰一下弹石带,但是,她是好样的,学习到如此高超的弹石技术,还给予我信任,称道是我教导她学成的,尽管我自己还一点不知遭。她一次射出两颗石子的技术,我自己也不会,还要向她学习。佐格的骄傲是一个真正的老师见到学生作出成绩时的骄傲;这个学生既聪明,又甩心,现在且超过他自己。她用实际成绩证明他说的能用弹石击倒一头中型野兽的论断是对的。 布仑突然看见空地上有东西在行动。 “艾拉,一头兔子,快打。” 布仑说。 艾拉顺他指出的方向看去,一头小动物正跳跃穿过空地。她立即发出弹石,将它击倒在地。这就不再需要再检查一下准确度了。布仑很赏识地朝艾拉看了一眼。他想,她的动作真快。于是,一个惜才的念头突然掠过他的脑际:这个女孩可能会成为部落的宝贵财富,应当允许妇女打猎。但是.这位一贯卫道的首领,总把部落的安全和繁荣放在首位,他忽然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这是不可能的,我不能违背传统,违反族规。 克莱伯并没有像布仑那样地赏识她的高超技术。如果过去是存在怀疑,那么现在是一切都明白了。她的表演说明了问题;她确实曾偷偷地打猎。 “你为什么第一次明知故犯地拾起弹石带?” 大莫格乌脸色苍白而阴暗做着手势问。 “我不知道,” 她摇摇头,然后低下头,限睛朝下看。她不忍再抬头看一眼大巫师那张阴冷而沮丧的脸。 “你曾不止一次地去触碰弹石带。当你已经知道这是错误时,为什么还用它去打猎,杀死野兽?” “我的图腾给我信号允许我打猎,克莱伯。我想这无论如何是一个信号。” 她解开她护身符的结。“当我决定打猎后,我发现这个东西。” 她将化石块递给大莫格乌。 一个灵感信号吗?她的图腾会给她信号吗?这使男人们惊愕不 284 已。艾拉的提示,使她的处境有了新的转机。但是,她什么动机决定要打猎?仍使人不解。 巫师仔细地观察了这块东西。它是一块非常奇特的石头,形状有点像海中动物,但确实是一块石头。它可能是一个信号,但不能证明什么问题。灵感信号仅在个人与他自己的图腾间传递,别人无法理解。大莫格乌将它还给女孩。 “克莱伯,” 她辩护说,“我想我的图腾正在考验我,勃劳德这样对待我也是一种考验,如果我接受考验,我的图腾就会同意我打猎。”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那个年轻男人,看他有什么反应。是不是真像艾拉所说那样,她的图腾利用勃劳德去考验她?勃劳德有点忸怩不安。艾拉继续说:“我想一次猞猁对我的袭击。也是一次考验。我从那次以后几乎完全停止打猎,因为我太害怕了。后来,我想出办法,试图同时射出两颗石子,当第一颗射出失误后,还能射出第二颗。我相信我的这个念头是我的图腾暗示我提出的。” “我一切都明白了,” 这位巫师说,我需要一些时间静坐沉思一下,布仑。" · 布仑立即宣布:希望我们全体多思考一下,明天早晨再碰一次头。女孩不要参加。" “还要思考些什么?” 勃劳德反对说。“我们谁都知道她受到惩罚是罪有应得。” 对她的惩罚可能会对我们整个部落产生危险,勃劳德。因此在正式处分她之前,我要反覆思考,要确信绝对没有什么疏忽或差错才行。我们明天再碰头."’男人们回山洞去,一路上相互交谈起来.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妇女想去打猎," 德路盖说,"是不是她的图胯在起作用?它是男性的图腾。一 “大奠格乌对艾拉作出什么样的判断我并不想去追究,但是,过去我总怀疑她的穴狮图腾,虽然它已在她的腿上作了标记。现在我不再怀疑了。穴狮图腾是正确的,它永远是正确的。” 佐格说。 285 “她有没有可能一半是男性?” 克罗格议论说,“我就听到有些人这样说。” “我也这样想,” 多夫说,“怪不得她做出这么多的非妇女的行动。” “她是女性没有错,这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第111页 勃劳德说,“她必须被处死,想必每个人都知道。” “你说的可能对,勃劳德。” 克罗格说。 “即使她一半是男性,我也不贊成妇女狩猎,” 多夫顽固地评论说,“我甚至不贊成她是我们部落的人。她是多么不一样呀。” “你也知道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多夫。” 勃劳德表示同意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布仑对此还要讨论一次。假如我是首领的话,我就马上这样干,而且早已干完了。” “这一决定不是轻易作出的,勃劳德,” 格洛德说,“你为什么这样着急?再多待一天难道等不及了吗?” 勃劳德匆匆忙忙地在前头走,不再操心回答格洛德的话。他想,这个老人总爱教训人,他总钉住布仑不放。为什么布仑不能独自作出决定?我对此已打定主意。再一次讨论有什么好处?可能他已老了,老得不能再领导部落了。 艾拉蹒跚地跟在男人们的后面回山洞。她迳直走进山洞到克莱伯的火塘,坐在她的睡具毛皮上,两眼发怔地向洞顶看着。伊扎用好话劝她饮食,吃点儿东西,她只摇摇头。尤芭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这位高个、长相奇异的女孩、她所热爱和崇拜的特殊朋友正处在困扰不安之中。她走向艾拉,爬在她的大腿上。艾拉抱住小女孩,默默地将她搂在怀中来回摇摇。尤芭知道这是一种享受,她不再蠕动着要求下来,她让艾拉继续抱着、摇晃蓍,直到最后熟睡。伊扎把孩子从艾拉手臂中接过,放在床上,然后她自己躺下休息,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心充满着忧虑,挂记着被称为她女儿的奇异女孩;艾拉一直坐在那儿,双眼盯着正在熄灭而仍然 286 发红的炭火。 黎明渐渐揭开,显示这一天明朗而且寒冷。小溪的边缘开始结冰。在山洞口附近,由泉水注入的静止的水潭表面上结有一层薄冰,通常到太阳升高后又融化。不会再过多久,部落将蛰居在山洞内过冬。 伊扎不知道艾拉究竟睡过了设有,当这位妇女醒来时,见到艾拉仍然坐在那儿。女孩默不作声,丧魂失魄似的,几乎察觉不到她有什么思想,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等候着。克莱伯第二天夜晚也没有回到他的火塘。伊扎看见他拖着腿拐进黑暗的石壁缝隙间,进入他的内部静炼室,直到早晨才从小室出来。男子们离开后,伊扎给女孩送去一杯茶,但艾拉对医药妇女的亲切问话没有反应。当伊扎回来时,发现茶杯仍然留在女孩旁边,茶已凉而未触动过。伊扎想,看上去她好像已经死去似的。伊扎的唿吸噎住在喉头,悲痛的心像被冷冰冰的爪子紧紧攫住,使她无法忍受。 布仑将男子们带领到一处有大石挡风的地方,可以避免寒风的侵袭,还在集会前就生好了一堆火。坐在寒冷野外不舒适的环境里可以鼓励与会的男子们加快发言。现在,布仑要广泛徵求意见,了解他们的全部想法和意见。他宣布会议开始,做了无声的手势信号,向神灵致词,并告诉人们,这不是临时集会,而是一次隆重的正式会议。 布仑开始发言:“女孩艾拉是我们部落的一个成员,使用弹石带杀死一头袭击布拉克的鬣狗。三年来,她一直使用这种武器。艾拉是女性,根据家族传统,女性使用武器必须处死。对此,大家有什么话要说?” “德路盖要发言,布仑。” “德路盖可以发言。” "当女巫医发现这个女孩时,我们正在寻找新的居住的山洞。神对我们发怒,送来了地震,毁了我们的家。可能神们对我们发怒的劲头不十分大,可能它们需要有一个较好的居所,也可能它们要求 287 我们发现这个女孩。她是奇异的、不同寻常的,像是一个图腾所给的信号。自从我们发现她以来,我们一直运气很好,她给我们带来幸运,我想这是来自她的图腾。 她被伟大的穴狮之神选中做为她的图腾,仅是她奇异处的一部分。另外奇异的是,她会进入海水中去。如果她不具有这种特异的本领,现在欧娜早已步入鬼神的世界中去。欧娜只是一个女孩。她甚至还不是在我的火塘里出生的,但是我非常喜欢她。我几乎快要失去她了,我非常感谢艾拉,使她没有被淹死。 她的长相与我们不同,我们对她原来所属的外族知道很少。她现在属于本家族的一员,但她不是家族出生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爱打猎;家族妇女爱打猎是错误的,但可能她原来家族的妇女是允许打猎的。不管怎样,这仍然是一个错误。但如果她不学会使用弹石带·布拉克也必然要死去。设想如果布拉克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时,会使人十分痛苦。这同一个猎人被食内兽咬死一样,虽然布拉克还只是一个男婴孩。 布拉克如果死了将是整个部落一大损失,布仑,不仅是勃劳德和你的损失。如果他巳死了,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讨论如何处分救他生命的女孩了,我们将因丧失一个有可能成为我们部落首领的男孩而悲痛万分。我承认女孩应该受到惩罚,但怎么能处死她呢?我的话说完了。" 。佐格要求发言,布仑。" “佐格可以发盲。” “德路盖讲的话很对;我们怎么能把救出布拉克生命的女孩处死呢?她是异样的,她不是出生于我们家族,可能她不具有我们家族妇女应有的思想。但是,除了使用弹石带一事除外,她表现了家族妇女所有的良好美德,她具有模范的妇女风度,她顺从、对人尊敬……” 第112页 ’ “这话不对。她脾气怪癖、目空一切。” 勃劳德突然插话说。 “现在我在说话·勃劳德。” 佐格恼怒地回头说。布仑向勃劳德 288 投以不同意的目光,于是勃劳德忍住了不敢发作。 佐格继续说:“这话是事实。当女孩还年幼时,她对你有点傲慢,勃劳德。但这是你自己造成的,也得怪你自己。你自己的行动像一个孩子,即使她没有像对待一个成年男子那样对待你,这也不足为怪。她从来没有别的行动,对我一贯尽责和顺从。她也从来投有对其他男子有过傲慢的表现。” 勃劳德向这位老猎人怒视一眼,但又控制住了。 “即使我上面讲的话不对,” 佐格往下说,"我可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人使用弹石带有像她那样高超的水平。她说她是从我这儿学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公开说,如果有一个这样伶俐的学生向我请教的话,我一定接收。现在我要反过来向她学习了。她想为部落打猎,而当她得不到允许时,她就想法儿从另一方面帮助部落。她是出生于外族,但是她的心是属于本家族的,她总把部落的利益放在她自己利益之上。她在奋勇救欧娜时,绝没想到她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她能在水中行动,但我看到当她把欧娜救回时,她都精疲力尽到了什么程度!海洋也可能将她吞没的。她知道打猎是错误的,所以保守秘密达3年之久,但当她看到布拉克的生命处在垂危之中时,她毫不犹豫地把她的秘密显露出来。 她精通这一武器的使用,比我看到过的任一个人都高明。如果让这一技术浪费掉,那将是耻辱。我要说让她为部落造福,让她继续打猎……" “不!不!不!” 勃劳德大怒跳了出来,打断佐格的发言……她是女人。女人不能允许打猎……" · “勃劳德·”这位自尊心很强的老猎人说。“我还没有把话讲完。等我讲完后,你可要求发言。” 让佐格讲完,勃劳德{“首领警告说,”如果你还不懂得在正式会议上如何检点你的举止,你可以离开这里!" 勃劳德于是坐了下来,挣扎着控制自己。 "弹石带不是重要的武器。我只在自己年纪太老弄不动梭枪后, 289 才开始发展使用弹石带的技能。只有其他武器才真正是男子们的武器。我说应该允许她打猎,但只限于使用弹石带。让弹石带成为老男人和妇女使用的武器,或仅限于这一种武器。我现在发言完了。" 布仑说:“佐格,你是知道的,像我所知一样,使用弹石带比木梭枪困难得多,有许多次我们狞猎失败,空手而回,由你为我们供应肉食。你不要为女孩的缘故而小看你自己。梭枪的使用没有什么难处,只需要有一条强壮的手臂就行了。” “不,还需要有强壮的腿和心脏,功能良好的肺,和很大的勇气。” 佐格说。 德路盖说:“当我独自一人外出,手头只有一根弹石带,又没有其他武器,躲过了一头猞猁的袭击之后,又面对另一头猞猁向我扑来,我真不知道要多大的勇气对付它才行,这恰恰是艾拉的遭遇。我贊成佐格的建议,可以允许她只使用弹石带打猎。神看来是不会反对的;她仍然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我们这次勐犸狩猎不是完成得很顺利吗?” 布仑说:“我不能同意这就是我们最后作出的决定。我想不出理由可让她活下去,更谈不上允许她打猎了。这是家族的传统,你是知道的,佐格。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神能真正同意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家族妇女从来不打猎。” 佐格说:“是的,家族妇女从来不打猎,但是这个女孩能打猎。如果我不知道她能,或者我没有亲眼看见过她能,我可能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所有我要说的就是让她把早已在做的事继续做下去” 布仑问:“大莫格乌想说些什么?” 你还想指望他说些什么,她生活在他的火塘里," 勃劳德怀恨地突然插话。 “勃劳德,” 布仑大发雷霆。“你要指责和反对大莫格乌在部落大众面前说出他的感想和观点吗?他是不是大莫格乌,家族唯~的大莫格乌?你难道不相信他会说出什么是对的和正确的道理来吗?” 大莫格乌开亩说:"不,布仑,勃劳德提出一个很好的观点。我 290 对艾拉的感情是众所周知的,不能使人容易忘记。我非常疼爱她。即使我想尝试把私人感情放到一边去,但我还不敢确信我能不能做得到。自从昨天你回洞后,我就开始禁食和静坐沉思,布仑。昨夜,我发现我从来不知道的记忆途径,也许因为我过去从未想过。" “很久以前,远在我们家族形成之前,妇女帮助男人们狩猎。” 说到这里,在听众间出现一阵不相信的喘息声。大莫格乌接着说。"这是确实的。我们将要举行一次宗教仪式,我会将你们的记忆带到那个时代。当时我们正在开始学习制造工具和武器,生下来就具有与现在相似而内容不同的记忆遗传,这些记忆就是妇女和男子们共同狩猎,供应食物。当时男人们不一定经常供应妇女们,妇女像一头母熊一样,依靠自己打猎供应她自己和孩子们。 第113页 只是到了后来,男人们开始为供应妇女和她的孩子们而打猎。再以后妇女和孩子们就干脆呆在后面全由男人们供应了。当男人们开始照顾妇女和孩子们和当她们开始得到男人们的供应后,家族就起源了,并促进它的发展。因为在此以前,如果一个孩子的母亲因觅食而死亡,那么孩子也得饿死。后来人类停止了互相斗殴,学习互相合作,共同狩猎,情况就有了改变,也是家族的真正起源。在家族起源初期,有些妇女也仍然打猎,并允许她们与神对话。 布仑,你说妇女狩猎是从来投有过的事。这句话说错了,家族妇女以前是狩猎的。当时神也同意她们狩猎,不过它们是不同的神,是远古时代的神,不是现在的图腾之神。它们是强大的神,但它们很久以前就隐退了。我不敢肯定,它们是否可以正确地称为家族之神。即使不能这样称唿,但是它们仍然应受到我们的尊敬和崇拜而不必害怕它们,因为它们不是恶神,而是强大而有益的神。" 男人们惊呆了。他所讲的事是发生在如此遥远的古代,使他们很少能回忆起来。地们几乎完全忘却,听来全是新的。现在,由于他的叙述,激发一种令人敬畏的追忆,不止一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大莫格乌又说;"我猜想现在家族出生的妇女也许想去打猎,但是我敢确信她们不会打猎。这是因为年代太久了,妇女们改变了,像 291 男子们有了改变一样。但艾拉与我们不同,外族人是不同的,比我想像的差异更大。我想让艾拉打猎不会对我们部落造成多大改变,也不会影响其他妇女。她打猎,她想要打猎,也使其他妇女像我们一样感到惊异。我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布仑同:“还有谁要发言?” 虽然布仑还没有拿定主意,但是已大致有了个底。提出太多新的概念,使他应接不暇。 “古夫要求发言,布仑。” “古夫可以发言。” 古夫说,“我仅是大莫格乌的一个助手,我不像大莫格乌懂的那么多,但是我想他忽略了某些方面,他的谈话中努力不谈他对艾拉的亲自感受。他集中在回忆,而不谈女孩本身。可能他害怕陷入用他的爱心说话而不用他的理智说话的错误,他没有提到她的图腾。” “你们想到没有?为什么强大的男性图腾选中这个女孩”他回答他自己提的问题,“除了乌萨斯外。穴狮是最强大的图腾。穴狮比勐犸更强大。它猎食勐犸,虽然仅限于幼小的和老年的勐犸。穴狮确要猎食勐犸,但穴狮也不猎食勐犸……” 布仑给弄煳涂了,做着手势插话说:“古夫,你没有把话说清楚,一会儿说穴狮猎食勐犸,一会儿又说不猎食勐犸。” 古夫说:"我说的是公穴狮不猎食勐犸,母穴狮猎食勐犸。当我们说到保护图腾时,常常忽略说明这是指公穴狮。公穴狮是保护图腾。但谁是猎手,最强大的食肉兽?最强大的猎手是母狮!是女性!是母狮把它的猎物带给它的配偶。公狮也能杀伤动物,但它的任务只是当母狮出去猎食时保护幼狮。 公穴狮之神选中一个女孩作为它的图腾是足以使人惊异的,是吗?有没有人想过可能她的图腾不是公穴狮而是母穴狮?是母狮.猎手?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女孩需要打猎了。为什么她得到图腾给她的信号?可能这就是母穴狮给她的信号。也可能就是母穴狮在她左腿上留下标记。这可以说明,如果说她具有这样一个图腾是属于少有的例外情况,那么她能打猎就不足为怪的了。不知道这样解 292 释是不是准确?但是你们必须承认这样解释是合情合理的。不论她的图腾是公穴狮或母穴狮,她受到图腾的指示而去打猎,我们能阻止它吗?我们能否定她强大的图腾吗?我们敢违反她图腾的意愿处死她吗?我的话说完了。" 布仑的头在旋转发晕。一个一个新概念向他袭来得太快了。他需要时间思考,清理一下思路。母狮当然是猎手,但是又有谁听见过雌性的图腾?所有的神灵,所有保护神的精英都是雄性的,是不是?只有长时间来与神打交道的人才会说出打猎女孩的图腾是属于会猎食的母穴狮的图腾,古夫够格吗?布仑现在希望不要因古夫的推断而引向违背强大图腾的意愿。 妇女狩猎是如此特别的全新的概念和如此地发人深思,使一部分男人中间发生争吵,推动他们从满足现状、保守和定型的世界观向前迈进一小步。每个人根据自己关心的事实和想像,说出他自己的观点。布仑必须把它们综合起来。这些概念太丰富了。他感到自己有责任考虑每一方面的意见,然后做出判断。他希望有时间再仔细地思考一下。但是做出决定的时间又不能拖延太久。 于是布仑说:“谁还有意见?” 勃劳德要求发言,布仑。" “勃劳德可以发言。” "所有这些观点都是饶有兴趣的,并能给我们在寒冷的冬天里细细去思考。但是家族的传统是一清二楚的,不论出生在外族与否,这个女孩现在属于家族的一员,家族的女人不允许打猎.她们甚至不允许摸一下武器或摸一下用于制造武器的任何工具。我们全都知道怎么惩罚。她必须去死。如果说很久以前妇女们一度打过猎,那与现在没有什么关系。一头母熊猎食或一头母狮猎食并不说明一个妇女就可允许打猎,我们既不是熊,又不是狮子。如果说她有强大的图腾,或说她给部落带来好运,那与她应得的处分毫无关系。如果说她用弹石带打得很好,或甚至说她救过我配偶儿子的生命,我当然为此表示感谢——我敢保证我在回洞途上曾说过多次,每个人都 第114页 一 ‘ 293 听到——但是也不能改变家族的传统和规矩。家族的传统是毫无通融余地的。一个妇女使用了武器就必须去死,我们无权改变,这是家族的族规。 这次整个会议是浪费时间。你不可能做出其他决定,布仑。我的话完了。" 多夫接着说:“勃劳德的话很有道理,我们这里无权改变家族的传统。一次破例将引至下一次破例,很快我们将无所依据。惩罚是死罪,女孩必须去死。” 当下出现两个人意见一致,布仑不立即做出反应。他想,勃劳德的话是对的。我还能做出什么其他的决定吗?她救了布拉克的生命,但是她是使用武器救的。布仑不再坚持那天艾拉射杀鬣狗的当时所想採取的决定了。 “我想在作出决定之前把你们的意见都考虑进去。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们每人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男人们都围着火堆坐成一个圆圈。他们每人都握着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前。表态时。将拳头上下移动表示肯定——女孩必须去死;将拳头横向移动时表示否定——女孩可以赦免。 “格洛德,” 布仑叫喊他的二把手,“你是不是想女孩艾拉应当去死?” 格洛德犹豫了,他同情首领的两可抉择。他当了多年布仑的副手,几乎看一眼布仑的脸色就能读出他的思想。他多年来逐渐加深对布仑的尊敬。现在,他看出局面很难改变,他把他的拳头移向上,又移下来。 格洛德做完动作后,问道:“其他人作出什么选择,布仑?” “格洛德说‘是’,德路盖呢?” 布仑问。转向这位工具制造者。 德路盖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拳头放在胸前横向来回移动。’ “德路盖说‘不’,克罗格。你呢?” 克罗格看看布仑,然后看看大莫格乌,最后看了看勃劳德。他把拳头移动向上。 294 “克罗格说‘是’,这个女孩必须去死。” 布仑作了确定,“占夫呢?” ’ 这位年轻助手立即动作,将拳头横向胸前移动一下。 “古夫的意见是‘不’,勃劳德呢?” "勃劳德不等布仑喊他的名字立即将拳头移上去。布仑也同样快地转向他,他知道勃劳德的回答。 “是,佐格呢?” 这位老的弹石带大师昂然正坐,把他的拳头横向沿胸前来回移动,显出他强调这是毫无疑问的。 “佐格想女孩不应该去死,你是怎么想的。多夫?” 这另一老人把拳头向上一移,没等他放下来,所有眼睛都转向大莫格乌。 “多夫说‘是’,大莫格乌,你的意见呢?” 布仑问。他能猜到其他人如何表态,但对于这位老巫师的态度他捉摸不透。 克莱伯感到极度痛苦。他知道家族的传统,他为艾拉所犯的罪责备他自己,因为他给她太多的自由。他为疼爱她而感到内疚,害怕将使他说出的话理由不充分而站不住脚,害怕对全部落负有责任的他犯有私心而考虑他自己,他开始想把拳头向上举起,因为根据他的逻辑判断,她必须去死。但是没等到他的拳头举起来又勐地移向侧边,好像有人抓住他的拳头拉向一边似的。他知道不能自己给她定罪,然而当决定做出后,必须由他遵照执行。他别无选择。定罪的选择出于布仑,只有布仑一人。 首领宣布:“意见各半相等。这个决定只能由我作出,而不能是其他人。我只想知道你们每人的看法如何。我需要一些时间去想一想今天各人说的话。大莫格乌说,今夜我们有一个宗教仪式。这很好。我将要藉助神的帮助。我们大家需要它的保护。明天早展,你们将知道我的决定。她那时也将知道。现在回去为宗教仪式做准备吧!” 当人们离开后,布仑一个人独自留在火堆旁。天空翻滚着黑压 295 压的云团,被一阵狂风吹过去。云团经过的地方,间歇地落下一阵阵夹带冰雹的暴雨。但是,布仑对这阵雨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正像对散置在火堆上即将熄灭的炭火一样无动于衷。天色接近乌黑。他最后立起身来,以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踱回山洞。他看见艾拉仍然坐着像他早晨出门时看到的一样。他对他自己说,她正在预测最坏的结局,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指望呢?16 清晨,部落在山洞外集合。东方一阵寒风吹来,预兆暴风雪唧将来。临,但天空依然晴朗。早晨的太阳刚升过山嵴,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与部落忧郁的气氛,形成强烈的对照。部落人都避免与别人的目光接触,无精打采地把手臂垂下,不再交谈。他们拖着脚步走到各自的位置上.却聆听那个对他们说来不再陌生的外来女孩命运的宣告。 尤芭感觉到她母亲在发抖,她母亲的双手因痛心而紧紧地握着拳。孩子知道这不是由于冷风吹袭才使她母亲颤抖得这样厉害。克莱伯站在洞口。这位严肃的巫师看上去从来投有这样地令人生畏,他板着那张残缺的脸,凝滞得像凿成的花岗岩雕像。他的独只眼睛混浊得像石头。看到布仑对他发出的信号,他一瘸一拐地进入洞中,脚步是如此缓慢、沉重,像背上无法忍受的荷重。他步入他的火塘,看看坐在毛皮睡具上的女孩,然后以极大的意志力,走近她的身边。 第115页 “艾拉。艾拉,” 他轻轻地说。女孩抬头一看……时间到了,你现在应该出来。" 她的目光呆滞,像毫无知觉似的。“你现在应该出来,艾拉,布仑在等着你。” 克莱伯又重复一遍。 艾拉点点头,站起身来。她坐了很久,以致双腿僵硬,有点不听使唤。她神不守舍而默默无言地走在老人后面,低头看着地上仍然能分辨出的过往人们践踏尘土留下的痕迹——一个个脚跟压痕、脚趾印迹、双脚穿着宽松的皮革套踏在地上模煳的轮廓线、克莱伯 296 手杖的圆形压痕和他的跛腿拖着走的沟迹。她看到布仑的包着沾有尘土皮套的双脚,停了下来,并一下子蹲倒在地。当布仑轻轻地敲她的肩膀时,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朝向部落首领的脸。 场面的冲击使她头脑清醒过来,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害怕。首领的一张熟悉的脸——低削的前额、浓厚的眉、大而如鹰嘴的鼻子以及花白的鬍髭一副往日自尊、严厉和看上去令人生畏的脸色现在不见了,代之以诚恳的同情和悯怜而悲戚的目光。 “艾拉,” 他大声地说,然后,继续用一种定式的手势表达,这种手势语言只在极严重的场合f才使用。“家族的女孩。这个传统是古老的。我们生活在它的下面,代代相传,年代之久几乎与家族存在的歷史相同。你不是我们这里出生的,但是你是我们中的一分子,你的生与死遵循同一个习俗。当我们走向北方狩猎勐犸时,你被见到使用弹石带,而且你在这以前一直使用弹石带打猎。家族的女性不允许使用武器,这是我们古老传统之一。对这一事件的惩罚也是传统的一部分。这是我们家族的族规,是决不允许改变的。” 布仑略探身向前,看一下惶恐的女孩的眼睛。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使用弹石带,艾拉,虽然我仍然不了解你以什么动机第一次拿起弹石带的。’如果没有你的话,布拉克不能活到今天。” 他改正了说话的语气,用最定式的手势,使每个人都能看到。他说:“这个部落的首领感谢这位女孩。因为她救了我配偶的儿子的配偶的儿子的生命。” 下面部落观众中有人相互交换一下目光。一个男子在公开场合下如此地谦逊是少见的;更少见的是一位部落首领。公开地对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孩表示感谢。 但是家族传统毫无通融余地," 他继续说。他向大奠格乌投去一个信号。这位巫师随即进入洞内。“我没有什么选择余地,艾拉,大莫格乌现在进去搬弄骨头,并大声说出不可宣称只有莫格乌才知道的一些名字。当他办完后,你将死去。艾拉,家族的女儿。你被诅咒,你已被咒死。” 297 艾拉觉得血液从她脸上滴流下去。伊扎尖声喊叫,并转为持续的高声号啕,痛哭她失去的孩子。这种声音被布仑举起他的手后突然停止。 “我还没有说完,” 他作着手势。于是人群中一片寂静,迅速投过一些盼望的惊异目光。布仑还要说些什么话? “家族的传统是明确的。我作为一个首领,只能遵循习俗。一个女人使用了武器必须咒死。但习俗没有说执行时间多长。艾拉,你被咒死整个一个月亮。如果,由于神的仁慈,当月亮变化一个周期,变到像今天一样月相时,你如能从另一个世界回来,那么,你就能復活,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人群中引起骚动。这是意料不到的。 “这是正确的,” 佐格做着手势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诅咒必须是永久的。”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怎么一个人死了这么久,还能活回来?可能的话,只要几天就可以了,怎么还要整整一个月亮?” 德路盖问。 “如果诅咒只维持几天,我不敢说是否满足惩罚的要求。” 古夫说,“有些莫格乌认为,如果诅咒的时间过短,鬼魂不会到另一_世界中去,鬼魂将游荡在住处的周围,等候一旦时间过去,只要它的体力还能行动,就又回来。如果鬼魂停留在附近不去,恶鬼将随之停留在附近。这是一次有限制的咒死。但时间太长,将同永久诅咒没有什么区别。这样满足习俗对惩罚的要求。” “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咒死就完了?” 勃劳德怒气沖沖地作着手势。“家族传统中对她的罪名从来没有什么暂时性咒死的。她已被处死,咒死是她生命的结束。” “你想这样咒法不能把艾拉真的咒死吗,勃劳德?你想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古夫问。 “我没有想得这么多。我只想知道布仑为什么不只将她咒死就完事。他难道不能把决定说得更简单些吗?” 勃劳德对古夫的提问有点惊慌失措。这个提问也是其他人私下 298 里怀疑的问题,现在公开地提了出来。是不是布仑提出暂时性咒死是给她一个不管多么小的机会使她可能从死亡中回来吗? 布仑对他的两可决断搏斗了一整夜。艾拉救了婴孩的生命,要为此而死是不公正的。他喜欢这个婴孩,诚心实意地感激她。但是有着比他私人感情更重要的原则问题——家族的传统要求处死她。还有其他的习俗可以一併考虑:报答的习俗,就是救一命还报救一命的习俗。她带有布拉克一部分魂魄,应得布拉克所欠她等值的生命债。 第116页 直到黎明前,天空泛出微弱的鱼白色时,才使他最后想出一条途径。一些坚强的灵魂在暂时性咒死后仍能回来。这是一个遥远的机会,几乎等于没有机会,仅给她一线希望。为了报答救孩子的命,他给了她他所能做到的缝隙般的机会。这样报答是不够的,但是他能做到的就是这些了。这毕竟聊胜于无。 忽然,场地降临死一般的沉寂。大莫格乌站在洞口,他看上去仿佛已死了似的——老态龙钟,脸也拉长了。这里再也用不着他作出信号。他该做的已做完。大莫格乌完成了他执行咒死的任务。艾拉已经死亡。 伊扎的号啕撕破了空气。然后奥茄也大号,接着爱菠拉,所有的妇女都同情她而大声号哭。艾拉看到她所热爱的妇女为过度的忧伤所磨折,走过去安慰她。但正当她伸出手臂弯向她唯一能记忆的母亲时,伊扎转过她的背走开去,避开她的拥抱,好像伊扎并没有看见她。女孩感到迷惘不解。她看看爱菠拉,想对她提出问题;爱菠拉对着她视而不见。她走向阿葛,然后奥芙拉。没有一人看见她。当她走近时,她们都转身离开或闪向一侧。样子并非像故意地让她通过,但当她走近前去时,她们就像已有打算似的离去。她跑向奥茄。 "这是我。我是艾拉。我正站在你的面前。你看见我吗?一她作着手势。 奥茄的眼睛好像蒙上薄翳。她转身过去,走开了,一点没有反 299 应.也不作出认识的表示,正像没有看见艾拉似的。 艾拉看见克莱伯走向伊扎。她跑到他的面前。 “克莱伯。我是艾拉。我在这儿。” 她因极度痛苦激动地作着手势。老巫师继续走去,转向绕过倒在他脚边的女孩,正像躲过路上一块无生命的石头一样。“克莱伯。” 她号哭了。“为什么你看不见我?” 她立起身来走向伊扎。 一 “母亲f母一母亲。看我一眼吧!看看我。” 她站在妇女的眼前作着手势。伊扎又发出高声号啕。她挥动手臂,锤打自己的胸部。. “我的孩子。我的艾拉。我的女儿是死了。她离开了。我可怜、可怜的艾拉。她不再活了。” · 艾拉看到尤芭抱着她母亲的腿在恐惧和迷惑中。她跪在小女孩的面前。 “你看看我,看见吗,尤芭?我在你面前。” 艾拉看见孩子眼睛里认出来了,但随即爱菠拉扑下来,把小女孩抱走。 “我要艾拉,” 尤芭作着手势,挣扎着要下来。 “艾拉死了,尤芭。她离开这里了。这不是艾拉,这是鬼魂。它必须找到路到另一个世界去。你如与它谈话,鬼魂将把你带走。你如看见它,会给你带来恶运。千万别看见它。你不要得到恶运,是不是,尤芭?” 艾拉不觉瘫痪在地,她确实不知道咒死的真实意义,虽然她曾想像过咒死的骇入场面,但现实却远为恶劣。 艾拉巳不存在于部落内,不再有假冒的艾拉,也不再会对艾拉施加作用或恐吓,因为她并不存在。现在的她是鬼魂,尽管看得见,她的外貌与活的艾拉一模一样,但真正的艾拉已经死了。死亡是家族人员状态的变化,是走向另一个世界去的过程。生命力是一种看不见精神要素——灵魂。一个人可能在一个瞬间活着,而在另一瞬间死去,没有显着的外表变化,它也能照常行动和唿吸,但代表他生命力的灵魂早已离开。事实的本质是真正的艾拉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内,已被迫迁向另一个世界。至于现在留卞的躯体不论是冷的、不会动的或温暖的、仍活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300 只要下一步就可以使人相信生命的要素——灵魂——已被驱走。如果她的躯体自己还不知道的话,很快也就能知道。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信她(的灵魂)还会回来,即使布仑也不相信。她的躯体,没有灵魂的空壳,不能继续生活下去,除非她的灵魂回来。没有灵魂的空壳不能吃、不能喝,很快就垮台。如果这种概念被她自己牢固地接受,或如果和她亲近的人不承认她的存在,她就不再存在,没有理由去吃、喝或活下去。 但是,如果鬼魂没有远走,仍停留在山洞附近,激活她的躯体,则各种驱除灵魂的恶鬼也飘荡在附近。它们要伤害仍然活着的人,要把另一个活人的灵魂一起带走。部落人知道常常有人被咒死后。他的配偶或另一个他所爱的人也一起死亡。因此部落人不关心鬼魂带走艾拉的躯体,或把不会动的躯体留下,而是希望鬼魂离开,尽快地离去。 艾拉看到她周围熟悉的人,他们都避开她,开始做他们的日常工作,不过情绪紧张。克莱伯和伊扎进入洞内。艾拉起身并跟着他们,没有人阻止她,但尤芭被看管起来,防止和她接近。部落里所有的孩子们都被额外地保护起来。但是看不出有人去赶走她。伊扎搜集所有艾拉的东西,包括她的卧具毛皮和垫在凹坑内的干草,从地上挖出,带到山洞外面。克莱伯跟着去。俯身从火堆拿出……根燃烧的木头。妇女把东西堆放在艾拉过去未留意的火堆旧址旁边,匆忙地回进洞内。克莱伯点着了火,对熊熊烧起的火焰作无声的祷告。这些祷词大部分艾拉不熟悉。 第117页 随着沮丧的不断增长,艾拉看见克莱伯开始把她的其他东西也陆续丢入红热的火舌中。这里没有为她举行葬礼;这部分是由于惩罚,部分是诅咒。所有她的东西全部毁掉,不存留一点东西指望她再回来。她看到她的掘棒被火吞没,然后她的採集筐、干草垫、披身及衣着都被付之‘炬。她看到克莱伯拿她的毛皮披身时,两手发抖。他把它放在胸部一会儿,然后投入火中。艾拉的两眼热泪盈眶。 “克莱伯,我热爱你,” 她作着手势。他好像看不见。引起她下 301 沉般的恐怖感的是看到他拿起她的水獭皮医药袋。这是在参加这次招致恶运的勐犸狩猎前伊扎特地为她做的,也被投入冒烟的火焰中去。 “不。克莱伯,不。不要把我的医药袋烧掉。” 她请求。可是晚了,它早已被烧成灰烬。 艾拉不能再呆下去了。她盲目地奔向山坡,进入树林中,对她痛心的遭遇和孑然一身啜泣不休。她不知道往哪里走,也不关心到何处去。一路上,伸出的树枝挡住她的路,但是她迳直闯过去,在她的手臂和大腿上划出许多伤口。她涉过寒冷的冰水,并不注意她的脚浸泡在冷水里,感到麻木,直到她在木段上绊了一跌,摔倒在地上。她躺在寒冷的湿土上,盼望死亡赶快来到,好解除她的忧患和痛苦。她一无所有。没有家庭,没有部落,没有理由活下去。她已死了。他们都说她已死了。 女孩正在接近达到她要求的愿望。她将失去她个人世界的一切忧患和恐惧。她自从猎勐犸回来后,已两天多没有吃喝。她没有穿温暖的披身,她的脚冷得发痛。她衰弱而且脱水。但是,在她的身体内部蕴藏着比死亡的愿望更强大的因素,正是这同一因素过去曾促使她,一个5岁的女孩,在地震大灾难中失去母爱、家庭和安全的条件下顽强地活下去。一种执拗的求生存愿望,一种不屈不挠的延续生命的本能不会使她放弃生活,只要她仍在唿吸,她的生命仍将持续下去。 她停留一f使她得到休息,感到刮破的伤口在流血。她寒冷得发抖。于是她坐了起来。她的脸上沾上湿的树叶。她舐舐嘴唇,她的舌头碰到水分,觉得口渴难忍。她回想不起在她的生活中有没有遇到过同样口渴的时候。附近的流水声把她带到水边。她低下头去长时间尽情地咕嘟咕嘟把水喝个够,感到满足,继续前进,但她因寒冷发抖得厉害以致牙齿打战。她两脚冰冷、疼痛以致步履艰难。她感到头昏眼花和惊惶失措。她的活动使她身体稍暖一点,对她正在降低的体温产生点作用。 302 她不知道现在走到什么地方,她思想中没有目的地,但是她的脚却使她循着一条她走过多遍的路走去,这条路径因多次重复铭刻在她脑海里。时间对她毫无意义,她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她沿着陡峭山壁向上攀登,越过多雾的瀑布,来到她意识中熟悉的地方。她走出稀疏针叶树与低矮白桦和柳的混交林后,发现自己到了高山上与外隔绝的草地上。 她想不起来自从上次来到此地后已有多长时间没来了。她自从开始打猎以来,除了练习两颗石子弹石技术以外,很少来到这里。这是她练习的地方,而不是打猎的地方。那一次的整个夏天里,她是不是都在这儿?她有点想不大起来。她推开浓密交叉而已落叶的灌木树枝,进入她的小山洞内。 山洞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小得多。“里面有一块旧的睡觉用毛皮,” 她自言自语说,她回想起很久以前她把它带上来的情景。有几只地松鼠在毛皮里作窝,但当她将它带到洞外并抖开时,发现并没有损坏太严重——因时间长了,有点发硬,但洞内干燥所以保存良好。她拿来围在身上,感谢它给她带来温暖。她又进入洞内。 这里有一块皮革。这是一件旧斗篷,她曾带到山洞来,塞以干草,准备作为一个坐垫。她想,我不知道那把石刀是否仍在这里。木架已经坍塌。但有的话,应在这里附近。这就是。艾拉从土中扒出燧石刀片,把土刷掉,开始割开旧的皮革斗篷。她脱去潮湿的脚盖,将斗篷割出的圆形皮块的周沿开几个小孔,用皮带穿过,作为干燥的脚盖,包住她的双脚,并在脚盖内塞以从斗篷下取出的保温蒿草。她把湿的脚盖晾开,使其干燥,然后开始取出其他储藏品。 她想,我需要火。干草可作为良好的引火物。她把干草铲在一起,堆在石壁旁边。木架是干燥的,我可把它削为薄片,用于点火,并用它作为钻木取火的底盘。我需要一根术棒对着底盘旋转。这是我的桦皮饮水杯。我也可用它点火。不,我要将它留下,仍用于盛水。她想,筐给小动物咬坏了。看看筐的内部。这是什么?我的旧弹石带!我不知道它会留在这儿,我正想另外做一个!她拿起弹石 303 带。这太小了,还被鼠类咬过。我需要再做一个新的。她停止下来,看着她手里拿的一长条皮革。 我已被诅咒。就因为这根弹石带,才使我受到诅咒。我已死去。我怎么能想到火和弹石带呢?我已死。但是我自己没有感到死——我只感到冷和饿。一个死人能感觉到冷和饿吗?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是不是我的灵魂已在另一世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灵魂是怎样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灵魂。克莱伯说没有人能见到灵魂,只有他能与灵魂谈话,但是为什么克莱伯又看不见我?为什么任何人都看不见我?我必然是已经死了。然而为什么我想到火和弹石带?因为我饿了! 第118页 我能不能用弹石带去猎取一些吃的呢?为什么不能?我早已受到诅咒,他们还能对我怎么样?但是,这个弹石带不好用了;我用什么来做一个新的呢?用斗篷?不,它太硬,它搁置在这里太久了。我需用柔软的皮革。她向山洞内四周寻找。我如果没有一个可用的弹石带,就不能杀死任何猎物获得皮革做一个新的弹石带。从哪里可找到柔软的皮革呢?她绞尽脑汁,想不出办法。她坐在地上,因失望而感到伤心。 她低头看到她的手搁在膝上,忽然注意她的双手搁置在什么上啦?我的披身!我的披身是柔韧的。我能从它割出一块来。她的眼睛发亮,充满希望地再环视洞内四周。这里有一根旧的掘棒;我记不起来在这里留有一根,还有几个盘子。对了,我曾带了几片贝壳上来。我饿极了,我希望这里附近有什么东西可吃的。等一等。有了!今年我投有来这里採集栗子,可能外面遍地都有栗子。 她现在连自己也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艾拉己开始重新生活下去了。她採集栗子,带到山洞内,贪婪地吃下去。她的胃因为缺少食物,业已缩小。她吃到她的胃撑足为止。然后,她脱去旧毛皮和她的披身,从披身上割取一条皮革,用作弹石带。这条皮革虽然中间没有膨大部分的袋以装入石早,但她想能很好地使用。她过去从未为寻找食物打过猎。兔子跑得很快,但也不算太快,304 她击中了。她记得曾经看见过那边有一个躲藏河狸的水堰。于是她走了过去,正当一头河狸要潜入水中,又被她击中。在回来途中,她看见小溪还有一块小的灰白色、外面白垩质的圆石。这是燧石。我知道这是燧石。她拾起这块结核,也一起带回。她将兔子和河狸带进山洞,又出去採集木材和寻觅一块锤石。 她想,我还需要一根取火棒。它必须规矩而且干燥。这根木棒太潮湿一点。她注意到她的旧掘棒。这根棒能行,她对自己说。由她自己一人钻木取火。有点困难}她通常与另一个妇女轮流将取火棒作下压的旋转动作,保持棒的往復旋转。现在,经过她一个人的集中用力,终于将钻火木台上郁积的火星转移到干引火物堆上。她小心地用嘴吹入空气,得到的是小的舐舌似的火焰。她一块一块地加入干燥的引火柴,然后是旧木架的大块木材。当火焰稳定燃烧后,她又放上採集来的较大的木材,于是愉快的火堆温暖了小小的山洞。 她想,我需要制作一个烤煮食物的架。她把剥皮后的兔肉用炙叉串着放在火上烤,并把河狸尾巴挂在上面,烤出脂肪滴在瘦兔肉上。我需要一根新的掘棒和一个採集筐。克莱伯烧了我的採集筐。他烧了我每一件东西,即使我的水獭皮医药袋也没能倖免。他为什么要烧我的医药袋啊?" 热泪开始盈满了她的眼眶,顺着面颊流下。伊扎说我死了。我求她看看我,但她只说我死了。她为什么看不见我?我正站在那儿,站在她的面前。女孩哭了一阵,然后坐正了,用手擦去眼泪。她在想,我要做一根新的掘棒,但是我必须首先制作一把石斧。 当兔肉正在炙烤时,她按照德路盖教她的制作方法敲打出一把石斧,用它砍下一根嫩枝,削成一根掘棒。然后,她去採集更多的木料,堆在洞内。她等不及免肉完全烤熟——烤肉的香味使她流出口水和空腹咕嘈作响。当她把肉取来咬第一口时,她确信从来没有尝到过如此美昧的食物。 当她吃完后,夜幕降临。艾拉欣喜地朝向火堆。她添好燃料,以保证明天早晨以前不会熄灭,躺下裹以1日的毛皮,但不能入睡。她 305 瞧着跳跃着的火焰,在她的脑际映出一幕幕一天来充满悲怆事件的情景,使她痛苦,不觉眼泪又夺眶而出。她有点害怕,更甚的是她感到孤独。自从伊扎发现她以来,她从未一人单独过夜。最后,过度的疲乏使她闭上眼睛,但恶梦一直扰乱她的睡眠。她唿唤伊扎,用另一种几乎完全忘却的语言唿唤另一个妇女。但是,没有一个人会过来安慰这个处于绝望、痛苦和孤独境遇中的女孩。 艾拉到了白天总是很忙碌,她必须做许多事以保证她的生存。她已不再像她5岁时那样一个毫无经验、没有知识的女孩了。在部落生活的几年里,她必须努力工作,但是,她又从中学到许多知识和技能。现在,她编制了一个不漏水的篮,用来装烹饪用水;为自己编制一个新的採集筐。她鞣制她猎到的动物的皮,将兔毛皮衬在她的脚盖内f制作护膝,用带系住;制作手套,式样类似脚盖——圆形的片,像袋般系在腕部,在手掌处开有缝,以伸出拇指。她用燧石制作工具,採集干草,垫在床上,使睡时更柔软。 草场的牧草也供应食物。牧草顶上结着沉甸甸的种子和谷物。附近不远有栗子、高灌木的酸果蔓果实、熊果、硬而小的苹果、含淀粉的马铃薯般的根和食用蕨类。她为找到乳巢莱而感到喜悦。这是一种无毒的植物品种。它的绿色荚果内有一排小圆豆。她又採集干苋菜的细小坚硬种子,可磨细后加到谷物中煮成粥。她的周围环境供应她各种需要。 她到达后不久,决定要为她准备新的毛皮披身。冬天到来后,虽然没有出现风暴天气,但很寒冷,知道大雪不需太久即将到来。她首先想到猞猁毛皮,猞猁对她具有特殊的意义。但是,它的肉是不能吃的,至少不合她的口味。食物对她说来像毛皮一样重要。她能打猎,供应急需的食物并不困难,但是她必须储备,因为下雪后会把她封住在山洞内。获得食物是她要出去打猎的理由。 第119页 她不器去猎杀一头温和而腼腆的鹿。长期以来,鹿群分享了她的隐避所。她没有把握确定,鹿能不能用弹石带射杀.当她看到一 306 小群鹿在高山牧场出现时,感到惊奇。她决心利用这个机会,在它们移往低海拔地带前打一次猎。她用力在近距离射倒一头雌鹿,然后用木棍勐击毙命。 它的毛皮是厚而柔软——大自然为这种动物抵御寒冬之用——炖鹿肉是一顿受人欢迎的晚餐。新鲜鹿肉的气味引来一头坏脾气的狼獾。一颗飞速的石子击毙了它,又使她想起第一头被她射杀的野兽就是狼獾,当时它曾偷吃部落的肉。她告诉过奥茄,狼獾很有用。狼獾的毛皮冬天呵气不结霜;它的毛皮可制作最好的兜帽。她想,现在,我正要用它的毛皮制作一个兜帽。她把杀死的食腐兽拖进洞内。 她沿烘干肉架的周围生起火堆,构成一个圆圈,驱除其他食腐兽伺机偷肉,并加速肉的干燥。她也喜欢吃带有烟味的肉。在山洞后部。她掘了一个坑,太浅,因为山上小裂缝的背部土层不是很厚。她在坑内村以小溪边拾来的卵石,做成一个地窖。把肉藏在窖内,上面压几块大石。 她在烘干鹿肉时,顺便鞣制出一块新的鹿皮,这块新鹿皮也带有烟气,但很温暖.连同一张旧毛皮,铺在她的床上,使她睡上去很舒适。鹿还提供一个贮水袋,这是它的胃,经清洗后可贮水,不漏水。鹿又提供肌腱,用作绳索。提供脂肪,这来自它尾巴上的肿块,是鹿储存供冬季消耗用的。她烘制肉干时,每天担心大雪降临。她睡在洞外火堆圈的里面,以便夜间随时给火堆添柴。当肉干窖藏后,她感到更为安全而如释重负。 几天来,天空黑云密布,遮住月亮。她关心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确切地记住布仑的话:“如果,由于神的仁慈,当月亮变化一个周期,变到像今天一样月相时,你能从另一个世界回来,那么,你就能復活,‘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但她更希望重于一切的。是她能够回去。她不敢自信,她能不能到时回去。她也不知道,当她回去后,他们能不能接受她。但布仑说:“能”她要执守首领的话。现在,乌云遮住了月亮,她怎么知道何时该回去呢? · 307 她记得很久前,克莱伯教她如何在木棒上刻凹痕。她猜想,在火塘的一角堆有许多带凹痕的棒——禁止火塘内其他人过问——是克莱伯记载重大事件时间的符木。有一次,她出于好奇心,决心学他的做法,观察月亮的变化周期,每夜刻一凹痕,看看完成一个变化周期有多少个刻痕,倒是一件有趣的事。不料这事给克莱伯发现了,被他严厉地责骂了一顿。这次责骂加强了她对此事的记忆。但克莱伯警告她下次不准再犯。现在,她整天为不能计算日子而发愁,使她不知道哪一天能允许她回到山洞去。她决定每天晚上在一根木棒上刻一道凹痕。不论她如何控制自己,每当刻木棒时,总是沮流不止。 她经常饮泣。一些小事勾起她对爱和温暖的回忆。当她走出山洞时,一只兔子从旁边草丛跳出,窜过小道,就使她想起陪着克莱伯拖沓地在野外散步的情景。她爱他崎岖不平、独眼、多疤痕的老人的脸。想到这里,不禁眼泪又流出了。她见到为伊扎採集过的植物,回忆起这位妇女如何为她解释每种植物的药用价值,使她抽噎不止。更想起克莱伯烧掉她的医药袋,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到了夜间,更使她难堪。 她几年来习惯于白天独自一人去野外逛游、採集植物或打猎。但她夜间从没有离开过人们。独自一人孤单单地坐在小山洞内,眼看着火堆的火焰在跳舞,火光照在洞内石壁上,她哭喊着她亲爱的同伴。有几次她特别怀念尤芭胜于任何别人。她常常把她自己的毛皮抱在胸前,像抱婴孩摇啊摇的,口里哼着声音,似乎把尤芭搂在怀里。她目前的环境已能供应她生理上需要,但满足不了精神上的空虚。 夜间,静悄悄地下了一场初雪。艾拉早晨走出山洞,精神为之振奋。洞外熟悉的如画景色一夜间变为一片洁白。周围的轮廓变得模煳起来,出现一个充满古怪形状和神奇植物的神话梦境般世界。灌木丛顶上盖着柔软的白雪,针叶树穿上白色华丽的新长袍,裸露的树枝也披上耀目的外衣,使枝条在湛蓝天空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婀娜 308 多姿。艾拉看看她的脚印,踩坏了闪耀着白色的,光滑无瑕的雪层,然后又向白雪做成的地毯跑去。她来回交叉踩出复杂的图形,在奔 跑中打乱了原先的打算。她开始追踪一头小动物的足迹,过后又改 变主意,攀缘露头岩石的狭窄突出部分。这里的雪已被风吹扫干净。 在她身后的山脉有一系列雄伟的山峰。山峰上的皑皑白雪和冰 冠,陪衬着蓝天,在太阳照耀下像一颗巨大而闪闪发光的宝石。展 现在她面前的远景是降雪后山下的风光。夹在两座盖雪的高山之间 裂缝处,可看见蓝色的海,正波涛汹涌地捲起白色的泡沫。但东边 的大草原依旧裸露,没有下雪。艾拉看到在她山下的山腰处有几个 细小的人影在白色的广阔地区急速奔跑。部落的山洞附近也下了雪。有一个人影似乎很慢地一瘸一拐地走着。忽然间,一阵风吹来,雪 景中出现了幻象,于是她又从突出的山岩上爬下来。 第120页 第二次降雪没有出现幻象。气温急遽下降。每次她离开山洞时.强风像挟带尖针般吹在她的脸上。天气十分寒冷。暴风雪颳了4天,落下的雪堆得很高,靠着山壁,几乎堵住山洞的洞口。她用手和所猎的鹿的髋骨开道,在雪堆里开出一条巷道,通向洞外。她花了一整天採集木材。为了烘干鹿肉,耗尽了附近倒下的树木。她在深雪中踉跄地行走,累得精疲力尽。她确信备有的食物已够,足敷吃到离开的日子,但是没有用同样的注意力储足木材,不知道现储的木材究竟够不够。如果雪再落下去,小山洞可能被埋得太深,以致走不出去。 这是她从来到小山洞以来,第一次为她自己的生命担忧。洞前草场的海拔很高。如果她被陷在小山洞内,她将过不了这个冬天。她没有足够的时间为这整个寒冷季节作好储备。艾拉在午后回到小山洞内,打算明天去弄到更多的木材。 第二天早晨,另一场暴风雪倾其全力而降,把她居住的山洞出一日全部深埋在雪里。她被关在小山洞里,为陷在雪中而感到恐惧。她不知道山洞埋在雪内有多深。她找到一根长树枝,用来捅开洞前那棵榛子树的树枝,把雪敲打入洞内。她感到一阵寒风灌入,向外看 309 去,大雪正在强风下飘舞。她把树枝留在空洞处,回身转向火堆。 这是万幸,她去捅开积雪,测量一下吸风口的高度。她用树枝捅开的洞使新鲜空气进入小山洞内。火堆燃烧需要空气,她也需要空气。如果没有这个通风洞,她会很快昏昏沉沉地睡着,并将永远不会醒来。但是,她对眼前的危险她自己并不知道。 她发现她不再需要生火给小山洞取暖。雪是良好的保温材料,因为它是冰的结晶夹持着微小的空气囊构成的……单靠她身体发出的热量就几乎足以保持这狭小空间温暖。但是,她需要喝水。火堆更大的用处是融雪为水,而不是採暖。 她独自蹲在洞内,身旁一小堆火。她仅靠用树枝捅开的空气洞漏入微弱的光线知道白天和夜晚的区别。每当光亮转暗,她知道夜晚到来,小心地在木棒上刻下一个凹痕。 除了沉思以外,她无事可做。她长时间地凝视火堆。火是温暖的,它会动,它与她都关在像坟墓般的小天地里,现在它开始有了它自己的生命了。她看着它吞吃一根根木棒,而只留下少量的灰烬。她想,火是否也有灵魂?火灭后它的灵魂往哪里去呢?克莱伯说,人死后,他的灵魂往另一世界去了。我是不是在另一世界?我觉得没有什么区别;我只觉得孤独而已。可能我的灵魂现在在别处吧?那我怎么知道呢?我总觉得不会的。是的,也可能是。我想我的灵魂与克莱伯、伊扎和尤芭在一起。我已被诅咒。我已经死了。 我的图腾知道我将被咒死,是不是已经给我信号了呢?或许它并未给我信号,我却以为它已经给了我呢!我想它是在考验我。可能这是又一次考验。或者它已经抛弃了我?那它为什么既要选中我,现在又要抛弃我呢?可能它并没有抛弃我,可能它已到了神鬼世界准备接我去,可能它正在与恶鬼战斗;它能做得比我好得多。可能它送我到这里来等候着。是不是它仍然保护我?我如果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谁呢?我单独一人,这就是现在的我。我希望不要如此孤单。’火又饿了,它需要吃点东西。我想我也要吃点东西。艾拉从所310 剩不多的柴堆里拿出另一根木头餵给。“火焰,然后,又去检查她的空气洞。她想,天黑了,我必须给木棒添一条刻痕。是不是暴风雪要下整个一冬?她拿起刻痕棒,作了一个刻痕。然后把手指盖在刻痕上,先是一手,然后第二手,再又是第一手,直到她把所有刻痕用手指盖过为止。昨天是我最后的一天。我现在可以回去了,但是,我怎么能在这暴风雪下离开呢?她又第二次检查她的空气洞。天色渐渐暗下来,大雪依然从侧面飘过来,我怎么能出得去呢?她摇摇头,仍回到火边。 第二天,她醒来后,第一件事要做的是再检查一下她的空气洞,但狂风迳往里吹。是不是永不停止了?它能这样一直吹下去吗?我要想回去。如果布仑说对我的诅咒是永久性的,那会怎样的呢?如果风停止了,而我却回不去,那就怎么样呢?如果我现在还没有死,长此下去,我也必死无疑。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可呆下去了。我好不容易在此呆了一个月,我决不能呆上一个冬季。我在想为什么布仑对我宣布了有限的咒死?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如果我现在已到了神鬼世界而且没有图腾的保护,我还能不能再回到这个世界来?如何使我知道我的灵魂没有去?是不是我的灵魂已经去了,现在由我的图腾保护着我?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布仑不宣布诅咒是暂时性的,我将不会有这次机会。 一次机会?布仑是不是真想给我一次机会?她的这一闪念,想起每件事,使她思想逐渐成熟,达到新的深度。我知道布仑确实是如此用意的,他说过他感谢我救了布拉克的生命。他不得不诅咒我,因为这是家族的族规,即使他不愿意这样干也不行,但可给我一个机会。我不知道我现在死了没有?其他人死了后是不是也照常能吃能唿吸?她想到这里不禁颤抖了一下,这不是由于寒冷引起的。我想大多数人不愿意死。我知道为什么。 是什么动机促使我决定要活下去?当我从山洞里跑出去,会掉在雪里,如果我不挣扎着从雪堆里逃出去,那时我要死,是很容易的。如果布仑没有告诉我我可以回去,我是不是再振作着活下去呢? 第121页 311 如果我不知道我还有机会,我是否再要作一次努力?布仑说,‘由于神的仁慈…’谁是神?我?我的图腾之神?它管不管这事?他们都鼓励我活下去。可能这是我的图腾保护我的缘故,可能它知道我有这个机会。也可能两者兼有。是的,我想是两者兼有。 艾拉醒来后.又躺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确已醒了。她又摸摸她的眼睛,知道眼睛张开着。山洞里令人窒息的黑暗使她忍住了尖声叫喊。我是死了!布仑诅咒我,现在我确已死了!我再也不能从这里出去,我再也不能回到部落山洞中去,现在太晚了。恶鬼们作弄我,使我认为我是活着,在洞里很安全,其实我已死了。它们对我发火,因为我不愿像小溪流水般随它们而去,它们要惩罚我。它们使我认为我是活着,实际上我早已死了。女孩害怕得发抖,在她的毛皮盖被内缩做一团,连动也不敢动。 女孩非常不安稳地睡了一觉。她醒来后,还记得刚才不断的恶梦:隐藏的恶鬼、地震、猞猁的攻击,转到穴狮,下雪,无休无止地下雪。小山洞里有一股阴湿、特殊的气味。她闻到了气味,使她醒悟到除了看不见外,其他官感仍起作用。其次,她慌乱中向上动了一下,使她的头在石壁上撞了一下。 我的木棒在哪儿?她在黑暗中作着手势。现在夜晚,我必须在木棒上作刻痕。她在黑暗中乱摸,寻找她的木棒,似乎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我要在夜晚做好标记。现在我找不到木棒怎么能做呢?是不是我已经做过了?如果我找不到木棒,我怎么知道我该回家呢?不,这样说不对。她摇摇头,要澄清说法。我是能够回家的,因为时间早过了。但是,我已死了。雪也老是下个不停。老天总是下雪啊,下雪啊,下雪啊。木棒啊,我一定要去看看雪。在黑暗中,我怎么能看到雪呢? 她在洞内乱爬·东碰西撞地把洞内东西抓个乱七八糟。但当她到达洞口时,看到高高顶上有微弱的光亮。我的棒,它必须在这儿!她站起身来,爬上部分长入洞口的灌木,摸到一根长树枝~一这是 312 一根木棒——她推它一把。当棒穿过顶上覆盖的雪后,雪落在她的身上,顶上开出一个空气洞。一阵新鲜空气进入洞内,沁着她的心肺,使她精神振奋。顶上出现一块光亮蓝色的天。风暴终于过去。因为当风停吹后,最后一批降雪倒向山洞附近,把她的空气洞全部给堵住了。 新鲜空气清醒了她的头脑。暴风雪过去了。老天爷停止下雪了!它终于停下来了。我可以回家了。但是,我怎么能从这里出去啊?她用棒又捅又戳,想把空气洞扩大。一大块雪松动了,从开口落下,啪地落进小山洞里,在她身上洒了一身冷而潮湿的雪。我如不注意的话,我会埋在雷里的。我得好好地想想办法。她从灌木上爬了下来,对扩大了的空气洞透进光线感到喜悦。她精神振奋,急于离开这儿,但是她又强制自己静下来,把每件事再好好想一遍。 她想,我真希望火还没有熄灭,我还想喝点茶。噢,水袋里还有点水。是,真好,就喝了水。我现在再不能煮点吃的了,但少吃一顿对我不会伤害,我还可吃一些干鹿肉。它不需煮。她又跑到小山洞口看看空气洞外天空依然湛蓝。现在,我要带走什么?食物不用担心,那边储藏很多,特别自从狩猎勐犸以来,储藏更充足了。 忽然间,一下子许多不愉快的事又涌向她的心头——猎勐犸、射杀鬣狗和被咒死。他们能真正接待我回去吗?他们再能真正看见我吗?如果他们不,那将怎么办?我将往哪里去?但是,布仑说过,我可以回去,他确是这样说的。艾拉执着这个观念不放。 是啊,我不能带走我的弹石带,必须如此,我的採集筐呢?克莱伯把我的一个烧了,不,在明年夏季前,我是不会用到它的,那时我可再制作一个。我的衣服呢?我将带走所有的披身,.都裹在我的身上,可能还有点石器工具。艾拉把所有要带走的东西集在一起,先开始把衣着穿上。她穿上裹脚的兔毛皮和一双脚盖,把两腿用兔毛皮裹上,把工具放在披身襉褶内,把毛皮紧紧扎在身上。她戴上狼獾兜帽和内衬毛皮的手套,然后走向出口的空气洞。她转身望望小山洞——这个曾经当过她的家达一个月的地方,.又脱去手套,走 ’ 313 了,回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认为有秩序地离开小山洞是如此地重要,像完成一件大事似的。现在,小山洞已完成使命,要告别了。她的潜在意识,告诉她要回头三思,还遗忘些什么?这是多年来伊扎对她教导的结果。她很快地把山洞每件东西整洁地安排好,又戴上她的手套,然后转向为雪所堵塞的出口。她即将出去;她不知前途命运如何,但她已决意要回到她部落的山嗣去……她想,我最好从空气洞的顶上出去,我不要通过雪层底下打隧道出去。她开始爬上榛子树,并使用专用来拨开空气的树枝棒拨开雪层。她站在最高的树枝上,她把身体重量压在深厚的雪堆上,只使树枝稍有挠曲,终于把头伸出洞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的小山洞外高山草地已不復认识。从她的栖木上开始,雪表面以缓坡向四周倾斜。她看不出地面卜有什么单独的标志,因为一切东西全为雪所深埋。我怎么能从这里出去啊?雪太深了。女孩面对当前的困境几乎不知所措。 第122页 她向四周看了一下,开始认出方位。那边有桦树丛,看得见它比高大的冷杉矮些,比我的高度超过不了多少。那边的雪不能很深。但是,我如何能到达那边呢?她从她站立的空气洞爬出来,把她周围的雪敲打结实,然后从边缘爬出,伸开手脚躺在雪上。由于她的体重分布的较大的面积,使她不致于从雪上沉下去。 她小心地使身体跪着直起来,最后两脚直立站起,使她全身陷入雪平面下约1英尺深。她向前跨了两小步,把雪踩下去。她的脚盖是由一块圆形的皮革穿绳系住在脚踝部的,外面又套上肥大的而第二双脚盖,造成球胆般的效果。这虽不是真正的雪靴,但能把艾拉的体重分布在较大的面积上,使她能踉跄地在轻而粉末般的雪中走路不致于陷得过深。 但是,她前进十分困难。她跨着小步,每步把雪踩下去,有时下陷到她臀部。她朝向小涧的方向走去。盖在结冰的水面上的雪不是很深的。事实是,狂风吹向小山洞旁的山壁,堆积了很厚的雪,但 314 在另外一些地方,却把雪吹走,留出裸露的地面。她走到裸露地面处,停了下来,想了一想,她需要作出决定;究竟循着结冰的小涧走向小溪,绕一个大圈走向山洞呢?还是走更陡的近道,直接下山到达山洞?她十分渴望回到山洞,几乎急不可待.于是轻率地决定抄近道走。她不知道这样决定给她带来多大的危险性! 艾拉小心地出发,走得很慢,很困难地找到走下去的路。太阳虽然高高地悬在天空中,但是,她知道很难在天黑前走完余下的一半路程。如果在夏季,即使在清晨黎明或天黑时,她也能毫无困难地迅速攀缘下去回到山洞。这时,天气很冷,中午太阳的光亮使雪地产生暖意。她疲乏了,注意力也分散了。 事故终于发生了。她从被风扫净了雪的裸露山嵴出发,走向峻峭而光滑的盖满雪的斜坡,不慎在一小块山。坡碎石上,琉松的卵石撞击较大的石块,使之松动,使更多不牢固的山石从原位置脱落。岩石纷纷落入大堆的雪中,使站立不牢的艾拉一齐落入雪堆。在这瞬间,她听到雷鸣般的响声,发现自己从斜坡连滑带滚,像游泳跳水一般,跌入一连串下降坍落的雪堆里,被深埋在一场雪崩之中r 克莱伯醒着躺在床上。伊扎静悄悄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杯热茶。 “我知道你醒了,克莱伯。我想你起身前要喝些热的。风暴昨夜停止了。” “我知道,我能看见石壁外的蓝天。” 他们坐在一起啜茗。他们最近常常静静地坐在一起。当艾拉不在后-火塘感到空荡荡的。一个女孩能留出如此大的空白,真令人不能相信。克莱伯和伊扎尽量接近些以填补空缺,从彼此间多接触获得安慰,但仍是很少的安慰。儿芭忧郁而时常嘀咕。没有一个人能说服孩子说艾拉死了;她总吵着要找艾拉。她将食物当作玩具玩,吐出和扔掉浪费了一半。然后,她又脾气急躁地要更多食物,促使伊扎心神烦乱,终至发怒而骂,立即又转为伤心。这位妇女的咳嗽 315 病又犯了,一夜中有半夜醒着睡不着。 克莱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下子衰老了不少,出人意料之外。他在诅咒艾拉的那天进入他的小洞,把洞熊的骨头排成两排,后一排左边的骨头穿入熊头骷髅的底部,从左眼眶穿出,以剪辑的和粗哑的咒涪大声念着恶神的名字,以给予承认和权力。从这以后,他再也没有进入一次。他不再想去看看这些骨头,更没有盼望用他漂亮、流水般的动作与善良的神交谈。他作了严肃的考虑后,决定退下来,把莫格乌的职务让给古夫。布仑在这位老巫师提出辞呈时,试图说服他再考虑考虑。 “你想干些什么呢,大莫格乌?” “一个人退休后还能干些什么?我太老了,不能长时间坐在寒冷的洞内。稼的关节炎更严重了。” “不要如此着忙,克莱伯,” 首领温和地作出手势。“你再想一想。” 克莱伯作了思考,就在这时宣布他的决定。 “我想应该让古夫成为莫格乌,伊扎。” 克莱伯向坐在旁边的妇女作着手势。 “这只能由你作出决定,克莱伯。” 她回答说。她不想为此参与意见。她知道,自从他设下对艾拉的咒死巫法后,他已没有心思再干这一行了,虽然他已干了一生。 “已过了解咒的时间了,是不是,克莱伯?” 伊扎问。 “是的,已过了时间了,伊扎。” “她怎么知道时间过r呢?在这种大风暴下没有人能见到月亮。” 克莱伯想起那时他给小女孩指示如何计算她自己的年龄,算出何时她能生育婴儿,以及他自己如何计算一个月亮周期有多少天。“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她会知道的。伊扎。” "但是风暴太勐烈了。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时外面走动。一 “不要再想这些了。艾拉已经死了。” “我知道,克莱伯。” 伊扎绝望地作着手势说。克莱伯看看他的同胞手足,想想她的悲哀。他想说些什么,使她了解。 316 “我不说这些了,伊扎。现在已是过去的事r 。她的灵魂已离开这个世界,与恶鬼一起走了。现在已是无害的了。她的鬼魂在离开前与我谈话,伊扎。它说,她爱我:它是如此地真实,使我几乎上了它的圈套。被咒死过的鬼魂是最危险的。它总用种种诡计使你相信它是真实的。然后把你捉去。我几乎同它一起去了。” 第123页 “我知道,克莱伯。当鬼魂叫着我母亲,我——我——” 伊扎挥动她的手,她说不下去了。 鬼魂求我不要烧掉她的医药袋,伊扎。它的眼睛里出了水,和她生前完全一样。这是最险恶的情况。我想我如果不早已扔进火堆的话,我会交给它的。这是它最后的一次诡计。后来它终于离并了。" 克莱伯站起身来,披上毛皮披身,然后伸手拿起他的手杖。伊扎望着他;他最近很少离开他的火塘。现在,他走到山洞的入口处,站在那儿很长时间,朝外看着闪耀发光的雪景。他久久不愿回来。直到伊扎差尤芭告诉他回来就餐,他才回到他的火塘内,伊扎走上前去。 “那边太冷,克莱伯。你不要那样站在当风口,” 她作着手势。 “这是许多天来第一天晴朗天气。今天可以眺望一下没有暴风雪的原野景色,这是一种安慰。” “是,但是,还是进来吧,对着火,取一下暖。” 克莱伯一瘸一拐地又从他的火塘走到洞口,然后来回走了好几遍,又长时间站在洞口观望冬景。当太阳下山后,他去洞口的时间少r。在吃晚餐时,当时天空由黄昏转为黑暗,他向伊扎作着手势。“我们吃完后,我到布仑的火塘去。我要告诉他,古夫从现在起接任莫格鸟。” “是,克莱伯。” 她说,把头低着。这是没有希望挽回的了。现在,她确信没有希望了。 克莱伯站起来,伊扎正收拾餐桌。忽然,从布仑的火塘里发出骇人的尖叫声。伊扎伸出头望去。一个奇异的幽灵站在山洞的入口处,满身全是雪。跺着两脚。 31 7 “克莱伯,” 伊扎叫喊。“这是谁?” 克莱伯瞬时间紧紧地盯视着,警惕有恶鬼进来。然后,他的眼睛张大了。 “这是艾拉1”他大声叫喊,蹒珊地向她走去,忘记了他的手杖,忘记了他的尊严,甚至忘记了在一家火塘外不显露感情的习俗,他把手伸向女孩,紧紧地将她抱在胸前。17 “艾拉?真的是艾拉吗,克莱伯?是不是她的鬼魂?” 伊扎作着手势问。老人把满身是雪的女孩领进他的火塘。伊扎害怕得不敢相信,害怕看来是真实的女孩突然会变为鬼相。 “这是艾拉.”克莱伯作着手势。“现在诅咒时间已过去了。她已经战胜了恶鬼;回到我们这里来了。” “艾拉!” 伊扎奔向她,张开两只手臂,把女孩连同雪和外套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仅雪使她们两人都湿透,艾拉由于喜悦而泣把泪水洒向两人的身上。尤芭用力拉着被伊扎手臂紧抱的女孩。 艾拉。艾拉回来了。尤芭知道艾拉没有死。" 孩子以满有把握的神态说着,使人相信她的话是对的。艾拉把她抱起,紧紧地搂住,使得尤芭蠕动不安地要求松一点好透一口气。 “你湿了!” 尤芭手臂获得自由后作着手势。 “艾拉,把湿衣服脱掉!” 伊扎说,她忙碌着往火堆里添柴,找些给女孩穿的。她一面掩饰着强烈的感情,一面表达母亲的关怀。“你会冻死的。” 伊扎忽然意识到不该说这句话,瞧瞧女孩,感到很窘。女孩笑了。 “你说得对,母亲。我会受凉的,” 她作着手势,并脱去披身和兜帽。她坐下来,用力脱去湿透而胀紧的脚盖。 “我饿极了。有什么可吃的吗?我已一整天投有吃东西了,” 她 318 穿上伊扎的一块旧披身后说。这件披身稍小一点,太短,但是干燥的。“我本来可早点回来,但我存下山时。被一场雪崩困住了。我总算幸运,没有被埋在大雪堆里。我从雪里爬出来耗费了很长时间。” 伊扎的惊异一会儿就过去了。艾拉如果说她是跨过火走回来的,也会使伊扎相信。她的回来就足以证明她是不可战胜的。小小的雪崩对她算不了什么。妇女伸手去拿艾拉脱下的毛皮披身,想挂起来晾干,忽然她的手缩了回去,迟疑地看看从未见过的鹿皮。 “你从哪里弄到这件披身的,艾拉?” “我自己做的。” “是不是……在这个世界内做的,” 伊扎担心地说。艾拉又笑笑。 “确确实实是在这个世界做的。你忘了吗?我知道怎么打猎。” “不要说这话,艾拉。” 伊扎神经紧张地说。她转过背来,使朝着她看的部落人看不见她的动作,并以难以察觉的动作作着手势。“你身边没藏弹石带吗?” “没有,我留在那边了。但是,这对我没有什么关系。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儿,伊扎。克莱伯烧了我的一切东西,我还会做起来的。我要得到一件披身的唯一途径是去打猎。毛皮既不会长在柳树上,也不会长在冷杉上。” 克莱伯默不作声在旁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真正能回来。有故事说,有人从咒死后回来,但是,他始终不相信这是可能的。她现在有点不一样;她变了。她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成熟。这是不奇怪的,她经歷了不平凡的人生。她一切都记得,知道我烧了她的东西。我不知道她还记得些什么?神鬼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第124页 “神,” 克莱伯突然记起诅咒的骨头还设在那儿,作着手势,我必须赶快去把它解除掉。 克莱伯匆忙地去解除洞熊骨头的图形,该图形在小洞内仍设作咒死的形式。他站在石壁裂缝外,点起火炬,拿着火炬通过一条短道,进入小室内。使他大吃一惊的是洞熊的骷髅头骨已被移动,一根长骨不再穿入头骨的眼眶内。图形早已破除。 319 这是许多小形啮齿动物受到储藏食物和温暖的吸引,钻进了部 落的山洞内,其中有一头看来曾经擦过或跳上头骨,把头骨翻转过 来的。克莱伯微微颤抖了一下,作了保护的手势,然后把骨头搬在 远端堆成一堆。当他走出时,看见布仑正在等候他。 “布仑.”大莫格乌见到布仑后做着手势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知道我自从设下诅咒神符以来,我从未来过,也没有其他人来过;我正想去解除它,却不料早已解除了。” 他的表情中露出惊异和敬畏 的神色。 “你想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巫师回答:“这必然是艾拉的图腾干的。现在诅咒期限已经过去;它将图形破坏,解除诅咒,使她可以回来,” “你说得对。” 首领开始要做另一个手势,但犹豫了。 “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吗,布仑?” “我要单独和你谈。” 布仑又犹豫起来。“请原谅我的冒失,看了你的火塘。女孩的返回是令人震惊的事。” 部落的每个人都免不了有时违犯习俗而偷看别人家的火塘。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他们都绝不相信一个人死后还能回来。 “这是各种环境促使的结果,是可以理解的。你不必为此过多关切。” 大莫格乌回答,开始举步向前走去。 布仑说:“我来看你,不是为了要跟你讨论她为什么能回来。一他伸出手来把老巫师留住。”我想问问你关于宗教仪式的事。" 大莫格乌殷切地等候着,看看布仑怎么措词。“关于现在她回来了要举行的宗教仪式的事。” “不需要什么宗教仪式,危险已经过去。恶鬼早巳远去,这里再也无需什么保护了。” 布仑说:“我并不是说这类的宗教仪式。” 大奠格乌说:"那你想说哪类的宗教仪式呢?一 布仑又踌躇了,他开始一个新的方向。“我看她跟你和伊扎谈话……你注意到她跟以前不同吗,大莫格乌?” 320 “你说的什么意思,不同?” 大莫格乌小心谨慎地作着手势,不明白布仑的用意。 一 “她有强大的图腾;德路盖常说她很幸运。他说她的图腾也给我们带来幸运。他说得很对。她如果没有好运和强大的保护,她是不可能回来的。我想她现在也已知道这点原因。这就是我说的不同的意思。”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她有这种不同。但是我仍然不明白这与举行宗教仪式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勐犸猎后我们的会议吗?” “你意思说,那次你审问她的会吗?” “不,是下一次的会,她没有参加。自从她离开后,我一直在思考那次会议。我想她不可能再回来的了。但我想如果她果真能到来。说明她的图腾非常强大,远远强于我们所想像的。我总在想,如果她能回来,我们该有什么行动?” “我们能做些什么?没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的。恶鬼早已远去,布仑。她回来了,她仍然是原来的她,毫无区别。她是一个女孩,没有什么变化。” “不,我们要作一些改变,对此有什么宗教仪式?” 大莫格乌感到迷惘。“举行一次什么目的的宗教仪式?你是不需要一次宗教仪式去改变你对待她的方式的。什么性质的改变?如果我不知道为了什么目的,我不能告诉你该不该举行什么样的宗教仪式。” “她的图腾也是部落的图腾,对不对?我们是不是要使所有的图腾都快乐?为此,我希望你主持一个宗教仪式,大莫格乌,但是你必须告诉我,有没有符合这样要求的一种宗教仪式?” “布仑,你讲的话意义不明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布仑摊一下他的双手,表示他无法说明。自从艾拉出走后,布仑有足够时间深入思考男人们提出的许多新概念,但是他思考结果却造成他的思想越发煳涂了。 321 末了,布仑说:“整个事情就是意义不明确,我怎么能使它明确?到底是什么因素促使她回来的?我不了解神,我也决不能了解它们,我不知道神需要什么,也不知道你在这里为它们干些什么。你没有为我提供多大的帮助!整个概念就是这样荒谬可笑。我最好对此再想想。” 布仑转过脚跟大踏步地走开去,把坠入迷雾中的巫师留在后面。布仑走了几步后,又迴转身去。 “告诉女孩,我需要见她。” 他作着手势,然后回到他自己的火塘去。 克莱伯摇摇头,也回到自己的火塘。“布仑要看看艾拉。” 他迴转后宣称。 “是不是他说立刻要见她?” 第125页 伊扎问,把更多食品推到艾拉的面前。“等她吃完了再去,他会不介意吧?” “我吃完了,母亲。我不能再多吃一口了。我现在就去。” 艾拉走到相邻的火塘,蹲坐在部落首领的脚边,低着头。他穿着同一双脚盖,这双脚盖在同一处磨损和折皱。当上次她看这双脚时·她在发抖。现在,她不再恐惧。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对布仑的感情也变了:非但见着他没有害怕,而且觉得他更可敬、可亲。她等候着。似乎过了特别长的时间后,布仑才作出回答。她感到有手指在她肩膀上敲敲。她抬起头来。 “我看到你回来了,艾拉。” 布仑以蹩脚的组词开始说。他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是的,布仑。” “我很惊异能看到你回来。这是我所不指望的。” “这个女孩也并不指望能够回来。” 布仑惘然若失。他希望与她谈话,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结束他招来的这次谈话。艾拉等待着,然后作一个发问的手势。“这个女孩要说话,布仑。” 322 “你可以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想找到一种正确的表达方法,说出她想说的话。 “这个女孩对能够回来很高兴,布仑。我不止一次地受到惊吓,我不止一次地想到再也回不来了。” 布仑发出唿噜声。他想,我看必然是这样。 “我歷尽艰苦,但是我想我的图腾保护了我。开始时,我有许多工作要做,我没有时间去想。但是,当我陷在里面时,我又没有什么事好做。” 工作?陷在里面?神鬼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布仑几乎想问她·但立刻改变了主意,避开去了解神鬼世界的念头。 艾拉继续说:“我知道从那时开始才懂一点事。” 艾拉停顿一下,她在摸索下一句话怎么讲。她想对布仑应表达一种超过日常生活上表示的感谢,或一个妇女通常向男人礼节上表示的感谢。她希望对他说句发自肺腑之言,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布仑,这个女孩是……是感谢你。你也对我说过这话。你说为救了布拉克的命表示感谢。我感谢你为了我自己。" 布仑向后靠了靠,他仔细端详这个女孩——高个子、扁平的脸、天蓝色的眼睛。他最终盼望到了她的感谢。他曾诅咒了她。他想,她并没有说对于我诅咒她而记恨,却只说为了能让她活下来而感谢我。但是她知道我别无选择吗?她知道这是尽我的能力所及给她的唯一机会吗?这个陌生女孩还知道这种优厚待遇是高于我的猎人们,甚至高于大莫格乌吗?是的,我作出了决定,她会知道的。在这瞬间,布仑对艾拉产生一种对任何妇女从未有过的真正的信任,她若是一个男子汉该有多好。他不再需要向大莫格乌问什么事了,他已全部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们正在计划搞些什么。我想其余猎人们也不会知道的,” 爱菠拉说。“我从来没看见得到布仑的神经如此紧张过。” 323 妇女们正坐在一起为举办一次宴会准备食品。她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要举办这次宴会—-布仑只告诉她们为今晚准备宴会——她们不断地缠着伊扎和爱菠拉发问,希望得到一些消息。 伊扎说:“大莫格乌在他的祭神室里呆了整整一天和半夜。他必然要举行宗教仪式。自从艾拉出走后,他从来没有进过这个小洞;现在他进去了却不想出来。他每次筹备宗教仪式时,常常专心到忘记了就餐,甚至在他正在就餐时忘记吃东西。” 爱菠拉做着手势说:“如果他们正在筹备一次宗教仪式的话,那为什么布仑工作了半个白天在洞的后部清理出一块地方?当我提出去帮忙时,却把我赶了出来。他们有自己举行仪式的场所,为什么还像妇女一样地工作去清理山洞后部?” 伊扎问:“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吗?样子看来有点像要举办一桩什么大事似的。布仑和大莫格乌在一起碰了头。当他们见到我时,就停止交谈,在他们面上都有内疚的表示。他们两人正在筹划些什么啊?为什么今晚我们要举行宴会?大莫格乌整天到布仑所清理出的那块地方去。有时,他进入他的祭神室,但立即又出来。看来他似乎搬些什么东西出来,但那边太黑暗了,我也说不出他搬了些什么?” 艾拉十分喜悦与妇女们的友谊相处。五天来,她仍然不敢相信她已回到部落的山洞里,与妇女们坐在一起准备食物,像没有出走过一样。但情况不是完全一样。妇女们围着她总有点不安。她们想,她已是死过了的人。她活着回来真是一个奇蹟。她们不知道对~个去过神鬼世界又回来的人该怎么说。艾拉却一点不在意,她对回来感到快乐。她看到布拉克蹒跚地走向他母亲去吃奶。. “布拉克的手臂怎么样,奥茄?” 她闻坐在她旁边的年轻母亲。 “你自己看吧,艾拉。” 她打开他的披身,给艾拉看孩子的手臂和肩膀。f伊扎在你回来的前一天把夹板除去丁。他的手臂很好,除了比另一只手臂略细一点。伊扎说,他开始使用这只手臂后,会壮健起来的。" 第126页 艾拉看看癒合的伤口,轻轻地捏一下骨头。这个清醒、大眼睛 324 的男孩盯着她看。妇女们都很谨慎把这个远远地联繫到艾拉被诅咒的题目岔开去。常常当妇女们集在一起热烈谈话涉及所忌讳的题目时,就有一个人插话进去,她把自己的两只手垂下。眼睛看着说话的人,这就使谈话人的劲头冷却下来,说不下去了。 但是,艾拉不管那些。她说:“现在疤痕仍然很红,过一段时间会褪去的。” 她看看孩子。“你强壮吗?布拉克?” 他点点头。“给我看看你有多大劲。你能把我的手臂拉下吗?” 她伸出她的前臂。“不,不要用这只手r用另外一只手。” 她纠正他伸出一只未受伤的手臂。布拉克换一只手,并拉动她的手臂。艾拉用力抵抗,恰好感觉到他拉动的力,把她的手臂拉下来。“你是一个壮健的男孩,布拉克。将来你要成为一个勇敢的猎人,正像勃劳德一样。” 她伸开她的两臂,看他能否朝她走来。开始时,他转向一侧去,然后,改变主意,跑向艾拉。让艾拉抱起他。把他举在空中,再将他抱住,紧贴着身子。“布拉克是个大孩子了,这样重,这样壮实。” 他舒服地靠在她的怀里一会儿,当他发现没有东西餵他时,又蠕动着回到他母亲处,扑向她的乳房,开始吮奶,并以一对大而圆的眼睛看着艾拉。 “你是如此幸福,奥茄。他是十分可爱的婴孩。”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哪里会这样幸福,艾拉。” 奥茄终于把她们痛苦地想避免的问题又接上了。“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如何感激你。开始时,我是非常担心他。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当时看来也不希望多谈这些,后来你又出走了。我现在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再指望能见到你#简直不能相信你能回来。你接触武器是一项错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爱去打猎,但是我也高兴你能这样做。我不能告诉你我多么高兴。我感到如此害怕,当你……当时你必须出走,但我现在多么快乐,你回来了。” “我也如此。” 爱菠拉附和着。其余妇女点头表示同意。 艾拉对她们无条件地接受她感到不知所措。她努力控制感情冲动时极易发生的热泪盈晖。她怕妇女们会因她眼睛出水而感到不安。 325 “我很高兴我能回来,” 她作着手势,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伊扎知道她有什么事强烈地触动情绪时眼睛会出水,而不是眼睛有病。妇女们也熟悉了她的特殊点,并知道她流泪的意义。她们只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边怎么样,艾拉?” 奥茄同,她的眼睛充满困惑的同情。艾拉想了一想。 “寂寞,” 她回答。“非常寂寞。我想念每_1、人简直想疯了。” 妇女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怜悯,想到艾拉必须说些其他事改变~下情绪。但是艾拉又加上一句:“我甚至想念勃劳德。” “呵,” 阿葛说。“这真是可爱的寂寞。” 然后她看一眼奥茄,使奥茄有点窘。 “我知道他这人有点难弄,” 奥茄承认。“但是,勃劳德是我的配偶,他待我不是太坏。” “不,你不必为他解释,奥茄,” 艾拉温和地说。“每个人都知道勃劳德关心你。你应当为当上他的配偶而感到骄傲。他将来要当上首领,他是一个勇敢的猎人,他甚至是第一个杀伤勐犸的人。他不喜欢我,你也帮不了忙。有些是我的过错;我常常没有像应该具有的态度那样对待他。我想他不知遭这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该怎样结束它,只要可能的话,我会知道该怎样干的。你不必为此而有所担心。” 爱菠拉议论说;。他常常总有那样一股犟脾气,他不像布仑能控制自己。我知道大莫格乌的话是对的,他说勃劳德的图腾是披毛犀,披毛犀是脾气暴躁的动物。我想有些地方你在帮助他控制不发脾气,艾拉。这会使他将来成为一个好的首领。" “我不知道,” 艾拉摇摇头。“如果我不在旁边,我想他不会发如此大的脾气的。我想这是由于我引起他的脾气不好。” 接着一阵沉默。妇女们通常不在如此场合公开议论她们男人们的实际缺点,但是这样的讨论消除了围绕女孩的紧张气氛。伊扎机智地决定这是改换谈话内容的时机。 326 她作着手势说:“谁知道我们的甘薯藏在哪里?” 爱菠拉回答,“我知道甘薯藏在布仑正在清除的那块地方,恐怕我们非要等到夏天其他储藏的食物吃完后才能找出来。” 勃劳德注意到艾拉与妇女们坐在一起,当看到艾拉检查布拉克的手臂和把他搂在怀里时表示皱眉不满。这使他想起她曾救了孩子的命,但也提醒他,她曾目击他受到羞辱。勃劳德曾和其余人一样为艾拉的回来而感到手足无措。当第一天见到她时,有点畏惧和担心。但克莱伯看出,她也有变化,趋向成熟。布仑注意到艾拉在态度上表现出自己很幸运,又使勃劳德认为这是公然的傲慢。通过她回山洞前大雪的考验,艾拉不仅对她能继续活下去有了充分的自信,也对人生中使人烦恼的波折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她经过了苦难折磨,经歷了生与死的搏斗,对她所加的惩罚已不起作用,仅仅是平静的生活之海中小小的波浪。 第127页 艾拉确实曾经惦记过勃劳德。因为在她出走期间,由于彻底孤独,在生活空虚中,不仅想念所有爱他的人。甚至连折磨过她的人也属于她的怀念对象。在她回来的头几天里,她对勃劳德的接近普意相迎,免不了有点勉强和做作的地方。勃劳德不仅眼睛盯着她。连她的一举一动都引起他的强烈注意。 从她回来的第三天开始,他们间的关系叉故态復萌,但有所不同。艾拉不再努力刻意地奉承他,屈就他的每一项意图,而是不论他如何挑拨,一律以冷淡的态度对他。勃劳德没有办法引起她的反应,就给自己打嘴巴、责骂和折腾自己,使他到暴发脾气的边缘。这也没有一点效果。她并没有拒绝他的差遣,而是耐心接办他的最无理的要求,然后不予理睬。还不是偶然一次。这种排除一切反应的做法,使他发展到狂怒的地步,再用他极大的努力把自己控制住。勃劳德每惹她一下,似乎只像被虱子咬了一日,甚至反应还小得多。因为被虱子咬一口,至少还用手搔一下,艾拉对勃劳德的骚扰却毫无反应。这是对他最坏的待遇,因而激怒了他。 对于勃劳德说来,他渴望引起艾拉对他的注意,这成为他的一 327 种需要。再没有比对他不理不睬更使他感到沮丧的了。他对反应是同意或反对倒不在乎,但必须要有两者之一,要有一个反应。他认为她的冷淡,是出于瞧不起他,眼看他受辱,对他的权威性不尊重。他的想法也有一部分理由。他对她的控制必然有一个限度,超过这个限度,他也无能为力;她曾试过他的内在力量,不足以最后制服她。两者的结果是失去了她对他的尊重。现在,非但她不尊重他、不理睬他,也由于她而剥夺了他受人注意的权力。 看看艾拉,她的特异的外表就足以引人注意;每一件关于她的事也是引人注意的:她有强大的图腾;她与令人敬畏的巫师合住一个火塘,并受到他的疼爱;正在训练为一名女巫医;水中救了欧娜的生命;她的高超的弹石技术;杀死鬣狗救了布拉克的命;而现在,又从神鬼世界回来。勃劳德在狩猎中表现很勇敢,理应赢得部落人的羡慕、尊敬和注意,现在却为她所窃据和篡夺。 于是,勃劳德从一个远远的阴冷角落里怒视着女孩。为什么她又回来了?每个人都在谈论她。他们总是谈论她。当我杀死一头骥犁并成为男丁时.他们却在谈论她的笨拙的图腾。是她站出来向勐犸进攻吗?是她几乎被勐犸踩死而去砍断它的腿腱吗?不,所有她能够做的仅仅是用弹石带射出两颗小小的石子,就这样使他们想的只有她一个人。布仑召开的会,都是为了她‘,而我自己不论怎么干都不讨好。现在她回来了,他们就都谈论她。为什么她总是破坏着一切。 “克莱伯·你为什么如此坐立不安?我记得你从来没有这样神经紧张过。你看来正像一个年轻男子快要娶第一个配偶的时候一样。要不要给你沏一杯茶安定一下神经?” 伊扎问,看到大巫师忙碌得第三次跳上跃下,开始要离开火塘,又改变主意,走回来再坐下。 “什么地劳使你想到我神经紧张?我刚才想回忆一些事情,需要沉思一会儿。” 他驯顺地说。 "有什么需要你回忆的?你当大莫格乌这么多年了,克莱伯。任 328 何一项单独的宗教仪式你闭着眼睛也能应付过来。我也从来没有见到你需要跳上跃下来沉思回忆的。为什么你不让我给你一杯茶定定神?" “不,不。我不需要喝茶。艾拉在哪里?” “她到那边去了,在最后一间火塘后面寻找甘薯,有什么事吗?” “我只要知道一下就够了。” 克茉伯回答并坐了下来。不多久,布仑走过来,向大莫格乌递过一个信号,巫师又站起来。两人一起走向山洞的后部。他们两人又有了什么事啦?伊扎怀疑地摇摇头。 他们两人走到被清理出的地方,首领问:“时间快到了吗,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大莫格乌说:“所有准备均已就绪。不过,还得让我想一想,另外,时间还太早,太阳要再下落点才好。” “你要想一想!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见你说过一切都已掌握。你已沉思回忆过了,发现了一种宗教仪式。一切必然已经绝对妥帖无误。你为什么还要说‘让我想一想’?” 布仑把话顶回去。 “我确已沉思过了,” 大莫格乌反驳说。“但我发现这是很久以前,在不同的地方。那边不下雪,即使到冬天也不下雪。要说准确的时问是困难的,但我知道那边太阳的位置很低。1” 布仑说:“你没有告诉我这些,你敢确信你刚才说的都是对的吗?我们将它忘了或许更好些,这是非常荒谬可笑的概念。” 大莫格乌说:“我们不能放弃这次仪式,我早已跟神谈过;石头已搬了过来。神正在等着我们。” 布仑说:“我本来就不贊同移动石头的做法。要办的话应该设在祭神窜里。你敢保证将神从小山洞移出不会使它们不高兴吗,大莫格乌?”’‘大莫格乌说:"薅些问题我们早已讨论过了,布仑……我们决定迁出石头比把古代的神请入图腾之神所在的小室为好。因为那些古1小说豫示这时在上一次间冰期,高纬度地方气候仍然很矗暖。329 第128页 老的神进入小室后可能不大愿意再离开。" 布仑说:“你怎么知道将它唤醒后能回到这里来的?这太危险了,大莫格乌。我们必须使它来后随即离开这儿。” 大莫格乌表示接受,说:“它会停留在这里一个短时间的。当一切回復原状,它看到投有自己的位置,会自动离开的。图腾们会告诉它,请它走。这就看你的啦!如果你改变主意,同意我的做法,我会设法安慰这神的。这古代的神非常盼望举行一次宗教仪式,并不是我们要兴办。” 布仑说:“我同意你的意见,我们现在就进行’,神正盼望着。但是我们部落的男子们可能不会十分乐意参加的。” 大奠格乌说:“谁是首领,布仑?此外,只要他们r解这样做是对的,他们会接受的。” 布仑说,“是确实如此吗?由首领领导他们,由来已久。我现在想到的倒不是那些男子们,而是我们的图腾能接受吗?我们已经如此幸运,简直太幸运了。我长期以来提防发生可怕的灾祸从来没有发生。为此,我不想使图腾们为难,要做它们要求的事,使它们快乐。” “这就是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布仑。” 大莫格乌温和地说:“我们要做图腾们乐意的事,使它们都快乐。” “但你能否确信其他神已都了解我们?如果我们只取悦一个神,其他神会感到受藐视而生气吗?” “不,布仑。我想它们不会的。” 巫师能感受到首领的担心和情绪的紧张,知道这件事对他将是如何地困难。“但没有一个人能绝对保证如何如何的。我们只是人类,即使大莫格乌也只是一个人。我们不妨试试看。但你自己也说过,我们的运气好。这意味着所有图腾之神都是快乐的。如果它们之间互相打仗,我们能这样地幸运吗?你几曾听说过,一个部落杀死一头勐犸而一无伤亡?可能你们长途跋涉而见不到勐犸群,把狩猎时间浪费掉,但是你却有了好机会。并取得成功,即使布拉克也倖免于难,布仑。” 首领望望巫师严肃的脸, 3冀0 然后挺起胸膛,端正地站立起来。从布仑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的坚决的神色已代替了犹豫不决。 他作着手势:“我要把男子们都召唤来。” 妇女们被告知要远离山洞的后部,也不许向山洞后部的方向看。伊扎注意到布仑召集男子们,但她只当不知。他们做他们的事,与我无关。她隐约一眼瞥见有两个脸上用赭石涂成红色的男人,向艾拉跑来。这可不得了。伊扎不禁感到自己在颤抖。可能艾拉又出什么事吧? 女孩甚至还没有注意到布仑与一个男子向她走来。她正在洞内离山洞口最远的火塘的后面,从一堆杂乱的筐里和硬生皮做的容器里搜寻甘薯。当她看见涂着红脸的首领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吃惊得透不过气来。 “不要抵抗。不要出声。” 布仑作着手势。 她觉得有人用蒙眼带蒙住她的眼睛,她开始恐惧。但是,不容她反应过来,她像僵化了的人似的被他们几乎从地面举起来拖走了。 男人们看到布仑和古夫把女孩带来有点担心。对于布仑和大莫格乌筹划的宗教仪式的理由,他们知道的并不比妇女们多,但是不像她们,男人知道,他们的好奇心很快会得到满足。他们坐在从小洞里搬出的石头的后面,围成一个圆圈。然后大莫格乌只告诫他们不要作手势,不要出声。这样的告诫在大莫格乌交给他们每人两根洞熊骨头,并要求每人把骨头交叉成x形举在各人面前后获得了力量。现在他们已处在一种极端的保护之下,说明他们面临的危险是极大的。当他们看见艾拉时,他们开始意识到危险的暗示。 布仑把女孩推到圆圈中间的空地上,面对着大莫格乌。他自己坐在女孩后面。巫师作一下手势,布仑把女孩的蒙眼带拿掉。艾拉眨一下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在火炬光的照耀下,她看见大莫格乌坐在洞熊骷髅头骨的后面,男人们手举着交叉的骨头,她害怕得瘫软在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想:我又做过了些什么错事啦?我可没有触碰弹百带啊!她 331 试图回忆,自己有没有又犯过什么。严重的罪行"以致作为理由把她弄到这里来,她再也想不起,她作过什么错事。 “不要动。不要出声。” 大莫格乌再一次警告。 她想,在这个场合下,我即使想作些什么,也将无所作为。她举目四望,看见巫师站起身来,把手杖放在地上,作着定式的手势恳请乌萨斯和各图腾之神降临视察。有许多手势她不熟悉,但是,她全神贯注地盯视着。大莫格乌所作的手势中,有大多数手势的意义只有老巫师自己才知道。 她了解克莱伯,很好地理解这位走路时把身子沉重地靠在手杖上笨拙地跛行的瘸老人。他是一个单侧倾斜的男人,身体的一侧发育受到阻碍,肌肉由于不使用而萎缩,另一侧为补偿麻痹症而过分发育,成为全身力量的依靠所在。过去,她曾经很欣赏过在公开的宗教祈祷仪式中克莱伯向神所作的优美动作的定式手语,虽然由于他只有一只手,所作的只是简化了的手语;但是,现在她却发现克莱伯的手语正以难以确切捉摸的方式表现出微妙的细緻性和复杂性·并充实了丰富的意义。这位站在骷髅后面的男人的动作还显示了她从来不知道的这位大巫师的一面。 第129页 一切笨拙都不存在了,呈流水般具有强大催眠作用的韵律动作迫使所有观众目不暇接。他的独手动作和细緻的姿态虽不足与美妙的舞蹈相比,但也相差不远f大莫格乌真不愧是一位艾拉所从未见到过的最具有说服力的演说家。这位伟大的圣人对他面前看不见的听众——对他说来是真实地存在的——以及在座的部落人以从来没有过的充分的表演力作出他的致词。这位洞熊家族的大莫格乌倾注更大的力量转向召唤最崇高的神参加这个独特的宗教仪式。 “远古之神,自从我们人类混沌开始从未祭祀过的神,现在请注意我们。我们召唤你,向你表示敬意。我们祈求你的帮助和你的保护。伟大的神,你的受人尊敬的名字仅是记忆中的一声耳语。从你的沉睡中醒来吧,让我们给你荣誉。我们提供祭品,提供牺牲安抚你古老的心}我们等待你的允诺。注意我们唿喊你的名字吧。” 332 “风之神,奥海。” 当大莫格乌大声唿喊风神名字时,艾拉觉得有一股冷气顺嵴梁而下。“雨之神,齐娜!雾之神,依莎。注意我们。仁慈地看着我们。我们中有一个人是从你处来的,一个曾经走向你处,受过你们的庇护,并且回来了。在伟大的穴狮之神的授意下回来了。” 艾拉忽然意识到:他说到我啦。这是一场宗教仪式!我在宗教仪式中做点啥?这些神是谁?我过去从来没有听到他们说过。这些神的名字都是女性名字,我知道所有的保护神都是男性的。艾拉觉得因恐惧而哆嗦,但引起好奇心。坐着的男人们像他们前面的石头一样,也从来没有听见过远古之神。直到大莫格乌唿喊它们的名时,他们是熟悉的。聆听远古之名在他们思想深处唤起同样远古的记忆存1渚。 “最崇高的老年之神,神的道路对我们说来永远是神秘的。我们只是一些凡人。我们不知道神为什么选中这个女人使她如此强大。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神引导她走远古的道路,我们无法抗拒。它为她在阴暗的土地上战斗,打败了恶鬼,将她送回给我们以遂其愿,使我们知道天意不可抗拒。哦,强大的过去之神,你的道路不再是家族的道路,但是过去曾经是,则再应该与我们坐在一起的她也是。我们祈求你,远古之神,准许她走你的道路,接受她,保护她,并给她的部落以你的保护吧。” 大莫格乌于是转向艾拉,“把这个女人带向前。” 他命令。 艾拉觉得被布仑的强有力的手臂提起来离开地面,然后移向前,站在老巫师的面前。‘当克莱伯一把抓住她的奶白色的长髮,使劲把她的头往后拉时,她透不过气来。在她眼睛的底部她看见大莫格乌从他的袋里拔出一把锐利的石刀,高高地举起在头顶之上。然后,她看见独眼男人的脸隐隐约约地接近过来,她感到一阵恐怖。刀举高了。她又看到他将尖刀迅速地插向她的咽喉,使她几乎晕了过去。 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因害怕过度而叫喊不出来。但是大莫格乌只在她咽喉的底部空洼处轻轻地划了一个小口。滴出的热 ’ 333 血迅速被一小方块柔软的兔皮所吸收。他等到小方块兔皮吸收她的血完了后,在她的割口涂以古夫手中捧着碗内的刺痛的液体。然后,布仑放了她。 足以使人看后神魂颠倒的是她看见大莫格乌把沾血的兔皮放入盛有一半油的浅石碗内,巫师从他助手手里接过火炬,将碗内的油点着,静静地看着兔皮烧为焦炭,发出刺鼻的辛辣味道。当兔皮烧完后。布仑把她的披身勒在一边,露出她的左腿。大莫格乌用手指醮一下石碗中的残余物,在她腿上四条疤痕上画四条黑线。她看着这样做感到十分奇怪。这看来很像图腾标记,是在男孩成丁时举行的宗教仪式上切割并涂黑的。她觉得又被往后移,看到大奠格乌在向神致词。 “请接受她所献祭的血,最崇高的神。让你知道,这是她的图腾穴狮之神所决定的,使她选择走你的远古的道路。让你知道我们已显示你的光荣,向你宣示敬意。请你将恩惠赐给我们,然后回復到你的深眠中去。你应当满意,你的道路我们没有忘记。” 艾拉想,宗教仪式过去了。当大莫格乌重又坐下时,她深深地吁一口气,表示放下心来。她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她参加这样一次不寻常的宗教仪式?但是,现在还不是让她退场的时候。布仑走到她的面前,作着手势命令她站起来。她匆忙地站起。他从披身的韬襉取出一小块从勐犸长牙的端部锯下的椭圆形并染成红色的象牙。 “艾拉,从现在起,我们已处在远古之神的保护之下,你获得与男子们相等的地位。” 她几乎不敢肯定她是否正确理解了首领的话。“一旦你离开这里,你就决不应再考虑自己有相等的地位。你是一个女性,你永远是一个女性。” 艾拉点点头表示同意。当然,她知道她自己是女性,但是,她仍然感到困惑不解。 "这块象牙来自我们所猎杀的勐犸。这是一次非常幸运的狩猎;没有一人受伤,而我们杀死了一头巨兽。这块象牙曾被乌萨斯点化为吉祥之物,被大莫格乌染成神圣的红色。是强大的狩猎辟邪物。部 334 落的每个猎人都带有这么一个放在他的护身符内。每个猎人必须有一个。 第130页 “艾拉,一个男孩必须在他完成第一次杀伤后成为一个男丁,一旦他成丁后,就不再是一个孩子。很久以前,当时各种神始终在附近徘徊,家族的妇女是狩猎的。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图腾引导你走远古之路,我们不能违背穴狮之神的意愿;必然是经它允许的。艾拉,你已经完成你的第一次杀伤;你现在可承担一名男丁的责任。但是你是一个女性,不是一个男性,你将永远是个女性,这是唯一而不可改变的。你只能使用唯一的武器弹石带。艾拉,你现在是一名狩猎妇女。” 艾拉感到一股热血沖向她的脸部。这难道是真的吗?我真正了解布仑吗?为了使用弹石带,我受尽苦难,使我想到不能再活下去}现在难道允许我使用吗?允许狩猎吗?公开地狩猎?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辟邪物是给你的。放在你的护身符内。” 艾拉取下套在颈脖上的小袋,乱摸索地解开系口的结。她接过布仑给她的一块红色椭圆象牙块,放在红赭石和化石的旁边,然后系住皮袋的口,仍套在颈上。 “现在回去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将在今夜宴会前宣布。这是你的荣誉,艾拉,你完成第一次杀伤的荣誉。” 布仑说。“我希望你下一次猎一头比鬣狗更好吃的野兽,” 他眼睛罩闪烁出一丝幽默的意味说。“现在,你可以转身过去。” 她照着他的话做了,她觉得蒙眼带蒙住她的眼睛,两个男_人把她弄回去,然后去掉蒙眼带。她看见布仑和古夫又回到男人们的圈子内去。我是在做梦吗?她觉得被大莫格乌割过的咽喉部还在刺痛,然后她伸手摸到护身符内确有3个小物件。她拉开披身,看到涂抹在她腿上疤痕上的黑线。一个猎人。我是一个猎人卜一个部落的猎人。他们说,这是我的图腾要我这样做的,他们不能抗拒。她捏着她的护身符,闭上眼睛,然后开始作出定式的祷词手势。 "伟大的穴狮之神,我为什么要怀疑你呢?对我降临的咒死是一 335 次艰难的考验,最严峻的考验,但变成为如此丰厚的礼物。我如此感激你,发现我值得为你保护。我知道克莱伯说得对——他说,以你为我的图腾,我的一生将不能平安地度过。但是我将永远值得以你为我的保护图腾。" 宗教仪式终于有效地说服男人们,可允许艾拉参加狩猎——仅只允许她一个。会场上勃劳德却大发雷霆。如果他不被大奠格乌的警告所镇住,他会中途退出宗教仪式的。他决不愿听到给予这个女性如此特权。他怒目对着大奠格乌。但是他从布仑处尝到过苦头,他不能再吞下这个苦果。 勃劳德想,这都是他布仑干出来的,他总是维护她,偏袒她。他警告我,要咒死我,正像为了她的傲慢而我惩罚她一样。我是他配偶的儿子,她敢和我相提并论吗?她受诅咒罪有应得,应当是永久性的咒死。现在,他却又允许她打猎,像男人们一样。他为什么会出此一招?好啊,他一天天老了。他不会永远当首领的。有朝一日我会当上首领,你们看吧:那时,她没有他庇护了。那时我们会看到她什么特权也得不到,让她带着她的傲慢滚她的蛋吧。匝 艾拉在开始她10岁年龄的那年冬里获得“狩猎妇女”的荣誉称号。伊扎注意到女孩的身体起了变化,发现她的月经初潮突然来临,使伊扎私下里放下心来,并感到欣慰。艾拉的臀部放宽.胸前两个乳房隆起,改变了她直线条似的体型,使这位妇女相信她的不寻常的女儿不会命中注定永远是一个不能发育的孩子。随着艾拉的月经初潮来临,她的乳头胀大,在她的腋下和耻骨上长出淡淡的毛;她的图腾的精灵第一次与男一精灵在她的体内打仗。 艾拉知道自弓不大可能生育孩子,因为她自己的图腾太强大。她盼望有一个婴孩。一自从尤芭出生以来。她一直想有一个能接受她的爱和为她所照顾的她自己的孩子——但是她还是相信强大的穴狮 336 图腾对她施加的影响而不敢存在妄想。她对部落内日益繁衍的孩子们和婴儿们深感兴趣。当母亲们正忙碌于工作时,她常去帮助照料孩子;而当母亲们把自己的婴儿抱回去哺乳时,又使她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和内心的刺痛。她有资格对婴儿产生兴趣,至少她现在已是一个成年妇女,不再是一个女孩;尽管她在当女孩时.身高已超过一般妇女。’ 艾拉对奥芙拉的的相同命运怀有同情心。奥芙拉多次在她怀孕的早期流产,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病痛,但至今没有孩子。奥芙拉的河狸图腾也许稍兇勐一点,她看来命中将没有孩子。自从猎勐犸时候起,特别自从艾拉生理上成熟以来,这两个年轻妇女经常在一起作伴。奥芙拉是一个文静的妇女,不爱多讲话~—她性格上的沉默寡言,正好与伊卡的开朗和广交友谊的气质相反——艾拉和奥芙拉间的相互了解逐渐成长为亲密的友谊,其中也包括了古夫在内。年轻的巫师助手和他的配偶间的情意深厚是尽人皆知的,这更使奥芙拉成为可怜的对象。由于她的配偶熟知她不能生育并很温顺地对待她,使部落人知道她更迫切地需要一个婴孩。 奥茄想再生一个孩子,讨取勃劳德的喜欢。她在3岁的布拉克断奶后不久又怀孕,看来她会像阿葛和伊卡那样地多产。德路盖有一天看到阿葛的两岁儿子格罗勃将石子拿在手里互相撞击,确信这个男孩将来会成为一个石器制造者。他找到一块小的锤石。正好给格罗勃短胖的小手握住。他工作时让男孩在一旁玩,敲敲地上的燧石碎片摹仿德路盖敲石器的动作。伊卡的两岁女儿伊葛拉看来会像她母亲一样地开朗,整天乐呵呵地。她是圆脸、友好的小女孩,逗得部落里每个人都喜欢她。布仑的部落正在兴旺之中。 第131页 早春期间·艾拉离开部落到高山隐蔽的小山洞里度过她几天的妇女诅咒期——月经期。她经歷过远为伤人的咒死惩罚后,这简直像节假日一样。她度过漫长的冬季,利用每天空闲时间琢磨解决弹石技术的缺陷,并加以提高。她时常提醒自己,不需要再偷偷摸摸地干了。在隐居小山洞里度过妇女诅咒期间,他要获得食物并不困 337 难,但她仍寄希望于每天预定时间在约定的部落山洞附近地点与伊扎见面。伊扎除带给她吃不完的食物外,而且带来了看望她的同伴。她在小山洞里独自地度过长夜仍感到困难,然而放逐的意义不同,而且时间很短,就使得她较容易地过去了。 她们常常与艾拉见面磨蹭到天黑以后,使得艾拉不得不掌着火炬觅路回小山洞。伊扎见到艾拉穿着在她“死”的时候做的那件鹿皮披身总免不了有点紧张,所以这位年轻妇女就决定将它留在小山洞内。艾拉像其他所有新成长的年轻妇女·样,向她的母亲学习妇女的应知事项。伊扎给了她许多片柔软、吸水的皮革,来月经时可将它戴上,系在腰带上,并告诉她,这些东西被月经污染后应深埋地下,作出合适的祷词手势。伊扎还告诉她,当有男人需要与她做爱时,应採用什么姿势,作什么动作,事后如何清洗自已。艾拉现在是一名成年妇女,应该具备部落内成熟女性所应满足的功能。她ff地谈了许多妇女间有关的事,其中有些从医药训练中已为艾拉熟知。她们讨论生育孩子、哺乳和解除子宫痉挛的治疗方法;又谈论作为配偶妇女的责任。伊扎告诉了艾拉所有她自己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的话,但是私下里怀疑,这许多知识对这个毫不动人的女孩究竟有多大用处?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伊扎没有提到。大多数女孩子成长为妇女时,常常已经看上某一个男子。虽然,没有一个女孩或她的母亲会直接向那个男子谈,但如果女孩的母亲与配偶的关系良好,会将女儿的这一愿望告诉配偶。配偶如果也选中这名年轻男子,会告诉部落首领,由首领作出决定。如果没有其他考虑,特别如果这位年轻男子也属意于女孩,首领多半会同意他们的婚配。 但情况并非常常如此。伊扎就是属于这种例外之列。现在,配偶的题目并没有有来到伊扎和艾拉之间。虽然,对一名成熟的年轻妇女和她的母亲说来,常常对此怀有很大的兴趣。部落目前还没有尚未婚配的男子。伊扎确信,如果有时,也未必有兴趣要娶艾拉,最多把她当第二配偶。艾拉对此任一项都不感兴趣。当伊扎提起婚配 338 妇女的责任时。艾拉甚至还没有想过自己配偶的问题,她准备把这个问题放到以后考虑。 艾拉回部落山洞后不久,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早晨,她拿着水袋往山洞附近有泉注入的水潭装水。部落还没有一个人走出山洞来。她跪下束俯身用袋装水时忽然停了下来。早晨的阳光斜照在静止的水面上形成一个明亮的镜面,艾拉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水面上;她从来没有在一个反射面上照见过自己。大部分山洞附近的水都是溪涧水或流水,而她往水潭汲水时,也常常先把装水容器按在水中,然后再往水中看。静止的水面早已被扰动。 这位年轻妇女详细端量她自己的脸孔。这是近乎方形的脸,颌部轮廓分明,配以由于年轻依然圆形的面颊、高颧骨和长而光滑的颈部,突出的下巴上面嘴唇丰满,鼻子直而有个尖端;她的明亮、蓝灰色的眼睛框以浓厚的睫毛,颜色比她的头髮为深;她金黄色头髮柔软飘逸,像波浪一样,从头上一直披到肩膀的下面,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眉毛像睫毛一样有较探的色泽,似一轮弯月嵌在眼睛上部那直而高的前额上。丝毫看不出有突出眉嵴的迹象。艾拉气急败坏地从水潭跑开,奔山洞里。一“艾拉,出了什么事?” 伊扎做着手势说。很显然,有什么事使她的女儿不安。 “母亲!我刚才往水潭看。我生得这样丑!哦,母亲,为什么我这样丑?” 她激动地回答。热泪夺眶而出,投入她母亲的怀抱里。在艾拉的记忆里,她除了部落的人外,还没有看见过其他人。她没有区别美与丑的其他标准。与艾拉一起生活的人对她已经习惯,但只有她自己例外。她看到自己与周围的人不同——全然地不同。 “艾拉,艾拉!” 伊扎安慰说,把泣不成声的年轻妇女抱在怀里。 “我不知道我会这样丑陋,母亲。我不知道,哪个男人会要我?我永远不能有配偶。我也永远不会有孩子。我永远一个都投有。为什么我生得这样丑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丑,艾拉。你长得不一样。” 339 “我是丑!我是丑。” 艾拉摇摇头,拒绝她母亲的安慰。“看看我吧!我长得那么高大。我比勃劳德和古夫都高。我几乎像布仑一样高。但是,我很丑。我既高又丑,我将永远找不到配偶。” 她做着手势,又勾起一阵抽噎。 “艾拉!别哭!” 伊扎命令着,摇摇她的肩膀。" 你的长相你自已是没有办法的。你不是本家族出生的,艾拉,你是异族出生的,你长得像你出生的外族人一样。你不能改变它,你必须接受它。说真话你是找不到配偶的,这也没有办法;你只能接受它。但这不是绝对的,不是毫无希望的。你将很快成为一名医药妇女.一名我的家系的女巫医。即使没有配偶,你也不会成为一个投有地位、没有价值的妇女。 第132页 “明年夏季将举行家族大会。有许多部落要去参加;我们这里不是唯一的部落,你应知道。你可在其他部落里找到一个配偶,可能不是年轻男子或有较高地位的,但总是一个配偶。佐格总说你好,你真幸运有这样一个男子高度地关怀你。他早已带给克莱伯-一个信息,他在另。一个部落里有近亲;他告诉克莱伯说,他对近亲们说过他关怀你。他说如果将你配给某个男子,将会是一个很好的配偶。他希望他们对你予以考虑。他甚至说,如果他年轻,他也将娶你。你要记住,这里不是唯一的部落,这里的男人们也不是世界上唯一的。” 佐格说过那话?即使我是那样丑?" 艾拉做着手势,在她的眼睛看见了希望。 “是的,佐格说过那话。通过他的介绍和我的医药家系的地位,我敢相信某个男子会娶你,即使你的长相不一样。” 艾拉颤抖着的笑容消退了。" 你是不是说我将要嫁出去?生活到别处去?我不想离开你和克莱伯和尤芭。" “艾拉,我老了,克莱伯也不是一个年轻男子。几年内尤芭将成长为妇人并配出去。那时候,你将怎么办?” 伊扎做着手势说,将来总有一天布仑会把首领位置让给勃劳德。我想当勃劳德当上首领时,你最好不要在这个部落里。你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家族大会是 340 你的好机会。" “我想你的话是对的,母亲。当勃劳德当上首领时,我是不想待在这里的。但是我不愿离开你。” 她皱皱眉头说,然后,她又放下心来,“现在距离明年夏天还有整整一年。我不必担忧,到那时再说吧。” 伊扎想:一整年。我的艾拉,我的孩子。你可能到了我这般年纪才知道过一年是如何地快。你不愿离开我吗?可是你也不会知道我将要如何地想念你。如果这个部落里有一个男子想娶你,或如果勃劳德将来不当首领,那就好了。 伊扎没有对艾拉的想法作出任何表示。艾拉拭去眼泪,又出去汲水。这次她避而不去看静止的水潭表面。 下午晚些时候,艾拉到森林里去,站在树林的边缘,透过灌木丛观看部落的山洞,看到有几个人在山洞外工作或闲谈。她把用弹石带击倒的两只兔子换一个肩膀背着,低头看看别在腰带上的弹石带,把它取出塞进披身的褶襉内,然后,看看不妥,又取出别回到腰带上的明显位置。她向山洞再看一眼,神经紧张地踌躇一下开始迈出步子。 她想。布仑说过我可以打猎,并举行过宗教仪式允许我打猎。我已是一个猎人,我是狩猎妇女,我还怕什么?艾拉想到这里,于是昂起下巴,从树叶荫蔽的树林后面大踏步地走出来。 山洞外的几个人看见了艾拉,停止他们的工作或闲谈,几乎凝滞了一个较长的时间,注视这个年轻妇女肩上挂着两只兔子,走了过来。当他们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意识到这种态度不礼貌时,才把目光移开去。艾拉觉得脸上发烧。但她鼓起勇气,不管有人鬼鬼祟祟地偷看,仍迳直地向前走去。当她通过洞口时,夹道又有人以惊奇的目光注视她。但她终于高兴地回到阴凉而暗淡的洞内。对洞内人们的目光置之不理是容易的。 伊扎看见艾拉进入克莱伯的火塘时,也把眼睛睁大了,但她很快地恢復正常·并把目光看向别处,没有触及兔子。她不知道说什 341 么好。克莱伯坐在他的熊皮上,显然正在沉思,并没有理睬她。他已看到她进洞来,并进入他的火塘内,假装没有看见。艾拉把猎物放在火堆旁。没有人说一句话。过一会儿,尤芭跑了进来。她的反应就很明朗,一点没有疑虑不安的表情。 “这真是是你自己猎杀的吗,艾拉?” 她问。 “是的。” 艾拉点点头。 “看来这是两头很好的肥兔。是给我们当晚餐吃吗,母亲?” “是的,我猜想我们会这样的。” 伊扎回答。仍然有点窘和不敢确定。 “我来剥皮。” 艾拉迅速地回答,拿出她的石刀。伊扎怔了一下,然后走过去,从她手中拿过刀来。 “不,艾拉。你猎来的,我剥皮。” 艾拉退让一步。伊扎很快剥完皮,串在烤肉叉上,放在火上烤。艾拉像伊扎一样感到有点不安。 “这是一种美味,伊扎。” 克莱伯后来说,仍然避免对艾拉的打猎直接评论,只有尤芭一点没有这种内疚。 她说:又好又大的兔子,艾拉,下次为什么不去打几只雷鸟?一尤芭常常分吃克莱伯偏爱的脚上带羽毛的肥鸟。 下一次,艾拉将猎获物带回到山洞内,并没有引起这种震动,以后她的狩猎就几乎习以为常。由于克莱伯自己的火塘有一个猎人.除了仅由男人们能猎到的大型野兽份额他照拿外,减少了其他猎人给他的份额。 这是一个对艾拉说来十分繁忙的春天,并不因为她打猎而减少她承担的妇女工作。她仍然为伊扎採集草药,艾拉热爱这份工作。她精力充沛·从她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她乐在允许打猎而不必偷偷摸摸地干}乐在她回到了部落;乐在她终于发育成为一个妇人。她更为了与其他妇女发展亲密关系而感到高兴。 第133页 爱菠拉和尤蔻都接受艾拉。虽然,这两个年纪较大的妇女没有十分忘记她是异样的;伊卡总对艾拉十分友好;阿葛和她母亲对艾拉的态度自从把欧娜从溺水中救出后产生了根本转变。奥美拉已成 342 为她一个亲密的知心女友。奥茄不顾勃劳德的不乐意,对她以真诚相待。原来对男人具有青春热情的奥茄,近年来与这个喜怒无常的勃劳德生活在一起产生厌倦,他们问的感情渐渐淡薄起来。但勃劳德对艾拉的报復心理却自她被接受为猎人以来与日俱增。他总伺机想去折磨她,或从她的身上找出一些反应。艾拉知道与这种人生活在一起给她人生道路上带来折磨。但也难不倒她,她开始考虑如何避开的他的干扰。 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艾拉决定去猎几只克莱伯爱吃的雷鸟。她想在猎鸟的同时,寻找新的植物圈,以充实伊扎的草药库。她耗费一个早展跑遍附近的野外,然后前往靠近大草原的广阔草场。她惊起两只低飞的鸟,迅速用飞石击落,然后在茂盛的草丛里寻找鸟窝,希望能摸到几个鸟蛋。克莱伯喜欢吃用可吃的绿叶和香草包起来的鸟蛋塞入肚内烤熟的鸟。她发现了鸟窝,发出喜悦的唿喊,将鸟蛋小心地用柔软的苔藓包裹,塞在她披身的褶襉里。她自得其乐,出于精力旺盛和喜悦,疾跑通过草场,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停止在一个长满嫩草的土墩上。 她一头倒在地上-检查一下褶襉里的鸟蛋,发现没有碰破,拿出一块肉干当午餐吃。她看见一只胸部淡黄色的草地云雀停在树枝上啭鸣,然后飞起来,边飞边唱着歌;一对金冠雀,发出悲哀的低鸣,正掠过开阔旷野上的一丛黑莓茎之间;另一对黑冠带灰色身部的鸟以它的叫声“切一阿一迪一迪”命名,筑巢在小溪边一棵冷杉的树洞内,不断从巢内飞进飞出,沿土墩脚边绿草上打着圈子巡飞。小形活泼的鹪鹩叽哌叽哌不停地互相吵嘴.含着小树枝和干燥的苔藓在一棵古老带瘤节的苹果树洞里筑窝,为多产卵的初成长母鸟准备育雏的条件。 艾拉十分珍惜静悄悄无人吵扰的时刻。她晒着暖和的太阳,感到轻松和满足。她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悬念的事。只感觉到日子的美丽和自己的快乐。她完全没有提防附近有一个人悄悄地走过来,他 343 的影子落在她的面前。当她一抬头瞧见勃劳德正凝视她的脸时,吓了一大跳。 这一天没有集体出猎,勃劳德决定独自一人打猎。他从来不是一个勤奋的猎人,他的突然出猎与其说是为了提供他并不急需的肉食,不如说是为了在暖和的春天出去熘达。他看见一段距离外艾拉正坐在土墩上一动不动地休息,他不能放过训斥她懒惰的好机会。 当艾拉看到他时,立即站起身来。这样一来,使他生气。她的身材比他高,他不愿意抬起头仰望一个妇女。他做着手势命令她蹲下来,准备给她一顿严厉的训斥。但当她蹲下后.从她眼睛里看出的不抗拒、无反应的表情又使他恼怒。他总想找出一种方法使她作出反应。在山洞里,他至少可以命令她干些什么活,使她听到命令后立即跳起来去干。 他朝四周看望一下,然后低头看看坐在他脚边的妇女,知道她正平心静气地等候着他的训斥。他想,自从她成为妇人以来,比以前更不听话了。布仑怎么竟给她狩猎妇女称号呢?他又注意到她猎获的雷鸟,而自己却两手空空。即使从她这张丑脸上看去也是够傲慢的;她正在幸灾乐祸,因为她猎到了这些鸟,而我什./厶也没有。我能叫她干点啥呢?这里没有什么需要她给我取来的。等一等,想起了。她现在是妇女了,是不是?我会有点事要她做的。 勃劳德给她一个信号,艾拉的眼睛睁大了。这是她想不到的。伊扎告诉她,只有当妇女吸引人时,男子才要求她干.这件事,她知道勃劳德是嫌她丑的。勃劳德并没有错过艾拉震惊的表情,她的反应使他更起劲。他对她又作一次信号,专横地命令她摆出接受他进行性行为的位置。 艾拉知道他要干啥。不仅伊扎告诉过她,她也常常看到部落的成人在干这种事。在原始人的社会中,性是完全开放得像人的唿吸一样,没有任何人为的限制。儿童们模仿他们双亲的各种动作,而性生活也是他们模仿的动作之一。两个年幼的孩子玩伴在模仿成人的性动作时常常使艾拉困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她对一 344 个年幼男孩搂住一个女孩模仿成人性动作而毫不动心。 有时不仅是模仿。家族的许多少女被一些成长到青年边缘、尚未成丁的男子和尚未通过第一次杀伤的青春期男孩刺穿了处女膜。还有个别成年男子被风骚女人所诱骗,对一个未成熟的女性有兴趣。不过,大多数年轻男子在婚配前耻于与幼年时的玩伴玩这种动作,认为这有损于他们男子汉的尊严。 艾拉从小没有年龄相仿的男性玩伴。除了伏恩年龄与她相仿.但阿葛有意阻挠他们问作伴,使他们没有发展为较亲密的关系。艾拉不大喜欢伏恩,因为伏恩常常模仿勃劳德的态度指使和训斥她。不管在练习场上出过丑,伏恩还是像偶像般地崇拜勃劳德。他从没与艾拉玩过配偶动作。此外,艾拉也没有与另外男人玩过,因此艾拉仍然是一个处女。 这位年轻妇女感到处境尴尬;她知道她必须照办。她的惊惶失措引起勃劳德的浓厚兴趣。他为想到逗弄她的这一招感到高兴}他终于攻破她的防御。当他看到她如此迷惑和小知所措时,兴奋起来,并引起性的冲动。他腾身扑上去,使她正想站起来而不得不被压得跪在地上。艾拉不习惯于部落的男人与她靠得如此地接近。勃劳德的粗重唿吸声吓坏了她。她急得不知怎样办才好。 第134页 勃劳德等不及了。将她推倒,拉开他的披身,露出粗而颤动的性器官。她还等着干啥?她是如此丑,这是给她面子,没有另外别的男人会要她的。他愤愤地想着,急急去扯她的披身,他的慾念进一步炽盛。 正当勃劳德凑近前去时,像被什么东西勐蛰一下似的。她不干1她就是不干。她的理由她自己知道。她不管必须服从的规矩。爬起来就逃跑。勃劳德比她跑得快,一把把她抓住,强把她按在地上,用拳勐击她的面部,撕裂她的嘴唇。他开始感到乐趣。有多少次他想打她时,都忍住了。现在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他。他有正当的理由——她不服从他,真正地不服从他。 艾拉痛苦得发狂似的。她挣扎着站起来,但他又打她,出乎意 345 料之外地得到她的反应,并搅起他更炽盛的慾念。他现可制服这个傲慢的妇人了。他接连不断地打她,看到她每被打一下畏缩的表情感到最大的满足。 她的头轰响着,血从她的鼻子和嘴角冒出。她还是挣扎着要爬起来,但被他按了下去。她向他抗拒,用拳头像擂鼓般地锤打他的胸部。但对他坚硬的肌肉说来,一点不起作用,而她的抵抗把他的慾念提到新的高度。他从来没有这样激动得有趣——狂暴为他慾念的发泄增添了力量。他洋洋得意她的抵抗,并一再揍她。 她几乎失去知觉。他挥拳勐击她脸部之后,狂热地一把扯去她的披身,把她的两腿分开,用力一顶,深深地刺入她的体内。她疼痛得尖声叫喊,这又增加了他的乐趣。他再次冲刺,又弓f起另一次痛苦的叫喊·然后,一次又一次。强烈的性兴奋促使他干下去,直到迅速达到无法控制的高潮。最后一次有力的冲刺,招来极度痛苦的哀啼,他泄发了他积聚的全部热量。 勃劳德瘫软无力地躺在她的身上。他的能量已消耗殆尽,喘息不止。过了一会,他抽了回来。艾拉时而啜泣,时而停止。她眼泪中的盐质刺痛了她脸上血煳煳的破皮的刨口。一只眼睛肿胀几乎张不开,转为乌黑色。她的大腿沾满血,感到内部深处隐隐作痛。勃劳德起身,朝地上看她一眼。他自我感觉良好;他感到从来没有如此愉快地刺穿过一名妇女。他拾起武器回山洞去。 艾拉躺在地上,啜泣很久方才停止。她的脸上沾满血污。她终于爬起身来,摸摸嘴,觉得肿了,又看看手指上的血。她感到周身疼痛,包括身体内部和外部。她看到两条大腿间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绿草。她思忖,是不是我的图腾又在打仗了?不。我想不会的,现在还不到时候。勃劳德一定弄伤我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在我身体内部弄伤我?但其他妇女从来不会在那里受到伤害;为什么勃劳德的器官会伤害我?是不是我哪里出了毛病? 慢慢地她站起身来,走到小涧边。每走一步感到一阵剧痛。她用涧水清洗了自己,但这无益于解除她一阵阵抽痛和思想上的混乱。 346 为什么勃劳德要我干那件事?伊扎说,男人们要找有吸引力的女人发泄他的需要,而我是一个丑陋的人。为什么一个男人要伤害他挑中的女人?但是,许多女人们也喜欢干那件事;为什么她们中甚至有人还要作出姿态诱惑男人?她们为什么喜欢干那事?奥茄就对勃劳德要干那事时感兴趣。他们每天干,有时一天还不止一次。 忽然,艾拉感到一阵恐惧。哦,不!勃劳德再要找我干怎么办?我不想回去,我不能回去。那么我到哪里去呢?我的小山洞?不,它太狭小了,我不能呆在那儿过冬,我必须回去,我不能独自生活。我能到哪里去呢?我不能离开伊扎、克莱伯和尤芭。我将怎么办呢?如果勃劳德还要干,我不能拒绝他。部落里甚至没有一个妇女敢试试拒绝一次男子的要求。我有什么错?如果我还是一个女孩时,他决不会要我干这一套。为什么我要成长为一个妇人呢?我为成长为一个妇人曾快乐过。现在看来,我甚至一辈子当一个女孩也甘心。我再也不指望有一个婴孩了。如果没有一个婴孩,当一个妇女有什么意思呢?特别还有男人要你干这套事。干这有什么好处呢?为了什么目的呢?+太阳接近地平线了。艾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土墩上,寻找她猎到的雷鸟。被她如此小心垫起的鸟蛋全都磕碎了,沾污了她的披身前面部分。她回头看看小涧,回忆她当时昕鸟唱歌是如何快乐,这似乎是几年以前发生在另一个时间和另一个地点的事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山洞去,每走一步都增加一分害怕。 伊扎看到西边太阳消失在树丛的背后,她的担心越益增长。她走到附近树林的道口和山嵴口朝山坡下大草原看望。伊扎想,一个妇女不应该独自出去;我总不喜欢艾拉出去打猎。她会不会被什么野兽袭击了?是否她受伤害了?克莱伯也同样关切,但他尽量不表现出来。甚至布仑看到天色渐黑也开始担心。还是伊扎第一个看到艾拉从山嵴向山洞走来。她要责骂艾拉为何使她担忧,但是正当她想开始做手势时,她的手停止不动了。 “艾拉!你受伤了!出了什么事?” 347 “勃劳德揍我。” 她做着手势,她的表情十分呆滞。 “为什么?” “我不服从他。” 年轻妇女做着手势,走进山洞,一直到火塘内。 第135页 伊扎心想,发生了什么事啦?艾拉几年来从没有对勃劳德不服从过。’为什么她现在要违抗他?而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见到过她?他知道我正在担忧。他中午就回来丁,为什么艾拉回来得这样晚?伊扎朝勃劳德的火塘迅速地看一眼,瞧见他正朝界石注视着艾拉,态度和好,在他的脸上正带着愉快的傻笑呢! 克莱伯把全部景象看在眼里:艾拉乌青和肿胀的脸,表情极为悽惶,勃劳德则自她回来后一直朝她看,并露出傲慢的狞笑神色。他知道勃劳德近年来对她的憎恨之心与年俱增——虽然她对他百依百顺,然与事无补,反而起更坏的作用。倒不如她是女孩时对他进行抗拒,情况还好一些——但是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勃劳德有权力控制她。像克莱伯那样具有洞察力的人也猜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艾拉第二天害怕离开火塘,尽量拖延用早餐的时间。勃劳德在等着她。他想到昨天兴奋劲头又慾念亢进地作好准备。当他给她信号时,她几乎想逃跑,但百般克制自己,对他作出接受的姿态。她极力想抑制自己不叫喊出来,但是疼痛迫使她喊声从唇边冲口而出,引起附近见到的人不免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们不了解为什么她会因疼痛而叫喊,更不了解勃劳德怎么会忽然对她大感兴趣。 勃劳德为占有了艾拉的新发现而感到洋洋得意,并对她频频需索。部落许多人都奇怪他为什么抛开他自己标緻的配偶,而去看中一个他曾经憎恨的丑妇人。过一段时间后,艾拉虽已不再疼痛。但始终对之感到厌恶。这正是她所憎恨、而勃劳德所高兴的事。勃劳德终于找到了能使她作出反应的方法。至于她的反应是反向的则是无所谓的,是他所求的。他希望看蓟她抖缩,看到她害怕,看到她强制自己顺从。他一想到这一点就引起他慾念冲动。他干一次总很持久;他的性能力比以往更强。每天早晨他不出去打猎,专等着她, 348 到了晚上又干一次,有时候在中午也宣洩一次。他甚至在深夜性慾冲动,找他的配偶发泄一次。他正年轻而且健康,正处在他性功能的颠峰时期,她越是因此而恨他,他越感到其中的乐趣无穷。 艾拉失去了她的光彩。她整天沮丧、愁眉不展,对日常任何事物无所反应。唯一使她激动的是她对勃劳德刻骨的憎恨,和他每天对她的纠缠。像巨大的冰川从周围的土地吸收所有的水分一样,日积月累的厌恶和难挨的痛苦滴尽了她所有的心血。 她平时经常保持自身十分清洁。她在小溪里清洗她的身体和头髮,以避免生长虱子。甚至在冬季,她从外面端进一大盆雪,放在经常燃烧的火堆旁,融化成水供洗涤用。现在,她的头髮弯曲地垂下,满是带油腻的缠结;她日间进进出出穿着同一件披身,披身上沾上了污渍也不去洗掉,让它自己晾干。她吃力地干着她需要做的没完没了的杂务,最后连从来不骂她一句的男子们也过来训斥她几句为止a她失去对伊扎医药的兴趣,终日不发一言,除非回答几句直接的问题。她很少出去打猎,即使出去时,也常常空手而回。她终日萎蘼不振,给克莱伯火塘周围的人带来阴影。 伊扎不禁担忧起来;她不能了解艾拉生理和心理上产生的剧烈变化。她知道这是因为勃劳德对她产生莫明其妙的兴趣,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效应,这位妇女就解释不了了。她经常走近艾拉,细心观察她。有一天早晨,艾拉第一次向她母亲表示有病,伊扎开始怀疑她的女儿是否被恶鬼蛊惑了。 伊扎是一名有经验的医药妇女。她首先注意到艾拉不再执行妇女体内图腾打仗时定期隔离,因此,对她的养女更接近地观察。她对她怀疑的问题简直不敢相信。但是,时间的飞逝,又一个月过去了,当夏季转为炎热时,伊扎的主意打定了。一天,才到傍晚时分,克莱伯走出了火塘,她用手召唤艾拉过来。“我想与你谈话。” “是,伊扎。” 艾拉回答说,她从毛皮卧具中爬起,颓然坐在妇女身边的地上。349 “上次你的图腾打仗是什么时候,艾拉?” “我不知道。” “艾拉,我要你想一想。是不是在花谢的时候。你身体里图腾打仗?” 年轻妇女想了一想。“我不敢肯定,可能那时有过一次。” “这就是我思考的问题,” 伊扎说。“你在每天早晨感到不适,是吗?” "是的,她点点头。艾拉想,她的病弓。起的原因,是由于每天早晨勃劳德不出去打猎,专等着她。她对此恨得要命。她不吃早餐.有时晚餐也不吃。 “你的乳房感到胀痛吗?” “有点儿胀痛。” “乳房也长得大了,是吗?” “我看是这样。你为什么问这?你问所有这些问题为什么?” 妇女严肃地看着她。“艾拉,我不明白竟会发生这种事,我简直不敢相信,但是我敢肯定这是确实的。” “什么事确实的?” “你的图腾给打败了;你正在怀有一个婴孩。” “一个婴孩?我?我不可能有一个婴孩,” 艾拉抗辩说。“我的图腾太强大了,没有别的图腾能打败它。” 第136页 “我知道,艾拉。我也不理解,但是你确实怀孩子了。” 伊扎重复说。 一种惊异的神色爬上艾拉近来毫无反应的眼睛里。“能不能这是真实的?会不会确是事实?我,怀了婴孩?哦,母亲,多美妙的事啊!” “艾拉,你还没有婚配。我想部落里没有一个男人会想娶你的,甚至当第二配偶也不会有人要。你没有配偶不能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将是很不幸的。” 伊扎诚恳地作着手势说。"我看最好服些药把胎打下来,用棵寄生是最好的。这种植物带有白色小粒浆果,是生长 350, 在栎树高处的。它非常有效,如果适当服用,是小会有危险的。我将用它的叶带少许几粒果给你一服煎汁的汤剂。它能帮助你的图腾把新生命驱除出去。它只能给你一次小小的病,但是……" “不。不。” 艾拉剧烈地摇着头说。“伊扎,不,我不要服梅寄生。我不要服任何药把胎打掉。我要一个婴孩,母亲。自从尤芭生下以后,我一直想自己也有一个,我过去想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艾拉呀,如果婴孩遭到不幸怎么办?甚至生出的孩子会畸形的。” “不会有不幸的,我不会让孩子不辛的。我允诺,我将很好地照顾我自己,使胎儿健康发育。你不是说过,一个强大的图腾一旦屈服后,能帮助发育健康的婴孩吗?我更将在它出生后,很好的照顾它,不让它发生什么事。伊扎,我必须有这个婴孩。你也这样以为吗?我的图腾今后不再被打败了。这次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伊扎看看这位年轻妇女请求的目光。这是自从艾拉出去打猎,被勃劳德揍过以来,第一次看到闪耀出生命的火花。她想她应当坚持要求艾拉服堕胎药}当一个没有婚配的妇女怀有孩子的时候,不去提供帮助而让它生下来,这是不对的。但是,艾拉强烈地想要一个孩子,如果强迫她打掉,可能使她意志进一步消沉。此外,可能她说的对——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那么就这样吧,艾拉。” 她终于默许了。“如果你这样地迫切想有一个孩子,最好现在不要对任何人谈起;他们会很快就知道的。” “噢,伊扎。” 她说,向妇女紧紧地拥抱~下。她的不可能出现的怀孕奇蹟鼓舞了她,使她有一丝笑容掠过她的面庞。她跳了起来,给她体内注入活力。她坐不稳了,她必须去干些什么事。 “母亲,你今晚烹调什么食物?让我帮助你。” “野牛杂碎,” 妇女回答,对年轻妇女的突然转变感到惊愕。“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助我切肉。” 两个妇女投入工作之中,艾拉的快乐劲儿也使伊扎高兴得忘乎所以。她们的手挥动着,不停地谈话和工作,艾拉对医药的兴趣又 351 浓了, “我不知道椿寄生是怎么样一种药,母亲。” 艾拉提出问题。“我知道麦角和甜灯心草,但我不知道棒寄生能给妇女堕胎。” “还有一些草药我没有告诉过你,艾拉,但是你已学得足够多的知识了。你知道如何去试验药性}你会永远保持学习下去的。艾菊也有堕眙的功能,但它比棉寄生危险些。你可以使用它的全草——花、叶和根——用水煎。你可把水装到这个高度,” 伊扎指指她医药碗边上的刻痕,“将它煮沸后煎到这种大小的杯子一杯,” 伊扎拿起一个骨杯;“这样就大致差不多了。服用一杯的量通常足够。菊花也有堕胎作用。它没有像棉寄生或艾菊那样危险性大,但不是常常很有效。” "那些药对于希望顺利堕胎的妇女说来都是较好的。但我想既希望有效,又要危险性较少,最好还是服用比较温和的药。一 “这就说对了。艾拉,还有另外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伊扎看看周围,确信克莱伯出去仍然没有回来……不要让任何一个男人知道,这是只有医药妇女知道的秘密,而且不是所有医药妇女都知道。最好不要告诉别的妇女。如果给一个妇女知道了,她的配偶如果问起她,她不得不告诉他。但是,没有一个人会问医药妇女的。如果一个男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会禁止它的使用。你懂了吗? “是,母亲。” 艾拉点点头,对伊扎的秘密和珍奇感到惊异。 “我想你知道后不会为你自己应用的,但是你作为一名医药妇女必须知道。有时候,如果一名妇女生育极为困难,希望最好不再生育孩子,医药妇女就可以给她这种药,但不告诉她这是什么药。当然还有其他理由也可使一名妇女不想生育孩子。这种药是一种具有特殊魔法作用的植物,艾拉。这种植物能使妇女的图腾特别强大,足以使一个已开始发生的新生命停止发育。” “你说的是不是就是防止怀孕的魔法吧,伊扎?它能将弱的妇女图腾变为强大?任何图腾?即使有一名莫格乌施行法术使男子的图腾强大起来也达不到使妇女配偶怀孕的目的?” 352 “是的,艾拉。这就是为什么绝对不能让男入知道的道理。我在 婚配后,我自己应用了。我不喜欢我的配偶;希望他将我让给别的 男人。我想我如果生不出孩子,他没有必要将我留住在他的火塘里。” 第137页 “但是你还是有了一个孩子。你有了尤芭。” “这可能由于时间过长,魔法效力减弱。也可能我的图腾不再愿 意打仗,可能它希望我有一个孩子。这是我无法知道的。没有一种 药是始终长期有效的。有些力量比魔法更强大,但终究魔法见效了、许多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人能知道所有有关神鬼的事,即 使大奠格乌也是如此。谁会相信你的图腾会被打败呢,艾拉?” 医药 妇女迅速地朝四周扫视一周。“现在,趁克莱伯还未回来之前,你过 来看看,你知道这带小形叶和花的细小黄色的藤吗?” “金线草吗?” “是的,就是这一种。有时它也叫扼死草,因为在它的生长处,周围靠近的草都被杀死。采来后,干燥,用这么多的量放在你的手 掌内压碎,用足以装一骨杯的水煮沸熬汁,直到煎液颜色呈干草的 颜色为止。当你的图腾精灵不在打仗的每天早晨喝两口。” “是不是这也可作被虫叮咬后的敷剂?” “是的。” 伊扎继续说,“这就给你充足理由可作为常备药。但是,敷剂是用在皮肤上外用的。要使你图腾强大,你必须喝下去。当你 的图腾正在打仗时,你还必须服用另外一些药。这是羚羊鼠尾草的 根,新鲜的或干的。将它煎水,喝它的汁。当你在隔离时,每天喝 一碗。” “这是不是带有参差不齐的叶的植物,对克莱伯的关节炎很有效 的吗?” “就是这种植物。” 伊扎说,"我又知道另一种药,但是我从未使 用过一次。这是其他医药妇女的魔法;我们互相交流经验。有某一 种薯——这里是不生长的,但是我将指示给你看这种具有魔法的薯 与一般这里生长的薯有什么区别。将它切成厚块,煮烂,捣成厚煳,再令干燥,压成粉末。取用时,半碗粉加水再调成煳,当你精灵不 ’ 353 在打仗,你未隔离时,每天服用一次。" 克莱伯走进山洞,看见两个妇女在全神贯注地谈话。他立即看出艾拉的不同。她生气勃勃、注意力集中、思想活跃而且正在微笑。他想,她的情绪突然改变了。于是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火塘。 “伊扎!” 他人声地喊以引起她们的注意。“你是想把这里的一个男人饿坏吧?” 伊扎跳了起来,看上去有点愧疚似的,但克莱伯并不注意她。他很高兴看到艾拉忙碌地工作和谈话。他对伊扎连一眼都不看。 “马上要准备好了,克莱伯。” 艾拉做着手势并微笑着,跑上去紧紧地拥抱他一下。这使克莱伯长时间来的感觉迅速好转。他坐定在他的坐垫上,尤芭跑进洞来。 “我饿了。” 小女孩作着手势。 “你总是饿,尤芭。” 艾拉笑着,抱起小女孩,旋了一圈。尤芭开心极了。这是艾拉自从过了夏天以来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地高兴并逗着尤芭玩。 过后,他们都吃晚餐,尤芭爬到克莱伯的膝上。艾拉一边帮助伊扎收拾食具,一边低声地哼唱着。克莱伯满意地吁了口气;他觉得这还更像个家。他想,男孩是重要的,但是我倒更喜欢女孩。她们不会像男孩那样长得雄壮而勇敢,但是可享受抱在膝上,哄她入睡的乐趣。我几乎希望艾拉仍然是一个小女孩才好。 艾拉第二天早晨醒来,心里充满希望,满腔热情。她想;我将有一个婴孩了。她将两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躺在毛皮卧具上。忽然,她急于要起身。我在早晨必须到小溪边洗我的头髮。她从床上跳起,但一阵噁心袭击了她。最好我吃点固体食品将它压下去。为了使肚子的婴孩健康,我必须吃点东西。噁心的感觉没有止住。但当她起身后歇一会儿·吃了食物,感觉好多了。她离开山洞走向小溪。一路上,她还在想她怀孕的奇蹟。 “艾拉!” 勃劳德狞笑着。他自鸣得意地朝着她,作着信号。 这使艾拉一时发愣。她早已把勃劳德忘得一千二净。她有许多 354 更重要的事去想,她要想想温暖地抱着正在哺乳的婴儿——她自己的正在哺乳的婴儿。她想,给他应付过去算了。于是她耐心地作出接受的姿势,供勃劳德洩慾。我希望他草草了事,我要到小溪边洗我的头髮。 勃劳德感到索然无味,像失落什么似的,她竟然一无反应。他怀念以前她百般不愿而他却强制着干的兴奋劲儿。她的炽热的憎恨和痛苦的挫折在以往的日子里虽然没有十分成功,却有充分的表现,现在再也看不出来。她不再跟他打仗。她的动作恰像他并没有在这里,对他毫无感觉似的。她毫无反应。她的思想在另一个领域,她毫不注意他对她的刺穿,好像不在乎他的训斥或拳击一样。这仅仅是接受了一个多余的东西,她作了退让而已。她的镇静而自恃的作风又回来了。 勃劳德感到的乐趣是占有她,并不在于性接触的快感。他现在发现他不再感到兴奋;他甚至持续地维持勃起都是一件困难事。通过少数几次他全然没有达到高潮之后,他退却了。不久,他不再找她了。这是一件太丢脸的事。他想,她真像一块石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又长得如此地丑,我为她豁出了不少时间,真犯不着。她甚至还消受不了我这个未来首领兴之所至给她的面子和荣誉呢。 第138页 奥茄欢迎他回来,曾经为他受到艾拉的吸引力而难于理解,现在感到放心了。她没有妒意;这不是值得她嫉妒的。勃劳德是她的配偶;他没有作出过任何表示说不要她了。任何男人可以找任一个他看中的女人洩慾,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使她不了解的是他为什么集中那么大的注意力钉住艾拉,而就艾拉说来,显然对此感到十分厌恶。 勃劳德思索所有情况后,对艾拉的突然冷淡有点恼怒。他想他已最后找到占有她的途径,一次冲破她防御的墙,使她永远无法防御,并发现她所给予他的乐趣,但现在不存在了。他必须下定更大的决心,找到另一条道路,去重新得到她。355 囹 艾拉的妊娠震惊了整个部落。一个具有像她那样强大图腾的妇女竟能孕育生命——这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关于究竟是哪个男人的图腾精灵竟能战胜无敌的穴狮的问题,进行了种种的推测,并开展了激烈的争论。部落里每一个男子都想争得这份荣誉——因为能提高他的威望,有些人认为可能是几个图腾要素的组合,也许包括部落里全部男子。但大多数意见可分为两派,属于各派的人可大致按年龄划分。 与妇女的接近是决定性因素,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男人都相信他们配偶的孩子是他们自己图腾精灵战斗的结果。一名妇女不可避免地与共火塘的男子共同度过大部分时间;吞下他的图腾精灵的机会就较大。在图腾精灵打仗中,另一个男子的图腾有时可能被召唤去提供帮助,或附近可能存在其他任何精灵,因而联合打败了妇女的图腾精灵.使妇女怀孕;但论到战胜的主力时,仍以占第一图腾的重要力量为原始中选者,.其他帮助作战的图腾精灵虽然也有可能争得一份创造新生命的荣誉,但必须出自寻求帮助的图腾的推荐和授予,才能获得公认。自从艾拉成长为妇女以来,最接近她的两名男子是大莫格乌和勃劳德。 “我说这是大莫格乌,” 佐格发,表意见说。“他是唯一一个具有比穴狮强大的图腾的人,而且她住在谁的火塘内?” “乌萨斯绝不允许一名妇女吞下它的要素,” 克罗格反驳说,“洞熊只选择它保护的人,像它选择了大莫格乌。你相信一头骷鹿能打败一头穴狮吗?” “这是洞熊的帮助。大莫格乌有两个图腾。蛄鹿没有帮助是不能成功的。没有人说洞熊留下了它的精灵。我只说是出于它的帮助。” 佐格热烈地争辩说。 "那么,为什么她在去年冬天没有怀孕?那时她一直住在他的火 356 塘里。只有当勃劳德对她有兴趣之后;虽然他没有告诉过我·在哪一点上他看中了她。这就是当他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接近她之后,新的生命才开始。一头披毛犀也是强大的。有了帮助之后,它能胜过穴狮。" 克罗格争辩说。 “我想这是每个人的图腾共同战胜的结果。” 多夫插了进来,“现在的问题是谁要娶她?每个人都想争得这份荣誉,可是反过来谁要这个妇女当配偶?布仑曾问过我们,一有哪个男子愿意娶她。如果她还未婚配,出生的孩子是不幸的。我太老了,我不得不说一句:我非常抱歉。” “咳,如果我仍然有我自己火塘的话,我将会娶她的。” 佐格做着手势。“她长得丑,但是她工作努力而且尊敬人。她知道如何照顾好男人。从实惠说来,她的那些优点比长得好看重要得多。” “我就不要,” 克罗格摇摇头说,“我不想要一个狩猎妇女在我的火塘内。这对大莫格乌就完全合适,他不会打猎,所以他就不在乎了。可是对于我说来,试想像一下,自己出去打猎空手回来,然后,吃我配偶供应的肉。我受得了吗?此外,我的火塘里的人已够多的了,有伊卡、鲍格和婴孩伊葛拉。我很高兴多夫还能猎点小动物作出贡献。而且伊卡还很年轻,还能生好几个孩子——谁能说得准呢?” “我已经想到过这一点,” 德路盖说,“但是我的火塘人已过满,有阿葛、阿芭、伏恩、欧娜和格罗勃。我怎么能再照顾得过来另一个妇女和一个孩子?那么你呢,格洛德?” “不,我不能娶她,除非布仑命令我非娶她不可。” 格洛德扼要地回答,这位二把手还没有完全忘却这个不是出生于本家族的妇女前一阵给部落带来的折腾,想到与她在一起会使他得不到安宁。 “那么布仑自己怎么样?” 克罗格提出质问。“他是一开始就同意接受她进入部落的人。” “一个男人在准备接纳第二配偶前先考虑一下第一配偶的意见是比较明智的,” 古夫建议说,"爱菠拉对女巫医地位的感受你们是知道的。伊扎已经训练艾拉学习医药。如果她成为伊扎家系的女巫 357 医,你想想爱菠拉能让一个地位比她高又年轻的妇女作为第二配偶与她同一个火塘吗?我本来想娶艾拉。将来我当上莫格乌后,我将不会有很多时间出去打猎;我对她带进火塘一只兔子或一头仓鼠并不在乎。它们终究是小动物。我甚至不认为奥芙拉对一个更高地位的第二配偶会有什么意见,因为她们两人相处得很好。但是,奥荚拉想要有一个她自己的孩子。这对于使她同另一个有一个新生婴孩的妇女合一个火塘就有困难。持别当没有一个人曾经希望过艾拉会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却有了孩子,更使奥芙拉难堪。我想这一定是勃劳德图腾的精灵开始这个新生命的;他这样干未免太恶劣了,应该由他来娶她。" 第139页 “我认为不能肯定说这是勃劳德开始的新生命,” 德路盖说,“那么,你呢,大莫格乌?你可以娶她作为你的配偶吗?” 这位老巫师同往常一样温静地看着男人们的讨论。然后,他说:“我曾经考虑过。我认为这并不是乌萨斯或鲇鹿开始艾拉的婴儿。我也不能肯定地说这是勃劳德的图腾干的。她的图腾永远是一个谜;只有它自己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她需要一个配偶。这不仅由于能使婴儿免予不幸,而且有一个男人负责婴儿的成长,供应衣食。我太老了,而且如果婴儿是男性的话,我不能教他打猎。即使她能打猎,也只不过能用弹石带。但我无论如何不能娶她。这犹如让格洛德娶奥芙拉,特别是尤蔻仍然当他第一配偶一样地可笑。对我说来,她正像我配偶的女儿,我火塘里的孩子,并不是可匹配的妇女。” “有这样干的。” 多夫说,“一个男子唯一不能匹配的妇女是他同胞。” 大莫格乌说:"这并不禁止,但是也不值得贊同。并且大多数男子不会这样做。此外,我从来没有娶过配偶;我现在太老了,不能再去动这份心了。伊扎照顾我的生活,这是够好的了。我非常乐意她。男人们希望每隔若干时候有一次同他们的配偶发泄性慾。我已很长时期没有这种要求;我曾经长时间以来控制这些要求。我没有必要匹配一个年轻妇女。这并不是说艾拉不需要一个配偶。伊扎说, 358 艾拉的孕娠可能是困难的,她已有许多问题,可能不会怀到足月。我知道艾拉想要一个婴儿,但是许多人都认为她最好的选择还是流产掉。" 根据传给男人们的消息,艾拉的孕期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女巫医担心怕胎儿畸形。许多流产掉的胎儿大多是畸形的,因此,伊扎想最好把胎打下,以免产出活的畸形胎儿,然后再去处理掉。艾拉的早期妊娠反应到了怀孕头三个月后渐渐痊癒。到了晚秋,她的腰变得粗起来,腹部膨大,但食量减少。当她发现下身滴血和下凝血块时,伊扎徵得布仑同意,免除她日常杂务劳动,并要她躺在床上休息。不许下地。 伊扎害怕艾拉的胎儿在妊娠困难中继续生长。她强烈感到艾拉应该把胎打掉。她确信不用费多大劲准能使艾拉流产,虽然从艾拉的肚子看来,胎儿在继续生长中。她更担心的是艾拉本身。胎儿从她身体里吸去太多营养,她的手臂和腿与膨胀的肚子相比越来越细。她胃口不好,伊扎专门为她制备特殊食品强迫她吃下去。她的两眼形成两个黑圈,浓密有光泽的头髮变为捲曲而无光泽。她怕冷,由于身体内没有储备保持体温,她大部分时间挨近火堆,用毛皮裹着。一天,伊扎建议艾拉应当服药中止妊娠,这位年轻妇女立即表示断然拒绝。 ~ “伊扎,我渴望保留我的婴孩。帮助我吧,” 艾拉请求说。“你能帮助我,我知道你能。你以后说什么话我都听,就希望你帮助我保留这个婴孩。” 俨扎没有办法拒绝。长时间以来,她依靠艾拉出去採集她需要的草药,她自己很少外出。但自从艾拉妊娠反应以来,迫使她紧张地劳动而诱发阵发性咳喘症。伊扎为了镇住这种每年冬天愈趋严重的消耗性肺部疾病不致发作,服用大剂量的镇咳草药。现在,为了艾拉,她不得不自己外出寻找一种能帮助防止流产的草药。 第二天清晨,医药妇女离开山洞到高山森林和潮湿的荒地寻找一种特殊的草根。出发时,天气晴朗,太阳高照。伊扎想,时间虽 359 已晚秋,但这是一个暖和的天气,不需要穿太多的衣服。此外。她也计划在太阳仍然很高时就回山洞。她循着一条小道进入山洞附近的树林里,然后转向沿着小涧走去,并开始爬上陡峭的山坡。她身体虚弱.不能如她想像那样支持得住,她感到唿吸短促,以致必须频频坐下来休息,等待折磨人的阵发性咳嗽过后再走。到了前晌时刻,天气忽然变化。东面来的寒风把大块的云团吹过来,当达到山脚边时,降下一阵倾盆的雨夹雪。就在最初的少许时刻,使伊扎垒身湿透。 直到她发现所需要寻找的松树林里的草药时,雨下得小了。她在濛濛细雨中冷得发抖,并从泥地中掘起这种植物的根。在她返回途中,她的咳嗽加剧,每隔一段时间发作一程,震动她的身体,唇边流出带血的泡沫。她对这里山洞附近的地域并不熟悉,她迷失了方向,错误地地沿着小涧走下了山坡。等到发现方向不对,她不得不叉沿原路走回去,然后找到一条回山洞正确的小道。直到天色接近黑暗,混身湿透,冷得哆嗦的医药妇女才回到了洞内。 “母亲,你到哪里去了?” 艾拉作着手势。“你湿透了,还在发抖。来到火堆旁边吧,让我给你几件干的衣服。” “我找到一些响尾蛇革根给你。将它洗干净,放在口里嚼…” 一“伊扎另一阵咳嗽涌上来,不得不停止片刻。她的眼睛有热症似的发红,她的面庞潮红:”……把生的根在口里咀嚼。这将帮助你保护胎气。" “你不要仅仅为了给我找草药根就在这样雨雪天出去,母亲!你应该知道,我宁可不要孩子,我不愿失去你!你出去一次病得这样厉害。你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体情况。” 第140页 艾拉知道伊扎近年来身体不太好,但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伊扎病情的严重性。这位年轻妇女忘记了自己妊娠,不管时而流血,就餐时常常吃到一半就忘记继续吃下去,而始终不愿离开伊扎的身边一步。晚上艾拉睡觉时,她把她的毛皮卧具放在妇女床的旁边。尤 360 芭也经常保持着警惕,看守在她母亲的身旁。 这是小女孩尤芭第一次经歷如此艰难的时刻,一个为她所爱的母亲患了重病,对她的影响是创伤性的。她眼看着艾拉所做的每一件事。并帮助她,从而启发她了解她自己的遗传继承和命运。不仅尤芭注视着艾拉,整个部落都关心医药妇女,谁也不敢肯定年轻妇女的医疗技术如何,能不能把伊扎从沉疴中救出来。艾拉知道他们的关心;她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她称之为母亲的妇女身上。 艾拉搜索她脑海中记忆的伊扎所教过她的每一种治疗方法。她也问尤芭,在尤芭的大脑里储存着从她母亲遗传继承的知识,根据尤芭提供的信息,再经过她自己的逻辑判断,决定採用一种治疗手段。艾拉的长处在于具有一种特殊才能,具有发现和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这也是伊扎所注意到的。艾拉能诊断,她只要有一点小的线索,就能集合许多待解问题构成一幅图画,然后通过理解和直觉一一填入待解问题的空白。这种能力在所有山洞内的成员中只有她的大脑独特地具有。在伊扎患病的关键时刻激励她发挥这种才能。 艾拉应用从医药妇女处学来的治疗方法,然后又尝试应用新的治疗技术,对伊扎进行治疗。其中有些疗法是从其他用途移植过来,甚至是远离原来的适应症的。在山洞口的挡风墙边,被寒风吹飘过来的枯枝叶等堆积物,随着冬季的渐近结束而越积越高。由于艾拉对伊扎进行的药物治疗,精心的照顾,以及医药妇女自己求生存的愿望—一最大可能三者兼而有之一一终于使伊扎脱离险境,逐渐康復,并能起来对艾拉的妊娠继续护理。两者的进程是慢慢地逐渐地衔接起来的。 艾拉对伊扎的紧张治疗和护理,终于产生了效果。使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但是,艾拉自己在冬季的剩余时间里仍然继续点点流血,并腰酸得厉害。她半夜里醒来,两腿痉挛,频频呕吐。伊扎希望她任何时候都可以把胎打掉。伊扎也不知道,艾拉怎么能坚持地怀着胎儿?尽管艾拉体质如此虚弱,胎儿怎么还能继续生长?并事实上照常和正常地发育。年轻妇女的肚皮膨大到令人不能相信的比 361 例,胎儿剧烈而持续地又蹋又动,使她难于入眠。伊扎从没有见到。过一个妇人能忍受如此艰难的妊娠过程。 艾拉从不诉苦。她害怕伊扎一再要她把胎儿放弃掉,虽然她一 直要求医药妇女留下它。艾拉绝不考虑放弃怀孕。她的遭罪仅使她 自己更为相信,如果这次怀孕失去胎儿,她决不可能下次再得到一 个顺利分娩出的婴孩了。 艾拉在她休息的床上看到淅淅沥沥的春雨把冬雪沖刷掉。尤芭 给她带来第一朵藏红花。伊扎不让艾拉出山洞去。柳树长出毛茸茸 的芽井转为绿色,润湿早春天气的一片嫩翠标志着艾拉开始她的11 岁年龄。这时分娩即将开始。 起始的官缩尚易于忍受。艾拉喝着柳皮茶,与伊扎和尤芭谈话,欣幸盼望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到了第二天,她猜想将会在手臂中抱 着她自己的婴孩。但伊扎却有所保留,在艾拉和尤芭两人面前不露 声色。现在,又像近来伊扎和她的两个女儿间经常谈话那样,将谈 锋转到医药方面。 “母亲,那天你出去採药回来病了,所带回的草药根是什么药?” 艾拉作着手势。 伊扎说:“这叫做响尾蛇草根。这种药不常使用,因为必须新鲜 时放在口中咀嚼,而且必须在晚秋时採集。这是保胎极好的药,但 是究竟有多少怀孕妇空恰恰正在晚秋时节有了流产的危险?这种根 干燥后就失去药效。” “这种草药看上去是什么样的?” 尤芭问。伊扎的病引起尤芭对 所使用草药的兴趣,现在伊扎和艾拉都在训练她。尤芭只要开发她 的大脑,提醒什么是她知道的和如何应用。 伊扎说:“这实际是两种植物,一种雄的和一种雌的。它有长的 花茎,从靠近地面的一簇叶子中长出。小小的花朵从茎的中间开始 向顶端开放。雄株的花是白色的。药用的根采自雌株;它的花较小。是绿色的。” “你不是说它生长在松林里吗?” 艾拉做着手势说。 362 “只生长在潮湿的松树林里。它也喜欢潮湿的沼泽地和草地中的湿地,通常在高山树林里。” “你那天真不应该出去,伊扎。我担心极了……啊,等一等,又一次阵痛开始啦!” 医药妇女在考察艾拉。她要判断两次阵痛的间隔时间。她的判断认为还需要较长的时间分娩才能开始。 “当我外出时,天没有下雨。” 伊扎说,“我想那一天将会是很暖和的一天。我判断错了。秋天的天气常常是不测风云的。我还想问你一件事·艾拉。我有时候发烧到了神志昏迷的地步,我知道你对我使用了草药制作的胸部敷料,这种敷料曾用于解除克莱伯的关节炎痛苦的。” 第141页 “是,我做过。” " “但是这种疗法我没有教过你。” “我知道。你那时咳得很厉害,吐了那么多的血,我想採用一些治疗方法,既能镇咳,又能使痰容易咳出。以前给克莱伯的关节炎使用过的药能将热量深深地渗入皮下,又能活血。我想用这种敷料也能使你的痰易于咳出,所以我试用了;然后我又给你服汤药镇咳。看来这种治疗方法很见效。” “是的,我看是这样。” 伊扎看到艾拉的解释,认为很合理,但是她总怀疑,艾拉怎么会想到这样做的。伊扎想,我做对了。她将是一个优秀的医药妇女,以后还会学得更好。她继承我家系的地位是无愧的。我应该向克莱伯说去。我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会太长了。艾拉已成长为妇女,她应该是一名女巫医——如果她在这次分娩中能平安地活下来的话。 吃过早餐后·奥茄抱着她的第二个儿子格雷夫小步走来,坐在艾拉身边,给格雷夫哺乳。接着奥芙拉也跟着过来。在两次盲缩之间的时间内,三位年轻妇女亲切地闲谈着。但绝不提及即将来。临的分娩事。这时正当早晨,艾拉处在分娩的开始阶段,部落的妇女们纷纷前来访问克莱伯的火塘。有的作为道义上的支持来看望一次,少 363 许时间就走,有的则几乎连续地坐陪着她。总有少数几个妇女围着她的床坐着,但克莱伯则避了出去,他神经紧张地在山洞口走进走出,有时停下来与聚集在布仑火塘内的男人们交换一下简单的手势,但总不能在一处地方停留太久。当天计划的狩猎行动延期了。布仑提出辩解的理由是野外还太潮湿,不宜出猎,但每个人都知道他真正的理由。 到下午晚些时候,艾拉的阵痛加剧。伊扎给她喝一种具有特殊性质的薯类根煎出的汁。以缓解分娩时的痛苦。进入傍晚时,她的宫缩加强,而且间歇时间缩短。艾拉躺在床上,汗湿透了全身,紧紧抓住伊扎的手。她总忍住不让自己叫喊出来。但当太阳落下地平线之后,艾拉再也忍耐不住,因痛苦而翻滚着,每次痉挛折磨她的身体时,发出了尖叫声。大部分妇女再也不能忍受坐在旁边,除了爱菠拉外,都回到自己的火塘去。她们回去后找些家务忙碌着,但不住地望过去,看到艾拉开始又一次痛苦的叫喊。 布仑火塘里男人们的谈话也停止了。他们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眼睛朝地上看。每次试图作简短谈话时,总被艾拉痛苦的喊声所打断。 “她的骨盆太狭,爱菠拉,” 伊扎作着手势。“不能使她的产道开得足够大。” "要不要把羊水破出来帮助她的分娩?这样有时解决问题。一爱菠拉建议道。 “这我已考虑过了。但不能做得过早;她不能忍受干巴巴地分娩。我希望它自己破,但是她已很衰弱,恐怕自己破不了。也许现在帮助她破一下为好。你能不能给我一根光滑的榆木棍?她正在开始另一次宫缩,等这次阵痛过去后,我把它挑破。” 艾拉弓着背,紧紧握住两个妇女的手,一次痉挛痛苦而发出的强音从她的嘴唇撕裂而出。 “艾拉,我要试试帮助你一下,” 伊扎当她一次阵痛过去后,作着手势说。“你明白吗?” 364 艾拉无声地点点头。 “我将把羊水破开,然后希望你採取蹲位,你要用力往下屏气,会帮助把婴儿分娩出。你能这样做吗?” “我试试看。” 艾拉软弱地挥舞着手。 伊扎把光滑的榆木棍插入,艾拉的羊水涌出,接着引起一阵宫缩。 “现在快起身来,艾拉,” 医药妇女作着手势……她和爱菠拉把衰弱的年轻妇女从床上拉起身来,架住她蹲在铺地的兽皮革上,像所有妇女生产时一样……‘‘屏气吧,艾拉,用力屏气。" 她在另一次阵痛中努力屏气. “她太衰弱了。” 爱菠拉作着手势。“她用的劲不够。” “艾拉,你必须用更大的劲。” 伊扎命令她说。 “我没有劲了。” 艾拉作着手势。 “你必须用劲,艾拉。你必须用足劲。否则,你的婴儿会死亡。” 伊扎说。她没有说出,艾拉也将会死亡。伊扎看出她的肌肉隆起,即将开始又一次宫缩。 “现在·艾拉。现在!用劲屏气。用你的全力屏气。” 伊扎着急地催。 艾拉想,我不能让我的婴儿死亡,我绝不能啊!如果这个婴儿死了,我将永远不能有第二个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艾拉拼足最后一次勐劲。她不顾痛苦,深深地吸足一口气,抓住伊扎的手支撑住。她屏住全力下撑,豆大的汗珠在她额头渗出。她的头开始眩晕。她感到全身骨骼散架似的,正用力将把她的内脏屏出去。 “好,艾拉,好。” 伊扎鼓励说。“耍儿的头看见了,再照样来一次。” 艾拉又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再屏气下撑。她感到皮肤和肌肉撕裂,她仍然下撑。流出鲜红的血后,要孩的头被推出狭窄的产道。伊扎接住了,往外拉。现在,是困难的过程过去了。 第142页 “再稍用用力,艾拉,再把胎盘娩出就可以了。” 艾拉又用一次 365 力,感到她的头在旋转,眼前一阵发黑.晕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伊扎把染红的腱筋扎住新生儿的脐带。把其余的咬断。她重击一下婴儿的脚,直到细小的哭声变成响亮的啼哭声。伊扎想,婴儿活了,放下了心,开始将新生儿揩拭干净。然而,她的心却下沉了;艾拉吃足了苦头,一切都经歷来过了,她为的是什么?她太盼望她的婴孩了。伊扎用艾拉制作的柔软的免皮把婴儿包起,然后给艾拉制作一剂咀嚼草药根制备的敷料,用吸水性的皮革条固定敷在艾拉的局部处。艾拉发出呻吟声,张开她的眼睛。 她问:“我的婴孩。伊扎,是女孩还是男孩?” “是个男孩,艾拉,” 妇女说,然后迅速接下去说,使得她不再抱多大希望,“但是,他是畸形的。” 艾拉开始露出的笑容立即转变为恐惧的脸色。“不!他不会的,让我看看!” · 伊扎把婴孩交给她.说;“我原来就害怕这一点。当妇女怀孕不顺利时常常发生这种事。我感到遗憾,艾拉。” 年轻妇女揭开襁褓.看她幼小的儿子。他的手臂和腿比尤芭生出时细,但较长,他的手指和脚趾数目正确,并长在正确的位置上。他那小小的阴茎和睪丸明显地表示出他的性别。但是他的头有点儿不一样。头异常地大,这就是艾拉难产的原因。由于他经受折磨地来到这个世界使它有点变形,但并不是被认为畸形的原因。伊扎知道这仅仅由于出生时压力的结果,会很快地自行恢復的。但是他的头部的构造,它的基本形状,是不会改变的,却是个畸形。还有他的细小而瘦如柴棒的头颈将支不起他巨大的脑袋。 艾拉的婴孩有粗厚的眉嵴,像家族其他人一样,但是他的前额,不是向后倾斜,而是高而直地隆起在眉的上部。在伊扎的眼中看来,他的前额鼓起像一顶高冠覆在头上,而不是掠向长而充实的后部。他的后脑不是像部落其他人般的长而向后鼓起。看上去婴儿的头颅由于缩短后部而变圆,使前额隆起像加冠一样。虽然他有正常的枕骨 366 节在他的脑后,但也使他头部的外形改变得有点异样。他有大而圆的眼睛,但他的鼻了却比正常的小得多。他的嘴很大,但是牙颚没有像家族人的牙颚那样大;在嘴巴的下面有突出的骨改变他面部的形状——有一个发达而稍后缩的下巴。这在家族人中间是完全没有的。当伊扎第一次抱起婴儿时,婴儿的头软软地向后倒,她急忙地用手托住,然后摇摇她自己短而粗的颈上的头。她想,这个男孩以后能把他的头支起来吗? 当艾拉把婴孩搂在手臂里时,婴孩就着母亲的温暖把头往她身上拱,要寻求吮吸,似乎在出生前没有吸足营养。她搂过他凑向乳房。 “你不要餵他,艾拉,” 伊扎温和地说。“这个婴孩很快就要被抱走,你不要再给他的生命增加些什么营养了。你这样做只会在扔掉时使你更加难过。” “把他扔掉?” 艾拉看上去像受到打击似的。“我怎么捨得扔掉他?他是我的婴孩,我的儿子。” 伊扎说:“这对你说来没有什么可选择的,艾拉。这是家族的规矩。一个母亲必须把带到这个世界来的畸形婴儿处理掉,越快越好,在布仑下达命令之前。” “但是克莱伯也是畸形的。他允许活下来。” 艾拉表示抗议。 “他的母亲的配偶是部落的首领;是经首领允许让他活下来的。你还没有配偶,艾拉,没有人为你的儿子说情。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如果你在婚配前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将是不幸的。现在你的婴孩是畸形的不正说明这个问题吗,艾拉?为什么要让这个终生过着坏运的孩子活下去?现在把他扔掉是最好不过的。” 伊扎说明了理由。 艾拉勉强地把她的儿子,从她胸前推开,她难过得泪如泉涌。“哦,伊扎,” 她泣不成声,"我想要一个婴孩想得要死,我像其他妇女一样想有一个我自己的孩子。我没有想到我竞有了一个,我非常快乐。我不顾病得如此厉害,就因要有一个我自己的婴孩。我没有想到他来得这样艰难,当你说他要死,我不得不拼命地屏气下撑。如 367 果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死,我何苦经歷这样艰难呢?母亲,我要我的耍孩,不要催我把他扔掉。" “我知道这是不容易的事,艾拉,我们必须这样做。” 伊扎为了她心都碎了。婴孩正在寻找乳头时遭到出其不意的制止,他的安全感和满足吮吸的本能得不到满足。她现在还没奶给婴孩吃,要等到一昼夜左右才生出奶来;现在有的是稠厚像奶般的液体从乳头分泌出来。是将她自己抵抗疾病的免疫力分给婴儿,使婴儿在出生的头几个月具有抗病的能力。他开始呜咽哭泣,并立即转为雄壮的嚎2叶声,挥动他的手臂,把盖被踢掉。他的哭声显示了这个发怒的红脸婴儿提出的坚决要求。哭声充满了整个山洞。艾拉无法制止他,只得将他抱回靠向她的乳房。 她做着手势说,“我绝不能把我的婴儿扔掉。我不能这样干!我的儿子是活生生的。他正在唿吸。他可能有点畸形,但是他很强壮。你听到他的哭声吗?你听到过有这样雄壮的婴儿啼哭声吗?你看到过他怎么踢吗?看他吮吸得这么有劲!我需要他,伊扎,我需要他并正在保护他。如果要我杀死他,我愿意出走。我能打猎,我能自己寻觅食物养活他。” 第143页 伊扎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艾拉,你不能作那样的打算。你往哪儿去?你现在身体太弱,你失去很多血。” “我不知道我出走到哪里去,母亲:到某些地方,或到任何地方。但是,我不愿将他扔掉。” 艾拉是一个刚强而敢作敢为、一经决定敢于咬紧牙关、赴汤蹈火的人。伊扎对于她说的话所包含的意义是一点不怀疑的。但是,她太衰弱了,她经不起到任何地方去的折磨}她为了救她的婴孩非得把自己的一条命赔上不可。伊扎简直不敢去想艾拉要藐视家族的习俗,但是伊扎确信她会这样干的。 “艾拉,不要说那样的话,” 伊扎请求说。“把他交给我吧。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会为你处理好的。我会告诉布仑你太衰弱1只要这点理由就足够了。” 妇女伸手去接婴儿。“让我将他抱走。一旦他离开了你,你会慢慢将他忘掉的.”368 “不!不,伊扎,” 艾拉有力地摇摇头,把她手臂中的襁褓接得更紧。她紧紧地抱他,用她的身体挡着,又用一只手说着克莱伯的简短语言;“我要保护他。不管什么方法。什么途径,甚至我离开这里,我一定要保护我的婴儿。” 尤芭在旁看着两个妇女。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她。她目睹艾拉折磨得像把骨头绞碎般的分娩,也在以前看见过别的妇女分娩。对儿童们说来,没有必要对他们保守任何生与死的秘密,他们与成人们分享部落的命运。尤芭热爱这位金髮的女郎,是她的玩伴和朋友、保护人和姐姐。艾拉的艰难、痛苦的分娩惊吓了这个女孩,但听说艾拉要离开,更使她惊恐万分。以前艾拉离开过她.当时每个人都说她永远不能再回来。尤芭确信,如果艾拉这次离开,她将永远见不到她了。 “不要走,艾拉,” 女孩跑过来作着手势,激动得发狂似的。“母亲,你不能让艾拉走,不要再走!” “我不愿离开这儿,尤芭,但是我不能让婴孩去死。” 艾拉说。 “能不能像阿芭故事中说的那位母亲那样,将他高高地挂在树上?如果七天后他仍活着,布仑会让你把他留在身边的。” 尤芭要求着。 “阿芭的故事是一种传说,尤芭,” 伊扎解释说。“没有一个婴孩能在寒冷和没有食物的野外活下来。” 艾拉并不对伊扎的解释放在心上;但是,尤芭的孩子般的建议却给她一个启发。 “母亲,那个传说有部分是真的。” 艾拉说。 “你说的什么意思?” “如果我的婴孩在七天后仍然活着,布仑必须接收他,是吗?” 艾拉恳切地问。 “你想到哪儿去啦,艾拉?你把他留在野外七天后休想再活着。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把他留在外面,而是带着他到外面去。我知道一个地方我能够躲藏.伊扎。我可到那里去,带着他,然后,在他命名的一天 369 回来。那时布仑会允许我把他留在身边。那是一个小山洞……" “不。艾拉,不要告诉我这些事。这样做是错误的。这是不眼从,我不能同意;这不是家族的规矩。布仑会大发雷霆。他会搜索你的,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这是不对的,艾拉。” 伊扎打断了艾拉的话,告诫说。她站起身来,走向火堆,但走几步后又转身回来。" 如果你离开了。他会问我,你哪里去了,我怎么回答他呢?" 在伊扎的一生中没有做过一件违反家族习俗或违反布仑意愿的事。艾拉的打算说了出来后确令伊扎丧胆。即使避孕药的保密也是经过上代医药妇女的託付和批准,这是家传的一部分。保守秘密不是不服从——没有传统或习俗禁止一个人保守秘密——她只要闭口不说就是。艾拉的计划简直是叛逆,一种叛逆是伊扎做梦也从来没有想到的;她站在家族传统的立场上是不能同意的。但是,她知道艾拉是如何捨命似的需要这个婴儿;她想到艾拉通过漫长而困难的妊娠期遭受的苦难,为了害怕婴孩死亡给艾拉的打击,她宁愿豁出自己的生命……这一切使伊扎为之心碎。现在,伊扎眼睛望一下新生儿,心想:艾拉的话是对的,他是畸形,但是他既强壮而又健康。克莱伯也是畸形——现在他是大莫格乌。这个婴孩也是她的第一胎孩子。如果她有配偶的话,布仑会让婴孩活下去的。但是,她又转而一想:不,布仑决不会同意的。她不能对别人说谎话,犹如不能自己欺骗自己,不过,她可以闭口不说。 她曾经想过,要不要把艾拉的计划告诉克莱伯或布仑?她知道,虽然她可以这样做,但是为艾拉着想,她绝不应这样做。她不能同意艾拉的计划,但能为她严守秘密。这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大一件自己策划的荒唐事。 她把几块熟卵石投入一碗水内,为艾拉制备一服麦角浸剂,放在艾拉床边,看见艾拉用手臂搂着婴孩睡着了。伊扎轻轻地摇摇她。 “把汤药喝下去,艾拉,” 她说。"我把胎盘包好了,放在那个角落里。今晚你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必须将它拿出去埋掉。布仑早已知道,爱菠拉会告诉他的。他不想亲自来检查要孩.然后作出留或 370 第144页 不留的决定的。他要你当点心千万别隐瞒出生婴孩的实情。" 伊扎告诉她的女儿该什么时候执行她的计划。 伊扎离开后,艾拉醒着躺在床上,想她随身带些什么东西。我需要睡觉盖的毛皮、婴儿用的兔皮和鸟的绒毛,两块替换用额外的垫被。我自己用的皮革片、我的弹石带和石刀。哦,还有食品,我最好带点食品,和一个水袋。如果等到太阳升高后离开山洞,我有足够时间在一个早晨内把一切准备好。 第二天早晨,伊扎烹制了比四个人早餐需要量多得多的食物。克莱伯昨晚很晚才回到火塘入睡,他避免与艾拉谈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他想,她的图腾确实是太强大,并没有完全被打败;这就是为什么她在妊娠中流这么多的血的缘故。这也是使她的婴儿畸形的原因。但真不能使人理解,她竞这样迫切地需要她的婴儿。 “伊扎,这些食物够整个部落吃,” 克莱伯提醒说。“我们怎能吃得下这么许多?” “这是给艾拉的。” 伊扎说,并迅速地把头低下了。 这位老人想,伊扎应该有很多孩子。她对她的一个孩子就溺爱到这个程度。艾拉确实需要多吃一点以恢復她的体力,但看来还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完全恢復。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生出一个正常的孩子来? 艾拉起身后感到头在旋转,并感到一股热血流出。她走几步都困难,特别弯下腰来是一种折磨。她的衰弱超过她自己想像的程度,几乎有点心神恍惚。我怎么能攀登上小山洞啊,但是,我必须去。如果我不能够,伊扎将把我的婴孩抱走。将他埋掉。我怎么捨得失去我的婴孩呀!’ 我绝不能失去他。她坚定地作出决定.把恐慌放在脑后。我无论如何要到达那里,即使全程爬行也要爬到那里! 当艾拉离开山洞时,天在下濛濛细雨。她把一些必需品装在採集筐的底部,上面放一包有腥臭味的胎盘和血块.她把其余东西藏在毛皮披身外套里。婴儿安稳地用斗篷束在她的胸部。第一阵眩晕过去后,她开始进入树林内,但留给她噁心的感觉。她转向一条深 371 入森林的小道,不久停下来,用掘棒在地上挖坑。她感到十分困难,因为她很衰弱。她把一个血煳煳的包裹照伊扎告诉的方式深埋在土内,然后做了合宣的祷告。她看一下她的儿子,正温暖而舒适地躺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现在再不会有人把你放进这样的坑里。“。” 她自言自语说,然后,她开始攀登峻峭的山脚,不防有人在后面偷看她的行动。 就在艾拉离开山洞后不久,尤芭熘出来跟着她。经过冬天对她母亲疾病治疗的训练,使这个女孩更加意识到艾拉外出的危险性。她知道这个年轻妇女的身体是多么虚弱,害怕她可能晕倒,或有野外游荡的食肉兽闻到血腥味而将她作为猎物。当尤芭看到艾拉继续前进时,几乎想跑回山洞告诉伊扎.但是她不放心艾拉单独走去,所以又开始跟在她的后面。当艾拉转向离开小道时,女孩看不到她,但过后又看见她正在攀登开阔伸展的山坡。 艾拉在攀登时,用掘棒作为手杖,沉重地把身子靠上。她不时停步休息,努力咽着唾液把噁心压下去,井挣扎着不使眩晕变为眼前发黑。她感到血液顺她的大腿流下,但不能停下来更换她的吸水片。她记得过去一个时期,曾一口气跑上峻峭的山坡而不歇气。现在,她简直不敢相信到高山草地为什么这么远,两个熟悉的地面标志之间的距离不可能会这么长。艾拉一步一步地把自己推向前去,精疲力尽到快要倒下去,于是挣扎着有意识地站立一会儿,直到休息足了,再继续前进。 到了下午晚些时候,婴儿开始哭闹,她好像透过朦胧的浓雾才听到。她并不停下来餵他,她还要努力攀登。她的思想只挂在一个信念上——我要到达高山草地,我必须要到小山洞内。她甚至不知道此外还有什么了。 尤芭离她很远一段距离,‘使艾拉看不到她。她不知道艾拉甚至连下一步跨过去会遇到什么都看不到。当年轻母亲最后到达高山牧场时,她的头像在红色的烟雾中游泳。她在头脑里告诉她自己:还有一点点路,恰恰还有一点点路!她拖着沉重脚步穿过草场后,几 372 乎没有一点力气推开树枝,终于蹒跚地跨入曾经多次当作她避难所的小山洞。她栽倒在鹿皮上,不顾她的毛皮披身是湿的,也忘记在她最后力竭倒下之前,把她的奶头塞在啼哭的儿子嘴里。 这是千万的幸运。正当尤芭到达草场时,看到艾拉消失在小山洞内。否则会使她想,艾拉怎么会在薄雾般空气中突然不见?这棵带有迷惑人的稠密树枝的老榛子树,把山壁上的洞口完全伪装保护起来。即使不在夏季长满树叶的时候,也很难发现小山洞。尤芭奔跑返回山洞。她出去很长时间超过预计}这比艾拉像爬行般艰难地到达小山洞所花费的时间更长得多。她害怕伊扎会担心和责骂她。但是伊扎并不注意尤芭的晚归。她曾看到她女儿熘出去跟在艾拉后面,并猜到的意图,她不想去追究,去弄个水落石出。函 “她应该回来了吧,伊扎!” 克莱伯问。他已经整个下午担忧地踱着步子进进出出山洞口。伊扎神经紧张地点点头,不敢往上看,只注视着她正在用石刀切成小块的鹿腰腿肉.这些鹿肉已经煮熟并冷却。 第145页 “艾哟!” 她突然叫喊,锐利的石刀在她手指上割了一个口子。克莱伯抬头一看,使他惊奇的不仅是她割破了自己,而且自动喊了出来a伊扎使用石刀的技术十分熟练,他想不起来上次何时她割破过手指。克莱伯想,可怜的伊扎!我因自己担忧极了,一点没有关心她,竟忘记她是如何感受的——他在责备自己——难怪她神经如此紧张,她也在担忧。 “我刚才和布仑谈过,伊扎。” 克莱伯做着手势说。"他勉强同意派人出去寻找艾拉。妇女处理那脏物的地点是没有人想知道的。如果她在处理的时候,被一个路过的男人撞见,那么他将该多么倒霉呀。但是她是如此地衰弱,可能会在某处雨中晕倒。你可以出去找她,伊扎,你是一个医药妇女,有这个责任。她不会走得太远的。不必担心 373 为我备餐,我会等候的……你为什么还不走啊,天马上就要黑了。" “我不能去,” 伊扎作着手势,把她割伤的手指放进嘴里。 “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不能去?” 克莱伯感到迷惑不解。 “我找不到她。” “你不出去找怎么能知道找不到她?” 这位老巫师给彻底搞煳涂了。他需要静心地想一想:为什么伊扎不愿出去找她?为什么已过了这么多时间她也不出去找一找?我真以为她现在已经穿过树林,爬过石块正在寻找艾拉呢。她的神经如此紧张,里面肯定有问题。 “伊扎,你为什么不想出去寻找艾拉?” “这是没有办法的,因为我找不到她。” “为什么?” 他逼着说。 伊扎的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和担忧,终于承认说:“她藏起来啦。” “藏起来?她要躲避谁?” 伊扎回答:“她要躲开每一个人,包括布仑、你、我,还有整个部落的人。” 克莱伯惊讶得像丢魂似的。伊扎的回答像迷一般无法理解,他着急地问:“伊扎,你必须好好地解释清楚。为什么艾拉要躲开部落。躲开你或我,特别是躲开你?她现在正需要你。” “她要保护她的婴孩,克莱伯。” 伊扎侧身向前做着手势,用她的眼神请求他的理解。“我告诉她,这是当母亲的责任,必须亲自把畸形婴儿处理掉,但是她拒绝了。你知道她是如何地渴望要有一个婴孩。她说要把婴儿带出去,藏匿起来,直到婴儿的命名日回来,布仑只能接纳他。” 克莱伯狠狠地盯着伊扎看,迅速掌握了艾拉的个人打算。 "是的,布仑将被迫接受她的儿子,伊扎。不过,然后是她将被诅咒,因为她蓄意不服从。这回将是永久的咒死。你应知道,一个妇女如强迫一个男子在违反他的意愿下作出某种决定,这个男子将丧失脸面!如果这样,布仑会失去权威,男人们不再尊重他,即使诅咒了她,他也将永远丢失面子。家族大会将在今年夏季召开。你 374 想一想,他有什么脸面面对其他部落?为了艾拉的缘故,将使我们整个部落丢尽面子。" 巫师愤怒地做着手势说,“什么人帮她出这个鬼主意的?” “这是艾拉听到阿芭讲的一则故事,关于一个母亲把她的畸形耍儿挂在树上的故事。” 这位异常激动的妇女把自己放在局外。难道她自己没有也想到这则故事吗? “老妇人无稽之谈,” 克莱伯厌恶地作着手势。“阿芭只知道把一些荒唐的传说灌输到年轻妇女的头脑里。” “这不仅阿芭,克莱伯,你也是这样。” “我?何时我给她讲过这些故事?” “你没有给她讲过任何故事。你出生时畸形,但是允许你活下来。现在你是大莫格乌。” 伊扎的话震惊了这位单边倾侧、一只手臂的大巫师。他知道这是由于一系列偶然因素致使他被部落接收,难得的幸运保全了这位全家族最高的圣人。他的母亲的母亲一次告诉他,这纯粹是一次奇蹟。是不是艾拉由于他的缘故也想在她儿子的身上创造奇蹟?这是不会可能的。她不能强迫布仑接纳她的儿子,强迫布仑允许她的儿子存活下来——这项决定完全取决于布仑个人的意图和决策。 “那么你呢,伊扎,你有没有告诉过她这样做是错误的?” “我求她不要出走。我告诉她如果她不能将他扔掉,我会代她去扔掉婴孩的。但是她从那以后不让我接近婴儿。哦,克莱伯,她为了得到这个婴儿也够遭罪的。” “因此你就让她走,希望她的计划得到实现,那么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我或布仑呢?” 伊扎对此不能回答什么,仅摇摇她的头。她想,克莱伯说得对,我应该告诉他。现在,不仅她的婴孩,艾拉自己也得死。 “她往哪里去,伊扎?” 克莱伯的眼睛果楞得像石头一样。’ “我不知道。她曾说过一个什么小山洞”妇女回答,她的心在下沉。巫师突然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走向首领的火塘。 375 婴儿的啼哭声最后把艾拉从力竭的昏睡中吵醒。天色已经漆黑,小山洞内潮湿而且寒冷,没有火堆。她进到洞的后部解手,因温热而带氨味的液体刺激伤口和撕裂的肌肉引起疼痛使她畏缩。她在暗中摸索,从採集筐里取出干净的皮革片,并取来新的披身给淋湿和弄脏的婴儿换上,喝些水;然后用毛皮把婴孩裹起来,躺下去给她的儿子餵奶。下一次她醒来时,山洞的石壁透进斑斑驳驳的日光,这是通过洞u掩盖的榛子树枝照进来的。她吃着冷的食物,并给婴孩哺乳。 第146页 食物和休息使她復甦。她坐了起来,抱着婴儿,像作梦般地冥思。她想,我要出去弄点木柴,我带来的食物不能维持多久,我也必须出去设法弄点来。零陵香草已发芽,它能补血。新的紫苜蓿和巢菜的嫩芽应很多,还有球茎。树液已开始分泌,现在内层树皮是甜的,特别是槭树。不,槭树不会生长在这样海拔高度的,但这里有桦树和冷杉。让我想想,新的牛蒡、款冬和嫩的蒲公英叶,以及蕨菜,这些大部分植物的叶子仍然是捲曲的。我想起我的弹石带一一这里地面有许多松鼠、河狸和兔。 艾拉像白日作梦般遐想着温暖季节的愉快。但当她站起时,感到有一注血从下部涌出,和一阵眩晕。她的双腿上干血结成饼,并沾污了她的脚盖和披身,使她震惊地回到现实,意识到她目前绝望的处境。 当眩晕过去后,她决心给自己清洗一下,再去採集些食物,但她不知道怎样处理她的婴孩才好。是把他带走,还是让他睡在原地?她犹豫了多时。家族的妇女从不将婴儿留在没有人看管的地方,总是把他放在某个妇女的能见范围之内。因此,艾拉不愿单独将他留在洞内。但是,她要清洗自己,还要背水及带回更多的木柴,就不能不将婴孩留在洞内了。 她从裸树枝灌木所遮盖的洞口窥视出去,知道附近没有人。她推开树枝,离开山洞。地面已湿透;靠近小涧边是一带极为滑熘的 376 淤泥。在阴荫的角隅处仍然有未融化的残雪。东方的强风把更多的下雨云块推向这里,吹得艾拉直打哆嗦。她涉水进入寒冷的小洞清洗自己。然后擦拭她的披身。当她把冷湿的皮革披回在身上时,很少有温暖感。 她走入高山草地周围的树林中,用力掰取冷杉靠近地面的干燥树枝。忽然。一阵头晕笼罩着她,使她的膝部弯曲而站立不住。她就近握住一棵树,镇静一会儿。她的头部如受打击;她咬紧牙关忍住不呕吐出来。她的虚弱使她再也不能行动。所有打猎或採集食物的思想统统丢在脑后。耗尽精力的妊娠、劫掠般的分娩,以及极度紧张的攀登剥夺了她体内所有的储备——她只剩下很少的体力了。 当她回到山洞时,幸好婴孩在啼哭。环境既冷又潮湿,他失去她怀里的温暖。她把他抱起,忽然又想起水袋留在小涧边没有拿回。她必须要喝水。于是她把儿子放下,拖着身子又出洞去。天又开始下雨。当她回来时,她倒了下来,精疲力尽了。她把潮湿沉重的毛皮盖在两人的身上。她由于疲乏已极,昏然入睡,忘记了在她大脑的角落里还剩留着的恐惧的残余。 “她是任性和傲慢的,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吗?” 勃劳德自以为是地做着手势说,“你们每个人都相信我吗?不,有些人站在她的一边,原谅她,让她自行其是,甚至允许她打猎。我不管她的图腾如何强大,妇女总是禁止打猎的。穴狮决不会叫她打猎,而是她在违抗。看看吧,你们给一个妇女这么多自由。产生怎么样的结果?看看你们的宽厚获得点什么效果?现在她想把她的畸形儿子强行塞给部落,这次就没有一个人会原谅她的了。她蓄意违抗家族的习俗是不可宽恕的。” 勃劳德为自己辩护后又自鸣得意地藉机会向首领说,“我告诉你,该怎么怎么办。” 他喋喋不休地大放厥词是为了搞报復,却触动了首领的痛处。布仑不愿丢面子,但他配偶的儿子并没有为挽回他的面子作出多大贡献。377 “你讲出了你的观点,勃劳德,” 布仑做着手势说,"没有隐瞒的必要,如果她回来的话,我将会惩罚她的。没有任何一个妇女可强迫我违抗我的意志要我放弃我的意图。而且今后不会允许任一妇女开这个先例。 “当明天早晨我们再去搜索时,” 布仑在说明会议部署时说,“我们应当到不常去的地方搜索。伊扎说艾拉知道一个小山洞。有谁看见过附近有什么小山洞?它不会太远,她身体太弱也走不到太远。让我们忘掉大平原或森林,专去搜查可能有山洞的地方。这次下雨把她的痕迹都沖刷掉了,但是还可能留有脚印。我们採取一切方法把她找到。” 伊扎担忧地等候布仑的会议结束。她必须鼓起勇气去向他说说,并认为现在正是时候。当她看到男人们纷纷离开,就走进布仑的火塘,低着头蹲坐在他的脚边。 “你有什么要求,伊扎?” 布仑敲敲她的肩膀后说。 “这个毫无价值的妇女有话对首领说”伊扎开始说。 “你可以说话。” “这个妇女有错误,当她知道那个年轻妇女计划的事时,没有到首领处来。” 伊扎的情绪异常激动,忘记了使用定式的手势向首领致词,“但是,布仑呀,她十分渴望地需要一个婴孩。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她竟会怀孕,尤其她自己更想不到。打败穴狮图腾的精灵怎么可能呢?她对此十分快乐。虽然她在怀孕中遭受许多痛苦,她却从不诉苦。她在分娩时几乎死去,布仑。仅由于想到她的婴儿可能会死,才给她力量最终分娩了出来。即使她的婴儿是畸形的,但是,她对于听说她的婴儿要被扔掉简直忍受不了。她确信这是她可能有的唯一的孩子。她受到的震动和痛苦使她不能理智地考虑问题,她想得太率直。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发言,布仑,但是我要求你给她活下去。” 第147页 "为什么你早不到我这里来,伊扎?既然你现在想到请求赦免她会有好处,为什么那时你不到我这里来?我有没有待她不好?我对她遭受痛苦不是没有看见。一个男子可把目光移开不看别人的火塘, 378 但不能闭塞他的耳朵。这个部落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艾拉生她的儿子时遭受的痛苦。你想我是硬心肠的人吗,伊扎?如果你早一点到我这里来,告诉我她的想法,她计划怎么做,你想我会不想想让她的婴儿活下去吗?我可以宽容她以出走和藏匿的手段来威胁我的想法,就当作一个妇女丧失理智的胡言乱语。我会检查她的要儿,即使没有配偶,如果畸形不太严重,我也可允许接受他。但是,你投有给我这个机会。你自作聪明似乎已经知道我该怎么做。这一点也不像你原来的作风,伊扎。" "我从没有听说过你有过一次不服从的事例。你一直是其余妇女的榜样。我只能责备你在有病时的态度。我知道你病得很厉害.但你还试图隐瞒不说。虽然我尊重你的意愿,在所有场合下从不声张,但是,就在去年秋季,我就担心你即将步入神鬼世界。我很了解艾拉·相信这次是她有一个孩子的唯一机会。我相信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我看到当你有病时,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在一边,伊扎。是她使你脱离了危险。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你从死亡中救出来的。可能足大莫格乌安抚了想把你带走的神鬼们。说服它们让你仍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里.但我看决非大莫格乌一人之功。: "我已决定答应大莫格乌的请求,让她当部落的女巫医。我要尊重她,像我过去尊重你一样。她曾经是一个值得羡慕的妇女,一个尽责服从的模范,我是不理睬我配偶的儿子的一些言行的。是的,伊扎,我注意到勃劳德对待她很粗暴。即使去年初夏时节,她有一点失检,但事情是由勃劳德以某种方式挑起的,我并不了解事件的全部详情。这对他说来很不值得,以他的身分和一名妇女闹对立,勃劳德是一个非常勇敢和强壮的猎人,他没有理由感到他的男子汉气概会受到一名女性的威胁。但是,可能他看到一些问题而被我忽略了。可能他是对的,我没有看清她的问题,伊扎,如果你早些到我这里来,考虑你的请求,我会让她的儿子活下去。现在太晚了。当她在她孩子的命名日回来时,艾拉和她的儿子都必须去死。一379 第二天,艾拉想试试取火。这里还有几根干木棒是她以前留下的。她用手掌旋转木棒,钻向另一块木头。但是,她没有足够的耐力持续地转动,引不起木头冒烟。其实,她生不起火来,却是她的莫大的幸运,救了她的性命。德路盖和克罗格找到路径,来到高山草地,当时她和婴孩都在睡觉。如果生起火堆,他们会闻到火的气味,甚至留下的火烬也有气味,使他们闻到而发现她。他们曾走到很接近山洞的地方,如果这时婴孩在睡梦中醒来啼哭,他们也就会听到。而洞口是石壁上的一个小孔,巧妙地被浓密的老榛子树丛所隐蔽,他们终于未能发觉出来而错过去了。 不但如此,幸运之神更多地向她微笑呢!铅灰色的天空下的连绵不断的春雨把小涧的岸边变成泥泞的水坑,而草场地面成为浸透水的沼泽,像对她的灵魂盖上一块罩布;沖刷了她所有留下的痕迹。猎人们在追踪时,目光锐利,他们能辨别部落每个成员的各别脚印,看出附近有折断的树芽,或她在採集食物时掘取草根或球茎而动过的土,都逃不过他们明辨纤毫的眼睛。由于她的身体极度虚弱,使她不能出去採集食物。‘后来艾拉走出洞去,看到通向小涧的泉源附近泥地有男子们的脚印,是他们停下来在那里喝水时留下的,使她的心几乎停止跳动。她害怕得再也不敢出去了。她常被山洞前风吹灌木的响声吓得心惊胆战,常因疑神疑鬼听到想像中的动静魂消魄散。 她自己带夹的食物几乎吃完。她开始搜寻她过去在漫长而寂寞的暂时性咒死期间储存在洞内筐里的食物。所有能找出的只是一些干粟子,业已腐烂,筐里还留有小形嘴齿动物的粪,这是它们长时间来发现储存食物啃吃后留下的。她又发现她在妇女诅咒期间躲到山洞里来伊扎给她的吃剩的食物,也已腐烂和干透了——所有这些都 ^是正能吃的。 + 然后,她想能起在山洞后部她做过一个石坑,窖藏有干的鹿肉,这是她射死一头鹿取得温暖的披身毛皮后制备的。艾拉找到石头堆起的圆堆,把石头搬开。窖里储存的千肉未受触动。这使她的紧张 380 情绪有所缓和,但这种缓和迅即中止。艾拉听到洞口的树枝在拨动,她的心跳霎时间加快。 “尤芭!” 艾拉突然看见女孩走进洞来,惊异得吓了一大跳,做着手势说。“你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 “我在你离开的那天跟在你的后面,我非常害怕你会出什么事。现在我给你带来一些食物和催奶的茶。这都是母亲做的。” “伊扎知道我在这里吗?” “不,她不知道,但是她了解我是知道这里的。我想她是不想知道,否则她必须告诉布仑。哦,艾拉,布仑对你大发脾气。男人们每天在外面搜索你。” “我看见泉源边有他们的脚印,但他们没有发现小山洞。” 第148页 “勃劳德自吹自擂说他知道你长期来如何如何地坏。克莱伯自从你离开后我几乎看不到他。他整天蹲在那间祭神的小洞里。母亲难过极了。她要我告诉你千万别回去。” 尤芭说,她的眼睛睁大着,对年轻妇女露出害怕的神色。 艾拉问:“伊扎没有向你说起过我,伊扎怎么能叫你带信息给我?”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她额外煮了些食物。不是煮得太多——我想她害怕克莱伯会猜到这是给你的——但她连自己的一份也没有吃。后来,她制备了茶,她就开始喃喃地自言自语,好像她在悼念你。她自从你离开后一直在悼念你,但是她的眼睛却看着我。她念念叨叨地说,‘希望有人告诉艾拉不要回来。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女儿,她没有食物可吃,她很衰弱。她需要出奶餵她的婴孩。事情就是这样。然后,她离开火塘。这个水袋放在茶的旁边,食物已经包好。 “她一定看见我跟着你出去,” 尤芭继续说。"我纳闷那次出去这样长时间才回来她为什么不骂我。布仑和克莱伯都对她大发脾气,因为她没有事先告诉他们你要藏匿起来。如果他们知道伊扎能设法找到你,而又不将这个信息告诉他们,我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她。 381 但是,幸好投有一个人间过我。没有人会注意到小孩们的。特另2是女孩们。艾拉,我知道我应当把你在哪里的消息告诉克莱伯,但是我不希望布仑诅咒你,我希望你不要死。" 艾拉能够用她的耳朵听到她自己的心房在剧烈地跳动。我该怎么办呢?她还没有完全想过:自从她被迫离开部落后,她现在身体的衰弱程度,以及她还要带一个小婴孩生活下去该如何地困难。她在盘算着还有几天就是她婴孩的命名日。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呢?她抱起她的婴孩,并紧紧地搂在胸前。我决不能让你死的,是吗? 尤芭同情地瞅着这位年轻的母亲,但艾拉好像忘记尤芭在她旁边似的。“艾拉,” 她尝试地说。“能不能给我看他一眼?我从来没有机会看看你的婴儿。” “哦,尤芭,当然你可以看他,” 她作着手势,感到女孩专程带来伊扎的口信,却受到忽视而深为愧疚。她也可能为此招来麻烦。如果他们发觉尤芭知道如何找到艾拉而不告诉他们,对她的惩罚将是严厉的。有可能丢了她一条小命。 “你喜欢抱抱他吗?” “我能不能?” 艾拉把婴孩放在尤芭膝上。尤芭开始解开他的襁褓,并抬头看看艾拉是否同意。这位母亲点点头。 “他不是长得很难看,艾拉。他也没有像克莱伯那样地瘸腿。他有点皮包骨似的,但主要他的头部看上去有点异样。虽然,没有像你异样得那么厉害。你看上去和部落里其他人都很不一样。” “这是因为我不是出生于本家族。伊扎发现我时,我还是一个小女孩。她说我是出生于外族。可是现在我是本家族的人了,” 艾拉自负地说,然后她的脸色又下沉了。“但还不是很久。” 女孩说:“你怀念你的母亲吗?我的意思是你的真正母亲,不是伊扎。” 艾拉说:“我除了伊扎外。不记得还有其他母亲。我对来到部落前的一切事什么也记忆不起来。” 她忽然脸色变为苍白:"尤芭,如 382 果我不能回去,我将到哪里去呢?我和谁住在一起?我将再也见不到伊扎和克莱伯了。这是我能见到你的最后一次。但是,我不知道我另外该作些什么事。我不能让我的婴孩去死。" 尤芭说:“我也不知道你应该怎么做,艾拉。母亲说,如果你要布仑接受你的儿子,将使他丢失脸面。这就是他大发脾气的原因。她说,如果一个妇女指使男人做什么,其他男人再也不尊敬他了。即使他以后诅咒你,他也终将丢失脸面,因为你已经强迫他做了违背他意愿的事。我不要你到别的地方去,艾拉,但是你如回去,你要死的。” 这位年轻妇女瞧着女孩饱受打击的脸,没有想到她自己也泪流满面,以同样悲戚的脸色相对。她们几乎同时间相互对望了一下。 “你最好赶快回去,尤芭,时间长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艾拉说。女孩把婴儿交还给他母亲,站起来要离去。“尤芭,” 艾拉叫喊,当女孩正开始拨开树枝。“我很高兴你来看望我,使我与你再能谈一次话。你告诉伊扎……告诉我的母亲,说,我爱她。” 眼泪又滚滚下,也告诉克莱伯。" “我会告诉的,艾拉。” 女孩又拖延了一会儿。“我现在走啦。” 她说,迅速地离开山洞。 尤芭离去后,艾拉打开她带来的食物包。包里食物不是很多,但加上千鹿肉,可供吃几天。再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她不敢想。她的思想像进入混乱的大漩涡中,将她置于极端绝望的深渊之中。她的计划遭到逆火,产生事与愿违的恶果。不仅她婴孩的生命,而且她自己的生命也处在危险之中。她吃着食物,尝不出是什么滋崃,又喝点茶,然后抱着婴孩一起躺下,进入忘却忧愁的睡眠中去。她的身体有它本身的需要,它需要休息。 第149页 当她再醒来时,在黑夜中。她喝完剩下的凉茶。她决定趁天黑时去多取点水回来,因为这时可免给搜索的男人们发现。她在暗中摸索着寻找水袋。由于洞里十分黑暗,使她有点恐慌,找不准方向。但是洞口伪装的树枝,陪衬着不是完全黑暗的天空,使她认明方向, 383 很快爬出洞口。 天上挂一钩镰刀似的下弦残月,飞驰的白云,时而遮住月牙,很快又离去,泻下微弱的月光。她的眼睛已充分适应洞内的黑暗,能看清朦胧光华中幽灵般树木的剪影。淙淙流过的泉水冲击在岩石上,形成小型的瀑布,将水面上碎片般的月光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彩虹。艾拉仍然很衰弱,但是她站起来不再眩晕,走路也不比早先费力。 在黑夜的笼罩下,艾拉走到小涧边俯身汲水,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但是,却被一些更习惯于暗淡月光下、闪着绿色磷光的眼睛所看到。夜出四处觅食的野兽和它们在夜间进食的猎物也在她取水的同一水源饮水。艾拉自从5岁时裸体在荒野邀游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地处于脆弱和易受伤害的状态——不仅由于她的虚弱,更因为她并没有想自己能长久地活下去,以致防御松弛,思绪呆滞。她很容易被潜伏的食肉兽捕获,因为她身上有很浓的气味会吸引它们前来。但是,一贯机警的艾拉已有所察觉,几乎出于本能,几颗飞速的石子射出去,虽非一定致命的,也给野兽造成痛苦,在身上留下伤痕。这些包括山洞在内都是它们领地的食肉兽都纷纷惊逃离开。这就给她创造一个环境,一个安全因素和使她赖以生存的活动场所。 “那边必然有她的痕迹,” 布仑发怒地作着手势。“如果她带有食物,不能永远吃不完;她必然很快从藏匿的地方走出来。我要求把已经搜索过的每一块地方再搜索一遍。如果她已死了。我也需要知道。一些食腐肉兽会发现她,并出现迹象。我要求在命名日之前找到她。除非把她找到,否则我没有脸面参加家族大会。” “现在她正在阻止我们参加家族大会,” 勃劳德轻蔑地冷笑一声。"为什么她一开始就被部落接受?她甚至还不是家族出生的人。如果我是首领,我就决不会接纳她,也决不会让伊扎领养她,甚至不会让伊扎捡回来。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这次不是她第一次违抗,她一贯违抗成性,经常藐视家族的规矩,并且做了坏事而不受处分。你们中间有谁曾阻止过她不许将 384 动物带进山洞?又有谁阻止过她不许她独自外出,免得她做出好的家族妇女所不想做的事?毫不奇怪,她偷看我们在练习场上练习武器。当她偷用弹石带被我们抓住后发生些什么?一次暂时性咒死。而当她回来后,竞允许她打猎!大家想一想吧,哪一个家族的妇女在打猎?你们可知道其他部落会怎么想的?我们不能参加家族大会,这就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了!她要强迫我们接纳她的儿子还值得令人奇怪吗?" “勃劳德,这些话我们以前早已听过多少遍了.”布仑不耐烦地作着手势。“她的违抗不能不受到惩罚,我向你保证。” 勃劳德经常唠唠叨叨地弹着老调,搅扰得布仑不胜其烦,但确也给他造成一种印象。这位首领开始重新考虑以往的作为,以及部落在执行家族的传统和习俗中造成的偏差。勃劳德提醒他:艾拉的越轨行动不断地加剧,变得越来越坏,并总想矇混过去,发展成为不可宽恕的蓄意违抗行为;而他却一向对那个不是出生在本家族的人採取温和的态度,并不严格按照家族的意识和要求对她进行管束,宽容了她,使她乘机得逞。勃劳德的意见是对的,应该更加严厉地对待她。就像他配偶的儿子~贯坚持的那样,在当初就不应该允许医药妇奇将她捡回来。’勃劳德的喋喋不休也给其他猎人造成印象。大多数人被说服,认为艾拉甩烟幕蒙蔽了他们,只有勃劳德才看得清清楚楚。当布仑不在旁边时,这个年轻人就在背后对首领进行诽谤,说他年纪太老.不再有能力继续有效地领导他们了。布仑丢失脸面是他自己造成的,这是对他威信一次巨大的打击,会使他意识到男人们不再尊重他,并使他没有脸面在这种处境下去见家族大会中的各个部落。 艾拉住在山洞里,生活上就剩下只需要供应水。她裹在毛皮里,即使没有火堆取暖,也使她足够地温暖。尤芭带来酌食物和过去留下的鹿肉,已使她不必再出去採集或打猎。虽然,千透的鹿肉硬得像皮革一样地坚韧,必须慢慢地咀嚼,却是高度浓缩的营养,在飢饿中也 385 吃得津津有味。这就给她时间,使她能充分地休息。她不再像怀孕时那样被需要营养而又“不太正常”的胎儿耗尽体内的储存,现在,经过多年体育锻鍊,健康而又年轻的身体正在恢復之中。她不再需要更多的睡眠,睡得太多有时对她更为不利。但是。困扰的思想时时磨折得她难以忍受。只有当她睡着时,才使她的忧愁暂时消失。 艾拉把睡着的儿子抱在手臂上坐在洞口边。白色像水样的液体从偎近乳房的婴儿口角边流出,她的另一个乳房由于婴儿吮吸的刺激也滴出乳汁,说明她的乳房已开始大量生乳。下午的太阳,不时被快速飞驶的白云所遮蔽,却以斑驳的光线照得洞口暖洋洋地。她观察她的儿子,看他均匀的唿吸不时被抽搐着的眼球运动和轻微急促的颤动所打断,在颤动后接着便是他的嘴开始吮吸,过后,他的嘴又停止不动。她细细地看看他,并转过他的头看他的侧面。 第150页 艾拉想,尤芭说你看上去不算太难看,我也是这样想,就是有点异样。尤芭也是这样说的。你就是看上去有点异样,但没有像我异样得那么厉害。艾拉忽然想起在静止的水潭里看见的她自己的影子。不像我那么异样。 艾拉又观察她的儿子,试图回忆她自己的影子的模样。她想。我的前额是这样地隆起的,用手摸摸她自己的脸。还有他嘴下部的骨头,我也有。但是他有眉嵴,我却没有。家族人都有眉嵴。如果我有这些异样的话,为什么我的婴孩就不该有?他应该看上去像我,像不像?他有眉嵴,不过略小一点,他看上去有点像本家族的婴孩。他两者都像。我不是出生在本家族.但是我的婴孩出生在本家族,所以他既像我又像他们,像两者混合在一起。 我完全不同意你是畸形的,我的儿子。如果你是我生的,并且在本家族出生的,你就应当两者都像。如果两者精灵混合在一起,为什么你不应当也像两者的混合型?你看上去正是混合型的样子。你应当是这种样子。但是谁的图腾开始你的生命?不管是谁的图腾,必然有所影响。没有一个男子有比我更强大的图腾,只有克莱伯除外。是不是洞熊萌发了你的生命,我的婴孩?我生活在克莱伯的火塘里。 386 不,这是不可能的。克莱伯说乌萨斯不允许它的精灵被一个妇女吞下去,乌萨斯只会选择人。是啊,如果不是克莱伯,我被谁选中呢? 艾拉忽然脑海里出现勃劳德腾身接近她的形象。不。她摇摇头,抛弃这种思想。不是勃劳德。他不能产生我的婴孩。她震颤着反感地想起这个未来的首领和强迫她屈从他的手段。我恨他!我对他每次来接近我都恨得要死。我真高兴他不再来缠我了。我希望他永远不,永远不再来找我洩慾。为什么奥茄受得了?为什么其他妇女受得了?为什么男人们都有这种洩慾的要求,要把他的器官放在生出婴孩的地方去?这个地方是专给婴孩的,不是给男人们的器官弄得粘粘煳煳的,男人们的器官和婴孩们毫无关系,她愤慨地想。 当艾拉的思想停留在认为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动作时,一种奇异的想法忽然悄悄地潜入她的头脑。她沉思着:或可能有这种事吧?男人的器官或有可能对婴孩的产生有作用吧?只有妇女会生婴孩,产生的婴孩中,既有女孩,也有男孩。使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男人要把他的器官放进婴孩出生的地方去,是不是由他产生出婴孩来?男人们有洩慾的要求,是因为他们想产生婴孩。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一些妇女们也喜欢供男人们洩慾的缘故吧!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妇女吞下过一个精灵,但常常见到男人们把器官放进妇女里。没有一个人想到我会有一个婴孩,我的图腾太强大,但是我终于有了,正是勃劳德找我洩慾后产生的。 不!这不是真实的。这将意味着我的婴孩也是勃劳德的婴孩。艾拉越想越害怕。克莱伯说得对,他总是一贯正确。我吞下一个精灵。与我的图腾打仗,并打败了它。也可能吞下精灵不止一个,或可能所有图腾的精灵。她紧紧地抱住她的婴孩,表示只属于她自己的。你是我的婴孩,不是勃劳德的。而且甚至也没有勃劳德图腾的精灵。婴孩受到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大声啼哭起来。她轻轻地拍拍,抱着摇晃着,直到安静下来。 可能是我的图腾知道我如何迫切地想有一个婴孩,因此让它自己被打败。但是,为什么我的图腾知道了我的要孩要去死.还让我 387 有了这个婴孩?一个一半是我的和一半是家族的婴孩将永远是异样的;他们会说我的婴孩畸形。即使我有了配偶,’我的婴孩也不会是正常的。我将永不可能有一个正常的孩子;我们都将必须去死。有点异样就该这么倒霉,使我总得去死吗?我们两人都要去死,包括我的儿子。 艾拉紧紧地抱住婴孩,摇晃着并低声哼吟,不觉泪流满面。我将怎么办呢,我的婴孩?我将怎么办呢?如果我在你的命名日回去,布仑要诅咒我。伊扎说不要回去,那么到哪里去呢?我的身体还很弱。不能去打猎,但即使我能打猎,我如何照顾你呢?我不能带你出去;我不能带着婴孩去打猎。你会啼哭把野兽吓走的。但是我又不能把你单独留下。可能我不需要打猎,我可採集食物。但是我们也需要其他东西一披身、毛皮盖被、斗篷还有脚盖。 还有,我到哪里去找一个可住的山洞?我不能住在这里,这里冬天的雪太大,离部落太近;他们会很快或以后发现我的。我可离开这里,但是我找不到一个山洞,猎人们会追踪我,把我带回去的。即使我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山洞,储存足够的食物可吃到第二年冬季,甚至我也打点猎,但我们两人仍然孤单。你比我需要更多的人。避跟你玩?谁教你打猎?而且如果我出点什么事怎么办?那时由谁来照顾你?你终将孤单,正像伊扎发现我以前一样。 我不希望你孤单一人;我自己也不希望孤单。我要回家。艾拉啜泣着,把头埋在婴孩襁褓里。我需要再看见尤芭,还有克莱伯。我要我的母亲。但是,我不能回家。布仑对我大发脾气。我使他丢失脸面,他要诅咒我。我不知道这次出走会使他丢失脸面,我只是不希望你死才出走的。布仑不是一个坏人;他同意我打猎。如果我没尝试去强迫他接纳你,那么情况会如何?如果我求他让你活下去呢?如果我现在就回去,他不会丢失脸面}现在还有时间,离开你的命名日还剩下两个手指头。可能现在回去他不会发怒吧, 第151页 他仍然发怒怎么办?如果他说不。怎么办?如果他们将你从我的怀里抢走-怎么办?如果他们现在把你抢走,我也不想活了。如 388 果你必须去死,我也要求死。如果我回去,布仑说你必须去死,那么我将请求他诅咒我,我也想死。我不想让你单独回到鬼的世界去,我将跟随你去。我要立即回去,请求布仑让我守着你。我还能做些什么其他呢? 艾拉开始把东西放在她的採集筐内。她把婴孩包在携带斗篷内,然后与她自己一起裹上毛皮披身,把遮蔽小山洞口的树枝推向一边。当她匍匐爬出洞口,她的眼睛落在太阳光下一个发出闪光的物体上。这是一块闪光的灰色岩石,躺在她的脚边。她拾了起来。这不是一块单纯的岩石,它是三块黄铁矿结核粘结在一起。她放在手掌上翻过来,再细察一下这块发出闪光的愚人金。她几年来进进出出这个小山洞不知多少次,她从来没有见到这块奇异的石头。 艾拉紧紧将它握在手掌里,并闭上眼睛。这是不是给我的信号?我图腾的信号? “伟大的穴狮之神。” 她做着手势。“我作了正确的决定吗?是不是你告诉我,我现在必须回去?哦,穴狮之神,这是你给我的信号吗?让这是一个信号,说明你发现我值得以你为图腾,这又是一次对我的考验。希望这是一个预知我的婴孩能活下去的信号。” 当她解开她脖子上挂的小皮袋上的结时,她的手指在发抖。她把独特形状闪光的石头和染红的椭圆形勐犸象牙、软体动物化石以及红赭石放在一起。她的心随着害怕或孤注一掷的希望而剧烈跳动着。她开始下山回她部落的山洞去。21 尤芭跑进山洞,激动地作着手势“母亲!母亲!艾拉回来啦,” 伊扎的脸变为煞白。“不!不会的。她带着婴孩吗?尤芭,你有没有去看过她?你告诉她没有?” · “是的,母亲,我已看见她。我告诉她;布仑正在大发脾气,希望她千万不要回来。” 女孩作着手势。 389 伊扎匆忙地走到嗣口,看见艾拉慢慢地向布仑走去。她蹲坐在他的脚边,俯身向前保护她的婴儿。 “她回来得太早了,她一定算错了日期,” 布仑向匆忙拐出洞口的巫师作着手势。 “她没有算错日期,布仑。她知道时间还早,她是有目的地回来的。” 大莫格乌作出信号。 首领看看老人,心想他怎么能如此地肯定。然后,他向下看地上的年轻妇人,回头对大莫格乌交换一下稍稍会意的目光,对大莫格乌说: “你确信保护我们的巫法继续有效吗?她仍应隔离,她的妇女诅咒现在还未过时,分娩后的诅咒期常较长。” “我施行的巫法是强大的,布仑,是从乌萨斯的遗骨作出的。你已受到保护。你能‘看见’她,” 巫师回答。 布仑转过身来,注视着害怕得发抖,抱着婴孩缩成一团的年轻妇女,不觉满腔怒火地想:我正要马上诅咒她,不过,别忙,今天还不是孩子的命名日。大莫格乌也许说得对,她是有目的地要提前回来的。另外,为什么还带着婴孩?婴孩可能还活着。或者她不想要他了?她的违抗做法是不能原谅的。但是她为什么提前回来?他怀着好奇心,敲敲她的肩膀。 “这个毫无价值的妇女曾经违抗过首领。” 艾拉用无声的定式手势说,她没有直接看向他,不知他是否作出反应。她知道她不能向一个男子谈话,因为她还处于隔离期中。但是他敲过她的肩膀。“如果允许的话,这个妇女有话向首领说。” “你不应得到讲话的权利,女人,但是大莫格乌已经就你的诅咒期求得神灵保护。如果我要你说话,神灵会允许的。你说得对,你曾经是非常地不服从,现在你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妇女很感谢。这个妇女知道本家族的习俗}她应当根据女巫医的指示将她的婴儿处理掉,但是她跑掉了。她打算在她儿子的命名日回来,使得首领不得不接纳他进入部落。” 390 “你回来得太早啦,” 布仑作着手势,露出胜利者的神色。“今天还不是命名日。我可以命令女巫医现在就把他从你的怀里抱走。” 自从艾拉出走后,布仑背上紧张的结,现在解开了,他作着手势,感到心满意足。只有当婴儿生活满七天之后,根据传统可强迫他接纳。现在时间尚未到达,他并没有必要接受婴儿,他没有丢失脸面,他仍然可以根据他的意志施发命令。 艾拉的手臂不自觉地用斗篷将婴儿紧紧地抱向胸前,然后,继续说:“这个妇女知道现在还不到命名日。这个妇女意识到试图强迫首领接纳她的儿子的做法是错误的。妇女的孩子能活下来或去死不是妇女的地位所能决定的。只有首领才能作出这个决定。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妇女要提前回来的缘故。” 布仑望望艾拉殷切的脸。他想,至少她已及时回到理智的一步了。“如果你知道本家族的习俗,你为什么把畸形的婴孩带回来?伊扎说,你不能履行当母亲的职责,那么你是否准备现在就把婴孩交出来?你是否要女巫医代你执行?” 第152页 艾拉迟疑了一下,用一只手把她的儿子高高托起。“这个妇女将放弃他,如果首领命令这样做。” 她慢慢地做着手势,痛苦地克制她自己。像有一把刀搅她的心。“但是这个妇女向她的儿子保证,她将不让他单独进入鬼的世界去。如果首领决定不让婴儿活下去,她要求首领将她咒死。” 她转换为定式语言并请求,“我恳求你,布仑,我恳求你让我的儿子活下去。如果他必须死,我也不想活了。” 艾拉的陈词震惊了首领。他知道有些妇女总想方设法地把她畸形或有残疾的婴儿保存下来,但大多数产妇最后还是尽快地悄悄将它处理掉而解除痛苦。一个畸形的婴儿会给母亲抹黑。因为这说明她存在某些机能不全和能力不足,不能生出完美的婴儿。这将使她被人瞧不起。即使畸形程度极小不足以构成主要障碍,也使她将来的地位和选择配偶中处于不利的地位。一个母亲到了晚年,如果没有她的孩子或她孩子的配偶的照顾,生活将是艰难的。虽然她不至于饿死,但老境也是够悲惨的。艾拉的要求是没有先例的。母亲的 391 爱可以是强烈的,但何至于强烈到要跟随她的孩子到另一世界去?“你要求跟随一个畸形的婴儿去死?这是为什么?” 布仑问。 “我的儿子不是畸形,” 艾拉作着手势,带有最露骨的违抗的痕迹。“他就是有点不一样。我也长得不一样,与家族的人看上去并不相像。我的儿子也是如此。如果我的图腾再次被打败,将来生出的婴儿都会像我现在的儿子,我将永远不能有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婴儿。如果我的所有婴儿都得去死,我也不想活了。” 布仑看一眼大莫格乌。“如果一个妇人吞下一个男子图腾的精灵.那么生出的婴儿看上去会不会像那个男子?” “是的,必然如此。但是,不要忘记,她有男性的图腾。这就是她体内图腾的仗打得特别厉害的原因。穴狮图腾要求成为新生命的一部分。这就可能产生像她所说她的孩子与家族人并不完全相像的现象。我将为此去静坐沉思一下。” “那么为什么婴孩仍然畸形呢?” “这常常发生在妇女的图腾拒绝让男子的图腾精灵全部进入妇女体内的时候。这使她的妊娠期非常困难,并使婴儿畸形,” 大莫格乌回答。“使我更加震惊的是婴孩竟是男性的。如果妇女的图腾进行强烈的战斗,通常生出的婴孩是女性的。但是,我们还没有见到艾拉的婴孩,布仑。我们需要检查他一下。” 布仑在纳闷:这还值得如此操心吗?何不就干脆现在诅咒她.将她的婴孩处理掉算了。艾拉的提前回来和恭顺的悔罪表现平復了布仑的自尊心创伤,但是远远不足以使他息怒。由于她的缘故,使他几乎接近丢尽脸面,而且这还不是她曾经连累他的第一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下一步紧接着如何前去参加即将召开的家族大会。由于她的缘故,可能会毁了他的部落;勃劳德已经提醒他多次。 这和允许伊扎拾取一个陌生的小孩,并将她接纳入他的部落是同一个性质的事情。当时竟没有预见到,当部落前去参加家族大会的时候,家族人发现我们竟带领一个外族出生的妇女前来参加。将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使布仑后悔莫及。他回想过去,心中纳 392 ’ 闷,奇怪自己怎么会作出如此多的违背家族习俗的决定。但是每次决定时,在当时看来好像都不尽是不太合理似的。即使允许妇女打猎一事,当时看来也是合乎逻辑的。把过去一些事加起来,从外来人的观点说话,则足以说明他已经对家族习俗作了不可挽回的破坏。艾拉的违抗是实情,她是罪有应得.只有诅咒她才能消除他心中一切疑虑。’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一项咒死命令的执行是对部落一次严重的威胁。为了她,曾经使全部落人暴露于众多恶鬼面前。她的自愿回来巳防止了他的丢脸——伊扎可能说得对,艾拉过去由于害怕和痛苦曾一时昏了头。他确曾告诉过伊扎,如果向他当面请求的话,他会慎重考虑给予婴孩生存的机会的。是的,现在艾拉已提出请求。她这次回来已对冒犯首领的严重错误有所认识。愿意面对审判,并恳求赦免她孩子的生命。这就使他感到为难。他不能草率决定。他至少应自己亲自检验一下婴孩,然后再作出决定。于是,他给艾拉作出一个简捷的信号,手势指向克莱伯的火塘,然后大踏步地走开去。 艾拉奔向伊扎等待伸开的两臂。这没有什么其他,她至少能最后一次见到她所知道的唯一的母亲。 “你们每人都有机会去检验他,” 布仑说……在正常情况下,我不会麻烦你们,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但是,我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一个咒死的判决是强烈的抉择,我不愿把部落再次暴露在众多恶鬼侵扰之下。如果你们发现男孩可以接纳,我就很难诅咒他的母亲。没有她,其他妇女也可以领养这个婴孩,他可以生活在你们中有配偶正在哺育婴孩的任一家。如果婴孩允许生存,对艾拉的惩罚可以不必如此严厉。明天是命名日;我要迅速作出决定。如果要给她惩罚的话,要给大莫格乌留出时间准备诅咒的安排。这些事情必须在明天早晨太阳升起前全部准备完毕。" 第153页 “这不仅是他的头有问题,布仑,” 克罗格开个头说。他的配偶伊卡仍然在哺育她的最小孩子,克罗格不希望艾拉的婴孩加入他的 393 火塘——虽然这种情况很少会发生,但可能性仍然是有的。“但是太糟糕啦,他甚至不能把自己的头支起来,它需要别的东西支撑。当他成长为男子时,会成为什么个样子啊?难道他能打猎吗?他甚至供养自己都不能;他只能是整个部落的负担。” “你想到没有,有没有可能他头颈会长得粗壮起来?” 德格盖问。“如果艾拉死了,她会带去欧娜的部分灵魂。阿葛可领养艾拉的儿子——她对艾拉的感恩怎么也报答不了——虽然我想她实在不会喜欢一个畸形婴孩的。如果她愿意,我也没有意见,但是,如给整个部落增加负担,我就不能同意。” “他的颈部如此长而细,他的头如此大。就是再粗壮点也不行。” 克罗格评论说。 “我无论如何不同意把他放到我的火塘里来;我甚至不会操心去问问奥茄对此有什么意见。他不配当她的两个儿子的兄弟;所以我不同意让他当布拉克和格雷夫的兄弟在我的火塘里生活。即使她带去了布拉克的一小部分灵魂,布拉克也能活下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操一遍心,布仑。你已准备好要诅咒她了。就因为她稍早一点跑了回来,你就想改变丰意接纳她,甚至连带还接受她有毛病的儿子。” 勃劳德恨恨地作着手势继续说: “她公然违抗你逃跑出去;即使回来了也一点不说明她不服从的罪名有所减轻。这里再讨论还有什么用?婴孩是畸形的,她必须受到诅咒的处分。事情就这样办完算了。你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为她开会?如果我是首领,我早已把她诅咒过了。她不服从,傲慢,给其他妇女带来坏的影响。你怎么解释伊扎的不规矩行为?” 勃劳德激动到怒气沖沖,他的手势变为更加不加检点。“她受诅咒是应得的,布仑,你为什么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你难道看不清楚吗?你瞎了眼吧?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东西。如果我是首领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接收她。如果我是首领……” “但是,你现在不是首领,勃劳德,” 布仑一脸冷酷地插上去说,"而且如果你不能很好地控制你自己的话,你看来以后也当不上首 394 领。她不过是一个妇女,勃劳德,为什么你会害怕她的威胁到如此程度?她能对你怎么样?她必须服从你,她别无选择。‘如果你是首领,如果你是首领’这是不是你该说的话?这是什么样的首领,他念念不忘地要去杀死一名妇女,宁愿把整个部落推向危险之中?" 布仑几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他配偶的儿子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男人们感到震惊,开始惴惴不安。现任首领和将来的首领发生冲突是令人忧虑的。勃劳德的作为越过了界限是确实无疑的,但是,他们对于他的发作已经习惯。这次不幸事件是布仑挑起的,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这位首领发这样大的脾气。并且,他以前从来没有对他配偶的儿子跟他学当首领的资格提出过疑问。 这一下,两人互相因意见冲突而目光对峙着。勃劳德首先把眼光移向下看。由于不再受到丢失脸面的威胁。布仑再次把自己的情绪坚定地控制起来。他是首领,并不马上准备下台,这使这个年轻男人引起警惕,他的地位并没有像他自己想像那样牢固。勃劳德努力抑制他的情绪,一种软弱无能和辛酸挫折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想:布仑仍然在包庇她。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我是他配偶的儿子,她不过是一个丑女人。勃劳德挣扎着保持镇静,吞下使他灵魂受到折磨的苦果。 “这个男人后悔造成首领对他的误解。” 勃劳德做着定式手势说。“这个男人关心的是有朝~日能把猎人们领导起来,如果现任首领信任这个男人有能力领导猎人的话。如果这个人的头脑摇晃不定,他怎么能打猎呢?” 布仑狠狠瞪了这个年轻男子一眼。他想:勃劳德用定式手势说着前后意义不连贯的话,而且作出不是发自内心的信号和姿势,他的这种过度谦虚的反应简直是挖苦。这比直接地不同意更加使人生气。勃劳德想隐藏他的思想,布仑是知道的。但是布仑自己发了脾气,想想也感到惭愧。他知道勃劳德不断地对他作出贬损的表示是出于对他的判断抱有怀疑而施加的敦促。这些话虽然触痛了他的自尊心,但他自己失去自制力,以致如此公开地贬低他配偶的儿子,也 395 感到不能原谅。 “你已摆出了你的观点,勃劳德。” 布仑生硬地作着手势,“我意识到这个婴孩长大后成为我的后继首领和再下一任首领的负担,但是这个决定仍应由我作出。我有我自己的考虑,作出我认为最佳的决定的。我没有说过,这个婴孩可以接受,勃劳德,我也没有说过,这个妇女可以不受诅咒。我关心的是我们的一群人,不是她或她的孩子。一次咒死的发布会使部落每个人处于极端的危险之中;游荡的恶鬼会随时带来坏运,特别上次已将恶鬼放出一次。我想,这个孩子太畸形,不能让他活下去。但是艾拉没有看到她的婴儿是一个累赘,她看不到。这可能是她强烈地想要有一个孩子的愿望影响了她的缘故。她回来时,她恳求我,如果不能接收她的儿子,就诅咒她。我徵求你们的意见是因为考虑到你们能对婴儿见到一些地方恰恰是我所疏忽了的。一项对她咒死的决定或允许她的请求仍然不是轻易可作出的。” 第154页 勃劳德的受挫心理有所减轻。他想,可能布仑毕竟不会袒护她吧。“你说得对,布仑,” 他悔悟地说了,“一个首领应该想到他的部落的安全。这个年轻男人有了英明的首领的指导而感恩不尽。” 布仑感到他的紧张心理消失了。他幸而没有严重到正式考虑撤消勃劳德的后继人地位,今后不会考虑。他仍然是他配偶的儿子,他心爱的孩子。布仑想,自我控制通常是不容易的,想到他自己也常常要发怒。勃劳德仅是比大多数人稍稍多一点麻烦,不过,他已有所进步。 我很高兴你懂得了这一点,勃劳德。当你当上首领后,你对部落的安全和利益都负有责任。" 布仑的这番话不仅使勃劳德知道他仍然是继承人.而且使其余猎人放心。他们知道传统的部落权力继承制度仍然有效,了解他们自己在制度中所处的地位,使他们获得安全感。没有再比将来的不确定性更使他们不安的了。 “我想的是有关我们部落利益的事。” 勃劳德做着手势说,"我不希望在我们部落里有一个不能打猎的男子。艾拉的儿子将来有什么 396 用呢?她违抗命令应得到严厉的惩处,现在她要求咒死她,就满足她好了。没有她们两个,我们将会过得更好些。艾拉蓄意地违抗家族的传统,她不值得活下去。她的儿子畸形得厉害。也不值得活下去。" 这时。在场的人大致取得一致同意。布仑察觉到勃劳德争论的理由中有一定的虚伪性,但是只能由它去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争论烟消云散,他不想再去挑动起来。布仑与他配偶的儿子这次发生的公开争辩使布仑感到不胜其烦恼,也使其余人为之不安。 这位首领感到他应表态加入同意的行列。但思想上还有点儿犹豫。他想,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她从一开始来到部落就是一个问题。当然。伊扎会难过,但是我没有答应过一定保留她们两人的生命,我只说过,我会加以考虑。我甚至没有说过,如果她回来,我将照顾她的婴儿;谁还盼望她回来?现在就是这个问题,我从来不知道对她有过什么指望。如果因此造成忧伤,使伊扎身体搞垮,那还有尤芭呢!毕竟她是出生于家系的人,她将在家族大会中接触许多女巫医而受到训练。 如果布拉克的部分灵魂存在艾拉身体里是要跟她一起死掉,将会使他受到多大损失呢?勃劳德对此一点也不担忧,还用得着我担忧吗?他是对的,她应得严厉的惩罚,是吗?她对她的婴孩如此强烈的爱真是少有的。老妇人说的故事证明些什么呢?艾拉甚至还看不出她的儿子是畸形的,她必然是精神不正常。还有比女人生产时遭受的痛苦更厉害的吗?男子们有时会遭受更大的痛苦,是这样吗?有些在打猎受重伤后,还要走回来。当然,地不过是个女人,不能指望她忍受得了多大的痛苦。我还怀疑她出走到了多远的地方?她所说的小山洞不可能离得很远的,是吗?她生孩子时几乎死去,她很虚弱,不能走得很远的。但是为什么我们又找不到呢? 除此之外,如果让她活下去的话,我将带她参加家族大会。那时会给其他部落怎么想啊?如果我允许她的畸形孩子活下去,事情 397 将更糟。现在我该下正确的决断了。每个人都会这么想的。可能勃劳德除了与艾拉一些纠葛外并不存在在什么其他问题,可能当她不在附近时,他能很好地自我控制。他是一个无畏的猎人,只要他再多一点尽职的意识,更多一点自我控制的能力,他就将成为一个很不错的首领了。可能我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是为了勃劳德的缘故。为了我的配偶的儿子着想,只有当艾拉死了以后,情况才会好起来。这是正确的选择,是的,确实如此;这是正确的选择,是吗? “我已作出我的决定了,” 布仑作着手势。“明天是命名日。在日出之前,第一道曙光……” “布仑!” 大莫格乌打断了他的话。他在他们的争论中一直站在局外;自从艾拉生孩子以来,人们几乎不大看到他。他把大部分时间蹲在附属的小洞室里搜索他的灵魂,以求对艾拉的行动获得解释。他知道她是如何艰苦地挣扎着接受家族的规矩,并且他相信她已取得成功。他坚信另外必然有些其他原因,这是他还没有认识到的,驱使她走向极端。 “在你作出表态之前,大莫格鸟有话要话。” 布仑瞅一眼大巫师。他的表情像往常一样始终是一个谜。布仑从来没能从大莫格乌的面部看出他的思想动态。他怎么能说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呢?我已作出决定要诅咒她,这是他知道的。 “大莫格乌可以说话。” 他作着手势。 “艾拉没有配偶,但是我是一直供养她的,我对她负有责任。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就可以说我是她的配偶。” “你愿意怎么讲就讲,大莫格鸟,你有什么增加的新意见吗?我早已慎重地考虑过,她对婴孩有强烈的爱,她为了得到这个婴孩忍受了许多痛苦。我了解我的决定将会给伊扎带来很大痛苦,会极大地使她的身体衰弱下去。我想到过各种各样可能的理由赦免她,但是事实俱在。她违抗家族的习俗。她的婴孩没有一个男子愿意接受。勃劳德说得很清楚,两个中没有一个值得活下去。” 第155页 大莫格乌用他自己一条腿站起来,然后把他的手杖扔在一边。这 398 位大巫师由一件厚重的熊皮斗篷裹着,显出他的威严堂堂的形象。只有老人们和布仑知道他除了大莫格乌外其他的底细。这位大莫格乌是所有男人中最高的圣贤。唯一能与神鬼世界打交道的人,也是全家族中最伟大的巫师。当在宗教仪式中发动辩论中,他是一个具有超人的神授魅力而令人敬畏的卫道者。只有他敢于面对比任何扑过来的野兽更为可怕的看不见的力量,这种力量能把最勇敢的猎人转变为颤抖着的懦夫。现在没有一个男人不是可靠地确信,他正是部落里伟大的巫师,也没有一个男人在他生命经歷中没有害怕过他的力量和巫法,并且只有一一个人,古夫,敢于设想将来占有他的位置。 大莫格乌单独地站在部落的男人们和可怖的未知者之间,他通过联合成为后者的一部分。它使他充满不可捉摸的气质而带入到他的世俗生活中。即使他坐在他自己火塘界石的范围内,周围是他的一家妇女们,也并不使他被认为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的存在比一个普通的男人伟大得多,一个男人以外的人;他是大莫格鸟。 当这位恐怖的圣人把他严肃的一只眼睛向在座的各人依次扫描一遍时,没有一个人,包括勃劳德在内,不在他的灵魂深处辗转不安,并突然想到他们所谴责并要处死的妇女生活在他的火塘里。大莫格乌从来没有把他存在的力量用在他的法事以外,现在他要使用了。他转向布仑。 “一个妇女的配偶有权对他畸形的孩子说话。我要求你看在大莫格乌的份上宽恕艾拉的儿子,免予处死,我也要求同时赦免艾拉。” 布仑把所有各种理由再作一次细緻地考虑,说实话,认为赦免艾拉具有远为重大的比重,而要处死她的论据刚微不足道。他一下子几乎要同意大莫格乌单独要求所施加的压力.并表明他自己个人的意见并不打算那样做。但是,他是首领。他不能在他所有下属面前如此轻易地屈服和顺从强有力的大巫师的意见,他仍然要坚持一下。 当大莫格乌看到布仑游移不定的脸色变换为坚定时,这位巫师的形象在布仑的眼里看来也作了改变。于是一种另一世界的角色离 399 开了他。他变成一个穿着熊皮斗篷的瘸老人,不用拐杖帮助,直立地用他的一条好腿站着。当他说话时,他用普通的手势夹以日常谈话生硬的词语。他的脸色转为肯定的,然而奇异和易受损伤的样子。"布仑,自从艾拉被发现以来,她一直生活在我的火塘内。我想每个人都会同意火塘里的男子给同一火塘的妇女和儿童树立一个标准,表明部落男子的行为。我就是她们的模范。作为一个男子应有作风的榜样。我曾经当过艾拉的榜样,我在她的眼里树立一个标准。 我是畸形的,布仑。当一个妇女长大以一个畸形男子为榜样,后来又发现她不能辨别她的孩子为畸形时,这还值得令人奇怪吗?我缺一只眼睛和一只手臂,我的半个身子皱缩而残废。我只有半个人,但是,艾拉来后一开始就把我看作一个完人。她的儿子是健全的。他有两只眼睛,两只完好的手臂和两条完好的腿。怎么能指望她承认他是畸形的呢7 她是由我负责教养的。我对她的过失无从推诿。就由于我而忽视了她细小偏离家族规矩的行为。我甚至说服你接受她,布仑。我是大莫格乌。你依靠我解释神鬼的意图,你还依靠我在一些问题上帮助你作出判断。我并不认为我们已经把事情办得十分糟糕。有时候家族规矩对她说来是很困难的。但是我想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家族妇女。我现在想来对她太宽容。我没有要她明确自己的责任。我很少斥责她,从来没有打过她。我常常让她一个人独行其是。现在她要为我的欠缺付出代价。但是布仑,我不能更粗暴地对待她。 我没有娶过配偶。我可以选择一个妇女,并与她一起生活。但是我没有这样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布仑,你可知道妇女们是怎么看我的?你可知道妇女们如何避开我?当我年轻时,我和其他男人一样,有相同的洩慾需要,但当我向她们作出信号时,她们转过身去·把背向着我,当作没有看见,我只能努力控制自己。我不想以我残缺和畸形的身躯去强向一个妇女求欢,当她对我表示畏缩,并转过身去对我表示厌恶的时候,我只能退让。 但是,艾拉见到我从来没有转过身去。从见面的一开始,她就 400 伸出手来摸摸我的脸。她见到我并不害怕,从未拒绝过我。她自由地对我表示感情,她拥抱我。布仑,我怎么能责骂她呢? 我从出生以来就生活在这个部落里,但我从来没有学习过打猎。一个独臂的跛子能打猎吗?我是一个负担,我被人奚落,我被人唤为“妇人”现在我是大莫格乌,再没有一个人耻笑我,但是从没有对我举行过一次成丁的宗教仪式。布仑,我还够不上一个‘半男人’,我全然不像一个男人。只有艾拉尊敬我,爱我——不是把我当一个巫师,而是把我当作一个男子,一个完全的男子看待。而我也疼爱她,把她作为我没有娶过的配偶的孩子看待。" 克莱伯一扭身子把他用来遮盖他单边倾侧、畸形而残缺身体的斗篷抖落掉,露出他一直隐藏的一只手臂的残根。 第156页 “布伦,这就是艾拉眼中认为完全的男子。这就是为她树立标准的男子。这个男子是为她喜欢的,现在同她的儿子比一比。看我一眼吧,我的兄弟!我是不是值得活下去?艾拉的儿子哪一点比我差,不值得活下去?” 黎明前,天空才蒙蒙亮,部落开始在山洞外集合。天正下着毛毛细雨,在岩石和树木表面上添一层带反光的薄膜,并在人们的头髮上和鬍鬚上汇集为小水滴。从雾气笼罩的山上挂下一绺绺细小的水流,一直流到洼地里。浓厚的雾气,使得除附近物体外,朦胧得看不清楚。东边的山嵴,不很清晰地从雾海和隐约可辨的天光中,呈波浪形地涌现出来。 艾拉醒着躺在她的毛皮卧具上,四周是山洞内的漆黑一片。她看着伊扎和尤芭静悄悄地在火塘里往火堆拨弄木炭,并烧沸水制备早茶。艾拉的婴孩紧偎着她,在睡眠中发出吮吸的声音。她已通宵无眠。她第一次见到伊扎时的喜悦气氛很快转换为愁苦、凄凉和绝望。自从艾拉回来后,在克莱伯的火塘界石范围度过整个_个白天,她们3个女性在互诉衷情中,却招来火塘外愤怒的目光,导致她们的谈话在一开始就被打断。 401 克莱伯没有涉足他的火塘,但是,当他离开小洞室去参加布仑召集的男人们会议时,却瞥见艾拉一眼,他的目光迅速地避开艾拉默默地向他请求的脸色。但是在散会后,她瞧见他温和水晶般的限里露出爱护和怜惜的目光。她和伊扎看到克莱伯和布仑在山洞的远端以谨慎的手势作了一阵谈话之后,克莱伯匆忙进入祭神的小洞里去。她们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颤抖而知心的目光。布仑已作出决定,克莱伯进去准备他负责的部分。她们两人就不再见到大巫师了。 伊扎递给年轻母亲一个熟悉的骨杯,这是艾拉多年来自己使用的。骨杯里有艾拉喝的茶。当艾拉在喝茶时,伊扎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尤芭走过来靠着她们,但除了她的存在能给予一点安慰外,并不能减少她们多少忧虑。 “差不多每个人都出去了。我们最好还是去吧。” 伊扎作着信号,从年轻妇女手里接过骨杯。艾拉点点头。她起身,把她的儿子用携带斗篷包起,然后从床上捡起她的毛皮披身,披在她的肩上。艾拉两眼饱含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她看看伊扎,看看尤芭,发出痛苦的哭声,扑向她们两人。她们3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艾拉怀着沉重的心情,拖着步子走出洞口。 她的眼睛看向地面,看到地上间断出现的脚跟痕迹、脚趾印和穿着宽松的脚盖踏出的模煳外形。艾拉顿时想起两年前可怕的感受,那时她跟着克莱伯走出山洞,面向厄运。她想,这次他一定永久地诅咒我,我是生来该受诅咒的。为什么我再次受这磨难呢?这次我将到鬼的世界去。我知道一种植物,能使我们两人昏昏睡去,永远不会醒来,不再回到这个世界。我很快把这种草药弄来,我们两人一同进入另一个世界去吧。 她走到布仑面前.蹲坐在地上,眼看着熟悉的穿着带泥脚盖的双脚。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即将升起。她耐心地等待。她想,布仑会着急的。果然,她感到布仑的手指敲敲她的肩膀。她慢慢地抬头看着布仑的挂着鬍子的脸。布仑不再叙前言。径直地开始宣判。 “妇人,你蓄意地违抗家族的习俗,你应受到惩罚。” 他严峻地 402 作着手势。艾拉点点头,这是实情。“艾拉,家族的一名妇女,你受到诅咒。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你,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你。你将熬过妇女诅咒1的全部隔离。在下一个月亮和今天相同月亮之前,你不许超越你的供养者火塘的界石一步。” 艾拉注视着首领一副严肃的神情,惊异得不敢相信。是妇女诅咒!不是咒死!不是彻底而完全的放逐,而且正常地隔离限定在克莱伯的火塘内。这有什么关系?整个一个月部落里的人都不承认她的存在,她仍然有伊扎、尤芭和克莱伯。过了一个月后,她仍然可生活在部落中,像其他妇女一样。但布仑还没有讲完。 “作为进一步惩罚,在你参加家族大会回来之前.禁止狩猎,也禁止提起狩猎。在树叶下落之前,你不能自由地到处跑,除非有事派你出去。当你出去採集具有治疗魔法的植物时,应告诉我到何处去,并迅速回来。你在离开山洞时必须取得我的同意。并且,你必须告诉我,你所藏匿的小山洞的地址。” “是的,是的·当然,全部照办,” 艾拉点头表示同意。她一下子飘浮在温暖而欣快的白云之上,但是首领的下一句话的一开头却又像冬天的冰柱刺透她的心脏,使她的兴高采烈掉入绝望的洪水之中。 布仑继续说:“这里仍然有问题,就是你的畸形的儿子,是他造成你的违抗。你今后绝不允许强迫一个男人——尤其是首领——去做违反他的意志的事。任何妇女都不准强迫一个男子做事。” 他给出一个信号。艾拉绝望地紧紧抱住婴孩,眼睛看着布仑所看的方向。她不能让他们把婴孩抢走,她不能。她看见大莫格乌从山洞里拐出来,看到他把熊皮斗篷甩在一边,在他的断残臂根和腰之间牢牢夹着一个染红的柳条碗,才使她不轻信的愉快浮上她的面庞。她踌躇地又向布仑转过身来,不敢肯定她想到的是否真实。荐奋溅奏赫罗涮:籍群拦铺挈襟黥揣毫凝融膂塑霸霎 第157页 403 布仑结束他的发言说:“只要妇女要求,大莫格乌正在等待。艾拉。你的儿子必须有一个名字,然后可接纳为部落的一个成员。” 艾拉从地上爬起,跑向大巫师,把她的婴孩从斗篷中取出,蹲坐在他的脚边,双手把棵体的婴儿托起给他。这时,红日的第一道金光正穿透山闯的迷雾。从山嵴顶上照射过来,照在婴儿身上,婴儿从他母亲温暖的乳房边取出。接触潮湿的冷空气,发出第一声尖声嚎哭。 命名!她甚至一点没有想到会给她儿子取一个名,她甚至想不到克莱伯给选择个什么名字。大莫格乌作着定式的手势,唿喊部落图腾之神前来参加,然后伸手向碗中剜出一指红色的煳。 “杜尔克,” 他高声说,声音盖过受凉而激怒的婴儿健壮的哭声。“这个男孩的名字叫杜尔克。” 然后,他从婴儿的眼窝上眉嵴的中点画一条红线到他缩小的鼻子尖端。 “杜尔克,” 艾拉重复说一遍,又把他抱回胸前取暖。她想:杜尔克,这个名字像传说中的杜尔克。克莱伯知道我一直喜欢这个名字,这不是普通家族採用的名字,会使许多人惊奇。但可能这个名字是从远古发掘出来的,包含着许多可疑的内涵,如用于这个男孩,认为是很恰当的,因为这个男孩的生命,在出生的一开始,就像悬丝般游移不定于天平的一丝误差之间。 “杜尔克!” 布仑喊一声婴儿的名字,第一次把过去的帐一笔勾销。艾拉以感恩的心情瞅着布伦时,发现这位严厉而自尊心很强的首领脸上正露出慈祥的微光。她的眼眶充满泪水,看去大部分的脸都模煳了。虽然她极力忍住,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尽量低下头去,以隐藏泪汪汪的眼睛不被人看见,她想:我不敢相信,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吗?你有了名字吗。我的宝贝?布仑接受你了吗,我的儿子?我是在做梦吗?她想起她发现放在她的护身符袋里发出闪光的硫铁矿结核。这是一个信号。伟大的穴狮之神,这真正是一个信号。在她护身符袋里所有的镇邪物中。只有这个她最喜爱。 404 “杜尔克,” 她听到伊扎叫着,她抬头一望。这位妇女脸上表示的喜悦并不次于艾拉,虽然她的眼睛是干的。 “杜尔克!” 尤芭说,又加上一个快速的手势,我高兴极了。" “杜尔克。” 一种以轻蔑的嘲笑叫了一声。艾拉立刻抬头看去,看见勃劳德叫一声转身走开。她突然回忆起当她隐藏在小山洞里想起的一个关于男人开始婴孩小生命的奇怪念头,她为这种思想不禁战慄一下,想到无论如何勃劳德应为她怀有她的儿子负责。现在她不能分心去注意布仑和勃劳德之间的论战。这个年轻男子正拒绝承认部落的最新成员,问题是由首领最后直接命令而强制落实的。艾拉看他紧握着拳头和绷紧的肩膀从人群中走开去。 他怎么可这样干?勃劳德步入树林中,离开这个可恨的场面。他怎么可这样干?他一脚踢在一根大木头上,想使它沿斜坡滚下去,以出出气,可是没有成功。他怎么可这样干?他拾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将它扎进树丛里。他怎么可这样干?他怎么可这样干?勃劳德用他的拳头一次一次地锤打覆盖藓苔的岸边,并在思想上一再重复上面一句话。他怎么又允许她活下去,又接受了她的婴孩?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囫 “伊扎!伊扎,快来!看杜尔克哪!” 艾拉挽着女巫医的手臂,将她拉向山洞的入口。 “出什么事啦?” 伊扎匆忙进入山洞做着手势问。“是不是他又噎着啦?不碍事吧?” “不,他没有事。看哪!” 艾拉得意地作着手势。她们俩进入克莱伯的火塘。“他把自己的头抬起来啦!” 婴孩俯身趴着,抬起了头瞪着两只大眼睛正经地望着两位妇女。他的眼珠的颜色已失去新生时的灰黑色,变为家族人的深褐色。他的头由于用力而昂起,然后又落在毛皮毯上.他把他的小拳头往小 405 嘴里乱塞,发出吮吸声,表现出正在用力。 “如果他这样小就能抬起头,那么长大后自己支起头来应该不成问题,是吗?” 艾拉说。 “现在不要抱这样大的希望,” 伊扎回答说,“但无疑这是好的迹象。” 克莱伯拖着腿进入山洞,他以恍惚的目光遥望着洞内的空间,并默想得出了神。 “克莱伯!” 艾拉跑向他,叫了一声。这使他勐然回到现实,回头看向艾拉。“杜尔克把头抬起来啦。是吗,伊扎?” 女巫医点头表示同意。 一 “晦,” 他发出唿噜声。“杜尔克已发育得如此壮实,我想该是时候了。” 艾拉问;“为着什么的时候?” 克莱伯说:“我曾经想过,要为杜尔克举行一次图腾命名仪式。他还太小,不过我已经有了一个强烈的启示。他的图腾已向我透露,这就没有理由再等下去了。再晚的话,每个人都忙于准备动身。我必须抓紧在参加家族大会前举行这次宗教仪式。如果他的图腾还没有个家,带他出去旅行,将对他很不利。” 第158页 克莱伯看见女巫医,又提醒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伊扎,你为家族大会的宗教仪式准备好足够的草根吗?我不知道这次大会将一共有多少个部落参加。自从上次家族大会后,有一个部落将他们居住的洞址向东迁到很远的地方去。大家感到洞址离得太远,但路还好走。他们的老莫格乌反对迁往那边,但是他的助手希望去,后来终于迁去了。这次家族大会就在那个部落所居住的高山南麓举办。你应确实带足所需的草根。一 伊扎说:“我不能去参加家族大会了,克莱伯,” 她表现出无可奈何的绝望。"我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只能留在这里。 克莱伯想:何尝不是如此!我真不该煳涂到这个程度!他瞅一眼这位瘦削、几乎满头白髮的女巫医。伊扎不能去,为什么我不早一点想到呢?她病得很厉害。我原以为去年秋天她会离我们而去;我 406 真不知道艾拉怎么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但是,宗教仪式怎么办呢?只有伊扎家系的女巫医知道那种特殊饮料的秘密。尤芭年龄还太小;必须要有一个妇女承担。艾拉!艾拉怎么样?伊扎可在我们离开之前教会她。这是正式任命她为女巫医的时候了。 克莱伯瞧着这位年轻妇女正俯身抱起她的儿子。忽然间,他比多年来更仔细地看了看艾拉。他们能接受她吗?他又试着以其他部落人的目光看看艾拉:金色头髮松松地围着她扁平的脸垂下来。她把头髮掠在耳朵后面,并在头顶的中问分路,将头髮分向两边,显出她突出的前额。她体型肯定是妇女的体型,但是她的腹部平坦,显得有点苗条纤弱,她的腿是长而直。当她站立时,要比他自己高得多。 他想:她看上去一点不像本家族的妇女,她会受到许多人的注意,我怕多半是对她不利的。我们最好就把要举行宗教仪式的事忘了算了,其他部落的莫格乌可能不会接受艾拉制备的饮料。但是不妨试试看,没有什么坏处。如果尤芭年龄再大一点,那就更好了。伊扎可以同时训练她们两人。不过,我想,要他们接受一个女孩,不见得会比接受一个外族出生的妇女容易些。我想还是去同布仑商量一下吧。当我为杜尔克的图腾仪式召唤神们时,也可同时任命艾拉为部落的女巫医。 我必须去见见布仑。" 克莱伯突然作着手语,并向首领的火塘走去。他回头对伊扎说:“我想你应该同时教会艾拉和尤芭制作饮料,但是我目前还不能肯定这样做是否妥当。” “伊扎,我找不到那只碗了。那是你给我去主人部落里当女巫医用的。” 艾拉把她睡铺旁堆在地上的食物、毛皮和用具都翻弄一遍,焦急地作着手语说。“我各处都找遍了。” “我早已给你包装好了,艾拉。镇静点,孩子。现在时间还够。布仑还没有吃完.他不会马上出发的。你最好也坐下来把肚子吃饱,你的粥已经凉了。尤芭,你也吃。” 伊扎看她们乱做一团,不禁摇摇 407 头……我没有见到过这样慌乱的。昨晚我们都已整理好了,一切准备就绪了。" 克莱伯坐在坐垫上,把杜尔克抱在膝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在出发前最后一分钟的忙乱样子。“你与她们没有多少区别,伊扎。你为什么也不坐下来吃呢?” 伊扎回答;。你们离开后,我有许多时间。" 克莱伯把婴孩靠在他的肩膀支撑着坐起来。杜尔克现在有了他的新的优点,能转过头向四周看望。“你们看婴孩的头颈多么有劲,” 伊扎发表意见。“他支持他的头一点没有困难了。这真令人不敢相信。自从为他举行图腾仪式后,他长得比什么时候都快。让我抱抱他,到了夏天过后我几乎要抱不动他啦!” 克莱伯做着手势说:“这可能就是为什么灰狼图腾需要我尽快为它举行仪式的道理。它希望帮助这个男孩。” 克莱伯又坐回去,瞅着以他为家长的一小窝人。过去他过着独身生活,也像其他男人一样盼望有一个家。现在有了。到了他的老年,他有两个受他疼爱的女人,她们做着一切杂条使他生活舒适,有一个女孩,正在跟着她们的步伐成长起来;一个健康的男婴,接受他曾对待过两个女孩一样的疼爱。他曾对布仑谈起过训练男孩的问题。这位首领一向不允许有一个不具备必需的打猎技能的男成员生活在他的部落里。布仑在接受孩子时,知道孩子将生活在克莱伯的火塘内,因此早就存心对孩子的训练负起责任。在杜尔克的图腾仪式上,布仑正式宣布当杜尔克长大到能够打猎时,由他个人负责杜尔克的训练,从而使艾拉感激不尽。她想没有比布仑更好的人选负责训练她儿子的了。 克莱伯沉思着,灰狼是这个男孩很好的图腾。但是也使我纳闷:有些狼是成群的;而有些是单只出走的。不知杜尔克的图腾属于哪一类狼呢? 各件物品都已包装好,并扎成捆,装载在年轻妇女和女孩的背上。她们挨次走出山洞。伊扎给婴孩最后一次拥抱。杜尔克用他的 408 鼻子挨上去擦擦她的头颈。伊扎又帮助艾拉把杜尔克用携带斗篷包起来。背在背后,然后.从她披身的褶襉里取出一个袋来。 “这个袋交给你带着,艾拉。你是部落的女巫医了。” 第159页 伊扎说,把一个染成红色装有特殊草根的袋交给艾拉。“你记住制作的每一步骤了吗?不要遗漏任何一步。我希望你完全掌握我指示的做法,并且在实地应用中显示它的魔力。它是极为神圣的,不能随便扔掉,也不能用在任何一般的宗教仪式中,只有在非常重要的仪式中才使用。记住,不是仅仅几种草根就足以发挥魔力,还必须按一定的步骤制备;你必须亲自制备,并小心地进行。” 尤芭和艾拉两人都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年轻妇女接过珍贵的圣物,放入她的医药袋内。伊扎在艾拉任命为女巫医的那一天给她一个水獭皮的袋,这也使艾拉仍然想起一只袋被克莱伯烧掉的情景。艾拉伸手摸她的护身符,摸到装进里面的第五个物件:一块黑色的二氧化锰矿石。连同一起的有一块三个结核粘结在一起的硫铁矿石、一块染红的椭圆形勐犸象牙、一块软体动物化石和一块赭石,一起装在小袋内。 艾拉的身体被涂上黑色油膏的标记。这种黑色油膏是用黑色石头粉末加热,拌以脂肪制成。她涂上黑色油膏后,成为本部落每一个成员部分灵魂的庇护所,并通过乌萨斯之神,成为整个家族成员部分灵魂的庇护所。只有在最高级和最神圣的宗教仪式上女巫医的身体才涂以这种黑色标记,而且,只有女巫医才允许在她的护身符内携带黑色石头。 艾拉从内心希望伊扎一起去参加家族大会。她不放心把她留在山洞里。阵发性的咳嗽折磨着妇女衰弱的身体。 “伊扎,我们离开后,你能确实照顾好自己吗?” 艾拉迅速地拥抱她一下后作着手势说。“你的咳嗽近来更严重了。” 伊扎说:"我经常到了冬天咳嗽就严重些,但到了夏天就会转轻。你和尤芭为我採集了这么多的土木香根。在我这里还不止这一种草药,还有许多这个季度生长的黑木莓。把你们掘来的黑木莓根与花 409 混合,可配成治咳嗽的汤药。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的,不要为我担心。" 伊扎叫她宽心。但艾拉已注意到,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对老女巫医的放心也只是暂时性的。这位老妇人多年来使用草药医治她自己,但因所患肺结核的病根已深,服用草药很难奏效。 “你一定要在阳光好的日子里到洞外晒晒太阳,要充分休息。” 艾拉热切盼望地说。“这里不会有很多的杂务需要你做,洞里存有许多食物和木柴。佐格和多夫能看好火,不致熄灭,野兽和恶鬼进不了洞来。阿芭能做好烹调工作。” “是,是的,” 伊扎同意说。“陕去吧,布仑要准备出发了。” 艾拉走到她经常所排的妇女最后一个位置去,每个人都看着她并等待着。 “艾拉,” 伊扎作着手势。“你不进入正确的位置,大家都不能出发。” 艾拉胆怯地走到妇女队的前面。她忘记了自己新的地位。当她站到爱菠拉的前面时,窘得面红耳赤,深为排在第一位而局促不安。她向首领的配偶举手表示道歉的信号,但是爱菠拉习惯于她的第二位,没有表示什么。真不可思议,现在艾拉代替了伊扎,走在爱菠拉的前面;同样更使她惊异的是,她已被允许动身前去参加新的一届家族大会。 伊扎和另外三个不能长途跋涉跟随部落参加大会的老人站在山嵴转角处目送部落人远去,直到行进中的部落在大平原上看去成为黑点为止。然后,他们回到空荡荡的山洞内。阿芭和多夫在上一届家族大会时也是缺席的,惊异的这次又活着缺席了一届家族大会,但佐格和伊扎却是第一次没有去参加。佐格还是带着他的弹石带出洞去,但现在较多时候空手而回。多夫甚至不能正常地外出。 即使在白天,气温较高,他们四人在山洞口,还是围着火堆坐着。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谈。忽然,伊扎爆发一阵咳嗽,吐出一堆带血的痰,回到自己的火塘休息去了。随即,其余几个也进入洞内,在他们自己的火塘里呆坐着。他们没有领略到长途旅行的兴奋, 41o 或盼望看到其他部落里的朋友和亲戚。他们知道,这个夏季将在不能忍受的孤独中度过。 旅行者向东行去,离开山洞附近温带的初夏葱翠景色,进入大陆型的空旷大草原中。原来到处是碧绿的灌木丛和落叶乔木,中间杂以在新季节里枝头萌发浅绿色针叶和嫩芽的针叶树,代之以迅速生根和繁衍、高几及胸的牧草和杂草。现在,它新生时的嫩绿色早已失去,变为介乎绿色与金黄色之间的黄褐色,一直延伸到天边。部落人的脚步踏在厚厚草甸上,松软而富有弹性。通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留下短暂的印迹,显示他们所走过的路径。天上飘浮的白云,从来不妨碍穹苍的无限开阔,只是偶而可听到一些轻雷声,出现在远处的天边。地面水很难觅得。他们途经小河时,总停下来将水袋装满,因为当找到适当地点扎营过夜时,不能保证靠近河流。 布仑规定行进的速度必须照顾旅行队伍中走得慢的成员,但是他仍催促赶路。队伍有很长的旅途要走,要到达东方大陆的崇山峻岭里一个主人部落的山洞。旅途中克莱伯步行有很大的困难。但期望参加伟大的集会和他将领导严肃的宗教仪式鼓舞着他的灵魂。虽然他的身体是跛而单侧倾斜的,再加风湿症折磨了他,但并不损害这位伟大的巫师的坚强意志。温暖的太阳和艾拉所给的止痛草药使他的关节痛楚有所减轻,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锻鍊,使肌肉力量有所增强,甚至连另一条不大使用的左腿也变得有劲了。 第160页 旅途变得单调和重复,日復一日的机械行走使人睏乏。季节的变化进行得如此地缓慢,以致他们很难注意到温暖的太阳已渐渐变为焦灼的火球,把大草原烘烤得干枯,把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变为黄色的单调色彩;在尘埃散漫而带黄褐色的天穹下,到处是暗褐色的土壤、浅黄色的牧草和米黄色的岩石。三天来,他们的眼睛被盛行风颳来草原大火的烟和灰薰得刺痛。他们在途中遇到过大量的驶莘、带有掌状角叉的巨鹿、马、野驴和驴群;偶尔也遇见过一种羚羊,它头上的角直线地向上生长,在端部略向后弯。在莽莽草原上,流 411 动着数不尽的食草动物群。 往东是半岛和大陆的连接处,共有南、北两处连接,都是一片沼泽地峡。地峡是北方咸水浅海的出口,由半岛通向东部大陆的咽喉。他们在到达沼泽地峡很早前就隐约看到远处的一派绵亘的山脉。这是地球上第二高山,隆现在他们前面。山势很高,即使最低的山峰。在半山腰以上就有冰川復盖,保持其寒冷,并不受平原上足使植物焦枯的干热所影响。大草原有多处伸入起伏的小山丘中间。草原上到处点缀着羊茅草和羽状草类。地面富于铁矿石而呈红色——这是红赭石.使当地成为圣地——布仑知道前面不远就是盐沼泽地。这是半岛与大陆间南边的连接地峡,也是较狭的连接地带。半岛与大陆的另一处连接处在北面,形成一个较小内海的一部分南海岸。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艰苦地通过充满腐烂草根和蚊子孳生的沼泽地。沼泽地的水是成苦味的,并时而为水道所阻断。他们通过沼泽地后,到达大陆本土。这里有灌木状低矮的栎树和鹅耳枥,迅速转换为橡树林,在树阴下行走荫凉,受到人们的欢迎。他们又通过一片几乎纯山毛榉林,中间杂以少量栗树,然后进入以橡树为主,间有被常春藤和铁线莲缠绕的黄杨和紫杉的混交林。当他们进入冷杉和云杉与山毛榉、槭和鹅耳枥的针叶树和阔叶树混交林时,蔓生植物渐见稀少,但仍然偶尔可见到有少数攀缘在树上。整个山脉的西部是很湿润的地带,復盖着茂密的森林,并有最低的雪线。 他们沿途看到森林骥犁和红鹿、站鹿及林地麋鹿;也看到野猪、狐、獾、狼、猞猁、豹、野猫和许多小形的野兽.但是见不到一头松鼠。艾拉见不到一些自己山洞附近常见的动物,知道这些动物在这里并不存在。然而,当她第一次见到一头洞熊时,却使她得到很大的满足和补偿。 布仑举起手来命令部落人就地停步,然后把手指向前面,看见有一头大得异乎寻常、长着粗毛的大熊,正靠在一棵树干上摩擦它的背部。即使不懂事的儿童,也会因见到这头庞大的食草动物而害怕。它的外形之大就足以使人产生强烈的印象。生长在布仑自己山 412 区的棕熊,或这里山区的棕熊,平均体重约350磅;1而一头公洞熊在夏季仍然很瘦时体重就可达1000磅。到了晚秋,它们养肥准备过冬前,就显得更重。它的站立高度约为部落男子高度的3倍,加上它巨大的头和混身粗毛的外皮,就使人看上去十分可怕。它懒洋洋地靠在一棵老树干的租糙树皮上刮背,并不在乎人们停止前进并如此接近地看它。它对任何生物都不害怕,好像没有看见他们存在似的。居住在布仑自己山洞附近的一种较小的棕熊能用它有力的前爪一击打断一头公鹿的颈骨;那么这头巨大的洞熊有什么不能干的呢?但是洞熊实际上是温和的动物,只有当一头公洞熊出现在另一头处于发情期的公洞熊前,或当一头母洞熊在保护它的幼崽时,才会发生对抗。在后者的情况下,母洞熊永远是胜利者。 不仅是由于这种动物的庞大体形,而且有更甚的魅力,使部落受到神力的控制。这就是洞熊的别称,乌萨斯——家族本身人格化的代表。乌萨斯是家族的亲属,而且比亲属更亲。它包含家族中最重要的精髓。单是它的骨骼就是神圣之物,足以祛邪辟鬼。他们认为与乌萨斯之间的亲属关系是出于灵之间的联繫,远远超出血缘之间的关系。所有各部落通过乌萨斯之灵,团结为一个总体,赋予家族大会以重大的意义,使各部落愿意长途跋涉前去参加。由于存在乌萨斯的精神,使他们结合成一个家族——洞熊家族。 这头熊对它的动作厌倦了——或由于它的痒止了——它站立起来,像一座塔,用它的后腿走了几步,然后俯下用四条腿走路。它的嘴吻贴近地面,以沉重的脚步笨拙地跑开去。洞熊形体虽大,但基本上是无害的,除非受到骚扰,它很少袭击人类。 “那头动物是不是乌萨斯?” 尤芭感到惊异而作着手势问。 “那就是乌萨斯。” 克莱伯作了肯定。“到了我们的目的以后,你还能看到另一头洞熊。” 一 艾拉问:"在主人部落的山洞里是真的养着一头活的洞熊吗?它1英制重量单位,一磅等于0.454公斤.413 真大得有点吓人。" 她知道传统规定,举办家族大会的主人部落应捕捉一头洞熊崽子,并饲养在洞内。 克莱伯解释说;“它可能现在已关在山洞外的笼子里啦。但当它年幼时,它与人们住在一起,像小孩一样地餵养。当它要吃时,每个火塘都餵它。大多数部落声称,他们饲养的洞熊甚至学会一点与人交谈的手势,但是我们部落举办家族大会的那一年,我年纪还很小,我对当时情况记得不多,我也说不准是否确实如此。当洞熊快长大时,必须将它关进笼子里,以免伤人,但人们仍然餵它爱吃的食品,并在走过时抚弄它,使它知道人们非常喜爱它。它将在洞熊宗教仪式上接受荣誉,将我们的信息带到神的世界去。” 第161页 他们过去都曾昕过有关洞熊的故事,但是直到亲眼见到洞熊,才使那些过去参加过家族大会,但当时年龄太小,现在不復记忆,或从未参加过大会的人,对这故事有新的理解。 尤芭问;“什么时候我们主办家族大会,有一头洞熊和我们一起生活?” 克莱伯回答:“要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部落的了。或者轮到其他部落,但他们不能承办,我们也可提出申请接过来丰办。但是很少部落肯错过机会而不愿当家族大会的主人部落的,虽然一旦承诺后,猎人们要长途跋涉去寻找洞熙幼崽,会遇到母熊袭击的很大危险。现时主办的这个部落是很幸运的,因为洞熊仍然生活在他们山洞附近。他们会帮助其他部落寻得洞熊,不过现在是轮到他们主办。在我们的山洞附近已经没有洞熊的踪迹,过去曾经有过一个时期生活过洞熊,因为当我们发现山洞时,洞内有乌萨斯的遗骨。” 艾拉问:“要是一个部落主办家族大会,它是怎么通知其他部落前来参加的?我们的部落甚至已不住在原来的山洞里。如果轮到我们举办.其他部落怎么能知道并找到我们呢?” “我们必须派出送信人到最近的一个部落发布消息,由这个部落一个接一个地向别的部落传递。消息包括我们要举办家族大会的新洞址,或者我们不能举办的理由,徵求别的部落接办。” 414 布仑作出信号,部落又开始上路。当他们经过洞熊擦痒的那棵树时,克莱伯就近观察,从粗糙的树皮缝内取出夹着的几簇熊毛。他小心地用牙齿咬着的一片叶子包好,藏在他披身的褶襉内。活的野洞熊毛将是强有力的镇邪物。 部落从海拔较低的山脚开始登山,沿途高大的针叶树逐渐变换为低矮粗壮的高山树种。登上高山地带开阔了视野,看到山峰顶上耀目的冰冠壮观。像他们通过平原从远处看到一样,但更为惊心动魄。山上出现桦树丛和低矮拖地的桧树以及玫瑰红色的杜鹃花。茂盛的杜鹃花正在含苞欲放,给自然界原始的绿色点缀上鲜明的色调。多种野花又增加了大自然调色板的绚丽色彩;有点点橙色的卷丹花、紫红和朱红色的耧斗菜花、蓝色和紫色的巢菜花、淡紫色的聋尾花、蓝色的龙胆花、黄色的紫罗兰花、报春花,以及各种形状的白色花朵。南面的山脉像半岛上较低的山峰一样,在同一次地质造山运动中形成褶蓝,造成地球冰川时期大陆植物群和动物群的庇护所。 途中偶尔见到小羚羊和有粗大羊角的摩弗伦羊。它们喜欢钻入高山泰加森林1的低矮树丛中,接近长着低矮苔草和牧草的高山草场,然后转入崎岖小道,从峻峭的陡坡下山。这里主人部落的猎人们必须走很远路程才能到山北面开阔的平原去打猎,但是该处山洞由于接近洞熊而交运。他们虽然打猎不便,但愿意居住在这里。由于居住环境的关系,也使他们更加适应而精于猎取躲躲藏藏的森林动物。 主人部落的人们都跑出山洞外迎接新到达的部落。他们看见布仑和格洛德打头,后面跟着一群人。当他们看到排在妇女最前头的艾拉时,突然怔住了。因为根据他们出生以来的传统经验,不由得不因眼前看到的这个奇异的妇女产生很大的震动。这支风尘僕僕的部落队伍列队静静地站在山洞外的空地上,围着约200多个惊呆而恐慌的人们。这种局面对于艾拉说来,她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虽1泰加森林是西伯利亚、欧洲、北美洲冻土带以南的针叶树林415 然克莱伯已事先警告过她,要检点,以应付可能发生的局面,但是她怎么也料不到他们对她的外貌会如此地敏感,也料不到一下子会遇到这么多人,这是她从出生以来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 他们都停留在一个大笼子前面。笼子由许多根粗大而深埋在地中的木柱子构成,柱子问用粗绳子牢固地捆绑固定。笼子里关着一头洞熊,样子同他们途中所见的一样,但体形比野外见到的一头更大。主人部落花了三年时间以超量丰盛的食物用手餵养它,使它养成性情温和、驯情,而且懒惰;然而体形高大,被人们关在栅格笼里,养肥到几乎站不起来。这个小小的部落出于崇敬和虔诚,供养这头庞然大物达如此长的时间,即使来访问的其他部落送来食物、用具和毛皮等礼品,仍远远不能补偿他们实际的耗费。但是,竟没有一个来访者见了不眼红,嫉妒起主人部落的成员们来。各个部落都盼望有一天轮到这份差事,以便得到神的眷顾和享受到提高地位的荣誉。 洞熊在笼里蹒跚地走来,看到人群骚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它希望得到更多的施捨物。尤芭紧紧靠近艾拉,被挤乱的人群和眼前的洞熊弄得不知所措。现在,主人部落的首领和巫师走近他们面前.作着手热表示问好,紧接着发出愤怒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带一个外族人到我们的家族大会来,布仑?” 主人部落的首领作着手势。’ “她是本家族的一名妇女,诺格,她是伊扎家系的女巫医。” 布仑镇静地回答,在围观的人们间引起一阵窃窃低语声,激动的手势挥舞着。 “这是不可能的!” 主人部落的莫格乌作着手势。“她怎么能成为本家族的~名妇女?她是出生于外族的。” 第162页 “她是本家族的妇女,” 大莫格乌重复说,像布仑一样地坚定不移。他对主人部落的首领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对我还有怀疑吗,诺格?” 诺格不安地看看他的莫格乌,对大巫师作出令人混淆的表示不 41 6 够满意。 “诺格,我们远道而来,很是疲乏,” 布仑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们山洞不接待我们吗?” 这时,双方情绪有点紧张。如果诺格拒绝接待,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仍循原路长途跋涉返回自己的山洞。这将是部落间礼节的严重破坏。但是,让艾拉进入山洞,无异是承认她是本家族的一名妇女f至少给布仑一个藉口。诺格看看他们自己的莫格乌;然后看看强有力的独眼人,他是大莫格乌——他是所有部落中地位最高的首领。既然大莫格乌也已表态了,他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呢? 诺格向他的配偶作出信号,要她为布仑的部落指出所预留的居住地方,他自己则陪着布仑和大莫格乌。等他们安排好住处后,向他们了解,为什么显然出生于外族的妇女会变成本家族的妇女。 主人部落的山洞口比布仑部落的山洞口小。当他们进入洞内时,看来洞内容积也较小。但是.这个山洞连通着一系列小室和隧道,像蜂窝似的远远地深入到高山的内部,大部分洞室还没有开闢使用,实际远比布仑山洞的一大室加一附属小室为大。该山洞足以完全容纳所有参加大会的各部落居住而绰绰有余,虽然有许多居室离洞口太远,採光不良。布仑的部落被安排在进洞后第二个居室,占用整个的一侧。这是优待的位置,与布仑部落的最高地位相称。有几个部落来得较早,早已安排好住在较里面的居室,这个靠近洞口的居室要保留给布仑部落直到洞熊节日开始时为止,如果那时肯定他们不能到达,再让给占第二位的部落居住。 整个家族不设总首领,但各部落间有名次前后的差别,像部落内成员的地位等级一样,排在最前面名次的部落首领事实上等于家族的总首领。但这不是绝对权威的地位。各部落都有充分自治权。各部落内部由一名男子进行独立的和专制的统治。家族大会每隔七年举办一次,实行以来,由来已久,各部落对之如执行法律一般。按时参加。家族大会中各部落之间,除了信仰家族传统和神的意志以外,不屈从任何更高的权威。排定部落的名次,以及承认一名部落 417 的首领处于全家族的领导地位,都在家族大会中作出决定。 部落的名次决定于许多因素,其中有部落在举行宗教仪式中所起的作用,同等重要的是各种竞技的胜负。部落间提倡合作。当部落间发生争吵时,发现只有严格的自我控制,才是可接受的解决办法。这对各个部落说来,也是为生存所必需的。有控制的竞赛可以防止人们间互相残杀。当部落在一起会见时,几乎每件事都可进行竞赛:男子们竞赛角力、弹石、流星石、使用棍棒的臂力、赛跑、更复杂的连跑带梭枪剌戳竞赛、石器制作、跳舞、讲故事和合併各项技艺在内以哑剧形式表演的狩猎舞的竞赛。 虽然,妇女们所作的竞赛不能像男子们那样有分量,但她们也作出r贡献。盛大的宴会是她们的烹调技术露一手的机会。带给主人部落的礼物首先展示,供全体人员浏览,通过严格检查,然后妇女们一致舆论评判。手工艺品包括柔软可折的皮革、精美的毛皮皮货、不漏水的篮子、开孔的编制携带筐、具有精细纹理和设计的坐垫、硬兽皮和树皮制作的容器、由筋腱或植物纤维、动物毛编制的坚韧的绳索、具有均匀宽度和无弱点的长皮带、均匀光滑的木碗、骨制或薄木段制作的就餐用大浅盘、杯、碗和长柄勺、兜帽、帽、脚盖、手盖和其他各种袋均进行观摩、比赛,甚至各人的婴孩也在评赛之列。评赛优胜者的荣誉不是明确地在妇女间提出的。她们在表情或手势或姿态中作出细微的差别以示对展品的策略性的甄别。她们能忠实地区别一般平庸品和完美的精品,而对真正优秀的作品会毫不遗漏给予满意的评价。 各个部落的女巫医和莫格乌的相对地位也是判定部落名次的考虑因素。布仑部落的伊扎和克莱伯是全家族中占第一名的人物,从而使该部落在布仑前好几代一直名列首位,但是,这次只能给布仑以微小的优势,因为他自担任首领以来,还是第一次参加家族大会。在各种各样重要的有影响因素中,部落首领的领导能力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如果妇女间的竞赛有些胜负难分时,则首领的能力强或弱永远是排定部落名次的关键。 418 一部分决定作用是每个部落的男子们在竞技中的成绩,表现首领训练和动员他们的能力;另一部分是妇女的坚苦工作程度和对她们自己行为的检点,表明首领引导的坚定手腕。再一部分是对家族传统的遵守。但是,大部分首领的地位以及所属部落的名次基于首领自己的才能和力量。布仑知道目前他的地位已推到下限边缘,他把艾拉带来早已丧失了基础。 家族大会也提供机会给参加者碰见一些老相识,看望看望居住在别的部落里的亲戚,并交换闲话和故事,以便在分别后几年内活跃_一下寒冷冬季夜晚的生活。一些在自己的部落里找不到配偶的年轻人在大会中引起别人的注意,虽然能否配对,取决于男方部落首领是否愿意接纳这名妇女。年轻妇女被选中认为是一种荣誉,特别被较高地位的部落所选中,虽然离开原有部落迁往另~部落会使她自己伤心,也使留在原部落的亲人伤心。尽管有佐格的推荐和伊扎医药家系的地位,但伊扎认为艾拉在大会期间能否找到配偶值得怀疑a有了一个孩子,但却是一个畸形的儿子,看来希望是渺茫的。 第163页 艾拉的思想并不在寻找一个配偶。她需要克服困难鼓起勇气面对聚集在山洞外一批怀着好奇心和猜疑的人们。她和尤芭把背筐卸下,在她们访问期间的临时住所里支起火塘。诺格的配偶看到她们就近方便地用石头垒起火塘和居室边界,并有装水的皮袋供宾客部落使用。艾拉十分小心地按照伊扎教导的方式展出给主人部落带来的礼品,她的工作质量之高已引起周围人们的注意。她洗去旅途中带来的尘垢,换上洁净的披身,然后给她的儿子哺乳。在旁的尤芭等待得不耐烦了,她急着要去探索山洞附近的地区,看看所有人们,但她不愿独自出去。 她打着手语说:“快点,艾拉。其他人都早已在外面了。你能不能晚一点再餵杜尔克?我希望出去坐在太阳下,不愿果在黑暗的古老山洞内,你呢?” 艾拉说:"我怕他马上要哭。他的哭声太响亮你是知道的,人们会想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要小心绝不做出任何一件事使他们知道 41 9 了说我不好。克莱伯叮嘱过我,人们见到我时会吃惊的,但是他们并没有一定要我呆在洞里不出去,也不会一直盯住看我不放的。" “是的,他们巳让我们住在洞里,克莱伯和布仑巳与他们谈妥,他们知道你是家族妇女。过来吧,艾拉。你不能一辈子呆在洞里不出去,你迟早要和他们见面的。过一段时间后,他们对你会习惯的,正像过去我们对你习惯一样。我并不觉得你看上去异样得太厉害。但我过去确实想过。” “在你出生以前我就在部落里了,尤芭。这里的人们从未见到过我。哦。好的,我会很好克服困难的。让我们出去吧。不要忘记带点给洞熊吃的东西。” 艾拉站起身来,把杜尔克靠在自己肩膀上,拍着他的背,一路走出去。她们经过诺格的火塘时,向诺格的配偶作着手势表示敬意。这位妇女回以致意的手势,迅速转过身去做她的工作,并忽然意识到她曾被她们注视过一眼。艾拉走近山洞出口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她的头昂得稍高一点。她决心不去理睬对她的好奇目光;她是本家族的妇女,她和任何人一样是属于这里的。 当她走到明亮的阳光下时,她的决心受到最充分的考验。各部落的每一个人都想找些理由停留在洞口附近,以等候那个异样的妇女出来。其中许多人多方掩盖,不明显表示想看那个妇女,但是更多一些人,忘记或疏忽应有的礼节,张着嘴惊异地傻望着。艾拉感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烧。她改变一下抱杜尔克的位置,藉故看一下她的儿子,咀躲避许多正在转向她的方向的脸。 她看看她的儿子可给她带来运气。人们对她的外貌引起的震动忽视了杜尔克,现在她的动作又使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杜尔克的身上。于是人群问引起各种表情和手势,有些甚至不怎么谨慎、掩饰,清楚地说明他们怎么看她的儿子。杜尔克的脸型与他们自己的婴孩绝不相像;如果说有点像艾拉的话,可能比艾拉好看些。不管布仑和大莫格乌如何说,艾拉总是一个外族人;她的婴孩属于同一个模子塑造出来的。但是杜尔克却带有足够的家族特点,使得看上去似 420 乎是在家族胚胎的基础上加点修饰。他是一个总体上畸形的婴孩,应该不能让他活下去。现在不仅艾拉的价值在下降,连布仑也失去他争先的分数。 艾拉转过身来,避开好奇的目光和裂开的嘴巴,和尤芭走过去看看关在笼子里的洞熊。当这头巨大的熊看到她们过来时。迈着沉重的步子爬到笼边,坐起来,伸出爪和嘴在柱子外,讨取希望的施捨.她们看到洞熊伸出异乎寻常大的脚掌上带有粗而短的利爪。连忙向后闪避一下。这一对脚爪适宜于从地面掘出植物根和块茎,供应它食物中的大部分,而不适宜于帮助它巨大的身躯爬上一棵树去。它不像棕熊到成长后仍能爬树,洞熊只有在幼年时灵活而能爬树,到了成年就失去这一本领。艾拉和尤芭把苹果放在粗壮的柱子之外的地上。这些柱子曾经是生长多年的大树。 这头畜牲曾经像受宠的孩子般被饲养长大,没有丝毫挨过一点饿,性情完全驯顺,与人们融洽相处。它是有智慧的动物,已学到一些动作,希望赢得人们赏赐给它额外的食品。它坐起来向她们乞讨。艾拉如果忘记了及时控制自己的话,对于它那种笨拙的丑角般滑稽表演,几乎会笑出声来。 艾拉向尤芭作着手势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部落说,他们的洞熊会交谈。它在向你再讨一点,你还有苹果吗?” 尤芭给她一个小而硬的圆形水果。这时艾拉走到笼子边,自己用手递给洞熊,它将接过的水果放进口里,然后靠近柱子,将它巨大披着粗毛的头在一根树干的突出部分上摩擦。 艾拉作着手势说:“我知道你要搔痒,你这个爱吃蜂蜜的老傢伙。” 她曾被警告过,千万别在它在场时说出熊或洞熊或乌萨斯的名字。如果直唿它的真实名字,被它听见,它将会回忆起它是谁,知道它不是饲养它的部落的一个成员。这就使它恢復为野性的熊,拒绝参加熊的宗教仪式,从而毁了为洞熊节日举办庆典的整个理由。她用手搔着它的耳朵背面。“你喜欢这样,是吗?冬眠者。” 当它把头转过去时,她伸手搔 第164页 421 它另一只耳朵的背面。" 你感到痒时,你可以自己搔你的耳朵——但是你太懒,你是不是要别人注意你?你这个巨大的长毛婴孩。" 艾拉抚摸和搔着这个巨大的头。但当杜尔克伸手抓了一把粗毛时,她马上往后退。她过去曾将受伤的小动物带进山洞,抚弄它和给它搔痒,现在抚弄的完全一样,不过较大些和驯顺些罢了。由于有了坚固的笼子的保护,她绝不感到洞熊的威胁。但是她的婴孩是另一会事。当杜尔克伸出小手抓住一把熊毛时,从它的巨大的嘴和长的脚爪上可以看出隐伏着的危险。 “你怎么能这样靠近它呢?” 尤芭带着恐惧心情作着手势说。“我都害怕走近它的笼子。” “它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婴孩,但是我忘记正抱着杜尔克。这头野兽只要友谊般地轻轻用肘一推,就足以把杜尔克弄成伤残。它在讨乞食物或需要引人注意时,它会像一个婴孩一样。但是我不敢想像,当它发怒时,会变成什么个样子。” 艾拉说。她们一起从笼子走开去。 不是只有尤芭一人对艾拉的大胆表示惊奇,整个家族的人都看到艾拉逗弄洞熊的动作。大多数来访者都对洞熊避得远远地,尤其在一开始来的时候,谁也不敢接近它。只有淘气的小男孩,作着冲撞的游戏,伸进笼内,碰一下熊的身体,以表示他们的勇敢。而男子们很自尊地表示对洞熊的敬慑,不管他们真正感觉如何。只有来自主人部落以外的少数妇女曾经稍稍走近笼子。而现在竞有人将手臂伸进笼子,去搔搔洞熊,并且这一动作出自一个妇女,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艾拉的这一行动虽然没有改变人们对她的舆论,但是确实使他们惊奇。 现在,艾拉在他们心目中有一个较好的印象,人们渐渐散开,但她仍然察觉到有人偷偷地在看她。一些年幼儿童天真地朝她围观,并不使她厌烦,因为他们出自幼小心灵对任何不寻常事物的好奇心,并不含有任何怀疑或不许可的意思。 到悬岩下的阴荫处憩息。她们在这里距离洞口略远,可以看看人们的活动,不致被认为不礼貌。 422 艾拉与尤芭间已形成特殊的亲密关系。艾拉是这个年幼女孩的姐姐、保护人和玩伴,但是自从尤芭认真学习医药,特别是她跟随艾拉到过小山洞以后,她们间的友谊进展到更为平等的关系。她们俩已成为亲密的朋友。尤芭快6岁了。她达到的年龄开始对异性怀有兴趣。 她们坐在荫凉的山岩下,在她们两人中间地上铺着一块背负斗篷,让杜尔克趴在斗篷上,踢着两腿,挥舞着手臂,并席起头向四周看望。在这次旅行中,他开始哑哑学语并发出咕咕的声音,这是家族的婴孩们谁也不会的。艾拉曾为此感到担心,但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高兴。尤芭絮絮叨叨地评论年龄大的男孩和年轻男人,艾拉以友谊的方式逗笑她。彼此还心照不宣地从不议论艾拉可能的配偶,虽然艾拉早巳过了婚配年龄。她们对这次长途旅行已经结束感到高兴,并猜测即将举行的洞熊节目庆典仪式,因为她们两人都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家族大会。当她们正在谈话时,一个年轻妇女走近前来。她用定式、无声的通用语言羞怯地询问是否同意她参加进来。 她们欢迎她f这是她们来此第一次接到的友谊的手势。她们看到她的背负斗篷里有一个婴孩正在熟睡,这位妇女不想将她弄醒。 “这个妇女名叫奥达。” 她坐下后作着定式的手势,并作手势问她们的名字。 尤芭先回答:“这个女孩名叫尤芭,那个妇女叫艾拉。” “艾……艾格哈?我不知道这个名字。” 奥达的通用方言和手势有点细小差别,但是她们懂得她讲的主要意义。 “这个名字不是家族的。” 白皮肤的妇女说。她知道其他人叫出她的名字发音有困难,即使她自己部落的人也不能作出准确的发音。 奥达点点头,举起手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改变主意。她有点神经紧张和不安,最后她以手势指向杜尔克。 “这个妇女看到你有一个婴孩,” 她说,有点踌躇。“这个婴孩是男性还是女性?” 423 这个婴孩是男性。婴孩的名字叫杜尔克,像传说中的杜尔克。这位妇女知道那个传说吗?" “奥达的眼睛放出安心的异彩。”这个妇女知道那个传说。在这个妇女的部落里,这个名字是不常见的。" “这个名字在这个妇女的部落里同样地不常见。但是婴孩也是不寻常的。杜尔克有点特殊,用这个名字合适。” 艾拉作着手势,有点骄傲和挑衅的味道。 “这个妇女有一个婴孩,是女性的。她的名字叫尤拉,” 奥达说。她看上去仍然有点神经紧张并且踌躇。接着便是不安的沉默。 “婴孩正睡熟吧?如果尤拉的母亲允许的话,这个妇女想着看尤拉。” 艾拉终于发问,不知道对这位妇女该说点什么,因为感到这位妇女的友谊有点踌躇的性质。 奥达似乎对她的问题想了一想,然后,看来作出了决定,把她的婴孩从斗篷里抱出,放在艾拉的手臂上。艾拉的眼睛突然张大,惊呆了。尤拉很幼小——看上去出生以来还未满月——但是不是因为新生儿的关系而使这位高个的妇女惊异。尤拉酷像杜尔克!她看上去真像杜尔克,几乎等于同胞兄妹。奥达的婴儿真似艾拉生的一模一样。 第165页 艾拉的头脑像受到打击似的产生一声轰鸣。怎么可能一个家族妇女生出的婴孩竟像她生的呢?她原以为杜尔克生得不同是由于一半是家族的,而一半是她的;可能克莱伯和布仑的话是对的;杜尔克不是生得不同,而是畸形,正像奥达的婴儿是畸形一样。艾拉像丢失什么似的;她感到十分难过,不想再说什么话了。还是尤芭最后打破长时间的沉默。 “你的婴孩长相像杜尔克,奥达。” 尤芭忘了使用定式语言,但是奥达懂得了。 “是的,” 妇女点点头。"这个妇女看到艾格哈的婴孩感到惊奇。这就是我……这个妇女为什么想和你们谈话的原因。开始时我不知道你的婴孩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女孩,但是我希望你的婴孩是男性 424 的。" “为什么?” 艾拉作出手势 奥达看看抱在艾拉膝上的婴孩。“我的女儿已经是畸形了,” 她作着手势。把眼光从艾拉脸上移开。“我害怕她长大后找不到配偶。哪个男子会想娶这样一个畸形的妇女?” 奥达的眼睛露出恳求的神色,又看了艾拉一眼。“当我……当这个妇女看到你的婴孩。我希望他是男性,因为……你的儿子也很难找到一个配偶,你应该知道。” 艾拉还没有想过为杜尔克找配偶的问题。奥达说得对,他想找一个妇女做配偶是有困难的。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奥达要接近她的缘故。 “你的女儿健康吗?” 她问。“强壮吗?” 奥达看看她自己的手然后回答。“婴孩很瘦,但是健康情况良好。婴孩有着细弱的头颈,” 她作着手势,但正在长得壮健中。" 奥达热情地加上一句。 艾拉想更细看一下这个婴儿女孩,在以目光问讯取得允许后解开襁褓。这个娶孩比杜尔克粗壮,接近家族婴孩的体格,但她的骨骼较细。她具有相同的高的前额和一般形状的头,但眉嵴低得多。她的鼻子简直太小,但无疑她将有一个突吻,即家族的没有下巴的突出的牙颚。这个女娶的头颈比杜尔克的短,但肯定比家族要孩正常的颈长些。艾拉两手托起女孩,让她自己支持她的头,看到晏孩作出早期努力把头支住。 “她的头颈会强壮起来的,奥达。杜尔克出生时比她更弱,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你这样想吗?” 奥达热切地问……这个妇女要求第一部落的女巫医考虑将这个女要将来作为她的男要的配偶。" 奥达作着定式手势问。 “我想尤拉将来会作为杜尔克的好配偶的,奥达。”’ “你可问问你的配偶,他是否同意?” 我没有配偶。’艾拉回答。 425 “哦。你的儿子是不幸的,” 奥达作着手势表示失望。" 你尚未婚配,那么将来谁训练他呢?" “杜尔克不会不幸的,” 艾拉坚持说。“不是所有未婚配妇女生的要谈都是不幸的。我生活在大莫格乌的火塘里;他不会打猎,但是布仑自己答应训练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将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猎手和供应者。他也有一个狩猎图腾.大莫格乌说,他的图腾是灰狼。” 我对什么图腾倒不在乎,但是我想有一个不幸的配偶总比没有配偶好。" 奥达作着手势表示没有办法。“我希望你说的话是对的。我们的奠格乌现在还没有给尤拉揭示图腾,灰狼比起任何妇女图腾总还足够强大。” “只有艾拉的图腾除外,” 尤芭插话说……她的图腾是穴狮。她是被穴狮图腾选中的。" 奥达惊异地问,那么你怎么能怀有孩子的?我的图腾是仓鼠,但是我在怀有这个孩子时它确实战斗得很激烈。我生第一个女儿时没有这么困难。" 我怀孕时也是很困难的。你有另一个女儿吗?她是不是正常?" “她是正常的。现在她巳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奥达悲伤地作着手势。 艾拉说:“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让尤拉活下去?我很惊异他们会让你抚养她下去。” “我不愿抚养她,但是我的配偶非要我养她不可。这是对我的惩罚。” 奥达承认。 “这是对你的惩罚?” 奥达点头说:是的。我想要一个女孩,而我的配偶希望有一个男孩。就为了我非常喜爱我第一个要谈,当她被捧死后,我迫切希望再生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孩。我的配偶说,尤拉畸形就因为我在怀孕时有这个坏思想。他说,如果我希望有个男孩,我生出的耍孩就会正常。他要我抚养她,使得每个人都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他并没有将我给别人,可能投有人想要娶我。" 426 艾拉露出同情的脸色,作着手势说;“我想你不是一个坏女人,奥达。伊扎当怀有尤芭时,她就是希望有一个女孩。她告诉我,她每天向她的图腾祈祷,希望给她一个女孩。你的第一个女孩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一个男人捧死的。” 奥达窘迫得脸红了。“一个看上去像你样子的男人,艾格哈,一个外族男人。” 第166页 艾拉想,一个外族男人,一个外相像我的男人?她感到沿嵴椎骨一阵冷气爬上来,沿着头髮根产生一阵刺痫。她注意到奥达的窘困。 “伊扎说,我出生于外族.奥达,但是我对步f族他们的情况一点也想不起来。我现在是家族的人,” 她鼓励着说。“事情的经过如何?” 我们在一次狩猎旅行中,除了男子们外,有另外两名妇女和我参加。我们的部落住在这里的北方,但那次狩猎我们还向北去,到达我们过去从没有去过的地方。男子们一早离开营地打猎去了.我们3个妇女留下採集木柴和干草。那里有很多绿头苍蝇,必须保留火堆驱蝇,以便晾干兽肉。忽然间,有一批男人进入我们的营地。他们要我们供他们洩慾,但是,他们没有作出信号。如果他们事先作出信号,我们可摆好姿势,但是他们不给我们这个机会。他们抱住我们,把我们按倒在地,动作非常粗暴。他们甚至没让我先把我的婴孩放下来。其中一个男人抱住我,扯去我的披身和斗篷。我的婴孩掉了下来,他也没有注意。" “当他干完后,” 奥达继续说,"另一个男人正又要来搞我,但他们中间一个男人看到我的婴孩,将她捡起,交给我,发现她已死了。这是当她掉下来时,她的头撞在岩石上撞死的。然后.那个发现我女儿的男人说了许多响声的话,立刻带领他们一起离开了。当我们的猎人们回来时,我们告诉他们,他们随即开拔,离开那边,返回自己的山洞。那时,我的配偶待我很好;他也为我的女儿死亡而忧伤。我很高兴,当我失去女儿后很快我发现我的图腾又被打败。我甚至一次妇女诅咒都没有过,我想我的图腾看到我失去女儿而悲伤, 427 因此决定让我再有一个以弥补她的失去。这就是我为什么想再生一个女儿的缘故,我并不是真想一定要有一个女儿。" 艾拉说:“我感到悲伤。如果我失去杜尔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几乎只能有这一次。我将把尤拉的事告诉大莫格乌;我敢肯定他会与布仑谈的,他喜欢我的儿子。我想布仑也会同意。这要比在我们自己部落找一个愿意匹配给畸形男子的妇女要容易得多。” 奥达说;“这个妇女将感谢女巫医,我能保证将她训练好,艾格哈。她将成为一个好女人,不像她的母亲。布仑的部落有最高的地位}我的配偶将会同意的。如果他知道布仑的部落里有尤拉的位置.他不会对我那样发憨了。他一直告诉我,我的女儿没有什么用,仅仅是一个负担,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地位。等到尤拉长大后,我会告诉她不用为找不到配偶犯愁。一个妇女如果没有男子要她,将使她非常困难。” 高个子白肤色的妇女回答:“我知道,我将尽可能快地告诉大莫格乌。” 当奥达离开后,艾拉陷入忧郁和心事重重之中。尤芭知道她需要静思而不去打扰她。艾拉想,可怜的奥达,她是快乐的,有一个好的配偶和一个正常的婴孩,就是那些男人们来了,破坏了一切。为什么他们事先不作个信号?他们难道看不见奥达有一个婴孩吗?那些外族的男人们,他们像勃劳德一样坏。甚至更坏。至少勃劳德会让她先把婴孩放下来。可恨的男人们只知道他们的洩慾!家族的男人们和外族的男人们都是一路货。 当她在沉思时,她的思想又想到外族人。外族男人们,他们的面貌像我。谁是外族人啊?伊扎说,我是出生于他们的,为什么我对外族人什么也回忆不起来?我甚至想不起他们的面貌。他们住在哪里?我不知道外族的男人是什么模样?艾拉回忆在她山洞附近静水潭里照出她的脸型,想像一个有她脸型的男子。但是,当她想像一个男子时,勃劳德的影像闯入她的脑际,在她内心的一闪念间,混淆的感情交织在她的头脑之中。428 外族的男人们!必然是如此!奥达说,他们中一人在她身上洩慾,从那以后她一次都没有过妇女诅咒,然后她生出尤拉。正像勃劳德在我身上洩慾后生出杜尔克一样。那人是外族。而我是外族所生,但是奥达和勃劳德都是本家族的。尤拉并不比杜尔克畸形得更甚。杜尔克是一半属于我。一半属于家族,‘尤拉也是如此。或更具体地说。尤拉一半是奥达的,另一半是杀死她婴孩的男人的。可见杜尔克的生命是由勃劳德开始的——靠他的器官,而不是靠他的图腾的精灵。 但是.与奥达在一起的另两个妇女并没有生出畸形的婴孩。男人们和女人们经常干这种事,如果每次都能创始一个婴孩,那么,世界上没有别的就只有婴孩的了。可能克莱伯说的也对,婴儿的创始是由于妇女的图腾被打败;可是没有一个妇女见过吞下什么图腾的要素,而是一个男人放进他的器官所起的作用,然后发生与妇女图腾的要素相混合的结果,这是说,生出的耍孩不仅归因于妇女方面,也归因于男子方面。 为什么恰恰勃劳德与我干这件事?我渴望有一个要儿,我的穴狮图腾知道我的迫切心情,但是勃劳德恨我,他也恨杜尔克。还有什么人会与我干呢?可以说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对我有兴趣,我太丑了。勃劳德与我干是由于他知道我非常恨他。是不是我的穴狮图腾知道勃劳德的图腾会最后战胜它?他的要素必然是强大的}奥茄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布拉克和格雷夫必然也是勃劳德的器官干出来的,像杜尔克一样。 第167页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是同胞?是兄弟?像布仑和克莱伯一样?布仑一定也在爱菠拉身内产生了勃劳德。除非另有别的男人;这有可能是别的男人,也许不是。男人们通常不送信号给首领的配偶,没有人找爱菠拉洩慾,因为这是不礼貌的。勃劳德也不喜欢别人分享奥茄。在猎勐犸时,克罗格常常找奥芙拉洩慾。每个人都看到他有洩慾的要求,古夫是很体谅人的。即使德路盖也干过一两次。 如果布仑生勃劳德,而勃劳德生杜尔克,是不是说明杜尔克也 429 有布仑的一部分?布拉克和格雷夫也有布仑的一部分?布仑和克莱伯是同胞;他们由同一母亲所生,也可能由同一个男人所生。那人是前任前领。这是不是意味着杜尔克也有克莱伯的一部分?那么伊扎呢?她是一个同胞。艾拉想到这里,摇摇头,太令人混淆了。 勃劳德是生了杜尔克。我怀疑开始时是否我的豳腾引导勃劳德给我信号?这太令人可怕了,可能这是另一次对我的考验,也可能没有其他途径了。我的图腾必然知道的,必然是计划这样干的。它知道我如何渴望一个婴孩,它也曾给我过信号告诉我杜尔克能活下去。如果勃劳德知道这一点原因会不会又激怒他?他非常恨我。他却给了我一件我所最渴望的东西。 “艾拉,” 尤芭说,打断了她奔驰的思想,“我刚才看到克莱伯和布仑进山洞里去了。现在时间已晚,我们要去备餐,克莱伯应该饿了。” 杜尔克已经熟睡。当艾拉将他抱起时,他醒了,但又迅速安静下来。偎依在斗篷内他母亲的乳房旁。我想布仑必然会让尤拉过来做杜尔克的配偶。她走入主人部落的山洞内时一路想着。他们是合适的一对,比奥达想像的更好。但是我自己怎么办呢?我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配偶呢? 最后两个部落到达时,艾拉又经歷了一次类似的考验,不过程度略为缓和,使她又通过一道关口。现在,10个部落全部会齐,聚集在一起的约有250个同样模样的家族人,中间唯独有一个不同于众的高个子、皮肤白晰的妇女鹤立鸡群般地混杂在里面。她不论走到哪里·都受到家族人的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受到人们的注目。不过·虽然她的长相不同,却没有一个人能在她的行为举动上,找出任何可以指责的理由。艾拉已做到极端小心行事,无懈可击,为其他任何人所不及。430 她绝不显出她的特殊举动——在她自已的山洞里,遇到气氛轻松的时候,有时就不免有所显露。她从不失声大笑,甚至微笑也有所收敛,从不从她眼睛里掉出一滴眼泪,从不大步走路同时甩动手臂,露出非妇女行动的倾向。她成为一个家族德行的模范,一个年轻女管家的榜样——虽然没有一个人这样评定她。在她的部落外已没有人认为她是一个行动异常的妇女。这就使得她的存在为大家所接受。根据尤芭的推测,他们已习惯与艾拉相处一起。这次家族大会将举行很多活动,人们更无暇去打听一个长相奇异的妇女有什么新鲜事儿。 维持这样一个大量人数的集合体,住在山洞互相接近的环境内,过一个不算短暂的时期,确非易事。这里需要合作、协调和大量的礼节。10个部落的首领更远为忙碌,不像过去只为自己部落成员操心那样容易}各部落的成员加在一起产生成倍的问题。 为了供应所参加大会人们的食品,必须组织猎人远出打猎。在部落内,各个猎人的地位和等级名次都已确定,管理比较容易,当两个或更多部落在一起狩猎时,便会产生种种问题。混编后部落首领的地位名次根据家族大会中确定的部落名次排定,但是以下的人员就不易安排。他们开始尝试不同的编排方式,然后小心地更换位置,使得投有一个人有意见。当竞技开始后,管理工作将趋于容易。此时,不再派出狩猎小队,不必首先明确男人们的相对地位。 妇女们的植物採集小队也有她们的问题。这里有太多的妇女参加选择多种多样植物的採集。一个地区的可采植物还投有采够就已告耗竭。各部落带来晾干的食物供应自己部落的伙食,但仍需补充新鲜的食品,这些更受欢迎。主人部落在家族大会会期前先到远离山洞的地方採集,但即使採用如此好客的做法,也满足不了所需。他们虽然没有像储备过冬食品那样限定时间组织长途旅行出去採集,但作为主人的部落仍然建立了许多额外储备。等到会期过后,山洞附近可食用的植物完全枯竭耗尽。 山洞附近有丰富的供水,这是融化的雪水在就近小溪中流过,但 431 烧火用木柴却十分珍贵。除了下雨天外,烹调在山洞外进行。各部落以部落整体为单位烹煮食物,而不是分火塘烹制。即使如此,大部分干燥的倒地树木和许多活树的枝条,都被烧光。这些被烧去的枝条需要一至两个季度以上时间才能復长。山洞周围的环境到了家族大会开完后完全变了样。 食物供应不是仅有的问题,废物处理也在问题中具有同等的重要性。人的粪便和垃圾必须有地方倾倒。不仅要在山洞内有居住面积,还要有烹煮食物的地方、集合的地方、进行竞技、跳舞和宴会的地方,以及人们休息活动的地方。组织活动本身不是一件小事。所有活动包括在没完没了的讨论和调解中和充满强烈的竞争气氛中进行。习俗和传统在平息许多冲突方面起很大作用,在这里又是发挥布仑领导才能的场地。 第168页 克莱伯乐意参加家族大会是因为大会中有许多同行的人。但他不是唯一一个为这个原因而乐意参加的人。布仑也乐意与一些权力与他相仿的人竞争。他的竞争是为着支配其他部落首领而斗争。解释古代的族规有时需要作极细緻的剖析,布仑有作出决定的能力。他不仅具有坚持己见的执着性格,也知道什么时候应尊重别人的意见。布仑当选为第一首领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知道什么时候要强制执行-,什么时候应安慰解释一下,什么时候要制造舆论以及什么时候就坚持已见……各部落集合在一起,总应该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来,把权力主义者的首领们团结为一个有内聚力、能工作的集合体,至少在大会举行期间是如此。布仑就属于这类的人物。他在就任他自己部落的首领时候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如果他曾经丢失脸面,他的自我怀疑将使他失去锐气。在缺乏肯定他自已判断力的基础上,会使他丧失自信心而对自己作出的决定产生怀疑。在这种气氛下,他就无法面对大会和其他首领。但是,这次他在既表现权威又能作出必要妥协的背景下,坚持了家族绝不屈从的传统,允许他对艾拉作出让步。当一旦对他的威胁过去后,他开始对艾拉刮目相看。 432 艾拉曾尝试强迫他作出决定。据她解释,这一做法是在家族习俗的允许范围之内,不属于悖逆一类的行为。然而,她是一名妇女,应知道她自己的地位,这样做是不妥当的。于是,她果然有所觉醒,及时看到并纠正她做法的错误。当后来她指给布仑看小山洞的位置时,布仑私下里惊异在她十分衰弱的情况下能到达那里确属不易。他想如果一名男子也能做到像她一样的话,就将被誉为具有苦乐不以为意和坚忍不拔意志的好男儿。布仑崇尚勇敢、决断、坚忍等那些显示力量的优秀品格。虽然艾拉是一个妇女,布仑由衷地佩服她的勇气。 “如果佐格在这里的话,他能赢得弹石竞技的冠军,” 克罗格做着手势说,“没有一个人能击败他。” “只有艾拉除外,她不能参加竞技真太可惜了。” 古夫说。 “我们不需要一名妇女去赢得一场竞赛,” 勃劳德做着手势说。“弹石竞技算不了什么。布仑的流星石投掷将能够取胜,他以往一直是胜利取得者。还有奔跑和梭枪刺穿竞赛也要举行。” 德路盖说:“伏奥德早已取得赛跑冠军,他有足够实力取胜奔跑和梭枪刺穿竞赛。果恩的棍棒竞赛表现出色。” 勃劳德接着说:"大家等着我们表演猎勐犸舞吧,我们部落必能一举夺魁。狩猎舞蹈是许多庆祝仪式中必须包括的一部分。偶尔在一次特别兴奋的狩猎活动后也自动演出。勃劳德对此深感兴趣。他知道他擅长于表演狩猎时的兴奋神色和戏剧效果,并喜欢成为观众的注意力中心。 但是,表演狩猎舞蹈的目的不仅是供家族人娱乐.而且起指导作用。通过用少量道具而演出的哑剧给年轻猎人和其他部落学习狩猎的战术和策略。这是发展和分享狩猎技术的一种途径。如果他们被问到,部落在复杂的竞技中优胜者的奖励是什么?每个人将会同意,这就是公认的同行第一的地位。但是还有另一种奖威,虽然不是明言的,这就是通过竞技提高了他们为生存所必需的狩猎技能。 433 伏恩说;“如果你领演狩猎舞蹈的话,我们将能获胜,勃劳德。” 这个10岁孩子即将成人,仍然像偶像般崇拜这位未来的首领。勃劳德为了讨好这个吹捧他的孩子,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同意他参加成人们的讨论。 勃劳德说:“你的赛跑成绩没有被录取,那是太可惜了,伏恩。我一直看着你;差不多快接近终点你又跑偏了。不过,这是一次很好的练习,为下次参赛作准备。” 伏恩听到这样鼓励的话感到很激动。 德路盖作着手势道:“我们还有一次好机会,但是,可能我们不能胜利。果恩是强有力的,他与你的摔交比赛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勃劳德。我怕你赢不了他。诺格的■把手为他配偶的儿子果恩感到骄傲;他是上次家族大会以后才成长的。我想他是这次大会中最雄壮的人了。” 古夫说:“他强壮有力,真棒!这次表现在他赢了棍棒比赛,但是勃劳德动作较快,几乎一样强壮有力。果恩与第二名勃劳德的成绩非常接近。” 克罗格插话说,“诺兹的弹石技术很好。我想他必然在上次家族大会时看到过佐格的弹石技术,因此他决心练好;他不愿让一个比他老的人再次打败他。如果他对流星石的练习也一样注意,将成为布仑的劲敌。伏奥德是一名快跑手,原来我以为你一定能赢他,勃劳德。但是他胜了你,不过那次也是非常接近。你只比他落后一步。” 格洛德作着手语说:“德路盖做出最好的石器。” 这位谈话简短的男子从来不主动发表评论。 德路盖回答:“选择最好的石器制品带到这里来参加比赛是一回事,格洛德。但是在众目睽睽下制作出好石器又是一回事。这要靠运气。那个诺格部落的年轻人制作石器很有技能。” 古夫鼓励他说:“就因为他年轻,在参加竞赛时有你的优势,你对竞赛有很多经验,能更好地集中注意力做出很好的制品,但是他会神经很紧张而造成失误。” 第169页 “但这仍然要靠运气。” 434 克罗格说:“他们都靠好运气。我总想着我们的老多夫能讲故事,他比谁都讲得好。” 古夫做着手势说:“你总想着他,克罗格。这种竞赛很难评定。甚至有些妇女就能讲很好的故事。” 克罗格说:“故事讲得再好也没有像狩猎舞蹈那样令人兴奋。我看见诺格的部落正在谈论如何猎犀牛的事,他们见我到来时就停止不谈了。他们会演出那次狩猎实况的。” 奥茄羞怯地向男人们走来,做着手势表示晚餐已准备就绪,请他们用餐。他们挥手叫她回去。她希望他们早点来就餐。因为等候时间过长,会耽误她与另外一些妇女一起看故事。她们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故事。讲故事通常是由老妇人用哑剧的形式演出古老传说和家族的歷史。这些故事用来教育年轻人,但是所有人都感到是一种娱乐:悲伤故事使人心碎,快乐故事带来愉快和鼓舞;滑稽故事甚至使他们在烦恼的时候也能觉得有点儿可笑。 奥茄回到洞口附近的火堆旁,做着手势向妇女们说:“我想他们现在不饿。” 奥美拉说:“但我看他们不久会来的。我希望他们用完餐后不要在这里逗留太久:” ’ 爱菠拉接着说:“布仑也即将回来。首领们的会议应该开完了;但我不知道大莫格乌在哪里?” 尤蔻说:“他很早就与莫格乌们进洞内去了。他们应该在里面的祭神室内。没有听说他们什么时候出来。我们要不要等他?” 艾拉说:“我会给他留点吃的东西的。当他准备宗教仪式时,他常常忘记吃东西。他还习惯吃冷的食物,有时我想他喜欢吃凉的。我们就不等候他了,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看哪!她们故事已经开始了。我们看不到第一出故事了。一欧娜带着失望的表情做着手势。 阿葛说:“这没有办法,欧娜。在男人们吃完以前我们是不能去的。” 435 伊卡安慰她说;“我们不会错过很多故事,欧娜。故事通宵进行。明天男人们将表演他们精采的狩猎舞,同意让我们看。这会使你很高兴吧?” 欧娜说:“我就最喜欢看妇女们表演的故事。” “勃劳德说,我们部落要表演勐犸狩猎舞。他说我们肯定能赢得比赛。布仑要他领头演出。” 奥茄做着手语,眼睛露出骄傲的神色。’艾拉做着手势说:“这将使我们高兴,欧娜。我记得当勃劳德通过成丁仪式时领演过一次狩猎舞。我那时甚至还不会谈话,也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但当时我感到很激动。” 妇女们开始用餐后,一面担心地等候着。她们眼睛望着场地一端一群集合的妇女们。 “爱菠拉,领大家去看故事吧,我们还有些事需要讨论。” 布仑做着手势。 妇女们抱着婴孩,领着幼童们赶向一大群人围着的老妇人。她正在开始一个新的故事。 “……并且,伟大的冰山的母亲……” 艾拉做着手势说-“赶快,她正在讲关于杜尔克的传说。我不能错过这个故事;我最喜欢。” 爱菠拉说:“这个故事谁都知道,艾拉。” ’ 布仑部落的妇女们找到坐的地方,迅速地被吸引到故事的情节里去。 “她讲得有一点不一样。” 艾拉看过一会儿后做着手势说。 尤藩回答:"每个部落的故事版本总有点微小的差别,而且每个说故事的人有她自己的一套.但这是同一个故事。你听惯多夫的故事。他是男人,他更多了解男人的部分。一个妇女讲故事时,讲母亲部分讲得详细,不仅有伟大冰山的母亲,还有其他母亲。当讲到杜尔克和其他年轻人要离开部落时,他们的母亲多么悲伤r 艾拉记得地震时尤藩失去了她的儿子。那位妇女体会到失去儿子的悲痛。这个传说的新版本也对艾拉给予新的意义。她听后使她 436 关切得紧锁双眉。我的儿子也名叫杜尔克。我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艾拉紧紧地抱住她的婴儿。不,不会的。我已差一点失去过他一次了,现在危险早已过去了,是吗? 布仑站在山洞口空地一侧的边缘,仔细地估量他与树桩间的距离,眉间冒着汗珠。一阵轻风吹来,飘起他几绺松散的头髮,使他稍感凉快。其它砍去树枝的树干,围在洞熊的周围形成栅栏。这阵和风仅仅是对人逗弄一下。它不能减轻照在多尘的空地上令人窒息的下午太阳的肆虐。但是这阵习习微风却给紧张地围观在洞熊周围的人群稍稍松一口气。 布仑静静地像围观的人一样叉开两腿站着,他的右臂下垂,手中抓住他的流星石的皮带,下面垂着三个沉重的石球。石球用皮革包裹·使皮革干燥收缩紧裹着石球,然后用三根不等长的编辫的皮带相连。布仑希望赢得这次流星石比赛,不仅由于竞技的目的——虽然这也是重要的——更由于他要向其他首领表明,他没有丧失争取第一的雄心。 把艾拉带来家族大会使他付出了代价。在此以前,他知道他和他的部落业已完全习惯与她相处。她也能如此破格地来这里后短时间内使其他部落的人接受她。可是,虽然大莫格乌维持他的领导地位,却仍然没有说服其余莫格乌相信艾拉是伊扎家系的女巫医。他们不同意让她制作饮料,宁可不饮用这种由多种草根制作的特殊饮料。丧失伊扎的女巫医家系地位,又多了一条打翻布仑岌岌可危首席地位的理由。 第170页 如果,布仑的部落在各种竞技中得不到第一,他肯定要丧失地位。虽然·比赛还在进行中,其结果远不能预料。但是,即使在竞技中赢得冠军,也不能保证他的部落的第一位置,不过能给他均等的评比机会中增添几分。这里面有许多因素决定名次的排列,作为家族大会主人的部落具有优势,所以诺格的部落是他最强硬的竞争对手·如果竞技结果,诺格部落以接近的成绩屈居第二,诺格也有 437 足够背景获得首席地位。诺格知道布仑的部落是他最无情的劲敌。布仑则全力以赴企图保持地位。 布仑眯着眼瞄准树桩,以十分清楚可见的动作,使出他的全部力量,将流星石甩出去,使旁观者几乎停止了唿吸。接着,三个石球绕着中心旋转起来,使静止的武器变为一片模煳的运动,向树桩飞去。只见石球击中目标,但弹了出去,没有缠在树桩上。布仑走过去拾起他的流星石,让诺兹站在他的位置上。如果诺兹完全没有击中目标,则布仑得胜,如果他也击中树桩,他们再比赛一次。但如诺兹的流星石缠在树桩上,则胜利属于诺兹的。 布仑站在边线之外,脸上毫无表情,忍住了急于握住护身符的心情,但内心念叨着请求他的图腾帮助。诺兹没有这套内心过程。他拿起小的皮袋绕着他的颈部转,闭一下眼睛,然后又看看目标,突然以迅捷的动作使流星石飞出去。只见流星石击中目标,并缠绕在树桩上。布仑凭他多年来坚定的自我控制,没有把失望的情绪表现出来。诺兹胜利了,使布仑感到他的地位继续往下滑。 布仑仍站在他的位置上,看着三张兽皮被抬到场地上来。一张兽皮用绳蒙在一株腐烂的树桩上。这是一棵巨大的老树,它的顶部有锯齿状的断裂面,高度略高于一般男子,另一张兽皮盖在一根长满青苔的倒下树段上,这棵树段是生长在树林边缘具有相当大直径.的树木,被石头斫倒;第三张兽皮摊开铺在地上,四角用石头压住。这三张兽皮的位置摆成一个各边近乎相等的三角形.每个部落选出一名男子参加这项竞技,他们按上一届部落地位名次高低在摊开的兽皮附近排成一行。另外有许多男子各人手里拿着一支大多由紫杉制作,也有白桦、白杨、或柳制作的削尖的梭枪,跑向各个目标旁。 初赛由每两人一组进行。首先上来两个较低等级部落所选拔的年轻男子。每人手里握着一支梭枪,并排站着紧张地等候,眼睛盯着诺格。诺格发出开始信号后,他们一齐沖向竖立的木桩,将他们的梭枪使劲刺穿皮革,刺人树桩内——似乎皮革下是一头野兽。他们对准了野兽的心脏进行刺杀。然后,他们从等侯在目标旁的自己 438 部落人手里接过第二支梭枪,以全速奔向倒下的木段,把第二支梭枪戳入。他们又抓住第三支梭枪,其中一人显然领先。他跑到铺在地上的兽皮旁,深深地把梭枪扎入,尽可能地接近兽皮的中心部位,然后举起双臂,表示胜利。 初赛结束后,场地上留下第一轮比赛中优胜的5个人。其中3个排成一行,进行第二轮比赛。三人比赛中最后一名与余下的两人作第三轮比赛。然后,比赛中最后的一名出场,不参加比赛。名列第二的还有机会与第二轮比赛的第二名争夺决赛权。最后,场地上留下3名进行决赛-这3名中包括2次胜利者两名,和最后比赛中领先者一名。参加决赛的3人是勃劳德、伏奥德和诺格部落的果恩。 在这3人中。果恩跑了4次比赛才获得决赛权,而其余两人只参加两次,仍然精力充沛。果恩赢了两人间初赛,但当3人比赛时,落在第三名。他与余下的两人比赛得第二,然后又与他得第三名那次得第二的人作两人比赛,这次他胜了。依靠他的彻底的勇气和耐力,他终于取得决赛权,赢得在场每个人的赞扬。 当3人排成一排即将开始最后决赛时,布仑从场地中站出来。 他说,“诺格,我想如果把比赛稍稍延后一下,让果恩有机会休息一会儿,会使这次决赛完成得更好。我想你的二把手配偶的儿子理应得到这份待遇。” 在场人纷纷点头表示贊同,布仑站得高表示公正,不管勃劳德频频怒视着他。这项建议把他自己部落放在与诺格部落平等的地位,放弃了勃劳德与一个早巳疲惫不堪的人比赛的优势,显出布仑的大公无私,诺格很难拒绝。布仑迅速对情势作出权衡,如果勃劳德输了,他的部落会失去第一的地位;但如勃劳德赢了,布仑的大公无私表现会提高他的声望,并赢得他全家族人的信任和深刻的印象,虽然这种信任和印象布仑自己会全然无所感觉。果恩得到休息以后,糟力充沛,无疑极有可能赢得比赛,但如最终仍由勃劳德获胜的话,这种胜利才是胜得堂皇,令人信服。而且,这种做法会更加公平。 人们重新聚集在空地上,时间已到下午较晚时候.经暂停后.松 439 弛下来的情绪又紧张起来。而且更为紧张。3个年轻男子经过休息后,现在如生龙活虎般伸展一下肌肉,并掂量梭枪的重量,好找出正确的平衡点。古夫和别部落另外两名男子站在树桩旁边,克罗格则和另外两人站到卧倒的木段边。勃劳德、果恩和伏奥德并肩排成一行,眼睛注视着诺格,等候他施发号令。主人部落的首领举起了手臂,突然迅速落下,3个男子立即起跑。 第171页 伏奥德跑在前头,勃劳德紧接着他的脚跟,果恩脚步沉重地在后面勐追。当勃劳德把梭枪刺入腐烂的树桩时,伏奥德已伸手拿到第二支梭枪。果恩进发出新的加速度,促使勃劳德争先沖向卧倒的木段,伏奥德仍然领先。当伏奥德把他的梭枪刺向善皮盖着的木段时,勃劳德正好赶到,但是伏奥德把梭枪刺在隐藏的木瘤节上,卡嗒一声他的梭枪掉在地上。他赶忙拾起,重新投刺,勃劳德和果恩已通过,并向前跑去。伏奥德抓起他第三支枪紧赶上去,但已无法赶过他们两人。 勃劳德和果恩跑向最后标靶,他们的腿勐烈升降,心房剧烈跳动。果恩开始追上勃劳德,渐渐跑在前面。勃劳德看到眼前一个宽肩膀的巨人挡在他的面前十分恼怒.他觉得继续向前冲刺时他的肺快爆炸,他努力加速他的每一块肌肉和第一条肌腱。果恩在快于勃劳德一瞬间到达展铺在地上的兽皮处。但当他举起他的手臂时,勃劳德从他胁下冲进,把他的梭枪刺透坚韧的皮革插在兽皮上。果恩的枪在下一心率跳动的瞬间插入。他晚了心率跳动一下的瞬间。 当勃劳德脚步慢下来到停止时,布仑部落的猾人们围拢来。布仑看着他们,眼睛里闪烁着骄傲。他的心房几乎也与勃劳德跳动得一样快-他为他配偶的儿子的每一步提心弔胆,现在结束了。在紧张的过去一些时间内,布仑曾肯定勃劳蓖会输,但勃劳德施展出全身的潜力,并取得胜利。这是一次决定性的比赛,由于这次胜利,他又获得一次当上首席部落的机会。布仑想,我年纪老了。我在流星石比赛中失利,但勃劳德不,勃劳德赢了.可能现在正是时候,可把部落的首领位置让给他。我能让他当上首领,正好在这里宣布。我 440 要继续战斗取得第一部落的地位,让他带着荣誉回去。通过这次比赛,他应得的。我将宣布!我现在立即告诉他, 布仑等候着,直到男人们都向他祝贺完毕,然后走近到这个年轻男子面前,看出勃劳德的快乐.他将要发现接受很大的荣誉。这是他赛出好成绩后相应的报酬,也是布仑唯一能给予他配偶的儿子最宝贵的礼物。 布仑。" 勃劳德看见首领后首先开口。“你为什么要拖延比赛时间?我差一点几乎要输了。如果你不给他休息的时阊,我能轻易地击败他。你不关心我们部落获得第一的地位吗?” 他使性子地作着手势。“你是不是想到下一次家族大会时你会太老当不了首领吗?如果我即将当上首领的话,至少你今天应该傲的是让我一开始就当上第一部落的首领,像过去曾经为你所做的那样。” 布仑被勃劳德的这一顿谩骂式的抢白怔住了,他后退一步。他努力控制他即将发生的怒气。布仑想:你不懂得,我想你将永远不会懂得。只有出于我的帮助,我们的部落才能得到第一,并保住第一。但是,如果你当了首领将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啊.勃劳德?这个部落能保持第一多久啊?得意的神色从他的眼里消逝了。一股巨大的悲哀笼罩着他,但是布仑也控制住了。他不露声色。他推测。也许他还太年轻,可能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再增加一点经验。我曾经向他由衷地解释过吗?现在布仑要努力忘掉他确实没有向勃劳德详细地解释过。 “勃劳德,如果果恩在精疲力尽时参加比赛;你能像现在赢得那样完美吗?别的部落能相信你能在他不疲乏的情况下击败他吗?只有现在这种方式才肯定你是胜了,你应该这样想。你干得好,我配偶的儿子,” 布仑温和地作着手势。"你在比赛中表现出色。一一 勃劳德虽然怀恨在心,但他仍然敬重这个男子甚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人。他忍不住要向他发泄。在这一瞬间,勃劳德意识中预感到,布仑给出如此口头嘉奖,他必然要给出些什么好处,正像他在成丁狩猎完成第一次杀伤时那样。 441 “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布仑。你是对的。现在这种方式使每个人知道我胜了,他们知道我比果恩强。” “有了这次比赛的胜利,并且德路盖赢了石器制作竞赛,如果今晚我们的勐犸狩猎舞叉获胜利,则我们肯定能得到第一名的地位。” 克罗格满怀信心地说。“你将会被选上参加洞熊庆典仪式,勃劳德。” 当勃劳德步行回山洞内时,更多男人围在他的周围。向他祝贺。布仑看着他进去,又看见果恩也走进洞内、四周围着诺格部落的人。一个老年男人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作着鼓励的姿态。 布仑想:诺格的二把手有权利为他配偶的儿子骄傲。勃劳德虽然在竞赛中取得胜利,但我不能保证他是一个好的继承人。布仑为此感到忧心忡忡,他努力控制自已,想把它埋藏得深深地,但却无法从他心中清除出去。不过,勃劳德仍然是他配偶的儿子,他心中的孩子。 “诺格部落的男子们都是勇敢的猎人。” 德路盖承认说,“他们采 用一个很好的策略,在犀牛前往饮水的道上挖一个坑,上面覆盖灌 木加以隐蔽。我们以后也可採用。当犀牛逃跑时,要有力量将它赶 进陷阱;犀牛可能比勐犸还要兇勐,而且性格更为难以捉摸.诺格 的猎人们很好地介绍了情况。” 克罗格说:“他们的经验仍然没有像我们猎勐犸的经验那样成 功,各个部落都一致同意啦。果恩是值得中选者之一。几乎每次竞 赛都在勃劳德和果恩之间进行。以前我曾担心今年竞赛我们不会得 胜,但终究我们胜利了。诺格的部落是非常接近的第二名。你看选 择第三名该选谁,格洛德?” 第172页 格洛德回答,“伏奥德表现很好,但是我倒中意诺兹。我想布仑 也会贊成诺兹的。” 但是德路盏评论说:这项选择很难,不过.我认为伏奥德够条 件。" 克罗格说:我们在过完洞熊节日以前将不大可能看到古夫,现 442 在竞技项目都已完毕,巫师助手们将一直和莫格乌们在一起。我看妇女们不要再指望勃劳德和古夫今晚同我们一起就餐了。她们的晚餐不要做得太多。但我要好好地吃一顿,到明天宴会前没有什么其他事了。" 德路盖说:“如果我是勃劳德的话,我也不想吃什么东西了。这回被选中参加洞熊节日庆典是极大的光荣,如果勃劳德有勇气的话,那就在明天早晨施展吧。” 清晨,天空开始透出微弱的曙光。山洞内已空无一人。妇女们早已起身,靠着火堆发出的光亮进行工作,其余的人再也睡不着。宴会的初步准备巳进行多天,但已完成的工作量无法与正在进行的相比。天色渐渐大亮,一轮灼热的火球高悬在山顶的上空,把酷热的目光倾泻在洞址附近。 到处洋溢着热烈的兴奋,神经紧张到不能忍受的程度。竞技既已过去,男子们无事町做,等待着庆典的到来,变为焦虑不安。他们情绪的不安定感染了一些年龄较大的男孩们,又转过来激起其余幼童的情绪,使忙碌的妇女们分心;在场地上一群吵吵闹闹的人们里面就有不断来回走动的男人们和互相追逐的儿童们。 妇女们把碾碎的粟米调以水,放在灼热石头上烤制成饼,分给大家吃。骚动暂时平息一阵。这种淡味当作早餐的千饼要求严肃地吃下去。除了哺乳的婴儿外,他们每隔7年才有一天吃到这种食物,在宴会前也只允许吃这唯一种食物。粟米饼仅是象徵性食物,不能吃饱,用以刺激食慾。到了上午晚些时候,由各个火堆的炉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引起人们的飢饿,加强了骚动.在洞熊节日的时间到来前,掀起一股兴奋而期望的狂热气氛。 艾拉和尤芭知道这里的莫格乌们不会同意她们两人中任一个制备饮料,因为艾拉长得太异样,尤芭的年龄太小。克莱伯也没有找过她们两人,嘱咐她们要为即将举行的宗教仪式准备特殊饮料。艾拉和尤芭都希望伊扎能身体好而旅行到这里来。克莱伯运用他每一 443 种权力以命令方式说服其他巫师同意她们中任一个出来制作饮料,但是没有结果。他们承认这种用稀有经验的草根配制而成的饮料是宗教仪式所必需的,但各个莫格乌拒绝接受艾拉为家族的妇女,也不承认她是伊扎家系的女巫医。乌萨斯的庆典深远地影响所有参加庆典的各部落;在家族大会中所举行的任何一项宗教仪式所造成的祸或福的结果都将报应整个家族。奠格乌们不愿因而招来坏运的可能性使遍布各地的全家族人遭受不幸。这项赌注的代价太高。 如果削减庆典中的传统宗教仪式,将使布仑和他的部落声誉贬低。虽然布仑部落的猎人们在竞技中取得良好成绩,但由于接受了艾拉·却给部落的地位构成从未有过的威胁。这是太异乎寻常的事。仅由于布仑的坚强立场才顶住不断增长的反对,使问题不致爆发.但他自己全然没有任何把握能不能最终获胜。 人们吃过粟米饼后不久,首领们首先列队站在山洞附近静候全体人员结队集合。当这一消息传出后,就像静止的水潭里投下一块石子,波浪扩展开来,使乱闹闹的喧闹声很快地静下来,变为鸦雀无声.男子们迅速地根据部落名次和自己在部落中的地位找到排队位置。妇女们放下手头的工作,对忽然听话的孩子们作着手势,也静悄悄地进入队伍。洞熊节日庆典即将开始。 突然,有人用一根光滑而坚硬的木棍敲在一面由剜空的木头制成的碗状的鼓上,发出篷篷声,在静寂中犹如霹苈一声爆发了响雷。击蚊声为木制的梭枪柄,在地面上的撞击声划一为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增加不以语言表达的深度。在强烈稳定的节拍声中又出现一种用木棒打击中空木制长管上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初次辨别似乎是杂乱无章,与基音调无关。慢慢地这种断续的节拍声以不同可变的速度出现,转入每5次基调打击一次。这种综合的节律声产生增强的期望意识,几乎达到担心的程度,直到两种节奏合而为一。在每次通过声音和意识的催眠波停歇之后,又产生一阵紧张波的冲击。 在最后一下令人满意的打击声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9个身披熊皮的莫格乌在洞熊的笼前并排站立,似乎透过稀薄的空气慢慢显 444 形。大莫格乌一人站在他们的前面。在突然出现的静寂中,在场每个人的头脑中仍然迴荡着刚才强烈的节拍声。大奠格乌手里握着一根绳索,一端繫着一块扁平长卵圆形的木片,然后将木片一圈一圜地绕着手旋转,发出隐约听到的唿唿声,增强为洪亮的吼声,充满在寂静的环境中。这种深刻而萦绕于每人心头髮出公牛般叫声的共鸣声不仅其音色响亮。而且意义重大,不禁使在场的人毛骨悚然。这是洞熊之神发出的声音。它告诫附近所有其他神灵速速迴避.这次庆典是仅为乌萨斯举行的,不需有其他图腾精灵前来帮助;人们已把自己完全处于家族的伟大神灵保护之下。 当公牛般叫声渐渐消逝后,又出现另一种声音。在这种声音中可以听到有发自嗓子深部的男低音,夹杂一种高音的鸟啭声;这是一种细弱的唿啸声,能使最大胆的人沿嵴椎骨产生一阵寒冷的颤抖。声音是非尘世所能产生的颤音,像游魂一样。击破明亮的早晨空气,使人们胆怯。艾拉站在前排。可以看出声音发自其中一个奠格乌,他手里拿着一样物体,一端衔在口里。 第173页 这是一支长笛,是由一只大鸟的中空腿骨制成,侧边没有脚趾的孔。依靠按住或不按隹开口端而控制吹出的高低音。在一个有技巧的演奏者手里,辩用这支简单的乐器,能吹出全五声音阶的乐音。对这个年轻妇女艾拉遘来,同其他人一样,认为这是魔法才创造出如此不寻常的乐音;这种声音是在人世间从来听不到的。这种声音是在圣人的命令下来自神鬼世界,仅只用于这次庆典。像旋转木片模拟洞熊的吼叫声一样,这支长笛发出乌萨斯神的声音。 即使吹奏这支乐器的巫师也感到从这支简单的乐管发出的声音是十分神圣的,虽然声音是他自己吹出的。他的部落的各代巫师们以制造和吹弄这种魔法长笛作为秘传法术。常常使这些巫师升任崇高的地位。只有克莱伯以独特能力取代那些莫格乌而就任最高地位,使吹奏长笛的降为第二,但这是强有力的第二。这位莫格乌最极力反对接纳艾拉为家族大会的女巫医。 巨大的洞熊在它的笼子里踱步。没有人餵它食物,这是自从它 445 被主人部落饲养以来第一次挨饿,它从来没有断过食物-而且它从来不知飢饿为何事。饮水也被撤去,使它口渴难忍。笼子周围拥挤的人群、察觉到的紧张和兴奋、从未听到过的木鼓敲击声以及。公牛叫声"和长笛的声音,使得这头野兽处于极度填躁不安的状态。 洞熊看见大莫格乌一瘸一拐地走向笼子。它将巨大超重的身躯用两只后腿站立起来,并发出吼声诉苦。克莱伯突然一惊,但迅速恢復正常,并假装看来正常地向前迈进一步。他的脸像所有其他巫师的脸一样,用二氧化锰的油膏涂成黑色。他侧转他的头回过来仰视一下有点发怒的巨兽,掩饰他心房砰砰作跳。他拿着一小碗水,从碗的形状和惨白颜色可以明显看出这是用人的天灵盖做成的。他把象徵死亡的水碗放进笼内,并向后退回。这头多毛的苣熊于是俯头下去饮水。 巨兽正在舔水。21个年轻的猎人团团把笼子围住,每人手里拿着一支新制的梭枪。7个部落的首领由于不够幸运,没有被选上特殊荣誉的角色,但各派出3名最优秀的猎人参加庆典。然后,勃劳德、果恩和伏奥德从山洞内跑出,一字形排开,站在笼子旁牢牢拴住的笼门前。他们除了兜住下档的缠腰皮革外,全身赤裸,身上涂以红色和黑色相间的条纹。 这一点少量的水远远不能满足口渴得冒火的巨熊之需。当几个人走近笼子时,希望多给它一点水。它坐了起来,开始作出乞讨的姿态。它将一直求到人们作出反应为止,否则一般不自行停止。但是它的努力没有得到答覆,于是它笨拙地走向一个最接近的男人,把它的鼻子从粗大的柱子缝里伸出来。 长笛的乐曲在一个使人不愉快的未终止音符上突然停止,提高了人们焦急的期望。克莱伯回收那只骷髅碗,然后拖着脚走到山洞口前的一排巫师们的前面。他作了一个不易见到的信号,于是奠格鸟们同时作着定式语言的手势。 "感谢你接受了我们的信物——水,哦,万能的保护者。你的家族没有忘记你的教导:山洞是我们的家,保护我们在冬天防御寒冷 446 一 ’ 的大雪,也使我们能安静地休息;靠夏天积蓄的食物获得营养。靠毛皮使我们温暖。你曾经是我们中的一分子,与我们一起生活,并且知道我们遵守你教导的方式,终生不渝。" 巫师们脸上都涂成黑色,身披着一式的长着粗毛的熊皮斗篷,他们像经过良好排练的舞蹈演员一样,作着一致的流水般手势语言。大莫格乌以其雄辩般的独手记号不仅配合各人的手势语言,而且作了发挥,强调各个优美的动作,增强了重点。 “我们首先崇拜你,远远超出诸神灵之上。我们向你祈求,请你在神鬼世界里说起我们,告诉他们:我们的男人们是勇敢的,·我们的妇女们是服从的,要求给予一席之地,让我们他日回到另一世界时有地方居住。我们恳求你的保护,使得我们免受恶鬼侵害。我们是你的治下之民。伟大的乌萨斯,我们是洞熊家族。带着荣誉而去吧,最伟大的神。” 当莫格乌们在洞熊的面前第一次用手语叫出这头巨大野兽的名字时,21个年轻男子将他们的梭枪通过粗壮的树桩间刺入庞大多毛的神圣野兽的体内。由了笼子太大,不是所有的枪都能深深刺入,也不是每支枪都导致流血,但是给这头几乎长成的洞熊带来的痛苦却大大激怒了它。它的怒吼声划破了静寂的长空。人们害怕得急急后退。 同时间,勃劳德、果恩和伏奥德3人马上行动,拔去笼门的闩。他们一齐攀登当作笼子木栅的树干,一直爬到木栅的顶部。勃劳德首先到达顶端,但果恩抢先抓住留在笼子顶上的短木段。因疼痛而发疯的洞熊又用后脚站起,不断发出怒吼声,沉重地走向3个年轻人。它的巨大圆顶般的头几乎与笼子木栅最高的树干一样高。它走到笼子开口处,推向笼门,将门砸碎在地。现在笼子打开了!这头庞太发怒的熊自由了, 手持梭枪的猎人们奔跑过来,在受挑衅的野兽与害怕的观众之间筑成一道保护墙。妇女们几乎想逃跑,紧紧地抱住她怀中的婴孩,而年龄较大的孩子都恐怖得睁大了眼睛,并抓住了她们。场地上男 第174页 447 子们握住梭枪,已做好准备,想跳出来保护易受伤害的妇女们和受惊的孩子们。但是,家族的全体人们仍坚守原地不动。 受伤的洞熊从木栅缺口沉重地走出来。勃劳德、果恩和伏奥德从木栅顶上一齐跳向惊恐的巨熊身上。勃劳德站在它的肩上,伸手抓住它脸上的毛·使劲地往上拉。同时间,伏奥德跳在它的背上,抓住它下颚粗长的毛髮。用他全身重量往下拉。使它头颈周围松弛的皮肤紧张起来。两人合併的力强使挣扎中的野兽像洞穴般的大嘴大张开来。果恩两脚分开骑在它的肩膀上,迅速地把木段的粗端塞入它的嘴内。勃劳德又用力敲打木段.把术段紧紧地楔在熊的两颚之间,阻塞它的唿吸,使洞熊武器库中的一种武器失去效能。 但是,这一战术并没有完全解除洞熊的武装。激怒的巨熊突然用前爪勐击挂在它身上的生物。它的锐利的爪刺入骑在它肩上男子的大腿里,并把尖声叫喊的年轻猎人拉入它强有力的两只前腿之间。果恩发出痛苦的喊声被力大无穷的洞熊两腿一搿,突然折断嵴梁骨而中止。旁观者看到嗣熊把这个勇敢的年轻男子抛下时顿时陷入惊慌,一个妇女发出尖利的嚎哭声。 巨熊闯入一小队挥动梭枪的猎人中间,猎人们把它团团围住。这头髮怒的野兽把强有力的前腿只一扫,就击倒3个人,抓住第四个人,用两爪撕裂,致使他大腿的肌肉被撕去,露出骨头。该人痛苦过甚,、来不及叫喊而立即休克。其余猎人挤挤撞撞拥上去,以靠近野兽,可把梭枪投刺上去。 艾拉在恐怖畏惧中紧紧地抱住杜尔克,为巨熊即将到达她的面前而发呆。但是,当一个猎人受伤倒下,他的血洒落在地上时,她不再沉默,立刻行动起来。她把杜尔克硬塞给尤芭。站起来沖入混战场面中。她硬挤进密集排列的猎人中间,将受伤的猎人半拖半背地从拥挤的脚丛中拉出来。她一只手使劲地压住伤员的腹股沟,用牙齿咬住她披身的皮带,用另一只手撕下一条皮带。 她将止血带固定后,用她婴孩的背负斗篷将血迹拭净,这时另有两名其他部落的医药妇女前来接受她的领导。虽然,她们害怕邻 448 近危险的战斗场面,但终于奔跑过来帮助她。她们三人将伤员抬进山洞内,用她们奋不顾身的努力救护他的生命。她们没有注意到这头巨熊终于死在家族猎人们的枪林之下。当洞熊倒下之际,果恩的配偶推开企图安慰她而挡住她的手臂,奔向手脚伸开仰天躺在地上的果恩尸体。她投向他,把她的脸紧贴在他多毛的胸部。然后她跪在他的前面,以发狂的姿势恳求他醒回来。她的母亲和诺格的配偶见莫格乌们走近来时试图拉她离开。这位最神圣的大巫师俯身向前轻轻地拨过她的头并向她看看。 “不要为他悲哀,” 大莫格乌在他深陷褐色的眼睛里显出温和的同情眼色作着手语说。“果恩得到最伟大的光荣。他被乌萨斯选中,陪同它一起到神鬼世界去。他将帮助伟大的神为我们说情。伟大的洞熊之神只选择最优秀和最男敢的猎人与它一起旅行。即将举行的乌萨斯的宴会也将是果恩的宴会。他的勇气将赢得人们的景仰,保存在传说之中,在每届家族大会中宣讲。正当乌萨斯将要回去,果恩的灵魂也将一起回去。他会等候你,让你日后与他一起回去与他重又匹配。但是你必须像他一样地勇敢,把你的悲哀放在一边,与你的配偶分享去另一世界旅途的快乐。今晚…莫格乌们将给他特殊荣誉,使得他的勇敢为每一个人分享,使它普及到全家族。” 这位年轻妇女在众目昭彰下努力忍住她的愤怒,做到像可畏的圣人所说那样地勇敢。她不想使她配偶的灵魂蒙受耻辱。这个为每个人敬畏的单边倾侧、变形和独眼的大巫师餚来似乎不再令人害怕。她对大巫师以感激的眼光看一眼,站起来生硬地走回到她自己的位置内。她必须勇敢:大英格乌是否告诉过她皋恩会等着她?将来有一天他们一起在另一世界重又婚配?她的头脑里记挂着他的允诺,她将在没有他在一起的情况下度过她的余生而忘记寂寞和孤单。 果恩的配偶回到她的位置后,各首领和各二把手的配偶们熟练地将洞熊的皮剥去.洞熊的血被收集在几个碗内。通过莫格乌们在上面作过祈祷的手势后,由助手传递到人群中每人喝一口。男人、妇女和儿童都尝一下热血,这是乌萨斯的生命之液。即使婴孩们的口 449 也由他母亲使它张开,餵以一手指的鲜血刮在他的舌边。艾拉和两个医药妇女也被从山洞内叫出来,分享她们的一份。受伤的猎人失血很多。咽下一口熊血作为补偿。由于每个人的分享和巨熊间血液互通,使他们团结为一个民族。 在全家族人洞察下,妇女们迅速地工作。这头洞熊曾着意育肥,它的皮下很厚的脂肪层,需要仔细地从表面下刮去。熬出的脂肪——熊脂—二_具有魔法的性质,将分配给各个部落的莫格乌们。洞熊的头仍留着与熊皮相连,由巫师助手将它张挂在山洞前木柱上,使它不再能看的眼睛目睹庆典活动。熊肉切块后,下放到石砌的坑内,外面用火煮烤一整天。洞熊之神将作为荣誉宾客参加它自己的宴会。当熊皮张挂妥善后,莫格乌们把果恩的尸体以严肃崇敬的动作抬进山洞的深部内室。在莫格乌们走后,布仑作出一下手势,人群解散。乌萨斯之神以圆满和庄重的宗教节日仪式送上正道。 第175页 “她怎么能做到的?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敢接近他把他拖出来,但她却毫无畏惧地做到了。” 属于那个受伤猎人的部落的奠格乌说,“看来似乎她早已知道乌萨斯不会伤害她,正像她第一天到来的时候那样。我想大莫格乌的话是对的,乌萨斯早已接受了她,她是家族的妇女。我们的医药妇女说,她救了他的生命,她不仅受过良好训练,而且具有天然的技能,像出生时遗传带来的一样。我相信她必然属于伊扎的家系。” 莫格乌们汇集在山洞里很深的洞穴小室内讨论。小室四周设置许多盏围成圆圈的石灯,驱除洞内绝对的黑暗。石灯是将熊脂贮在石头做的浅盘内,用干燥的苔藓作灯芯点火而成。石灯微弱的火焰经石壁岩石晶体表面反射,隐约映出从洞顶悬挂下来湿渌渌的石钟乳,像永不融化的冰柱似的,企盼着与山洞地面长出的对称体—— 451 石笋——会面。有些石钟乳已成功地与地面部分连成一体。古钙的水一滴一滴地流着,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终于从地面到洞顶间造成一根根华贵的石柱,具有略细的中间部分。有一根紧张地企盼着的石钟乳却与它地面生长的石笋配偶没有吻着,它们问仅差一根髮丝的间隙——竟不知道还要熬过多少岁月,才能使它们接通。 “她在第一天表现出对乌萨斯的无畏精神,使每个人都吃惊,” 另一个巫师说。“但如果现在同意她制作饮料,是不是时间足够,还能制作得出来吗?” 大奠格乌说,“如果我们抓紧决定的话,时间还是足够的。” “她出生于外族,怎么能成为本家族的妇女呢?” 那个吹奏长笛的莫格乌提出意见。“外族绝非本家族,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本家族的人。你说她来到你的部落时早就带有本家族的图腾标记,但这种标记不是妇女的图腾。你怎么能肯定这是本家族的标记呢?本家族的妇女不可能拥有穴狮图腾。” “我从来没有说过她出生时就带有图腾标记,” 大莫格乌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说穴狮不能选中妇女,作为妇女的图腾吗?这是不正确的。穴狮可以选中任何人.包括任何男子或妇女,只要它有这种意图。她被我们发现时已几乎死去-伊扎把她救活了。你想一想,一个小女孩如果没有图腾之神的保护,能从一头穴狮口里逃出而倖免一死吗?它在她身上作了标记,这是毫无疑问的。在她腿上所做的是本家族的图腾标记,这也是没有人能否定的。为什么要在她的身上标上本家族图腾的疤痕而又不要她成为本家族妇女呢?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现在还做不到每件事都明白神的意图。依靠乌萨斯的帮助,我有时能解释神的所为,但有时却不能。你们中间有谁比我更明白的吗?现在,我只说过她知道为宗教仪式制作特殊饮料的秘方}在她的红色口袋里藏有伊扎亲授给她的秘方草根。如果她不是伊扎的女儿,伊扎是决不会告诉她的.我们决不可以放弃这次宗教仪式。我对此发表的意见早巳对你们讲过了。你们应作出决定,并且应迅速作出决定。” 452 诺格的莫格鸟打着手语说:“你说过你们的部落认为她的运气很好,有这事吗?” 大莫格乌说:“她自身的运气并不能说非常好,但看来她却给部落带来幸运。我们部落自从发现她以后,一直运气很好。不过,德路盖说过,她本人像她的图腾的标记那样,有些独特而不寻常,使我们不习惯。可能这是她按她自己的方式行事,但是.她是幸运的。” “当然,一个外族妇女成为本家族的妇女,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一个莫格乌评论说。 “她今天为我们带来幸运,我们年轻的猎人被救活了,” 那个受伤者所在的莫格乌说,“我完全同意}如果我们不想去享受伊扎的饮料而错过,这简直是耻辱。” 于是接着几个莫格乌点头表示同意。 “你的意见呢?” 大莫格乌向占第二位的莫格乌作着手语。“你是不是仍然认为让艾拉制作宗教仪式的饮料会使乌萨斯不高兴?” 所有目光都转向他。如果这位强有力的巫师坚决反对,他足以影响其他莫格乌起来阻止艾拉制作饮料。如果他一个人坚决拒绝参加.即使其余人同意,也足以使饮料制作不能进行.讨论结果必须为全体一致同意,绝不允许在他们中间制造分裂。这时,他把眼睛往下看,进行深入的思考,然后,轮到他发言。 “这可能使乌萨斯不高兴.也许不会。我并没有被说服。关于她有一些事情确实使我心烦。但是,众所周知,投有人会同意取消这次宗教仪式,而看来她是唯一能提供饮料的人。我将几乎同意宁可使用伊扎的亲生女儿而不用艾拉,可是前者又年龄太幼。现在,如果其他人都同意,我将撤回我的反对意见。我并不喜欢她,但是我也不阻止地。” ’ 大萁格鸟朝每个人看看,见到在座各人都点头同意,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他感到力量倍增,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迅速离开。他通过有开口通向各个小室的通道,然后通道变狭,通向一条由石灯照明的通道。当接近各部落的居室时。通道改由较近间隔设置的火炬照明。 第176页 453 艾拉坐在山洞内近洞口处,守候在受伤的年轻人旁边。她把杜尔克抱在手臂上。尤芭坐在另一边。年轻男人的配偶也在一旁,眼看着他睡在地上,并不时以感激的目光看艾拉一眼。 “艾拉,快点,你快准备制作饮料吧。现在时间不多了,一大莫格乌作着手势。”你必须加快进行,但是.不要疏忽任一步骤。你准备完了后,到我处来。尤芭把杜尔克抱给奥茄餵奶;艾拉没有工夫了。" 她们两人一齐注视一下这位大巫师。为他的突然确定计划而惊呆。她们需要一点时间思考。现在,艾拉点点头,表示理解。她迅逮跑向第二个洞室的火塘内,取出一块干净的披身。这时,大莫格乌把目光转向那位年轻妇女。她正担忧地两眼瞧着在地上睡觉的年轻男子——她的配偶。“大其格乌需要知道年轻男子的伤势情况如何。” “艾格哈说:他能活下去,并再能恢復走路。但是他的腿不能恢復到和过去一样。” 这位妇女用一种不同的方言和大为走样的日用手语说。她的这种交谈语言使艾拉和尤芭与她谈话时费很大劲才互相弄懂,只有用定式语言时例外。但是,大巫师对于其他部落的通用方言有较多实践经验,所以他并不感到十分困难。虽然如此,现在他的谈话仍改用定式语言,使他谈话的意义十分明确。 大莫格乌要知道这位男子的图腾。" “阿尔卑斯大羚羊,” 她作着手势。 “这个男子像高山野羊那样脚步很轻捷吧?” 他问。 “是,这个男子向来如此,” 她说,但是,这个男子今天并不很灵活。现在我不知道他将来干什么好。如果万一他不会走,将怎么办?他怎么去打猎呢?怎么来供应我呢?一个男子如不能打猎还有什么活可干呢?" 那个年轻妇女神经紧张,差不多到了歌斯底里的边缘,说话中不知不觉又滑入用她自己部落的:薏用方言谈话。 “这个年轻男子被救活了。是不是最重要的事?” 大莫格乌说,使她平静下来。 454 但是他很自负。如果他不能打猎,宁愿不活下去。他是一名好猎手,将来可能当上部落首领的二把手。现在,他已不可能重新获得这个地位了。他丧失了地位以后将怎么办呢?" 她在诉苦。 “女人。” 大莫格乌突然严肃起来,做着手势说。“凡被乌萨斯选中的男子是不会丧失地位的。他早已被证明为男子汉;他几乎被选中跟着乌萨斯到另一个世界去。乌萨斯之神是不轻易择人的。伟大的洞焦之神现在决定让他留下来,但他必须留下标记。这个男子现在获得这样的荣誉:他可要求乌萨斯当他的图庸;他的伤疤是他新图腾的标记,他可以带着伤疤而向人炫耀,并以此为荣。他将一直有能力供应你.大莫格乌将对你们的首领说:你的配偶有权利从每次猎获物中分得一份.而且他将再能行走,甚至也有可能还能参加打猎.他或许不能再像阿尔卑斯大羚羊那样敏捷,而行走时可能更像一头熊,但这并不说明他不能再参加打猎。女人,你应为他感到骄傲,为你的配偶被乌萨斯选中而感到骄傲!” 他麓乌萨斯选中?" 妇女以敬畏的目光又重复一句……洞熊是他的图腾?" “还有阿尔卑斯大羚羊也是他的圈蘑。他可兼有两个图腾。” 大莫格乌说.他注意到她披身下腹部膨起。他想。怪不得她如此心烦意乱……这个女人现在有没有孩子?" “现在还没有,但是一个新生龠已经开始.我希望是个男孩.” “你是一个很好的妇女,一个好配偶。守在他的旁边。等他醒来后,告诉他,大其格乌是怎么说的。” 年轻妇女点点头,然后抬头瞅见艾拉正匆忙地从身边跑过。 在主人部落的山洞附近有一条小河。春天里,河水咆哮翻滚,急流而下。秋天虽然水势咯缓,但也能掏空巨树的根部,捲走山岩表面的大石块,沖向山下。即使在水势较平静的日子里,也有大量冷冽的澜水从山顶冰冠融化汇集而下,胃着白沫,流向山下几倍宽的大河中去。大河的河床为沖积土壤,夹杂着许多山上搬运下来的石 455 子。艾拉和尤芭来到这里的几天里就,=.x,,/。1~/附近的地域作过侦察,寻觅洗涤用的植物,以便当她们中有一人应召参加宗教仪式时可清洗身体。 艾拉神经紧张地来回奔跑着,掘取皂根、马尾蕨和红根猪草,她焦急地等侯着在火堆上烧沸开水,从蕨草中淬取杀虫的成分。这里,她已被允许制作宗教仪式用饮料的消息迅速地传遍全家族.由于众莫格乌接受她为家族妇女,开始改变全家族妇女对这个出生于外族妇女的舆论·从而成倍地提高她的身价。现在,又承认她确实是伊扎的女儿,将她提升到全家族女巫医的最高地位。佐格亲戚所在部落的首领原先对她是断然拒绝接受,现在盼态度改变为可以重新考虑·佐格的介绍总算有点眉目。可能会有某一个男子愿意娶他,尽管仅仅当一个第二配偶。认为把她娶来,部落里多这样一个人,或许有点儿价值。 不过,艾拉这时。e,厶烦意乱,一点儿没有心思击注意有关她个人的评论。她十分焦急,甚至有点恐慌。我怕干不好这件崭。她在思想中叫唤着。甚至当她一路奔向小河边时,也不停地叫害?现在要把饮料准备好·时间可能不够了。在配制过程中万一我~,.-ff,了其中任一步骤·怎么办?如果我弄错了呢?我将使克莱伯丢脸,也将使布仑丢脸。我将使整个部落蒙羞。 第177页 由冰川融化供给水探的河水是寒冷彻骨的.冰凉的河水沖洗着她的身体,使她躁急的神经安定下来。她坐在岩石上,用手指梳理缠结的金色长髮,让它在轻风中吹干,井远望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血红色黟的山顶·渐渐地加深,转为浓蓝紫色,感到稍稍宽慰。她把护身符仍挂回在脖子上,并披上干净的披身,她的头髮仍然潮湿。她再把石器工具塞在披身的橱榈内,捡起换下的披身,跑回山,回去。当她跑过尤芭的身旁时-尤芭正抱着杜尔克。艾拉向尤芭匆忙地点头示意。 妇女们紧张地做着工作,她们不需要那些全然不听话的孩子们来帮助她们工作。刚才以宗教形式残酷地杀死嗣熊的闹剧激起孩子 们的斗志;但是这种斗志对他们说来一无用处,反而因精神亢奋而引起腹中飢饿。正在烹烧的食物香味更激起他们的食慾,使他们烦躁不安}他们的母亲们正全神贯注地工作,给他们以少有的机会可以放纵地干着家族规矩所不允许孩子们干的勾当。有一些男孩走到熊笼里拾取割断的皮带,绑在手臂上以表示荣誉的象徵。另外一些男孩行动得没有这么快,寻思着想离开。他们都围着烹制食物的火堆来回跑。当他们做游戏玩腻了,就去逗弄女孩们,装着照顾正在啼哭的年幼同胞妹妹的样子,直到被逗弄的女孩们起身来追逐他们,绕场跑,或跑向她们的母亲身边去告状。这里简直是乱糟糟毫无秩序的疯人院。即使有几个妇女的配偶偶尔走来严厉地责备几个吵闹的孩子们,但是要使这批任性得不寻常的顽童安静下来,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不仅孩子们肚子饿了,也被大量准备好的食物引起了每个成人食慾,预期的盛大宴会,和晚问宗教庆典,更激起狂热似的兴奋。制备的食物中有:野薯、白色的淀粉根和类似土豆的地下茎加水盛放在兽皮罐内,悬挂在树枝上,下面用火加热煮沸。野芦笋、百合根、野洋葱、豆荚、小南瓜和蘑菇经精细加工处理后,用各种配比烹煮}堆积如山的新鲜的野莴苣、牛蒡、苋菜和蒲公英叶洗净后,放置着供生吃,临吃前还可拌以热熊脂、调味料和盐。 有一个部落的拿手莱是用洋葱、蘑菇和紫云英的圆形青豆英配制而成,佐以几种香草的秘密配方,加以干燥的驯鹿苔使之稠厚而制备的调料。另一部落带来大量特殊品种的松果。这种松果产自该部落的山洞附近的树上。松果经火烤后是美味可吃的坚果。 诺格的部落从下面山坡树林里採集许多栗子,烤熟后供应食用;并用裂开的山毛棒坚果、烘烤过的谷物和小而硬的酸味苹果片加水经长时间缓火熬制成含坚果香味的果汁沙司。在山洞附近相当距离的一大片地段,所有乌饭树的紫黑浆果、高灌木的酸果蔓实,以及较低海拔高度生长的覆盆子和野生高山黑莓都被全部採光。 布仑部落的妇女们花费几天工夫将她们带来的干橡实压碎并磨 457 成粉。她们又将橡实粉放在小河边沙滩上挖掘的小孔内,用大量的水灌注在煳状物上以漂去其苦味。处理后取得的面团烤或扁平状的饼,浸以槭糖浆,直到浸透为止,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干。丰人部落也在早春时从槭树採取树液,并花费很多时日将水样的树液煮沸浓缩。现在,他们看到熟悉的桦树皮容器盛装的槭糖和糖浆时,也感到有兴趣。带有粘性的槭糖橡实饼居一种不寻常的待客食品,使得诺格部落的妇女们决心以后学习制作。 尤芭一面帮助妇女们工作,一面照顾着杜尔克。她看到几乎无尽数而且品种繁多的食物,心想:他们怎么能把它吃完呢? 直上云霄的烟柱渐渐消失,静止无风的黑夜天空布满了星星。像薄纱般的轻霾使天穹蒙上一层面纱。月亮是新月,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它将背面朝向它所围绕着转的行星,将它反射的日光抛向寒冷的宇宙深处。烹煮食物火堆的光照亮了山洞口附近的地段,与周围黑黝黝的森林成强烈的对比。食物已从旺火中取出,放在火堆附近,以免迅速冷却。大部分妇女进入洞内休息,她们进去更换新的披身,以便出来参加庆典。 但是,妇女们即使十分疲乏,却因兴奋异常,不愿在山洞里多待一刻。山洞口前空场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等候参加宴会和观看即将开始的祭祀仪式。当10个巫师和他们的10个助手从洞口鱼贯而出时,暂时静寂了一阵,接着便是混乱一团,各人寻找自己的位置,在~群圣人面前似乎是一批乌合之众。观看巫师的部落人所站的位置与各人之间的相对关系没有作出严格规定。现在,有秩序的地位高低显得并不重要,只不过个别人可以站得前一些或后一些,有时与另外一些个别人必须保持一定的相对距离。人们常常作最后一分钟的移动,以便在他们自己的关系范围内获得最佳的站立位置。 仪式在十分庄严的气氛下开始。山上原先黑暗一片的山洞前熊熊燃烧着一个很大的火堆。人们把烧肉坑顶上的石块移去。被评为 458 第一部落和主人部落的首领的配偶荣任指挥之责,她们指挥着几个妇女把大块鲜嫩的兽肉从坑内叉出。布仑看到爱菠拉走向前去,他胸部起伏,感到十分满意。 各个部落的莫格乌一致决定接受艾拉,使悬而未决的问题最终获得解决。布仑和他的部落名列第一,地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现在不像初次来到这里时那样,那个高大、皮肤白暂的女性已被承认是本家族妇女,而且是有声望的伊扎家系的女巫医。布仑对艾拉的身份和地位执拗地坚持他的观点,现在证明是正确的,并且认为是乌萨斯的旨意。如果他当时思想发生一点点动摇,即使是很短的一瞬间,也会使他的声望大为逊色,他的成功不能如此地美满。 第178页 大块熊肉从煮肉坑内用树枝叉叉起来,坑内冒出一阵热气,一股肉香味飘向四周,使在场人们的空虚的胃咕噜作响。爱菠拉作出手势信号,几个妇女用木制和骨制的大浅盘装肉,用碗装满由她们耗费很长时间和许多劳动所准备的其他食物。勃劳德和伏奥德各手捧满装熊肉的大浅盘跨前几步.站在大莫格乌的前面。 大奠格乌用手势念着祷词。 "这次盛大的乌萨斯宴会同时也祭享果恩,他已被伟大的洞熊之神所选中,正陪伴着洞熊之神在一起。他生活在诺格的部落里。乌萨斯洞悉它的子民并没有忘记它的教导。它渐渐发觉果恩是好样的,是一个值得的陪伴者。勃劳德和伏奥德称赞你的勇敢、你的力量和你的耐力。你已被选中向伟大的神显示他的家族的猎人们的勇敢精神-它用它伟大的神力考验你,使它非常快乐,你干得好,你有特权陪同它和它的部落一起享受最后的一次晚餐,直到陪它回到神鬼世界中去。我们祈求乌萨斯之神永远陪伴我们在一起。一 然后,这两个手捧装满熊肉的浅盘的年轻男子向前走去,走过每一个站立的妇女的前面,在妇女的身旁放着满装各种食物的浅盘。这些食物是宴会开始后随各人喜爱除熊肉外随便挑选的。野生的洞熊在偶尔容易获得的情况下也会猎食其他动物的肉,但是这头被监禁的洞熊从未餵过肉食,所以是可靠的非肉食动物,是宴会的佳肴。 459 现在,他们两人各把一盘熊肉放在用木桿张挂着熊皮的前面,作为祭品。 大莫格乌继续祷词说:“家族人喝了它的血,现在又要吃它的内,使家族人每人都附有乌萨斯的精灵。” 祭祀仪式结束后;宴会开始。勃劳德和伏奥德各接受到首先分发的熊肉,然后,由他们为自己的盘子装满其他食物。接着,家族的其余人员接受熊肉和自己装盘。他们坐定下来,享受各人的一份美餐,不断发出愉快的嘆息声和唿噜声。这头人工餵养素食的洞熊肉是鲜嫩而富于脂肪的。精心准备的蔬菜、水果和谷物以最充足的量供应大家果腹。由于飢饿后食慾大增,使得每种食物的味道尝来更为鲜美可口。大家一致反映这顿盼望已久的聚餐果然名副其实,令人满意。 爱菠拉对艾拉说:你怎么没有吃?你应当知道所有的熊肉今晚都全部吃完。" 艾拉说:“我知道,爱菠拉。但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吃。” “艾拉的神经太紧张啦,” 尤芭含着满嘴巴的肉作着手势说。“我没有被选中配制饮料,真太高兴啦。现在太好了,我可以用不着满怀心事而可安心地在宴会中就餐了。” 爱菠拉说:“你一定得吃点熊肉,你必须这样做。你有没有给杜尔克留点熊肉汤?他必须喝一点,使他成为家族的一员。” 艾拉说;。我已给他餵了一点,他不想多要。奥茄刚才给他_餵过奶。奥茄,格雷夫现在还饿吗?我的乳房胀满了,有点胀痛。最好给他餵点。" ~ 奥茄说:-我想再等候一下,等到他们两人都饿时再喂,艾拉,你就明天餵他们吧。" 艾拉说:"我现在有足够的奶餵他们,到明天再餵他们两人也够了。但是,今晚我要他们早点睡着,不需要再餵奶了。我已准备好一碗曼陀罗镇静荆,过会儿他们饿了吵着要吃奶时,可先把曼陀罗汤给他们喝下去,让他们很快地睡着。尤芭会告诉你,给他们每人 460 饮多少量。我们吃完宴席后,我将去见克莱伯,宗教庆典完毕以前我不能回来。" 爱菠拉作着手势说:不要去得太久。当男子们进入洞后。我们的舞蹈即将开始。各部落的女巫医中有几个能跳出非常出色优美的旋律。家族大会中的妇女舞蹈总是十分特殊的。" 艾拉说,“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学会庆典的舞蹈。伊扎教过我一点·这次诺格部落的女巫医示范给我看,但是我还投有时间好好地练习一下。” 奥芙拉作着手势说:“你当上女巫医的时间还不太长,伊扎花费较多时间教你治疗魔法,所以学习舞蹈旋律的时间就不多了。不过,舞蹈旋律也具有魔法的。当一名女巫医要学会很多技能,也包括会跳宗教庆典时的舞蹈。” 爱菠拉说:“我希望伊扎这次也和我们一起来。我很高兴他们终于接受了你,艾拉,但是我怀念伊扎。我总觉得伊扎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有点不习惯。” 艾拉说:“我也希望她和我们一起来。我真不愿将她留在那边。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病得多么厉害。实际上。她的病比你们知道的重得多。我希望她多得到点阳光和休息。” 爱菠拉说;“当她要走向另一世界的大限一到。她将会去的。凡是神在召唤时,谁也留不住。” 艾拉忽然感到一阵冷颤,虽然夜间的气温是温暖的。她意识到一种不祥的凶兆掠过她的脑际——像寒风似的向她侵袭.好像夏季的炎热已经告终。这时,大莫格乌向她作出信号,她迅速起身走去。当她走进山洞时,仍不能摆脱这种预感。 在艾拉的卧具毛皮上,放着一只伊扎的木碗。这只碗具有白色的纹理和因使用年久产生的光泽,是由伊扎的祖先代代相传而劲了伊扎的手里的。艾拉回到火塘内,从医药袋里拿出一个染成红色的小袋,把袋内装的草药都倒了出来。在火炬的光照下,她检查倒出的草药根。伊扎曾多次向她讲解过如何正确估计用量,但艾拉仍把 第179页 461 握不定10个莫格乌究竟需要配多少量。一剂麻醉药的强度不仅依赖于用量,而且根的粗细和生长年限也有很大关系。 她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伊扎如何配制。伊扎曾多次告诫,这种饮料的歷史悠久,极为圣洁,不允许轻易制作。女儿们向她们的母亲学习,常常通过亲眼观看,多次重复讲解,并更需要从生下来遗传的记忆知识。但艾拉不是生于这个家族,不具备这些条件。在无奈的情况下,她捡起几支根,又多加上一支,以保证魔法能确定地起作用。她拿起草药根和木碗走向洞口紧靠出口处。该处有新鲜的泉水供应。克莱伯嘱咐她在这里等候,并在此观看宗教仪式开始。 一阵木鼓声后,接着梭枪柄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然后是空心长管不连贯的鸣呜声。巫师助手们随着男子们走了过来,手里各拿着盛有曼陀罗汁的碗,他们的步伐迅即与撞击声的节奏合拍。妇女们站在四周}她们的时间还没有到来。艾拉焦急地站在那里,把她的披身松松地裹在她的身上等待着。男子们开始随着节拍跳着舞蹈,跳得越来越疯狂。她不知道还要等候多少时间。 忽然,有指头敲击她的肩膀,使她吓了一跳——她没有注意到莫格鸟们从山洞深处走出山洞口来——但当她认出这是克莱伯后,她放下心来。巫师们静悄悄地从山洞口鱼贯而出,排列在悬挂着洞熊皮的周围。大莫格乌站在他们前面,面对张着大嘴、直立悬挂的洞熊皮。艾拉站在有利的位置,看到这一情景,使她产生瞬念,似乎洞熊正在张牙舞爪地袭击这位跛男人。但是,迫临大奠格乌面前的高塔般的巨兽保持着悬空不动的姿态,仅仅是一种力量的象徵和兇恶的幻象。 她看见威严的大巫师向敲打木制乐器的助手们发出信号。乐器一齐在下一个重音后戛然停止。在场的男子们抬头向上看,为瞬时看到原来不在场的莫格乌们的出现而怔了一下。这种突然出现的各个莫格乌似乎是幻象,现在都被这位年轻妇女看在眼里。 大莫格乌在等侯着·等候人们开始建立悬念。使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洞熊的巨大形象上。现在,这个巨大的洞熊形象正由庆 462 典的火堆所照亮,并由这位圣人在旁护卫。他给出一个隐约而难以观察的信号,他的视线看向另一方向。这正是艾拉隐藏等候的地点。她将披身轻轻脱去,往木碗内盛上水,把草根抓在手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出洞口向这位独眼的男子走去。 艾拉走进为火炬围绕照亮的圈子里,使在场的家族人一见都惊呆了。她平时披上披身,用一根长腰带束腰。由于披身上宽松的褶襉和口袋掩盖了她身体的体态,看来和其他女性没有多大区别,可以作为她们中的一员。但是,为伪装的膨起部分脱去后,她的真实体态显露在人们面前却与家族的妇女们形成尖锐的对照。家族的男子和妇女们都是几乎圆桶形的体型结构,艾拉相比下就是苗条的体型。从侧面看,她的体型是细长的,前面有两个鼓出的充满乳汁的乳房,她的腰部向里凹,然后是肥大而圆形的臀部。她的腿和手臂长而直。虽然她裸露的身体上画上红色和黑色的圆圈和线条,完全遮盖不了她的真实体型。 她的脸部缺乏突出的牙颚,有一个小小的鼻子和高高的前额,看来她的脸比他们原来记忆中更扁。她的浓密的淡黄色头髮。以松弛的波浪形披在脸的周围,长度达到背的中部,在火炬光的照耀下闪烁出金色的微光;在这个丑陋的、显然是外族人的年轻妇女头上似乎戴上一顶独特的美丽的王冠。 不过,更使人吃惊的却是她的身高。以往当她匆忙弯身走过或蹲坐在男子的脚边时,人们对她的身高并不太注意。现在,站在巫师们的对面,就十分明显了。她低下头来,可以看到大莫格乌的头顶心。艾拉的身高远远超出家族里个子最高的男子。 大莫格乌作了一系列定式的手势,祈求浮游在人们周围附近神灵们的保护。然后,艾拉把手拿着的一束坚韧的千草根放进口里。现在,要按一定的步骤把这些干草根嚼碎,对她说来是相当困难的。她并不生有像家族人那样巨大的牙齿和粗壮而强有力的牙颚。伊扎曾再三告诫她,在咀嚼时,产生的汁液一滴也不容咽下肚去,但她无法做到这一点。她不能确切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草根软化嚼碎。 463 她看来只能嚼呀、嚼呀地咀嚼下去。当她将咀嚼成浆的最后一滴草根浆汁吐出时,她感到头晕。她把浆汁吐在一只盛水的古老、神圣的木碗里,用手指搅拌转为白色水样液,递给了古夫。 当她加工草根时,各个巫师助手手里拿着一只碗,里面盛有长时间浸泡过的曼陀罗浸汁,在等候着。古夫把艾拉给他装有白色液体的碗交给大莫格乌,然后端起他自己装有曼陀罗茶的碗交给艾拉,同时间各个部落的巫师助手纷纷把一碗曼陀罗茶交给他自己部落的女巫医。这种交换代表友好的等值交换。大莫格乌拿起木碗把汁液吸了一口。 “药力很强,” 这位圣人以谨慎使用的手势向古夫表示。“每人给以少量。” 古夫点点头,拿着碗走向第二名莫格乌。 艾拉和其他女巫医各把一碗曼陀罗茶端向等候着的妇女们和年龄较大的女孩们,每人给喝一定控制量的曼陀罗茶。当艾拉把最后一点药液喝尽时,有一种异样感觉,好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分离开来,从另一处地方在看她自己。几个年纪较大的女巫医拿起木鼓,开始敲出妇女舞蹈的旋律。艾拉眼巴巴地瞧着强烈地使人神魂颠倒的击鼓棒在移动着,听到每敲一下发出清脆而响亮的鼓声。诺格部落的女巫医递过一只碗形鼓给她。她听着旋律,轻轻地跟着敲下去。 第180页 时间变为没有意义了。她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抬头一看,男子们早巳走光了,妇女们正在放荡不羁地跳着肉感的迴旋舞。她觉得有强烈的渴望要参加一起跳舞。她把手里拿的鼓放落在地上,看到它滚过去,旋转几下,停了下来。她的注意力被鼓的碗形所吸引,使她想起伊扎的木碗。这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古董,是伊扎交给她保管的。她想起她的手指浸入白色的水样液体一次一次地沿着碗边搅拌。她想,伊扎的碗到哪儿去了呢?会丢失吗?她细想这个木碗,担心它的下落,并为它感到忧虑。 她的眼前出现伊扎的幻象,使她热泪盈眶。伊扎的木碗啊!我丢失了伊扎的木碗。这是她的美丽而古老的木碗。这只碗是她的母亲给她的,更上追溯,来自她母亲的母亲,和来自她母亲的母亲的 464 母亲。在她的脑际,她看到伊扎,在这个伊扎的后面又有一个伊扎,再后面又有一个、又有一个}这是女巫医的家系,一直延伸到朦胧不清的远古,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歷史悠久、磨得发白的木碗。渐渐地女巫医的形象消失了,只剩下木碗。忽然问,木碗碎了,从中间开裂,成为两半。不,决不!在她的脑际叫喊出来。她激动得几乎发狂。伊扎的木碗!我必须把伊扎的木碗找回来! 她犹豫地从妇女们之间走开,摇摇晃晃向山洞走去,迟迟地不知拖了多少时间。她勉强地通过一大堆骨盘和木碗间——在这些用具上还凝结着宴席的残羹——去寻找她珍贵的木碗。渐渐地她走近山洞口,看到洞里有暗淡的火炬光亮,于是她迟疑地靠近去。忽然,她被前面什么东西挡住了。她被围,被一头长着粗毛的野兽栏住。她抬头一看,吓得透不过气来,正面对一头巨兽的脸,张着血盒大口注视着她。艾拉后退几步,然后又走向正在召唤她的山洞。 她跑进入口处,在靠近她等候大莫格乌给她信号的地方,突然看见一个白色的物件。她跪在地上,仔细一看,发现正是伊扎的木碗。她捡了起来用两手抱着。木碗里的底部有经咀嚼软化的草根渣,在根渣周围仍然留有牛奶般白色水液。她想:他们没有将它喝完,我制作得太多了。我必然是制作得太多了。那我怎么办呢?我不能将它倒掉。伊扎说,这是神圣的东西,是不能倒掉的。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能示范制作给我看的道理,也是为什么我没有掌握要领,制作得太多的缘故,因为她不可能示范给我看。我做错了。有人发现后怎么办?他们可能会想到我不是真正伊扎家系的女巫医,我不是本家族的妇女。他们会要我离开这儿。我将怎么办呢?我将怎么办呢? 我把它喝掉,对了,这就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我把它喝光,没有人会知道。艾拉将碗举到唇边,把剩下的药液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全都喝了下去。这种神秘的饮料具有强有力的药理作用,而残液一直浸泡着草根,使药性更为强烈。她意识模煳地走进第二个洞室,想把木碗放在安全的地方,但是还没有到达她自己住的火塘时,药性开始在她头脑中发作了。 465 艾拉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正当她跨进火塘的界石时·自己也不知道将木碗掉落在地上。在她的嘴里,尝到古代原始雨林的味道:润湿的肥沃土壤、霉烂的木头、高大的阔叶树在雨中浇淋、大型多肉的蘑菇。山洞的石壁向前伸展,一直延伸到极远、极远的地方。她感到自己像一只昆虫似的沿着山洞的地上爬。山洞内一切细小形状分辨得清清楚楚。她的目光搜索地上脚印的轮廓,看见非常细小的卵石和每一粒砂土。从她的眼角突然看见有一个移动的物体。这是一只蜘蛛沿着一根由火炬照亮发出光泽的蛛丝向上爬。 火炬的火焰对她起催眠作用。她注视着闪烁发光,跳着舞的火舌,叉看见黑烟绕着圈冒向黑暗的洞顶。她朝火炬走过去,然后又走向另一支火炬。她总跟着向她召唤的火焰,但每当走近后,前面一支火炬又在向她招手,于是”支接着一支火炬将她引入山洞的深处。她还没有注意到火炬的火焰变为石灯的小火焰,而设置的距离也加大。她一路走去,没有细加注意地瞧一瞧中途经过一个大的内室,里面坐满了男人们,正在神志恍惚地进入深度静坐沉思的状态。也没有看……眼另一个较小的石室,里面坐着青春期的男孩们,由一个年龄较大的巫师助手为他们介绍成人男子的性经验。 她好像只追求一心一意的目标似的,她走向一朵小小的石灯的火焰,并转而趋向下一个。灯光引导她穿过狭窄的通道,拓宽至一个较大的石室,然后又是狭窄的通道。她迟疑地走在不平的地面上,暗中用手摸索周围潮湿的石壁前进。她转入一条通道,在远端她看见有淡红色较大的光亮。这条通道是难以置信地长,一直一直延伸过去。她时时看到自己似乎在远距离外蹒跚地沿着一条昏暗的隧道独自摸索前进。她有如魂灵出窍,被引向前面远处,忽然落下黑暗的深渊之中。她面对周围的无限空虚,胆怯了,努力挣扎着想退回来。但她的脚不由自主向前走去。 最后,她走到隧道的终端靠近光亮处,看见石室内隐约有几个人围成圆圈坐着。在她被药物麻醉的思想深处,存在着潜意识的警惕性。她迅即在这些最后的催眠火焰前隔一段距离停下来,隐身在 第181页 466 一根石柱的背后。在火焰照亮的石室里看见有10个莫格乌正在进行一场宗教仪式。这是他们进洞后,先主持了由家族全体男子参加的宗教仪式,但随即留下助手们带领男子们继续祈祷,而奠格乌们自己则退入更深入的内室单独进行另一场宗教仪式活动。这场仪式活动由于更为神秘,甚至不允许助手们参加。 各个莫格乌身上都披着熊皮,围坐在一个洞熊骷髅头的后面。石壁上也嵌镶着许多骷髅。在他们围坐的圆圈中心,又放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艾拉开始时看不清是什么.但当她定一下神,终于看清楚这是什么时,幸好由于药物麻醉,使她口腔麻木而没有叫喊出来。这原来是割下来的果恩的人头。 她以魂不守舍的恐怖心情偷看着,只见诺格部落的莫格乌伸手把人头翻过来,用石刀把人头底部嵴柱骨的开孔扩大,露出果恩的粉红带灰色凝冻般的脑髓。这位巫师对人头作了一下无声的祷告手势,然后用手伸入人头的开孔掏向人脑软组织,把掏出的一块颤动着的人脑髓托在手上。下一个莫格乌又伸手进入人头窟窿里。艾拉感到一阵噁心,但是她受药力作用‘。像被符咒镇住般不能发出声音,看到逐个巫师都伸手往可怖的人头里掏出一块块为滴熊杀死的男人的脑髓。 艾拉感到一阵眩晕,她周围的石壁、火炬的光焰都在旋转。她站立不住,觉得全身沉沦下去,像滑到无限空虚的边缘。她打起精神,强忍地站住,免得晕倒在地。她在绝望地攀附在深渊边缘的时候,看见家族的一些严肃的圣人们把他们的手移向嘴边,把某恩的腩髓送进嘴里。她看不下去。这种吃入的行动又把她推向黑暗空间的深壑中去。 她欲喊无声,自己也听不到究竟叫出声来没有。她眼睛不能看,知觉麻木,意识空虚,但是她心中明白。她不能逃避到无思无虑的熟睡中去。这种空虚有另一种性质,就是恐怖和一无所有的性质:恐惧,‘无所不包的恐惧,紧紧地攫住她。她挣扎着想离并,想唿喊寻求援助·但喊不出声来,只有越陷越_深。她的内意识想逃出去,逃 467 得越快越好,但两脚却不能动。她再次像进入无限深的黑暗的深渊中,掉入茫茫无边的寒冷空虚中去。 忽然。她意识中的奔驰慢了下来。她感到脑际内部和意识内部徽有所动,有一种力量慢慢地把她拉回来,拉到边缘,从无限的空洞中回到地面上。她感到自己的神魂与躯壳脱离,意识小属于她自已。她怀有最强烈的爱,但是也混合着深刻的忿怒和恐惧。现在。出现好奇心的暗示。她忽然意识到大莫格乌在她的头脑里。她不禁震颤一下。在她的意识中,她感觉有他的思想,在她的情绪中有他的感觉。这有明显的实质性,一些混杂的意识拥向她的头脑。这更像是一种接触,超过真正的实际的接触。 藏在伊扎的红色皮袋内的草根能改换人的思想,有唤起归向家族的自然趋向。家族人已进化到具有遗传记忆的本能,他们有相同的早期进化过程和种族起源,所以有相同的记忆存储进行回忆追溯。当把他们的潜意识激发起来后,能把相同的回忆统一起来,共同参与和分享各人所有的记忆存储。受过意识训练的莫格乌能或多或少地对共同分享回忆存储起控制推动作用,但大莫格乌却生来就具有独特的这方面的特异功能。 不仅他具有与其他家族人相同而可以分享的记忆,并控制这些记忆,而且他能保持联繫带领其他人的思想从远古回忆到目前。他的部落的男人们能比其他任一部落享受更丰富的宗教生活——仪式中全面的思想交流。他对受过意识训练的莫格乌们,能一开始就用传心术进行心灵的沟通。通过大莫格乌可以使所有的莫格乌实现比任何外形上更为密切和更为满意的联合——因为这是灵魂的相互接触。伊扎院中的白色液体能提高各巫师接受大莫格乌传心术控制的灵敏度,并促使敞开心灵。现在,也能使他的特殊能力在艾拉的头脑中产生一种共鸣现象。 这位畸形的男子在出生时曾因难产而使他的大脑受损,但是只损害他一部分肉体上的能力,而没有撮害他灵敏的心理能力的高度发展,造就他的伟大力量。这位瘸男子是这类原始人种的最发达的 469 最后产品。只有在他身上大自然为该家族的进化达到最充分的顶峰。如果没有根本改变,就不能再进一步发展,他们的特性不再能适应环境而生存下去了,就像他们崇敬的臣形动物——洞熊——以及同一环境下生存的许多其他生物一样,不能适应环境的根本改变而最终灭绝。 这种原始人类具有社会意识,能照顾他们的弱者和伤病者,埋葬他们的死者,崇拜他们伟大的图腾。这种人类有巨大的大脑,但是没有前叶,使他的文化不能大踏步地前进,在近10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几乎没有进展,最后走上披毛勐犸和巨大的洞熊一样的死亡道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他们在地球上的日子不会太久,最终将归于灭绝。在克莱伯身上,这个家族已发展到了进化的终点。 艾拉感觉到有一种外来意识,像一股血流般的脉冲叠加在她自己的潜意识之上。伟大巫师的强大思维正在探索她的外族大脑奥秘,试图寻找沟通的途径。这种联络是不完全的,但是,他找出共同的渠道。他又发现她的大脑里没有什么记忆存储。他又摸索着另一条通道,试图接通一下即使仅存在一些趋势的大脑记忆。她惊跳着突然清醒,领悟到就是他把她从空虚中领回来;现在,大莫格乌除了保持与其他莫格乌灵感相通外,已知道她的到来。她仅能模煳地感到他与他们同的灵感相通,但不能感知众莫格乌。莫格乌们知道大莫格乌已与某一人——或某一物——灵感接通,但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就是艾拉。 第182页 正当她知道大莫格乌救了她,并仍然保护着她的时候,因不了解巫师们放纵地食人行为所具有的深远的神圣意义而发生反感。她不能理解,而且没有途径知道,这是一种品质共享。家族大会的理由是要把全家族的人团结起来。但是,全家族的人远不止这里的10个部落。他们都知道还有许多部落住在太远的地方,不能前来参加,而去参加离他们山洞较近的另一个家族大会。他们仍然是本家族的人。所有家族人继承共同的传统,并永远记住它。任何一个家族大会进行的任一项宗教仪式对全体家族人具有相同的效力。巫师们相 470 信他们正在为集体作出有益的贡献。他们吸收这位陪伴乌萨斯之神共赴另一世界的年轻男子的勇敢精神。因为他们都是莫格乌。在他们的大脑内具有特殊的能力,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把勇敢精神吸收后扩散到全体去。 她其实并不是家族的妇女。大莫格乌现在才确信而不再否认。自从寻找山洞途中发现她的瞬时起,他知道她不是本家族的一员。现在,他迅即预感她的存在的后果,但已经太晚了。他也知道这次艾拉的出现和偷看他们的宗教仪式是绝对不能宽恕的。她的罪孽如此严重,以致他不知道如何处分她才好;即使将她咒死也远远不足以补其过。在他作出决定前,他要更多地知道她,通过她更多地了解外族人。 使他吃惊的是察觉到她要唿喊求救。外族人是不一样的,但也有相同点。他为了他自己家族的缘故觉得需要去知道哪些是相同的,哪些是不一样的。他对她的种族更具有异乎寻常的好奇心。她过去常哄骗他;他需要知道有什么使她不一样。他决心对她进行一次传心术的实验。 这位强有力的圣人把他的传心术朝向扩大和深度迈出一步——把所控制的9个大脑与他的大脑接通,并加以引导,另外伸出一个分支单独接通一个相似而又不一样的大脑——分头带领他们回溯各自的起源。 艾拉又尝到原始森林的味道,转而感到温暖,尝到一种咸味。她的感觉并不如其余人那么清晰——这种回忆进化过程对她说来是新的,对生命起源时生活的感受和记忆在她的大脑记忆存储中是深层的和模煳的。但是她的最深内核和最早意识层已被接通。大莫格乌想,她的生命起始和我们相同。她开始感觉到她自己细胞的独立存在,生活在温暖而富有营养的海水中。进行分裂和变异。接着在不断生长和分裂过程中发生变异,运动开始有了目标。然后,觉得自己生命变异到使软体的弛张变化成为困难,产生一定的形状和外壳。 通过一次变异,她知道变为一种新的适应自然玮境的生物,第 471 一次尝到暴露在空气中唿吸的痛苦。继续变异,在肥沃土壤和青翠植物丛中生活,为了逃避巨大食肉动物的袭击,钻到土洞里去求得安全。叉变异到生活在峡谷内,攀缘在树上生活,获得安全的保障。忽然又出现干旱和酷热的环境,驱使她回到海边。继续变异,进化的链丢失在海洋中,她的体形变大,身上的毛脱去,而且改变她的外形轮廓——现在,留下她的亲属在海洋中,回復到较早时间更为流线型的外形,但仍然唿吸空气和哺乳抚养幼儿。 现在,她变为两只后腿直立行走,留下两条前腿可自由操纵,两只并列的眼睛可沿正前水平方向看得更远。前脑开始发育。她开始与大莫格乌分道而驰,循不同的道路进化。这两条道路相距不甚远,几乎是相互平行的,以致大莫格乌不能循自己的道路继续回忆下去。他断开与其他莫格乌的联繫,因为他们完全有能力不用带领而循自己的路径回忆下去,而让大莫格乌单独行动开来。 这时,家族的这位老人与外族的年轻妇女单独保持着联繫。他不再为其他莫格乌导引。他们两人跨着两条平行路线回忆,即不仅他循着她的路线。也使她循着他的路线回忆。她看见陆地气温由温暖转为寒冷.比他们现在自己生活的冬天更加彻骨地寒冷。他们所居住的大陆的地理位置距这里很远,也像时间距离目前很远一样。她感到这块陆地远在西边,距大海很近。大海的面积比围绕他们现在居住的半岛的海不知要大多少倍。 她看见一个山洞。这是这位伟大的巫师许多代以前祖先的家。这个祖先看上去面貌身体形态很像克莱伯。这是一幅朦胧的图画,中间隔一个峡谷,把他们不同人种分隔开。山洞在峭壁下,面向一条河流和一片大平原。在峭壁的顶上,有一块巨大的石块突出在山顶上。这是一块长而稍扁平的岩石倾斜地靠在山顶的边缘,可以看出来是从别的地方搬运过来,停留在该处的。这块石头来自其他地点,不同的材料,是一个漂移物,随着咆哮的洪水和泥石流搬移到了山洞外峭壁顶上的边缘。这幅图画摇晃不定,但记忆的印象留在她的脑海里。 472 过了片刻,她感到悲哀袭上她的心头。她感到孤独,大莫格乌不再随她走了。她发现回到自己道路上,走得稍稍超过现状。她对山洞又快速地瞧上一眼,但接下去的是令人限花缭乱的自然界景色。现在,展现在眼前的不是原来大自然的无秩序状态,而是井然有序的图案。地面上树立起方匣子状的结构。漫长的一条条石头砌筑的带状物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带上有奇异的动物在飞速地爬行。巨大的鸟在飞翔,却不扑一下翅膀。然后又是更多的其他景物奇异地像万花筒般呈现出来,她不能理解这是些什么?这些都在一瞬间出现的。她的回忆回到现在时,稍稍有点超越,是时间流的一个小小的毛刺。她正处在又一次变异之中。过后,她的头脑完全清醒.从石柱后向外偷看。看见10个男人正围坐着。 第183页 大莫格乌的眼睛朝艾拉的方向看去,艾拉的目光也注视着大莫格乌。她从他深褐色的眼珠看出他深深的忧虑。大莫格乌已在艾拉的大脑里开拓出新的路径,使她能向前看清她自己的未来前途,他也瞧上一眼;但是,大莫格乌自己的路径,却前途一片空白。这个前景是属于她的,而不属于他自己的。他已知道这一信息的含义,使他沮丧。 克莱伯的头脑几乎不能抽象思维。他能计数,当尽他很大的努力后·能数到稍稍起过20。他不能作总量飞跃的思维,没有创造的冲动和才能。但是他认为他自己的大脑思维能力,远远地超过艾拉,也许智慧更高。他的天赋智慧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他具有强大的记忆力,能够比他古老家族的任何人记忆更多的事物。记忆得更清楚,能够追浙伺忆祖先的记忆和种族的起源,能运用传心术带领艾拉回忆。至于艾拉,他只看到她种族年青时代的活力,已使他吃惊。她还将继续变异进化,但是,他自己却没有。 “快走开!” 艾拉听到尖锐的命令,吓了一跳,她对他如此大声说话感到吃惊。他立刻意识到他没有说话.这是她大脑接受到的信号,而并非实际听到的。"走出山洞去!赶快!立刻就滚!一 她从她隐匿的地方走出来,沿通道奔跑出去。有些石灯的苔藓 473 灯芯已经烧透,另一些正在发出噼噼啪啪声或正在熄灭中。但是,微弱的光亮仍足以使她看清外出的通道。内部一些石室内所有男子们和男孩们正在无梦的熟睡中,听不到一丝响声。她来到火炬照亮处,一些火炬的火焰在微风中摇曳。她最后冲出了山洞。 天空仍然冥黑,但是东方微微出现一些光亮,表示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艾拉的思维十分清醒,没有强大药物的丝毫残留,但她感到疲乏不堪。她看到妇女们伸开手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于是自己解完手躺在尤芭身旁。她仍然全身裸露,但身体发热,一点没有感到其他裸体妇女们在睡梦中所感觉的凌晨前的寒冷。 不久,大莫格乌缓慢地跟在她的后面也走到山洞口,看到她已进入深沉的无梦熟睡中。他蹒跚地走到她的身旁,并低头看一眼她蓬松淡黄色的头髮,与其他妇女截然不同,像艾拉身体其他部分一样,使他的灵魂沉重地下坠。他不能由她去。为了她此时此地所犯的深重罪孽,他理应把她带到男子们面前,并立即将她处死。但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这不能弥补因她的出现而酿成的大祸,不能抵销降临家族的灭绝之灾。杀死了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艾拉是她的种族在这里的唯一的一个人,也是他心灵深处最疼爱的一个人。豳 古夫从山洞口出来,面对早晨东方照来的日光,眨眨眼,然后揉一下眼睛,伸伸懒腰。他注意到大莫格乌弯着腰坐在木段上,眼睛看着地上发楞。他想,洞内许多石灯和火炬都熄灭了,人在里面走会转错方向迷路的。我要问问大莫格乌,是不是需要我重新往石灯注油,并换上新的火炬?这位巫师助手特地向巫师走去,但当他看到老人拉长的脸和沮丧、萎靡而消沉的神态时,停步不前。我最好不去打扰他吧,迳直前去办理好了。 古夫想:大莫格乌看来显得老了。他拿着膀胱里装的熊脂,新的灯芯和火炬走向山洞里去。他一路沉思着:我真忘了他有多老了? 474 这次旅行对他说来是很艰难的,举行宗教仪式使他精疲力尽,还有回程的路也够他受的。但是真令人奇怪,我怎么以前从没有感到他像今天那样地老态龙钟呢? 这时,陆续有几个男子从山洞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睡眼惺松,不停地用手擦着。他们看到裸体的妇女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酣睡,像以往一样,使他们吃惊。什么原因使她们精疲力竭到这个程度?开始有几个妇女醒来,赶紧跑去找回她们的披身,然后去叫醒其余妇女,好趁大批男子们走出山洞前全部起身。 “艾拉,” 尤芭叫喊着,摇着这位妇女,“艾拉,快醒来。” “晤,” 艾拉含煳地哼了一声,又翻身过去。 “艾拉,艾拉,” 尤芭又叫喊,更使劲地摇着她。“爱菠拉,我叫不醒她。” “艾拉!” 这位妇女大声地喊,粗暴地摇着她。艾拉张开眼睛,想作出手势回答,但又闭上眼睛,把身体紧紧地捲成一团。 “艾拉!艾拉!” 爱菠拉又喊。这位年轻妇女再次张开眼来。 “进去到山洞里去睡,艾拉。你不能呆在外面,男人们都起身了。” 爱菠拉命令她说。 年轻妇女蹒珊地走向山洞。不多一会儿。她又从洞里走出来。她完全清醒了,但脸色苍白。 “你哪里不舒服?” 尤芭作着手势。“你的脸色煞白。看上去像见着过鬼似的。” “尤芭。哦,尤芭。那个碗!” 艾拉站不住,颓然坐在地上,两手紧紧地捂着脸。 “哪个碗?什么碗啊。艾拉?我不明白。” “它打碎了。” 艾拉努力作着手势。 打碎了?" 爱菠拉说。“打碎一个碗值得你愁成这个样子?你可以另做一个。” 第184页 “不,我不能另做一个。这不是一般的碗。这是伊扎的碗,是她从她母亲处继承来的碗。” 475 “母亲的碗?母亲用于宗教祭祀的碗?” 尤芭问,她的脸似乎被突然打击一下。 这个干透而脆性的木质古物经过无敬代的使用已完全失去韧性。它产生头髮丝般的裂缝,在白色的涂面下不易被人察觉。当从艾拉的手里掉落在洞内硬石地面上时,所造成的震动就足以使裂缝处破裂.将碗碎成两半。 艾拉从山洞里跑出来时,她没有注意到克莱伯抬头看着她。这个令人崇敬的木碗被打碎的消息,给他思想上久已酝酿的问题提供严峻的注释,终于拿定主意,使问题最终得到归结。这是极为相宜的。这些草根的魔法不再使用了。我再也不将它用于宗教仪式中,也不再传授给古夫。它将失传。将来没有人知道曾经使用过,整个家族将永远忘了它。这位年老的跛子沉重地靠在他的手杖上,并站了起来,感到他的全身关节隐隐作痛。我坐在寒冷的山洞小室内也坐够了;正该由古夫接过班。他正年轻,接任这个职务正合适,而我太老了。如果我加意培养,他准能在一两年内接任。他能胜任。天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呢? 布仑留意到这位老巫师的明显变化。他想,大莫格乌的精力衰退是经过紧张、兴奋后的自然减退,特别这次家族大会是他能参加的最后‘次。布仑担心他如何能经受得住回程旅途的劳顿,并肯定会拖延步行返回山洞的日子。布仑决定带领他的猎人们进行最后一次的掠夺性狩猎,将猎得的新鲜肉与主人部落的储存食物交换,以备回程旅途中食用。 经过一次成功的狩猎后,布仑匆忙地准备动身回家。少数部落已经离去。大会庆典业已过去,他的心牵挂他自己的山洞和留守的人。但是他的精神状态极好,对他地位的挑战从来没有超过这次大会,而获得的胜利也远比歷次大会更为令人振奋。他对自己,对他的部落和对艾拉感到满意。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巫医;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像她一样优秀的女巫医。当有人生命处于威胁中,她会忘记一切地前去抢救,这种品质与伊扎有点相像。布仑知道大莫格乌茬说 476 服其他巫师时所起的作用,但是艾拉救出一个年轻猎人的生命,由她自己来证明她是一个够格的医药妇女。那位受伤的猎人将和他的配偶一起留在主人部落里调养,直到他完全康復到能步行回自己部落时才离开。可能要在这里过冬。 大莫格乌绝不提起艾拉暗中进入山洞深处偷看一事一一只有一次例外。当她正在为准备第二天动身离去而整理行装时,克莱伯拖着脚走进第二洞室。他几天来一直避不与艾拉见面,伤透了这位年轻妇女的心,因为她一直关心他。这次他见着她时,停留了很短时间,就转身要离去。但她马上冲过去,截住他的去路,并蹲坐在他的脚边。他低头看到她垂首踞坐的样子,费劲地嘆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敲敲她的肩膀。 她抬头向上看,为看到他几天不见竟一下子哀老了许多而感到震惊。他的脸上变形的疤痕和垂下盖在空洞眼眶上的皮已经皱缩,并深深地隐在他突出的眉嵴的荫影里。他的灰白色鬍子在他突出的嘴颚上飘拂下来,而他低耐后倾的前额由于头髮的向后退缩而显得突出;但是,更使她不安的是,看出他一只水汪汪深褐色的眼睛,充满了忧虑。她无意中伤害了他。她殷切地希望能挽救那天夜间因进入山洞深处而闻下的祸。她为克莱伯的身体受折磨而感到伤心,但远远使她难过的是察觉到大莫格乌的灵魂的极度痛苦。 “是怎么会事,艾拉?” 他作着手势。 “大莫格乌,我——我——” 她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然后作着手势说下去……噢,克莱伯。我受不了,看到你这样难过。我怎么办呢?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跑到布仑那里去。我会做你要求我做的一切事。一定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想:你能做些什么呢,艾拉?你能改变你自己吗?你能使时光倒流,挽救你造成的破坏吗?这个家族将要灭亡;只有你和你的种族能够生存下去。我们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我们执守我们的传统,倍奉鬼神和伟大的乌萨斯,但是现在过时了,完结了。是不是大自然的意图如此安排?可能这不是你,艾拉,而是你的种族,促使我 477 们灭亡。这是不是神的有意安排,将你带到我们的部落里来?告诉我?我们所留下的大地,美丽而且富饶,它给我们一切所需,而且供养我们一代一代生活下来。现在该让位,让给你们主宰,你们会捨得离开这块大地吗?你对此还能做些什么呢? “现在.有一件事你能做的,艾拉,” 大莫格乌缓慢地作着手势,着重每一动作细节。他的眼睛转向冷峻。“以后不许你再重提那件事。” 他用他的一支好腿尽量地站得高,试一试不用他的手杖而支持他的身体。然后,带着他自己和他所能聚积的他的种族的骄傲,以拘谨的尊严态度转过身去,走出洞室。 “勃劳德!” 这个年轻男子打着招唿向勃劳德大踏步地走去。布仑部落的妇女们正匆忙地吃完她们的早餐,准备动身离开。男子们抓紧最后机会与其他部落人话别,因为他们在七年内不再容易相见,其中有些人今后不能再见了。他们喋喋不休地絮叨着这次振奋人心的集会的细节,总想拖延一些时间。 第185页 “这次你干得很好,勃劳德.下次大会时,你将当上部落首领了。” “下次集会你也能干得一样好,” 勃劳德作着手势,骄傲得趾高气扬。“我们都很幸运。” “你的运气好。你们的部落排列第一名,你们的莫格乌是第一名,甚至你们的女巫医也是第一名。你应该知道,勃劳德,你们有了艾拉真太幸运啦!在那么多的医药妇女中,没有一个敢冒这样大的危险,面瓣一头髮怒的洞熊,救出一名猎人。” 勃劳德脸上表示出一丝怒容,然后看见伏奥德,就向他走去。 “伏奥德!” 他打着招唿,并作手势表示祝贺。“这次你干得很好。我很高兴他们选中了你而不是诺兹。他不错,但是你肯定比他强。” "但是,你有资格被第一个选中,勃劳德。你的赛跑也跑得好。你们整个部落应得第一名的地位;即使你们的女巫医也是最好的。虽 478 然我在开始时对她有怀疑。当你当上首领时,她在你身边会是一名优秀的医药妇女。我只希望她不再长高。对你、我两人来说,看一名妇女要抬起头来向上看,真令人不太习惯。" “是的,这个妇女长得太高。” 勃劳德作着生硬的手势说。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是一个好的医药妇女就行,对吗?” 勃劳德勉强地点点头,然后不愿再讨论下去,置之不顾而走了开去。艾拉,艾拉。我对艾拉真厌烦透顶啦,他一边想,一边穿过空地走了过去。 “勃劳德,我希望在你离开前见到你。” 一个男子说,走过来将他半途截住。“你知道我们部落有一名妇女生了一个畸形的女儿,正像你们女巫医的儿子一样。我与布仑谈过,他愿意接受她,但是他要我也对你说说。那时,你看来很可能已当上首领啦。女孩的母亲答应会将她的女儿教养成一个良好的妇女,不辱没你们第一名部落的名声,匹配全家族第一女巫医的儿子。你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吧,勃劳德?这真是合乎逻辑的一对。” “不行。” 勃劳德粗率地作着手势,转过身去,置之不理。即使他不至于如此大光其火,也将反对。他一见到有关艾拉的事,总使他一肚子不高兴。 那个男子又说:“那次比赛精采极了,勃劳德。” 勃劳德对这议论连看都不屑一看,就把背转过去了。当他大踏步地走向山洞时,看见两个妇女旁若无人地热切地谈话。他知道他必须把目光看向别处,不要看她们谈些什么。他就一直向前看,似乎表示一点不去注意她们。 "……我一直不相信她是本家族的妇女,我又看到她的婴儿……但是,当她不顾一切地走向乌萨斯的时候,我看她真像属于主人部落的人,她面对它或任何东西一点都不害怕。这一点我是做不到的。 "我和她谈过一次话,她真好,她的行动无可挑剔。我不敢相信,她为什么找不到一个配偶?不过,我也帮不了忙。她长得太高。哪个男子想娶一个比他还高的配偶?即使她是全家族首席女巫医也无 479 补于事。" “有人告诉我,有一个部落,f在考虑想要娶她。但是,没有时间谈一下细节,我想他们会有兴趣洽谈的。他们说,如果决定要接纳她时,会派一名送信人到她的部落去的。” “他们是不是住进一个新山洞?他们说她发现这个新山洞,那个山洞真大,而且也非常幸运。” “据说新山洞靠近大海,通向那边的路径常有人走。我想一个好的送信人会找到他们的。” 勃劳德从两个妇女的身旁走过,他对这两个懒惰、爱闲聊和爱管人家闲事的女人,恨不得狠狠地各掮她们一记耳光。但是,他克制了。这两名妇女不是他自己部落的,虽然,他有特权可以纪律约束任何妇女。但是,明智一点,在取得她们的配偶或首领的同意之前,最好不要管这闲事,除非是明显违犯纪律。她们的行动,对他说来是非常明显违犯纪律的,但是,对其他人说来,可能不会考虑得那样严重。 “我们的女巫医说,她的医疗技术很高。” 正当勃劳德走进山洞时,看见诺格在和布仑谈话。 “她是伊扎的女儿,” 布仑作着手势,“并且伊扎很好地训练过她。” 诺格说:“伊扎这次不能来,真叫人遗憾。她病了,我是知道的。” 布仑说:“是的,这也是我要匆忙回去的一个理由。我们还有很长的路程要走。你们的款待好极了,诺格,但是,各人都想家,想回自己的山洞。这次家族大会是歷来最好的一次,人们会长久留在记忆之中。” 勃劳德转过了背,两手紧紧地握着拳,他不去接着看诺格对布仑配偶的儿子所说的赞美话,却想,艾拉,艾拉,艾拉,每个人都在谈论艾拉,会使人想到,在这次家族大会中,除了她以外,其他人什么也没有做。难道是她第一个中选?谁骑在洞熊的头上,而她却舒舒服服地站在地上?说什么如果没有她救那个猎人的生命,那个猎人将可能永远不能再走路。她长得丑陋,个子太高,她的儿子, 第186页 480 是畸形的,他们应该知道她在家时多么傲慢。 正好这时候艾拉奔跑过去。她捧着几个包裹。从勃劳德怀有憎恨的脸色可以看出充满着恶意,使她产生退缩。她想,我现在该怎么办?自从我们来到这里的整个期间,我从没有见到过勃劳德这样难看的脸色。 勃劳德是家族一个充分发育强壮有力的男子,但是,他造成的威胁,远远大于仅对人的身体上的伤害。他是首领配偶的儿子。註定将来有一天,要当上首领。他一面看着艾拉把她的包裹搬到山洞外.一面心里想着快要当上部落首领的滋味。 他们吃完早餐,妇女们迅速地把早餐使用过的食具包裴好。布仑不耐烦地急于要离开,其他人也是如此。艾拉向几个女巫医、诺格的配偶和少数其他人作简短、最后的话别手势后,就用背负斗篷包起她的儿子,站到布仑部落里妇女队的首位。布仑给出一个信号,他们开始起步,穿过山洞前的场地,还没有转过一圈使头尾相接时,布仑又停了下来。他们转过头来,最后回顾一下山洞。-诺格和他全部落人站在山洞口。 “乌萨斯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诺格作着手势。 布仑点头示意,然后又继续前进。要在七年之后才能再见至q诺格—‘一也许永远见不到了,只有伟大的洞熊之神才知道。 正像布仑所预料到的那样,回程的旅途对克莱伯是十分困难的。不再有新的期望的鼓励,再加上他秘不时任何人说的情况在心中念念不忘,使他的意志进一步地消沉。这位老人的体格一天比一天衰落下去。布仑对他的关心加深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位严肃的巫师竟会如此地萎靡不振。他拖在队伍的后面。许多次队伍不得不停下来等候,派一名猎人返回去找他。这位首领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寄希望于怎么能使他舒舒服服地走得快些,但克莱伯看来似乎全然不顾。在途中举行过少数几次晚间宗教仪式,这是在布仑的坚持下举行的,也办得缺乏力量。举行时,大莫格乌看上去十分勉强,手势动作生 481 硬,似乎他的心不在这里。布仑注意到克莱伯与艾拉之间保持着距离,虽然,艾拉身上没有出什么事,但她的行动步伐也失去了生气。他想,他们两人间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们在上午的中段时间通过一片大草原。草原长着高大的牧草,业已枯萎。布仑回头看,发现克莱伯不见了。他正对一名男子作一下信号,然后改变主意,回身走向艾拉。 “往回跑去找到大莫格乌。” 他作着手势。 她以惊异的目光朝布仑看一眼,然后点点头。她把杜尔克交给尤芭,匆忙地沿着一条被踩倒的草地足迹往回走。她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才发现了他,正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把他的身体沉重地支在手杖上。他看来正忍受着疼痛。艾拉几天来曾充满爱心向克莱伯表示过她的悔恨,但得到的是冷漠的的反应。使她不知所措,不知道以后怎么对他说才好。她知道他正受着关节炎的疼痛折磨,但是,他拒绝接受她所给的任何药物,她对此感到心疼。但当最初几次断然拒绝后,她就不再坚持给他了。这时,他看见她,停了下来。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作着手势。 “布仑派我来接你。” 克莱伯发出唿噜声,开始又向前走。艾拉跟在他的后面走着。她看到他缓慢而痛苦的行动,再也忍耐不住了。她绕到他的前面,蹲坐在他的脚边,挡住他的去路。克莱伯向下看着这个年轻妇女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敲敲她的肩膀。 “这个女人要想知道大莫格乌为何发怒?” “我没有发怒,艾拉。” “那么为什么不让我帮助你?” 她请求着。“你过去从来没有拒绝过我。” 艾拉不知怎么说才好,努力为自己措词。“这个女人是医药妇女。她受过训练帮助有病痛的人,这是她的职责,她的功能。当她看到大莫格乌受到折磨,伤了她的心,因为,她不能帮助你解除痛苦。” 艾拉不能持续用定式手势说话,不由自主地改为常用的手势语言。"哦,克莱伯,让我帮助你吧。你难道不知遭我爱你?我把你 482 当作我母亲的配偶看待.你供应我衣食,教我说话,我要报答你养育之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再疼我,但是,我并没有一天不爱你。" 在绝望下两行热泪流下她的面颊。 他想;为什么她一想到我不疼她,她的眼睛里总是出水?为什么她脆弱的眼睛总会要使我为她做些什么?是不是所有外族人都有那种问题?她是对的,我过去确没有考虑接受她的帮助,现在为什么还这样坚持呢?她不是一个本家族的妇女。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她总是出生于外族,她永远是外族的一员。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她想她已经是’名家族的妇女,一名家族的女巫医。我们必须承认,她确是一名女巫医,虽然不是血统上的伊扎的家系,但她是女巫医。不论环境对她多么苛刻,她总努力争取作为一名家族的妇女。我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艰难地为争取作为一名家族妇女而进行努力的。这次不是第一次从她眼睛里流出水来,也不知她多少次努力忍住不让它流出?现在她想我不再疼她而使她再也忍不住。会不会对她造成很大伤害?反过来说,如果我想到她不再爱我,同样也会给我造成损害。我必须好好地去想想。看来她的爱憎和我们一样,她是不会特殊的。克莱伯努力把她看成一个异族人,一个外族的妇女。但是,她仍然是艾拉,仍然是他未曾有过的配偶的孩子。 第187页 “我们最好快点走·艾拉。布仑在等我们。把你的眼睛拭干。当我们停留休息时,你给我弄点柳树皮茶,医药妇女。” 她破涕为笑。她爬了起来,又走在他的后面。走了几步后,她走到他的跛腿侧。他停留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将一侧靠在她的支持下~路走去。 布仑注意到他们之间关系的迅即改善,于是继续赶路,虽然,旅行的速度仍然不能达到他们预想的要求。在部落里人人都有着关于这位老人意志消沉的感受。但现在可以看出他正在使劲努力着。布仑想·我知道他们两人间存在着问题,但是,看来似乎巳经解决。他很高兴想出派她把他找回来的好主意。 克莱伯确已让艾拉帮助他,但是,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距离。这 483 是太大的鸿沟,一时不能逾越。他念念不忘他们间命运的差别.造成最初几天和解的温暖气氛又逐渐冷却而紧张起来。 在布仑部落返回山洞艰苦跋涉的日子里,气候是炎热的,但夜间温度逐渐转冷。当他们第一次看到西边远方山顶积雪的高山时,曾大大鼓舞了部落人的情绪,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与雪山间的距离仍然没有消失,直到看到半岛南部山脉的主峰成为周围秀丽景色的一部分时·才知道距离正在拉近,不过一时难于察觉罢了。他们每度过长途跋涉疲劳不堪的一天后,接着第二天又继续上路,向西旅行。现在,他们终于看清楚在高山冰冠下具有冰川特徵的蓝色冰谷和带不明显紫色的突出的冰棱,知道旅行目的地即将到达。 他们赶路直到天黑,就地扎营露宿。这是他们在大平原上扎营露宿的最后一个夜晚。当东方微微发白时,他们起身,继续前进。平原伸入山脚下,有开阔的草地和高大参天的树木。他们看到啃吃青草、生活在温带的犀牛,给带来熟悉的家乡感觉。这些犀牛个顾个儿地走开去,并未屈尊注意他们。部落走到盘绕山脚的小路,步伐加快。他们绕过熟悉的山嵴,一眼望见自己的山洞,每个人的心都加速地跳动。他们到家了。 阿芭和佐格冲出来迎接他们。阿芭高兴地欢迎她的女儿和德路盖,拥抱一下旅行回来的大孩子们,然后把格罗勃抱在手臂上,佐格跑向格洛德和尤蔻时,向艾拉点点头,然后转向奥芙拉和古夫。 “多夫在哪里?” 伊卡作着手势问。 “他现在正在神鬼世界里,” 佐格回答说。“他的眼睛不行了,他看不见任何别人告诉他的话。我想他要放弃你们,不等到你们都回来就走路啦。当神鬼们口q唤他时,他就随着它们走了。我们埋葬他,并在地上作了标记,好让大莫格乌找到,举行慰灵仪式。” 艾拉向四周环顾一下.忽然表示担心起来。“伊扎在哪里?” “她病得很厉害,艾拉,” 阿芭说。“自上次新月以来,她没有起过床。” 484 “伊扎。伊扎不会的,不!不。” 艾拉大喊着,跑进山洞。她到达克莱伯的火塘,把背上的包裹撂下,沖向躺在毛皮上的妇女。 伊扎!伊扎。" 年轻妇女喊着。这位老女巫医睁开了眼睛。 “艾拉,” 她说,她的低哑声音仅能听到。“神们已同意我的愿望,” 她衰弱无力地作着手势。“你们回来啦。” 伊扎伸出她的手臂。艾拉拥抱她,摸到她瘦弱的身体,只有一层皱缩的皮包着骨头。她的头髮像雪一样白;她的脸像一层干燥的羊皮纸蒙在骨头上,留下空陷的两颊和沉落的眼眶。她老态龙钟,看上去足有一千岁。其实她实际年龄才过26岁。 艾拉哭泣得眼泪顺面颊簌簌流下,两眼几乎看不见对面的东西。“为什么我要去参加家族大会?我必须留在这儿照顾你。我知道你有病;为什么我要离开你!” “不,不。艾拉,” 伊扎作着手势。“不要责备你自己。这是神的安排,你是无法改变的。自你离开后,我知道我会死。你是无能为力的,没有一个人能帮助我。我只希望在步入鬼神世界前再能见你一面。” “你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死。我会照顾你。我会使你身体再好起来。” 艾拉疯狂地作着手势。 “艾拉,艾拉。我的这种病即使最好的医药妇女也治不好。” 伊扎的用力引起一阵咳嗽。艾拉扶住她直到咳嗽静止下来。她把她自己的毛皮垫在伊扎的背后,让她抬起一点,使唿吸畅快些,然后开始在伊扎的床附近寻找贮藏的存药。 “土木香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一点土木香?” “我知道这儿没有剩留的了,” 伊扎衰弱无力地作着手势。阵发、性咳嗽的发作使她精疲力竭。“我用了很多,但我再没有力量去弄点回来。阿芭说,她去试试採集点回来,谁知道她带回来的是向日葵。” “我真不应该去参加大会,” 艾拉说.她立即跑出山洞。在山洞口,她遇见带着杜尔克的尤芭和克莱伯。 “伊扎病了,” 艾拉激动得发狂似的挥舞着手臂,她甚至连治病 485 第188页 的土木香一点都没有。我现在出去採集点回来。火塘里没有火,尤芭。为什么我要去参加家族大会呢?我应该留下来照顾她。我为什么要离开她呢?" 艾拉苍白的脸,经长途旅行已积满污垢,眼泪流下来画成条纹,但她既不注意,也不关心。当克莱伯和尤芭匆忙进入洞内时,艾拉已跑下山坡。艾拉飞溅着水花,趟过小溪,开土木香的根,然后从地下拉出。净了,飞奔回山洞。奔跑到生长植物的草地,用手挖她在溪边停留一会儿,把根洗干 尤芭已把火生起,但是她加热的水还只微温。克莱伯站在伊扎身旁,以比他多日来表现的更大的热情作着定式动作,召唤每一一个他所知道的神,来增强她的生命要素,并祈求它们现在不要将她带走。尤芭把杜尔克放在毛皮垫上。他开始学习爬行,用他的手和膝把自己支起来。他爬向他母亲身边要吃奶,但艾拉正忙着把根切成小块,把杜尔克推在一旁。艾拉没有时间照应她的儿子。他开始嚎哭,而她正把根倒在水内,加进更多的卵石,耐心地等待水沸腾。 “让我看看杜尔克,” 伊扎作着手势。“他长大了不少。” 尤芭把杜尔克抱起,交给她的母亲。她把他放在伊扎的怀里,但是杜尔克没有心绪给一个不再记忆的老妇人搂抱着。他挣扎着要下来。 “他很强壮而且健康,” 伊扎说,“他把头支持起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甚至已经有了配偶了,” 尤芭说,“或者至少说一个婴儿女孩已经答应配给他了。” “一个配偶?什么部落能答应一个女孩给他?年龄还小,而且还是畸形的。” “家族大会里一个妇女生有一个畸形的女儿。她在我们到达的第一天来找我们,并和我们交谈。” 尤芭解释说。"这个婴儿和杜尔克十分相像,至少她的头简直和杜尔克一模一样。她的相貌也有点异样。她的母亲奥达问,他们能否相配,奥达很担心她的女儿怕永远 486 找不到配偶。布仑和她部落的首领已协议好作出安排。我想在下一次家族大会之后,她会被接到这里来,即使她尚未成长为一名妇女。爱菠拉说,女孩来后可以与她住在一起,直到两人都成长到能婚配时为止。奥达为此十分高兴,特别当艾拉为宗教仪式制备饮料以后,更使她满意。 “所以他们就接受艾拉为我家系的女巫医吧!我本来就怀疑他们怕不能接受。” 伊扎作着手势,然后她停了下来。谈话使她疲乏。但是一看到她疼受的女儿在旁,又激活她的灵魂,即使她的肉体已衰弱不堪。她停歇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女孩的名字叫什么?” “尤拉,” 伊扎的女儿回答。 “我喜欢这个名字,它的声音很好听。” 伊扎又歇了一会儿,然后问一个问题。“艾拉怎么样?在家族大会有没有找到一个配偶?” “佐格亲戚所在的部落正在考虑她。他们开始时拒绝,但当她被接受为家族的女巫医后,他们决定再进行考虑。在我们离开前没有时间把事情谈妥。他们可能会娶艾拉,但是我想他们不要杜尔克。” 伊扎只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艾拉正在将肉干磨粉,为伊扎制备肉汤。她不断检查沸水熬制草药根,使煎汁具有正确的色泽和香味,她不耐烦地希望早点做完。杜尔克爬向她的身上,闹着要抱他,但是,她又将他推在一边。 “将他交给我,尤芭。” 克莱伯作着手势。这使这个男孩静下来一会儿,他坐在克莱伯的膝上,对这位男子的鬍鬚发生了兴趣。但是玩了不久又生厌了。他揉揉眼睛,挣扎者松开抱紧他的手臂,然后劲直地爬向他的母亲。他疲乏了,又饿了。艾拉站在火堆前,几乎完全没有顾及这个乱动的婴孩在拉她的大腿。克莱伯把自己用手杖撑起来,然后把手杖扔掉,招唿尤芭把男孩放在他的手臂上。他在没有手杖支撑一下,费劲地一瘸一拐地走到勃劳德的火塘,把杜尔克放在奥茄的膝上。 “杜尔克饿了,艾拉忙于给伊扎熬药。你能不能餵他,奥茄?” 奥茄点点头,接过杜尔克,给他在她的乳房吮奶。勃劳德瞪起 487 两眼发火,但是。大莫格乌的眼神一掠,就把他的怒火迅速压了下去。他讨厌艾拉,但不能触及保护她和供应她的男人。勃劳德为大莫格乌的威严所慑眼,不敢稍存憎恨之心。他早在几年前就发现这位严肃的圣人很少干预部落的世俗生活。把他的活动限制在神鬼世界里,从未出面阻止过勃劳德想控制与他同火塘的年轻女性的企图和行动,因此勃劳德确也没有与这位巫师直接发生冲突的念头。 克莱伯拖着脚回到他的火塘,往堆在地上的包裹里寻找装有洞熊脂肪的膀胱袋,这些脂肪是家族大会里将洞熊脂肪熬炼后分给他的份额。尤芭看到他,赶紧过来帮助。克莱伯拿了洞熊脂进入祭神的小室。虽然他明知这是毫无希望,他仍然要求运用他每一种巫术帮助艾拉,使伊扎活下去。 草药根沸腾了足够的时间后,艾拉将煎汁舀在一个杯子内,不耐烦地等候它冷却。刚才艾拉给伊扎餵过温热的肉汤,是由艾拉扶起她的头一小口一小口地餵下去的,正像艾拉在5岁快接近死亡时,由这位老女巫医以同样方式餵她而使她復甦。在艾拉回来前几个月寂寞而孤单的夏天里,伊扎对拿到床边的食物吃得很少,甚至送给她的食物未尝过一日而仍留在床边。没有一个人在她周围照顾她,也不知她吃了没有,她常常忘记就餐,也不愿去打扰他们。其余3个人见到伊扎病倒,也曾想帮助她,但不知道怎么办好。 第189页 多夫临终前,伊扎曾起身来看过他,但是,这位部落里最年老的成员死去得太快,使她无法施展医术,只设法使他免受点痛苦。他的去世给其余人带来凄凉。山洞由于他去了显得空旷.并使其余人想到他们自己也都离开神鬼世界不远……多夫是自地震以来部落里死亡的第一个人。 艾拉坐在伊扎身旁,往骨杯吹气,并不时尝尝杯里的扬凉了没有?她如此集中心力于伊扎.以致一点没有注意到克莱伯带着杜尔克离开,或看到克莱伯进入他的小洞去,她也没有留意布仑进来在注视她。她听到伊扎的喉间发出轻轻的水泡声,知道她已接近死亡不远,但她仍然不愿让她自己相信。她心中在搜索各种治疗方法的 488 记忆。 她想:可以用枞树内层树皮制作敷剂。是的,还有欧蓍草的煎汁。吸入水蒸汽也有所帮助。黑莓和它的植株,还有铁线蕨。不,这仅用于轻微伤风感冒。那么牛蒡根呢?可能有用。当然,在秋季如用新鲜根,效验最好。艾拉决定给伊扎服汤药、身上煳以敷料,必要时,浴在水蒸汽中。她要想尽办法,尽一切可能延长她母亲一~她唯一知道的母亲——的生命。她一想起伊扎将要去世,简直无法忍受。 尤芭深刻地意识到她母亲患病的严重性。她没有注意到布仑的到来。部落里的首领通常只有当一家火塘的男主人在家时才去访问,当一家火塘的主人不在时而去访问是属于极不寻常的事。布仑的到来使尤芭神经十分紧张。她匆忙把乱扔抛在火塘周围的包裹捡起来整理好,望着布仑正注视艾拉和她的母亲。没有一个人指示她如何接待布仑的来访,她感到手足无措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布仑观察到火塘里有3个女性——一个是年老病重的女巫医;一个是专心致志在配药的年轻医药妇女,她与家族妇女毫无相像之处,现在已是全家族最高级的女巫医,还有一个是尤芭,也将註定成为一名女巫医。他很爱他的同胞姐妹,使他想起歷歷在目的往事:当她还是一个婴孩时·受到宠爱和娇生惯养,大家喜欢她。一旦这个健康的男孩——他自己——当上首领后,常常倾向她和保护她。他决不会同意给她选择的配偶,决不喜欢那个爱吹牛的傢伙。这人曾耻笑过他跛腿的哥哥。伊扎当时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但她处理得很好。现在她的配偶死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快乐过。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妇女,一个优秀的女巫医。全部落人都赞许她。 他想;伊扎的女儿正在成长。他看一下尤芭。尤芭即将成为一名妇女。我将开始考虑给她找—个配偶。他应是一个好的配偶,能够跟她和睦相处。他又必须是善于打猎,一个效忠于他的猎人。但是除了伏恩之外还有谁呢?还有欧娜也应该考虑,欧娜不能配伏恩,因为他们是同胞。她要等候到鲍格成长为男子。才能匹配。如果她 489 较早成长为妇女,那么在鲍格成长到能与她匹配前,她会先生出个孩子来。也许我可对鲍格略加催促,因为他比欧娜年龄稍大。一旦他成长到能够洩慾,就能跟欧娜婚配了。伏恩能否成为尤芭的一个好配偶?德路盖对他施加好的影响,他也常常喜欢在她面前显能。可能他们之间互相有吸引力。布仑对他将来的一些打算,有条理地回忆了一下。 土木香根的煎汁已经冷却,艾拉把瞌睡的年老妇女轻轻唤醒,温和地抬起她的头。餵汤药给她喝。布仑想;我并不指望你能把她从死亡中挽救过来,艾拉。他注视病倒的妇女。她为什么衰老得这么快?她是最小的姐妹}现在看上去比克莱伯还要老。我记得她曾为我固定过断臂。那时她比艾拉为布拉克固定断臂时的年龄太不了多少,但是她已经成长为妇女,并且婚配了。她那时在医疗上干得很好。她投有给我带来任何麻烦,除了以后我有少许负疚,使我念念不忘。我也老了。我能打猎的日子即将过去。我将把我的首领地位让给勃劳德。他具备接受首领地位的条件吗?他在家族大会中表现良好·我几乎在当时就将职位让给他。他很勇敢;每个人都告诉我,说我真幸运。我是幸运的,我真害怕他险些被乌萨斯选中随它而去。这是一项荣誉,但是这项荣誉我乐意放弃。果恩是一个好男子,这次对诺格部落的打击是不小的。当乌萨斯选择人时,总会产生这种有人难过的情况r但是没有获得乌萨斯选中的荣誉。对我说来还是幸运。使我配偶的儿子仍能在这个人世问行走。他是无所畏惧的。可能他是太大胆吧1年轻男子有点无畏精神和鲁莽点是好的,但是作为一个首领就应该更为清醒些。他应该把他手下人的安全~并考虑在内。他要考虑策略,使狩猎成功,而不是把他手下的猎人置于无谓的危险之中。是不是我应开始让勃劳德领导少数几个猎人,让他增长经验和才干。他不仅需要勇敢,而更需要学习领导方法,这需要有责任心和自我控制。 关于艾拉引起他最恶劣的表现该怎么办呢?为什么他总要与她对抗?她看上去稍有一点不一样,但她仍是一个妇女。一个妇女兼 490 具勇敢的品格是天生的。我不知道佐格的亲戚究竟能不能娶她?这里没有了她后也会感到不习惯,现在我与她相处已经很习惯了。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巫医,对任何部落来说都是宝贵财富。我将尽我所能使他们正确评价她的贡献。看看她吧。即使她的儿子也不能使她从专心对待伊扎上分心,而她为她的这个儿子曾经几乎早已步入神鬼世界。一个能勇敢地面对着洞熊,而救出一个男子性命的人是不多的。她能够无所畏惧,也善能学习控制自己。她在家族大会中表·现良好,几乎各方面都符合一个家族妇女的行为准则,不像她在年幼时那样任性。在大会以后.没有一个人不称赞她。 第190页 “布仑,” 伊扎以微弱的声音说。“尤芭。给首领送一杯茶。” 她作着手势,挣扎着想坐起来。她仍然是克莱伯火塘的女主人……艾拉,拿一块毛皮给布仑坐。这个妇女很抱歉,她不能亲自侍候首领。" “伊扎,不必麻烦了。我不是要来喝茶,我是来看你的。” 布仑作着手势,在她的床边坐下。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伊扎问. “不多时候.艾拉很忙,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想惊动你.想等候直到她的工作干完。家族大会中大家都怀念你.” “这次大会开得成功吗?” “我们的部落仍然名列第一。猎人们干得很好;勃劳德被选中为洞熊庆典第一名。艾拉也干得很好。她受到许多称赞。” "许多称赞!谁需要许多称赞?太多了会引起鬼神的忌妒。只要她干得好。为部落争来荣誉,就足够了。一 她确实干得很好。她被家族人接受,并表现为一个完美无瑕的家族妇女。她是你的女儿,伊扎。大家对她寄予很大希望。" “是的,她是我的女儿,也像尤芭是我的女儿一样。我很幸运,神选择了我,使我有两个女儿,她们都能成为优秀的女巫医。艾拉能够完成训练尤芭的任务。” “不。” 艾拉打断她的话。"你将能够完成尤芭的训练。你会好起来的。我们现在都回来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只要等等看看。 491 会好起来的。" 她以最诚挚和不顾一切的心情作着手势“你必然会一天天好起来,母亲。” “艾拉,孩子。神鬼已在等候我.我必须很快随它们去。它们满足了我最后一个愿望,在我离开前看一看我所疼爱的人,但是我不能使它们等得太久。” 肉汤和汤药激发了这位患重病妇女最后的精神储备。她的体温升高是身体内元气与疾病相搏斗所作最后的努力。她那为高烧所擦亮的眼神射出光芒,她的面颊颜色转红显出虚假的健康。但是使伊扎脸上呈现出透明似的光采是她体内残余的生命之火在燃烧,并非生命的復甦。这种怪异现象叫做迴光返照.布仑过去曾见到过。这是生命力在准备离开前的挣扎。 奥茄在勃劳德的火塘内闹着杜尔克,直到日落后很久才把睡着的孩子抱回来。尤芭把他放在艾拉铺垫的毛皮卧具上。这个女孩害怕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没有一个人可以与她作伴。她不敢打扰正在尽力抢救伊扎的艾拉,也不敢打扰她母亲。克莱伯只返回来一会儿,用红赭石和熊脂调的煳在伊扎身上画符,一边在她上面作着手势。他随即回到小室内,再也没有出来。 尤芭把带回的包裹打开,取出东西,放回火塘内应有的位置上,并做好晚餐,但没有一个人吃,又撒去了,然后,她静静地坐在睡着的孩子旁,心想着有什么事可做,有什么事可以使她忙碌一番a虽然,这不能解除她心中的恐惧,但是,有点活动至少可以填补她的空虚。这比干坐在火塘里眼瞧着她母亲死去为好·最后,她躺在艾拉的床上,蜷曲着身子靠着耍孩,孤苦绝望地按住他,试图从一个婴孩身上获得温暖和安全. 艾拉不停地忙着侍候伊扎,想尽一切药物和治疗措施。她靠近伊扎,不敢稍离一步,害怕当她离开时悄悄熘走·她不是唯一在这晚上彻夜未眠的人。只有小孩们都睡着了.在黑暗笼罩的每一个火塘内.男人们和妇女们都眼瞧着火塘内红色的炭火,或两眼睁大地躺在毛皮卧具上。 492 山洞外的天空密云满布,遮没了星光。洞内的微弱光亮逐渐褪色为与敝开的洞口外一样,处在昏暗之中。山洞内除了还有行将熄灭的炭火外,黑暗吞噬了一切生机。在这静悄悄的凌晨时刻,夜晚的黑暗依然,艾拉在瞌睡一霎间后突然抬起头来。 “艾拉,” 伊扎以粗哑的低声唤叫一声。 “怎么啦,伊扎?” 她作着手势。这个医药妇女的眼睛里反射出火堆内红色炭火的微弱光亮。 “我在离开前想对你说些事。” 伊扎作着手势,然后把手落了下来。她正在努力继续作手势。 “不要说话,母亲,歇歇吧。早晨天亮后你会好一点的。” "不,孩子,我现在一定要说,我怕等不到天亮了。 “会的。你一定会,你不能离开。” 艾拉作着手势。 “艾拉,我要去了,你一定要接受。让我说完吧,我耽不了多久了。” 伊扎又停了一下,艾拉以缄默而绝望的心情等候着。 “艾拉,我一直疼你最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事实。我本想和你长久在一起,希望你待在部落里。但是我很快要离开了。克莱伯不会太久也将找到去鬼神世界的路,而布仑也老了。勃劳德将会当上首领。艾拉,当勃劳德当上首领后,你不能留在这里。他会想办法伤害你的。” 伊扎又停了一停,闭上眼睛,挣扎着喘气,积蓄力量,继续说下去。 “艾拉,我的女儿,我的异样的心爱的孩子,你一直在作出艰苦的努力。我训练你成为一名女巫医,这样即使永远找不到一个配偶,也可以有一定的地位在部落里住下去。但是,你是一个女人,你需要有一个配偶,一个你自己的男人。你不是本家族人,艾拉。你出生于外族,你是属于他们的。你必须离开这里,孩子,去寻找你的同族人。” 第191页 “离开这里?” 她作着手势,感到迷惘。“我能到哪儿去,伊扎?我不知道什么外族,我也不想知道到哪儿去找他们。” "在这里的北方有许多外族人,艾拉,在半岛外的大陆上。我母 493 亲告诉我,她的母亲医治了一个从北方来的外族人。" 伊扎又停歇一下。然后鼓足全力说下去……你不能留在这儿.艾拉。去吧,去寻找他们,我的孩子。寻找你的自己人,寻找你自己的配偶。 “告诉尤芭,我疼她,艾拉。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心中的宝贝女儿。我永远疼你……最最疼你……” 伊扎发出水泡般吁气,终于停止了唿吸。她不再发出另一唿吸声。 “伊扎,伊扎。艾拉尖声叫喊。”母亲,不要去,不要离开我!哦,母亲,不要去啊。" 艾拉在嚎叫时,尤芭醒了,向她跑来。“母亲。哦,不。我的母亲去了,我的母亲去了p 女孩和年轻妇女互相对视着。”她告诉我,要告诉你她疼你,尤芭。" 艾拉说。尤芭的眼睛是干的,但是巨大震惊全部记录在她的大脑里。克莱伯拖着脚朝她们走来。在艾拉嚎哭前,他早已从他的小室里出来。艾拉在使劲的抽噎中,摸索到他们两人。他们在绝望中悲哀地紧抱在一起。艾拉的眼泪湿了他们两人。尤芭和克莱伯没有眼泪,但是他们的痛苦并没有减轻。 “奥茄,你能再给杜尔克餵一次奶吗?” 克莱伯抱着蠕动不安的杜尔克走向这位年轻妇女。虽然他是独臂·而且抱着孩子,但所作手语对奥茄说来仍明白易懂。奥茄想,应该由艾拉餵他。这么长时间不给婴孩餵奶,对艾拉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但从大莫格鸟的表情,可明显看出他对伊扎去世的痛心和对艾拉的过分悲伤而惴惴不安。奥茄不能拒绝这位巫师的请求。 “当然可以。” 奥茄说,把杜尔克接过去。 克莱伯一瘸一拐地回到他的火塘。他看见艾拉仍然呆坐不动。爱菠拉和尤麓已经把伊扎的尸体抬走,准备埋葬。艾拉的头髮乱蓬蓬 494 地,脸上仍然满是旅途中的尘垢,间以新淌流眼泪的条纹。她身上的披身自长途跋涉回来没有更换过,上面沾有污泥和尘土。克莱伯曾把哭闹着要吃奶的孩子放在她的怀里,但她对儿子的要求装聋作哑般不理睬。别的妇女知道,不论一个妇女悲伤到什么程度,孩子的哭声最终会唤醒她的。但是,克莱伯对于母亲和婴孩简直一点常识都没有。他只知道妇女们常常互相给别人的孩子餵奶,不忍看到杜尔克饿成这个样子,旁边却有着许多可以给餵奶的妇女。他曾将杜尔克送给过阿葛和伊卡餵奶,但是,她们的婴孩已接近断奶,奶已不多。而奥茄的孩子格雷夫刚满一岁,奶量旺盛。克莱伯就多次把杜尔克送给奥茄餵。艾拉的乳房多时未经吮吸,为乳汁所胀满,结成硬饼,感到疼痛;但是她心中的痛苦远比乳房疼痛更胜一筹。 大莫格乌拿起手杖,蹒跚地走向山洞的后部。在大山洞的后部有一个不使用的角落,已运进许多石块,堆成一堆。角落的泥地上挖成一个浅槽。伊扎生前是家族的首席女巫医,不仅她在部落里有她世传的崇高地位,而且根据她与神鬼的密切联繫,保证她享有埋葬在山洞内的权利。这就使照顾她的保护神能在部落附近游荡,便于她从鬼神世界的家回到这里拜访这些神们,也从而确保她的尸骨不致被食肉兽叨走。 大巫师把红色的赭石粉末撤在椭圆形的地槽内,然后用一只手臂施行巫法手势。他祭过埋葬伊扎的土地后,一瘸一拐地走向已被搬运过来、盖上柔软的兽皮呈波浪形外表的尸体。他伸手揭开覆盖的兽皮,一具灰色裸体的女巫医尸体呈现在他的眼前。她的手臂和腿已被染成红色的动物肌腱绑扎屈曲像胎儿在腹中的姿态。大巫师作了一个避邪的手势,俯身下去,把红色赭石粉和洞熊脂肪调成的油膏涂在伊扎冰冷的尸体皮肤上。已经蟪曲的伊扎尸体涂以红色熊脂,象徵婴儿出生时的血液,表示伊扎将以来到这个人问世界的同一方式投生到另一世界去。 对他说来,再没有比完成这项工作更使他辛酸的了。伊扎对克茉伯有比同胞手足更深一层的情谊。她比任何人更了解他。她不等 495 克莱伯诉苦,就知道他忍受的疼痛,知道他正为所受的折磨而感到痛苦。她.了解他待人宽厚、机警,对他的崇高品格、威严和克服困难的勇气由衷地钦佩。她长时间为他备餐,嘘寒问暖,并缓解他的关节炎疼痛。有了她,才使他如一般男子那样享受家庭生活的愉快。虽然,他从未接触过她的身体——现在是用油膏擦抹的冰冷的尸体。她对他的情谊比许多男人的配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长逝无疑使他悲痛万分。 克莱伯回到他自己的火塘,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伊扎尸体的肤色一样。艾拉仍然坐在伊扎的床边,两眼木然地看向空间发呆。当克莱伯开始搜寻伊扎的私有物品时,她惊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 她作着手势,护卫着伊扎生前的每一件东西。 “我在寻找伊扎的碗和其他用具,要把她生前使用过的东西和她一起埋葬,给她在另一世界里使用。” 第192页 克莱伯作着解释。 “我会收拾出来的,” 艾拉说,把克莱伯推在一边。她把伊扎曾用于草药配制和计量的木碗、骨杯,用于研碎和磨粉的圆卵石、平面石底座,伊扎个人就餐用的碟、盘、少许工具和草药袋整理出来,放在伊扎的床上,然后,她久久凝视着这一小堆代表伊扎一生的生活和工作的遗物…… “另外那些不是伊扎的工具,” 艾拉打着手语,微有怒意。说完,她站起身来,奔跑出山洞外去。克莱伯眼看她出去。摇摇头,开始把伊扎的用具收集在一起。 艾拉涉过小溪,奔向一块草地。这里她和伊扎以前曾经来过。她停留在一丛长着高雅长茎的蜀葵前面,採集了一大把各种鲜艷颜色的花朵。然后-她又摘取几株开出多花瓣、形状类似雏菊般花的西洋蓍草——这种草可制作敷料,治疗疼痛。她奔跑着穿过草地和树林,採集更多其他伊扎曾用于医疗魔法的植物:有白色叶子和带黄色的刺、开着浅黄色圆形花朵的蓟和颜色从深蓝到近似黑色的葡萄风信子花。’ 她採撷的每种植物都可在伊扎的药库里找到位置,但是,现在 496 她只选择那些开出美丽而颜色鲜艷、气味芬芳的花朵。艾拉两手捧着花枝,站在草地的边缘,想起伊扎曾带着她一起採集植物的情景,又不禁抽泣起来。花这么多,她的手臂抱不下,想到没有带採集筐,要带回去有许多时难。几支花朵掉落在地,使她不得不蹲下来,重又拾起,但当看到开着小花的木本马尾草的缠结枝条时,她想,有办法了。几乎使她破涕为笑。 她搜寻她的披身褶襉.找出一把石刀,割取一根树枝条.在早秋的温暖阳光下,艾拉坐在草地的边缘,将开着美丽花朵的草茎,沿着用树枝圈成的圆形框架来回缠绕,终于把全部花朵编饰成一个五彩缤纷的花环。 艾拉带着她的花环进入山洞.引起整个部落的惊愕。她迳直地走向山洞后部,把花环放在椭圆形浅槽内女巫医尸体的一旁。 “这里还有伊扎的用具。” 艾拉气唿唿地打着手语说,敢于面对有人与她争执。 老巫师却点点头。他想,她是对的,那些正是伊扎的用具,是伊扎熟悉和一生使用的东西。将这些用具跟着她带往鬼神的世界去可能会使她快乐。但是我怀疑,在那个世界里还生长花朵吗? 伊扎的甩具、工具和花环放在妇女的墓内,部落人开始把石块堆置在尸体的上部和周围。这时,大奠格乌作着各种手势,祈求伟大的乌萨斯之神和伊扎的小羚羊图腾之神保护伊扎的灵魂平安到达另一个世界。 “等等。” 艾拉忽然打断他们的仪式。“我忘了一样东西。” 她跑向火塘,找到她的医药袋,小心地取出一只已碎为两半的祖传医药碗。她又跑回来,把这只碎木碗放在墓内伊扎尸体的旁边。 “我想她会将它带走的。.现在已不能再用了。” 大莫格乌点点头,表示贊同。这是适当——比任何人知道的更适当的做法。然后.他继续做他的定式手语.当最后一块石头垒上后,妇女们开始在石冢的周围和顶上堆置木柴.一支由山洞口火堆点着的引火棒引燃了这堆烹煮用火堆,以准备伊扎的葬礼宴会。食 497 物在墓上的木柴火堆上烹煮,而火堆要保持燃烧七昼夜。从营火堆发出的热量可驱除尸体的水分,促使尸体干燥,成木乃伊,并使尸体无气睬。 火焰升起时,大莫格乌开始作出最后充满哀悼的雄辩般手势,激盪了全部落每个成员的灵魂。他向鬼神世界诉说,他对这位女巫医诚挚的爱,因为她曾照顾过全部落人,看望他们。当他们患有像死亡一样神秘的疾病和疼痛时,她曾提供帮助,减轻他们的痛苦。他做的都是宗教祷词的手势,在每次葬礼中重复使用,有些手势原先只用于男子,对于妇女是陌生的,它的意义作了转移。虽然,外表形式是通用的,但热情和意念以及这位伟大圣人内心不可自拔的悲哀充实在定式手势中,其含意远远超出了形式。 艾拉的眼睛是干的。她穿过跳着舞的火舌,看着这位独臂跛男子作着流水般庄严的动作,渐渐感到他的强烈的感情,与她自己的感情相吻合。大莫格乌正在表达他的悲痛,唤起她的心灵。正如他已深入到她的思想内部,代替她的大脑说话,表述她心中的感情。艾拉不是唯~一个感到他的悲伤就如同她自己一样的人。爱菠拉开始显露她的哀痛。然后,其他妇女一一有所表现。尤芭的手臂抱着杜尔克,感到一种尖锐的唿号声上升到她的喉头,内心的悲哀再也接捺不住,但发不出声来。艾拉抬头茫然地看着空间,跌入忧伤的深渊中而无法表达,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 她不知道向有着无数个见不到的眼睛般的催眠火焰注视了多少时候。爱菠拉推推她,使她惊醒过来。她把茫然若失的目光转向首领的配偶。 “艾拉,去吃点东西吧。这是我们与伊扎共餐的最后一次宴会了。” 艾拉拿起一木盘食物,不自觉地把一块肉放进嘴里,她试图咽下,却咽不下去,几乎噎住。她突然站起身来,出山洞口,往外跑去。她漫无目标跌跌擅撞地向前奔跑,穿过灌木丛,跨过岩石。开始时,她的脚使她沿着一条熟悉的路走去,攀登到高山草地,到了 第193页 498 曾给她提供庇护和安全的小山洞。但是,她没有进去,又转向走开去。自从她把这个小山洞领给布仑知道后,这里好像巳不属于她自己的了,停留在这里会带给她许多痛苦的回忆。她继续向上攀登,登上保护小山洞免除冬天北风灌入和挡住秋天强风的峭壁顶上。 艾拉受到狂风的扑打,在崖顶上双膝跪下。她怀着不可忍受的悲伤,在她蜇痛的心房的节奏下,一边摇晃,一边抢天唿地叫喊,发泄她心中的忧伤。克莱伯蹒跚地跟她走出洞口,远远望见日落彩云陪衬下她的剪影,听见远处传来轻忽的哀号声。虽然,他自己也悲痛已极,但他仍不能理解艾拉拒绝同伴们的劝慰独自一人外出痛哭的心境。他具有很深的洞察力,现在,也因他自己的悲痛而麻木;他没有理解她有更甚于悲伤的难言之隐。 内疚重重地折磨着她的心灵,她为伊扎的死亡深深地责备自己。她留下一个有病的母亲在家。而自去参加家族大会}她是一个医药妇女,恰恰在她深深地爱着的母亲极端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了。她责备她自己。为了保存她渴望得要死的胎儿。伊扎拖着病体跋涉到山中寻觅草药,导致她一病几乎死亡.从而削弱了她的身体。她深感负疚的是回忆在东边山区曾不自觉地随着灯光闯进山洞深处小室内,给克莱伯带来不可弥补的精神创伤。当前痛苦的是由于拒绝饮食,身体虚弱;因没有及时哺乳,引起乳房胀痛,导致全身在发高烧中。但是,使她伤心的是.她目前的忧郁和折磨,只有伊扎还活着的时候能帮助她。只因艾拉自己是一个医药妇女,奉献于解除人们的病痛和挽救生命,伊扎正是她的第一个病人,现在,却因失于救治而死了。 艾拉的思想忽又回到现实,想到她迫切需要的是她的婴孩,她不仅要给他哺乳,更需要负起抚养的责任。生命要继续下去。但是,当她回到山洞时,杜尔克睡在尤芭身旁,已由克莱伯抱往奥茄处哺过乳。她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她意识到,这是发烧和疼痛,使她难于入眠。她的思想更深地趋向内向性,陷入悲伤和内疚之中。499 克莱伯早晨醒来,她已外出。她走出山洞,又爬上峭壁。克莱伯能远远地看见她,为她担心,但是,他没有看到她的衰弱。她正在发高烧。 “要不要我去追她回来?” 布仑问。他也像克莱伯一样对艾拉的反应困惑不安。 “看来她需要单独,可能最好还是让她发泄一下吧。” 克莱伯回。-答说。 当克莱伯见不着艾拉时,为她担忧;当到了天黑,仍未见艾拉回来时,要求布仑去找她。当过后,他看见首领带领她返回山洞时,又后悔没有早一点让布仑去找她。悲伤和消沉使炎拉体质受损,衰弱和发烧直接威胁她的生命,终于使她跌倒在地。尤芭和爱菠拉照看着这位部落的女巫医。她神志昏迷,交替地寒战和高烧,稍一触碰她的乳房时,就疼痛得叫喊起来。 “她将失去她的乳汁了,” 爱菠拉对女孩说。“现在要杜尔克再去吮奶,可能有点好处,但太晚了。乳汁已经结成硬块,他不能再吮吸出来了。” “杜尔克还太小,不能断奶_,他怎样生活下去呢?艾拉怎么办呢?” 如果伊扎还活着,或如果艾拉能积极配合治疗,挽救不会太晚。甚至尤芭也知道,有一种敷料可能有所帮助,药物能起点作用,但尤芭还太年幼,她自己也不敢肯定。爱菠拉贊同她的意见。但是等到热度退尽时,艾拉的乳汁干了,她不再能为她自己的儿子哺乳了。 “我不许这个畸形的小鬼到我的火塘来,奥茄!我也不许你将他作为你的两个儿子的兄弟看待!” 勃劳德大发雷燕,挥着动他的拳头。奥茄正畏缩地蹲在他的脚边。 “勃劳德呀,他不过是一个婴孩。他要吃奶。阿葛和伊卡的奶不够·想餵他也没有办法。我的奶很多,还常常太多。如果他不吃奶,继续饿下去,勃劳德,他会死的。” 500 我并不关心他的死活。他原先就不该活下去。我不许他到我这个火塘来。" 奥茄定一下神.停止了颤抖,瞧一眼作为她配偶的男人。她不相信勃劳德真会阻止她餵艾拉的婴孩。他会语无伦次地大放厥诃,大发雷霆,但到头来,确信还是会让她去餵杜尔克的。他不可能如此地残忍,让一个要孩活活饿死,尽管他多么恨杜尔克的母亲。 勃劳德,艾拉救过布拉克的命,你怎么能忍心让她的儿子饿死?" “她救布拉克的命而捞到的好处还不够吗?让她活下去,甚至还允许她打猎。我并不欠她的恩惠。” “她曾经不允许给活下去,曾被咒死。她从鬼神的世界又回来。是因为她的图腾总保护着她,需要她回来。” 奥茄抗辩说。 “如果按正常的方式诅咒她,她是不能回来的,并且决不可能生出那个小鬼。如果她的图腾是强大的,地怎么会失去乳汁呢?每个人都说她的婴孩将是不幸运的。难道还有比失去他母亲的乳计更为不幸的事吗?现在,你还想把他的坏运带进这个火塘来,我可是不允许的。奥茄,我再不想说别的话了。” 奥茄一屁股坐回原来的地方,平心静气地想一下,仰起头来望着勃劳德。’ 第194页 “不,勃劳德,” 她做着手势说,“决不能这样办。一她不再胆怯,眼看着勃劳德作出吃惊和震怒的表情。”你能阻止杜尔克到你的火塘来生活,这是你的权利,我没有办法。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给他哺乳。这是一个妇女的权利。一个妇女只要愿意,可以给任何婴孩哺乳。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阻止她。艾拉救了我儿子的生命,我不能让她的儿子饿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终将杜尔克当作我儿子们的兄弟看待。" 勃劳德惊果了。他的配偶胆敢违抗他的意志是全然意料不到的。奥茄过去从来没有如此傲幔、对他不尊敬以及不服从过,现在,竟然敢公然顶撞他,使他由震怒转为狂怒。 501 “你竟敢如此违抗你的配偶,女人。我要把你赶出火塘去!” 他发作起来。 “我可以带我的儿子们离开这儿,勃劳德。我会要求另一个男人娶我。如果没有别的男人要我,大莫格乌可能会允许我和他一起住。不管怎样,我仍将给艾拉的婴孩哺乳。” 他的唯一回答将是用他结实的拳头狠狠地将她击倒在地,不屑给她任何答覆。他沖向她走去,突然又转回身来。他想:不能这样便宜她,我要看看这种明日张胆不尊敬人的下场。他走向布仑的火塘。 “艾拉首先蛊惑了伊扎,现在又把她的任性传染给我的配偶!” 勃劳德一跨进火塘的界石。就作着手势说……我告诉过奥茄,不许艾拉的儿子到我的火塘来,不许将这个畸形的男孩当作她儿子的兄弟。你知道她竟怎么说的?她说,她无论如何要给他哺乳!她说我不能禁止她。她甚至说,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要将他当作她儿子的兄弟看待!你相信吗?这种话出自奥茄,出自我的配偶之口!" “她说得很对,勃劳德,” 布仑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你不能阻止她给杜尔克哺乳。一个妇女给哪个晏孩餵奶不是男人关心的事,也从来不需要一个男人操心。男子们有许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做,而不是关心这些小事。” 勃劳德非常不高兴竟在布仑处碰了一鼻子灰。如此激动地关心纯属妇女掌管范围的事,对勃劳德说来是降低身份。并且,除了奥茄之外·还有谁能给杜尔克哺乳?杜尔克是家族的一员,特别从参加洞熊节日以后,得到确认。家族人之间对自已人总互相照顾,甚至一个来自别部落的妇女,没有生过一个孩子,配偶又死了,也不能让她饿死。她可能没有一点价值。成为一个负担,但只要部落还有一点食物,就应该供应她吃的。 勃劳德拒绝杜尔克进入他的火塘,就意味着不负有供应杜尔克和训练杜尔克之责。布仑对此很不满意,但也并不指望于他。部落人都知道他对待艾拉和她的儿子的态度恶劣。但是,他一定要反对 502 他的配偶给这个男孩哺乳.就显得勃劳德的理由站不住脚,因为都是同一部落的人。’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奥茄可以任性而不服从,以致非得将她赶出火塘不可?” 勃劳德发火了。 “你为什么对此这样关心,勃劳德?你是想把孩子饿死吗?” 布仑问。勃劳德被指出这个问题,一下脸胀得通红。“他是家族的一员,勃劳德。虽然他的头部形状有点不一样,但并不妨碍,他会成长为一名猎人的。这里是他自己的部落,甚至已为他安排好一个配偶,你是同意的。为什么你如此激动地对待你的配偶给别的婴孩餵奶?这是不是为了艾拉的缘故,你仍然对她有情绪?你是一个男子,勃劳德。你命令她做什么事,她必须服从。现在她很好地服从你,为什么你还要和她计较?你贬低了你自己。我有投有说错?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勃劳德?你有没有足够的男子汉气概领导这个部落?” “我仅仅是为了不愿有一个畸形的孩子做我配偶的儿子们的兄弟。” 勃劳德做着手势说,他的理由显然站不住脚。这种辩解是软弱无力的,但是他不放弃这种抗辩。 “勃劳德,哪个猎人不抢救过别个猎人的生命?哪个男子身上不带着其他男子的部分灵魂?哪个男子不与其他男子兄弟相待?现在杜尔克要当你配偶的儿子们的兄弟你就如此反对,等他们长大后,你更要怎么样呢?你为什么要反对?” 勃劳德哑口无言。他的话没有一句为首领所接受。他不能承认他千方百计地给艾拉找岔,否则等于承认他不能控制自己,承认他的男子气概不够。承认他不够资格当部落的首领。他后悔不该到布仑这儿来。他想:我必须把它铭心刻骨地记住。他总是站在她的一边。他在家族大会里如此地抬举我,把我引为骄傲。现在,就是为了她,又在怀疑我了。 “好的,奥茄给他哺乳我就不管了,” 勃劳德做着手势,但是,我不许他住在我的火塘里。" 在这一点上。他知道是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绝不放松……你尽可以认为这个孩子不会拖累人,但是我不相 503 信。我不愿负训练这个孩子的责任,我甚至认为这个孩子将来能不能成为一名猎人还值得怀疑。" “那是你的选择,勃劳德。我可承担训练他的责任f我在接纳他以前就作出过这个承诺。后来我决定接纳他。杜尔克是这个部落的一名成员。我可完全肯定,他将成为一名猎人。” 第195页 勃劳德转身回到自己的火塘,看见克莱伯又将杜尔克交给奥茄,一赌气走出山洞去。他的狂怒没有消失。他一直走开去,直到布仑的目光看不到他为止。他对自己说,这都是那个瘸老人搞的鬼。说后又试图把这种思想从他的头脑里抹掉,害怕这位巫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勃劳德害怕神鬼,他的害怕心理比部落里任一个男子都严重。他害怕神鬼连害怕部落里那个与神鬼联繫密切的那个人。一个渺小的猎人怎么能敌得过能带来恶运或致人疾病、死亡的无实体的神鬼呢?又怎么敌得过一个具有召唤神鬼能力的男人呢?勃劳德最近从家族大会回来,他在家族大会中曾有许多个夜晚和其他部落的年轻男子们一起度过。他们互相闲谈,讲了一些骇人的故事,试图恐吓对方。故事中有些讲到部落里的莫格乌给人造成不幸的悲剧。引起听故事的年轻男子们的反对。在故事讲到最后关头,他们把梭枪抽出来.纷纷责难那些狂妄的巫师们,制止他们给人们造成的痛苦和不幸。如;死亡、疾病、受折磨、被野兽尖角挑死或咬死以及各种恐怖的灾祸。这些恐怖的故事在勃劳德自己的部落内并不流行,但人人都相信大莫格乌是最权威的巫师。 这个年轻男子曾多次觉得大莫格鸟不值得尊敬,而更值得嘲笑。大莫格乌的畸形身体,令人害怕的独眼和满脸疤痕,加重了被嘲笑的形象。在不熟悉大莫格乌的人心目中,大奠格乌看上去不像个人,几分像鬼。勃劳德利用其他年轻男人具有的害怕的心理弱点,对他们大肆吹嘘,说他并不害怕严肃的大莫格乌,欣赏他们露出不敢轻信而又敬畏的神色。尽管他讲的故事是胡编的,却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全家族人对这位不能打猎的瘸腿老人的崇拜和敬畏,不能 504 不使勃劳德更加警惕他的威力。 他常常白日做梦般地盼望他当上首领的日子马上到来,也盼望古夫当他的莫格乌。古夫的年龄与他接近,是他密切交往的打猎伙伴。他正以自己当首领的迫切心情盼望古夫做自己的未来巫师,确信能连骗带哄地强使古夫执行自己的决定,但又不敢梦想能取代大萁格乌。 勃劳德穿回树林返回山洞时,突然下定决心;今后决不让首领再怀疑他,再不让他的好梦在接近实现前遇到困难。他想,当我当上首领时,我将发布我的一系列的决定。她促使布仑反对我,甚至促使我自己的配偶奥茄反对我。丽我当上首领后,我再也不用怕布仑站在他的一边保护她。勃劳德回忆起以往许多起事件,都是因为她而促使他犯了错误,多次窃取他的荣誉,多次凭他想像中认为欺侮他,损害他的利益.他把这些情节细细回忆一遍,坚定了对她进行报復的思想。他将要等待。他自言自语地说,那一天很快会到来的,到时候会使她伤心地感到不该来到这个部落里生活的。 勃劳德不是唯一责备年老瘸子的人,克莱伯就深深地责备他自己,由于他使艾拉失去当母亲的乳汁。这是直到现在,才产生这小小的转变·克莱伯才意识到,就由于他的过分关心,产生了如此灾难性的后果。他一点也不懂妇女的生理特点,对妇女的常识实在太贫乏,直到他的老年才接触到母亲和婴孩。他不知道_个妇女给孩子哺乳是相互受益的.面对妇女本身说来,受益可能比尽义务更重要。这种情况没有一个人曾告诉过他。也没有人想告诉他,以致铸成大错而无法挽救。 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可怕的灾难会给她遇上?是不是由于她的孩子是不幸运的?克莱伯寻求理由。在他愧疚的回忆中。开始怀疑他自己的动机。这是不是真正的关心,还是由于她无意中伤害他而他反过来要伤害她?他够不够资格无愧于他伟大的图腾?大莫格乌有没有降格地有意作出这种卑劣的报復行动?如果令他作为家族 505 的最高圣人的榜样,可能他的人民都应得去死。克莱伯痛心疾首,对于他的种族必然要灭绝的判断、伊扎的死亡和造成艾拉的悲剧的内疚,使他陷入忧郁而沮丧的深渊。大莫格乌一生中最艰难的考验接近到达终点。 艾拉并不责备克莱伯.她责备她自己。但当她看到别的妇女在给她的儿子哺乳而她自己不能时,心理上的打击使她无法忍受。奥茄、阿葛和伊卡都到她处来,告诉她,她们将为她给杜尔克哺乳,使她感激。但大多数情况是由尤芭把杜尔克抱到她们中的一个去,坐在她们火塘里,直到他吃饱奶再抱回来。为了她的失乳,艾拉失去了她儿子生命中~个重要的部分。她仍然为伊扎伤心,并自责由于她的过失造成这位妇女的死亡。克莱伯对她避得远远地,以致她无法接近他,也害怕尝试接近他。但当每天夜间,她和杜尔克一起睡觉时,她要感谢勃劳德。他的拒绝接受.意昧着她没有全部失去她的儿子。.在晚秋的日子里,艾拉又拿起她的弹石带作为独自外出的藉口。过去一年里,她很少打猎,她的弹石技术荒疏了,但是通过练习,她的准确性和速度又得到恢復。大部分日子她很早离开山洞而回来很晚,留下尤芭照顾杜尔克。唯一使她遗憾的是冬天即将迅速到来。艾拉对打猎的练习进行得很好,但是。她有一个问题需要克服。自从她成长为全面发育的妇女以来,不常出去打猎。当近来出去打猎奔跑或跳跃时,她的两个沉重的乳房使她每跑一步就上下迅速地跳动,使她烦恼。她看到男子们系上皮革的兜档布保护他们暴露易受损伤的器官时。就制作一根宽带,固定她胸部的乳房,系在背上,使她觉得舒适。她并不理睬当她用上时侧面投来诧异的目光。 第196页 虽然,打猎增强她的体质,外出占据她的思想,但她仍然背上深为悲伤的重负。从尤芭看来,欢乐已离开克莱伯的火塘,‘她怀念她的母亲。克莱伯和艾拉都沉浸在永恆忧伤的气氛中。只有杜尔克,以他无知的婴孩方式,带来一丝艾拉所承认过的快乐。他甚至能偶尔使克菜伯在怠倦消沉中提起一点精神。506 艾拉清晨离开山洞。尤芭走出火塘到山洞的后部去寻找物品。奥茄刚才把杜尔克送回来。克莱伯眼睛不停地注视这个男孩。他吃得饱饱地十分满足,不太想睡觉。他爬向这位老人,并拉住克莱伯摇摇晃晃地把自己用站立不稳的小腿站起来。 “你快要开始学走路啦。” 克莱伯做着手势。“在这个冬天过去之前,你会在这个山洞内到处奔跑了,小傢伙。” 克莱伯触碰一下杜尔克滚圆的小肚子,想对刚才他所做的手势引起男孩的注意。杜尔克的嘴角翘起,发出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克莱伯只从火塘里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他在笑。克莱伯又触碰他一下,男孩弓起身子发出婴孩的咯咯笑声,然后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克莱伯把他扶起,仔细地观察孩子,好像过去从未见过一样。 杜尔克的婴孩腿是像弓形般弯的,但是,没有像部落其他婴孩弯得那样厉害;虽然,两腿也是圆胖胖地。克莱伯看出杜尔克的骨骼较细较长。他想,当杜尔克长大后,他的腿也会变直,像艾拉一样,也将长得较高。他的头颈当出生时又瘦又细,以致不能把头支起来;现在好了,像艾拉的头颈一样。他的头不太像她,是吗?他的前额高,与艾拉一样。克莱伯把杜尔克的头转过去,看看他的侧面。是的。肯定有像她一样的前额。但是他的眉嵴和限腈,却像家族人。他的后脑,也更像家族人。 艾拉说得对。他不是畸形,而是混合型,是她和家族人的混合。他在怀疑,这种方式是不是总在进行?是不是图腾的混合?可能生出一个女孩并不是由于男子图腾弱的缘故。生命是产生于男性和女性的图腾的混合吗?克莱伯摇摇头,他不知道。但这个问题引起这位老巫师的深入思考,在寒冷、孤独而漫长的冬天里,他常常想起杜尔克。他产生一种感觉,觉得杜尔克是一个重要人物。但恰恰为此,他总设法逃避杜尔克在他脑际出现。507 “艾拉呀!我不像你,我不会打猎。天黑后叫我到哪儿去躲啊?” 尤芭恳求说。"艾拉,我真害怕。 这位年轻妇女露出一副恐惧的神色,希望艾拉陪她一起出去。尤芭年龄还不到8岁。她想到要她离开安全的山洞独自出去过日子而感到害怕。但是,因为她的图腾第一次在她身内打仗,出去躲一躲是必要的。她别无选择。 艾拉安慰她说,“你记得有个小山洞吗?当年我生杜尔克时,我曾去隐藏过。往那边去,尤芭。那儿比呆在野外安全得多。我将在每天傍晚前去看你,并带给你一些食物。这只需几天工夫就过去了,尤芭。你要记住带一块毛皮去以便睡觉,也带一块炭火去可以生一堆火。那边附近有水。住在那儿会感到特别寂寞,尤其是在夜间,不过你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要想到,你现在是一个妇人了,你将很快要婚配,而且不会很久你会有一个你自己的婴孩。” “你想布仑会挑选谁做我的配偶?” “你希望布仑挑选谁给你呢,尤芭?” “伏恩是唯一尚未婚配的男人,但是我想鲍格也快将成长为一个男人了。当然,布仑也可能不把我配给伏恩或鲍格,而决定把我配给另一个男人当第二配偶。但我心里非常喜欢鲍格。我们两人常常玩配偶,直到那一次他真正想要我给他洩慾后才停止。那次没有玩成功。现在他很害羞。他非常接近成长为一个男人。他现在再也不和女孩们一起玩。但是,欧娜也已是一个妇人了,她不能配给伏恩。除非布仑决定将她配给一个已有一个配偶的男人,那么没有别的男人配给她,就只有鲍格了。所以我猜想伏恩将会是我的配偶。” 艾拉说;“伏恩成长为一个男人已有一段时间了。他可能现在很想有一个配偶。你是不是喜欢伏恩做你的配偶?” 她也和尤芭一样得出相同结论。 508 尤芭说,“他总是装着不注意我,但是,我发现他常常偷看我。他可能不是一个很坏的男人。” 艾拉说:“勃劳德喜欢他。他有一天可能会当上部落二把手。你将来不用担忧你在部落中的地位,这对你的儿子们有好处。当伏恩小时候,我不大喜欢他,但是,我想你说得对,他是不会太坏的。他甚至当勃劳德不在旁边时待杜尔克很好。” 尤芭说,“部落里每个人待杜尔克都很好,就除了勃劳德以外。每个人都喜欢杜尔克。” “是啊,他把每个火塘都当作自己的家。他非常习惯从一家转到另一家去哺乳,他甚至nq每个妇女为母亲。” 艾拉作着手势,瞬时间皱一下眉头,但迅即到来的微笑代替了不愉快的面容。“你记得有一次他走到格洛德的火塘里,正像那里是他自己的家吗?” “我记得。我试图不去看他,但再也忍不住了。” 尤芭回忆说。“他走过去,正从尤蔻面前走过,就向她问好,并叫她‘母亲,又一直走向格洛德。爬到他的膝上坐着。” 第197页 ’ 艾拉说:“我知道。从我到部落以来,从来投有见到格洛德脸上表示这样惊奇过。然后,他又爬下来,一直走向格洛德的几支梭枪旁。我想这时候格洛德一定会恼火的,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当他看到这个厚脸皮的孩子把他一支最大的木梭枪拖开去时,他也弄得没有办法。后来格洛德把它从他手中夺下来,孩子说:‘杜尔克要像格洛德一样出去打猎。” 尤芭说:“我想如果格洛德由他去的话,杜尔克准会把这支沉重的梭枪一直拖出山洞外面。” “格洛德傲了一支小小的梭枪送到他的床边,给他拿在手中,一艾拉做着手势,仍然喜容于色。”你知道.格洛簿的性格从来不多说话。当那天他到我这里来时,真使我惊讶。他直捷地向我问好。并迳直地走向杜尔克,把那支小枪放在他的手中。还教他怎样握枪。他走出去时,只说了一句话;‘这个男孩想去打猎如此迫切,必须要有他自己的梭枪。" 509 尤芭说:“奥美拉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孩子真令人害。臊。我想格洛德配偶的女儿如果有一个婴孩的话,一定会使格洛德非常快乐的。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格洛德喜欢杜尔克的理由。可是,杜尔克不专门跟一个男人好。我可以告诉你,布仑也喜欢他;佐格早已想教他如何使用弹石带了。我认为即使我们的火塘里没有一个男子训练他打猎,他将来学会打猎也是没有问题的。从男子们的行动可以看出,部落的每一个男子都是他母亲的配偶,只有勒劳德除外。” 她说到这里歇了一下。" 可能他们真是,艾拉。多夫常说,每个男人的图腾联合起来打败你的穴狮图腾。" “我想你现在最好还是走吧,尤芭,” 艾拉说.换了一个话题。“我陪你走一段路。现在雨停了。我想草霉熟了,在途中有很大一块长着草莓的地。以后我会攀登到山上去看你的。” 古夫用黄色的赭石油膏把伏恩的图腾标记涂在尤芭身上的图腾符号上。涂抹在她的符号上表示他的占有。 “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妇女做你的配偶?” 克莱伯做着手势。 伏恩用手指敲敲尤芭的肩膀,她跟随他进入山洞。然后,克莱伯和古夫又为鲍格和欧娜举行同样的婚配宗教仪式。他们都进入各自新的火塘,开始一个隔离阶段。当宗教仪式结束,人群解散时,看到山洞外初夏的树叶仍然颜色较浅,不似晚些时候所具有较浓的绿色。树叶在微风中抖动,发出飒飒的响声。艾拉要抱起杜尔克进入洞内,但他蠕动着要求下地。 “好吧,杜尔克,” 她做着手势。“你会走了。但进来吧,吃点内汤和谷煳。” 艾拉正在准备早餐。杜尔克摇摇晃晃地走出火塘,走向尤芭和伏恩占有的新火塘。艾拉跑在他的后面,把他抱回来。 “杜尔克要看看尤芭。” 孩子做着手势。 “你不能去,杜尔克。这段时间任何人不许进去。你只要听话吃完你的谷煳,我带你出去打猎。” 51o “杜尔克听话。为什么不许看尤芭?” 男孩问。由于答应带他出去,情绪有点缓和。“为什么尤芭不出来和我们一起吃?” “她不再住在这里了.杜尔克。她现在配给伏恩啦。” 艾拉作出解释。 杜尔克不是唯一个注意到尤芭不在的人,他们全都怀念她。火塘里看来空荡荡地,只有克菜伯、艾拉和这个孩子,更使这位老人和年轻妇女闻的紧张气氛显得突出。他们对相互之问造成的伤害各自悔恨,但找不到一条?肖除彼此问隔阂的途径。曾有过多次,艾拉看见这位老巫师坠入意志消沉之中,想走过去把她的手臂挽在头髮蓬乱的白头周围搂抱他,正像她那时还是一个小女孩时一样。但是她总约束自己,不敢作出这样冒失的举动。 克莱伯怀念这种过去有过的感情。虽然,他还没有意识到是由于这种感情的不存在而增加了他的意志消沉。也有过多次,当克莱伯见到艾拉眼看别的妇女给她的儿子哺乳而感到痛苦时,想走向前去。如果伊扎还活着,她会找到途径使他们又回到一起的。现在缺乏这样一个中介人物,使他们继续隔阂下去.他们各人都想向对方表示一份爱,而都不知道如何沟通。在尤芭离开后的一次吃早餐时。两人都表现有点惴惴不安。 “你还要添点吗,克莱伯?” 艾拉问。 “不,不,不必啦,我已经吃够了。” 他作着手势。 他看着她开始收拾餐桌,杜尔克却用他的两只小手和一个蚌壳匙又大吃起来。杜尔克巳过两周岁,基本上断奶,但他仍然找奥茄——还有伊卡.她又新生了~个婴孩——去吮上几口奶,为了愉快和亲近。她们都由他去。按通常习惯说来,当一个新生婴孩出世后,她的年龄较大而仍然吃奶的孩子必须断奶,但伊卡对杜尔克作为例外。这个新婴儿并没有将它的特权把握得太紧,杜尔克也决不将她的奶吃空,从来不剥夺她的新生耍儿吃奶。他就是为了要被她搂抱一会儿,以证明他有这个权利。 奥茄也对待杜尔克很宽厚。格雷夫虽严格说来已过哺乳年龄,但 第198页 511 他钻了他母亲对他娇纵的空子。两个孩子常常同时抱在她的膝上,让每人各吮吸她的一个乳房,直到他们相互问的兴趣胜过跟母亲的亲热,才放他们下去。互相撕打着玩。杜尔克与格雷夫长得一般高,但是没有格雷夫结实;虽然,他们玩着扭打时,格雷夫常常胜过杜尔克,但是,他们赛跑时,杜尔克却轻易胜过比他年长的男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在许多场合下总是相互寻找。 “你是要把孩子带到外面去吧?” 在一阵不安的沉默后,克莱伯作着手势说。 “是的,” 她点点头,正在给孩子擦脸和洗手。“我答应过带他出去打猎。我想今天天气这样好,要带他在外面多待一会儿,打打猎。但是,我还要採集草药,打猎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多。” 克莱伯发出唿噜声,表示理解。 “你也应该出去走走,克莱伯,” 她又说。“晒晒太阳对你有好处。” “是,是。我要去的。以后再说吧。” 她想到应该哄他到山洞外,跟她一起像往常一样沿着小溪散步。但是·没等她开口,他早已把脸转向里面。她就让他坐着,抱起杜尔克,匆忙地走了出去。克莱伯也没有转过头来,但确信她已走了。他伸手拿过他的手杖,想想把自己支起来太费劲,又把手杖放下了。 艾拉出去时,把杜尔克系在腰部,上面背部背着採集筐。一路上总惦记着克莱伯。她觉得他的大脑功能在降低。他比过去更多出现心神不专的情况,常常一个问题问过多遍。他很少主动想到洞外去散步,即使天气晴好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也是如此。有时他长时间坐在那儿做他那一套叫做沉思的功夫时,竟常常坐着睡着了。 艾拉一旦走出洞口到望不见山洞时,就放开脚步大步地走去。由于行动的自由和野外美丽的夏天景色,延缓了她思想中对更遥远而关心的问题的思考。她们来到一块空地,停下来採集植物。将杜尔克放下来让他自己走。他看到她採集植物的动作,也抓住一把青草连同开着紫色花的零陵香草连根拔起,把这些草握在小手里交给她。 “你帮了很大的忙,杜尔克”她作着手势,从他手中接过,放进 512 她身边的筐内。 “杜尔克还要弄得更多。” 他作着手势又跑了开去。 她跪下坐在脚后跟上,看她的儿子正使劲在拉更大的一把草。突然连根拔起,他重重地坐在地上,仰起脸来哭喊;一半由于跌痛,更多由于出其不意而受惊。艾拉马上跑过去。将他抱起。并举起来抛入空中,再用手臂接住。杜尔克转哭为笑,高兴得发出咯咯笑声。她将他放下来。假装要追他。 “我要把你抓住。” 艾拉做着手势。 杜尔克用他胖胖的婴儿小腿跌跌撞撞地跑开去,并发出笑声。她让他走在前头,自己用手和膝在地上爬着追他,终于一把抓住,拉过来顶在她的头上。两人都高兴地放声大笑。她还抓挠他的胳肢。听到他再次发出笑声。 艾拉和她的儿子从来不笑,除非他们在单独的时候。杜尔克早就知道部落里没有一个人对于他发出咯咯的笑声抱欣赏的态度。虽然,杜尔克对部落所有妇女都作手势叫母亲,但在他婴孩的心中,只有艾拉是特殊的,觉得与她在一起.比其他任何人更快乐,因此,他喜欢在没有其他妇女参与下,单独与她在一起,和她玩只有他们两人能玩的游戏。 “ba—ba—na—n。—n。1”杜尔克发音。 ¨ba—ba—na—n。—n。" 艾拉模仿这些无意义的发音。 “no—na—n。—ga—gu—a,” 杜尔克又发出另一套声音。 艾拉照样模仿一遍,然后挠他的胳肢逗乐。她喜欢听他发笑。这常常也引起她大笑起来。然后她发出一组声音,她爱听由杜尔克发出这种声音更甚于做其他动作,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听后钩起她特别亲切的感情而禁不住热泪淌流。 “ma—ma—曲a—ma,” 她说. ma—nm—ma—ma·"杜尔克重复说。艾拉用手臂搂起她的儿1文中为议语拼音发音。513 子,并紧紧地抱在怀里。“ma—ma,” 杜尔克又说。 他扭动着从艾拉怀里挣脱开来。他喜欢被搂抱的唯一时间是当他偎依在她身旁快要入睡的时候。她从她的眼角抹去眼泪。杜尔克没有从他母亲那里遗传得来眼睛出水的特徵,而杜尔克大而褐色的眼珠,深嵌在厚重的屉嵴下面是属于家族的特徵。 “ma—ma,” 杜尔克说。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用这种发音叫她,特别他被提醒后,总这么说。“你现在打猎吗?” 他做着手势。 最近几次她带杜尔克外出,总花费点时间教他如何握弹石带。正当她想用弹石带作示范射击时。佐格却抢先一步。这位老人不再外出,他十分热心试图训练这个男孩,想以此使艾拉高兴。虽然杜尔克年幼,艾拉可以看出他也具有像她一样对这种武器的爱好。杜尔克很骄傲地向人炫耀他的小型弹石带和小梭枪。 第199页 他喜欢大摇大摆地在人前走过,腰带上悬着一根弹石带——其实夏天时,他身上除此而外就只有一个护身符——手里拿着一支枪,以此来引起人们注意。格雷夫也有这两样武器。这一对男孩给部落人带来欢乐,常常议论说两个小孩如何地讨人喜欢。他们将来的作用也就早有定论。杜尔克发现成人们允许他对小女孩专横地施号发令,但对成年妇女应和霭和宽容一点,他也毫不犹豫地在允许的范围内差遣她们——只有他的母亲例外。 杜尔克知道他的母亲是与众不同的。只有她能与他一起哈哈大笑,只有她与他玩着发音的游戏,只有她有着一头他爱抚摸的柔软金色的秀髮。他已记不得她曾经给他哺乳,但是。他不喜欢与别人一起睡觉。他知道她是一个妇女,因为她交谈时做着与别的妇女相同的手势和姿态。但是,她比任何男人都长得高,而且她会打猎。他并不确切知道什么是打猎,除了知道只有男人才打猎——还有他的母亲。她不属于哪一类人;她既是妇女又不是妇女,既是男人又不是男人。她是独特的人。他开始叫她,但用发声代替名字叫她,看来最适合她不过了。她是ma—ma;妈妈,是他崇拜的金髮女神,是不允许差遣的。 514 艾拉把小型弹石带放在他的手中,用她两手把着试图教他如何使甩。佐格早已这样做过,他开始有着印象,然后她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她的弹石带,拾来几块石子,投射邻近的目标。她把小石子放在大圆石上,用弹石击中,杜尔克觉得很好玩。他蹒跚地拾来许多石子,要她再做给他看。过了一会儿,他失去兴趣。她又返回去採集植物,杜尔克跟在后面。他们发现长着悬钩子的树,于是停下来采悬钩子吃。 “我的脏儿子,你身上发粘了。” 艾拉做着手势,对着他脸上和双手沾满红色的果汁和圆圆的肚子大声笑着。她把他两手提起.挟在她的腋下,带到小溪里去洗澡。然后,她找到一张大的叶子,摺成漏斗形状,到小溪里舀水给杜尔克喝。杜尔克张口打着哈欠,揉揉眼睛。她把一块背负斗篷摊在一棵大栎树树荫下的地上,让他躺在她的身边,直到进入梦乡。 在这静悄悄的夏日下午,艾拉背靠着树干坐在树下,眼看着蝴蝶轻快地飞过,将两个翅膀贴在背后停在树枝上;小虫以毫不停歇的劲头髮出吱吱声;听到枝头的小鸟喊嘁喳喳地奏着交响乐。她的思想又回到早展发生的事情。她想,我希望尤芭能快乐地和伏恩过活,我希望他能待她好。自从她走后,火塘里空荡荡地,虽然她走得不远。这是不一样的。她现在将要为她的配偶备餐,并在她隔离结束后与他一起睡觉.我希望她很快有一个要孩,这将会使她快乐。 但是,我今后将怎么样?那边的部落至今没有来人传达关于我的消息。可能是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山洞吧!我想他们终究会对我无意。这使我很高兴。我也不愿配一个我素来不相识的男人。我甚至不愿配给一个认识的男人,他们全都不要我。我长得太高;甚至德路盖也刚刚够上我的下巴。伊扎常常担心我是不是能停止长高。我开始怀疑我自己。勃劳德最恨我的高个子。他不能容忍一个妇女比他高。但是,自从家族大会回来后,他全然不再打扰我了。为什么每次当他的目光瞧着我时,总使我害怕得发抖? 布仑老啦。爱菠拉为他最近肌肉酸痛和关节僵硬弄到了药。他 51 5 不久将把首领职位让给勃劳德。我已知道,古夫也将当上莫格乌。他近来经常在演习宗教仪式。自从那次我偷看他们以后,我想克莱伯不再想把莫格乌当下去了。为什么那天夜间我进入洞内去呢?我全然记不起来我是怎么到达那边的。我真后悔不该前去参加家族大会。如果我没有去,至少能让伊扎再多活几年。我去后想念她想得要死,但是我仍没有找到一个配偶,虽然,杜尔克找到了一个。 真令人奇怪怎么会让尤拉活下来的,几乎是为了当杜尔克的配偶才生的。奥达说起外族的男人们。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呢?伊扎说我是出生于他们的;为什么我再也记不起来7我真正的母亲现在怎么啦?还有她的配偶呢?我有没有同胞兄弟姐妹?艾拉在她心口凹处感到轻微的不自在一一不是噁心;准确地说有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忽然,她想起伊扎临死夜间所说的话。觉得头皮毛髮竖起。艾拉尽力把这种思想排除开去;想到伊扎的去世太使人伤心了。 伊扎要我离开这个部落!她说我不是家族人,而出生于外族。告诉我去寻找我自己人,寻找我自己的配偶。她说如果我留在这个部落里,勃劳德会找机会伤害我。北方,她说他们生活在北方,过了半岛在大陆的北方。 我怎么能离开这个部落呢?这是我的家。我不能离开克莱伯,还有杜尔克需要我。如果我找不到外族人怎么办呢?还有如果我找到了,他们不一定会要我。没有人要我这个丑女人的。即使我找到了几个外族人,谁知道我能不能找到一个配偶。 克莱伯也老啦。如果万一他去世了,我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呢?那时谁来供应我衣食?我甚至不能和杜尔克一起生活,会有人娶我去。但是谁呢?勃劳德,他将要当上首领;如果没有其他人要我,他会要我。如果我必须同勃劳德一起生活,我将怎么办呢?他不会真正要我的,他知道我恨同他干那件事。他就为了我恨那件事他才偏要干。我受不了和勃劳德一起生活,我宁可与一个别的部落不相识的人一起生活总比与勃劳德一起生活强,但是他们不要我。 第200页 可能我必须离开。我可能带着杜尔克一起出去。可是如果我找 516 不到外旗人呢?如果我身上出了什么事故。谁能照顾他?他将会孤单一人,正像我曾经流落一样。我幸运有伊扎发现了我;杜尔克可能没有这样好的运气。我不能将他带走,他是这里出生的,他属于家族人,即使部分也属于我的。他已有一个为他安排好的配偶。如果我把杜尔克带走,尤拉又将怎么办呢?奥达要将她教养好,送来做杜尔克的配偶。奥达会告诉她。有一个男人等着她,即使她是畸形和丑陋的。杜尔克也需要尤拉。当他成长后需要配偶时,尤拉正好配他。 但是·我不能没有杜尔克而离开这里,我宁愿忍受痛苦和勃劳德生活而不愿离开杜尔克。我只能留下来,其他别无途径。艾拉看看睡着的孩子,试图使思想安定下来,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家族妇女,接受命运的安排。一只苍蝇叮在杜尔克的鼻子上。他抽搐了一下,在睡眠中伸手揉揉鼻子,又沉睡下去。 我怎么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向北方?那告诉我什么呢?北方地方大得很,除海以外都是北方。我可能以我一生余下来的岁月流浪下去,而终无一获。他们可能像勃劳德一样坏。奥达说那些男人强迫她做爱,甚至不让她把婴孩放下来。最好仍是留在这里吧。与我所知道的勃劳德在一起,可能还强似那些人。他们可能会更坏。 现在时间晚了,我得赶快回去。艾拉唤醒她的儿子。当她走回山洞时,总想把关于外族人的思想撇在脑后,但是一些杂散思绪隐约带着外族人的影子无法摆脱。她一经回想,总使她不能完全忘记外族人。’ “你忙吧,艾拉?” 尤芭问。她显出一副既害羞又高兴的神态,艾拉已猜到几分。她决定让尤芭告诉她详情。 艾拉说:“我并不很忙。我正在把一些薄荷和零陵香草混合起来,并尝尝它的味道。我要加些水沖成茶。” “杜尔克哪里去了?” 尤芭问。艾拉正在拨动火堆,加些树枝,并投入几块煮水用的卵石。517 他和格雷夫出外去了。奥茄看着他们。那两个孩子总在一起。" 艾拉做着手势。 “那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人在一起哺乳的缘故吧。他们比兄弟俩还亲密。他们真像一对双胞胎似的。” “但是双胞胎总是看来十分相像,而他们确实不是。你可记得在家族大会中有一个妇女生了一对双胞胎?我简直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区别。” “有时候认为一胎生两个是不幸运的,而一胎生三个是不允许活下去。一个妇女怎么能同时间餵。个孩子——她只有两个乳房?” 尤芭问。 “在各种帮助下是可能养活的。一个妇女有了两个婴孩是够紧张的了。为了杜尔克的缘故,奥茄总有那么多的乳汁,我常感到很欣慰。” “我希望我有充沛的乳汁,” 尤芭做着手势。“我想我正有了婴儿了,艾拉。” “我也如此想。尤芭。你自从配偶以来,你有过妇女诅咒吗?” 没有,我想伏恩的图腾已等候很久。它必然是很强大的。" 你告诉了伏恩没有?" “我要等到确实以后再告诉他。他也在猜测,并必然会注意到我投有去隔离。他知道后会十分快乐的。” 尤芭骄傲地做着手势。 “他是不是一个好的配偶,尤芭?你快乐吗?” “哦,是的。他是一个很好的配偶,艾拉。当他发现我将有一个婴孩时,他会告诉我他已等了很久,会很高兴地认为我没有浪费时间就开始得了胎。他对我说过。他甚至在我尚没有成长为妇人以前,就想娶我。” “这真好极了,尤芭.”艾拉不再加说一句话。伏恩如不娶尤芭,部落里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配偶,除了艾拉她自己在外。但是。他为什么≤想要娶我?他放着一个像尤芭那样美貌而且是伊扎家系的妇女不要,难道要我 518 这个高大丑陋的妇女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与伏恩配偶。我想我还是好好想想,如果克莱伯去世,在我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我必须很好地侍候克莱伯。使他长寿。现在看来,他似乎有点厌世。他很难得走出山洞一次。如果他再不锻鍊一下,往后再想出山洞也走不动了。 “你在想些什么,艾拉?你近来沉默多了。” “我在想克莱伯,我为他担心。” “他近来变得衰老不少。他本来年龄就比母亲大得多,而她早离开了。我仍然怀念她,艾拉。我不愿让克莱伯走到另一世界去。” “我也如此想.尤芭。” 艾拉深情地做着手势说。 艾拉忙碌得一点闲工夫都没有。她常常出去打猎.当不出去打猎时,以不倦的精力做着各种劳力活。她闲着没事的时候,简直果不住。她把贮存的医用草药,挑选分档,重新排列,然后到野外搜寻,更换陈药,补充耗用的草药,还重新布置整个火塘。她编织新的筐和垫子。制作木碗和餐盘、用硬生皮和桦树皮制作贮罐、裁制新的披身、鞣制和提供新的毛皮褥,又制作用于下一冬季的脚盖、绑腿、帽和手套。她把兽类的膀胱和胃制成不透水的袋用以盛装水和其他液体,用皮带和肌腱将兽皮架起来下面烧火煮汤。她将扁平的石头凿成凹形,可盛脂肪点灯。并干燥新的苔藓灯芯;敲制一套新的石刀、刮削器、锯、钻和手斧}到海岸去搜寻蚌壳制作匙、长柄勺和小碟。她轮到与猎人们出去旅行打猎时与妇女们一起晒干肉片、採集水果、种子、干果和蔬菜,井将採集到的谷物经簸扬、烘干和磨成细粉后,煮给克莱伯和杜尔克吃,使他们易于咀嚼。‘她仍感到有余力干些其他工作。 第201页 克莱伯成为她强烈兴趣的目标。艾拉对他百依百顺,从来没有对他如此地服侍周到过。她专为他烹调可口的食物,弓f起他的食慾,调制治疗用的草药制剂和敷料,让他在太阳下休息,并哄他出去作较长时间散步。他看来对她的关心和作伴感到乐意,并恢復了一些 519 体力和活力。但是,还缺乏点东西。他们之间过去几年的特别亲密无间、使人安心的温暖气氛以及长时间的漫步谈话现在没有了。他们常常默默无言地出去散步又回来。他们之间的谈话还有点紧张,缺乏自然的感情流露。 克莱伯也不是唯一衰老的人。一天,布仑目送猎人们出猎。眼看着他们走过山嵴,一直走到山下的大草原上,成为几个小黑点在移动。当布仑回山洞时。与艾拉碰见。艾拉忽然意识到他变化之大,使她震惊。他的鬍子已不再是深褐色,而是与头髮一样变为灰白色。脸上产生深深的皱纹,在眼角刻出深沟。他的肌肉发达的躯干已失去风采,皮肤变为松弛,虽然体格还是强有力的。他缓慢地走进山洞,把其余日子消磨在他的火塘范围内。他下一次与猎人们一起出去·但过后又留下了。格洛德也是如此,不过他仍然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副手。 有‘天。接近夏末。杜尔克奔跑进山洞里。一路2叶喊。 妈妈,妈妈,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来了," 艾拉冲出到山洞口,还有另外几个人,看一个陌生人沿着从海岸来的一条道路走来。 艾拉,你想这人可能是为你而来的吗?" 尤芭激动地做着手势。 “我不知道,我并不能比你知道得更多,尤芭。” 艾拉的神经紧张起来·她的感情是忧喜参半的。她希望来访的人来自佐格亲戚的部落,又害怕他确实是。来访人停下来与布仑谈话,然后,跟着首领走进火塘。没有多久,艾拉看见爱菠拉离开火塘朝她走来。“布仑找你去,艾拉。” 她作着手势。艾拉的心砰砰作跳。她走向布仑的火塘时两膝发软,心里想他们肯定不会留住她。她感激地蹲坐在布仑的脚边。他敲敲她的肩膀。 “这位是冯德,艾拉,” 首领说。向来访者作着手势……他长途跋涉到此来看你。他是从诺格的部落来的。诺格的母亲病了,他们的女巫医对治疗没有把握。她想到你可能知道帮助她的魔法。" 520 艾拉在家族大会中树立起声誉,认为是一个具有高超技能和知识的女巫医。来访人是为她的治疗魔法而来,不是为她本人。艾拉的放心胜过了后悔。冯德只在山洞里停留几天,但是,也带来他的部落的一些消息。那个被洞熊抓伤的年轻男子在他们山洞里住过了冬。一开春,他就离开了,能用他自己的脚走路,有点陵,但几乎看不出。他的配偶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取名叫克莱伯。艾拉详细询问了来访人,交给冯德一包药剂给他带回,还託付他们的女巫医一些注意事项。她不知道她的治疗能否更为有效,但是他远道而来,至少给予试一试。 冯德离开后,布仑考虑关于艾拉的事。他过去为了等侯可能有其他部落接纳她的希望,把这事放一放。暂时不作决定。如果有一个报信人能找到他们的山洞,其他部落只要想来必然也能找到。现在,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他不再存在着希望,因此在他的部落里必须为她作出一些安排。 但是-勃劳德即将担任首领,因此,最好还是让勃劳德自己来作出有关艾拉的安排。只要克莱伯活着,艾拉的供应没有问题,用不到着急解粤。布仑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他配偶的儿子。布仑想,看来他巳经克服对她粗暴态度的毛病,他已不再嫌憎她了,可能他已打定主意,也可能他最后会打定主意。但是,疑惑的种子依然留存。 夏天渐渐过去,度过金色的秋天,部落减缓了步伐,开始过冬。尤芭怀孕进行正常,一直过了八个月。一天,她突然发现胎动停止。她试图对日益加剧的腰酸和不适的小腹部疼痛不予理睬,但再也支持不住。当地发现开始点点流血时,急忙去找艾拉。 “自从你感觉到有变动以来多长时间了,尤芭?” 艾拉问,她的脸上表示关切。 “不几天,艾拉。我将怎么办呢?我们婚配不久就怀上孩子,使伏恩非常高兴。我希望不要失去这个孩子。出了什么毛病了?临产日子已经非常接近。春天快来了。” "我不知道你什么地方出毛病,尤芭。你记得有跌过交吗?你有 521 投有抬起重物用过力?" “我想没有,艾拉。” “回到你的火塘,尤芭,上床躺着。我煎一些黑色桦树皮,将煎汁带给你。我希望现在是秋天就好了——我能去採集一点伊扎曾给我服过的响尾蛇草根来。但是现在雪很深,採集的地方很远,没有办法了。让我想想有没有其他同样有效的草药。你也想想,尤芭。你能几乎知道伊扎的全部知识。” “我已经想过了,艾拉,但是,我记不起能使停止的胎动又恢復起来的药。” 艾拉不能回答。在她的心中,知道尤芭也是这样理解的,这是毫无希望的了。她想分担一下这个年轻妇女的痛苦。 第202页 过几天后,尤芭躺在床上,对或许能有点挽救的希望落了空。她的腰部酸痛到简直无法忍受.现在唯一能停止的药物是使她昏睡,一种靠药物不宁静的沉睡。但是,痉挛不能导致子宫收缩,分娩不能开始。 奥芙拉几乎整天呆在伏恩的火塘里.给予她感情上的支持。她曾经自身经歷过许多次同样的苦难.因此,比任何人更能理解尤芭的痛苦和悲伤。这位古夫的配偶怀过多次孕都没有怀足月。以致多年来她变得沉默和性格向内,并且至今没有一个孩子。艾拉很赞赏古夫待她很好。许多男人都会将她逐出,或娶一个第二配偶。但是古夫仍对他的配偶保持深厚的感情。他决不会为了不给他生孩子去娶第二个配偶而增加她的痛苦。艾拉曾经将伊扎告诉的避免图腾被打败的药给过奥英拉。对一个妇女说来,一次一次怀孕却不能正常生出孩子确是极为痛苦的事。艾拉没有告诉她,这药是作什么用的,但是过一段时间后,当奥芙拉停止怀孕,她猜到了。这是很好的处理。 在冬天后期一个寒冷而阴沉的早晨,艾拉检查伊扎的女儿以后,作出一个决定。 “尤芭,” 她轻声地叫唤。这位年轻妇女张开了有两道黑圈深陷 522 在眉嵴之下的双眼。“现在是服麦角的时候了。我们必须使宫缩开始。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你的胎儿,尤芭。如果胎不下来,你将也会死的。你还年轻,可以会有另一个孩子。” 艾拉作着手势。 尤芭看看艾拉,看看奥芙拉,再回头看看艾拉。 “就这样吧,”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没有希望了。我的孩子死了。” 尤芭的分娩是艰难的。使宫缩开始很是困难,这使艾拉迟迟不肯使用强烈缓解疼痛的药,以免宫缩停止。虽然,部落的其他妇女都来作短时停留表示鼓励和支持,但没有一个愿意多待一点时间。她们只认为她的痛苦和用力都是无效的。只有奥美拉留下来帮助艾拉。 但死胎终究产了下来,没出意外。艾拉迅速连同胎盘用皮革生育毯包好。’胎儿是个男孩," 她告诉尤芭。 “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力竭的年轻妇女阿。 “我想最好不看,尤芭。这只会使你感觉更坏。你休息吧,我会给你处理的。你太衰弱,不能起床。” 艾拉告诉布仑,尤芭体格太弱,她将去处理胎儿,但她不再说明其他情况。其实尤芭分娩产生的胎儿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两个没有分离的连体男孩。只有奥芙拉看到这个可怜而怪样的东西,刚刚分辨得出人的模样,有许多手臂和腿的奇形怪状的身子生在一个巨大的头下面。奥芙拉努力忍住没有把胃里吃的食物呕出来,艾拉也强忍住了。 这不同于杜尔克的将家族的特徵加上她艾拉本人的特徵作了部分修改,这是完全一个畸形的胎儿。艾拉庆幸这个大大的畸形胎儿没有活到足月,使尤芭生出一个活的畸形耍儿来。她知道奥美拉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样至少让部落人相信尤芭生了个正常的死胎儿子,为了今后尤芭有脸见人,这样的要求是完全必要的。 艾拉披上外出的披身,一路踏着厚雪走去,直到离开山洞很远的地方才停下。她打开包裹,把死胎和胎盘敝露在外。艾拉想;这 523 样能更好地把所有证据都消灭掉。当她回头一看,在她的眼角发现一头鬼鬼祟祟的野兽在动。血腥气早巳招来了消灭它的途径,28 你今晚想跟尤芭一起睡吗,杜尔克?" 艾拉问。 “不,” 男珐执拗地摇摇头。“杜尔克要跟妈妈一起睡。” 尤芭说:“那很好,艾拉。我想他是不肯跟我一起睡的.不过,他已跟了我一整天了。他从哪里学来这样2q你的,艾拉?” “这是他用来单独叫我的,” 艾拉回答说。随即将头转向一侧.自从艾拉第一次来到部落以来,关于家族严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多说不必要的话或发出不必要的声音的戒律,她是根深蒂固地牢记在心的。她因曾与她的儿子玩过说话游戏互相对答而感到内疚。尤芭不再追问,虽然。她知道艾拉一定有些什么情况瞒着她。 但是,艾拉承认了。她说,“有时我和杜尔克两人单独到外面去,我们互相发出声音。他总发出这个声音叫我。他能发出许多不同的声音。” 尤芭说;“你也能发出各种声音。母亲说,当你很小的时候.你常常习惯发出各种声音说着话,特别是在你学习交谈时尤其这样。我仍然记得当我还是耍孩的时候,你总抱着我,一边摇晃,一边发出那种声音,我是很爱听的。” “我猜想当我还很小时。就是用声音交谈的,但我真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艾拉做着手势说.“杜尔克和我不过做了些游戏。” “我并不认为这样做会犯什么大错误似的。” 尤芭说,“现在看来,杜尔克已开始会交谈了。这里一些根茎蔬菜都巳开始腐烂,我真希望不要烂得太多才好。” 尤芭把挑选出来一个大的根茎扔掉。“明天的宴会只有一些干肉、鱼和半腐烂的蔬菜。食物供应太差了。如果布仑能再等些时日,至少还可採集一些绿色蔬菜和嫩芽在宴会中吃。” 第203页 524 “这不是布仑着急。” 艾拉说,“克莱伯也说,最好的时候是春天开始后第一个满月时举行。” “他怎么知道春天哪一天开始呢?我真不懂。” 尤芭对此发表意见。“碰到下雨天,我总感到任何日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似的。” 艾拉说。“我想他经常在观察太阳落下去有点道理在里面。他已连续许多天在观察太阳从地平线落下去的位置。常常即使在下雨天,我们也能知道太阳回去睡觉的地方,何况还有许多晴朗的夜间可以观察到月亮。这些情况克莱伯都关心。” 尤芭说:“我希望克莱伯不要让古夫接替他当上莫格乌,” “我也这样想。” 艾拉做着手势说,“这些天来,他一天到晚坐着无事可做。如果他不去主持一场宗教仪式。他还有什么事可干呢?我知道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这次宴会我一点也不欣赏。” “我总觉得有点异样。我已习惯布仑当我们的首领,克莱伯是大莫格乌。但是,伏恩对我说,现在轮到由年轻人来当首领的时候了。他说勃劳德已等得不耐烦啦。” “我猜想他的话可能是对的,” 艾拉作着手势。“伏恩对勃劳德总是很钦佩的。” ?他待我很好,艾拉。当我怀的孩子小产后,他甚至一点也不发怒。他只说他将要求大莫格乌对他施展巫术,使他的图腾强大起来,使我再怀上一个孩子。他必然也很喜欢你,艾拉。他甚至告诉过我,要求你让杜尔克跟我们一起睡。我想他知道我多么愿意把杜尔克带在身边啊," 尤芭倾诉着说,“即使勃劳德最近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坏。” “是的,他近来不很打扰我,” 艾拉作着手势。她不知道怎么向尤芭讲:当每次勃劳德朝她注视的时候,她的心中多么地害怕,甚至当他在她背后盯视她时,她不敢回头朝他看,而只感到她后头的头髮会竖起来。 当天夜间,克莱伯和古夫呆在祭神小室里一直盘桓到很晚还没 525 有回各自的火塘。艾拉给杜尔克和她自己准备了一份较少量的晚餐,并给克莱伯留下食品.以便他回火塘时吃,虽然,她也担心,怕他不吃。她从这天早晨醒来后,就有忧虑的感觉。一天下来,她的心神不宁,有增无减。山洞似乎对她压抑,她的嘴内干得像含着尘土。她只能勉强地咽下几口晚餐,忽然,立起身来,跑向山洞口。洞外灰濛濛的天空正下着倾盆大雨。地e泥土饱和了水分,形成一个个小水坑。她又回到火塘里。杜尔克爬在她的床上,已经睡着。当他感到艾拉躺下偎在他的身旁时,就靠得更紧,迷迷煳煳地做着手势,叫了一声“妈妈” 艾拉用手臂搂住他,觉得他的心房在跳动,使她迟迟不能入睡。她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看着行将熄灭的炭火发出微弱光线照亮粗糙石壁的阴影轮廓。当克莱伯回来时,她仍然醒着,但是,她躺着不动,听见他在室内拖着脚踱步。最后,在克莱伯上床睡觉后,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半夜,她突然惊酲,尖声哭喊。 “艾拉。艾拉!” 克莱伯叫着。并摇她使她完全清醒。“哪里不舒服,孩子?” 他作着手势,眼神里充满了关心。 “哦,克莱伯,” 她抽噎着,把她的手臂搂着他的颈部。" 我做了个梦。这个梦我已很多年来没有做过。" 克莱伯也把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脖颈上,感到她在颤抖。 “妈妈出了什么事啦?” 杜尔克作着手势。他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露出害怕的神色。他以前从未听到过他母亲尖声哭喊。艾拉用手臂抱住他。 做的什么梦,艾拉?是不是见到穴狮的梦?" 克莱伯问。 “不,另外的梦。这个梦我已不能确切记忆起来,只觉得可怕。0她又开始哆嗦。”克莱伯,为什么我现在要做这个梦?我本来想我做恶梦的时候都已过去。" c 克莱伯把手臂搂着她,再次安慰她。艾拉伸手拥抱克莱伯。他们久久拥抱在一起,将杜尔克夹在中间,直到他们忽然意识到已经 526 拥抱了很长时间才放开。 “哦,克莱伯,我真不能告诉你,我多么想能拥抱你一下啊。我原来想你会拒绝我的;我害怕你会把我推开去,正像那时我是一个孤独小女孩时所做那样。另外我想告诉你,我非常爱你。克莱伯。” “艾拉,即使现在我也必须把你推开去;我要这样对待你,就是布仑也是这样。但是,我不会对你发怒,因为我疼你太深了。现在我仍然非常疼你。我想你失去乳汁会很难过,这是我的过错。” “这不是你的过错。克莱伯。这是我的问题.我决不怪你。” “我责备我自己。我理应知道一个婴孩需要不断保持哺乳,否则乳汁会停止。当时我看你悲伤过度。需要单独,所以我把杜尔克抱给别人哺乳。” “你怎么能知道呢?没有一个男子会知道这么许多关于哺育婴儿的事的。当婴儿们餵饱和快乐的时候,男子们喜欢抱抱他们,逗着他们玩。但当婴儿吵闹时,所有男子们都会将婴儿迅速地推还给他们的母亲。除此之外,对杜尔克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已开始他的断奶年龄。虽然他已断奶一个较长时间.他仍然长得茁壮而且健康。” 第204页 “但这样做伤害了你,艾拉。” “妈妈,你受了伤害吗?” 杜尔克打断他的谈话,仍然为她的尖声哭喊担心。: “不,杜尔克,妈妈没有受到伤害,不再有什么不舒服。” 一 “他这样叫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艾拉?” 她微微感到一阵脸红。“前些时候杜尔克和我作发声游戏。他就决定用这种声音来称唿我。” 克莱伯点点头。“他把所有妇女都口h母亲;我猜想他要找出一个专门对你的称唿。这种叫法可能意味着他自己的母亲。” “对我说来,恐怕我过去也是这样叫的。” “当你初次来到这里时,你发出了许多声音和话语。我想你同族的人必然是用声音交谈的。” “我的同族是本家族人,我是本家族妇女。” 527 “不,艾拉,” 克莱伯缓慢地作着手势。" 你不是本家族的,你是一个出生于外族的妇女,无论如何只能是属于外族的。" “这正是伊扎在临终前那天夜里告诉我的话。她说我不是本家族人。她说我是外族妇女。” 克莱伯脸上显出十分惊奇。他说:“我原来以为她不会想到这一点的,她竟会想到。伊扎真是个聪明的妇女,艾拉。我只是在那天夜里你跟随我们进到山洞里后才发现的。” 我并不想进入洞内,克莱伯。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会走到那里去的。我不知道那次竟会如此严重地伤害了你。但是使我猜想,自从那次我进入洞内后,你不再疼我了。" “不,艾拉。我并没有不再疼你。我疼你太深了。” “杜尔克肚饿了。” 孩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仍然为他母亲的尖叫声困扰。她与克莱伯之间热切认真的交谈也使他烦透了。 “你饿了吗?让我看看找些什么好吃的给你.” 克莱伯看她站起身来,走到火塘边。他想:我真怀疑她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被送到部落里来与我们一起生活?她出生于外族,穴狮之神一直在保护她;它为什么要将她送到这里来?为什么她不回到外族人自己身5边去?为什么穴狮之神让它自己被打败,使她有了一个孩子,然后又使她失去乳汁?每个人都会说。这是因为艾拉没有配偶,他註定是不幸运的。但是看看这个孩子吧,他长得十分健康,十分快乐,每个人都疼他。可能多夫说得对,他是这里每一个男人的图腾之精灵与她的穴狮之精灵相混合而产生的。她说杜尔克没有畸形,他是混合。这句话是对的。他甚至会发出像她那样的声音。他部分是艾拉的,部分是本家族的。 忽然间,克莱伯觉得血从脸上淌流下来,脸色变为煞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部分艾拉和部分本家族,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将她带到我们这里来的?就为了生下杜尔克?为了生下她的儿子?家族的命运註定要灭绝,时间不会太久,只有她的种族能够繁衍下去。我知道此事,我已完全察觉到了。但是,.杜尔克将来怎么 528 样?他是部分外族人,他将能繁衍下去。不过,他也是家族的后代。还有尤拉,她看上去很像杜尔克。她是与外族男人出了那次事件后不久而出生的。难道他们的图腾竟如此强大,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相遇就能战胜妇女的图腾?这是有可能的;如果他们外族人连妇女都有穴狮图腾的话,他们是能做到这一点的。是不是可以说尤拉也是一个混合物?现在有了一个杜尔克和一个尤拉,是不是还会有他们的后代?混合图腾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们将繁衍下去,也使本家族繁衍下去。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一对就足够了。 可能艾拉在偷看神圣的宗教仪式之前,家族就已註定要灭绝。她的出现,不过是神向我们显示一下。我们的种族将要灭绝,但是有了杜尔克和尤拉后,为我们留下一点骨血。我在怀疑杜尔克有没有遗传记忆储存?如果没有记忆储存,能不能等到他长大,长大到足以参加宗教仪式,使宗教仪式不至失传。但这没有什么关系;杜尔克具有比记忆储存更强的能力.他能拥有家族的精神财产。艾拉,我的孩子,我心中的孩子、你确实带来幸运,你将幸运带给我们。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到我们这里来——不是给我们带来死亡,而是给我们带来一个新生的机会。这决不是一样。这里是有内容的。 艾拉为她儿子拿来一块冷肉。当她又坐下时,克莱伯一个劲儿朝她看,似乎出了神。 艾拉深思地说,"你知道,克莱伯,有时候我想到过杜尔克似乎不是我的儿子。自从我失去乳汁以来,他习惯于从一个火塘转到另一个火塘去哺乳,他吃遍了每个火塘。每个妇女都餵过他乳汁。这使我想起,他是一头洞熊崽子,他是全部落的儿子。一 艾拉从克莱伯的一只深褐色液体般的眼睛里看出他蕴藏着极大的悲哀。他说:“杜尔克不仅是全部落的儿子。艾拉。他也是本家族唯一的儿子。” 黎明。艨胧的曙光穿进山洞洞口,充满洞内三角形的空间,艾拉醒着躺在床上,看看被晨曦照亮睡在她身边的儿子。也看到近边 529 克莱伯睡在毛皮卧具下规律起伏的唿吸,知道他也睡着了。她想:我很高兴,克莱伯终究和我交谈,不再保持缄默。她觉得可怕的思想负担,已从她的肩上卸下,但却不知怎么的,一种郁积在胸中的不祥之兆,似乎整天整夜地在加深。她好像喉头有一块干块鲠着,她不能再在洞里停留,否则她会被憋死。她悄悄地从床上起身,迅速披上一件披身,穿上脚盖,一声不响地走向洞口。 第205页 她跨出洞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到极大的宽松。不觉夹雪的雨落在她身上。渗入她的毛皮披身里。她不顾一切地一步一步涉过洞目前泥泞不堪的水坑,走向小溪。由于突然的寒冷袭身,使她哆嗦不止。受山洞里许多火堆烟薰而由山上落下小块小块的雪被烟炱染黑,随着山洞前的雨水夹泥浆流下山坡,为倾盆大雨下泻的水流增添了水量。 她的兽皮脚盖走在红褐色淤泥上时打滑,使她摔了一交,沿山坡滑下去,直到快临近小溪的半途处才停止。她的柔软的秀髮,被雨水粘结在一起,像粗绳般沿着泥地上划出的一条沟道拖去,再带泥贴在她的披身上,终被雨水将泥冲掉。她站在小溪岸边许久时候,用力把岸边的冰块踢碎,使随溪水流走,并眼看深色的溪水在冰块附近打转,终于见到冰块松动,由水流送往看不见的目的地而去。 她又努力挣扎着爬上山坡往回走,由于山坡极为滑熘,又加寒冷袭身,使她的牙齿打战不已,眼望密云满布的天空在山嵴的东方渐渐出现隐约的光亮。她鼓足勇气冲破阻塞山洞口的无形壁垒,当她进入山洞后,又感到一种不安情绪袭上心头。 “艾拉,你的身体湿透了。为什么你不顾外面下大雨而走出去?” 克莱伯作着手势。他拾起一块木柴投进火堆。“把湿的披身脱去,过来靠近火,否则你会感冒的。” 她换了披身,靠火坐在克莱伯身旁。在静默无言中,庆幸他们两人之间不再存在隔阂。 “克莱伯,昨夜的谈话使我非常高兴。我出去到小溪边,溪内的冰块已经松动?夏季将会到来。我们又可一起出去长时间散步啦。” 530 “是的,艾拉,夏天将要来到。如果你高兴,我们可一起出去散步。在夏天散步。” 艾拉感到一阵寒战。她已有了一个可怕的预感:觉得她决不再能与他作长时间散步了。她有这种预感,克莱伯也知道。她把手向他伸过去。他们又互相紧紧拥抱在一起+虽然,这是最后一次了。 过了上半晌,外面的大雨转为阴郁的霏霏细雨。下午,雨停了。太阳从坚不可破的云层间隙露出苍白、疲怠的脸,向地面窥视,但无助于加温及干燥浇透了的大地。虽然,天气阴沉和供应匿乏,但部落人对这次难得举行宴会的机会还是感到兴奋。更换部落首领已属难逢{而同时间有一个新的莫格乌上任更是例外。奥茄和爱菠拉在宗教仪中各扮演一个角色,布拉克也是重要人物。这个7岁男孩是下一代继承人。 奥茄的神经十分紧张,她跑东跑西,一刻不停,检查每个火堆上正在烹煮的食物。爱菠拉总想叫她平静下来,但爱菠拉自已也不肯休息片刻。布拉克办了显示自己长大了,对着比他年幼的儿童和忙碌的妇女们发号施令。最后,布仑跨步走了过来,.把他叫在一边。要他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再演习一遍。尤芭把孩子们叫到伏恩的火塘里,告诉他们乖乖地不要胡闹。当大部分准备工作就绪后,艾拉过来帮她。除r帮助烹调食物外,艾拉的唯一作用是制备曼陀罗饮料给男子们饮用.在此以前,克莱伯曾告诉过她,不要再用特殊配方的草药根制备饮料了。’ 时届黄昏,天气晴朗。一轮满月当空。只有淡淡的几小绺白云不时冲刺般地飞速掠过月面。月光普照在荒凉无生气的大地上。山洞内,在最后一个火塘后面,燃起一个很大的火堆,四周插上一圈燃点着的火炬。 艾拉独自坐在毛皮上,望着火塘里的小火堆在燃烧中发出噼啪声。她仍然不能稍稍减弱她的心绪不宁。她准备走出到山洞口看看月亮,等到宴会开始再进来。但正当她站起身来,看见布仑作出集合信号,并以沉重脚步向里面走去。她只能前去参加。当部落全体 531 ‰_,人员集合併进入自己的正确位置后,大莫格乌从祭神小室里出来,后 面跟着古夫。两人都身披熊皮大氅。 当这位伟大的圣人最后一次召唤各个神灵时,他的时代即将黯 然过去。他以部落多年来未曾见过的更大权威和神力作着雄辩而熟 悉的手势。这是一次杰出的表演。他以艺术家的技艺向观众演出。在 唤起持续高涨激情之后,掌握准确的时间引起又一高峰,使观众处 在最热烈的场面下挤出他们最后一滴激情,并持续下去。在他的身 旁,古夫是一个褪了色的翻版。这个年轻男子已经是一个够格的莫 格乌,甚至也是一个优秀的莫格乌,但无法与这位大莫格乌相提并 论。这位全家族自古以来最有权威的巫师今天领导最后一次也是最 精采的~次宗教仪式。当他把莫格乌职位传位给古夫时,场上不止 艾拉一人,全都开始哭泣。部落人没有限泪,他们的眼泪在心里淌 流。 接着,古夫接替莫格乌的位置,做出各种手势,宣布布仑退位,提升勃劳德为部落首领。艾拉的思绪游移开去。她瞅枧克莱伯一眼,回忆第一次见到他的独眼和疤痕的脸,曾伸手去摸摸。她记得他耐 心地教她与人交谈,使她豁然开朗。她伸手摸摸她的护身符,又摸 摸她喉头的小疤。这是他熟练地划了一刀滴出血来祭享远古神灵允 许她狩猎的痕迹。她一想到曾暗中闯入了山内深处的小洞室而悔恨 不已。然后,她又回忆起他对她既爱怜又忧虑的面容表情和昨夜他 的隐秘而谜一般的话语。, 第206页 她在庆祝下一代继承领导职务的宴会上,只捡取一份她自己的 食物份额。男子们排队进入小祭神室,在隔离状态下继续完成这一 次宗教仪式。艾拉递给他们的曼陀罗茶由现在当莫格乌的古夫接受。最后,她心不在焉地参加了妇女舞蹈,她的节奏缺乏生气。她也只 饮了少量宗教仪式中的饮料,药性很快就消失。她伺机很快地回到 克莱伯的火塘,在克莱伯回来前就躺下睡觉.但睡得很不安稳,时 时醒来。克莱伯回来后,站在她的床边,看看她和她的儿子,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他自己的睡处就寝。 532 “妈妈要出去打猎吗?杜尔克可以跟妈妈一起出去打猎吗?” 男孩问。他从床上跳起,朝向洞口跑去。这时只有少数人受到慷动,但杜尔克已完全清醒。 ’_。 “我吃过早餐后才能出去,杜尔克。回到这里来,” 艾拉作着手势,并起身把他拉回来。“可能今天还不能出去打猎。春天到来了,但是天气还没有还暖。” 杜尔克吃过早餐后,看见格雷夫,就忘记了打猎事,跑到勃劳德的火塘里去。艾拉眼看他走过去,带着亲切的感觉,嘴边浮起了笑容。但当她看到勃劳德瞪视杜尔克的一副神态时,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使她的头皮发麻。两个男孩一起跑了出来。忽然间.一种幽闭恐惧症的感觉笼罩了她。如果她不走出洞外,她真想呕吐。她跑到洞口,觉得心房在剧烈跳动,深深地唿吸了几口洞外的新鲜空气。 “艾拉!” 她一听到叫她的是勃劳德的声音,吓了一跳,就转过身来,低着头,站在新首领面前,眼睛朝下看。 “这个妇女祝贺首领就任,” 她作着定式手势。勃劳德过去很少与她面对面站立一起。她比部落身材最高的男子还高出很多。勃劳德不是最高的一个,他站起来高度还不到她的肩膀。她知道他不愿意抬头看她。 不要到洞外去到处乱跑。我正要立刻在这里召集会议。" 艾拉顺从地点点头。 部落人慢慢地聚集拢来。太阳在照耀。他们很高兴勃劳德决定在洞外开会,虽然地上尽是烂泥。他们在洞外等了一会儿,然后勃劳德大摇大摆地走到过去布仑站立的位置,高度地意识到他的新的地位。 “你们都知道,我是你们的新首领,” 勃劳德开始说。他在开场 一、白中表明了他的新的地位,在全体部落人面前显而易见地泄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态。’533 “自从部落有一个新的首领和一个新的莫格乌以来,现在是良好时机,向大家宣布一些其他变更事项,” 他继续说……我希望大家知道,伏恩现在是我的二把手。" · 有人点头,这是意料中的事。布仑想,勃劳德应该等伏思再长大点,然后再提升他处在具有更多狩猎经验的其他猎手之上的位置,但是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时机到了。布仑对自己说,可能现在就提升,也有它的好处吧。 还有一些其他的变更事项," 勃劳德作着手语。“这个部落里有一名妇女还没有配偶。” 艾拉感到脸上发烧。“要有人供应她衣食。我并不想把这个负担加在我的猎手身上。我现在是首领,我必须对她负有责任。我将娶艾拉作为我的火塘的第二配偶。” 艾拉曾经意料到会如此,但即使证明她的想法正确却也不能使她更快乐些。布仑想:她可能不愿意吧,但勃劳德这样做还是对的。布仑满意地看看他配偶的儿子;勃劳德可以当一个成熟的首领了。 “她有一个畸形的孩子,” 勃劳德继续往下说。" 我要求大家知道,这个部落里不接受任何畸形的孩子。我不希望有人说我循私,揍纳了这个畸形的孩子,否则下一个畸形孩子生出来就不好处理了。如果她有一个正常的孩子,我可以接纳他。" 克莱伯站在靠近山洞入口处,看到艾拉脸孔煞白,并迅即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他摇摇头。艾拉想:看吧,我可以肯定。我不再给你生一个孩子了,勃劳德。我有了伊扎的魔法作用于我。我可以不生。我不管孩子是由于男人们图腾或他们的器官给生的,总之,你决不能再使我怀孕生出一个孩子来。我不能生一个再叫它死,因为总认为它是畸形的。 “我在前面已经解释过了,” 勃劳德又继续说.。因此我作出的决定不会弓f起任何惊奇。我将不允许在我的火塘里有一个畸形的孩子。" 一 艾拉勐地抬起头来。她想: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如果要我迁到他的火塘去,我的儿子必须跟我去。 534 “伏恩同意把杜尔克带到他的火塘里。他的配偶喜欢这个男孩。尽管他是畸形的。他会得到良好照顾的。” 勃劳德说。 下面发出一阵低语咕哝声,部落人的手不断作着激动的手势。孩 子们应当属于他们的母亲看管,直到他们长成为止。为什么勃劳德 要娶艾拉,又拒绝她的儿子?艾拉从她站立位置冲出,蹲坐在勃劳 德的脚边。勃劳德敲敲她的的肩膀。 “我还没有讲完。女人。你中断首领讲话是不尊敬的行为,但是 我现在不计较。你可说话。” 第207页 。勃劳德,你不能把杜尔克从我身边拿走。他是我的儿子。不管 ‘个妇女到哪里,她的孩子总跟她走。" 她作着手势,忘记了用任何 形式的祝贺客套话,或把她的想法以请求形式的语言表达。旁边布?仑瞪眼怒视着,他对新首领满意的自豪感,一扫而空。 女人,你竟能对这个首领如此傲慢地说话,指使他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勃劳德作着手势,脸上表示轻蔑的冷笑。他自我得 意。他已长时间策划这件事,现在得到了预期的反应。“你不是母亲。奥茄比你更有资格当杜尔克的母亲。谁给他哺乳?不是你。他甚至 还不知道谁是他的母亲。部落里每个妇女都当过他的母亲。他在哪 里生活还不是一样?他自己才不管生活在哪里呢。他到每个火塘都 吃过奶。” 勃劳德说。 “我知道我没有能力给他餵奶,但是你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勃劳 德。他每晚跟我睡觉。” “哦,他每晚将不同我在一起睡!你能肯定伏恩的配偶不可以当 他的‘母亲’吗?我早已告诉古夫——我意思说,莫格鸟,在这个 会议后立即举行配偶仪式;没有理由再等待了。你今晚就搬到我的 火塘来。杜尔克到伏恩的火塘去。现在,你就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他命令着。勃9鲋童眼光扫视一下全部落人,注意到克莱伯扶着手杖 靠在山洞口。这位老人看上去正在发怒。 布仑不仅接近发怒,已在盛怒中了。他铁青着脸注视艾拉囱到 她的位置。他努力挣扎控制自己,保持不介入。不光布仑的眼睛发 出怒火,他的心在灼痛。他想,我配偶的儿子是我养大和训练的,不久前才当上这个部落的首领,他正在利用他的地位搞报復。他要根据想像中的错误向一名妇女报復。为什么我过去没有看到?为什么我没有认清他而瞎了眼?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如此匆忙地提升伏恩的地位。勃劳德要与他商量安排全部计划,他的所为都是针对艾拉的。勃劳德啊,勃劳德,这是不是你当上新首领第一件应该做的?把他的所有猎人交给年轻而投有经验的二把手领导,置于危险之中,仪仅是为了向一名妇女搞报復!这样做对吗?硬把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拆开。而这个孩子是她遭受许多痛苦得来的,有什么乐趣?你有没有良心,我配偶的儿子?所有她要求的仅仅是夜间与她儿子一起睡而已。 “我还没有结束,我的话没有讲完,” 勃劳德作着手势,试图引起正在震动和不服气的部落人的注意。他们终于平静下来。 “这个男人不是唯一提升到新的地位的人。我们还有新的莫格乌。随着他地位的提升,还有一些权利要给他。现在我决定古夫——就是莫格乌,要迁到部落巫师有权享受的火塘。克莱伯要迁到山洞的后部去。” 布仑向古夫投上一瞥。把他列入安排之列吗?古夫摇摇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我不想迁入大莫格乌的火塘,” 他说。“自从我们进入这个山洞以来,那个火塘一直是大莫格乌的家。” 下面部落人变得越来越对他们的新首领不服气。 “我已经作出决定,你必须搬。” 勃劳德不耐烦地作着手势.对古夫的拒绝有点发怒。当他注意到那位瘸老人靠着手杖对他怒视时,他忽然想到这个严肃的大莫格乌现在已不是巫师了。我对这个畸形魄老瘸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出于冲动,他作出应诺,希望古夫欣然接受山洞的这个选中的地方,像伏恩已经欣然接受提高地位的机会一棒。他想这样会使新莫格乌高兴而对他忠心耿耿。服从他的指挥。勃劳德原来预计古夫早已会对他唯命是听,死心塌地做他的莫格乌昏的。这时布仑再也忍耐不住,正要出来说话,艾拉抢先站出来对他抨击。 “勃劳德。” 艾拉在她的位置上大声叫喊。她把头昂起……你不能这样干f你不能把克莱伯从他的火塘撵出去。" 她以充满正义的愤慨重重地跺跺脚。“他需要一个保护的场所。冷风太厉害,一直吹到山洞的后部。你知道他在冬天多么遭受折磨。” 艾拉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家族妇女;她只记得现在是一个医药妇女在保护她的患者。“你这样做为了伤害我。你是使克莱伯处于困境,因为他维护我。你怎么对待我,我并不在乎,勃劳德。但是你不能这样对待克莱伯!” 她站在他的面前,像一座塔似的高过于他,在他脸前愤怒地作着手势。 “谁允许你出来讲话,女人,” 勃劳德大发雷燕。他握紧拳头向她打出一拳,但是她看到拳锋过来,向旁一闪躲开了。勃劳德打了个空而大吃一惊,由吃惊变为狂怒。 “勃劳德。” 布仑高声叫喊,这一声喊使勃唠劳德平静下来。他对这个声音唯命是听太习惯了,特别当他正在发怒时。布仑的声音是一荆良药。 “那是大莫格乌的火塘,勃劳德。那个火塘要归他居住直到他去世为止。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你撵他迁出去只会催他早点死。他为部落长时间工作是有功绩的}他居住那个火塘是应得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首领?你是哪一种人?你是不是利用你的地位去报復一个妇女?这个妇女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你不利的事,你竞要报復她,勃劳德,即使她想做对你不利的事而没有做,也不允许你这样干。你简直不是一个部落首领。” 第208页 “不,就是你不配首领资格,布仑。你一点不像当过首领的人。” 勃劳德原来经过布仑一说,快要顺从,但忽然又重新意识到他自己的地位。“我现在是首领!我现在作出各种决定!你长期来一直站在她的一边责怪我,你一直偏袒她。看吧,你今后不能再袒护她了。一勃劳德失去控制,如脱缰之马,疯狂地挥舞着手势,脸孔因狂怒胀成紫色。”我说怎么,她就必须怎么干,否则我要咒死她。这将不是 暂时性诅咒,你刚才已看到她蛮横无理,而你仍然支持她。我绝不允许这种现象存在f以后绝不允许。她应得诅咒。我决心诅咒她!你为什么喜欢那样干,布仑?古夫。诅咒她,诅咒她!就是现在,立刻诅咒!我要现在就将她咒死。没有一个人敢于指手划脚告诉这个首领怎么做,就只有这个丑女人。你明白我的命令吗?诅咒她,古夫!" 正当艾拉要站出来痛斥勃劳德的瞬间,克莱伯曾想引起她的注意,警告她不要这样干,可是晚了。对他说来,哪里住,不论山洞前部或后部,都一样,他不在乎。他的怀疑起于勃劳德要娶艾拉为第二配偶的时候。因为就克莱伯看来,勃劳德没有任何理由就宣布娶艾拉为第二配偶,似乎是太负责的一着了。但是即使他的怀疑也没有想到会紧跟着产生这样丑恶的场面。当他看见勃劳德命令古夫诅咒她时,知道他最后下手了。他不愿再看下去,转过身来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进山洞里去。艾拉抬头一看,正好他在高山的一个黑洞里消失。 克莱伯不是唯一一个为这种对抗而感到愤怒的人。整个部落的人都在骚动、作手势、尖叫,在混乱中团团转。有些人不忍心再看下去,另一些人全神贯注地注视,不相信竟会出这种事,是他们一生中难得的一次目睹。他们的一生太受管柬,太平静,太受传统和习惯的约束。’ 他们惊异的是勃劳德不合规则和毫无道理地宣布拆散艾拉和她的儿子;他们震惊于艾拉站出来和新首领对抗。不亚于勃劳德决定将克莱伯从他的火塘撵走;他们对布仑愤怒地谴责他新任命的首领简直吓呆7,也不亚于勃劳德无节制地发脾气要诅咒艾拉。他仃的精神受到太重大的打击。 艾拉听到宣布对她诅咒害怕得发抖,没有感觉到她脚底下的大地也开始颤抖·但是直到看到人们站立不稳,掌握不了平衡而跌倒,才开始注意。她自己的脸反映出其余人的吓呆的表情,转而害怕起来·然后产生了强烈的恐怖。她听到从地壳深处传来可怖的隆隆声。 “杜尔克!” 她尖声叫喊,看见尤芭抱住杜尔克,一下子跌倒,压在杜尔克的身上,好像要以自己的身体保护这个小男孩似的。艾拉见到立即跑向前去,忽然触发记忆,促使她想起充满恐怖的模煳情景。 “克莱伯。他在洞内。” 她爬在摇晃着的斜坡上,试图到达三角形的山洞口。一块巨石从陡壁滚下来堵住在洞口前。在她身旁有一棵倾斜的大树被巨石撞击断裂而倒了下来。艾拉不管这些。她被地震景象吓得麻木了。她多年来禁锢的老的恶梦的记忆又在脑海中重演,混杂在恐慌的心理之中。在地震的吼声中,她似乎听到长时间来遗忘的语言从她嘴唇间发出。 “妈妈。” 她脚底下的大地下沉几英尺,然后又隆起来。她跌倒了又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山洞里的拱形洞顶坍落下来。大小不一的石块从高高的洞顶落下,互相撞击,砸成碎片。这一程,又有更多的落下来。在她的周围,许多大小圆石从山岩表面回弹和滚落,沿着山麓的缓坡,一直滚到山下部分结冰的小溪内,激起一阵水花。东侧的山嵴裂开,有一半坍落下去。 山洞里,岩石、砾石和尘土像下雨般落下,间以石壁和拱形洞顶大片岩石崩落时发出雷鸣般响声。山洞外,高大的针叶树像笨拙的巨人们在跳舞,裸露无叶的阔叶树像在神经极度紧张地摇晃着,在雷鸣般輓歌声中加速地滑动。靠近洞口东侧石壁,正对着汇流山泉的水潭,产生了裂缝,裂缝扩大,爆炸般地涌出带水的大量松动的岩石和砾石。另一个地下裂缝喷出碎石泥土堆积在山洞前,然后滑向山下的小溪内。地壳内的吼声和了不起的岩石滚落响声淹没了被恐怖吓坏的人们的唿喊声。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 终于地震停歇了。有最后几块大石块从高山上跌落下来,回弹、滚落,直到滚不动静止下来为止。受惊而不知所措的人们开始爬起来,到处来回徘徊,茫然不知看什么好,想求得收回他们被地震夺去的理智。他们开始聚集在布仑的周围。长时问来,布仑一直是他们心中的磐石,他们的稳定力量。他永远代表安全因素吸引着他们。 但是,布仑无所作为。他通过多年的领导工作.深信他所作出最错误的判断,是把首领的位置让给勃劳德。他现在理解到,他对配偶的儿子的劣迹,从来没有深察,简直是瞎了限。即使布仑具有各种美德,包括他的无畏的勇气和鲁莽的舅敢精神,但是,现在也暴铭他同样的不关心大局的自私自利和冲动的性格弱点。可是,这还不是布仑拒绝行动的原因。勃劳德现在已当了首领,不管是好是坏,布仑再要把他撤下来另训练一个接替的人,为时已晚。虽然,他知道全部落人还是仰首望着他,指望他掌舵,但他老了,无能为力了。现在唯一的道路是使勃劳德仍然领导下去,以及部落的唯一希望还是让勃劳德继续当首领。布仑想:勃劳德口口声声说他自已是首领——蔑视一切,失去控制。可是勃劳德还是这样说。好吧,让他当下去吧,勃劳德,由他干吧。从今以后,勃劳德不论做什么决定,或者不做决定,我布仑不加干涉。 第209页 当布仑说服部落人表明不再收回领导权后,他们最终又转向勃劳德。他们长时间来习惯于他们的传统,他们的等级制度,而布仑曾经是一个很好的首领,强有力而肯积极负责。他们多年来习惯于在发生危机时听从他的指挥,习惯于依靠他的镇静和合理决策。他们当没有一个首领为他们作出决定时,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即使这时候勃劳德在慌乱中也希望布仑把领导权收回去。他也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当勃劳德最后意识到这个领导职责还在他的肩上时,他尝试把它挑起来,他实实在在地在挑起来。 “谁失踪了?谁受伤了?” 勃劳德作着手势。大家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表示安心。有些人最后开始行动起来,把自己一个火塘的人聚在一起。当全部落的人都集合起来,查点是否有人被砸死,在不断的惊奇喘息声中,却奇蹟地发现似乎投有一个人失踪。不管巨石滚落和大地震动,却没有一个人重伤。有的是撞起乌青,剖破皮或被刮出血·却没有一个骨折。不过,这不是完全正确……540 “艾拉在哪里?” 尤芭在恐慌地叫喊。 “在这里,” 艾拉回答,从山坡走下来,她忘记怎么会到那边去的。 “妈妈。” 杜尔克喊,从尤芭紧紧搂抱唯恐失去中挣脱出来,奔向艾拉。艾拉也突然向前奔跑,一把抱起,紧紧搂住,把他抱回来。 “尤芭,你没什么事吧?” 她问。 “是的,没有事。” “克莱伯在哪里?” 艾拉记起了克莱伯。她把杜尔克塞给尤芭,跑哕跑上山坡去。 “艾拉!你要往哪里去?千万别进山洞里!可能还有余震。” 艾拉不管这些警告,也不想注意这个警告。她进入山洞后,直奔克莱伯的火塘。石块和砾石一阵阵地往下落,在地上堆成一堆一堆的小石堆。除了地上有几块大石和一层尘土外,火塘没有毁坏,—但是克莱伯没有在这里。艾拉检查每一家火塘。有的火塘全部被砸,但大部分还有些物品可抢救出来。任何一家火塘都没有克莱伯的踪迹。她走到祭神的小室口前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进去。但里面太黑暗,一点看不见。她需要一支火炬。她决定先去检查山洞的其余部分。 一块岩石从山洞顶崩落下来,她急忙跳向一边躲开。一块边缘不齐的石块掉落下来,擦着她的手臂。她摸着石壁,穿过石室,进入到一排贮藏柜和几块大圆石后面的阴影里去。洞里没有光亮。她正想出去点支火炬进来,现在她决定再找最后一块地方。 她发现克莱伯躺在埋藏伊扎墓穴的旁边。他的畸形一边朝下侧面躺着,他的两腿蜷曲几乎像被绑扎成屈曲侧身的姿态。他的巨大、庄重的头颅曾经保护他强有力的大脑,不再起保护作用。一块沉重的岩石击中它,滚落在几英尺之外。他是瞬间死亡的。她跪在他的尸体旁边,热泪潸潸下流。 "克莱伯,哦,克莱伯!你为什么要进到山洞里去啊?她作着手势。她用膝跪着,身子前后摇晃,喊着他的名字。久后,为了一些不能解释的理由,她站了起来,开始作一系列动作,这是她看到 541 克莱伯在伊扎的葬礼上为伊扎作的。无言的眼泪模煳了她的视线。这个白哲的高个子妇女孤单单地在乱堆石子破败的山洞里,以庄重、肃穆的气氛为这位伟大的圣人作着流水般古老的慰灵动作,正像他不久前为伊扎所作那样。许多细緻的动作她没有理解,她也永远不能理解,因此她不能做。这是她对她所知道唯一的父亲最后的一次奉献。 “他死了,” 艾拉走出山洞后对许多注视着的脸作着手势说。 勃劳德跟着其余人也注视着她。忽然一阵极大的恐怖袭上他的 心头。这个山洞是她发现的,神灵一直照顾她,给她带来幸运。当 他宣布要诅咒她之后,神灵把大地震起来,并毁坏她所发现的山洞。 是不是由于他要诅咒她而使神灵发怒?是不是神灵因迁怒于他而要 毁掉由她所发现的山洞?如果部落人想到这是由于他招来的灾难,那 怎么办?他通过他迷信透顶的灵魂深处,在凶兆前颤抖。他害怕显 然由于他引起神灵的狂怒。但是,在他歪曲理由的冲动下,他想,如 果在任何人责备他之前,由他发动对她时责备。那么没有一个人会 说这是他的过错,神灵的发怒是朝向她而来的。 她干的,这是她的过错。" 勃劳德忽然间作出手势。"她使神灵 们发怒。她蔑视家族的传统。你们全都看看她。她傲慢无礼,她不 尊敬首领。她必须受到诅咒的处分。这样神灵才会快乐,然后神灵 才会知道我们如何崇敬它们,然后它们才能引导我们找到新的山洞, 可能更好的山洞,更幸运的山洞。神灵们为此将要——我知道—— 咒死她。古夫。现在,现在就执行!诅咒她。诅咒她。" 每个人的头都转向布仑。布仑眼向前看,牙颚咬得紧紧地,两 .手攥紧在一起,他背后的肌肉正紧张地颤动。他拒绝行动,拒绝干涉,虽然他把每一分意志力都动员起来了.部落人各以忧虑的心情面面相觑,然后看一下古夫,又看勃劳德。古夫以绝对不相信的脸色注枧勃劳德。这怎么能责备艾拉呢?任何人都知道,这是勃劳德的过错。然后,古夫想一想,明白了。 第210页 “我是首颁,古夫。你是莫格乌。我命令你诅咒她。将她咒死!” 古夫迅即转身,从刚才艾拉进洞后他们生起的火堆中拾起一支带有松脂正在燃烧的松枝。跨上斜坡,消失在黑暗的三角形洞口里。他小心地绕过一堆堆落下的乱石,并注意偶尔下落的岩石和砾石,知道如发生余震会把成吨碎石落在他的头上,希望不要在他办完事之前发生。他进入祭神室,将洞熊的神圣股骨并行排列起来。每排一根作一个定式祝祷手势。最后一根股骨从洞熊骷髅头的颅底穿入,从左眼眶穿出。然后他大声地说出只有莫格鸟才知道的许多可怕恶煞的名字,认可给予它们权力。 艾拉仍然站在山洞前面。当古夫走过她身边时,似乎没有看见她而走了过去。 “我是莫格乌,你是首领。你命令我将艾拉咒死。现在执行完毕。” 古夫作着手势。然后转过身来背着部落的首领。 没有一个人开始会相信这件事,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这不是正常进行的方式。首先应该跟布仑商量,进行理解,使全部落有一个思想准备。他怎么可以一开始就诅咒她呢7她究竟作过什么坏事没有?她对首领傲慢无礼,这是不对的,但是就凭这可以将她处死?她的所为,仅仅只为了卫护克莱伯而已。再看看勃劳德对她做了些什么?将她的孩子与她拆散。把老巫师连同她撵出火塘。现在,大家谁也没有火塘了。为什么勃劳德要这样做?为什么妻诅咒她?在此以前,神灵一直照顾她,给她带来好运,勃劳德却要诅咒她,甚至立即告诉莫格乌执行诅咒。现在勃劳德将恶运带给部落。今后他们会遇到怎么样的遭遇?勃劳德的作为使保护神发怒,然后又引来了邪恶的神。老巫师死了。大奠格乌再也不能给部落人任何帮助了。 艾拉因悲伤而丧魂落槐似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突然向她袭击采的狂飙。她看到勃劳德命令诅咒她,并看见古夫回报他执行完毕,但她充满悲伤的内心还未平静下来。逐渐地,情况的严重性击中了她的意识,-当意识深入她的内心。并旁及所有分支时,对她的打击是沉萤的。 诅咒?咒死?这是为什么?我究竟做了些什么严重的坏事?为什么出现这样快?部落人也是像她一样地缓缓理解。他们还没有完全从地震恐惧中觉醒过来。艾拉看到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眼睛变得呆滞和视无所见,奇怪地离她而去。这里先走开了克罗格,下一个是尤蔻·现在是德路盖,但是阿葛还没有离去。现在她要离去。她必然会看到我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艾拉还没有起来行动,但是,直到尤芭似乎对她眼睛无所见,引起她的警觉。她目光尖锐地看到抱在尤芭手中的男孩。杜尔克。我的乖乖,我的儿子,我被诅咒,我将永远再也看不到他。他会遭到什么命运?这里留下的只有尤芭一人。她会照顾杜尔克,但是她能有多大作为对付勃劳德的迫害呢?勃劳德恨他,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艾拉急忙环视四周,看见了布仑。布仑,布仑能够保护杜尔克。没有别人,只有布仑能够保护他。 艾拉起身跑向这位淡泊自好、坚强而机敏的男子,她在一天前还领导着部落。她蹲坐在他的脚边,低着头。过了一会她意识到他不会再敲敲她的肩膀了。当她抬头向上看时,看见他眼睛平视,正眼看她头后面的火堆。艾拉想:只要他愿意,他的眼睛会看见我的。他能够看见我。我知道他能够。上次我被诅咒时,克莱伯记得我说的一切。伊扎也是如此。 “布仑,我知道你想我已死了,我现在仅仅是一个鬼魂。不要把眼光移开去。我恳求你,不要把目光移开去。这事发生得太快,我要离开,我答应一定离开,但是,我担心杜尔克。勃劳德恨他,你知道他的作为。勃劳德当了首领后,谁料到会对杜尔克做出些什么来?杜尔克是本家族生的,布仑。你接纳了他。我恳求你,布仑,保护杜尔克。这里只有你能够做到。决不让勃劳德伤害他,” 布仑慢慢地将背转向这位恳求的妇女,转移他的凝视目光好似转移一个位置,而不是试图目光避开她。但是,她看见在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最坦率认可的光泽。一种点头同意的暗示。这就足够了。他将会保护杜尔克,他已经应诺孩子母亲的阴魂。这是实情。事情发 生太快.她没有时间来得及事先向他恳求,他屈从勃劳德的决定不去干扰他。现在没有比这件事屈从得更厉害了。他决心不让他配偶的儿子伤害艾拉的儿子。 艾拉站起身来。有目的地走向山洞。她在告诉布仑之前,她原来不打算离开。但一旦她向布仑说过,她打定了主意。她对克莱伯去世的悲痛推向她思想的一角,只要她的生命不在危急之中,她以后会再有机会去回忆的。她将离去,可能走向鬼神的世界,也可能不是。但是,她不能毫无准备地离开。 她在第一次进山洞时,投有注意洞内的破坏情况。她注视洞内不熟悉的荒芜情景。万幸部落人都在外面。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匆忙走进克莱伯的火塘,不管山洞里还存在石头下落的隐藏危险。如果她不能取到生存的必需品。她将必死无疑。 她搬开她床上的一块石头,抖开她的毛皮披身,开始把东西堆在上面。她的医药袋、她的弹石带、两双脚盖、绑腿、手套、一件衬毛皮的披身、一顶兜帽、她的杯和碗、水袋、石器工具。她走到山洞后部找出贮备的浓缩、高热量干肉旅行饼、水果和脂肪.她搜索乱石堆,找出桦树皮包装的枫糖、栗子、干果、烘干的谷物粉、干肉条和鱼,还有少量蔬菜。由于季节晚,食品种类不多,但已足够。她把她的採集筐翻过来敲打。倒去石块、尘土,并开始装入。 第211页 她拿起杜尔克背负用的斗篷,放在脸上亲亲,眼泪簌簌地流下。她不需用,因为她不能将杜尔克带走。但她把它装进筐内。她至少要拿一件杜尔克亲用的东西以留纪念。她加添披身,把自己穿得暖暖的。现在距离夏天季节尚早;到了大草原.还是很寒冷。向北去,现在仍在冬季。她在意识上尚未决心走哪个方向;她知道她要向半岛北面的大陆走去。 到了最后一刻,她决定要带走兽皮帐篷,这是她与男子们出去旅行狩猎中她用的,严格说来这不是她个人的。她可以带走属于她自有的任何物品;否则留下来会被他们烧掉。她感到一份食品也是正当属于她的。但是,帐篷是克莱伯用于他火塘里的人的。克莱伯去世不再需用它;我想拿走它,他不会介意的。 她把它叠在採集筐的顶上,然后把这沉重的负荷背起来,用皮带柬在腰际。当他背负背筐站在火塘中间时,眼泪又夺眶而出。这个火塘自从她被伊扎发现几天后一直是她的家。以后将永远再也见不到了。像万花筒一样的回忆,不断在她思想中掠过,有些壮观的场面停留片刻。最后她想到克莱伯;我想知道什么事造成你那样痛苦,克莱伯。也许以后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但是我高兴的是在你进入神鬼世界前有天夜间我和你的谈话。我永远忘不了你,还有伊扎,还有部落。然后,艾拉走出山洞。 没有谁对她看上一眼。但当她重新出现时,谁都知道。她停留在山洞外静止的水潭边;把水袋装满,使她又回忆起一件事。在把水袋浸入水中扰动静止的镜面似的水面前,她倚身向前,看看自己的容貌。她仔细她端详自己的面庞;现在看来觉得她并不怎么丑,但是她感兴趣的不是她自己。她要看看外族人的面貌是怎样的? 当她站立起来·杜尔克挣脱尤芭抱住她的手臂。一定有什么事涉及到他的母亲。他不能确知什么事,但知道是他不喜欢的。他勐然一推,使尤芭松开手,奔向艾拉。 “你要离开了,” 他指责着,开始懂得和气愤,因为她投有告诉他。“你全身穿好,你要出去了。” 艾拉仅踌躇了很短一瞬间,然后伸出手臂让杜尔克扑身过来。她把他抱起,紧紧地搂着他,强忍住眼泪。她把他放下,蹲下像他一样高,两眼直接看他两个褐色的大眼睛。 “是的,杜尔克,我要离开。我必须离开。” “把我带去,妈妈。带我一起去,不要离开我,” “我不能带你一起走,杜尔克。你必须留在这儿,跟着尤芭。她会照顾你的。还有布仑。” “我不要留在这儿。” 杜尔克疯狂地作着手势……我要跟你一起走。不要留下我离开这儿," 尤芭朝她们走来。她必须把杜尔克从鬼魂那边抱回来。艾拉再把她的儿子搂抱一下。 “我疼你,杜尔克。永远不要忘记,我疼你。” 她把他抱起,交给尤芭的手臂中……为我照顾好我的儿子,尤芭," 她作着手势,注视着她悲戚的眼睛。尤芭回头看,并看见她。“照顾好他…一我的妹妹。” 勃劳德看看她们。越加狂怒。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她是鬼。为什么她动作不像鬼?为什么他部落里有些人不把她当鬼看待? “这是鬼魂,” 他愤怒地作着手势……她已死了。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艾拉昂起头径直走向勃劳德,高高地站在他的面前。他麻烦的是必须看不见她。他想当作看不见,但是她低头看着他,而不是像一个妇女应备的礼节那样蹲坐在他的脚边。 “我并没有死·勃劳德,” 她毫不在乎地作着手势。“我不会死。你不能使我死。你能叫我离开这儿,你能从我手里夺走我的儿子。但是你不能使我死!” 勃劳德心中两种情绪在冲突:愤怒和害怕。他以压倒一切迫不及待的心情举起拳头要打她,但是举起后落不下来,怕碰到她。他告诉他自己:“这是诡计,这是鬼耍弄的诡计。她已经死了,她被咒死了。” “打我呀,勃劳德。向前来,认识一下这个鬼。打我呀,你会知道我并没有死。” 勃劳德转向布仑,把目光从鬼身上移开。他把手臂放下,为了不能使鬼现出鬼像而感到不快。他没有接触她的身体.但是,他害怕刚才举起握紧的拳头表示承认她,他想把坏运转移给布仑。勃劳德对布仑说:“不要以为我没有看见你,布仑。她在进入山洞前正同你谈话,而你回答了她。她是一个鬼,你将会召来坏运。” “只有你自己,勃劳德,与我有什么相干?你看见了她与我谈话吗?什么时候你看见她进入山洞里的?为什么你要威胁用拳打一个鬼?你现在仍不明白,是不是?你已经承认了她,和她打过招唿,勃劳德,她已经把你击败了。你可以在她身上为所欲为,你甚至可以咒死她·她是死了,但是仍然她赢了。她是一个妇女,但是,她比你更有勇气。勃劳德,要更加分辨事物,要更加控制自己。她比你更像一个男子汉,艾拉才有资格当我配偶的儿子。” 艾拉对布仑这一套意想不到的赞扬感到惊奇。’杜尔克又蠢动不息.要挣脱尤芭,并叫喊她。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急于要离开。当她经过布仑面前时,她低着头,作出一个感激的姿态。她离开山洞一直走到山嵴时,转身过来,再回头看一眼。她看见布仑举起手来似乎要搔搔他的鼻子,但是看来他是在招唿致意,正像他们离开家族大会的主人山洞时,诺格对他们所作同样的手势。布仑似乎在说:“乌萨斯保佑你。” 第212页 当艾拉身影从断裂的山嵴边消失时.她最后听到的是杜尔克发出裂人心肝的嚎啕声:“妈妈,妈妈,妈妈呀!” [科幻探险] 《洪荒孤女》作者:[美]琼·m·奥尔【完结】 她已经“死了”,哪里还会在意凄风苦雨中那些寒冷刺骨的冰碴。年轻的女人,在风中眯着眼睛,裹紧了狼獾毛皮兜帽,强风把她身上的熊皮吹得缠在腿上。 那些树是在前面吗?她记得她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看到过一排参差不齐的木本植物,她后悔以前没有多加注意,她希望能同部落里其他人一样具有良好的记忆力。她仍把自己看作是洞熊家族的人,尽管她从来都不是,何况现在她已经“死了”。 她在风中低着头,屈下身子。突然风暴从北方汹涌而至,向她勐扑过来,为此她急需一个避风的处所。但她已离山洞很远,而且对周围的环境也不熟悉。自打离山洞后,月亮已完成了整整一个周期的圆缺变化,可她还是拿不定主意去往何方。 她只知道应去往半岛之北的大陆。伊扎死前的那个晚上告诉她离开,一旦勃劳德成为首领就会想方设法伤害她。伊扎说得对,勃劳德确实伤害了她,其恶劣程度超出了她的想像之外。 他绝没有理由从我的身边夺走杜尔克,艾拉想,杜尔克是我的儿子。他也没有理由“咒死”我。他是令神明愤怒的人,他是招来地震之灾的人。她知道她在部落的命运,可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以至于部落里的人也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但是他们不能夺走杜尔克,尽管对于部落里的其他人来说,她已经“死了”。 勃劳德“咒死”她,是由来已久的积怨的爆发。而第一次布仑“咒死”她时,则是有原因的。其他人都知道他必须如此,何况他还给了她生还的机会。 又一股寒风迎面吹来,她抬起头,发现已暮色苍茫,而且很快就会进入夜晚。她的双脚已经冻麻了,尽管她在皮革脚盖里塞了好些隔热的蓑衣草,可冰冷的雪水还是浸了进来。可令她感到欣慰的是看到了一棵矮小而弯曲的松树。 草原上树木稀少,并且只能生长在能供给它们水份的地方,所以前面那两排被风颳得不成形的低矮松树、桦树和柳树的下面一定会有水道。在干旱季节,在这缺少地面水的平原上,当然是受欢迎的景色了。当风暴咆哮着从北方的大冰川扑向这片空旷的平原时,它们也能提供一点保护,尽管小得可怜。 又走了几步,年轻的女人来到了一条小溪旁,所谓的小溪其实只是冰冻的两岸间一条狭窄的小水流而已。她顺着小溪下游转向西行,想找一个比眼前的灌木丛更理想的避风所。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头巾随风飘动。当风突然地停下来时,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溪流的对岸耸立着一堵不高的峭壁。她庆幸总算能避一避风了。在岸边的土坡上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上面悬着一个由草根和古藤缠绕而成的盖,留出了一块较干的地方。 背筐是用一根皮条捆在背上的,她解开被水浸透了的皮条,一耸肩把背筐放了下来,从中取出一张厚厚的野牛皮,将它拴在一个,长满嫩枝的结实的树叉上,支起了一个低斜的帐篷,并用石头和漂流木段把它固定好,最后用树枝在前部支起一个开口。 她用牙松开了“手套”上的带子,所谓的“手套”只不过是两块近乎圆形的带有毛边的皮子,缚在腕部而成,在掌心处有一个割开的口子,拿东西时,手指可从口子处伸出去。她的脚盖也是这样制作的,只不过没有口子而已。她又使劲解开系在她脚踝上的被水泡胀的皮带。当她脱下时,小心翼翼地把浸湿的蓑衣草收拢在一起。 她把熊皮披身铺在帐篷的地面上,湿的一面朝下,然后铺上一层蓑衣草,最后把毛皮手套和脚盖也放在上面。这时她爬到上面把毛皮围在身上。她又拖过背篮挡在帐篷的开口处,她搓着冰凉的脚掌。这个潮湿的毛皮小窝慢慢地暖和起来了。她蜷缩着,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冬天残喘着它最后一口冰凉的气息,极不情愿地为春天让了路。充满着青春活力的春天就像一个会调情的情人。在冰冷彻骨的寒意中,有着一丝诱人的温暖预示出夏季的炎热。然而天气突然地变了,暴风雨在夜晚时骤然而至。 在河岸片片冰雪反射的耀眼阳光照射下,艾拉醒来了。醒在一片深远、晴朗的蓝天下,朵朵白云向遥远的南方飘去。她爬出帐篷,拿着水袋光脚跑到溪边。她把皮囊灌满了水,毫不理会溪水的冰冷,勐地喝了一口,然后跑了回来,在帐篷边解个手,又爬回到毛皮里,让自己再暖和起来。 她并没在帐篷里多呆,她渴望着到外面去。现在危险的暴风雨已经过去,温暖的阳光正召唤着她。她把用体温烘干的毛皮脚裙重新裹在脚上,把熊皮绑在她围着的毛皮外面,从背筐里拿出了块干肉,然后把帐篷和裹手套用的毛皮捆起来就上路了,一边走一边嚼着那块干肉。 溪水笔直地顺着山坡慢慢地向下流淌着,路走起来很容易。艾拉低声地哼着一个没有调的单音。她看见了河岸附近的灌木丛上有点点绿色,一朵小花孤单而勇敢地从正在溶化着的积雪中钻了出来。这使她不由自主地绽出了笑容。此时一块松动的冰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唿”的一声落入水中,被流水带走了。 第213页 在她离开山洞的时候春天悄然地到来了,半岛南端的天气更暖和些,季节也早得多。连绵的山脉就像一道屏障挡住了刺骨的寒风。海风向内陆吹来,大海使狭长的沿海地带和面南的山坡变得温暖和湿润,也使这一带的气候变暖。 大平原上则比较冷。她一直沿着山脉的东端而行,当她穿过开阔的平原继续往北走时,季节也以同样的步伐前进着。天气看起来决不比早春暖和多少。 燕鸥粗嘎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向上瞧了一眼,看见几只鸥类的小鸟正在空中盘旋,张开着翅膀轻快地滑翔着。她想离海不远了。鸟儿现在肯定在筑巢,这就意味着有鸟蛋了。她加快了步伐。也许在岩石上会有贻贝,海蛤和藻类,积满潮水的水洼里还可能会有海葵。 她来到了一个由大陆的南海岸和半岛的西北侧围成的海湾,终于走到了这个宽阔的咽喉地带,这时太阳已接近于天顶。正是这个咽喉地带把那个像舌头一样的半岛和大陆联接在一起。 艾拉把背筐从肩上卸下来,爬到一块陡峭的岩石上,这块岩石,高高地耸立在地面上。咆哮的海浪用力地拍打着这块巨石,并将海水嵌入岩石的凹缝里。当艾拉捡拾鸟蛋时,一群海鸽和燕鸥愤怒地尖叫着,仿佛在斥责她。她敲开几个鸟蛋吞了下去。蛋是刚从巢里拿出来的,还带着鸟的温热,在爬下来之前,她把剩下的几个都放在披身的褶襉里。 她脱下裹脚的皮子,扔到水里,洗掉了贻贝上的沙子。这些生长在贴近水面的岩石上的贻贝已被海水冲击松动了。当她伸出手把花状的海葵从浅浅的水洼中捡起来时,海葵那花似的触足就立即缩到了花瓣里。海水退潮时就将这些海葵留在了沙滩上,她对它们的颜色和形状都不熟悉。她又从沙滩上挖出了几个海蛤,只需轻轻地一按就能将海蛤从沙子下面赶出来。这样,她就有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她并没有生火,而只想尽情地享受大海送给她的鲜美礼物。 吃饱了蛋和海货的年轻女人在高高的岩石脚下休憩了一会儿,然后她又重新爬到岩石上,想要好好地看一看海岸和大陆。她双手抱膝,坐在孤岩的顶端,眺望着海湾遥远的彼岸。海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了海洋中那充满活力的气息。 大陆的南海岸顺着和缓的弧线蜿蜒向西。走过一片狭长的树林,她便看到了开阔的大平原,它和半岛上寒冷的平原地带别无两致,只是没有一丝人迹。 我现在该去哪儿呢?伊扎,你说外族人就在这,可我一个人也没看到。"面对着空旷的大地,艾拉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伊扎死的那个可怕的晚上。 你不是家族的人,艾拉,你出生在外族。你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必须离开这,找到你自己的同族人。 “离开,我该去哪儿?伊扎,我不知道我的同族,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们。”"北方,艾拉,向北走。这儿的北面有他们的人,在半岛北方的大陆上。你不能呆在这儿,勃劳德会想方设法害你的,走吧,去找他们,我的孩子。找到你的同族人,找到你自己的配偶。 那时她没有离开、也不能离开。可现在她已别无选择,不得不去找了。她再也不能回去了,再也看不到她的儿子了。 眼泪顺着艾拉的脸颊滚落下来。在这之前她从未哭过。她离开部落后生命一直处于危险之中,甚至悲伤也成了一种不敢奢望的情感。可一旦情感的闸门敞开了,则宣洩出来的情感就越加不可收拾了。 杜尔克……我的宝贝,“她把脸埋在手心里,轻轻地吸泣着,”勃劳德为什么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呢 她为儿子哭泣;为留在她身后的部落哭泣;她为伊扎哭泣;她为唯一怀念的母亲哭泣;她为她的孤独和对等待着她的未来世界使她所产生的恐惧哭泣。但不为克莱伯,虽然他爱她,就像爱自己的女儿一样。她不愿正视那种淋漓的创伤。 眼泪滚落下来,艾拉发现自己正出神地望着远处的惊涛骇浪,注视着汹涌的波涛撞击岩石时溅起的层层泡沫。 绝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得逞。"她想。 绝不!她晃晃脑袋,挺直了背。我要告诉他,他可以夺去我的儿子,他可以把我赶走,他可以“咒死”我,但他永远也弄不死我。 她尝到了泪水的滋味,咸咸的。一丝苦笑从她的脸上掠过。她的眼泪总使伊扎和克莱伯感到忧虑,部落里的人从不流泪,除非是眼睛发炎,就连杜尔克也不例外。他的身上可看到太多她的影子,他甚至还能模仿她发出的声音。不过杜尔克有着部落里其他人一样的棕色眼睛。 艾拉很快地爬了起来,她一边将背筐背到背上一边想,是否她的眼睛真的很娇弱,还是自己同族都长有这样一双爱流泪的眼睛?接着另一个念头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找到自己的同族人,找到自己的配偶。 年轻的女人沿着海岸继续向西走去,蹚过几条汇入内海的溪流,接着就碰到了一条很大的河。她便转向北沿着滔滔的河水朝内陆走去,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越过大河的地方。她穿过了长满松树和落叶松的海岸线。在这片树林中,有一棵罕见的参天大树矗立在那些矮树之中。她来到了内陆的大平原上。柳树、桦树和白杨夹杂在针叶林中,长在河的两岸。 第214页 她沿着河道弯弯曲曲地行进。随着日子的流逝,她的焦虑越来越深了。大河朝东北方向流去,顺河将把她引向东方。她不愿去东方,洞熊家族的有些部落就在那边狞猎。她已打定主意朝西走以继续她的北行之旅。她再也不想遇到洞熊家族的任何人了,让“咒死”她的那些咒语见鬼去吧!她一定得想个办法渡过大河。 大河开始变宽,随后分成两股,绕过一座积满沙石的小岛。小岛边上的树丛牢牢地抓着岸边的岩石。她决定冒险蹚过去。小岛另一面的水流中有几块大石,这使她觉得那儿的水一定不太深,她肯定能蹚过去。她水性很好,可她不想把衣服和背筐打湿,因为那要花好多时间才能把它们弄干,而且晚上还会很冷。 她沿着河岸来回地走,眼睛盯着湍急的河水,当她觉得已找到了一个最浅的地方时,就将衣服脱掉,把所有的衣物堆放在背筐里,高高地举着走进水里。脚下的岩石很滑,急流几乎使她失去了平衡。在第一股水流中央,河水已经齐腰深了,可她还是平安地蹚到了小岛上。第二股水流要宽些,她不知自己能否蹚得过去,但她已走了将近一半,不甘心就此作罢。 当她走到第二股水流的中央时,河水突然变深了,她不得不用脚尖走,河水漫到了她的脖际,她把背筐高高地举过头顶,河底突然降了下去,她的头沉到了水下,她不由地咽了口河水,紧接着她便开始踩水,并把背筐放到了头顶上。她用一只手扶住背筐,努力朝对岸游去。急流把她託了起来,但只把她向下游带了一小段,接着她的脚碰到了岩石。又过了好一会,她终于爬上了对岸。 艾拉将大河抛在身后,继续在大平原上赶路。随着阳光明媚的日子越来越多,阴雨连绵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少,温暖的季节终于赶上并超过了艾拉北行的步伐。树枝上和灌木丛中的嫩芽变成了叶子。针叶树淡绿色柔软的松针悄悄地从枝丫的末梢上伸了出来。她搞了一些并一路上嚼着它们,沉浸在淡淡的松香之中。 她整天不停地走着,直到近黄昏时才发现一条可以露宿的小溪。 到处都可以找到水。春雨和从遥远的北方流来的冬季冰雪融水涨满了小溪,填满了池塘和洼地。这些地方水份充足的时间是短暂的,不久以后就会变成干涸的溪谷,或者最多不过变成烂泥塘。但在水份完全被吸收掉之前,花儿早已开遍了大草原。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白的、黄的和紫的,甚至还有那些罕见的鲜艷的蓝色或红色的草本花就开满了大地,与远处大片大片鲜嫩的绿草交织在一起。这美丽的季节,使艾拉高兴极了,春季一直是一年中她最喜爱的季节。 在开阔的草原上,生机盎然,大地上充满了食物,她越来越不依赖她背筐里那所剩无几的干粮了。但这并未减缓她的行走速度。部落里的每一位妇女都能做到几乎不停歇地边走边摘叶子、花儿、嫩芽和浆果。她把一根粗枝条的幼枝扯下来,用一把锋利的刀子把一头削尖,拿着这根掘棒可以迅速地从地里挖出树根或块根。由于只需供她一人吃,采果子就成了一件易事。 艾拉有比其他妇女胜过一筹的地方,她会打猎,而且只用一根弹石带。如果部落里的男人能容忍的话,她一定会成为部落里最出色的猎手。这本领是她自学的,为此她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当发了芽的草本植物和青草引诱着冬天藏匿于巢穴中的地鼠、大跳鼠、兔子和野物纷纷离窝时,艾拉又\背上了她的弹石带。这个弹石带一直都别在她的皮条上。她把那根挖食物的棍也别在了上面。但是她的药袋仍同从前一样系在腰部绑里层兽皮的皮条上。 食物很充足,只是木头和火比较困难。她会生火,而且随着季节的变化总能找到一些顽强的灌术和小树,通常在旁边会有一堆倒下的树木。无论何时,每当她碰到干树枝或野兽粪时,就把这些收集起来。然而她并不是每晚都生火的,有时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材料,即树枝太湿了或太绿,有时则是因为她太累了,不想再找麻烦了。 但她在空旷的野外睡觉时,总喜欢身边有一堆火,这使她感到安全。广阔的草原上生活着大量以草为生的动物,可也受到了食肉动物的严重威胁,而火通常能驱走这些食肉动物。在部落里当一位地位较高的男子远行时,随身都会带上一块以备下次点火时用的炭。当初艾拉出走时,并没有想到要带一块生火用的东西。现在她一想起来就后悔不及。即使有了一个取火用的钻木和一块平板,也没能使生火变得容易,毕竟引火物或木头太湿了。可当她发现了一具野牛的骷髅时,她觉得她的难题可以解决了。 月亮又经过了一个周期的圆缺变化。潮湿的春天即将变成一个温暖的初夏,她仍在宽广的沿海平原上走着。整个平原和缓地向内海倾斜延伸而去。季节性的洪水沖刷下来的淤泥经常会形成一个长长的港湾,尤其当沙堤将其围住或封死时,就会出现一个咸水湖或水潭。 在上午间歇时,艾拉停在一条小水潭边,支起一个干爽的帐篷,潭里的水看起来很污浊,难以食用。可她的水袋已经瘪了。她用手指沾了点水尝一尝,立即就唉地一下吐了出来,水又咸又涩。她从水袋里喝了一小口水,漱了漱口。 不知道野牛会不会喝这水。"她寻思着并盯着那发白的骨架和带尖角的头骨。她掉转了头,不再去看那污浊的潭水,好像水潭里有鬼魂出没一样。可那堆骨头仍映在她的脑海里,她便继续看着那头骨和长长的角,一个弯曲的空角。 第215页 近中午时她又在一条小溪旁停了下来,决定在那生一堆火,烤一只她打的野兔。她坐在暖暖的阳光下,一只手拿着钻木不断地在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平木上钻着,心中渴望着格洛德能带着一块炭出现在她的眼前。 突然,她跳了起来,把钻木和木板都扔到了背筐里,将野兔放在它们上面,急忙顺着原路往回走。她又回到了水潭旁寻找那块头骨。格洛德常把一个长而空的野牛角带在身边,里面塞着一块包在干苔藓或干地衣里的带着余火的炭。只需有一块这样的炭,她就能生火了。 她伸手去拽那个野牛角,她感受到一丝良心的谴责。家族的妇女是不能生火的,这是不允许的,可如果我不生火谁还会为我生火呢?她想着想着,勐地将牛角再次丢掉,快步地走开,就好像这种越轨行为正招来了一双双非难的眼睛的注视。 现在这个时候意味着要将她所习惯的生活方式纳入到另一种陌生的轨道中。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她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克服童年时留下的心理作用,仅为她本人的生存着想。野牛角就是一个开端,这次对她来说也是个好兆头。 然而她所意识到的只不过是要生堆火。早上,她找了块干苔藓来包炭块。尽管苔藓在洞附近的树林里遍地可见,但在这干燥开阔的平原上却不太容易找到。最后她决定用草来代替。当她再次准备宿营时,发现余火已经灭了。她沮丧极了。但她知道这办法能行。她总是将火封上整整一夜,她已有了一些必要的经验,可还无法找到能将火种保存到下次宿营时的有效方法,一些错误的办法总是将余火弄熄,可她还是把野牛角系在腰间的皮条上。 艾拉总能在穿越溪流时找到一种能让她涉水而过的路径。可当她碰到一条特别宽的河时,她知道得另想个办法了。她先顺着河朝下游走了几天,这时河已转而向东流去,但仍然还很宽。 尽管她认为自己再也不必害怕撞见部落里的成员,但她还是不愿朝东走。向东就意味着又回到部落。她不能回去,甚至不愿朝那个方向走,但她又不能在河边宿营地驻留,她必须穿过去,别无选择。 她认为她一定能行,她的水性一直很好,可她无法带着她头上那装满物品的背筐游,这些物品便成了她的难题。 她在一小堆火旁坐下,旁边一棵倒下的树帮她挡住了刮来的风。这棵树的枝条都被水沖走了。下午的阳光在湍急的河水中不断地跳跃着,不时还有冰块漂流而过,这使她想起了洞旁边的那条小溪和在小溪流入内海处钓大马哈鱼和鲟鱼的情景。那时她非常喜欢游泳,尽管伊扎常为此担忧。艾拉不记得是如何学会游泳的,好像这是生来就有的本领。 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人不喜欢游泳,“她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以为我很奇怪,就因为我喜欢向远游……直至欧娜差点被淹死。 她记起了别人在她救下那个孩子时所流露出的感激之情。布仑甚至帮她从水中走出来。那时她感受到被接纳的温情,就好像她真的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她的腿又直又长,身材纤细高挑,一头金髮配上一双碧蓝的眼睛,高高的额头并未影响她的容貌。部落里的一些人打那以后也开始学游泳,可他们漂不起来,而且害怕深水。 不知道杜尔克能不能学会游泳?他可不像其他孩子那么沉,但也不会像大多数男人那样强壮,我想他肯定能…… 可谁来教他呢?我又不在他身边,而且尤芭也不会,她会照顾好他的,她就像我一样深深地爱着他。但她也不会游泳,布仑也不行,可布仑会教他打猎,他还会保护他,他答应我不让勃劳德伤害我的儿子,布仑可是个好首领,决不像勃劳德。 是勃劳德使我怀上了杜尔克吗?艾拉耸了耸肩并想起了勃劳德是如何强迫她的。伊扎说男人对女人干那事是因为他们喜欢那样,而勃劳德那么做只是因为他知道我恨透了那种事。人们都说是图腾的灵魂孕育了婴儿,但任何一个男人不管他的图腾多么强有力也不会打败我的洞狮之神,直到勃劳德强迫了我,我才怀上了孩子的,人们都感到惊讶,没想到我也会怀孕。 希望杜尔克长大后,我还能看到他,他像我一样比同龄人高,他将会成为部落里最高的人,这个我有把握…… 不,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有他的消息了,再也看不到他了。"一想到这她便强迫自己停止对他的思念,擦掉泪珠,站起身来走到河边。对他的思念实在毫无意义,这不能帮我过河。 由于过多地沉浸在回忆中,她没注意到一个带叉枝的圆木正漂浮在河岸的附近。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倒下的圆木正被一团树叉缠住了无法脱身,她瞪着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这种情景持续了好一阵子。可一当她注意到的时候,也就看到了渡河的希望。 她涉到浅水处,把圆木拉上河滩。这是一棵大树树干的上部,是被上游汹涌的洪水刚刚沖断的,浸得不算太湿。在她披身的褶襉里揣着一把坚厉的手斧,用这可以砍去两个大枝叉,削去那些碍眼的小枝,剩下的只有两个相当长的树桩。 她朝四下里扫了一眼,便向白桦林走去,白桦树上缀满了铁线莲藤,她用力将一缕新生的术藤从一大粗藤上拽下来,然后拖着它们回到原处。她将藏身的帐篷铺在地上,再把背筐里东西都倒在上面,现在她需要重新打个包。 第216页 她把护腿用的毛皮,手套连同缠身用的毛皮一起放在筐底。现在她已裹上了夏天的披身,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她不会再需要它们了。她稍微停了一下,寻思着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她会在何方?但她并没有多想,可当她拿起那个柔软的皮斗篷时,她又停了下来,过去她背着杜尔克时就是用这个斗篷将他兜在她的腰后。 她并不需要它,她的生存并不依靠它,她带着它只是因为这是一件与杜尔克密切相关的东西。她把它贴在脸上,然后小心地叠起来放到背筐里,在它上面又放上了她行经时用的吸收力很强的柔软的皮条,然后把她的脚盖也放了进去。她现在光着脚,那双在阴冷的日子里穿着的“脚盖”已经磨漏了。她很高兴多带了一双。 她检查了一下食物。有一袋用桦木皮包着的槭糖。艾拉打开它,拿下一小块放到嘴里,心想等这些吃光后,她还会不会再尝到槭糖的滋味。 她还有几块旅行用的干粮,通常是男人们外出狞猎时带的,用磨碎的干肉,晒干的果子与熬好的油混合而成的。一想起那肥油,她就直流口水。她用弹石带射死的小动物大部分都很瘦。若不是她採摘的那些野菜,她可能早就因为只吃单一的食物,因缺乏其他多种营养物而慢慢地死去了。 她没有过多地品尝这些旅行用的干粮就把它们放入筐里,为的是以备不时之需。她还加上一些已经硬如草,但仍很有营养的干肉条、几个干苹果、一些橡子及几袋从洞附近草原上採摘来的谷子。她把一个腐烂的块根扔掉了,又在食物上面放上她的杯子和碗,以及那个狼獾皮的兜帽和穿破的“脚套”。 她从腰间的皮条上解下药袋,用手抚摸着光滑的水獭防水毛,触到了它足部和尾部的硬骨。绑袋子的皮条就系在水獭脖子的开口处,一个奇怪的平平的脑袋仍还附着在脖子的后部,用作为一个可以打开的盖子。这是伊扎给她做的。当她成为部落的女巫医时,这个传代物就从母亲的手中传给了女儿。 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想起伊扎为她做的第一个药袋,在她第一次被“咒死”时那个药袋被克莱伯烧掉了。布仑是出于无奈才那么做的。女人被禁止使用武器,可她却用了好几年。不过他还是给了她返回的机会,要是她能够活下来的话。 也许他给了我不只一次的机会,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她想,”连我也不能确信:如果我没有体会到死亡咒语是如何使人产生轻生念头的话,我还能否活到现在。"除了离开杜尔克之外,还没有什么使我如此痛苦。当克莱伯烧了我的全部家当时,我真的想死了。 我不能去想克莱伯,那种悲伤是她从未经受过的,而那种痛苦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她一直爱着这位老巫师,犹如她对伊扎的爱一样。他是伊扎和布仑的兄长。由于瞎了一只眼睛和缺了半只胳膊,克莱伯从不打猎,但他却是部落里最神圣的人。倍受人们的敬畏和爱戴,就连最勇敢的猎手对他那独眼的伤残面孔也会望而生畏,可艾拉却了解他温柔的一面。 他曾经保护过她,关怀过她,把她当作他从未有过的配偶所生的孩子来对待。三年前她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了伊扎的死亡,对于杜尔克虽说离别而使她感到悲伤,但她知道他还活着。可她从没有为克莱伯而感到伤心。突然地,自从地震使他丧生后一直压抑在她内心的悲痛涌上了心头,她哭喊着他的名字。 克莱伯,噢,克莱伯……你为什么要回到洞里?你为什么要去死呢 她将脸埋在水獭皮袋的防水毛里大声地抽泣着。然后从她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尖嚎,一直涌到嗓子眼。她来回勐烈地摇晃着身子,因为愤怒,因为悲伤,因为绝望而放声大哭。但此时没有亲爱的部落里人用他们的恸哭加入到她的哭声中来分担她的哀愁,她只有独自悲伤,为她的孤独而悲伤。 当她的恸哭渐渐地平息下来时,她感到精疲力竭,但她却从可怕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又过了一会,她走到河边,洗了洗脸,把药袋放进了背筐。她不必再看一遍里面的物品,她对那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抓起挖食物的掘棒,把它撇向一边,这时涌上来的愤恨代替了悲伤。怒火点燃了她的决心,勃劳德你弄不死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继续整理背筐。她把点火用的材料和野牛角也放了进去,然后从她的一叠皮子中掏出几样打火的工具。她又从另一皮条子中拿出一块圆形的卵石,抛向空中,再接在手中。任何一块大小合宜的石头都可以用作弹石带的子弹,但光滑的圆石可以打得更准。她留下了几颗。 接着她找出了她的弹石带,这是由鹿皮条制成的,"中间的突起部分用来放石头。长而细的两端由于长期使用有点扭曲了。但毫无疑问必须留下它。她解下绑她身上麋皮围身的皮条,用它捆住她所携带的东西。皮围身滑落了下来,她全身赤裸地站在那里,只剩下脖子上的一条皮绳,上面繫着一个小皮袋。里面装着她的护身符。她把它从头上拿下来,全身颤抖着,感到自己没有这个护身符更加赤裸了,但皮袋中那个坚硬的东西使她放下心来。 这就是她的全部财产,她用以生存的全部财富也就是皮袋中的硬东西和她的知识、技巧、经验、智慧、决心和勇气。 第217页 她很快地把她的护身符、工具和弹石带用皮包了起来并将它们放入背筐中。用熊皮将背筐包好,外面用那根长长的皮条繫上。然后将这个大包裹放进包有野牛骨的帐篷里,用藤条把这一切紧紧地系在圆木上。 她盯着宽广的河水和远处的河岸看了一会。又想了想她的图腾,然后用沙子将火熄灭。把那个带着她全部宝贵财产的圆术推到了河的下游处。艾拉坐在枝叉的一端,紧紧抓住圆木的一端,用力将她的木筏向前推去。 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她赤裸的身体,彻骨的寒意袭遍了她的全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当她适应了这种寒冷时,她已经麻术了。强劲的水流推着圆木想要把她带到海里去。在滔滔的河水中,圆术上下颠簸,幸亏那两个枝叉她才没被掀翻。她奋力蹬着水,穿过汹涌的波涛,斜着向对岸游去。 可进展之缓慢令她感到非常痛苦,每当她抬头看时,河岸总比她所期望的要远。她向下游移动的速度却比她向对岸游的速度快。当河水带着她流去时,她想到了土地。她太累了,寒冷的河水使她不断地颤抖着,浑身肌肉酸痛,觉得她蹬水的脚上好像系了一块石头似的。但她强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由于精疲力竭,她最终还是向无情兇勐的河水屈服了。占了上风的河水,掉转了木筏的方向带着她朝水流的方向漂去。而绝望的艾拉只能死死地抱住圆木,任凭水流摆布。 但就在前方,当大河绕过一片突出的陆地时改变了方向。本来向南流的河水突然转而向西。就在艾拉力不能支之时,她已穿越了急流的四分之三还多一点。当看见岩石遍布的河岸时,她以最后的努力重新控制了命运。 她强迫自己的腿不停地蹬水,争取在河水将她冲过那片浅滩之前游到陆地上去。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保持双腿不断地蹬水。突然,艾拉感到了一次勐烈的震动,她发现圆木已触到了水底并停了下来。 艾拉却一点也不能动了。躺在河滩上,一半身子露出水面,双手仍抓住枝叉。一股汹涌的波涛将圆木沖向坚砺的岩石。这可把她这个年轻的女人吓坏了。她迫使自己跪在地上,把被打烂的树干用力向前推去,使它搁浅在河滩上,而自己又摔倒在河水中。 可她不能在水中多呆,冰冷的河水使她不住地打着哆嗦。她竭尽全力爬上一块岩石,同时又摸索到藤结,把它解开,将包裹拉上了河滩,由于手指抖个不停,要想解开皮条那就更费劲了。 总算老天保佑,皮条在一个磨损了的地方断开了。她抓起长皮条扔到一边,把背筐也推到一旁,爬到熊皮上并将自己裹了起来。这时她才停止颤抖,就这样匆忙地睡着了。 艾拉在冒险渡河之后,便朝北走去。但实际上略偏西。夏日变得暖和起来。她继续在开阔的大草原上寻找着人类的踪迹。盛开的鲜花更显示出春天已经流逝。草也长到了快齐腰高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随着一天天的过去,艾拉对赶路完全厌烦了,对单调的大草原也失去了兴趣,对无情的日光和永不停息的风更是讨厌至极。她的皮肤变得粗糙,干裂甚至暴皮,嘴唇出现了裂口,眼睛也发炎了,而且总是满嗓子的沙子。这时她到达了一个难得的河谷,此处要比草原更加翠绿,树木也更繁茂,但一点也不能吸引她停下来,没有人类的地方一切都变得空洞乏味。 尽管天空总是很晴朗,可她这种毫无结果的跋涉使她一直笼罩在忧愁的阴影里。冬天总是主宰着大地,即使在夏季最暖和的日子里,你也能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意。必须开始贮藏食物了,还得再找个避身之所来度过那漫长而艰辛的季节。她是在早春出发的,她开始觉得也许会註定在这片平原上永久地漫游下去,或最终死在这里。 就像过去的日子一样,在这一天的晚上她支起了一个干爽的帐篷。她打到了一点猎物,但她的炭却熄灭了,木头越来越难找。所以她宁愿生食,也不愿费事来生火,而且她也没有胃口。她把土拨鼠扔到一边,尽管猎物是越来越少了,而她也不愿瞪大眼睛寻找猎物。採集也更困难了。坚实的大地上缠满了死去的植物。风老是不停。 她睡得并不安稳,总被恶梦所困扰。醒来后便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袭来。她没有什么可吃的了,甚至连被她丢弃过的土拨鼠也没有了。她喝了一口水,现在连水也走了味,背上背筐开始向北走去。 大约在晌午时分,她发现了一条小溪。旁边有几个小水洼。那里的水尝起来很威,但她还是将水灌满了水袋。她挖了一些香蒲属的植物的根,粘粘的,没有任何味道。当她四下探寻时,就咀嚼着它们。她不想再走下去了,可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由于精神恍惚,甚至麻术,使她对走到哪里去也不在乎了。她都没有注意到几只骄傲的穴狮正在享受着午后的阳光,直到听见了狮子发出的吼声。 恐惧袭遍了全身,她勐地清醒了过来。她慢慢地朝后退去,转向西避开了狮子的领地,她向北走得够远了。也许是穴狮之神保佑了她。没有任何野兽能有它那样强健的体魄。尽管它是她的图腾,可也不意味着她能免受任何攻击。 事实上也是如此,克莱伯也知道穴狮是她的图腾。她的左腿上仍留有四道平行的长长的伤疤。当她在恶梦中回到她五岁时藏在一个山洞里的情景时,总会见到一只伸入洞中的硕大瓜子。她记得昨天晚上她又梦见了那只爪子。克莱伯曾告诉过她,她是受过考验,被证明有价值才得以生存下来的。恍惚间她不由自主地顺着腿摸到了那些伤疤。“不知为什么穴狮会选择我。”她想着。 第218页 当太阳西沉时,阳光异常地刺眼。艾拉已顺坡跋涉了好一段路,寻找着搭帐篷的合适处所。她再次想到了干爽的帐篷,她很高兴能及时把水袋灌满。但她很快就不得不再找些水以备使用。疲惫,飢饿和沮丧使她不得不让自己在离狮子洞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远处的地平线被照得太亮了,她几乎看不清高原上那陡峭的悬崖。她手搭凉棚,站在深谷的边缘往下看。下面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岸的两侧长满了树和灌木。悬崖上裂开的一条缝隙直通到阴晾的满是绿色的山谷;在半山腰上,一群小马正在一块空地中间静谧地吃着青草。黄昏的最后一抹斜阳洒落在它们的背上。 那么,你为什么决定和我一起走呢,乔达拉?“棕发的青年人一边说,一边解着一个由几张兽皮结成的帐篷。”玛罗娜说你只要去看达拉那,并告诉我怎么去。你还说只想在定居前去作一次小小的旅行。你应该同泽兰达尼一起去参加夏季大会并赶上参加婚礼。否则她会大发雷霆的,而她却是个我不想得罪的女人,你能确信你不是在与她作对吗?"索诺兰话音不高,但他目光所显示的严肃之意却表明问题的严重性。 小弟弟,什么使你认为你是这个家庭中唯一想去旅行的人呢?你总不会认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旅游吧!会等你来夸耀你沿途的经歷吧!应该有个人陪着你,看你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并随时保护你。 金髮的高个男子一边回答,一边蹲下来钻进了帐篷。 这帐篷里可以很舒服地坐着或跪着,但想站起来可就不够高了。帐篷有足够的空间放置他们的铺盖和物品。帐篷是支撑在中间成一排的三根柱子上,中间较高的柱子上方有一个装有活动板的天窗,关闭起来可以防雨,而当在帐篷中生火时打开把烟放出去。乔达拉拔起三根柱子并带着它们从开口处爬了出来。 别给我找麻烦了!“索诺兰说,”我都需要在脑后长一只眼睛来看着你了。等到玛罗娜发现你没和泽兰达尼一起去参加夏季大会,她会找你算帐的,乔达拉。"他们开始将放在他们之间的帐篷捲起来。 她看中你已有好长时间了,可当她刚相信她要得到你时,你却要去旅行了。我想我的哥哥是一个羞于和异性交朋友的人。“他们将帐篷放在后架子上。”大部分像你这样年龄的人都会有一个或两个小孩子了。"索诺兰又加了一句。躲开他哥哥假装的一击,他灰色的眼睛里露出了笑意。 胡说什么同龄人,我才比你大三岁呢!"乔达拉假装生气地说。然后他又大笑了起来,这种出人意料的大笑令人惊讶。 两兄弟就像白天和黑夜那样完全不同。长着较短深色头髮的索诺兰比较开朗,他友善的表情,富有感染力的微笑和不时的欢声笑语使他在所到之处如鱼得水。乔达拉比较严肃,他的眉毛总是因焦虑和聚精会神而皱着,尽管他也常常笑,特别是在他的兄弟面前,但他很少开怀大笑。当他那样做时,反倒令人惊讶。 你怎么知道玛罗娜就没怀上孩子呢?说不定在我们回来时她已经为我生下一个了。"乔达拉说。他们开始将铺地的皮革捲起来,这种皮革可以只用一根柱子,支撑而成为一个小帐篷。 你怎么知道她会认为只有我的难以捉摸的兄弟,才是她唯一值得享受她独特魅力的男人呢?只要她愿意,她是知道如何讨得男人的欢心的。但她的脾气……你是唯一对付得了她的人,乔达拉,尽管有很多男人准备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脾气。“他们面对面地站在那捲皮革的两侧。”为什么你不与她成亲呢?大家都期待了很多年了。 索诺兰的问题是严肃的。以至于乔达拉那充满活力的蓝眼睛失去了光彩,他的眉毛也皱了起来。“也许正因为大家都盼望着的关系吧!”他说:"我也搞不清,索诺兰,说实在话,我也希望与她成亲,除她之外还有谁呢 管她是谁,反正你愿意就行,乔达拉?洞中再也没有未婚配的女人了。要是有的话,谁会愿意失去与泽兰达尼的乔达拉结为连理的机会呢?何况你还是乔哈兰——第九洞的首领的兄弟,且不说你还是勇往直前的冒险者索诺兰的哥哥。" 照你那么说,还必须加上泽兰达尼第九洞前首领玛索娜的儿子,玛索娜漂亮的女儿弗拉拉的兄弟,在她长大后一定会很漂亮的。"乔达拉微笑着说。 谁会忘了他们?“索诺兰说,并转向他们的铺盖卷,每一个都是由二块毛皮制成,先切成适合于个人的大小,然后将两边和底部缝在一起,在开口处有一个拉绳。”我们在谈论什么呢?我甚至认为琼普拉雅也会嫁给你的,乔达拉。 他们俩开始收拾像硬盒子似的背架,其形状上小下大。背架是由带木条的生牛皮制成的,附有皮制的肩带,这些肩带可用一排刻制的象牙钮扣调节成合适的长度背在背上。一根皮条穿过钮扣中间的孔后打个结,然后重新从孔中穿过来,连接到下一个钮扣而使它们固定起来。 你知道我们不能婚配。琼普拉雅是我的堂妹。而且你也千万不能把她的所作所为当真,她是很会捉弄人的。当我去和达拉那住在一起并开始学手艺时,我们成了好朋友。他同时教我们俩。她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用燧石取火者。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她这是我说的,否则她决不会放过我的,。我俩总是互相争强好胜。 第219页 乔达拉把一个装制造工具用的物品和一些备用打火石的袋口繫紧,想着达拉那和他所创立的家族。他想,兰扎达尼家族正在发展壮大。越来越多的人们在他离开后加了进来,整个家族正在扩大。很。快就会有第二洞的兰扎达尼了。他把口袋放入背架,然后依次放入器皿,食物和其它装备。铺盖卷和帐篷放在最上面。并把两根帐篷支杆放在包裹左侧的托架上。索诺兰拿着地毯和第三根杆子。在他们背架的右侧设置了一个放置梭标的特制托架。 索诺兰将一个水袋装满雪。水袋是用动物的胃囊包上毛皮制成的。当天气特别寒冷时,就像他们刚刚穿越的高原冰川那样,他们将水袋放在大衣里面的贴身处,让身体的热量来融化冰雪。在冰原上无法找到生火的燃料。他们已经离开冰原了,但还未到达能找到流水的低处。 我想要告诉你,乔达拉,“索诺兰眼看着天空说,”我很高兴琼普拉雅不是我的堂妹。我想我会放弃我的旅途回去与她结婚的。你从未告诉我她是如此的漂亮。我从未遇到过像她那样漂亮的女人,令每个男人的眼睛都无法离开的女人。 我猜想她一定是非常漂亮的。三年来我没有见到她了。我想她现在该出嫁了,我很高兴达拉那已决定让兰扎达尼去参加泽兰达尼大会。只有一个家族的话,那选择的机会太少了,应该让琼普拉雅多结识一些男人。 是的,这也给玛罗娜带来一点竞争。我真想看到她俩的会见情景。玛罗娜已习惯于别人羡慕她的美貌。她肯定会恨琼普拉雅的。再加上你又不去,我有预感在今年的夏季大会上玛罗娜不会太如意的。 你说得对,索诺兰。她会受到伤害并感到生气的,我不会责怪她的。她的脾气不好,可她是一个好女人。她只是想找一个与她般配的男人。而且她也的确知道如何去取悦一个男人。当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随时都想与她结为连理,可当她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也搞不清楚了,索诺兰。"乔达拉把水袋放入大衣,并用一根皮带围着大衣,皱了皱眉头。 请告诉我,“索诺兰表情严肃地要求,”如果她在我们离开时决定嫁给别人,你会怎么想?“”这是很可能的,这你也知道。 乔达拉边思索边繫紧带子,"我会受到伤害,也许是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这我也无法确定。但我不会抱怨她的。我想她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一个不会在最后关头离开她去旅行的人。要是她能幸福的话,我也为她高兴。 我正是这样想的,“弟弟说。然后就咧嘴笑了起来。”唔,我的哥哥,好运会伴随着你的,我们最好还是上路吧!"索诺兰背上背架,穿上毛皮大衣,然后从大衣袖口处伸手将水袋拿进大衣并拴在肩上。 皮大衣的裁剪很简单。前后是两块大小不一的长方形的皮料,两侧肩部缝合在一起。两块较小的长方形皮料摺叠起来缝成筒状,并缝合到前后身皮料上作为袖子。大衣的兜帽上缝了一圈狼猿毛皮的边,以免唿出的水气在上面结冰。大衣上缀满兽骨、象牙、贝壳、动物的牙齿和一条有黑色尖端的白色貂尾。它们就像紧身外衣似地杂乱无章地从头部一直挂到大腿中部,并用一条带子束在腰间。在大衣里面穿着柔软的鹿皮制成的衬衣,它的缝制方式和大衣如出一辙。毛皮制作的裤子前部有一个下垂的边并用一根皮条束在腰部。毛皮衬里的手套用一根长线穿过大衣背部的一个环连在一起,这样使手套能很容易地脱下而不能掉下或丢失了。他们的靴子底很厚,就像鹿皮鞋一样,从脚部开始向上,用软皮革包裹直至小腿,并用皮条扎起来。里面是比较松软的衬里,是用浸透、捣碎并压合在一起的摩弗伦羊的羊毛制成。如果特别潮湿的话,就在靴子外面套上防水的动物大肠皮,然而它们很薄,很容易磨穿,非到万不得已时是不用的。 索诺兰,你到底想走多远?你刚才说要走到大母亲河的尽头该不是真的吧?"乔达拉问道。他拿起一把装有一个短小而坚固的手把的燧石斧子,并把它插入到紧挨着骨柄石刀的皮带环上。 索诺兰正在穿防雪靴,他停了下来并立起来。“我是认真的,乔达拉。”他说,一点也不像往常开玩笑时的那种神态。 "我们可能连明年的夏季大会也赶不上 你有其它的打算吗?你不该和我一起走。我是认真的。要是你现在就转身回去,我是不会生气的。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就该做出决定了。你和我一样清楚,也许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不过要是你想回去的话,最好现在就走,否则,你只能等到下个冬季到来时才能穿过冰川返回了。 不,这还不是最终时刻的决定,索诺兰。我很久以来就想旅行一次,而现在正是时候。“乔达拉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而索诺兰则认为他的声音中带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苦味。接着仿佛是为了摆脱这种气氛,乔达拉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我从没有正经地走一走。过,而如果我现在不走,我就永远不会了。这次我是下了决心的,我的小兄弟,我跟定你了。 积雪的白色旷野上反射的太阳光使他们睁不开眼睛。已经是春天了,但在他们所处的海拔高度还没有任何春天的迹象。乔达拉从挂在腰上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雪镜。是木制的,其形状正好能完全遮住眼睛,只留出一个水平的缝隙,用绳绑在脑袋上。然后很快地用脚将皮圈套到裹住脚趾和踝部的雪靴套子上,他穿好靴子并背上背架。 第220页 索诺兰已做好了靴子。他的手艺是善于制作梭标,他带着他最喜爱的标杆校直器,这是一个由去掉分叉并在一端钻有一个孔的鹿角制成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春天的动物和植物,用以表示对大地母亲的崇敬,祈求她能接受梭标所猎取的动物的灵魂,当然索诺兰本人也喜欢雕塑。他们在狩猎的过程中难免会丢失一些梭标,在旅途中必须不断地进行补充。标杆校正器对制作标杆的末端时特别有用,这时候单用手是无法控制的。索诺兰知道如何加力于被热石头或蒸气加热后的木头来校直梭标或将它弯成圆筒来制作雪靴。它们只是同一种手艺的不同方式罢了。 乔达拉转过身去看他的兄弟是否已准备就绪。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就一起出发了,并沿着缓坡朝植被带走去。在他们的右边,越过森林低地,他们看到了远处冰雪覆盖的山峰,那些巨大山脉最北端的参差不齐的冰峰。在东南方向,一座闪闪发光的山峰在群峰中显得格外耀眼。 他们刚越过的高地相比之下也只能称作小坡,长期浸蚀后的山脉形成的山岳要比南边高耸入云的山峰古老得多。但是高地对于巨大冰川的崎岖地域来说还是比较高,而且与冰川也很接近。一旦大陆冰川消退到极顶时,高地将被森林覆盖。现在,它是一个高地冰川,是北极处巨大的球形冰盖的缩影。 当两兄弟到达森林地带时,他们除下了用以保护眼睛但碍手碍脚的雪镜。再向下,他们发现了一条因冰川融化而从岩层中渗出的水形成的小溪,大部在地下流动,然后从缝隙中冒出来变为清澈的溪流,跟其它冰川小溪一样流淌在积雪的两岸间。 你觉得怎么样?“索诺兰指着小溪问道,”这好像是达拉那所说的地方。" 要真是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弄清楚的。当我们到达三条东流小河的交汇处时,我们就会知道我们的确是沿着大母亲河了。这是他说的。 我猜想几乎所有的这些溪流都会把我们引向她的去处。 好吧!让我们现在就过左岸去,过一会就一定能容易地过河了。" 没错,可洛沙杜奈住在右岸,我们可以在他们的任何一个家族中逗留。而左岸据说是蛮荒之地。 乔达拉,我们还是不要在洛萨沙杜奈逗留吧!"索诺兰诚恳地笑着说。你知道他们会希望我们待下来的,我们已经在兰扎达尼待的太久了。如果我们再这样待下去,我们就决不可能再越过那片冰川了。那我们只好绕过冰川了,它的北边可是真正的荒原。我想还是动身吧!在这遥远的南方不会有太多的野人的。就算有又能咋样?你总不会怕那么几个野人吧!你知道人们是怎样说的,杀死一个野人就像杀死一个熊一样。 我不知道,“高个男人皱紧眉头说。”我不知道我是否愿意与一头熊遇在一起。我听说野人是聪明的。有些人说野人几乎与人一样。 聪明,那也许,但他们不会说话。他们只是动物而己。 我所担心的并非野人,索诺兰。洛沙杜奈了解这片土地。他们可以帮助我们上路。我们不必待太多时间,只要使我们弄清方向就可以了。他们能告诉我们一些明显的标志和一些有用的主意。我们能与他们交谈。达拉那说过他们中的一些人,说泽兰达尼语。如果你现在同意停一下的话,我可向你保证,直到我们返回为止,我同意不在我们经过的任何家族处停留下来。 那好吧!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停下来的话。"两个男人寻找着越过小溪的合适地方,显然小溪已变得太宽而跳不过去了。他们看到了一棵倒下的树横过小溪,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木桥。他们直奔木桥而去。乔达拉抢先抓住了一处突出的地方,脚踏在露出水面的树校上。索诺兰环顾了一下四周,等他先过去。 乔达拉,小心!"他突然喊起来。 一块石头唿啸着飞过他的头顶。而当他听到喊声跳落到地面上时,他随手拿出一支梭镖。索诺兰手里已经拿着一支梭镖,猫下身子,望着石头飞来的方向。他发现光秃秃的灌木丛中有动静,就把他的梭镖扔过去。当六个“人”从附近的灌木丛中走出来时,他又抽出一支。但他们被包围了。 野人!"索诺兰喊道,举起梭镖瞄准着。 等一等,索诺兰!“乔达拉喊了一声,”他们人比我们多。 那个大个子看起来像个领头的,要是我干掉他,其他的会逃掉了。"索诺兰再次举起他的梭镖。 不!等我们抽出第二支梭镖前他们就会冲过来的。我想现在我们已经镇住他们了,他们已不向前移动了。“乔达拉慢慢地站了起来,拿好武器。”别动,索诺兰。让他们再走近一步。你的眼睛盯紧那个大个。他能发现你正瞄准着他。 乔达拉打量着那个大个野人,并困扰地感觉到一双大而棕色的眼睛也在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他从没有和野人如此近地对峙过,他觉得好奇。这些野人和他原先的想像似乎不太一样。那个高大的野人,他的眉嵴突出而下垂,几乎盖住了眼睛,而且眉毛很浓。他的鼻子高而窄,像鸟嘴似的,这更使他的眼睛显得深陷。他的脸上长满了浓密而捲曲的络腮鬍子。另一个年轻点的刚开始长鬍子。他们的下巴很短,下腭突出。他们的棕色头髮就像鬍子一样地浓密,他们的身体上有较多的体毛,特别是上背部。 第221页 他能发觉野人有较多的体毛是因为他们的毛皮披身只遮盖了他们的躯干,而让肩膀和手臂裸露着,尽管气温已接近冰点。但是他们的褴褛衣服并不比他们穿衣物这一点更使他感到惊讶。他从未见过动物穿着东西,还携带着武器。而且他们中的每一个手中都拿着一个木制的梭镖,显然是用于刺杀而不是投掷的,尽管它的尖端看起来并不锐利。其中几个还拿着沉重的骨头棒,是用大型食草动物的前腿骨制成的。 他们的下巴一点也不像动物,乔达拉想。他们的鼻子也只是大一些而已。他们的脑袋倒是的确与我们的不同。 他们的前额不像他和索诺兰那样高而丰满,比较低且从他们的浓重眉嵴上部向后倾斜直至头的后部。这看起来好像是他们的头顶被展开且向后推移了。当乔达拉将他的六英尺六英寸的个子站直时,可看出他比那个高个还要高出一英尺左右。 乔达拉和他的弟弟都是很结实的男人,但在这些肌肉发达的野人面前就显得单薄了;他们个个虎背熊腰,手臂和腿上的肌肉极为发达,可都有点向外弯曲,但当他们走动时就和任何人一样地直立,一点也不别扭。他越看越觉得他们就像人,只是与以前他所见过的人有点不同罢了。 双方长时间的对峙着,谁也不动。索诺兰蹲下身子,随时准备扔掷梭镖;乔达拉站着,手里紧紧地握着梭镖,一旦他兄弟掷出梭镖,他也立刻照办。围着他们的六个野人一动不动就像石雕一样,但乔达拉决不怀疑一旦他们冲过来时一定会快如闪电。这是一种困境,是一种暂时的平衡,乔达拉迅速的转动着脑子试图找到一条出路。 突然,大个子野人咕噜了一声,挥动他的胳膊。索诺兰差点就要将他的梭镖扔出去了,但正好看见了乔达拉在向他打手势。只见那个年轻野人掉头跑回他们才刚钻出来的灌木丛,然后拿着索诺兰刚刚掷过去的梭镖跑了回来,并令人吃惊地将梭镖还给了索诺兰,接着那个年轻的野人跑到离独木桥不远的河中捞起一块石头。他拿着石头又回到大个子身边,好像又点了点头,看上去有点后悔。紧接着,他们六个人无声无息地又消失在灌木丛中。 索诺兰松了一口气,他意识到他们已经走了。"我根本没想到我们能这样轻易地摆脱困境。但我肯定可以干倒一个。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搞不清楚,“乔达拉回答道,”他也许是那个年轻人做了一件大个子不愿做的事情,我不认为这是因为他害怕了。站在那面对你的梭镖是需要勇气的,然后他才离去。 或许他根本不知道梭镖是什么东西。 他知道。他看见过你掷那第一个梭镖。否则他为什么让那个年轻人取回来还给你呢 你真以为是他让年轻人去拿的吗?你真确信吗?他们可不会说话呢 我也不知道,但那个大个子的确是招唿那个年轻人还给你梭镖和拿他的石头。好像那样就能使一切正常。没有人受伤,所以我猜想他会说话。你知道,我不认为野人仅是动物而乌。那是不对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还穿衣服,携带武器,走起路就像我们一样。 好!我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被称为野人。他们不过是一些呆头呆脑的木桩。我一点也不想与他们中的任何人搅在一起。 我知道,他们看上去能像折断一根木棒一样地折断你的胳膊。我总觉得他们比较小。 矮,也许,但并不小。一点也不小。哥哥,我同意了,你是对的。让我们先去洛沙杜奈吧!他们的住处离野人那么近,他们总能知道的多一些。另外,大母亲河好像是一道边界,野人不愿意咱们到他们那边去。 两人连续跋涉了几天,寻找着达拉那给与的路标,他们顺着一条小溪走着。只不过传统上认为这是大母亲河的源头。其实大量的这些溪流汇聚在一起才形成了大母亲河的主流,她穿过峡谷,流过平原,奔腾了将近一千八百多英里直至注入遥远的东南内海。使大河得以形成的地表断层块的结晶岩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岩石之一,它的宽阔的河床是由于巨大的压力造成的,同时也形成了闪闪生辉的峰峦。三百多条支流,其中有不少还是大河,顺着山嵴的斜坡汇入大母亲河宽广的怀抱。终有一天她的大名将远播全球,她的夹带着泥沙的湍急河水将被汇入海洋。 由于层层叠叠的山峦的作用,西部海洋性和东部大陆性气候的影响同时可感受到。动植物的生长既有西部荒原一一针叶的特点,又有东部草原的特点。在山坡的上半部生长着草原羊、小羚羊和绵羊;在森林地带常见的为鹿群;驯服的野马一一塔潘马一一生长在低地和河谷的草坡上;狼、猞猁和雪豹悄无声息地在阴暗处逡巡;杂食的棕熊从冬眠中醒来,挪动着笨重的脚步;巨大的草食洞熊则要更晚些才能出现。而许多小型的哺乳动物也都从冬天的巢穴中探出了鼻子。 山坡上主要生长着松树,偶尔也能见到云杉、银杏和桦树。河边则长满桤木、柳树和杨树,夹杂着矮小的灌木,树叶稀疏的橡树和山毛榉。 河的左岸坡度较缓,乔达拉和索诺兰一直爬上了山顶。向下眺望,两个男人看到了一个荒凉而美丽的景象,洼地里光滑岩石的白色岩层使一切变得柔和一些。可也使旅行变得更困难了。 他们没有见到任何人的群落,被认为是家族的群落,尽管他们可能仅住在一个岩洞中或分散在许多岩洞中。乔达拉开始怀疑是否走错了方向。 第222页 看!"索诺兰用手指点着。 乔达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缕轻烟从矮树丛中升起。他们匆忙赶去,很快就见到了集聚在火堆旁的一群人。两兄弟走进他们中间,举起双手,手掌向上作出了习惯上表示敬意和友好的手势。 我是泽兰达尼的索诺兰。这是我的兄弟,乔达拉。我们正在赶路,你们这儿谁能懂我们的语言呢 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来,作着同样的手势。“我是洛沙杜奈的拉杜尼。以伟大的大地母亲的名义对你们表示欢迎。”他握住了索诺兰的双手致意,然后以同样的方式向乔达拉致意。"来,坐在火堆旁。我们马上就要吃饭了。你们也吃点吗 你太客气了。"乔达拉答谢道。 我向西旅行时曾在泽兰达尼人的崖洞中住过。虽说已有好多年了,可泽兰达尼人总是受欢迎的。“他把他们引到火堆旁的一根大圆木旁。他们在火堆上搭了个篷屋以防颳风和下雨。”这儿,坐在这儿,放下包裹。你们大概刚刚离开冰川吧 只是几天之前,"索诺兰卸下背架说。 你们穿越冰川已有点晚了。弗罕随时都会来的。“”弗罕?"索诺兰问道。 春天的大风。西南方刮来的干而暖和的气流。它能将树木连根拔起,折断树干。可它会使雪很快融化。几天之内,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花草开始发芽。“拉杜尼一边解释一边挥舞着他的手臂指着那些积雪。”如果你们在冰川上遇上它那就完蛋了。冰融化的非常快,冰隙顿时裂开。雪桥和雪檐在你面前消失,甚至河流也会流经冰川。 而且这总是带来恶运。"一个年轻妇女捡起拉杜尼的话题,加上了一句。 恶运?"索诺兰不解地问。 丑恶的精灵在风中飞翔,它使所有的人都变得疯狂。从不惹事生非的人开始寻衅,快乐的人们整日哭泣。精灵能使你生病,若你已经病倒,它们会让你想去死。要是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会好一些,可所有的人都处于烦恼之中。 你在哪儿学的这一口流利的泽兰达尼语呢?"索诺兰对这位挺有魅力的年轻妇女微笑着说。 年轻的女人友善地回望了索诺兰一眼,然后将眼光转向拉杜尼,似乎希望他来回答。 泽兰达尼的索诺兰,这位是洛沙杜奈的弗罗尼亚,是我的女儿。"拉杜尼很快地就明白了她希望能得到正式介绍的无声要求并回答道。这也让索诺兰明白她自视甚高,是不会在经过正式介绍前与外人交谈的,甚至连旅途中遇到的英俊潇洒的陌生人也不例外。 索诺兰伸出双手正式致意,他的眼睛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会,好像在考虑什么,然后将手放在他的手中,他把她拉近了一点。“洛沙杜奈的弗罗尼亚,泽兰达尼的索诺兰为大母亲河让他遇到你而感到荣幸。”他带着熟知的笑容说。 弗罗尼亚没有作声,微红了脸,她明白这种和大母亲河相关的话语所包含的暗示。尽管他的话和他的手势一样是无可挑剔的。她感到与他接触有些令人兴奋,她眼里闪现出鼓励的神色。 现在告诉我,“索诺兰接着说,”你是从哪学的泽兰达尼语的?“”我的堂姐曾和我一起走过冰川,并在泽兰达尼家族中住过。拉杜尼原先就教了我们一些,他为了不忘记这种语言,经常用此语和我们交谈。 索诺兰仍旧拉着她的手,向她微笑着,"女人很少经歷长而危险的旅行。多尼为何对你如此偏爱呢 其实并不像想像的那么长,“她说,很高兴看到他这种明显的仰慕。”我也知道很快就会回来的。 它是与许多男人有过的旅途一样长的。"他坚持自己的看法。 看着他俩的乔达拉此时转头对拉杜尼说,"他又来了,我兄弟从未在追求年轻貌美的妇女中失败过,而且往往在头三个回合就让对方也迷上了他。 拉杜尼也笑了。“弗罗尼亚还年轻呢。她上个夏天才行过成年仪式,可从那时候起就有好多追求者跟着她屁股转了。呵!要能再次变年轻,重新体验一下大地母亲给予的快乐那该有多好呀!并不是我不想,只是由于我的配偶挺不错的,还用不着经常去追求新的刺激。”他转向高个金髮男人。"我们只是个狩猎组,女人不多,可你总是能找到一个连神圣都耐不住的女子与你分享大地母亲的恩赐良缘。如果在这你认为没有合适的,我们可是个大家族,来访者总是有理由得到大地母亲的恩赐的。 我想我们不会跟你到你的家族那去的。我们的旅程刚开始。索诺兰想作一次长途跋涉并着急要走。如果你能给我们指点迷津的话,也许回来时能再拜访你们。 你们不能去我感到很遗憾,最近我们客人不多。你们打算走多远呢 索诺兰说要沿着大母亲河走到底。不过在旅途开始时人人都高谈阔论。谁也不知道会走多远 我想泽兰达尼离大湖不远,至少我去那儿时是这样。我向西走了很远,然后又转南,你怎么说才出发呢 我想我该解释一下。你说得对,大湖离我们的岩洞只有几天的路程。可兰扎达尼的达拉那在我出生时与我的母亲结为配偶,他的家族对我来说也是我的家。我在那儿住了三年跟他学手艺。我的兄弟也住在那儿,所以我们只不过是穿过冰川就到这里了,仅花了几天时间。 第223页 达拉那!那当然喽!怪不得你是那么面熟。你一定继承了他的气质,你看起来与他太像了。你一定也是个採石者。他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了。我本来打算明年去看他并弄一些兰扎达尼出产的燧石。这里没有好的燧石。 人们手执木碗围坐在火堆旁,阵阵香味勾起了乔达拉的食慾。他把背架拿开,突然想起个想法:"拉杜尼,我身上带着一些兰扎达尼的燧石,我是想用它来替换一路上损坏的工具,可这太沉了,少掉一两块我是不会在意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很乐意送给你。 拉杜尼的眼睛亮了:"我很高兴能收到它,不过我想送给你一些东西作为回报。我并不在乎交易时是否占便宜,但我决不会欺骗达拉那家族的孩子。 乔达拉笑了:"你已经答应为我卸去一些重负,还给了我一顿美餐。 那决不够补偿兰扎达尼的珍贵石头。你说得太容易了,乔达拉,你伤了我的自尊。 一群友善的人围了上来,看到乔达拉笑,他们也一起笑。 那好,拉杜尼,我不这么随便了。现在我什么也不要,只不过想减轻重量。我想要求你一个将来的承诺,你同意吗 现在他要骗我了。“男人转过去对人们说,”至少我总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叫我怎么说呢?我只不过想在我回去时将燧石带回就可以了,接受吗 我怎么知道你还能回去呢 我不会要求你做办不到的事。 你的要求很棘手,乔达拉,可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我同意了。 乔达拉打开他的背架,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最后拿出他的口袋,把两块预备好的燧石递给拉杜尼。“达拉那选定它们的,并打磨了它们。”他说。 拉杜尼的话表明他甚至愿意用他的儿子来交换由达拉那选中和打磨的燧石,但他又自言自语着,声音大得谁都能听清,“我好像在用我的生命来交换两片石头。”没有人对乔达拉能否回来取回石头髮表意见。 乔达拉,你还想站着说话说多久呢?“索诺兰说,”他们已邀请我们一道吃饭,而食品也闻起来很香呢!"他咧着嘴,弗罗尼亚就站在他的身边。 是的,食物已准备好了。“她说,”猎获真不错,你们并没有消耗多少带出来的干肉。现在你已经减轻了你的负担,可以带上一些肉了,是不是?"她微笑着看了看拉杜尼。 这太好了。拉杜尼,你应该向我介绍你那可爱的女儿了。"乔达拉说。 当你的女儿要给你的买卖挖墙脚时,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拉杜尼又嘟哝了一句,可他的笑容充满了骄傲。”兰扎达尼的乔达拉,洛沙杜奈的弗罗尼亚。 她转过来盯视着乔达拉,突然发现自己被那双微笑着的动人的蓝眼睛迷住了。她为自己又喜欢上了另一个而感到脸红,她赶忙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乔达拉!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眼中的亮光,记住,是我先遇到她的。“索诺兰开玩笑地说:”来,弗罗尼亚,我带你离开这儿,让我来提醒你,离我的兄长远一点,相信我,你从他那什么也得不到,我清楚这一点。“他转向拉杜尼,假装受到了伤害地说z”他随时都能成功。只要看一眼就什么都解决了。除非我一生下来就具有他那样的天赋。 你的天赋已比其他男人所需的多得多了,小弟。"乔达拉一边说一边善意地大笑了起来。 弗罗尼亚又转向索诺兰,再次觉得他就像第一眼所见的那样吸引人。他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向火堆的另一边。可她还是转过头来看着另一个男人,自信地微笑着说,"每当有客人来到岩洞时,我们总是以庆典向都那表示敬意。 他们不会去岩洞的,弗罗尼亚。"拉杜尼说。年轻的女人为此感到有点失望,但接着马上又微笑着转向索诺兰。 呵,再年轻一次吧!“拉杜尼笑着说,”不过膜拜都那〈该部落崇拜的神——编者〉的女人们好像更能得到年轻人的欢心。大地母亲总是向能欣赏她的恩赐的人微笑的。 乔达拉将他的背架挪到圆木后面,走向火堆。在一个由绑在一起的骨头架子支起来的皮革锅中炖着一锅大杂烩。锅直接悬挂在火上,锅中的汤热到炖熟杂烩的温度,但还是远低于皮制烧锅的着火温度。皮革的燃点远比食物的沸点高。 一个女人递给他一木碗香气四溢的肉汤,并挨着他坐在圆木上。 他用石刀割着肉块和蔬菜,一种风干的块根,是他们从家中带来的,同时喝着碗里的汤。他吃完后,那女人又递给他一小碗香草茶。他感激地沖她笑了笑。她比他大几岁,已是一个成熟的俏丽妇女了。她微笑着走回来并再次坐在他的边上。 你能说泽兰达尼语吗?"他问 能说一点点,听还可以。"她说。 是否我应该让拉杜尼给我们介绍,或是我能直接问你的名字吗 她再次笑了笑,带着某种年长妇女的自持。"只有年轻的姑娘需要别人介绍。我叫拉那利亚。你呢?叫乔达拉吗 是的,"他回答。他可以感觉到她大腿的温暖,她以热烈的目光回报了他。他把手移到她的大腿上,她倾过身去向他靠拢,这给了他许诺。他点了点头表示贊同,尽管这完全是多余的。她向他的身后望着。乔达拉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拉杜尼正向他们走来。她舒服地待在他的身旁。看来只能等一会他们才能如愿以偿了。 第224页 拉杜尼与他们一起待了一会后,索诺兰与弗罗尼亚一起回到了火堆旁他兄弟的一侧。立即所有的人都围向二位客人。他们一起开玩笑,逗乐,不懂泽兰达尼语的人也通过翻译加了进来。最后,乔达拉决定将话头引向较严肃的话题。"你是否了解河流下游居住者的情况呢,拉杜尼 我们偶尔会有几个阿木奈来的客人。他们居住在河游下流的北方,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有时,所有的年轻人在旅行时都涌向一个地方。于是那儿就出了名而变得不那么激动人心了,他们又转向别的地方。整整过了一代人之后,就只有老一辈还能记得了,这时年轻人又将和第一次一样进行冒险了。所有的年轻人都以为他们的发现是最新的。尽管他们的老一辈早就做了同样的事情。 对他们来说这是新奇的,“乔达拉说,但他并没有陷入这哲理性的争辩。或许这很有意思但并不实用,他还是想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你能告诉我们一些有关他们习俗的事情吗?你是否知道他们语言中的任何词彙呢?问候方式呢?我们应注意些什么呢?什么会被认为是冒犯呢 我知道的并不多,而且都是旧闻了。几年前有一个男人向东去过,可他没有回来。谁知道,也许他决定住在另一个部落了。“拉杜尼说,”都说他们用泥土来做他们的都那,但那只是传说而已。我不懂为什么有人用泥土来创造伟大母亲的光辉形象,那玩意干后是很容易碎的。 或许仅仅是因为泥土来自于大地,有些人为此还用石头呢 当他说话时,乔达拉无意识地伸手到挂在皮带上的口袋内,摸了一下那个小小的石制女性形象。他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大乳房,突出的庞大腹部,丰满的髋部和大腿。胳膊和小腿就不重要了,主要地要突出母性的特徵,雕像的四肢只是象徵性的,连头部也只是个圆点而已,象徵性地让头髮遮住脸部,毫无特色。 没有人见到过敬畏的多尼的脸,她是大地的母亲,是古老的生殖神,万物之母,一切生灵的创造者和庇护者。是她赐给妇女以生育的能力。没有任何形象会体现她的伟大,也无人敢于展示她的面容。甚至当她出现在人们的梦中时,她的脸也不是清晰的,尽管男人们经常见到她年轻丰满的躯体。一些女人声称她们能依存于她的圣灵,乘风而飞,给人们带去好运或进行报復,她的报復也是伟大的。 要是她被激怒或遭到不敬,她会做出许多可怕的事,但最可怕的是剥夺一个女人对她想要委身的男人的神奇快感。据说,大地母亲和侍奉她的人能给予一个男人以足够的力量分享他所需要的任何数量的女人和随时随地,也可使男人既不能给女人带来快感,也不能为自己带来快感。 乔达拉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他口袋中石制多尼的下垂的乳房,心中企盼着他们旅途平安。这是事实,有些人再也没有回来,可这也是探险的一部分。这时索诺兰向拉杜尼提了一个问题,这使他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你了解周围的野人吗?几天前我们遇到了几个,我还以为当时我们要完蛋了呢!"索诺兰一下子吸引了大伙的注意。 发生什么事了?"拉杜尼问,话音有些紧张。索诺兰描述了他们与野人相遇的情景。 查洛利!"拉杜尼骂了一声。 谁是查洛利?"乔达拉问。 一个从托马西岩洞来的年轻人,一群暴徒的教唆者,他们干一些扮演野人的勾当。我们从未招惹他们。他们待在河的另一边,而我们待在自己的一边。如果我们渡过河去,他们会避开的,除非你待在那太久了。他们会警告你让你知道他们一直在监视着你。这就足够了。当你发现你正被一群野人观察时总会感到紧张的。 那当然喽!“索诺兰说。”但你说的野人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可没有招惹过他们。 这都是因为某些人精力过剩,他们互相激对方跑到野人面前去摸一下。要知道那些野人发怒时是很兇勐的。于是那些年轻人结成一伙去玩弄他们遇到的单个野人。围成一圈嘲笑他们,试着让他来追逐他们。虽然野人们力气大,可他们的腿比较短。一个男人总比他们跑的快,不过他总得跑就是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开始的,可接着查洛利就开始揍他们。我估计是野人抓住了他们中的一个,而其它的就冲上去保护他们的朋友。不管怎么说,他们就这样起了头,不过尽管他们几个对付一个野人,也得挂些彩才能脱身。 这我相信,"索诺兰说。 他们接着又干了更糟糕的事。"弗罗尼亚加了一句。 弗罗尼亚!这事令人厌恶!我不准你说!"拉杜尼说,他可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干什么了?“乔达拉问。”由于我们要经过野人居住的地方,我们必须知道。 我想你是对的,乔达拉。我只是不想在弗罗尼亚面前谈论这事罢了。 我已经是大人了,"弗罗尼亚声称,可她的语音中显示缺乏自信。 他看了她一眼,考虑了一下,好像是下定了决心。雄性的野人开始成对或成帮地外出,于是查洛利那帮人就无法得逞了。他们开始去戏弄雌性野人。可她们无法自卫。她们无法对付这种针对她们的挑逗,她们只会躲避和逃跑。于是那帮暴徒就开始一种戏弄她们的新游戏。我不知道是谁敢于开这个头,也许是查洛利刺激了他们。只有他才会做这种事。 第225页 到底他们干了什么事?"乔达拉追问道。 他们开始强迫雌性野人……“拉杜尼说不下去了。他跳了起来,狂怒不已。他真的发怒了。”这实在令人噁心!这是对大地母亲的不敬,亵渎了她的恩赐,真是畜生 你是说他们以雌性野人为作乐的对象吗?强迫她们吗?是对雌性野人吗?"索诺兰说。 他们还炫耀自己的行为呢!“弗罗尼亚说。”我决不会让我身边的男人在野人身上寻欢作乐的。 弗罗尼亚!不许你讨论这种事情!我不会准许你说这种骯脏、下流的词语!"拉杜尼说。他的怒劲过去了,眼神还很严肃。 好吧,拉杜尼。"她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乔达拉开始评论了。 这也许就是那个年轻人沖我来的原因。我想他们一定发怒了。我听别人说他们也是人,如果那是真的话… 我也听说过。“拉杜尼说,仍在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别信它!“”我们遇到的那帮野人的首领挺机智的,而且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行走。 狗熊有时也会用后腿走路呢!野人是动物!聪明的动物,但还是动物。“拉杜尼竭力控制自己,注意到整个人群有些反应。”除非你侵扰他们,否则他们是无害的。“他继续说,”我不认为它们是女人,我怀疑他们这帮害群之马是否明白这是对大地母亲的大不敬。这根本是一种折磨和耻辱。连动物也会感到厌恶,起来反抗的。 我想查洛利这帮人也给我们惹了麻烦了,“索诺兰说,”我想现在就到河的右岸去,以免真正到达大母亲河时,无法渡过去了。 拉杜尼笑了。现在他们终于换了话题,他的愤怒就像刚才爆发时那样快地消失了。"大母亲河的支流都是挺大的河,索诺兰。要是你想沿着她走到底的话,你就得习惯于渡河。我建议你们就在这边走,直至看见一个大游涡。大母亲河在流经平原时将分为若干支流,一些小支流要比大河容易渡过些。而到那时天气也会暖和些了。如果你想看一看阿木奈的话,过河以后向北走。 到大游涡到底有多远呢?"乔达拉问。 我会给你画一张草图的,“拉杜尼说,并拿出他的石刀,”拉那利亚,递给我那张树皮。也许其他人也能加上一些路标的。沿途可以渡河和打猎的地方应该是在夏季时河流转向南流的所在。 夏季,“乔达拉乐了,”我对冰和雪可是烦透了,我都等不及了,一直盼着夏天。我喜欢温暖的天气。"此时他注意到拉那利亚的腿又伸到了他的旁边,于是他再次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当傍晚时刻天空中出现第一批星星时,艾拉正小心翼翼地顺着陡坡向谷地走去。正当她走到崖石边上时,风突然停了,艾拉站了一会儿适应一下。但悬崖也挡住了傍晚的夕阳。当她到达谷底时,沿着小河岸边的密密灌木丛在晚霞的万道余辉中显现了一个杂乱的轮廓。 她狠狠地喝了一口河水,然后才看清她沿着绝壁走进这黑暗深谷时的路。她没有搭帐篷,只是抖开了毛皮将自己紧紧地裹在里边,背对着悬崖她感到要比躲在一览无遗的大平原上的帐篷中安全得多 了。在她入睡之前,她望了一会峡谷上空的满月。 她忽然尖叫着醒了过来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恐惧感传遍了她的全身,在她的脑海里和心中翻腾着。她瞪视着面前漆黑一片的夜空。一声脆响和一道闪电使她惊跳起来。她颤抖地看着一棵被雷电噼中的松树,树干缓缓地裂开,分成两半倒在地上。这简直是一幅超现实的图画,燃烧着的大树照亮了它自己死亡的场景,并将奇异的影子投在悬崖上。 在大雨的浇注下,火发出了一阵阵毕剥声和咝咝声后熄灭了。艾拉紧贴着崖壁站着,雨水夹杂着她的泪水在她的脸上流淌着。第一声远处的惊雷,使艾拉的记忆又死灰復燃,这是一个她每次醒来都不能清晰回忆的恶梦,而这个恶梦每次都给她带来不安和难以抑制的痛苦。紧接着一阵隆隆声,又是一道闪电,剎那间黑暗的夜空亮如白昼,使她看清了陡峭的崖壁和被雷电折断的参差不齐的树干。 艾拉浑身湿透,又冷又怕地颤抖着,她握紧她的护身符,想寻求一点保护。这部分地是由于雷鸣和电闪所产生的反应。艾拉不喜欢雷雨,可她已经习惯了,而且经常是雷雨所带来的好处比坏处更多。对地震还心存余悸,是地震这个恶魔给她的一生带来灾难性的损失和扭曲性的变化,世上再没有比地震更可怕的东西了。 终于她发现自己早已淋透了,她从背筐里拿出帐篷。她把帐篷盖在她睡觉用的毛皮上,然后将脑袋深深地埋进去。在她暖过身之后仍旧在发抖。但随着夜色转深,雷雨渐渐地小了下来,她终于睡着了。 早晨的晴空中充满了鸟儿叽叽喳喳的歌唱声,艾拉掀开帐篷愉快地打量着四周。一片绿色的世界,雨露在初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条向南流淌的小河转向东流时形成的一片宽阔的河滩上。 在河的对岸,一排深绿色的松树几乎长得与崖顶一般高。但任何树想超过河谷上沿的努力都被坡顶的高原大风所挫败。这使最高的树变得躯干庞大,被迫变得枝繁叶茂。所有的树都长在河岸和峭壁之间的狭窄地带中,有一些甚至连根都裸露在水中。 第226页 而在她所处的一边,布满岩石的河滩上游,弯弯的柳树将淡绿色的枝条垂进水中。高大的白杨上倒挂的树叉使树叶在微风中摆动。白桦树总是与高大的灌木生长在一起,藤本植物蔓生在树干上,河岸边长满了繁茂的各类灌木。 艾拉已在干旱荒芜的草原上走了很长时间,甚至已经记不清美丽的绿苗是什么样的了。小河流水闪闪发光,好像是在邀请她,她终于忘掉了风暴,跳跃着跑过河滩。她首先想到的是喝个痛快,喝够后她解开了包裹的长带子,取下她的护身符,跳进了水中,游离河岸,她深深地潜下去,游向陡峭的对岸。 清凉的河水洗掉了草原带给她的灰尘和污垢,使她觉得很舒服。逆流而上,渐渐地感受到不断增强的阻力,当接近使水流变窄的断壁时水越来越冷了。她在水中翻了个身,借着河水的力量,顺流向下游飘去。她仰视着两岸崖壁之间的深蓝色天空,忽然注意到河滩上游的崖壁上有一处黑暗的洞口。那是否是个住人的岩洞呢?她兴奋地猜想,可马上觉得那不会是事实。 年轻的女人涉水返回河滩,坐在暖和的石头上晒干身上的水。在附近灌木林中快乐地飞翔着的鸟儿吸引了她的目光,它们从地上叼起被夜雨淋出来的虫子,飞掠过长满浆果的树丛。 看那些野草莓,长得多大呀!她想。鸟翅的扑动声将她引向灌木丛,她坐了下来,把一只甜而多汁的草莓放进嘴里。在她吃够了后,她洗了洗手,戴上护身符,对着她那污迹斑斑的包裹皱了皱鼻子。她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现在她又在考虑如何活下来了。她在干旱的草原上所生的那种绝望无助的情绪被这青翠的山谷驱散了。野草莓与其说餵饱了她,还不如说刺激了她的食慾。她想吃一些更丰富的食物。她回到睡觉的地方取出她的弹石带,把被雨水淋湿的帐篷和毛皮衣物铺在被太阳晒热的石头上,然后背上她那骯脏的包裹,开始寻找光滑的卵石。 她走近河滩时才发现在河滩上不光有石头,还到处有暗灰色的浮木和被漂白的骨头。在一处突出的岩壁上无数的白骨堆成了一个小丘。狂野的春季山洪将许多大树连根拔起,并沖走一些不小心的动物,把它们捲入狭窄多石的上游河道。咆哮的河水夹带着这些牺牲品在崖壁上碰撞,撕扯。艾拉见到了许多巨大的鹿角,长长的骏犁角,以及大量弯弯的象牙堆积在一起,甚至连硕大无朋的勐犸也不能倖免。还有一些冰砾也混杂着堆在一起,可当艾拉看见了几块中等大小的灰白色石头时,她眯起了眼睛。 这可是燧石呀!她看清了以后对自己说。我敢肯定。我需要一把石斧把它们敲开看一看,但我肯定没错。艾拉满心兴奋地在河滩上寻找着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一块可以舒服地拿在手中的鹅卵石。她终于发现了一块,并用它将那块灰白色石头外层敲开,露出了里面光泽暗淡的深灰色石头。 这是燧石!我知道它是的!她飞快地思索着如何制造她所需的工具。我甚至可以做一些梭镖了。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无法破碎的一些东西了。她又掰下几块沉重的石头,这些是被奔腾的河水从上游石灰沉积层中沖刷下来的。这个发现给了她勇气去寻找更多新奇的东西。 峭壁突出在河弯之中,使奔腾的流水减缓了速度。而在河流的其它地方,河水不深,可以涉水而过。当艾拉仰头看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她在山上曾经俯视过的河谷如今在她的面前展了开来。 在河湾处,河流变宽了,河水浅得可看见下面的石头,冒出许多气泡。在对岸的陡壁下河水转向东流。沿着两岸,树和灌木拼命地向上生长着,崖壁使狂风对它们无能为力。在她的左边,右屏峰的后面,河谷改变了方向,它的坡度逐渐变缓直至与北方及东方的大草原融为一体。前方是一片长满成熟了的牧草的大平原,在北风的吹拂下牧草像波浪似的起伏着。一群草原马在山腰上悠闲地享受着芬香的青草。 艾拉,在这美丽而宁静的大自然美景中陶醉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干旱荒芜的大草原中能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年轻的女人远远地打量着马群,被它们深深地吸引住了。它们结实而健壮,长着短短的腿,粗脖子。下垂的鼻子嵌在大大的脑袋上,令她想起了部落里的一些男人的模样。它们有着粗厚的毛皮和短而硬的鬃毛,其中一些毛色发灰,但多数是浅黄色,间于棕色和草黄色之间。一只草黄色的雄马站在一边,艾拉注意到旁边有几匹同色的马驹,雄马昂起头,摇晃着它的短鬃毛,嘶吼了一声。 为你的家族感到自豪吗?对不?"她向它作着手势,微笑着。她走向那片灌木丛生的溪边空地上,她发现了几种药物,不觉想起了它们的药用和营养价值。可此时只有食物才是她的目标。 她注意到了一些叶子和干枯的花茎,标明在地下几英寸深处会有一些野萝蔔,但她就像没有看到似地走了过去。她敏锐的眼睛发现了一只野兔,此时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到如何获取猎物上了。 她以一个熟练的猎人所特有的轻巧脚步,顺着动物所留下的新鲜粪便,被压倒的杂乱枯草,和留在土中的些小痕迹,她终于发现了藏在伪装下的猎物,她将弹石带从腰间的皮带上解了下来,从包裹中取出两块石头。当野兔逃出的时候,她已作好了准备。凭着多年训练出来的弹无虚发的技巧,飞快地射出一块石头,紧接着第二块,随即听到了令她满意的“扑扑”声,两颗石弹都击中了猎物。 第227页 艾拉拾起了她的猎物,想起了当年她刻苦练习双石技巧时的情景。过份的自信令她尝试去猎取一只猞猁,可结果使她明白了自己能力的局限性。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练就了瞬间连续射出二块石头的本领。 在她回来的路上,她从树上砍下一根树枝,将一端削尖后用来挖出地下的野萝蔔。在她返回河滩前又砍下一根叉形的树枝。她放下野兔和野萝蔔,从背筐拿出钻火木和板,将埋在骨头堆里的大块干木柴收拾在一起,并在大树的树干下採集了一些落叶。然后她削下一些灌木老茎上的舒松多纤维的表皮和芦苇果实上的绒毛。 她找到一处可以很舒服地坐下来的所在,把木头按大小分成类,分别用于引火和点燃,并把大的木头堆在自己的身旁。她检查了一下藤蔓制成的钻火板,用石刀在一端挖了一个小槽,并将风干的隔年猪尾草茎伸入孔中试了一下大小。她将干透的野草卷在多纤维的树皮中,放到钻木板的小槽下面,并用脚踩住,接着将猪尾草的一端塞进小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钻木取火需全力以赴。 艾拉用双手的掌心夹住木棍的顶端,开始来回搓动木棍,开始尽力向下压。在她转动木棍时,由于还要施压,她的双手慢慢地下滑,差一点就要碰到钻火板了。如果有人帮忙的话,此时那人就得在顶部接着转动木棍。可她只有一个人,只好当实在无奈时,尽量快地将手移到顶部继续转动木棍,决不能使转动节奏慢下来,也不能减弱压力,否则摩擦所产生的热量将会散失,而无法集聚足够的热量来点燃木片。这实在是一件累人的活,而且中途还不能停顿。 艾拉全身心地投入了取火的劳作中,不停地转动,全然不觉眉心间渗出的汗水已淌进了她的眼睛。在持续不断地转动下,洞加深了,从软木中钻出来的木屑越积越多。她开始闯到了烟味,但在她看到冒烟之前,发现木槽处变黑了,这激励着她继续努力地工作,尽管手臂已酸痛难忍了。终于一小块灼热的木炭烧穿了取火板,掉落在取火板下方的干木屑上。下一步更为关键,要是不小心让这点火星熄灭了的话,她就得从头开始。 她弯下了腰,脸离燃烧的木炭近得能感觉到它的热度,小心翼翼地吹着火炭。她眼看着木炭随着她的一唿一吸变得一明一暗。她将一小卷树皮放到烧红的木炭上,看着树皮点着后又灭掉了。终于一小点火星冒了出来。她更加使劲地吹着,同时加入了更多的木屑,在她有了一小堆火之后,开始投入木柴。 在粗大的浮木也烧着后,她才算放下了心,这时艾拉歇了一会。她又捡了一些木头堆放在一边。接着她用一根带槽的稍大一些的工具,将她才刚用来挖野萝蔔的绿枝的树皮剥下来,把叉状的树枝倒插在火堆的两侧,把它们的上端紧紧地靠在一起,接着开始剥野兔的皮。 当火苗熄灭后变成一堆灼热的木炭时,野兔也收拾干净可以烤吃了。她开始将野兔的内脏用皮包起来准备埋掉,就像她一路上做的那样,但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可以利用这张野兔皮,她想,这只需要一二天时间来…… 她把野萝蔔在河水中洗干净,顺便也洗去了她双手上的血迹,并用车前草的叶子将野萝蔔裹起来,这种多纤维的叶子是可以食用的,但她又不禁想起也可用它们来包扎伤口。她把包好的野萝蔔放在炭火旁。 她坐下来歇了一会,接着决定把野兔的毛皮收拾出来。在她的食物烧好后,她已把毛皮上的血管、毛囊和黏膜用刮刀清理干净了,思索着如何缝制一件新皮衣。 她边干边哼着一首无调的歌,并漫无边际地遐想了起来。也许我应该在这待几天,以便做完这件皮衣。也该制作一些新用具了。也许还能到达上游崖壁上的那个岩洞。烤熟的野兔香气四溢,但她仍漫游在胡思乱想之中。一个崖洞可以让我避雨,尽管它没有什么其它用处。 她站起身来吐了一口唾沫,继续在毛皮的另一侧干了起来。我不能在此久留,,我必须在冬天到来之前找到人群才行。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她的注意又回到了时常闪现在她脑海中的内心的骚动之中。伊扎说过在大陆上还有许多其他种类的人,但他们到底在哪里呢?伊扎,我到底该怎么办呢?不知不觉地眼泪流出来。喔,伊扎,我真想你啊!还有克莱伯,尤芭,当然还有杜尔克,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多想见到你啊,我的杜尔克,可这太难了。你不是个畸形儿,只是有点与众不同罢了,就像我一样。 不,不像我。你是部落的一员,你只不过会稍高一点,你的头部与别人有点不同而已。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猎手的。一个出色的赛跑手,比任何人都跑得快。你会在家族大会上赢得所有比赛的。也许摔跤你不一定行,你不会那么粗壮,可你会很结实的。 可谁会和你玩循声找人的游戏呢?谁会和你一起尽情地欢笑呢?我不能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了,艾拉责备着自己,用手背擦干了眼泪。我应该为你有爱护你的人们而高兴,杜尔克。当你长大后,尤拉会成为你的配偶的。奥达己答应要为你把她训练成一个好女人。尤拉也不是个畸形儿,只是她也有点特别罢了,像你一样。可我真怀疑自己是否能找到配偶了。 艾拉跳了起来去查看她的食物,她只是想做点什么事去分散注意力。食物比她最喜欢吃的还是差点火候,但她觉得也对付了。 第228页 小而灰黄色的野萝蔔已经变软并散发出甜甜的香味。她禁不住思念起内陆海边随处可见的盐来。不过她已飢不择食了。她让剩下的野兔肉在火上继续烤着。当她处理完野兔皮后,尝了尝兔肉,觉得香多了。 正午的时候,她决定去看一看那个洞。她脱下衣服,游过了河,攀着树根爬出了深深的河水。几乎是垂直的绝壁可不容易攀登,使她对自己的动机是否有价值产生了怀疑。当她到达洞前的狭窄突出部时,她彻底地失望了,这只不过是崖壁上的一个较深的凹陷而已。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堆鬣狗的粪便,这使她想到一定还会有一条比较容易到达草原的通道,不过再也不会有更大的洞了。 她转身开始往下走,越走越远。在河流的下游和另一较低的悬崖处,她能看到突出在河弯里的那块岩石。这是一个宽阔的突缘,而在它后边悬崖的一侧好像有另一个洞,要深得多的洞。在她立足处,可以看见一条陡峭但还可攀登的小道。由于兴奋,她的心跳加快了。只要那是个洞,不管会有多深,她总算有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来消磨夜晚了。她下到一半就跳了下去,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个究竟。 昨晚我下来时肯定是错过了它,在她开始往上爬时她就想了起来。大概那时太黑了看不清它。此时她突然想起一定要小心点才能接近陌生的洞穴,她返了回去拿自己的弹石带和石块。 虽然她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但由于光线很好,她不必藉助于手。几千年来河水沖刷着对岸,而她所在的一边就没有那么陡。在她接近突出的岩石时,艾拉拿好了弹石带,更小心地向前挪动。 她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倾听着是否有唿吸声或脚步声;寻找着近期动物冬眠留下的痕迹;闻着空气中可能有的食肉动物的独特气味、新鲜粪便的臭味和腐肉的刺鼻味;张大着嘴让舌头上的味蕾也参与这种搜索;让她裸露的皮肤也去感受可能来自于洞口的微小的身体发出的热气;在她悄无声息地靠近洞口时连她的直觉也动员了起来。她紧贴着崖壁,爬到黑暗的洞口,向里张望。 洞内一无所有。 向西南方的洞口很小,洞顶比她的人稍高,她伸手即能够到。在进口处洞口下斜,然后平伸出去。被风捲入洞内的黄土和在洞中住过的动物带进来的碎石形成了一层表土。尽管高低不平和充斥岩石,洞内的地面还是覆盖了一层干而硬的表层。 在她巡视了一周后,艾拉没有发现任何迹象能表明近期内山洞被占有过。她轻轻地走进洞中,洞内与外面阳光照耀的岩山相比要冷得多了,她的眼睛一时也无法适应洞内昏暗的光线。洞中比她想像的要亮的多,而当她继续深入后,她才明白箇中原因,她看到了入口上方有一个小洞,阳光从那里射了进来。这个小洞还有另一个明显的用处,即生火的烟可以冒出去而不会闷在洞顶处。 一当她的眼睛适应了洞内的光线后,她惊奇地发现她能清楚地看见一切。透进来的光线真是太妙了。洞内不大也不算小。洞的两侧从洞口向里逐渐变宽,直达一面笔直的内壁。基本上像一个顶点在洞口的三角形东岩壁比西岩壁长一些。洞中最暗处为东岩壁的底角处,所以艾拉决定先探索该处。 她慢慢地顺着东侧的洞壁探索着,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裂缝或通向可能带来威胁的通道。在黑暗的角落附近,岩壁上脱落的石块在地面形成杂乱的一堆。她爬上了石堆,发现像一堵墙,而在另一边是一处空地。 她想弄一个火把,但接着就改变了主意。她既没有听到,闻到,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生命的信息,她还能看得更远一些,但同时一无所获。她把弹石带和石头拿在手中,后悔着没有把包裹带在身上,不然就可以放下手中的弹弓和石头了。她继续爬上了石墙。 黑暗的空地不高,她必须蹲下来才能进去。其实这只是个倾斜的洞顶和地面形成的壁龛。在壁龛的深处,有一堆骨头。她拿了一根骨头,然后顺着底壁爬下来,转向西岩壁爬回洞口。除了小壁龛之外,这是一个封闭的洞,没有其它的隐密之处和通道了。它给艾拉的感觉是既舒造又安全。 当她走向洞口平地的另一端时,艾拉用手挡住眼睛环顾着四周。她正站在突出的岩石顶端。在她下方的中侧是那堆浮木、骨头和多岩的河岸。而在左边,是深深的河谷。远方,河水再次转向南去,绕过对岸陡岩的根部,而左岸岩壁则变平缓向大草原延伸。 她观察着手中的骨头。这是巨鹿的长长的腿骨,早已干枯了,一排牙印清晰地留在骨头上,说明已被咬开吸食骨髓。从牙印的形状和啃咬的方式看似曾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但她很快就确信这是一头猫科动物干的。她比部落中的任何人都更了解食肉动物。她的狩猎本领就是在这些动物身上练出来的,不过只是指中小型的食肉动物而言。这些牙印只可能是一只大山猫,一头非常非常大的猫科动物留下来的。她转过身来,再次审视了一遍山洞。 一只穴狮!这山洞一度曾是穴狮的巢穴。壁龛是雌狮生小狮的理想处所,她想。也许我不该在山洞中过夜吧?这并不安全。她再次将骨头观察了一遍。可这已经是一个很旧的痕迹了,这个洞肯定已多年没有被占用过了。不管怎样,在山洞生一堆火是能吓走任何动物的。 第229页 这真是个理想的洞穴。很难找到这么好的。里面的空间很大,又有良好的土层。我想无论如何洞内也不会变湿,春季的山洪无法到达山洞的高度。而且还有一个当烟囱用的小洞。我想我要马上去拿我的毛皮和背筐,并捡一些木头来生一堆火。艾拉急急忙忙地下到河滩。回来后她把帐篷和毛皮铺在洞口的突缘上,把背筐拿进洞中,又捎上来几根木头。也许我还要拿几块砌炉子的石头上来,她一边想一边又开始向河滩走去。 然而她停了下来,干啥我需要砌火塘的石头呢?我也就在此待几天而已。我还要去寻找人群。我必须在冬天前找到他们…… 如果我找不到人群怎么办?这种想法己折磨她很长时间了。不过她从前总是避免仔细地考虑这一问题;其结果太可怕了。在冬天到来前我要是仍找不到人群我该怎么办呢?我没有足够的食物贮备。我没有一个干爽温暖的地方藏身,躲避雨雪。也没有山洞来 她又看了一眼山洞,环顾了一下美丽的河谷和远处草原上的一群野马,她的眼光最终又回到了山洞。这是一个专为我准备的完美山洞,她自言自语道。我肯定很难再找到这么理想的山洞了。河谷也是如此。我能够收集,狩猎和贮存食物。这儿有水,有足以过冬的木头,甚至够用好几个冬天,同时还有燧石。又没有风。除了人之外,这里什么都有了。 我不知道是否能单独应付整个冬天。但季节已经够晚了。我必须马上开始贮存足以过冬的食品了。如果我仍无法找到人群,天知道我是否能找到?就算我找到了人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收留我?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们。他们中的一些一定会像勃劳德那么坏。看看他们是如何对待奥达的就知道了。她说过那些人强迫她就像勃劳德强迫我一样,他们也是我要寻找的人群中的人。她说过他们看上去像我。是否他们全都那样呢?艾拉再次看了一下山洞和河谷。她环绕着崖壁的突缘走动,将一块松动的岩石踢下崖壁,盯视了一会马群,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马群,“她说,”我会与你们在一起待上一段时间。等到下个春天我再开始寻找其他人。对,如果我不做好准备过冬,我就无法活到下一个春天。"艾拉对马群含煳不清地嘟哝着。她发出的音符只不过是几个名词或是用来加强丰富复杂的,她用于代替语言的优美流畅的手势。这是她仅能记得的语言了。 在她下定决心后,才感到了一种放松的舒畅。她曾对离开山谷继续在干旱的大草原上漫游感到畏惧。对一切继续向前走的想法感到恐惧。她跑向多石的河滩,蹲下身来捡起她的包裹和护身符。在她拿起小皮革袋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一小块冰块的闪光。 仲夏时哪来的冰呢?她感到迷惑不解,捡起了这个冰块。它一点也不凉,有着清晰的轮廓和光滑的平表面。她把它在手中翻过来倒过去,欣赏着在阳光下闪亮的多面体。忽然一下当她把它转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时,太阳光被分解成七彩散射了出来,她屏住唿吸看着被她手中的“冰块”投射到地上的彩虹。艾拉从未见到过一块纯净的石英晶体。 水晶和燧石及河滩上的许多岩石一样,是飘流过来的,而不是就地生成的。这种闪光的石头是由于某种强大的力量从它的产地冲下来的,就像与它类似的冰块解冻时被顺流冲下来一样,直到它在冰川的溪流中沉积下来为止。 突然,艾拉感到了一股比冰冻还冷的寒意渗入了她的嵴髓,她坐了下来,一想到石头的含义她发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起了克莱伯很久前告诉她的一些事情,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 那是一个冬天,老多夫讲了许多故事。她在为多夫刚讲完的一个传说感到惊奇,就向克莱伯请教,这使她了解到了图腾的意义。 图腾需要一个固定的居所。它们也许会离开长期无家可归的人们。你不想你的图腾离开你吧!是不是 艾拉伸手抓住了她的护身符。"我的图腾是不会在我单独一人无家可归时离我而去的。 那只是他想考验你罢了。图腾为你找了一个家,对吗?洞狮是一个强大的图腾,艾拉。他选择了你,他已决定永远保护你,因为他选择了你,但所有的保护神都希望有个家。如果你请求他的话,他会帮助你的。他会告诉你怎么办才是最合适的。 我怎么能知道呢,克莱伯?“艾拉问道。”我从未见过洞狮的灵魂。你怎么能知道他在告诉你什么呢 你根本无法见到你图腾的灵魂,因为他是你自身的一部分,在你的心里。然而,他会告诉你的。只是你必须学会去理解。如果你需要做出一个决定,他会帮助你的。在你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时,他会显示迹象让你知道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迹象呢 这很难讲?通常是一些特殊和不寻常的事物。可能是你从未见过的石头,也可能是一种对你来说具有某种意义的特殊形状的树根。你必须学会全身心地去理解,而不是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去感受;那样你就会清楚了。但是,当那个时刻来临也即你发现了你的图腾留给你的迹象时,把它放进你的护身符,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洞狮,请告诉我你是否仍在保护我?这是不是个迹象?我的决定是否正确?是你要我留在这个河谷里的吗 第230页 艾拉把闪亮的水晶捧在双手中贴近眼睛,想试着像克莱伯似的进入冥想之中;试着用她的身心去倾听;试着去找到一种方法来证明她伟大的图腾并未舍她而去。她回顾起了自己是怎样地被强迫离开,是怎样地歷尽艰险越过草原去寻找她自己的部落,照伊扎所言一直向北走去。向北,直到…… 我的洞狮啊!是我的图腾让他们来告诉我转向西去,将我引导到这个河谷来的。他想让我来发现这儿。他厌倦了漂泊,他也想让这块成为他的家。而且这个将要成为家的洞穴以前也是洞狮的家。这里使他感到舒畅。他仍旧跟我同在!他没有抛弃我 内心的理解使她从她本人也没有感觉到的紧张情绪中解脱了出来。她微笑着擦去了泪水,继续去解开扎住小袋的绳结。她把小袋中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然后再一个个地捡起来。 首先是一条红色的赭石。部落中的所有人都有一块神圣的红石头;这是每个人的护身符中的首要物品,在大莫格乌为他们指明图腾的那一天就给了他们。各人的图腾当他刚出生时就已经被指定了,但艾拉在她五岁时才知道了她的图腾。克莱伯在伊扎发现她不久并被部落的人接受后就当众宣布的。艾拉一边擦着她小腿上的四个疤痕,一边看着另一样东西,一块软体动物的化石。 这好像是一个海生动物的贝壳,但这可是块石头,是她的图腾给与她的第一个信息,用以制裁她用弹弓打猎的决定。她的猎物只是兇勐的食肉动物,不是可用作食物的动物,因为部落不允许她将猎物带回,那样只能白白地浪费掉了。可食肉动物更狡猾,更危险。在与它们的周旋中,艾拉的狩猎技能得到了提高。艾拉捡起的第二样东西是她的狩猎避邪物,一块小小的,椭圆形的,带有赭红色标志的勐犸象牙。是在那次可怕而激动人心的宣布她为狩猎女人的庆典上布仑亲自给她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那是克莱伯扎的,是为了向古老的狩猎神献祭取血而扎的。 下一件物品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几乎又使她落泪了。她用紧握的拳头牢牢地捏着三块黄铁矿的结核,这是她的图腾在预示她的儿子将活下来时给她的。最后一件是一块黑色的二氧化锰。在她成为女巫医时,神灵送给她的,一块具有全部落人部分灵魂的珍贵物品。忽然,一个想法纠缠在她的脑海中。那是否意味着勃劳德咒死我时,也咒死了部落中所有的人呢?在伊扎临死时,克莱伯拿回了灵魂,这样她就不能带着他们去往冥界了。可没有人从我这儿要回灵魂。 一种可怕的感觉笼罩着她。自从在家族大会上克莱伯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得知了她与众不同后,有时她就有这种奇怪的困惑之感,好像他将她改变了似的。她有着一种刺痛全身的噁心和虚弱感。对她的死可能给部落带来的灾难感到恐惧。 她试着摆脱这种想法。她拿起了皮袋,把她的收藏物一件件地放了回去,又加进了那块水晶。她重新系好护身符,并查看了一下皮带是否被磨损了。克莱伯曾告诉过她要是她丢掉了这个护身符她就会死去。在她将它放回去时她感到它稍稍地变重了。 孤独地坐在多石的河滩上,思索着在她被发现之前的事情。她无法记得她过去的任何事情,只知道她是如此地与众不同,又高又白,她的脸一点也不像部落中的其他人。她曾经见到过无风时池塘中她自己的倒影,看上去太丑了。勃劳德总是这么告诉她,而部落中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她是一个又高又丑的女人;没有人会要她的。 可我也从来不需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想。伊扎说过我需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会不会外族的男人比这个部落的男人会对我好些呢?绝没有人想要一个又高又丑的女人的。也许最好还是待在这儿。甚至在我找到了外族人后,如何会知道我能找到一个配偶呢 草原上金黄色和绿色间杂的高大野草被还未成熟的种子压弯了身子。乔达拉蹲得很低,透过弯弯的野草所形成的缝隙瞭望着马群。空气中瀰漫着浓浓的马的气息,这并不是从马群处刮来的风带过来的气味,而来自于擦在他身上和夹在腋窝里的新鲜马粪发出来的,这可以使他在颳风时掩盖自身的气味。 灼热的阳光照射着他青铜色背上的汗珠而闪闪发亮,一排细细的汗珠流淌在他的脸颊上,这使沾在他额上被太阳漂白的头髮变黑了。一根长长的带子从他脖子上的皮绳处挂了下来,被风吹着不住地打在他的脸上。苍蝇绕着他嗡嗡地飞舞,偶尔停在他的身上,他的左腿由于长久地蹲伏而感到酸痛。 这些都没有打扰乔达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匹紧张地打着响鼻来回走动的雄马上了,它好像已意识到了正在逼近的危险。雌马们仍在吃草,不过在它们看似无意的漫步中,母马们把自己隔在小马和两个男人之间。 咫尺之外,索诺兰也同样紧张地蹲着,他的右肩上扛着一支梭镖,左手里握着另一支,他看了一眼他的兄弟,乔达拉正抬头望着一匹褐色的母马。索诺兰点了点头,迅速调整了一下梭镖的平衡,准备投掷。 好像有一个信号似的,两个男人同时跳了起来,向马群冲去。那匹雄马转过身去,嘶叫着向马群报警,然后又转回来朝着他俩。乔达拉径直朝雄马跑去,大声地叫喊着,想将它吓跑。在此同时索诺兰向母马投出了梭镖。乔达拉的目的达到了,雄马以为是遇到了咆哮的食肉兽而感到害怕,而猎手们总是潜行而至的。它光是沖乔达拉嘶叫着,然后躲开并随着马群疾驰而去。 第231页 兄弟俩在后面勐追,雄马看见雌马在身后倒了下去,就去踢它想让它继续跑,两个男人冲着它又喊又摇手,可这次雄马站在他俩和雌马之间不动地方,挡住了他俩,同时又在推雌马起来。雌马蹒跚着又跑了几步,终于一头摔倒,垂下了头。索诺兰的梭镖刺穿了它,红色的血流弄脏了它灰色的皮毛,从它缠结的毛髮中滴了下来。 乔达拉靠近前来,瞄准并投出了他的梭镖。雌马抽搐着,跌跌撞撞地又跑了几步再次跌倒了。第二根梭镖刺中了它的厚脖子,在硬鬃毛下颤动着。雄马慢慢地向它跑去,用鼻子温柔地嗅着,然后,转过身来发出一声挑战的长鸣,飞快地跑去保护活着的马群。 我去把包裹拿来。“索诺兰一边和乔达拉走向倒在地上的母马,一边说,”把水弄到这儿比把马挪到河边要容易的多了。 我们用不着什么都要,只拿上我们需要的就行了,这样就不必将水提到这儿来啦。 索诺兰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我去弄一把斧子将骨头噼开。 他向河边走去。 乔达拉从套中抽出他的骨柄刀深深地切入马的喉咙,他拔出梭镖,看着马头下的血泊。 当你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时,可得谢谢她。"乔达拉对死马说。他把手伸进袋子,不自觉地抚摸着那个大地母亲的雕像。泽兰达尼说得对,他想,要是大地的孩子们忘记了是谁提供给他们的一切,总有一天当他们醒来时会发现自己无家可归。他握紧了小刀准备分享大地母亲的馈赠。 我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了一只海鸟,“索诺兰回来时说,”看起来我们不光是餵饱了自己。 大地母亲不喜欢浪费,“乔达拉说,血一直浸到了他的肘部,”一切都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回到她的怀抱。来,帮我一把。 你知道,这是在冒险,“乔达拉说着将另一根木棍扔到小火堆上。几点火星随着烟尘飞溅了出来,又消失在暗夜中。”冬天来临时,我们怎么办呢 到冬天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呢!我们肯定能在那之前碰上人群的。 如果我们现在转回去,那肯定是会遇上人群的。我们至少可以在冬季来临之前到达洛沙杜奈。“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弟弟,”我们甚至一点也不知道大山的这一边的冬天会是怎样的。这里比较开阔,没有屏障,能生火的树木也不多。或许我们应该回去找一下拉杜尼,他们也许能给我们一些有益的忠告,告诉我们如何在这种环境中生存。 要是你想回去就转回去吧,乔达拉。我将单独继续这次旅行……不过这并不是说我不喜欢有你作伴。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回去,“他转过身去盯着火堆。”我不知道这条河会有多长。看哪,“他指着闪烁着月光的河水。”她是所有河流的伟大母亲,是不可预知的。当我们出发时,她流向东方,可现在向南了,而且分成这么多的支流。有时我真怀疑我们是否是沿着正确的河道。我寻思我并不相信你会走到头,而不理会到底有多远,索诺兰。此外我们就算遇到人群,你又如何确信他们会是友好的呢 这就是旅行的意义所在,去发现新的地方,新的人们。你要抓住机遇。喔,我的兄长,要是愿意你就先回去吧,我是认真的。 乔达拉盯视着火堆,将一根木棍有节奏地在手掌上轻轻地敲打着。突然他跳了起来,将木棍扔进了火堆,引爆出一片火花。他走过去察看二根木桩之间悬挂着的用于晾干肉片的麻绳。"我干吗非要回去呢?换句话说,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为了下一个河流,为了下一次日出,为了下一个女人。"索诺兰说。 就这么多吗?在你的生命中就只有这些要求吗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你来到了人世,在你的一生中应尽量生活得好一些,总有一天你会回归大地母亲的。以后的事就谁也说不清了。 总应该还有一些其它的活着的理由吧。 要是你想到了,请告诉我,“索诺兰打着哈欠说,”现在我只盼望着天快亮,可我们得有一个人醒着,或者再多生几堆火以防食腐动物明早来临之前叼走那几片肉。" 睡去吧,索诺兰。我守在这儿,无论如何我会睁眼躺着的。 乔达拉,你操心的太多了。如果你累了务必喊醒我。 当索诺兰钻出帐篷时天已经大亮了,他擦了擦眼睛,伸了个懒腰。"你整宿都没有睡吧?我告诉你喊醒我的。 我一直在思考,毫无睡意。要是你想喝的话,那里还有一些鼠尾草茶。 多谢了。“索诺兰说,他舀了一碗沸水到木碗中。他蹲在火堆前,双手捧着茶碗。早晨的空气还是充满着凉意,草上沾着露水,而他只裹着一块腰布。他看着河边芬芳的灌木和树丛中翻飞并叽叽喳喳乱叫的小鸟群。一群在河道中间长满柳树的小岛上筑巢的鹤正在抓鱼当早餐。”呵,你做出决定了吗?"索诺兰终于开了口。 决定什么呀 找到生命的真正意义。当我睡觉时,你不是在思索吗?虽然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啥你会整夜地睡不着觉。现在要是周围有个女人的话……你大概会在柳树丛中享受多尼的恩赐吧 你觉得要是我干了的话会告诉你吗?“乔达拉笑着说。接着他的微笑僵住了,”小弟弟,你用不着用蹩脚的笑话来逗我,只要你愿意我会与你一起走到河流的尽头的。不过,到那时你又怎么办呢 第232页 那取决于在那儿我们会面临的情景。我想最好的事就是睡大觉。你这个人要是陷入某种情绪之中则是最不好相与的伴侣了。我很高兴你决定与我一起走。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坏脾气和你的一切了。 我告诉你,得有人帮助你脱离困境。 我吗?说实在的我真希望现在能遇到点小麻烦。那总比在此坐等这些肉被晒干要好一些。 要是天气不变的话,那也就只要几天工夫罢了。不过现在我还难以确信是否应该告诉你我看到的东西。"乔达拉眨着眼睛说。 快点,大哥。你知道你肯定会…… 索诺兰,河里有一条大的不得了的鲟鱼……不过没有必要去抓它,因为你不会在这儿等鱼晒干的,是吗 到底有多大呀?"索诺兰说着,站起来急不可待地看着河面。 太大了,我都不敢肯定咱俩一起能不能拖得动它。 绝没有那么大的鲟鱼。 我确信它有那么大。 你指给我看吧。 你以为我是谁呢?是大地母亲吗?你以为我能让一条鱼出现并显示给你看吗?“索诺兰看上去有点委屈。”不过我会告诉你我在哪儿见到了它的。"乔达拉说。 两个男人走到河边,站在一棵倒入水中的大树旁。好像是在引诱他们,一个巨大的黑影悄悄地从下游而来,停留在树下的河底处,水流在微微地起伏着。 那一定是所有鱼类的祖宗。"索诺兰低语道。 可我们能把它弄上岸吗 我们可以试一试 这足以全部落的人享受一顿了,可能还要多。我们拿它怎么办呢 你不是说过大地母亲是不会让任何东西浪费掉的吗?鬣狗和狼獾会吃掉剩余的一切的。让我们准备好梭镖吧,"索诺兰说,并急着想试一试。 梭镖不好使,我们得用鱼叉。 要是我们停下来做鱼叉,鱼会跑掉的。 要不用鱼叉的话,我们休想抓到它。它能摆脱梭镖,我们需要一个带倒钩的东西。很快就能做一个。瞧那棵树。我们只要砍掉坚实的树叉下面的枝条,不必考虑将它加固即可,因为我们只用一次,“乔达拉在空中比划着名以加强他的说明,”然后把树枝切短削尖,我们就有了一个倒钩…… 不过要是在我们做好鱼叉前它跑掉了该怎么办呢?"索诺兰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经两次见到它在那儿了,看起来那儿好像是它喜欢待的地方。它也许还会回来的。 你能知道那要等多久吗。 你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吗 索诺兰笑着耍了个鬼脸,“那好吧,你赢了,我们去做鱼叉吧!”他俩转过身来往回走,可马上就惊奇地停了下来。几个男人包围了他俩,而且明显地带有敌意。 他们是哪儿冒出来的呢?"索诺兰哑着嗓子说。 他们肯定是看到我们生的火了。天知道他们在此有多久了。我整夜都在防备着食腐动物。他们可能一直在等待机会,直到我们做了傻事为止,比如说把梭镖留在了身后。 看起来他们不太友好,没有一个人做出表示友好的手势。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尽量表示出你的最友好的笑容,小兄弟,你向他们打手势招唿一下。 索诺兰竭力地思索并露出自以为是充满自信的微笑。他伸出他的双手并向他们走去。"我叫索诺兰,从泽兰…… 他前进的步伐被一支扎在他脚旁的梭镖制止住了。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乔达拉 我想该他们主动了。 一个男人用他俩不熟悉的语言说了些什么,另外两个朝他们跑了过来。用矛尖指着他俩,并赶着他俩向前走。 朋友,你们不必发火,"索诺兰说,同时感觉到了矛尖的压力 在你们拦住我俩时,我们正向那边走呢。 他们被带到营火旁,被粗暴地推倒在火堆的前面。那个讲过话的男人又下了一道命令。几个人立刻爬进帐篷,把一切东西都翻了出来。背架中的梭镖被拿走,其它的东西被倒在地上。 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索诺兰叫了起来,并想站起身来。然而又被迫坐了下来,他感觉到一股血液的细流正从他的胳膊上淌了下来。 放松点,索诺兰。“乔达拉告诫他,”他们看起来很生气。我想他们现在可能失去了理智。 这是待客之道吗?难道他们不懂得旅途中行李是不可侵犯的吗 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索诺兰 什么话 听天由命,这就是旅行。 多谢了,“索诺兰说,并用手摸摸胳膊上的伤口,看着食指上的鲜血,”这正是我期望着听到的话。 看上去像头领的那个男人又说了几句,二兄弟被拽到这班人的脚底下。他们只是打量了一下裹着腰布的索诺兰,却搜了乔达拉的身,他的骨柄燧石刀被拿走了。一个男人去拿那紧系在他皮带上的口袋,乔达拉则紧握着不放。随即他感到脑后一阵剧痛,倒在了地上。 他只昏迷了片刻,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背后,而索诺兰正用焦虑的眼光看着他。 那可是你说过的,乔达拉。 说什么了 他们已失去了理智。 第233页 多谢了,“乔达拉做了个鬼脸,突然再次感到了脑后的剧痛,”这正是我想听到的。" 你觉得他们会怎样对待咱俩呢 我们不是还活着吗?要是他们想杀我们的话,他们早就干了,不是吗?" 也许他们在想方设法折腾咱俩呢 两个男人躺在地上,听着那些陌生人说话和看着他们搬走他俩的帐篷。他俩闻到了煮食物的香气,胃开始蠕动。当太阳高高升起时,灼热的阳光使他们更感到口渴的折磨。到了午后,乔达拉打起了瞌睡。他昨夜一点也没有睡,终于挺不住了。他被一阵喧譁和骚动吵醒了。有人来了。 他们再次被拽了起来,惊讶地看到一个壮实的男人背负着一个白髮苍苍的衰老妇人朝他俩走来。他趴在地上,老妇在其他人的扶持下离开了背她的人,显然她是极为尊贵的。 不管她是谁,可肯定她是个重要人物。"乔达拉说。他腰间受到的一下重击使他再不敢开口了。 她拄着一根装有顶饰的带节拐杖向他俩走来。乔达拉盯视着她,确信这一辈子他从未见过比她更老的人了。由于年龄的关系,她已抽缩成像一个小孩的身材,透过她稀疏的白髮可以看见她那粉色的头皮。她脸上的皱纹之多使她看上去不像是个人,可她的眼睛却显得很特别。乔达拉本以为定会见到一双暗灰色的粘稠而衰老的眼睛,就像所有垂暮之人一样,可她的眼睛却是显得富有智慧而明亮,同时闪烁着权威。乔达拉被这个小妇人震慑住了。并对自己和索诺兰的处境感到担忧。除非是事关重大,通常她是不会出面的。 她用一种老年人的嘶哑声音开口说话了,可话音意外地有力。领头的男人指点着乔达拉,她就直接向乔达拉说话了。 对不起,我一点也不懂,"他说。 她又说话了,并且一边说一边用像她的拐杖一样多节的手臂轻拍着胸脯。她说了一个词,听起来好像是“哈都玛”,然后用她多节的手指着乔达拉。 我是泽兰达尼的乔达拉,"他说,并盼望着猜对了她的意思。 她好像听到了他的话,抬起头来缓慢地重复着,"泽一一兰一一达一一尼。 乔达拉点了点头,紧张地舔了舔他那焦干的嘴唇。 她疑虑地看着他,然后对领头的说了几句。他的回答是粗鲁的。 接着她下了一道命令,转身向火堆走去。一个看守他俩的男人取出一把刀。乔达拉看了看他的兄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两人的心情此刻是相同的。他暗暗地鼓励自己,并向大地母亲祈祷,最终他闭上了眼睛。 在他感到缚在手腕上的皮条被割断时,他轻松地睁开了双眼。一个男人拿着一小袋水向他走来。乔达拉勐勐地喝了个够,并将水袋递给了同样地获得了自由的索诺兰。他张嘴想表示感谢,但马上就记起了疼痛的腰,就住口了。 他们被手执梭镖的守卫押回到火堆旁。那个驮老妇人的壮汉取来一根圆木,在上面放了一件皮袍,然后手握刀柄,侍立一旁。她坐在木头上,乔达拉和索诺兰被允许坐在她的面前。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持不动,以免被误认为对老妇人构成威胁。他俩很清楚地知道只要有人认为他俩有伤害她的企图,他俩立即就要遭殃。 她再次注视着乔达拉,一句话也不说。他迎着她的目光,可随着沉寂的持续,他开始感到不安。突然,她将手伸进长袍,眼露怒火,发出了一连串尽管他们听不懂,却能明白的恶毒诅咒。她拿出一样东西朝着乔达拉,他的眼睛惊奇地瞪大了。是那个母亲的雕像,他的多尼,她把它拿在手中。 从眼角中乔达拉看到站在他一边的看守在往后退缩。肯定有一些关于多尼的东西使他讨厌。 老妇人结束了她的演说,戏剧性地举起了雕像掷在地上。乔达拉情不自禁地跳起来去捡它。他对她亵渎神灵的举动怒形于色。他全然不顾梭镖的威胁,捡起了雕像,虔诚地捧在手中。 老妇人的一声尖叫制止了刺向乔达拉的梭镖。乔达拉惊奇地发现她脸上有了笑容,眼中流露出笑意,虽然他无法确定是善意还是恶意的笑。 她从圆木上站了起来,走近了他。她站起来并不比坐着高多少,只有他眼睛处那么高,她凝视着他那双惊奇有神的蓝眼睛。接着她又踱到他的身后,把他的头转来转去,抚摸着他胳膊上的肌肉,察看着他双肩的宽度。她示意他站起来。而当他还未明白时,守卫给了他一些提示。她仰起头来细看他那六英尺又六英寸高的个子,然后绕着他转了一圈,捅了捕他腿上结实的肌肉。乔达拉觉得自己成了贸易活动中的有价货物,他甚至为自己担心是否能合格而感到脸红。 她接着又察看了索诺兰,示意他也站起来,然后她又把注意力回到乔达拉的身上。他那浅红色的脸一下子变为深红色了,因为他明白了她下一个手势是要观察他的生殖器官。 他摇了摇头,并瞪了一眼正在窃笑的索诺兰一眼。老妇人一声令下,一个男人从后面抓住了乔达拉,同时另一个带着明显的窘迫感,走到他面前解开了他的裤子。 我不认为她现在还有理智,"索诺兰怪笑着。乔达拉恼火地挣脱了抓住他的男人,站到了老妇人的面前,他狠狠地瞪着索诺兰,后者正被紧抓着站在一边,并一边咳嗽,一边拼命想忍住自己的笑声。老妇人看着他,把脸转了过去并用多皱的手指摸着他。 第234页 乔达拉的脸色由红变紫了,因为他感到他的生殖器莫名其妙地勃了起来。老妇人咯咯地笑了,周围的男人也窃笑着,只不过仍带有明显的敬畏之意。索诺兰则爆发出一阵狂笑,用力跺着脚,弯着腰,眼泪都笑了出来。乔达拉迅速地穿好了遮羞物,感到受了愚弄而愤怒。 大哥,连这个老丑八怪都能使你兴奋,看来你真得有个女人了。"索诺兰嘲弄地说,并竭力使自己保持常态,同时擦掉了眼泪。可他很快地又爆发出一阵狂笑。 我真希望下一个会轮到你,"乔达拉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可以反唇相讥的妙语。 老妇人朝那个头领做了个手势,他制止了其他人,接着两人交谈了起来。一场热烈的交谈开始了。乔达拉听到老妇人说“泽兰达尼”就看到那个年轻人指了吊在绳子上晾干的肉。交谈被老妇人的一个专横命令打断了。那个男人看了乔达拉一眼,并向一个捲髮年轻男人示意。在交谈了几句话后,年轻人飞速地跑走了。 两兄弟被带回帐篷,他们送还了兄弟俩的背架,除他俩的梭镖和刀子之外的一切东西。一个男人总是呆在不远处,分明是在监视着他俩。他们提供食物给他俩,而当夜晚来临时,他俩爬进了他们的帐篷。索诺兰的兴致很高,但乔达拉却无心与一个随时都想嘲笑他的兄弟谈话。 他们醒来时,气氛变得好多了。上午过半,来了一大群人,问候声不断。许多帐篷支了起来,男人、女人和孩子们纷纷钻了进来。兄弟俩的简陋帐篷中好像要召开一次夏季大会。乔达拉和索诺兰兴致勃勃地审视着他俩的四周,大型的建筑物,覆盖着兽皮的直立的墙围着一个圆形的茅草屋顶。整个建筑的各部分都是预先制成的,它们被以惊人的速度组合在一起。他俩的包裹和盖好的背筐也拿了进来。 在准备食物时一切都有条不紊。下午大群人聚集到圆形建筑的周围。老妇人坐的圆木被搬到门口,上面仍披着皮袍子。她刚一出现,人群就安静了下来,在她的四周围成一圈,只留下中间部分。乔达拉和索诺兰看到她指点着他俩对一个男人说了几句话。 也许她又要你对她显示你那强烈的性慾了,"索诺兰在那个男人招手时嘲弄地说。 那他们得先杀了我 你是说你不愿和那个美人上床吗?“。索诺兰假装睁大着一双无邪的眼睛说。”昨天你是那样的。"他又开始窃笑。乔达拉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向人群。 他们被带到中间,她再次示意他俩坐在她的面前。 泽一兰一达一尼?"老妇人对乔达拉说。 是的。“他点了点头。”我是泽兰达尼的乔达拉。 她拍着一个站在身旁的年老男子的胳膊。 我……塔门,“他说,接着的一些词乔达拉无法听清,”……哈度玛的事。很久以前……塔门……“另一个不知道的词,”西……泽兰达尼。 乔达拉有点紧张,然后突然意识到他听懂的几个词的含意。他激动地问,"你的名字是塔门,有些关于哈度玛。很久以前你……西去……旅行了一次,是吗?到过泽兰达尼,对吗?你能说泽兰达尼语吗 旅行,是的,“那个男人说。”没有交谈过……好长时间了。"老妇人抓住那个男人的手又说了几句,他转身对着兄弟俩。 哈度玛,“他指着老妇人说。”……母亲……"塔门犹豫了一会,然后挥手朝众人划了一圈。 你是说你们像泽兰达尼一样侍奉伟大母亲 他摇了摇头。“哈度玛……母亲……”他思索了一会,然后招唿过来几个人,让他们在他的身旁站成一排。“哈度玛……母亲……母亲……母亲……母亲,”首先他指着老妇人,然后他本人又逐个地指着排队的人说道。 乔达拉打量着那几个人,试图理解他的意思。塔门是比较老,可不像老妇人那么老。而刚好站在他身旁的男人才步入中年。紧挨着中年男人的是一个手牵小孩的妇人。忽然之间,乔达拉找到了这一些人之间的联繫。“你是不是说哈度玛是五代人的祖宗?”他敬畏地说,伸出了五个指头。 塔门使劲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母亲的母亲,五……五代人的祖宗,”又指了指所有的人说道。 伟大的母亲!你知道她该有多大的岁数吗?"乔达拉对他的兄弟说。 真是个伟大的母亲,“塔门说”哈度玛……母亲。"他拍了拍腹部。 孩子们 孩子们。“他点着头。”哈度玛母亲的孩子们……"他开始在地面尘土中画着线条。 一,二,三……“乔达拉随着他画的线条数着。”……十六个!哈度玛生了十六个孩子吗 塔门点丁点头,又指着地面上的线条。……好多儿子……好多……姑娘吗?"他疑惑地摇着头。 女儿吗?"乔达拉猜道。 塔门高兴了起来。“许多女儿……”他想了片刻。“活着……全都活着。全部……许多许多孩子。”他举起一只手及另一只手的一个手指。"六个家族……哈度玛的家族。 第235页 要是我们老盯着看她就非得被杀了不可,“索诺兰说。”她是所有这些人的母亲,一个活着的万物之母。 乔达拉对此也有深刻的印象,可更多的是疑惑不解,"我很荣幸?能认识哈度玛,但我不明白。为何他们扣住我俩,她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老年男子指着他俩挂在绳子上晒干的肉,又指着首先扣住他俩的年轻男人。“杰兰……打猎,杰兰使得……”塔门在地上画了个圈及二条发散开的直线形成了一个中心有一个小形开口的v形。“泽兰达尼的男人使……使逃走。”他想了很长一阵子,然后微笑着说,"使马逃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索诺兰说,”他们已经围住了一群马,并等待着马群来得更近。我们把它们赶跑了。 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发怒了,“乔达拉对塔门说。”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进入了你们的围猎圈。我们会留下来打猎来赔偿损失。不过也不能以这种方式来对待来客的。难道他不懂对待旅行者的习俗吗?"乔达拉发泄着怨气。 老年男人虽然没有听懂全部意思,可也足以理解所表达的意思了。"来访者不多……向西……很久了。习俗……忘了。 好,你应该提醒他。你在旅行,而总有一天他也要旅行的。“乔达拉依然对他们的无理不满,不过他不想对此事说得太多。他还拿不准事情会如何发展,因此也不想冒犯他们。”哈度玛来干什么呢?你怎么能在她这种年岁让她走这么远呢 塔门微笑着说,“不是……让哈度玛。哈度玛说的。杰兰……发现了度美。坏……坏运气?”乔达拉点点头表示他说对了单词,可他并不懂塔门试图表达的意思。"杰兰让……男人……跑步者。说哈度玛能驱走坏运气。哈度玛就来了。 度美?度美?你是指我的多尼吗?"乔达拉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他的小石雕。围绕着他的人群倒吸了口凉气,向后退去。当他们看见他把雕像捏在手里时,一阵愤怒的低语声从人群中爆发了出来。可哈度玛的训斥使他们又安静了下来。 可多尼总是带来好运的呀!"乔达拉抗议地说。 好运……女人,是的。男人……“塔门在他的脑海中寻找着合适的单词,”……亵渎。"他说。 乔达拉又坐下了,感到不知所措。“要是这会给一个女人带来好运,为什么她要把这扔了呢?”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扔多尼的动作,引发了一片惊叫。哈度玛对老男人说了几句话。 哈度玛……长命百岁……大好运。大……魔术。哈度玛对我说泽兰达尼……习俗。说泽兰达尼男人不像哈度玛的男人……哈度玛说泽兰达尼男人不好吗 乔达拉摇了摇头。 索诺兰插话了,"我想她是在试探你。她知道习俗是不同的,她想要看你对她的渎神行为的反应…… 渎神,是的,"塔门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听懂了这个词。 哈度玛……不了解所有的男人,好男人。想知道泽兰达尼的男人是否尊重母亲。 听着,这是个非常特殊的多尼,“乔达拉有点恼怒地说,”它已经很老了。我的母亲把它给了我,它是被代代相传的。 是的,是的。“塔门使劲地点着头,”哈度玛知道。聪明……非常聪明。长命百岁。巨大的法力,能驱走恶运。哈度玛了解泽兰达尼的男人,好男人。想念泽兰达尼的男人。想要…向母亲表示敬意。 乔达拉看到索诺兰的脸又浮现出笑容而感到不安。 哈度玛想要,“塔门指着乔达拉的眼睛,”蓝眼睛。向母亲致敬。泽兰达尼……精灵制造孩子,蓝眼睛的孩子。 你又走运了,哥哥!“索诺兰脱口而出,有点故意地笑着,”她爱上你那又大又蓝的眼睛了!“他摇晃着身子,试图忍住笑,担心会得罪人,可又实在忍不住。”喔,母亲啊!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告诉人们,乔达拉,所有女人都喜欢的男子!你还在想回去吗?仅为此,我也愿意放弃到河流源头的努力。"他实在说不下去了,捧住肚子躺倒在地上,竭力想忍住。不让大声地笑出来。 乔达拉吞吞吐吐地说,"哦……我…我…是否哈度玛认为伟大母亲……哦…仍能…赐给她一个孩子吗 塔门疑惑地看着乔达拉,又看着笑成一团的索诺兰。然后脸上绽出了笑容。他讲给老妇人听,于是整个人群沉浸在欢快的笑声中,老妇人的笑声尤其刺耳。索诺兰如释重负。一阵大笑,眼泪都流了出来。 乔达拉一点也没有好笑的感觉。 老年男人摇着头,试着说点什么。“不,不,泽兰达尼男人。”他沖人群招了招手,"诺利亚,诺利亚…… 一个年轻姑娘走向前来,羞涩地对着乔达拉微笑着。她还只是个女孩,可充满着妇人的风采。笑声终于停息了下来。 哈度玛,大魔术师,“塔门说。”哈度玛赐福。诺利亚第五…代人。“他竖起了五个指头。”诺利亚生的孩子……第六代的孩子。“他又竖起了一根手指来。”哈度玛想让泽兰达尼的男人…向母亲致敬…“当他终于想起了该表达的词时笑了起来,”初夜。 第236页 乔达拉额上的皱纹消失了,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上。 哈度玛赐福。让精灵帮助诺利亚。诺利亚生……小孩,有泽兰达尼的眼睛。 乔达拉大笑了起来,又高兴又轻松。他看着他的兄弟。索诺兰可一点也不想笑。“你是否仍想回去告诉所有的人,我与一个丑八怪老太婆睡过觉了呢?”他问索诺兰。他转向塔门说,"请告诉哈度玛,我将乐意向母亲致意,并享受诺利亚的初夜权。 他热切地对着年轻女人微笑着。她也朝着他笑,开始显得有点紧张,渐渐地就沉浸在他那自然而富有魅力的蓝眼睛的光芒中,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塔门对哈度玛说了几句。她点点头,然后示意乔达拉和索诺兰站起来,又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着高个的金髮青年。他仍然和气地微笑着,当哈度玛看着他的眼睛时再次地笑了,然后走进了圆形的大帐篷。人们仍在谈论和笑着刚才的误会,直至散开。 两兄弟仍留下来与塔门交谈,尽管他所知甚少,可也比一无所知好多了。 你是在何时去过泽兰达尼的呢?“索诺兰问道。”你还能记得是哪个家族吗 好久以前,“他说。”塔门——年轻男子?就像泽兰达尼男子一样。" 塔门,这是我的兄弟,索诺兰,而我的名字叫乔达拉,泽兰达尼的乔达拉。" 你……欢迎,索诺兰,乔达拉。“老年男人也在微笑。”我,塔门,哈度玛的第三代孙。不讲泽兰达尼语好久了,忘了。说的不好。你说,塔门…… 记得吗?“乔达拉提示他。那男人点点头。”第三代孙吗?我还以为你是哈度玛的儿子呢,"乔达拉加上一句。 不。“他摇摇头。”只想让泽兰达尼的男人了解哈度玛,母亲。 我的名字是乔达拉,塔门。 乔达拉,塔门不是哈度玛的儿子。哈度玛生女孩。"他纠正着乔达拉的话。他竖起一根手指疑问地说。 一个女儿吗?"乔达拉说。塔门摇着他的脑袋。 第一个女儿吗 是的,哈度玛生了第一个女儿。女儿生了第一个儿子。“他指着自身说,”塔门。塔门……配偶吗?“乔达拉点点头说。”塔门与……诺利亚的祖母结婚。"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你是哈度玛第一个女儿的第一个儿子,而你的配偶是诺利亚的祖母。 祖母,是的。诺利亚怀孕生孩……塔门的荣耀…第六代。 我也深感荣耀,能被选得到她的初夜。 诺利亚生下…一个婴儿,有泽兰达尼的眼睛,使哈度玛…高兴。“他微笑着回忆着单词。”哈度玛说过高大的泽兰达尼男人能生下…高大的…强壮的英豪,生下强壮的哈度玛人。 塔门,“乔达拉皱着眉头说。”你清楚,也许诺利亚不能生下像我这样的孩子的。 塔门笑了。“哈度玛大魔法师。哈度玛赐福,诺利亚会生的。大法师,没孩子的妇女。哈度玛…”他用一个指头指向乔达拉的膀部。“触摸吗?”乔达拉提示道,一面感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热。 哈度玛的触摸,妇女生小孩。妇女没有……奶水。哈……玛的触摸,妇女就有奶水。哈度玛使乔达拉……巨大的尊荣。许多男人都期盼着哈度玛的触摸。可使男人长寿。使男人……快乐,这词对不对?“大家都笑了。”使女人快乐…长时间的。好多生人,好多时间。哈度玛大魔法师。“他停住了,不再微笑,”不要使哈度玛…生气。哈度玛法力变坏,生气。 我可笑了,“索诺兰说。”你认为我能得到她的触摸吗?你和你的大蓝眼睛,乔达拉。 小兄弟,对你来说唯一的魔法触摸就是一个漂亮女人。所以,我从没发现你也需要帮助。看谁在享受这初夜,并非你这长着淡灰色眼睛的弟弟。 可怜的哥哥,整整一营地的妇女,而你却要单独过夜。可不要是一辈子才好。"他俩笑了,塔门听懂了他俩善意的玩笑,也加入了他们的笑声。 塔门,你应该告诉我你们初夜的习俗。"乔达拉正色道。 在此之前,“索诺兰说,”是否先将我们的梭镖和刀子还回来呢?我有个主意,当我的哥哥用他的蓝眼睛来迷惑那个美丽的姑娘时,我可以让你们那些愤怒的猎手们高兴高兴。 你想怎么办呢?"乔达拉间。 当然,是和一位祖母一起啊 塔门看上去有些疑虑,不过他把这作为语言障碍而放过去了。 乔达拉在那天晚上和第二天都没见到过索诺兰。他始终在忙于扫清那个仪式的障碍。语言真是个大麻烦,哪怕是在塔门的帮助下也没用。当他独自面对着愁眉苦脸的老妇人时,情况就更糟了。 哈度玛并不专制,但很显然人们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她得到真诚的尊敬,甚至还带一点畏惧。她已经活了这么久且仍思维敏捷,真可谓是奇蹟。她总能及时地察觉到乔达拉的艰难时刻。在另一种场合,当他相信自己触犯了某种禁忌时,她就出面了,眼中充满着怒气,用她的手杖拍打那些逃避着的妇女的背嵴。她不许任何人反对他。她的第六代子孙将拥有乔达拉的蓝眼睛。 第237页 当他在晚上终于被引向那圆形的建筑物时,他仍无法肯定是时候了,直到进入后才确信。在他走进入口后,他停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两盏石头灯,碗形的坑中盛满了动物脂肪,中间燃烧着干枯的苔藓束,照亮着一个角落;地上铺着毛皮,墙上悬挂着绘有复杂图案的树皮织物。在一张支起的平板上覆盖着毛皮,挂着一张饰有大斑点未成年啄木鸟的红脑袋的白色马皮。诺利亚坐在平板的边缘上,紧张地盯视着放在自己膝上的双手。 在另一边,悬挂着的皮革隔出了一小块地方,皮革上饰着神秘的象徵符号,还有一个由切割成条的皮子形成的屏幕。有人隐藏在屏幕的后面。他看见一只小手分开了皮条,继而他盯着哈度玛那满是皱纹的脸看了一会,发出一声松弛的嘆息。至少会有一个人目睹 这一将姑娘变为妇女的整个过程,来确定这个男人是胜任的。作为一个陌生人,他感到可能会有一群持反对意见的看守者。可有哈度玛在,他觉得释然。他搞不清该问候她还是不理会她的存在,当屏幕关闭后,最终他决定不理睬她。 当诺利亚见到他时,她站了起来。他微笑着朝她走去。她是有点娇小,柔软的淡褐色头髮从脸旁披散了下来。她光着脚,一条纤维编织的裙子系在腰间,裙子上的彩带悬至膝下。一件缝有彩色羽毛的软鹿皮衬衫紧紧地系在胸前。这充分地展示出那已发育完全的女人体徵,尽管她并未完全失去她那姑娘的柔美。 在他走近时,她的目光看上去有点胆怯,虽然他竭力地微笑。可当她看到他并无鲁莽的举动,只是坐在平台的边上微笑时,她就显得放松多了,并挨着他坐了下来,但仍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想,要是我能说她的语言那定会好多了。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毫无疑问,我对她来说纯是个陌生人。像这样的胆怯更有吸引力。他感到安慰和一阵激动。他注意到旁边的木桩上放着一个雕花的木碗和一些喝水的杯子,他伸手去拿,但诺利亚觉察到了他的动作,跳了起来将杯子倒满了水。 当她将盛满了琥珀色液体的杯子递给他时,他抚摸着她的手。这吓着了她。她将手缩了一点回去,接着又停了下来。他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接过杯子喝了起来。杯中的液体甜甜的,还有一股浓烈的发酵味。味道还可以,可他无法知道这到底有多大劲,就决定还是少喝点好。 谢谢你,诺利亚,"他放下杯子说。 乔达拉?"她仰望着他问。借着灯光他能看见她的眼睛长得很漂亮,但他无法肯定它们是灰色的还是蓝色的。 是的,乔达拉。泽兰达尼的。 乔达拉…泽兰达尼的男子。 诺利亚,哈度玛的女人。 女一人吗 女人,"他抚摸着她说。她跳了回去。 乔达拉解开了围在他颈部的外衣的带子,将衣服拉到背上,露出了他那微微起伏的胸部。他轻快地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不是女人。”他晃着脑袋。"男人。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诺利亚女人,"他再次慢慢地抚摸着她说。这一次她没有缩回去而是任他抚摸,她笑得更轻松了。 诺利亚女人,“她也这样说,而她的眼里闪烁着玩笑的神色,并用手指指着他的胯部说,但并没有摸到他。”乔达拉男人。"突然她认为自己太过火了,又害怕了起来,再次站起来给杯子倒水。她紧张地舀着液体,撒出了一些,看上去有些害羞,她颤抖着将杯子递给了他。 他抚住了她的手,拿过杯子,啜了一口,然后让她也喝一点,。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由于他拿着杯子送到她的嘴边,使她只得双手握着他的手去喝水。在他放下杯子后,他再次握着她的双手,翻开她的手掌,轻轻地吻着她的双手;她的眼睛惊奇地张大了,但她仍没抽回双手。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上移,然后弯下身靠近她并吻着她的脖子。她有些紧张,既害怕又期待,等待着他的下一个行动。 她睁开眼睛,从毛皮上望着他。她的眼睛大而明亮。而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深沉而吸引人,她无法移开视线,“乔达拉男人,诺利亚女人,”她说。 乔达拉男人,诺利亚女人"他欢快地重复。 我已经很久没和女人在一起了,“他想,思念着得到她的那一刻。”慢慢来,别吓着她。“他再次提醒自己。这对她来说是第一次。”你有整整一晚上,乔达拉。慢慢地等待,直到她做好充分的准备。 诺利亚曾迷醉地听其他妇人讲述她们的初夜之欢。可某些女人并不认为那是一种快乐。她们说快乐是给予男人的,女人们只是被赋予给男人带来快乐的能力,以拴住男人的心,使男人们在女人怀孕和哺育孩子时,甘心情愿地为她们去打猎觅食和制作皮衣。诺利亚曾被告知在初次性交时将会伴随着疼痛。乔达拉的生殖器是如此坚实,如此的大,不知他如何能进入她的体内而不使她疼痛呢 她那恐惧的眼神对他来说已经熟悉了。这是关键的一刻,她还会习惯他的举动的。他很高兴能首次唤起一个女人对母性天赋的快感,不过这需要耐心且要细緻。他想总有一天他能做到给一个女人第一次的欢乐而不伤害她。但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女人的初夜总是伴随着一丝疼痛感。 第238页 他再次坐在她的身旁等待着,给她以足够的时间来适应。她的眼睛被乔达拉所吸引。他握着她的手,让她抚摸自己,他感到了一阵冲动。他柔软的皮肤,他的体温和那坚实的肌肉,使诺利亚经受一种发自内心的快感。她想要笑,可眼中仍有惧意。 他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并温柔地亲吻她。她睁开双眼看着他的眼睛。她感受到他那充满关怀、渴望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却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她被那双蓝色的深不可测的眼睛所吸引、淹没和迷恋,再次感受到那深深的快感。她想要他,又害怕疼痛,但她仍想要他。她向他靠近,闭上了双眼,张开双唇,将自己紧紧地靠在他身上。 当她把双腿缠在他的腰上时,乔达拉终于听见了她发出一声痛苦和快乐掺半的叫声……一切都过去了。他的头枕在她的胸部躺了一会,沉重地唿吸着,然后支起身来。她浑身软绵绵的,侧着头,闭着眼睛躺着。他抽出身来,看见了她身下白色毛皮上的血痕。他把她的腿搬起来放在平板上,然后爬到她的身旁躺了下来,让身体深陷在毛皮毯子里。 当他的唿吸渐趋平稳时,他感到有人将手放在他的头上。他睁开眼望见了哈度玛那衰老的面孔和明亮的眼睛。诺利亚挪到他的身旁。哈度玛笑了,点头表示赞许,开始唱一首赞歌。诺利亚睁开她的眼睛,很高兴能见到老妇人。而当她将手从乔达拉的头上移到她的腹部时,她更加高兴了。哈度玛让他俩挪地方,称赞他们,然后从他俩身下抽出带血迹的毛皮。一个妇女的初夜之血被认为具有某种魔力。 接着老妇人又看着乔达拉,微笑着,伸出一根瘦削的手指去触摸他。他又感到了一阵瞬间的冲动,好像它的活力又要恢復了。哈度玛微微地笑了,然后蹒跚着走出了帐篷,把他俩留在那里。 在诺利亚的身旁乔达拉松弛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坐了起来,用闪亮的充满柔情的目光俯视着他。 乔达拉男人,诺利亚女人,"她说,仿佛她真的感受到她现在是个妇女了,俯身去吻他。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又兴奋了起来,认为也许是哈度玛触摸的魔力。 在乔达拉起床时那条巨大的鲟鱼已被捕获。索诺兰早就将头伸进帐篷,向乔达拉炫耀他那几根鱼叉,可乔达拉挥手让他离去,用他的胳膊搂着诺利亚再次睡着了。当他后来醒来时,诺利亚已经走了。他穿上裤子,向河边走去。他看到索诺兰、杰林和另外几个人情投意合地谈笑着,不由得后悔没跟他们一道捕鱼。 呵,看他终于决定起床了,“当见到乔达拉时索诺兰说。”当大伙都在奋战拖捕那条老哈度玛时,让那双蓝眼睛继续躺着吧 杰林听清楚了索诺兰说的一个词。“哈度玛!哈度玛!”他大叫着,笑嘻嘻地指着鱼喊叫着。他围绕着鱼又蹦又跳,然后站到了它那像鲨鱼似的脑袋前面。那从下鄂前伸的触鬚证实了它那下部进食的习性,说明它是无害的鱼类,但它那庞大的身躯就是一种挑战。足足有十五英尺长。 年轻的猎手面带淘气的笑容在大鱼的鼻子前以奇异的姿势扭动着屁股,喊着,“哈度玛!哈度玛!”仿佛在乞求着被触摸。其余的人爆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连乔达拉也笑了。大伙围着大鱼开始跳了起来,摇晃着屁股,喊着,“哈度玛!哈度玛!”个个十分兴奋,开始互相推搡,争着去摸那大鱼头上的斑点。一个男人被挤到了河里。他涉水出来后,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将他拖到了水里。马上他们都互相推搡着掉进了水中,索诺兰也被捲入其中。 他浑身湿透地爬上岸来,瞅见了他的兄长,开始又拉又拽地将他也推到河里。“别梦想你能干燥着离开!”当乔达拉挣扎着时他说:"来,杰林,让我们的蓝眼睛喝个够 杰林听到有人喊他,看到了兄弟俩的争斗,跑了过来。其余人都跟了过来。又推又拉地将乔达拉弄到河边,大伙全部跳进了河水里,大笑着。他们不停地笑着,湿漉漉地爬上岸来,直到有人注意到老妇人正站在大鱼的旁边。 哈度玛,呃?"严肃地盯着他们说。大伙面面相觑,显出驯服的样子。忽而,她又愉快地笑了,站在鱼头前,也摇晃着她的屁股。他们笑着向她跑去,每个男人都趴在地上请她骑到背上。 乔达拉微笑着观看这种他们以前显然也做过的事情。她的权威显示这个部落不仅尊重他们的老祖先,而且爱护她。而她看起来也很高兴和大伙一起玩。哈度玛四下看了看,发现了乔达拉,用手指着他。男人们招手让他过去,他注意到了他们扶着她骑到他背上时那种毕恭毕敬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背起她来简直太轻了,可他却对她的握力感到吃惊,看来这虚弱的老妇人还挺结实。 他开始往前走去,其余的人赶紧跑到前面去,哈度玛用手捶着他的肩,催促他加快速度。他们在河滩上使劲地跑,直到累得喘不过气来,然后乔达拉趴到河滩上让她从背上下来。她直起身来,找到了拐杖,仪表威严地领头向帐篷走去。 你能相信这个老妇人吗?“乔达拉怀着敬意对索诺兰说。”十六个孩子,五代人,可她仍旧挺结实,我一点也不怀疑她能见到她的第六代。" 她只想活着看到第六代,然后才去死。 第239页 乔达拉循声看去,才发现塔门已不知不觉地走近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去死 哈度玛说,诺利亚生一个蓝眼睛的儿子,有泽兰达尼的气魄,然后哈度玛就死。她说,呆在这儿很久了,时间过去了。见过孩子后就死。小婴儿的名字叫乔达尔,第六代的哈度玛。哈度玛喜欢泽兰达尼男人。说是好男子。使女人的初夜感到高兴并不容易,泽兰达尼男人,好男人。 乔达拉百感交集。“要是她想死,她会的,可这使我伤心。”他说。 是的,所有哈度玛人都很伤心。"塔门说。 我能再见到诺利亚吗?初夜后这么短的时间内行吗?就一会儿,我不清楚你们的习俗是否允许。 习俗,不行。可哈度玛说可以。你马上就要走吗 要是杰林认为鲟鱼能抵偿我们赶走马群的损失,我想我们应该离去了。你怎么知道的呢 哈度玛说的。 鲟鱼成了营地中的晚餐食物,大家七手八脚地使将鱼切片晾干的工作在下午就很快地完成了。乔达拉远远地看到诺利亚被几个女人送往上游某处。在他被允许见她之前天已经黑了。他俩一起向河边走去,后面跟着二个女人。让她在初夜后这么快就见到他是不合礼仪的,而单独在一起那是太过分了。 他俩一言不发地靠树站着,她低着头。他掠开她的一缕头髮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她的眼中含着眼泪。乔达拉用手抹去她的泪水,并把它们放在嘴唇上。 喔…乔达拉,"她喊了一声,扑在了他的怀里。 他扶着她,轻轻地吻着她,然后渐渐地激动了起来。 诺利亚,“他说:”诺利亚——女人,漂亮的女人。 乔达拉使诺利亚变成女人,“她说。”使…诺利亚…使…"她吸泣了一声,真想自己能找到一个会说的词来告诉他想要说的话。 我懂,诺利亚。我懂,"他说,抱紧了她。然后他离开了一点,搂着她的双肩,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腹部。她破涕为笑了。 诺利亚生一个泽兰达尼小孩…“她碰了下他的眼睑,”诺利亚生乔达尔…哈度玛… 是的。“他点点头。”塔门已告诉我了。乔达尔,第六代的哈度玛人。“他将手伸入口袋。”我想给你点东西,诺利亚。“他掏出石制的多尼放到她的手中。他真想能找到某种方式来告诉她这个小石雕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告诉她是他的母亲送给他的,告诉她这石雕源远流长,已经世代相传不知多少代了。接着他笑了。”这个多尼是我的哈度玛,“他说。”乔达拉的哈度玛。现在,它是诺利亚的哈度玛了。 乔达拉的哈度玛?“她迟疑地问道,审视着雕像的女性形象。”乔达拉的哈度玛,诺利亚的 他点点头,她的泪水滚滚而下,用双手捧住石雕,送到了唇边。“乔达拉的哈度玛,”她说,她的肩膀因哭泣而抽动。突然她用双臂搂住他吻了一下,然后跑回到了帐篷,她哭得如此厉害,几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全营地的人都出来送兄弟俩离去。当乔达拉停在诺利亚面前时,哈度玛也站在诺利亚的身旁。哈度玛微笑着,点头赞许,可诺利亚则泪流满面。他用手沾了一点泪水送到嘴上,她笑了,尽管脸上流着泪。他要转身上路了,却发现一头捲髮的年轻人杰林正用爱慕的目光注视着诺利亚。 她现在是妇人了,而且得到哈度玛的祈祷一定会带一个幸运之子给男子群落。大家都知道她在第一夜得到了快乐,而众所周知这样的女人才是个好配偶。诺利亚现在已成为人人追求的对象,极具吸引力。 你觉得诺利亚真能怀上有你的气质的孩子吗?"当他俩远离帐篷时索诺兰问。 我怎么能知道呢,哈度玛可是个聪明的老妇人。她懂得的东西比别人所能猜想的还多。我想她真的有大法力。要是真有人能做到的话,那一定会是她。 他俩沿着河流静静地走了一会后,索诺兰说,“哥哥,我有些事想问你。” 随便问。 你究竟有什么力量呢?我的意思说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被选中享有初夜,但大部分都有点害怕。我知道有一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办,说老实话,我也够不行的了。尽管我不至于拒绝。可你呢,几乎次次被选中。我从未见你失败过。她们全都爱你。你到底有什么绝招呢?我看见过你在庆典上的性交行为,可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处。 我也不知道,索诺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想小心从事。 哪个男人不是这样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塔门是怎么说的呢?要使女人的初夜幸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你到底是如何使女人快乐的呢?我要是不将女人伤害太甚就知足了。这总不是说你比别人小或是有什么办法使这件事变得容易些。来吧,给你的小兄弟一些忠告,我不会在乎一大群年轻的美人围着我转的。 他放慢了步子,瞧着索诺兰。“不,你会的,我想这就是我和玛罗娜订约的原因之一,这样我就有个藉口了。”乔达拉皱着眉头。 初夜对女人来说很特别。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可许多年轻的妇人在很多方面仍像姑娘。她们还没有懂得跟在男孩的屁股后面跑和邀请一个男人之间的差别。你无法明确地告诉一个将和你共度初夜的女人你更乐意和一位有经验的女人在一起,特别是当她只有你可依赖的时候。伟大的多尼,索诺兰!我不想伤害她们,可我不能与每一个共度良宵的女人坠入爱河。 第240页 你根本就不会恋爱的,乔达拉。 乔达拉开始走得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爱过许多女人的。 爱过她们,没错,可那不是一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呢?你与人相爱过吗 有几次。可能不太长,但我知道区别何在。喔,兄长,我不想多打听,可我有点担心你,尤其是当你有点脾气的时候。你先别走,要是你不高兴我可以闭上嘴。 乔达拉又慢了下来。"看来你也许是对的。也许我从未相爱过。也许我根本不懂得爱。 那到底缺些什么呢?你所认识的女人们缺些什么呢 要是我知道,你认为…?"他开始发怒了。可他又克制住了。 我不知道,索诺兰。我想我希望拥有一切。我梦想一个女人总像初夜那样——我想那时我爱相处的每一个女人,至少在那个可爱的晚上。但我想要一个妇人,而不是姑娘。我期望她有着真诚的渴望,而无半点做作,可我又不必对她那么小心。我希望她有激情,有主见。我希望她既年轻又成熟,既天真又聪明,同时拥有一切美德。 兄长,你要求得太多了吧 那可是你要问的。"他们静静地走了好一会儿。 你说泽兰娜到底有多大年纪了呢?“索诺兰问。”大概只比母亲年轻一点吧 乔达拉站了下来,"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他们说她年轻时的确很漂亮,甚至几年前还是这样。许多老年男人说无人能与她媲美,连差不多的都没有。这我也说不清,可他们说她这样年轻是因为她是侍奉大地母亲的人中的第一人。哥哥,告诉我点什么吧。他们关于你和泽兰娜的一些传说,那是真的吗 乔达拉停了下来,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向他的弟弟。“告诉我,到底他们说了些什么关于我和泽兰娜的事呢?”他咬着牙问。 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忘掉我说的话吧。 艾拉走出崖洞来到前面的空地上,揉着眼睛,伸了伸懒腰。太阳还在东方地平线上不高的地方,她手搭凉棚观察马群的活动。每天早晨醒来后就审视马群已成了她的习惯,虽然她在此才几天。当她想到她正与其它生物共同生活在河谷中时,她的孤独感才减轻一些。 她开始熟悉它们的活动方式了,就像早晨它们会到哪儿饮水,午后喜欢待在树荫处等。她也注意到了几匹不同的马。有一匹一岁左右的小马驹长着几乎是白色的灰色毛皮,除了那些背部的深色斑纹,深灰色的腿和直立的鬃毛之外。还有一匹带着草色小驹的母马,它的毛色和雄马配合得天衣无缝。还有那昂首阔步的领头马,可总有一天它的地位会被那些它现在不屑一顾的小马驹中的一匹所取代,甚至还可能是明年或后年刚出生的小驹。浑身上下长满深棕色条纹的浅黄色雄马正值壮年,它的举止也证明了这一点。 早晨好,马家族。“艾拉招了招手,这是最普通的问候手势,只是方式略有不同以表示这仅是早晨时的问候。”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晚了。你们已经喝完早晨的饮料了,我想该轮到我了。 她轻快地跑向溪流,以准确的步伐熟练地越过陡坡。她喝了个够,然后卸下裹身布游了个早泳,这还是那个旧裹身布,不过她已将它洗干净了,并且用她的刮刀将它变得柔软了一些。她那爱好秩序和清洁的天性是在伊扎的严格教导下形成的,伊扎的大量药物需要严格的管理才能避免误用,她清楚地了解尘土、污物和感染的危险性。当然在旅途中有些尘土和污物是难以避免的,可在一条闪烁的小溪旁时情况就不同了。 她用双手掠起她那波浪似的金色披肩长发。“今早我该洗头了,”她自言自语地说。就在河湾处,她发现生长着皂角,就去抓了一把。当她回来俯视着小溪时,她注意到对岸那块突出的岩石上有一处盆状的凹坑。于是她捡起一块卵石,涉水到那块岩石处。她浸湿皂角,往凹坑里舀了些水,开始敲打皂角使之产生出丰富的泡沫。在她有了皂泡后,她弄湿了头髮,揉搓着长发,然后又洗了全身,并跃入水中沖洗干净。 崖壁突缘的一部分不知何时掉了下来。艾拉从崖壁的浅水处爬上岸,顺着它露出水面的部分走到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岸边齐腰深的水沟使这块她所呆的岩石像个小岛,一棵在水中裸根的柳树上悬挂下来的枝条,遮住了部分岩石。她从扎根在石缝中的一棵小灌木上折了一根枝条,用它来梳理渐趋干燥的头髮。 她神情恍惚地望着水面,轻轻地哼着,直至水面的扰动惊醒了她。她发现树根下的水中栖息着一条银灰色的鳟鱼。她想起自从离开家族后还从没吃过鱼,也提醒了她今天还没吃早餐呢。 从岩石的另一侧不声不响地滑下水中后,她游向下游,然后向水下阴影处走去。她将手伸进水中,指头变成钩状,极其耐心地慢慢向上游移动。在她临近树时,发现那条鱼把头伸向激流,轻轻地晃动着身子使自己停留在树根下原处。 艾拉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过她更加小心了,她慢慢地挪动脚步靠近那条鱼。她从背后小心地将双手伸至鱼身下方,然后轻轻地摸了一下鱼那张开的鳃帮。突然,她抓住了鱼身,一下子就把它拎出了水面扔到了岸上。鳟鱼蹦跳着挣扎了一会就不动了。 第241页 她开心地笑了,很满意自己的身手。她从小就开始学习怎样把鱼抓上岸,这是很难学会的一种本领。此时此刻她就像第一次将鱼抓上来时似的为自己的成功而自豪;她还得看着点,她知道通常会有一群后来者的。光这条鱼早餐就吃不完,她想,而在她重新上岸去捡回鳟鱼时,盼望着能早点尝到在炙热的石头上烤熟的新鲜鳟鱼的味道。 在做早饭的同时,艾拉还忙着用她早先捡拾的熊草编织一个草筐。这是一个简便实用的筐子,她在编法中增加了一些微小的变化,她设计了一个模煳的图案。她编得很快,但还是能使筐子不漏水。加上一些灼热的石头,就会成为一个煮食物的器皿,可这并不是她编筐子的目的。她是要做一个贮藏器,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考虑如何能安全地度过将要来临的寒冷季节。 她估算着,昨天捡的小葡萄只要几天就能晒干,眼盯着那些在她前面草坪上的那些红色浆果。那时将有更多的成熟浆果。还有很多乌饭树的紫色浆果,但我可不能指望从那棵瘦小的苹果树上得到多少果子了。樱桃树倒是果实纍纍,可惜都熟过火了。我要是想弄一些樱桃,最好今天就摘。向日葵籽可是好东西,可得抢在鸟儿的前面。我想苹果树边上的那些一定是榛子树吧,可它们怎么比小山洞附近的小那么多呢?真是难以确定。我看这些松树大概总会结着大松球果吧。过一会我得仔细看一看。鱼总该烤好了吧! 我该开始晾些蔬菜了。还有苔藓、蘑菇和植物块根。我不必晾晒所有的块根,有些直接放在洞的背面就可维持很长时间。我是否该多弄些猪笼草的籽呢?它们实在太小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感到太多。不管怎么说谷子是值得收拾的,对了,谷地里还有许多成熟的谷穗。我今天得收集樱桃和谷子,可我需要更多的贮藏器皿。也许我可以用白桦树皮来做几个。真想能有几张生皮去做几个大箱子。 和部落住在一起时,周围好像总是有多余的生皮。可现在我要是能再有一张保暖的毛皮过冬就好了。野兔和仓鼠的皮不够大,而且太瘦。我要是能打到一头勐犸,将有充足的脂肪,连点灯都够了。况且再也不会有比勐犸肉更好更肥的了。那条鱼到底烤好没有呢?她将柔软的叶子挪开,用木棍捅了捅鱼,还得煮一会才能熟。 要有点盐就好了,可周围没有海。款冬类有点咸昧,一些其它的草也可以调点味。伊扎总能将食物煮得很香。也许我该到草原上去弄些雷鸟来,用克莱伯最喜欢的做法来煮它们。 一想到伊扎和克莱伯,她的喉咙就有点哽咽了,摇着头似乎想试着停止这种思念,或起码能忍住眼泪。 我需要一个晾干青草茶叶和药物的架子。我也许会病倒的。我可以砍倒一些树作立柱,但我还需要一些新皮带来将它们绑在一起。在它们晒干和收缩后就牢固了。有这么多的落叶和浮木,我不必考虑砍树来作为木柴,这里还有那么多马粪。晒干后是很好的燃料。今天我就开始往山洞里搬木头,我还得赶快制作一些工具。真走运我找到了燧石。鱼该烤好了吧 艾拉开始大嚼刚从灼热石头上拿下来的鳟鱼,她想从骨头和木头堆中找到一些较平的骨头和木头,用它们来作盘子;骨盆和肩胛骨更合适些。她将小水袋中的水全都倒入食碗中来清洗她得到的大型动物的胃,并用它制作了一个山洞中使用的大水袋。她加了几块自火中取来的热石头来加热食碗中的水,并从她的药袋中倒出一些晒干的玫瑰花瓣加到开水中。她通常用玫瑰花瓣来防治感冒,它们还可用来泡令人愉快的茶。 採集、处理和储存产自谷地中的丰富物产真是没完没了,不过她乐此不疲。这使她处于繁忙之中,使她没暇去思考她的孤独处境。她只需准备一个人的食物就可以了,但没有人能帮她干得更快一些,她担心是否还能有足够的时间来贮藏足够的给养,何况总有些什么事情来打扰她。 做好篮子之后,艾拉一边喝茶一边计划着度过漫漫长冬所需的物品。她首先想到的是应该再弄一张皮毛铺在床上以便过冬。当然还有肉。冬天我还需要一些脂肪。只要我能得到一些马蹄、骨头和一些从毛皮上刮下来的一些杂物那就可以熬些胶水,那么用桦树皮来制作容器就比编筐子快得多了。我上哪能弄到一个大水袋呢?又如何弄到一些皮条来捆紧立柱制作晾物架呢?我可以用肌腱和肠衣来贮存脂肪和 她那迅速编织筐子的手停了下来。仰头呆望着天空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外之物。所有这一些东西从一只巨型动物身上都可搞到。只要杀掉一只就可以了,可如何来实现呢 她编完了小筐并将它放入绑在背上的篮子里。她将工具用毛皮包起来,捡起挖块根的木棍和弹石带,走向草坪。她发现了一些野樱桃树,拼命地捡拾野樱桃,还爬上树去採集。她边采边吃,不管是否已熟过头了,真是甜极了。从树上下来后,她决定采一些樱桃树皮用来治疗咳嗽。她用手斧砍了一些坚硬的树皮,然后用小刀刮去内层。她又想起了当她还是个小孩时出外为伊扎採集樱桃树皮的情景。她偷看过男人们在操练场用武器进行的操练。她知道那样做不对,可她更担心人们会发现她离去的身影,在佐格教男孩们如何使用弹石带时,她被迷住了。 她知道没人会支持女人接触武器,但当他们留下弹石带离去时,她无法自持了。她又想试一试。幸亏那时拿起了弹石带,不然现在真是无法活下去了。要是我不会使用弹石带,也许勃劳德就不会这么恨我吧?要是他不这么恨我,也许他不会让我离开。不过要是他不讨厌我,他也不会强姦我,那么杜尔克就不会来到人间了。 第242页 也许!也许!也许!她越想越生气。总想一些也许会发生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要面对现实,弹石带无法让我猎获大型动物,因此我需要一支梭镖。 她走过一棵挺拔的白杨去喝水和洗掉粘在手上的樱桃汁。那棵高而挺拔的小白杨吸引了她,使她停了下来。她摸着树干,突然明白了,这就是她所需要的,用它可以做一支梭镖。 她一时之间有些畏惧。这要让布仑知道会大怒的,她想。在他同意我狩猎时,他告诫我只能用弹石带而决不能用其它武器。他会 他会干什么呢?他能干什么呢?就算他们知道了,还能对我怎么样呢?我死了。我对他们来说已经死了。这除我之外再无别人了。 接着,就像绳子绷得太紧一下子断了一样,她心中一些东西突然垮了。她跪了下来。喔,我多么想有一个人陪伴着我啊!随便谁都行。我甚至都乐于见到勃劳德。要是他让我回去,让我再见到杜尔克,我发誓再也不摸弹石带。跪在细长的杨树旁,艾拉把脸埋进手里,全身颤抖着,哭泣着。 她的哭声毫无回应。草地和树林中的小生物对她这个陌生人和不解的声音唯恐避之不及。既没人听也没人会理解。当她在旅途中时,她总是抱着能找到人群,与她一样的人群的希望。现在,她已决定停下来了,她必须将那个希望搁过一旁,接受孤独,学会与孤独为伴。独自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一个生死未卜的冬季。这种揪心的焦虑增加了压力,只有大哭一阵才能缓解一点。 她站起来时还有点摇晃,可她还是取出手斧满怀愤怒地将小白杨连根砍断,又砍倒了一棵幼树。我经常看着男人们制作梭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她一边折树枝一边自言自语。这不像看起来那么难。她将树干拖到空地上并留在那儿,然后採集了一下午的麦穗,最后才把树干拖回洞中。 一早晨她都在削树皮和使矛身光滑,仅在她煮一些谷物和着剩下的鱼吃时及将樱桃晾开时停了片刻。在天黑时,她已进入下一步骤了。她把梭镖拿进洞来,回顾着男人们是如何处理的,她将梭镖和自己比量了一下,在比她身高略高些的地方做了个标记。然后把标记以外的部分伸入火堆中,旋转着梭镖以使它能均匀地烧焦。她用带槽的刮刀削去烧焦的部分,这样反覆地烧焦后刮去烧焦部分,直至将标记外全部削去为止。接着又继续烧和刮剩下的一端,使其成为一个烧焦变硬的矛尖。然后她又开始制作另一根。 她干完活天已大黑了。她感到很累,但心中很高兴。这使她能睡个好觉。夜晚是最可怕的时候。艾拉点起一堆火,走到洞口,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想找些晚点上床的理由。她早就挖好了一条小槽,铺上了干草并盖上毛皮。她慢步走向小槽边,蹲了下来,眼望着闪烁的火光,聆听着寂静的夜晚。 周围没有人们铺床的刷刷声,没有邻近家庭中夫妻结合的悄悄细语声,没有打鼾声,没有一点人类发出的声音,除她本人外甚至连唿吸声也没有。她拿起她那用来将儿子背在背上的斗篷,把它褶起来按在胸口上,屏住气来回摇着,眼泪顺颊而下。最终她躺了下来,用空斗篷裹着身子,哭着慢慢地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艾拉出去唿吸新鲜空气时,发现腿上有血。她从一小堆物品中翻出吸收带和特殊用途的腰带。尽管洗过多次可它们仍旧又硬又油亮,上一次用过后她就该将它们埋掉了。她盼望着能有一些绵羊毛来充填它们。此刻她看了一眼野兔皮。我得用它来过冬,不过我还是可以多打几只野兔的,她想。 在早上游泳前她将兔皮割成皮条。我应该知道月经会来的,我应该早做准备的,现在我只能 突然她笑了起来。女人的麻烦在此地算不了什么。这里我不必躲避男人的窥视,我不必为男人煮食和採集食品,我只需为自己操心就够了。 当然,我应该预计到这件麻烦事,可日子也过得太快了。我一点也没想到又到时候了。到底我在这个河谷里多久了呢?她试图回忆一下,可日子就像流星似的逝去。她皱起了眉头。我应该记得我在这儿有多少天了,也许季节比我认为的要晚一些。她感到一阵恐慌。也许没那么糟,她自我安慰地想。在水果成熟和落叶之前是不会下雪的,可我还是应该知道的。我该记住到底过了多少天。 她记起了好久之前,克莱伯给她示范如何在木棍上刻槽来记住时间的流逝。在她很快地掌握后他还感到惊奇,他只能不断地解释才能使她停止连珠炮似的提问。他本不应该将这种神圣的知识,只有圣人和他们的助手们掌握的知识教给一个女人,他警告过她不得声张。她也清楚地记得当他发现她刻了一根木棍来计算二次满月间的天数时,他是如何的震怒。 克莱伯,要是你在冥界看到我时请别生气,“她用手语说。”你应该知道我不得不这样做。 她找到了一根光滑的木棍,用燧石刀在上面划了一条槽。然后她想了一会又加上了二道。她将三根手指放到三条槽上并竖了起来……我想在此的天数一定更多,肯定不会少就是了。今天晚上我还要刻一道,而且以后每晚都刻一道。她再次审视了一会木棍。我想我应该在这一根中弄一个特殊记号,以表示我的月经今天开始。 在她做好梭镖后,月亮又从盈到亏了,可她还是不知如何去猎她所需要的大动物。她坐在洞口望着对岸的崖壁和夜空。夏天越来越热,此刻她正享受着凉爽的晚风。她刚刚完成了新的夏季装备。她那外衣穿着经常感到太热,尽管她在洞边时可以裸体,但当她远离山洞时就需要口袋和摺叠的襉筒来放东西。在她成为一个妇女后,总喜欢在打猎时用皮带紧紧地裹住她那丰满的胸部。这样跑跳起来就舒服多了。而在这片河谷里她用不着担心人们对她这种穿着投以暧昧的目光。 第243页 她没有大毛皮用来切条,可她最终还是找到了穿着野兔皮的方法,将其围于腰部以下作为夏装,而用其它的皮来制作胸带。她打算一早就去草原一趟,带着新制的梭镖,抱着能猎到大型动物的期盼。 河谷北岸的缓坡使她很容易地沿河东去到达草原,可往西去有一陡崖使她难以逾越。她看到了几群鹿、野牛、马,甚至还见到了一小群塞格羚羊,可她只带回来一对松鸡和一只大跳鼠。她无法靠近大型动物以使用梭镖。 日子飞快地过去,猎取大型动物成了她的当务之急。她常见到部落中的男人谈论狩猎——他们除此之外几乎无话可说——不过他们总是协同狩猎。他们的惯用伎俩就是从狼那儿学来的,先从猎物群中赶散一头,拼命地追赶它直至它筋疲力尽为止,此时他们就能靠近它,给它以致命的一击。可艾拉却无有帮手。 他们有时也谈论过山猫是如何地潜伏不动伺机出击的,以飞快的速度勐冲,用尖齿和利爪来击倒动物的过程。但艾拉既没有尖齿和利爪,也没有山猫那样敏捷的身手。她甚至无法自如地握住梭镖,它们有点粗也太长,可她总得想个办法。 直到新月的夜晚,她才想出了一个可用的方法,在月亮转动到对着地球,将光辉洒向广漠的太空时,她总是想起部落人的聚会及在新月时举行的洞熊节。 她又想起了各部落与打猎有关的活动。勃劳德总是领头为部落跳起兴奋的打猎舞。一整天都在惟妙惟肖地模仿用火把将一只勐犸逼入一个黑暗的岩洞的全过程。而其他的部落则表演在长毛犀牛去喝水的路上挖上陷坑,在它喝水时包围它,将它赶入坑中的全过程,使大家又回到了那紧张的时刻,长毛犀往往令人出其不意,十分危险。 第二天早晨,艾拉还是去看马群是否仍在,可这次她没有问候它们。她能认出这群马中的任何一只。它们是她的伙伴,几乎成了朋友,可现在她别无选择,只有不顾一切她才能活下来。 她接连几天的大部分时间均在观察着马群,研究着它们的动向。通常它们在何处喝水,在何处吃草和过夜。她在观察的过程中脑海里构成了一个捕猎计划。她担心的是细节,试着考虑到所有的环节,最终加以实施。 她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来砍倒小树和灌木,将它们拖到空地中央,并把它们堆在河边无树的地方。她将冷杉和松树的多树脂树皮和树枝聚集在一起,挖走烂掉的老树桩寻找易于着火的硬木,将草束堆起来。到了晚上,她把木头、多脂的树枝和干草绑在一起做成火把,能够很快地点燃和冒出大量的烟雾。 在她计划行动的当天早晨,她取出皮制帐篷和野牛角。然后她在骨头堆里找出一根平直的骨头,将一端削尖。为了以备万一,她找出了她可能找到的全部绳子和皮条,并把藤本植物从树上弄下来堆在河边石滩上。她又把一堆浮木和落叶搬到河边,这样她就有足够的燃料来生火了。 在夜晚来临时,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艾拉在河滩和突出的崖壁间来回走动,观察着马群的动向。她焦急地望着东方天边的几朵乌云,盼望着它们不要飘过来挡住她所依赖的月光。 她煮了些谷物并捡拾了一些樱桃,可她不能吃得太多。她一直在练习拿起梭镖进行投掷和将它们拔下来。 最后的时刻,她在浮木和骨头堆中挖出了一根长长的有骨结的鹿前腿肱骨,将它对着一大堆勐犸象牙磕去,感到胳膊被震疼而住了手,骨头没磕坏,这可是一根好棍子。 在日落前月亮就升了起来。艾拉渴望着她能多知道一些关于狩猎仪式的情况,但女人总是被排除在外的。女人会带来厄运的。 我可从没有给自己带来过厄运,她想,可在此之前我也从未试过狩猎一头大型动物。我真想知道一些能带来好运的办法。她将手伸向她的护身符,想着她的图腾。这是她的穴狮,会引导她去往最佳的狩猎地点的。那是克莱伯说的。还有什么理由能使一个女人在使用选定的武器方面比男人更熟练呢?对女人来说她的图腾是太强了——这给了她男子的性格,这是布仑的说法。艾拉盼望着她的图腾会再次给她带来好运。 在艾拉走向河湾时,黄昏已被黑暗代替。她发现马群终于安稳下来准备过夜了。她把平直的骨头和皮帐篷收拾起来,跑过高高的草丛到达无树的空地,马群通常早晨在那儿喝水。在逝去的白昼中绿叶变成了灰色,远处的树则只是星光闪耀的夜空中的暗影了。她期望着月亮光能让她看清四周,将帐篷放到地上并开始挖起来。 地表很硬,可在她挖去表土后,用削尖的骨头制作的锹就很好用了。每当挖起一小堆土时,她就将土拖到树林中倒掉,挖到一定深度时,她把皮子铺在坑底,把土放到上面然后再拖上去。她在黑暗中艰难地工作着。以前她从未自己单独挖过坑。以前那种石头底的大型烤肉深坑是女人们的集体杰作,何况现在这个更大更深。 在坑有齐腰深时,她发现有渗水才意识到不该在离溪流这么近的地方挖坑。底部很快就湿了。在她放弃努力之前烂泥已达她的踝部,她爬了出来,在她抽出皮子时,坑的一边就已经塌下去了。 我想这已经够深了。只能这样子了,挖得越深则水进来的越多。 第244页 她瞅了一眼月亮,奇怪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快,她必须加倍努力来结束这项工作,按计划她还该去休息一会。也许不可能了。 她朝着堆树干和灌木的地方跑,不小心被一根树根拌倒了,重重地摔了一跤。现在可不能粗心大意啊!她想,揉着自己的胫部。她的膝盖和手掌都摔痛了,她知道腿上湿漉漉的渗出物一定是血,尽管她无法看到。 瞬间她理解到自己是多么的脆弱,感到一阵害怕袭来。我要是跌断了腿可怎么办呢?这儿可没人能帮助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如此。晚上我在这怎么办呢?没有火又如何呢?要是动物侵犯又怎么办呢?她清楚地记得一只山猫向她袭来的一刻,不由地伸手去拿弹石带,想像着夜色中那闪亮的双眼。 她发现武器仍旧牢牢地别在腰带上。有点安心了。我肯定会死的,或假定已经死了。要是有些事将要发生,那就一定会发生的。我用不着现在就为此操心。我得快点了,要不天亮之前就不能准备好了。 她找到了灌木堆,开始将小树拖向挖好的土坑。她不可能自个儿包围马群,河谷里也没有死胡同,可灵机一动,她有了一个主意。这是她头脑中的瞬间灵感一一也就是这个大脑使她和部落中人有所不同,甚至比外貌的差异更明显一一这是一种特殊的本领。虽然河谷中没有死胡同,但她可以制造一个。 以前是否有人想出过这个主意无关紧要。这对她来说是个新主意。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伟大的发现。这只不过是对部落中男人的狩猎方法作一点改良罢了。这一改良让一个独身女人也能猎杀一只部落的男人们从没想像过的单人猎获一只大型动物的情景。这是一个因需要而产生的大发明。 艾拉一边铺设着树枝,一边焦急地望着天空,构筑一道从坑的两边向外伸张的屏障。当东方的天空闪烁着星光时,她已用灌木将屏障上树枝间的间隙填满和加高。在艾拉站起来欣赏她亲手构筑的工程时,鸟已开始鸣叫,天空也已经泛白了。 陷坑近乎一个长方形,稍微有点长,最终运出的湿土弄脏了周边。用皮子拖出来的土形成松软的土堆,分布在以陷坑为顶点,灌木墙为两边的三角形区域内。从分开两堵墙的陷坑处望出去可看到渐渐放亮的东方天空。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另一侧,呈现出河谷南岸崖壁的暗影,仅能清晰地分辨顶端的轮廓。 艾拉转过身来衡量了一下马群的位置。河谷另一侧的坡度较缓,向西逐步变陡,直伸至她所居住的岩洞下方突出的峭壁处。向东则沿着河谷缓缓地延伸至草原。天还有点黑,但她能看到马群已开始活动了。 她抓起骨制的锹跑回河滩,火有点弱了,她往火堆中加了一些木头,然后用木棍挑出一块热炭放在野牛角里,她举着火把,拿着梭镖和棍子,然后跑回陷坑。她在陷坑的两边各放了一根梭镖,并将木棍放在旁边,而抢在马群开始移动之前,她绕了一个大圈到了马群的后面。 接着,她开始等待时机。等待比一整夜的工作更难熬。她全身戒备,担心和怀疑着计划是否能实现。她查看了木炭,继续等待;又看了看火把,还得等待。她思考着无数她以前从未思考过的事情,哪些是她应该做的,哪些是她应改变做法的和应该等待的。她估摸着马群去河边吃草的时间,考虑着是否该刺激它们一下,或其它更好的办法,还是继续等待。 马群开始四下走动。艾拉感到它们比往常好像更警觉一些,但她从未如此靠近它们,所以她无法确定。终于那领头的雄马开始走向河流,其它的都跟在后面,时而停下吃沿途的青草。当它们走近河边闻到艾拉的异味和泥土新翻过的气息后,真的开始紧张了起来。正当雄马准备调头时,艾拉也决定行动了。 她用木炭点燃了一支火把,又点燃了另一支。烧旺以后,她留下野牛角,跟在马群后面,边跑边叫喊,同时还挥舞着火把,但她还是离马群太远了。火炬的气味使马群误以为是草原起了大火,它们加快速度将她甩在后面,朝着饮水处和灌木墙驰去,但它们似乎感到了危险,有些马停了下来并转向东去。艾拉也转向马群奔跑的方向,尽可能地加快速度,希望能截住它们。在她靠近时,她发现多数马匹都躲过了陷坑,她跑到马群中大喊大叫。它们四下奔跑。耳朵后竖,鼻子上翘,它们从她身旁跑过,在惊慌和迷惑中嘶叫着。艾拉也着了慌,生怕它们会全部跑光。 当她看到暗褐色的母马朝她跑来时,正好她跑近灌木屏障的东端。她向它尖叫着,挥舞着火把,径直面对面地沖了过去。在最后时刻母马躲开了,朝着它不愿意的方向避去。它发现逃路被堵死了,于是就沿着屏障的内侧奔去,试图找到一条出路。艾拉在其后紧迫不舍,唿吸急促,觉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母马看到缺口处河水微微的亮光,直奔而去。接着它又看到了陷坑,可已经太晚了。它收紧四蹄想要跳过去,但它的前腿在坑边的烂泥中滑了一下,就一头栽进陷坑并摔断了一条腿。 艾拉气喘吁吁地跑了上去,她拾起一根梭镖,站在那看着瞪大眼睛哀鸣的母马,那马的头一直在晃动,在泥水中挣扎着。艾拉双手握住梭镖,站稳脚跟,狠命将梭镖扎向坑中。接着她意识到虽然她已经将梭镖扎入马的胁部,扎伤了母马,但并不致命。她又跑向另一侧,但她在泥地上滑了一跤,差点自己也掉入坑中。 第245页 艾拉捡起另一支梭镖,这次她小心地瞄准要害。母马痛苦而困惑地嘶叫着,而当第二支矛尖刺入它的颈中时,它以最后的惊人之力向前一跃。然后哭泣般地哀鸣了一声倒了下来,身受二处刺伤和断了一条腿。骨棒的最后一击结束了它的痛苦。 艾拉慢慢地恢復到常态。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收穫。她拄着仍握在手中的骨棒站在坑边,也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紧盯着躺在坑底的母马。带碎点的灰色马身沾满了血和泥水,但已经死去了。 然后慢慢地,一种欲望控制了她。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通过喉咙,以一声原始的唿喊从她的嘴里迸发了出来。她成功了 此刻,在一个广漠大陆深处的河谷中,在一个界于北方荒芜的草原和南方湿润的草地间的某地,一个年轻的女人在骨棒支撑下挺立着,体会到自身的力量。她能活下来,她会活下来的。 不过她的欢唿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当她俯身看着马时,她忽然意识到根本不可能把它从陷坑里拖出来;她必须在泥泞的坑底肢解马匹。而且她必须赶快将马弄回河边,以便完好地得到完整的马皮,不然让许多食肉动物闯到血腥味后就不好办了。她必须将肉切成薄条,捡出其它可用的部分,注意不要让火灭掉,在晾肉期间提高警惕,小心看管。 经过一夜的苦干和焦急的追逐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可她不能像部落中的男人那样就此休息,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把分割和处理猎物的工作留给妇女们。艾拉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呢。她长嘆一声,跳入坑中割断马的喉咙。 她跑回河滩去取帐篷皮子和燧石工具,在回来的路上,她注意到峡谷远处的马群仍在奔驰着。当她在狭窄的坑中,满身是血和泥,紧张地干着活时,就将它们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把肉切成条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剥马皮,不让造成任何损害。当她在帐篷皮子上尽可能地堆砌她认为能拖走的马皮时,食腐鸟已经在边上捡食着被扔掉的剩余骨头。她将肉条拖到河滩,往火堆里加了一些燃料,将肉条倒在一起。她拖着倒空的皮子跑了回来,但她在回到坑边前拿出她的弹石带发射石头。她听到了一头狐狸嚎叫着跑了。要是还有石头的话她本能打死一只狐狸的。她又从河滩上捡了许多石头,在她回去工作前喝了一点水。 石头准确而致命地击中了一只不怕火,试图从那一堆肉里拖走一块肉的狼獾,这发生在她拖回第二批肉的时候。她将肉放在火堆旁,然后走过去取那条狼獾,盼望着能有时间将它的皮剥下来。狼獾的毛皮特别适合冬天穿用。她往火堆上加了一些木头,顺势看了一下浮木堆。 在她返回时遇到一只鬣狗。那傢伙弄走了一整条腿肉。她到达河谷至今从未见过这么多食肉动物。狐狸、鬣狗和狼獾都闻到了她的猎获物。狼和它们那兇勐的类狗近亲——野狗们在离她弹弓射程不远处徘徊。鹰和鹊鹞比较勇敢些,只当她走近时才拍拍翅膀,飞远一点。她盼望着能随时见到一只山猫或豹子,甚至一头穴狮。 在她将血污的马皮拖出陷坑时,太阳已过了天顶,开始下落,可对她来说只有把最后一堆东西拖到河滩上后,才能松弛一下,躺下来歇一会。她已经整夜没睡了;已经整天未吃过东西了;而且她已一点也不想动了。可那些享用过她的猎获物的小生物们使她不得不再次爬了起来。苍蝇的嗡嗡声使她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脏,它们一直在咬她。她只好强打精神起身走到河中,连衣服也懒得脱,舒服地让水沖刷着身上的污物。 河流沖走了一切脏物。然后她回到洞中把夏装脱下来晾干,搞不清下水时是否已经把弹石带从她的腰带上拿下来。她担心让水泡后再晾干弹石带会变硬。她可没有时间使它重新变软和富有弹性。她背上全部家当和睡垫出了洞。在她下去到河滩之前,站在洞口石廊的边缘环视了一下草原,发现陷坑边有动静,可马群已经跑离河边了。 她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把梭镖拔出来后就留在坑边了。她本想不去管它们了,可后来觉得保留两支完好的梭镖还是比重新做一支新的容易。她拿起那湿的弹石带,在她停下来捡一堆石头时将毛皮扔在河滩上。 走近陷坑时,她仿佛第一次见到那屠场似的。灌木墙倒塌了。陷坑看上去就像是大地的伤口,草丛都被踩翻了。血、碎肉和骨头随处可见。两只狼正在啃马头上的剩肉。小狐狸们正围着一只残缺的,还有蹄子的前腿嗥叫着,一只鬣狗正警觉地盯着她。而在她靠近时一群鸢振翅飞走了,可一只狼獾仍站在坑边上不动。只有野猫还未露面了。 我还是快点吧,当扔石头想赶走食肉动物时她想。我得在肉的周围燃起火来。鬣狗低嗥一声走开了,可仍逗留在不远处。快滚开,你这讨厌的东西!她想。艾拉讨厌鬣狗。只要她一遇到它,就要记起一只鬣狗抓走奥格的小孩时的情景。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考虑一下后果,她杀了它。她只是不能让孩子就那样白白地死去。 当她俯身拾取梭镖时,她的注意力被灌木墙缝隙中的动静吸引了。几只鬣狗正在跟踪一只腿细长的草色小马驹。 真抱歉,艾拉想,我并不想杀死你的母亲,它只是偶尔落入陷坑的马。艾拉并无负罪感。有猎人,就得有猎物,有时猎人也会成为被猎物的。她顾不上武器和火堆,跪下祷告起来。打猎是生存的一种方法。 第246页 可她知道那小马驹没有母亲就非死不可了,她为这弱小无助的动物感到难过。自从她第一次将一只受伤的野兔带回来让伊扎治疗后,她就经常带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回去,尽管布仑不愿意,但还是同意除食肉动物之外的规定。 她看着鬣狗追逐着小马驹,那小生命正惊骇地试图躲避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惊恐之色。要是没人照顾你的话,你还是这样结束你的生命吧,艾拉似乎想要安慰它。可当一只鬣狗扑向小马驹,撕咬它的胁部时,艾拉想都没想就拨开灌木,石弹从弹弓中飞出去。一只鬣狗倒下了,另几只则跑开了。她并不想杀死它们,她对鬣狗那难看的,带斑点的皮毛不感兴趣。她只是想把它们吓跑,留下小马驹。小马驹也跑开了,可并不远。它有点怕艾拉,可更怕鬣狗。 艾拉缓缓地靠近小傢伙,抬起双手,嘴里轻轻地唿喊着,她以前想让受惊的动物平静下来时就这么干过。她和动物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对一切生物也是如此,这大概得益于她的医疗技术。是伊扎赋予她这种本领的,多年前正是这种爱,让伊扎挽救了她这个受了伤、飢饿难忍的古怪女婴。 小马驹开始用鼻子闻艾拉伸出的手指。年轻的女人又靠近了一点,然后轻轻地拍着,摸着,挠着小马驹。当小马驹有点习惯于艾拉的抚摸时,开始出声地吮吸起来,这使艾拉感到一阵心酸。 可怜的孩子,她想,你饿急了,却没有母亲给你餵奶吃。我可没有奶餵你,我甚至连杜尔克都无法餵饱。她感到眼泪欲出,就使劲摇摇头。还好,它不管怎么说还是长得挺壮的。或许我会想出些餵你的东西的。你也只得这么小就断奶了。过来,小马驹。她用手指导引着它走向河滩。 就在她走近河滩时,看到了一只山猫正想拖走一块她辛辛苦苦弄到的肉。猫类动物终于露面了。她往弹石带里装了两块石头,此时小马驹正惊慌地向后退,正当山猫抬头看时,她用全力射出石头。 你能用弹石带打死一只山猫的,“佐格很久前曾坚持过这一点,”不要试图再打到更大的动物了,不过你能打死一只山猫的。 这可不是艾拉头一次证明他是正确的了。她重新夺回了肉,并把这长着毛茸茸长耳的山猫拖了回来。随后她瞧着肉垛,沾满泥土的马皮,死狼獾和死山猫。忽然她大声地笑了起来。我曾需要肉和毛皮,这下我只需要多长几只手了,她想。 小马驹被她的大笑和火的气味吓得不敢靠近了。艾拉找出了一根皮带,小心翼翼地再次接近马驹,然后将皮带套到它的脖子上,将马驹带到河滩。她将绳子的另一端繫到灌木上,记起了她又把梭镖忘掉了,跑去取了回来,然后安慰着想跟着她的小马驹。我用什么来餵你呢?在小马试图要再次舔她的手指时她正在想。现在我可有事情干了。 她试着给它一些草,可小马驹似乎不知道拿它们怎么办。此时她注意到了煮食钵底部已经煮好的谷物。她记起了小孩可以与母亲吃相同的食物,只要煮得更烂些就可以了。她往钵中加了些水,把谷物调成了煳状,然后拿给小马驹,可当她往它的嘴里餵的时候,它只是打了个响鼻并往后退去。可接着小马驹又舔着自己的脸好像还喜欢这种味道。它太饿了,又一次去寻找艾拉的手指。 艾拉想了一会,然后乘着小马还在吮她的手指时,把手伸到钵里。小马驹舔进了一点谷煳,晃了晃头,可经过多次反覆后,飢饿的小马有点明白了。在它吃完后,艾拉走回山洞,拿回来更多的谷物,煮好了备用。 我想该贮存更多的谷物。只要我能晾干的话还是来得及的。她停了一会,想像着部落里的人知道后一定会感到奇怪的,去杀死一匹马作为食物,又去收集食物来餵它的小马。我要多怪就有多怪…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棍尖挑起一块马肉放在火上烤。然后她估摸了一下她所面临的任务,坐下干了起来。 直到明月当空,满天繁星闪烁时,她仍在把马肉切成条。一圈火堆环绕着河滩,她不禁感激起附近的一大堆浮木来。在火堆圈内,一行行晾晒的肉铺在地上。在捲起的黄色山猫皮的一边放着一卷小一点的棕色粗糙狼獾皮,都需要刮干净和加工处理。洗干净的母马皮铺在石头上和马胃一起在晾干,马胃也已给洗干净并装满了水,使它能柔软一点。一条条正在风干的肌腱,一段大肠,一堆蹄子和骨头以及一大块正准备熬油后灌入小肠中,便于贮存的肥肉。她甚至还从山猫和狼獾身上割下少量脂肪,用来点灯和防水,尽管她把它们的肉都扔了。她对食肉动物的肉不感兴趣。 艾拉看着最后两块已在河水中洗净的肉,拿起了一块。可马上她就改变了主意。可以把这些先放一放,她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她挨个查看了火堆,并加了一些木头,然后铺开她的熊皮把自己裹起来。 小马驹已不再被拴在灌木上了。又吃了一次谷煳后,它似乎再也不想走了。在它舔着艾拉并在她身旁躺下时,她差一点就睡着了。她想就算小马驹在其它食肉动物来偷肉时会发出警告,她也不会起来的,她太累了。艾拉半睡半醒地用胳膊搂住了浑身热气的小动物,感受到它的心跳,能听到它的唿吸,把它紧紧地抱住。 乔达拉摸着脸上的胡茬,把手伸进挂在一棵矮小松树上的包裹。他从中取出一个软皮制的小口袋,解开绳子,打开它并仔细地查看着袋内的一把薄薄的燧石刀。刀身有点弯曲____所有从燧石上顺裂缝剥离的刀片都有点弯曲,这是石头本身的特性____可刀锋是又直又锋利的。这石刀是他的收藏中几件特别好的工具之一。 第247页 一阵狂风将缠满苔藓的老松树干枝吹得乱颤。大风也把帐篷的帘子吹开了,唿啸而入,拉杆被风绷得紧紧的,勐拉支柱,又勐地将帘子再次关上。乔达拉看着刀片,然后晃着头,再次将它包了起来。 该是留起络腮鬍子的时候了吧?"索诺兰说。 乔达拉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弟弟已经来到身旁。“络腮鬍子这玩意儿,”他说,"在夏天可是个累赘。在你出汗时就痒痒,最好还是刮掉它。不过在冬天还是能使你的脸暖和些的,冬天就要来了。 索诺兰往手上呵气,互相摩擦,然后蹲在帐篷前的小火堆旁,把手放在上面烤。“我怀念颜色。”他说。 什么?颜色 红色。这儿没有红色。到处是灌木,而其它一切的一切都变为黄色再转为棕色的了。草,树叶都是如此。“他朝着身后的大草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站在树旁的乔达拉。”就连松树都是黄褐色的。水坑和溪流边上已经有冰茬了。可我却还在等待秋天的来临。 不会等太久了,“乔达拉走过来蹲在火堆的另一边说道。”今早我见到过一条犀牛,正往北走去。 我觉得有下雪的可能。 暂时还不会太多,因为犀牛和勐犸还在附近。它们虽说喜欢寒冷,可它们并不太喜欢下雪。它们似乎能预知大风暴的来临并急急忙忙地向冰川进发。有人说过,‘在勐犸往北时千万别前进了。这话对犀牛也是适用的,不过现在见到的那只还不怎么着急。 我见过整队的猎手连一根梭镖也没有扔就掉头返回了,仅仅是由于风暴在北移。我担心的是到底这里的风雪能有多大 夏天是干燥的。要是冬天也如此,勐犸和犀牛会一直逗留在这儿的。不过我们现在已太往南了,一般来说雪会多些。要是东边的那些山里有人居住的话,他们应该知道。也许我们还是应该和那些送我们渡河的人待在一起好些。我们马上就需要一个过冬的地方了。 要是现在能有一个住着许多漂亮女人的部落那该多好啊。"索诺兰笑着说。 要是有个既好又友善的部落我会住下来的。 哥哥,你决不想度过一个没有女人的冬天,我也是这样。 大个男人笑了,"是的,没有女人____不管是漂亮的或丑的____冬天会变得冷得多。 索诺兰深沉地望着他的兄弟,“我常考虑这事。”他说。 什么 有时一个真正的美人使几乎半数的男人来追求她,可她却偏偏只看着你。我知道你并不笨,你心中明白____可你却目不斜视,找一个并不漂亮的女人坐到角落去。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有时一个女人认识到自己并不漂亮,因为她颊上有癍,鼻子又太高。可当你与她交谈时,你能带给她比带给人人追求的女人更多的乐趣。有时并不完美的女人更有趣,她们做过许多事或学了更多的东西。 或许你是对的。在你盯视着那些害羞的女人时,她们会像绽放的鲜花。 乔达拉耸耸肩站了起来。"我们不去找女人或家族,这边来。让我们把帐篷拆掉。 太好了!"索诺兰渴望地说,然后背向火堆,一下子就呆住了 乔达拉!“他喘着气喊了一声。”别动以免惊动它,不过要是看一眼帐篷后面的话,你会看到你今天早晨的那位朋友,或一只像它的东西。 乔达拉瞥了一眼帐篷的顶端。正好在帐篷的后面,一只巨大的双角犀牛正将它那成吨重的身躯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而来回摆动。脑袋转过来瞅着索诺兰。它根本无法看清正前方的东西,它的小眼睛长得靠后,而主要的是它的视力较弱。它那敏锐的听力和嗅觉弥补了视力的不足。 犀牛显然是寒冷地带的生物。它长着双层毛皮,里层是厚厚的软毛,还有一层粗糙的长着红棕色毛髮的外皮,而在它那硬皮下有一层三英寸厚的脂肪。它的头比肩膀还低,前倾的长长前角在它晃动时几乎触到地面。它利用前角来拨开雪寻草吃____当然雪不能太深。它只在南方的草场呆很短的时间____去吃那有丰富营养的草料和贮存更多的脂肪____也即晚秋和早冬季节,在天气变得对它来说足够冷,但仍未下大雪之前。它无法习惯炎热,它的毛皮太厚了,对它来说它比冰雪还要难忍。它的家在寒冷、干燥的苔藓带和靠近冰川的草原。 除了用作扫雪外,长长的前伸尖角可有一个要危险得多的用途,不管怎么说,在犀牛和索诺兰之间除了一小段距离之外什么也没有。 别动!"乔达拉小声说。他躲在帐篷的后面潜行到包裹处取梭镖。 那些小梭镖起不了什么作用。“索诺兰背对着他说。乔达拉犹豫了一下,他不明白索诺兰怎么知道他的动向。”你得击中它的薄弱部位,像眼睛之类的地方,可那些目标太小了点。你得用一根重梭镖来对付犀牛。"索诺兰继续说,他的兄弟此时才明白索诺兰所说的仅是猜测。 别多说话,你会引起它注意的。“乔达拉小声地说,”我是没有一支重梭镖,可你什么武器也没有。我将绕过帐篷从后面对付它。 等一等,乔达拉!别这么干!你用那支梭镖只能惹怒它,而根本伤不了它的。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是如何诱猎犀牛的吗?先用一个人在前面引路,引得犀牛去追他,然后让另一个人去吸引它的注意力后让第一个人躲开去。一直让它来回跑动直至它累得不能动为止。你准备好去吸引它的注意。我开始先跑了,看它会不会追来。 第248页 不!索诺兰!"乔达拉喊起来,可已经太晚了,索诺兰跑了出去。 食肉动物的行为往往是难以琢磨的。犀牛没有去追索诺兰,却向着被风吹得发出震响的帐篷勐冲过去。它一头撞了上去,在上面穿了个洞,绷断了皮绳并与它们缠在了一起。当它终于解脱出来时,它对面前的两个男人和营地失去了兴趣,于是掉头走了,毫不伤害谁就走开了。索诺兰回头瞧见犀牛已经走了,就慢慢地跑了回来。 这太愚蠢了!“乔达拉喊道,一边将他手中的梭镖狠狠地扎在地上,以至于将紧靠骨尖处的木头部分弄断了。”你不要命了吗?伟大的多尼啊!索诺兰!两个人是无法诱杀犀牛的,你得包围它才行。要是它追起你来怎么办呢?要是你受了伤,我能为你在这伟大母亲的地下世界做点什么呢 索诺兰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和愤怒的神情。然后他又笑了。“你可真是很关心我呀!尽情地喊吧!你吓不了我。也许我不该那么做,不过我不能让你做出愚蠢的举动,就像用这么轻的一支梭镖去对付一头犀牛。要是你受了伤,那我又该为你在伟大母亲的地下世界做点什么呢?”此时他就像一个小孩成功地逗弄了别人后那样忽闪着眼睛并笑了起来。"还有就是它可没有来追我。 乔达拉看着他兄弟的笑脸感到不知所措。不过一阵大笑总比愤怒好,过了一阵他才醒悟过来,索诺兰已经安全了。 你真幸运,我想我俩都很幸运,“他长吁了一口气说。”可我们还是多做几支长矛好,哪怕是临阵磨枪也好。 我还从未见过什么紫杉类的树木,不过我们可以在路上找到白杨树或是桦木。“索诺兰一边拆帐篷一边说。”我想它们能派上用场的。 其实哪一种都可以,包括柳树。我们得在出发前准备就绪。“”乔达拉,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我们得去山区,不是吗?“”我不喜欢不带长矛的旅行,这并非完全因为周围有犀牛。 我们可以早点歇息,不管怎么说,我们得支好帐篷。要是我们出发,可以找点好木头,找一个更好的宿营地。这头犀牛也许会回来的。 它也许还会跟踪我们。“索诺兰总想一大早就出发,一刻也不想拖延。乔达拉了解他的这一习性。”也许我们该去山区。好吧,索诺兰,不过可要早点歇息,行吗 好的,兄长。 两兄弟沿着河滩长时间地稳步快速前进,都习惯了对方的沉默。他俩互道衷肠后变得更亲近了。他们各自按习惯承担起义务,而当危险来临时,又互相依赖。他们都还年轻,既强壮又健康,都自信能应付任何可能面临的麻烦。 他们与环境是这般地融合,以至于当危险来临前都能敏感地警觉起来。不过他们几乎难以感觉到远处太阳的热度,经常要面对寒冷北风。他们的前方是黑云压顶的皑皑雪峰,还有深而冰凉的河水。 大陆起伏的山峦形成了大母亲河的河道。她发源于冰川覆盖的高原北面,向东流去。过了第一道山嵴后是一片平原____早期曾是一个内海,再往东去是一道形似大圆弧的山嵴。第一道山嵴最东端的山峰和第二道山嵴东北面的低矮山丘相连在一起,河流沖开了岩石屏障,突然转向南流。 河水在喀斯特高原处下落后,又蜿蜒着流过草原,汇入大川,又分成了几条分叉的河道,再向南流了一段后再次汇合成大河。缓慢而蜿蜒的河流所流经的平原给人一种缺少变化的错觉。不过这仅仅是错觉而已,当大母亲河流经平原南端的高地后又向东折,并汇聚到一起时,它已经吸收了第一道冰雪覆盖的巨大山嵴东部和北部的地表水。在大母亲河向东画一个大弧线流向第二道山嵴南端时形成了一个沖积盆地。两兄弟一直沿河道左岸走去,越过一道道汇入大河的支流。河流南岸陡峭而参差不齐的高地上升得很快,在他们这一侧从河滩起,地势只是缓慢地上升。 我恐怕冬季来临之前是无法到达母亲河的尽头了,“乔达拉说。”我开始怀疑它是否有个尽头了。 一定会有尽头的,我认为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它的。看看它有多大吧!“索诺兰向右岸画了一个大圈。”谁能想到它会变得这么宽呢?我们肯定离河口不远了。 可我们还没到姐妹河呢!至少我认为没到,塔门说过那河与母亲河差不多大小。 那也许只是个传来传去变得越来越离奇的故事而已。你难道真的相信在这平原上还有一条类似的大河也向南流吗 是的,塔门从没说过他本人见到过,不过他说的母亲河会再次转向东流可是对的,关于送我们渡河的人们的话也是对的。他关于姐妹河的话也会是正确的。要是我们能懂那些用木筏摆渡我们的那个部落人的语言就好了。他们应该能知道母亲河有条同样大小的伴流的。 你知道夸耀一件遥远地方的奇观可是件最容易不过的事了。我认为塔门所谓的姐妹河只不过是母亲河东边的一条河道而已。 我希望你是对的,弟弟。因为要是真有条姐妹河的话,我们只有先穿过它才能到达山区了。而我又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获得过冬的场所。 我得看到才能相信。 一种显然有别于平常情况的动静引起了乔达拉的注意。循着声音,他发现远方有一朵黑云正逆风向这边飘来,他停下来仔细观察才分辨出是一群排成v字形的两行大雁在飞来。它们形成一个整体铺天盖地向下飞来,接近地面时,散了开来,用脚着地,拍打着翅膀休息一会儿。河流在此绕过了前方的陡坡。 第249页 兄长,“索诺兰激动地笑着说,”要是前面没有沼泽地的话,这群大雁是不会停下来的。也许那会有一个湖或者海,我敢打赌母亲河肯定是注入了它,我想我们到达河尽头了。 要是我们爬上那座小山的话,会看得更清楚些。"乔达拉尽量使语气显得不偏不倚,可索诺兰还是听得出他有点不高兴了。 他们很快就爬了上去,到顶时累得喘个不停,然后吃惊得屏住了唿吸。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大母亲河拐弯后变宽了而且波浪滔滔,在它得到了大量水后,它翻腾起泡沫来。大片的水面由于翻起的泥土而变得浑浊,碎石,残枝和动物尸体与翻腾的整棵树木都在激流中飘浮着。 他们还没有到达母亲河的尽头。他们遇到的是姐妹河。 姐妹河开始以小溪和山泉发源于他俩面前的高山。小溪形成了湍急的河流,冲过险滩,直泻而下形成瀑布,从第二道山嵴的正面直流向下。由于没有湖泊和水洼来调节流量,奔腾的河水聚集了大量的能量沖入平原。唯一能减缓姐妹河咆哮河水的是汇纳百川的母亲河。 几乎是同样规模的支流注入大母亲河,与湍急的主流河水搏击着。水流卷了回去又重新沖了过来,不断地形成逆流和底流,不时出现的游涡将浮石捲入河底,稍后在下游处又将其浮到水面。滔滔的合流形成了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危险四伏的大河。 秋季的洪水已经爆发过了,两岸被水漫过的地段变成了一片泥沼,留下一带荒芜的沼泽地;连根拔起的大树和折断的残枝伸向天空;在干枯的泥潭中充斥着动物的死尸和濒死的鱼。水鸟吃着遍地可得的食物,岸边四处都是它们的身影。一只鬣狗正在不远处对付一只死鹿,毫不理会拍动翅膀的黑鹤。 伟大的母亲河啊!"索诺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肯定是姐妹河。"乔达拉不屑于追问他的兄弟现在是否相信了。 我们怎么过河呢 我不知遣。我们得往上游去。 有多远呢?她和大母亲河几乎一样大。 乔达拉只能摇头了,他皱着眉头思考着。"我们早就该听从塔门的劝告了。随时都可能下雪的;我们没时间往前走太远了。我可不想让大风雪将我们困在一片空地上。 一阵强风吹起了索诺兰的头巾,把它向后吹去,使他的头露了出来。他再次拽好了它,紧紧地裹住脸,他哆嗦了一下。自他出发以来首次担心如何来度过那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冬。"现在我们做什么呢,乔达拉 找个地方宿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那边,正好在上游,那棵杨树所在的高地。那儿有条小溪流入姐妹河____水一定不错。"要是我们将背架绑在一根圆木上,再用一根绳系在我俩的腰上,我们就可以一起过河,不至于失散了。 我知道你很勇敢,小兄弟,可那是匹夫之勇。我可不敢确定我们能否游过去,甚至在什么也不带的情况下。"这条河的水很冷,只是因为流水很急才没有结冰。今早河岸处就有冰茬。而且要是我们被一些树枝缠住了那怎么办呢?我们会被沖向下游,甚至沉下去 还记住那些住在大瀑布附近的部落吗?他们把大树干的中心挖空,用来渡河,也许我们也能…… 替我找一棵足够大的树吧,"乔达拉说,冲着仅有几棵细而矮的树木的大草原扬了扬手。 唔……有人告诉过我用桦树皮做船壳的方法……不过那些树看起来好像太细了。 我见过那些船,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也不知道他们用来防止漏水的胶水。而在他们所在的地区桦树长得比这儿的要粗大得多。 索诺兰扫了一眼四周,想找到一些其它的办法,一些他那兄弟无法用难以辩驳的逻辑加以否定的办法。他注意到了南边高地上挺拔的白桦木,笑了。做一只筏子怎么样?我们只要将一堆圆木绑在一起即可,在那个小山上白桦木多得是。 能有一根长而结实的木桿用来做撑篙吗?即使在小而浅的河里树木也是不好控制的。 索诺兰自信的笑容消失了,乔达拉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来。索诺兰从不掩饰他的感情;乔达拉怀疑他是否真的要试一试。然而正是这种直率坦诚的性格才使他这么讨人喜欢。 不过,也许这主意还不算坏,“乔达拉换了一种语气说,并注意到索诺兰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一旦我们到上游远处,就没有被捲入汹涌流水的危险。而且能找到一处较浅和较宽的河面,此时水流速度不会太快,还会有一些树。我希望这样的天气能维持一段时间。 一提到天气,索诺兰就变得和他的兄弟一样认真了。"那末让我们快走吧。帐篷已收好了。 我先去看看那些白桦树。我们还需要一些坚固的梭镖。我们本应昨晚就做好的。 你还在担心那只犀牛吗?现在它离我们够远的了。我们还是赶快去找一个可以过河的地方吧。 至少让我去砍一支吧。 那你就为我也砍一支吧。我马上就开始整理包裹。 乔达拉拾起斧子,查看了一下刀口,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向长着白桦树的小山爬去。他仔细地查看了每一棵树,然后挑选了一棵高大挺拔的幼树。他砍倒了它,去掉树枝,而当正为索诺兰找另一棵时听到了一片混乱声。有急促的唿吸和咕噜声。他听到了兄弟的喊叫声,接着是一声他从未听到过的可怕喊声:他兄弟的喊声中充满了痛苦。当痛苦的喊声嘎然而止后,一片寂静更令人心焦。 第250页 索诺兰!索诺兰 乔达拉飞速跑下小山,手中仍握着白桦树制的梭镖,因恐惧而浑身冰凉。当他看见一只巨大的长毛犀牛时,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的狂跳声。这只犀牛几乎与他站着时一样高。它正用角在地上顶一个像人一样的东西。那畜生似乎不知道如何来对付那倒在地上的牺牲品。又怕又愤怒的乔达拉几乎连想都没想就作出了本能的反应。 乔达拉毫不顾自己的危险,将白桦木梭镖当作棍棒挥舞着沖向犀牛。一声低吼从犀牛角下方的嘴里传出来,接着又是一声。犀牛在往后退,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攻击它并给它带来疼痛的男人。乔达拉收回梭镖,准备再次挥舞起来____可犀牛转身躲开了。它背上所受的沉重一击并未把它怎么样,却使它退却了,高个的男人随后追赶着它。 乔达拉将梭镖挥舞得唿唿作响,砸向在前面跑的动物,然后停下来看着犀牛逃走,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唿吸。接着他扔下梭镖跑向索诺兰。他的弟弟脸朝下躺在犀牛逃跑时将他丢下的地方。 索诺兰!索诺兰!"乔达拉将他翻了过来。索诺兰的皮裤子在腹股沟处撕破了,血越流越厉害。 索诺兰!哦,我的多尼!"他把耳朵贴到他兄弟的胸脯上,听到了一声心跳,开始还以为只是错觉,直到看到索诺兰吸了一口气才信以为真。 哦,多尼!他还活着!可我该怎么办呢?"他使劲地哼哼着,把不省人事的弟弟抱起来站了一会,让他在自己的双臂中轻轻晃动。 多尼!伟大的大地母亲!请不要现在就带走他吧!让他活着吧!求求你了……“他的声音沙哑了,满腔悲愤地抽泣了起来。”母亲…请……让他活下去吧…… 乔达拉垂下头来,对着他弟弟那软弱无力的双肩哭泣了一会,然后把他抱进帐篷。乔达拉将他轻轻地放在睡铺上,用骨柄刀割开了他的衣服。唯一可见的伤口是左腿上部一处皮肤和肌肉的撕裂,但他的胸部有一处变为可怕的红色,左胸肿胀,完全失去了血色。乔达拉仔细查看后发现有几根肋骨已经断了,也许还有内伤。 血从索诺兰腿上的伤口处涌出,染红了睡垫。乔达拉搜遍了包裹,想找出个能止血的东西。他拿出了他的无袖夏装,敷住伤口,他又设法去擦干净毛皮上的血,没想到反而把血迹弄得更大了。最后他把柔软的皮子裹在弟弟的伤口上。 多尼!多尼!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是一个医者啊。“乔达拉跪下来往后坐在脚后跟上,使劲地用手抓头髮,任凭血顺着脸往下淌,”柳树皮!我可以做点柳树皮茶给他喝。 他出外烧了点热水。他不必成为一个医者也知道柳树皮的止痛作用。每当人们患头痛或其它小病痛时都用柳树皮止痛。他并不知道对于严重的创伤柳树皮是否有效,但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该做点啥。他烦躁地绕着火堆踱步,不时焦急地向帐篷里看一眼,等待着水烧开。他往火堆里不断地添柴,以致将支撑盛水器皿的木架都烤焦了。 怎么这么慢呢!等一等,我还没有柳树皮呢。最好在水烧开前能弄到一些。他将脑袋伸进帐篷,凝视了一会他的兄弟,然后跑到河边,从一棵枝条垂入水中、叶子全落光了的柳树上颳了些树皮,马上就跑了回来。 他先去观察索诺兰是否醒过来了,可发现他的夏装全被血浸透了。然后他才注意到水已经烧开,溢了出来把火堆浇灭了。他无法确定该先干什么____先沏茶还是先看护他的弟弟____他不停地来回看看帐篷又看看火堆,最后他抓起一个喝水的杯子舀了点水,手被烫了一下,他把柳树皮扔进了杯子,又往火堆上加了一些木条,盼望着它们能够被引燃。他找遍了索诺兰的背架,最后只好沮丧地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拣出他兄弟的夏装以便把他身上那件血污的衣服换下来。 当他进入帐篷时,他的兄弟发出了一声呻吟,这是自从他兄弟受伤后乔达拉听的第一声呻吟。他赶忙出来倒了一碗茶,他注意到茶几乎熬干了,担心着也许会太浓了。他飞快地拿着滚烫的液体回到帐篷里,急急忙忙地想找个地方把杯子放下来,此时他发现更多的血正从索诺兰身下渗出来,流了一大滩,浸透了睡垫。 他失血太多了!哦,母亲啊!他需要一个医者。我该去做什么呢?他更加为他的兄弟焦虑和恐惧。他感到自己孤立无援。我得找个人来帮忙,上哪找呢?上哪去找个医者呢?我甚至无法渡过姐妹河,而且我也无法离开他呀。狼或鬣狗会闻到血腥味跟踪而来的。 伟大的母亲啊!看看外衣上的那些血吧!一些动物会闻到的。乔达拉抓起浸血的外衣,把它掷出帐篷。不,这不好!他又冲出帐篷,捡起外衣,狂乱地寻找一个可以扔的地方,离帐篷和他的兄弟很远的地方。 他被惊呆了,在他内心深处,开始感到绝望了。他的兄弟需要帮助,可他无法做到,也不能离开去寻找帮助。就算他知道上哪去求救也不能离开。很显然,有着血肉绽开的伤口,索诺兰本人比血污的衣物更能招来食肉动物。可他内心深处不愿面对这种现实。他丧失了理智,陷入恐慌之中。 他扫了一眼白桦树林,接着在一阵荒谬想法的驱动下,跑上山去把血衣高高地挂在树枝上。然后又跑了回来,盯着索诺兰,向他微笑,仿佛仅凭意愿他就可以使他的兄弟开口并且復原。 第251页 索诺兰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乔达拉的乞求,又叫唤了一声,侧了一下脑袋,睁开了眼睛,乔达拉跪下来靠近他,发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可还想用虚弱的微笑来掩饰。 你是对的,哥哥。通常你总是对的。我们并未摆脱那条犀牛。“”我宁愿错了,索诺兰。你觉得怎么样呢 你想说实话吗?我受伤了,可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他问道,并试着想坐起来,痛苦扭曲了脸上勉强装出来的笑容。 别动。我给你熬了点柳树皮茶。"乔达拉扶着他兄弟的脑袋把杯子凑近他的嘴边,索诺兰吸了几口,接着颓然地躺了下来,他痛苦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恐惧。 告诉我实话,乔达拉,很糟糕吗?“高个的乔达拉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长气说,”不太妙。 我可不这么想,你说到底有多坏呢?“索诺兰的视线落在乔达拉的手上,然后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手上全是鲜血呀!那是我的血吗?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实话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的腹股沟处被撕裂了,流了很多血。那犀牛一定用角顶着你晃了一下,还踩了你一下,你的肋骨好像断了好几根。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个医者。 可我需要一位,而唯一能找到帮助的办法是渡过那条我们无法渡过的河流。 问题的确如此。 扶我起来,乔达拉。我想看看究竟有多坏。"乔达拉起初想反对,可还是服从了,但他马上就后悔了。索诺 兰刚一使劲想坐起来,立刻就因为剧痛而再次昏死过去。 索诺兰!"乔达拉大喊了一声。血流本来已经慢了下来,可这一用力便又加快了。乔达拉把他兄弟的夏装摺起来,放在伤口上,然后离开了帐篷。火堆几乎就要灭了。乔达拉更加小心翼翼地往火堆上添燃料,使火又着了起来,又加了一些水来烧热,噼了不少木柴备用。 他又回去查看兄弟的情况。索诺兰的夏装全被血浸透了。他将衣服挪开来查看伤口,他懊悔地记起他是如何跑上小山扔掉那件夏装的。他最初的恐慌已经没有了,而且回想起来是那样地愚蠢。血流已经停止了。他找出了另一块衣料,一件冬季穿的袍子,把它放在伤口上并盖住索诺兰,然后捡起第二件血衣走向河边。他把它扔进河里,然后弯下身将手洗干净,仍旧为自己的恐慌感到有点荒唐。 他并不了解那种恐慌是一种在极端环境中求生的本能。当所有一切努力都失败了,所有理智的解决方式都无效时,恐慌就会占上风。有时一种非理智的行为反而能得到理智无法得到的效果。 他走了回来,在火堆中加了几根木柴,然后去找桦木桿,虽然现在做梭镖好像已没有必要。他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无用,得找点事干。他找到了一根,然后坐在帐篷外面,狠狠地削着梭镖的一端。 第二天对乔达拉来说简直是一场恶梦。索诺兰的整个左半身体只要轻轻触及就痛得要命,伤口在加深。乔达拉几乎一直未合眼。这对索诺兰真是困难的一夜,而每当他一呻吟,乔达拉就坐起来。但他所能做的只是给柳树皮茶,可那似乎不起多大作用。到了早上,他做了些食品和汤,可两个人都吃不了多少。到了晚上,伤口开始发烫了,索诺兰发烧了。 乔达拉睡眼朦胧地发现索诺兰终于从昏睡中甦醒过来。太阳刚刚落下地平线,尽管天还有点亮,可帐篷内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但这并不妨碍乔达拉注意到索诺兰的呆滞眼光,他一直在昏睡,不停地呻吟和低语。 乔达拉竭力装出表示鼓励的微笑,“你感觉好点了吗?”索诺兰的伤势使他连笑的力气都没了,而乔达拉那焦虑的表情也让索诺兰无法消除疑虑。“我觉得我并不太喜欢猎取犀牛。”他回答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诺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想克服疼痛,可他每唿吸一下胸口就感到疼,而且左腿腹股沟处的剧痛似已扩展到全身。只要他认为还有希望的话,他是能忍受的。可他们要是停留得越长,乔达拉就越没有机会在暴风雪到来之前渡过河。他的死可不能连累他兄弟也要在此等死。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乔达拉,我们都知道要是得不到帮助我就没希望了,但你可没有理由…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希望吗?你还年轻,也很强壮,你会没事的。 时间不够了。我们不能在这片空旷地多耽搁了,乔达拉,继续走吧,找一个可以住下的地方,你… 你疯了呀 不,我… 你要是不疯就不该那么说。你只用操心如何恢復你的体力,让我来为我俩的事操心。我们一起努力,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呢 我在一切就绪后会告诉你的。你想吃点东西吗?你可吃得太少了。 索诺兰明白只要他还活着,乔达拉是不会走的。他太累了,他想要放弃希望,让一切都了结,把希望留给乔达拉。“我不饿,”他说,然后就从他兄弟的眼神中知道伤害了他。"不过我想喝点水。 乔达拉倒了最后一点水,用手托着索诺兰的头帮他喝水。他晃了晃水袋,"空了,我再去弄点。 他想找个藉口走出帐篷,索诺兰正在放弃希望。乔达拉说有计划并不是真的。他也曾放弃了希望——毫无疑问与他兄弟的想法是一致的。我必须设法渡过这条河去寻求帮助。 第252页 他爬上一处高地以便观察一下上游的地形,穿过树林,站在那儿看一棵被突出的岩石阻拦着生长的残枝。他感到落入了陷坑,就和那残枝一样孤立无援。他下意识地走到水边,将残枝从纠缠的石头中拔出来扔到水中。眼望着激流将其沖向下游。猜测着在它搁浅前到底能漂多远。他又注意到了那一棵柳树,他用刀又颳了些内层树皮。索诺兰也许还要痛苦一晚上,那茶也没什么作用。 终于他转身离开了姐妹河,又回到了注入咆哮大河的那条小溪边。他灌满了水袋,开始往回走。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驱使他向上游望去____除了水流声外什么也听不到____可当他望过去后,立时张大了嘴,变得目瞪口呆。 有东西正从上游径直向他站立的岸边逼近。一只巨大的怪水鸟,那细长而扭曲的脖子支撑着一个带冠的有点兇勐的脑袋,长着一双一眨不眨的眼睛,正向他飞来。当它靠近时,他看见水鸟的背上有动静,是其它生物的脑袋。其中一个小生物在活动。 噢一啦!"传来一声喊叫。乔达拉从未听到过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 艾拉用手背擦去额角上的汗,对正推搡着她的草色小马驹微微一笑,它正在设法把嘴伸到艾拉的手里。小马驹绝不让艾拉走出它的视线,不管她上哪都跟着她。艾拉也不在意,她很高兴能有个伙伴。 小傢伙,我得为你採集多少谷物呢?“艾拉比比划划地说。黄色的小马驹走近前来看她的手势。这使艾拉回想起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初次学习部落手语时的情景。”你想试试学习交谈吗?好的,不管如何,试着理解。你没有手想要交谈是有困难的,不过看起来你想试着理解我。 艾拉的手势伴随着几个声音;她的部落的日常用语并非都是哑语,只有古老的正式语言才不发音。在听到她大声发一个音时,小马驹的耳朵就竖了起来。 你在听,是吧,小马驹?“艾拉摇着脑袋,”我一直都叫你小马驹或小马,这不太合适。我想你得有个名字。你是想听听你到底叫什么吗?不知道你的母亲如何唿唤你的?就算我知道,也可能发不了这种音 小马布正聚精会神地望着她,知道艾拉在做手势时是在和它交流什么东西。在艾拉停下来时,它嘶鸣了一声。 你在回答我吗?威尼!"艾拉试着模仿它并学着马的声音叫了一下。小马驹摇着头作为回报,又嘶鸣了一声。 那就是你的名字吗?“艾拉笑着做手势。小马驹又摇了摇头,跳开了几步,然后又跑了回来。艾拉笑了。”所有的小马可能名字都相同,也许我无法说出有什么不同。"艾拉又学了一声马叫,而小马也以嘶鸣来回应,她们把这当作游戏玩了一会。这使她想起以前和她的儿子玩的发声游戏,只不过杜尔克可以学会她的任何声音。克莱伯曾告诉过她,当他们发现她时她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她也知道自己能发出一些别人无法发出的声音。在她发现儿子也有这种天赋时,感到特别高兴。 艾拉转身去拾高高的埃默尔麦穗上的麦粒。河谷也生长着埃默尔麦子,而黑麦草与生长在部落洞穴附近的差不多。她一直在想给马起个名字。我以前可从未给别人起过名字。她笑了。人们一定认为我有点古怪,给一匹马起名字。不过这不会比和一匹马一起生活更怪。她欣赏着欢蹦乱跳的小马驹。我真高兴有它与我作伴,艾拉想,她感到喉咙又开始哽咽了。有它在一起我就不会再那么寂寞了。要是现在失去了它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得为它起个名。 在艾拉停下来凝视着天空时,太阳正在下落。天空广垠无边,万里无云,只有西边远处的太阳,还在余辉闪耀,衬托着这无边无际的蓝天。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和悬崖顶端间的天空后她决定结束当天的工作。 小马一发现她的注意力已不在活上后,就鸣叫着跑了过来。“我们该回洞了吗?让我们先喝点水吧。”她用胳膊搂着小马驹向溪流走去。靠近南岸陡崖下流水处的树木叶子缓慢地改换着颜色,显示着季节的更迭;现在暗绿色的松叶和冷杉都染上了金黄色、淡黄色或棕色和火红色。在隐蔽处的峡谷仿佛是米色大草原中的一颗明珠,在挡风的崖壁环抱中阳光是暖洋洋的。尽管秋色已至,可仍像一个暖和的夏天。 我应该多积聚些草料。在我用新鲜的草为你铺床时,你竟吃了起来。"艾拉一边和小马相依而行,一边继续自言自语。然而她的手语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她思绪万千。伊扎总是在秋天收集草料用于冬天铺床。在她换草时气味可好了,特别是下着大雪,刮着大风时。我真愿意听着风声,闻着夏天新鲜的青草进入梦乡。 在她看着她俩要去的方向时,小马蹦跳着向前跑去。她纵情地笑了。“你肯定和我一样感到渴了,小威尼,”她说,大声地学着马鸣来响应小马驹。那听起来好像是马的名字,可命名应该更郑重些。 威尼!威一尼!"她在喊起来。小傢伙昂起头,看着艾拉并向她跑来。 艾拉抚摸着它的头,给它挠痒。它正在换去那幼嫩的毛皮,长出更长的冬季毛皮,它总是很愿意被人挠痒。“我想你是喜欢那个名字的,它也适合于你,我的小宝贝。我想我们应该举行一个命名仪式。尽管我不能把你抱起来,克莱伯也不能亲自给你起名,不过我可得做一次莫格乌来履行仪式。”她笑了起来。想像着做一个女莫格乌。 第253页 艾拉又折向河边,当她注意到正在接近挖陷坑的空地时转向上游。她已经把坑填平了,可小马驹还是在陷坑四周转悠着,打着响鼻并用蹄创着地,似乎被某种气味和记忆所困扰。马群自从离开河谷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它们远远地逃离了她的火堆和喧闹。 她把小马牵到山洞旁喝水,由于秋天的溪水已从高水位回落,在两岸留下一片棕色的泥浆。艾拉的脚一踩就吱吱作响,脚上溅满了红棕色的泥点。这使她想起了莫格乌在诸如命名那样的仪式上使用的红色赭石浆。她用手指沾了点泥浆抹在腿上,然后开心地笑了,又用手捧起一些泥浆。 我正想找些红赭石,看来这倒可以作为替换物。艾拉闭上眼睛,回忆着克莱伯在给她的儿子命名时所作的一切。她能回忆起他那满是皱纹的老脸,眼皮搭拉下来盖住了眼睛,他的大鼻子和下垂的眉毛,以及低低的倾斜前额。他的鬍子变得稀疏而杂乱,头髮也脱落了,不过她仍记得他在命名那天的情景。并不算年轻,可处于他权力的顶峰。她曾经爱过那张神奇的多皱的老脸。 一下子她深藏的感情又復甦了。她对失去儿子的恐惧和看到碗中那红赭石浆时的喜悦情景。她艰难地尝试忘掉这一切,可喉咙中的哽咽仍无法消失,她擦掉了眼泪,忘记了身上的棕色泥浆。小马驹朝她探过身去,紧挨着她躺下要求爱抚,就像她懂得艾拉的需要似的。艾拉跪了下来搂着马头,把前额贴在肌肉坚实的马脖子上。 这就算是你的命名仪式了,她想,又一次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泥浆从她的指缝间挤了出来。她用一只手捧起一些,然后用另一只手伸向天空,就像克莱伯总是使用的简化单手手语一样,唿唤着亡灵的出席。接着她又犹豫了,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应该在马的命名仪式上引来部族的古老亡魂——他们可能不会同意的。她用指头蘸了一点手中的泥浆,在马脸上划了一道,从额头直到鼻尖,就像克莱伯当初用红赭石浆在杜尔克的眉毛和鼻尖上划的那样。 威尼,“她大声地说,用了正式的语言。”这个女孩的………这头雌马的名字是威尼。 小马摇着头,想甩掉脸上那些潮湿的泥浆,这把艾拉逗乐了。 这些很快就会干掉和脱落的,威尼。 她洗了手,背上一篮子谷物,慢慢地走向山洞。命名仪式让她太多地联想到了她的孤立处境。威尼是个温暖的小生命,缓解了她的一部分孤独感,可当艾拉走到河滩时,眼泪还是禁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牵着马驹走向通往岩洞的陡坡,这部分地减轻了她的悲伤。"来吧,威尼,你能走上去的。我知道你不是塞格羚羊,只是你还不习惯而已。 她们走到洞口平台的顶端,然后进入洞中。艾拉拨开封着的火堆并开始煮食物。此时小马驹正在吃草和谷物,看来它并不需要特制的食物,可艾拉还是为它煮了谷煳,因为它喜欢吃。 她拿出那天早上打的一对野兔,走到洞外,趁着天还亮将它们剥了皮,然后带回来煮食,把兔子皮捲起来以待将来处理。她已经积聚了大量的兽皮:各种野兔的和仓鼠的,及她猎到的各种动物的皮。她也不知道怎么用它们,可她还是小心地处理和保管好它们。冬季这些毛皮也许会派上用场的,要是天气太冷时,她会把这些都堆在身旁的。 白天变短和气温越来越低了,她一直在筹划着名过冬。她一点也不清楚冬天到底会有多长多艰难,这一直让她担心。突然袭来的焦虑驱使她马上就去查看积蓄,尽管她对自己的储备了如指掌。她查看了篮子和树皮容器里的干肉、水果和蔬菜、种子、干果和谷物。她又查看了堆在离洞口最远的黑暗角落的新鲜水果和植物块根,以确信它们没有腐烂。 在靠洞后墙处堆着木头和野地里捡来的干马粪,还有一大堆干草。另一边的角落里则堆放着专为小马驹准备的一筐筐谷物。 艾拉又回到火堆边查看在一个编得很紧密的篮子中煮着的谷物,将在火上烤的兔子翻了个身,然后走过靠墙摆放的床和个人用具,去审视堆放着的药草,根须,以及挂在搁物架上的树皮。她在离火堆不远处的坚实地面上埋入一根木柱,这样在晾干调味品、茶叶和药物时能使它们多接受些热量,可也不会离火太近了。 她用不着再照顾部族中的其他人,因此也用不着太多的药草,可她在伊扎变得太虚弱以后一直保管着她的药库,而且她也习惯了在採集食物时也一併采些药草。在药草架的另一边是分门别类的各种材料:木块、树棍、草和树皮、兽皮、骨头、几块石头,甚至还有一筐子从河滩上弄来的沙子。 她不想过多地操心那漫长、孤独和死气沉沉的冬天琐事。可她知道冬天将没有那种既有盛宴又有故事听的庆典,没有新婴儿将诞生时的期待,没有闲聊,没有交谈,不能再和伊扎或尤芭讨论药物知识,也不能再看到男人们谈论打猎技巧的场景了。她只能计划着把时间消磨在制作特殊物品上——越难做越耗费时间就越好——使自己尽可能地忙碌。 她查看着那些结实的木头。它们大小不一,她可以用它们来做各种尺寸的碗具。把中心掏空,把手斧当作噼斧和小刀把木块砍成形,然后用圆石和沙子花几天工夫来打磨抛光,她准备多做几个。她准备用一些小兽皮来制作手套、护腿和脚套。其它的则除去毛,加工得和婴儿的皮肤一样柔软,且具有很强的吸收能力。 第254页 她所採集的熊草、猫尾草叶和茎、种子,柳树枝和树根等将被用来做篮子,编织出疏密相间的精细花纹,用于做煮、吃或贮存的容器,簸箕,坐垫;她还制作绳子,其粗细不等,从线头到麻绳,制造绳子的材料是植物纤维、树皮、马的肌腱和长长的马尾巴;在石头上磨出浅浅的凹坑盛上烧起来没有烟的脂肪和干苔藓灯芯用来照明。她曾把动物脂肪分离保存起来,这倒不是因为不能食用,而是因为她不爱吃。 还有那些平直的骨盆和肩胛骨将被用来做盘子和托盘,其它的将用来制作勺子或搅拌器。各种从树上刮下来的绒毛和羽毛、毛髮混在一起可用作引火物或填充物,还有那些燧石结核和用具需要修磨。她在制作这些物品和用具中慢慢地打发这漫长的冬季时光,毕竟这些都是必要的生存用具。她手头还有一些其它材料可用来制作她难以完成的物品,尽管她以前看过男人们如何制作打猎武器。 她想做一些梭镖,合用的棍棒,新弹石带等。她甚至还想做一对流星石,尽管要想能熟练地运用这种武器就和弹弓一样需要长期的实践。布仑是使用流星石的专家,而制作那种武器本身就是一种技巧。需要将三块石头凿成球形,然后用绳穿起来并挨个捆紧,使整个武器有个合适的长度连起来。 他能教会杜尔克吗?艾拉一点也吃不准。 白昼渐逝,火堆也快熄灭了。谷物吸收了全部的水份开始变软了。她给自己舀了一满碗,然后又往锅里加了点水,煮好后留给威尼。她把剩余的食物倒进一个防水的篮子,把它放在对着洞口的墙边上威尼睡觉的地方。 开头几天艾拉和小马驹一起到河滩去睡在一起,但她还是决定在山洞中应该有小马睡觉的地方。虽说她使用干马粪作燃料,不过她发现睡垫上的新鲜马粪一点用处也没有,而小马驹自己也有点讨厌那玩意儿。终有一天小马会长大而无法再和她睡在一块儿的,何况她的床也不够大,尽管她总是蜷缩着身子躺着,可小马驹也只能呆在为它预备的地方。 应该够了,“艾拉向着小马打手势。她已养成了与它交谈的习惯,而年轻的小马也开始用某种方式来回答。”我希望为你准备的食物是足够了,我多想知道这儿的冬天究竟有多长。"她有点紧张不安和沮丧,要不是天已黑了,她准会去散步一会,或更好的是去长跑。 当小马驹在篮子里找东西时,艾拉又给它抱了一捆新鲜的草料。 来,威尼,吃这个,你可别把盘子吃了!"艾拉喜欢用轻轻地拍打和抓挠来表示对她那小伙伴的特殊关系。一旦她停了下来,小傢伙就用它的嘴来拱她的手,侧过身来像是在请求更多的关怀。 你一定觉得很痒,“艾拉一边挠着一边微笑,”等一等,我有主意啦。"她回到堆放杂物的地方,找到了一束起绒草。这种草的花枯萎后,会留下一根细长的蛋形多头的茎,像一把刷子。她从茎上拿下一个头来,用它轻轻地挠小马驹胁部,她为小傢伙梳理了全身的毛髮,这显然使它很高兴。 然后她用胳膊搂着马脖子,在这温暖的小动物的身边躺了下来。 艾拉醒来后又躺了一会儿。她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满脸的惊恐之色。出事了。她感到了一阵冷风,不由得唿吸急促起来。那唿哧唿哧的声音是什么呢?她无法确定是否在小马的唿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又听到了什么动静。那是从洞的背后传来的吗?天可是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真是太黑了……是有动静!炉膛里封住的火堆连温暖的红色火苗都没有了。而她的方位也错了。墙不在原来的地方,而风……又有动静了!沉重的唿吸声和咳嗽声!在威尼的位置上该干点啥呢?我肯定是睡着了,又忘了封好火堆。现在火熄掉了。自从我到这个河谷以来,火堆从未熄过。 艾拉打了个冷颤,觉得脖子后的毛髮都竖了起来。这种突然袭来的预感无法用语言、手势或一种概念来表达,可她感觉到了。她背部的肌肉紧张了起来。要出事了。一定要先把火生起来。她就像知道她在唿吸一样清楚地知道要先干什么。 她过去偶而也有这种感觉,自从那一晚她悄悄地跟在克莱伯和莫格乌们的后面,进入部族岩洞深处的聚会小室时,开始有了这种感觉。克莱伯发现了她,不过并非通过视觉,而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而她也在大脑深处以某种奇怪的方式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然后她又见到了一些她无法解释的事情。往后,有时候她也能感觉到一些事情。尽管她背对着勃劳德,可当他盯着她看时,她还是能感觉得到。她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对她恶毒的憎恨。在地震之前,她还预感到死亡和毁灭将降临到部族的洞穴中来。 不过在此以前,她还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预感。一种极度的焦虑和恐惧,她明白并非源自于火堆,也并非为自己担忧。是为她所爱的人担忧。 她站起身来,不出声地摸索着走到火堆旁,盼望着能有一丝火星可以重燃。天很冷。突然间她有了一种想放松一下的愿望,她摸索到了墙,扶着它走到洞口。一阵寒风吹起了她的头髮,吹拂着火炉中已经冷却的炭粒,扬起了一片灰烬。她颤抖了起来。 她刚一出洞,一阵强风扑面而来。她向前倾着身,扶着墙一直走到小路对面那崖石凸台的尽头,她倾倒垃圾的地方。 第255页 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云层将月光稀疏地洒遍各处,使外面的黑夜比洞中的黑暗稍为多一点光明。不过她的耳朵,并非眼睛警告了她。在她发现那诡秘的行径前就听到了急而有声的唿吸。 她伸手取弹石带,可它没挂在腰上。她没有带弹石带。在洞的附近她变得不那么小心了,只指望用火来吓走不速之客。可现在火灭了,而一只小马驹对食肉动物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突然她听到从洞口传来一声低嚎,威尼嘶叫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害怕之意。小马驹在石室里面,可唯一的出口则被鬣狗堵住了。 鬣狗!艾拉想。它们那疯狂的咯咯声中含有笑意,它们那邋遢的带斑点的毛皮,以及那由发达的前肢和肩膀及短小的后腿所构成的向后倾斜的身躯,使它们看起来显得胆怯,这使她有点恼怒,她永远也忘不了奥茄的儿子被鬣狗拖走时,奥茄那绝望的尖叫声。这次它们在对付威尼。 她没有带弹石带,不过这不能阻止她。这也不是第一次,每当她看到别人受威胁时,总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她跑向山洞,挥舞着她的拳头,大声地喊着。 滚开!滚远点!"这些话即使在部族的语言中也是逐字发音的。 野兽们后退了。部分是由于她的自信使它们退却,另外也因为尽管火灭了,可空气中仍有火焰的气味。但是还有一个因素,是由于野兽们对她的气味还不熟悉,不过慢慢地是会熟悉的,上一次就伴随着喊声,飞掷过来一块石头。 艾拉在漆黑的洞中摸索着寻找她的弹石带,对自己生气,因为她无法记起到底把弹石带放到哪去了。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我要弄一个东西专门放弹石带,永远放在那里。 作为替代,她收拾起煮饭的石头——她知道它们在那里。当一只大胆的鬣狗在离洞口不远处探身时,马上就发现艾拉即使没有弹石带,也能用石头击中目标。又试了几次后,鬣狗们发现小马驹并非是轻而易举就可得到的猎物。 艾拉在黑暗中又摸索到了几块石头,找到了一根她用来记录日子的木棍。她在那个晚上的剩余时间里一直呆在威尼的身旁,准备着一旦有必要,就算用一根木棍也要保护它。 实际上睡意成了她最难应付的对手。她在天快亮时才打了个盹,但天刚一亮她就出现在悬崖的顶端凸出处,手中拿着弹石带。鬣狗没有在视野中出现。她回到洞里去取毛皮衣和脚套。温度已明显地下降了。风在夜半时改变了方向。来自东北方的大风,顺着河谷吹来,在受到凸出的崖壁阻挡后,顺着河湾强劲地灌入她的洞中。 她拿着水袋跑下陡坡,在河边踩碎了一些刚结成的薄冰。空气中瀰漫着雪的气息。她敲开薄冰,舀出冰水,奇怪,昨天还那么暖和的天气,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冷了?它变化得太快了。在以往的日子里她有点太疏忽了。现在仅仅是天气的变化就提醒了她可不能自鸣得意了。 伊扎要是知道我没把火弄好就去睡觉,定会生气的。现在我得重新燃起一堆火来。我不认为风还会刮入我的洞中来,风总是来自于北面。这使火堆容易熄灭。我该封好它,不过浮木干燥后烧起来很热,但不能长久维持。或许我该砍点绿树,它们虽说烧起来难一些,可烧得较慢。我还该砍些树干立起一道屏风来,同时还得多弄些木料。一旦下起雪来,就不好弄了。我将带着手斧在生火前去砍些树。我不想在立起屏风前火就被吹灭。 在她回洞的路上又捡了几根浮木。威尼站在凸台上嘶鸣着向她致意,轻轻地挨着她,想要她的爱抚。艾拉笑了笑,但只管走进洞去,威尼紧跟着她,试图将它的鼻子伸到艾拉的手中。 在她放下手中的水和木头后,她将小马又拍又挠了一会儿,然后在篮子里加了一些谷物。她吃了一些剩下的兔肉,渴望着能喝到一杯热茶,可她仍只能喝点冷水而已。洞中有点冷。她往手上呵气,把手放在胳膊下取暖,然后从床边取出一篮子工具来。 她到这儿不久就做了几件新工具,并且有意再多做几件。她拿出始终伴随着她的手斧,送到光亮处查看了一下。如果处理得当,手斧是可能自动变锐的。因为在使用过程中斧刃附近的石头会破碎脱落,留下锋利的刃口。不过要是处理不当,会使大片石头脱落,甚至会使整块石斧破碎掉。 艾拉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威尼到来时的嗒嗒马蹄声,她对此实在太习惯了。小马驹仍在试图将鼻子伸到她的手中。 哦,威尼!“易碎的燧石手斧落到坚硬的平台地面上,碎成几片,她喊了起来。那可是我唯一的手斧啊。我要用它砍木头的。”她想,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出了错。我的火堆正好在天气变冷时灭掉了。鬣狗们好像知道火已灭掉似的前来攻击。而现在我仅有的石斧也碎了。她变得忧心忡忡,坏运气可不是好兆头,我现在就得做一把新手斧,不能干任何别的事。 她捡起手斧的碎片——或许可以把它们改制一下,派上别的用场,她把它们都放在了火炉旁。从她睡觉处后面的一个小孔里她拿出一捆用仓鼠皮包着并用绳捆好的东西,把它拿到下面的河滩上。 威尼跟在她的后面,可当它又拱又碰,只引来艾拉将它推开而不是爱抚时,它就撇下她,独自绕着崖壁在河谷里漫游起来。 第256页 艾拉以一种恭敬态度小心地解开包裹,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她拿起一块卵石。首先她要做一块燧石,于是又找到了一块拿起来较适用的石锤。所有的制石工具都很重要,不过没有一样东西能比石锤更有意义。这是打制燧石的工具。 她的石锤只有少数几个缺口,不像佐格用的那把,在重复敲打后已经磨损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他放弃那把石锤。任何人都可以打出一把燧石工具,可要想打出一把精緻的工具,则非要专门的工具匠不可,他们懂得如何爱惜石锤和使石锤之神满意。艾拉对自己的石锤之神有点担心,尽管她以前从未有过。既然她将要成为所用工具的制造者,那这一点就变得格外重要了。她知道一旦石锤损坏了,就要举行一个仪式来祈求保佑,安慰一下工具之神,并诱使它转到另一块石头上,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举行仪式。 她从佐格处学会了打磨燧石,并经过多次实践。他愿意教她打磨石头的技巧。她学得很用心,佐格常常赞许她的这种努力,不过她并非是他的学徒。因为女人是不受重视的,她们只被允许制作有限的几种工具。她们不能去制作狩猎和打制武器的工具。她已经发现女人们用的工具和男人的没有太多区别。刀不管啥样的,万变不离其宗,只是一把刀,带孔的刀片既能用于削尖一根挖地的木棍,也能用来制作梭镖。 她查看着所有的工具,拿起了一块燧石结核,又放了下来。要是她真想打制燧石的话,首先得有一个石础,用作为打制时的支承。 佐格在打手斧时可以不用石础,而只在打制较高级工具时才用得着,不过艾拉已发现要是能有个支承物的话,她能把沉重的燧石控制得更好一些,尽管没有石础也能对付。她想找一个坚实平整的表面,但又不太硬,否则燧石在重击下会碎裂的。佐格往往用一根勐犸的腿骨作支承物,她打算到骨头堆里找一根。 她在杂乱的骨头、木头和石堆边转悠着。这里有长牙,那肯定会有腿骨。她找了根长树枝并用它来作为槓桿撬走重物。而在她撬起一块圆石时,树枝折断了。然后她又找到了一根幼勐犸的象牙来代替树枝,那可就好多了。最终在靠崖壁边缘的骨头堆里,她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并设法从乱糟糟的一堆里弄了出来。 在她把腿骨拖向工作地点的途中,发现了一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黄灰色石头,看起来挺熟悉,可直至她捡起那二氧化铁块时才明白了过来。 这是我的护身符,她想,摸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小皮袋。我的穴狮给我一块这样的石头来表示我的儿子会活下来的,忽然之间她注意到整个的河滩上到处都有这种灰色的闪光石头。尽管她原来视而不见,可记忆使她意识到这些石头的存在。这也使她清醒了过来,只有我自己的那一块才真正地属于我,其它的石头毫无特殊之处,和我没有一点联繫。 她扔下石头,把勐犸腿骨拖至河滩,然后坐下来把它放到两腿之间。她用仓鼠皮盖住膝盖,再次拿起燧石。她把石头翻来翻去,以找到下手的地方,不过她无法平静下来,集中精力干活。总有些东西干扰她。她认为一定是她坐着的那块又冷又硬,凹凸不平的石头。要能燃起火来就好了?她跑回岩洞去拿垫子,同时将火钻和平板带了来,还拿了些引火物。 她坐到垫子上,把工具放在近旁,把腿骨放在双腿之间,再次把毛皮盖在膝盖上。然后取出暗灰色的石头放在硝子上。拿起石锤,掂量了几下寻找易于握住的位置,然后又放了下来。我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坐立不安呢?佐格在开始工作前总是祈求图腾的保佑,也许我也得那么做。 她用手抓住护身符,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并无特殊要求——只是想用她的身心去与穴狮的灵魂接触。那个保护她的灵魂是她自身的一部分,在她的内心,老魔术师已解释过了,而她也相信他。 试着去与选择了她的巨兽灵魂接触,的确起到了抚慰的作用。她感到自己放松了,而当她睁开眼睛时,她伸开五指再次握住了石锤。 在第一下就敲开粉核后,她停下来认真地打量了一遍燧石。颜色不错,有暗灰色的光泽,不过纹理不太细密。然而,那里没有杂物,做一把手斧还可以。在打制手斧时脱落的许多较厚的石片也会有用的。在石锤敲打的石片末端有一个球状的凸起,但它们有一个斜度形成一个锋利的刀口。许多石片中间有一个深陷的锯齿状裂缝,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锯子,这样的刀片能用来作为首选的切割工具,就像用作为切割厚皮和肉的噼刀或割草的镰刀。 在艾拉打制得差不多时,开始使用骨锤。骨头更为柔软,更有弹性。石片有一个坚固的薄断面,从尖端到倾斜的两边形成直的锋口。那圆形的底部可以握在手中,用来作为砍木头的斧子,也能用它将勐犸象牙砍成小块,或屠宰时砍骨头。这是一把有多种用途的硬而锋利,薄而不会打碎、又有点起伏的刀面,而用石锤就可能打碎这些刀面。她仔细瞄准后,小心地锤打着锯齿形的刀面。每一次锤打都能得到一个更长、更薄、更便于握住的凸起的刀片,而刀刃也越来越光滑。她干得比预想要快得多。 石片大约五英寸长,像一个带把的梨,可是平的,并非球形。 第257页 艾拉的感觉好多了,松弛下来了,准备尝试一下更高更难的技巧。她又拿起另一块浅灰色的燧石结核和石锤,敲开外壳。石头也被敲裂了。浅灰色的表面一直延伸到暗灰色的内部,直达核心。杂质使燧石失去了用途,也减退了她对工作的兴趣,又使她开始胡思乱想。她把石锤放到了河滩上。 坏运气和坏兆头一个接一个,她不愿相信,也不愿屈服。她再次打量着燧石,思考着能否用它来做几件有用的刀片,她再次拿起石锤。她敲下了一片,可需要修磨,所以她放下石锤,拿过石头修整器。不过她只是朝其它那些物品看了一眼。当她随手在河滩上捡起一块石头时视线一直盯在燧石上,这引发了一件可能改变她一生的事件。 并非所有的发明都是应运而生的。有时是命运使然。其窍门就是认识。全部的因素都是客观存在的,可机遇是如何将它们以正确的方式联繫起来。机遇是最基本的要素。 没有人,至少一个坐在寂寞河滩上的年轻女人,会有目的地尝试这样一个试验。 当艾拉的手碰到石头修整器时,碰巧却摸到了近旁一块同样大小的二氧化铁块。心不在焉地随意敲击有缺陷的石头,露出理想的燧石时,刚好她从洞中带来的引火物就在身旁,而两块石头相撞时迸发出来的火星正好落在球状的粗纤维中。而最重要的是,艾拉刚好看着火花落在引火物上,烧了一会儿,然后冒出一股轻烟,火熄灭了。 这就是机遇。她明白了点火的过程,她也需要火,她一点也不怕进行新的尝试。即使那样,她还是过一会才认识到,并感谢起她所看到的一切。起先,那股烟使她迷惑。在她想了好久时间以后,才把烟和溅出来的火花联繫了起来,然而那火花更让她不解。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她不由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石头。 这块石头可不对啊!这不是她的修整器,这是河滩上到处可见的闪亮石头中的一块。不过无论怎么说,总是一块石块啊,这是不会燃烧的。可肯定有东西发出火花,使引火物烧了起来。引火物明明是烧着了的啊。 她拿起那一团碎的树皮纤维,想承认是自己看花了眼,可菸灰从那黑色的小洞中落在她的手指上。她又拾起那二氧化铁块,仔细查看着。石头中怎么会迸发出火花呢?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呢?一块燧石刀片,她的确敲了燧石。觉得真有点莫名其妙,她又把二块石头撞在一起,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在期待什么呢?她想。她再次撞击两块石头,劲越使越大,速度也在加快,终于又看见了一丝火花迸了出来。忽然之间,她懂得了一个道理,一个古怪而令人兴奋的念头,带点儿可怕的念头。 她小心地把两块石头放到盖在膝上的皮革上,搁在勐犸腿骨的顶端,然后把引火的材料收拾在一起。一切就绪后,她又拿起石头,靠近引火物把它们撞在一起。一片火花溅了出来,然后消失在冰凉的石头上。她换了个角度,又试了一次,可劲使得不够大。她又狠劲地撞了一下,一片火花溅落在引火物的中间。烧焦了几根纤维后再次熄灭了,可那股轻烟却是令人鼓舞的。在她再次撞击两块石头时,颳起了一阵微风,引火物终于冒出了火苗。 当然喽!我必须吹旺它。她换了一个位置,这样易于吹旺刚出现的火苗,她用石头又撞出了一片火花。这次的火花又亮又旺,着了挺长时间,而且落的正是地方。她靠近冒烟的引火物使劲地吹,火焰出现了,她也感觉到了火焰的热度。她往上加了一些木屑和棉条,在她还没弄明白前,火焰就升了起来。 这真是太容易了,她几乎无法相信。还得再验证一次。她採集了更多的引火物,木屑和木片,又引燃了一堆火,然后是第三堆,第四堆。她为自己的发明激动不已,但伴随着害怕、敬畏和高兴,而更多的是惊奇。她站在一旁望着四个火堆,每一堆都是打火石引燃的。 威尼沿着崖壁跑回来了,闻到了烟火味。火,曾经是很可怕的事,可现在反倒感到安全了。 威尼!“艾拉喊着它,并向小马驹跑了过去。她想将发明告诉别人,甚至是一匹马。”看!“她挥舞着手。”瞧瞧这些火堆吧!它们是用火点燃的,威尼。光用石头!"太阳光穿透云层,忽然间整个河滩仿佛都在闪光。原来我觉得这些石头很普通,显然是错了。我原先应该知道的,我的图腾早就给了我一颗。请看看这些。现在我都明白了,我能看到火是在石头的内部。她再次陷入沉思。可为什么让我来发现呢?为什么要显灵于我呢?我的穴狮曾给过我一颗,它预示杜尔克的出生。 现在它想告诉我什么呢 她回忆起了当火堆熄灭时她所产生的那种奇怪的预感。站在四座火堆中间,她有些发抖,再次有了奇怪的感觉。可接着,突然地她觉得全身心都松弛了下来,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担忧什么东西。 餵、餵!"乔达拉边喊边奋力地挥舞着手臂跑向河边。 他有一种强大的解脱感。另一个人类的声音将他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并赋之以新的希望。他一点都没担心过他们或许会给他带来危险,没有什么比他所经歷的那种深深的绝望感更糟糕了,而且他们看上去也确实毫无敌意。 向他喊话的人拎起了一卷绳子,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一个奇特的水鸟上面。这时乔达拉可以看出那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水鸟,而是一种木筏。那人将绳子的另一端抛向乔达拉,乔达拉伸手接住并站在水中拼命地向后拉。又有两个人拉着另一根绳子从船上爬下来蹚着水走向岸边,旋转的水流剎时没过了他们的大腿。一种希望、解脱、迷惑之情溢于言表,不知所措地提着湿绳子的乔达拉,自个儿笑着,接过绳子继续将木筏拖向河边并把它拴在树干上,随后他又去看了看被丢在一边的另一根绳子,那绳子被系在半卧水面的大树断枝的上端。 第258页 另一个人站起来跳到半卧在水中的树干上,试了试它的牢度。他用乔达拉不熟悉的语言说了几句话,随后一个梯子状的跳板被立起来架在船和树干上。他慢慢地挪回木筏协助一干女人去扶着一个人,踏上跳板走向河岸,尽管看上去这种协助并不需要。 这个显然受到大家尊重的人泰然自若、神色镇定,有一种近乎于王者之风的派头。乔达拉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令他为之目眩的、难以捉摸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风吹拂着颈后的缕缕白髮,饱经风霜的脸颳得干干净净,或者从未长过髯须,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皱纹,但却洋溢着柔和的光彩。突出的下巴和下颌的曲线都体现着力量,这或许就是个性的体现吗 直到那个人向他颔首示意,乔达拉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冰冷的水里,但靠近后的审视并没有使他心中的迷团自动解开,他觉得他遗漏了一些重要的地方。然后他停下脚步望着那张充满同情的、带着疑惑笑容的面孔和那游移不定的灰褐色的锐利眼睛。一阵迷茫过后,乔达拉突然意识到这个神秘的人物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耐心地等待着,乔达拉想弄清这个人的身份。 从身高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比女人高一点儿,可比男人矮一点儿,而宽大的衣服掩盖了身体的各个部位,即使走路姿式也不给乔达拉提供一丝线索。他越看不出来,就觉得越放心。他知道那些人,先天生就一种性别,但后天却向另一种性别发展。他们可以被认作是没有性别或同时具有双重性别,这要根据他们做为圣母僕人的头衔而定。集男性和女性的特徵为一身,他们具有非凡的能力,被称作是医术高超的医者。 乔达拉远离家园,不了解这些人的习俗,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怀疑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医者。也许这是一个大地之母的僕人,也许不是,但这无关紧要。索诺兰需要一位医者,而一个医者已经来了。 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需要一位医者的?他们究竟是怎样闻讯而来的 乔达拉又向火堆里扔了一截树枝,一阵火花闪过之后,一缕黑烟裊裊升上夜空。他将赤裸的后背紧紧地缩在睡袋里,倚着一块大鹅卵石盯着那些未燃尽的余灰一闪一闪地在空中滑过。突然什么东西飘进了他的视野,挡住了他眼前的一块星光闪烁的天空。迟疑了一下,他将他那愣着神的眼睛转移到一位端着一杯热茶向他走来的姑娘身上。 他赶紧坐了起来,没留神露出了一截光熘熘的大腿,他慌忙抓住睡袋拉了上来,并迅速瞥了一眼挂在火边烘干的裤子和长靴。姑娘笑了,她那灿烂的笑容将那个严肃的、腼腆的、娇柔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神采飞扬的美人。乔达拉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变化,他沖她笑了笑。为了不使这个陌生人感到尴尬,姑娘低下头强忍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是在她眼中还流露着一丝笑意。 当她把茶递给他的时候,乔达拉说:“你笑得真美。”姑娘摇了摇头说了几句话,乔达拉猜想她是在说她听不懂。 我知道你听不懂,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有你在这儿我有多高兴。 她专注地望着他,乔达拉知道她也想尽可能地与他交流,就像他本人一样。他继续不断地说着,生怕一停下来她就会离开。 能和你说话,知道你在这儿,真太棒了。“他吸了一口茶。”味道好极了,它是什么茶?“他问道,随后他又把杯子高高地举起来赞许地点着头。”我猜是甘菊。 姑娘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的样子,然后她坐在火堆边,用他听不懂多少的语言和他交谈着。不过她的嗓音很甜美,而且她也好像知道他需要她的陪伴。 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如果你不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忧虑不安地皱了皱眉头,姑娘体谅地沖他笑了笑。”我想请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你们的泽兰达尼,哦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称唿你们的医者的,他是怎样闻讯而来的。 她一手指着支在近处的、里面透出火光的帐篷,算作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现在似乎她能明白他的意思而他却不理解她。 他对姑娘说:"我想这不会影响你们的,我只是希望你们的医者能够让我和索诺兰呆在一起。我们可以不说话,很显然如果我不在他身边,我弟弟的病是不会有起色的。我并不是怀疑医者的能力。我只是想和他呆在一起。 他用急切的目光望着她,姑娘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安慰他。他想给她一个笑脸,但是失败了。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拍打着双手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大声喊:“杰塔米!”随后又说了一些什么话。 姑娘迅速地站了起来,但是乔达拉抓住了她的手臂拦住了她。 杰塔米?“他指着姑娘问道。姑娘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乔达拉。 乔达拉,"她慢慢地跟着重复。然后她看了看帐篷,拍拍自己,又拍拍乔达拉,指了指帐篷。 索诺兰,“他说:”我弟弟的名字叫索诺兰。 索诺兰",她边重复边匆忙向帐篷走去。乔达拉注意到她有点跛,但看上去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不便。 第259页 他的裤子仍旧是湿的,但他还是把它穿在了身上,既没有系裤带,也没有穿靴子就迅速地沖向一块朽木。自从他醒来后他就一直在控制着自己想见弟弟的冲动,但是他的换洗衣服都放在给索诺兰治病的帐篷里的包裹中。昨夜杰搭米的微笑使他再次想只穿内衣慢慢走进那片被隔离着的树丛。但是他不想冒险打破这些为他提供帮助的人们的风俗或禁忌,因为在这片营地中有两个女人。 他试着站起来裹着睡袋走,急切的心情,使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窘境。当他准备试着走的时候,杰塔米的笑声在他身后立即传了过来。 杰塔米,不要笑他,这样做不好。"年长的女人说。但是当她看见乔达拉时,她自己也忘了训诫,忍不住大笑起来。 哦,罗莎里奥,我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我只是情不自禁。你看见他裹着睡袋走的样子了吗?“随后她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为什么不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走呢 杰塔米,也许他们的风俗和我们不同。他们一定来自很远的地方。我从来没见过他们那样的衣服,他们的语言也和我们一点儿也不一样。大部分过路人的语言多多少少都和我们有一点儿相似,但是他们说的话我学也学不上来。 我也是这样想。他非常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体。尽管我从未见过有人像他那样高兴;但是昨晚就因为我看到了他的大腿,他的脸都红了。 你是在责怪他吗 那另一个怎么样啦,罗莎里奥?沙穆德说过什么吗?"小姑娘严肃了起来,问道。 我想他的肿消了,烧也退了。至少他现在睡得很好。沙穆德说他的伤是犀牛角撞的,我都奇怪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如果那大个子不想出用那个法子向我们求救,他早就完蛋了。话虽如此,碰上我们是他们的造化。穆多一定在暗中保佑着他们。大地母亲总是偏爱那些年轻英俊的男人。 但她却没有使……索诺兰倖免于难。他伤成那种样子——你想他还能走吗 罗莎里奥慈爱地看着姑娘微笑着说:"杰塔米,如果他有你一半的毅力,他就能走。 杰塔米的脸红了,说道:“我想我该去看看是否能帮助沙穆德做些什么。”随后她匆忙躲向帐篷,并尽力使自己显得不跛。 罗莎里奥在她后面叫道:"为什么你不把大个子的包裹给他送去,这样他就不用再穿湿衣服了。 我不知道哪个包是他的。 把两个都给他,这样还会多空出些地方来。顺便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起身……他叫什么名字?索诺兰 杰塔米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要在这儿呆一会的话,多兰多就该准备去打猎了。我们没有带很多食物。我不认为拉穆多人能够在那样的河中打鱼,尽管我坚信他们在水中比在陆地上更快乐,可我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哦,罗莎里奥,如果你嫁给了一个拉穆多人,而不是多兰多,你的说法就会不一样了。 年长的妇人目光锐利地瞟了小姑娘一眼说:"那些船夫可没有一个像样的,杰塔米,我也许不是你的生身母亲,但是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你就像我女儿一样。如果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他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男人。那些船夫都信不过 别着急,罗莎里奥。我现在还不想和哪个船夫私奔呢……"杰塔米淘气地笑着说。 杰塔米,有许多优秀的拉穆多人要移居到咱们那儿去……你在笑什么啊 杰塔米用双手捂着嘴拼命忍住不笑出声来。罗莎里奥顺着小姑娘望着的方向一看,也不禁用手捂着嘴使自己不致大笑出来。 我最好把那些包裹拿来,“杰塔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们的大个子朋友需要一些干衣服。“她扑哧一声又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套在连裤服里的婴儿!"随后她飞快地向帐篷冲去,在她进帐之前乔达拉又听见了她爆发出来的笑声。 是亲爱的杰塔米吗?"医者问着,带着困惑的表情扬起了一侧眉毛。 对不起,我并不想那样笑着进来。只是因为…… 是我离开了人世,还是你是一位多尼把我带到那里。凡间没有你这样的美人。但是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杰塔米和沙穆德顺着声音一齐转头朝那个受伤的男人望去。那人的脸上带着一丝虚弱的笑容注视着杰塔米。杰塔米收起脸上的笑容跪在他身边。 我惊扰了他!我怎么这么大意呢 不要收起你的笑容,我美丽的多尼。"索诺兰一边说一边握住了姑娘的手。 是的,亲爱的杰米塔,你是惊扰了他。但不要难过。我猜想在你陪他渡过这段困难的日子里,你还要不断地惊扰他呢。 杰塔米摇了摇头疑惑不解地望着沙穆德:"我是来问问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或者我是否能帮帮你的忙。 你已经帮了忙了。 她看上去更摸不着头脑了。有时她都怀疑她是否听明白医者说的话。 他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沙穆德意味深长的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余下的要由他自己来做。但是外界所能给予他生存下来的手段只能这么多了。刚刚你也尽了自己的力量,用你那可爱的微笑……我亲爱的孩子。 第260页 杰塔米红着脸低下头,这时她才意识到索诺兰还牵着自己的手。她抬起头注视着他带着笑意的灰眼睛。随后她报之以热烈的微笑。 医者清了清嗓子,杰塔米收回了目光,意识到自己这样长时间地盯着这个陌生人而稍微感到有些不安。"有些事情是你能够做的。既然他已经醒过来了,神志也清醒了,我们应该给他加强一些营养。我相信要是有你给做的汤,他是会乐意喝下去的。 哦,当然可以。我去拿一些来,"她边说边匆忙地出去以掩盖她的窘态。她看到罗莎里奥正试着和乔达拉说话,乔达拉正尴尬地站在那里尽力使自己看上去顺眼一些。她端了一碗汤迅速地返回到帐篷来完成自己的工作。 我该去给他们送包裹,罗莎里奥还想打听一下索诺兰什么时候可以被移动。 你说他的名字叫什么啊 索诺兰,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告诉罗莎里奥还要一两天。他现在还不能在不平静的水面上航行。 美丽的多尼,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姑娘沖索诺兰笑了笑,拿起两个包裹匆匆走出了帐篷。索诺兰带着满足的微笑重新躺了下来,但是当他第一次注意到满头白髮的医者时,他吃了一惊,充满着神秘色彩的脸上带着一丝猫一样的笑容,英明,博学,还有些威严。 美丽的姑娘真是惹人喜爱,"沙穆德感嘆道。索诺兰听不懂医者的话,但他明白医者略带讽刺的意思。这使他更加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这个老者。 医者的声音既不尖利,也不浑厚,索诺兰想从这个人的穿着和行动来判定它是女人的低音,还是男人的高音,结果他失败了。 尽管他不能确切地知道为什么,可他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为自己落在最出色的医者手里而信心十足。 看到杰塔米拿着包裹进来,乔达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杰塔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应该把它们早点儿拿来。她明白他的困境,但是他是那样的滑稽。乔达拉用姑娘听不懂的语言向她表达了深深的谢意,然后向那片高大茂盛的树丛走去。穿上干爽衣服的感觉真好,他甚至忘掉了杰塔米对他的嘲笑。 他想,“我看上去一定傻透了,但是那些裤子又冷、又湿。行了,一些嘲笑算是他们为我提供帮助的报偿吧。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也许医者能未卜先知?只有这才能解释。不过现在我只对医术感兴趣。”他停了下来。至少我相信泽兰达尼的医者具有这种力量。我还没有见到索诺兰,我也不知道他好些没有。我想现在我该去看看他了,毕竟他是我弟弟。如果我想见他,他们没有理由把我挡在外边。 乔达拉大踏步地折回营地,把他的包裹放在火堆边。又把他的湿衣服展开挂起来烤干,然后向帐篷走去。 匆忙进入帐中的乔达拉差点和向外走的医者撞在一起。沙穆德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在乔达拉准备说话前,沙穆德闪过一边,微笑颔首向他示意,同时向他做了一个夸张的但很优雅的手势,默默地接受了这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的到来。 乔达拉赞赏地看了医者一眼。但是医者那双锐利而又威严的眼睛并没有以同样的赞许来回视他,他目光中所表达的意思和他眼睛的颜色一样模煳不清。刚刚还挂在脸上的那种表示欢迎的微笑,现在看上去增加了更多嘲讽的意味。乔达拉感觉到,这位医者,就像其他许多医者一样,不是一个力量强大的朋友,就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他点了点头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观点,然后略微向医者笑了一下表示感谢,走了进去。看到杰塔米已经在他之前到那里了,他觉得有些意外。她正扶着索诺兰的头,把一个骨制的杯子送到他嘴边。 看到弟弟醒过来而且伤势有了明显的好转,乔达拉由衷地笑了。 我早就该想道,你又犯‘病’了。 他们两人一起抬头看着乔达拉。"大哥,我犯什么毛病了 睁开眼睛后心脏刚刚跳了三下你就搞到了这里最漂亮的姐儿。 索诺兰的笑容是他哥哥所能想像出的最好的欢迎场面。“你说对了,她确实是这里最漂亮的妞儿,”索诺兰宠爱地望着杰塔米。"但是这不关你的事儿,记住,她是我的多尼。管好你自己的大蓝眼睛。 你放心吧,老弟。每次她见到我,所能做的事就是笑个不停。 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沖我笑,“索诺兰边说边微笑地看着姑娘,姑娘也微笑着回视他。”你能想像吗,从死神身边逃出来就面对那张笑脸?"望着姑娘的眼睛,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了。 乔达拉把目光从他弟弟身上转向杰塔米然后又移了回来。怎么回事?索诺兰刚醒过来,他们不可能说过二句话,但我发誓他一定爱上她了。他又看了看姑娘,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她的头髮是一种很难描述出的浅棕色,和索诺兰通常喜欢的那类女人相比,她又瘦又小,很可能被错认作是一个小姑娘。她有一张心形的脸,五官平平,是一个相貌相当普通的小姑娘,一点儿也不出众。 然而在某种难以捉摸的魔法的作用下;在光和阴影的神秘的混合作用下;在局部安排被做了巧妙的调整后,她变得美丽了,异常的美丽。这种变化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乔达拉自己都认为她是美丽的了,他感觉到她并不经常微笑,她只冲他微笑过一次,然而却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他回想起最初她看上去那么严肃、腼腆,现在真令人难以相信。她现在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索诺兰正充满深情地,痴痴地望着她。 第261页 还好,索诺兰以前恋爱过,我只是希望在我们离开时她不要太难过,乔达拉想道。 帐顶通气口附近的带子已经被磨破了。乔达拉注视着它,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到。他一点睡意都没有,躺在自己的睡袋里疑惑着是什么这么快把他从梦乡里带出来。他没有动,但是他一直在侧耳听,用鼻子闻,尽力去察看任何不寻常的迹象,以免陷入某种危险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又从睡袋里爬出来仔细观察帐外的空地,但是没有任何异常现象。 一些人聚集在营火边。他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仍旧觉得烦躁不安。有些东西困扰着他,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是索诺兰吗?不是。在沙穆德的精湛医术和杰塔米的细心照料下,他弟弟的伤势大有好转。不,令他困扰不安的决不是索诺兰。 看到杰塔米正抬头冲着自己微笑,乔达拉对她说了一声:"你好。 她不再觉得他那么可笑了。他们共同对索诺兰的关怀使他们达成了友谊,尽管他们之间的交流只限于基本的手势和乔达拉所学的几句话。 她给了他一杯热汤。他用刚刚学会的表达感激的词向她致谢,同时希望自己能想些法子回报他们的帮助。他喝了一口汤,皱了皱眉,随后又喝了一口。这是二种草药茶,味道还算可以,但有点奇怪。他们习惯于在早上喝一种飘着肉香的热汤。他的鼻子告诉自己火边用木头制成的炊具里炖着菜根和谷物,但没有肉。他迅速地瞥了一眼去寻找今早伙食改变的原因。肉吃光了,而且没人去打猎。 他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放下了骨制的茶杯,匆忙回到帐中。当在帐外等候时,他就用杨树枝制成了一些梭镖,安上了燧石镖尖。他操起立在帐后的那两根重一些的标枪,然后到帐里找到他的包裹,随手又拿了几根轻一些的标枪,回到火边。尽管他们有些语言上的障碍,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让他们明白他想去打猎。在太阳还没有升得很高的时候,一队情绪高昂的捕猎者就被组织起来了。 杰塔米感到左右为难,她想陪在那个眼睛会笑的受了伤的陌生人身边,每次看到他望着自己,她都忍不住要微笑。但是她也想去捕猎。自从她能够去打猎以来,她尽可能不错过每一次捕猎的机会。 罗莎里奥极力劝她去,"他没事的,你不在的时候,沙穆德会照料他的,而且我还留在这儿呢。 当杰塔米气喘吁吁边喊边跑过来的时候,整个捕猎队伍已经出发了。她还戴着她的帽子,乔达拉开始还想她会不会和他们一起去打猎。年轻的泽兰达尼妇女经常出去打猎。但是一旦她有了孩子,除了部落迁移之外,她们通常要呆在家里。在部落围猎的时候,每一个身体健壮的人都被调动起来去驱赶猎物,将它们赶入陷阱或赶至悬崖边。 和他部落里的大多数男人们一样,乔达拉喜欢参加打猎的女人,尽管他知道这种想法并不普遍。据说亲身参与打猎的女人们对困难有一种偏爱而且婚后会更体贴。他的母亲曾以捕猎勇勐着称,甚至在她生育孩子后还经常参加捕猎。 等杰塔米赶上来,他们就迅速地出发了。乔达拉感到气温在下降,但是他们走得太快了,直到他们停驻在一条小河边时他才确信了这一点。这条小河蜿蜒流过一片平坦的草地,最后注入母亲河。当他往水袋里灌水的时候,他注意到河岸两边的冰层加厚了。他把帽子向后推了推,帽子两边的绒毛阻碍了他的视线,但是不久他又把它重新戴好,现在当真是寒风刺骨。 有人发现有猎物的足迹沿上游走去,在乔达拉察看它们的时候,所有的猎手都围了过来。在不久以前有一队犀牛在这里停过。乔达拉用树枝在潮湿的沙地上画了一个围猎图,同时注意到地面也开始结冻了。多兰多用他自己手中的木棍向他问了一个问题,乔达拉又详尽地解释了这个图;他们达成理解后就再次迫不及待地出发了。他们尾随着猎物的足迹行进。身体也因大步奔走而暖和了起来,许多人又摘掉了帽子。乔达拉头上的金髮和帽子上的绒毛纠结在一起。追上猎物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当看到前面毛色微红的棕色犀牛时,乔达拉明白了,这些犀牛比平时跑得要快,一直向北跑去。 乔达拉不安地朝天上看了看:藏青色的天空中零星地点缀着几朵云彩,没有暴风雨将至的迹象。但他还是决定回去,带着索诺兰离开这儿。然而既然已经看见了犀牛,就没有人想要离去了。他不清楚他们是否知道犀牛向北迁移预示着暴风雪即将来临,而且对于这一点他也表示怀疑。 出来打猎是他的主意,而且毫不费力地就集聚了一群人。现在即使他想回到索诺兰身边把他带到安全地带,他也无法在几乎万里无云的情况下向他们解释有一场大风雪即将来临,而且他们语言又不通。他摇了摇头,只好先杀死一头犀牛再说了。 在慢慢接近猎物后,乔达拉冲到前面,想要超过最后一个掉队者——一个未长成的有点跟不上的小犀牛。这个高大的男人冲到前面,挥舞着双臂大声喊叫,想要吸引这个猎物的注意,使它改变方向或放慢速度。但是这个最小的犀牛和其它犀牛一样抱着一个心眼一直向北冲去,根本不理睬这个人。看来吸引任何一个犀牛的注意都将是很困难的,这使乔达拉焦虑不安,暴风雪的到来可能比他预想得要早。 第262页 用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杰塔米赶了上来,这使他吃惊不小。她跛得更厉害了,但是速度很快。乔达拉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也跟了上来,企图包围一头动物,驱散其它的动物。但是犀牛不是听从指挥的群居动物,它们不容易被驱散,不像其它群居动物那样为了生存而大批聚居在一起。捲毛犀牛是不合群的、脾气暴躁的动物,它们只是以家庭为单位出现,而且很危险,常常难以预料。在它们周围的猎手们必须很小心,时刻保持警惕。 猎手们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只掉了队的小犀牛身上,但无论是猎手们的大唿小叫,还是他们迅速的接近,都没有改变小犀牛的速度。最后杰塔米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挥舞着才引起了它的注意。它慢了下来,把头转向挥动着的帽子,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 猎手们趁机赶了上来。他们在猎物的周围分散开,拿着重标枪的猎手们慢慢移近,手持轻便长矛的猎手们则在外面围成了一个圆圈,准备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全付武装的防御。小犀牛停下了脚步,它似乎没有意识到其它的犀牛正在急速前进。然后它迈着碎步向在空中舞动的帽子跑去。乔达拉慢慢地靠近杰塔米,同时他发现多兰多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随后一个年轻人冲到猎物面前挥动着自己的帽子,乔达拉在木筏上见过他。被弄得晕头转向的犀牛停下向小姑娘奔去的脚步,转头向那个男人跑去。尽管犀牛的视力很差,但是跟踪这个比较大的晃动着的目标还是很容易的;众多的围猎者扰乱了它敏锐的嗅觉。就在它逐渐接近的时候,另一个移动着的物体从它和目标之间一闪而过。捲毛犀牛又停了下来,衡量着该去追踪哪一个晃动着的目标。 它改变了方向,向第二个近在咫尺的目标冲去。但是就在这时,又有一个猎手插了进来,挥舞着一个大的毛皮斗篷,当小犀牛向他接近的时候,又有另一个人和它擦身而过,还用略带微红的毛皮斗篷在它脸上打了一下。小犀牛更摸不着头脑了,它已经生气了,而且怒气冲天。它喷着响鼻,用蹄子刨着地面,当它再次看到一个令它心神不安的目标时,它全力向它冲去。 那个年轻人不敢逗留,转身向另一个地方奔去,小犀牛随后紧追不放。但是它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它一直在来回追踪那些讨厌的傢伙们,但哪个也没追上。当又一个挥舞着帽子的猎手冲到它面前时,它停住不动了,低下头用巨大的角牴着地面,盯着那些跳跃着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 乔达拉高擎着标枪冲去。他必须在这头精疲力尽的犀牛喘息过来以前击杀它。多兰多抱着同样的想法从另一个方向接近,还有几个人也正渐渐靠过来。杰塔米晃动着帽子,小心地走近,继续吸引猎物的注意。乔达拉希望它像它表面看起来那样疲惫不堪。 每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杰塔米和犀牛身上。也许是第六感官吧,乔达拉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向北边望去。“小心!”他大叫着向前冲去。"北边来了一头犀牛 但是大家既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也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他们都没有看到一头愤怒的母犀牛正奋力向他们冲过来。 杰塔米,杰塔米,往北瞧!"他又大叫起来,同时用他的长矛指向北边。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向北望去,向正被母犀牛袭击的年轻男人尖叫着发出警告。其他人也都冲上去帮忙,暂时把小犀牛忘在了脑后。不知是它歇过来了,还是母犀牛冲锋的场面使它振作了起来,这头小公牛突然向近处挥舞帽子的人发动了攻击。 很走运,杰塔米离它很近,这头小犀牛没时间加快速度或加大冲击力,而且它沉重的鼻息再次吸引了杰塔米和乔达拉的注意。她轻轻闪过身躲开了犀牛角,跑到它的身后。 小犀牛放慢了速度,寻找着逃走的猎物,而忽略了正迈着大步向它接近的大个子男人。而且已经太晚了,它的眼睛再也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了。乔达拉把他手中沉重的长矛从它的一只眼睛刺入了它的脑袋,与此同时,杰塔米把她手中的长矛刺入了它的另一只眼睛,它彻底地失去了视觉。小犀牛好像感到有些意外,摇晃了一下,跪了下去,当生命离开它的躯体时,它扑倒在了地上。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大喊。两个猎手抬起头随后拼命向不同的方向奔去。成年母犀牛向他们发动了进攻。但是当它接近小犀牛的时候,它的速度慢了下来,向前多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转身回到双目各插着一根长矛的小犀牛的尸体旁,它用角推了推小犀牛想让它站起来。然后她晃着脑袋踱着步,似乎在下着决心。 一些猎手试图吸引它的注意,不断向它挥舞帽子和斗篷,但是它没有看到或者根本不想理睬他们。它又推了推小犀牛,然后在某种强烈的本能作用下,再次向北边跑去。 听我说,索诺兰,那头母犀牛离得很近,但是她还是决定向北奔去,根本不想停留。 你认为暴风雪要来了,是吗?"索诺兰一边问一边低头看着腿上的药膏,继而抬头望向忧虑不安的哥哥。 乔达拉点了点头。"但是我不知道怎样在天空几乎万里无云的情况下,告诉多兰多在暴风雪来临前,我们最好离开……就算我会说他们的话。 这些天在途中我一直感到要下雪,也许会是一场大风雪。 第263页 乔达拉感觉气温在持续下降,第二天早上他昨天放在火堆边的杯子里的茶,结成了冰,得敲碎后才能喝到茶时,他才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他试着把他的忧虑告诉别人,但没有成功,只好又惴惴不安地抬头望天,寻找更多变天的迹象。看到成堆的云彩从山那边飘过来布满蔚蓝的天空,他稍微感到轻松了一点儿,但随即想到这恐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呢。 一看到这种迹象,人们立刻撤营。乔达拉把帐篷撤下,收拾好自己和索诺兰的背架。看到他如此镇定,多兰多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打手势,让他去河边。在这个人的笑容和眼睛深处,乔达拉感到一丝忧虑不安。然而当他看到打着漩涡的河水和被拴在水中摇摆不定的木筏时,他就更理解多兰多的感受了。 船上的人接过乔达拉的包裹把它们放在被卸开后、冻实了的犀牛边上,这些人神色更加镇静,乔达拉想从他们的表情中寻求一丝鼓励,但失败了。为了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现在也不讲究交通工具是否舒适了。不知道他们将怎样把索诺兰送上船,他又折回去看看是否他能帮上些忙。 乔达拉看着人们迅速而熟练地拆下了帐篷,知道有时一个人所能提供的最大帮助就是别在一边碍手碍脚。并且他开始注意到在岸上搭帐篷的沙穆多人和呆在船上的拉穆多人在服饰上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然而他们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两个部落的人。 他们安居乐业,和睦相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之间存在着紧张不安,他们似乎说一种话,吃一锅饭,在一起配合着劳作。但是,同时他也注意到,在陆地上多兰多是头儿;然而在船上,另一个人掌管大权。 医者从帐篷里走出来,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用一副做工精巧的担架抬着索诺兰。担架由两根杨树枝做成的长矛柄和船上多余的绳子制成,伤员被牢牢地缚在担架上。与此同时,罗莎里奥把高大的圆形帐篷往下撤。乔达拉慌忙迎了上去,看到她不无忧虑地望着天空和河水,乔达拉确信她和他一样不放心这次旅行。 当看到哥哥来到担架边一起往前走时,索诺兰说:"那些云层里饱含着雪,连群山峰顶也给挡住了,北面一定已经开始下雪了。 乔达拉抬头看着翻腾的云团,山峦上的冰峰消失在云团之中,它们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地去填补那蔚蓝的天空。乔达拉的脸此时就像天空一样阴沉可怕,他的眉头不安地扭结在一起,但是他尽力隐藏自己的恐惧。“那就是你想呆在这儿的藉口吗?”他试着脸带笑容地说。 他们走到伸入河面的树干边,乔达拉让开路,看着两个水手抬着担架尽力保持平衡,小心地跨上不稳的树干,随后又蹬上了更不稳定的梯状跳板。现在乔达拉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索诺兰紧紧地绑在担架上。他跟了上去,艰难地保持着平衡,满怀钦佩地看着这些人。 当罗莎里奥和沙穆德把大帐篷的支架和毛皮紧紧地捆好,递给船上,他们自己也踏上树干时,灰云覆盖的天空开始下雪了。河水配合着阴沉的天空,翻滚着打着漩涡,山区的空气变得更加潮湿了,这也预示大风雪来临的趋势。 树干和船以不同的方式摇晃着,乔达拉倚在船帮,伸出一只手给罗莎里奥。罗莎里奥抓住他的手,蹬上最后一个梯级跳到船里,并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沙穆德也友善地接受了他的帮助,感激的表情和罗莎里奥一样真诚。 还有一个人在岸上。他解开了一条繫船的绳子然后蹬上跳板跳进船舱。跳板被迅速地撤了回来。现在只有一根绳子将木缆系在河岸边,水手们操起了长桨。绳突然被挣断了,解脱了束缚的木筏,随着汹涌的河水疾驰而下。当木筏跌跌撞撞地驶进姐妹河的主流时,乔达拉死死地抓住船舷。 大风暴很快就到来了,旋转的雪花使天地一片模煳。各种物体在水面漂浮着,阻碍了船行的速度,其中有浸泡在水中的沉甸甸的树干,缠结在一起的树枝,漂浮在水面的动物尸体,有时还撞到小冰山,乔达拉真害怕被撞翻,他看着河岸在眼前疾驰而过,小丘上的杨树阻挡了他的视线。一棵树枝上挂着件什么东西,在随风飘荡。突然一阵大风把它刮到了河里。就在它掉下来时,乔达拉勐地意识到这个黑煳煳硬梆梆的皮东西是他夏天穿的上衣。它一直那么挂在树上吗?在水面上漂了一阵子后这块皮浸饱了水沉了下去。 索诺兰被人们从担架上放了下来,支撑着靠在船边,看上去很苍白、很痛苦而且惊恐不安,但是他仍旧顽皮地冲着一边的杰塔米微笑。乔达拉坐在他们身边,由于刚经歷过恐惧和惊慌而眉头紧皱。 这时他回想起当初乍一看到这条小船时的兴奋,他还在思索着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呢?突然他感觉眼前一亮:难道是那件挂在树上的带血的衬衫为他们提供了目标?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急需帮助呢?而且为何还带了沙穆德呢 船在湍急的水面上来回摇盪着,仔细打量一下它的构造,乔达拉开始被这只坚固的小木筏吸引住了。船底是由实心的木块制成的,一整段树干被掏空,成为中间宽两边窄的船形。船舷两侧钉着几排薄木板使它变得宽敞,这些木板都搭接和钉在一起,从两侧伸出去,在船头汇合在一起。二侧就隔一段距离钉上支承,上面搭上木板当作水手们的座位。在第一排座位上有三个水手。 第264页 乔达拉的目光在船身上下来回逡巡着,突然他停在了挡在船头的一根树干上。然后他向后看了看感到心直往下沉。在船头附近那根缠在船底的树枝上挂着他那件被血浸黑的皮上衣。 别太贪了,威尼,“看着这匹草色的马舔着木碗底上的最后一滴水,艾拉告诫道。如果你真要把它喝光了,我就还得再化些冰,小母马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又把头伸进了碗里,艾拉笑道,”如果你真那么渴,我就再化些冰,你跟我一起来吗 艾拉用一套固定的思维方式来引导她的马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时它仅仅是一种想像,而经常的是一种她最熟悉的富有意义的手语、姿势和面部表情,但由于这个幼小的动物比较容易对艾拉的声音做出反应,这便促使她发出更多的音来。艾拉与部落里其他的人不同,对她来说,各种各样的发音和音调的转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也只有她的儿子能和她在这方面交流,互相模仿对方那些毫无意义的声音,一直是他俩玩的一种游戏,可有些声音已经开始具有意义了。在她与这匹马之间的一系列交谈中,这种趋势已经扩展为一种更为复杂的词语了。她模仿动物的声音,通过组合她所知道的语音发明一些新词,甚至把她与儿子游戏中所用的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也组合在一起。由于没有人对她发出这些不必要的声音投以反对的目光,她的口头词彙便越来越丰富了,但这种语言只有她自己明白一一当然,在某种特殊的意义上说,还包括她的马。 艾拉裹上毛皮绑腿,其实不过是一张带有马毛的皮子,戴上狼獾皮帽兜,然后系上护手套,她把手从手掌的开口处伸出来,把她的弹弓塞到腰带里,又把她的背篓系好。最后捡起一个冰锥一一这是马前腿的一根长骨,里面的骨髓已经从上面的一个螺旋形裂口处取出来了,而且还用一块石头将其磨削的很尖一一就出发了。 喂,快点,威尼,"她招招手,撩起那块厚厚的野牛皮,它本来是她的帐篷,如今却被繫到插在洞穴地面的柱子上,作为洞口的防风屏,小马迈着小步跑了出来,跟着她沿着陡峭的小径朝下走去,当她走在冰冻的河道上时,风顺着河湾勐烈地冲击着她。她发现有一处被冰冻结的河面看上去有些裂痕,易于打碎,便从那噼下一些碎冰和冰块,返回山洞。 化一碗雪可要比砍几块冰化水要容易得多了,威尼,"她边说边将冰块放到她的篮子里。她还从墙角那堆浮木中拿了几块放入火堆,她内心对这些木头,对正在融化的冰,以及随之而来的温暖充满了感激之情,这儿的冬天又干又冷。我是多么地怀念雪呀,威尼。在这周围飘着的点点雪花根本不像是下雪,只是平添了一丝寒意。 她把木块垛在火堆旁,然后把冰倒进碗里。她把碗放在火旁,让热量将这些冰融化,然后再将水倒入她的皮锅里,这玩意必需装些水放到火堆上才不致于烧起来,接着她环视了一下这个温暖而舒适的洞穴,看了看那几个不同程度地接近完工的物品,想决定今天该做哪一件。但是她太累了,什么兴趣也没有,直到她注意到那几根刚刚完工的新梭镖。 或许我应该去打猎了,她想。我已经好久没去草原了。但我不能拿这些去。她皱起了眉头。它们不管用,我从未和野兽接近到使用梭镖的程度。我只需带上我的弹石带,去散散心。她从那堆为了防止鬣狗返回来而预备的石头堆中捡了几块卵石,将它们裹在皮子里。然后在火里添了几块木头便离开了洞穴。 当艾拉沿着陡坡朝上面的草原走去时,威尼拼命地跟在她的后面,在她的身后发出不安的嘶鸣声。"别害怕,威尼。我不会去太久的,你不会有事的。 当她走到坡顶时,风差点把她的帽兜吹走。她把它拽了回来,紧了紧绳结,然后退到边上,驻足向四周望了望,夏季那个遍地花开处处充满生机的大草原已经变成了一个了无生气的、满目荒芜的寒冷土地。刺骨的寒风吹奏出一曲不协调的哀歌,一丝透入耳膜的哀鸣逐渐壮大成尖声的嚎叫,而最终以一声抑压的呻吟消失了。风勐烈地抽打着赤裸裸的褐色土地,将白色洼地里的干雪粒吹旋到空中,然后又把冰冻的雪片——风之哀歌的俘虏——也抛入空中。 寒风夹杂着雪片就像沙粒一样啄伤了她的面颊。艾拉把帽兜拉得更紧了,低下头,穿过那些弯倒在地上的干燥易碎的荒草。由于水分已经被寒冷的空气冻结了,她的鼻子收缩在一起,嗓子也很痛。如此勐烈的大风使她感到震惊。她喘不上气来,便大口地吸气,结果是不断地咳嗽和喘气,甚至咳出痰来。她把它吐了出去,结果在它未碰到岩石般坚实的土地前就冻成了固体,弹了一下。 我在这能做什么呢?她寻思着。我不知道天气竟这么冷。我得回去。 她转过身来,站着没动,一时间竟忘记了严寒。在深谷的对面,一小群长毛勐犸象正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地走过,一个个就像可移动的、长有弯曲的长牙和深红棕色长毛的冰丘。这片贫瘠的,表面上光秃秃的土地就是它们的家;那些在寒冬中易碎的蓬乱干草便是它们用来维繫生命的营养。但为了适应这种环境,它们已经丧失了在任何其它环境下生活的能力。它们的寿命屈指可数。仅仅和冰川持续的时间一样长。 第265页 艾拉出神地注视着,直到那些模煳的身影消失在飞旋的雪中,才匆忙地赶路,并为自己已越过边缘,走出暴风而高兴。她又有了在这同一条路上,她第一次摸索着找到避难所时的感受。如果我没发现这个山谷,我又会怎么办呢?当她走到洞穴的壁架处时,拥抱了一下那匹小母马,然后走到边缘,向谷外望去。那边的雪深广些,尤其是在雪吹成堆的地方。 不过这个山谷确实提供了一个避风所,还有一个洞穴,没有它,没有毛皮和火,她就不会生存下来,她可不是长有长毛的生物。站在凸缘上,阵阵北风吹来,夹杂着野狼的嚎叫声和印度狗的犬吠声;在下面,在冰冻的河面上行走着一只北极狐,它那雪白毛皮使它从视野中消失了。她注视着下面山谷中的动静,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只洞狮;它那厚厚实实的茶色毛皮,被映照得几乎成了白色。四腿的食肉动物实在适合于它们所处的环境,而艾拉和她的同类,却使环境适应他们自己。 在艾拉准备动身回去时,听到了一阵嘴里啪啦声由远而近,抬头一看是一只鬣狗正站在她上方山谷的边沿。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伸手去摸她的弹石带,可这只食腐动物却跳着脚,迈着它那特有的大步沿着河谷走去,回到那个空旷的大草原上去了。威尼来到她身旁,轻轻地嘶鸣了一声,然后又轻轻地推了推她。艾拉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暗褐色马毛皮围,用胳膊搂着威尼的脖子,回到洞里去了。 艾拉躺在毛皮褥垫上,盯着头顶上她所熟悉的岩层,心里为自己的突然惊醒感到困惑不解。她抬起头朝威尼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它也睁大着眼睛,看着艾拉,只不过它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安的神情。是的,艾拉确信一定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她又蜷缩进舒适的被窝里,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小窝,她环视着这个自己营造的家,洞口上方的光亮能使她看清一切。她的物品四处散放着,只有在靠墙另一边的干草架上的袋子,由于里面装着越来越多制作的器皿和工具而变得越来越鼓胀了。她感到一阵飢饿,所以便不再看那个袋子了。她曾将从马身上提取的脂肪灌入几个干净的肠里,然后在肠上每隔一段便拧个结,如今这些白色的香肠,就悬挂在各种各样的药草和调味品的旁边。 眼前的一切却使她想起了早餐。若把干肉放入清汤里,加少许脂肪,味道就更浓了,还有调味品,或许还可以加些谷粒和晒干的无核小葡萄干。她现在太清醒了,以至于不能再躺在床上了,她掀开被起身了。她迅速地系好皮围和皮靴,然后伸手拿起床上的山猫皮,上面还带有她的体温呢。她匆忙走到洞外,在壁架远处的一角解了手。她撩开防风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岩石壁架那稜角分明的轮廓被夜色中一片浓重的白色渲染得柔和了许多。它处处闪耀着光芒,反射着澄蓝的天空,就在它上面悬着一堆毛茸茸的东西。艾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对这一惊人的变化适应过来。空气凝固了,风也不颳了。 这个山谷所处的地区正是湿润的大陆草原与焦干的黄土平原交汇点,它兼容了两者的气候,现在南方的气候占了上风。这场雪很像冬季里通常降在部落洞穴周围的那些雪,颇有家乡的味道。 威尼!“她喊道,”快出来!下雪了 她突然想起她从山洞出来的原因,向远处的边缘狂奔而去,在白茫茫的旷野上留下了第一道印迹。当她回来时,看到小马正战战兢兢地走在松软的雪上,低着头不断地闻着,然后朝那冰冷的地面发出哼声。它看到了艾拉,便嘶鸣起来。 过来,威尼,它不会伤着你的。"这匹马以前从未在如此厚的雪地上走过,它只习惯于被风颳起的,或被吹成一堆的雪景。它准备再尝试一小步,可它的蹄子陷到了雪里,它就又向女人嘶叫了一声,好像在寻求她的援助,艾拉把这匹幼小的动物牵出雪坑,直到它感到舒服了一些。小母马天生的好奇心和爱玩的心理占了上风时,艾拉便嘲笑起它那些滑稽逗人的动作来。没过多久艾拉就意识到她穿的衣服太少了,绝不能在洞外逗留太久,天气实在太冷了。 我得去烧些茶再弄点吃的,不过我的水不够了,我还得弄些冰来——“她笑了。”我不必到河面去敲冰了。我只需化一碗雪就行了!你今早儿来一碗煮热的谷糠怎么样,威尼 她们吃过饭后,艾拉穿得暖暖唿唿的,又来到了外面。没有风,天气十分温和,但最使她高兴的是地上那些她最熟悉的普普通通的雪,她把雪整碗整碗地带到洞里,放在火旁化成水,这可比敲冰取水容易多了,她多想用水洗个澡。在冬天,她一直习惯于定期用雪化的水洗澡,但这一阵子敲冰化水,连饮用和做饭的水都不够,洗澡也就成了一种过分的奢侈了。 她从洞附近的木头堆里拿了几块木头生起了火,然后清理掉落在外面生火用的木堆上的积雪,又往洞里拿了些木头。 我真希望我能把水像木头那样地贮存起来,她眼盯着容器里正在溶化的雪想道,真不知道这种无风的天气能持续多长。她到洞外又拿了一捆木头,同时把碗也带了出来。当她舀了一满碗雪,把它倒在木堆边时,她注意到在她把碗拿开时,倒出的雪就有了碗的形状了。为什么不把雪也堆成那个样子呢?就像?堆木头那样 第266页 这种想法搞得她心急火燎的,她立即来来回回地从崖石凸缘各处把雪运过来,堆在了靠近洞口的墙边。然后她便顺着小路朝河滩走去,威尼则通过那条被清理过的小径走到了旷野里。当艾拉停下脚步时,她的双颊泛着红晕,眼睛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注视着堆在洞外的那堆雪。她看到在崖壁架脚下还有一小部分雪没被清理干净,便又朝那儿走去,决心把它也弄净,她往谷外看了看,此时威尼正高抬着腿,迈着它那优美的步伐,绕过那些它不熟悉的雪,小心翼翼地择路而行,这一切不禁使艾拉哑然失笑。 当她回过头来看着那堆雪时,随着一个奇特的想法闪现在她的脑海,一丝诡秘的微笑也浮现在她的嘴角,这一大堆雪是由许多碗雪堆集而成的,从她所在的角度来看恰似一个人的面部轮廓。她又舀回了一点儿雪,然后走了回来,把它按到她认为合适的位置,再向后退了几步,审视了一下效果。 要是鼻子再大点儿,就很像布伦啦,她边想边舀了一些雪,又把它按在那儿,挖出一个洞把一个凸起处抹平,然后退几步再次审视自己的杰作。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你好,布伦 她打了个手势,过后竟有一丝悔意,布伦本人是不会贊同用他的名字来为一堆雪命名的。名字是太重要了,决不能被乱用。不过,它确实很像他。一想到这个她便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我或许应该更礼貌些。对一个女人来说,把一个头领当作自己的兄弟一样来问候是不合适的。我应该先得到允许才行,她想,同时精心设计起这个游戏来,她坐在雪堆前,眼睛瞧着地面一一这正是部落中的女人在寻求一位男人做听众时摆出的姿势。 艾拉心里为自己扮演的角色而窃笑,表面上则静静地坐在那儿,低着头,就好像她真的期待着有人在她的肩上拍一下似的,那是她被允许讲话的信号,气氛变得越来越宁静,那石壁架冰冷而坚硬。她开始觉得坐在这里是多么的可笑,正如与布伦相仿的雪人一样。布伦在她最后一次坐在她面前时也没有拍打她的肩膀。她只是在被诅咒着,尽管那是多么地不公平,而她是多么地希望并且恳求那位年长的领袖能够保护她的儿子,使他免遭勃劳德的报復,但布伦却转过身去;一切都太晚了一一她已“死”了。突然她觉得没有心思再开玩笑了。她站起身来,盯着她雕的这个雪人。 你不是布伦!“她愤怒地挥舞着手臂,一下子打翻了她精心制作的雪人。愤怒在她胸中膨胀。”你不是布伦!你不是布伦!“她用拳头、用脚不断地捶打着,踢着那堆雪。”我再也看不到布伦了?我再也看不到杜尔克了,我谁都看不到了,永远!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她不由得尖嚎起来,继而陷入了绝望的抽泣之中,”噢,为什么就我一个人 她双膝一软,一下子躺倒在雪里,感到原本温暖的眼泪在脸上变得冰凉。此时她已陷入一片冰冷的潮湿之中,她索性让自己被这一切环拥着,尽情地享受它们带来的那种麻木的感觉,就让这一切把她掩盖住吧,将所有的伤痛、愤怒和孤独都封冻在外面。当她开始不住地颤抖时,她闭上了眼睛,试图忘却那正浸入到她骨髓的寒冷。 不一会她感到有一种暖暖的东西,弄湿了她的脸庞,而且她还听到了轻轻的马的嘶鸣声,她也尽力不去理会威尼,可这匹幼小的动物又推了推她。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和草原马特有的那种长嘴巴。她伸出胳膊环绕在小母马的脖颈上,将她的面颊紧紧地贴在它那并不光滑的毛皮上。当她松开胳膊时,马又轻轻地叫了几声。 你想让我起来,是吗,威尼?"马儿上上下下地摆动着它的头,就好像它能听懂似的,而艾拉也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的生存意识一直都很强烈,是它帮她战胜了孤独,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她在布伦的部落里长大,尽管也被人喜爱过,但在她生命的大多数情况下,她是孤独的,她总是与众不同。她对别人的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需要她——当伊扎有病时,克莱伯变老时,还有她的小儿子——这些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和目的。 你是对的,我还是起来的好。我不能把你自个留下,威尼,我要先脱去又湿又冷的衣服,穿上点干东西,然后我就给你做一顿香喷喷的谷糠饭,你会喜欢的,不是吗 艾拉看到两只北极雄狐在为争夺一只雌狐相互嚎叫着,撕咬着,而且还能闻到从壁架上方飘来的那种雄狐发情期间那刺鼻的狐臭味。在冬季它们的皮毛分外的美丽,而在夏季,它们的皮毛则是那种干巴巴的棕色。如果我想要白皮子,我应该现在就把它逮住,她寻思着,但却没有动手拿她的弹石带。一只雄狐已经占了主风,正在索取它的战利品。当它骑到那只雌狐的身上时,雌狐发出了粗哑的叫声,算是对它的行为表示了认可。 它只在交配时才发出那种声音,我不知道它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反正我从来都不喜欢,但其她的女人却喜欢。为什么我是如此的不同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勃劳德吗?为什么性交的感觉会不同呢?难道那只雌狐就喜欢那只雄狐吗?那只雌狐喜欢雄狐正在干的事吗?反正它是没有逃掉。 为了观察狐狸和其它的食肉动物,艾拉已经不止一次的抑制住打猎的欲望。她经常花整整几天来观察那些猎物,去了解它们的习性和它们的栖息地,而且她发现这些生灵是一群有趣的伙伴。部落里的男人通过猎杀食草动物来练习狩猎,而当他们需要一张保暖的皮子时,也会追踪、捕杀食肉动物。但他们却不喜欢猎杀这种动物,他们没有像艾拉那样同它们有着特殊的关系。 第267页 它们仍然令她感兴趣,尽管她对它们非常了解,但雄狐的喘息声和雌狐不断的呻吟声使她好奇到不想猎杀它们。每年的冬季,它们都像这样来到一起,而到了春天,当雌狐的毛变成褐色时,它就将产下一窝小狐崽。我不晓得它是否还会继续待在那些骨头和木堆的下面,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另挖一个洞。我希望它能留下来。它将哺育它们,并将自己嘴里嚼烂的食物分出一部分来给它们吃。然后,它还会带些动物的死尸来,耗子、鼬鼠和鸟之类的东西。有时还会有只兔子。当它的小崽们长得大些时,它会给它们带回些活物来,还教它们猎食。到了来年的秋天,它们也就基本上长成了,而 来年冬天,雌狐们还会在雄狐爬到它们身上时,发出同样的尖叫声。 它们为什么要干那种事呢?为什么要凑到一起?我想应该是雄狐使雌狐受孕的,如果它的怀孕像克莱伯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吞下了一个精灵,他们为什么要那样交配呢?没人会想到我能生孩子,他们说我那图腾的神灵太强大了。但我确实生了,如果怀上杜尔克是因为勃劳德对我干了那事,那么这就与我的图腾是否强大毫不相关。 然而,人和狐狸不一样。女人们不仅仅在春天生孩子,她们在任何时间都行。而且女人和男人也不只是在冬天性交,任何时候都会发生。可是女人并不是每次都能怀上孩子的。或许克莱伯是对的。或许男人图腾的神灵必须进入到女人的体内才行,可她却没有把它吞下去。我想当男女在一起时,男人用他的器官将它送到女人的体内。有时她的图腾不许它进来,可有时却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 我觉得我并不想要张白狐狸皮。如果我杀了一只,其余的就会跑掉,可我还想看看它究竟能下多少崽子呢。我在河下游看到过一只貂,我可以在它的毛变黄前,弄张皮来。它的毛雪白,而且更柔软,我更喜欢它尾巴上的小黑尖。 但是那只鼬鼠太小了,它的皮还不足以做只手套,它在春天也能下崽的。到了明年冬天,或许就会有更多的鼬鼠哩。我今天也许不去打猎了,这样我正好可以把那只碗做完。 春天一到,她就要设法离开了,真没有必要考虑那些明年冬天留在山峡里的生命。她越来越习惯于独自一人了,仅当晚上她在光滑的木棍上划上一道再把它放入那堆与它一样的、并且越来越多的木堆中时才感到不安。 艾拉试图用手背把脸上那绺油腻腻的头髮拨拉走。她正在削一个给树输送养料的块茎,想要做一个大的筐,所以腾不出手来。她一直在尝试着一种新的编织方法,把不同的材料组合在一起,这样编出的东西其质地和网眼的大小就会不一样。她已经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那些编织、繫绳、打结和编织网的过程中,还有那一绺绺的线和绳子中。尽管有时那些成品不能用,有时还有点可笑,但她已经做出了一些令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新器皿,而且是这个鼓励她继续干下去。她发觉自己几乎把所有落入她手里的东西都编成了辫子或编织成什么东西。 她打一大早就投入到那个极为精细的编织中去了,直到威尼走进来,用鼻子将防风皮子顶到一边,艾拉才注意到已经入夜了。 怎么这么晚了呢,威尼?你的碗里都没有水啦,“她说道,站起身来伸了伸腰,由于长时间地坐着身体已经僵硬了。”我得给咱俩弄些吃的,而且我还得换换我的被褥。 年轻的女人又忙碌起来了,她拿了些新鲜的草给马吃,还拿了些铺到了她床下的浅坑里,把原来的草扔了出去。她把堆在洞口的雪堆表面的冻冰凿了个洞,好从里面掏出些雪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留了这么一手。她注意到那已经所剩不多了,不知道在她必须去下面取水之前,这些还能用多久。为此她在心里为自己是否该多拿些水进去洗澡而斗争了半天。转而又想,也许在春天来临之前,自己甚至再也没有机会拿这么多水洗头了。 就在她准备晚饭时,放在火边碗里的冰已经化了。当她干活时,她脑子里还转悠着编织的过程,这一切对她来说真是太有趣了,她吃过饭洗完头后,便用小嫩枝和手指梳理那些绞在一起的头髮,这时她看到了那个起绒草,那东西是用来梳理编织用的树皮,定期给威尼梳理鬃毛,使她想到将起绒草用在编织上,而这又使她自然地想到把它也用在梳理自己的头髮上。 对于这种发现她感到很高兴。她那浓密的金髮摸上去既柔软又光滑。以前她从未特殊照料过自己的头髮,除了偶尔地洗洗以外,而她通常是把中间零乱的那部分头髮理在耳后。她记得,有一次她把头髮梳到了前面,并借着火光审度自己时,伊扎说那是她最好看的时候,那颜色简直漂亮极了,她想着,不过更吸引人的是发质,那长而光滑的髮丝。就在她意识到这一切前,她正在将头髮分成好多股,分别编成一根根大辫子。 她先是弄一条皮腱系在一个辫梢上,再开始编另一根。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子里闪过,如果什么人看到她自己给头髮打结,那将多么奇怪呀,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她,不久她的头上就全是那些长长的大辫子了。她来回摇了摇脑袋,不禁为这种新玩意感到好笑。 她喜欢这些辫子,但她不能把它们放到耳后,这样它们就总在她脸前打晃。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她找到一个办法可以把它们盘起来系在头上。可是她喜欢让它们摆来摆去,便把两边和后头的放了下来。 第268页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新鲜,但逐渐地她发现把头髮编起来对她很方便。头髮也就一直这样编着。对于那些松下来的捲髮,她也不想把它们塞进去。即使别人觉得她古怪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如果她愿意,她就把头髮编起来——只要自己高兴就行了。 壁架处的雪不久就被她用光了,不过她也不必敲冰取水了。已有足够的雪堆成堆了。她第一次下去取雪时,就注意到了洞口下方的雪面上就蒙了一层她烧火的灰烬。她在冰面上向上游走去,寻找干净的冰面,一当她走进狭长的深谷时,好奇心就促使她继续走下去。 她从未尽其所能地游向上游过,水流太急了,而且也没那个必要。可步行一点也不费劲,除了脚有点累外,就没有别的了。靠近深谷的一侧,,由于温度的下降,水花都被冻结了,而且还形成了高压带,富于变幻的冰则创造出了一个充满魅力的梦之园。看着这奇异的景象,她高兴得笑了起来,不过她将要看到的一切使她大吃一惊。 她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而且觉得应该回去了。被覆盖的谷底非常寒冷,而冰的存在又使温度变得更冷了。她决定最远就走到河道的下一个转弯处,当她到那时,她站住了,脸上的表情惊恐万状。河道拐弯的后面:山谷的两壁合拢在一起,形成了一面石墙,直耸入到上面的平原上,曾经飞流而下的瀑布结成了冰,宛如一座晶光闪闪的钟乳石冰柱。它如岩石般坚硬,但却冰清玉洁,恰似一个壮观的幻景。 这块巨大的冰雕就其体积来讲就足以使人透不过气来。水中所蕴藏的全部力量都处在冬天的控制之下,铺天盖地向她袭来。这一切令人眼花缭乱,她就像脚下生了根般地站在原处,被这种壮观深深地慑服了。面对着这股巨大的威慑力,她不禁颤抖起来。 艾拉被一阵冷风吹醒了,抬头看了一眼山洞的入口,那块防风皮子被刮到支柱上打得嘟嘟啪啪作响,把它修整了一下后,她迎风站了一会儿。 天气开始变暖了,威尼。我确实觉得风不那么冷了。 马抽动了一下耳朵,面带期望之色地瞧着这个女人。然而这就算是一次对话。艾拉并不期待着从这匹母马那得到任何信号或听到任何声音,不需要用手势招唿它过来或离去,也不需要用食物诱使它走近,需要的只是梳理一下它的毛皮或轻轻地拍拍它或其它一些充满爱的形式。艾拉并不是有意识地训练这匹马,她只是将威尼看作是她的伙伴和朋友,但这匹聪明的小马已经开始洞察到某种信号和声音的含义,还能把它们同某些动作联繫到一起,并对它们中的大多数做出正确的反应。 艾拉已经开始和威尼交流信息了。并不是用讲话,而是通过体会它的表情或动作上的细微差别来逐步弄明白它的意思的。在部落中,声音只是次一级的交流方式。漫长的冬天促使女人和马有了更进一步的交流,在她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条充满温馨和爱意的纽带。并使她们之间的交流和理解上升到一种更高的层次。在通常情况下,艾拉能够了解到威尼的喜怒哀乐,还能在它需要照料——如食物、水、关怀时,对它所发出的信号作出反应。但女人是自觉地站在主导的地位上,她已经开始有目的地发出一些指示和信号。 艾拉站在洞口边上,仔细审视着她的修復工作和毛皮的质量,她得在皮子的上边再开些洞,就在那些被撕开的洞的下面,然后再把一根新皮条从它们中穿过去系在水平的横杆上。突然她发觉脖子后面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威尼,别……"她转过头,看到马没有动。这时另一滴水又滴在了她的脸上,她四下里看了看,就在洞顶的通风口处,有一根长长的冰柱在半空中吊着。这是由于做饭、唿吸和烧火时散发出的热气与吹入洞内的冷气相遇而凝结成的,但由于干燥的风把它所含的湿气都吸走了,它才没有变得更长。在冬季大部分的时间里,只有冰装点着这个洞顶。如今看到这根长长的、满是菸灰、显得脏兮兮的冰柱也着实令她惊讶了一番。 她还没有从惊诧中清醒过来,离开那个地方,就又有一滴从冰尖上滴落的水溅在她的额头上,她把水抹去,然后高声喊了起来。 威尼!威尼!春天来了!冰开始化了!“她跑到那只小母马跟前,用胳膊搂着它那毛茸茸的脖子,安抚着略有些受惊的马儿。”噢,威尼,不久树就会发芽了,第一片绿叶就会长出来了,没有什么能胜过春天的第一片绿叶!等着吧,你将品尝到春天的嫩草,你会喜欢它的 艾拉跑到宽阔的壁架上,期待着能看到一个绿色的世界,而不是白茫茫的一片。冷风很快又把她吹回到了洞里。在以后的几天里,随着春天迹象的消失,河谷里颳起了这个季节中最狂烈的暴风雪,那第一滴融水给她带来的兴奋也就随之消失了。但是尽管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冰川,不屈不挠的春天还是紧跟着冬天的脚步翩翩而至了,太阳散发出的热气融化了覆盖在地球表面的冰层。而正是那几滴水预示着山谷里的冰终将都化成水——这一切大大超出了艾拉的想像。 那最初的几滴融水很快就带来了春雨,加速消融那些日积月累的冰和雪,为干燥的大平原带来了湿润。不仅如此,大冰川的融化,沿途支流的冰水等,使本已干涸的河床里涨满了洪水,这使那些对这一切始料不及的动物惊慌失措,被卷到了河的下游。动物的尸体被整个撕开,被洪水勐烈地捶打着,撞击着,直到骨肉分离为止。此时洪流并不理会那些以前的河道,它们会开闢一些新的河流,将那些多年来生长在这种严酷气候中的灌木和树木连根拔起,捲走。就连石头,岩石和巨砾也在洪水裹挟下随波逐流。在河谷的上游,艾拉所在洞穴两旁的狭长石壁阻碍了倾泻于瀑布之上的融水。这种阻力使得水流更加湍急,水量也不断增加,由于河水持续上涨,狐狸们很久以前,在洞穴下面挖的地道如今也被大水淹没了。 第269页 艾拉在洞里再也呆不住了。她从壁架处观望着那条打着旋儿、泡沫四溢、翻滚的河流,每日都在不断地上涨。河水从狭长的山谷奔流而过——她能看到水在半空中自由下落——河水拍击着嶙峋的谷壁,把所有的夹带物都抛向谷底。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对她非常有用的一堆堆骨头、浮木和那些飘忽不定的石头会堆在那里,同时心里也为自己能找到高处的洞穴而暗自庆幸。 当一块巨砾或是一颗树撞击到壁架时,她能感觉到整个壁架都在颤动。这可把她吓坏了,不过她早就认命了。如果她註定要死的话,她会死的;反正她已经被诅咒,被假定是死了的人。在这世间一定存在着一种比掌握她命运的力量更加强大的力量,如果当她还在石壁上时,它被水冲垮了,她也无法阻止这一切。大自然无法抗拒的威力使她感到惊奇。 每一天都有新的内容。石壁对面生长着的一颗参天大树被河水沖走了,它碰到了石壁上,随后便被河水吞没了。她看到它被湍急的水流冲过河道的转弯处,然后便被沖入那个狭长的湖泊,流过低洼的草地,那些曾经生长在静谧的河水旁的青草如今已经被淹没在泛滥的洪水之中。树上的枝条和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灌木钻到汹涌的河流底部,试图拽住这个翻倒的巨物。可这种抵抗是徒劳的。它们或者是被树带走,或者连根被拉断。 随着春天的到来,冰冻的瀑布摆脱了冬天的控制,在山谷中到处都迴荡着倒塌声,奔腾的洪水中夹带着大块大块的浮冰,它们在急流中上下漂动,打着转。碰到石壁处,歪歪咧咧地转几圈,失去原形,最终溶于水中。 河水终于消退了,艾拉又能够沿着陡峭的山径重新来到她所熟悉的河滩,但那儿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在岩壁的脚下,是大片大片的烂泥堆,到处是动物的尸体和树枝。河滩的形状已经改变了,那些她所熟悉的树也被沖走了。但不是所有的一切。特别是那些深深扎根于干土之中距溪边有一段距离的野草、灌木和树已经习惯于这每年一度的河水泛滥,那些仍能生存下来的植物依旧稳稳地盘踞于泥土之中。当木莓丛吐出第一颗嫩芽时,艾拉就开始盼望着熟透了的红木莓,而这又带来了一个问题。 去考虑那些直到夏季才能熟透的木莓是毫无意义的。如果她还要继续去找寻其他人的话,那时她已不在山谷里了。春天里的第一次骚动就迫使她马上做出决定:什么时候离开山谷。这比她想像的要困难。 她此时正坐在斜坡的尽头,坐在一个她喜欢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正对着草坪的一侧,十分平坦,下方合适的距离处有一块正好能歇脚的石头。此处虽然无法看到流过河湾的河水和河床,但是她能把山谷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她回过头去,还能看到河上游的深谷。她一直注视着草地上的威尼,看到它回过头来,可当它绕过突起的石壁时,她便看不到它了,但她还能听到它走上小径的蹄声。 当她看到那匹草原马的大脑袋、深色耳朵和那竖起的棕色马鬃时,女人不由得笑了。她继续朝前走去,注意到这匹草色马的毛参差不齐,沿着它的嵴背是一条粗犷的棕色条纹,在条纹的末端便是那浓密的黑色马尾。它前腿的下半部分是棕色的,上半部分则隐约可见一些条纹。小马注视着女人,轻轻地打了一声响鼻,等着看看艾拉是否有什么要求,然后便走到洞里去了。尽管这匹周岁的小马还没完全长成,但它已接近成年马的大小了。 艾拉掉转目光,继续想着几天来一直困扰着她,并使她彻夜不得安宁的事情。我不能现在就走——首先我得打点猎物,或许还要等到有些果子成熟的时候。可我怎么处置威尼呢?这是她问题的癥结所在。她不想一个人生活下去,但她对其他部落人一无所知,除了知道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外。要是我找到了他们,而他们又不让我留下这匹马怎么办?布伦就从不让我养一匹已成年的马,尤其是极其幼小和瘦弱的。他们要把它杀了怎么办?它可能都不会逃跑,站在原地,任凭他们宰割,如果我告诉他们别那么干,他们会理睬吗?不管我说什么,反正布伦会杀了它的。如果那些其他部落人像布伦一样怎么办?或者还会更糟糕呢 有朝一日,我一定得找个什么人,但我可以在这多待些时日。至少我得打些猎物,或许得等到有些块茎成熟的时候。那就是我要做的。我将待到块茎成熟,能够挖掘的时候。 当她做出决定,推迟她的动身日期之后,心中感到一种解脱,并且打算做点事。她站起身来,走到石壁的另一侧,在墙脚下新的肉堆已经腐烂了,散发出一股臭味。她注意到下面有东西在动,一看是一只鬣狗,它那强有力的下巴及像鹿似的前腿被挤住了。没有哪一种动物,无论是食肉的还是食腐的,能长有一个这样充满力量的下巴和前腿,但它却长了一个丑陋不堪,而且极不相称的躯体。 当她头一回看到那只长着两条低矮,并略有些弯曲的后腿的鬣狗时,不禁用鼻子闻了闻那堆腐肉。可当她看到它将一个动物的尸体拖出来时,也就不再理会它了,而且还对它们所干的事生出了感激之情,当她观察其它的食肉动物时,也曾仔细地研究过它们。同猫科动物和狼不一样,它们不需要强有力的富有弹性的后腿肌肉去进行攻击。当它们捕食时,只吃动物的肝脏,柔软的下腹和乳腺。但在任何情况下,它们通常的菜单是腐肉。 第270页 它们吃起腐烂的东西来津津有味。她看到过它们吃那些人已无法吃的东西,还吃那么仔细掩埋的墓穴中的尸体;它们甚至还吃粪便,所以它们跟它们吃的东西一样地臭,如果被它们咬了,即使不是立即就死,也经常会在不久后死去的,那是因为感染的缘故;而且它们还追逐年幼的同类。 艾拉扮了个鬼脸,而且由于感到噁心而不由得发抖。她憎恨它们,不得不强压怒火迫使自己不用弹石带把下面的那些都结果了。她的态度颇不合逻辑,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看到这些长满黄斑的食腐动物真令人噁心。对她来说,它们的长相实在是太令人无法接受了。可并不是所有的食腐动物都令她如此地深恶痛绝的。尽管它们闻起来都是一样的臭。 从壁架的高处,她可以看见一只狼獾为争一份属于自己的动物内脏追逐着。这只贪食的傢伙很像一只长着长尾巴的小熊崽,可她知道它们更像黄鼠狼,而它们的麝腺跟臭鼬的一样有毒。狼獾是一种十分兇残的食腐动物,它们会毫无缘由地破坏掉别人的洞穴或一片旷野。它们还是一种自由散漫却很聪明的动物,它们也是一种极其勇敢的食肉动物,它们敢袭击任何动物,甚至一只巨鹿,尽管那些老鼠、鸟、青蛙或草莓就能满足它们的需要。艾拉曾看到过它们追杀一头比它们大得多的动物。它们是不值得尊敬的,可它们那独一无二的霜白色的捲毛皮却是珍贵的。 她此时看到一对红鸢展翅飞离树上的巢穴,越过小溪,在天空中急迅地飞翔。它们舒展开红红的翅膀,还有那开叉的尾巴,唿啸着俯冲向河滩。鸢吃腐肉,但同其它的勐禽一样,它们也捕食小个的哺乳动物和爬行动物。年轻的女人并不太了解食肉鸟,但是她知道雌鸟通常比雄鸟个大,而且看起来非常漂亮。 艾拉能够忍受秃鹫,尽管它长着丑陋不堪的秃头,而且气味就同它的长相一样令人讨厌。它那弯曲的尖嘴锋利而且强壮,因为那是用来撕扯肢解动物的尸体的,可秃鹫的动作却是极其威严的。它在空中毫不费力的滑翔,穿过气流,窥视着食物,再垂直地降落在土堆上,最后伸长了脖子,半张着翅膀沖向尸体,这一切真是令人嘆为观止。 下面的食腐动物正在饱餐,就连食腐肉的乌鸦也分得了一份,这使艾拉很高兴。由于洞附近到处充斥着恶臭的腐肉味,艾拉就连鬣狗也恨不起来了。这些东西越快被清除掉,她就越高兴。这些臭气令她感到窒息。她想要吸一口没被四散的臭气污染过的空气。 威尼,“她喊了一声。马一听到叫它的名字就把头探出洞外。”我要去散散步。你跟我一起去吗?"母马看到了招手的动作,便朝女人走去,摇晃着它的脑袋。 她们沿着羊肠小路朝下走去,绕过了河滩,以免打扰上面那些噪杂的居民,紧贴着石壁向前走。当她们漫步在灌木丛边时看上去十分放松,那些灌木丛就在小河旁,如今河流又恢復到正常的水位上了。(死尸的气味令她感到神经紧张,而对于鬣狗的那种无缘由的恐惧也是由于她童年的经歷而致。)经过漫长冬天的禁锢,她们都在尽情地享受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带给她们的自由,尽管空气中依然散发着寒冷的湿气。在空旷的田野里,空气更加清新,不仅飞翔的食腐鸟在忙着会餐,其它鸟类也是如此,尽管好像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艾拉放慢了脚步,注视着一对背部带有大圆斑的啄木鸟。雄的长有一个火红的冠子,而雌的却是白的。它们在空中尽情地舒展着身体,啄打着一棵死树的残干,还绕着树互相追逐嬉戏。艾拉认识啄木鸟。它们能把一棵老树的心掏空,用树木碎片垒起它们的窠穴。 可是一旦雌鸟下了六个左右的蛋,孵化成小鸟,等到小鸟长大后,这对夫妻就成了分飞燕,各自在自由的领域里重新寻找树干,捉虫子,那时整个树林就又响起了它们欢快的笑声。 云雀却与此不同。在繁殖期,本来喜欢群居的云雀们却分成一对对的,而那些雄鸟对待它们的同类就像好斗的公鸡。艾拉听过一对云雀高昂动听的歌声,它们的音量是如此之高,以至于当它们在她头上盘旋时,她能听得一清二楚。突然它们像一对石头一样坠落下来,紧接着又飞旋而上放声歌唱。 艾拉又走到了她曾挖坑猎获一匹暗褐色母马的地方,至少她认为是这个地方。没留下任何踪迹。春天的洪水沖走了她曾砍倒的灌木,也把凹地沖平了。又往前走了一段,她停下来喝了口水,朝着一只正在水边奔跑的鹡鸰笑了笑。它很像一只云雀,但是它黄色的下腹瘦一些,它的身子保持水平,以防尾巴被水沾湿。 一阵水声又将她的注意力引向一对根本不必担心会被弄湿的鸟儿。两只水鸭正在互向对方行着屈膝礼,尽展求爱时的风姿,艾拉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它们在水下行走,而它们的羽衣却没有浸上水。当她回到开阔地时,看到威尼正盯着它那双新绿鞋子看呢。她又微笑着看了看那对棕色的鹪鹩,它们在瞅瞅地叫着,责怪她离它们的灌木太近了。而当她一走过那个地方,它们就转而唱一支嘹亮高亢而流畅的歌,这首歌先由一只鸟唱,然后另一只接着唱,两只鸟就这样交替轮流地唱下去。 她停下脚步坐在一根圆木上,聆听各种鸟儿的婉转甜美的歌声,奇怪的是在这优美的旋律中混入了一只灌木鸟的嗓音,它正在模仿这整曲和音,她不禁为此而感到震惊。她完全沉浸在欣赏这些小生灵歌唱的艺术之中,嘴里不由得吹起一支自己创作的口哨。一只绿鸥以它特有的嗓音跟着她一起唱了起来,那声音宛如诱人的哨声,而另一只极善模仿的灌木鸟又把它復唱了一遍。 第271页 艾拉高兴极了。仿佛她已成了这次鸟类大合唱中的一员,为此她又试了试。她噘起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发出-声微弱的风声。紧接着,她吸进更多的气,把肺涨得满满的,直至她不得不把它唿出去,这次则打了一个极响的口哨。十分接近鸟的声音。她又做了一次新的尝试,这回只用她的嘴唇吹气,经过几次之后,她发出的声音就和云雀差不多了。她回到了那只诱人的曲子上,这次只用了不多的气,却吹出了口哨声。 她不断地试着,吸入,唿出,不时地发一声尖利的口哨。她已完全投入到这些尝试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威尼每当听到一声刺耳的口哨声便竖竖耳朵。这匹马不知该如何作答,可由于好奇,就朝女人走了几步。 艾拉看到小母马朝她走来,不时地向前竖它的耳朵,真是滑稽极了。"你对我能发出鸟的声音很惊讶吧,威尼?可这就是我,我也不知道我也能像鸟一样叫?好了,或许不太像鸟,不过如果我不断地练习,我想我能学得更像些。让我看看我是否能再来一次 她吸了一口气,噘起她的嘴,全神贯注,发出一声长而饱满的口哨。威尼晃了晃脑袋,呜呜地叫了一声,腾地跃到她的跟前。艾拉站了起来,搂住了马的脖子,突然意识到它已长得好大了。“威尼,你长这么大了。你长得可真快,你几乎快长成一匹母马了。你现在能跑多快?”艾拉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来吧,威尼,跟我 比试一下,”她说道,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沖向原野。 马开始落后了几步,然后就冲到了前面,放开大步向前奔跑。艾拉紧跟在后面,继续跑着,觉得非常有意思。她使劲向前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为止,她不断地大口大口喘气。她看着马冲下狭长的小谷,兜了一个大圈,又奔回来了。我真希望能跑得跟你一样快,她想,要是那样的话,只要我们想跑就能一起跑了。不知道做一匹马,是否会比做一个人更幸福呢?那样我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我不孤单,威尼是我的好伙伴,即使它不是人。它是我的一切,而我也是它的一切。但是我不能跑得和它一样快,这不怎么好。 小母马跑回来时,浑身都是汗珠,它在地上打起了滚,把腿踢向空中,发出一些轻微的快乐之声,这把艾拉逗得哈哈直笑。它站起来后,抖了抖身体,又开始吃草了。艾拉盯着它看,心里想要能跑得像匹马那该多么令人兴奋啊,接着又开始练习起口哨来。她再次发出一声尖利的口哨时,威尼抬起头,又朝她跑来,艾拉紧紧拥抱着小马,非常高兴,它听到口哨就跑来了,但脑子里仍在转悠着和马一起跑的事。 紧接着她机灵一动。要不是她和这匹马生活了一冬天,并把自己看作是它的朋友和伙伴,她是不会想到的。而且要是她还生活在部落里,她也不会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但是艾拉已经习惯于凭着冲动来办事了。 它会在意吗?艾拉想。它能让我那么干吗?她把马领到了圆木处,爬上了木头,然后用胳膊搂着马的脖子,并且举起一条腿。带着我一起跑,威尼。跑吧,带着我,她想着,然后跨到马背上。 小母马不太习惯背上的重量,它把耳朵向后耸了耸,神情紧张地腾跃着。但是虽然对这种重量不熟悉,可对这个女人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艾拉用胳膊搂着它的脖子,对它是一种安慰。威尼几乎是用后腿着地,想要把那份重量抛下,然而竟试着奋力跑了起来。带着紧贴在它背上的艾拉,它迈开大步向原野奔去。 小马已经跑得很好了,山洞的生活同它惯常的相比是较为静止的。尽管它仍在吃山谷里的草,却没有一群可以跟随的马和需要追逐的猎物。而且它还年幼。不久它就慢了下来,然后停住,它的两肋发沉,头也低了下来。 艾拉滑下马背。“威尼,这真太刺激了!”她兴奋地眨巴着眼睛喊起来。她用手托起马头脸颊贴着马的鼻子,然后把马头抱在胳膊下,这可是马长大以来她从未用过的姿势。这是一种特殊的待遇,只在特殊的场合才能给予。 骑马是一种她从未经歷过的快事。和马一起跑的主意一开始就使艾拉激动。那是她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从没有人经歷过。 艾拉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不从马背上掉下来。骑在这头雌马身上飞速驰骋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骑马比她以往做过的任何事都更剌激,威尼似乎也很喜欢这样,它很快就习惯了把这个女人驮在背上。山谷立刻就变小了,它已经容不下这个女人和她狂奔的速度。她们还经常穿过大草原跑到河的东岸,那是件容易事。 艾拉很快就意识到她应该狩猎和採集食物了,她得加工和储存大自然为她提供的食物,准备下一个季节的轮迴。早春季节里,大地刚从冗长的冬季里復甦,能提供的食物实在是太少了。冬天的干货中只增添了几株新绿的植物,可块茎、苞芽还未长成。艾拉利用一切可能的空闲时间来骑马,经常是从早到晚地骑。 最初她只是随随便便地坐在马背上,由着马儿跑去,从没想过要驾驭它。威尼能懂的全部语言是手势,艾拉从未打算用单词来与小马进行沟通,可现在这个女人骑在它的背上,它无法看到这些手势。但对艾拉来说,身体接触的语言是一种特殊表达方式的语言,骑在马背上可以使接触语言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272页 初期的疼痛过后,艾拉开始注意到马驹肌肉在运动时的规律,在她对自己进行调整适应规律后,威尼能感觉到艾拉的紧张和松弛。她们之间已发展了一种感知对方的需要和情感的能力,并力争对这些有所反应。当艾拉想去某个方向时,她就自然地向那个方向倾斜身子,通过肌肉的紧张力度,这个要改变方向的意图就传达给小马。小马驹也能对骑在背上的女人的紧张和松弛作出反应,相应地改变方向和速度。在马驹能完全理解,并对她的动作有所反应后,艾拉明白了要想让它再次作出相同的反应,只要以同样的方式动作或绷紧肌肉就可以了。 这是一个相互适应的过程,她们彼此从对方那里学习,不断地加深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艾拉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已学会如何控制马驹,她和威尼间的交流过程非常微妙,从被动的接受,开始向主动的改变,自然地过渡,艾拉起初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也许潜意识地认识到了。不间断地骑马已变成为一种强化训练的过程。随着她们之间彼此的感受越来越敏感,威尼的反应变得迅速而准确,经常是艾拉刚有一种改变速度的念头,这匹马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就好像它已是艾拉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但艾拉还是没意识到她的要求已能通过神经和肌肉传递给高度敏感的坐骑皮肤。 艾拉并非有意训练威尼。这只是艾拉给予这头动物的爱和关怀的结果。这就是人类和马匹之间的天生差别。威尼既聪明又有很强的好奇心,它能够学会并长期记住一些信息,虽然它的头脑还未进化到人类的水平,而且组织方式也不尽相同。马是群居动物,通常是一大群共同生活,它们也需要其它伙伴的亲近。在建立和谐关系时,相互的接触起着特殊重要的作用。马的本能引导它服从指挥,向着它被驱使的方向发展。可当受惊时,即使是马群的头领也会跟着马群狂奔起来。 艾拉的行为是有目的的,是受大脑指挥的,分析和预见不断地与知识和经验相结合,相互作用。她仍处于一种易受攻击的境地,为更好地生存下去,她必须反应灵敏,这也促使她不断地了解周围的环境,也正是周围环境的变化促使并加速了她们的适应过程。当它见到了野兔和大腮鼠时,甚至有时只是为了跑着玩,都期待着艾拉带着弹石带,打中猎物后紧跟其后追逐猎物。威尼能很快地领会她的需要,它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服从于艾拉的安排的,尽管她并未意识到,事实上她已控制了威尼。随着季节的更替,艾拉的狩猎次数越来越多了。开始当需要用弹石带时,总是先停下来,跳下马,然后发射石头,但不久以后她就试着骑在马背上使用弹石带,什么也没有击中,可这给了她一次新的挑战机会,促使她更多的练习。 她很早前就练习使用弹石带了,因为这种练习很有趣,她只是作为一种游戏来玩而已。不久以后她还是熟练地掌握了这种技巧。现在她在马背上使用弹石带就和她站在地上时一样熟练。可即使当她骑在马背上迫近一只飞跑的兔子时,她也无法真正地理解,无法想像骑马狩猎所能带来的便利程度到底有多大。 艾拉通常总是将猎物放在篮子里背在背上带回家来。可现在只要将猎获物搭在她面前的马背上就可以了,这显然方便得多了。后来她又做了一个驮筐,放到坐骑的背上,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想法。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又制作了一对驮筐,一边一个用绳子连起来挂在马背上,同时绑在马肚子上。就在给马安第二个筐时,她明白了若能充分地利用她的这个四腿朋友的体力所能带来的好处,这比她单独一人带回来的东西要多得多。 一旦艾拉明白了在马的帮助下所能获得的好处后,她的办法就变了。她整个的生活方式都变了。她在外面越待越长,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而每一次她带回来的物品,植物和小动物也越来越多。而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处理出猎的成果。 一当艾拉注意到野生草莓已开始成熟时,立即就在大范围内尽可能多地採集草莓。季节还太早,成熟的并不多,而且相隔较远。天黑时她才开始往回走。由于她的眼睛能适应黑暗,看清周围的情况,才避免了迷失方向,然而在到达河谷前天就完全黑了,什么也看不清了。但她终于发现离洞已经不远了,她舒适地坐在马背上,任凭威尼的直觉来领路,她们外去时经常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可往后只要外出她就带着一块睡觉用的毛皮。有一天已经太晚了,她也不想再次在星光下赶路,就决定在外面开阔的草原上露宿。她生起了一堆火,睡在威尼的身旁,蜷缩在毛皮里并不需要烤火取暖,可一堆火能驱赶走可怕的野兽。所有草原上的动物都很害怕烟火的气味,蔓延的草原大火有时能烧上好几天,一往直前,摧毁一切阻挡它的东西。 有了第一次之后,艾拉就经常地在外面过上一两夜,并开始在更大的范围探索河谷。 虽说她不承认,可她心底里确实想着寻找自己部落的人,她希望能找到他们,又害怕找到他们。她知道要是她打算继续搜寻的话,她就得准备离开河谷,离开这个温馨的家。她不想离开,而且她更为威尼担心,她不知道那些不认识的其他人会如何对待它。在威尼所能达到的范围内,要是还有人住在河谷里,也许她能在会面前先对他们进行观察,了解与他们有关的东西。 第273页 另一个部落里的人是她的同种,可她怎么也无法回想起他们的情景。她仅知道自己是在一条河边被发现的,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快要饿死了,身上有一处被穴狮抓伤后感染了。在伊扎把她捡起来时她已快死了,伊扎带着她一起去寻找新的可居住的洞穴。每当艾拉试图回忆她那早期的生活时,总有一种令人噁心的恐惧感席捲她的全身,还伴随着令她感到极度不安的大地在她脚下颤抖的感觉。 地震将这个五岁大的小女孩孤零零地扔到了荒郊野外,让残酷的命运折磨她__这是一种与别人截然不同的命运__这对她那幼小的心灵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她丧失了对地震的全部记忆,并忘掉了生育过她的人。他们对她来说就和对部落里的其他人一样,只是陌生人。 就像这个毫无规律的春天,从刺骨的暴风雨转眼就成了温暖的艷阳天,未等适应就又变成暴雨连绵一样,艾拉的想法总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天气不算坏。在她成长的过程中,艾拉总是在离洞穴不远的野外游荡度日,帮伊扎採摘药草,稍后长大了一点,就去狩猎。从那时起她已习惯于独处。所以当她很忙,有事情可做 时,白天她就只想和威尼呆在这个挡风遮雨的河谷里。但每当夜晚,守着一堆火和一匹马时,她就特别渴望能再有个人来抚慰她的孤寂。在温暖的春天里,一人独处要比单独捱过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天还要难。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部落和她所爱着的人身旁,回到她怀中抱着的儿子身旁。每个夜晚,她都决定第二天就做好离去的准备,可一到清晨,她就又把这份念头扔了下来,骑着威尼跑向东方的大平原。 她小心翼翼地探寻的范围越来越大,也很有成效,这不仅使她了解了附近的地形,还让她了解了这个大平原上与之为伴的生灵。大群的食草动物已开始迁徙,这提醒她该再打一只大野兽了。这个念头在她的头脑中越来越明朗,她已无暇顾及一直萦绕于脑海中的孤独感了。 她见到过马群,没有一只马回到河谷之中,这没关系,她并不想猎杀一匹马。这次该是另一种动物了。虽然她并不清楚如何使用梭镖,她还是开始骑马时就把它们带在身边,长长的梭镖杆使用起来很不方便,后来她设计了一种安全的手柄就好多了,她在马驮着的背筐里各放了一桿梭镖。 在她发现了一群牝驯鹿后,她要猎杀动物的主意开始成熟了。在她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喜欢暗中练习狩猎。她经常找一些藉口到正在谈论狩猎的男人们附近干活,狩猎是男人们最喜爱的话题,那时她最感兴趣的话题是如何使用弹石带,她的武器就是弹石带。但她对人们谈论的任何有关狩猎的话题都有兴趣。刚见到那群鹿时,她以为那小群长着角的都是公鹿。后来在她见到小鹿时,才让她想起在所有的鹿种中,只有驯鹿长角的是母鹿,这一回忆又让她浮想连翩,也包括鹿肉的香美。 而更重要的是,她记起了男人们曾说过驯鹿春天时向北迁移,永远沿着相同的路线前进,好像是沿着一条只有它们才能辨认的路线行进。它们总是分批迁徙,第一批是母鹿和幼鹿,由它们打头阵,接着是一群年轻的公鹿,在季节的晚些时候,老公鹿才开始断断续续地一小群,一小群地走过。 艾拉骑在马上悠闲地跟在一群长角的牝鹿和幼鹿后面。夏季特有的蚊蚋和苍蝇正在增多,它们喜欢在驯鹿的皮毛里生成长大,特别是喜欢眼角和耳朵。这就驱使驯鹿去寻求一个凉爽的去处,没有那么多小昆虫的地方。艾拉偶尔挥手赶走在她耳旁嗡嗡叫的小虫。在她准备出发时,晨雾仍笼罩着河谷和山坡。初升的太阳使河谷显得雾气蒸腾,将一股令人不快的潮气留给大草原。驯鹿习惯于与其它食草动物相处,它们根本不理会威尼和艾拉,这使她们可以靠得很近。 艾拉看着它们,计划着如何行动。要是大公鹿真的跟在雌鹿后面的话,它们很快就会出现在这条道上了。也许我能猎到一头年轻的大驯鹿。我会知道它们走哪条路的,可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除非我能靠近到长矛够得着的地方。也许我得挖个坑,不过没准它们会从旁边绕过去,避开陷坑。而且这儿也没有那么多灌木丛,根本无法建一个它们无法跳过去的围栏。或许我能使它们狂奔起来,说不定会有一只驯鹿会掉进去。可我怎么能把它弄出来呢?我可不想在一个粘乎乎的坑底宰一头牲畜,何况我还得就地将肉晾干。要是能将肉直接弄回洞中那该多好啊 艾拉骑着马整整一天跟随在鹿群的后面,偶尔停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直到湛蓝的天空呈现出粉色。她这次往北走得比任何一次都远,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段。从远处可看到一排树。这时天空已是朱红色了,在暗淡的微光中,她看到一抹从厚厚的灌木丛中反射出来的夕阳。驯鹿开始自动地站成一队钻过狭窄的开口处,来到一条大河的岸边,在它们涉水过河前沿着窄窄的河岸一字排开,低下头来饮水。 灰色的薄暮把鲜艷的绿色从大地上一扫而光,晚霞映红了天边,就像被夜晚偷走的色彩以一种更明快的色调又送了回来。艾拉搞不清这条大河是否是那条她穿越了好几次的那条河流。有时人们穿越的溪流和山涧并非是不同的溪流和山涧,而往往是同一条河流。在她蜿蜒地穿过平坦的草原时横渡了好几次。河流迂迴曲折地延伸开来,分成数条河岔。如果她判断正确的话,从河对岸的那条路就可回到她所在的河谷,而无需穿越更多的河道。 第274页 驯鹿群不慌不忙地啃着干燥的地衣,似乎准备在河的对岸扎营过夜了。艾拉也准备在此过夜。回去的路实在太远了,而且还得过河。她可不想弄得浑身湿透,在晚夜中冻得瑟瑟发抖。她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把装物品的筐从马背上卸到地上,在她搭帐篷时好让威尼熘熘腿。干燥的灌木和浮木在火石和火镰撞击时的火星作用下烧了起来。艾拉把富含淀粉的坚果裹在树叶里用火烧烤,又把各种能吃的植物塞到一只大腮鼠的肚子里烤熟,她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然后支起低矮的帐篷,用口哨把威尼召了回来,呆在附近,接着她爬进睡袋,只将头露在帐篷的外面。 地平线上满是云彩。而在上空繁星密布,好像群星想联合起来冲破这犬牙交错的黑色屏障。克莱伯说过那是天空中的火,她感到困惑,怀疑那是灵魂的世界和图腾的世界。她的眼睛一直在天空中寻找着,直到发现了她想要找的图形。那是尤尔苏斯神的家,而在另一处是我的图腾__洞狮的家。奇怪的是它们怎么会绕着天空旋转,不知道它们是否也出去打猎,然后又回到洞里。 我需要猎杀一只驯鹿。我得快点完成这件事,公鹿们马上就要来了。这意味着它们也该经过这里。突然威尼嗅到了一只四腿食肉动物的气息,打着响鼻,朝火堆和艾拉靠了过来。 威尼,你怎么啦?"艾拉问,并发出了一些声音和信号,用一种和部落里任何人都不同的词彙。她能发出一种轻轻的马嘶声,这和威尼的声音没什么不同。她还能像狐狸似地尖叫,像狼一样地嗥叫。她还能很快地学会像鸟叫的啾啾声。许多声音已经和她自己的语言融为一体。现在她已完全忘掉了部落里的人对这些无用的声音的非议。这种独特的发声能力很快就被证明是十分必要的。 马儿朝火堆和艾拉之间的空隙移动,想寻求二者的保护。 过去点,威尼。你把热气都挡住了。 艾拉爬了起来,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棍。她用一只胳膊搂着威尼的脖子,感觉到了威尼的紧张情绪。她想我就呆在这儿,一直让火烧着。我的朋友,只要你在火堆旁老实呆着,不管那边是什么动物,,它对那些驯鹿的兴趣肯定比对你的兴趣要大。不过生起一堆大火来可是个好主意。 她蹲了下来,眼盯着火焰。每当她往火堆里加木头时,火星就四处飞溅,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从河对岸传来的声音告诉了她已有一两只驯鹿成了某种野兽的牺牲品,可能是一种像山猫似的动物。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猎杀驯鹿上来。她把马儿推开一点,又取了些柴。她突然想出了个办法。过了一会,等威尼平静下来后,她又躺回到睡袋里去。她的思路朝着正确的路径延续着,又考虑到了一些其它的可能性。到她睡着的时候,一个计划的主要轮廓已基本形成了。这个想法太离奇了,她不觉地笑了起来。 清晨,她穿过大河,变小了的驯鹿群已经开拔了,可她不想跟在后头了。她骑着威尼飞速地回到河谷。她得及时做好准备,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就这些,威尼,你看,"不算太重。艾拉鼓励着威尼。这匹马正在用力拉一根圆木,这根圆木被一些皮条,皮索交织者套在它的胸和背上。艾拉原先把一条皮带缠到威尼的前额上,就像她有时搬重物时的样子。可她很快意识到马的头动起来不太方便,而把皮条套到它的胸背上,这样会好些。显然这匹草原上的野马还不习惯于拉东西,身上拖的重物妨碍了它的行动。但艾拉决心已定,这是她实现计划的唯一办法。 就在她往火里添柴来赶走食肉动物时,这个主意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当时她正想把威尼推开一点去取木柴,心想这个浑身都是劲的年轻母马竟然跑到她的身旁寻求保护,要是她能有威尼那样强壮就好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在下一瞬间,一个解决困难的可能办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也许母马能把鹿从陷坑里拖出来的。 进而她又考虑起如何加工鹿肉的问题来,并产生了一个全新的构思。要是她在草原上屠宰猎获的驯鹿,那么血腥味就会把一些嗜杀的食肉动物引过来。昨晚袭击驯鹿的动物也许不是穴狮,而是某种豹类。虽然老虎、山豹和猎豹这些动物还不及穴狮的一半大,可她的梭镖已无能为力了。她也许能杀死一只穴狮,可大山猫就不同了,特别是在外面开阔处。不过要是在洞穴附近就不一样了,可以背靠岩壁,那是有可能赶走它们的。一块狠狠地砸来的石头也许不会致命,但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威尼有能力将一头驯鹿从陷坑中拖出来,就不必怀疑它能将驯鹿拖回洞中。 她想,首先我得把威尼训练成一匹能拉东西的马。她得设计一种用皮带和绳索将死鹿套到威尼身上的办法。她从不认为年轻的母马会畏缩不前的。学习骑马只是一种无意识的过程,她根本无法预知她竟然还会去训练威尼拉东西。但在安装好马具后,她真正地明白了必须如此。在试了几次,对新的构思进行全新的改革和调整后,威尼终于开始接受这个新主意,而艾拉也觉得满意了。 年轻的女人看着马驹拉圆木,想起了部落里的人并摇了摇脑袋。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很奇怪,和一匹马生活在一起,要是那些男人陷入我现在的境地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干。他们有很多人,还有妇女,只要把肉晾干,带回去就没有困难。可他们中任何人也没有经歷过单独面对现在的这种处境。 第275页 她又不自觉地抱住了威尼,把头靠在它的脖子上。"你真是个好帮手,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成为这么好的帮手,威尼,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所属的部落中那些人要是像勃劳德那可怎么办呢?我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你,我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怎么办。 她搂着威尼,泪水盈眶,她终于抹去了眼泪,解开缰绳。"现在我知道该干什么了。我必须盯着那群年轻的公鹿。 幼鹿们过去几天后公鹿就到来了。它们以缓慢的步伐迁徙着。艾拉一看到它们,立即就明白观察它们不是件难事,她很快就断定它们是沿着相同的路线行进的。艾拉收拾她的那些东西后就飞速地赶到它们的前面。她在河的下游驯鹿渡河的地方不远处搭起了帐篷。接着就带着松土用的木棍,铲土用的野兽盆骨和运土用的毛皮,跑到母鹿群的渡河点。 两条主道和两条辅道将灌木分隔开来。她选择了其中的一条主道来挖掘陷坑,此处离溪水不太远,驯鹿群会在这里排成一行,但也不算太近,她可以掘出一个深坑而河水不会倒灌进来。等她挖完了陷坑,傍晚的太阳已贴近地平线了。她用口哨把威尼召了回来,骑着马回去了解鹿群到底走到哪了,以便估算一下明天它们到达河边的时间。 她回到河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可那个张着大口的陷坑却出奇地明显可见。看来不会有任何驯鹿会掉进坑里;它们都会发现陷坑并绕过去,她这么想着,感到很灰心。算了,天已经很晚了,今晚已干不了什么了,也许明早我会想出个什么主意来的。 可清晨依旧没给她带来灵感和什么特别的办法。整个夜晚天空中都乌云密布。半夜她被一阵瓢泼大雨惊醒了,雨直打在她的脸上。接下来她就只能昏昏沉沉地躺着,直到天朦朦亮也无法入睡。由于昨晚她没像往常那样支起个帐篷,快睡觉时的夜空还很晴朗,而且那块搭帐篷的皮子也弄湿了,脏乎乎的。她把皮子平铺在身旁,以便晾干,现在可是更湿了。打在她脸上的雨点只不过是一场大雨的开始。她把睡袋紧裹着身子,翻了一阵驮筐后才发现防水的皮带也没有带出来。她把睡袋的一头扯出来盖在头上,蜷缩着躺在火堆留下来的湿漉漉的余尘上。 一道亮光划过东方的平原,把大地映得通明直至地平线。紧接着,一片雷鸣滚滚而来发出了警告。就好像一个信号,暴雨倾泻而下。艾拉拾起淋湿的皮帐篷,把它也裹在身上。 渐渐地黎明将最后一抹黑暗挤出了天际,万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地显现了出来。灰白的天空使正在萌芽的草原失去了色彩,就好像正滴着雨水的云层把所有的色彩都沖刷掉了似的,甚至连天空也成了一片难以描述的虚无世界,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在地底冻土层上面那层薄薄的土壤吸足了水份后,雨水开始在地面汇聚成水洼。土壤下面的冻土仍然很坚硬,就像北方那些冻结实了的土墙一样。温暖的天气使地表的融化层向深处延伸,冻土层在向下退缩,但永远无法穿透。水无法排出去,在某种情况下,这层饱含水份的表土会成为危险的沼泽,可以很轻易地吞噬一头成年的勐犸象。要是这种事刚好发生在一座冰川的前沿,则冰川毫无预兆的滑动,瞬间就可将勐犸象冰封起来,直至几千年之久。 铅灰色的天空把大滴大滴的雨点洒进原来火堆处的黑色水洼里。艾拉盯着雨水滴落时形成的水花,和向四周盪去的涟漪,真希望现在能呆在那个温暖干燥的山洞里。一丝刺骨的寒冷透过裹在脚踝上的毛皮,虽然那上面曾经抹了油脂,里面还塞满了芦苇。潮湿的沼泽减弱了她狩猎的热情。 她挪到了一座小丘的高处,四溢的雨水沖刷而过形成一条泥水沟,夹带着树枝、木棍、草和上个季节掉下来的腐叶一道涌进河里。我干吗不回去呢!她想着手扶驮筐站了起来。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雨水顺着编织筐的叶子淌了下来,里面的东西还是干的,不过毫无用处。我应该把这些都放在威尼的背上带回去。我可猎不到一头驯鹿了。它们不会因为我想要就自愿地跳入大坑的。也许最终我会弄到几只老掉牙的驯鹿,可它们的肉太硬了,而且皮也总是千疮百孔的。 艾拉长长地嘆了口气,把毛皮和旧帐篷扯过来裹住全身。我已计划和实施了这么久,可不能因为一场雨水而前功尽弃。也许这一次我会空手而返,可头一次狩猎经常是这样的。我只确信一件事__要是不试一下的话,那就永远也不会逮到一头鹿。 雨水很快就要漫上小土丘了,她不得不爬到一块大岩石上。艾拉眯起眼睛,想要透过雨雾看清雨势是否已经减弱。开阔平坦的大草原上没有一处能避雨的地方,既没有大树,也没有突兀的岩壁。威尼就在她的身边,长长的毛髮滴着水。艾拉和它一样只能静静地站在倾盆大雨中等待雨停歇下来。她希望驯鹿也无法行动。她还没准备好对付它们呢!她猎驯鹿的决心再次发生了动摇,此时她一点也不想动了。 正如春天常有的那样,正午时云层开始消散了,一阵疾风立刻就把它们颳得无影无踪,到了下午,天空中已没有一丝云彩了。春季那明亮新鲜的色彩伴随着雨后的清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生光。大地焕发着全部的热情,又将湿气散发到空气中。驱走云朵的干燥的风,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潮气,仿佛风也知道要从冰川那分得一份似的。 第276页 也许那并非自信,只是她又决定要照计划干一次。她晃了晃头上那沉甸甸的,浸满了水的皮子,把它拽下来扔到高处的灌木丛上,希望能干得快点。她的双脚还是湿的,可并不太冷,所以她也没有在意,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湿的。她走向驯鹿必经之路,可她无论如何也见不到那挖好的坑。她的心直往下沉。她再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在原来陷坑处,现在只是一个盖满了树叶、树枝和其它乱七八糟东西的泥水洼了。 艾拉惊奇得张大了嘴巴。她马上回去取了一个盛水的篮子,准备把坑中的水淘出去。在她取了篮子往回走时,她从远处仔细地看了看陷坑,突然间大笑了起来。这个坑连我都得找一会才能找到,这上面盖满了树枝、叶子,奔跑中的驯鹿肯定辨认不出来的。可我得想个法子把里面的水弄出去,看来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了 柳枝横放在坑口应该够长了。我干吗不编个柳条盖,盖住坑口,上面再铺些叶子呢!这当然经不住一个驯鹿的重量,可堆上些树枝和叶子肯定没有问题。她突然大笑了起来,马儿也长长地嘶叫一声表示回应,然后就走到了她的身旁。 噢,威尼!总的说来也许这场雨并不算坏。"她从陷坑里往外淘水,一点也不在乎这是一件又脏又累的活。陷 坑没有原来那么深了,可当她又接着往下挖一点时,却发现地下水位已升高了,坑里的水在增多。她看到泥水翻腾的溪流也变宽了。虽然她并不懂,可事实却是温暖的雨水把地表下面的那一层坚硬的冻土层给沖化了一些。 把这个洞遮蔽起来并不像她认为的那么简单。她得到下游较远处矮柳树丛中弄一大把长树枝,还要在上面铺上干草。她把这个编织稀疏的大陷坑盖放到陷坑上,可中间却凹了下去。她不得不用木棍从边上支撑着它。在她把树叶和枝条撒在那上面时,这个陷坑还是很容易看出来。她对结果并不满意,可她还是希望能起点作用。 艾拉浑身上下都是烂泥,淌着水走回下游,她渴望地盯着河水,打了一声口哨,来召唤威尼。鹿群比她想像的要远一些。要是草原干些的活,它们就会着急渡河,可现在到处都是泥水洼子和小溪流,它们只得降低速度。艾拉确信那群公鹿早晨前无法到达它们习惯渡河的处所。 她回到帐篷,浑身感到一阵轻松。她把裹在身上的皮子和缠脚统统都卸了下来,然后走向河里。河水有些凉,可她早就习惯了。她洗掉身上的泥巴,把衣物都堆在岩石裸露的部分。她的脚踝一直裹在湿毛皮里已被泡得又白又皱,连那长满硬茧的脚后跟都被泡软了。她对这块被太阳晒暖和了的岩石深感满意。这也为生火提供了一处干燥的地方。 虽然与灌木相比松树有点矮小,但松树上靠近地面的枯树枝通常在大雨后还是干的。河岸边上的松树也不例外。她带着干树绒,用火石打出火花后,很快就引燃了一根木棍。然后又在上面放了些树枝,短木棒等易燃的东西。最后再把大一些的难以燃烧的木头支在上面烤干备用。这样即使在雨中她也能点燃一堆火,并让它燃烧起来,除非是来了一场倾盆大雨。整个过程只是先点燃一小堆火,把它维持下去,不断地添加木柴,直到火堆熊熊燃起足以克服任何潮气的侵袭就可以了。 在她吃了一张出门时带的饼,喝了第一口茶后满意地嘆了口气。这饼富含营养,里面加了各色各样的物品,是出门在外时的佳品,可一杯热饮更令人陶醉。虽然到处都很潮湿,在她想睡觉时,还是在火堆的旁边支起了毛皮帐篷,这里总是要干一些的。她眼看着西边乌云满天,盼望着可别再下雨了。充满爱意地轻拍了威尼一下,然后钻进皮子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天还很黑,艾拉一动不动地躺着,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威尼动了一下并轻轻地喘着气。艾拉爬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丝微光已出现在东方的天空。她听到一声怪叫使她后颈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知道是什么把她惊醒了的。她并不经常听到这种声音,可她知道从河对岸传来的吼叫是穴狮的声音。马紧张地打着响鼻,艾拉也站了起来。 别怕,威尼。那个狮子离我们远着呢。“她往火堆里加了些柴。”上一次我们在这儿时就听到过,这一定是一头穴狮。它们大概住在河对岸的什么地方。它们也想抓一头驯鹿。我很高兴我们只需在白天进入它们的领地。我希望在咱们到达之前它们已经饱餐了一顿鹿肉。我也许最好再喝杯茶,然后就准备动身。 东边天空的微光已变成玫瑰色的晨曦,艾拉把各种有用的东西包好放进驮筐里,系好威尼的肚带。她把长梭镖插到驮筐内的孔中牢牢地绑起来,然后骑上马,坐在马背的前部,两支直指云霄的梭镖之间的地方。 她迎着鹿群骑去,然后绕了个大圈,骑到了走近的鹿群背后。在她看到了那群年轻的驯鹿后,就放慢了速度,悠闲地跟在它们后面。 威尼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步伐。从马背上观察鹿群真方便,在它们接近河边时,领头的驯鹿放慢了速度,然后用力地嗅着有陷坑的路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树叶和烂泥。甚至连艾拉都感觉到那头驯鹿的紧张情绪了。 在艾拉认为行动的最佳时机来临时,第一头鹿已沿着另一条路穿过灌木丛生的河岸进入水中。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前倾,以便能很快地加速,这是她要行动的信号,接着她嘴里大喊了一声,策马向鹿群奔去。 第277页 后面的鹿直冲上前,超过了前面的鹿,把它们挤向一边。马儿驮着一个大喊大叫的女人用力冲撞着它们,所有的驯鹿都惊惧地朝前挤去。但是它们好像都能避开陷坑的地方,看着鹿群迂固,跳跃或者设法从边上绕过陷坑时,艾拉的心沉了下去。 接着她发现快速移动的鹿群中起了骚乱,她好像看见一双鹿角沉了下去,而别的鹿前后左右地绕开了那个地方。艾拉把梭镖从驮筐里一下就拽了出来,翻身跳下马,她的脚掌刚着地就飞奔起来。 一只长着大眼睛的驯鹿陷在了坑底的淤泥里,正在拼命地向上跳着。艾拉急忙把沉甸甸的梭镖用力往鹿脖子上戳去,梭镖扎破了鹿的一条动脉,这头大驯鹿重重地倒在了坑底,再也无力挣扎了。 一切都过去了,真顺利,这么快,比她想像的容易得多了,她剧烈地喘息着,但不是因为用力而喘息。她在计划过程中想得那么多,又是担心,又是紧张,这些用去了她太多的精力。可打猎的过程竟这么容易就结束了,她还处在兴奋状态呢,可却没办法消耗剩余的精力——并且没有人与她共享成功的喜悦。 威尼,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她的喊叫和手舞足蹈把这头小马吓了一跳。然后她跳上马背向大草原狂奔而去。她眼睛激动得发烧,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发梢在脑后飞扬,她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在马背上颠簸。 她们跑了很长的一段,往回跑,她跳下马背,用自己的双腿冲刺留下的路程。这一次,在她向下看着泥坑里的死鹿时,她沉重的唿吸中恢復了理性。 她的唿吸平缓之后,把梭镖从鹿脖子上拔出来,打一声口哨叫来威尼。它的惊惧还未消除。艾拉试图在套上马具之前使它平静下来,她抚爱并鼓励着它。她带着马儿慢慢走到坑边。威尼终于平静下来卧在地上。艾拉把马具的缰绳拴在鹿角上。 现在使劲拉,威尼!"她鼓励着它,就像拉圆木那样。马儿拼命地向前使劲。它感到了后面的阻力。然后它又向前使出更大的劲,以此回答艾拉的鼓励。绳子越绷越紧,威尼的身体前倾,腿用劲后蹬,在艾拉竭尽全力的帮助下,慢慢地把驯鹿拉出了陷阱。 艾拉很满意。至少她不用在脏兮兮的泥坑底下收拾鹿肉了。她不知道威尼还愿不愿意继续干。但她很希望马儿再出点力把鹿驮回山谷去。艾拉把这匹牝马牵到河边,接着把缠在灌木丛中的鹿角拔出来。她把两个驮筐一个套一个绑好系在自己的背上。筐里面插着两桿直立的梭镖,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可艾拉还是踩着一块大石头一跳就跨上了马背。她赤着双足,没用毛皮裹脚,为的是不让皮子被水弄湿了,然后她驱马趟进河里。 这里的河水很浅,很宽,完全可以趟过去——这也是驯鹿群选择此处过河的原因之一。大雨使河水上涨了。威尼在湍急的河水里力图保持平稳。那头鹿一进到水里就被漂浮起来了。把死鹿拖过河还有一个艾拉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河水可以冲去死鹿身上的污泥和血渍。当她们到了河的对岸,驯鹿已经被沖洗得干干净净了。 威尼再次感受到吃力,它停了一下,这时艾拉跳下马来,帮着它把驯鹿拖了一小段路到达河滩上。她把绳索解下来。鹿离河谷又近了一点。在她们採取下一步之前,艾拉还有许多事要做。她用锋利的燧石刀割开鹿的喉管,然后从它的肛门向上,顺着腹部、胸部、颈部,一刀切开直至咽喉。她手里拿着小刀,食指放在刀背上,刀刃向上将刀插到鹿皮下面,要是第一刀割得干净利索,没有割到肉的话,那么接下来剥皮就会很容易了。 随后的一刀割得很深,以便取出内脏。她把有用的部分清理干净——包括胃、肠子和膀胱——然后又把这些东西塞回到腹腔里边,和可吃的部分放在一起。 她的一只篮子里面卷着一张大草蓆,她把草蓆铺在地上,把鹿放在上面。然后她用蓆子把死鹿裹起来,用绳子绑紧由威尼拖着。艾拉又重新整理了一下驮筐,每个筐子里竖了一根梭镖,把标杆紧紧地固定住。随后她爬上马背,觉得很满意。 艾拉已几次下马挪开挡着前进道路的障碍物,这些障碍物什么都有,岩石、草蔟、灌木都可以挡住她们的路,她已经高兴不起来了。最后她不得不下来走在马的旁边,哄劝着威尼往前走。紧裹着的鹿肉又碰上了什么东西,她只得返回来帮助它越过去。直到她停下来绑裹脚布时,突然发现后面跟着一群鬣狗。她的弹石带发射出 去的第一块石头就教训了这群狡猾的食腐动物,迫使它们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了。 真是些发臭的可恶东西,她想着厌恶地皱了皱鼻子,颤抖了一下。她知道它们也在狩猎,而且是很好的猎手。艾拉曾经用弹石带杀死过一头这种食腐动物——可她的秘密也因此让人知道了。她为此受到了惩罚,布仑没有别的选择,这是部族特有的方式。 鬣狗也骚扰威尼。它对食腐动物总有着无比的恐惧。它永远也无法忘记在艾拉杀死它的母亲后那群攻击它的鬣狗;威尼开始变得烦躁不安。把这头鹿运回洞去,可能会遇到比艾拉预料的多得多的问题,她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将鹿运回洞中。 她在河流要折回去的地方休息了一会。所有的开始与停止都是困难的。她把水袋和一个大防水篮里都装满水,然后把水篮拿去餵威尼,它身上还套着那堆满是灰尘的鹿肉呢,艾拉掏出一块干粮坐在石头上啃起来,她盯着地面沉思,正在试图找出一个把这头猎物带回河谷的好办法。过了一会儿,地面泥土上纷乱的印迹打断了她 第278页 的思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泥土被践踏过了,草丛被踩倒了,蹄爪的印迹还都挺新鲜。刚才这儿一定发生过什么骚乱。她站了起来以便更近地观察这些爪印,渐渐地她拼凑起一个故事。 从河边干泥里的足迹来判断,她能确定这是穴狮很久以前为划领地而弄出来的。所以她想这附近一定有个小山谷,四面都是岩石,有一个温暖舒适的山洞,母狮子早些时候一定在那里生出了一对健康的小狮子。这种地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栖息之所。幼狮们戏耍着争抢一块带血的肉,担心小乳牙会漏掉小块肉,公狮们懒洋洋地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下,油亮的母狮子溺爱地看着小狮子们戏耍。 大的食肉动物是它们领地里的君主。它们无所畏惧,没有理由担心会遭到它们猎物的袭击。正常情况下,驯鹿绝不会靠它们的天敌这么近的,可马背上那个女人尖厉的叫声使它们受惊而忘掉了一切,湍急的河水也没有挡住这群四处奔逃的鹿,它们一跃而蹴跨过大河,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闯入了自负的狮子们的腹地。两者都未觉察到这种境地。这群奔逃的驯鹿,当它们认识到自己才从一处险境逃出来却又闯入了另一处更糟的险境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它们立即向四面八方窜去。 艾拉沿着爪印向前,最后找到了故事的结尾。一个小狮子来不及躲避飞奔的鹿蹄,被受惊的驯鹿重重地踏伤了。 艾拉跪在这个小穴狮旁边,以她医药妇女所特有的经验感受到了生命的迹象,小狮子身上还热着呢,可能是肋骨断了。它快死了,可是它还有唿吸。从土里的痕迹她判断出,母狮子曾经找到了它的孩子,并试图把它扶起来,一直到最后才放弃了希望。然后,就像所有的动物都遵循的原则那样——它们只尽力拯救那些能自己活动的幼崽——它们为了让其余的都活下去而必须让弱的死掉,它只能把注意力回到其他子女身上,继续前进。 在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人类才不只靠健康和精力活着。人类与食肉类的竞争者相比是那么的弱小,可他们却靠着热心和互相帮助生存了下去。 可怜的小傢伙,你妈妈帮不了你,是吗?她的心被一个受伤的,无助的生灵所震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一会儿,她想把这个小傢伙抱回洞去,可很快她就打消了念头。布仑和克莱伯允许她把小动物带回部族的山洞治疗,是因为她正学习怎样治病救人呢。不过布仑不让把狼崽子带回去。这小狮子已经有狼一般大了,它迟早有一天会长到威尼那么大的。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这头快死的小狮子,摇了摇头,然后又走过去牵威尼,她希望这回威尼拉的东西不要再那么快就卡在哪儿了。她们开始往前走,艾拉觉得那群鬣狗还跟在后面。她取出一块石头,但接着她发现这群傢伙很快被驱散了。什么原因?啊,它们发现了那头小狮子!艾拉对它们的贪婪感到很恼火。 滚开,你们这群臭狗!别碰那小傢伙 艾拉跑了回去,使劲掷石头,一声尖叫使她知道有一只已经挨了一下。这个女人往前走了几步,鬣狗害怕地向后退去,退到石头无法击中的范围,它们满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好!这会让它们滚得远远的,她想,双腿叉开在幼狮身旁站着保护着它,一丝困惑的苦笑突然从她的脸上闪过。我在干什么?我干吗要千方百计保护一头无法救活的小狮子呢?如果我让鬣狗得到它,它们就不会再烦我了。 我不能带着它,我甚至都弄不走它。根本不行。我还得考虑怎么把驯鹿弄回去。真是荒唐得很呢。 是吗?如果当初伊扎把我扔在那儿不管,会怎么样呢?克莱伯说我是被尤尔苏斯神放在她要路过的地方的,也可能是洞熊的精灵,因为再也没有别人会停下来拣起我的,只有伊扎不忍心看着别人病了或者伤了而不去帮助。正是这才让我成了一个好的医药妇女。 我懂医务。伊扎训练过我,也许这头小狮子也是被放在这儿等着让我来发现的。第一次当我把那只受伤的小兔子抱回洞去时,伊扎就说我这样做是意味着会成为医药妇女。好吧,既然这儿又有一个受伤的小傢伙,我决不能把它留给那些丑陋的鬣狗。 可我怎么把它弄回洞去呢?如果我不小心它那折断了的肋骨可能会刺穿肺叶,在移动它之前最好给它包扎一下,威尼拖东西的那条宽带子可能行,我身边还带着些呢。 艾拉惚哨着招唿威尼过来,可它很暴躁,它不想呆在穴狮的领地,马也是它们捕食的对象。 艾拉的心思全放在那头小洞狮身上了,根本没注意到威尼的情绪。她把这头小食肉动物的肋部缠好,她能把它带回洞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它放在威尼的背上。但当艾拉抱起大个头的幼狮准备放在它背上时,威尼后腿直立站了起来。它处于极度恐慌之中,四处乱撞,想要摆脱背上驮的和后面拉的重物,然后飞奔跑入大草原里去。绑在草蓆里的驯鹿,在马后面颠簸着,一下子撞到了岩石上,这使威尼更加惊恐了,它更加疯狂地乱蹦起来。 突然威尼后面繫着的皮带啦的一声断了,它后面驮着的筐子因为有两只沉重的长梭镖而倾斜了。艾拉看着前面暴跳如雷的马儿,惊得目瞪口呆,筐子里装的东西都颠到了地上,只有梭镖还紧紧地绑在上面。两只尖头直指向地面,在马屁股后面拖着,丝毫也不影响它的速度。 第279页 艾拉马上就看出了可能性——-她一直在绞尽脑汁想搞出一个办法把鹿肉和小狮子都带回洞去。她等了好久威尼才镇静下来。艾拉这时又担心威尼也许会伤到它自己,她又打了个口哨召唤威尼。她想要跟在它的后面,但又不敢把驯鹿和幼狮留给可恶的鬣狗。口哨声可起了作用。这是能把友爱、庇护和关怀连在一起的声音,它绕了大大的一圈,朝艾拉走了回来。 当这匹母马终于精疲力竭,大汗淋漓地走回来时,艾拉情不自禁地抱住它,她把马具和拉东西的绳子都解了下来,仔细地检查威尼有没有受伤。威尼靠着艾拉,痛苦地轻轻打着响鼻,它的前腿受伤了。它困难地喘息着,浑身颤抖。 你休息一会,威尼。“艾拉在马儿停止颤慄,平静下来时说,”不管怎么样我得把这些都弄回去。 马儿刚才的横冲乱撞,把东西颠了下来,并未使艾拉生气。她可没有把这匹马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或者该受自己支配的东西,威尼该算作她的朋友,一个伙伴。如果马儿受惊了,那么它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它被强求得太多了。艾拉觉得自己该掌握马的承受极限,而不是教它学会驯顺的服从。对艾拉来说,威尼帮助她是出于它自己的意愿,而她照顾威尼则是出于爱。 艾拉把掉出来的东西都拣了回来。然后又重新安排驮筐和马具,她把两根梭镖倒过来尖向下绑在筐的两边。她又把原来包着鹿的那张大草蓆系在梭镖杆上,这样在马尾巴后面,梭镖杆间形成了一个离地的兜子,她把鹿绑在那上面,然后小心地把昏迷的小穴狮也捆在上面。一切停当之后,她跨上马背朝着山谷前进。艾拉惊异于这种新运输方式的效率之高。这种方式只有两只梭镖尖拖在地上,而重物却再也不会被各种障碍物挡住了,这样马儿就能把东西轻松地拉走。一直回到了山洞,艾拉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让威尼休息一会,给它喝了点水;接着她又检查了一遍那头小穴狮。它还有唿吸,但她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来,它为什么被放在我途经之处呢?她有点困惑。当她看到幼狮那一刻,她就想起了她的图腾——难道是穴狮的精灵想让我来照顾它吗 接着她脑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念头,如果她没有决定把幼狮带走,那么她就永远也不会有马拉撬的想法,这是图腾显露给她的吗?这是一件礼物吗?不管它是什么,艾拉肯定这头小狮子被放在路中间是有原因的,她要尽一切所能来挽救它的生命。 乔达拉,你不要因为我而留在这儿。 你怎么会认为我留在这儿是因为你呢?"哥哥明显地表现出怒意,他没想要这么暴躁,可索诺兰肯定话中有话。 他正盼我走呢,乔达拉想。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相信,他的兄弟实际上想留下来,并与杰塔米结为夫妻。他也很惊奇自己会马上做出决定,留在沙拉穆多人这儿,他不想自己单独回去。没有索诺兰回去路就会显得太长,并且还有些别的原因。这促使他马上做出反应,他决定只有和他弟弟一起才去旅行。 你不该跟着我。 乔达拉很纳闷,他弟弟怎么知道他的想法的。 我有一种感觉,我永远也不会回家了。这并不是因为我渴望找到一个终身相爱的女人,而是因为我有种感觉只能一直这么走下去,直到我找到某种理由停下来为止。沙拉穆多人都是好人——至少你所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是的。我不介意留在这儿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你不行,你是泽兰达尼人,乔达拉不管你走到哪儿,你永远都是泽兰达尼人。你在哪儿都不会有在家的感觉。回去吧,哥哥。让追求你的那些女人中的一个获得幸福吧。好好地安顿下来养个大家庭,给你的子女和家人讲讲你这次漫长的旅行,再讲讲你留在这儿的兄弟。天知道,也许有一天我的孩子或者你的孩子会决定长途跋涉去找他的亲人的。 为什么我就比你更有泽兰达尼气质呢?你凭什么认为我留在这儿就不能像你一样幸福呢 你没有恋爱,这是一个原因。即使你恋爱了,你也会计划把她带回去的,而不是和她留在这儿。 你干嘛不把杰塔米带回去呢?她很行,意志很坚强,她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她会做一个泽兰达尼的好女人的。她甚至可以和他们中最棒的人一起打猎——她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的。 我不想浪费时间,花一年时间走回去。我已经找到了我要与之生活的女人。我要定居下来,建立一个家庭,给她一次休养生息的机会。 要是你走完全程,直到大母亲河的尽头,那又会怎么样呢 有一天我会到那儿的。不用着忙。你知道那并不太远。没准下次多兰多贩盐的时候我就会和他一起去的。我可能带着杰塔米一起去,我想她会愿意去的,可她又不愿离家时间太长的,家对她意味着很多东西。她从来没见过生身母亲,她的母亲死于偏瘫。她的族人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我理解她,乔达拉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乔达拉看着地面,避开兄弟直视的目光。”也许因为我没有恋爱的缘故吧?塞伦尼奥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有达沃。“这高个金髮男人笑了一下,额头上愁纹舒展开来,”我总想着有个人在身边。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好的燧石匠的。 第280页 哥哥,我已了解你多年了。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不一定就意味着你爱她,我知道你喜欢那孩子,但这不足以成为留下来、对他母亲做出承诺的理由。想要娶妻成亲可不错,但是留下来,这个理由可就不充分了。回家去吧,要是愿意就找一个有几个孩子的成熟点的女人,这样你一定就会有一群燧石匠的接班人了。还是回去吧。 还没等乔达拉回答,一个不到12岁的男孩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他有着高挑的身材,眉清目秀,对一个男孩来说有些太娇嫩了。他那深棕色的头髮又直又软,红褐色的眼睛里闪出聪慧的光芒。 乔达拉!“他喘了口气,”我到处找你!多兰多早准备好了。 跟他们说我们马上就来,达沃。“这个高个子金髮男人用沙拉穆多语说。小伙子撒开腿跑走了。两个男人转过身跟了过去。一会乔达拉就停了下来。”我视贺你,老弟,“他说,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我也企盼过你能认真起来,你可能忘了你曾试图甩掉我。作为兄弟的你并非每天都能找到一个梦想中的女人的。我不会嫉妒你因为爱上一个天使般的女人而成家的。 索诺兰的微笑使整个脸部的肌肉都动起来。"乔达拉,但愿你能知道我在第一次看见她就想过她定是一个美丽的母亲河的精灵,她的出现使我寻找未知世界的旅程变成了一种乐趣。我会毫不犹豫地跟她走的,现在更是这么想了。 乔达拉在后面慢慢地跟着索诺兰,眉头紧锁。这番话使他觉得他的兄弟可能会跟从某个女人一直到死的。 小路蜿蜒穿过一片繁茂的森林,从一个陡峭的斜坡上迂迴而下,这样的迂同使斜坡显得平缓了不少。他们走到一处岩壁附近,这个岩壁通向一座陡峭的山屋。被艰难地开凿出来的小路,仅能容两个人并肩而行,但还不很舒服。乔达拉在索诺兰的身后走过岩壁,看着下面那深邃、开阔的大母亲河,乔达拉的胯部又有了一种很深的疼痛感,尽管他们已经和多兰多的沙穆多族人共同度过一整个冬季了。的确,走开阔的路要比走其它路好多了。 穴居人类并非都住在山洞里,在开阔地建造房舍也很普遍。但是天然的岩洞还是很受人们青睐的,特别是在严冬里。有时候为了找到这样一个永久的栖息所,必须克服难以想像的困难。乔达拉从前也住在一个陡峭的岩洞里,但和沙穆多人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遥远的年代里,地壳里沉积的沙岩、页岩、石灰岩被抬升至冰峰的顶端。火山喷发把坚硬的结晶岩也同样抬起来,与这些软岩层混杂在一起。上一个夏季,兄弟俩穿越的那个大平原本来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海的海底,现在四面群山环绕。经过亿万年的侵蚀,这个内陆海的一座山嵴被沖开成了一条水道,这座山嵴原来从南至北连成一片,绵延起伏,现在却成了内陆海的一个出口。 连绵的山脉只在岩层较软的地方吝啬地让开一条狭窄的山隘,两侧却是坚硬的山岩。许多支流、溪水和姐妹河都与大母亲河汇合在一起,浩浩荡荡地流出这个山隘。在大约100多英哩远的地方,一排四条山谷成了低低的河道的屏障,使它们流入最终的目的地。沿途的一些地方宽度超过了一英哩,而其它地方将裸岩组成的岩壁分隔开大约二百码的距离。 河水慢慢侵蚀产生了长达数百英哩的山谷,逐渐缩小的海水变成了无数的溪流、瀑布、池塘和湖泊,它们中的一部分还存留至今。在靠近头一个狭窄河道的起始点,残留岩壁的水面上形成了一个宽阔的海湾:一个底部出奇平整的宽而深的陆架。它本来是个小小的河湾,后来由于长时间水的侵蚀,形成了现在这样大的一个海湾。那个湖早就消失了,只留下了表示曾经存在过的湖面高处那倾斜的台地。 边缘明显向下倾斜的陆架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大草原,上面有两个浅浅的做饭时挖的小坑,由于土层不深,已直达岩石。再往回走点,开始有了一些小树和灌木,盘结和爬上起伏的岩壁。山崖后面的树长得又高又大,灌木丛也密了许多,还爬到了陡峭的后斜坡上。 在悬崖的尽头,是一块令人意外的高地。那是一个悬起来的大石块,上面有很深的坑。在石块下面,是一些木头搭起来的棚子,表示这里面曾经是住人的地方。棚子里面有一块大致成圆形的场地,中间有一个大炉子,旁边另外有几个小的。那场地既是棚子的入口,又是众人聚集的地方。 棚子的斜对角是又一个重要的地方。一条长而细小的瀑布从高处流下,经过一大段起伏不平的山岩,溅落在悬于水潭上面的一块砂岩上。它流经远处的岩壁直达台地,多兰多与几个人正在台地那等着索诺兰和乔达拉。 当他们出现在凸出的岩壁时,多兰多走过去迎接他们,然后他们一起走下高地。乔达拉慢慢地走在他兄弟的后面,当他走到远处的那个岩石旁时,索诺兰开始向下走向溪水旁那条危险的小路,溪水顺着一排突出的岩石流到下面的河流里,使这条石头路非常难走,人们只能脚踩着斧刻錛凿出来的踏脚,手里扶着结实的粗绳栏杆小步前行。即使在夏季,瀑布和溪水也常使岩石上很滑。在冬季里,岩石上结满了大块大块的冰熘。 春天里,这条石路被无法驻足的急流和冰凌掩盖着。可沙拉穆多人——无论是善于猎杀小羚羊的陆居沙穆多人,还是另一半生活在水面的拉穆多人——都能像住在陡峭台地上的敏捷的羚羊那样上下飞跑,乔达拉看着他兄弟连眉头都不皱就勇敢地走下去,他想索诺兰真是好样的。要是自己一生都住在这里,永远也不会习惯这条通往高地的道路。他瞥了一眼下方远处大河的汹涌河水,又感到了胯部那熟悉的疼痛,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紧牙关跨到台地的边缘。 第281页 他的脚在难以觉察的冰面上滑了一下时,他庆幸有那条绳子可以扶持,他到达河岸后长长地嘆了口气。原木被綑扎到了一起而形成的浮坞在水中摇摆,可与山路相比这已是稳得多了。建在浮坞上的平台占去了浮坞的一半面积,看上去与那砂岩下方的木质建筑有点相似。 乔达拉踏到捆着的圆木后朝着浮坞的尽头走去,同时和浮坞上的住户互相问候,他的兄弟正跳到一条繫紧的船上。他刚一上船,他们就把它从岸边推开,开始用长柄桨向上游划去。人们几乎不吱一声。春天的融雪使湍急的河水急剧上涨,当船夫们划船时,多兰多带来的人关注着河面上的浮冰。乔达拉背靠后面坐下来,思索着沙拉穆多人的特殊人际关系。他遇到过的部落都有不同的分工方式,他经常琢磨到底是什么让人们採取不同的方式。在有些部落中,所有的男人只习惯于做一种工作,而女人们则从事另一种,全部形成一个特定的按性别划分的有机组合,绝没有女人会去做她认为是男人的工作,也不会有男人去干女人们的活。而在另外一些部落中,分工是按照年龄进行的,年轻人一般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而老年人从事轻松些的家务。有些部落,女人们只照顾她们的孩子,而另一些部落,教育和照顾孩子的责任则落在老年人的身上,而且不分男女。 沙拉穆多人的分工方式显然不同,两种截然不同却互相关联的工作群体建立了起来。沙穆多人负责在悬崖峭壁上猎羚羊和其他动物,而拉穆多人从事猎大鲟鱼的工作,整个捕杀大鲟鱼的方式更接近狩猎,那些大鲸鱼有时长达30英尺。他们同时也捕鲈鱼、鲤鱼和梭子鱼。劳动分工的不同导致他们分裂成两个不同的部落,只有相互间的需要才将他们保持在一起。 沙穆多人能将羚羊皮加工成既漂亮又如天鹅绒般柔软的皮子。这种毛皮实在独一无二,连住得很远的部落都来买他们的皮子。其加工过程是一个近亲相传的秘密,可乔达拉知道有一种鱼的油是加工过程中的关键。这就是沙穆多人和拉穆多人保持密切关系的主要原因。而拉穆多人使用的船是用橡木制成的,船内的一些部件是用橡木和松木造就的,船舷的厚板则取自于紫杉和柳木。船居的拉穆多人需要山民们的丰富木料知识来找到合乎要求的木板。 在沙拉穆多部落中,每一个沙穆多家庭都有一个与它紧密相关的拉穆多家庭,它们之间有着复杂的亲属关系,乔达拉仍然无法把他们的关系全分辨清楚,但在他的兄弟与杰塔米结婚后,他就会有来自于拉穆多和沙穆多方面的难以计数的表兄弟姐妹了,他们是通过索诺兰的配偶关系而冒出来的,甚至连她也与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虽然对他来说,在与那些新的亲戚相识时,除了加上一个尊称外没有更多的改变,但以后也许得负起一点相互间的责任来。 作为一个未婚男子,他是自由的,如果他想走就可以走,虽然他还是希望人们欢迎他留下来。这两个群体间的联繫实在是太紧密了,要是居住地人口过剩,而有一两个沙穆多家庭想要搬走另组一个部落时,与他们相关的拉穆多家庭必须与他们一起走。 如果相关的拉穆多家庭不愿搬走,而另一家同意的话,则有一个特殊的仪式来交换关联关系。然而,原则上沙穆多人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拉穆多人有责任服从,因为这牵涉到土地,沙穆多人有权力作出决定。当然拉穆多人也有相对平等的权利,甚至他们有权拒绝运载他们的沙穆多亲戚,或不帮助他们寻找合适的地点,何况他们对水还有一部分决定权力。实际上,像搬家这样的重大决定总是由两个相关家庭一起作出的。 此外还有很多实际仅是礼节性的关系存在于两个相关的家庭之间,使联繫更加紧密了,而这些关系大部分集中在船身上。尽管与水中船只有关的决定首先取决于拉穆多人,但是船也属于沙穆多人,拉穆多人使用船只时,沙穆多人就间接受益,能从拉穆多人处分得部分收入。解决争端的原则通常比执行它要复杂得多。存在于他们间的对权力、领土、专业的互相尊重和不言而喻的默契,减少了发生争端的可能性。 最为实际的原因是造船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它不仅需要陆地上的原材料,也还需要有关的水的知识。礼仪和习惯又进一步加强了他们间的关系,因为任何一方的女人都不愿与没有发言权的男人结合。在娶所爱的女子前,男方须协助造一只船或重修一只船来得到发言权。 乔达拉也热衷于造船。他对那些颇不寻常的东西都感兴趣,他总想知道它们是怎么制成的,是怎样驾驶的。他只想找到一个藉口好留下来找出造船的秘密。这些人一开始就引起了他的兴趣。和他们一起在河上航行一段时间,又抓了条大鲟鱼后,他就觉得与他们在一起很自在,觉得他们比他听到过的任何部落都更有本领。 他们对河流了如指掌。乔达拉直至见到了众水汇集的情景时,才真正了解到河水的巨大能量,可那还不是洪峰时期。冬天,当瀑布都冻成冰时,一切河道都无法利用了。在拉穆多搬去与沙穆多人一起生活之前,他们间的贸易是在沙穆多人的台地和拉穆多人的码头间用绳子捆成的大平台上完成的。 在兄弟俩刚到此地时,瀑布还未冻冰。但索诺兰当时的身体根本就爬不上那危险的高地,他俩都是坐在篮子里吊上去的。 第282页 乔达拉第一次在空中远眺大河时才体会到大母亲河的壮观。在他低下头,环顾周围的山峰和宽广的水面时,他的脸都变白了,他的心剧烈地跳个不停,他深深地被大母亲河折服,涓涓细流是在她那异常的创造性作用下才汇成浩荡江水的。 要是不急于登上海湾高处时,乔达拉可知道一条长一些但容易走的路。那是穿过山隘,从西向东延伸的山道的一部分,向下直通东端出海口处那宽阔的冲击平原。往西去的道路比较崎岖,从高地和丘陵通向一排山谷,但它在许多地方与河岸连在一起。他们正向其中一处划去。 在一阵狂喊声吸引乔达拉四面张望时,船正从河中央向一排站在灰色沙滩上拼命挥手的人群驶去。 “乔达拉,你看!”索诺兰指着上游说。 顺着深深的中间河道,一块耀眼的巨大冰山正以不祥的速度向他们冲来。冰晶表面的反射光给冰山罩上了一层光晕,而它内部的坚硬部则呈现出一种晶莹的蓝绿色调。技术高超的划船人不断变换着速度和方向,然后,让桨漂在水面,漫不经心地停下来等着那座闪着寒光的冰山浮过去。 “绝不能对母亲河掉以轻心。”乔达拉听到坐在他前面的人说。 “我说冰山定来自姐妹河,马肯诺。”他旁边的人说。 “怎么……大冰块……会来到这里,卡洛诺?”乔达拉询问他。 “是冰山!”卡洛诺说,先告诉他如何称唿那块东西。“它可能从一座山上滑动的冰川上掉下来的,”他接着说,一边划着名船,一边将下巴转向后面的白色冰峰。“也可能来自遥远的北方,大概是沿姐妹河流下来的。姐妹河较深,又没有那么多支流,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个冰山比你所见到的部分大得多。大部分都在水下。” “真是难以置信……冰山……如此之大,来自于这么远的地方。”乔达拉说。 “每个春天我们都能见到浮冰。不总有这么大。它漂不了多久,冰是要化的。勐撞一下,它就会碎掉的,下游河道中间有一块大岩石,正好在水面下一点的地方。我觉得冰山过不了这一关。”卡洛努加了进来说。 “撞上那块岩石,我们都得粉身碎骨,”马肯诺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绝不能对母亲河掉以轻心的原因。” “马肯诺说得对,”卡洛努说,“绝不要把母亲河不当回事。这条河总能找到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来让你牢牢记住她。” “我认得一些女人就像她,不是吗,乔达拉?” 乔达拉突然就想到了玛罗娜。他弟弟脸上那熟悉的笑容告诉了他索诺兰的想法与他一致。他已经好久不想那个期待着在夏季大会婚礼上能嫁给他的女人了。他由于渴望而痛苦,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她。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塞伦尼奥也不错,他想,或许该问问她。在某些方面她还比玛罗娜强呢。塞伦尼奥比他大,他发现自己总是爱上一些较他大的女人。“干嘛不在索诺兰结婚时我也结婚呢?” 我们到底离家多久了呢?一年多了吧,我们是去年春天离开达拉那部落的。索诺兰是不会回去了。大家对他能和杰塔米结婚都很高兴。也许你该等一等乔达拉,他对自己说,你总不该在他俩结婚那天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吧……也许塞伦尼奥会觉得这只是个马后炮罢了……以后可…… “什么使你们迟到了呢?”岸上有人大声喊,“我们等好久了,而且我们在陆上也走很远路了。” “我们得去找他们俩。我以为他们想躲起来呢。”马肯诺笑嘻嘻地说。 “现在想躲起来可是太晚了,索诺兰。她已经钩上你了。”岸上有一个人说,他正从杰塔米的身后挤出来帮着小船靠岸。说话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个扔鱼叉又收了回来的动作。 羞红了脸的杰塔米笑了起来。“好,你得承认,巴罗努,他是个不错的钓鱼人。” “你才真是个钓鱼好手呢。”乔达拉回敬了一嘴。“他以前总也不上钩的。” 大家都笑了。尽管语言还不太熟练,但他还是能参加他们的调侃,这使大家都很开心。而他呢,虽说得不好,但听力可不错。 “要钓到像你这么大的鱼要用什么呢,乔达拉?”巴罗努问。 “大鱼饵在这儿呢!”索诺兰微笑地对着杰塔米,开玩笑地说。 船被拉到含砾石的沙滩上,然后抬到了茂密的橡树林中的一块空地上。显然,那块地方已经使用多年了,地上到处是圆木、木板和木条。一个大斜坡的前面有一个炉子,好多木头堆在那儿的时间太长了,已开始腐烂。干活的人集中在几个区域,这些区域中都有一只建造到不同阶段的船。 他们乘来的那条船被放到了地上,新来的人赶快到炉前取暖。其他的一些人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个由掏空的圆木制成的炊具里,茶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炉边堆着从河边捡来的加热用的石头。 烧水的炊具利用率很高,不停地往里加水。喝几遍后就将圆木翻转过来清楚残留的茶叶渣子,再煮新茶。炊具里总是有茶,无论什么时候想喝,都会如愿以偿,火中也总有石块,水凉时,可以用来加热。又开了会儿对准新郎新娘的玩笑,人们才放下手中用木头或植物纤维编织的杯子,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索诺兰被领去干造船时最基本的工作——伐木,这是一项体力活,技术要求不高。 第283页 乔达拉一直在跟拉穆多的首领卡洛诺谈论着他最喜欢的话题——船。此刻,他正问什么样的木头可以造好船这个问题。 卡洛诺很喜欢这个话题,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对造船的兴趣。他兴致勃勃地解释说: “绿橡树最好,木质坚韧,易弯曲,而且还不沉。可它干透后会失去柔韧性,不过可以冬天砍下来,然后在池塘里放上那么一两年,也不要紧。树浸饱了水,干起活来会很难,造出来的船也不一定能在水中保持平衡。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选对木头。”卡洛诺一边说着,一边往树林里走去。 “找一棵大树吗?”乔达拉问。 “不只是尺寸。做船底和船帮得有直干的高树。”卡洛诺把乔达拉领到一处密林中。“在密林中,为了获取阳光,树长得很高。” “乔达拉!”听到索诺兰的声音,乔达拉吃惊地抬起头来。他和几个人正围着一根大橡树站着。那棵大橡树周围围满了许多又高又直的杂树,它们的树干上部才长了一些树枝。“见到你真高兴!哥哥,我想得到你的帮助。你知道吗,我要是造不出一条新船就结不了婚,而这棵树”,他一努嘴指着那棵大树,"造船很合适,我想把它砍下来做外板,可你看看它也太高了!我想不到树能长那么高——砍倒这棵树得花我一辈子的时间哥哥,等我可以结婚时我就已成老头了。 乔达拉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外板是做大船船体的厚板,你要想成为沙穆多人,你必须得认识这些木头。 我是要做沙穆多人。我会给拉穆多人留下一些船的。打羚羊我拿手,以前我在高原上还打过野山羊。你肯帮忙吗?我们需要一切找得到的帮手。" 要是我不想让可怜的杰塔米等成个老太婆,那就只好帮忙了。而且看看到底怎么干也挺有意思,“乔达拉说,然后他转向卡洛诺,用沙拉穆多语又说了一遍,”先来帮我砍树,以后再慢慢地谈吧。 卡洛诺笑着点了一下头。接着他就向后退了几步;好看清第一斧砍下来的树皮碎片。放倒这棵巨树得花好长时间,而在它快要倒下来时,所有的人都会围过来的。 他们从上面斜着向下砍,接下来在较低处水平向里砍,直至二者会合在一起,小木头碎片四处飞溅。石斧砍得不深,斧背得有一定的厚度才能结实,但无法深深地砍入木头。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慢慢地朝大树中心砍去,这看上去更像是在啃树,一点一点地,但是每一斧子都确确实实地越来越深地向这棵古树的中心砍去。 最后当索诺兰接过一把斧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干活的人都围到了树旁,他最后又砍了几斧子,在听到了一阵断裂声,而粗大的树摇晃起来后,他跳了开去。参天大树开始慢慢地,然后骤然加速往下倒了下来。这棵大树把周围大树的枝条撕扯下来,把小树一併带倒,最后如雷鸣一般轰然倒地,把阻挡它的一切都砸得粉碎。它先在地上反弹了一下,然后就躺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森林里一片死寂,鸟儿也停止了歌唱,好像在表示对它的深深敬意。这棵参天古树被砍倒了,与根部离了开来,把它附近的泥土地拖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多兰多怀着深深的敬意,静静地跪在树桩的旁边,接着他用双手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把一颗橡树子放在了里面。 神圣的穆多请接受我们的祈祷,在此处将生命赐给另一棵树吧。"他说完,用土把种子埋上,然后在上面浇了一杯水。 太阳终于落到雾蒙蒙的地平线下了,可却仍映得满天红霞。人们开始沿着羊肠小道往回返。在他们到达港湾前,天空中的颜色已由金色变成了古铜色,然后又从红色变成淡紫色。他们走到突出的岩石旁时,乔达拉突然发现四周艷丽的景色,他停下了脚步。他又向峭壁处走了几步,全副身心地观望着,立即就注意到那巨大的落差。大母亲河河水充盈,安静从容地流淌着。河面上映出瞬息万变的天空和围抱着它的群山的暗影,它那像油般光滑的河面在河水流动时显得无比生动。 “这很美,是吗?”乔达拉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对走过来的女人微笑着。“是的,很美,塞伦尼奥。” “今晚有个庆祝宴会,是为杰塔米和索诺兰举行的。他们正等着呢,你可得去呀。” 她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可他拉住了她的手,他就那么握着她,看着她眼睛里映出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 她的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温柔,一种与年龄无关的永恆的魅力,她只比他大几岁。他俩都没有吱声,更确切地说是他没有对她提出要求,也没有什么期待。她的第一个男人死了,第二个男人在未和她成家之前也死了,作为配偶恩赐的第二个孩子也流产了,她可以说是歷尽艰苦了。生活的磨难使她现在具备了一种观察了解别人痛苦的能力。人们无论什么时候感到悲伤或失望总是向她寻求安慰,回来时总能感到如释重负,因为她给别人的安慰不会给人以任何压力之感。 由于她对于失恋的人或恐惧的病人有一种安定作用,她经常帮沙穆德做事,并因而学到了一些医术。乔达拉来时最早认识的就是她。那时,她正帮着沙穆德照料受伤的索诺兰。有一次,当他弟弟准备到别家走动时,刚好杰塔米、乔达拉、塞伦尼奥和她的儿子达沃也先后走了进来。乔达拉没有招唿塞伦尼奥,而她也没有预料到他会进来的。 第284页 在他俩走向火炉前,他弯身轻轻地礼节性地吻她时,他看到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他从未探寻过她眼睛深处的秘密,但他对此激动不己,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似乎比乔达拉本人更了解乔达拉,她似乎知道他不会像索诺兰那样,完全放纵自己,全身心地投入恋爱中去。她甚至似乎知道他对于自己缺乏感情深度的爱情会加以补偿,用他那会使她惊嘆不已的高超做爱技艺进行补偿。她接受了他,就像接受他偶尔的悲观情绪一样,不让他留下丝毫的内疚之感。 确切地说,她并不是完全的含蓄——她从容安详地谈话,微笑——只是很安详,可给人留下些难以接近的感觉。只有当她低下头看她的儿子时,他才能在她的眼神中捕捉到更多的东西。 怎么会用这么长时间呢?“看到他们过来了,那个男孩松了一口气。”我们准备吃饭了,但大家一直都在等你们。 达沃早就看到乔达拉和他的母亲了,但他不想打扰他们,一开始时,他特别不情愿和别人在家中与他一起分享他母亲那难以割捨的注意力,但是后来他发现,与其说别人和他一起分享他母亲的时间,不如说现在又多了个关怀他的人。乔达拉和他聊天,给他讲自己的歷险经歷,讨论打猎的事,以及他所属部落的生活方式。他还以毫不做作的兴趣听达沃谈他自己的事,更让人激动的是,乔达拉还教给了他一些制造工具的技术,而小伙子在这些方面所显示的天赋使他们两个都吃了一惊。 当乔达拉的弟弟决定留下来和杰塔米成亲时,男孩更是欣喜若狂,因为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意味着乔达拉也会留下来娶他的妈妈。当他们两个在一起时,他有时就滞留在外面道路上,这是他自己不打扰他们关系的方法,他没有意识到,是他鼓励了他们的关系。 实际上,这个念头一整天都在乔达拉的脑子里转。他发现自己在品评塞伦尼奥。她的头髮颜色比她儿子的淡,是黄褐色而不是棕色的。她不瘦,可她那高挑的身材使她显得有点瘦。她站在那儿有他下巴那么高,他碰到过的女人这么高的没几个,他发现这样高度的女人对他来说正好。这母子俩长得很像,特别是褐色的眼睛,可儿子的眼睛却缺少母亲眼中那种冷漠。也正是这一点使她显得更美丽。 “和她在一起我会幸福的。”他想。为什么我不问问她呢?有那么一会儿,他真想要她,想和她住在一起。 塞伦尼奥。 她看着他,陶醉在他那双蓝得令人吃惊的眼睛中。他的需要,他的渴望都在她身上了。他的魅力——虽然令人无法觉察,却无比强大——已经征服了她,攻破了她精心建立起来避免再遭痛苦的防线。她的心扉已经全部敞开,她现在是那么脆弱,已完全失去理智。 “乔达拉……”她的声音暗示出她接受了他。 “我……今天想得很多。”他表达起来有点费劲。他的口齿本来很伶俐,可现在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索诺兰……,我的弟弟……一起走了这么远。现在他爱上了杰塔米,他想留下来。如果你……,我想……”。 你们俩,快来吧。人们都饿了,食物也都……“索诺兰一看见他们站的距离就打住了话头,他看见他们迷恋在彼此深深的眼波中。”啊……对不起,哥哥。我想我好像打断了什么。" 他们回过神来,那一刻已经过去了。“没什么,索诺兰。我们不该让别人都等着,我俩以后再谈吧。”乔达拉说。 在他看着塞伦尼奥时,她显得既惊奇又迷惑,好像不知道自己正遭遇了什么——她努力地试图重新修復自己的防线。 他们走到突出的沙岩下面,立刻感到了中间那个大火堆散出来的暖和气,索诺兰和杰塔米站在火堆后面的中心位置,人们都围着他们两个。承诺节标志着仪式时期的开始,整个时期在婚礼庆视仪式时达到顶点。在这期间,年轻恋人间的沟通和接触会越来越紧密。 人们围绕着这对恋人,形成了一个温暖的空间,透出一种群体社会的味道。这对小情人手拉着手,彼此融进对方的眼眸中,他们想告诉世人他们的快乐,他们想向世人宣布他们彼此相爱的誓言。沙穆德走出来,杰塔米和索诺兰跪在他旁边,让这个精神和肉体的拯救者给他们戴上新发芽的山栌枝编的花环。他们跟在沙穆德的后面,手拉着手,绕着火堆和人群走了三圈,最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完成了一个用他们的爱包围沙拉穆多人的大圈。 沙穆德转过身来面对他们,举起手,然后说:“一个圆圈在同一处开始,同一处结束。生命就像这样一个圈,从大母亲河开始,又终结于大母亲河,第一位大地母亲独自创造出万物。”老人颤抖的声音轻易就盖过了喧嚣的人群和火堆的噼啪作响声。"神圣的穆多是我们的初始,也是我们的终结。我们从她那儿来,到她那儿去。她以一切方式帮助我们。我们是她的儿女,我们所有的后代都繁衍于她。她慷慨地赐予我们一切。我们从她的身体里得到必需的食物,水和住所。我们从她的灵魂里得到智慧和慰藉,得到技能,得到火和友谊。但我们得到的最伟大的礼物是包容一切的爱。 第285页 伟大的大地母亲以子女的幸福为乐。她乐吾辈之乐,她赋予我们以感受快乐的能力。我们赞美她,尊敬她,我们享受她给予我们的一切。她将她最神圣的礼物赐与我们中受祝福的人,赐与他们繁衍生命的能力。"沙穆德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女人。 杰塔米,你也同样受到祝福。如果你时刻向神灵祈祷,你也会被赋予生养的能力。但是,生命中的灵魂只来源于伟大的母亲。 索诺兰,如果你许诺要养育另一人的生命,那么你就和养育我们大家的大地母亲达成了一致。你祈祷和赞美她。她将赋予你生育的能力,所以你所爱的这个女人生出的孩子,或另一个被穆多祝福的女人将生出你的孩子,将会拥有你灵魂的一部分。"沙穆德注视着四周的人群。 我们中的每个人,如果相互爱慕,相互帮助,并且我们赞美大地母亲,我们就都会被赋予这种生儿育女的能力。 索诺兰和杰塔米对视而笑。这时沙穆德走回人群,坐在一个羊毛织的垫子上。那是节日开始的标志。人们把第一杯醇和温软的酒递给这对爱人,这酒是用蒲公英花朵和蜂蜜在上一个新月开始时酿制的。接着更多酒互相传递给每一个人。 诱人食慾的气味使大家意识到今天有多么的劳累。甚至连那些已回到高地上的人也忙了起来,在第一道热气腾腾的菜被端出来时,和他俩结伴的马肯诺和索莉夫妇把早晨用网捞的白鱼在火中烤好,端给了索诺兰和杰塔米。还有一种用水煮过的果子酿成的汁被用来和着鱼吃。 乔达拉头一次吃这些东西。他马上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并且发现这种调味汁真的使鱼更鲜美了,一篮子小吃被传了过来,那是用来就鱼吃的,在索莉坐下时,他问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掬子,去年秋天采的,"她说,并继续详细地解说她们是如何用锋利的小燧石刀片剥去它们那些坚韧的外皮,然后又怎样小心地把它们和热煤混在一起,放到一个平底的筐里荡来荡去将它们烤熟,并避免它们被煤烤焦,最后又怎样在海盐中滚上盐巴。 盐是索莉带来的,“杰塔米说,”那是她嫁妆的一部分。 住在海边的马穆塔人多吗,索莉?"乔达拉问。 不,我们部落是离贝郎海最近的一个。多数马穆塔人都住在较远的北边,马穆塔人都是猎勐犸的好手“,她充满自豪地说:”我们每年都去北方打猎。 你怎么娶到马穆塔女人的?"金髮泽兰达尼人问马肯诺。 是我把她绑架来的,"他答道,向那个丰满的年轻女人眨了眨眼。 索莉笑了笑,“是真的,”她说,"当然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 我在去东边做生意时遇到了她,我们一起走到母亲河三角洲。那是我的第一次出外旅行。我一点不在乎她是沙拉穆多人,或是马穆塔人,没有她在一起我就不会回来。" 马肯诺和索莉告诉了他们成亲所遇到的种种困难。经过长期的谈判才定出了有关的内容安排,接着,根据她们的习俗,他得去“绑架”她。她十分乐意嫁他,如果没有她的同意,就不可能成亲。但是还是能找到先例的,尽管并不常见,但类似的婚礼以前也发生过。 由于人口稀少,分布得又很散,所以人们很少进入别人的领地。因而与偶尔闯进来的人打交道也是件很新鲜的事。如果开始时谨慎一点,人们通常是很友好的,受到欢迎也是很自然的。许多以打猎为生的人习惯于长途旅行,他们经常跟踪随季节变换而有规律迁移的动物群,而且其中好多人习惯于一个人单独旅行。 摩擦往往起源于过于谙熟。敌意一般都是局限于社区内部——如果存在的话,火爆脾气有公共道德标准约束,并常常由一定的习俗来限定——尽管这些习俗还未完全的固定下来。沙拉穆多人和马穆塔人是很好的生意伙伴,在习俗和语言上也有类似之处,对于前者,穆多是他们的伟大大地的母亲,而对于后者,则是穆特。但她仍然是神,是始祖,是世上第一位母亲。 马穆塔人具有很好的自我形象,他们很开朗,对人也友好,作为一个群体,他们无所畏惧——毕竟,他们是以猎勐犸为生的。他们勇敢、自信,还有点天真。总之,他们在别人的眼里是不尽相同的,尽管有关婚礼的讨论对马肯诺来说是太长了。但安排有关迎亲事宜是一个可以解决的问题。索莉本人是个典型的马穆塔人,开朗、友好、自信,大家都喜欢她。,实际上,很少有人能抗拒她那外露的情感。甚至当她问别人一些最隐私的问题时,也没有人会生气,因为很明显,她是毫无恶意的。她只是感兴趣而己,而且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该满足好奇心 一个女孩子把孩子抱了过来,“沙米奥醒了,索莉,我觉得她饿了。” 母亲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把孩子抱在胸前,一点也没有影响她不停地说和吃。又传过来一些别的小吃:在盐水中泡过的翅果以及新鲜的块茎,这种小块茎很像野生的萝蔔,那种乔达拉以前很熟悉的地里长的甜果子。吃第一口的时候,是坚果的味道,但令人吃惊的是接着变为吃过萝蔔之后的辣味。洞穴里的人都很喜欢这种刺激性的味道,但乔达拉连自己也搞不清是否喜欢这种味道,多兰多和罗莎里奥又给年轻新婚夫妇带来了新的吃食——喷香的火炖羚羊肉和深红色的覆盆子酒。 第286页 鱼挺好吃的,“乔达拉对他弟弟说。”但这肉的味道更妙 杰塔米说这是一道传统菜。用桃金孃的叶子作的调料。树皮被用来鞣羚羊皮——就是它使羊皮成为黄色。这种树长在沼泽里,尤其是母亲河与姊妹河交流的地方。咱们很幸运,他们去年秋天去采这种叶子了,否则他们就不会发现咱们了。 回忆起那段时间,乔达拉的前额出现了几道皱纹。“你说的对,我们很走运。我一直希望能找到报答这些人的办法。”想到自己的弟弟也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乔达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种酒,是杰塔米的新婚嫁妆,"塞伦尼奥说。 乔达拉伸手拿起酒杯,喝了口酒,然后点了点头,"好,是好。 该说很好,“索莉纠正他。”酒很好,"她毫不客气地纠正他的语言错误,尽管她自己也遇有许多语言问题,但她宁愿假设他应讲得更好。 很好,“他重复道,一边向那个正抱着孩子的矮胖女人笑了一下。他喜欢她直言不讳和爱说话的性格,因为这种性格可以轻易地使别人丢掉羞怯,打破沉默。他把头转向他弟弟,”她说的对,索诺兰。这酒非常好,连大地母亲都这么认为,玛索娜酿的酒最好。我想她也会称许杰塔米的。" 乔达拉突然意识到他说走了嘴,因为索诺兰绝不可能带他的媳妇去见母亲的,这也意味着他也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 乔达拉,你应该讲沙拉穆多语。你说泽兰达尼话,别人都听不懂。如果你时时刻刻都说沙拉穆多话,你就进步得快。"索莉说,关怀地向前倾着身子。她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说这番话的。 乔达拉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却不能生气。索莉满怀诚意,何况他用一种别人都听不懂的语言讲话,这本身就是不礼貌的。他脸红了起来,但还是笑了。 索莉注意到了乔达拉的窘态,尽管她很直率,但她心很细。“我们干嘛不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呢?如果不常常地与别人讲我们自己的语言,我们也会把它忘掉的。泽兰达尼语的发声很像音乐,我很想学一学。”她沖乔达拉和索诺兰笑着,“我们每天用一点时间,”她说,好像别人都同意了似的。 “索莉,你可能想学泽兰达尼语,但他们或许并不想学马穆塔语,”马肯诺说。“你想到这一点了吗?” 这回该她脸红了。“不,我没想过,”她说。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她不禁又惊又恼。 “好,我想学马穆塔话和泽兰达尼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点子,”杰塔米坚决地说。 “我……也……认为是个好主意,索莉,”乔达拉说。 我们在一起真是部落大融合。拉穆多的一半是部分马穆塔,而沙穆多的一半则是部分泽兰达尼,"马肯诺说,然后对他老婆温和地笑了笑。 这对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是有目共睹的,这是很般配的一对,乔达拉想,一边忍俊不禁地笑了。马肯诺和他一般高,尽管没他壮,在这一对站到一起时,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索莉显得又矮又圆,而马肯诺则又高又瘦。 “别人可以参加吗?”塞伦尼奥间,"我也有兴趣学泽兰达尼语,如果达沃想出外做生意时,他也会觉得马穆塔话的用处的。 干嘛不?“索诺兰大笑着说。”出外闯荡,多学一种语言总是好的。“他看看他的哥哥。”但如果你不懂别的话,也不会妨碍你理解漂亮姑娘的,是不是,乔达拉?尤其是如果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他咧着嘴笑着,他是用泽兰达尼语说这番话的。 乔达拉微笑着回答他弟弟的调侃。“应该说沙拉穆多语,索诺兰,”他向索莉眨了眨眼。他用吃饭的刀子从木碗里叉出一块蔬菜来,用左手使用刀子,他还是觉得不自然,尽管这是沙拉穆多人的习惯。“这是什么?”他问她,在“泽兰达尼语里,这叫蘑菇”。 索莉告诉了索诺兰,在沙拉穆多语和马穆塔语里叫伞状蘑菇。然后他又叉起一个绿块块,像提问似地把它举了起来。 这是嫩牛蒡草的梗。“杰塔米说。接着她意识到他也许根本就听不懂那个词的意思。她站起身,走到炉灶附近的废物堆前,拿来一些枯叶,那些叶子虽然枯,但仍能辨认得出是什么叶子。”牛蒡,"她说着,一边把那个从梗上揪下来的灰绿色的大软叶子指给他看。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她又拿出一个又长又宽的绿叶子,那叶子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味道。 就是它!这种味道很熟悉,“他对他的兄弟说。”我不知道蒜的叶子是这样的。“然后又问杰塔米:”这是什么 赎罪草,"她说。索莉不知道在马穆塔语里该叫什么,但当杰塔米把干叶子递给她时,她明白了。 海草,“她说,”是我带来的,它长在海里,很有味的调料。“她尽力解释说,但不知道人家是否听明白了。她把植物放到了传统菜里,这不仅是因为这种植物有很好的味道和口感,也是由于她与新婚夫妇的亲密关系。”剩的不多了,这是我的部分嫁妆。“索莉繫紧她的孩子并拍了拍她婴儿的后背,”你向赐福树献礼了吗,杰塔米 第287页 杰塔米低下头,害羞地笑了。这样的问题一般是不能如此直接问出来的,所以她觉得索莉是在故意逗她。"我希望大地母亲会赐给我一个像你的婴儿这样健康,快乐的孩子,索莉。沙米奥断奶了吗 她只是喜欢叼着奶头,如果我不阻止她,她会整天都这样的。你想抱抱她吗?我得出去一下。 索莉再回来时,谈话的内容就变了。食物已收拾走了,又上了好多酒,有人在跟着鼓点即席唱起歌来。她把孩子接了过去,索诺兰和杰塔米站起来,想偷偷地熘出去,这时突然他们听到了几声人们的笑声。 就要结婚的一对新人提前离开宴会,找机会最后的单独呆一会,这是很自然的。但因为他们是婚礼的主人,只要有人想和他们谈话,他们就不能离开,否则是不礼貌的。他们须在无人注意时偷偷熘掉,当然,大家都会看到的。因而这成了一个游戏,新娘新郎扮演着人们期望的角色——当人们假装看别处的时候,他们要突然向外冲去 但被捉住时,要提出礼貌的藉口。人们捉弄、调笑一番,就会放他们出去的。 “你们不急着离开,是不是?”人们问索诺兰。 已经不早了。"索诺兰避而不答,只是笑。 还早着呢。再帮一下吧,杰塔米。" “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再来一杯吧。索诺兰,你不会拒绝杰塔米做的美酒吧,是不是 好吧……一点。 “也要一点吗,杰塔米?” 她慢慢地挪近索诺兰,回头向他使了个眼色,"就一口。但得有人把杯子给我们拿来。杯子在那边呢。 “当然可以,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好吗?” 有一个人去拿杯子了,其他的人则假装看着他们。索诺兰和杰塔米突然向火堆一侧的黑暗中冲去。 “索诺兰,杰塔米,你们不是要和我们共饮一杯吗?” 是的。但我们得先去外面呆一会儿。你们知道刚吃完那么多东西后的感觉。"杰塔米解释说。 站在塞伦尼奥旁边的乔达拉,特别想继续刚才的谈话。他们很欣赏这个藉口。一当人们感到劳累,并让新婚夫妇离开后,他就向她靠过去,悄悄地让她也和他一起出去。如果他向她做出承诺的话,现在就是时候了,否则,他日益增强的爱慕之心就难以有机会表达了。 酒的度数很高——去年秋天的覆盆子特别甜,因而酒也比以往强烈。人们都聚在那里,逗着杰塔米和索诺兰,大笑着。有人开始对歌了。有人要求把食物再热一热;还有的人把最后一滴茶倒给别人后,又在炊具里加满了水。那些不睏倦的孩子们正在一旁奔来跑去地玩耍,到处乱糟糟的。 突然一个孩子撞到了一个本来就东倒西歪的男人身上,他趔趄了一下,又撞在了另一个拿着热茶的女人身上,就在一片大嚷大叫声中,索诺兰和杰塔米往外冲去。 开始,人们没有听到喊声,但婴儿痛苦的大哭把人们震住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烫着了。"索莉大哭起来。 天哪!"乔达拉大喊了起来,一边和塞伦尼奥一起朝抽泣的母亲和叫喊着的孩子跑去。 大家都想帮一把。但越帮越乱。 靠靠边,让沙穆德过去。"塞伦尼奥的声音使大家安静下来。沙穆德很快把孩子身上的东西拿开。凉水,塞伦尼奥,快点!不!等一下。达沃,你去弄水。塞伦尼奥,拿菩提树皮,——你知道哪有菩提树皮吗 知道,"她说着就跑开了。 罗莎里奥,有热水吗?我们需要给她敷一些菩提树皮,还得给她灌点清淡的树汁安安神,这都是治烫伤的。 达沃跑了回来,手里端着刚从池塘里打上来的水,“很好,孩子。这么快。”沙穆德赞许地说,然后把冷水向红红的烫伤处撩着。烫伤已开始起水泡了。“我们需要一些布带,在菩提树汁弄好之前,得有一些止痛的东西。”她看到了地上的牛蒡叶子,想起了食物。 杰塔米,这是什么 牛蒡,是放在菜里的。 还有吗?叶子 我们只用梗,那边有一堆。 “拿来。” 杰塔米跑到树叶堆前,带回来两把干叶子,沙穆德把它们在水里蘸了一下,然后放在母女的伤口上。牛蒡叶开始起作用了,孩子的叫喊变成了抽泣声,只偶尔地还喊上几声。 “起作用了,”索莉说。直到沙穆德提起来,她才发觉自己也烫伤了。她一直坐在那儿说话,孩子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叼着她的奶头,当热茶溅到她们身上时,她想到的只是孩子。"沙米奥会好吗 “会起泡的,但不会留疤的。” “噢,索莉,太惨了,”杰塔米说。“太可怕了,可怜的沙米奥,还有你。” 索莉想再给孩子餵奶,但一动弹伤口就火烧火燎地疼。最后,还是母爱战胜了恐惧,沙米奥已经不哭了,这使得索莉也平静了下来。 你和索诺兰怎么还在这儿,杰塔米?“她问,这是你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 "我不能在你和沙米奥受伤时走开,我得帮点忙。 孩子又开始动起来了。虽然牛蒡草起了作用,但伤口仍很疼。 第288页 塞伦米奥,树汁好了吗?"沙穆德问道,一边把浸了凉水的树叶放在伤上。 "已经泡上了,但得等一会儿才能凉,我把它拿到外边去,那会凉得快一点。 凉了!凉了!"索诺兰喊道,一边冲出棚外。 “他去哪儿了?”杰塔米问乔达拉。 大个子耸耸肩,摇了摇头。当索诺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时,答案就瞭然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湿淋淋的冰柱,那是从河边的石头上弄到。 有用吗?"他问,一边把冰柱递了过来。 沙穆德看了看乔达拉。“这孩子好聪明!”他的话里有一种讽刺的味道,好像这样的天才大出他的预料。 菩提树皮对伤口起了麻醉作用,它的镇静作用也很有效。索莉和孩子都睡了,索诺兰和杰塔米终于可以出去单独呆一会儿了,但是原来的轻松心情全没了。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但这件事给他们的婚姻蒙上了一层不吉利的阴影。 乔达拉、塞伦尼奥、马肯诺和沙穆德坐在大火炉旁边一边啜着茶,一边安静地说着话。别的人都睡了,塞伦尼奥劝马肯诺也回去睡觉。 “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了,马肯诺,你没有理由熬夜不睡,我和她们在一起,你去睡吧。” “她说的很对,”沙穆德说,“她们会很好的,你也该歇歇了,塞伦尼奥。” 她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想让马肯诺放心而做个样子,其余的人也站了起来。塞伦尼奥把杯子放下来,将脸在乔达拉的颊上碰了一下,和马肯诺一起走向建筑物。“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醒你的,”她说。 大家走后,乔达拉把剩下的酒倒进了两个杯子,把一杯递给了等在黑暗中的沙穆德。他接了过去,他知道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跟对方说。年轻人把最后几块煤攒到一起,又加了几块木头,生了一小堆火,他们坐了一会儿,静静地啜着酒,取着暖。 乔达拉抬起头来,那双在火光中显得有点黑的眼睛在审视着他,他感到了它们的力量和智慧,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看着对方,噼噼啪啪的火光在老人的脸上投下了跳动的影子,把老人弄得更模煳了,但除了年龄外,即使在白天,乔达拉也不能把关于老人的事儿说出个一二来。甚至年龄也是一项秘密。 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充满了力量,这使得老人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尽管他已头髮雪白了。虽然宽大衣服下面的身躯很瘦弱,但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那双手无疑也已满是皱纹了。上面布满青筋,但当那只常年患关节炎的手把茶端起,送到嘴边时,却没有一丝的抖动。 老人喝茶的举动隔断了两的眼光的对视,乔达拉怀疑沙穆德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这可以缓和因四目相对而产生的压力,他也喝了口茶。“沙穆德是好医生,有医术,”他说。 这是穆多神的礼物。 乔达拉极力想在沙穆德的声音里听出点什么特殊的东西来,这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他现在还不清楚沙穆德到底是男还是女,但他有一个印象,即便性别是中性的,这个沙穆德也不会过独身生活,他在嘲讽别人时用的如珠妙语常常伴随着狡黠的笑容。他想问一下,但他不知道怎样得体的问这个问题。 医者的生活不容易,必须放弃许多东西。“乔达拉试探着,”您不想要个老婆吗 有一会儿功夫,那双神秘的眼睛瞪大了,接着,沙穆德迸发出了一阵嘲讽的大笑。乔达拉尴尬得脸都红了。 你让我娶谁呢?如果你在我年轻的时候出现,我大概会被你迷住的。啊,但是你会被我的魅力征服吗?如果我为赐福树献上一串珠子,我能指望你晚上到我的床上来吗?"说这话的时候,沙穆德微微地低下了头,显出很娴静的样子。有那么一会儿,乔达拉觉得他是在和一个年轻女人说话。 是否我该要特殊地小心一些呢?你的欲望很强,我能把你引向新欢吗 乔达拉的脸红了,确信是沙穆德弄错了,然而当看到沙穆德脸上那放荡的表情以及微晃的向前突出的身子,乔达拉又有点奇怪了。当然沙穆德是个男人,但有些女人的味道。许多像他这样的人身上既有男人的东西,又有女人的东西,因而他们身上有双重的力量,他又听到了那嘲讽的笑声。 如果一个医者的生活不容易,那么他老婆的日子则更难,一个男人首先应考虑老婆的需要。比如说,半夜三更离开像塞伦尼奥这样的老婆而去照顾病人是很难的一件事,再说长时间的禁慾也要求……" 沙穆德向前倾着身子,在与男人相对侃侃而谈。说到像塞伦尼奥那样漂亮的女人时,他的眼里闪着光,乔达拉迷惑不解地摇了摇脑袋。接着,耸了一下肩,男人的性格各有不同。可也没有像他那样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会让一帮贪馋的男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沙穆德也许是个女人,但不是那种对他有吸引力的女人,或者说,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朋友。确实,沙穆德的力量既来自男人,又来自女人,但却是那种有着男人味的女人。 沙穆德又笑了起来,声音里分不出属何种性别,带着一种需要理解的希冀表情,老人又继续说 告诉我,我是何种性别,乔达拉?你会要哪一个我?有人想找到一种关系,但很少有保持长久的。礼物并不是一种纯粹的祝福。医者除了较为敏感外没有个性。他真正的名字会被淡忘,在某种意义上他超越自我,博採众长。这大有裨益,但是,他们通常是不结婚的。人年轻时,如果命定就要奉献终生不一定是好事,与别人不一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也许不想丢掉个性。但那不管用——你註定要那样,对于一个身体里既有男人又有女人的人来说,那也算是适得其所。 第289页 在火的微光中,沙穆德看起来就和地球一样苍老,他毫无表情地盯着煤火,就好像在看着别的时间和空间。乔达拉站起身又去弄了些木头,放入火堆,使它又旺了起来。当火苗升起时,沙穆德直起身子,讽刺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曾经有一种……补偿,发现人的才能和获得的知识已不算低了,大地母亲就召唤一个人作为她的臣僕,那可并非纯粹的牺牲。 并非所有在年轻时侍奉过大地母亲的泽兰达尼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并非都像沙穆德一样。我曾经想过要侍奉多尼神。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被她召唤的,"乔达拉说,此时,沙穆德很吃惊地注意到他的嘴唇紧绷着,眉头紧锁着,好像在诉说着痛苦似的。这个深受大家喜爱的高个子小伙子内心深处隐藏着巨大的创伤。 确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如愿以偿。也不是所有被神召唤的人都有同样的才能——或者是嗜好。如果不能肯定,那么有一些有效的方法,可以试验人的忠诚和意志。在被传授秘密之前,需要一个人独自呆一段时间。那可能很有启蒙意义,但你会比你所希望的更了解你自己,我经常劝戒那些想侍奉大地母亲的人独自一个人呆一段时间。如果办不到,那就决不能忍受更为严酷的试验。" “什么样的试验?”沙穆德以前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坦诚,乔达拉被吸引住了。 “禁慾期,一段时期我们必须摒弃全部的欢乐;静默期,在此期间我们不得与任何人说话;斋戒期,同时还要尽可能长时间地不睡觉,还有其他一些试验。我们学会用这些方法来寻求答案,寻求大地母亲的昭示,尤其是对那些正接受训练的人。一段时间后,人就可以学会任意地得出合适的推论。在以后的日子里,时而利用上这种方法,可就受益非浅了。” 接下来是长长的一段沉默。沙穆德竭力想使谈话避开实质问题——乔达拉想要的答案。乔达拉只得直问,“你知道什么是所需要的呢?沙穆德你会说明所有这一切的……都是什么意思吗?”张开了双臂,做了个表示“包含”的手势。 “是的,我知道你要什么。你关心的是今晚过后你弟弟会怎样,更确切地说,关心他,杰塔米和你自己。”乔达拉点了点头。“一切都不能肯定……你知道。”乔达拉又点了下头。沙穆德研究他,想决定到底应该说多少。接着他把脸转向火堆,又开始迷离地盯着前方。年轻人感到了距离,好像他们之间被放了一个什么东西,使得他俩的距离大增,尽管他们两个谁也未动一下。 “你对你弟弟的爱很强烈。”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空空的神兮兮的东西。好像是一种超脱尘世的声响。“你的担心也很强烈,你怕你会引导他的生活,而不是你自己的,你错了,是他引着你去你须去的地方,但你不想一个人去。你在沿着你自己的命运之途走,不是他的命运。你们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你的力量有一种不同的性质,当你的需求增强时,你的力量也会增强。当我们在圆木上发现你弟弟血迹斑驳的衬衫之前,在我们找到你之前,我就感到你对于我的需要了。 “我没有送圆木去找你,那只是机遇,是运气。” 我感到了你的需要,那可不是机遇。别人也感觉到了,你的要求是无法拒绝的,即使是大地母亲也不能拒绝你。那是你的天赋,但是要珍惜大地母亲给你的天赋。她是在对你放债。赐予你如此的天赋,她一定对你有所图。任何赐予都得有所回报,甚至她的赠予也不是慷慨的,它也是有所图的,不管我们知道与否…… 记住:你要追随大地母亲的旨意。你不需要召唤,你命定如此。但是,她会对你进行考验的。你会有痛苦,你得忍受痛苦。 年轻人的眼睛因吃惊而睁大了。 "……你会受到伤害,你会寻求圆满,你也会遇到挫折;你将寻求确定的答案,但你得到的只是不确定的结果。但会有所补偿的,你在头脑上和身体上都会得到大地母亲的特别关照。你会有特殊的技艺,独特的天赋,你天生就有超常的感受力,你的苦恼是由你的能力带来的。你拥有的太多了,你必须在不断的磨鍊中成长。 还要记住:侍奉大地母亲并不全是牺牲,你会找到你所追求的,那是你的命运。 但是……,索诺兰呢 我感到了一种破碎;你命定要走另一条路。他必须走他自己的路。他是穆多神的宠儿。 乔达拉皱了皱眉头。泽兰达尼人也有类似的说法,但这并不一定是意味着幸运。据说大地母亲也会嫉妒她的宠儿,因而会过早地把他唤回去的。他在等待着,但沙穆德却没再说下去。他还不十分明白有关“需要”、“力量”和“大地母亲的目的”等谈话的内容——那些侍奉大地母亲的人的话总是隐隐约约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火灭时,乔达拉站起身走开了。他朝凸崖后的居住地走去,而沙穆德似乎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不,不是那个母亲和孩子……"黑暗中,那个声音似乎在抗议着什么。 被这声音吓住了的乔达拉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他怀疑索莉和她孩子的烫伤,要比他想像的厉害。他纳闷他并不冷,可为什么要发抖呢。 第290页 乔达拉!“马肯诺大声喊着。这个高个子金髮男子在等另一位高个子赶上来。”找个法子耽搁一下,今儿晚上别去了!“马肯诺声音嘶哑地说。”索诺兰真是穷规矩多,现在也该轻松一下了。"他把饮水袋的塞子拧下,给了乔达拉一点越桔酒,然后狡黠地笑了一下。 乔达拉点了下头,也笑了笑。他所属的那个部落的人和沙穆多人是有区别的,然而某些习俗却是相同的,他有点纳闷,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想要他们自己的“规矩”。 这两个人都把脚步慢下来,并排走着。 “索莉和沙米奥怎么样?” “索莉有点担心沙米奥脸上会落一个疤,但他们两个恢復得都挺快。塞伦尼奥说她不认为烫伤会留疤的,但连沙穆德也不敢肯定。” 说这些话的时候,讲话人和听话人的关心之情都溢于言表。接着,这两个人转了一个弯,来到了卡洛诺面前,后者正在研究一棵树。看到他俩,卡洛诺高兴地笑起来。当他笑的时候,他和马肯诺就更像了。他没有他儿子高,但一样的瘦,一样的结实。他又看了看那棵树,然后摇了摇头。 不,不行。 “不行?”乔达拉问道。 “我看用这棵树造船不行,枝杈根本没有按着曲线走,即使修理一下也不行。” “你怎么知道的,船还没造呢。”乔达拉说。 “他知道的,”马肯诺插了进来。“卡洛诺总是能找到适合造船的枝干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这儿聊聊树,我要到那边去了。” 乔达拉看他走远了,就问卡洛诺: 你怎么知道什么样的树合适造船呢 得先有感觉——这需要多练习。此时你用不着找又高又直的树。得看树干的弯曲度。然后再想像用它们做船底和船帮的样子。最好找那些有足够生长空间的树木,也就是一大块空地里只有那么一棵,树跟人似的,有的适合成群地生长,但也有的需要自个儿长,两者都有价值。 卡洛诺转身走向一条很少有人问津的路,乔达拉跟在他身后。“有的时候,能找到两个长在一块的树,”那个拉穆多首领继续说道,“它们互相倾侧缠绕,就跟那两棵似的,”他用手指了一下不远处两棵缠在一起的树,“我们叫它情侣树。如果把一棵砍下来,另一棵就会死去。”听到卡洛诺这样说,乔达拉的眉毛绞在了一块。 他们来到一块空地,爬上一个阳光可直射得到的斜坡,那上边有一棵极大极茂的老橡树,在远处,乔达拉觉得树上好像有一些奇怪的果子,等到走近了,他吃惊地发现树上原来挂满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装饰品。上面有一些很精緻的小篮子,里面插有五颜六色的羽毛。还有点缀着小珠子的皮袋子和编成很好看图形的绳子什么的。树身上还挂着一串长长的项鍊,由于时间的久远,已嵌入树身中。仔细一瞧,看出项鍊是珍珠串成的,间或夹杂着一些鱼的骨头,骨的眼儿是天然的,而珍珠的眼儿则是很小心地钻出来的。乔达拉还看到树枝上挂着一只刻出来的小船,以及用皮绳吊起来的鬣狗牙、鸟羽、松鼠尾巴之类的东西。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看到乔达拉那瞪大眼睛的样子,卡洛努笑道:"这是赐福树,我想是杰塔米的一项礼物。女人们想要孩子时就这么办。女人们认为穆多神是女人的保护神,可很多男人也相信它。在男人们首次出猎,造一只新船或寻求幸福姻缘时就向它祈求。但不能总求它,只有特别的情况下它才灵。 多大的一棵树呀 是的,它是大地母亲的树,但这不是我带你到这儿来的目的。看到它是如何弯曲的了吧?即使它不是赐福树,它也足够大了吧。要造船,就得找这样的树。然后就可以琢磨它的干枝,看看哪些适合你要造的船的内部。 他们又走向一条通向造船场的路,在那儿,马肯诺和索诺兰正对着一个又粗又长的树干较劲呢,他们已用斧子在它上面砍了一条长长的槽。现在木头看起来更像制茶的槽子,但船底的轮廓大致出来了。要完全成船,还得做船头和船尾,但首先得先做底。 乔达拉对造船很着迷,"卡洛诺说。 没准我们得给他找个水上女人,这样他就能成为一个拉穆多了。这很公平,因为他兄弟将成为一个沙穆多人了,“马肯诺开起了玩笑。”我知道早就有几个小妞对他抛媚眼了。她们中也许有人会托人作媒的。" “有塞伦尼奥在身旁,别的姑娘都是自费劲,,”卡洛诺对乔达拉眨了眨眼。"一些最好的造船能手是拉穆多人。不是地上的船造就出好水手,而是水上的船哟。 你那么想学造船,干嘛不拿把斧头帮把手呢?“索诺兰说。”我觉得我这位大哥就是爱说不爱做。“他的两手黑乎乎的,一边的腮帮子也蹭上了同样的颜色。”我可以把我的借给你。"他把工具扔给了乔达拉,他灵巧地接住了。所谓的斧子是一个垂直安在把上的石刃,它立即在乔达拉的手上留下了一道黑印。 索诺兰跳了下来去检查不远处的火堆。它已经快熄灭了,只剩下一条条时而跳动的桔红色火舌。他捡了一块上面有好多小孔的木板断片,用树枝把滚烫的煤从火堆中拨到木板上。他把煤弄回到圆木处,并将它们倒在刚刚挖出来的像条槽的洞中,迸发出一阵阵的火花和一缕缕的轻烟。马肯诺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木头,然后带过来 第291页 一罐水。他们想让煤烧进圆木,而并非想燃起一堆火来。 索诺兰用一根木棍拨弄着煤,然后往上面浇了一些水,吱吱作响的蒸汽和木头燃烧的强烈气味表明了水与火的激烈交战。最后,水占了上风。索诺兰把湿淋淋的煤铲走,爬到船槽中,然后一点点地在槽上磨着,就这样将船槽加深和加宽。 让我来吧。"看了一会儿,乔达拉说道。 我正琢磨着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站一天呢?"索诺兰咧了咧嘴。兄弟俩谈话时,用的是他们本民族的语言。他们觉得这样才舒服。他们两人都玩命地学新语言,但索诺兰说得好些。砍了几斧后,乔达拉停下来检查石斧的刃口,然后用另一角度试了试,再次查看锋口,经几次反覆后,才找到了最佳的挥斧方法。三个年轻人开始了工作,他们很少说话,直至他们停下来休息才重新拾起话头。 我以前从没见过用火烧船槽。“在他们走向坡屋时乔达拉说。”我们总是用斧子凿的。 你能用的只是把斧子,可火却干得快多了。橡树是硬木,“马肯诺说。”有时我们用松树的顶端,它较软,容易凿。不过,火还是挺有用的。 做船要用很长时间吗?"乔达拉问。 那得看你有多卖力了,还得看船有多大,这个船不会用太长时间。它是索诺兰的聘礼,它得在他娶杰塔米之前做成。“马克诺笑道。”我从没见有人这么卖力过,他也比任何人都有耐心。凡事一旦开始做,就应坚持下去直到做完。别拖拖拉拉的。我们下午要去噼些板子做船的外板,你来吗 他最好来!"索诺兰说。 乔达拉帮着砍下来的那棵大橡树被扛到了场地的另一端,它上面的枝叶已经被砍掉了。搬它的时候,几乎所有能干活的人都加入行列之中,噼它的时候也是这样。 人们用鹿角做楔子,把它们沿着一条直线用石头槌钉进圆木的纹理中,楔子在圆木上挤出了裂缝,但开始裂缝开得很不情愿似的。当三角形的鹿角较厚的一端慢慢进入木头时,圆木渐渐裂开,直到一裂为二。 乔达拉惊奇得直摇脑袋,但这才不过是开始。楔子又被钉进半边圆木的中间,刚才的程序又被重复了一遍,木头又一分为二了。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到天傍黑时,那棵大树已被噼成了一块块一头粗一头细的木板。因为树上有疙瘩,所以有的板子较短,但它们也自有用处。用噼出的木板做船帮绰绰有余,剩下的可在罗莎里奥和多兰多住处附近为那对新婚夫妇盖一个挡风遮雨的小房子。而且房子起码得在最冷的时候能把马肯诺、索莉和沙米奥也装进去。同一棵树上的木头既用来造船,又用来建房,这包含了人们想加强橡树与人的联繫的意愿。 太阳落下去时,乔达拉看到有几个年轻人熘进树林中去了,而马肯诺却让索诺兰劝乔达拉继续完成独木舟的底部,直到别人都离开后再走。最后索诺兰不得不承认天已经黑得无法干活了。 天还挺亮呢,与“索诺兰身后的一个声音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黑。 索诺兰还没来得及回身看看是谁在说话,眼睛就被蒙住了,两臂也被人夹住了。“干什么呀?”他喊道,一边想挣出来。 唯一的回答是压抑不住的笑声。他被抱起来,扛到了较远的地方,等到被放下时,他感到衣服被扒下来了。 住手!你在干什么?太冷了 不会太长的,"马肯诺说,同时蒙在索诺兰眼上的布被拿了下来。索诺兰这时才看到有六七个人光着身子,朝他笑。这个地方有点陌生,尤其是在暗中,但他知道旁边有水。 在他周围,森林黑乎乎的一团,但对着淡紫色天空的那一边,由于树少的缘故,因而显得不那么黑。远处,一条开阔的路通往那反射着银色闪光的大母亲河,河面微波起伏。近处地上小小的矩形木建筑的缝隙中,微微弱弱地闪着些光亮。年轻人爬上屋顶,然后顺着搭在上面的一根有梯阶的倾斜圆木,钻进了小木屋。 小屋的中间生着火,火坑的上面有一些正在加热的石头。崖壁立在后面,屋子很大,地上堆了一些已经用沙石磨过的木条。当所有的人都进来后,房子的进口被关上了,但关得不太严,烟可以从缝中冒出去。滚烫的石头下露出了煤燃烧发出的光亮。很快索诺兰就承认马肯诺说对了。他不冷了。有人在火上浇了些水,激起了一阵水雾,这使得在昏暗的光亮中看人更难了。 你拿来了吗?"他旁边的一个人问道。 在这儿呢,查洛努,"他举起酒袋。 喂,给我来点,你真运气,索诺兰。找了个做得一手好洒的女人。“这话赢得了一阵贊同的笑声。查洛努把酒袋递过去,然后给大家看了一下系在口袋上的方皮子,狡黯地咧嘴笑道:”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我还纳闷你今天怎么没来呢,“一个人说,”你肯定它是我们要找的吗 别担心,朗多。我认识蘑菇。至少我认识这些蘑菇,"查洛努保证说。 你应该认识。每次遇到你都得采一些。"听到这话,大家发出了笑声。 他大概是想当沙穆多人吧,索诺兰,"朗多嘲弄道。 这些可不是沙穆多人的蘑菇,不是吗?“马肯诺问道。”如果不经适当的处理,那些带自点的红蘑菇能把人毒死的。 第292页 不,他们没毒,吃了能补身体。我不愿意和沙穆多人打交道。我不愿女人进入我心中,“查洛努嘲笑道:”我宁愿进入女人体内。 谁拿着酒了?"塔卢努问。 我把它给乔达拉了。"‘ 快抢过来,不然他会全把它喝光的 我已把它给查洛努了,"乔达拉说。 我还没有见过那些蘑菇呢——你想把酒和蘑菇都扣在手里吗?"朗多问。 别逗弄我。没看我正在忙着开袋子吗?餵!索诺兰,你是我们的嘉宾。请先拿吧。 马肯诺,听说马穆塔人能用一种植物造出比酒和蘑菇还好的饮料,是真的吗?"索诺兰问。 我对此知道得不多,但我喝过一次。 再来点怎么样?"朗多说,一边把一杯水浇到石头上,似乎已得到了大家的同意。 西边的有些人往蒸汽里加东西。"乔达拉说。 有些人能从植物中吸出烟来,他们让人试着吸,但不说那是什么,"索诺兰附和说。 你们两个一定把什么都试遍了……在你们的旅途中,“查洛努说。”我也想把什么都试一试。 我听说克兰人喝一种东西……"塔卢努自告奋勇地说。 他们是野兽——他们什么都喝,"查洛努说。 你刚才不是说你啥都想试吗?"朗多笑着说。这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查洛努注意到朗多的话经常引起笑声——但有时是拿他作笑引子。出于想超过朗多的目的,查洛努开始讲一个以前总能逗人笑的故事。 你们知道吗?以前有一个老瞎子,他抓住了一个克兰人,以为他是个女的 知道,他的阳物掉了,太噁心了。查洛努,“朗多说。”再说什么样的人才会错把克兰人看作为女人呢 有些人不是搞混了,而是故意的,"索诺兰证实道。部落的男人们,包括西边的部落男人,他们都喜欢雌克兰人,所以总是惹麻烦。 你在说笑话 不是笑话。我们周围有那么多克兰人,“乔达拉肯定地说,”他们特生气。后来我们听说玩雌克兰人的人,他们都遇到了麻烦。 你是怎么逃掉的 他们允许的,“乔达拉说。”那帮人的头领很不一般,克兰人挺聪明的。 我听说有一个人大着胆子抓了一个雌克兰人。"查洛努说。 谁?你吗?“朗多嘲弄道。”你说过你什么都想试的。 查洛努想反驳,但笑声把他的话淹没了,当笑声停下来时,他才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什么都想试试只是指酒或蘑菇之类的东西。”他觉得这话的效果不错,兴致又上来了。“但好多男孩子在说雌克兰人时,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女人呢,我听说有一个人抓了一个克兰人。” 男孩子是什么话都说的。"马肯诺说。 那你觉得女孩子会说什么?"塔卢努问。 他们大概会说雄克兰人吧"查洛努说。 “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了,”朗多说。 “我们年轻时,你说得也挺起劲的,朗多”查洛努说,他开始挑衅了。 “是的,我现在长大了。我希望你也长大了,我对你那些让人噁心的话已经讨厌了。” 查洛努感到受了侮辱,而且他有点醉了。如果人家说他噁心,他真得给他们点噁心的东西看看。 “真的感到噁心吗,郎多?好,我听说有一个女人特别喜欢找克兰人,大地母亲给了她一个杂……” 咦!“朗多噘起嘴,厌恶地耸耸肩。”查洛努,这可不是好开玩笑的。是谁请他来的?叫他从这滚出去。我觉得有人在往我脸上扔脏东西。开点小玩笑我不在乎。可他扯得太远了。" 朗多没说错,“塔卢努说。”你干嘛还不走呢,查洛努 “别这样,”乔达拉说。“外面太冷,又黑。别走了。说真的,杂种的事不是笑话,但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它们呢?” “半人半兽的东西!”朗多嘟哝地说。“我不想再谈论他们了,这太热了。我要再不走就得生病了!” 这就算索诺兰的宴会暂停一会“马肯诺说。”我们为什么不出去游泳呢?然后回来再重新开始。还有好多杰塔米的酒呢。我没告诉你们,我带了两袋哪。 我觉得石头还不够热,卡洛诺,"马肯诺说话的声音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 船浸在水里时间太长不好,泡软就行了,不能让它泡胀。索诺兰,撑杆准备好了吗?"卡洛诺有点担心地问。 好了。"索诺兰回答说,并用手指了一下堆在不远处地上的桤木树身制成的撑杆。 最好我们开始吧,马肯诺,希望石头已热了。 尽管乔达拉见过船是怎么成型的,但他还是很吃惊。橡树干不再是一段圆木了。它里面已被凿出了一个平滑的槽,外边也有了长长的独木舟形状。船帮的木板才不过一个人的脚腕那么厚,但船头和船尾要厚些。他曾经见过卡洛诺用凿形的石斧刮树皮,那些树皮的厚度与嫩枝的粗细差不多,可他也用同样的石斧就将船最终完成了。他试了试后,对人们的技术和技巧简直是五体投地了。船头有一个尖尖的船鼻,那是用来分水的,船的底部较为平坦,船尾渐渐变窄,和宽度相比,船身相当长。 第293页 四个人很快地把火堆中烧热的鹅卵石搬到载满了水的船上,水马上冒出蒸气并沸腾了起来。其过程和用石头烧水泡茶没什么两样,只是规模要大些。但目的却大不相同。热和蒸气不是用来烧东西,而是用于改变容器的形状。 隔船相对的马肯诺和卡洛诺正在试验船体的柔韧性了,他们小心地拉船板,使船变宽,但绝不能拉出裂缝来。如果有了裂缝,一切都前功尽弃了。这个时候真令人紧张。当船的中间部位被拉开时 他们的唿吸似乎都凝住了,在拉得足够宽时,撑杆被支在中间,看上去是稳固了。另外一些短的也顺着船身支了起来。他们把船里的热水舀了些出来,又拿出船里的石头,直至四个人能把船抬起来倒掉剩余的水为止。再就是等着船干了。 男人们回过头用爱慕的眼光再看着那条船时,他们的唿吸平稳多了。船将近50英尺长,中间宽度大于8英尺,宽度的增加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在中间部位较宽时,船的两头就稍稍上翘形成曲线,这样就显得特别美观。并且使船具有较好的稳定性和容量,同时,如果遇到风浪,船里进水时,也容易把水清出去。 这不过是懒人的船,"卡洛诺说。 懒人!"索谱兰喊道,他想起了那些艰苦的工作。 得到了预期的反应,卡洛诺笑道。"说起来话长了,有一个懒人和他那爱唠叨的妻子把船放在外边整整一个冬天。当他再次找到它时,它里面全是水。冰雪已把它泡胀开了。大家都以为它完了,它可是那个人唯一的船哪。等船干了以后,他把船放到水里,发现用起来更得心应手了。于是,大家以后就都那么造船了。 如果是真的话,倒是挺有意思的。"马肯诺说。 里面倒是有些真理。“卡洛诺加了一句。”如果是造小船,除了接头倒挺适合我们的。"一边说着话,大家一边走近那群正用骨钻给木板钻孔的人群旁边。钻孔是一个艰巨复杂的工作,但人多,自然好干活,并且还能解除寂寞。 我快要娶那位了,“在他看到杰塔米也在人群中时索诺兰说。”看你的脸上全是笑容,看来船不错啊,"那个年轻姑娘沖卡洛诺说,但眼睛却在找索诺兰。 等干了就知道了,“卡洛诺说,他留的余地很大。”外板怎么样 也做完了。现在准备建房的木料呢。“一个年龄大的女人说,她很像卡洛诺,和马肯诺一模一样,尤其是在笑的时候。”年轻夫妇需要的不只是船啊。生活中的东西多着呢,亲爱的兄弟。 你兄弟和你一样急着让他们成亲,卡洛利亚,“巴罗努说,他看到那年轻的一对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却在传情达意,他不觉笑了。”但没有船要屋子有什么用 卡洛利亚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流传很久的一句拉穆多格言,本想显得聪明,但总重复就没劲了。 啊!“巴罗努叫了起来:”又坏了。 他今天真够笨的,“卡洛利亚说。”他弄坏三个钻头了,我想他是不想继续钻孔了。 别对你那口子那么挑剔,“卡洛诺说。”人人都会弄坏钻头的。这是难免的。 她有一点是对的。我烦死钻孔了。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烦人的事了,"巴罗努说着,并大大地咧了一下嘴。 他还以为他挺逗的,可实际上适得其反,"卡洛利亚向大家说道。人们都笑了。他们知道他俩的斗嘴只是掩饰彼此浓浓的感情罢了。 如果还有闲钻,我也试着钻吧,"乔达拉说。 这年轻人有毛病吧?还没人愿意钻孔呢!"巴洛利亚这样说着,但很快站了起来。 乔达拉特喜欢造船,“卡洛诺说,”他什么都想试一把。 咱们把他造就成一个拉穆多人吧!“巴洛利亚说,”我觉得他挺机灵的,不知道那个是不是也这样。“他朝索诺兰笑笑,但后者除了杰塔米外,就根本没留意其它的任何事情。”现在有树砸在他身上,他都不会知道。他是不是也该干点活了吧 他可以为蒸箱收集木头,也可以剥柳条来系木板,“卡洛诺说,”船板一干我们就在船边钻孔,该成型的木料都准备好了。巴洛利亚,你觉得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弄完呢?我们得让沙穆德知道,这对年轻人成亲的时间,而且还得给其他部落的人送个信去。 还需要做什么?“巴洛利亚问道,同时他们朝立着的桅杆走去。”还得安桅杆。并且…你过来吗,索诺兰?"马肯诺问。 什——噢,是,过来。 他们离开后,乔达拉捡起一支安了鹿角柄的钻,然后看着卡洛利亚是如何使用它的。“为什么要钻孔呢?”钻了几个之后,他问。 卡洛诺的双胞胎姐妹和她兄弟一样关心造船,并且在接头和紧固这两方面几乎是一个专家,就跟他在凿槽和造型方面很在行一样。她解释了原因,然后站起来,领着乔达拉去另一工作区,在那儿,一具船几乎被拆完了。 跟木排不同,木排依靠的是材料的浮力,而沙拉穆多人的造船原理则是在木壳中保留一些空间。这是个很重要的发明,这使得他们制出的船具有较大的机动性和载重力。用来将独木舟延伸而成为大船的木板在热和蒸气的作用下,弯曲成和凿成的船壳一致的形状,然后再用柳条穿过事先钻好的孔把板子捆到一起,最后再固定到船头和船尾。剩下的事就是在船的两边加几道支柱,加固船体和安排座位 第294页 做好的船不仅能防水,还能在若干年内不被拼命使用时产生的张力和应力所破坏。当然,最后,柳条的磨损和变质会使船只完全损坏,但只要重新更换一下就可以了。还得把腐烂的木板替换一下,船的使用寿命又可大大地延长了。 看,外板拿下来了,“卡洛利亚说,一边冲着乔达拉用手指指那条船,”船的上边缘有孔。“她又用手指着一块固定在船体上的带孤度的木板。”这是第一块外板。沿较薄一边的洞和船体上的孔完全一致。瞧,只要像这样叠在一起,然后用柳条缝在船体上,再在上边的木板和这个外板缝在一起。 他们走到没有拆下来的那边,卡洛利亚指着一些孔里面的烂柳条说:"这只船不能再修了,不过你可以看看外板是怎么叠到一起的。至于小船,装一两个人的,可以不用外板,只需独木舟就可以了。但是遇到风浪就惨了!不知怎么的,它会一下子失去控制。 哪天我学一学,“乔达拉说。然后看着弯曲的外板,问:”这是怎么弄弯的 用蒸气加拉力跟船底一样。卡洛诺和你兄弟那边的木柱用来使小伙子们站成一行,在缝外板时将洞眼对齐。人一多,活就干得快,孔马上就会钻好的。钻孔是个挺大的难题,钻头已经很锋利了,可容易断。 傍晚,当所有的人都聚向场中高地时,索诺兰注意到他兄弟异常安静。"你在琢磨啥呢,乔达拉 造船啊。比我想像的难多了。以前我还没听到过这样的船呢,也没见过像拉穆多这些在水上这样得心应手的人。我想年轻人在小船上可比走路舒服多了。他们把工具使得多熟练啊……“索诺兰看到了他兄弟眼中发出的热情之火。”我一直在琢磨它们,我想我可以把卡洛诺用的斧子拽下一片来,留下一个光滑的凹内表面,这样会更好使。我保证我可以用燧石做一钻孔刀,这样钻孔就快了。 真是这样的!刚才我还真的认为你对造船感兴趣呢,老兄。我早该知道你注意的不是船,而是造船的工具啊。乔达拉,你一直是从心眼里爱做工具的 乔达拉笑了,他知道索诺兰说得对,造船过程是有意思,但还是工具激发了他的想像力,这里有好多敲石人,但都没有将其长处发挥出来。也没人能知道几处小改动会使工具加倍有效。他总是热衷于有目的地制造一种工具,而现在他那充满创造力的技术头脑已经预见到了改进沙拉穆多人所用工具的可能性,或许他可以用他独特的技术和知识来报答这些他受恩甚深的人们。 “妈!乔达拉!又来人了!已经有这么多帐篷了,我不知道他们得到哪儿去找地方。”达沃冲进屋的时候大喊大叫道。说完,又连忙跑了出去,他只是来报告消息的。他不能在屋子里呆,外面太热闹了。 比马肯诺和索莉结婚时来的人还要多,我觉得那场面就够大的了,“塞伦尼奥说。”不过那会儿,多数人只听说过马穆塔,虽说他们没见过。还没有人听说过泽兰达尼呢。 难道他们没觉得我们也和他们一样有两只眼睛,两支手,两条腿吗?"乔达拉说。 来了这么多人,他已经不知所措了。泽兰达尼人夏季盛会通常会有更多的人,可这里除多兰多家族和卡洛诺家族外全是陌生人,消息传得够快的,除了沙拉穆多人外,还来了好多别的人,索莉的至爱亲朋们,以及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早早地到来了,住在母亲河和姐妹河的上下游的人都来了。 好多婚礼习俗都没见过,在泽兰达尼的盛会上所有的人都呆在一个预先安排好的位置上。乔达拉还没习惯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到一家来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作为索诺兰唯一的血亲,乔达拉在婚礼中的位置是引人注目的,对此,他感到十分紧张。 乔达拉,如果人们看到你不如往常一样有信心,人家会吃惊的,别担心,你会很好的,“塞伦尼奥靠近乔达拉,把双手围在她的脖子上,对他这样说道,”你总是最优秀的。 她做对了,她的亲昵举止很让他动心——她没有用命令和要求 就使他解除了压力——她的话就让人宽心。他把她搂紧了些,将自己温热的嘴放在了她的唇上,这样在惧怕回来之前,他将瞬间感受到一种解脱的方法。 你觉得我看上去可以吗?这些旅行穿的衣服,不适合特殊场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的是泽兰达尼人的服装。 没人会知道的,它很独特,挺适合这种场合的。如果你也穿我们都熟悉的衣服,那也太平常了。人家是来看你和索诺兰的。这是他们来的目的。如果在远处就能见到你,有些人就不一定会靠拢过来了,你知道你穿这些服装感觉也不错。挺好看的,它适合你穿。 他放开了她,通过裂缝瞧了瞧外面的人群,很高兴现在还不必去面对他们。他向后面走去,直到碰到了倾斜的房顶,才转过身来,又往外看了看。 乔达拉,我给你沏点茶吧,我从沙穆德那学到了一种特殊的沏法,它会帮你镇定下来的。 我看起来紧张吗 不,但你也不必介意。时间不会太长的。"她往一个长方形的厨具里倒了些水,加了些热石头。他拿起一把木凳坐了下来,原先的那把太矮了。他开始走神了,眼睛漫不经心地盯着厨具上刻的图案,那是几条互相交叉的斜线,看起来跟鲸鱼骨似的。 第295页 煮水的盒子是用一整块木料制成的,上面有一些刻痕,木头被蒸气熏软后,可以在有刻痕的地方折过来,形成稜角,然后再与上一个稜角固定在一起靠近。盒的底部有一条槽,盒底就固定在这条槽中。这样的盒子是不漏水的,尤其是装满水涨起来时。它上面往往有可以单独拿下来的盖子,这样的盒子用处很广,饮用和贮藏食物都可以。 那个盒子让他想起了他的兄弟,他特别希望能在成亲前的这段时间和他兄弟在一起。他想到索诺兰的聪明,他很快就了解了沙拉穆多人把木头弄弯、造型的方法。他把热和蒸气用到了造梭镖上,他用它们把镖杆拉直,他还用这个原理弄弯雪地鞋的鞋帮。想到雪地鞋,乔达拉又想到了他们刚开始旅行时的日子,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些想家,他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再见到他的家了,自从穿上自己的衣服,他就总是尽力把想家的念头赶走,可每每当他最不希望想家时,它却总是伴随些生动的回忆或难忘的记忆悄悄地滋生出来,这次是塞伦尼奥那个煮水的盒子把他引起来的。 他很快站了起来,碰翻了凳子,心里想着端着一杯热茶而来的塞伦尼奥,一下子,思绪又把他带回到了允诺节那天发生的那个不幸事件。索莉和沙米奥似乎都没事了,他们的烧伤也痊癒了,但一想到他后来和沙穆德的谈话,他就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不快。 乔达拉,喝茶吧。我肯定它会有用的。 他几乎忘了手中的茶杯,他笑了笑,吸了一口。茶的味道不错,茶的温香果然有一种镇静作用。过了一会儿,他觉得他的压力解除了不少。 你很对,塞伦尼奥,好多了。可还不知道哪出了问题。 并不是每天都有兄弟娶亲的。有点紧张是可以理解的。"他又把她搂了过来,充满激情地吻着她,以致于他都不希望这么早就离开。 晚上见,塞伦尼奥,"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乔达拉,今晚有一个祭祀大地母亲的仪式“,她提醒他。”我觉得有这么多客人时咱俩不应该有约会。我们可以再找时间约会。 我忘了,"他点头同意,但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点挫败的感觉。这很奇怪,以前他可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实际上,他总是觉得在节日里他应该是自由的。为什么觉得受到伤害了呢?是因为塞伦尼奥轻易地拒绝了他吗?一想到这,他就决定今晚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不管有没有母亲节。 乔达拉,“达沃又闯了进来,”他们让我来找你,他们要见你。“被委以如此的重任,他几乎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不耐烦地跳来跳去道:”快点,乔达拉,他们要见你。 安静点,达沃,“乔达拉向那个小伙子笑了笑:”我就来,我没忘掉兄弟的婚礼。 达沃腼腆地笑了,他知道没有乔达拉婚礼是不会开始的,但他还是急急忙忙地沖了出来,乔达拉吸了一口气,跟在了他后面。 他一出现,立即引起了一阵耳语,他高兴地注意到有两个女人在注视着他,罗莎里奥和索莉把他引向高高耸起的土丘上,在那儿,大家都在等着呢,站在土丘的最高处,显得比别人高出许多的白头的老者,他的脸几乎被一个上面刻有鸟类图案的木制面罩遮住了。 走到近前,索诺兰向他紧张地笑了一下,乔达拉向他回笑了一下,力图把理解传过去,如果他都感到紧张,索诺兰的感觉就可想而知了。沙拉穆多人的习俗把他俩给分开了,他对此特别难过。当他注意到他兄弟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和谐时,他更是感到一阵刺人的难受。在旅途中,他们两个是最亲密的人",可现在他们要走不同的路了,乔达拉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有一会儿,他几乎被这未曾预知的悲哀压垮了。 他闭上眼睛,握紧双拳,以使自己镇静些。他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声音,依稀的分辨出“高”、“衣服”几个词,当他再睁开眼时,他突然意识到索诺兰看起来很漂亮的原因是他穿的完全是沙穆多人服装。 难怪人们对他的衣服指指点点,他想,有一会儿,他为自己穿了这样一身奇异的服饰感到难过。但是,索诺兰已是他们中的一员了,他已经被接纳下来做女婿了,而乔达拉还仍然是个泽兰达尼人。 这个大个子加入到他兄弟的新亲中去了。尽管他还不能正式算沙拉穆多人,可他们也是他的亲威。是他们和杰塔米的亲戚们,为婚礼提供了食物和礼品,人越多,拿出的东西也就越多,大量的宾客是新人的骄傲,但如果他们不满而去,那也是很丢脸的事。 一阵突然的安静使得大家转过头去,望着正向他们走来的队伍。“你看见她了吗?”索诺兰踮起脚来问道。 没有,不过她正在走来,你知道的,"乔达拉回答说。 当人们走到索诺兰和他的亲戚旁边时,密密的队伍突然向两边散开,在向人们展示里面所藏的财宝。当索诺兰看到那个头上插满鲜花,正向他灿烂微笑的美人时,他的嗓子都干了。他的幸福感如此明显,乔达拉也颇感好玩地笑了。跟蜂蝶被花所吸引一样,索诺兰立即领着他的迎亲队伍向所爱的人走去,一会儿杰塔米的亲戚就把他们包围了。 两股人流合到了一起,但当沙穆德开始用竖笛吹起迎亲曲时,队伍又分开了。一个戴着鸟形面具的人敲起了一个大的单面鼓,合上了乐曲的节拍,这是另一个沙穆德,乔达拉猜测着。女人对他还是陌生人,但也有一个熟悉的方面,那就是给了他一个家的概念,这恐怕是普天之下所有男人所拥有的共同感觉吧。 第296页 当两边的队伍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不断变化着简单的花样,组合出变化莫测的复杂队伍的时候,那个白头髮的长者吹起了短笛,那是一根又长又直的筒子,上面用热煤烫出几个小眼,通过它们可以吹奏出不同的音符。笛的一端刻有一个张着嘴的鸟头,这种乐器模仿鸟的声音是很像的。 最后,两股队伍排成了彼此相对的两排,他们双手握在一起高高举起,形成一道长长的穹。当新人穿过时,后面的人一直跟着他们,直到高地的尽头。杰塔米和索诺兰紧跟在吹笛人的后面,随后是马肯诺和索莉,乔达拉和罗莎尼奥,他们都是那对新人的近亲。其余的亲戚跟在他们身后,队伍的最后边是部落中的成员以及宾客。 那个白髮沙穆德把人们领向造船场的路,但在中间转了个弯,人们来到了赐福树前。大家围成一个圈子,老者安详的向那对新人说了些维持和谐关系的建议,然后又向大地母亲祈了福。只有近亲和刚好能听见老者声音的人参加了这部分仪式。其余的人则自发地聊起了天,直到他们注意到老人在安静地等着他们时才停了下来 在极度的寂静中,人们只能听到乌鸦的叫声和啄木鸟啄树的声音,最后,一只云雀飞向天空,嘹亮地唱了起来。 好像等的就是这个暗示,戴鸟形面具的人立即请新人往前走几步,沙穆德拿出一条长线,用手打了个结,做成了一个圆环。彼此深情凝视,无暇顾及他人的索诺兰和杰塔米手拉着手,伸进了环里。 杰塔米和索诺兰,索诺兰和杰塔米,我把你们绑在一起了。"那个沙穆德说着,又把绳子紧了紧,在他们的手腕上打了个结。 当我打这个结时,你们就开始结合在一起了,并通过彼此,也与双方的亲友和部落结合在一起了。是你们充实了由马肯诺和索莉开始创建的家。“当说到他俩名字时,另一对新人往前走了几步,四双手握在了一起。”作为沙穆多人可以享有陆地上的一切,作为拉穆多人,则享有水中的一切,现在你们已成了沙拉穆多人,我祝你们能永远互相帮助。 沙穆德吹起了笛子,索莉和马肯诺退了回去。索诺兰和杰塔米围绕着老橡树慢慢地转了起来,转第二圆时,周围的人开始大声说起祝福的话,一边向新娘新郎抛掷鲜花。 转第三圈时,围观的人们加了进来,开始又说又笑,有人唱起了传统的歌谣,更多的笛子加入了伴奏。还有人敲起了鼓,甚至敲起了空管子。后来一个马穆塔客人弄了一个勐犸肩骨。她用木槌来敲它,人们停了一会。很惊奇于它发出的声音,当她继续敲下去时,大家更加吃惊了。击骨者在敲不同的部位时,那个骨头居然能具有不同的音色和音阶,并且还能和上唱歌人和笛子的调子。第三圈结束后,沙穆德又站到了前面,他要把人们引向河边的空地。 乔达拉心中惦记着见见船的最后面貌,尽管造船的每一阶段他都参加了,可成品仍然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它好像比他记忆中的要大,一开始船就不小,但现在那50英尺长的船在弯曲的两侧木板和高大的尾杆衬映下更加高大了。但引起人们惊嘆的还是船的前边部分,弯曲的船头已被雕刻成了一个长脖子的水鸟。 船体被漆成深赫红、精黄、黑和白色,这样能使人看得见水中的东西,并能避免危险、船弓和船屋还画有几何图案。成排的座位把船显得更宽了,一个长把手,宽叶面的新梢摆在那里备用,一个黄色的鹿皮船篷撑在中部,用来遮雪避雨。船上到处都缀满了鲜花和羽毛。 真太棒了,太令人惊嘆了。想到自己也曾为它尽了力,乔达拉不由得一阵骄傲,嗓子也哽咽了。 新的也好,旧的也罢,船是婚礼的一部分,但是,并非每个婚礼都有这样大的规格和如此富丽堂皇的船。只有部落决定确实需要一只新的大船,而新人又申明他们的愿望时,才可以造这样的船,这可是机遇啊,现在,这条船显得特别地露脸,尤其是当着这么多的客人面。部落的人和新婚夫妇对此都特感自豪。 新郎新娘登上船,因为手腕还系在一起,所以有点笨拙,他们在船篷下面居中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一些手中持有橡树枝的近亲也跟着上了船,船系在水边的两根圆木上才稳稳地停靠在岸边的,人们围上来,把船推向水面,在一片喧笑声中,新船启航了。 船回来后一直停靠在岸边,直到检查后告知没有明显的漏水处时,它又开始了另一次航行,他们要去新娘的娘家拉穆多码头。大大小小的船只像小鸭似的,跟在那只新水鸟的后面向前驶去。 不能上船的人赶快往回跑,他们要在新郎新娘到达之前赶到。码头上,一群人正在准备那个曾经提升过乔达拉和索诺兰的大篮子,这次,里面装的将是手腕仍连在一起的索诺兰和杰塔米。是他们自己同意将彼此拴在一起的,至少是这一天内他们是不会被分开的。 婚礼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新酿制的蒲公英酒,每位来宾都得到一份礼物,这一切都使婚礼赢得了很好的声誉。黄昏时分,客人们悄悄地走进专为新人搭建的新房,给新人留下了一点“小东西”作为他们的祝福。礼物是暗中赠送的,这样是为了不致于有和主人比富的意思。实际上,婚礼所收到的礼物确实比发出去的东西要好,再就是,每份礼物下都拴一些小树皮,上面写些祝福的话,这样一来,礼物也不是匿名的了。 第297页 礼物的形状、图案、颜色无不明明白白地宣布着送礼人的名字。甚至是哪个家庭,群体或部落的名字,就是通过这种心照不宣的方式,收送双方显示了自己的财富、声望和地位。这种竞争虽不是明争暗斗,却也是够激烈的。 他当然是引人注目的,索诺兰,"看到好多姑娘留连、徘徊于那个此刻正漫不经心地倚在一棵树上的金髮男子面前时,杰塔米这样说道。 总是那样的。他的蓝色大眼睛总使女人对他就像飞峨扑火 一样趋之若莺。"索诺兰说,他在帮杰塔米把一箱酒抬给狂欢的来客。 没注意到吗?你没被吸引过 是你先对我笑的,“她说,这个漂亮的回答使他不由咧嘴笑了一下。”不过我明白。不只是他的眼睛。他站在那,尤其是穿那些衣服。他显得很帅气。但还不止这些。我想女人们被他吸引是由于他那……在搜寻。在寻找什么人。并且他是这么机灵,……敏感……个子又高,身材又好。真的很英俊。他眼睛里也好像有些特殊。你没注意到在篝火前,他的眼睛会变成紫罗兰一样的颜色吗?"她问道。 我以为你不被他吸引……“索诺兰有点不高兴,直到杰塔米顽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温柔地问:”你嫉妒他吗 索诺兰停了一下。"不,从来没有。不知为什么,许多男人都爱嫉妒。看看他,你认为他拥有一切。像你说的,他魁梧、英俊,你瞧所有那些个漂亮姑娘都围着他。还有更多的吸引人处呢!手很巧,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凿石人;脑子快,还不爱吹牛。人们喜欢他,男人,女人都喜欢他。他应该幸福,但他并不幸福,他需要找一个你这样的人,杰塔米。 不,不要像我。一个别的什么人吧。我喜欢你哥哥,索诺兰。可我希望他能得到他所寻找的。或许她正在这些姑娘中呢 不,我不这样想。我以前见过这种情景。他大概喜欢过一、两个,但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他们往酒袋里吸了些酒,把其余的留给了狂欢的人们,然后向乔达拉走去。 塞伦尼奥怎么样?他好像挺喜欢她的,我知道她对他也是情有独钟,只是不承认罢了。 他喜欢她,也喜欢这沃,但是…说不定谁都不适合他。他在寻找一个梦,在找一个神仙般的女人。“索诺兰开心地笑了。”第一次你朝我笑时,我觉得你就是我的仙女"。 我们都说大地母亲的魂变成了一只鸟。她唤醒了太阳,把春天从南方带来。秋天,剩下的鸟向我们提醒她的存在。……每一种鸟都代表着穆多神。“一群正在奔跑的孩子过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小孩子可不像鸟,尤其是调皮的时候。他们知道大地母亲在看着他们,而她什么都知道。是他们的母亲告诉他们的。我听说过一些成年人看到有些鸟,就会把所做过的坏事全坦白出来,还有人说如果迷了路,它会给人指路的。 我们说大地母亲的灵魂变成了精灵在空中飞翔。她看上去像只鸟。我以前没想过这个,“他说着,并用力握了一下杰塔米的手,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盯着她低声道:”我从没想到我会找到你。“他伸手想抱她,但发现两个人都是手腕相连的,便皱起了眉头。”我很高兴我们繫到一起,可什么时候解下来呢?我想抱你,杰塔米。 大概人家就是想让我们知道彼此紧紧拴在一起了。“她大笑着说:”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的。在酒喝完之前,我们还是给你哥哥送点去吧。 他大概不想要酒。他只是假装着在喝酒,不能多喝。他不喜欢失态,做傻事。 在他们走出屋顶的阴影时,突然被人发现了。 你们在这儿啊!我一直想祝福你呢,杰塔米,“二个年轻女人说。她是另一个家族的拉穆多人,年轻而富有朝气。”你太幸运了,我们可从来没有过这么漂亮的客人们和我们一起过冬呢。"她笑了一下,希望能博得高个子的欢心,可他此刻正吃惊地注视着另一个年轻姑娘呢…… 你说对了。我是运气不错,"杰塔米说,并向索诺兰温情脉脉地一笑。 那个年轻姑娘看着索诺兰,嘆了口气。 他们两个都这么漂亮,我是没戏了 你不能两个都想要,彻露妮,“另一个姑娘说:”如果你想结婚,找那一个嘛。 这话引起一阵笑声,那个姑娘因受到大家的注意而得意万分。 我还没遇到一个我想嫁的男人呢。"她冲着乔达拉笑了起来。 彻露妮是人群中最矮的姑娘,乔达拉刚才还真没看见她呢。现在他看到了。尽管不高,但完全长成了。这个姑娘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生机,她和塞伦尼奥刚好相反。她眼里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彻露妮快乐得几乎要发抖了。这时,突然有人喊她,她回过了头。 我听到鼓点了——他们要去跳成对舞了。“她说,”来吧,乔达拉。 我不会跳,"他说。 我教你,一点不难,"彻露妮说着,一边急切地向有音乐的方向走去。他服从了她的邀请。 等等,我们也去,"杰塔米说。 彻露妮这么快就引起了乔达拉的注意,这使得另一个女孩子不太高兴,他听到拉多妮说,“这不难……不难!”然后是一阵笑声。因为四个人已向舞场走去,所以他没听到后边的嘀咕声。 第298页 这是最后一点淡酒了,乔达拉,“索诺兰说。”杰塔米说我们要跳舞了,可我们不想来在这儿,我们想尽快熘走。 你想把酒带走吗?私下庆祝一下 索诺兰朝他的配偶笑着,"噢,这不是最后的一点,我们藏起了一些。我们不需要它了,和杰塔米在一起就什么都可以了。 他的话真动听。是不,杰塔米?“彻露妮说:”你能听懂吗?“”一点点,但我会学的,还有马穆塔语。这是索莉的主意,我们大家都应学习别部落的语言。 索莉说学沙拉穆多语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停地说话。她说得对,对不起,彻露妮,刚才说了泽兰达尼语真是失礼了"乔达拉表示道歉。 喔,没关系。"彻露妮说道,尽管她很在意。她不喜欢被排斥在谈话外边。但道歉给了她安慰,再说,能和新夫新妇,还有那又高又帅的泽兰达尼人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种补偿。她当然感觉到了其他姑娘的嫉妒表情。 在场地的后面燃起了一堆篝火。他们走过去,把酒袋递给别人,然后,组成一个小圈,两个姑娘向那两个男人示范起了基本舞步。笛、鼓以及拨鼓一起奏响了一首好听的舞曲,这只曲子是由那个勐犸骨演奏者挑的,听起来很像木琴的声音,但又多一种独特的韵味。 舞一开始,乔达拉就注意到基本舞步可以根据个人的想像和技术充分发挥,不时地,有一个或一对舞者展示一下额外的激情,以致于大家都停下来为他们叫好或用脚点地打拍子。跳舞的人周围聚集了一小群人,他们不跳舞,但却一刻不停地摇着身子唱着歌谣不知不觉地音乐变换了速度,并一直继续了下去。音乐和舞蹈从没停过,但人们志愿地加入了又不断地离去,音乐师、舞蹈家和歌唱者创造出了变幻无穷的音调,节拍以及步伐。这些会继续不断,直至所有的人离开为止。 彻露妮是个很可爱的舞伴,比平日多喝了点酒的乔达拉立刻和周围的气氛融为一体。有人一唱一和地对起了歌,很快他就发现那首歌的歌词是为婚礼而作的,目的是为了博得大声的欢笑,因而夹杂着许多谐嚯的调侃,表演的人还不时做些鬼脸以期得到预期的效果,后来一个人走到场地中间,指挥着唱起赞歌来。 年轻小伙乔达拉,健壮、漂亮个又高,这里的姑娘随他挑。漂亮的彻露妮个太小。乔达拉定会弯断腰,也许摔一跤。 这个男人的赞歌带来他想要的效果: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你想怎么办呢?乔达拉,“有人大喊道,”要去亲她就得摔一跤啊 不会的。"乔达拉向年轻姑娘咧嘴一笑,然后把她抱起来吻她,这一举动又引起人们的大笑大跳。彻露妮双臂缠着乔达拉的脖子,双脚离地,充满感情地回吻着。他已注意到有几对年轻人已经离开舞场进入帐篷里或是没人的角落里去了,或许他也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 彻露妮亲吻的特殊热情使他觉得她会同意的。但他们不能马上离开,那会招来更多笑声的,但他们可以熘走。又有人加进来唱歌跳舞了,舞步也变了。他们可以趁此大好时机熘进阴影里去。 正当乔达拉拥着彻露妮向边上走去时,拉多妮突然出现在他俩面前。 整个晚上你都和他在一起,彻露妮,你不觉得别人也该分享一下他了吗?毕竟,这是母亲节,我们都有权利分享她的礼物。 拉多妮拦在他俩中间,开始吻乔达拉。然后另一个姑娘拥抱了他,再后来是几个一起。他被年轻姑娘们包围了,开始时还接受她们的亲吻和爱抚。但到后来当几双手同时对他做一些亲昵的动作时,他不知道他是否喜欢这些。欢乐是该有选择的。突然有几双手要解他的裤子,想伸进里面去,他赶紧挡住了,这太过分了。 他把她们推开,样子一点也不温柔。当她们明白他不想让任何人碰时,便站在一边傻笑。突然他发现有人不见了。 彻露妮哪儿去了?"他问。 姑娘们互相看看,然后尖声笑了起来。 彻露妮到底在哪呢?"他又问。但他得到的回答仍是咯咯的笑声,他走上前几步,抓住了拉多妮,他弄疼了她的胳膊,但她不想承认。 我们觉得她应该和我们分享你了,“拉多妮说,并勉强地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想要又高又帅的泽兰达尼人。 但泽兰达尼人并不想要每个人。彻露妮到底在哪呢?"拉多妮把头避开,拒绝回答。 你是说你想要大个子的泽兰达尼人,是不是?“他生气了,他的声音表明了这一点。”你得到大个子的泽兰达尼人了!"他强迫她跪了下来。 你弄疼我了!你们干嘛都不帮我呢?"但其他姑娘并不敢走向前来。按着她的肩膀乔达拉把拉多妮推 到篝火前的空地上。音乐停了下来,人们转来转去的,不知道是否该干涉。她挣扎着想起来,但他用身体把她按住了。 你想要大个子泽兰达尼人。你得到了,现在告诉我彻露妮在哪儿呢 我在这儿呢,乔达拉。他们把我的嘴捂住,劫到一边去了,他们说只是想开个玩笑。 该死的玩笑,"他说着站了起来,并把拉多妮拽了起来,拉多妮眼里噙着泪在揉她的胳膊。 你弄疼我了,"她哭了起来。 第299页 突然他意识到这本来是个玩笑,但他却把这弄得一团糟。他没有受伤,彻露妮也没有。他不该弄伤拉多妮的。他的气全烟消云散了,替而代之的是懊悔。"我……我不想弄疼你。…我… 你没弄疼她,乔达拉,没那么严重!“一直在观看的一个男人说。”是她惹的。她总是惹事生非的。 你就是希望她能惹你,"一个姑娘替拉多妮辩护,现在她们又 站到一边了。 你们都认为他和别的男人一样喜欢那样,但他不是的。 那不是真的,“拉多妮说。”你以为我们没有听过你们自以为没人的时候开的那些玩笑,关于这个姑娘,那个姑娘的?我听到你们说想一下子拥有所有的女人。我还听说你想要得到所有处女的童贞呢,虽然你知道她们是不能碰的,是大地母亲造就的处女。 那个男人脸红了,拉多妮又紧迫不舍: 你们还说过雌印地安人呢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胖女人。她太胖了,宽度已经超过了高度,她眼睑上的皱褶,以及脸的形状都说明了她的外族血统,虽然她穿的是一种沙穆多的束腰皮外衣。 拉多妮,母亲节时不要胡说。"她说道。现在乔达拉知道她是谁了。 对不起,沙穆德,"拉多妮低下了头,她的脸羞红了,她是真的后悔了。这使乔达拉认识到她还很小。她们还几乎没长成人呢。他今天的行为真是太糟了。 我亲爱的,“那个女人对拉多妮温和地说。”男人喜欢被剌激,但不喜欢被侵犯。 乔达拉崇敬地看着她;他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我们没有想伤他嘛。我们以为他喜欢那样呢……毕竟就那 么一会儿嘛。 他也许会喜欢的,如果你们再温柔一点的话。没有人愿意受强迫。如果你觉得别人是在强迫你,你也不会喜欢的,是不是 他把我弄疼了 是吗?还是他让你做了违反你意愿的事?我觉得那对你的伤害才更大。彻露妮怎么样了?你们想到会伤害到她吗?你们不能强迫别人享受乐趣。这是对大地母亲的冒犯,也是糟踏了她的礼物。 沙穆德,该您押赌了…… 我在玩游戏呢,过来吧,拉多妮,现在是节日,每个人都该开心一番的。刚才不过是小事一桩,别让它搅了你们的兴致。舞又开始了,去跳吧,亲爱的。 当那个女人回到她的赌场去时,乔达拉握着拉多妮的双手。"我……对不起。我不是想……伤害你。我感到真丢脸。能原谅我吗 当看到他那诚恳的脸和深蓝色的眼睛时,拉多妮的愤怒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她原本是想抽回双手的。“这真是一个愚蠢的,……孩子气的玩笑”她说,站在他身旁高兴地几乎支持不住了,向他靠去,他搂住她,低头靠近她,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富有经验的吻。 谢谢你,拉多妮,"他说,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乔达拉,“彻露妮在后面喊他。”你要去哪儿 我把她给忘了,他内疚地想,然后大步向那个漂亮,小巧而活泼的姑娘走去,无疑,她是很吸引人的,他把她抱起来,带着热情和懊悔,亲了她一下。 彻露妮,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会遵守诺言的,请把这事忘了吧。我希望……另找时间。别生气了。"乔达拉说着,然后大步向篷屋走去。 盯着他远去的身影,彻露妮对拉多妮说:"你干嘛要和别人一样使坏呢 他和塞伦尼奥共住的那间房子的活板门掉下来了,但却没有横七竖八的木板子挡路。他松了口气。至少她没在里边。他把房门推到一边,天很黑,或许她不在那儿。她大概和别人在一起了。他突然想起他一晚上都没有看见她,不仅仅是仪式开始后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了。是她不想和他幽会的;他只是答应要和她一起过夜的。她大概有别的打算,或者她看到他和彻露妮在一起了。 他向房子的后面走去,那有一个用羽毛和毛皮覆盖着的平台。墙边达沃的床空空如也。这是可以估计到的。这个地方不常有客人来,尤其是他那个年龄的客人。他当然愿意和男孩子们在一起闹个通宵达旦的了。 走到后边时,他支楞起了耳朵,他听到的是唿吸声吗?他伸手在床上扫了一遍,摸到了一只胳膊,同时他看到了一张笑脸。 他走出去,从火堆中捡出一块热煤,用一块木条擎着它,快步回到原来的地方。他点着了石灯的地衣制的灯芯,然后把两块木板交叉着放在门上,这表示“请勿打搅。”他提起石灯,悄悄地走到床边,看着上面睡着的女人。要把她弄醒吗?是的,他决定了,但要温柔而缓慢地。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起来。他脱掉衣服,躺在了她的旁边,分享着她那温暖的身体。她嘟哝了一声,把脸转向墙里。他温存地慢慢抚摸着她,感受着手下的温热,唿吸着她女性的温香。他的手在她全身移动着,体会着她的曲线,从臂膀摸到指尖,从尖尖的肩脚骨摸到性感的后背和耸起的丰臀,然后又抚摸着她的腰,膝以及脚腕。 当他把手伸向她的脚部时,她把脚挪开了。他伸开双臂去摸她的胸,手掌感觉到了乳头的收缩和乳房的坚挺。他特别想去亲吻它们,但是却用自己的身体拥住了她的后背,然后开始吻她的肩和颈。 第300页 他喜欢摸她的身体,喜欢不断地探索和重新发现某些新的东西。不只是她的身体,他知道。他喜欢所有女人的身体,以及那种由于抚摸而在他体内引起的感觉。那种感觉已经开始悸动、迫切,但仍然可以控制,如果他不那么快就屈服,结果会更好的。 乔达拉吗?"那个昏沉沉的声音问。 是的,"他说。 她转过身来,睁开眼睛。"早晨了吗 没有。“他用一只胳膊支起身来,看着她,一边用手摸着她的一只乳房,然后低下头去用嘴亲吻着乳头,先让嘴享受个够。”我要你,我想今天晚上和你过母亲节。 你得给我时间让我醒醒神,“她说,嘴角露出一丝笑来。”有冷茶吗?我想漱漱口,酒味难闻死了。 我去看看,"他说着站起了身。 当他带着一个杯子回来时,塞伦尼奥懒祥洋地朝他笑着。有时她只喜欢看着他——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他走路的时候,背上的肌肉会一动一动的,他强壮的胸脯,坚实的肚子和有力的腿都是那么令人陶醉。他的脸几乎是完美的,强壮的方下领,直直的鼻子,肉感的嘴——她知道他的嘴是多么的肉感。他的脸形非常精緻,非常成比例,如果他不具有太多的男子气的话,他简直可以称为美丽的了。他的手也很强劲灵巧,而他的眼睛——那双会说话的,使人难以抗拒的蓝眼睛,它只瞥一眼就可以使女人心跳不止。 第一次见他的那个样子,她有点害怕,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本事有多么的好。但他从不强迫她,却总是让她也一样的尽兴。如果说到强迫,那也是她强迫她自己把它全部拥有,希望自己把一切带走。她很高兴他把自己弄醒。当他把杯子递给她时,她坐了起来,但却没有喝,而是俯下身子,亲吻他的每个地方。他闭上眼睛,让快感在他全身激盪。 她又坐起来,喝了一口茶,然后站起身。 我得出去一下,“她说,”外面人还多吗?我不想穿衣服了。 人们还在跳舞呢,时间还早,可以用袍子嘛。 她走回床边时,他注视着她。噢,母亲啊!她可真够漂亮的,体 形那么棒,头髮那么软。她的体形仍和少女的一样,肚子上的几道印记是她作为母亲的唯一标志,而她眼角的几道鱼尾纹则是说明她年龄的唯一标记。 我以为你会很晚才回来呢--今天是节日啊"她说。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说不约会的吗 我没有见到有意思的人,并且还挺累的。 你就有意思……我一点都不累,"他笑着说。把她搂在怀里,吻她那温热的嘴,他的舌头在搜寻着,他把她抱得紧紧的,一股热流传遍了她的全身…… 他们静静地躺着,大口地喘着气,腿仍然缠在一起。他又向她靠去。他搂住了她,她仍然静静地躺着,但他知道她并未睡着。他的思绪开始走神了,突然他发现自己在想彻露妮和拉多妮,以及其他的年轻姑娘们…… 他看看旁边的女人,想着到底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再次燃起她的热情来。然后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她向着他笑了一下。他开始吻她的脖子,然后是嘴。这次要慢一些,他得从容点了。她是个漂亮,有魅力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爱她呢 到达山谷时,艾拉遇到了一个问题。她本来想在河滩把那傢伙宰了,把肉晾干,在这一切弄妥前,再像以往一样睡在外边。但是那个受伤的穴狮幼仔,只能在洞里好好地呆着。它只比狐狸大点,但却比狐狸肥得多,不过她还能背得动它。那只成年的鹿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支撑拖车的二根梭镖,尖朝下拖在威尼的后面,二者的间距很大,而通往山洞的路则又非常的窄,她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她那只难得猎到的鹿弄到洞里去,可她也不敢把它独自扔在河滩上,因为后面跟着那么多的鬣狗呢。 她想的很周全。就在她将小狮子扛到洞里的那点儿工夫里,鬣狗就开始在身上还盖着草垫子的小鹿前徘徊了,尽管旁边还有威尼在紧张不安地走来走去。还在半路上时,艾拉就开始使用弹石带了,一块石头打中了一只鬣狗。虽然她不愿碰那只野兽,她还是抓住鬣狗的一只后腿,把它拖过岩壁扔进了草地里。它有一种烂肉的味道,在小溪里洗完了手,她才回过头去照料她的马。 威尼全身汗淋淋的,却在不停地发抖,尾巴也不安地荡来荡去。如此近距离地闻着穴狮的气味使它实在无法忍受。甚至比拦在路上的鬣狗味更加可怕。当鬣狗对艾拉的猎物虎视眈眈时,它就想冲上去,但它的身上那拖车的一条腿却被挂在了岩石上,它都快要疯了。 今天对你来说可真够难过的,是不是,威尼?"艾拉说道,然后把手围在马的脖子上,抱了抱它,那个样子真像安慰一个受惊的小孩子。威尼把头靠在艾拉身上,摇了摇头,使劲地喘着气,但是年轻女人的亲近最终使它安静了下来。如果用爱和耐心来对待马,那么它也会以信任和努力来回报的。 艾拉开始卸那个临时的拖车,仍然不知该如何把鹿弄回洞里去。但是当一个柱子松开时,它向另一支晃去。于是二支梭镖的尖端便挨得很近了。问题迎刃而解了。她把梭镖杆又拴在一起,然后把威尼领上了路。上面的东西虽然不稳,但好在路不远。 第301页 这对威尼可是够重的,驯鹿的重量几乎和它的一样,而路又特别的陡。这使得艾拉不由得欣赏起马的力量和自己凭藉马力的远见卓识了。当到达石门时,艾拉搬下了所有的东西,然后充满感激地抱了一下威尼。她走进洞去,以为威尼也会跟进来,但是,马那不安的嘶鸣声却让她转过头来。 怎么啦?"她做着手势。 小狮子还留在原地。是它!艾拉想。威尼闯到它的味道了。她又走了出去。 没关系。威尼。那个小傢伙不会伤你的。"她颳了一下威尼的软鼻子,然后把手搭在它壮实的脖子上,温柔地劝它进洞去。对这个女人的信任又战胜了恐惧。艾拉领着那匹马走向小狮子。威尼小心地闻了闻,后退了几步,然后叫了一声,又低下头去闻了闻那只一动不动的小狮子。仍然有食肉动物的气味,但狮子却没有伤它的意思。威尼又嗅了嗅小狮子,最后好像做出了决定,接受洞穴中的这个不速之客。它走到自己的地盘,吃起了草。 艾拉把注意力转向了受伤的小兽。它是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淡黄色的身上带几个棕色的小点。它看起来很小,但艾拉无法肯定。狮子是平原上靠捕食动物而活的,她以前只研究过部落附近森林地区里的食草动物,她还没在平原上打过猎呢。 她竭力回忆猎人们有关狮子的说法。这只狮子的毛色似乎比她以前见到的要淡些。她又想起猎人们曾说过女人是不容易看到狮子的。它们和干草及土地是一样的颜色,甚至把人绊倒了人还不知道呢。躺在草丛中,纯然一个庞然大物,而藏在洞穴附近的石层中时,则又像一堆堆圆石,——从近处看也像。 想着这些时,再看看眼前,这个地区的平原确实是米黄色调,而旁边的小狮子也的确和周围融成了一体。她以前可没想过这些,不过它们比南方的狮子颜色淡些,也是很符合逻辑的。或许她着实应该花些时间研究一下这里的穴狮。 只摸了一下,这个女人就发现了小幼狮的受伤范围。一条肋骨折了,但还不致于影响到别处。一阵阵的抽搐和呜呜的叫声诉说着它伤口的疼痛。它大概还有内伤。最可怕的是它头上有一个绽开的伤口,很显然是被鹿蹄踩的。 火早就灭了,不过关系不大。这都取决于火石,只要她有好的火种,很快就可以生起一堆火来。她开始烧水,然后仔细地在小幼狮的肋骨上紧紧地缠上了一个皮带子。她把从路上採回来的雏菊根的深褐色皮剥下时,里面冒出了一股粘粘的浆体。她在开水中放了些金盏花,当水变成黄色时,她用一块吸水的兽皮在水中蘸了蘸,然后开始给小幼狮洗伤口。 已经凝固的伤口被水一泡又开始流血了,她看到小幼狮的头骨裂开了,但尚未破碎。她把雏菊根弄烂,然后把里面的浆子直接涂到伤口上,这种东西可以止血,而且还能帮助骨头癒合。她用更软的皮子把伤口缠起来。她以前加工那些被她杀死的动物皮子时,还不知道该怎么用它们呢,但即使她有丰富的想像,她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种用途。 布仑见到我不会吃惊吧,她想,不觉地笑了起来。他从来不容许养猎物,他甚至不让我把小狼崽带回来。看看我现在吧!竟然和小狮子在一起!如果小穴狮能活下去的话,我得赶快了解穴狮的生活习性了。 她又放了些水煮茶和雏菊叶,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把治内伤的药给小狮子灌进去,她离开它,去剥驯鹿的皮。当第一批薄薄的像舌头似的肉准备好要挂起来时,她突然慌了起来。石头凸台上面没有土层,她用来支绳的棍子根本无法立在地上。她一心只想着怎么把鹿搬回洞来,竟一点也没考虑到这一点。为什么总是小事干扰她呢?妨碍她呢?任何事都不能想当然的。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太累了,太紧张了,只想着把小狮子带回家的事。她不知道如何对付它?她扔掉棍子,站了起来。她走到石门另一端,往山谷里望了一下,外面的风扑面而来。她能做什么呢——当她应该准备好离去寻找部落中的其他人时,却带回了需要照顾的小狮子。或许她现在应该把它送回平原去,让它和野外的弱兽一样自生自灭。是不是一个人生活使她的思维方式走入歧途呢?无论怎么说,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它。她怎么餵它?它恢復后会怎样?她可不能把它送回平原去,它妈妈是再也不会把它取回去的,它会死掉的。如果她把它留下来,她就得生活在山谷里了。要想继续她的搜索,她就得把它送回平原去。 她走回洞里,站在小幼狮的旁边。它还是不能动。她摸摸它的胸口。它的胸口是温暖的,还有热气。它那毛茸茸的软毛使她想起小时候的威尼。它很漂亮,脑袋上缠着绷带,它显得很滑稽,她不由地笑了。但这个漂亮的小狮子是会长成一个巨大狮子的,她提醒自己。她站起来,再次向下瞧着它。这没关系。把它送到平原上等死,那可连门都没有。 她走出去盯着那些肉。如果她继续呆在河谷里,她就得再次考虑储藏食物了。尤其是她还得养活另一张嘴呢。她捡起棍子,琢磨着怎样把它立起来。她看到沿着墙有一堆落下来的碎石,她试着把棍子插在里面。棍子能在碎石中立住,但却支持不住肉的重量。但毕竟给了她一个主意。她走进洞里,抓住一个篮子,向河滩跑去。 第302页 经过一系列实验,她终于发现金字塔形的石头堆可以支持一根长棍子。她来来回回运了好几次石头,然后又砍了些合适的木条以备晾肉时用,然后她又在棍子上拉起几条绳子,把肉切成薄片。她在工作的地方生了一小堆火,并烤了一块肉作晚餐,一边干活一边想着如何餵小幼狮,如何给它上药。现在她需要的是小狮吃的食物。 小兽和大兽应该吃一样的食物,她想起来了,但得软些,得容易咀嚼和吞咽。碎肉汤大概可以,她以前为杜尔克做过,那么为什么不能餵小幼狮呢?实际上,为什么不在药茶里煮肉呢 她马上开始了工作,把鹿肉切成了小块。她把肉放到了木制的炊具里,然后又决定再在里面加些剩下的雏菊根。小幼狮没动,她知道它在好好休息。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点动静,她走过去又瞧了瞧它。它已醒了,低低地叫着,但起不了身,但当她走过来帮它时,它咆哮着往后躲。艾拉笑了笑,在它身边蹲了下来。 被吓坏了的小东西,她想。我不怪你。带着伤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见到的不是自己的妈妈和同类。她伸出一只手。喂,我不会伤你的。噢!你的小牙这么尖!来吧,小东西。舔舔我的手,闻闻我的气味。这会让你很容易就熟悉我的。我现在就是你妈妈了。即使我知道你家在哪儿,你妈妈把你取回去,她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你。我对狮子了解的不多,但我对马了解得也不多。但是婴儿就是婴儿。你饿吗?我不能给你奶。我希望你会喜欢碎肉汤。里面的草药会使你好受些的。 她站起来去看煮肉的碗。她吃惊地看到冷却后的汤已经变稠了,当她用一根骨头搅汤时,她发现肉在碗内凝成了一团。最后她用一个很尖的杆子扎入肉中挑了上来,弄得肉汤滴的哪儿都是。突然她明白过来,放声大笑了起来,小狮子吓坏了,几乎挣扎着站起来逃开了。 雏菊根的治疗作用是不容置疑的。要是它能把撕裂的肌肉粘在一起就像把汤中的肉胶在一起那样,那它肯定能治好伤口。 宝贝,你想喝点肉汤吗?"她向幼狮示意。她在一个较小的白桦树皮盘子上倒了些冷汤。小狮子在草垫子上不安地动来动去,挣扎着想起来。她把盘子放在它鼻子底下。但它却滋滋叫着往后躲。 艾拉听到马蹄的得得声,过了一会儿,威尼就走了进来。它看到了小狮子醒了,也能动了,就走过去研究起来。它把头低下去闻着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如果是一个大狮子,它会把马吓个半死的,可这个小幼狮却被身边陌生的庞然大物吓坏了。它低叫着往后躲,几乎退到艾拉身上了。它感受到了她腿的温热,闯到了略微熟悉点的气味,便向那里缩去。在这地方陌生的新鲜东西太多了。 艾拉把幼狮抱到腿上,拥着它,嘴里还哼哼着什么,那样子就跟哄孩子似的。就跟哄她自己的孩子似的。 好了。你已熟悉我们了。威尼摇摇头,嘶叫了一声。艾拉怀里的小狮子好像没什么威胁,尽管本能告诉威尼那种气味会伤害它的。为了艾拉,为了能和她住在一起,它只得改变自己以前的生活习性。也许这只小狮子是可以忍受的。 在艾拉的轻拍和拥抱中,小幼狮舒舒服服地伸着脑袋找奶吃。你饿了,是不是,宝贝?她伸出手,把那盘子冷肉举到小傢伙鼻子底下。它闻了闻,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把两根手指在碗中点了点,然后把手放到它嘴里。接着它知道该怎么做了。和婴儿一样,它吮了起来。 就这样坐在洞里,怀中抱着幼狮摇来摇去,一边让小傢伙吮着她的手指,艾拉沉浸在对儿子的回忆中,不知不觉中,眼泪从她脸上流下来,滴到小狮子的茸毛上。 在最初的几天里,这个孤独的年轻女人和小幼狮之间形成了一种关系——夜晚,她把小傢伙带到她床上偎着它,让它吮她的手指;而这种关系在小狮子和它母亲之间都不曾有过。大自然是严峻的,尤其是对于小食肉动物。母狮子只在小狮刚出生的那段日子里餵它,大概有6个月的时间吧——从它们睁开眼睛算起,然后小狮子就开始吃肉了。并且,狮子傲慢的遗传天性是容不得缠缠绵绵的。 和别的动物不一样,在狮子家族中,是由母狮子猎取食物的,它们通常採取合作的方式。由三头或四头母狮子组成一个庞大的打猎队;它们能带回来健壮的大鹿,或是肥硕的公牛。只有长成的勐犸是不能进攻的,而小勐犸和老勐犸则是相当脆弱的。但母狮子猎取食物不是为了幼狮却是为了公狮。对于猎物,领带的公狮总是当仁不让的。公狮一出现,母狮就会退开,只有公狮大吃大嚼之后,母狮才能享用它们的那一份,然后是半成年的狮子,最后才轮到幼兽,如果还剩下一些残渣余肉的话。 如果饿得发了疯的幼狮胆敢不按顺序冲出去撕咬猎物,那么它将得到致命的一击。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危险,尽管它们饿得要命,母狮子也会把幼兽领到远离猎物的地方。九个月后,幼兽就享受不到母爱了,它们会被赶出去,而被赶出去流浪的狮子,尤其是公狮是到处都不受欢迎的。母狮子境遇还好些。如果狮群中缺少猎手的话,它们或许可以呆在狮群的外围。 雄狮赢得尊敬的唯一方法是战斗,这常常以牺牲生命为代价。如果狮群的统治者年老了,或是受伤了,群中的年轻狮子,也可能是外面的流浪者,会把它逐出群外,取而代之的。雄狮的作用是保护狮群的领土——以它的汗腺和领头母狮的尿液作标识的——以及保证狮群繁衍子孙后代。 第303页 偶尔地,流浪的雄狮和母狮会结合起来形成新的狮群,但它们得自己打出一条路来,那是很危险的。 而艾拉不是个母狮子,而是个人。人类双亲不仅保护其后代,还为他们提供食物。这只被艾拉称之为贝贝的幼狮因而得到了与其它幼狮不同的待遇。它不用与和它一样大的狮子抢剩肉,也不必担心会受到大狮子的攻击。艾拉为它提供了食物,她为它猎食。尽管她给了它一份食物,她也改变已养成的习惯,只要它需要,她就把手伸给它吮,她还常常把它带上床,并且给它起了一个“贝贝”的名字。 它特别爱干净,总是到洞外去拉屎撒尿,只有刚开始那几天它还不能动的时候除外。即使是那时,当它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时,它就会作出厌恶的表情来,以致于艾拉忍不住笑了。那还不是唯一使她发笑的时刻,贝贝的滑稽动作总能引起开怀大笑的。它喜欢悄悄地走近她——如果她假装看不见,它就更高兴了——然后把爪子放在她的后背上,想吓她一跳,但结果却是她把它吓了一跳。她会在最后的一刻转过身去,把它抓住。 部族里的孩子总是娇生惯养的,偶而受罚只不过是他们想要获得注意的一种方式。在他们稍稍长大一点后,孩子们就开始拒绝被当成孩子,并且一再地模仿大人们的一举一动。如果得到赞许的话,他们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艾拉以同样的方式娇惯着小幼狮,尤其是开始时,但是随着它的渐渐长大,它的游戏有时会引起她的痛苦。当它在玩闹中把她划伤,或是扑倒时,她通常的反应是停止嬉闹,并做出“停”的手势。小幼狮能看懂她的表情。如果拒绝玩棍子和绳子的拔河游戏时,它就会做出各种动作来逗她笑,不然它就想吮她的手指头。 它能对她“停”的手势做出相应的反应。艾拉以她对动作和手势的敏感,开始注意幼狮的行为,并开始在它行动的中间使用“停”的信号,对于不能相互沟通的双方来说,这种训练可不容易,但它学得很快。根据她的手势,它会停住走动,或停止游戏性的跳跃。当她强制性地发出“停”的手势时,它往往需要吮她的手指以求安慰,仿佛它知道自己做了惹她不高兴的事。 另一方面,她对它的情绪也很敏感,所以她没有给它栓起来。它与马及艾拉一样可以自由走动。她从没想过把和她在一起生活的伙伴关起来或捡起来。它们是她的部落中的一员,和她共同生活的生灵,在她孤寂的世界中,它们是她仅有的朋友。 很快她就把部族的人对于她和动物住在一起会感到奇怪这件事忘掉了,但让她奇怪的是马和狮子之间的关系。它们是天敌,一个是食肉动物,一个是食草动物。如果在发现受伤的小狮子时想到这点,她就不会把它带回到她与马共同生活的洞穴中来了。连她也没想到它们会在一起相安无事的。 开始时,威尼只是在容忍着小狮的存在,但是一旦和它接近,就难以离开它了。当它看到艾拉拽住皮绳的一端,而小狮子用牙咬住另一端摇头晃脑地叫着时,那匹马天生的好奇心就占了上风。它得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闻了闻皮子后,它也经常用牙叼住绳子,这样一来,就成了三方拉绳了。艾拉走后,就成了马和狮子之间的游戏了。渐渐地,幼狮养成了拖皮子的习惯,将皮绳拖在二条前腿间的身体下方,就像以后拖猎物那样,来逗马和它玩。威尼常常欣然接受它的邀请。没有别的狮子和它玩这样的游戏,小幼狮只好和身边的生灵玩了。 另一个游戏——威尼不太喜欢,可小狮子却乐此不疲,——是抓尾巴的游戏。尤其是抓威尼的尾巴。小幼狮悄悄地跟着它。看着它的尾巴摇来盪去,像是对自己招手,于是就偷偷地潜过去,一边不由自主地因兴奋而发抖。最后,它勐一下扑上去,兴高采烈地咬下一嘴的毛。有时,艾拉知道威尼在和狮子玩,威尼知道它的尾巴是一种强烈欲望的目标,但也假装没注意到这一点。小马也挺爱玩的。以前它只是没有玩伴。艾拉可不会发明游戏,她也没学过。 但是不久,当威尼玩腻了时,它就转而为带尾巴的进攻者。它把小狮子叼上它的后背。尽管它比较宽容,但它不愿放弃自己的统治权。小东西会长成一个大狮子,但它现在还是个小东西。如果艾拉是它的妈妈,那威尼就是它的保姆。随着游戏的展开,从容忍到爱护这一转换的原因却是一件特殊的事由:小狮子喜欢粪便。 食肉动物的排泄物没意思,它只喜欢食草动物的粪便。当它还在平原上时,它一见到粪就会在上面打滚。和别的游戏一样,这也是为将来的狩猎作准备的。动物的粪便可以盖住狮子的气味,它发现粪便时的样子也让艾拉觉得忍俊不禁,勐犸的粪最理想。它会把那些像大球的东西抱起来。弄碎,然后在上面躺着。 但什么粪便都比不上威尼的。当它第一次看到那些艾拉用以烧火的干粪时,就呆不住了,它把它们弄了出来,在上面打滚,在上面玩。威尼回来后,在它身上闻到了自己的气味。威尼似乎觉得那些味道把它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从那时起,威尼就完全抛却了紧张,而把自己看成了它的照料者。立指引着它,保护着它,即使有时它的反应令威尼迷惑不解,可那也丝毫没有减少威尼对它的关心。 第304页 那个夏天,是艾拉离开部族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威尼已成为一个伴侣,更甚于朋友;在那些漫长孤独的冬日里,如果没有威尼,艾拉不知道她会怎样。但是小狮子的到来则带来了新的一页。它带来了欢笑。在可爱的小狮子和自充为保护者的母马之间,总有一些可笑的事发生。 仲夏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在草地上,看着狮子和马在玩一个新游戏。它们在绕着一个大圈互相追赶着。开始,小狮子跑得较慢,让威尼追上它,后来便使劲跑起来,威尼又慢了下来,直到小狮子跑过大半圈快追上来时,它又向前窜去。这回狮子又调整了速度,等着威尼追上来。艾拉觉得这是她所见到的最有趣的一幕,她大笑起来,直到一棵树倒下来碰到她的肚子。 笑声渐渐消失了,不知为什么,她有点不自在起来。有东西逗她发笑时,她发出的是什么声音啊?她干嘛发出这样的声音?虽然并没人提醒她那样笑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呢?除了她儿子外,她记不得部族里的人是否微笑或大笑过。但是他们能明白幽默、有趣的故事可以带来贊同的点头和快乐的眼神。部落里的人也做一些和她的笑类似的鬼脸,她回忆起来了。但那是用来传达恐惧或敌意的,而不是她感到的开心。 但是如果笑声使她感觉很好,并且又是自然而然发出来的,那有什么错呢?像她一样的同部落人也笑吗?同部落人,她的开心一下子消失殆尽。她不愿意想到其他的人,这使她想起她已经停止了寻找他们,并给她一种百感交集的感觉。伊扎告诉过她去找他们,自己一个人生活太危险了。如果她生了病,或遇到意外,谁来帮她呢 可她在河谷里和她的两个动物在一起也挺快活的。当她失态地跑起来时,威尼和贝贝都没有不满地看着她。它们从没告诉她别笑,别哭,什么是可以猎杀的,什么时间,用什么武器等等。她可以自己选择,这使她觉得很自由。她也不必考虑什么时候储存食物和燃料,什么时候盖房子,尽管她大部分时间都忙着干活,可这也限制不了她的自由。而恰恰相反,她有一种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自信。 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贝贝来了以后,她想人的痛苦减轻了。空虚,与人交流的需要是一种长期的痛苦,因而现在已习以为常了。痛苦的减轻就是一种快乐,那两个动物填补了她的空虚,除了她和威尼照料贝贝的时间外,她总是爱回忆她小时候和伊扎、克莱伯玩闹的情景。而晚上当她把小狮哄上床,那小东西用头拱着她,用前爪抓着她的样子,又几乎使她觉得它就是杜尔克。 她不愿意离开这里,去寻找那些陌生的其他人,以及那些未知的习俗和规矩;那些可能从她那夺走笑声的人。也许他们不会的,她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和不让我笑的人生活在一起了。 两个动物玩够了游戏,威尼在吃草,贝贝在旁边歇着,把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喘着气,艾拉吹了声口哨,威尼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狮子。 我得打猎去了,威尼,“她示意着。”那狮子吃得那么多,它正在不断地长大。 小狮子伤一好,就总是跟着艾拉或威尼。在狮群中小幼狮从不会单独呆着,部落里的婴儿也不会一人呆着,所以它的行为很正常。但是却带来一个问题。后面跟着一个狮子让她怎么打猎?但威尼的保护本能显现出来时,这个问题就自行解决了。狮子小时候,总是由妈妈和一个年轻的雌狮带养的,小母狮在大母狮打猎时照料小幼狮。所以贝贝就把威尼当成小母狮了。艾拉知道,鬣狗或类似的动物不敢对有威尼保护的贝贝怎么样,但这却意味着她又得步行打猎了。然而,在平原上住所附近徒步狩猎却给了她一个前所未料的机会。 她得避过那群在河谷东边游来盪去的狮子。但是当她首次看到有几个狮子在松树荫下歇息时,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这些体现了她的图腾的生灵们。 这可是一件难事,尽管她是个猎人,可她也会轻易地成为猎物,但她以前也观察过食肉动物,知道如何隐蔽自己。狮子知道她在旁边观看着,但几次之后,它们就决定不管她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危险解除了,它们可能随时把注意力转向她,也许什么原因也没有,只是由于一时的冲动。但是她对它们观察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它们有吸引力。 它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或睡觉,但猎捕时,它们却异常的灵巧、机智。成群结队的狼能杀死一只大鹿,但一只母狮子完成得更快。只有饿了时,它们才狩猎,而它们几天才吃一次东西。它们不必像她一样储存食物,它们整年都在打猎。 她注意到夏天天热时,它们就夜里出来活动。而在冬天,它们身上的毛皮增厚,颜色也变成了象牙色,以和周围融成一体,这时,它们就在白天猎食。严寒使它们不致由于猎食过程中所迸发的巨大能量而变得过热。夜晚,它们睡在洞穴里,或是岩石下,也可能是峡谷的碎石砾中,因为这些石头在白天吸收的热量在夜晚会释放出来。 经过一天的观察回到洞里。年轻的女人对作为她图腾的动物有了更新的了解。她看到母狮子们带回来一个老勐犸,它的牙特别长,都捲起来了。整群的狮子都吃到了这个猎物。她五岁时,怎样居然能从这么大的傢伙口中逃生而只留下几处伤疤呢?她在想,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部落里的人感到那么好笑了。为什么狮子要选中我呢?此时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让她想起了杜尔克。 第305页 她走进河谷时,用一块石头砸中了一头野兔,这是给贝贝吃的,想到它很快就会长成一个大狮子,她突然怀疑起把它带到洞里来是否明智了。但是等到幼狮向她跑来,急切地欢迎她的归来,找她的手指吮吸,并用粗糙的舌头舔她时,她的全部疑虑就烟消云散了。 晚上她把野兔的皮剥掉,然后将兔子剁成小块给小狮子吃;她为威尼打扫了一下环境,又为它带来些新鲜的干草,然后开始为自己做晚饭。只有当一切都做完,她才有时间坐下来啜着热茶,眼睛盯着火堆,想白天发生的事。小狮子已经在离火很远的地方睡着了。她的思绪转到了促使她接纳幼狮的外在因素,她把这归结为图腾的愿望。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伟大的穴狮精灵给她送来了一个儿子让她餵养。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的护身符,然后,用部落里的正式语言向她的图腾说:“这个女人不知道狮子的强大。现在她看到了,她对此感激不尽。也许她不知道被选中的原因,但她将永远为她能拥有婴儿和母马而感激。”她停了停,然后加上一句,"有一天,伟大的洞狮,这个女人会明白拥有幼狮的原因……如果她的图腾想要告诉她的话。 艾拉通常在夏季就开始为寒冷的冬天作准备了,由于有了幼狮,艾拉储备食物的负担更加重了。它虽是食肉动物,但现在很单纯,又处于成长期,因而需要大量的食物。用弹石带猎取小动物用的时间太多了,她需要大傢伙,为她自己,也为幼狮。但是,如果那样,她就得有威尼。 当艾拉拿出马具,向威尼吹声口哨让她过来并设法让它能拖二根结实的木棍时,幼狮知道艾拉在做一件特殊的事不能打扰。已经证明爬犁是有效的工具,但艾拉还想进一步改进它,使她仍能使用筐子。她还想保持一根木棍是可调节的,以便将货物拖到山洞来。在洞口平台上晾晒肉食比较方便。 她不知道贝贝能做点啥,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和贝贝一起去打猎,不过她得试一试。当一切都就绪后,她爬上了马背,准备出发了。贝贝跟在后面,像跟在妈妈后面一样,除了几次冒险性的旅行外,河流东岸走起来就容易得多了,她从未往西去过。西边的断崖绵延好几英里,直至一陡峭的碎石斜坡,最终才是通往高地的道路。由于她无法骑在马背上走得太远,她就变得只熟悉东面,也只在东边打猎了。 她对平原上动物知道得较多,她知道它们迁移的方式,习惯路线以及过河的渡口。她仍只能在动物熟悉的路上挖陷阱,由于旁边有了幼狮,这项工作就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因为那个可爱的小东西以为年轻女人是在发明一项专为它玩耍的游戏呢!所以总是不停地打扰她。 它爬到洞中,用爪子拨弄洞边的土屑,在里面跳着,闹着,然后又伶俐地蹦了出来,她在一个旧帐篷上倾倒了一些脏东西,它就在上面打起滚来,当她把旧帐篷拖走时,它也决定以它自己的方式拖了起来。这简直又成了一场拉绳的游戏,把脏物弄得到处都是。 贝贝,你让我怎么挖坑啊,“她恼怒地说,但却带着笑声,而它以为这是对它的鼓励。”过来,拉别的东西。“她找到一块下雨时用的鹿皮。”拉这个,贝贝。"她示意着,把鹿皮拖到它面前。它高兴了。它无法抗拒拖皮子的乐趣。它是那么高兴,开始将皮子拽在两腿之间,艾拉不由地笑了。 尽管有狮子捣乱,艾拉还是把坑挖出来了,她在上面卷了层早已准备好的皮子,又洒了些土,她用丁四个木桩把皮子固定在上面,她刚一完成,幼狮就想检查一下,它跳进了坑里,但又惊又气地跳了出来,从那以后,就离得远远的了。 干完活后,艾拉把威尼叫了过来,绕了个大圈骑到野驴群的背后。她不能再猎马了,野驴也让她不舒服。那种东西看起来太像马了,但是野驴所处的位置正好有利于将它们赶入陷坑,她不想错过机会。 幼狮在洞旁玩时,她一直在想它在打猎时一定会碍手碍脚的,但是当她们来到驴群后面时,它马上就变得威风凛凛了,它向野驴追去,就跟抓威尼的尾巴一样,好像它真能扑倒一个似的,可实际上,它还太小。她突然意识到它玩的游戏都是大狮子狩猎技术的翻版,它天生就是个猎手,它生来就懂得悄悄靠近的必要 艾拉吃惊地发现幼狮实际上是个帮手,当驴群靠近陷阱时,人和狮的气味使它们突然掉转方向,她打马向前,又喊又叫的,想把驴群惊散。幼狮明白了她的用意,也在后面跑了起来。狮子的吼声加剧了野驴的恐慌。它们径直朝陷坑奔去。 艾拉从马背上跳下来,手里拿着梭镖,用力朝一匹尖叫着想从坑里跳上来的野驴跑去,但幼狮赶到了她的前面。它跳上驴背,用它的小乳牙使劲地去咬驴的脖子,它现在还不知道扼住猎物的咽喉才是狮子的绝招。现在仅仅是它的早期狩猎生涯。 如果它现在仍和狮群在一起,它是不会被允许加入打猎的。任何企图都将遇到致命的一击。因为狮子只是短跑健将,而它们的猎物才是长跑运动员。如果在第一轮的较量中它们没把猎物扑倒,那么它们就会失去机会。所以它们不会让小幼狮参加这样的活动,长成前的小狮子只能在玩耍中进行这种技术的练习。 但艾拉是人。她的速度不如猎物,也比不上食肉动物,因为她没有爪子和利齿。她的武器是头脑,正是用她的智慧,她想出了克服缺乏天生狩猎优势的办法。陷阱——跑得慢身体弱的人类用以狩猎的工具——甚至给了幼狮一个试验的机会。 第306页 当艾拉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时,野驴因恐惧而睁大了双眼,它背上面的幼狮正试图用小乳牙把它咬死呢。艾拉给了它一梭镖,野驴倒下去了。幼狮已把驴皮咬破了,当野驴真的连一下也动不了时,幼狮才放开咬着的牙齿。当幼狮在驴背上立起来,充满骄傲和自信地大叫着时,艾拉露出了母亲般的微笑,那笑声里充满骄傲和鼓励。 艾拉也跳到了坑里,用肘把狮子推到一旁。"动一下,贝贝,我得把绳子系在它的脖子上好让威尼把它拉出去。 在威尼倾着身子,准备把脖子上套着绳子的驴子拉出陷坑时,幼狮就有点按捺不住了。而当驴被拉到地面上时,它跳到了驴背上,然后又跳下来。它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狩猎的狮子通常是第一个吃肉的,而幼狮没有杀死野驴,按着常规,它应是最后吃肉的一个。 艾拉开始给野驴剖腹,从肛门一直切到喉咙。狮子通常也是这样把猎物咬开的,它们先得把里面的东西掏出去。幼狮在旁边贪馋地看着,艾拉先把下面的部分切开,然后把驴的四腿叉开,开始切别的部分。 幼狮再也等不得了。它冲过去盯着驴子打开的肚子,然后开始用爪子抓里面鲜血淋漓的东西,它尖尖的切齿不断地把驴肚里面的东西撕开,最后,它用爪子把它们拖了出来。 艾拉切完了驴,转过身来,不觉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得全身颤抖,直到眼里流出了泪。狮子正抓着一股肠子,当它向后退去时,却意外地没有遇到阻力,肠子不断地被拉出来,狮子也急切地往外拉着,直到长达几英尺的内脏全被拉出来。它那吃惊的样子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以至艾拉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笑弯了腰躺倒在地上,侧着身子,想恢復常态。 不知道艾拉在地上干什么,小幼狮丢下肠子赶快跑了过来视察一番,看到它向自己跑来,艾拉高兴地搂过它的脑袋,脸贴着它的茸毛。然后她在耳后摸了摸,又抚摸着它那沾着血的下颊,而它则一边舔着她的手,一边往她怀里拱,它找到了她的两根手指,吮了起来,一边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来到这儿的,贝贝,艾拉想,有了你,我真高兴。 到了秋天,幼狮长得比狼还大了,它胖乎乎的样子已经变得结实有力了。但从整个体形来说,它仍是个小狮子,玩起来时,它偶尔也把艾拉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从未打过它,它还是个孩子呢。她只是做一些“停”的手势,然后把它推开说,“够了,你也太粗鲁了!”就走开了。 那个后悔万分的小狮子会做出一些顺从的姿势来,就像狮群中的狮子对强壮的狮子做出的一样。它无论如何抗拒不了这些,得到她的原谅后,开心的小狮子那粗暴方式就会收敛许多。在跳起来前,它会把爪子缩回,它只轻轻地在她的肩上推着,然后用前腿把她搂住。它从来也没有把她扑倒过。她也就回拥着它,尽管把她的肩或臂放在嘴里叼着时,它的牙是赤裸着的,但它很温柔。从未咬过她的皮肤,那样子就跟对待一个雌狮子似的。 她接受了它爱慕的表示,并对此做出了回报,但是在狮子家族中,在第一次狩猎和成年之前,儿子要服从母亲的。艾拉也只能这样。幼狮把她当成了妈妈。很自然地她也应该统治它。 女人和母马是它的家族,她们是它的全部所有。和艾拉去平原上时,它也遇到过其他的狮子,但它的好奇心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它鼻子上的伤疤可以证明这一点。经过那次使幼狮鼻破血流的混战后,带着幼狮的时候,艾拉总是迴避其他狮子,但是当她一个人外出时,她仍然观察着狮群。 她把野狮群的小幼狮们和她的贝贝进行比较。她得出的一个观察结论是它长得比它的同龄狮要大。和那些狮子不一样,它从未尝过挨饿的滋味,也没有面对过由于飢饿而带来的死亡威胁,有艾拉对它的关心照料,它自然是可劲地长了。跟拥有一个健康婴儿的部落妇女一样,看到贝贝和别的幼狮相比又大又漂亮,艾拉感到说不出的骄傲。 她观察到她的贝贝还有一个占先的方面,她的贝贝是个早熟的猎手。自从那次加入追逐野驴的狩猎后,它就跟艾拉形影不离了。现在它是真的上猎场捕捉动物了,而并不是只和别的幼狮玩玩而已。母狮子会强制性地限制它参加这样的活动,而艾拉却鼓励它,事实上还欢迎它的帮助。它天生的狩猎方法和艾拉配合得很好,现在她们已组成一个打猎队了。 只有一次,它提前发起攻击,把一群野驴从陷坑前惊散了。艾拉做出了生气的表情,它马上就知道它已犯了个大错误。下一次,它就在旁边仔细地观察着她,控制着自己冲上去的欲望,一直到她先沖了出去。尽管在她到达之前,它还没有咬死过陷坑中的一只动物,可艾拉知道那个日子不会远了。 它发现和艾拉打猎不过是小游戏一桩,而她的弹石弹才是真正的有意思呢。如果艾拉搜寻的是它不感兴趣的东西,它就会在一边追逐任何能动的东西——如果它不睡觉的话。但当艾拉捕捉猎物时,它马上就一动不动地在旁边等着,看着艾拉拿出弹石弹和石块。等到她掷完了石块,它才离开。她常常发现它把猎物拖回来,但有时看到它正咬着猎物的喉咙。她不知道是她的石块打中了猎物,还是它咬断了猎物的气管,后来经过观察,她发现比它小的动物都是它自己咬死的。 第307页 幼狮一直在玩艾拉给它的肉块,后来觉得没劲儿,就去睡觉了。 在听到艾拉从洞顶的陡坡爬到草原上时,它醒了过来,感到有点饿。 威尼也不在周围。小狮子独自在外无人看管简直就是给鬣狗和其他捕食者准备好了盛餐。它早就知道这个教训。它向艾拉追过去,比她提前到达了坡上,然后在她身旁慢慢地走着。它比她先发现了个大仓鼠,便停了下来,仓鼠也看见了她们,在艾拉拿上石块之前,就开始逃跑。这一回艾拉也拿不准是否打中仓鼠了。说时迟,那时快,幼狮也立即窜了出去。当艾拉赶过去时,她看到幼狮正把嘴埋在血淋淋的一堆里,她想知道是谁杀死了猎物。她把幼狮推到一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石块击中的印迹。幼狮抗拒了一下,但在她严厉的注视下,乖乖地走开了。她给过它充足的食物,所以它知道她会不断为它提供的。甚至在检查过仓鼠之后,她还是搞不清楚它怎么死的,但她把仓鼠还给了幼狮,作为奖励。自己撕咬着猎物吃,这对幼狮来说,充满着一种成就感。 她能肯定是它咬死的第一只动物是个野兔。这也是仅有的几次她的石头没打中目标。她知道她打得不好,石头只抛了几英尺远,但是投石这一动作已使幼狮明白应立即追击。她看到它把兔子的肠子咬了出来。 真棒,贝贝!"她表扬着它,一边用手打着手势,部族里的男孩子打到第一只猎物时,也会受到赞扬的。狮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明白自己讨了她的欢心。她的笑容、态度和姿势都说明了她的感情。虽然它还小,但它已能满足自己捕食的本能需要,并且它还从年轻女人那里获得了赞许。自己干得不错,它知道这一点。 冬天的第一股冷风带来了低温,溪水岸边也有了冰渣,给艾拉带来了忧虑。她为她自己储备了大量的蔬菜和肉食,也给幼狮准备了额外的干肉。但她知道那些食物不够幼狮一个冬天吃的。她为威尼准备了谷物和干草,但这些对马来说可是奢侈品了。马在冬天是不吃草的,尽管从雪下得很大到雪化那一段时间里它们会很饿,不是所有的马都能度过冬天的。 食肉动物冬天也不吃东西,但也是优胜劣汰的。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的数量周期性地增减,但总的来说是平衡的。如果有一年食草动物少了,那么就会有更多的食肉动物挨饿。冬天对于所有动物来说都是严酷的。 随着冬天的到来,艾拉的担忧越发加剧了,地面冻得硬梆梆的,她猎不到大动物了。她的方法是挖陷坑。多数小动物都冬眠,再不就是靠存在窝里的食物过活,这样,想找到它们就特别困难,尤其是人类没有分辨气味的能力。她怀疑是否能猎到足够的动物来餵那只正在生长期的幼狮。 冬天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天冷得能把肉冻住,艾拉就尽可能地多猎杀大动物,然后把它们放在石窖里存起来。但是由于她对动物冬天的活动规律不是很熟悉,所以她的努力并不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有效果。尽管忧虑有时使她彻夜难眠,可她从来没对收留幼狮后悔过。有了幼狮和母马,艾拉很少感到漫长冬天所带来的寂寞。相反,她的洞里常常充满着笑声。 每当她走出去揭开一个新石窑时,幼狮总是想在她前面沖向那些冰冻的动物。 走开,贝贝!"她向它笑着,幼狮把硬梆梆的动物拖到洞里。好像它知道穴狮以前也是这么干的。它总是把洞后的一个小凹地当成它自己的地盘,把冻肉带到那里大吃大嚼。它喜欢先把冻肉咬下一块,然后有滋有味地嚼着。等到冻肉全部化开,艾拉才为自己砍下一小块来。 窖里的肉越来越少,艾拉不由地开始观察起气候来了。当一个干冷、清新的黎明来临时,她决定出去打猎——至少要试一下。她心里并没有具体的方案,甚至都懒得思索一下。她只是希望出去时会突然的福至心灵,或至少出去看一眼会给她打开些新思路,她得做点什么了,她不想等着储存的食物全被吃光。 她一把威尼的马具拿出来,幼狮就知道他们是要打猎去了,它兴奋地在洞里跑进跑出,跳来跳去。对此场面,威尼也颇感兴奋,它不觉地摇头摆尾嘶声叫着。当她们来到寒冷的阳光灿烂的平原上时,艾拉的紧张和忧虑一下子全没了,剩下的只是行动的希望和兴奋了。 平原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新雪,空气冷得似乎噼啪作响,除了光亮外,好像太阳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她们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新鲜的空气,威尼的嘴边还结起了一缕一缕的冰晶。身上穿着狩猎得来的皮衣、皮帽,艾拉心里充满了兴奋之感。 她向下瞥了一眼那位穿着皮毛大氅,仪表堂堂的随从,吃惊地发现它身体几乎和威尼一样长了,并已长得有一匹小马那么高了。身上已开始出现红色的鬃毛,艾拉很奇怪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些。突然,幼狮现出警觉的样子,全身绷得紧紧的,尾巴在身后直直地翘了起来。 艾拉不习惯冬天在平原上跟踪动物,但即便在马背上,她也能看到雪地上一排排的狼迹,这些足迹又深又清晰,风和太阳还未对它们产生影响,显然是刚刚留下的。幼狮向前冲去,它们已经不远了。艾拉催促着威尼赶了上去,到了近前,她看到狼群正在包围一只落群的老羚羊。 幼狮也看到了这些,它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向前沖了过去,惊散了羊群,扰乱了狼群的进攻。狼群惊慌失措的样子让艾拉感到可笑,但她不想鼓励狮子。它有点兴奋过度了,她想,我们已那么长时间没打猎了。 第308页 受惊的羊群拼命向平原上奔去。狼群重新聚集起来,不紧不慢地跟在羊的后面,它们不想在再次赶上羊群之前把自己累垮,艾拉定了定神,严厉地瞪着幼狮。它跑回她身边,但仍是兴奋得忘了后悔。跟着狼群时,艾拉脑子中开始冒出一个新念头。她拿不准用弹石带是否能杀死一只羚羊,但她知道她能打死一只狼,她不喜欢狼肉的味道,但如果幼狮饿得不行了,它会吃的,就是为它才出来打猎的嘛。 狼群加快了步伐。老羚羊又落在了羊群的后面,它累得跟不上了。艾拉向前倾了倾身子,威尼也加快了速度。提防着被羊角羊蹄伤着,狼群小心翼翼地向老羊围过去。艾拉也向前渐渐地靠近,她把手伸到衣里摸石头,她选中了一只狼。等到威尼又向前更靠近狼群时,她投出了一块石头,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投出了第二块。 她投得很准,狼倒下了,她先是以为产生的一片混乱是她杀狼的结果。接着她就看到了真正的原因。幼狮把她的投石看成了是追踪的信号,但是它对狼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当它看到那些美昧的羚羊时。狼群把目标转向了威尼,以及它背上那手拿弹石带的女人和那个想要进攻的幼狮。 幼狮现在还不是个猎手,它的进攻缺少成年狮子的力量和策略。艾拉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明白目前的局势。不,贝贝!你找错对象了,她想。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当然,它选对了目标,幼狮正在拼命地咬住羚羊不放,而那些羚羊则因极度的惊吓而力量剧增。 艾拉从马鞍后抓起一支梭镖。在她的催促下,威尼也加快了追击的脚步。羚羊的爆发力持续得很短。那只老羚羊的脚步慢了下来。马与羊间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当她们最终追上那只老羚羊时,艾拉举起梭镖大叫一声,接着掷了出去。 她调转马头,向回走,发现幼狮正站在老羚羊的旁边。得意地宣告着它的英勇善战。尽管它还缺少成年狮子吼声中那种雷霆万钧之力,但它那胜利的咆哮也显示了它的强大潜力。连威尼都被它的叫声吓着了。 艾拉从马背上熘下来。安慰般地拍了拍它的脖子。"没关系,威尼。它还是个孩子呢 丝毫没有考虑到狮子会反抗或给她带来重伤,艾拉把它推开去,她要在将羚羊带回去前将它的内脏掏出来,幼狮驯服地让开了。 她决定去找一只狼,然后把它的皮剥下来,狼皮特别保暖。在回去的路上,艾拉惊奇地发现幼狮在拖着羚羊,后来她明白了它是想把羊一直拖回家去。那只羊已成年了,而幼狮却还没有。这使得她更加欣赏它的气力了,而且它的力量还在增长。但是如果它真的把羊拖回家去的话,羊皮就完了,羚羊虽然分布得很广泛,小山和平原都有,但它们的数量并不多。她以前一只也没猎到过,所以它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羚羊是伊扎的图腾,艾拉想把皮留着。 她做了个“停”的手势,幼狮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放开了它的猎物。但在回去的路上,它却寸步不离爬犁,仿佛在护卫着它的猎物。当艾拉把羊皮和羊角弄下来时,它则在旁边津津有味地注视着。艾拉把羊躯体扔给它,它则把羊拖到远远的角落里。大嚼一顿之后,它仍保持着警戒,最后,它就在剩肉的旁边睡着了。 艾拉感到很好玩,她知道它是在保卫它的猎物。它似乎觉得那只畜生有点不一般。艾拉也是的,但是为了别的一些理由。她现在仍然兴奋不已。速度、追击、以及打猎本身都够刺激的,但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个新的打猎方法,有威尼和幼狮的帮助,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她都可以打猎了,她感到特别强大,因而心里也充满感激,她又能为幼狮提供食物了。 接着,她不由自主地瞧了瞧威尼,马正躺在那里,虽然与一头狮子近在咫尺,仍坦然安卧。当艾拉走近时,它抬起头来。艾拉大步向马走去,突然地想亲近它,便在它身边躺了下来,威尼轻轻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挖陷坑了,和威尼与幼狮在一起打猎就像是做游戏,就像是在进行运动。自从刚开始学会用弹石带,艾拉就爱上了打猎。每掌握一项新的技术——跟踪、一次投两块石头、挖陷坑和用梭镖——都能给她带来一种额外的满足,但是那些都比不上和威尼及幼狮一起打猎,它俩也似乎和她一样喜欢打猎。每次当艾拉作准备时,威尼就会摇头晃脑地跺着脚,并且还支楞着耳朵,翘着尾巴。而幼狮则在洞里跑进跑出,提前低低地吼叫着。 她们三个常常天一亮就出发。如果能早些看到猎物,她们通常在午前赶回家。它们常用的手段是跟踪一个看中的猎物,直到处于一个有利位置。然后艾拉开始以投石作信号,而迫不及待的幼狮则立即沖将出去,同时,受到艾拉催促的威尼紧随其后。幼狮冲到猎物跟前口爪并用,如果它没能把猎物咬死,艾拉马上会赶过来,补上一梭镖。 开始的时候,她们并不总是旗开得胜的。有时选中的猎物逃得太快,或者是幼狮行动迟缓了,未能给予致命的一扑。至于艾拉,在奔跑的马背上学会使用沉重的梭镖也需要时间。经常地她没有击中,或者击得不深,也有的时候是威尼靠得不够近。但即使是她们没有击中目标,那也是令人兴奋的运动,她们也还会再试一次的。 第309页 经过练习,她们都进步了。她们开始明白彼此的需要和能力,她们形成了一个颇为协调的打猎队,以致于当幼狮第二次独立咬死一头猎物时,被误认为是打猎队集体努力的结果。 骑着快马向前奔时,艾拉看到前面的鹿在踉踉跄跄地跑着,等她赶到时,鹿已经倒下了。威尼冲过头后放慢了脚步,艾拉跳下了马背向回跑了几步,她举起了梭镖,准备作最后的一击,可她发现幼狮已经把一切都做完了。 这件事给她的感触颇深,幼狮尽管还小,但已是个猎狮了!在部落里,这就标志着它已成年了。就像她在成为一个女人之前就被称作狩猎女人一样,幼狮在成熟前进入了成年。应为它举行个成年仪式,她想。但是什么样的仪式才对它有意义呢,她笑了起来。 她将鹿从爬犁上拿下来,把草垫和木棍放在马具上。这是贝贝的战利品,它有权利处理。一开始,幼狮没有明白。它在艾拉和鹿之间走来走去,后来艾拉走开后,它才用嘴叼着鹿的脖子,把它一路拖回了家里。 幼狮独立咬死猎物后,她没有立即发现情况已起了变化,她们仍然一起打猎。但是,渐渐地,威尼的奔跑只成了一种运动,而文拉的梭镖则根本就没用了。如果她需要肉,她就先割一点,如果需要皮,她就剥下来。尽管在野外,狮群里的雄狮总是先吃,多吃为快,但贝贝仍很年轻。它还从未挨过饿,尽管它的个子长大了,它仍然服从于艾拉的统治。 但是快到春天时,贝贝开始离开洞自己寻食了。它出去的时间不长,但却很频繁。有一次回来时,耳朵上沾满了血。她猜它遇到了别的狮子,这使得她意识到她并非一切,光有她是不够的,它开始找自己的同类了。她把它的耳朵擦干净,那一天它一直都紧紧地跟着她,以致于妨碍了她干活。晚上,它爬上她的床,找到她的两根指头吮了起来。 它就要离开了,她想,它想要一个自己的狮群,想要母狮子为它打猎,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来统治。它需要自己的同类。伊扎出现在她的脑子里。你还年轻,需要自己的男人,需要和你一样的人。找你自己的人去吧;找你自己的配偶去吧,她曾这样说过。马上就是春天了,我也要走了,但不是现在,贝贝要长大了,长成一个大狮子了。它已在个头上超过了其它的同龄狮子,但它还没真正长大,它现在还不能单独生存下去。 大雪过后,春天就临近了。洪水把她们都限制住了,尤其是威尼。艾拉可以爬到平原上去,幼狮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上去,但那坡度对威尼来说太陡了。洪水最后退了下去,河滩与骨头堆又有了新轮廓,威尼也能再回到草地上了。但它特别的烦躁。 当幼狮因挨了威尼一蹄而痛得大叫时,艾拉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她特别吃惊。威尼从未对幼狮不耐烦过;咬它一下离它远点就可以了,当然不致于踢了它。她想这种不正常的行为大概是长期没有活动的结果,但是自从贝贝长大后,它就很少去威尼的领地,艾拉很奇怪什么促使它又去了那里。她走过去看了一下,闻到了一种她整个上午都隐隐约约闻到的气味。威尼聋拉着脑袋站着,后腿叉得很开,尾巴翘到了左边。肿着的阴道在一上一下地跳动着。它看看艾拉,叫了起来。 艾拉的情绪很快就变到了另一个极端,首先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的问题。艾拉知道动物有发情期。有些动物的交配次数很频繁,但对于食草动物来说,一年一度是很正常的。现在正是雄性动物求偶的季节,也是雄雌交合的时机,即使那些通常雄雌分开猎食或不生活在同一群中的动物也是如此。 交配季节是动物行为的一个神秘领域,艾拉始终对此感到迷惑不解,比如说鹿,每年这时候它们的角就会脱掉,然后长出一个更大的新角来。她小时候常常就这些事情发问,而让克莱伯怪她问题太多。他也不知道动物为什么交配,尽管有一次他自告奋勇地说是雄性动物想显示它们对雌性动钩的支配权,不然,就是像人一样,是想满足它们的需要罢了。 前一个春天威尼已经经过一个交配期了,但在那会儿,尽管听到了平原上公马的走动声,威尼并没有去找它。这次年轻母马的需要似乎特别强烈。艾拉还没见过它像现在这样肿过这样叫过呢。在艾拉的轻抚和拥抱下,威尼变得温顺了,接着它垂下头,又叫了起来。 突然,艾拉感到肚子一阵绞痛,她靠在了马身上,就像威尼不高兴或害怕时靠在她身上一样。威尼也要离开她了,这可是始料不及的,艾拉还没有时间对此作好准备,尽管她早应该作准备。她一直在思索着幼狮的未来,以及她自己的。现在,威尼的交配期来了。它需要一匹公马作配偶。 极不情愿地,艾拉走出洞口,并示意威尼跟上来。当她们到达河滩下面的岩石时,艾拉向上爬去,贝贝也跟着她们往上爬,但艾拉用手势阻止了它。她现在不想让幼狮跟着她。她不是去打猎,可幼狮不知道这一点。它又跟了上来,在艾拉严厉的注视下,它不得不呆在后面看着她们走开。 平原上的这个时间又冷又热的。正午的太阳在淡蓝的天空中发着晕光;而蓝天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失去了色彩。因融雪而形成的雾气给万物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因而也使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柔和起来。远方的景物变得模煳不清,因而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亲近感觉。远处的物体似乎只有几步之遥,但却永不可及。 第310页 艾拉并没有给马指路,她让威尼带着她信步走着,但在有意识地记着路标和方向。她不关心到哪儿去,也并不知道眼泪给潮湿的空气增加了些盐分。她松松垮垮地坐在马上,随着身体的颠簸,思绪一下子走得好远好远。她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见河谷,看到马群的祥子。她想到了她是如何决定留下来,如何开始狩猎。她还记得她把威尼领到山洞里火堆旁的情景,她应该知道一切都不会长久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笼席,就和她自己一样,威尼总有一天要找自己同类去的。 马步的变化打断了她的沉思,威尼找到了它所求的,前边出现了一小群马。 太阳融化了山坡上的雪,地面露出了绿色的苗苗。吃够了去年的干草,想换换口味的野马们正低头啃着新长出的嫩革;看到有马在抬头看自己,威尼停下了脚步。艾拉听到了公马的嘶叫声,它站在一个小土丘上。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鬃毛和尾巴是黑色的,腿很短。艾拉从未见过颜色这么深的马。大多数马都是深黄、米黄,或像威尼一样,是浅黄色的。 公马大叫了一声,抬起头,然后捲起了上唇。它向艾拉她们奔了过来,然后在不远处停下来,用蹄子踢着地面。它的脖子弓着,尾巴翘着,样子十分伟岸。 威尼回叫着,艾拉跳下了马背。她拥抱了一下威尼,然后往回走去。威尼转过头看着那个从小把它养大的女人。 找它去吧,威尼,“她说,”你已找到了伴侣,去吧。 威尼点点头,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面对着公马。那匹公马向威尼靠过来,低下头咬着它的后腿,把威尼向它的马群赶去,似乎威尼是个难对付的顽童似的。艾拉看着它走了,自己却久久不能离开。当公马骑上威尼时,艾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勃劳德以及可怕的疼痛。后来,虽然只是有些不舒服,但当勃劳德骑上她时,她总是特别痛恨,而当他最终厌倦了时,她总是特别高兴。 除了嘶叫外,威尼并没有拒绝公马的企图,在一旁观看的艾拉感到她身里有一种奇怪的骚动,她自己也解释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她不能把眼睛从公马身上移开来。此刻,它正把前腿放在威尼的后部,抽动着,大叫着。她感到两腿之间一阵湿润,并感到某个部位在随着公马的抽动而有节奏地跳动,她发出了一声不可理解的呻吟。她唿吸急促起来,她觉得她的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并因渴望某种她不能描述的东西而疼痛。 后来,当威尼心甘情愿地跟着公马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时,艾拉感到了一种极度的空虚,以致她觉得她都受不住了。她意识到她在山谷里为自己筑起的世界是多么的脆弱,她的幸福是多么的转瞬即逝,而她的生存环境是多么的不稳定。她勐地转过身向河谷跑去。她直跑得喉咙像要裂开,两肋痛不可当。她拼命地跑,像在希求着什么,好像快跑可以把痛心和孤寂丢在后边一样。 她在山坡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整个地摔在地上,顺着山坡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坡下的草地上才停了下来。像要窒息了一般,她拼命地大口喘着气。她就那样呆着,气顺了之后也没动一下。她不想动,她不想尝试,不想斗争,也不想活了。有什么用呢?她是被诅咒过的,不是吗 我为什么不死呢?就像人们诅咒的那样?为什么我要失掉我喜欢的所有东西呢?她感到了一阵温暖的唿吸,脸上的泪水也被粗糙的舌头舔干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头庞大的狮子。 噢,贝贝!"她喊着,向它伸过手去,它爬到她身边,放起利爪,把前腿放在她身上。她滚过去,拥抱着它毛乎乎的脖子,把脸埋在它闪亮的鬃毛里。 当她最终振作起来,想要起身时,才感到了这一跤的后果。手擦破了,肩和膝也蹭掉了皮,臀和小腿摔得又红又肿,右脸也火辣辣地疼。她一瘸一拐地走回洞里。处理伤口时,她忍不住地想,如果我摔伤了骨头怎么办?没有人管,那可比死还要惨。 我没有摔断骨头。如果我的图腾想让我活下去,或许有他的理由。或许狮魂把贝贝送给我是因为它知道威尼有一天要离开我。 贝贝也会走的。它很快就会想要一个伴侣的。即使它不是在正规的狮群中长大的,它也会找到一个伴儿的,它长得这么大,足可以护住一个大地盘的。它还是个好猎手,它找狮群或母狮时是不会挨饿的。 艾拉苦笑了起来。你会觉得我是一个部族里的母亲,此刻正为自己的儿子成长为一个高大勇敢的猎手而操心呢。毕竟它不是我儿子。它只是一个狮子,一个普通的狮子罢了。……不,它不是普通狮子,它已和有些成年狮子一边大了,它是个早熟的猎手。但它将要离我而去。 杜尔克现在一定长大了。尤拉也会长大的,当尤拉留下来成为杜尔克的妻子,和布仑部落的人生活在一起时,奥达会伤心的。不,现在是勃劳德的部落了。下一个部落集会将在什么时候 她把手伸到床后拿出一捆有标记的木棍子。她每晚都做一个记号。这是一个习惯,一个仪式。她把棍子散在地上,想数一下从发现河谷到现在有多少日子了。她把手放到棍子上,可是上面的刻度太多了,数不清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特别想把所有的刻痕都加起来,那样她就知道在这儿到底呆多久了。可是她不知怎样才能办得到,这太令人沮丧了。后来她觉得她并不需要这些木棍,数一数过了几个春天就知道过了几个年头了。杜尔克是在上个部落集会前的一个春天出生的,她想。到第二个春天他就满了一岁。她在土里做了个记号。接下来那一年他学会了走路,她又做了个记号,再接下来他就开始断奶了。她做了第三个记号。 第311页 然后是我离开的那年,——她咽了口口水,眨了眨眼,就是那个夏天我发现河谷和威尼的。接下来的春天,我找到了贝贝,她做了第四个记号。而这个春天……她不想把失去威尼当作这年的纪念,但这是事实,她又做了第五个记号。 五个手指全满了,她举起了左手,杜尔克现在有这么大了。她伸出拇指和右手的食指——这是下个部落集会所需要的时间。他们回来时,为了杜尔克,尤拉会和他们在一起的。当然,他们还不到成亲的年龄。一看到她,他们就知道她是杜尔克的。他还记得我吗?他会有部落的回忆吗?他到底有多少像我,有多少像勃劳德……部落 艾拉把木棍收拢在一起,这时她注意到当她的灵魂在作战,躯体在流血时,她做的那些额外的槽间分布的刻痕是有规律的。在这里,什么样男人的图腾精灵能和我的进行交战呢?即使我的图腾是个老鼠,我也不会怀孕的。那得有一个男人,和他的器官才能生一个孩子,我觉得是这样的。 威尼!是那匹公马干的那种事吗?它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个孩子吗?或许有一天我看见你和那群马在一起时会找到答案的。噢,威尼,那可就太棒了。 想到威尼和那匹马,她不禁发起抖来,唿吸也加快了不少。接着她又想到了勃劳德,那种愉快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了。不过是他的器官使她怀上杜尔克的,如果他知道会给我带来一个孩子,他就不会做那件事了。杜尔克会有尤拉的。她也没有怀孕。我想是另一个男人强迫奥达时怀上尤拉的,尤拉是为杜尔克而生的。她是部落的一分子,是那个男人的一部分。一个男人…… 艾拉失眠了。幼狮走了,她想起来动一动。她走到外边,在小溪旁边大步走着,尽管她骑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马,可她走得还是比以前快。她又得习惯走路了。还得习惯在背上背个篮子。她顺着溪流一直走到河谷最远的一端,此时溪流绕过一个高高的悬崖折向南去。就在转弯处在一排岩石上溅起了花,它们是特意放进去用于往来过河的,因而放得很是整齐。悬崖比周围高出许多。艾拉爬了上去,向西极目望去。除了地形略为粗糙一些外,西部和东部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她对西部了解得不多。她就是知道如果她决定离开河谷时,她会往西去。她转过身,跳过小溪,顺着长长的峡谷向住的山洞走去。 她回到家时天几乎黑了,而幼狮还没有回来。火己灭了,洞里显得寒冷而寂寞。它现在似乎比她刚开始在这儿安家时还要空。她生着了火,煮了点水泡茶,她不想做饭了。她拿出一小块干肉和一些草莓干,然后坐在床上。她好长时间没有独自一人呆在洞里了。她走到放旧背篓的地方,把手放进篓里乱翻着,最后找到了杜尔克的斗篷。打开斗篷,她连忙把它塞到肚子上,然后盯着火出神,后来躺下时,她把斗篷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她一次一次地被梦惊醒,她梦见杜尔克和尤拉都长大了,成了亲。她梦见威尼在一个她没去过的地方,身边跟着一匹小马。她一下子被惊醒了,全身都是汗。还没等她完全醒过来,她又做起了令人紧张恐惧的恶梦,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她起身生了堆火,把冷茶热了热,然后慢慢地喝着。幼狮还没有回来,她拿起杜尔克的斗篷,又想起了一个男人强迫奥达的故事。奥达说他长得像我,一个像我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艾拉竭力想像着。她竭力回忆着她在水塘中映出来的形象,但她所能记起的就是脸庞四周的头髮,她那时留着长发,没有因怕碍事而结起这么多的辫子,她的头髮是黄色的,很像威尼的毛,但是深一些,是那种金黄色。 但是每当她想像男人的面容时,她眼前总是浮现出勃劳德那洋洋得意冷笑着的形象。她想不出别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脸,她感到眼睛有点累,便又躺了下来。她梦到了威尼和一匹公马,后来又梦到一个男人。他的形象很模煳,是在一个阴影里。只有一件事情是清晰的,他长着一头黄头髮。 干得不错,乔达拉!你已经是个好水手了。“卡洛诺说,”在大船中,少划一下没多大关系,因为你不是唯一的划手,最差劲的也不过是跟不上别人的节奏罢了,但像这样的小船,就必须得控制住,少划一下会带来危险,或致命的害处。一定要记住河就是河,千万不要忘了它是很难预料的。有的地方看起来很平静,实际却很深。你只能用桨去探知它的深浅。你得准备对付急流。 卡洛诺和乔达拉在拉穆多人的码头旁边驾着独木舟,卡洛诺唠唠叨叨不停地评评点点,而乔达拉则是用一只耳朵听着。他正全神贯注地划着名桨,想把船导向他想去的地方。但是从他两臂的疼痛肌肉中,他明白了卡洛诺说的话的意义。 你大概会以为顺水时候好行船,因为你不必与逆流搏击。但这才是问题所在呢。逆水行船时,人的注意力时时刻刻都放在水上,放在船上,因为人人都知道稍一分神就会前功尽弃,所以呢,人就能够提前避免危险。 顺水走时划桨特容易,所以人就爱走神,就爱让水带着自己走。河的中间往往有许多埋得很深的岩石,急流会在不知不觉中把你向岩石推去,再不就是撞上沉在水中的圆木。永远不要麻痹大意,这是应牢牢记住的古训。河里全是让人吃惊的东西。但是只有当你认为有所预计,并想当然时,它才会出乎意外。 第312页 老人坐了下来,把桨从河中抽出来。他若有所思全神贯注地审视着乔达拉。乔达拉的金髮现在都被拢到了后边,在脖子后系了一条皮绳,这是个很好的预防措施。他穿的是拉穆多服装,是专为适应水上生活而从沙穆多的服装改过来的。 干嘛不划回码头让我下去呢?乔达拉,我想你现在可以自己试一下了,一个人在河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觉得我已经可以了 对于不是生来就会行船的人来说,你学得挺快的。"乔达拉急切地想自个儿在水上试一番,拉穆多的男孩子常常在成人之前就拥有自己的小船了,他也曾在泽兰达尼人中证明过自己的本事。当他还没有达沃大时,甚至在还不会自行谋生或成年之前,他就已经单独杀死过一头鹿了。现在他投梭镖比任何人都投得远。但是,尽管他能打猎,他在这儿并没有平等的感觉。只有叉上来一只大鲟时,一个水边的人才算是成人了,就跟陆上的沙穆多人要猎到一只山里的羚羊一样。 他决定只有证明自己既是一个沙穆多又是一个拉穆多后,再娶塞伦尼奥。多兰多曾试图说服他不必在成亲前做那两件事,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如果有人想要明证的话,那犀牛就足够了。乔达拉了解到以前还没有人猎到过犀牛呢。犀牛一般不到平原上来。 乔达拉并不想说明他为什么一定非得比别人强,尽管他以前并不觉得他打猎比别人强是理所应当的事。他最感兴趣的事,也是他唯一想超过别人的技术就是敲火石。他并不是争强好胜,而只是想在技术的完善中获取一种自我满足。沙穆德曾私下对多兰多说那个高个子泽兰达尼人需要自己认可自己。 他和塞伦尼奥在一起住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觉得应该把他们的关系敲定了。她几乎是他的妻子了,多数人都认可了他们的关系。他也对她倾注了全部的感情,而对于达沃,他是家里的男主人。但是自从索莉和沙米奥被烧的那个晚上起,总好像有什么事在骚扰着他,他的情绪一直不大对头。和她成亲是很容易的事,但那管用吗?他不禁问自己。 塞伦尼奥没有催他,她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相反地还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最近,他吃惊地发现她常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这使他感到很不自在,因而总是他先掉过头去。他决定先完成证明他是个沙拉穆多男人这个任务,于是他宣布了他的决定。这个决定被有些人当成了一项承诺,尽管没有举行承诺仪式。 此时别走得太远,“卡洛诺说,一边从小船中跳出来,”这是你学会自个儿驾船的好机会。 我要拿鱼叉。我在船上时不会影响我投鱼叉的。"乔达拉说着 伸手去拿码头上的武器。他把长叉放在座位下的船底部位,捲起了旁边的绳子,将有倒刺的骨制矛尖放在船帮处拴紧。鱼叉的工作端长着尖尖的头和倒钩可不是好玩的,在船上时一定要拴紧。不然发生意外,从人身上拨出叉子来跟从鱼身上拔出来一样难,更不用说用石制工具矫形后的骨叉了。 由卡洛诺在岸上控制着船,乔达拉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把鱼叉安好后,他拿起了一只双面桨划了起来。因为船的前边少了个人,所以船头高高地翘起。驾船是很难的。但是经过对浮力变化的适应后,他轻快地顺水向下划去,手中的桨就好像是船尾的舵一样。接着他决定把船逆流划回去,他现在精力很旺盛,所以逆水划船也不难,水流可以把他载回原地。 他往下游划得比预想得要远,当他看到前面的码头时,他几乎把船头朝着码头调过去了,接着他又改变了主意,从码头旁边划了过去。他决心要掌握自己能学到的所有技术,但要学的太多了,所以他没能及时回到码头上,可这是无可厚非的。他朝着正向他招手的卡洛诺笑了起来,但并没有让他上船。 河的上游很宽,而水的力量则减了不少,这使得划起桨来更为容易。他看到河的对岸可以靠拢,便向那边划了过去。那是一个很僻静的小河滩,河边垂着些柳条。他划到近前,让轻舟顺着岸边轻轻地盪着。他已停止了划桨,他想歇一会,于是只用桨控制着方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朝水中看着,突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水下一个不动的大黑影上面。 现在不会有鲟出现,它们常常在夏天到上游来,而现在只是洪水泛滥的早春。他往近瞧了瞧,看到了一群大鱼在静静地游着。它们是在迁移!乔达拉的机会来了。他将会是本季度第一个打到鲟鱼的人。 他把桨放在船上,伸手去拿鱼叉。小船自动调过头来,侧着船身对着那群鱼,等到乔达拉把绳子拴到鱼叉上时,小船刚好与水流形成一个角度,但小船还算稳,乔达拉己急不可待了。他注视着下一条鱼。没有令他失望,一个大黑影向他游来,现在他知道这些鱼是从哪儿来的了。可此刻在他面前的全是这么大的鱼。 他从拉穆多那里知道水会改变鱼的真正位置。它看起来像是在那儿,实际上并不在那儿,这是大地母亲庇护生灵的方式,直至有人发现秘密为止。鱼游近了时,他调整了一下目标,来补偿水的折射。他靠在船边,等待着,然后把鱼叉向外抛了出去。由于相等的反作用力,小船沿着斜线向相反的方向,向河中心漂去。但他投得很准,矛尖深深地插进了鲟的身体里——但没多大作用,鲟鱼还很有劲。它向上游的深水中游去,绳子被很快地拉开去,随着勐地一紧,松垂的绳子绷直了。 第313页 小船勐地一抖,差点把乔达拉掀到水里去。他连忙抓住船帮,但船桨却掉到水里去了。他伸手去抓桨,拼命往前够。小船翻了。他向船伸出手。就在这时,那条正在向上游游去的鲟不可思议地把船碰翻了过来,并把乔达拉掀到船里。乔达拉坐了起来,揉了揉碰肿的下巴,小船向上游驶去,速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快。 乔达拉抓住船帮慢慢向前移动,眼睛因吃惊和害怕而睁得熘圆。他默默地注视着向后急退而去的河岸。他伸手去抓水中的绳子,然后使劲一拉,心想大概会把鱼叉捞出来。由于船头沉得过低,船中进了很多水。鲟躲闪着,把小船弄得一会儿往前倾,一会儿向后倒。乔达拉手抓绳子东倒西歪。 他没有注意到他已过了造船场,也没有看到岸上的人。他正忙着双手拉绳,想把鱼叉拽出来呢。 你们看见了吗?“索诺兰问。”我哥哥抓了一条会逃跑的鱼呢!我现在有好戏看了。“他大笑起来,”你们看见了吗?他正拉着绳子,想让大鱼拉着跑吗?“他双手叉着腰,纵声大笑。”不是他抓到了鱼,而是鱼抓到了他呀 索诺兰,那可不是好玩的,“马肯诺说,脸上也挂不住地笑,”你哥哥遇到麻烦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看到他了吗?是被鱼往上游拖着吧?可没告诉我那不好玩 索诺兰又笑了起来,但是他帮着马肯诺和巴洛诺把一只船送到了水里。多兰多和卡洛诺也爬了上去。他们把船推开,然后尽快地向上游划去。乔达拉遇到麻烦了,他是真正遇到麻烦了。 鲟快不行了。鱼叉正把它的精力一点点地耗尽,船和人的拖拽更加快了它的死亡。船速慢了下来,这给了乔达拉思考的时间,他仍旧无法控制船驶向要去的地方。他现在已到达很远的上游,他真没有想到已经到了他在风雪中第一次划船时到过的地方。他突然觉得应该把绳子砍断。被拖得太远是没有好处的。 他放开抓着船帮的手去找刀。但是当他把有着鹿角把手的石刀从鞘中拔出时,想要作最后一次挣扎的鲟正竭力想把身子从可怕的叉尖中挣出来。它用的力太大了,每挣一次,船头都会往水里沉一次。如果翻了,船还会水上漂,但如果里面浸满了水,不久就会沉底的。船还在一沉一浮,东倒西歪的,而乔达拉则在拼命地想把绳子割断。他没有看到一个被水浸涨的圆木正顺着急流向他冲来,圆木撞到了船上,乔达拉手中的刀掉了下去。 他很快恢復了镇静,竭力想拉住绳子,好给小船一个缓冲力,不让它由于冲力而突然下沉。拼尽最后一点气力,鲟向河边挣去,最终它将身体从鱼叉中挣了出来。但是太迟了,半边躯体已被撕裂,它真的是魂飞魄散了。那个巨大的水上生物向河底扎下去,然后又升了起来,肚子朝天地漂在河面上,时而抽动一下,以示它曾经经歷过的艰苦卓绝的斗争。 长而蜿蜒的河流在鲟牺牲的地方转了个小弯,形成了一个旅涡,而鲟最后的冲刺又在岸边激起了一股回流。后面拖着长长的绳子,小船就在游涡和回流中撞击着圆木和鲟上下起伏,颠簸着。 在这个当口,乔达拉意识到他幸亏没有把绳子割断,没有了桨,在向下游行驶时,他就无法对船进行控制。河岸离得很近,窄窄的满布砾石的河滩向后飞去,在拐弯处,是一个很陡的河岸,岸上密密麻麻长了许多树,裸露的树根在空中拼命地往上拔着高度。或许他可以在那儿找到替代桨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跳入冰冷的河水中,然而,他只是沿着船边滑到了河里。 河水比他估计得要深,他潜到了水里。由于受到了干扰,小船向水流移去,那条鲟也向岸边靠近。乔达拉跟在船的后边往前游着,想要把绳子抓住,但是船太轻了,它几乎在水面上停不住,早就在乔达拉够得着之前熘开了。 冰凉的河水把他都冻木了。他向岸边游去,鲟撞到了岸上。乔达拉向鲟游过去,抓着它张开的嘴,拖在自己的身后。现在不能再把鱼丢了。他把鱼向岸边拽去,可它太重了。他希望鱼能停住不动。 他爬上了岸,既然没有了船,现在也不需要桨了,他想,或许我能找到些木头生起堆火来。他现在又湿又冷。 他伸手去拿刀,但发现刀鞘是空的。他忘记刀已经丢了,他只有一把刀,没有别的刀了。他通常在腰上的袋子里多放一把刀,但那是他穿泽兰达尼服装时才有的。他一开始穿拉穆多服装时就不带那个袋子了。或许他可以找一些钻火的东西来生火,但是没有刀,就不能砍木头,他对自己说,也不能削火种。他打了个寒颤,至少我可以捡一些木头。 他向四周看了看,听到灌木丛中有急促的奔跑声,地面上盖满了潮湿的朽木、树叶和苔藓,连一个干木棍都没有。可以找些小的干木头,他想。一边想在绿枝杈下面找一些针叶树的枯枝。但是,这可不是他家附近的针叶林。这个地区的气候不很严酷,受北边冰川的影响也不大。这里很凉,也可能很冷,但湿度很大。这里都是温带森林,而非北方的针叶林。生长的树木也是那种可以用来造船的硬木。 在他身边是一些橡树,山毛榉,鹅耳枥和柳树。粗一点的树长着深褐色的大干,细一点的则长着光滑的灰白色树皮。只是没有干爽的“小木头。”现在正是春天,连枝条都嫩得能掐出水来。他知道砍这些硬木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有一把飞快的石斧,那也不是容易做的事。他又发起抖来,牙齿咯咯直响。他搓了搓手,拍了拍胳膊,又在原地跑了几步——他想使自己暖和起来,他又听到了灌木中的走动声,他以为一定是他把一些动物打扰了。 第314页 他开始意识到了环境的残酷性。索诺兰一定会惦记着他,会来找他的。索诺兰会发现他不在了,他会吗?他们现在的共同之处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当他越来越拉穆多化,而他的兄弟则已成了个沙穆多人了。他甚至不知道那天他兄弟在哪儿,或许在猎羚羊吧。 对了,还有卡洛诺。他不会来找我吗?他看着我驾着船向上游驶去的,乔达拉又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船,那只船!它已经走了。如果他们发现一只空船,他们会以为你已经淹死了呢,他想。如 果认为你已淹死了,那他们干嘛还要找你呢?这个高个子男人又活动了起来,跳、跑,拍打胳膊,但他还是忍不住打颤,并且,他很快就感到累了。寒冷影响了他的思维,但他不能一直蹦个不停。 上气不接下气地,他摔在了地上,缩成一团,想保存点热量,但是他还是冷得牙齿直抖。他又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回更近了,但他并不想查看一下。接着有什么东西走进了他的视野:两只脚——两只赤裸着的,脏兮兮的人脚。 他惊愕地抬起头,几乎呆住了。只有一臂之远,在他前面站着一个孩子,此刻他正用两只褐色的大眼睛盯着他瞧呢。克兰人,乔达拉想,一个小克兰人。 他惊讶地等待着,有点希望那只“小动物”会钻进丛林中去。但他并没有动。他站在那里,经过几秒的互相凝视后,做了个招唿的手势。至少乔达拉认为那是打招唿的意思。尽管有点牵强。那个克兰人又做了次那个手势,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什么?要我跟他走吗?当那个年轻人又做了次手势时,乔达拉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他以为对方会跑开的。但那个孩子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又做了遍那个手势。乔达拉开始跟他走了,刚开始有点慢,但渐渐地加快了脚步,虽然仍在发抖,但心里充满了好奇。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一块林间空地。空地中间生着一小堆几乎无烟的火。一个女人惊讶地抬起头来,当乔达拉向着温暖的火堆走过去时,她受惊般地向后退着。乔达拉万分感激地在火堆前蹲了下来,他意识到那个克兰孩子和女人正挥着手,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他知道他们想和他做些交流,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赶快暖和起来,他希望能有一件衣服或一块毛皮。 他没有注意到女人从他后边消失了,但当他感觉到有块毛皮落在肩上时,他不禁大吃一惊。在她低下头走开之前他看到了一双黑褐色的大眼睛。他感觉到了她很怕他。 虽然是湿的,但乔达拉穿着的柔软羚羊皮衣服仍还有点保暖作用。有了火和毛皮,乔达拉最后暖和过来了,不再发抖了。只有在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天哪!这是克兰人的住地。他一直把手伸在火上取暖,但是当他突然意识到火时,他才把手勐地缩了回来,就像是被烧到了一样。 火!他们也用火?他又犹犹豫豫地把手伸向了火舌,好像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得不用其他感觉去确认似的。接着他注意到了搭在肩上的羊皮。他拉了一下羊皮,又在食指和拇指间搓了一下,狼皮,处理得很好。他得出这样的结论。皮很软,里面尤其软。我怀疑沙拉穆多人是否会弄得更好些。皮子没有被裁剪过,它只是一大整张狼皮。 火的灼热最后使他受不了了,他转过身,背对着火堆。他看到那个孩子在注视着他。他也说不清怎么会认为那是个男孩的。身上裹着皮,长长的头髮被梳成一束,性别不是很明显的。尽管很小心,但他的表情不像那个女人那么害怕。乔达拉记起拉杜尼曾说过克兰女人不会作战。不经反抗,她们就会屈服。为什么人人都想要克兰女人呢 又看了看那个克兰男孩,乔达拉确定他并不年轻,已经是个少年了。矮小的个子很有欺骗性,但他发育得很好的肌肉显示了力量。再仔细地瞧了瞧,他看到了毛茸茸的鬍子。 男孩子嘟哝了一声,那个女人很快走到一个小木堆前,带回了几块木头。乔达拉以前从没有这么近地瞧过一个女克兰人。他把头转向她。她年龄比较大,大概是那个少年的母亲,他想。她看上去不太自在,不想被人盯着看。她低下头退了回去,一直走出空她的尽头,走出乔达拉的视线。她是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的,当他后来意识到时,脖子都几乎扭过来了。他把头转了回来,当他再回头看时,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如果他不知道她在哪,可就根本不会发现她了。 她害怕了。我很奇怪她居然没有逃跑,而是听从了他的吩咐拿了些木头回来。 吩咐她!他是怎样吩咐她的呢?克兰人是不会说话的,他是无法告诉她把木头拿来的。寒冷把我的头都弄晕了,我现在无法清醒地思考问题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乔达拉知道那个少年确实是告诉女人拿点木头来的。他是用某种方式进行交流的。他把注意力又转向少年,这回明显地感到了少年的敌意。他弄不清到底为什么,但他清楚年轻 人不喜欢他观察克兰女人。他特别清楚,如果现在向他走一步的话,他就会遇到大麻烦的。向克兰女人倾注太多的注意是不明智的,他得出结论,尤其是当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的时候——不管这个男人的年龄有多大。 乔达拉没有做出明显的举动,并不再看那个女人时,紧张的气氛缓解了。和一个克兰人面对面地站着,他感到他们正彼此估量着对方,这更使他觉得不安。他感到他正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但是这个男人和他了解的那些男人不一祥。在他以往的旅行中,他遇到的人们都明显地是人类。他们讲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习俗,住在不同的房子里——但他们都是人。 第315页 这一个却不同,但他是动物吗?他很矮,很壮实,但他赤着的双脚和乔达拉的没有什么不同。他的腿有点罗圈,但也是直立着走路,和人是一样的。他的毛比普通人多一些,尤其是胳膊和肩膀上,乔达拉想。但那不是动物那样的长毛。他认识一些多毛的男子。这个克兰人胸部很宽,肌肉很结实,尽管他还小,但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乔达拉见过的成年克兰人也都具有人的体形。面部和头部就有点区别了。但是什么样的区别呢?他的眉毛较重,前额不够高,有点向后倾,可脑袋却很大。脖子很短,没有下巴,下颌往前突,鼻樑很高。那是一张人的脸,和我所认识的任何人不一样,但的确是人的脸。他们还使用火。 但他们不会说话,而人都会说话。我奇怪……他们也交流吗?天哪!他都和我交流过了。他怎么知道我需要火的?克兰人为什么要帮一个人呢?乔达拉迷惑了,但那小克兰人确实救过他的命。 那小克兰人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他突然又做出了叫乔达拉跟着他走到火堆旁的那种手势,然后走出空地,回到了来时的那条路上,他似乎知道这个人会跟着他走,而乔达拉确实跟着他走了。离开火堆时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所以乔达拉很高兴肩上还有狼皮可以披着。走近河边时,那个克兰人跑了起来,一边挥着手臂一边发出很尖的声音。一个小动物被吓跑了,但是鲟被吃掉了一部分。很明显,尽管个子很大,但现己无自卫能力的鲟是只得听任宰割了。 那个克兰人对于吃掉鲟的动物的愤怒使乔达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条鱼会是克兰人给他帮助的原因吗?他是想要鱼吗 克兰人把手伸进裹在身上的皮里,拿出一个很尖利的燧石,在鲟上划了一下,好像要割下来一部分似的。接着他又做着手势,表示一部分鱼给自己,另一部分留给高个子,然后就静静地等待着。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毫无疑问,那个克兰人是想要鱼,可是接着乔达拉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一大堆问题来。 克兰人是从哪儿搞到工具的呢?他想仔细瞧一下,但他知道那个工具决不会有他做的那么精制,它是一块很厚的石块制成的,而不是一个薄边,但它也可以充当利器了。它是人造的,上面有一些很明显的图案。除了工具外,还有好多问题困扰着他。小克兰人不会讲话,但无疑他可以进行交流,乔达拉想知道他是否能简捷地表达他的想法。 克兰人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乔达拉点丁点头,但他不知道这个姿势能否被理解。克兰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丝毫的犹豫,克兰人立即投入了割鱼的工作。 泽兰达尼人在一边看着,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足以推翻成见的怪念头。到底什么才算动物?动物会对着鱼体乱啃乱咬的。聪明的动物会觉得人有危险,会等着人离开或死掉。动物不会明白人会怕冷,会需要火,也不会生火,不会把人带到火堆旁的,也不会要求分享一份食物。这些都是人的行为,或者说是属于人性的东西。 他的全部信仰——那些自从他出生就被灌输,现已深入骨髓的信仰开始动摇了。克兰人是动物,人人都这么说。不是很明显吗?他们不会说话。就这些吗?这就是差别吗 乔达拉不在乎他是否拥有整条鱼,但他很好奇。克兰人会拿多少?无论如何得把鱼割开,不然太沉了,搬不动的。四个人想把鱼抬起来都很困难。 突然克兰人不动了。他的心跳加快了。他听到什么了吗 乔达拉!乔达拉 克兰人惊讶地看着,乔达拉拨开岸上的树,往河上望去。 这儿哪!我在这儿哪!索诺兰!"他兄弟找他来了。他看到河中间的船上有好多人,便又喊了起来。他们也看到了他,挥舞着手臂,向他划来。 一阵咕哝声把他的注意力引回到克兰人,他看到河滩上的鱼从头到尾已被一分为二,那个克兰人正把他那半条大鱼挪到铺在旁边的一块兽皮上。在高个子男人的注视下,他把兽皮的几个边聚拢在一起,然后把重物扛到了背上。接着便消失在树林中。 等一下!"乔达拉叫道,一边向他追去。他在那片空地处追上了那个克兰人。当他靠近时,那个女人,身上背着个大篮子,钻进了阴影中。地上丝毫没有留下有人来过的证据,连火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他不是曾经感受过火的温暖的话,他都会怀疑他是否在那儿呆过。 他从肩上把狼皮拿下来递过去。那个克兰人嘟哝了些什么,女克兰人便把狼皮接了过去,然后,两个人静静地向树林中走去,不见了。 往河边走的时候,潮湿的衣服又使乔达拉冷得受不了。他到达河边时,船正在靠岸。他的兄弟从船里爬了出来。乔达拉朝他笑着。接着,他们投入彼此的怀抱,热烈地拥抱起来。 索诺兰!真高兴能再见到你!我怕你们发现空船后会放弃寻找我的努力呢 大哥,我们一起过了多少条河了?我不知道你会游泳吗?我们一发现那只船,就知道你在上游,并且离我们不远。 谁把那半条鱼拿走了?"多兰多问。 我给人了。 给人了?你给谁了?"马肯诺问。 你能给谁呢?"卡洛利亚追问。 给一个克兰人了。 克兰人?!“许多声音同时问道,”你为什么把一半鱼给克兰人呢?"多兰多问。 第316页 他帮了我,他向我要的。 什么样的胡说八道啊?克兰怎么能要东西呢?“多兰多说。他生气了,这使乔达拉很吃惊。这个沙拉穆多人的首领是很少发怒的。”他在哪儿 他现在走了,走到树林里去了。我全身湿透,我觉得快要冻死了。后来那个小克兰出现了,他把我领到一堆火前… 火?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用火的?"索诺兰问。 我见过克兰用火。"巴洛诺说。 我以前也在河这一边见过他们,……离得远。“卡洛利亚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回来了,有几个人?"多兰多问。 一个小一点的,还有一个年龄大些的女人,大概是他妈。"乔达拉回答说。 如果有女人跟着,那还会有人的,“那个魁梧的沙拉穆多首领往树林里瞥了一眼,”或许我们应该组一个猎克兰队,把他们连根铲,,除。 多兰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恶意,这惹得乔达拉朝他看了二次。他以前也从这个首领的言谈中知道他对克兰的厌恶情绪,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恶毒。 当沙拉穆多人的首领是需要才能和说服力的。多兰多被公认为首领,不仅是因为他样样都比别人强,也是因为他的能力,他的那种把众人聚拢在自己身边以及处理各种问题的能力。他从不发布命令,他连骗带哄的,有时也作出让步,总的说来,他能提供平息众人磨擦的润滑油。他具有政治家的精明,做起事来也颇有效率,他的决定常常被大家接受,但他并不要求众人服从他。争论总显得吵吵嚷嚷的。 当他觉得他在某些方面是正确的时,他有足够的自信把他的判断加以推广。如果有必要,他也会遵从某一特殊方面比他更强,经验更丰富的人。他从无意干涉个人间的纠纷,除非是局面变得无法收拾?并且有人来请他。尽管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如果残忍、愚蠢或疏忽给部落或无自卫能力的人带来危险和伤害时,他就会变得怒不可遏。至于克兰人,他恨他们。对于他,他们不只是动物,他们是应该被斩草除根的危险而邪恶的动物。 我被冻僵了,“乔达拉反驳说,”而那个小克兰人帮了我。他把我带到火堆旁,他们还给了我一块狼皮。对于我来说,他完全可以把整条鱼都拿走,但他只拿了一半。我不参加猎克兰队。 他们一般不会引起太大麻烦的。“巴洛诺说。”但如果他们就在周围,我很高兴能知道这一点。他们是很精明的。让一群人出其不意地把你俘获可不是好主意 他们是兇恶的畜生……“多兰多说。巴洛诺没有理会多兰多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你很幸运,只遇到了一个女的和一个孩子。他们的女人是不会打仗的。 索诺兰不想让这样的谈话继续下去了,“我们怎么把这么大的傢伙弄回我哥哥家去?”他想起大鱼给乔达拉带来的旅行,脸上绽开了笑容,“和鱼进行了那么一场搏斗之后,我很吃惊你居然把一半让给人家了。”笑声也感染了其余的人,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是不是说他只是半个拉穆多人呢?"马肯诺问。 等我们带他去打猎时,他大概会打到半只羚羊的,“索诺兰说道,”则另一半就成为沙穆多人了。 塞伦尼奥想要哪一半?"巴洛诺眨了眨眼。 他的一半就比多数人要多了。"卡洛利亚嘲笑道,很明显,她指的不是他的身高。在部落里,他打猎的技术也是众所周知的。乔达拉脸红了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哄堂大笑却把刚才紧张的气氛完全缓解下来了。把大家从对他的担心和多兰多对克兰的反应中解脱了出来。 他们拿来一只由耐水的植物纤维编成的网,把它铺在血淋淋的鲟旁边,然后一齐用力,把鱼身推到网上,又推进水里,最后把网繫到了船头上。 大家都在对付那条鱼时,卡洛利亚转过身来静静地对乔达拉说,"罗莎里奥的儿子是被克兰杀的。他只是个年轻人,还未完全成人,可很有意思,胆子也大。他是多兰多的骄傲。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兰多把全部落的人都发动起来去杀他们。几个克兰人被杀后,他们就消声匿迹了。他原来对他们不大在意,但自从那时起 乔达拉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 那个克兰人怎么把那半条鱼弄走的?“上船时,索诺兰问道。”他把它扛到了背上。"乔达拉说。 他?他扛着它走 一个人,他甚至还没有成年呢。 索诺兰去找他哥哥,走进塞伦尼奥和达沃共住的木房子。房子是由木板钉成的,支撑在一根柱子上。它很像是由木头制成的帐篷,前面的三角形墙比后面的高而宽,整个看起来是个不规则的四边形,木板跟船板一样,是把较薄的一边搭在另一块上较厚的一边上,然后缝起来的。 这些木制结构很结实,很暖和,也很严密,只有在旧房子里才可以通过木头干裂后的缝隙看见阳光。房子上面压着一些石块,那是用来防止恶劣天气造成的危害。住房不必像船似的进行保养和堵漏。照明主要是靠里面的石炉,或者在房子前面开一个窗口。 年轻人往里瞧了瞧,想知道他哥哥是不是还在睡觉。 进来吧,"乔达拉抽着鼻子说。他正坐在铺着兽皮的睡台上,身旁围着一堆兽皮,手里拿着的杯子里仍在冒着热气。 第317页 感冒怎么样了?"坐到床边后,索诺兰问。 很严重,但现在好多了。 大家都忘了你仍穿着湿衣服,回来时河上的风真够大的。 我很高兴你们找到了我。 嗯,我真的很高兴你现在好点了,“索诺兰似乎有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他烦躁地站了起来,向窗口走去,然后又走了回来,”我让你烦了吧 乔达拉摇了摇头,等待着,有什么事在烦扰着他弟弟,他正等着他说出来。他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乔达拉……“索诺兰终于开了口,接着顿了顿,”你到现在已和塞伦尼奥及她的儿子住了很久了。"有一阵,乔达拉以为他指的是他们之间那非正式的关系,但他错了。当家的男主人感觉怎样 你也是成了亲的男人,你也是家里的主人。 我知道,但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有所不同了呢?杰塔米一直拼命想要个孩子,而现在……她又丢了一个,乔达拉。 我很遗憾…… 我不在乎她是否有孩子。我只是不想失去她。“索诺兰喊道,他的声音嘶哑了。”我希望她不要再试了。 我不认为她能自行选择。大地母亲会…… 那么大地母亲为什么不让她有一个啊!"索诺兰喊了起来,他擦着塞伦尼奥跑了出去。 他告诉你关于杰塔米……“塞伦尼奥问。乔达拉点点头。”她已怀孕好久了,失去这一个她很伤心。我很高兴她与索诺兰一起是如此地幸福。她真该享有这份幸福。她不会有问题吧 这可不是头一次有女人流产了,乔达拉。不要为她担心,她会好的。我想你已找到了茶。这是胡椒薄荷,琉璃苣和熏衣草混合成的。沙穆德说过这对你的感冒是有益的。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还不错,"他说。他笑了起来,竭力显得健康快乐。 那么我想得去看看杰塔米了。 在她走后,乔达拉把杯子放到一边,再次躺了下来。他的鼻子堵得死死的,而他的头也疼得很。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塞伦尼奥的话惊扰了他。他不想再去想这该死的感冒了,他的肚子也疼得要命。这大概也是因为感冒,他想。 春天过去了,大地上的果实也随着夏天的到来而成熟了。艾拉採集回这些日渐成熟的果实。她本不必这样做:她已经有了足够的食物,而且上一年还有些剩余。但闲暇无聊,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 虽然她加工处理了几乎所有她们所猎动物的皮子,有些做成了毛皮,有些去毛之后,制成了皮革。但这些冬猎的收尾工作,并没能使她觉得忙。她曾不间断地编篮子、蓆子或做些带花纹的碗具。她已经有了很多工具和洞内用品,这些东西足以供一整个部族使用的。她一直盼望着夏天收集食物。 她也盼望着夏猎的到来,她发现自己跟贝贝一起打猎的方法也很有效,这头雄狮日益精湛的猎技弥补了她没有马的缺憾。如果愿意,她可以不去狩猎。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尚有剩余的肉干,而且要是贝贝独自出猎顺利的话——而情形往往都是这样——她毫不犹豫地与它分享猎物。这位妇人与狮子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她是母亲,因而也是主宰,她又是狮子的狩猎伙伴,因而也是平等的;它是她的全部所爱。 通过观看那些野狮,艾拉敏锐地觉察到它们的一些狩猎习惯,而这些又都在贝贝的身上得到了证实。穴狮在温暖的季节里昼伏夜出,而在冬天则是白天活动的。虽说毛在春季里已脱了不少,但贝贝依然长着一层厚厚的毛,使它太热,而无法在炎热的夏天去狩猎。贝贝只想去睡觉,它尤其喜欢睡在凉爽的洞穴幽深处。冬天里,北风唿啸,冰川开始南下,夜间气温低得简直可以冻死人。虽然穴狮在冬季里都已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它们却宁愿蜷缩在无风的洞里。它们这些食肉动物善于适应环境,皮毛的厚薄和颜色都随着气候而变。只要有足够的猎物,它们的狩猎习惯可以随条件而变。 威尼离开后的第二天早上,当她醒来发现贝贝叼着一只幼鹿睡在自己身旁时,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定得走,对这点已确定无疑,但不能在这个夏天。这头幼狮还需要她。它太小了,还不能把它单独留下来。没有一头母狮会要它的。而那些单个的雄狮则会杀了它。在它长大到足以寻找配偶,并开始有自己的狮群之前,它就如同她一样需要这座洞的保护。 伊扎曾叫她寻找自己的同族人,并找个配偶。有一天,她会接着寻找的。使她感到快慰的是,她暂时不会因为与不知如何相处的人类在一起而放弃自己的自由。不过她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这一点她却不想承认。她不愿在确信威尼不会再回来之前就离开这儿,她非常怀念那匹马。威尼打一开始就同她在一起,艾拉爱它。 起来,你这个懒虫,“艾拉说道,”我们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打点什么回来。昨晚儿你就没出去。"她捅了那狮子一下,然后就离开了洞,并示意它跟后。它抬起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露出了锋利的牙齿,接着爬起来,极不情愿地跟在她身后。和她一样,贝贝并不饿,它宁愿去睡觉。 前天她去採集药用植物。她喜欢这项工作,这使她产生了许多美好的联想。年幼时住在部落中,同伊扎一起採集药物,使她有机会避开那些总想挑剔她的眼睛。这样她就有了自己的空间,按照自己的天性生活。后来,她採集药用植物是想获得医药妇女的技能,而现在这方面的知识,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第318页 她觉得,药物的属性同每一种植物的外形有着紧密的联繫。她可以根据植物的外形区别不同的用法。在那温暖漆黑的洞里,倒挂着一束束龙首草,它那高高细细长在陀螺状茎上的齿状叶子和小黄花,能够治疗内伤。 款冬,正如其名,叶子在网状的快要干枯的茎上延伸出去,它可以减轻哮喘病的痛苦。哮喘病患者闻到款冬叶子燃烧时产生的烟,哮喘就会减轻。同其它一些东西泡在茶里,又可以治咳嗽。它用来调味,更是爽人口鼻。也看见毛绒绒的紫草叶暴露在阳光下,被烘干时,就会想起接骨和伤愈。色彩鲜艷的金盏花可以使开裂的伤口、溃盪癒合,使皮肤病痛消失、甘菊有助于消化,同时又是柔和的伤口清洗剂。野玫瑰的花瓣飘在阳光下的一碗水中,就是上好止血护肤液。 她採集这些药草,只是想用新的来替代那些没有用过的过时药草。虽说这么多的药物对她自己并没什么用处,但她喜欢这样做,这使她的技能日益精湛。但当各种药草到处都是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理由採集更多的了——已经没有地方放置了。这时她便无事可做,显得烦闷不堪。 她漫步走向河摊,转过那处突出的山崖,沿着溪流旁边的树丛走去。那头巨大的穴狮拖着脚步跟在后面。它一边走,一边发出那种“嗯格”、“嗯格”的咕哝声。艾拉知道,这是它通常的语言,其他狮子也发类似的声音,但每一头都略有不同。她打老远就可以听出贝贝的声音,就像她能够分辨出它的吼声一样,叫声首先从胸中发出,起初是一些咕噜声,然后便到达最高点,犹如霹雳一样。如果她离得太近,就会耳鸣不止。 她来到一块巨石旁,停了下来。她通常都在那儿休息。她其实不是对打猎感兴趣,,而是实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贝贝拱了拱她,以引起她的注意。她挠挠它的耳朵,又把手伸进它的鬃毛里。它的毛色比冬天时显得深了,虽然仍是淡淡的黄褐色,但鬃毛已是赤褐色了,这是一种铁锈般的深棕褐色,像红蒲石的颜色。它抬起头来,这样她就可以够着它的下巴了。它发出低低的满足的嘟哝声。她伸手去够另一边,这时再看它时,又有了新的发现。它的背嵴正好与她的肩一般高。它差不多有威尼那么高了,不过显得更加庞大,她还一直未曾意识到它居然已长到这么大了。 穴狮出没在那块被冰川覆盖的寒冷平原地区。这样的环境对它们的狩猎方式来说是再理想不过了。这块草地拥有大量食物以及多种猎物。许多动物都体格高大,——有穴狮一半大的野牛、身长十一英尺的巨鹿,以及长毛勐犸。这种条件,至少会使其中的一种食肉动物发育到足以把这些身形高大的动物作为捕捉对象。而穴狮正是这种动物,而且相当出色。它以后各代的狮子体形只有其一半大,未免相形见绌了。穴狮是迄今为止最大的猫科动物。 贝贝又是这种优良食肉动物最好的样本——体格高大、强壮、光滑的皮毛散发着健康的青春活力。它在这位少妇的抓挠下显得十分温顺,如果它要攻击她的话,她就只能束手待毙。不过她从未想过它会是危险的,它只不过是只长得太大了点的小猫——贝贝对她就是这种印象。 她对它的控制是下意识的。这一点它也承认,贝贝抬起或转动它的头,以让她知道该抓哪里。它明显地沉浸于她的抓挠带给它的无比兴奋之中,也为此感到高兴。她登上巨石,以便抓挠它的另一侧,她身子斜靠在它的身上,这时她头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她根本未加思索,只是把腿跨了上去,就像过去经常骑威尼那样骑在了贝贝的背上。 这太出乎意料了!但是抱着它脖子的胳膊是熟悉的,而且它的体重对它并算不了什么。有一会儿时间,谁也没动。艾拉突然挥了挥胳膊,并喊了声"走 她感觉到贝贝背上的肌肉绷紧了,便抓住了它的鬃毛。这时贝贝跳跃起来了,它以它同类强健的脚步,驮着这位少妇驰下了山谷。风拂在她的脸上,她眯起了眼睛。未曾扎入辫子的髮丝在脑后飘逸。 她并没有控制贝贝,她对贝贝不像对威尼那样——她只是兴之所至,随着它往哪儿走。她觉得在她的记忆中,从来也没有这样高兴过。 同在进攻中一样,贝贝的爆发速度是很短暂的。它速度慢了下来,转了个大圈,慢慢跑回洞去,背上驮着少妇,爬上了陡峭的小径,在洞中少妇的位置上停了下来。她熘下来,抱了抱它,她知道没有其他途径来表达她难以名状的情感。她松开后,它甩着尾巴,向洞的深处走去。它找到自己最喜爱的地方,四肢平伸,躺了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微笑地看着它。你让我骑了你,现在你的一天已经结束了,是吗?贝贝,从此以后,只要想睡,你就去睡个够吧。 随着夏天濒临结束,贝贝狩猎外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第一次,它离开了一天多,艾拉真是急坏了,她晚上无法入睡。第二天早上它终于出现了,显得同她一样地疲惫不堪。它没有带回猎物来,当她拿储存的肉干给它吃时,它就一头扎进了肉里。而通常,它则撕成小条,摆弄着玩。虽然自己很累,但她依然拿了弹石带出去,打回了两只野兔。它从睡梦中醒来,跑到洞口去接她,把一只兔子叼到洞里去。她把另一只也拿到后面去,然后走到了自己睡的地方。 第319页 有一次,它离开了三天,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担心了——但当日子一天天过去时,她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了。它回来时带着满身的伤痕,她知道它是跟其他狮子发生了冲突,她怀疑它是否已成熟到想寻找异性了。不像马,狮子没有特别的交配季节,它们在一年中的任何时候都可能发惰。 随着秋天的推进,这头青年狮子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且益发频繁,它偶而回来。只是为了睡觉,她肯定它也在其他地方睡觉,但不觉得像在她那儿那样安全。她从来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从哪个方向来,它只是会出现;或者从河滩那边的小道上走来,或者更突然的,勐地从她的洞上边的平原上一下跳到前面的山岩上。 她看到它时总是很高兴。它问候她的方式也总是很亲热——有时还有点亲热得过了火。它跳起来,前爪搭上她的双肩,将她扑倒在地。要是它由于见到她而过于兴奋的话,她就立即做出“停”的手势。 通常,它都会呆上几天,有时他们会一块去打猎。它也会不时地带回一个猎物,然后,就又闲不住了。她确信贝贝是在为它自己猎食,并且保护自己的猎物,以免被鬣狗、狼群或食腐肉的鸟给偷去。她觉察到它一旦开始踱步,那就意味着它很快就要离开了。狮子走了,洞中就显得空荡荡的。她开始有点惧怕冬天的到来,她怕这将是一个寂寞的冬天。 今年的秋天有些不大寻常——天气又热又干。叶子变黄了,又变成了褐色,霜后树叶的五颜六色的景色却没有出现。干枯了的黄褐色树叶一簇簇的挂在树上,在风中瑟瑟发抖。平常时节,树叶早就落光了。现在这种反常的天气实在令人不安——秋天本该是温润而凉爽的,而现在总是大风唿啸,暴雨阵阵。艾拉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恐惧,夏天似乎要推迟季节的转换而直到冬天来临一样。 每天早上,她都走出去,希望能看到某种突然的变化。但几乎总是失望地看见一轮红日升起在万里晴空中,傍晚她呆在外面的山 岩上,看着太阳落入地平线,没有展现在饱含水分的云层上那壮观的色彩,代之而来的,只是尘土在太阳的余晖里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接下来就是满天星光。黑暗中的星星使天空显得支离破碎。 她已经呆在山谷附近好些天了。当温暖而晴朗的又一天来临时,她觉得自己有些愚蠢,竟然不出去享受这种美好的天气,而让它白白熘走;冬天很快就会来临,到那时,她将被堵在洞里哪儿也去不了。 太糟糕了,贝贝不在这儿,她想,这样的天气,打猎是再好不过了,或许我可以自己去。她拿起一根梭镖。不,没有了贝贝和威尼,我必须採取一种新的狩猎方式。我只需带着弹石带了,是否该带件皮衣呢?天太热了,穿着皮衣也只会流汗。本来我可以拎着皮衣的,或是带个採集的篮子。但是我什么也不需要,我什么都有。我所需要的只是进行一次远距离散步。去散步就不必扛着篮子,我也 不必拿着皮衣。只是走路就会让我够暖和的。 艾拉开始沿着陡峭的小迳往下走,心中异常轻松。她没有什么东西要拿,也没有动物要她照顾。她有的,只是一座洞,洞里什么也不缺。除自己外,没有什么可让她担忧,但她却希望有些事让她挂念,整日里无所事事,让她心里好烦,这使人不习惯的自由,真是难以忍受 她走过草地,爬上一座小山坡,到了东边的平原。然后就加快了脚步。她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只是信马由缰地到处走。秋季的干旱在平原尤其明显,草都枯萎焦干了,她手里攥住一片草叶一捏,就成了粉末,风颳过来,粉末从手中被吹掉了。 脚下的土地板结得坚硬异常,张着条条裂纹,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以免被土丘拌倒或是让洞、小渠等崴了脚脖子。她还从未见过大地如此干燥,空气似乎要从她的唿吸中汲取水分。她身边只带了一个小水袋,本想在自己知道的几条小溪或山泉里灌满,可是好多都干涸了。早上刚过去一半,她的水袋就已有一半多空了。 她来到一条自以为肯定有水的小溪旁,看见的只是泥洼,这时她决定要回去了,为了灌满水袋,她又沿着河床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全是泥浆的水坑旁——一个深水眼就成了这样。她弯腰下去,想尝尝这水能不能喝,这时,她注意到了一些刚留下的马蹄印。很明显,一队马群不久前经过这儿,而其中的一个蹄印让她更靠前看了看,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追捕者。虽然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是为什么,她看得出威尼的蹄印在轮廓和压力上有些特别。她太熟悉威尼的蹄印了,一看就知道,威尼来过这儿,而且是不久之前,她肯定它还在附近。艾拉的心跳加速了。 要跟踪,并非难事。马群离开泥滩时,蹄子滑进裂纹碰掉一边泥土,新落的尘土、压倒的草,这一切都标示着马群的去向。艾拉心情无比激动地寻着马踪,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因为期望而凝固了。已这么长时间了,威尼还记得她吗?能知道它还活着就已足够了。 马群比她料想的要走得远,大概受到了惊吓,于是驰过了平原。她听到一阵骚动和狼嗥声,接着便看到正在争食的狼群,她本应该退回去了,但她还不得不走得更近一些,以确定落入狼口的不是威尼,看见了深褐色的毛色,她才松了一口气。这与那匹种马一样,毛色不同寻常,使她确信,这匹马也是从那同一个马群掉队的。 第320页 她一边跟踪,一边想着这些生活在野外的马群。它们是多么容易受到攻击啊。威尼虽年轻又强健,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呢?她想把这匹年轻的母马领回去。 临近中午时,她终于发现了马群。他们受到刚才的攻击,仍是心有余悸。艾拉在上风处,它们一闻到她的气息,立即就开始移动了。她只好绕了个大弯来到下风向。她走近了些,能看清每匹马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威尼。她的心勐烈地跳动起来。几次忍住欲作泉涌的泪水。 它看起来还算健康,艾拉想。胖了,不,它不是胖,我看它是怀孕了。哦,威尼,太好了!艾拉高兴得简直无法自制,接着她又受不了了。她想知道它是否依然记得她,她打了一声口哨。 威尼的头立即抬了起来,向艾拉这边张望,艾拉又吹了声口哨,马开始向她走了过来。艾拉无法再等了,她跑上前去,迎接这匹草色的马。突然,一匹米色的母马从她们中间跑过,咬着威尼的跗关节,把它赶开了。然后头马就将其它的马圈到一起,统统赶走,离开了这个不熟悉而又可能有危险的女人。 艾拉的心都碎了。她不能再跟着马群走了,她已经走得比预想的要远得多了。马群又走得比她快得多。因此,要是她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的话,她就得赶快点了。她又一次打了声口哨,响亮的,拉得长长的口哨。但她也知道,已为时太晚。她转过身,心都碎了。她拉起皮披肩裹住肩膀,低头钻进嗖嗖的冷风里。 她是如此沮丧,除了她的悲伤与失望之外,什么也没有留意。突然一声狼嗥让她勐醒过来,她误入了狼群,它们的嘴拱入血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那匹深褐色的马。 一边往回退,她一边想,我最好还是看看该往哪边走。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是那样没有耐心的话,那母马可能不会把马群赶开,她绕过去,再看了一眼那匹落群的马,深褐色是马的毛色中的较深的,它看上去同威尼马群的种马一个颜色。她更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毛色、还有那形态!她心中一颤!这是那匹栗色的种马!正值壮年的马怎么会落入狼口呢 它弯曲得有些不正常的左前腿说明了一切。即使是多么好的马,都有可能在这崎岖的地面上把腿弄折,这干燥的土地上一个深深的裂口使这群狼尝到了一匹正值壮年的种马肉,艾拉摇了摇头。太糟了,她想。它本可以好好地活很多年呢,当她转身离开狼群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早上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却阴云密布,一直阻止冬天到来的反气旋已经让步了,处于观望状态的冷风开始逼进,干草在风中东倒西歪,一节节的干草屑满天飞舞,气温在急剧下降,她可以感觉到大雪就要来临,而自己还离家很远。她环顾四周,认准方向,开始跑了起来,看来,这将是一场竞赛,看她能否在暴风雪之前赶回去。 她是输定了。她离开山谷,已走了多半天的路,而冬天又被推迟得如此之久,等她到了那条干溪旁,大片湿漉漉的雪花开始飘了。风又吹起来时,雪片变成了刺骨的冰针,继而又下起更干燥的雪粒。雪开始在坚实的湿雪上堆积起来。 狂风夹着雪花,将她颳得东倒西歪。 她知道,自己的唯一希望就是不停地走,但却无法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界标的影子模模煳煳。她停了下来,试图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并努力压制着心中不断升起的恐慌。她多么愚蠢,竟然没带皮衣就出发了。她本可以在篮子里带着帐篷的,那样,她至少有个地方可以避一避,耳朵快冻僵了,双脚麻木,牙齿冻得打颤,她冷得要命,只听得耳边狂风唿啸。 她侧耳细听,那不是风声,又来了一声。她双手撮成杯状,置于嘴边,用尽全身力气,打了声口哨,然后又仔细听着。尖利的马嘶声越来越近。她又打了声口哨,当那匹草黄马幽灵般地出现在风雪中时,艾拉脸上挂着结成冰的泪水跑了上去。 威尼!哦,威尼"她一遍遍地唿唤着马的名字,双手环抱着威尼那坚实有力的脖子,脸深深地埋在马长长的冬毛里。然后,她爬上马背,低头靠近马的脖子,以尽量摄取点热量。 马按着自己的直觉,向山洞跑去。她本来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种马意外的死,让马群全乱了套。头马尽量把它们拢在一起,因为它知道最终会再找到一匹种马的。本来,它也会留住这草黄马的——要不是因为那熟悉的口哨声,以及有关那女人和安定生活的回忆的话。对不在一个马群中长大的马,头马的影响要相对小一些。大风雪来临时,威尼又想起了那座可以避开刺骨寒风和迷眼大雪的洞穴和一个女人的爱抚。 终于回到了洞中。艾拉实在冻得厉害,她全身抖得几乎都生不起火来,火生好之后,她并未呆在火边,而是抱起睡皮,来到威尼身边,蜷缩在温暖的马身旁。 但她却无法享受久别重逢的喜悦。第二天一起身,就觉得发烧得厉害,而且咳嗽不止。只要她还能爬起来去煮茶,她就喝些热的药茶。威尼虽然救了她的命,却对她的肺炎无能为力。 她身子很虚,几乎总是昏迷不醒。但贝贝回到洞里引起一阵骚动时,她醒了过来。它从洞顶的平原上跳下来,进来时却被威尼明显的挑战神气吓住了。由于恐惧而发出的防御性尖叫声把艾拉从沉睡中惊起。她看到马儿气势汹汹地双耳倒竖,然而害怕而又紧张,似乎就要一跃而起。穴狮露出牙齿,喉咙里发着低沉的吼声,作欲扑之势,她从床上蹦下来,冲到了他们中间。 第321页 别这样,贝贝,你会吓坏威尼的!它回来了,你应当高兴才对。“艾拉又转向马道:”威尼,它就是贝贝呀!你不必怕它的,你俩都快别给我闹了。"她训斥道。她相信不会再有危险了。他们两个曾在洞中一起长大,都在这儿住过。 这洞里的气味,对这两头动物来说都是熟悉的,尤其是女人的气味。贝贝跑上去和艾拉亲热,在她的身上蹭,威尼也来到跟前,用嘴拱她,以引起她的注意。威尼突然一声嘶鸣,这回可不是出于恐惧或愤怒,而是对她曾照看过的小狮子常用的声音,穴狮也认出了它的保姆。 我不是告诉过你,它就是贝贝嘛!"她对马说道,接着又咳嗽不止。 艾拉拨亮灯,拿起水袋,发现里边已经空了。她用睡皮把自己包起来,走到外边舀起一碗雪来,她尽力压制着胸中抽搐引起的喉咙上撕裂般的痛苦,一边等待水开。最后,由于用土木香和野樱桃熬的汁的作用,咳嗽渐渐平復了。她回到床上躺下来,贝贝已在远远的角落里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威尼也在墙边它的地方休息了。终于,本身的生命力和坚韧不拔的毅力使艾拉战胜了疾病。不过,完全康復还得花很长时间。动物都回到了她这个特殊家庭,她真是高兴极了,虽然它们都已今非昔比。威尼还怀着沉沉的身孕,还曾生存于一群了解食肉动物危险的马群中。它同曾一起玩耍过的狮子在一起时,也显得拘谨多了。贝贝也已经不再是一只可爱的小狮子了。风雪之后不久,它很快就离开了洞。随着冬天的到来,它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过度劳累常使她一阵阵地咳嗽,直到过了仲冬,情形才有所好转,艾拉精心地照料自己。她也对威尼关怀备至,餵它吃自己採摘的谷物,自己吹掉糠,也吃上一些,偶而骑马出去走走。但有一天,天气晴朗,她醒来时精力充沛,心想锻鍊一下对她们两个都有好处。 她把背篓缚在马背上,带上镖枪和爬犁杆、应急食物、额外的水袋和衣物、篮子、帐篷——所有能想起来的应急物品。她不想再次遇险,那一次的疏忽几乎致命。骑马之前,她先在马背上垫了一块软皮,这是威尼回来之后才有的,她已经好久未曾骑马了,现在再骑,大腿容易生疮,而垫上一块皮子则就不大一样。 咳嗽已经停止,又能到野外去了,艾拉真是高兴。马一到平原,她就让它信马由缰地走去。她舒舒服服地骑在马上,想着冬天即将结束,突然,她感觉到威尼的肌肉勐地一紧,她不由注意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们的方向移动,像是只欲捕取猎物的野兽,威尼现在更脆弱了——她已快临产了,艾拉伸手拿起了镖枪,尽管她还从未想过捕杀一头穴狮。 等那野兽靠近时,她看到了赤褐色的鬃毛和鼻子上那块熟悉的伤疤。她从马上滑下来,冲着那头高大的牲畜跑去。 贝贝,你都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有多担心。 见到她,它似乎也跟她一般兴奋,它亲热地蹭着艾拉,几乎将她撞倒。她双手抱着它的脖颈,用它喜欢的方式在耳朵后及下巴底下抓挠,而它则满足地低声叫着。 接着她便听到不远处另一头狮子低沉的吼声,贝贝停止了叫声,紧张地作出了一种她从未见它作过的姿势。从它肩上望过去,可以看到一头母狮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它听到贝贝的叫声时,就停了下来。 你找到配偶了?我就知道你会的——我知道你终于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狮群的。“艾拉看看四周,是否还有更多母狮。”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一个,恐怕是头落单的。你还得为占有一块领地而战,不过这是个良好的开端。你最终会有一个美好的大家庭的,贝贝。 狮子放松了许多,又向她走过来,用头推她。她挠挠它的头,最后很快地抱了抱它,她注意到威尼异常紧张。贝贝的气味可能是熟悉的,但那头陌生的母狮则不然,艾拉骑上马背,当贝贝想再次走近时,她做出“别过来”的手势。它站了一会,就“嗯格”、“嗯格”地叫着走开了,后面跟着它的配偶。 回去的路上,她想,它现在走了,去跟它的同类生活了。它或许会偶而来一次,却永远也不会像威尼那样回家来。女人弯下腰,喜爱地拍拍母马。我真高兴你能回来,她想道。 看见贝贝和它的母狮在一起,使艾拉想起了自己未来的前程。贝贝现在已有了配偶,威尼,你也有过一个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有一位 乔达拉从那块突出的沙岩下走出来,站在这块白雪覆盖、边缘陡峭的平台上往下看。河对岸高高的山崖把被水沖蚀的山勾画出白色的浑圆的轮廓。已经等在那儿的达沃招手叫他。达沃在他的另一头,站在靠近悬崖的一个树墩上,乔达拉曾选择那儿加工他的打火石,那是一片开阔地,光线好,又避开了正道,所以很少会有人踩上这尖锐的碎片,他朝那个男孩走去。 乔达拉,等一下 索诺兰。“他微笑着说道,等着他弟弟赶上来。他们一起走过坚实的雪地。”我向达沃保证过今天早上让他见识一些特别技艺的。沙米奥怎么样了 她很好,伤寒快好了。她让我们担惊受怕——她又有点咳嗽,弄得杰塔米睡不好觉。我们正商量,赶在明年冬天之前,多弄出些住的地方来。 第322页 乔达拉赞许地看着索诺兰,心里寻思着。有了妻子之后,这个扩大了的家庭会不会给他这个无忧无虑的弟弟过重的压力呢?但是索诺兰周身透着一种平静而满足的神气。突然,他自得地咧嘴笑了。 大哥,我有事告诉你。你有没有注意到杰塔米开始变得稍稍丰满点了呢?我还当她只是气色好了些呢。其实我错了。她是有了 那太好了,我可知道她是多么希望有个孩子啊。 她已知道好长时间了,但是一直不想告诉我,怕我会担心。这回她会怀住的,乔达拉。沙穆德说不要指望任何事情,但只要一切顺利,她会在明年春天生产的,她说她肯定那孩子会具有我的气魄。 她的肯定是对的。你想想,我自由自在的小弟——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男人和她快要生产的妻子 索诺兰笑得更快活了。他的幸福感是如此之明显,乔达拉不由得跟着笑了。他看上去那样高兴,你会以为他已经有了孩子呢,乔达拉想道。 那儿,往左点。"多兰多手指着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座犬牙交错的山顶侧面伸出来的一块岩石轻声说道。 乔达拉看着,但除了眼前这整个景色之外,什么也无法让他集中精力。他们正在树木分界线上,身后是刚刚从中穿过的森林。海拔低处长着橡树,往上些山毛榉就居多了。再往上,就是那些他更熟悉的针叶林——松树、枞树和云杉,他曾从远处望见过更加壮观的山峰,但当他们把森林整个甩在身后时,他的唿吸不禁为这难以预料的壮丽景色而阻塞!虽然他已多次看到过这景象了,但它依然同样地令他激动。 与高山靠得这样近使他惊愕,使他有种一伸手就可以触着的感觉,在可怕的静寂中,它似乎诉说着大地的隆起,诉说着怀孕的大地生出那光秃秃的岩石。没有森林遮拦的大母亲河那原始河床显露在倾斜的地面之上。远方无垠的天空闪烁着神秘的蓝光,平淡无奇的背景衬托着冰川上的冰晶反射的阳光,令人眼花缭乱。 我看见它了!“索诺兰喊道。”再稍向右点,乔达拉。看见了吗?在那块露头上。 高个男人收回视线,就看见了那只立在悬崖顶上娇小而优雅的羚羊。腰窝上还残留着冬天的毛,一块块厚厚的毛,而黄褐色的夏日毛色则与岩石溶为一体。两只小角直直地立在那长得很像山羊的羚羊前额上,只是在尖上稍向后弯曲。 我现在看到它了。"乔达拉说道。 那可能不是个雄的,雄的也长角呢。"多兰多纠正道。 它们确实跟野山羊很像,是吧,索诺兰!只是个头小点,角也是。但从远处… 泽兰达尼人是怎么猎野山羊的,乔达拉?"一位年轻的妇女问道。她的眼中闪烁着好奇、激动和爱慕的光芒。 她只不过比达沃大几岁,并且已经迷恋上了这位金髮的高个男人。她是沙穆多人,当她母亲第二次结婚,嫁给一个拉穆多后,她也就在河上长大了。这种关系破裂后,她又搬回到这里。不像其他沙穆多的青年,她原本不习惯这些山岩,也不喜欢打猎,直到最近,她发现乔达拉贊成女人打猎时才喜欢上了狩猎。使她惊讶的是,她发现这很令人激动。 我对这个了解得不多,萝卡瑞。“乔达拉温柔地笑着答道。他以前曾在年轻的女孩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暗示。虽然他不禁要回应,但不想鼓励她这样做。”在我们南边的山里有野山羊,东边的山里更多,但我们不去山里打猎,那儿太远了。偶而会在夏天大会上集结起一些人来,安排一次捕猎活动。但我只是因为好玩才一道去的,我只是跟着那些知道如何打猎的人。我也在学,萝卡瑞,多兰多才是山间狩猎方面的专家呢。 那羚羊从悬崖跳到一块尖石上,然后在它的新位置上静静地观察着形势。 你怎么能猎到能那样跳的动物的?“萝卡瑞看到羚羊毫不费力稳稳噹噹地站在那儿,简直难以相信。”它们怎么能牢牢地站在那么小的地方 我们猎得一只后,萝卡瑞,看一看那蹄子。“多兰多说道:”只有外部边缘是硬的,中间部分是可以伸展的,就跟我们的手掌一样。这就是他们不滑倒或跌交的原因。软的部分可以抓牢,而硬的部分用来支撑。要猎它们,最重要的是记住,它们总是往下看,它们总是看着走的方向,知道在它们下面都有什么。它们的眼睛在头两侧的后部,所以,它们看得见两边,却看不到身后的上方。这样,你就占便宜了。要是从上方向它们摸过去,你可以从后面抓住它们,如果你足够仔细而且不失去耐心的话,可以靠近得摸着它们。 要是它们在你到那儿之前就走了呢?"她问道。 瞅那儿,看见草原上那块微绿的地方了吗?那块青草可实在是很大的诱惑。那边的只是放哨的,其它的那些——雄的、雌的还有幼崽——都散落在岩石间或草丛里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如果草好,只要它们觉得安全,就不会走得太远。 我们干吗站在这儿说话?走吧!"达沃说道。 他不耐烦萝卡瑞总缠着乔达拉,他已迫不及待地要去打猎了。以前他曾跟猎手一道出去过——乔达拉开始同沙穆多人一块打猎时,就总带着他,虽然只是让他跟着学,观察并学习打猎的方法。这次,他被允许试着自己猎取猎物了。如果成功了,这将是他的第一个猎物,他将受到特别的注意。但他却没有什么压力,他并非必须要在这次打到猎物的,他可以在别的时候再试一试的。在它们完全适应的环境中猎取这样灵敏的动物是最困难不过了,只有摸得足够近的人才会试着做,这就要求细心和敏捷的身手。因为它们一旦受惊,从岩石跳上悬崖,穿行于深谷之中,是没有人能追得上的。 第323页 多兰多开始绕着一块大岩石往上爬去。它那平行的地层在一个角上倾斜了,暴露出的软一些的沉积已被风雨侵蚀掉了,留下来一些阶梯状的凸起可供立足。到羚羊后面和四周去的路虽陡峭,费力,但没什么危险,并不需要真正爬山。 其他的狩猎人都跟在领头的后面。乔达拉等殿后。当几乎所有的人都爬上那块阶梯状的岩石时,突然听到塞伦尼奥叫他。他吃惊地转过身来。塞伦尼奥不是那种喜好打猎的女人,她几乎从不离开住处四周,他根本猜不出她走这么远来干什么,她走近时的脸色却使他倒吸一口凉气。她一直在着急地赶路,说话之前不得不喘了好一会儿气。“真高兴……赶上了你。需要索诺兰……杰塔米……生小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吃力地挤出几个字来。 他双手形成喇叭状撮在嘴前,大声喊道:“索诺兰,索诺兰!”在前面移动的一个身影转过身来。乔达拉向他招手,让他回来。等待时的沉默真让人不舒服,他想问杰塔米是否没事,但又忍住没问。 她什么时候开始生产的?"他最后问道。 昨晚她觉得背部疼痛,但对索诺兰什么也没说。他一直都在盼望着这次猎羚羊的活动,她怕告诉他,他就不去了。她说她不敢确定是否要生产。但我想她是打算在他回来之后,让孩子给他一个惊喜,“塞伦尼奥说道,”她不想在生产时,让他担忧或者紧张地等待。 这是杰塔米的作法,他想道,她不想让他受累。索诺兰是那么爱她,突然乔达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说杰塔米想给索诺兰一个惊喜,那么塞伦尼奥又何必跑到山上来找他呢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 塞伦尼奥看了看地面,闭上了眼睛,回答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孩子生不下来了,她身子太窄,生不出来。沙穆德认为是中风后遗症,他让我来找索诺兰,还有你……为了他。 哦,不!大地母亲!哦,不 不!不!不!她怎么能!为什么?为什么大地母亲赐给她一个孩子,却又将她们都带走呢 索诺兰在他曾与杰塔米同居的洞内疯狂地来回走动,以拳击掌。乔达拉无助地站在一边,除了这个,他无法给予更多的安慰,而其他人根本连这个都无法做到。悲痛欲绝的索诺兰冲着每一个人大声喊叫,让他们走开。 乔达拉,为什么偏偏是她?大地母亲为什么要带走她?她拥有的如此之少,却又忍受了这么多的苦难。有点要求难道过份吗?一个孩子?一个自己的血肉 我不知道,索诺兰,即使泽兰达尼人也无法回答。 为什么会这样?有那么多的痛苦?“索诺兰站在他哥哥面前,求助地望着他。”我回来时,她几乎认不出我了,乔达拉。她在忍受巨痛,从她的眼神我看得出来,她为什么得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地母亲给人以生命而又把它带走。 母亲!母亲!她根本不在乎。杰塔米崇拜她,我崇拜她,可这又管什么用?怎么说她还是带走了杰塔米,我恨大地母亲。"他又开始来回走动起来。 乔达拉,"罗莎里奥在洞口叫道,迟疑着不知道是否该进来。 乔达拉走了出去。"什么事 她……以后,沙穆德剖开她,想把孩子取出来,“她眨眨眼睛,止住泪水。”他以为还能保住孩子——有时真能的。可太晚了。不过,是个男孩,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告诉他。 谢谢你,罗莎里奥。 看得出,她一直痛苦不堪。杰塔米就像是她的女儿。罗莎里奥养育了她,在她中风瘫痪及恢復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又一直照顾她,在她难产的过程中自始至终罗莎里奥都跟她在一起。索诺兰突然推开他们走了也去,背上他的背篓,朝围绕岩石的山道走去。 我想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我会告诉他的。"乔达拉说完,就跑上去追他弟弟。 你去哪儿?"追上后,他问道。 我要走了,我本就不该停的。我还没到行程的终点呢。 现在你不能走。"乔达拉说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索诺兰勐地甩掉他。 为什么不能?什么还能让我呆在这儿?"索诺兰哽咽了。乔达拉又挡住了他。把他身子扳过来,看着那张由于痛苦而变形的脸,几乎认不出来了。痛苦太深了。自己的心里也感到一阵阵的灼痛,他还曾多次因为索诺兰沉浸在对杰塔米的爱中而妒嫉过,想着由于自己性格中的缺陷,使他无法了解这种爱情。这值吗?爱值得如此痛苦吗?如此的凄凉 你难道能让杰塔米和他的儿子在你不在时埋掉吗 她的儿子?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 沙穆德把他取出来了。他以为至少可以保住孩子。不过太晚了。 我不想见置她于死地的什么儿子。 索诺兰,索诺兰,是她要的孩子。她想怀孕,而且她对此又是那么高兴。你能剥夺她这种幸福吗?你难道宁愿让她痛苦地活一生?没有孩子,而且永远也不会有了。她有过爱和幸福,第一次是有了你,第二次是有了孩子。虽然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她告诉我说她做梦也想不到能如此地幸福。她说再也不会有什么比你和知道有了孩子更使她幸福了。她说‘你的孩子,索诺兰具有你的灵魂的孩子,或许大地母亲知道不是选这个,就是另一个,所以就选择给她。 第324页 乔达拉,她都认不出我了……"索诺兰的声音都哑了。 沙穆德最后让她舒服多了,索诺兰,她根本没希望生孩子,但她可没受多大罪。她知道你在那儿。 大地母亲带走了杰塔米,就带走了一切。我本来如此地充满爱,而现在就全空了,乔达拉我一无所有了,她怎么可以走?"索诺兰痛不欲生。乔达拉伸手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个够。 为什么不回家,索诺兰?如果现在出发,冬天我们就可以到达冰川,明年春天就可以到家了。你为什么要到东边去?"乔达拉的声音是充满了期待。 你先回家去,乔达拉,你早就该回家了。我说过,你是泽兰达尼人,而且永远是,我要到东边去。 你说要旅行到母亲河的尽头去,一旦到达,你准备干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会沿着海边走下去,或许会到东边和索莉的族人一起去猎勐犸。马穆塔人说远在东北,还有一条山脉,家对我已没有什么意义了,乔达拉。我宁愿去寻找一些新的东西,到我们走各自的路的时候了,哥哥。你向西,我向东。 如果不想回去,为什么不呆在这儿 对啊,为什么不留在这儿,索诺兰。"多兰多说着也过来了。 还有你,乔达拉,无论是沙穆多或拉穆多都毫无关系,你属于这儿。这儿有个家,又有朋友。看到你们任何一位离开,我们都会伤心的。 多兰多,你知道我本打算在这儿住一辈子的。可现在不能了。一切都有她的影子,我还期望着见到她。但只要在这儿一天,我就会想起再也不会看到她了。我伤心透了。我会想念你们的,不过我还是得走。 多兰多点点头,他不想强迫他们留下来,但是他想让他们明白他们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走 很快就走,最多几天时间。“索诺兰答道,”我想安排一次交易,多兰多,除了旅行时的包裹和衣物之外,我什么也不拿。不过,我还想要条小船。 一切肯定会安排就绪的。这么说,你是顺流而下了。向东去?不回到泽兰达尼人那儿去了 我去东边。"索诺兰说道。 你呢,乔达拉 我不知道,这儿还有塞伦尼奥和达沃… 多兰多点点头。乔达拉虽然没有正式挑明那种关系,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决不会因此而显得简单。这位高个泽兰达尼人有权利去西边或留下来,或去东边。到底他怎么决定,谁都不知道。 罗莎里奥一整天都在做饭。我想她是想让自己忙个不停,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想了,“多兰多说道,”如果你们能去跟我们吃饭,她会高兴的,乔达拉,她也希望塞伦尼奥和达沃一起去。如果你能吃些东西,索诺兰,她会更高兴的。她为你担忧呢。 乔达拉意识到,这也够让多兰多为难的了。他一直非常担心索诺兰,以致于没有想到整个部落里人的悲痛。这儿曾是杰塔米的家。多兰多一定像对其他孩子一样地喜欢她、关心她。索莉和马肯诺都是她的族人,他也知道塞伦尼奥一直在哭,达沃也很不安,不想同他说话。 我会叫上塞伦尼奥的,“乔达拉说道,”达沃肯定会去,或许你可以留住他,我想跟塞伦尼奥谈谈。 把他送过来吧!"多兰多说道,一边提醒自己一定要把孩子留下来过夜,让她母亲和乔达拉有时间做出最后的决定。 三个人一起走回沙岩去,然后在中央的火炉旁站了一会儿。他们说得很少,但都由于对方的存在而高兴——苦中寻乐——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情况变了,很快他们就要分开,永远都不可能再站在一块了。 平台周围的悬崖带来了傍晚时的冷风,尽管在前沿,还可看见日光依然撒在河上。他们站在火边,几乎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几乎忘记了这骇人的悲剧。他们一直呆到黄昏时分,想要留住这时光,心中想着各自的心事。如果交换一下想法,就会发现他们想的居然如此相似!每个人都在想着使这两个泽兰达尼人来到部落的情形,都想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你们怎么不进来?"罗莎里奥问道。她终于等不及了。她觉得出他们需要这种无言的交流,所以并未想打扰他们。接着沙穆德和塞伦尼奥从一处走出来。-达沃也从一群年轻人中跑了过来,其他人也来到了中心火炉旁。那种气氛不会再重现了。罗莎里奥把所有人领向自己的住处。包括乔达拉和塞伦尼奥,但很快他们就离开了。 他们无言地走向地边,然后沿着悬崖走向一根伐倒的木头。坐在木头上可以舒舒服服地欣赏河上的日落,大自然想用美丽的落日让他们保持沉默;整个大自然就如一幅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五颜六色的风景画。随着那颗溶化了的红宝石的坠落,铅灰色的积云变成了银白色,接着又金光四射。落在波光那熬的河面上。大红色也参加进来,金色变成了闪闪发光的黄铜,黄铜又变成了青铜色。然后颜色又淡了下来,又成了银色。 当银色慢慢变成铅灰色,又成了更暗的颜色时,乔达拉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转过身来,看着塞伦尼奥。她真漂亮,他想道,跟她相处不会困难,她会使他过得很舒坦,他张嘴想说。 我们回去吧,乔达拉,"她先说了。 第325页 塞伦尼奥,……我……我们已经住了……"他开口说道。她伸出一根手指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现在别说话,我们回去吧。 这次,从她的语气中,他听到了一种急切,从她的眼中,看到一种渴望。他伸手拉着她的手,将其送到唇边,然后把她的手翻过来,掰开手掌,吻她的掌心。他的嘴移到她的手腕,然后顺着胳膊往上,分开袖口,吻她的肘内侧。 她嘆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将头翘了起来,等待着他。他托住她的后颈,以支撑她的头,吻着她的喉咙、她的耳朵、她的嘴。她在饥渴地等待着,他慢慢地充满爱意地亲吻着她,品尝着她那柔软的舌头,触摸着她的上鄂,把她的舌头含在嘴里。他们分开时,她重重地喘息着,她的手也让他知道,她在热烈地投入。 我们回去吧!"她又一次说道,声音有点沙哑。 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不在这儿?"他说。 要是在这儿,很快就会过去。我需要火和皮毛的温暖,这样我们就不会太匆忙。 最近他们的做爱变得有些草率但不乏味。他们知道如何让对方满足,所以总是容易形成一种定式,只是偶尔才寻求点新的剌激。他知道,今晚她不会满足于一般的日常方式,他也急于配合。他将她的头捧在手里,吻她的眼睛,鼻尖和软软的面颊。鼻息吹进她的耳朵,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然后再次摸向她的喉咙。当他再一次找到她的嘴时,他疯了似地亲吻着。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看我们该回去了,塞伦尼奥。“他在她的耳边说道。”我不一直都这么说嘛 他们绕着那块突出的山岩往回走,肩并着肩,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手搂着他的腰。他第一次没有在转弯时后退一步让她先过。她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陡峭的山崖。 天已经黑了,四下里夜色茫茫,月影斑驳。月光被高高的山崖阻隔,只有寥落的几颗星辰隐现于头顶上的云层间。他们回到沙岩的时候,要比他们意料到的晚。大火炉里的木头依然冒着火苗,但火炉旁已经没有人了。他们看到罗莎里奥,多兰多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在他们的洞里。经过洞口时,看见达沃正在和索诺兰掷骨片。乔达拉笑了。他和弟弟在漫长的冬夜,常玩这种游戏。这样,半个晚上就一晃而过了,而且它可以吸引人的注意力,让遗忘变得容易些。 乔达拉和塞伦尼奥进去时,他们同居的洞里一片漆黑。他在石壁的火炉里搁上木头,又从大火炉里拿来一块燃着的木条,点着了火。他在洞口将两块木板斜靠在一起,然后挂上皮帘子,做了一个安乐、舒适而温暖的窝。 他抖落外套。塞伦尼奥拿来水杯,乔达拉拿出发酵的越桔汁,给两人各倒了一杯。他的热情已经退去,回来的路人,他抽空思考了一下。她是我所见到的最可爱最多情的女人,他喝着热乎乎的桔汁心里想道,我早就该同她结合了,或许她会跟我回去的,还有达沃也会的,不过,不管留在这儿,还是回去,我都要她嫁给我。 做出了决定,就轻松多了,其实这并不难决定,他觉得这事不错,于是非常高兴,这事没错,我为什么要拖得这么久 塞伦尼奥,我决定好了。不知道是否告诉过你,你对我是多么重要…… 现在别说",她说着,放下水杯,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嘴唇紧紧地贴到自己的唇上,这是一次悠长缓慢而缠绵的吻,它很快激起了他的情慾。她是对的,他想,我们可以以后再说。 随着心中慾火的上升,他把她引到了铺着兽皮的睡台上,被遗忘在一旁的火堆半死不活地燃烧着。他摸索着又一次找到她的身子。塞伦尼奥从来都是积极配合的,但这次却比任何时候都放开一些。虽说她一次又一次地得到满足,但她似乎还要从他那儿得到更多。高潮接着高潮。当他认为自己已经不行了的时候,她试着用新的方法,慢慢地使他再次振作起来。随着最后一次狂喜,他们都高兴地松弛下来,精疲力尽地躺在一起,相拥着睡去。 他们就这祥赤裸着在兽皮上睡了一会儿。火灭了,黎明前的冷风将他们冻醒了。她在仅剩的几颗火星上又生起一堆火来,而他则披上一件袍子,钻出去灌水袋。他回来时,这里已是温暖宜人了,他在冷水池里泡了一下。他感到又有了活力,朝气蓬勃,他觉得满意极了,干什么都不怕了。塞伦尼奥让火烧起来之后,也钻出去放松自己。回来时,跟他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你在哆嗦。"乔达拉说着,用一块皮子把她包了起来。 我看你那么喜欢泡冷水,就也想试试。可太冷了。“她大笑着。”茶差不多好了。我给你弄一杯来,你坐在这儿。"他说着,催促她回到睡台上去,在她身边堆满了兽皮,最后只能看见她的脸了。同塞伦尼奥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多好,他想。不知道我能否劝她跟我一块回去?一个不愉快的念头跳入了他的脑海:要是我能让索诺兰跟我回家,该有多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到东边去。他拿给塞伦尼奥一杯热酥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睡台边上。 塞伦尼奥,你有没有想过要旅行一次 你是说到一个我从没有去过的地方,去见一些我听不懂话的人?不,乔达拉,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旅行。 第326页 不过你确实懂得泽兰达尼语啊,而且非常不错,我们决定和索莉及其他一些人学习不同的语言时,我还惊奇你学得快呢,这又不像你要去学一种新语言。 你到底想说什么,乔达拉 他笑了。"我想劝你在我们结婚后跟我回家去,你会喜欢泽兰达尼人的…… 你说什么?‘我们结婚以后?你怎么会认为我们要结婚 他羞愧难当。他当然应当先问问她的意见,而不是一开始就说些什么旅行的话。女人都喜欢被问的,而不是被想当然。他睡眼朦胧地看着她笑了。 我想该是正式挑明我们关系的时候了。我早就该这样做了。你是个美丽可爱的女人,塞伦尼奥。达沃是个好孩子,让我成为他真正的父亲吧,我会感到骄傲的。我希望你能考虑跟我回家的事…?回到泽兰达尼去。当然,要是你不… 乔达拉,你不能就这样决定我们的关系,我不准备嫁给你,我早就决定了。 他的脸红了。真是难堪极了。他绝没想到她竟会不愿嫁给他,他只是考虑自己的想法,以他认为的方式,而没有想到她会认为不值得嫁给他。“对……对不起,塞伦尼奥,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我不该自作主张的,你本该赶我走的……我可以另找个地方住。”他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乔达拉,你干什么 收拾东西,好搬出去住。 你怎么想搬出去住 我不想,可你这儿不要我… 经过了今天晚上的缠绵,你怎么还说我不要你?这又与不嫁给你有什么相干 他回来坐在睡台边上,看着她那双神秘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对你,难道我不够男人味 不够男人味……“她的声音哽咽了。她闭上眼睛,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哦,大地母亲啊,乔达拉!不够男人味!如果你不够,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人够男人味了。而这恰恰是问题的关键。你太有男人味了,太优秀了,叫我无法忍受。 这我就不懂了,我想同你结合,而你又说我对你是太好了 你真的不明白吗?乔达拉,你给我的……要比任何……任何男人都多。如果同你结婚,我就会拥有太多,比我知道的所有女人都多。她们会妒忌的,她们会希望自己的丈夫同你一样大方、体贴、一样的好。她们都已经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让任何一个女人感到更有活力,更加地……乔达拉,每个女人都渴望得到你。 如果我……完全如你所说,那你为什么不嫁给我 因为你并不爱我。 塞伦尼奥…我爱你…… 是的,在你看来,你爱我,你在乎我,你决不会伤害我,你会对我非常的好,但我心中依然清楚,即使我让自己相信你爱我,可心中依然知道你并不爱我。不知道我怎么啦。我缺少了什么,才让你不能爱我。 乔达拉低下了头。“塞伦尼奥,人们互不相爱也可以结婚。”他热切地望着她,"如果他们有共同的东西,如果他们互相关心,他们就可以在一起过得很好。 是的,有些人是这样,有一天我可能再嫁,如果我们有共同的东西,我不一定非得爱对方。但不是和你,乔达拉。 为什么不是我?"他问道。他眼中痛苦的神情几乎让她改变主意。 因为我会爱上你的,我情不自禁,我会爱上你的。知道你不爱我,我会一点点地死去。没有一个女人会不爱你的,乔达拉,每次我们做爱,像今晚这样,我的心就衰老了许多。向你要求这么多,爱你这么深,知道你虽然尽力,却无法回报我以同样的爱,不久,我就会干枯,变成一个空壳,然后想方设法地让你的生活同我一样悲惨。你会依然是优秀、体贴、大方的你,因为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但你会因此而恨自己,每个人都会问你怎么忍受这样一位喜欢吹毛求疵,又爱抱怨的老女人的。我不会让你那样的,乔达拉,我也不会让自己那样的。 他站起来,走到洞口,又转身走了回来,“塞伦尼奥,我为什么不能爱?别的人可以恋爱,而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他看着她时是那样的痛苦,她不禁为他而心痛,也更爱他,真希望能让他爱上自己。 我不知道,乔达拉,或许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人。或许大地母亲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个女人。她没有创造出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你确实不是多数女人所能承受得了的。如果你的爱全部集中到一个女人身上,就会淹没她,除非她有大地母亲赋予的同样的品质。即使你真的爱我,我也会怀疑是否承受得了。如果你像爱你弟弟那样爱一个女人,她得十分强壮才行。 我不能恋爱,但如果能的话,又没有女人能承受得了,“他笑着说道,笑声里充满了冷冷的嘲弄与辛酸,”小心大地母亲给你的礼物,“他那双在红红的火光中显得深紫色的眼中充满了焦虑。”你说什么?‘如果像爱我弟弟那样爱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女人足够强壮以‘承受我的爱,你是不是认为我需要一个……男人 塞伦尼奥笑了。“我不是说你像女人一样爱你的弟弟。你不像沙穆德,有一种性别的身体,却有另一性别的欲望?你现在应该知道,并响应神的感召了,像沙穆德一样,你会在某处找到爱人的。不,”她说道,一想起就有些脸红,"你太喜欢女人的身子了。但你爱你弟弟胜过爱任何女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今晚向你要求得这么多的原因。他一走,你也会走的,我将永远也不会再看到你了。 第327页 她这么一说,他就知道,她是对的,不管他如何决定,到时候,他一定会同索诺兰一起离开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塞伦尼奥?我都没有意识到呢。来这里时,我只想着要同你结婚,如果不能劝你跟我回去,我就打算在这儿扎根儿。 我想每个人都知道,无论他往哪儿走,你都会跟去的。沙穆德说这是你的命。 乔达拉对沙穆德的好奇心从未减弱。他不由地问道,"告诉我,沙穆德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真的想知道 他迟疑了一下。"不,我看这无关紧要。沙穆德不想告诉我。——或许这秘密对于……沙穆德挺重要。 接下来便是沉默。乔达拉紧紧地盯着塞伦尼奥,想把她这时的模样印在脑中。她的头髮仍是湿漉漉、乱蓬蓬的,她已暖和起来了,把大部分皮子推开了。"你呢,塞伦尼奥?你怎么办呢 我爱你,乔达拉,“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要忘掉你并非易事,可你给了我许多。原先,我害怕去爱,我已失去了太多的爱,于是将所有爱的感觉拒在门外。我知道会失去你,可我爱你。现在我知道又可以去爱了。即使失去,也不会带走未来的爱。你给了我爱,或许更多,“女人特有的神秘感进入了她的微笑,”或许很快就会有人进入我的生活让我去爱。现在要确定还为时尚早,不过我想,大地母亲会赐福给我的。刚失去一次,我想不会再失去了——毕竟我已多年没得到大地母亲的恩嘱了。它可能会有你的气魄,如果他有同你一样的眼睛,我就会知道的。 熟悉的小沟爬上他的额头。“塞伦尼奥,这么说,我必须留下来了。你的家中没有人能照顾你和孩子。”他说道。 乔达拉,你不必担心,母亲或孩子不会永远没人关心的。穆多神说过,大地母亲赐予的,她不会撒手不管。这就是为什么她创造男人,要他们给妇女们带来大地母亲的礼物。部落会照顾他的,就像对它的所有孩子一样。你得服从你的命运,而我,则顺从我的。我不会忘记你的。如果我有一个具有你的体魄的孩子,我就会想起你的。就像我想起达沃出生时我所爱的那个男人一样。 塞伦尼奥变了,但她还是没有要求什么,没有给他增加任何负担。他伸出双臂抱住她。她看着他那双令人爱慕的蓝眼睛。她眼中一览无余,充满了对他的爱,失去他的悲伤以及她希望怀有孩子的喜悦。透过缝隙,可以看见新的一天开始时的一丝微光。他站起身 来。 你去哪儿,乔达拉 外面,我茶喝得太多了。“他笑了,一直笑到眼睛里。”不过让床温着,今晚没结束呢,“他弯下腰,吻吻她,”塞伦尼奥,“他的声音因感情而沙哑,”你对我比我所认识的所有女人都重要。 这不够。他要走了,她知道,如果她求他留下来,他会的。但她没有说。他已给了她所能给的一切。这是多数女人所无望企及的。 妈妈说你在找我。 乔达拉看得出达沃那僵硬的肩膀,和眼中警惕的神情。他知道这孩子一直在躲着他,原因他也能猜出个大概。这位高个男人微笑着,尽量表现得随便,轻松。他对达沃一向的热爱中所表现出的犹豫,更让达沃紧张,他不愿心中的疑惧被证实。乔达拉也一直不想告诉这孩子。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把它抖开。 我看,你差不多够高了,可以穿这件衣服了,达沃。我想把它送给你。 孩子的眼里为这装饰精美,奇异的泽兰达尼衣服而闪过一瞬兴奋的光彩,接着他又警觉了起来。“你要走了,是吗?”他质问道。 索诺兰是我的弟弟,达沃… 我什么也不是。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多么地疼你。不过索诺兰那么悲伤,他现在还没完全恢復理智。我真替他担心。我不能让他自己走,如果我不照顾他谁还会呢?请理解我,我往东不会走得太远的。 你还会回来吗 乔达拉顿了顿。“不知道。我没法保证。不知道我们将往哪儿走,得花多少时间。”他拿起衣服。"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送你这件衣服的原因。这样就有点东西让你想起那个‘泽兰达尼男人了。达沃,听我说,你将永远是我的家庭中的第一个儿子。 孩子望着镶满珠子的袍子,泪水就将涌出。“我永远不会做你家庭的儿子的!”他大声喊着,转身跑了出去。 乔达拉没有追过去,而是把衣服放在达沃的睡台上,-慢慢地走了出去。 卡洛诺眉头紧蹙,望着那越压越低的积云。“我想天气会一直这样的。”他说,"要是天气真变得糟糕起来,你们就让船靠岸。不过在大峡谷内,是不会有很多靠岸的地方的。过了峡谷之后,母亲河就在平原上分做几支。记住,要走靠左边的河道。母亲河会在入海之前折向北而后向东。转弯不久,就会有一条大河汇入。这是她的最后一条主要支流。再过一段,就到三角洲地带了,也就是河流入海的地方,不过你们还得走很长一段。开阔的三角洲充满了危险,洲上有众多的沼泽、泥沼和沙洲,母亲河在这儿又分叉了,通常是分作四支主要河道,有时更多,还有许多小河道。要沿左边的河道走,靠北的那条,靠近入海口的北岸,有一个马穆塔人的寨子。 第328页 这位经验丰富的水手以前曾在这条河上航行过。他甚至还在地上画了个地图,以帮助他们到达大母亲河入海口。他相信重复会让他们记得更清楚,尤其在要他们很快做出决定时,这会更有用的。他不放心这两位年轻人没有经验丰富的嚮导陪同就去一条不熟悉的河上航行;但他们坚持要去,或者说是索诺兰坚持要去,而乔达拉又不愿让他一个人独自去,至少他还算懂得一点驾船的技术。 他们站在木码头上,一切用品俱已摆在小船上。但他们的出发却没有这种冒险活动通常所有的激动。索诺兰要去,仅仅是由于他没法呆下去,而乔达拉则宁愿去相反的方向。 索诺兰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他往日外露的友好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来的只有阴郁,他平时的坏脾气现在变得更加火爆了——经常乱发脾气而不顾后果。两兄弟第一次真正吵架后没有打起来,只不过是因为乔达拉不愿打架。索诺兰抱怨他哥哥把他当婴儿一样看待,他要求有权自己生活,而不是总被跟着。当索诺兰得知塞伦尼奥可能已怀孕的消息时,他简直要气疯了。乔达拉居然要离开一位可能怀着具有自己灵魂的孩子的女人,而跟着弟弟到一个未知的地方。他坚持要乔达拉像每一个正直的男人那样,留下来照顾她。 尽管塞伦尼奥拒绝嫁给他,乔达拉还是禁不住地认为,索诺兰是对的。打从出生起,他就牢牢记住了一个男人的职责,也是他唯一的目标,那就是帮助母亲和孩子们,尤其是由于某种神秘力量而可能吸取了自己灵魂的孩子的女人。但是索诺兰不愿意留下来,而乔达拉又怕他弟弟会做出些不理智的危险事来,坚持要陪他一起去。他们两人间的关系还是那么紧张而沉闷。 乔达拉不知道如何向塞伦尼奥告别,他几乎不敢看她。但他弯腰去吻她时,她脸上带着微笑,虽说眼睛有些红肿,但她没有让眼睛流露出一点感情。他想见见达沃,但令他失望的是在那些来码头送行的人中并不见那孩子的影子,而其他人差不多都来了。索诺兰已经登上了小船,乔达拉也爬了进去,坐在后面,拿起自己的桨。卡洛诺解开缆绳。乔达拉抬起头向着那块高处的平地望了最后一眼,一个男孩站在那里,他穿的衣服得过些年才能撑起来,不过很明显是泽兰达尼的样式。乔达拉笑了,举起木桨,向他示意。达沃也在向他招手。这位金髮的高个泽兰达尼人将双面桨伸进水里。 两兄弟将船划到江心,回头看着站满码头的人们——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顺流而下时,乔达拉问自己今生今世是否还能再回到沙拉穆多来,再见到他所认识的人。这貌似探险的远行,已经丧失了那一点令人激动的情趣,而他还得被拖着,违背自己的意愿,离家愈来愈远。索诺兰要往东去,希望找到什么?那个方向对他可能意味着什么呢 大河谷上空一片灰色;阴云密布,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风暴的到来。裸露的岩石从水的深处高耸而起,堡垒一样立于大河两岸。左岸上,一排排奇形怪状的山岩一直蜿蜒延伸到远处冰川覆盖的山顶;右岸上,被侵蚀的圆形山顶只是些模模煳煳的影子,看起来像山,而它们的高度同这条小船比起来,也不是很大。巨石耸立于水面之上,把急流激起白色的浪花。 他们也成了这河的一部分,如飘浮于其上的碎石和水深处的淤泥一样,被水流驱使着。他们没有控制船速或是航向,只是驾着船避开障碍而已。在河西达一英里宽的地方,滚滚的波涛将这条小船掀起又抛下,就像在大海中航行。河面变窄时,他们可以感觉到水流力量的变化,相同的水流经过较小的峡谷时,水流更急。 他们已经顺流漂了四分之一强的路程,大约有二十五英里。这时大雨倾盆而下,激起层层波浪。他们真担心小船会被吞没,但船没法靠岸,两边都是湿漉漉的陡崖。 你舀水吧,我来掌船,索诺兰,"乔达拉说道,他们很少交谈,但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在相互配合的驾船过程中渐渐缓和了。 索诺兰把桨放在船上,拿起一个勺状木容器,想把小船里的水舀干。“水灌得跟我舀得一般快。”他回头喊道。 我看这不会太久的,只要你坚持下去,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没事的。"乔达拉一边说着,一边在汹涌的波涛中奋力支撑。 天气好转了。虽然还是阴云密布,他们没遇到什么意外就渡过了整个峡谷。 就像一条束紧河流的带子被解开了,波涛汹涌的泥河到达平原后水面变得开阔了。河水绕着一座小岛分开流进两条河道。岛上长满了柳树、芦苇、鹤和苍鹭,过路的天鹅和鸭子以及许多鸟类都栖息在这里。 第一天晚上他们在左岸平坦的草原上安了营。左岸山脚离河岸较远,而右岸环形的小山峰则使母亲河依然向东流去。 乔达拉和索诺兰很快熟悉了旅行中的琐碎事情,就像他们根本没有同沙拉穆多人一块呆了那么多年似的。探险的轻快感觉早已不见了,他们没有心思去享受探秘的快乐,而且索诺兰能继续走下去,只不过是他已绝望至极。 乔达拉曾试着劝他弟弟回去,可又惹起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他也就没有再提这事。他们只在必要时,才说上几句话。乔达拉只希望时间能抚平索诺兰心中的创伤,他决心一直跟着他,直到有一天他下决心回到家里,重新生活。 第329页 兄弟两人乘独木舟要远比在岸上走得快。顺着水流,他们想加快速度毫不费力。正如卡洛诺所说,河流果然在一处山峰前折而向北,这些山峰远比环绕母亲河的崎岖不平的山峰高,虽因年代久远而地面下陷,但它们依然横亘在母亲河和她要去的内海之间。 她毫无阻挡地调转了流向,一直顺利地向北流去,直到最后转而向东时,另一条大河带着大量的水和细沙加入这条本已不堪重负的河流。终于她的前方开阔了,她已无法保持为一条河道了。尚有数英里就可到尽头的母亲河,在这里分成许多条河道,呈扇形四散开来。 这块三角洲上布满了流沙、盐硷地和随时都可能消失的小岛。一些小岛可能在原地上呆上好几年,小树在岛上扎根,只是註定要被不时席捲而至的洪水冲去。四条主要河道——这也视季节和偶然情况而定——一直流入海洋,而它们的河道则总在变化之中,水流有时会无缘无故地掉转流向,进入一条新的河道,而将灌木连根拔起,留下一片软绵绵的沙滩。 全长一千八百多英里的大母亲河,流过两条冰川覆盖的山脉,到这里已经快到终点了。而这充满泥沙、淤泥和水流,占地达数百平方公英里的三角洲,则是整条河流中最危险的地段。 顺着最深的左边河道航行并不很难,水流转弯时,将小木船带着向北流去,甚至连最后的那条大支流,也只是将船推到了中流。但兄弟俩没料到大母亲河那么快就又分流。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他们已被水冲进了中间的一条河道。 乔达拉对驾船有相当的实力,而索诺兰也还可以,不过他们却远远不如拉穆多的那些技艺高超的船员,他们试图调转船头,逆流而上,回到正确的河道土去,其实他们只要转过身来划就行了——船尾和船头的形状并没有多大差别——但他们并未想到这一点。 他们横在水流中了,乔达拉大声喊着,让索诺兰把船头掉过来。索诺兰有些不耐烦了。一棵大树带着庞大的根系——注满了水的根部低低地沉在水中——顺着水流疾沖而至。向四周伸开的根系将沿途的一切都一扫而光。他们看见时,已为时太晚。 大树被雷击后那凸凹不平的一端冲过来,砸在那薄薄的船舷上,船破了个洞,水从洞中喷涌而入,很快就将船灌满。当树干向他们冲过来时,一根长长的树根在水面下将乔达拉肋上打了一下,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一根树根擦着眼睛过去,在索诺兰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痕。 突然浸入冷水中去,乔达拉和索诺兰只好紧紧抓住树干,眼睁睁地看着小船随着上升起的一串串水泡,带着他们所有的东西,沉到了水底。 索诺兰已听到了哥哥痛苦的呻吟。"你没事吧,乔达拉。 树根戳了我肋骨一下,有点痛,不过我看不碍事。 索诺兰开始绕着树干移动,乔达拉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但是水流又将他们连同夹带的碎石一起,沖回到树旁。突然,树干被水下的沙洲阻住了,水流从树根的四周和空隙中,将夹带在树根中的东西冲出来。一个肿胀的驯鹿全尸从水中浮到乔达拉的面前。他避开它时,只觉肋下一阵剧痛。 他们扔开大树,游到了河道中间的一个窄岛上,岛上长着几棵幼柳,不过都不牢固,随时都可能被水沖走。水边的树已经部分淹在水中了,树枝上已看不到春天叶子的蓓蕾,一些树斜立在水流中,根已离了地面,整个地面完全是一片沼泽。 我看我们还是接着走吧!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干一点的地方。"乔达拉说道。 我知道你很痛,别说你不痛。 乔达拉承认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我们不能呆在这儿呀。”乔达拉又道。 他们穿过沙洲,钻入冰凉的水中。水流比他们预料的要急,到达对岸时,他们已被向下沖了好远。他们又累又冷,发现只是到了另一座窄窄的小岛上时,心情真是沮丧。这座岛宽一些,长一些,看起来要比河面高一些,不过,到处都是水泽,连一块干木头都没有。 我们没法在这儿生火的,“索诺兰说道,”我们得接着走,卡洛诺说的马穆塔寨在哪儿 在三角洲的北部,靠海的地方,“乔达拉说道,眼中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那个方向。肋部的疼痛更加剧烈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游过一条河道。他眼前所见只是波涛起伏的水面,一块块席捲而来的碎石,几棵树木表明有座岛在那儿。”不好说有多远。 他们趟过泥地,、到达这块狭长地带的北侧,从那儿扎入了冰凉的水中。乔达拉看到下游有-些树,就朝那个方向游去。他们步履蹒跚地在河道很远的一侧登上了一片灰色的沙滩。水流像小溪般从他们的头髮中流下来,浸透了他们的皮衣服。 黄昏的太阳从阴沉沉的天空中透过一条缝隙,撒下了一缕金光,却没有多大热量。骤然从北边吹来的一阵冷风带来一股寒气,很快便穿透了他们的湿衣服。他们活动的时候,还算够暖和的,可是这已让他们精疲力竭。他们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一片稀疏的桤木林。 我们在这儿安营吧!"乔达拉说道。 天还亮着呢,我倒愿意接着走。 第330页 等到我们弄好一个草篷子,再生堆火,天就黑了。 如果接着走,我们可能在天黑之前找到马穆塔人的寨子。 索诺兰,我是没法走了。 有多严重?"索诺兰问道。乔达拉撩起袍子,肋上肿起的伤口已经变色,创口肯定流了不少血,只是被肿胀的组织所阻塞。他注意到那件衣服上有个洞,他心想,肋骨也许折断了 那就休息一下,生堆火吧 他们环视四周,宽广的水面上,浑浊的水在翻滚,沙洲出现又消失,大片乱糟糟的植物、死掉的树干上缠绕着的树枝被水流拉扯着,不情愿地向大海流去,随时准备在起伏的水底找到一个地方立足。远处,几片泛绿的灌木丛和树林长在比较坚实的岛上。 芦苇和沼泽上的草类能随便在任何地方生长,它们只要能生根就可以存活。附近,三英尺高的芦苇长着蔓延如草的叶子,看上去要比实际上结实得多;长得一般高,有着剑形叶子的菖蒲长在不足一英寸高的灯心草中间;在靠近水边的沼泽里,十英尺高的猫尾巴草比人高出许多的宽叶菖蒲,顶上长着紫色羽毛状叶子的一种芦苇则有十三英尺多高。 他们只有身上穿的几件衣服了。其他一切都随船沉入了水底,连从一开始就带着的背篮也未倖免于难。索诺兰穿着沙穆多人的衣服,而乔达拉则是一副拉穆多人的打扮。但是自从那次掉入水中碰到克兰人之后,乔达拉的腰带上就总有一套工具,他为此很是高兴。 我来试试看这些猫尾巴草的茎够不够干,能否用来取火。“乔达拉说道,试图忽视肋部的疼痛,”你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干木头来。 这些猫尾巴草不仅提供了取火的材料,用桤木做架子,上面铺些猫尾巴草叶,就搭成了一间小棚子。这样,火的热量就不至于大量散失。绿叶幼根,菖蒲的根茎以及宽叶香蒲的水下根茎一块煮好,他们就算有东西吃了。受着飢饿驱使的兄弟俩,用一根一头削得尖尖的桤木树苗,猎回两只鸭子。他们用菖蒲那巨大而柔软的茎,编成蓆子,将小棚加大了些。晾衣服时,他们把自己裹在蓆子里。后来,他们就睡在蓆子上了。 乔达拉睡得并不好,他的肋部一触即痛,他知道里面肯定出了点问题,但他暂时还不想待下来,他们还得继续跋涉,直到找到坚实的陆地为止。 早上,他们用猫尾巴草叶和桤木树枝以及树皮做成一个有网眼的篮子,从河里捞来些鱼,饱餐了一顿。然后把生火器材和可摺叠的篮子,卷进蓆子里,用绳捆上,甩到背上,扛起梭镖,就出发了。虽然所谓的梭镖只是带尖的木棍,可这让他们解决了一顿饭——鱼篮让他们又吃了一顿,生存有时并不靠什么特殊的工具,而是靠知识。 两兄弟就去往何处产生了分歧。索诺兰认为他们已经穿过了三角洲,所以想向东到海边去。乔达拉则想往北,他肯定地说还得穿过二条河道。他们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朝东北方向走。还是乔达拉说对了,不过他却宁愿自己说错了,因为那样索诺兰会高兴些。 临近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母亲河最北边的一条河道。 又得游泳了。“索诺兰说道,”你行吗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们向水边走去。索诺兰突然地停了下来。”我们为什么不把衣服捆在一根木头上呢?我们过去常这样干。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晾衣服了。 我不知道。“乔达拉道。即使是湿衣服,穿着它总比没穿要强些。但索诺兰极力想证明自己这样做是对的,虽然他的声音透露了他心中的迟疑和恼怒。”不过要是你坚持这样的话……"乔达拉耸耸肩,没有表示异议。 光着身子站在这潮湿的冷空气中,只感到阵阵刺骨般的寒冷。乔达拉本想仍把工具袋绑在腰间,但索诺兰已经把它包在自己的袍子里了——他正在把一切东西都捆在一根木头上。乔达拉光熘熘的嵴背浸在水中,要比他记忆中的冷多了。跳入水中时,他不由得咬紧牙关,以免叫出声来,不过冷水却让他的伤口痛楚稍减了些。他照顾着自己的肋部,虽然索诺兰拖着木头,但他依然落在后面。 他们钻出水面,站在一块沙洲上时,他们原来的目的地——母亲河的尽头已经在望,从这儿可以看见海的水面,但这一刻早已失去了撼人心腑的兴奋,这次旅行已经没有了目标,河的尽头已不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还未到达坚实的陆地,甚至还没有穿过三角洲,他们所在的这块沙洲以前曾在河中,后来河道改了,这样,他们就又得穿过一条干涸的河床。 对岸长着高高的树木,树根从岸边的断层上伸出来,一次急流曾从那儿冲过,这河道才露出不久。中间依然积着水,只有少数几棵植物在那儿扎根,但是虫子早已发现了这潭死水,一群蚊子也发现了这两个人。 索诺兰把衣服从木头上解下来。"我们还得趟过那边的泥洼呢,河的岸边看起来泥乎乎的,等过去了再穿衣服吧。 乔达拉点头表示同意,伤口的疼痛使他不想争辩。他想:准是在游泳时把哪儿伤着了,现在他想要站直都困难。 索诺兰一巴掌搧死一只蚊子,他开始沿一个缓坡走下去。那曾是河岸延伸向河道的一个坡。 常有人告诉他们,要仔细些,千万不要小看大母亲河,不要低估这条河。虽说她离开一段时间,可河道仍然是属于她的,即使她不在时,她也会留下一两件人们意料不到的事。每年有千万吨的淤泥被带向海洋,铺在这一千多平方英里的三角洲上。这空空的河道,受着海中潮汐的影响,成了一片水流不畅的盐硷滩。 第331页 两个人都滑倒了,滚下了山坡,落在一滩稀泥里,等他们到了平地上,泥已沾满了双脚,索诺兰在前面匆匆走着,忘记了乔达拉已跟不上他的步伐。他虽然能走,但滑熘熘的下坡路让他肋部生疼。他仔细地挪动着脚步,觉得光着身子在沼泽里行走,让飢饿的虫子在自己嫩嫩的皮肤上肆虐,真是太傻了。 索诺兰已经拉了他好远,乔达拉正准备喊他时,一抬头,正好听见弟弟的唿救声,眼看着他在往下沉,乔达拉忘了伤痛,向他跑去。看见索诺兰在沼泽里挣扎,他心头不由一紧。 索诺兰!我的天啊!"乔达拉喊着向他冲过去。 别过来!你也会掉下去的!"索诺兰正挣扎着想爬出来,却越陷越深。 乔达拉疯了一般地寻视四周,看能否找到可以帮索诺兰脱险的东西。他的衬衣!他可以给他扔过去一头让他拉着,他想道,接着又想起这已不可能,那捆衣服早都没了。他摇摇头,忽然看见沼泽里埋着一棵死树干,于是跑过去,想折下一根树枝来,可是所有易于折断的树枝,都早已被激流沖走了。 索诺兰,那捆衣服在哪儿?我得有些什么东西好救你出来啊 乔达达声音中的绝望在索诺兰身上产生了他不愿看到的效果。 这使得索诺兰忘记了恐惧,而想起了自己的苦痛,他突然想平静地接受下来。"乔达拉,既然大地母亲要这样,就让她带走我好了。 不!索诺兰,不!你不能就那样放弃!你不能去死!哦,大地母亲啊,大地母亲,可别让他那样死去。“乔达拉跌跪在地上,四肢平伸爬在那儿,伸出了手。”抓住我的手,索诺兰,请抓住我的手好吗?"他恳求道。 索诺兰看到哥哥脸上的悲伤、痛苦之情及有些他以前只是偶而瞥见的东西使他惊异。那一剎那间,他明白了,哥哥真的爱他,就像他爱杰塔米那样爱他,虽不是同一种爱,却同样强烈。他凭着直觉和本能明白了这些。伸手够向哥哥的手时,他心里清楚,即使出不了这沼泽,他也得抓住哥哥的手。 索诺兰虽不知道,但当他停止挣扎时,不像以前坠得那样快了。把手伸向哥哥时,他的身体趋于水平,全身重量均匀地落在这块充满水的软软的沼泽上,就像游泳一样。他的手向前伸着,直到他们的指尖碰在一起,乔达拉一寸寸地往前爬,终于紧紧地抓住了。 就那样!抓住他!我们来了!"一个人说着马穆塔语。乔达拉松了一口气,紧张烟消云散。他发现自己抖得很利害,不过还是紧紧地抓着索诺兰。过了一会儿,来人递给他一根绳子,叫他绑在索诺兰的手上。 现在放松点,“来人告诉索诺兰,”四肢伸开,像游泳一样。你知道如何游泳吧 知道。 好!好!你放松些,我们要拉了。"有人用手把乔达拉从沼泽上拽回去,很快索诺兰也被救了出来。然后,他们跟着一个女人往前走。那女人手拿一根长杆子,在地上戳戳点点,以避开其他水坑。只是到了坚实的陆地后,人们才注意到他们俩一丝不挂。 那个曾指挥营救的女人站在稍远处,审视着他俩。她身形高大,但不显得太胖,而且让人肃然起敬。“你们为什么啥也没穿?”最后她问道,"你们两个男人为什么光着身子行走 乔达拉和索诺兰低下头,看着自己脏乎乎的身体。 我们走错了河道,一根木头撞沉了我们的船,"乔达拉开口说道,他感到不太舒服,直不起腰来。 我们不得不弄干衣服。我想我们可以脱掉衣服,游过那河道,再穿过泥沼,我扛着它们走在前面,因为乔达拉受了伤…… 受伤了,你们中间有人受了伤?"女人问道。 我哥哥",索诺兰说道。这么一说,乔达拉又觉得一阵阵的刺痛。 女人看见了他惨白的脸色。“得让马穆特给他看看,”她对其中一个人说道,"你们不是马穆塔人,从哪儿学会我们的话 跟-个亲威学的,她是一个马穆塔人,跟沙拉穆多人住在一起。"索诺兰说道。 索莉吗 是的,你认识她 她也是我的亲戚。一个堂兄的女儿,你是她的亲戚,那也就是我的亲戚,“她道,”我叫布瑞茜,马穆塔人,柳树寨首领,欢迎你们二位。 我叫索诺兰,沙拉穆多人,这是我哥哥,泽兰达尼人。 泽—兰—达—尼—人?“布瑞茜念着这个不太熟悉的词,”我从未听说过这些人,你们是兄弟,怎么你是沙拉穆多人,而他是……泽兰达尼人?他看上去不太好,“她说道,”等以后有机会再说。“接着她对其中一个人道,”帮着他点,我看他不怎么能走。 我还行。“乔达拉说道,突然觉得头有些晕眩,”只要不太远就行。 索诺兰扶着乔达拉的一只胳膊。乔达拉非常感激有一个马穆塔人扶着他的另一只胳膊。 乔达拉,要不是已答应你一直等到你好了的时候,我早就走了。现在我要走了。我看你该回家去了。不过,我不会跟你吵的。 你为什么要去东边,索诺兰?你已经到了大母亲河尽头,大海就在眼前。现在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不是向东,差不多是向北去。布瑞茜说他们很快就要去东北边猎勐犸了。我先走,到另外一个马穆塔大的寨子去。我不准备回家了,乔达拉,我想一直走下去,直到大地母亲把我带走。 第332页 别这样说!听起来你总想去送死啊!"乔达拉喊道。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怕这样会弄假成真。 我就想又怎么样?“索诺兰也喊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没有了杰塔米“…?”他哽咽了,说出她的名字,他已泣不成声了。 在你遇见她之前你是为什么而活着?你还年轻,索诺兰,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到新的地方走走,看看新的事物,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你会再遇到一个像杰塔米的女人的!"乔达拉恳求道。 你不会明白的,你又没恋爱过,根本没有女人会同杰塔米一样的。 所以你就要跟她到那个世界去,不惜把我也拖下去。"他并不想这样说,但如果让他有一种负罪感就能救他,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没有谁要你跟着我!你为什么不回家去?让我一个人去吧 索诺兰,谁失去深爱的人,都会悲伤,可他们也并没有都跟着到另一个世界去啊。 有一天你也会这样的,乔达拉,有一天你会爱上一个女人,爱得那么深,你甚至不愿独自活在这个世上,那时你就想跟着她到阴间去的 要是换了我,你会扔下我独自走吗?如果我失去了一个我爱得愿意为她而死的人,你会抛下我不顾吗?告诉我你会的,弟弟,告诉我,如果我痛不欲生,你会回家去吗 索诺兰低下头,而后看着哥哥那烦乱的蓝眼睛,“不,如果我认为你痛不欲生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过,你知道,大哥,”他想笑笑,但只是在他痛苦不堪的脸上僵死的一颤,"如果我决定要漂流一生,你没必要永远跟着我。你烦透了整日行走。有一天你会回家去的。告诉我,如果我想回家,而你不想,你也会让我回去是不是 是的,我会让你走,现在我想叫你回家去,不是说你想或是我想。索诺兰你需要有一个自己的部落,自己的家庭,还有你所认识的爱你的人。 你不明白,这是你我之间的一个不同之处。泽兰达尼第九洞是你的家,而且永远是。而我则以四海为家。现在我是一个沙拉穆多久,就跟曾经是泽兰达尼人一样,不久前我离开我的洞和我爱之如泽兰达尼家人一样的人们。并不是说我不想知道乔哈拉是否有了孩子,或者弗拉拉是不是已经长得像我预料的那样漂亮。我想告诉威洛马有关我们的旅行,弄清楚他下一站准备去哪里。我依然记得他每次回来时,我是多么激动地去听他讲述旅行的见闻和梦想。记不记得他总是带给每个人一些东西?给我,弗拉拉和你。而且总给母亲带点美好的东西。乔达拉你回去时,也带些好东西给她。 提起这些熟悉的名字,他让乔达拉辛酸地回忆起诸多往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带给她些好东西呢,索诺兰?你不认为妈想再见到你吗 妈知道我不会回去了,我们离家时,她说‘旅途愉快,’而不是说‘等你们回来,肯定是你让妈担心了。 为什么我比你更让她担心 我是威洛马的儿子。我想她知道我会去旅行的。她可能对此不高兴,但她理解。她理解她所有的儿子——这就是她为什么要让乔哈兰接替她成为头人的原因。她知道乔达拉是个泽兰达尼人,你如果去旅行,她知道你会回来的——但是,你是跟我一起走的,而我又不准备回去。离家时,我并不知道这点,但我认为她知道。她想叫你回来,你是达拉那的儿子。 这又有什么不同?他们之间早就解了怨,在夏猎大会上他们是朋友了。 他们现在可能是朋友,但人们依然对玛索娜和达拉那议论节纷。他们之间的爱情被人们谈论得如此之久,必定有不寻常之处,有你才能让她想起他的爱,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又有他的灵魂。谁都知道,你很像他。你得回去,你是属于那儿的。她明白这一点,你也明白,答应我你会回去的,哥哥。 乔达拉对做这样的保证很是不安,不管他跟着弟弟继续旅行,还是决定离开他回家去,他都要放弃他所不愿失去的东西,只要不做任何承诺,他就觉得可以两者皆不失去。保证回去就意味着弟弟将不跟他在一起了。 答应我,乔达拉。 他能有什么合理的藉口呢?“我答应,”他表示同意,我会回家的——终于有一天我会的。 大哥“索诺兰微笑着说,”毕竟得有个人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到了大母亲河的尽头。我不会回去了,所以就只好由你去说了。 你为什么不能到那儿?你可以跟我回去的。 我看大地母亲本要在河上把我带走的——要不是你求她的话,我知道没法让你明白,不过我知道她很快就会来带我走的。而且我也想去。 你想去送死,是吗 不,大哥,“索诺兰笑了,”我不是想去送死,我只是肯定大地母亲会来的,我想让你明白,我已经准备好了。 乔达拉觉得他的心勐地收紧了。自从那次沼泽事件以后,索诺兰就认定他会很快死去,他的笑不像以前了,乔达拉宁愿他发怒而不是这样平静地等死。他的心中已经丧失了斗志,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乔达拉发现自己上了当,他的保证使弟弟了结了最后的一个心愿。 你不认为我们还欠布瑞茜和柳树寨人的情吗?她们给了我们吃的,穿的,武器和一切。你只想接受而不思报答?“乔达拉想让弟弟生气,让他知道还有许多没有办完的事。”你这么肯定大地母亲给你的命运,所以你就不为别人而只是考虑自己了,只有索诺兰对不对?其他人根本无关紧要。 第333页 索诺兰笑了。他理解乔达拉为什么发火,他不能怨他,要是杰塔米知道她要死去并且告诉了他,他会是什么感觉 乔达拉,我想告诉你,我们曾经很亲近 还这样吗 当然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时很轻松。你没必要总是那么完美,那么体贴… 对,我好得很,好得塞伦尼奥都不愿嫁给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辛酸的讽刺。 她知道你要走,所以并不想让你受到更深的伤害。你如果早向她求婚,她会答应嫁给你的,甚至在当时,只要你再加把劲,她也会——即使她知道你并不爱她。你不需要她,乔达拉。 那么你又为什么说我如此完美?神圣的多尼,索诺兰,我想去爱她。 这我知道。我从杰塔米那儿学了点东西,我想让你也知道,如果恋爱,就不能考虑得太多,你必须想得开,并要去冒险,有时你可能会受到伤害,不过如果不这样,你就不会幸福,你所发现的女人可能不是你所期望的女人,不过,这没关系,你会就为她而爱她的。 我还以为你们在哪儿呢,“布瑞茜走过来,说道,”既然你们要走了,我就安排了一次小小的饯行宴会。 我感到欠你们的情,布瑞茜。“乔达拉说,”你照顾我们,又给了我们所需的一切,我看不报答你们就离开可不太对吧 你弟弟已经做得够多了。在你康復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去打猎,他冒了不少险,不过,他可是个好猎手。你们并不欠我们什么。 乔达拉看了一眼他弟弟,他正冲着他笑呢。 山谷里的春天,万物争奇斗艳,到处一片葱绿,但春天的过早到来,倒使艾拉感到害怕,她对春天的热情也随之消失。晚来的冬天,会带来比平常更多的雪。可早春的洪水,将伴着融化的雪水咆哮而至 激流穿过上游的狭窄山谷,冲到那块山崖上,震得连洞也颤抖起来。水面几乎淹过了那块突岩。艾拉真替威尼感到担心。如果需要,她可以爬到上面的平原去,但这坡对马来说太陡了,尤其现在威尼又怀着马驹,一连好几天,少妇都焦虑不安地望着奔腾的洪水沿着山崖越爬越高,在外沿打着旋涡;下游,大半个山谷都已淹在水里,沿小河河道的灌木丛被水完全淹没了。 在山洪咆哮最凶的一段时间里,有一天半夜,艾拉被一声沉闷的断裂声自梦中惊醒,像是来自地下的雷声。她吓坏了,直到洪水退了,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块巨石同山崖相撞,冲击波通过岩石传到了洞中。一块山岩经不起冲击,破裂之后,横在溪流中。 受到阻挡,小河就绕过障碍物,从而改变了河道。山崖上的裂口成了便利的通道,只不过河岸变得窄了。堆积起来的很大一部分骨头、浮木和卵石都被水沖走。那块巨石,就停留在离山崖不远处。 不过,尽管山崖易位,树木被连根拔起,却只有最脆弱的才肯屈服。许多植物又从旧根上復现,到处都是新生的幼芽,植被很快就盖住了新近裸露的岩石和土壤。这块刚刚改变过的土地好像原本就是这样。 艾拉适应了这种变迁。那些有特别用途的巨石和浮木,她都找到了替代的。但这件事也影响了艾拉。她的洞和山谷,对她来说已经失去了安全感。每个春天她都犹豫不决——如果离开山谷,去找其他人的话,就必须在春天出发。她得有时间去旅行,而且一旦找不到任何人,她还得有个地方过冬。 要在今年春天做出决定却更难,自从她生过病以来,她就一直怕在晚秋或早冬时间会出点岔子,但她的洞却不像以前那样安全了,生病不仅使她对独自生活的危险更加敏锐,而且她也明白,现在需要有个人做伴。即使在她的动物朋友回来后,也没能弥补这份空虚。 虽然它们对她既热情,又听话。但她只能同它们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她不能对它们诉说郁结在心中的坎坷经歷,她也得不到有了一个新的发现或成就之后的赞许目光。没有人可以减轻她的恐惧感,没有谁来抚慰她心中的忧伤。但她怎么能为此而拿自己的独立和自由作交换呢 直到尝到自由的滋味,她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原来是多么的闭塞。她喜欢自己做出决定,在被部落收养之前,她对生她的人没有一点了解。她不知道那些其他的同族人会向她要求多少;她只是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她不愿给出去。威尼就是其中之一,她不准备再次失去这匹马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放弃打猎,不过要是他们不让她笑又如何办呢 还有一个她不愿承认的更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却使其他的问题都显得逊色。如果找到了她的同族人,而他们根本不要她,她怎么办?一群陌生人可能不会愿意收留一个坚持以一匹马为伴,又想打猎,又想大笑的女人。不过,要是她答应放弃一切,而他们还是不要她,又怎么办?在找到他们之前,她还可以有所期望。但如果她不得不一个人生活一辈子又怎么办 这些想法自从积雪开始融化时起,就不断侵扰着她,不过由于环境不允许她立即做出决定,问题就算解决了。她不会在威尼产驹之前带它离开这座熟悉的河谷的。她知道马通常是在春天下驹,但是她作为医者的本能,又告诉她马随时都可能临产,因为很多人的生产就是这样的。所以,她一直都留意着马的情况。她没有去打猎,只是偶然骑马出去熘熘,做些运动。 第334页 我看我们已经错过了两个马穆塔人的寨子,索诺兰。我们太偏东了。"乔达拉说道,他们当时正在跟踪一群巨鹿,以弥补食物的不足。 我不……看!"他们突然面对一只长着十一个枝叉的手掌状鹿角的雄鹿,索诺兰用手指着那只受惊的鹿。乔达拉心想这头鹿准是感觉到了危险,他本以为会听到报警声,可就在雄鹿发出警告之前,一头母鹿突然撞了过来,索诺兰掷出了那根石尖梭镖,这是他从马穆塔人那儿学来的,这样又宽又扁的石片就会扎在肋骨之间。他射中了,母鹿几乎就倒在他们的脚下。 他们还没来得及拿猎物,就发现了那头巨鹿的极度紧张和那头母鹿撞向梭镖的原因。他们心情紧张地看着一头母穴狮向自己走来。它似乎对母鹿倒下去感到迷惑不解。它不习惯于自己的猎物在被攻击之前就死去。它没有犹豫多久,嗅了嗅,证实母鹿确实死了以后,母狮紧紧咬住鹿的脖子,将鹿拽在身下,拖走了。 索诺兰愤怒了。"那头母狮偷走了我们的猎物。 它也在追踪那头鹿。要是它认为那是它的猎物,我可不愿同它争。 我要去争。 别荒唐了!“乔达拉不屑地道,”你不至于想从一头穴狮那儿抢回一头鹿来吧 我可不准备试也不试就放弃。 让它拿去吧,索诺兰。我们可以另外再找一头。"乔达拉一边说着,一边随着跟在母狮身后的弟弟。 我只想看看它要将死鹿带到哪儿去。我看它不会是狮群中的一头——否则其他狮子早就在吞食鹿肉了。我看这是一只落了单的,她把鹿拖走,只是想藏起来,以免让别的狮子发现。我们可以发现它到底将鹿带往何处,它迟早会离开的。这样,我们就可以给自己弄些鲜肉了。 我可不想要穴狮猎物身上的肉。 那不是它的猎物,是我的!那头母鹿身上还带着我们的梭镖呢 再吵也没有用了。他们跟着母狮,来到一个死谷。谷里到处都是岩石。他们等在那儿观察着,果然不出索诺兰所料,很快就看到母狮离开了。它开始往谷中走去。 索诺兰,别下去!你不知道母狮什么时候会回来的。 我只想把梭镖拿回来,或许还可以弄一点儿肉呢。"索诺兰说着话,爬上那块突岩,踩着碎石,下到了谷中。乔达拉只好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 艾拉对山谷的东边太熟悉了,她甚至有些厌烦那地方。特别是由于她不去打猎时。经过好几天连绵阴雨之后,突然一轮艷阳驱散了早晨的乌云。正准备骑马出游的她,一点也不想到同一地方去了。 她把背架和爬犁杆绑好,就骑马下了陡坡,转过矮崖走了下去。她决定走向长长的狭谷,再也不去平原了。峡谷的尽头,小溪掉头南去。在西望之前她注意到了那座她曾爬上去过的满是砾石的陡坡,可她认为那儿不稳固,马可能会站不住脚。不过,这反倒鼓励了她接着向前骑去,寻找一个向西去的更好的路径。她一边向南走,一边惊奇地左顾右盼。她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到这儿来,高高的山崖渐趋缓和,最后形成一道缓坡。她看到一个十字路口,就拨转马头,穿了过去。 这一带也是广阔的草原,但细微处却有不同,这就更加有趣。她骑着马,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一个更加高低不平的地方,那儿到处都是多岩的山谷和突兀的高地。她本没打算骑这么远的,来到一座谷口后,她就想回去了。 可这时,她听到一只穴狮雷鸣般的吼声和一声人的尖叫,这几乎让她的热血凝固,她的心勐烈地跳动起来。 艾拉停了下来,只觉得两耳轰轰作响。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人声了。不过她知道,那是人的声音,而且还猜测,那是她同一族的人。她惊呆了,几乎思考都已停顿。尖叫声让人撕心裂肺——那是求救的喊声,但她却不能去面对一头穴狮,也不能让威尼去。 马感觉到了她的极度不安,开始朝着山谷走去,尽管艾拉没有给她任何指示。艾拉慢慢地靠近山谷,下了马,向里张望,这是个死谷,在另一端,有一座山崖。她又听到了狮子的低吼,看到了它那红红的鬓毛,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威尼并没有紧张。她知道为什么了。 那是贝贝,威尼,是贝贝 她冲进峡谷,忘记了附近可能会有别的穴狮,甚至也未考虑贝贝已不再是她的小伙伴了,而是一头成年狮子了。那是贝贝——这一点最重要。她对这头穴狮一点也不怕,她爬过岩突,向它走去。它转过身来,向她低吼着。 别那样,贝贝",她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喊道。它只停了一下,但她已来到了它的身旁,一把将它推开,这时,她看到了它爪下的猎物。这女人对它来说是太熟悉了,她的态度又是那么肯定,它根本没法反抗。就像以前看到它带着猎物时,她若想要张完整的皮子或是要给自己留些肉时那样,它站到了一旁。再说,它也不饿,它已吃过母狮带给它的巨鹿了。它出击只是要保卫它的领地——那时它也迟疑过,人类不是它的狩猎目标,他们的气味太像那个曾养育了它的女人,那是一种母亲和狩猎伙伴的气味。 艾拉看到,这儿有两个人。她跪下去,给他们做了检查,这是她这个医药妇女的本能,不过她也感到惊奇,并且怀着一份好奇心,她知道,他们是男人,虽然在她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同族的男人。她未曾想像过他们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在看到他俩的一剎那,她就明白了奥达为什么说其他的男人长得像她。 第335页 一看就知道,那个黑髮男人已经没有希望了,他躺倒的姿势极不自然,脖子也断了。咽喉上的齿印说明了一切。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他,他的死还是令她不安,双眼涌上了悲伤的泪水:并不是她爱他,只是感到来不及欣赏,就失去了一个无价之物。她异常悲痛,第一次看到同类的人,却是个死人。 她想,他的人格应该受到尊重,把他埋掉,但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另外那个人后,她意识到,必须先放弃这个念头。黄头髮男人仍在唿吸,但他的腿上有个大口子,血正在不停涌出。他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把他尽快弄回洞去,给他治疗。没有时间埋人了。 她用弹石带和一块平滑的石头,做成了止血带给那人腿上止血。这时,贝贝嗅着那个黑髮男人,她推开了狮子。我知道他死了,贝贝,不过,你不能吃他,她想道。穴狮跳下岩石,去看他的鹿是否还在那个岩缝里。熟悉的低吼声告诉艾拉,它准备进食了。 血已不再喷涌,只是一点点地渗出来。艾拉朝威尼唿哨一声,跳下去,支好了爬犁,威尼突然显得有些紧张。艾拉想了起来,贝贝还有个配偶。她拍拍威尼,搂了搂它让它放心。她查看了拖在马后绑在两根杆子之间的那块坚实的蓆子,肯定一下是否能承受住那个男人的体重。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另外那个,她不想把他留给狮子。 她爬回去,注意到了峡谷后部那些松散的岩石。它们看上去很不牢固——很多只是靠在一块并不稳固的大石后面。她勐地想起了伊扎的葬礼。那位老医药妇女被小心翼翼地放入洞中的一个浅坑,然后一块块的石头堆在她身上。这让艾拉有了主意。她把那个死去的男人拖到峡谷后边,靠近那些松散岩石的地方。 贝贝回来看她在干什么,嘴上还带着鹿的血。它跟着她回到另外那个男人的身旁。在艾拉把那人拖到岩石边上时,它嗅着那个男人,岩石下边是那匹受惊的马和爬犁。 让开点,贝贝。 她把那人拖向爬犁时,他的眼险闪了闪,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就闭上了眼睛。她很高兴,他已失去了知觉,他很沉,搬动他会让他很疼的。把他在爬犁上裹好之后,她拿起一支长而坚固的梭镖回到石沿上,走向深处。她低头看着那死去的男人,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然后,她把梭镖靠在岩石上,开始用部族的那种正式的无声动作来为他祈祷。 她曾见过克莱伯用他流利的动作为伊扎的亡灵做祈祷,地震后在洞中找到克莱伯的尸体后,她也重复了同样的动作。虽然她并不完全知道这些神圣手势的涵义,但这并不重要——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流着热泪,为这位不知姓名的人做着这美丽而庄严的仪式,把他送上黄泉路。 然后,她用梭镖当槓桿,就像用棍子撬起一根木头或挖出一块根茎那样,将松动的大石撬起来,然后跳到一边,看着纷纷堕落的石块将他埋葬。 尘土还在飞扬,可她已牵着威尼走出了峡谷。艾拉爬上马背,开始了回洞的漫长路途。她曾几次停下来照顾那人,一次是挖一些紫草。她很为难,一方面想尽快把他弄回洞去,一方面为了威尼,又不得不慢一些。她们趟过小溪,转过弯,看到远处那块突岩时,她才松了口气。不过,直到爬坡之前她停下来调整爬犁时,她才相信已把那人活着带回了洞。 她牵着威尼,把爬犁拉进洞去,生了一堆火准备烧水用。然后把那个仍然昏迷不醒的人解下来,拖到自己的睡处,拆下马具,感激地抱抱它,然后,在她储存的大量药用植物中搜寻着,把她需要的都拿出来。在开始准备活动之前,她拿起了护身符。 她心里太乱,不知道要向自己的神灵乞求什么——她心中充满了难忘的焦虑和朦胧的希望——但她需要帮助,她想让神赐予她力量,让她医好这个男人。她必须救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了。无论如何,这个人不能死 她加了些木头,检查了一下挂在火上的皮锅里水的温度。当看到水蒸汽冒出来时,就将金盏花瓣撒进锅里,然后,她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失去知觉的男人。从他衣服的裂口,她知道,除了右大腿上的创口外,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伤口。得把他的衣服脱掉。可他穿的并非是用带子扎起的外衣。 在她仔细查看,以弄清楚如何给他脱掉外衣时,她发现,皮子是被割开弄成一条一条后,用绳子穿起来,包在胳膊,腿和身体上的。她仔细查看了接头。为了给他治腿,她已经把他的裤子割开了,她觉得这还不失为最好的办法。她割开外衣时,发现了又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她更惊奇了。一些贝壳,骨头,兽齿和五彩羽毛有秩序地粘在上面。这也是一种护身符吧,她想道,她不想割坏它,不过又没有其他办法将它取下来。她很仔细地割着,试图顺着图案,尽可能地将破坏降低到最小程度。 这件布满装饰的衣服下面,又是一件罩住下身的衣服,它分别裹住两条腿,中间用线连在一起,又在腰部接起来,像带子一般在腰前挽个结。她把这件衣服割开,并且顺便扫了一眼。这人无疑是个男人。她轻轻地把已经粘满血而僵硬的止血带从那条伤腿上拿下来。一路上她也曾多次松动止血带,并用手按压,一来帮助止血,二来让腿上加强血液循环。使用止血带,如果不知道正确的使用方法,那可能就意味着让这条腿废掉。 第336页 碰到他脚上穿的东西时,她又停了下来。这东西是按脚的形状做成的。她割断带子和皮条,并把它们拉掉,他腿上的伤口又在不断往外渗血,不过这回不是很厉害,她很快地检查着,以弄清他到底受了哪些伤,其他的破口和挠伤只是皮外伤,不过也有感染的危险,狮爪抓出的伤口特别容易化脓;甚至贝贝在她身上轻轻的抓伤也经常溃烂。但她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的脸。她几乎忽视了另一处伤:他的头侧肿起一大块,可能是受到攻击时跌倒摔伤的。她没法确定到底有多严重,不过她没有时间去弄清这一点。血又从创口流出来了。 她一边用蘸了金盏花瓣热溶液的兔皮按住伤口,一边用力按着腹股沟,兔皮是经过处理的,去毛后,抻了又抻,直到皮子又软又能吸水,这种金盏花溶液既能止血,又防感染。过一会儿,她还要用它来防止其他伤口流血。她清理得很彻底,伤口内外都沖洗了。深深的伤口内,他的大腿肌肉有一部分被割裂了,她将很多天竺葵根研成的粉末撒在伤口上,血立刻开始凝固了。 艾拉抓着一头,将一棵紫草根放入水中洗干净,嚼碎之后,吐到热乎乎的金盏花溶液里。她要把这些熬成药膏,直接涂在伤口上。她把裂开的伤口挤在一起,调整了撕裂的肌肉。但她的手一松开,伤口就又裂开了,肌肉又恢復了原位。 她又一次把肌肉挤到一块,但心里也明白,这样不管用。她并不认为将腿紧紧地包起来会让肌肉復位,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的腿伤愈后成个瘸子。如果她能一直坐在那儿按着,直到伤口癒合那就好了,她心里想道,要是伊扎能在这儿就好了,她肯定这位老医药妇女会知道如何去做的,虽然她并不记得她曾说起过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不过,接着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她询问伊扎她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像她那样出色的医药妇女时,伊扎告诉了她一些有关她的事。“你其实不是我的女儿。”她记得她说过。 我没有你的记忆力,我实在不明白妈妈的记忆力为什么这样好。 伊扎向她解释说,她的血统也许是最高贵的,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每位母亲都传给她女儿所知道的和所学的,而她,是由伊扎训练出来的。伊扎教会了艾拉所有她所能教的东西,也许不是尽她所知,不过已经是够多了,因为艾拉还有些其它的东西。一种天赋,伊扎曾说,"你记住的东西不多,孩子,但你会思考,能理解…又知道如何去做。 要是我能想出个什么办法帮助这人就好了,艾拉想道。然后她又看到了那堆她割开的衣服,忽然灵机一动。她放开他的腿,拿起那件裹下身的衣服。一条条地割开,又用牛皮筋做成的细线缝起来。 她检查了他们缝衣服的方法后,把它们撕开来。线穿过一边的孔后,又穿过另一边的孔,然后结在一起。 她像做桦树皮碟子那样,钻些洞,然后又把两头对在一起,打个结。她能不能像那样,把这人的腿伤缝合在一起,直到伤愈呢 她站起来很快就拿来一个像根褐色棍子的东西。这是一块又干又硬的鹿筋。艾拉拿起一块光滑的圆木头,、很快就把它砸成一条条白色的胶质纤维,她将这些纤维扯开,理出一束坚韧的结缔组织,伸进金盏花溶液里。就像皮子一样,筋在打湿时就具有弹性了,如果不经处理,变干后就绷紧了起来。她弄好几条之后,查看了一下刀具和钻孔工具,以便从中找出一个能在这条腿上钻出小孔来的最好的工具。她想起了从遭雷击的大树上捡来的碎片来。伊扎曾用这样的碎片刺破水泡、血泡以及肿块之类的东西。这肯定对她有用。 她洗掉流出的血,却不大清楚应该如何开始。她用一个碎片扎了个眼,那人动了动,口里呻吟着,她准备快些结束,她把坚韧的鹿筋从碎片钻成的小孔中穿过去,再穿过对面的孔,然后仔细地拉紧,打了个结。 她不想打太多的结,因为她不敢肯定这些东西,以后还能不能弄出来。她沿着伤口打了四个结,另用三个结来使撕开的肌肉復位。一切都做完之后,她看着这些缚住他肌肉的结感到可笑,但这种方法居然有效!伤口不再开裂,肌肉也不再移位,如果伤口不感染,他的腿可能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或者说至少好的机率很大。 她做了一块紫草根药膏,将他的腿包在松软的皮子里,接着清洗了其他的抓伤和创口,这些大部分在右肩和胸前。他头上的肿块让她心里不安,不过皮肤未破,只是肿起来罢了。她用清水做了些山金车花溶液,接着做了一个湿湿的敷布贴在肿块上,用一块皮条绑紧。 直到这时,她才有空坐下来,他醒来后,她还有药给他吃,但现在,她已为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她将裹着他小腿的皮子上的一条皱摺抚平后,第一次真正地看着他。 他不像部族的男人们那么强壮,但肌肉丰满,而且腿出奇地长。金色的头髮,捲曲着垂在胸前,在胳膊上形成一圈毛茸茸的光环。他肤色白暂,体毛要比她所认识的男人轻,他身体长而瘦,不过没多大不同,他的生殖器软软地搭拉,在捲曲的黄毛里。她伸子去摸,但又缩了回来,她注意到,他的肋上有块新愈的彷疤,还未曾消退。他肯定受过伤,而且最近才痊癒。 是谁照顾他的?他又从哪儿来的? 第337页 她向前靠靠,看着他的脸。他的脸同部族的男人相比平淡无奇。嘴放松着,嘴唇丰满,但他的下巴又不是太突出。他有个大下巴,下巴中间有一条沟,她摸摸自己的下巴,记得儿子也有这样的一条沟,。但部族的其他人却都没有。这人的鼻子同部族男人的鼻子相差无儿——窄窄的高鼻樑——但小一些,他的眼睛分得很开。,看上去很显眼。她意识到他双目上边没有高高的额骨,分布着一些皱纹的前额又直又高,在她看来,他的前额确有些突出,这是因为她只见过部族的人,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摸摸自己的,的确是一样的。在那些部族人看来,自己该有多么的怪啊 他那金色的头髮又长又直,。——一部分被一条皮带束在背后,但大部分仍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她想,这头髮像她的,只是颜色淡些。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有些熟悉。她勐地想起来了,梦!她有关其他人的一个梦,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头髮是黄色的 她把那男人盖起来,快步走了出去。居然还是白天!从太阳看得出,虽是下午但仍很早。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此紧张,花了这么多精神、体力、感情,居然还这么早。她试图把自己的思绪理一理,但仍是一片混乱。 那天她为什么决定向西走?他唿叫时,她为什么正好在那儿?而且,有那么多的狮子,她在谷中遇到的狮子又为什么偏偏是贝贝!肯定是她的神在暗中指引。那么,她关于那个人的梦又如何?那是这个人吗?他为什么会来这儿?她不清楚他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但她心里清楚,以后定会有变化,她已经见到同族人的脸了。 她觉得威尼在背后拱她的手,转过头去,马头正搁在女人的肩上,艾拉抬起手抱住威尼的脖子,把头靠在上面,她站在那儿,抱着马头,心里怀念着她所熟悉的舒适的生活方式。真有些担心将来,她抚摸着马,拍拍它,又抱抱它,觉得出它肚里的小马驹在动。 不会太久了,威尼,真高兴你能帮我把那个男人弄回来,我一个人怎么也不能扛他回来。 我最好还是回去看看,确保他没事才行,她想道,她担心哪怕离开一会儿,他也会出点什么事的。他没有动过,她呆在他身边,看着他唿吸,实在没法把眼睛移开。这时,她发现了一个异常——他没鬍子!部族里所有的男人都有浓密的棕色鬍子。难道同族的其他男人都没有鬍子吗 她摸摸他的下巴,碰到新长出的胡茬。他有鬍子,只是短一些。她不解地摇摇头。他看上去这么年轻。虽然他体格高大而强健,但他突然显得像个孩子,而不像是个男人。 他转转头,呻吟着,说了句什么。他的话她没听明白,不过她隐隐觉得她应该懂的。她把手放在他的额上又摸摸面颊,觉得出他在发烧。我看最好还是能让他吃些柳树皮,她想着,就站了起来。 她从储存的药草中找出柳树皮,她从未想过,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什么要保存这么多的药物,这只是一种习惯,现在她可高兴了。虽然有好多在山谷里或是平原上难以找到的植物,她在洞附近却找到了,不过她所有的已经足够了,何况她又从南边弄来许多不太熟悉的药草,伊扎曾教她如何自己尝试不知名的植物,但她还不太满足,只怕没有足够的药用在这个男人身上。 除了柳树皮,她又取下另外一种植物,她很清楚如何用它。毛茸茸的茎,没有叶子,就像从宽阔的双尖叶子中间长出来的。摘的时候,它上面还有一些白花,而现在,都枯萎成了棕色,长得很像龙首草,所以她认为,这可能是它的一个变种,但是在部族的狩猎会上一位医药妇女称它作“固骨草”,而且用它来固定骨折。艾拉用它来退烧,但必须熬成汁状,不过这要费些时间。它可以使人大量出汗,但由于药性太强,她不想用在这个人身上——他因流血而身体虚弱——除非不得已。不过,最好还是先准备好。 她想起来了苜蓿叶。浸在热水中的新鲜苜蓿叶可以促进血液凝固,她曾在野外见过的。再弄些肉汤让他恢復体力,她的医药妇女的本能又开始思考了,她先前心中的疑惑己烟消云散。从一开始起,心中就一直有个念头,现在变得越发强烈了:这个人必得活下去 她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设法让他咽下一点柳树皮茶。他的眼睛眨动了几下,嘴里咕哝着谁也不明白的话,但还是毫无知觉。他的伤口已开始发炎,腿已明显肿胀。她换了一块热毛巾重新敷在他的头上,这也许对他有所帮助。天渐渐暗下来了,她更加担心了,她真希望克莱伯能在这儿,他会像帮助伊扎那样使她振作精神。 天全黑下来了,他痛苦的挣扎着,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一个名字,语调急促,像是在提醒什么,她猜想那也许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午夜时分,她用一根尾部掏空了的鹿肋骨做成的小勺,餵了他一点茶,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但还是黯然无神,也许是茶的苦味起了作用,这种茶具有镇痛催眠作用,她真庆幸能在峡谷中找到它。 她整个晚上都看护着他,希望他的高烧能很快退去,但直到凌晨,高烧才渐渐退去,她用冷水给他擦了身子并给他换了一块被褥,重新铺在他身下,他再次静静地睡着了。这时,她困极了,靠在身边的皮褥上打了一个盹。突然,从洞口射进来的阳光照到了她的眼睛上,她勐地睁开眼睛,昨晚的情景快速地在她脑中闪过,她翻过身来看那人睡得很香,便又躺了下去。这时,她听到了威尼沉重的唿吸声,她迅速起来,走到洞的另一侧,“威尼,到时候了吗?”她激动地问,马并不能回答她的问话。艾拉以前曾帮助接生过孩子,自己也生过一个,但给马接生还是第一次。威尼似乎知道怎么做,但对于艾拉的出现,它好像很高兴,分娩已近尾声,小马的头已经出来了,艾拉帮它把剩下的部分拉出来。当威尼舔着小傢伙那棕色发亮的软毛时,艾拉高兴地笑了。 第338页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为马接生的接生婆。"听到声音,艾拉勐地转过身来,看见那男人用肘支撑着身子正望着她。 艾拉盯着那男人,她知道这是不礼貌的,但她不能控制自己。这与在他熟睡时观察他大不一样。她看到他有一双蓝眼睛,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她在水塘的倒影中已见过多次,可洞熊家族中人们的眼睛都是棕色的,她从未见过其他人有蓝眼睛,尤其是蓝得如此深邃,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她被这双蓝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要不是发觉自己在发抖,她几乎不想移开目光。当她意识到自己正直盯着那男人时,血一下子涌到头上,她赶紧窘迫地移开目光。对女人来说,不要说盯着看,就是直视一个男人也是不礼貌的,况且他还是一个陌生人。可她好久没与人接触了,她不想把第一印象搞糟,特别是一个对她有好感的人。“对不起,我不是想使你难堪!”他说,心里想是否他冒犯了她,还是她本来就害羞。看到她没有回答,他苦笑了一下,想到自己在说泽兰达尼语,于是他换成马穆塔语,还是没有回答,就试着说沙拉穆多语。 她一直在偷眼瞧着他,这是女人等待男人靠近的信号,他的话她听不懂,这些话没有一句听起来像洞熊家族人发出的声音,它不是喉咙里发出的,也没有明显的音节,它们全连成一串,她甚至听不出其中的每一个词,她很失望,她努力想理解他的话,但却做不到。 她一直在等待他打出手势,直到这种等待变得很难堪,后来她想起刚开始与家族人在一起克莱伯教她如何正确交谈时的情景。最后当她意识到他不可能打手势时,她想用另一种方式与他交流,但愿这能使他服下为他准备的药。乔达拉也失望了,他所说的一切根本得不到任何回答,他猜想是不是她听觉有毛病,但他马上想起当他第一次说话时她是那么迅速地转过身看他,多么奇怪的女人啊!他想知道,她的同伴在哪;他环视一下小洞,看到的只有母马和小马,他奇怪为什么让一个女人给马接生,他以前从未见过马产仔,难道她有什么魔力吗?整个事情开始变得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他想她也许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精灵。她的穿着也很怪,看起来只不过是用一根绳子捆着一张毛皮来遮住身体,他想不起来以前在哪曾见过类似的装束。她的头髮也很别致,头髮在头顶整齐的分成两部分并编成辫子,他曾见过各式辫子,但从未见过这种式样的,这样式有点不同寻常,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为她很漂亮,眼中透着天真无邪,但她有着成熟女人的身体。她似乎一直在迴避他的目光,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是一个谜。 直到她给他端来肉汤,他才觉得自己很饿,他试图坐起来,但右腿钻心的疼痛,使他意识到自己浑身是伤,然后他第一次想到自己这是在哪儿?又是怎么到这来的?突然他想起进入峡谷的索诺兰及怒吼的狮子。“索诺兰”,他喊道,惊恐地环视着山洞,“索诺兰在哪?”,洞中除了她没有别人,也许索诺兰在附近的山洞中。“我兄弟在哪?索诺兰在哪?”这个词对于艾拉很熟悉,这是他在睡梦中反覆喊叫的名字,她猜想这个名字是他伙伴的,她低下头表示对死去的年轻人的敬意。“我兄弟在哪?你说,”乔达拉喊道,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摇着,“索诺兰在哪?”艾拉被他的情感震惊了,从他的语调和动作中艾拉可以感到他的愤怒、失望以及不可遏制的情感,所有这些都使她不安,家族的男人从不如此开放地流露感情,因为自制力是男子汉气概的标志。 他眼中流露着悲伤,尽管他极力抗拒接受这一事实,但她可以从他僵直的臂膀和紧绷的腮帮中猜出几分,她生长在靠简单的手势和动作来交流感情的人们中间,站姿、态度、表情、脸色都可以表达意思,它们是词彙的一部分,甚至肌肉的放松也可以表达一种细微的变化,艾拉已习惯于理解身体语言。艾拉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她的目光中充满悲伤和同情,她摇摇头然后又低下了头,他放开了她,肩膀突然松弛下来,默认了这一切。 索诺兰,索诺兰……你为什么非得走呢?噢,大地母亲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带走我的兄弟。“他大喊起来,声音紧迫,他从未这样的绝望过,”为什么你非得带走他,扔下我一个人呢?你知道他是唯一我曾爱过的人,大地母亲!我的兄弟,索诺兰,索诺兰…… 艾拉能理解他的悲伤,她自己也还没有从创伤中解脱出来。她同情他,为他难过,她希望安慰他。她发现自己正抓着他。伴随着他痛苦的喊叫轻轻地摇晃着他,他不认识这女人,但是她富于同情心,当他倒向她时,他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内心升起,像火山喷发一样,一旦释放,不可阻挡。他大声抽泣,身体随着抽搐剧烈地摇晃着,他喉咙里剧烈地哽噎着,每次唿吸都要花费巨大的努力,在他是孩子时就一直没有这样放任过自己,暴露自己的内心感受并不是他的本性,这次感情太强烈了,索诺兰的死彻底冲垮了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防线。 塞伦尼奥一直是正确的,他的爱太强烈,多数人无法忍受,他的愤怒一旦爆发,便无法控制。一次由于打抱不平,他把一个人打成重伤,这些甚至他的母亲也说服不了他。母亲满怀同情地注视着朋友们纷纷离他而去,只因为他对他们的依恋过于强烈,爱的太深,要求得太多,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性格,一个曾是她丈夫的男人,就是在丈夫家她生下了乔达拉,只有他的这个兄弟似乎能够承受他的爱,安闲地接受它,常常一笑而沖淡了由此引发的紧张空气。在他长大成人,更难以控制的时候,他母亲只好把他送去与达兰那同住,事实证明这是明智之举,当乔达拉回来时,他不仅学会了生存的本领,也学会了控制感情,他长成了一个高大健壮,非常英俊的男人,有着一双敏锐的眼睛和不随意流露感情的领袖气质。 第339页 女人们感到他有很多事情不愿表露出来,无论人们怎样做都了解不到他心灵深处的感情,他能很快知道与每个人相处到何种程度。他生活中唯一适合他的女人也投入了他人怀抱,他们看来不般配吗 他看上去非常悲伤,但扶着他的女人深深地理解他,她已不止一次地失去一切,不止一次地感受到地狱般的冰冷,然而她坚持住了,她感到他这次悲伤不同寻常,但同她相比,这一切显得并无特殊之处。当他的抽泣慢慢停下来后,她发现自己正低声哼唱着,她以前曾这样哄过伊扎的女儿尤芭,哼唱着哄她入睡,也曾哼唱着看着儿子渐渐熟睡,更曾用不成调的哼唱来抚平自己的悲伤和孤独。这种方法很有效,最后由于精疲力尽,他终于放开了手,仰面躺着,注视着洞穴内的石头墙壁,当她用凉水替他洗去眼泪时,他闭上了眼睛,他不愿也不能再看着她了,不久他身体开始放松,她知道他又睡着了。 她走过去看了看威尼和刚出生的小马驹,然后走到外面,这时她也感到精疲力尽,然而解脱了许多,站在山樑的尽头,她俯视着河谷,回想起自己带着这个躺在爬犁上的男人骑马回来时的焦虑情景。她真不希望他死去,一想起这个她就浑身紧张,甚至比希望他活下去时更紧张。她匆匆忙忙返回山洞,看他还在熟睡,这才放了心。她把凉了的肉汤重新热好,又把他醒来后要服用的药准备好,忙碌之后,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毛毯上。 他真让人看不够,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像要一次满足自己多年来想要看到另一个人的渴望。她把他的脸看做是一个整体,而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她想触摸他,触摸他的两腮和下巴,感觉一下他柔软的眉毛,突然她吃了一惊,他的眼睛里有泪水,他的双眉还在为此而颤抖。不仅仅我是这样,,她想克莱伯怎么也不理解为什么我悲伤时眼睛会湿润,其他人都不这样,所以他一直认为我眼睛有病,但这个人悲伤时眼睛是湿润的,她想同族中其他人的眼睛也会流泪的。一夜的紧张劳累一起向艾拉袭来,尽管还是下午,她还是在他身边的毛皮上睡着了。 乔达拉黄昏时分醒了过来,他感觉很渴,想找一些解渴的东西,他并不想吵醒艾拉,他听到母马和小马的叫声,但他只能看清马儿黄色的皮毛,母马和小马正躺在洞口另一边的墙边。 然后他望着那女人。她仰身躺着,脸冲着另一个方向。他只能看到她脖子和两腮的轮廓以及鼻子的侧影。他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疼痛马上沖淡了一切。他又想起了索诺兰,眼睛模煳了,他努力忘掉这一切,一直到午夜,他的呻吟声惊醒了艾拉,天漆黑一片,火也灭了,艾拉摸索着来到火堆旁,并从贮藏室里取来火种和火石。 乔达拉的高烧又加重了,但他是清醒的,他想他一定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相信这女人这么快就把火点着,他醒来时甚至没有看到一点火的闪光。 她给他拿来一些准备好的柳树皮茶。他坐起来弯腰捧起茶杯,尽管味道很苦,他还是喝了下去。他并不想喝柳树皮茶,只是想喝点水。他感到要小便,但他不知道怎样表达这种要求。他端起盛柳树皮茶的杯子,倒过来表示它是空的,然后把它放到嘴边,她立刻就明白了,拿来水袋,把他的杯子倒满,然后放回到他身边。水缓解了他的干渴,但也带来了另一件麻烦事,他感到肚子胀的难受。他的举动使艾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她从火堆里拣起一根木棒当火把,然后走到洞内的贮藏室。她想找能盛水的容器,但很快她发现了另一些有用的东西。这是一盏石头灯,在一块石头上刻出一个石槽,里面能盛化开的油和灯芯,可她很少用它,因为燃烧的火堆已足够亮了。她拿起灯,找到一些灯芯,然后又找到装凝固油的皮囊,看到旁边还有一只空皮囊,也随手拣了起来。她把盛油的一只放到火堆旁化开,把空的一只递给乔达拉,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它的用途,于是她把盖子打开给他看开口,他还是不明白,她没有其它办法了,就掀开被单,把皮囊放到他两腿之间,他立刻明白了,从她手中接过皮囊。他感到平躺着而不是站着,小便有些不习惯,艾拉看出来了就转身走到火堆旁给灯加油,同时偷偷地笑了。他以前没受过伤,至少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以至不能走动。看着她把皮囊拿出去倒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回来后又把空皮囊递给他以便随时使用,然后把灯油填满,点燃了灯,把灯拿到他身边,并把他的腿重新盖好。 他试图坐起来,但疼得很厉害,她把皮褥叠起来,垫在他背后,扶他坐了起来,当他看到自己前胸和胳膊上的伤口时,明白了为什么身体右边疼的厉害,他更担心腿上的伤,不知道艾拉的医术有多高,但柳树皮茶并没起什么作用。 当她除去带血的树根擦剂时,他借着石灯微弱的光亮,看到了腿肿胀,出血,并且有肉翻露出来,毫无疑问伤得很厉害。他凑近了仔细看,看到破损的肌肉被结扎在一起,他并不精通医术,直到最近他还像许多健康的年轻人一样对医药毫无兴趣,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泽兰达尼人是否也这样把受伤的筋肉绑在一起来治疗呢 当她准备用一种叶子作新擦剂时,他仔细端详着那东西,想问她那些叶子是什么,并和她谈谈,看看她的医术水平。但他会的语言她一种也听不懂,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听过她讲话,她不讲话怎么能给人治伤?但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管放在他腿上的东西是什么,它确实减轻了疼痛。他尽力使自己放松,他看着她在自己的前胸和胳膊上擦药水,直到她掀开他头上软皮的包扎带时,他才发现头部也受了伤,并且发了炎。 第340页 她重新回到火堆旁热汤,他望着她,“嗅起来不错!”当肉香飘过来时他说。艾拉毫无反应,就像他的声音根本不存在似的,他觉得这比自己不被理解更糟糕。 当他初次见到沙拉穆多人时,双方的语言几乎没有一个词可以沟通,然而双方努力交流,但这个女人根本不想交流,对他的话只是报以满脸迷惑,她不但对他的语言缺乏理解,而且根本没有交流的愿望;不,他想,这不对,他们已经交流了,当他需要水时她给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个皮囊让他撒尿,尽管他不能肯定她是怎样知道他的要求的,并在他发泄痛苦时,能理解他的感情。尽管伤口还很疼,他还是想弄懂这一切。“我知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他小心地尝试着说,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但他感觉到有说点什么的必要,一说起来,就有点滔滔不绝了,“你是谁?还有什么人和你在一起?”除了火光与灯光映出的光环外,他看不见别的东西,也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为什么你不想说话?”她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脑海中突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想法,他回忆起黑暗中与医者坐在火堆旁的情景,记起了沙穆德讲过的那些忠心于大地母亲并为她服务的人所必须经受的特殊考验,这考验也许类似于单独生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要保持沉默,不与任何人讲话,要保持节制与忍耐。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艾拉又瞟了他一眼,惊奇地看见他脸上有一种询问的神情——就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使她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她赶快低下头盯着肉汤,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她的慌乱,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山洞。 她盛了一碗汤,端给他并坐在他面前低下头,这使他有机会拍一下她的肩膀确认她的存在。她并没有感到有人拍她,当她抬头看时,他正直盯着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 他不懂!他一点也看不出我在发问。他根本不明白我们的信号语言。如果他真一点不懂我的话,我也不明白他的话,那怎么交流呢 她勐然想起克莱伯教自己谈话时的情景,她不知道他在用手交谈,她不知道人可以用手交谈,她只是用语言交谈。使用洞熊家族的语言这么长时间以至她对词彙的含义都想不起来了。 但我再也不是家族的人了,我已经死了,已经被咒死了,我再也不能回去了,我现在必须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我必须像他们那样谈话,我必须再次学习理解词彙,必须重新学会说话,否则我将不能同人交流。即使我再遇到家族里的人,我将不能与他们交谈,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那就是为什么大地母亲让我呆在这儿直到这个男人出现的原因。看来他可以再次教我说话了,她突然打了个寒战,感觉很冷,但洞内并没有一丝风。 乔达拉在断断续续地说着,问一些根本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他只管自己说,艾拉根本没有反应,他想艾拉肯定是被训练成了这样,或者在效忠大地母亲,这样一来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她的医术,她的骑马本领和为什么她单独生活不对他讲话。他想知道自己在哪,但此刻他想这并不重要,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尽管遇到了麻烦。 他现在意识到,假如他留意白髮老医师所说的话,他就会知道索诺兰在走向死亡——但那老人不是也告诉过让他跟着他兄弟走吗?因为他会引他到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可为什么他被领到这来了 艾拉一直在考虑怎样开始学他的话,后来她想起克莱伯是如何教她的,要从单词学起。她集中了一下精力,直视着他的眼睛,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艾拉”,乔达拉瞪大了眼睛,“你终于决定说话了!那是你的名字吗?”他指着她再说一遍“艾拉”。她的口音很奇特,词的两部分断开了,音好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像是被她吞掉了。他听到过很多语言,可没有一种发音像她的一样,他说不太好,但还是试着说出最接近的声音:“艾——拉”,她几乎听不出他发出的声音是她的名字,一些家族的人发音有困难,但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发音,他把音节连在一起,调整语调使第一个音发升调,第两个音发降调,她不记得有人这样叫过她的名字,然而她觉得这样似乎更正确。她指着他,身体前倾,满怀期待。“乔达拉”,他说,“我叫乔达拉,是泽兰达尼家族的。”这太长了,她记不住,她摇摇头,又指着他,他看出她有点迷惑不解。“乔达拉”,他说,然后放慢速度“乔一达一拉,”艾拉使劲让嘴形像他那样,“杜一达”这就是她所能模仿的了。 他本想说她的发音不正确,但想到她确实已尽力了。他想也许她的嘴有点变形,使她不能讲话,也许这就是她不讲话的原因吧?因为她讲不好。他又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说得很慢,尽量把每个音发清楚,就像在对一个孩子或一个智力不健全的人讲话“乔——达——拉……,乔——达——拉……”“唐——达——拉”,她又试了一遍,“好多了!”他说,笑着点点头,这次她确实费了好大劲。他不敢保证自己关于她在为大地母亲服务的判断是否正确,她似乎不够聪明。他不断微笑点头,他的脸显出快乐的表情,除杜尔克外,家族中没人这样笑,然而这对他来说很自然。她吃惊的样子非常滑稽,乔达拉不得不强忍住没有大声笑出来。 第341页 他的微笑更甜了,眼里闪动着欢愉,这表情很具有感染力,艾拉的嘴角也向上翘起,受到他微笑的影响,艾拉也报以由衷快乐的微笑。“噢!艾拉”,乔达拉说,“你可以不说话,可你笑起来挺可爱的!”作为一个强壮的男人,他把她看成一个女人,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情形同刚才有点不同,他的微笑虽没有变,可他的眼睛……,艾拉注意到在火光映照下他眼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那不仅仅是欢愉,她不知道那欲望是什么,不过她的身体已有所感觉并报以相应的姿势:那是一种邀请。她感到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只有当她看威尼和它的新生儿时才有这种感觉。他的目光如此强烈使她不得不转过头向别处看去,她的眼睛在他的床单上毫无目的地搜索着,然后端起碗,站起身来躲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很害羞,”他说,强烈的目光有所缓和,她使他想起一个少女在她成人典礼前的表情,在那次仪式上他对那女人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到这他感觉自己那里要勃起了,紧接着右腿开始疼痛“它还管用,”他咧嘴笑着说"我现在可不能干。 他躺下来放松自己,把她给他垫的皮褥弄平推到一边,他感到很累,想到受伤时的情景,他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他不能回忆或思考,他想闭上眼睛忘掉一切,在忘却中淹没全部的痛苦。 他感到一只手扶在肩膀上,睁开眼睛看到艾拉端着一杯液体站在跟前,他一口气喝了下去,不久他感到疼痛减轻了,但有一股倦意袭来。是她给他喝的东西起了作用,他很感激,但弄不懂他没说一句话艾拉是怎样了解他的需要的。 艾拉看到他由于痛苦而扭曲的脸,知道他的伤很重,她是有经验的医药师,在他醒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曼陀罗。她看到他额头上的皱纹舒展开了,身体也放松了,就熄了灯,封上火堆,她在他身边铺好皮褥,但根本不想睡。 藉助封住的火堆发出的微弱光亮,她起身向洞口走去,听到威尼在低声嘶叫,便顺着声音过去。她很高兴马正躺在地上,分娩后,洞内男人的陌生气味使它紧张,如果它能够放松地躺下,就说明它正在接受男人的出现。艾拉在威尼的胸前坐下,紧挨着它的脖子,这样她可以抚摸它的脸和耳朵。一直躺在母亲乳头旁的小马感到好奇,用鼻子在她俩之间擦来擦去。艾拉也开始抚摸小马,又伸出手指,她感到它在吸吮她的手指,当它发现从她手上什么也吸不到时,还是继续吸,因为它已经在妈妈那吃饱了。 它是个了不起的小傢伙,威尼,它会像你一样长得健康强壮,你现在有伴了,和你一样,我也有了。这真令人难以置信,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一个人呆在这了。她眼里不知不觉充满了泪水。自从我被咒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从那时起我没见过任何人,现在这有人了,威尼,一个男人,一个同一部落的男人,我想他能活下去,她用手背擦去泪水,他的眼睛也是这样流泪的,他沖我微笑,我也对他微笑。 像克莱伯所讲的,我是另一部落的成员,伊扎告诉我去找我的同类,去找一个配偶,威尼,他是我的配偶吗?他被带到这是给我的吗?是我的图腾带他来的吗?贝贝!是贝贝把他送给我的!他被选中,就像我被选中一样。经过贝贝,经过穴狮家族的考验和认定,我的图腾把他给了我。而现在他的图腾也是穴狮了。这说明他可以成为我的配偶,一个有穴狮家族图腾标记的男子对于一个有同样标记的女子来说将是强有力的,我将会有很多孩子。 艾拉皱了皱眉头,但孩子事实上不是由图腾产生的,我知道勃劳德把他的器官放到我体内产生了杜尔克,是男子创造了孩子,不是图腾。唐——达——拉是男子……突然艾拉想到他的器官,直挺着要排泄,她想起他忧郁的蓝眼睛,她感到有一种使她不安的冲动。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当她看到威尼和那匹棕黑色的公马时就已经开始有了…… 一匹棕黑色的马!现在她也有了一匹棕黑色的马驹,那公马的确在威尼体内创造了一匹小马,唐达拉也可以为我创造个孩子,他会是我的配偶。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伊扎说男人做那种事是因为他喜欢一个女人。可勃劳德不喜欢我。我不会怨恨的,如果唐达拉……她的脸一下就红了,我又高又丑,为什么他应该和我做那件事呢?他怎么能做我的配偶呢?他可能已经有配偶了,如果他要离开怎么办呢?他不能走,他得教我再次学会说话,如果我听不懂他的话,他能留下吗 我会学的,我能学会他所有的话,那么他就可能留下来,即使我长得又高又丑,他现在可不能走,我已经独自一个人生活如此长时间了。艾拉跳起来,惊慌失措地跑出山洞,黑色的夜幕正渐渐呈现出深蓝色,如同天鹅绒一般,黑夜即将过去了。她站在那凝视了一阵树木的阴影以及那熟悉的路标,她迫切地想进去看看那男人。又想到应该为他准备一顿新鲜的早餐,她想去拿狩猎用的弹石带,可能他不会喜欢我打猎,她记起自己已经决定不让任何人阻止她这么做,但她还是没有进去拿她的弹石带,而是向河滩走去,脱去外衣,跳下水去晨泳,这感觉太舒服了,似乎能洗去她感情上的烦恼。春天的洪水过后,她常去钓鱼的地方已不復存在了,但她在下游又发现了另一个地点,就一直向那里走去。 第342页 蒸食物时发出的香味使乔达拉醒来,这香味使他想起自己已经飢肠辘辘了。他用皮囊接完尿,试着坐起来四下望望。女人走了,马和小马驹也走了。但这个洞里只有它们呆的地方,远远望去,像是另外一处可以睡觉的地方。这儿只有一个火炉,这女人的确是一个人住,那些马不能算是人类。 然而,和她一起的人在哪?这附近还有山洞吗?他们是出去狩猎了吗?贮藏室里琳琅满目,有各种毛皮和皮革,架子上挂着各种植物,肉类、食物贮备足够支撑一个大洞穴了。这些只是她一个人用的吗?如果她一个人住,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吗?是谁把她弄到这来的?也许是另一些人把她带来并留给她的。一定是这样的,她是他们的医者,他们带我来这儿让她来照顾。她年轻正好适合干这个——至少她看上去挺年轻,但她能胜任许多事情,毫无疑问,她来这是为了考验自己,学会一些特殊技巧——可能是如何与动物相处,这时她的人发现了我,在此又没有别的什么人,所以她就让他们把我留下,她一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医者,并且能够控制动物。 艾拉走进洞来,手里端着一个风干漂白过的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条烤熟了的大鳟鱼。艾拉看到他醒来很惊奇,她沖他微笑起来,她把鱼放下,然后重新整理一下毛皮褥子和塞满秸杆的皮垫子,以使他更舒服一些。她给了他一杯柳树皮茶用以退烧和减轻疼痛。并把盘子放在他身边,又出去端回来一碗熟谷粒,里面有新鲜去皮的麦茎、欧芹以及野草莓。 乔达拉这时已是飢不择食了,但只是大嚼了几口后,他就慢下来仔细品评食物的味道了。艾拉学会了伊扎处理草药的技术,它们不仅可以做药,而且是很好的调味品。 鳟鱼和食物经她一双灵巧的手调制,味道好极了。新鲜根茎略微有点脆,正是口感极好的时候;野草莓虽然不多,但由于阳光的作用味道特别甘甜。他很感动,他母亲是位出色的厨师,尽管味道有所不同,但他深谙美味食品的精妙之处。 看到他细细品尝她做的饭,艾拉很高兴。他吃完之后,她给了他一杯薄荷茶,准备给他换药。她解开他头上的绷带,肿胀已经消退了,只是还有点炎症。他胸前和手臂上的划伤也快好了,这可能会留下几道轻轻的疤痕,但无大碍。主要是他的腿伤,不知它怎么样了,会不会完全康復?部分康復会使他成为残废吗?她剥去敷在他腿上的药,看到草药已经像她期望的那样减轻了化脓,她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确实是好多了,尽管还不能肯定他的腿能恢復到什么程度,把肌键与受伤的地方捆在一起看起来很起作用,与刚刚受伤时相比,这条腿已基本恢復到原来的形状了,尽管会留下大伤疤,也许会有点变形,但这已经令她十分满意了。 这是乔达拉第一次真正看到自己受伤的腿,他感到不妙,这比他想像的要糟很多,他脸色苍白,有些哽咽。他知道她用绳结做什么,那可能与过去有点不一样,但他想知道他是否还能走路。 他与她交谈,问她是在哪学会疗伤的,他并不指望她回答,她只听懂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听懂。她想要学会他说的那些词的含义,但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她感到很失望,走出去拿木头给火堆添柴。她非常渴望学讲话,但他们该怎样开始呢 他想到刚刚吃过的饭,不管是谁给她提供食物,但她显然知道如何照顾自己。草莓、根茎和鳟鱼都非常新鲜,这些都是上个秋季收穫的,也就是说是冬天结余的,这说明她计划得很好,这样在深冬和初春就都不会挨饿了。这说明她已在此住很久了,很多迹象可以证明这一点,如烟筒周围的黑色痕迹,尤其是洞内坚实的地面。洞内有许多摆设和工具,仔细看可以发现它们都没有经过精雕细刻,初看显得很粗糙。他低头看着自己喝茶的木杯,然而它并不粗糙,甚至做得非常精緻,它是用木节按照木纹的形状刻成的,当乔达拉再仔细研究木杯时,发现木杯的造型充分利用了木纹显示的图案,在结子和弯曲处可以想像出小动物的形象。她是有意这么做的吗?他说不清,但比起他曾见过的夸张的雕刻品来他更喜欢这一件。这杯子很深,边缘对称且磨得很光滑,即使里边也没有凿过的痕迹,木节通常很难加工,做这个杯子一定花费了很长时间,他越仔细观察,就越相信这是一个手工艺人的作品。玛索娜肯定会喜欢它的,他回忆起母亲能够使一些最普通的工具和器皿变得精巧细緻,干这个她很有窍门。 当艾拉拿着一大块木头进来时,他抬头看了一看,并沖她简易的皮围裙摇了摇头,然后他看了看她躺过的垫子,与她的围裙一样,它只是一块皮,未经裁剪,他拉过一角仔细看。外边缘有些硬,靠边上的一些鹿毛还直立着,但总的来说还算柔软,皮子内外的粒面也都刮过,这样使皮革质地柔软。但她的毛皮给他留下了更深的印象,抻拉去掉粒面的皮子使其柔软,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于毛皮来说要困难得多,因为通常只能除去里面的粒面,所以毛皮制品总是较硬,然而床上的这块却同皮子一样柔软。 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些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想这些物件未经精雕细刻,但却出自最精细的工匠之手;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加工皮革和毛皮却没有进行修饰剪裁、没有缝制成衣服、没有任何东西进行过印染装饰,然而她却能把他受伤的腿部肌肉捆在一起,这些相当不协调,这女人太神秘了 第343页 在艾拉引火时,乔达拉一直看着她,但并不是全神贯注,他已多次看过她引火了。他过去一直想为什么她不从做饭的火堆中拨出一块木炭呢?后来他想可能是烧光了。他看见但没有看清艾拉如何把引火物收集在一起,又拣起两块石头敲打它们,瞬间便打起了火苗。这些动作她做得如此之快,以致于火已经完全燃烧了,他还没有看清她干了什么。 大地母亲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把火引着了?"他隐约想起午夜时分她也是这么快就把火引着了,当时他以为是错觉就没在意。艾拉回过头疑惑地望着他。 你是怎样引火的?"他又问了一遍,身子向前探了探。 噢,大地母亲呀!我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他恼怒地举起手。”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到这来,艾拉。"他沖她点头,示意她过来。 她马上向他走去,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有目的地使用手势,他好像对某些事特别关心,她皱着眉,集中精力听他的每一个单词,希望能理解点什么。“你是怎样引火的?”他又问道,说得很慢,很小心,就好像这样做能使她明白似的,他又冲着火堆举起手,“货…?”她试探着重复他的最后一个词。这件事很重要,她努力集中精力想听懂他在说什么。“火!火!是的,火!”他喊道,用手指着燃烧的火焰,“你知道那么快把火引着意味着什么吗?”“火……?”“是的,就在那燃烧着”他说着,手指着火堆,“你是怎样引着的?”她站起来,走到火堆旁指着它说:“火?”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斜倚在毛皮上,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强迫她理解她听不懂的话,“对不起,艾拉,我太笨了,你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又怎么能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呢?”紧张过去了,乔达拉闭上眼睛,觉得很累也很失望。但艾拉却很激动,她知道一个词了,虽只有一个,但这是开始。现在她怎样才能让他教更多的词呢?,她多么想学会更多的词啊 唐——达——拉……“他睁开眼睛,她指着火堆,又一次说”火………?“”火,是的,那是火。"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他感到累,并觉得她如此激动有点可笑。 他不太感兴趣,怎样才能让他理解呢?她感到灰心并很生气,她不能想出办法同他交流,她又试了一次,“唐达拉!”她等着他睁开眼睛,“火……?”她眼中充满期望地问道。她想干什么?乔达拉想。他变得好奇起来,“火怎么啦,艾拉?”从他肩部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在问问题。他在注意。她四下环顾,想找出办法告诉他,她看到火堆旁的一块木头,便拣了起来,拿到他面前,充满期望地望着他,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而当他理解了她的意思后又舒展开了。“你想知道它叫什么吗?”他问,心想为什么她现在这么想学语言,从前却对说话没有丝毫兴趣呢 她还一直未与他进行过语言交流,她在试图说话。难道那是她沉默的原因吗?因为她不知道怎样讲话。 他摸着她手中的木块,说“木头。”她长出了一口气,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住唿吸。“木…头…”她试着说。“木头”,他说得很慢,为了把音发清楚,口型有些夸张。“木头”,她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口型和他的一样。 这回好多了,"他点点头。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着,她不顾一切地寻找着什么东西好让这对话继续下去,她的目光落到杯子上,便拿了起来。 你在让我教你学说话吗?“她听不懂,摇了摇头,手里仍拿着茶杯。”你是谁,艾拉?你从哪儿来,你是如何学会做那些事的,不会讲话,你是个谜,但如果我想了解这一切就必须教会你说话。“她坐在他身边的毛皮上,焦急地等待着,手中仍端着茶杯。她害怕说了这么多话,他会忘记她所问的那个词,她又一次把茶杯举向他,”你想学什么?是‘喝还是‘杯子?我想这并不重要。“他摸着她手中握着的杯子,说道”杯子“。”杯……"她重复着,放松地微笑了。 乔达拉趁热打铁,抓起水袋,把她给他的新鲜水倒进杯中一点,说“水”,“灰”,再来一遍“水”,他鼓励道,“水……”,乔达拉点点头,然后把茶杯端到嘴边,喝了一小口,说“喝,喝水。”“喝……”,她努力学着,虽有点吞音,可非常清楚"喝水。 艾拉,我不能忍受再呆在洞里了,看外面的阳光多明媚!我知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活动一下了,至少到洞外去。“艾拉不能理解乔达拉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她清楚地知道他在抱怨,对此她很同情,”结“她说,抚摸着其中一个结子,”把结子切断,早晨看一看腿。“他笑了,好像是赢得了一场胜利,”你准备除去结子了,那么明早我可以到洞外去了。 也可能是语言问题,艾拉不准备违背自己的本意,“看”,她加强语气重复着,“艾拉看……,”她努力用有限的能力表达自己的意思,“腿没好,唐-达-拉不能出去。”乔达拉又笑了,他知道他是有意改动了她的意思,希望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但他也很高兴艾拉没有被他的小花招蒙蔽,依然坚持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他明天大概不能出洞去了,但这也意味着她会学习得更快。 第344页 教她说话变成了一种挑战,她的进步令他满意,尽管不是很稳定。她的学习方式使他惊奇,她掌握词彙的能力几乎是惊人的,她几乎能记住他教的每一个词。他花了大半个下午教她所能想起的物品的名称,一遍过后,她把每个词都正确地重复一遍,但发音对她来说很困难,她的确非常努力,但无论如何努力她都不能准确地发出它们。 他喜欢她讲话的方式,她声音低而悦耳,她奇特的发音使她听起来像外族人。他决定先不教她怎样造句,她真正的困难是在学完事物和动作的名称之后,理解即使是最简单的抽象概念也会成问题。要找到词分别描述着一种颜色的深浅是困难的,她不能理解松树的深绿和柳树的浅绿而是统统用一个“绿”字来描述,当她确实理解了一个抽象事物时,那似乎是一个新发现或是一段已忘却了的记忆。 他有一次称赞她的形象记忆能力,但她却很难理解,并表示不相信,"不,唐达拉,艾拉记得不好,艾拉在努力,小时候艾拉想有一个好记忆力,不好,在努力,时刻都在努力。 乔达拉摇了摇头,希望自己的记忆力也像她的一样好或求知慾也像她一样强烈,她从不满足,他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进步。然而随着他们之间交流能力的增强,感到她越来越神秘了。对她了解得越多,也就有更多的问题要问。在某些方面她的技巧和知识令人难以置信,可在其它方面却又完全是天真无知。他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她的一些能力,像引火要远远强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人,可有些能力却原始得无法置信。 有一件事不容置疑,不管她部族的人是否在附近,她具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也包括他。 艾拉已经准备好一个消毒措施,但当要解开把他的肉捆在一起的结子时她有些紧张,她并不认为伤口会迸开——它看起来恢復得很好,但她以前从未用过这种技术,有些担心。几天前她就一直在考虑着除去结子,但她想这样做乔达拉会很疼,艾拉弯过他的腿,仔细看过那些结子。她小心地拉起一个鹿筋结,皮肤已经与它长在了一起,也被拉了起来,她想是否应再等一段时间,但现在担心已经晚了。她用手指钳住绳结,用从未使过的最快的刀尽可能沿着靠近结子的一边切去,试验着拉了几下,感到很难拉出来,最后她用牙咬住结子,快速一拉,把它拉了出来。 乔达拉有些畏缩,她感到了他的不舒服,很过意不去。但伤口并没有裂开,流了一点血,表明皮肤有点拉裂了,但肌肉已经长在一起。她尽可能快地把剩余的綑扎结弄了出来,每当艾拉拉出一个结子来,乔达拉就咬紧牙关,攥紧拳头,使自己不叫出声来。都拉出来后,他俩同时伏下身去看,艾拉决定如果没有变形的话,就让他到洞外去走走。她拿起刀和盛消毒布的碗,准备站起来,乔达拉叫住了她“让我看看你的刀,”乔达拉手指着刀说,她把刀递给他,他仔细看着,“这刀只是个薄片!它甚至连刃都没有,做成它需要点技术,但做工又是那么的原始,连刀把都没有,只是刀背上有点装饰,你是从哪弄来的,艾拉?这是谁做的?”“艾拉做的。”她知道他在评论刀的质量和做工,她要说她不如德路盖手巧,这技术是从家族中手艺最高的工匠那学来的。乔达拉仔细地研究着这把刀,似乎很惊讶。她想介绍一下这刀的优点以及燧石的质地,可她不能,因为她找不到适当的词彙,也不知该如何表达概念,这太遗憾了。 她渴望同他交流,谈所有的事情,已经好长时间没与人交流了。只有在乔达拉来后,她才知道自己多么需要交流,她感到现在就像飢饿时身边有一桌丰盛的宴席,想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却不行,只能一点点地品尝。 乔达拉把刀还给她,不解地摇摇头,刀很锋利,这加重了他的好奇心。她像每一个泽兰达尼一样受过良好的训练,懂得使用先进的技术,例如綑扎伤口——但却用这么一把原始的刀。也许他能问问她并让她明白,但愿她能告诉他,为什么她不能讲话,她现在学得很快,为什么以前她不学呢?学习讲话已经成为连结两人的纽带。 乔达拉醒得早些,山洞还很黑,但洞门以及洞顶已呈现出黎明前的深蓝色,等他再抬头看时,深蓝色已明显变亮了,映照出石墙上的凹凸不平,他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这些,它们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他想出去看看周围的景物。他感到一阵激动,今天就出去,他不能再等待了,于是准备过去叫醒睡在身边的女人,在推醒她之前,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侧身躺着,毛皮被子裹着她捲曲的身体,她的皮褥放在她身边的垫子上,而不是在堆满杂草的地沟里,她没有脱掉围裙,以便随时起来,她翻了一个身,他仔细地观察着她,希望能找到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与泽兰达尼的妇女比较,她的骨骼结构,脸的形状以及面颊骨的形状有点外族人的味道,但除她惊人的漂亮之外,她再也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特点,这不仅仅是漂亮,他边想边仔细观察,无论以任何人的标准来衡量,她都是非常美丽的。她的头髮被编成普通的辫子,脑后及两侧的很长,额前呈捲曲状,他不太熟悉这种式样,但以前他曾见到过更特殊的式样。几股长髮辫已经松了,有的被拢到耳后,有的则随意散着,她一侧的面颊上有一颗黑痣。他突然想起自从自己清醒以后,她从未离开过,可能在此之前也是这样,她照顾病人无可挑剔…… 第345页 艾拉睁开眼后的惊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她不习惯睁开眼就看见一张脸,尤其是一张长有蓝眼睛和络腮鬍子的脸,她坐起来时动作太快,以至于头晕了好一阵,但不久她就恢復了镇定,起床准备点火。火堆已经燃烬了,她昨晚忘记了把它封起来,只好再拾柴来引一堆火。 艾拉,能告诉我你是怎样点火的吗?"看见她拣起石头,乔达拉问道,这次她听明白了。 不难,“她说,把打火石和引火物移到床跟前,”艾拉做给你看。 她用手比划着名把石头撞在一起,再把粗树皮和火绒捆成一堆,然后把燧石和硫磺石递给他。他立刻认出了燧石,另一块石头以前好像见过,但从未想到过把它们放在一起使用,更没有想要用它们生火,他学着她的样子把两块石头撞在一起,只闪了一下光,但他已看到了小火苗。又试了一次,但他还是不相信这样做能点着火。随着两块冰冷的石头的撞击声,一大团火苗窜了出来,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兴奋起来。在艾拉的帮助下又试了几次,他就在床边燃起了一小堆火。 他又看了一眼那两块石头,“是谁教你这样点火的?”她在考虑他的问题,但不知怎样回答他。“艾拉做的,”她说。“是的,我知道是你干的,但是谁教你这么做的呢?”“艾拉…教的。”她又怎么能告诉他真实情况呢?那天火烧烬了,她的斧子落在地上断了,她偶尔发现了那种火石。她把手放在头上想了一会,设法给他解释,随后又摇了摇头,说:"艾拉话讲得不好。 他看出她有些灰心,就说:“你能讲好,不会太久你会告诉我的,你是个神秘的女人!”他又笑了笑,"今天我出去走走好吗 艾拉看……“,她掀起他的被子察看他的腿,绑结子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疤痕,腿正逐步痊癒。该让他出去走走了,这样可以检测一下恢復的程度,”是的,乔达拉可以出去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快乐地笑了。他感到自己像一个小男孩在经过寒冬后要出去参加夏日聚会一样高兴,“好吧!咱们走。”他掀掉毛皮,急切地要站起来出去,他孩子似的热情感染了她,她也笑了,但还是提醒了一句"乔达拉先吃东西。 准备早餐并不费事,食物是昨晚剩的,只是加了一杯早茶。她给威尼送去一些谷物,用起绒草给威尼梳刷了一会,同时也给小马挠了一会,乔达拉望着她,他以前也看到过她做同样的事,但他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学马的嘶叫声,那些断断续续的喉音模仿得维妙维肖。她手上的动作他一无所知,他理解不了这是一种用来与马交流的语言,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她能同马交谈,可同样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马居然能听懂她的话。 看到她爱抚马和马驹,他要问她是用什么魔法驯服动物的,他感到自己好像也被驯服了。但当她领着母马和小马向他走来时,他又惊又喜,他还从来没有抚摸过这样活蹦乱跳的马呢,也从未这样近地看到过一个毛绒绒的小马驹,它们不怕生的样子反倒让他有点犹豫,特别是那匹小马驹好像尤其愿意接近他,因为他头一次小心翼翼的抚摸就摸到了它最舒服的部位。 他想起她还没有告诉他这动物的名字,就指着马儿说:“马!”可威尼有名字,名字是根据它的叫声起的,就像他俩的名字一样,艾拉摇摇头,说:"不,威尼。 对他来说,她发出的声音根本不是名字,而是一声模仿得极像的马的嘶叫声。他吃了一惊,她不会说任何人类的语言,可却能说马的话。对马讲话,他有些敬畏,那是巨大的魔力。 她错误地理解了他迷惑不解的表情,想解释一下,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她的名字,然后又指着他说他的名字,再指着马发出柔和的嘶叫声。“那是马的名字吗?艾拉,我可不能发出那种声音,我不知道该怎样对马讲话。”经过一次次耐心的解释,他尝试着叫了一声 但更像是一个词,只不过听起来像马叫。这使她很满意。她把马牵回洞去:"他在教我词彙,威尼我要学会他所有的词,但我得告诉他你的名字,我们会考虑给你的小傢伙起个名字的,我想他会给你的孩子起名字的。 乔达拉听说过某些泽兰达尼人具有为猎人引诱动物的能力,一些猎人甚至能很好地模仿野兽的叫声,以便接近它们。但他从未听说有人能和野兽交谈,并说服它和他住在一起。可她能让一匹母马在她眼前产下小马,而自己还能抚摸那小马驹。一种恐惧心理向他袭来,这女人做了些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又具有怎样的魔法呢?但当看到她面带幸福的微笑走回来时,她似乎又成了一名普通妇女,一名能与马而不是人类交谈的普通妇女。 唐达拉出去 他几乎忘了,经她提醒他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急切的表情,在她扶他之前,他想试着自己站起来,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太虚弱了,每动一下都很痛苦,一阵阵眩晕噁心不断涌上来,艾拉看到他的表情从微笑到痛苦最后变得脸色惨白。“我需要点帮助,”他说,他的笑有点僵硬,但仍充满渴望。 艾拉帮助,"她说,用肩膀支撑他的身子,伸出手扶他,开始他不想过分依靠她,但当他看出她很强壮而且知道怎样扶他起来时,就听凭她摆布了。他最后凭一条好腿站了起来,背靠一根支柱。艾拉仰头看他,她嘴巴张开,眼睛瞪大了,她的个头还不到他的下巴呢!她知道他的躯体比部族中男人要长,但她还没有把那长度想像成高度,预先不知道他站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从未见过这么高的人。 第346页 从孩提时代起她就不记得仰头看过任何人了,即使在成为成年人之前,她也比家族中的任何人都高,包括那些男人。她总被认为是又大又丑,太高太白,脸又太扁平了。没有男人愿意要她,即使她强大的图腾被打败并使她怀了孕,他们也只是认为是他们全体的图腾打败了她的洞狮;甚至当他们知道她不与人同居就生下孩子,那孩子的命运将很不幸时也不要她。杜尔克是不幸的,他们不想让他活下去,他们说他是畸形,但不管怎样布仑收留了他。她儿子虽避免了一场厄运,但还要忍受失去母亲的不幸。他会长得很高——这在她离开前就已知道了——但不会像乔达拉这样高。 眼前的男人使她感到自己很渺小,他给她的第一个印象是年轻。她用新的眼光再看那男人时注意到他的鬍鬚已很长很长,她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没有鬍鬚,但现在看到他下巴上长满又粗又密的金色鬍鬚,她不再认为他是孩子了,他是一个男人,一个高大健壮成熟的男人。 她吃惊的神情把他逗乐了,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比想像的要高,她站立和走动的姿势好像是受到一些很矮小人的影响,事实上她相当高,他喜欢高个子的女人,她们经常能打动他,“都走到这儿了,咱们出去吧。”他说。 艾拉意识到他离自己很近而且光着身子,“唐达拉需要……衣服…”她用他教的词指着自己的围裙说,尽管她知道那应该是一件男人穿的衣服,“需要遮住。”她指着他的生殖器说,他还没告诉她那东西叫什么,一种不可名状的原因使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说实话她曾见过不少裸体的男男女女,这并不令她难堪,她是想他需要受到保护,不是要避免物体的伤害,而是恶毒精神的伤害。尽管她不属于洞熊家族,但她知道家族中男人外出时从不把生殖器露在外面。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想法让她不安,为什么脸有些发烧,心里感到紧张冲动。 乔达拉低头看了看自己,对自己的生殖器官他也很迷信,倒不是说要保护它不受邪恶精灵的伤害,如果说邪恶的敌人诱导一个泽兰达尼人去伤害他,或者说一名妇女用恶毒的语言咒骂他,那远远不是一件衣服所能保护得了的。 但他知道当一个陌生人可能犯大错要想被宽恕时,留意每一个细微的暗示是明智之举,因为这样可以避免犯更大的错误。他看到她所指的地方以及她的不安,他认为她不想让他就这样把生殖器露在外面走出洞去。任何情况下光着身子坐在光秃的岩石上都很不舒服,这使他不能太自由地活动。想到自己一条腿站着,背靠着墙,裸露着身体,却一个劲要往外沖,突然感到自己很可笑,于是他禁不住由衷地笑出声来。 乔达拉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笑会对艾拉产生怎样的影响,笑对他来说就像喘口气一样自然,而艾拉是和一群不会笑的人一起长大的,这些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待笑声,所以为了合群她不得不克制自己发笑。这也是她为求生存而付出的代价,只是当儿子降生时她才又重新发现笑的乐趣,这是儿子从她祖先那继承来的品质,她知道鼓励他笑是不允许的,但当他俩单独待在一起时,她简直无法抗拒逗他咯咯笑时产生的乐趣。 对她来说,笑不仅仅是一种自然反应,它象徵着她与儿子唯一不可分割的关系,象徵着儿子身上所具有的母亲的一部分,他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身份的表现。笑受到她所热爱的洞狮图腾的鼓励,她不会放弃它的。放弃它不仅仅意味着放弃对儿子的思念,也等于放弃了她对自己的认识。但她一直认为除了她和杜尔克外,其他人可能不会笑,她想不起来以前曾听到过笑声。乔达拉笑声的独特魅力——那由衷的,兴高采烈的表情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他自嘲的笑声中充满了欢快,毫无顾忌,从听到这笑声时起她便爱上了他。与家族中男人的责备不同,乔达拉的每一声笑都显示出赞许,那不仅仅是在笑,简直是在邀请,不可抗拒的邀请。艾拉没有拒绝这邀请,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跟着微笑起来,一直笑个不停。 她不知道什么事这样可笑,她笑是因为乔达拉在笑,“唐达拉,”笑过后艾拉问“哈一哈一哈,叫什么?”“发笑!笑?”"哪个词是对的 两个都对,当我们哈一哈一哈时,你可以说‘我们笑了,当你谈论它时,你可以说‘大笑,"他解释道。 艾拉想了一会,他所讲的要比如何使用这个词复杂得多。讲话要比学词彙复杂很多,她已经学会很多词了,可每次她要表达自己思想时都失败了,她掌握不了把这些词组合在一起的方法,其实词彙有时只提供一种暗示,她主要是靠观察乔达拉不经意的身体动作来理解他的意思。尽管她基本上能理解他要干什么,但她感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缺乏准确和深度。 更糟糕的是,她深深地知道这种感觉,无论什么时候一想到它,就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紧张感,好像一道伤痕要从中间裂开一样痛苦。 唐达拉,笑 对,很对。 艾拉笑,艾拉喜欢笑。 现在,乔达拉喜欢出去。“他回答道。”我的衣服在哪儿。“艾拉拿来从他身上扒下的一堆衣服,它们已被狮爪子抓成碎片,而且已经褪色了,一些装饰用的小珠于都已脱落了。乔达拉清晰地记得它们,”我一定伤得很重!“他说着,拿起沾着自己血的裤子说:”这不能再穿了。 第347页 艾拉也这么想,她走到贮藏室拿回来一块未用过的皮子和一根绳子,按照洞熊家族中男人的式样在他腰间围起来。 让我来,艾拉。“他把柔软的皮子夹在两腿之间,前后一拉形成兜状,他一边用绳子使劲在腰间系住它,一边说:”我需要点帮助。 她帮他系好绳子,然后让他扶住她肩膀,示意他腿上用点力,他把脚使劲放下去,小心翼翼地向前倾斜着,这比他想像的要痛苦得多,他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受得丁。但又坚定了一下信念,靠着艾拉的帮助,他向前挪动了一小步,接着又一小步。当他们到达洞口时,他瞧了她一眼后向外看去,只见一片石壁和生长在对面的高大的松树林。她让他停在这,手把住洞壁上坚硬的岩石,她去拿来一条草编的蓆子和一块毛皮把它们铺在洞口的最边缘,在这儿观看峡谷可以一览无遗,然后回过头再帮助他坐下。他很累,也很痛,但当他终于坐在毛皮上可以四下环顾时,他变得很兴奋。 威尼和她的小马驹在田野里,它们是在艾拉带它们见过乔达拉不久后离开的。峡谷本身像一座郁郁葱葱的天堂,镶嵌在荒芜的草原上,他没想到这里竟有这样一块宝地。他的眼睛转向上游狭窄的山谷及山石点缀着的河滩。但过了一会儿就又被这绿色的峡谷吸引住了,它一直蜿蜒到下游,直至那遥远的海湾处。 他得出的第一个结论便是艾拉一个人住在这儿,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人居住的迹象。她陪他坐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到洞里拿来一把谷粒。她拢起嘴吹出优美的口哨,然后把谷粒散在山樑附近。乔达拉开始有些迷惑不解,后来看到一只鸟落下来开始啄那些谷粒,不一会一大群各式各样的鸟纷纷落在她周围,一边扑打翅膀,一边迅速啄食那些谷粒。鸟儿的叫声像歌儿在空中飘荡。它们的羽毛使大地陡增鲜艷。乔达拉不得不仔细辨别,他发现很多叫声是艾拉发出的!她能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每当她发出一种特定的叫声后,就有一只特别的鸟落在她手指上。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与她对唱,有几次她把一只鸟送到乔达拉面前,在它飞走之前乔达拉甚至还抚摸了它。谷粒吃完后,大多数鸟都飞走了,但有一只黑色的鸟却留下来与艾拉对唱。她把鸟儿婉转的鸣叫声模仿得维妙维肖。 当那只鸟飞走以后,乔达拉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他一直在屏住唿吸,生怕打搅了艾拉与鸟儿的表演。"你是在哪儿学会这个的?这 简直太妙了,艾拉,离那些活蹦乱跳的鸟如此近我还从未经歷过!"她沖他笑了笑,虽不敢肯定他在说什么,但知道他被打动了。她发出另一种鸟的叫声,希望他能告诉她那鸟的名字。 但他只是对她的技巧报以赞许的微笑。她又换了几种鸟的叫声。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一种念头使他皱起了眉头,她学鸟的叫声比沙穆德用笛子吹出的还像呢!她是在用鸟儿的方式与大地母亲交谈吗?一只鸟俯冲下来落在她脚上,他担心地注视着,这瞬间的担心很快便消逝了,她正与鸟亲密交谈呢 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在阵阵微风中观察着绿色的山谷,太令人心旷神怡了。有他陪伴,艾拉也沉浸在快乐当中。他就坐在她旁边的岩石上,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以至于她不想闭上眼睛,生怕再睁开眼时他会走远了。当她最后确定他坐在那以后,她闭上眼睛——想多拖一会儿——再睁开眼能看到他还在那该多有趣啊!闭上眼睛听着他断断续续地与她谈话,真有说不出的快乐。 太阳完全升起后,天有些热了,下面闪闪发光的溪流引起了艾拉的注意。她本想放弃通常的晨泳,因为不能把乔达拉一个人扔在 这,以免发生意外。可他现在好多了,如果有事他可以叫她。 艾拉去水里,"她边说边做游泳状。 游泳“,他说着做起同样的动作,”这个叫‘游泳,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去。 游……泳,"她慢慢地说道。 游泳,"他纠正她。 游泳,"她又试了几遍,看到他点头了,她便向下走去,她想,要走这段路他还得一段时间,我会给他带来点水的,他的腿就要好了,可能会有点瘸,但我希望不会妨碍他的行动。 当她走到河边解开系围裙的带子时,她决定也洗洗头。她下到溪流中沖洗身体,她抬头望见乔达拉,向他招了招手,然后又回到河边,走出了他的视野。她坐在一块巨石边缘,松开头髮。岩石重新定位后形成的新的水塘已成为她洗澡的地方,这儿的水很深,岩石附近是盆状洼地,从那里可以捣出搓澡用的泥皂。 乔达拉在她潜入水中向上游游去时再次看到了她,心里很羡慕她那有力的划水动作。她悠闲地游回到岩石旁,坐在上边一面让太阳把自己晒干,一面把头髮散开用梳子梳理。当浓密的头髮完全干了时,她感到有些热。尽管乔达拉没有叫她,但她开始担心起来,她想他一定累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围裙,她决定换件新的,于是便拿着它起身往回返。 乔达拉比艾拉更能体会到阳光的温暖,他脸色苍白,至少在他出来晒太阳之前还是这样。 当他感到不舒服,像是要被阳光灼伤时,艾拉已经走了。他想不去管它,因为他不想破坏那女人的兴致,紧张忙碌了那么长时间能有片刻的闲暇太难得了。他开始担心是什么使她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希望她快点,不停地冲着小路及上下游张望,心想她可能又去游泳了。 第348页 艾拉走到石墙上边时他正看着另一个方向,看到他被晒得通红的嵴背使艾拉很羞愧。他被灼伤了,我算什么医生,把他一个人搁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她急步向他走去,他听到动静转过头,很感激她回来了,但心中仍有一丝不快,因为她回来的晚了点。但当他看到她时,他几乎忘记了灼伤,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裸体的女人在灿烂的阳光中朝自己走来。 她的皮肤是黄褐色的,随着她强有力的步伐抖动着。她的双腿修长,只是左大腿上四道平行的伤疤有些碍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那丰满结实的臀部,暗亚麻色的阴毛,以及腹部的轮廓,那上面有一道怀孕时留下的皱褶,怀孕?她的胸部丰满,但形状仍很好,乳晕呈粉红色,乳头挺立着,她的胳膊修长显示出她的健壮。 艾拉生长在一群天生强壮的男人和女人中间,为了完成一些任务如提拉重物,扛猎物,制作皮革,砍伐树木等,家族的妇女们练就了强壮的身体,而对艾拉来说,打猎和单独生活使她变得更加机警强壮。 乔达拉想艾拉可能是他见过的最强壮的女人了,难怪她能把他拉起来并支撑住他的身体。他毫不怀疑他从未见过别的女人有这么漂亮的身材,而且漂亮的还不仅仅是她的身材。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她相当美丽,可这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她的全身。 她颈部修长,喉咙上有一道小伤疤,下巴的轮廓优美,嘴巴丰满,鼻樑挺直,还有一对灰蓝色的大眼睛。 她像一座精心修凿过的雕像,充满了匀称与和谐。她长长的眉毛是浅棕色的,被她松散飘落下来的金色长髮映照得更深了。 伟大美丽的母亲啊!他屏住唿吸。 他努力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他感到眩晕,她可爱,使人眼晕,她光彩照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嘆的漂亮女人。为什么她把如此好的身材掩盖在破围裙下呢?把这么飘逸的长髮编成辫子呢?他以前只是认为她漂亮,可从未真正欣赏过。直到她穿过石樑走近他时,他才发觉自己开始勃起了,随后这种反应越来越强烈,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想抚摸她的身体,抚摸那神秘的部位;他渴望得到她。当她走近他时,他嗅到了她皮肤的清香,他要占有她,他不能克制自己了,如果身体行的话,他立刻就能这么做。 但他感到她不会轻易屈服于他的。 唐达拉!后背有……火……",艾拉想找个合适的词来描绘他越来越严重的灼伤,然而他像磁力般的眼光使她不知所措。他那深邃的蓝眼睛把她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心跳加快,双膝无力,脸上发烧,身体也开始颤抖,最后两腿之间突然涌出一股水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转过头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又落到他下身,看到兜布下他的阳具竖了起来,这使她有了一种抑制不住的渴望,她要得到它。她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唿吸想使自己镇定下来,再睁开眼时,她有意避开了他。 艾拉帮唐达拉回山洞,"她说道。 他的灼伤很痛,在外面这段时间使他感到累,但当他斜靠着艾拉往回挪动时,她裸露的身体离他如此之近,以至于使他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她把他放到床上,环顾了一下药库,随后又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他不知她去哪了,当她双手捧着一大把灰绿色牛蒡叶子回来时他明白了。她从藤茎上摘下叶子,撕成碎片放到碗里,加上点冷水,然后用石头把它们捣碎。 他一直感到后背上火辣辣地不舒服,当凉丝丝的叶子粉末敷到后背上时,他再次惊嘆她的医术。 啊,好受多了!"他说。 后来随着她的手温柔地把粉末在他背上摊开时,他意识到她还没有穿上围裙。当她跪在他身边时,他感到自己离她那么近,皮肤的清香以及女性神秘的气味使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他的手从膝盖开始,沿着大腿一直摸到她的屁股。 艾拉钉在那里,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了,她感到他的手在爱抚自己。她一直愣着,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但她不想他停下来。当他向上摸到她的乳头时,一种从未想到过的震动传遍她全身,使她气喘嘘嘘。乔达拉吃惊地看着她惊愕的表情,难道一个男人想抚摸一个漂亮女人有什么不对吗?尤其是她离自己这么近,几乎快要挨上了。 他把手挪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她的反应好像是从未被人抚摸过。可她是一个女人,不是年轻姑娘,从她身上的印迹看她生过孩子,尽管没有看到在附近有小孩。她不是第一个失去孩子的妇女,可她一定在成人仪式上就已做好准备接受大地母亲的保佑了。 艾拉还在抖动,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而且有些迷惑不解,她站起身走开了。 可能她不喜欢我,乔达拉想。但她为什么离自己这么近,而且是在明显地意识到他强烈的欲望之后。她并不是在挑逗他,她一直在为他治疗灼伤,她的行为中没有丝毫暗示。事实上,她似乎淡忘了她对他的影响,难道她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了吗?她并没有像一个有经验的妇女那样表现得漫不经心若即若离,但那种女人又怎能不了解她们对男人的影响呢 乔达拉拾起一片从背上落下来的叶子,沙拉穆多的医师也用牛蒡治疗灼伤。她医术很高,这很显然,乔达拉,你太笨了,他对自己说。沙穆德不是告诉过你那些准备为大地母亲服务的人要经受考验吗?她一定是已放弃快乐了。难怪她用那件破围裙来掩盖自己的美丽。你要是不被太阳灼伤,她是不会靠你那么近的,而你却像一个无知少年那样自作多情。 第349页 他的腿抽动了一下,尽管药物已经起了作用,可那灼伤还是使他不舒服。他放松一下,试着侧身躺下,闭上了眼睛。他有些渴,但不想翻身去找水袋,因为这样躺着比较舒服。他感到难受,不仅是因为他的伤,而且是感到自己做错了事,很内疚。 他有好长时间没有因犯大错而感到羞愧了,自从他还是孩子起就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一直在学着自我克制,并使之成为艺术。这次他又没能控制住自己而遭到了拒绝。这个漂亮女人,这个他刚才无比渴望的女人拒绝了他。他知道从这以后她会怎样,她会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躲避自己。当她迫不得已要接近他时,她也会保持一段距离;她会变得冷漠,不愿接近自己;她的嘴可能在勉强微笑,可她的眼睛会说明一切。他们间不会再有温情,更糟一点可能只会有遗憾。 艾拉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围裙,正在梳理头髮,让乔达拉被阳光灼伤她感到很内疚。这是她的错,乔达拉自己不能躲避阳光的照射,而她却一直在只顾自己游泳,洗澡取乐,她本应留意他才对。我自称是医药师,伊扎手下的医药师,在家族中享有盛誉,伊扎会怎样看待我的粗心呢?这是对病人缺乏关心。艾拉感到羞辱。他伤得这么厉害,忍受这么大的痛苦,可我却在给他添加痛苦。 但还有一件事使她感到窘迫,他抚摸了她。她仿佛还能感到他温暖的手放在她腿上。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手到了哪里,错过了哪里,就好像是他温柔的爱抚在她腿上留下了印记…… 勃劳德曾对她这样干过,她颤抖了一下,那时她讨厌看到它勃起。 但现在她却不这样认为,如果乔达拉给她信号的话她会喜欢的…… 不要傻了,他不能,他的腿还没好,根本不能用力。但当她游泳回来时,他确实勃起了,还有他的眼睛……想到他的眼睛她又抖了一下,那双眼睛太蓝了,充满了渴望和…… 她表达不清楚,但她停下手,闭上眼睛,回味着他的爱抚。可他后来停了下来。她又坐直了身子。他是给她信号了吗?他停下来是因为她没接受吗?一个女人任何时候都应满足男人的要求,每一个家族的女人都是被这样教导的,从她们第一次月经来潮开始,她们就被传授一些细微的手势和体姿,以吸引男人与她们交欢。她以前不懂为什么一个女人要这么做,现在她突然明白了,她就是这样做的。 她希望这男人与她交欢,可她不知道他的信号。如果我不知道他的信号,那么他也不会知道我的。如果我因为不了解信号而拒绝了他,他可能不会再试了,可他真喜欢我吗?我长得又大又丑。 艾拉梳完最后一根辫子,就起来去生火为乔达拉准备镇痛药。当她端着药走近他时,他正侧身躺着。给他点镇痛药他会休息得更好,但艾拉不想打扰他,因为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她盘腿坐在他身边等着他睁开眼睛。她知道他没有睡着,他的唿吸不均匀,而且由于身体不适而皱着眉头,熟睡的人是不会这样的。 乔达拉已经听到她走过来了,他闭上眼睛装睡,他肌肉紧绷着,心里斗争着是否该睁眼看看她。她为什么这样安静?为什么她不走开呢?他的一条胳膊被枕得有些酸痛,如果再不动的话就麻木了。他伸了一下腿,想活动活动,以缓解一下紧张,他的鬍鬚把脸弄得很痒,他的后背也很痛。也许她走了我没听见。也许她还坐在那盯着我。 她一直在盯着他看,她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一个男人。对于家族的女人来说这样看一个男人是不合适的,但她不能克制自己。难道她忘记了伊扎教她的举止行为和对待病人的方式了吗 她低头看见盘子里装蔓陀罗汁的杯子。对于女人来说如果她想接近男人,她最好低着头坐在地上,等待着他拍一下她的肩膀,以示接受她的请求。她想也许该试一下。 乔达拉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她是否还在那,但并不想让她看出他醒了。看到她的脚后他立刻又闭上了眼睛。她在那儿,她为什么还坐在那儿呢?她在等什么?她为什么不扔下他而走开,让他继续自责呢 他又偷眼看了看,她的脚没有动,她盘着腿,手里端着一杯液体。噢!天啊!他正渴着,那是给他的吗?她一直在等他醒来好给他一点药吗?她可以摇醒他,不必这么等。他睁开眼睛看见艾拉低头坐在那,眼望着地,她又穿了一件围裙,头髮编成了好几股辫子,一派清新的感觉,她脸上的污迹已洗干净,那围裙是一块从未用过的皮子,很干净。她低头坐在那,一副真诚的样子,没有一点装腔作势或是矫柔造作的姿态,而且目不斜视。 她头上编得很紧的辫子,还有那围裙,它上面的裙褶和凸起把她装扮得很漂亮。这些都巧妙地掩饰了她成熟女性的身体和富有光泽的长髮。她的脸虽没被掩盖起来,可她老是望着地面的习惯也容易使人分散对她的注意力。她为什么要掩盖自己呢?这一定是她正接受某种考验。他认识的大多数女人都毫无顾忌地展示她们那婀娜的身材,炫耀漂亮的脸蛋。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忘记了疼痛,她为什么还一动不动?可能她不想看见他,他想着,窘迫和伤痛又一起袭来,他不能忍受了,他必须活动一下。 当他活动胳膊时,艾拉抬头看了一眼。不论她的行为怎样规范,他都不会拍一下她的肩膀,以示接受,他不知道信号。 第350页 乔达拉很奇怪地看到她脸上有一种悔悟后的羞涩,眼里闪着真诚邀请的目光,没有责备,没有拒绝,也没有怜悯,而且相当羞涩,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用她递给他杯子,他喝了一小口,冲着这苦药皱了皱眉,一饮而尽,又抓过水袋喝了一大口,沖淡口中的苦味。然后他躺下了,但并不感到舒服,她示意他坐起来,重新为他整理了一下毛皮和皮革,他没有立刻躺下。 艾拉,你有很多事情我不了解,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学会了治病,也不知道我是怎样到这来的,我只知道是你救了我的命,更重要的是你治好了我的腿,没有这条腿,我就是活着也回不了家。 对不起,我干了件蠢事,但你太美了,艾拉,我不知道--你把它藏得这么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但你一定有原因,你学得很快,可能当你能讲更多话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的,当然得你愿意,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我知道你不能听懂我说的每一句话,但我想说,我不会再麻烦你了,艾拉,我起誓。 瞧我说得对吗…‘唐得——拉。 你说得很好。 不,艾拉说错了。"她使劲地摇着头。 纠正我。 乔达拉,乔一达一拉。 朱…… 乔“,他一字一句地说给她”乔达拉 朱……唐……"她努力模仿着这个不熟悉的声音。 乔-达-拉,"她终于说了出来,最后一个音还有点打卷。 太棒了!太棒了!“他说。成功使艾拉微笑了,随后她的微笑变得诡秘起来”泽兰达尼的乔达拉。"他说自己家族名字的次数比说自己名字的次数更频繁,她一直在偷着练习。 说得对!"乔达拉显得兴奋而且有点吃惊,虽然她说得不是很准,但也只有泽兰达尼人才能听得出来。他的高兴证明她的努力没有自费,艾拉笑得更开心了。 泽兰达尼,是什么意思?“”是我的家族。生活在西南方的伟大母亲的孩子们。多尼是指伟大的大地母亲。大地的孩子,我想这是最简单的说法了。但所有的人都用自己的语言称他们自己是大地之子,这只不过是家族的意思。 他们面对面,各自靠在一棵桦树的枝干上,它的主茎也已长成为高大的树干了。尽管他得靠拐杖走路,而且明显地有点瘸,但能够站在峡谷中这片绿色的草地上,乔达拉还是很开心的。从第一天试着走路开始,乔达拉每天都在给自己加油。当他第一次沿着草地小路走下来后,那简直是一场战斗的胜利。而沿着那小路往回走却比向下走还容易些。 他还不清楚一开始没有别人的帮助她是如何把他弄到这儿来的。如果有其他人帮忙,那他们又在哪儿呢?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间,可刚开始她听不懂,后来又好像不太合适,因为这么做好像只是要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已经等了好长时间,现在似乎是时候了。 你家族的人是谁?艾拉,他们在哪儿?"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有点后悔不该这么问。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始认为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没有家族,艾拉没有家族,“她终于开口了,离开树干,向前走去。乔达拉抓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可你一定有家族,你总得有母亲。是谁把你带大的?是谁教你治伤的,你的部落在哪儿?艾拉?你为什么一个人 艾拉在前面慢慢地走着,一直低着头。她并不是想迴避他的提问——她必须回答他。洞熊家族的女人从不拒绝回答男人的直接提问。乔达拉的问题勾起了很多回忆,但有一些她不知道答案,一些她不知该怎样回答。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不,“她望着他,摇了摇头,”艾拉说,“她的眼中充满了困惑。”不过不知道用什么词。"乔达拉再次感到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否应该,但他是认真的,而她似乎愿意回答。他们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巨石旁停下,这巨石被石壁挡住才没有滚落到田野中。乔达拉在一块椅子状的岩石边缘坐下,这形状正好可以把背靠上去,很舒服。 你的人怎样称唿自己?“他问道。艾拉想了一会儿,说”人,男人……女人……孩子。“她又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家族"她同时打了个手势帮助表达那个概念。 像家族一样?一个家庭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通常生活在同一居住地。“她点点头,”家庭……还有…… 一个小团体?几个家庭合住在一起叫洞族,“他说,”也可能不在同一洞中。 是的,“她说,”小家族,还有更多的,家族包括所有的人。“她第一次说这个词时他没太听清,也不理解她手势的含意。这个词被她说得很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他只能把这解释为吞音。他原本不认为这是一个词,但除了从他那儿学到的外,她没说过任何词,所以他很感兴趣。”家……族“他试着模仿她,说得不很对,但非常接近。”艾拉说不好乔达拉的话,乔达拉也说不好艾拉的话,但乔达拉能说得很像。“”我不知道你会说一些自己的词,艾拉,我从未听你讲过自己的语言。“”不知道很多词,家族的人不讲话。“乔达拉有些不解,”如果不用词,他们用什么讲话?“”他们用……手讲,“她说,知道这么说不很准确。她注意到自己在不经意地用手势帮助表达意思,看到乔达拉满脸疑惑,她便抓起他的手比划,重复自己刚才的动作。”家族的人不讲话,他们用手交谈。"理解逐渐代替了疑惑,他的眉头舒展开了。 第351页 艾拉,你是说你们的人用手交谈吗?!做给我看,用你们的语言说点什么。 艾拉沉思了片刻,随后便开始了。"我要对你说的太多了,但我必须学会你的语言,用你的方式交流,目前对我来说是唯一的选择。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谁是我家族的人呢?我再也不是家族中的女人了;我怎样才能解释清楚我已经死了,没有家族了,对于家族的人们来说,我已经走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就像和你一同旅行的那个人一样,我想那是你的兄弟。 我想告诉你我在那坟前做了记号,以便日后你能找到他,这样做也许会减轻一下悲痛;我想告诉你我也为他感到悲痛,尽管我不认识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出生的,我一定有过母亲和一个家庭,她长得一定像我和……你。但我只知道他们是另外一群人。伊扎是我记忆中的唯一母亲,她教我医术,把我培养成一名医药师,但现在她死了,克莱伯也死了。 乔达拉,我多么想告诉你关于伊扎,克莱伯,还有杜尔克……的事啊。“她不得不停下来,深深地喘口气。”我儿子也离我而去了,可他还活着。这是我的一切;现在穴狮把你带来了。我曾害怕其他部落的男人像勃劳德一样,可你却更像克莱伯,温柔而耐心。我想过你将成为我的配偶,你刚来的时候,我认为那就是你被带来的原因。我曾相信你来了是因为我如此孤独,需要人做伴。你是我记忆中见过的第一个外部落的男人,你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一个配偶,一个配偶。 现在不一样了,你每天都在这儿,我对你的感情越来越强烈了。我知道附近一定有其他部落,一定有其他男人可以成为配偶,但我不想其他任何人。我害怕一旦你的腿好了你就会离开我,我害怕失去你,我希望能对你说:我太感激你能留在这儿了。"她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但感到有些话还没说完。 他望着她,她的话并非完全是对牛弹琴。她的动作,不仅仅是她的手,还有她的表情,她的眼神以及整个身体——都如此富有表现力,深深打动了他。她使他想起一个沉默的舞蹈者,只发出一些粗糙的声音正好配合着那些优雅的动作。他只能用情感去感知它,他不能肯定自己所感觉到的就是她所要表达的——但当她停下来时,他知道她说完了。他也明白了她的身体语言并不是他有时为强调语气而做出的动作,相反,她时而发出的声音倒像是为加强她动作的含义而加进去的。 她站在那里沉思了片刻,然后突然坐在他脚边,低头望着地。他等了一会儿,看到她一动不动,他开始感到不舒服,她似乎在等着他做什么,这样子好像在向他致意,这种敬意本来应该给她呀 他弯腰抚了一下她的胳膊“起来,艾拉,你在做什么?”这一摸虽不同于在肩膀上轻轻一拍,但也接近于家族人所发出的信号,那意思是让她说话。她抬起头看看坐着的男人,“家族的女人坐着,想谈话,艾拉想和乔达拉谈话。”“你不必坐在地上和我讲话。”他向她伸出手,想拉她起来,“你如果想讲话就讲吧。”她坚持坐在那,“这是家族的方式”,她的眼光在乞求他理解,“艾拉想说……”失望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接着说道"艾拉讲得不好,艾拉想说,乔达拉帮艾拉说……。 你是想说谢谢吗?“”谢谢你是什么意思?“他沉吟片刻,”你救了我的命,你照顾了我,给我治伤,给我吃的,就为这我应该说谢谢你,我应该说不胜感谢。“艾拉皱了皱眉,”不一样,男人受了伤,艾拉照顾,艾拉照顾所有的男人,乔达拉教艾拉说话,是更重要的,艾拉说更多的谢谢你,“她急切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理解。”你话说得虽然不太好,但你很会交谈,起来,艾拉,不然我就坐到你身边,我知道你是个医师,照顾病人是你的职责,你可能认为救了我的话不算什么,但我却很感激,对我来说教你学习我的语言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你很感激。用任何语言都难以表达感激之情,我的方式是说谢谢你,我想你的方式会更美丽,现在请站起来吧。 她感到他理解了。她的微笑传达了更多的感激;她所表达的是一种很难但很重要的概念,她站起身,感到一种成功后的喜悦。她努力想找到表达快乐的方式,当她看到威尼和她的小马时,便大声吹起了口哨,马先是竖起耳朵,随后向她疾驰过来,当它跑到近前,艾拉飞身一跃,便轻轻落在马背上。 她们在草地上飞驰了一大圈,小马驹紧紧跟在后面。自从发现乔达拉以来,艾拉就一直守候着他,几乎很少骑马,策马奔驰带给她一种自由后的振奋感,当她们回到岩石旁时,乔达拉正站在那等候着她们。他的嘴已不像看到她刚开始骑马时那样吃惊地张大了。过了一会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这女人是超乎自然的,也许是大地母亲的化身,他模煳地记得曾梦见一个大地母亲化做一个年轻的女人伏在一头狮子旁。 后来他回忆起艾拉苦于不能交谈时的无奈,大地母亲的化身是不会这样困惑的。还有,她天生能与动物打交道,鸟儿在她的召唤下过来吃她手上的东西,正在哺乳的母马听到她的口哨就立刻跑过来并让她骑在背上。这些不用语言而用动作交谈的人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呢?这一天艾拉让他想了很多,他一边抚摸着小马驹一边琢磨,想得越多,越觉得她神秘莫测。 第352页 他能理解为什么她不说话,这是因为她们的人都不说话,但这些人是谁?他们现在在哪儿?她说她没有家族,她确实一个人住在峡谷里,但是谁教会了她治伤的本领以及驯服动物的魔法?她在哪儿找到的火石?她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天才的泽兰达尼人,通常要具有像她这样的本领需要苦心修炼多年才行。她家族的人会是怎样的人呢?他知道有一群愿为大地母亲尽忠的人,他们为达到看破红尘的境界而苦心修行。这些人很受尊敬;泽兰达尼人就与这样一群人呆过多年,沙穆德还讲述过一些为获得洞察力和技巧而自己强加的考验方法。艾拉一直是和这样一群只做动作而不说话的人生活的吗?而现在她单独生活为的是进一步提高能力吗?可你却想着与她分享快乐,乔达拉难怪她那样反应,这多可耻啊。放弃快乐,这愿望像她本人一样美丽无瑕,你肯定会尊重她的愿望的。乔达拉,你是否也这样纯洁无瑕呢 棕色的小马驹在男人的身上擦来擦去,希望他用那双敏感的手再给它搔搔痒。乔达拉很高兴马驹亲近他,以前马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食物而已,他从未想过它们会如此喜欢他的爱抚,而且反应的如此强烈。 艾拉笑了,很高兴看到乔达拉与威尼的小马驹间发展起来的依依不捨的关系,突然她想起点什么,随口说了出来,“乔达拉给小马驹起个名字吧!”“给马驹起名字,你让我给马驹起名字?”他不太肯定,但很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艾拉,我从未想过要给什么东西起名字,更何况马了,你是怎样给马起名的 艾拉知道他有点灰心,但她并没有立刻放弃。名字通常都充满意义,它们让人更容易识别一种事物。从马的概念中识别出威尼很重要,她已不再只是在草原上游荡的兽群中的一只动物了,她与人类休戚相关,受到人类的保护并相信人类。在它的种群中它是唯一的,它有一个名字。 但它也加强了这女人的责任感,驯服动物需要很大的努力和耐心。马总是按照她的思路去行动,她们已经难捨难分了。艾拉逐渐认识到这种关系,尤其是当威尼回来以后。现在她有一种愿望要乔达拉给小马驹起个名字,尽管这不是有意安排的。她要他与自己呆在一起,如果他捨不得离开小马了,那他就更有理由与他的小马驹呆在该呆的地方了——至少是呆上一段时间——在峡谷里,与她和威尼在一起。现在还不必催他给马起名字,他的腿痊癒以前哪儿也去不了。 艾拉一觉醒来,看到洞里一片漆黑。她仰面躺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她想再睡一会儿,可终于还是悄悄爬起来,迈过自己挖的地沟,摸索着向洞口走去,当她经过威尼住的地方时,马儿打了一个响鼻。 火又熄灭了,我还是没把它封好,她边想边沿着墙向外摸去,我比乔达拉更熟悉这山洞,如果是他半夜起来,非得有光亮不可。 走出山洞,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西方天空中挂着一钩弯月,它已非常接近蜿蜒至上游的山樑的顶部,眼看就要消失在它后面了。天快亮了。向下看则是漆黑一片,只有沙沙流动的水面上映出点点星光。 夜晚的天空不知不觉地从黑色变成深蓝色,不知为什么,艾拉决定不回去睡觉了。她看到月亮在被对面山樑吞没前颜色变深了。当那最后一缕光亮也不见了时,她感到一种不祥之兆。 天慢慢亮了起来,星光在蓝色的天空中黯然失色。在山谷的另一端,她看到血红色的太阳正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一束火红色的光投射到山峡当中,而地平线则呈紫红色。 东方一定有草原大火,“乔达拉说。艾拉勐地转过头。男人的身影笼罩在火环当中,那青色的光亮把他的双眼弄得模煳不清。”是的,大火,很多烟,我不知道你起来了。“,”我醒来有一会了,希望你回来。你却没有,我想我也该起来了,火堆已经灭了。“”我知道,我粗心,没能让它整夜燃烧。“”封住,把柴火封住就不会灭了。“”封住,“她重复着,”我去再生起来。 他跟在她后面来到洞内,通过洞口时他缩了缩头,洞口虽然足够高,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艾拉找到硫磺石和火石以及其它引火物。“你说过是在河边找到这种火石的,那还有吗?”“是的,不太多,水来沖走了。”“洪水?洪水沖走了火石?也许我们得去多收集一些来。”艾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白天还有别的计划,但她希望乔达拉能帮她一把,可不知该怎样说。肉差不多吃光了,她不知他是否会同意她去打猎。她偶尔带着弹石带出去,他也没有问过那些跳鼠、野兔及大仓鼠是哪来的。可即使是家族的男人也允许她用她的弹石带打一些小动物。她现在要搞一次大狩猎,就是说带着威尼出去挖一个陷阱。 她并不急于这样做,她以前愿意带着贝贝一同打猎,但他已不在了。然而缺少狩猎伙伴她并不担心。她知道乔达拉很关心她。即使他反对也不能阻止我。她不是他家族的成员——这是她的山洞,再说他还没有痊癒。可他似乎很喜欢这峡谷,威尼,还有小马驹,他也好像喜欢她。她不希望改变这一切。按她的经验男人不喜欢女人打猎,可她别无选择。她不仅希望他理解,更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他的帮助。她不愿带着小马驹出去打猎,她害怕它被惊慌的兽群捲走或是受伤。她和威尼走后,它得呆在这,如果乔达拉能照看它就好了,这样她可以放心地去跟踪兽群,挖下陷阱,第二天再去猎取它们。 第353页 但该怎样对他说她出去打猎而要他留下来陪伴小马驹呢?虽然他自己还不能打猎,可这样做他会同意吗 早晨她做了一碗肉汤当早饭,逐渐减少的干肉贮备使她确信得赶快做出决定。她想先让他知道她对打猎的兴趣,然后再向他展示她使用自己最心爱武器的技巧,看看他有何反应,最后再决定是否要求他帮助。 他们已养成清晨一同散步的习惯,沿着溪流边的灌木丛走一走对他来说是很好的锻鍊,她也很喜欢。那天早晨他们出去时她把弹石带别在腰间。就看天公是否作美了,能否有动物在他们散步的区域出现。 她的希望完全得到了满足,当他们离开小溪向田野走去时惊动了树上的一对松鸡。她取下弹石带装上石头瞄准第一只。一松手就把它打落了,第二只扑动了一下翅膀正要逃走,她的第二块石头也击中了目标。她没有马上去拣那两只鸡,而是回头盯着乔达拉,她看到了惊愕,但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微笑。 太棒了!你就是这样捕捉那些动物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是靠挖陷阱捕获它们的。那武器是什么?“她把中间突起的皮带子递给他,然后转身去拣松鸡。”我想这东西叫弹石带,“她回来时听到他说。”威洛玛对我讲过这样一种武器,我想像不出他说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但这一定是它。你使得很好,艾拉,这需要练很长时间吧,即使有天赋。“”你不反对我打猎?“”如果你不打,那谁来打呢?“”家族中的男人不喜欢女人打猎。"乔达拉仔细端详她,她样子很焦急,也许是男人不喜欢打猎的女人而她是偷着学会的。为什么她选择今天向他展示技巧?她好像是在寻求他的认可。 大多数泽兰达尼妇女都打猎,至少在她们年轻时是这样的。我母亲追踪兽群的本领在家族中家喻户晓。我看不出为什么妇女不该狩猎,我喜欢会狩猎的妇女,艾拉。 他看到她的紧张消除了,他明确地说出了她想听到的话;而他所说的也是事实,他不理解为什么这对她会如此地重要。 我得去打猎,“她说”需要帮助。“”我也想去,可不知自己能不能行。“”不是要你帮着打猎,我带走威尼,你来照顾小马驹。“”那好吧,“他说,”你出去打猎时要我留在这儿照看小马?“他暗自好笑。”这同以往有些不同,通常女人有了孩子,男人应该出去打猎,而女人留下来照看孩子。现在我留下,别人去打猎,我不希望这小傢伙受到伤害。“她放心地笑了,他不介意,他真的不介意。”实施计划以前你可以去东边着火的地方察看一下,那么大的火可能会对你狩猎有所帮助。“”火能狩猎?"她问道。 整个兽群都会被烟燻死。有些时候你会发现肉已为你准备好了!有一则古老的寓言说的是一个人在草原大火后找到了烧熟的肉,带回洞去让大家品尝时说是自己有意做熟的,可大家都不相信。"她脸上露出了理解的微笑,那么大面积的火灾可能会吞没整个兽群,我也许根本就不用挖陷阱了。 当艾拉把篮子、马具等一整套装备搬出来时,乔达拉又迷惑不解了,不知道这复杂的装备是干什么用的。“威尼会把肉驮回来,”她解释道,一边给他看爬犁,一边调整马的肚带。“是威尼把你驮回洞的,”她补充道。“我就是被那样弄回来的吗?我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不相信你一个人能把我弄回来。我一直认为是其他人发现我后把我带来的。”"没有……其他人,我发现了你……还有……另一个男人。 乔达拉的表情变得僵硬了,对索诺兰的怀念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他再一次陷入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你把他扔在哪儿了?你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来?”他走近了她。“那人死了,乔达拉,你受了伤,伤得很厉害,”她说道,内心涌出一股委屈感,她想告诉他那人已被埋掉了,她也感到伤心,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可以同他交流信息,可她不能表达思想。她想说出她的想法,但不知这能否用语言表达,她感到压抑。第一天他已经向她发泄了他的悲愤,而现在她还不能 分担他的忧伤。 她希望像他那样用语言,用他精确驾驭句子的本领表达感情。但她知道有一道无形的障碍使她不能逾越,语言的匮乏使她经常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困惑。直觉告诉她应该能做到这一点,可她的知识被无形地束缚住了,但愿她能找到开启的钥匙。 对不起,艾拉,我不应该那样沖你大叫大嚷,可索诺兰是我的兄弟啊……"最后一个词几乎是哭出来的。 兄弟,你和那个人……同一个母亲?“”是的,我俩是同一个母亲。"她点点头,回头看了看马,希望她能告诉他对这种血缘关系的理解。克莱伯和布仑就是兄弟。 她把篮子系好,然后拾起梭镖扛在肩上,牵着马走出洞去。看到她收拾停当之后,他意识到马不仅是这女人的伴侣,而且还会帮她的大忙,他现在还未完全弄清楚这匹马是多么地有用。但他又被她身上的矛盾现象所迷惑了。她用马帮她打猎,驮猎物,这无疑是先进的,然而她使用的梭镖却非常原始,他从未见过。 他和很多人一起打过猎,见过各种各样的梭镖,但没有一种像她的那样原始。她的梭镖矛尖锋利,镖杆直而光滑,显然是经过处理,只是很笨重。毫无疑问它不是用来投掷的,它比他猎犀牛的梭镖还要大。她怎么使用它呢?如何接近那些野兽呢?她回来后一定得问问她,可能要费点劲,她虽然在学习语言,但交谈仍有困难。 第354页 艾拉和威尼离开之前,乔达拉领着小马回到洞里。他拍打抚摸着它,和它交谈直到他确信艾拉她们已经走远了。知道女人得去一整天,他感到孤独,呆在洞里有些不自然。他靠拐杖撑起身子,好奇心驱使他四处翻看。他找到一盏灯,把它点亮,把拐杖扔到一边——在洞里他不需要它;他一只手拿着石灯沿着洞壁搜寻着,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大,通向哪里。洞与他想像的差不多大,除了小壁龛外,边上没有通道。但壁龛却令人吃惊:那里有最近穴狮呆过的痕迹,还有一个大脚印。 看完洞的其余部分,他确信艾拉在这生活已有几年了。他想自己对穴狮踪迹的判断可能是错的,但当他回过身来仔细研究过那壁龛后,他肯定有只穴狮一年前的某个时候在那个角落待过。这又是一个谜,他何时才能解开这种种谜团呢?他拣起一只还未用过的篮子,决定去河边拣一些火石,他也该干点什么了。小马在前面跑,乔达拉拄着拐杖走上了通往河边的小路,靠拐杖行走很吃力。什么时候能丢掉它就好了。 他停下来,爱抚地拍打着正在吮他手指的小马驹,看到它快乐地在泥沼中打起滚来,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小马驹由于兴奋,身体不停地在软软的泥土中蠕动。他弯腰拾起一把泥土撒向空中,然后找到一块遮荫的地方,坐下来歇歇脚。 乔达拉慢慢地走在堆满石子的河滩上,弯腰注视着每块石头,“我找到了一个!”他兴奋地喊了起来。小马吓了一跳。他感到自己有点可笑。“又一个!”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当他拣起一块灰色的黄铜石时,他停住了,又看到一块更大的,“这还有燧石!”她是在这拣到燧石制造工具的!如果你能找到手锤石,就可以做成一个沖子……你可以做一些工具,乔达拉!一把锋利的刀片、錾刀……他照直走过去开始鑑定那堆被溪流冲到墙角的骨头和碎石。看起来这些骨头也不错,还有鹿角;你甚至可以为她做一把像样的梭镖。她可能不喜欢这种“像样的梭镖”,乔达拉想,她用那只原始的梭镖可能有特殊原因,但这不等于说你不可以为自己做一把。这总比整天坐在那强,你还可以做些雕刻,你扔下这手艺前曾有一双灵巧的手。 他在墙边的骨堆和浮木堆中搜寻着,又转到另一头,在灌木丛中寻找关节断离的骨头,头盖骨和鹿角。在寻找一块合适的燧石时,他发现好几块火石。刮去燧石上的一层浮藻后他笑了,他不知自己的手艺能否重新捡起来。既然有了燧石,他就可以开始琢磨能干的事情。他想做一把好刀,一只带把的斧子。他还想做一只梭镖,现在他也可以制一些好针,把衣服缝好。艾拉也许会喜欢他做的工具,至少他可以向她显示一下。 白天像他所担心的那样过得很快,在用皮子把他做的新燧石工具包好之前,天色已开始接近黄昏了。他回到洞里时,小马驹正叫着以唤起他的注意,他想这小东西可能是饿了。但一开始它不吃艾拉准备的谷物粥,后来还是吃了。已过了大半天了,她在哪儿呢 天黑下来时,他更担心了。小马驹需要威尼,艾拉应该回来了。他站在山樑的尽头向远处张望,随后决定点一堆火以防她迷路。可她是不会迷路的,他对自己说,但还是点燃了一堆火。当她终于回来时,天已经很晚了,他听到威尼的叫声就走下小路迎接她们,可小马驹却跑在了他前面,艾拉在河边下了马,把一具动物尸体从爬犁上拽下来,调整支杆以适合狭窄的山间小路,乔达拉走到山底时闪在一旁,让马和艾拉先走上去。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是从火堆中抽出来的,当做火炬用。乔达拉接过火把,艾拉往爬犁上装第二具尸体,他想过去帮忙,但她已经把它放好了。看到她能不太费劲地摆布那只死鹿,他很羡慕她的强壮,也了解了她为什么强壮。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马和爬犁很有用,也许是必不可少的。马驹急切地要得到它母亲的关怀,艾拉却总是把它推到一边,直到他们到达洞口。 你是对的,乔达拉,“当他走上山樑时,她说,”大火,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火,很远,有很多动物。"她说话的声音使他不得不凑近了仔细看她,从她凹陷无神的双眼中可以看出她已精疲力竭了。她双手都黑了,脸上和围裙上满是菸灰和血污。她把马具和拖架松开,一手搂着马的脖子,疲倦地把头靠在上面,马低头站在那儿,前腿刨着地面,小马一直在和它亲近,它看起来也累坏了。 着火的地方一定离这很远吧,天晚了,你整天都在奔波吗?“乔达拉问,她无力地抬起头转向他,她几乎忘了他还在那儿。”是的,整天,“她说,然后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多动物死了,很多动物来找食吃,狼,鬣狗,狮子, 还有一种我以前从没见过的动物,有一对大牙。“她张开嘴,用两个食指向下伸出比划着名像两只突出的大牙。”你看到了一只剑齿虎!我一直认为那东西不是真的,一位老人经常在夏日聚会上给年轻人讲他年轻时曾见过的这种动物,可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你真的见着它了吗?“他真希望能和她一起去,她点点头,浑身颤动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威尼很害怕,我用弹石带把它赶跑了,然后与威尼一起逃了回来。“乔达拉睁大眼睛听她的奇遇。”你用你的弹石带赶走了一只剑齿虎?大地母亲啊,艾拉!“”有很多肉,虎不需要威尼,用弹石带把它赶走了。"她想再说点什么,描绘这次奇遇,表达她的害怕,使他能分担自己的感受,但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她得先构思出一串动作,然后再找出相对应的词来,她太累了,不愿费力去做了。 第355页 难怪她累,乔达拉想,也许不该叫她去察看着火的地方,但她的确弄回两只鹿来。面对一只剑齿虎太可怕了,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艾拉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走上通往河边的小路,她拿起乔达拉插在地上的火把,走到小溪旁,把它举起来四下察看着。她从藜树枝上搞下一把树叶和根茎在手中碾碎,又加上了一点沙子,用它来擦洗双手及脸上的灰尘。 乔达拉已把做饭用的石头烧热了,她很感激。一杯热茶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她已经把食物留给他了,他不必等她来做饭。她现在已不用担心食物了。她得把两只鹿剥皮,把肉切成块晾干。 她一直在寻找没被烧焦的动物,因为她需要兽皮。然而当她开始剥皮时,她才想起需要做一把新刀。刀的刃都已崩齿了,通常很容易做一把新刀,旧的可以干别的,例如用做刮刀。 用钝刀干活太费劲了,当她削鹿皮时疲倦和泄气使她流出了眼泪。“艾拉,怎么啦?”乔达拉问。她只是发狂地乱砍那只鹿,不说一句话。他从她手中夺过那把刀,把她拉起来。“你累了,为什么不躺下休息一会呢?”她摇摇头,虽然她很想照他说的去做。“把鹿剥皮,把肉晾干,不能等了,鬣狗会来的。”他不想费力向她解释可以先把鹿弄到洞里去,她思维已不太清楚了,“我会照看它的,”他说,“你需要休息,去躺着吧,艾拉。”她无比感激,他会照看的!她没想到要他帮助,她不习惯求别人帮忙。她蹒跚地走进洞去,一头栽倒在毛皮上,她想告诉乔达拉她有多感激,她感到泪水又涌了上来,她知道自己的企图是徒劳的,她不能讲话。 乔达拉整个晚上洞里洞外跑了好几趟,偶尔站在床前看看睡着的女人,他很关心她。她睡得很不安稳,胳膊乱动,嘴里说着梦话。 艾拉在这雾中走着,嘴里喊着救命。雾气笼罩着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她的脸不太清楚,她伸手抓住艾拉的胳膊。“我说过会小心的,妈妈,可你去哪儿丁?”艾拉咕哝着,"我喊你时你为什么不来,我喊了又喊,可你就是不来!你去哪儿了?妈妈,不要走了,呆在这,不要离开我 高个子女人的形像递渐模煳了,雾气又上来了。在她呆过的地方站着另一个女人,长得矮胖粗壮,她粗壮的双腿有点弯曲,但她走起路来却昂首挺胸。她长着大鹰钩鼻子,高鼻樑,她的下颌突出,下巴显得很小。她前额很低向前斜着突出,可头却很大。她的脖子短而粗。浓眉毛下有一双机灵的深褐色的大眼睛,眼中充满了爱和忧伤。 她认出来了,“伊扎!”艾拉喊出声来,“伊扎,救救我!请救救我!”可伊扎只是迷惑地望着她。“伊扎,你听不见吗?你为什么听不懂?”“如果你用不恰当的方式讲话就没人能听得懂,”另一个声音说道。她看见一个拄着拐杖走路的人,他又老又瘸,一条胳膊从肘部截断了,左脸上是丑陋的疤痕,左眼已经瞎了,但那只完好的右眼却充满丁坚定、智慧和同情的目光,“你必须学会讲话,艾拉,”克莱伯用他的一只手打着手势,可艾拉却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在用乔达拉的声音讲话。“我怎样才能讲话,我记不住,帮帮我,克莱伯!”“你的图腾是穴狮,艾拉,”老人说。突然黄光一闪,一头巨猫扑向一头野牛,两只动物在怒吼声中搏斗着。艾拉吓得气喘嘘嘘,一只剑齿虎张着血盆大口向她嗥叫。它向她逼近,它的长牙越变越长,越变越尖,她被逼到一个小洞里,恨不得钻进背后的石缝里。这时一只穴狮吼叫起来。“不!不!”她尖叫着,一只锋利的爪子伸了过来在她左大腿上抓了一把,留下四道血痕。“不!不!”她喊道“我不能,我记不住。”她被雾气团团裹住了。 那个高个子女人抓住她肩膀说“我来帮你……”就在那一刻,这雾散尽了,艾拉看到一张和她长得很像的脸。她感到一阵噁心,一股潮湿发酶的酸臭气味从裂开的地缝中涌了出来。"妈妈!妈妈 艾拉!艾拉!出什么事了?“乔达拉摇晃着她,他一直站在外面的山樑上,当听到她在洞里用陌生的语言大声尖叫时,他跛着脚快步冲进洞来。她坐了起来,他一把搂住她,”噢,乔达拉,我在做梦,是一个恶梦“,她抽泣着说。”好了,艾拉,现在好了。“”是地震,她死于地震。“”谁死于地震?“”我妈妈,后来还有克莱伯,噢,乔达拉,我恨地震!“她在他怀里颤抖着。乔达拉推开她,望着她说,”告诉我你的梦,艾拉。“”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做类似的梦,梦中的事总来折磨我,一件事是梦到我在一个小山洞里,一只利爪伸进来,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图腾在为我做标记。还有一件事总记不清,一到那里我就被惊醒了,这次却不同了,我看到她了,乔达拉,我看到我母亲了!“”艾拉,你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吗?“”你是什么意思?“”你在谈话,艾拉,你在和我交谈 艾拉本来知道怎样讲话,尽管不是同一种语言,可她已经掌握了语感,语言的节奏。在她的生存环境里人们用另一种方式交谈,这使她忘记了怎样用嘴讲话。与乔达拉在一起时,她每天听到的不仅仅是他语言中的词彙,那些语法,语流,重音等也做为声音的一部分不知不觉地传到她耳朵里。 第356页 像小孩最初学说话一样,她天生就有这种悟性和愿望,她需要的只是不断地接触语言。但她的学习动力比孩子的要强,记忆力也更好,所以她学得很快。尽管她不能完全准确地重复出他的语音语调来,但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语言已融合为她的语言。 我行了!乔达拉,我能用词彙思维了!“他们都意识到了正在抓着对方,乔达拉放开了手。”天已经亮了吧?“艾拉说着,看到从洞口射进来的光线。她把被子掀到一边:”我不知道自己会睡这么长时间,大地母亲啊!我得把肉晾干。"她连他的口头语都学会了,他会心地笑了。看到她突然会讲话了,的确令人鼓舞,但听到自己的口头语被她用奇特的声音说出来,感觉有点滑稽。 她急急忙忙跑到洞口,向外看时一下子愣住了。她揉揉眼睛,再看,只见肉被整齐地切成舌头状,一块块地穿好从石洞口的一端挂到另一端,每串肉下面都有一堆火。她还在做梦吗?是家族中所有的妇女突然出现帮她干的吗?“有一些腿肉正在火堆上烧着呢,你饿了的话可以去吃”乔达拉说道,装着不在意,可脸上却挂着得意的微笑。 你?是你干的?“”是的,我干的。“他更加得意了,她对他玩的小把戏比他预料的反应要强烈得多。他也许还不能打猎,但他至少可以把她猎回来的动物剥去皮,剔下肉来晾干,尤其是用他新做的刀具。”可……你是男人!"她怔怔地说。家族中的人们是靠从他们的记忆中获取知识和技巧来生存的。对于他们来说,直觉已经得到发展,他们可以记住祖先的技巧,再把它们传给子孙后代。这些都贮藏在他们的大脑中。由于几代来男女的分工不同,所以家族中男人和女人有着不同的记忆,一种性别的人不能从事另一性别的劳动,因为他或她的头脑中没有贮存那种记忆。一个家族的男人可以猎取一只鹿并把它带回来。他甚至可以剥去鹿皮,尽管不如一名妇女那样迅速。如果情况紧急,他还可以把肉切成大块。但他从未想过把肉切成小块晾干,即使想过也不知该怎么做。他肯定不会像艾拉现在看到的那样,把肉整齐地分割成小块,每块都有合适的形状。 他们允许男人把肉分割成小块吗?“乔达拉问道。他知道某些风俗习惯要求男女之间有不同的分工,但他只想帮助她,他不认为这会冒犯她。”家族中女人不会打猎,男人不会做饭。“她想解释。”可你会打猎。“他的话勐然提醒了她,她几乎忘了她和他都做了家族中不能做的事。”我……不是家族中的女人,“艾拉为难地说,”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像你一样,乔达拉,是外族人。 艾拉从威尼背上跳下来,把湿淋淋的水袋递给乔达拉,他伸手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喝着。他们已经远离山谷了,几乎到了草原边上,离开小河也有一段距离了。 金色的牧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在他们周围盪起层层波浪。近来他们一直在这块作物混种的田地里收割谷粒。这里有黍子、黑麦以及尚未成熟的双排穗的大麦和小麦。不停地用手把麦杆上坚硬的谷粒撸下来是种乏味的劳动,但并不轻松。他们各自把两只篮子用粗绳子穿起来,一头一个拴在脖子上,这样好空出双手来干活。一只篮子里放的是黍子,它的小圆粒很容易撸下来,但事后还得簸一簸;另一只篮子里放的是黑麦粒,它们倒是用不着去皮的。 艾拉在脖子上挂好篮子,开始干活,乔达拉随后也跟着干了起来。他们肩并肩地採摘了一会,他转过脸问,"骑马是什么滋味,艾拉 这很难解释,“她说。又想了一会,”当你策马奔驰时,非常激动人心,但慢下来时,感觉也同样令人激动,骑着威尼给我的感觉好极了。“她又接着干活,突然停下来问道”你想试试吗?“”试什么?“”骑威尼呀!“他望着她,揣测着她是否在认真地考虑这件事。他想骑威尼已经有些时候了,但她与威尼之间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私人关系,他不知怎样问更策略一些,”是的,我想。但威尼会让我骑吗 我不知道。“她仰头看看太阳的位置判断一下时间,然后把篮子拽到背后,说:”我们可以试试。“”现在?“他问道,她点点头,开始往回走。”我想你要是去弄些水来,我们还可以采更多的谷粒。“”确实,我忘了,两只手忙着采谷粒,眼睛只顾盯着篮子看——我不习惯给别人打下手。"这男人干活的技巧总是使她吃惊,他不仅仅是有强烈的愿望,而且能干她会的每件事,至少他可以学会干,他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愿意干一些新鲜事,在他身上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使她不禁想到在家族人眼里,自己一定是极其不同寻常的,然而他们毕竟接受了她,并且把她溶进了他们的生活。 乔达拉把篮子拽到背后,跟上了她并说:“我想今天就干到这吧,你已经采了足够多的谷粒,艾拉,大麦和小麦都还没有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是给威尼和它的孩子准备的。它们也需要草,威尼冬天可以在外面找到吃的,但当雪很深时,许多马都会饿死的。”这解释使他无话可说。他们穿过高高的牧草丛,享受着阳光晒在皮肤上时暖洋洋的感觉。 第357页 乔得拉只穿着他的兜裆布,他的皮肤晒得和她一样黑。艾拉已换上一件夏天的短围裙,裹住了她的腰和大腿,但更重要的是上面有许多小兜和扣鼻,可以装一些工具,弹石带和其它什么东西。除此之外,她身上唯一的一件装饰品就是围在脖子上的小皮袋。乔达拉发觉自己不止一次地渴望摸到她那丰满的身体,但他并没有做出非份之举,她也没有任何挑逗的意思。 他一直在盘算骑马的事,威尼会有何反应呢?除了有点瘸以外,他的腿已经恢復得相当好了,他想总有一天会完全康復的。艾拉为给他治伤花费了很大精力,他不知该怎样感谢她。他曾考虑要离开——他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了——但她似乎并不急着让他走,这事也就一直推迟下去。他想帮她准备过冬,他至少欠她这份情。 她还得照顾马过冬,他以前没想到这些,“给马备料得费好多事吧?”“不太多。”她说。“我只是在想,你说它们也需要草,可你为什么不把整个麦杆割下来,然后把它们挪到洞里?这样就不用往篮子里采谷粒了。”他指指手里的篮子。“你可以把种子撸下来放到篮子里,然后把草留给马。”她皱着眉想了一会,“也许…如果把割下来的麦杆晾干,上面的种子能很容易摇下来,这样会省些力,还有那些小麦和大麦…这值得一试。”她脸上绽出欣喜的笑容。“乔达拉,我想这能行。”她像孩子一样天真的欢乐表情使他也不由地笑了,他对她的赞许,他的魅力以及对她的爱怜都毫无掩饰地表现在他那双充满诱惑力的大眼睛中,这使她感到更加无拘无束了。 乔达拉,我太喜欢你对我笑时的样子了,你的嘴,你的眼睛是那样的迷人。 他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爽朗,那样豪放,那样无所顾忌,她太诚实了,他想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坦率的女人,这太少有了。 艾拉被他热烈奔放的感情感染了,也跟着格格笑起来,随后便无法控制,哈哈大笑起来。 当他俩稳定住自己时,都已是气喘嘘嘘了,随后都感到有些过份,赶紧一面做深唿吸,一面擦去眼泪,两个人都说不清究竟什么事如此可笑;他们的笑是不由自主地发出来的。但这大大地缓解了郁积已久的紧张感。 当他们重新上路时,乔达拉用一只胳膊搂住了艾拉的腰,这是一种共同分享快乐,表示亲昵的举动。但他感到她身体僵直了,而且马上把他的胳膊甩到一边。他已经保证,即使她不能理解他,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她。如果她已发誓与快乐隔绝的话,他决不会把自己置身于让她拒绝的尴尬境地,他一直非常尊重她的人品。 但他嗅到了她皮肤散发出的女性特有的气息,感到了她丰满的胸脯就在身边。他突然记起自己已有好长时间未与女人同床共枕了,他兜裆布下面隆起的部分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转过身企图掩饰自己的勃起,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否则他会抑制不住冲动而撕下她的围裙。他先是大踏步向前走,随后便跑了起来。 天哪!我是多么需要那女人!"他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 看到他在前面狂奔,艾拉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究竟什么事做错了?他为什么丢下我?他为什么不给我信号呢?我能看到他的要求,为什么他不与我一起满足那要求呢?是我长得太丑了?想到他的胳膊搂着自己时她颤抖了一下;她鼻孔里充满了他身上的阳刚气味。她放慢了脚步,不想面对他,她这时有一种小时候做错了事时的感觉,可那时她知道什么事做错了,而这次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乔达拉已经跑到小河边的树荫下。他的冲动如此强烈,以致于不能自控,隐藏在一片稠密的树叶下面,只片刻光景,一股白色粘稠的液体便喷射到地上,他把头顶在树干上,身子还在不停地抽动着。这只是一种发泄,至少现在可以面对那女人了,不必再强迫她做些什么了。他找到一根树枝掘出一些松土来,把他向大地之母发泄出的精髓掩盖住。 泽兰达尼人曾告诉他随意喷撒大地母亲的礼物是一种浪费,但这是必须的,必须还给她,喷撒在地上然后盖住。泽兰达尼是对的,这是浪费,这里面没有任何快乐可言。 他沿着河边走着,不好意思走出树林。他看到她在一块大圆石旁边等着他,一手搂着小马驹,前额靠在威尼的脖子上。她看上去如此脆弱,倚靠着马以求得支持和安慰。她本应该投入他的怀抱以获得支持,他想,他应该给她以安慰。他肯定自己已使她不安,他感到羞愧,就好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最后他犹豫着走出树林。“男人憋不住要撒尿时往往需要很长时间,”他撒了个谎,脸上勉强笑着。艾拉吃了一惊,他为什么不说真话呢?她知道他干了什么,他已经发泄完了。 家族中的男人自我发泄之前,先向首领提出交配的要求,如果他不能忍耐了,而且身边又没有别的女人时,即使是她,或者像她一样丑陋的女人也会得到他发出的信号,没有成年的男子会去自我发泄。只有青少年,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但还没有杀过生,有时会自我发泄一番。但乔达拉宁愿自我满足也不肯向她发出信号,她被深深地伤害了,她感到羞耻。 她没理睬他的话,也没正眼看他。“如果你想骑威尼,就站到石头上,然后把腿放上去,我会牵住它的,我会告诉威尼你要骑他,它也许会让你骑的。”这正是他们停止採摘的原因,他如此激动原本是因为要学骑马,可为什么从田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为了表明一切正常,他爬上了巨石,站在它锯齿形的缺口上,艾拉把马牵了过来,但他还是迴避了她的目光。 第358页 你怎样要它去你想去的地方呢?"他问。 艾拉不得不回答他“我不用赶它走,它自己会去我想去的地方。”“但它怎么知道你要去哪儿呢?”“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乔达拉决定不去管它,随它把自己带到哪去都行,当然首先它得让他骑。他把一只手放在它的肩胛骨上,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小心翼翼地骑上去。威尼的耳朵向后竖起,它知道这不是艾拉,份量比往常重,也没有立刻感觉到艾拉大小腿绷紧的肌肉给它的指示。但艾拉就在身旁,手扶着它的头,这男人它也很熟悉,马先是不安地跳了一阵,然后就平静下来。 我现在该干什么?"乔达拉问,骑在马上他的两条腿几乎能触到地面,两只手却无所适从。 艾拉轻轻地拍着威尼,消除它的疑虑,然后对它讲话,所用的语言一部分是手势,一部分是家族的词彙,还有一部分是泽兰达尼语,“乔达拉想骑你一会,威尼。”她的声调急促,手也慢慢地施加着压力,这暗示使威尼按照她的指示向前走去。 你如果要抓住什么的话,就搂住威尼的脖子。"艾拉建议道。 威尼已经习惯了背上驮一个人。它不跳也不尥蹶子,但没有指示,它走起来有些犹豫不决,乔达拉欠身拍了拍马脖子,和马一样他需要镇定一下,但这动作与艾拉要它快跑时的指示很相似。马突然向前一窜,这时乔达拉只得以艾拉的忠告,他身体尽力前倾,双手搂住马的脖子,可对于威尼来说这是要它加快速度的信号,这匹马四蹄蹬开,向前飞奔,穿过了田地,乔达拉伏在马背上,长发飘在脑后,他能感觉到风在耳边唿啸,当他最后敢睁开眼看时,只见身边的土地飞速掠过。 这太惊险,太刺激了!他明白了为什么艾拉说不出这种感受,这有点像冬天里从冰山顶上滑下,还有点像被大鲟鱼拖着在河里游戈,但比那些还要激动人心。他用眼角瞥向左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原来是小马跑在母马身旁,它能跟上它的速度。他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啸的口哨,马突然来了个急转弯,向回奔去。 坐起来!"当他们接近时她喊道。当马慢下来接近那女人时,他坐直了身子,马慢跑了几步停在石头旁。乔达拉下马时身子摇晃了一下,但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芒。艾拉拍拍马儿汗水淋漓的肋部,然后牵着它慢步向洞旁的河边走去。 你知道小马驹一直在跟着它母亲跑,它真是不错的赛手 从乔达拉的措词艾拉判断这里面包含更多的含意。“什么是‘赛手?”“在夏日聚会上,有各种各样的竞争和比赛,但最激动人心的就属赛跑了,”他解释道。"我们把参加赛跑的人叫赛手,这个词已经用来形容一些想通过努力获胜或达到一定目标的人。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是贊同和鼓励。 小马是赛手;它喜欢赛跑。 他们继续慢步走着,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你为什么告诉我坐起来?”为了打破沉默,乔达拉终于开口了,"我想你说过你不知道怎样告诉威尼你要干什么,但当我坐起来时,它就放慢了速度。 我从来未想过这个问题,但当看到你过来时,我脱口说出‘坐起来,一开始我不知该如何教你,但当你需要减速时,我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你的确给马一些信号,不知道小马能否学会这些信号,"他低声叨咕着。 他们来到那堵延伸到水中的石墙边,欣赏着威尼在小溪边的泥塘中打滚儿,嘴里发出快活的呻吟声。小马驹在它身旁不停地蹦来蹦去。乔达拉微笑着停下来观看,可艾拉却只顾低头向前走。 他急忙从后面赶上她。“艾拉……”她转过头,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我……我想说谢谢你。”这几个字她还不十分理解。在家族的语言中找不到同义词,生活在小部落中的人们往往相互依赖,相互之间帮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孩子不必对母亲说谢谢她养育了他,而母亲也不指望受到感激一样,他们常常不乐意接受一些为表示感谢的特殊礼物和恩惠,如果说家族中存在感谢的话,那就是地位低的人从地位高的人那里获得某些优惠后,要向他表示感恩,通常是女人对男人有这种表示。但现在她理解乔达拉好像是在感谢她让他骑了一阵威尼。 乔达拉,是威尼让你骑在她背上的,你为什么要谢我?“”你要教我学骑马,艾拉,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事要谢你,你为我做得太多了,照顾得也非常周到。 小马驹会对威尼说‘谢谢你照顾了我吗?你需要帮助,我照顾了你,谈不上说‘谢谢你 但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是个女医师,乔达拉。“她试图解释当一个人救了另一个人的命以后,也索取了他的一小块灵魂,作为补偿也必须负起保护那个人的责任,结果是两个人的关系比亲骨肉还亲。可她是个女医师,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一小块灵魂化做一片黑色的矿石给了她,她把它放在自己的护身符里,人们从此便不欠她什么了。”说谢谢没有必要,“她说。”我知道这没必要,我知道你是个女医师,但对我来说这很重要,人们因别人帮助了自己而说谢谢,这是有礼貌,是一种风俗。 第359页 他们登上了狭窄的小路,她没有回答他,但他的话使她想起克莱伯曾告诫过她透过围墙看一个男人的住所是不礼貌的,她花费在学习家族风俗习惯上的精力比学习语言大得多。乔达拉说人们相互表示感谢是他们的一种风俗,但这使她更加迷惑了。为什么他刚刚羞辱过她又要说谢谢呢?如果是一个家族中的男人这样对待她,她会忍受的。她知道他的风俗不一样,但这并没有使她感到好受。 他企图消除他们间产生的隔阖,在她进洞之前叫住了她,“艾拉,对不起,我对你有些冒犯?”,“冒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想我使你生气了,使你感到难堪。”"没有生气,但你确实让我感到难堪。 他大吃一惊,“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这是礼貌,对吗?是风俗?乔达拉,这些词多漂亮啊!可它改变不了事实,也不会使我感到好受。"他用手搔着头,她是对的,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说声对不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想避免更加窘迫而迴避事实也是不可能的。她走进洞去,摘下篮子放在地上,点着火准备晚饭,他跟着走了进来,把自己的篮子挨着她的放下,把地褥拉到火堆旁,坐在上面望着她。她使用一些他给的工具,用它们切过鹿肉,但有一些活她还是愿意用旧工具,因为那更合手。 他看到她使用那种笨重刀的技巧,一点也不比他见过的使用轻便带柄小刀的人差。 他一直用石匠的眼光判断着两种刀具的优缺点,他想问题不仅仅是一种比另一种容易使用。任何锋利的刀都可以切东西,但要为每一个人都做那样一把刀要用多少燧石啊!光是搬运这些石头就很成问题。 艾拉很紧张,他坐得离自己这么近,而且一直望着她。最后,她站起来拿一些甘菊沏茶,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也使自己平静下来。但这只能使他认为要解决的问题被推迟了。他鼓起勇气,决定直截了当地和她谈谈。 你是对的,艾拉,说对不起表达不了什么,但我不知该说什么,我不知道所做的事冒犯了你,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感到难堪。"她想他又在言不由衷,他怎么会不知道?然而他似乎很迷惑。她低下头,希望他不再问,忍受羞辱又不能讲出来实在太难受了。但他已经提问了。 我感到难堪是因为……我不被接受。"她眼望着手中的茶杯说道。 你说自己不被接受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他为什么这样说?他想使她更加难堪吗?艾拉瞥了他一眼,他身体向前倾着,从他的眼睛和姿势可以看出他是真着急了。"没有一个家族中的男人会在周围有可接受的女人的情况下,去自己发泄的。她为自己说的话感到脸红,赶忙低下头去盯着双手看。 你需要满足,但你却从我身边跑开了,我不被你接受能不感到脸红吗 你是说自己被冒犯了是因为我没有…“他坐回原处,”噢!天哪!你怎么这么笨,乔达拉?"他冲着洞口大声问。 他吃惊地望着她,“我原以为你不想我打扰你,艾拉,我一直尊重你的愿望,我多么需要你啊,我简直不能忍受了,但我每次摸到你时,你都反对,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被接受呢?”她内心升起一股理解的暖流,溶解了心中的痛苦。他需要她,他一直认为她不需要他。 这又是风俗,不同的风俗。“乔达拉,你只要给出信号就行,为什么在意我怎么想呢?”“当然要在意你怎么想的,难道你…?”“他脸一下子红了,”你需要我吗?“他眼中流露出犹豫不决,以及害怕被拒绝的神情。她懂得这种感觉,在男人身上看到这种表情使她很惊奇。但这打消了一切疑虑,使她变得温柔起来。”我需要你,乔达拉,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需要你,你伤得这么重,我不知你能否活下去,一看到你内心便有这种感觉,可你从来也没给我打过手势……"她又低下头。她本不想说这么多,家族中的女人在这方面往往表现得比较含蓄。 我一直在想你所讲的‘信号究竟是什么 在家族中,当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女人时,就向她发出信号。 做给我看。 她红着脸做了一下那动作。女人往往不做这样的手势。 就这些?你让我那样做?然后你做什么呢 当她站起来跪在地上时,他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说男人做了那个手势后,女人就这样回答他?他们准备好了吗 如果男人没准备好,他不会打手势的,你今天准备好了吗 这回该他脸红了,他几乎忘了他今天准备得有多充分。但他想进一步弄清这手势的含义。“如果一个女人不喜欢那男人,或者她没准备好,怎么办?”“如果男人做了手势,女人必须顺从他。”她想到了勃劳德,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任何时候,艾拉?“他看出了她的痛苦与不安。”即使是她的第一次?“她点点头,”你就遇到过这事对吧?一些男人向你做了手势?"她闭上眼睛忍住泪水,又点了点头。 乔达拉感到震惊和愤慨,“你是说那里没有初夜仪式?没人管男人是否伤害了你?他们是些什么人啊!他们难道不管一个年轻女人的初夜。他们把权利交给男人,不管男人什么时候需要都可以向女人打手势,而不考虑她是否愿意?不管那是否会伤害她?这太粗鲁了!这不是人!岂有此理!他们难道没有同情心,难道不考虑考虑?”他的突然发作是艾拉始料不及的,她只得瞪大眼睛坐在那看他大发雷霆。但当他的话越来越粗,最后转为谩骂时,她开始摇头,最后忍不住大声说:“不!”为表示异议她提高了声音"这不对,乔达拉,他们确实管了!伊扎发现并照看了我,他们收养了我,使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尽管我是异族人。他们本可以不收留我。 第360页 克莱伯不知道勃劳德伤害了我,他从未有过配偶。他不了解女人的秘密,认为那是勃劳德的权利。当我怀孕后,伊扎一直照顾我。为了让我保住孩子,她专门为我配药,自己都累病了。没有她,生杜尔克时我肯定死了。 尽管每个人都认为杜尔克是畸形,可布仑还是接受了他。可他不是畸形,他健康强壮…“艾拉停了下来,她注意到乔达拉正盯着她看。”你有个儿子?他在哪?"这么长时间了,艾拉一直没提到过她的儿子,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尽管最终一定要讲出来,但她知道不管怎么说都会有问题。 是的,我有个儿子,他还在家族里。当勃劳德撵我走时我把他交给了尤芭。“”撵你走?“他身子坐下去,她有个儿子,他估计的不错,她确实怀过孕。”为什么有人要母亲离开孩子,谁是……勃劳德?“她怎么解释呢?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说:”他是头人。他们发现我时布仑是头人,他让克莱伯把我培养成家族的一员,但后来他老了,只好让位于勃劳德,他一直恨我,从我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开始了。“”他就是曾强暴过你的那个人,是不是 当我长大成人时,伊扎告诉我那个手势,但她说男人通常要他喜欢的女人来满足他的要求。勃劳德这么做是因为看到我痛苦他才快乐。但我想是我的图腾要他做的,穴狮的精灵知道我是多么想要个孩子。 这个勃劳德能对孩子怎么样,伟大的大地之母保佑她选择的一切生灵,你的儿子不也是他的一部分吗 克莱伯说是灵魂产生了孩子,他说一个女人吞下男人图腾的灵魂,如果这灵魂很强大,它就会战胜她的图腾,夺取它的生命力,在她体内再开始一个新的生命。 这说法很荒唐,是大地母亲当她保佑一个女人时,就选择一个男人的灵魂与她的灵魂相混合。 我不认为是灵魂创造了孩子,既不是图腾的灵魂,也不是你所谓的被大地母亲所混和在一起的灵魂。我认为当一个男人的器官涨大了,并把它放入一个女人的体内,这时新的生命就开始了,这就是为什么男人有如此强的欲望,而女人又如此渴望男人。 这不对,艾拉,你知道一个男人能够多少次把阳具放入女人的体内吗?一个女人却不能有那么多个孩子。一个男人用大地母亲给予的快乐礼物去打开一个女人,好让灵魂钻进去,但这代表生命的最神圣的礼物只能给女人。她们收到灵魂,创造生命,最后也像她一样成为母亲。如果一个男人尊重她,感激她的礼物,并且要尽义务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大地母亲就会选择他的灵魂生成他的孩子。 什么是快乐的礼物?“”这就对了,你从来不懂得快乐,对吧 他说,一想到这便激动起来,"难怪你不知道当我……你是一个没有经过初夜仪式便被保佑有一个孩子的女人。你的家族一定很特别。我在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知道大地母亲和她的礼物,快乐的礼物是指男女之间相互渴望,互相奉献自己时的那种感觉。 是指当一个男人充满了欲望必须向一个女人发泄时的感觉吗?“艾拉问,”是当他把器官放到孩子出生的地方时的感觉吗?那就是快乐的礼物吗 是这样,但还包括很多。 也许,但所有人都对我说,我永远也不会有孩子,因为我的图腾太强大了,他们都很惊奇,认为杜尔克是畸形,其实不是,他只是长得一半像我,一半像他们。但这只是在勃劳德不断向我发出信号之后我才怀的孕。没人想要我,我长得又大又丑,即使是在家族聚会上,也没有男人愿意要我,虽然他们接受我成为伊扎的女儿,我有她那样的地位。 她讲的一些事对乔达拉来说有些似懂非懂,不着边际。 你说是女医师发现了你——她叫什么?伊扎?她是在哪儿发现你的?你从哪儿来 我不知道,伊扎说我生在其他部落,那个部落的人长得和你我一样,乔达拉,我记不得与家族的人一起生活之前的任何事情——我甚至记不清我母亲的脸,你是我看到的唯一一个长得像我的人。 听她讲话时,乔达拉感到胃部有些不舒服,"我是在家族聚会上从一个女人那得知还有另外的部落,遇到你之前,我有点怕他们。她有一个孩子,是女孩,长得与杜尔克像极了,她本可以成为我的孩子。 尤芭想让她的女儿和我儿子交配,他们说她的孩子也是畸形,但我认为是那个异族的男人强暴了她以后才有了那孩子。 一个男人强暴了她 并且杀死了她的第一个女儿,当时尤芭正和另外两名妇女呆在一起,突然一群异族男人闯了进来,当其中一个男人抓住尤芭时,她的第一个孩子落到地上,头刚好撞在石头上。 乔达拉突然想起一群年轻人,他们来自距西部很远的一个山洞。他想否认逐渐得出的结论。然而如果那帮傢伙中有一个干了那事,谁能说没有第二个呢?"艾拉,你总是说自己长得不像家族的人,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他们的个子较矮——这就是为什么你刚站起来时使我大吃一惊。我比其他人都高,也包括男人,这也是他们不喜欢我的原因,我长得太高太丑。“”还有什么?"他不想再问下去,但他控制不住,他要弄明白。 第361页 他们的眼睛是棕褐色的,伊扎一直认为我的眼睛有毛病,因为它们是天蓝色的,杜尔克的眼睛和他们的一样,还有……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粗眉毛,但他们的前额和我一样,他们的头更平一些……“”克兰!“他厌恶地咧着嘴,”大地母亲啊,艾拉!你一直在和这些动物生活在一起!你还让其中的一只雄性……“他抖动了一下,”你生了一个讨厌的混合精灵,一半是人,一半是兽!"就好像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乔达拉跳了起来,并向后退去,这反映出一种毫无道理的偏见,一种粗糙的、未加思索的假设,他认识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对这些持有异议。 艾拉开始没有听清楚,她疑惑地注视着他,但他的言语中充满了憎恶,就像她对鬣狗的感觉一样。 动物!他把她所爱的人称为动物,讨厌的鬣狗!慈祥的克莱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圣人——他是动物?伊扎,像母亲一样照料我,教我医术——她是讨厌的鬣狗?还有杜尔克,她的儿子! 你说动物是什么意思?"艾拉喊了起来,站起来直视他。 她以前从未因生气而如此大声说过话,她对自己的声音和愤恨感到吃惊。 克莱伯和伊扎是动物?我的儿子,半人半兽?家族的人与讨厌的鬣狗一样?动物会收留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吗?他们会让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他们会照看她养活她吗?你认为我是在那学会找食物并做熟它的?你又认为我在那儿学会治伤的?如果没有这些动物我就活不到今天,你也一样,乔达拉!你说家族的人是动物,而异族的人是人?好,那看看这些,家族的人救活了异族的孩子,而异族的人却杀死了他们的一个孩子,如果让我在动物和人之间作出择,我宁愿选择那些讨厌的鬣狗!"她像旋风一样冲出洞去,走下小路,打了个唿哨叫来威尼。 乔达拉被惊得目瞪口呆,他追出洞外,站在山樑上看着她飞身跨上威尼,向峡谷飞驰而去。艾拉在他的印像中一直是温和柔顺的,从不发火。这次暴怒与先前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克兰人的态度是开明大度的,他想人们不应该去打扰它们,诱捕它们,应该让它们安静地生活,他自己是决不会有意杀害它们的。但克兰人终究是动物,这在他的头脑中是根深蒂固的。 但与他在沙穆多听到几个浪荡少年讲述一个男人竟然要用一只雌性克兰人来满足他的欲望的粗俗故事时,他敏感的自尊心被刺伤了。 他曾是如此渴望得到的艾拉,竟被一只雄性克兰人站污,感觉自己一下变得阳萎了,仿佛陷入了冰窖之中。 而更糟糕的是她还生下一个讨厌的杂种,一个邪恶精灵的产物,这在任何体面的场合都令人难以启齿。一些人对这类事情的存在深恶痛绝,议论纷纷。 艾拉肯定不会否定它。她公开地接受了它,站在那为她的孩子辩护,…像任何孩子受到别人中伤的母亲一样义正词严。她感到屈辱,对他的贬低话语而愤愤不平。她真是由那群克兰人带大的吗?他在旅途中曾遇到过一些克兰人。他也问过自己他们是不是动物?他回忆起与一个年轻的雄性和一个年长的雌性不期而遇的情景,那年轻的不是用一把和艾拉一样的厚石片做成的刀把一条鱼切为两半的吗?他母亲的遮羞围裙不也和艾拉的一样吗?一些行为也很相似,他们都爱低头看地面使自己不被注意。他们给他的狼皮与艾拉床上的毛皮具有同样柔软的质地。还有她的梭镖!那原始的梭镖不也和克兰人抗在肩上的一模一样吗?如果仔细看看,那些东西就在他眼前。她的医术与任何医师一样精湛,甚至更高,她真是从克兰人那学来的吗 他看到她跑出去很远,她正处于盛怒之中。他知道不少女人稍微受点委屈便高声尖叫。他想到爱发脾气,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玛洛娜,他曾对这个女人有过许诺。但他更喜欢意志坚强的女人,她们颇具挑战性。当她们偶尔争论时,她们往往有自己的主张,不会轻易为他的意愿所征服。他现在认识到,艾拉除了冷静之外,还具有岩石般坚定的意志。看着她骑在马上,他想她真是个了不起的美人儿。 突然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干了些什么。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曾救过他的命,而他却像躲避瘟神一样疏远她。她悉心照料他,可他却恶语相报。他称她的孩子是讨厌的杂种,而她是那样地爱她的孩子,他为自己的愚蠢而深感内疚。 他跑回山洞,一头栽倒在床上,这是她的床,他一直睡在他刚刚蔑视过的女人的床上。“噢,天啊!”他喊出声来,"你怎能让我那么做呢?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为什么不阻止我 他把头埋在毛皮下。从年轻时开始,他还没有如此垂头丧气过。他一直以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而他现在的行为又一次缺乏考虑。他怎么就学不会控制自己呢?他本来就要走了,他的腿已经痊癒了,为什么不能再忍耐几天呢 事实是,他为什么还呆在这?为什么不谢谢她然后离开?没有什么可阻止他。为什么要留下来强迫她回答一些与他毫无关系的问题呢?他可以永远记住她,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一个单独住在峡谷中可以驯服动物并救过他命的女人。因为你捨不得离开这样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乔达拉!这你是知道的。为什么那件事让你如此烦恼,她和克兰人生活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因为你渴望得到她,所以当得知她曾经让一个克兰人…以后,对你来说她就不是十全十美的了。 第362页 你这白痴!你难道没听到吗?她并不愿意,是他强迫她的,连初夜仪式都没有,而你却责备她。她真诚地、无保留地向你诉说她受到的伤害,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你甚至比那个傢伙还坏,乔达拉。至少她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恨她,他想伤害她。可你呢!她信任你,她向你倾诉衷情。你是那么想得到她,乔达拉,你本来可以拥有她,但你却害怕损害自己的自尊心。如果你对她再多加留意,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话,你会发现她的行为举止并不像一个深知男女之事的女人,她更像是一个受过伤害的年轻姑娘。这些凭你的经验难道看不出来吗 但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受伤害的姑娘,不,她只是你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如此美丽,如此知识渊博,如此自信坚定,你害怕她,害怕她拒绝你。你,伟大的乔达拉!一个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男人,现在可以肯定,她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只是认为她很自信,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美丽。她的确认为自己长得又大又丑,谁能认为她丑陋呢 别忘了,她是在克兰人中长大的,谁能想像他们会收留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我们的人能这样对待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吗 克兰人"为她治好了伤。一个克兰人如何会治伤呢?但她是从他们那儿学会的医术,她的医术很高,高得足以让你认为她是在为大地母亲服务。你不想面对事实,现在你知道了,那会有什么不同吗?因为她从克兰人那学会的医术,这使你有丝毫不适的感觉吗?她因为生下了一个杂种,就使得她的美丽有丝毫退色吗?是什么使她的孩子成为讨厌的杂种的呢 你还想拥有她,乔达拉。 现在太晚了,她不会再相信你了,永远不会了。他心中又升起一股羞辱感。他握紧拳头,使劲砸着床上的毛皮。你这白痴!你这蠢货,是你自己把这一切毁掉的。 你为什么不走呢 不,你不能走,你必须面对她,乔达拉。你没有衣服,没有食物,你不能两手空空地离开这里。 你还能从别的地方得到物资供应吗?这是艾拉的地方——你必须从她那得到这些东西。你必须求她,至少要一些燧石。有了工具你可以做梭镖,然后你可以打猎获取食物和毛皮。用皮子可以做衣服,睡袋和护背。想准备好得费很长时间,回到家得一年或者更长时间,没有索诺兰作伴旅途会很孤独的。 乔达拉深深地扎在毛皮里,为什么索诺兰非死不可呢?为什么那狮子不把我咬死?他眼角流出泪水。索诺兰决不会干这样的蠢事。他想找到那峡谷,可怜的小兄弟,但愿有一个泽兰达尼能帮你找到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路,我不想你的尸骨让那些野兽叼去。 马蹄声从河边由远而近传来,可能是艾拉回来了,但却是小马驹。他爬起来,走出去站在山樑上向下眺望,可根本就没有艾拉的影子。 出什么事了,小傢伙?他们把你甩下了吗?这是我的错,但愿他们会回来的……但愿是为了你。还有,艾拉一个人住在这……我想知道她住这多久了,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像她那样单独生活呢 你在这儿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哭泣,看看她会怎样,她是不会为此哭泣的。她是如此了不起的女人,美丽、高尚。而你已经失去了这一切,乔达拉,你这白痴!噢,大地母亲呀,我希望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乔达拉又错了:艾拉在哭,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但这并没有削弱她的坚强意志。她一直在催促威尼,直到把峡谷远远抛到后面。然后在一条弓形河弯旁停了下来,这里的小河是她洞穴附近那条河的支流,河弯内的陆地经常被洪水淹没,这使得这块土地变得特别肥沃,水草繁茂。她经常来这里猎取松鸡、雷鸟以及各种各样的动物,从土拨鼠到巨鹿,它们也抵挡不住这绿色土地的诱惑。 她从威尼背上跳下来,喝了口水,又把满脸的泪水洗了洗,她感觉好像是做了场恶梦,这一天过得真是起伏迭宕,令人头晕目眩。她想再也经不住任何大起大落了。 艾拉陷入了回想之中。 早晨刚开始还比较顺利。乔达拉一直在帮她采谷粒,他学习这项技术的速度之快使她吃惊。她敢肯定他以前从未学过这技术,但她刚刚给他演示完,他就能很快地干起活来。这不仅仅是多出一双手来帮助她,他是一个伙伴,不论她们之间谈话与否,能有个人陪在身边一直是艾拉所盼望的。 随后出了点小问题,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水袋空了时,她想继续干,可他却想停下来。但当她从河边回来知道他想学骑马时,她想这样也许会让他留下来。他喜欢小马驹,如果再喜欢上骑马,就会留下来等马长大。当她答应他时,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这使得她俩的心情都很好,并由此引发了一阵大笑。自从孩子离开后,她还从未如此开心地笑过。她爱看乔达拉笑——听到这笑声使她内心充满了温暖。 然后他抚摸了她。她想家族中可没有人这样相互抚摸,至少不能站在石墙外面这样干。谁知道一个男人和他的配偶晚上躺在毛皮被子下面都干了些什么呢?也许他们会那样相互抚摸。异族的人都这样站在住所外面抚摸过对方吗?我喜欢他抚摸我,可为什么他跑掉了呢 当他自我满足的时候,艾拉简直要羞愧死了,她认为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最丑陋的女人。然后回到洞里,他说他一直想拥有她,但却认为她不喜欢自己,她听后高兴得差点哭了。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温情。当他听到有关勃劳德的事后,他是如此愤怒,她敢肯定他喜欢自己,可能下次他会准备好的。 第363页 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像看一块臭肉一样看着自己时的样子,他甚至有些发抖。 伊扎和克莱伯不是动物!他们是人,是照看我爱护我的人!他为什么要恨他们?这里原是他们的土地,而乔达拉他们也即我的同类是后来的。我的种族的人会是这样的吗 我庆幸自己把杜尔克留给了家族的人。他们也许会认为他是畸形,勃劳德也许会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恨他,但我的儿子不是动物……不是讨厌的杂种,这些词都是他说的,他用不着解释。 泪水又涌了上来,我的孩子,我的儿子……他不是畸形——他健康强壮,他不是动物,不是讨厌的精灵。 他怎么变得这么快?他一直在看着我,用他那双蓝眼睛,看着看着突然躲到一旁,好像我要把他吃掉,好像我是一个邪恶的鬼魂,这比被咒死还要难受。他们只是转过身,不再看我,认为我死了,属于另一个世界了。他不再看我是因为我令人讨厌…… 随着太阳的西落,夜晚的寒冷渐渐袭来,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草原的夜晚也是很冷的。穿着夏天的短围裙使她有些瑟瑟发抖,如果我想着带毛皮和帐篷……不,威尼会惦记小马驹的,她得去照料他。 当艾拉从岸边站起来时,威尼在浓密的草丛中抬起头,小跑着向她奔来,惊飞了一对雷鸟。艾拉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从腰间取下弹石带,迅速弯腰拾起一块卵石,两只鸟还没飞起多高,便双双被击中,垂直落了下来。她把它们拣起来,要去搜寻鸟巢,又停住了。 我为什么要去找蛋?是准备为乔达拉做克莱伯最喜欢的菜吗?我为什么要给他做饭,而且是克莱伯最喜欢的?当她搜索鸟巢时,在坚硬地面上刨出的不太深的凹坑里有七只鸟蛋,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取出来。 她把蛋拿到小溪边放在死鸟旁,然后弄来几根长在水边的长长的芦苇。她编了一只简易的篮子,有点松,但只要运完蛋就扔掉。她用芦苇把两只雷鸟长着羽毛的腿捆在一起,仔细看那雷鸟,发现腿上浓密的防寒羽毛已经长出来了。 冬天,艾拉颤抖了一下,她不愿去想冬天,寒冷萧条,可冬天的阴影永远也摆脱不掉,过了夏天,冬天还会远吗 乔达拉要离开了!她知道,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呆在峡谷里确实太傻了,他怎么会留下呢?如果你有家族你会留下吗?他离开后情况可能会更糟…… 他为什么非得到这儿来 她对自己的声音有些吃惊,当她一个人时不习惯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我可以像乔达拉那样谈话了,至少当我遇到别人时,可以和他们交谈。我知道有人生活在西方,伊扎是对的,那儿一定有很多人,很多外族人。 她把雷鸟套在马背上,把盛蛋的篮子放在两腿之间。我出生在异族……找一个配偶,伊扎告诉我,我一直认为乔达拉是我的图腾送给我的,但我图腾送来的人就这样对待我吗 他怎么能这样看待我?“她抽泣着喊道。”噢,穴狮,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了。"艾拉突然伏在马背上,泪水又一次吞没了她。威尼感到不知所措,但这并不要紧,它知道路。过了一会儿,艾拉坐了起来,谁也没让我呆在这儿。我早就应该出去寻找了,我现在能讲话了…… ……我可以告诉他们,威尼不是匹可以随意猎取的马“,她继续大声提醒着自己,”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明年春天我就离开。"她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乔达拉不会马上就走的,他需要衣服和武器。也许是我的穴狮派他来教我说话的,所以我走之前必须学会所有的东西。我会望着他,问他问题,不管他怎样看我,我生活在家族的那些年里勃劳德一直恨我,我能忍受,如果乔达拉……如果他也恨我的话,她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滚落下来。 她摸到她的护身符,记起了克莱伯曾告诉过她的话:当你发现了你图腾留给你的信号时,就把它放到你的护身符里,它将带给你幸运。艾拉已经把它们都放到护身符里了。穴狮,我已经孤独地生活这么长时间了,赐予我幸运吧。 当她向小溪方向走去时,太阳已经落到上游峡谷的石壁后面去了。 黑暗通常很快就会降临,乔达拉看到她远远地走过来,就向河边跑去。 艾拉一直在催促威尼快跑,当她接近突出的石壁时,差点和他撞到一起。马吃了一惊,险些把她掀下来。乔达拉伸出一只有力的手,但当触到她皮肤时,便立刻收了回来,想她一定鄙视自己。 他讨厌我,艾拉想,他碰都不愿碰我一下。她强忍住伤心,示意威尼向前走。马儿穿过乱石林立的石滩,驮着她走上小路。她在洞口处下了马,快步走了进去,真希望能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以去,她想躲起来。她把盛蛋的篮子放在壁炉边,弯腰抱起一大块毛皮,把它拿到贮藏室,这里堆放着可使用的篮子、地席和碗等杂物。艾拉把毛皮扔在地上,然后便一头栽上去,拉过一角蒙在头上。艾拉听到威尼嘶叫了一阵,然后是小马的声音,她颤抖了一下,强忍住泪水,敏锐地感觉到男人在洞里走动。她希望他能走开,这样她好大哭一场。 当他走近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但她知道他就站在那儿,想让她停止悲泣。 第364页 艾拉?“他说,她没有回答、”艾拉,我给你弄点茶。“她还是一动不动。”艾拉,你不必呆在这儿,我搬走,我搬到火堆的另一侧去。 他讨厌我!他不愿离我太近,她想着,止住抽泣。我希望他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知道这可能没什么用,但我必须得说,对不起,艾拉,我不知道如何向你道歉。你不该计较我做的一切,你不必回答我,但我得和你谈谈。你对我总是那样诚实——也该轮到我坦诚对你一次了。 你骑马走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但我想解释一下。受到狮子袭击,并在这醒来之后,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我讲话。你一直是个谜。为什么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我一开始编了一个故事,认为你是个正在考验自己的泽兰多尼1,是一个神圣的,听从召唤而为大地母亲服务的女人。当你对我的企图毫无反应,不想与我分享快乐时,我认为这是考验的一部分。我想你生活在其中的家族一定是一个奇怪的泽兰达尼群体"艾拉这时已停止了抽泣,在听着,但还没有动。 我一心只想着自己,艾拉“他低下头,”我不敢肯定你是否相信,我……我一直被认为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大多数女人都想得到我的青睐,我有选择的余地。我一直认为你在拒绝我。我不习惯这样,这伤了我的自尊心,使我不能接受。我想那就是我为什么为你编了那样一个故事的原因,以便为自己找到你不愿意接受我的藉口。 如果我稍加留意的话,就会发现你并不像一个深谙男女之事的女人那样拒绝我,你更像一个初夜仪式前的年轻姑娘——有点胆怯,羞羞嗒嗒,却又嚮往欢乐,如果说谁应该认识到这一点的话,那么应该是我——我……从来都不介意,这没有什么。 艾拉已经掀开了蒙在头上的毛皮被子,仔细地听着,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我所看到的是艾拉,一个女人,相信我,你并不像一个小姑娘,当你称自己又大又丑时,我以为你在取笑我,你不是的,你真这么认为吗?可能对克……和你一起生活过的人们认为你高大,与众不同,但艾拉,你该知道,你并不是又大又丑,你很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她已翻身坐了起来。“美?我?”她说,显然不太相信,又躺下去,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你是在取笑我。 他走过去扶着她,随后犹豫着慢慢把手收了回来。"我不能责备你不相信我,从今以后都不会了,也许我得面对它,并且向你解释。 很难想像你是怎样活过来的,被这样一群奇特的人收留并带大,有了一个孩子,又被人带走了,被迫离开你唯一的家,一个人住在这儿,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这比任何圣女梦寐以求的考验都要严峻得多。许多人会活不下去的,你不仅美丽,艾拉,你很坚强,你应该更坚强些。 你该知道人们怎样看待你称之为家族的那帮人,我也曾这样想——他们认为那是些动物…… 他们不是动物 但我不知道,艾拉。有些人讨厌你们的家族,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想到那些动物,真正的被猎取的动物,它们并不令人讨厌。也许这些人心里明白,克兰人和艾拉都是人。但他们太特殊了。令人恐惧,或者说是一种威胁,然而一些男人却强迫克兰的妇女去——我不能说是分享快乐,这么说不恰当,也许该照你的说法——发泄他们的欲望。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把你的人当做动物来谈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动物,是否灵魂可以混和,孩子可以出生…… 你能肯定那是灵魂吗?"她问道。他似乎很坚决,她想他可能是对的。 不管那是什么,你不是唯一的一个与克兰人生过混血孩子的女人,艾拉,尽管人们不愿谈论…… 他们是家族,他们是人类,"她解释道 你今后可能要经常听到那个词,艾拉,现在告诉你是合乎情理的,你应该知道如果一个男人强暴了一个‘克兰的女人,这是一回事——可能不被接受,但会被忽视的。但如果一个女人与一个男性“克兰”分享了快乐……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饶恕的。 令人噁心的杂种?“艾拉问道。乔达拉脸色很难看,但加重了语气。”是的,艾拉,令人噁心的杂种。“”我不是杂种!“她又火了,”杜尔克也不是杂种!我不喜欢勃劳德对我所干的事,但那并不令人厌恶。如果另外什么男人做了这件事只是为了发洩慾望,而不是怀有恶意的话,我会像家族中其他女人一样接受他。做为家族中的一名妇女并不感到羞耻,如果能的话,我宁愿和他们呆在一起,即使是做勃劳德的第二个女人,这样就能守在我儿子身边。我不在乎有多少人不贊同! 他不得不佩服她,但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艾拉,我不是说你该感到羞耻,我只是告诉你要有思想准备,也许你可以说你是从另一个部落来的。 乔达拉,为什么你让我说假话呢?我不会说,家族中没人说假话,这会被识破的,即使一个人伪装得再好,也会暴露的。这有时也被允许,但只是出于客套,但大家都知道。当你不说真话时我能看出来的,你的脸,你的肩膀,你的手都在告诉我你撒谎了。 第365页 他的脸涨得通红,他的谎言就这么明显吗?他庆幸自己决定对她要万分坦诚,也许他能从她那里学到点东西,她的诚实,她的坦率,这些都是她坚强品质的一部分。 艾拉,你不必学着说谎,但我想在离开前我该向你交代这些事情。 艾拉感到胸口一阵发紧,喉咙又哽咽了。他准备离开了,她想再次一头栽回毛皮里,把头蒙住,“我想你会的,”她说,"但你什么也没有怎能走呢?你都需要些什么 如果能给我点燧石的话,我就可以做一些工具和梭镖,能否告诉我过去穿的衣服在哪儿,我可以把它们补好,背架应该是好的,如果你把它从山谷拣回来的话。 什么是背架 它有点像背袋,但挎在一只肩上,泽兰达尼语没有这个词,马穆塔语使用它,我过去穿的是马穆塔人的衣服…… 艾拉摇摇头"为什么要用不同的词呢 马穆塔是另一种语言。 另一种语言?那你教我的是什么语 乔达拉有一种要被淹没的感觉,"我教你的是我的母语——泽兰达尼语,我不认为…… 泽兰达尼人——他们住在西部吗?"艾拉感到不妙。 好吧,是的,但离西部很远,马穆塔住得很近。 乔达拉,你教我的是住在遥远地方人讲的语言,住在附近的人们都不说这种语言,为什么 我没想过,我只是教了你我的语言,"他说,突然感到很可怕,他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 你是唯一能说这种语言的人吗 他点点头,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心跳,想他被派来教她讲话,可她却只能和他交谈。 乔达拉,你为什么不教我所有人都懂的语言呢 没有所有人都懂的语言。 我是说你用来和你的灵魂或你的大地母亲交谈的语言。 我们没有和他沟通的语言。 你怎么和那些不懂你语言的人交谈呢 我们互相学习对方语言,我懂三种语言,还有一些只懂少量的词。 艾拉又一次震惊了,她原本认为自己可以离开峡谷了,如果遇到人就可以同他们交谈。现在她该做什么?她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我要学会你所有的语言,乔达拉,你得教我,你必须教我。 艾拉,我现在不能教你另两种语言,这要花很长时间,再说我自己掌握的也不很好——这不仅仅是词…… 我们可以从词开始,火在马穆塔语里叫什么?“他告诉了她,并再次反对她学习新语言,但她坚持着,按照她刚开始学泽兰达尼语时的顺序一个词接一个词地问完一大串以后,他又打断了她。”艾拉,说这些词有什么用,你不能把它们全部记住的。 我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很好,告诉我哪个词错了。 她又从“火”字开始,用两种语言把刚才学过的全部重复一遍 说完之后,他吃惊地望着她,他回想起她刚开始学泽兰达尼语时,词彙根本不成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语法及概念。"你是怎么记住的 有漏掉的吗 一个也没漏。 她舒心地笑了,"我小的时候,比现在差多了,不得不把每件事重复很多遍。我不知道为什么伊扎和克莱伯对我如此耐心。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智力不太健全,我现在好多了,不过练了好长时间,家族中每个人记忆力都比我好。 家族中所有人的记忆力都比你刚才演示的还要强 他们不会忘记任何事,可他们天生就知道该知道的所有事,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他们只要记住就行。他们有……记忆力——我不知道你管它叫什么。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他只被提醒一次。成年人就不需要再提醒了,他们知道如何记忆,我没有家族中人的记忆力,这就是为什么伊扎必须重复每件事直到我准确无误地记住它们。 乔达拉被她们的记忆术弄得晕晕乎乎的。 他感到很难掌握家族记忆术这一概念。 一些人认为没有伊扎的记忆能力我就成不了女医师,但伊扎说即使我记不住也能干得很好,她说我有其它一些她不太理解的天赋,能够判断出什么是错的,并找到最佳途径去对付它。她告诉我怎样试新药,所以我可以使用它们,并不需记住哪些植物。 他们也有一种古老的语言,没有声音,只有动作。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古老的语言。他们在仪式上或与灵魂讲话时使用它,有时当不理解另一个人所讲的普通语言时也使用它,我也学过这种语言。 因为我必须学每件事,我全神贯注以使自己只经一次提示便能记住,这样人们就不会对我不耐烦了。 这些……家族的人们都知道自己的语言。一些古老的语言大家都能听懂,人们可以互相交流 我们是在谈这些人吗,克兰人吗 如果你这么称家族的人,我告诉过你他们长得什么样,“艾拉说着低下了头,”你称我为杂种时就这样说过。 她回忆起他那双曾是温柔的眼睛里发出的冰冷的光,还有他眉眼的动作——那是歧视,从她告诉他有关家族的事情后就开始了。当时她认为他们正在相互理解。他接受她所说的话似乎有困难,突然感到不安。她一直在高兴地诉说着,她快速朝火堆走去,看到已被乔达拉放在装蛋的篮子旁的雷鸟,就开始拔起羽毛来,总得有点事做才好。乔达拉感到她又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对她的伤害实在太严重了,已不会得到她的信任了。他现在感到受歧视的是自己。 第366页 他拣起她的毛皮,把它们放回她的床上,然后抱起他一直在用的毛皮,来到火堆的另一侧。 艾拉放下鸟,她并不愿意拔毛,所以快步朝自己的床奔去。她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眼里充满泪水。 乔达拉想把裹在身上的毛皮弄得更舒服一点。记忆力,她提到,克兰人有种特殊的记忆能力,还有一种大家都知道的语言,这可能吗?很难相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艾拉没说假话。 几年来艾拉已经习惯了安静和孤独,另一个人的出现使这变得热闹起来,但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但今天的感情起伏已经使她精疲力尽了。对与她同住在洞里的男人她不愿去想,也不愿理睬,她只想休息。可是却睡不着,她一直对自己的会话能力充满信心。在这上面她花费了极大的努力和精力,现在她感到受了欺骗。为什么他要教她自己的母语?他要走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到春天她也将离开峡谷去找住在附近的部落,也许是另一些男人。可她不想要其他男人,她要乔达拉,要他的眼睛,他的抚摸,她记起了刚开始时自己的感觉。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同族男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他并不很特殊,她不知道他是在何时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乔达拉的,她只知道她非常想听他唿吸的声音以及承受他的体温,她内心里要迴避他的感觉根本弥补不了他搬走后留下的空白。 乔达拉也睡不着,他似乎不太舒服,他身边本来躺着她。可他现在感觉很冷,很内疚,他不知道错误是从哪天开始的,他甚至都没有教她正确的语言,她什么时候才能用上泽兰达尼语呢?他部落的住地离这有一年的路,这还得在路上不停留的走,他想到和兄弟走过的旅程,所有的事情都毫无意义,他们离开多长时间了?三年?这意味着要等到回去至少需四年。四年将在他生命中流逝,毫无意义地流逝。 他兄弟死了,杰塔米死了,就连索诺兰的灵魂也死了,还剩下什么呢 从年轻时开始,乔达拉就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但他又不得不擦眼泪了。他的泪水不仅仅是为他的兄弟,还为自己:为他所失去的机会,这事本来是可以很美满的。 1泽兰达尼人对神职人员的称唿——编者 乔达拉睁开眼睛,他的思乡梦是那样的生动,以致于洞中粗糙的墙壁似乎都有些陌生了,就好像那梦是真实的,而艾拉的山洞倒成了虚构的景物。睡梦中残留的事物开始清晰起来,墙壁似乎有些错位。在他完全醒来后,才发觉自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从远离火堆的位置观察山洞的。 艾拉出去了。两只脱了毛的雷鸟和一只上面带盖用来盛羽毛的篮子丢在火炉旁;她起来已有一段时间了。他经常使用的杯子放在一旁,那是一只上面修饰着木纹的杯子,木纹的形状使人联想起一只小动物。杯子旁边是另一只编得很密的篮子,里面盛着她为他泡的早茶,还有一根新鲜的去了皮的嫩桦树枝。她知道他喜欢把那嫩枝的一端咬成刷子状,用它来清理牙齿上堆积的垢物,她已经习惯了早晨起来为他准备好一根嫩枝。 他坐起来伸伸懒腰,还不习惯床的硬度,感到身体有些僵硬,他以前本来一直是睡在坚硬地面上的,但下面铺垫的稻草改变了这种差别,它闻起来新鲜清香,艾拉定期更换那些稻草,所以没有一点异味保留下来。 篮子里的茶还是热的,她离开的时间不会太久。他喝了一大口,闻到一股薄荷的清香,他想猜一猜每天她都是用哪些草药为他泡茶的。薄荷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每天必有的一种成份。他小口品尝着,猜到这里面有木莓叶子,也许还有苜蓿。他端起杯子和嫩枝走了出去。 站在峡谷对面的一块扁平岩石的边缘,他一面嚼着树枝一面看着自己的尿哗哗流下来弄湿了峭立的石墙。他还没有彻底地醒过来,这些机械式的动作都出于习惯。撒完尿,他用嚼烂了的嫩枝刷牙,又用茶水嗽口。这已成为一种固定的仪式,每当这时候他总是感到很清醒,并且经常在这时考虑一天的计划。 直到喝完最后一口茶时他才感到自己有些脸红,自鸣得意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这次和平时有些不同,要是在平常他早已扔掉了那嫩枝,这次他却收了回来,拿着它在拇指和食指间转动,心里思考着。 很容易养成要她关怀的习惯;她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他从来不必要求什么,她能预料到他想要什么。嫩树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显然,她比他早起床,到下面去找到一支,削去皮后放在那等他去用。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做的呢?他回想起当他刚能走下山去的时候,一天早晨他替自己找到一支。第二天早晨当他发现一根嫩枝放在杯子旁时,他感到无比感激。那时沿着那条陡峭的山间小路行走还有困难。 还有那热茶。不论他何时醒来一看,茶早已准备好了。她是如何晓得、何时开始准备的呢?她第一次为他送上一杯早茶时他心里热乎乎的,非常感激。他已不记得最后一次说谢谢是在什么时候了。她毫不炫耀地为他做了多少意味深长的事啊?她对此从来都只字不提。玛索娜就像这样,他想,她所选的礼物和时刻总是那样适合,从不使人感到在被迫接受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他提出要求,艾拉总是感到惊奇而且万分感激——就好像她纯粹是在真心帮他而不希望任何回报。 第367页 我对她简直没有丝毫诚意,“他大声说道,”即使从昨天开始……"他举起树枝在手中转了一圈,然后丢向山谷中。 他看到威尼和小马驹在田野里正绕着大圈跑着,精神头都很足,看着奔跑的马儿,他也兴奋起来了,"看它跑的,那小马真能跑,他想它要是一时兴起,定能超过它妈妈 一时兴起的话是可以,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艾拉说着出现在小路的上头。乔达拉勐地回过头,他眨动的眼睛和微笑都充满了对小马驹的赞许。他的热烈情绪颇俱感染力,尽管她的话有些突然,但她还是笑了。她一直希望他能与小马驹建立起一种亲密关系——现在看没问题了。 我一直在想你去哪儿了?"他说,对她的出现感到有些尴尬,他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我早些时候为烧烤坑生了一堆火,准备烤雷鸟。我去看看它好了没有,"他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她想,转身向洞内走去,她的笑容也消失了。 艾拉。“他喊,急忙跟在她后面。她回过身时,他又不知该说什么。”我……噢,我想……,啊……我想做一些工具,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不想把你的燧石都用光了。 我不介意。每年洪水都要冲走一些,但也会带来更多的。"她说。 一定是从上游的白垩沉淀处冲来的。如果我知道那不太远的话,我会从源头处弄一些回来的。新开採出来的一定会好些。达拉 那在他山洞附近的矿床采燧石,每个人都知道泽兰达尼燧石的质量。 热切的表情又回到他的脸上,一谈起他的手艺总是这样。德路盖也是这样,艾拉想道。他喜欢制造工具,以及任何与此有关的事。想到德路盖发现阿葛年轻的儿子时的表情,艾拉不禁笑了。那小傢伙是德路盖与阿葛交配后生下的。德路盖非常骄傲,他甚至还给了他一把锤子。他喜欢教授别人技巧;他总是乐于做给我看的,即使我还是个小姑娘。 乔达拉注意到她出神的表情以及由此产生的微笑,就问"你在想什么,艾拉 德路盖,他是个工匠。如果我很安静,不打扰他的时候,他常让我看他工作。 你可以看我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乔达拉说,”实际上,我一直希望你为我展示一下你的技巧。 我并不是专家。我可以制造自己需要的工具,可德路盖的比我的好多了。 你的工具非常适用。我想见识一下这种技术。 艾拉点点头走进洞去。乔达拉等待着,看到她没有马上出来,他想是否她要晚些时候做给他看。他起身往里走,差点迎面和她撞个满怀,他赶紧迅速向后闪,由于动作太快,险些跌倒。他不想冒犯她,即使是出于无意。 艾拉吃惊地喘着气,双肩僵直,嘴巴张开着。也许他不想离我太近,但她不想让他知道他的举动多使她伤心。艾拉拎着雷鸟,一篮子蛋以及一个用皮子包好上面繫着细绳的大包裹沿着小路向下走去。 我来帮你拿一些,"乔达拉说着紧跟在她后面。她停了好一会儿等他赶上来递给他盛蛋的篮子。 得先把雷鸟弄好,"她说,把包裹扔在河边。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但给乔达拉的感觉是她在等待着他同意,或至少是认可。他猜得不错。尽管她独立生活了很多年,但洞熊家族的思维方式还或多或少地支配着她的行为。当一个男人要求她或者说命令她为他做某件事时,她不习惯违背他的意愿而去做别的事。 当然,你干吧。加工燧石前我得先准备好我的工具,"他说。她拎着丰满的雷鸟绕过石墙来到事先挖好的坑旁,坑口用石头做了标记。坑底的火已经熄灭了,但当她把水滴撒在岩石上时,它们嗞嗞作响。她已找遍了整个峡谷,找到一些合适的绿色植物和草药,把它们放在石炉边。她收集了一些款冬用来增加一点点咸味;荨麻,蔾和鲜嫩的酸模用来做绿色配料;野洋葱和鼠尾草用来提味。烟也能提味,木灰也可以增加咸味。 她把鸡、蛋和绿色配料混和在一起。一只鸡配三只蛋,另一只配四只蛋。把鸡放入坑底之前她通常用葡萄叶把它们包起来,但这山谷里不长葡萄。她记得以前烧鱼时曾用新鲜草类包鱼,于是决定这次也用草。把雷鸟放入坑底以后,她在上面又加了一些草和岩石,然后用泥巴把它们都封起来。 乔达拉把一堆鹿角,骨头,敲打用的工具摊了开来,艾拉认识其中一些,而另一些则根本不熟悉。她打开自己的包把她的工具摆放好,然后坐下把皮子平铺在大腿上。它刚好起到保护作用,燧石可能崩成非常坚硬的碎片。她瞟了乔达拉一眼,他正怀着极大的兴趣盯着她罗列出来的一些骨头和石头。 他把几小块燧石往她跟前挪了挪。她眼盯着离她很近的两块,心里想着德路盖。她回忆起一个好工匠都是从挑选材料开始做起的。她要了一些质地细密的石头,看了一眼后她选择了较小的一块。乔达拉不禁点头表示赞许。她想这年轻人可能在蹒跚走路之前就己对制造工具产生兴趣了,就问,"你早就知道你将以打石为生吗 有段时间我想自己可能是一个雕刻师,也许是为大地母亲服务的人,或者会与那些为她服务的人一起工作。“一种痛苦夹杂着强烈的怀念之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后来我被送去与达拉那生活在一起并转而开始学习打造石器,这是一个好选择——我喜欢它并且掌握了一些技巧。可我可能再也成不了一名伟大的雕刻师了。 第368页 什么是‘雕刻师,乔达拉 就是它!这正是所缺少的。“艾拉惊愕地跳了起来。”那里没有雕刻,没有绘画,没有装饰用的珠子,根本没有装饰品,甚至没有颜色。 我不明白…… 对不起,艾拉,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呢?雕刻师是用石头做出动物的人。 艾拉皱了皱眉,一个人怎能用石头做出动物来?动物是有血有肉的,它们是活生生的,并且可以唿吸。 我不是指真正的动物。我指的是形象,一种仪表。一个雕刻师可以用石头做出动物的形像来——使一块石头看起来像一只动物。 一些雕刻师在收到伟大的大地之母的信息后可以做出她的形像来。 一个形像?用石头做的 也可以用其它东西做。勐犸象的牙齿,骨头,木头,鹿角。我听说过有些人用泥巴做雕刻。我还看到过用雪做出的非常漂亮的肖像。 艾拉一直在摇头,努力去理解,直到他说到雪。她记起了冬天里的一天,她曾在山洞附近靠着墙堆起过一堆球形的雪堆。当时有一瞬间她不是曾想像过这堆雪很像布仑吗 用雪做成的肖像?是的,“她点点头说,”我想我明白了。 他不知她真的明白了没有,但手头没有雕刻品,他也找不出更通俗的方法向她解释。他想,和那些克兰人生活在一起,她以前的生活一定非常单调。甚至她的衣服也只是用作遮羞的,毫无美感可言。难道他们只知道打猎、吃饭和睡觉吗?他们不知道感谢圣母的礼物,没有美丽,没有神秘,也没有想像?不知她是否真的知道她缺少的是什么。 艾拉拾起那小块燧石,凑近了仔细研究它,好确定从哪儿开始干。她不想只作一把手斧,虽然很有用,可德路盖认为那是一些简单的工具。她认为那不是乔达拉想要见识的技巧。她找了些在乔达拉的工具箱中找不到的东西:勐犸象的脚骨,很有弹性,工作时可以用它来支撑燧石,这样石头就不会崩碎了。她把它拉出来摆放在两腿间合适的位置上。 然后她拿起石锤,他俩的敲击石器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她的那只小一些更适合她的手。把燧石紧紧按在勐犸象骨做成的砧子上,艾拉开始用力打了起来。一块外皮剥落下来,露出了灰黑色的内部质地。她削下的这块石片在锤子落下的一端有一个球形凸起,而另一端则被削成很薄的片状。它可以用来做切砍类工具,第一批刀具的锋利程度就和这石片的边缘一样。但艾拉要做的工具需要更先进、更复杂的技巧。 她仔细察看被削去一片外皮的石块,研究外皮剥落后留下的痕迹,颜色是对的,组织也很平滑细密,简直像蜡一样;没有任何杂质嵌在里面。这块石头一定能做出好工具来。她又削下一片外皮来。 她一片片地往下削着,乔达拉看到随着外层的剥落她手中的石头开始成形了。当外皮都剥光了以后,艾拉继续东敲一下,西削一下直到那燧石变成一个偏蛋状为止。然后她把石锤换成一块坚硬的骨头,把剩下的石头侧过来从边缘向中心干了起来。她用骨头锤一点一点地削石头的上部。骨头比较富有弹性,所以切下来的切屑又薄又长。当她干完以后,那大石蛋便有了一个非常平的椭圆形顶部,就好像石蛋的尖被齐刷刷地切下去了一样。 然后她停下来,找到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她闭上眼睛,默默地向她的洞狮祷告着。德路盖这时也总是乞求他的图腾帮他完成下一步。幸运和技巧都是需要的,乔达拉如此仔细地看她干活使她感到紧张。她想干得漂亮一点,她感到制造这些工具的过程比工具本身更重要。如果她把这块石头弄得面目全非,就将招至对德路盖乃至整个家族的能力的怀疑,尽管她不止一次地声明这方面自己不是一个专家。 乔达拉以前曾见过她的护身符,可看到她双手握着它而且紧闭双眼,他想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奇蹟。她似乎很虔诚地握着它,那神态几乎和他握着多尼神像时一样。然而多尼是一个精心雕刻轮廓丰满的母亲的肖像,是缔造万物的伟大的大地之母的象徵。凸凹不平的皮盒子肯定包含不了同样的含意。 艾拉又拿起了骨锤。为了从石头上切下一块与其椭圆型的平顶部一样大小、且边缘锋利的石片来,有一个预备工作很重要——打一个小平台。她必须切下一小片,以便在平坦的表面加工她最终想要的那块石片。 紧紧地抓住那块石头使它稳定,艾拉小心翼翼地干了起来。她必须调整好力量和位置:太轻了,切片的角度就不对了;太重了,又会弄碎精心加工成形的石头边缘。她屏住唿吸抓住石头,然后小心地把骨锤的尖端压了下去。开头是很重要的,头开得好就会带来好运。一个小切片落了下来,当她查看压痕时,她又出了一口气。 转换一下石头的握持角度,她又加力砸了下去。骨锤笔直地嵌入压痕中,一块石片从预先加工好的石头上落了下来。它是长椭圆型的,一面是她已加工完的平面。另一面是球型的,受到打击的一端略厚且光滑,逐渐变薄最后形成剃刀般锋利的边缘。 乔达拉拾起它,"这技术很难掌握。既需要力量又需要精确。瞧那刀刃!这是件不错的工具。 艾拉如释重负并感到一种成功后的喜悦,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没有让家族丢脸。事实上她更好地代表了他们,因为她生来本不是家族的人。眼前的男人手艺也非常好,他本来也可以试一下,但他刚才一直是在观看一个洞熊家族成员的表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艾拉身上。 第369页 艾拉看着他在手中不停地翻看着石片,突然内心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错觉。她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控制,似乎她是从远处在观察她们两个人,而她自己却仿佛不在其中。 她从前曾有过同样的错觉,那鲜明生动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涌现出来。她被一盏点亮的石灯引导着向一座山洞的深处走去,她看到自己手抓着潮湿的石壁,钟乳石柱上映出山中一小块闪光的地方,自己被莫明其妙地吸引着向它走去。 十个巫师坐在火堆旁,但却是巫师克莱伯先发现了她的出现。他自己的意志在一种神奇药水的作用下变得威力无穷,伊扎曾告诉过艾拉如何为魔术师配制这种药水。她自己也曾无意中喝下过这种神奇的药水,她的思想飞速旋转脱离了控制。是这个巫师把她从无底的深渊中拉了回来,带着她踏上了惊险神秘的通往原始起点的旅程。 在这个过程当中,这个家族中伟大的圣人,他的大脑在他周围的巫师当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在她那一直在退化的大脑中开闢了一条新路。但当它达到与他相仿的程度时,她的大脑却不是完全一样的。她能随着他及他的记忆回到他们共同的起点,其间经歷了各个发展阶段,但当她回到她自己的起点并向前走一步时,他就跟不上了。 艾拉不知是什么深深伤害了克莱伯,她只知道这改变了他以及他俩的关系。她也不知道他的变化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瞬间她完全清楚地意识到她是被有目的地送到峡谷中来的,也包括见到这高个子黄头髮的男人。 当她看到自己和乔达拉站在峡谷乱石丛生的河边时,异样的光线在浓重的空气中时隐时现,包围着他们,缠绕着他们。她对自己的命运有一种模煳不清的感觉,似从光线中看到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一股寒气向她袭来,她吃了一惊,勐地醒过神来,她看到一张关心的脸和一双紧锁的眉头。她打了个寒颤,想驱散那不真实的幻觉。 你没事吧,艾拉 是的,是的,我没事。 一连串寒战使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有一种要保护她的强烈愿望,但他不知道是什么在威胁着她。这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他试图摆脱掉它,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仍在他心中迴荡。 我想是要变天了,“他说。”我感到有冷风。"他们一起抬头望着没有一丝白云的晴朗天空。 这季节常有暴风雨——它们来得很快。 他点点头,又把话题引回到工具制造上来。 你下一步准备干什么,艾拉?"那女人弯下腰继续她的工作。集中精力干了一会,她又切下五片椭圆形带有锋利刃口的燧石片来,她把剩下的石块仔细研究了半天,看到不可能再削下有用的石片了,就把它扔在一边。 她随后转向六片灰色的燧石片,拾起其中最薄的一片。她用一块光滑压偏了的圆形石头修整它一侧的刃口,把它弄钝了变成刀背,并且在隆起一端的对面磨出一个尖来。自己满意以后,她把它平摊在手掌上递给乔达拉看。 他接过它,仔细检查着。它的截面相当厚,但沿着长度方向倾斜成薄而锋利的刀刃。它足够宽,可以很舒服地握在手里,刀背很钝,不会伤着使用者。它的某些地方有点像马穆塔人的梭镖头,但可以看出制造者根本就没想在它上面安把。这是握在手里使用的工具。他曾看艾拉使用过一把相同的,他知道它的效率高得惊人。 乔达拉把它放下,点头示意她继续干。她拣起另一块厚石片,用一枚动物的门牙从椭圆形石片的端部削下细小的切屑。这一工序只是略微钝化了一下端部,但却增强了刃口的强度,以致于用来刮毛皮上的毛和粗糙纹理时不会被挤碎。艾拉放下这块,又拿起另一块。 她把这块大石片放在勐犸象脚骨做成的砧子上。然后用一枚尖利的牙齿压那石头边缘,在一侧刀刃的中部压出一个v形槽来,这槽大得足以把梭镖杆的一端削尖。在一块稍大一点的椭圆形石片上她用相似的技术又做出一把工具,它可以用来在皮子上刺孔,或是在木头、鹿角以及骨头上沖孔。 艾拉想不出自己还需要哪些工具,于是决定把最后两片石片当做毛坯留待以后备用。她把勐犸骨推到一边,抓起皮垫的四角把它拿到石墙边抖落。燧石的小切屑非常锋利,甚至能刺破脚掌。他对她的工具还未做任何评价,但她注意到他一直在手中摆弄着它们,有点跃跃欲试的架式。 我想用一下你的垫腿,"他说。 她把它递给他,自己的表演结束了,她悠然的等待着他的表演。 他把毛皮在大腿上摊开,然后闭上眼睛考虑着石头以及自己要用它做什么。然后他拾起一块燧石,拿到跟前仔细检验着。 这坚硬的硅质矿物是从白垩纪时形成的白垩沉积物中分离出来的。尽管经过波涛汹涌的洪水沖刷,从狭窄的峡谷上游沖落到这乱石滩的河边,但它依旧保留着某些原始风貌,即有一层白垩粉状的外皮。燧石这种自然形成的物质,是制造工具的最好材料。它很坚硬,然而由于具有微细的晶体结构,它又是可加工的;加工者的技巧可以保证它具有各种形状。 乔达拉在寻找品质出众的玉质燧石,它们最纯净。任何有裂纹的石头他都不要,也包括那些通过敲击发出的声音判断出其内部有裂纹和夹杂物的石头。最后他选择了一块。 第370页 把它放在腿上,用他的左手抓住它,用右手找到石锤,并在手中掂来掂去找感觉,因为锤子是新的,还不太合手。当找好感觉以后,他便握紧燧石凿了下去。一大块灰白色的外皮剥落下来。石头的里层是淡灰色的,颜色比艾拉的那块要浅,并闪着浅蓝色的光。它的颗粒非常细,是块好石头,看来势头不错。 他接着往下凿,这道工序艾拉很熟悉,因此立即看出了他的水平,他的技巧远远胜过自己。她曾见过的能如此信心十足地把一块石头修正成形的人只有德路盖。但乔达拉凿出的形状与家族中任何工匠的都不一样。她弯下腰仔细看着。 不是蛋状的,乔达拉的石心更接近圆柱体,但也不是严格的圆柱形。他从两侧向下削,逐渐形成一道贯穿整个圆柱的嵴背。外皮刚剥去时,那条嵴背还很粗糙,而且弯曲不直,他放下石锤拣起一只砍去分叉的鹿角来。 他用鹿角锤一点一点地削,把嵴背修直。他也在准备他的坯料,对于艾拉来说这时应按照事先确定好的形状切下一厚片燧石来,但他并不准备这样做。当他对那道嵴背感到满意以后,他又拿起另一件工具,她一直对这件工具感兴趣。这也是由一只大鹿角的一部分做成的,比前一只要长,但并没有被砍去支叉,有两个支叉从中心节点向外支出去,而它的底部被削成尖状。 乔达拉站起身,用脚踩住燧石坯子。然后他把鹿角叉的下尖点正好放在他精心修正的嵴背的顶部。他握住靠上的支叉,使靠下的支叉向前方伸出。然后,他用一根很重的长骨头轻轻敲打伸出的枝叉。 一片小薄片落了下来。它和圆柱形石坯一样长,但宽度只有长度的六分之一。他拿起它对着太阳给艾拉看。在阳光下它是半透明的。他精心修琢的那条嵴背贯穿了它的整个表面形成了一条中心线,两侧是两道非常锋利的切削刃。 通过把鹿角沖的尖端直接放在燧石坯料上,他不用仔细的瞄准或是精心地控制距离,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打击的力量,由于打击力在两个弹性物体——骨锤和鹿角沖之间分散开,这样就不会留下冲击凸台。石片又细又长,而且厚薄均匀。不用小心控制力量,他就可以得到良好的结果。 乔达拉的石器加工手艺是一种革命性的改进,但与他制造的薄石片同样重要的是它断裂后在坯料上留下的痕迹。他做的嵴背已经没有了。在它的位置上留下的是两侧带有新嵴背的一道长槽。这就是他预先精心准备所要达到的目的。他移动了一下沖尖使它对准其中一条嵴,然后再次用骨锤轻轻敲打。另一片石片落了下来,同时又留下两条嵴背。他不断移动沖子对准其中一条嵴,凿下一片石片,同时也产生更多的嵴背。 当他最后把手中的材料都用完了以后,不是6片是25片石片连成了一排,他用同样数量的石头制造了多于4倍的可用切削刃,也就是4倍还多的毛坯。这些又长又薄带有利刃的石片可直接用作切削工具,但这些并不是他的最终产品。它们将被进一步成形用于多种用途,主要是制造各种工具。如果燧石块形状和质量都出色的话,用先进的技术在相同尺寸的石头上可以加工出不是4倍而是六七倍有用的毛坯来。这种新方法不仅使工匠更容易掌握,也代表着他的同族人具有无比先进的工艺水平。 乔达拉拾起其中一片递给艾拉。她用大拇指轻轻试着它的锋利程度,又稍加了一点压力试试它的强度,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查看。它端部弯曲,这是材料本身固有的,但这在长而薄的石片上非常显眼。她把手掌伸平,看到它弓形的背部。这形状并不影响它的功能。 乔达拉,这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太棒了……太重要了。你做了这么多……这还不算完,是吧 他微笑着说"不,我还没最后干完。 它们这么薄,这么好,太漂亮了。它们可能容易损坏,但我想如果重新修正一下端部,它们会成为结实的刮刀的。"她已经开始把这些毛坯想像成工具了。 是的,像你的一样,是不错的刀,但我还想在上面做一些柄脚好安上刀把。 我不知道什么是‘柄脚 他拿起一片石片解释道。“我可以把一侧弄钝形做成刀背并且削出一个尖来,这样我就有了一把刀。如果再在上面压一些石片,我甚至能把弯曲的部分弄直。现在的工作完成了一半,如果我用力削去一部分切削刃弄出一个突边,而在它的下端只留一个小尖,这就叫”柄脚"。 他拿起一小节鹿角。"如果我把柄脚嵌入一块石头,或是木头,或是这样一节鹿角,这刀就有了把,有把的刀使用起来更方便。如果你把鹿角在沸水中煮一会,它就会膨胀变软,然后你可以把柄脚用力插入它柔软的中心。等到那鹿角干了以后,它收缩并箍紧那柄脚。不用胶粘就可使用很长时间。 艾拉对这种新方法兴奋不己,她想亲自试一下,以前每当她看完德路盖表演后就是这样,但她担心这是否会违背乔达拉的风俗习惯。对他家族的行为方式越了解,那些陈规陋习就越没有意义。他似乎不介意她打猎,也许他也不会愿意她去制作工具。 我想试一下……你们反对妇女制造工具吗?"她的问题使他感到高兴。制作她的工具很需要技巧。他敢肯定即使是最棒的工匠也做不到完美无缺。但如果她一直试图证明她的方法的话,他也许就会明白其中的奥妙。不过她似乎认识到他的方法是一种巨大的改进,只是想试一试。他想知道如果有人在他面前做一番激进的技术改进他的感觉会怎样。 第371页 我得看一看,他对自己说,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妇女可以是非常好的石匠,我堂妹琼拉普雅就是其中之一。但她太爱戏弄别人了,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告诉她的,不然她决不会放过我的。"他微笑着回忆往事。 在家族中,妇女可以制造工具,但不能制作武器。 妇女可以制作武器。泽兰达尼的妇女生过孩子以后很少出去打猎,但如果她们在年轻时学过的话,她们就知道如何使用武器。往往一次狩猎结束后,很多工具和武器都丢失或损坏了。一个男人的配偶如果会制作新的工具和武器,那他就会得到赞扬。而且妇女与大地母亲的关系要更密切些。一些男人认为女人制造的武器会带来幸运,但如果一个男人不走运或是缺乏技巧——他也总会责备工匠,尤其是女工匠。 我能学会吗 任何能用你的方法制造工具的人都肯定能学会这种方法。"他的回答与她的提问并不十分吻合。她知道她能学会,但她一直想知道是不是允许她学,他的回答使她陷入了沉思。 不……我认为不是这样。 你当然可以学。 我知道我能学会,乔达拉,但不是每一个会制做工具的人都能学会用你的方式制做它们。一些人可以,我想德路盖可以,但每一种新事物对他们来说都很难。他们是通过记忆来学习的。 他一开始认为她是在开玩笑,但她是认真的。难道她是对的?如果给他们机会,那些克……家族的工匠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学习 随后他想起不久以前他还认为他们根本就不能制造工具。但他们制做出了工具,他们交流感情,他们还收养了一个异族的孤儿。过去几天里他了解到了很多关于克兰人的事,除了艾拉以外比别的任何人都多,深入了解他们也许会有用的。他们有很多方面是一般人所不知的。 想到克兰人,突然使他回忆起昨天的事情,一股尴尬之情立刻涌了上来。他忘记了他们在讨论制造工具。他一直在盯着她看,但并不是真正看她那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辫子,这和地棕黄色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不是她那双浅蓝色的,像晶莹剔透的细燧石一样的明亮大眼睛。 噢,大地母亲啊,她太漂亮了!他敏锐地觉察到她坐得离自己如此近并感到下身有些骚动,如果他加以掩饰的话,就不会让自己兴趣的突然转变流露于双眼之中。 艾拉感到他的举动有些变化;它来得很突然,让她始料不及。有谁的眼睛会如此蓝?比天空,比家族附近山间草地上生长的龙胆紫还要深邃。她感到……自己被唤起了,浑身激动,渴望得到他的爱抚。她被他吸引着身体向前倾斜着,她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闭上眼睛向后躲去。 我是那样令他讨厌,他为什么还用那样的目光看我?可当他一触到我就好像手被烫了一样缩了回去。她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气喘吁吁就好像刚跑完一样,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睁开眼睛以前,她听到他站了起来,皮垫被丢在了一边,他精心制做的那些石片撒满一地。她看到他僵直着走向石墙,绕过石墙后瞬间他双肩耸了一下。他也让人捉摸不透,像她一样。 刚一绕过墙,乔达拉便跑了起来,他径直向田野冲去,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伤腿开始疼起来,他才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不来大口喘气。 你这白痴,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呢?她只是出于礼貌才让你储备一些生活必需品,这并不意味着她需要你,尤其是需要你的那一部分,昨天她受到了冒犯和伤害是因为你没有……那是在你自己把事情弄糟之前。 他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他知道自己当时的感觉,而且她也一定看出来了,是反感,是憎恶。那么,现在又有何区别呢?她一直与克兰人们生活在一起,还记得吗?很多年来她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而且其中的一只雄性还…… 他在有意使事情变得令人憎厌,让人噁心,这曾是他的一种行为方式。艾拉和他们一样!当他还是一个男孩的时候就和另外一些孩子躲在树丛后谈论着一些他们知道的,最下流的词语,雄克兰人就是其中之一;当他稍大一点,能够理解“女性创造者”的含意的时候,又曾和同龄的孩子们躲在山洞中黑暗的角落里,低声谈论着姑娘,并且讥笑着策划着名去弄一只雌克兰人来,用可能产生的后果来互相吓唬。 即使在那时一个雄克兰人与一名妇女有关系也是不可想像的。只是当他成为一个年轻人时才有人提到过此事,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听说过。当年轻人又一次像无知少年一样聚在一起谈论他们想到的粗俗下流的故事时,有时会谈到一个雄克兰人与一名妇女发生关系,以及如果一名男子后来再与那女人分享快乐会发生什么事,即使他压根就不知道。但那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但他们不拿那些半人半兽的杂种或是生他们的女人开玩笑。他们是被玷污了的灵魂的混和物,是散布在大地上的连生命的创造者——伟大的大地母亲都讨厌的罪恶精灵。而生它们的那些女人谁都不愿再拈惹了。 艾拉会是那样吗?她会被玷污吗?是骯脏的,令人噁心的罪恶精灵?说心里话,艾拉是那样的贤惠、温柔、美丽,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会是不纯洁的吗 第372页 我想她可能还不理解这其中的含意!但那些不认识她的人会怎样想呢?如果她只告诉他们是谁带大了她,告诉他们关于……孩子的事,那会怎样呢?泽兰达尼人会怎样想?玛索娜会怎样想?她会告诉他们的。她会讲述关于她儿子的事,并且站出来为他辩护。我想艾拉敢于面对任何人,甚至是泽兰达尼人。凭她治伤的技巧和驯兽的本领,她甚至也能成为一名泽兰达尼。 但如果艾拉不是罪恶的精灵,那么那些关于克兰人的说法都是不真实的了!没有人会相信的。 乔达拉没有在意自己是在朝哪个方向走,当他感到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在舔他手指时,他吃了一惊,他没有注意到马一直在跟着他,他停下来抚摸拍打着小马驹。看到艾拉在那边,威尼开始慢慢向洞口走去,乔达拉最后拍了一下小马驹,它一下子便跳到他母亲前面了。乔达拉还不想急于见到艾拉。 但艾拉并不在洞里。她一直跟着他绕过石墙看着他向着峡谷方向跑了很长一段距离。她有时也喜欢跑一跑,但她弄不清他为什么突然跑得这样急。是因为她吗?她将手放到地坑边那热烘烘的余灰中,然后朝一块大石头走去。抬头看到两只动物围着艾拉,本来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心烦意乱的乔达拉吃了一惊。 对不起,艾拉,我不该那样跑开。 有时我也需要跑一跑。昨天我让威尼带着我跑了很远。“”我说对不起也包括那件事。 她点点头。又是客套,这是风俗,她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在沉默中她斜靠着威尼,马儿的头垂到她的肩膀上。乔达拉以前也曾看到过这情景,那是在艾拉不安的时候,他们似乎被拉到一起互相支持。他自己也从抚摸小马驹中得到过安慰。 但那小马驹却忍受不了这长时间的静止不动,它摇摇头,翘起尾巴,蹦跳着跑开了。随后它勐然跃起,转身又跑了回来,用头撞着那男人,好像是要拉他一同去玩。艾拉和乔达拉都笑了起来,这下紧张的气氛被缓解了。 你一直要给它起名字,"她说,语气平稳,并没有透着焦急。如果他不给小马起名字的话,她多半会起的。 我不知道给他起什么名字好?我以前从未想到过起名字。 在威尼之前。我也没有。 那你……儿子呢?是你给他起的名字吗 是克莱伯给他起的,杜尔克是传说中的一个年轻人的名字,那是所有传说和故事当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克莱伯知道这一点,我想他选择这个名字为的是让我高兴。 我不知道你的家族还有传说,没有语言,你们,怎样讲故事呢 和你们用语言讲述时一样,除了有些时候,这比语言更容易表现某些事物。 我想那是真的,"他说,心里想知道他们讲述的,或者更准确一点,展示的是那些故事。他原本认为他们没有想像故事的能力。 他们都注视着棕尾乱抖一直在奔跑的小马。他会长成一只多么强壮的雄马啊,乔达拉想着,多棒的赛跑手啊。 雷瑟!“他说道,”你认为这个名字怎么样?"一提到小马驹他就想到这个词来。 我喜欢,这是个好名字。但如果这名字是给它的话,应该用合适的方式来命名。 你怎祥用合适的方式给马起名字 我不能肯定对马来说它是否合适,但我是按照家族中给孩子起名的方式来给威尼起名的。我做给你餚。 马跟在他们后面,她把他领到悬崖边的一个凹地旁,这以前曾是河床,但由于长期干燥一部分已被填平了。它的一侧被河水沖刷后露出了地层。让乔达拉感到吃惊的是她用一根木棍把一层红褐土弄松,挖出一些红色的泥土捧在手中,回到溪流边,她用水把红土和成一团泥巴。 克莱伯把红色料与洞熊的脂肪和在一些,但我什么也没有,我想普通的泥土对马来说更适合。它干了以后会自然脱落的,这就算是一种命名方式吧,你得抓住它的头。 乔达拉点头表示同意。小马非常活泼好动,但它也理解手势。当乔达拉用胳膊搂住它脖子并抚摸它时,它站在那一动不动。艾拉用“古老的语言”做出一些动作以唤起神灵的注意。她不想太一本正经。 尽管给威尼起名字并没有招至什么不良后果,但她还是不敢肯定为马起名字是否会冒犯神明。随后她抓起一大把红泥。“这匹马的名字是雷瑟,”她说,同时做出一些手势。然后她把湿红泥巴涂抹在它的脸上,从它前额上的一束白毛开始一直抹到它长鼻子的下端。 这动作很快,在小马驹挣脱乔达拉的控制之前就已完成了。那马跃出很远,摇着头,试图摆脱掉这使它不舒服的湿漉漉的泥巴,随后它走回来用头撞着乔达拉,在他胸前留下一道红痕。 我想它在给我起名字,“他说,随即笑了起来。带着它的名字,雷瑟向田野奔去。乔达拉一面用手擦着胸前的红色印记,一面问,”你为什么用红色的泥土 这很特别,很神圣,是给灵魂用的,"她说。 祭祀用的?我们管这叫祭祀。大地母亲的鲜血。 鲜血,是的,克莱伯……那巫师在伊扎的灵魂离开以后用红土和洞熊脂肪做成的油膏在她尸体上涂抹。他称之为生命之血,这样伊扎就可以在下一个世界里得到再生。"这回忆依旧使她感到悲痛。 第373页 乔达拉的眼睛睁大了"克兰人……我是说你的家族用祭祀的泥土把一个灵魂送入另一个世界?你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它掩埋一个人是不合适的。 艾拉,我们也使用红土。这是大地母亲的鲜血把它放在尸体和墓穴上,这样她就可以把灵魂带回她的子宫以便再生。“他眼中闪现出悲痛的神情”索诺兰没有红泥土。 我当时找不到,乔达拉,我不能花时间去找它。我必须把你弄回到这儿来,不然的话我就得建第二个坟墓。我确实请求过我的图腾,尤尔西斯的神灵,伟大的穴狮,帮助他找到他的路。 你把他埋起来了!?他的尸体没有留给那些食肉的野兽 我把他的尸体弄到墙边,松动了一块岩石,那些碎石落下来盖住了他,但我找不到红泥土。 乔达拉感到克兰人居然有葬礼,着实让人难以理解。动物不埋葬死去的同类。只有人类才去考虑他们从哪儿来,生命结束后又将回哪儿去。她家族的神灵能引导索诺兰上路吗 如果当时你不在那的话,死去的就不仅仅是我兄弟了,艾拉,我拥有的太多了——我拥有生命"。 艾拉,在我的记忆中还没吃过比这更好的美味了。你在哪学会这一手烹调手艺的呢?"乔达拉问,同时又抓了一块甘甜精美的时令雷鸟肉。 是伊扎教给我的。我还能在别的地方学会这一手吗?这可是克莱伯最喜欢的食品。“艾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令她不快。为啥她该知道如何烹调呢?”一个医药妇女懂得药物,乔达拉,作为调料这些药物和用于治疗有相同的效用。 从她的声音他感觉到她有些不耐烦,但不知是为了什么。他只是想赞扬她。食物是不错。事实上,应该说好极了。他认为她所制作的任何食品都极为可口。许多东西的口味对他来说有些特殊,不过追求新奇是外出旅游的原因之一,尽管口味有点不同,但质量高是显而易见的。 她包揽了一切事情。就像早晨的热茶,她做得如此自然,以至于他都想不起是谁沥的茶。她猎取、收集和烹调食物,她提供一切。你唯一要做的事是吃,乔达拉。你一点事情也不做。你享受一切,可一点也不回报…甚至比没有还要差。 现在你用词语赞扬她。你有权指责她的不满吗?她会高兴看到你离开的,你只是给她添麻烦。 你该去狩猎,提供一些食物,尽管这些与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你能想出一些其它的事情吗?她本人就是个很好的猎手,打一点猎物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她那笨拙的梭镖用起来不称心,不过我想要是我给她做……她一定会认为是对她部族的侮辱。 艾拉……我,噢……我想说一些事,不过我不想惹你生气。“”你现在为什么担心令我不快呢?要是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她的不耐烦仍能感觉到,她的懊恼几乎令他闭口。 你是对的。这有点晚。不过我真怀疑……噢……用那样的梭镖你如何狩猎呢 她被这个问题搞煳涂了。"我挖一个坑,然后跑动,不,也许该说扰动一群猎物靠近它。不过去年冬天… 一个陷坑!当然啰!你就能靠近到使用这样的梭镖。艾拉,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在我离开前我想为你做点事,一些有用的事。不过我不想让你为我的建议而感到受了羞辱。要是你不喜欢,就当我没有说过,好吗 她点点头,有点犹豫,不过是认真的。 你是……你是一个好猎手,尤其当考虑到你的武器,不过我想我能告诉你一种较容易的方法,一种较好的狩猎武器,要是你愿意的话。 她的不耐烦立即就烟消云散了。"你想给我演示一种更好的武器吗 还有更容易的狩猎方法——除非你不愿意。这需要一段时间来实践…… 她不相信地摇摇头。“部族的女人不打猎,没有人想我去打猎——就连使用弹石带都不行。布仑和克莱伯只有当需要满足我的图腾时才允许。穴狮是一个强有力的男性图腾,它让他们了解到是它选择我去打猎。他们可不敢违抗它的命令。”突然间她的回忆变得栩栩如生。“他们举行了一个特殊的仪式。”她伸手摸了摸喉咙处的一个小疤痕。"克莱伯抽出我的血作为祭品献给祖先,这样我就成了狩猎妇女。 在我发现这个河谷时,仅有的武器是我的弹石带。但光有它是不够的,因此我制作了像其他男人们一直使用的梭镖,我试着去使用它们,这就是我所能做的了。我从未想过会有男人给我演示一种新方法。“她停了下来并低头看自己的足尖,突然又回过神来。”我真是高兴极了,乔达拉,我无法表达到底有多高兴。 乔达拉前额上紧绷的皱纹消失了。他差点就要掉泪水了。这真对她那么重要吗?他真担心也许是她弄错了。自己能真正地了解她吗?他所知道的有关的事情越多,越觉得她扑朔迷离,难以琢磨。她竟能自己教会自己。 我需要做一些特殊的工具。一些骨头,我发现鹿的腿骨就很合适,不过我得把它们浸透。你有能用来浸泡鹿骨的容器吗 你到底要多大的容器呢?我有许多许多,“她说着并站了起来。”艾拉,等你吃完了再说,不着急。 第374页 她现在可不想吃了,她实在是太激动了。可他没有动地方。她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食物吃了起来,直至他认为她已吃够了为止。“现在你可愿意去看容器吗?”乔达拉问。 她跳了起来,引路直奔储藏室,可马上又返回来取石灯。洞的深处太黑了。她将石灯递给乔达拉,而自己去打开篮子,大碗和桦树皮容器的盖,它们都相互堆在一起。他举起石灯使能照亮更多的范围并四周看了看。真多啊!比她所需要的多得多了。 这都是你做的吗 是的,"她回答,在储藏物间来回走动。 这可得花上许多天……月……或许许多多季节啊。到底花去多少时间呢 艾拉试着想个办法告诉他。"季度,许多个季度。可大部分是在严寒季节做的。我没有别的事可做。这里有合适的吗 他看了一遍她摊开来的一堆容器,捡起几个来,与其说选择一个,不如说只想仔细看看手艺。真令人难以置信。不管她的手艺如何,也不管她干得多快,这些精美的编织篮子和光滑的碗得花费多大的心血啊!她到底单独在此有多久了呢 这一个就不错,"他说,并选了一个较深的槽形木碗。他拿着石灯,艾拉把其余的又码了回去。他想当她来到这儿时几乎还是个小姑娘呢!她还不老,到底有多大呢?这不太好说。她的生活很艰难,可在她那透着成熟妇女气息的身体上散发出诚实朴素的气质,我真吃不准她到底有多大? 他俩走下山道。乔达拉将碗装满水,并查看着一根从她的废弃物中捡来的鹿腿骨。“这根有一个裂缝,我从前没注意到,”他说,并指给她看,然后将其扔掉。他把其他的骨头放到水中,在他们返回山洞的途中,他试图估计一下她的年龄。她不可能太年轻——因为她是个熟练的医者。是否她与我一般大呢? 艾拉,你到底在这多久了?"在他们进洞时他按捺不住好奇地问。 她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明白。她的计时棒出现在脑海中,不过虽然克莱伯教她如何做记号,她还是不太明白。而乔达拉也许无法接受这种方法。不过他是会离开的,她想。 她拿出一捆她每天做记号的棍子,解开绳子摊了开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他问。 你想要知道我在这儿多久了。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不过自从我找到这个河谷起,每天晚上我都要在棍上做一个记号。我在这的天数与棍子上的标记一样多。"她说。 乔达拉饶有兴趣地拾起一根棍子。她不知道如何数数,可她对这个有直觉。就算泽兰多尼人也不是都能明白的。这些标记所具有的魔力并非所有人都明白的。泽兰多尼的圣人曾给他解释过一些。他也无法全部地理解这种数字魔法,不过他比大多数知道的多一些。艾拉又是从哪儿学会在棍子上做标记的呢? 你怎么学会这么做的呢 克莱伯教我的。好久以前。在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克莱伯——你就住在他的家中吗?他懂得真正的含义吗?他是否只知道做记号呢 克莱伯……莫-格-乌……圣人。整个家族都得找他才能知道各种仪式的合适时间,如为日子命名或部族大会。这就是他所知道的。我不认为他相信我能明白——这对于许多莫格乌来说也不是件易事。他这样做只是让我少提些问题罢了。后来他告诫我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来。在我长大后,他抓住过我一次,当时我正在记月圆的日子,他非常地生气。 这……莫-格-乌。"乔达拉的发音有些困难。他是个圣人,就像泽兰多尼的…… 我不知道。你说泽兰多尼是个医者。可莫-格-乌可不是个医者。伊扎懂得植物和药草——她是个医药妇女。莫-格-乌懂得灵魂。他帮助伊扎与灵魂交谈。 一个泽兰多尼可以是医者,也可以是别的。泽兰多尼是负责回答为大地母亲服务者的召唤的人。他们能同大地母亲交谈。 克莱伯还有一些其它的特殊能力。他是最高,最强有力的。他能……他……我不知道如何解释。 乔达拉点点头。要想解释泽兰多尼的特殊本领也不是件容易事,不过他们同时还是各种特殊知识的传播者。他又看了看那些木棍。"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指着一些不同的记号问。 艾拉脸红了。“这……这是我的……女人们特有的标记,”她在脑海中搜索着解释的方法后回答。 部族的妇女们在她们的经期内躲避男人,而男人也完全忽视她们。女人们承受着部分放逐之苦——妇女们的罪过——因为男人们害怕神秘的生命力量,这使女人们能生下新的生命。女人图腾的灵魂有时具有非凡的力量,能击败男人图腾的灵魂使她怀孕的企图。当一个女人出血时,即意味着她的图腾得胜了,挫伤了男性图腾的元气——把它击退了。没有任何男人想要他图腾的灵魂在女人经期内捲入这场战斗之中。 但在艾拉将乔达拉带回洞中之后,她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由于他的生命仍处危险之中,需要精心的照料,以至当她月经来临时,无法将自己与他严格地隔离开来。她只好不顾规矩。后来,她也试着在经期内尽可能少地与他接触,但事实上极为困难,她无法在两人同住一个山洞的情况下不和他接触。她无法实现部族中女人们该迴避的职责。没有别的女人来代替她。她得为男人打猎,做饭,他还希望她一起吃饭呢。 第375页 艾拉所能做的维护女人本能的事是避开一切有关的话题,尽可能地使与女人相关的问题变得不引人注目。她怎么来回答乔达拉的问题呢 不过他没有明显的疑虑就接受了她的说法。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的任何不安。 大部分的女人都保留一些类似的记忆。这是克莱伯或伊扎教给你的吗?"他问。 艾拉低下头来掩盖她的狼狈相。"不,我自已做的,以便能记住。我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离开山洞。 他表示理解的点头令她吃惊。“女人们告诉了一个关于计数的故事,”他继续说。"他们说月亮是伟大的大地之母的爱人。在多尼流血的日子里,她是不会与月亮分享快乐的。这使他生气并伤了他的自尊心。他离开了大地之母,掩藏起他的光辉。不过他无法离开太久。月亮太孤独了,他思念大地之母那温软的身体,又回来看望她。此时多尼有些失望,不去看月亮。但是当他转过身来,以他的全部光芒照射着她时,她就无法拒绝他了,她再次向月亮畅开了胸怀,彼此都感到幸福。 这就是为什么大地母亲的许多节日都在满月时举行的原因。女人们说她们与大地母亲是一致的,她们将自己的经期称之为月亮期,她们只要观察月亮就能说出准确的时间。她们说多尼教她们计数,所以她们甚至在月亮被云层遮蔽后也能知道准确的时间,不过现在她们可有许多办法记住它。 虽然她听到一个男人如此公开地谈论纯属女人的事感到不安,艾拉还是被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有时我观察月亮,”她说,"不过我还同时在棍子上做记号。什么是计数单词呢 它们是……是你那棍子上的标记的名字,记一件事,也可记另一件事。你可以记录所看到的鹿的数量或它们离开有多少天了。如果这是个大的兽群,就像秋天的犀牛,那么一个泽兰多尼必须监视兽群,用特殊的方式记录它们的行踪。 潜意识的预测困扰着艾拉;她几乎能猜到他的意思。她感到自己已处于解决问题的边缘,但这些问题的答案困扰着她。 金髮男人发现了一堆圆形的烧食物用的石头,把它们拿在双手中。“让我来解释给你听,”他说。他把石头排成一行,按顺序指着它们并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艾拉兴高采烈地看着他。 在他结束后,立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一些可数的东西,他捡起几根艾拉做了标记的木棍。“一”,他说,同时放下一根,“二”,把第二根放在第一根的旁边,"三,四,五…… 艾拉清晰地记起克莱伯告诉她的计数方法,“出生年,行走年,小孩年……”当乔达拉伸开手指指给她看时,她也自言自语着。接着她举起手,看着乔达拉,她指着每个手指说,"一,二,三,四,五。 太好了!在我见到你的棍子时我就知道你很快就会掌握的。“她的笑容绽开了。她捡起一根木棍,开始数标记的数目。当她数到超过她已学过的数字时乔达拉就接着数下去,不过在超过第二个额外的不同标记后,他也不得不停下来。他的眉毛拧到了一起。”这就是你在这待的时间吗?"他指着几根她拿出来的木棍问道。 不,"她说着并将其余的全拿了出来。解开捆绳,她把所有的木棍摊了出来。 乔达拉靠近看了看,脸都变白了,肚子里也翻腾了起来。天哪!多少年啊!标记可有许多年啦!他把所有的木棍排起来以便能看到全部的标记,然后研究了一会。虽然泽兰多尼圣者解释过记录较大数目的方法,他还是得想一想。 后来他笑了。与其去数天数,还不如只查额外附加的记号,这代表着一个完整的月亮圆缺周期。指着每一个标记,当他大声地数出来时,他就在脏乱的地板上做个记号。在划到第十三个记号后,他就另起一行,不过就像泽兰多尼的圣者解释的那样,跳过第一个划的标记,只做十二个标记。月亮的周期与季节和年份有些不符。他一直查到第三排的最后一个标记才结束,他敬畏地看着艾拉。 三整年啊!你已在这里三整年了啊!这正与我的旅途一样长。你都是单独度过的吗 我有威尼,还有…… 不过你没见过任何人吧 不,从我离开部族后就没见过。 她有记忆年头的特殊方法。首先,从她离开部族,发现河谷直到收养了小马,她称之为威尼年。下一个春天——万物生长期的开始——她发现了小狮子,把那定为贝贝年。从威尼年到贝贝年即乔达拉所谓的第一年。下一个是种马年,亦即第二年。第三年即乔达拉和小马年。她的记年法更为方便,不过她还是喜欢计数。这男人从她的标记能说出她已在此多长时间了,她想要学会这种方法。 你知道你有多大了吗?艾拉?你活了多少年了呢?"乔达拉突然地问了一句。 让我想一想,“她说。她五指分开地举起一只手。”克莱伯说伊扎认为是这么多年……五岁……当他们发现我时。“乔达拉在地上做了五个记号。”杜尔克生于我们参加家族聚会的那一年。我带着他。克莱伯说部族大会间隔这么许多年。"她又竖起二根指头加到一只手上。 第376页 那就是七年,"乔达拉说。 他们是在部族大会后的夏天发现我的。 那就是说年龄小于——噢!让我再想一想,“他说,在地上划了更多的记号。然后他摇着头。”你确信没错吗?这意味着你生儿子时才十一岁呢 肯定,乔达拉。 我只听过很少的女人在这个年纪就生小孩,可也不多。十三或十四岁较多,可还有人认为那也太年轻了。你生小孩时几乎自己还是个小孩呢。 不,我已不是小孩了。那时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作为小孩已长得太高了,比谁都高,包括部族中的所有男人,何况我已比部族中大部分姑娘变为妇女的年龄要大了。“带着神秘的笑容她的嘴角翘了起来。”我已不想再等下去了。由于我的图腾太强大,很多人都认为我是不会成为妇女的。当我……伊扎真是高兴坏了,当月亮开始时……所以我怀了孕,直到……“她的笑容消失了。”那是勃劳德年。下一年是杜尔克年。 在你儿子出生前的一年你才十岁啊!在他强迫你时的确是十岁吗?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我是个女人,比别的女人都高的女人。比勃劳德还高。 不过没他们壮啊!我见过那些野兽!他们也许个不高,可很有力。连我都不愿与他们交手。 他们是男人,乔达拉,“她很自然地纠正了他的说法。”他们不是野兽-一他们是部族的男人。"这使他停了下来。虽然语气是柔和的,但态度是坚定的。 在这些事之后,你仍还坚持说他不是野兽吗 你可以说勃劳德像野兽似地强迫了我,不过,那你是如何称唿那些糟蹋部族中女人的男人们的呢 他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呢。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勃劳德的,乔达拉。大部分都不是的。克莱伯不是——他既有风度又仁慈,尽管他是个有权威的莫格乌。布仑也不是的,尽管他是首领,他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但比较公道。他接纳了我。有些事他必须去做——这是部族的行事方式——不过他感激我对他的信任。部族的男人在别人面前通常是不对女人表示谢意的。他允许我打猎;他接受杜尔克。在我离开时,他应允保护他。 你是何时离开的呢 她停下来思考。“出生年,行走年,小孩年。我离开时杜尔克才三岁,”她说。 乔达拉又划了三条线。“那你是十四岁吧?仅十四岁吗?”他数了一下所有的线说。“现在你是十七岁,艾拉。在你十七岁时你就经歷了人生的全部磨难,”他说。 艾拉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她说道,"杜尔克现在六岁了。男人们将会带他去练习场。格洛德会为他做一支合乎他大小的梭镖,而布仑将教他如何使用。如果老佐格还活着就会教他如何使用弹石带。杜尔克将与他的朋友格雷夫一起练习猎杀小动物。杜尔克比格雷夫年轻,但长得比他高。他总比同年龄的孩子长得高——他继承了我的特点。他跑得很快,没人能超过他。他使用弹石带特别合适。尤芭爱他,就和我一样地爱他。 直到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艾拉才发觉眼泪已滚了下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将头靠在乔达拉的肩上并进入了他的怀抱。 不要伤心,艾拉。"乔达拉说,并轻轻地抚摸着她。十一岁就成为母亲,十四岁就离开儿子。无法看到他长大,甚至无法知道他是否活着。她只知道有人爱着她的儿子,会照看他,教他打猎……就像其他的孩子一样。 当她从他的肩上抬起头来时,文拉感到心中的烦恼烟消云散了,而且也感到轻松了,似乎她的忧伤已大大地减轻了。这可是自她离开部族后,第一次有人与她分担忧伤。她感激地冲着他微笑。 他充满柔情和真切地回笑着,从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明显地暴露在他那蓝而深沉的眼睛深处。艾拉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他们长时间地沉醉在亲密无声的眼神之中。 艾拉实在是太紧张了;她无法适应四目对视的情况。她避开了眼光,开始收集她的木棍。过了好一阵乔达拉才缓过神来,开始帮助她将木棍捆起来。在她身边干活使他对她那温热的身体和令人愉快的女性气息更加陶醉,甚至超过了她靠在他臂弯内的瞬间。艾拉对他俩身体的接触处仍有余昧,仍能感觉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仍能体味到他皮肤和她的眼泪混和起来时的咸味。 他俩都意识到他们已相互倚靠在一起,都没感到不快,不过他们还是小心地避免直接对视或靠得太近而发生的偶然接触,担心那会干扰他们未经计划的亲切时刻。 艾拉捡起她那已捆好的木棍,然后转向乔达拉。"你有多大啦,乔达拉 在我开始旅行时是十八岁。索诺兰那时是十五岁……他死时才十八岁。太年轻了。“他的痛苦之情挂在脸上;接着他又说:”我现在是二十一岁……我没结过婚。对未婚男人来说我太老了。大多数男人比我年轻得多时就找到了一个女人并有了一个家。索诺兰也是。他十六岁时就结婚了。 我只找到两个男人,那索诺兰的配偶在哪儿呢 她死了。正当生小孩的时候。他的儿子也死了。“艾拉的眼睛中充满了同情。”这就是他重新开始旅行的原因。他无法再呆在家中了。一开始,就是他坚持要旅行的。他总是愿意冒险,毫无顾忌。他什么事都敢干,但大家都是他的朋友。我只是陪他旅行。索诺兰是我的弟弟,也是最要好的朋友。在杰塔米死了以后,我试着劝他跟我回家去,可他不愿意。他满腹悲哀,只想随着她去往另一个世界。 第377页 艾拉唤起了乔达拉一直深锁在内心的回忆,她发现痛苦仍滞留在他的脸上。“也许他是幸福的,因为那正是他所追求的。当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时是很难活下去的,”她轻轻地说。 乔达拉对他兄弟的无法缓解的遗憾现在由于理解有所减轻。也许艾拉是对的。她应该知道:她经受过极度的悲伤和痛苦。不过她选择了活下去。索诺兰有勇气,但轻率冲动,而艾拉则有勇气面对挫折。 艾拉睡得不好,从火炉另一侧传来的辗转反侧声音使她觉得乔达拉也没有睡着。她想要起来上他那去,但是她又担心在他们间刚建立起来的分担忧伤的柔情太脆弱,要是想得到比他所自愿给予的多,会破坏这种脆弱的关系。 在封好的火堆发出的暗红色光中,她能看出他那裹在毛皮里的身体轮廓,被晒成褐色的胳膊裸露在外,强壮的小腿和脚跟伸到地面上。在她闭上眼睛时,他的形象比她睁眼看他时更清晰。他那吸引人的眼睛所表达的东西比说话还要多,而他那灵敏的双手比眼睛更吸引人。艾拉的内心深深地感受到这一切。他的双手总能把事情干得很好,无论是拿着一块燧石或是抚摸小马驹。雷瑟,这是个好名字,是这个男人给它取的名。 一个男人怎么会如此高大,如此强壮和如此风度翩翩呢?她感受到了他那坚实的肌肉,及在他安慰她时那肌肉的颤动。他……常常表示出担心和遗憾。部族中的男人们与他相比,真是难以接近和冷漠。甚至连克莱伯也不会这样公开地暴露感情,尽管她知道克莱伯是爱她的。 他走了后该怎么办呢?她连想都不敢想。不过她必须面对这种情况,他是要走的。他说过在他走之前会给她留些东西的——归根结底他是要走的。 艾拉思绪万千,难以入睡,不时地看一眼他那裸露着的深褐色的肢体;后脑勺和宽阔的双肩及那带锯齿形伤疤,但无碍观瞻的右腿。为什么他被送到这儿呢?她学了一些新的单词——是为了教她说话吗?他将教给她一种新的打猎方法,一种更好的方法。谁能想像得到一个男人会自愿教她一种新的狩猎方法呢?乔达拉在这方面是与部族中的男人有些不同。也许我能做点特殊的事让他记住我。 艾拉神思恍惚,幻想着他两次抱着她,梦想着他的温情,和他肌肤相触。清晨她才从梦中醒来,她梦见他穿过冬天的草原,突然她明白了该为他做点啥。她要为他做一件贴近皮肤的东西,确切地说是为他保暖的东西。 她悄悄地起床,找出第一天晚上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衣服,将它们拿到靠近火炉的地方。它们仍带着干结的血块,可要是将它们洗干净,她就能了解是如何缝制的。这件设计新颖的衬衣还能修復,她在思考着是否能将袖子重新缝回去。裤子得用新材料重新缝制了,但她还能修復风雪大衣。裹脚未被损坏,只需配上新的带子就可以了。 她倾身到烧红的煤炭上,检查线缝。沿皮子的边缘冲出一些小孔,然后用腱和细皮绳系在一起。她以前曾经见过,就在她将它们割下来时。她不知道能否将它们重新缝起来,但她总得试一试。 乔达拉微微地动了一下,她立即屏住了唿吸。她不想让他看到他受伤时的衣服,在这些衣服完成前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再次睡着了,发出沉睡时的鼾声。她再次将那些衣服包起来塞到睡垫下面。等以后从毛皮堆里选到好皮后再拿出来缝制。 微光开始从洞口透了进来,他睡姿和唿吸的变化提醒艾拉,他马上会醒了。她往火堆中加了些木柴和加热用的石头,然后去准备皮壶。水袋几乎空了,而且最好还是用新打来的水烧茶。威尼和小马驹正呆在洞内的另一边,在母马轻轻地唿气时?艾拉停了下来。 我有个绝妙的主意,“她微笑着以手语与马交谈。”我将为乔达拉做些衣服,他惯常穿的衣服。你认为他会喜欢吗?"然后她停止了微笑。她一只胳膊围在威尼的脖子上,另一只围着雷瑟,将前额靠在母马身上。以后他会离开我的,她想。我不能强迫他留下来。我只能帮助他离去。 借着第一抹晨曦她走下山道,试着忘掉没有乔达拉为伴的凄凉前景,想从为他做贴身衣服的想法中寻求点慰藉。她脱去裹身衣,进行令人愉悦的晨泳,然后找了一根合适的嫩枝并将水袋灌满。 她想,今天早晨我要尝些新的东西:甜草和甘菊。她将嫩枝剥去皮,将它放在杯子的旁边,然后开始沏茶。木莓已经成熟了,我得去捡一些。 她为乔达拉准备好热茶,选了一个篮子,走了出去。威尼和雷瑟跟着她来到靠近木莓丛的田野里。她同时还挖了些小小的淡黄色野萝蔔和白色的富含淀粉的果实,她喜欢煮熟了吃,不过生吃也不错。 在她返回时,乔达拉已站在阳光照耀的山上了。在她洗块根时,先挥了挥手,然后将那些块根拿了回来,加到用干肉煮的汤里。她尝了尝,然后撒了些干草药,将木莓分成两份后,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甘菊,“乔达拉说,”我别的都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有点像草,可有些甜。我会找时间告诉你一些植物。"她注意到他已将工具拿了出来,并将早些时候做的一些刀片也拿了出来。 我想该早点开始,“看到她很感兴趣后他说,”我得先制造些专用的工具。 第378页 该是出去打猎的时候了。干肉是太瘦了。在这个季节的晚些时候能长膘。我简直对鲜肉馋涎欲滴了。 他笑了。"你说的连我也流口水了。艾拉,我的意思是你真是个烹调好手。 她羞红了脸并将头低下去。他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但奇怪的是他应该注意到一些必然要发生的事。 我可不想使你不舒服啊。"乔达拉说。 伊扎总说赞扬会引起灵魂的忌妒。做好事情是我的本份。“”我想玛索娜一定会喜欢你的伊扎的。她也不喜欢听赞扬。她总说,最好的赞扬是将活干好。所有的母亲都有点相似。 玛索娜是你的母亲吗 是的,我没告诉过你吗 我想她是的,不过我不能确定。除已经失去的那一个外还有兄弟吗 我还有个哥哥,乔哈兰。现在他是第九洞的首领。他生于乔肯南家中。在他死后,我的母亲与达拉那结了婚。我就生在他的家中。然后玛索娜与达拉那分手了,并与威洛马结了婚。生下了索诺兰及我的妹妹弗拉拉。 你是与达拉那住在一起的吗 是的,住了三年。是他教我手艺的,他是最棒的手艺人。我去与他生活时已经十二岁了,一年前就已成人了。对我来说成熟得较早,我比同龄人长得高。“一个奇怪而难以理解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我离开了一个最好的人。 然后他又笑了。"那是因为我遇到堂妹琼普拉雅时发生的。她是杰里卡的女儿,是她和达拉那结合后生下来的。她比我小两岁。达拉那同时教我俩加工燧石。我俩总在较劲——那就是我从来不承认她比我强的原因,虽然她也知道这一点。她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和一双灵巧的手,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达拉那第二的。 艾拉沉默了一会。"有些事我不太明白,乔达拉。弗拉拉与你有同一个母亲,所以她是你的妹妹,对吗 是的。 你出生在达拉那的家中,琼普拉雅也生于达拉那的家中,她是你的堂妹。到底妹妹和堂妹间有什么区别。 姐妹和兄弟有相同的母亲。堂妹就不那么亲近了。我出生在达拉那的家中,我或许会有他的灵魂。人们说我们看上去像,我想琼普拉雅也有他的灵魂。她的母亲个子不高,可她却高,就像达拉那。我想她比你还高一点。无人能确切地知道大地母亲会选择谁的灵魂和女人的灵魂混合,所以琼普拉雅和我也许有达拉那的灵魂,可谁能知道呢?那就是为什么我们是堂兄妹的原因。 艾拉点点头。"也许尤芭是我堂姐妹,可对我来说她就是亲姐妹。 亲姐妹 我们不是真的亲姐妹。尤芭是伊扎的女儿,在我被发现后才出生的。伊扎说我俩都是她的女儿。“艾拉的思想更具深度。”尤芭结婚了,但不是与她喜欢的人结合。有时男人只得与同胞姐妹结合,不过在部族中,与同胞姐妹结合是不鼓励的。 我们不与同胞手足结婚,“乔达拉说。”通常堂兄妹间也不通婚,尽管这并不是绝对禁止的。没人赞许这样的关系。有时堂兄妹间的结合比与别人容易些。 到底有多少不同类型的亲缘关系呢 那很多,有些比较密切。你母亲的姐妹生的孩子是表亲;你母亲的兄弟家出生的孩子是表亲;你父亲家出生的孩子是堂亲,还有…… 艾拉摇着头。"这可弄不清啊!你怎么能知道谁是亲戚,谁又不是呢?几乎所有的人都可能是亲戚。那在洞族中还有谁会留下来与你结婚呢 大部分人不与本洞的人结合。通常是与一个在夏季大会上遇到的人结合。我认为与表亲结合是可以的,因为有时候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想与之结合的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表亲,直到你列出你的家谱……你的亲戚来。人们通常知道与自己较近的亲戚,就算他们住在另一洞族中。 就像琼普拉雅吗 由于他嘴中塞满木莓,乔达拉只得点头表示同意。 乔达拉,要不是灵魂产生孩子,那到底是什么呢?那是因为男人吗?那不就意味着要想有孩子,则男人与女人一样重要吗 孩子孕育在女人的身体中,艾拉。孩子来自于女人。 那为什么男女要成双成对呢 那为什么大地母亲要送给我们欢乐的礼物呢?你得去问泽兰多尼的圣人才行。 干吗你总是说欢乐的礼物呢?有很多事情使人们感到幸福并给人们带来欢乐呀。欢乐的礼物是否就是男人将他的器官放入女人体内呢 不仅对男人,女人也……不过你不知道。你没有自己的初夜。一个男人使你变成了妇人,不过那有些不同。真有些见不得人呀!这些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他们并不明白,只看着他干。他干的事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他干事的方式不怎么样。这不是为了欢快——勃劳德是带着敌意干这件事的。我感到又痛又愤怒,不过没有感到羞辱。一点也没有欢快感。我不知道是勃劳德使我怀上孩子呢,还是他使我成为妇女后,我就能有孩子,乔达拉,不过我的儿子使我幸福。杜尔克才是我欢乐的源泉。 大地母亲的生命礼物是一种幸福,不过男人和女人的结合有更多的乐趣。那也是礼物,为了对她的尊敬必须带着极大的兴趣才行。 第379页 她想也许还有更多的连他也不知道。不过他看上去好像很自信。 他是对的吗?艾拉并非完全相信他,不过她有点犹豫。 饭后乔达拉去往山樑的开阔平坦处,他的工具放在那儿。艾拉紧跟着他并呆在他的身旁。他摊开已制作好的刀片以便于比较选择。微小的差别就会使得它们有不同的用处。他捡出一个刀片,迎着太阳举了起来,然后拿给艾拉看。 石刀片有四寸多长,不到一寸宽。刀背上缘中部是直的,从刀背到刀刃逐渐变薄,刃口处几乎能透过阳光。整个石刀向光滑的圆形内表面弯曲。仅当迎着阳光敲击很平的凸起才能发现那些细小的裂缝。二个长切削刃又长又锋利。乔达拉将一根鬍子拉直来试验刀锋。一点不费劲就切断了。这是比可能做到的还要接近于理想的刀刃。 我要留下这一把来刮鬍子,"他说。 艾拉并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从德路盖那学会了接受任何评论与解释的本领,而不提出任何问题,以免打断话头。他放下手中的刀片拿起另一片。他拿了一块光滑的河滩石,大约有他拳头的二倍大,把窄刃口放在石头上。然后用鹿角的钝尖端,他把埠轻轻地敲击成三角形。把三角形的刃口压在石砧上,他取下碎片,使刃口成为锋利的尖端。他拉紧皮短裤的一角,在它上打出一个小孔。“这是个钻头,”他说,并拿给艾拉看。"用这可钻出孔,把腱穿进去缝成衣服。 艾拉突然怀疑起来,他看见她检查衣服了吗?他好像已知道了她的计划。 我还要做一个钻头。有点像这个,但要大一些,结实些,用来在石头上,木头上和鹿角上钻孔。 她有点放心了,他只是在谈论工具。 我用过一个……钻头,来打孔,不过不像这一个精緻。 你喜欢它吗?“他高兴地咧嘴笑了起来。”我可以为自己再做一个。 她拿了过来,然后低下头来,想以部族的习俗表达自己的谢意。 后来她想了起来。“谢谢你,”她说。 他高兴的脸都红了。然后他拾起另一个刀片将它放在石砧上。用钝的鹿角槌,将石刀片弄成直角。然后拿住直角这一端,使它立起来,把另一端敲尖。一个长片掉了下来,这是雕刻刀片,有个坚固,锋利的凿尖。 你熟悉这类工具吗?"他问。她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并还给了他。 这是凿子,“他说。”切肉时使用它们,而雕刻师们用的有点不同。我要用这个做一个我告诉过你的武器。 凿,凿,"她说,开始熟悉这个词。 在又做了几件与他已制作的有些类似的工具后,他在岩缘上抖了抖铺在腿上的护皮,将槽形的碗拉近一些。他拿起一根长骨头,将它擦干净,然后在手中转动那根前腿骨来寻找合适的动手部位。坐下来后,他将骨头立于脚边,他用凿子顺着骨头划了一条线。然后他又划了第二条与其相交。第三条线连接成一个三角形的底。 他沿着第一条刻线刮下一片长而弯曲的骨片来,然后又用凿尖继续沿线条划下去,每一次都刻得更深些,直刻至骨头的中空部分,最后又划了一遍,以确保所有的小片都被刮下来了,他按下底边。三角形的长尖端翘了起来,然后把三角片取了出来。他把这个放到一边,又回到骨头上,划了另一条线,与刚划出来的边相交。 艾拉靠近前仔细瞧,不想漏过任何东西。不过看了一会后就发现是重复动作而已,她的思想又回到他俩早晨的谈话上。乔达拉的行为有所改变,她已意识到了。这并非他受到什么特殊的批评,而是他自我评价的变化。 她还记得他说过,“玛索娜会喜欢伊扎的,”一些有关母亲的东西都是相似的。他的母亲会喜欢克兰人吗?她们相像吗?而后来,连他都发怒了,他把勃劳德看成是男人,一个破坏了艾拉的童贞、使她怀孕的男人。他还说过那些人怎么能容忍他这么干呢?他注意到了,这使她高兴。他已经把部落成员看作为人了。不是动物,也不是克兰,不厌恶他们——是人 在他改变行为时,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他的身上。他已经拿起一片骨头三角形和一个有锋利边缘的结实燧石划刀来,开始将骨片的锋利边刮光,去掉长的捲毛。不久他就举起一个倾斜成尖端的圆锥。 乔达拉,你在制作一个……梭镖吧?"她问。 他笑了。"骨头也能做成像木头那样的尖端,不过这要结实得多,又不会破碎,骨头还比较轻。 那只是一根很短的梭镖吗?"她问。 他笑了,一阵放声大笑。"它是的,要是只有这一个头。现在我只做了个头。有些人用燧石做头。马穆塔人就这么做,特别当猎杀勐犸时。燧石较脆,容易断裂,不过较锋利,较容易刺穿勐犸的厚皮。对大部分情况骨尖比较好。镖杆将用木头制作。 你怎么把它们弄到一起呢 看,“他说,并把尖端转过来让她看底部。我可以用凿与刀在底部挖个深孔,将木桿的一端削尖紧紧地插入深孔中。”他把一个食指放到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与食指间来向她解释。"然后再灌入一些胶,再用湿的腱或皮条捆起来。晾干后就抽紧了,二者就连在一起了。 第380页 那个尖是那么小,镖杆就得很细啰 它可以稍粗些,不过不会像你的梭镖那么沉。你要想投掷它,就不能太粗。 投掷它!投掷一支梭镖吗 你用弹石带发射石头,对吗?你同样也可用梭镖的。你不必去挖陷坑,一旦你有了技巧后,甚至可以在跑动时投掷梭镖猎杀动物。就像你用弹石带时一样准确,我认为你会学得很快的。 乔达拉!你知道我都梦想过多久,想用弹石带猎取驯鹿和犀牛了吗?可我从未想过用梭镖猎杀它们。“她皱起眉头。”你有足够的力量投掷它吗?我用弹石带比用手投掷得既快又有力得多。 你不必太用力,但你仍能投得很远。你是对的。你无法用弹石带来投掷梭镖真是太糟糕了,不过……“他说了半句话就停了下来。”我想……“他的眉毛由于一种令人吃惊的想法而紧锁在一起,并立即引起了艾拉的注意。”不,我不认为……上哪去找些镖杆呢 在小溪边。乔达拉,是否有任何原因不让我制作这些梭镖吗?要是你在离开前告诉我怎么做才对,我一定会学得很快的。 是的,那当然啰,"他说,不过在他下山时感到有些沉重。他怎么会忘了必须要离开的事,还得她提醒才行。 艾拉低低地弯下腰,通过被成熟的草穗压弯了的一片金黄色草丛,紧盯着动物的身影。她的右手握着一支随时可以发射的梭镖,而另一支也已在她的左手中。她稍稍移动镖杆以便找到平衡点,然后紧紧地握着它眯上眼睛进行瞄准。她突然地沖向前并将梭镖狠狠地扔出去。 喔,乔达拉!我根本无法正确地使用这种梭镖。"艾拉懊恼地说。她朝一棵悬挂着她那装满草的皮袋走去,并重新取回仍在乔达拉用炭笔画出来的野牛屁股上晃动的梭镖。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艾拉,“乔达拉满意地微笑着说,”你比你自己所认为的要好多了。你学的非常快,我很难想像竟然有人决心这么大。你利用全部的空闲时间进行练习。但我认为也许这正是癥结所在。也就是说你是过分努力了。你需要休息。 我学习使用弹石带的办法只能是不断练习。 难道你认为一夜之间你就能提高使用这种武器的技巧吗?“”不,这需要几年的时间。但是我不想等待几年才能用这种梭镖打猎。 你不必等待,也许现在你就能打猎并打到一些猎物。你已经没有过去的那种冲动和速度了。而且你再也不会有了,艾拉。你必须找到你的新感觉。如果你还想继续练习的话,为何你不带着你的弹石带离开一会呢 我并不需要弹石带进行练习。 但是你需要休息,我想这会帮助你放松一下,请试一下吧 她的确感觉到她的紧张情绪随着她手中所熟悉的皮带及触动弹石带所产生的韵律和振动而消失。虽然学习用弹石带是艰苦的,但她仍沉醉于这种专长的得意之中。她能够击中所瞄准的目标,特别对于不移动的练习目标更是百发百中。乔达拉明显流露出来的钦佩目光更鼓足了她显示能力的勇气。 她在小溪旁捡起几把卵石,然后走到草地的远端,以便显示她的能力。她表演了快速发射两块石头的技巧,接着还显示了她快速连续发射石头的本领。 乔达拉为她摆好了用于检测她发射准确度的目标。他把四个石子成排地摆在一块大圆石上;她飞速地射出四块卵石把全部目标击倒。他将二块卵石一块接一块地扔向空中;她在半空中击中了它们。接着他干了一样使她吃惊的事。他站在草地的中间,把两块石块放在他的双肩上,咧嘴笑着并看着她。他明白她弹石带里射出的卵石要是击中他的要害之处,那将是致命的。这个考验证明了他是多么地相信她,但更多地是要证明她对自己技巧的自信心。 他听到了唿啸声和石头与石头的沉闷的撞击声,接着另一块石头也被击落了。他为这个危险的特技付出了代价。从一块石头上击碎的小石片扎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没有退缩,但是当他把石头碎片拿出来时流出的血让艾拉看见了。 乔达拉!你受伤了!"当她看着他时喊道。 只是块小石片,啥事没有。你玩弹石带真了不起,我从来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使用弹石带。 艾拉从来没有承受过他盯视着她的方式。他的眼睛中闪烁着敬意和赞许;他的声音中充满着热情。她激动得羞红了脸,不知不觉地淌了眼泪。 如果你能将梭镖扔得像……“他停顿了一下并闭上了眼睛,然后集中精神试图发现一些东西。”艾拉,我能用一下你的弹石带吗?“”你想要学习如何使用弹石带吗?“她问道,并把弹石带递给他。”不完全是。 他从地面上捡起一支梭镖,试着将其尾端固定于弹弓皮带中。但是他无法熟练地使用弹石带,经过几次笨拙的尝试后,他将弹石带与梭镖一起还给了她。 你认为你能用这个弹石带发射梭镖吗 她理解了他想要做的事,并作了一个不实用的安排——她同时握着弹石带的两端和梭镖杆,将梭镖的尾端顶在皮带中弹出去。当梭镖离开她的手时,虽然她不能在力量不足和长镖杆难以控制的情况下取得良好的平衡,但她还是成功地将它发射了出去。 第381页 我想弹石带应该长一点,而梭镖应短一点。“他试图想像出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弹弓太软了,梭镖需要更多的支承。必须有东西支撑着它……也许是木头或骨头……来作为后部挡块,使梭镖不能滑出去。艾拉!我不能确信,但我想也许可以。我想我能制作一个……梭镖投掷器 艾拉被乔达拉的制作和试验,弄得神魂颠倒。她所接受的教育没有给她这样的创造性,而她也无法理解她已经创造了一种新的打猎方法。 他为自己的目的选用合适的材料和工具。他徵求她的意见,吸取她多年来使用这种独特投掷武器的经验,但是很显然,虽然他正在制作的装置其初始概念来自于她的弹石带,但这是一种完全新型和独一无二的装置。 一旦他明白了基本原理后,他全身心地投入调整他的装置,以改善梭镖的性能。她无法使用梭镖进行精确瞄准,就像他难以使用弹弓一样。乔达拉微笑着告诉她,一旦有了较理想的实用模型,他们二人都需要练习。 艾拉决定让他使用他最熟悉的工具来完成两种实用模型。她想要用他的另一种工具做试验,她为他所做的衣服还远没有完成。他们俩是如此形影不离,除了深夜和黎明前他睡着时,她根本无法找到时间。 当他正在精心地工作时,她拿着他的旧衣服和她的新材料走到了岩石的顶端。在日光下她能分辨出几块材料是如何缝在一起的。她对整个制作过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外套是如此地迷人,她,决定为自己也照样做一件。她还没有着手把精心制作的串珠和外衣的羽毛饰品缝在一起,但她已经很仔细地观察过了,并且认为也许在一个漫长而宁静的冬天,这项工作将是一种挑战。 从她所在之处她能看到在海滨与原野上的乔达拉。在他回到洞中之前,有足够的时间把她的工作放下,但是当他跑过来骄傲地把两个已完成的梭镖投掷器拿给她看时,艾拉几乎来不及收拾正在缝制的外衣——看上去只是一堆皮料的模样。他是如此专注于他的工作,根本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 你看怎么样,艾拉!它会好用吗?"她从他手中拿过一个。这是比较简单的一个,尽管简单,也是一个装置:一个平而窄的木制发射台大概有梭镖的一半长,而在它的中间有一条沟用来放置梭镖,后部挡板做成钩状。二个套手指用的皮带圈紧紧地捆在靠近梭镖投掷器前端的两侧。 首先得将二个手指插入前皮带圈将投掷器水平放置。握住投掷器和放置在中部长槽中的梭镖,并将其顶在后挡板上。当投掷时用皮带圈固定前部并迫使后部向上运动。而增长了投掷臂。附加的力量增加了梭镖离手时的速度和力度。 我想我们应该开始练习了,乔达拉。 他们日復一日地进行练习。由于不停地穿刺 使缠在目标树上的皮垫破碎,不得不重新换一个。此时乔达拉画了一只鹿的外形。准确性不高提醒他们一定要不停地练,以提高熟练程度。他们两个都在借鑑本人最熟悉的投掷经验。他强劲的过肩投掷方式能产生更高的升力;而她的角度能产生更大的侧面力,形成水平的轨道。他们每人都在投掷器上做了一些改进,来适合各人的方式。 他俩之间开展了友好的竞赛。艾拉试图学会乔达拉的强有力的投掷,以达到更远的射程,但失败了;乔达拉也无法实现艾拉那非凡的准确度。他们都为新武器的巨大优越性所震撼。一旦完善了技巧,乔达拉将能把梭镖投出二倍以上的距离。但是在与他一起练习的过程中,还有另一方面对艾拉的影响超过了武器本身。 过去她总是单独地进行练习和狩猎。首先必须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试验。然后在同样秘密的情况下充满热情地进行练习。当她被允许打猎时,从来没有人与她一起打过猎。而当她失败,或取得胜利时从没有人鼓励她。没有人与她讨论使用武器的最佳方式,没有人给她以劝告或倾听她的建议,也没有人与她逗趣和开玩笑。艾拉从来没有朋友之间的真诚友谊与欢笑的经验。 与乔达拉在一起练习所带来的缓和气氛并没有使他们之间的距离消除。他们交谈关于打猎和武器这样较一般的问题时,他们的谈话就变得活跃了,但是一旦涉及任何有关个人问题时就陷入令人不快的沉默之中。一个偶然的接触就像突然触电一样使他们跳开,紧接着是一段时间的生硬而彬彬有礼的应付。 明天!"正在取回梭镖的乔达拉说。 明天干什么?"艾拉问道。 明天我们去打猎。我们的试验已足够了。现在是我们付之实施的时候了。 好,明天!"艾拉表示同意。 他们捡起几个梭镖并开始返回。"艾拉,你了解这一带的情况,我们应该上哪去呢 我知道东边有一块最好的干而宽旷的草原,但是也许我应该先去看一下。“她抬头观察了一下太阳的方位然后说:”我能依靠威尼,现在时间还早。 好主意。你和你的马要比一小队步行侦察员好些。 你能将雷瑟带回去吗?如果我知道它没有跟着我就会感到舒服些。 明天我们去打猎时该怎么办呢 我们必须带着威尼。我们需要他将肉背回来。但雷瑟总是无法适应杀戮,而威尼则能够适应。它将会呆在我想要它呆的地方,但是如果它的小马驹受了惊并跑开时,也许它也会乱跑……我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382页 现在先不要担心,让我先想一想。"艾拉尖细的口哨声召回了母马和小驹。而当乔达拉把一只手臂放在雷瑟的脖子上,挠着它的敏感部分并与它交谈时,艾拉骑上威尼飞奔而去。小马更喜欢与男人呆在一起。在女人与母马走了之后 乔达拉捡起一大把梭镖和二个投掷器。 好,雷瑟,我们应该到山洞里去等她们回来。"他把梭镖放在大门外边,然后走进山洞。他没有休息,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拨弄了一下火,把煤堆在一起,加上几根木柴,然后走出山洞,立在崖石的边缘朝下看着山谷。小马驹的鼻子能碰着他的手,而他则心不在焉地抚摸着毛茸茸的小马。当他的手指摸到动物厚厚的毛皮时,他想冬天已经来了。 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仅戴着一块腰布。 我无法长出像你这样的冬季服装,小马驹。我应该马上为自己做一件保暖的东西。我把鞋钻给了艾拉而没有再做一个。也许那是我应该做的,即制造几件新工具。我需要想出一个办法以免你受伤。 他走回山洞,跨过他的皮褥子,把眼光投向火炉的艾拉一边。他翻遍了藏物处寻找一些皮和结实的绳子,此时发现了一些已经卷好放在一边的皮子。他想女人一定知道如何处理皮子使其具有天鹅绒般柔软织物的感觉。也许她会给我一些。但我不愿意问她。 如果这些梭镖投掷器能工作,我应该弄到足够的兽皮来做一些穿的东西。也许我能在皮子上刻一些装饰物来祈求幸运。这里有一卷皮子,也许我能用这些为雷瑟做一些东西。他是一个这样的骑马者——正等待雷瑟长成为一匹雄马。这样的马会让入骑吗?我能让它去我想要去的地方吗 你决不会知道的。当它长大时你不会还在这儿,你离去了。 乔达拉拾起捲曲的皮子,停下来收拾他敲碎火石的工具,然后沿小路走向河滨。小溪好像在欢迎他,他感到又热又烦躁;他面对水流解下了腰布。精神饱满地开始了游泳,顶着水流逆流而上。通常他在到达峡谷后就返回。而这一次他决定进一步探险。他淌过了第一个急流,绕过最后一个河湾后看到了像白练似的咆哮着的瀑布。然后他绕过源头返回。 游泳使他充满了活力。新的发现给了他勇气,使他改变了原来的主意。他把头髮向后掠去并把它挤干,然后是他的络腮鬍子,乔达拉,你为此已担心了整个夏天,现在基本已过去了,你不认为现在正是时候吗 首先我将刮一下鬍子,然后为雷瑟上路做点准备。我不想仅仅用一根绳子勒住他的脖子。然后我要做一个鞋钻,一个整刃或二个 用它在投掷器上刻上图腾。今晚我会做一些食物。作为男人,我应该不依靠艾拉而自立生活。也许我无法达到艾拉的水平,但我想我仍能做出可吃的食物。母亲知道,我总是能为旅途准备好足够食物的。 我应该在梭镖投掷器上刻些什么呢?多尼神会带来佳运,但是我已将自己的给了诺利亚。我无法确定她是否会有一个蓝眼睛的孩子。当然那只是艾拉的想像,孩子首先是由女人制造出来的。谁都会想那只是老哈度玛所想要的。初夜,艾拉没有过初夜。她已经歷得很多了,她是个使用弹石带的天才。也能很好地使用梭镖投掷器,我想在她的投掷器上刻上一头野牛。到底这些投掷器能好用吗?我希望有一个多尼。也许我该做一个…… 当黄昏降临时,乔达拉站在岩石的突缘上张望着艾拉的身影。当山谷变成一个黑色的无底深渊时,他在岩石突缘处生起一堆火,以指引她的归途。在朦胧中倾听她上山的声音。最后他做了个火炬并出发寻找艾拉。他沿着绕峭壁的小溪前进,要是没有听到马蹄的“得得”声临近,他会一直走下去的。 艾拉!干么你逗留了这么久?“她被他的命令式语气吃了一惊。”我去寻找兽群了,你知道这个 但是现在早已天黑了 我知道。在我返回前天几乎黑了。我认为我已经找到了地方,在东南方有一群野牛…… 天几乎黑透了而你仍在追寻野牛!在黑幕下你是看不见它们的 艾拉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激动及他的命令式提问。"我并没有在夜色中观察野牛,干吗你站在这儿与我交谈 随着高音调的马嘶声,小马驹出现在火炬的光环中并向它的母亲靠近。威尼立即就有了反应,在艾拉面前小马驹舒服地躺在母马的后腿下面。此时乔达拉意识到他的行为好像他有什么权利来责问艾拉似的,他随即转过身去躲避火炬的光环,很高兴黑夜掩盖了羞红的脸。当她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向山上走去时,他紧跟在她的后面,为自己没有注意到她已精疲力尽而羞愧。 她抓过一块睡皮,把自己围起来并蹲在火堆附近。“我忘了晚上会有多冷。”她说道。"我应该带一件保暖的东西,但我并没有预计我会走这么长时间。 乔达拉看到她在颤抖就更后悔了。“你太冷了。我去弄一点热的东西给你喝。”他倒了一杯热的肉汤给她。 艾拉还从没有如此近地注意过他,同样地她也从没有如此渴望着烤火,尽管如此,当她抬头去接杯子时,她几乎失手。 你的脸到底怎么啦?"她以又惊又担心的声调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焦急地说。 第383页 你的鬍子……它没了 他反应出来的震惊变成了微笑。"我把它剃掉了。 剃了 是的。更靠近皮肤。通常我只在夏天刮鬍子。但当我感到又热又烦时,满脸鬍子使我不舒服。 艾拉元法抗拒自己的好奇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体会一下他脸颊的光滑程度,然后抚摸着他刚开始变粗的皮肤,有一种特殊的刺痒感。她回忆起当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没有鬍子。但在后来她已经忘了他原先的模样。没有鬍子的他,看上去是如此地年轻,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孩,而不像成人。她还难以接受一个不长鬍子的成熟男人。她的手指沿着他强壮的领部和略呈“v”字形的结实的下巴摸索着。 她的抚摸使他呆若木鸡。他无法离开。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受到她指尖的轻轻滑动。虽然她毫无性爱的含义,而只是蠕动的好奇之心,他的反应可要强烈得多。他腹股沟部持续而紧张的悸动是如此迅速,如此强劲,使他惊奇不已。 尽管他的外貌很年轻,但他看着她的眼神暴露了一个成年男人的一阵冲动。他靠近她并把她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的脸上,她挣扎着把手抽了回去,端起杯子一下喝干了。这已经比不自觉的抚摸他有了更多的含义。她突然清晰地回忆起最后一次他们在火堆旁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时,她从他的眼睛中也发现了这种眼神。而此时她在抚摸着他。她不敢正面地看着他,担心再次看到那种可怕的眼神。但是她的指尖仍能感觉到他既光滑又有点粗糙的脸和强烈的震颤。 乔达拉为对她的轻轻抚摸所产生的持久而近乎爆发的反应而苦恼。尽管她尽力地避开他的眼光,但他无法将眼光从她的身上离开。他俯视着她,她是如此的害羞,如此的脆弱,然而他知道她的内在力量。他将她看成为一把漂亮的燧石刀,刚刚从石头上碎裂下来时是完美的,它的薄薄的刀锋既精美又透亮,但它的坚硬和锋利足以一下子就切开最坚韧的皮革。 哦,母亲啊!她是多么的漂亮啊,他想。哦多尼,伟大的大地之母,我想要这个女人。我是如此地想得到她…… 突然他跳了起来。仅仅看了她一眼就停住不动了。然后他想起了已经做好的食物。现在她是又冷又累,而我却坐着不动。他站起来去拿她用勐犸髋骨制成的大浅盘。 艾拉听到他站了起来。他的突然行动使她确信他已经在短暂的瞬间内再次克服了他的感情冲动。她开始发抖并试图咬紧牙关来控制颤抖。她无法再次平静地面对这种难堪的情景。她想要告诉他离开此地,以免她见到他,见到他紧盯着她的眼神……令人不安。虽然她闭着眼睛,但她能感受到他每次来到她的面前时,他的唿吸都停止了。 艾拉?"他看到她在哆嗦,尽管她坐在火堆旁边裹着毛皮。当你往回返时,我认为是太晚了,我预先为我俩做了一些食物。如果你不是太疲劳的话,是否吃一点 她听到他的话了吗?但见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端着一个大浅盘。他把盘放在她的前面,然后他拉过一个衬垫挨着她坐下。他为她准备的食物有炙烤的野兔,风干肉煮的肉汤,还有些煮块根,甚至还有一些乌饭树的紫黑浆果。 你……为我……做的吗?"艾拉怀疑地说。 我知道这不如你做的好吃,但我希望还可以。我想使用梭镖投掷器的想法一定不好,我只习惯于梭镖。这需要不同的投掷技术,我还无法确定,所以这些用梭镖投掷器所进行的练习会不会破坏我的目的,但我猜想你是不会忘记的,继续干吧。 家族的男人是不做饭的。他们不能,他们的记忆中没有这种事。 她知道乔达拉是多才多艺的,但她从未见到他烹饪,特别当有女人在场时。在家族中,甚至在她被允许打猎之后,她仍旧期望着完成她通常的职责,他去烹饪是如此地不可思议……是如此地……周到。她的担忧完全地消失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拿起他为她切下的一条兔子腿咬了一口。 好吃吗?"他带着一点忧虑问。 太好吃了,"她含着满嘴食物说道。 这是不错,但若烤得脆一点对她来说就更好了。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用勺子捞出一满勺长而薄的块根。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这是……三叶草的根吗?不错。 是的,“他不无满意地说。”用一些油把它们浸一下也许会更好。由于这种食物特别受欢迎,所以通常女人们在特殊的宴会上才为男人做这类食品。我在小溪上游发现了三叶草,我想你也许会喜欢它的。"他想也许烹饪一点食品会是个好主意,使她吃惊的好主意。 挖这么多块根是很费事的。每一棵树下都不多。我不知道会这么好吃。我只用这些块根来配制春天健身用的药物。 我们通常在春天吃它们。这是头一批新鲜的食物。 他们听到了一阵马蹄的“得得”声从岩洞顶端传来,威尼和雷瑟跑了进来。稍后,艾拉站起来去安顿它们。互相问候,表示爱心,新鲜的干草,谷物,水是晚间礼仪的组成部分,特别是在长时间奔驰之后。艾拉注意到新鲜的干草、谷物和水已经放好了。 你也没忘了马,"当她坐下来完成她的紫黑浆果时她说道。就算她一点不饿她也要把食物吃下去。 第384页 他笑了笑说,“我并没有做太多。哦,我还有些东西给你看。”他站起来带着二个梭镖投掷器回来。我希望你不在意,这是靠运气的。 乔达拉!“她几乎不敢碰他的梭镖投掷器。”是你做的吗?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敬意。当他在目标上画出一个动物的形状来时她就感到过惊奇,但这一次更厉害了。这是……就好像是图腾,是野牛的灵魂呆在那儿似的。 乔达拉咧嘴而笑。她显露出的惊奇真有意思。他的梭镖投掷器上刻有一个长着巨大的蹼状鹿角的巨鹿,她同样地表示惊奇。"我假设这能抓住动物的灵魂,我才把它画在武器上的。我并不是个好雕刻家,你应该看一些真正雕刻家和画圣墙的艺术家。 我确信你已经在这些投掷器上施以强有力的魔法。我没有看到鹿,但我在东南方见到了一群野牛。我想它们正向一起聚集。能在已经画有鹿的武器上再画一只野牛吗?我明天能再次出去寻找鹿群吗 这对野牛也会有用的。你的比较有运气,我很高兴刚好在你的武器上画了一只野牛。 艾拉不知说什么好。他是个男人,我还是很高兴地希望在打猎时他能有更好的运气。 我将去刻一个多尼以祈求好运气,但我没有时间刻完它。 乔达拉,我都煳涂了。‘多尼神是什么?是否你的大地之母 伟大的大地之母是多尼,但她有时以不同的面孔出现,通称之为多尼神。当她乘着风作为绝世佳人出现在男人的梦中时,多尼神也就是她的灵魂。多尼神同样地是一个妇女的雕塑形象——通常是贤惠的母亲——妇女是神圣的。她使妇女们与她一样能创造生命,就像她创造了所有的生命一样。她很容易地保持着她的贤母形象。多尼神经常被派去引导男人进入她的精神世界——而有些人说妇人不需要导引,她们知道如何做。一些女人声称当她们不想总是接受男人的思想时,她们就能将自己变成为一个多尼神。生活在西方的沙拉穆多人说大地母亲能以一只鸟的形象出现。 艾拉点点头。"在家族里只有古老的神才是女性的灵魂。 你的图腾是什么呢?"他说。 所有的保护神都是男性,不管是男人或女人。只不过女人们的图腾通常为较小的动物。尤尔西斯——伟大的洞熊——是所有家族成员的伟大的保护者。尤尔西斯是克莱伯个人的图腾。他被选择,就像穴狮选择了我。你可以看到我的标记。"她叫他看大腿上的四个并排的疤痕。那是她五岁时被洞狮抓伤的。 我啥也不知道……你的家族完全了解精神世界,艾拉。真难令人相信——当然我相信你——但是对我来说是太难了,去认同我一直把他们看成为克兰人的那些人与你所谈论的人是同一类人。 艾拉低下她的头,然后偷偷地朝上看。她眼中充满了热情与关切。“我穴洞狮选择了你,乔达拉。我认为现在它也是你的图腾了。克莱伯告诉过我一个强有力的图腾并不容易相处。它在考验人时只要睁着一只眼睛,但他得到了极大的权力。除尤尔西斯之外,洞狮是最强有力的图腾,它并不简单。它的考验是严峻的,但一旦我明白了原因,我一点也不遗憾。我想你应该知道现在它也是你的图腾。”她低下视线,希望自己没有说的太多。 你的家族对你来说意味着很多,是不是 我想要成为家族的一员,但我不能。我无法使自己成为家族的一员。我不喜欢他们。我是另一族的。克莱伯知道这一点。伊扎告诉我离开这儿去找自己的一族。我不想离开,但是我必须离开而且决不能回去。我被咒死。我是个死人。 乔达拉无法确定她的意思,但她的话使他汗毛直竖。在她继续说之前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生了我,甚至不知道家族之外的我的生活。我试图了解过,但我无法想像其他家族的男人,与我同族的男人。现在当我试着去想像时,我仅能看到你。你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同族,乔达拉。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忘记你的。“艾拉感到说的太多了,就停了下来。她站起来说,”如果我们早晨要去打猎,我想我们该去睡一会。 乔达拉只知道她是由克兰人带大并在她离开他们后独住在山谷里,但一直到她说出之前,他一直不能完全理解他是第一个男人的含义。而这又使他认为对她来说,他代表他家族的所有人,他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骄傲。然而他知道别人对克兰人的想法。要是他将这种想法告诉她,这会产生相同的印象吗?她是否真正地清楚该期待什么吗 他带着既犹豫又矛盾的心情去睡觉。他躺下后眼睛盯着火堆在沉思。突然他有了一种不正常的感觉,就像并无头晕而又晕头转向一样。他好像看到了一块石头落入水中后所反映出来的女人身影,在水面扩散的越来越大的圆形涟漪中摇动的影子。他不想让这个女人忘了他,被她思念是意味无穷的。 他感觉到面临一种歧异,一种岔路,一种抉择,没有人能引导他。一股温暖的气流吹动了他颈后的头髮。他知道她正离开他。他从未有意识地忽视她的存在,但是他知道她的离去将留下寂寞的痛苦。它意味着一种终结的开始:冰川的融化,一个时代的结束,她提供营养品时候的结束。大地母亲留下她的孩子让她们自行寻找出路,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去品尝自己行为的果实,这是时代的产物。这并不意味着在他的生命中或几代人中能得到结果,但不屈不挠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她已部分地传送了大地母亲的礼物,她的知识。 第385页 乔达拉感到一种可怕而强烈的悲痛,他知道他听到了大地母亲的哭泣。 就像拉紧后释放的皮条,会真正地恢復到原来的状态。但是它已经拉的太紧了,无法回復到初始的尺寸了。他感到总有些事情不对头。他的视线穿过火堆落在艾拉的身上,发现眼泪正顺着她的脸往下淌。 出什么事了,艾拉 我不知道。 你能确信我们能同时骑着它吗 不,我不能确信,"艾拉说道,牵着威尼把她 的背兜放好。雷瑟尾随在后面,一条绳子缚在皮制的笼头上牵着它。这使它能自由的吃草和转动它的头,又不会绕着它的脖子而勒紧以致闷死它。 开头笼头打搅了小马驹,但它慢慢地变得习惯了。 如果我们俩人都能骑上,旅行会加快。如果它不愿意,它会表示出来的,那么我们可以轮流骑着它或一起步行。 当他们到达牧地中间的巨大砾石时,艾拉爬上了马,稍稍往前挪了挪,控制着母马不动让乔达拉也骑上去。威尼往后抽动它的耳朵。它觉察到背上的额外份量,感到不习惯,但它是一头强壮的马,在艾拉的鞭策下开始跑动。艾拉使它保持稳定的步法并注意着马步的变化以确定停顿和休息的时间。 在第二次出发时乔达拉就较放松了。没有了敏感的忧虑,他开始注意骑在他前面的女人。他能感觉到她的背紧靠着他,她的大腿挨着他的大腿,艾拉也变得比马还敏感了。一种温热强劲的压力来自她的背部,乔达拉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随着马的每一个动作,他们就撞到一起。她希望这种压力能够消失?——然而她又不愿意。 乔达拉开始感受到一种过去从未体验过的痛苦。他还从未强迫过自己压制如此强烈的欲望。从成年的第一天起,总能找到放松自己的办法,但现在这里除了艾拉就找不到其他女人。他不想放纵自己,只有极力地压制欲望。 艾拉,“他的声音都变了,”我想……我想该休息一会了,"他脱口而出地说。 她让马停了下来,尽可能快地跳了下来。“走得还不算远,”她说。"剩下的路我们可以步行。 是的,这也能让威尼休息一会。 艾拉没有争辩,尽管她知道这并不是步行的真正原因。他俩与马并肩而行,俩人分别走在马的两侧,边走边交谈。艾拉无法集中精力注意地物标志和方向,乔达拉带着腹股沟的疼痛行走,很高兴能有马挡在他俩之间。 一群野牛进入了他俩的视野,用梭镖投掷器进行真正狩猎的梦想激起了他俩令人窒息的热情,他们一直小心地避免站的太近,他们宁可让母马或小马站在他俩之间。 野牛绕着溪流转来转去。兽群比艾拉第一次看到时要大些。一些小群野牛已经加入它们的行列,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加入。终于成千上万的野牛挤在一起,这些长着粗糙皮肤的黑色动物推挤着穿过山丘和河谷,就像地面上铺了一层廉价的色彩混杂的移动地毯。随着这样的兽群,单个动物就变得很渺小了,它们的遗传战略取决于数量。 甚至对那些聚集于溪流附近的小兽群,它们那集群的天性也是很难改变的。遗传的本能使离散的野牛重新加入集群,以求能在飢饿季节中生存下去。 艾拉将威尼牵到小溪旁的一棵被风吹弯的松树下。用部族的手语告知它呆在附近别动,在看到母马将小马驹召唤到身边后,艾拉知道现在不必为雷瑟担心了,威尼完全有能力照看小马驹躲避可能的危险。但乔达拉还没有找到艾拉所设想的问题的答案,她可是认真地想看看梭镖投掷器是如何工作的。 两人各拿一个梭镖投掷器和长梭镖保持架,开始步行向兽群靠拢。兽群坚硬的蹄子踩碎了草原干硬的表土,扬起一片灰尘,散落在野牛暗色的粗糙毛皮上。令人窒息的灰尘是兽群移动的标志,从草原大火飘过来的轻烟指出了大火的方向,也留下浩劫的痕迹。 乔达拉和艾拉绕到缓慢移动的兽群的下风处,细心寻找一些分散的动物,大风夹杂着野牛热腾腾的难闻气昧和细小的砂子扑面而来。大声叫喊的小型食肉兽争着跟在一头驼背的母野牛后面。 一头老野牛在地上打滚,抬起它的腿。它那庞大的头低垂着,好像不堪承受巨大的黑色角的压力。乔达拉那六英尺六英时高的身材比野牛隆起的背嵴高一些,但不多。那动物强壮,长满厚毛的身体从前腿逐渐向后腿倾斜。巨大的老野牛也许刚过它的壮年期,对他俩来说有点不太好对付,但他们知道要是它停下来看到他们那就可怕了。他们一直等到它离去。 在他们靠近兽群时,隆隆的噪音增大了,并分解成各种音调的叫声,乔达拉指出一头母野牛。它几乎已长成,己能生育了,夏天的牧草养肥了它。艾拉点头表示贊同。他俩均把梭镖放到投掷器上,乔达拉用手势告知艾拉他准备绕到目标的另一侧去。 由于一些未知的因素,也许是因为它看到了乔达拉的活动,她所选定的猎物警觉了起来。它不安地向兽群靠拢。另外一些野牛也在向它移动,乔达拉的注意力被它们干扰了。艾拉担心他们会失去攻击的目标。乔达拉正背对着她。她无法给他信号,猎物正向射程外走去。她不能高声叫喊,就算他能听到喊声,可这也会惊走兽群。 第386页 她决定立即瞄准。在她准备占据有利位置进行投掷时,他回过头来也开始准备投掷器。快速移动的猎物惊动了其他野牛。他俩都认为浓重的灰尘将会是一道掩蔽行动的屏障,但它们早就习惯了。那年轻的野牛差点就到达安全的地方,和其他的一起走开去。 乔达拉沖向它,将梭镖仍了过去。艾拉的梭镖也紧跟着,在他的梭镖击中它那柔软的下腹的同时,她的梭镖也刺中了野牛粗糙的脖子。它的惯性使它向前沖了一段,然后它的步伐就慢了下来。它抖颤着,摇晃着,最后勐然跪了下去,它倒下去时还折断了乔达拉的梭镖。牛群闻到了血腥味。有些还去闻了闻倒下的野牛,叫了几声。另外一些唱起了輓歌,互相推挤着,气氛紧张得像要爆炸。 艾拉和乔达拉从不同方向跑向猎物。突然他大喊起来,并向她挥舞着手臂。她不理解他的意思,只得遥遥头。 一个扮演首领角色的年轻野牛最终从老头领的身边沖了出来,跑向不安的母兽。然后它不知所措地跑了回来,不过它的逃跑行为被一头巨大的野牛拦住了。它不知道该转向何方,终于被移动的两条腿的形象所吸引,它低下头向身影冲去。 艾拉!注意!"乔达拉大声喊着向她跑去。他手中的梭镖指着它。 艾拉回过头来看到年轻的野牛正向她冲来。她无意识的第一个行动是去取她的弹石带。它总是她防身时首先想起的武器。不过她立即就放弃了它,把一支梭镖安到投掷器上。 乔达拉正好在她之前用手掷出了梭镖,乔达拉的武器刺中了野牛的腰窝,它立即倒了下来。当他看到艾拉投出的梭镖时,它已经死了,只是它仍未倒下。 骚动、噪音和新的血腥味使团团转的动物无目的地挤向一个方向——远离骚动地带。最后一批落伍者跑过倒在地下的同伴,加入到狼狈逃窜的行列之中。在灰尘落定后仍能听到噪杂之声。 艾拉和乔达拉站在两个死尸之旁,看着空寂的高原,沉默了好一会。 一切都过去了,“艾拉说,有点感到头晕。”只想有这样的结果。 你怎么不跑呢?“乔达拉大声喊,在一切都过去后他倒为她担心起来了。他大步向她走去。”你也已被杀了吗 我不能转身来逃脱愤怒的野牛,“艾拉说。”那样它一定能撞伤我。“她又看了一下死兽。”不,我认为你的梭镖已结果了它……不过我不知道这一点。我以前从未与别人一起打过猎。我总得自己照应自己。要不然的话,没有人会的。 她的话最终得到了反响,突然她生活的情景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从一个新的方面观察着她。他想这个女人,这个温柔、谨慎、可爱的女人,她的磨难比别人所能想像的还要多。不,她不能离开,不能让她离开你。 艾拉,你这个漂亮、热情、绝妙的女人,你是个多好的猎手啊!“他笑了。”看!我们干得多好呀!两头野牛。我们如何将它们弄回去呢 他们的成功使她很激动,她流露出满意、胜利和欣慰的笑容。乔达拉感到那真切的微笑永远也看不够。她真漂亮,一当她像刚才那样地笑起来,就仿佛在他的心中燃起一堆火。他不自觉地笑了——一种无拘无束的全身心投入的大笑。她也加了进来,她无法停下来。这是他们为胜利,为成功的吶喊。 看!你是个多棒的猎手啊,乔达拉!"她说。 那得归功于梭镖投掷器,是它们使事情变得容易了。我们进入兽群,在它们明白会发生什么之前……它们中的两头!想想那意味着什么啊 她知道对她来说这意味着什么。用新武器她就能单独狩猎。不管是夏天或冬天。不必再挖坑了。她能旅游和狩猎了。梭镖投掷器具有弹石带的全部优点,可还有更多的附加优点。 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你说过要告诉我一种更好更容易的狩猎方法。你办到了,比我想像的还要多。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我是如此地…… 在部族中她只学到一种方法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她坐在他的脚旁低下脑袋。也许他不会轻拍她的肩膀以允许她说出来,不过她还是要试一试。 你在干什么呀?“他说,并急忙弯腰将她扶起来。”不要那样坐在那儿,艾拉。 当部族中的女人想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男人时,这是她引起他注意的方式,她说,一边朝上看。"对我来说告诉你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对新武器是多么的欣赏是很重要的。同时也要感谢你教我词彙,为我做的一切。 求求你了,艾拉,起来吧!“他说,把她拉了起来。”不是我把这武器给了你,而是你把它给了我。要是我没有看到你使用弹石带,我决想不出来。我真感谢你为比这个武器要多得多的事情而感谢你。 他抓住她的手臂,感到她的身体正靠着他。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不能也不愿离开他的眼睛。他靠得更近些,用他的嘴吻着她的嘴。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太出乎意外了。不仅是他的行为,也因为她自己的反应,在她感到他的嘴吻在自己的嘴上时,震颤传遍了全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他清醒了过来。他没有迫使她超过那个温情的亲吻——还没有到时候。 第387页 嘴对着嘴该怎么说啊 这是接吻,艾拉。这是你第一次接吻,对吗?我总是记不住,不过看着你和……那真是太困难了。艾拉,有时我是个很笨的男人。 为何这么说呢?你一点也不笨。 我很笨,我简直无法相信我一直都这么笨。“他放开她的手,”可眼下,我想最好是设法把猎物弄回洞去。可要是我老是这样站在你的身旁,我就无法帮你将这件事办好了。为你的第一次可一定得这么办。 什么事情非得办不可呢?"她说,真不想让他离去。 初夜,艾拉。如果你允许我的话。 我想要是不把它们的脑袋砍下来,威尼是无法把它们拖回去的,“艾拉说。”这可是个好主意。“她和乔达拉一起将死野牛从爬犁上挪下来放到岩石上。”肉真多啊!得花好久才能将这些肉切完。我们得赶快动手了。 先把这事耽搁一下吧,艾拉!“他的微笑和眼神使她感到暖洋洋地。”我认为你的初夜是最重要的。我先帮你把马具从威尼身上卸下来一-然后我去游泳洗澡。我已浑身是汗和血污了。 乔达拉……“艾拉有点犹豫。她感到兴奋,又有点害羞。”这是一种仪式吗,这个初夜 是的,是一种仪式。 伊扎教过我如何为仪式做准备,这个仪式……也需要准备吗?“”通常是由年长的妇女为年轻的做准备。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弄的。我想你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 那么我去找一些洗澡用的块根来净一下身子,这是伊扎教过我的,等你游泳后我再去,我得独自进行准备。"她的脸红了,垂下了目光。 她看上去是那么年轻、羞涩,他想。就像大部分面临初夜时刻的年轻姑娘一样。他感到一阵熟悉的温馨和兴奋。就连她的准备方式也是正确的。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然后坚决地推开她,"我也得要块洗澡用的块根。 我会帮你准备好的,"她说。 他跟在艾拉后面沿小溪走着,心中暗自欣喜。在她挖了些洗澡用的块根返回山洞后,乔达拉一头扎进水里,弄得水花四溅,他感到了久未有过的舒畅。他将从洗澡用的块根中捶打出的泡沫擦在身上,解下皮革,用皂沫洗头,通常也可用沙子,但皂沫效果更好。 他跳下水中向上游游去,几乎到达瀑布处。回来后,他系好腰布,急忙返回岩洞。艾拉正在洞里烤肉,香气四溢。他无法相信会有如此轻松和幸福的日子。 真高兴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得花好长时间才能好好地洗一下,可我不想弄得太晚了。"她端起一盆掺有羊齿草的热汤,准备用它洗头,并挑了一张新处理过的兽皮做新头巾。 你只管好好准备吧,多长都行。“他说,并轻轻地吻着她。她往外走去,可又停了下来转头对他说,”我喜欢那种吻,嘴对着嘴的,乔达拉。那种亲吻。 我愿你也能喜欢其它的花样,"在她走后乔达拉自言自语道。 他在洞中来回走动,以一种新的目光审视着洞中的一切。他打量着正在火上烤的兽腿,并将它翻了个身,注意到艾拉已把一些植物根用叶子包好放在火堆旁,又发现了她为他准备的热茶。他想,我在游泳时她一定在挖这些树根。 他看了看放在火堆另一侧的他的睡垫,皱了皱眉头,然后满怀欢欣地将它和艾拉的放到一起,在抚平睡垫后,他回来取工具包,后来想起了他前一阵就开始雕刻的多尼。他坐在睡垫的软垫上,打开鹿皮包裹。 他查看了一下已经差不多雕成为女性形像的勐犸象牙,决定完成这项工作。或许他不是个好的雕刻师,可要是在大地之母的重要仪式上没有多尼神像的话,显然是不合适的。他挑出几把刻刀,把象牙摆放在旁边。 他坐下来,雕刻、成形、打磨,但他意识到象牙并没有变成为一位丰满的母亲形象,却是一位年轻妇人的形象。头髮有点像古老多尼神像的样式——波浪形覆盖着前额和后脑,像一种髮辫,除面部外,覆盖住了整个头部。脸部是一片空白。从没有人雕过多尼神的脸部,谁能看到大地母亲的脸呢?谁能知道她的脸呢?她代表所有的妇女,但又没有具体的形象。 他停下手来,目光顺着溪流,上下寻找着她的身影,尽管她说过想单独进行准备。他能带给她幸福吗?他有点疑虑。他从前在夏季大会上被指定为初夜执行人时,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可那些年轻姑娘一直生活在部族中,她们了解什么是该期望的。成年妇女早就教她们那是怎么回事。 我是否得给她解释一下呢?不,你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乔达拉。只是做给她看就行了,她会让你知道她是否喜欢的,诚实正是她最吸引人之处。一点也不扭扭捏捏的,这令人神清气爽。 毫无矫饰地将大地母亲的快乐礼物给予一个妇人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谁能做到既不掩饰,又不装假呢 为什么她的初夜该与其他女人有所不同呢?因为她有着与众不同的经歷,她曾被人痛苦地强迫过。要是一开始你就无法驱散她那可怕的回忆该怎么办呢?要是她对此不感到快乐怎么办呢?要是因为你无法使她快乐该怎么办呢?我得让她忘掉过去,要是我能吸引住她,让她克服掉抗拒心理,并能征服她的灵魂那就太好了。 第388页 征服她的灵魂吗 他看着手中的雕像,忽然间思绪万千。为什么人们将一只野兽的图形画在武器或圣墙上呢?是为了接近母性的灵魂,克服她的抗拒并征服其内心。 别太荒唐了,乔达拉。你不能用这种方法来对待艾拉的灵魂。那是不对的,没人往多尼神像上刻脸部的形状。人们从不画像——是因为这可能会导致灵魂被俘获。可会被谁俘获呢 没人该俘获别人的灵魂!只把多尼神给她吧!那么她就会占有自己的灵魂。要是你将它保留一会,然后再给她… 如果把她的脸雕在这个神像上,她会变成一个多尼吗?其实在你的心目中她几乎已经是了,她的医术,她和动物相处的神奇能力都说明了这一点。她要真是个多尼神,倒可能会俘获你的灵魂。那会很坏吗 你想留一块下来吗,乔达拉?总有一部分灵魂留在制作者手中的。你也想留下她的一部分灵魂,是吗 噢,伟大的母亲,告诉我,该不该做这种可怕的事情呢?把她的脸形刻在多尼神像上呢 他盯着手中自己刻出来的雕像,然后拿起刻刀开始雕刻脸部,一张熟悉的面孔。 刻好后,他把雕像举起来,慢慢地转动着。一个真正的雕刻师可能会刻得更好些,不过这也不坏。这很像艾拉,是他想像中的艾拉,而并非真实的艾拉。他回到洞中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雕像。多尼神像应放在近旁,可他眼下还不想让她看到这个神像,他在她的床边发现了一捆皮带,于是就把雕像塞到中间。 他走出洞来,目光越过岩壁朝前看去。她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呢?他望着两头紧挨在一起的死野牛,它们该赶快贮存起来。梭镖投掷器靠在洞口的石墙上,他把它们拿进洞去,这时,他听见了一声沉重的石头敲击声,于是转过身来。 艾拉调整了新围裙上的带子,把护身符拴在脖子上,用起绒草将仍不太干的头髮向后梳去。然后拾起她的脏衣裙,向洞口走去,她有些紧张,有点兴奋。 她对乔达拉所说的初夜已有所了解,不过这次她有点激动,这是由于他自愿为她做这一切,并与她分享快乐。她认为这个仪式一定会不错,即使与勃劳德干那种事多次后也就不疼了。如果男人对他们所喜爱的女人有所暗示?这不就说明乔达拉已有小心从事的准备了吗 在她快到达洞口时,一个黄褐色的影子一闪,使她惊呆了。 别过来!“乔达拉大声喊,”别过来!艾拉!那是一只穴狮 他就站在洞口正拿着一根梭镖准备投掷,一只巨大的狮子蹲在那里低沉地嘶吼着,准备扑过来。 不,乔达拉!“艾拉大叫一声,冲到两者之间。”不 别这样,艾拉!噢,大地母亲啊,请制止她!"乔达拉也大喊起来,可艾拉已挡在他和准备扑过来的穴狮之间。 长着赤褐色鬓毛的巨狮轻轻地一跳就躺在女人跟前。然后它那硕大的头贴着艾拉的腿磨擦,乔达拉像被雷击了似地惊呆了。 贝贝!噢,贝贝。你回来了,"艾拉柔声地对那野兽说,一点不厌烦,一点也不害怕,用两只胳膊抱着狮子的脖子。 贝贝尽可能轻地将她推倒,乔达拉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头平生所见过的最巨大的狮子,它正用一种无法想像的拥抱回敬了艾拉。这只穴狮还用它的舌头舔去艾拉带咸味的泪水,这可弄疼了她。 行了,行了,“她说着坐了起来,”不然的话我的脸就要被你舔掉了。 她发觉它很愿意让她挠脑后和鬓毛,它翻过身来躺着让她抓挠,并发出一阵满足的低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贝贝,"她说,并停下手来,穴狮翻了个身。它比记忆中的要大些。尽管有点瘦,可看起来还挺强壮。它身上带着她以前未见过的疤痕。她想可能是为了争夺领地受的伤,可一定是赢了。这使她觉得很自豪。这时穴狮又注意到了乔达拉,再次低吼了起来。 别冲着他叫!这是你带给我的男人,你有个伴侣……我想现在你也许有很多伴侣。"狮子站了起来,背对着乔达拉,直朝死野牛走去。 给它一只好吗?“她对乔达拉说,”我们的肉的确太多了。“他手中仍拿着梭镖,愣愣地站在洞口。他想回答,可结果只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他的嗓子才恢復过来。”可以吗?你在问我可以吗?把两只都给它吧!只要它愿意,什么都给它吧 贝贝不需要两只。“艾拉称唿它的词对他来说从未听过,不过他猜到那也许是名字。”不,贝贝,别去动那只小的。"她用一种乔达拉无法分辨的声音和手势表达自己的意思。她把它从一只野牛处推向另一只,这使它发出了一声嘆息,然后用巨大的爪子拖着野牛受了伤的脖子走向崖边。然后,它抓的更紧些,并顺着它所熟悉的道路走去。 我马上就回来,乔达拉,“她说。”威尼和雷瑟也许在那儿,我不想贝贝吓住小马驹。 乔达拉目送艾拉跟随着狮子走去,直到看不见了,后来她又出现在河谷中,小心翼翼跟在拖着野牛的狮子后面。 在她们到达巨石边时,艾拉又停下来抱了一下狮子,贝贝把野牛放下来。乔达拉摇着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艾拉爬到那兇勐的食肉动物背上。她抬起胳膊向前一扬,在巨狮向前跳跃前进时,她用手紧抓着黄褐色的鬓毛。它以极快的速度飞奔着,艾拉紧紧地抓着它,她的头髮被风吹得直向后飘,接着它放慢了速度,又回到了石头边上。 第389页 它用爪子抓着野牛向河谷下游拖去。艾拉留在巨石边上,望着它远去。在远处的田野上,穴狮又一次放下野牛,发出一串类似说话的低嗥,最后变成一声震耳的狮吼,乔达拉连骨头都被震动了。 穴狮消失后,乔达拉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岩石突缘处探头张望。他感到虚弱,心中充满了敬畏,并有点惧怕。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啊!他想。她到底拥有多大的魔力呢?鸟,甚至于马还可理解,可一只穴狮呢?何况这是一只他所见过的最大的穴狮呢 难道她是……多尼吗?除了大地母亲外,还有谁能使唤动物呢 而她的医术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她那非凡的语言天赋?尽管她的口音还不算纯正,可她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马穆塔语。还有部分的沙拉穆多语单词。她难道是大地母亲的化身吗 他听到了她上山的脚步声,不禁有些畏惧。他甚至希望她会告诉他,她就是伟大的大地母亲的化身,他是会相信的。可他却看到了一个头髮散乱且泪流满面的女人。 出什么事啦?"他问,温情克服了他心中的畏惧感。 我为什么非要失去我的孩子呢?"她啜泣着。他的脸色都变白了。她的孩子吗?那只穴狮是她的孩子吗?他被震动了,仿佛听到了大地母亲的哭泣声。 你的孩子们 首先是杜尔克,然后是贝贝。 那是穴狮的名字吗 贝贝,就是小孩的意思。"她试着解释。 小孩子!“他叫起来,”那可是我平生所见到过的最大的穴狮呀 我知道,“一种母性的自豪在她的泪花中闪烁着。”我总是保证它能有足够的食物,不像那些群落中的幼兽。在我发现它时,它只有一点点大。我管它叫贝贝。以后没换过名字。 你发现了它吗?"乔达拉还有点怀疑。 它躺在那儿奄奄一息。我想是一只鹿踩伤了它,我当时正把鹿群往陷阱里赶。布仑曾告诉过我要照料受伤的小动物,但并不包括食肉动物。我本不想管这只小穴狮的,可一群鬣狗盯上了它,我用弹石带把它们吓跑了,才把贝贝抱了回来。 艾拉向远方望了一眼,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贝贝小时候是很逗人的,总能把我逗乐。刚开始我得花费很多时间为它捕猎食物,直到第二年冬天它才学会和我一起去捕猎。我们大家一起,有威尼,贝贝。我一直没再见过贝贝,自从……”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时刻。 噢,乔达拉,我真遗憾。是贝贝杀了你的兄弟。可要换一头狮子的话,那就连你也救不活了。 你是个多尼呀!“乔达拉喊。”我在梦中见过你呀!我以为是多尼要将我带往另一个世界,可她却把穴狮打发走了。 你那时可能只甦醒了一点点,乔达拉,不然当我挪动你时,你会痛昏过去的。我必须将你赶快挪走,我知道贝贝是不会伤害我的,尽管它有时很粗暴,但它不是故意的,它有时无法控制自己。但我当时不知道它的母狮什么时候会回来。 乔达拉摇着头,感到疑惑和难以置信。"你真的和它一起打过猎吗 那是我能让它吃饱的唯一办法。起初它还不能杀死猎物,我就让它将猎物扑倒,我骑上威尼,用梭镖将猎物刺杀。我那时还不会投掷梭镖。在它长到能直接杀死猎物时,我就先去割一块肉或者剥下兽皮。 你就是像刚才那样将它推开吗?你是否知道将狮子从猎物前推开是很危险的呢?我曾见过一只狮子就因为此杀死了它的幼狮呀 我也见过,可贝贝不一样,乔达拉。它不是在兽群中长大的,它是在我这儿长大的,与我和威尼一起长大的。我们一起打猎,它已习惯了与我分享猎物。我很高兴它能找到一头母狮,这样它就又能像一头真正的狮子那样生活了。威尼也曾回到马群中去过,可它觉得不舒服,又回到了这儿…… 艾拉摇着脑袋朝下望去。"那不是真的。可我愿意相信那是真的。我知道它与马群和它的公马过得很好。可我不愿意失去它。我很高兴它在公马死后又回来与我一起住。 艾拉捡起脏衣裙朝山洞走去。乔达拉这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梭镖,于是将它靠在墙上,跟着进了山洞。艾拉陷入了沉思,贝贝的重新出现勾起了她无限的回忆。她看着正在烤的肉,把它翻了过来,将炭火拨旺。然后从柱子上取下用野驴的胃制作的大水袋,将煮食物的篮子注满水。再把几块热食物用的石头放到火中。 乔达拉只是注视着她,仍未从穴狮到来的震惊中恢復过来。看见一只穴狮从崖石上跳下来是够吓人的了,可艾拉却冲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巨大的食肉兽……没人会相信这一情景的。 他盯着她看时,他觉得她好像变了。马上他就注意到她的头髮已披了下来。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头髮飘散着,在阳光中闪着金光。她那时正从河滩上走过来,他看到了她,整个的她。头一次看到她那披散着头髮,还有她那迷人的躯体。 ……能再次见到贝贝真好啊!那些野牛也许正在它的领地内活动。它闻到了血腥味,就顺着我们的踪迹跟了来。它见到你后感到很奇怪,我不知道它是否还记得你?你是怎样陷入那条死谷的呢 什么……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了啊 第390页 我搞不清你和你的兄弟是怎样和贝贝一起进入那个死谷的。 她说着,抬头发现那发亮的蓝色眼睛正望着自己,不禁脸红了。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好回答她的问题。"我们在跟踪一只鹿,索诺兰杀死了它,可一只母狮也在跟踪,它把鹿拖走了,索诺兰紧迫不舍,我对他说算了,可他不干。我们看见那只母狮进了洞,然后又离开了。索诺兰想趁它返回前把他的梭镖弄回来,还想弄些野鹿肉。可狮子有自己的办法。 乔达拉闭上了双眼,"我不抱怨它,跟着一头母狮子是愚蠢的行为,可我无法阻止他。他总是那样地鲁莽,尤其是杰塔米死后,他甚至比鲁莽还可怕,他想死,我可不想跟着他去死。 艾拉觉察到他仍在为兄弟的死而悲伤,就转换了话题,"我在旷野上没看到威尼,它大概和雷瑟一起在草原上。近来它总去那儿。你在雷瑟脖子上系带子的办法很好,可我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将它和威尼拴在一起。 绳子很长,不会绊在树丛上的,尽管它们拴在一起。要是你想让它们留在近旁的话,这种方法很有效,至少对雷瑟来说是这样。威尼平时听你的话吗 我想它还是比较听话的,不过这是它自愿的。它了解我的喜好,并能帮我。而贝贝只会把我带到它想去的地方,它跑得太快了。"她的眼中又闪烁着刚才骑狮子时的兴奋神采。 乔达拉又想起了她刚才骑在狮背上的情景。她那与红褐色的鬓毛相映衬的金色头髮在风中飘扬。那情形曾使他感到敬畏和兴奋——像她一样。她是那样地富有野性,无拘无束,又那样地美丽…… 你是个令人兴奋的女人,艾拉。"他说,他的目光表露了他的信服。 令人兴奋?令人兴奋的该是……梭镖、投掷器或骑着威尼飞奔……或是贝贝,对吗?"她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还有艾拉也是令人兴奋的,对我来说……还有美丽。 你在开玩笑,乔达拉,一朵花或是天边的斜阳是美丽的。我不美丽。 为什么一位女人不可以是美丽的呢 她转过身去躲避他那灼热的目光,"我……我不知道,可我并不美丽,我又高……又丑。 乔达拉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现在,谁更高呢 是你。"她柔声说。 你不算高,对吗?而且你也不丑,艾拉。“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内心的幸福。”这真滑稽,我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认为自己丑。 她虽然听到了,但她正深深地沉醉在他盯视着的目光中,陶醉在自身的反应中,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意思。她看到他俯下身来,嘴唇盖在她的唇上,并感受到他正用双臂搂着自己,把她朝身旁拉过去。 乔达拉,“她喘息着,”我喜欢……嘴对着嘴。 接吻。“他解释道,”我想是时候了,艾拉。"他拉着她的手把她引向睡铺。 是什么时候了啊 初夜的时刻。"他回答道。 他们在垫子上坐下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仪式呢 这是一种使姑娘变成妇人的仪式,我没法详尽地告诉你。通常是由一位年长的妇女告诉姑娘会发生什么事的,并且会有疼痛,可那是女人成年的必经之路呀。人们往往要选择一位男人来做这件事。男人们都愿意被选中,不过也有些令人害怕。 为什么他们会害怕呢 他们怕弄痛女人,怕自己太笨,太无能,也就是说他们的阳具不能勃起。 阳具是男人器官的意思吗?怎么有这么多的叫法呢?“于是他想起了众多的称唿,许多是粗俗而滑稽的,”的确名字不少。 到底哪一个是正式的叫法呢 我想是男性的。“他想了一下回答,”也就是对男人的总称,阳具是另一种叫法。 要是男性的不能勃起会怎样呢 那就只得另找个男人了,这是令人尴尬的事。不过多数男人还是乐意被选作初夜执行者的。 你愿意吗 愿意。 你经常被选中吗 是的。 为什么呢 乔达拉笑了,搞不清她这样问是因为好奇或是因为太紧张。"我想是因为我喜欢的缘故。一个女人的第一次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 乔达拉,我们怎么还能进行初夜仪式呢?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我已经破身了。 我知道,可初夜仪式有比那更重要的东西。 我真不明白,有什么更重要的呢 他再次微笑,并俯身吻她,她感到他的舌尖想伸到她的嘴里。她向后退去。 你在干什么?"她问。 你不喜欢吗?"他吃惊地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 你不想再试一试吗?“慢一点,不要鲁莽,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你为什么不放松些并躺下来呢 他轻轻地将她放倒,然后挨着她躺下,用一支胳膊肘支着,向下望着她,又将嘴唇覆了上去。他耐心地等到她的紧张消除后才开始轻轻地用舌尖在她的嘴唇间轻轻舔着。他撑起身来,看见她嘴角露出了笑容,她的眼睛闭上了。当她再睁开眼睛时,他又一次俯身吻她,她抬起身子来够他。这次他用了更大的力,并且张着嘴,当他再次试着将尖头伸入她的口中时,她分开双唇接受了。 第391页 是的,“她说,”我喜欢这样。 乔达拉又笑了,她还有疑问,仍在尝试体验,而他也很高兴,因为她没有发现他的急不可待。 下一步怎么样呢?"她问。 差不多了。 那好吧。 为什么这让我觉得像在发烧呢?并且有点颤抖呢?“她说,”不像生病时那样,而是舒服的颤抖。 你不用老想着自己能治病,这和生病完全是两码事,“他说,并停了一会,”要是你觉得热,为什么不解开你的衣裙呢 不必,我没那么热。 要是我替你解开呢 那又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想这样做,"他再次吻她,试着想解开繫着她衣裙的皮带。他没成功,只好等待着她提出更多的问题。 我来解开它。"她低声说,当他把嘴唇从她的嘴上移开后,她熟练地解开了绳结,然后支起上身,抛掉皮带,皮围裙滑到了一边,乔达拉不禁屏住了唿吸。 哦,女人!“他的声音因为渴求而沙哑了,他感到了下身的冲动,”艾拉,哦,多尼!你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他狂热地吻着她张开的嘴唇,然后把他的脸埋到她的脖子里舔着她那温暖的皮肤。他唿吸急促,抬起头正好看见他留下的红印,他深吸了一口气以控制自己。 有什么不对吗?"艾拉不安地皱着眉。 没什么,只不过我太想得到你了,我想马上为你继续下去,可我不知道是否能做好。你真是太……美了,太有女人味了。 她的不安变成了微笑,"你所做的一切都令我舒服,乔达拉。 这就是男人这样做的理由,男人可以这样来使女人有兴奋的感觉,也使自己兴奋起来,这是我触摸你的原因,是为了给你快乐,也为我自己带来快乐。这是大地母亲给她孩子的礼物。她把我们选出来分享快乐。我们接受了她的礼物就是对她的膜拜。你想让我带给你快乐吗,艾拉 他盯着她看,她的金髮散在铺上,衬托出她的脸,她大睁着的双眼,散发着柔和而深沉的目光在炉火中闪烁着,好像充满了水珠,马上就会喷涌而出一样。她想回答,可她的嘴唇在颤抖,于是只点了点头。 他用吻合上了她的一只眼睛,接着又使她另一只眼睛也合上,他发现她在流泪。他用舌尖品尝着咸味的泪水。她睁开眼笑了。他吻着她的鼻尖,她的嘴以及双乳。然后他站了起来。 她看到他向火堆走去,把烤肉的架子取下来并挪走了放在炭火旁用叶子包着的植物块根。她等待着,无法思想,只是期待体验她所不了解的东西。他使她感受到了极为奇异的快感,唤醒了她难以言说的渴望。 他往一只杯子里倒满了水,并端了回来,“我并不想打断我们的事,”他说,"不过我想你大概想喝点水吧 她摇了摇头。他喝了一口后放下杯子,解开了他圈腰布的带子,站在那里望着她。她的目光中只有信任和期待,丝毫不像其他年轻姑娘那样对他感到害怕,甚至一些已经不年轻的妇女第一次见到时也感到有点害怕。 他躺在她的身旁,眼中只有她。她那柔软緻密闪亮的头髮;她那热情期待的眼神;她那迷人的躯体……这个美丽女人的一切,都在等待他的触摸,等待着他去唤醒那潜藏在她体内的热情。他想让她的第一次觉醒持续得长些。他感到比以往同任何一个处女共度初夜时更为兴奋。艾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人向她生动、详尽地描述过这件事,以前她只是被人蹂躏过。 哦,多尼啊!引导我做好这一次吧!他想,感到此刻自己与其说是快乐,不如说是在承担某种令人敬畏的职责。 艾拉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浑身颤抖着。她感到自己仿佛在永久地等待某种无以名状,而他却能给予的东西。单是他的目光就足以穿透她的身体。她无法明白为什么他的手、嘴唇和舌头会带给她这种近乎疯狂的悸动和喜悦。她仍在焦急地等待着更多的给予。她感到还没有结束,还不够完满。在他给她带来这种感觉之前,她对自己的渴盼一无所知,可一旦被唤醒,就盼望能得到彻底的满足。 在他饱享眼福之后,开始闭上眼睛吻她,她的嘴唇微张着等待着他。她让他的舌头伸进嘴里,又用自己的舌头试着这样干。他支起身,用微笑鼓励她。他嘴里含着一给她那富有光泽的金髮,又用她那厚而软的金色皇冠来摩擦自己的脸。他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面颊,想得到她的全部。 很长一段时间,他俩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他们根本不能动弹,因为他们都已把自己的一切付给了对方,他们的每一根神经都分享了对方的快乐。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仍然不愿移动,不想就这样结束,尽管他们知道已经结束了。这是艾拉觉醒的开端,她从未想过男人会给予她这样的快乐。乔达拉知道自己的快乐来自对她的唤醒,不过她也给了他一个惊喜,给他带来了无边的快乐。 我肯定变得太沉了,“他说,用胳膊肘支起一点以减轻重量。”一点也不,“她柔声道,”你一点也不沉,别以为我想让你起来。 他俯身用鼻子去挨擦她的耳尖,又吻了吻她的脖子,“我也不想起来,可我想该起来了。”他慢慢地挪动身子,在她的旁边躺了下来,把一支胳膊伸到她身下,让她的脑袋能枕在他的肩膀上。 第392页 艾拉得到了如梦般地满足,完全放松了,突然又被乔达拉唤起了。她感到他的胳膊搂着自己,他的手指在轻轻地抚摸着,被她下巴枕着的胸肌在颤动;她能听到他的心跳,或许是自己的心跳;她闻到了他皮肤的温馨麝香味,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关怀娇宠的感觉… 乔达拉,“过了一会她说,”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呢?我不知道自己体内会有这样的感觉。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有人告诉过我,教我怎样了解一个女人的需要。 是谁呢 她觉得他的肌肉有点僵硬,并觉察到他话音中有点异常。 按照习俗应当由老一点的妇女,她们富有经验,由她们来教年轻的男人。 你是说像初夜这种事吗 不完全一样,那是非正式的。当年轻男人到了有需求的年龄时,妇女们是会知道的。于是一个或更多的了解他的紧张和缺乏信心的女人就会等在那里,帮助他克服障碍。可这并不算是仪式。 在部族里,当一个男孩完成他的第一次狩猎任务后——必须在真正的狩猎行为中,而不是小动物——他就成了一个男人,并举行男性仪式。到了冲动期并不起作用,是狩猎才使他成为男人,那是他必须负起成年人责任的时刻。 打猎是很重要的,可有些男人可能终生都不参与。他们有其它方面的技巧。我认为我要是不想打猎也是可以的。我能制作工具,用 它们来交换肉和毛皮,或一切其它东西。尽管多数男人都参加打猎,而且一个男孩子的第一次捕杀猎物也是很重要的。 乔达拉的话充满了回忆往事的温馨。"并没有什么仪式,但他的捕获物是献给部族中每一个成员的,他自己不能吃。当他在一旁走过时,人们用他能听得到的声音与别人说这猎物是如何的大,肉是如何的鲜嫩可口。成年男人则邀请他加入他们的谈话或游戏行列。妇女们也把他当成是男人,而不再是个孩子了,并与他开着善意的玩笑。几乎所有的妇女都愿意把自己给他,如果他需要,又长得足够大的话。第一次捕杀猎物使他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 但没有男性仪式吗 男人使一个少女成为女人,开启她,让生命之流进入她的体内,他就在证明自己的男性能力。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器官,他的男性器官被称之为妇女制造器的原因。 也可能不仅仅是造就一个妇女,有时还带来一个婴儿。 艾拉,婴儿是大地母亲给女人的恩赐。是她把他们带到世上,带到家中来的。多尼制造出男人来帮助女人,在她怀着婴儿、身体沉重时照顾她,并在婴儿出生后加以看护。我没法更好地解释了,或许泽兰多尼能说清楚。 他或许是对的,艾拉想,偎依在他的身旁。可要是他说得不对,那么我体内又要长出一个孩子了。她笑了,一个像杜尔克的孩子,由我来照管,那将是乔达拉的一部分。 可要是他走了,谁来帮助我呢?她感到一阵刺痛,又想起了第一次怀孕时的种种磨难,分娩时几度濒于死亡,要不是伊扎,我早就死了,就算我真的独自完成了分娩,可我怎么能既打猎,又照顾小孩呢?要是我受了伤,或是死了,谁又能照看我的孩子呢?他会孤独地死去的。 我现在可不能怀上孩子,她坐了起来,可要是已经有了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伊扎的药?艾菊或是懈寄生,……懈寄生。不行,那是长在橡树上的,可附近一株橡树也没有。不过还有其它几种植物可以代替,我可得想一想。现在让孩子流产有些危险,不过总比出生以后留给鬣狗好。 有什么不对吗,艾拉?"乔达拉问,又用手捧住她的一只丰满的乳房,他觉得他能,而且也想再来一次。 她投入他的怀抱,又想起了他的触摸,“不,没什么!”他笑了,也想起了他的深深满足感,又感到了新的冲动,他想她简直有哈度玛的触摸魔力。 她看到了流露在他蓝眼睛中的温情和欲望。或许他想再次与我分享快乐,艾拉思忖着,用微笑回报着他。可她的笑容僵住了。要是现在还未怀上孩子,那么再来一次大概就要怀上了,也许我得用伊扎的密药了,这还从未对别人提及呢。 她想起伊扎对她讲述的那种植物——鼠尾草的金色根须——有种潜伏的魔力,可以增加妇女图腾的力量来对抗男人使女人受孕的能力,以阻止小生命的产生。艾拉刚知道她会怀孕的,伊扎以前从未对她谈起过这种药草,因为没人会想到她也会生孩子,她也从未受过类似的训练,不管图腾多么强大,我还是有过一个孩子,可能还会有一个。我不知道这是由于精灵,还是由于男人,可药草对伊扎来说是有效的,我想最好还是先服下去,不然就得另找一种办法来弄掉孩子。 我多想不这么做啊!我多想留住孩子啊。我很高兴有个源自乔达拉的孩子。他温柔地笑着支起身子把她拉倒在他身上。她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撞到他鼻子上。 哦!乔达拉,疼吗 你往这里面装了些什么,肯定全是石头!“他一边说一边坐起来揉鼻子。”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是我的图腾灵魂,这样它就可以找到我。这里装着他所了解的我的灵魂。当它给我提示物时,我就把它装在里面。部族中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克莱伯说过要是我把它丢了,我就会死的。 第393页 这是个符咒,或者叫护身符,“他说。”你的部族居然知道关于神秘的灵魂世界。我越了解他们,就越觉得他们像人类,尽管和我所知道的人类有所不同。“他的眼中充满了愧意,”艾拉,是我的无知,致使我在第一次听到你说的部族人时犯了过错,这很可耻,我很抱歉。 这的确是可耻的,不过我已不再觉得受伤害了,你使我觉得……我也想表示一下礼貌,为了今天,为了初夜,我想说……谢谢你。 他笑了,“我想以前从未有人谢过我。”笑容消失了,可嘴角依旧存留笑意,尽管他的眼神显得很严肃,“要是真有人该说谢谢的话,那该是我。谢谢你,艾拉,你不知道你是怎样的改变了我的生活。自从……我就从未这样满足过。”他停了一下,她看出他痛苦地皱了一下眉,"自从佐拉娜以来。 谁是佐拉娜啊 她已不存在了,她是我年轻时认识的一个女人。"他向后躺去,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以致艾拉都觉得他不会再开口了,然而他又开始说了下去,不过更多地是在自言自语。 她那时是很美丽的,所有的男人都在谈论她,所有的男孩子都仰慕她,可从未有一个人比我更甚,甚至在多尼神来到我梦中之前我就在想她了。我的多尼到来的那个夜晚,她的形象就像佐拉娜,我醒来时,我的睡毯上满是精液,我的头脑中尽是佐拉娜的形象。 我还记得是怎样地追踪她,或是预先躲在她要去的地方。我乞求母亲为我牵线。可当她真的来到我面前时,我却无法相信这是事实。这也许是别的女人吧!我只要佐拉娜。哦,我是多么地想得到她啊!而她终于来了。 刚开始,我只是从她那儿寻求快乐。甚至那时候,我在各方面都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可她教我怎样控制住自己,怎样利用机遇,并且告诉我一个女人到底需要什么。我学会了当我无法完全进入时得到满足的方法。只要我能控制住自己,让她准备好,那样我就不用进入太深,而她也能更好地承受。 和佐拉娜在一起,我不用担心。她能让一位比她小的男人快乐满足,她也会控制,没有一个男人不想得到她,而她却选择了我。过了一阵子,她就永远地选择了我,而我那时比一个小男孩大不了多少。 可这时有个男人,尽管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却仍缠着她。这使我很恼火。因为每当他看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劝她换个男人。他没有佐拉娜大,可他比我岁数大,尽管他的个子不高。 乔达拉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那事真蠢,我不该这样,这只会招惹是非,可他让我们不得安宁。他让我火透了,有一天我揍了他,几乎无法停下来。 人们都说一个年轻男人总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不好,他应该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以免固定化。应该多和年轻姑娘在一起,成年妇女只不过起着引导作用。当一个年轻男人对一个妇女过分依恋时,人们是要斥责女人的。不过他们不应责备佐拉娜,因为我对其他女人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着佐拉娜。 其他的女人们都显得粗鲁、冷漠、轻桃,没完没了地和男人调笑,尤其与年轻男人。可能我也很冷漠,我喊着她们的名字,将她们统统赶跑。 她们就是负责挑选男人来执行初夜的人。所有的男人都想被选中,他们总是谈论这事。这是一种荣誉,也令人兴奋。可他们也担心会太粗暴,太匆忙或更糟糕。要是一个男人没法开启一个女人,那么当他每次经过一群女人面前时都会被取笑的。 他用假嗓子模仿她们的声音,“这儿有个英俊的男人,你想让我教你一两件事吗?”或者"这次我没教成,谁愿再一次呢 他又恢復了自己的声音,"多数男人都学会了反唇相讥,并以此为乐,可年轻男人就不同了。每次碰到这种事时都会怀疑她们是否在嘲笑自己的能力。佐拉娜可不像她们,其他的女人也不太喜欢她,可能是因为男人们太喜欢她了吧。每次母亲节时她都被首选…… 我将那男人的牙齿打落好几颗,年轻时就失去牙齿对男人来说是很严重的,他没法咀嚼了,而且女人们都不理会他了。我一直在为此事内疚。这太愚蠢了!我母亲为我进行赔偿,他又迁到另一洞去生活。可夏季大会时他还是要来的,每次看见他我就躲开去。 佐拉娜经常谈起服侍大地母亲这件事,我也想使自己成为一个雕刻师,以此来奉献大地母亲。于是玛索娜就以为我想学石刻而将我打发到达拉那处。佐拉娜也离开我去受特殊训练。达拉那带着我住在兰扎达尼。玛索娜是对的,这是最好的结局。三年后我回来时,佐拉娜已不在了。 她出什么事了吗?"艾拉几乎不敢开口问。 那些服侍大地母亲的人放弃了自我,而以他们为之乞求的人的面目出现。作为回报,大地母亲赐给她们的孩子一些难以知晓的礼物:魔法,技能,知识,还有力量。很多服侍大地母亲的人永远也不会超过举行仪式时的助手职位。在她所召唤的人中,只有极少数是真有天赋的,她们在全体人员中升迁得很快。 就在我离开之前,佐拉娜已升为高级祭司,这是所有神职人员中的最高职位。 乔达拉突然跳了起来,望着洞外落日时的金色夕阳。“天还没黑,我想去游泳。”他说着,快步走出岩洞,艾拉拾起她的衣裙和长皮带跟了出去。她到河滩时,他已经在水中。她摘下护身符,走了几步 也跃入水中,此时他已游到上游很远的地方,在他返回时遇到了她。 第394页 你游了,多远啊?"她问。 到了瀑布那儿,“他说,”艾拉,我从未对人讲起过佐拉娜的事。 你以后还见过佐拉娜吗 乔达拉爆发出一种苦涩的笑声,“不是佐拉娜了,是泽兰多尼圣者。是的,我又见过她。我们是好朋友,我还与她分享过快乐,”他说,“不过她不再只挑选我了。”他开始用力向下游快速游去。 艾拉皱着眉摇着头,跟随着他回到了河滩。她一边跟着他向山洞爬去,一边戴好她的护身符,穿好衣服。她进洞时,他正站在火炉旁看着尚未燃尽的余火。她终于整理好衣服,往火堆里添了几块木头,他浑身湿透,她发现他在发抖,为他拿来了睡毯。 换季了。“她说,”夜晚有点凉,拿着,要不你会着凉的。"他尴尬地把毯子披在身上。这对他不太合适,她想,一件毛皮裹身布。他要是想离开就得在换季前出发。她走到她睡觉的地方捡起放在墙角的一个包裹。 乔达拉……? 他摇了摇头,把自己带回现实世界并冲着她微笑,可他的眼中却没有笑意,她打开包裹时,一件东西掉在地上,她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呀?“她有点疑惧地问。”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 是个多尼像,"乔达拉看到小雕像后说。 一个多尼像吗 我为你做的,为你的初夜。在初夜时多尼总要伴随着的。“艾拉低下头掩饰涌上来的泪水,”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她很美丽,几乎和真人一样,很像我。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我特意把它雕成你的样子的,艾拉,一个真正的雕刻师会干得更好些……不,一个真正的匠人不会雕出这样的多尼像,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这样干。一个多尼像通常是不应该有脸的,大地母亲的脸无法知晓。把你的脸刻在多尼像上可能会把你的灵魂陷在里面,这就是为什么她是你的,把她带在你的身上吧,作为我给你的礼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它放在这儿,“艾拉解开包裹后说,”这是我为你做的。 他把包裹里的东西倒出来,看见了长袍,他的眼睛瞪大了。“艾拉!我不知道你还能做裁剪活,”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衣服。 我不会裁,我只是给你的衬衫加了一部分,我拆开别的衣服来量大小。我也观察了它们的缝制方式,这样就学会了。我用你给的钻子,不知是否做对了,不过总算完成了。 你做得太好了!“他说,把衬衫披在身上,然后试着穿裤子,又穿上了衬衫。”我一直想为自己做一件适合远游穿的衣服。裹腰布在这儿穿挺好,可…… 终于证实了,他大声说了出来。就像克莱伯有一次说过的魔鬼,当它们的名字被大声说出来时才有力量。现在乔达拉的离去肯定会成为事实,再也不是一个可能到来的模煳念头了——它已经肯定了这个连想起来都觉得沉重的事实 乔达拉迅速脱下衣服,叠成一堆。“谢谢你,艾拉。我无法告诉你这些对我有多重要!一旦天气变冷,它们太有用了,不过暂时我还不需要它们。”说着他繫上了裹腰布。 艾拉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她觉得两眼发热,手中的象牙雕像变模煳了。她把它捧在胸前,她很喜欢它,因为这是他的双手做出来的。他称自己是个工具制造者,可他还能做那么多其它东西。他的双手能创造出一个让她充满柔情的雕像,就像刚才他使她认识到自己是个女人时所感到的柔情一样。 谢谢你,"她说,还没忘了礼貌。 他肃然说,"千万别弄丢了,你的脸在上面,很可能你的灵魂也在里面,要是被别人找到就不好了。 我的护身符里装了我的部分灵魂和我图腾的灵魂。而现在这个多尼像也有了我的部分灵魂和你的大地母亲的灵魂。这是否使它也成了我的护身符呢 他从未想到过这些。她现在已是大地母亲的一部分了吗?一个大地的孩子了吗?或许他不该揣摩自己所无法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艾拉,“他答道,”可就是别弄丢了。 乔达拉,既然你认为有危险,又为什么把我的脸刻在多尼像上呢 他拉住她攥着雕像的手,"因为我想征服你的灵魂,艾拉,为了毫无保留,我才把它还给你,我想给你带来快乐。我不知道是否能办到,也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在你成长的过程中并不知道有她存在。我觉得把你的脸刻在上面会使你与我靠得更拢些。 其实你大可不必将我的脸刻在那上面,只要你与我在一起使你快乐,我就很高兴了,甚至在我了解那种快乐之前就已如此了。 他把她搂进怀里,包括多尼像和其它一切,"不,艾拉,你或许早就准备好了,可我得确切知道那是你的第一次,不然会不顺利的。 她又一次被他的眼睛迷住了。他的胳膊紧紧搂着她,而她也向他迎了过去,直到她对其它的一切都毫无所察,只感到他的胳膊搂着她,他的嘴唇压着她,而他的身体也正对着她,只有让她心乱神迷的渴求。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她抱到火炉边的…… 艾拉翻了个身,还没完全醒过来,可感到有点不舒服。她想弄走身体下的土块,只得起身。她把那东西举到快要熄灭的火堆发出的微弱亮光中,认出了是多尼神像的侧影。就在这一瞬间,昨天发生的一切都生动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明白了躺在她身旁的温暖身体是乔达拉。 第395页 在我们作爱之后肯定是睡着了,"她想。在一阵幸福之流中,她靠近乔达拉的身子,闭上了眼睛。可她已经没有睡意了,种种迹象使她想起了发生的事情。打猎,贝贝的回归,初夜,而最突出的是乔达拉。她对他的感觉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这种感觉令她的全身充溢着难以言说的快感,她躺在他的身旁回想着他的感受,直到她无以自制,然后她悄悄熘下床,手里拿着象牙雕像。 她走到洞口看见威尼和雷瑟在那里站着,靠在一起,母马沖她发出叫声,女人一直看着它们。 这和你有过的一样吗,威尼?“她柔声说,”你的雄马也给你带来快乐了吗?哦,威尼,我不知道这种事会是这样的。为什么和勃劳德在一起是那么可怕,而和乔达拉在一起却是那样美妙呢 威尼用嘶声表示在注意地听。她抚摸着它,拍打着它,然后抱着它的脖子说,"不管乔达拉说什么,威尼,我想是你的雄马给你带来了雷瑟。它们甚至连毛色都一样,而棕色的马可不多呀。我很愿意相信这是它的灵魂,可我又无法相信。 我希望能怀上个孩字,乔达拉的孩子。可我没法,要是他走了我该怎么办呢?“她为这种近乎恐惧的想法弄得脸色刷白,”走!哦,威尼,乔达拉要离开我了。 她飞奔出洞,一路走下陡坡。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煳了,凭着感觉跑着。她冲过河滩直至那块突出的石壁,然后靠在上面哭起来。乔达拉要走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能受得了吗?可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他留下来呢,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双臂环抱,蹲了下来,靠在石壁上,似乎正在承受着一种毁灭性的打击。他一走,自己又要独自一人了,这比过去独自一人时更糟。没有乔达拉我在这儿干什么呢?或许我也该离开这儿,去找另一些人?不,我不能。他们会问我从哪儿来,他们都憎恶部族的人,我会招致他们的厌恶,除非我编造些假话。 我不能。我不能给克莱伯或伊扎蒙羞。他们爱我,关心我。尤芭是我的妹妹,是她在照顾我的儿子。部族就是我的家。当我走投无路时,是部族收留了我,而现在别的人不会要我的。 乔达拉要走了。我只能孤独地待在这儿,终其余生。我还是死了的好。勃劳德咒我死,终于他要胜利了,没有乔达拉,我怎么活呀 艾拉一直哭到泪干,心中凄凉空旷一片。她用手背擦干泪痕,才发现自己仍握着多尼像。她把它翻过来,惊嘆着将一块象牙变为一个小型女人像的想法。在月光下,这雕像更像她本人,头髮雕成辫子,阴影下的眼睛、鼻子,以及脸颊的形状均使她想起在一个水塘中映出的形象。 为什么乔达拉将她的脸刻在人人敬畏的大地母亲的象徵物上呢?她的灵魂真的被征服,被与他称之为多尼的神连繫在一起了吗 克莱伯曾说过,她的灵魂通过护身符——部分地属穴狮所有,也通过洞熊——全部族的图腾被尤尔西斯部分地占有。在她成为医药妇女时,也就得到了部族中每一个成员的一小部分灵魂,她被咒死后仍保留着这部分灵魂。 部族的人和其他的人,图腾和大地母亲,都保有她那部分隐而不宣的另一半灵魂。“我的灵魂肯定会困惑的,”她只能想——我了解自己。 一阵冷风迫使她回到洞中。她把冷肉串放到一边,重新生起火。她尽量不去吵醒乔达拉,轻手轻脚地开始烧水、做饭来使自己放松。她还不想睡觉,在她等待水烧开时一直盯着火堆,想起她以往多次看火苗时所看到的情景。火苗在燃着的木头上窜跳着,蹦到一块未燃的木头上引起新的火苗,又跳了回来,直至吞没了一切。 多尼!是你!是你!"乔达拉在睡梦中喊出声来,艾拉跳起来向他奔去,他摇晃着身子,显然在梦中,她不知道是否该叫醒他。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来。 你没事吧,乔达拉?"她问。 艾拉,艾拉!是你吗 是的,是我。 他的眼睛又闭上了,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还没醒,她明白过来,他是在做梦,不过他安静下来了。她瞧着他,直至他松弛下来,然后回到火炉边,饮着茶,看着火熄灭,后来她困了,脱掉衣服在乔达拉身旁躺下,用毯子裹住身体。睡眠中的男人的体温使她想到他离去时的寒冷,泪水再一次从她空虚的身体中涌出,她哭泣着睡去了。 乔达拉正在气喘吁吁地跑着,想要冲到前方的山洞洞口。他抬眼望见了穴狮,不!不!索诺兰!索诺兰!穴狮跟在他的后面,蹲下来,然后一跃。突然大地母亲出现了,一声令下,穴狮后退了。 “多尼!是你,是你!” 大地母亲转过身来,他看见了她的脸,那正和他所雕的艾拉的小雕像一样,他冲着她喊着,“艾拉?艾拉?是你吗?” 雕像復活了,她的头髮是一轮闪着红光的金色光晕。 “是的,是我。” 像艾拉的多尼变了形,又变成了他所熟悉的古老的多尼形象,那曾在他的家族中被供奉了好几代。她是巨大的,与大地母亲一样,并且不断膨胀,直至成为一座大山。然后她开始生育。一阵水流从她的洞穴中涌出,所有海中的生物诞生了,接着所有的昆虫和鸟类成群结队的飞虫,最后是陆生动物——野兔、鹿、野牛、勐犸和穴狮等等——在远方,他看见了一大群雾蒙蒙的模煳人流。 第396页 雾散了,他们越走越近,忽然他看清了他们,他们是克兰人,在他们看到他后就跑开了。他跟在后面喊着,一个女人转过身来,她长着艾拉的脸。他向她跑去,可浓雾圈住了她,把他隔离开。 他摸索着穿过一团红色的雾,听到了一声巨响,像沖泻而下的瀑布之声,越来越响,震耳欲聋。他被从大地母亲宽大的子宫中涌出的人流淹没了,一个大如山峰的大地母亲,长着艾拉的脸。 他挤过人堆,拼命地朝她走去,终于到了大洞穴前——她的开口处。他进入了它,直至它们把他包融在令他神魂颠倒的深处。 他如醉如痴,毫无节制的快感涌遍全身,然后他看见了她那淌着泪的脸部,她的身子随着啜泣而抽动。他想安慰她,想对她说别哭,可他没法讲话,他被推开了。 他在一大堆从洞穴中涌出的人流中,看到所有的人都穿着串起来的衬衫,他想回去,可人流的巨大压刀,就像倾泻而来的洪水捲走圆木似的将他捲走了,一根穿着血染衬衣的圆木被大地母亲河带走了。 他伸长脖子回头张望,看见艾拉站在洞口,她的哭声在他的耳边迴荡,然后,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大迴响,山洞在一阵石雨中崩塌了,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哭泣着。 乔达拉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艾拉生的火已燃烧尽,在一片漆黑之中,他无法相信自己真的醒了。洞壁没有任何痕迹,任何特殊的标记让他知道到底在何处。他的眼睛所能告诉他的只是他正处于一个无边的空洞之中。而他梦中的生动情景更为实在。它们的每个细节和片断都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加深了它们在他意识中的印象。 夜色渐逝,乔达拉开始能看清洞壁和岩石的形状了,开始回想梦中的情形,他平常总记不住梦的内容,可这一次的印象是如此之深,如此地萦绕着他,这只能是大地母亲给他传递的信息。她想告诉他什么呢?他多想能有个泽兰多尼的圣人来帮他释梦。 一缕微光射入洞中,使他看清了纷乱的金髮衬托出的艾拉的睡脸,感到了她散发出的温馨体温。当一切渐渐变亮时,他静静地望着她,几乎忍不住地想亲吻她,可又怕将她弄醒。于是用嘴唇碰了碰她的一束长发就站起身来。他发现了尚温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走到洞口的空地处。 他只穿着裹腰布,有点凉。不过他不在意,尽管他想起艾拉已为他准备了保暖的衣物。他望着被东升的旭日照亮了的河谷中的万物,又一次想起了梦境,试着想追随纷绕的形象去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为什么多尼神要在梦中告诉他万物是她所生的呢?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这是他生活中的一个早就接受的事实。为什么在梦中会出现她生育鱼、鸟、动物,还有……的情形呢 克兰人!当然,她在告诉他部族中的人也是她的子孙。为什么在此之前没人知道这一点呢?没人曾问过他万物是否都源于她,为什么那些人如此地受歧视呢?他们被称之为动物,仿佛动物是某种丑恶的东西。是什么使人们认为克兰人是丑恶之物的呢 因为他们不是动物。他们也是人,一种不同类型的人,那就是艾拉一直在说的话。那就是为什么其中的一个会长着艾拉的脸的原因吗?他能明白为什么艾拉的脸会出现在他所刻的多尼神像上,她是在他的梦中阻止穴狮的人,没人会相信艾拉做过的这件事,它比梦还难以置信。可为什么艾拉的脸会出现在古老的多尼神上呢?为什么大地母亲也会有艾拉的面孔呢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明白梦的全部意义,不过他觉得他还遗漏了一个重要环节。他又回想了一遍梦境,于是想起艾拉站在即将倒塌的洞口,他几乎要喊出声来让她离开。 他望着地平线,心中感觉到梦中没有她作伴,单独一人时的凄凉、孤寂。泪水打湿了他的脸颊。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绝望呢?在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穿着串起来的衬衫的人们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们正从洞口涌出。她为他做了衣服,她以前根本不知道怎么做。这是他离开时可以穿的衣服。 离开?离开艾拉吗?火一样的光辉从天边升起,他闭上眼睛,隐约看到了一股金黄色的暖流。 大地母亲呀!你是多么蠢啊,乔达拉!离开艾拉吗?你怎么可以离开她呢?你爱她!为什么你会这么盲目无知呢?这么简单,甚至连小孩都能明白的事,竟需要大地母亲在梦中说明呢 一种如释重负之感,使他充满了获得自由的快乐,一种突如其来的光明。我爱她!最终明白了,我爱她!我原来以为这不可能,可我真的爱她 他的心中热情洋溢,他想对着世界大喊。我从未对一个女人说过我爱她,他想。他立即冲进岩洞,可艾拉仍在睡梦中。 他又走出山洞,拿了一些木头,用燧石和打火石迅速地生了一堆火,这方法至今仍让他惊喜。有一次他曾在她之前醒来,替她做好食物,她感到惊喜。他找到薄荷叶,很快就彻好了茶,可艾拉仍在睡觉。 他看着她唿吸,翻身,他喜欢她的头髮又长又乱时的样子。他曾想过要叫醒她,不,她肯定是累了。天已亮了,可她还没醒。 他走到河滩上,找了一根树枝来清洁牙齿,进行了晨泳。这使他觉得精神振奋,充满活力,并感到有点饿。他一直没想过要吃东西,他笑了,想起了原因,这一念头又引起内心的一阵冲动。 第397页 他不禁大笑起来,你整个的夏天都剥夺了它的权力,乔达拉,你不能责怪你的阳具这般地饥渴,现在它终于觉醒了。可是先别碰她,她可能需要休息,她对此还不习惯。他迅速跑上陡坡,然后安静地走进山洞。马儿在外面吃草,它们一定是在我游泳时离开的,而她还没醒,她不会出事吧?或许我该叫醒她。她在梦中翻了个身,露出一只乳房来,这使他的冲动更加厉害了。 他忍住了冲动走到火炉边,又倒了些茶,等待着。他注意到她偶然作出的动作有点异常,接着发现她在找什么东西。 乔达拉?乔达拉?你在哪儿?"她喊叫着坐起身来。 我在这儿,"他说着向她冲去。 她抱着他,"哦,乔达拉,我以为你走了。 我在这儿呢,艾拉,我就在这儿呢。“他拥抱着她直至她安静下来,”现在好了吗?我给你倒些茶。 他倒好茶,将杯子递给她,她先吸了一口,接着又喝了一大口,“谁烧的呢?”她问道。 我烧的,我想用热茶使你惊喜,可现在已经不太热了。 你烧的?为了我吗 是的,是为了你,艾拉。我从来没对女人说过这种话,我爱你…… 爱?“她问,她几乎不敢相信他的意思,”‘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乔达拉,你这个浮夸的傻瓜!“他站起身来,”你,伟大的乔达拉啊!每个女人都想得到的男人,你坚信这一点,因此你总小心地不说出她们想听到的这个词,并为此而骄傲。你终于落入了情网,你自己还不承认,还要让多尼神託梦给你。乔达拉最终还是得说出这个词,承认他已爱上了一个女人。你还期望着她会因惊喜而眩晕,而她却根本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呢。 艾拉惊讶地望着他来回踱步,大声诉说着他的爱情,她得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乔达拉,‘爱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很严肃,声音中带点不耐烦。 他在她的面前跪了下来,"这是个我很早以前就该向你解释的词。爱就是你对某人特别在乎的意思,这可能是一个母亲对孩子,一个兄长对弟弟的感情。当爱发生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时,就意味着他们互相需要对方,以致于想长期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听到这些话后,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嘴唇在剧烈的颤抖。她没听错吧?她真的懂了吗 乔达拉,“她说,”我不知道那个词,但我知道了它的意思。自从你到来之后,我就懂得了这种感情。你在这儿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明白,那个早上我曾多次地想对你说这个词。“她再次闭上眼睛,可无法阻止欢乐和放松的泪水奔涌而出,”乔达拉,我……也爱你。 他站起来,抱着她,温柔地吻着她,像抱一件易碎或易失去的宝物似的抱着她。她用双手搂着他的胸部,好像他是一个梦中人,一松手就会消失似地。他吻她的嘴和她脸上略带咸味的泪水。当她将头埋入他怀中时,他也把脸埋在她纠结的金髮中擦干双眼。 他说不出话,只能抱着她,赞嘆着自己惊人的好运——得到了她。他本来得到大地的另一端去寻找一个值得爱的女人,现在没什么东西能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了。 为啥就不能只待在这儿呢?这个河谷什么都有。只有我们俩,一切都足够了。我们有梭镖投掷器,威尼能帮助我们。雷瑟也是个帮手,"艾拉说。 他俩毫无目的地穿过空地。他们已经把她想要的种子都收集起来了;猎取和晾干足以过冬的肉;採集和贮藏了成熟的水果,块根和其它作为食物和药草的植物;收集了过冬用的各式各样的材料。艾拉想要做一些带饰物的衣服,乔达拉想要雕一些游戏用的东西并教会艾拉玩耍。但真正使艾拉高兴的是乔达拉爱她,她再也不会孤独了。 这是个漂亮的河谷,"乔达拉说。为什么不与她一起待在这儿呢?索诺兰曾志愿与杰塔米待在一起,他想。不过那里不仅只是两个人。没有别人他能待多久呢?艾拉已一个人生活三年了。他们不会孤独的。看看达拉那。他建立了一个新的洞族,可开头时他只有杰里卡,和她母亲的配偶霍查马。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了进去,孩子们也出生了。他们已经在计划建立兰扎多尼的第二洞族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建立一个新洞族呢?也许你能的,乔达拉,不过不管你干什么,决不能没有艾拉。 你得认识其他的人,艾拉,我想带你一起回我的家乡,我知道这将是一次艰难的长途跋涉,不过我想一年之内会到达的,你会喜欢我母亲的,玛索娜也会喜欢你的。我的兄长乔哈兰,还有我的妹妹弗拉拉——她现在该是个年轻女人了——也会喜欢你的,当然也包括达拉那。 艾拉低下头,又抬了起来,"若他们发现我是部族中的一员时还会喜欢我吗?当他们知道我有个和克兰人生的儿子后还会欢迎我吗?他们都憎恶些什么呢 你不可能在你的余生中一直躲着人类的,那个女……伊扎……没告诉过你去找你的同类吗?你知道她是对的。这将会是很难堪的,我不想向你隐瞒真象。多数人的确不知道克兰也是人类,可你使我懂得这一点,其他的人仍会怀疑的。但多数人还是公平的,一旦他们了解了你,他们会喜欢你的。而且还有我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第398页 我不知道。我们不想它好吗 当然行。"他说。春天到来之前我们是不能出发的,他思索着 我们可以在冬天到来之前走到沙拉穆多,不过这个冬天我们最好在这里过,这能让她有适应这个想法的时间。 艾拉带着真正的放松之感笑了,又恢復了正常的步子,她刚才一直在拖着脚步慢慢走,犹如她的思绪一样。她知道他想念自己的家,那儿的人,要是他真的决定要走,她会跟随他走到天涯海角。不过她还是希望冬天过后他能和她一起留下来,一起在河谷中安家。 他们远离小溪,几乎爬上了通向草原的斜坡,这时艾拉停下来捡起了一件还模煳记得的东西。 是我的野牛角啊!“她对乔达拉说,擦掉上面的灰尘并注意到了里面的疤痕,”我用它来携带火种,这是我在离开部族后在旅途中发现的。“记忆如潮涌至,”我往里面装了块木炭来点火炬,去驱使马群落入我的第一个陷坑。威尼的妈妈被捉住了,鬣狗们盯着它的小马驹,我把它们赶走,把它带进洞中,从那以后,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啊 许多人在旅途中都是带着火的,不过有了打火石就不用为此发愁了。“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艾拉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我们已储备了足够的物品,没什么事要干的了,是吗 是的,什么都有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出发作一次旅行呢?一次短途的旅行。“他发现她的不安后又加了一句,”你从未考察过西部地区。为什么我们不带上些食物,帐子和睡毯,去看一看呢?我们不必走得太远。 那威尼和雷瑟怎么办呢 带它俩一起走,威尼还可以驮我们一段路,还能驮食物和行李。这会更有趣的,艾拉。就我们俩个人,"他说。 光为好玩而旅行对她来说可是件新鲜事,不太好接受,不过她想不出任何反对意见。“只我们两个……为什么不呢?”多看一些西部地区绝不是件坏事,她想。 这儿的灰尘没有后部的厚,“艾拉说,”但对贮存东西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落下来的石头。 乔达拉高举着火炬,使微弱的火光照得更远些,"一部分贮藏品放这儿,你觉得怎么样呢 这样即使野兽进来,也不会全都弄走,真的是个好主意。 乔达拉举着火观察了山洞深处的角落,一些落下岗岩石上有爪痕,"我以前到这儿来过一次,我发现了穴狮的痕迹。 这是贝贝住过的地方。在我搬进这个山洞时,我也发现这里有很久前穴狮呆过的痕迹,可能是我的图腾停留过冬的地方。我那时没想到会在这儿逗留这么久。现在看来我是註定要留在这儿等着你的到来的,是穴狮的灵魂指引着你,选择你,你的图腾一定与我的一样强大。 我总认为多尼是我的导引神。 或许是她指引了你,可我还是认为是穴狮选中了你。 没准你是对的,万物的灵魂都是属于多尼的,穴狮也是的。大地母亲的办事方式总是神秘莫测的。 穴狮是个难以相处的图腾,乔达拉。它对你的考验是严峻的,并不是自己总能应付得了的,可它的礼物却使你觉得很值。我想它给我的最好礼物就是你了。"说到这儿,艾拉的声音变得轻柔了。 他把火炬塞入一个石缝中,然后用双手抱着他所爱的女人。她是如此地坦诚,并如此热烈地回报他的吻,这使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对她的渴求。 我们得到此为止了,“他说,把她的双肩推开一点,”要不然就再也无法为旅行做准备了。我想你简直具有哈度玛的触摸魔力。 什么是哈度玛的触摸魔力呢 哈度玛是我们遇到的一位老妇人,六代人之母!极受她的后代敬重。她具有许多大地母亲所具有的能力。男人们都相信自己的男性器官一经她触摸就可以随时随意地勃起,使任何一个女人满意,或者是许多个女入。大多数男人都渴望能得到她的触摸。有的女人知道如何剌激男人,昨晚和今早只要你靠近我,我就觉得行了,艾拉。昨天我们做爱有多少次呢?我从来不能或不想有这么多次。如果我们现在停下来不收拾,那今天早晨我们就无法把贮藏室弄好了。 他们一起清理了碎石,推开一些较大的砾石,并确定了建贮藏室的地方。这一天渐渐地过去了,乔达拉发现艾拉异常地沉静和安稳,他担心是由于他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或许他不该显得这么着急。很难想像每当他想要她时,她都会愿意。 他知道许多女人常常会退缩并让男人自己解决欲望,尽管她们是喜欢他们的。这种事对他来说可从未遇到过,因为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欲望,一个男人要是能压制欲望,则女人们会觉得更有剌激性。 当他们开始将贮存的食物搬到洞的深处时,艾拉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总是低着头,静静地屈膝拾起一卷包着的干肉或是一筐植物根茎。在他们去河滩捡更多的石头,以便堆成圈,将食物围起来时,文拉明显地流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乔达拉明白肯定是他的问题,可他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接近傍晚时,他发现艾拉正在生气地想搬动一块过重的烁石。 我们不需要那块石头,艾拉,我们该歇一会了,天气挺暖和的,我们累了一天,该去游泳洗澡了。 第399页 艾拉停住手,把飘进眼睛的髮丝拽出来,解开皮带的扣子,脱下衣服又把护身符摘了下来。乔达拉感到了下体的一阵熟悉的冲动,每次当他看见她的裸体时都会这样的。她走起来像只狮子,他欣赏她入水时的矫健身姿。他脱去围腰布,跟在她后面游去。 她急速地向上游而去,乔达拉于是决定在下游等她回来,让她消消气再说。在他触到她时她正轻盈地在水流中飘浮着,看上去放松得多了。在她翻转身时,乔达拉用手抚摸着她背部的曲线,从她的肩膀,腰部直至她那浑圆而光滑的臀部。 她很快地游离他的身边。在他涉水上岸时,她已戴上了护身符并伸手去拿衣服了。 艾拉,我做错什么事了吗?"他问,浑身滴着水站在她的面前。 你没错,是我自己做错事了。"她说。 你未曾做任何错事。 不,是我错了,我整天都在试着鼓励你,不过你并不懂部族的手语。 在艾拉成为女人的时候,伊扎曾向她解释过在出血时如何照顾自己,与一个男人作爱后如何清洗自己,怎样用手势和姿势来鼓励男人向她求爱,尽管伊扎怀疑她是否需要这些信息。 我知道你以某种方式抚摸我,吻我时,即是你的信号,但我不知道鼓励你的方法,"她继续说。 艾拉,你待在这儿与我在一起就是对我的最大鼓励。 那不是我的意思,“她说。”在我想要与你作爱时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你说过有些女人懂得鼓励男人的方式。 喔,艾拉,那就是使你烦恼的原因吗?你想要学会如何来鼓励我吗 她一边点头,一边将头低下去,深感窘迫,部族的女人是不这样直来直去的,她们一般用极其委婉的方式来向男人们表达她们的欲望,仿佛男人们不能忍受这种男子气式的女人。作为女人的正确态度是使用拘谨的眼神和纯真的手势,以让男人觉得自己是高不可攀的。 你看看你到底是如何鼓励了我的吧,女人,“他说,在和她交谈时他已然兴奋了。他既无法抑制又无法掩盖这一事实。看到他是如此明显地被自己所鼓励,艾拉的嘴角禁不住浮出了微笑。”艾拉,“他喊道,用双手抱住了她,”你难道不明白只要你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就能刺激我吗 他抱着她穿过河滩走向小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看看就感到受刺激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要你了。”他沿着小道向上走,怀中抱着惊讶万分的艾拉,“你太有女人味了,根本不必去鼓励谁,你什么也不用学,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使我更加想要你。”他们到了洞口,“要是你想要我,你就直对我说好了,或者像这样做就行。”他吻着她。 他把她直抱进洞放在睡垫上,他用张开的双唇吻她,并渐渐将舌头伸入。他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嬉笑的表情:“你说你一整天都在试图鼓励我,是什么让你认为那没有成功呢?”他说,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艾拉意料的手势。 她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乔达拉!那是……那就是我的信号啊 如果你要对我做部族的手势,我想把它们送还给你才是公平的。 但是……我……"她不用手势,但找不出话来说。她站起身,转过来双膝跪地,分开腿,把自己呈现给他。 乔达拉本来是用这个信号来开玩笑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剌激起来。在他还未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就已跪倒在她的身后。 在这一瞬间,有关勃劳德的回忆充塞着她的脑海,在第一次见到信号时,她本应拒绝乔达拉的,要是她真能做到的话。可尽管这种联想令人极为厌恶,她对这一信号的条件反射式的服从愿望还是占了上风。 他搂着她,把她拖向自己,她也弓起身来向后迎合他。这种姿势使她忽然想起了威尼和它的雄马,不禁产生了一阵醉人的温馨和缠绵的颤动。她配合着他,呻吟着,尖叫着……在狂喜的颤抖中,他俩融合成一体。 他们一起停留了一会儿,艾拉的头垂了下来。然后,乔达拉抱住艾拉一起滚倒在地上,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用后背靠着他,他用双臂怀抱着她。 我得承认,“他停了一会儿说,”那个信号不错。"他抚摸着她的背部直至耳朵。 开始我还不敢确信,可和你在一起,乔达拉,一切都是对的,一切都是快乐的。"她说,蠕动着贴近他的身体。 乔达拉,你在找什么呀?"艾拉从崖石的边缘向下喊道。 我想找更多的打火石呀。 我一点也不珍惜我开头用的第一块打火石,它能用很长时间,我们并不需更多的打火石。" 我知道,可我找到了一块,还想看看到底能找到多少块。我们都准备好了吗 我想不起我们能需要些啥了。我们不能待太久,今年的这个时候天气变得太快了。早上可能很热,而晚上就有寒流。"她说着,沿小径走下去。 乔达拉将新找到的打火石放入袋中,又向四周打量了一遍,看了看天色,然后目光转向艾拉。 艾拉!你穿的什么呀 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呀!哪儿弄来的呢 第400页 我做的,就在为你做衣服的同时做的。我按你那一件的样子做的,不知道是否合适。我觉得这好像只能给男人穿似的。而我又不懂怎么做衬衫,这还算可以吗 我想这不错。我记得女人们的外衣大体上与此相似。这件衬衫可能有点长了,也许装饰也有点不对。这可能是马穆塔的服装式样。我在到达大母亲河时把我的衣物全弄丢了。你穿着合适极了,并且,艾拉,你还有其它的理由喜欢它。天冷之后,你就会发现穿着它是非常暖和的,而且挺舒服。 真高兴你能喜欢它,我想穿得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该穿成什么样子。看看咱们,一男一女加上两匹马!其中一匹驮着我们的帐篷、食物和备用的衣服。这样毫无拖累地踏上旅途,真让人有新奇的感觉,除了梭镖和一个梭镖投掷器之外,手中一无所有。我的袋中装满了打火石。我想若有人看见我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但我更觉得自己滑稽可笑,我已不再是刚遇到你时的那个男人了。你改变了我,艾拉,我因此而爱你。 我也变了,乔达拉,我爱你。 好吧,那我们该走哪条路呢 他们顺着河谷向外走,后面跟着母马和小马驹。艾拉感到了一阵袭人的失落感。当她走到河谷尽头的转弯处时,不禁回头望去。 乔达拉!快看!马群又返回河谷了,我刚来时它们就在那儿。当我追逐它们并捕杀威尼的母亲时,它们就离开了。看见它们回来我多高兴呀!我常想这儿是它们的河谷。 是原先的那一群吗 我不知道。原来的那匹雄马是黄色的,像威尼一样。我没见到那头雄马或领头的母马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威尼也见到了这些马,它发出了一声长嘶,并得到了回应,雷瑟也兴致勃勃地支起了耳朵。然后母马和它的小马驹又继续跟着艾拉向前走去。 艾拉沿河向南走,当看到对岸的陆坡时她越过了河流。她在坡顶停下来,和乔达拉一起爬上马背。她找到了自己立的界标,然后朝西南方向走去。地面开始变得崎岖了,到处都参差不齐,随处可遇见多岩石的峡谷和通向高地的斜坡。当他们走近两堵凹凸不平的石壁间的通道开口处时,艾拉下马查看了一下地面。没有任何新近留下的动物足迹。她引领着他们进入一个封闭的峡谷,然后爬上一块从石墙上跌落的岩石。当她走向背面的岩石滑坡时,乔达拉跟在她的后面。 就在这儿,乔达拉。"她说,从紧身衣上解下一个一个袋子递给他。 他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什么呢?”他问,拿起小皮袋。 红土,乔达拉,这是他的坟墓。 他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他泪水盈眶,捧起一些红土播撒在岩石和坟上,然后又撒了一把。 艾拉在一边等着,他一直用湿润的双眼望着石坡,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她冲着索诺兰的坟墓做了个手势。 他们一起默默地骑了一会儿,然后乔达拉开口了,"他是大地母亲的宠儿,她想让他回到她的身边去。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乔达拉问,"你刚才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呀 我在请求伟大的洞熊在他的旅途中保佑他,给他幸运,意思是与尤尔西斯神一起走。 艾拉,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它的深刻含义。我很感谢你埋葬了他,并请部族的图腾来帮助他。我想因为你,他会在灵魂世界中找到他自己的路的。 你说过他很勇敢。我可不认为勇士需要别人帮他引路。对于那些无畏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次令人兴奋的冒险。 他的确是勇敢的,而且喜欢冒险。他充满了生气,好像他想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活力全迸发出来。要不是因为他,我是不会做这次旅行的。“他们骑在马背上,他用手臂搂着艾拉,他抱紧了她,接着说,”我也就不会得到你了。 那就是沙穆德所说的命运的含义呀!‘他将引导着你前行,别无它途。这就是他说过的话。是索诺兰将我引向你的……然后他随着所爱的人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原来不想让他走,不过现在我理解他了。 他们继续往西走,平坦而开阔的草原再次代替了破碎的土地,在北方的大冰川上发源的河流,小溪在此纵横交错。这些水流在高耸的峡谷中奔流而出,或蜿蜒地流过缓坡。草原上几棵伶仃的树木由于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而变得矮小,甚至连长在河边水源充足处的树木也是如此。它们的形状显示出它们饱经风霜,仿佛在凛冽的寒风中冻得弯下了腰。 他们一直在河谷中走,这样可以避风,也能有较多的树。只有在河谷中,桦树、柳树、柏树和落叶松得以充分生长。然而对于动物却不一样,草原才是野生动物的大宝库。两人可以用他们的新武器尽情捕猎,只要他们想吃肉就能在那儿得到。他们还经常把一些吃剩下的肉留给其它的食肉动物。 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亮周期的时间,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天气挺热,他们走了大半个早晨,当他们看到远方出现一点绿色时,爬上一处高坡。乔达拉被艾拉的温情和蜜意所剌激,开始将手伸到她的紧身衣下抚摸。他们登上了顶部,看着被大河润泽的河谷,在烈日当头时他们到达了河边。 我们向北还是向南走呢,乔达拉 第401页 我们什么也别做,就在这里宿营,"他说。 开始她反对,因为她不习惯这么早就毫无理由地停下不走。然而当乔达拉轻轻地咬她的脖子并挤压她的乳头时,她就觉得毫无理由再继续向前走了,绝对应该停下来。 好吧!我们就地扎营。"她说,一条腿举起来,身子滑下马背。他下马来帮她将背篮从威尼的背上解下来,让马休息和吃草。然后他用双臂搂着她,吻她,又一次伸手到她的衣服里面。 为什么不把它脱了呢?"她说。他微笑着看她将衣服从头上脱下来并解开繫着围裙的带子,然后从衣服堆中跨出来。他把她的上衣套在自己的头上,听见她发出阵阵的咯咯笑声。他抬眼看时,她已经走开了,又一次笑起来并跳入河中。 我决定先游一会。"她说。 他笑了,脱下裤子随着她跳入水中。河水又深又冷,流速很快。 而她仍向上游快速游去,他几乎无法跟上。他终于抓住了她,站在水中吻她。她摆脱了他的搂抱笑着冲上了岸。 他向她追去,当他上岸时,她已跑上河谷,他又向她追去,可刚要够到她时,她又躲了开去。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来追她,最后终于抓住了她的腰肢。 这个时候你不该跑开,女人。“他说,并将她搂了过来,”追你会把我的力气耗尽的,那样我就无法与你做爱了。"他说,可对她的玩笑觉得很开心。 我不想让你给我快乐,"她说。 他的头垂下了,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想与我……”他放开了她。 我想与你做爱。 他的心跳又加快了。“你已经给我带来快乐了,艾拉。”他说,又用手搂着她。 我知道你为能给我带来快乐而高兴,我并不是指做爱。“她的眼神是严肃的。”我也想学着使你快乐,乔达拉。 他觉得她是不可抗拒的,他疯狂地吻她,巴不得完全地占有她。她回吻着他,学着他的样子。他俩长久地接吻,互相品尝,触摸,探索对方 我来教你怎样让我快乐,艾拉。"他说着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一处碧草繁茂的河岸。他们一起坐了下来,他再次吻她,吻她的耳尖和脖子,把她向后推,他的手放到了她的胸部,在她坐起来时他开始用舌头去舔。 我想让你快乐,"她说。 艾拉,能让你快乐就是我的最大快乐,我不知道你为我做的是否会有此效果。 这给你的快乐会少些吗?"她问。 乔达拉仰起头,笑了,用手臂搂着她。她也笑了,可搞不清是什么使他俩这么高兴。 你所做的同时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快乐的。“他用闪亮的蓝眼睛盯着她说,”我爱你,女人。 我也爱你,乔达拉。你这样的笑容使我感觉到爱,还有你的眼睛和你的笑声。部族里是没有人大笑的气并且也不喜欢我大笑。我再也不想和那些不让我笑的人们居住在一起了。 你应该大笑,艾拉,也要微笑。你的微笑很动人。“他说这话时她又禁不住微笑起来,”艾拉,哦,艾拉,"他喊着,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并爱抚着她。 乔达拉,你触摸我的时候令我欢欣,我也喜欢你吻我的脖子。可我想知道你所喜欢的方式。 他笑了,"我都控制不住了,你过分地刺激了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呢,艾拉?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试试看。 她把他推倒,然后俯身去吻他,张开双唇并用上了舌头。他回报着,可一直抱着被动的态度。接着她吻他的脖子,轻轻地用舌头舔着。她感到他颤抖了一下,于是看了他一眼,想验证一下。 这使你快乐吗 是的,艾拉,这真令我快乐。 成功了,她尝试着作出的动作使他得到了比预想的有着更多的剌激。她的轻吻穿透了他。她对自己还不够自信,她像一个身体发育良好却未经初夜的女孩子一样缺乏经验,然而却没人比她更渴望成功。这种温柔的吻往往比成熟女人的热烈触摸更具召唤力,因为她们的行动是被禁止的。 在一定程度上多数女人是可取的,她是不同的。年轻的女人可以驱使男人,不管是年轻的或是年老的,她们可以通过在洞中黑暗的角落里进行的偷偷触摸令男人疯狂。一位母亲最害怕的事就是她的女儿刚好在夏季大会后进入成熟,这样她就得等待一个漫长的冬季。多数经过初夜的姑娘对亲吻和抚摸取得一些经验,而乔达拉早就知道有一些在初夜时并非真的是第一次,尽管乔达拉不想披露这些事实而羞辱她们。 他知道那些年轻女人的魅力,初夜是他的快乐的组成部分,艾拉此刻散发着这样的魅力,她吻他的脖子,他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任她摆布。 她向下移动,用温润的嘴吻他的身体,同时感觉到自己也已兴奋起来。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折磨,精巧的折磨,有些发痒,有点火烧般的刺激。当她吻到他的肚脐时,他几乎不能自主。她的唿吸变得急促了。她那跳动的舌头使他难以自控,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乔达拉,你想要我……” 要是你愿意的话,艾拉。 这会令你快乐吗? 当然。 那我愿意。 第402页 他感到一阵潮湿和温暖,她吻遍了他全身,他呻吟起来。当她的动作引来了快乐的表示时,她变得更加自信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探索中并感到自己身体内部的冲动。 他感到她在吮吸,一阵温暖的潮湿上下移动着,哦,多尼啊!哦,女人啊!艾拉,艾拉!你怎么学会这样做的呢? 他的喊叫和呻吟鼓励着她一次次地试着,直至他抬起身来迎合她。 他抬起头来看她,感到眼花缭乱。她背后的太阳将她的头髮映成一圈金色的光环。她的眼睛闭上了,嘴微张着,脸上充满了狂喜。她起伏的身体在太阳下闪光,她如醉如痴的神态正酝酿着他狂喜的爆发。 “我真想让你快乐,乔达拉。” “没人给我的快乐超过你给的快乐,艾拉。” “不过我看你更喜欢让我快乐。” “确切地说,不一定更喜欢,但是……你怎么会这样了解我呢?” “这是你先学会的东西,你的技巧像制造工具一样,”她微笑起来,接着笑出声来,“乔达拉有两种技能,他是个工具制造者兼妇女制造者。”她说着,为自己的话而高兴。 他大笑起来,“你在开玩笑,艾拉。”他说,斜着眼微笑着,“这倒有点接近事实,不过已是陈词滥调,但你是对的。我喜欢给你快乐,我喜欢你的身体,你整个的人。” “你让我快乐时,我也很喜欢,你让我全身都充满了爱,使我高兴得难以自持,当然有时我也想让你快乐。” 他再次大笑起来,“我同意,既然你想学更多的东西,我可以教你。我们可以同时让对方快乐,你知道的。我本来想应由我来让你全身都充满爱,可你做得这么好,我想就算哈度玛的触摸也不会这样强烈地刺激我。” 艾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没关系,乔达拉。” “什么没关系呢?” “即使你的男性器官再也不能勃起,你也会使我全身充满爱的。” “再也别说这种话!”他微笑着却抖了一下。 “你的男性器官会再次勃起的。”她及其严肃地说,然后咯咯地笑了。 “是什么使你这样高兴呢?女人,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他带着假装出来的不悦神色说,接着又大笑起来,他对她的玩笑和幽默感到惊奇,然后也很愉快。 “我想使你大笑,和你一起大笑就和做爱一样使我高兴,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经常地笑,这样我就觉得你永远不会停止爱我了。” “停止爱你?”他说着坐起来看着她。"艾拉,我的一生一直在寻找着你,却像大海捞针,你就是我想得到的一切,我所梦想的女人应具有的一切你都有了,而且更多,你是个令人神迷的人,是一个无法猜透的谜。你是那样的诚实,清澈见底,可你又是我所见过的最神秘的女人。 你既强壮又独立,完全可以一个人照顾你和我,然而要是我要你的话,你会毫无羞愧,毫无怨言地坐在的我的脚旁。好像我对多尼神一样绝对地顺从。你是勇敢无畏的,你救我的命,照顾我恢復健康,为我猎取食物,给我以安慰。你并不必依靠我,然而你却表示出需要我的保护,让我觉得必须看着你,确保你不受伤害。 我会一生一世和你生活在一起而永远不能真正地了解你;你深邃莫测,不知何时才能探索明白。你和大地母亲一样的永久和聪慧,又和正值初夜的女人一样鲜艷而年轻。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会得到这么多。我想我再也不会去爱别人了;现在我才知道我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你。我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爱,可现在我爱你胜过了我的生命。 艾拉眼中的泪水迸涌而出。他吻着她的脸,把她拉近,仿佛怕再次失去她。 在他们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他们让帐篷的开口处封严,钻入睡毯中,却同时感到有点忧伤。 该回去了,乔达拉。 我想也是,“看着唿出的水蒸气凝成一缕白雾,他说:”季节还早,我们不会碰上大风雪的。 你永远也无法知晓的,天气经常是出人意外的。 终于他们起身拆除帐篷。艾拉用弹石带击中一只从地下巢穴中并着双腿跳出来的跳鼠。她揪着它的尾巴将它拎了起来,它的尾巴足有它身子的两倍长。然后抓住它那像蹄子一样的后爪把它甩到背上。艾拉在宿营地利索地将它剥皮,穿在烤肉的钎子上。 我对回去有点感到遗憾,“艾拉说,乔达拉则在一边生火,”这很……有趣,可随意到一处旅行或在一处停留。用不着考虑带回什么。中午宿营只是为了游泳或取乐,我真高兴你出了这个主意。 旅程结束了我也有些难过,艾拉,这是次令人愉快的旅行。 他站起身去拿更多的木头,朝着河边走去。艾拉帮着他一起搬。他们转过一个河湾,发现一堆腐烂的木头。突然,艾拉听到一声唿喊。她向上看着乔达拉并抓住他。 嘿哟!"一个声音喊道。 一小群人正朝他俩走来,并向他们招手。艾拉靠在乔达拉身上,他用双臂保护性地搂着她。 第403页 没事,艾拉,他们是马穆塔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自称为勐犸猎人吗?他们以为我们也是马穆塔人呢。"乔达拉说。 人群走近了,艾拉转向乔达拉,她的脸上满是惊奇和疑感。“那些人,乔达拉,他们在微笑。”她说,“他们在冲着我们微笑呢!” 结合仪式临近,艾拉心事重重,乔达拉思绪翻滚艾拉拒绝与乔达拉谈话。乔达拉真希望有个地缝钻进去乔达拉度过了漫长而艰难的一夜,踏上了归途艾拉清晨醒来,感觉不对头。冲出屋子去追乔达拉乔达拉告诉艾拉:对我来说。只有一种选择.你比我部落的人更重要艾拉退回了雷奈克为她作的护身符矗在不尽的泪水中分别只看着陌生人走近,艾拉倚在高大的男人身旁,恐惧得战慄着,尽管乔达拉的手搂着她,她还是发抖.领头的是一个长着火红色头髮和满脸鬍子的男人.“他真高大啊]”艾拉暗想,她从未见过这么高大的人,他甚至使乔达拉显得矮小,虽然护着她的男人比多数人都高。向她走末的红毛男人不仅高,而且体形庞大,简直像一只熊。他颈部粗壮,胸膛似乎可以装下两个正常人,肌肉发达的胳膊跟普通人的大腿一样粗。 艾拉看了一眼乔达拉,他面无惧色,但笑容中带着警觉。这些是陌生人,在长途跋涉中他已学会了警惕陌生人。 “我不记得从前见过你,” 巨人直截了当地说。“你从哪个营地来的?”艾拉注意到,他没有讲乔达拉的语言,而是他曾教过她的另一种语言。 “没有营地,” 乔达拉说,“我们不是马穆塔人。” 他松开艾拉,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作出手心朝上的友善表示,证明没有任何东西。 “我是泽兰达尼人,叫乔达拉。” 对方没有接受他的双手.“泽兰达尼人?奇怪,…一等等,住在西边的河畔人中不是有两个外族人吗?好像我听的名字就差不多是这个。” “是的,我与我兄弟曾和他们住在一一起。” 乔达拉承认说。 红鬍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出入意料地向乔达拉扑过去,紧紧拥抱这个浅皮肤的高个儿,抱得他骨头好像都要散了.“那么说我们是亲戚啦]”他大声说道,脸上绽出舒心的笑容。 “索莉是我表妹的女儿广乔达拉感到有些意外,同时又恢復了笑容.”索莉[一个叫索莉的马穆塔女人是我兄弟配偶的亲戚j她教会我说你们的话。" “当然啦,我说过我们是亲戚嘛。” 他握住他曾拒绝过的友善的双手.“我是塔鲁特,狮营的头人。” 艾拉看到大家都笑了,塔鲁特对她露出笑容,欣赏地看着她:“看来你不是跟兄弟一起赶路,” 他对乔达拉说。 乔达拉再/.次把她抱过来:“这是艾拉.”她注意到他说话前眉宇间露出一缕愁容。 “名字挺怪的,是河畔人吗?”问题来得突然,乔达拉不禁一惊,然后他想起了索莉,暗觉好笑,那个短粗的女人与岸边这个大块头男子投什么相像的,可是他们却是一个棋子里铸出来的,说话都直截了当.坦率而不拘小节,他不知说什么好,艾拉的身世不太容易说清楚。 “不,她住的山谷离这里有几天的路.”塔鲁特显得有点疑惑,“我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这么个女人,你肯定她是马穆塔人吗?”“我肯定她不是马穆塔人。” “那她是哪个族的人?只有勐犸猎人住在这个地区。” “我没有族人,” 艾拉抬起下颚,显出一丝倔强。 塔鲁特仔细思量一阵,她讲的是他的语言,可是声音和讲话方式有点儿……奇怪,不能说不好听,但是不太正常。乔达拉的口音就很奇特,而她说话不仅是口音异常。塔鲁特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了。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塔鲁特终于说,“如果我不请你们做客,妮兹就要让天母对我发怒了。有客人来了总要热闹一番,我们很久没有客人宋了,狮营会欢迎你们的。泽兰达尼人乔达拉和没有族人的艾拉,来吧。” “艾拉,你说怎么样?想不想做客?”乔达拉又改说泽兰达尼语,这样艾拉可以怎么想就怎么说,不用怕冒犯主人。“你不是该见见自己人了吗t伊扎不就这么说的吗?找到你的族人?”他不想显得太热切,可是这么久连说话的人也没有,很渴望做一次客。 “我不知道,” 她犹豫地皱皱眉,“他们会怎样看我呢?他间我的族人是谁,我已经没有族人了,他们如果不喜欢我,怎么办呢’”他们会喜欢你的,艾拉,相信我。我知道他们会的。不是塔鲁特邀请你的吗’你没有族人对他无所谓,而且,如果你不给他们机会,就永远也无法知遭他们会不会接受你.或者是杏喜欢你,你本应该和这些人一起长大.你不必呆太久,随时可以离开.“”我们随时可以离开吗?“”当然。" 艾拉低下头,沉思着。她倒想和他们走,因为这些人吸引着她,她也很想了解他们,可是又感到心中有一种恐惧。她抬头看到两匹皮毛杂乱的野马在河边平原上吃着嫩草,恐惧感加剧了。 第404页 “那威尼怎么办?我们怎样照管威尼?要是他们想杀它呢?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尸乔达拉没想到威尼,”他们会怎么想?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做,艾拉,不过我想只要我们说威尼很特别,不是用作吃的,他们就不会杀它了。" 他记得自己刚见到艾拉与马相处时的惊奇和敬畏,觉得看看这些人怎么想,一定会是很有趣的。“我有个主意。”.塔鲁特听不懂乔达拉跟艾拉说的话,但是他知道那女人有些犹豫,而那男人在劝她;他还注意到她在讲他的语言时也带着那种奇怪的口音;这位头人意识到,他们在讲他的语言,而不是她的.看着这个难以捉摸的女人。他产生了一丝喜爱。他喜欢新奇的东西,难以解释的东西让他兴奋。然而,这种神秘突然又揭开了新的一幕。随着艾拉又高又尖的哨声,一匹草黄色的母马和一匹深棕色的马驹向他们奔驰而来,它们直跑到女人面前,然后竟老老实实站下,让她抚摸它们!这个大力士也差点儿不寒而慄,他从未见过这种事.她是具有超凡力量的马穆特吗?他越发忧虑.许多侍奉天母的人声称有魔力唿唤野兽,指导狩猎,然而他从未见过谁把动物驯得这么好,使它们唿之即来.她拥有非凡的才能,这虽然有点吓人,但想一想这种才能会为营地带来多少好处啊!捕猎会多么容易啊,塔鲁特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个年轻女人又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她抓住直挺的马鬃,一跃而上跨在马背上,沿着河边奔腾而去,马驹尾随其后.掠过山坡.直到远处的草原上。塔鲁特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人也惊讶不已,尤其是一个岁的女孩,凑到头人身边.倚着他,像是寻找保护似的。 “她怎么会这样的,塔鲁特”女孩细微的声音带着惊恐,又夹杂一丝渴望。“那匹小马刚才那么近,我几乎可以碰到它。” 塔鲁特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你得问她,拉蒂或者也许该问乔达拉。” 他转向身边的陌生人.“我也说不准,” 他回答道,“艾拉用一种特殊方式与动物相处。她把威尼从小带到大。” “威尼?”“那是她给母马起的名字.我只能模仿到这样,当她叫这名字时,你就知道它是匹马。马驹叫雷瑟,是我给起的名字…她让我起的,在泽兰达尼语中的意思是善跑者,还可以指努力向上者.我第一次见到艾拉时,她正帮母马生驹呢。” “那一定很好看!我以为那个时候母马…定不让别人接近.”另一个人说。 骑马表演取得了乔达拉预想的效果,现在该说明艾拉担忧的事了。“我想她愿意来你们营地做客,塔鲁特.可是她怕你们会认为这些马跟其它要猎的马一样,而且因为它们不怕人,要杀它们太容易了.”“会那样的,你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谁有什么办法呢广塔鲁特看着艾拉骑马回来,看上去像个半人半马的怪兽,他庆幸没有与他们狭路相逢,不然一定……怪吓人的。他想,骑在马上会怎样呢?会不会让他看上去令人吃惊?然后他想像着自己骑在威尼这样虽矮却结实的草原马上的样子,他大笑道:”我扛那匹马跟它驮我一样轻松:" 乔达拉咯咯地笑了,不难看出塔鲁特的想法,许多人也笑了。乔达拉想到他们一定也在想着骑马,这不奇怪,他起初见艾拉骑着威尼时也是这么想的。 艾拉看到了这小群人的惊慌表情。要不是乔达拉在等她,她就径直回山谷去了。她短短的生涯中,已经看惯了别人对她行为的不接受和对她的不满意。由于她长期独自一人,拥有足够的自由,用不着忍受别人对她的非议。她想告诉乔达拉,他若愿意留就留下,而她要回去了。 可是当她走近时,塔鲁特仍笑着梦想自己骑马的情景,这使她又动了心。笑声对她是珍贵的。她跟部族一起生活时被禁止发笑,她的笑令他们紧张不安。只有与杜尔克在一起时,她才偷偷地放声大笑。是贝贝和威尼使她享受到笑的快乐,而乔达拉是第一个公开与她分享快乐的人。 乔达拉与塔鲁特一起会心地笑着。他微笑着抬起头,那炯炯有神的蓝眼睛仿佛发出一种魔力,直接触到她内心深处,并闪烁着温暖诱人的光芒。她感到对他的爱油然而生,她不能回山谷去.没有他不行。只要想到失去他,她的喉咙就窒息般地难受,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 她向人群骑来时,她注意到虽然乔达拉不像红毛入块头那么大,身高却差不多,而且比其他三个男人长得都大……不对,有一个是男孩,她意识到和他们一起的那个是个女孩吧!她暗暗窥视着这群人,因为她不想盯着人看。 她示意威尼停下,然后大腿一提,滑下马来。当塔鲁特走过来时两匹马都显得很紧张。她轻抚着威尼,一只胳膊抱住雷瑟的颈部。 她需要它们熟悉的面孔,正如它们需要她一样.“没有族人的艾拉,” 他说不准这种说话方式是否恰当,虽然对这个身怀绝技的女人可能是恰当的。“乔达拉说你担心在我们这儿做客会给这些马带来伤害,我现在保证,只要塔鲁特还是狮营的头人,那匹母马和它的驹儿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希望你们来做客,并带着那些马。” 他满面笑容地说,“不然没人会相信我们了!”艾拉现在感到轻松些了,她知道乔达拉希望做客,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拒绝,而且,她被那红毛力士的爽朗、友善的笑声吸引了.“好吧,我来!”塔鲁特笑着点点头,他还在想着她那诱人的口音、驯马的绝技,没有族人的艾拉究竟是谁呢?在遇到狮营这群人之前,艾拉和乔达拉在湍急的河边扎下营.早上他们决定回头走,走水路,河太宽,强渡一定困难,如果他们要照原路返回的话,就不用费这个劲了。艾拉住了三年的山谷,东部是草原,更好走一些。年轻女人常不费力从西迂迴出山谷,对那地区也不大熟悉。虽然他们向西部进发,他们心中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之后向北走,然后又向东走,不过比艾拉从前打猎时所走的要远得多。 第405页 乔达拉说服她探新路,让她习惯迁移。他想带她回他家,可是他家在西部很远的地方,她不愿意.而且害怕离开她安全的山谷,去个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注在一起.虽然他离家多年,很想回家,他还是同意和她在山谷里过冬。不管怎样,回家的路途太遥远,可能耍花一年时间,还是春天晚些时候走好,那时他一定会说服她跟他走,他甚至不想考虑别的主意.艾拉发现他时是在暖季,而现在已快过去了,当时他伤势严重,几乎丧命.她知道他经歷的惨剧,她照料他恢復健康时,他们相爱了,尽管他们很久才克服背景相异的障碍,他们还在了解彼此的行为和性情。 艾拉和乔达拉拆下营篷.使那些人吃惊的是他们把食物和工具放在马背上,而不是自己背着或拿着.两人走在那群人身后.乔达拉牵着雷瑟缰绳,威尼不用牵跟着艾拉走.他们沿着河走了几里路,穿过草原的宽谷,北部巨大冰川男边吹来阵阵寒风,齐胸高的干草和成熟的草穗随风播动。像黄色的波浪。在开阔的草原上,几棵弯垂的松树和桦树抱立在河道边,树根寻找着被强风夺去的水份,河边的芦苇还绿着,阵阵冷风吹过光秃秃的枝头.哗哗作响。 拉蒂放慢脚步,不时瞅一瞅马和女人.过了一会儿看到了河转弯处有几个人,她便向前跑去,想抢先通告有客人来了。随着她的喊声,那些人转过身呆呆地注视他们.还有人走出来。艾拉觉得他们住的仿佛是河岸上的大洞,也许是某种山洞,不过不像她见过的,好像是从河对面坡地上突生出来的,但不像岩石或泥岸那样奇形怪状;屋顶上长着草。可是开口处太平滑,太整齐,感觉上倒不自然,那是绝对对称的弧门。 突然,她情感深处一震,那不是洞穴,这些人不是部族的j他们不像伊扎一她记得的唯一的母亲,也不像克莱伯和布仑,矮而结实,突出的眉骨下长着大大的眼睛,没有下巴的颚部向前突出。这些入长得像她,他们像生她的入,她的母亲,她的亲生母亲一定像这些女人。这些是外族人!这是他们的地方!新的发现既让她兴奋,又令她恐惧.他们到达狮营时,迎接陌生人和同样陌生马的,是一阵寂静,然后似乎所有人都发言了。 ‘塔鲁特!这次你带来什么了?…哪儿来的马?“”你怎么弄到它们的“有人间艾拉:”你怎样ou住它们的?“”他们是哪个部落来的,塔鲁特?"这些吵闹的群居人一拥而上,都想看看、摸摸人和马。艾拉不知所措。她不习惯见这么多人,也不习惯人们说话,特别是这么多人一起说.威尼走到一旁,播着耳朵,挺着头,弓着脖子,试图保护它受惊的驹儿,也想避开拥来的人群。 乔达拉看出艾拉慌了,也知道马紧张起来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对塔鲁特和其他人说明白。母马流汗了,它摇着尾巴,转圈跳动,突然,它前蹄抬起,大声惊叫,把那些人赶开.、艾拉注意到威尼的不安,她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像哄小孩似的,然后打起了乔达拉教她说话之前就用来沟通的手势语。 “塔镑特,没有艾拉允许,谁也不能碰这些马!只有她会控制它们,它们很温顺。但是如果激怒丁母马,或者它认为它的驹儿受到威胁的话,它会变得很危险,有人会受伤。” 乔达拉说。 “听到了吧,向后退!”听到塔鲁特洪亮的声音,大家都静下来了。当入和马都乎静下来后,塔鲁特继续用正常的语气说:“这女人叫艾拉,我保证他们作客期间,她的马不会有任何伤害,我作为狮营的头人发誓。这是泽兰达尼人乔达拉,他是我们的亲戚.索莉亲戚的哥哥,” 然后,他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塔鲁特带了客人来啦!”大家纷纷贊同地点头,人们站在四周,带着纯朴的好奇心盯着客人,但还是离不开马蹄攻击的范围。即使这两个陌生人马上离开.他们带来的话题还会持续几年不断。在夏季聚会上就曾谈过有两个外族人住在这里,跟西南部的河畔人住在一起。马穆塔人和沙拉穆多人作买卖,而且由于本族的索莉找了一个河畔男人,狮营对此更感兴趣,但是他们没想到一个外族人会到这儿来.特别是还带了… 个对马拥有魔力的女人.“你没事吧”乔达拉问艾拉。 “他们吓坏丁威尼和雷瑟,人们是像那样一起讲话吗男人女人同时讲?乱七八糟的。他们声音又那么大,怎能知道谁说什么呢?也许我们回山谷就好了。” 她搂着母马的脖子,倚着它,彼此寻求依靠。 乔达拉知道艾拉几乎和马一样不安,人们嘈杂一团的样子使她震惊,也许他们不该呆太久,也许开始应该一次接触两三个人,然后再让她逐渐习惯她的族人,可是他不知道如果她永远不习惯,他该怎么办.现在既然已经宋了,只好等等看。 “有时人们说话声音大,突然一起说,但多数时候一个一个地说。我想现在他们会小心待我们的马,艾拉。” 他说。艾拉走过去把马身两旁用皮带繫着的篮子解下来.她忙着时。乔达拉把塔鲁特带到一边,轻声告诉他,那些马,还有艾拉都有点紧张,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大家,“让他们独自呆一会儿会好一些.”塔鲁特明白了,走到人群之中告诉每个人。他们散开了.各忙各的活,做饭,收拾兽皮或工具,这样看人就不那么明显了。他们也有些不安,陌生人的确很有趣,可是这个有非凡魔力的女人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第406页 一男一女卸下行装,有几个孩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但是艾拉不介意他们,她多年没见过孩子了,自从离开部族就没见过,所以也同样对他们感兴趣。她卸下马具,依次轻拍和抚摸威尼和雷瑟,蹭了蹭马驹,然后又爱抚地一抱,抬头时她看见拉蒂渴望地看着小动物。 “你喜欢摸马吗?”艾拉问。 “我可以摸摸吗”‘“来吧,手伸出来,我让你看看.”她抓住拉蒂的手,放在幼马身上,雷瑟转过头嗅着,顶着那女孩.对艾拉来说,女孩感谢的一笑是一种礼物。“她喜欢我!”艾拉想。 “它喜欢给它蹭痒,倖这样。” 艾拉说着给她展示马驹特有的痒处。 雷瑟喜欢这种爱抚,并表示出喜悦。拉蒂于是也喜出望外,马驹从开始就吸引她。艾拉离开他们去帮助乔达拉,所以没注意到又有一个孩子过来,一转身,她不禁大惊失色。 “莱达格摸摸马行不行?”拉蒂说。“他不会讲话,不过我知道他想这样作.”莱达格总是让别人吃惊,拉蒂已经习惯了。 “乔达拉!”艾拉用沙哑的低声说,‘看那孩子,他可能是我儿子.他多像杜尔克j"他转过身,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是个混血的孩子。 克兰人一一艾拉总是叫他们部族人,他们对多数人来说是野兽,像这样的孩子被许多人认为是“怪物”半人半兽.当他刚刚意识到艾拉生丫一个混种儿子时,他很震惊。这种孩子的母亲通常成为下等贱民,受到排斥,以避免她把邪恶的兽性带给别的女人,使她们也生下这种怪物.有人根本不想承认他们的存在。在这里发现一个这样的孩子真让人意外。他是哪里来的?’艾拉和那孩子彼此凝视着,全然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对有一半部族血统的人来说,他太瘦小了,艾拉想,部族人通常是骨骼健壮,肌肉发达,就是杜尔克也没那么瘦,她训练有素的眼睛看出,他体弱多病,是生下时就留下的毛病,胸内促使血液流动而不停震颤的部位出了毛病,这些想法在艾拉大脑中机械地掠过,她更仔细地看着他的面部和头部,找寻这孩子与她儿子的异同之处。 他那双棕色机灵的大眼睛很像杜尔克的眼睛,甚至那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充满神秘智慧的表情也是如此.她感到喉咙中哽塞了什么.他眼神中还充满痛苦.这种痛苦不都是身体上的,这和杜尔克不一样。她充满了同情,仔细观察后,她发现他眉部不是很突出,她离开时,杜尔克才三岁,那时他眼上方的眉骨已经长得很明显丁,杜尔克的眼睛和突出的眉梁是纯部族特徵,可是前额却像这个孩子,他们前额不像部族人那样向后发展,逐变扁平,而是像她的一样,高而成穹形.她又展开丫联想:杜尔克现在该六岁丫,够大了,可以跟着大入学习使用武器了,不过教他的将是布仑,.不是勃劳德。她永远不会忘记,勃劳德是如何痛恨她,折磨她,直至抢走她的孩子,把她赶出部族。她闭上眼睛。回忆的痛苦像刀割一般,她不愿相信自己再也见不到儿子这一事实.她睁眼看着莱达格。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孩子多大了?她再一想,这孩子长得小,他一定年龄跟杜尔克相近,莱达格皮肤浅,头髮深色捲曲,但比部族人常有的浓密的棕发要浅而柔软。艾拉注意到,这孩子和她儿子最大的区别在于他的下巴和颈部。她儿子脖子很长,像她的一样,有时吃东西哽咽,而其他孩子从不这样。还有他有明显的下巴,这孩子颈部和部族人一样短,颌部向前突出,她想起来,拉蒂说过他不会说话.突然,她一下子明白了这孩子的处境.一个在地震中失去父母的五岁女孩被没有完全语言能力的部族发现;而一个男孩和有语言的人生活,却不会说话,这两种情况完全不同,但实际一样。她记得,起初她不会与收留她的人交流,那时是多么沮丧,更糟的是,她会讲话之前,让乔达拉明白她是多么困难呀,如果她当时学不会将是什么结局呢她向那孩子作一个手势。那是很久前她最早学会的问候表示。他眼中露出兴奋的神情,然后他又摇摇头,显得疑惑.她意识到,他从没学过部族的手势语,不过可能还保留了一些部族生活的记忆,他一瞬间里曾认出了她的手势,这点她是肯定的.、“莱达格可以摸一摸马吗?”拉蒂又问道。 “可以.”艾拉说着握住他的手。他长得这么小,这么弱。但是却明白周围的一切,他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跑,他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打闹、玩耍。他只能观看和期望。 艾拉抱起孩子,把他放到威尼背上,乔达拉注意到她脸上从未有这么温柔的表情,她示意马跟着走,慢慢地绕着营地走,大家都停止说话.看着莱达格骑马。虽然他们在谈这件事,除了塔鲁特和在河边迎接的人之外,从前谁也没见过人骑马,根本没人想过这种事。 一个体型庞大的母亲样子的女人从一个形状奇怪的住处出来,看见莱达格骑在刚才差点踢到她的马身上,她第一个反应是上去帮助他,可是当她走近时。她明白了这肃静的场面意味着什么。 孩子脸上充满了好奇和喜悦,有多少次由于他的软弱.或者是异样,他不能做别的孩子做的事,而只能眼巴巴望着人家做,他又有多少次希望做一些让人敬佩或羡慕的事,但只能是藏在心中的幻想。现在他骑在马背上,让营地所有的孩子和大人充满渴望地看着他。 第407页 那女人看着,想着,这个陌生人真的那么快就了解那孩子了吗?这么容易就接受他了吗?她看到艾拉看着莱达格的样子,知道是这样的。 ]艾拉看见那女人在注视她。于是向她笑了笑,她也沖她一笑,停在她身边.“你让莱达格很高兴,” 女人说着接过艾拉抱下来的孩子。 “没什么。” 艾拉说。 那女人点点头:“我叫妮兹。” “我叫艾拉。” 两个女人彼此打量了一番,不过不带恶意,而是都在估摸对方.她脑海里闪出很多关于莱达格的问题,但是她犹豫一下,不知道是否该问.妮兹是不是那孩子的母亲t如果是,她怎么生出个混种孩子艾拉自从杜尔克出生就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生命是如何开始的?只有在肚里的孩子长得让女人身体变化时,她才知道怀孕厂,那么孩子是怎样进去的呢?克莱伯和伊扎曾说当女人吞进厂男人的图腾精神时。新生命就开始了.乔达拉认为圣母把男人女人的精神混合在一起,再放入女人身体,这样女人就怀孕了.当她注意到她的儿子既有她的特徵,又有部族的特徵时,她认为勃劳德强行探到她身体里之前是没有新生命的.,想着想着她不禁战慄,可是痛苦的经歷是难以忘记的,她开始相信使生命滋生的原因是男人把他的器官插到女人生孩子的部位上。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乔达拉时,他认为这想法太离奇,并想说服她,是圣母创造了生命。她不太相信他,而现在她又不大明白,妮兹和部族一起长大,是部族的.员,尽管她看上去不一样。勃劳德那样做时她很厌恶,但这是他的权利,而部族里怎会有男人强迫妮兹那么做呢?她的思绪被另一.小队猎手的到来打断了,一个男人走近时把斗蓬推后,艾拉和乔达拉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皮肤是深棕色的!几乎和雷瑟的颜色一样,连马都很少有这种肤色。他们从前从没见过棕色皮肤的人.他黑色的头髮打着结实的卷,盖在头顶上像黑的羊毛。他眼睛也是黑的。一笑时闪着喜悦的光芒,露出白色的牙齿和粉红的舌头,与深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知道陌生人见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其它方面他很普通.中等身材,比艾拉高不出一吋,体型也一般。但是有一种整体的活力,行动的敏捷和自信感,使人感到,此人知道自己的所需,不做没用的上,看到艾拉时,他的目光格外明亮。 乔达拉认识到这是受到引诱的神情,顿时眉头紧锁,但是浅皮肤的女人和棕色皮肤的男人都没注意到,她被这男人奇特典雅的肤色吸引住了,像孩子一样好奇地盯着他。他不仅被她的美丽所吸引,也被她一举一动表现出的朴实无华所吸引。 艾拉突然意识到她在盯着人看,于是红着脸低下了头。从乔达拉那里她得知男人和女人彼此直视对方是完全正常的,但对部族的人来说,盯着人看不仅是不礼貌的,也是一种冒犯行为,尤其就女人来讲。克莱伯和伊扎多次向她强调部族的传统,以使她更能为人所接受.她的成长背景导致了她此刻的尴尬。 可是她明显的不安,只是更加激起了皮肤黝黑男人的兴趣。他奇特的外表常是女人注意的目标。他有时怀疑,夏季会议时,每个女人是不是必须弄清他事实上和别的男人有何不同,并不是他反对别人看他,而是艾拉见他时的反应。对他来说,他对艾拉的兴趣,不亚于艾拉对他皮肤的兴趣.他不常见到美丽动人的成年女人像女孩一样含羞脸红.“雷奈克,见过我们的客人了吗?”塔鲁特大声说着,向他们走过来。 “还没有,但是我止准备迎接呢……真心地欢迎。” 听见他说话声,艾拉抬头望见那人充满欲望和幽默的深黑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的光芒直射到她身上从前只有乔达拉接触过的地方,她的身体出乎意料地产生一种刺痛感,她嘴唇不禁微微张开,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男人走上前正准备握她的手,可还没等作习惯上的介绍,高个的陌生人就站到了他们中间,阴沉着脸伸出双手。 “我是泽兰达尼人,叫乔达拉,” 他说,“和我一起旅行的女人叫艾拉.”艾拉肯定那深皮肤的人身上有些东西让乔达拉担忧,她已习惯了从人的动作姿态上看出问题.她.直仔细观察乔达拉,从中发觉线索,指导她自己的行为,但是有语言的人身体形态远不如用动作交流思想的部族人那么意义深远。她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观察。这些入的动作似乎既易理解。又难理解,就像乔达拉突变的态度一样,她知道他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握住乔达拉的手,用力摇了摇。“我叫雷奈克,朋友,我是马穆塔狮营最好的雕刻家,如果只有一个雕刻家的话.”他自谦地笑了笑又说,“你和这么美丽的伴侣一起旅行,应该知道她一定会吸引注意力的。” 现在该乔达拉变得尴尬了,雷奈克的友好和坦诚使他显得像个蛮人,而且使他痛苦地回忆起他兄弟。索诺兰也有同样显得友善的自信心.在旅途上遇到别人时也主动迎上去,乔达拉每次做愚蠢的事时就感到难过,总是如此,他不想与新人建立关系时出错,或至少表现不够礼貌。 不过他突发的怒火使他吃惊,真是事出意外,灼热的嫉妒心对他来说是种新感觉,至少他这么久还从未体会过。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有一种自己意识不到的魅力,他更习惯于女人为他的行动而彼此嫉妒。 第408页 别的男人看看艾拉为什么就会让他不安呢?雷奈克说得对,她这么美,他应料想到会这样,而且她有自我选择的权力,不能因为他是她见过的同种类的第一个男人,他就必须是她认为唯一有魅力的男人。艾拉看见乔达拉向雷奈克笑了笑,但是他肩头的紧张感还未放松下来。 “雷奈克在这方面总是谦逊的,尽管他还不常否认自己其它方面的技能。” 塔鲁特说菪杷他们带到奇怪的洞穴边。洞似乎是用岸上的泥土做的.“他和韦麦兹在这方面是一样的,尽管许多其它方面不一样.韦麦兹不愿意承认他造工具的技术,就像他同屋的儿子谈他的雕刻术一样,雷奈克是所有马穆塔人中最好的雕刻家.”你们有熟练的工匠吗?凿石的。" 乔达拉满怀期待地问,想到能遇到另一个懂得他技术的人,他那涌上来的嫉妒心消失了.“是的,他也是最好的,狮营很有名。我们有最好的雕刻师、最好的工匠和年纪最大的马穆特。” 头人宣布说。 “还有一个健壮得让大家都服气的头人,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 雷奈克说着狡黯地一笑。 塔鲁特也还了一笑,他知道别人赞扬他雕刻技艺时,他总有办法用妙语避开,不过这没有阻止塔鲁特继续自吹,他为自己的营地自豪,随时准备让每个人都知道.艾拉看着两人诙谐的对话,年纪大的人身材魁梧,头髮火红,两眼淡蓝;另一个皮肤黝黑,体型匀称,她明白二人虽然差异很多,彼此却有深厚的友情和忠诚。他们都是勐犸猎手,都是马穆塔人狮营的成员。 他们走到艾拉早些时间注意到的拱门,门好像筑在大河对面坡地间的一个或一片小山上,艾拉曾见过有人出入,她知道是一个洞穴或某种住所,但好像完全由泥土制成,结构紧密,不过也长/u一块块草,特别在低部和边上,它与背景配合得那么协调,不看出口处根本辨别不出它与周围环境的区别。 她再仔细观察,发现小丘圆顶部是存放各种形状奇特工具的地方,接着她发现拱门上方就有一个特别的东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一是洞穴狮子的头颅骨!艾拉当时躲在一个石墙的裂缝里,看着一个大狮子伸爪抓她,狮子碰到了她赤裸的大腿,并平行划了四道伤口,她又痛又怕地尖叫起宋,当时尽管她才五岁,却经歷了男人都难以忍受的考验。克莱伯解释说,穴狮的精神选择了她,刻下记号,表示它是她的图腾。她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颤抖,顿时觉得头晕。 她摇摇头。以摆脱回忆.“怎么啦,艾拉?”乔达拉注意到她的不安.“我看见那头颅骨了,” 她指着门上饰物说:“想起了我被选中,狮子成为我的图腾时的情景。” “我们是狮营,” 塔鲁特自豪地宣布,尽管他已说过一遍了,他听不懂乔达拉的语言。伹他可以看出他们对狮营的圣物很感兴趣。 “洞穴狮子对艾拉有深远的意义,” 乔达拉解释道,“她说这巨兽的精神指引井保护她。” “那么你在这儿应该感到舒适。” 塔鲁特说着对她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看到妮兹抱着莱达格,于是又想起了儿子,“我想会的,” 她说。’进门之前,年轻女人停下来研究了一下入口处,看到它完美的对称性时,她笑了,这很简单,但她却没想到过。两个同样大小的大勐犸象牙被牢固地插在地上,尖端部相对,上端用空心的勐犸腿骨粗壮处套上.连接象牙,形成拱形……大块勐犸皮遮住入口当门帘,不过门口很大,塔鲁特用不着低头,只要把帘推到一边就可以进去.拱门通到一片很宽敞的入口处,还有另一个对称的象牙拱门,中间挂着皮革,他们走入一个圆形的厅堂,厚厚的墙向卜伸长,形成圆形的顶篷。 艾拉注意到侧墙像是由勐犸骨拼凑成的,架上和钉上挂着外衣、盛器和工具.塔鲁特推开内帘,走进去撩起帘让客人进去.艾拉走下台阶,然后又停下来,惊讶地看着各种奇形怪状、色彩艷丽的物体,许多东西都让她难以理解,能猜出用途的东西也令她大开眼界。 他们站着的地方中央有…卜火堆。一根长杆穿着一大块肉,放在火卜烤,地上垂直竖着两根勐犸腿骨,腿骨膝盖处割一个糟,长杆两端架在槽里,一个男孩正在摇动一个制成dnl柄形状的鹿茸,他就是刚才曾盯着她和威尼的孩子。艾拉笑了,他也报之一笑.逐渐适应丁屋内较昏暗的光线后,她不禁为这整洁舒适的土制住宅感到惊嘆,这块生火处只不过是贯穿一个长屋子中间的炉灶中的第一座,整片住宅长八十多呎,宽二十多呎。 共七片火堆,艾拉手指不自觉地点在腿上数着,默读着乔达拉教她的计数词彙。 她发现里面很温暖,火烘着一半低于地面的住宅,烘得比她熟悉的山洞还暖和,她注意到里面有几个穿着很少的人。 不过里面并不暗多少,天篷都差不多高,大约十二呎,每片火堆上方都有排烟孔,让光线也射进来.勐犸骨做成的屋椽横穿中央,上面挂着衣服、工具和食物,天篷中部是由驯鹿角交错在一起组成的。 突然艾拉闻到一种令人垂涎的气味。是勐犸肉j她想到,自从离开部族的洞穴,她就没尝过鲜美、柔嫩的勐犸肉了,还有其它香浓的烹调美味。有些气味是她熟悉的,有些不熟悉,但是这一切都提醒她,她已经饿了.穿过一条铺盖平整的通道时,她注意到墙边有很多宽宽的长凳.上面放着兽皮,一些人坐在凳上休闲或聊天,她经过时觉得他们在看她。她还发现住所侧面还有几个勐犸象牙制的拱门,不知道这些门是通向哪里的,但是她没有询问。 第409页 “这好像是一个山洞,” 她想.一个很舒适的大山洞,拱形的象牙和用作柱子、支架及边墙的长长的象骨使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由谁发现的山洞,而是由他们建起来的洞穴!正在做饭的第一部分比其它部分大一些,塔鲁特带他们去的第四部分也很大。墙边放了几只没铺兽皮的长凳,显然没人用过,可以看出它们是怎么造出来的。 地势较低处的两侧有低于地面的泥土砌成的宽阔的台子,四周s镶着勐犸骨,底瑶也是阑勐鹦岔垫蕾j,上面铺着十层厚草,草土又放着用勐犸毛和其它绒质填充的皮革垫士;蒋加上几层毛皮,盅台苎就成丁温暖舒适韵整l辣或坐椅。水厂‘、,?:’、“÷”‘小乔达拉不知道他们来到的这一屋是否有捉住;咆看上去是空的,可是尽管空旷,扦还是有斗种屑室的感觉讪火难里烧着煤/毛皮堆在几个长凳上、架子上挂着辣子朋(qz本植物士仆:、…..湳、…“.尸客人一般佳在勐犸鑑区\’塔鲁特解释说丫如果马穆特不反对,我就请你们住这儿厂小一+‘’一/真’’.’:主”‘、.:+.严当然他fr)可以住这儿,’塔鲁特。’..’。1j “+÷,’声音从了个空床上传来,乔达拉一转身发现甲堆兽皮动了起来,一张面孔上小一两只眼睛闪烁着光芒,右脸颊上都刺着的图案、横穿这张老脸上的沟沟壑壑小他刚才以为的动物冬毛.实际上是十绺白鬍子’,交叉的瘦腿从床台上垂下来1落在地面土卜…’:‘别那么吃惊地眷蓉我讣泽兰达尼人,邵女人早知道我在这儿,’老人刚毅的语调丝毫鼠露不出年迈妁迹象÷;‘/、/”是这样吗.艾拉?"乔达拉问道,但是艾拉似乎投有听见‘她和老人彼此凝视。好像可以看见对方的灵魂似的。然后年轻女人扑到老马穆特身前的地面上:‘’交叉双鼹,低下头。;、一;¨、乔达拉既觉疑惑,又觉尴尬/她在使甩形体语言,她曾告诉他,部族入过去就用这种方式彼此沟通。鲈种坐姿是部族女人请求允许或表达感情时作出的恭敬襃示,徐此之外,每当他真正齣词彙不够用酌肘候、这种姿势就是她要告诉牠司芦常重黉的事情或者是用其他办法无法洗明的事情。他不知道卜种使用:姿势动作多于词彙的塔吉怎么能把事情表达得更清楚r校他更吃惊的是那些人居然能披此沟通。’.:\j.t’’.’÷l: 一\……’十’但是他希望她投男臣样作‘、看到她当众使用、克兰人的信号牠脸红了.r囊想趁别人还投看到之前冲上去叫她站起来÷这种姿势无论如何让他不舒服,好像她在用本应向圣母多尼致敬的方式向他致敬.他、迆去十直将它看怍他们之间韵事卜不能对别人裹示、幽他啊]独自在一起时可以这样,可是他想让她给这些人留下好印象,他想让他们喜欢她,不想让他们了解她的背景。 马穆特目光犀利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向艾拉,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拍拍她的肩膀.艾拉抬头看了看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双和善、聪颖的眼睛,他右眼下的刺青使她一下联想到乌黑的眼眶和失明的眼睛,她心一动,还以为是克莱伯,可是部族里那位和伊扎一起养育她的大莫格乌已经去世了,伊扎也去世了,那么这位勾起她思绪的人是谁呢?她为什么像部族女人一样坐在他脚边?他又怎么知道部族的问候方式的?“起来吧,亲爱的,过一会儿我们再谈,” 马穆特说,‘你需要时间休息、亢飢,这些是床榻一一睡觉的地方," 他指着长凳解释说.好像她需要说明似的,“那边还有一些兽皮和被子。”’艾拉标緻地站起身来,细心的老人看得出她这动作已练习了多年,对她又有了新的了解。在他们短暂的会晤中,他关于艾拉知道的已经比营里任何人都多.因为他有一个有利条件.关于艾拉的家乡他比营中任何人都了解。 人们把勐犸肉放在用髋骨制成的盘子上,和各种草根、蔬菜和水果一起抬到外面,在午后的阳光下用餐。勐犸肉正像艾拉记忆中的那样鲜美柔嫩,可是吃饭时她还是遇到了点小麻烦.按她所知道的惯例,在有些场合,特别是正式场合上。部族女人与男人分开吃饭,不过通常一家人在一起吃,伹即使这样,也是男人先吃.艾拉不知道马穆塔人招待客人时让他们先吃最好吃的.而且根据传统,为表示对天母的尊重,女人都吃第一口.食物端上来时艾拉想等乔达拉先动手,坐在一边谨慎地看着别人,.大家本来等她开始,却见她礼让,屋里逐渐有了骚动。 营中的有些人明白了,便开始做出鬼脸,可是艾拉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事,看乔达拉也没有用,他也在试图让她先吃呢。 马穆特过来帮她的忙,他握住她的手,把她领到装大块勐犸肉的骨制盘子边上,“大家等你先吃呢,艾拉。” 他说。 “可我是女人啊!”她说道。.“所以该你先吃么!我们以此敬奉圣母,所以最好有女人替圣母接受食物.挑最好一块,不是为你自己,是为了敬奉玛特.”老人解释说.她看着他,先是吃惊.又觉感激。她接过盘子,在那微微弯曲的象牙骨盘上,郑重地选了最好的一块肉.乔达拉沖她会意地点头微笑,其他人便上去各吃各的了。她吃完后,就像其它人一样把盘予放回原处.“我不知道你方才是不是在跳舞给我们看。” 第410页 她身后一个声音说。 艾拉回头遇见了棕色皮肤的男人那双深黑的眼睛。她不知道“跳舞”这个词,但是他的笑容很友好,她回之一笑。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的时候有多美?”他说。 “美?我”她笑了笑播着头。 乔达拉有一次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可是艾拉对自己不那么看,自从很久前成为成年女人起。她就变得比养育她的人还纤细、商挑,她长得与众不同,额头突出。嘴下长着乔达拉称为下巴的奇怪的骨头,她一直认为自己又大又丑。 雷奈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像孩子一样开怀地笑着,好像她真以为他说了什么可笑的话,这让他没有想到,也许是含羞的笑吧,或是理解人的友善表示.但是艾拉灰蓝色的眼睛丝毫不含狡黠,她笑得前仰后合,长发飘逸,根本看不出羞涩或难为情.相反.她动作自然洒脱,就像一匹马,或一只狮子,她身上有一种风韵让他难以形容,其中包含诚恳正直的成份,也有一份深层的神秘感.她看上去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宽容随和,但无论怎么说是一个女人。一个身材修长,美妙绝伦的女人。 他兴高彩烈地打量她一番,她又浓又长的头髮自然弯曲,金黄透亮,像在风中摇曳的金色草原,大大的眼睛上长着比头髮暗一层的睫毛,他用雕刻师的敏锐感官端详着她清洁、标緻的脸孔,健壮优雅的体态,当目光移到她挥圃的乳窃湘阔人ov臀部时讣他蝣眼神令她尴尬。:.“:聊+、y’!’士’i”’…她红着脸把头转过一边.)虽撼乔达拉说过正柳别喇惑恰辔的,她还是不知道诌已究竟喜环喜欢这样做,这种眼神使驰惑剿无f疟d碧遏当她朝乔达拉看时,他转过去背对着她,不用说,他的动作已面智诉她+他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呢卜她做了仟么事让他生气呢甘.“塔鲁特}雷奈霓j巴泽克j’鬓谁来了j’q舟带声音喊劐孟’斗:厂.每个人都扭头看去。只见坡地高处正有几令人进过厂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向他们跑过来,妮兹和塔鲁特都向山上迎过去1他们相遇后热情地拥抱.雷奈克也冲上前迎接尸个九,一虽然砠有隆重的礼节,他在拥抱一个年龄大l/点的人时’还是满怀热情的‘:看着其他的人抛下客人去迎接亲友小谈笑风生,” 艾按有: j种哿怪的空虚感.她是没有族人的艾拉+她无处可去卜无家可归厂没有族人与她拥抱亲吻,伊扎和克莱伯爱过她。可他肋已经死孓厂对于她曾爱过的人们来说。她也已经‘死’了。+’…..:’’..伊扎的女儿尤芭曾待她镩亲姐妹i呻p使没有血缘的联繫,真炯也有相互的爱。可是如果今天尤芭见至艾拉,她也会对她貉上心靡‘她一定不愿.也不会相信她的眼睛,她根本不愿见她,勃劳德用亡诅咒她,、所以她已经死了。’:.‘¨,?1一.,杜尔克还会不会认出地呢?她当时不得不把他留在布仓的部族里,即使当初她偷偷带走他,现在也只有两人,如果真。出什必意夕队他就被孤零零扔下了.还是把牠留在部族好,尤芭爱他“饲照料他、每个人都爱他一除了勃劳德之外,布仑会保护他l教他狩猎。他会长得强健勇敢。像她一样善于使用投掷器,讲;誊于sof吗,且;”…突然她注意到营申有一个成员没有跑过去‘莱达格蛄橙上檀边j一只手放在象牙上,睁大眼睛看着人们说说笑笑走回来;当人们抱着孩子;’儒其他孩于蹦跳着。请求大人抱+抱的时候,艾拉着到莱达格唿吸急促,;她想.、他太可怜了。.’卜,川:.1尽.、她正向他走过去,看见乔达拉也走过来。" 我准蔷带池过去出他谎.’他也注意蓟那孩子厂他们想到子起去了.“、:‘‘;+”好吧,你来q巳“她潞,’这么多哇主人,÷jl尼和雷瑟可能会紧张.卫去看看它们;¨;:…...士”...….、..艾拉看见乔达拉把黑头髮的孩子放在肩头上十大步向坡上狮营的人们走去丁:塔鲁特和媚兹热情迎搂的那个年青人身材和乔达拉一样商i他见到莱达裕显jc很高兴>把那孩子举到肩上,向土量走来。 他是有人爱的.j她想厂她自‘己也曾被爱过,尽管自己与众不同’。;乔达拉看到她朝这边看,向她笑’于笑÷她对这个细心、体贴的男人突然产生一种温暖的情感,自觉刚才不应对自己感到怜悯.她不再是独自斗人十还有乔选拉,她爱听他的名字,对他充满了无限深横,,.乔达拉.她记忆中见过的第一个外族人,第一个有她一样面孔的人,眼睛十样蓝,或者更蓝.’像湛蓝的天空一样,;’一’+,乔达拉f.她见过的第一个比她高的人,第一个和她一起笑、/i起悲伤落泪的人;.、‘:,、乔达拉,她离开部族后,歷尽千辛万苦,寻找生育她的同族人。 蹲在山谷处于绝望的时候,她的田腾当作诗”物隅给了她的人;乔达拉;教她再次说话的人,不是用部族的体态语.而是用词彙说话的人;.’’..’… 乔达拉,一个会用灵巧的双手制造工具,或给小马蛋痒,或把小孩子抱起来,放到背上的人;、,.乔选拉i,使她知道隐藏在男女之间的令人销魂的秘密,是她从未想到会这么深地爱上的一个人.十“她向河边走去,绕过弯处,雷瑟正被\j根长绳系在树下。她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还不适应这种新的情感。她伸手去摸护身符‘甲用皮带系在颈部的’个皮口袋,她感觉到里面鼓鼓的物体。心中对她的图腾说:’’”’一 …:“洞穴雄狮的灵魂,克莱伯常说与强大的图腾生活在一起是不容易的。他说得对;总是有艰巨的考验,.伹这是值得的。这做人感谢图腾的保护,感谢赋予我如此丰厚的礼物,我得到了一切。如威尼、雷瑟和贝贝,而且最重要的,感谢赐给我乔达拉。” 第411页 她走到马驹那儿时,威尼吐着气迎丁过来.她把头放在母马脖颈上.女人感到疲惫无力,’她不习惯见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讲语言的人们很吵闹,她头痛。太阳穴在跳动,颈部、肩部酸疼。威尼靠着她和雷瑟,把他们连为一体。她感到挤得难受、不过并不介意。 “好了!”她最后拍了拍马驹腰部,“你长大了,把我夹得好厉害,看你长得多大,几乎有你妈妈那么大了!”她给它蹭蹭痒,然后拍拍威尼。注意到它的汗逐渐变干。“你辛苦啦,是不是?过一会儿我给你好好刷一刷,现在人们过来了.你可能要招一些注意力,等他们熟悉你就好了。” 艾拉无意中讲起了多年以来与动物接触中形成的专用语言,主要包括几个部族的动作,部族人发出的几个声音、模仿动物的声音及她和儿子逐渐使用的一些杂乱的词语.别人可能注意不到她打的手势,以为她在轻声嘀咕一套古怪的声音:呻吟声、喊叫声和重复的单音节词,不会想到是在讲一种语言。 “也许乔达拉会给雷瑟刷一刷.”突然她心中又产生了一种令她担忧的想法,“洞穴狮王.乔选拉也是被你选中的人,像我一样,他腿上也留下了你的记号。” 她想着想着操起了古老的手势语,那是向精神世界通话时用的语言.“伟大狮王的精神,被选中的这个男人不懂得图腾,不明白要经歷强大图畴的考验,不知道有神蝎和学道,即使这个知道的女人也难以接受。这个女人恳求狮王的精神……为了那个男人……” 艾拉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求些什么,她并不想求狮王为乔达拉免除考验,不想让他失去这种考验将会带来的益处,甚至不想让狮王对他留情。在经歷了艰巨的考验,获取得天独厚的技能和智慧后。 她已逐渐相信收益与考验的严峻程度是成正比的,她整理一下思路继续祈祷。 “这个女人请求狮王的精神帮助被选中的这个男人,让他认识到他的图腾的价值.知道无论考验看上去多严峻,它还是必要的.”最后她结束祷告。把手放了下来。 “艾拉”她转身看见了拉蒂,“哎。” “你好像……忙着呢,我不想打扰你。” “我做完了。” “塔鲁特想让你把马牵来,他已经告诉大家,不许作你不允许的事,不能惊吓马或让它们紧张……我想它已经让有些人紧张丁。” “我就来,” 艾拉笑了笑,“你喜欢骑马回去吗?”她问道.拉蒂的脸笑开了花,“我可以吗?真的?”她这样一笑很像塔鲁特,艾拉想。 “也许大家看着你骑在威尼背上,就不紧张了。来吧,这儿有块石头,帮你上去.”艾拉绕过河流弯曲处,身后跟着成年母马,马背上骑着女孩,身后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小马驹,见此场景,大家都一声不吭了。那些已经见过的人虽然还在惊嘆,看着那些新来的人脸上的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也暗觉好笑。 “看吧,图丽。我跟你说过的!”塔鲁特对一个虽与他肤色不同,却身材相近的黑髮女人说,巴泽克用手搂着她的腰,站在她身旁。那女人比最后一个火塘的那个男人还高,他们身边是同火塘的疗个男孩,分别是十三岁和八岁.还有艾拉刚见过的他们六岁的妹妹。 他们到土屋后,艾拉把拉蒂放下来,然后抚摸拍打威尼,闻到生人的气味时马鼻开始抽动.女孩跑过去迎接一个纤细的红毛小伙子,他大约十四岁,和塔鲁特一样高,除了年龄和还未长成的身体外,他们几乎一模一样。 “来见艾拉,” 拉蒂说着把他拉到女人和马这一边,他顺从地过来了.乔达拉走过去让雷瑟安定下来.“这是我哥哥达努格,” 拉蒂介绍说,“他出外很长时间了,不过这次他要呆在家里学习采燧石.是不是,达努恪?”“我还不大清楚呢,拉蒂。” 他有点不好意思.艾拉笑厂.“你好!”她说着伸出乎。 这更让他不好意思了,他是狮屋区的儿子,本应该主动向客人打招唿,可是他被这个对动物拥有神奇力量的漂亮陌生人打动厂,他握着她首先伸出的手。吱吱唔晤地说了句问候的话.威尼这时喘着气跑走了,他马上放开她的手,因为他感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马不高兴了.“如果你轻轻拍它,让它熟悉你的气味,威尼会更容易认识你,” 乔达拉说,他看出年青人的窘境了。他正处在麻烦的年龄.不再是孩子,同时也没完全成人.“你一直在学采燧石吗?”他随便地问,同时让他看怎样抚摸马,试图让他别那么拘谨。 “我是燧石匠,队小韦麦兹就教我.”年轻人自豪地说,“他最熟练,不过还想让我学点其它技术,还有怎样辨别粗石头。” 谈话转到日常的话题后,达努格天生的热情又恢復了。 乔达拉的兴趣真的被激起来了,“我也是燧石匠,从一个最好的石匠那里学艺,大约你这么大时。我就跟他住在他发现的燧石矿上,我希望什么时候见见你的师傅。” “那么让我给你做介绍吧,既然我是他的屋区的儿子,还是第一个,尽管不是唯一一个使用他工具的人。” 第412页 听到雷奈克的声音乔达拉扭头望去,只见整个营地围了不少人,站在棕皮肤人身旁的是他刚才亲热迎接的人,虽然他们个子一样高,乔达拉看不出还有什么相同之处。年纪大一点的人直立着淡棕色的头髮,其中夹杂着道道镊丝,眼蹄跟普通人一样是蓝色的,牠和雷奈克二人独具一格的特徵中没什么相似处卜天母一定选择了另一个人的精神作他屋区的儿子,乔达拉想,但她为什么选这种外表奇怪的人呢一 十、“狮营狐狸屋区的韦麦兹.马穆塔人的燧石专家,” 雷奈克格外正式地说.“见过我们的客人卜泽兰达尼入乔达拉,他似乎是你的同行。” 乔达拉感到其中.内含着一种……什么,他也说不清,是幽默感?讽刺?反正有种东西。“这是他漂亮的旅拌.艾拉,没有族人,伹极具魅力一’和神秘感的女人。” 他一笑,白由的牙齿与棕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吸弓[住了艾拉的目光,他深色的眼里也闪烁着会意的光芒。一’.一.十.一 :.“欢迎你,” 韦麦兹的直截了当与雷奈克的咬文嚼字形成对比,“你摆弄石头吗”’’一‘;十,’.“是的、我是凿燧石的,”.乔达拉回答.、“我这儿有极好的石头,刚刚采来,还股干呢、”.一“”我包里有个石锤,还有一个很好的凿子," 乔达拉的兴趣一下子上来了。尸你用凿子吗:’、’当他们的谈话迅速转移到共同的技能时,雷奈克痛苦地看了一眼艾拉,‘对韦麦兹说、“我本可以告诉你会这样的,”他说:“你知道一个工匠生活中最糟糕的方面吗?你皮衣上总有石片,耳中听的总是关于石头的事,.自从达努格表示出兴趣,.我就总是听见石头,石头.石头…”;“.雷奈克笑容申掩盖了埋怨÷显然除了达努格.大家都听过这话了,没人重视它。十”我不知道这让你难过.“达努格说.”投有," 韦麦兹对年青人说,你看不出雷奈克什么时候都想打动漂亮女人吗?“’,.”事实上,我很感谢你,达努格,我想你来之前,他一直希望让我成为一个燧石匠," 雷奈克试图解脱达努格的内疚.十…“我们到这儿后不久,我就意识到你对我的工具的唯一兴趣是用它刻象牙。打那以后我就改变想法于,” 他笑着补充说,“如果你不喜欢床上有燧石片,就应该试试往饭菜里放些象牙灰。”’:看着这两个迥然不同的男人相互逗笑,艾拉知道他们彼此友好,于是放了心;她还注意到他们虽然肤色不同,而且雷奈霓相貌奇特。 他们的笑容是相近的.,而且身体移动的方式广样.、.一 、突然长屋里传出气阵喊叫声;.“:离开这儿;老太姿!.这是我和弗莱莉之间的事。” 这是男人的声音,从第六火塘,也就是倒数第二个火塘传来的,艾拉记得见过那男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找了你!弗里贝克,我根本不该同意这事!”一个女人尖声反驳道。突然,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从拱门里冲出来,后面跟着两个惊慌失措的男孩,一个大约七岁,另一个是两岁的婴儿,光着屁股,嘴里叼着大拇指。 “都是你的错,她太听你的话了,你怎么还干涉我们?”每个人转头看去,他们从前听过太多次了,可是艾拉吃惊地看着他们,部族的女人从来不会那样和男人争吵。 “弗里贝克和克罗兹又来了,别管他们。” 特鲁妮说。艾拉想起来,她是第五屋区一一驯鹿区的女人,就住在她和乔达拉的勐犸屋区后面。那女人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艾拉早些时间见过邻屋区的女人,对她印象很深。她的伴儿,托奈克把三岁的孩子从她母亲怀里抱了过来,他们是热情相爱的一对,艾拉庆幸住在下一屋区的是他们。而不是吵架的那些人。吃饭时。和他们同屋的马努夫曾对她讲过,他是马穆特表弟的儿子,托奈克年纪小时,他曾是屋区的男主人,他说他经常来第四屋区,这令她很高兴,她对年纪大些的人总有一种特别的敬重。 她对另一端一一第三屋区的邻居则感到有点别扭,雷奈克住在那儿。曾叫它狐狸屋区,她并不是讨厌他,可是乔达拉见着他就变古怪。第三屋区比较小,只有两个男人,在长屋子里不占多大地方,所以她感到与第二屋区的妮兹和塔鲁特还有莱达格亲密一些。她还喜欢狮区的其他孩子,拉蒂和鲁琪。鲁琪是妮兹的小女儿,年龄和莱达格相近,见过达努格后她也很喜欢他.塔鲁特和健壮的女人一起走过来,巴泽克和孩子们也和他们在一起,艾拉猜想他们已经配过了.‘艾拉,我想让你见见我妹妹。野牛屋区的田丽.狮营的女头人。" “你好,” 那女人说着正式地伸出两手。“以马穆塔的名义欢迎你。” 作为头人的妹妹。她与他是平等的.她知道自己的职责。’你好,图丽," 艾拉尽量不直视对方.艾拉发现乔达拉比自己高时很吃惊,而今见到了一个更高的女人.艾拉一直比部族中任何人都高,可是这位女头人不仅高,而且肌肉发达,相貌威严,唯广比地高的是她哥哥,她一举一动有一种只有身高体健的人才有的派头.井有一种作为女头人和母亲的不容质疑的自信心,一看就是一个完全有把握左右自己生活的人.客人奇怪的口音让图丽纳闷儿,不过她更关心的还有一个问题,她毫不犹豫地,以她族人的典型的直截丁当的方式问:“请布拉那格回来时我不知道勐犸火塘已经有人占了,布拉那格和狄琪今年夏天就会在一块儿了,他只呆几天,我知遭她本希望他们能自己过几天,离开她的兄弟和妹妹,’既然你蹙客人,她自己不会说的,但是如果你不反对,狄琪想跟布拉那格呆在勐犸屋区.’”那是个大地方..有许多床,我没意见。’艾拉被这问题间得不大舒服,这不是她的家……她们正谈着,士屋里出来一个年轻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小伙子。 第413页 艾拉仔细一看,她年龄和自己差不多,身体健壮,个子还比她高一点!她长着深褐色的头髮。友好的面孔会让多数人感到漂亮.显然和她在一起的小伙子认为她很迷人。不过艾拉没有太注意看她的外表,她被年轻女人的衣着吸弓[住了。 她扎着绑腿,皮革外套的颜色与她的头髮差不多,外套很长,装饰艷丽,暗红色,前面开口,用皮带勒紧.红色对部族来说是神圣的,伊扎的吊袋是艾拉拥有的唯一染成红色的东西,里面装着制造特殊仪式上所用饮品的特殊草根,她还保留着它,把它小心地放在药包里,和医疗伤病时用的各种干草药放在一起.整个外套居然是红皮革做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衣服真美!”艾拉没等着介绍就说。 “喜欢它吗?是婚配用的。布拉那格的母亲把它给我,我得穿上它让大家看看。”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衣服!"艾拉眼睛睁得大大的。 年轻女人很高兴,“你鲫蝉狡拉眼+钱pll狄琪海这是布嫁那裕,过几天他就得回去了,”..她说穰流露出失揖的神情,;产军过玥年夏天我们又jsl西了.我们准备和我哥努沪塔亲格搬趱宏刖他现在和他)t人一家中起住,姐他想建j>个新营地‘一直让我带介伴儿来‘," 这蝉他就有个女头人了。" 、’、:;¨‘?‘:1.: i,、r: t:小::、.艾拉看到图丽笑着向她女儿点头寸想起昙附才的请求广犀锰里有很大地方,好几张空床+狄琪,你和布拉那格住在勐犸屋区吧,布拉那格也是客人jod千千如果冯穆特不舟coz的籥,人,.二:/l.+、厂+\“他第一个女人是我祖母的母亲‘;我在他屋区里住好多次了。马穆特不会舟意的计是吧’c狄琪见烈他惯问u,……”当然啦,你和布拉那格可以住," 老人说,√‘不真zc记烛,(o唾隶可赂睡不了多少觉j\狡琪荑’孔“她乜经想两弔/’玛穆持接着说,”客人到.了j、达赘iq功击整整下年刚回来卜你快婚配了,书麦兹生意很、成功,我想大家很应该聚在勐犸屋区讲讲故事*;“”’:’11厂’大家笑了,.;他们预料到了这番话山不过每个人热情还没减,他们知.jol勐犸屋区聚会意殊着将讲述不少经歷和见闻,也许还有其它娱乐。他们都高兴地期待着傍晚到来+急着听其它藕她的消息,再听一听他们知道的故事,他们喜欢听陌生入讲的故事;也很喜欢看他们听到本营成员生活和冒险经歷后的反应ort一‘一一.:.乔达拉也知道这样一次聚会的意义/一f.:)他很担心,艾拉会不会讲出不少她的经歷?这之后狮营还会不会这样欢迎他们.他曾想把她叫到一边,提醒她小心,但这会让她生气‘并更力真(不安.在许多方面她像马穆塔人,表达感情直串坦诚、告诉她不会有什么好处‘她不会撒谎。顶多会拒绝讲话卜、,、,/:\.’;’一’/’,艾拉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用一小块柔软的皮革和晒干的起绒草给威尼上上下下地擦身,搔痒。这对她秘马来说都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十斗,(、’.,j’.?:.,.:.+、十,;÷乔达拖在一边陪着她,用一块起绒草捧抚雷瑟身上的痒处j,.并试图抚乎马驹粗乱韵冬衣。.尽管它更想去玩耍,不愿意老老实实地站着.雷瑟逐渐增厚的内皮让乔达拉想到寒冷很快就要降临。牠们在哪儿过冬呢z他仍然说不准艾拉对马穆塔人怎垂;熏,不过至少两匹马和营中人甩经混熟了.……’’……,一’..+、艾拉也注意到紧张局面缓和了,但是她仍担心,他们隹在土屋里+.可玛在哪儿过夜呢‘它们已经习惯和她住十个搁.乔达拉一直对她保证,它们没事的,马习惯于在外面呆着,她最后决定把雷瑟系在入口旁边扩她知道威尼不会离开马驹跑太远+’如果有危险,威屁个叫+她就龌了……..,;.,、:夜幕降临后,风变冷了,艾拉和乔达拉进屋时+空气中有种雪天的秣遭+可是半地下的住所中,人们都聚在勐犸屋区:屋里温暖舒适,许多人停下来吃上顿饭剩下来的冷食物,包括小粒的白色花生j野胡萝’卜,蓝莓和一块块烤勐犸肉。他们用手指或一对木棍做的筷子拾起蔬菜和水果,艾拉注意到,.除最小的孩子外÷每个人吃内时都甩广把餐刀,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有入用牙咬住一大块肉,然后刀子向上广挥t.割下一小块肉,但是割不剿鼻子土。一……>\、?棕色的习>水袋.(处理过的各种动物的膀胱和胃)在人群中传来传去l,人们津津有昧地喝着水..塔鲁特让她嗫了一口,水像发丁酵,有点儿难闻,喝入口中有一种略微的甜昧和根强的构熟感,艾拉没蝎第王口。她不喜欢这水。尽管乔达拉似乎根爱喝.……人们说着笑着;在台子上或地面上的毛皮或垫子上分别就座.文拉正抬头所着人们交谈、这时全场说话声显着降了下来。她转过身,看见老马穆特静静站在十小块火堆后边+所有交谈停止,注意力转到他虫昙之巵"他拾起一只未燃的小火把‘一放到烈焰中点着,人们屏息无声地看着他把火种带到,嵌在他身后墙里的小石灯边?勐犸瓣中枯干韵地衣芯遇火便啪啪作响,÷燃亮的抽灯光下,只见灯后有十个氟牙雕刻的。体态饱满的女人像..‘一尽管艾拉以前从没见过这东西。现在却不禁感到认出几分。这就是乔达拉叫作多尼的东西,她想.他说它包含着圣母的精神,或者也许是其中一部分,它太小,似乎无法包容圣母精神的全部,可精神有多大呢她思绪又畅游到另一次仪式上,那是她脖上挂着护身符,接受黑石头的时候。那一小块二氧化锰包容了整个部族所有人的精神。给她石头时她正式成为女医者,她是用自己精神的一部分作为交换的,这样当她救了某人的命时,那人无须给她相同种类或价值的东西作报尝。交换已经完成了.仍然困扰她的是,她受到死亡诅咒的时候,这些精神并没被退还。伊扎死时,克莱伯从这老医者身上把精神取回来了,这样她就不会把它们带到精神世界去了,可是没人把精神从艾拉那里取回来。 第414页 如果她有部族每位成员的一部分精神,那么勃劳德是不是使他们也受到了死亡的诅咒?她不禁要问,我死了吗?以前她已经问过自己许多次了,她认为自己没有死,她听说过死亡诅咒的魔力在于信念,当爱你的人不再承认你的存在的时候,当你没地方去的时候,你还不如死了.可她为什么没有死呢是什么使她没有放弃呢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死了,部族会怎样呢?她的;f刍不会伤害到她爱的人?或者伤害到整个部族责任的份量使她感到小小的皮革袋子很重,仿佛整个部族的命运都挂在她的脖上。 一个有节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马穆特正拿着一个锤形的鹿角,敲着画满几何线条和符号的勐犸头骨。艾拉觉得她发现了一种韵律外的东西,她认真地看着,听着,空空颅腔使声音更具震盪感,不过听到的不仅仅是乐器的回音,老者敲击鼓上标记的不同部位。音高与音调便发生微妙的变化,似乎马穆特在从鼓中索取语言,让古老的勐犸头颅开口说话。 老人开始低声吟唱发自胸腔深处的祷文,当鼓声与歌声紧密结为一体的时候.屋里其它角落里也响起歌声,形成一个合唱.屋里又响起了另一种声音,节奏与鼓声相同,艾拉向声音方向看去,只见狄琪在敲击另一个颅骨,然后托奈克开始用一块鹿角锤拍打另一块勐犸骨,那块肩胛骨上同样画着红色的线条和族徽.颅鼓深沉的低音和肩胛骨的高音使整个土屋在优美的调子中震动。艾拉的身体随着节奏震动,她发现其他人也随着声音移动着身体,忽然声音停下来了。 人们默默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可是并投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没有预先计划正式的仪式,只不过举行丁一个营地聚会。大家在一起共度良宵,做他们最善于做的事一一闲谈。 图丽首先宣布已经同意狄琪和布拉那格明年夏天正式联姻.人群中传出赞许和祝贺的声音,尽管这是预料中的事。这对年青人脸上流露出快乐的神情。然后塔鲁特请韦麦兹谈一谈他这一趟生意作得怎么样,他们知道这次交换了食盐,琥珀和燧石,有几个人提出问题或见解。乔达拉认真地听着,但是艾拉没听明白,打算过后问问他。过后塔鲁特又问到了达努格的进展,让年轻人很不自在.“他有天才,手很巧,再有几年的经验,就会不错了,他走后他们很难过,现在他学得很好,一一年时间没白费。” 韦麦兹告诉大家,人群中又传出了认同的声音,然后声音小了下来.人们私下三三两两地交谈。最后塔鲁特对乔达拉说的话引起了大家一阵兴奋。 “告诉我们,泽兰达尼人,你是怎样来至q这儿,坐在马穆塔人狮营的土屋里的?”乔达拉从棕色水袋里喝了一口发酵的饮料,环顾四周急切等待的人们,然后沖艾拉笑了笑,他以前就是这样作的!她明白,他正在考虑讲故事的步骤和语调,她也静下心来听.“得从头讲起。” 他开始讲了。人们点点头,他们就想听这个.“我的族人住在西部离这儿很远很远的地方,甚至比注入大海的母亲河的源头还远,我们也像你们一样.住在河边,但是我们的河流入西边的大河里.:”泽兰达尼.人是了不起的人‘像你们一样,.我们是大地之子。’你们所说的玛特,我们叫多尼’,但她仍然是伟大妁圣母,我们打猎,做买卖;一有时出远门,我和我兄弟决定出耪远门。" ‘‘时间,乔达拉闭上眼睛,痛苦地锁紧眉头.“索诺兰山…我的兄弟‘”;“总是笑呵呵的,他喜欢冒险,是圣母的宠儿.”’、’;’: 一痛苦表现得太真切了,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为讲故事装出来的,即使他没这么说,大家也猜出了原因,他们也有这个说法:圣母先带走她喜欢的孩子;乔达拉本没有想那样表露自,已的感情d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种失去手足的痛苦大家都理解,他意外的表现引起了他们的同情,使他们觉得他有一种特别的亲热感,而不仅是对陌生人所表现的一般恭敬和好奇。.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继续讲他的故事。“开始是索诺兰作旅行j我计划只陪他走很短的路,走劲几个亲戚家便作罢.可后来决定和他一起走,.我们过了一小座冰川.冰川是大母亲河的源头厂我们下决心沿着河走到尽头。没人相倍我们能成功。我不能肯定我们能走完,可是我们坚持走,过丁许多支流,遇见许多人。” “第一年夏天’,一次我们停下来打猎,当’我们晒肉时,.发现周围有一群入用矛指着我们……”...乔达拉找到恰当的故事路线了,他使整个曹地的人都着迷地听.着他的探险.他很善于讲故事+有制造悬念的才能。人们频频点头。 赞许地轻声低语,有时兴奋地叫喊。艾拉想+有语言的人即便是听别人讲话的时候,也不静静呆着……她像其他人一样被吸引住了,但是发现自己正看着析故事的人,大人怀里抱着小孩,还有大一些的孩子坐在一起,一睁大眼睛看着这位有魅力的陌生人,特别是达努格j.他似乎听入迷了,身体向前靠着.,聚糟会神地所。.:、…’、;、“索诺兰进到山谷里。以为母狮子走.了,.他安全了.这时我们听到公狮子的吼声……” …….:“然后怎样了?”达努格间道。:….…剩下的还是艾拉讲2巴,以后的事载记不太清了."、.所有眼睛都落到她的身上,艾拉一下不知怎样好,她投有准备.从前她从没对一大群人讲过话,1争述拉正冲着她笑,’:他想到,让她习:匮曝别人讲话的最好办法茫迫使她主动讲,…而且大家对于她控制马的技术还记忆犹新,所以她讲狮子的故事会显得更可倩。他知道。 第415页 这是个精采的故事,并将增加她的神秘感+而且也许,如果她讲得大家高高兴兴的话,就不必谈及她的背景了.:个‘;怎么丫.皮拉“达努格达沉浸在故事情节之中呢。鲁琪在他哥哥高开这么久后有点害羞,不爱说话,、可是回忆起过去他们坐在十起讲故事的扫子,她决定这次爬到他怀里去,他心不在焉地笑着抱住她,然后又满怀期望地看艾拉一.:艾拉环视转向她的呷张张面孔,试图开口,可是嘴很干,尽管手心尽是汗……,、”是啊,发生什么事了.“拉蒂又说..遍,她怀里抱着莱达格坐在达努格旁边。…、莱达格那棕色的大跟睛里充满兴奋的神情,他也张嘴问,可是他发出的声音除艾拉之外,投人能听懂,艾拉听懂的不是词语奉身.而是其中的意图,她以前听过类似的声音卜甚至学着说.部族的人不是哑巴,但是他们说话的鳍力有限,他们长期发展了一种丰富而全面的形体语言,用来交流感情,只使用词语加强语气厂她知遂那孩子在请求她继续讲故事,对他来说那些话就是这意思:艾拉笑了,劝奄牠诜t ”……;:“我当时和威尼在一起.”她说那母马名字的时候,.声音总像是模仿马的: ou声,屋里的人没意识到她在说动物的名字,相反,他们以为这是故事的一个巧妙的点缀,他们笑着说些赞许的话,鼓励她按这路线接着讲。,.“她很快有了小马,非常大;”艾拉说着把手故在腹部前方.表示马怀孕很长时间了。人们露出理解的微笑。“我们每天骑马;威尼需要出去走,不能走远.不能走快,总是向东走,这样容易。太容易了。没什么新事,一天我们向西走,没有向东。见到一个新地方。” 艾拉冲着莱达格继续说.乔达拉一直在教她马穆塔语和其它会说的语言,但她说马穆塔语不像她讲他的语言那么流利,那是她会说的第一种语言,她讲话的方式很奇怪,怪得难以形容,她费劲地找恰当的词彙,自己感到有点害羞,伹想到那个没法让别人理解的孩子。她必须尽力,因为他求过她。 “我听见狮子,” 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作,也许是因为莱达格脸上恳切的表情,或者他侧耳倾听的样子,或者出于本能,她说“狮子”这个词之后.又作出恐怖的吼声,听上去像个活生生的狮子,她听到人群中有轻微的惊恐叫声,然后是紧张的耳语.接着大家笑着说一些贊同的活。她模仿动物声音的能力很神奇,这给故事增添丫意想不到的刺激,乔达拉也点头微笑,表示赞许。 “我听见男人大叫,” 她看着乔达拉。眼中充满悲伤,“我停下来,怎么办呢?威尼怀孕了,肚子大大的.”她作出幼马的尖叫声,拉蒂满面笑容地听着,“我担心马,可是那人在叫.我又听见狮叫,仔细听,” 她不知怎样让狮子的吼声听上去很有意思。“是贝贝,我冲进峡谷,我知道马不会受伤害。” 艾拉看到大家露出疑惑的表情,她说的词很特别,她告诉过乔达拉,贝贝在部族里是婴儿的意思.“贝贝是狮子,”她试图解释,“贝贝是我认识的狮子,贝贝是.….像儿子一样。我到丁峡谷,把贝贝赶走,发现一个男人死了,另一个男人,就是乔达拉,伤得很重,我用威尼把他带回山谷.”“哼!”一个声音轻蔑地叫道。艾拉抬头看到原来是弗里贝克,早些时候跟老年女人吵架的人!“你是说,你告诉一个狮子从一个受伤的人身边走开吗?”‘“不是任何一个狮子,是贝贝,” 艾拉说。 “什么是……你说的是什么?”“贝贝是部族的话,意思是小孩.婴儿,那狮子和我一起住时,我给它起了那名字,贝贝是我认识的狮子。马也认识。不害怕,” 艾拉有些担心,出了点事,但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和狮子一起住?我不相信。” 他不服气地说.“你不信吗”乔达拉听上去有点生气,那人在指责艾拉撒谎,而他知道这故事是完全真实的。“艾拉从不撒谎,” 他说着站起身,解下系在腰间的皮裤带子,一端的皮带垂下来。露出了布满红疤的小腹和大腿.“那狮子攻击了我,艾拉不仅把我救起,她还是技艺高超的医者,没有她,我早巳和兄弟一起去另一个世界了,我还要告诉你,我看见她骑在狮背上。就像骑马一样。你说我是骗子吗?”“狮营没有客人被称为骗子,” 图丽扫了弗里贝克一眼,试图把酝酿中的难堪局面压下来。“我想很显然,你伤得很重,我们都看见了那女人…艾拉…骑马,我没理由怀疑你.或者怀疑她。” 全场有一种紧张的肃静,艾拉看看每个人,不知道怎样才好,“骗子”这个词对她比较陌生,她不知道为什么弗里贝克不相信她,艾拉在一群用动作交流的人中间长大.除了手势.部族人还用姿势和表情表达各种层次的意义,不可能用整个身体有效地撒谎,顶多可以不提及,即使那样人们也明白,虽然为了隐私而允许。艾拉从没学过撒谎。塔鲁特见艾拉看丁一眼深皮肤的人,然后目光又移开了,一见到雷奈克,他不禁想起一种缓和气氛。回到故事中的办法。 “讲得好,乔达拉,” 第416页 塔鲁特瞪了弗里贝克一眼,大声说,“长途旅行听起来总是令人兴奋,你想不想再听一个长途旅行的故事?”“非常想。” 大家纷纷露出笑容,轻松下来了,这是大家爱听的故事,不是总有机会与没听过的人分享."这是雷奈克的故事……’塔鲁特说。 艾拉热切地看着雷奈克.“我早想知道棕皮肤的男人是怎样来到狮营的.”她说。 雷奈克沖她笑了笑,然后转向自己屋内的人.“这是我的故事,但得由你讲,.韦麦兹厂他说‘、小‘一十:”.丫÷.,1、’卜.一扒乔达拉又坐下来k说不清是否喜欢话题的转变;,或者也许是艾拉对雷奈克的兴趣“尽管这比差点展开的公开对峙要好,而且他也很感兴趣l..‘1、叶;’;..一’.一.’....‘;譬韦画兹端正好姿势,+对艾拉.电点头,、然后沖乔达拉笑笑、开始讲故事广?我们的共同处不仅在于喜欢摆弄石头,年轻人,我年轻时也拙了趟远汀;,我起初从南边的道向东走,跨过贝枪海,一直走到南方千个大海的岸边,这海有很多名字+匝为存很多人住在岸边,我沿着海岸东凄斋走。÷然后又向西走;走过许多森林,比这jl要温暖、潮tqs:多了。” 、:.’:’一 、’、一;÷’’‘.:’“我不想告诉你们我经歷的所有事情,我打算‘下次再讲,我要讲的是雷奈克的故事+向西走时i我见到许多人,并和一些入伍在一起,学了.许多新东西.伹在那之后哦又呆不住了,继续走‘我想知道我向西最多能走多远’.’’、..…’:厂/..,一”几年后我到了山个地方,乔达拉。我想离你们饲大河不远,、但是在南方海的狭窄齣海峡对岸。在那儿我看见一些火肤色那么深,几乎是黑的、我遇见÷个女.人、让我瞽迷的女人.也许最初吸引我的是她独具的特点叩尸她奇怪的服饰.她的皮肤b她乌黑闪光的眼so,她的微笑很迷人……还有她跳舞的佯子.;/.b她的个举寺动……她是我见过的最奇妙的女人。" /.真,韦麦兹甩直截、平淡的方式讲着,’儍是故事是如此吸引人,用不着任何戏剧效果。.不过当整个身体健壮沉默稳夏的.入提到女人时,他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鉴她同意租我在一t起时.,我决定跟她一起住在那里,我总是对摆弄石头很感兴趣,从小起就这样。我还学会了他们做梭镶的办法,他们把石头两端凿掉.你明臼吗疗尸他冲着乔达拉问。丫¨’知遣,‘打两面,、像滩头斗棒。只1。;”但那些梭镖不那么厚和钝,他们技术很高,我也教了他们÷些jo<西,l栅昼高兴接受‘他们韵生活方式,特别是圣母赐给她一个男孩之后+她要我给起介名字。这是他们的习惯.我拭选了雷奈克。“…’原来如此莨艾拉想,;他母亲是深皮肤韵‘:.’.:丫”那你怎么想回来的呢?“乔达拉伺卜、十’…、,1、.’,”雷奈克出生后不几年,出了难事,和我一起生活的深皮肤人是从南方很远处搬来的,附近营地的人不想和他们井用猎区、一牠们习俗不同.我几乎说服他们见个面卜谈广谈“.可蹑方一些头脑发热前年释人决定为此打吁场、一场命案带来十场报復,然后便开始攻击营寨。一……..:’”我们建立牢固的防线,伹他们人多,封了÷阵后,他们把我们一个个杀死,不久浅皮肤的人一出现,就带来恐惧和仇恨+虽然我是他们当中一员,他们开始怀疑我,甚至怀疑雷奈克,他皮肤比其他人浅,他的面貌也不一样,我跟雷奈克的母亲谈过、.我们最后决定走。这是伤心的分手,抛下许多家人和朋友,但是留下则不安全,有几个狂热分子甚至想阻止我们走,可是在一些人帮助下,我们在夜间偷偷走了..“我们向北走,到了海峡,我知道有人住在那儿.他们制造小船,用来穿越大海,有人警告说.这季节不行,在最好情况下也难以过海,但我感到我们必须离开+于是决定冒险。”;…,一’这是错误的决定,’韦麦兹控制着声音说,“船翻了,只有我和雷奈克。还有她的一个包裹过于海,” 他停十会儿。然后接着讲.,‘:我们仍然寓家很远。花了很多时间,终于在一次夏季会议时,回到了这里。“’”你出去了多长时间广乔达拉问、..,十、"叶响孔:÷韦麦兹说着笑了.:我们引起不小的震动、没人想到会再见到我,更没想到会来个雷奈克,妮兹甚至认下出我,但是我离开时,我的小妹妹还是个小女孩,她和塔鲁特刚刚完成联姻,.正和图丽,还有她的配偶及孩子建起狮营,他们请我和他们一起住i妮兹收养了雷奈克.虽然他还是我们屋区的儿子,她待他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甚至在达努格出生以后也如此。’÷÷.,.:当他停下来时,人们过厂一会儿才意识到故事讲完了,每个人都想再听一点,尽管多数人已经听过他的许多冒险故事.他好像总有新故事或老故事总有新发展。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妮兹会当任何人的母亲,” 图丽回忆起他回来时的情景,“当时狄琪还吃我的奶呢,妮兹总是跟她玩个投够.”"她不仅仅当我的母亲广塔鲁特挑逗地笑着拍拍她宽阔的臀部,他刚喝着一口水,又把水袋传下去丁。 第417页 “塔鲁特j好吧,我会不仅仅做你的母亲!”她试图显得生气,伹却忍着笑.“保证吗?”他回了一句。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塔鲁特,” 图丽打断了她哥哥和他女人间明显的暗示,“她甚至不能让莱达格走。他身体不好,不然情况会好些。” 艾拉注意力落到那孩子身上.图丽一番话让他不安,她并没有故意说不好的话,可是艾拉知道,他不喜欢让别人随便谈论,像他不在那儿一样.不过,他丝毫没有办法。他不能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不加考虑地,她就认为因为他不能说话。就没有感觉。 艾拉想打听…下那孩子的事,但又认为太鲁莽,乔达拉倒帮了她的忙,尽管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 “妮兹,能给我们讲讲莱达格的事吗?我想艾拉会很感兴趣,我也一样。” 妮兹上前把孩子从拉蒂那儿抱过来。放在怀里,想了一会儿说:“我们正在外面捕大角鹿,就是长着大角的那种巨鹿,我们计划建一个围圈,赶它们进去,那是捕大角动物的最好办法.我第一次见到那女人躲在我们营地旁边时,感到很奇怪。很少见到克兰女人,从没见她们独自呆着。” 艾拉凑到近前,仔细地听着。 "她看见我的时候没有跑,只是在我靠近时,她才跑开,然后我看到她怀孕了,我想她一定饿了,所以拿点食物.放到她藏着的地方附近,到早晨食物没了,于是我们在扎营前又放了一些。 我想第二天好像又见到她几次,记不清了。那天晚上,我正在火边照顾鲁琪,又看见她丫,我起来试图接近她,她又跑了。可是从她跑的样子看,她好像很痛苦,我意识到她要生孩子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帮她,可她没完地跑。天要黑了,我告诉了塔鲁特,他叫了一些人去找她。" “很奇怪,” 塔鲁特补充讲他知道的事。“我想我们必须围一圈,把她抓住,可是当我向她大喊,让她停下的时候.她竟坐在地上等着,她似乎不太怕我,当我招唿她过来时,她马上起来跟我走,好像她知道怎么做,知道我不会伤害她。” “我不知道她怎么还能走,” 妮兹继续说,“她是那么痛苦,她很快明白了,我想帮助她,但我不知道能帮多大忙,我甚至不能肯定她是否会活着生下孩子,不过她从没大声哭叫。最后,快到早晨的时候,.她生下了儿子,我看到是混种的,很吃惊,即使那么小时,也可以看出他不一样。” “那女人太虚弱了.我想如果让她看到她儿子活着的话,她就会活下来,她很想看看儿子。可是我猜她已经没救丁,一定流血太多,好像她已经放弃了.太阳升起前,她死了。” “每个人都告诉我,让他和他母亲一起死,可是反正我正在抚养鲁琪,有很多奶,让他吃吃我的奶投多大关系。’她保护似地搂了他一下,”我知道他太弱了。也许我该扔下他,可是即使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那样爱他,我并不后悔收养他。" 莱达格抬头用闪亮的大眼睛看看妮兹,然后把瘦弱的胳膊放在她脖上,头趴在她胸前,妮兹抱着他轻轻地播。 p有些人说他是动物,因为他不说话,但我知道他明白事的,他也不是‘怪物’," 她愤怒地看着弗里贝克补充说,‘只有天母知道为什么构成他的精神混杂了。" 艾拉尽量止住眼泪.她不知道这些人对眼泪有什么反应,她水l汪汪的眼睛总是惊动部族的入。看着女人和孩子.。.她脑中充满于回忆,她想抱抱儿子,想得心如刀绞、同时也为伊扎悲伤,是她收留她,养育她、尽管她与部族就像莱达格与狮营斗样格格不入.不过她希望能用莱种方式告诉妮兹她是多么激动.为下莱选格…’??还有她自己又是多么感谢她。虽然没法说明,;艾拉感到可以通过帮助妮兹做些事来报答她。…i一“….:’十”妮兹,他是懂事的," 艾拉轻声说,“他不是动物.也是外族的孩子。‘.”:“我知道他不是动物。艾拉+”妮兹说,“可部族是什么呢?”“是人十就像莱达格的母亲,你们。斗克兰人十他们叫部族,” 艾拉解释道。*÷“什么意思,‘他们叫部族’?他们又不会说话.”图丽打断她的力手舌苔。,.…;‘“不能讲多少话,但是他们的确交谈,甩手交谈.’..,.”你怎么知道的?’弗里贝克问遭,.“你怎么这么聪明广、乔达拉深深吸了一口气,等着她的回答.:’”我从前和郡族一起生活,直到乔达拉来时,.我坯像部旗人一样交谈+不用词彙," 艾拉说,"部族人是我的族人.个。 当大家听懂她的话时,就惊讶地不吱声了。.:“你是说你和克兰人住在一起]你私那些骯脏的动物住在一起!”弗里贝克跳起身厌恶地喊到。然后躲开丁,难怪她说不好话,如果她跟他们*一起住‘。.她就跟他们一样坏.纯粹是动物..他们都是,包括你那个混种的怪物,妮兹.“’.、.:.整个营顿时嘈杂起来,诅p使有人同意弗里贝克.他作的也太过分了,对客人应该礼貌,而他已经超过下限度。甚至冒犯头人的配偶。很久以来+他就为属于接受了?混种怪物,l,的韩地而感烦恼,现在仍然在与弗莱莉母亲持久战的最后一轮申强忍怨气,他‘直想拿人泄泄气。”.;÷:¨="塔鲁持愤怒地维护妮兹和艾拉,图丽也马i匕维护营地的荣誉;克‘罗兹幸灾乐祸地笑着,一会跟弗里贝宽吵了。一会儿对弗莱莉露出威吓的表情矿其他人大声地发疲自己齣意见)艾拉目光从十介人身上转到癞10个人身上+贝想捂住耳杂‘;遮住这噪音l小.l,j卜扣÷1突然¨塔鲁特次喊千声r:把大家都镇很默不作声护然后只听玛穆特的蚊响了、韩声有千种安定的效果。;’: 第418页 十,l;¨:“我想在任何人说话之前,我们先应听听艾拉痦什么激的。呷鼓声静下来耐i塔鲁特说。’……:、一;、:.:兰,’.斗.、:人们都急切地想知道关于这挣神筋女人韵事;j艾拉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些吵闹粗鲁的人讲话,可是她觉得役有选择‘‘如果他们想昕的话,她不妨告诉他们,不过她早晨就褥离开’l:.:.”“我不….我记不起小时候韵事了、:她开始说,?只记得地震,还有狮子在我腿上.留下伤疤。伊扎告诉我她在坷边发现我v….马穆特,不醒眷那个词怎么说来的./t ……:÷失去知觉。” ……’;、.’伊扎在河边发现犹失去知觉,我年龄跟莱达格差不多.比他小丫些,可能五岁,我腿被狮爪抓伤了,伊扎是……女医者,她治我的腿,克莱伯是莫格乌……就像马穆特……圣者……了解精神世界。 克莱伯教我和部族人一样说话,伊扎和克莱伯.,.…整个部族……照顾我。.我不是郁族人,但是他们照顾我.“.+、一.艾拉想起乔达拉告诉她的关于她的语言的事,、:感到很难受+像弗里贝克说过的其它话一样,.她不喜欢他说她不会正确说话’j她看了一眼乔达拉,乔达拉皱着眉头,他想让她小心每件事,她不能肯定他担忧的原因,但也许不必要艇及任何事.”我和部族一起长大。但是离开厂……想找到像我一样的外族人。我当时是……" 、她想甲想该怎样数数.“十四岁..伊扎告诉我外族人住在北部,我找了很长时间√但谁也投找到+后来我发现丫山谷y留了下来,准备过冬.杀马吃肉,然后看到小马,它的孩子、我投有族人,小马就像娶jl.我照看小马士后来发现丁小狮子+.它爱了伤,我把狮子也收下了,但后来它长大了八出去找伴j山我一个人在山谷住了三年,直到乔达拉来.”艾拉停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她讲得很平淡,没有修饰,只可能是真的,可是令人难以相信,故事弓[起的问题比回答的问题还多。 她真的可能被克兰人收养吗?他们真能交谈、或至少交流感情吗?他们能那么通人情吗?像人一样吗?她又怎么样呢?如果她是他们养大的,她是人吗?“在接下来的沉默中,艾拉看了看妮兹和那男孩,想起了小时候在部族时的一件事,克莱伯教过她用手表达感情,可是她自己学会了一种姿势,那经常是向幼儿表示的信号,孩子们也总对照看他们的女人使用它。她记得当她第一次对伊扎作这个姿势时伊扎的感受.艾拉凑过去对莱达格说:”我想让你看一个词,用手说的词。" 他坐直身,眼神里显示出好奇和兴奋,他像往常一样,听懂了每一句话.关于手势的话在他心中激起微微的波动.当着大家的面,她作了个动作,双手有目的地移动。他试着模仿她,疑惑地皱着眉头,然后他脸上突然表现出发自内心的理解的神情。艾拉对他笑着点头,他便不断纠正自己,然后转向妮兹,再作一次动作,妮兹看着艾拉。 “他对你说‘妈妈”’艾拉解释道。 “妈妈?”妮兹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抱紧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塔鲁特!你看到了吧j莱达格刚刚叫我‘妈妈’,我从没想到会有一天莱达格叫我‘妈妈’。” 全营的气氛顿时肃穆起来,没人知道该说什么。或该想什么,这些突然闯入他们当中的陌生人是谁呢那个自称来自遥远西方的男人比那女人更可信些,她说曾在一个附近的山谷里住了三年,更令人吃惊的是.在那之前她还跟克兰人一起生活。那女人的故事危及了一整套给人安全感的信仰,可是又不好怀疑她.莱达格用手打出第一句无声的话后,妮兹眼含着泪水把他抱到床上,大家都认为这是故事结束的信号,便各自回自己屋区去了.艾拉趁机熘开了,她穿上带帽子的毛皮外套,走出屋于。 威尼认出她,轻声地鸣oq,在黑暗中随着母马的噜噜的喘息声,她终于找到了它。 “一切都好吗,威尼?你舒服吗?雷瑟怎么样?也许不比我强.”艾拉边想边用她与马之间独有的语言说,威尼甩甩头,慢跑几步,然后把头放在女人肩膀上。艾拉也双手抱着马粗糙的脖子,头靠着她多年唯一的伙伴身上。雷瑟也凑了过来,他们紧紧靠在一起,经过一天里生疏的事情后,得以一点放松。 确定两匹马还好以后,她向河边走去,离开土屋,离开人群感觉很好。她深吸一口气,夜晚的空气又冷又干,她将毛皮的斗篷推到背后,仰望天空,头髮上静电声音啪啪作响.一轮新月从黑暗束缚中摆脱出来,睁开闪亮的眼睛望着遥远的深处,宇宙茫茫,大地空旷,那粼粼的波光中似乎寄託着无穷的自由。空中稀薄的云层罩住了暗一些的星星.而却只给那些更坚韧的星星蒙上一层若隐若现的光晕,使灰黑的天空感觉上更近,更柔。 艾拉心绪烦乱。各种矛盾折磨着她。这些就是她在寻找的外族人,也是生育了她的族人。如果没有地震,她就和他们这样的人在家里一起舒适地长大了,结果却是部族人养育丁她。她知道部族的习俗,而对自己族人的生活方式却很陌生,但是若没有部族,她就根本不会长大,她不能回到部族去,可她同样也不属于这里。 第419页 这些人吵吵闹闹,还没有规矩,伊扎会说他们不讲礼貌。就是那个叫弗里贝克的男人,没有轮到他说话就开口,不请求允许,然后所有人一起叫喊、交谈。塔鲁特是个领袖,可他也得大喊,才能让人听见.布仑从来用不着喊,只有在大家面临危险的时候,才能听到他警告的喊声。部族每个人心中都时刻想着头人,只要布仑一作信号,大家马上都静下来。 她也不同意他们说部族人是克兰人和动物,难道谁也看不出他霄]也是人吗?也许有点不一样,可是同样也是人。’妮兹知道这一点。 ),管其他人怎么泌,她知道莱达格的母亲是一巾人,生下钓孩子磡仅仅是个婴儿,!他不过是像我的儿子还有奥达的刀、女孩一样,‘悬混杂鳅÷:艾拉想,.、莱达格的母亲怎么能生下混合精神的孩子呢扒精神!婴儿真是精神造出来的吗t真的像部族说的那样,?男人的图腾精神战胜女人的图腾精神、让婴儿长在她身体里吗?或者像乔达拉和这些人相信的那样,圣母将男人和女人的精神混在十起,敞进女人身体里吗.?‘十:…、,.卜..十、.一‘为什么只有我认为十是男人,而不是精神让婴儿在女人身体里生长的?男人用他的器官或像乔达拉所说的,他的男人工具实现了它.:’不然男人和女人凑到一起于什么呢?十…一 ’’…伊扎跟她谈那药时说,药巩固她的图腾,那就是为什么那么长时间她没有孩子,也许药起了作用。但我÷个人生活时,没有吃药+婴儿从没有自已生出来,、只是乔达拉蓟来之后,我才又开始寻找那金线草和羚羊根山…….… 在乔达拉让我知道那样并不痛后.’..…在他让我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多么美好之后……...;…一;不知道我不再吃伊扎的神药之后仓怎样?会有孩子吗?会有乔达拉的硅予吗.如果他把男人工具放进孩子出来的那个地方,.又会怎样呢……,.…:.想到这里她脸上一阵发热,乳头有种刺痛感,、今天太晚了+她想,我早上已经屹药了;不过如果明天我只喝些普通的茶尝怎样呢?我能让乔达拉的孩子开始生长吗?不过我们用不着筹,可以今天晚上试试。小..、’;’一她自己笑了笑、你只需要让他摸你,把嘴放贝pq<嘴上.然后…..想着想着她身体颤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身体回忆他是怎样给她感觉的.’。 "艾拉?’: 一个声音清脆地叫遭。 听到逮声音她跳了起来。她没听见乔达拉向她走来,’他所用的声调号她所体会的也不十样,.它斗下予打破了刚、水e睏暖感。一定: q)佛么事田扰他¨倌从他侗来这里,.就有什么事瞪扰着他。;她希望能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哎。’,÷十亡你在每dl价仕么呢?’、他烦躁地谎.+..+、十.…、’.她做什么呢?”我在体会这夜色。唿吸新鲜空气,还有想着併尸她尽可瞄全面地解释厂..….芍:卜.,斗*、“”.1袍不是乔选拉预想励s答,.尽管预想的是什么他也说不准卜自从男芦深皮肤的男火山出现士他就卞直在努力压制.焦躁不安的情绪,艾拉似乎发现那人很有惑.’杉霄奈党也总是看着她厂乔选拉瞥努力咽下怨气,说眼鄂已不应该愚蠢地认为这有什么特剩i’+她需要更多的阴友,‘不鲍只因为他是第,dl个;她就兴能诀识他士十男人.。;:“’可是当艾拉问到雷奈克的背景时,乔达拉觉洋辱冉己怒火中烧.同时又不瘴商栗,dd果她不捕p憨哲为什么耍知道关于这个神奇的陌生龙的速么多事咙于:高大的男人鲎忍着上没有把她拽走。这种感觉叉让他烦恼,‘她有选择朋友的权力,他懈只蹙阴友,他们仅仅相互淡了协小看甲看1’.,‘.,.一+÷卞1?:”’膏…、‘÷“’:…r.阿她半令人出去,.乔逾拉看到雷奈宛酑鬼尾随着瓰卜于是迅速披上斗篷外套,跟她出来了。他看她站在河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感封她j<定在想霄奈玆卜她ob回答先让他吃旷一,弘惊,.、热肤他放松下来广笑着说卜’r 小:卜’:’.f、:汁+:.’八…1.。十t\.一气:.”我本该知道,如果问你*,誉得到完整小诚实的回答。唿吸新鲜空气.体会夜色个÷弥真街妙:翘h拉、‘’";、: s.九‘.i’一十“.”她沖他户突,她说不准佝已作予什么.’可逻不知廾么址他微笑、使他声音中恢復了喜悦感}、她<復:亢癌彩时温梁感,间他走过去¥在暗淡的夜色卞卜星光只能勉强妩亮她硷蹬,罡从她启动的方式上,.?弄达拉看出了她的心情,‘’并做出了相应的反虚.[.然廊她使倒难节他的怀里,彼此亲吻,这时她所有疑意和烦恼书摘葡光‘.只赛有乔达拉,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和任何人相处,学习任何奇怪的习俗。 过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问你那信号是什么意思?还有我怎样告诉你我想让你摸我,要你把男子的东西放到我身体里?”“记得。” 他苦笑着说.“你叫我亲吻,或直截说.我现在开口了,你能准备好男人的东西吗?”她是那么真诚.那么聪颖,那么迷人,他再次低头吻她,把她抱得那么紧,以致于她几乎可以看到他蓝色的眼珠和里面的深情,“艾拉我可爱、美丽的女人,” 第420页 他说。“你知道我多么爱你吗?’但当他抱着她时,觉得有种内疚。如果他这么爱她,为什么为她所作的事感到尴尬呢t当那个叫弗里贝克的人厌恶地避开她时,他为把她带来而羞愧难当。他就痛恨自己,既然爱她,怎么能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感到耻辱呢那个深皮肤的人雷奈克不感到耻辱,看他盯着她的样子,露着白色的牙齿,闪着乌黑的眼睛。笑着,挑逗着,乔达拉一想起来,就必须压下要揍他的欲望,每次想起来,都得忍住。他这么爱她,他不能忍心想到她可能去爱别人,即使是一个不为她羞耻的人,他爱她超过他想像中爱过的任何人,但他怎么能为他所爱的人感到耻辱呢?乔达拉再次更热烈地亲吻她,把她抓得那么紧,让她都感到疼了,接着几乎疯狂似的,吻她的脖颈,”你到底知不知道相爱是什么滋味?艾拉,你还觉不出我多爱你吗?"他是那么真诚,那么热切,她感到一丝恐惧.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他.她对他的爱找不到语言形容,但他对她的这种爱不太一样,他并不更加强烈,同时却更苛刻,更挑剔。好像他害怕会失去最终获得的东西,图腾,特别是强大的图腾,有办法知晓或检验这种恐惧,她想找个办法不让他发泄这种强烈的情感。 “我可感到你早准备好了.”她微笑着说。 但他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情绪放松一些。相反,他使劲地吻她,勒得她好像肋骨都要断了。然后他把手伸进她的斗篷、外套,摸索到乳房,试图解开她裤子的带子。 她从不知道他会这样急切地渴望和恳求,他通常更温柔些,更体贴她的需要。他对她的身体比她自己还了解,他欣赏他的知识和技能.可这次他的需求更强烈,她了解当时的情况,把自己交给他了,任凭他勐烈地表达他的爱,她对他像他对媳一样有求必应,她解开裤带,让带绑腿的套装掉落下来。然后又帮他解衣。 她不知不觉地躺在河岸边坚硬的地上,看了一眼天空中闪烁的繁星,便闭上了眼睛。他压在她身上,嘴唇紧贴着真真的嘴唇,舌头舔着,搜寻着,她把一切都向他敞开,同时她收紧了身子…… 过一会儿他起身俯视着她,关切地皱着眉头,“对不起,” 他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干得太快了,没有等你准备好,也没有给你快感。” “我准备好了,乔达拉,也得到了快感,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为你的快乐而快乐,我在你的爱之中.在你对我的激情中获得快感,” “但我感到的时候你没有感到。” “我刚才不需要它,我有不同的感觉,不同的快感,快感总是必要的吗?”她问道。 “不,我想不必要,” 他皱着眉说,然后吻吻她。仔细地体会。 ‘夜晚还没过去呢,来吧,起来,外边太冷,让我们去找个温暖的床,狄琪和布拉那格已经把帘拉上了,他们分手后明年夏天才能见面.所以很急切。" 艾拉笑了,“但没有你那么急切.”她虽看不见,但却想到他一定脸红了,“我爱你,乔达拉,爱你的一切,甚至际热切的……” 她摇摇头,“不对,‘不该那么说。” “你想说的是‘你的热切’,我想。” “我甚至爱你的热切.对了,至少我说你的话比说马穆塔语强一些。” 她停一会儿说,“弗里贝克说我不会正确讲话,乔达拉,我还能坏能学会正确讲话?”‘、尽丰;’…¨’’,一叫:丫:+;寸生.’、’’我玛穆塔姆讲得也不太好.,它不是我崴靶时办的箔密芦弗里贝克只想搞乱子。" 乔达拉鼓励她况寸*为什嗑每卞桐穴。每个营地;海群人中都有个捣乱妁呢譬别管他r币管别人湛么说’.;你讲得珂匝好.你学语喷伪方式让我吃惊.,不久你讲马穆塔语就会此我讲;降好了厂“”’:号我必须学习壤样用词语讲语,我现鑪投有别的东西.“她轻声说,.”我沛认识柽何讲葫成长时的语书的火山’再那诚识了.’她感到浑身有一种空虚惑譬闭上了眼帮d十七主子:叭;牡.;一...:;斗’她摇摇头社摆脱这种感觉小开始把带绑艇韵衣服重新套上,然后又停住v?x.巧等蹿、牛她说着又脱掉衣服厂‘f艮久以前,我刚成为女人时‘伊扎告诉我部坡女认需要知道曲关于男人女人韵各种事+卹使地怀疑她会找到配偶;+可能根本不用知宜登:.外族人可能想法不一样,甚至男女之间的信号也不一样,但是第十次在外族人的地方过夜。我想我们有过快感后,我应滚来个洗礼。“”你说什么?“’,。.:‘‘我耍进河里洗斗洗。*”艾拉!现在又冷又黑,会很危险。“.:*我不会走远,就在河边,’她甩掉斗篷,把里面的衣服撩到头上。’水很冷÷乔达拉在岸上看着,自己也弄湿了。感到水是多么冷.她这时的仪式让他想起初次仪式吋的清洁礼,洗一洗对她也不会有害。’她出来时身体在抖,他用手抱着她。温暖她…用斗篷上粗乱的牛毛擦干了她的身子,然后帮助她重新装上外套和斗篷。?….在回土屋的路上.,她感到身上凉爽清新,充满活力。他们进屋时,多数人正准备睡觉。火架得很低,声音降低了。第‘个屋区是空的,尽管显然还有烤勐犸肉。他们静静走过狮区的通遭时,妮兹站起身叫住他们。.….1一。.”我想谢谢你,艾拉,’她说着向墙边的l一.张床看了一眼,艾拉’随着她的视线看见一张大床上伸展着三个小东西,拉蒂、莱达格和鲁琪住一张床,达努格躺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而塔鲁特在另一张床上等着妮兹,他用肘部支撑着身体,在床上充分伸展,他对她笑了笑,她也点头笑笑,还不清楚该怎样反应。 第421页 妮兹爬到床上,躺到红髮巨人身边.、他们便走到下一个火塘去,一路上静悄悄的,尽力不惊动别人。艾拉感到有人在看她,便向墙边望去。在黑暗的角落里,两只闪亮的眼睛在笑着观察她,她感到乔达拉肩头有些紧张,很快把视线移开了,她觉得听到了轻柔的笑声,她想一定是对面墙边床上传来的。 在宽敞的第四火塘,一张床边挂着沉重的皮革帘帐,把这片空间与过道隔开,尽管里面可以觉察到声音和动作。艾拉注意到长屋的大多数其它睡觉的地方也有类似的帘子,系在上方的像骨架子或旁边柱子上,尽管不是所有的帘子都关着。他们床对面马穆特的床没有拉帘,他在里面,但她知道他没有睡觉。 乔达拉把一根木棍拿到火堆的煤上点着,然后用手挡着,拿到他们卧床的墙边,墙上的洞里有一块又厚又扁的石头,石头上凿了一个碟形的凹沟,里面装了一半油,他点着一根弯曲的香蒲草做的灯芯.照亮了石灯后面的小天母雕像,然后他解开支撑床帘的皮带,让帘落下.招她过来.她钻进去,躺在柔软的兽皮垫起的高高的床上,在闪烁的柔和灯光下,被床帘与外界隔开。她在床中央感到幽静而安全.这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天地,这使她想起小时候发现的小山洞.当她想一个人呆时,就常去那里.“他们真理明,乔达拉,我绝对想不到这个。” 乔达拉在她身边伸展开身体。为她的高兴感到满意,“你喜欢把帘子挂上吗?”“是的。这样即使你知道周围有人,也感到是在独处,我很喜欢这样.”她的笑容光彩照人。 他把她拉到身边,轻轻地吻吻她。“你笑的时候真美.艾拉。” 她深情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火光下变成紫色.而不是平时的清澈的蓝色,看着他凌乱地飘落在兽皮上的黄色长髮,又看了看他结实的下巴和高高的额头。距部族里的男人没有下巴的龥部和向后长的额头完全不同.“你为什么剪掉鬍子?”她摸着下巴上的短鬍鬚根说。 “不知道,我想是习惯吧。在夏天这样比较凉快,不那么痒.我一般冬天留鬍子,在外面的时候就让脸上暖和一些,你喜欢我刮鬍子吗?”她不解地皱着眉,“不应该由我说,鬍子是男人的事,剪不剪由他决定.我问你主要是因为,见到你之前,从没见过剪鬍子的男人,你为什么问我喜不喜欢’”我问你,因为我想让你高兴,如果你喜欢鬍子,我就让它长着。" “没关系,你的鬍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给了我高兴……不对,’她沮丧地摇摇头。’你给我快……快感……你让我高兴.’她纠正道.看着她费劲的样子。想到无意中说出的那个词的双重含义,他笑.‘我喜欢给你快感,” 他再次把她拉到身边,吻她,她侧身蜡伏在他身旁,他翻身坐起来,低头看着她.“就像第一次一样,’他说,’甚至有一个多尼在看着我们。’他看着墙里灯光映照下的象牙雕刻的圣母像说。” 这是第一次……在外族人的地方,’她说着合上嵌睛,带着期待,体会着此时的肃穆感.他们一动不动地躺着,调整着唿吸。油灯啪啪作响,逐渐变暗,火苗"忽’地一下又跳起来,然后熄灭了,过一会儿,乔达拉翻过身躺在她身边.感到处于一种似醒似睡的迷茫状态.但是艾拉却仍十分清醒.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听着多年没听到的人的声音。 附近床上传来男人和女人间低声私语,稍远处。熟睡的老圣者在轻声唿吸,她听见下一个厘区有人在打鼾,而第一屋区有节奏的哼叫声中,显然是塔鲁特和妮兹在分享快感,另丫个方向有一个婴儿哭了,有人在哄他,直到哭声突然停止,艾拉笑了,肯定把乳房给他叼上了,再远处有压抑下的怒骂声逐渐升高,后来又静下来,还有更远处传来清脆的咳嗽声.她在山谷里独自生活的许多年里,夜晚总是最难熬的时刻’,白天可以找些事做,而晚上空旷的洞穴总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开始时,她听着自己的唿吸声都难以入睡,在部族时,晚上总有人在身边.最严厉的惩罚就是把她隔绝开,被疏远,被孤立,被用死亡诅咒。 她清楚地知道什么是严厉的惩罚,此时她更加了解.躺在黑暗中,听着周围生命的声音,感受着身边乔达拉的温暖,自从遇到这些她所称的外族人.她第一次感到像在家中一样.“乔达拉”她轻声说.“啊……” “睡着了吗’”还没有。" 他鸣呜地说。.“这些人很好,你说对了,我的确需要来结识他们.”他头脑很快就清醒了,他以前就希望,她一旦见到她自己人。大家熟悉之后,他们对她来说就不会那么可怕。他出外这么多年,回家的路将是漫长、艰苦的,她必须愿意和他一起走,可是山谷已经成了她的家.它提供了她生存所孺的一切,她在那里建立了自己的生活,用动物代替她所缺少的人的位置,艾拉不想离开,她希望乔达拉能留下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们。艾拉。” 他亲切地说,“只要你认识了他们的话.”“妮兹使我想起伊扎,你认为莱达格的母亲是怎样怀上他的?’‘谁知道为什么天母给她一个混种的孩子t天母的了举一动总是神秘莫测的.”艾拉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不是天母给她混种的孩子,是她认识一个外族男人;”乔达拉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认为男人跟制造生命有关,可是一个克兰女人怎么能认识一个男人呢?”“我不知道是怎样认识的,但是部族女人从不单独旅行,她们还不接触外族人,男人们不想让外族入靠近女人,他们认为婴儿是男人的图腾精神造出来的,他们不想让外族男人的图腾精神靠得太近.女人们怕他们,部族会议上总有关于有入,尤其是女人。被外族人骚扰或伤害的新传闻。” 第422页 “但是莱达格的母亲不怕外族人,妮兹说她跟了他们两天,当塔鲁特向她招手时,她就跟他走了,任何其他的部族女人都会跑开的,她一定以前认识一个外族人,一个对她好的人或至少不伤害她的人,因为她不怕塔鲁特。不然当她需要帮助时,怎么会想到从外族人那儿求援呢”“也许只是因为她看见妮兹在看孩子。” 乔达拉说。 “也许吧,但那并不能解释她为什么是独自一人,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是,她受到诅咒,被赶出部族,部族女人不常受诅咒,她们天生没有自己招来诅咒的趋势,也许这与一个外族男人有关……” 艾拉停了一会儿,然后略有所思地补充道:“莱达格的母亲一定很想要孩子,接近外族人需要很大勇气,即使她从前确实认识一个男人。只是当她看到了婴儿,认为他畸形时才放弃了,部族也不喜欢混种的孩子。” ‘,“你怎么这么肯定她认识一个男人?”.“她来到外族人那里生孩子,这说明她在部族里得不到帮助,并有理由相信妮兹和塔鲁恃会帮助她,也许她后来遇到他的,可是我相信她认识一个跟她分享快感的男人……或者也许只是一个发泄需要的男人,她有个混种孩子,乔达拉.”“你认为是男人让生命萌发的吗?”“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乔达拉,看看今天来的那个男孩,达努格他长得很像塔鲁特。只是年龄小,我想是塔鲁特和妮兹分享快感.时创造了他.” “那就是说他们今天晚上分享快乐,她就会再有个孩子吗?”乔达拉问:“人们常分享快乐,快乐是天母的礼物,常分享快乐就是敬奉天母.可是女人不是每次分享天母礼物时都有孩子。艾拉,如果一个男人感激天母的礼物。敬奉她。那么天母可以把他的精神和与他交配的女人的精神混合在一起,如果是他的精神,孩子就像他,就像达努格长得像塔鲁特一样,可是作决定的是天母。” 艾拉在黑暗中皱着眉头,这是她的一个不解之迷.“我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不是每次都有孩子,也许要分享许多次快感或只有在特定时候.孩子才能产生。也许只有当男人的图腾十分强大,可以战胜女人的.或者也许确实是天母作决定,但她选择那个男人,让他男人的工具更强,你能肯定她是凭什么做决定的吗你知道精神是怎样混在一起的吗?不能是当他们分享快感时混在女人身体里的吗t”“我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乔达拉说。“不过我想有可能是这回事,” 这次他在黑暗中皱着眉头,很久不说话,艾拉还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又接着说:“艾拉,如果你的想法是对的,那么我们每次分享圣母的礼物时,都可能在你体内制造出一个婴儿。”’“我想是的。” 艾拉想到这里,觉得很高兴。 “那么我们得停下来!”乔达拉突然坐起来.“可是为什么呢?我想有一个你创造出的孩子,乔达拉,’艾拉明显地感到失望。’乔达拉翻过身抱住她.‘我也这样想。可现在不行,回我家要走很远的js。要花\.年或者更多的时间,如果你怀了孩子,走这么远路会很危险。”’“那么我们不能回我的山谷去吗?”她问道。 乔达拉担心如果他们回到她的山谷,她就会安安全全地生孩子,他们就再也走不开了.‘艾拉,我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你那时候不应该是一个人,我不知道怎样帮助你,你身边需要女人,一个女人在生孩子时可能死去。" 他痛苦中声音发哑,他不久前就亲眼看过这种事。‘这是真的,艾拉想,她生下自己儿子时就差点丧命,要是没有伊扎.她就没命了,这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即使是乔达拉的孩子。 “是的,你说得对.”她感到十分失望,“会很困难……我……我…一需要身边有女人.”他又沉默好久.“艾拉,” 他声音干哑得难听,“也许,也许我们不该同床……如果……可是分享她的礼物就是敬奉天母。” 他不加思索地说。 她怎么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他们用不着停止分享快感呢?伊扎曾告诉她,决不对别人特别是男人谈神药的事。“我想你用不着担心,” 她说,“我不能肯定孩子是男人带来的,如果是天母作决定,她可以选择任何时间,是不是”“是的,我担心这件事,可是如果我们拒绝天母的礼物,她会怪罪我们,她希望我们敬奉她.”“乔达拉,如果那种事来了,就让它来吧,如果那个时间到了,我们可以作决定,我不想让你冒犯她.”“你说的对,艾拉,” 他松了一口气.带着一丝遗憾,她决定继续吃防止怀孕的药,但是当天晚上她梦见她有了许多孩于,一些有金黄的长髮,还有些很像莱达格和杜尔克.快到早晨时,她做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梦.既阴森可怕又稀奇古怪。 在梦中她有两个儿子,谁也猜不出他们是兄弟,一个是像乔达拉一样.高个金髮,而她知道另一个,也是大一些的,是杜尔克,尽管他的脸在暗处.在一片空旷、荒凉和多风的草原上.兄弟两个对面走过来。她感到很担心,某种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她必须阻止住,接着她恐怖地意识到,一个兄弟要杀死另一个,他们越靠越近,她试图走过去,可是一个又厚又粘的墙把她困住了,他们几乎碰到一起了,举起了手臂,好像要打架,她大声叫起来。 第423页 “艾拉,艾拉出什么事了?”乔达拉推着她说.突然马穆特到了他身边,‘醒醒吧,孩子,醒醒!“他说,”这只是个徵兆,一个信息,醒来吧,艾拉!“”可是一个要死了j"她仍然还充满着梦中的感情。 ‘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艾拉," 马穆特说.“可能它并不是说一个……兄弟就要死了,你必须学会寻找梦的真正含义,你有天赋,你天资聪颖,但你缺少训练。’.’艾拉视觉逐渐清晰,看见两张关切的面孔在看着她,两个男人都很高.一个年轻英俊,另一个先知先觉。乔达拉从火堆里拾起一块燃烧的木棍,让她清醒一些,她坐起来,试图微笑.”你现在好了吗?"马穆特问道。 “好了.好了,对不起,吵醒你了,’艾拉又回到泽兰达尼语,忘记了老人不懂那语言.‘我们过后再淡.”他说着微微一笑。又回到了床上。 艾拉注意到,她和乔达拉在睡床上重新躺好后,另一张床上的挂帘放了下来,她为惊动了大家感到不好意思,她轻轻掷到乔达拉身边,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感激他的存在给她带来的温暖.她快睡着时.突然眼睛又一下子睁开了。 “乔达拉,’她小声说,”老马穆特怎么知道我梦见了两个儿子.一个把另一个杀了?“可是他已经睡着了.艾拉勐地醒过来,静静躺着,仔细地听,她又听见一个很高的号叫声,有人好像很痛苦。她关切地推开帘向外看,克罗兹正站在第六屋区附近的过道里,伸出胳膊,发出绝望地恳求,那姿态就是摆出来招引同情的.”他要刺我的胸膛他要杀了我他耍让我女儿背叛我!“克罗兹手抓前胸高声尖叫,好像熏死了似的,有几个人停下来看。”我给了他我自己的骨肉.自己身上的……’“给我!你什么也投给我,’弗里贝克大叫道,”我为了弗莱莉付了你新娘费。" “那算什么j我本应该拿更多!”克罗兹的悔恨并不比她痛苦的叫声更真诚,“她给你带来两个孩子,你的小气降低了她的身价。还有她孩子的身价,看看她,又得到了赐福,我出于仁慈把她给你。出于好心肠……” ‘还有,因为即使有个两次受赐福的女儿,也没有别人愿意接受克罗兹。" 旁边一个声音补充道。 艾拉转过去看是谁说的,前一天那个穿漂亮的红外套的年轻女人正朝着她笑.“如果你想多睡一会儿,那就放弃这想法吧,” 狄琪说:他们今天开始的比较早。" “不,我想起来.”艾拉向四周看看。床是空的,除了两个女人,旁边没有人。乔达拉起来了," 她找到衣服,开始穿.“我醒来时,以为有女人受伤了。” “没人受伤.至少没人看到,不过我同情弗莱莉。”狄琪说,“像那样被夹在中间够难受的.”艾拉摇摇头.“他们为什么喊叫?”“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打仗,我猜是他们都想让弗莱莉喜欢自己,克罗兹年纪大了,不想让弗里贝克降低她的影响,可是弗里贝克很倔强,他以前没什么影响,不想失去他的新地位,弗莱莉的确给他带来较高地位.尽管她新娘费那么低。” 客人显然很感兴趣,狄琪坐在床边,艾拉边穿衣服边认真地听着这个话题.‘不过我想她不会扔下他,我想她喜欢他,尽管他有时很讨厌,再找一个男人不那么容易,特别是找个愿意接受她妈妈的人太难了.起初大家就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别人愿意忍受克罗兹,那老女人随意喊着怎样把女儿给出去了。是她降低了弗莱莉的身价,我讨厌那样两边受气,不过我比较幸福,即使我要去一个已有的营地,而不是和我哥哥建一个新的,也是受欢迎的:" “你妈妈跟你去吗”艾拉有点不明白,她知道女人搬到她配偶的部族,可带着母亲一起去,对她来说是件新鲜事.“我愿意她去,可是我想她不会,我想她还是宁愿呆在这儿.我不怪她,当自己营地的女头人比当另一个营地的一个母亲要好,不过我会想她的。” 艾拉想得着迷,狄琪说的话她有一半听不懂.她也不能肯定就明白了另一半。,“离开母亲,离开亲人很让人难过,” 艾拉说,“但是你快有配偶了吗?’,‘啊,是的,夏季会议时。妈妈终于把一切办妥了。她要了那么高的新娘费.我怕他们永远不会付得起,可他们同意了,不过等着真难受.要是布拉那格现在不用走就好了。可是他们期待着他呢,他保证很快会回来……” 两个年轻女人搭着伴.向长屋门口走去,狄琪讲着,艾拉聚精会神地听着。 入口处的地方比较凉一些,可是直到前方拱门的挂帘打开.冷风一下吹进来时。艾拉才意识到气温降低了多少+瘭冽的风把她的头髮吹向后面,井把门口沉重的勐犸皮一下颳得飘了起来。夜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一阵劲风把纤细雪花吹起来。卷到沟沟壑壑里,一会儿又把一粒粒晶体扫出来,散落到开阔的空间,艾拉感到坚硬的小冰粒打到脸上.隐隐作疼。 可是屋里很温暖,比洞里温暖多了,她只有出去时才披上斗篷。 呆在屋子里时用不着穿上更多的衣服。她听见威尼的呜叫,两匹马都尽量地远离人群,艾拉向它们走去,然后回头沖狄琪笑一笑,那年轻女人笑了一下,便去找布拉那格了。 第424页 艾拉走近时,那母马似乎放心了,摇着头向她打招唿,女人解掉雷瑟的缰绳.然后带着马朝河边走去,绕过转弯处,营地在视线中消失了,威尼和霄瑟也轻松下来。它们相互亲密一会儿,便静下来吃地上新鲜的干草。 往回走之前她在灌木旁边停下来,解下腰带,但仍不知道怎样在她排尿时,不把绑腿弄湿.自从开始穿衣服,她就遇到这个问题,她在夏天时自己做了这身衣服,是按照她给乔达拉做的那件衣服的模式做的.面那件是她仿照他破狮子撕破的衣服做的.不过他t开始旅行后,她才穿上这件衣isl,乔达拉是那么喜欢她穿这样的衣服,面不是部族女人平时穿的舒服的皮革围裙.她决定把它留下来.可是她还不知道怎样轻易地处理摹本的需要,也不想问他,他是个男人,他怎么知道女人究竟需要什么呢?她脱掉紧身裤子。这需要同时解开包在小腿上长长的鹿皮靴子,然后叉开腿,像往常一样蹲下来。当她一只脚平衡着,将下身衣服穿上时,看到河水在乎缓地o,l淌,于是改变了主意。她把斗篷和外套撩到头后,搞掉脖上的护符,朝河里走去.应该作完洗礼,而且她总是喜欢早上洗个澡.她计划擦一擦嘴,然后在河中洗一洗脸和手,她不知道这些人用什么办法保持清洁。当木堆被埋到冰下,缺少燃料的时候.当寒风灌满洞穴的时候,当冰冻太厚、甚至连饮用水都不够的时候。还能洗澡吗?不过她还是喜欢干净一些,在脑海中她还想着在外族人的山洞或者说土屋里过第一夜后。完成的清洗仪式.她看看四周的水,水流在主河道迅速地运动.但在河流比较乎缓的地方和水沟里,已经开始罩上一层透明的薄冰,边缘处已经变白变厚。河岸的一个突出处,.稀稀拉拉地覆盖着一些枯干的草,一直伸延到河中,与河岸之间形成一个静水河池,一棵矮得像灌木一样的桦树,孤零零地长在泥土里.艾拉向池中走去,把薄薄的冰层哗啦啦地踩碎,冰冷的水让她打了个冷战,她叫了一声,抓住小桦树一个枯瘦的枝条。向水流中央走过去.一阵强劲的寒风拍打在她赤裸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又把她的头髮冲散在脸上,她咬着打颤的牙齿,向深处走去,当水几乎齐腰深时,她把冰冷的水撩到脸上,然后迅速吸了一口气。 弯下身,让水没到脖颈.虽然不断颤抖和喘息,她已经习惯了冷水,而且她想.不久就根本不可能洗澡了。当她出来时,用手把水从身上擦掉,快速穿上衣服,走回河岸时.阵阵的温暖感代替了令人麻木的寒冷,她感到焕然一新,看着太阳时隐时现地出现在多云的天空时,她笑了。 走近营地时。她停在长屋附近一块被踏过的空地上,人们三三两两正忙着各自的事.乔达拉正在跟韦麦兹和达努格讲话,她知道这三个燧石匠在谈着什么,在他们不远处有四个人正把一张鹿皮从一个矩形架上解下来,鹿皮已经变得柔软,有弹性,几乎是白色的,架子是用皮革绑在一起的勐犸肋骨做成的。在旁边,狄琪正用一个勐犸肋骨平滑的尖端使劲地平整另一张挂在类似架子上的兽皮。艾拉知道兽皮变干过程中.需要把它弄得更柔顺,不过把它绑到勐犸颅骨架上倒是一个新方法,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整个细节。 兽皮外缘按动物轮廓刺了许多小孔,然后每个孔穿进一根绳,绑在架子上,紧紧地拉开兽皮,架子靠在长屋上,可以在两边使用,狄琪使全身力气,把肋骨的钝尖向鼓蚊的兽皮里刺,看上去就要刺透了,可是坚韧的皮革只是凹陷,却毫不让步。 还有几个人正忙着做艾拉不太熟悉的活,但是其他人正把勐犸象的遗骨放进地上挖好的洞里,到处都是象骨和象牙.有人喊了一声,她抬头看到塔鲁特和图丽正向营地走来,肩上扛着一个仍连在勐犸骨上的大象牙。这些骨头并不是他们杀死的动物身上的,偶尔在.,原上可以找到一些,不过大多数还是在河流转弯处堆积的骨堆中发现的,这些地方湍急的河水常储备许多动物尸体。 然后,艾拉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向营地看,她笑着向莱达格走过去,他居然也笑了.让她很吃惊。部族的人不笑,部族人露出牙齿是敌意.或者极度紧张和恐惧的表示。一时间他的笑容好像很奇怪。可是那孩子没有和部族一起长大,他知道这种表情有更友好的含义。 ‘早上好,莱达格,’艾拉说着作出部族问候的动作。略微变化一点,表示是对孩子说的,艾拉注意到她挥手后那孩子闪现出的理解的神情。他还记得]她想到,我敢肯定,他是有记忆的,他认得出手势.他只需要有人提醒.和我不一样,我当初必须学习.她还记得,当克莱伯和伊扎发现,和部族的孩子比起来,她记东西是多么困难时。他们那吃惊的神情.她必须花大力气学习和记忆,而部族的孩子只给出示一遍就学会了,有些人认为艾拉很愚蠢,可是当她逐渐长大后,自己学习快速记忆,这样别人就不会对她失去耐心了。 不过乔达拉为她的技艺感到惊嘆,比起像她一样的其他人,她受过训练的记忆力是一个奇蹟,提高了她学习的能力。他惊讶地看到她学习新语言是多么容易,几乎没有费劲,但是获得这个能力并不简单,而且虽然她学会了快速记忆,她从来没完全领会部族人是怎样记忆的,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基本的区别.部族人比后来的人脑容量还要大,所以他们并不比别人智力低,更确切说,他们有不同的智力.作为他们学习来源的记忆从某些方面讲,与本能相似.但更加有意识,他们出生时储存在大脑里面的是他们祖先知道的所有东西。他们用不着学习生活必需的知识和技能,他们记住了这些东西。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只需要提醒他们已经知道的东西.他们就可以习惯这个过程.长大成人后,他们知道怎样提取储存在记忆中的东西……他们回忆事情很容易,可是学习新东西则需要很大努力,一旦学会了新东西,或明白了新概念,或接受了新思想.他们就不会忘记,把它传给后代,但是他们学习和变化得很缓慢。当伊扎教给艾拉医术的技术时,开始明白了她们的不同,这个奇怪的小女孩记忆得远不如他们好,但是她学习的耍快得多.莱伯格说出了一个词,艾拉没有马上明白,可是一会儿她听出来了。是她的名字!叫她名字的这种方式她曾经很熟悉.部族里的人曾这样叫过。 第425页 跟他们一样.那孩子不能完整地使用发音的语言,他会发音.可’是与他生活在一起的这些人的语宫中,有几个重要音他还发不出.发这些音艾拉也因为缺少练习有点困难。部族和在此之前的人就因为发膏系统的限制,而发展了一套丰富全面的手势和动作语,来表达他们丰富而多样的思想.莱达格理解与他一起生活的外族人,他明白语言的概念,只是不能让别人理解他的意图。 那孩子作了前一天晚上向妮兹作的动作,他叫艾拉“妈妈”艾拉感到心跳加快,最后一个对她作那个动作的是她儿子,一时间莱达格看上去那么像杜尔克,以致于从他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她想相信他就是杜尔克.她渴望把她抱在怀里,叫出他的名字,她闭上眼睛,颤抖着抑制住了叫他的欲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莱达格正带着理想和渴望的表情看着她,仿佛他明白她的心情,并且知道她也了解他.偏偏与她所希望的相反。莱达格不是杜尔克,就像她不是狄琪一样,他就是他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想学更多的话吗更多的手势语?莱达格”她问道.他连连点头。 "你还记得昨晚学的‘妈妈’……’他用手势语回答,这个手势曾经让妮兹那么感动。 “你知道这个吗?”艾拉作出问候的姿势,她可以看出他正努力地学习几乎已经知道的知识.“这是问候的话.意思是‘上午好’或‘你好’,还有这个,” 她又作了一下这个姿势.像已经用过的那样变化一些。‘是年纪大一些的人向年纪小的人说话时用的。" ‘他皱了一下眉,然后作了那个动作,接着又像刚才那样向她笑了一下,他两个动作都作了,然后想了一下,又作了第三个动作。作完后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他到底作了什么."对了,莱达格j我是女人,就像妈妈一样,那是问候妈妈的方式。你记住了!’妮兹注意到艾拉和男孩在一起.有好几次他玩着玩着走迷了路,让她很担心,所以她一直注意他在什么地方.作些什么,她对那女人和孩子很好奇。想看看他们在于什么。艾拉看到她好奇和关切的表情,便把她叫过来。 “我正让他看部族人一一就是他母亲族人的语言,” 艾拉解释遭:“就像昨晚上那个词.”莱达格咧嘴笑了,露出了大于一般人的牙齿.他用力对妮兹作了一个动作.“那是什么意思?”她看着艾拉问。 “莱达格说‘早上好,妈妈”年轻女人解释道。 “早上好,妈妈”妮兹作了一个略微像莱达格作过的动作,“那就是‘早上好,妈妈’的意思”“不,坐下,我教给你这个,” 艾拉作了一下手势,“就是说‘早上好’j而这样,” 她变化一下,“就是说‘早上好,妈妈’!他可以对我作相同的动作,那就是说‘像母亲的女人’你可以这样作。’艾拉把那个手势又变了一下,”就是说‘早上好.孩子’,还有这个," 她又变了一下,“是说‘早上好,我的儿子’,你明白了吗?”艾拉把所有的变化又重复了一遗,妮兹仔细地看着.然后有点害怕地跟着做,虽然做得不大灵巧。艾拉和莱达格都明白,她做的信号意思是‘早上好,我的儿子。" 那孩子站在她身边,伸出瘦弱的胳膊,搂住她的颈部,妮兹抱住他,眨着眼睛试图阻止泉一般的泪水,连莱达格的眼睛都湿润了,让艾拉很吃惊。 在布仑的部族中,只有她的眼睛因激动而流泪,尽管其他人的感觉也同样强烈。她的儿子可以像她一样发苦.他有完全的语言能力,她想起她被迫离开时他在身后喊她的情景。心里仍然难受。可是杜尔克不会流眼泪来表达痛苦。像他的部族人的母亲一样。莱达格不会讲话。可当他眼里充满爱的时候.就闪烁着泪光。 “我以前从没能对他讲话,没讲过他能听懂的,” 妮兹说.“你还想学手势吗?”艾拉轻声地问。 那女人点点头,仍然抱着孩子,此时不敢开口,害怕失去控制。 艾拉又做了一套动作语和变化形式,妮兹和莱达格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试图记牢这些话,然后艾拉又做了一套。妮兹的女儿拉蒂和鲁琪。还有图丽最小的孩子,年龄与鲁琪和莱达格相仿的布里南和他的小妹妹图茜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弗莱莉七岁的儿子克里萨维克也加入他们之中,他们都加入了似乎很奇妙的新游戏。用手交谈.但与营地里孩子们玩的多数游戏不一样,这是一个莱达格擅长的游戏.他学得太快了,艾拉只需演示一次,很快他就加入各种变化.表达吏深层的意义.她有一种感觉.他的智力是正常的,内心包含的许多东西急于进发出来,只需稍微开通,一旦释放出来,就没法阻挡。 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也都在学习,这样就更有意思了,莱达格生命中第一次可以充分地表达自己,他怎么也学不够,和他一起长大钓孩子们轻易地接受了他用新方法流利“讲话”的能力,他们从前与他沟通过.知道他很不一样,他讲话有困难,但他们还没有形成大人的偏见。认为他智力低下。作为年龄较大的姐姐,拉蒂多年以来一直为营地里的大人翻译他的“胡言乱语”等到他们学够了,出去认真地演习这个新游戏时.艾拉发现莱,达格在纠正他们,而他们也找他证明手势和动作的意义,他在同龄人中找到了一个新位置。 第426页 艾拉仍然坐在妮兹旁边,看着他们无声地挥着手势,她笑了,想像着如果伊扎看到外族人的孩子像部族人一样讲话,同时又喊又笑,她会怎么想。不管怎样,艾拉想.那个老女医者会明白的。 “一定是你对了,他就是这样讲话的,” 妮兹说:“我从没见他学东西这么快,我不知道家一一你管他们叫什么?”‘部族,他们叫部族,意思就是……一家……人们……人。洞熊部族,敬奉洞熊的人.就像你们所说的马穆塔人,是敬奉天母的勐犸猎手一样," 艾拉回答道。 ‘部族……我不知道他们能那样说话,我不知道有人能用手说那么多话……我从没看见过莱达格这么高兴.’那女人犹豫一下。艾拉感到她想找个方式再说点什么,她等着她整理思路.‘我很奇怪。你那么快就喜欢上他," 妮兹继续说,“有些人反对,因为他是混种,大多数人在他身边有点不舒服,可是你似乎了解他.”艾拉先停了一会儿,看看年纪大些的女人,不知说什么好,然后她作出决定,说。“我曾经认识一个他这样的人……我的儿子.我儿子杜尔克。” “你儿子尸妮兹声音显得有些吃惊,可是前一天晚上弗里贝克谈到克兰人和莱达格时,艾拉没有看出他声音中明显的厌恶感。”你有一个混种儿子他在哪儿他出了什么事?"艾拉脸上笼罩着痛苦的神情,当她独自一人在山谷里时,她已经把儿子的事埋藏在心底,可是看到莱达格,这些记忆又甦醒了。妮兹的问题把痛苦的回忆和情感又激发起来,使她不知所措,现在她不得不面对它。 妮兹像其他同族人一样开诚坦率,她的问题不加思索地提出来,伹她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对不起,艾拉.我应该想到…… “没有关系,妮兹,” 艾拉眨着眼睛,试图止住眼泪“我知道谈到儿子就会带来问题,想到杜尔克……很难受.”“你用不着谈他的事。” 、“总得有个时候谈杜尔克,” 艾拉停下来。然后又大胆谈下去,“杜尔克和部族在一起,当伊扎……我的母亲,就像你和莱达格一样……叫我向北走,找我自己的人,不是部族人,是外族人,杜尔克那时还是婴儿。我没有走.后来杜尔克三岁了,勃劳德赶我走,我不知道外族人住在哪里,不知道该去哪儿,我不能带着杜尔克,我把他给了尤芭……妹妹,她爱杜尔克,照顾他,现在是她的儿子。” 艾拉停下来,但妮兹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本想再问几个问题,但是不想强让这个年轻女人说.这时候勾起她的离子之情,显然是一种折磨.但艾拉还是自愿地继续讲下去。 “三年没看杜尔克了.他现在……六岁了,跟莱达格一样吧?”妮兹点点头,“莱达格出生还不到七年。” 艾拉停下来,似乎陷入沉思。然后她继续讲;“杜尔克很像莱达格,伹不是莱达格,杜尔克的眼睛像部族人,嘴像我。” 她苦笑一下,“应该对换一下,杜尔克有语言,能够说话,但部族人不说话;要是莱达格能说话就好了。可他却不能.杜尔克很结实,” 艾拉眼睛向远处看看,“他跑得很快,他跑得最快,有一天会成为赛手.像乔达拉说的那样.”她抬头看妮兹时.眼神里充满了忧伤.“莱达格很弱,刚生下来就这样,他弱在……?”她把手放在胸口,但不知道那个词怎么说。 “他有时唿吸困难.”妮兹说.“问题不是唿吸,问题是血……不对……不是血……堆积处,” 她在胸前握着拳。她为不知道怎么说而感到沮丧。 “心脏,马穆特是这么说的,他心脏很弱,你怎么知道的?”“伊扎是女医者,治病的,部族里最好的女医者。她像教女儿一样教我,我是女医者。” 妮兹想起乔达拉曾说艾拉是一个医者,她惊奇地听到克兰人甚至还想到治病,但是那时她还不知道他们能交谈,她在莱达格身边呆了很久,知道他即使没有完整的语言,他也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是一个愚蠢的动物.艾拉虽然)f(是一个马穆符,也没理由怀疑她不能懂得些治病的事.一个人影落在她们面前,她们抬起头.“马穆特想知道你能不能来跟他谈一会儿,艾拉,” 达努格说。她们两人都集中精神谈话,谁也没注意到高个的年轻人走过来。“莱达格对你教他的新手势游戏很高兴,” 他接着说,“拉蒂说。他要我问问你,能不能也教我一些手势。” “可以,可以,我教你,我谁都教。” “我也想再学一些你的手势语,” 妮兹说。她们都站了起来.“早上吗”艾拉问。.“是的,明天早上,但是你还没吃东西呢,也许明天你该先吃点东西,’妮兹说,”跟我来.我给你,还有马穆特弄些东西。" “我饿了,” 艾拉说。 “我也饿了,” 达努格补充说。一“你什么时候不饿有你和塔鲁特在一起,你们qc吃一只勐犸象。” 第427页 妮兹眼中闪烁着对自己儿子的自豪神情.两个女人和达努格向土屋走去,其他人似乎认为这就是要吃饭的信号.便跟着他们进去,人们把外衣从进口处拿走,挂在架子上。 大家吃的是一顿随随便便的早餐,有人在自己的炉灶上做饭.其他人聚集在第一屋区的大炉灶边.有人吃剩下的冷勐犸肉,还有人把肉、鱼跟植物根和青草及苔物一起放在汤里.不管他们是不是在自己的地方吃,大多数最终都来到公共聚会的地方,喝一些热茶,然后再到外面去.’艾拉坐在马穆特身边,好奇地观察着人们的活动,这么多人一起说笑的吵闹声仍让她吃惊,不过她逐渐地习惯了.使她更吃惊地是,女人们在男人之间自由地移动,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做饭和分配饭菜没有顺序,他们都似乎各吃各的,只有一些女人和男人餵着最小的孩子.乔达拉走过来,慢慢地坐在草垫上,靠在艾拉身边,他手里小心地拿着一个杯子,投有把,有点弹性,是用草织成的,有各种颜色的族徽图案,杯里装满了热腾腾的薄荷茶.“你起得很早,‘艾拉说.”我不想打扰你,你睡得很香.“”我后来醒了.以为有人受伤了,可是狄琪告诉我那个老女人……克罗兹……总是跟弗里贝克大声地讲话.’“他们吵得太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乔达拉说,‘弗里贝克可能爱惹事,可是我不能肯定应该怪他,那个老女人叫声比)q鸟声还难听,谁能跟她一起生活’’“我以为有人受伤害了.”艾拉边想边说.乔达拉不解地看看她,不知道她在重复说她错以为有人肉体上受了伤。 “你说得对,艾拉,” 马穆特说。“旧伤仍然疼着呢。” “狄琪为弗莱莉感到难过,” 艾拉转向马穆特,问他问题感到很轻松,尽管她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新娘费是什么’狄琪说图丽给她下了很高的新娘费.”马穆特先想了一下,仔细地整理一下耍说的话,因为他希望她能听明白,艾拉渴望地看着老人。“我可以给你一个简单的回答,艾拉,可是比表面上的要复杂,我想了很多年了,明白事情并向别人说清楚不是件容易事。即使你是为别人解答问题的人。” 他闭上眼睛,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一会儿,"你明白地位,对吧?’他又开始说.。 “知道,’艾拉说,”在部族里,首领最有地位,然后是特选猎手,然后是其他猎手。莫格乌也有很高的地位.但他不一样.他是…… 精神世界的人。’“那女人呢t”“女人有她配偶的地位,但女医者有她另外的地位.”艾拉的一番话让乔达拉吃惊,尽管他从她那里听过不少克兰人的事,他仍然难以相信,他们可以解释像排列职位这么复杂的概念.“我想到了。’马穆特轻声说,然后开始解释,”我们崇拜天母,一切生命的创造者和孕育者,人类、动物、植物、水源、树木、岩石、泥土……她孕育出所有这一切.当我们招唤勐犸的精神,或鹿的精神或野牛的精神.以请求允许捕捉它们的时候,天母的精神又使另外的勐犸或鹿或野牛出生.以代替那些为我们提供了食物的动物。" “我们说那是天母的生命礼物,” 乔达拉说。他的兴趣也被激起来了,他喜欢发现马穆塔人的习俗与泽兰达尼人的异同处。 ‘玛特,天母,选择女人来告诉我们,她是怎样把生命的精神取来。创造出新生命,来代替她已经收回的那些," 老圣者继续说,“孩子们在成长中从传奇故事和歌曲懂得这些,可是这对你来说已经不够了,艾拉,我们即使老了,也喜欢听故事,可你需要了解推动事物发展的力量,事物深层的东西,这样你就可以明白形成我们许多习俗的原因,对我们来说,地位依靠于一个人的母亲,新娘费是我们表现价值的方式。”,艾拉点点头,她听入了迷。乔达拉曾经试图解释有关天母的事,可是马穆特说得那么有道理,那么通俗易懂。 “当女人和男人决定结成配偶时,男人和他的营地给女人的母亲和营地送许多礼物,礼物的多少要由母亲或者营地的女头人来定,偶尔女人自己也可以定自己的身价,可是这不能仅仅凭自己的想法,因为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身价低,但这个价格不应该使她选的男人和他的营地付不起或不愿付。” “为什么给女人付东西?”乔达拉问,“那样不就等于用她作交易,换得像盐或琥珀这样的货物呢?”“女人的身价还不止这些.新娘费是男人为能有幸与所爱的女人同居付出的代价。高昂的新娘费对每个人都有好处,它给女人带来较高的地位,让每个人知道,娶她的男人和她自己的营地是多么重视她;能够付出高昂新娘费的地方是多么富有,同时也表现出女方营地所受的尊重.”“孩子出生时,就随着有了母亲的地位,所以较高的新娘费对他们有好处,虽然新娘费是由礼物付的,而且有些礼物是给两个人开始共同生活的,真正的价值是地位,女人从她自己营地及其他营地得到的敬重,还有她赋予她的配偶和孩子的价值.”艾拉仍然不明白,可是乔达拉频频点头,开始明白了,具体的和复杂的细节不大一样,可是总的亲缘关系的框架和价值观与他自己族人的没多大区别,“怎样知道一个女人的身价呢?就看新娘费的高低吗?”泽兰达尼人问.“新娘费在于许多东西,一个男人总是想找一个他能支付得起的最高地位的女人,因为当他离开母亲,他就有了娶配偶的地位,他的配偶就是或将成为母亲。一个证明她能当母亲的女人有较高的地位,所以有孩子的女人特别受到青睐。男人们常常尽量抬高未来配偶的身价,因为这对他们有好处.两个争取同一个高价女人的男人可以联合他们的资源,一一如果他们可以合得来,而且她同意的话。一一这样她的新娘费又抬高了.一”有时一个男人可能与两个女人结合,特别是两个不想分手的姐妹。这表明,他可以养活两个女人和她们将来的孩子,使他受到尊敬.双胞胎女孩子被看作特别的赐福.很少把她们分开。" 第428页 “当我们在沙拉穆多时,认识一个叫索莉的马穆塔女人,她曾告诉我她是被‘偷’来的,尽管她也同意了。” 乔达拉说。 “我们和沙拉穆多人作买卖,可是我们的习俗不一样。索莉是地位很高的女人,把她给别人意味着放弃一个不仅本身有价值的人(他们付了很高的新娘费),而且将把她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价值带给她的配偶和孩子,而这种价值应当在马穆塔人之间交换,伹是她带去了,带给了沙拉穆多人,这是没有办法补偿的。我们失去它,就像她的价值从我们身上被偷走了,伹是索莉已经爱上丁:下定决心耍和年轻的沙拉穆多人在一起,于是为了处理好这件事,我们就让她给‘偷’走了。’”狄琪说弗莱莉的母亲把她的新娘费价弄低了."艾拉说。 老人换了换姿势,他明白她问题的分量,这不是容易回答的问题,大多数人都在直觉中明白他们的习俗,伹不能像马穆特解释得那么好,许多处在他的位置的入不愿意解释各种信仰,这些信仰平时都朦胧地笼罩于模稜两可的故事之中,他们怕直截了当地解释文化价值会使它们失去神秘感和力量.伹他对艾拉已经下了一些结论.并做出了一些决定。他想让她尽快掌握各种概念,了解他们的习俗。 “一个母亲可以搬到她任何一个孩子的屋区,” 他说,‘如果她这样做(一般这耍等她老了才行),最常见的是,她去找一个住在同一营地的女儿,她的配偶通常和她一起走,可是他可以回他母亲的营地,或者如果愿意的话,和一个姐妹一起住.一个男人常对她配偶的孩子,他屋区的孩子很亲近,因为他跟他们一起住,训练他们。伹他姐妹的孩子是他的继承人,当他老了以后,他由他们负责.通常年纪大的人受到欢迎.可是并不总是这样。弗莱莉是克罗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所以她女儿去哪儿.她也要去.生活对克罗兹不太公正,她年龄大后并没有得到好处,她不管怎样尽力,没有几个男人愿意跟她住一个屋区,弗莱莉第一个男人死后,她不得不一再降低女儿的新娘费,这让她更加痛苦.“艾拉领会地点点头,然后关注地皱皱眉,”伊扎跟我提过一个老妇人,发现我之前她住在布仑的部族,她是别的部族来的,配伴死了,没有孩子,她没有价值,没有地位,但总有吃的.总可以坐在火边,如果克罗兹没有弗莱莉,她能去哪儿呢?“马穆特想了一会儿,他想给艾拉一个完全准确的回答,”克罗兹有个问题,艾拉,一般来说,一个没有亲戚的人会被另一个屋区接受,但是她太不合群。没多少人愿意要她,她可能会在任何营地找到足够吃的、住的。但是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让她走,就像当弗莱莉第一个男人死后,他们营让她们离开一样。" 老圣者苦笑一下说:“弗里贝克他自己也不招人喜欢,他母亲的地位很低,她没什么成就,除了苞扎酒,没什么给别人的,所以他开始就没有什么,他的营地不想接受克罗兹,他离开他们也不管。他们拒绝付东西,那就是为什么弗莱莉的新娘费那么低。他们在这儿住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妮兹,她说服塔鲁特替他们说话。所以就接他们进来了,这里有人后悔了。” 艾拉理解地点点头,这样一切就明朗些了,“马穆特,什么川川”努韦!努韦!噢,妈妈!她卡住了!"一个女人突然大声叫道.她三岁的孩子咳着,叫着,使劲地着气,周围有几个人站着,有人拍了拍孩子的背部,可是不起作用。其他人站在旁边出主意,可是他们只看见女孩费力地唿吸.面色发青,他们不知所措。 艾拉挤进人群中,到孩子面前时,她已经快失去知觉了.她坐下来,把孩子抱到怀里,然后把一个手指伸到她嘴里。看看能否找到堵塞物,当这种办法证明无能为力时,艾拉站起来,把孩子翻过来,一只手抱在她腰间,让她头和胳膊垂下来.用力敲击她锁骨之间.然后从后面,)dl臂搂住瘫软的婴儿,用力一抱。 每个人都站在一旁,屏住唿吸,看着这个似乎明白情况的女人怎样排除女孩喉咙中的障碍物,那孩子已经停止唿吸,尽管心脏还在跳动.艾拉把孩子放下来,跪在她身旁。她看见一件衣服,是孩子的斗篷,于是把它放在她脖子下面,让她头向后仰,并张开嘴,然后她盖住孩子的小鼻子,把自己的嘴贴在她的嘴上,用力地吸气。她…直保持这个强度,直到自己都要喘不上来气了。 然后,随着“扑”地一声,她感到一个物体飞到了她口中.几乎堵在她的喉咙中。艾拉吐出了一块粘连着肉的骨头.她深吸一口气,把头髮甩开,再一次把自己的嘴放在一动不动的孩子的嘴上,把自己救生的气息唿进女孩静止的肺腔里,小小的胸腔开始隆起,她重复了几遍。.突然孩子又开始咳嗽和含煳不清地说话,然后她自己声音沙哑地吸了一口气。 努韦开始唿吸后,艾拉让她坐起来,只听见特鲁妮看见女儿活过来后放心的抽泣声。.艾拉披上斗篷,把帽子推到脑后,看了看一排屋区.在最后一个野牛屋区内,她看见狄琪站在火堆旁,把她枣红色的头髮梳到脑后,打成一个结,同时还在跟床上的人说话.艾拉和狄琪在过去几天已经成为好朋友,早上通常一起出去,狄琪一边把一个头卡(由勐犸象牙刻制,磨成千滑的细长的杆子)插进头髮里,一边向艾拉招手表示:“等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走。” 第429页 、特鲁妮正坐在驯鹿屋区的床上,照顾哈塔尔.她沖艾拉笑着,招她过来。艾拉坐在她身边,然后弯下身逗着婴儿,他开始咯咯地笑着.踢着脚,然后又找妈妈吃奶去了.‘他已经认识你了,艾拉。" 特鲁妮说。 “哈塔尔很快乐,是个健康的孩子。长得很快。努韦在哪儿?’”马努夫很早把她带出去了。他对她帮助很大,我很高兴他来和我们一起住。马努夫几乎所有时间都和小孩一起过,什么事都依她,特别是现在,在我们差点失去她之后," 年轻的母亲把婴儿放到肩上,拍着她的后背,然后又转向艾拉,‘我没有真正找个机会跟你单独谈,我想再次感谢你.我们都十分感激,’……我当时吓坏了,以为她…… 我仍然做恶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不是你在这儿,我会怎么办."她哽咽着,泪水涌了出来。 “特鲁妮,别说了,用不着谢,是我的……我不知道这个词怎么说,我明白这方面知识……对我来说……是应该的。” 艾拉看到弗莱莉正从鹤屋区走过来,并且注意到弗莱莉正在看她,她眼睛周围有深深的黑晕,似乎过度疲劳,艾拉一直在观察她,认为她已经怀孕很长时间,不应该再有清晨的不适反应,可是弗莱莉仍然经常呕吐,不仅是在早晨。艾拉希望能更仔细检查一下,可是当她提及这件事时,弗里贝克却勃然大怒,他说她使别人免于窒息并不能证明她对于治病什么都懂,她说服不了他,他不想让一个陌生女人给弗莱莉出坏主意.这又给克罗兹提供了与他吵架的话题.最后。为了不让他们再吵,弗莱莉表示,她感觉良好,用不着请艾拉看。 艾拉冲着被病症围困的女人鼓励地笑了笑,然后拾起一个兽皮做的空水袋,和狄琪一起向门口走去.他们穿过勐犸屋区,走进狐狸屋区,雷奈克抬起头,看着她们走过去,艾拉隐约地感到他一直看着她走过狮子屋区和做饭的位置,直到内拱门,她不得不压制回头的欲望.当她们推开外帘时,蔚蓝的天空中.太阳的强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今天是秋天少见的温暖、柔和的日子,这是在漫长的凛冽寒风和冰天雪地到来之前留给人们的一点美好回忆。艾拉高兴地笑了笑,然后突然想起来,尤芭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生的,布仑的部族发现她的第一年秋天。 屋和屋前的平地是从面西的坡地上挖出来的,从门口看,视野很开阔。她站了一会儿.向外看去,急流的小河闪着光,轻声地哼着阳光与水流的交响曲。在河的另一边,透过远处蒙蒙薄雾,艾拉看到一个类似的山坡上流水湍急,在开阔的大草原上冲出一条大河,两边是沖刷后留存下来的泥土.’从高原宽阔的臂膀到下面被水沖刷的平原上,黄土被流水雕成各种形状,那是雨水、融雪和开春时北方冰川流水的杰作.几棵绿色的落叶树和松树孤零零地挺立着,稀稀拉拉地分散于低地上一丛丛落了叶的灌木之间。下游河边,香蒲和芦苇杂生在一起,她的视线被河流转弯处遮挡,不过在荒凉的大草原上可以看见威尼和雷瑟正在吃草,几块泥土落在艾拉的脚上,她抬起头,惊讶地看到乔达拉炯炯有神的蓝眼睛,塔鲁特满面堆笑地站在他身边,她看到还有几个人站在住所的顶上,感到很奇怪。 “来吧,艾拉,我帮你.”乔达拉说.“现在不用,过一会儿吧,我刚出来,你为什么在那里?”“我们正把碗形船放到通气孔上,” 塔鲁特解释说。 “什么”“行啦,过一会儿我告诉你,” 狄琪说,“我都要憋不住了。” 两个年轻女人一起向附近的小溪走去,陡坡上简单地挖了几个阶梯,通到几个又大又平白吨犸肩骨,上面刻着洞,放在于涸沟渠较深处的上方.艾拉站在一个肩胛骨上,解开腰带,把衣服脱下去,弯下身挨着蹲在小洞上方.心想着,为什么以前遇到衣服的麻烦时,怎么没想到这个姿势,她看了狄琪一遍。觉得似乎那么简单,明显。 马桶也连同其它废物在溪谷中倒掉,一併在春天时被沖走。 她们出来后,走到一个宽阔的峡谷旁的小河边,一个北部源头已经冻结的小溪在中间细细地流淌,等季节再改变时,沟渠里就会通过迅勐的激流。几个勐犸头骨顶部和一些腿骨制成的粗糙的长柄勺堆在河岸边。 两个女人从河里舀出水,装在勐犸头骨里,艾拉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把几个枯萎的花办倒在手里,用湿润的手揉搓后,变成泛沫的粒状清洗物,在她清洁的手上和脸上留下一种清香.艾拉折下一根树枝.嚼着折断的一头。用它保护牙齿,这是她从乔达拉那里学来的习惯。 “什么是碗形船?’艾拉问道。她们两个人拿着装满清水的野牛胃做的水袋往回走..”在河流不急时,我们用它过河,先用骨头和木头做一个碗形的架子,大约可以容纳两三个人,然后盖上兽皮,通常是牛皮,长毛的一端在外,刷好油,经过修整的大鹿角是很好的船桨,……把船划过河,’狄琪解释说.“为什么把碗形船放到房顶上”“我们不用时,就把船放在那儿,在冬天我们把船放在通气孔上,这样雨雪就进不来了,他们刚才在把船通过通气孔系在屋里,这样就不会被风吹走,但你必须留个孔隙排烟,并且能在雪堆积起来时,从里面把船翻过来,播掉积雪。” 第430页 艾拉边走边想,认识狄琪是多么高兴.尤芭曾经是一个妹妹,但尤芭年龄小一些。艾拉从不知道在与她同龄的人中,有谁似乎明白她所说的一切或与她有那么多相同之处.她们把沉重的水袋放下,停下来暂作休息。 “艾拉,告诉我怎样用动作表示‘我爱你’,这样再见到布拉那格时.我就可以告诉他了。” 狄琪说.“部族没有那样的动作语。’艾拉说.‘他们不彼此相爱吗?你谈起他们时.听上去他们很通人情.我还以为他们会相爱呢。’‘是的,他们彼此相爱,但他们很安静……不,不该这么说.”“我想你是想说‘含蓄”狄琪说。 “含蓄……对于感情很含蓄,母亲可以对孩子说‘你让我充满快乐’,” 艾拉边回答边对狄琪做着正确的手势,“但女人不愿太公开……不对,是太明显吧?”她对自己第二次选择的词表示怀疑,等着狄琪点头后才接着说,“明显表达对男人的感情。” 狄琪被深深吸引了。“那么她怎样作呢但我发现在夏季会议时.布拉那格一直在看我,就像我在看他一样时,我必须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如果我不能告诉他,我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部族女人不说出来,她心里知道,女人为她喜欢的男人做各种事,做他喜欢吃的饭,早上当他醒来时,为他准备好爱喝的茶,用特别的方法做衣服,用内皮做的柔软的皮衣,或里面有兽皮的温暖的脚套.如果女人在他开口之前就知道他要什么,那就更好了,这表明她注意观察男人的习惯和心情,了解他,关心他.”狄琪点点头。“那是告诉别人你爱他的好办法,相互给对方做特殊的事很好。可女人怎么知道他爱她呢男人为女人做什么呢?’”有一次古夫冒着生命危险杀死一只雪豹,那雪豹靠山洞太近了,把奥芙拉吓坏了,她知道他是为她作的。尽管他把豹皮给了克莱伯,而伊扎给我做了皮衣.".艾拉解释道。 ‘那倒真是含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看明白," 狄琪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他是为她作的呢”“奥芙拉后来告诉我了。当时我还不知道,我还小,仍在学习。部族语言并不都是手势,更多是用面部、眼睛和身体表达的.通过走路的方式,摆摆头,缩紧肩部肌肉比词语表达的更深刻。学部族的语言需要很长时间。” “我很吃惊,你马穆塔语学得那么快!我看着你,你每天都有进步,我希望有你那种语盲天赋。” “我学得还不好.许多词都不知道,但是我用部族语记忆口说的’单词,我听着词语,看着人的面目表情,体会词语的声音和相关动作怎样配合,还有身体怎样移动……然后尽量记住,当我给莱达格和其他人打手势时,我也在学习,我进一步学习你们的语言,我必须学习,狄琪,” 艾拉激动地补充一句,可以看出她很诚恳。 “对你来说不仅仅是游戏,对不对?就像手势语对我们来说一样.想一想我们可以参加夏季会议,彼此交谈却不让人知道,这真有趣.”“我很高兴,每个人都喜欢,并想多学一些,对莱达格来说,他很高兴。但对他来说,这也不像游戏那么简单.”“对,我想也是.”她们又去拿水袋,狄琪停下来看着艾拉说:‘我不知道起初妮兹为什么收下他.但后来我习惯他了,并逐渐喜欢他,现在他是我们中一员了.他如果不在这儿,我会想他,但在那之前我从没想到他会想说话,我没想到他也有思想."乔达拉站在门口看着西个女人一边走,一边亲密地交淡.他很高兴看到艾拉适应得这么快.他想起来。觉得很奇怪,他们遇到过那么多人,现在他们发现的这群人里有一个混种孩子,而且可能比大多数人愿意接受她。有一件事他想对了,艾拉对于她自己的背景毫不掩饰。 不过至少她没跟他们谈及自己的儿子,他想,妮兹这样的人向一个孤儿开放心灵是一回事,迎接一个与克兰人的精神混在一起,并生下一个怪物的女人完全是另一回事。总有一种隐藏的恐惧,害怕这种事会再发生,而且如果她把错误的精神吸引过来,这些精神会传到附近的其他女人身上.突然高大英俊的男人脸红了,艾拉不认为她的儿子是个怪物,他惭愧地想。当她第一次讲到她儿子时,他感到厌恶,而她却十分气愤,他从没见她那么生气,但是儿子就是儿子,她当然不应对此感到羞耻,她说得对,多尼在梦中曾经告诉我,克兰人……部族…… 也是天母的孩子,看看莱达格,他比我想像得要聪明得多,他有点不一样,但他也是人,也很可爱。 乔达拉花了很长时间跟那孩子在一起,发现他很聪明和成熟,甚至有点心眼儿,特别是提及他的不同处和弱点时,他看得出,莱达格每次看艾拉时,眼里流露出的崇敬的神情。她曾经告诉他,在部族里莱达格这么大的孩子更接近成年人,就像达努格一样,但也有可能是他的体弱多病让他过早地成熟了。 她说得对,我知道她对他们的看法是对的,但如果她不谈到他们,事情就顺利多了,甚至没有人会知道她没跟他们淡这事。 她把他们看作自己人,乔达拉感到脸上又发热了,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生气,如果有人告诉你不要谈养育你、照顾你的人,你会怎么想?如果她不为他们感到羞耻,’你又为什么这样呢?并没那么糟糕,不管怎样,弗里贝克只是一个爱捣乱的人.但她不知道人们怎么会反对你,反对和你在一起的人。 第431页 也许她不知道最好,也许不会发生,她已经让营地上大多数人,包括我,像克兰人一样讲话.乔达拉看到几乎所有人都热切地想学习部族人的交流方式,每当有人提出问题,便出现临时的语言课程,这时他也加入到当中来。 他发现自己高兴地玩着新游戏,向远处打着信号,无声地开玩笑.例如说一件事,但却在人背后表示另一件事,他为这种无声语言的深度和全面性感到惊嘆。 “乔达拉,你脸红了,你在想什么呢?’她们到达拱门时,狄琪挑逗地问道。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使他想起自己的羞愧,他尴尬之中脸更红了,‘我一定是靠火太近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着,把头转开.乔达拉为什么说些不真实的话?艾拉看到当他避开她们时,他紧皱着眉头,多情的蓝眼睛充满忧虑,他是因为感情才脸红的.就在我认为自己开始适应时,他却做一些我不懂的事,我看着他,试图细心一些,一切都好好的.然而他无缘无故地生气了.我可以看出他生气了。但看不出他为什么生气,这就像游戏一样。用词语说一件事,用手势说另一回事,就像他跟雷奈克说着好听的话,而形体却表明他生气了.霄奈克为什么让他生气呢?现在有事情困扰他,可他说是火烤得他太热丫,我作错了什么?为什么不明白他我能学会吗飞他们三人转身进屋,差点和刚从土屋出来的塔鲁特撞在一起。 “我正要找你呢,乔达拉,” 头人说,“我不想浪费这么好的一天,韦麦兹回来时无意中碰到了猎物,他说他们遇见一群过冬的野牛,吃完饭后,我们要去捕它们,你想一起来吗?”“是的,我想来!”乔达拉笑着说。 “我请马穆特感觉一下天气,并搜巡一下牛群,他说各种迹象很好.牛群没有走远,他还说了点别的,我没有听懂,他说‘出去的路也是进来的路’,你能听出什么吗?”“不能。不过这并不奇怪,那些侍奉天母的人常说些我不懂的话,” 乔达拉笑着说,“他们说话时舌头上都有影子.”“有时我怀疑他们是否明白自己所说的话。” 塔鲁特说.‘如果耍打猎的话,我可以让你看一样东西,可能会有用.,真乔达拉把他们带到勐犸屋区的睡床边。他拾起几只重量较轻的梭镖,还有一个塔鲁特不熟悉的工具,‘我在艾拉的山谷里造出来的,以后我们就一直用这个打猎。" 艾拉向后站了站,观察着形势,感到内心逐渐产生一种可怕的紧张感,她急切地希望被人接受,可她不知道这些人对女人狩猎怎么看.过去狩猎曾是她极度痛苦的根缘,部族妇女被禁止打猎,甚至不许接触武器,但尽管这样,她自己学会了使用弹石带.当她被发现时,惩罚是很严厉的,在她一切都挺过去了以后,甚至被允许有限度的狩猎.以讨好保护她的强大的图腾,可是她的狩猎活动成为勃劳德痛恨她的又一个原因,最终导致了她被驱逐。 不过,用弹石带打猎增加了她在山谷中独自生活的机会.激励她继续提高自己的能力,艾拉得以生存.这是因为她作为部族妇女所学的技能和她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给了她照顾自己的能力,可是对她来说,狩猎还不仅象徵着依靠自己和对自己负责的安全感,它还自然而然地代表了独立和自由的精神,她不会轻易放弃。 “艾拉。为什么不把你的投掷器也拿来?’乔达拉说完又转向塔鲁特,”我力量大一些,但艾拉比我准确.她可以更好地教你们这东西是作什么的。事实上,如果你想看看准度表演,你应该看看她是怎样用弹石带的,我想她的弹石技艺使她用这些东西时有些优势。" 艾拉松了一口气,去找投掷器和梭镖。她刚才没意识到她在屏着唿吸.这个外族男人轻易地接受了她狩猎的爱好和能力,并自然地称赞她的技艺,这至今让她难以置信,他似乎认为塔鲁特和狮营也会接受她的狩猎技术.她看了狄琪一眼,不知道一个女人会怎样想。一’如果你想试验一种新狩猎武器的话,你应该让天母知道,你知道她想看看它," 狄琪说,“我也去把我的梭镖拿来,还有帐篷,我们可能要去一个晚上.”吃完早饭后,塔鲁特把韦麦兹招过来。蹲在做饭的屋区里一个小火堆边的一片小软土地上,阳光从通气孔里照进来.屋边地上插着一个由鹿的腿骨做的工具.形状像‘把刀或削尖的匕首,塔鲁特握着尖的一端,用平滑的一端把地上的土扫平,然后换了个方向,用尖的一端开始在地面上划出记号和线条。有几个人聚集在周围。 “韦麦兹说他在东北部寓那三座大陡壁不远处看到一些野牛,在那小河支c附近.”头人用画刀勾划出一个本地区的简单地图.塔鲁特的地图与其说是一个精确的仿真图,不如说是一幅技术性绘画,用不着精确地表现出具体位置。狮营的人已经熟悉了他们的地区,他的画只是提醒他们已经知道的地方,用一些记号和线条代表大家明白的地形和想法。 他的地图没有显示河流穿过大地的路线。地图不是俯视图,他画弯弯曲曲的线表示河cz,用一条直线连起来.表示是支流,在他们平坦开阔的地形上,河流是一块块水体,有时连接在一起。’他们知道河从哪里来,向哪里流,可以沿着河去不同的地方,但是其它地形也是一样.岩石峭壁不太容易变化,在一个如此接近冰川,但又有低纬度的四季变化的土地上,冰块和冻土(长年冻结的土地)给地面景观带来巨大的变化。 第432页 除了最大的冰川之外。多数冰川的流动可以使河流的走向因季节而改变,就像冬季时的冰山在夏季时融化,流入沼泽一样。勐犸猎手们把他们生活的地形看成一个内部紧密相联的整体.河流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塔鲁特也没有想到画出有刻度的线条,表示河流或者道路的长度,这样的计量办法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他们并不以一个地方多远来衡量距离,而是以到达那里所花费的时间来计算,所以还是以一系列说明天数的线条或其它数字和时间的记号来表示更好一些。即使这样,一个地方对一些人来说可能比其他人更远些,或者相同的地方可能在一个季节比在另一个季节更远些,因为到那里花时间更多.整个营地所走的距离用最慢的人所花的时间表示。塔鲁特的地图对狮营的人来说是很清楚的,但艾拉却看出了神。 "韦麦兹。告诉我野牛在哪里.’塔鲁特说。 “在支流南端,” 韦麦兹回答说。他拿过骨刀,添了几道线,“地势比较陡,有几个峭壁,不过平原很宽阔。” “如果它们一直向上游走,那边没有多少突出的地形。” 图丽说.“马穆特,你说怎么样?”塔鲁特问道,‘你说过它们还投走远。" 老圣者拿起画刀,先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在第二个和最后一个峭壁之间有条河,” 他边画边说,“它们可能向那个方向走,认为能走出去。”,“我知道那地方尸塔鲁特说,”如果你沿河向上游走.河流冲出的平原逐渐变窄。夹在峭壁之间,这是捕它们的好地方。一共多少只?“、韦麦兹拿过画具,在边缘处画了几道,停一会儿。然后又添了一道,”我看见许多只,这我可以肯定。" 他说着把骨制画刀插进土里。 图丽拾起骨刀又添了三划,“我看见几个落在后面的,一个好像很小,或者身体弱。” 达努格又加了一划,“我想是对双胞胎、我看见后面还有一只,你是不是看见两只。狄琪?”‘我想不起来了。" “她只知道看布拉那格,” 韦麦兹轻轻地笑着说。 “那地方大约离这儿半天的时间,是不是?”塔鲁特问。 韦麦兹点点头,“快走的话,要半天时间.”“那我们该马上出发了,” 头人想了想,‘我有好长时间没去那儿了,我想了解一下地形,不知道……" “愿意跑的人可以快点侦察一下,然后回来时再迎我们,” 图丽猜到了她哥哥的心思.“这是个远道……” 塔鲁特看了一眼达努格说。瘦高的年轻人正要开口,艾拉抢先说;"对马来说不算远,马跑得快,我可以骑威尼去……可我不知道那地方。’她说。 塔鲁特先吃一惊,然后满面堆笑地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图。就像这个。” 他指着地上的画说,他转身看看,发现生火用的骨堆旁边有一个碎象牙片,然后拿出锋利的燧石刀.“看,你向北走,直到一条大河边..一他刻出弯曲的线条表示河水,”有一条必过的小河,别让它弄煳涂了。" 、艾拉皱了皱眉,“我看不懂地图,” 她说,"以前没见过地图.’塔鲁特看上去有点失望。把象牙片扔回到骨堆里。 “没有人和她一起去吗?”乔达拉建议道:‘马可以带两个人,我这样骑过它.尸塔鲁特又笑了,“是个好主意!谁愿意去?”’我去!我认识路!"一个声音喊道。很快又有一个声音接着说;‘我认识路,我刚从那儿来.’拉蒂和达努格都发了盲,还有几个看上去也愿意前往。 塔鲁特从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然后伸出双手耸耸肩膀,转向艾拉说:“你作决定吧。” 艾拉看看年轻人,他几乎和乔达拉一样高了,和塔鲁特一样,氏着红头髮,微微地萌生出鬍鬚。然后她又看看瘦高的女孩,还没有长成人,但已经接近,深棕色的头髮比妮兹的稍淡一些,西双眼睛中都有着热切的希望。她不知道该选谁,达努格几乎是大人了,她想应该带他去,但拉蒂身上有种东西让她想起自己,她还记得那女孩第一次看到她的马时,脸上那种渴望的神情。 “我想如果不太重的话,威尼会跑快一些,达努格是男人。” 艾拉说着沖他亲切地一笑,“我想这次还是带拉蒂好一些.”达努格点点头,显得有点尴尬,接着离开了,试图找个办法应付那种突如其来的交错情感.他对落选深感失望,但艾拉叫他男人的同时,那光彩照人的一笑,让他血液涌到脸上,心脏跳动加快,同时两股之间有种令人尴尬的收紧感。 拉蒂马上换上旅行时穿的暖和、轻便的驯鹿皮衣,把妮兹给她准备的食物和水袋放在背包里,还没等艾拉穿好衣服,就跑到外面,准备出发了.她看着乔达拉帮助艾拉,用她设计的装置把威尼身上的篮筐繫紧.艾拉把妮兹给她的食物和水放到一个篮子里,搁在其它东西上面,然后拿过拉蒂的背包,把它放在另一个篮子里,艾拉抓住威尼的鬃毛,用力一跳,骑到了马背上。乔达拉帮助拉蒂上马,坐在艾拉前面。拉蒂坐在褐色的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营地的人,眼里充满了幸福.达努格走过来。有点害羞.把碎象牙片递给拉蒂.“给你.我把塔鲁特画的地图完成了,这样那地方就好找一点。” 第433页 他说.“嗅,达努格,谢谢你”拉蒂说着搂住他的脖子拥抱一下。 “对,谢谢你,达努格,” 艾拉沖他笑笑。 达努格的脸变得几乎像头髮一样红。心里扑腾地跳。女人和女孩骑在马背上向坡上走去时,他冲着她们招手,手掌面向他自己,作出“回来”的姿势。 乔达拉一只手搂在马驹弓着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放在年轻人的臂膀上.马驹看着她们走了,也抬起头,翘着鼻子,恨不得一起去。 “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你的想去,我肯定下次你会骑上马的.”达努格只是点点头,此时他并不是光想着骑马,一到草原之后,艾拉就用轻微的压力和身体运动示意威尼加快速度,向北方跑去。飞驰的马蹄之下,地面的景观变得模煳,拉蒂几乎不能相信她正骑在马背上飞越草原,她们出发时,她曾欣喜地笑了,现在仍然面带笑容.只是有时闭上眼睛,感觉风唿唿吹在脸上,她有种难以形容的喜悦,以前哪想过会有这么刺激的事]她们走后不久,其他的猎手就尾随上来,任何能去井想去的人都来了,狮子屋区出了三个猎手一一塔鲁特、达努格和拉蒂。拉蒂年龄小,最近才被允许加入.她总是急切地想去。就像她母亲年轻时一样,但是妮兹现在不常跟猎手一起走了,她留下来照顾鲁琪和莱达格,并帮助看管其他孩子。自从收下莱达格,她没出去打过几次猎。 狐狸屋区只有两个男人,韦麦兹和雷奈克都打猎,但勐犸屋区除了两个客人。乔达拉和艾拉,没有人打猎,马穆特太老了.虽然马努夫本想一起去,他还是留下来了,以便不放慢他们的行进速度,特鲁妮也留下来了,和努韦、哈塔尔在一起,除了偶尔连孩子都能帮上忙的时候。她也不出去打猎了;托奈克是驯鹿屋区的唯一猎手,就像弗里贝克是鹤屋区的唯一猎手一样,弗莱莉和克罗兹跟克里萨维克和塔舍一起留在营地.图丽几乎总是找到办法加入狩猎的行列.即使当她有小孩时也一样.野牛屋区猎手很多,除女头人之外,巴泽克、狄琪和德鲁韦也都去了,布里南虽然尽力说服她妈妈让她去,他还是跟他妹妹图茜一起,被留在妮兹身旁了。 猎手们一起徒步走上坡,到达乎坦的草原后,塔鲁特加快了步伐.‘我认为天这么好,不应该浪费了," 妮兹把杯子稳稳地放下,对着屋外火堆边聚集的人说。猎人们走后,他们呷着茶,把剩下的早餐用完,“谷物又熟又干,我一直想过去把最后剩下的好东西拾来;如果我们往小溪边的松树那边去,一定能摘宋成熟的松树仁。有没有人愿意去了”“我不知道弗莱莉是不是该走那么远‘”克罗兹说。 ‘噢,妈妈," 弗莱莉说," 走一走对我会有好处的.一且天气变冷,我们就得长时间呆在屋里,不久那时候就耍到了,我想去,妮兹.“”那我也去.帮你照看孩子,’克罗兹听上去好像在作出牺牲,尽管出门的主意在她听来也不错。 特鲁妮毫不迟疑地承认道:“好主意,妮兹!我相信可以把哈塔尔放在背筐里。这样努韦她累了时,我可以抱.没有什么比在外面过一天更让我高兴了。” “我抱努韦,你用不着带两个,” 马努夫说,"但是我想先摘松籽。 把收谷物的事留给你们。’.“我想我也跟你们走,” 马穆特说,“也许莱达格不会介意和一个老头子在十起,也许他还会再教我一点手势语,既然他很擅长这个.”“你很擅长手语,马穆特,” 莱达格打出手势。‘你学得很快,也许你会教我。" "也许我们可以互相教,’马穆特打着手势回答道。 妮兹笑了;这位老人从没把混种的孩子和营地上其他孩子分开对待,只是给他更多的关心,他还常帮她照顾莱达格.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亲密感.她怀疑他仅仅是想当别人干活时让那孩子有事做,她知道他还会避免别人催他: l点走时,他借照顾孩子,就可以慢下来,以前他就这样作过……每个人都聚到土屋外面,收拾东西,把篮筐、皮罩、水袋装满午餐用的食物.马穆特拿出象牙雕刻的女人像,插在入口前的地上.他说了几句除他之外没人听得懂的话,井做了几个召唤似的动作,营地里的人都将出去.屋里将空无一人,他请求天母玛特的精神在他们不在时,保护他们的住所。 没有人会违犯门口天母像的禁令,进入屋内,除了绝对的稿耍,没有人敢冒承受惩罚的后果。即使有紧急的需要,如有人受伤,或遇到暴风雪时,也一定要马上採取行动平息,天母可能的愤怒和报復,当事人或他的家属或营地必须尽快加倍偿付所用的一切,必须给勐犸屋区的成员送去捐赠品或礼物.并向天母解释缘由。恳求原谅,保证今后做好事或作出补偿.马穆特的所作比任何锁头都有效..冯穆特离开门口后.妮兹把一个篮筐举到背后。调整一下系带,抱起莱达格÷把他放在她宽阔的臀部上,准备背他上坡,然后她看着走在前面的鲁琪、图茜和布里南,向草原走去,其他人也跟随而来.营地的另一半人徒步走在开阔的草原上,准备花一天的时间,採取由大地母亲种下,并提供给他们的谷物和种子.採集者的工作和对生计的贡献被视为不亚于猎手们的工作.伹这不仅仅是千活,友谊和共享大自然美景使工作充满乐趣.艾拉和拉蒂趟过一条浅浅的小溪,但是当她们到达下一个大一点的河道时,艾拉让马放慢下来.“是不是该顺着这条河走?”艾拉问道。 第434页 “我想不是。” 拉蒂说着查了查象牙上的记号.“不.看这里.这是我们过的那条小河,也得过这一条,顺着下一条向上游走。” ‘看起来这儿不深,该不该过去“拉蒂仔细地看了看这条河,”前面有个地方更好过,我们只需要脱下靴子,把绑腿捲起来。“她们向上游前进,到达一个又宽又浅的过道处时。河水在突起的岩石周围泛着泡沫.艾拉没有停下,她让威尼走进河里,母马飞奔起来,拉蒂又笑了.”我们都没有弄湿!“女孩叫道,‘只是溅了几下.”当她们到了下一条河,开始向东走时,艾拉暂时放慢了步伐,让威尼休息一会儿,但马的脚步即使放慢,也比人走的快得多。她们走着走着,地形逐渐改变,变得越发崎岖,并渐渐增高。艾拉停下来,指着对面来的一条河,这条河与她们一直沿着走的那条组成一个宽阔的“v”字形。拉蒂很吃惊,她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支流,艾拉已经注意到水流开始不稳定,从她们站的地方可以看见三座巨大的花岗岩峭壁,河道对面有一座;她们这边还有两座.形成一个角度.她们沿着河的支流走,注意到它向峭壁方向延长过去,当她们到第一个峭壁时,看见水道在峭壁之间流过。越过河流边的峭壁,再走一段距离,艾拉注意到几头黑色多毛的野牛在河边绿色的芦苇丛中吃草。 “别大声说话,看!”“它们在这里,” 拉蒂压低自己的叫声,试图控制住自己的兴奋心情。 艾拉把头前后摆动,弄湿一只手指,把手指举起来.检查风向,“风从野牛方向朝我们吹,很好,捕猎之前不要惊动它们。野牛认识马,我们可以骑马靠近些,但不能太近.”艾拉引着马小心地跟着野兽走,向上游又前进了一些。当她满意后,便按原路返回。一个体型庞大的老母牛一边嚼着反刍的食物,一边抬起头看她们,它左角的尖端已经折断.女人放慢速度,让威尼作出正常的姿势。母马停下来,低头吃着地上的草,骑手们则屏住唿吸.通常马在紧张的时候不吃草,这个动物似乎让野牛放了心,它也照常吃草。艾拉尽快地从野牛群附近熘走,然后让威尼飞速向下游跑去,到达刚才停住的地方后,她们又向南走,过了下一条河,停下来让威尼和自己喝点水,然后继续向南走。 狩猎队刚刚渡过第一条小河,乔达拉注意到雷瑟把缰绳向着朝他们而来的一股烟尘使劲拉,他拍拍塔鲁特,向那个方向指一指。头人向前望去,只见艾拉和拉蒂正骑着威尼向他们飞驰过来.没等多长时间,马和骑手就冲到他们中间.慢慢停下,拉蒂笑容可掬,眼中闪着喜悦,面颊红润。塔鲁特帮她从马上下来,然后艾拉一条腿跨过来,从马上滑下,大家都围在四周。 “你们找不到吗”塔鲁特表达出每个人都感到的关注,还有一个人同时提出来,不过用一种不同的腔调。 “根本找不到,我开始就不相信骑着马在前面跑有什么益处。” 弗里贝克轻蔑地说。 拉蒂气愤地对他说:“你说‘根本找不到’是什么意思?我们找到了那地方,甚至看见了野牛!”“你是说你们已经到那儿,又回来了吗?”他播着头,表示不相信.“野牛现在在哪儿”韦麦兹没有理会弗里贝克,顶着他讥讽的话.直接问他妹妹的女儿。 拉蒂走到威尼左侧的篮筐边,把那块象牙图取出来,然后从腰间的刀鞘里拿出燧石刀,坐在地上,开始在地图上添写…些记号.“南部的分支在两座峭壁间穿过,” 她说。韦麦兹和塔鲁特坐在她身边,同意地点头,艾拉和其他人站在她身后,围成一圈。’野牛在峭壁另一侧,干原很开阔,河边还有一些绿草,我看见四只小的……" 她说着划了四条短的平行记号.“我想是五只。” 艾拉纠正道.拉蒂抬头看看艾拉,点了点头,然后又添了一道短记号。“你说的双胞胎是对的,达努格,它们是小牛,有七只母牛……” 她又抬头看看艾拉,等待证实.那女人肯定地点点头,拉蒂又添了两条平行线,比前面的稍长.“……只有四只有小牛,我想。’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有一些,在远处.”“有五只小公牛,” 艾拉补充说,‘另外还有西只、三只,我说不准,也许还有一些我们没看到。’拉蒂划r五条稍大的线,离前面的线稍远一些,然后在两组线之间又加了三条线,又稍小一些,她在最后一条线作一个“丫”形记号.表示她划完了,那就是她所敷的野牛数目。她计数的记号是在以前刻在象牙上的其它记号之上划下的,不过这不要紧,已经达到目的了。 塔鲁特从拉蒂手里接过象牙。研究了一会儿.然后看着艾拉说:“你们没有注意它们前进方向.是不是?”“我想是朝上游去了,我们随着牛群走.不惊动它们.另一边没有踪迹,草没有吃掉。” 艾拉说.塔鲁特点点头,停了一会儿,显然在思考。‘你说你们跟着它们走.你们向上游走得很远吗’“是的。” “我还记得路.平原逐渐变窄,直到消失,河边有高高的岩石,没有出路,对不对?”“是的……不过,也许有条出路。” 第435页 “有路吗”"高高的岩石旁有陡坡,树,长刺的灌木丛,但是岩石附近有干涸的河床,就像条坡地,我想是条出路.*她说。 塔鲁特皱皱眉头.看看韦麦兹和图丽.然后大笑着说:"出去的路也是进来的路!马穆特就是这样说的!’韦麦兹看上去有短暂的疑惑.然后他逐渐明白。露出了笑容.图丽看着他们两人,然后脸上出现了理解的神情。 “当然啦,我们可以从那条道进去,设下包围圈,然后到另一边,把它们往里面赶.”图丽把情况向其他人讲明,‘必须有人盯着它们,别让它们听到风声.在我们设包围圈时,沿下游回去了。" "听上去该让达努格和拉蒂作。’塔鲁特说。 “我想德鲁韦也可以帮助他们.”巴泽克补充说,‘如果你认为还需要帮忙,我也去。’‘好!“塔鲁特说。”巴泽克,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沿上游去呢?我知道有更快的办法可以到另一端,我们从这里过去,你们留住它们,一旦我们把圜套设好,就回来一起把它们赶进来.".干涸的河床在一个陡峭的灌木丛生的山坡间,是一滩滩污泥和碎石,河床通到一片平坦而狭窄的平原,旁边一条小溪在密集的岩石间流过.形成一系列的湍流和瀑布。艾拉曾经下来步行,现在她又回去找那西匹马,威尼和雷瑟都习惯了通向山谷中洞穴里的陡坡,它们不费力气地向前走。 她把威尼身上的篮筐拿下来,让她随意地吃草,但是乔达拉对摘掉霄瑟的缰绳感到不放心,因为没有缰绳,他和艾拉都难以控制它,而且它已经长大了,情绪不好的时候就会很暴躁。由于缰绳不妨碍它吃草,她同意不把它解下来,尽管她愿意让它更自由些。这使她想到雷瑟和它妈妈的不同之处,威尼总是来去自由.但艾拉所有时间都和这匹马在一起,她没有别人了.霄瑟有威尼,伹与她联繫比较少,她想也许她或乔达拉应该花更多时间和它在一起,尽量教它.艾拉过去帮忙时,围栏一样的包量圈已经开始修建了,他们就地取材,把石头、兽骨、树干和枝条堆积编织在一起.寒冷的平原上,丰富多样的动物生命不断地更新。散落在地面的兽骨经常被急流的溪水沖走,堆积成堆。在下游地区简单地搜巡后:发现了不远处有一堆兽骨,猎手们正把大块腿骨和肋骨拖到主战场,也就是他们在于河床底田成的一个地区.围栏必须牢固,可以挡住牛群,伹并不是要建成永久的结构.它只用一次,不管怎样,很难坚持过春天.那时溪水一冲而过,形成一股汹涌的洪流.艾拉看着塔鲁特抡着一把由巨大的石头制成的斧头.就像在抡一只玩具,他脱掉了上衣,正大汗淋漓地挨个砍着一排笔直的小树,两三下放倒一棵,负责搬运的托奈克和弗里贝克都跟不上他。图丽在监督堆放的位置。她拿着一把几乎跟她哥哥的一样大的斧子.同样轻松地用它把树砍成两截,或把骨头砍成合适的形状,没有几个男人力气能比上这位女头人.“塔鲁特严狄琪叫道。她正抬着一整条弯曲的勐犸牙,象牙总长超过十五呎,雷奈克抬着后面。”我们发现一些勐犸骨,你能噼开这只象牙吗“红髮巨人笑了。”这只老勐犸象一定活了很长时间!’他说着把他们刚放下的象牙跨在腿下。 塔鲁特把大斧举起时,发达的肌肉隆丁起来。随着撞击声,象牙碎片被凿得四散飞去.艾拉看着这位大力士轻松熟练地挥舞大斧.为之赞嘆,伹出于他从未想到的原因,乔达拉看得更吃惊,艾拉对于男人显示出的非凡的肌肉力量更习惯些,虽然她身高比部族男人高,可他们肌肉发达,健壮无比。就连女人也以力大着称,艾拉成长的过程中,也要求从事部族女人的工作.这使她瘦小的骨架上长成了尤其强劲的肌肉。 塔鲁特把斧头放下,把象牙后半截扛到肩膀上,向他们建造的围栏走去,艾拉拾起大斧,挥了挥,发现她用不了这东西,甚至连乔达拉都觉得太重了,没法熟练使用,这是专门适合那结实的头人的工具。他们两个人把另一半象牙扛到肩头。跟着塔鲁特走去。 乔达拉和韦麦兹留下来帮助把粗大的象牙片用石头钉进去.这些东西可以成为勐冲的野牛的坚固障碍。艾拉跟狄琪和雷奈克去再找一些兽骨,乔达拉转身看着他们走远,当看到深皮肤的男人走到艾拉身边,说一句话,让她和狄琪都笑了的时候,他强咽怒火。塔鲁特和韦麦兹两人都注意到他们年轻英俊的客人那张涨红的脸.他们彼此使了个眼色,但谁也没吱声.包围圈最后一道工序是一个门,一棵拽掉枝条的结实的小树被竖直立在围栏开口处的一端,挖了一个小洞作地基,树干周围用石头堆丫一个小丘作支撑.然后又用皮带把它绑在象牙上加固。门本身由腿骨、树枝和勐犸肋骨制成,把这些东西牢牢固定在交叉的削得大小正好的小树上.然后几个人扶住门,有人把门的多处系在直立的杆子上,让门可以开关,另一端堆着石块和重骨头,准备在门关上后把它们堆到门前堵住。 一切就绪时已是下午,太阳仍然很高,由于大家一起动手,用了较短时间歇出乎意料地建成了圈套。他们聚到塔鲁特周围,拿出随身携带的食物。边吃午餐,边制定下一步计划。 “困难的部分就是让它们穿过门。”塔鲁特说。“如果我们让一头牛进去,其它的很可能跟着进。但如果它们越过门后,开始在这小地方转来转去,就可能向水里去,这里河水汹涌,有一些可能过不去,但这对我们没好处,我们就会失去它们,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下游找到一个溺死的尸体。” 第436页 ‘那么我们必须挡住它们," 图丽说.“不让它们越过圈套。” “那怎么办呢”狄琪问.“我们可以再建个围栏.”弗里贝克建议说。 “你怎么知道野牛到围栏时,不会向水里跑呢?”艾拉问。 弗里贝克居高临下地瞅了她一眼。但是塔鲁特抢先说.“问得好,艾拉,而且,这儿也没剩下多少材料可以建围栏。” 弗里贝克阴森地怒视着她,感到好像她使他显得很愚蠢.“我们能竖起的任何障碍都是有用的,不过我想需要有人把它们赶进来,这可能是危险的位置。” 塔鲁特说.’“我来做,我跟你讲过的投掷器可以派上好用场了.”乔达拉挥着奇特的工具说,“它不仅让梭镖飞得远一些。而且使它比手投的更有力,瞄准后一只梭镖在短距离可以马上杀死猎物.”“真的吗?”塔鲁特又充满兴趣地看着乔达拉。“我们过后得再淡谈它,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占一个位置,我想我也来。” “还有,我也来。” 雷奈克说。 乔达拉冲着正在微笑的深皮肤男人皱皱眉,他不愿意和那个显然对艾拉感兴趣的男人占一个位置。 “我也站在这儿,” 图丽说,“但我们不建另一个圃栏,我们做另外几个石堆,让每个人站在后面。”’“或者从后面跑,” 雷奈克调皮地说,“你怎么就认为最后不会是它们追赶我们?”、“谈到追赶,我们已经决定了,它们一旦到这儿.该怎样作.但我们怎样把它们弄过来呢?’塔鲁特说着看看天空中太阳的位置.”从这里走到它们背后要花很长时间,我们可能剩不下多长时间了.“艾拉不仅出于好奇地听着.她想起部族的人制定狩猎计划时,特别是在她开始用弹石带狩猎时,她常希望能带上她,这次,她成为猎手之一,她注意到塔鲁特听取她早些时候的意见;回忆起他们曾多么愿意让她先去侦察.这使她又大胆地提出一条建议.”威尼很擅长追赶," 她说。“有很多次我骑着威尼追赶兽群。我可以到野牛那边去,找到巴泽克和其他人,很快把野牛追到这里来,你们等在这儿,我们把它们追到圈套里。’塔鲁特看看艾拉,然后又看看猎手们,最后又冲着艾拉说。‘你肯定能行吗?”“是的。” “绕到它们后面有没有问题?”图丽问道,‘它们可能想到我们现在已经到这里.唯一没有走掉的原因是巴泽克和年轻人们把它们围住了,谁知道他们能控制它们多长时间呢如果你从这个方向过去,能不能把它们从相反方向追回去呢?’‘我想不会,马不大惊动野牛,不过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绕过去,马跑得比你们走得快。" 艾拉说。 ‘她说的对!没人能否认。艾拉骑马过去要比我们走的快得多。’塔鲁特又皱着眉头说道,“我想应该让她照她想的去办,图丽,这次捕捉成功与否有什么关系呢成功当然有利,特别是如果今年冬天漫长严峻,它会给我们带来多样的东西.但我们确实已经储存足够了,这次失败我们也不会受苦.”“这倒没错,但我们已经费了好大劲。”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费了好大劲。空手而归了。” 塔鲁特停下一会儿,说;“最坏的结果是我们失去牛群,而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可以天黑前吃野牛宴,然后早上往回走.”图丽点点头。“好吧,塔鲁特,照你说的办.’”你是说照艾拉说的办。去吧。艾拉,看看你能不能把野牛带到这儿来.“艾拉笑着吹口哨,招唤威尼过来,那母马呜叫着向她跑过来,后面跟着雷瑟。”乔达拉,看住霄瑟。’她说着向马跑去。‘别忘了你的投掷器。" 他喊到。 她停下来从包里拿出投掷器和几只梭镖,然后熟练轻盈地跃上马背,离开了。一时间,乔达拉双手紧抓着小马驹。它不想在这次精采的旅行中落在它妈妈的后边,这使乔达拉没有时间注意雷奈克看着艾拉走时,脸上的那种表情.女人骑着光背的马在翻腾喧嚣的河边平原上奔驰,河流婉蜒穿行在陡峭的峡谷中。被直立的干草遮住的灌木紧靠着山坡生长.掩盖了凸凹不平的峭壁。但是风吹过后,参差不齐的花岗岩裸露出来,到处竖立着一座座高耸的小丘.艾拉到达遇见野牛的地方时,放慢速度,可是野牛不见了.也许是它们感觉到或者听到了人们的修建活动,于是改变了方向.她刚刚进入阳光在陡壁下形成的黑影里,就看见了那些动物,还发现在牛群的后面,巴泽克正站在一个似乎是石标的东西旁边.河边光秃的瘦树丛中,更嫩一些的草把野牛引入峡谷里。伹它们一旦越过了河流。边上的两座陡壁,除了进来的路,就没有出口了,巴泽克和年轻的猎手看到野牛沿着河边前进.仍然不时地停下来吃草,但是野牛在缓慢地往外走,他们曾经暂时把它们赶回来,可是只是暂时的。并使它们聚在一起.下一次更执着地向山谷外前进,决心和挫折会导致它们勐冲。 他们四人被派来阻止这些动物走掉,但他们知道根本没法挡住它们勐冲,他们不能没完没了地赶它们回来,这耍花太大的力气。而且巴泽克不想在圈套没设好时,就让它们向另一个方向勐冲。艾拉第一次看见他时,他身边的石堆是堆在一个粗树枝周围的.上面栓了一块布,正在风中摇摆。然后她又注意到有几堆石头支撑的直立的树枝或兽骨。竖在峭壁和河流之间,彼此距离间隔较近,每个上面都挂着一张睡觉时用的毛皮或一块布,或者有块帆篷。他们甚至使用了小树和灌木等,只要能挂上可在风中飞舞的东西就行。 第437页 野牛紧张地盯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大威胁,它们不想按原路返回,但是也不想向前走。偶尔会有一只野牛向这些东西走过来.可是那挂着的东西一被风“扑扑”地吹起,它就跑回来了,它们被有效地限制在巴泽克希望的地方,艾拉对这个巧妙的办法很感兴趣。 她让威尼靠着峭壁边走,试图慢慢地绕过去,不打破这微妙的稳定局面,她注意到那只断了角的老母牛在向前移动,她不想被困住,看上去准备突围。 巴泽克看见了艾拉。又向后看看其他的猎手,然后回头沖她皱皱眉头,费了这么大的劲,他们不想让她把野牛追到另一边,拉蒂来到他身边,他们轻声谈丁几句,但是他仍然担忧地看着女人和马缓慢地朝他们走过来。 “其他人哪里去了?”巴泽克问道.“他们正等着呢。” 艾拉说.“他们还等什么?我们不能永远把这些野牛留在这儿!”“他们等我们赶野牛.”“我们怎么能赶他们?我们不够用!它们就准备这样冲出去了,我不知道还能在这儿控制它们多久,更不用说把它们赶回包围圈,我们非得让它们勐冲不可。” “威尼会赶它们.”艾拉说。 “那匹马会追赶它们?”“她以前就赶过,但最好你们也赶。” 达努格和德鲁韦刚才散开来观察牛群,并偶尔投石头。把胆敢接近小旗的野牛赶走,现在他们走近来后,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巴泽克,但是他们这稍一放松的警惕性带来了一个严重后果,不得不结束了谈论.艾拉看到一只巨大的小公牛。后面还跟着几只往前沖。如果被困的牛群都冲出去,一切就都完了。她放下梭镖和投掷器.让威尼转身,追丁过去,顺路把树枝上飘荡的外套拽了下来。 她径直向那只动物冲去,身体向前弯着,向它挥着外套.那野牛躲开了。试图绕过去,威尼又转过身,同时艾拉用皮革拍打在小公牛的脸上,它再次转身,面向狭窄的山谷。朝跟随它的野牛迎面跑去,艾拉骑着威尼挥舞着皮革外套,紧随在后.还有一只动物沖开了。但艾拉又成功地让它调转方向。威尼似乎在野牛动作之前就知道哪只要往外跑.使母马追赶那多毛动物的,不仅是她的直觉.也是女人对她的无意识的信号。她第一次上到马背上纯粹出于一时兴奋,根本没想过控制马或指导马.以后,由于彼此的了解增强了,这种控制主要由她腿部的压力和身体的微妙移动完成。女人和马之间总有一种特别的默契,她们常常作为一体行动,仿佛她们有着共同的思想。 艾拉一动,其他人就了解到了局势.冲上去,挡住牛群。艾拉过去和威尼追赶过兽群,可是没有帮助.她就没法让野牛调转方向,那些庞大的背部隆起的野兽比她想像的要难控制得多。野牛总是不想向他们赶的方向跑.似乎知道那里有圈套在等侯它们.达努格冲上去帮助艾拉。他把最先跑开的野牛赶回去,虽然她正集中精力阻挡那只小公牛,开始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拉蒂看见一只孪生小牛向外沖,她把树枝从石堆里拔出来,跑过去挡住它的去路,她拍打着牛的鼻子,把它赶了回去,而巴泽克和德鲁韦则用石头和皮毛向一个母牛冲去。最后他们终于齐心协力阻挡住了这次的大突围,断角的老母牛和另外几只挣脱开了,但多数野牛沿着小河沖刷出的平原向上游冲去.小牛群越过了花岗石峭壁时,他们终于轻松丫一些,但必须让它们继续走,艾拉耽下马,拾起梭镖和投掷器,然后耽上去继续走。 塔鲁特刚刚喝了一口水,就觉得听见一种微弱的震盪声,就像远处传来的低低雷声,他把耳朵贴到河边,听了一会儿.没有意料到会这么快,他伏下身,把耳朵贴到地面。 “他们来了”他跳了起来.大家马上去找到梭镖,跑到各自占据的位置,弗里贝克、韦麦兹、托奈克和狄琪在陡坡一边排开,准备从后面上来。把门堵住.图丽在敞开的门的是广边,准备在野牛一旦进入圆栏,就把它关上.在围栏和小河间的空地上,雷奈克站在离图丽几步远的地方,乔达拉又离开几步远,几乎到了河边;塔鲁特选择在客人前面一点的地方。站在潮湿的河岸上。每个人都有一块皮革或布,可以向冲过来的动物挥舞.让它们转向一旁.但每人还举起一只梭镰,轻轻耍起来,然后紧紧抓住,准备好姿势一一除乔达拉之外。 他右手抓的那只又窄又扁的木器大约有从他肘部到o.尖那么长,中央刻着凹槽,一边有一个钩环,前端两边则都有皮圈,可以把手指放进去。他乎端着投掷器,把梭镣的后端顶在后面的钩环上.梭镖有一个很长的骨尖,削得锋利无比。他用皮圜中的两个手指轻轻地抓住梭镖,左手又拾起另一只梭镖,随时准备第二次投掷。 他们等待着,没有人说话.在沉静中徽小的声音都显得很响。小鸟在鸣叫,风嗖嗖地吹过枯枝,水从岩石上飞下。溅得啪啪作响,飞虫嗡嗡地飞过.奔驰的蹄声越来越响。 在逐渐临近的轰鸣声中,可以听见咆哮的怒吼声,还有人的叫喊声。人们发现了在下游弯曲处出现的第一头牛,紧接着,出现了几头牛,突然.整个牛群在转弯处奔腾,那些棕黑多毛的、长着兇狠长角的庞然大物正向他们直冲过来.每个人严阵以待,牛群前面是追击开始之前几乎qa掉的那头健壮的小公牛.它看见了前面的包围圈,转弯向水里一一还有站在道上的猎手们冲去。 第438页 艾拉在追赶动物的过程中,一直紧紧地握着梭镖,可是他们一接近最后的弯路,她便把梭镖握得更紧,随时准备对付会发生什么事。她看见公牛调转方向……向乔达拉擅过去,其它野牛跟着上来……’塔鲁特向那野兽跑上去.朝它挥着外套,但那头鬃毛浓密的野牛已经习惯了飘舞的东西,不理会他.艾拉没有多想,身井向前弯,促使威尼全速向前,躲闪着绕过其它奔跑的野牛,她靠近庞大的公牛。就在乔达拉射出梭镖的同时,投出了她的梭镍.第三只梭镖也同时投了出来。一母马越过了猎手们,马蹄踏到河边时,把水溅到了塔鲁特身上。 艾拉迅速转身,准备迎战,可这时一切已经结束。大野牛倒在了地上。后面的放慢速度,靠坡地最近的野牛已没有其它路可走.只好向围栏里沖,第一个进了入口后。其余的跟随而来.等最后一个进去之后,图丽迅速把门推上,紧跟着,托奈克和狄琪就用一块大石头把/丁顶住,韦麦兹和弗里贝克把门系在坚固的杆子上,塔鲁特又把另一块石头推到第一块旁边.艾拉从威尼身上滑下来,仍有一点颤抖,乔达拉正和塔鲁特、雷奈克跪在公牛旁。 “乔达拉的梭镖从牛的颈部一旁刺入.扎穿了喉咙,我想这一只就可以让它丧命了,不过你的那只也可以刺死它,艾拉,我甚至都没看见你过来。” 塔鲁特对她的杰作还有点敬畏.“你的梭镣扎得很深,一直穿过肋骨。” “可是这很危险,艾拉,你有可能受伤。” 乔达拉听上去有些生气,不过主要是由于当他意识到她所做的事时。为她感到后怕。然后他看看塔鲁特,指着第三只梭镖说。“这是谁的梭螺?掷得很好,深深地扎进胸膛里,这只也够阻挡它丁。’”那是雷奈克的梭镍。" 塔鲁特说。 乔达拉转向深皮肤的男人,两人彼此看了看.他们虽然有分歧,而且争风吃醋使他们矛盾加深.但他们首先是人,共同拥有一个美妙,但是严酷、原始的世界,彼此都知道必须相互依存。 “我得感谢你。” 乔达拉说,“如果我的矛投偏丁。我得感谢你一辈子.”“那还要艾拉也没投偏才行。那牛已经死了三次了.它没机会攻击你,看来你命不该绝.你很幸运。我的朋友,天母一定偏爱你,是不是你一切都幸运”雷奈克说着看了看艾拉,眼里充满了崇敬和更多的东西。 雷奈克看见她奔来时,她不顾锋利的长角有多危险,头髮飞舞,眼里充满恐惧和愤怒,控制着坐骑,就像马是她的延伸,她像一个復仇的灵魂。又像一个保护孩子生命的母亲。似乎她不在乎人和马会被野牛轻易捅穿,她仿佛是天母下凡,控制野牛像控制马一样容易.雷奈克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健壮、无畏、体贴和助人的人.她是完美的女人,她具有他所喜欢的一切.乔达拉看到了雷奈克是怎样看她的,内心又烦乱起来,艾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她怎能不做相应反应呢?他害怕会输给那个精神饱满的深皮肤男人,不知道如何对付。他紧唆着牙关,在愤怒和沮丧中,前额打成一个结,他走开了,试图掩盖自己的感受。 他也曾见过许多男人女人像他现在这样难受,他怜悯他们,并且有点轻蔑,这是孩子的所为,一个没有见过世面,没有处世经骏的孩子才这样作。他想他不应那么狭隘,雷奈克已经试图救他的命,而且他也是男人,他能因他被艾拉迷上而指责他吗?难道她没有自己作主的权利吗?他为自己的感觉而痛恨自己,可是却又忍不住,乔达拉勐地把梭镖从野牛身上拔出来,然后走开了。 屠杀已经开始了,猎手们躲在安全的围栏后,向里面惊慌失措、四处乱跑的野牛投掷梭镖.艾拉爬上来,找了一个方便的地方,看着雷奈克准确有力地投出一只梭镍,一只巨大的母牛摇晃着跪倒在地上,德鲁韦紧跟着投了一只,不知谁从另一个方向又掷来一只。这只后背高耸的长毛野兽瘫软下来,低沉的巨头跌撞在膝盖上.她意识到在这里投掷器没什么优势,他们用手投的办法就很有效.突然一只公牛向圃栏冲来,用几吨的力量擅了进去,木头断裂了,系带拉松了。柱子也移了位。艾拉感到围栏摇晃。于是跳了下来,但还没有完,野牛的角拔不出来了!‘它摇晃着整个围栏,想挣脱开来,艾拉看到围栏就要散架了.塔鲁特爬到摇摇欲坠的门上,举起大斧一下噼开了庞然大物的头颅,牛脸上喷出血.脑浆流了u来.野牛身体垂落下来,由于角还在夹着。把脆弱的门和塔鲁特一併带了下来。 整个门倒时,魁梧的头人敏捷地跳开。然后跑了几步,对着最后一只惊慌的野牛又是一斧.砍得脑浆进裂。门已经完成使命了。 “现在该干活了,” 狄琪指着临时围栏内的地方说。四处倒伏的动物就像深棕色的羊毛堆成的座座小丘。她先走近第一只野牛,从鞘里拔出燧石刀,跨在牛头上方,割开了牛的喉咙,鲜红的血液喷了出来,然后慢慢地在口鼻处流成深红色的一滩,血渐渐渗入地面,晕圈越发扩大,把暗褐色的土地染成黑色。 “塔鲁特!”狄琪走到了另一牛旁,牛腰部的梭镖还在抖动,"过来结束它的痛苦吧,不过尽量保存住牛脑,我拿它有用.’塔鲁特很快处理了受罪的动物。 第439页 接着就是血腥的掏内脏,剥皮和切割等一系列工作.艾拉走到狄琪身边。帮她把一只大母牛翻过来。露出腹部.乔达拉向她们走过去,可是雷奈克离得近一些,先到了那里。乔达拉看着他们,不知道如何插手,还怕别人认为他碍事。 他们从牛的肛门开始。割开腹腔,直到喉咙处,将充满奶水的乳房割掉。艾拉抓一侧。雷奈克抓另一侧.撕开体腔。狄琪几乎爬进丁仍然温暖的内脏里,这时他们把胃肠、心脏和肝脏等内脏器官取出来,动作很快,因为肠气不久将把尸体胀起来,这样他们就不会让肠气污染牛肉.接着他们开始剥牛皮.很显然,他们不需要帮助,乔达拉看见拉蒂和达努格正费力地撕一个较小的动物,他轻轻把拉蒂推到一边,双手用力地一下将它撕开.但屠宰是艰苦的工作,等到他们准备剥皮时,他所花的力气已经驱散了他的怒气。 ]艾拉对这个过程并不生疏,她已经自己作过很多次了,牛皮与其说是割掉的,不如说是剥掉的.一旦从腿部割开,皮就轻易地从肌肉上剥开.在有连筋的地方.他们使用一种特殊的剥刀,刀有一个骨柄,两边有锋利的燧石刀刃,但尖端处又圆又钝,这样就不能穿透兽皮.艾拉已经习惯使用手握的刀和工具,觉得带柄的刀刃用起来很笨拙,尽管她已经知道一旦习惯后,使用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腿部和背部的筋腱都要全部拔出来,筋腱的用途广泛,从制做缝纫用的线到捕兽器具,牛皮成为皮革或毛皮,篷生的长毛制成各种型号的绳索或网,用来在不同季节捕鱼、捉鸟或小动物,所有脑浆和几个牛蹄都保存下来,与骨头和几块牛皮煮在一起,制成胶水,巨大牛角坚固的尖端可用作槓桿,挂钩,凿子,楔子或匕首.尖端弄掉后,剩下的空心部分成为锥形的管子,用来吹火,或作为漏斗向皮袋里倒入液体、粉末或种子,也可同样把它们倒出来。中间的一部分,连同留下作底盖的一层坚固部分,可当作饮水的杯子。 牛鼻和牛舌被保留下来,这些东西连同牛肝是特别的美味佳肴,然后牛身被切成七块,两条后腿,两条前腿,躯干部分为两块,还有巨大的颈部,胃肠和膀胱洗净后捲入牛皮里,准备用作饮具和容器,或渔网的浮子.乔达拉曾把雷瑟带到陡坡中部,不顾马驹的不满.把它系在一棵树上,避开危险.野牛被困住之后,艾拉让威尼走开。威尼一下就找到了它.乔达拉帮拉蒂和达努格处理完第一头牛后,就去解开它.但雷瑟在那些死动物前总是有些胆怯,威尼也不喜欢这景象,不.过它巳习惯一些了。艾拉看见它们过来,又注意到巴泽克和德鲁韦再次向下游走去,于是想起在追赶野牛的过程中,他们的包留在了后面,她沖他们走过去. *巴泽克,你回去取包吗"她问道.他笑着说:‘是的.还有换的衣服,我们离开得太匆忙了……不是说我后悔了。要不是你及时让它们调头,我们就彻底放掉它们了。 要没有亲眼看见,我还不会相信,不过留在那儿那么多东西,我有点担心.这些死野牛会把所有食肉动物都吸引来,我们在这儿等着的时候,我看见狼的脚印,看上去是新踩过的,狼发现皮革后喜欢嚼它们,狼獾也会这样作.而且搞得一踏煳涂,它们就爱这样取乐。" “我可以骑马去取包裹和衣服.’艾拉说.‘我没想到这一点!干完活后,我们会有很多吃的,但是我不想留下东西给它们吃。” “我们把包藏起来了,记得吗”德鲁韦说,“她根本找不到。”’“对了,” 巴泽克说.“我想我们必须得自己去。” “德鲁韦知道在哪儿找吗?”艾拉问道.那孩子看着艾拉,点点头。 艾拉笑着说,“你愿意跟我骑马去吗?’孩子的脸笑开了花.”行吗?’她向乔达拉望去,正好和他视线交到一起,便招手让他把马牵过来,他忙走上前来。 “我带德鲁韦去把追野牛时扔下的东西取回来,” 艾拉用泽兰达尼语说,‘我让雷瑟也一起走,跑一跑会让它安定下来,马不喜欢死动物,威尼刚开始也难以接受,我们给它戴上僵绳是对的,但应该考虑考虑把它训练成和威尼一样。" 乔达拉笑着说;“好主意,但怎样作呢?”艾拉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威尼给我作事情是因为它喜欢作,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不知道雷瑟会怎样,它喜欢你,乔达拉.也许它会为你作事情.我想我们都该试一试。” “我很愿意,” 他说,“我想有一天像你骑威尼那样骑在它的背上.”“我也希望会那样,乔达拉,” 她说.此刻在对他的含情脉脉中,她想起她曾经多么希望这个外族男人能逐渐喜欢威尼的马驹,这样他就会更愿意和她一起住在山谷里。那就是为什么她请他给马驹起名的原因。.巴泽克一起看着两个陌生人用他不懂的语言说话.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最后他说:“如果你们要去取东西。我就回去帮助收拾牛啦。” “等一会儿,我先帮德鲁韦上马,然后和你一起去。” 乔达拉说。 他们一直扶他上马,然后看着他们走远.他们回来的时候,影子已经放长.两人忙上去帮忙.过了一会儿,她到小河边洗长长的牛肠.艾拉想起跟部族女人一起剥兽皮,切兽肉的场面,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被狩猎队接受为一员。 第440页 从小时候起,她就想和男人们一起出去,尽管她知道女人狩猎是被禁止的。但是男人们因为勇敢受到如此尊敬,而且他们使狩猎显得那么刺激,她常常想像自己成为猎手,特别是当她想逃避困难或不快的处境时,不过那只是单纯的开端,以后的实际情况比她想像的困难得多。允许她用弹石带打猎之后,虽然其它捕猎方式还是严禁的,她常常静静地听男人们谈论狩猎方案。部族男人除了打猎什么也不干,不打猎时就谈论打猎,制做猎具,或举行狩猎仪式。部族女人除了制造容器、绳索、垫子及各种室内用品和採集植物供食用、药用及其它用途之外,还将猎物剥皮,切碎,收拾牛皮,做衣服和床铺,还有储存和烹调兽肉。 布仑的部族人数和狮营的人数差不多,但猎手们很少一次杀死超过一、西只动物,、所以他们必须经常出猎。一年中这个时候,部族的猎手几乎每天都出去,尽量打更多的猎物.以备冬用。自从她到这里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狮营的人打猎,虽然她感到奇怪,似乎其他人谁也不但心。艾拉停下来看男人女人收拾一群野牛,两三个人一起处理一只动物,工作完成得比艾拉想像的要快得多,这使她想到他们和部族人的不同.马穆塔女人打猎。艾拉想。这意味着有更多的猎手。的确,九个猎手是男子,只有四个是女人(有孩子的女人很少捕猎),但这就不一样.他们比多数猎手捕猎更有效率,就像大家一起动手收拾牛肉更有效一样.这种想法有些道理,但是她感到其中还涉及更多的东西,有她没意识到的重要部分。马穆塔人有不同的思维方式,他们没那么死板,不受公认的清规戒律和前人的经验束缚。他们的规矩很模煳。男人和女人行为的界限没那么明确,似乎更依赖于个人的爱好和什么方法最佳。 乔达拉告诉过她,在他的族人当中,没人被禁止狩猎,而且在年纪小的时候,没人被要求狩猎。显然马穆塔人有类似的习俗。他试图解释说,人们可能有其它同样有价值的技能,例如他会凿燧石,可以用他的工具和石尖换任何需要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打猎,除非他自己愿意。 但艾拉仍然不太明白,如果男人和狩猎没必然关系的话,那么成人仪式呢?部族的男人要是不相信打猎是必不可少的话,成人仪式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一个男孩子只有在取得重大的捕兽成果之后,才能举行成人仪式,才能成为男人。然而真oi又想到克莱伯,他从没打过猎,他不能打猎,他一只眼睛和一只胳膊都没了,而且腿还瘸。但他是最伟大的莫格乌。部族中最神圣的人.虽然他从未杀过生,从未为他举行过成人仪式.在他自己的心目中,他不是一个男人,可是她知道他的确是个男人…… 虽然他们干完之后已经夜暮降临,沾满血污的猎手们个个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向河边走去。女人们在男人们上游处的地方。但他们彼此可以看见。捲起的牛皮和解开的尸体堆在一起,周围点了几堆火,以吓走四腿的食肉和食腐动物,建围栏用的浮木、腐枝和绿树堆在旁边,一个火堆的烤叉上正烤着一块牛肉,周围竖起了几个低矮的帐篷。 漆黑的夜色笼罩大地,气温迅速下降,艾拉对图丽和狄琪借给她的不合身的衣服很意,她把自己沾血的外衣洗净后.正和其它衣服一起放在火边烤.她花了一些时间和马在一起,确保它们舒服而且情绪稳定。威尼正好呆在烤肉的火光边缘,但尽可能地远离野牛尸体,也尽量远寓由火守卫着的一堆碎肉,火堆边偶尔可以听见兴奋的叫喊声.]猎手们吃够了鲜嫩的牛肉后,生起火,坐在周围,一边喝着热腾腾的草本植物泡成的茶,一边闲聊.一“你们应当看看她怎样让牛群转向的,” 巴泽克说,“我不知道我们还能留住它们多久,它们变得越来越紧张.我肯定一旦那只公牛挣脱.它们就都跑掉了。” "我想这次狞猎成功,耍感谢艾拉。’塔鲁特说。 艾拉听到这不习惯的赞扬脸红了.可是害羞只是部分原因,这种赞扬所暗示的对她的接受及对她技艺的欣赏使她心中充满温暖。 这是她一生中一/.直所渴望的啊!“想想在夏季会议上这是多好的故事啊j”塔鲁特说.谈话停止了。塔鲁特拾起一根干树枝,在膝盖上一磕,把树枝折成两截,扔进火里,一股火星一下进了出来,把人们的脸都映红了.“狞猎一直碰运气,你们还记得我们差点抓住那条白野牛那次吧”图丽问遭,“它跑掉了,可真让人害臊。” “那只一定是受到了天母的偏爱。当时肯定我们能得到它.你见没见过白野牛”塔鲁特问乔达拉。 “我听说过,见过一张牛皮,” 乔达拉回答道,“白色的动物在泽兰达尼人中被看成是神圣的。‘”狐狸和兔子也一样吗?’狄琪问。 “是的,但差一些,甚至白色的雷鸟也一样,我们相信这意味着它们被多尼接触过.所以一生下来就是白色的,如果全年保持白色,那就更加神圣了。’乔达拉解释道.”白色的动物对我们也有特别的意义,那就是为什么鹪厦区有如此高地位的原因……" “一般来说,” 图丽带着一丝厌恶瞅了弗里贝克一眼说,“北方的鹤是白色的,鸟是玛特的特别使者,而且白色的勐犸象也有特殊的力量。”.“我永远也忘不了捕白勐犸象那次,”塔鲁特说。渴望的目光促使他继续说下去,‘当侦察员汇报发现它时,每个人都很兴奋,天母给我们白色的母勐犸象是最大的荣耀了,而且既然这是夏季会议的第一次狩猎。如果我们能捕到它.这就意味着大家有好运。" 第441页 他对客人们解释说。 “所有想去狩猎的猎手都得经受洗礼和禁食的考验,以确保我们得到接受,而且勐犸屋区甚至过后还要禁忌,但我们都想被选中,我还年轻,不比达努格大多少,但我长得像他一样大,也许那就是为什么选了我。我是把梭镙射进她身体的猎手之一.就像朝你冲来的那只野牛一样,谁也不知道谁的梭镖杀死了它.我想是天母不想让任何人或营地独占荣誉。那只白勐犸象是每个人的,还是那样好,没有嫉妒和怨恨.”“我听说过遥远的北方有一群白色的熊,’弗里贝克不想被孤立于谈论之外,虽然杀死白勐犸象不应归功于单独一个人或营地,但这并没有彻底避免嫉妒或怨恨,因为被选中的人都从那次狩猎中得到了比弗里贝克有生以来所拥有的更高的地位.”我也听说过它们," 达努格说,“我呆在燧石矿时,客人来换燧石,一个女人是讲故事的,讲得很好。她谈到宇宙的母亲.还有在夜间跟随太阳的蘑菇人,还有许多不同的动物,她跟我们谈到白熊,它们住在冰上,.只吃海里的动物,但据说它们性清温顺,就像不吃肉的巨大的洞熊一样。跟棕熊不同,棕熊很兇恶。” 达努格没注意到弗里贝克对他的愤怒表情。他并投想打断他,只想插点话说。 “部族的男人一次打猎回来,谈过白犀牛.”艾拉说.弗里贝克仍然很气愤.并沖她皱着眉。’“是的。白色的东西是稀少的,’雷奈克说,”但黑色的也很特殊。" 他坐得向后一些.离火远一些.黑影中脸上除了白色的牙齿和闪光的机灵眼睛,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你很稀奇,你说对了,而且非常高兴让夏季会议的每个想知道的女人都知道你是多么稀奇。” 狄琪说.雷奈克笑了.狄琪,要是天母自己的孩子那么好奇,我有什么办法呢?你不想我让任何人失望,是吧但我不是在谈自己。我在想着黑猫。" “黑猫”狄琪问道。 “韦麦兹,我隐约地记得一只大黑猫。” 他说着转向与他同屋区的人。‘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它一定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没想到你还记得," 韦麦兹说,“你几乎还是个孩子.但你妈妈大叫起来。你走开了,她刚一看见你.就看见这只大黑猫从树上跳下来,就像一头雪豹,只是黑色的.我想她以为它是沖你来的,但要么就是她的叫声把它吓跑了,要么就是它没那个意图.它走开了。但她向你跑过去,很长时间里她都不让你离开她的视线。’”你以前住的地方有许多那样的黑猫吧"塔鲁特间道。 “不太多,但有一些。它们住在森林里,夜间捕食,所以不容易见到.”“就像这里的白动物一样稀少,是不是野牛是深色的,一些勐犸象也是,但它们实际上并不是黑色的,黑色是特别的,有多少动物是黑色的r雷奈克说.”今天我和德鲁韦一起去时,我们看见了黑狼," 艾拉说,“以前从没见过黑色的狼。’”真是黑的吗?还是仅仅深色的?"雷奈克十分好奇地问。 “黑的。腹部浅一些,但是黑色的。我想是孤狼。” 艾拉补充说,“我没看见其它迹象,在狼群中,可能是……地位很低,可能是离开群,去找其它孤狼,组成新狼群。” “地位低你怎么对狼知道这么多?”弗里贝克问。他声音中有一丝挖苦,好像不相信她,但显然也含有好奇。 ‘我学习打猎时,只打食肉的,只用弹石带打。我靠近仔细观察很长时间,我听人说过狼,一次我看见狼群中有只白的.其它狼不喜欢它,它离开了。其它狼不喜欢不同颜色的狼。" “那是只黑狼,” 德鲁韦想护着艾拉,尤其在快乐地骑过马后,“我也看到了.开始我甚至不能肯定,可它确是只狼,而且是黑的,我想它是独自一个。” “谈到狼,我们今晚上应该放哨,如果附近有只狼,就更该这样,” 塔鲁特说,“我们可以换班,可是应该有人整夜醒着值班.”“我们该休息一下.”图丽说着站起身。‘明天我们还得走远路呢.“”我先放哨," 乔达拉说,“当我累了后,可以叫醒别人.”“你可以叫醒我.”塔鲁特说.乔达拉点点头.“我也放哨。” 艾拉说。 “你就直说要和乔达拉一起放哨呗,跟伙伴一起放哨是个好主意。可以让彼此清醒,只是别叫狼钻进来了。” 弗里贝克不放过任何一个攻击艾拉的机会,“昨晚很冷,肉都开始冻冰了。” 狄琪边把一只牛后腿系在搬运板上一边说。 “那很好,” 图丽说,“但我们抬不了那么多.必须留下一些.’”我们可不可以从围栏上拿出石头在那些东西上面建一个石丘?"拉蒂问遭。 “可以,我们可能应该这么办。拉蒂.好主意,” 田丽说。她给自己制的包袱是那么大,艾拉想。虽然她很强壮,怎么能搬动呢?“但如果天气变了,我们可能要到春天才能来取.要是离屋子近些就好了,在那儿动物不常来,而且我们可以看着。在这样的旷野上,洞狮或狼獾这样的动物,如果它们真想吃肉,就一定能想办法进去。” 第442页 “我们不能往上面浇水,让它结冰吗?这样动物就不会进去了,即使用镐锄也难以砸开结冰的石丘。” 狄琪说。 “这样动物进不去,但你怎能让阳光进不去呢”托奈克问,“你不能保证它会一直保冷,这季节还太早.”艾拉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人们尽量把更多的东西扎起来,只见那堆野牛各部分器官越来越小。她还不习惯把那么多可挑挑捡捡的东西扔掉;她住在部族的时候.总有许多食物可吃,做衣服,床铺和其它东西的兽皮也用不完。但很少浪费掉。她不知道还会扔下多少,已经有许多东西扔到那一堆零零碎碎里面去了,她想到还要扔下一些,感到很可惜,显然其他人也不想剩下。 她注意到达努格捡起图丽钓斧头.像那女人一样轻松地挥动,把一块木头噼成两截,扔到最后一堆仍燃着的火里.她向他走过去。 “达努格,’她轻声说,”帮我一下好吗?’*“口孽……啊……好啊,’他害羞地支支吾吾地说,感到脸红了.她与众不同的声音那么低沉圆润,那么有特色,他没见到她过来,她让他吃了一惊,站在这个美丽的女人身边,他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我需要……两根杆子," 艾拉伸出两只手指说,“下游有小树,你能帮我砍吗?”“啊……当然。我给你砍两棵。” 他们向小河转弯处走的时候,达努格jo到轻松一些,他不时地瞅瞅这个女人棕色的头部.她就在他身边走,仅比他快半步。她选了差不多一般粗的挺直的小树,达努格把它们砍倒后,她让他把枝条砍掉,并砍掉尖端处,让它们一样长,这时,健壮的年轻人的羞涩已基本消失了。 “你拿这些东西作什么?”达努格问。 “我这就让你看看.’她说完沖韦麦兹吹起响亮的哨声,那母马向她飞奔过来.艾拉早些时候已经给她配上了马具和篮筐,准备离开.虽然开始达努格看到马背上有一张皮毯,腰部用皮带繫着两个篮筐,感到很奇怪,他注意到这并没影响到马的奔跑。‘”你是怎样让它那样的"达努格问。 “让它哪样’”当你吹哨时,它就过来.’艾拉皱着眉想了想.“我说不清.达努格,贝贝到来之前.我一个人和威尼住在山谷里,它是我认识的唯一朋友,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互相学习.”‘你真能和它讲话吗?“”我们互相学,达努格.威尼不像你那样说话,我学习它的姿势……它的倌号,它学习我的。" “你是说像莱达格的手势吗?”“有一点。动物和人都有信号,甚至达努格你也有.你说词语,而姿势说得更多,你说的时候,你不知道自己在说。”达努格皱皱眉,他不知道自已是否喜欢这个话题,"我不明白。’他把头调到一边。 “现在我们讲话,” 艾拉继续说.“词语不讲话,讲话的是信号……你想骑马,是吗t”“roc……啊……是的。我想骑骑.”“那么……你骑吧。” “真的吗?我可以骑在上面吗?像拉蒂和德鲁韦一样?”艾拉笑了.‘来吧,第一次你需要一块大石头帮你上马。’艾拉轻轻抚摸和拍打威尼,用她们之间自然发展起来的独特的语言对它说话。这种语言结合了部族的手势,乔达拉教会的,她发.明的与儿子说的声音,以及她模仿的动物声音。她告诉威尼,达努格想骑马,要搞得有意思一些,但不能有危险。年轻人已经学会了一些艾拉教给莱达格和狮营的部族信号.可以弄懂一些她和马之间的对话,这使他很惊奇,更充满丫对她的敬畏。她的确跟马说话,但就像马穆特召唤精神时一样,她使用一种神秘,有力和深奥的语言。 不管马是不是听得一清二楚了,当女人帮年轻人上到马背时.它的确从艾拉的动作中明白了应负的使命,对威尼来说,它感觉上是一个它开始认识和信任的男人.他长长的双腿低垂下来,没有方向感和控制的意识。 ‘抓住马鬃.“艾拉教他道,”你想走的时候,i槓酶靠一下.想放慢或停下时,就坐直。’‘“你是说你不跟我一起骑吗?”达努格声音中有一点因畏惧产生的瘤匮抖.’“用不着我.”她说着对威尼腰间拍了一下。 威尼勐地沖了出去,达努格向后幌了一下,然后拉住马鬃,把胳膊抱在它的颈部,不敢离开。可是当艾拉骑马时,向前倾是加速的信号,健壮的骏马沿着平坦的平原驰去,这片草原它已经熟悉了。 它眺过倒木和灌木,避开突兀的岩石和偶尔出现的树.起初达努格吓呆了。只能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但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掉下来的危险,随着马的步伐颠动,可以感觉到马的有力肌肉,于是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树,灌木丛和下方的地面在眼前飞速地掠过时,他兴奋得心脏加快跳动。他抬头向周围看看,仍然抓紧马.他几乎不能相信居然走了这么远,小河侧翼的大峭壁就在前方。 他隐约听见身后有尖锐的哨声.马改变了步伐,威尼越过了守卫河流的大岩石,然后稍微放慢速度,绕了一个大圜,又沖了回去.达努格虽然还紧抓不放,但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想看看耍往哪儿去,作出了有点直立的姿势,威尼认为是示意它慢下来。 第443页 靠近艾拉时,达努格脸上的笑容让艾拉想起塔鲁特,尤其当他对自己满意的时候.从那孩子身上。她可以看到那个男人。威尼停下来后,艾拉把马牵到石头边上,让达努格下来,他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到骑马疾驰,根本想像不到,这次经歷超乎了他最高的想像,他永远也忘不了。’每次她看他,他的笑容都使她发笑,她把杆子繫到威尼的鞍上。 他们回到扎营的地方时,他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你怎么啦?’拉蒂问,”你为什么那样笑?“”我骑马了."达努格回答到。拉蒂笑着点点头.几乎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繫到货板上,或者包进牛皮里,准备挂在粗杆上.由两人扛在肩膀上,仍然剩下一些腰腿肉和捲起的牛皮,但比艾拉原想的要少。跟打猎和解牛一样,大家一起动手,可以往冬营里多带一些。 有几个人注意到艾拉没有准备打包带走,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但当乔达拉看到她和威尼回来,而且威尼拖着两根杆子时。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重新调整了杆子,较粗的一头在篮筐上方,马肩隆起的位置,系在马具上,较细的一端自然地落在马身后的地上,然后在两根杆子之间,她接了一个帐篷制成的临时架子,由树枝支撑。 人们停下来看着她,但直到她开始往拖车上放置牛的各部分时,人们才猜出了她的意图。她还把篮筐装满,把最后的东西放在货板上自己携带.当她作完后,使大家吃惊的是,货堆上什么也没剩下.图丽看着艾拉带着拖车和篮筐的马,显然很有感触,“我从没想过用一匹马搬货,” 她说,“事实上.我从没想过除了吃肉,能用马作任何事情,直到现在才知道。” 塔鲁特向火里投一些土,然后又挑了挑.确保火已经熄灭,然后把沉重的货物举到背后,把粮袋套在左肩上。拿起他的矛,出发了。其他猎手紧随其后。乔达拉从刚见到马穆塔人时就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们做只有一只肩膀背的包。他调整背上的货板.使它的位置更舒服,然后把背包挎在肩上,这时他突然明白了。这样他们可以把装满的货板背在背上,他们一定常常带大量的东西。 威尼走在艾拉身后,它的头离女人的肩膀很近,乔达拉牵着雷瑟,走在她旁边.塔鲁特走在他们前面,他们边走边说了几句话。人们带着重负缓慢地前进,这时,艾拉注意到不时有人向她和马这边看,过一会儿.塔鲁持开始哼一个有节奏的调子,很快就随着脚步唱出声音来:‘哈哪,哒哪。西哪.基哪.啪哪,塞哪,巴哪尼呀,哈哪,哒哪,西哪,基哪,,啦哪,塞哪,巴哪尼呀!“其他人也参进来,重复音节和音调。接着.塔鲁特狡黠地一笑,仍保持原来的音调和步伐,看看狄琪,然后换成歌词,”美丽的狄琪在想啥呀、布拉那格,布拉那格,与我同床.美丽的狄琪上哪去呀?还是回到空空的皮床。’’狄琪脸红了,但是笑了,每个人都会意地咯咯笑。当塔鲁特重复第一个问题时,其他人加进来回答。提出第二个问题时,他们唱出答案.然后他们和塔鲁特一起唱迭句:,“哈哪,哒哪.西哪,基哪,啪哪,塞哪.巴哪尼呀!”他们唱了许多遍,然后塔鲁特又临时编出另一套歌词。 ‘韦麦兹怎样过冬啊?制造工具、找快乐。 韦麦兹怎样过夏啊?打扮好,什么也不要j’每个人都笑了,雷奈克除外,他与其说在笑,不如说在大声咆哮.大家重复歌词时,通常不显露感情的韦麦兹被这个轻松的玩笑弄得脸红了。众所周知,这位工匠习惯于利用夏季会议来补偿他基本上独处的冬季生活.乔达拉像其他人一样,喜欢这种挑逗和玩笑,这正是他的族人所作的.但是起初艾拉对这种情况和其中的幽默不太理解,特别是当她注意到狄琪不好意思的时候。然后她看到大家高兴地嘻笑,她开始懂得词语中的幽默,笑声是彼此传染的,听着指向韦麦兹的歌词,她也笑了.每个人都静下来以后,塔鲁特又开始唱重复的音节。大家预料到了,都加了进来..、“哈哪,哒哪,西哪,基哪,啪哪,塞哪,巴哪尼呀!”塔鲁特看看艾拉,然后乐滋滋地一笑。开始唱."谁要艾拉亲热亲热呀两人要分享她的皮床。 这难得的机会谁能当选呀?一黑一白由她决定。" 艾拉很高兴自己被包括在玩笑中,虽然她还不完全理解歌词的意义.她欣慰申脸红了,因为歌是关于她的。想到昨晚上的谈话,她想稀有的黑色和白色一定指的是雷奈克和乔达拉,雷奈克爽朗的笑声证实了她的猜想,而乔达拉紧绷的笑脸让她担忧,他现在不喜欢这个笑话.巴泽克又开始唱重复的部分,即使艾拉未经训练的耳朵也从他的音色音调中觉察出一种微妙清晰的素质,他也向艾拉笑了笑,表示出谁是他玩笑的对象。 “艾拉怎样选颜色呀?黑色少见,白也一样.艾拉怎样选情人呀?两人可以温暖她的睡床!”大家重复歌词时,巴泽克看丁图丽一眼.她还给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和爱意.可是乔达拉却皱着眉,甚至没法装作他喜欢玩笑的方式.他不喜欢与别人分享艾拉的主意。尤其不希望那个有魅力的雕刻家。 雷奈克接着唱迭句,其他人很快加进来.“哈哪,哒哪,西哪,基哪啦哪,塞哪,巴哪尼呀:” 第444页 他起初谁也没看,希望造成某种悬念.后来他咧嘴向塔鲁特,玩笑歌曲的发起者,笑一笑,大家都笑了,等着雷奈克对那个让人不安的人发起进攻.’“是谁高大强壮又聪明呀t就是狮营的红毛野人。堤谁拿只跟他同号的工具呀每个女人的朋友,塔鲁特j” 高大的头人听到这种影射,放声大笑。其他人又大声地唱一遍,然后他再次唱起迭句,他们在步行回狮营的路上.有节奏的歌声定下前进的节拍.笑声又减轻了狩猎成果的重负.妮兹从长屋出来,让后面的挂帘落下来,她向河那边望去,西面的天空中太阳很低,正准备降到地干线附近厚厚的云层里。她向坡上看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看。她还没有想到他们这时候能回来,他们前一天刚走,至少要出去两夜。但还是忍不住再次抬起头看看,通向平原的道路最高处是不是有人在动?“是塔鲁特广她看见天际中那熟悉的身影叫道.她把头伸进土屋里喊:”他们回来啦j塔鲁特还有其他人,他们回来啦j"然后她冲上坡去接他们。 大家都从屋里跑出来迎接归来的猎争,他们从那些不仅打猎,还把工作成果背回来的人身上,卸下沉重的负担。但最让人惊奇的还是,那匹马身后拖着比任何人都大得多的东西,大家聚在周围,看着艾拉从篮筐里拿出更多的东西.牛肉和野牛的其它部分马上被运到屋里,传来传去。最后储存了起来.每个人都进屋后,艾拉把威尼的马鞍和雷瑟的缰绳摘下来,让它们舒舒服服的。尽管它们似乎设有因为独自在外面过夜而遭受任何不良后果,女人对自己每天晚上进屋,而让它们呆在外面仍感到关切和不安。只要天气保持相对温和,就还算不错,稍微冷一些她也不担心,可这是个天气多变的季节,如果下起暴风雨怎么办?马去哪儿呢?她皱着眉头,忧虑地抬头看去,上空飘过一层层飘渺的云,太阳不久前刚刚降下。在后面留下三色的彩装.她看着,直到薄雾渐渐消去,碧蓝的天空变为灰色.她进到屋里.刚要把通向做饭的屋区的内帘打开,听见有人在淡她和她的马,人们坐在四周,歇息着,边吃边谈,但她一出现.谈话就停止了.进到第一个屋区,看见大家盯着她,艾拉感到不舒服.]然后妮兹给了她一个骨盘,淡话又开始了。艾拉开始自己吃东西,接着停下来向四周看看,他们刚带回来的牛肉哪里去了?一点踪迹也没了,她知道一定放起来了,但放在哪里呢’艾拉推开沉重的勐犸皮外帘,首先找马,确保它们很安全后,她又找狄琪,看见狄琪正走过来,她笑了。狄琪曾经保证她,给她看看鲜野牛皮,让她知道马穆塔人是怎样晒干和处理牛皮的,艾拉尤其想知道他们是怎样把皮革染红的,就像狄琪的外套一样.乔达拉曾说过白色对他是神圣的,而红色对艾拉是神圣的,因为它对部族是神圣的,在命名仪式上,使用一种涂染皮肤的膏剂,是用红赭石和脂肪,最好是洞熊脂肪,混合制成的.一个人的图腾一经知道。一块红赭石是放进护符包里的第一样东西,从生命的开始到结束,红赭石用于许多仪式,包括最后的仪式:葬礼.艾拉唯一拥有的红色的东西,就是装有用于制成圣水的树根的小包,除了她的护身符,这是她最大的宝贝.妮兹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大块用得发乌的皮革,她正看见艾拉和狄琪在一起。“哎,狄琪,我正找人帮忙呢。” 她说,“我想耍给大家好好炖些东西吃,猎野牛这么成功,塔鲁特说他想我们应该来个宴会庆祝一下,你把东西架起来,准备做饭好吗我把热煤放到大火堆边的坑里,上面支上了架子,那边有一包干勐犸粪,可以放到煤里,我去叫达努格和拉蒂取水。” “为了你的炖菜,我随时愿意帮忙.妮兹。” “我可以帮忙吗?”艾拉问。 “还有我。” 乔达拉说,他正过来和艾拉说话,于是听到了。 “你可以帮我把一些食物搬出去。” 妮兹说着转身回去了。 他们跟着她,走到屋里墙边的一个勐犸牙围的拱门前,她把一个勐犸皮的帘子推开。勐犸皮又硬又重,没有去毛,露出双层红毛皮的绒状的内皮和长长的外毛。后面挂着第二张帘子,推开帘子时他们感到一股冷风。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有一个小屋大小的大凹,]坑,大约比地面深下三p\,里面几乎都是冻过的大大小小的牛肉。 “储存库!”乔达拉边举着重重的门帘让妮兹进来边说,“我们也把肉冻起来冬天吃。但没这么近便,我们的住所建在突出的山崖’f方或一些洞穴前部,但在那些地方不容易让肉结冻,所以我们把肉放在外面。” “部族在冷天里把肉冻在地窖里,上面盖着一堆石头。” 艾拉说。 她现在明白带回来的牛肉上哪里去了。 妮兹和乔达拉看上去都很吃惊.他们从没想到部族人储存肉食过冬,当艾拉谈到似乎那么先进,那么近人的活动时,他们仍然感到不解。但乔达拉关于他生活的地方的一番话却出乎艾拉意料之外,她以前一直以为所有外族人都有某种相同的居所,她没意识到土屋这种建筑对他就像对她一样奇特。 ‘我们这里没那么多石头做地窖," 塔鲁特嗓音洪亮地说。他们抬头看见红髮巨人向他们走来,他帮乔达拉扶住一个挂帘.“狄琪跟我说,你决定炖肉,妮兹,” 第445页 他高兴地笑一笑说。“我想来帮帮忙.”“那个人还没做饭就闻到饭味儿!”妮兹一边笑着。一边在下面的坑里翻着.‘乔达拉仍然对储存库感兴趣。“肉怎么能这样冻着呢?屋里很温暖。” “在冬天,所有地面都冻得像石头一样,但在夏天融化一些,可以挖开。我们建屋时,就挖到冻土底下很深的地方做储存库,在夏天的时候食物也是冷的,尽管不总是冻的,在秋天,外面的天气一变冷,大地就开始结冰,肉类开始在坑里结冻,我们便开始为冬天储备食物。” 他笑着补充道.“哎。塔鲁特,接着,” 妮兹说着伸出一大块红棕色,冻得发硬的牛肉.一侧还有一层厚厚的黄脂肪。 “我来吧。” 艾拉主动去接肉。 塔鲁特伸过去,抓住妮兹的手,虽然她绝不是一个娇小的女人,那个健壮的男人像抓一个孩子一样把她抱过来。“你太冷了,我得让]你暖和暖和。” 他用手搂住她,把她抱起来.然后轻轻抚摸她的脖子。 “行啦。塔鲁特,把我放下来!”她斥责道,尽管她面带喜悦。 “我有活要干,这不是时候……” “告诉我什么是恰当的时候,我就把你放下来。” “我们有客人.”她训斥到,但她把胳膊抱在他的脖子上,对着他耳朵小声地说了几句。 "你保证了广巨人大声说着把她轻轻放下来,拍拍她丰满的臀部。那女人慌忙整整衣服,试图恢復尊严。 乔达拉沖艾拉笑笑,然后把手放在她的腰间。 艾拉想,他们又在做游戏,用词语说一些东西,用行动说另一些东西,但这次她明白了其中的幽默。和塔鲁特与妮兹之间强烈的爱意。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像部族一样,也不明显地表达爱,他们说一些东西,意思却是别的.通过新的认识,她懂得一个重要的概念,使以前困扰她的问题得到澄清和解决,并帮助她更好地了解幽默。 “那个塔鲁特,” 妮兹试图显得严厉,但她满意的微笑告诉了大家别的东西.“要是你没别的可作了.可以帮忙拿些根来,塔鲁特。” 然后她又转向年轻女人说,“我让你看看我们在哪儿放着呢,艾拉,天母今年提供了很多,这是个好季节,我们挖了不少。” 他们走过一个睡床.到了另一个挂帘的拱门.“根茎和水果放在较高的地方.”塔鲁特对客人们说.他拉开另一个门帘,让他们看一些篮子,里面堆着棕色的多节的花生,淡黄色的小野胡萝蔔,多汁的香蒲和灯芯草的下茎,还有其它的收穫,放在一个深一些的坑道旁边。“如果保持低温,它们持续时间就长一些,但冰冻后它们酥软一些.我们还把兽皮放在坑里储存,直到有人来处理它,还放一些骨头和一点象牙.留给雷奈克给制造工具用,他说冻一下会新鲜一些。容易雕刻。多余的象牙和烧火用的骨头储存在入口处和外面的坑里。” “你提醒我了,我想要一块勐犸膝骨炖汤.这样味道更加丰富鲜美,” 妮兹说着把一个大篮子里装满各种蔬菜,‘我把那些干洋葱花]放哪里去丁“‘我一直认为耍过冬就必须有岩石做的墙,它可以抵御最厉害的风暴,” 乔达拉的声音申充满敬佩,“我们在山洞里靠着墙建屋子,可你们没有山洞,我们甚至没有多少树木可以建房。你们全是用勐犸象做的!”“那就是为什么勐犸屋区是神圣的,我们也捕其它动物,但没有勐犸象,我们活不了.”塔鲁特说。 “我在南部的柳树营和布瑞茜一起住时,没看见任何这样的结构。” “你也认识布瑞茜吗”塔鲁特打断他的话说。 “布瑞茜和几个她营地的人把我和我兄弟从沼泽里拉了出来。” ‘她和我妹妹是老朋友了," 塔鲁特说.“并通过图丽的第一个男人有亲戚关系,我们一起长大,他们把他们夏天的地方叫做羽毛营,但他们的家是麇营,夏天的住所轻便一些。不像这个,狮营是过冬的地方。柳树营的人常到大海捕一些鱼来作贸易。你在那里干些什么呢”‘我和索诺兰正在过母亲河三角洲。她救了我们的命……" "你应该过一会儿讲那个故事,大家都想听布瑞茜的故事.’塔鲁特说.乔达拉想到他的大多数故事是关于索诺兰的,不管他想不想,他都必须谈到他兄弟,这不太容易,但他如果想谈的话,就必须适应。 他们走过勐犸屋区,这个屋区跟所有屋区一样,除了中央的过遭,是以勐犸骨和象皮挂帘为标志的。塔鲁特注意到乔达拉的投掷器。 “你们作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头人说,“那野牛在奔跑中被干掉了。” “这东西比你看见的用途还大呢。” 乔达拉说着停下来把那工具拾起来,“用它你可以把梭镖投得又狠又远。” “真的吗?也许你可以再给我们示范一次,” 塔鲁特说.‘‘可以,但我们得到草原上去.有更好的距离感。我想你会吃惊一的," 乔达拉说着转向艾拉,‘为什么不把你的也带着?"在外面塔鲁特看到他妹妹正向河边走去,便招唿女头入,说他们要看看乔达拉投梭镖的新方法。他们开始向坡上走去,等他们到了开阔的乎原.营地大多数人都加了进来。 第446页 “你能把梭镖投多远,塔鲁特”他们到了一个似乎可以示范的地方时,乔达拉说.“你能投给我看吗”“当然,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看看我可以投得更远.“乔达拉说.他说完后大家都笑了起来。”你最好找别人比.我知道你长得高大,还可能很强壮.但投人投梭镖比塔鲁特投得远。" 巴泽克劝他说,“你为什么不让他见识一下呢,塔鲁特?给他公平的机会,让他知道对手是谁,然后他可以和他一个级别的比赛,我可以让他有精采的竞争,也许达努格也可以.”“不,” 乔达拉说.他两眼闪烁着光芒。这就耍变成一场竞赛了。 “如果塔鲁特是你<(]最好的投手,那只能是塔鲁特,我可以打赌,我能把梭镖投得更远……除非我投有可赌的,实际上用这个,” 乔达拉说着举起木制的又窄又平的工具,“我敢打赌艾拉可以把梭镖投得比塔鲁特更远、更快,准确度更好。” 听了乔达拉的话,聚在一起的人们都惊奇地小声谈论。图丽看了看乔达拉和艾拉。他们太轻松,太自信了。他们应该很清楚,他们不是她哥哥的对手,她怀疑他们甚至不是她的对手.她几乎和黄头毛的男人一样高,有可能还更强壮些,尽管他的长臂会占些优势,他们知道什么她不会的东西呢?她走上前去。 “我给你一些赌的东西,” 她说,“如果你赢了,我给你权力向我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如果是在我权力限度之内的.我会答应。” “如果我输了呢?”“你答应我相同的东西。’”图丽,你肯定要打一个未来赌吗?’巴泽克皱着眉头,担心地]问他的配偶。下这种没说明的赌注是冒很大险的,往往要求不寻常的偿付,并不完全是因为胜方提出十分高的要求,尽管有时也发生,而更主要是败方需要确保赌价已经得到满足,以后不会再有新的要求,谁知道这个陌生人会要求什么呢?“未来赌吗是的,” 她回答道,但她没有说,她相信她不会怎么赔,因为如果他赢了,如果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作了,他们可能得到一个贵重的新武器,但如果他输了,她就可以对他提出要求。 “你说怎样.乔达拉”图丽很精明,但乔达拉笑了.他以前打过这种赌,这使比赛对观看者来说,更有独特的风情和趣味性。他想跟大家分享他的发明,想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反响,还有在集体狩猎中表现怎样。这自然是他检验新的狩猎武器的下一步,经过一点实验和练习,任何人都能学会。这就是其美妙所在。但训练和学习这门新技艺是花时间的,需要有很高的热情。打赌会制造一种……而且他会对图丽提出一项要求,对此他毫不怀疑。 “我同意了.”乔达拉说。 艾拉看着他们交淡,除了知道涉及一些竞争,她还不太明白这种打赌,但她知道一定是件有趣的事。 “我们在这儿立一些靶子和标记,” 巴泽克担负起比赛的工作,“德鲁韦,你和达努格去拿出骨头来当柱子。” 看着西个男孩跑下坡去,他笑了。达努格是那么像塔鲁特.他比另一个孩子高出一头,尽管才大一岁。而十三岁的德鲁韦已经开始显现出完整结实的肌肉。很像巴泽克.巴泽克确信这个少年和小图茜是他精神的后裔,就像狄琪和塔奈格很可能是达奈夫的一样,对于布里南他说不准,他生下八个年头了,但仍很难说,玛特有可能选了某个其他的精神,而不是野牛屋区的两个男人,他很像图丽,有他哥哥的红头髮,但布里南有他自己的容貌,达奈夫也这样想过。巴泽克感到喉咙有些哽咽,一下子想到他的同伴不在了.两年后,他还是像田丽一样感到难过.人们竖起勐犸腿骨做成的柱子,标记投梭镖的起点线,柱上繫着红色的狐狸尾巴。顶端盖着由涂得很艷丽的草编成的篮子,这一天开始出现节日的气氛.从每个柱子开始.仍然长着的一绺绺长长的草被间隔地系在一起,围成宽宽的一条小道.孩子们在投掷的区域跑来跑去,把草踩乎,让标志更清晰些,其他人把梭镖拿出来,后来又有人出主意把一张旧的睡床填充上草和干勐犸粪,然后用黑木炭做成记号,用作移动靶子。 准备活动越发复杂起来,艾拉开始给乔达拉、马穆特和自己准备早饭,后来她又给整个狮屋区成员的一份带出来。这样妮兹就可以只管炖菜了。塔鲁特自愿提供他的发酵饮料作午餐,这使大家感到这是个特别的场合,因为他通常只在招待客人和开庆祝仪式时方拿出他的苞扎酒,接着雷奈克宣布他将做他的拿手菜,这不禁让艾拉吃了一惊,她不知道他还会做饭,大家也很高兴,托奈克和狄琪说如果要开宴会,他们还得……做点什么,艾拉没有听明白,但大家比听到雷奈克做菜还热情地响应。 早饭结束。一切清理完毕后,屋里空空的,艾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让身后的外拱门挂帘落下后,她注意到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她出现时,威尼摆着头哼了一声,迎接这个女人.梭镖都留在草原上了,但刚才她把弹石带拿回来了.一直在手里拿着,她还拿着袋子,里面装着从河流转弯处砾石床上捡的圆圆的鹅卵石。她沉重的斗篷上没有可以掖进弹石带的腰带,在围裙上没有方便的褶边可以放飞石,她穿着的外套和斗篷是很宽松的.整营的人都被比赛吸引住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坡地上等待了,她也开始向坡上走去,然后看见莱达格正耐心地等待别人注意到他,把他抱上去,但平时抱他的人一一塔鲁特、达努格和乔达拉都已经在平原上了。 第447页 艾拉沖那孩子笑一笑,上去把他抱起来,她想起个主意,于是转过身,吹哨招唿威尼,母马和马驹都向她飞驰而来。看上去那么高兴地见到她.艾拉意识到近来她没有花多少时间和它们在一起,有/太多的人占据了她的时间,她决定每天早上出去骑一会儿马,至少在天气还允许时。她把莱达格抱到母马背上,让威尼带他走上陡坡。 ‘抓住她的鬃毛,这样你就不会向后倒,’她提醒他。 他同意地点点头,抓住马颈部支起的又粗又深的鬃毛.幸福地喘息一口气。 当艾拉到达比赛场时,可以感触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这使她意识到,尽管有那么多热烈的活动,比赛已经成为严肃的事情,打赌使它不仅是一次示范.她让莱达格继续坐在马背上,以便很好地观看各项活动.她静静地坐在两匹马旁边让它们保持镇定。它们现在在这些人周围自在一些了,但她知道。母马感到了局面的紧张,而雷瑟总能觉察出它妈妈的心情.人们满怀期待地走来走去,有一些把他们自己的梭镖投在踩好的比赛场上,没有事先定下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但就像有人发信号一样,大家似乎都知道究意什么时候要收拾场地,安静下来。塔鲁待和乔达拉站在两个柱子之间,看着赛道,图丽站在他们身边.虽然乔达拉原来说过,他打赌即使艾拉也能把梭镖投得比塔鲁特远,但这个保证似乎太遥远了,人们没有理会,于是她站在一旁,渴望地看着.塔鲁特的梭镖比别人的大而长,好像他强有力的肌肉需要沉重的东西投掷,但艾拉想到,部族男人的梭镖即使没那么长,也比那个要重和大,艾拉还注意到其它的不同点.部族的梭镖是用来戳刺的,而这些梭镖。包括她和乔达拉手里拿的,是用来在空中投掷的.所有这些梭镖上都带着羽毛,尽管狮营的人似乎喜欢在梭镖柄底端接三根羽毛,而乔达拉用了两根。她在山谷中独自生活时.给自己做的那些梭镖都有磨利烤硬的尖端。跟她在部族看见的很相似。乔达拉曾经把兽骨打成尖形,绑在梭镖柄上作梭镖头,勐犸猎手们似乎偏爱燧石作尖的梭镖.她一直专心地观察每个人握着的梭镖,几乎错过了塔鲁特的第一次投掷,他向后退几步,然后向前跑几步,用力地把梭镖投了出去,梭镖“嗖”地从旁观者身边飞过,结结实实地落地,尖端几乎埋进土里.梭镖柄在震动中摇晃着.敬佩的营地成员对他们头人的绝技毫不怀疑,连乔达拉都吃了一惊.他事前已经预料到塔鲁特会投很远,但巨人远远超过了他的估计,难怪他的人怀疑他的话.乔达拉走过这段距离.感觉一下他应用多大的力量,然后走回到投掷线。他水平地端着投掷器.把梭镖柄末端放到贯穿工具全长的凹槽里,然后把梭镖柄末端刻出的小洞套在工具后端一个突出的钩上,他把前两个手指放进前端的皮环里,这样他可以让梭镖和投掷器处在很好的平衡点卜。他看准地上塔鲁特的直立的梭镖,向后一拉,然后射了出去.他投掷时,投掷器末端向上抬起,这样就给他胳膊长度加长两配,同时加强了投掷的力量,他的梭镖从观看者身边唿啸而过,使他们吃惊的是,超过了他们头人的直立的梭镖,而且超过很远,梭镖水平落下,而且滑了一段长度,而没有刺入地下.用这种仪器,乔达拉把他自己以前的距离提高了一倍,’而且虽然没有投塔鲁特的两倍远,却也超过他相当一段距离.还没等营地的人喘过气来,量出两次投掷的差异,突然,另一只梭镖飞过赛道。图丽惊呆了,回头看见艾拉站在投掷线上,手里还拿着投掷器。她向前看去,赶上了梭镖落地的时间,虽然艾拉没有达到乔达拉的记录,但这个年轻女人超过了塔鲁特那有力的一投。 图丽脸上出现简直是无法相信的表情。 “你可以对我提出一个要求,乔达拉,” 图丽宣布说,“我承认可能破例相信你能打败塔鲁特,但决不能相信那女人也能.我想见见那个……嗯…”你叫它什么来的?“”投掷器,我不知道还能叫它什么,我是在一天看艾拉使用弹石带时,从她那里得出这主意的,我一直想,如果我能像她用弹石带投石一样,把梭镖投得一样远,一样快,一样好,那该多好啊,然后我开始考虑怎样制作。" 乔达拉说.“你以前谈过她的技艺,真的那么好吗?”图丽问道。 乔达拉笑了,“艾拉。你为什么不拿来弹石带;让图丽见识见识呢?”艾拉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习惯在公众场合表现自己,她一直在暗中增强自己的技艺,在被勉强允许狩猎后,她总是自己出去。让他们看到她使用狩猎武器。部族和她本人都不舒服.乔达拉是第一个和她一起打猎,第一个看她演示自学的技能的人。她看了看这个微笑的男人,他很轻松,很自信,她看不出应当拒绝的理由。 她点点头,过去从莱达格那里拿来弹石带和石头袋,当她决定投梭镖时,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他,那孩子骑在马背上向qoc笑着,感到一种兴奋。很高兴她能引起一阵轰动。 她环视四周,想找个靶子,注意到直立的勐犸肋骨,于是先瞄准了它.石间撞击骨头的响亮回声,不容置疑地表明了她巳击中了柱子。不过这太容易了.她向周围看一看,想找点别的东西打.她习惯于找飞鸟和小动物打.而不向静物投石头.乔达拉知道她远远不仅能打柱子.想起去年夏天一个下午的情景,他脸上绽开了笑容,然后蹯开一团土。“艾拉,” 第448页 他oq道。 她回头向投梭镣的路线上看去,只见他两腿叉开,手放在腰间,海边肩膀上各放了一块土。她皱起了眉头.以前有一次他用两块石头作了类似的事,她不想看着他冒这个险,弹石带里打出的石头可能是致命的,但她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外表上的危险比实际上要小一些.西个不动的物体对她来说应该是轻松的目标.多年以来她从没打偏过,这次难道只因为一个人一一一个她爱着的男人正托着那些物体,她就要打偏吗?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点点头,从脚下的石袋里捡起西个石头,把皮筋的两头握到一起,把一个石头放人中间的旧口袋,另一个石头准备第二次打,然后她抬起头。.紧张的寂静瀰漫在观看着周围,谁也不说话.甚至似乎没人喘气,除了空气中仿佛在嘶叫的紧张感外,一切都停止了。 艾拉集中精力看着肩上放着土块的男人,当她开始移动时.整个营的人都提心弔胆。像一个学会尽可能不显出意图的熟练猎手一样,伴着轻盈优雅的动作,年轻女人收紧皮筋.射出了第一个飞弹。 还没等第一块石头击中目标,她已经准备第二个了.乔达拉右肩的硬土块在更坚硬的石头冲击下一下崩开了,接着,在大家还没意识到她开始射击之前,第二个石头随着第一个飞过去。把他左肩上灰褐色的土块打成一片烟雾,来得那么快,有的旁观者感到自己错过去了,没有看见,或者这是某种把戏.这确是种把戏.没几个人能模仿的技术把戏。没有人教过艾拉打弹石带,她通过偷偷地看部族的男人打,经过多次试验、失败和训练,逐渐学会了。一次她第一弹打空了,险些没逃过山猫的进攻,从此她发展了快速投掷双弹的技术。作为自卫的本领,她不知道多数人会说这不可能,从来没人告诉过她.虽然她还没意识到。难以想像她会再遇到一个技艺赶上她的人,但这对她完全无所谓,她对跟别人比赛,看谁最厉害根本不感兴趣,她只和自己竞争,她唯一的希望是提高自己的技艺.她了解自己的能力,当真想到一种新技术时,比如说双弹同射或从马背打猎时,她试了许多办法,当找到似乎有效的方法时,她就坚持练习,直到学会为止。’在人类的海一种活动中,总有部分人通过刻苦练习和浓厚的兴趣,变得如此高超,以至于胜过所有其他人,艾拉用弹石带就是这么一个高手。 人们松了一口气后,曾经有一段寂静。然后惊讶地轻声低语,接着雷奈克开始用手拍大腿,不久整营的人都用同样的方式欢唿.艾拉不知遭这是什么意思,向乔达拉看了看.他脸上充满喜悦,于是她开始体会到鼓掌是赞许的表示。 图丽也在鼓掌.尽管方式没有其他入那么热烈.她不想显得太吃惊,虽然乔达拉感到她已是够惊讶了.,“如果你们以为那样了不起,看这个吧!”他说着又捡起两个硬土块,他看到艾拉正看着他,并准备好了两块石头,于是同时把两个土块扔入空中.艾拉把石头一个个打出去,只见尘土在空中飞扬开来后飘落到地面。他又扔起两个,她在土块落地前把它们击碎.塔鲁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她真厉害!"他说。 “你扔起两个,” 乔达拉对他说。然后他自己当着艾拉的面又拾起两块土,举高让她看看。她伸手从袋里拿出四块石头,一只手两块。在两个土块升天落地之前,装入和投出两个石子需要特别的协调。以足够的准确度打中它们,无疑是检验她技艺的一次挑战。乔达拉听到巴泽克和马努夫两人之间在打赌,马努夫赌艾拉会成功,在她救了小努韦的命之后。他肯定她什么都能作。 乔达拉用强壮的右手把土块一个一个扔起来,同时塔鲁特又把两块干土尽可能高地投向空中。 前两个土块.一个是乔达拉的,另一个是塔鲁特的.都很快被接连击中,撞击后尘土纷纷而落,伹把石头从一只手转移到另一只手需要更多的时间,艾拉还没有再把弹石带准备好,乔达拉的另一个土块巳在下落,而塔鲁特的逐渐减速。快到了弧线的顶端。她瞄准在降落中逐渐增逮的最低的目标,把一块石头弹了出去,看着它击中目标,等得有些过长了,然后才再去抓弹石带已放松的皮筋,她必须加快速度.艾拉动作麻利地把最后的石头放入弹带.然后以大家难以想像的速度又射出去,打碎最后一块土,再落到地面。 营地上响起了赞许和祝贺的叫声以及拍打大腿的鼓掌声。 “表演得很精采,艾拉。” 图丽亲切地称赞道.‘我想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谢谢你。” 艾拉脸红了。她为女头人的称赞和自己的成就而高兴,更多的入围在她周围,赞扬她,她害羞地笑了,然后转身找乔达拉,对引起那么多人注意感到不舒服.乔达拉正在和韦麦兹、塔,]鲁特说话.塔鲁特肩上坐着鲁琪,身边站着拉蒂。乔达拉见她朝他看,笑了笑.但是又继续谈话。 “艾拉,你是怎样学会用那种弹石带的?”狄琪问道。 “还有在哪儿学的?谁教你的?”克罗兹问。 “我想学那东西。” 达努格害羞地补充道,高个的年轻人正站在其他人身后,敬佩地看着艾拉,他第一次看见她,她就激起了达努格的青春骚动,他认为她是他遇见的最美的女人,他羡慕乔达拉的幸运.而自己……但是当他骑过马之后,尤其现在她展示了高超的技艺之后。他萌发的感情突然开放成为全面勐烈的冲突。 第449页 艾拉沖他微微一笑。 “也许你和乔达拉展示投掷器时,应该教一教我们.”图丽建议遭……"是的.我对知道怎样使用那种弹石带倒不太热心,伹那个投石带器看上去确实很有意思,如果它还比较准的话.’托奈克补充说。 艾拉有点接受不了,一个个问题和那么多的人让她紧张。“投掷器很准……如果手是准的。” 她想起她和乔达拉曾多么刻苦地练习这种工具,没有哪件东西本身就是准确的。 “事情总是这样,手和眼睛使人成为艺术家,艾拉,” 雷奈克说着过来握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看,“你知道你刚才是多漂亮,多灵巧吗?你用起弹石带时,就是一个艺术家。” 望着他的那双深色的眼睛吸引了她,他那强大的魅力,使这女人产生一种像生命一样久远的反应.她的心脏在快速跳动,警告她.这不是正确的男人,这不是她爱的男人,雷奈克使她产生的感受是不可否认的,但性质是不同的.她强移开自己的视线,来回寻找乔达拉……终于找到了他,他正盯着他们,炯炯有神的蓝眼睛里似乎充满了火与冰,还有痛苦.艾拉把手从雷奈克那里收回来。她受不了了,所有的问题和人群,以及无法控制的情感让她不能招架,她感到心中收成一个结,心脏pp地跳,喉咙疼痛,她必须离开。看到莱达格仍然骑在戚尼背上,她没有多想,用仍抓着弹石带的手拾起石袋,向那匹马跑过去。 她一下跳到马背上,身体向前弯,一只胳膊保护性地抱住那个孩子,在压力和移动的信号以及马和女人之间微妙无言的交流方式影响下,威尼感到应该快跑了,它前腿抬起,然后飞快地在开阔的平原上奔驰开宋,雷瑟从后面跟上来,它毫不费力地跟上了它的妈妈。 狮营的人惊呆了,大多数人不知道艾拉为什么跑过去骑马,只有几个人见过她快速骑马。那女人棕色的长髮随风飘动.她紧紧贴在飞腾的母马背上,那场面既让人吃惊,又让人敬畏.许多人想,要是能和莱达格换个位置该多好啊,妮兹为他有点担心,但感到艾拉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于是又轻松下来。 那孩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受到这种厚待,但他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芒,虽然由于兴奋他心脏跳动快一些,但由于艾拉抱着他.他毫不害怕,只是觉得在风中飞驰很神奇。 从令她不安的环境里逃脱出来,感受到马那熟悉的感觉和声音后,艾拉消除了紧张感.轻松下来后,她注意到莱达格贴着她胳膊的心脏正发出那种奇特和清晰的隆隆声.她一时感到有些担心,怀疑带他出来是不是明智的举动,然后她又意识到,这种心跳虽然不太正常,井投有异常的节奏.她放慢速度,绕了一个大圈,向回驰去,她们接近投梭镖场地时。遇到一对雷鸟,它们躲在高高的草里。夏季有斑点的羽毛还没变成冬季的白色,马把它们赶得飞了起来,出于习惯,艾拉准备好弹石带,然后低头看见莱达格从袋子里掏出两个石子,她接过石子.用大腿引导着威尼,然后把空中低飞的一只肥胖的雷鸟打了下来。接着就是另一只.、她停下威尼。抱着莱达格一起从马背上滑下来,她把他放下,捡回两只鸟.折断它们的脖子,然后她拔出几根干草,把鸟长满羽毛的腿绑在一起.可怜的雷鸟.它们满可以飞得又快又远,可是它们偏偏不向南方,相反,当冬天厚厚的白羽毛遮掩了它们的身体,给它们的双腿穿上雪地鞋时,它们留下来忍受这严酷的季节,靠吃种子和树枝过活,当暴风雪来临时,便在雪里挖出小洞,躲过坏天气。 艾拉又把莱达格放到威尼背e,“你拿着雷鸟好吗?”她打着手势说。 “我可以吗?”他用手势回答道.他喜形于色。他从没为快跑的乐趣而快跑,他第一次感到快跑是什么样子;他从没打过猎,从不知道,在为他自己和自己族人的生计进行的智慧和技术的运动中,会有那么复杂的感受。这次是他最接近的一次,也是他所能够作的最接近的一次。 艾拉笑着把鸟放到在莱达格前面马肩隆起的地方,然后转身向投掷场地走去,威尼跟在后面。艾拉不忙着回去,她仍然有些不安,还记得乔达拉那愤怒的表情,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当大家向她聚过来时。他曾经沖她笑,她是那么高兴,可当雷奈克……想起那深色的眼睛和圆润的声音,她脸红了。外族人!她想到,摇摇头似乎想清清大脑.我看不懂这些外族人!后方吹来的风把她捲曲的长髮冲到她的脸上,她烦躁地用手把头髮撩开.她曾很多次把头髮梳成辫子。像她独自在山谷里时那样,但乔达拉喜欢看她头髮飘散开。于是她就让它落下来了,这样有时很烦人。接着,她又有些烦躁地发现,她手里还握着弹石带。因为她没有地方放它.没有方便的皮带可以掖上,穿着这些因为乔达拉喜欢而穿的衣服,她连药包都没法放上,她以前一直把它系在围裙的皮带上。 她再次举手,把头髮从眼前撩开,然后又注意到弹石带,她停下来,把头髮向后推开,把皮革弹石带缠在头上,她笑了,对自己很满意,似乎起了作用,头髮仍然散在背后,但弹石带使头髮不再挡眼睛.她的头部似乎是放弹石带的好地方。 大多数人认为艾拉让马前蹄跃起、疾驰直到迅速结果雷鸟,逢一套动作都是她弹石带表演的一部分,她没有纠正他们,但尽量避开乔达拉和雷奈克。 第450页 ]她转身跑开时,乔达拉知遭她感到不安,并肯定错误在他.他很后悔在心里责备自己,但还是难以平息突如其来的错综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雷奈克没意识到艾拉烦恼的程度。他知道激起了她心中的某种情绪,并怀疑那可能就是她心神不定地向马冲去的原因之一,但他认为她的行为既天真又迷人;他觉得自己更加被她吸引。不知道她对那高大浅肤色男人的感情有多深。 她回来时,孩子们又到投梭镖场地上跑宋跑去,妮兹去取莱达格,同时把鸟也拿来了。艾拉放马走开,它们到一边吃草去了.这时有几个人之间发生了友好的争执,结果他们要举行一个非正式的投梭镖竞赛,他们的活动她从没见到过,他们在玩一个游戏,她能看懂竞争.看懂检验必要技能的比赛,如谁能跑得最快,或把梭镖投得最远。但不明白一项似乎完全旨在娱乐,只是偶尔检验或提高基本技能的活动.人们从屋里拿出几个环套,大小几乎可以把大腿装进去,用一条条湿牛皮制成,编织在一起晾得发硬。然后用熊草包紧.削尖的羽毛的杆子(也就是很轻的,还没装上骨尖或燧石的梭镖)也是工具的一部分。 环圈被滚到地上,大家向上面投梭镖柄,当有人把梭镖柄穿过其中,把环圈固定在地上时,喊声和拍打大腿的鼓掌声表示出大家的赞许,这种比赛还涉及到数数和叫作打赌的东西。激起了很大的兴致,艾拉被深深吸引住了.男人女人都参加,轮班滚环圜和掷梭镖柄,好像在相互对抗。 最后达成了某种协定。有几个人向屋子走过去。狄琪兴奋得脸都红了,也走在其中,艾拉向她走去。 “今天好像变成了节日,” 狄琪说,“竞争、比赛,看上去我们真耍有场圣宴了,妮兹有炖菜,塔鲁特有包扎酒,雷奈克有拿手菜,你那雷鸟怎么处理”“我有特殊的办法做,你认为我该做吗?”“为什么不呢?再加一样特别的菜,宴会就添一种风味。” 他们还没走到屋里,宴会的准备工作巳显而易见,烹调的美味飘荡出来,令人垂涎,主要是由于妮兹的炖菜,菜正在大兽皮锅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这时拉蒂和布里南正在帮忙,其他人也似乎在以某种方式准备做饭。艾拉对炖菜的方法很感兴趣,看餐妮兹和狄琪把火架起来;在火堆边挖出的一个大灶坑里,人们倒进一些热煤,落在坑底堆积起的灰渣上面.煤上又倒了一层碎的干勐犸粪,然后上面又放了一大张用架子支起的厚勐犸皮。往里面灌上水。粪下面的煤火势渐大,开始给水加热,但等到粪烧着.已经烧掉了很多燃料,这样兽皮不再挨着燃料,而是由架子支撑。液体从兽皮慢慢渗下,虽然已经沸腾,却使皮革不致着火.当兽皮锅下面的燃料烧尽后,由于加进火堆里烧得通红的河石,炖菜汤依然沸腾着。这种活由一些孩子做。 艾拉给两个雷鸟拔去毛,用一只小燧石刀掏去内脏。刀虽没有柄,但后面已经磨钝,不致割伤手.刀刃后刻出凹槽,用拇指和中指抓住两边,食指放在凹槽上,便于控制。这不是作重活的刀,只能割肉和皮革,艾拉到这里以后才学会使用,但发现它很方便。 她总是把雷鸟放在坑里烤,坑里堆一些石头,里面点着火,在放入鸟并将其盖上之前,可以让火熄灭。这个地区大石头不好找到,于是她决定使用这个炖菜的热坑.这个季节不适合她所喜欢用的植物,如款冬、荨麻、苋革等,也不适合雷鸟蛋,不然她就用这些东西填充鸟的体腔。不过她药包里有些草药.稍微用一些,不仅可以治病,也可以调味。.她包鸟用的干草也会给它增添独特的风味。做完后,不一定完全适合自己的口味、但她想雷鸟味道会很好.她弄干净鸟后,进到屋里,看到第一屋区的大火堆上正在生火.“我想在洞口里做雷鸟,就像你在里面炖菜一样,我能用煤吗f”艾拉问。 “当然,你还想要什么吗?”“我想耍些草本植物,我喜欢往鸟里面放绿色植物,这个季节不行.”‘你可以到储藏室找一找,还有几种蔬菜你可能想用,我们还有一些盐.“妮兹主动推荐道.盐啊,艾拉想,自从离开部族,她就没用过盐.”好的.我想耍盐,也许也用蔬菜,我去看看。我在哪儿能找到煤呢“”我把这些处理好后,就给你一些.“艾拉开始时只是呆呆地看着妮兹生火,没太用心,伹后来发现自己兴致上来了.他们没有很多木柴,这个她知道。但以前没有真正地考虑过。他们用骨头作燃料,但骨头容易点着,妮兹从另一个火堆里拿来一小块火源,用它点燃收集来作燃料的缄草,再加进一些干粪.使火苗更热更旺.然后又放一些小骨片,它们烧得不太好。.妮兹吹着火。不让它熄灭,同时移动一个艾拉以前没注意到的小柄,只听见火的轻轻唿啸声,看到几片灰渣飞散开来,然后火苗就烧得旺一些了.火变热后,骨片边缘开始燎得吱吱响,一会儿便着了起来.艾拉突然意识到她发现了某种困扰她的东西的来源。这种东西自从她到狮营以来就困扰着她,伹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烟的气味太难闻了.她以真r偶尔也烧一些干动物粪便。对发出的烟的强烈刺鼻气味很熟悉,但她主要的燃料来源于植物。她习愤了烧木头的气味.狮营使用的燃料来源于动物,烧骨头的气味有种不同的特性.使人想起在火上烤得太久的食物,与他们大量使臆的干粪掺在一起,整个营里就瀰漫在强烈的怪味之中.这气味并不难闻,但她不习惯,这使她有点不安。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原因,一种冀名的紧张感便消除了.艾拉笑着看妮兹又加了些骨头,然后调节火柄,让火更旺.”你怎么弄的’她问,“让火这么旺’”火也需要唿吸,风就是火的气,天母让女人管理炉灶时就教给了我们。你向火吹气时就能看得出,你一吹气,火就变旺,我们在火堆下面挖了一条沟,通到外面,可以让风进来,沟里装着动物肠子。肠子晒干前充满气,上面盖上骨头,然后把土放回去,这个火堆的坑遭就是这样伸延出去的.在那些草坪的下面,知道吗?’艾拉朝妮兹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点点头。 第451页 ‘从这里进来," 那女人继续说,同时给她看地面以下,火坑边一个出口里伸出的一只空牛角,“但你不是总要相同的风力,这要看外面风有多大,还有你要多大的火.你在这儿挡住风,或让风进来.”妮兹说着让她看看接在薄薄的肩胛骨制成的气阀上的柄.从理论上看,好像是够简单的,但这是个有创意的主意,一项真正的技术进步,也是生存必不可少的.要是没有它,尽管有丰富的猎物.勐犸猎手除了可在几个孤立的地点之外,其余的次北极草原根本没法生活,顶多可能是固定季节的客人。在这片土地上,几乎完全没有树木。而且严酷的冬季是通过冰川向陆地移动而得知的。 这种鼓风的火堆使他们可以烧骨头,这是唯一大量存在的燃料,让他们能够整年居住在这里。 妮兹把火生起来后.艾拉在储藏室里找一找是否有她喜欢用来填鸟的东西。她曾被几个晒干的半成的鸟蛋所吸引,但这些东西可能必须浸泡,她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她想到使用野胡萝蔔或大巢菜,但改变了主囊。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编织成的容器,里面还装着那天早上用石头煮的谷物和蔬菜,放在一边让大家随便当午餐吃,现在已经变浓和沉淀,她尝了一口.没有盐,大家都喜欢强烈的辛辣的风味,她曾往粥里放进鼠尾草和薄荷作调料,并往黑麦和大麦里碜人大根草、洋葱和野胡萝蔔。’她想,如果有些盐.再加些她在储藏室里看到的葵花籽,还有葡萄干……也许再加点药包里的款冬和玫瑰宝,珲可是很有趣的雷鸟填充料.艾拉收拾好鸟.填上佐料,用刚割的干草包好,然后把它和一些骨头一起埋在坑里。上面盏上燃灰.然后她过去看其他人在作什么.屋子入口附近正进行着热烈的活动,营里大多数人都聚在那里,她走近时,看见收集了一大堆结了谷物的茎杆,一些人在一束束茎杆上踩踏敲打,让谷粒脱出来;还有人从柳条制成的又宽又干的脱皮盘上,把谷物扬向空中,让谷皮吹走.雷奈克正把谷物放进一个臼盘.臼盘由挖空的勐犸脚骨制成,还连接着一段腿骨,他捡起一只勐犸牙,从中间折断,当作臼杆,然后开始凿击谷物.很快巴泽克脱掉外面的皮斗篷,站在他面前,每隔一下接过沉重的象牙.这样工作在他们之间轮换进行。托奈克开始拍手打节拍,而马努夫加入重复的歌词。 “哎一一呀.哦哦.雷奈克臼谷呀哟!”哎一一呀,哦哦,雷奈克曰谷呀哪!"然后狄琪随着更换的日杆,和入相应的歌词。 “哪哪哪哪.巴泽克来帮忙呀!”哪哪哪哪.巴泽克来帮忙哪!"很快其他人开始拍大腿,男人随着马努夫唱,女人随着狄琪唱。 艾拉体会着强烈的节拍,轻声跟着哼鸣,不知该不该加进去.但觉得很有意思。 过一阵。已经脱掉斗篷的韦麦兹凑到雷奈克身边,一个节拍没耽误地把他替了下来,马努夫也同样迅速地换了重复的部分,唱了一句新歌词.“哪哪餵一一呀,韦麦兹接过臼杆哟广当巴泽克显得累了时,德鲁韦从他手里拿过臼杆,狄琪便改了歌词。然后弗里贝克又接了过来.他们停下来检查劳动成果,把磨过的谷子倒进一个用香蒲叶子做成的筛篚里,播出精谷。然后往骨制臼盘上倒一些谷物.但这次图丽和狄琪拿起象牙臼杆,马努夫给两个人都编出一个迭句,但唱女性的部分时用的是假嗓子,逗得大家发笑。妮兹从图丽那儿接了过来,、艾拉也一时兴起,走到狄琪身边,弓!起大家纷纷微笑点头.狄琪把象牙”嘭’地打下去.然后松手,妮兹伸手把臼杆举起来。这时艾拉到了狄琪的位置上,臼杆落下时艾拉听到“呀”的一声,她抓住粗粗的、略微弯曲的象牙柄,比她想得更重,伹她举了起来,并听见马努夫唱道:“啊一一呀哦哦,这里欢迎艾拉哪!”她差点没有抓住勐犸牙.她没有料到这种友好表示.等到敲第二下,整营的男男女女都唱起来时,她感动得眨着眼睛,试图止住眼泪.对她来说,这不约而同的合唱不仅是简单的热情和友谊的信息,这是接受她的表示,她找到了外族人,他们很欢迎她。 特鲁妮换下了妮兹,过一会儿弗莱莉向她们凑过来+但艾拉摇摇头,怀孕的女人满意地接受了.靠到后面.艾拉很高兴她这样作,但这证明了艾拉的怀疑,就是她感觉不太好。她们继续臼谷,直到妮兹叫她们停下来,倒进筛熊里,然后再把臼盘装满.这回乔达拉走过来,加入捣野谷的工作,这是冗长艰苦的活动,由于大家共同的努力和欢笑才变得容易些,但当雷奈克过来时他又皱起眉头。一下子,深皮肤的男人和浅皮肤的客人之间的紧张局面给友好的气氛增加了一股仇恨的潜流。 这两个男人轮换着手中的臼杆,逐渐把速度加快,随着他们继续加速,歌声渐渐消退了,但是有人开始用脚踏地,然后拍手声又大丫起来。大家没有感到的是,乔达拉和雷奈克在加快速度同时,也增大了力量,这项活动由集体劳动变成了体力和意志的竞争..一个人把臼杆砸得那么重,以致于臼杆弹起来.让另一个抓住继续砸下去。 他们额头上流出了汗珠,划过脸颊,落入眼睛里,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外套,他们互相施加压力,把又大又重的臼杆凿到臼盘里,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此起彼伏,急促地喘息着.显然疲劳不堪.但谁也不让步,谁也不愿意向对方屈服,仿佛每个人都宁愿累死。 第452页 艾拉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逼得太厉害了,她看了看塔鲁特,眼里充满恐慌。塔鲁特朝达奈格点点头.他们一起向这两个似乎决心要累死自己的倔强的男人走去。 “该让别人接一接了!”塔鲁特响亮地喊道。他把乔达拉推开,抓住口杆。臼杆弹回时。达努格从雷奈克手中抢了过来。 两个人累得已经麻木,他们摇晃着离开,大口喘着气,看上去几乎不知道比赛已经结束。艾拉想冲上去帮助他们,但还是犹豫住了,她知道不管怎样,她是他们争斗的缘由,无论她先到哪‘方,另一方都会失去面子。营地的人也很担心,但是不愿帮忙,他们害怕如果表示出关切,就是说承认他们问的竞争不仅是场游戏。给没人愿意严肃对待的较量捧场。 在乔达拉和雷奈克逐渐恢復之际,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塔鲁特和达努格身上,他们仍在臼谷,并以此进行一场比赛.这是场友好的比赛,但激烈性并未减少。塔鲁特边冲着这个自己的小模型笑,一边把象牙臼杆摔到脚骨里,达努格面容严肃,坚定地把臼杆摔了回去.“干得好,达努格j”托奈克喊道。 “他没有机会.”巴泽克反驳道.“达努格年轻些,” 狄琪说,“塔鲁特会先放弃。” “他没有塔鲁特精力充沛.”弗里贝克提出异议.“他没塔鲁特劲头那么大,但达努格有精力。” 雷奈克说.他终于歇得差不多了,可以参加议论,虽然还累得难受,他看得出。可以利用他们的比赛使他和乔达拉的竞争显得没那么你死我活.“加油,达努格!”德鲁韦喊道。 “你能行!”拉蒂也热情地参与进来.尽管她也不知道在对达努格说还是对塔鲁特说。 突然。随着达努格用力的一击,脚骨裂开了。 “够了广妮兹斥责道,”你们用不着摔那么狠,把臼盘都打坏了,现在我们需要个新的,我想应该你做,塔鲁特!“”我想你说对了!“塔鲁特满面笑容地说:”这是场好比赛,达努格,你出外这段时间里长结实了。你注意那孩子了吗?妮兹“”看看这个!“妮兹边说边把臼盘里的东西倒出来,‘谷子都砸成末了!我只想砸开它,我本想准备晒干,储存起来,现在没法晒干,收起来了。” “这是哪种谷t我会间韦麦兹,不过我想我母亲的族人能用捣成粉末的谷子做东西吃,” 雷奈克说,“如果没人想要的话,我想拿点儿。” “主要是小麦。但掺进了一些黑麦和橡子,图丽已经有足够的面,可以做大家喜欢的饼了,这些谷子只是必须做掉,塔鲁特做苞托酒,想往香薄根里掺些谷子,不过你可以都拿走,你参加了劳动.”“塔鲁特也干了,如果他想要一些可以拿。” 雷奈克说。 “要多少拿多少,雷奈克,我用剩下的,” 塔鲁特说,“我浸泡的那些香薄根粉已经开始发酵了,不知道放进这个会怎样,但试试看会很有意思.”、艾拉看着乔达拉和雷奈克两人都向她保证,说他们没关系。当她看到乔达拉脱掉被汗水浸透的外套,向身上泼过水,走回屋里时,她知道他没有什么,然后她感到这样为他担心有点愚蠢,他毕竟是个身体健壮,精力充沛的人,用一点劲当然伤不着他,或者雷奈克。 不过她尽量避开他们两人.她被他们的行为和自己的情感所困扰。想有点时间考虑。 特鲁尼从屋子的拱门里出来,显得很着急.她一只手抱着哈塔尔,另一边拿着一个浅浅的骨盘和篮子以及其它物品。艾拉忙向她走过来。 “我能帮忙吗?抱哈塔尔”她问道。 ‘噢,你能吗?“年轻的母亲说着把孩子交给艾拉,”大家都在做饭,给宴会作准备,我也想做点东西,但一直心神不定的,接着哈塔尔醒了,我餵他东西,可他还是不愿意再睡觉。" 特鲁尼在屋外的大火堆边找个地方,艾拉抱着婴儿,看她从一个篮子里往骨盘里投去壳的葵花籽,然后用一块躁骨(艾拉认为是一个多毛的犀牛身上的)把葵花籽捣成浆,捣了一些后。她把另一个篮子倒满水,拿起两根直的骨棒,她用一只手拿着专为此用途雕凿成形的骨棒.灵巧地从火里挑起炽热的做菜石头。随着咝咝声和一股热气,她把石头投入水里,夹出较凉的,再添入热的,直到水开始沸腾.然后她加进葵花籽酱.艾拉被吸引住了。 葵花籽的油被烹了出来,特鲁尼用一个大勺把油撤出来,倒进另一个容器.这个容器是由桦树皮制成的.当她尽可能多地撇出油之后,又往沸水里加入去皮的,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野谷和小藜草籽÷用药草调味,然后加入更多的热石于保持水沸腾,桦树皮做的容器被放到一边冷却,直到葵花籽油聚集凝结,她让艾拉从勺里尝一尝,她觉得味很美.“它放在图丽的饼上特别好吃,” 特鲁尼说,“那就是我为什么做它,做开水时,我想应该也做点明天早餐用的,过丁大宴会后.谁也不愿意早上做饭,但至少孩子喜欢吃东西。非常感谢你帮着抱哈塔尔.”‘不用谢,我愿意这样。很久没抱耍儿了。" 艾拉说.想到这话是对的,她发现自己紧盯着哈塔尔看,在心里把他和部族的婴儿比.哈塔尔眉骨投有檐,但部族孩子的眉檐发展也不完全。他的前额更直些,脑更圆些,但她想这么小的时候孩子还没多大区别.只不过哈塔尔能咯咯地笑和发出咕咕的声音,而部族的婴儿发不出这么多声音.他妈妈去洗工具时,婴儿开始作出烦躁的动作,艾拉把他放在膝盖上摇着,然后改变他的姿势,直到她可以正面看着他,她对他说话,看着他有趣的反应,这让他高兴了一会儿.但时间不长,当他就要哭时,艾拉对他吹口哨,这声音让他吃了一惊。停下来听,她又吹口哨,这次吹出鸟的歌声。 第453页 艾拉一个人在山谷时花了许多长长的下午练习鸟的唿唤声。她对鸟的歌声学得那么好,她的口哨有许多花样,但那些鸟并不是山谷里特有的.她吹口哨逗孩子时,有几只鸟落在附近.开始啄从特鲁尼篮里落下的一些谷子和种子,艾拉注意到了,又吹起口哨,伸出一只手指,经过开始的畏惧后,一只勇敢的鸣雀落到她手指上,她小心地吹口哨,把小动物镇定下来,然后托着它,放到婴儿面前让他看,快乐的笑声和伸出的胖胖的小手把它吓跑了。.接着艾拉没想到听见了掌声,拍大臆的声音使她抬起头,看见狮营里大多数的人都在沖她微笑。 “你是怎样作的,艾拉我知道一些人能模仿鸟或动物,但你作得太像了,把它们都唬住了,’特鲁尼说,”我从没见过把动物控制得这么好的人。"’艾拉脸红了。好像作什么……不对的事被人看到了,作什么与众不同的事被人议论,尽管有微笑和赞许,她感到不自在,她不知道怎样回答特鲁尼的问题.不知道怎么能解释明白.当你完全孤独一人时,你拥有世界上所有时间来练习像鸟一样吹哨;当你在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投靠,甚至一匹马或者一头狮子都能给你作伴的感觉;当你不知道世上还有像你一样的人,你尽一切办法寻找跟任何活着的东西沟通的时候…… m午后狮营里的活动暂时静了下来,虽然他们最大一餐通常是在中午,大多数人没有吃午餐,或只是捡些早上剩下来的食物吃,都期待着一场十分丰盛的宴会。人们在歇息,有的打打盹,其余的不时地检查检查食物,有几个在小声交谈,但空气中有种兴奋的气氛,大家都期待着一个特别的夜晚.在土屋里,艾拉和特鲁尼正在听狄琪对她们讲她到布拉那格营地的详情及对他们未来结合的安排工作。开始艾拉听得很感兴趣,可当两个年轻的马穆塔女人谈到这个亲戚、那个朋友时,她谁也不认识,她站起身来,说要检查一下雷鸟,便出去了。狄琪关于布拉那格和她即将来临的婚配让艾拉想起她和乔达拉的关系.他说过爱她,但从没提出要与她结合,也没淡过婚配,她感到奇怪.她走到做鸟的坑边.检查一下,确保能感到热气,然后注意到乔达拉跟韦麦兹和达努格正在一边,他们通常在那儿工作,离开人们常经过的道。她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即使不知道,也能猜出来,那地方到处都是碎燧石块和锋利的石片.有几大块可雕磨的石头正平放在三个工匠身边.她常想,他们怎么能花那么长时间谈燧石的事。 虽然她不够精通,乔达拉来之前.艾拉一直自己做石具,井满足了她的需要.她小时候常看德路盖做工具,从他那里学来了技术,但艾拉第一次看乔达拉做工具就知道他的技艺远远超过她,而且虽然对这门工艺的感觉上有些相似,也许在能力上也差不多,伹乔达拉的制作办法和他制出的工具远远超过部族人的。她对韦麦兹使用的方法很好奇,曾打算什么时候问一问他,她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她刚从屋里出来,乔达拉就感觉到一i:但尽量不表现出来,他清楚地明白,自从她在草原上表演弹石带后,就一直躲着他,如果她不想和他接近,他不会强迫她,当她向这边走来时,他感到心中极端焦虑,害怕她会改变主意,或只是好像朝他们走来。 “如果不打扰。我想看看制造工具.”艾拉说。 乔达拉明显地轻松下来,他皱紧的眉头变平滑了,下颁部的紧张肌肉也放松了。她坐到达奈格身边时,达奈格想说点什么,但她的存在又让他无法开口.乔达拉注意到他眼中敬佩的神情,止住了一种满足的微笑,他逐渐真心地喜爱这个少年,知道这种不成熟的孩童的爱对他没有威胁,他还可以感到像一个保护他的大哥哥.“你的技术用得很普遍吗,乔达拉?’韦麦兹显然要重新继续由艾拉打断的谈论.”还可以.大多数人用加工过的材料打出锋刃,制成其它工具一一凿子、小刀、刮具,或梭镖。" “那长梭镖呢你搞勐犸象吗?’”捕一些.“乔达拉说,‘我们没有你们那么熟练,长梭镖头是用骨头制成的,我喜欢用鹿的前腿骨,用凿子刻出总体轮廓,反覆在凹槽上划,直到划开,然后用一个在刃边制的刮具把它磨成正确的形状.用湿的砂岩可以使其成为尖利的梭镖。” 艾拉以前曾帮他制作他们使用的骨梭镖,对其效率印象很深,这些梭镖又长又尖。用力投梭镖时,’尤其用投掷器时,梭镖刺得很深,乔达拉的梭镖比她以前用的梭镖耍轻得多,她以前的梭镖是模仿部族的重梭镖做的,乔达拉的梭镖完全是为投掷做的,不是用作戳刺的。 “骨尖刺得很深,” 韦麦兹说,“如果打中要害,很快就杀死猎物,但没多少血,击中勐犸或犀牛的要害处比较难,毛很深,皮很厚,如果你刺中肋骨之间,还要穿进许多脂肪和肌肉,眼睛是个好目标,但很小.而且总是动,梭镖刺在喉咙上.可以让勐犸毙命,但这样很危险,必须靠得十分近。燧石梭镖边缘很锋利.很容易穿过厚皮,能放出血,这样削弱野兽力量。如果能让它们流血,肠和膀胱是瞄准的好地方,这样不那么快,伹安全一些。” 艾拉被吸引住了,制造工具够有意思了.但她从没猎过勐犸。’你说对丁.“乔达拉说,” 第454页 但你们怎样让长梭镖很直呢?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做刃面,它总是弯曲的,这是石头的特性。你不能挺一只弯头的梭镖,会影响准确度和穿透力,可能会损失你一半力量,那就是为什么燧石梭镖头比较小,等你削掉足够的石片使梭镖变直,已经剩不下多少了.’韦麦兹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说得对,乔达拉,但我让你看样东西,” 年纪大些的人从身后拿来一个沉重的兽皮包的包裹,把它打开。他拿出一个没柄的大斧头,有一个大锤的大小.由一大块燧石制成。有一个圆的底座,砍噼的一头很厚,逐渐形成一个锋刃。 “我肯定你做过这样的东西.”乔达拉笑丁.‘是的,我做过斧子,但不像那么大,那一定是塔鲁特用的。’“是的.我打算把它装上个长骨柄,给塔鲁特……或者也许给达努格,” 韦麦兹说着沖年轻人笑一笑,“用这些东西砍断勐犸骨或象牙,要很强壮的人才挥得开,塔鲁特用它像使棍子一样.我想现在达努格也行了。” ‘他行,他给我砍过杆子。" 艾拉说着感激地看着达努格,让他脸红起来,害羞地笑了。她也做过井使用过手斧.但没那么大。 “你怎样做斧子?”韦麦兹继续说.“我一般用石锤先砸下一个厚片,然后在两面磨,让它有边有刃.”。 “雷奈克母亲的族人,亚特利安人,做一种有两面磨刃的梭镖。” “两面?像斧子那样两面都凿过吗?为了让它足够直,你必须用一大块材料开始做,不能只用一个又脆又薄的刃面,那样的梭镖不是太笨重吗?”“是有点厚和重,但比起斧头确实是个改进。对捕取他们的动物很有效,不过的确,要刺一只勐犸或犀牛,需要燧石梭镖很长很直,又硬又薄,你怎样做呢?”韦麦兹问.“磨两面,这是唯一办法,我在原材料上水平地磨,从两面磨掉碎片,” 乔达拉想像着自己怎样做这种武器,“伹那需要很好的控制力。”.“完全正确,问题在于控制力和石头的质量。” “是的,石头必须是新的,达拉那,教我的人,住在一个裸露的白垩岩壁附近,地面上就有燧石,也许他的一些石头可以.但即使这样,工作起来也很难,我们做了一些很好的斧子。但我不知道你用那种方法怎样能制成过得去的梭镖.”韦麦兹伸手拿来另一个软皮革包成的包裹,小心地打开,露出.好几个燧石梭镖.乔达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看韦麦兹,再看看达努格,达努格正为他的良师自豪地笑着。乔达拉拾起一个梭镖头,在手里轻轻地翻过。好像在抚摸那块雕琢精美的石头。 那燧石光滑,干整,在阳光下许多面闪着光泽,形状像片柳树叶.几乎各个侧面都是绝对对称的,长度从他手挚根部达到指尖。从前面尖端处开始,逐渐变宽,到中间达到四个手指的宽度,然后渐细,在另一边形成尖端,转到刃面看,乔达拉发现它的确没有刀具的那种典型的弓形特徵,而是平直的,最厚的部分不过有他的小手指那么粗。 他鑑赏性地摸着刃边,很锋利。只是经过多次削凿出了一些锯齿,他用指尖轻轻抚过表面,感觉着打形时。许多类似的敲打留下的小梁。 “这东西太漂亮了,不该用作武器,” 乔达拉说,“这是一件艺术品.”“那个不是当武器的,” 韦麦兹说,受到工匠同行的称赞,他很高兴。“我是把它当作模型的.用它体现这种技术.”艾拉伸长脖子看着地上放在软皮革里的作土独特的工具,不敢去碰一下,她没见过做得这么美的梭镖,它们大小形状不一,除了叶形的,还有不对称的,一端变得很细,像一根柄,它可以连在把手上.当作一把刀,还有比较对称的,中间有柄,可能是梭镖,也可能是另一种刀……‘你想仔细检查一下吗?"韦麦兹间。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一个一个拾起来,摆弄着它们,好像它们是珍宝似的,它们真跟珍宝差不多。 “燧石很……平滑……生动,” 艾拉说,“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燧石。” 韦麦兹笑了。“你发现了秘密,艾拉。他说,”这就是为什么这些东西能那么好.“‘你附近有这样的燧石吗?”乔达拉问,觉得难以置信,“我也从役见过这样的。” ‘不,恐怕没有.啊,我们能弄到优质的燧石,北部的一个大营地附近有个很好的燧石矿,达努格就一直在那儿,但这种石头特别处理过……用火.“”用火“乔达拉叫道.”对,用火,加热后石头就变了,就是加热使它那么光滑," 韦麦兹看看艾拉,“那么生动。还有,加热使它有特性。” 他说着捡起一块燧石,燧石明显显示出火烧过的迹象,外表乌黑,他用石锤把它砸开后,白垩的外皮颜色更深。“开始是个意外,一块燧石落入火堆里,火又大又热一一你知道烧骨头要多热的火吗?”艾拉理解地点点头,乔达拉耸耸肩,他没太注意过,但既然艾拉似乎知道,他也愿意接受。 “我正准备把燧石挑出来,妮兹说,既然它掉那儿了,正好可以托住一个盘子,接住她烧烤时落下的油。结果油着火了,把一个很好的象牙盘烧坏了,我后来给她换了一个。因为它最终变成了好事。我开始差点扔了石头,都烧成这样了.我一直不用它,直到材料不够了,我第一次砸开它时,以为它废了。看看,你知道为什么了。” 第455页 韦麦兹说着分别递给他们一个。 “燧石暗一些,而且的确有那种光滑感。” 乔达拉说.“那天我碰巧正在试验着亚特利安入的梭镖。想利用他们的技术改进自己的,既然是试验新主意,我想石头不够完美也不要紧,但一开始动手,我就注意到不一样。当时我刚刚回来,雷奈克还只是个孩子,从那时起我一直在改进技术。” “你是说怎么不一样?”乔达拉问.“乔达拉,你试试就知道了。” 乔达拉拾起他的石锤,那是椭圆形石头制成的,多次使用后已经出齿掉片,握着它手感很好,他开始敲击白垩的外皮层,准备雕凿它。 “使用燧石前,如把它加热.”乔达拉刻的时候,韦麦兹继续说,“对这种材料的控制力就强多了,施加力量可以削掉很小的石片,既精又薄,也长得多,你可以让石头变成你想要的任何形状.”韦麦兹把左手包上一小块皮革,以防止利刃损伤,然后把最近刚从烧过的大块燧石上凿掉的一块放在左手上,做给他们看。他右手拾起一只短的有柄的骨制磨具,把骨头尖端顶在燧石边缘处,一前一后地使劲推,磨出一个又长又扁的小石片,他举起石片,乔达拉接过来,然后自己试着作,显然对这种效果很惊喜。 ‘我必须让达拉那看看!难以想像j他改进过几个过程,他对雕石头有种天生的灵感,像你一样,韦麦兹,但你几乎是在给这石头刮脸,是加热的缘故吗?“韦麦兹点点头,”不能说可以刮它,它仍然是石头,不像骨头那么容易整形,但如果你知道怎样雕石头,加热使它容易些。" “我不知道间接震盪后会怎样……你有没有试着用一个带尖的骨头或角来引导石锤的力量?那样你可以制成又长又薄的刃面。” 艾拉想.乔达拉对雕凿石头也有天生的灵感,但不仅如此,在他的热情和与达拉那分享神奇发现的愿望中,她看得出他强烈的回家愿望.在她的山谷里,她一直不愿遇见陌生的外族人.那时她想乔达拉希望离开,只是因为他可以和其他人在一起,从前她从没真正明白.他回家的愿望那么强烈.这是一种流露,一种发现,她知道在别的地方他永远不会快乐。 虽然她想儿子和她所爱的人,想得要命,但艾拉并没有产生乔达拉的那种想家感,没有那种渴望回到一个熟悉的人和习俗的地方。 她离开部族的时候就知道再也不会回来丫,对他们来说,她已经死了,如果他们见到她,会以为她是一个恶鬼.现在她知道,即使可以.她也不想回去跟他们生活。尽管她和狮营的人只住了很短时间,但已经感到比她和部族在一起的所有那些年都更舒服、更随便。伊扎说对了。她不是部族人,她出生在外族人中。 在沉思中艾拉错过了下面的一些谈论,听到乔达拉提她的名字。 她又清醒过来。’“……我想艾拉的技术一定和他们的相近,她是在那儿学的,我见过他们的一些工具,但她给我看之前,我从没见怎样做的.它们并不是没有技术,但距离将原始材料先打成过渡形状还有很远,这就区别开笨重的打制工具和精巧轻便的磨刃工具。” 韦麦兹笑着点点头。“如果我们能找个办法让刃面子直就好了。不管怎么作,刀刃磨凿后就不那么锋利了。”,“我想过这个问题,” 达努格也加入谈论,“在骨头或角上划一个槽,然后把小刃片粘进去怎么样?小得可以几乎是直的”乔达拉想了一会儿,“怎么作呢?”“用个小原料不行吗?”达努格试着建议道。 “那样可以,达努格,不过小的材料可能不好雕,” 韦麦兹说,"我想过用大点的刃面,把它砸成小的……’艾拉意识到他们还在谈燧石,他们似乎百谈不厌,这种材料和它的潜力总是不断吸引他们,他们学得越多,就越受激励。她能够鑑赏燧石和制工具技艺,她认为韦麦兹给他们看的刃面比她见过的任何都精緻,从美观上和用途上讲都如此,但她从没听过这么详尽地谈这个话题。她想起了她对医病故事和治疗魔法的浓厚兴趣,伊扎教她和尤芭时,她们共渡的那些时光,留在她最快乐的回忆里。 艾拉看到妮兹从屋里出来,于是起身看看能否帮忙,虽然她离开时,三个男人笑着说了些话.她想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她走。.这并不全对,尽管没一个大声说话,看见她走时,他们谈话中断了一下。 她是个美丽的年轻女人,韦麦兹想,聪明有学问,对许多事情都感兴趣,如果她是马穆塔人,会带来很高的新娘费.想想她会给配偶带来多高的地位,并传给孩子啊。 达努格的思想也在飞转,尽管没在脑子里那么清晰地成形,他曾有过关于新娘费,婚配,甚至共同结伴的模煳想法,伹他想自己没有机会,他主要只是想在她身边。 乔达拉更想要她,如果能想出合理的藉口,他会站起来跟她走。 但他怕抓得太紧,还记得女人们拼命追他时,他是怎么个感觉?使他想避开她们,只对她们感到怜悯,他不需要艾拉的怜悯,他要她的爱.当他看见深皮肤男人从土压里出来,沖她微笑时,一股苦苦的胆汁呛住他的喉咙.他试图咽下去,控制住气陵和沮丧.他从没感到过这种嫉妒,并为此恨自己。他肯定艾拉如果知道他的感受,一定会恨他,或者更糟,怜悯他.他捡起一大块燧石,用石锤把它凿开,外表皮脆弱的白垩露了出来,但乔达拉不断地击打石头,把它砸成越来越小的碎片。 第456页 雷奈克看见艾拉从凿燧石的地方过来,他无法掩饰每次见到她的那种不断加剧的兴奋感,从开始他就被她的完美形体所吸引,对他的审美感官来说,她不仅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有一种微妙.不加修饰的优雅.他对这种细节的观察是很敏锐的,他看不出任何造作的成分,她一举一动表示出一种独立性,一种无畏的自信心,看上去那么自然,他感到她一定是生下来就这样,真是天生丽质啊!他热情地向她微笑,这种微笑很难让她不理睬,艾拉回了他同样热情的微笑。 "你耳朵里是不是都塞满丁关于燧石那套话了?’他把最后的词合在一起说.使其有点贬意。艾拉觉察出了差别,但不太明白其中的意义,她认为可能是为了显得幽默,是一种笑话。 “是的,他们淡燧石.做刃面,做工具,梭镖。韦麦兹做很漂亮的梭镖。” “噢,他把宝贝拿出来了,是吧.你说对了.它们很漂亮,我有时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但韦麦兹的确不止是个工匠,他是个艺术家.”艾拉皱起了眉头,她记得她使用弹石带时曾用那个词形容自己,她现在说不准是否是按他使用的意思理解的.“你是个艺术家吗”她问道.他苦笑了一下,她的问题接触到了一个他有着强烈情感的问题。 他的族人相信天母先制造了一个精神世界,里面所有事物的精神都是完美的,这些精神又按自己形像创造丁生物,遍布在凡人的世界上。精神是个原型。所有事物都按照它派生而来.但哪个都没有原型完美,那就是为什么每样东西都不一样的原因.人是独特的,他们比其它精神更接近天母,天母生下自己的模型,称她为神女,又让一个神男从她子宫里生下来,就像每个男人由女人生下来一样,接着天母让完美女人的精神和完美男人的精神混合。这样就生下许多不同的圣子,但她本人选择用哪个男人的精神和女人的混合,然后她把自己的生命力唿入那个女人口中,使她怀孕,天母对她的几个孩子,包括女人和男人,都给予特别的礼物.雷奈克称自己为雕刻匠,雕制品是很有用的物体,它们使活着的精神拟人化,使它们看得见,感得到,它们还是某些仪式上的重要工具,在由马穆特主持的礼仪上必不可少.可以制造这些物体的人受到很高的尊敬,他们是天才的艺术家.受到天母的恩赐。 许多人认为,所有的雕刻师,或者事实上,所有创造或修饰了物体,使其不仅作为实用的人。都是艺术家。但在雷奈克看来,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可以称作天才,那些对工作无所用心.制作的动物和形象很粗糙的入,是对精神和创造精神的天母的侮辱。 在雷奈克眼里,对万物的最精巧、最完美的塑造都是美丽的,而任何美丽的东西都是精神的最精巧、最完美的塑造,这是其中的实质,这是他的信条。除此之外,在他美学灵魂的核心,他感到美有一种内在的价值,他相信在任何事物之中都有美的潜力。虽然有些活动或物体可能仅仅是功能性的,他觉得任何在一项活动中达到接近完美的人就是艺术家,其工作成果包含了美的实质。但艺术不仅在于结果,也在于活动,艺术品不仅是成品,也是创造成品的思想、行动和过程。 雷奈克用自己的熟练双手,但更多是用那双天生敏感的眼睛,找出美感,几乎像追寻圣物一样。他感到需要把自己置身于美的氛围里,他开始把艾拉视为一件艺术品,当作他能想像到的,对女人的最精巧、最完美的体现。美不仅是静止的图画,美是实质,美是精神,美是体现生命的东西,美在运动、行为和成就中得到最佳表达.一个美丽的女人是一个完整和有生气的女人。虽然他没有用多少话说出来,艾拉对他来说,逐渐地形成为原始的圣女的完美化身。她就是女人的实质.美的实质。 深皮肤的男人有着微笑似的眼睛和说俏皮话的灵感,他已经学会以此来掩饰心灵深处的渴望。他努力在自己的作品中创造完整和美感。由于他的努力,他被自己人称为最好的雕刻师,真正杰出的艺术家,但是和许多完美主义者一样,他对自己的创作从不十分满意,他不愿把自己称作艺术家。 ‘我是个雕刻匠.“他对艾拉说.看见她有些疑惑,他又补充道:”有些人把所有雕刻匠都叫作艺术家,"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想她会怎样评价他的作品,然后说;“你想看看我的几个雕塑吗?”“想看。” 她说。 她简洁的回答让他愣了一下,接着他甩着头大笑起来,当然,她还能说什么?他高兴得眼角出现丁皱纹,把她oq进屋里。 乔达拉看着他们一起走过拱形入口,感到一种沉重的东西向他压来,他沮丧地闭上眼睛,头垂到胸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从没因得不到女人的青睐而痛苦,他并不太了解使他如此迷人的素质。他在这方面没有概念。他是创造工具的,对现实的比对超现实的东西更自由,更善于用他的智慧去体验同质结晶硅一一燧石上的压力和震盪的技术特性,他是从现实角度感知世j,l的.他表达自己的方式也是现实的,使用双手比使用词语来得更好,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会说话,只是在用语言方面没有特别的天赋。他的故事讲得不错,但在妙语对答和幽默反驳方面远不够快。他是个严肃和内向的人,不喜欢谈论自己.尽管他听别人谈话时很敏感,井因此赢得别人的倾诉和信任。在家时,他被称为优秀的艺人。但如此细緻地把硬石头雕成精密工具的双手。同样对女人的身体也摆弄得游刃有余,这是他对现实本性的又一种体现,而且尽管不是那么公开的体现,他同样曾以此着称,女人们追求他,并有人编关于他‘另一种"技术的玩笑。,这是他学习雕燧石时学会的技术,他知道接触什么地方,对细微的信号反应敏感,并从给予快感中得到快感。他的手、眼睛和整个身体比他说出的任何话语都更有说服力,如果雷奈克是个女人.他就会叫他艺术家.乔达拉对一些女人产生过真正的亲近和热情感。并从身体上享受她们,但没有爱,直到见到艾拉。但她对他是否真正爱,他没有信心,她怎么会呢?她没有比较的基础,他们宋这里之前,他是她认识的唯一男人,池看得出那个雕刻师是杰出和富有魅力的男人,看到了他越来越迷上艾拉的迹象,他知道如果有男人能赢得艾拉的爱,那么一定是雷奈克。乔达拉走了半个世界才找到他能爱的女人,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她.能这么快失去她吗?但他理应失去她吗?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对她这样女人的看法后,还能带她嘆去吗?尽管那样嫉妒。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适合她的人.他告诉自己,他想公平对待她,但在内心深处,他怀疑是否还要带着爱上错误的女人的污点。 第457页 达努格看到了乔达拉的痛苦,带着担忧的目光看了看韦麦兹,韦麦兹只是会意地点点头,他也曾爱上一个美貌非凡的女人.伹雷奈克是他屋区的儿子,早应找一个女人安下家了。 雷奈克把艾拉带到狐狸火塘。尽管她每天都经过好几次,她都使劲地避免好奇地向私人住处看,这是她在部族生活申的一项习俗.在土屋的开放式住宅结构中,私隐不仅意味着关严的房门,它更意味着互相之间的关心,尊重和容忍.’“坐下.”他让她坐在一个用柔软华丽的毛皮铺成的床榻上,现在她可以满足好奇心了,于是向四周看了看.尽管两个男人住一个火塘,他们在中央过道两边的生活空间是有个人特性的。 在火堆对面,工匠的区域有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床榻由填充的垫子和毛皮制成,上方凌乱地繫着皮革挂帘。好像几年都没有解开过,架子上挂着一些衣物,更多的衣服堆在床榻沿墙边延伸的部分.工作的区域占据了大部分.大块材料、小块碎料和燧石片堆在一个勐犸脚骨周围,勐犸骨既作凳子,又作砧子,床塌延伸处明显可见各种石锤、骨锤和磨具.唯一装饰品是墙上小洞里的象牙天母像,旁边有一个环,挂着枯干的草裙,艾拉不用问就知道它是雷奈克母亲的。 相比之下,雕刻师的一面则格外华贵,雷奈克是个收藏家,但是个挑剔的收藏家,每件东西都经过精心挑选,摆出来反映其最佳的特性,并以结构上的丰富性来加强整体美.床上的毛皮让人看后就想触摸,摸后有种特别的柔软感,两边的帘子仔细摺叠挂着,是棕褐色鹿皮制成的,微微发出着色的松气味,但很好闻。地面垫着垫子,垫子由某些有香味的草编成的多彩图案。 床塌一侧的延伸部分有各种大小和形状的篮筐,大一些的篮里装有衣服,衣服体现了羽毛或毛皮设计的编织工艺.装在一些篮子里和挂在架子上的,是雕出的象牙袖标和手镯,以及兽齿项鍊、淡水软贝、海贝、圆桶形石灰柱、自然和多彩的象牙珠坠,还有在其中很突出的琥珀。墙上有一大片勐犸牙,刻着奇特的几何图案,甚至连狩猎武器和挂着的外衣都增强了整体效果.她越看越有发现,但似乎向她招唤,吸引她注意的物体是墙洞里的美丽的天母像和他工作区域的雕刻品.雷奈克看着她,注意着她的眼神,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当她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他笑了(他坐在工作凳边,也就是那块勐犸小腿骨,陷到地面以下,这样当他坐在地上的垫子上时。平滑的.略微凹陷的膝关节正好高至前胸)。在内凹的水平工作面上,放着各种用作雕凿的錾马。凿子样的燧石工具。其中还有一个未完成的鸟的雕像。 “这就是我正在干的一项。” 他说着把它递给她,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 她小心地把牙雕捧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翻过来。更仔细地p检查,她显得有点疑惑,把它翻过来,调过去。“这样看是只鸟,” 她对雷奈克说。“可现在,” 她倒过来拿着,“是女人!”“好极了j你马上就看出来了,我一直就试图做出这个,我想表现天母,她精神形式的化身,我想表现她以鸟的形式从这儿飞到精神世界,但仍然是天母。是女人,我把两种形式合併在一起!”雷奈克深色的眼睛闪亮着,他那么兴奋.几乎语塞。看着他那么热情,她笑了,这是他身上她从前没见到的一面,他通常总像是很超然的,即使笑时也一样……一时间,雷奈克使她想起来乔达拉构造出做投掷器想法时的样子,想到这里,她皱皱眉,在山谷的那些日子仿佛是很久的事了.现在乔达拉几乎从来不笑,或者即使笑,又马上变得生气,她突然感到乔达拉不会喜欢她在这里,和雷奈克的谈话以及他的快乐和兴奋……这使她很扫兴,甚至有一点生气。 工工“艾拉,你在这儿啊,” 狄琪从狐狸火塘经过时说,“音乐会要开始了,来吧。还有你,雷奈克。” 狄琪经过时把狮子火塘大多数人都叫宋了.艾拉注意到她带了勐犸头骨,而托奈克带了画着红线和几何图形的肩胛骨.艾拉和雷奈克跟他们来到外边。 片片云朵在渐渐变暗的天空中向北方快速飘去。风吹得更勐了.把斗篷和外套上的毛吹得分散开来,但聚成一圈的人们似乎谁也没注意。室外的火堆用土丘和几块石头做成.便于藉助强劲的北风。扔进千些木头和骨头后,火烧得更旺了,伹在夕阳的光芒映衬下,火的存在几乎看不见。 一些似乎是随意扔在地上的大石头起到了预想的作用,狄琪和托奈克加入马穆特一边.坐在石头上,狄琪把有标志的头骨放下来,前后由其它大骨头支撑,使它离开地面;托奈克把画图案的肩胛骨直立地拿着,用由兽角制成的锤形工具敲击它不同的地方.并略微调整位置。 艾拉对发出的声音感到惊奇,这与她在屋里听到的声音不一样。 她可以感觉到鼓的节奏,但这种声音有清楚的音调,与她以前听过的任何声音都不一样。却有一种她所熟悉的特点,在多变性上,这些调子让她想起说话声.就像她有时自己哼的声音,但更清晰.那就是音乐吗?’突然。一个声音唱起来了,艾拉转身看见了巴泽克,他向后仰着头,发出响亮的长啸,划破天空,然后又降为低沉的颤音,在艾拉喉咙里激起一种哽咽的感觉,最后爆发出又尖又高的声音,好像留下了一个未决的问题.随之而来的是三个奏乐者勐烈地敲击勐犸骨.重复巴泽克发出的声音,以一种艾拉无法解释的方式与他的音调和感情相配合。 第458页 很快,其他人跟着唱起来。不过不是用词语,而是用音调和语音,与象骨乐器的伴奏声掺在一起.过了一会儿,音乐发生丁变化.逐渐产生了不同的特性,变得更缓慢,更细緻,调子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弗莱莉开始用她那洪亮、甜美的声音唱起来.这次加入了歌词,她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女人失去了配偶,孩子又夭折了,这深深地打动了艾拉.使她想起杜尔克。眼里不禁涌出了泪水,她抬头看见流泪的不止是她一人,当她注意到克罗兹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衰老的面容毫无表情。但一道道泪水流下两腮时,深受感动。 弗莱莉重复最后的歌词时,特鲁妮加入进来,然后拉蒂也加入进来,再次重复时。歌词有了变化。妮兹和图丽圆润的女低音也和她们一起唱,然后歌词再一次变化,更多的声音加进来,音乐又改变了内容,讲述圣母的故事、人们的传说、精神世界及其起源.当女人们唱到圣男出生时,男人们加入进来,音乐在男声和女声中转换.一种友好的竞争出现了。 音乐变得更快,更有节奏,塔鲁特在兴奋之余把毛皮外衣脱了下来,站在人群当中,边唱边踩着拍子,手指打着响声。在笑声、赞许声、踏脚声和鼓掌声中。塔鲁特随着音乐跳一种踢腿和跳高的体技舞蹈,巴泽克不甘示弱。跟他一起跳,当他们都开始疲惫时.雷奈克进入圈内,他舞步快捷,展示更加细腻的动作,激起了更多的喊声和欢唿声。停下来之前,他叫丁韦麦兹.韦麦兹开始时不情愿,但在人们的鼓励下,开始跳起来,他的动作对大家来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特点.艾拉和其他人一起笑着,喊着,欣赏着音乐、歌声和舞蹈,但主要还是欣赏着人们的激情和欢乐,这使她充满了美好的感受.德鲁韦跳进来,灵巧地表演着杂耍,布里南也试图模仿他,他的舞步缺少他哥哥的精巧,但人们还是为他的努力而喝彩,这鼓励了弗莱莉最大的儿子克里萨维克加入进来;接着图丽决定参加跳舞。巴泽克爱抚地笑着,抓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跳,塔鲁特从巴泽克那里得到启示。找到妮兹,把她带到圈里;乔达拉试图哄着艾拉加进来,但她不愿意,然后注意到拉蒂睁大眼睛看着跳舞的人,她劝他去看看她.‘能教我步法吗,拉蒂?"他问道。 她冲着高个男人高兴地一笑,然后握着他的手走到其他人之中去r.她很苗条,对于十二岁的年龄来说,身材已经很高了,她动作优雅.以外族人的眼光把她和其他女人相比.艾拉认为她有一天会成为非常迷人的女人。 更多的女人加入到舞蹈中,音乐再次改变时,几乎每个人都随着节拍跳动,人们开始唱歌,艾拉感到自己的手被拉在一起,组成一个圜.乔达拉和塔鲁特分别在她两旁.随着音乐声越来越快.她的身体也不断地前后左右移动着,跳舞,唱歌.终于,随着最后的叫声,音乐结束了,演奏音乐的人和跳舞的人都笑着,说着。喘息着。 “妮兹!吃的还没好吗?我整天都在闻味,现在都快饿死了!”塔鲁特喊道.‘看看他.“妮兹对她那大块头的男人点着头,”你看上去不是很像要饿死了吗?“人们都笑了。”好了.吃的做好了,我们就等着大家来吃了。" “我要吃丫。” 塔鲁特回答道.一些人去拿盘子,做饭的人拿出了食物。各人的盘子归自己所有,经常是野牛或鹿的盆骨或肩骨,杯和碗可能是紧紧编成的.不透水的小篮,有时是用鹿的杯形的前额骨,去掉鹿角制成的,哈蜊壳和其它双壳类动物连同盐一起,都是从去过大海或住在海边的人那里换来的,它们被用作较小的盘子和勺子。最小的作羹匙。 勐犸盆骨被当作托盘;盛食物的大勺是由骨头、象牙、鹿茸或牛角雕成的;分食物还用直的餐具。使用起来像夹子一样。比较小的夹子和燧石餐刀一起用于进餐;盐在内陆地区是稀罕的东西,单独放在一个稀有漂亮的软贝壳里.妮兹的炖菜美味可口,里面还放进了图丽的小面饼。尽管两只鸟不够填饱整营的人,但大家都尝了艾拉的雷鸟。在地下的炉里烤过后,松软得裂开了.她的一套调味虽然还不为马穆塔人所熟悉,但受到狮营人普遍好评。他们把它都吃光了,艾拉也觉得自己喜欢其中填充的谷物.快吃完时雷奈克把他的菜端上来了。大家吃了一惊。因为这不是他平常的拿手莱,相反,他递给大家一些小脆饼,艾拉尝了:.个,然后又去拿。 ‘你是怎么做的?“她问,‘真好吃.”‘除非我们每次都能举行比赛。不然我想不太容易再做了。我用了谷粉。把它和煎出的勐犸油混在一起.然后加进乌饭果,井劝说妮兹给我一点蜂蜜,在热石头上烤.韦麦兹说我母亲的族人用野猪油,但他说不准怎么做,既然我没记得曾见过一只野猪,我想还是用勐犸油吧.’‘味道一样,差不多f“艾拉说,”但味道很特殊,进嘴里就没了。’然后她打量一下长着棕色皮肤,黑色眼睛和捲曲头髮的男人,他尽管相貌奇特,却像其他人一样,都是狮营的马穆塔人。“你为什么做饭?”一池笑丫。“为什么不呢y狐狸火塘只有我们两个.而且我喜欢做饭,虽然我大多数时间吃妮兹火匕做的就够满意丁。你为什么问这个.”“部族男人不做饭。” “许多男人不做饭,如果他们不必做的话。” 第459页 “不.部族男人不会做饭,不知道怎样做.没有做饭的记忆.”艾拉不知道是否表达清楚了,但这时塔鲁特过来倒他的发酵饮料,她注意到乔达拉正盯着她.尽量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伸出一个骨杯,看着塔鲁特倒满苞扎酒,她第一次尝时不大喜欢它,但似乎其他人都很喜欢.所以她认为应该再试一次。 塔鲁特给每个人倒过之后,拿起盘子.第三次去盛炖菜。 “塔鲁特!你还要再去盛吗?”妮兹用嘲弄的语气说。艾拉逐渐意识到妮兹用这种说话方式表示她对高大头人的满意。 “可是你把菜做得好极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炖菜。” “又夸张了,你这样说是让我不说你馋嘴。” “妮兹,” 塔鲁特说着把盘子放下了。大家都笑了,彼此会意地看了看。“当我说你是最好的时候。你就是最好的.”他把她抱起来。 亲着她的脖子。 “塔鲁特!你这个大狗熊,把我放下来!”他照她说的把她放下来,但仍抚摸着她的前胸,轻咬着她的耳垂。“我想你说对了,准耍那么多炖菜?我想我将和你一起吃完饭,我在这之前不是得到保证了吗”他假装正经地回答到。 “塔鲁特!你坏得像只发疯的公牛!”“我开始是狼獾,然后是熊,现在又成公牛了。” 他大声笑起来,“但你是只母狮子,到我的屋区来.”他说着做出动作。好像要把她抱起来,带回屋里去。 突然她让步了,笑着说:"嗅,塔鲁特,要是没有你,活着多没意思啊]’塔鲁特笑了。他们对视时。从他们眼中的爱意和理解中散发出一种温暖感,艾拉感到了这种光芒。在她心底,她感到他们的亲近来自在一辈子共同的生活经歷中,学会彼此接受对方的性格.但他们的亲呢给她带来了一些不安的想法,她会不会理解这种接受会不会这么深刻地理解别人她坐在那里,仔细地琢磨着,一边向河对面眺望。宽阔空旷的大地展现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景象,她和其他人一起度过了这宁静的一刻。 狮营晚宴结束时,北部的云朵扩大丁它们的地盘,面对着夕阳的那一面霞光四射,它们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宣告其胜利,但它们忽视了黑暗的盟友白昼的另一面,飞扬的多彩美景尽管艷丽夺目.却只是短命的庆礼,不可阻挡的夜色吞食着脆弱的辉煌,燃烧的粉红色褪成雾朦朦的浅紫色,接着变成灰紫色,最后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夜幕降临后,风力增大了,土屋里的温暖和安全感唿唤着人们进来。在昏暗的光线卜.人们用沙粒擦自己的盘于,然后用水沖净。 妮兹的炖菜剩余部分被倒入一个碗,做饭用的兽皮同样洗千后,晒在架子上.在屋里,人们脱下外衣,然后在火堆里添上燃料,把火生旺。 特鲁妮的婴儿哈塔尔吃饱喝足后很快就入睡了.但三岁的努韦还勉强睁着眼睛,想加入其他正聚集在勐犸火塘里的人群。她摔倒后,艾拉把她抱起来,带回到特鲁妮那里。那个年轻的母亲还投离开火塘,努韦便已睡熟了。 在鹤火塘里.艾拉看到弗莱莉两岁的儿子塔舍虽然用他妈妈的盘子吃过饭了.可还是想吃奶,听到他哼了几下,低声地哭闹,艾拉就知道她妈妈断奶了.他刚刚睡着,就被克罗兹和弗里贝克之间的争论吵醒了。弗莱莉太累了,没法把力气用在生气上,她把他抱‘在怀里,但七岁的克里萨维克脸上却露io气愤的神情。 当布里南和图茜经过时,他同他们一起离开了。他们找到了鲁琪和莱达格,五个年龄相仿的孩子马上开始说话,打手势和欢笑,他们一起挤到艾拉和乔达拉住的床榻边上的一张空床上。 \德鲁韦和达努格正在狐狸火塘附近。抱在一起,拉蒂站在一边,但或者是他们没看见她,或者是没跟她说话,艾拉见她最后转过身去,低着头向更小的孩子们凑过去。那女孩还没长成年轻女人,艾拉想,但已经不远了,女孩子这个时期想找其他女孩说话,但狮营里没有与她同年的女孩,而男孩子们又不理踩她。 “拉蒂,坐到我这儿好吗”她说.拉蒂精神振奋起来,坐到艾拉身边。 "野牛火塘的其他人从过道走来,经过长屋。塔鲁特正和马穆特谈话,图丽和巴泽克加入进来.狄琪坐在拉蒂另一边,冲着她笑。 “德鲁韦哪去了?”她问道,“我想找他时,总能知道他在哪儿,只要找到你就行了。” “噢,他和达努格说话呢.”拉蒂说,“他们现在总在一起。我哥哥回来时我很高兴,我以为我们三个会有很多话要说,可只有他们两个互相说话。” 狄琪和艾拉对视了一下,彼此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目光。有一个阶段,孩提时结下的友谊必须以一种新的方式来看待,当他们彼此作为男人和女人相互理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调整到成人的模式上,但这是一个迷惑的、孤独的时期。艾拉一生中大多数时期都忍受着某种冷落和孤独,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即使有爱她的人在身边,也是如此.后来在山谷里时,她找到了一种办法来排解更加令人绝望的孤独感。她又想起那女孩每次看到马时.眼里那种渴望和兴奋的神情。 艾拉看看狄琪,然后又看看拉蒂,想让她也加入到谈话中。"今天真忙,很多天都这么忙。我需要帮助,你能帮助我吗,拉蒂?‘艾拉问道。 第460页 “帮助你?当然,你想让我做什么?”“以前。每天我都刷马,并骑马出去,现在我没那么多时间。但马需要这个,你能帮助我吗?我做给你看。” 拉蒂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你想让我帮你照顾马?”她吃惊地、低声问,“噢。艾拉,我行吗?”“你行,只要我呆在这儿,对你会有很大帮助,” 艾拉回答道.大家都聚到勐犸火塘里,塔鲁特、图丽和其他几个人都在跟马穆特谈猎野牛的事.这个老人做过搜寻.,他们正在谈论他是否该再搜寻一次。他同意试一试。 马穆特准备搜寻时,那个高大的头人又把苞扎酒传给大家,他那发酵的饮料是用香薄根粉做的。他把艾拉的杯子倒满。她在屋外时把他给的大部分发酵饮料都喝了,还为扔掉一些而感到有点内疚。 这次她闻了闻,在杯边吸了几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把它都咽了进去.塔鲁特笑着又把杯子添满,她无可奈何地沖他笑笑。继续喝下去。当他发现杯子再次空了时,又把它倒满.她不想喝,但要拒绝已经太晚了,只好闭上眼睛,喝下那浓浓的液体.她开始适应这味道了,但仍然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喜欢它.她等着的时候,忽然感到眩晕,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变得模煳,她没注意到托奈克开始有节奏地敲打勐犸肩骨,相反,它似乎发生在她身体里面。她摇摇头,试图提起精神,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马穆特身上。看见他吞进某种东西,隐约感到那东西不安全,她想阻止他,但还是呆在原处,他想马穆特一定能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长着白鬍鬚和长长白髮的瘦高个老人盘腿坐在另一个颅鼓后面,他拿起一个鹿茸锤,停下来听一听,便和托奈克一起演奏起来,接着开始唱一支歌。其他人跟着唱起来,不久大多数人都集中精神唱着催人入睡的曲子,人们震颤地唱出重复的歌词。声调没有多少改变.间隔不时奏起妓声,鼓声申音调的变化比歌声中还多。又有一个鼓手加入进来,但艾拉只注意到狄琪已经不在她身边丫。 鼓的敲击声和艾拉脑子里的敲击声合在一起,她觉得听到的不仅仅是吟唱声和敲鼓声。鼓声中更迭的音调.不同的节拍,音高和音量的转换都仿佛是说话的声音。说着一些她似懂非懂的话.她尽。搜寻。在最食致幻草药后,巫师麓在幻觉中见到远方正在发生的事.l量集中精神,用心地听,伹她头脑不清晰,越用力听,似乎离理解鼓声就越远,最后她放弃丁。向仿佛要包围她的那种飘飘然的眩晕感让步了。 接着她听见了鼓声。突然间,她仿佛被捲走了.她快速地行进着,越过荒凉、冰冻的乎原,在她下面延伸开的空旷的大地上,除了最明显的景象之外,其余的都笼罩在风雪的薄纱之中。慢慢地,她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一个同行者面对着相同的景象,以某种难以名状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他们的速度和方向.然后淡淡地.好像是远方的‘道光标,一个标志点,她听见人的声音在吟唱。鼓声在交谈。在清醒的一瞬间,她听见间断进发出一个可怖的词,即使没有完全模拟出,也近乎模拟出入语的音阶、音调和回声.“磁一一噜一一”接着还是,“嵫噜一一嘿一一”她感到他们的速度放慢了,向下一看,只见几只野牛挤在高高的河岸的背风面.这些庞然大物在唿啸的暴风雪中听天由命地矗立着,雪不断地落在它们长满长毛的身上,它们的头垂下来,仿佛是被它们那突出的大黑角压下来的.只有在轮廓清晰的面目上.鼻孔吹出的热气还显示出它们是活物,而不是大地上的景点。 艾拉感到自己又被吸近了一些,近得可以数出它们,并注意到每个单个的动物,一头小牛移动了几步,靠在它妈妈身上,一只老母牛的左角尖端折断了,它摇着头,吐着气,一只公牛用蹄子把地上的雪踢开,然后咬着露出来的一堆枯草。远处传来一声号叫,也许是风声.他们上升后,视野又扩大了,.她看见那些沉默的四足兽悄悄地、但却有意图地移动着。在河流上游野牛寻找遮蔽物的地方,河流冲出的平原,在高高的侧壁间变窄。河流又冲过突兀的岩石险谷,形成疾流和小瀑布,唯一的出口是险峻的岩石隘口。这是春天涨潮时的通路,这条路一直通回到草原上。 “呜一一坶”.长长的元音在艾拉的耳中迴响,每震动一下,音量就加强一些,接着她又开始移动,越过平原。 “艾拉!你没事吧?”乔达拉说。 艾拉感到身体一阵抽搐,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双焦虑的蓝眼睛看着她。 “嗯……是的,我想没事.”“发生什么事了?拉蒂说你向后仰倒在床上,然后浑身僵硬并开始颤动,在那之后你就睡着了,谁也叫不醒你。” “我不知道……” “你跟我一起来了,当然啦,艾拉.”他们都向马穆特转过去。 “我和你去了去哪儿了?”艾拉问.老人打量了她一下,她害怕了。他想,也难怪,她没有准备,即使有准备。第一次也会害怕的。但我没想让她有准备,没想到她天生的能力这样强,她甚至没有服用那种强有力的草药,她的天赋太强了。她一定受过训练,为的是自我保护,可现在我能跟她说多少呢?我不想让她把她的天资当作终生必须承受的负担,我想让她知道那是个天赐.尽管它意味着巨大的责任……但圣母一般不把她的礼物赐给那些接受不了的人,圣母对这个年轻女人一定有特别的意图.“你认为我们去哪儿了。艾拉?”老巫师问道.“不清楚,在外面……我在暴风雪里,看见了野牛……牛角断了……在河边。”’“你看得很清楚,我觉出你和我在一起时很吃惊,但我本应该想到这会发生,我知道你有潜力,你有天赋,艾拉,但你需要训练和引导.”“天赋?”艾拉坐了起来,她感到一阵寒意,一时间有点害怕。她不想要天赋。只想要一个配偶和孩子,像狄琪或任何其他女人一样.“哪种天赋,马穆特”乔达拉看到她脸色苍白,她看上去那么恐惧。那么脆弱,他想。 第461页 他用手抱住她.只想抱着她,保护她。爱抚她。艾拉靠在他温暖的身体上,感到忧虑减轻了。马穆特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考虑到这个神秘的年轻女人突然闯入他们当中.应有他们西个人的因素,他想,为什么要在他们之中呢他不相信是机遇把艾拉带到狮营宋,意外和巧合在他对世界的判断中不占多大位置.马穆特坚信任何事物都是有目的的。都有一种引召力,一种存在的原因,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他对她作过许多大胆的猜想,现在,在更了解她的背景以后。他怀疑她被派到这里来的部分原因是由于他,他知道很可能他会比任何人都理解她.“我说不准是哪种天赋,圣母的恩赐可以有许多种形式,似乎你有医病的天赋,也许你与动物相处的本领也是一种天赋。” 艾拉笑了,如果她从伊扎那里学来的医疗法术是种天赋,她不在乎,如果威尼和雷瑟,还有贝贝是圣母的礼物,她很感激,她已经相信大穴狮把它们送给了她,也许圣母与此也有关系.“从今天所知道的,我可以说.你有一种搜寻的天赋,圣母总是很慷慨地把礼物赐给你。” 马穆特说。 乔达拉忧虑地皱起眉头,从多尼那里得到太多的注意力不一定是好事。曾有人告诉他,他是多么受到偏爱,这并没给他带来多少快乐。突然他想起为沙拉穆多人侍奉圣母的那位白髮老医者。沙穆德曾告诉过他,圣母如此偏爱他,所以没有女人能拒绝他,甚至连圣母本身都不能拒绝他.因为那是他的天赋。但同时警告他要小心,圣母的礼物并不全是不掺烦恼的福份,它使一个人欠下她的债,这就是说艾拉欠了圣母的债吗艾拉说不清是否特别喜欢那最后的礼物。“我不明白圣母.或者天赋.我以为是穴狮,我的图腾,把威尼送给我的。” 马穆特显得很吃惊.“穴狮是你的图腾吗”艾拉注意到他的表情.想起当初部族人是多么难以相信一个女入会有…个强大的雄性图腾保护她。‘是的,大奠格乌告诉我,穴狮选择了我,作了记号.我让你看看。" 艾拉说着,解开腰带,露出左大腿上利爪留下的四道平行的伤痕,那是她遭遇穴狮的见证。 马穆特看到,记号很旧了,很早就癒合了。她当时一定很小,一个小女孩怎能逃出穴狮之爪呢?“你怎么留下记号的?”他问.“我不记得了……但做梦。’马穆特很感兴趣。”一个梦?"他鼓励遭。 “有的时候,还做这种梦。我在黑暗处,很小的地方,从一个小口进来光,然后……” 她闭上眼睛,咽了口气。“有东西把光挡住了。我吓坏了,然后大狮子把爪子伸进来,指甲很锋利。我叫起来。然后就醒了.”“我最近做了一个关于穴狮的梦,” 马穆特说,‘那就是为什么我对你的梦那么感兴趣。我梦到一群狮子,炎热的夏天里在草原上晒太阳.有两个小狮,一个雌的想和雄的玩,雄的很大,长着红鬃毛。 它伸出爪子轻轻地拍打它的脸.其实好像它只想碰碰它,大雄狮把它推到一边.用巨大的前爪把它按倒。然后用长刺的长舌头舔它。" 艾拉和乔达拉听着听着,仿佛身临其境。 “接着,突然”马穆特继续说,“出现一阵混乱,一群驯鹿在径直向它们跑过来,起初我认为它们要进攻(梦总有比表面上更深一层的含义)。但这些鹿很慌张,一见到狮子。就四散跑开了。在这过程中,小母狮的哥哥被踩着了。一切过去时,老母狮试图让小雄狮站起来。可它没法救好它。所以最后就和小母狮及其它狮子离开了.”艾拉坐在那里,惊呆了。 "怎么啦,艾拉t’马穆特问。 “贝贝!贝贝就是哥哥,我追赶驯鹿.打猎,后来发现丁小狮子,受伤了.带回洞里.治奸它,像婴儿一样养他。” “你养的穴狮被驯鹿踩着了?”现在轮到马穆特吃惊了,这不可能只是环境的相近或巧合,它有深刻的意义,他早就感到穴狮的梦应该从其象徵意义解释,但这里有比他原想的更多的含义,这已经超越了搜寻,超越了他以往的经验,他必须仔细地考虑它。他感到需要了解多一些。“艾拉,如果你不介鸢回答我……” 他们被吵闹的争论声打断了.“你不关心弗莱莉j你根本没付一个体面的新娘费j”克罗兹尖叫道。 “你除了你的地位什么也不管!我听她的低新娘费都听腻了。别人谁也不愿意,而你要多少我都付了。” “你说别人谁也不愿意,是什么意思?你求我把她给你,你说你会照顾她和她的孩子,你说你会欢迎我到你们的屋区……” “我没有吗我没接你吗?”弗里贝克喊道。 “你这就叫欢迎我吗?你什么时候表示出尊重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作母亲尊重了?”“你什么时候表示对我的尊重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争吵。” “如果你说过聪明的话,就没人用得着争吵.弗莱莉应该得到更多,看看她。充满了天母的赐福……” “妈妈,弗里贝克,求求你们,别打了.”弗莱莉打断他们说,“我只想休息……” 她看上去苍白无力,这让艾拉很担心,争吵激烈进行时。她女医者的素质告诉她,这对怀孕的女人影响很大,她起来,走到鹤屋区.“你们看不出弗莱莉不好受吗?”老女人和男人一给艾拉留下说话的时间,她就说,“她需要帮助,你们没有帮助她。你们让她难受,这种争吵对怀孕女人不好,会失去婴儿的。” 第462页 克罗兹和弗里贝克都吃惊地看着她.但克罗兹反应更快一些.“看看,我没告诉你吗?你不关心弗莱莉.这个女人知道这方面的事,你甚至不想让弗莱莉找她谈?如果她掉了婴儿,那就是你的错!”“她知道什么呢”弗里贝克轻蔑地说,“由一群骯脏的动物养大的,她怎么知道治病的事她还把动物带到这儿来,她自己只不过是个怪物。你说对了,我不会让弗莱莉靠近这个怪物。谁知道她会给这个屋子带来什么邪气?如果弗莱莉失去了婴儿,那就是她的:躇j她和她被天母诅咒的扁头人的错,” 艾拉仿佛被打了一下,向后踉跄.这种谩骂攻击让她喘不上气来,营里的其他人也说不出话宋,在沉静中,她止住一次哽咽,转身向屋外跑去.乔达拉拿起她和他的斗篷。跟了出去.艾拉推开外拱门沉重的挂帘,进入唿啸的寒风中,威胁了一整天的不祥的风暴没有带来雨或雪。但仍在土屋的厚墙外兇勐地号叫,由于没有障碍控制疯狂的唿啸,北部冰川的高墙造成大气压力异同,导致了开阔草原上的飓风一般的风力。’,她吹口哨招唤威尼,听到附近有一声回应的呜叫。母马和马驹从长屋背风面的黑暗处走出来了。 “艾拉!我希望你不是想在这种风暴中出去骑马.”乔达拉从屋里出来说,“给你,我把你斗篷带来了,外面太冷,你一定都冻僵了.’”噢,乔达拉,我不能呆在这儿."她叫道。 “把斗篷穿上,艾拉,” 他帮她把斗篷套在头上.然后把她抱在怀里.他早就想到刚才弗里贝克制造的那种场面会发生.他知道她那么公开地谈她的背景,这种事一定会发生。“你现在不能走,这种天不行,你去哪儿呢?”‘我不知道,我不管," 她抽泣着说,“离开这儿”‘那威尼怎么办?还有雷瑟?这种天气它们不能出去.“艾拉靠在乔达拉身上,没有回答,她看到马紧靠着土屋。寻求遮挡。想到她不能像以前那样,让它们躲在山洞里,避开恶劣天气,感到很难过.乔达拉说得对,她不可能在这种夜晚离开.”我不想留在这儿,乔达拉,天气一好,我就想回山谷去。" ‘如果你想的话.艾拉,我们就回去,在天气好了以后.现在我们回屋里去吧.’“看看它们身上结了多少冰。” 艾拉试图用手擦掉威尼丛生的长毛上挂下来的一束束冰柱,母马吐了口气,一股温暖的水汽飘入清晨的冷空气中,很快被强风吹散了。风暴已经过去,但头顶上的云仍然显得情况不妙。 “但是马在冬天总是在外面的,它们…般不呆在洞里.艾拉.”乔达拉试图显得有道理。 “可许多马在冬天天气不好时死去,即使呆在有遮挡的地方电一一样。威尼和雷瑟需要时,总有一个温暖干躁的地方,它们不住在马群里。不习惯总在外面.这对它们不是个好地方……这对我也不是个好地方。你说过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走,我想回山谷去。” ‘艾拉,我们在这儿不是很受欢迎吗?大多数人不是很友善慷慨吗?“”是的,我们受到了欢迎。马穆塔人试图对客人慷慨,但现在该离开了.“乔达拉低下头,踢着脚,烦恼地皱着眉头。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怎样说。”艾拉……啊……我说过这种事会发生,如果你……如果你谈到……啊……你一起生活的人的话。大多数人对他们想法……和你不一样.“他抬起头,”如果你没有说……" “要没有部族我就死了.乔达拉j你是说我该为照顾我的入感到羞耻吗?你认为伊扎就没有妮兹那样像人吗?”艾拉勐地喊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艾拉,我没有说你应该感到羞耻.我只是说……我的意思是……你用不着跟不明白的人淡。" “我不能肯定你明白,你认为别人问我是谁,我的族人是谁。从哪来的时候。我该谈些什么人呢我不再是部族的了.勃劳德诅咒了我,对他们来说我已经死了,但我希望还能在部族!至少他们最后收我做女医者,他们不会阻止我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女人。你知遭看着她受苦而不许帮助是多么糟糕吗?我是个女医者,乔达拉尸她无可奈何地喊道,然后气愤地转向马一边.拉蒂迈出门口,看见艾拉和马在一起。便热情地走过来。‘我能帮助你吗?”她满面笑容地问道.艾拉想起前一天晚上请求她帮助的事,于是尽量控制住自己。‘‘我想现在不需要帮助,不呆了,很快就回山谷了。" 她用女孩的语言说。 拉蒂情绪顿时低沉下来.“噢……嗯……我想我在这儿碍事了。” 她说着回头向拱门走去.艾拉看到了她的失望。“但马需要刷身上,都是冰.也许今天能帮忙?”“啊。可以.”女孩又露出了笑容.“我能作什么呢?’”看那边,屋子旁边的地上,看到干草了“‘你是说这样的起绒草?”拉蒂说着摘起一根干草杆,圆圆的顶端带着干刺。 “是的,我从河边拿的,顶端是很好的刷子.像这样折断,手包在一小块皮革里,这样容易抓住。” 艾拉解释遭.然后她把女孩领到雷瑟身边.教她怎样抓着起绒草,擦马驹多毛的冬衣。艾拉回去刷掉威尼身上的冰时,乔达拉呆在雷瑟身边,让它保持镇静.直到它开始习惯这个陌生的女孩..拉蒂一到,他们关于离开的谈话暂时中断。乔达拉很庆幸.感到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并说得很糟,现在不知说什么好。他不想让她在这种情况下走.如果她现在回去,可能再也不愿离开山谷了.他这样爱她。伹他同样不知道能否忍受今后不再和其他人共度一生.他想她也不会忍受,她已经作得很好了.他想,她适应任何地方都不该有问题,即使是泽兰达尼亚人.只要她不谈……可她是对的,当有人间她族人是谁,她能说什么呢?他知道如果把她带回家,大家都会问的。 第463页 “你总是把冰从它们身上刷下来吗,艾拉?”拉蒂问道。 ‘不,不总是。在山谷时,天气不好马就进洞,在这儿,马没有地方," 艾拉说,“我不久就离开.天气好下来时就回山谷去.”在屋里,妮兹正向外走。她穿过了做饭的屋区和入口处的部分,当接近外拱门时,听见他们在外面说话.便停下来听。她害怕经过前一天晚上的麻烦,艾拉会想离开,而那样莱达格和营地的人就没有手语课了。现在人们可以和他交谈丫,那女人一定注意到人们对待他的方式发生了变化.当然,弗里贝克除外,我真后悔劝塔鲁特请他们和我们在一起……只是如果我没这样,那弗莱莉现在会在哪儿呢t她情况不好,怀孕对她压力很大。 “你为什么必须走,艾拉?”拉蒂问,“我们可以在这儿给它们搭个篷.”“她说得对.可以建个帐篷,或靠屋的篷子,或者在入口附近的某种东西,让它们躲避最厉害的风雪,这并不难。” 乔达拉补充说。 "我想弗里贝克不会喜欢让动物靠太近。’艾拉谠。 “弗里贝克只是一个人,艾拉。” 乔达拉说.“可弗里贝克是马穆塔人,而我不是。” 没人对她的话提出反对,但拉蒂脸红了,为她的营地感到耻辱.妮兹很快回到狮子营区。塔鲁特刚刚起来.他甩掉毛皮被,把粗壮的大腿搭在床边。坐了起来。接着抓抓鬍子,使劲伸长胳膊,张嘴打了声哈欠,然后作丁个难受的鬼脸,手在头上抱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妮兹后,他又温和地笑了。 “昨晚我喝了太多的苞扎酒。” 他说着起来,拿来外套,穿在身上……“塔鲁特,艾拉计划天一好就走。” 妮兹说.巨人吼道:“我就害怕她会走,太糟糕了,我希望他们能和我们过冬。”’我们不能作点什么吗?大家想让他们留下,为什么弗里贝克的坏脾气就要把他们赶走呢?“”我不知道我们能作什么,你跟她谈过吗。妮兹?“”没有。我听见她在外面说话.她告诉拉蒂这里没有地方给马住,它们习惯在坏天气里到她洞里来。拉蒂说我们可以盖个住处,乔达拉建议作个帐篷或者在入口处搭个东西,然后艾拉说她认为弗里贝克不会喜欢动物靠太近,我知道她不是指马.“塔鲁特向门口走去,妮兹跟了过来。”我们很可能会给马建个什么东西," 他说,“但如果她想走,我们不会强迫她留下,她连马穆塔人都不是,而乔达拉是泽……泽拉……不管是什么吧。” 妮兹打断了他,“我们难道不能让她成为马穆塔人吗?她说她没有族人,我们可以收留她,然后你和图丽可以主持让她入狮营的仪式。” 塔鲁恃静静地想了想.“我不能肯定.妮兹,不是任何人都能变成马穆塔人,必须每个人都同意.而且我们得有理由在夏季会议时向决策团讲明白。而且,你说她就要走了.”塔鲁特说着把挂帘推开,迅速向水渠走去.妮兹站在拱门外面,望着塔鲁特的背影,然后目光又转移到高个的黄髮女人身上.她正在给褐色的马刷身上。妮兹停下来仔细打量她,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如果艾拉在南部的半岛上失去了家人。她可能是马穆塔人,有几个营地在贝伦海边度夏,半岛不太远,不过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又有点怀疑,马穆塔人知道那是克兰人的地盘,一直敬而远之,而且她身上有些东西不太像马穆塔人,也许她们家是沙拉穆多人,也就是和乔达拉一起住的那些西部的河畔入,或者也许是住在东北部的桑吉亚人,但她不知道他/门有没有一直向南走到海边.也许她的家人是从别处来的陌生人,很难说,但一件事是肯定的,艾拉不是克兰人……但他们却收容丁她。" 巴泽克和托奈克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达努格和德鲁韦,他们像艾拉教他们的样子向妮兹打着早上好的手势,这在狮营里已变成习惯了,尼兹也鼓励这样作。接着走出了莱达格,他打了招唿.并向她微笑,她也同样打招唿,微笑,但当她抱他时,微笑消退了,莱l达格看上去不好,他喘气急促,脸色苍白,看上去比平时还疲劳。可能他要得病了。 “乔达拉!你在这儿啊,” 巴泽克说,“我做了一个那种投掷器,我们要在草原上作买验,我告诉托奈克,锻鍊一下会帮助他克服昨晚喝得太多造成的头痛.想一起来吗?”乔达拉看了一眼艾拉,看来今天早晨不可能解决什么事情了,而雷瑟看上去对拉蒂照顾它感到很满意。 “好吧,我把我的拿来。” 乔达拉说。 他们等着的时候,艾拉注意到达努格和德鲁韦似乎都在避开拉蒂寻求他们注意的举动,尽管瘦高的年轻人向她羞涩地笑了笑,当他们跟两个男人走时.拉蒂带着不快的神情看着哥哥和表弟。 “他们本可以叫我…起去,” 她小声嘟哝着,然后又转身去刷雷瑟了。 ‘你想学用投掷器吗,拉蒂t“艾拉问道。她想起以前她看着外出的猎手,希望自己能一起去的情景.”他们本可以请我去,我投圈和投镖总是打败他们,但他们甚至不看我一下."拉蒂说。 第464页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拉蒂。刷完马以后。’艾拉说.拉蒂抬头看着艾拉,想起了这女人用投掷器和弹石带的惊人表演,在这之前她又注意到达努格沖她笑,然后她产生了一个想法,艾拉没有试图吸引人注意,她只是作她想作的事,但她把她所作的事作得那样好,人们不得不注意她.”我想让你教教我,艾拉,’她说。接着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你怎么作得那么好?我是说使用投掷器和弹石带?’艾拉想了想,说,”我很喜欢.我就练习……经常练。" 塔鲁特峡小河那边走过来,头髮和鬍子都湿了.眼睛半闭着。 “嗅,我的头。” 他夸张地呻吟道.“塔鲁特。你把头髮弄湿干什么?在这种天气里,你会得病的.”妮兹说。 “我已经病了,我把头伸到凉水里,想除掉头痛。噢……” “没人强迫你喝那么多。进去弄干吧。” 艾拉关切地看着她.妮兹似乎对他那么不关心,她有点吃惊.她醒来时也有点头痛,感觉有点不好。是那饮料造成的吗那每人都喜欢的苞扎酒“威尼抬起头叫了叫,然后撞了她一下。马身上的冰没有妨碍它们,尽管积一大片冰会很重,但它们喜欢给它们擦身,照顾它们,母马刚才注意到艾拉停下来了,陷入沉思.”威尼,别那样,你只想有人陪着你,是不是?"她用平时与马沟通的方式说。 虽然拉蒂以前听过,但艾拉对威尼的叫声模仿那么逼真,她仍有点吃惊。井注意到手势语,她现在对手势语习惯一些了,尽管对动作姿势还不大清楚。 “你能跟马讲话!”女孩说。 “威尼是朋友,” 艾拉用乔达拉的方式叫马的名字,因为营地的人似乎听一个词比听一声嘶叫更舒服些。“很长时间里,唯一的朋友。” 她拍拍母马,然后检查一下马驹的外衣,拍拍它。‘我想刷够了,现在我们可以拿投掷器去练习了。" 她们进丁土屋,向第四屋区走的途中经过塔鲁特那里,他看上去很难受.艾拉捡起投掷器和一把梭镖,向外走时,想到她泡的治头痛的欧蓍草茶还剩下一些,也许它对塔鲁特会有帮助,她想,尽管从他呻吟声中,她怀疑治严重头痛的麦角菌可能会更好些。不管怎样,那是很有效的药。 “用这个,塔鲁特,治头痛.”她出去时说.他虚弱地笑了笑,拿过杯子喝下去,并没抱多大希望,但很高兴得到似乎别人不会给予的同情。,黄髮女人和女孩一起走上坡地,向举行比赛的踩过的场地走去。 她们走到草原的干地时,看见早来的四个男人正在一端练习,她们向另一端走去,威尼和雷瑟跟在后面,黑棕色的马向拉蒂呜叫并甩了着头时,拉蒂沖他笑了,接着它在它妈妈身边停下来吃草。艾拉教拉蒂怎样投梭镖。 “这样握着,” 艾拉水平地拿着大约两呎长的狭窄的木具,把右手前两个手指放进皮草环套里。 “然后把梭镖放上。” 她说着把大约六呎长的梭镖柄放在贯穿整个工具的一条沟槽里,把后面的阻环安在梭镖的尾部,然后她把掷放稳,向后一拉,射了出去。投掷器前面空出的长长的一截向上抬起,加大了飞行长度和力量,梭镖又快又狠地飞出去.她把工具递给了拉蒂.“像这样吗?”女孩像艾拉解释的那样拿着投掷器,“梭镖搁在槽里,把手指放到环套里抓住,把梭镖的后部顶到后面这东西上。” “很好,现在投吧。” 拉蒂把梭镖向空中射出很远的距离。"这不太难。’她对自己很满意。 “对,投梭镖并不难,”艾拉说,“难的是让梭镖飞到你想让它去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投得准确,就像让镖飞进环里。” 艾拉笑了。“是的,需要练习,才能让镖飞……飞进环里。” 她注意到弗里贝克过来看那几个男人正在作什么,这突然使她注意自己的话,她仍然说得不准确。还需要练习,她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下准备呆了.拉蒂在艾拉的指导下练习着,两人那么全神贯注,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几个男人移到了她们这一边,暂时停止了练习,看着她们。 “很好。拉蒂:” 她打击目标时,乔达拉喊道,“你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厉害:我想这些孩子练得烦了,想来看看你练.”达努格和德鲁韦显得不自在,乔达拉的玩笑中有一点是对的,但拉蒂笑得满面红光。‘我会比任何人都厉害,我会一直练习下去的。" 她说.她们今天练得差不多了,便下坡向土屋走回去,她们接近象牙拱门时,塔鲁特沖了出来,"艾拉!你回来啦,你给我的饮料里面放了什么’他说着向她靠过来。 她向后退丁.步:“欧蓍草,一些紫苜蓿,还有一点木莓叶,还有……” “妮兹!你听见丁吗y弄清她怎样作的,它让我头痛消除了!我感到像个新人一样广他向四周看看。”妮兹?“”她和莱达格去河边了,图丽说,“他今天早晨好像很疲倦,而妮兹认为他不该走太远,但他说想和她一起去……或者也许他想和她在一起……我不清楚那手势,我说过要过去帮她把他或者水带回来,我正要去呢.”图丽的话引起艾拉的注意,她对那孩子感到有些担忧,但还不仅如此,她看出图丽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现在是莱达格了,不只是“那孩子”.她讲到他说了什么话,对她来说,他已经成为一个人。 第465页 “嗯……” 塔鲁特犹豫一下。先为妮兹不在他身边有些吃惊,然后又责怪自己期望她这样,他笑着说:“你能告诉我怎样作的吗,艾拉?”“可以,” 她说,“我会的。” 他看上去很高兴。“如果我要做苞扎酒,我应该有第二天早上用的解药。” 艾拉笑了。尽管体型那么庞大,红髮的头人有些很惹人喜欢的地方.她毫不怀疑。如果被激怒,他可能很吓人,他既强壮又灵巧敏捷,而且当然不乏智慧,但他也有温柔的一面.他尽量压制愤怒,虽然他并不反感牺牲别人逗笑话,但同样经常地笑自己的缺点。他真正关心地处理人际关系的问题,这种感情超越到自己的营地之外。 突然高高的号哭声把每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河那边,艾拉瞧了第一眼就马上向坡下跑去,好几个人跟在后面.妮兹正跪在一个小傢伙旁边,痛苦地号哭,图丽站在她身边,面容忧虑,不知所措。艾拉过来时,看见莱达格失去丫知觉。 “妮兹?”艾拉说,她的表情在问她出了什么事。 “我们正往坡上走,” 妮兹解释说.“他开始唿吸困难,我决定还是抱着他,可我放下水袋时,听见他痛苦地叫,我抬头一看,他就这样躺着了。” 艾拉弯下腰仔细检查莱达格,把她的手,然后是耳朵,放在他前胸上,感觉他下颌附近的颈部,她神情紧张地看看图丽,然后转向女头人.“图丽。把莱达格抱回屋去,放在勐犸屋区,快点!”她命令道。 艾拉跑在前面。迅速通过拱门。她冲到她床脚下的床榻部分,在她的东西里使劲地翻,直到找到一个奇怪的由整个水獭皮制成的袋子。她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在里面一堆堆的小包中查找着,看袋子的形状,系在口部的带子的颜色和型号,还有打结的数量和方式。 她头脑在快速运转,是他的心脏,我知道问题在他的心脏,听上去不对劲儿.我该怎么办我对心脏了解不多,布仑的部族里没人有心脏问题。我必须能想起伊扎跟我说的话,还有部族会议上另外那个女医者,她部族里有两个人心脏不好,伊扎总是说先想想究竟哪里有毛病。他苍白、浮肿、唿吸困难,很痛苦,他脉搏微弱,心脏一定跳得很快很激烈。最好用什么呢?也许是曼陀罗?我想不是。 蒜藜芦怎么样?颠茄?天仙子?毛地黄?毛地黄……毛地黄叶子.它力量太强。会要他的命,但没有足够强的东西让他恢復心脏功能,他就会死.那么。该用多少呢?该煮还是泡唉.我能记住伊扎的作法就好了。我的毛地黄在哪儿?一点也没有吗?“艾拉,出什么事了?”她抬头看见马穆特在她身边。 “是莱达格……他的心脏,他们把他带来,我在找……植物,很高的茎……花垂下来……里面有紫的,红的点,下面有大叶子,感觉像毛皮,使心脏……跳动,你明白吗?”艾拉为词彙量缺乏而感到交流受到阻碍,但她说得比想得更清楚些。 “当然,指顶花,毛地黄是另一个名字。那是很强的……” 马穆特看艾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但是有必要,必须想,多少……包在这儿!伊扎说,总耍带着.”这时图丽抱着小孩进来了,艾拉从床上拿过一张毛皮,放在火边的地上,指示那女人把他放在上面.妮兹紧靠在她身后,其他人都聚在周围。 “妮兹,脱掉斗篷,打开衣服。塔鲁特,人太多了,让开点地方.”艾拉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发布命令,她打开手里的皮口袋。闻一闻里面的气味,抬头看看老圣者,很焦急,然后看丁一眼失去知觉的孩子。脸色严肃下来,果断地说:“马穆特,不用大火,拉蒂,拿出做菜的石头来。还有一碗水,喝水的杯子.”妮兹松开他的衣服时候,艾拉又把一些毛皮放在他脑后,把头垫起来,塔鲁特让营地的人向后站,给莱达格多留点空气,也给艾拉多点空间工作。拉蒂正忙着给马穆特生起的火添燃料,尽量让石头热得快一点。 艾拉测了莱达格的脉搏,他的脉搏很难找到,她把耳朵贴到他胸前,他唿吸声低沉而沙哑。他需要帮助。她让他头向后仰,使气流畅通,然后把嘴贴到他嘴上,把她的气唿到他肺里,就像她对努韦作的一样.马穆特仔细看了她一会儿,她似乎太年轻,不可能有多么高超的医治技术,而且当然有过一段犹豫不决的时刻,但那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很镇定,精力集中在那孩子身上,满怀信心地轻声发布指示.他自己点点头,然后坐到勐犸头骨后面,开始奏起有节拍的调子,同时伴随着低声的吟唱,很奇怪地是,这对艾拉的紧张感有种放松作用。治病的吟唱很快被营地里其他人接了上来,这减轻了他们的压力,使他们觉得在共同作一件善事.托奈克和狄琪奏起自己的乐器,加了进来,接着雷奈克拿着象牙制的能出响声的环圈出现了。鼓声,吟唱声和环圈的响声不是很大或很强烈。但却是轻柔的,安详而宁静.最后水开了,艾拉拿出一定量的干毛地黄倒在手掌上,又把它洒在碗里沸腾的水上,然后等着它泡开,尽量保持镇定,直到颜色和直觉告诉她到时候了。她把一些液体从做饭的碗里倒进杯里,接着把莱达格的头抱在怀里,眼睛闭了一会儿。这不是可以随便使用的药,服用错误会导致他死亡,而且每个植物叶子的力量还不一样。 第466页 她睁开眼睛.看见两只炯炯有神的蓝眼睛充满着爱意和关怀,正看着她。她向乔达拉感激地笑了笑,然后马上把杯子拿到嘴边,把舌头伸到里面,检查配剂的力量,然后把苦苦的沖液放到孩子唇边。 他喝第一日时呛了一下.但这稍微让他清醒一些,认出艾拉后他试图笑一下,但却作出了痛苦的表情.她让他慢慢地又喝了…些,同时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如皮肤温度和颜色的变化,眼睛的移动,唿吸的深度.狮营的人也紧张地看着,他们直到那孩子生命受到威胁才意识到他对他们关系多重大,他和他们一起长大,是他们的一员,近来他们开始懂得,他与他们没多大不同.艾拉不清楚节拍和歌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但莱达格轻轻深唿吸的声音在充满紧张气氛的土屋里的绝对沉静中,就像胜利的狂欢一样。一.他第二次深唿吸时,艾拉看到他脸上微徽泛红,同时感到忧虑减轻了一些,节拍改变之后,音乐重新开始,一个孩子哭了.有人小声嘀咕。她放下杯子,检查了他脖子上的脉膊,听了一下心跳。他唿吸轻松些了,不那么痛苦了。她抬头看见妮兹正眼泪汪汪地沖她笑.其他人也对她投来感激的眼光。 艾拉抱着那孩子,直到她肯定他很舒服,然后抱着他,只因为她想这样,如果她把眼睛闭卜一点.就几乎可以忘记营地的人。可以想像这个长得那么像她儿子的孩子就是他一一她的杜尔克.她脸颊上的眼泪既是为她自己,为他渴望见到的儿子,也是为她怀里的孩子。 莱达格终于躺下睡着丁,这场痛苦经歷耗费了他许多,也耗费了艾拉许多。塔鲁特把他抱到他的床卜,然后乔达拉扶她站起来,手抱在她周围,她靠在他身上.感到精疲力尽,很感激他的支持。 放心以后,营地里聚集的大多数人眼里都含着眼泪,但却难以找到恰当的话,不知道对这个救了孩子生命的年轻女人该说些什么。 他们向艾拉微笑,赞许地点头,亲切地抚摸,还有一些轻声的评论,没有多少声音,但对艾拉已经足够了。这个时候,太多的感激和赞扬的活倒会使她感到不自在。 妮兹确保把莱达格舒舒服服安顿好之后,过去和艾拉说:“我还以为他没救了,我不能相信他只是在睡觉,那药太好了。” 艾拉点点头。“是的,但是很强。他需要每天都吃,吃些,不能太多,应该和其它药一起吃。我给他调.你作茶,但先烧开,我会作给你看。早上给他喝一小杯,睡前再喝一杯.他晚上会更多地排尿,直到消肿。” “那药能治好他吗,艾拉?”妮兹问,声音申带着希望.艾拉伸过去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不,妮兹,没有药能治好他。” 她坚决的回答声中掺杂着悲伤。 妮兹无奈地低下头,她一直就知道,但艾拉的药带来了如此神奇的效果,她不能不抱有希望.“药会有帮助的,使莱达格感觉好一些。不那么痛苦。” 艾拉接着说。“但我没多少了,把大多数药留在山谷里了,我想我们不够多少时间用的,马穆特知道毛地黄,可能会有一些.”马穆特开口说:“我的天赋是在搜寻。艾拉,我在医病方面没什么禾才,但狼营的马穆特很善于医病,天好下来以后我们可以派人间间她有没有,不过这要花几天的时间。” 艾拉希望有人取来一些之前,能从毛地黄叶子制出足够的心脏药剂,但更希望身边带了她自己其它的成药.她不太相信别人的办法。总是很小心地把多毛的大叶子放在蔽光的暗处,慢慢晾干,尽q量保存下功效。事实上,她希望把所有精心处理的草药都带上了,但它们还在她山谷里的小山洞里。 就像伊扎一样,艾拉总是带着她的水獭皮药包,里面装着一些根茎、树皮、花叶、果实和种子,但那些只不过是救急用的,在她的山洞里有一整套药品,尽管她一直一个人住,没有真正地用上。她所受的训练和习惯使她在固定的季节里,药用植物一出现时,就把它们收集起来,这就像走路一样自然,她知道她生活环境中许多植物的其它用途。从做绳缆的纤维到食用,但最使她感兴趣的还是医药成分,她几乎不能经过有疗效的植物,而不採集。这样的植物她知道上百种.她对植物如此熟悉,以致于不知名的植物总是深深吸引着她,她寻找与已知的植物的相近之处,了解了大分类里的小分类,她可以认出相关的植物类型和家族,但十分清楚,相似的外表并不一定表明相似的反应,她自己一直小心地实践,带着知识和经验不断地品尝、检验。 她对药材的用量和用法也很认真。艾拉知道,浸注法.通过往各种花叶、浆果上倾注沸水并使其浸透,会泡出有香味和挥发的要素;沸水冲出.种熬剂,把多脂的和有苦味的要素提炼出来,这在硬的材料上,如树皮、根茎和种子上更有效一些,她知道怎样提取’草药里必需的油、胶和脂,怎样用脂肪或凝剂制成药膏、补剂、糖浆、药油或油膏等。她知道怎样将各种成分的药混合在一起,怎样按需要加浓或稀释.应用于植物的比较过程也揭示了动物的相同之处,艾拉对人体及其功能的了解来源于长期对试验的成功与失误的总结,及通过肢解猎物而得来的广泛的动物解剖学知识,就可以看出其与人类的关系。一艾拉是一个植物学家,药学家和医生,她的秘诀来源于几百年、几千年,也许是几百万年以来,採集者和狩猎者一代代流传并加以提高的丰富经验,那些人基本的生存就依赖于对所生活的土地及其产品的详尽了解。 第467页 通过从伊扎那里得来的无限久远的经验,并藉助于天生的分析才能和直觉感知.艾拉可以诊断和治疗大多数伤病患者,用一.个刀片一样锋利的燧石刃面,她甚至可以偶尔作小型外科手术,但艾拉的医疗方法主要依靠药用植物.而不能动大型手术来治好先天的心脏缺陷。 艾拉看着酷似自己儿子的孩子熟睡,有种深深的轻松和庆幸感,因为杜尔克生下来时就身体健康,但这并没有减轻她的痛苦;她必须告诉妮兹没有药能治好莱达格。 在下午,艾拉在她的各个药袋中翻找着,准备做答应过妮兹的药剂.马穆特又默默地看了看她,现在对她的医术大家都没什么怀疑,包括弗里贝克,尽管她可能还不想承认;或者图丽,她过去没那么公开说过,但老人知道,她曾对此很怀疑。艾拉看来是一个很普通的年轻女人,在他老年人的眼里也很迷人,但他坚信,她身上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可能连她自己也不了解她全部的潜力。 她度过的是多么困难和多彩的生活啊,他想道,她看上去那么年轻.但她的经歷大多数人根本没法达到。她和他们一起住了多久?他们的医术怎么如此高明?他知道这种知识一般是不传授给外人的,而她恰恰是个外来人。还有她超乎想像的搜寻才能,还会有什么未发掘的才能呢?还有什么没用过的知识?还有什么没显露的秘密她的力量在紧急关头表现出来。他记得艾拉是怎样向图丽和塔鲁特发布命令的,甚至命令我,而没有人反对,他笑着想.她自然地产生领导作用,是什么样的逆境考验过她,让她这么年轻就崭露头角呢?天母对她有计划,这一点我肯定,伹那个年轻入,乔达拉呢t他当然受到天母的偏爱,但他的天赋并不是很出色,天母对他、究竟有什么意图呢她正把用不上的药袋拿开,这时马穆特突然更加仔细地看着她的水獭皮药包.很眼熟,他可以闭上眼睛,几乎看见一个十分相似的包,这使他又产生一系列的回忆。 “艾拉,我可以看看吗t”他想看得再仔细些。 “这个?我的药包?”她问道。 “我一直想知道药是怎样做的。” 艾拉把形状古怪的袋子递给他,看到瘦长、老迈的手上长着风湿的肿块.老巫师仔细检查了一下,已经有了磨损的i茁象,她有段时间没用了。它不是由许多小部分缝接而成,而是由一个动物的皮做成,并没有像通常剥兽皮那样,把水獭腹部割开,而只是割了喉咙,头在后部连了窄窄的一块.骨头和内脏从颈部掏了出来,脑腔抽干了,使它变平了一些,然后整张皮经过处理,用石钻在颈部间隔地穿了一些小洞,可以伸进绳索作系带.结果是一个防水的水獭皮制成的平滑的袋子,水獭四足及尾部完整,头部用作盖子。 马穆特还给了她。“是你做的吗?”“不,伊扎做的,她是部族的女医者,我的……妈妈。我小时候开始她就教我植物长在哪里,怎样做药,怎样使用。她病了,不去部族聚会了,布仑需要女医者,尤芭太小,我是唯一的。” 马穆特理解地点点头,用锐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是什么?”“我妈妈,伊扎?”“不,另一个。” 艾拉想了一会儿。“尤芭?”“谁是尤芭”“尤芭是……妹妹,不是亲妹妹,但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她是伊扎的女儿,现在她是女医者……和母亲,是……” “那是常见的名字吗”马穆特打断她的话,声音显出一丝兴奋。 “不……我想不是……克莱伯给尤芭起的名,伊扎的妈妈的妈妈有相同的名字,克莱伯和伊扎是一个妈妈。” “克莱伯j告诉我,艾拉.他是不是一只胳膊不好。走路有些瘸?”“是的,” 父拉有些疑惑.马穆特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年轻些,但身强力壮?”马穆特一连串的问题让艾拉直皱眉头。“是的,布仑,他是头人。” “天哪。我不能相信,现在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 艾拉说。 “艾拉,过来,坐下。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他把她领到他床边的火堆附近。他坐在床沿上,她坐在地上的垫子上,渴望地抬头看着他。 “许多、许多年前有一次,那时我还是个年轻人,一次奇遇改变了我的一生,” 马穆特开始说。艾拉感到皮肤下面突然有种奇怪的刺痛感.觉得已差不多知道他要说什么。‘“马努夫和我来自相同的营地,被他毋亲选作配偶的男人是我的表哥,我们一起长大,像年轻人一样。我们谈到一起出游,可在要走的那个夏天,他生病了,病得很重,我急着要出发,这次旅行我们已经计划很多年了,我一直希望他会好起来,但病情却久久不祛。最后,夏天快过去的时候,我决定自己去旅行,大家都劝我不要去,可我坐卧不安。” “我们原计划绕开贝伦海,然后沿着广阔的南海东岸走,跟韦麦兹的路线差不多,但夏季已快过去丁,我决定走近路,穿过半岛和东部接山的部分。” 艾拉点点头,布仑的部族去部族聚会时曾走过那条路。 “我没把计划告诉任何人,那是克兰人的地盘,我知道会遇到不少麻烦。我想如果我小心的话,就会避免任何接触,但我没考虑到意外,我还不清楚意外是怎样发生的。我正沿着高高的河岸走,河岸几乎像个悬崖,再下面的我就知道摔了一下,掉到下面去了,我一定昏迷丁一会儿,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很晚的时候了,头很疼,大脑不大清晰,但更糟的还是我的胳膊,骨头错位折断,我疼得不得了.”“我沿着河跌跌撞撞走了一会儿,不知道要向哪儿去。我把包丢了,甚至没想到去找。我不知走了多远,但几乎天黑了,才最终看到一把火,我没想到正在半岛上,当看到火边有人,就奔了过去。” 第468页 “我可以想像到当我撞到他们当中时,他们有多么吃惊,但那时我已神志不清,不知我在哪里,我后来开始吃惊丁.醒来时周围很陌生,我不知道怎样到了那里,当看到头上敷着药,胳膊带着吊带时,我就想起厂摔倒的事,庆幸被一个有高明医者的营地发现。这时那个女人出现了,也许你能想像到,艾拉,我是多么震惊地发现自己在一个部族的营地。” 艾拉自己也感到吃惊。“你!你是断胳赙的人t你认识克莱伯和布仑?”艾拉惊呆了,简直难以相信,一种情感一下涌了上来,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这就是她过去的一条信息啊!“你听说过我?”“伊扎告诉我,她出生之前,她妈妈的妈妈治过断胳膊的男人,外族男人。克莱伯也告诉我,他说布仑之所以让我留在部族,是因为他从那个人.…从你马穆特那里得知外族人也是人.”艾拉停下来.凝视着受人尊敬的老人那花自的头髮,褶皱的老脸。伊扎现在已去精神世界了。你来时她还没出生……而克莱伯……他还是孩子,还没有被尤尔苏斯选中,克莱伯死时年纪很大了……你怎么还活着?“”我自己想过,为什么天母偏偏赐予我这么多春秋,我想她刚刚给了我答案。" 工“塔鲁特?塔鲁特,你睡着了吗?”妮兹摇着巨大的头入,在他耳边轻声说。 “嗯?出啥事啦?”他勐地醒了。 “嘘一一。别把大家惊醒了,塔鲁特,我们现在不能让艾拉走,下次谁来照顾莱达格我想我们该收留她,让她成为我们家一员,使她成为马礼塔人。” 他抬头看见她眼里映着架起的火影.“我知道你关心那孩子,妮兹,我也一样,但你爱他,就有理由让一个陌生人成为我们一员吗?我将怎样跟议事会讲呢?”“不仅因为莱达格,她是个医者,很好的医者,马穆塔人虽然有那么多医者……难道我们可以让…个高明的医者离开吗?看看几天内发生了多少事吧,她使努韦免于呛死……我知道图丽说那可能只是她学过的技术,但你妹妹不能同样说莱达格的事,那是医术啊,她关于弗莱莉也说得对,甚至我都能看出怀孕对她负担很重,而所有那些打呀、吵呀对她没好处,还有你的头痛呢?”塔鲁特笑了。“那不仅是治病的法术了。那简直神了!”“嘘…一你会把全屋的人都惊醒的,艾拉不仅是个医者,马穆特说她还是个没受训的搜寻师,再看看她跟动物相处的方式,我不会怀疑她还是一个召唤者,想想如果她证明不仅能搜寻出要捕的动物,而且还能把它们召唤过来,那营地会受益多大呀?”“这我不知道,妮兹,你只是猜测.”“嗯。我用不着猜测她使用那些武器的技术。你知道,如果她是马穆塔人,会带来很高的新娘费,塔鲁特,她可以带来这么多东西.那么告诉我,你认力她作你屋区的女儿该价值多少呢?”“坶……如果她是马穆塔人,狮子屋区的女儿……可是她可能不想成为马穆塔人,妮兹,那个年轻人,乔达拉呢很明显他们之间感情很深.”这一点妮兹已经考虑很长时间了,她早有准备。“也间问他.”“他们两个都问!”塔鲁特大叫着坐起来。 “嘘…声音小广点!”“可他有族人,他说他是泽……泽……不管怎样吧。” “泽兰达尼人,” 妮兹小声说,“但他的族人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远,如果他能在我们这儿安家。为什么要走这么远的道回去呢不过你可以问问他,塔鲁特,他发明的那种武器足以满足议事会了,而且韦麦兹说他是个高超的工匠,如果我弟弟推荐他一下,你知道议事会不能拒绝。” “对……但是,妮兹,” 塔鲁特又躺下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想留下来?”“我不知道,但你可以间,是不是?”塔鲁特从长屋里走出来时,早已是上午了,他看到艾拉和乔达拉正牵着马离开营地。没有雪,但清晨的霜冻仍在地上一片一片的,像水晶一样洁白,没有散去;随着唿吸。他们头上飘着团团水汽,干燥寒冷的空气单,有咔咔的静电声。女人和男人穿着毛皮斗篷,帽子部分紧紧地围在脸上,裤子卜方包着绑腿,系上后掖在靴里。 “乔达拉!艾拉,你们要走吗?”他喝道,忙追上他们。 艾拉肯定地点点头,这使塔鲁特马上失去了笑容,乔达拉解释道:“我们只是让马熘熘,中午之后我们就回来。” 他没有提到他们也是找一份宁静,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自己谈…谈.决定是否回艾拉的山谷,或者按乔达拉的想法,劝艾拉不要回去。 “好.等天气一好,我想组织训练训练那些投掷器,我想看看它们是怎样使用的,还有我能用得怎样。” 塔鲁特说。 “我想你会吃惊的.”乔达拉笑着回答说,“看到它们多么好使。” “不是本身好使,我想是你们两个用得好,这需要技术,春天之前可能没多长时间练习了。” 塔鲁特停下来沉思着。 艾拉把手放在母马短硬的鬃毛下面,她斗篷袖子下由一根带子垂下一只重重的毛皮手套,带子一下通过袖子,从颈后的小环穿过去,把另一只手套连在一起。由于有带子把手套连起来,如果不需要,可以很快把手套摘下来,不用担心丢失。在这种高寒和强风的土地上。失去一只手套就可能意味着失去一只手或一条命。马驹在吐气和兴奋地跳动,不耐烦地顶着乔达拉,塔鲁特知道他们似乎很迫切地要上路,只是出于礼貌才等着他把话说完。他决定直截了当地说。 第469页 “妮兹昨晚跟我说过,今天早上我又跟别人说了,有人在旁边教我们怎样使用那些狩猎武器是很有帮助的。” "你的好客超出丫一般的慷慨,你知道我会很高兴教任何人使用投掷器,这样小小的帮助对你们给我们所作的来说,简直算不了什么。’乔达拉说。 塔鲁特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韦麦兹告诉我你是很高超的燧石匠,乔达拉,马穆特人总是愿意重用会制作高质量工具的人,而艾拉有许多技能可以造福任何一个营地,她不仅善于使用她的投掷器和弹石带。你说得对,” 他从乔达拉转向艾拉,“她还是个医者,我们希望你们留下。” “我本想和你们一起过冬,塔鲁特,我感谢你的邀请,但我不知道艾拉怎么想,” 乔达拉笑着回答道。他感到塔鲁特的邀请来得不能再及时了,她现在怎么能走呢当然塔鲁特的邀请要比弗里贝克的恼人更有份量。 塔鲁恃继续对年轻女人说:“艾拉,你现在没有族入,乔达拉住得又远,可能远得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家,就不愿回去,我们愿意让你们留下来,不仅过冬,而且永远留下来。我邀请你成为我们一员,我不仅代表自己说,图丽和巴泽克会愿意收乔达拉到野牛屋区,妮兹和我想让你成为狮子屋区的女儿。既然图丽是女头人,我是男头人,这会使你们在马穆塔人中有很高的地位.”“你是说。你想收下我们?你想让我们成为马穆塔人?”乔达拉脱口而出,有点惊呆了。脸红了起来。 “你们想要我?你们想收f我?”艾拉问道。她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全神贯注,皱着眉头,不能完全肯定听到的话。“你想让没有族人的艾拉成为马穆塔人的艾拉?”巨人笑道:“是的。” 乔达拉不知说什么好,对客人的热情可能是他们的习俗,可没有人不加仔细考虑,就邀请陌生人加入他们的部落,这也是他们的习俗。 “我……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我很荣幸,受到邀请是很大的荣誉。” “我知道你需要一段时间考虑,你们两个都需要.”塔鲁特说,"如果你们不需要,我才奇怪呢.我虽然没有跟每个人都提及,但整个营地都会同意。你们带来那么多东西,我和图丽又都为你们说话,这不会成问题.我想先问问你们,如果你们同意,我就召集一个会议.’他们默默地看着巨人走回土屋。他们原计划找个地方谈一谈,都希望解决已经在他们之间出现的问题。塔鲁特意外的邀请便他们的想法,他们需要做的决定。以及他们的生活,都不得不重新加以考虑。艾拉骑上威尼.乔达拉坐在她身后,雷瑟跟在后面,他们走上坡路,穿越在开阔的野地上,每个人都陷入沉思。 艾拉被塔鲁特的邀请感动得无话可说,和部族一起生活时,她常感到孤立,但当她被赶出部族时,那种心痛的空虚感和绝望的孤独感更甚于以前。从她离开部族到遇见乔达拉,也就是一个季节之前,她一直是独自一人,她身边没有人.没有归属感.没有家庭,没有家族,她知道再也不能见部族了。由于使她成为孤儿的那场地震,使她被驱逐那天的地震,在她的脑海中深深地印下了一种终结感和恐惧感。那翻滚的大地和失去一切的记忆。使她悲伤。艾拉最怕的就是这种扭曲的大地运动,它似乎总是像改变大地一样突然地剧烈地给她生活带来变化,似乎是大地本身在告诉她,该期待着什么。或者在同情中颤抖.伹她第一次失去一切时,部族人成丫她自己入。现在如果她愿意,还会有族人,她会成为马穆特人,她不会孤身一人了。,可乔达拉呢?她怎么能选择与他的族人不同的人?他能愿意留下来成为马穆塔人吗?艾拉表示怀疑。她肯定他想回自己家。但他曾害怕所有外族人对她都会像弗雷贝克那样,他不想让她谈到部族。 如果她和他一起去丁,而他们不接受她怎么办呢?也许他的族人都bs像弗雷贝克一样。她不会避口不谈他们.似乎一谈到伊扎、克莱伯、布仑和她儿子她就应该感到羞耻,她不会为她爱的人感到羞耻!不!绝不、她愿意冒着被当作动物的危险去他家吗?还是想呆在这个有人需要,有人接受的地方?狮营甚至收了一个混种的孩子,像她儿子一样……突然她产生一个想法,如果他们收下了一个,是不是还能收下另一个?一个不体弱多病的一个可以学会讲话的?马穆塔人的地盘一直延伸到贝伦海,塔鲁特不是说过有人在那里有个柳树营吗?部族人生活的半岛离得不是很远,如果她成为一个马穆塔人,也许有一天她能……可乔达拉呢?如果他离开怎么办?想到这里艾拉打心底感到难受,她能忍受没有乔达拉的生活吗?她心里复杂的感情激烈地斗争着。 乔达拉的内心也在斗争。他除了想找个不冒犯塔鲁特和马穆塔人的理由拒绝,关于对他的邀请就没有多想,他是泽兰达尼人乔达拉.他知道他兄弟是对的,他不能是别的,他想回家,但这是种摆脱不掉的心痛,而不是紧急的需要。不能再想别的了,他家离得太远。光走这段路就要花一年时间。 他心情烦乱都是因为艾拉,尽管他从不缺少心甘情愿的伴侣,而且大多数巴不得组成一种更持久的联繫.可他从来找不到像艾拉这样理想的女人。遇见她之前,他自己族人中和在路上遇见的女人里,没有一个能使他如此倾心,他爱她的程度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她拥有他所期待的女人的一切,而且还要多,想到没有她的生活,他受不了。 第470页 但他也知道给自己带来耻辱将是什么样,吸引他的那些素质一一她的纯洁和智慧,诚实和神秘,自信和脆弱的结合。将可能成为使他感到耻辱和再次遭受漂泊之苦的渊源.艾拉由部族人养大,那些人的异同处难以说清,对他认识的大多数人来说,艾拉称作部族的根本不是人,他们是动物,只是与天母按他们需要创造的那些动物不一样。虽没有承认,但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是显而易见的,可是部族人明显的人类特徵并没有带来亲密的兄弟感情,相反。却被看成一种威胁,他们的不同点则加以强调.对乔达拉这样的人来说,部族人被看成一种难以解释的兽种,甚至不包括在天母的造物之内,仿佛是由某种神秘的罪恶滋生出来的。 但对他们共同人性的认知,在行动上多于在言辞上,乔达拉的种族在不几代之前,就搬到部族的地域里,经常占据物资丰富的採集和狩猎地区附近的良好住所,把部族人赶到其它地区。但就像狼群在它们之间划分领地,不是防止其它捕杀者和捕杀对象进入,而是彼此排斥一样,对彼此地域边界的接受就等于无言的认同;他们是相同的种类。 当乔达拉意识到他对艾拉的感情时,他便认识到一切生灵,包括克兰入在内,都是大地母亲的创造物。然而,尽管他爱她。他也确信,在他的族人中间,艾拉将会是一个被遗弃者。使她成为遗弃者的原因不仅仅是她同部落的联繫。她将被视为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被圣母所诅咒,因为她生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混合精灵的孩f。 禁忌是普遍存在的。乔达拉旅行途中见到的所有人都持这种观点,虽然他们的强烈程度不同。有些人甚至不承认这种来歷可耻的后代的存在,其他人也把这种情况当作是个令人不快的玩笑+那就是为什么当他在狮营中发现莱达格时感到如此震惊.他确信妮兹肯定不会太轻易说服其他的入,实际上,她受到了严厉的当面批评。也只有她那样对自己的地位有充分自信心的人才敢于勇敢地蔑视她的攻击者,而她真诚的同情心和仁慈最终占了上风.但是,即使是妮兹,在试图说服其他人收留艾拉的时候,也没有提及艾拉告诉过她的那个儿子。 当弗里贝克讥笑她的时候,艾拉并不了解乔达拉的痛苦.他的痛苦不仅仅是因她的移情作用。整个愤怒的冲突触动了他深埋在心底的痛楚。然而,更糟糕的,是他自己意想不到的反应。那使他极度痛苦,即使现在乔达拉想起来仍然由于内疚而脸红,因为,在弗里贝克恶毒辱骂艾拉的时候.他在一瞬间因为同她有关联而受到了屈辱。他怎么能爱上一个女人,却又为她感到羞耻呢乔达拉一直极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现在,他似乎无法遏制那折磨他的冲突了。他想要带艾拉回家。他想要带她去见达拉那和他洞族里的其他人,还有他的母亲玛索娜,以及他的哥哥和妹妹,堂兄弟姐妹们,他想让他们欢迎她,想要同她一起建立属于自己的火塘,她可以在那里生几个可能属于他的精灵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想要别的什么人了。可是,当他想到带这样一个女子回家可能遭到的蔑视时,他又畏缩了,而且,他也不愿让她承受这一切。 当然,事情可能不至于这样糟.要是她不提及部族,谁也不会知道.可是,万一有人问起谁是她的族人,她从哪儿来。她该说些什么呢?把她养大的人们是她所认识的仅有的人,除非……她接受塔鲁特的建议。那时,她就是马穆塔人艾拉了,就好像她出生在他们中间一样.她说某些词语的特别方式就仅仅是一种口音。谁知道呢?他想。或许她就是个马穆塔人,她的父母可能是。她不知道他们是谁。 可一旦她成为马穆塔人,她就有可能决定留下来。她要这样怎么办?我也能够留下来吗我能习惯把这些人当成自己人吗索诺兰就是这样做的.他爱杰塔米甚于我爱艾拉吗?可是,沙拉穆多是杰塔米的族人。她是在那儿出生并长大的。马穆塔人不是艾拉的族人.更不是我的族人.要是她在这儿能够快乐,在泽兰达尼人那里她也会快乐。可要是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她可能就不想跟我回家了。她不会有任何麻烦在这儿找个人……我相信雷奈克一点儿也不会在乎。 艾拉感觉到他紧紧地抓住她,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注意到前面有一排灌木丛,认为它可能是一条小河,催促威尼朝它走去。马闻到丁水味,不用催促便朝前奔去。到了河边,艾拉和乔达拉下了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水流的边缘已经出现冰碴了,他们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在河中心仍然翻卷着流水的两岸边,白色的边界一层层地累积起来,井随着寒冷的加深而增长,渐渐靠近,直到把湍流的河水封住,使其静止。一直到季节轮迴到暖季。那时,河水将带着自由再次奔流而下。 艾拉打开一个用僵硬的生皮子制成的提篮,里面装着他俩吃的食物,有些千肉,有一小筐晾干的蓝草莓和小酸梅。她又拇出一块黄灰色的黄铁矿石和一片燧石,想生一小堆火来烧水泡茶。用火石轻易地打着火再次让乔达拉感到惊奇.这是魔法,是奇蹟.在遇见艾拉以前,他从未见过任何类似的东西。 黄铁矿石一一火石一一散落在她山谷中满是石头的河滩上。她的发现一铁矿石和燧石相击可以产生灼热的火星,时间长到足可生火一一是一次偶然事件,但却是一次人类歷史的飞跃。她的火熄灭了。她知道怎样像大多数人那样费力地取火,即在一个木头底座或平面上转动一根木棍,直到摩擦产生足够的热量.燃着一点点冒烟的小火苗。当她错误地拾起一块黄铁矿石,而不是一块制作燧刀的锤石,并敲击出第一串火花时,她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赋才能。 第471页 乔达拉已经从艾拉那儿学到了这种技术。做燧石工作时。他经常弓[起小小的火花,可他以为这是在加工过程中释放出来的石头的活的精灵。他从未想过试图用这些火星生火.可那时,他并非一个人在山谷里为生存而挣扎‘他通常同那些几乎总是生着一堆火的人们呆在一起。是艾拉偶然地把燧石和黄铁矿石联繫起来,才创造了可以生火的火星.然而.她立即懂得了火石及其生火过程的价值,以及能够如此迅速而轻易地生火所获得的好处。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被雷瑟的滑稽动作逗乐了.雷瑟逗引它的母亲同它玩“来抓我”的游戏,然后这两匹马在一处避风的、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沙地上打滚,它们的蹄子在空中乱踢。他俩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到各自心里的想法,然而,笑声放松了他们,而没有别人在场又使二人回想起他们在山谷中度过的亲密时光。等到品热茶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探讨更困难的话题准备。 “拉蒂会乐意看那两匹马那样玩的.我想.”乔达拉说。 ‘对。她确实喜欢马,难道不是吗?“‘她也喜欢你,艾拉.你成了她的崇拜者。” 乔达拉犹豫一下,接着说遭.“这儿的好多人都喜欢你,尊敬你.你并不真的想回到山谷去独自生活,对吗”’艾拉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把最后的一点茶水同残渣一起转来转去,然后啜了一小口。“咱俩呆在一起很轻松。我没有意识到离开所有的人会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而且,山谷的岩洞里也有些我希望拥有的东西。不过。你说得对.既然我遇到了外族人,我就不想一直独自生活下去。我喜欢拉蒂.还有狄琪.还有塔鲁特和妮兹,所有的人……除了弗里贝克.”乔达拉轻松地出了一口气.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障碍轻易地过去了。“弗里贝克只是一个人,你不能让一条鱼腥了一锅汤。塔鲁特……还有图丽……如果他们不喜欢你.或者感觉到你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奉献,不会邀请咱们同他们住在一起.”“你有有价值的东西可奉献.乔达拉。你愿意留下宋成为一个马穆塔人吗?”“他们一向对咱们很好,远远地超出了热情好客的要求。当然,我可以在这呆整个冬天,甚至更久,我也<臣乐意把我的全部手艺都给予他们.可他们不需要我的燧石敲击法。韦麦兹比我强多了,达努格很快就会和他一样棒.而且,我已经给他们演示了投掷器,他们已经看到了它是怎么制做的。只要加以练习,他们就能使用它。他们只需想要它。而我是泽兰达尼族的乔达拉……” 他停下来。两眼茫然,似乎在注视着极远处。f然后他收回视线,眉头紧锁,极力想出某些解释。“我必须回去……早晚……即便仅仅是为了把我弟弟的死讯告诉我妈妈……好给泽兰多尼一个机会,找到他的灵魂,把它引向另一个世界。想到那一点,我不能成为马穆塔人乔达拉,我不能忘记我的责任。” 艾拉凝视着他。她知道他不愿留下来,这不是因为责任。尽管他可能会想到他们。而是因为他想要回家。 “你呢”乔达拉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表情保持平静,“你愿意留下来成为马穆塔人艾拉吗?”她闭上眼睛,思索着表达自己心情的方式.感觉到自己知道的词彙太少了,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或者不是词语能表达的。“由于勃劳德的诅咒,我没有自己的族人,乔达拉。这使我感到空虚。我喜欢马穆塔人。尊敬他们.同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狮营……像布仑的家族……大部分是好人。我不知道在部落以前谁是我的族人,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不过,有时候在夜里我想……我希望他们是马穆塔人。” 她盯住他,盯住他那贴在头巾的黑毛上的直直的黄头髮,盯住他那张英俊的脸,她认为这张脸很美丽,虽然他告诉过她这个词对男人不合适,盯着他那强壮的、敏感的身体,那大而灵巧的双手以及他那双看上去如此忧郁、如此热切的蓝色眼睛。“可是,在马穆塔人之前,你来了。你赶走了空虚,给我充满了爱。我想同你在一起,乔达拉。”’忧虑离开了他的双眼,取而代之的是她在山谷中久已熟悉的轻松、安逸的热情。然后,在极富吸引力的、令人冲动的欲望驱使下,她的身体不知不觉地做出了反应。她不由自主地偎在他的怀抱中,感觉到他的嘴压在她的嘴上,他的双臂紧紧楼住她..“艾拉,我的艾拉,我多么爱你,” 他用满是痛苦与放松的沙哑沉闷的抽泣声喊着.他把她紧紧地拥在胸前,然而又十分温柔。他们坐在地上,他似乎永远也不想让她离开,又害怕她会挣脱。他只稍稍地松动胳膊,让她仰起脸,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和嘴唇卜一阵狂吻,感觉到自己慾火中烧。天气很冷,他们没有地方遮身或取暖,然而他想要她。 他解开她的领口,找到她的喉咙和脖颈,同时,他的双手伸入了她的袍子底f…..他听到她在呻吟,在颤抖,他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她。“等等。艾拉,我要你。” 他说。 “我得脱掉脚盖和裤子,” 她说。 “不,你不要,外面太冷了。翻过身来,记得吗广”像威尼和它的公马那样," 第472页 艾拉小声说。 她转过身,跪下。一瞬间,这种姿势没有让她想起威尼和它急迫的小公马,而是想起了勃劳德.想起了被摔倒、被强暴的情景.但是乔达拉满怀爱意的抚摸与那不同…… 他用胳膊搂住她,两人一起翻到侧面.他紧紧抱住她,用他的身体和他的斗篷盖住她,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最后他们松开了,坐起来.风力加大了,乔达拉担忧地看着逐渐增厚的云层。 “我应该洗一洗,” 艾拉说着站起来,“这些是狄琪的新绑腿。” “我们回去以后,你可以把它放在外面冻上,然后刷掉。” “河还有水呢……” “水太凉丫。艾拉!”“我知道。我会很快的.”她小心地从冰上走过去,蹲在水边,用手往下身撩水.她离开河岸时,乔达拉走到她身后,用他斗篷上的毛皮给她擦干。 “我不想让那东西冻上。” 他笑着用毛皮轻轻拍她,然后抚摸着她。 “我想你会让它保持温暖的。” 她笑着说.把斗篷繫紧.这就是她所爱的乔达拉,这个男人可以用他眼里的表情和双手的抚摸,使她感到温暖和颤抖;这个男人对她的身体比她了解的还多,并可以引出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潜在感觉,这个男人还使她忘记了勃劳德第一次强行进入的痛苦,教给她快感是什么.应该怎样。她爱的乔达拉活泼,体贴,充满爱心,他在山谷时就是这样,现在他们两人独自在…起,也是一样,在狮营里为什么就不一样呢“你语言学得很快,艾拉,我说自己的语言都要跟不上你了]”他把胳膊搂在她腰问,低头看着她,眼里充满了爱意和自豪感。“你很擅长语言,艾拉,我不能相信你学得多快,你是怎么学的?”“我必须学,这是我的世界了,我没有族人,对部族来说,我已经死了,不能回去丁.”“你可以有族人,你可以成为马穆塔人,艾拉,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愿意吗?”“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仍然可以和我在一起,有人收留你不意味着你不能离开……在某一天。我们可以呆在这儿……呆一段时间.如果我发生什么事一一这是可能的,你知道一一有族人,有想要你的人,就不会太糟。” “你是说你不介意”“介意不会,只要你愿意这样。” 艾拉看出他虽然有一点犹豫,但的确很诚恳。“乔达拉,我只是艾拉,没有族入,如果收留丁我,我就有入了,我就是马穆塔人艾拉了。” 她向后退了一下,离开他,“我需要考虑一下。” 她转身去找…直带着的包,如果我快要和乔达拉一起离开,就不应该答应,她想,这不公平。可他说他愿意留下,留下一段时间,也许他和马穆塔相处一段以后,会改变主意,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她不知道是否要找一个藉口。 她伸进斗篷里,找到护身符,在心里对她的图腾说:“穴狮。我希望有一天能知道什么是对的,我爱乔达拉,但我也想属于自己的人,塔鲁特和妮兹想收留我,他们想让我成为狮……狮子屋区的女儿,还有狮营的女儿!噢,伟大的穴狮,你是一直在指引我,而我没有注意吗”她转过身,乔达拉仍站在刚才她离开的地方,看着她.“我决定了,我愿意!我将是马穆塔人狮营的艾拉!”她注意到他皱了下眉,然后笑道:“好,艾拉,我为你高兴。” “噢,乔达拉,会好吗t一切最终都会好起来吗:” ‘这没人能回答,谁能知道呢?“他说着向她走来,一边还看着渐暗的天空。”我希望会好的……对我们两个都好。" 他们彼此拥抱了一会儿。“我想我们该回去了.”艾拉翻牛皮箱时,看见了一件东西,她一条腿跪下。拾起一块金黄色的石头,擦干净后仔细一看,在这块刚刚擦得有些发热的光滑的石头里,完全包着一只翅膀完整的昆虫。 “乔达拉!看看这个,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他从她手里接过来,仔细看一看,然后有点敬畏似地看着她,说:“这是琥珀.我母亲有一个这样的,她很珍惜它,这个可能更好。” 他注意到艾拉正盯着他看,显得很吃惊,他想他没说过什么值得吃惊的话。“怎么了,艾拉?”“一个迹象,这是一个我图腾的迹象,乔达拉。穴狮的精神告诉我,我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想让我成为马穆塔人艾拉!”艾拉和乔达拉骑马回去时,风力加强了。虽然刚过中午,阳光被冰冻土地上颳起的层层干燥的黄土遮住,不久他们在风捲起的灰烟中几乎看不清路。干冷的空气中,道道闪电在他们周围咔咔作响,雷声隆隆。随着一道闪电划过,一声惊雷在附近响起,雷瑟恐惧地跟上来.威尼不安地嘶叫着。他们下来镇定一下紧张的马,然后徒步牵它们继续走.等他们到了营地时,强劲的风掀起尘土,遮黑了天空.拍打在他们的皮肤上.走近土屋时,一个人影从风沙中出现,正抓住一个在风中飘摇但又维持挺立的东西,仿佛它是活物一样。 “你们回来啦,我都着急了.”塔鲁特在风吼和雷鸣中喊遭。 “你在作什么我们能帮忙吗”乔达拉问。 第473页 “似乎快要起风暴时,我们给艾拉的马搭了个靠屋的篷子,我不知道是干风暴,风把它吹开了,我想你最好把它们牵进来,它们可以呆在入口处。” 塔鲁特说。 “经常这样吗?”乔达拉说,抓着一块大牛皮,好像曾是用来挡风的.一“不是,有些年我们根本没有干风暴,一旦下场好雪就平静下来了,” 塔鲁特说,“然后就只有暴风雪了!”他说完笑厂,接着低头进’’到土屋里。撩着沉重的勐犸皮挂帘,这样艾拉和乔达拉可以把马牵进来。,进到充满陌生气味的地方,两匹马有些紧张。但是它们更不喜欢嘈杂的风暴。而且它们相信艾拉,一旦离开了风暴,它们就很快安定了下来。艾拉很感激塔鲁特对它们的关心,尽管有点惊讶.当进入第二遭拱门时,艾拉才感到她有多么冷,打在身上的尘粒曾分散她的注意力,但近乎冻冰的温度和凛冽的强风让她从里凉到外。 长屋外面风还在肆虐,拍打在通气孔上的盖子上,吹动沉重的挂帘,偶尔风把尘土刮起来。让做饭的屋区里的火苗一下旺起来。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第一屋区,吃着最后的晚餐,喝着药草茶,相互议论着,等待塔鲁特开口。 他站起来,大步向狮子屋区走去,回来时他拿着一只象牙手杖,比他还高,底部较粗,向顶端逐渐变细,有一个带辐条的车轮一样的装饰物,固定在手杖从顶端起约三分之一的地方,上半部粘着白鹤羽毛,呈一片半圆形,而在下部,辐条间用皮革垂着奇形怪状的袋子,牙雕,和一片片毛皮。仔细一看,艾拉看到手杖是由一只很长的勐犸象牙制成的,通过某种不知名的办法弄直了,她想,究竟用什么办法把勐犸象牙的弯度弄没了呢?大家都静下来.注意力转到头人身上。他看看团丽,她点了点头.然后他把手杖底部在地上敲了四下。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狮营提出,” 塔鲁特开始说,“这是关系到大家的事,所以我拿着手杖说,所有的人都要仔细听,谁也不许打断。任何人想就这个问题发言,可以请求持手杖。” 这话激起了一阵兴奋,人们坐起来,集中注意力。 ‘艾拉和乔达拉不久前到了狮营,我数他们到这里的天数时.惊奇地发现才是很短的时间,他们已经像老朋友一t样,好像他们属于这里,我想你们大多数也有同感.由于对我们的亲戚乔达拉和他的朋友艾拉的温暖的友情,我曾希望他们能延长作客的时间。井计划请他们能在这儿过冬,但在他们呆在这儿的短短的时间里,他们表现出的已不仅是友情,他们两人都带来了宝贵的技能和经验.并没有保留地提供给我们,就好像他们是我们的一部分。" “韦麦兹将乔达拉推荐为一个高超的燧石匠,他跟达努格和韦麦兹自由地交流技能,不仅这样,他还带来了一种新狩猎武器,一种投掷器,扩大了梭镖的射程和力量。” 人群中有人点头和赞许地评论,艾拉注意到马穆塔人很少静静地坐着,而是积极地参与,不时地发表评论。 “艾拉带来了许多不平凡的才能,” 塔鲁特接着说。“她使用投掷器和她自己的武器弹石带准确熟练。马穆特说她是个搜寻者。尽管没受过训练;而妮兹认为她还有可能是一个召唤者,也许她不是,但她确实可以让马服从她,它们让她骑在背上;她甚至教我们一种不用词语的说话方式,这帮助我们以一种新方式了解莱达格‘但可能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医者,她已经救了两个孩子的命……她还有治头痛的妙方!”最后一句话带来一阵笑声。 “他们两人都带来这么多东西,我不想让狮营或马穆塔人失去他们,我已经请他们留下,不只是过冬,而是一直留下,以穆特,万物之母的名义”塔鲁特重重地把手杖在地上敲了一下,“我请他们加到我们中来。请你们接受他们作马穆塔人。” 塔鲁特向艾拉和乔达拉点点头,他们站起来,按事先安排好的仪式,正式地向他走过来;一直等在旁边的图丽走过来,站在她哥哥身后。 “我请求持手杖。” 她说。 塔鲁特递给了她。 “作为狮营的女头人,我表示同意塔鲁特的讲话,乔达拉和艾拉对狮营和马穆塔人都将是宝贵的新生力量。” 她转向高个浅皮肤的男人。“乔达拉.”她说,又把手杖敲了三下。“图丽和巴泽克已经请你作野牛屋区的儿子,我们也为你讲话,你认为怎样,乔达拉?”他向她走过来,接过她伸出的手杖,敲了三下,“我是泽兰达尼人第九洞穴的乔达拉.马索娜,第九洞穴前头领的儿子,出生在达拉那,兰扎多尼的头领的火塘。” 既然这是正式场合,他决定用较正式的地址,并指明他最初的世系,这带来了人们的微笑和赞美的点头,所有那些陌生的名字给仪式带来一种奇特的庄重的气氛.我对你们的邀请深感荣幸,但我必须公平地告诉你们我有重大的责任,有一天我必须回到泽兰达尼,必须告诉我母亲关于我兄弟的死,我必须告诉泽兰多尼,我们的马穆特,这样就可以作一次搜寻,把他的精神引导到精神世界。我珍重我们的亲情,我为你们的友谊感到温暖,我不想离开.希望和你们,我的亲友在一起,越长越好。" 第474页 乔达拉把手杖递给了图丽。 “我们为你不能加入我们火塘感到悲哀,乔达拉,但我们理解你的责任,你受到我们的尊重,既然你通过你兄弟,与我们有亲戚关系.我们欢迎你愿住多久就住多久。” 图丽说完把杖杆又递还了塔鲁特。 “艾拉,” 塔鲁特说着把手杖在地上敲三下,“妮兹和我愿意收你为狮子火塘的女儿,我们已经为你说话了,你认为怎样”艾拉接过手杖,在地上敲了三f。“我是艾拉.我没有族人。我受邀请成为你们一员,感到很荣幸,很高兴,我将为成为马穆塔人的艾拉感到自豪。” 她用仔细排练好的台词说。 塔鲁特拿回手杖敲了四下。“如果没人反对,我就结束这次特别会议……” “我请求持手杖,” 观众之中有人喊道,大家很吃惊地看到弗里贝克走过来。 他从头人手里接过手杖。在地上敲了三下。“我不同意,我不想要艾拉。” 他说。 2狮营的人惊得肃静下来,过一会儿,出现一些惊讶的耳语声.头人支持了艾拉,女头人又完全同意,尽管大家都知道弗里贝克对艾拉怎么想,但没有人附和他,而且,弗里贝克和鹤屋区似乎没什么资格反对,他们是被许多营地拒绝之后,最近才被狮营接受的。只是因为妮兹和塔鲁特为他们说了话。鹤屋区曾有很高的地位,在其它营地也有人曾想支持他们加入,但总是有意见不一致的人。而有人意见不一致就不行,必须每个人都同意.头人这么支持以后,弗里贝克反对他,就显得很忘恩负义。谁也没有预料到,特别是塔鲁特.塔鲁特从弗里贝克手中拿过手杖。握着摇了摇,使它显示出力量。混乱状态很快停止了。“弗里贝克持有手杖,让他说吧.”塔鲁特说着把象牙杖递了回去。 弗里贝克在地上敲了三下,继续说:“我不想让艾拉留下,因为我认为她没有提供足够的东西,使她成为马穆塔人。” 在下面有人对他的观点表示反对,尤其是塔鲁特已经说过赞扬艾拉的话了,但反对声还不够打断他的讲话.“我们能请一个停下来做客的陌生人成为马穆塔人吗?”即使在手杖的权威之下,也很难避免营地的人讲出声来。“你说她没什么可提供的,是什么意思她的狩猎技术呢?”狄琪义愤填肤地喊到。她的妈妈,女头人,并没有第一眼见面就接受艾拉,只是在经过仔细考虑后,她才同意照塔鲁特想的那样作。这个弗里贝克怎么就能反对呢“她能打猎又怎样?每个会打猎的人都要成为我们一员吗?’’弗里贝克说,”那不是个正当的理由,而且她不会再打猎多长时间了。她有了孩子就不行了.“”有了孩子更重要j那会给她更高的地位!"狄琪气愤地说。 “你认为我不知道这个吗?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有孩子,如果没孩子,她就根本不会有什么价值。但我们不是在谈孩子,我们在谈打猎,只因为她打猎,并不够使她成为马穆塔人.”弗里贝克争辩道.“投掷器怎样?你不能否认那是有价值的武器,她很擅长它,而且已经在教别人怎样使用。” 托奈克说。 “不是她带来的。是乔达拉带来的,而他不准备加入我们.”达努格发言了;“她可能是一个搜寻者,或召唤者,她可以让马服从她,甚至可以骑一匹马.”“马是用来吃的,天母是让我们捕它们。不是跟它们一起生活,我根本不能肯定是否应该骑马。而且没人说得准她究竟是什么,她有可能是搜寻者,有可能是召唤者,她有可能是天母下凡,但她也可能不是,从什么时候起,可能是成为收留别人的理由了?”还没人能驳斥他的反对意见,弗里贝克开始对自己和他所得到的注意力感到得意。 马穆特有些吃惊地看了看弗里贝克,虽然老巫师完全不同意他,但不得不承认弗里贝克辩论得很聪明,他们被误导真是糟糕。 “艾拉教会了莱达格讲话;‘而其他人都认为他不会讲话.”妮兹也加入了辩论。’“讲话广他轻蔑地说,”如果你愿意,就把一大套招手叫‘讲话’吧,但我不这样看,我想不出比对着扁头人傻乎乎地比划更无聊的了,那不是接受她的理由,那只能是拒绝她的理由。" “而且尽管有明显的事实,我想你还不相信她是个医者?”雷奈克发表意见说,“我希望你认识到,如果你把艾拉赶走,弗莱莉生产时要是没有帮忙,你将是后悔的人。” 雷奈克一直是弗里贝克的眼中钉。尽管他有作为雕刻师的高地位和胜誉,弗里贝克不知道怎样能看得透这个棕色皮肤的人,在他身边总是不自在,雷奈克一用那种狡黠的口气说话。弗里贝克就总觉得他很烦人或在嘲开他,他不喜欢他这样,而且除此之外。可能那深色皮肤有点不自然的东西。 “你说得对,雷奈克.”弗里贝克大声说,“我不认为她是个医者,一个跟那些动物长大的人怎么能学会治病呢t而且弗莱莉已经有了孩子,这次为什么就不一样呢除非那个动物女人给这儿带来了恶运.那个扁头孩子已经把营地的地位降低了,你看不出吗?她只会使它再降低,怎么会有人收下由动物养大的女人呢?另外,如果有人到这儿,发现屋里有马,他会怎么想?不,我不想让一个与扁头人生活在一起的动物女人成为狮营一员。” 第475页 他谈到狮营后.底下有一阵混乱,但图丽的声音压过了嘈杂声。 “你根据谁的标准说这个营地的地位被降低了?莱达格没有带走我的地位,我在姐妹会上还是管用的声音;塔鲁特也没失去份量。” “人们总是说;‘有扁头孩一/的那个营地’,这使我不好意思说我是其中一员.”‘弗里贝克叫道。 图丽在身材瘦小的男人面前站直身子。“随时欢迎你离开。” 她用最冷淡的声音说。’“看看你作厂什么吧,” 克罗兹哭着说,“弗莱莉就要有孩子了,而你却要在这么冷的天把她赶出去,没处可走,我当初为什么同意你们到一起呢?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交那么低新娘费的男人会对她有好处呢?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 老女人的号哭声被针对弗里贝克的愤怒评论声淹没了。艾拉转身向勐犸屋区走去,她注意到莱达格正从狮子屋区里睁着悲伤的大眼睛看着开会,于是向他走过去。她坐在他身边,听了听他的心赃.仔细看看他。确保他没有问题,然后没有试图说什么,因为她不知说什么好,她把他抱起来,放在怀里,来回摇动,轻声哼唱没有曲调的单音,她曾这样摇过儿子,后来独自一人在山谷的洞穴里时,她常用同样方式摇着自己入睡。 “没有入尊重手杖吗?”塔鲁特吼道,把其他人的愤怒声都压住了.他眼里放着光.他生气了,艾拉从没见他这样生气过,但他说话时她对他的自我克制表现钦佩。“克罗兹,我们不会把弗莱莉赶到寒冷之中,你说我们会这样作,是对我和狮营的侮辱。” 老女人张大嘴看着头人,她没有真的认为他们会让弗莱莉走,她只是在驳斥弗里贝克,没想到被看成一种侮辱。她居然还羞得脸红了,让一些人很吃惊。但她确实明白行为准则的广些微妙的地方,弗莱莉的地位毕竟首先来自她;克罗兹本身受到很高的尊重,或曾经如此,直到她失去了那么多,但她自己和周围的每个人都那么悲惨,她看不出实质,也能看出区别。 “弗里贝克,你可能为是狮营的一员很感到尴尬,” 塔鲁特说,“伹如果这个营地失去任何地位的话,那是因为这是唯一愿意接收你的营地。正像图丽说的,没人强迫你留下,你什么时间走都行,但我们不会赶你走,因为有一个虚弱的女人在冬天就要生孩子了。也许你以前不常接触怀孕的女人,伹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弗莱莉的问题不仅是怀孕,就连我也知道。” “但这不是召集这个会议的原因,不管你怎么想,或者我们怎么想,你是狮营的…员,我已经说明要收艾拉到我的屋区,使她成为马穆塔人的愿望,但大家都同意,只有你反对。” 到这时,弗里贝克开始坐立不安了。通过反对和驳倒别人显得自己重要是一回事,但塔鲁特刚刚提起了当初他带着珍贵的新女人.艰难地寻找营地时的羞辱和绝望状态,这个女人给他带来丁一生中从没有过的地位。 马穆特一直在仔细观察他。弗里贝克从没有特别显眼,他没什么地位,因为他母亲没什么留给他的,他本人既没什么成就,也没什么明显可贵的素质或才能。他没有受到痛恨,但也不是很受喜欢,他似乎是一个中等能力的平庸之辈,但他在争论中表现出能力,虽然他的论点是错误的,但却表现出逻辑,他可能比被承认的要聪明一些,而且显然他有很高的奢望,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跟弗莱莉结合是很大的成就.他值得进一步观察.向弗莱莉这样的女人求婚,本身就表现出了一定勇气。在马穆塔人中,新娘费是衡量经济基础的标准,一个男人的社会地位来源于生他的女人和他通过地位、狩猎的勇敢和技巧、才能以及魅力所吸引过来的与他同居的一个或多个女人。找到一个愿意归他的高地位女人就像找珍宝一样,弗里贝克不会让她走。 但她为什么接受他呢?马穆特想。当然在此之前有其他男人提过亲,弗里贝克增加了困难,他没什么可给的,而克罗兹又那么不合群.弗莱莉的营地把他们赶走了,而弗里贝克的营地也拒绝他们,接着,其他营地也一个一个拒绝他,尽管他带着一个怀孕的高地位女人.而每一次,克罗兹由于自己的情绪混乱,又不断指责挖苦他,结果搞得更糟,更没人愿意要他们。 当狮营表示同意时,弗里贝克很感激。他只是到了穷途末路时才选择狮营,并小是囚为狮营没有高地位。而是因为狮营被看作成员很混杂.塔鲁特有能力把不平常的东西变成独特的东西,他一生中对高地位习已为常了,他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最终在不平常的东西里得到了,他珍贵这一点,并有意识地在营地里培养它,因此使他的营地变为最具特色的营地。塔鲁特本人就是任何人见到的最大最强壮的人,不仅在马穆塔人中.在附近的人中也是如此;图丽是最大最强壮的女人;马穆特是年纪最大的老人;韦麦兹是最好的燧石匠;雷奈克不仪是最黑的人,也是最好的雕刻师;而莱达格是唯一的扁头孩子。塔鲁特想要艾拉,是因为她在驯马或者她的技能和天赋方面都与众不同;他也不排斥乔达拉,他是从最远道来的。 弗里贝克不想与众不同,特别是因为他看得出自己只被当作所有人中最无能的一个,他仍然在干常的东西里寻求地位。而且开始把最普通当作一种美德。他是马穆塔人,因此他比任何不是马穆塔的人都强,比任何不一样的人都强。雷奈克皮肤黝黑,总是说些尖刻的俏皮话,他不是真正的马穆塔人,他甚至不是在他们当中出生的,而他弗里贝克却是,他当然比那些克兰人要强。那个妮兹那么喜欢的孩子根本没有地位,因为他是克兰女人生的.那个带着她的马和高个的陌生人一起来的艾拉,已经让深皮肤雷奈克那令人厌恶的眼睛盯上了.那个雷奈克,尽管他与众不同。或正因为与众不同,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她甚至没看弗里贝克一眼,他像她真的不值一顾?她有技能,有天赋,长得美,这些都没用,他当然比她强,她不是马穆塔人,而他是,而且她曾跟那些克兰人一起住.但现在塔鲁特却要使她成为马穆塔人…… 第476页 弗里贝克知道他是造成不愉快场面的原因,他已经证明他足够重要,可以赶走她,但他使高大的头人那么生气,却从未见过,今天见到这结实的像熊一样的人如此生气,真有点害怕。塔鲁特可以把他举起来,撕成两半,至少塔鲁特可以让他离开,那样他还能把高地位的女人留多久呢?尽管塔鲁特怒气沖沖,但还是以弗里贝克少见过的尊重对待他,他的意见并没有被轻视或置之不理.“你的反对是否有道理并没有关系,”塔鲁特冷冷地接着说,“我相信她有许多不平常的才能可以造福我们,你对此提出异议,说她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提供。我不知道究竟要提供什么,才能没有人反对,如果他们希望……” “塔鲁特,” 乔达拉说,“请原谅我在你持有手杖吋打扰你,我想我知道一种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东西。” “你知道”“是的,我想是,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图丽.你拿着手杖好吗?”塔鲁特说完和乔达拉一起向狮子屋区走去,他们身后响起一阵好奇的嘀咕声。 乔达拉到艾拉那里,和她说了几句话,她点点头,把莱达格放下,起身快速向勐犸屋区走去。 “塔鲁特,你愿意把所有的火都熄灭吗”乔达拉说。 塔鲁特皱着眉说:“所有的火?外面这么冷,风还大,很快里面就冷起来了.”、“我知道,但相信我,这么作是值得的.因为要艾拉最好地演示这个,需要黑暗。不会冷太久的。” 艾拉回来时手里拿着几块石头,塔鲁特从她看到乔达拉,然后又看她,最后点点头,表示同意,火总可以再生起来,尽管要费些力气。他们回到做饭的屋区,塔鲁特私下和图丽谈了谈。大家议论一会儿,马穆特也加进来了,然后图丽又跟巴泽克说,巴泽克又向德鲁韦和达努格示意,三个人都穿上斗篷,拿起编得很严密的大篮子,出到外面去了。 小声的对话充满了兴奋感,要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营地充满了期待,几乎像在特殊的仪式之前一样,他们没有想到有秘密的商谈,还将有神秘的表演。一巴泽克和孩子们很快回来了,篮子里装满了松土,然后他们从最里面的野牛屋区起,把每个火坑的煤和仍然着的火挑动一下后,倒上土压灭.当营地的人认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变得紧张起来。 火一个个被扑灭,长屋越来越黑暗,大家停止谈话,屋子肃静下来。墙外的风吼得更响,刮进屋的风显得更冷了.给他们带来更深、更可怕的寒意,大家珍惜火,明白火,尽管有点把它当作是很普通的事,但当看见他们的火熄灭时,他们知道人的生活对火具有多么大的依赖啊。 最后只有做饭的大火堆还烧着,艾拉已经把引火材料备好,放在火堆边。然后,在塔鲁特点头后,巴泽克知道重要的时刻到了,在大家的惊嘆中把土倒在火上。 倾刻之间,屋子被黑暗所笼罩,不仅是没有了光,而且充满了黑暗,一种令人窒息的、咄咄逼人的漆黑占据了每一片空间,没有星星,没有发光的球体,没有微微露光的有虹晕的云彩,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中没有平面,没有影子,没有映像,视觉已经完全失去价值。 一个孩子的哭声被他妈妈制止住了,接着可以听见唿吸声、移动声和咳嗽声,有人小声说话,又有人用更低沉的语调回答。烧骨头的气味很强烈,但还掺杂着许多其它气味:处理过的皮革,做熟的食物和储存的食物。草垫,干草药,人们脚上和身体上的气味,还有唿出的热气.整营的人在黑暗中等待着,不知要发生什么事。他们事实上并没有害怕,但有一点担心.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他们开始坐卧不安了,什么事花这么长时间?时间由马穆特掌握,制造戏剧性效果是老巫师第二特性,几乎凭本能就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恰到好处。艾拉感到肩膀上被拍了一下,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信号,她一只手拿着黄铁块,另一只手拿着燧石,她面前的地上是一小堆曼陀罗绒。在漆黑的屋千里,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用燧石敲击黄铁块。 一个大火花闪了一下,在绝对的黑暗中,微小的亮光刚好足够把跪在地上的年轻女人照亮,给营地里带来了惊讶的喘息声和敬畏的赞嘆声.接着火花熄灭了,艾拉又移一下,这次离她准备好的引火材料近一些,火花很快落在了易燃材料上,艾拉又弯下腰吹,… 瞬间升起了烈焰,她听见了“啊”、“噢”的惊嘆声。 她又从附近一堆木料中拿几支折下的枝条。放到火里.燃着后,又放些大一点的木棍和引火物,然后她坐到后面,看着妮兹把做饭的火堆里的土和灰弄出来,把火引到里面,她又调整一下通气道的塞子,让风从外面吹进来,这样骨头就着丁起来.营地的人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过程上,但火烧着后,他们意识到才花了多么短的时间,简直神了!她怎么这么快就生起火了?塔鲁特摇了摇手杖,又把粗的一端在地上敲了三下。“现在还有没有人对艾拉成为马穆塔人,成为狮营的一员表示反对?”他问遣。 “她能不能让我们知道怎样作那魔法的”弗里贝克说。 “她不仅会教给我们,还保证给这个营地里每个屋区一块她的打火石。” 第477页 塔鲁特回答道。 “我没有意见了。” 弗里贝克说。 艾拉和乔达拉在他们的旅行包裹里找到随身带来的所有的黄铁块,选出最好的六块,前一天晚上她把每个火堆的火又重新点燃,让他们看一看全过程。但她很累了,天也已晚。所以他们当时没有翻包裹,找火石,而是去睡觉了。 六块黄色的带金属光泽的石头堆在床榻上,小小一堆,并不起眼.但这样一个东西却在她的去留上起丁决定性作用,看着它们,没有人会猜出那些岩石的精神里隐藏着什么魔力。 艾拉把石头都捡起来,用手拿着,抬头看乔达拉.“如果每个人都想要我,为什么他们让一个人把我拒之门外呢?”她问道。 “我说不清,” 他说,“但在这样的集体里海个人都要与任何其他人相处,如果一个人真的不喜欢另一个人,会有很多不好的情绪,尤其是冷天气让大家长时间在屋里时,最终结果是人们各偏一方,争论会导致战斗,有人就会受伤,或者更糟,这又带来怨气,然后会有人想报復。有时唯一避免更大悲剧的办法是拆开这个集体……或者付很高的赔偿,把制造麻烦的人送走……” 他眼睛闭丁一会儿,眉头痛苦地打成一个结。艾拉不知道什么让他这样忧伤。 “但弗里贝克和克罗兹总是打仗,人们不喜欢这样。” 她说“营地其他人在同意之前也知道这个,或者至少感觉到一些,每人都有说‘不’的机会,所以投人能指责其他人.一旦你同意了什么事,就该由你把它办成,你知道这只是在冬天,夏天作出变化容易一些。” 艾拉点点头,她仍然不完全肯定他想让她成为这些人的一员,但演示火石是他的主意,并且奏效了。他们一起到狮子屋区去送石头,塔鲁特和图丽正认真地谈话,妮兹和马穆特偶尔也加进来,但他们听的时候比说的时候多。 “这些是我保证过的火石。” 他们感到她走近时,艾拉说,“你们今天可以给他们。” 一“噢。不,” 图丽说,“今天不行,留在仪式上用,我们正在谈这件事呢,它们将是礼物的一部分,我们必须决定它们的价值,这样就可以计划还需要给什么.它们应该有很高的价值,不仅因其本身.,而且为了交易,也为了它们将给你带来的高地位。” “什么礼物?”艾拉说。 “当收下某人时。按照惯例,” 马穆特解释道,“要交换礼物,被收下的人从每个人那里收下礼物,还要以接收屋区的名义把礼物分发到营地里其它屋区去。礼物可能很小,仅仅是象徵性交换,但也可能很贵重,这就视情况而定。” “我想火石已经够贵重了,可以作为像样的礼物给每个屋区。” 塔鲁特说.“塔鲁特+如果艾拉已经是马穆塔人,而且身价已经确定,我就同意你,” 图丽说,“但这次我们要定她的新娘费,如果我们可以给她争下很高的身价,全营的人都会受益。既然乔达拉谢绝被收留,至少现在……” 图丽笑了.以表示她对他没有恶意,她的笑几乎有点挑逗,但没有丝毫含羞,只是表明了她认为她很迷人。受人喜欢,“我会很高兴献出些礼物分给各屋区。” “什么样的礼物”艾拉问。 “哦,只是礼物……可能是很多东西,” 图丽说,“毛皮很漂亮,还有衣服……外套,绑腿,靴子,或制做这些东西的皮革;狄琪能做出染得很漂亮的皮革,琥珀和贝壳,象牙珠.可以做项鍊和装饰衣物,狼和其它食肉动物的长牙很珍贵;象牙雕刻也是一样,燧石,盐……食物是很好的礼物,如果是可以储存的就更好;任何制作精美的东西:篮筐、垫子、皮带、刀子。我想尽量多给是很重要的,这样当大家在会议上出示礼物时,就显得你有很多东西.表现出你有地位。大多数给你的礼物先交给塔鲁特和妮兹并没有关系。” “你和塔鲁特、妮兹不必为我给礼物,我有东西给。” 艾拉说。 “是的,当然,你有火石。它们是最珍贵的,但看上去并不很显眼,以后人们会认识到它们的价值,但第一印象起很大作用。” “图丽说得对,” 妮兹说,“大多数年轻女人花很多年制作和积攒礼物,为的是在婚配或被收留时给出去。” “有那么多的人被马穆塔人收留吗?”乔达拉问。 o‘外人不行.’妮兹说,*但马穆塔人经常收下其他马穆塔人。每个营地都需要一对兄妹作男女头人.但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幸运地有图丽这样的妹妹,如果其中一个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如果一个年轻男人或年轻女人想建立一个新曹地、可以收下一个姐妹或兄弟,但不要担心,我有很多东西可以让你给出去.艾拉.甚至拉蒂也把她的一些东西献出来,给你赠送。" “但是我有东西给,妮兹,我在山谷里的洞里有些东西.”艾拉说,“我花丫几年时间做了很多东西。’”你投必要回去….“” 第478页 图丽暗想.不管她有什么。看看她克兰人的背景,那些东西一定很原始,她怎么能告诉这个年轻女人,她的礼物可能不合适呢?那会很尴尬.“我想回去,” 艾拉坚持说,‘我需要其它东西,我的药用植物,储存的食物,’还有马的食物。" 她转向乔达拉,‘我想回去.“”我想我们可以,如果我们加紧,路上不停留,我想我们作得到……如果天气好下来的话.’“通常,德这样第一次冷下来之后.我们这儿还会有好天气,’塔鲁特说.”不过没法预,随时可能变化.’“曙,如果天气好一些的话,我们就趁机回山谷去。” 乔达拉说完得到了艾拉美丽的微笑。 他也想要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让大家很感兴趣.而艾拉的山谷里河锡z转弯处韵多石的沙滩上满是那些东西.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回家,与他的扶人分享他学到的和发现的一切,火石、投掷器、还有给达拉拉那的,韦麦兹烧燧石的技巧。有一天…… ‘快点回来."妮兹喊道,她两手举起,手心向内.向他们告别。 艾拉和乔达拉也回头招手,他们两人,在威尼身上,后面用一只绳子栓着雷瑟.他ff工看着狮营里聚在一起来送行的人。艾拉为能回到三年里一直是自己家的山谷感到兴奋,但同时又为离开这些人qf恋恋不捨,他们已经像一家人一样.莱达格站在妮兹一侧,鲁琪站在另一侧,他们倚在妮兹身上向他们招手.艾拉不禁注意到,他们之间相似处是多么少,宁个是妮兹的小模型。另一个是一半部族入.然而他们却作为兄妹俩被一起养大。艾拉突然想到,奥茄曾把杜尔克连同自己的儿子克里夫一样,作为兄弟俩儿餵养,克里夫是完全的部族人,而杜尔克只是一半部族人,他们之间的不同点也一样大.;艾拉通过大腿的压力和位置的移动向马发出信号,这已经是很自然的了.她几乎不认为这是在引导马。两匹马向坡上驰去.回去的路不像出来的路那样轻松,他们持续地走,没有作探路性的弯道旅行或狩猎活动,也没有提早停下来休息或享受快感。他们从山谷出来时,想到要回来,注意了一些地形,如某些蛸壁、高地、石群、山谷和水遣,伹季节的变化已经改变了这些地貌。 艾拉和乔达拉寻找着原来的路线时,发现地表突起已经变化,使各种地形很迷惑人.他们以为还记得的一些小溪已经消失了.它们结成冰,向源头延伸过去,在下游已经千涸了。在夏季的沼泽和泥潭里,由于质地严密的下层岩石造成通水不畅,升起了一些以前没见到的冰山.在四周由冻土环绕的岛屿般的,未冻地层上。长着一丛丛树木,有时使人误以为是一个小山谷,他们不记得曾见过这样的地方。 乔达拉对这一带总的地形不熟悉,艾拉记忆好一些,好几次他按她的记忆走.当她也说不准时.就让威尼带着她走,威尼以前不止一次把她带回家,似乎知道往哪里走.他们有时两人骑在马上.有时换着骑。有时徒步走.让马休息一会儿。一直向前行进,直到不得不停下来过夜。然后他们简单地扎营,点起一把小火.支起兽皮帐篷,铺上毛皮被褥。他们用去壳、晾干的野谷做成热粥,艾拉又做了热腾腾的草本饮料.早上,他们一边打点行装,一边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在路上又吃了些掺泊制成小饼形状的干莓和干肉。除了偶尔见到一只免子,艾拉用弹石带打中之外,他们不打猎。妮兹送给了他们一些在路上吃的食物,路上停下来时,还摘些松籽,扔在火上,它们便“嘭”地一声爆开了,成了他们美味的食品。 他们周围的地形逐渐变化,变得突兀多石。出现许多有陡壁妁峡谷,艾拉逐渐有一种兴奋感,这片地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山谷西部和南部的地形,当看到一个岩层色彩特别的峭壁时.她心跳了起来.“乔达拉!看]看那个q”她指着喊道,‘我们快到了q"连威尼也似乎兴奋起来,没有受到催促就加快了脚步。艾拉在寻找另一个记号,一个石头峭壁,形状十分特别,使她想到一只趴伏的母狮子。当她找到时,他们便向北走,一直走到一个布满花岗岩和松动石块的陡坡边缘,他们停下来向边缘下边看去,在底下有一条小河向东流淌,沖刷在岩石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下马后,仔细地走下去。马开始过河,然后又停下来喝水。艾拉找到了她过去一直用的踏脚石,一块块石头伸出水面,只有一处相隔较宽,需要跳过去。他们到了另一端时,她也喝了一口水。 “这儿水比较甜,看看多清]”她叫道,“一点泥也没有,可以见到底。看看.乔达拉,马来啦!”乔达拉对她亲切地笑了笑,看到这熟悉的长山谷,他也感到一种熟悉的、尽管比她轻一些的回归感。草原上强劲的风霜光临这块有遮挡的角落的迹象要轻微一些.甚至在脱去夏叶之后,也明显可见更加丰富完整的植被。他们刚刚下来的陡坡延伸到山谷左侧时,突然上升成绝对的岩石墙。小溪对岸有宽宽的高矮不一的树木延伸开来,最后逐渐稀疏,变成金色的千草甸,在下午的阳光下像波浪一样起伏.长着齐腰深的草地逐渐上升。在右边变成草原,但逐渐变窄,坡度向山谷尽头逐渐变陡,直到成为一个峡谷的另一道壁.地势低处,一小群草原马停下来吃草,并朝他们方向看,有一个嘶oq起来,威尼摇着头回应,马群一直看着他们走得很近,接着,随着陌生的人气味逐渐接近,它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沿着上面开阔草原的缓坡,飞驰而去,骑在一匹马上的两个人,连同用绳子拴着的小马驹,一起停下来,看马群离去。 第479页 雷瑟抬起头,耳朵竖得高高的,也跟它们走去,直到被绳子牵住,然后伸长脖子。扩大鼻孔,看着它们走.威尼对它叫了一声,于是他们又开始沿着山谷向下走去,它转身跟在后面。 他们向上游山谷狭窄的尽头迅速前进时,可以看见小河在右边一片多石的沙滩上和一个突出的陡壁处突然转弯,另一侧是一大堆岩石,浮木和各种各样的兽骨、鹿茸、牛角和象牙,一些是从草原上来的骷骸.其余的是在激流中丧生的动物尸体,冲到了f游,撞在陡壁上。 艾拉几乎无法等待,她从威妮背上滑下来,沿着陡峭、狭窄的小道迅速向上走,穿过骨堆,一直走到陡壁顶端,陡壁在山崖正面的一个洞口前形成一个突出的部分。她几乎跑进洞去,但在最后的时刻检查了一下.这就是她曾独自生活过的地方,她生存下来是因为从未忘记警惕可能的危险,因为使用山洞的不仅有人。她沿着外墙向前走,同时从头上摘下弹石带.并弯腰拾起一些石块.她小心地进去,眼前黑洞洞的。但鼻子可以闻到很久前烤过木头的淡淡的气息,还有较新鲜的狼獾气味,但那也是以前的味了,她迈进洞口,让眼睛适应一下微弱的光线,然后向四周看看。 她感到热泪盈眶,尽力去阻止,但没有用。到了,这就是她的山洞,她回家了,一切都那么熟悉。但是她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似乎一片荒凉。从出口处上方的小洞射进的光线表明她的嗅觉是对的,再仔细地检查一下,她不禁惊嘆,山洞里乱七八糟,可能不止一个动物确实闯进来过,到处都留下破坏了遗蹟.这时乔达拉出现在人口处,他走进来,后面跟着威尼和雷瑟,山洞也曾是母马的家,而在遇见狮营之前。是雷瑟知道的唯一的家.“看来我们有过一个客人,’他看到一片废墟时说,”这地方一团糟j“艾拉长嘆一口气,把眼泪擦去。”我最好点把火,再燃几个火把,看看弄坏了多少东西,但首先得把马具从威尼身上卸下来,让它好好休息,吃草。“”你想我们应该让它们那样随便跑吗?雷瑟看上去就像要跟那些马去了,也许我们应该把他们拴起来。" 乔达拉有点担心.“威尼总是随便跑,” 艾拉感到有点震惊,‘我不能把它拴起来,它是我的朋友,它和我住在一起.因为它愿意这样。它曾经出去和马群在一起,那时它想找匹公马.我真是太想它了,栽不知道要是没有贝贝会怎么办。但它回来了,它会呆下去的,只要它留下,雷瑟也会留下,至少到它长大为止。贝贝离开了我.雷瑟也可能会这样,就像当孩子们长大时离开妈妈的屋区一样。伹马和狮子不同,我想如果它成为一个朋友,像威尼一样,它就会留下来的。" 乔达拉点点头。“好吧,你知道的比我多。” 艾拉毕竟是专家,在马的方面的唯一专家。“那么,为什么不叫我生火你给它卸下马具呢?”他走到艾拉过去一直存放引火材料和木头的地方,没有意识到在与她生活过的短短的夏天里,她的山洞已经对他变得多么熟悉.乔达拉不知道怎样才能使雷瑟成为好朋友,他仍然没有完全明白艾拉是怎样和威尼交流的,以致于他们骑马时,年轻女人叫她往哪走,她就往哪走,停在哪里,它就停在哪里,尽管她可以自由离开。也许他永远也学不会,但愿意试一试.不过在他学会之前,给雷瑟身上系根绳子并没有妨害,至少在他们走到可能有其它马的地方时。 检查一下山洞以及里面的东西就真相大白了。一只狼獾或鬣狗曾闯入一个储存干肉的地方,艾拉说不准是哪个,因为两者都在不同时候进过洞,它们的足迹混在一起,肉都吃光了.他们给威尼和雷瑟拾的一篮谷物过去一直放在较为明显的位置,现在有几处被咀嚼过了,从足迹看,各种小嚙齿类动物,如田鼠、野兔、松鼠、跳鼠和大鼠等,都带着充足的养料逃之天天了,几乎颗粒不剩,他们还发现旁边一堆干草下面有一个窝,里面藏满脏物.放进山洞坑里的.或上面有石堆保护的大多数成篮的谷物、根茎和果干遭遇的损失少得多.艾拉很庆幸当初他们决定把她这些年里做的软兽皮和皮毛放在一个结实的篮筐里,并把篮筐藏在石堆里,这一大堆石块让偷袭的野兽们望而却步,不过他们临走前,艾拉有一些给乔达拉和她自己做衣服剩下的皮革,由于没有藏起来,已被咬成一条条的了;在另一石堆里藏的东西包括一个生牛皮制的容器,里面装满了储存在香肠一样的许多鹿肠里的,仔细煎炸出的脂肪,看来是许多次袭击的目标,一个边角被牙齿和利爪撕开,一段肠遭到洗劫,但石堆没有散开.除了闯到储存的食物中,动物还潜入其它储存地区,把一大叠雕凿平滑的木制碗杯碰倒.把一些编织成精细图案的熊筐和垫子拽开,在几个地方拉了屎,总的来说.找到什么,糟蹋什么.但实际上,损失比开始显示的要小得多,而且它们没有理睬她的一整套晾干处理过的草药.到晚上。艾拉感觉好多了,他们已经把山洞整理得井井有条,认定损失不是很大,做了一顿饭,吃完后甚至还曾去山谷里看看发生了什么变化,把火堆里弓!上火之后。把睡觉时铺的毛皮铺在浅沟上面干净的干草上,艾拉过去就把它当作床。威尼和雷瑟舒舒服服地在洞口处另一端安顿下来。艾拉终于感到回家了。 第480页 ‘很难相信我回来丁," 艾拉坐在火前的垫子上,靠在乔达拉身边说,“我感觉出去了一辈子.但实际上一点也不长.”‘对,时间不长。" “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似乎时间很长。你说服我和你一起走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遇见了塔鲁特和马穆塔人,你知道以前我是多么怕遇到外族人吗?”“我知道你担心,但我相信你一旦认识一些人,就会喜欢他们.”“不仅是遇见人,是遇见外族人,对部族来说,他们就是外族人,虽然一生中别人都告诉我,我出生在外族人中,我仍然把自己看作是部族人,即使在我遭到诅咒。知道再也回不去时,我仍害怕外族人。威尼来和我一起住之后,就更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害怕他们不会让我留它,或者会杀了它吃肉。我还害怕他们不允许我打猎,我不想跟不让我打猎,或者让我作不愿意作的事情的人住在一起。” 艾拉说.’回忆起恐惧和忧虑,突然又使她充满不f和紧张感,她起来走到洞口,把沉重的遮风帘推开,走到突出的墙壁顶端,这块陡壁在伺前形成一个宽阔的平台。外面很冷,但天空很清晰,清澈明亮的星星在深黑色的空中闪烁着,边缘发出的光和风一样锐利。她胳膊抱紧,一边摸搓着自己,一边向石台尽头走去。 她开始颤抖。然后感到一块毛皮披在她肩膀上。她转过身,面对着乔达拉,他把她搂在怀里.她轻轻地靠紧他温暖的身体.他弯下腰吻她,然后说.“外面冷,回洞里去吧。” 艾拉让他带着她进洞,伹就在沉重的兽皮后面停住了,自从第一个冬天起,她就用它挡风。 “这曾是我的帐篷……不。是克莱伯的帐篷,” 她纠正道.“不过他从没用过,当男人们出去打猎时,选一些女人一起去,帮助解肉和往回带,当时我是其中一个,就使用了这个帐篷,但它不屑于我,它属于克莱伯,我离开时一起拿来了,因为我认为克莱伯不会介意,我不能问他,他已经死了,但即使他活着也不能见我,我刚受到诅咒。” 眼泪从她脸上慢慢划下,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当时我已经死了.但杜尔克看见了我,他太小。不知道他本不应该见到我.噢,乔达拉,我不想离开他。” 她开始抽泣了,“但我不能带他走.我不知道我会出什么事。”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作些什么,于是他只是抱着她。让她哭泣。 “我想再见到他,我每次见到莱达格时都想到杜尔克,我希望他现在能和我在一起,我希望我们都被马穆塔人收留.”“艾拉。时间晚了,你太累了,上床吧.”乔达拉说着把她带到毛皮前,但是他感到有些不安,这种想法不现实,他不愿意鼓励她。 她顺从地转身,让他带着她走,他静静地帮她脱下衣服,扶她,坐下。轻轻地推着她躺下,盖上毛皮.他给火里加了些木头和煤,让它持续久一些,然后很快脱下衣服,上床爬到她身边。他用胳膊搂住她,轻轻地吻她,用他的嘴唇微微触动她的嘴唇.这起到了刺激的效果,她急切地作出反应,然后他同样轻轻地,几乎是轻拂一样地开始吻她的脸.她的面颊,闭着的眼睛,接着再次吻她圆润的嘴唇.他让她下巴向后仰,用同样方式轻吻她的喉咙和脖子。艾拉静静地躺着,并没有被触痒,相反,随着他轻柔的接触,奇特的慾火让她身体颤动,把她忧伤的心情全部驱散了。 他的指尖滑过她起伏的肩膀.沿着胳膊擦下去,接着他慢慢地把乎沿着她胳膊内侧向上摸过来。她兴奋地摇动着,每一个神经都敏感起来,急切地期待着.他沿着她身体的轮廓向下摸…… 他完全向他那不可抗拒的欲望和他所爱的这个美丽、多情的女人屈服了,他看着她睁开了眼睛。 在阳光之下,她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像平滑的燧石一样颜色,而现在则是深黑色的,充满着爱和渴望,一种强烈的感觉从他心底一直上升到他的喉咙,他用食指背面摸着她的面颊,从下巴上划过,又摸到嘴唇上,他看不够她.摸不够她,仿佛想把她的脸刻在记忆里。 她抬头看着他,看着他清澈的蓝眼睛在火光下变成紫色,在他的爱和欲望中,这双眼睛是那样咄咄逼人,她想融化进里面去,如果她愿意,她就不会拒绝他,她不想拒绝他…一:他最后直起身来,然后离开她,站起来,她也站起来,向屋后走去,往火里扔一些做饭用的石头.‘你往做饭的篮子里倒些水好吗,乔达拉?我想大水袋已经满了.’她说着向山洞最里面走去,在天太冷,没法在外面方便时,她就用这个地方.她回来时,像从马穆塔人那里学来的那样,从火里捡出热石头。 扔进一个不透水的篮筐里,石头咝咝地冒着气,把水加热,她把它们捞出来,重新扔回到火里,然后再加进一些热的石头.水在咕嘟咕嘟响时,她舀出几杯.把杯放在一个木盆里,从她]的草本植物中,选了几条晾干的丁香一样的鼠李花加进去,空气里顿时香味扑鼻,植物已经微微地起泡,但这用不着澄清,只留下一股清香的气味。他看着她站在火边擦脸,擦身,饮茶,身体优雅地移动着.他希望能再次开始。 她给乔达拉一块吸水的兔子皮,把盆递给他.他洗着身(这是乔达拉来到后她养成的习惯。他接受了过来)的时候,她又去看看她的草药,很高兴一整套都在,选择着泡茶的混合材料,开始像往常一样为自己准备金线草和羚羊根,又停f来想了一会儿是否应该不喝它,看看能不能让体内长出孩子来.不管他怎样解释.她还是相信让生命起始的不是精神,而是男人,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伊扎的魔法似乎有效,而她作为女人的诅咒,或像乔达拉叫的那样,月亮时期,还仍然定期到来。通过与乔达拉……而要一个孩子是件好事,她想,但也许最好等一下,如果他也决定成为一个马穆塔人,那么也许会这样。 第481页 然后她找蓟作泡茶料,蓟可以巩固心脏和唿吸,并对增加母乳有好处,但她还是选了帮助增进女人周期平衡的达米亚那,然后挑出了增进健康和味道香美的红苜蓿和玫瑰宝.她给乔达拉选了人参,可以加强男性干衡、能量和耐力,加进黄酸模,一种补药和纯洁剂,然后又放了甘草根,因为她注意到他在皱眉头,这通常是他焦躁不安的迹象,而且甘草根可以带来甜味,她还放进了一小捏甘菊,对神经有好处。 她直起身整理一下毛皮,把乔达拉的杯子给他,她做的这个木杯他十分喜欢,然后他们都略带寒意地回到床上,喝完茶,抱在一起。 “你气味很美,像花一样.”他说,把热气唿到她耳里,然后又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你也一样.”他轻轻地吻她,延长时间.加入更多的感情。“茶很好,放进什么了?”他说着吻她的脖子……“只是甘菊和一些让你感觉好的东西。给你力量和耐力.我不知道所有那些东西的名字。” 他更加热情地吻她,她热情地回应,然后他用一只胳膊肘支撑起来,低头看着她。 “艾拉,你知道你有多么奇妙吗?”她笑着摇摇头。 “任何时候。每一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愿意,从来没有拒绝我或不让我上,虽然我越有你就似乎越想要你。” “那就是奇妙吗?我不也是像你需要我一样经常需要你吗?你对我的身体比我自己还了解,乔达拉,你让我体会到以前不知道存在的快感。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为什么就不能需要你呢?”“但对大多数女人来说,有些时候她们没那个心情,或者就是不方便,在草原上,或者在潮湿的河岸上,天气十分冷,而温暖的床只有几步远时,你也从不拒绝,从不犹豫。”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有点皱眉。“乔达拉,我就是这样被养大的,部族的女人从不拒绝,当男人给她信号时。不管她在哪儿,在做什么,她都停下来满足他的需要,任何男人都一样.即使是她恨的男人,就像我恨勃劳德一样。乔达拉,你给我的只是快乐,只是快感,你需要我时,我也喜欢。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如果你需要我,我没有不愿意的时间,我永远想要你,我爱你。” 他突然抓住她,抱得那么紧,她几乎喘不过气宋。“艾拉,艾拉,”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部,沙哑地轻声叫道;“我以前以为我永远不能爱上别人,每个人都在找女人作伴,建起炉灶,成立家庭,而我只是年龄越来越大。连索诺兰也在旅行中找到一个女人,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和沙拉穆多人呆在一起.我当时认识许多女人,喜欢许多女人,但总是缺少点什么,我认为我就是这样,我认为天母不让我相爱,我认为这是对我的惩罚。” “惩罚?为什么惩罚?”艾拉问。 ‘为了“….为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事。” 她没有接着问,这也是她所受教养的一部分。 阗一个声音在唿唤他,这是他母亲的声音,仿佛十分遥远,随着阵阵微风飘过。乔达拉似乎又回到了家里,可是家熟悉而又陌生,很是奇怪。他向身旁摸去,空空如也!恐慌中,他勐地坐起来,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乔达拉认出这是艾拉的山洞。洞口的挡风帘正在风中舞动.冷风一阵阵地吹进来.然而阳光也正从洞口和山洞顶上的窟窿洒进来.他迅速地穿好裤子和外衣。这时,他才注意到火堆旁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水杯旁有一条剥光了皮的嫩树枝。 他不禁笑了。她是怎么做的呢?她是怎么设法准备好热茶等待他醒来呢?至少在这儿,在她的山洞里。她做到了这一点。在狮营里,食物通常是大家分享.他在狮营或者厨房喝早茶的次数几乎和他在勐犸营喝早茶一样多,而那时,经常有人同他们一道喝.他没有注意过在那儿她是不是也总是准备好热茶等待他醒宋,但是他知道她确实做到了。大声张扬从来就不是她的方式,它就总是在那儿,正像她为他做的许多其他事情一样,默默地为他做着他所需要的一切。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里有薄荷一一她知道他早晨喜欢薄荷一一还有春黄菊。以及他分辨不清的别的什么。茶水里有些发红的东西。或许是蔷薇果?恢復老习惯是多么容易呀。他想。过去他总是把猜测她的早茶里有什么东西当作一种游戏。他拾起那嫩枝。一边向外走,一边嚼着嫩枝的一端,井用嚼过的那一端擦磨自己的牙齿.他用一口茶水在嘴里来回漱着,同时走向壁架的另一头去撒尿.他扔掉那根树枝,吐掉茶叶,然后就站在洞边,望着那冒着热气呈弧形向下的水流,沉思着.风不大。早晨的阳光被浅色的岩石反射回来,让人觉得暖洋洋的。他穿过坑坑洼洼的小径,来到河岸突出的地方,向下面的小河望去.河边虽然已经开始结冰了,急转弯处的河水依然欢快地流淌着.那个急转弯改变了小河原来向南的流向,使它向东延伸了几英里。然后又折向南流。左边,宁静的山谷沿着小河向远处婉蜒伸展。 他注意到威尼和雷瑟正在山谷附近吃草。而在他的右侧,小河上游的景色却截然不同。在骨堆的远处,石壁脚下,是怪石嶙峋的河岸,两道高耸的石壁逐渐逼近,而小河就在那深深的峡谷底部流淌.他记得自己曾经向上游游过一次,最后,到了一个轰鸣的瀑布脚下.看到艾拉从那陡峭的小径上走下来,他微笑着问,“你到哪儿去了”又向前走了几步,用不着她回答,他就明白了.她正拎着两只肥胖的、灰白色的雷鸟的腿.“我站在你现在站着的地方。看见它们在草地上,” 第482页 她说着,举起那两只鸟,气我想用鲜肉换换口味很不错.我在下边河滩上做饭的地方生了一堆火,吃完早饭我就给它们拔毛,然后炖上.嗅。这是我又找到的一块火石。’“河边有很多吗?”他问道。 “好像不如以前多了,我得仔细找。’‘我想以后我也下去找一些.”艾拉进去把早饭做完。这顿饭是米饭煮红越桔,这是她在掉光了叶子的树丛上发现的。鸟几吃剩的不多了,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採到几捧,但是这也让她很高兴。 ‘就是它!“就耍喝完另一杯茶的乔达拉说道,”你在茶里放了红越桔!薄荷。黄春菊和红越桔.“她微笑着表示同意。他为自己弄清了这个小问题感到得意.吃完早饭,他们俩一起下去,到了河岸上i艾拉收拾那两只鸟,准备放到石头炉上烤。乔达拉开始搜寻散落在河滩上的小块黄铁矿石。当艾拉回到上面山洞里时,他仍然在找.他还找到了一些大小合适的条形打火石。并将其放在一边。上午过半的时候,他已经积累了一小堆火石,他不想再找了,绕过那道突出的石壁,看到那匹母马和小马正在不远处的山谷下面,便朝它们走去.当他走得近些的时候,他看到它们正朝干草原的方向张望,几匹野马正站在坡顶上向它们回望。雷瑟朝着野马群走了几步,仰起脖子.鼻子颤动着.看到这里,乔达拉毫不犹豫,迅速作出反应.”走开!给我滚远点儿!"他大喊着,挥舞着手臂,朝它们跑去。 野马群受了惊吓,向后跳开.然后嘶叫着。打着响鼻跑走了。最后一匹黄色的公马向他沖了几步,又退了回去,像是对他发出警告.然后,随着其它野马飞奔而去。 乔达拉转过身.向威尼和霄瑟走去。两匹马都很不安,它们都受了惊吓。并且感觉到了野马群的恐慌。他拍了拍威尼,又搂住了雷瑟的脖子。 “没事了,孩子”他对那匹小马说,“我没想要吓唬你,我只是不想让它们在我们有机会成为好朋友之前把你们拐走。” 他亲热地搔着、爱抚着那只动物。“想像一下,骑着一匹像那匹黄马一样的公马会是什么感觉呢”他边想边说它会很难驾驭,而且也不会让我像这样挠它,是吗彳我为你做些什么你才肯让我骑在你背上,去我想去的地方呢?我什么时候开始呢是现在就试着骑你呢,还是等等看?你还没有完全长大.可你很快就会长大的.我最好问问艾拉,她肯定知道.威尼好像总能听懂她的话。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否能懂我的话,雷瑟。" 最后,当乔达拉往山洞里走的时候,雷瑟跟随着他,玩笑般地碰撞他.并且用鼻子蹭他的手,这使得他非常高兴.这匹小马看来真的想同他交朋友.雷瑟一路跟着他,一直攀上小径进丁山洞。 “艾拉,你有什么东西让我给雷瑟吃吗?比如谷物什么的?”一走进山洞他便问道。 艾拉正坐在床边,周围摆放着一堆堆要整理的物件.“你干嘛不把那边碗里的小苹果给它一些呢我已经看过了,那些都有伤疤。” 她说。 乔达拉捧了一捧又圆又酸的小果子,把它们一个个地餵给雷瑟吃,又轻拍了它几下,然后向艾拉走去,那匹友好的马跟在他身后.“乔达拉,把雷瑟从这儿推出去,它会踏坏东西的!”他转过身,正撞在那小马身上。“现在行了。雷瑟。” 他说着,把马牵到了洞口外另一侧,这是小公马和母马平常呆的地方。可是当乔达拉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它又跟了过来.他只好再次把它带回去,可这次它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既然它这么友好,我怎么能离开呢?”艾拉一直注视着这场滑稽戏,脸上带着微笑.“你往它的水桶里倒些水,或者给它的槽里放些粮食试试。” 乔达拉把这两样都做了。最后当那匹马不再太注意他的时候,回到艾拉身边,边走边回头看着那匹马有没有跟着他。“你做什么呢?’他问道.‘我正在决定哪些东西该带着,哪些该扔掉,” 她解释说,"你说,在接收仪式上我应该给图丽什么礼物呢它应该是特别好的东西.’乔达拉注视着那一堆堆、一包包的东西。那是艾拉独自一人在山洞中度过空萌而寂寞的夜晚和漫长而寒冷的冬季时用来消磨时间的物品.当她同部落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她的工作质量和技巧就已为人们所认同.何况,生活在山谷中的那些岁月中,她几乎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她对每一件工作都付出了额外的时间和精力。 他从一摞碗中拿起一只,它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它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圆形碗.而且是用一整块木头做成的.抛光得极其光滑,看上去既简单、又精緻。她告诉过他这是如何制作的.工艺过程同他所知道的完全一致,差别在于对细微之处的细緻与精心.首先,她用石斧凿出一个粗糙的形状.然后用手握的燧石刀进一步雕刻,再用圆形的石头和沙子擦磨内外两面.直到连一点小毛刺也摸不到,最后。再用马尾厥作最终抛光。 她织的篮子,无论是透孔的还是防水的。都具有高超的工艺水平和简洁明了的特点.她绝不用染料或颜料.织物的纹理全由变换编织手法或者利用纤维天然颜色的变化来表现。地毯也具备同样的特徵.绳子团和筋线或树皮线.无论大小.一律是平坦而且均匀,正如从一整块兽皮上割下的螺旋形的长皮带一样.她制成的皮革绵软柔顺,而他对她制作的皮毛印象尤其深刻。一般地说,为了使鹿皮柔软,通常把粒面连同外面的毛一起刮去,同样也刮里面.但是如果保留毛,皮子通常会比较僵硬,而艾拉作成的皮革不仅皮毛那一面华丽精美,而且里面也如天鹅绒一般的滑软柔顺。 第483页 “你给妮兹什么呢?”他问道。 “食物,比如那些苹果.以及装它们的容器。’”好主意。你打算给图丽什么呢?“”她为狄琪的皮革感到非常自豪,所以我认为我不该送她皮革,而且我也不想给她食物,像给妮兹那样,伹又没有特别实用的东西。 她是女首领。应该送她些特殊的东西佩戴,像琥珀或贝壳什么的。可是我没有那些东西。’艾拉说。 “不。你有”.“我也想过把我找到的琥珀送给她,可那是我崇拜物的一个标志。我不能把它送人”“我指的不是琥珀。她可能有许多琥珀。送她皮毛,她提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皮毛.”“但是她也肯定会有好多皮毛”’"没有比你的更美丽、更特别的皮毛了,艾拉。那样的皮毛我以前仅仅见到过一次。我保证她从未见过。我见过的那个是由一个…… 一个部落女人制作的。’’那天晚上,艾拉已经做出丁最困难的决定。数年工作的积累被分成两堆.较大的一堆将要和岩洞及山谷一起抛弃,较小的一堆便是她要带走的全部……包括她的回忆。她曾经是多么渴望寻找到自己的人,可一旦要离开这栖身三年的山洞,又感到不是滋味。她的情绪也传给了乔达拉,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的生活,多年以来他从未如此.他的思绪不断地转向那些他认为已经忘掉,而且希望忘掉的痛苦的回忆中去。他很奇怪自己现在为什么总是回忆过去。 晚饭时十分安静。他们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往往又陷入沉默.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鸟肉很好吃,和平时一样,” 乔达拉说。 “克莱伯喜欢那种吃法”.以前她就说起过这事。她从她与之生活的部族人那里学到了如此多的东西,有时,这真令人难以置信.尽管他有时候想,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别人一样知道如何烹调呢y‘我妈妈是个好厨师,她也可能会喜欢它们。’最近乔达拉总是想起他的母亲,艾拉想。他说今天早晨醒来时正梦见他母亲.“当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有她喜欢做的特别的食物给我吃……每当她不忙于做洞族里的事情时。” “洞族里的事情?’”她是第九洞族的首领’."这你告诉过我,可是我不明白。你是说她像图兰一样。是个女头人?’。 “是的,差不多。但是那里没有塔鲁特,而且第九洞族比狮营大得多,人也更多。” 他停住话。闭上眼睛,专心地想.’或许是狮营人数的四倍’。 艾拉试图算出那是多少人,然后决定她以后可以在地上作记号算出来,但是她不明白这么多人怎么能一直生活在一起.这看起来几乎相当于一次部落聚会的人数.“在部落里.女人不能做首领”.她说.“玛索娜继承乔肯南作了首领。泽兰多尼告诉我她在他的领导地位中是如此重要,以致于在他去世以后,每个人都来归顺于她.我。的兄弟乔哈兰就生在他的火塘中。现在他是首领了,而玛索娜依然是个顾问……或者在我离开的时候是” 艾拉皱了皱眉头。他曾经说起过他们,可是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他们的关系.“你妈妈是……的配偶,怎么说来着,乔肯南?”“是的。” ‘但是你总是谈起达拉那.“”我出生在他的火塘里。" “所以你的妈妈也是达拉那的配偶。” “对.他们成为配偶的时候她已经是个首领了.他们的关系极为密切,人们还在传颂着玛索娜和达拉那的故事,唱着关于他们爱情的悲歌.泽兰多尼告诉我,他们过于在意,达拉那不想同洞族分享她。他渐渐地憎恨她花费在领导地位上的时间,但是她感觉到一种责任。最后,他们的关系破裂了,他离去了.后来,玛索娜和威洛马组成一个新火塘。生下了索诺兰和弗拉拉。达拉那去了东北,在那儿他发现了一个燧石矿,又遇见了杰里卡,建立了兰扎达尼的第一个洞族”他沉默了一会儿。乔达拉似乎感到有必要谈论他的家庭。所以尽管他重复了以前说过的某些事情,艾拉还是注意倾听.她站起身,把最后的茶水倒进他们的杯子里,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木头,然后坐在床头的皮毛垫上,注视着那跳动的火光在乔达拉沉思的脸上移动的阴影。‘兰扎达尼是什么意思"媳问。 乔达拉微微一笑。“意思是……人们……多尼的孩子们……确切地说,是生活在东北部的大地母亲的孩子们.”‘你住在那儿,是不是?和达拉那一起"他闭上了眼睛,痛苦地咬着牙,下倾来回移动,眉头紧锁.艾拉曾见过他这副表情,她迷惑不解。夏天,他也曾讲起过那段生活。 但是那使他很难过,她知遭他很犹豫.她感觉到气氛十分紧张,在乔达拉周围正在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就像是从地球深处即将喷射而出的一团土.“是的,我住在那儿”他答道,“三年.”他勐地跳起来,撞翻了茶杯,又大步向山洞的后壁走去.‘噢,圣母!太可怕了!"他举起手臂,放在墙上,又把头靠在譬上.黑暗中.他尽力控制自己.终于.他走回来,低头看着茶水洒在踩实的泥土地面上形成的一片潮湿,单腿跪下,放好茶杯,又将茶杯倒扣在手中,双眼盯着火堆。 第484页 “同达拉那生活那样糟糕吗?”艾拉最后问道.“同达拉那一起生活?不。” 听了她的话,他显得很惊讶。‘糟糕的不是那个。看见我他很高兴。他欢迎我到他的火塘里去,教我和乔普拉雅学手艺,待我像个成年人……而且对那件事他只字不提。" "只字不提什么?’乔达拉深吸一口气。‘我被送到那儿去的原因,’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沉默.马儿的唿吸声充满山洞.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叭叭的响声在岩壁间来回振盪。乔达拉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一直显得比我的实际年龄大,也比我的岁数显得老一些。” 他沿着火堆周围的空地走了一圈。又走了回来,开始讲述。"我成熟早。 在梦中,多尼第一次来到我身边时我还不到十二岁……而她长着佐拉娜的脸。 又是她的名字.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曾讲起过她,但仅仅是一带而过,而且显得明显的烦恼.艾拉从未理解什么东西令他如此苦闷.“所有的年轻男人都希望她作他们多尼女,都想要她教他们.他们都应该想要她,或者某个人喜欢她”一一他转过身来面对艾拉一一“但是他们不可以爱上她!你知道爱上你的多尼女意味着什么吗?”艾拉摇摇头。 “她应该向你展示、教会你、帮助你懂律圣母的伟大恩真s,当轮到你把一个姑娘变成妇女的时候你能知道怎么做.所有的女人。当她们变得老些的时候,都应该至少做一次多尼女,正如每个男人都至少应该分享一个年轻女子的初夜仪式。那是多尼名义下的一个神圣责任‘。他垂下眼皮,”但是多尼女代表圣母。你不可以爱上她,也不可以要她成为你的配偶.“他再次抬眼望着她,说;‘你能理解那个吗?那是被禁止的.那就像是爱上你自己的母亲,或者是想和你自己的姐妹作配偶一样。对不起,艾拉,那几乎就像是想和一个克兰妇女作配偶!”他转过身,几大步走到洞口,把挡风帘.推到一旁.可是.当他的肩膀刚刚过去时,却改变主意。转身回来了。他坐在她的身边。 向远方望去.“那时我十二岁。佐拉娜是我的多尼女,我爱上了她。她也爱我。一开始她看上去确切地知道如何使我快乐,但是后来就不仅仅如此了。我可以跟她谈论任何事情.我们喜欢彼此相处。她教会我懂得女人,怎么使她们快活。我学得很好,因为我爱她。想取悦她.我喜爱让她快乐。开始的肘候,我们没打算相爱,甚至没有告诉对方.然后我们想让它成为秘密.但是,我想要她作我的配偶,我要同她一起生活,我想让她的孩子成为我的!火塘里的孩子。” 他眨了眨眼。当他注视着火堆的时候.艾拉看到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角闪烁。 “佐拉娜老是说我太年轻了.我会克服这一点的.大多数男人至少在十五岁才开始寻找一个女人作配偶。我并没有感觉到太年轻。可是我想要什么无所谓,我不能够拥有她.她是我的多尼女,我的顾问和老师,而且她也不可以让我爱上她。他们会责备她,而不是我,但是那使得事情更糟。如果我不那么愚蠢,她不会受到那样的责备的q”乔达拉说着,吐了一口唾沫.“别的男人也想要她。一直是这样.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们.有个人总是烦她一一拉罗曼几年之前媳曾作过他的多尼女.我想我不该资备他想要她,可是她对他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开始跟踪我们,盯着我们。后来有一次他发现了我们在一起.他威d真)姓.说如果她不跟从他,就把我们的事情张扬出去.”‘她试图一笑置之。告诉他随便好了,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只是我的多尼女.我也应该这么做。但是,当她拿我们私下里的话取笑我们时,我愤怒了。不……不仅仅是愤怒,我怒火冲天。失去了理智。我揍了他."我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我不停地揍他。佐拉娜试图制止我。最后,她不得不叫人来把我拉开。她做得对.不然我会打死他’。 乔达拉站起来,开始来回走动。“然后事情就全部暴露了.每个不光彩的细节。拉罗曼说出了一切,公开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现他一直跟踪我们那么长时间,听到了那么多话,我十分难堪。我和佐拉娜都受到了责备”一一他脸红了一下,回想着一一“都受到了批评,但是当别人指责她应该对此负责的时候,我十分憎恨.更糟糕的是我是我妈妈的儿子,她是第九洞族的首领,而我给她丢了脸.整个洞族闹得满城风雨。” “她是怎么办的”艾拉问遭。 “她做了她不得不做的。拉罗曼受了重伤,他丢了几颗牙齿.那使得嚼东西很困难,而女人们也不喜欢没牙的男人.妈妈只好替我付了一大笔罚金作为赔偿,而且在拉罗曼的母亲坚持下.她同意把我送走.”他停下来,闭上了眼睛,回忆的痛苦使他的眉头扭结在一起。 “那天夜里我哭了.”他承认这一点显然很困难。“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也不知道妈妈已经派了一个人跑到达拉那那儿去,请求他收留我.’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佐拉娜在我之前离开了,她一直嚮往泽兰多尼亚,她到那儿加入了圣母侍者。我也想到过侍奉圣母,也许作为一名雕刻家,那时我觉得我有一点雕刻的天赋。但是达拉那传话过来了,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威洛马正把我送往兰扎达尼。 第485页 我并不真正地认识达拉那。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只在夏季大会时才见到过他。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是玛索娜做得对。’乔达拉停止了讲话,又在火堆旁蹲下来.然后他拾起一截又干又脆的树枝丢进火里。“我离开之前.人们躲避我,谩骂我,” 他接着说,“当我在附近时,人们把他们的孩子们带走,以使他们避开我的恶劣影响,好像看我一眼就可能使他们堕落一样.我知道我是自作自受,我们的所作所为实在糟糕,我几乎不想活了。’艾拉等待着,静静地望着他。她并不完全了解他所讲述的那些习俗,但是.她自己的痛苦经歷使她产生了同情作用,为他感到伤心。同他一样,她也曾打破禁忌,并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但是她从中得到了教训i。或许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与众不同,她学会了向人询问她所做过的事情是否真的那么糟糕。渐渐地.她明白了自己用弹石带、梭镖或其他东西去打猎并非什么错事,仅仅是因为部落人相信,女人打猎是不对的。她也不后悔,因为她顶住了勃劳德的压力,反抗一切传统.‘乔达拉,”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自责的样子,艾拉非常痛心,‘你干了一件糟糕的事一一“他点头表示同意一一”你把那个人打得那样惨,但是你同佐拉娜所做的事真的那样错吗“他看着她。她的问题让他大吃一惊。他期待的是藐视和嘲笑,正如他对自己感到的轻蔑一样。”你不明白,佐拉娜是我的多尼女,我们给圣母丢了脸,冒犯了她。那是可耻的.“”什么是可耻的?我仍然不认为你做的事是那么不对.“”艾拉,当一名妇女承担了圣母的那一方面义务.教授一个年轻男子时,她承担了一个重要的责任。她在准备使他成为一名男人,成为‘妇女制造者’。多尼赋予了男人一种责任,即打开一名女人,使她准备接受来自大地母亲的混合神灵以便能够成为母亲,这是一个神圣的责任。它不是每个人随时都能有的普通的、日常的关系,不是可以随便对待的。" 乔达拉解释说。 “你i殖便对待它了吗”‘没有,当然没有!“”那你做错了什么呢?“”我亵渎了一个神圣的仪式,我爱上了……" “你爱上了佐拉娜,而她也爱上了你.那为什么错了呢?难道那些感情没有使你感到温暖和美好你并没打算要那么做,它就发生了。蛋上一个女人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但不该是那个女人,’乔达拉反驳道,“你不懂.”"说得对,我不懂.勃劳德强姦了我,他又残忍又可恨,而那一点却使他快活.然后你教会了我什么是快感,那不是痛苦,而是温暖和美好。爱上你也让我感受到温暖和美好。我想,爱总能让你有那样的感受,但是。现在你告诉我爱上某个人可能是错误的,它能导致巨大的痛苦。’乔达拉又拾起一块木头放在火堆上。怎么才能让她理解呢你也可以爱你的母亲。但是你不可以作她的配偶,同样,你也不能要你的多尼女为你的火塘生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艾拉问道,“你为什么离开达拉那,回家去呢”“我妈妈派人叫我……不,不仅如此。是我想耍回去.尽管达拉那对我很好,我那么喜欢杰里卡和堂妹琼普拉雅,那儿也从来不完全是我的家.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回去.我对回家非常担心.可是我想走。我发了誓,绝不再发脾气,不再失去控制.”“回到家里你高兴吗?”“情况变了.但是过了最初的几天,事情比我预料的要好得多。拉罗曼一家已经离开了第九洞族,没有他在那儿提醒大家,人们已经淡忘了那件事。如果他还在那儿的话,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夏季大会的时候糟透了.每次看见他,我都会想起那次丢脸的事。过了不久,佐拉娜第一次回来,就有很多人说三道四。我害怕见到她,可是又想见她.我不由自主,艾拉,即使经过了那些事,我想我仍然爱她。” 他的表情请求她理解.他又蛄起来.慢慢走动。“但是她变化太大了。她已经是一个地地遭道的圣母侍者了。一开始,我不愿相信这一点。我想知道她的变化有多大,她对我还有没有感情。我想跟她单独在一起,而且计划好了怎么做.我一直等到下一次圣母荣誉节.她肯定是猜到了。她尽量避开我,但是随后又改变了主意。虽然在节日上与她分享快活是完全适当的,一些人还是在第二天传出了丑闻。” 他嘲讽地哼哼鼻子。“她说她仍然惦记着我,希望我过得好,但是那不一样.实际上她根本不再想得到我了。” 一、“真相是,” 他痛苦地自嘲道,“我以为她真的惦记着我。‘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但是佐拉娜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得到了。如今她不是佐拉娜了.在我开始我的旅程之前,她成了泽兰娜,圣母侍者中的第一位。不久,我同索诺兰一道离开了。我想那就是我出走的原因。” 他又走到洞口,站在那里,从修补好的挡风帘的上面向外望去。 艾拉站到他身旁,闭上眼睛,感觉到风吹在脸上,听到威尼平稳的唿吸和雷瑟更加不安的喷鼻声.乔达拉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回去,坐在火堆旁的垫子上,但是他并不打算睡觉。艾拉跟他走过来,取下一个大水袋,往水壶里倒了些水,然后把几块石头放到火里加热.看上去他还没作睡觉的准备。他还没说完.“回家最大的收穫是见到了索诺兰,”他说着,又提起了这个话题。我不在家的时候他长大了,我回来盾我们成了好朋友,形影不离……" 第486页 乔达拉停住了,表情满是痛楚。艾拉知道他弟弟的死对他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他一下子倒在她身旁,肩头陷下,筋疲力尽.她意识到讲述他的过去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痛苦.她还不清楚这是由什么引起的,但是她知道他的心里一直在积聚着什么东西。 “艾拉,在回去的路上,你认为我们能找到……索诺兰被……杀害的地方吗?”他转过脸。面对着她,声音嘶哑.眼里满含泪水.“我不能保证,但咱们可以试试.”她又往水里加了几块石头,并选出于几样起安定作用的草药。 忽然,她想起他在她的山洞中所过的第一个夜晚,以及她所有的忧虑和恐惧。那时她不知道他能否活下来。他唿叫着他的弟弟.尽管不懂他的话,她也明白他正在唿唤死去的那个人。当她最终使他清醒过来之后,他在她的怀抱中忍受了难以想像的巨大悲痛.“那第一个夜晚,你知道我喊叫了多长时间吗?”他问道。她吓一跳。好像他知道她一直想的是什么,可是随后他就继续谈起索诺兰.“不是从那时起,不是从我妈妈告诉我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起.艾拉,为什么他非死不可”他用一种乞求的、压抑的声音同道。 “索诺兰比我年轻!他不应该这么年轻就死去.我无法忍受知道他死去了.一旦开始,我似乎无法停止。艾拉。如果当时你没在那儿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我从没告诉你。我想我很可耻,因为……因为我又失去了控制。” “悲痛……或者爱并不可耻.乔达拉。” 他的目光离开她。“你认为不可耻?”他的语气充满了自我蔑视,“即使当你为自己而利用它,而且伤害别人的时候?’艾拉迷惑地皱着眉。他转过身,再次面对火堆。‘我回去后的那个夏天,在夏季大会上,我被选为主持初夜仪式我很不安,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你担心会伤害一个女人.而我不是一个小男人.总是有几个证人,他们不仅耍验证一个姑娘是否被打开了,而且耍弄清楚她有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你担心也许你不能够证明你的男性能力,这样.在最后时刻他们就要换另一个男人,而你就会被羞辱。各种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得感谢泽兰多尼.”他嘲讽地笑笑。“她恰如其分地做了一个多尼女应该做的事.她建议我……那很有用。”.“但是,那天夜里我想起了佐拉娜。不是抱负不凡的泽兰多尼,然后我见到了那个惊恐不安的小姑娘,认识到她比我更为害怕.看到我勃起的东西时。她真的吓呆了,很多女人第一次时都是这样.但是,我想起了佐拉娜对我的教导,怎么使她准备好,怎么限制和控制自己,怎么让她快乐.结果相当好,她从一个焦虑的、害怕的小姑娘变成‘个开放的,心甘情愿的妇人.她非常愉快,非常可爱.….我觉得我爱她,在那天晚上。’他闭上眼睛。痛苦地皱着眉头.这种痛苦艾拉最近见得太多丫.然后他又耽了起来,来回老动。”我从来也投认识到!第二天我知道我并不真正爱她,可是她爱上了我!而她不可以爱我.正如我不可以爱上我的多尼女一样.我应该使她成为一个妇人.教她懂得快活,但是不可以便她爱我.我尽量不伤害她的感情,但是当我最终让她明白时,我看得出她有多么失望.’他大步从洞口走回来,在她面前站住。几乎是冲着她大喊;“艾拉,把一个姑娘变成妇人是一种神圣行为,一种义务,一种责任,而我又亵渎了它!”他开始走动。“那不是最后一次。我告诉自己再也不做那种事了,但是下一次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接受这个角色,我不配.但是下一次他们还挑选我,我不能说不,我渴望它.他们经常选择我,而我也开始嚮往它.嚮往那个夜晚的爱情与温暖.尽管第二天我会为利用那些年轻女子和圣母的神圣仪式而痛恨自己”他停下了。抓住她的草药晾晒架的一根柱子,低头看着她.‘但是几年以后,我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对劲,我知道圣母在惩罚我.与我同龄的男人们都在找女人。定居下来,炫耀他们火塘里的孩子。但是我不能找一个女人。那样去爱她。我认识好多女人,我喜欢同她们在一起,与她们分享快乐,但是我只是在我不应该爱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爱,在初夜仪式上……仅仅在那个夜晚。" 他垂下了头。 一个轻柔的笑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唤,乔达拉.可是你爱了.你爱上了我,不是吗难道你不明白?你并没有受到惩罚.你是在等待我。我告诉过你,是我的图腾把你引到我的身边,或许也是圣母引导的,但是,你必须走一段长路.你必须等待.如果以前<:恋爱了,你就不会到这儿来,也就不会找到我了。” 那是真的吗?他不明白。他想相信它.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压迫他精神的负担减轻了,一丝希望的神情闪过他的脸.“我的多尼女佐拉娜怎么样呢?”’“我认为爱她不是什么错误,不过那毕竟违背了你们的习俗,所以你受到了责罚,乔达拉所以你被送走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用不着老是提矗自己,惩罚自己.”’z“可是那些年轻女子.在初夜仪式上。她们……” 艾拉的表情阴沉下来.“乔达拉,你知道女人第一次时被强迫是多么糟糕吗?你知道虽然痛恨不已、却又不得不忍受那不是快乐,而仅仅是痛苦和丑恶的事情是什么滋味吗也许你不该爱上那些女人,但是对她们来说,第一次就被温存地对待.就能感受到你非常善于给予的快乐,就能感受到被人爱。那一定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即使把你所给予我的东西的一小部分给予她们,你就给了她们终生难忘的美妙回忆.噢,乔达拉,你没有伤害她们,你做得完全正确。想一想,为什么他们老是选中你呢?”他所肩负的、深藏在心底这么长时间的自我轻视和羞耻的负担开始减轻了。他开始想到或许他的生活是有原因的,他童年时的痛苦经歷是有一定意义的.忏悔之后,忧惧消解,他认识到也许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像他原先想的那么可鄙。或许他还是不错的一一而且他想耍感觉到自己还不错.然而折磨了他很久的情感包袱依然难以放下.不错,他最终找到了一个值得爱的女人,而且,她确实是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但是,如果把她带回家里,而她又告诉某人,说她是被扁头养大的。那会怎么样?或者更糟,说她有一个混血的儿子一个野种把这样一个女人带回家里,他是否会再一次,和她一起,遭到辱骂?这对她公平吗?万一他们污辱她,把她驱逐出去怎么办?万一他不支持她会怎么样?万一他让他们这么做会怎么样他颤抖了。不。 第487页 他想,他不能允许他们这样对待她。他爱她.但是万一他允许了呢?为什么艾拉是他找到的爱人?她的解释似乎过于简单.圣母正在同他渎神而惩罚他,这一想法不能那么容易消失,也许艾拉说对了,或许多尼把他引向她,但是,他爱上的这个美丽的女人也和他所爱过的第一个女人一样,不被本族人所接受,这难道不是一个惩罚吗他最后找到的女人是一个生了个野种的流浪者,难道这不可笑吗但是,马穆塔部落有与她相似的信仰,他们不会赶她走.即使知道她是由扁头养大的,狮营也打算收留她。他们甚至欢迎过一个混血的孩子.也许他不该试图把她带回家里.或许留下来她会更幸福。或许他也应该留下来,让图丽收留他,成为一名马穆塔人。他的额头布满皱纹.但他不是马穆塔人,他是泽兰达尼人.马穆塔是个很好的民族,而且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与他的相似,但他们毕竟不是他的民族.在这儿他能给予艾拉什么呢在这些人中他没有朋友.没有家庭、没有亲人.可是,如果把她带回家里,他又能给予她什么呢?这许多问题让他无所适从。突然,他感到疲惫不堪。艾拉看见他肩膀低垂,表情呆滞,便说道:“天晚了,乔达拉,喝点儿这个,咱们睡觉吧。” 艾拉说着。递给他一个杯子.他点点头,喝下那些温热的饮料,然后脱下衣服,爬进皮毛被子里。艾拉躺在他身边,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额上的皱纹松弛并消失。他的唿吸深沉而均匀,而她却迟迟难以入睡。乔达拉的忧愁令她不安.她高兴的是他告诉了她更多的有关他自己以及他年轻时候的生活.很久以来她一直相信,内心深处的某些事情导致了他巨大的痛苦,也许讲述出来使他的难过减轻了一些,但是,有些事情仍然让他烦恼,他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她,对此她深感忧虑.她躺在那里,尽量不惊动他.希望自己能够入睡。多少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呆在这山洞里,难以入睡,这时她想起了那件外套。她悄悄下了床,在那堆东西中翻找,抽出一片柔软的旧皮革,把它贴在面颊上。这是她在离开之前,从部落岩洞的废墟中所带出的少数几件东西之一.当杜尔克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她曾用它来裹住他以便抱在怀里,当他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她用它把他托在背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它带来.它不是一件非有不可的东西,然而不止一次,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用它来安慰自己入睡,但是自从乔达拉来了以后就不这样了.她把那块柔软的旧兽皮团成一团,放在肚子上,用四肢搂住,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太多了.即使用爬犁和威尼背上的驮筐也装不下.我需要两匹马把这些都驮走!”望着她想要带走的整整齐齐的几大捆东西,艾拉说.“我不得不再扔下些东西。可是我已经挑了好几遍了,我不知道应该再把什么扔下.”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什么东西。以便得到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山洞看上去像是被废弃了.不能带走的有用的东西都被放在贮藏洞和石缝中,以备有朝一日他们可能会回来取,尽管两人谁也不相信会有这一天。视线所及是一大堆弃物,甚至艾拉晾草药的架子也光光地扔在那儿。 “你有两匹马,糟糕的是不能都使用,” 望着正在洞口附近贪婪地吃草的两匹马,乔达拉说。 艾拉审视着那两匹马,思索着。乔达拉的话触动了她的想法。 “我还把它当成是威尼的小马驹,但是雷瑟差不多跟它一样大了.或许它可以驮个小包.”乔达拉立即来了兴趣。‘我一直想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长大到可以做一些威尼做的事,以及你怎么教会它做。你第一次骑威尼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什么使你想要骑它的?“艾拉笑道,”有一天我正在和它跑步,希望我能跑得同它一样快,我突然间就有了那个主意。一开始它有点儿害怕,不知所措。但当它开始跑起来时,那真是妙极了,就像一阵风!等它跑累了就停下来.看上去并不在意。" 乔达拉注视着她.记忆中的激动令她双目发光,唿吸急促。当艾拉第一次让他骑威尼时,他也有同样的感受,因此他充分理解艾拉此时的心情.也和艾拉同样兴奋。突然他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欲望.他一直惊奇于自己对她的欲望怎么那么轻易的、突然地被撩起,但是她正想着雷瑟.“我不知道让它习惯于驮东西需要花多长时间。威尼在开始驮东西之前我就开始骑它了.所以它很快就适应了.但是,如果让它从驮一个小包开始。以后驮人时,可能就比较容易了。咱们看看,能不能找个东西练习一下。” 她在那一大堆抛弃的东西中间翻找着。几张皮毛,几只篮子,几块她用来打磨木碗和敲击燧石的石头,以及为了记住她在山谷中居住的日子作了记号的木棍.她停顿一下,拿着一根木棍,用一只手上的五指盖在第一片记号上,这是很久以前克莱伯做给她看的.她使劲咽了口唾沫,想起了克莱伯.乔达拉曾经用木棍上的记号算出她在那儿住了多长时间,还帮她计算了她的年龄.在初夏时她十七年了,在冬末或春天她就要再加上一年.他说过自己是二十一年。井笑着说自己算是个老人了.三年前他就开始了旅行,那时她刚好离开部落。 她收拾起所有东西.然后走出洞口,打着口哨召唤威尼和雷瑟。 在空地上,他们两个都费了些时间给那头小公马搔痒,爱抚他。然后艾拉拾起一块皮革。她先让它闻一闻,咬一咬。并用其擦它的毛。 第488页 然后将其披在马背上,让它搭拉着。公马用牙咬住一头,井把它拉下来.之后叼给她,希望再玩.她又将其搭在马背上.下一次由乔达拉放在马背上,而艾拉准备好一卷长绳子,并急急忙忙地做着什么。他们又把那块皮革往雷瑟身上放了几次,让它拉下来.威尼嘶叫着,满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下一次艾拉把一根皮革绳和那块皮革一起披在雷瑟的背上,然后钻到马肚子底下,抓住另一头,用它把皮革系在马身上。这一次,当雷瑟用牙齿去扯的时候,它没有立即掉下来.一开始.马不喜欢它,使劲跳动,想把它甩下来,但是,马随后发现一个绳头在那儿飘动,于是开始用牙往下扯,把它从绳子底下扯出来。马再转动那已松动丫的绳子,直到找到那个结,然后用牙摆弄它.把它解开.它叼起那块皮革,扔到艾拉脚边,又回去叼那条绳子。当雷瑟洋洋自得,昂首腾跃而去时,艾拉和乔达拉不禁哈哈大笑。’这匹小马让乔达拉再次把皮革绑在身上,带着它走了几圜,然后才开始玩拖、拉、解的游戏.这时,马好像已经失去了兴趣。艾拉又把皮革绑在马背上,一边拍抚着,一边对它说着话,使马没法去管那块皮革。她使出了已经计划好的训练方法,就是把两个篮子拴在一块,这样就可以挂在马身上。篮子里面放了加重的石头。 她把它搭在雷瑟的背上,马儿放平耳朵,回过头来看.它还不习惯背上有重物,但是,它的一生中受到过太多的依赖和抚摸,所以背上承受压力和重量.并不那么完全陌生,但是,最为重要的,是它信任这个女人.它的妈妈也是如此。艾拉一边拍抚着、挠着.对它说着话,一边把篮子放在它背上,然后又把篮子连同皮革和绳子一起拿下来.它又闻了闻,对它就不太在意了。 “我们可能得多呆一两天,好让它熟悉。我还要再把东西检查一遍,我想能行。” 当他们往山洞走的时候,艾拉得意洋洋地说。“也许不像威尼那样用爬犁拖,我想雷瑟可以用背驮些东西。” "我只是希望好天气多持续几天,’乔达拉说。 “要是咱们不骑马的话,可以在马背上放一捆干草,乔达拉,我系得很结实。” 艾拉冲着正在下面河滩上最后一次搜寻火石的男人喊道.两匹马也在河滩上.威尼正在耐心地等待着,它拉着一副装满东西的爬犁,背上搭着两只驮篮,屁股上还放着一个有皮革盖子的鼓鼓囊囊的驮包.雷瑟对自国身体两侧悬挂的篮子和背上繫着的小驮包更为不安.它仍然不习惯于带驮包,但是它是一匹纯种的蕈原马,长得雄健有力,并且习惯于野外生活。 “我以为你正在为它们带粮食,为什么你想带干草呢?那边有的是草,多少马也吃不完。’‘但是等下了大雪.或者更糟.雪上再结一层冰的时候.它们就很难吃到草了.而吃了太多的粮食它们会胀肚的.有够几天用的干草情况就会很好。冬天里,马是可能饿死的.’”要是你不得不砸开冰层.亲自割草的话.马是不会饿死的,艾拉,’乔达拉笑着说,“但是我并不在乎咱们是骑马还是步行.”抬头望着清澈蔚蓝的天空,他的笑容消失了.“总之,马驮着这么多东西,回去可比来时慢多了。”.手里握着三块难看的石头,乔达拉沿着陡峭的小路向洞口走来.到了洞口,他发现艾拉满眼泪水,站在那里向洞里望着。他把那几块矿石放进旅行袋附近的小袋里,来到她身边。 “这是我的家,” 当迁移的最后时刻到来时,她沉浸在失落中。 ‘这是我自己的地方。我的图腾指引我来到这里,给我指示.“她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小皮包。”我很孤独。但是,在这儿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穴狮之灵要我离开。" 她仰头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你说,有一天咱们会回来吗”“不会”他答遭。他的话听起来空蔼盪妁。望着那小小的山洞,他看到的却是在另外的时间,另外的地方.“即使回到原来的地方。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么,现在你为什么想要回去呢乔达拉为什么不留下来,成为一名马穆塔人呢”她问道。.“我不能留下来,这很难解释.我知道和从前不一样,但是泽兰达尼是我的人民。我想给他们看看打火石,我想给他们看怎样用梭镖打猎。我要让他们瞧瞧。加热的燧石能做什么事。所有这一切都是重要的,有价值的,能够带宋很大的好处.我要把它们带给我的人民一看着地面,他降低了声音。”我想耍他们看着我,一定认为我是有价值的。" ‘望着他那复杂的、不安的眼神,她希望自己能够解除他的痛苦."他们想什么有那么重要吗难道知道你自己有价值不是更重要吗’她问.这时,她记起穴狮也是他的图腾.他也同她一样被这个强大动物的神灵所选中.她知道同一个强大的图腾生活在一起是不容易的,考验是严峻的,但是内心所获得的赐予和知识总是值得的。克莱伯曾经告诉过她,伟大的穴狮从来不挑选不值得选的人。 他们使用一种沉重的背囊,正像乔达拉曾经用过的一样,背在背上,用两根带子挂在双肩上。而不是那种较小的、单肩挎的马穆塔式的小粮袋。他们又把风衣上的兜帽弄好,以便能很容易地戴上或脱下。艾拉已经加上了一条可以绕过前额以增加支持力的带子,尽管她通常不用这种带子,而喜欢用缠在头上的一条弹石带.背囊里面装满了食物、打火工具、帐篷以及睡觉用的皮毛等。 第489页 乔达拉也背了两大包燧石、这是从他在河滩上拾来的几块中仔细挑选出来的,另外,他还背了满满一包火石。他俩每人都在身体的侧面带了一个单独的袋子,里面装着梭镖和投掷器。艾拉的一个包里还带着几块很不错的投石,她的水獭皮药袋就拴在风衣下面东着长袍的带子上.那捆干草早已被艾拉绑成一个圆卷。系在母马的背上。她把两匹马都仔细地挑剔一番,检查它们的腿,它们的站立姿势以及它们的负担。确保它们没有负担过重。向那陡峭的小径上边望了最后一眼,他们就开始沿着那长长的山谷走了下去.威尼跟着艾拉,乔达拉牵着雷瑟。他们在踏脚石的附近穿过了小河。艾拉本想把威尼的驮物减少一些,好让它比较容易地爬上那个布满石头的山坡,但是这匹健壮的母马没费多大劲儿就上去了。 上到了西部干草原时,艾拉走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她转错了一个弯,然后又原路返回宋,直到发现她正在找的那条路。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铺满巨石的绝谷。这些石头是在漫长的岁月里,由水汽和热量的利刃在结晶花岗岩石壁上削割下来的,块块稜角锐利。 注视着威尼不安的举动一一这个山谷曾经是穴狮的家一一他们向远端布满松动石头的山坡走去。 当初艾拉发现它们的时候,索诺兰已经死了.乔达拉也受了重伤.除了请求她的穴狮之灵把那个人引入另一个世界之外.她没有时间举行埋葬仪式,但是,.她也不能让尸体暴露在那里,任由野兽吞食。她把那尸体拖到山谷尽头,用她那把沉重的、类似于部落男人所用的梭镖撬开一块压住一堆浮石的大石头。当岩石盖住那个血肉模煳、已经死去的男人时,她很是悲伤。那个男人她从来就不认识。现在也永远不会认识,那个男人和她一样,是个属于别人的人。 乔达拉站在斜坡脚下,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以便记住这个埋葬着他弟弟的地方。或许多尼已经找到了他,因为她这么快就唿唤他回到她的身边,但是他知道,如果可能的话,泽兰多尼会尽量找到索诺兰灵魂的安息地并且引导他。不过他怎么能告诉她这个地方在哪儿呢甚至他自己也找不到。 “乔达拉?”艾拉叫道。他向她看去.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皮革口袋。“你告诉过我他的灵魂会回到多尼去。我不知道大地母亲的方法,我只知道部族图腾的灵魂世界.我已请求我的穴狮把他引导到那儿去。也许那是同一个地方,也许你的圣母知道那个地方,但是穴狮是个强大的图腾,所以你的弟弟不会得不到保护。” “谢谢你,艾拉。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而为了。” “也许你不理解,正像我不理解多尼一样,但是,现在穴狮也是你的图腾了。他选择了你,正如选择了我一样;他盯住了你,正如他盯住了我j”“以前你告诉过我,我搞不懂它是什么意思。” “当他为我而选择的时候。他必须选择你。只有一个有穴狮图腾的男人才强壮到配得上一个有穴狮图腾的女人,但是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克莱伯总是告诉我,和一个强有力的图腾一起生活是不容易的。他的神灵会考验你,以便知道你是有价值的。那将会非常困难,但是你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穫.”她举起那个小口袋.“我给你做了一个护身符。你不必像我那样把它戴在脖子上,但是应该随身带着它.我在它里面放了一块赭石。这样它可以装上一块你的灵魂和一块你图腾的灵魂,不过我想你的护身符里应该再多加上一种东西.”乔达拉皱着眉头。他不想惹她不高兴。但是他不知自己想不想要这个部族图腾护身符,‘我认为你应该从你弟弟的坟上拿一块石头。他的一块灵魂将会与之同在,这样你可以把它和你的那块…起带给你的人民。.他额头上因惊愕而拧起的皱纹加深了,然后突然消失。当然丫那可以会帮助泽兰多尼在催眠状态中找到此处.或许他对部族了解的还不多。总之,难道不是多尼创造了一切动物的灵魂吗"艾拉.你是怎么准确地知道要做什么的你怎么学到这么多东西?是的。我要保存它,并从索诺兰的坟上拿一块石头放在里面.尸他说。 他注视着那块松动的、稜角锐利的砾石斜靠在岩壁上,处于一种微妙的乎衡状态中。它是从陡峭的峡谷壁上噼下来的,突然,一块石头和一大片碎石一起滚落下来.正好落在了乔达拉的脚旁。他把它拾起来。一眼看去,它同所有其他普普通通的花岗岩和成岩碎片没什么两样。但是,当他把它翻转过来时,大吃一惊。他看到石头的断口处有一片闪亮的乳光。奶白色的石头中心发出火焰般红色的光芒,而当他来迴转动的时候,又有一道道蓝色的和绿色的光芒在阳光下跳动、闪烁。 “艾拉,看这个,” 他说着,把这小块蛋白石亮给她看。*从背面你永远也猜不出宋。你以为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看看这儿,它断裂的地方。这些颜色好像是从它的深处出来的,它们这么明亮,好像活的一样。" “也许是的,或者它可能是一块你弟弟的灵魂.”她答道。 工一股寒冷的气流在低矮帐篷的边缘下面盘旋,一条裸露的手臂迅速缩回到皮毛被子下面。大风唿啸着穿过帐篷门上的帘子,睡梦中的额头焦虑地蹙起来。狂风抓住门帘,来回撕扯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为怒吼的气流打开了通道.霎时,艾拉和乔达拉清醒过来。乔达拉把门帘松动的一端系好,但是,夜晚的狂风一阵勐似一阵。它喘息着,呻吟着,在小小的兽皮帐篷四周呜咽着。吼叫着,使他们难以安眠.早晨,在汹涌波涛般的狂风中,他们挣扎着捲起帐篷,迅速地綑扎好.他们也懒得生火做饭,而只是吃些干粮,喝点从附近寒冷的小溪中取来的冷水。上午过去一半的时候;风势减弱了。但是空气中有一种紧张的气氛,使他们怀疑最糟的时候还没有过去。 第490页 近午时分,大风又起,艾拉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新鲜的、似乎金属的味道,它不像是真实的气味,而更像是一种虚无的味道。她转过头,使劲嗅着,检查着,估计着. *这阵风里有雪.“艾拉的喊声压住了狂风的唿啸,”我闻得到.“”你说什么?’乔达拉问,但是大风把他的声音刮跑了,艾拉听不见。她只能从口形中懂得他的意思。她站住了,等他走到近前.“我能闻得到要下雪了。咱们必须赶在它来到以前找个地方躲一躲,” 艾拉说,焦急的目光在宽阔、乎坦的草原上搜寻着,“可是在这儿我们哪有地方可去呢?”乔达拉也同样焦急。他审视着空旷的干草原.这时,他想起了昨天夜里他们在附近宿营的那条快要冰冻的小溪。他们一直没有跨过去,所以不管它曲曲折折地流了多远,它肯定还在他们的左边.他在漫天的尘土中使劲看,可是什么也看不清.不管怎样,他转向了左边。 “咱们尽量去找那条小河,” 他说,“河边可能会有树或者很高的河岸,它们能给咱们些保护.”艾拉点点头.跟着他走去。威尼也很顺从.艾拉在空气中所发现的细微特徵是一个准确的警告.不久,轻飘飘的粉状物旋转飘忽而下,随风飞动.随之而来的是大片的雪花,这使得看东西更困难了.但是,当乔达拉认为自己看见了前方朦朦胧胧出现的模煳轮廓.并且站住想辨认清楚时,威尼却大步向前奔去,他们都跟随着它.低矮的树木和一道灌木屏障标明了河沿。他们两个本想钻过去,但是那匹母马却继续顺流而下,最后来到一个转弯处。水流已经把坚实的泥土河岸凿出一个大深坑。在低矮的土壁旁边,勐烈的风袭击不到,威尼催促小马站在里边,它站在外边保护。.艾拉和乔达拉迅速地卸下马的驮物,挨着母马的腿支起他们的小帐篷,然后钻进去等待暴风雪停息。 即使在河岸的庇护之下,暴风雪不能直接刮到他们,但是也威胁着他们简陋的帐篷,风咆哮着,从各个方向同时刮来,似乎决心要找到一个入口。它经常成功。贼风和阵风从边缘下边或者裂缝处偷偷钻进来。经常带进一一阵阵雪花。他俩把盖住开口的皮革交迭处和烟孔盖子系好.然后钻到皮毛下面取si,谈话.童年的事情、故事、传说、他们所了解的人,习俗、思想、梦想、希望等等.看上去他们永远也不会无话可谈。夜幕降临时,他们分享了性快乐,然后睡着了。夜里的某一时刻,风停止了袭击他们的帐篷.艾拉醒了。她睁大眼睛躺在那儿,环顾昏暗的四周.压抑着涌上来的恐慌感。她感到很不舒服,头痛,并且窒息般的安静。在帐篷里霉臭的空气中让人感觉十分沉重.事情不对头,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她对这种形势,或者记忆.感到很熟悉,似乎以前曾经经歷过,但不确定。它更像是一种她应该能够识别的危险,但它是什么呢突然,她无法忍受,坐了起来,掀开了躺在她身边的男人盖着的温暖的被子。 “乔达拉j乔达拉!”她摇晃他,不过这没什么必要,在她勐地坐起的一瞬间他已经醒了。 “艾拉,怎么啦?”“我不知道。出事了!”“我看没什么事,” 他说。他没有感觉到,但是有什么事情正在明显地烦扰着艾拉.他不习惯于看到她如此地近乎恐慌。她总是非常镇静,完全能够控制自己。哪怕危险已迫在眉睫。任何四足勐兽都不能让她的目光中现出如此惊惧的神情。“你凭什么认为出事了呢?”“我做了个梦.我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比夜还黑,我透不过气来,乔达拉.我无法唿吸,” 他再次环顾帐篷,脸上现出熟悉的、关怀的表情,好像艾拉不该如此害怕,也许真的出事了。帐篷里很黑,但不是绝对的黑暗。.缕微弱的光线漏进来。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挪位,风也没有撕破或捲走绳子。实际上,它甚至不颳了.根本没有一点动静.极其安宁…… 乔达拉掀开皮毛被,爬到帐篷门口。他解开门帘.露出了一道柔软的白墙.它塌进帐篷里,可是外面露出的是更多的雪。 “咱们被埋住了,乔达拉!咱们被埋在雪里了!”艾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由于尽量控制自己,她的声音嘶哑。 乔达拉伸手摸到她,把她抱住。“没事,艾拉,设事,” 他小声说着,但他心里一点儿也没底。 ‘太黑了,我喘不过气宋!"她的声音听起来这么奇怪,这么遥远,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而她也软软地偎在他的怀里.他将她放倒在皮毛被子上,注意到她闭着眼睛,但是仍然用那种惊慌的、遥远的声音喊着太黑了,她无法唿吸,乔达拉束手无策,他为她,而且对她感到有点害怕。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不仅仅是他们被雪所埋住,尽管那已经是很可怕的了。 他注意到自己的袋子就放在门旁,被雪盖住一部分,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爬过去,拂去上面的雪,摸到了侧面的口袋,掏出一支梭镖宋。他跪了起来,解开帐篷顶上中间附近的烟孔盖子,用校镖的把手向上捅雪,一大块雪噗通一声掉在他们的皮毛被子上,随后,一道阳光和一股新鲜空气涌进了小小的帐篷.艾拉立即有了变化.她明显地放松了.很快睁开丁眼睛,问道:“你做什么了?”‘我用矛捅了烟孔,打透了雪层。咱们得挖一条才能出去,但是雪可能没有看上去那样深.“他关切地注视着她。”好些了吗?艾拉?你让我担心。你不停地说你无法唿吸,我想你是昏迷了。" 第491页 “不知道.也许是缺乏新鲜空气。” “看来并没有那么糟.我唿吸没太费劲儿。而你是真的害怕了。’我想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恐惧。” 他的问话让艾拉很不舒服.她确实感到奇怪,现在还有点头昏眼花,像是在回忆可怕的梦。但是她无法解释.“我记得有一次大雪盖住了部族所住的那个小山洞的出口,我在黑暗中醒来,空气非常糟。肯定是那次。” 虽然暮光正迅速地向黑暗隐退,那个高大的红鬍子男人仍然在外面于活。他第.个看见那支奇怪的队伍在山坡卜绕过山嵴,向下走来。前边是一个妇女,在深深的雪地里疲惫地跋涉着,一匹马跟在她后面,马背上驮着一个大驮包,身后还拖着一副爬犁。一匹小马也带着一只驮包由一个男人用一根绳子牵着。跟在母马后面。他的路好走些,因为积雪已经被前面的人和马踏平了。乔达拉和艾拉在路上就这样互换过位置。以便让对方能够有机会轻松一下。 “妮兹!他们回来了j”塔鲁特大喊一声.走上去迎接他们.并且替艾拉把最后几步路上的积雪踏乎。他没有领他们到那熟悉的穹形门口,而是来到长形房子的中间.令他们惊奇的是,他们不在的时候,一间新的房屋已经挨着原来的房子盖了起来。它类似于门厅。 但是更大一些。在正对着勐犸火塘的方向开了一个新门。 “这是给马住的,艾拉,” 他们一进门,塔鲁特便宣布道.看到她脸上露出惊讶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得意地大笑起来。‘最后那次大风以后。我就知道一个小坡屋总会不够用的。如果你,还有你的马,要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就需要建造更结实的东西,我想咱们应该叫它“马的火塘q”艾拉的眼中涌满泪水。她极其疲惫,最终回来了又让她非常高兴。而且感动万分。没有人因为想得到她而费这么多麻烦。和部落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她从未感到过被完全接受,从未有过完全的归属感。她确信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她养马,更不用说还为它们造一间房子了。 ‘噢,塔鲁特"她声音哽咽,然后举起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冰冷的面颊贴在他脸上。艾拉对他似乎一向很冷淡。她冲动的热情给丁他一个惊喜。塔鲁特拥抱住她,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得意地微笑着,感到非常神气。 在那新建的房子里,狮营中的大多数人簇拥在他俩周围,热情地欢迎他们.似乎这一对男女是这个团体中完全的成员一样.“我们都在惦记着你们,” 狄琪说,“尤其在下雪之后.”“要是艾拉不想带这么多东西的话,我们早就回来了,” 乔达拉说。“最后那两天,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回来。” 艾拉已经开始卸马了,这是最后一次。当乔达拉去帮忙的时候,这几个神秘的包裹激起了人们极大的好奇。 “你给我带守c物了吗?”鲁琪最后问道.这是每个人都想问pe问题。 艾拉冲着小姑娘微微一笑,“是的,我给你带礼物了。我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她回答说。他们都想知道她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什么礼物.’“那是给谁的”当艾拉开始割最大的包裹卜的绳子时,图茜问。 艾拉看了一眼狄琪,她俩都笑了,不过她俩尽量不让狄琪的小妹妹注意到这一点。在图丽最小的女儿的声音里能听到图丽的语气和音调.真让人惊奇。“我甚至还给马也带了礼物,” 在割断最后一根绳子.露出那捆干草时艾拉对那个小姑娘说:“这是给威尼和雷瑟的。” 她把干草给马散开以后,开始解爬犁上的包裹.“我得把其余这些搬进去。” “你不必现在就搬,” 妮兹说。“你甚至连外衣都没脱。进去喝点热茶,吃些东西。现在,这儿一切都没关系了。” “妮兹说得对,” 图丽补充道,她也和营中其他人一样好奇,“你们两个都需要休息和吃饭。看来你们累坏了。” 乔达拉对女首领感激地笑笑,跟着艾拉走进小屋.早晨,很多人帮助艾拉把包裹搬进屋里,但是马穆特小声建议她不要打开礼物,要等到那天晚上的欢迎会。艾拉微笑着表示同意,马:理解了他所暗示的神秘和期待因素,但是当图丽暗示她说明给她带的礼物时。艾拉含煳的回答使女首领很不高兴.尽管她不想流露出来.等到行李和包裹都被堆放在一张空床上。床帘拉上以后,艾拉爬进自己私人的、封闭的空间,点起三盏石灯,分放在不同地方,以便照得更亮。在那驻、她把带来的礼物检查、整理…番,将以前所做的选择做了些小小的变动,增加或者互换了几件物品.然后她吹灭石灯,钻出来,让床帘在身后关严。她很满意。.’她从新门走出来。这个地方以前被一张废床的残件占据着。新屋的地面高于帐篷的地面,为了上去更容易些,人们砍出了三级宽阔的四英寸高的台阶。她停顿一下,环顾四周。两匹马不在。威尼学会了用鼻子拱开兽皮挡风墙,而艾拉只需给它演示一次。雷瑟从它母亲那儿也学会了这招儿。在一阵看看它们的冲动下…像母亲对孩子一样,她的一部分心思总是惦记着那两匹马一一这个年轻女子穿过封闭的空间走向勐犸牙拱门,推开沉重的兽皮门帘向外望去。 第492页 世界上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和轮廓;没有形状,没有树影的单调颜色泼洒在地平线上,映入视野的只有两种色调:蓝色,鲜艷的、生气勃勃的、令人惊异的蔚蓝色天空绝无一缕云彩;白色,眩目的白雪反射着灿烂的阳光。艾拉眯着眼对抗着刺目的白光,这是肆虐了几天的暴风雪所留下的唯一的证据.慢慢地,当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时,细微之处尽收眼底。小河中间潺潺的流水比那被白雪覆盖的河岸闪烁着更加耀眼的光芒;河岸与参差不齐的白色碎冰粘合在一起,在水流的边缘处被白雪所填平;近旁,勐犸骨和灰烬堆形成座座神秘的白色小丘。 她向前走了几步,朝马儿喜欢去吃草的河弯处望去,却看不见。 阳光下很温暖,积雪的顶上闪着光,好像要融化,马儿可能不得不扒开深厚、柔软而冰冷的积雪.才能找到下面的干草,艾拉正要打口哨吋,威尼走进了她的眼帘。抬起头,望见了它。当雷瑟从身后走出来时,威尼嘶叫一声,向艾拉打了个招唿。她也回叫了一声.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注意到塔鲁特正用复杂的、几乎敬畏的表情注视着她.“那匹母马怎么知道你出来了”他问.“我想它不知道,但是马有好鼻子,闻得远;还有好耳朵,听得远.什么东西一动,它就能看见。” 这个高大的男人点点头。她把这件事说得如此简单.如此合逻辑,可是仍然……然后他微笑了,很高兴他们能回来。他一直期待着艾拉的加入.她那么有本领,…定会成为一个受欢迎的、有价值的马穆塔女子。 他们两人一起回到新屋,正当他们进来的时候,乔达拉从帐篷那边走了进来。 "我注意到你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朝他们走来。他很高兴她的神秘包裹所引起的期待,而且也盼望着那份惊喜.他无意中听到了图丽对她那份礼物的质量表示的关切。但是他毫不怀疑。对马穆塔人来说。它们将是非同寻常的.他确信她精良的工艺是一定会得到承认的。 “每个人都想知道你带来了什么,艾拉”塔鲁特说。他对那份礼物的期待与激动和别人一样,甚至更多.“我不知道我的礼物是否够用,” 艾拉说.“当然会够的.不要担心。无论你带来什么都是够用的。仅仅是打火石就足够丁.即使没有打火石,仅仅是你就足够了,” 塔鲁特回答说,然后又笑着补充道,“给我们一个举办盛大庆祝会的理由就足够了广”但是,你说礼物是互换的,塔鲁特.在部落里,交换的东西必须是相同的,价值也要相同.对你,对每个给马儿姥造了这间房子的人,给什么礼物才能足够呢?’艾拉环视着小屋,接着说:“它像个山洞.但是你们建造了它。我不知道人们怎样才能造这样一个山洞。” “我本人也很奇怪.”乔达拉说,“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我见过好多安身处:夏天安身处,山洞里的安身处或者突出的石架下的安身处.但是,你们的小屋和岩石本身一样坚固。” 塔鲁特笑丁,“它必须如此,住在这个地方,尤其在冬天,风颳得这样勐,不结实的东西都会给刮跑。” 他的笑容消失了,脸上充满了爱意和温柔的神情。“马穆塔的土地是丰富的土地,有丰富的猎物、鱼和粮食。它是一片美丽、富饶的土地。我不想住在其它任何地方……” 他的笑容又出现了。“但是住在这里需要结实的安身处,而我们没有很多山洞。” 一“你们是怎么建造岩洞的,塔鲁特你们怎么建造这样的地方?”艾拉问道.她记起布仑怎样寻找一个合适的岩洞让他的部族居住,和她自己在找到一个有可住的岩洞的山谷之前怎么感到无家可归的心情。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它不是什么大秘密!”塔鲁特高兴地笑着说.他因为得到他们明显的崇敬而高兴.其它的房子都差不多同样盖起来的,但是这一间,我们开始时从勐犸火塘外面的墙步测出一段距离。等我们觉得够大丫,就在那块地方的中心立一根棍子一一如果我们决定需要在此用火,那就是放火炉的地方。之后我们取一段同样长度的绳子,把一头拴在那根棍子上,用另一头画…个圆,标出墙的走向,塔鲁特把他的解释演示一遍,步测了一段距离,又把一条想像中的绳子系在一根不存在的棍子上。 “下一步,我们挖透草地,为了节省,把它小心地抬起来。然后再向下挖像我脚长这么深。” 为了进一步说明自己的话,塔鲁特抬起一只穿着合适的软鞋的脚,这只脚极长.几乎令人难以置信,却又极窄而且美观,让人惊异不已。“然后标出土阶的宽度一一可以当作床和贮藏间用的平台一一再为墙多留出一些。从土阶内侧的边缘再向下挖深些,大约有两三个我脚那么深,开凿出地面的中心。把土整齐地堆放在外侧,形成一条土坝,来帮助支撑墙壁。” “那得挖很多土,” 乔达拉看着围墙说,“我敢说从一面墙到对面墙的长度。也许是三十个你脚长,塔鲁特。” 首领惊异地睁大眼睛,“说得对!我正好是那么量的。你怎么知道h”乔达拉耸耸肩。“猜测而已。” 第493页 这不仅仅是猜测,它是乔达拉对外界的本能理解的又一个表现.仅凭跟葫他就能够准确地判断距离,还能用身体的尺寸度量空间大小。他知道自己一大步的长度、手掌的宽度、手臂能伸出的长度和手掌能握住的广度,他能用拇指的厚度估计出微小距离,或者通过步量阳光下的阴影来测得树的高度。这不是他学来的本事,而是与生俱来.又在使用中得以发展的天赋.他从未想过对它提出疑问。 艾拉也认为得挖很多土。她曾参加挖过捕兽陷井,懂得其中的工作量,因此十分好奇.“塔鲁特,你是怎么挖这么多土的?’”每个人是怎么挖的我们用鹤嘴锄刨开砂土。再用铲子把土扬出去,只是顶上结实的草皮除外,我们用磨得锋利的平骨边缘把它切下来。" 她迷惑的表情明白地表示她听不懂.也许她不知道他话里那些关于工具的词彙.于是,他走到门外,取了几件工具回来。它们都带有长长的柄。其中的一把上带有一根勐犸肋骨,一端磨得很锋利,类似于一把有长长的弯形刃的锄头,艾拉仔细地察看着它.“我认为它像一根掘棍,” 她望着塔鲁特说,希望得到证实。 他笑了。“不错,它是鹤嘴锄.我们有时也用削尖的掘棍。急用时它们比较好做,但是这个比较好用。” 然后他给她看一把铲子,它是把用鹿角上的宽蹼作成的。手柄是由穿过中间所凿的三对孔的绳子绑上去的.它不是用来挖地的,而是用它把刨松的黄土铲起扔出去,当然,如果人们愿意,也可以用来铲雪.他还有第二把铲子。形状更像勺子.是用从勐犸牙上剥落下来的象牙的外层制成的。 “这些是铲子”塔鲁特把名字告诉她。艾拉点点头.她曾以几乎同样的方式使用过骨片和兽角,但是她的铲子没有柄.“你走之后,大‘二继续好了..阵子,我很高兴。” 首领继续说道。 “就这样,我们没有伦傅像往常那么深。f面的土已经很硬了。明年等我们从夏季大会回来时、可以挖深些.再建一些贮物坑,说不定还有个蒸汽浴室。” “等天气好了,难道你不再去打猎吗?”乔达拉问。 “打野牛非常成功。马穆特搜寻时没有什么好运气;.q哟<(找载!的几只野牛都是我们错过的,追赶它们不值得.于是我们决定给马造一个住处.因为艾拉和她的马对我们帮助很大。” “鹤嘴锄和铲子很有帮助。塔鲁特,但是工作……得挖很多土,” 艾拉说.她既吃惊又有点服气。 “我们有好多好多人建造它,艾拉,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想要帮忙……使你高兴。” 年轻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阵感情冲动,她急忙闭上眼睛.忍住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感激泪水.塔鲁特和乔达拉体谅地转过脸去。 乔达拉察看了墙壁,他仍然对那建筑感到好奇.“看来你们是在土台之间把它挖出来的.”“是的,为了主支柱,” 塔鲁特指着那六根巨大的勐犸牙和小些的骨头一一嵴椎骨和趾骨的碎片,一起被楔进地基一一尖头指向中心。在围作拱形门的两对勐犸牙的两侧,它们均匀地排布在墙的周围。那长长的、坚固而弯曲的象牙是建筑房屋的原始材料。 当勐犸猎手中的塔鲁特继续描述这半地下的地屋建筑时,艾拉和乔达拉被深深地打动了。它的复杂程度远远地超出了他们巾任何人的想像.中心和象牙支柱中间是六根木头柱子一一向上逐渐变细,被剥光了皮,而且顶端分叉.在小屋外面的周围,由肩胛骨、髋骨:嵴骨和几根放置得颇为英明的长骨,即腿骨和胁骨所支撑的勐犸头骨直立在地上,紧紧地挤靠在土台底部。墙的上部.主要由肩胛骨、髋骨和勐犸的小牙构成,隐入了屋顶,它是由架在象牙外圈和木柱内圈顶上的木樑所支撑的。嵌骨工艺品被楔入,并被绑在坚固的象牙上,它们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其中有的还被磨出一定的形状。形成了一道弯曲的墙,它们连成一体,宛如迷宫中相互交错的墙。 一些木材可以从河谷中获得。但是造房屋需要大量的勐犸象骨。 他们所猎到的勐犸只占他们所用骨头的一小部分。绝大部分建筑材料是从河湾处的巨大骨堆中选出来的,其中一些甚至来自于附近干草原上被食腐动物吃光了肉的野兽尸体。但是,就提供另外一‘种材料来说,广阔的大草原更为重要。‘:每年.迁徙的驯鹿群都把角丢下,以便为次年长出新角让路。而每年它们都被收集起来.为了把房屋建完,人们把驯鹿角一个接一个地拴起来,制成支撑圆形屋顶的结实的交错网架,并在屋顶中心留一个排烟孔。之后,再用从河谷弄来的梆条编成一个厚实的蓆子,覆盖在鹿角网架的顶上和周围,并綑扎结实,从骨墙上垂f来.在屋顶和墙上形成一层结实的基础。下一步,用…层更厚的萆铺在梆条上,从屋顶一直到地面,交错着绑好,以利于排水。草屋顶的上面再抹上一厚层泥,其中一些泥来自于为建房而挖的地面,另一些来自于附近的大地。 整个建筑的墙有二到三英尺厚,但是.这个小屋的最后…层材料尚未完成。 当塔鲁特详细地解释完地屋的结构时.他们正站在外面欣赏这个新屋。“我一直在盼望天气转好。” 第494页 他说着,朝着清澈的蔚蓝色天空做了个开阔的手势.“我们需要完成它,否则,我不知道它能保持多长时间。” "一个地屋能保持多长时间?’乔达拉问道。 “像我活的时间那么长,有时更长。但是地屋是冬天住的。夏天我们通常离开.去参加夏季大会和猎勐犸.以及其他旅行,夏天是旅行季节,可以採集植物、打猎、捕鱼、做生意或参观.走时,我们把大部分东西都留在这儿,因为我们每年都回来。狮营是我们的家园。” “如果你想让这屋长期作马的家,那咱们最好趁现在有机会完成,它,” 妮兹插话道.她和狄琪放下那巨大而沉重的兽皮水袋。那是她们刚刚从部分封冻的河里拖上来的。 这时霄奈克来到这里。他扛着几把挖土工具,还拖着一只大筐,里面装满了密实的湿土,那是他们在河岸边某个特殊地方挖出来的。 达努格和德鲁韦也出来了,每人都拖着盛满稀泥的大筐。 “特鲁妮已经生着了火.”图丽说着。独自拿起那只由妮兹和狄琪带来的沉重的兽皮水袋。托奈克和另外几个人正在堆雪,“等我们把这些水烧热后,就弄来融化。” “我想要帮忙,” 艾拉说.她不知道自己能帮多大的忙。看来每个人都确切地知道该做什么,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清楚大家正在做什么,更不用说怎么去帮忙了.“对。我们能帮忙吗?’乔达拉也问道.”当然,这是为了马," 狄琪说。“不过让我找一件我的旧衣服给你穿.艾拉。这可是个脏活。塔努特和达努格,谁有衣服给乔达拉穿?”“我去给他找,” 妮兹答道。 “要是我们干完以后你俩还这么急于干活,你们可以来帮助盖新的地屋,那是我和塔奈格打算开始我们的火塘……在我加入布拉那格之后,” 狄琪笑着补充说.“有人在几个蒸汽浴室里生着火丁吗?”塔鲁特问道。“干完这些活,大家都想清洗一下,尤其是咱们今晚还要开庆祝会。” “韦麦兹和弗里贝克一大早就都生着火了.他们现在弄到更多的水了,” 妮兹说。“克罗兹和马努夫已经带着拉蒂和几个小傢伙出去弄新鲜松枝了,好使洗澡水味道好闻。弗莱莉也想去,但是我不同意她在山上攀上爬下的,所以我问她是否愿意照看莱达格。她也在.照看哈塔尔。马穆特也在为今晚的庆祝会忙着什么。我感觉。他正在计划某种惊人之举。” “哦……我出来时马穆特让我告诉你。这几天的迹象很适合打猎.塔鲁特。他想知道你是不是想让他搜寻,” 巴泽克说’.“这迹象确实适合打猎,” 高大的首领说,“你看这雪j底下软,顶上化。要是来一场大冻、它就会结一层冰壳。这种雪总能让野兽陷住.不错.我想这是个好主意.”他们一起向火堆走去。火堆正上方的架子上支着一个巨大的兽皮袋,里面盛满了从小河里弄来的水。河水仅仅是用来使投入的雪开始融化。雪一化,就用篓子舀出来.倒进另一个巨大而骯脏的铺在地坑上的皮袋。再把从河岸边取来的特殊的泥土加进去,与水混合成一种滑熘熘的粘稠的泥浆。 几个人爬上了新泥覆盖的屋顶,他们带着几篓稀泥和大勺子,开始顺着墙边往下浇。艾拉和乔达拉观察了一会儿,就加入了进去。下边的人把泥涂抹在四周,以保证整个表面都盖上丫一层厚厚的泥衣.结实的粘土被河水沖刷、分类,成为优良的小颗粒以后,就不再吸水,也不透水。雨水、冰雹、融雪等等都不能渗透。甚至当它湿了,也是防水的。干燥以后,再经过长期使用,表面就变得十分坚硬,因此经常被当作贮存物品的方便场所。天气好的时候,那里是闲逛、参观和大声辩论的所在,也是静坐和思考的地方。有客来访的时候。孩子们便爬上去,这样既能看见,又不挡路。另外,当需要观望或者有什么东西可看的时候。大家都会利用这个高处的看台.更多的泥和好了。艾拉提起沉重的一篓,泥从篓的边缘溅出来.泼到她身上。不过这没关系,她已经浑身是泥了,别人也都如此.狄琪说得对,这是一个脏活.完成了四周以后,他们离开边缘,开始涂屋顶,但是当屋顶涂满了光滑的稀泥。踩在上面就不太安全了。 艾拉倒光篓中最后一些泥,看着它慢慢地向下淌去。她转身要走,却没留神脚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脚已经滑丫出去.啪哒一声,她跌倒在自己刚刚泼下的稀泥里,滑过圆形屋顶的边缘,又顺着马棚的侧面滑下去,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 随后,她刚一滑到地面,就发现自己被一双强壮的胳膊抱住了,抬头看到雷奈克那张溅满污泥的笑脸,她吓了一跳。 “那是向下涂泥的一种方法,” 他说着,扶她站稳,此时她已恢復了镇静。然后,仍然拥抱着她,他又说,“要是你想再做一次,我在这儿接着你。” 他的手触着她胳膊上冰凉的肌肤,她感到很温暖,而且她也完全清醒地意识到他的身体正紧贴着她。他乌黑的双眼明亮而又深沉,充满了渴鲎,这渴望唤起了来自她女性核心的自动反应.她轻轻地颤抖,在向下看之前感到自己脸红了,然后离开了他的接触。 第495页 艾拉瞥了乔达拉一眼,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愤怒了.他双拳紧握,太阳穴鼓起。她迅速地移开了视线。现在。她更进一步地了解到他的愤怒,认识到这是他恐惧的一种表示一一恐惧失去,恐惧被抛弃一一然而她还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有点儿生气.她是不由自主地滑倒的,而且她也感谢雷奈克恰好在那儿抓住她。回想起自己对他那缠绵的触摸所起的反应.她不禁又脸红丁。那她也是不由自主的。 “过来,艾拉,” 狄琪说。“塔鲁特说泥够了.蒸汽浴用的水也烧热了.咱们去把这些泥巴洗掉。准备好开庆祝会。这是为你而开的.”这两个年轻妇女穿过那间新屋走进地屋.当她们到达勐犸火塘时,艾拉突然向另一个年轻妇女转过身去,“狄琪,什么是蒸汽浴?”“难道你从没洗过蒸汽浴吗?”“没有,” 艾拉摇摇头。 “噢,你会喜欢它的;你最好在野牛火塘脱掉那些泥衣服。妇女们通常使用后面的蒸汽浴室。男人们喜欢这间。” 就在她们穿过驯鹿火塘来到天鹅火塘时,狄琪指着一个刚好在马努夫床那边的拱穹形门说。 “不是贮存东西的吗?”.你认为所有的侧房都是存东西的吗?“我想你不会知道,对吧?你对我们已经有这么多的了解了,真是难以记起你已经有那么长时间不在这儿.”她停住话,转过身来看着艾拉.“我很高兴你将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想大家都希望如此.”艾拉羞怯地笑丁。“我也很高兴,而且我高兴你在这儿,狄琪,认为像我……年轻的妇女……很不错。” 狄琪向她笑笑.“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你早些回来.夏天过后我就要离去了。我几乎不愿走。我想成为我自己火塘中的首领,像我妈妈一样.但是我会想念她,还有你.还有大家。” “你要走多远?”“不知道。我们还没有决定,” 狄琪答道。 、“为什么要远走?为什么不在这附近建立新火塘?”艾拉问道。 “不知道.大多数人不,可是我猜我能。我还真没想到那一点。” 狄琪说着,脸上带着古怪而吃惊的表情。等她们到了地屋的最后一个火塘,她又说道,*脱下那些脏东西,把它们堆在那儿就行丫。" 狄琪和艾拉都扒下了泥乎乎的衣服.在房子的最后一道墙上,有个低矮的勐犸牙拱门,拱门上悬挂着一张红皮革帘子,艾拉能感到从它后面辐射出来的热量。狄琪先弯腰钻了进去,艾拉跟着她,但是在即将进去的一霎那停住了,她把帘子拔在一边,尽量往里看。 "快进来把它关上j你把热汽都放掉了!有人从热汽腾腾的、昏暗的、有点儿冒烟的里面喊道.她赶快钻进去,放下帘子。里面根本不冷,相反,她感到热气难耐.紧挨着一个大约三英尺深的水池的泥墙,是一条用勐犸骨铺成的凸凹不平的台阶,狄琪领她走了下去.到了底下,艾拉站在铺有某种柔软而厚实的毛皮的地面上。等着自己的眼睛适应环境,然后向四周望去。这个挖掘出来的空间大约有六英尺宽,十英尺长。它包括连在一起的两个圆形部分,每个都有低矮的圆形顶篷一一在她站立的地方,离她头部只有三四英寸高.灼热的骨炭散布在较大部分的地面上,发出明亮的光.这两个年轻女子穿过较小的部分去加入其他人.艾拉看见墙壁都蒙着兽皮,较大部分的地面上精心地排布着勐犸骨.这给了她们在燃烧的骨炭上落脚的地方。过一会儿等她们往地上泼水产生蒸汽的时候,它就会渗进骨头下边的泥土中去。骨头使得她们的脚位于泥的上方.更多的骨炭堆积在地面中间的火炉上,它们提供了热量和唯一的光源,除此之外,只能从被盖住的烟孔四周才能透进一点点朦胧的目光。赤裸的女人们围坐在火炉周围,她们把扁平的骨头横放在其它勐犸骨头上作凳子用.装水的容器沿着墙根儿排成一行。巨大的、结实的、紧密地编织成的篓子装冷水,而热汽正从鹿角架子支撑着的巨兽的肚里冒出来.有人用两块扁骨从火炉中夹起一块烧得发红的灼热的石头,丢进一只装满水的兽肚里。一团带松树味的蒸汽从中升起.瀰漫了整个浴室。 “到这儿来,你可以坐在我和图丽中间.”妮兹说着,向一旁挪了挪她肥大的身体,让出了地方。图丽向另一边挪,她也是个高大的女人,但是她大部分体积是纯粹的肌肉块。不过她那丰满的女性体态不会让人怀疑她的性别。 “我想首先洗掉些泥巴”妮兹说.“也许艾拉也想洗.你看到她从侧面滑下来了吗”“没有。你伤了自己没有,艾拉?”弗莱莉关切地问。日益增大的身孕使她感到有点儿不舒服,没等艾拉答话,狄琪笑道,“雷奈克抓住了她.不过他没有看见有人对此不高兴.”有人微笑,有人点头。 狄琪拿起一个勐犸头盖骨盆,舀了些凉水。又舀些热水、无意中从热水里捞起一根松枝。她又从一堆黑色的柔软的东西里扯f一团给艾拉,另一团给自己。,“这是什么?”艾拉问。她抚摸着那团东西柔软而光滑的纤维,感董很舒服.“勐犸毛,狄琪答道,”冬天它们长的绒毛。每年春天大团大团地脱落,挂在树上和灌木丛上。有时你也可以从地上拾起它。萧点儿水,用它把泥洗掉.“”头髮也有泥,’艾拉说.“应该洗。” 第496页 “等出一会儿汗以后,咱们好好洗洗.”她们在大团的蒸汽中沖洗干净,然后艾拉在狄琪和妮兹之间坐下。狄琪闭上眼睛,向后靠着,满意地长出一口气,可是艾拉却在观察着屋于里的每个人。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都坐在一块儿出汗。坐在图丽另一侧的拉蒂沖她笑了笑,她也沖拉蒂笑笑.门口有些动静.艾拉感到一阵凉风吹来,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热.每个人都在看谁来了。鲁琪和图茜走下来。特鲁妮抱着努韦跟在后面。 “我不得不餵哈塔尔.”特鲁妮宣布道。“托奈克想带他去洗蒸汽浴,可我不想让他去烦人。” 男人不许到这儿来。甚至连男性婴儿也不可以吗?艾拉不解。 “所有的男人都在浴室吗,特鲁妮也许我应该抱莱达格,” 妮兹说.“达努格带他进去了.我想男人们决定这次所有的男人都得去”特鲁妮说,“甚至孩子们。” “弗里贝克带了塔舍和克里萨维克,” 图茜提道.“开始到了对那些男孩子更感兴趣的时候了,” 克罗兹抱怨道,那难道不是你和他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吗,弗莱莉?"‘不,妈妈.那不是唯一的理由。’、艾拉吃了一惊,以前,她从来没听到弗莱莉不同意她妈妈的话,即使是一点点.看来别人都没注意到。也许在这儿,只和女人们在一起,弗莱莉不必担心看起来袒护某一方。克罗兹闭着眼睛向后靠着,她的女儿与她那么相像真是令人惊奇.事实上,她同她实在太像了。艾拉注意到.除了因怀孕而膨大的肚子,弗莱莉是那么的纤弱,看上去几乎和她母亲一样老.她的脚躁浮肿.那不是个好症状。 她希望自己能够给她做一番检查,然后意识到她也许能够做,就在这儿.“弗莱莉,脚踝肿得厉害吗?”艾拉有点儿犹豫地问道.每个人都坐了起来,等待着弗莱莉的回答、好像她们都突然意识了到艾拉刚刚想到的东西.甚至连克罗兹也注视着她的女儿,一句话也不说。 弗莱莉看看自己的脚,似乎在检查自己的浮肿的脚躁,思考着。 然后她抬起头来.说道;“是的,最近一直肿着。” 妮兹放松地长出了…口气,声音挺响。其他所有的人也部感到了轻松。 “早晨还噁心吗?”艾拉向前倾身,问道.f生前两个孩子时我没噁心这么b;:时间。" “弗莱莉。可以让我……看看你吗?”弗莱莉环顾四周,看看妇女们。没人说话。妮兹微笑着沖她点点头.默默地催促她同意。 “好吧,” 弗莱莉说。 艾拉迅速地站起身来。看看她的眼睛,闻闻她的唿吸,摸摸她的额头。这儿太暗了,看不太清楚,也太热了,难以判断她是否发烧。“可以躺下吗?”艾拉问。 大家都向旁边挪去。给弗莱莉让出能躺下的地方。艾拉仔细地摸着、听着、检查着,显得十分内行.其他人都好奇地注视着。 “我想比早晨厉害多了,” 检查结束后,艾拉说。“我配了些东西,有助于使食物不往上涌,有助于感觉好些.也有助于消肿。吃吗?”“不知道。’弗莱莉说。”我吃什么弗里贝克都要看的。我想他巳担心我,可他不会同意的,他会问它是从哪儿宋的。" 克罗兹坐在一旁,双层紧闭。很显然,她明白了想要说的话。担心如果自己说了,弗莱莉就会站在弗里贝克的一边.而拒绝艾拉的帮助.妮兹和图丽交换了一下眼色.如此的自我克制可不是克罗兹的作风。 艾拉点点头。“我想我知道从哪儿。” “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但是我准备沖干净出去了,” 狄琪说。 “要是现在马上跳进雪堆里,感觉会怎么样,艾拉?”“肯定不错。我热了。” 、工乔达拉掀开挡在他与艾拉共用的床台前的帘子,他微笑了.她交叉着双腿坐在中间,正在梳头髮.她浑身赤裸。’皮肤也粉红髮亮.“我感觉好极了,” 她微笑着说。“狄琪说我会喜欢它的.你喜欢蒸汽浴吗?”他爬上床台,坐在她身边,放下帘子。他的皮肤是粉红髮亮的,不过他已经穿好厂衣服,刚刚梳了头髮。并在脖后系成棒状.蒸汽浴令他感到精神非常振奋,他甚至想到要刮鬍子,不过他只是把下巴上的鬍子修了修。 “我总是喜欢,” 他说.然后他就忍不住了。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并开始抚爱她那温暖的身体。她自动地作出了反应,任他拥抱,他弯下身子,把一只乳头含到嘴里时,听到她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伟大的圣母,女人,你在诱惑,” 他说着,坐起来。“可是,当人们开始来到勐犸营,参加你的接受仪式。却发现咱们还没有穿好衣服,而且在分享快活,他们会说什么呢?”“咱们可以告诉他们过会儿再来,” 她微笑着回答。 乔达拉大笑起来。“我相信你会的,是吗?”“嗯,你给我发过信号了,对不对?”她顽皮地露齿…笑。 “我的信号”“你记得.当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给她的信号你说过我总会知道的,然后你那样地吻我,抚摸我。好吧,你就是给我信号了,而当一个男人发出信号时,部落的女人从不拒绝。” 第497页 “她从不拒绝.这是真的吗t”他仍然不能够完全相信.“她就是那样被教导的,乔达拉。那就是一个正常的部落妇女应该做的。” 她非常认真地、实事求是地答道……“嗯,你是说我有选择权?要是我说让咱们在这儿分享快活,你就让别人都等着?”他尽量保持严肃。但是他的眼睛却高兴地闪动着。 他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人玩笑。 “只要你给我信号,” 她仍然那么认真。 他把她拥进怀里,再一次亲吻她,并且感受到她那温暖的肌肤和强烈的反应,这诱感差点儿让他失去理智,不管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她是不是认真的。然而,他还是极不情愿地放开了她。 “我不能这样做,我想我最好ll你穿好衣服。大家很快就会到这儿来的。你打算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实际上没有什么衣服,只有几件部落外套和我一直穿着的这身衣服,另外还有一副多余的绑腿.我希望我有。狄琪给我看了她将要穿的衣服。它太漂亮了一一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开始用起绒草刷头髮之后,她送给我一把刷子," 说着,艾拉给乔达拉看那把硬勐犸刷子,一端用生皮子紧紧缠住。形状类似于一把逐渐变细的画笔。“她还给我几串珠子和贝壳。我想要像她那样戴在头髮上。” “最好你做好准备,” 乔达拉说着,掀开床帘要走.他倚过来,又吻了她一下,然后站起来。皮革床帘合上以后,他站在那儿。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他希望自己能够同她在一起,而不用担心其他人。在她的山谷里时,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而她也不会准备让离他的家这么远的人们收养她。要是她想要留下来怎么办呢?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那就是,这一夜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他正要转身离开,马穆特看见了他并向他打招唿。这个高大的年轻人便朝那个高大的老巫师走去。 “要是你不忙的话.我想请你帮忙,” 马穆特说。 “我很乐意帮忙。要我做什么呢?”乔达拉问。 在一个贮存室的后面,马穆特给他看了四根长柱子。凑到近前细看,乔达拉意识到它们不是木头,而是坚硬的象牙,是被弄直成形的原本弯曲的勐犸牙。然后这个老人交给他一把有柄的大斤槌,乔达拉停下来,察看这把沉重的槌状工具,因为他以前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它完全用皮子包注了。他能摸得出那大块石头的周围被凿出了一道环形的槽,并将一根韧性的柳条绕在槽内。然后绑在一根石柄卜.之后,整个槌子被裹在一块仅被刮干净,而未经加工的湿皮革中.那块生皮革干燥后收缩变紧,把石槌和手柄裹在怔硬、结实的皮革里,这样就把它们紧紧地包在一起。 巫师领他朝火堆走去,并掀起一块草垫子,露山…个直径约六英寸的洞,里面装满了小石子和碎骨块。他们将其掏出,然后乔达拉拿来一根象牙柱,把一端放进洞里。马穆特用手扶直,乔达拉把碎石和骨块楔进象牙柱周围,再用…把石槌捣实。当这根柱子被牢固地立好以后,他们又立另外…根,之后又一根,呈弧形排列在火堆周围。但是和火堆之间有一段距离。 然后这个老头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恭恭敬敬地打开,取出一卷像羊皮纸一般,卷得整整齐齐的薄膜状东西。打开以后。乔达拉看到上面画着几只动物图形…一其中有一头勐犸、几只鸟儿和一只穴狮一以及一些几何图形。他俩把它系在那几根立好的象牙柱子上,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画屏,面对着壁炉.乔达拉后退几步,品味整体效果,随后又到近处看,十分惊奇。一般来说,动物的肠子被剖开、洗净晾干之后,是半透明,但是这个屏画是由其他东西做成的.他想他知道这种材料是什么,但是不敢肯定。 “那不是用肠子做的,对吗?肠子必须得拼接在一起,而那个却是一整块。” 马穆特点头表示同意.“那它只能是从一个极大的野兽的皮的内侧弄下来的薄膜层.用某种办法整张取下来的。” 老人笑了。“勐犸,” 他说。“一只白色的母勐犸。” 乔达拉瞪大了眼睛,然后敬臣地看着那张屏.“每个营都得到了这头白勐犸的…邪分,因为它在一次夏季大会的第一场狩猎中就放弃了自己的灵魂。大部分营都想要些白色的东西,可我要了这个;我们叫它半色皮。它拥有的灵魂比任何白色的小块耍少,而这灵魂不能够显示给所有的人看见它那明显的力量,可我相信神秘的东西可能有更大的力量.这不仅仅是一小块,它包含有整个勐犸全部的内在灵魂。” 布里南和克里萨维克突然出现在勐犸营中间的空地上。他们互相追逐着,沿着野牛火塘和天鹅火塘的通道跑过来。他们摔闹着,滚成一团,差点儿撞在精緻的屏画上,可是当布里南看到一条瘦瘦的长腿挡住他们时,便停下了。他们抬头望去。正好对着勐犸图画,两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马穆特看去.在乔达拉看来,这个老巫师的脸上毫无表情;可是当这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看见他的脸时,便马上站了起来,小心地挪向屏的旁边,然后向第一个火塘走去,好像受到了严厉的责骂一样。 第498页 “他们好像悔悟了,几乎害怕了.可你什么也没说,而且从前他们也没被你吓唬过,” 乔达拉奇怪地说。 “他们看到厂那块屏.有时候,当你看到一个强大的灵魂的本质,你就看到了自己的心。” 乔达拉微笑着点点头,不过他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理解了那个老巫师的意思。他讲起话来神兮兮,正如他经常提到的那些灵魂一样。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能肯定他是否想要看到自己的心。 当那两个男孩子穿过狐狸屋区的时候,他们向雕刻匠点点头,而他也向他们笑笑.当雷奈克把注意力转回到他观察许久的勐犸火塘时,他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艾拉刚刚出现,正站在帘子前面拉直她的长袍。一看见她,他的脸就红厂,尽管在他黑色的皮肤下面显示不出来;他感到心跳加剧,浑身紧张。 他越是看她,越觉得她优雅诱人。长长的太阳光线从烟孔照射进来,有意地,或者在他看来是有意地把灿烂的光辉洒在她身上。他想要记住这一时刻。把她的身影刻在眼底:他热切地渴望着她。她那丰盈华美的秀髮垂落下来,像柔和的波浪环抱着她的脸庞,又如金色的彩云正同阳光嬉戏,她无意中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极其优美,当她离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的揪心;当她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的高兴.乔达拉看见了她,走过去。用一.条胳膊搂住她,然后站在他们之间.挡住他的视线。 他俩一起向第一个火塘走宋,这正是雷奈克所站的方向。她停下来.敬畏地、恭顺地看着那张屏。乔达拉跟在她身后,一起来到穿过狐狸火塘的通道处.,雷奈克看到,艾拉在看见他吋热切地红着脸。低f头去,当这个高大的男人瞧见雷奈克的时候,他的脸也红了,不过他的眼神明白地表示出毫无高兴情绪。擦肩而过之时,这两个男人都想用曰光把对方压倒一…乔达拉那明明白白的愤怒与嫉妒,雷奈克极力显示自信与讥消。雷奈克的目光自动地移向乔达拉后面的人,那人是营中的精神核心。不知为什么.他感到一丝羞愧。 他们走进第一个火塘,穿过门厅走了出去。艾拉这才开始注意到人们闹哄哄地准备宴会。妮兹正在指挥人们从一个烤肉坑里除去树叶的热气腾腾的单,从那个地i:的烤肉坑中发出的味道让每个人都差点儿流出口水,准备丁:作早在他们去河里取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当他们干活的时候.食物.直都在煮着。现在,只等着全营飢饿的人们来享用了。 首先取出的是几种需要长时间煮的圆形、坚硬的淀粉质根块,然后是几篮由骨髓、蓝熊果和几种砸碎后磨成粉的种子一一藜、几种谷物混合而成的食物。经过几个小时的蒸煮,它们变得浓厚如布丁般的结实,从篮子中取出来以后,仍然保持着篮子的形状,显然有熊果带来的…丝淡淡的果味,它并不甜,然而却极其鲜美。最后取出的是一整条勐犸腿的肉,热气和厚厚的脂肪层使它油光发亮,又嫩又软……太阳渐渐落卜一一阵凌厉的冷风把每个人都赶进了土屋。人人手里端着吃的。这一次,当艾拉被要求首先挑选时,她并不十分害羞。这次宴会是以她的名义举行的,尽管成为众人注目的中心.使她感到有点儿不自在,但她为此感到快乐。 狄琪走过来。同她坐在一起,艾拉盯住她看,简直着了迷。狄琪浓密的红褐色长髮从面部拢起,在头上挽成一个高高的发誓。一串圆圆的象牙珠子,其中每一颗都是用手雕刻和磨制的,同头髮挽在一起,相互映衬,光彩夺目。她穿着一件长长的、松散的软皮裙一一艾拉认为它是一件长袍…从她束着带子的腰部垂下,现出柔和的皱纹,用…种相当明亮而润滑的东西染成深褐色。它没有袖子,但是肩部宽大,看上去就好像两只短袖一样。用长长的、红褐色的勐犸毛制成的流苏从她的双肩向后垂下,又从v形的抵肩向前垂下,恰好盖过腰部。 她的领口处被三卷象牙珠子环绕着.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鍊,它是圆锥形的贝壳、圆柱形的椴木棍和一片片的琥珀串成的.她的右上臂戴着.个象牙臂章,上面雕刻着一个变换的山形图案。这些图案形状一致,但颜色各不相同,有赭红色、黄色和带状的褐色,那是用动物毛织成的,有些还染了色.腰带上的小环上,挂着一把象牙柄的燧石刀,装在一只生皮刀鞘里。另一个环上,吊着一只黑色野牛角的];半部分,这是.只饮水杯,也是嘶牛火塘的一个护身符。 裙子裁成对角形,从膝部上方的侧面开始,直到前后交接的部分。三排象牙珠,一条兔毛和一条用几只松鼠的背部拼起来的毛连接在一起,突出了裙子的斜底边。底边上还缀着另外一条用长毛勐犸那长长的外层护鬃做成的流苏,一直垂到她腿肚子的下方.她没扎绑腿,透过流苏,露出她的双腿.以及她那黑褐色的高腰鞋,脚上部分像是鹿皮的,打磨成防水光泽。 艾拉发觉自己正在疑惑他们是怎么把皮革磨光的。她所有的生皮子和皮衣都有鹿皮的柔软的天然纤维.但她主要是敬畏地盯着狄琪看,觉得她是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狄琪.它真漂亮……袍子?”“你可以叫它k袍。它实际上是件夏装。这是我去年为夏季大会做的,当时布拉那格第一个夸奖我。我改变了主意,不想穿那外套了。我知道进行各种活动时,就会暖和的。” 第499页 乔达拉也来加入她们。很显然,他也认为狄琪很迷人。当他向她微笑吋,他所拥有的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超凡魅力不仅传递了他的感情,而且激发了对方的反应。狄琪对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热情地微笑着,目光中充满了吸引力。 塔鲁特端着…特大盘子食物走近他们。艾拉盯着他,目瞪口呆,他戴着一顶奇异的帽子,那帽子极高,扫到了屋顶。它是由染成各种颜色的皮革制成的,几种不同的皮毛,包裹着一条长长的、毛缄绒的松鼠尾巴吊在背后;两只稍小的勐犸象牙的前端从他头的两侧向上支起,尖部连接,正如拱形门一样;酱紫色的长袍直到膝部。长袍的前面装饰得极其丰富,用象牙珠子、野兽牙以及各种贝壳组成复杂的图案,这使得皮革难以被看到。 不仅如此,他的脖于上还环绕着一条沉甸甸的项鍊,是用穴狮爪子和犬牙做成的,中间点缀着玻珀,胸前垂着一块刻有神秘符号的象牙饰板。一条宽阔的黑色皮带扎在腰的下部,前面繫着几条下垂的绶缨。腰带上缀着的小环上吊着一把匕首,是用锐利的勐犸牙尖部做成的,刀把上刻有平行交叉的线条,便于握紧;以及一把装在生皮鞘内、带象牙柄手的燧石刀;还有一个圆形的轮状物体,上面有辐条形分格。格子上用带子吊着一个小袋,几根象牙、最显眼的,还有一条slj于似的穴狮尾巴梢。当他走动时,一缕长及地面的勐犸毛便显露出来,表明他的绑腿也和长袍一样被装饰起来。 他那闪亮的黑色鞋尤其令人感兴趣,不是因为它上面的饰物。它根本没有,而是因为它上面一道缝也没有.看上去它就是同他的脚形一模一样的一整张软皮革。它是艾拉想要在以后弄清楚的又一个谜。 “乔达拉!我看你发现了这儿最漂亮的两个女人!”塔鲁特说。 “说得对,” 乔达拉笑着说。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打赌,她俩不逊色于任何女人,” 塔鲁特接着说。“你旅行过。你怎么看?”“我同意你的话.我见过很多女人,但是哪儿的也没这儿的漂.亮,” 乔达拉说着,直视着艾拉,然后又朝狄琪笑了笑.狄琪笑了.她喜欢这种穿插戏,但是用不着怀疑乔达拉的心意放在哪儿。塔鲁特总是极力夸奖她;她是他人所共知的后代和继承人,是他母亲的女儿的女儿。他爱自己火塘里的孩子,并且供养他们,可是他们是妮兹的孩子,是她的兄弟韦麦兹的继承人。她也同样收养了雷奈丸,因为他妈妈死厂,这使得他既是韦麦兹火塘里的孩子,又是他嫡亲后代的继承人,但那是个例外。 营中所有的人都不放过这个炫耀自己漂亮衣物的机会,艾拉总是尽力避免盯着这个人或者那个人看。他们的袍子长短不齐。有的有袖,有的无袖,而且颜色五彩缤纷,饰品各具特色.男人们的倾向于短些。装饰品更丰富。而且他们通常戴着某些帽子。女人们通常喜欢v形底边的裙子,虽然图丽的更像是穿在绑腿上边的带裙。 图丽裙子覆盖着由珠子、贝壳、兽牙、象牙,尤其是还有沉甸甸的琥珀片等.组成的精緻而富有艺术性的图案;她没戴帽子,可是她的头髮梳理、装饰得相当别致。也许她一直戴着一顶的。 然而,总的来说,克罗兹的袍子最为不同寻常。它不是裁到前面的某一点.而是按对角线裁过整个前部。她的右侧有个圆形点,左侧是个圆形孔。然而,最惹眼的,还是它的颜色。它是白色的,不是灰白。也不是象牙白,而是纯白色,而且,在其他东西中间。装饰着巨大的北方天鹅的白色羽毛。.就连孩子们也穿上了节日的盛装,当艾拉看见拉蒂站在正围着她和狄琪兜圈广的人群的边缘时,便叫她过来,展示她的外衣,实际上是邀请她加入她们。拉蒂对艾拉佩带狄琪送给她的珠子和贝壳的方式评论了.番.心想自己也叮以那样戴试试。艾拉笑了。她原本没想出怎么戴它们,最后只是将它们团在一起。绕过前额缠在头上,就像她带弹石带那样,拉蒂很快就被人们开起了通常的玩笑,当韦麦兹说她看上去很羡吋,她害羞地笑丫…这是那个简洁的男人的夸张的奉承。拉蒂加入之后,莱达格马上跟了进来。艾拉将他搂在腿上.他的袍子和塔鲁特的一模’样,但饰品要少得多。他尚未开始承担那份重量。塔鲁特的礼服的重量是莱达格的礼眼的好几倍,单是他的头盔就很少有人能戴得动.但是雷奈克迟迟不出现.艾拉有好几次注意到他不在.四处寻找他,可是当她真的看见他时,却大吃一惊。每个人都乐于向艾拉展示他们装饰好的服装.只为了看她的反应;她非常兴奋,非常感动,而且毫不做作。雷奈克一直观察着她,想要制造一种特别难忘的效果,于是回到狐狸营去换衣服。他一直在狮营中观看,等她和别人谈话时,悄悄熘到她身边。当她转过头,突然发现他就在身旁.看到她惊异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他的长袍的裁剪和式样与众不同;锥形的衣身、喇叭形的袖子暴露出它的外族根源.它不是马穆塔族的袍子。这是他换来的一一而且付出很多一一但是从第一眼看见它他就知道自己非穿它不可。 几年以前,北方的某个营同某个西方民族做了一次贸易探险,这个西方民族同马穆塔族有点儿远亲。其首领得到了这件衬衫,作为相互联繫和将来友好关系的证物.他不想放弃它,但是雷奈克坚持不懈,并且最终给他许多东西来交换,使他没法儿拒绝。 第500页 狮营中的人们所穿的大多数衣服都被染成褐色、深红色和黑黄色。再用浅色象牙珠子、兽牙、贝壳以及琥珀等丰富地装饰起来,并且用皮毛和羽毛加以衬托.雷奈克的袍于是奶油象牙色,接近于浅色,但比纯白色更鲜亮。他知道这同他黑色的皮肤形成惊人的对比,但更惊人的是饰品。衬衫的前后两面都被当作一幅图画的背景,这图画是由染成鲜艷、明亮、原始色彩的箭猎毛管和精美的线绳做成的。 衬衫的前部是一幅抽象画,画面上一个坐着的妇女,是用染成纯红、枯色、蓝色、黑色、褐色等等色彩的多组同心圆所构成,其中一组圆代表肚皮,另外两组表示乳房.圆周之内的圆弧形象徵着臀部、肩膀和手臂。头部设计成三角形,尖尖的下巴.平平的头顶;而用神秘的线条代表面部五官。在乳房圆和肚子圆的中央,用鲜红色明白地表示出乳头和肚脐。一排彩色石头一一绿色和粉色的碧,红色的石榴石,海蓝宝石一一被系在头部的平顶上。衬衫的背部显示出同一个女人的背部.用同心圆或者部分同心圆代表臀部和肩膀。同样的色彩在喇叭形袖口的周围又重复出现了几次.艾拉呆呆地看着,说不出话来.甚至连乔达拉也大为诧异。他走过很远的地方.见到过穿着各种衣服的各种各样的人。其中既有日常便服,也有节日盛装。他见过毛管刺绣,也理解和尊敬其染色和缝制工艺,但是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色彩鲜艷、如此令人感动的衣服。 “艾拉,” 妮兹接过她手里的盘子,“马穆特想要见你一会儿。” 她一站起来,每个人都开始清理食物,擦净盘子,为仪式做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里,将要举行几次大宴会和仪式.好给这段比较沉闷的时期增添些乐趣一一有兄弟妹妹节,长夜宴,玩笑大赛以及为纪念圣母而举行的几个节日和庆祝会一一但是艾拉的收养仪式是个意外情形,所以更令人欢迎。 当人们开始朝勐犸营走去的时候,艾拉应马穆特的要求,开始准备生火材料.然后她就开始等待,突然感到焦虑和激动.一般的仪式已经向她解释清楚,因此她知道自己期待什么,也知道别人期待自己什么,然而,她不是同马穆塔一起长大的。人们昔遍接受的行为方式和态度对她来说不是第二天性,所以尽管马穆特似乎理解她,并且尽量安抚她的恐惧,她还是担心自己可能会做错什么。 她坐在火炉旁的垫子上,注视着人群.从眼角她看见马穆特喝了一大口什么东西.她还注意到乔达拉独自坐在他们的床上。他似乎很不安,看上去也不很幸福,而且她发现自己正在疑惑,要成为一个马穆塔是否正确。她闭上眼睛,默念她的图腾。如果穴狮之灵不同意她这么做。它会给她个显示吗当塔鲁特和图丽分别站在她的两侧时,她知道仪式就要开始了。 马穆特往火塘中最后一点余火上倒丫些冷灰。尽管以前也发生过,而且营中人也知道他们期待的是什么,在黑暗中等待火光也是一件令人心焦的体验。艾拉感觉到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肩上.于是打着了火,人们松了一口气.当火堆燃得很好时,她站起来。塔鲁特和图丽一边一个,向前迈了一步,每人手里都拿着…根长长的象牙棒。马穆特站在艾拉身后.’“以大母亲河玛特的名义,我们在此欢迎艾拉加入马穆塔族狮营的火塘,” 图丽开始道,“但是我们不仅仅是欢迎这个女人进入狮营。她作为一个陌生人来到这里;我们希望让她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让她成为玛穆塔族的艾拉。” 塔鲁特接下去说,“我们是巨大长毛勐犸的猎手,那是圣母赐给我们使用的。勐犸是食物,是衣服。是住房。如果我们尊敬玛特,她就会让勐犸之灵更新自己.每个季节都回来。一旦我们不尊敬圣母,或者不感激勐犸之灵的礼物,勐犸就会离去.不再回来。我们就是这样被告知的.狮营就像是伟大的穴狮,我们每个人都勇敢地、骄傲地朝前走。同样。艾拉勇敢地、骄傲地朝前走。我,狮火塘的塔鲁特,狮营的头领,在狮营的玛穆塔中间,提供…个位置给艾拉.”“她得到了一个巨大的荣誉.她凭什么?”人群中一个声音喊到。 艾拉听得出那是弗里贝克的声音,她很高兴自己已经得知那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凭你们所看到的火,艾拉证明了她的价值.她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秘密,一块能打火的石头.而且她已经把这个魔力无偿地给予了每个屋区。” 图丽答道。 “艾拉是个很有天赋、很有本领的女人,” 塔鲁特补充说,“通过拯救生命。她证明了作为一个熟练的治疗者的价值;通过获取食物.她证明厂作为一名熟练的猎手的价值;她能使用弹石带和她宋时所带的一种新式武器一一投掷器;通过拱门外边的马,她证明了作为野兽控制者的价值。她会给所有的屋区带来荣耀,给狮营带来价值,她配得上玛穆塔.”“谁代表这个女人讲话?谁将对她负责?谁给予她火塘亲属身份?”图丽看着她的兄弟,响亮而清晰地说。但是,还没等塔鲁特回答,另一个声音大声说道:“马穆特代表艾拉讲话!马穆特将会负责j艾拉是勐犸火塘的女儿/”那个老巫师说道,他的声音深沉、有力、威严,超出了父拉的想像。’暗处传来惊讶的喘息声和低语声,每个人都认为她将被狮屋区所收养。这真出人意料……是吗?艾拉从没说过她是个巫师,也没说过她想要成为巫师;她的举动也不像是个熟悉未知的、不可知的事物的人;她从未被训练过控制特殊的力量。然而。她是个治疗者。 第501页 她对马,或许还有其它动物。确实具有超凡的控制力.她有可能是个研究者,甚至可能是个召唤者。勐犸火塘仍然代表着那些自称为勐犸猎手的大地之于的精神核心。艾拉甚至于还不能够用他们的语言完全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一个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没有玛特的知识的人,怎么能够为他们解释圣母的需要和愿望呢?“塔鲁特打算收养她.马穆特。” 图丽说,“她干嘛要去勐犸火塘呢?她还没有把自己奉献给玛特,也没受过训练服侍圣母。” “我没说她受过训练,也没说她将要受训练,图丽,虽然她的天赋超出了你的想像,并且我认为为了对她好,训练是个明智之举.我没有说她将要成为勐犸火塘的女儿.我说她是勐犸火塘的女儿。她天生如此,是圣母自己奉献的。是否决定受训练是个仅有她才能做的选择,但那一点也没关系。艾拉不必奉献自己,那不是她所能决定的。无论圳芬与否。她这一生都得侍奉圣母,我代表她说。不要接受她训练,除非她想要如此。我希望收养她作为我这个火塘的女儿。” 听说那个老人的话,艾拉突然打了个冷颤.她想,自己不喜欢命里註定,不由自主、生来就已被选定的想法。他说她的一生都要侍奉圣母这是什么意思?她也被圣母选定了吗?当克莱伯给她解释图腾的时候,告诉她说伟大的穴狮之灵之所以选中她是有原因的。他说她将会需要强有力的保护。被圣母选中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她为什么需要保护吗或者说,如果她成为马穆塔,穴狮就不再是她的图腾了吗?不再保护她了?这个想法使她烦恼.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图腾。她摇摇身体,试图驱散这个预感。 如果说乔达拉对于她的被收养一直感到不安的话,那么事情的突然变化令他更为不舒服。他听到周围的人们小声议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要是马穆特早说她天生就应该在勐犸火塘里时,说不定她在回山洞以前就成为马穆塔了。 雷奈克乐坏了。他早就盼望艾拉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可是如果她被狮火塘收养了,她就成为他的妹妹了.他可不想成为她的哥哥。他想同她结合,而哥哥与妹妹是不能结合的。因为他俩都要被收养,而且很明显不是同一个母亲,所以他打算另找一个愿意收留他的火塘,这样他就可以追求她了,尽管他极不愿意放弃他与妮兹和塔鲁特的关系.但是,如果她被勐犸火塘收养,他就用不着这样.尤其让他高兴的是,她是作为马穆特的女儿被收养,而不是作为要侍奉圣母的人,尽管即使那样,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妮兹有点儿失望,她已经觉得艾拉是她的女儿丁。对妮兹来说,最重要的是艾拉同他们住在一起,可是如果马穆特想要她,就会使她更易于为夏日聚会委员会所接受。塔鲁特扫了她一眼,见她点点头,就对马穆特让了步。图丽也不反对。他们四人迅速商议一下,艾拉同意了。出于某些她也说不清的原因,成为马穆特的女儿令她很高兴。 当变暗的土屋再次安静下来时,马穆特举起一只手。掌心向后,对着自己。“那个女人,艾拉,愿意向前迈一步吗?”.当艾拉走近那个老人时,他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双膝发软。 “你愿意成为马穆塔的一员吗?”他问。 “是的,” 她小声答遭,声音沙哑。 “你愿意敬重伟大的圣母玛特,尊重她全部的灵,尤其是,水不冒犯勐犸之灵吗?你愿意努力配得上马穆塔的称号,给狮营带来荣耀,永远尊敬马穆特和勐犸火塘吗t”“是的.”她几乎说不出别的。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达’到所有这些要求,但她当然会尽力而为的。 本营接受这个女子吗?“马穆特问人群……”我们接受她。" 他们一齐答道。 “这儿有人反对她吗?”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艾拉根本无法确信弗里贝克不会说出反对的话来,然而没人答应。 “塔鲁特狮营的头入,你愿意把标记刻上吗?”马穆特拖着k腔问。 当艾拉看见塔鲁特从鞘中抽出刀子,她的心跳加快丫。这是她没有料到的。她不知道他要用这把刀子做什么,但是无论什么,她肯定自己是不会喜欢的。这个高大的头入握住艾拉的一条手臂,撸起袖子,端起燧石刀,在她的上臂处迅速地割了个直形标记。艾拉虽然感到很疼,但是她没有畏缩。塔鲁特用沾着血的刀在挂在他脖子上的象牙饰板上刻出一个直形标记,再由马穆特握紧,刻出一个染红的圆槽。然后马穆特说了几句艾拉听不懂的话.她没有意识别人也都不懂这些话。 “艾拉现在成为狮营人们中的一员了,位列在勐犸猎手中间,” 塔鲁特说,“这个女人是而且永远是马穆塔,艾拉。” 马穆特拿起一只小碗,往她胳膊上的伤口处倒了些刺激性的液体…一.她意识到这是一种消毒洗涤液一一然后他扶她转过身去,面对众人。“欢迎马穆塔的艾拉,狮营的一员,勐犸火塘的女儿。”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伟大的穴狮之灵的选民。” 众人重复了这些话.艾拉意识到这是自己一生中第二次被收留、被接受,成为一个她不甚了解的民族中的一员。她闭上眼睛,听这些话在头脑中迴响。她突然醒悟过来,马穆特也承认了她的图腾!即使她不再是部落的艾拉了,她并未失去自己的图腾!她仍然在穴狮的保护之下。但更为重要的是.她不再是被抛弃的艾拉.她是马穆塔的艾拉!. 第502页 m“艾拉,无论在什么地方,你永远可以得到勐犸火塘的圣堂。请接受这个证物,我屋区的女儿,” 马穆特说着.从胳膊上取下一个刻有z形条纹的象牙环,戴在艾拉臂上,就在那条伤口的下边,然后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艾拉泪水盈盈。来到她放置礼物的床台前,但是她擦干了泪水,拿出一个木碗.它是圆形的,很结实,然而样式独特。精緻细腻。这只碗既没有经过雕刻的花纹,也没有装饰的绘画,只有木质纹理的巧妙图案,但是那也显得相当美观。.“马穆特请接受这只药碗,这是火塘女儿的礼物,” 艾拉说。“要是你允许,火塘女儿每天都会给它装满草药,治疗关节、手指,胳臂和膝盖疼痛。” “啊,但愿今年冬天我的关节炎能减轻些.”他一边笑着说,一边接过那只碗,递绐塔鲁特。塔鲁特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又把它递给图丽。 图丽挑剔地审视着它。一眼看去。它显得很简陋.因为它缺少她所习惯见到的额外设计,既没有雕刻,也没有绘画。但是等她更仔细地观察,用指尖划过相当光洁的碗面,注意到完美的形状和对称时,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精緻手工艺品,也许这是她所见过的同类工艺品中最完美的.当这只碗在人群中传递的时候,引起了人们对艾拉带来的礼物更大的好奇和兴趣.每个人都想知道是不是每件礼物都像这只碗一样精美、奇特.塔鲁特随后走上前,给艾拉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送给她一把装在红色生皮鞘内的象牙柄燧石刀,刀鞘上刻有精巧的图形,同狄琪腰带上的那把刀很相似。艾拉抽出刀来,立即猜出刃可能是韦麦兹制作的,而刀柄是雷奈克雕刻成型的。 艾拉给塔鲁特带来的是一堆深色皮毛.塔鲁特咧嘴一笑,抖开那件用整张野牛皮制成的披风,披到肩上。厚厚的鬃毛和肩毛使这个高大的男人显得更为高大,他欣赏这种效果。之后他注意到它裹在肩上的方式和垂下去的柔软的褶皱,并且更加仔细地察看这件温暖披风那光滑柔软的内面。 “妮兹!看看这个,” 他说,“你见过比这更软的野牛皮吗?而且也很暖和.我想我不会用它做任何东西,包括风雪衣!我就这样穿它.”见他那么喜欢,艾拉笑了。她很高兴自己的礼物这样受欢迎。乔达拉正站在后边,隔着几个人向这边看着,他也对塔鲁特的反应感到高兴。他早料到会这样,不过,看到自己的预见变成现实.他自然很快乐。 妮兹热烈地拥抱了艾拉,然后送给她一串项鍊.这条项鍊是用螺旋形贝壳串成的,每两块间都用锯开的北极狐空心腿骨隔开,前面缀着一颗大大的穴狮牙齿.艾拉拿着它。特鲁妮在后面帮她系好。 然后她低下头敬畏地看着它,艾拉把那穴狮牙举在手里,心里奇怪,他们是怎样在它根部钻的孔?艾拉把床台前的帘子推到一边.拿出一个非常大的盖着的篮子,放在妮兹的脚边.它看上去干平常常。用来编织篮子的草没有染色,侧面和盖子上也没有彩色的几何图案和风格化的鸟兽图形。但是细细看去.这个妇女注意到篮子设计之巧妙、做工之精细。她知道。它是不透水的,可以用作饭篮.妮兹揭开盖子来检查。全营的人发出一声惊嘆。这只篮子里用柔韧的桦木皮分成几个格,里面盛满了食物。有小硬苹果、野生甜辣胡萝蔔、剥了皮的有节的淀粉质块茎根、去核的干樱桃、干绿的百合花苞、在荚里晾干的圆绿奶豆、干蘑菇、干绿葱茎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干叶和片。察看着这些礼物,妮兹对她热情地笑着.这是绝妙的礼物。 下一个是图丽。她欢迎的拥抱亦不缺乏热情,但更正式。而她送给艾拉的礼物虽然不完全是用雕花做成的,也表现出一种恰当的仪式感。这个礼物是个装饰优雅的小小的容器,是用木头雕刻成一个小盒子的形状,各个角都是圆形的。盒子上面雕画着鱼的图案,还粘着几片贝壳。整体设计给人一种鱼和水草在水中游动的感觉,栩栩如生。揭开盒盖子,艾拉发现了这个如此珍贵的盒子的目的一一里面装满丫盐。 她对盐的价值有所了解.当她在贝伦海附近的部落里长大时,盐极易获得.而且一些鱼类也需用它腌制,但是在内地,当她住在山谷里时,她没有盐,过厂很长时间她才习惯。狮营比她和山谷离海更远。盐和海贝一样,需要长途运送过来,而图丽送给她整整一盒子,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当艾拉拿出送给女首领的礼物时,她感到十分尴尬,她希望乔达拉关于什么礼物合适的建议是正确的。她挑选的皮毛是一张雪豹皮,在她和贝贝练习一.起狩猎的那年冬天,它试图枪走一只猎物。她只是打算把它吓跑,但那只正在成长的穴狮却另有主意。就在一场搏斗即将发生时.艾拉用弹石带射出一颗石子把那只虽然个头较小,却已成熟的豹子击昏,随后又发一弹结果了它.这份礼物明显地出入意料,图丽的眼神透出了喜悦。但是,直到她抵不住诱惑,将那华贵、厚实的冬天皮毛披在肩上时。才注意到它那独特的品质,这正是塔鲁特评论过的那种品质。摸上去它的内侧极其柔软,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皮毛通常比生皮子僵硬。从本质上说,皮毛只能用刮刀在一面进行加工。而用马穆塔的方法加工出来的皮子,虽然比艾拉的更耐久、更结实。却不如她的柔软的坚韧,她只用脂肪来加工.图丽受到的感动比她预想的还要深,她决定要找出艾拉的方法。 第503页 韦麦兹拿着一件用软兽皮裹着的东西走上前来。她打开一看,屏住了唿吸。那是一只威严的镖枪头,正如她极其敬仰的那些一样.在火光映照下熠熠闪光,如同一块刻出平面的宝石,只是比宝石更为珍贵.她送他的礼物是一张结实的草编地板垫,当他工作的时候好坐在上面。艾拉的篮子和垫子上。绝大部分都没有彩色图案。但是,当她在山谷中度过最后一个冬天时,她开始用具有各种天然色彩的草进行实验。结果,结合她平常的编织图案,她织出了精緻但却独特的星光形花纹。织成之后她感到十分高兴,当她选择礼物时..它那从中心向四周延伸的射线使她想起了韦麦兹的美丽的射线(编织的纤维提醒她他所剥落的精緻细片的小小隆起线.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注意到).仔细察看之后,他露出了少有的微笑.“真漂亮.它使我想起了雷奈克的妈妈做的活儿。她的编织手艺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棒的。我想我本应该把它挂在墙上,保存起来,可是,我要使用它.我干活时坐在上面,它能帮助我集中注意力。” 他的欢迎拥抱可一点儿也不像他的说话方式那么含蓄。她意识到.在沉默的外表之下,韦麦兹是个热情友好、善解人意的人。 赠送礼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次序,艾拉注意到,站在床台旁等待引起她注意的下一个人是莱达格,她在他身旁坐f,还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然后他张开一只手,递给她一根长长的圆形管子。这是鸟儿的空心腿骨,上面钻有几个子l。她从那男孩手里接过来,在手里转厂一圈,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他拿回去。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笛子发出一阵响亮、尖厉的响声.艾拉试了试,笑了。然后送给他一顶暖和的、防水的黑獾皮帽子,是按部落的式样做的,可是,当他戴上的时候,她内心一阵剧痛,他使她想起了杜尔克。 “我给他一只那样的笛子,如果他需要我,就用它唿唤.有时候他没有足够的力气叫喊.但却有足够的力气吹笛子,’妮玆解释说,”但这一只是他自己做的。" 狄琪送给她那天晚上穿的外套,使艾拉大吃一惊.当狄琪那天晚上看见艾拉看着它的眼神时,就决定把它送给她.艾拉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站在那儿,眼里满是泪水。“我从来没有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她送给狄琪的礼物是一堆篮子和几只大小不一,抛光精细的木碗,可以用来喝水或汤,甚至用来做饭。等她和布拉那格结合以后,在她的屋区里使用.在一个木材相对比较稀缺的地区,骨头和象牙吏经常地被作为厨房器具,因此这些木碗是特别的礼物。她们俩都很高兴,姐妹般亲热地抱在一起。 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捨不得给她一件像样的礼物。弗里贝克送给她一双高至膝部的皮靴,靴口附近装饰着羽毛管之类的东西,她很高兴自己选了一些最好的夏季驯鹿皮给他。驯鹿的毛是中空的.是微型的充气管,天然隔热,而夏季的皮毛是最温暖、最轻便的一种,在寒冷的冬天里穿着它打猎最实用、最舒适,所以也最珍贵。她送给他的这一块可以做成一整套袍子和裤子,它非常暖和,即使在最冷的天气也只需再加一层外套,使他不再显得臃肿笨重。他同别人一样,也注意到她制成的皮子的柔软.但他什么也没说,而且他的欢迎拥抱也很僵硬。 弗莱莉送她一副皮手套,配那双靴子,艾拉送给这个孕妇一只漂亮的木头饭碗,里面装着一袋干叶子。“我希望你喜欢这种茶,弗莱莉,” 她说着,直视着她,似乎在强调自己的话。“早晨起宋时喝一杯,晚上临睡前再喝一杯,对你有好处。要是你喜欢,等这些用完了,我再给你。” 、当她俩拥抱的时候,弗莱莉点点头表示同意。弗里贝克疑虑地望着她们。但艾拉只是送一份礼物,而他无法对狮营这位最新成员送给弗莱莉的礼物表示不满,不是吗?对这种环境艾拉并不完全满意。她本来更乐于为弗莱莉直接地、公开地诊治。不过这种名目还是比根本不帮助她强些,而弗莱莉也拒绝被置于那种看上去好像在她母亲和配偶之间进行选择的境地。 克罗兹走上前;赞许地朝艾拉点点头,然后送给她一只小皮包,周围都缝在一起,顶上攒成一块儿。小包被染成红色,用象牙珠子精美地装饰起来,并且在上面刺绣了几个白色的、尖头向下的三角形。小小的白天鹅羽毛排列在圆形底边上.艾拉很喜欢,可还没等她动手,狄琪告诉她打开。包里面装着用勐犸长毛、筋、兽毛和植物纤维作成的细绳和线,都仔细地缠成团或绕在小块趾骨上。这个小线袋里还装着用来切割和钻孔的锋利的刀片和钻子。艾拉非常高兴,她想要学习马穆塔制作的装饰衣服的方法。 艾拉从床台上拿出一只结实地盖着盖子的木碗,交给那个老女人。克罗兹打开一看,带着迷惑的神情望着艾拉。碗里面盛满了纯白色的、有大理石花纹的软化油脂一一用文火慢慢熬出的无色、无味、无嗅的动物脂肪。她闻了闻,笑了,但仍然很迷惑。 “我熬丁玫瑰水,用花办……掺进了……别的东西,” 艾拉开始解释。 “我想,那就是为什么它很好闻,可它是干嘛用的呢’”克罗兹问i旨。 “是让手、脸、肘、脚感觉舒服.使它光滑。” 第504页 艾拉说着,拈起一小块,擦在那女人干燥、粗糙、布满皱纹的老手上.揉进去以后,克罗兹触摸自己的手,然后闭上服睛,慢慢地感觉着那变得较为光滑的皮肤。当这个老凶婆睁开眼睛,艾拉觉得它们更加明亮了,虽然看不见里面有泪珠,然而当这个老妇人紧紧地拥抱她时,艾拉可以感觉到她内心的颤动。 每一次礼物交换都使大家期待下一个,而艾拉对给予和接受同样喜欢。她的礼物对他们来说非同寻常,而他们的对她也一样;看到自己的礼物被两峙地接受的快乐同被他们所给予的礼物所感动的程度是相同的。她从来未曾感觉到这样特别,也从来未曾感觉到这样受欢迎,这样被接受。想到这些,喜悦的泪水溢满眼眶.雷奈克在往后拖.一直到其他所有的礼物都交换完毕。他想成为最后一个,这样他的礼物就不会同别人的混在一起。他希望在她所收到的所有的特殊别致的礼物申,他的礼物最能令她难忘.艾拉正往自己的床台上放东西。那儿已经同刚开始的时候一样满,忽然看见了她给雷奈克准备的礼物。她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尚未同他交换礼物。当她拿着那件礼物,转身来找他时,却发现他那张笑脸就在面前。 “你忘记给我礼物了吗”他问道。他站得离她那么近,她能够看见他那大大的黑色瞳孔。而且,她第一次看见他眼睛里黑褐色那会聚起来的浅色条纹一一他那深沉、清澈、迷人的黑眼睛。她感觉到他发出的暖意,有点儿惊慌。 “不,呵……没忘记……在这儿,” 她说着,想起那礼物还在她手里拿着,便举了起来.他向下看去,看到她向他递出的厚实、华贵的水白色北极狐狸皮,眼里透出喜悦。这片刻的犹豫给了她镇定自己的机会。等他回头再看她时,她露出调皮的微笑,“我想是你忘了。” 他笑了,这既因为她如此迅速地领会了他的玩笑,又因为这给了他一个恰当的机会拿出他的礼物。 “不.我没忘。在这儿,” 他说着,拿出他一直藏在背后的东西。 她见到他双手捧着的牙雕制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等他拿下她捧在手里的白色皮毛时,她都没伸手去取它.她几乎不敢碰它,她抬起头,惊异地望着他。 “雷奈克。” 她出了口气,伸出手去,却又犹豫了。他只得催促她,然后她双手捧起它.好像它会破碎一样.“这是威尼!’她说着,把那那精緻的,长度不足三英寸的象牙马在手里转了一田.雕塑上微涂丁一点儿色彩:身体是黄褐色。腿上僵硬的鬃毛以及沿着嵴柱直到尾巴的色彩都是炭黑色。与威尼的颜色相配。”看看,小耳朵: 一模一样。还有蹄子和尾巴。就连条纹也像它的皮毛。嗅,雷奈克,你是怎么做的"当雷奈克给她一个欢迎拥抱时,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她的反应同他所希望的、甚至梦想的一模一样.当他看她的时候,眼中的爱意是如此的明显。这使妮兹的眼中充满泪水。她扫了乔达拉一眼,知道他也看见了。他的脸上显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她理解地摇了摇头。一交换礼物之后,艾拉和狄琪一起来到野牛屋区换新衣服。自从雷奈克得到了那件外族衬衫。狄琪就尽力与那颜色相配。最后,她s苎已经接近了,而且。她用那张奶油色的皮革做了一件v形领的袍子.和一件v形的裙子,绑腿也很相配,用浅色手编带子与衬衫的颜色相配.在外面度过的整个夏天使艾拉的皮肤晒得很黑,她那金色的头髮几乎和皮草一样颜色。这套衣服十分合身,就像是为她而制做的一样。 在狄琪的帮助下.艾拉摘下了马穆特送的象牙臂章,然后加上了塔鲁特的红鞘腰刀,以及妮兹送的项鍊,但是,当这个年轻的马穆塔女人建议从她脖子上除去那个破损的、骯脏的、粗糙的皮包时,艾拉坚决地拒绝了。 “它是我的护身符,狄琪.它装着穴狮之灵,部落之灵。我的灵。一个个小片。正像雷奈克的雕塑是小威尼一样。克莱伯告诉过我,如果我丢了护身符,图腾就找不到我了。我就会死。” 艾拉试图解释。 ‘狄琪想了一会儿,注视着艾拉。整体效果被这个破旧的小皮包给破坏掉了。就连挂在她脖子上的带子都磨损了.但她忽然有了主意。 “艾拉,等它破丫你怎么办?那条带子看上去很快就会断,” 狄琪问道.“我做新包,新带子..”就是说,重要的不是皮包,而是里面装的东西,对吧?“”对……" 狄琪四周看看,忽然发现了克罗兹送给艾拉的针线袋。她拿起来,小心地把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到个平台上,再把空包递给艾拉。“你有理由不用这个吗?咱们可以把它拴在一串珠子上一你头髮上的就不错…你就可以把它戴在脖子上了。” 艾拉从狄琪手里接过那只精緻的小包.看一看,然后双手捧住那熟悉的旧皮袋,感到特别亲切,那是部落发给她的护身符。但她不再是部落人丫.她没有失去她的图腾。穴狮之灵仍然在保护着她,她所被赋予的符号仍然很重要,可她现在是马穆塔人了。 当艾拉再回到勐犸火塘的时候,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马穆塔女人了,一个美丽、盛装、地位高贵、价值显赫的马穆塔女人.每双眼睛里都对狮营的最新成员透出赞许的目光.但其中有两双眼睛流露出的不仅仅是赞许一一一双充满急切希望的黑眼睛和一双呈现出痛苦、忧郁的蓝眼睛,他们都同样流露出爱慕和渴望。 第505页 在艾拉去收拾其他衣服的路上,马努夫怀抱着努韦,热情地沖她微笑着,她的心中盛满欢喜和幸福,也对他报以回笑.她是马穆塔的艾拉了,她将尽全力工作,以便完全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时她看见乔达拉正在同达努格交谈,虽然仅从后背,她也感到自己的欢乐消失了。或许是他的站立姿势,或者是他端肩膀的方式,但是潜意识让她停下来,乔达拉很不高兴,伹现在,她能对此做什么呢?她急忙去取火石。马穆特已经告诉她,要等到晚些时候才分发火石。恰当的仪式会赋予这些石头以独特的重要性,从而增加它们的价值.她拾起这些小小的、黄灰金属色的二硫化铁块,带着它们向火塘走去。当她路过正在同妮兹和韦麦兹谈话的图丽身旁时,听 那个神秘的老人也一直没闲着。当她交换礼物的时候,他也在交换。他脸上涂萨“形条纹强化了他的纹身,披着一张穴狮皮作斗篷,塔鲁特所炫耀的就是这同一条穴狮的尾巴。马穆特的项鍊是用一头小勐犸牙的短短的挖空部分制成的。中间点缀着几种不同兽齿,包括…颗与之相配的穴狮牙.”塔鲁特正在筹划一次狩猎,所以我将要搜寻," 巫师告诉她.跟我一块儿干吧,要是你能一一而且愿意.无论如何.请做好准备。" 艾拉点点头,但她胃里翻腾起来。 图丽朝屋区走来,对她笑着。“我不知道狄琪打算送给你那东西,” 她说。“要不然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同意,她为它费了很大力气,可我得承认它是你的了,艾拉。” 艾拉只是笑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就为那个我才送给她的,妈妈,” 狄琪说着,手拿着头盖骨: i:具走过来。“我正在试着弄明白.使做好的皮革变得这么轻的方法。我随时能再做一套衣服.”“我准备好了。” 托奈克拿着勐犸骨工具走过来。 “好,等艾拉开始分发石头,你就可以开始。” 马穆特说.“塔鲁特在哪儿?”“他一直在倒他酿的酒,” 托奈克笑着说,“而且他非常大方,他说他想让这个成为一次盛大的庆祝会。” “它会是的:” 这个高大的头人说。"给你,艾拉,我给你带来一杯.不管怎么说,这次活动是为你办的尸艾拉尝了一.口,还是觉得发酵的味道不太适合自己的口味,但是别的马穆塔人看上去都很喜欢它。她决定自己也要学会喜欢它。她想成为他们巾的…员.爱之所爱,为之所为。她喝了下去,塔鲁特又为她倒满。 “塔鲁特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开始分发石头,艾拉。在分发之前你把每一块都敲…下,让它冒出火星来。” 马穆特指示道.她点点头,看看手中的杯子,把酒喝干。烈性酒使她摇了摇头,她放下杯子,拿起石头。 等大家都平静下来时,塔鲁特说:“艾拉现在是狮营中的人丁,但她还有一份礼物。每个屋区一块生火的石头。妮兹是狮火塘的管家.艾拉将要把石头交给她保存。”.艾拉朝妮兹走过去。她边走边用构石敲击那块黄铁矿石。冒出一串闪亮的火花,然后把石头交给她.“谁是狐狸火塘的管家?”当狄琪和托奈克开始敲击骨头乐器的时候,塔鲁特接着问道。 “我是。雷奈克是狐狸火塘的管家。” 艾拉给他一块石头,并敲了一下.可是当她把它交给他时,他热切地低声说道,“那张狐狸皮比我见过的所有皮子都更柔软,更漂亮。我要把它们放在床上,每天夜里.当我赤裸的皮肤感觉到它们的柔软时,就会想起你.”轻轻地,他用手背碰碰她的脸,她感到身体的冲动。 她退了回来,有些慌乱。当塔鲁特叫驯鹿火塘的管家出来时,她不得不连敲两次,才给特鲁妮打着火星。弗莱莉给鹤火塘领了石头,等到图丽取了自己的石头,她再给马穆特一块,这是勐犸火塘的,艾拉感到旋晕,只好坐在马穆特示意的火塘附近。 鼓敲起来了,那声音既抚慰又挑逗。地屋中暗下来了一一炉中透出的小小的火苗是唯一的光亮。她听到唿吸声,就在附近,想要看看是从哪儿发出的.火堆旁蜷伏着一个男人一一或者是一头狮子那唿吸声变成一种低沉的嗥叫,几乎,但不完全一一对于她敏锐的耳朵来说一一像是一只穴狮发出警告的嚎叫声。阵阵鼓声强化丁这声音,使它既深沉又有回音。 突然,随着一声野性的长嗥,那狮形人一跃而起,一只狮子轮廓在眼前一晃而过。然而艾拉不自觉的反应令他吃了一惊,差点儿急停下来。她发出一声狮吼,如此逼真,如此具有威胁力,它使得大部分正在观看的人吸丁一u气。那狮子轮廓恢復了站姿,用一种屈服了的狮子的安抚的叫声作了答应。艾拉又发出一声胜利的怒吼,之后是一连串的喉音,渐渐低沉下来,似乎那狮子正在走远。 马穆特暗自笑了。他想,她的狮吼极其逼真,可以唬住一头真狮子。他很高兴她下意识地同他配合,在发出第一声不自觉的挑战之前,艾拉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同马穆特像狮子一样交谈很有趣。自从贝贝离开她的山谷以来,她从来没做任何这样的事。鼓声又起,场面又热烈起来,但现在是伴随着那个蜿蜒舞动的轮咖。她离得很近,可以看清是马穆特在舞动,但即使是她也不禁受到了感染。她不明白,那个平时僵硬的患关节炎的老头子怎么能够如此轻快地运动。这吋.她记起自己看见他一开始吞下了什么东西,她怀疑那可能是一种高效止痛剂。他很有可能在次日为此受折磨。 第506页 突然,马穆特从屏风后面跃出.蹲在他的勐犸头盖骨鼓旁边。他急速地敲击丁一会儿,然后突然停住了。他拿起一只艾拉未曾注意到的杯子,喝了一口,之后来到她身边,遭给她。艾拉想都没想就喝了一小口,然后又一口,尽管那东西味道浓烈、有麝香味,令人不快。在话语般的鼓点的鼓励下。她很快就感觉到了那东西的效力。 屏风后面跳动的火苗使画在屏风上的动物仿佛动了起来。她被迷惑住了,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那上面,人们唱歌的声音在她听来极其遥远.一个婴儿在哭叫,可是这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因为她已经完全被屏风上的动物那奇特的、跳跃性的动作所吸引了。它们看来像是活的,鼓乐声使她仿佛看到了奔腾的马蹄、咆哮的小牛以及长鸣着的勐犸.忽然,眼前变得不再黑暗了。相反,朦胧的阳光照耀在白雪覆盖的平原l: 一小群北极麝牛挤在一处,暴风雪在它们周围盘旋。当她向下沉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并不孤单,马穆特同她在一起。景物变了。风暴过去了,但是被风吹起的转动的雪团如鬼怪幽灵般在整个草原上哀号。她同马穆特离开那荒凉的虚无。这时,她注意到有几只北美野牛淡泊地站在一个狭窄山谷的背风面,试图避开狂风的袭击。她向前奔跑,沿着那陡峭幽深的河谷向前勐冲。她们顺着一条支流向前面一个有陡峭岩壁的狭谷走去,她看见了从那条季节河干燥的河床边向上去的一条熟悉的小径。 随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一个黑暗的地方,俯看着一小堆火以及围在一个屏风周围的人们。她听见低沉的、持续的声音。当她闪动眼睑。看到模煳的面孔时,她看见妮兹,塔鲁特和乔达拉正带着焦虑的表情俯看着她。 “你没事儿吧”乔达拉问道。他说的是兰扎达尼语。 n“是的。是的,我没事儿,乔达拉。出了什么事我在哪儿?”“这我得问你。” “你感觉怎么样?”妮兹问,“马穆特总喜欢喝这种茶。” “我很好。” 她说着,坐起身来,端起茶杯。她确实感觉不错。有点儿疲劳,还有点儿头晕。不过不算坏。 “我想,对你来说。这次不算可怕,艾拉,” 马穆特向她走来.艾拉笑了。“不,我没吓着,可咱们做什么了?”“我们搜寻了。我认为你是个搜寻者.那就是你成为勐犸火塘女儿的原因。” 他说。“你还有别的天赋,艾拉,但你需要训练。” 他见她皱眉头,接着说:“现在别担心.以后有时间仔细想。” 塔鲁特给艾拉和另外几个人又倒了些他酿的酒,而马穆特给大家讲述他们的搜寻,他们去的地方,以及找到的东西。她把酒一口吞下去一一它好像不那么难喝一一然后尽量去听,可那酒很快就上了头。她的头脑有些发飘,她注意到狄琪和托奈克还在演奏他们的乐器,可是那曲调非常有节奏,非常诱人,使得她想同它们一起移动.这使她想起丫部落的妇女舞,她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听马穆特讲话.她觉得有入注视着自己,便向四周望去.她看到雷奈克正在狐狸火塘附近盯着她。他沖她笑笑,她也向他笑笑.忽然,塔鲁特又往她的杯里倒满了酒。雷奈克走过来,拿着杯子要酒;塔鲁特给了他,然后又去讨论。 ‘你对这个没兴趣,是吧?咱们去那边吧,狄琪和托奈克正在玩。" 雷奈克侧过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不这么想。他们正谈论打猎的事,” 艾拉又回到那个认真的讨论,可是她错过了许多,不知道他们讲到哪儿了,而他们也没在意她是否在听。 “你什么也不会错过的。以后他们会给咱们从头到尾说一遍的。你听,” 他停下来,让她听从火塘的另一侧传来的有节奏的音乐声。 “难道不想看看托奈克是怎么做的吗?他确实很棒。” 艾拉朝音乐的方向倾过身去,被那有节奏的打击声吸引住了。她扫丁一眼正在制订计划的人群,然后看着雷奈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是的,我宁愿看托奈克!”她说着,感到很快乐.当他们站起来时,就站在她身边的雷奈克制止她.“你必须停止微笑,艾拉,” 他用既严肃又认真的语气说。 “为什么?”她关切地问。她停止了微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因为你笑的时候太可爱了,你让我喘不过气来,” 雷奈克每个字都是认真的,不过他又接着说,“要是我喘不过气来,怎么能跟你一块儿走呢?”听了他的奉承,艾拉又笑了。当然,这是开玩笑,她想。虽然她不能完全肯定他是在开玩笑。他们朝勐犸火塘的新门口走去。 当他们接近的时候,乔达拉注视着他们。他一直在一边等着她.一边欣赏那节奏的音乐,可他不喜欢看到艾拉和雷奈克一起向奏乐者走去.他感到嫉妒正从喉咙里升起,.种野性的冲动使他想要冲过去,同那个竟敢向他所爱的女人献殷勤的傢伙拼个高低.然而雷奈克,虽然相貌与众不同,却还是马穆塔,而且属于狮营。乔达拉不过是个客人。他们会支持自己人,而他只是孤身一人.他尽量用理性克制自己。雷奈克和艾拉不过是在一块儿走走,他怎么能对此表示抗议呢?从一开始+他对她被收留这件事的感情就很复杂。他想要她属于某一群人.因为她愿意如此,而且,他也承认,这样她更容易为他的族人所接受。他已经看到在他们交换礼物的时候她是那么幸福,而他也为她高兴,但他感到自己距此很遥远,也比以往更加担心她可能不想离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也应该同意被收留。 第507页 一开始,他感到自己也是艾拉被收留的一部分。但现在,他感到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即使对艾拉而盲也是如此。她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是她的夜晚、她的庆祝会,她的和狮营的。他没送礼物给她,也没有得到一件作为交换。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尽管现在他希望自己想到过。可是,他没有礼物可送,给她或任何人。他两手空空来到这里,没有时间制作和积攒东西。旅程中,他学到厂很多东西。 积累了丰富的知识,然而,却没有机会从中受益。他所带来的全部东西就是艾拉。 带着黑沉沉的怒容,乔达拉注视着她和雷奈克在一起嬉笑,感到自己像个被抛弃的第三者.2讨论结束后,塔鲁特又给每个人倒丁些酒。以狄琪和托奈克为中心的庆祝活动变得更加活跃了。他俩奏乐,人们唱歌,有时大家一起唱,有时单独唱.几个人跳起舞来,但不是艾拉在别处见过的那种精力充沛的舞蹈,而是一种微妙的身体动作,随着音乐节拍变换位置,通常边舞边唱.艾拉注意到乔达拉在后面徘徊。有几次她朝他走去,可是总有什么东西挡她的路。人太多了,而且他们好像都在争着引起她的注意。喝了塔鲁特的饮料,她已经不能够完全控制自己了,她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她敲起了狄琪的头骨鼓,鼓声带有热烈的鼓动性,她又想起了一些部落节奏。那节奏复杂而独特,而且,对狮营来说,既新奇又富有魅力。如果说马穆特对艾拉的出身还有些怀疑的话,那也被她的演奏所勾起的回忆一扫而光.这时,雷奈克站起来跳舞。井唱了一支影射艾拉的歌,歌里充满了对天赐快乐的暗示和双关语。人们哄堂大笑,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着。这非常明显,艾拉脸红了.狄琪教她如何跳舞,如何唱讽刺的歌回击他,可是到了最后,本应该用表示接受或拒绝的暗示来结束时.艾拉却停下了。她哪种都不能做。她还不能完全理解这种游戏的微妙之处,虽然她不打算鼓励他,但也不想让他以为她不喜欢他。雷奈克笑了。这帅歌表面上是幽默,实际上经常被用作一种用来试探是否双方都有意的保全脸面的方法。即使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也不会使他退缩,他认为一切都无关紧要,都有希望.饮料、笑声和耳语使艾拉晕晕乎乎的人每个人都想要和她在一起,每个人都想对她讲话。都想听她说,都想搂住她同她亲近.她记不起自己曾有过这么多的欢乐,感觉如此温暖和友好,如此受欢迎.每一次转身,她都看见一张兴高采烈的笑脸,一双闪动着的黑眼睛在注视着她。 夜色渐深,人群逐渐变小。孩子们睡着了,被抱回到他们的床上。在艾拉的建议下,弗莱莉早早上了床,不久,鹤火塘和其他人也跟着走了。特鲁妮抱怨自己头痛一那天晚上她一直不舒服一一回到乔达拉屋区去餵哈塔尔,然后睡着了.这时,乔达拉也悄悄地走开了.他躺在床台上伸开四肢,等待着艾拉,并注视着她。 韦麦兹一一反常态,变得口若悬河.喝了几杯塔鲁特的苞扎酒之后,又是讲故事,又是开玩笑,先是对艾拉。接着对狄琪,之后对所有的女人。经过这么长时间,图丽才发现他突然变得有趣了,于是也开始同他逗乐,开玩笑。最后,她邀请他去犀牛火塘和她同巴泽巴一起过夜。自从达奈夫死去以后,她还从未和二个男人同过床。 韦麦兹认为把火塘留给雷奈克或许是一个好主意,或许让人知道一个女人可以选择两个男人不是那么不明智.他对正在发展的形势不是看不见,尽管他怀疑雷奈克和乔达拉之间能否达成某种协议,但是这个高大的女人今天晚上确实显得魅力十足,而且她是个受到很高评价.拥有很高的地位,可以赐予他人的女头人.如果雷奈克决定改变狐狸火塘的组成.谁能预料他可能想要做什么样的变化呢?他们三入朝土屋走去不久,塔鲁特逗引妮兹去了狮火塘。狄琪和托奈克忙于试验他们的乐器,把别人都排斥在外,而艾拉认为自己听到了她的某些节奏,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同雷奈克单独谈话,这使她有点儿难为情。 “我想大家都去睡觉了,” 她说.她的声音因急促而有些不清楚。 她正感觉到苞扎酒的效力,站在那里前后播晃.大多数灯都灭了,而火光也很微弱。 “也许咱们也应该,” 他的笑容不见了,而语气很迫切。她转过身。随后.他oy双臂搂住了她,他的嘴使劲儿地贴在她的嘴上。她微微地张开自己的嘴.他马上就有了反应……好像爱也爱不够,恨不得一下子全部得到她。意外的激情感流过她的全身。 “艾拉.我要你。到我床上来,” 他急切地要求说.她意外地顺从了他,跟他去了。.整个晚上,乔达拉都注视着自己所爱的女人同她新的族人在一起欢笑、逗乐、跳舞。看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但特别是那个皮肤黝黑的殷勤的雕刻匠让他难以忍受。他曾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挤进去,把艾拉带走,可现在这是她的家,是她被收留的夜晚。他有什么权利去干涉他们的庆祝会呢?装不出高兴,他只能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但是他感到十分痛苦,于是早早上丁床,想用睡眠来忘却这一切,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那个黑暗的封闭的空间,乔达拉看到雷奈克拥抱艾拉,并领着她朝自己的床走去。他极其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怎么能在他正在等待的时候跟另一个男人走呢t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在他想要的时候选择别的男人,而且,这是他所挚爱的女人!他想跳起来,把她夺过来,并用拳头狠揍那张笑嬉嬉的嘴。 第508页 这时他想像到断裂的牙齿和鲜血,记起了屈辱和流亡的痛苦,这些人甚至并非他的人民。他们肯定会把他赶出去,而在这四周绿茫茫的草原上,在这冰冷的夜晚,他无处可去、而且,没有他的艾拉,他怎么能去任何地方呢然而,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雷奈克。而选择她喜欢的人是她的权利.仅凭我乔达拉在等待.她就非得来?而她没来.她选中了一个自己人,…个同她一起唱歌、跳舞并挑逗她的马穆塔男人,而她也同这个男人一起欢笑,一起游戏。他怎能责怪她呢?有多少次他不也是选择了同他一起欢笑、一起游戏的女人?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做呢’这是他所爱的女人,她怎么能够在他爱她的时候选择别人呢?乔达拉极度痛苦而且绝望,可他能做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吞下嫉妒的苦水,眼巴巴地看着他所爱的女人跟另一个男人上了床。 艾拉的头脑不太清醒.她被塔鲁特的酒弄得迷迷煳煳的。毫无疑问。她被雷奈克迷住了.但那并不是她跟他走的原因.无论如何她都会跟他走的,艾拉是在部落里长大的。在那里,她被教导顺从任何命令她、对她发出信号、想要同她交合的男人.在部落里,如果任何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发出信号,她就应该提供这种服务。就像她给他拿来食物和水一样。虽然要求一个女人首先为她的伙伴.或者与她有经常联繫的男人提供服务被认为是合适的,但那并不是强制性的,而且是一件平常的事.一个男人的配偶接受他的命令.但并不是唯一的。男女之间的联繫是互惠的、伙伴式的,而且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经常是充满激情的,但是流露出嫉妒,或者其他任何强烈的情感,是不可想像的.一个男人的配偶给别人提供了小小的服务,并不会使她少些什么,而男人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对配偶所生子女的爱。他对他们承担了某种责任,即关怀和训练。但是他的狩猎用来供养他的家族,而且一切食物,无论是採集的还是猎取的,都大家分享。 雷奈克已经给厂艾拉“信号”即命令她满足他的性需要。正如所有受过良好教养的部族妇女一样,她从未想过拒绝.她朝自己的床台看丫一眼,但没看见那双充满震惊和痛苦的蓝眼睛.如果她见到了,会大吃一惊的。 到了狐狸火塘雷奈克热情丝毫未减。但是艾拉却更能控制自己,显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点。他俩坐在他的床台上。她注意到自己送给他的白色皮毛。她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但是雷奈克制止了她.“我想给你脱衣服,艾拉,我都梦见过了,我要现在就脱,” 雷奈克说。’她耸耸肩,同意丁.她已经注煮到在某些方面雷奈克和乔达拉不同,这使她很好奇,这不是在判断哪个男人更好些.只是注意到了差别。 雷奈克看了她一会儿。“你真漂亮,” 当他靠过来吻她时,他说。 他的嘴唇很柔软.虽然在他使劲儿吻她的时候很硬。她注意到他的黑手周围是一团白色皮毛,她轻柔地抚摩他的胳膊。他的皮肤摸上去和别人的一样.他开始摘下她戴在头上的珠子和贝壳,然后用双手抚摩着它,并把它贴在脸上蹭一蹭,闻一闻。“漂亮,真漂亮,” 、他小声说.、他解开她的项鍊,然后又取下她的新护身符袋子,把它们小心地放在床头附近贮物架上她的珠子旁边。然后他又解开她的带子,站起身。拉她站在身边.突然。他又一次吻她的脸、她的颈,并且伸手在她袍子下面抚摩她的身体,好像等不及了。 这时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把袍子掀过她的头…… 他迅速地脱去自己的衬衣,放在她衣服旁边,然后跪在她面前,脱下一只鹿皮靴形的室内鞋,"你怕痒吗?’他问。 “有点儿,在脚心.”“这样感觉怎么样?”他揉着她的脚,温柔而有力地在脚背上压着。 尸舒服。" 他吻吻她的脚背.‘真舒服," 她微笑着说.他也笑了,然后脱下她另一/只鞋.并且揉她的脚。他把她的裤子脱下来,把它连同鞋子都放到她别的衣服处。握住她的双手,他又拉她起来,这样,她就一丝不挂地站在从勐犸火塘那即将熄灭的火堆中传来的最后的光亮里。他再一次让她转过身,前前后后仔细地看着她。“噢.圣母!真漂亮,真妙。正和我料想的一样.”他低声说道。与其说是对她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雷奈克,我不漂亮,” 她自责道。 “你应该看看自己,艾拉,然后你就不会那么说了.”“你这么说很好,这么想也很好,可我就是不漂亮”艾拉坚持说。 “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可爱。” 她只好点点头。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这么想。她没法儿不让他这么想。 他让她舒适地躺在床上,躺在那张极其柔软.极其华贵、极其舒适的皮毛上.他钻进被窝,躺在她身旁……过了一会儿,雷奈克从艾拉身上滚落下来,用一只臂肘支着身子,侧躺在她身边,向下看着她。“我恐怕不像你那么完美,” 他说。 她皱皱眉.“我不懂这种完美,雷奈克,什么是完美?”“太快了。你做得那么奇妙。那么完美,而我却来得太快了。我等不及了.所以我想对你来说它不那么完美,” 第509页 他解释道.“雷奈克,这是天赐的快活.对不对?”“对。” “你以为对我来说它不是快活?我确实得到快活了.很多快活。” “很多,但不是完美的快活。要是你能等。我想再过一会儿,我会再次准备好的.”“没必要.”。 “也许没必要,艾拉,但是我想要,” 他说着,低下头亲吻她。 “我现在就差不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爱抚她。她欣然接受他的爱抚,仍然浑身颤慄…… 她朝他笑了。“我想现在是完美的快活了。” “不完全是,但下一次可能是。我希望有很多下一次。艾拉,” 他侧身躺在她身边。她不解地皱皱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昏暗的光线中,他可以看见自己黝黑的手放在她白色的皮肤上,笑了。他总是喜欢看到自己的深颜色同自己与之做爱的女人的浅色形成对比。这种对比能造成一种其他男人不可比拟的印象,而女人们就会注意到这一点.她们总是谈论它。因此永远不会忘记他。他非常高兴圣母选中了他,赐给他这样黑的肤色,这使得他特徵鲜明,与众不同.令人难以忘怀.他也喜欢用手压着她肚子的那种感受,但更喜欢的是知道她在自己的床上,就躺在他的身旁。他曾经希望过、渴求过、梦到过这一点,甚至即使在现在,她躺在那儿,他也觉得这好像不太可能.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向上滑至她的胸部,抚弄着一个乳头,发觉它变硬了.由于疲劳和轻微头痛,艾拉已经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着了,当他用鼻子蹭她的颈部,并把嘴放在她的嘴上时,她意识到这是他想要她,又给她发出信号了。一时间她感到厌烦,急切地想要拒绝他。这使她很惊讶,几乎很震惊,她完全清醒过来。他正在亲吻着她的脖了,爱抚着她的臂膀…… “艾拉,美丽的艾拉,” 雷奈克低语道。随后他坐起身,低头看着躺在他床上的她.“噢,圣母,我不敢相信你在这儿。这么可爱。这一次会完美的,艾拉,这次我知道一定会完美的。”’乔达拉僵硬地躺在床上,牙关紧咬,绝望地想用自己紧握的拳头痛击那个雕刻匠,但又强迫自己不要动。她已经直视了他,然后才转身跟雷奈克走的。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的脸,直视着他,然后转身走掉。 那是她的选择!那是她的选择,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她说过她爱他,当然,或许她曾经喜欢过他,甚至爱过他,当他们还在她的山谷里的时候,那时候她不认ll其他任何人。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个男人。但是。现在,既然她又见到了别的男人,为什么就不可以爱上别人呢?他努力说服自己,她见到其他男人并为自己选择,对她来说是很公平的事,可他就是不能忘怀,在那一夜,她选择了别人。 自从他从达拉那那里返回去以后,这个高大、健壮、英俊潇洒的男人就开始选择女人。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眼睛只需一个诱惑的眼神,他所喜欢的任何女人都会献身给他.实际上,她们尽其所能地鼓励他。她们跟随他,渴望他,希望被邀请.他确实这样做了,但是哪个女人也抹不去他韧恋的记忆,消除不了他的负疚感。而现在,他在这世上最终找到的女人,他所爱的女人,却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单单是她选择了别人的念头就已使他极其痛苦,而当他听到她与雷奈克分享快活时所发出的无可詈疑的叫声时,更是悲痛欲绝。他蜷曲着身体,捶打床铺,痛苦而压抑地呻吟着。仿佛有一块灼热的煤正在他腹内沸腾。他胸膛憋闷,喉咙发热,压抑地喘着气.好像被浓烟呛住了一般。尽管他拼命地紧闭双眼,滚烫的泪水还是从眼角夺眶而出。 终于,它停住了,当他确信这一点时,稍稍轻松了一点儿。但是,不久又开始了,他无法忍受。他跳起来,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冲出了新屋的门。当他穿过外层的拱形门,到了外面时,威尼的耳朵朝他竖了起来。 狂风吹得他靠在地尾齣墙上。突如其来的寒冷使他窒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的目光越过冰冻的河流,看到云团拖着参差不齐的边缘掠过月亮。他离开土屋,向前迈了几步,寒风像刀子一样穿透他的袍子,又好像穿过他的皮肤和肌肉,直到骨体.他周身颤抖,回到屋内,拖着沉重的脚步从那两匹马的身边经过,可回到勐犸火塘他竖起耳朵,听着,开始什么也没听见。然后,就传来了唿吸声,呻吟声和咕哝声.他看看床台。转过身朝马棚走去,不知道何去何从。在里面他无法忍受;在外面他不能生存。最后,他无可忍耐。他不得不走出去。抓过旅行睡毯,他穿过拱门回到马棚。 威尼喷喷鼻子,稍稍抬起头,正躺着的雷瑟也把头抬离地面,打了个柔和的招唿。乔达拉走到它俩旁边,把睡袋铺在雷瑟旁边的地上,钻了进去。马棚里面很冷,但比外面要好一些。这里没有风,从室内传来些许热量,而马身上发出的热更多些。而且它们的唿吸声盖过了其他沉重的喘息声.即便如此,这个夜里大部分时间他也没睡着,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那声音,以及真实的和想像的情景。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烟洞盖周围的缝隙照射进来时。艾拉醒丫。她伸手去摸乔达拉,却发现那是雷奈克,这使她很不安。她记起昨夜的事,当时她的头很痛。她熘下床,拿起雷奈克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急忙回到自己床上去。乔达拉已不在那儿。她环顾勐犸火塘里面其他的床.狄琪同托奈克,正睡在一张床上,她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分享丁快活。然后她又记起韦麦兹被邀请去丁犀牛火塘,特鲁妮身体不舒服。也许狄琪和托奈克刚刚发现睡在那儿更方便吧。不过这没关系,可她想知道乔达拉在哪儿。 第510页 她想起自从昨天夜里晚些时候起,就没再见过他,有人说他上床睡觉了,可现在他在哪儿呢?她又注意到狄琪和托奈克。他肯定也正睡在那个屋区里,她想。她忍不住想察看一番,可是。看来还没入起来走动,而她又不想惊动任何人。她非常不安地爬到自己空荡荡的床仁,拉过兽皮裹在身上,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烟孔盖已被挪开,灿烂的阳光倾泻进来。 她开始起床,这时,.阵剧烈的头痛使她又躺下来,合上眼睛。要么是我病得厉害,要么是塔鲁特的苞扎酒造成的,她想。要是它能让人们这么难受,为什么他们还喝它呢?然后她又想到了庆祝会。她的记忆不很清晰,但她确实回忆起敲鼓、唱歌和跳舞,虽然她并不真切地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她曾开怀大笑,甚至在她发现自己唱得不好时,笑她自己,可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是众人瞩目的中心。那不是她的风格。一般地。她喜欢在背后观察,私下里学习和练习。难道是苞扎酒改变丁她平时的习惯.使她不那么拘谨了吗?更大胆了吗?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喝它吗?她再次睁开眼睛,然后抬着头,小心翼翼地起来。她在屋内的夜桶上方便了一下一一那是一个编织紧密的篮子,里面装着半篮草原上食草动物的干碎的粪便,用来吸收水分和秽物。她用冷水洗洗脸,捅着丁火,加入灼热的做饭石。她穿上来此之前缝制的衣服,现在觉得它是极其平凡的日常眼装了,而当初她缝制的时候,它看上去相当奇异而且复杂.她小心翼翼地从草药袋中掏出几个小包,同柳树皮、欧蓍草.木石蚕,春黄菊等按比例混合.又往她用来煮早茶的篮子里倒些冷水,再往里放热石头,直到水沸腾之后,放入茶。然后她闭上眼睛,蹲在火堆前面,等待茶水煮好.忽然,她跳了起来,虽然觉得头痛.可她并不在意。她再次伸手拿过药袋。 我差点儿忘了,她想.急忙掏出装有伊扎的秘密避孕草药的小袋。无论是像伊扎所想的那样,它帮助她的图腾打败一个男人图腾的灵魂,还是像她所怀疑的那样,用某种办法抵抗一个男人的性器官的精髓,艾拉都不想在现在怀上孩子。一切都过于仓促.她曾经想要怀上乔达拉的孩子.然而在她等待茶水的时候,她开始想像那个婴孩。就是她和雷奈克的混合物,会是什么模样.像他?像我?或者二人都有点儿像就像杜尔克……还有莱达格,他们是混合物。雷奈克所生的黑色儿子同样会与众不同,不过,她有些悲哀地想,没准会把他叫做讨厌的东西,或者认为他是一只野兽。他也会同其他所有人一样,能哭能笑能讲话。 想到塔鲁特上一次喝酒的时候多么欣赏她的头痛药,艾拉配了足够好几个人喝的药.喝完自己那份,她就出去找乔达拉。直接从勐犸火塘到马棚去。不知为什么,她很高兴自己不必穿过狐狸火塘.马在外面,可是,当她穿过马棚时,注意到乔达拉的旅行睡袋卷放在墙边,她很奇怪它怎么到那儿去的.当她推开帘子,走过第二道拱门的时候,她看见塔鲁特,韦麦兹和马穆特正在同背对着她的乔达拉谈话。 “头怎么样,塔鲁特?”她边走近边问。 “你打算送我你那神奇的头疼药吗?”“我头痛,煮丁些茶。里面还有很多。” 她说,然后转过身面对乔达拉,脸上挂满快乐的笑容。 一瞬间,她的笑容带来了相似的反应,但仅仅是一瞬间.随后他的脸色布满阴云,眼睛里透出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她的笑容消失.r.“你也要茶吗,乔达拉?”她迷惑不解,有些心神错乱.“你为什么认为我需要它?昨天夜里我并没喝太多,但我想你不会注意到,” 他的声音冰冷而遥远,她几乎认不出来。 “你去哪儿了?我一大早就找你,但不在床上。” “你也不在,” 他说.“我想我在哪儿跟你没关系。” 他转身走了。 她看着另外三个人,塔鲁特的表情很尴尬,韦麦兹看上去很不舒服,但不完全是痛苦,马穆特的表情让她难以看懂。 “啊……我想我得去喝点儿你给的茶了,” 塔鲁特说着,迅速地钻进了地屋。 “也许我也该来一杯,” 韦麦兹说完,跟着他走了……我做什么了艾拉想。她一直感觉到的不安成为她腹中一个痛苦的硬结.马穆特审视了她,之后说道:“艾拉,过会儿等咱们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你应该过来跟我谈谈。你的茶现在可能引来了好几个来访者。你干吗不弄些吃的呢?”“我不饿,” 艾拉说完,肚内一阵翻腾.她不想在刚开始和新人们相处就做错事,她也不知道乔达拉为什么这么生气。 马穆特安慰地笑笑.“你应该尽量吃些东西,你的宴会剩下了一些勐犸肉,我想妮兹还给你留丫一个馒头。” 艾拉点点头。当她焦虑不安地走向那排长形房子的大门时,她寻找着那两匹马,她的一部分心思总是同它们在一块儿。等她看到它们时。她发现乔达拉正同它们在一起,心里感到一丝宽慰。难受的时候,她经常从那些动物身上得到安慰。虽然这不是一个完全固定的想法,她希望同它们在一起最终能使乔达拉感觉好受些。 第511页 她穿过门廊来到厨房。妮兹正同莱达格和鲁琪一起坐着吃东西。 当她看见艾拉时她笑了,站起来。虽然身材丰硕,妮兹的动作还是敏捷而优雅,而且,艾拉怀疑,可能很强壮.“你自己拿些肉,我去取我给你留的馒头,那是最后一个了,” 妮兹说。“你要想喝的话,再倒一杯热茶,是用火草和薄荷泡的。” 艾拉同他们坐在一起,她给莱达格和鲁琪各分了几片坚硬、湿润的馒头。而自己只吃了几口食物。 “有什么事吗,艾拉f”这个女人问道。她知道有事,而且对事情的起因也有所了解。 艾拉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她.“妮兹,我知道部落的生活方式,可不懂马穆塔的。我想学,做一个好的马穆塔女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错了。我想昨天夜里我做了错事。” “你凭什么这么想呢?”“当我出去的时候,乔达拉生气了。我想塔鲁特不高兴。韦麦兹也是。他们离开了,很快。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妮兹。” "你什么也没做错,艾拉,除了被两个男人爱是错的。有些男人。 当他们对某个女人有强烈的感情时,会产生占有欲.他们不希望她同别的男人在一起。乔达拉认为他对你有所有权,所以对你和雷奈克同床很气愤。但是不仅仅乔达拉,我认为雷余克也是这么想的,要是可能的话也同样会有占有欲。我把他从小养大,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动心。我想,乔达拉正努力不流露出他的感受,可他不由自主,而如果他表露出他的愤怒,就可能会使塔鲁特和韦麦兹很尴尬。那可能就是他们急忙走开的原因。 有时候我们大喊大叫,或者互相取笑。我们对热情好客很自豪,而且喜欢友好,但是马穆塔人不表露太多最深厚的感情.那可能会引起麻烦,而我们尽量避免争吵,阻拦打斗。姐妹委员会甚至对年轻人喜欢干袭击别的民族的行为不满,正在设法禁止他们。她们说这只能招致报復,人民遭杀害。她们还说交易比袭击好得多.兄弟委员会要宽容些,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年轻的时候都干过些袭击别人的事,他们说这只不过是利用年轻的肌肉,给自己找些刺激的方式罢了。" 艾拉没再听。妮兹的解释不但没能说明什么,反而使她更煳涂了。乔达拉是因为她对另一个男人的信号作出反应而生气的吗?部落里的男人谁都不会在意这样一种感情的反应的。勃劳德是唯一曾经对她表示出一点点兴趣的男人,而那时候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她憎恨这种事。但是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同这样一个丑陋的女人发生关系.而他也会欢迎其他男人对她感兴趣。想到这一点,她意识到乔达拉从…开始就被雷奈克的兴趣所烦恼。 马穆特从门廊进来,走路相当困难。 “妮兹,我答应过用治疗关节炎的药物装满马穆特的药碗。” 艾拉说。 她站起身去帮助他,但他摆摆手.“你先走.我会到那儿的,它只能让我多费一点儿时间。” 她冲过狮火塘和狐狸火塘,发现那里空无一人,感到很轻松。她往勐犸火塘的火堆里添了些燃料。她一边配药,一边回想起她曾多次使用外敷剂和膏药,并制做镇痛饮料来减轻克莱伯的关节疼.那是她非常了解的药物。 等她用膏药和药茶消除他大部分的老病痛,并让他舒适地躺好,品着热茶以后,她才开始向他提问。她将自己的知识、智力和技能应用于实际,这使得老巫师和她都感到欣慰,缓解了一直压在她心头的紧迫感。然而等她端起一杯茶坐在马穆特对面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马穆特,你在部落里呆很长时间吗?”她终于问道。.“是的,要养好重伤需要一段时间,而到那时候,我想要知道更多,所以我就一直呆到他们去赴部落聚会。” “你学会部落生活方式了?”“会一点儿.”’“你了解信号吗?”“是.艾拉,我了解男人给女人的信号。”他停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接着说。"我告诉你一件我从未对人讲过的事.在我的胳膊恢復的时候.有个年轻女子帮助照料我.等我参加一个狩猎仪式并同他们一道打猎之后,她被赐给了我。我知道什么是信号,也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我使用了信号,虽然一开始我对她感到不舒服。 她是个克兰女人,对我不是很有吸引力.尤其是在我成长过程中听到那么多关于他们的故事。但是,当时我既年轻又健康,我应该像一个部落男人那样做。 我呆的时间越长,她变得越有魅力…你不知道。有个人满足你的每个需要和欲望该是多么有魅力。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她有个配偶。她是个二等妇女,她的头一个配偶死了,另一个猎手不太情愿地收留了她,因为她来自另一个部落,而且没有孩子。我走的时候,不想把她丢下.可是我感觉到她同部落在一起比同我和我的人民在一起更快乐。而且我也不知道,要是我带一个克兰女人回去,会受到怎样的欢迎。我经常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艾拉闭上眼睛,记忆涌进她的脑海。从这个刚认识不久的老人处了解自己部落的某些事情看宋有些不可思议。她用自己对布仑部落歷史的了解把他的故事连接起来。 “她一直没生孩子,一直是个二等女人,不过总有人收留她.在他们发现我之前,她死于一场地震。” 第512页 他点点头,讲起了自己过去的重要的一部分经歷他也很高兴。 “马穆特,妮兹说乔达拉生气了,是因为我和雷奈克同床,是真的吗?”“我想是真的.”“可是雷奈克给我信号了j如果雷奈克给我信号了乔达拉怎么能生气呢?”“雷奈克在哪儿学会的部落的信号?”马穆特惊讶地问。 “不是部落信号,是外族信号。当乔达拉发现我的山谷,并教给我初次仪式和大地圣母多尼所赐的快活的礼物时。我问他的信号是什么他把嘴贴在我嘴上。吻我。把手放在我身上,做……感到快活。他说当他想要我的时候。我将知道的就是那个,他告诉我他的信号。昨天夜里雷奈克给我发了信号.他说:‘我想要你,到我床上来’.雷奈克给了我信号。他发命令了。” 马穆特仰起头,看着屋顶,说道:“噢.圣母!”然后又望着她.“艾拉,你不懂。当然雷奈克确实给你信号说他想耍你,可那不是命令.”艾拉极其迷惑地看着他。“我不懂。” “谁也不能命令你,艾拉。你的身体属于你,它是你的选择.你决定你要做什么.跟谁做。你可以上任何你选中的男人的床,只要他愿意一一而我认为那没什么大问题…但你不必同任何你不想要的男人分享快活。永远不。” 她停下来,思考他的话.“要是雷奈克再命令的话,怎么办呢?他说过,还想要我,很多次。” “我不怀疑他想要.可他不能命令你。谁也不能命令你,艾拉。不可以违背你的意愿。”.“与我做配偶的男人也不行吗?总也不行?”“我认为在那种环境下,你不会很长时间被当作配偶的,可是不,即使是你的配偶也不能命令你。你的配偶并不拥有你。只有你才能决定.”“马穆特,雷奈克给我信号的时候,我不必去吗?”“对。” 他看见她皱着眉头.“你上了他的床后悔吗”“后悔?”她摇摇头。“不,不后悔。雷奈克是……好样的。不粗鲁……像勃劳德,雷奈克……喜欢我……擅长快活,不,不为雷奈克后悔。为乔达拉后悔。后悔乔达拉生气。雷奈克擅长快活,可雷奈克……不是乔达拉。”’田当艾拉倾斜着身子,顶着唿号的狂风艰难地向前跋涉的时候,她把脸转到一旁,尽量不让暴风捲起的冰冷雪粒打在脸上。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遭到强大力量的勐烈抵抗.暴风雪狂怒地吼叫着,雪粒抽打在脸上,一阵刺痛。她眯着眼睛看一下,赶紧转过脸去,向前再挪几步。在唿啸的风暴里。她又…次向前看去。那光滑的圆形物就在前边,终于,摸到了坚硬的象牙拱门.她松了口气。 “艾拉,这样的暴风雪天气你不该出去]”狄琪说。“离开门口几步远你就可能会迷路.”“可是,风已经这佯颳了很多很多天了,威尼和雷瑟出去丁。我想知道它们去哪儿了。”,“找到了吗?”“嗯。它们喜欢在河弯附近吃草。那里风颳得不太勐烈.雪没把’干草埋得太深.雪堆吹到另一边。我有些粮食,可草吃完了。即使在刮暴风雪的时候马也知道哪儿有草。等它们回来。我在这儿给它们水喝。” 艾拉说着,跺跺脚,又抖落刚脱下的风衣上的雪。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把它挂在勐犸火塘门口附近的衣架上.“你们相信吗?她出去过。在这样的天气,” 狄琪对聚集在第四火塘的几个人大声说。 “可是为什么?”托奈克问道.“马要吃草,而我……” 艾拉开始回答。 “我想你出去很长时间,” 雷奈克说.“我问马穆特的时候,他说他最后看见你去了马棚,可等我去找时,你却不在那儿。” “大家都开始找你,艾拉.”特鲁妮说.“这时乔达拉注意到你的风衣不见了,马也不见丫.他想你可能跟它们一块儿出去丁。” 狄琪说,“所以我们决定最好出去找你.等我往外看。看看天气怎么样时,我瞧见你回来了.”“艾拉,天气不好的时候,如果你要出去,应该告诉某个人。” 马穆特轻轻地责备遭。 ‘难道你不知道你在这样的暴风雪里出去让大家担心吗?"乔达拉说。他的语气更为生气。 艾拉想耍回答,大家却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望着那些注视着她的面孔,艾拉脸红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大家担心的.我一个人住久了,没人惦记我,想出就出,想进就进.我不习惯有人担心我,” 她看看乔达拉,又看看大家.那个金髮碧眼的男人扭过脸去时,马穆特看见艾拉的眉毛拧成一团.‘当乔达拉从一直惦记艾拉的人群中走开的时候,他脸红了。她是对的,她曾孤身生活,并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有什么权利质问她的行动。或者责备她没告诉任何人她要出去呢?但是,从他发现她失踪,并且有可能遇到暴风雪的那一时刻起他就非常担忧。他曾经见过恶劣的天气一一他长大的地方的冬天就非同寻常的寒冷一一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严峻的天气。这场暴风雪似乎一刻不停地咆哮了半个冬天.没有人比乔达拉更担心她的安全了,但他不想流露这一点。自从她被收留之夜以来他就难以和她交谈。一开始。他为她选择了别人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退缩了,对自己的感情非常矛盾.他疯狂地嫉妒.然而,他又怀疑自己对她的爱,因为他曾经羞于带她出来.艾拉没有再和雷奈克同床,但是每个夜晚乔达拉都担心她可能会去。这使得他紧张而焦虑,而且他发现自己在她上床之前不肯呆在勐犸火塘,当他最终同她一起睡在他们的床台上耐,他背对着她,不肯碰她,担心自己会失去控制,还担心自己会垮掉,乞求她爱自己.但是艾拉知道他为什么躲着她.当她试着和他讲话时,他只冷淡地回答是或不,或者干脆装腔;当她用胳膊搂住他的时候,他身体僵硬、毫无反应。她觉得他不再喜欢她了,尤其是当他弄了一个单独的皮毛被子,这样不再碰到睡在他身边的她那火热的肌肤之后.韦麦兹达努格和他在厨房里建立了一个火石加工区,乔达拉醒着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那儿度过的一一他无法忍受同韦麦兹一起在狐狸火塘工作,那儿艾拉同雷奈克同睡过的那张床只隔一条通道。 第513页 过了几天,当她友好的表示频繁地遭到冷落之后,她迷惑了。犹豫了,渐渐疏远了他。这时,他才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越来越大的裂痕是他自己造成的,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弥补。虽然他对女人富有经验和知识,却对恋爱一无所知。他发现自己不愿告诉她对她的看法.他记起那些围着他转,向他表白强烈感情的年轻女子们,那时他对她们却没有什么强烈感情。那使他不舒服,使他想要逃避.他不想让艾拉对他也产生这样的感觉,因此他踌躇不前。 雷奈克知道他们没再分享快活。他每时每刻都极其想念艾拉,尽管他尽量不流露出来。他知道她何时上床睡觉,何时醒来,她吃什么东西以及与准交谈.他尽可能地在勐犸火塘里多呆些时间。有聚集在那里的人们中间.雷奈克总是和狮营的这个人或那个人开玩笑,他的机智总能引起闹堂大笑。然而,他却极端谨慎,从来不惹乔达拉。不管艾拉是否在场。这个外来人了解雷奈克的巧言善辩,然而这样的机敏却从来不是乔达拉的长处.雷奈克强健的体魄和漫不经心的自信使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感到像个大白痴.随着冬天的深入,乔达拉和艾拉之间的未经解决的误解变得越来越糟。乔达拉担心他会把艾拉完全输给那个黑黑的。异族情调的有魅力的男人。他不断地试图说服自己应该公平。让她自己做出选择,自己投有任何权利对她提出要求。但是,他同她保持距离.因为他不想给她一个选择。那将使她有机会反对他.马穆塔人的生活似乎并未被恶劣的天气所影响.他们有大量的食物储备,在温暖、舒适、安全的长形房子里忙于各种娱乐。如果不忙的话,营中的老年人喜欢聚在厨房里,品热茶、讲故事、忆往昔、说短道长.并且用凿有花纹的象牙或骨片玩些碰运气取生的游戏。年轻人则集中在勐犸火塘里,打闹、欢笑、唱歌、练习乐器.尽管人群中间各种性格俱全,而孩子们则到处受欢迎。这是悠闲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以用来制造或修补工具、武器、器皿和珠宝;可以编织篮子和垫子,雕刻象牙、骨头和鹿角;可以制造皮带、绳索和网,还可以制做和装饰衣物。 艾拉对马穆塔人如何加工皮革,尤其是如何给皮革染色甚感兴]趣。她还对彩色刺绣、羽毛管和串珠状细工着迷。对她来说,带饰物的和缝制的衣物也是新鲜而且别致的。 “你说过.等我把皮子准备好,就教我怎么把它弄成红色,” 艾拉说。 “好吧,我教你。” 狄琪说.“咱们看看它是什么样儿的.”艾拉来到她床头旁边的贮物台.取出一整张生皮子,把它展开。 它近乎白色,手感极其柔软且富有弹性.狄琪挑剔地检视着它。她已经观看了艾拉的加工过程,虽然没说什么,却怀有极大的兴趣。 首先,艾拉用一把利刃割掉了皮肤附近的浓密鬃毛,然后用火烤;再将它挂在一根巨大而光滑的勐犸腿骨上,用燧石片有点发钝的边缘刮。她先刮里面,除去上面附着的小块脂肪和血管;再刮外面,去掉含有皮革粒面的外层皮肤。 按狄琪的作法,先将皮子捲起来,在火堆旁放上几天,让它开始腐烂,使兽毛松动、脱落。 艾拉的下一步也吸收了狄琪的建议。浸泡洗涤之后,艾拉打算像往常一样把脂肪揉进生皮子里,使其软化。但是狄琪教会她怎么制做稀稀的腐败的动物脑子汤,用来浸泡生皮于.结果使艾拉又惊奇又满意。甚至在她把脑组织揉进去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皮子的变化,它使皮子柔软而有弹性。但是,只有在仔细地拧干皮子以后工作才能开始.在晾干的过程中,它需要经常地伸展、拉开,而最后做成的皮革的质量就取决于这一阶段被处理得如何。 “你确实有一双善做皮革的巧手,艾拉。野牛皮是粗糙的,而这个却这么柔软.它摸起来好极丫。你决定用它做什么呢?”“还没有,” 艾拉摇摇头。“可我想使皮革发红。你想什么好?靴子?”“它倒是够结实的,用它做袍子也够软和。咱们接着干。给它染色。想用它做什么是以后的事,狄琪说。当她们一起朝最后一个火塘走去的时候。她问道,”要是你不打算给它染色的话,现在你想怎么办呢?“”我把它挂在冒着浓烟的火堆的一卜方.这样,即使它因为淋雨而变湿,也不会再变僵硬。" 艾拉回答说.狄琪点点头。“那也是我的做法。不过我们要对生皮子所做的是使雨水滑落下来。” 穿过鹤火塘的时候,她们从克罗兹身边走丫过去,这使艾拉想起一件她一直打算问的事情。“狄琪,你也知道怎样使皮革变成白色吗?就像克罗兹穿的袍子那样?我喜欢红色,可在那之后,我也想学学白色,我想我认识一个喜欢白色的人。” “白色很难做,很难使皮革变得真正的雪白。我想克罗兹能教你,她比我强。你会需要白垩……韦麦兹可能有一些。燧石就是在白垩找到的,他从北方的矿里找到的几块燧石外面都包着一层白垩,” 狄琪说。 这两名年轻女子带着一些小小的杵和臼以及几团形状各异的红赭石颜料矿物走回到勐犸火塘。狄琪弄一些脂肪吊在火堆上方融化,然后把一块块的彩色颜料摆放在艾拉周围.有几块木炭做黑色,锰矿石做蓝黑色。一块鲜艷的硫磺做黄色,还有各种颜色的矿石,褐色、红色、紫色和黄色。臼是天然的碗形骨头,比方说是鹿的额骨,或者是用花岗岩或玄武岩雕凿而成,形状正如石灯.杵是用坚硬的象牙或骨头磨成的,只有一个是例外,它是一根天然的长形石棒。 第514页 “你想要哪种红色,艾拉深红,血红,土红,还有黄红,那差不多是太阳的颜色.”艾拉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多的选择。“我不知道……红红。” 她答道。 狄琪审视那些颜色。“我想如果咱们用这个.”她说着,拿起一一块相当鲜艷的土红色矿石.“再往里加点儿黄色,使红色更加醒目,也许就是你喜爱的颜色。” 她把那小块红矿石放在一只石臼里,然后教会艾拉怎么把它捣得极细,再让她在另一只碗里捣碎黄矿石.狄琪用第三只碗把两种颜料混合,直到对色调满意为止。然后加入热脂肪,它改变了色调,使其更加鲜艷,艾拉笑了.“对。那是红色,那是漂亮的红色,” 她说。 下一步,狄琪拿起一根长长的鹿肋骨,它已经被纵长噼开,所以在凸面的一端,多孔的内骨露出来了.她用这根抛光棒挑起一块冷却的红色脂肪,把这种混合物抹在准备好的野牛皮上,用力往里压.当.她把这种矿物颜料抹进原料的毛孔中的时候,皮革现出平滑的光泽。在有粒面的皮革上,抛光工具和颜料会给它刺目、闪亮的光泽.。 看了一会儿,艾拉拿起另一根肋骨,模仿狄琪的技术。狄琪看着她,纠正了几处。当涂完皮子的一个角以后,她让艾拉停一会儿。 ‘你看," 她拎起皮子的一角,往上撩了几滴水。“水流下来了,看见了吗?”水珠溅上去又淌下来,不渗水的抛光面土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你决定用你那块红色皮革做什么了吗?’妮兹问道.”还没有.“艾拉答道。她把那块完整的野牛皮展开给莱达格看,自己也再次欣赏它。这是属于她的,因为是她加工、处理了那块生皮子,而她从来未曾拥有过这么多红色的东西,这块皮革实际上相当红。”红色对部落来说是神圣的。我会送给克莱伯……要是能的话。" “这是我见过的最鲜艷的红色。要是谁穿着那样的衣服走过来,你老远就能看见。” “它也很柔软,” 莱达格嘆口气.他经常到勐犸火塘拜访她,而她也欢迎他……“首先,狄琪教给我怎样用脑子使它柔和,” 艾拉微笑着对她的朋友说,“以前我用脂肪,不好弄,有时弄脏。最好是用野牛脑。” 她若有所思地停下来,问道,“每种动物都行吗?狄琪?”等狄琪点点头,她又问,“应该用多少脑子驯鹿用多少?兔子多少?”“圣母玛特,用她完美的智慧,” 雷奈克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替她回答说。“总是赐于每只动物正好够用的脑子来保存它的皮子。” 莱达格咯咯一乐,艾拉一时迷惑了,随后她笑了,“有些脑子够用,没被抓住?”雷奈克笑了,艾拉同他一起笑。她很高兴自己能够理解他的话中隐藏的玩笑.她更加适应这种语言了.乔达拉刚好走进勐犸火塘,就看见艾拉、雷奈克在一起欢笑。他感到胃里一阵翻腾。马穆特看到他闭上眼睛,似乎非常痛苦。他瞥了妮兹一眼,摇摇头。 一直跟在这位来访的燧石匠背后的达努格看到他站住了,抓住一根柱子,垂下头。乔达拉和雷奈克对艾拉的感情,以及由此而产生的问题,是人所共知的,虽然大多数人不承认这一点。他们不想干涉,希望给他们三人留出空间。自己解决。达努格希望自己能对他们有所帮助,可是他很迷茫。雷奈克是他的兄弟,因为妮兹收留了他,但是他喜欢乔达拉,对他的痛苦深感同情。对狮营这位美貌的新成员,他也有强烈的、朦胧的感情。除了在她身边时那莫名其妙的脸红和身体反应之外,他还感到自己同她有一种亲近感。正如她经常感受到自己生活中出现的新变化和复杂情感一样,她似乎也对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感到茫然…… 乔达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走进屋内。艾拉的目光追随着他,他走近马穆特,递给他什么东西。她看见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乔达拉迅速地走开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她忘记了自己正在同别人进行的谈话,乔达拉一离开,她立即向马穆特走去。她没有听到雷奈克的问话,也没看见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失望表情。为了掩饰自己的沮丧他开了句玩笑,她还是充耳不闻。但是妮兹却注意到他目光中的伤痛,她对他深层情感的细微变化十分敏感.她看见他咬咬牙,抬干肩膀。 她想要给他些忠告,把自己多年的宝贵经验和智慧告诉他,但她忍住了。他们必须解决自己各自的命运,她想.由于马穆塔人长期以来聚居一处,他们必须学会互相宽容.除了每个人的思想火塘中没有真正的隐私可言。因此,他们都很谨慎。 不去冒犯别人的私人思想。他们避免询问私人问题,或者把未经请求的建议或帮助强加于人,在未请求的情况下,他们不干涉私人间的口角.除非这口角失去控制,它伤害了或者严重干扰了其他人。恰恰相反,如果他们见到一种争端场面正在发生,他们就静静地观望.耐心地等待,直到争端双方要求别人参与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参与者并非仲裁人.对问题的解决通常是劝说双方,直到大家都满意为止。他们的心地都很温柔。 “马穆特,” 第515页 艾拉开口说道,随后她就意识到她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啊……我想现在是制作关节炎药的好时候.”“我不反对,” 老人微笑着说。“我好多年没过过舒服的冬天了。要是不为别的原因,我很高兴你在这儿,艾拉.让我先把我从乔达拉那儿赢来的这把刀放起来,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你从乔达拉那儿赢的刀?”“克罗兹和我正在玩掷骨游戏,他在一旁看着,显得很有兴趣,所以我邀请他参加。他说他很想参加,可他没有东西可赌。我告诉他只要有本事,总有东西可赌。我说我想要赌一把用某种办法做成的特殊的刀。他输了。他不应该傻乎乎的伺神灵的侍从去赌.”马穆特得意地笑了,“这就是那把刀.”艾拉点点头,他的回答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但是她希望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乔达拉不想同她谈话。一直在欣赏艾拉的红皮革的人们散去了,离开丫勐犸火塘,只有莱达格留了下来同艾拉和马穆特呆在一起。他很乐于看她给那个老巫师治病,于是,他安坐在床台的一角。 “我先给你做热泥敷剂.”她说着,开始把几种药物放在木碗里混合在一起.马穆特和莱达格注视着她掂量、混和药物,并烧热水。马穆特问道,“在泥敷里你用什么药?”“我不知道你们把那些植物叫什么。” “给我描述一下,说不定我能告诉你。我认识几种植物和一些药物,我不得不认识一些。”’“一种植物,长得比膝盖高,” 艾拉解释说,一边仔细地想着那种植物。“有大大的叶子,不是翠绿,上面好像有层灰。末端是个尖形。叶子下面很柔软,像毛。叶子能泊好多病,尤其是骨折,根也是。” “雏菊!那一定是雏菊。泥敷里还有什么”?这很有趣,他想.“别的植物,比较小,没有膝盖高.叶子像韦麦兹做的梭镖尖。深绿色,发亮,冬天里也是绿色的,茎从叶子上长出来,有小花。浅色,里面有小红点。能消肿,还能治皮疹,” 艾拉说。 马穆特摇摇头.“叶子在冬天也是绿色的,带斑点的花。我想我不认识那种.咱们干脆叫它斑点冬青.”艾拉点点头问道,“你还想知道别的植物吗?”“是的,你接着描述另一种。” “高大植物,比塔鲁特还高,差不多是树了。长在洼地,河边。深红色的浆果冬天也长在上面。嫩叶很好吃,.大的老叶子味儿太浓,吃了会噁心.晒干的根放在泥敷里能消肿,也能止疼。我把干浆放在茶里,治你的关节炎。你知道名字吗?”“不,我想我不知道。不过,只要你认得这种植物,我就满意了,” 马穆特说,“你治我的关节炎的药很有效,你很善于给老年人配药。” “克莱伯也老了。他是跛脚,关节炎疼得厉害。我跟伊扎学怎样帮助他.然后我帮助部落里的其他人。” 艾拉的视线离开她的药物,望着马穆特.“我想克罗兹也很疼,她年岁也大了.我想帮助她.你想她会反对吗,马穆特?”“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年老体衰。年轻时候,她是个骄傲的美人,可我想你是对的.你可以问她,特别是如果你能想出办法不伤害她的自尊。那是她现在仅有的东西了。” 艾拉点点头。准备好了以后,马穆特脱去衣服.“等敷完泥敷,你休息的时候.”她说,“我有别的植物的根粉,我想放在炭火上让你闻。会使你出汗,对疼痛有好处。然后,今夜你睡觉以前,我有新的药水洗你的关节.苹果汁和热根……” “你是说辣根吗?妮兹就用它,同食物一起。” “我想,是的,和苹果汁,还有塔鲁特的苞扎酒.能使皮肤暖和,里面的肤肌也暖和。” 马穆特笑了.“你是怎么使塔鲁特让你把他的苞扎酒放在皮肤外面,而不是里面?”艾拉也笑了。“他喜欢‘神奇的醉后药’,我说我会总给他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又稠又粘又热的药泥敷在这个老人疼痛的关节上.他舒适地仰卧着,闭上眼睛。 “这只胳膊看上去不错,” 艾拉一边往那只曾经断过的臂上敷药一边说,“我想当时骨折得很严重。” “是很严重,” 马穆特说着,又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正在默默地倾听的莱达格。他只对艾拉说过他的经歷。“你也该知道了,莱达格。我年轻时在外旅行,从悬崖上摔了下去,弄断了胳膊。.我昏迷了,后来,我到了一个克兰人的营地,就是部落入。我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那就是你为什么那么快就学会手势!”莱达格笑着说,“我认为你非常聪明。” “我是非常聪明,年轻人.”马穆特也对他笑了,“一旦艾拉提醒了我。我还记起其中一些。” 莱达格的笑容扩大了。除了妮兹和他在狮火塘申的其他家人以外,他爱这两个人超过了世界上其他任何人,自从艾拉米到以后,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他平生第一次能够谈话,能够让人们理解他,甚至能够让人欢笑。他注视着艾拉绐马穆特治病,甚至能看得出艾拉的精心和老练。当马穆特往他的方向看时,他做了个手势,“艾拉是个好治疗者。” 第516页 “部落中的女巫医们技艺十分高明;她就是从她们那儿学的。没有人能把我的胳膊治疗得更好了。皮肤划破了,里面蹭进了泥土,而且,折断的骨头支出来,把皮肉都撕裂了。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肉.那个女人,尤芭,把它洗干净,包扎好。它没有引起发烧和流脓.甚至没有肿起过。好了以后,我这条胳膊应用自如,只是在最近几年,我才时不时地感到有点儿疼.艾拉就是从给我治胳膊的女人的孙女儿那儿学的。我听说她被认为是最棒的,” 马穆特说着,观察着莱达格的反应.这个男孩迷惑不解地望着他俩,心里奇怪他们怎么认识相同的人。 “是的,伊扎是最棒的,就像她的妈妈和姥姥,” 父拉说着,敷完了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男孩与老人之间默默的交流。“她知道她妈妈所知道的一切,有她妈妈的记忆,以及她姥姥的记忆。” 艾拉把火堆里的几块石头朝马穆特的床边移了移,又用两根棍子夹丁几块燃烧着的炭放在石头上,然后往炭上撒了一些蜜花根粉。 她去给马穆特取些被子来保暖,然而,当她把被子掖在他身体四周的时候,他用一肘支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部落人在某一方面是有差别的,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是说他们不交谈,也不是说他们交淡的方式不一样.而是说他们思维方式有点不同。如果尤芭,就是照颐过我的那个妇女,是你的伊扎的姥姥,而她从她妈妈和姥姥的记忆中学会,那么你是如何学的呢?艾拉你并投有部落记忆。马穆特注意到艾拉脸上现出尴尬的红晕,惊讶地摒住了唿吸。艾拉低下头.他又问道:“是吗?”艾拉再次抬头看看他,然后低下头.“不,我没有家族记忆。” 她说道。 “可是……?”艾拉看着他。“‘可是’是什么意思?”她的表情很谨慎,几乎是害怕。她又低下了头。 “你没有家族记忆,可是……你有某些东西,是不是?某些家族的东西.”艾拉不敢抬头。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乔达拉也没告诉.她甚至没对自己承认这一点.然而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她了。在某些时候,她忽然意识到…… “它跟你作为一个女巫医技能有关系吗?”马穆特问道。 她望着他,摇摇头.“不,” 她的目光请求他相信她.“伊扎教会我,我很小.我想,她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鲁琪大.伊扎知道我没有记忆。可是她要我记住,要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直到我不会忘记。她非常有耐心。有人告诉她,说教我是愚蠢的.我不会记住……我太笨。她对他们说不,我只是有些与众不同,我不想与众不同。我要自己记住。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即使在伊扎不教我的时候,我学会记忆,用我自己的方式。然后我让自己学得快一点,这样他们就不会认为我太笨了。” 莱达格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确切地体会艾拉的感受,可他不知道还会有人同他有同样的感受,尤其是像艾拉这样的人。 马穆特惊异地看着她。“所以你记住了伊扎的克兰人‘记忆’。那可真是了不起。他们一代一代地往下传,是吗t”现在,莱达格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感到某些东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是的,” 艾拉答道,“可我没有学会她所有的记忆。伊扎没法儿把她所知道的都教给我。她对我说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懂得多少,但是她教我怎么学习,怎么验证,怎么小心地试验。后来,等我大些时,她说我是她的女儿,是有她的血统的女巫医。我问,我怎么能继承她的血统?我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我甚至连家族中人都不是,没有记忆力.这时她告诉我我有别的东西,我的记忆力一样好,甚至更好.伊扎认为我具有外族女巫医的血统,最好的血统,她的血统就是最好的。这就是我为什么是她的血统的女巫医。她说,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好的。” “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你拥有什么吗?”马穆特问道。 "是的,我想我知道。当有人感到不舒服时。我明白毛病是什么,我懂得眼神、脸色和唿吸的味道.我仔细琢磨,有时候看一眼就明白了,还有的时候知道问些什么.之后配药治疗.)t(总是同样的封。 有时候用新药,像关节炎洗液中的苞扎酒。 “你的伊扎可能是对的,最好的治疗者具有那种天赋。” 说到这儿.马穆特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于是接着说道,“我已经注意到你同我所认识的治疗者之间有一点不同,艾拉。你用草药和其它疗法给人治病。而马穆塔的治疗者除此之外还藉助于神灵的帮助.”“我不知道神灵世界。在克兰人里只有莫格乌知道.当伊扎需要神灵的帮助时,她请求克莱伯.”马穆特直视着这个年轻女子的眼睛。“艾拉,你愿意得到神灵世界的帮助吗?”“愿意,可我没有莫格乌可问呀。” “你用不着问任何人。你能够成为自己的莫格乌.”“我?一个莫格乌?可我是个女人。家族的女人不能做莫格乌的,” 他的建议使艾拉大吃一惊。 第517页 “但是你不是家族女人。你是马穆塔的艾拉.你是勐犸火塘的女儿。最好的马穆塔治疗者知道神灵的方式.艾拉,你是个好治疗者,可是,如果不请求神灵世界的帮助,你怎么能够成为最好的呢?”艾拉感到非常焦虑,腹中一阵收缩。她是个女巫医,一个不错的女巫医,而且伊扎说过,有一天她会成为最好的。现在马穆特说没有神灵的帮助她就无法成为最好的。而他肯定是对的。伊扎总是请求克莱伯帮助她,不是吗?“可我不懂神灵世界,马穆特。” 艾拉感到绝望,几乎有些恐慌.马穆特感到是时候了,他从内心深处汲取出强制的力量,向她倚过身去。“不,你懂。是不是,艾拉?’他的语气很严肃.她惊惧地张大眼睛,喊道‘我不想懂得神灵世界!”"你可能害怕那个世界,因为你不理解它。我可以帮你理解它。 我还可以帮你利用它。你命中注定属于勐犸火塘,属于圣母的神秘,无论你生在何处,走向何方。你不由自主,被它吸引,它也寻找着你。你无法逃避它,但是经过训练和理解,你能够控制它。你能够让那些神秘的东西为你效力。艾拉,你不能同命运抗争,而服侍圣母便是你的命运。" “我是个女巫医!那是我的命运.”,“是的,那是你的命运。做一个女巫医,可那是侍奉圣母。有一天她也许会召唤你的另一种方式侍奉她.你需要做好准备,艾拉,你想要成为最好的女巫医,对吗?连你也知道有些病是不能仅用药和疗法治癒的。你怎么能够治疗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呢?当有人死去,你给留下的人什么治疗呢?”艾拉低下头。当伊扎死去的时候,耍是有谁知道为她做些什么,她也许不会断奶,也就不会被迫把她的儿子送给另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妇女去抚养.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她正在照料的人身上,有关神灵世界的知识能帮助她知道怎么办吗?莱达格注视着这紧张的场面,知道自己暂时被忘记了。他一动也不敢动,害怕使他们不能专心于某件极其重要的事,尽管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艾拉,你害怕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使你离开?告诉我,” 马穆特说,他的声音充满丫温暖和爱怜。 艾拉突然站起来,她拿起暖和的毛皮,把它裹在老巫师周围.“一定盖上,保持温暖,让药泥起作用。” 她说,很显然因心力分散而混乱。马穆特向后躺下去,毫不反对地允许她完成对他的治疗.意识到她需要时间.她有些紧张而不安,她目光茫然,盯着空间或某种内部的景象.她转回身,面对着他。 “我不是有意的]”她说.“你不是有意做什么?”马穆特说。 “进到洞里……看见莫格乌。” “你什么时候进到洞里的,艾拉”马穆特知道不许妇女参加克兰人仪式的禁令。她一定是做了她不该做的事,打破了什么戒律。 “在家族大会。” “你去了家族大会?他们每隔七年举行一次大会,对吗?”艾拉l点点头。 “这次大会是在多久以前?”她不得不停下来,仔细想想,注意力的集中使她的头脑清醒了一点。“杜尔克那时刚刚出生,在春天。明年夏天,就是七年了。明年夏天,是家族大会.家族人将去参加大会,把尤拉带回来.尤拉和杜尔克将成为配偶,我的儿子很快就会成为男人了!”“真的吗,艾拉?当他有配偶时才仅仅七岁?你儿子那么小就成了男人?”马穆特问。 “不,不是那么小。也许还要大三、四岁。他……像德鲁韦。还不是男人,可尤拉的妈妈朝我要杜尔克,为了尤拉。她也是个混合神灵的孩子。尤拉将和布仑及爱菠拉一起生活,当杜尔克和尤拉足够大时,将成为配偶。” 莱达格不相信地盯着艾拉。他不能完全理解所有的含义,可一件事似乎是肯定的。她有一个儿子,像他一样混合的,和家族一起生活!’“在七年以前的家族大会上发生了什么,艾拉?”马穆特问,他不想让这个话题中断。他确信它不仅是重要的,而且是必要的。为了她自己的缘故。 艾拉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伊扎病得太厉害丫,不能去了.她告诉布仑,我是个女巫医,布仑举行仪式.她告诉我怎样嚼那个根为莫格乌制做饮料.只是告诉,不能给我示范.太……神圣了,不能用来练习。在家族大会上的莫格乌不想要我.我不是家族中人,叮没有其他人知道,最后同意了.伊扎告诉我嚼的时候不要把汁液吞下去,吐到碗里。可我不能。我吞下了一些。后来,我煳涂了,走进了洞里,跟着火。发现了莫格乌。他们没看见我,可克莱伯知道。” 她又变得焦躁不安,来回走着。“很黑,像深洞,我在下沉。” 她耸起双肩,摩擦着胳膊好像很冷。“然后克莱伯来了,像你一样,马穆特可不只这样。他……他……带着我。” 接着,她沉默了,走着。最后,她停卜来。又说话丁。“后来,克莱伯非常生气,不快乐。而且我……与众不同。我从来不说,可有时我想我回到了那儿,我……非常害怕。” 马穆特等着,看她是不是讲完了。他知道她经歷了什么。他曾被允许参加一个家族仪式.他们以奇特的方法使用某些植物,他体验了某种深奥难解的事情,他曾试过,却从来没能重复那次体验,甚至在他成为马穆特后。他刚要说话,这时艾拉又开口了.“有时我想把根扔掉,可伊扎告诉我它是神圣的。” 第518页 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艾拉话中的含义。可那发现的震动差点使他站起来。 “你是说你带着那块根?”他问,发现很难控制他的兴奋。 “我离开时,拿了药袋。根在药袋里,在一个特殊的红袋里。” “可它还很好吗?你说自从你离开,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在那段时间里,它会不会失去效力?”“不,用特殊方法处理过。根干了以后,能保存很长时间.很多年.”“艾拉,” 马穆特开口了.努力用合适的词来表达.“你还有它可能是非常幸运的。你知道,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是面对它.你愿意再准备那个根吗?只为你和我?”这个想法使艾拉颤抖了。“我不知道,马穆特,我不想。我害怕.”“我不是说马上.”他说。“在你有了些训练并准备好以后。它应该是个特殊的仪式,有深刻的含义和重要性。也许春节,新生命的开始。” 他看见她又颤抖了.“由你决定,不过你不用现在就决定,我所请求的只是你允许我开始训练和准备。春天来时+如果你感到没准备好。你可以说不。” “什么是训练?”艾拉问。 “首先,我想让你学某些歌曲和哼唱,还有怎样用勐犸头骨。接着,弄懂某些符号和标记的意义.”莱达格看见她闭上眼睛,皱紧了眉头.他希望她能同意。关于他母亲的族人,他刚刚学到了比他曾经知道的还要多的东西,可他还想学更多的东西。如果马穆特和艾拉计划一个家族仪式的典礼,他能肯定他会学到的。 艾拉睁开眼睛时,看上去很烦恼,可她抑制住感情,然后点点头,“是的,马穆特,我努力勇敢面对神灵世界的恐惧,如果你愿意帮助我。” 当马穆特躺下时,他并没看到艾拉紧紧抓住丫她挂在脖子上的装饰精美的小袋。 工“hm,hm,hm,是三!”克罗兹一边精明地轻声笑着,一边数着浅碗里有记号的那一面朝上的圆盘儿。 “又到你了,” 妮兹说。她们正坐在地上.旁边是一个圆形的干黄土坑,那是马穆特用来制订打猎计划的.“你还有七个,我再赌两个.”她在画坑里的光滑平面上又画丁两条线.克罗兹拿起了柳条碗,把七个小象牙圆盘一起摇晃。这些圆盘中间微微鼓起,所以在平面上可以摇晃。它们的一面是平滑的,另一面刻着线并染上丫颜色.克罗兹把敞口的浅碗放在附近地面上,然后,她把那些小圆盘抛到空中,再灵巧地把小圆盘接入碗中。这次,有四个小圆盘的记号面朝上,只有三个是乎滑面朝上.“看看,四个!只有三个了、我再赌五个。” 艾拉坐在附近的垫子上。她从木碗里啜厂一口茶,看着那个老妇人又把小圆盘放在碗里一起摇晃,把它们抛上去,又接住丫,这次有五个是记号面朝上。 “我赢了!你还想再来…次吗?妮兹?”“嗯,那就再来一次吧,” 妮兹说蓍,伸手拿起柳条碗摇晃.之后把小圆盘抛向空中。用浅碗接住。 “有一个黑眼,” 克罗兹指着一个染成黑色的面朝上的小圆盘。 “你输了?你共欠我十二个,你还想再赌一次吗”“不赌了,今天你太幸运了。” 妮兹说着,站起身来。 “你怎么样.艾拉?”克罗兹说,“你想和我玩一次吗?”“我不擅长这种游戏,” 艾拉说,“我有时连圆盘儿都不能全接住。” 当这个漫长季节的严寒加重时,她曾多次观察过这种游戏,可很少玩。即便是玩,也不过是练习。她知道,克罗兹是个认真的游戏者,不肯只为练习而玩,而且对笨拙和犹豫的游戏者很不耐烦。 “那么,玩脏骨游戏怎么样?那个不需任何技巧.”“我想玩。可不知赌什么。” 艾拉说。 “妮兹和我玩记号,以后再结算。”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知道赌什么.”“你当然有可以押上的东西,” 克罗兹说,她急于游戏,有些不耐烦,“某种有价值的东西.”“你会押上有同样价值的东西吗?”老妇人用力点点头,“当然.”艾拉全神贯注地皱着眉,“或许毛皮,或者皮革,要不,就做些什么东西,等等.我想我知道这玩艺儿。乔达拉和马穆特玩,赌技巧。他输了以后,就制做了一把特别的刀给马穆特。我们也用技巧赌行吗?克罗兹”“为什么不呢?”她说。“我会记下来,在这儿。” 克罗兹说着,用刻刀的扁面抚平泥土。这个女人从身边的地上拿起两个东西,每只手里一个,伸出来。每次游戏画三个记号。要是你猜对了,你得一个记号;要是你猜错了.我得一个记号。谁先得三个记号,谁就赢。" 艾拉看了看她拿着的两块麝牛掌骨,其中的一块上画有红黑线,另一块上面光秃秃的。“我该选中光滑的那个,对吗?”“对,” 克罗兹眼里闪过狡猾的光。“准备好了吗”她把两块眺骨放在双手中间摩擦着。可她的眼睛却朝着坐在火石加工区的乔达拉和达努格望去。“他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吗?”她说着,朝他所在的方向仰起头。 第519页 艾拉朝那个男人扫了一眼,他金色的脑袋同那个红色头髮的男孩的头靠得很近。等她把视线移回来时,克罗兹的双手已经放到背后丫。 “是的,乔达拉不错,” 她说。 难道克罗兹有意地将她的注意力引向别处,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吗?她仔细地看着那个妇人,注意到她肩膀的轻微倾斜,她抬头的方式,以及她脸上的表情。 克罗兹把双手举到面前,每只紧握的拳头中都攥着一块骨头。艾拉仔细审视着那张遍布皱纹、毫无表情的老脸,以及那双因患关节炎而发白的老手。 是不是其中一只手离她的胸部更近些?艾拉选择丁另一只手。 “你输了!”克罗兹高兴地叫道.她张,i>那只手,露出那块刻有红、黑色记号的骨头。她在作记号的地方画了一条短线.“你准备好再猜了吗?”“准备好了。” 这次,克罗兹开始自己哼着调子,一边把那两块骨头放在手掌上揉搓。她先闭上眼睛,然后又抬起头,直盯着屋顶,似乎在烟孔附近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艾拉忍不住想看看那儿有什么东西吸引人,便顺着克罗兹的视线望过去.她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分散她注意力的狡猾的诡计,于是迅速地回过头来,正好瞧见那狡诈的妇人朝手心看了一眼,之后把双手放到背后.那张老脸上又闪过一丝会意的、勉强有些敬意的笑容。她肩膀和胳膊肌肉的动作暴露出她那藏在背后的两只手之间的动作。难道克罗兹认为艾拉已经瞥见了其中的一块骨头,所以正在交换其位置吗?还是她故意让艾拉那么认为?这个游戏不仅仅是猜测,艾拉想.而且主要是有趣。克罗兹又一次露出了她关节粗大的拳头。艾拉不经意地却是仔细地看着她。一方面,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另方面,她不想让克罗兹知道她在寻找什么。这很难分辨出来,因为这个女人在游戏方面是老手。艾拉故意选择了她以为克罗兹希望她选择的那只手,错的那只。 “哈!你又输了!”克罗兹非常得意地说,然后迅速补充说,“你准备好了吗”在艾拉点头同意之前。克罗兹已经把手放在身后,然后又拿出来让她猜.可这次她身体向前倾斜。艾拉笑着。这个老女人总是变换些东西,努力避免给出任何不变的信号.艾拉选择了她认为正确的那只手,并得到了在记号盘上面个记号的奖赏。下一次,克罗兹又换了姿势,把手放低了,结果艾拉猜错丁.“三个了!我赢了。不过只凭一场游戏很难检验你的运气。还想再玩一次吗”克罗兹问。 “是。你愿意再玩吗t”艾拉说。 克罗兹笑了,可当艾拉下面两次都猜对了时,她的表情难看多了。第三次揉搓那些麝牛骨时,她皱紧了眉头。 “看那边j那是什么t”克罗兹说,用下巴指点着,很明显她要分散这个年轻女人的注意力。 艾拉看了看,于是当她回过头来时,这个老女人又微笑了。年轻女人从容地选择了拿着获胜骨头的那只手.不过她决定得很快,她不想让克罗兹太难过,可她已经学会了解释这个女人在做游戏时使用的无意识的身体信号,她非常清楚那个平滑的骨头在哪只手里,就像克罗兹告诉了她一样。 她知道那么容易地就识破机关,克罗兹是不会高兴的,可艾拉有一种不寻常的优势。她太习惯于观察和解释姿势和表情的微妙细节了,几乎是一种本能。区分意思的细微差别是部族语言的主要部分。她已经注意到在主要用有声语言交流的人当中,身体动作和姿势也表达意义,不过那不是有意的。 艾拉一直忙于学习她的新族入的有声语言。没有费力去理解他们无意识的无声语言。既然她已相当熟练,如果不是准确的话,她可以扩展交流,把那通常不被看成说话的一部分语言技巧包括进去。 她和克罗兹玩的游戏使她意识到她可以通过运用从部族那里学来的知识和洞察力在这儿学到不少东西。如果部族不能撒谎,因为身体语言不可能藏起来,那么她认识的外族人可以向她保密的东西就更少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话”她还不能充分理解外族人的身体信号,然而……不过她正在学习.艾拉又选中了拿着平滑的麝牛骨的手,克罗兹恼怒地勐刺一下。 为艾拉划了第三条线。“运气是你的,现在,” 她说。“既然我赢了一场,你赢了一场,我们干了,忘了赌注吧。” “不,” 艾拉说.“我们赌技巧。你赢了我的技巧.我的技巧是药物,我会给你。我想要你的技巧。” “什么技巧”克罗兹说:“我做游戏的技巧那是我这些天做得最好的,可你已经打败我了。你想要我什么?”“不,不是游戏。我想做皮革,” 艾拉说。 克罗兹吃惊地张大丁嘴。“白皮革?”“白皮革,像你在接受仪式上穿的那件大衣。” “我已经几年不做白皮革了.”克罗兹说。 “可你还能做吗?”艾拉问。 “能。” 克罗兹目光柔和地向远处望着。“我是小姑娘时学会的,从我母亲那儿。有一个时期它是属于鹤火塘的,或许是传说。其他人不能穿它……” 第520页 老妇人的目光强硬了。“可那是在鹤火塘沦落到连新郎的聘金都少得可怜的低下地位之前。” 她严厉地看着这个年轻女人。“对你来说,白皮革是怎样的东西?”“它漂亮,” 艾拉说.这句话使克罗兹的眼神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柔和丫。“而且白色对某种人来说是神圣的。” 她说完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想用某个人喜欢的方式做一件特殊的上衣,特殊的白上衣。” 艾拉没看见克罗兹朝乔达拉扫了一眼,他那时候碰巧正盯着她们。他迅速把头转向一边,好像很尴尬。老妇人对仍然低着头的年轻女子摇丫摇头.“靠它我能得到什么?”克罗兹说。 “你要教我了?”艾拉说着抬起头,笑了,她看见那双老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可还有别的。某种更遥远,更柔和的东西.“我愿意为你配制关节炎药,” 她说,“像马穆持一样。” “谁说我需要它?”克罗兹厉声说。“我没他那么老。” 、“是的.你不太老,克罗兹,可你疼。你不说你疼,你抱怨其他事,可我知道,因为我是个女巫医。药物不能治癒疼痛的骨头和关节,任何东西也不能使疼痛离开,可却能使你感觉好些。热敷剂可以使行走和弯曲容易些,我还要配制治疼痛的药,一些是早晨吃的,一些是其他时候吃的,” 艾拉说。然后因为感到这个老妇人需要某种挽回面子的方法,她补充说,“我必须为你配药,来付我的赌注。那是我的本领。”’“好吧,我想我应该让你付赌注,” 克罗兹说,“可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要是我能的话,会给你做的.”“我还想要些那种柔软的白色油膏,它能使干燥的老皮肤变得光滑……而且年轻,” 她轻声说。然后她站起身来,啪地拍一下,“冬天里,我的皮肤总是裂口子。” 艾拉笑了.“我会做的.现在,你告诉我,做白皮革用什么兽皮最好?”“鹿皮。驯鹿很好。可最好是用它做毛皮,暖和。哪种鹿都可以,红鹿、麇鹿,巨形鹿。不过.在你弄兽皮之前,你需要些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你需要积攒你的水。” “我的水?”“你排出来的水。不仅是你的,谁的都行,不过你自己的最好.现在就开始收集,虽然你还没开始浸泡鹿皮。它必须得在暖和的地方放一段时间,” 克罗兹说。 “我一般在帘子后面撤尿,尿在装着勐犸粪和灰烬的篮子里.它被倒掉了。” “不要尿在篮子里。攒起来,放在勐犸头骨盆里,或者密实的篮子里。反正,要尿在不漏的容器里.”“为什么得用那种水呢?”克罗兹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年轻女子,终于答道;“我不再年轻了,我没有化么人,除了弗莱莉。通常,一个女人把技艺传授给她的儿女和孙子孙女,可是弗莱莉没有时间,而且对加工皮革投有多大兴趣‘一她喜欢针线活和串珠子一一她没有女儿。她的儿子们……嗯,太小于。谁知道?不过,我的母亲把这个手艺教给了我,我应该把它传给……某个人.加工兽皮是一个苦活,不过,我见过你的皮革手艺。甚至连你带来的皮毛和皮革都显出了技巧和细心,那正是制作白皮革所必需的。多年以来,我甚至从未想到要制作它,除你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表示对此感兴趣,可是你问了,所以我要告诉你。” 这个女人弯下腰,紧握住艾拉的手。“白色皮革的秘密在于你排出的水。你也许会觉得奇怪,叮这是真的。在暖和的地方放…段时间之后,它就会发生变化.这时,要是你把兽皮泡在里面,可能被留在上面的小块脂肪都会出来,所有的油脂都会变脏。兽毛就会更快地脱落,它不会很容易腐烂。即使不经过薰制也会很柔软,所以不会变成黄褐色。实际上,这能使兽皮变白,虽然不是纯白,可是接近纯白。然后,等它被洗净、拧干几次,再晾干,就可以变成白色了。” 如果有人曾问过她,克罗兹解释不清在暖和环境里的尿素,尿翠的主要成份会分解成氨.她只知道如果尿变陈腐。就会成为别的东西.某种既能溶解油脂。又能充当漂白剂的东西,而且同时还能使皮子免受细菌腐蚀。她没必要知道为什么,或者把它叫做氨,她只需知道它有用。 “白垩……我们有白垩吗?”克罗兹问。 “有。韦麦兹他说他刚带回来的燧石出自于一个白垩峭壁,而且他还有几块裹着白垩的石头.”艾拉说.“你为什么要问韦麦兹白垩的事?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教你?”克罗兹疑心地问。 “我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想做一件白上衣。如果你不教我,我会自己试试,可我不知道要存些尿,而且我从来没想过。我很高兴你教我正确的做法,” 艾拉说。 "嗯。哼厂是克罗兹仅有的评论,她被说服丁,却不想承认。 “你一定要作那种软软的白色油膏.”然后她又加上一句,“还有,也给皮子做点儿。我想把它和白垩混在一起会很好的。” 第521页 艾拉把门帘拉向一边,朝外看了看.傍晚的风呻吟着,宛如单调潇瑟的风景和灰色阴暗的天空,合奏着一首凄凉的輓歌。她渴望从严寒的禁锢中解脱出来,可这压抑的季节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威尼叫了一声,她转过身看见马穆特走进了马房。她朝他笑了笑。 从一开始,艾拉就对这个老人有着深深的敬意,可从他开始受训以来。她的尊敬发展成了爱。部分原因是,她感到在这个高、瘦、老得惊人的巫师与那个矮个、瘸腿、独眼的大莫格乌之间有很强的相似,不是在容貌上,而是在性情上。她几乎是再一次见到了克莱伯,至少是与他极其相似的人。对于神灵世界而言,两个人都表现出了深深的崇敬和理解,虽然两人所崇敬的神灵名称不同;两个人都能够调动起令人敬畏的力量,虽然他们每个入的体质都很虚弱;作为常人来说,二人都极富智慧.不过,她的爱的最主要原因或许是因为马穆特和克莱伯一样,欢迎她,帮助她了解生活,并且把她当作他火塘里的女儿,收留她。 “我正在找你,艾拉。我想你可能在这儿,同你的马儿们在一起。” 马穆特说。 “我正在向外看,希望现在是春天,” 艾拉说。 “现在正是大多数人开始盼望变化、盼望看到或者做些新东西的时候。他们变得厌倦,睡得更多。我想,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冬天的最后日子里有更多的宴会和庆祝会的原因。欢笑大赛很快就来到了.大部分人喜欢那个节日。” “什么是欢笑大赛?”“顾名思义,就是每个人都尽量使别人发笑。一些人穿可笑的衣服,或者反穿衣服,彼此做鬼脸,做滑稽动作,互相逗乐,互相开玩笑.如果有人生气,他们会笑得更厉害。差不多所有人都盼着它,可人们最盼望的庆典是春节.事实上,那是我找你的原因,” 马穆特说。“在那以前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为什么春节那么特殊?”艾拉不能肯定自己正盼着它。 “有很多原因,我想。它是我们最庄严,也是最快乐的庆典.它标志着漫长严寒的结束,温暖的开始。据说如果你观察丁一年的季节,你就会理解生命.大多数人计算三个季节。春天是诞生的季节。在她生命之水的奔涌中,春天涌来了,伟大的大地母亲又带来了生命。夏天。这个暖和的季节,是生长和增加的季节。冬天是短暂的死亡。春天。生命再次復活,重生.对于大多数,三个季节就够了,可勐犸火塘计算五个季节。大地母亲的神圣数字是五。” 尽管艾拉当初很保留,现在却发现自己被马穆特强加的训练迷住了.她正学到很多东西;新观念,新思想,甚至新的思考方式.发现和思考这么多新东西,被包容而不是被排斥是令人兴奋的。当她和部落一起生活时,神灵知识,数字知识.甚至打猎知识是离她很远的.那是男人们的特权,只有大莫格乌和他的助手深刻研究它们,而女人是不能成为莫格乌的。女人甚至不能参加诸如神灵或数字之类的讨论。对她,打猎也是禁忌,不过他们不禁止女人听;他们只是假定女人不能学会。 “我想复习一下我们一直练习的歌曲和哼唱。而且我想开始给你看某些特殊的东西,如符号。你会发现它们很有趣,一些是关于药的。” “药符号”艾拉问.她当然感兴趣,他们一起走进了勐犸火塘。 “你打算用那块白皮子做东西吗?”马穆特一边问,一边把垫子放到了离他的床很近的火堆边。“或者你打算留着它,像那块红的一样?”“我还不知道那块红的怎么办,可我想用那块白的做一件特殊的上衣.我正在学缝纫,可我觉得很笨。那块白皮子是那么完美,在我能缝得更好以前,我不想弄坏它.狄琪正在教我,还有弗莱莉一一当弗里贝克不难为她的时候。” 艾拉噼了一些骨头加到火里,马穆特拿出了一块较薄的表面大而弯曲的椭圆象牙断片。这个椭圆的外形是用石凿在一只勐犸象牙里刻成…个深槽.对一端的勐烈而准确的一击,分开了这个象牙片。 马穆特从火里拿出一块骨炭,这时艾拉拿了一个勐犸头骨。一个用鹿角做的鼓槌,在他身边坐下了。 “在我们练习用鼓以前,我想给你看看某些我们用来帮助记住事情,如歌,故事.谚语,地方,时间,名字,任何想要记住的东西的符号。” 马穆特说。“你一直在教我们手势和符号,我们知道你注意到我们也用一些手势。尽管不像家族那么多.我们摆手再见,向某人打手势想让他宋,我们还用其他手势,尤其当我们描绘某样东西,或者讲故事,或者当神灵侍者在指导仪式吋。这很容易,它很像一个家族符号。” 马穆特用手划了一个圆,手掌朝外。“这意味着所有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 他解释说,然后拿起了那块炭.。“现在,我能用这块炭在这个象牙上做同样的动作,看见了吗”他说着画了一个圆.“既然那个符号意味着‘所有的’,因此任何时候你看到它。即使是另一个马穆特画的,都会知道它意味着‘所有的’。” 老巫师喜欢教艾拉。她聪明.学得快。可更重要是,她对学习的兴趣是那么显而易见。在她解释时,她的脸上显示出她的感情,她的好奇和兴趣。还有当她理解时.是那样的惊奇和满意。 第522页 “我从没想过那个!任何人都能学这种知识吗?”她问。 “一些知识是神圣的,而且只有那些立誓忠于勐犸火塘的人才能知道,可任何表现出兴趣的人都能学到大多数东西。结果经常是那些表现出极大兴趣的入最终都献身于勐犸火塘。那些神圣的知识通常藏在第二个,甚至第三个意思之后.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一一他在象牙上画了另一个圆一一“意味着‘所有的’,可它还有另一个意思。有许多符号是给大地母亲的,这是其中的一个。它意味着所有生命的创造者。许多其他的线和形都有意义,” 他继续说。“这个意味着‘水’,” 他说着画厂一条波浪线。 “那个在地图上.当我们猎捕野牛时,” 她说。“我以为它的意思是河。” ‘是,它可以表示河。它是怎么画的.或者在哪儿画的,或用什么画的都能改变其意义.如果它是这样的’,他说,“画了另一个有一些附加线条的波浪线。它的意思是水不能喝。而且像圆一样,它有第二个意思。它是表示感情,激情。表示爱。有时表示不恨的符号.它还是我们的一句谚语的提示:静流水深。” 艾拉皱了皱眉,感到这个谚语对她有某种意义。 “大多数治疗者都给这些符号以意义来帮助他们记忆,像谚语的提示,除了那些关于药物或治疗的谚语,任何其他人通常无法理解。” 马穆特说.“我知道的不多,可我们去夏季大会时,你会遇到其他治疗者。他们能告诉你更多的东西。” 艾拉很感兴趣。她想起了在家族聚会上遇到了其他的女巫医,她们教了她多少东西。她们分享药品和疗法的知识,甚至教她新的节律,学习别人的经验.“我愿意学更多的东西,” 她说,“我只知道家族药物。” “我觉得你的知识比你知道的多,艾拉,当然比那许多治疗者愿意承认的多。首先,一些人会从你那儿学到东西,可我希望你能明白人们要花些时间才能完全接受你。” 老人看见她又皱了皱眉,因此他希望有某种能使她的最初介绍轻松的方法。可还不必为那个扫心+他想,于是换了话题。“有些关于家族药物的事我想问问你。都只是‘记忆’吗或者你有帮助记忆的方法吗?”“植物的种子,幼芽和成熟时的样子;它们生长在哪,对什么有好处;怎样混合、准备和使用它们,那是来自记忆的。其他种类的治疗也是记住的。我想出使用某种东西的新方法,但那是因为我知道怎样用它,” 她说。‘“你不用符号和提示吗?”艾拉想了一会,然后笑着站起来,拿来了她的医药袋.她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厂面前,许多用细绳索仔细系好的小袋和小包。 她拿起其中的两个。 “这个装着薄荷,” 她说着给马穆特看了一个。“这个装着玫瑰果。” “你怎么知道的?你没打开,也没闻。” “我知道是因为薄荷袋繫着一条用某种灌木的多纤维树皮做的带子。玫瑰果袋子的绳子是马尾巴的长毛做的,还一连串三个结。紧挨着,” 艾拉说。“我也能闻出不同一一如果我不感冒的话,可一些效力很大的药味很小.把它和那些几乎没有药力的植物而有强烈气味的叶子混在一起,因此就不会用错药了。不同的绳子,不同的结,不同的气味,有时候不同的袋子。它们是提示,对吧?”“聪明……太聪明了,” 马穆特说。“是的.它们是提示.可你必须记住每个袋子的绳子和结,是不是?不过,它是一个确保你用合适的药的好方法.”艾拉睁着眼睛,可她静静地躺着,没有动.除了封住的火堆那微弱的亮光外,一片黑暗。乔达拉爬上床,正在她四周移动时,尽可能不弄出声响。她曾经想过往里移一下给他腾点地方。可决定不那么做。她不想使他很容易地悄悄熘上熘下。他在自己的兽毛里蜷成一团,侧身躺着,对着墙一动不动。她知道他没那么快就睡着,她渴望过去抚摩他,可以前她被拒绝过,不想再碰钉子了。当他说他累了,’或假装睡着了,或不回答她时,那是很令人伤感的。 乔达拉一直等到她的唿吸声表明她最终睡着了。然后他静静地翻过身,用胳膊肘支起身子,贪婪地望着她。她散乱的头髮撒在毛皮上,一只胳膊伸在被子外面,放在一只乳房上。她身上散发出温馨的女性气味。他感到自己由于想抚摩她而颤抖,可他肯定她睡觉时不希望他打扰。他对她和雷奈克过夜的愤怒反应后,他害怕她再也不想他了。最近,每次他们偶然轻轻碰在一起,她都退缩回去。他曾几次考虑过搬到别的床上,甚至是不同的屋区,可尽管睡在她身边很困难,远离她睡觉会更糟糕。 一缕捲髮粘在她脸上,随着每一次唿吸微动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它移开,然后小心地躺回床上,放松。他闭上眼睛。随着她的唿吸声进入了梦乡。 艾拉朦胧地感到有人正看她,醒了.火炉已经着起来了,阳光从遮盖不严的火炉孔钻进来.她转过头,看见雷奈克热情的黑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她睡眼惺忪地对他笑丫笑,井得到了一个喜悦的微笑。她肯定旁边的地方已经空了,可还是把手伸到堆起的毛皮上来证实一下。然后她推开被子,坐丁起来。她知道雷奈克会等到她起床并穿好衣服才会到勐犸火塘宋拜访。 第523页 刚意识到他一直盯着她时,她感到不舒服。在某种意义上,那是谄媚,她知道他的注意里没有丝毫恶意,可在家族人中间,目光越过石头界线盯着另一个家庭的生活范围被认为是不礼貌的。家族的山洞内并不比马穆特的地屋里有更多真正的秘密,可雷余克的注意像是侵犯了她隐私,使她感到紧张。她和家族人一起生活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这是些与她共同长大的人。经过三年山谷中的孤独生活后,她从没想到会有希望独自一人的时候,可有许多次她渴望孤独的幽静和自由.艾拉匆匆地做完了早晨通常的事情,只吃了几口前天晚上剩的食物。打开的烟孔通常意味着外面是晴天,因此她决定带着马出去。 当她把通向马房的门帘推开时,看见乔达拉和达努格呆在那儿,于是停下来重新考虑。 不管在马房外,还是在外面,当她想一个人呆一会的时候,考虑马的需要给了她离开人群的机会,可乔达拉奸像也喜欢和它们在一起。当她看见乔达拉和它在一起时,她经常躲开,因为她一加入,他就离开,咕噜着说些不想妨碍她和她的马在一起之类的话。她想给他和动物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它们不仅确实维繫着她和乔达拉之间的关系,而且他们对马的共同关心需要交流,不管多冷淡,他想和它们在一起的愿望以及对它们的敏感,使她觉得他可能更需要它们的陪伴.她走进了马房。可能有达努格在那儿,乔达拉不会那么快离开。 当她走近他们时,乔达拉已经向后退了,可她急急忙忙地说出一些可以使他加入谈话的东西。 “你想过怎样教雷瑟吗,乔达拉?”艾拉问.她用微笑同达努格打了招唿。 “教它什么?”乔达拉问,她的问题使他有点心烦意乱。 “教它让你骑在它背上。” 他一直在想这件事。实际上,他刚才正和达努格谈论这个,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他不想显露出他日益强烈的骑马渴望。尤其是当艾拉明显地被雷奈克吸弓i时,他就想像自己骑在这匹褐色公马的背上,奔驰在大草原上,像风一样自由驰骋.可他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应该这样,也许她在想让雷奈克骑威尼的小公马.“我曾想过,可我不知道是否……怎么开始。” 乔达拉说.“我想你应该不断做我们在山谷里开始的事情。让它习惯背上有东西,让它习惯运货物,但我不知道怎么教它去你想让它去的地方。它会跟着缰绳走,可我不知道当你在它背上时,怎么能让它跟着缰绳走,” 艾拉很快地谈着,一时冲动地提出建议,试图使他捲入谈话。 达努格看看她,又看看乔达拉,希望他此时能说或做些什么,好使一切都突然好转,不仅仅是为他俩,也是为了大家.艾拉停止说话时,出现了一阵儿尴尬的沉默,达努格急急忙忙地填补丁这个空隙。‘“也许他能从后面抓着缰绳,坐在马背上,而不是拉着雷瑟的缰绳,” 这个年轻男人说。 突然,好像有人在黑暗的地屋里用黄铁石打了一块火石,乔达拉一下明白了。他不再后退了,而是闭上眼睛,皱紧额头,集中思想.“你知道的,那可能管用,达努格j”他说。由于找到丫一个解决难题的答案,他兴奋起来,暂时忘记了对未来的恐惧。“也许我能在它的缰绳上系点什么,从后抓住。一根结实的绳子,……或者一段细皮条……两个都要。也许。” “我有一些细绳子,” 艾拉说,注意到他好像不那么紧张了。他训练小公马的兴趣不减使她很高兴,并且对它怎么起作用感到好奇。 “我给你拿来,在里面。” 乔达拉跟着她穿过内层拱门走进了勐犸火塘。然后,突然停住了。这时她到贮藏平台去拿绳子。雷奈克正和狄琪、特鲁妮谈话.转头迅速向艾拉传过去一个迷人的微笑。乔达拉感到胃缩紧丁,他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他开始慢慢朝开口处退去.艾拉转身给了她一小卷柔韧的皮子。 “这是绳子,很结实,” 她说着把绳子给了他。“我去年冬天做的,” 她抬头看着那双表露痛苦、困惑和折磨他的迷乱的蓝眼睛。“在你来我的山谷之前,乔达拉,在伟大的穴狮神灵选中你,并把你引到那儿以前。”.他接过绳卷。急急忙忙走了出来。他不能呆下去。不管这个雕刻匠何时走进勐犸火塘他都不得不离开.当这个黝黑的男人和艾拉在一起时他不能在附近,这种事最近经常发生。当年轻人聚集在这个庆典区域的大片空地去展开活计,探讨方法和技巧时,他从远处看着。他听到了他们练习音乐和唱歌,听他们的玩笑和笑声.每次听到艾拉和雷奈克的笑声伴在一起时,他都退缩。 乔达拉把绳卷放在小马的缰绳边,从马房的木钉上取下风雪大衣,朝外面走去,一面朝达努格悲哀地笑笑,他把大衣从头上套丁下去,把兜帽在脸周围拉紧,把手塞进了从袖子上垂下来的手套里,然后向草原走去。 在这个季节,大风吹着浮云穿过天空不过是正常现象,在高高的碎云中间断断续续照耀的太阳,好像对仍在冰点以下的气温没什么效果.地面上,干燥的空气噼啪作响,好像把他肺里的湿气都化成.团团蒸汽,随着每一次唿吸给偷走了。他不会在外面久留,然而严寒使他冷静下来,它固执地提醒他把生存置于其他任何想法之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雷奈克反感得如此强烈。毫无疑问,部分原因是担心艾拉被他夺走,部分原因是在想像之中艾拉同他在一起,然而,他也有一种纷扰不休的负疚感,那就是他没能完全地、毫无保留地接受艾拉,他犹豫了.他也有些相信,雷奈克比他更配得上她。然而,至少有一件事情看来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艾拉想让他,而不是雷奈克,去试着练习骑雷瑟。‘达努格注视着乔达拉走上山坡,当经过那个年轻人的时候,雷瑟沖他嘶叫着,摆动着脑袋.达努格看着那匹马儿,笑丁。现在,似乎每个人都喜欢上这些动物了.他们轻轻地拍打它们,对它们说话,尽管不像艾拉那么亲密.看上去让马儿住在地屋中的棚子里是那么的自然.初次见到它们时所感到的惊奇和迷惑早已忘掉了。他穿过第二道拱门,看见艾拉正站在她的床台边。他停下来,站到她身边.“他正在干草原上散步,” 第524页 他告诉艾拉。“在又冷又刮着大风的天气里独自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在某些时候出去可能更糟。”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他没事儿,达努格?”艾拉对他微笑着,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很愚蠢。乔达拉当然不会有事儿,他经歷过长途跋涉,能够照顾自己.“谢谢你,谢谢你的帮助,还有你的好意.”她说着,伸过手来碰碰他的手。她的手冰凉,可她的触摸很温暖,她在他的心中所激起的特殊的强烈情感使她感受到了这一点,然而,在她心灵的更深处,他感觉到她给予了他更多的东西,她的友情。 “或许我该出去察看我设下的一些套子,” 他说道.“这样试试.艾拉,” 狄琪说。 她用一小片骨头灵巧地在皮革边缘穿了个小洞,那是一块坚硬、结实的北极狐的腿骨.有一端天生就很锋利。又用沙岩磨得更加锐利。然后她把一根细筋线放在洞上,用缝纫锥子的尖把它推过洞。她从皮子后面抓住它.把线拉了过来。在往这块皮子上,连的另一块的相应位置,她弄了另一个洞,重复了这个过程。 艾拉把练习用的皮子拿了回来.她用一块坚硬的方勐犸皮作顶针,把那块锋利的北极狐骨推过了皮子,弄出了一个小洞。然后她试着把细筋线放在小洞上并推过去,可她好像不能掌握这项技术,又.次感到彻底失败了。 “我想我永远也学不会,狄琪!”她带着哭腔喊道。 “你只需练习,艾拉,从我是个小姑娘以来,就…直做这个。对我来说当然很容易。可你会学会的,如果你不断练习的话,这和用燧石针割个裂缝。把皮绳从中穿过做服装是一个道理,那个你做得很好。” “可把细筋线穿过小洞难多了。我不能把筋线穿过去。我太笨了]我不知道特鲁妮怎么能缝上珠子和羽毛,” 艾拉说着看了看弗莱莉,她正把一段细长的圆柱体象牙在砂石槽里滚动。“我希望她能教我,使我做完白上衣后能够装饰它,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学会这个方法.”“你会的,艾拉。我想如果你真想做,没有什么事你不能做,” 特鲁妮说。 "除了唱歌广狄琪说。 大家都笑了.包括艾拉。尽管她的说话声音是低音节的,悦耳的,可唱歌却不是她的天赋.她能保持有限的音调区域。是可以哼唱使人安静的单音歌,而且她对音乐确实有鑑赏力.跑调儿时她知道,她能用口哨吹出曲调,可说到声音的流畅,她是不行的。像巴泽克那样,在音乐上的熟练技巧简直是奇蹟。她可以整天听他唱,如果他同意唱那么长时间的话,弗莱莉也有悦人、清脆、高扬、甜美的声音.艾拉很喜欢听。实际上,师营的大多数人都能唱歌,可艾拉不能。 人们拿她的声音和唱歌开玩笑,包括对她口音的评论,那与其说是口音,倒不如说是言语习惯。她和大家…样笑。她不能唱歌,她知道这个。但也有人夸奖过她的言语.他们把她那么快就能如此流利地讲他们的语言,看作是对狮营一种恭维,而关于她唱歌的玩笑使她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每个人都有某种其他人开玩笑的特点,塔鲁特的身材,雷奈克的肤色,图丽的力气。只有弗里贝克会生气,所以他们在他背后用手语开他的玩笑。狮营人现在也能熟练地使用修改后的家族语言。艾拉不是唯一感到接受温暖的人,莱达格也被包括在这种乐趣巾。 艾拉朝他扫了一眼。他正抱着哈塔尔坐在垫子上,让这个好动的孩子玩着一堆骨头,主要是鹿椎骨,这样就使他不会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妈妈后面把别人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莱达格对孩子们很好。 他耐心和他们做游戏,并能根据他们的愿望长时间地使他们快乐。 他对她笑了笑。“你不是唯一不能唱歌的,艾拉。” 他打着手势。 她也笑了。不,她想。她不是唯一不能唱歌的人。莱达格不能唱歌,不能讲话,不能做游戏,不能跑,甚至不能活过完整的一生,尽管有她的药,可她还是不知道他能活多久.他可能哪天死,或者还能活几年。她只能在池活着的每一天爱他,井希望第二天还能爱他.“哈塔尔也不能唱!”他比划着名,艾拉咯咯笑着,高兴地摇摇头.聪明、有趣的玩笑。 发出他奇怪的带喉音的笑声.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井开了个妮兹站在火炉附近看着他们。也许你不唱歌,莱达格,可你现在能讲话了,她想。他正把几块椎骨通过嵴髓孔串在一根粗线上。摇晃着,逗孩子。如果没有手势语言,以及它使人们对莱达格的智力和理解力不断增加的意识,人们永远也不会允许他照顾哈塔尔,好让她妈妈干活儿,甚至就在她身旁也不行.艾拉给莱达格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不同!这个冬天,没人怀疑他基本的人性,除了弗里贝克。可妮兹确信那与其说是由于信念,不如说是由于固执。 艾拉继续与锥子和筋线作斗争。要是她能使细筋线进到小眼儿里并从另一面出来就好了.她努力按狄琪演示的方法去做,但那是从多年的经验而得的技巧,可她却差远了.她沮丧地把练习用的皮子揣进怀里.开始看其他人做象牙珠子.在适当的角度,朝勐犸象牙上勐地一击,一块比较薄而弯曲的部分就剥落下来,人们用像凿子一样的刻刀在大薄片上刻一条线,并沿着这线反覆几次。直到长长的几块掉下来。人们用刀和刮削器削掉长而捲曲的碎片,把它们切削成粗糙的圆柱体,然后,用砂石把它们磨光,再用有锯齿边和长柄的燧石刀把象牙柱锯成小段,然后再把边缘弄光滑。 第525页 最后一步就是在中心弄个洞儿,好把它们串在绳子上.或缝在衣服上。它晨用特殊工具做的。由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具制做人小心弄成细长针形的燧石被嵌入一根完全平直的细长绳子的未端。手工钻孔机被固定在一个小而厚的象牙圆盘的中心,然后,绳子被在手掌之间来迴旋转,同时产生向下的压力,直到钻穿一个小孔,这同取火的过程类似。 艾拉看着特鲁妮在手掌之间捻转着绳子,集中心思在钻孔。她想到他们付出很多劳动去做一些没有明显用处的东西。珠子不能帮助获得或处理食物,也不能使它们附着其上的衣服更有用。可她开始明白为什么珠子会有这样的价值。没有温暖和舒适的安全,没有充足食物的保证,狮营永远不能负担得起如此巨大的时间和精力的投资.只有一个相互合作,组织良好的团体才能预先计划和贮藏足够的生活必需品,来保证制做珠子的悠闲.因此。他们穿戴的珠子越多,也就越能表明狮营是一个繁荣富足、令人满意的生活地,他们就能从其他营那里得到更多的尊敬和更重要的地位.她拿起怀里的皮于和骨锥,把她刚做的洞儿弄得稍大些,然后她试着用锥子把筋线从洞儿中穿过,她穿过去了.从后面拉它。可它没有狄琪那紧密的针脚好看.她又抬头扫视着,非常泄气.看着莱达格通过嵴髓孔把嵴椎骨穿在一根绳子上.他拿起另一块椎骨,把比较硬的绳子穿过上面的孔。 艾拉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起了她的活计.把锥尖穿过皮子并不那么困难,她想.她差不多把整块儿骨头都推过了洞儿。要是她能把线附在它上面就好了,她想,那会容易…….她停下来,仔细检查着那块小骨头。然后她看着莱达格把绳头儿系在一起,为哈塔尔摇晃着那个嵴椎骨拨浪鼓。她看着特鲁妮在手掌之间旋转着手工钻,然后转头看着弗莱莉在一块砂石的槽里磨光一个象牙柱.然后她闭上眼睛,吼想着去年夏天在她的山谷里,乔达拉用骨头做梭镖尖…… 她又看丫看那个骨头缝衣锥。“狄琪!”她喊道。 “什么事?”那个年轻女人答应着。非常震惊。 “我想我知道做它的方法了广”做什么?“”让筋线穿过洞儿。为什么不在有尖儿的骨头末端弄个孔,然后把线穿过这个孔?就像莱达格把绳子穿过那个嵴椎骨一样。然后,你能把骨头和线一直穿过皮子,你认为怎么样?能管用吗?’艾拉问.狄琪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从艾拉那儿拿过锥子,仔细看着。 “那应该是个非常小的洞儿.”“特鲁妮在那些珠子上弄的洞儿很小.得比那个还小吗?”“这块骨头非常硬,而且很坚韧。在它上面钻孔不会很容易,而且我没看见钻孔的好地方.”“我们不能用勐犸象牙,或某种其他骨头做东西吗?乔达拉用骨头做出长而细的梭镖尖,并且用砂石打光、磨尖,像弗莱莉正做的男iz:样.我们不能做一个小的梭镖尖那样的东西,然后在另一头钻个孔儿?”艾拉问,显得极其兴奋。 狄琪又考虑了一天。“我们得让韦麦兹或某个人做一个更小的钻,可……它也许管用。艾拉,我想它可能管用!”几乎每个人都好像在勐犸火塘四周转。他们三、四个人聚成一堆儿闲谈,可空气中充满了盼望。艾拉将要试验一种新的拉线器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个人曾制造它,可由于这个主意是艾拉最先想到的,所以她将第一个用它。韦麦兹和乔达拉一起想出了一个方法,制了一个可以钻出那个孔的小钻孔器。雷奈克挑选了象牙,用他的雕刻工具做出了几个非常小的长而尖的圆柱体。艾拉把它们磨光、弄尖到她满意的程度,可实际上是特鲁妮钻的孔.艾拉感觉到周围瀰漫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当她拿出练习用的皮子和筋线,所有的人都聚在周围.大家都装作只是随便来检查.蕾记的东西。坚硬、干燥的鹿腱,像手指一样粗细,人们敲打鹿腱,直到它变成一束很容易分成筋丝的白色胶原纤维,根据需要,这些筋丝可以是粗糙的绳子或平滑的细线.她感到这个时刻需要戏剧效果,于是花些时间检查筋线,最后抽走了一根细筋丝。她用嘴把线弄湿使它变软,把它粘固在一起,然后用左手拿着拉线器,她挑剔地审视着那个小孔。这会很困难才能使线穿过这个小孔。筋线开始干了,因此微微变硬了,这就使穿过小孔容易些。艾拉小心地把筋线插入小孔里拉过来时,她微微松了口气.并且把那根末端垂着线的象牙缝衣针举了起来。 接着她拿起了那块练习用的旧皮子,在靠近一边儿的地方插入了针,弄出了一个孔儿。可这次她一直把针穿过去,看见它后面拉着线时,她笑了。她把它举起来,让人们看.让人们发出惊嘆。然后她拿起另一块想连上的皮子,重复了这个过程,不过她不得不用那方形的勐犸皮作顶针来把针推过那厚而韧的皮子.她把两块皮子拉到一起。然后缝了第二针,并举起两块皮于让大家看.“它管用!”艾拉说,脸上充满胜利的喜悦。 她把皮子和针交给狄琪缝了几针.“它确实管用.这儿,妈妈,你试试,” 她说着把皮子和拉线器交给了女头人.图丽也缝了几针.赞许地点着头,然后把它交给妮兹试试,接着轮到了特鲁妮。特鲁妮把它给了雷奈克,他试图使针同时穿过两块皮子,可发现厚皮子很难穿透。 第526页 “我想如果你用燧石做一个切针,” 他把它传给韦麦兹时说,“就会使它很容易穿过厚皮子.你认为怎么样?”韦麦兹试了试,点头同意。“是的,不过这个拉线器的主意很聪明.”营里的每个人都试了这个新工具,表示丫赞许。有种把线拉过而不是推过小孔的东西确实使缝纫容易多了.塔鲁特举起这个小小的缝纫工具,从各个角度检查看,崇敬地点着头.一个细长的小报儿,一头有尖儿,另一头有孔,是一个有价值的发明。他奇怪为什么没人早点想到。它很简单,一点就通可非常有效。 四八只马蹄非常协调地踏在坚硬的地面上。艾拉伏在母马的背上,抓住鬃毛,眯着眼睛,冷风吹在脸上轻快地奔跑着。她注意到了另一匹马蹄声节奏的变化,就扫了一眼,雷瑟它本来沖在前面,但现在露出了明显的疲惫迹象,开始落后了。她让威尼缓缓停下,那匹小马也站住了,这两匹马低着头,喘着粗气,被自己喷出的一团团水汽包围着。它们都累坏了,但这次长跑很痛快.艾拉笔直地坐在马背上,随着马的步子有规律地轻快颠簸着,踩着悠闲的步伐朝河边走去。它们很高兴有机会呆在外面.天很冷.但很美,金色的太阳发出炫目的光,而闪闪发亮的冰和刚下的大雪使它更加耀眼。 那天早晨艾拉一迈出土屋,就决定带着马去长跑,空气本身就诱惑着她。它好像变轻了,就像一个沉重的负荷被拿走了。尽管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她还是觉得不那么冷了。冰还没有解冻,风颳起的小雪球还那么硬。 艾拉没有绝对的方法可以知道气温升高了,风小了。但是她觉察出了细微的不同。尽管这可以被解释为直觉,一种感觉,但实际上这是一种敏锐感受力.对于生活在非常寒冷的气候里的人来说,即使是稍微和缓一些的天气状况也会受到人们热情的欢迎。春天还没来,但是.折磨人的寒冷已经结束了,轻微的温暖带来了生命将再次萌动的希望。 她笑了,那匹小马在前面欢快地跑着,脖子骄傲地弯着,尾巴翘着。她还把雷瑟当成她接生的孩子.但它不再是孩子了。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大.但已经比它母亲大了、而且跑得很快,但是这两匹马跑的方式不同,在短跑中,雷瑟一定比它母亲快,开始时很容易把那匹母马远远地抛在后面.但是威尼更有耐力。如果它们跑一段路,这匹母马总会赶上小马并且超过它,艾拉跳下马,但在推开门帘走进土屋吋,她停了一会儿.她经常以马作为离开的藉口,那天早晨她感到特别轻松,因为天气似乎很适合长跑。她很高兴再次找到人,并且被接受。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参加他们的活动。尽管如此.她还是偶尔需要一个人呆着,尤其是当茫然和难消的误解加剧丁紧张感时.更是如此。 弗莱莉大部分时间都和年轻人一起呆在勐犸火塘、这使弗里贝克越来越烦恼.艾拉总能听到天鹅火塘的争论,或者更确切地说,弗里贝克的长篇大论,埋怨弗莱莉不在家。她知道弗里贝克不喜欢弗莱莉和她有亲密的联繫,而且可以肯定这个怀孕的女人为了维持安宁会离她更远,这使艾拉很担心,自从弗莱莉吐露她便血的事以后,艾拉就更担心了。她曾警告过这个妇人,告诉她如果不休息.孩子就可能保不住,还给了她一些药。但是,现在弗里贝克不满地在弗莱莉身边转悠,艾拉就更难给她治疗了。 除此之外.她对乔达拉和雷奈克两人也越来越搞不清。乔达拉一直很冷淡,但最近他好像恢復常态了。几天前,马穆特要他来谈谈他想出的一件特殊工具,但是这个巫师整天都很忙。到了晚上.年轻人通常聚到勐犸火塘的时候才有时间讨论他的计划,尽管他在一边安静地坐着,但是很容易就能听到笑声和玩笑话。 雷奈克比以前更殷勤,而且最近借着挑逗和玩笑,步步紧逼,让艾拉再上他的床,她仍然觉得正面拒绝很难。服从男人的意愿这个观念在她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很难轻易地推翻。她因为他的笑话而大笑一一她对幽默的理解越来越深,甚至是它所掩盖的严肃的内容一一但是巧妙地避开了他暗示的邀请,井引起了针对霄奈克的一片笑声,他也跟着笑,欣赏她的机智,她也感觉到被他大方的友善所吸引.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马穆特注意到乔达拉也笑了,并且贊同地点着头,这个敲石人一直躲着年轻人的聚会,只是在远处看着友善的玩笑,而笑声只是增加了他的嫉妒,他不知道这笑声经常是由于艾拉拒绝了雷奈克的请求而引起的,尽管马穆特知道。 第二天,乔达拉对她笑了笑。艾拉想这是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但她还是感到喘不过气来.而且心跳加快了.在以后的几天里,他回家的时间早了,不再等到她睡着后才回来.尽管她仍然不愿意逼迫他,而且他也对接近她犹豫不决,她还是开始希望他已经解决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不过,她又害怕去希望。 艾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开了沉重的门帘,把它拉到一边让马进去。她脱下风雪大衣,把它挂在衣架上,走了进去.勐犸火塘几乎是空的,这是个变化,只有乔达拉在那和马穆特交谈。看到他真是又高兴又惊奇;而且她意识到最近很少看到他。她微笑着急忙朝他们走过去,但是乔达拉的紧皱的双眉驱散了她的笑容,他似乎并不高兴见到她.“你走了一上午,一个人广他突然说,”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出去很危险吗大家都为你担心,很快就会有人不得不出去找你。" 第527页 他并没有说他就是担心她并打算出去找她的人中的一个。 艾拉被他激烈的情绪吓得退了一步,“我并不是一个人,我同威尼和雷瑟在一起。我带它们出去跑了一圈,它们需要这个。” “嗯,天这么冷,你不该一个人就那样出去,一个人出去是危险的.”他有点儿信心不足地说,瞥了一眼马穆特想得到他的帮助.“我说了我不是一个人,威尼、雷瑟和我在一起,而且外面天很好.阳光灿烂,不像以前那么冷。” 他的怒气激怒了她,但她没有意识到怒气掩盖着承受不住的对她安全的担忧,‘乔达拉,以前的冬天里我一个人出去过。当我住在山谷里时,你想谁会和我出去呢?“他想她是对的,她知道怎样照顾自己,我不应该总是告诉她什么时候出去,应该去哪.当他问艾拉在哪时,马穆特好像并不太担心。尽管艾拉是他的女儿。他应该多注意一下这个老巫师,乔达拉想。觉得自己很愚蠢。就好像他没原由地大吵了一场一样.”呃……那么……可能我应该去看看马," 他含煳地说,一边退了出去,急忙朝小屋走去.艾拉看着他走了,很想知遭他是不是觉得她没有照看那些马.她感到迷惑而难过,好像根本无法理解他。 马穆特认真地看着她.她的伤痛和烦恼是显而易见的.为什么总是当局者迷呢?他很想面对面解决他们之间非常明显的事实,但是他犹豫了,他已经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一切。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这个泽兰达尼男人身上有一种潜在的紧张情绪,而且坚信问题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最好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如果让他们自己找到答案,那么他们都会从这次经歷中学到更多的东西。但他可以鼓励艾拉同他谈谈这个问题,或者,至少帮她作出抉择,了解自己的愿望和潜力。 “你说天不那么冷了,艾拉?”马穆特问道。 困扰着她的其他紧迫想法像一个谜宫,马穆特的问话没能马上进入这个谜宫里.“什么?噢……是的。我想是这样,并不是真的觉得暖和,只是好像不那么冷了。” “我一直在想大母亲河什么时候能最终打败冬天.”马穆特说,“我想应该是快了。’”打败冬天?我不明白。" “不过是一句谚语,艾拉,坐下来,我给你讲个冬天的故事,是关于创造了所有生命的慷慨的大母亲河的.”老人笑着说.艾拉在火堆边的蓆子上挨着他坐下了。 “通过艰苦的战斗,大母亲河从浑沌那里带走了一个生命力,浑沌是一片寒冷和死寂的荒野,像死亡一样,大母亲河从那里创造了生命和温暖,但她必须为她创造的生命战斗。当寒冷季节开始时.我们就知道想要创造温暖生命的慷慨的大母亲河和寒冷死亡的浑沌之间的战斗开始了.但她首先必须照看她的孩子。” 艾拉现在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她鼓励地笑着,“她怎样照看孩子们的?”"她把一些孩子哄睡。给一些孩子穿上暖和衣服来抵御寒冷,命令一些孩子收集好食物躲藏起来。当天变得越来越冷的时候,死亡好像要赢了,大母亲河被逼得越退越远.在最冷的时候,大母亲河被困在生死的战斗中,什么都不动,什么都不变,好像一切都死了。 对我们来说,如果没有温暖的住处,没有贮存的食物,死亡在冬天就会赢;有时候,如果战斗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长,死亡真的赢了。那时候,人们很少出去。大家做东西,或者讲故事,闲聊,但他们很少走动,而且睡得更多.这就是为什么冬天被叫作小小的死亡.“最后,当寒冷把大母亲河推到了她不愿意去的最远地方,她就会反抗。她推呀推呀,直到她打破了冬天的后背。这意味着春天要回来了,但现在还没回来。大母亲河进行了一场长长的战斗,在产生生命前,她必须休息。但你知道她赢了。你能闻到,能在空气中感觉到。” “我感觉到了,我确实感觉到了,马穆特!所以我带着马跑了一圈。大母亲河打败冬天了!”艾拉兴奋地喊着.这个故事好像准确地说出了她的感受。 “我觉得该庆祝一下了.你说呢t”“噢,是的。我想该庆祝了!”“你可能会愿意帮我准备它?”艾拉一点头,他就接着说,“不是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她的胜利,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感觉到。我们两个都留心各种迹象,然后决定什么时间合适.”‘什么迹象?“”当生命再次开始萌动的时候,每个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感受它。 一些人变得快乐而且想出去,但是天还太冷,不能经常外出,所以他们变得急躁或容易激动。他们想要声明生命已经在他们体内萌动,但是还会下许多场暴风雪。在一年的这个时候冬天知道失去厂一切,变得最愤怒,人们感到他生气丁.我很高兴你提醒了我.从现在到春天这段时间里,人们会更不安分,我想你会注意到的,艾拉,那时候举行庆祝最合适,它绐人们一个表达喜悦而不是愤怒的理由。" 我知道她会注意到的,马穆特想,这时他看见艾拉皱了一下眉。 我还没有感觉到不同,而她已经看出来了。我知道她是个天才,她的才能让我震惊,而且可以肯定我还没有发现她全部的才能,也许我永远也不能知道;、她的潜力要比我大得多,关于那块根还有和莫格鸟一起举行的仪式她说什么了,我想让她作好准备……和部落一起举行的狩猎仪式!它改变了我.有着很长久的效力.它仍然在我身体里.她也有过一次经歷……难道那使她变了加强了她天生的倾向我想……春节,再提那块根是不是太早了?也许我应该等到她和我一起准备断背节庆祝以后……或者下一个……从现在到春天还会有很多庆祝…… 第528页 狄琪沿着过道朝勐犸火塘走来,拿着厚重的外衣。 “我一直盼着能找到你,艾拉.我想去检查一下我下的套于,看看抓没抓住白狐狸,给布拉那格的兜帽风雪衣镶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t艾拉刚醒,向上看了看没盖严的排烟口。”外面看起来确实不错.让我穿好衣服。" 艾拉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然后去马房附近帘子遮住的地方.她经过了一张床。上面睡着六个孩子,手脚摊开一个压一个摞成了一堆,像一群小狼崽。她看见莱达格那双大大的褐色眼睛睁着,就对他笑了笑.他又合上了眼睛.蜷缩在两个最小的快四岁的努韦和快八岁的鲁琪中问。克里萨维克、布里南和图茜也在这个堆儿里,最近她发现弗莱莉那个最小的孩子,还不到三岁的塔舍开始引起其他孩子的注意了。艾拉注意到快要成为女人的拉蒂和他们玩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这些孩子都被慈爱宠坏了.不管在哪,也不管什么时候,他们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他们从来不注意长辈们的风俗;整个屋子都是他们的。他们可以要求营里的成年人注意他们,而且经常发现它会被当作一项有趣的娱乐而受到欢迎;没有人有什么急事或什么地方可去。不管孩子们的好奇心把他们引向何地,总会有一个成年人乐意提供帮助。如果他们想把皮子缝起来,就会得到工具,还有小块皮子和筋线;如果他们想制作石头工具,就会有火石,石锤或骨锤。 他们摔跤,翻筋斗,发明各种游戏,通常是大人们活动的翻版.他们盖起自己小小的火塘学习用火。他们假装打猎,用梭镖从冰冷的仓房里戳出一块块肉.把它煮上。当“过家家”发展到模仿长辈们性交时,大人们只是宽容地笑笑。没有任何一部分的正常生活被作为需要隐藏或压抑的东西,所有一切都是变为成年人的必要教育。 唯一的禁忌是暴力,尤其是极端或不必要的暴力.由于住在一起,所以他们已经懂得没有任何东西能像暴力那样毁灭一个营,或一个人,尤其是当他们被漫长、寒冷的冬天困在地屋里的时候。由于偶然也好,或是精心安排也好,每一种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常规的目的都是把暴力控制到最小程度,即使不是公开这样。对个人行为的限制极少,释放强烈感情的方法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作为一条规定,这些行为不能导致暴力。个人技巧得到支持;容忍受到鼓励;猜忌和妒忌,受到遏制,竞争,包括争论:被积极地使用,但受到严格管理,被控制在规定范围内.孩子们很快就掌握了基本规定,喊叫是可以的,但打人却不行.艾拉查看大水袋时,又对熟睡的孩子们微笑了,他们昨天晚上很晚才睡。她很高兴身边又有孩子了。‘走之前我得弄点雪,我们的水不多了.而且已经有一阵没下雪了。附近很难找净雪了.“”别耽误时间了," 狄琪说。“我们火塘有水,妮兹也有。我们可以回来时再弄。” 艾拉穿衣服时,她也穿上了暖和的冬天外出服.“我带了一个水袋和一些食物,所以如果你不饿,我们可以走了。”.‘我可以等一会吃饭,伹我得弄一杯热茶," 艾拉说。狄琪急于、出发的情绪感染了她。她们还只是刚开始在房子周围转悠,只和狄琪一起呆一阵好像很有趣..“我想妮兹有些热茶,我们喝一杯她不会介意的,” “早晨她做薄荷茶,我要拿些东西加在茶里……早晨我喜欢喝的东西。我想还得拿着弹石带。” 妮兹坚持让这两个年轻女人再吃些她煮的热谷物,还给了她们一块昨晚烤的肉带着。塔鲁特想知道她们打算走哪条路,狄琪套子的大致位置。当她们走出主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的云层中露出脸来,开始丫穿越晴朗天空的航行。艾拉注意到马已经出去了,她并没责备它们。 狄琪给艾拉演示了怎样快速扭动脚,把连在用结实的柳条编的长圆形架上的皮环变成方便的雪鞋套。稍加练习,艾拉很快就能和狄琪并肩在雪上迈着大步走了。 乔达拉在小房门口看着她们走了。他皱着眉看了看天空想要跟上她们,但又改变了主意。他看见丫几朵云,但没有任何危险的先兆.为什么不管艾拉什么时候离开地屋他总是那么担心呢?围着她转是很可笑的。她不是一个人出去,狄琪和她在一起,而且这个年轻人完全能照顾好自己……即使是真下雪……或更糟,如果她们想独自出去,发现他跟在后面,他不就成为障碍了吗?他放下门帘,转身进来,但是他总摆脱不了艾拉会遇到危险的感觉。 “噢,看,艾拉!”狄琪喊道,跪在地上检查那个冻硬的晃来晃去吊着的白毛尸体,脖子上紧紧勒着一条绳索。“我还下了别的套子,咱们快点去看看那些。” 艾拉想停下来看看套子,但她还是跟在了狄琪后面.“你想用它做什么?”她追上后问。 “这要看我能抓到几只。我想用它给布拉那格的毛皮兜帽风雪衣做须边.但我还给他做了一件上衣。红色的一一不像你的那个那么红。要有长长的袖子,得用两张兽皮,我尽量使两张皮子的颜色一样。.我打算用冬天的狐狸毛和牙来装饰它。你看怎么样f”“我想它一定很漂亮。” 第529页 她们在雪里走了一会,然后艾拉问,‘你晋做一件白色上衣用什么最好?“”那要看情况.你想要其他颜色还是全白“”我想让它是白的.但又不太肯定.“/”白狐狸皮不错。" “我想过,可是……我觉得它不太合适,” 艾拉说.并不是颜色深深困扰着她。她记得在过收养典礼上。她选了白狐狸皮给雷奈克,对那次她不想有任何提示的东西耸人留下印象。 第二个套于跳了起来,但是空了.筋索被咬断了,还有狼的痕迹,第三个套子也套住了一只狐狸,很明显它在套子里被冻僵了,但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了,大部分被吃掉厂,实际上毛已经设有了。艾拉又指出了狼的痕迹。 “我好像是为狼群套狐狸,” 狄琪说。 “好像只有一只,狄琪,” 艾拉说。 狄琪开始担心,即使她也得不到一张好毛皮。她们急忙朝她下套子的地方走去。 “它应该在那儿,灌木丛附近,” 当她们接近一片小树丛时她说道,“可我看不见…”.“”在这儿,狄琪j“艾拉喊道,急急忙忙往前沖,”看起来也不错。看那条尾巴“”好极了!“狄琪长出了一口气。”我至少需要两只。" 她把冻硬的狐狸从套索上解下来。和第一只狐狸系在一起,把它们吊在树枝上。套住丁两只狐狸,她觉得心里轻松多了。“我饿丫。我们为什么不停下来在这儿吃点东西”“你一说我确实觉得饿了。” 她们是在一个树木稀疏的峪谷里.那儿的灌木比树多,它是由一条流经厚厚的黄土沉积物的小溪沖积成的。在漫长寒冷的冬天黄冒,广种荒凉和乏味的枯竭感瀰漫着这个小小的山谷。这是一个黑白和惨澹的灰色组成的死气沉沉的地方。被矮树丛弄坏的雪被已经陈旧而结实了,许多痕迹散在上面,显得很骯脏。柳树和桤木紧贴在地面上,由于气候和季节的重压而弯成了匍匐的灌木……几棵又高又细又干瘪的桦树立在那,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好像吵闹着要求披上绿装。就连针叶也失去了颜色,树皮上长满一块块灰色苔藓,高高的落叶松变成丫黑色,被雪压得深深弯了下去.在一个坡度很小的斜坡上面是一堆雪,下面长着利刺的长茎武装起来一一去年夏天长出来要求新领地的蔓藤植物的木质干茎.艾拉不是把它作为难通过的植物丛,而是在适当的季节寻找浆果和治病树叶的地方。她透过这荒凉衰败的景象看到希望,经过长期的闲居,即使是冬天折磨过的凤景,看起来也充满希望,尤其是那温暖的太阳还高高地照耀着。 这两个年轻女人就在这上面把雪堆成椅子,如果是夏天这儿可能是一条小溪的岸。狄琪打开了她的背包,拿出了她装的食物,还有更重要的水.她掀开丁一个桦树皮包给了艾拉。旅行食物中一块压得很实的点心一一是水果干,肉和提供精力必不可少的脂肪混合物,做成了小圆馅饼的形状.“妈妈昨晚蒸了一些带松仁的点心,给我一块,” 狄琪说,一边掀开了另一个小包,掰了一块给艾拉。它们已经成了她喜爱的食物.“我得问问图丽怎么做这些东西,” 艾拉说着咬了一口,然后打开了妮兹的那块烤肉。把它们并排摆在一起。我想我们是在这开宴会。我们需要一些春天的新绿。" “那样宴会就完美了。我快等不及了。一旦我们开过了破冬庆祝会,好像会越来越难等。” 狄琪回答。 艾拉享受着只有她和狄琪两人为伴的外出,而且在这个背风的浅浅的洼地,开始觉得暖和了.她解开了脖子前面的绳子,推下了兜帽,弄直了缠在头上的弹石带。她闭上眼睛,朝太阳仰起脸。她看到了那个耀眼的球体的光辉,衬托在她垂下的眼皮的红色背景之上。而且感受到了使人快乐的温暖,再睁开眼睛之后,她好像看得更清楚了。 “人们在破冬庆祝会总摔交吗?”艾拉问,“我以前从没见过任何人摔跤时连脚都不动.”“是的,是为了尊重……’”看,狄琪:春天宋了!“艾拉打断了她,跳起来沖向厂附近低矮的柳树丛.当另一个女人过来时,艾拉指着一个细长枝条上的鼓起的芽苞,还有一个,由于来得太早没活下来,已经冒出了春天的新绿.这两个女人惊喜地相视而笑.充满了发现的喜悦,好像是她们自己创造了春天.筋线的索套仍然在离柳树不远的地方吊着,艾拉把它拿了起来,”我想这是一个打猎的好方法.你用不着找动物,只要做一个套子,以后回来取,但是你怎么做的套子,而且你怎么知道能抓到一只狐狸?“、”不难做。你知道怎样把筋绳变硬,要是你把它弄湿后再晾干,就像没有处理的皮于一样."艾拉点点头。 “你在末端系个小套.”狄琪继续说,一面给她看那个套.‘然后你把另一端从中穿过去再做一个套。狐狸的脑袋可以钻过去那么大就行。然后你把它弄湿,让套于张开着把它晾干,这样套子就会一直张开。然后你就得去有狐狸的地方,通常是你以前看见或抓到过狐狸的地方。我妈妈告诉我这个地方。一般这地方每年都有狐狸,如果这有足迹你能看出来.狐狸在洞穴附近总是走同一条小路。为了放套子,你得找到狐狸走的那条小路,它常在灌木丛里或树木附近,你把套子正好横放在小路上,大约是它们脑袋那么高,把它繫紧,就这样,这儿和这儿," 第530页 狄琪一边解释一边做示范。艾拉看着,额头紧蹙,专心致志.“当狐狸沿着小路跑时,脑袋就钻进了绳套,而它跑的时候,就把套索紧系勒在脖子上了.狐狸越挣扎,.套索就勒得越紧。用不了多少时间狐狸就死了。接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其他东西之前先找到它。达努格告诉我北边的人开始下套子的方法.他说他们弄弯一棵小树.把套索系在上面,一套住动物马上就松了,当树弹回去时把猎物勐地拉起来。这就使狐狸离开地面一直到你回来取。”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艾拉说着往座位那儿走.她向上看了看.接着,使狄琪吃惊的是,她突然把弹石带从头上取下来,在地上搜寻。“哪有一块石头”她小声说:“那儿哪!”艾拉迅速地拣起一块石头.放在弹石带上,勐地摇了一圈,甩了出去。狄琪弄碍眼花缭乱。狄琪听到了石头落地的声音,但等她回到座位时才看到艾拉的飞弹射中的目标,是一只白色的扫雪鼬,一个全长十四英尺的鼬鼠.但其中五英尺是条白色带黑尖的毛茸茸的尾巴。夏天,这个细长、长着柔软毛的动物会穿上一件鲜艷的、白肚皮的棕色衣服,但在冬天这种不老实的小鼬鼠会变成闪光的纯白色,除了黑鼻子,锐利的小眼睛和尾巴尖外。 "它在偷我们的烤肉尸艾拉说。 “在雪旁边我根本没看见它。你的眼力真好。” 狄琪说.“而且你的弹石带那么快,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操心套子,艾拉.”“当你看见想要猎取的东西,弹石带是很好的武器,但是即使你不在那儿,套子也能为你套住东西,这两个都有用。” 艾拉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们坐下来要吃完饭.她们一边谈话,艾拉的手不断地抚摩那小鼬鼠柔软浓密的毛皮。“雪貂有最好的毛皮。” “大多数细长的鼬鼠有,” 狄琪说,“水貂、黑貂甚至狼獾的毛皮都很好。不太软,伹做兜帽是最好的.如果你不想让霜粘在脸的四周.但是很难套住它们.而且你确实无法用梭镖猎取它们。它们敏捷而恶毒。你的弹石带好像很有用.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用它的。” “我学过用弹石带打哪些种动物。开始时我只打食肉动物,并且先了解了它们的习惯。” “为什么?”狄琪问.“根本不许我打猎,所以我不打任何作为食物的动物,只打那些从我们这儿偷食物的动物。” 她哼出一声深有体会的苦笑,“我想那样就没问题了。”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打猎?”“家族妇女是禁止打猎的……但他们最后同意我用弹石带了。” 艾拉停下一会,回忆着。“你知道吗,我杀死一只狼獾要比杀死一只兔子早得多,” 她解嘲地笑了笑。 狄琪困惑地摇了摇头.艾拉度过了一个多么奇怪的童年,她想。 她们站起来准备离开,当狄琪去拿狐狸时,艾拉拿起丫那个柔软的,白色小雪貂。她的手沿着这个身体一直抚摩到尾巴尖。 “那是我想要的!”艾拉突然说,“雪貂广”但那正是你有的," 狄琪说。 “不.我指的是白色的上衣,我想用白色的雪貂毛皮镶边,还有尾巴。我喜欢那些带小黑尖的尾巴。” “你去哪儿找足够的雪貂来装饰一件上衣”狄琪问。“春天要来了。它们很快就会再改变颜色。” “我不需要太多.有一只的地方,附近通常就会有更多只.我要抓获它们。现在,” 艾拉说,“我需要找一些好石头。” 她开始把雪推到一边,在溪岸附近寻找石头,溪水是冻结的。 “现在?”狄琪说。 艾拉停下来,向上看丁看。由于兴奋,她几乎忘了狄琪的存在。 她知道追踪比潜近猎物更困难。“你不必等我.狄琪.回去吧。我能找至u路。” “回去?我不会为任何东西错过这次机会.”“你能非常安静吗?”狄琪笑了,“我以前打过猎,艾拉。” 艾拉脸红了,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说……” “我知道你不是,” 狄琪说.然后笑了.“我想我能从一个杀兔子之前就杀过狼獾的人那儿学点东西。狼獾比其他任何活的动物,包括鬣狗,都恶毒、老练、胆大、心狠。我见过它们把豹子从自己的猎物那儿赶走,它们甚至会勇敢地对抗穴狮。我会尽量不碍你的事.如果你觉得我会把雪貂吓跑就告诉我,我会在这儿等你。但别让我回去。” 艾拉欣慰地笑了,心想有一个能那么快理解的朋友是多么美妙啊。“雪貂和狼獾一样坏.只是小一些,狄琪。”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t”“我们还剩下‘点烤肉。可能会有用,但我们得先找到足迹……我有了足够的石头。” 艾拉收集了一堆满意的飞弹并把它们放进了一个系在腰带上的小口袋里,这时她拿起背包,把它甩到左肩上。然后她停下来研究地形,寻找开始的最好地点,狄琪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等着她先走。艾拉开始用一种平静的声音一一跟她说话,几乎像是自言白’语。 第531页 “鼬鼠不做穴,它们能找到什么东西,甚至是兔子穴一一杀死兔子之后。有时我想,如果没有幼仔,它们用不着穴.它们总在动:捕猎,奔跑。爬,直立起来看,而且它们总是在捕杀,日日夜夜。其至是刚吃过东西之后。尽管它们可能剩下。它们什么都吃,松鼠,兔子,鸟,蛋,昆虫,甚至是腐烂的死肉,但大多数都是它们捕头的,而且吃鲜肉.走投无路的时候,它们会发出臭气.不像臭鼬那样喷,但气味一样难闻。它们还发出这样的声音一一艾拉发出了一声半是抑制的尖叫、半是咕噜的喊声.”在发情期,它们会啸叫。" 狄琪完全震惊了。刚才她说的关于鼬鼠和雪貂的事情比她一辈子知道的都多.她根本不知道它们能发出声音。 “它们是好妈妈,有许多孩子,两只前爪……” 艾拉停下来想计数的词,“十个,有时更多.其他情况,几乎没有。幼崽和母兽呆在一起直到快长大。” 她又停下来用挑剔的眼神看着地形.“每年的这个时候。幼崽可能还同妈妈在一起。我们找脚印……我想在藤丛附近。” 她开始朝那堆纠缠在一起的树干和长匍茎走去。 狄琪跟着她,猜想着她怎么能知道那么多,艾拉不比她大多少。 狄琪注意到艾拉的话只有些微小的错误一一这只是她兴奋的标志…但这使她认识到艾拉现在说得有多好。她很少快说话,但她的马穆塔语已接近完美,除了她发某些音的方法.狄琪想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改掉那种说话方式,而且宁愿她不改掉。那使她与众不同…… 更有人类的特点。 “找有五个脚趾的小脚印,有时只显出四个,它们的脚印是食肉动物中最小的,而巳后爪的脚印正好踩在前爪脚印上.”狄琪跟在后面,不想踩上那细小的脚印,看着.艾拉每迈…步。 都慢慢地、仔细地检查周围的每一i点空地,盖着雪的地面,每一个倒下的原木,每一棵灌木上的每一个枝条,光秃秃的白桦树细长的树干和长着黑针的松树的粗枝.突然她的眼睛被一个使她屏息的景象止住了。她慢慢地放下脚,伸手到背包里拿下一块烤得很嫩的牛肉,把它放在前面的地上.然后她小心地向后退,伸手到小袋里拿石头.狄琪在艾拉旁边看着,没有动,努力想看见艾拉已经看见的,最后她也看到了的动物,然后集中在几个朝她们蜿蜒移动的小小白色形体上.尽管是在爬过倒下的树木,爬上、爬下树,穿过灌木丛,在凹地或裂缝的里面和周围经过.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奔跑着,吞下路上发现的每样东西,狄琪以前从来没花时间看这些贪婪的小食肉动物,她着迷地看着.它们偶然直立起来,警觉的闪光的黑眼睛,一听到声音就竖起耳朵,但能凭着气味准确无误地找到不幸的猎物。 它们蠕动着穿过鼠穴,在树根下寻找冬眠的蝾螈和青蛙,向义冷又饿不能飞的小鸟勐冲。这个由s个或个小雪貂组成的毁坏性的群体近了。脑袋前后晃动着,热切的黑色小眼珠,它们以致命的准确性袭击猎物脑袋,后颈部,颈动脉。因为无情的进攻,所以它们是动物界中最有效最残酷的杀于,狄琪突然对于它们那么小感到很高兴.这样肆虐的破坏没有别的原因可解释,只能是残杀的欲望一一维持这个永远活跃的身体的需要.雪貂被那块嫩肉所吸引,并且毫不犹豫地迅速扑过去吃。突然发生了混乱,使劲弹出的石头落在正吃肉的雪貂中间.打倒了几个,鼬鼠那决不会弄错的臭气瀰漫在空中。狄琪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动物,.因而没注意艾拉小心控制的准确和迅速的抛掷动作。 接着,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个黑色的大动物,它在白色的鼬鼠中跳跃着。艾拉听到了一声威胁的嗥叫,她吓呆了。这只狼来找那块野牛肉,但被两只胆大无畏的雪貂抵挡住了。只稍稍退后了一点儿,这个黑色的食肉动物发现雪貂刚才没有伤害它,就反过来拖它。 但艾拉不打算让这只黑狼偷走她的雪貂,她费了很多事儿才得到它们。它们是她的猎物,她要它们是为了那件白上衣。当那只狼嘴里叼着白色的小雪貂匆匆跑走时,艾拉追了上去。狼也是肉食动物。当她自学使用弹石带时,曾像研究鼬鼠一样仔细研究过狼.她也了解它们。她追赶这只狼的时候,捡起一个折断的树枝.一只孤狼如果遇到坚决的进攻通常会退却,可能扔下这个雪貂。如果是一群,.或者甚至只有两只狼,她也不会尝试一次鲁莽的进攻,但当这只黑狼停下来把嘴里的雪貂换换位置时,艾拉拿着树枝跟在后面,抡圆了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她并没把这个树枝当作一个很好的武器,她只打算把狼惊跑。使它放下叼着的小动物.但艾拉是受惊的一个.狼把雪貂放在脚边,随着一声恶狠狠、难听的嗥叫,笔直地朝她跃来。 她当时的反应就是把这个树枝作为防御武器勐地横在身前,抵抗狼的进攻,神经冲动告诉她快跑。但在矮树丛里.当她拖着的树枝碰到树上时,那个已经朽了的树枝折了.她只拿着一截腐烂的树干,但这截树干飞到狼的脸上,足可以使它不能接近.狼也是虚张声势地恐吓,并不热心于进攻。狼停下来叼起那只死雪貂,爬出了长满树的峡谷。 艾拉很害怕,但也很生气,很震惊。她不能就这么让那个鼬鼠丢了。她又一次去追赶狼.“让它走吧]”狄琪喊道.“你已经够了j把那只给它吧]”但艾拉没听见,她没注意。这只狼朝一片空地跑去,她紧跟在后面.艾拉跟着狼跑.一面伸手拿出另一块石头.却发现只剩下两块了.尽管她预料到这个大食肉动物很快就会把她远远抛在后面,她必须再试一次.她把一块石头装在弹石带上.朝飞逃的食肉动物勐地弹过去。随即发出了第二块石头。两块都打中了目标。 第532页 当狼倒下的时候,她有一种满意的感觉.那就是一只再也不能偷她任何东西的动物。当她跑去拿雪貂时,她决定也把狼皮带走。但当狄琪找到艾拉,她正坐在那只巳死的黑狼和白色雪貂旁边,一动不动。她脸上的表情让狄琪很担心。 “怎么了,艾拉?”“我应该把那只雪貂让母狼叼走。我应该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抢那块烤肉,尽管雪貂想要它。狼知道鼬鼠多狠,通常一只孤狼在不熟悉的地方会不进攻就让步.我应该把那只雪貂给她。” “我不明白。你抢回了雪貂,还得到一块黑狼皮,你说应该把那雪貂给它是什么意思”“看,” 艾拉指着这只黑狼的下肢部说,“它在餵养孩子.它有小崽。” “难道狼现在生崽不早吗”“是的。它的发情期不对.它是一只孤狼,这就是为什么很难找到足够的食物。为什么它来叼烤肉,而且那么想要那只雪貂的原因.看它的肋骨,幼崽们都快把它吸干了,它已经是皮包骨了。如果它和狼群生活在一起,它们会帮她餵养幼崽,但如果它和狼群一起生活,它也不会有幼崽。一般只有狼群的母头狼有幼崽.而a这条狼的颜色不对.狼习惯于某些颜色和符号.它像我研究狼时经常观察的那条白狼.它们也不喜欢它,它总想巴结母头狼和公头狼,可它们不想让它在身边。狼群变得很大以后,它离开了。可能它对没人喜欢它感到厌倦了.”艾拉低头看着这只黑狼。“像这只一样。可能那就是它为什么想要幼崽,因为它太孤单了.但它不应该这么早要它们。我觉得这和我们打野牛时看见的是同一条黑狼。狄琪,她一定离开了狼群去找一条孤单的公狼好建立自己的狼群。新狼群就是这样开始的。但对孤狼来说总是很难的.狼喜欢一起捕食,他们互相照料。公头狼总是帮母头狼抚养幼崽。有时应该看看它们,它们喜欢和幼崽们玩.可它的公狼在哪儿?她找到过吗它死了吗”狄琪惊奇地发现艾拉使劲地忍住眼泪,为只死狼,“某一时刻它们都会死的,艾拉。我们都回到大地母亲那儿。” “我知道,狄琪,可首先它与众不同,其次它是一只孤狼。它活着的时候应该得到一些东西,配偶,它能归属的狼群,至少有些幼崽.”狄琪觉得她开始明白为什么艾拉会对一只骨瘦如柴的老黑狼有这么强的感情。她是把自己放在那只狼的位置上的.“它确实有幼崽。艾拉。” “可现在它们也要死了,它们没有狼群,甚至没有公头狼。没有妈妈它们会死的。” 艾拉突然跳了起来。“我不让它们死!”“你是什么意思?你去哪儿?”“我要去找到它们。我要跟着黑狼的踪迹找到它的穴。” “那很危险。周围可能还有别的狼.你怎么能肯定呢?”“我能肯定,狄琪,我只要看看它们。” “好吧,如果我不能让你改变主意,我只有一件事可说,艾拉。” “什么?”、“如果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跟着狼脚印走遍这块地方,你得自己拿雪貂,” 狄琪说着从她的背包里扔出了五只白色雪貂的尸体.‘我的狐狸就够我背的了!"狄琪高兴地答着。 “噢,狄琪,” 艾拉说着,满怀深情地对她笑了.‘我拿着它们]“这两个年轻女人带着全部的爱和友谊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件事是肯定的,艾拉。在你周围永远没有无聊的事!“狄琪帮艾拉把雪貂装在背包里。”你怎么处理这只狼?如果我们不把它带走,别的东西就会这样做,一块黑狼皮可不太常见。" “我想带着它,但我想首先找到它的幼崽。” “好的,我来拿她,” 狄琪说着,把这个柔软的尸体举到肩膀上。 “如果以后有时间,我把皮剥下来。” 她刚想再问一个问题。接着又改变了主意.她很快就会知道如果艾拉找到任何活下来的狼崽到底打算怎么办.她们不得不回到山谷里找出正确的脚印。这只狼很好地掩盖了脚印,知道它留下来得不到照顾的小生命是很危险的。有几次狄琪肯定已经失去了脚印,而她本人是追踪能手。但艾拉受到刺激,一直坚持到再找到脚印.当她们来到艾拉认定是狼穴的地方时,已是傍晚了。 “说实话,艾拉,我没看到一点生命的迹象。” “如果他们是孤狼就应该这样。如果有生命的迹象就会引来麻烦.”“可能你是对的,如果那里面有幼崽,你怎么能让它们出来呢?”“我猜只有一种方法,我进去找它们.”“不能那样做,艾拉!从远处观察狼是一回事,可你不能进到狼穴里.如果不止狼崽怎么办?周围可能有另一只成年狼.”“除了那只黑狼的脚印外,你还看见其他成年狼的脚印了吗?”“没有,可我还是不喜欢你进到狼穴里这个主意。” “我不能走了这么远没发现有狼崽就离开。我必须进去,狄琪。” 艾拉放下背包,朝地面的小黑洞走去.它是由一个旧兽穴挖出来的,很久以前就因为地点不佳被放弃了,但这是那只黑狼在它的配偶一一一只老孤狼,引诱她过早发情后,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洞穴。 第533页 艾拉趴在地上,开始朝里面蠕动……“艾拉。等一下广狄琪喊道,”这儿拿着我的刀。" 艾拉点点头,用牙齿咬住刀.开始朝黑洞里爬。开始它是向下倾斜的。而且过道很窄.突然她发现自己被卡住了.不得不退出来。 “我们最好走吧。艾拉,天晚了。如果你进不去,那你就是进不去。” “不,” 她说,把兜帽风雪衣从头上拉下来。“我要进去。” 她冷得直哆嗦,直到进入洞穴里才好些,开头的向下倾斜的隧道部分非常狭窄。接近底部时,它干坦地伸展开,那儿有更多的空间,但这个洞穴好像荒废了。由于她自己的身体还挡着光线,她的眼睛过了一会才适应黑暗,但直到她开始出去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 “狼,小狼,你在这儿吗?”她喊道,接着想起她曾许多次地观察狼,听狼的声音,她发出了一声恳求的悲嗥,然后她仔细倾听,一个弱小柔和的声音从洞穴黑暗的深处传来,艾拉兴奋地要喊出来了。 她慢慢地向那个声音爬去,又叫了一声。叫声更近了,接着她看到了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但当她把手伸向那个狼崽时,它向后退去,并且发出了嘶嘶的叫声,她感到锋利的尖牙咬了她的手。“喔,你还有一些斗志呢,” 艾拉说,然后笑了,“还有一些生命力,现在过来.小狼。不会有问题。过来。” 她又一次向狼崽伸出手,发出恳求的叫声,摸到了一个毛绒绒的毛球.她抓紧了,把那个一直又咬又打的狼崽拉过来。然后她退出了洞穴。 “看我找到了什么,狄琪!”艾拉说,举起那个小小的灰色的毛绒绒的狼崽。得意地笑着.乔达捡呆在屋子外面,在主门和马房之间来回走着。尽管他穿着暖和的兜帽风雪大衣,就是塔鲁特的一件旧衣服,当太阳接近地平线时,他还是感觉了温度的下降。他曾几次爬上正对着艾拉、狄琪走的一个斜坡,而且正打算再爬上去.那天早晨,那两个年轻的妇女离开后,他一直努力平息自己的焦虑,而且,在下午很早的时候,他开始第一次焦急的踱步,地屋里的其他人也停止了说笑,不再是他一个人担心了.图丽自己也几次走上斜坡。塔鲁特正在商量组织一群人拿着火把去找她们.就连威尼和雷瑟也好像很紧张。 当西方明亮的光辉滑到一片片飘浮在地边的云层后面时,太阳成为一个有明确界线的明亮的红色光圈;这个明亮的红球不但把色彩借给了云彩.还给另一个超自然的伙伴那一半苍白的脸上涂上了一点健康之色。 当乔达拉要再一次爬上斜坡的时候,两个身影出现在远处坡顶,身影映衬在逐渐变成深蓝色、,淡紫色的背景中。一颗星星在头顶闪耀着。他松了一口气,跌靠在弧形的象牙门柱上,由于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而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她们是安全的,艾拉是安全的。 但她们为什么去丁那么长时间?她们应该不会傻到让每个人都这么担心,是什么使得她们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可能她们遇上麻烦了。他应该跟着她们。 “她们回来了j她们回来了j”拉蒂喊道.人们披着衣服跑出了地屋;飞跑着去迎接她们。 “你们为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天都快黑了。你们去哪儿了?”艾拉一进屋乔达拉就问道。 她吃惊地看着他.“先让她们进去,” 图丽说。狄琪知道她妈妈很不高兴,但她们出去了一天.很疲倦.而且天很快变得更冷了。“指责”呆会儿再说,在图丽确信她们都很好以后。她们被拥了进来,一直穿过前厅来到了厨房火塘.狄琪很高兴可以卸下身上的重物,举下了黑狼的尸体,它已经僵硬。当她抱起它放在垫子上,人们发出了惊唿声,乔达拉的脸一下于变白了。她们遇到过麻烦。 “一只狼!”德鲁韦说。他充满敬畏地望着他姐姐。“你从qq,儿弄来的那只狼”“等等,先看看艾拉有什么,” 狄琪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白狐狸。 艾拉正用一只手从她的背包里扔出冻硬的雪貂,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举着她那暖和的毛皮兜帽的上衣。 ‘那些雪貂真不错," 德鲁韦说。他对这些白色小雪貂的印象远不及那只黑狼深,但不想没礼貌.艾拉对这个男孩笑了笑,然后解开她系在兜帽风雪衣上的绳子.把手伸到下面。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灰色的毛球。每个人都盯着.看她有什么。它突然动了一下。 这个狼崽在艾拉的外衣下面,挨着她温暖的身体舒服地睡着了,但亮光和嘈杂的声音,还有各种不熟悉的气味十分可怕。它叫着使劲偎依着那个气味和温暖都已经熟悉的女人。艾拉把这个小小的毛绒绒的东西放在地上。这个狼崽站丫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迅速蹲下,弄出一汪水宋,很快被柔软、干燥的泥土吸收了。 “是只狼!”达努格说。 ‘狼崽子!"拉蒂加上一句,她眼里满是兴奋。 艾拉看见莱达格蹲下身,仔细地看着这个小动物。他伸出一只手,狼崽闻了闻,然后舔了舔。莱达格的微笑是纯粹的喜悦.“你从哪儿弄的小狼,艾拉?”男孩儿比划着名说。" 长故事," 第534页 她也比划着名说,“一会儿讲。” 她迅速地脱下风雪衣。 妮兹接过她的衣服,递给她一杯热茶。她感激地笑了,呷了一口。 *她从of儿弄到它并不重要.她打算拿它怎么办"弗里贝克发问道。艾拉知道他懂哑语,尽管他声称不懂.很明显他懂莱达格的意思.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我打算照顾它,弗里贝克,” 艾拉说,眼里闪着挑战的光.“我杀了它妈妈”一一她用手示意那条黑狼一一“我打算照顾这个孩子。” “那不是孩子,是只狼]一只可能伤人的野兽,” 他说.艾拉很少和他或任何人态度这样坚决,他发现在小问题上为丫避免争执她总是退让,如果他很难缡的话。他没料到会直接对峙,而且他也不喜欢这样,尤其是当他感到事情不大可能遂愿的时候。 马努夫看了看狼崽,又看了看弗里贝克.脸上绽开了大笑。“你怕那个狼崽会伤你吗,弗里贝克?”dit堂大笑把弗里贝克的脸都气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狼能伤人。先是马,现在是狼。接着是什么我不是动物,不想和动物一起生活,” 他说完,跺着脚走了。不考虑狮营的其他人是会留他,还是留艾拉和她的动物,如果他强迫他们选择的话。 “你还有剩下的烤牛肉吗,妮兹”“你一定饿坏了.我给你弄一盘晚餐。” “不是给我.给狼崽,” 艾拉说.妮兹给艾拉拿来了一块烤肉,猜想着这么小的狼怎么吃它。但艾拉想起了她很久以前学的一课:母亲吃什么,孩子就能吃什么,但必须更软,更容易咀嚼和吞咽。她曾经把一个受伤的小穴狮崽带到山洞里,用肉和汤代替奶汁宋餵它.狼也是肉食动物,她记得在她观察狼以便了解它们时,看到老一点儿的狼经常把食物嚼碎后吞下,带回穴里。然后吐出来餵给幼崽。但她不必嚼碎食物.她有手和锋利的刀,她可以切碎它。 艾拉把肉切得很碎后,放在碗里,加l:热乎的水,使其温度接近于母狼奶.这个狼崽,绕着食物闻了一圈,伹好像不敢越出界限。 艾拉坐在垫子上,伸出手,柔声地叫着狼患.她把这个幼崽从一个寒冷、孤单的地方带走,并给它温暖和舒适,她的气味已经和安全融为一体了。这个毛绒绒的球摇播摆摆地朝她伸出的手走去。 她先抱起来检查它。仔细的检查显示出它是公狼,而且很小,可能自从它出生以来,一个完整的月亮周期还没有过去,她很想知道它是不是有同胞兄弟姐妹,如果有.它们什么时候死的。她没看出它受过任何伤害,而且它也不像是营养不良,尽管那只黑狼肯定是骨瘦如柴。当艾拉想到那只黑狼为了使这个幼崽活下来所进行的可怕斗争时,就不由得想起了她曾经承受过的苦难,这就坚定了她的决心。如果她能做到,她就要让这只母狼的儿子活下来,不惜任何代价,无论是弗里贝克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艾拉把狼崽抱在膝上,手指在那个装着切得精细的肉的碗里蘸了一下,然后举到痕崽的鼻子下面.它饿了,闻了闻,舔了一下,接着把她的手指舔干净了.她又用手指挖了一下,它又急忙舔干净了。 她把它抱在膝上,感到它的小肚子圆了。当她觉得它吃够了,就把一点水放在它鼻子下面,但它只是尝了尝。接着她站起来,把它抱到了勐犸营里。 “我想你能在那边的椅子上找到一些旧篮子,” 跟在她后面的马穆特说.她对他笑了笑.他准确地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四处翻着,找到了一个大的、编织成的做饭的容器,一端破了。她把篮子放在她床头附近的平台上。但当她把这个狼崽放进时,它叫着要出来。她把它抱起来,又四处看看,不知道什么会有用.她很想把它抱到她的床上,以前她曾经和不断长大的小马和小狮子一起睡过。但后来很难改变它们的习惯,另外,乔达拉可能不想和狼睡一张床.“它不乐意呆在篮子里.它可能想和它妈妈或者其他的狼崽一起睡。” 艾拉说。 “把你的什么东西给它,艾拉,” 马穆特说.“找件柔软、舒服……熟悉的东西,现在你是它的妈妈。” 她点点头,在她那小堆各类衣服里寻找。她没多少衣服。狄琪给她的漂亮外衣,来之前她在山里做的,其他人同她交换时给她的.还有一些用过的零碎物品,那是和部落一起生活时,她有过很多衣服,甚至在山谷里时…… 她看到那个从山谷里带来的,放在贮藏平台上较远的角落里的存衣架.她在上面找了找,拉出了杜尔克的斗篷,但拿了一会儿后,又把它叠好放回原处。她不忍让出它。接着她发现了她的一件旧的部落上衣,一张很大的有柔软皮革的旧兽皮。从她记事时起,她就一直穿着一件这样的衣服,包裹在她身上,用一条长皮带繫着,直到她第一次和乔达拉离开山谷。那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她用这件部落上衣铺好篮子,把狼崽放在里面.它四处闻着,然后迅速地蜷缩在里面,很快就睡熟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累,多饿,而且她的衣服被雪打湿了。她脱下湿靴子和用勐犸毛粘制的内衣,换上了一套干衣服和柔软的屋里穿的鞋,是塔鲁特教她做的。他在接受典礼上穿的那双鞋引起了她的兴趣,并且说服他告诉自己那是怎么做的。 第535页 他们是靠麋或鹿的自然特性做成的。后腿跗关节处急剧弯曲,和人脚的自然形状一致.皮子在关节的上下割开,成为一整块取下来,加工以后,下部分用筋线缝制成想要的尺寸,上部分在脚踝以上用绳子或皮带缠上或系上.结果就是一个没缝的,暖和而舒适的长筒皮鞋.换过衣服后,她去小房查看马,使它们安心,但她去拥抱那匹母马时,她注意到了它的犹豫和牴触。 “你闻到了狼的气味,是不是.威尼?你得习惯它。你们俩。这头狼要和我们一起呆在这,一段时间。” 她伸出手让这西匹马闻。雷瑟向后退去,嘶叫着,晃着脑袋,又闻丁闻.威尼把鼻于放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但它的耳朵向后倒着,犹豫不决地上下忽闪着。“你习惯了贝贝,威尼。你能习惯……狼。明天我把它带到这来。当你看到它有多小,就会知道它不能伤害你。” 当艾拉回到屋里时,她看见乔达拉正在床边看狼崽.他的表情很难懂。但她觉得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好奇和类似温柔的东西。他抬起头看见了她,他的额头又皱成了熟悉的样子.“艾拉,你们为什么在外面呆那么长时间?”他说。“每个人都准备出去找你们一”我们并没打算那样,可我一看到我杀的那只黑狼正在哺乳期.我就不得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孩子," 艾拉答道.‘那能有什么不同?狼总是在死,艾拉," 他本打算以适当的声调同她谈,但对她安全的担心使他的声音很尖厉。“像那样跟踪狼是很蠢的。如果你发现丁一群狼,它们会吃了你.”乔达拉曾为她担心得发狂,伹随着放心而来的是半信半疑和一点受挫的气恼。 “对我来说有不同,乔达拉,” 她发怒了,急于保护这只狼.“而且我也不蠢。在我打任何东西以前我就打肉食动物了。我了解狼.如果有狼群的话,我不会追回到狼穴.狼群会照顾它的幼患。” “即便它是一只孤狼,你为什么要花一整天时间去追踪一个狼崽?”乔达拉的声调提高了。他在释放自己的紧张,同时也试图说服她不要再冒这样的险.“那个狼崽是那只母狼所拥有的一切.我不能因为我杀了它妈妈就让它饿死。我小时候如果没人关心我,我就不能活下来,我也必须关心别人.即使是狼崽。” 艾拉的声音也提高了。 “那不是一回事。狼是野兽。你应该有更好的理智,艾拉,而不应该为一只狼崽而使你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乔达拉喊道,她好像不能让他明白.“这不是那种可以整天呆在外面的天气。” “我有很好的理智,乔达拉,” 艾拉说,眼里燃烧着愤怒。“我是出去过的人。难道你认为我不知道坏天气什么样吗?难道你认为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什么时候有危险吗在你来之前我自己照顾自己,而且遇到过大得多的危险。我甚至照顾过你。我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我很蠢,没有理智.”聚集在勐犸火塘的人们都对争吵有所反应,他们紧张地笑着。试图忽略它。乔达拉向周围扫了一眼,看到几个人彼此谈笑着。但是那个有闪亮的眼睛的黑皮肤男人站在外侧.他开朗的笑容暗示他在幸灾乐祸。 “你很对,艾拉。你不需要我,是吗不管什么事.”乔达拉吐了一口唾沫.接着他看见塔鲁特走过来,就问道。“如果我搬到厨房火塘去住,你不介意吧,塔鲁特?我会尽力不挡任何人的路。” “不,当然不介意,可是……” “很好。谢谢你,” 他说着,从他和艾拉一起睡的床台上抓起了垫子和他的东西。 艾拉惊呆了,她想也许他真的不想同她睡在一起了。她几乎想乞求他不要离开,然而傲慢封住了她的舌头。他同她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共享性快活了,因此她确信他已经不再爱她了.如果他不再爱她,她就不会强迫他留下来,尽管这种想法使她心中满是悲伤和恐慌。 “你最好把你那份食物也带走,” 当他往一个背囊里塞东西时,她说。随后.为了使分手显得不那么彻底,她又说,“虽然我不知道在那儿谁给你做饭,那还不是个真正的火塘。” "当我在流浪途中的时候,你以为谁给我做饭!是多尼?我不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我,我会自己做饭.’他踩着沉重的脚步怀里抱着皮毛被子。穿过狐狸火塘和狮子火塘,把垫子等东西扔在工具间附近。艾拉看着他离去,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地屋里,人们乱闹闹地谈论着他们的分居。听到消息,狄琪急忙从通道走过来,她感到难以置信。在艾拉给那只狼崽餵食,并同它小声谈话的时候,狄琪和她妈妈一块儿去了野牛火塘,换了干衣服以后,她显得沉着而老练。是的,她们不该在外面呆这么长的时间,这既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别人的担心.然而不,在那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图丽本来也想同艾拉谈谈,伹又感到有些不合适,尤其是听了狄琪的描述之后.在开始那次轻率的野狼追踪之前,艾拉曾经要求狄琪回来。可是作为两个成年的年轻女子,她们现在应该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但是图丽从来没有如此地为狄琪担心过.妮兹轻轻捅捅特鲁妮,她们俩用盘子盛了些热乎乎的食物,端进勐犸火塘,给艾拉和狄琪吃。也许等她们吃些东西,并有机会讲述她们的故事以后,事情会弄清楚的.大家都想等这两个年轻女子和那只小狼崽吃饱喝足并暖和过来以后,再问她们那只小狼的故事。虽然很饿,艾拉却发觉自己难以下咽。她总是看着乔达拉离去的方向.其他所有人好像也都来到了勐犸火塘,期待着那个激动人心、非同寻常的故事。这个故事可以一再讲述下去。不管她是否有情绪.人们都想知道她是如何带着那只小狼崽回到地屋的.狄琪是从讲述套于里的白狐狸的奇怪情形开始的.现在她十分肯定是那只黑狼,又累又饿,不能独自猎到鹿、马和野牛.被迫从p套索上偷走狐狸充当食物.艾拉认为这只黑狼在狄琪下套子的时候一直跟踪着她。接着狄琪说到艾拉想用白色毛皮为某个人做点东西,但这次不用白狐狸皮,因此就追猎雪貂。 第536页 乔达拉是在故事开始后来的,坐在较远的墙边,尽量保持安静,不引起别人注意。他已经为那么草率地离开而后悔并责骂自己了,但当他听到狄琪的话时,他觉得脸上的血被抽干了.如果艾拉用白色毛皮为某个人做东西,而且不想用冬天的狐狸,一定是因为她已经给了那个人白色的冬天狐狸.他知道在接受典礼上她把白色狐狸皮给谁了。乔达拉闭上眼睛,拳头在膝上握紧丫。他甚至不愿去想,但他控制不了头脑中的念头。艾拉一定是为那个穿上白色毛皮看上去相当漂亮的黑皮肤男人做东西;为雷奈克.雷奈克也在猜想那个“某人”是谁。他猜是乔达拉,但他希望可能是其他某个人,甚至可能是他.不过,这倒使他有了一个主意。 不管她是不是为他做东西.他仍然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他想起了她对他送的那匹雕刻的马所表现的兴奋和快乐,为她雕刻别的东西的想法使他激动起来;某种再让她兴奋和高兴的东西,尤其是那个高大的有金色头髮的男人已经离开了。乔达拉的存在总是个威肋,伹如果他自愿放弃主要地位,离开她的床和她的火塘,那么雷奈克就感到可以自由地更主动地追求她了。 小狼在睡梦中叫着,坐在床台边上的艾拉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它。使它安静下来。在它幼小的生命中,只有蜷缩在母亲身边的时候,才感到像现在这样温暖和安全。而它却许多次把它自己留在寒冷黑暗的穴里。但艾拉的手把它从那个没有快乐、孤单得可怕的地方抱走,给了它温暖、食物和安全感.在她令人安心的抚摩下,它安静下来,甚至没醒.艾拉让狄琪继续讲这个故事,只是偶尔加几句评论和解释。她不太想讲话,而且听另一个年轻女人的故事和她打算讲的不一样,是很有趣的.不是更不真实,只是观察的角度不一样,而且同伴的某些感受让艾拉有点吃惊.她井没把形势看得那么危险。狄琪对狼要怕得多;她好像并不真正了解它们。 狼是食肉动物中最温和的,如果你注意它们的信号,就可以预料到它们的行动一一鼬鼠要残忍得多,熊更难预料。狼很少进攻人。 但狄琪不那样看它们.她把那只狼说成是恶意地进攻艾拉,而且她很害怕。情况是危险的,但即使艾拉没有把它挡开,进攻也只是防卫性的。她可能会受伤,但不可能被杀死,而那只狼一抢到死雪貂就后退逃跑了.当狄琪说到艾拉头朝下进入狼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敬畏地望着她.她或者是非常勇敢,或者是有勇无谋.但艾拉却认为都不是。她知道周围没有其他成年狼,因为没有其他痕迹,这只黑狼是孤狼,可能离家乡很远,而它已死了.狄琪关于艾拉探险的生动讲述,在一个听众心中引起的不仅仅是敬畏。乔达拉变得越来越不安,在他的脑海中故事又增加了更多的情节。他想像着艾拉不仅是处于危险中,而且可能遭到狼的袭击、受伤、流血。甚至可能更糟。他受不了这种刺激,以前的焦虑又以加倍的力量袭来了。其他的人也有类似的感觉.‘你不应该使自己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艾拉," 女头人说。 “妈妈j”狄琪说。这个女人刚才曾暗示不把她的担心提出来.那些仍然沉醉在这次探险里的人因为她打断了一个戏剧性的故事都怒视着她.它的真实使它更有刺激性。尽管它可能会被一遍遍讲述,但却永远不会有第一次听时的新鲜感受.气氛被破坏了一一不管怎样,她回来了,而且现在很安全。 艾拉看了看图丽又扫了一眼乔达拉,她刚一回到勐犸火塘她就知道了。他很生气,好像图丽也是这样。“我不是在危险中.”她说。 “你不觉得进到狼穴里是危险的吗?”图丽间.“是的.没有危险。那是一只孤狼的洞穴,而它死了.我只是进去找它的孩子。” “可能是那样。可有必要在外呆到那么晚追踪一只狼吗?你们回来之前,天几乎黑了.”图丽说.乔达拉也这样说过.‘但我知道这只黑狼有幼崽,它在哺乳期。 了没有妈妈,它们会死的," 艾拉解释道,尽管她以前说过而且认为人们理解了.“所以你就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一一还有狄琪的,她想,尽管她没说一一.‘为了一只狼的生命?黑狼进攻你之后,仅仅为了抢回被它叼走的雪貂而跟踪它是蛮干.你应该让它走。" “我不同意,图丽,” 塔鲁特突然插话说。所有人都转向了头人。 “在附近有一只飢饿的狼,当狄琪下套子时它就已经跟踪她了。谁敢说它不会跟她到这儿宋t天气变得暖和了,孩子们在外面玩的时间多了.如果那条狼饿极了,就可能会袭击孩子们,我们可不希望这样,现在我们知道狼死了.这是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人们都贊同地点着头,可图丽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这只狼被杀死可能是比较好的,但你不能说在外面呆那么长时间寻找狼的幼崽也是必要的。既然她找到了狼崽。我们怎么处理它?”“我想艾拉追踪那条狼并杀死它是对的,但杀死一个哺乳期的母亲是件不应该的事。所有母亲都有抚养孩子的权利,母狼也不例外。但不仅如此,艾拉和狄琪追到狼穴不是一次完全没用的努力,图丽。她们做的不仅是发现了狼崽。既然她们只发现了一只狼的痕迹,现在我们就知道附近没有其他饿狼.而且.以大母亲河的名义,如果艾拉可怜那只母狼的幼崽,我看不出有什么害处.它是那样一个小得可怜的狼崽。” 第537页 “现在它是个小得可怜的狼崽,但不会总这么小。有一只完全长大的狼在屋子周围,我们该怎么办呢?你怎么知道它那时不会袭击孩子们?”弗里贝克问。“我的火塘里很快就会添一个小孩儿.”“想想她对待动物的方法,我认为艾拉知道怎样使那只狼不伤人.但除此之外,作为狮营的头人,我现在就要说,如果那只狼有一点要伤人的意思,” 一塔鲁特严厉池盯着艾拉一一“我就杀了它。你同意吗,艾拉?” *所有的月光都转向她.她脸红了。开始有些结结巴巴,接着说出了她的感受。“我不能肯定地说这个狼崽长大后不会伤人。我甚至不能说它是不是会留下来,我把一匹马从小养大.它离开了,去找公马并且和马群呆了一段时间,但它回来了。我还养过一只穴狮,直到它完全长大。贝贝小时候,对它来说,威尼就像一个母亲般的看护者,它们成了朋友。尽管穴狮猎捕马,而且很容易就能伤害我,但它没威胁过我们任何一个。它总是我的孩子。” “当贝贝离开我寻找配偶时,它没回来,没有留下来,但它来拜访过,有时我们在草原上遇到它,它从来投威胁过威尼、雷瑟和我,即使在它找到配偶、并且建立了自己的兽群之后。贝贝袭击过两个进到它穴里的人,并且杀死了其中的一个,但当我告诉它走开,别怕乔达拉和他弟弟时,它走开了.穴狮和狼都是食肉动物。我和穴狮一起生活过,还观察过狼。我认为一只和一个营的人们一起长大的狼永远不会伤害他们,但我在这儿说,如果对任何孩子或任何人有一点危险,她咽了几口唾沫,一一”我,马穆塔的艾拉,会亲手杀死它…… 艾拉决定第二天早晨把这个狼崽介绍给威尼和雷瑟,以便于它们能习惯它的气味.避免不必要的紧张。餵过之后,她抱起这个小食肉动物.把它带到马房来见这两匹马.她不知道有几个人看见她去了.但在她和小狼崽走近马之前,她拣起一块干马粪,揉碎后把纤维状的尘土擦在狼崽身上。艾拉希望这匹草马能和另一只猎食动物的幼崽成为朋友,就像它和那只穴狮一样.但艾拉记得贝贝在马粪里打过滚以后,威尼更愿意接受它。 当她把那捧毛绒绒的小毛兽举给威尼时,那匹母马开始时吓得直往后退,但它天生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于是,它谨慎地向前挪了几步,闻到了令它舒服的,熟悉的马粪气味。夹杂着令它不安的狼气味。雷瑟同样好奇,可没那么谨慎。尽管它对狼有天生的警觉.但它从来没和野马群生活过,也从没作过捕猎者的追踪对象。它朝那个温暖的、活动的、有趣的、尽管模模煳煳有些危险的、艾拉双手捧着的毛缄绒的东西走过去。伸长脖子仔细地审视着。 当这两匹马闻够了、熟悉了狼崽后,艾拉把它放在这两个巨大的食草动物前面的地上,这时她听到了紧张的喘气声。她朝勐犸火塘的入口扫了一眼,看见拉蒂正举着门帘,塔鲁特、乔达拉和其他几个人紧紧挤在她身后。他们不想打扰她,伹他们也很好奇,抑制不住观看狼崽和马第一次会面的冲动.尽管狼崽很小,可它是食肉动物,而且马是狼天然的捕食对象.但马蹄子和牙齿可以是可怕的武器。马曾踢伤或杀死过袭击它们的狼,当然很容易就能杀死这么小的一个食肉动物。,这两匹马知道这个小猎捕动物不会构成任何危险。因此很快放弃了起初的谨慎。不止一次看着那个摇摇摆摆的小狼,它比一只马蹄子大不了多少,不时抬头看着那些奇怪的巨兽们的巨大的腿.威尼低下头,向前闻着,退回来,然后又把它长长的灵活的鼻子伸向那只狼。雷瑟从另一面靠近这只有趣的狼崽。当狼崽看见两个巨大的脑袋靠近时,它缩成了一团,但在这个小狼崽眼里,世界上充满了巨大的东西。人,甚至那个给它餵食、使它安乐的女人,也是巨大的。 它在那从喇叭形的鼻孔里吹出的温暖唿吸中没有发现危险。对狼那敏感的鼻子来说,这些马的气味是熟悉的。它瀰漫在艾拉的衣服、物品上.甚至她本人身上。这个狼崽认定这些四条腿的巨兽也是它的伙伴。出于它正常的小狗似的急于讨人喜欢的心理,它走过去用它的小黑鼻子去蹭母马那柔软、暖和的鼻子。 “它们在蹭鼻子!”艾拉听见拉蒂大声说。 当狼崽要舐母马鼻子时,这是它亲近同伴的普通方式,威尼勐地抬起头来.但它太好奇了,不能离开这个惊人的小动物太久,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小食肉动物抚爱、温暖的舐。 几分钟的相互熟悉之后,艾拉抱起狼崽,把它带了回来。这是一个顺利的开始,但她决定不能过度利用它。以后。她要带狼崽出去骑马.当动物们会面时,艾拉在乔达拉脸上看到厂一种笑咪咪的温和.对她来说,这个表情曾是那么熟悉,一种无法描述的幸福的波涛涌来,使她想到。可能他会愿意搬回到勐犸火塘。但当她走进来,向他微笑时一一她最动人的微笑一一他却转过脸,垂下了眼睛,然后很快地跟塔鲁特回到了厨房火塘.当快乐消失后,艾拉低下头,一种沉重的心痛取代了快乐,她确信他再也不关心她了。 事实上他已经后悔了。他为自己草率的行为后悔,为自己表现出那么不成熟的举动而羞愧。肯定自己突然离去后不再受欢迎了。他认为她的微笑并不是真的对她,他相信那是动物们成功会面的结果。 第538页 他不得不看着她,他心里充满了爱和渴望;他又不敢面对她,他忍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雷奈克看见艾拉的目光跟着那个高大男人的背影。他不知道他们会分开多久.会有什么效果。尽管他害怕希望,但他还是希望乔达拉的离开,可能会增加他和艾拉亲近的机会.他有某种想法,即他是这次分开的部分原因,但他感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深。雷奈克对艾拉的兴趣表现得很明显,而且艾拉也没有暗示它完全是个错误。 尽管艾拉没有明确地鼓励他,但也没有拒绝他。乔达拉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他要和艾拉组成一个排外联盟的意图,他只是带着压抑的气愤做出退让。 确实如此,艾拉确实欢迎雷奈克的陪伴。她不能肯定乔达拉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淡,但她肯定是她做错了某件事。雷奈克殷勤的表现使她感到她的行为不是完全不合适的。 拉蒂站在艾拉旁边,她的眼睛由于对怀里的狼崽的兴趣而闪闪发光。雷奈克加入到她们中。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景象,艾拉,’雷奈克说,”那个小狼崽和那只巨大的马蹭鼻子。它是个勇敢的小狼患.“她抬起头笑了,雷奈克的赞美使她很高兴,如果那只小动物是她自己的孩子也不过如此。”开始时袄夫吓坏了。它们比它大得多。我很高兴它们这么快就成了朋友。" .“你打算那样叫他吗?沃夫”拉蒂问。 “我还设真正考虑过。不过那确实像一个合适的名字‘”“我想不出比那更合适的.”雷奈克不得不承认。 “你看怎么样,‘沃夫?”艾拉把那只狼崽举起来看看它,问道,那只狼患急切地朝她蠕动着,舐她的脸.他们都笑了.“我想它喜欢这名字。” 拉蒂说。 “你确实了解动物,艾拉,” 雷奈克说,接着。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他又说:“不过有件事我要问你。你怎么知道马不会伤它狼群猎捕马,而且我见过马杀死狼。它们是死敌.”艾拉停下来考虑着。“我不太肯定,只是知道.可能是因为贝贝.穴狮也杀马,但你应该看看它小时候威尼和它在一起的情景.威尼那样地保护它,就像妈妈,至少是大婶。威尼知道狼崽不能伤她,雷瑟好像也知道.我想如果从幼崽时期开始培养,许多动物都会成为朋友,也能成为人的朋友.’”这就是为什么威尼和雷瑟是你的朋友吗?"拉蒂问。 “是的,我想是这样。我们已经花了一些时间彼此熟悉.这正是沃夫需要的。” “你觉得它能习惯我吗?”拉蒂问,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艾拉了解这种感情,她笑了。 “给你,” 她说着,把狼崽抱给了这个女孩。“抱着它。” 拉蒂把这个热乎乎的,扭动的动物抱在怀里,她弯下脸去接触那柔软、毛绒绒的小兽。沃夫也舐着她的脸,把她算在自己一伙里。 “我想它喜欢我。” 拉蒂说,“它刚才吻了我!”艾拉由于这快乐的反应笑了。她知道这种友谊对狼崽来说是天生的;就像成年狼一样.人类好像也发现这是非常迷人的.只有长大后,狼才变得存有戒心,具有防御性,怀疑陌生人.当拉蒂抱着狼崽时,艾拉好奇地观察着它。沃夫的毛皮依然是非常小的狼崽特有的未经变化的黑灰色。只是后来它的毛才变为成年狼那种有深线条纹的颜色一一如果它的毛确实变的话。它的妈妈就是全黑的,甚至比这个狼崽还黑,艾拉不知道狼崽会变成什么颜色。’听到克罗兹的尖叫声,他们都转过头去。 “你的诺言一钱不值!你答应过尊敬我!你答应总欢迎我,无论如何!”“我知道答应过什么,你用不着提醒我,” 弗里贝克喊道。 这次争吵不是出人意料的。漫长的冬天为制造、修补、雕刻、纺织、讲故事、唱歌、做游戏、演奏乐器等提供丫时间,也为沉迷于所有能想出来的消磨时间的娱乐方法提供了时间,但是当这个漫长的季节快要结束时,长期的憋闷也是使人发脾气的时候。弗里贝克和克罗兹之间潜在的牴触情绪使他们的关系非常紧张,大多数人都感到爆发已临近了。 “现在你说想让我走..我是一个没有任何地方可去的母亲,可你想赶我走。那是信守诺言吗?”这场口头战争沿着过道进行着。很快在勐犸火塘达到了全面爆发。被噪声和骚乱吓坏丁的狼崽扭动着爬出了拉蒂的胳膊,在她看见它的去向之前跑掉丁。 “我遵守诺言。” 弗里贝克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对她许过诺言,伹那时他并不知道和这个兇恶的老妇人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要是能只拥有弗莱莉而用不着忍耐迁就她妈妈就好了,他想着,同时四处张望着,想要从被克罗兹逼入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我的意思是……” 他看见了艾拉,就直直地盯着她.“我们需要更多的地方。对我们来说鹤火塘不够大。有了孩子,我们怎么办呢这个火塘的地方好像太大了,甚至有动物的`、”“不是为了动物,勐犸火塘在艾拉来之前就这么大,” 雷奈克为艾拉辩护说。“营中的每个人都聚集到这儿来,它应该更大,即使那样还很挤。你不能有一个这么大的火塘。” 第539页 “我要一个这么大的了吗我只是说我们的不够大.为什么狮营给动物们提供地方.却不给人地方?’更多的人走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你不能从勐犸火塘占地方," 狄琪说着,腾出地方让那个老巫师走上前.“告诉他,马穆特。” ‘没人为狼让地方,它睡在她头附近的篮子里," 马穆特以适当的声调开始。“你暗示艾拉拥有整个火塘。但她没有一块地方可以称作是她自己的。不管有没有庆典,人们都聚集在这儿,尤其是孩子们。在这儿总有些人,有时包括弗莱莉和她的孩子们。” “我告诉过弗莱莉+我不喜欢她在这儿呆太长时间,但她说她需孽更多的地方来铺开活计。如果我们的火塘有更大的地方。弗莱莉就不用非得到这儿来.”’弗莱莉脸红丁,回到了鹤火塘。她那样对弗里贝克说过,但不完全是真的。她还因为有人做伴而喜欢在勐犸火塘消磨时间,还因为艾拉的建议对她很不顺利的怀孕很有帮助。现在弗莱莉感到她不得不离远点。 “不管怎样,我不是谈论那只狼,” 弗里贝克继续说,‘尽管没人间我愿不愿意和那个动物同住一个火塘.只因为一个人想把动物带到这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得跟它们住在一起。我不是动物。没和它们一起长大,但在这儿动物比人更重要。这整个营的人为这些马建个单间。而我们却挤在整个土屋最小的火塘里!"立刻,每个人都大声嚷起来,试图让别人听见自己的话。 “你什么意思,土屋里最小的火塘?”托奈克暴怒地说,“我们的地方不比你们多,或许还要少,而人却一样多!”“确寒郊此,” 特鲁妮说。马努夫有力地点着头.表示同意。 “没人有很多地方,” 雷奈克说。 “他说得对!”特鲁妮又一次表示贊同,态度更热烈。“我想甚至狮子火塘也没你们地方大,弗里贝克,而且他们人比你们多,比你们高大.他们真是拥挤不堪。也许他们应该从厨房火塘占点地方。如果任何火塘配得上拥有那块地方,那就是他们。” “可狮子火塘没要。” 妮兹试探说。 艾拉从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不明白为什么整个营突然捲入了一场吵闹的争论中,但感觉不知什么缘故这全是她的错。 在这些吵闹声中,一声大吼突然响起,压过丁所有的骚乱,止住了所有的人。塔鲁特带着命令的自信站在火塘中央。他双脚分开,右手拿着装饰奇妙、长而直的象牙棒.图丽同他站到了一起,表明自己的存在和权威。艾拉觉得被这有力的一对震慑住了。 “我拿来了讲话棒,” 塔鲁特说着,举起那根小棒摇晃着,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将平心静气地讨论这个问题,公正地解决它。” “以大母亲河的名义,不要让任何人玷污讲话棒,” 图丽加上一句。“谁先说?”“我想弗里贝克应该先说,” 雷奈克说.“他是提问题的人。” 艾拉一直朝人群的边缘移动,想要逃寓吵闹、喊叫的人们。她看到弗里贝克因为所有不友好的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而感到不自在又紧张.雷奈克的话有力地暗示出这场纠葛完全是他的错.艾拉站在达努格身后,稍微被挡住了.她仔细地研究着弗里贝克,这可能是第一次。 他中等身材,可能还稍餐一点。既然注意到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可能比他稍高一点,但不知怎么她也比巴泽克高,可能同韦麦兹一般高.她已经习惯于比所有人都高.所以她以前根本不注意,弗里贝克有浅棕色的头髮,有点稀薄,眼睛是中等色调的蓝色,端正匀称的面容没有缺陷。他是个相貌平常男人,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明他好斗和进攻性行为的东西。当艾拉逐渐长大时,有许多次她希望自己长得同部落里的其他人一样,就像弗里贝克和他的同伴那样相像一样。 当弗里贝克走上前从塔鲁特手中按过讲话棒时。艾拉从眼角看到克罗兹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假笑。这个老人至少要为弗里贝克的行为负部分责任,但就这些吗?还应该更多。艾拉寻找着弗莱莉。但在人群里没看见她.然后她看见这个孕妇正从鹤火塘的边上朝这边d]看。 弗里贝克看了好几次棒子.然后.他的手在象牙棒上换了下位置,把它紧紧地握住.他开口了。“是的,我确实有话要说。” 他紧张地四周望望,然后皱紧眉头,站得更直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有问题,鹤火塘没有足够的地方。我们没有地方做活,它是土屋里最小的火塘……” ‘它不是最小的。他们的火塘比我们的大!“特鲁妮忍不住大声说.图丽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她。”你会有机会讲话的,特鲁妮,等弗里贝克讲完之后。" 特鲁妮脸红了,咕哝着表示歉意。她的困窘好像给了弗里贝克勇气。他的态度变得更强硬了。.“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地方,弗莱莉没有足够的地方做活儿,而且……而且克罗兹需要更大的地方。我们很快会添另一个人。我觉得我们应该有更大的地方.”弗里贝克把棒还给塔鲁特退了回去.“特鲁妮,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第540页 塔鲁特说.“我不认为……我只是……好吧,也许我会说,” 她说着,走上前接过棒。“我们的地方一点也不比鹤火塘的大,而我们的人数是一样的。” 然后又加了一句,想要得到塔鲁特的帮助,“我觉得就连狮子火塘也比较小……” “那没关系,特鲁妮,” 塔鲁特说。“狮子火塘没有要地方,而且我们离鹤火塘不太近,不会受到弗里贝克要求更多地方的影响.你住在驯鹿火塘,确实有权利说话,因为鹤火塘的变化更有可能引起你们的空间变化.你还想说些什么吗?”“不,我不想说了.”特鲁妮说完,摇了摇头,同时把棒还给了他。’“其他人呢?”乔达拉希望自己能说些有帮助的话。但他是外人,而且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介入。他想支持艾拉.而且现在更后悔换了睡觉的地方.当雷奈克走上前拿起象牙棒时,他几乎很高兴,需要有人为她说话。 “那并不是极端重要的,而是弗里贝克在夸张,我不能说他们是不是需要更多的地方,但鹤火塘不是土屋里最小的火塘,狐狸火塘才有这个荣誉.但我们只有两人,所以我们很满意。” 人们在窃窃私语,弗里贝克瞪视这个雕刻匠。在这两个男人之间从来没有过多少理解。雷奈克总觉得他们没有共同之处,倾向于忽视他。弗里贝克把这看作是蔑视,而这种感觉确实有些真实成份.尤其是自从他开始说贬低艾拉的话以后,雷奈克觉得弗里贝克简直…无是处。 塔鲁特试图抢先制止一场全面争论.便提高声音对弗里贝克说,“你认为土屋的空间应该怎样变化才能给你更多的地方?”他把那长长的象牙棒交给这个男人。“我从来没说要占驯鹿火塘的地方,据我看,如果人们有地方给动物住,那他们的地方一定多得用不了。为了那些马,在土屋旁加盖了一整间小屋,可好像没人在乎我们很快就会添个人.也许事情……都会过去。” 弗里贝克底气不足地说完了。 看见马穆特伸手接过讲话棒他很不高兴。 “你是不是在提议为了让鹤火塘有更大的地方,驯鹿火塘应该搬到勐犸火塘来?那对他们来说将是极大的不便.至于弗莱莉到这儿来做活,你不是提议她应滚把自己关在鹤火塘里。对吧那对健康有害,而且剥夺了她在这儿找到的友谊.这儿是她应该带着活计来的地方。这个火塘就是为了那些占地方太大,在哪个火塘都做不了的活而准备的.勐犸火塘属于每个人.而且现在用作聚会已经太小丫.”当马穆特把讲活棒还给塔鲁特,弗里贝克看起来好像老实了,但当雷奈克又拿起它时,他又警觉起来。 “至于马房.我们都会从那块地方得到好处,尤其是挖了贮藏地窖以后.即使是现在,它已经成了许多人一个十分方便的入口。我看你把外衣放在那里,而且从这儿走的次数比从前门走的时候多,弗里贝克。” 雷奈克说。“另外,孩子们很小,他们占不了多少地方,我认为你不需要更多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克罗兹突然插话说。“你的火塘里从来没生过小孩儿。小孩儿确实占地方,比你想的耍多得多。” 说完,克罗兹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站到了弗里贝克一边。她皱皱眉头,然后断定可能他是对的。可能他们确实需要更多的地方。勐犸火塘确实是一个聚会的地方,但因为艾拉住在那么大的一个火塘里,这确实提高了她的地位。尽管当马穆特一个人住在那儿时,大家都把它看成自己的,可现在,除了庆典聚会外,大家好像把它看成是艾拉的。鹤火塘拥有更大的空间可能会提高其成员的地位。 大家好像把克罗兹插话看作是全体评论的信号,塔鲁特和图丽会意地相互看了一眼,让这次爆发自然地发展。有时人们需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在停顿过程中,图丽看到了巴泽克的眼神。等形势安静下来后,他走上前,要过了讲话棒。图丽点头同意,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尽管他们没有交谈。 “克罗兹是对的,” 他说着,向她点点头。她站得更直了,唿应着他的承认,她对巴泽克的评价升高了。“孩子们确实占地方.比人们根据他们的大小判断的要多得多。可能是改变的时候了,伹我认为勐犸火塘不应该让出地方。鹤火塘的需要在增加,但犀牛火塘的需要却在减少。塔奈格已经去他女人的营里住了,很快他要和狄琪开闢一个新的营。那时她也耍离开。因此,犀牛火塘对一个不断扩大的家庭很理解,愿意让给鹤火塘一些地方.’”你对此满意吗,弗里贝克?"塔鲁特问。 “满意,” 弗里贝克回答说,他几乎不知该如何应付事情的出入意料的变化。 “那么我就让你们一起算计出犀牛火塘应该让出多大地方,但我认为弗莱莉生下孩子以后再做改变才是公平的.你同意吗”弗里贝克点点头,仍然不知所措。在他以前的营里,他做梦都没想过要求更多的空间;如果他要丁,就会受到嘲笑。他没有特权。 没有地位来提出这样的要求。刚开始和克罗兹争论时,空间问题根本没在他脑袋里。他只是极力想找出应付她尖刻的、然而却是真实的谴责的办法.现在,他使自己确信,缺少地方一直是他们争吵的原因,而且只有这一次,她站在自己一边。他感到了成功的激动。他打赢了一仗,不。是两仗: 第541页 一仗是和营,一仗是和克罗兹.当人们散去的时候,他看见巴泽克和图丽在交谈。他突然想起应该谢谢他们.“我很感激你的理解,” 弗里贝克对女头人和犀牛火塘的男主人说。 巴泽克说了些通常的客套话,但如果弗里贝克不承认对他所做的让步.他们是不会满意的.他们非常清楚,他们让步的价值远远超过那几英尺的空间.它宣布了鹤火塘可以从女头人的火塘中转让出来的地方,尽管以前图丽和巴泽克曾经私下讨论过移动边界的问题,那时候,他们心里想的是克罗兹和弗莱莉的地位。他们已经预料到了这两个家庭的变化需要。巴泽克甚至早就想提出这个问题,但图丽建议他等到一个更合适的时刻,或许可以作为送给孩子的礼物.他们都知道是时候了。只用眼神和点头就足可以通知对方了。既然弗里贝克赢得了名义上的胜利,那么鹤火塘对调整边界必然是持和解态度的。当弗里贝克走过来表示谢意时,巴泽克正在骄傲地夸着图丽聪明。弗里贝克回到鹤火塘之后又把这件事回味了一边,计算着他认为赢得的分数,就好像这是营中的人喜欢玩的一种游戏一样,他正在计算胜利成果。 从某种非常真实的意义上讲,它是一场游戏,一场所有群居动物都玩的非常微妙、绝对严肃的比较等级的游戏。它是一个个体安排自己的方法一一马在马群申,狼在狼群中,人在团体中一使他们能够生活在一起。这个游戏使两种对生存同等重要的力量;个人自主和团体繁荣相互对抗。其目的是实现动态平衡.艾拉发现自己常把部族社会与马穆塔社会相比,而且当她考虑布仑和狮营男女头人不同的领导方式时.她开始对这条原则有了一点了解。她看见塔鲁特把讲话棒放到了平常的位置上,想起刚到马穆塔营时,她认为同塔鲁特相比,布仑是个更好的首领。布仑只需做出决定,其他人便会服从,不管他们喜不喜欢,甚至没几个人会想到问问自己是否喜欢.布仑因而用不着争论或喊叫.严厉的目光和简短的命令会引起即刻的注意。她以为塔鲁特控制不了这些吵闹、爱争论的人,而且他们也不尊敬他。 现在她不那么肯定了。据她看,领导一群人.相信每个人.不管男女,都有讲话和被倾听权。她仍然认为布仑是他的社会的一个好头领,但她不知道他是否能领导这些如此自由地发表见解的人.当每个人都有观点而且毫不犹豫地说出来时。会变得喧闹嘈杂,但塔鲁特从不让它超出一定的界限。尽管他非常强壮。足可以把他的意愿强加给人们,但他选择用舆论和调解来领导人们,他有某些命令的制度和信条。他自己的吸引注意力的技巧,但说服而不是强制需要一种不同的力量.塔鲁特通过给予尊敬而赢得了尊敬。 艾拉朝站在火坑附近的一群人走去,一边环顾了火塘一圈,寻找狼崽。这是一个潜在的动作,没找到它时,她猜想它是在骚乱申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弗里贝克当然是达到目的了.”托奈克正说着,“谢谢图丽和巴泽克.”“我为弗莱莉高兴,” 特鲁妮说,她知道驯鹿火塘不会被推倒或挤压就放心了.“我只希望这能让弗里贝克安静一阵儿。这次他真是发动了一场大战。” “我不喜欢那样的大战,” 艾拉说。她想,这场战争是由于弗里贝克抱怨她的动物占的地方比他多而引起的。 “别为这个烦恼,” 雷奈克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天.每年这个时候都有类似的事儿发生。这只是用米创造一些兴奋的消遣。” “但他用不着为了得到更多的空间而这么争吵.”狄琪说,“在他提出这事很久以前我就听妈妈和巴泽克讨论过.他们打算把空间作为弗莱莉孩子的礼物给鹤火塘,弗里贝克只要请求就行了.”“这就是为什么图丽是一个这么好的女头人,” 特鲁妮说,“她把全营的事想得很周到.”“她是好人,塔鲁特也是,” 艾拉说。 “是的,她是。” 狄琪笑了。“那就是为什么他还是头人。如果一个人不能得到他的族人的尊敬,他就当不长头领。我想布拉那格会一样好.他可以向塔鲁特学习。” 狄琪和她母亲的兄长之间的亲密感情比形式上的舅甥关系要深得多,这种关系以及从她母亲那儿得到继承权和地位使这个年轻女人在马穆塔人中间享有很高的地位.:但如果塔鲁特得不到尊敬.谁会代替他成为头领呢?尸艾拉说,“怎样才能成为头领t”“嗯……呃……” 狄琪开始丁。然后这个年轻人转向马穆特,要他来回答。 “如果前任老头领把领导权转交给年轻的兄弟姐妹,是已经选好的一一通常是亲属一一要经过一段学习时间,然后举行仪式,接着老头领变成了顾问。” 这个巫师兼老师答道。 “对。布仑就是那么做的.年轻的时候,他尊敬老佐格,听取他的建议,他老了就把领导权交给勃劳德,他配偶的儿子。但如果一个营里的人不尊敬头领会发生什么?一个年轻的头领?”艾拉非常感兴趣地问.“变化不会那么快,” 马穆特说,“但人仃址l段时间就会不听他的.他们会转向某个人,某个能领导一次更成功的狩猎。或更好地处理问题的人.有时,领导权逐渐消失了,有时营只得分裂开.一些人跟着新头领,一些人跟着旧头领。但头领们不会轻易放弃位置和权威,这就会引发问题。甚至是战争.那时决定权就掌握在部族委员会手中,同引起麻烦的人共同享有领导权的男头人或女头人,或应该对问题负责的人。很少能创立一个新的营.尽管可能不是她的一一”马穆特犹豫丁一下,艾拉看到他的目光投向了鹤火塘的老妇人,她正和妮兹谈话一一“那个人的错.族人们需要可以依靠的头领,不相信那些有问题或悲观的人。” 第542页 艾拉点点头,马穆特知道她懂了。包括他说的和暗示的。谈话、继续着。但艾拉的思绪飘回丫部落里。在那儿,布仑是个好头领,但如果勃劳德不是个好头领,部落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转向一个新头领,新头领又会是谁。勃劳德的配偶所生的儿子长大还得很长时间。一个不断扰乱她注意力的焦虑突然冒了出来.“沃夫在哪儿”自从争论开始,她就没看见它,别人也没有。大家都开始找.艾拉找遍了她的床台以及火塘的每个角落,甚至连用帘子隔开的存放装着灰和马粪桶的地方,她曾给狼崽看过那儿,她开始感到惶恐,就像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一样。 “它在这儿。艾拉!”听到托奈克的声音,她放心了,但当他又加上一句时,她的胃抽紧了,“弗里贝克拿着它.”看他走过来,她的惊讶近乎震惊了,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惊奇而怀疑地盯着他看。 那个从不放过任何机会贬低艾拉和她的动物的弗里贝克,正轻柔地把狼患抱在怀里。他把狼崽交给了她,但她注意到他犹豫一阵,好像不愿意放开这个小东西,而且她看到在他眼中有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温柔。 “它一定是吓着了,” 弗里贝克解释说,‘弗莱莉说它突然就在那儿了,在火塘里,叫着。她不知道它从哪来的。大部分孩子都在那儿,克里萨维克把官抱起来放在了贮藏台上他的床头附近。但那儿的墙有一个深洞,陷入山坡很深.这只小狼发现了它,便一直爬到最底处,然后就不肯出来了.“”它一定是想起了它的洞穴.“艾拉说.”弗莱莉也是这么说的。她身子那么大,不能进去抓它,我想.她听狄琪讲过你进到狼穴里,所以她害怕了.她也不让克里萨维克进去抓它。我到那儿时不得不进去把它弄出来。" 弗里贝克停了一下.继续讲述。艾拉从他的声音听到了惊奇的口气,“我到那儿时,它看见我很高兴,把我的脸舐丁一遍。我好不容易才使它停下。” 他用一种更客观和冷淡的态度来掩盖他被这个吓坏了的狼崽那种自然的诱惑方式打动了的这个事实。“可我把它放下时,它叫个不。停直到我把它抱起来。” 那时周围已经聚了几个人。“我不明白,它找安全地方时为什么会选中鹤火塘和我。” “现在它把营民当作它的伙伴,而且它知道你是营民中的一员.尤其是你把它从它所找到的穴里抱出来之后。” 艾拉答道.努力重建那种气氛。 弗里贝克返回火塘时,感到了胜利的喜悦,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使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温暖;一种作为同等人的归属感。他们没有只是忽略他或拿他开玩笑。塔鲁特总会听他讲话,就好像他有资格批准一样,还有图丽女头人自己,主动给他一些她的地方,甚至连克罗兹都和他站在一起.看见弗莱莉时,他的喉咙哽住了。他心爱的,珍贵的,高贵身份的女人使这一切成为可能。他漂亮的、怀孕的女人很快就会生下他自己火塘的第一个孩子,当她告诉狼崽藏在石壁洞里时,他很烦恼,但狼患不顾他粗鲁的话.急切地接受他,使他很吃惊,就连个新来的狼崽也欢迎他,然后听从他抚慰.而且艾拉说这是因为狼崽知道他是狮营中的一员。就连一只狼都知道他是其中一员.“嗯,从现在起你最好把它留在这儿,” 弗里贝克转身离开时告诫道.“看住它。耍不然会被入踩上.”弗里贝克离开后,站在四周的几个人十分迷惑地相互看着。 “那是个变化.真不知他脑袋里想什么了f”狄琪说。“如果我是非常了解他,我会说他确实喜欢沃夫!”“我可不认为他是这样,” 雷奈克说。他对这个鹤火塘的男人比以往更为尊敬。 对于狮营的人来说,大母亲河领土上的四条腿生物总是食物、毛皮或神灵的化身。他们了解自然环境中的动物,了解它们的运动和迁徙方式,知道到哪儿找它们,怎样猎取它们。但在艾拉带着母马和小公马来以前,营申的人从来没了解过单个动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与艾拉以及其他人在不同程度上的相互影响,是连续不断的惊奇之源。以前,人们从来没想到这样的动物会听人的话,能够被驯得听到口哨声就过来,能驮东西.但就连这些马及它们的趣事和吸引力都不及沃夫在营中人心中的魅力.他们把狼作为猎手,有时作对手尊敬,有时人们猎捕狼,用作冬天的兽皮,尽管很少见,有时一个人也会落入狼群。大多数时候人和狼倾向于相互尊重和迴避.但非常小的动物总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感染力。婴儿,包括幼小的动物,会触动某种产生共鸣的心弦,但沃夫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从这个毛绒绒的深灰色小狼崽在地屋的地上用不太坚实的腿摇摇摆摆行走的第一天起,它就迷住了这些人类居民。它热切的小狗似的方式使人难以抵抗它的诱惑,很快受到营里人们的喜爱。 尽管营里的人并没意识到,但实际上人的方式和狼的方式并非极其不同。两者都是聪明的群居动物,在一个复杂的、变化的关系的综合模式内组织自己,这种模式使集体受益,也包容了个体差异.由于在食肉动物和人类中独立发嘎形成的社会结构和某些特点的相似,所以在他们中间存在某种独特的关系是可能的。 第543页 沃夫的生活是在不寻常的、困难的环境中开始的.作为一只失去配偶的孤狼所生的狼崽中唯一活下来的,它从来不知道狼群的安全.它体验了对狼崽来说很不寻常的孤独,而不是同胞兄弟姐妹的安慰,或一个一旦妈妈离开很短一段时间就会有呆在近旁的十分挂念的姨或叔相伴。它认识的唯一的一只狼就是它妈妈,而关于它的记忆,在艾拉取代它以后。就模煳了。 但艾拉不只是个妈妈。通过决定留下并养大这只狼崽,她已经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一食肉动物和人类一一之间一个不同寻常的纽带,具有深刻、持久作用的纽带。 即使周围有别的狼,但沃夫被找到时太小了,不可能和它们完全结合在一起。在一个月左右大时,它本应该走出洞穴来会见亲属一一那些在今后的岁月中要和它共同生活的狼,相反,它却记住了狮营的人和马.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由于偶然或计划,当这种观念传播后,它会再次发生,在许多地方发生许多次.所有家养的肉食动物品种的祖先都是狼。开始时他们保留了狼的基本特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类环境中出生和饲养的狼的后代开始与原来的野生食肉动物不同了.那些会被推向边缘或被赶出群体的、生来就有正常遗传变异一一黑色毛皮.白点,向上翘的尾巴、身体过大或过小一一的动物,常常受到人类的欢迎.就连那些在野生环境中不会存活下来继续繁殖的极小的动物或大骨架的巨兽也被保留下来,繁衍成长。最后,人们饲养那些不寻常或畸形的食肉动物.是为了保留和强化对人类有利的特性,直到许多狗同它们的祖先狼之间在外形上相差非常大。然而,狼机智、具有保护性、忠实和爱游戏的特性却被保存下来。 沃夫在收集营内相对等级的线索方面很聪明,就像它在狼群里一样,尽管它对地位的理解可能和人不一样.虽然图丽是狮营的女头人,但对沃夫来说,艾拉是占第一位的女性;在狼群里,一群幼崽的母亲才是母头狼,而它很少允许别的母狼生崽.营里没有人确切知道这只动物想什么,感受到什么,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有能被人类理解的思想和感情,但这没关系.营中的人根据行为判断,从沃夫的行为看,没人怀疑它极其热爱和尊敬艾拉.不管她在哪儿,它总能感觉到.而且随着一声口哨,一个响指,一个手势,甚至点一下头,它就会来到她脚边,眼里满是崇拜地向上看着,热切地准备服从她,哪怕是最小的愿望。它的反应完全是不由自主的、绝对无条件的.她责备它时.它悽惨绝望地叫着,得到谅解时,它极其高兴地扭动着身体。它为她的关注而活着。同她嬉闹、玩耍是它最大的快乐,但仅仅一句话或一下抚摩都足可以便它兴奋地舐她,或者明显地表现出忠诚的迹象。 沃夫不对其他任何人这样明显地表露感情。对大多数人它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友谊和接受,人们对这个动物能表现出这样的感情差别感到很惊奇。它对艾拉的反应加强了营中人认为艾拉有一种能控制动物的魔力的观念,这又提高了她的地位。 这只小狼在决定谁是它的人类伙伴中的男头领时遇到了比较大的困难。在狼群里拥有这个位置的狼是所有其他狼最热切关注的目标。在欢迎仪式中.公头狼被其他狼团团围住,它们急切地舐它的脸,闻它的毛,这种仪式通常以精彩的齐声嗥叫结束.这会肯定头狼的头领地位。但人类团体好像没对任何特定男人有这样的尊敬。 然而,沃夫确实注意到它这些不寻常的伙伴中那两个高大的四条腿成员对那个高高的、金色头髮的男人的欢迎要比对其他人,除了艾拉,都热情。另外,他的气味在艾拉的床和附近范围内,包括沃夫的篮子,徘徊不去.由于没有其他线索.沃夫倾向于把群伙头领地位归于乔达拉。当它的友好表示得到热情的反应时,它这种倾向更强了.六个一起玩的孩子是沃夫的小伙伴。人们经常发现它和他们在一起,通常是在勐犸营。一旦他们对它尖利的小牙齿有了适当的注意,学会了不激起它防御性的勐咬,孩子们发现沃夫喜欢被抚弄、拥抱、爱抚。它能容忍不是有意的过分行为,好像知道努韦抱它时用力稍微大些和布里南拉它尾巴只是想听它叫声的不同。它用忍耐来宽恕前者。而用惩罚的一咬来回答后者。沃夫喜欢玩耍,总是设法挤入摔跤活动的中心,而且孩子们很快就了解到它喜欢把扔出去的东西找回来.不管在哪儿,当他们疲倦地挤作一团睡着时,小狼崽常常在他们中间.在第一天晚上,艾拉答应不让狼崽伤任何人后,她决定有目的,有意图地训练它.她对威尼的训练开始时是偶然的。她第一次爬上母马背上时完全是一时冲动,并不知道她骑得越多,实际上是在凭直觉学习控制马,尽管现在她清楚自己发明的手势,并且有意识地使用它们,但她控制的方式大部分仍是凭直觉。而且艾拉相信,威尼听从她的命令是因为它愿意那样。 对穴狮的训练稍微有点儿目的.在她发现那个受伤的幼狮时。她知道可以鼓励劫物服从她的意愿。训练时,第一个努力的目标就是控制幼狮那粗暴的爱。她用爱来训练,那是部落养育孩子的方式。她用爱来回报它温柔的行为,而当它忘了收起它的爪子或玩得太粗暴时.她就坚决地把它推到一旁,或站起来走开.由于兴奋,它以毫不控制的热情向她跑来时,学会了在她举起手,用严厉的声音说“停”时停下来。这些课程学得非常好,以致当它长成一个几乎和威尼一样高,但比威尼重的雄狮时,它仍然服从艾拉的命令停下。她总是用慈爱的抚摩和搔痒来回答它,有时和它全身拥抱在地上打滚。 第544页 长大后它学会了很多东西,甚至和她去打猎。 艾拉很快意识到孩子们明白一些狼的生活方式有好处。她开始给他们讲述她学习打猎,研究狼和其他食肉动物时的故事。她解释说,狼群有母头领和公头领,像马穆塔一样,还告诉他们狼用某些姿势和举止,加上一些声音,相互交流。她跪在地上给他们演示头狼的站立姿势一一昂着头,竖着耳朵,身后拖着笔直的尾巴一一还有接近头狼的狼的姿势一一稍稍蹲下一些,舐着头狼的鼻子一一加上学得非常像的声音,她描述了“离远点儿”的警告,和开玩笑的行为.狼崽也经常参加。 孩子们很高兴,大人们也经常同样兴奋地听着。很快,狼的信号出现在孩子们的游戏中,但没人比那个自身语言主要是用手势来表达的孩子用得更好,或有更深刻的理解.在沃夫和这个男孩之间形成丁一种不同寻常的关系,使营中的人很惊奇。妮兹也困惑地摇摇头。莱达格不仅使用狼的信号。包括许多叫声,他好像还使它们更深入一步。在那些旁观的人看来,他们好像真的在互相交谈,而且那个小动物好像知道这个男孩需要特殊的照顾和关心。 一从一开始,他就对沃夫很温和,而且以它小动物的方式来保护他.除了艾拉,沃夫最喜欢的伴儿就是他了。如果艾拉很忙,它就找莱达格,人们常常发现它在他附近或怀里睡着了。艾拉自己也不完全明白沃夫和莱达格是怎样变得如此相互理解的。莱达格区别狼信号细微差别的技巧说明了这个孩子的能力,但一个小狼崽又怎么能理解一个弱小的孩子呢?艾拉研究出修改的狼信号,并和其他命令一起训练这个狼崽。几次事件后,第一课是像人一样使用装有马粪和灰的篮子,或到外面去排泄.这一课惊人的容易,沃夫好像对它的秽物感到很窘迫,艾拉为此责备它时,它总是畏缩成一团。下一课耍困难得多.沃夫喜欢嚼皮于,尤其是靴子和鞋,使它改掉这个习惯很烦人,效果又不好.她一逮住它嚼皮子就斥责它,沃夫表示悔罪,急切地想使她高兴,可它很顽固,过不了多久又去咬皮子.有时是她刚转过身.所有人的鞋袜都有危险,而最危险的是她喜欢的那双软皮长袜.它好像不能不动它们。她不得不把它们挂在它够不着的地方,否则它们就会被扯得稀烂。可尽管她那么反对嚼她的东西.当它毁坏了别人的东西时,她觉得更糟糕。是她把它带回地屋的,因此觉得它做的任何破坏都是她的错.艾拉正在往白芭的皮大衣上缝最后的串珠状细工,这时她听到从狐狸火塘传来了吵闹声.“嗨!你j把那个给我!”雷奈克喊着.从声音艾拉就知道沃夫又咬东西了。她跑过去看这次又是什么问题.她看见雷奈克和沃夫正在为一只穿破的靴子拔河.“沃夫,放下!”她说,同时迅速地放下手,差点儿碰到它鼻子。 狼崽立刻放开了。它弓起背,耳朵微微向后,尾巴垂着,恳求地叫着。 “我希望它没弄坏你的靴子,” 艾拉说.“不管怎样都无所谓。是只旧的,” 雷奈克笑着说,又钦佩地加了一句,“你确实了解狼,艾拉。你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只是当我站在这儿看着它的时候,” 她说着,低头看着这个动物。沃夫也在看她,满怀期待地扭动着。“我一转身,它就会咬另外一件它知道不该碰的东西,一看见我过来,它就会放下,可我不知道怎样教它不动别人的东西。” “也许它需要某件屑于它自己的东西。’雷奈克主动说。然后用他那柔和的闪闪发亮的黑眼睛看着她,”或者你的某件东西.“小狼崽把两只前爪搭在艾拉腿上.叫着,想引起她的注意.最后它不耐烦地连叫了几声.”呆在那儿,安静点儿!“她有点儿发烦地命令道。它向后退去,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她,完全被制服了.雷奈克看着,然后对艾拉说,?它受不了你烦它。它想叫你爱它.我觉得我知道它的感觉。” 他朝她靠了靠,黑眼睛里充满了以前深深打动过她的热情和需要。她感到了兴奋的反应,慌乱地向后退去,然后,为了掩饰激动,她弯腰抱起了小狼崽。沃夫兴奋地舐着她的脸,快乐地扭动着。 “看到没有知道你关心它,它多高兴!”雷奈克说,“知道你关心我,我也会很高兴,你关心我吗?”’“呃……当然,我关心你,雷奈克,” 艾拉结结巴巴地说,感到很不舒服。 他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眼里闪烁着一丝调皮和更深层的东西。 “向你表明知道你关心我使我多么快乐将是一件乐事,’他说着,把一只胳膊放在她腰上,又向前靠了靠.”我相信你," 她弯腰避开了他,‘你用不着向我表明,雷奈克."他这不是第一次向她求欢。一般地,他以开玩笑的形式表示出来,这样,既能让她知道他的想法,又使她有迴避的机会.以保证双方都不会因此而失面子。她开始往回走。感到了更严重的对抗,想要躲开他。她有一种感觉,他会要她上他的床。她不知道她是否能拒绝一个命令她与之同床的男人,甚至是否能正面请求。她明白那是她的权利,但顺从舶反应如此根深蒂固,她不敢肯定她能拒绝。 “为什么不呢,艾拉”他说,顺着她的步调在她身旁走着。“你为什么不让我向你表明呢?你现在是一个人睡.你不应该一个入睡。” 第545页 她感到一阵自责、悔恨的刺痛。意识到自己确实一个人睡,但努力不表露出来。“我不是一个入睡,” 她说着举起了那只狼崽。“沃夫和我一起睡。就在这儿的一个篮子里,挨着我的脑袋.”“那不一样,” 雷奈克说.他的语调很认真,然后他笑了笑。他不想逼得太紧,他可以感到她很烦乱.他们分开没多长时间,她努力避开这种紧张。“它太小了。不能让你暖和……但我必须承认。它很吸引入。” 他慈爱地抚摩着沃夫的脑袋。 艾拉笑了。把小狼崽放进了篮子里,它立刻跳出来,然后跳到地上,坐下来搔痒,之后蹦跳着朝食盘跑去。艾拉开始叠那件白色大衣准备收起来。她抚摩着柔软的白色皮革,白色的雪貂毛,拉直了有黑尖的小尾巴,感到她的胃缩紧了,喉咙哽住丁。眼睛被她使劲儿忍住的泪水刺痛了。不,是不一样,她想。怎么能一样呢“艾拉。你知道我多想要你,我多关心你,” 雷奈克站在她身边说,“是不是t”’“我想我知道,” 她说,并没转身,可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艾拉,我知道现在觉得不安定,但我想让你知道。看你第一眼时我就爱上了你.我想和你分享我的火塘,和你结合在一起。我想让你快乐.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考虑。我没让你做出决定,但告诉我你会考虑……让我努力使你快乐。你愿意吗?考虑一下”艾拉低头看着手里的白色大衣,她的思想乱成一团.为什么乔达拉不想再和我睡觉了!为什么他不再抚摩我。不再和我分享快活t我成了马穆塔以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希望我被收养吗?如果他不希望,他为什么不说呢?也许他确实希望。他说过他希望。我想他爱我。可能他改变主意了.可能他不再爱我了.他从没请求我和他结合。如果乔达拉扔下我走了该怎么办她的心像石头一样.雷奈克喜欢我,而且他希望我喜欢他。他人不错,很有趣,他总能使我笑,……而且他爱我。可我不爱他。我希望我能爱他……也许我应该试试.“好的。雷奈克,我会考虑的,” 她柔和地说,可说话时,她的喉咙发紧、发疼。 乔达拉看着雷奈克离开了勐犸火塘。这个高大的男人成了看护人,尽管他对此感到困窘。这个他自己的部落里,对于成年人来说,盯着或过度干涉另一个人的日常活动是不合适的行为,而且乔达拉对社会习俗尤其敏感。显得这样幼稚使他很烦恼,但他克制不住。他极力掩饰,却总是看着艾拉和勐犸火塘。 雕刻师返回狐狸火塘时的轻快步子和欢喜的笑容使这个高大的客人心中充满了担心。他知道一定是艾拉说的话或做的事使这个马穆塔男人如此兴高采烈。由于过度敏感的想像,他担心最坏的事发生了。’乔达拉知道自从他离开勐犸火塘之后,雷奈克成了那儿的常客,他责骂自己创造了这样的机会.他希望自己能收回说过的话和所有愚蠢的争论,但他确信改过为时已晚。他感到孤独无援,可是,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之间有些距离是一种解脱.尽管他自己不承认,可他的行为确实是他迫使艾拉选择自己男人的愿望激起的。他受到的伤害太深了,他甚至想要报復:如果她能抛弃他,那么他也能抛弃她。但他还需要给自己一个考验,看看自己是否能忘记对她的爱.他的确不知道,对她来说,是留在这儿.是在她被接受被爱的地方,还是跟他回到他的族人那儿更好些?而且他很担心,如果他的族人拒绝接受她,他的反应会是什么?他会愿意和她过一种无家可归的生活吗?他会愿意迁移,再一次离开他的族人吗,尤其是在这样漫长的旅行归来后?或者,他也会抛弃她吗?如果她选择另一个人去爱,那么她就不得不丢下他。但一想到她爱另一个人.他就会感到胃痛如绞,唿吸困难、喉咙发紧,无法忍受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一一或者愿不愿活下去。他越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表现出他的爱,就变得越想占有,越是嫉妒。他也就越发为此痛恨自己。 试图清理他那强烈的、混乱的感情的骚动使他受到了很大损伤。 他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看上去消瘦而憔悴。他的衣服开始从他那高大的身架上松松垮垮地垂下来.他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是在一件漂亮的新石具上.有时他猜想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或者是被某种有害的夜魔缠住了,他被对艾拉的爱折磨着,为正在失去她而悲伤,担心如果他不放开她会发生什么,以致于他忍受不了离她太近。他害怕自己会失去控制,做出后悔的事.但他不能不看她。 狮营的人原谅了他们客人的轻率言行,尽管他试图掩盖,可他们清楚他对艾拉的感情。营里的每个人都谈论着这三个年轻人所处的痛苦状况。对那些局外旁观者来说问题的解决方法似乎非常简单。 艾拉和乔达拉很明显地相互关心,所以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然后邀请雷奈克加入他们的火塘?但妮兹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聪明的、母亲一样的妇女感到乔达拉对艾拉的爱太强烈了,不是几句话就能阻止的。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雷奈克对这个年轻女人的爱的深度。她不相信这是一个可以用共享火塘来解决的局面。艾拉必须做出选择.自从雷奈克请求艾拉考虑分享他的火塘,并且指出了明显得令人痛苦的她一个人睡的事实后,这个念头好像有某种强制力,艾拉无法考虑其他任何事情,艾拉始终抱着乔达拉会忘掉那些尖刻的话,并且会回来的念头,尤其是她每次朝厨房火塘扫视时,总会碰到乔达拉向这边看的目光,这使她认为他仍然非常感兴趣,但她独自睡的每个晚上减少了她的希望.当艾拉碾碎干牛蒡和甜蕨叶为马穆特做治疗关节炎的茶,一边想着那个黑肤色的、笑嘻嘻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着爱他时,“考虑一下……” 第546页 雷奈克的话在她的脑海里迴响着.但她的生活中没有了乔达拉的想法.使她的胃有一种奇怪的空落落的疼痛。她往装着碾碎的干叶的碗里加了新鲜的鹿蹄草和热水,把它端给了那个人,当他向她表示感谢时.她笑了,可她好像心事重重而且很难过。 她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马穆特知道自从乔达拉离开后她一直心绪烦乱,他希望自己能帮她。他看见雷奈克早些时候和她交谈过,而且打算和她谈谈这件事,可他相信在艾拉的一生中,没有一件事的发生是没有意图的。他确信大母亲河为她制造目前的困难是有原因的,她对干涉有些犹豫不决。她和这两个年轻男人所经歷的任何事情都是必要的。他看着她出去走向马房,知道她回来的时刻。 艾拉封了火,走回床台,脱了衣服准备睡觉.知道乔达拉不睡在身旁而面对夜晚是一种折磨。她忙着各种小事情来拖延躺在毛皮里的时间,知道自己会半个晚上睡不着。最后,她抱起了狼崽坐在床边上,把这个热乎乎的,可爱的小动物拥在怀里,轻轻抚摩着。和它说话。直到它在她的怀里睡着。然后她把他放在篮子里,抚摩着,直到它再安静下来。为了弥补乔达拉的空缺,艾拉把爱都倾注在这只狼身上。 马穆特意识到自己被弄醒了并且睁开了眼睛.他很难分辨出黑暗中的模煳形状。地屋是安静的,那种只充满了轻微的沙沙声。沉重的唿吸声,和睡眠中低低的唿噜声的夜晚的安静。他慢慢地把头转向火坑里余火发出的微弱的红光,竭力想发现是什么把他从沉睡中叫醒,他听到了附近不自然的唿吸声,和压抑的抽泣.于是推开了被子.“艾拉?艾拉你很痛苦吗?”马穆特柔声地说.她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放到了胳膊上。 “不,” 她说,她的声音由于紧张而变得干哑。她把脸转向了墙。 “你在哭。” “我很抱歉弄醒了你。我应该更安静些.”“你很安静。并不是你的声音弄醒了我,是你的需要。大母亲河召噪我来帮助你。你很痛苦,你的内心受到了伤害,是不是这样’”..艾拉深深地、痛苦地吸了口气,竭力忍住想要爆发的大哭.“是的,” 她说.她转过脸对着他,他看见眼泪在柔和的光线申闪闪发亮。 “那么哭吧,艾拉.你不应该压抑它.你有理由痛苦,而且有权利哭,” 马穆特说。 “噢,马穆特,” 她努力压抑着呜咽,安静地悲嘆自己的心碎和南苦.“别抑制眼泪,艾拉。对你来说,哭一哭有好处。” 他坐在她床边轻轻地拍着她说.“一切都会有结果的,像它应该的那样,像它被期望的那样。没什么,艾拉。” 最后,她止住哭时,找到了块软皮草来擦脸和鼻子,然后在老人身边坐起来,‘现在我觉得好些丫," 她说。 “当你感到需要哭时,哭出来总是最好的,但它没有结束。艾拉.”艾拉点点头,“我知道.”然后转向他问道,“可为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什么的。我相倌你的生活被强大的力量指引着。你被赋予一种特殊的使命。你承担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看看你小时候都经歷了过什么.但你的生活不会都是痛苦,你会有极大的喜悦。你被爱着,艾拉。你把爱吸引到你身上。给你那个是为了帮你承受重任。你会总有爱的……可能太多了……” “我过去以为乔达拉爱我……” “不要太确信他不爱你,可许多其他人爱你。包括我这个老人,” 马穆特笑着说。艾拉也笑了。“甚至一只狼和两匹马也爱你。难道没有许多人爱你吗?”。 “你是对的。伊扎爱我。她是我妈妈。我不是她生的没关系。她死时说她最爱我……克莱伯爱我……尽管我让他失望了……伤害了他.”艾拉停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尤芭爱我……还有杜尔克,” 她又停住了。“我还能再见到我的儿子吗,马穆特”巫师在回答前停丁一会.“你多长时间没看见他了?”“三年……不,四年.他在早春出生,我离开时他三岁。他和莱达格年龄差不多……” 突然艾拉看着老巫师,充满热切的兴奋说,“马穆塔莱达格是一个混血孩子。像我儿子一样。如果莱达格能生活在这,杜尔克为什么不能你去了那个半岛又回来了,为什么我不能去找到杜尔克,把他带回到这儿来?路程并不是非常远.”马穆特皱着眉,考虑着他的回答。“我回答不了,艾拉。只有你能,可在决定什么最好之前,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不仅为你自己还要为你儿子.你是马穆塔。你学会了说我们语言,了解了我们的许多习俗,但对我们的生活方法,你还有很多要学.”艾拉并没听老巫师那仔细选择的词句。她的思想早已经跑远了。 “如果妮兹能收养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收养一个会说话的?如果杜尔克有一种语言可学的话.他能说话。杜尔克可以做莱达格的朋友。杜尔克可以帮助他,跑去为他拿东西。杜尔克跑得很快.”马穆特让她继续热烈地详述杜尔克的优点直到她主动停下,然后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他,艾拉?”“尽快。今年春天……不行,春天旅行太困难.水太大。我不得不等到夏天。” 第547页 艾拉停了一下。“可能不行。今年夏天有家族聚会。如果我不能在他们离开之前赶到,就得一直等到他们回来.不过,到那时,尤拉可能和他们在一起……” “那个许配给你儿子的姑娘?”马穆特间。 “对。几年后他们会成为配偶的。家族的孩子比外族的长得快……比我长得快。伊扎曾认为我不会成为女人.同家族姑娘比,我长得太慢……不过尤拉会成为女人的,为有一个配偶和她自己的屋区作好了准备。” 艾拉皱了一下眉。“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而且杜尔克……我最后一次看到杜尔克时,他还是个小男孩。很快他就会成为一个男子汉,为他的配偶。一个能生孩子的配偶作好准备。我连配偶都没有。我儿子的配偶可能比我先有孩子。” “你知道自己多大吗,艾拉?”.“不太确切.可我总在冬末,大约现在这时候计算年龄。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皱了一下眉。“我猜是我再加上一年的时候了.那就是说我一定……” 她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数词上。“我现在十八岁了,马穆特我正在变老,” “你十一岁时生的儿子?”他惊奇地问.艾拉点点头。“我认识一些九岁或十岁就成为女人的姑娘,但那太小了。拉蒂还不是女人,可她已经十二岁了。” “很快她就是女人了.我能断定。” 艾拉说。 “我想你是对的。可你不太老,艾拉,狄琪十七岁,而且直到今,年夏天的夏季大会她才能结合.”“对,而且我答应参加她的婚礼.我不能同时参加夏季大会和家族聚会,我甚至不能肯定我能不能回到家族那。我是被诅咒的,我’死了。就连杜尔克都可能把我看成鬼魂,害怕我.嗅,马穆特,我该怎么办?”“在决定什么之前,你必须仔细考虑.”他回答。她看上去很烦乱,他决定改变话题。*可你有时间.现在还没到春天。不过,春节可能在不知不觉就来了.你考虑过你说起的根和庆典了吗?你愿意把它包括在春节庆典中吗?"艾拉打了个冷颤。这个念头使她害怕,可马穆特会在那儿帮助她。他会知道做什么,而且他确实好像对想了解它很感兴趣。 “好的.马穆特。是的,我会做的.””乔达拉马上就知道丫艾拉和雷奈克间关系的变化,尽管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观察了他们几天,直到再也不能不承认雷奈克几乎是住在了勐犸火塘。而且艾拉欢迎和喜欢他在身边的事实.不管他怎样努力说服自己那是最好的,他离开是对的,他还是不能减轻失去她的痛苦或克服被排斥拒绝的伤害.不管他是从她身边走开的人,还是主动离开她的床和陪伴的事实.现在他感到她在抛弃他。 他们并没花多长时间,乔达拉想。第二天他就在那儿了,呆在她身边,而且她几乎等不到我离开就欢迎他了。他们一定是只等着我离开.我早应该知道……’你有什么理由责备她呢?你是那个离开的人,乔达拉,他心里说。她并没告诉你走。第一次之后,她再也没回到他那儿去。她就在那儿,为你作好了准备。而且你是知道的…… 那么现在她是为他作好准备了,而且他很急迫。你能责备他吗?可能那是出于好意。这儿需要她.他们更习惯克兰人……家族。而且有人爱她…… 是的,有人爱她。难道那不是你希望她得到的吗?被接受,有人爱她…一可我爱她,他想,悲哀和痛苦涌上心头.噢,大母亲河!我怎能忍受?她是一个我唯一如此喜欢的女人。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我不希望她被赶出去。为什么是她噢,多尼,为什么必须是她也许我应该离开。对.我马上就离开,他想,在那个时刻他无法清楚地思考。 乔达拉大步朝狮营走去。打断了塔鲁特和马穆特.他们正在讨论即将到来的春节.“我要走了,” 他突然说。“我能做什么来换一些生活用品?”他脸上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狂躁神色.头人和巫师互相会意地扫了一眼.“乔达拉。我的朋友,” 塔鲁特说,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很高兴给你任何你需要的生活用品,可你现在不能走。春天要来了,可是看看外面.正下着暴风雪,冬末的暴风雪是最可怕的。”.乔达拉平静了下来,意识到他离开的突然冲动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头脑正常的人会在这时候开始长途旅行.塔鲁特感到了乔达拉紧张的肌肉松弛了。“春天里会发洪水,而且要越过许多河。另外,你不能离家走了这么远,和马穆塔一起渡过丁冬天,却不和勐犸火塘一起猎捕勐犸,乔达拉。你一旦回去厂,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第一次打猎在初夏,我们都到夏季大会之后不久,开始旅行的最好时间就在那之后。如果你能考虑一下至少和我们呆到第一次猎捕勐犸后,那你是在帮我一个大忙.我想让你给我们示范你的梭镖投掷器。” “是的,当然,我会考虑的,” 乔达拉说.然后他勇敢地正视着这个高大的红头髮头人。“谢谢,塔鲁特。你说得对。我还不能离开。” 马穆特正盘腿坐在他最喜欢的地方冥想,他身旁的床台是用来存放多余的驯鹿皮床单、毛皮和其他的床上用品.自从他被艾拉的眼泪弄醒的那天晚上,他就更清醒地意识到艾拉对乔达拉离去的绝望,她悲惨的不幸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尽管她对大多数人掩饰了她的感情,可他却更能意识到那些他以前可能会忽视的她行为的微小细节。尽管她好像真的喜欢雷奈克的陪伴,因为他的笑话而大笑,可她在克制自己,而且她倾注在沃夫和马身上的关心和注意有一种孤独渴望的特性。 第548页 马穆特更密切注意这个高高的客人并且在乔达拉的行为中看到了同样的孤独。他心里好像充满了痛苦的渴望,尽管他也试图掩盖。 在他要在暴风雪中离开的不顾一切的冲动后,老巫师担心乔达拉很强的判断力正被失去艾拉的念头损害着.对于这个如此熟悉地应付玛特和她命运的精神世界的老人来说,那暗示着比单纯的年轻人的爱情更深刻的强制。可能大母亲河对他也有计划,涉及艾拉的计划.尽管马穆特不愿意干涉.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大母亲河让他知道她是他们相互感情之间的力量。尽管他确信最终大母亲河会安排她满意的情况,可能在这件事中她希望他能帮忙。 当他在考虑是否和怎样让大家知道大母亲河的愿望时,雷奈克走进勐犸火塘,显然是在找艾拉。马穆特知道她带着狼崽骑着威尼出去丁,得过一阵才能回来。雷奈克四周看着,然后看见了这个老人,就向他走来。 “你知道艾拉在哪儿吗,马穆特?”他问.“知道。她带着动物出去了。” “我很奇怪为什么有一阵儿没看见她了。” “你看她看得太多了,最近.”雷奈克咧嘴笑了。“我希望能看得更多。” “她不是一个人来这儿的,雷奈克。难道乔达拉没有一些原先的兴趣吗?”“他可能有过,他们刚来时,可他放弃了.他离开了火塘,” 雷奈克说。马穆特在他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些防御的意味。 “我觉得他们之间仍有强烈的感情。如果他们深厚的情感有机会再次成熟,那么分开不会是永久的,雷奈克.”“如果你在告诉我退让,马穆特,很抱歉,太晚丁.我对艾拉也有很深的感情。”雷奈克的声音由于他所感受的感情而变哑了。“马穆特,我爱她,我想和她结合。和她一起建立十个火塘。我该和一个女人过安定的生活了,而且我希望在我的屋区里有她的孩子。我从没遇到过任何一个像他一样的人。她是我曾梦想过的一切。如果我能说服她,我想在春节宣布我们的订婚,在今年夏天的结合仪式上结合。” “你肯定那是你想要的吗。雷奈克?”马穆特问。他喜欢雷奈克,而且他知道如果这个韦麦兹在旅行中带回来的黑黑的男孩会找到一个女人安定下来,韦麦兹会很高兴.“有许多马穆塔妇女会很高兴和你结合。你怎么对那个差点和你订婚的红头髮年轻女人说?她叫什么?特里茜”马穆特确信如果脸红能看出来的话,那么雷奈克的脸一定是红的.“我会说……我会说抱歉。我没办法阻止。除了艾拉我不想要任何人.她现在是马穆塔了。她应该和一个马穆塔结合.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如果是那样预定的,雷奈克,” 马穆特慈祥地说,“就会那样,但耍记住这点.选择权不是你的,甚至也不是她的。大母亲河为某种目的选中了艾拉,给了她许多本领。不管你怎样决定,或她怎样决定.玛特最有权利对她提出要求.任何和她结合的男人,也要和她的作用结合。” 当那古老的地球稍稍向她环绕运行的巨大而闪光的恆星侧一侧她冰冷的北半边脸时,就连冰川附近的土地也感到了柔和而温暖的亲吻,慢慢从一个更深更冷的冬天的沉睡中醒过来。起初,春天不情愿地动着,接着,由于一个时间很短的季节的催促.用灌溉和激活土壤的丰富的急流甩掉了冰冻的外壳。 好像寒冷被潮水沖走了似的,像河水一样受到严寒禁锢的狮营人涌出了地屋.尽管天气只是比较暖和,受拘束的室内生活变成了精力充沛的户外活动,任何出去的藉口都受到热烈欢迎,就连春天的清洁工作,也是如此。 狮营的人是干净的,按照他们自己的标准。尽管以冰和雪的形式存在的水份非常丰富,可制成水要用火和大量的燃料供应。尽管如此,他们融化用来做饭和饮用的水被用来清洗。而且他们定期洗蒸汽浴.个人的地方一般整理得井井有条,工具和器具都修理了,在室内穿的几件衣服刷过了,很好地收藏起来了.但到了冬末,地屋里面的臭气是惊人的。 处于不同保藏或腐烂阶段的食物熟的、生的,还有腐烂的;灯油常常有臭味,因为新鲜的、大块凝固的脂肪经常加到灯里的旧油里;装粪便的篮子不总是马上就倒干净,盛尿的容器被留下来放在那不动,目的是让尿液被细菌分解成含氨的液体;还有人,这些都是构成恶臭味的成份。尽管蒸汽浴有益于健康而且清洁了皮肤,可对除去正常的体味却没用.可那也不是他们的目的。体味是一个人标志的一部分。 马穆塔人已经习惯了日常生活那浓烈、刺鼻的自然气味.他们的味觉,像视力和听力一样,很发达,而且习惯于对环境保持警觉。 就连动物的气味都不被认为是难闻的,那也是自然的.但季节变暖时,就连习惯了平常气味的鼻子也开始注意到二十七个人在一段漫长的时间内生活在一个密闭的住处内的后果。春天是拉开门帘让地屋通风的时候,整个冬天堆积起来的破烂东西被清理出来扔出去了。 在艾拉这方面,清理还包括从小房里剷出马粪。这些马很好地度过了冬天.这使艾拉很高兴,可这并不奇怪。草原马是强壮的动物,适应了严酷的冬天。尽管它们必须自己找草料吃,但威尼和雷瑟可以任煮自由地来往于那些防护要比它们野生的同伴通常能得到的好得多的地方。另外,有人给它们提供水,甚至一些食物。马在野外环境中成熟的很快,像其他同时间出生的小马一样,已经完全长大了。尽管在以后的几年里它可能会再长大些,不过现在它已经是一匹强壮的公马了,比它妈妈还稍大一点。 第549页 春天也是贫乏的时期。某些食物,尤其是大家都喜爱的蔬菜产品的供应枯竭了。其他食物的供应也减少了。当他们取贮存的食物时,大家都对决定最后一.次猎捕野牛感到高兴。如果他们没去,那他们的肉现在就可能不够。尽管他们吃足了肉.可并不满意.艾拉记起了伊扎为布仑的家族人配制的春天补药.决定为狮营人配制一些。她用各种干草药,包括富含铁的黄色酸果,防治坏血病的玫瑰果,煎的汤减轻了维生素的缺乏。大家都盼望着第一棵新鲜的绿色蔬菜.然而,对她医学知识的需求超过了春天补药。 由于隔热得很好,再加上几堆火、灯及自然体温的加热,半地下的长屋子里很暖和。即使外面非常冷的时候,在屋里也用不着穿多少衣服。在冬天里,人们出门之前都小心地穿得严严实实,可雪开始融化时,这种戒备就放松了。尽管气温勉强在结冰点左右徘徊,可感觉暖和得多,人们出门时穿的不比通常的室内衣服多.由于春雨和融雪,衣服经常是湿的,这样,他们的抵抗力就下降了。 艾拉忙着治疗咳嗽,鼻伤风和嗓子疼,在春天渐暖的日子里却比冬天最冷的时候还要忙。春天的流行性感冒和唿吸传染病折磨了每个人,连艾拉都在床上躺丁几天,治疗低烧和严重的肺咳。在他们进入春天之前,她差不多已经给狮营的所有人都治过病了。根据病情需要,她为嗓子疼和有肺病的人提供药汤,蒸汽疗法,热膏药,还有同情的、使人信服的态度。大家都称赞她的药效,至少她使人们感到舒服些。 妮兹告诉她,他们经常得春天感冒,可当马穆特在她之后不久也病倒了时,艾拉不顾自己残留的病症,悉心照料他。他是位年龄非常大的老人,她很为他担心.一场严重的唿吸传染病可能是致命的.然而,尽管年龄很大,老巫师仍然有惊人的体力.比土屋里的其他几个人恢復的快得多.尽管他愿意享受她全心全意的关心,可他还是催促她去看比他更需要照顾的人,并且休息休息。 当弗莱莉患了感冒,而且咳得全身震动很厉害时,艾拉要帮助的愿望毫无用处。弗里贝克不会让艾拉进入屋区为弗莱莉治疗的。克罗兹和他激烈地争论,而且营里所有的入都支持她,可是他非常坚决。克罗兹甚至和弗莱莉争论,想要说服她不理弗里贝克,可是没用。这个生病的女人只是摇头咳嗽。 “可为什么?”艾拉对马穆特说,一边和他呷着热茶一边听着弗莱莉的一阵咳嗽。特鲁妮把塔舍,他年龄在努韦和哈塔尔之间。带到了她的屋区。克里萨维克和布里南睡在犀牛火塘,为的是让这个生病的孕妇休息,可是艾拉感到了弗莱莉的每次咳嗽。 “他为什么不让我帮助她而且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帮助。那样的咳嗽对她太危险了.尤其是现在.”“那不是难题,艾拉.如果一个人相信部族的人是动物,那就不可能相信他们懂任何医药知识。而且如果你和他们一起长大,你又怎能懂得药物”“可他们不是动物!一个部族的女巫医是非常有技巧的.”“我知道.艾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女巫医的技巧。我想现在这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连弗里贝京都知道。至少他们欣赏你的能力,可弗里贝克不想在所有这些争论之后打退堂鼓,他害怕自己会丢面子。” “什么更重要他的面子还是弗莱莉的孩子”“弗莱莉真认为弗里贝克的面子更重要.”‘那不是弗莱莉的错。弗里贝克和克罗兹正试图强迫她在他们两人中作出选择,而她不愿意。" “那是弗莱莉的决定。” “那正是问题所在。她不想决定,她拒绝选择。” 马穆特摇摇头。“不,她在选择,不管她是不是有意这样.但不是在弗里贝克和克罗兹之间选择”“离她生孩子还有多长时间?”她问。“我看她好像快要生了.’”我不能肯定。叮我觉得她还没准备好。她看上去比较大是因为她太瘦丁,但孩子还没在适当伪位置上。这就是我担心的。我觉得太快了。" “对此你无能为力,艾拉。’”可如果弗里贝克和克罗兹不因为每件事都这么争论……" “那和这件事没关系。那不是弗莱莉的问题,那是弗里贝克和克罗兹之间的事。弗莱莉不必让自己捲入他们的问题中去。她可以有自己的决定,而且实际上,她在决定。她选择什么也不做.或者更确切地说,如果你的担心有根据一一而且我相信有一一她在选择是现在还是以后生孩子。她可能在为孩子选择生和死……而且可能会同样威胁到她自己.可,那是她的选择.而且可能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 、谈话结束之后很久,马穆特的评论还停留在她头脑中,上床时她还想着。当然他是对的。不管弗莱莉对她母亲和弗里贝克的感情如何.那不是她的争斗。艾拉试图想出某种能说服弗莱莉的办法,可她以前试过,而且现在由于弗里贝克不让她走进他屋区,她没机会讨论它。她睡着时,担忧还沉重地压在她心头。 她半夜时醒了,静静躺在那听着。她不能肯定是什么弄醒了她,可她认为是弗莱莉在地屋的黑暗中的呻吟声。在很长的安静之后,她认定那一定是梦.沃夫叫唤着,她伸出手去抚摩它。可能它也在做噩梦,而且那就是她醒来的原因.她的手还没摸着狼崽就停住了,她竭力要听见她认为是压抑的呻吟声。 第550页 艾拉拉开被子下丁床.她静悄悄地绕过门帘,摸索着走到篮子那去小便,然后套上丫一件大衣,来到火炉那儿.她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咳嗽,接着又是一阵咳嗽,最后以同样压抑的呻吟声结束。艾拉捅了捅火,加了一点引火物和骨片,直到火着了起来,然后放里几块做饭石,伸手去拿水袋。 “你可以给我也弄点茶,” 马穆特在他床台的黑暗处安静地说,然后拉开被子坐了起来。“我想大家很快都会起来的。” 艾拉点点头,又往饭篮里加了些水.又是一阵咳嗽,接着从鹤火塘传宋了四处走动声和压抑的说话声。 “她需要某种东西止住咳嗽,还需要某种东西平息阵痛……如果还来得及.我想我得检查我的药品,” 艾拉说着放下了喝水的碗,然后犹豫了一下,“……万一有人来要。” 她拿起一只火把,马穆特看着她在那些放着她从山谷里带回来的晒干的植物的架子中间走动着。看她使用治疗的技艺是一件奇事,马穆特想。不过有这样的技巧她还太年轻。如果我是弗里贝克。我会只挑剔她的年轻和没经验而不是她淡的背景。我知道她是最优秀的人培养出来的。可她怎么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她一定是天生有这方面的才能,而且那个女巫医伊扎,一定从开始就看出了她的天赋。他的沉思被鹤火塘传来的另一阵咳嗽打断了。 “来,弗莱莉,喝点儿水,” 弗里贝克焦急地说。 弗莱莉摇摇头,她不能说话,正努力忍住咳嗽.她侧着身子,支着胳膊肘。把一块柔软的皮革放在嘴上.她的眼睛因为发烧而变得模煳,脸由于用力而变红了.她扫一眼正坐在穿过过道的床边上怒视着她的母亲.克罗兹的愤怒和悲伤都是显而易见的,她曾试过各种办法,劝说,争论,怒骂.来说服她女儿请求帮助,可都没用。连她都从艾拉那儿得到一些治感冒的药,弗莱莉不用现成的帮助是愚蠢的。都是那个愚蠢的男人的错。那个愚蠢的弗里贝克,但谈论这个也没什么好处。克罗兹已经决定不再说一句话。 弗莱莉的咳嗽平息了,她筋疲力竭地躺倒在床上。可能另一种疼痛,她不想承认的那种,这次不会来了。弗莱莉等待着,屏住唿吸.为的是不打扰任何东西,担心地期待着.她后背的下部开始疼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凭意志的力量赶走它。她把一只手放在隆起的胃上。感到了当疼痛、焦虑增加时的肌肉收缩。 太快了,她想。这个孩子至少应该在另一个月亮周期后出生。 “弗莱莉?你好吗?”弗里贝克说,他还拿着水站在那。 看着他悲伤、无助的感觉,她试图对他笑笑。“是咳嗽,” 她说。 "春天大家都生病一没人理解他,她想,最不理解他的人是她妈妈。他那么努力地要向每个人表明他有些价值.那就是他为什么不让步,为什么那么能争论,为什么那么容易生气的原因。他使克罗兹难堪.他不懂得应当通过从亲屑和族人那得到多少可以给予的东西一一亲属的数量和品质,自己的影响力一一来表明自己的价值,这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她妈妈曾试图通过给他管理鹤火塘的权利来给他示范,不只是他们结合时弗莱莉带给他的屋区,而是把鹤火塘作为他自己的长子继承权来索取的权利。 克罗兹曾期望她的愿望和要求得到慷慨的默许,以此来证明他很感激并明白,在名义上仍然是她的鹤火塘,尽管她其他什么也没有,可她的要求可能太过份了。她失去的太多了,对她来说,放弃任何一点剩余的权利都是困难的。尤其是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克罗兹害怕他会削弱它,她需要不断证实那是应当受到感激的。弗莱莉不愿试图用解释来使他丢脸.那是微妙的事情。某种在生活中逐渐体验和感知的东西.弗莱莉又开始感到后背疼了。如果她安静地躺在那儿,疼痛可能会消失……如果她能不咳嗽,她开始希望能和艾拉谈谈,至少弄点治咳嗽的药,但她不想让弗里贝克以为她和她妈妈站在一边,而且长时间的解释会使她嗓子疼,使弗里贝克反感。她又开始咳嗽了,正当收缩达到高潮的时候。她压抑着一声疼痛的喊叫.“弗莱莉是不是……不只是咳嗽?”弗里贝克问,使劲看着她。他认为咳嗽不应该使她那样呻吟。 她犹豫了一下.“你的‘不只’是什么意思?”她问.“嗯,孩子……可你生过两个孩子,你知道怎样做这些事,是不是”弗莱莉又咳得全身震动,而当她再一次控制住自己时,她迴避了这个问题。 ll当艾拉回到床那儿去穿完衣服时,亮光已经在烟孔盖四边出现了。营里的大多数人都半个夜晚没睡。开始是弗莱莉那无法控制的咳嗽吵醒了他们。可没多久,她不仅仅是受到感冒的折磨就变得很明显了.特鲁妮遇到了些麻烦,因为塔舍想回到他妈妈那。她抱起他,把他带到了勐犸火塘,他还在嚎啕大哭,于是艾拉接过他,并且绕着这个大屋区走,一边给他各种东西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狼崽跟着她。她抱着塔舍走过了狐狸火塘和狮火塘。接着走进了厨房火塘。 乔达拉看着她走近,试图乎息和安慰那个孩子,他的心跳加快了。.在他的心中,他希望她走得更近,可他感到紧张焦急,自从他搬走以后,他们几乎没说过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四处看看.试图想出某种可抚慰这个孩子的东西,他看见了剩余烤肉的一小块骨头.“他可能想嚼这个,” 第551页 当她走进这公共的大屋区时,他主动说,一边把骨头举给她.她接过骨头,把它放在孩子手里。“给,你喜欢这个吗,塔舍?”肉已经没了,可还有点滋味。他把圆头那端放进嘴里,尝了尝,认定他喜欢,最后静了下来。 “真是个好主意,乔达拉,” 艾拉说.她抱着那个三岁的孩子,站得很近,抬头看着他。 ‘我小妹发脾气时,我妈妈常常这样做," 他说。 他们相互看着,渴望看见对方,眼里充满了温情,什么也不说,可注意到每一个特徵,每一个阴影和线条,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瘦了,艾拉想。他看上去很憔悴。她很担心,为弗莱莉烦恼,她想帮助,乔达拉想。噢,多尼,她太美了。 塔舍把骨头掉到了地上。被沃夫抢去了。 “放下!”艾拉命令道。沃夫非常不情愿地放下了骨头,在那儿看着. *你现在可以把骨头给沃夫了.我想如果你在沃夫咬过后把骨头给塔舍,弗里贝克不会太高兴的.“”我不想让它总拿那些不是它的东西.“”它并不是真的拿了。塔舍扔了骨头.沃夫可能认为是给它的," 乔达拉说得合情合理。 “也许你是对的。我想让它留着骨头也许没什么害处。” 她打了个手势,小狼又叼起了骨头,一直朝乔达拉在燧石加工区附近地上的卧具毛皮走去.它很舒服地趴在上面,开始啃那块骨头。 “沃夫,走开!”艾拉说着朝它走过去。 “没什么,艾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它常来这儿.而且毫不拘束。我……非常喜欢它。” “不,我不介意,” 她说,然后笑了。“你对雷瑟也总是那么好.我想动物喜欢你。” “可不像你。它们爱你.我确实……” 他突然停住了。他的额头紧皱在一起,闭上了眼睛。他睁开眼睛时,站得更直了而且向后退了一步。“大母亲河给了你罕见的才能.”他说,他的声调和态度正式得多.她突然感到眼里涨满了热泪,嗓子发疼。她低头看着地面,也向后退了一步。 “听声音,我想塔舍不久就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乔达拉说,改变了话题。 “恐怕是这样,” 艾拉说。 “噢你认为她不该生这个孩子?”乔达拉惊奇地说.“当然,可不是现在。太早了。” “你能肯定吗”“不,不太肯定,有人不许我见她,” 艾拉说。 “弗里贝克?”艾拉点点头.“我不知道做什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贬低你的技巧。” ‘马穆特说他认为克兰人不懂任何治疗的事,所以他不相信我能从他们那儿学到什么。我想弗莱莉确实需要帮助,可马穆特说她耍想得到帮助。必须得要求.“”马穆特可能是对的,可如果她真是要生孩子,她可能会要求的。" 她动了动塔舍,他已经把大拇指放在嘴里,这会儿好像对那个很满意。她看到沃夫趴在乔达拉那熟悉的直到最近曾一直在她身边的毛皮上。毛皮,他的贴近,使她想起了乔达拉的抚摩.他能使她感觉到的方式。她希望他的毛皮还在她的床台上。他再看她时,眼里饱含着她的欲望,乔达拉非常迅速地感到了反应,他渴望伸手抚摩她,可却退缩不前。他的反应把艾拉弄煳涂了.他开始用那种总能在她内心深处引起一阵激动和震颤的眼神看地了.他为什么停住了?她很沮丧,可她感到了一阵儿……某种东西……可能是希望.如果她不断努力,也许会找到一种接近他的方法。 “我希望她这样做,” 艾拉说,“不过要想止住分娩可能太晚了。” 她准备离开。沃夫站起来要跟着她.她看了看这只动物,又看了看这个男人。停住了,然后问道,“如果她确实请求我,乔达拉,你能把沃夫留在这吗?我不能让它跟着我,在鹤火塘里妨碍人.”“好的,我当然愿意,” 他说,“可它能来这儿吗”“沃夫,回去!”她说.它看着她,喉咙发出低声的叫唤,好像在发问。“回到乔达拉的床上去!”她说,举起胳膊指着.“到乔达拉的床上去.”她重复道。沃夫垂下尾巴,弯下身体,回去了。它坐在毛皮上,看着她。“呆在那儿!”她命令道.小狼趴下了,脑袋放在爪子上,当她转身离开屋区时.它一直看着她。 当弗莱莉喊叫、折腾时,仍然坐在床上的克罗兹看着。最后疼痛过去了。弗莱莉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又引起了一阵咳嗽,她妈妈觉得自己看见了绝望的神情。克罗兹也感到绝望了,必须有人做点什么。弗莱莉完全进入阵痛阶段,而咳嗽削弱了她的力气,孩子再也没有多少希望了,它出生得太早了,而生得太早的孩子活不下来。 可弗莱莉需要一些东西来缓解咳嗽和疼痛.以后,她会需要某种东西减轻难过。和弗莱莉谈话根本没有用处,那个在她身旁的愚蠢男人也一样。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正临分娩吗?克罗兹研究着弗里贝克,他在弗莱莉的床周围徘徊,看上去无可奈何和忧虑。可能他真这样,她想。也许她应该再谈一次,可同弗莱莉谈会有用吗?“弗里贝克!”克罗兹说.“我想和你谈谈.”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吃惊.克罗兹很少称唿他名字或声称想和他谈谈。通常她只对他喊叫。 第552页 “你想干什么?”"弗莱莉太倔了,她不听,可现在你一定很清楚她要生孩子了川‘..,弗莱莉用一阵窒息的咳嗽打断了她。 “弗莱莉,告诉我实话,” 当她的咳嗽止住时,弗里贝克说.“你是在生孩子吗?”“我……我想是的,” 她说。 他咧开嘴笑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因为我希望这不是真的.”“可为什么?”他问,突然心烦意乱。“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它来得太早了,弗里贝克。生得太早的孩子活不了。” 克罗兹替她回答道。 “活不了?弗莱莉,什么地方不对吗?这个孩子活不了是真的吗?”弗里贝克感到震惊和恐惧。在这一整天里,他越来越感到什么东西非常不对劲,可他设想到会是这个毛病。 “这是我屋区的第一个孩子.弗莱莉你的孩子,生在我的屋区里.”他跪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这个孩子必须活下来,告诉我这个孩子会活的,” 他恳求着。“弗莱莉告诉我这个孩子能活,” “我没法告诉你。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不自然而嘶哑.“我以为你知道这些事,弗莱莉.你是个母亲.你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每一个都不同,” 她低声说。“这个从开始就很困难.我担心会失去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这么多麻烦……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个孩生得太早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弗莱莉?”“对这件事你能怎么办?”克罗兹说,她的口气很压抑,差不多是绝望。“你能做什么?你懂怀孕、生孩于,咳嗽,疼痛吗她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你除了污辱能帮助她的人以外,什么也没做。现在这个孩子要死了,我不知道弗莱莉有多虚弱。” 弗里贝克转向克罗兹,“弗莱莉?弗莱莉不能出事,能吗女人老是生孩子。” “我不知道,弗里贝克。看着它,你自己判断.”弗莱莉正在努力忍住就要爆发的咳嗽,后背的疼痛又开始了。她的眼睛闭着,眉头紧皱。.她的头髮缠结髮黏,脸上汗光闪闪.弗里贝克跳了起来向屋区外走去。“你去哪儿,弗里贝克?”弗莱莉问.“我要去找艾拉。” “艾拉?可我原以为……” “自从她来到这,她就一直说你有麻烦。那点她说对了。如果她对那件事知道那么多,她可能是治疗者。大家不住地说她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可我们得做点什么……除非你不想让我去。” “找到艾拉,” 弗莱莉小声说。 当弗里贝克穿过过道大步朝勐犸火塘走去时,兴奋的紧张在地屋里自动传播开了。 “艾拉,弗莱莉……” 他刚开头。太紧张,太烦乱,根本没想到保全面子。 “是的。我知道。请人叫妮兹来帮助我,把那个容器拿来,小心,它是热的.那是治她嗓子的煎好的药。” 艾拉说,一边急忙朝鹤火塘走去。 当弗莱莉抬头看见艾拉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的轻松。 “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床弄直让你舒服些,” 艾拉说,一边拉着被褥,用毛皮和枕头垫在她身下支撑着。 弗莱莉笑了,而且突然注意到,由于某种原因.艾拉说话仍有一种口音。不,不真是一种口音,她想。她只是发不好某些声音.那么容易就习惯某些那样的东西多奇怪。床上方,克罗兹的脑袋在旁边出现了,她递给艾拉一块摺叠的皮子。 “这是她分娩用的毯子,艾拉。” 他们把它打开,这时弗莱莉移动了一下,他们把它铺在这个女人身下。“他们找你正是时候,可现在太晚了.不能停住分娩了,” 克罗兹说。“太糟丁,我有个直觉这个会是女孩儿.她会死的,这真丢人.”“不要太确信那个,克罗兹,” 艾拉说。 “这个孩子来得早。你是知道的。” “是的,可还不要把这个孩子交到阴间去.还有事情可以做,如果它不是太早……如果分娩顺利.”艾拉低头看了看弗莱莉,“让我们等着看吧。” “艾拉,” 弗莱莉说,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你觉得有希望吗?”“希望总是有的。现在把这个喝了.它会止住咳嗽.使你感觉好些。然后我们看看你还有多久能生。” “里面有什么?”克罗兹询问道。 艾拉在回答之前研究了这个女人一会。她的语气里隐含着命令,可艾拉感觉到是关切和兴趣激起了这个问题。她的询问的语气更多的是一种说话方式,艾拉认定,好像她习惯于发号施令。可一个不处于头领地位的人用命令的口气讲话会被误解为不讲理或在查问;“野生黑莓里层的树皮。使她平静下来。止住咳嗽,减轻分娩的疼痛,” 艾拉解释说,“和晒干的、碾成粉末的蓝色毛茛根一起煎,帮助推肌更使劲加速分娩。她进入分娩状态太久了,没法停住了。” “oq,” 第553页 克罗兹发出很大的声音,点头同意。她对检验艾拉的技能和知道确切的成份同样感兴趣.从她的回答,克罗兹知道艾拉不是只在配某个人告诉她的药方,而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对此很满意。不是因为她知道这些植物的特性.而是因为艾拉知道。 随着时间流过。所有人都停下来作几分钟的拜访。给予精神上的支持,可鼓励的微笑中含有悲伤的成份。他们知道弗莱莉正面临着一场结局很难是快乐的折磨.对弗里贝克来说,时间似乎延长了,他不知道能期望什么,感到不知所措。毫无把握。当女人们生孩子时他在周围的那些次,他不记得用了这么长时间,他觉得其他女人生孩子没这么难。她们都手脚乱舞,非常用力,大声喊叫.因为所有的女人都在他的火塘翠。所以在那儿没有他的地方,也根本不需要他。甚至没人注意到他坐在克里萨维克的床上,看着,等待着.最后,他起身走开了。又不知去哪儿。他觉得饿了,就朝厨房火塘走去,希望能找到剩下的烤肉或某种食物。潜意识里,他想找到塔鲁特。他感到需要和某个人谈谈,和某个可以理解的人分担这个感受.当他到勐犸火塘时,雷奈克、达努格和托奈克正坐在火坑附近和马穆特聊天,他们挡住了一部分过道。弗里贝克不想和他们正面相对。对让他们走开颇有些踌躇.他犹豫着,可他不能永远站在那,于是开始穿过勐犸火塘的中间空地朝前走去.“她怎么样了,弗里贝克?”托奈克问。 他对这友好的问题有些吃惊.“我希望我知道.”他答道.“我知道你的感觉,” 托奈克苦笑着说。“特鲁妮生孩子时我觉得自己最没用。我不愿意看她痛苦,总是希望我能做点什么帮帮她,可从来没有这种事。那是女人的事,她不得不做,以后我总是很惊奇,她是怎样忘记麻烦和疼痛,当她一看到孩子并知道它会……” 他停住了,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对不起,弗里贝克.我不是有意……” 弗里贝克皱了皱眉,然后转向马穆特,“弗莱莉说她认为这个孩子生得太早了。克罗兹说生得太早的孩子活不了。真是这样吗?这个孩子会死吗?”“我无法回答,弗里贝克。它掌握在玛特手里,” 老人说。“不过我确实知道艾拉没放弃。这取决于早的程度,早产的孩子又小又弱,这是它们常常死掉的原因。但不是总会死掉,尤其是如果它生得不太早,而且活得越长,它们的机会就越大。我不知道她能做什么,不过如果任何人可以做任何事的话,那么艾拉能。她被赋予了强大的才能,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治疗者受过比她更好的培养,我从亲身体验中知道家族的女巫医多么有技巧。她们中的一个曾治好过我的病。” “你!家族女人给你治过病?”弗里贝克说。“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我年轻时,在我的旅行中,” 马穆特说。 年轻人们等着他继续讲他的故事,可很快他们明白他不想再提供更多的情况了。 “老人。” 雷奈克笑嘻嘻地说,“我不知道在你这一大把年纪里隐藏着多少故事和秘密。” “我忘记的比你整个一生有价值的记忆都多,而且我记住了很多。你出生时我就老了.”’“你多大年纪?”达努格问。“你知道吗?”“有段时期我每年春天在神灵皮子上画一个标记来记录年纪。我画满了好几块,典礼屏就是其中的一个。现在我太老了,不再计算了。不过,达努格我会告诉你我多大年纪。我的第一个女人生了三个孩子。’马穆特看了一眼弗里贝克。”第一个孩子,一个儿子死了。 第二个孩子,一个女孩儿,有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中最大的是个女孩儿。她长大了.生下了图丽和塔鲁特。当然,你是塔鲁特的女人的第一个孩子.图丽的第一个孩子的女人现在可能就要生孩子了。 如果玛特让我再活一个季节,我能看到第五代。那就是我的年纪,达努格."达努格正在摇头,他甚至比他能想像出来的还要老。 “你和马努夫是亲戚吗,马穆特?”托奈克问。 “他是我一个兄弟的女人的第三个孩子,就像你是马努夫女人的第三个孩子一样。’此时,在鹤火塘里好像有某种兴奋,它们都扭头去看.”来.深吸一口气," 艾拉说,“再推一次。就要生下来了。” 弗莱莉气喘吁吁,全力以赴,同时抓着妮兹的手。 “好,很好,” 艾拉鼓励着,“她来了。她来了!好j好了j”“是个女孩儿,弗莱莉!”克罗兹说.“我告诉过你这个会是女孩儿j”“她怎么样t”弗莱莉问。“她……” “妮兹,你能帮她把胞衣推出来吗?”艾拉说.一边从婴孩嘴里清除粘液,这时她正挣扎着要吸第一口气。可怕的寂静。接着是一声让人心跳停止的,奇蹟般的生命的啼哭。 “她活着,她活着!”弗莱莉说,眼里充满了欣慰和希望的泪水。 是的,她活着。艾拉想,可太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然而她活着,挣扎着,踢着。唿吸着。艾拉把孩子脸朝下放在弗莱莉的肚子上.同时提醒自己她只见过家族的新生儿。外族人的孩子开始时可能比较小。她帮着妮兹清理胞衣。然后把孩子翻过来,用她准备好的染成红色的筋线在脐带上系丁两处。她用一把锋利的石刀在绳子中间砍断了脐带.不管怎么样,她靠自己了;一个独立的.有生命的,唿吸的人。但接下来的几天是非常关键的。 第554页 艾拉在给孩子清洗时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她好像很完整。只是出奇的小,而且声音很弱.艾拉用一块软皮毯子把她包起来,交给了克罗兹。这时妮兹和图丽拿走了分娩毯,弗莱莉裹着吸水的勐犸毛垫子,臂弯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艾拉确信她是干净而舒适的。然后,她示意弗里贝克进来看看他火塘的第一个女儿。克罗兹在附近徘徊。 弗莱莉解开她的毯子,然后眼含泪水地抬头看着艾拉.“她太小了,” 她说。把那小小的孩子拥在怀里。然后她解开大衣的前襟,把孩子放到乳房上.这个新生儿用鼻子蹭着,找到了乳头,从弗莱莉脸上的微笑,艾拉知道孩子吮吸了。但过了一会儿。她放开丁乳头,好像累得精疲力尽了。 “她太小了……她能活吗?”弗里贝克问艾拉,可那倒不如说是一个请求。 “她在唿吸.如果她能吮吸,就有希望,可要想活下来,她还需要帮助。必须保证她暖和,而且她仅有的那么一点儿力气除了吮奶以外不允许做任何事。她喝的奶必须全部用来长身体,” 艾拉说。然后她严厉地看了一眼弗里贝克和克罗兹,“如果你们想让她活卜宋,那么这个屋区里就不能再有争吵。那会使她不舒服,如果要她长大,你们就不能让她不舒服。她甚至不能哭,她没有力气哭。那样奶水就不能用来长身体了。” “我怎么能不让她哭呢,艾拉?如果她不哭,我怎么能知道什么时候给她餵奶呢t”弗莱莉说.“弗里贝克和克罗兹都得帮你,因为她必须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就好像你仍然怀孕一样,弗莱莉。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做一个托架使她能贴着你的乳房.那样你会使她保持温暖。你的贴近和心跳声会使她舒服,因为她对那个很习惯。不过最重要的,任何时候她想吃奶,只要转动脑袋找到你的乳头就行了,弗莱莉。那么她就不会因为哭而用尽生长需要的力气了。”,“怎么给她换尿布呢”克罗兹问。 “把我给你的油膏擦在她皮肤上,克罗兹。我会再做一些。把洁净、干爽的马粪塞在她周围,来吸收她的粪便.需要换的时候,就把它扔掉,但不要太多地动她。而且你必须休息。弗莱莉,不要带着她四处走动得太多.那对你也有好处.我们需要尽力止住你的咳嗽。如果她能活过以后的几天,那么她活下来的每一天都会使她更强壮。有你们的帮助,弗里贝克。还有克罗兹,她还有机会活下来。” 鲜红的太阳沉入一片飘浮在地平线上的云层里,这时门帘关上丁,一线微弱的希望瀰漫在土屋里。大多数人已经吃完了晚饭。在烧火,收拾东西,安顿孩子,聚在一起进行夜晚的谈话和交往.几个人正围坐在勐犸火塘周围,可谈话压低成丁小声的耳语,知道大声喧譁有点儿不合适。" 艾拉给弗莱莉喝了点镇静药,让她睡觉.在以后的许多天里她得不到足够的睡眠。大多数孩子会逐渐形成在醒宋吃之前睡一段时间的常规方式,可弗莱莉的孩子一次吃奶的时间不能太长,因此下次吃奶之前不会睡太久。弗莱莉的睡眠也不得不是一系列很短的小睡,直到孩子强壮起来。 为了弗莱莉,弗里贝克和克罗兹一起干活,相互帮忙,而且极其克制、谦逊,这几乎是件奇怪的事.这可能不会持久,不过他们在努力,他们的一些怨恨似乎是暂时消除了。 克罗兹很早就上床了。这是很艰难的一天,而且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她累了,过些时候她应该起来帮助弗莱莉。克里萨维克还和图丽的儿子一起睡,特鲁妮照顾着塔舍.弗里贝克独自坐在鹤火塘边,望着火焰,经歷着复杂的情感。他对那个弱小的婴儿,他火塘的第一个孩子,感到好奇,又想保护她,还有点害怕.当艾拉和克罗兹使弗莱莉舒服些时,艾拉曾把她放在他怀里抱几分钟。他盯着她,对于这么小的一个人会如此完整感到害怕。她的小手连指甲都有,他不敢动.害怕会打碎她,当艾拉把她抱回去时,他大大松了口气,可他又不愿意放开她。 弗里贝克突然站了起来,沿着过道走去。今天晚上他不想一个人呆着。他在勐犸火塘的边上停住了,看了看坐在火堆四周的人.他们是营里比较年轻的人。过去,他会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厨房火塘与塔鲁特和妮兹或者图丽和巴泽克,或者马努夫,韦麦兹,最近还有乔达拉有时是达努格闲谈。尽管克罗兹经常在厨房火塘,可不理她要比面对狄琪的不理睬或雷奈克的轻视容易。可托奈克刚才很友好,而且她女人生过孩子,他知道男匡是什么感觉,弗里贝克深深吸了口气,朝火塘走过去。 当他走近托奈克时,他们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一阵儿他以为他们是在嘲笑他。他打算离开这儿。 “弗里贝克j你过来广托奈克说.”我想还剩点儿茶。" 狄琪说。“我给你倒点。” “大家都说她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雷奈克说,“而且艾拉说她有希望活下来。” “有艾拉在这儿我们很幸运,” 特鲁妮说。 “对,我们很幸运,” 弗里贝克回答。有一阵儿大家都不说话.这是弗里贝克说过的,有关艾拉的第一句好话。 “也许可以在春节给她取名,” 第555页 拉蒂说.弗里贝克没看到坐在马穆特身边阴影里的她。“那会有好运气。” “是的.会有的。” 弗里贝克说着伸手接过狄琪给他的茶杯,同时感到舒服些了。 “在春节里也有我的角色。” 她半害羞,半骄傲地宣布道.“拉蒂是个女人。” 狄琪以一个大姐姐的神情告诉他。 “她将在今年的夏季大会得到她的成年女人的身份。” 特鲁妮补充说.弗里贝克点点头,对拉蒂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弗莱莉还在睡觉吗?”艾拉问。 “我离开时她还睡着。” “我想我也要上床了,’她说着站了起来。”我累丁.“她用手碰一碰弗里贝克的胳膊。”弗莱莉睡醒时你会来叫我吗?“”是的,我会的,艾拉……还有……呃……谢谢你," 他小声说。 “艾拉,我觉得她在长大。” 弗莱莉说,“我敢肯定她抱着重了,而且她开始四处看了。她吃奶的时间也长了。” “已经五天了。我想她可能强壮些了,” 艾拉表示同意。 弗莱莉笑了.接着眼里涌上了泪水。“艾拉,我不知道没有你我会做了些什么。我一直在责备自己没早点儿去找你。这次怀孕从一开始就感觉不正常,可妈妈和弗里贝克开始吵架时,我不能支持哪一方。” 艾拉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妈妈很难相处,可她失去的太多.你也知道,她曾是个女头入,” “我猜是这样。” “我是四个孩子中最大的,我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那件事发生时,我像拉蒂那么大,妈妈带我到鹿营去见他们女头人的儿子.她想安排一个结合.我不想去,而且和他会面时,我不喜欢他,他比我大。而且关心更多的是我的地位,而不是我,可在拜访结束之前,她设法使我同意了.约定我们在第二年夏天的大会期结合。当我们回到营里时……嗅,艾拉太可怕了……” 弗莱莉闭上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 “没人知道就发生了……一场火灾。那是个旧土屋,我妈妈的叔叔建的,人们说茅草,木头和骨头一定都干了。他们认为火一定是晚上着起来的……没人出来……” “弗莱莉,我很难过,” 艾拉说。 “我们没地方去,于是我们转身回到了鹿营。他们为我们难过,但对此并不高兴。他们害怕倒楣而且我们失去了地位。他们想毁掉协议,可克罗兹在姐妹大会面前争论,让他们遵守诺言.如果鹿营食言的话,就会失去影响和地位。那年夏天我结合了。妈妈说我必须这样。那是我们剩下的一切,可除了克里萨维克和塔舍,这次结合从没有过什么快乐。妈妈总和他们吵架,尤其是我男人。她习惯于当女头人,习惯于做决定和受人尊敬。失去这些对她来说太难了。她不愿放弃.人们开始认为她是个心怀不满.责天怒地的发牢骚的人,都不想呆在她身边。” 弗莱莉停了一下.接着继续讲下去。 “当我男人被野牛顶伤后,鹿营的人说我们是丧门星,把我们赶走了。妈妈试图为我安排另一次结合。有一些令人感兴趣的东西。我还有出生时的地位,他们不能夺走我生来就有的东西,但没人想要妈妈。他们说她是丧门星,可我想他们只是不喜欢她老是抱怨。不过我不能责备她。他们只是不能理解。” “唯一一个求婚的人就是弗里贝克。他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拿出来”一一弗莱莉笑了一一“可他拿出了他拥有的一切。开始我对他没有多大把握.他从来没有过很高的地位,而且他不是总知道怎么做一一他使妈妈难堪。他想有价值,因此他说其他人的坏话,想以此来使自己显得很重要.我决定和他离开进行一次试验.当我们回来我告诉她准备接受他的求婚时,妈妈很奇怪。她从来都不明白川川弗莱莉看着艾拉,温柔地笑了.”你能想像和一个不想要你.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当回事的人结合,然后找到非常想要你,愿意拿出他所有的一切,并且答应给予她将得到的一切的男人是什么样吗?我们一起离开后的第一天晚上,他把我看作……一件奇异的珍宝。他不能相信他有权碰我。他使我感到……我解释不清……有人要.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他还是那样,可他和妈妈立刻就开始吵架.当我决定是否求你成为他们之间自尊心的较量时,我不能损伤他的自尊,艾拉。" “我想我明白,弗莱莉。” “我不断地试图告诉自己情况没那么糟,而且你的药确实帮了我。我总是相信到时候他会改变主意的,不过我想让他自己拿主意,而不是我强迫他做.”“我很高兴他这样做了.*”可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如果我的孩子……" ‘我们还不能肯定,不过我想你是对的.她好像确实强壮些了。" 艾拉说。‘弗莱莉笑了。“我已经给她选定了一个名字,我希望它能让弗里贝克高兴。我决定叫她贝克蒂。” 第556页 艾拉正站在空荡荡的贮存台边上清理各种晒干的植物.有一小堆、一小堆的树皮,树根,种子,小垛、小垛的茎,.一碗、一碗的干叶子、花、果、实,还有一些整株植物。雷奈克走近她,努力使在背后藏东西这个动作不那么显眼.“艾拉。你忙吗?”他说.“不,不忙,雷奈克,我在检查我的药,看看需要什么。今天我带着马出去了.春天真的宋了十它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开始长绿芽了,还有褪色柳一一我一直很喜欢那些毛绒绒的小花。很快,所有的东西都会是绿色的.”雷奈克因为她的热情笑丁.“每个人都在盼望着春节。那是我们庆祝新生活,新开端的时候,因为弗莱莉的孩子和拉蒂新的成年女子身份,我们有更多东西要庆祝。” 艾拉微微皱了下眉。她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盼望自己在春节中的角色.马穆特在训练她,而且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发生过,可有点儿吓人。不过不像她想像得那么吓人。一切都会很好的.她又笑了。 雷奈克一直看着她,想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努力要想出一个他来这儿目的的话题.“今年的庆典会格外令人兴奋……” 他停住了,寻找着合适的词。 “我猜你是对的,” 艾拉说,仍想着她在节日里的角色。 “听起来你不是非常兴奋,” 雷奈克笑着说.“是吗?我真的盼望弗莱莉给孩子取名,而且我为弗莱莉感到高兴.我还记得当我最后终于成为一个女人时,我有多高兴,伊扎有多放心.只是马穆特在计划某件事,而我对它不太有把握。” “我总是忘记你成为马穆塔的时间还不长。你不知道春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像所有其他人那样盼望它。” 他紧张地挪动了一下脚,向下看了看,然后又看着她。“艾拉,你会更盼望它的。我也会,如果……” 雷奈克停住丫,决定改变方法,拿出了他一直藏着的东西.“我给你做了这个。” 艾拉看见了他拿着的东西。她抬头看着雷奈克,当她看见它时,她的眼睛由于惊奇和高兴而睁大了.“你给我做的?可为什么?”“因为我想做.它是给你的,就这些。把它看作一件春天的礼物吧,” 他说,催促她接过去。 她接过这件象牙雕刻,小心地捧着,仔细地审视着。“这是你的一个像,” 艾拉充满敬畏和高兴地说,“像你以前给我看的那个,可不是同一个。”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我特意为你做的,不过我应该警告你,” 他假装严肃地说,“我对它施了魔法,因此你会……喜欢它,还有,做它的人。” “你不必因为那个而对它施魔法,雷奈克。” “那么你喜欢它了?告诉我,你认为它怎么样?”雷奈克问,尽管他通常并不询问别人对他工作的看法;对他来说,他们想什么并不重要。他为自己工作,为使大母亲河高兴,但这次他想讨好艾拉不为别的。他已经把他的心.他的渴望,他的梦想融进了他刻的每一个凹口.他刻的每一条线中,希望这个大母亲河的雕刻会在他所爱的女人身上发生魔力。’她仔细地看着这个雕像,看见了一个倒三角形。那是她曾学过的女人的符号,由于某种原因三是代表生育能力’数字,那个角被重复为波流线,在可能是雕像的正面上,如果它是个女人,或背面,如果它是一只鸟。整个物体都是用一行行的波浪线和平行线组成的迷人的几何图形装饰的,这些图形本身看上去就很漂亮,可却暗示着更多的东西.“做得真漂亮,雷奈克。我尤其喜欢你刻这些线的方式。这个图形使我想起羽毛,在某种意义上,可它也使我想起水,像在地图上那样,” 艾拉说。 雷奈克的微笑变成了兴奋的咧嘴大笑。“我知道j我知道你会看见它!当大母亲河变成鸟,在春天屯回来时,她精神的羽毛,还有充满海洋的母亲河的生育之水。” “太漂亮了.雷奈克,可我不能要,” 她说,想要把它还回去。 “为什么不能?我是为你做的,” 他说,拒绝接它。 “可我能给你什么呢?我没有任何可以抵得这个雕像价值的东西。” “如果那是你所担心的,那么我有一个建议。你有某种我想要的.比这块象牙有价值得多的东西,” 雷奈克笑着说,他的眼闪着幽默和爱的光芒。他变得更严肃了。“和我结合,艾拉。做我的女人.我想和你共有一个火塘,我希望你的孩子是我火塘里的孩子。” 艾拉不愿回答,雷奈克能看出她的犹豫,因此不断地说着想要说服她。“想想我们有多少共同之处。你是一个马穆塔女人,我是马穆塔男人,可我们俩都是被收养的.因此如果我们结合,我们谁都不必搬到另一个营单,我们可以都在狮营,你还可以照顾马穆特和莱达格,那会使妮兹高兴。不过最重要的是,我爱你,艾拉,我想和你分享我的生活。” “我……不知道说什么。” “说你同意,艾拉。让我们宣布它.包括春节的订婚仪式。那么我们就可以在今年夏天正式结合。” 第557页 “我没把握……我不认为……” “你还用不着回答.”他曾希望她会立即同意。现在他意识到可能要用更多的时间,可他不想让她说不。“只要告诉我你给我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多爱你,多想要你。我们在一起会多幸福就行了。” 艾拉想起了弗莱莉的话.知道一个男人想要她,有个男人关心她,而且不是躲着她,确实使她感到与众不同,而且她喜欢呆在所爱的人中间。现在,狮营像她的家一样.乔达拉永远不会留下来。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他想回到他自己的家,而且他曾经想带她一起走。现在,他好像根本不想要她了。 雷奈克人不错,她的确喜欢他,而且和他结合意味着留在这儿。 如果她想要另一个孩子,就应该尽早,她正在变老,不管马穆特说过什么,对她来说十八岁好像很老了.有另一个孩子真是太好了,她想.像弗里贝克的孩子一样。只是更强壮些.她可以和雷奈克生个孩子。它会有雷奈克的容貌吗,深黑色的跟睛,柔软的嘴唇,短宽的鼻子,和家族男人的那种大而尖的钩形鼻子是那么不一样乔达拉的鼻子在大小和形状上介于两者之间……为什么她在想乔达拉?接着,一个想法出现了,使她的心兴奋地狂跳起来.如果我留在这儿和雷奈克结合,她想,我可以去把杜尔克接来!可能明年夏天。那时不会有家族大会,尤拉怎么办?为什么不把她也接来?如果我被乔达拉带走,我知道那就再也不会见到杜尔克了。泽兰达尼住的地方太远了,而乔达拉不会愿意为杜尔克回去,并且带他和我们一起走。要是乔达拉愿意留下来,并且成为马穆特就好了……可他不会.她看了看这个黑黑的男人,在雷奈克的眼睛里看了看。也许我应该考虑和他结合.“我说过我会考虑的,雷奈克,” 她说.“我知道你说过,但如果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订婚,那你至少应该到我床上来,艾拉.给我一个向你表明我多爱你的机会.告诉我你会经常来的。到我的床上来.艾拉”一一他拿起她的手。 她向下看着,想要理清她的感情。她感到一种很强的一一尽管很微妙一一顺从他的冲动的强迫力量。尽管她认出了它是什么,可要克服她应该到他床上去的感觉还是很困难.可不只那个,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可能和他做个试验。像弗莱莉和弗里贝克那样。 艾拉点点头,仍然低着头.“我会到你的床上去。” “今晚?”他说,高兴得发抖,像要喊叫似的。 “是的,雷奈克。如果你想.我会到你的床上去.今晚。” 乔达拉呆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上,为的是通过俯看过道和几个火塘之间的空地就能看见勐犸火塘的大部分.他已经养成了观看艾拉的习惯,以致于几乎不再考虑这件事了。他甚至也不为此困窘了,那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不管他在做什么,她总在他的心中,他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做活儿。他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谁来看她,他们呆了多长时间,他甚至对他们谈什么也有了些概念.他知道雷奈克一直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儿。尽管他不喜欢看见他们在一起,但他也知道艾拉并未和他太亲近,而且好像在躲避任何亲密的接触。她的行为使他平静下来,接受了这种局面,并且减轻了他的焦虑,所以,他对她在大家都准备睡时,和雷奈克一起走向狐狸火塘这个景象毫无准备.开始时他不敢相信。他认为她只是去拿东西,并且会回到她自己床上去的。直到他看见她命令沃夫去勐犸火塘时,他才意识到她打算和那雕刻匠一起过夜。 这种意识一出现,就像在他头脑中炸裂的火一样,灼痛和愤怒传遍全身。他被抛弃了.他的第一个冲动就是冲到狐狸火塘,把她拉走,他想像着雷奈克在嘲笑他,他想打碎那张黑色的笑脸,毁坏那轻蔑的、嘲弄的微笑。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最后,抓起他的风雪衣,沖了出去.乔达拉大口大口地唿吸着寒冷的空气,想要冷却他燃烧的妒火。 寒冷几乎使他的肺都麻木了.早春那种降到冰点以下的骤冷把污水冻硬了,把小溪变成了表面坚实的冰面,把踩过的烂泥变成了不平的坑洼,使人很难行走。他在黑暗中跌倒了,爬着向前以保持平衡。 到了马房时,他从后面走了进去。 在黑暗里,威尼叫着欢迎他,雷瑟喷着响鼻,轻轻推他,在寻找爱抚。在困难的冬天里,他和这些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在不安稳的春天里更多。它们欢迎他的陪伴,他呢,面对着热情、没有烦恼的它们,也感到轻松.他看见里面的门帘一动。接着他感到了腿上的爪子,听到了恳求的叫声.他伸手抱起了小狼崽。 “沃矢!”他笑着说,可当这个热情的小动物舐他脸时,他退缩了。“你在这儿干什么?”接着他的笑容不见了。“她让你走开,是不是t你习惯了她在你身边,想她了。我知道你的感觉。她在身边睡过后,很难习惯一个入睡.”当他拍打、抚摩这只小狼崽时,他感到紧张减轻了,因此不愿意放下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沃夫?我不愿意让你回去。我想可以让你和我一起睡.”然后他皱了皱眉,意识到他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局面。他怎么能带着这个狼崽回到他床上?外面很冷,而且不能肯定这个小动物是不是愿意跟他到外面去,如果他穿过勐犸火塘的开口走进去,他就不得不经过狐狸火塘,才能到他的床.在那个时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能诱惑他走过狐狸火塘。乔达拉想,如果带着睡毯,虽然没有火,小房里比较凉,伹在两匹马之间裹着毛皮也会很暖和的。现在他别无选择。不得不带狼崽出去,从前面的入口回去。 第558页 他拍了拍,然后把狼崽紧紧地抱在胸前,推开门帘,走进了寒冷的夜晚。风更大了.冷冰冰地抽打着,把他的脸都刺痛了,还吹:汗丁他大衣的毛皮。沃夫叫着,蠕动着,想要靠得更近,可没有走开的意思。乔达拉在凹凸不平的冰冻的地面上小心地移动,到了前面的拱门,他松了口气.当他走进厨房火塘时,土屋里很安静。他走向睡毯。放下了沃夫,很高兴它好像愿意留下。他迅速地脱下大衣和鞋袜,然后抱着沃夫钻进了毛皮里。他发现在这个火塘的空地上睡觉不像在封闭的睡床台上那么暖和,所以他穿着室内衣服睡觉,把这些衣服都弄皱了。他好一会儿才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安定下来,不久,蜷缩在他身边的热乎乎的小毛团就睡着了。 乔达拉却没那么幸运。他一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夜晚的声音,由于对抗而变得僵硬。通常情况下,营坚晚上的唿吸声,翻身声,咳嗽声,低语声,很容易忽略,可乔达拉的耳朵听到了他不想听的声音。 雷奈克把艾拉放倒在他的毛皮被子上。 “噢,艾拉,艾拉,我想死你了。做我的女人吧,艾拉。做我的女人吧,” 她也在急促的、有节奏的喘息声中叫着…… “我感觉好极了.”雷奈克小声说,“你快乐吗,艾拉?’’”是的,我很快乐,雷奈克," 她说。他听到她嘆丁口气。 他俩静静地躺着,享受着快乐的感觉。然而.艾拉的思绪却回到了她的问题上。她快乐吗?她不快乐。雷奈克是个不错的、体贴的人,她已经得到了快感,可是……有些东西更在失去.这同她与乔达拉在一起时的感受不一样,可她不知道差别在哪里。 也许仅仅是因为自己还不太习惯于雷奈克的缘故吧,她想,同时她尽量让自己处于一种更舒服的姿势。雷奈克已经昏昏欲睡了,觉察到她的动作,支起身宋,朝她笑笑,又翻了个身,侧卧在她身边.他用鼻子蹭蹭她的脖子,耳语遭:“我爱你,艾拉。我非常想要你。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艾拉没回答。她既不能说愿意,也不能说不愿意。 乔达拉咬着牙,抓过毛皮被子握成一团,忍受着从狐狸火塘传来的低语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勐烈而有规律的动作声。他用被子蒙住脑袋,可艾拉那压抑的呻吟声还是能钻进他的耳朵。为了不发出喊叫,他咬住一块皮子,然而,在他喉咙深处,他那极端痛苦和绝望的声音在唿号着。沃夫似乎听见了,它叫着跑过来,舔干了这个男人竭力想忍住的咸咸的泪水。 乔达拉无法忍受。他忍受不了艾拉和雷奈克在一起的念头。然而,那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如果艾拉再回到那个雕刻匠的床上怎么办?他不能忍受再听到那种声音。可他能做什么离开.他可以离开。明天,早晨,天一亮,他就离开.乔达拉没睡着.当他意识到他们还投完。只是在休息时,他由于紧张而僵硬地躺在毛皮里.最后,当地屋里只能听到睡觉的声音时,他还是睡不着.在他的脑子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听见雷奈克和艾拉的声音,想像着他们在一起的情景.随着第一丝光线画出了盖着的烟孔的轮廓,在任何人起床之前,他就起来了.把他的睡毯装进了一个背包。然后穿上大衣和鞋袜,拿着他的梭镖和梭镖投掷器.他悄悄地走向第一个拱廊。推开了门帘。 沃夫跳起来跟着他,可乔达拉用沙哑的低语告诉它“别动”门帘在他身后垂了下来.一到外面.他就拉起兜帽.挡住刺骨的风,并用它紧紧地裹住脸,只在眼睛那儿留下一个小口。他戴上用线挂在袖子上的手套,挪动了一下背包,动身走上了斜坡。冰在他脚下嘎喳嘎喳地响着,他在灰色清晨那昏暗的光线中蹒踞地走着。他现在是一个人,热泪模煳了双眼。 他到达山顶时,风又大又冷,逆风抽打着他。他停住了,想要决定朝哪个方向走,然后转向南面,沿着河走,走路很困难.冰冻只是在融雪上形成了一层冰壳:他一直陷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得拔出脚来。没有雪堆的地方,地面坚硬不平,经常很滑。他一步一滑,还挥了一跤,跌伤了屁股。 早晨一点点过去了,没有闪闪发光的太阳穿透阴云密布的天空。 它出现的唯一证据就是这个没有投影的、灰色的黎明,那漫射的、逐渐变亮的光线.他脚步沉重地走着.思想一片空白。几乎没注意他正朝哪儿走。 为什么他不能忍受艾拉和雷奈克在一起?为什么对他来说让她作出自己的选择那么困难,他只想独自拥有她吗其他男人也有这种感觉吗?也感觉到这种疼痛丁吗?是另一个男人碰她吗?是他在失去她时的恐惧吗?或者比这更多?他感觉自己该失去她吗?她轻松地谈论她和家族在一起的生活,他和其他人一样认可.她会同样无拘束地和泽兰达尼谈论她的童年吗?她如此地适应狮营,他们毫无保留地接受她,可如果他们知道丁她儿子还会这样吗?他不愿意那样想。如果他为她感到羞耻,ttl许他应该放弃她,可他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最后,由于阴郁的反省和跌跌撞撞的奔走,他嗓子干了,他停住脚步,伸手去拿水袋,发现忘带了。在下个雪堆那儿,他打破了冰壳,抓起一把雪放进嘴里含着直到它融化。那是第二天性,他甚至都不用考虑.他从小就被训练首先把雪融化,最好是在放进嘴里前,否则不能因为干渴而吃雪。吞吃雪会使身体受凉,连在嘴里融化雪也只能作为最后一着。 第559页 忘带的水袋使他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他意识到食物也忘带了,可这念头又一次熘出了他的脑袋。他太沉陷于一遍一遍回忆土屋里传来的声音以及它们在他头脑里创造出的画面了。 他越过丁一片白色,一点儿没停就一头冲进了水里。如果他曾观察周围的环境,可能就会看出来那不只是个雪堆,可他没想。在开始的几步之后,他穿透冰壳走进的不是’堆雪。而是齐膝深的一潭不动的融水。他那用油脂裹住的皮鞋袜。足以挡住一定数量的雪,甚至是湿的、融化的雪,但却挡不住水。寒冷的冲击终于把他从自我沉醉中拉了出来。他穿过更多的冰,费力地走了出来,感到了风带来的更多的寒冷。 做了多蠢的一件事,他想。我甚至没有替换的衣服,食物,水袋。我不得不回去。我根本没做好旅行的准备,我都想什么了?你知道你在想什么。乔达拉,他心里说,同时闭上了眼睛,疼痛控制丁他。 他感到了脚和小腿的寒冷,还有不舒服的满是污水的潮湿.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在返回之前把衣物弄干,接着意识到他身上没有火石,连火钻和引火物也没有,而他的鞋里是粘制的勐犸毛衬里。即便是湿的,它们也不会使他的脚冻伤,如果他不停地走.他起身往回走,为自己的愚蠢自责,然而每走一步都很担心.当他沿着原路返回时,他发现自己在想弟弟。他想起了索诺兰在大母亲河河口被捲入流沙申,并想呆在那死去的时候,乔达拉第一次完全理解了为什么杰塔米死后,索诺兰失去了活下去的愿望。他记得他兄弟选择丁和他爱的女人的族人一起生活。可杰塔米是河谷族人生的,他想。对马穆塔来说,艾拉和他都是同样陌生的.不,他纠正自己,那不是真的。艾拉是一个马穆塔,现在。 当乔达拉接近土屋时,他看见一个高大壮硕的入朝他走来。 “妮兹很担心你,让我来找找.你去哪儿了?”塔鲁特走近乔达拉身边时间道。一“我去散步。” 高大的头人点点头。艾拉和雷奈克亲密不是秘密,可乔达拉的痛苦也不像他认为的那样隐秘。 “你的脚湿了。” “我踩碎了一:个水潭上的冰,以为它是雪堆。’当他们下了山坡朝狮营走去时,塔鲁特说,”你应该马上换靴子,乔达拉。我给你我多余的一双.“”谢谢你," 年轻人说,突然知道自己完全是外人。他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完全依靠狮营的施捨,甚至是必要的衣服和旅行用品。 他不喜欢再多耍。可他别无选择.如果他打算离开的话,而且他一旦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吃他们的食物,用他们的资源了。 “你回来了,” 他一走进地屋.妮兹就说。“乔达拉,你又冷又湿j脱下那些靴子,让我给你弄点热东西喝。” 妮兹给他拿来了热扬,塔鲁特给了他一双旧靴子和一条干爽的裤子。“你留着吧,” 他说。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塔鲁特,可我需要你帮忙.我不得不离开.我必须回家。我离开得太久了。我该动身回去了,可我需要一些旅行用具,还有一些食物.一旦天气暖和起来,沿途就比较容易找到食物了,可开始时我得需要一些.”“我很高兴给你你需要的东西。尽管我的衣服你穿有点大,不过你能穿起来,” 高大的头人说,然后咧开嘴笑厂,梳理着他那浓密的红鬍鬚,他又补充说,“可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为什么不让图丽装备你?”,“为什么是图丽?”乔达拉疑惑地问。 “她的第一个男人身材和你差不多,我敢肯定她还有许多他的衣服。它们的质量都是最好的,图丽确信这一点.”“但她为什么应该把它们给我?”“你还没有徵收你将来的应得物,她欠你的.如果你告诉她你想以一套旅行用具和食物来得到它,她会确保你得到这儿最好的,来解除她的债务。” “对,” 乔达拉笑着说。他已经忘了他赢的那次打赌。知道他不是完全一无所有,使他感觉好些。“我要向她要.”“可你没打算离开,是吧”“不,我打算走。尽可能早,” 乔达拉说.’头人坐下来,和他进行严肃的讨论。“旅行还不明智.所有东西都在融化。看看只是出去散步就发生丁什么,” 塔鲁特说,“而且我正盼着你和我们一起去夏季大会.和我们一起猎捕勐犸。” “我不知道,” 乔达拉说。他看见马穆特在一个火坑旁边吃饭,就想起了艾拉.他觉得他不能再忍受另一天了。他怎么能一直呆到夏季大会呢?“初夏是开始长途旅行的好时候。它更安全。你应该等等,乔达拉。” “我会考虑的。” 乔达拉说,尽管他不打算多呆.“好的,考虑考虑,” 塔鲁特说着站了起来。“妮兹告诉我一定让你喝些她的热汤。她在里面放了一点儿最好的根菜。” 乔达拉穿上了塔鲁特的鞋袜,然后起身朝火坑走去,马穆特正在那喝一碗汤。他同老人打了招唿,然后伸手从附近碗堆中拿了一个,给自己舀了些汤.他在巫师旁边坐下,抽出餐刀,戳了一块肉.马穆特擦了碗的里面,然后放下了,接着转向乔达拉,“我无意中听到你打算很快离开。” 第560页 、“是的,明天或后天.我一准备好,” 乔达拉说.“太早了!”马穆特说。 “我知道。塔鲁特说这是一年中用于旅行的坏时节,可我以前在恶劣的季节里旅行过。” “我指的不是那个.你一定得呆到春节.’他绝对严肃地说.”我知道那是一个盛大的时刻,大家都谈论它,可我确实需要离开.“”你不能走.不安全。" “为什么?多呆几天又能有什么不同?还会有融化和洪水.”这个年轻的客人不明白这个老人为什么坚持让他为了一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节日而留下来.“乔达拉,我不怀疑你可以在任何天气里旅行。我不是在替你考虑,我是在替艾拉考虑。” “艾拉’”乔达拉皱着眉头说,他的胃紧缩成一团,“我不明白。” “我一直用勐犸火塘的一些习俗训练艾拉,而且一直和她为今年的春节计划一个特殊的仪式。我们要用她从家族带来的根。她用过一次……在她的莫格乌的指导下,我体验过几种能把人引向精神世界的有魔力的植物.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根,而且艾拉也从没一个人用过.我们俩都将是在尝试某种新东西.她好像有……一些担心,而且……某些变化可能会使她烦乱。如果你离开,会对艾拉有无法预料的影响。” “你是说在这个根仪式里,艾拉会有危险吗?”乔达拉问,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苦恼。 “处理精神世界总会有一些危险成份,” 巫师解释说,“可她曾一个人到过那儿,如果这种事再发生,没有指导或训练,她可能会迷路。那就是我正在训练她的原因.可艾拉需要那些对她有感情,有爱的人的帮助。你必须在这儿.”“为什么是我”乔达拉说。“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这儿还有其他人有感情.……爱艾拉。她对别人也有感情。” 这个老人站了起来。“我无法向你解释,乔达拉,这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我只能说当我听见你说离开时.一个叮怕的,黑色的凶兆抓住了我.我不能肯定它意味着什么.可我将……更愿意……不.我要说得比那强硬些。不要离开,乔达拉。如果你爱她,答应我春节以后再走,” 马穆特说。 乔达拉站起来,看着老人那张年老的,谜一样的脸。无缘无故地提出这样的请求那不是他的特点,可为什么对他来说留在这儿如此重要?马穆特知道一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他很理解马穆特的不安.如果艾拉有危险他不能离开。“我留下,” 他说,“我答应你春节以前不离开。” 艾拉又到雷奈克的床上去是几天以后,不过不是因为他投有怂恿她。他第一次直率地请求她吋,她很难拒绝,她童年时的训练太。顽固了,当她说不时,她感到自己犯了可怕的错误,差不多料到雷奈克会生气。可他却理解地接受了,并说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艾拉已经知道了乔达拉的那次长长的“散步”而且她怀疑那和她有关。那是他表明仍然在乎她的方法吗?要说呢,只是乔达拉更冷淡了。他尽可能地躲开她,而艮只在必要时才和她io话。她认定自己一定是错了.他不爱她.当她最后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时,她感到很孤独.但却竭力不表露出来.另一方面。雷奈克爱她的事实相当清楚。他不断地催她睡在他的毛皮里,和加入到他的火塘里,组成…个正式承认的结合,成为他的女人。最后她同意再和他分享他的毛皮,大部分是因为他的理解,可却不做出保持永久关系的许诺。她和他一起睡了几夜,然后决定再抑制一段时间。这次发现做出拒绝比较容易了。她感到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他想要在几天后的春节宣布他的订婚。她需要时间考虑。她喜欢和雷奈克在一起的快乐,他乐于表示爱并知道怎样讨人喜欢,她关心他.实际上她非常喜欢他,可某种东西不对劲儿.她感到那是一种模煳的不完整。尽管她想,而且希望她能够,可她不爱他.艾拉和雷奈克在一起的时候.乔达拉睡不着,然后这种极度紧张开始显露出来了.妮兹想他更瘦了,可穿着塔鲁特那些松松垮垮的旧衣服,还有,留了一冬天的蓬乱的鬍鬚,人们很难看出来。连且尽管他注视着这匹棕色的小马,真的非常喜欢它,可在他心申,雷瑟也是艾拉的.因为天气暖和了,乔达拉就更想走了。他决定接受塔鲁特的建议,让图丽用必要的衣物和旅行备品来偿付他未来的应得物。正像头人暗示的那样,图丽很高兴这么容易就解除了债务.乔达拉正在往他那件新的深褐色大衣上系腰带,这时塔鲁特大步走进了厨房火塘。春节是在后天。大家都在试穿漂亮衣服为那盛大的天作准备,都在蒸汽浴和冰冷的河水浸泡后休息着。自从离家以后,乔达拉第一次有了剩余的制造精良、装饰华美的衣服和背包、帐篷以及其他旅行设备。他总是喜欢很好的质量.而且图丽把他的鑑赏力记在了心上。她一直都在怀疑,现在确信了,不管这个泽兰达尼是谁,乔达拉是个出身高贵的人。 “看上去就像是为你做的,乔达拉,” 塔鲁特说。“穿过肩膀的珠垂得正是地方。” 第561页 “是的,这些衣服确实非常合身,而且图丽非常慷慨。谢谢你的建议。” “我很高兴你决定不马上离开。你会喜欢夏季大会的。” “嗯……啊……我不是……马穆塔……” 乔达拉努力想找出话来解释他为什么第一次没计划时就离开。 “……我确信你被邀请参加第一次打猎”塔鲁特接着说,猜想乔达拉是因为他的建议和邀请才留下的.“乔达拉”狄琪有点吃惊地说,“从后面看我以为你是达奈夫!”她绕着他走了一圈,脸上带着笑.审视着他。“你刮鬍子了。” 她说.“春天了,我认为是时候了,” 他也笑着说,他的眼睛告诉她。她也非常迷人。 她被他蓝色的眼睛和不可抗拒的魅力吸引住丫,然后笑了,认为他该收拾一下,穿上体面的衣服了.零乱、没有修剪的鬍子和塔鲁特的旧衣服使他显得很邋遢,她已经忘了他是那么英俊。 达努格都注意到他好像憔悴而衰弱,他认为自己知道原因。他希望自己能敝点什么帮助他们;他深深地关心着艾拉和乔达拉,可没人能帮忙.甚至沃夫也不能,尽管这个狼崽带来的安慰比它知道的要多.每当艾拉不在屋区里,这只小狼就会找乔达拉作伴。这使这个男人感到他不是惟一处于悲伤和被抛弃的一个。他发现自己和马在一起的时间也多,有时他甚至和它们一起睡,为的是远离土屋里的令人痛苦的景象,可当艾拉在这儿时,他却特别有意离开这儿。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转暖了,乔达拉要想躲开她也就困难了。尽管还有淤泥和很深的水,她骑马的次数更多了,尽管一看见她走进马房,他就想方设法熘掉,可还是有几次和她偶然相遇后他发现自己正结结巴巴地寻找藉口并且迅速地离开。她经常带着沃夫,偶尔也带着莱达格和她一起骑马。可当她想逃避责任时,就把沃夫交给那个男孩照看,这使他非常高兴。威尼和雷瑟跟沃夫完全熟悉了,而且相处得不错。沃夫呢,不管是和艾拉一起坐在威尼背上或在旁边跑着努力跟上,都喜欢和这两匹马组成的联盟。这是一项很好的运动,对她来说,同时又是一个离开地屋的很好藉口,经过一个长长的冬天,地屋显得小而憋闷,可她却躲不掉那萦绕在她心头的强烈情感的骚动。 她已经在骑着威尼的时候用声音、口哨和手势鼓励和指导雷瑟了+可她无论何时想到应该着手让它习惯于驮人的时候,就会想到乔达拉,然后她就拖延下去。与其说这是一个有意识的决定,倒不如说是一个拖延的战术,一种强烈的,一切都会像她曾经希望的那样由于某种原因而有了眉目的愿望,乔达拉会训练它,骑上它。 乔达拉也在想着同一件事。一次偶然相遇,艾拉怂恿他带威尼出去跑一圈,坚持说她太忙了.而马在漫长的冬天过后需要练习.他已经忘记了在马背上在风中奔驰的那种纯粹的兴奋。当他看着雷瑟在他身边有力地跑着,接着超过了它母亲时。他梦想着骑在这匹小公马背上走在艾拉和威尼旁边。尽管他基本上能控制这匹母马.可他感到它只是在容忍,因而对此感到很不安。威尼是艾拉的写,而“你穿那套衣服很好,乔达拉,很合身。等你到了夏季大会再看看。陌生人总是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我想马穆塔女人会使你感到非常受欢迎,” 狄琪说,脸上带着挑逗的微笑。 “可……” 乔达拉放弃了解释他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去夏季大会的念头。他可以以后再告诉他们,当他离开时。 他们走了后,他试了另一套更适合旅行和日常穿的衣服,然后出去找女头人再次向她表示感谢。并让她看看这些衣服多合身。在门厅里,他遇到正进宋的达努格、莱达格和沃夫。达努格一手抱着莱达格,另一只手抱着沃夫。他们的身上裹着毛皮,而且头髮还是湿的。达努格是在蒸汽浴后把这个男孩从河边抱过来。他把他们都放下了……“乔达拉,你看上去真漂亮,” 莱达格打着手势说,“已经准备好过春节了”“是的,你呢”他也打着手势.‘我也有新衣服,妮兹为我做的,为了过春节," 莱达格回答,满脸笑容。 “也是为丫夏季大会,” 达努格补充说。“她为我、拉蒂和鲁琪都做了新衣服.”乔达拉注意到当达努格说起夏季大会时,莱达格的笑容不见了。 他似乎不像其他人那样盼望这次重大的夏天聚会。 当乔达拉推开厚重的门帘,向外走时,达努格不想让他的话被听见,小声对莱达格说,“我们应不应该告诉他艾拉就在外面?他每次看见她,都从她身边跑开。” “不,他想看见她。她也想看见他。发出正确的信号,说出错误的话,” 莱达格打着手势。 “你是对的,可他们为什么看不见?他们怎么才能相互理解?”“忘掉话语。发信号,” 莱达格回答,脸上带着非家族般的微笑,然后抱起沃夫走进了土屋。 乔达拉发现了在他迈步出来时,孩子们投告诉他的是什么了。艾拉和两匹马正在前面入口的外面。她刚耙沃夫交给莱达格照看,正、盼着一次长而剧烈的骑马,以此来消除她感到的紧张。雷奈克想在春节前得到她的同意,可她却下不了决心。她希望骑马可以帮助她思考。当她看见乔达拉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让他骑威尼,像以前那样,因为她知道他爱骑马,并且希望他对马的爱会使他离自己近些。可她想骑马。她一直都在盼着,而且正准备离开。 第562页 她再看他时,她屏住了唿吸。他用一把锋利的石刀刮去了鬍子,而且他看上去就和去年夏天他们在山洞里时完全一样,她的心剧烈地跳着,脸也红了.他用自己那无意识的信号回答她身体上的信号,她被他眼里的磁性引力吸引了。 “你刮鬍子了,” 艾拉说。 无意之中,她是用泽兰达尼说的。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不同的所在,接着,他忍不住笑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自己的语言了。微笑鼓励了她,她有了一个想法。 “我正要出去骑威尼,我一直在想需要有人开始让雷瑟习惯骑手了。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来,试着骑骑它呢?今天是骑马的好日子。雪差不多都化了,新草正长出来,可地面还不太硬,如果有人摔下来的话,” 她说。在某些会使他改变而且又变得冷淡之前急促地说着。 “呃……我不知道,” 乔达拉犹豫着。“我以为你得想第一个骑它。” “它习惯你;乔达拉,不管谁先骑它,两个人会有用的。一个人安抚、平静它,另一个上马背。” “我想你是对的,” 他皱着眉头说.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跟她一起出去到草原上,可他不知道怎样拒绝,而且他的确想骑马.“如果你真想让我去。我想我能去。” “我去拿一个牵着的绳子,还有你给它做的带饰物的笼头,” 艾拉说,在他有可能改变主意前沖向小房,“你为什么不带着它们往山坡上走”‘他开始重新考虑,可她在他能重新考虑前走了。他唤过马,向前面宽阔乎坦的草原上走去,在坡顶附近艾拉追上了他。她带着笼头和缰绳以及背囊和水袋.到了草原上、艾拉把威尼牵到一个土丘旁。她以前曾经领着狮营的成员,尤其是年轻人。藉助这土丘骑母马。熟练地一跃,她到了这匹草色马儿的背上。 “上来,乔达拉。咱俩骑一匹马。” “骑一匹马!?”他几乎有些恐慌了。他从未想过要同艾拉共骑一匹马,他准备躲开.’“只是等我们找到一片不错的平坦开阔的地方。不能在这儿试,雷瑟可能会掉进水沟或摔倒在坡上。” 她说.他感到进退两难。他怎么能说出他不愿和艾拉共骑一小段路呢?他走到土丘上,小心地跨上马背,尽量往后坐,以避免碰着她。他刚一骑上,艾拉就示意威尼跑起来。 没法阻止,尽管他尽可能地努力。可在跳跃的马背上,他还是滑到了她身边.他可以感到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闻到了她洗澡后的清香气味,和那熟悉的女性气味混在一起.马每走一步.他就感到她的腿、臀和背压着他,他的脑袋乱成一团,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去吻她的脖子,不伸手去握住那丰满、坚实的乳房.他为什么答应t为什么不推辞掉?他们永远不会一起骑马。他已经听见人们的谈论了,艾拉和雷奈克打算在春节宣布他们的订婚,之后,他会离开,开始他漫长的回家的旅行。 艾拉打手势让威尼停下。“你看怎么样,乔达拉?前面有一片很好的平地。” “是,看上去不错,” 他很快地说,收回腿,跳了下来。 艾拉抬腿从另一面滑了下来。她急促地喘息着,她的脸绯红,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她曾深深地唿吸他的男性气味。我能感到他的需要,她想.他为什么那么急于离开我?他为什么不想要我他为什么不再爱我了’在母马的两面,他们都竭力镇静自己.艾拉吹口哨oq雷瑟,和她用来叫威尼的口哨不一样,在她轻轻拍它,给它搔痒和它谈话时,她已经舱面对乔达拉了……“你想把牵引皮带放在它头上吗?”她问,一边牵着这匹小马朝她看见的一堆大骨头那儿走去。 “我不知道。你过去怎么办的”他说.他也控制住了自己,而且开始因为要骑上这匹小马而感到兴奋不己.“我从不用任何东西来指挥威尼,除了我的动作方式。可雷瑟习惯于被皮带牵着.我想我得用皮带,” 她说。 他们俩给雷瑟套上缰绳.它预感到什么,比往常更活跃,他们轻轻拍着它,抚摩它使它安静下来.他们堆起几块勐犸骨头使乔达拉可以踩在上面爬上马背,然后把这匹小马牵到骨堆旁。根据艾拉的建议,乔达拉抚摩了它的脖子,后背,腿,上身趴在它身上,同’时给他搔痒,使它完全熟悉这个男人的触摸。 “你刚上它背上时,抱住它的脖子。它可能立起来想把你从背上思下去,尸艾拉说,努力想着最后的建议。”可在从山谷回来的路上.他确实习惯驮东西了,所以它习惯你不会太困难。拿着缰绳,它就不会掉到地上把马绊倒。可我让它跑,它想去哪儿都行.直到它累了。我骑着威尼跟在后面。准备好了吗?“”我想是的。" 他说,紧张地笑着。 乔达拉站在那些大骨头上.上身趴在这个毛绒绒的、强壮的动物身上,和它说话,同时艾拉抱着它的脑袋.然后他广条腿跨过马背,坐了下来,胳膊紧紧抓着它的脖子。感到了重量时;这匹黑公马的耳朵伸平了。艾拉松开了手。它跳起后鼹站立一次,然后弓起背,想甩掉背上的东西。可乔达拉紧紧抱住它。接着,果真很符合它的名字,这匹小马突然狂奔起来,在草地上勐跑.乔达拉在寒风中眯起眼睛,感到了极度快乐的勐烈高涨.他看到下面的地面模煳了,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在骑这匹小公马了,完全像他想像的那样惬意。他闭上眼睛,感到了身下隆起、紧张的肌肉的巨大力量,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异感浸透了他全身,好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分享大母亲河本身的奇蹟和创造.他感到这匹小马累了,同时听到了另一匹马的蹄声,睁开眼睛,看见艾拉和威尼在他身旁跑着.他用微笑表达丫他的惊异和快乐、她应答的微笑使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在那个时刻,世界上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乔达拉的整个世界就是一次无法忘记的,在一匹飞奔的公马背上的长跑和他所爱的女人脸上那美得让人心痛的微笑。 第563页 最后雷瑟慢了下来.停住了。乔达拉跳了下来。这匹小马站在那,头几乎垂到了地面,四蹄分开.两胁鼓起,沉重地喘息着。威尼跟了上来,艾拉跳下马背.,她从背包里取出几块软皮革,给乔达拉一块,沿着汗水林漓的马背擦下去,然后她也擦了威尼.两匹筋疲力竭的马紧紧挤在一起,放心地互相倚靠着.“艾拉不管我活多久,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次骑马,” 乔达拉说.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放松了,她感到了他的兴奋。他们相互看着,微笑着.哈哈大笑,分享着那一刻的奇蹟.她想都没想就走过去吻他,他开始回吻她,接背,他突然想起了雷奈克,他变得僵硬了.把她的胳膊从他脖子上拉了下来。 “别玩弄我了,艾拉,” 他把她推向一边.他尽力控制自己,声音沙哑.‘“玩弄你?”艾拉说,眼里满是受伤害的表情。 乔达拉闭上眼睛,咬紧牙,由于极力控制自己而浑身战抖.突然,如同冰坝决堤,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死死抓住她,吻她;这是粗鲁的、不顾一切的吻。一剎那间,她已经躺在地上,他的手伸入她的衣服下面,撕扯她的裤带。 她试图帮助他,替他解开裤带,可他等不得。他急切地用双手抓住她柔软皮裤的腰部。被压抑的激情冲破阻碍,化作不可阻挡的力气。她听见了自己的裤缝被撕开的声音.他胡乱摸索着自己裤子的开口处,然后扑在她身上;….乔达拉这种不顾一切的行为,使艾拉兴奋起来。然而,是什么东西把他驱使到如此强烈的狂乱的地步呢?什么原因引起了他如此热切的需求难道他看不见我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吗?整个冬天我一直在准备接受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似乎我的身体从童年起就受到训练、迎合他的需要、他的信号。我需要他甚于他需要我,难道他看不出我一直期待他的眼神吗?艾拉的眼中饱含爱与需求的泪水.她已经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只为了让他再次想要她.带着与他所受的压抑同样多的激情,她向他迎过去,她颤抖着。 给予他一切…… 她所给予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欢乐,使他大叫起来.他从第一次就有这样的感受。他们彼此相配,天造地合,好像她就是为他而生钓,而他也是为她而造的一般。呵,圣母;呵,多尼,他曾经那么地思念她。他曾那么地想要她、他曾那么地爱她.极度的快感随着他的动作像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艾拉也感觉到自己的快感同他的一起增强,直到巅峰、到高潮…… 在那正在復甦着新生命的开阔大草原中心,他伏在她的身体上,休息着。忽然。他紧紧地抓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部,喊着她的名字.“艾拉,噢,我的艾拉,我的艾拉。” 他吻她的脖子,吻她的喉咙,吻她的嘴;之后吻她一只闭着的眼睛。忽然。他一下子停住了.他用胳膊支起身子,向下看着她。 “你在哭j我伤着你丁!噢,圣母,我干了些什么”他跳起来,低头望着她,只见她躺在光秃秃的地上。衣服破裂。“噢,多尼,多尼,我于了些什么?我强迫了她。我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对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事的痛苦.现在,我对她这么干了.噢,多尼!噢,圣母]你怎么能让我这么干”“不,乔达拉j”艾拉说着,坐起来。“没事儿,你没有伤害我。” 、但是他不听。他无法正视她,只好转身,捂住自己的脸。他不能再转身面对她。他跟自己生气,内心满是羞愧和自责,他走开了。 既然他无法相信自己没有伤害她,他就只好离开她,同时确保她也离开他.她选择雷奈克是对的,他想。我配不上她。他听到她站起来,向马儿走去。然后他听到她朝自己走来,感觉到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 “乔达拉,你没有……” 他急转身。“别碰我!”他嚎叫道,心里充满对自己负疚的愤怒感.她退了回去。现在,她做错什么丫?“乔达拉……?”说着,她又向前迈了一步.“别碰我!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要是你不离我远点儿。我可能还会失去控制,再次强迫你!”他用近似于威胁的浯气说。 “你没有强迫我,乔达拉,” 在他转身走开的时候她接着说:“你不能强迫我,我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你……” 可是,他的思维被自责和悔恨塞得满满的,没有听见她的话。 他朝着狮营的方向不停地走。她注视着他走了一会儿。试图澄清自己的迷惑。之后,她回到马的身边,抓起雷瑟的缰绳,又握住威尼那直立的鬃毛,骑上这匹母马,迅速地赶上了乔达拉.“你不打算一直走回去吧,是吗?”她问。 一开始,他没回答,甚至都没转头看她。要是她以为他想再次同她双人骑马……当地驱马跟他并肩走的时候,他想。从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她正牵着那匹小公马,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她。 他用温柔、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她看上去更有魅力、更加迷人,他比以前更加爱她,可现在,他确信自己已经玷污了这一切.她渴望靠近他,想要告诉他那一切是多么美妙,她的感觉是多么完美,她是多么地爱他。然而,他愤怒已极,她迷惑不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彼此凝视,彼此渴望,彼此吸引,然而,他们沉默的爱的唿唤被误解的咆哮声和根深蒂固的教化信念的撞击声所淹没。 第564页 “我想你应该骑着雷瑟回去。” 艾拉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很长一段路,” 他想。他已经从家走出多远了?可他点点头.跟她来到了小溪边的一块岩石那.雷瑟还不习惯背上有个人。最好还是小心地轻轻爬上去。这匹公马的耳朵竖起惊慌地腾跃丁几步,可很快安静下来,像以前许多次一样跟在了它母亲后面.回去的路上他们没说话.到达的时候,他们都很高兴,人们或是在地屋里,或是在远处。他们汇人都没心情闲聊.他们一停下来,乔达拉就跳下马背,朝前门走去。正当艾拉走进马房时.他转过身,感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呃……艾拉?”她停住脚,抬起头看着他。 “你是知道的,我是当真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下午。我指的是骑马。谢谢你。” “不要谢我,乔达拉,谢谢雷瑟。” “是的,嗯,不是雷瑟独自做的。” “是的,你和它一起做的。” 他刚想说点别的什么,接着改变了主意,皱了皱眉,低着头,穿过前拱廊走了进去.艾拉盯了一会儿他曾站过的地方,闭上了眼睛,强忍住了要引出无数泪水的抽泣。镇静下来后,她走了进去。尽管沿路两匹马从小溪里喝了许多水,她还是往它们那大水槽倒了水,然后抽出那块软皮子,又开始擦拭威尼。她用两只胳膊搂着这匹母马,靠着它,前额压在她老朋友那长满粗毛的脖子上,她住在山谷里时唯一的朋友.一会儿,雷瑟也靠在她身上,她被两匹马挤在中间,可这种熟悉的压力很舒服.马穆特看见了乔达拉从前面进来.听见了艾拉带着马走进了马房.他清楚地感到什么事非常不对劲,当他看见她走进勐犸火塘时,她衣容不整使他猜想她是不是从马上掉了下来,受伤了,可不只这些.什么事使她很烦恼。他在床台的阴影里看着她。她换了衣服,他注意到她的衣服撕破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沃夫跑了进来,后面跟着莱达格和达努格,他俩骄傲地举着一个有儿条鱼的网兜。艾拉笑了笑,夸奖了这两个捕鱼人几句,可他们一走向狮子火塘去处理他们的抓获物并收集更多的赞扬,她就抱起了小狼崽,把它拥在怀里,前后轻轻地摇着。老人很焦虑.他站起来,朝艾拉床台走过去。 ‘我很想再演习一遍那个用根的家族仪式," 马穆特说,“只是想确信我们做好每件事.”“什么?”她说,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噢……如果你想的话,马穆特。” 她把沃夫放进了篮子里,可它立刻跳了出来,朝狮火塘莱达格跑去。它根本不想休息。显然,她曾深深陷入某种使她忧伤的思想里。她看上去好像哭过,或马上耍哭。“你说过,” 他开口了,尽力让她说话,可能会使她讲出心事,“伊扎告诉过你怎样准备饮品?”“是的。” “而且她告诉过你怎么准备自己。你有所需的一切吗?”“我必须把自己洗干净。我没有完全一样的东西,季节不同,可我能用其他的东西清洗.”“你的莫格乌,你的克莱伯,他为你控制灵性感受”她犹豫了一下,“是的.”“他一定非常强大。” “洞熊是他的图腾。它选了他,给他力量。” “在根仪式中,其他人参加了吗”艾拉垂下脑袋,然后点点头.她有什么事没告诉他,马穆特想,不知道那是不是很重要.“他们帮他控制了吗?”“没有。克莱伯力量比他们所有人都大.我知道,我感到了.”“你怎么感到的。艾拉?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以为家族妇女被禁止参加最深奥的仪式。” 她又低下了头。“是这样.r她含煳地说.他举起她的下巴.”也许你应该告诉我.艾拉。" 她点点头.“伊扎从来没给我示范过怎么做,她说它太神圣了,不能浪费在练习上,但她尽量准确地告诉过我怎么做。当我们到达家族聚会时,荚格乌们不想让我为他们做酒。他们说我不是家族中人。可能他们是对的。” 艾拉补充道,又把头低下了。“可是,没有别人。”’她在请求理解吗马穆特猜测着。 “我想我把它做得太浓烈了,或太多了。他们没喝完.后来,在蔓陀罗和女人的舞蹈后.我发现了它。我昏头昏脑的,只记得伊扎说它太神圣了不能浪费。因此我把它喝了。我不记得以后发生了什么,可我永远不会忘记。不知怎么搞的,我发现了克莱伯和莫格乌们,他一直把我带回了记忆的开始。我记得吸入了海洋温暖的水,钻进了泡沫里……家族人和外族人,我们都是来自同样的起点,你知道那点吗”“我不奇怪,” 马穆特说,想着他要为那次感受付出多少。.“可我也害怕了,尤其是在克莱伯发现我引导我之前。而且……从那时起,我……不一样了。有时我的梦把我吓坏了.我想他改变丁我。” 马穆特不住地点头。“那可以解释,” 他说。“我不知道没受过训练你怎么能做这么多。” “克莱伯也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之间不一样。从我身上他看到了以前他没看到的东西。我伤害了他,我不知道怎么搞的,可我伤害了他。” 第565页 艾拉说,眼泪涌了上宋。 当她伏在他肩上轻声地哭泣时,马穆特环抱着她.接着她的眼泪变成了即将爆发的洪水,她抽泣,因为新近的悲伤颤抖着。她对克莱伯的悲伤引出了一直忍住的泪水,那悲痛、混乱和失败的泪水。 乔达拉一直在厨房火塘观察着.他曾想到她那儿去,以某种方法补救一下,正努力想着马穆特过来和他谈话时说些什么.当他看见艾拉哭了时,他确信她告诉了老巫师.乔达拉羞愧得脸上发烧。他不停地想着草原上发生的事件,想得越多,它就变得越严重。 从此以后,他告诉自己,你能做的就是走开。你甚至不试着帮助她.甚至不试着对她说抱歉,或你感到多难过。乔达拉痛恨自己,并且想离开.收拾起所有的东西走开,不再面对艾拉或马穆特或任何人,可他答应过马穆特一直呆到春节。马穆特一定已经认为我非常f贱,他想。违背诺言会那么糟吗?可使他留下的不只是诺言。马穆特说过艾拉可能有危险,因此不管他多么恨自己,多么想逃走,乔达拉却不能让艾拉独自面对危险。 “现在觉得好点了吗”当她坐起来擦眼睛时,马穆特说。 一“好多了。” 她说。‘“你没有受伤厂’艾拉对他的问题感到吃惊。他怎么知道的t”不,根本没有,可他认为我受伤了。我希望我能明白他严她说。眼泪又涌了出来。然后她努力地微笑。“我和家族人一起生活时,不这么爱哭。那使他们不安.伊扎以为我的眼睛有病,因为我一伤心它们就潮湿了,我哭的时候她总是用特别的药物来处理它们。我过去常常想是不是只有我这样,或者所有的外族人都有水汪汪的眼睛.”“现在你知道了。” 马穆特笑了。“给我们眼泪是为了减轻我们的痛苦。生活不总是舒适的.”“克莱伯过去常说强大的图腾不总是很容易相处的。他是对的.穴狮给人强有力的保护,可也有困难的考验。我总是从中学到东西,总是很感激,可它并不容易。” “可很必要,我相信.为了一个特殊的目的,你被选中了.”“为什么是我,马穆特?”艾拉喊道。“我不想特殊.我只想做一个女人,找一个配偶,生孩子,像所有其他女人一样。” “你必须是你应该是的人,艾拉.那是你的天数,你的命运。如果你不能做,你就不会被选中。可能那是只有女人才能做的某种事。可不要不快乐,孩子。你的生活不会都是磨练和考验,‘也会有许多快乐。只是可能不像你希望或以为它应该的那样出现。” “马穆特,乔达拉的图腾现在也是穴狮了.他也被选定、标明了,像我一样.”她的手无意识地向腿上的伤疤摸去。可她的护腿把它盖住了。‘我原以为他是为我选定的,因为一个有强大图腾的女人必须有一个也有强大图腾的男人.现在.我不知道了。你认为他会是我的配偶吗?“”那该由大母亲河决定,而且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可如果他被选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雷泵克知道艾拉曾和乔达拉一起骑马了。他也和其他几个人捕鱼去了,可他一整天都在担心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会再次赢得她的心。穿着达奈夫的衣服,乔达拉非常迷人,这个雕辩匠呢。由于他对美的高度敏感,非常清楚这个客人有不可否认的吸弓!人的品质.尤其是对女人。看到他们仍然分开.好像和以前一样疏远,他放心了。可当他请求她到他的床上来时,她说她累了。他笑了,告诉她好好休息,很高兴看到她,至少一个人睡,如果她不打算和他一起睡的话.当艾拉上床时,与其说是累了,不如说是感情上精疲力尽了。她很长时间没睡着,一直在思考着。她很高兴她和乔达拉回来的时候雷奈克不在土屋,而且她很感激他在被拒绝时没生气。一一她一直在等待着胆敢不服从而引来的生气和惩罚。可雷奈克不是在命令,他的理解几乎使她改变了主意。 她努力要理清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她对此的感觉.如果乔达拉不想要她为什么还与她做爱?为什么对她那么粗暴?当勃劳德强迫她时,那是磨难.那是爱吗?因为她爱他。她感到愉悦了吗’可雷奈克使她感到了愉悦,而她不爱他,或许她爱他吗?从某方面来说。也许她爱他,可那不是原因.乔达拉的急躁使她想起勃劳,可那不一样。他是粗暴的、兴奋的,可他没强迫她.她知道其中的不同。乔达拉想要她,她曾深深地回应他,用她身体的每一部分,而且感到满足、完整。如果他伤害了她,她不会有那种感觉的.如果她不想要他,他会强迫她吗不,她想.他不会。她相信如果她反对了,如果她把他推开了,他会停下的。可她没反对,她欢迎他,想要他,而且他一定感到了.他想要她,可他爱她吗?仅仅因为他想和她分车快活.并不能说明他还爱她。也许爱会使媾合进行得更好,爱和分享快乐不一定同时具备,雷奈克向她表明了那点。雷奈克爱她,她并不怀疑他。他想和她结合,想和她安定下来,想要她的孩子。乔达拉从来没请求她结合,从来没说想要她的孩子。 不过,他曾经爱过她。可能她感到愉悦是因为她爱他,尽管他不再爱她.可他仍然想要她,并且得到了她。之后他为什么如此冷淡?他为什么又抛弃了她?他为什么不再爱她了她曾经以为自己了解他,现在,她根本不明白他。她翻了个身,蜷缩成一个球,又悄悄地哭了,带着想要乔达拉再爱她的渴望悄悄地哭了。 第566页 “我很高兴我想到了邀请乔达拉参加第一次勐犸狩猎,” 当他们回到狮子火塘时,塔鲁特对妮兹说,“他整夜都在忙着做那个梭镖,我想他一定是真想去。” 妮兹看着他,同时扬起一条眉毛,摇了摇头,“他脑子里根本没有勐犸狩猎,” 她说,随手把她最小的女儿盖的毛皮在那熟睡的、金色的头周围塞紧.然后慈爱地朝最大的女儿微笑了,她正蜷缩在妹妹身边.“明年冬天我们得考虑给拉蒂弄一个分开的地方,她要做女人了,可鲁琪会想她。”’塔鲁特向后扫了一眼,看见这个客人正刷掉石屑,同时努力穿过中间的火塘看着艾拉.看不见她时,他就朝狐狸火塘看。塔鲁特转过头,看见雷奈克正一个人上床,可他也不住地朝艾拉的床扫视.妮兹可能是对的,他想。 乔达拉在最后一个人离开勐犸火塘之前,一直没睡,做一把长石刀,他要像韦聋兹那样,给它装上一个结实的长柄,通过首先做了一个一样的复制品来学做马穆塔的猎取勐犸的梭镖,他头脑里总是知道他的手艺的细微差别或者至少想出了有趣的实验的方法。可这项工作是一个熟悉的过程,根本用不着集中思想。.此刻,除了艾拉,他什么也不想,而且他只是把这个活计作为一个躲开陪伴和谈话,因此可以一个人想心事的方法。 看见她很早就独自上床去了,他松了口气;如果她上了雷奈克的床,他觉得自己会受不了.他小心地叠好衣服,然后钻进了铺在旧的旅行铺盖卷上面的新被褥里.他双手交叉枕在头下,盯着厨房火塘那熟悉的棚顶。他曾在许多不眠之夜研究过它。他仍然由于自责和羞愧而心痛,可今晚不是由于需要的灼痛,尽管非常痛恨自己,他还是回味今天下午的愉悦。他想着它,仔细回忆每一刻,在脑袋里把每个细节都重温了一遍,现在慢慢地品味着那时没花时间去想的东西。 自从艾拉被接受以来,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放松,然后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做着白日梦。他曾想像过她那么情愿吗?一定想过丫她不能那么渴望他。她真的用那样的感情回应了吗她伸手抓他,好像她也像他想要她一样?当他再想到她,想到占据她,想到那把他完全裹住的深深的温暖时,他感到了生殖器里的吸引力,但这种需要更好受些,不是那种压抑的欲望,强烈的爱和燃烧的嫉妒混在一起的那种勐烈的伤人的疼痛.他想着艾拉使他满足的迎合,他更迫切地渴望再与她亲近,于是,他开始起床要再到她那儿去。 只是在他推被子坐起来,在他刚要按照那梦一般的反思引起的强烈欲望行动时,才勐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的后果.他不能到她床上去。永远不能。他永远不能再触摸她了。他已经失去了她。那不再是关于选择的事。他已经毁掉了她可能选他的任何机会。他曾用暴力强占了她,违背了她的意愿。 坐在睡毯上,脚在地毯上.胳膊肘支在弯起的膝盖上,他托着低垂的头,感到了羞耻的疼痛.他的身体因为憎恶,无声地起伏而颤抖。他一生中所做过的恶劣事情中,这个邪恶的举动是目前为止最糟的.没有更恶劣的行径了,没有比一个违背女人的意愿占有她的男人更卑鄙的了。大母亲河自己就严厉禁止这种行为。观察一下她产生的动物就知道那是多么邪恶。没有任何雄性动物违背雌性的意愿去占有它。在发情期.牡鹿为了得到同雌鹿交配的权力可以相互打仗,可当雄鹿想要爬上母鹿背上时,如果它不想要它,只要走开就行了。牡鹿可以一试再试,以求得母鹿的应允,但它不能强迫。每一种动物都是这样,母狼或母狮会邀请自己选中的雄性,磨擦它,引诱它,而且当它爬上去的时候.母狼或母狮会把尾巴挪开,可它们会愤怒地进攻任何试图违背它们意愿爬上去的雄性。这些雄性也因此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巨大的代价。雄性动物可以高兴坚持多久就多久.但选择权属于雌性动物。这是大母亲河的方式.只有人类的雄性曾强迫过雌性,只有邪恶的、极坏的男人.一那些圣母侍者经常告诉他,他受到大母亲河的青睐;而且所有的女人都知道这点。没有女人可以拒绝他,甚至是大母亲河本人。那是他的天赋.可现在就连多尼都会抛弃他.他没有请求过,向多尼、艾拉或任何人。他强迫了她,违背她的意愿占有了她。 在乔达拉的族人中,任何一个这样邪恶、堕落的男人一一或更严重,当他逐渐长大时,男孩子们私下虽谈论被阉割的痛苦情形.尽管他从来不知道任何一个被阉割过,不过他相信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惩罚.现在,他是应该被惩罚的一个。他当时想什么了?他怎么能做这种事?他担心她不会被接受,他心里况。你害怕她被抛弃,现在谁会被抛弃?如果他们知道了,会对他有什么看法?尤其是在……发生了的以前的事之后。现在就连达兰那都不会收养你。他会把你从他的屋区里划掉,把你赶出宋,断绝一切关系.佐丽娜会感到震惊。玛索娜……他非常不愿意想他母亲会有什么感觉。 艾拉曾和马穆特谈话.她一定告诉他了,那一定是她哭的原因.他把前额靠在膝盖上,胳膊抱着脑袋.不管他们对他做什么,都是他应得的.他弓着背坐了一会,想像着他们加在他身上的可怕惩罚。 他甚至希望他们对他做些可怕的事情.以减轻他犯罪感的重压。 第567页 可最后理智取胜了.他意识到整个晚上没人对他说过一句关于那件事的话.马穆特甚至和他谈论过春节,可从没提起它。那么她为了什么哭呢?可能她是因为那件事哭。可却什么也没说.他抬头,越过漆黑的屋区朝她的方向看。会是那样吗?在所有人当中.她最有权要求赔偿。她已经承受了那个残暴的家族中人强加在她身上的她不应该承受的邪恶行为……他有什么权利说另一个男人的坏话?他更好一些吗是的,她保守丁秘密。她没有揭发他,没有要求惩罚他.她对他太好了。他配不上她.她和雷奈克订婚是对的,乔达拉想。甚至当这种想法进入他脑袋里时.他都感到了疼痛。这时他明白了那将是对他的惩罚,多尼把他最想要的给了他。他发现了他能永远爱的女人.可他没有接受她.现在他失去了她。那是他自己的错,他愿意接受惩罚,可不是没有伤心。 在记忆里,乔达拉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其他男人表露感情一、笑。生气,哭一一比他容易得多,可最重要的是,他抗拒眼泪。自从他被送走,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稚嫩、轻信的青春,并且为失去家园和亲人痛哭后,他只哭过了一次,在艾拉怀里为失去兄弟哭过.不过还有一次,那天晚上,他伤心了。在远离他家乡的黑暗地屋里.他无声地哭了,为他感觉最强烈的丢失而止不住眼泪,失去了他所爱的女人.盼望已久的春节既是新年的庆典,也是感恩的节日.不是在季节的开始,而是在第一批绿芽和嫩枝已完全长成而且可以收割的高潮时举行.对马穆塔来说,它标明了年復一年的循环开始。带着只有那些生活在生存边缘上的人才能完全欣赏的那种狂喜和无法言明的轻松,他们欢迎大地变绿.它给了他们自己及和他分享土地的动物们生命.一在严酷的冰封冬天。那些最寒冷的夜晚,当空气都好像会冻住一样时,对温暖和生命是否会再回来的怀疑可以在最有信心的心里出规.在那些冬天似乎最遥远的日子里,对以前春节的记忆和故事可以减轻根深蒂固的恐惧,给人们以大母亲河的季节循环真的还会继续下去的希望。他们使每个春节尽可能的激动人心和值得记忆.在盛大的春天宴席上,人们不吃任何去年冬天剩下的东西。几天以来,单个人和小组都出去捕鱼、打猎、设陷阱、採集.乔达拉充分地利用了他的梭镖投掷器.他完全靠自己贡献出一只怀孕的野牛,尽管它非常瘦.他们採集了发现的所有能吃的植物。桦树和柳树的花序;蕨类植物展开的新茎,还有可以烘干、去皮,碾成粉末的老根;松树和桦树那汁水丰富的内层新生树皮,因为新生的树液发甜。 各种各样的新芽、嫩枝、球根、树叶和花朵;大地上长满了美味的新鲜食物。马利筋的嫩枝和荚果被当作蔬菜,而长满花蜜的花被用来增加甜味。三叶草的新叶,苋、荨麻,凤仙花根,蒲公英和野生莴苣可以煮熟或生吃;蓟的茎和甜甜的蓟根都被找了出来。百合根是人们喜爱的食物,还有问荆的嫩枝和灯心草茎。甜甜的。有味道的甘草根可以生吃或焙成粉末。有些植物被当作食物採集,其他的主要是因为它们发出的味道,还有许多用来做菜。艾拉知道大多数植物的药性,也採集了一些留着自己用。 在满是岩石的山坡上,人们採摘野生洋葱的细管状新枝,在干燥、光秃秃的地方,採集柠檬味的酸模的小叶.从河边潮湿的空地上收集款冬。它淡淡的咸味使它成为有用的调味品,不过艾拉为治咳嗽和哮喘病採集了一些。有蒜味的熊葱叶被採集用来调味.还有酸红松浆果,辣味的卷丹球根,有风味的罗勒、鼠尾草、百里香、薄荷,长成匍甸性灌木的萼提,还有许多种其他草和叶。一些要晒干、存起来,一些用来给刚抓到的鱼和各种各样为宴会弄来的肉调味。 鱼非常多,而且在一年的这个季节中是人们喜爱的食物.因为大多数的动物在严酷的冬天后还很瘦:可在宴会中总会有新鲜的肉,至少有一种具有象徵意义的春天出生的小动物一一今年是一只鲜嫩的小野牛。只用大地上的新鲜产品举行宴会表明大母亲河又在给予她丰富的赠物,.而且她会继续为她的孩子们提供食物和哺育他们。 随着为宴会收集和採摘食物,几天来,人们越来越盼望春节。就连马也能感觉到。艾拉看出它们很紧张。早晨她把它们带到外面,离地屋有一段距离,去梳理和刷它们。这是一个使威尼和雷瑟轻松、也使她轻松的活动,还给她一个自己出去想心事的藉口。她知道她今天应该给雷奈克一个答覆,明天就是春节了.沃夫蜷缩在旁边,看着她。它在空气中闻了闻,抬起头看着,同时用尾巴拍打着地下,表明某个友好的人来了。艾拉转过身,感到自己脸红了。心剧烈地跳起来。 “我希望发现你是一个人,艾拉,我想和你谈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乔达拉用一种奇怪的压抑声音说。 “不,我不介意.”她说。 他刮脸了,浅色的头髮整洁地梳向后面,在后颈处系在一起,穿着图丽给他的一套新衣服。在她看来他是那么漂亮一一用狄琪的话说是英俊一一他几乎使她喘不过气来,声音哽在嗓子里。可使艾拉感动的不仅仅是他的面容,连他穿着塔鲁特的旧衣服时,对她来说也是相当漂亮的.他的风采充满了周围的空间,并且感动着她。好像他是温暖她的灼热的余火.尽管站的很远,那是一种温暖,不是热,可是更大,更灼人。她想去摸那温暖,渴望它的包围。于是朝他倾斜过去.可他眼里的某种东西阻止丫她,某种她以前从未见过不可名状的悲哀。她静静地站着,等着他讲话。 第568页 他闭了一会眼睛,集中思想,没把握该如何开始。“你记得吗.我们一起呆在你的山谷里时,在你能很好地讲话以前,有一次你想告诉我某件重要的事’,可你不知道那些词?你开始用手势和我讲话一一我记得那时认为你的动作很优美,几乎像舞蹈。” 她记得太清楚了。那时她试图告诉他,她希望现在能告诉他的;她对他的感觉,他怎样使她充满了一种仍然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连说她爱他也不够。 “我不能确定是否有表达出我需要说的词语。‘对不起.只是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可我不知道用别的方法表达它.对不起,艾拉,我无法表达。我没有权力强迫你,可我不能收回已经做过的事。我只能说它永远不会再发生了.塔鲁特认为旅行安全了,我就离开。这是你的家。这儿的人关心你……爱你。你是马穆塔的艾拉。我是泽兰达尼的乔达拉,我该回家了。” 艾拉不能说话.她低下头,想要隐藏那忍不住的泪水。然后转过身,开始擦拭威尼,不能看着乔达拉。他要走了。他要回家,而且他没让她跟他一起走。他不想要她。他不爱她.当她把刷子从马身上擦过时,她忍着啜泣。自从她和家族人一起生活以来,她从来没如此困难地忍住眼泪,竭力不让人看见它们。 乔达拉站在那儿,盯看她的后背。她不在乎,他想。我早就该离开。她不理他。他想转身把她留给那些马,可她那些动作的无声语言发出了他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信息。它只是一种意念,一种感觉,什么事不对,可那使他不愿意走。 “艾拉……?”“嗯,” 她说,仍然背对着他,竭力使声音不发哑。 “我离开前能帮你做点什么吗?”她没有马上回答。她想说些使他改变主意的话,疯狂地要想出一个使他离自己近些,使他感兴趣的方法。马,他喜欢雷瑟。他喜欢骑它。 “是的,有,” 她最后说。竭力使声音保持正常。 她没有回答时他已经转身走了,可迅速转折回来.“你可以帮我训练雷瑟……只要你在这儿.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带它出去。” 她转过身再次面对他.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这是他的想像吗?“我不知道能呆多久,” 他说:“不过我会做我能做的.”他还想多说,他想告诉她他爱她,他离开是因为她应得的东西更多。她应该得到一个毫无保留地爱她的人,像雷奈克一样的人。他低下头,寻找着合适的话。 艾拉害怕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了.她转向母马,又开始刷它,然后放下刷子,跨上马背,用流畅的动作骑着。乔达拉抬起头向后退了几步,很吃惊,看着艾拉和母马跑上了山坡,雷瑟和沃夫跟在后面。他们走出视线后,他在那儿站了很长时间,然后慢慢地走回了土屋。 春节前的晚上,盼望和紧张太强烈了,大家都睡不着。孩子和大人都很晚才睡。拉蒂处于一种极其高涨的兴奋状态,一会儿感到很急切。接着又对夏季大会前举行的短短的青春期仪式感到紧张。 尽管她的身体已经成熟了,可她的女人身份在得到快活的第一夜、春节庆典举行时才能完成,那时会有一个男人把她打开,因此她能接受大母亲河注入的使人怀孕的神灵.只有当她有本领做母亲时。才能在各方面都被看成女人,因此,可以建立一个火塘,同一个男人结合。在那以前,她一直处于不再是孩子,可也不是女人的状态,这时她将从年龄大的女人和那些神灵侍者那儿学习女人,母亲和男人。 所有男人.除了马穆特,都被赶出了勐犸火塘.当拉蒂为明晚的仪式接受教导的时候。所有的女人都聚集在那儿,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女人提供精神上的帮助、忠告和有用的建议。尽管艾拉是作为一个年龄大些的女人.可艾拉和这个年轻女人学到的东西一样多.“明天晚上你没有多少事要做,拉蒂,” 马穆特正在解释。“以后你会有更多的东西要学.但这次只是个通知。塔鲁特发表通告,然后我给你玛塔,在你准备建立自己的屋区前。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拉蒂坐在老人前面,点点头,感到很害羞.可很喜欢。 “你明天,明天以后,你决不能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甚至也不能单独和任何一个男人说话,直到你彻底成为女人.”马穆特说。 “连达努格和德鲁韦都不能吗?”拉蒂问。 “不能,连他们都不能,” 他说,老巫师解释说,在这个过渡时期,她既没有孩子的守护神灵的保护,也没有女人的全部力量,她被认为很容易受到邪恶的影响。她会被要求一直呆在一些妇女警戒的目光之内,甚至不能和她的兄弟、堂兄弟呆在一起.“布里南或莱达格呢”这个年轻女人问。 “他们还是孩于,” 马穆特说。“孩子总是安全的.他们周围总徘徊着保护神灵.那就是为什么你现在一定是受到保护的原因。你的保护神正离开你,给生命力。大母亲河的力量的进入让路。” “可塔鲁特或韦麦兹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不能单独和他们说话?”“男性神灵被生命力吸引,就像你会发现男人现在被你吸引一样……些男性神灵嫉妒大母亲河的力量.他们会试图从你那儿把它夺走,在这个时候,当你很脆弱的时候。他们不能用它宋制造生命,可它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没有适当的预防措施,一个男性神灵可能进来,而且即使他没偷走你的生命力量.他可能会毁坏或打败它。那么你就永远不会有孩子了,或者你的欲望会变成男人的欲望,而且你会想和女人分享快乐。” 第569页 拉蒂的眼睛睁大了。她不知道那么危险。“我会小心的.我不会让任何男性神灵靠的太近,可……马穆特……” “什么事。拉蒂”“你呢,马穆特?你是千男人。” 几个女人咯咯笑了,拉蒂脸红丁。也许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艾拉说。拉蒂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个好问题.”马穆特说。“我是个男人,可我也侍奉大地母亲。和我说话可能任何时候都安全,当然,为了某些仪式.当我担当神灵侍者时,你不得不单独和我说话,拉蒂。可我仍然认为除非有另一个女人和你在一起时.不来看我或和我说是个好主意。” 拉蒂点点头,严肃地皱着眉,开始感到和那些她一生都认识和热爱的人们建立新关系的责任。 “一个男性神灵偷走了生命力量会发生什么?”艾拉问,对马穆塔这些同家族的传统有些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信念非常好奇。 “那么你就有一个强大的巫师.”图丽说.“‘或一个邪恶的。” 克罗兹补充说。 “真的吗,马穆特”艾拉问.拉蒂看起来又惊奇又困惑。连狄琪、特鲁妮和弗莱莉都感兴趣地转向马穆特。 老人集中思想,竭力仔细地选择答案。“我们只是她的孩子,” 他开始了。“我们很难知道为什么玛特,伟大的母亲,把我们一些人选出来用作特殊的目的。我们只知道她有她的理由。可能有时她需要一些有特殊力量的人。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有某些才能。其他人可能后来被选中,可没有她的学问的人不会被选中.”几双眼睛转向艾拉,尽力不太明显。 “她是一切的母亲,” 他继续说.“没有入能完整地知道她,知道她所有的面容。那是为什么在代表大母亲河的雕像上刻不出她的脸。” 马穆特转向了营里年纪最大的女人.“什么是邪恶,克罗兹?”“邪恶是恶意的伤害.邪恶是死亡。” 老妇人坚信地回答。 “大母亲河是一切,克罗兹,玛特的面容是春天的诞生,夏天的慷慨,可它也是冬天短暂的死亡。这有生命的力量+可生命的另一张面孔是死亡。除了回到她那再次出生外,死亡还能是什么?死亡是邪恶吗?没有死亡,就没有生命。邪恶是恶意的伤害吗可能,可连那些好制造邪恶的入,也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这样做的.邪恶是她控制的力量,一种实现她目的的方法,它只是大母亲河一张未知的面孔.”“可一个男性神灵偷走了一个女人的生命力量会发生什么?”拉蒂问。她不想要哲理,她想知道。 马穆特思索地看着她。她几乎是个女人了,她有权听到。“她会死的,拉蒂。” 女孩儿颤抖丁。 “即使它被偷走了,还会留下一些.足够她开始一个新生命。女人体内的生命力量非常强大,在生孩子之前她可能不知道被偷走了。女人在生孩子时死去,总是因为一个男性神灵在她被打开之前偷走丫她的生命力量.那就是在女性身份仪式以前等得太久是不健康的原因。如果大母亲河去年秋天准备好了,我会和妮兹谈一下策排一次几个营的集会举行一个仪式,所以你就不会毫无保护地度过冬天了,尽管那意味着你将错过夏季大会庆典的兴奋。” “我很高兴不会错过它,可……” 拉蒂停了一下,对生命力量的关心仍然超过庆典,“女人总会死吗”“不,有时候她努力保住她的生命力量,而且如果它非常强大,她可能下仅保住它,还会留住男性力量,咸…部分,那么她体内就有这两种力量。” “那些就是成为有力的巫师的人。” 图丽主张说。 马穆特点点头.“经常是这样。为了学习怎样使用女性和男性的两种力量,许多人转向勐犸火塘请求指导,那些人中有许多很好的医治者,或大母亲河的阴间里的旅行者.”“偷走生命力量的男性神灵会怎么样?”弗莱莉问,把孩子放在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知道这是她母亲想问的问题.“那是邪恶的;”克罗兹说。 “不,” 马穆特说,摇r摇头。“不是那样。男性神灵只是吸引女人的生俞力量。它控制不了自己,而月男人们通常不知道他们的男性力量夺走了一个女人的生命力量。直到他们发现自己不被女人吸引,而是更喜欢另一个男人的陪伴。年轻男人那时候是很脆弱的。他们不想不一样,他们不想让任何知道他们的男性神灵可能已经伤害了某个女人。他们屈常感到非常羞愧,他们极力掩藏它,而不是到勐犸火塘来。” “可在他们之中有些非常有力量的邪恶的神灵,” 克罗兹说。“毁灭整个营的力量。” “在一个身体内的男性和史陛力量非常强大。没有指导,会变得邪恶、恶毒,町能会想制造疾病和不幸,甚至死亡.即使没有这样的力量,一个希望另一个人倒霉的人能够使它发生。有厂它,结果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可有了正确的指导,有两种力量的男人会成为和有两种力量的女人一样强大的巫师,而且通常会更小心地只用它做好事。” 第570页 “如果一个那样的人不想成为巫师怎么办?”艾拉问.她可能生来就有一些才能,叮是她仍然感到被推进了某种她不能肯定她想要的东西里。 “他不必非得这样,” 马穆特说。“可对他们来说从神灵侍者中像他们一样的其他人中找到伴侣要容易些。” “你还记得许多年前我们遇到的那些旅行者吗?”妮兹问。“那时我还小,可关于他们的一个屋区难道没有混乱吗?”‘是的,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你们刚从夏季大会回来,遇到他们时,几个营仍一起旅行.没有知道会发生什么。曾有过一些抢劫,可最后我们和他们有了友谊火。一些马穆塔女人很烦乱,因为一个旅行者中的男人想在她们的‘母亲地方’加入她们。费了很多口舌才弄明白我们以为由一个女人和她的两个配偶组成的火塘实际上是由一个男人和他的两个配偶组成的,除了其中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以外。旅行者把他称为她。他长着鬍子,可穿着女人衣服,而且尽管他没有乳房,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他的行为确实像一个母亲。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那个屋区的女人给他生的,还是另一个女人生的,可人们告诉我他经歷了怀孕的所有症状和分娩的疼痛。" ‘他一定非常想成为女人," 妮兹说.“可能他没偷女人的生命力量.也许他生错了身体。那种事也能发生。” “他每个阴月有肚子疼吗”狄琪问,“那是女人的检验。” 大家都笑了。 “你有阴月肚子疼吗,狄琪我可以给你一些有帮助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的话,” 艾拉说。 “我也许会要的,下次.”“一旦你有了孩子,就不会那么疼了.狄琪.”特鲁妮说。 “而且怀孕时,你不用担心吸水的东西和正确地处理它,” 弗莱莉说。.“可你确实盼望有它们。” 她补充说,对着她那虽小却很健康的女儿那熟睡的脸笑了笑,擦去了她嘴角的一滴奶。她抬头看着艾拉,突然感到很好奇。“当你……年轻时,你用什么?”‘软皮带.很有用,尤其是如果你需要旅行,可有时候我把它们叠起来,或在里面塞上野羊毛,或软毛甚至是鸟的绒毛。有时是植物的蓬松物,放在一起捣碎.以前从没用过干的勐犸粪,不过它也管用。" 马穆特有一种抹去他的存在消失到无人知道的地方的能力,如果他想这样的话。因此女人们忘记了他在那儿,无拘无束地谈话。如果有一个男人在场的话,她们绝不会这样。然而.艾拉能意识到他,看他安静地观察她们.最后,当谈话慢慢停住时,他又对拉蒂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想找一个地方同玛特进行个人交流.注意你的梦,它们会帮助你找到正确的地方.在你参观自己的圣地前.必须斋戒,净身,水远感谢四方,下界和上界,向她捐赠供品,尤其是你想得到她的帮助或祝福的时候。当你想要孩子,或了解到你耍有孩子的时候,那是尤为重要的。那时你必须去你自己的圣地,给她烧一件供品,一个能随着烟升到她那儿的礼物。” “我怎么能知道给她什么?”拉蒂问。 “可以是你发现或做的某件东西.如果它感觉上对,你会知道的.你永远会知道的。” “你想要某个男人时,也可以求她,” 狄琪说,脸上带着共谋的微笑.“我不知道我为布拉那格求了多少次.”艾拉扫子一眼狄琪,决心发现个人圣地更多的东西."要学的太多了广拉蒂说。 “你妈妈可以帮助你,图丽也能。” 马穆特说。 “妮兹问过我,我已经同意今年做一个监护妇女,拉蒂.”图丽说。 “噢,图丽,我真高兴,” 拉蒂说。“那么我就不会感到太孤单了。” “嗯,” 女头人说,对这个女孩热情的欢迎微笑了,“狮营不是每年都有一个新女人。” 拉蒂皱着眉头专心思考,然后柔和地间,图丽,那是什么样?在帐篷里,我指的是那天晚上。" 图丽看了眼妮兹笑了。“你对那个有点担心吗…‘是的,有点。” “不用担心。会给你解释的,你会知道要发生什么的。” “是像孩子时我和德鲁韦玩时的那样吗?他在我身上使劲地动,……我想他在学塔鲁特.”“不真那样。拉蒂。那些是孩子们的游戏,你们只是在做游戏,想成为大人.那时你们都很小,太小了。” “是那样,我们很小,” 拉蒂说,感到现在大多了。“那些是小孩子的游戏。我们很久以前就不那样玩了。实际上,我们不再玩任何东西了。最近。达努格和德鲁韦甚至不能和我说很多话。” “他们会很想和你说话的,” 图丽说.“我确信这一点,可记住,你一定不能和他们说得太多,现在,不要单独和他们在一起。” 艾拉伸手去拿用一根皮带挂在支柱上的大水袋。它是用一头大鹿的胃制成的,它经过加工保持了防水的特性。通过底部的开口灌水,然后开口被摺叠起来封住了.一小段自然中空的前腿骨在绕着一端嵌在里面。开口处的鹿胃皮在槽沟处被一条绳子紧紧地缠在骨头上形成一个出水嘴。 第571页 艾拉拔出塞于一一一段穿过空处,在一个地方系了几次的细皮条一往她用来做自己特制早茶的不渗水的ji子里倒了些水,然后把皮革疙瘩放回出水嘴,把它封住了。当她把红热的煮饭石放进水里时,煮饭石噼噼啪啪地响.她把石头翻转了几次。尽量多吸收些热量,然后用两根扁乎的木棍儿把它捞出来,放回火里。她用湿木棍儿夹起另一块热石头,把它放在水里。当水慢慢沸腾时,她放入了一定量的干叶子、根,尤其是葡萄藤一样的金线茎的混合物,泡着。 她特别小心地记着喝伊扎的神秘药物。她希望这个魔法能像它那么多年一样对她也有效。她现在不想要孩子。她太不稳定了。 穿好衣服后,她把煎汤倒进自己的喝水杯里,然后坐在火旁的地毯上,品尝味道浓烈,相当苦的饮料。她已经习惯早上的味道了.这是她醒来的时间,而且它是她早晨程序的一部分.她一边喝着一边默想着那天要举行的活动。这就是它,大家一直盼望的吉祥的一天。春节.对她来说,最快乐的事件是给弗莱莉的孩子取名.这个小小的婴儿已经长大了,变胖了,再也不用每时每刻都被托到她母亲的乳房那了。她现在已经壮得能哭了,而且白天可以自己睡了,不过弗莱莉还是比较喜欢把她抱在身边,经常是由于喜欢用那个背带。鹤火塘这些天要高兴得多,不仅是因为他们分享了这个孩子的快乐,还因为克罗兹和弗里贝克逐渐明白他们不用每分钟都争吵ltl能生活。 不是没有问题,可他们处理得好了,而且弗莱莉自己在试图调解中起了更主动积极的作用。 艾拉正想着弗莱莉的孩子,这时她抬起头看见雷奈克正望着她。 这也是他想宣布他们订婚的日子,她一惊,想起乔达拉告诉过她他要走了。突然她发现自己在回忆伊扎死去的那个可怕的夜晚。 “你不是家族的人,艾拉,” 伊扎曾对她说,“你是外族人生的,你属于他们.一向北去,艾拉。找到你自己的人。找到你自己的配偶.”找到你自己的配偶,……她想。她曾经以为乔达拉会是她的配偶,可他要走了。要回家丁,不带她。乔达拉不想要她…… 可雷奈克想。她已经不年轻了.如果她还想要孩子的活.就应该很快开始。她呷了一口伊扎的药.旋转着杯里最后的一点液体和渣滓。如果她不再喝伊扎的药。并且和雷奈克分享快活.那会让她身体里有个孩子吗?她应该试试找到结果。也许她应该和雷奈克结合。和他安定下来,为他的火塘生孩子,他们会是长着黑眼睛和浓密捲髮的漂亮的黑孩子吗?或者会像她…样是浅色的吗?可能都是。 如果她留在这,和雷奈克结合,她离家族就不会太远.她就能/够去找杜尔克并且把他带回来。雷奈克对莱达格很好。他也许不会介意在他的屋区里有了混合孩子。也许她可以正式地收养杜尔克,使他成为一个马穆塔。 也许她真可能得到儿子的想法使她充满了渴望.也许乔达拉不带她离开也有好处。如果她跟着他离开,那就永远也不能再见到她儿子丁。可如果他不带她离开,她就永远也不能再见到乔达拉了。 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她将留下来.她将和雷奈克结合.她努力想着所有的有利成分,说服自己留下来比较好。雷奈克是个好男人。而且他爱她,想耍她.并且她确实喜欢他。和他生活在一起不会那么可怕。她可以生孩子。她可以找到杜尔克,把他带回来和他们一起生活。一个好男人,她自己的族人.而且她能再得到她儿子。 那比她梦想可能同时拥有的要多。她还能要求什么?是的,还有什么,如果乔达拉耍离开的话.我要告诉他,她想.我要告诉雷奈克他可以今天宜布我们的订婚。可当她站起来朝狐狸火塘走去时,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乔达拉要撇下她离开了。她将永远也不能再见到乔达拉了.甚至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感到一种具有粉碎力量的重压,闭上眼睛忍住了悲痛。’‘塔鲁特,妮兹," 雷奈克跑出土屋去找女头人和他的养母.看到她们时,他太兴奋了,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同意了!艾拉同意了!订婚,我们要订婚!艾拉和我!”他甚至没看见乔达拉,然而如果他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除了他爱的女人,世界上他最想要的人同意作他的女人外。雷奈克什么也想不起来.可妮兹看见了乔达拉,看见他脸色苍白,看见他抓住拱廊的弯曲的勐犸象牙来支撑自己,看见丫他脸上的痛苦。最后他松开手,朝河边走去,.一丝焦虑在她心头闪过。河里涨满了水。 很容易被沖走。 “妈妈,我不知道明天穿什么.我下不了决心。” 拉蒂哭喊着,对即将提升她地位的第一次仪式感到很紧张。 ‘让我们看看."妮兹说,最后朗河边扫了一眼.乔达拉不见了。 乔达拉整个上午都在沿着河边走。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一遍又一遍地听见雷奈克高兴的话。艾拉同意了。那天晚上,他们将在典礼上宣布他们的订婚.这是一个比他想像得耍大得多的打击。像失去杰塔米以后的索诺兰一样。他想死。 妮兹的担心有一些根据。乔达拉不是为任何特殊目的走向河边的。那只不过碰巧是他选的方向,可一旦到了那汹涌的河道,他发现它有奇怪的吸引力.它好像提供安宁.解除痛苦、难过和混乱,可他只是盯着它。某种有同样吸引力的东西阻止了他.不像杰塔米,艾拉没有死,而且只要她活着,一点点希望之火就能燃烧,可不仅如此,他为她的安全担心。 第572页 他找了一块被灌木丛和小树挡住的俯看河流的隐蔽地方.努力为晚上庆典的严峻考验做准备,庆典将包括订婚仪式。他告诉自己,那不像她今晚真的和雷奈克结合一样。她只是答应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和他建立一个屋区,他也许下了诺言.乔达拉告诉过马穆特,他会呆到春节以后,可并不是诺言阻止了他。尽管他不清楚那会是什么.或他能做什么,可他不能明知艾拉面临着某种未知的危险就离开。即使那意味着看着她和雷奈克订婚。如果知道神灵的马穆特感到她有某种危险,乔达拉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大约中午时候,艾拉告诉马穆特她打算开始为根仪式做准备。他们已经仔细重温了几遍所有细节,直到她确信自己没有忘记任何重要的东西。她收拾几件干净衣服,一块柔软、吸水的鹿皮,还有其他几件东西,可她没有穿过马房出去,而是在出去的路上朝厨房火塘走去。她既想看见乔达拉,又希望她不能,而且发现只有韦麦兹在工具制造区时,她既失望又轻松。他说从那天早晨很早时候起就没见到乔达拉,他很高兴把她所需要的小燧石球给她。 到达河边时,她沿河向上游走了一段距离,找了一个她感觉合适的地方。她停在丁一条小溪注入大河的地方。这条小小的水路绕着一块突出的岩石沖刷而过,岩石的另一面形成了一个很高的斜坡.挡住了风.新冒芽的灌木和树形成的屏障使它成为一个隐蔽的、被保护起来的地方,而且前一年的一堆倒下的木头很干爽。 乔达拉从他隐蔽的有利地点看着这条河.他完全陷入反省中,并没有真正看见狂暴、浑浊、勐冲的水。他甚至不知道当太阳在天空中爬高时。阴影的变化,当他听到有人走近时非常吃惊.在这个马穆塔人庆典的日子,他没心情谈话,没心情努力做到举止优雅友好.因此迅速地熘到一些灌木后面不被人注意地等着.直到那个人过去.当他看见艾拉走过来,而且很显然要呆在这儿,他不知怎么办了.他想悄悄地熘走,可艾拉是个非常出色的猎手.她会听do.他的声音,他敢肯定.接着他想走出灌木丛,找些类似解手的藉口走掉,可他什么也没做。 他竭力保持尽量不引入注意.藏在那儿,看着.他控制不了自己,甚至不能使自己移开目光,尽管他很快就意识到她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仪式准备自己,同时以为她是独自一个人在那儿.开始,她的出现使他不知所措,接着他被强烈地吸引住了。他好像不得不看。 艾拉很快用一块火石和一片燧石点燃了一堆火,把做饭石放到里面加热.她想使自己的净身仪式尽可能地同在部族里做的方式接近,可一些改变是免不了的.她曾想过甩部族方式点火.就是用一根在两掌之间旋转的木棒来钻一块扁平的木头,直到产生灼热火星。 可在部族里,妇女不能传送火,或在任何情况下为了仪式上的目的而生火,因而她决定如果她打算打破传统,自己生火,也就同样可以用她的火石。’然而,妇女是可以制做刀和其他石头工具的,只要这些工具不是充当或制做打猎武器。她需要一个新的护身符袋.她现在用的那个装饰精美的马穆塔的袋子不适合于家族仪式.要做一个合乎规矩的家族护身符袋.她觉得需要一把家族的刀,.这是她朝韦麦兹要了一块没打碎的燧石球的原因。她在河水附近搜索着,找到了一块被水沖d,的,拳头大小的卵石,用来充当锤石。在开始定型的过程中,她用它敲掉了小燧石球外部的灰白色外壳。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自己的工具了。可她没忘记这个技术,很快就专心一意地工作了.她完成时,这块黑灰色的、光滑的石头就成了干顶、粗略的椭圆柱形.她检查了一下,又敲掉了一薄片.然后仔细瞄准,从椭圆形窄端的平顶边上敲掉了一片,做成了一个打击面。她把石头颠倒过来,放在合适的角度,在她留下记号的地方敲了一下。比较厚的一片掉了下来。和完成的椭圆形断面形状相同,还有像剃刀一样锋利的刀。 尽管她只用了锤石.而且轻松迅速地工作,却做成了一把非常有用、非常锋利的刀,这需要小心而精确的控制.可她不打算留下它。她有许多装柄的刀.她不需要这种家族的刀。此时是个例外.艾拉从随身带来的那块鹿皮边上割下细长一条,用它切了个圆形。然后她又拿起锤石。小心地敲掉几块燧石后。刀就变成了一个有尖的钻子.她用它在这块圆形皮于的四周钻出眼,然后把皮带穿进去。 她从脖子上把装饰华美的小袋摘下来,解开绳结,然后把她的圣物,图腾的标志,倒进手里。她研究了一会.把它们紧紧抓在胸前。然后把它们放进了新的.比较简单的。家族样式的小袋里.拉紧了带子。她已经决定和马穆塔留在一起.并且同雷奈克结合,可不知为什么。她不希望从她的穴狮上发现肯定这是正确决定的迹象。 收完护身符,她去了溪边,在饭篮里舀了些水。然后把从火里取出的热石头放进去.现在还太早,找不到起泡沫的皂根,这个地方又太开阔了,找不到长在阴暗潮湿地方的马尾蕨.她不得不找些东西代替传统的家族清洁剂.艾拉往热水里放了有甜味的、能产生泡沫的干花以后,又加了一些木质蕨的叶子和她在路上采的蓄斗菜花,接着添丁些有嫩芽的桦树枝.因为它们有冬青的味道,最后把容器放到了一边。她费了很多脑筋.花了很长时间才决定用什么来代替用通过浸泡从蕨中提取的木贼酸制成的杀死虱子和跳蚤的杀虫剂.现在的方法是妮兹无意中告诉她的。 第573页 她迅速地脱光衣服,然后拿起两个编织紧密的装有液体的容器朝河边走去。一个装着她制成的有着香味的混合物,另一个装着陈尿.乔达拉以前曾让她示范过部族人打碎燧石的技术,并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她在想像的隐密处安详自信而熟练的工作使他看呆了。她没用骨锤或打孔器,可却迅速地好像毫不费力地做出了她想要的工具,他不知道自己只用一块锤石能不能做得一样好。他知道那需要惊人的控制,然而她曾告诉过他教她制做工具的工匠比她要好得多。他对家族人制做工具的技术的感情突然提高了。 她做那个小袋儿也很快。这个小袋不仅有用.而且实际上很精巧.直到他看见她摆弄小袋里的东西。注意到她握着它们的方式,才注意到她周围有一种忧伤的气氛。一种悲痛伤心的先兆。她应该充满快乐,然而她好像不快乐。那一定是他想像出来的。 当她开始脱衣服时,他屏住了唿吸,她丰满、成熟的胴体美使他那么想要她,那需要几乎压倒了他。可一想到最后一次想要她时那恶劣得难以形容的行为,他停住了。冬天里她又养成丫梳辫子的习惯,和狄琪的样式差不多。当她解开长长的头髮时,他想起了他第一次看到脱去衣服的她。在夏天的酷热中,在她的山谷里,活泼、美丽,刚游过泳、身上还是湿的.他告诉自己不要看。 艾拉用陈尿开始她的清洁过程。这种含氨的液体很粗糙很难闻,可它能溶解皮肤上和头髮里的油腻,井能杀死任何可能爬到她身上的虱子和跳蚤。它甚至有助于使头髮光亮。仍然有许多冰晶的河水冰冷刺骨,可这种冲击使人兴奋,满是泥沙的河水翻腾着,就连比较平静的河边也是这样。沖走了尘土、油,还有氨的刺鼻气味。 由于清洗和冰冷的水.她的身体是粉红色的。出来时,她浑身打颤.可带甜味的混合物还很热乎,并且变成了富含肥皂的、滑熘熘的泡沫,当她用它擦遍了全身和头髮时。这次,她去小溪的河口附近的水潭沖洗,那里的水比河水泥沙少。出水后,她把柔软的鹿皮裹在身上吸干水,同时用她的硬刷子和一个象牙髮夹梳理开纠缠在一起的头髮。精神饱满、身体于净的感觉很舒服.尽管乔达拉想和她结合,渴望使她愉悦,可只是看个够也使他感到某种满足。不仅仅是看到她丰满的胴体,富于女性曲线,然而结实、匀称,长有显示力量的平展、坚硬的肌肉.他喜欢注视她,看她自然优美的动作,看她轻松、熟练地工作.生火或制做她想要的工具时,也准确地知道该怎么继续,不浪费一个动作.乔达拉一直很钦佩她的能力和专门技能。还有她的聪明.对他来说,那是她吸引力的一部分。在所有其他感情中,他渴望和她在一起,而注视她,满足了靠近她的需要。 艾拉快穿完衣服时,小狼的叫声使她抬起头笑了.“沃夫,你在这儿子什么?你从莱达格那逃跑了吗?”她说。这时狼崽跳到她身上跟她打招唿,因为找到她非常兴奋.接着它开始四处嗅,她呢,收拾东西。 “好了,既然你找到了我,我们可以回去了.过来,沃夫。让我们走。你在那些灌木丛里找什么……乔达拉!”当艾拉发现小狼在找什么时,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乔达拉也困窘得无地自容,可他们的目光牢牢地缠在一起,表达着言语无法表达的东西。可他们不愿相信看到的。最后,乔达拉试图解释.“我……呃……路过这几,而且……呃……” 、他放弃了,甚至不想说完那站不住脚的藉口,转过身快步走开了。艾拉在他后面慢慢朝营里走去,步履艰难地走上朝向地屋的斜坡。乔达拉的行为使她困惑不解.她不知道他在那儿呆了多久,可她知道他一直在注视她。想着他为什么躲开她.她不知道想什么。可当她走进地屋,穿过马房去勐犸火塘找马穆特时,她想起了乔达拉看她的方式。 乔达拉没有马上回营.他不能肯定在那个时候,他能面对她,或任何人。当踏上接近土屋的小路时。他转回身,走了回去,并且很快发现自己又在原来的隐密地点了.他走向小火堆的余烬,跪下去,用手触摸那微热,半闭着眼睛,回想着他偷偷看到的景象。他睁开眼睛时,发现了她扔掉的燧石心,于是拣起来,仔细审视着。接着他看见了她敲掉的薄片,并把其中的一些放回原处,好仔细地研究制做过程。在碎皮子附近,他看见了钻子。他把它拣起来,仔细看着。它不是做成他熟悉的样式。它好像太简单了,几乎是粗糙,却是一件很好的、有效的工具。而且很锋利,他想,当它划了他的手指时。 艾拉制做的工具使他想起了她本人,好像工具的特点重现了她的神秘,就是明显的矛盾.她单纯的率直,被神秘裹住,她的质朴被占老的知识所浸透;她诚实的天真,被她经验的深刻和丰富所笼罩。他决定留着它,使自己永远想着她,于是把锋利的工具用皮子碎片包起来。好带在身上。 宴会是在下午的温暖中举行的,在厨房火塘里,可拱廊的门帘,甚至是新的小房的门,都被拉起来,打开,繫紧,好让新鲜空气进来,同时使进出方便.许多活动都是在户外进行的,尤其是游戏和竞赛一一摔跤好像是一项受人喜爱的春季运动一一还有唱歌和跳舞。 人们用交换礼物来祝福好运,感激大母亲河又把生命和温暖带回了大地。礼物通常是小物件,例如腰带,刀鞘。在根部钻孔或挖槽以便缠上绳子作为垂饰悬挂起来的动物牙齿,可以原样使用或缝在衣服上的珠串。今年这种新的拉线器连同装它们的用小象牙管或鸟的空骨做的针盒,是受人欢迎的收赠礼物,妮兹做了第一根针,她用装饰精美的一块四方勐犸皮来保存它。其他几个人也仿照丁她的作法。 第574页 每个火塘拥有的火石被认为是有魔力的,神圣的,并且和大母亲河的雕像一起放在壁龛里.可巴泽克送了几个他设计的受到人们热情评论的引火物箱,它们携带方便。里面装有非常容易被引火星点燃的材料一…毛绒绒的鬚根,压碎的干马粪,薄木片一一还有旅行时放火石和敲燧石工具的地方.随着夜晚的冷风.营里入把他们热烈的感情带到室内。并且把厚重、隔热的门帘在身后放下了。有一段平静下来,人们换上庆典衣服和添上最后的装饰。重新倒上喜爱的饮料。味很浓的草茶或塔鲁特的苞扎酒。然后他们都向勐犸火塘走去,参加庄严的春节。 艾拉和狄琪招手让拉蒂坐在她俩中间,她现在差不多是她们之中的一个了,几乎是个年轻女人了。当她经过时,德鲁韦和达努格带着奇怪的羞怯看着她。她已具有了魔术般的吸引力,微微有些让人恐惧,然而总起来说是很神秘的女人世界。她的体形已经改变了,而且她只需从旁边经过,就能在他们身体内引起意想不到,无法控制的反应.甚至正面看一眼也会使他们困窘。 可更吓人的只是他们听说过的某件事。她可以不受伤而且好像不痛苦地让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并且不知为什么那使她能把大母亲河的魔力吸引到她自己身体里。他们不知道怎么样,只知道将来有一天她能从她的身体里面产生出新生命;将来有一天拉蒂会生孩子.叮首先一个男人必须把她变为一个女人。那将是他们的任务一一当然,不是和拉蒂,她是妹妹和堂妹,亲戚关系太近了,可总有一天,当他们大一些,更有经验时,可能会被选中去完成那重要的职责,因为尽管一个女人能流血.可在一个男人把她变成女人之前,她不能生孩子。 即将到来的夏季大会证明对这两个年青人也有启发作用。尤其是达努格,因为他比较大。他们从来没受到逼迫。可当他们准备好了,就会有些女人在一个季节内献身来尊敬大母亲河,让年轻男人宋享用她们,给他们经验.教他们方法,尝到和女人那神秘的快乐。 图丽走到人群的中心,举着、晃着说话棒,等着人们安静下来。 当大家都注意她吋,地把装饰漂亮的象牙棒给了塔鲁特,他全身上下,包括象牙帽子戈卜华美。马穆特出现了,身穿一件装饰相当华丽的白色皮斗篷。他手里拿着一个式样精巧的木棒,除了一端是干的,光秃秃的死树枝。呵另…端却长出了绿芽和细小的新芽外。它好像是一段独木.作为女头人,春节应该由她开始。春天是一年中女人的季节,是出生和新生命的季节.是新开端的季节。她用双手把两端截然不同的木挣举过头顶停了一会儿。以达到强烈的效果,然后迅速地放下,横放在臃盖上.把它折成两截。标志着旧的一年的结束和新的一年的开始,以及晚上庆典部分的开始。 “在过去的一年矍,大母亲河用她巨大的恩惠厚待我们,” 图丽开始了,“我们有那么多要庆祝的事情,所以很难知道用哪一个重大事件来标明这…年的成就。艾拉被接纳为马穆塔;于是我们有一个新女人,而且大母亲河选中拉蒂,使她准备好了女性身份,所以我们很快会有一个新女人。” 艾拉很吃惊地听到自己被包括进去。“我们有一个新的女婴要被命名,并被包括在我们当中,还要宣布一个新的结合。” 乔达拉闭上眼睛.困难地咽了唾沫。图丽继续说,“我们健康地渡过了冬天.现在是循环再次开始的时候了。” 当乔达拉抬起头吋,塔鲁特已经走上前拿起厂说话棒。他看到妮兹。胡拉蒂打手势。她站了起来,对两个使她感到非常安全的年轻女人紧张地笑了笑,朝她火塘的那个高大、红头髮的男人走去.塔鲁特鼓励、慈爱地对她笑着.她看见韦麦兹站在他妈妈旁边。他的微笑,尽管少些感染力,可同样充满了爱和骄傲。对他们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重要时刻。 “我非常骄傲地通知大家,拉蒂.狮子火塘最大的女儿.很快就要成女人了,” 塔鲁特说,同时宣布今年夏天的大会举行女性身份庆典将包括她.马穆特朝她走去并递给她一件东西。“这是你的玛塔,拉蒂,” 她说.“有了这个作为大母亲河居住的地方,你将来有一天就可以建立你自己的屋区。把它保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拉蒂接过雕刻的象牙物体,回到了她的座位,很高兴地把它给附近的人看。艾拉很感兴趣。她知道那是雷奈克做的,因为她有一个一样的,并且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她开始明白他为什么把它给她了.她需要一个玛塔去和他建立一个火塘。 “雷奈克一定想做新东西,” 狄琪看着这个鸟女雕像说。“我以前从没见过和这个一样的东西。它很不寻常。我不能肯定我是不是理解它。我的看上去更像女人.”“他给我的那个和拉蒂的一样,” 艾拉说.“我认为它既是一个女人,又是一只鸟,就看你怎么看它.”艾拉拿过拉蒂的玛塔,从不同的角度和方向展示它。“他说想用它代表大母亲河的精神形态.”“是的,你给我看,我就明白了。” 狄琪说。她把这个小小的雕像还给拉蒂,拉蒂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里。 “我喜欢它。它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有着特殊的含义.”拉蒂说,很高兴雷奈克给了她一个与众不同的玛塔.尽管雷奈克从没在狮子火塘生活过,可他也是她的哥哥,他比达努格大得多,所以感觉上更像叔叔,而不像哥哥。她有时不理解他,可她尊敬他,知道所有的马穆塔人都认为他是个雕刻师.有他做的玛塔,她会快乐的.她很高兴他给她一个和艾拉一样的玛塔.他只会把他认为最好的雕刻给艾拉.给弗莱莉的孩子命名的仪式已经开始了,这三个年轻女人把注意力转移过去。艾拉认出了塔鲁特举着那个雕刻着图案的象牙徽章,感到一阵担心,想起了她的收养。可很明显,这是个非常普通的仪式。马穆特一定知道做什么。当她看着弗莱莉把婴儿交给狮营的巫师和头人时,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命名仪式。当时也是春天,只不过她是母亲,她担心地把孩子呈上去.等着最坏的事情发生。 第575页 艾拉听见马穆特说,“你为这个孩子选了什么名字?”接着艾拉听见弗莱莉回答,“她被叫作贝克蒂。” 可在她的脑子里.艾拉却听见克莱伯说,“杜尔克,这个男孩的名字是杜尔克。” 当她再次感到布含接受她儿子,同时克莱伯给他取名时的感激和轻松时,眼里涌f:了泪水。她抬起头看见了莱达格,他正怀抱沃夫坐在几个孩子中间,用那双使她想起杜尔克的同样的棕色的、古代的大眼睛看着她。她突然非常渴望再见到她儿子,町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实,杜尔克是混合的,像莱达格一样,可他出身家族,被家族人命名、接受,被家族人抚养。她儿子是家族中人,可她对于家族人来说已经死了.她打了个寒颤.努力要打消这个念头。 婴儿受惊的哭声把艾拉的注意力拉回到庆典上。孩子的胳搏被一把锋利的刀和刻在象牙徽章上的标志划了一下、贝克蒂已经被命名并成为马穆塔的一员了。马穆特正往那小小的划啪那刺鼻的溶液,使这个从不知道任何疼痛的小小婴儿更大声地表达她的不高兴.可这个婴儿那愤怒的不断的啼哭使艾拉脸上露出了笑容。尽管她出生得很难,贝克蒂已经长壮了,她已经非常健康,能哭丫.弗莱莉捧出贝克蒂,让大家看,然后紧紧抱着婴儿,她用高亢、甜美声音唱了一支安慰和快乐的歌,孩子安静了。唱完后,她回到了弗里贝克和克罗兹附近的座位。几分钟后,贝克蒂又开始哭了。可婴儿的哭声突然止住了,证明她得到丫最好的安慰.狄琪用胳膊肘轻轻推了她一下,艾拉意识到时间到了.轮到她丁。有人招手让她往前来.有一阵儿,她不能动。接着她想逃走,可没地方去.她不想和雷奈克订婚。她想耍乔达拉,想求他不要不带着她就离开,可当她拾起头看见雷奈克热切、快乐、微笑的脸时,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乔达拉不想要她,而且她告诉过苗奈克她会和他订婚.艾拉不情愿地朝营里的两个头领走去。 那个黑肤色的男人看着她朝自己走来.走出阴影走进了中间火坑的光亮里,她穿着狄琪给她的浅色皮大衣,非常合身的一件,可她的头髮没梳成辫子或捲髮,或是马穆塔妇女常梳的那种混有珠子或装饰物的复杂式样.为了遵从家族的根仪式.她的头髮松散地飘开,垂在肩膀下的浓密、闪亮的头髮在火光中闪烁着。使她那张独特的,雕耙细腻的脸笼罩在金色光环里,在那一刻.雷奈克相信她是大母亲河的化身.生在一个完美的神灵妇女身体里。他那么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那几乎是一种疼痛,一种渴望的疼痛,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夜晚是真的。 并不是雷奈克一个人对她的美显出了敬畏。当地走进火光里时,整个营都惊呆了。非常优雅的马穆塔衣服.和她头髮那灿烂的自然羹形成了一种令人眩晕的混合,戏剧化的光亮又增强了这个效果.塔鲁特想到了她给狮营增加的价值,图丽决心定一个非常高的新娘价.即使她不得不自己出一半,为的是它赋予他们所有人的地位.早已相信她註定在某个重要方面为大母亲河服务的马穆特,注意到厂她在时间选择方面的天生感觉和惹人注意的天生资质,因此知道将来有一天她会成为一种被承认的力量。 可没入比乔达拉更能感到她的风姿的撞击。乔达拉和雷奈克一,样被她的美迷住丫。可乔达拉的母亲曾是个头领,接下来在她之后是他的哥哥,达兰那建立了一个新群体成为头领.泽兰娜到达了泽兰多尼亚的最高层。他在自己族人的天牛头领中长大,因此,他感到了狮营的两个头领和巫师注意到的品质。好像有人蹋了他的胃并且使他喘不过气来,他突然明白他失去了什么.艾拉一到雷奈克身边。图丽就开始了,“马穆塔的雷奈克,狮营中狐狸火塘的儿子.你请求马穆塔的艾拉,狮营中的勐犸火塘那受到洞狮神灵保护的女儿,结合一起。组成联盟,建立一个火塘。是这样的吗,雷奈克?”“是的.是这样.”他回答,然后脸上带着狂喜的笑容转向艾拉.然后塔鲁特对艾拉说。“马穆塔的艾拉,狮营中勐犸火塘那受到洞狮神灵保护的女儿.你同意这个和马穆塔的雷奈克,狮营申狐狸火塘的儿子的联盟吗?”艾拉闭上眼睛,在回答前咽了口唾沫。“是的,” 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同意.“坐在后面地屋墙附近的乔达拉闭着眼睛,咬紧牙关。直到他的太阳穴跳动起来为止。那是他自己的错。如果他不强迫她.也许她现在不会转向雷奈克.可她早已经转向他了,早已经和他同睡一张床了.从她被马穆塔接受的第一夜起。她就和他睡一张床了。不,他不得不承认,不完全是那样。从那个第一夜后,在他们之间那次愚蠢的争吵,他离开勐犸火塘之前,她根本没和他一起睡过.他们为什么争吵?他并没对她生气,只是为她担心,那么他为什么离开勐犸火塘f图丽转向挨着雷奈克在妮兹旁边站着的韦麦兹。艾拉甚至没注意到他.”你接受这个狐狸火塘的儿子和勐犸火塘的女儿之间的联盟吗?“‘我接受,并且欢迎它。” 韦麦兹回答.“你呢,妮兹”图丽问。“你接受你儿子,雷奈克和艾拉的联盟吗,如果商定好合适的新娘价的话.”“我接受这个联盟,” 女人回答。 接着塔鲁特对艾拉身边的老人说,“马穆塔的神灵寻找者放弃名字和火塘的他,被徵召的他,献于勐犸火塘的他,对所有人的大母亲河说话的他.服务于玛特的人,” 第576页 头人说,小心地背诵着老人名字和称号,“马穆特同意这个勐犸火塘的女儿艾拉和狐狸火塘的儿子雷奈克的联盟吗”‘马穆特没有马上回答。他看了看艾拉,她低着头站在那儿。她等着.他不说话时。她看了他一眼。他研究她的表情,注意她的姿势,她周围的气氛.“勐犸火塘的女儿可以和狐狸火塘的儿子结合,如果她joi意,” 他最后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一个这样的结合。她不需要我的同意或接受,或任何人的。选择权是她的.选择权将永远是她的,.不管她在哪儿。如果她任何时候需要许可,我都给他。可她将永远还是勐犸火塘的女儿.”图丽看着这个老人。她感到他的话绝不止表面的含义。他的回答有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她不知道他的意思,可她决定可以以后考虑.“雷奈克.狐狸火塘的儿子。和艾拉,勐犸火塘的女儿,已经宣布了他们结合在一起的打算.他们希望组成联盟把他们的灵魂合在一起。分享一个火塘.所有有关的人都同意了,” 图丽说,然后转向雕刻匠.“雷奈克,如果你们结合,你答应给艾拉你自己和你男性神灵的保护吗?当大母亲河赐给她新生命时,你答应照顾她吗,你把她的孩子接受为你屋区的孩子吗?”“是的,我答应。那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雷奈克说。艾拉,如果你们结合,你答应照顾雷奈克井给他你母性力量的保护吗,你毫无保留地欢迎大母亲河的生命礼物吗,你会和你的火塘的男人分享你的孩子吗?“图丽说.艾拉张开嘴想说话,可开始时发不出声音。她咳嗽了…下。清了清喉咙,最后回答厂,可她的回答几乎听不见。”是的,我答应.“”所有人都听见看见这个订婚了吗?“、”我们听见了,看见了.“人群回答说.然后狄琪和托奈克开始在他们的骨制乐器上敲击出缓慢而有节奏的调子,细微的改变音调,为开始唱的声音伴奏.”你们将在夏天婚礼上结合。为了使所有的马穆塔都看见.“图丽说,”绕火塘三圈来保证订婚。" 雷奈克和艾拉肩并肩,随着有调子的音乐和人们唱歌的声音缓慢地绕着屋区走。这已成定局.他们订婚了.雷奈克欣喜若狂.他感到走路时脚几乎没踩着地面。他的快乐消灭了一切,使他不可能相信艾拉并不分享这快乐.他曾注意到一定程度的踌躇,可他找了个藉口,猜想那是因为害羞,或者她累了。或者很紧张.他那么爱她.根本不会考虑她不以同样的方式爱他.可当她环绕火坑时,艾拉感到心情沉重,尽管她竭力不表现出来。乔达拉颓然倒下,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好像连骨头都散了,感觉好像一个被丢弃的空袋子.他只想离开,躲开他想爱的漂亮女人走在快乐地嘻笑着的黑皮肤男人身边的场景。 当他们走完三圜后,典礼停下来,人们对仪式涉及的人表示良好的祝愿.送礼物给他们.给贝克蒂的礼物包括犀牛火塘给鹤火塘的空间.还有一个琥珀和贝壳项鍊,一把放在装饰漂亮的刀鞘里的木刀。这是她一生中将要收集的财富的开始。人们给拉蒂一些对女人来说很重要的个人礼物,妮兹给了她一件在夏季大会时穿的漂亮、装饰华丽的夏天长袍.她会从其他营的亲戚或好朋友那儿得到更多的礼物。 艾拉和雷奈克得到一些家庭用品: 一把用角刻的长柄勺子,一个用来使毛皮的内部柔软的削器,编织的地毯,杯子,碗,大浅盘.尽管艾拉觉得他们收到了很多礼物,可那只是一个象徵.在夏季大会,他们会收到更多的礼物.可他们,还有狮营应该回赠礼物。无论大小。礼物从来不是没有恩惠的.而且计算谁欠谁什么是一个复杂而永远令人着迷的游戏.“噢,艾拉,我真高兴我们会同时结合!”狄琪说.“和你一起计划它,一定非常有趣,可你将回到这儿,而我要离开去建立一个新火塘。明年我会想你的。知道大母亲河先赐福绐谁一定非常有趣。你或者我。艾拉,你一定非常快乐。” “我猜我很快乐,” 艾拉说,然后笑了。尽管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狄琪对她缺少狂喜感到好奇。 她当时那样兴奋.艾拉也很奇怪。 感到的一切是失去了希望.不知什么原因,艾拉对订婚不像她应该快乐,她想快乐,可她所在大家相互交流、谈话的时候。艾拉和马穆特偷偷地熘出去到了野牛火塘,做最后的准备。准备好后,他们沿着走廊回去了,可马穆特却在驯鹿火塘和勐犸火塘之间的阴影处停下来。人们都聚成小堆,沉浸在谈话申,巫师一直等到没入朝他们的方向看。然后他朝艾拉点头示意,他们迅速地走进了庆典地区,一直在阴影里呆到最后一刻。 马穆特开始时投入注意。安静地站在火堆前.屏幕附近,他的斗篷拉到前面,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他的眼睛显然是闭着的.艾拉低头盘腿坐在他脚边的地上,肩上也披着一个斗篷。人们看见他们时,都有一种他们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的恐惧的感觉。没人看见他们过来。他们就在那儿。人们很快找好地方坐下,心里充满了盼望和兴奋的感觉,为勐犸火塘的神秘和魔法做好了思想准备,对这个已经准备好的新仪式感到很好奇.可马穆特想首先建立精神世界的存在,用来表明改变感觉升高的现实,在这种感觉里他要对那些只是通过嘴里说的话,或可能是通过结果了解它的人行使职责。人群安静了.在寂静申,唿吸声变大了,还有火的嘻啪声。风是一种从烟囱一阵阵吹进来的看不见的存在.穿过半开的烟孔时呻吟着发出音量减低的号叫。因此。渐渐地没人汪意到它什么时候开始.呻岭的风变成了不变的嗡嗡声,接着变成丁有节奏的单调的歌.当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加入进去,用自然的和谐来扩大颤抖的音调时,老巫师开始了一种迂迴摆动舞蹈一样的运动。然后音调鼓加重了节奏.好像拨浪鼓的噼啪声.突然,马穆特扔掉斗篷,完全赤裸地站在人群前面。他没有口袋,没有袖子,没有秘密的褶层可以藏任何东西.难以察觉地,他好像在他们眼前长大了,他透明的、发微光的存在充满了整个空间.艾拉眨眨眼,‘知道这个老巫师并没变。如果她集中注意力,她能看见老人那有着松垂的皮肤和瘦长、骨胳粗大的胳膊和腿的熟悉的体形,可是很困难他缩回正常的身材,可他好像已经吞下或不知为什么同这个闪光的存在结合到一起了.所以它用一种使他好像比生命大的光辉笼罩着她。他把手张开伸到前面。是空的,他拍了一次手,然后把两只手握在一起,他闭上眼睛。开始他安静地站着.可很快他颤抖起来,好像努力对抗一种强大的力量.慢慢地,非常费力地,他把手拉开了.一个黑色的无定形的朦胧形象出现了,不止一个观看者打颤了。它有那种不可言喻的、邪恶的感觉和气味。某种令人噁心的、罪恶的、可怕的东西的感觉和气味。艾拉感到脖子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她屏住了唿吸。 第577页 当马穆特把手伸展开,那个形象变大了,恐怖的辛辣气味从坐着的人群中升起。所有人都坐直了,尽力向前,用一种呜咽的强度唱着,地屋里的紧张几乎无法忍受丫。那个形象更黑了,急剧增大,因为它自己的生命或者更确切地说,生命的对立面,而扭曲着。老巫师在用力,他的身体因为努力而颤抖。艾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为他担心。 毫无先兆,艾拉感到自己被拉了进去。吸了进去,突然发现自己和马穆特在一起,在他的想像或头脑里。她现在看得清楚了,明白了危险,吓坏了.他被一种无法表达,无法理解的东西控制着.马穆特把她拉了进去,既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帮助他。当他努力要控制它时.她和他在一起,同时在认识和学习。当他竭力把两手合在一起时.形象变小了,她能看见他在把它推回它来的地方.当他的手合在一起时.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像霹雳一样,在他的头脑里迴响.它走了。马穆特把邪恶赶走了,艾拉发觉马穆特召唤了其他神灵帮助他同那个东西搏斗。她感觉到了模煳的动物形象,守护神,勐犸和洞狮。甚至可能有洞熊,尤尔苏斯本人。然后,他回来了.坐在垫子上,看着这个又成为马穆特的老人。从身体上来说.他疲倦了,可精神上,他的能力加强了.被意志竞赛磨快了。艾拉也好像看得更清楚了,而且她感到保护神仍然在场。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训练,能够意识到他的目的是要清除任何可能危及她的仪式的逗留不去的恶毒势力.他们会被他召来的邪恶吸引,并且和它一起被赶出去。’马穆特示意安静。歌声和鼓声都停住了,艾拉该开始家族的根仪式了,可老巫师要在营人再开始唱的时候强调他们的帮助的重要。 不管这个根仪式把他们带到哪儿。歌唱的声音会把他们带回来。 在夜晚预期的寂静中,艾拉开始在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乐器上敲出一种不寻常的节奏.它确实是看上去的那种东西,从一块木头上刻下来的一个大木碗,倒扣着。她从山谷里把它带到这儿,人们对它的大小和它被用作乐器同样吃惊。在开阔、干燥、多风的草原上长不出,‘能做出这么大一个碗的树就连定期涨水的河谷里的树也不大。可她居住过的山谷却不受凛冽寒风的最坏侵袭,并且有足够几棵大松树生长的水。一棵树被闪电击倒了。她用其中的一部分做了这个碗。 艾拉用一根光滑的木棒来敲出声音。尽管通过敲击不同的地方可以产生音调变化,可它不是打击乐器,像有回音的头骨和肩胛制成的骨一样.它是用来产生节奏的.狮营的人都被迷住了,可那不是他们的音乐,他们不是非常舒服。艾拉敲击出的节奏是非常奇异的,可像她希望的那样,它们产生出一种同家族人相配合的感情.马穆特被和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的记忆淹没了。她最后的敲击声并没给人一种结束的感觉,可却产生一种还会有的感觉。留下一种期待的感觉,在空中久久不去.狮营的入不知遭会发生什么,可当艾拉甩掉斗篷站起来时,她身上画的图案使他们很吃惊,红黑色的圆.除了一些属于勐犸火塘的面部刺花外。马穆塔只用它们来装饰衣服,而不是身体.狮营的人第一次对艾拉来自的世界有了一种意识,那是一种他们无法完全理解的非常奇异的文化。那不仅仅是大衣式样,或主要色调,或梭镖种类,甚至语言的不同.那是不同的思考方式。可他们承认那是一种人的思考方式。 他们迷惑地看着,这时艾拉把她交给马穆特的碗里装满了水.然后她拿起…个他们没注意到的干根.并且开始嚼它。开始很困难。这个根又老又干,而且汁必须吐到碗里.她不应该吞下一点。当马穆特又一次怀疑这么长一段时间,这个根是否有效力时。艾拉解释说它的效力可能会更强。 过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后,一一她记得第一次好像要用很长时间一一她把咀嚼成浆状的东西和剩下的汁吐到那碗水里.她用手指把它搅成水样的白色液体。当她感到它看上去正好时,她把碗给了马穆特。 伴随着他自己的鼓的敲击和手镯环的摇晃,巫师示意出正确的速度,让鼓手和唱歌继续。然后,朝艾拉点点头,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她很紧张,她以前用这个根的经歷有不愉快的联想.她在头脑中仔细地重复了准备工作的每一个细节,努力回忆伊扎告诉她的一切.她已经做了她能想到的一切.使这个仪式同家族的仪式尽可能接近。她也是点点头。于是马穆特把碗举到构边,喝了第一口。当他喝了一半后,他把剩下的交给艾拉,她喝了另一半。 那味道是古老的。使人想起深深的,幽暗的原始森林里肥沃的土壤,奇怪的巨树和滤过太阳和光线的绿色树冠。她几乎马上就感到了效力。一种噁心的感觉压倒了她,她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当土屋不住旋转时,她的视线模煳厂,她的大脑扩大了,她的脑袋变紧了。突然土屋消失了,她在另一个地方,一个黑暗的地方。她感到不知所措,有一阵恐慌.然后她感到有人在接近她,意识到马穆特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他。艾拉感到一阵轻松,可马穆特下像克莱伯一样在她的思想里,而且没像克莱伯那样指导她或种自己.他根本没施行任何控制,他只是在那儿,等着看要发生什么。 艾拉听到了微弱的歌声和鼓的迴响,她集中在那声音上,它有一种稳定的作用,给她不是一个人的感觉。马穆特的靠近也是一种使人镇静的影响,尽管她希望有那种以前给她指路的强大的弓[导.黑暗变成丁明亮的灰色。然后是彩虹色的。她感到了移动。好像她和马穆特又在地面上飞了,可没有能看清的形状,只是一种穿过包围着的彩色云的感觉.渐渐地,当她的速度增加时,朦胧的云接合成了一薄层闪光的彩虹色。她正滑下有像气泡内壁一样的墙的透明的通道,移动得越来越快,一直朝一种像太阳一样烧灼的白光飞去,她尖叫了一声,可却没有声音.然后冲进了光亮,并且穿了过去。’她在一个深深的、寒冷的、黑暗的。而且有种可怕的熟悉感的空虚中。她以前到过这儿.可那次,克莱伯找到了她并把她带了出‘来。只是非常模煳地,她感到马穆特仍然和她在一起、可她知道他不能帮助她。人们的哼唱不过是朦胧的囱音.她确信如果歌声停了,她就永远找不到回去的to,可她不知遭她是不是想回去。在这个地方,没有感觉,没有感情,只有一种空虚,使她看见了自己的迷乱,痛苦的爱和极度的不幸。这种黑色的空虚是可.阳的,可好像并不比她内心感到的孤独更可怕。 第578页 她又感到了移动。黑暗消失了。她又在朦胧的云里丁,可这次不一样,更厚,更重。云分开了,一种景色在她眼前展开丁,它不是她知道的那种柔和、混乱、自然的景色.它充满了陌生的形状:平的,规则的,有着坚硬平坦的面和直线,还有大量明亮耀眼的不自船的颜色。一些东西在快速移动着,或者可能只是看上去是那样.她不知道,可她不喜欢这个地方,竭力想把它从身边推开,想离开这儿.乔达拉看着艾拉喝了那个混合物,当他看见她摇晃,脸色变得苍白时,他担心地皱起了眉头。她呕吐厂几次,然后瘫倒在地上.马穆特也倒下丁,可当这个老巫师深入到另一个世界寻找神灵时,不管他有没有吃或喝什么东西来帮助他,他经常倒在地上,马穆特和艾拉仰面躺在地上,这时哼唱和鼓声继续着。他看见沃夫想要靠近她,可这个小动物被控制在远处.乔达拉明白沃夫的感受。他想沖向艾拉甚至朝雷奈克扫了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是什么,可狮营好像没有受惊,他对扰乱一个神圣的仪式犹豫不决。相反,他加入了哼唱.马穆特曾特意强调它的重要性.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他们两人都没动,他更为艾拉担心了。而且他认为在一些人的脸上看到了关切的表情。他站起来,试图看看她,可火塘的火力已经减弱丁,使得土屋变黑了。他听到了一声嚎叫,于是低头看丁看沃夫.这个小动物又叫了一声,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它朝艾拉走了几次,然后又回到他那儿。 他听见威尼在小房里嘶叫。听起来很忧伤,好像感到危险.这个高个儿男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威尼看见他时,发出了嘶叫声。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吓坏了.甚至他的抚摸和安慰的话也不能使它安静下来。它不住地朝勐犸火塘的入口走,尽管以前它从未打算进去过。 雷瑟也很不安,可是对它的母亲的紧张很敏感。 沃夫又在他脚边了,一遍遍叫着,朝勐犸火塘的入口跑,然后又跑回到他这儿。 ‘怎么丁,沃夫’?什么让你烦心了?又是什么让威尼烦乱呢?"他想。接着他想起来了艾拉,它们一定感到艾拉有危险了.乔达拉大步走回去,看见几个人正围着马穆特和艾拉。试图把他们弄醒。乔达拉再也控制不住了.沖向丁艾拉.她直挺挺的躺着,肌肉绷紧而僵硬,并且冷冰冰的.她几乎不喘气了。 “艾拉!”乔达拉喊道。“噢,圣母,她看上去几乎死了,艾拉噢,多尼,不要让她死!艾拉,回来,不要死,艾拉!,请不要死]”他把她抱在怀里,他一遍遍非常急迫地叫着她的名字,请求她不要死。 艾拉感到自己越滑越远。她努力去听哼p昌和鼓声,可它们却像模煳的记忆。接着,她觉得听到了她的名字。她竭力去听。是的,又来了,她的名字,急迫地喊出来,带着巨大的需要。她感到马穆特靠近了,他们一齐把精力集中在哼唱上。她听到了朦胧的哼哼声,并且感到自己被那个声音吸引过去.接着。在远处,她听到了深沉响声、不连贯的鼓声,敲击出砰砰砰的鼓点儿.现在更清楚了,她听到有人带着痛苦、需要和压倒一切的爱在喊她的名字。她感到一种温和地探测在接近她,并且触到了她和马穆特灵魂混合的精华。 突然.她在移动,被沿着一个闪光的岸滩推着、拉着。她有一种勐烈速度的印象。沉重的云包围着她,接着不见了。她眨眼间通过了那片空虚。发着微光的彩虹变成了灰色的雾,紧接着,她就在土屋里了.在她下面,面色灰白,不自然地静止不动的她自己的身体,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她看到了拥在她上面抱着她的金色头髮男人的行背。接着。她感到马穆特在推她.艾拉的眼皮眨厂几下,然后她睁开丫眼睛,看见乔达拉那低头看她的脸。他眼里的强烈恐惧变成了无限宽慰,她试图说话,可觉得舌头厚重.而且她感到冷,非常冷。 “他们回来了!’她听见妮兹说。”我不知道他们去过哪儿.可他们回来了。他们很冷!拿毛皮来,再拿些热的东西给他们喝."狄琪从她床仁拿来厂一抱毛皮,于是乔达拉让开丫,好让她把艾拉用毛皮裹起来,沃夫沖了过来,跳上来舐她的脸,接着雷奈克拿来了一杯热茶。塔鲁特正帮她坐起来。雷奈克把热茶举到她唇边,她感激地笑了。威尼在马房里嘶叫着,艾拉从叫声里听出了忧伤和恐惧。女人担心地坐了起来,用嘶叫声应答,让母马安静和放心。然后她问起马穆特,坚持要见他。 她被挟了起来,一块毛皮从肩仁垂下来,被领到了老巫师那儿,他也被裹在毛皮里,拿着一杯热茶。他对她笑了笑。可眼里有一丝焦虑。不想过分惊扰营人,尽量把他们这次危险的试验说得轻些,可他不想让艾拉误解他们的危险有多严重。她也想谈谈它。可他们都避免直接提及这次体验。妮兹很快感到了他们想要谈话,于是把大家都清走了,让他们单独呆着。 “我们去哪了,马穆特?”艾拉问。 “我不知道,艾拉。我以前没到过那儿。它是另一个地方,可能另一个时代。也许它是真正的地方。” 他思索着说。 “那一定是,” 她说。“那些东西感觉像真东西,而且它的一些是熟悉的.那个空旷的地方,那黑暗,我和克莱伯到过那j[。” 第579页 “你说克莱伯非常强大时,我相信你。可能比你意识到的更强大,如果他能指引我控制你。” “是的,他是马穆特,可……” 艾拉有了一个想法,可她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能表达它。“克莱伯控制那个地方,他给我看了他的记忆和我们的开始,可我想克莱伯并没去过我们去的地方,马穆特。我认为他不能。叮能那就是保护我们的东西。他不能去一个新地方.他只能去他去过的地方。可也许他看出来我能。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使他难过的事情?”马穆特点点头。“可能,可更重要的是.那个地方比我想像的要危险得多,为了营里的人我努力小看它。如果我们再走远点,就根本回不来了。而且我们不是自己回来的.是一个强烈地希望我们回来的人帮助了我们。它战胜了所有障碍.这样真诚的意志力被指引实现它的目的时,没有任何边界可以抵抗,除了可能,死亡本身。” 艾拉皱着眉.显然很烦恼,马穆特猜测着她是不是知道谁把他们带了回来,是不是明白为什么可以要求这样真诚的目的来保护她。 到时候她会的,可不该由他来告诉她。她必须自己发现.‘我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 他继续说。*我太老了,不想让我的灵魂迷失在那片空虚里。将来有一天,当你形成了你的力量时,你可能想再去.我不建议你去,可如果你去,要确保你有强大的保护,确保把你叫回来的人在等你。" 艾拉走回床台时,寻找着乔达拉,可当雷奈克拿来茶时,乔达拉就退避了,现在他正靠边呆着。尽管当他感到她有危险时可以毫不犹豫地帮助她,可现在他没把握了。她刚刚和这个马穆塔雕刻匠订婚。他有什么权利把她抱在怀里?而且大家好像都知道做什么,给她拿来热茶和毛皮。因为他那么想要她。他感到自己以某种奇怪的方式帮了她,可当他仔细考虑这件事时,他又开始怀疑丁。无论如何,那时她可能正在回来,他告诉自己,那是巧合.我只是碰巧在那儿.她甚至不会记得。 当艾拉和马穆特谈话时,雷奈克去找她,并请求她到他床上来,不是结合,只是为了他能抱着她。使她温暖。可她坚持说在自己床上会更舒服。最后他同意了.可躺在毛皮里很久没睡着,思索着.尽管大家都很明白,他已经能够不把乔达拉对艾拉那持续的兴趣放在眼里,不管他是不是离开勐犸火塘。然而,今天晚上以后,在看到她为她的生命向大母亲河请求之后,雷奈克不能否认这个高大男人.(’仍然对她怀有的强烈感情。 他毫不怀疑乔达拉在把艾拉带回来这件事上起了作用。可他不愿相信她用同样的感情回报乔达拉。那天晚上她把自己许配给他了。 艾拉将要成为他的女人,分享他的火塘。他也曾为她担心,不管是因为危险还是另一个男人而失去她的念头,只能使他更想得到她。 乔达拉看见了雷奈克去找她,当他看见这个黑肤色的男人独自回到火塘时,他的唿吸更均匀了,可接着他翻过身,把毛皮拉过来蒙住了头。她今晚跟不跟他去又有什么不同呢:她最后还得会去他那儿.她把自己许配给他了。 田艾拉通常在冬末计算年龄,随着新生命的季节开始她新的一年,她岁这一年的春天,遍布草地的鲜花和新生命的嫩芽使严酷冬天过后的荒地显得格外美丽。鲜花凋谢后.取而代之的是生长快、茂密的新草一一还有它引来的漫游的牲畜。季节性迁移开始了。 许多种动物大量地穿过开阔的平原一一有的合在一起无法数清。有的聚成小群,匆匆而过。所有的动物都从这广大的、富有的草地及穿过它的冰川哺育的河流汲取食物,延续生命。 大群长着大角的北美野牛盖满了山坡和洼谷,它们充满了生命力,吼叫着,永不平静的、波动的大群,把未开化的、践踏过的土地留在身后;当野牛,欧洲野牛向北移动时.它们沿着树林地的主河谷排出几英里,有时还混杂着麇鹿群或长着巨角的大鹿。害羞的獐鹿组成小群体穿过河边的林地或北方的森林。向春天和夏天的牧场迁移.和它们在一起的还有不善交际的驼鹿。通常住在山上的野山羊和摩弗伦羊,进入寒冷的北方平原后,在有水的地方和高鼻羚羊的小家族以及大群的草原马混合在一起。 长毛动物的季节性迁移规模要小得多。由于它们厚厚的脂肪和沉重的软毛,使它们一年到头生活在草原的北方冰川边缘地区,那l里更寒冷、更干燥,而且雪很少,吃粗糙、直立的干草l足可以满足它们的需要。绵羊一样的麝牛是北方的永久居民,在有限的区域内小群移动,仅以家庭为单位.聚集的长毛犀牛和较大群的长毛勐犸活动范围更大些,可冬天它们呆在北方。因为在南部的大陆草原,深深的雪埋住了牧草,使这些笨重的动物行动不便.只有在春天,它们才往南去,吃柔嫩的新草长肥,天一暖和,它们就会又回到北方。 狮营人很高兴看到平原上又充满了生命,并且每当一种动物出现时都加以评论。 然而,没有任何东西能像看见勐犸那样在马穆塔人中产生巨大反响。当它们靠近时,狮营总有人放哨。自从和家族人一起生活以来,除了从远处外,艾拉还没见过勐犸,因此一天下午达努格跑下山坡喊着“勐犸,勐犸”时,她和大家一样兴奋。 第580页 她是第一批冲出去看它们的一个。她看见妮兹驮着莱达格落在了后面。她往回走耍去帮她,这时看见乔达拉从妮兹那接过孩子,举上丁肩膀.她们两个都对他投以热情的微笑。艾拉也笑了,尽管他并没看见她。当她转身面对慢跑着赶上她的雷奈克时.这个表情仍在她脸上.她温柔、美丽的微笑在他心里激起了强烈的温暖感情和她已经属于他的狂热愿望.她忍不住去回应那漆黑、闪亮的眼睛里的爱和难以抗拒的嘻笑。尽管她的微笑是留给他的…乔达拉的.在草原上,狮营的人带着沉默的敬畏看着这些巨大的、长满粗毛的动物.在他们的土地上,它们是最大的动物一一实际上。在任何土地上,它们都是最大的。有几只幼崽的兽群在近处走过,老的母头领警觉地看着这些人.它站在那儿足有十英尺高,一个高高的半球形脑袋,一块储藏多余脂肪的肩上隆肉,急速下降成为骨盆的短短的后背.这些特色使人们一眼就能认出它来。与身体相比,它的头盖骨很大,超过那比较小的躯干的一半,在躯干的末端伸出两个敏感的、能够动的,手指状的突出物,上面一个,下面一个.它的尾巴根短,耳朵很小,为的是保存热量。 勐犸非常适应寒冷的区域.它们的皮非常厚,皮下有三英寸或更厚的一层脂肪,上面还密密盏着一层柔软、厚实的绒毛。长达二十英寸的外层粗长毛是深棕色的,在厚厚的绒毛上整齐地下垂,形成了一个温暖的、不沾水汽的挡风层。藉助于那粗锉一般的牙齿,它们在冬天吃粗糙的干草,还有桦树、柳树和落叶松的树枝和树皮,就像夏天吃绿草、蓑衣草和香草一样轻松。 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勐犸那巨大的象牙。从下颚长出的象牙开始是急速向下的,然后有力地向外、向上、最后向里卷。在老公勐犸身上。象牙可长达十几英尺,可到那时候,它们在前面交叉。在小勐犸身上,象牙是有效的武器和用来拔树及从草地清除积雪的工具.可当两个尖端向上弯曲并迭在一起时,象牙就碍事了。是妨碍而不是帮助丁。 看见这些巨大的动物使艾拉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勐犸的许多记忆。她记得那时希望自己能和家族男人一起去打猎,还想起塔鲁特邀请她和马穆塔人一起进行第一次勐犸狩猎。她确实喜欢打猎,这次她真的可以和猎手们在一起了,一种期待的兴奋使她激动不已;她开始真的盼望夏季大会了。’这个季节的第一次打猎有重要的象徵意义。虽然长毛勐犸巨大而威严,可马穆塔人对它们的感情不仅仅是对它们大小的惊奇.他们和勐犸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他们崇敬勐犸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身份建立在它上面。 勐犸没有真正的天敌÷没有任何食肉动物敢于侵犯它们。身体是猫科动物两倍的巨大穴狮通常捕食大的食草动物一一犀牛,野牛.大鹿,麇,驼鹿或马一一併且能杀死完全长成的成年动物,偶尔也会杀死一只幼小的,生病的或非常老的勐犸,可役有任何四条腿的食肉动物可以杀死一只正当壮年的勐犸。只有马穆塔,大地母亲的人类孩子,被赋予了猎捕最大生物的能力,他们是被选中的,在她的创造物中,他们是最杰出的,他们是勐犸猎手。 勐犸群过去之后,狮营的人热切地跟在它们后面。不是为了猎捕它们,那是以后的事。他们是在找勐犸过冬的下层绒毛,现在正透过外层粗糙的保护毛大把大把地脱落下来。从地面及挂住绒毛的灌木上收集起来的深红色绒毛.被看成来自勐犸神的特殊礼物.如果有机会,人们也带着巨大的热情收集摩弗伦羊春天自然脱落的白色绒毛,麝牛那柔软的土棕色绒毛,还有浅红色的犀牛绒毛.人们从心里感谢大地母亲把这些丰富的动植物和火石、粘土的材料给予她的孩子们。他们只需知道去哪儿,什么时候找就行了。 尽管新鲜的蔬菜一一碳水化合物一一被热情地加入到食物里,可因为他们有丰富的品种。马穆塔人在春天和初夏很少打猎,除非贮存的肉非常少。动物都太瘦了。那漫长、严酷的冬天把它们的脂肪都耗尽了。补充养料的需要驱使它们出来漫游.几只公野牛被逐个射中,如果后颈处的毛仍然是黑的,表明还有一定数量的脂肪,还射了几种怀孕的母兽,是为了柔嫩的胎儿肉和可以制成小孩衣服或内衣的皮革。主要的例外是驯鹿.大群的驯鹿向北迁移。长角的母鹿领着去年出生的小鹿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公鹿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向去年小鹿的出生地移动,像其他聚群的动物一样,它们的队伍常遭狼和几种猫科动物;大猞猁.豹子.偶尔还有一只巨大的洞狮的袭击.大的食肉动物用它们的食物残渣招待许多种二等食肉动物和食腐动物,既有四条腿的也有会飞的.狐狸,鬣狗,棕熊,香猫,小的草原猫科动物、狼獾.鼬鼠,渡鸦,鸢,鹰……都是座上客。 西条腿的猎人猎捕所有这些动物。尽管驯鹿是狮营的主要猎物一一不是为了吃肉,尽管肉也没浪费。舌头被看作是难得的美味.大多数肉都被晒干作为旅行食物.可鹿皮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大多数北方鹿通常是灰黄褐色,可颜色从奶白色到几乎黑色都有,幼崽还有浅棕的色调,北方鹿的皮既轻又暖.因为它们的毛是天生隔热,因此驯鹿皮是寒冷天气最好的衣料,做被褥和地毯也是无可比拟的。狮营每年都用围猎和陷阱的方式猎捕驯鹿,用来补充他们自己的粮食,还用来做夏天迁移时随身携带的礼物。 第581页 当狮营为夏季大会做准备时,兴奋高涨了。每天至少有人告诉艾拉一次她多想能见到某个朋友或亲戚,或许他们也都想见到她呢。 莱达格好像是对各营聚会缺少热情的唯一一个.艾拉从没见过这个男孩情绪这样低落,她为他的健康担心。 她仔细观察了他几天,在一个出奇暖和的下午,当他在外面看几个人展开驯鹿皮时.她在他身边坐下了.“我为你配制了新药.莱达格.带到夏季大会去。” 艾拉说.“比较新鲜。而且效力可能更强。你必须得告诉我你是不是感到有什么不同,更好或更坏”她说,用手势和语言,像她通常与他交流时那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最近有什么变化吗”莱达格喜欢和艾拉谈话。尽管他对自己和别人交流能力的提高非常感激。可狮营入对手势语言的理解和使用本质上是简单直接的。 他懂得他们的口头语言已经好几年了,可他们同他讲话时,还是倾向于用简化语盲来配合他们使用的手势。而她的手势在细微差别的感情上都同口头语言更接近,而且增加了她的话的力量.“不,感觉一样,” 男孩打着手势.“不疲劳吗?”一“不,……是的.总有一点疲劳。” 他笑了笑。“不太厉害。” 艾拉点点头,仔细地研究他,寻找任何明显的病症,想要确定他的状况没有任何变化。至少没有恶化。她没看到任何身体恶化的迹象,可他好像很祖丧.“莱达格,有什么事让你烦恼吗你不高兴吗?’他耸耸肩,把眼睛转向别处.然后又回来看她。”不想去," 他打着手势。 艾拉皱了皱眉,可并没逼迫他.莱达格好像不想谈论这件事.而且很快进厂地屋。她跟着他从前面的门廊进去,尽量不太明显,在厨房火塘看着他躺在床上。她为他担心。在白天他很少主动上床。她看见妮兹进来,停下来把前面的门帘拉回来系住.艾拉急忙朝她走去,想帮助她。 “妮兹,你知道莱达格出了什么毛病吗?他好像非常……不高兴.”艾拉说。 “我知道。每年的这时候他都那样。是夏季大会.他不喜欢它.”“他是这么说的吗?为什么?’妮兹停住了,认真地看着艾拉。”你真不知道,是吗?“年轻女人摇摇头。妮兹耸耸肩。”别操心了,艾拉。你什么也做不了."艾拉沿着过道穿过地屋,朝男孩儿扫了一眼。他的眼睛闭着,可她知道他没睡。她摇摇头。希望自己能帮忙。她猜是关于他的不同的什么东西,可他以前参加过大会。 她急急忙忙穿过狐狸火塘,走进了勐犸火塘。突然,沃夫蹦跳着从前面的入口进来了.到了她的脚边,开玩笑地跳起来。她用手势命令它下来。它遵守了.可看起来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于是她发了慈悲,并把那块已经被咬碎的曾经是她最喜欢的长筒靴的皮子扔给了它.最后不得不把靴子也给它:这时它似乎改变了嚼每个人的鞋和靴子的习性,很快对旧玩具厌倦了,抬起前腿站起来。对她播着尾巴、叫着.艾拉忍不住笑了,今天天气太好了,不能呆在地屋里.一时冲动之下,她拿起弹石带和一袋收集的圆石头,打手势让沃夫跟着她.看见马房里的威尼,她决定也算这匹母马一个。 艾拉从小房的拱形门走出去,后面跟着干萆色的马和灰色的小狼.她看到雷瑟正走下山坡朝河边走去。乔达拉和它在一起。在温暖的太阳光下。他把衬衫脱去了.并用一根绳子牵着那匹小公马。像答应的那样,他一直在训练雷瑟,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它身上,实际上,他和马好像都很喜欢这样.他看见了她。并且示意她等一下,一边开始朝她走来。对他来说要接近她,或暗示要和她讲话是很不寻常的。自从草地上的事件后,乔达拉变了.他不再躲着她了,确切地说,他很少作o.和她讲话的努力,而且当他和她说话时,他就像一个陌生人,冷淡而有礼貌。她曾希望这匹小马会使他寓自己近些,事实上,他好像更疏远了。 她等着,看着这个高大、强健、英俊的男人走近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子他俩曾经在草地上的万般柔情。马上,她感到自己想要他。 那是她身体的反应,她无法控制。可当乔达拉走近时,她注意到他的脸色涨红了.他深蓝色的眼睛充满了那种她熟悉的热情.她感到自己脸红了。 “对不起,艾拉.我本不想打扰你.可我感到应该给你看看这个我为雷瑟设计的新缰绳.你也许想在威尼身上用一个这样的。” 乔达拉说,尽量保持声音正常并希望他能控制自己的其他部分.“你没打扰我。” 艾拉说,她看了看那个用编套在一起细皮带做的发明.、在这个季节里,母马过早发情了。艾拉注意到威尼的这种情况没多久,她就听到草原上一匹公马与众不同的叫声。尽管艾拉几次把这匹母马从一匹公马及马群中找了回来。可她担心威尼会经不住公马的引诱,使她可能失去一个亲密的朋友.艾拉曾经用一个缰绳一样的东西和一根绕在脖子上的绳子控制母马一一还有那匹表现出很大兴趣和激动的小公马一一併把它们放在小房内.从那时起,她一直是偶尔用一下缰绳,尽管她更愿意给威尼随意来去的自由.“怎么用?”艾拉问.他用给她准备的一个在威尼身上做示范.艾拉在表面上用不动感情的声调问了几个问题,可她心里明白自己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上面.站在他身边时,她更能感到的是乔达拉的温暖和他那淡淡的,诱人的男人味.她好像不能忍住盯他的手、胸前肌肉的运动。和他突起的生殖器.她希望自己的问题会引出更深的谈话.可他一解释完这个发明,就突然离开了。艾拉看着他抓起衬衫,骑上雷瑟,井藉助于新缰绳的牵引,奔上了山坡。有一阵儿她真想骑着威尼追赶他,可她改变了主意。他那么急着离开,一定是他不想让我在身边。 第582页 艾拉呆呆看着乔达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为止。热情地朝她叫着的沃夫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把弹石带绕在头上,检查丁一下小袋里的石头.然后抱起沃夫。把它放在威尼的肩隆上,跨上马背朝山坡上走去,她的方向与乔达拉走的方向不同.她本打算和沃夫去打猎,现在也只好如此了。沃夫已经开始在偷偷走近猎物了。 而且她发现它善于为她的弹石带惊起猎物,尽管开始是出于偶然,可沃夫学得很快,现在已经变得训练有素丁.艾拉在这方面是对的。乔达拉那么匆忙地离开不是因为他那时不想在她身边一一而只是因为他不想总在她身边。他需要强制自己从艾拉身旁逃走.她现在已经和雷奈克订婚了,他已经失去了过去可能有的对她的任何权利。最近,当他想逃离困境,缓解内心感情矛盾或只是为了思考时,他就骑马,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艾拉烦恼时总是骑着威尼出去。跨在马背上在开阔的草地上奔跑,感到风吹在脸上,既有令人振奋,又有令人平静的作用。 一走上草地,他就示意雷瑟快跑,身体向前紧贴在那强壮的脖子上。使这匹马习惯于接受骑手容易得让人吃惊,一段时间以来,艾拉和乔达拉已经用许多方法使它习惯这个了。但怎样使雷瑟明白去骑手想去的地方要困难得多.:乔达拉明白艾拉对威尼的控制是非常自然地形成的,以致于她的指令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无意识的,可他是带着训练马的念头开始的。他的指令要有目的得多,而且在他训练马的同时,他也在训练自己。他学习怎样坐在马背上,怎样运用公马那强有力的肌肉,而不只是在它背上反弹。他发现用大腿的压力和身体姿势变化很容易驾驭这个敏感的动物按自己指引的方向奔跑。 当他获得了更多的自信。并且变得更舒服时,他骑马的时间更多了,那正是必要的练习。可他越和雷瑟交流,他对它就越有感情。 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它,可它仍然是艾拉的马。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是在为艾拉训练雷瑟.可他不愿意和这匹小公马分开.更不愿意…… 唉!乔达拉曾打算春节后立刻离开.可他还在那儿,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过理由一一在这无法预测的季节里还太早了。他答应艾拉要训练雷瑟一一可他知道那只是藉口。塔鲁特以为他留下来是为了和他们一起去夏季大会,而且乔达拉不打算纠正他这个印象,尽’管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要在他们离开前走掉。他每晚上床的时候,尤其是当艾拉去狐狸火塘时,他都下决心第二天就走,但他.天天推迟.他在同自己战斗,每当他认真地考虑收拾行李离开时,他就看到她一动不动,浑身冰冷地躺在勐犸火塘的地上,于是他就不能走了.看到乔达拉那心神不定的样子,马穆特在春节后的那天,曾找他谈过话,并告诉他那个根太强大丁,他控制不丫。它太危险了,老巫师说,他再也不会用它。他也劝告过艾拉.不要用它,并警告她如果用,需要有强有力的保护。老人话里话外流露出。你乔达拉现在要走,为什么那天向艾拉伸出了手,并把她带了回来。 老巫师的话使乔达拉心烦意乱,可他也从中得到一些安慰。当这个勐犸火塘的人为艾拉的安全担心时,为什么要他留下来为什么马穆特说是他把她带回来的?她已经和雷奈克订婚,而且这个雕刻匠对她的感情不容置疑。如果雷奈克在那儿,为什么马穆特还想耍他?不管怎样,乔达拉受不了一一如果她再需要他,而他却不在那儿.或让她独自面对危险的境地.可他也同样受不了她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寻欢作乐。他无法决定是留还是走,“沃夫j放下!”鲁琪喊道,又生气又烦乱。她和莱达格正在勐犸火塘玩,妮兹为了整理行李才让他们到这儿来的。“艾拉,沃夫拿了我的娃娃,还不放下。” 艾拉正在床中央,四周是整齐的衣服堆“沃夫!放下!”她命令说.“到这儿来!”她打着手势。 沃夫放下用碎皮子做的娃娃,尾巴夹在两腿之间朝艾拉熘过来.“上这儿来,” 她说,一边用手拍着她床头它通常睡觉的地方。这个狼崽跳了上来。“现在,躺下,别再给鲁琪和莱达格捣乱。” 它躺在那儿,脑袋放在爪子上,用悲哀、悔恨的眼睛盯着她.艾拉接着整理她的衣服,可很快停住了,看着两个孩子在勐犸火塘的地板上玩耍。她并不想盯着,而是被迷住了,他们在玩“过家家”相信他们是在像成年男女那样分享一个火塘。他们的孩于是这个皮娃娃,它有圆圆的头,一个身子,胳膊和腿,裹在一块软皮子里的那个娃娃使她着迷,她从来没有过娃娃;家族人不做任何种类的形像,画的.雕刻的,或用皮子制做的,可这使她想起了那个她曾经带回洞穴的受伤的兔子,她曾像鲁琪抱着、逗弄这个娃娃那样拥着,摇晃着那只兔子。 艾拉知道是鲁琪发明的游戏。有时候他们玩结合的游戏,他们是配偶,有时他们玩部落的游戏,他们是头领,一对管理他们自己营地的兄妹。艾拉看着这个金色头髮的小女孩和棕色头髮的男孩,突然意识到了他们家族的容貌。鲁琪把他看成自己的哥哥,她怀疑他们是否能成为这个营的共同头领。 鲁琪把娃娃交给莱达格照顾,然后站起来,装着去办某个想像出来的差使。莱达格看着她走丫,然后放下娃娃。抬头看了看艾拉笑了。过了一小会儿鲁琪还没回来,这个男孩对这个娃娃就不那么感兴趣了。莱达格也站起来走了。其实鲁琪已忘了这场游戏和这个娃娃,又不知去干别的什么事去了。 第583页 艾拉又回过头来决定带什么去夏季大会。好像在去年,她想整理过许多次东西,决定拿走什么,留下什么.这次她是为旅行整理东西,并且只拿她能带的东西.图丽已经跟她说过用马和雪橇运送礼物;那会提高她和狮营的身份。她拿起那块染成红色的皮子,把它展开,想着需不需要它。她从来不能下定决心用这块红皮子做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可红色对家族人来说是神圣的,此外,她也喜欢红色。她把它折起来,把它和其他几件她想带的几件东西放一起:她非常喜爱的雕刻马,那是雷奈克给她的;还有那个新的玛塔;韦麦兹给的那个漂亮的燧石编织针,一些首饰、珠子和项鍊,狄琪送的大衣,她做的那件白色大衣,还有杜尔克的斗篷.她一边检点着东西.一边胡思乱想,她发现自己在想莱达格。她将来真能有一个配偶吗,像杜尔克一样她觉得在夏季大会上不会有像她一样的女孩儿。她甚至怀疑他能否成年。这使她对她儿子的强壮、健康并且还会有配偶而心怀感激。勃劳德的家族大约现在正为去家族聚会做准备,如果他们还没离开的话。尤拉最后将和他们一起回去,去和杜尔克结成配偶,可能对离开她自己家族的想法害怕.可怜的尤拉,对她来说,离开她认识的族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家族生活是很困难的.她会喜欢杜尔克吗他会喜欢她吗?她希望这样.因为他们好像不会有别的选择。 想着她儿子,艾拉伸手拿起她从山谷里带来的小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当她看见那个象牙雕刻时,她的心停跳了一下。她把它拿起来.它是一个女人的雕像,可不像她见过的任何女性雕像,而且她现在意识到它是多么不寻常.大多数玛塔,除了雷奈克的有象徵意义的鸟女人像,都是丰满的圆的母亲形状,只有一个充当头的圆球,有时装饰一下。它们都是用宋代表大地母亲的,可这是一个修长女人雕像,头髮梳成许多小辫子,她习惯于那样梳头.最令人惊奇的是,它有一张仔细雕刻的脸,有漂亮的鼻子和下巴,还有暗示的眼睛。 她把这雕像拿在手里,当所有的记忆都回到她脑里时,雕像在眼前模煳了。不知不觉中,眼泪沿着她的脸流了下来。这是乔达拉雕刻的,在她的山谷里。当他雕刻时,他说想抓住她的灵魂,那样他们就可以永不分离丁。那是他努力使雕像像她的原因,尽管没人指望做一个像真人的雕像,因为害怕把灵魂套住。他说他希望她好好保存这个雕像,以免别人利用它来达到危害她的罪恶目的.这是她的第一个玛塔。在她的初次仪式后,当他使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时,乔达拉把它给了她.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山谷里的那个夏天,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可乔达拉就要不带她走了。她把雕像紧紧抓在胸前,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走,沃夫同情地对她叫着,一点点向前移动,因为它知道它应该呆在它现在的地方.她伸手抱起它。把脸埋在它的软毛里,而它试图舐干她咸咸的眼泪。 她听见有人从过道里走过来.于是很快坐了起来,擦干了脸,竭力控制自己。她转过身,好像去找身后的某个东西。这时巴泽克和德鲁韦走了过去,他们完全沉醉于自己的谈话中。艾拉把雕像放回小袋,又把小袋仔细地放在那块鲜艷的红皮子上,准备随身带着它.她永远不能扔下她的第一个玛塔.那天晚上,当狮营正准备分享晚餐时,沃夫突然威胁地叫着,朝前面的入口勐冲过去.艾拉跳起来,跟在后面,猜测着出了什么事。 其他几个人跟着她.当她推开门帘,她吃惊地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个吓坏了的陌生人,正从一个准备进攻的几乎长大的狼身边后退.“沃夫!来,” 艾拉命令道。这只狼崽不情愿地退了回来.可它仍然龇着牙,喉咙里低吼着。 “鲁代格!”塔鲁特说,睑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还有热烈的拥抱.走上前去。“进来,到里面来。天很冷.”“我……啊……不知道,” 这个人说,看着那只小狼。“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没有.没有别的了。” 艾拉说。“袄夫不会伤害你,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鲁代格看了眼塔鲁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不熟悉的女人。 ‘在你们的土屋里怎么有只狼?“”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可最好在温暖的火堆旁讲述。进来,鲁代格。这只小狼不会伤害你。我保证。" 塔鲁特说,当他领着年轻人穿过拱门时,朝艾拉满含深意地扫了一眼。 艾拉非常明白他那一眼的意思。沃夫最好别打扰这个陌生人。她跟着他们走了进来,示意这只小动物呆在她身边。可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它不发出吼声。这是一个新情况。她知道,尽管狼非常有感情并依赖于伙伴,可它们却袭击并杀死那些入侵它们领土的陌生人。沃夫的行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那并不能使人们可以接受。它必须得习惯陌生人,不管它喜不喜欢。 妮兹热情地欢迎她表兄的儿子,接过他的背包和风雪大衣,让达努格拿到勐犸火塘的一张空床上,然后给他盛了一盘于食物,找了一个地方让他坐下。鲁代格不断地朝沃夫警觉地扫视,充满紧张和恐惧,而且每一次沃夫看见他的扫视。它喉咙里恐吓的低吼就加强了.艾拉看它时,它把耳朵贴乎,趴下来.可紧接着就又对这个陌生人吼叫。她考虑过在沃夫脖子上繫绳子来控制它,可她想那不会解决什么问题。那只能使这个有保卫本性的动物更不安,从而也会使这个人更紧张。 第584页 莱达格一直踌躇不前,害羞地在客人附近徘徊,尽管他认识这个客人。可他很快就看清了问题.如果鲁代格看到这只狼是友好的。 也许他就会放松了。大多数人都挤在厨房火塘里,当莱达格听到哈塔尔醒来时,他就有了主意。他走到驯鹿火塘,安慰这个走路不稳的小傢伙,然后拉着他的手,朝厨房火塘走去,可不是到她妈妈那儿,相反,他朝艾拉和沃夫走去。 哈塔尔最近对这个活泼的狼崽有了兴趣,他一看见这个毛绒绒的灰色动物,就高兴地大笑起来。哈塔尔兴奋地朝沃夫跑去,可他的步伐不稳。绊了:.下,倒在沃夫身上。沃夫叫了一声,可它唯一的反应是舐这个孩子的脸,这使哈塔尔咯咯笑起来。他把那潮湿、温暖的舌头推开。把他圆胖的小手放进了长满锋利牙齿的大嘴里,然后抓住一把毛绒绒的皮,想把沃夫拉过来.鲁代格忘了自己的紧张.睁圆眼睛吃惊地看着这个走路不稳的小傢伙粗暴地对待沃夫。可更惊奇的是这个食肉动物忍耐、驯服的接受。沃夫也不能在这种进攻下继续对这个陌生人进行防御性的戒备,而且它还没有完全长大。不能像它同类的成年成员那样长久地坚持。艾拉对莱达格笑了,立刻明白他把哈塔尔带到这儿就是为了那个他已经达到的目的.这时特鲁妮过来抱走了小儿子,艾拉抱起了沃夫,认为这时是把它介绍给陌生人的正确时刻。 “我想如果你让它记住你的气味,它会更快地熟悉你。” 她对年轻人说。 艾拉这种语言说得非常好,可鲁代格注意到了她说某些单词时方法有些不同。他第一次仔细地看她,猜想着她是谁。他知道去年狮营离开时,她没和他们在一起。实际上,他不记得以前见过她,而且他能肯定。今后自己会记住这样一个漂亮女人的。她从哪儿来?他抬起头,看见艾拉正注视着他。 “我需要做什么?”他问.“我想如果你只让它闻闻你的手,就会有用。它也喜欢被抚慰.可我不会逼迫它,它需要一点时间去逐渐认识你。” 艾拉说。 鲁代格试探性地伸出手。艾拉把沃夫放下,让它闻那只手,她保护地呆在近旁。她认为沃夫不会进攻,可她没把握.过了一会儿,这个人伸手去摸那厚厚的、不沾水的毛皮。他以前从没摸过活狼,因此很兴奋。他对艾拉笑了笑,当她回笑时,他又想到她是多么美啊j“塔鲁特,我想我最好快点讲出我的消息.”鲁代格说,“我想狮营有我想听的故事.”高大的头人笑了。这是他喜欢的话题.情报员通常是来告知消息的,他们被选中是因为他们跑的快。也同样因为他们喜欢讲好故事.“那么,告诉我们,你带来了什么消息f”塔鲁特问.“最重要的是夏季大会的聚集地变了。狼营充当东道主。去年选的大会地点被沖毁了.我还有一条消息,难过的消息。我在桑吉尔人那里呆了一个晚上.那有疾病,致命的疾病。一些人已经死了。我离开时,女头人的儿子和女儿病得很厉害。人们怀疑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噢,太可怕了!”妮兹说。 “他们得丫什么病”艾拉问。 “好像是在胸部。高烧,咳嗽厉害,唿吸困难.”“这个地方多远t”艾拉问.“你不知道吗t”“艾拉是个客人,可她被接受了,” 图丽说。然后转向艾拉。“不太远。” “我们能去吗,图丽或者能有人带我去吗?如果那些孩子病了,也许我能帮忙.”“我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塔鲁特?”“如果夏季大会耍在狼营举行的话,去那儿不顺路,甚至和他们都不是亲戚,图丽。” “我想达奈夫在那个营有个远房亲戚,” 图丽说。“而且小弟弟、小妹妹病得这么重是件丢人的事。” “也许我们应该去,可如果那样我们就应该尽快出发。” 塔鲁特说.鲁代格一直非常感兴趣地听着.“好,既然我已经告诉你们我的消息,我想了解一下狮营的新成员。塔鲁特.她真是一个医者吗?那只狼从哪儿来的?我从来没听说过在土屋里有狼。” “还有呢,” 弗里贝克说。‘艾拉还有两匹马,一匹母马和一匹小公马."客人不相信地看着弗里贝克。然后坐稳、准备听狮营讲故事.早晨,在一个长长的讲故事之夜后,鲁代格得到了艾拉和乔达拉骑马技术的示范,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去了下一个营。准备传播这个新的马穆塔女人的传说,还有他的夏季大会改变地点的消息。狮营打算第二天早晨离开,那天剩下的时间是在最后的准备工作中度过的。 艾拉决定带的药要比平时药包里的多些。一边检查草药,一边和正在收拾行装的马穆特谈话。她心里想的是家族的集会,看着老巫师那僵硬的关节,她就想起了家族的老人,因为不能长途跋涉,被丢在后面.马穆特怎样做长途旅行呢?这使她很烦恼,她想出去找塔鲁特问个明白。 “大部分路上我背他.用我的背.”塔鲁特解释说.她看见妮兹往雪橇上拖运的一堆东西上又加了一个包袱.莱达格坐在旁边的地上,看起来闷闷不乐。艾拉突然去找乔达拉。她发现他正在整理图丽给他的旅行包。 “乔达拉!原来你在这儿。” 第585页 她说。 他抬起头,很吃惊.那时候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他一直都在想她,还有怎样跟她说再见。当大家都离开土屋时,他决定他也该走了。可不是和狮营去夏季大会,而是另一个方向,开始他回家的长途跋涉.‘你知道马穗柠怎样去夏季大会吗t"艾拉问。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不是他脑袋里最紧要的问题,他甚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呃…”.不知道," 他说。 “塔鲁特不得不背着他。还有莱达格,他也得有人背。我在想,乔达拉,你一直在训练雷瑟,它现在习惯背上驮人了,是不是?”“是的.”“而且你能控制它,你让它去哪儿它就去哪儿,是不是?”“是的,我想是这样.”“太好了!那马穆特和莱达格就没理由不骑马去参加大会了。他们不能指导它们,可你和我可以牵着它们.这会使每个人都轻松得多,而且莱达格最近那么不高兴,这可能会提高他的情绪.还记得他第一次骑威尼时的兴奋吗你不介意,是吧,乔达拉?我们用不着骑马.其他人都走着去。” 艾拉说。 她因为这个主意而那么高兴,很明显,她甚至投想到他可能不和他们一起去。他怎么能拒绝她呢?他想。这是个好主意。而狮营为他做了那么多,那好像是他完全应该做的。 “是的,我不介意走路.”乔达拉说。当他看见艾拉去告诉塔鲁特时。他有一种奇怪的轻松感,好像一个可怕的事物被移走丁。他急急忙忙地整理完行装,然后拿起马具,去加入营里的其他人中去.艾拉正在监督装载两个雪橇.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妮兹看见他过来,对他笑了笑。“我很高兴你决定和我们一起去并帮助艾拉管理马。马穆特会舒服得多。看看莱达格]我从未见过他对去夏季大会这么兴奋过。” 为什么他有这种感觉,乔达拉很纳闷.就是妮兹知道他一直打s算回冢?“想一想。我们不仅带着马,而且还有人骑着马,到那儿时,会给人什么印象?’巴泽克说.”乔达拉,我们在等你。艾拉不能确定谁骑哪匹马。’塔鲁特说。 “我觉得没什么不同,” 乔达拉说,“威尼要好骑一些。它不会把你弹得那么厉害.”他看见雷奈克正帮艾拉平衡货物,看着他们一起大笑使他退缩了,意识到他的停留是多么短暂,他只是推迟了那不可避免的一天.可他现在有责任丫,马穆特做丫神秘的手势。说了深奥的话以后,他又在前面入口的地上钉了一个玛塔来保卫土屋,然后在艾拉和塔鲁特的帮助下,骑上了威尼。他好像很紧张,可很难辨别出来。乔达拉认为他把紧张掩饰得很好。 不过莱达格不紧张,他以前曾在马背上坐过.当这个高大的男人把他抱起来放在雷瑟背上时,他只是非常兴奋。他从来没骑过这匹小公马.他朝拉蒂咧嘴笑了,拉蒂正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对他安全的担心,为他的新体验高兴,还有一点嫉妒的混合情感。她曾观察过乔达拉训练马,在尽可能远的地方。她认定训练小马不必用魔力,只要耐心,当然,还得有一匹马去训练.人们最后检查丫一遍营地,然后爬上了山坡。上到一半时,艾拉停下了.沃夫也停下了,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她回头看了看地屋,在那儿找到了家和自己的人。她已经想念它那温暖舒适的安全了,不过他们回来时,它还会在那儿,准备好再次为他们渡过一个漫长严寒的冬天,提供一个温馨的家。风把门帘卷过入口处勐犸象牙做的拱廊,她能看见上面的穴狮头骨.没有人,狮营好像很孤独,马穆塔的艾拉因为一阵突然的不安和悲痛颤抖了一下。 那巨大的草原,寒冷的草地上有丰富的生命源泉,当狮营旅行时新一轮的季节循环又展示了它的另一面。浅蓝色的紫萝兰和最后的矮小蝴蝶花正在凋谢,可仍然很鲜艷.蕨叶芍药正开放,开满整个山谷的一大片深红色花朵引起了旅行者的惊奇和赞嘆。不过新生的兰草和正在成熟的酥油草以及羽毛草数量最多,把草地变成了轻轻翻滚的银浪,蓝鼠草又强化了银浪。直到新草成熟,羽毛草的羽状圆锥花谢了之后,富饶的平原才会由银色变成金色。 沃夫由于发现在这宽广的草原上生活、繁衍着许多种小动物而非常高兴。它追赶鸡貂和鼬一一夏季皮毛呈棕色的雪貂一一可是,当这些无所畏惧的食肉动物坚守阵地时,它就退缩了.当习惯于躲避狐狸的由鼠、齣,和有着天鹅绒般毛皮的soq齣急急忙忙钻进地表下面的洞里时,沃夫就追赶沙鼠、仓鼠和长着长耳朵、浑身是刺的刺猬。当一个长着浓密的尾巴、短短的前腿,长长的后腿上有三个趾头的跳鼠蹦跳着逃开,一头钻进它在整个冬天冬眠的洞穴时,沃夫那吃惊的表情把艾拉逗笑了。野兔、大仓鼠和大跳鼠足够他们吃一顿了,扒皮后用棍子串起来。架在晚上的火上一烤,非常有滋味。艾拉的弹石带打中了沃夫惊起的几只小动物。 挖洞的草原啮齿动物很有用.它们疏松井翻开了表层土,可是。 它们到处挖掘改变了土地的特点。当狮营在大地上长途跋涉时,带斑点的欧黄鼠的洞穴无处不在,数也数不清,而且在一些地方,他们不得不绕过许多长满草的两三英尺高的土堆走,每个土堆都是一个草原土拨鼠的窝。 第586页 欧黄鼠是黑鸢比较喜欢的猎物,尽管这些长翅膀的鹰也吃其他的啮齿动物、腐肉和昆虫.这些姿态优美的鸟通常在空中高飞时就能发现毫无准备的土拨鼠,可鸢也能像茶隼,当地的隼那样盘旋,或飞得非常低,突袭猎获物.除了鹰和隼以外。黄褐色的鹰也喜欢这些多产的小啮齿动物。一次。艾拉看见沃夫做出姿势,她仔细观看.她看见一只很大的黑褐色食肉鸟落在地面上的巢附近,给它的孩子带来了一只土拨鼠。她感兴趣地看着,可她和沃夫都没打扰它们.其他鸟靠丰饶的廾阔土地为生。云雀和鹦在草原上随处可见,柳松鸡、雷鸟和鹧鸪、沙松鸡,大鸨.还有蓝灰色、黑脑袋,眼睛后长着一撮白羽毛的漂亮的蓑羽鹤,它们春天宋做巢,靠吃昆虫、蜥蜴和蛇繁殖起来。秋天,它们排起巨大的v形队伍,一路在空中高叫着离开这里.塔鲁特开始吋定下的步速是他和整个营一起旅行时用惯的速度,不会把队伍中走得太慢的人催赶得太厉害。可他发现他们比平常快多了。这些马确实起了作用。马儿拉雪橇上的礼物、交换的货物、作帐篷的兽皮。背上还驮着需要帮助的人,它们减轻了每个人的负担。头人为他们增加的速度而高兴,尤其是当他们正在绕路走,不过这也产生了一个问题。他本来已经计划好了路途.以及要停留的地方,以便利用他们所熟悉的有水的地方。现在,他必须一边走一边重新考虑。 他们在一条小河附近停下了,尽管天还早。在草原上的河流附近通常有树林,他们在一块被树林部分包围的很大的地方搭起了帐篷。艾拉把雪橇从威尼身上卸下来后,决定带拉蒂去骑一会儿马。这个女孩儿喜欢帮着摆弄马,这些动物也对她表现出了友好的感情.她俩一起骑马穿过一小片云杉,白桦,鹅耳枥和落叶松的混合林,来到了一片鲜花盛开的空地,那是一小片被树林包围的青葱、丰饶的草地。艾拉停住了,对她前面跨坐在马背上的年轻女人悄悄耳语说:“千万别出声。拉蒂,看那边,水附近。” 拉蒂朝艾拉指的地方看去,当她什么也没看见时,先皱了皱眉,接着便笑了,她看见了一只领着两只小羊的高鼻雌羚羊昂头站着,它很警觉,可又犹疑不定.然后,拉蒂又看见了其他几只.那螺旋形的角在小羚羊头上还是直的,末端稍稍向后倾.大鼻子悬着,使它的长脸很有特色.她们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看着。鸟的声音随处可闻:鸽子咕咕的叫声.苔莺快乐的歌曲,还有啄木鸟的叫声。艾拉听到了一只金色黄鹂优美的笛子般的曲调,就也叫了几声,她的模仿非常像,把鸟都弄煳涂了.拉蒂真希望自己也能那样吹口哨。 艾拉对威尼轻轻打了个手势,鼓励它慢慢朝那块公园一样的林中空地走去。接近羚羊时,拉蒂兴奋得都要发抖了。她看见了另一只带着两只小羊的雌羊。突然,风变了,所有的高鼻羚羊都抬起头.随后蹦跳着穿过树林,朝开阔的草原跑去。一抹灰色跟在它们后面,艾拉便知道是谁把它们吓跑的。 在沃夫气喘吁吁地回来,并且扑通一声趴下的时候,威尼正悠闲地吃着草,两个年轻女人正坐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摘野草莓。一把鲜艷的花放在艾拉身边的地上,鲜红花朵的细长花辫好像在鲜红的染料中萧过一样.还有一束金黄色的头状大花序,混在柔软的白色球花里。 “但愿草莓多得很,能带一些回去.”艾拉一边说,一边又把一颗很小、但出奇的香甜有味的草莓放进了嘴里。 “肯定还会有很多。我希望还有更多的给我。*拉蒂满面笑容地说.”另外。我想把这个地方当成一个特殊的地方,只属于我们,艾拉.“她把一颗草莓放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从表情上看,她陷入了沉思。”那些小羚羊,它们真的很小,是不是?我以前从没靠近过那么小的羚羊。" “是威尼,它是我们可以靠得那么近的原因.羚羊不怕马。可沃夫在那儿。” 艾拉说着朝那个动物看丁一眼。它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抬起了头.“是它把它们赶走的。” “艾拉,我能问你点事吗?”“当然。你永远都可以问.”“你认为我将来有一天也能有一匹马吗?我指的是一匹小马,我可以像你照顾威尼那样照顾它,它可以习惯我.”“我不知道。我并没有特意去找威尼。那是偶然遇见的。要找到一匹小马很难,因为所有的妈妈都保护孩子.”“如果你想得到另一匹马,一匹小马,你会怎么做?”“我从来没想过……我猜想如果我想要一匹小马……让我想想……你得抓住它妈妈.还记得去年秋天那次猎捕野牛吗?如果我们是在猎马,并且把一群马赶进了那样的包围圈,你就不用把它们都杀死。你可以留下一两匹小马。也许你甚至能把一匹小马和其他的马分开,然后放走其他马,如果你不需要它们的话.”当她们回去时。大多数人都圃坐在一个大火堆旁吃饭。这两个年轻女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坐了下来。 “我们看见丁高鼻羚羊,” 拉蒂说.“还有小的.”“我想你还看见了一些草莓。” 妮兹看着她女儿染成红色的手冷冰冰地说.拉蒂脸红了,想起了自己曾想把草莓都留着自己吃.“不够带回来丁。” 第587页 艾拉说.“那没关系。我知道拉蒂喜爱草莓。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吃完整整一片地上的草莓,一点也不给别人。” 艾拉注意到了拉蒂的困窘。于是转移了话题。“我还为那个有病的营采了一些治咳嗽的款冬,还有一种红花的植物一一我不知道名字一一它的根对重咳嗽非常有效.还能把痰从胸腔里带出来。” 她说。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去採花,” 拉蒂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那种病?”“我不知道。可既然我看见了这些植物,我想我还是采些好,尤其是我们很讨厌那种病。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那儿,塔鲁特”“很难说.”头人说。“我们比平常走得快,我想有一两天我们就该到桑吉尔营了,他们的疾病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艾拉皱了一下眉,“你怎么知道”“我发现了某个人留下了的记号。” “记号?”艾拉说.‘跟我来.我指给你看。" 塔鲁特说完,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他领她朝水边的一堆骨头走去.骨头,尤其是头盖骨这样的大骨头,在平原上到处都是,可当他们走近时。艾拉很清楚那不是自然排列,而是有人故意把它们堆了起来。一个有破碎的象牙的勐犸头骨被放在最顶部,颠倒着。 “那是一个坏消息的记号,” 塔鲁特指着头骨说。“非常糟。你看ll见这个下颚了吗?有两颗松果靠着它,下颚的末端表明朝哪个方向走,这个营离这儿有两天远。” ‘“他们一定需要帮助,塔鲁特,那是他们把记号放这儿的原因/吗?”,塔鲁特指了指一块烧黑的桦树皮,在左边象牙的破裂处垂着。 “看见这个了吗?”“是的。它被烧黑了,好像在火里放过。” "它意味着疾病,致命的疾病。有人死了。人们害怕那种疾病。 这是一个人们经常停下来的地方。这个记号不是放在这儿请求帮助。 而是警告人们走开。" “噢,塔鲁特]我必须去。其余人不用这样,可我必须去。我可以现在就走,骑着威尼.”“到那儿时你跟他们说什么?”塔鲁特说。“不,艾拉,他们不会让你帮忙。没人认识你.他们连马穆塔也不是.他们是桑吉尔人。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们知道你会想去的.我们开始时走这条路,因此我们将和你一起去。我想,因为有那些马,我可以用一天而不是两天走完这段路。” 太阳快要落山时,狮营的一队旅行者接近了位于一条宽广、急流的河上方大约三十英尺高的开阔的天然阶地上的一大片村落。他们在有人看见时停下了。那个人困惑地盯着他们,然后朝一个小棚跑去.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出现了。他们的脸被赭石药膏染红了,头髮上盖满丁灰.太晚了,塔鲁特想,这时他正和图丽接近桑吉尔营.后面跟着妮兹,威尼由艾拉牵着,背上驮着马穆特,很显然,他们打断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当这些客人还有十英尺远时,红脸男人举起胳膊,伸出手,手掌向前。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止步信号。他用另一种语言同塔鲁特说话,对艾拉来说,那种语言里有些熟悉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应该能懂;也许它和马穆塔语同出一辙。塔鲁特用自己的语言一作了回答.然后那个男人又说话了.“为什么马穆塔的狮营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他这次用马穆塔语说,“这里有疾病,在这个营里有巨大的悲伤.你们没看见记号吗?”“不,我们看见了。” 塔鲁特说。“和我们一起来的有一个勐犸火塘的女儿,她是一个有技巧的治癒者。情报员鲁代格几天前从这儿经过,他把你们的麻烦告诉了我们。我正准备去参加夏季大会,可首先,艾拉,我们的女医者。想耍来这里提供她的技巧。我们中的一个和你们中的一个是亲戚,所以,我们来了。” 那个男人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女人。她显然很悲伤.正努力打起精神。 “太晚了,” 她说,“他们死了.”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变成了痛哭。她痛苦地喊叫着。“他们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的生命,他们死了.”两个人走到这个女人的身边.把她扶走了。 “我姐姐遭受了巨大的悲痛,” 那个男人说。“她失去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孩儿差不多是个女人了,男孩小几岁。我们都很难过。” 塔鲁特同情地摇摇头。“那确实是巨大的悲痛。我们分担你们的悲伤,并给予我们能够给予的一切安慰。如果你们的习俗允许.当他们回到大地母亲怀抱时,我们愿意留下来,把我们的眼泪加在你们的眼泪里.”“我们很感激你们的善意,并将永远记住,可我们当中还有人病着。你们留下来可能有危险。你们来这里可能都有危险。” “塔鲁特,问问他我能不能看看那些还在生病的人。我也许能帮他们。” 艾拉悄悄说.“对,塔鲁特。问问,艾拉能不能看看那些病人。” 马穆特补充说。“我想她能说出我们留下是否安全。” 那个男人使劲看着坐在马背上的老人.他刚看见马时就很吃惊,可他不想显得被压倒了,而且悲伤使他麻木了。以至他把好奇暂时放到了一边。同时他充当他姐姐和营人的发言人.可当马穆特讲话时,一个人坐在马背上的奇怪景象又带着新的效力进入了他的意识.“那个人是怎么坐在马背上的?’;他最后脱口问道。为什么那匹马安静地站在那儿忍受着?还有那一匹,在后面那儿?”一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第588页 塔鲁特说.“那个人是我们的马穆特,而那匹马听我们的治疗者指挥.等有时间时,我们会很高兴讲给你们听的,可首先,艾拉想要看看你的病人。她也许能帮助他们.她能告诉我们那邪恶的神灵是不是还在这徘徊,她是不是能控制它们。并使它们没有害处;我们留下来是不是安全。” “你说她很有技巧,我相信你.如果她能命令马的神灵,那她一定有强大的魔法。让我和里面的人说说。” “还有一个动物你应该了解,” 塔鲁特说,然后转向这个女人。 “叫它,艾拉。” 她打一声口哨。甚至等不及莱达格让它走,沃夫就已经挣脱丫束缚。当这只小狼朝他们飞跑过来时,桑吉尔营的那个男人和其他旁观者都惊呆了,可他们对它停在艾拉脚边,满怀期望地看着她更感惊奇.随着她的手势,它趴到了地上,可它集中在那些陌生人身上警觉的目光使他们很不安。 图丽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桑吉尔营的反应,并很快意识到这些温顺的动物产生的强大的效果。它们提高厂与之有关的人的身份,以及狮营这个整体的地位。马穆特只是通过坐在马背这个简单动作,就得到了尊敬。他们谨慎地扫视他,而且他的话相当有权威,可对艾拉的反应更明显,他们敬畏地看着她,还有一种恐惧的尊敬..女头人意识到她已经习惯这些马丁,她想起丁自己第一次看见艾拉和马在一起时的恐惧.因此,把她自己放在他们的位置上并不难。当艾拉把小狼崽带回土屋时她也在场,而且她是看着它长大的,可仍然像一个陌生人那样看待沃夫。她意识到人们不会把它看成一只小狗似的动物。它可能还小,不过,显然,它几乎完全长成了,而且那匹马是成熟的母马,如果艾拉能使易于激动的马的意志和独立的狼的神灵服从她的命令,那么,还有什么她不能控制呢?尤其是k当人们被告知她是勐犸火塘的女儿,还是一个治疗者.图丽不知道当他们到达夏季大会时会得到什么样的接待,不过当艾拉被邀请进去检查营里生病的成员时,她一点也不吃惊.马穆特坐下来等着。艾拉出来时,她朝马穆特、塔鲁特和图丽走去。 “我想他们得了妮兹说过的那种春天病。发烧、胸部发紧、唿吸困难,只是他们是在春末发病的。而且更严重,”艾拉解释说.“两个年龄大的人早些时候死了。可孩子们死时是最难过的。我不能肯定他们为什么会死。年轻人通常很强壮。能从这种疾病中恢復过来。其他人好像都过了最坏的阶段。一些人咳嗽得很厉害.我可以使他们更舒服一些,可好像不再有人病得非常厉害了。我想弄些东西帮一下那位母亲。她好像把这件事看得非常严重.我不能责备她.我不能完全肯定,不过,我想留下来参加葬礼不会有危险。当然,我想我们不应该呆在他们的土屋里.”“我建议搭起我们自己的帐篷,如果我们决定留下的话,” 图丽说,“他们中间一直没有陌生人,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困难的,而且他们还不是马穆塔人。桑吉尔人……不一样。” 早晨,艾拉被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弄醒了。她迅速起床,穿好衣服,往外面看去,只见几个人正在挖一个窄长的坑。特鲁妮和弗莱莉在那面,坐在火堆旁给孩子餵奶。艾拉笑了,加入到她们中去。洋苏叶茶的气味从一个冒着热气的饭篮里飘出来。她舀了一杯,并和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啜着热热的液体。 “他们今天要把孩子埋了吗?”弗莱莉问。 “我想是的。” 艾拉说。“我想塔鲁特不想直接问,可我有这个感觉。我不明白他们的语言,不过我能偶尔听懂一两个单词。” “他们一定是在挖坟墓。我很纳闷他们为什么把它挖得那么长”特鲁妮说。 “我不知道,可我很高兴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了;我知道我们留下是对的,可我不喜欢葬礼。” 弗莱莉说.“没人喜欢,” 艾拉说.“我希望我们能早到几天。” “不管怎样,你不知道能不能为那些孩子做点什么?”弗莱莉说。 “我为那位母亲难过,” 特鲁妮说。“失去一个孩子就够难过的了,可同时失去两个孩子……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挺住。” 她把哈塔尔抱在胸前,可这只是弄得这个走路不稳的小傢伙扭动起来要跑掉。 “是的,失去孩子是挺难过。” 艾拉说,她的声音那么严厉,弗莱莉不禁看了她一眼,感到很奇怪。艾拉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我看见附近长丫些苦艾。苦艾根是一种效力很大的药。我不常用它,可我想做点东西使那位母亲平静下来,这需要效力强大的东西。’:狮营的人在那一天里观察或者表面上参加了各种活动和仪式,可快到晚上时,气氛变了.连这些客人都被捲入一种强烈感情之中.当那两个孩子被放在吊床一样的尸体架上,庄严地从土屋里抬出来,并绕丁一圈让每个人做最后告别时,那强化的感情激起了马穆塔人真正难过和悲伤的痛哭.当抬担架的人慢慢走过这些悼念者的身边时,艾拉注意到这些孩子被穿上了制做漂亮、装饰优美的华丽衣服,好像是为了一个重要的节日穿戴起来。她不由自主地被打动了,被迷住了。许多片染成各种颜色.色彩自然的皮于被仔细地缝在一起,组成了复杂的几何图形,做成了大衣和长裤,周围绕着的结实的部分上缀满了成千上万颗小小的象牙珠子。一个突发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所有这些活都是只用一把锋利的钻做的吗?也许有人会欣赏这个小小的、尖尖的、末端有孔的象牙棍儿.她还看见丁束髮带和腰带,以及那个女孩儿的肩膀上披着的一个图案迷人的斗篷,好像是用路过的长毛兽脱下的一缕缕绒毛制成的.她想要摸摸,仔细地检查一下,学学那是怎么做的,可那是不合适的。站在她旁边的雷奈克也注意到了,并且评论那向右扭转的螺旋形的复杂图案。艾拉希望在他们离开之前,她能就它的制作发现更多的东西,可以用她那有孔的象牙针交换。 第589页 两个孩子还被贝壳、动物犬牙、骨头等做成的饰物装饰着.那个男孩甚至有一个钻了孔当作悬饰物的非同寻常的大骨头。同头髮零乱、满是灰尘的大人们不一样,他们的头髮梳得很整齐,编成复杂的样式一一男孩是辫子,女孩儿的头两侧是大团捲髮。 艾拉总也摆脱不掉这两个孩子只是在睡觉、随时可能醒来的感觉。他们看起来太小了,太健康了,他们长着圆圆的脸蛋.不应该死,不应该进入神灵世界。她感到一阵颤抖袭过全身,不由自主地朝莱达格扫了一眼。她怕引起妮兹的注意,赶紧把眼光移开了.最后,两个孩子的尸体被带到了窄长的坑边,放了下去,头对着头,一个带着特殊头饰、穿着缀满珠子的长大衣的女人站了起来,开始了一种使每个人都颤慄的哭号般的、高音调的歌唱。她每动二下,脖子上挂的许多项鍊和垂饰就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她的胳膊上还有几个象牙手镯,由几个单个的、半英寸宽的臂章构成。艾拉意识到它们和某些马穆塔人用的很类似.深深迴响的击鼓声发出了他们熟悉的勐犸头骨鼓的声音.哭叫着,唱着,那个女人开始摇摆,晃动,时而踮起脚尖,时而提起脚,有时面对不同的方向,可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她跳舞时,勐烈而有规律地四处摆动胳膊,使手镯叮哨作响.艾拉曾遇到过她,尽管她们不能交谈。可艾拉感到自己被她吸引。马穆特解释说,她不像艾拉那样是个女巫医,而是一个和神灵世界交流的人。她是桑吉尔的马穆特一一或者克莱伯,艾拉震惊地意识到.对她来说,把一个女人想像成莫格乌还很困难。 红脸的男人和女人在孩子们身上撒了红色赭石粉,这使艾拉想起了克莱伯擦在伊扎尸体上的红色赭石药膏.其他几件东西被隆重地加在坟墓上,弄直的勐犸象牙,梭镖,燧石刀和匕首,雕刻的勐犸、野牛和马一一做得没有雷奈克那么好,艾拉想。她惊奇地看到每个孩子的身边都放下一支长长的象牙棒,用粘有羽毛和其他物品的圆形的、有辐的、轮子一样的雕刻装饰着.当村落里的人加入到那个女人的号哭中时,艾拉悄悄地前倾,对马穆特小声说,“那些象牙棒看上去和塔鲁特的很相像。它们是讲话棒吗?”s“对.是讲话棒。桑吉尔人同马穆塔人有亲缘关系.”马穆特说。’也有一些不同,叮这个葬礼和我们的非常相像。" “他们为什么要把讲话棒和孩子一起葬在坟墓里?”“人们给了他们在神灵世界里醒来后可能需要的东西.作为女头人的女儿和儿子,他们是一对註定要成为并列头领的姐弟,如果在今生不能,那么就会在来世里,” 马穆特解释说,‘表明他的地位是很必要的,因此他们在那儿就不会失去身份。" 艾拉看了一会儿,然后,当他们开始往里放土时.她又对马穆特说话了.“他们为什么被那样埋葬.头对着头?”“他们是姐弟。” 他说,好像其余的都毋需解释。然后他看到了她迷惑的表情,于是接着说;“到达神灵世界的旅行是漫长、困难而又混乱的,尤其是对那些那么小的孩子来说。他们需要能相互交流,相互帮助,相互抚慰,可对大地母亲来说,姐弟分享快活是讨厌的事。如果他们肩并肩醒来,可能会忘记他们是姐弟,错误地交配,以为他们睡在一起是因为他们应该结合.头对头,他们可以在旅途中互相鼓励,而且当他们到达另一个世界时,不会搞不清他们的关系。” 艾拉点点头。这似乎很合逻辑,可当坟墓被填满时,她非常希望他们能早到几天。也许她不能帮忙,可她至少可以试一试.塔鲁特在一个小河边停住了。他往上游、下游看了看。然后研究了一下手里的那块有标记的象牙。他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研究了北方云彩的形状.又闻了闻风。最后,他查看了附近的地区。 “我们晚上就在这儿安营。” 他说着、甩掉了背包和背架,朝他姐姐走去,她正在决定第一个帐篷应该放在哪儿,因此那些使用部分相同结构支柱的相邻的帐篷能有很大的平地。“图丽.你看,停下来做个小小的交换怎么样?我正在看鲁代格做的地图.开始时我没想到.可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瞧!”他说,给她看两块画着标记的不同的象牙,这是表明去狼营。夏季大会新地点路线的地图,这是他匆忙画成的表明去桑吉尔营路线的地图。从这儿.去拜访一下勐犸营不会太绕远。 “你指的是麝牛营。” 图丽气愤地、蔑视地说.“他们重新定营名真是太傲慢了。大家都有勐犸火塘,可没人应该用勐犸命名一个营.我们不都是勐犸猎人吗?”‘可营名总是根据头人火塘的名字命名的,而且他们的新头人是他们的马穆特.另外,那也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和他们交换一一如果他们还去参加夏季大会的话.你知道他们和琥珀营有亲戚.因此他们总有一些琥珀可以交换," 塔鲁特知道他姐姐非常喜欢那暖暖的、金色的凝固松脂所形成的石头。“韦麦兹说他们还能得到很好的燧石.我们有许多的鹿皮,更不用说那些细密的毛皮了。” “我不明白一个连女人都没有的男人怎么能建立火塘,可我只是说他们很傲慢。我们还可以和他们交换。我们当然应该停下来,塔鲁特。” 第590页 女头人的表情变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微笑.“是的,无论如何.我想‘勐犸’营会见咱们的勐犸火塘一定很有趣。” “好的,那么我们最好早点离开。” 塔鲁特说,可他对她很疑惑,他摇摇头。不知道他那精明、狡猾的姐姐在想什么。 当狮营来到一条穿往于陡峭的黄土岸之间的大河边时。塔鲁特朝深谷之间的小丘走去,仔细检查着那一带的环境,这环境同他们土屋附近很相似。他看见下面沖积平原上的鹿和犀牛。它们正在点缀着小树的绿草地上吃草.在更远处,他注意到一大堆散乱的骨头扔在河流急转弯处的高高的河岸上.小小的人在成堆的干骨头上急速奔跑着,他看见其中几个正搬运骨块。 “他们还在那儿,” 他大声说,"他们一定是在造房子。’旅行者们走下山坡,朝那个高于水平面不过十五英尺的一块开阔阶地上的营地走去,如果说艾拉对狮营的土屋感到吃惊的话,那么勐犸营的土屋就更让她震惊。这不是那种艾拉认识的洞穴,或者是半地下的长房子,而是由几个单独的圆土房簇拥在一起。在一层厚厚的粘土覆盖着的草下面。它们也很结实、坚固,而且在边上还长着一片片的草,不过不是在顶上。它们只能使艾拉想起巨大的、光秃秃的土拨鼠山。 当他们靠近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顶部光秃秃的。就像他们一样.勐犸营用他们住所的屋顶作观望台.其中的两个土屋顶上备有一群守望者,尽管这些守望者把注意力转向了这些客人,可那不是他们在圆屋顶上的原因。当狮营绕过一个挡住他们视线的土屋时,艾拉看到了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而且被惊呆了。 塔鲁特说得对。他们正在盖房子。艾拉无意中听到了图丽关于这些人为他们自己选的名字的评论,可看到他们正在修建的土屋后,那名字好像是最合适的.尽管盖完后可能和所有其他土屋一样,可他们用勐犸骨头做结构支柱的方式好像抓住了这种动物的特殊品质。狮营确实也用了勐犸骨头做房子的支撑框架,并选择固定的骨块,把它们修整合适,可这个土屋里的骨头不只是用来支撑。这些骨头经过挑选、整理,使这种结构以一种表达了马穆塔人信念的方法体现了勐犸精髓。 为了创造这个图案,他们首先从堆积在下面的骨堆里拿上来许多相同部位的勐犸骨。他们首先用勐犸的头盖骨摆成一个底部直径大约十六英尺的圆圈,头盖骨的坚固表面朝里.开口处是熟悉的拱廊,由两个巨大的弯曲象牙构成.分别固定在勐犸颅骨孔里,顶部连接在一起。环绕外部以及从中间而上的,好像是一个由一百块勐犸鄂骨组成的环形墙,v形的下颚骨尖端朝下。叠成四层。 这些并排放在一起的v形骨的整体效果是最具影响力的建筑观念,也是最有意义的。它们一起形成了一个锯齿形图案,与地图上代表水的图案相似。此外,像艾拉从马穆塔那里学来的一样,代表水的锯齿形符号也是表示大地母亲一一所有生命的创造者一一最深奥的符号。它们代表她腹部尖端朝下的三角形,即她子宫的外部表徵.经过了许多次重复,这个符号代表所有的生命;不仅仅是水,而且还是大地母亲的生命之水,那是她生育大地上一切生命之时瀰漫大地、充满海洋河流的生命之水。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勐犸火塘的土屋.圆形的墙还没有完工,可他们正在建土屋的其余部分,以一种有规律对称、紧密接合的方式插入肩胛骨、骨盆骨和几块嵴椎骨。里面一个开口结构的木结房屋提供了另一个支柱,看上去屋顶将要用勐犸象牙构成.‘“这是真正的好手艺!”雷奈克走到近旁,公开地赞扬他们的手工.艾拉知道他会表示赞许的.她看见乔达拉站在不远处,手里拉着雷瑟的缰绳。她意识到他也同样对想出这个主意的聪明的头脑表示赞赏。实际上,整个狮营都说不出话了。不过正如图丽猜测的那样,勐犸营对他们的客人也感到震惊一一或者更确切地说,对和他们在一起的驯顺的动物们感到震惊.一时间,他们惊奇而迷惑地相互注视,接着,比狮营的两位头人年轻些的一男一女走上前来欢迎,图丽和塔鲁特。这个男人一直在把沉重的勐犸骨头拉上斜坡一一这些绝不是那种可以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的临时住处,而是永久的定居地一一他上身没穿衣服,汗流浃背。他的脸刺满了花纹,艾拉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要盯着看。他不仅在左颊上有个山形符号,像狮营的马穆特一样,而且还有对称的锯齿形。三角形,菱形,以及向右侧旋转的红、蓝两种颜色的螺旋形。 那个女人显然也在干活,而且也光着上身,可她没穿裤子,而是裹着一条直到膝盖以下的裙子。她没有纹身,可她的一边鼻子被钻了个孔,在孔里戴了一小块雕刻并磨光了的琥珀饰物。 “图丽,塔鲁特,这真让人吃惊!我们没想到你们会来,可是以大地母亲的名义,我们欢迎,狮营人广那个女人说.”以穆特的名义,我们谢谢你们的欢迎艾弗瑞.“图丽说。气我们不是有意选在不方便的时间来的.”“我们路过附近,文卡维克。” 塔鲁特补充说,“因此不能不做停留就走过去。” “狮营来拜访永远都不会不方便,” 那个男人说,“可你们怎么会碰巧路过附近?这对你们来说不是在去狼营的路上。” 第591页 “那个来告诉我们大会地点改变了的传信者在休息时停在了桑吉尔营,并且告诉我们他们病得很厉害。我们有了一个新成员,一个治疗者,勐犸火塘的艾拉,” 塔鲁特说,示意让她往前来,‘她想去看看能不能帮忙。我们刚从那儿来。" “是的,我知道那个桑吉尔营.”文卡维克说,然后转向艾拉。有一阵子她感到他的目光仿佛在她身上挖了个洞。她犹豫丁一会儿,还没有完全习惯回敬陌生人的直视,可她感到这不是一个家族妇女害羞或胆怯的时候,因此回復了他的盯视。他突然笑了,浅灰色的眼睛闪烁着贊同的光芒,还有一种他对那种女人气的欣赏神情。她那时才注意到他是一个引入注目的有吸引力的男人,不是因为他英俊,或面部某一特殊的部分,尽管他的纹身确实使他很突出,而是因为一种意志力和才能的品质,他抬头看着坐在威尼背上的马穆特。 “看来你还和我们在一起,老人家,” 他说.他显得很高兴,然后带着会意的微笑说,“而且还是带着惊奇出现的。你从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召唤者?或者我们需要另一个名字吗两匹马、一只狼和狮营一起旅行这不仅是召唤的天赋。” “另一个名字也许合适些,文卡维克,可那不是我的天赋。这些动物服从艾拉的指使.”“艾拉老马穆特好像为自己找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女儿。” 文卡维克又带着明显的兴趣仔细打量着艾拉.他并没注意到雷奈克的怒视,可乔达拉注意到了。他理解这种感情,而且他第一次感到和这个雕刻匠有种奇怪的亲属般的密切关系.“别站在这儿说话了,” 艾弗瑞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谈话.这些旅行者一定又累又饿。你们一定得让我给你们准备一顿饭,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 “我们看得出你们正在建一个新土屋,艾弗瑞你不必为我们而麻烦自己。有一块搭帐篷的地方就足够了,” 图丽说,“以后,我们会很高兴和你们一起进餐的,可能还会给你们看我们偶然带来的上等鹿皮和毛皮。”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塔鲁特用低沉的声音说,他把背架甩在了他站立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帮助你们呢?你们可能得告诉我往哪儿放,不过我的背很结实.能运一两块勐犸骨。” “是的,我也愿意帮忙,” 乔达拉主动请战,一边把雷瑟牵过来,帮莱达格下了马背。“那是个不寻常的土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好吧。我们欢迎你们帮忙。我们一些人着急去参加夏季大会,可土屋需要一夏天才能完全建好,所以我们需要在出发前建完它。狮营是最慷慨的.”文卡维克一边说,一边猜想着等交换开始时,他们的慷慨能值多少块琥珀。然而他认为,完成他的土屋,平息一些人的牢骚是值得的.文卡维克开始没注意到人群中那个高大的金头髮男人.可他看了两次,然后又朝正在从威尼身上解下爬犁的艾拉扫了一眼.他是个陌生人,像艾拉一样。而且他和那些马在一起就像她一样愉快。可接下来,他发现那个小扁头人好像和那只狼很熟,而且他不再是陌生人了。这一定和那个女人有关,勐犸营的马穆特头人又把注意力转向艾拉。他注意到那个棕色皮肤的雕刻匠总在她身边转+雷奈克的确总是对美丽和特别的东西感兴趣,他想.实际上,他是在实行占有。那么那个陌生人是谁呢?他和那个女人没关系吗文卡维克扫了一眼乔达拉,注意到他正注视着艾拉和雷奈克.这里正发生着什么事。文卡维克认定,然后他笑了。不管关系怎么样.如果他们两人都对她有兴趣,那么那个女人很可能还未正式结合.他又一次仔细打量她.她是个引入注目的女人,而且还是勐犸火塘的女儿,是个治疗者,正如他们称唿的那样.她确实对动物有奇特的才能。她是一个地位很高的女人,这毫无疑问,可她从哪里宋的?为什么狮营总是带着某个不寻常的人出现? 两个女头人正站在一个几乎完成的、空荡荡的新土屋里。尽管外面盖上了,可墙上的锯齿形图案在里面却相当明显。 “你肯定不和我们一起走吗,艾弗瑞?”图丽说。一串新的大琥珀珠为她的脖子增光不少,“我们很愿意再等几天,直到你们准备好.”“不,你们先走。我知道每个人都急于到达大会,而且你们已经做了很多了。土屋基本完成了。没有你们,我们不会进行得这么快。” “和你们一起工作是我们的荣幸.我必须承认,这个新土屋给人印象非常深.那是给大地母亲的荣誉.你的兄弟确实引人注目.人们在里面几乎可以感到大地母亲的存在。” 她是真诚的,艾弗瑞知道这一点。 “谢谢你,图丽,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帮助。那就是我们为什么不想多耽误你们的原因。因为留下来帮助我们,你们已经晚了.所有最好的地方都会被人占上。” “现在到那儿不需要多少时间了。我们带的东西相当轻。勐犸营赔本了。” 艾弗瑞的眼睛扫了一眼那个高大的女头人的新项鍊。说:“不像狮营赔得那么多.”图丽表示贊同。她相信狮营在讨价还价中得到了好处,可承认这点是不体面的。她改变了话题。“那么,我们盼望在那儿见到你们,如果可能,我们将会尽力为你们占一块地方。” 第592页 “我们对此表示感激,可我怀疑我们会是最后一批.我们不得不接受我们能得到的。不过,我们会去找你们的。” 当她们走出来时,艾弗瑞说。 “那我们明天早晨走。” 图丽说。这两个女人拥抱了,碰了一下脸颊,然后狮营的女头人便朝帐篷走去。 “噢,图丽,万一你们离开前我见不着艾拉,请再为火石谢谢她,” 艾弗瑞说,然后似乎很随便地问:" 你们为她订新娘价了吗?“”我们一直都在考虑,可她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给予,所以这很困难," 图丽说完,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后。她转回身,笑了一下。 “她和狄琪相处得相当亲密,几乎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走开时,图丽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她认为她已经注意到文卡维克对艾拉格外注意,而且她知道文卡维克的话不是随随便便说的.是他唆使他姐姐这么做的。那不会是个糟糕的婚姻,图丽想,而且和勐犸营有关系肯定是有好处的.当然,雷奈克有优先权。他们毕竟订婚了,可如果像文卡维克这样的人提出求婚,考虑一下不会有害处。至少。那会提高她的价值。是的,当塔鲁特建议停下来并作些交换时,他有了个好主意.艾弗瑞看着她走远了。心想图丽可能要亲自议定新娘价,也许我们应该在琥珀营停一下.我知道大地母亲在那儿保存着未加工的宝石,如果文卡维克打算追求艾拉,他将需要他能得到的一切。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比图丽更善于讨价还价的女人,艾弗瑞想,她对图丽既不满,又佩服。她以前从未特别在乎过狮营的这个高大女头人,可在过去的几天里,她们有机会更好地认识对方,她渐渐地尊敬、甚至喜欢图丽了。图丽曾和他们一起努力干活儿.而且当值得表扬时,决不吝惜,如果她是个难对付的交换者,嗯,那正是女头人的职责。 实际上,如果她还年轻,并准备结合的话,艾弗瑞想,她希望有图丽这样的人议定她的新娘价。 从勐犸营出发后,狮营大致向北行进,大部分路途都沿着河走。 在穿越大陆的大河附近,北方的风景不断变化,展示了品种繁多的植物。他们的长途跋涉把他们从苔原沼泽和黄土平原带到了芦苇湖边.从草木青翠的泥塘带到了多风的小山和开着鲜艷的夏天花朵的繁茂草地。尽管北方植物的生长受到阻碍,可花朵通常比南方的品种大而鲜艷。艾拉能认出大多数花,不过她不总是知道怎么称唿它们.当从花朵边经过时,或者如果是一个人出去骑马或散步,她总是摘一些带给马穆特或妮兹、狄琪或其他告诉她花的名字的人。 他们越接近夏季大会的地点,艾拉就越能找到理由独自出去散步.夏天一直是她需要清静的时节。那是她有记忆以来所形成的习惯。冬天,她忍受严酷天气的禁锢,或者是在布仑的家族的洞穴,或者是在她的山谷里,或是在马穆塔的土屋里.可在夏天,尽管她不喜欢晚上独自一人出来,可白天她经常喜欢自己出去.那是她任意想像.随心所欲的时间.也是摆脱过多的关注所形成的限制的时间,无论那是出于疑惑,还是出于爱。 当他们停下来过夜时。很容易找到藉口或是辨认植物,或是打猎一一她一个人走开,她需要时间思考.她害怕到达那里.可却不太明白为什么。现在她已经遇见很多人了,而且很容易就被接受了。 因此她知道问题不在那儿。可他们离目的地越近。雷奈克就变得越兴奋,而乔达拉好像越郁闷.于是她就越希望自己能躲开这次群营的集会。 在他们旅行的最后一个晚上,艾拉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带着一把鲜花回来了,她看见火堆附近的一块地方被清理出来了,乔达拉正用刻刀在里面画着记号,托奈克手里拿着一截折断的象牙和一把锋利的刀,正研究着那些记号。 “她未了,” 乔达拉说。‘艾拉能比我讲得明白。我不敢肯定我能找到从狮营返回山谷的路.可我知道我不能从这儿回去。我们转了太多弯,走了太多的迂迴路。" “乔达拉正试着画一张地图,表明到达你找到火石的山谷的路。” 塔鲁特说。 “自从我们离开后,我一直都在找,可我一块火石也没看见,” 托奈克补充说。“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到那儿去一次,找到更多的火石。我们现有的这些不会永远用不完.我的那块上面已经有了个很大的坑儿了。” “我判断距离很困难,” 乔达拉说。“我们骑马旅行,所以很难说步行需要多少天。而且我们做了很多探测,喜欢停就停下来,没走合乎逻辑的路线。我几乎肯定我们回去时曾穿过流经你山谷的河,在北边更远处.也许不止一次.当我们回去时,几乎是冬天了,许多路标都变了。” 艾拉放下花,拿起刻刀,试着考虑怎样做一个去山谷的地图。她开始画一条线。接着又犹豫了。 “不要担心。从这儿画起,” 塔鲁特鼓励说。’只要想想怎样从狮营到那儿。" 艾拉全神贯注地皱着眉。“我知道我能给你们指出从狮营去的路线,” 她说,“可我还是不太明白地图.我想我不知道怎么画。” 第593页 “好的,不用担心,” 塔鲁特说.“我们不需要地图。如果你能给怎么称唿它们.”“我知道那个红的是天竺葵,” 塔鲁特说.“这是罂粟花。” “又有花儿?”刚刚进来的狄琪问道.“是的.塔鲁特告诉了我这两个。” 艾拉说。 “让我们覆看,这是石南,那是石竹花,” 狄琪说着认出了两个,然后在艾拉旁边坐下.“我们就要到了。塔鲁特说明天就到了。我几乎等不及了。明天我就要见到布拉那格了,接下来没多久我们就会最终结合。我甚至不知道今晚我能不能睡着。” 艾拉笑了.狄琪太兴奋了,很难不分享她的喜悦。可那只能提醒她,自己很快也会结合的。乔达拉关于山谷和返回那儿的谈论加深了渴望他的痛苦.她一直在看他。同时竭力掩饰,而且她有一种他一直在观察她自己的清楚感觉。她总是在两入都移开目光前瞄一眼他的眼睛.“噢,艾拉,有那么多人我想让你见见,而且我非常高兴我们将在同一个结合仪式上结合。那是我们将永远一起拥有的东西。” 乔达拉站了起来。“我该去……而且……呃……整理我的睡袋了.”他说完,急忙走开丫…… 狄琪注意到艾拉的目光一直跟着他,而且几乎肯定自己看见艾拉正在忍住眼泪。她摇摇头.艾拉不像一个即将结合併和一个她爱的男人建立新火塘的女人,她没有快乐,没有兴奋。她似乎正在失‘去什么东西,一个叫乔达拉的东西。 工早晨,狮营继续向上游前进,他们一直走在平原的高地上,偶尔能看见左下方湍急的水流。由于融雪的加入而雾气蒙蒙,淤泥翻滚。当他们到了一个两条大河的文汇处时,他们选择了左边的支流。 在徒步涉过两个大支流,把他们的大部分物品都放在他们特意为此带来的碗形船里后,他们下到了淤积平原上,穿过了树林和河谷的草地.塔鲁特不断地看河对面高高的右岸上的凹处和深壑,把实际地形同象牙上的符号相比.艾拉仍然不清楚那些符号的含义.在前面,一个急转弯附近,是对面岸上的最高点。水面以上高达两百英尺.在他们这边,一片宽阔的草地和几片树林向内陆延伸了几英里.他们再走近些时,艾拉看到了一个圆锥形骨堆,顶部是一个狼的头骨,一行排列奇特的石头沿着塔鲁特正走的方向穿过河去.那里的河宽而浅,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涉水过去,可有什么人使过河变得更容易了。一堆堆的石块、砾石。以及骨头被人以踏脚石的方式放在水里,为过河的人铺成了一条小路,同时使水流从中间的空隙流过。 乔达拉停下来更仔细地看.“多聪明的主意!”他评价说.“你可以在这儿过河,却不会把脚弄湿.”"建筑土屋的最好地方在那边一一那些深谷可以挡住风一一可最好的猎场在这边。’巴泽克解释说。这个通道常被洪水沖走。可狼营的人们每年都新建一个。他们今年好像费了更多的事,可能是为了让客人们更容易走。 塔鲁特开始过河了,艾拉注意到威尼极度不安,她想马可能是对这些中间有水流过的踏脚石感到紧张。可这匹母马跟在她后面,什么事也没发生。 头人在走过一半多的时候停下了。“就在这儿,钓鱼的好地方,” 他说,“水流很急,因此一定很深,鲑鱼能游这么远。鲟鱼也能。还有其他的鱼,狗鱼,鳟鱼,鲇鱼。” 他的这些话是特意说给艾拉和乔达拉听的,尽管他把所有以前没到过这儿的年轻人都包括在内。狮营作为一个整体参观狼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在另一边,当塔鲁特领着他们朝一条宽阔的顶部大约是半英里峡谷走去时,艾拉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大声的哼哼,又像压抑的吼叫。他们慢慢地向上爬,然后来到丁巨大山谷的底部,这里距离水面以亡六十英尺左右,离水边有一百五十码远.艾拉向前一看,倒吸了一口气。在垂直的墙壁的保护下,六个圆土屋排成一列,坐落在将近半英里长的山谷里,可并不是那些圆土屋使艾拉倒吸一口气。 是那些人。在她一生中,艾拉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一千多口人,为了马穆塔的夏季大会三十多个营聚集在一起了。整个区域内到处都是帐篷。这里的人至少是召开家族大会时聚在一起的人四五倍一一而且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她的马和沃夫。这只小狼畏缩地靠在她腿边,像她一样惊愕。她感到了威尼的恐慌。而且确信雷瑟会有同样的感受。对它们的扭心使她克服丁自己因为看见这么多人而产生的绝对恐怖感。她抬头看见乔达拉紧紧抓着缰绳,竭力使雷瑟不向后退,与此同时那个受惊的男孩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妮兹,抱下莱达格j”她喊道。妮兹早巳发现了这个问题.而且根本不等艾拉开口就行动起来。艾拉扶着马穆特下来,然后用胳膊搂住母马的脖子,身体靠向那匹小公马,帮助它平静下来,那只狼跟在她后面。 “对不起,艾拉。我应该想到马对这么多人会有什么反应。” 乔达拉说。 “你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我……不知道。可我猜可能会和去参加泽兰达尼夏季大会的人一样多.”.“我想我们应该把猫尾营安置在一个不挡道的地方,” 第594页 图丽高声说,以引起大家的注意。“也许在这儿,在营地附近。我们会离一切都很远,” 一一她一边说一边四处看一一“可今年有一条小溪穿过狼营,而且它转向这边.”图丽在等待人们的反应,而且她没有失望.人们看见他们过河了,所有的人都拥过来观看狮营的到达。可她没料到这些动物会被初次相见的这一群人所惊吓。 “那边怎么样,墙附近,” 巴泽克建议说。’那里地面不太平,不过我们可以弄平。" “我看不错。有反对的吗?”塔鲁特说,目光指向艾拉。她正和乔达拉牵着马往那边走,想让它们安静下来。狮营开始清理石头和灌木,平整一块地方来搭起他们双层皮革的公用大帐篷。 住在用两层兽皮做成的帐篷里舒服多了。中间的隔热气层把温暖留在里面,夜晚由于气温低而凝结的潮气沿外层兽皮的里面流到地上。塞在内层地布下面的里层兽皮也能把穿堂风挡在外面。尽管不像狮营的土屋那样持久,可也要比旅行时用的单层帐篷坚固得多。 他们在口头上把夏天可能住于任何地点的驻地称为猫尾营,从而同冬天的定居地区分开,当然,他们仍然认为自己属于一个叫狮营的团体。 这种帐篷被分成四个独立的圆锥体,每一个都有单独的火塘,是用结实、柔软的小树支撑起来的。虽然勐犸肋骨,或其他长骨头也.可以用并且已被用过.中间部分是最大的,住着狮子火塘、狐狸火塘和勐犸火塘.然而帐篷屋不像地屋那么宽敞,它主要是用来睡觉的,而且,很少有每个人都同时在帐篷里睡觉的时候。其他活动,无论是个人的、团体的,还是公众性的,都在户外进行,所以搭起帐篷也意味着划定帐篷墙外的领域。所以安置猫尾火塘.即主要的外部炊事火塘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当他们搭帐篷,立桩标出领域的时候,参加大会的其他人从最初震惊的沉默中恢復过来,开始在自己人中兴奋地谈起话来。艾拉最后发现了那奇特的压抑的吼叫的出处.她记起来了,当她刚到狮营时.她觉得大家同时说话是多么吵闹。这里的噪声是那里的好几倍,是整个人群混合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一威尼和雷瑟这么易受惊毫不奇怪,艾拉想。众人发出的嘈杂声也使她有点儿心惊。她不习惯于此。家族大会不这么大,可即使有这么大,也决不这么吵闹。他们几乎不用语言交流,家族人的聚会是安静的。可对于使用有声语言的人来说,除了在极个别的场合.在营地里总是很吵闹,就像苹原上的风一样,声音永不停止,只是强度有所变化.许多入快步上前问候狮营,主动帮助他们建立并整理他们的地方,也得到了热情的问候,可塔鲁特和图丽相互交换了几个意味深长的对视。他们不记得以前有这么多愿意帮忙的朋友。在拉蒂、乔达拉和雷奈克以及塔鲁特的帮助下,艾拉很快为两匹马搭了个地方。 这两个年轻入一起轻松地干活,可很少说话。她拒绝了那些好奇的人们的帮助.解释说这些马很害羞,因为陌生人会使它们紧张。可那只能使她是这些动物的控制者这一点很明显,因此激起了更多的好奇,关于她的传闻迅速蔓延开丁.在营地的最边缘,稍微绕过那通向河谷的峡谷壁的弯处,他们用小树和结实的树枝作支撑。用她和乔达拉一起旅行时用的兽皮建起了一个雨篷一样的披屋.它多少躲开些宿营在河谷里的人们的视线,可河流的景色及河对岸美丽的多树草地是非常宽广的.当狼营一伙人以及其他几个营的人们来正式欢迎他们时,他们正搬进东西并且在那个似乎更拥挤的住处搭起睡觉的地方。他们住在东道主营地的领域,尽管可以理解,可让每个客人都使用狼营祖传的鱼梁,浆果,坚果,种子,和根床以及猎场就不仅仅是出于礼貌。即使夏季大会,不会持续整个季节,可招待这么一大群人也要付出代价的,因此有必要查明某个特定地区是不是应该加以保护,以免使这个地区的资源消耗太多.sl当被告知夏季大会的地点变化时,塔鲁特曾十分惊奇。作为一条规矩,马穆塔人不在一个本地营集会,他们通常选一个更容易容纳这样集中的人群的草原或大河谷集会。 “以拥有一切的大地母亲的名义,我们欢迎狮营到来。” 一个灰头髮的瘦女人说.、看见她,图丽非常震惊。她曾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优雅而健康的女人.她曾轻松地肩负起她的共同首领的责任,可在过去的一个季节里,她好像老了十岁。“玛莉,我们非常感激你们的好客。以马穆塔的名义,我们谢谢你们.”“我看你们又成功了。” 一个男人说,热情地抓住了塔鲁特的双手。 瓦莱兹比她姐姐小,可图丽第一次注意到他也露出了衰老的迹象。这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不再年轻了。她一向认为玛莉和瓦莱兹和她年纪相仿.“不过,我想你们最让人吃惊的是。” 瓦莱兹继续说,“当托仑跑进宋,一边喊着什么马和你们一起过河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去看看,然后有人发现了那只狼……’”我们不要求你们现在就讲述它们的事,尽管我必须承认我很好奇。如果这样你们得重复很多很多次’。我们可以等到晚上,你们可以一起告诉所有的人。" “玛莉是对的,当然j”瓦莱兹说,尽管他当时就想知道。他也注意到他姐姐好像特别疲倦。他担心这将是她的最后一个夏季大会,那就是当原来选出的地方意外地在洪水期间被沖走时,他同意主持夏季大会原因。这个季节他们将让出共同头领的身位。 第595页 “需要什么尽管使用。你们迁入这里还舒服吗?很抱歉你们不得不来这么远的地方,可你们来晚了。我甚至不能确信你们会来.”玛莉说.“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 塔鲁特说。“可这是最好的地方。对这些动物也比较好.它们不习惯这么多人.”"我很高兴知道它们是怎样习惯一个人的广一个声音叫道。当.个年轻入走近时,图丽的眼睛亮了,可狄琪,先到了他那里。 “塔奈格l塔奈格!”她一边喊着,一边冲过去拥抱他。犀牛火塘的其他人也没落下多远。他拥抱了他妈妈,然后是巴泽克,大家都热泪盈眶。接着,德鲁韦、布里南和图茜吵闹着要引起他的注意.他紧紧拥住这两个男孩的肩膀,告诉他们已经长了多少,然后抱起了图茜.塔奈格在一阵快活的咯咯笑声和搔痒后,塔奈格把她放下了。’"塔奈格广塔鲁特用低沉的声音叫道。 “塔鲁特,你这老熊!”两个男人拥抱时,塔奈格用同样有力的声音回答说。家族之间的相似性很强一一他几乎和他舅舅一样像头熊一一不过塔奈格有他妈妈的深肤色。他低头用自己的脸颊去擦妮兹的脸,然后脸上带着调皮的笑,用胳膊绕住这个胖得圆滚滚的女人,把她抱了起来。 “塔奈格!你干什么?放下我,” 她责备地说。 他轻轻地把她放下,然后对她挤挤眼睛。“现在我知道我和他一样是个好男人,塔鲁特。” 塔奈格说完,大声笑了。“你知道我想那样做有多久了吗只是为了证明我能!”“没必要……” 妮兹开口说。,塔鲁特仰起头,笨着大声说。“不仅如此,年轻人。当你在床上也能和我匹敌时,你才会成为一个像我一样的好男人.”妮兹放弃了用责备挽回面子的打算。只是看了看她大熊似的男人,带着恼怒的喜爱摇了摇头,“那个使老男人想要证明自己还年轻的夏季大会怎么样?”她说,“至少它能让我休息一下。” 她看见了艾拉感兴趣的表情。 “我不会把赌注押在那j:头,” 塔鲁特说,“我还没老到只因清除其他障碍物就不能开闢通向我火塘里的母狮的路。” “嗯哼,” 妮兹耸耸肩,转过身.她不屑于回答。 艾拉正站在两匹马身边,同时让沃夫呆在身旁,因此它就不会吼叫吓人了。可她一直带着强烈的兴趣看着整个场面,包括周围人的反应。达努格和德鲁韦看起来有点困窘.尽管他们还没有经验,可他们的确知道人们在讨论什么话题,而这个话题一直压在他们心头。 塔奈格和巴泽克正咧着嘴笑。拉蒂脸红丁,企图躲到图丽背后,看上去好像所有这些愚蠢的话都有损她的尊严.大多数人都宽厚地笑着.艾拉注意到连乔达拉都笑了,这使她有些吃惊。她曾怀疑他对她的反应是不是和他们之间迥然不同的习俗有关。不像马穆塔人,可能泽兰达尼人不相信人们有权选择自己的配偶。可他好像没有不同意。 当妮兹回帐篷的路上路过她身边时,艾拉注意到她嘴角也挂着会意的微笑。“每年都是这样,” 她半耳语地说。“他在开始制造一个场面了,告诉所有的入他是什么样的男人。而且在开始的几天里,甚至会找一个或两个‘漂流物’一一尽管她们看起来总是像我一样,金色头髮,非常丰满。然后,当他认为没人注意他了,他会很高兴地在猫尾营度过大多数夜晚的一一而且如果我不在那儿,他会不太高兴.”“你要去哪儿?”"谁知道呢?这么大的一个聚会,就算你认识每个人;或者至少每个营,你也不能了解每个人。每年都有需要你更好地认识的人.不过我承认,经常是另一个带着孩子,并且懂得如何处理勐犸的女人。 有时一个男人引起丫我的注意,或者他注意了我,不过我不需要对此大吵大嚷。塔鲁特吹牛无所谓,人们知道实情,我想如果我吹牛的话,塔鲁特不会高兴的.“”所以你不吹牛。" 艾拉说.“为了保持火塘的和谐和安宁以及,嗯,使他高兴那是一件该做的小事.”“你真心爱他,是不是?”“那头老熊,’妮兹开始反驳,接着又笑了,眼中溢满柔情。”我们有自己的好时光,开始时一一你知道他嗓门有多大一一可我从来不让他胜过我,或大声喝倒我.我想那是他喜欢的地方。塔鲁特可以把人折成两段,如果他想那样做的话.可那不是他的方式,他有时也会生气,可他身上绝没有残忍.他永远不会伤害比他弱的人一一可几乎所有的人都比他弱,是的,我爱他,而且当你爱一个男人时,你就想做些事使他高兴.“”你会……不跟另一个引起你注意的男人走吗,即使你愿意那样做,而且那会使他高兴?“”在我的年纪,那不会很困难,艾拉。实际上,如果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多少可以吹嘘一番的事。年轻时,我曾为见到…些新面孔和一些有趣的游戏甚至偶尔变换一下床上伙伴而盼望夏季大会。可我想塔鲁特有一件事是对的。能和他匹敌的男人不多。不是因为他能剷除的所有‘漂流物’,而是因为他关心怎样做那件事。" 艾拉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皱着眉,思考着。如果有两个男人该怎么办,而且每个都关心我?"乔达拉广当她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喊他名字时,艾拉抬起丫头.她看见他笑了,大步朝一个女人走去,热情地问候她。 第596页 “你还和马穆塔人在…起!你弟弟在哪儿?”那个女人说.她是一个看上去很有力量的女人,个子不高,可肌肉发达。 乔达拉的额头由于痛苦而扭在一起,艾拉可以从那个女人的表情上看出来她猜到了。’“怎么发生的?”“一只母狮偷了他的猎物,他一直追回到它的洞穴。它的配偶杀死了他,也把我弄伤了。” 乔达拉用尽可能少的话说.那个女人同情地点点头。“你说你受伤了?你是怎么逃走的?”乔达拉朝艾拉看去,看见她一直在注视他们,便领着那个女人朝她走去。“艾拉,这是马穆塔的布瑞茜,柳营的女头入。这是马穆塔的艾拉,狮营的勐犸火塘的女儿.”布瑞茜大吃一惊,勐犸火塘的女儿!她从哪儿来?去年她可没和狮营在一起。艾拉甚至都不是一个马穆塔人的名字。 “布瑞茜,” 艾拉说,“乔达拉和我说起过你,是你把他和他弟弟从大母亲河下沉的沙中救了出来,而且你是图丽的朋友,我很高兴见到你。” 那显然不是马穆塔人的口音,也不是桑吉尔人的,布瑞茜想,而且也不是乔达拉的口音。她根奉不能肯定那是一种口音.她的马穆塔语讲得的确很好,可她有吞掉某些音调的奇特方式。“很高兴见到你……艾拉,你是叫艾拉吗”“是的,叫艾拉。” “这不是个普通名字。” 当艾拉没有主动解释时,布瑞茜继续说,“你好像是那个……呃……照看这些动物的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从没离活着的、至少是一个安静地站着不想逃跑的动物这么近过。 “那是因为它们听她的命令。” 乔达拉笑着主动说。 “可难道我没看见你和其中的…个在一起吗?我承认,你让我大吃…惊,乔达拉。穿着那些衣服,有一阵我以为你是达奈夫,而且当你牵着一匹马的时候,我以为这是我的幻觉,或者达奈夫从神灵世界回来了。” “我正跟艾拉学习有关那些动物的东西,” 乔达拉说。“正是她把我从穴狮口中救了下来,真的,她对动物很有办法+”“看来那很明显,” 布瑞茜说,这次她低头看着沃夫。它不那么紧张了,不过它警觉的关注好像更吓人,“那是她诐勐犸火塘接受的原因吗”“那只是一个原因。” 乔达拉说。 猜到艾拉可能是最近才被狮营的马穆待收养,这对布瑞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乔达拉的回答肯定了她的推测.然而,那并没有回答她从哪儿来。大多数人猜想她是和这个高大的金头髮男人一起来的,可能是他的火塘配偶或姐妹,可她知道乔达拉只和他的弟弟到过他们的领域。他是在哪儿发现这个女人的? “艾拉,再看见你真高兴.”她抬起头,看见布拉那格和狄琪臂挽着臂。他们热情地拥抱,蹭蹭面颊,尽管她只见过他一次,他却感到像老朋友一样,而且在这个大会上认识某人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妈妈想让你来见一见狼营的男女头人。” 狄琪说。 “那当然,” 艾拉说。她很高兴有个藉口离开这个目光锐利的布瑞茜。艾拉已经注意到这个女人精明的猜测以及她头脑的活动,因此她感到很不舒服。“乔达拉,你留下来和马呆在一起吗”她已经看见又有另外几个人随着市拉那格和狄琪一起走过来,正慢慢靠近这些动物。“这对它们来说都是陌生的,当有它们认识的人在周围时,它们会更高兴.莱达格在哪儿?’他可以照看沃夫.”“他在里面.”狄琪说.艾拉转过身去,看见他正羞怯地站在入口处.“图丽想让我见女头人,你照顾沃夫好吗?”艾拉打着手势问道。 “我照看它。” 他打着手势,同时扫了一眼站在周围的人群,有点儿害怕。莱达格慢慢地走出来,然后在沃夫身边坐下,并用胳膊搂住它。 “看哪]她甚至和克兰入讲话,她一定和动物们不错j”一个嘲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几个人笑了。 艾拉勐地转过身,瞪视着,寻找说话的人。 “任何人都能和他们谈话一一你也能和一块石头谈话一一问题在于让他们回答。” 另一个声音说,这引起了更大的闹笑声。 艾拉转向那个方向,她极其气愤,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儿有人想说那个男孩儿是只动物吗?”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说。当狮营的另一个成员走上前来时,艾拉皱丫皱眉。 “是我说的,弗里贝克。为什么不呢?他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克兰人是动物.你自己就经常这么说。” “现在我说我错了,查莱格。莱达格确切地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让他和你谈话也不困难。你只需要学学他的语言。” “什么语言?克兰人不能讲话。谁告诉人这些鬼话?”.“手势语言,他用于讲话.”弗里贝克说.那群人闹笑起来.现在,艾拉好奇地看着他,因为弗里贝克不喜欢被嘲笑。 “那么,就别相信我,” 他说着,耸耸肩,走开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然后他转身面对那个一直在嘲笑莱达格的人.“可我将告诉你一点儿别的事情.他也能同那只狼谈话,而且,如果他让那只狼教训你,我相信你会倒霉的。” 第597页 查莱格还不知道,弗里贝克已经给沃夫做了手势了,手的动作对那些陌生人来说毫无意义。莱达格接着询问了艾拉。整个狮营都在观看着,急切地想知道这种神秘的语言会引发什么事情。这种语言可以在所有这些人面前使用,却不让他们知晓。用不着转身,弗里贝克继续打手势:"你为什么不让他看看,莱达格?’突然。沃夫不再安静地坐在那个孩子的搂抱下了.它轻松地一跃,扑向了那个男人。它颈毛竖立,龇着牙发出一声嚎叫,使所有旁观者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个男人瞪圆丁眼睛,惊恐万状地向后跳开。在他附近的大多数人也向后跳去。可查莱格不停地跑,随着莱达格的手势,沃夫平静地回到了他的身边,看起来好像对自己很满意,它转了几圈,然后趴在地上,脑袋放在爪子上,望着艾拉。 那是冒险一试,艾拉对自己让步了。然而,那个信号不完全是进攻的信号,那是孩子们和沃夫玩的一种游戏。一种小狼们经常互相逗弄的勐扑、佯攻的游戏。只是沃夫曾被教导要管住自己的牙齿。 在打猎时,当她想让它为她惊起猎物,艾拉就用一种与此类似的信号.尽管有时它会自己扑向并杀死动物,那不是一个真要伤人的信号,而且沃夫也没碰那个男人。它只是朝他扑过去。可危险在于它有可能袭击那个男人。 艾拉知道狼对它们自己的领地或团伙是多么具有保护性。为了保护它,它们会杀死人或动物。然而,当她看着它走回来时,她想,如果狼能笑的话,它一定是在笑.她忍不住觉得它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计划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而且它知道怎样做.那不仅仅是佯攻,它行动的方式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它发出了进攻的所有信号。只不过它突然停住了。对这只小狼来说,突然面对这么多人是很困难的,可它表现得很好.而且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说明这次冒险值得一试。莱达格不是动物!布拉那格看上去有些震惊,可当他们加入到塔鲁特和图丽及另一对人当中吋,狄琪正j着嘴笑。艾拉被正式介绍给东道主营的两位头人:而且立刻知道了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情。玛莉病得很重。她甚至不该站在那儿,艾拉一边想,一边在心里盘算该给她用什么药,如何治疗。等艾拉注意她的面色、眼神、皮肤和头髮的质地时,她怀疑那些东西能不能帮助她。然而,她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力量,她不会轻易放弃的,那将比任何药物都重要。.“演得好,艾拉,” 玛莉说着,注意到了自己话里的有趣特点。 “是你还是那个男孩控制着那只狼?”“我不知道,” 她笑着说。“沃夫听命于信号,我俩都给它信号了。” “沃夫?你说起来好像是个名字。” 瓦莱兹说。 “那是它的名字。” “那些马也有名字吗?”玛莉问。 “母马叫威尼。” 艾拉说这个词时就像是马发出的声音,于是威尼嘶叫着回答她,把大家都逗乐了,不过这是紧张的笑。“大多数人只叫它的名字;威尼。那匹公马是它的儿子。乔达拉管它叫雷瑟。在他的语言中,意思是喜欢快跑并超过别人的人。” 玛莉点点头.艾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塔鲁特,“为给马弄那块地方,我累坏了。你看见那根大木头了吗?你能把它搬到这儿来,让我坐下吗?”一时间.这个高大的头人完全惊呆了。那太不合适了,艾拉绝对不该提这样的要求.尤其是当她正在和东道主营的女头人谈话.如果真有人需要一个地方坐下,那应该是玛莉。突然.他明白了。当然!他怎么就没想到?他急忙去取那根大木头。自己用力把它搬了回来。 艾拉坐了下来。“我希望你不介意.我真的很累。你不和我一起坐吗,玛莉?”一玛莉坐下了,有点颤抖.过了…会儿,她笑了.“谢谢你,艾拉。我原来没打算在这儿呆这么久。你怎么知道我感到头晕呢?”一她是一个治疗者。" 狄琪说。 “一个召唤者,还是一个治疗者t这是不寻常的组合.勐犸火塘要收留她毫不奇怪。” “我想为你配制些东西.如果你愿意服用的话。” 艾拉说。 “已经有些治疗者给我看过了,不过,我也欢迎你试试,艾拉。现在,趁这个话题消失之前,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能肯定那只狼不会伤害那个人吗?”艾拉迟疑一下。“不能。我不能肯定。它还很小,因此不总是完全可靠的。不过我想我离得很近,如果它没有自己突然停住。我完全可以阻止它的进攻。” 玛莉点点头.“人也不总是完全可靠,我不会指望动物这样。如果你不那样说,我不会相信你。查莱格一恢復过来就会控诉的,你知道,为了挽回面子。他会把这件事交给兄弟大会.他们会把它交给我们。” “我们”’.“姐妹大会,” 图丽说.“姐妹们是最高权威,她们离圣母更近些.”“我很高兴我在这儿看到了这件事。现在我不必担心处理那些相互矛盾的传闻了,一开始。那真令人难以置信.”玛莉说完,转移丫视线,仔细看那些马,接着是沃夫。“它们好像是完全正常的动物,不是神灵,也不是别的什么有魔力的东西。告诉我,这些动物和你在一起吋吃什么.艾拉?它们真的吃东西吗?”."吃它们平时吃的东西。沃夫主要吃肉,生的熟的都吃。它就像土屋里的人一样,我吃什么,它吃什么,甚至也吃蔬菜。有时候我/单.’舶。 第598页 ?*谰,..y\默,t*‘、:‘:为它打猎,可它越来越善于启己逮老鼠和其他小动物了.那些马吃草和谷物。我正考虑以后把它们带到河对岸的草地上,让它们在那儿呆一阵子。" 瓦莱兹看丁看河对岸,又看了看塔鲁特。艾拉可以看出来他正在想着什么。“我不想这么说,艾拉。可把它们单独留在那儿可能很危险。”,“为什么?”她的声音显得很紧张。 “猎人。它们看上去和别的马没什么不同,尤其是那匹母马,那匹小马的深色是非同寻常的。我们能够传出话去,不许仔何人杀死棕色的马,特别是如果它们显得非常友好。可另一匹……草原上的’所有马都是那个颜色,而且我想我不能要求人们不猎马。那是一些人喜欢的肉食。” “那么说我得跟它一起去了.”艾拉说。.“你不能那么倣,” 狄琪喊道。“你会什么都得不到的,” “我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害它,” 艾拉说,“我只是不能不错过一些东西。” “那可太糟了。” 图丽说。,“你能想个办法吗?”狄琪问。 “不……除非它也是棕色的。” 艾拉说。 “嗯,为什么不把它弄成棕色?”“弄成棕色?怎么弄了t”“咱们把一些颜料混在一起怎么样?像我做皮于那样,然后擦在它身上。” 艾拉想了想。“我想那不会有用。这是个好主意.狄琪:可麻烦就在于,把它弄成棕色实际上不会有什么不同。连雷瑟也仍然有危险。一匹棕色的马看起来还是像马,而且猎马的人很难记住不杀死棕色的马。” “确实如此,” 塔鲁特说。“猎人想的是打猎,两匹不怕人的马将会是很有诱惑力的目标。” “用另外一种颜色,像……红色,怎么样?为什么不把威尼弄成一匹红色的马呢一匹鲜红色的马,那么它就真的非常显眼了。” 艾拉做了个鬼脸。“我不喜欢把它弄成一匹红马的主意,狄琪。它会显得非常奇怪。不过,那是个好主意.每个人都会知道它不是一匹普通的马。我想我们应该那样做,可一匹鲜红的马……等等!我又有个主意.”艾拉冲进了帐篷。她把旅行包裹里的东西扑通一声倒在她的毛皮被子上,在底层附近找到了她要找的东四。她拿着它跑了出去。 “看,狄琪!记得这个吗?”艾拉说着,打开了那块她自己染的鲜红色的兽皮.“我总是想不出用它做什么。我只是因为颜色才喜欢它。当威尼独自出去呆在草原上时,我把这块兽皮系在它身上。” “那是鲜红色!”瓦莱兹微笑着点头说.“我想它会有用的.有了那块兽皮在身上,任何看见它的人都会知道它是一匹特殊的马,甚至没被告知的人可能也不能轻易猎捕它.我们今晚可以宣布,不许猎捕有红色覆盖物的马,和同它在一起的棕色马.”“在雷瑟身上也系些东西不会有害处,” 塔鲁特说。“不必是同样鲜艷的东西。只要是人做的东西,因此,任何走近到能掷梭镖的人都会知道它是不寻常的马。” “我提议,” 玛莉补充说。“既然所有人都不是完全可靠的,有时告诫还不够。你和你的马穆特想出某种不可以杀死那些马的禁令可能是聪明的办法。一句厉害的咒语能吓跑任何企图伤害那些动物的人。” “你只要说莱达格会派沃夫去杀死任何伤害它们的人,” 布拉那格笑着说。“那个故事现在可能已经在整个大会传开了,而且越传越厉害。” “那主意不错,” 玛莉说着,站起来要走.“至少可以作为流言四处散布.”他们看着狼营的两个头人走了,图丽难过地摇摇头,继续完成安置工作厂,塔鲁特决定去找出是谁在组织竞赛,好开办梭镖投掷器竞赛。他停下来同布瑞茜和乔达拉谈话.这二个人,一起离开了。 狄琪和布拉那格与艾拉一起朝两匹马走去。 “我正好知道叫谁来把这个流言传播开.”布拉那格说.“由于那些已经散布开的传闻,即使他们不完全相信,我想他们也会躲开这些马的。我想任何人都不想冒险试试莱达格的沃夫.我一直都想问,莱达格怎么知道给沃夫信号的?”狄琪吃惊地看看这个她已经许给的男人。“我猜你不知道,是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因为我知道某件事,就会以为你也知道.弗里贝克并不只是编造出这些东西来保卫狮营,他说的是事实.莱达格明白每个人说的每件事.他一直都明白。我们只是不知道这点,直到义拉教给我们所有人他的手势语言,因此我们叮以理解他.当弗里贝克假装走开时,他告诉了莱达格,而莱达格又问了艾拉。我们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我们知道要发生什么.”“真是那样吗?”布拉那格问。“你们在相互谈话却没人知道!”他大笑起来。“如果我想参与狮营那令人惊异的事情申去.我也应该学习这种神秘的语言。” “噢,克罗兹尸艾拉惊唿起来,”真漂亮。" 她惊奇地看见一块白色皮斗篷,上面装饰着用象牙珠子组成的精緻的重叠三角形图案,以及用染成赭红色,呈右转螺旋形和锯齿形的刺猬毛。一“艾拉j”克罗兹喊着,走出了帐篷。他们停下来,让她赶上.“图丽刚告诉我你用什么来标明那些马。” 第599页 她一边朝他们走,一边说,“聪明的主意,而且红色在一匹浅色马身上会很显眼,可你没有两块鲜红的兽皮.当我打开行李时,发现了我想让你收下的东西。” 她打开了一个已经解开的包袱,拿出一块叠着的兽皮,把它展开了。 克罗兹的眼睛因为她的赞赏nd闪闪发亮.因为已经做了一件大衣,艾拉明白把皮子染成白色的困难.这是给雷瑟的.我想白色衬上它的深褐色毛皮会使它很突出。" "克罗兹,它太漂亮了,不能那么用,它会被弄脏、粘上灰的。 尤其是,如果它裹着这块皮子打滚,那些装饰物就会丢掉。我不能让雷瑟披着这个到野地上去。" 艾拉说。 克罗兹直视着她,“如果一个人出去猎马,当他看见一匹披着有装饰物的白色皮子的棕色马时,你认为他有可能把梭镖瞄准它吗?”“不可能,可你在上面缝了那么多工艺品,不能让它毁了.”“这些工艺品是许多年以前缝上的,” 克罗兹说,接着,她的表情柔和了,眼睛模煳了,她接着说,“这是为我儿子做的,就是弗莱莉的弟弟。我一直不能把它给别人,我受不了看着别人穿它,我也不能把它扔掉。我只是把它从一个地方拖到另一个地方。这是一块没用的兽皮,工艺品也浪费丁.如果这块兽皮能帮助保护那个动物,它就不再是没用的了,这些工艺品也会有些价值。我要你放下它,为了你曾给予我的。” 艾拉接过她赠送的包裹,显得很疑惑。“我给过你什么,克罗兹?”“那不重要,” 她突然说。“你收下就是了。” 匆匆走进帐篷的弗里贝克抬头看见了她们,于是,在进来之前就自鸣得意地笑了。他们也笑了。 “当弗里贝克上前保护莱达格时,我非常惊奇,” 布拉那格说。 “我还以为他不会这样做呢”" 他变了许多," 狄琪说。“他还喜欢争论,可不那么难相处了,有时他也高兴听听别人的话。” 、“嗯,他从不害怕站出来,说出他的想法.”布拉那格说。 “也许那就是原因,” 克罗兹说。“我从不明白弗莱莉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我尽最大努力劝她不要和他结合。他拿不出一件东西。他的妈妈没地位,他没有特殊的才能,我曾以为她是胡闹。也许仅仅是因为有勇气求爱才使他像个男人样,而且他确实想要她.我想我早就应该相信她的判断,她毕竟是我女儿。某人出身贫寒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完善自己。” 布拉那格看了看狄琪,然后又越过克罗兹的脑袋,看了看艾拉。 在他看/s.她比弗里贝克的变化还大.艾拉独自呆在帐篷里,扫视着那块在停留期间属于她的地方。她想要再找出一件衣服宋叠,再找出一个物品宋整理,再找出一个理由推迟离开猫尾营的时间。她一准备好.马穆特就已经告诉过她,他想带她去见那些以某种独特的方式与她有联繫的人,马穆特,即那些属于勐犸火塘的人。 她把这次会面看成是一种折磨。他们肯定想耍问她问题,以评价她、判断她是否有资格被包括在他们的阶层中。在她心里,她不相信自己有这个权利。她并没感到自己拥有独特的才能和特别的天赋。她是一个治疗者,因为她曾从伊扎那里学习丁一个女巫医的技巧和知识.拥有动物,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法。那匹母马听她的话,是因当她独自…人孤独地呆在山谷里时,她收养了这个失去母亲的马驹做伴,而雷瑟是在那儿出生的。她救了沃夫,是因为她欠它母亲的情,而且在那时候,她已经知道在人们周围养大的动物会很友好。那不是什么大秘密。莱达格同她一起在帐篷里呆了一..会儿,她给他作了检查,询问了几个有关池感觉的具体问题,并打算对他的药物作些调整。然后他就出去和沃夫坐在一起看那些人.莱达格的情绪好多了.这一点妮兹和她看法相同。这个女人洋洋自得,心里对弗里贝克大加赞扬,而弗里贝克已经被过多的赞美之辞弄得几乎有点困窘了。艾拉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并且知道他的快乐中有一部分是出于归属感和接受感。她理解那种感觉。 艾拉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然后拿起一个生皮包系在腰带上,嘆了一口气向外走去。除了正和莱达格谈话的马穆特外,好像所有的人都走了。当她走近时,沃夫看见了她,并抬起了头,引得莱达格和马穆特也看了看。 “大家都走了吗?也许我应该留下来照看莱达格,直到有人回来.”她急切地请求道。 “沃夫我照看,” 莱达格打了个手势,满面笑容。“看见沃夫,没人会呆很久。我让妮兹走了。你走吧,艾拉。” “他是对的。沃夫好像很高兴和莱达格呆在这儿,我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守护者,” 马穆特说。 “如果他病了怎么办”艾拉问.“我病了。就告诉沃夫。‘抓住。艾拉’。” 莱达格打着他们以前在练习和游戏中想出的手势。沃夫跳了起来,把爪子放在艾拉的胸上,伸着脖子去舔她的下巴,急切地想引起她的注意.她笑了,竖起它的脖子,然后示意它下来。 第600页 “我想呆在这儿,艾拉。我喜欢看河,草地上的马,走过的人。” 莱达格lou嘴笑了.“人们总是看我,盯着帐篷,盯着马房,然后看沃夫,可笑的人!”他那因为看见人们吃惊的反应而产生的纯朴的快乐把马穆特和艾拉都逗乐了。 “嗯,我想不会有问题。妮兹不会离开他的,如果她认为他不安全的话,” 艾拉对自己内心不愿离开的念头让步了.“我准备走了.马穆特。” 当他们一起朝狼营永久性土屋走去时.艾拉注意到帐篷和营地更密集了,更多的入在他俩之间兜着圈子。她很高兴他们是在外面的边上,在那儿她能向外看,并能看见树和草.还有河和草地。当他们经过时,有几个人朝他们点头或打招唿.艾拉看看马穆特,注意看他怎样答谢他们的问候,然后以同样的方式回答。 一排六个土屋中的最后一个好像是活动的中心。艾拉注意到在居住地附近有一块空出来的没有家庭营的地方,意识到那一定是人们聚会的地方。那些紧挨着这块空地的营不像是平常的家用地方。其中一个有一道空隙很大的、用勐犸骨头、树枝和干灌木做成的篱笆,标明领域界限。当他们经过时,艾拉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站住了,很奇怪是谁在篱笆的另一面喊她。 “拉蒂,” 她说着.然后想起了狄琪告诉她的话.如果拉蒂还呆在狮营的土屋,对她的行为和活动并没有太限制.然而,一旦他们来到大会地点,她就必须被隔绝起来.还有几个年轻女人和她在一起,都在咯咯地笑着。她被介绍给拉蒂同龄的伙伴,她们好像对她有些敬畏。 “你们去哪儿,艾拉?”“去勐犸火塘,” 马穆特替她回答了。 拉蒂点点头,好像她早该知道。艾拉看见图丽正在帐篷四周那封闭的空场中和其他几个女人谈话.她摆摆手,笑了."拉蒂,看,一个红脚广她的一个朋友用兴奋得沙哑的声调喊道。所有的人都停下来注视着,那些年轻女人咯咯地笑着。艾拉发现自己非常感兴趣地看着那个闲荡过去的女人,并注意到她走路时。 赤着的脚底是鲜艷的红色。有人给她讲过她们,可这是她看见的第一个。她好像是个非常普通的女人,艾拉想.然而。她有一种品质,能使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这个女人朝一群正在空地对面的小树林附近闲荡的年轻男人走去,艾拉以前没见过他们。嬷觉得当那个女人接近他们时,走路的姿势更夸张了,笑容更温柔了,她突然间更加注意她的红脚。这个女人停下来和那些年轻人说话,她清脆的笑声飘过了那片空地。当艾拉和老人走开时,她想起丫春节前的那个晚上,那些女人,还有马穆特的谈话.所有处于准妇女阶段的年轻女子都受到持续的监视一一不过不仅被那些年长女伴。现在,艾拉注意到,几伙年轻人正站在拉蒂和她的同龄伙伴们呆的那块禁地边缘的四周,希望能看一眼那些被禁止、因此也就更具魅力的年轻女人们。在一个女人的一生中,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能引起男人兴趣的时候.这些年轻女人很喜欢它带来的独特地位和额外的关注,而且对异性也同样感兴趣,只不过她们不愿公开流露出来.她们大多数时候都朝帐篷外或篱笆四周窥视,推测着各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四周散步和闲逛的男人。 尽管这些看别人,同时也被人看的年轻男人们可能最终和这些即将成为女人的人们组成一个火塘,他们也不可能被选为承担这第一次、重要的开始的人。这些年轻女人和与她们同住在一个帐篷内的年纪较大的女顾问讨论了那些年龄比较大、更有经验的男人中几个可能的人选。在最后的选择定下之前,通常有人私下里和那些被考虑的人讨论一下。 仪式的前一天,这些呆在一个帐篷里的年轻女人一一偶尔人太多。一个帐篷装不下,就建立两个年轻女人的帐篷一一会作为一个团体走出去。当她们发现了一个她想与之度过那个夜晚的男人时,就会包围并“俘虏”他.这样被“俘虏”的男人被要求陪这些刚成年的女人一一没有男人拒绝这个要求。那天晚上,一些开场仪式后.他们会一起走进漆黑的帐篷。摸索着去相互发现,并且用这个夜晚去探查彼此的不同,领会彼此的愉悦.这些年轻女人和这些男人都不应该知道他们最终将和谁结合,尽管实际上,他们常常知遭.那些负责监视的上年纪的女人要确保没有过变的粗暴,并且在极少数需要提建议的情况下,要在场.如果,由于某种原因,任何一个年轻女人没被打开。就要在不公开责备任何人的情况下,安排一个安静的第二夜仪式来解决问题。 达努格和德鲁韦都不会被邀请进拉蒂的帐篷,主要是因为他们的亲属关系太近了,也因为他们太年轻了.在前儿年已经庆祝过她们的初次仪式的妇女们,尤其是那些还没孩子的,可以代表大地母亲选择井把她的方式教给年轻男人。一个特殊的仪式赋予她们以荣誉,并为此季节把她们分离出来,这些女人的脚底常将被染上洗不掉的深红色.尽管最后将会磨损掉。这种颜色用以表明她们可以帮助那些年轻男人获得经验。也有许多人在她们的上臂、脚躁或腰上系红皮带子。 尽管一些逗弄是不可避免的,这些女人懂得她们任务那潜在的严肃性。因为理解他天生的害羞,以及热切背后的强烈欲望。她们体恤地对待每个年轻男人,教他们温柔地对待女人,以便将来有一天他也许会被选中去创造一个女人,以便将来有一天她可能创造一个孩子。而且为了向她们表明,对她们这种献身多么高兴,玛特赐福给这些女人中的许多人.就连那些曾结合过一段时间,子宫里却从未孕育过生命的女人,在这个季节结束时,经常也怀孕。 第601页 除了那些还不是女人的女孩外,这些红脚的女人是各种年龄的男人最喜欢追逐的对象.在有生之年,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一个女人走过时那红色的脚更快地刺激一个马穆塔男人.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一些女人把脚染成红色,以使自己更加引入注目。尽管一个做出这种献身的女人可以选择任何男人,不过她的服务主要提供给比较年轻的男人,因而任何一个设法说服她与自己为伴的男人会感到自己受了优待。 马穆特领着艾拉朝一个离女性身分仪式营不远的营地走去。一眼看去.它好像是家庭营内一个普通的帐篷.她注意到不同的是每个人都刺了花纹.一‘些人,像老马穆特一样,只是在右颧骨上方有个深蓝色的人字形图案;三四条断线,像倒三角的下部分,重叠起来,一个套在另一个里面。这些使她想起了用来建造文卡维克的上屋的勐犸下颚骨。艾拉注意到其他人的花纹,尤其是男人们的.要复杂得多。那些图案不仅有人字形。还有三角形、锯齿形、长菱形以及向右转的螺旋线,分为红、蓝两色。 艾拉很高兴在来到大会之前曾在勐犸营停留过。她知道如果她没见过文卡维克的话,他们装饰的脸孔会使她大吃一惊。尽管这些人脸上的花纹非常迷人而复杂,可没一个人的像他的那样错综复杂而难懂。 她注意到的另外的差别是尽管在这个营里好像女人占优势,却没有孩子.他们显然是被留在家庭营里,由某人照顾.艾拉很快就明白,人们认为这不是一个孩子呆的地方。这是一个成年人为了严肃的会议、讨论、仪式一还有赌博而聚集的地方.几个人正在营处用有标记的骨头、棍子和象牙做游戏。 马穆特走到那开着的帐篷入口处,在皮子上抓了几下。艾拉从他的肩膀上边朝昏暗的里面看,尽力不引起外面闲荡的人的注意;而他们也正试图更仔细地看看她,却又不想显得太急切.他们对这个被老马穆特收下来训练、并收做女儿的年轻女人感到好奇。她是个陌生入。据说.连马穆塔人也不是。甚至没人知道她从哪儿来。 他们中的许多人特意从猫尾营旁边经过去看马和狼,而且看见这些动物使他们很吃惊,虽然他们不愿表露出来。人怎么能控制一匹公马呢?怎么能使一匹母马安静地站在这么多人一一还有一只狼一一的中间呢?为什么那只狼对狮营的人那么驯服在其他人周围时,它的行为却同普通狼一样。未经邀请,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它,甚至连到他们营地的边缘也不行。据说,它曾袭击过查莱格。 老人示意艾拉进去,他俩在一个大火炉旁边坐下.尽管里面只有很小的火苗,而且是在较远的一面,靠近对面坐着的女人。她是一个非常胖的女人.艾拉从没见过这么胖的人,对她能走过那么远的一段路来到这儿感到很惊奇。 “我带我的女儿来见你,劳米,” 老马穆特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过来。” 她回答.然后.来不及说别的话,她用棍子把一块红热的石头从火里夹了出来,随后,她打开一小袋叶子,在石头上撒了一些,探过身子吸入盘旋上升的烟.艾拉闻到了鼠尾草,还有不那么明显的毛蕊花和半边莲的气味.她仔细观察着这个女人,注意到她沉重的唿吸很快就减轻了.艾拉意识到这个女人患有慢性咳嗽,可能是气喘病。 “你也用半边莲的根做止咳糖浆吗?”艾拉问她。“(<很有用。” 一开始她并不愿意先开口,可她不知为什么没被介绍就这样做了。可她想帮忙,而且似乎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劳米的头勐地扬了起来,她非常吃惊。她用新的感兴趣的目光看着这个金髮年轻女人。一丝笑意掠过马穆特的脸.“她也是个治疗者吗”劳米问马穆特。 “我相信没人比她更好,你也不行,劳米。” 、劳米知道那不是轻率地说出来的。老马穆特非常尊重她的技巧。 “我还认为你只是收养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来使你的晚年过得舒适呢,马穆特。” “啊,确实如此.她减轻了我冬天的关节炎,还有其它多种疼痛,” 他说。 “我很高兴知道她不仅长相出众.而且很有本领。不过。就这行来说,她很年轻。” “她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奉事,劳米,尽管她很年轻。” 劳米转过身来,“你是艾拉。” 一… “是的,我是马穆塔入狮营的艾拉,勐犸火塘的女儿……而且受到穴狮的保护,” 按照马穆特的教导,艾拉答道。 “马穆塔的艾拉。瞬,听起来很不寻常,你的声音也是这样,不过,不难听。站出来,让大家注意你。我是劳米,狼营的马穆特,马穆塔人的治疗者。” “第一治疗者.”马穆特纠正说。 “我怎么能是第一治疗者呢,老马穆特,如果她跟我一样?”“我并没说艾拉跟你一样,劳米.我是说没入比她更好,她的出身……不寻常,她是被……某个在治疗方法上有很渊博知识的人训练出来的。如果不知道有半边莲,你能在浓烈的鼠尾草气味的掩盖下.那么快地辨认出它吗又能知道你在为自己治疗什么疾病吗?”’劳米刚要开口,却犹豫了,没有回答。马穆特继续说,“我想她只要看看你就能知道。她有罕见的理解力,也有惊人的药物和治疗方面的知识。不过,她在你最精通的方面缺少技巧,那就是发现并减轻引发疾病的问题,而且帮助那些想康復的人。她可以从你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因此我希望你会乐于训练她.不过我想你也会从她那里学到很多.”劳米转向艾拉,“那是你想要的吗?”“是我想要的。” 第602页 “如果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你认为能从我这儿学到什么呢”“我是女巫医。那就是……我……我的命运.我别无选择。我是被一个……第一流的人训练的,不过从一开始她就告诉我说,永远有学不完的东西。能向你学习,我很感激。” 艾拉说。她的真诚不是假装的。她渴望同某个能与之交流思想、讨论治疗方法、并向其学习的人谈话。 劳米停住了。女巫医?她在哪几听到那个以前称唿治疗者的名字?她暂时把这个想法搁置到一边.她早晚会知道的。 “艾拉有个礼物给你,” 马穆特说。“随便叫些人进来,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关上门帘。” 当他们谈话时,外面所有的人或者已经进来了,或者正站在门口。一听这话,马上都拥了进来。谁也不想错过什么。当大家都坐好、门帘被关上并系好以后,马穆特抓起一把土,熄掉了火,可明亮的目光不能被完全挡在外面。它从烟孔里射进来,也透过皮子墙微弱地射进来。在这个有微弱亮光的帐篷里的表演不会像在漆黑的土屋里一样富有戏剧性,不过每一个马穆塔人都会认识到它的价值。 艾拉从腰带上解.卜了那个随身携带的小包,那是她和马穆特请巴泽克做的。她取出了引火线、火石和燧石。一切都准备好以后.艾拉停了一下,在许多个月亮周期中,第一次给她的图腾送去了一个沉默的请求。那不是一个特殊的要求,她只不过想得到一个大的、给人深刻印象的、迅速点燃的火花,那正是马穆特想要得到的效果.然后她拿起燧石,在黄铁矿石上勐擦了一下。一团火星进现出来,.然后熄灭了。即使是在不太黑暗的帐篷里也显得十分耀眼。她又擦了一下,这次着了,很快,火炉里的小火,又烧了起来。 这些马穆塔善于使用巧计,也习惯于创造效果。他们自夸能识别出它们是怎样完成的。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吃惊,可艾拉生火的技巧使他们无活可说。 “魔力在于火石本身。” 老马穆特说。这时,艾拉把那些材料放进生皮小包里,交给了劳米。随后,他的音调和音色都变了。"可圣母把将火从里面引出来的方法教给丫艾拉.我不需要收养她,劳米。 她生来就属于勐犸火塘,她是圣母选中的。她只能服从命运,不过。 现在我知道我也被选为其中的一部分,那就是为什么我能活这么多年。" 他的话使勐犸火塘帐篷里的每个人都一阵颤慄,头髮也竖了起来。他已经触及到了真正的神秘,即他们每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感受到的超越了表面的掩饰以及随便的愤世嫉俗的更深奥的唿唤。老马穆特是个奇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没有人曾活得这么长。他的名字甚至已经消失在岁月的流程之中。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马穆特,.都是他们自己营中的巫师。可他仅仅是马穆特,他的名字和称唿已经合而为十了.没有人怀疑他活那么大年纪是有某种使命的。如果他说艾拉就是那原因,那么她一定被那深层的、无法解释的生命之神所选中,那正是他们每个入都试图弄清楚的。 当她和马穆特离开帐篷时,艾拉心事重重.当马穆特说到她的命运时,她也感到一阵紧张,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可她不想成为控制不了的力量的目标。所有关于命运的谈话都太可怕丁。她和别人没有任何不同.而且她也不想与众不同.她也不喜欢她的活受人评论。在狮营里,人们已经不再注意她了。她已经忘记了有一些词自己无法说准,无论她怎样努力。 “艾拉!原来你在这儿]我正在找你.”她抬头看着那个她与之订婚的深色皮肤男人那双闪亮的黑眼睛和灿烂的笑容.她也笑了。他正是她所需要的、以忘却那些恼人想法的人.她转向马穆特,看看他是不是还需要他。他笑了,告诉她跟雷奈克去这个营地四周转转。 “我想让你见一些雕刻匠,他们有一些人手艺很好。’雷奈克说着,用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腰,领着她。”在勐犸火塘附近总有一个我们的营地。不光是雕刻匠,还有其他的艺人。" 他很兴奋.艾拉觉察到那与她知道劳米是个治疗者时感到的兴奋是一样的.尽管在能力和地位方面可能会有竞争,可没有人能比同行更清楚手艺或技能的细微差别。比如说,只有和另一个治疗者.她才能讨论在治疗咳嗽方面半边莲和鹿蹄草的相对优点,她已经想念那种讨论了.她曾看见乔达拉、韦麦兹和达努格在令人难以相信的长时间里一起讨论燧石和工具制造,她意识到雷奈克也喜欢和其他用象牙做活的人相接触。 当他们穿过那片空地时,艾拉看见了达努格和德鲁韦以及其他几个年轻男人正在同一个红脚女人谈话,他们一边笑着,一边紧张地用脚在地上划来划去。达努格抬头看见了她。笑了笑,迅速地找了个藉口,大步跨过被践踏过的干草地朝他们跑来。他们等着他赶上来。 “我看见你和拉蒂说话了,正打算带些朋友来见你,艾拉,可我们不能太靠近,‘笑女营,.…一呃,我是指,呃”一一达努格脸红了,意识到他暴露了那些年轻男人给不允许他们去的那个地方起的绰号。‘“没关系,达努格。她们确实很能笑。” 第603页 这个高大的小伙子放松了。“不是因为那有什么不对.你们很忙吗现在你们能过来见一下他们吗?”艾拉询问地看了一眼雷奈克.“我也正打算带她去见一些人,” 雷奈克说,“不过不着急.我们可以先过去见见你的朋友们。” 当他们转身朝那群年轻男人走过去吋,艾拉看见那个红脚的女人仍然在那儿。 “我很想见见你,艾拉。” 达努格做了介绍之后,那个女人说。 “大家都在谈论你,猜测你从哪儿来,为什么那些动物听你的话。你是我们所有人的谜,我敢肯定我们会谈论好几年。” 她笑丁,顽皮地朝艾拉眨丁眨眼.“接受我的建议吧,别告诉任何人你从哪里来。让他们猜吧,、那会更有趣。” 雷奈克笑了。“她可能是对的,艾拉.”他说.“告诉我,米琪,为什么今年你涂红了脚?”“泽卡奈克和我的火塘破裂后,我不想再呆在他的营里,可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回到我妈妈的营里。我这么做好像是对的.它给我一个可以呆一段时间的地方,而且如果圣母为此而给我一个孩子,我不会难过的.噢,这倒提醒了我,你知道圣母给了另一个女人有你精灵的孩子吗,雷奈克t你记得特里茜吗玛莉的女儿?那个住在这儿,在狼营的女人?她去年夏天选择了红脚,今年就生了个男孩.特拉莉的小女孩儿肤色很深,像你一样.不过这个男孩不是。我见过他.他的皮肤很白,长着红头髮,甚至比她的还红,可他看上去非常像你。同样的鼻子,一切都一样。她叫他拉莱夫.”艾拉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看着雷奈克,注意到他的脸色变深了,他脸红了,她想,可你只有非常了解他才能注意到。我敢肯定他记得特里茜。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艾拉。” 雷奈克说着,楼住她的腰,催促她穿过空地回去。可她挣扎了一会儿。 “和你谈话非常有趣,米琪。我希望我们能再谈话。” 艾拉说完,转向妮兹的儿子。“我很高兴你请我来见你的朋友,达努格。” 她对他和德鲁韦展现厂她漂亮的、迷人的笑容。“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大家.”说完,她依次看了看每个年轻男人,便和雷奈克离开了。 达努格看着她走远丁,沬深嘆了口气,说:“我真希望艾拉也把脚染成红色。” 他听到了/l句贊同的话.当雷奈克和艾拉走过一个三面都是空地的大土屋时,她听到从里面传出了鼓声,还有一些她以前没听过的有趣的声音。她朝入口扫了一眼,可它关着.当他们正要转身走进空地边缘的另一个营时,有人挡住了他们的路。 “雷奈克,” 一个女人叫道。她比一般人矮,奶油般的白皮肤上洒落着雀斑.她那有金色和绿色斑纹的褐色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 “这么说你果真和狮营一起来了。当你没顺便到我们的土屋表示问候时,我还以为你掉进了河里,或者落进了惊跑的兽群里.”她的语气非常恶毒。 “特里茜]我……呃……我打算……田……我们得搭起营地.”雷奈克吶吶地说。艾拉从没见过这个能况会道、口齿伶俐的男人如此张口结舌。如果他的肤色不是那么深,他的脸一定和米琪的脚一样红。 “你难道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吗,雷奈克?”特里茜嘲讽地说.很明显.她心烦意乱。 “不广雷奈克说,”我想让你见她。艾拉。这是特里茜。我的一个……一个……朋友.“”我要给你看样东西,雷奈克。" 特里茜粗鲁地说,也不管他的介绍,“不过,我想.现在无所谓了。以身相许没有多大意义。我猜这就是要在这个季节的结合仪式上和你结合的女人。” 她的声音里饱含伤痛和气愤。 艾拉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也很同情她。可她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个棘手的局面.她走上前。伸出了双手。 “特里茜,我是艾拉,属于马穆塔,狮营的勐犸火塘的女儿,受到穴狮的保护。” 正式的问候语提醒了特里茜,她是女头人的女儿,而且狼营正充当这次大会的东道主。她确实有责任。“以圣母玛特的名义,狼营欢迎你,马穆塔的艾拉。” “我听说你的妈妈是玛莉。” “是的,我是玛莉的女儿。” “我早些时候见过她.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很高兴见到你。” 一艾拉听到雷奈克舒了口气.她扫了他一眼,并越过他的肩膀看见狄琪正朝她刚才听见鼓声的土屋走去。她一时冲动,决定让雷奈克自己处理他和特里茜的关系。 “雷奈克,我看见狄琪在那边。我有些事情要跟她谈谈。过一会儿,我再来见那些雕刻匠,” 艾拉说完,急忙走开了。 她的匆忙离去使雷奈克大吃一惊。他突然意识到他将不得不面对特里茜,并做出解释.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看了看那个站在那儿等待着的、愤怒而脆弱的漂亮女人。 她的红头髮以及他从未见过的活力,和她的红脚一起,使她在上个季节加倍迷人,她也是个手艺人。他被她手工活的质量打动了。 第604页 她编的篮子特殊精緻,他地板上那块独特的地毯就出自她的手。可是,她把献身于圣母这件事看得太重了,开始时根本不考虑有经验的男人.她的反抗只能加剧他的欲望。 不过,他并没有真正订婚。不错。他曾认真地考虑过,而且如果她没献身的话,就会订婚。就是她拒绝了正式的订婚,她害怕那会惹恼玛特,使她撤回她的赐福.不过。雷奈克想,如果大地母亲抽取他的精髓创造丫特坚茜的孩子,看来她并没有太生气。他猜想,那就是她想给他看的,她已经有了个孩子可以带到他的火塘。在其他情况下,那可能会使她难以抗拒,可他爱上了艾拉。如果他有足够的东西可以给予的话,他可能会考虑要她们两个人。可既然必须作出选择,那就毫无疑问了。仅仅是没有艾拉而生活的想法就使他的心窝一*阵发慌。他想要得到她甚于他曾经想要得到的任何女人。 艾拉向狄琪喊叫.当她赶上她以后,她们就一起走。 “我看见你遇见特里茜了。” 狄琪说。 “是的.不过她好像要跟雷奈克谈谈。所以我很高兴看见你。这给了我一个走开的机会好让他们单独在一起。” 艾拉说。 “我不怀疑她想和他谈谈。在上个季节,整个营地都知道他们计戈q订婚。” “她有了一个孩子,你知道,是个儿子。” “不,我不知道!我差不多只有向大家打招唿的机会,而且没人告诉我.那会使她更有价值,并提高她的新娘价.谁告诉你的”“米琪,一个红脚.她说那个孩子是来自雷奈克的精灵。”’“那个精灵到处’走动!有两三个小东西有他的精髓。对于其他男人的你不能总肯定它是谁的精灵,可对他却能。他的肤色传下去了。” “米琪说这个孩子肤色很浅,红头髮.可看起宋像雷奈克.在脸上。” “那可太有意思了j我想以后得去看看特里茜,” 狄琪笑着说。 “一个女头人的女儿应该去拜访另一个女头人的女儿,尤其是东道主营的女儿。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我不知道……好吧,我想我愿意.”艾拉说。 她们来到了那传出不寻常声音的土屋的拱形门口。“我要呆在这儿,在音乐土屋。我想你可能会喜欢的,” 狄琪说完,在皮革门盖上挠了几下。当她们等着有人从里面解开门时,艾拉环视四周。 入口的东南方是…个用七个勐犸头骨和其他骨头做成的篱笆,’里面塞满了夯实的粘土,使其更坚固.它可能是个挡风墙,艾拉想。 在这个居住区所处的空谷里,唯一的风会从山谷吹来。在东北方.她数出四个户外火塘和两个明显的工作区。一个好像是用骨头和象牙制作工具和家具,另一个一定是主要加工在周围发现的燧石。艾拉看见了乔达拉和韦麦兹,以及另外几个男人和妇人,她猜想他们也是燧石工匠。她早就应该知道在那儿能找到他。 门帘被拉开了,狄琪示意艾拉跟她进去,可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拦住了她。 “狄琪,你知道,我们不让参观者进来,” 她说.“我们正在练习。” “可是,凯莉,她是勐犸火塘的女儿。” 狄琪吃惊地说.“我没看见她有纹身,没有纹身,怎么能是马穆特呢?”“这是艾拉,老马穆特的女儿。他把她收进了勐犸火塘。” “噢。等一会儿,让我问问。” 她们又等了一会,狄琪有些不耐烦,可艾拉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土屋,并且产生了它已经倒下.或有点儿往里坍塌的印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就是领着那些动物的入?”凯莉回来时说。 “进来。”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把任何不能被接受的人带到这儿来,” 狄琪说.屋里不黑,其烟孔比普通的要大些,可以让光线进来,可在外面明亮的太阳光下呆过之后,眼睛确实得需要过一阵儿才能适应。 起初,艾拉还以为和狄琪说话的人是个孩子。可看见她时,艾拉意识到她可能要大些,不比她那高大健壮的朋友年轻\这个错误的印象是由这两个女人身材的不同引起的。凯莉身材娇小,而且在狄琪身边,很容易被错当成一个孩子,可她敏捷、轻快的动作显示了成人的自信和经验。’尽管从外面看这个土屋好像很大.可里面的空间比艾拉想像的要小。天棚极低,而且室内可用空间的一半被四个勐犸头骨占据了,它们部分埋于地下,牙孔向上。内插数根小树干.用来支撑已经塌下的天棚。环顾四周,艾拉很惊讶,这个土屋已经非常陈旧了.木头和茅草已经因年久而发灰了。这里看不见通常的家用物品。厨房火塘只有一个小火炉。地面扫得很干净,只留下了以前的主要火塘的黑色痕迹。 在支撑屋顶的直柱之间系了绳子,上面挂着分割空间的帘子,帘子的下端向上卷了起来。绳子搭着、柱子上的钉上悬挂着的是艾拉所见过的最不寻常的一排东西,有色彩鲜艷的服装,古怪而华美的头套、.串串象牙珠和贝壳、骨头和象牙制成的悬饰物,以及一些她弄不明白的东西。 屋里有好几个人。一些人正围坐在小火炉周围。呷着茶,还有两三个正就着从烟孔洒进来的光线缝衣服.在入口的左边,几个人正坐在或跪在地毯上,旁边是一些用红线和锯齿形线装饰的巨大的勐犸骨头.艾拉认出了一块腿骨、一块肩胛骨、两块下颚骨、一块骨盆骨和一个头骨。她们受到了热情的欢迎,可艾拉感到她们干扰了什么事情.大家好像都在看她们,好像等着弄明白她们为什么来。*“不要因为我们停止练习。” 第605页 狄琪说。“我带艾拉来见你们,可我不想打扰你们.我们会等到你们停下宋。” 人们转回各自的工作,狄琪和艾拉在附近的垫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跪在大股骨前边的女人开始用驯鹿角那锤子形状的部分敲击出乎稳的节拍。而她敲出的声音不仅仅有节奏.当她敲击股骨的不同部位时.一种有迴响、有旋律的声音出现了,它的音高和音调变化着.艾拉更仔细地观看着,猜测着,这种不同寻常的音质是怎样产生的。 这块腿骨大约三十英吋长。平放在两个使其离开地面的支撑物上,上端的骺被去掉了,一些有弹性的内部物质被拿了出来,扩大了天然的管道。这块骨头的上面绘满了赭红色的、分布均匀的锯齿形条纹,同那些从鞋袜到房屋建筑中随处可见的图案很相似,可它们的作用好像不仅仅是装饰或象徵。观察一会儿以后,艾拉确信,那个敲击腿骨乐器的女人是用条纹图案来指导敲击的部位,以便产生她想要的音调.艾拉曾听过头骨鼓和托奈克的肩胛骨演奏,它们都有一些音调变化,可地从未听过变化范围这么广的和谐音调。这些人好像认为.她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天赋,然而,这些音乐好像比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更加不可思议。一个男人开始用鹿角锤轻击一块与托奈克的相似的勐犸肩胛骨,其音质和音调却有一种不同的迴响,一种更尖锐的特点,然而这种声音补充了那个女人在那块腿骨上演奏出的音乐,并给它增加了新的情趣。 那块三角形的大肩胛骨大约有二十五英吋长,上面有一个狭窄颈部,沿着底边扩展到大约二十英吋。他垂直拿着这个乐器的颈部,宽宽的底面放在地上。它也被画上了鲜红的平行的锯齿形条纹。每一个条纹,大约有小拇指那么宽.被同样宽的空间分开,而每一条都有完全平直的边缘?在经常被敲击的宽阔部分的中心,红色的条纹图案已经被磨掉了,骨头由于长期的重复使用而闪闪发亮。 当其余的勐犸骨头乐器加入时,艾拉屏住了唿吸.开始时她只能听,被复杂的音乐声惊呆了。过了一会儿,她集中注意力单独倾听每种乐器的声音。 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弹奏下颚骨中较大的那块.可他不用鹿角锤,而是用勐犸象牙的末端部分。大约十二英吋长,顶端挖了一圈槽,在较粗的那端形成丁一个球形.下颚骨本身也画了图案.像其它乐器一样,不过只是在右半部分。它被子稳地倒扣在那儿,用未加装饰的左半部分支撑着,这就使弹奏用的右半部分离开了地面,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声音。演奏时,他沿着画在中空处和颊骨外缘的平行的锯齿形红条纹敲击,还用那块象牙在牙齿的嵴形表面上摩擦,发出锉东西的声音。 一个女人弹奏另一块下颚骨,那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动物的骨头。 它有二十英吋长,最宽的部分直径有十五英吋。有个很深的孔,大约两英吋宽,五英吋长,那儿的两颗牙被拔掉了,改变了回声,并增强了更高的音调。 弹奏骨盆骨乐器的女人也竖直拿着它。一端放在地上,她用鹿角锤主要敲击骨头的中心,那有一个很小的、自然向里弯曲的部分。 在那个地方声音增强了,而且音调的变化十分明显,画在那个地方的红色条纹几乎全部磨光了。 艾拉很熟悉一个年轻男人弹奏勐犸头骨鼓发出的强壮的有回音的低音调。它与狄琪和马穆特用同样的技术弹奏的鼓是一样的。这个鼓被敲打的部分.即前额和头顶,也画了图案,不过不是锯齿形线,而是与之明显不同的分叉的线以及断开的符号和点。 在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束音符之后.人们停止了弹奏,并开始了一场讨论。狄琪加入了进去,可艾拉只是听着,竭力弄懂那些陌生的词语,不过,她并不想打扰他们。 “这段曲子需要平衡,也需要和谐,” 弹奏腿骨乐器的女人说。 “我想我们可以在凯莉跳舞以前加上一段风笛。” “我敢肯定你能说服巴泽克演唱那部分,” 萨丽狄琪说。 “还是以后让他加入好些。巴泽克和凯莉的部分都太多了。他们可能会相互影响的。不.我想一个五音鹤风笛就很好丁。咱们试一试,马南。” 她对一个鬍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男人说,他是从另一组里加入进来的。 萨丽又开始弹奏了。这次,这些声音让新来的人觉得很熟悉。被允许观看使艾拉很高兴,她只想静静地坐在那儿享受这种新的体验。 这时,一种用中空的鹤腿骨做成的笛子一样的乐器,发出了动人心魄的曲调,这使艾拉突然想起了来自家族大会的伟大的洞熊,即乌萨斯那怪诞的神灵之声。只有一个莫格乌能发出那种声音,那是他的祖先传下来的秘密,可他把什么东西举到了嘴边。那一定是同样的东西。她想.然而,当凯莉开始跳舞时,没有任何东西能使艾拉更受感动.艾拉首先注意到她胳膊上戴着松松的手镯,同桑吉尔营的舞蹈者的很相似。每个手镯都是由五个一组细条的勐犸象牙做成的,大约有半英吋宽,上面刻着从一个菱形中心辐射出来的斜切的符号,当这五个手镯放在一起时,这些符号合起来会产生一个锯齿形图案。手镯两端各钻了一个小孔,以便它们系在一起,当她做某种动作时,它们一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第606页 凯莉基本上是原地不动。她有时动作缓慢,做出几乎不可能的姿势,有时候做着杂技般的动作,这使她戴在每只胳膊上的松松的镯子咔咔作响.这个轻盈而强壮的女人的动作是那么优雅、流畅,以至于看上去似乎很容易,可艾拉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出来。她被表演吸引住了,而且,在凯莉跳完舞之后,她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评论着,这是马穆塔人的习惯做法。 “你们是怎么做的?太精彩了]那声音、那动作简直无与伦比.我从没看过这么好的舞蹈,” 艾拉由衷地赞扬。人们感谢的微笑表明她的评价很受欢迎。 狄琪感到这些音乐家觉得满意了,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刻过去了.他们现在放松多了,马上就要休息了,、并且准备满足他们对这个显然不知从何而来、但现在是马穆塔人的神秘女人的好奇心了。火炉里的炭被捅着了,木材加进去了.做饭石、沖茶的水也倒进了一个木制饭碗.“你肯定见过类似的东西,艾拉,” 凯莉说。 “不,绝对没见过,” 艾拉否认。 “你给我听过的节奏是怎么回事?”狄琪问.“那根本不一样。那些只是简单的家族节奏.”“家族节奏t”萨里问.“什么是家族节奏t”“家族是我成长时与之一起生活的人,” 艾拉开始解释。 ‘它们表面上简单," 狄琪打断了她的话,“可它们能激起强烈的感情。” “你能给我们表演一下吗?”弹奏头骨鼓的年轻人间。 狄琪看了看艾拉.“可以吗,艾拉?”她问,接着对其他人解释说,“我们一直弹奏着,当做游戏。” “我想可以。” 艾拉答道。 “来吧,” 狄琪说,“我们需要什么东西来发出深沉而稳定的敲击声.那是压抑的、没有回声的声音.就像敲击地面的声音一样.能用你的鼓吗,马鲁特?”“我想用一块皮子裹住这个锤子可能会有用,” 萨丽说着,主动拿出了她的腿骨乐器.这些音乐家都着迷了。新事物的出现总是很有趣的。狄琪跪在地毯上萨丽的位置上,艾拉盘腿靠着鼓坐着,敲击着。寻找感觉.然后狄琪击打着腿骨乐器的几个地方,.直到艾拉示意声音对了。 准备好以后,狄琪开始打击出一种缓慢而乎稳的调子,并微微地变换着速度,直到看见艾拉点了点头,不过,她一点儿也没改变音调.艾拉闭上了眼睛,当她感到自己接近了狄琪那平稳的打击时,就加入进去。这个头骨鼓的音质回音太大,无法精确地重现艾拉记得的声音.例如,它很难产生刺耳的霹雳声那种感觉;那种尖厉的、不连贯的敲击声更像一种持续的隆隆声,可她一直是用这样的鼓练习的.很快,她奏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有力而平稳的敲击声。那是一种节奏起伏的、不连贯音。这两组节奏是如此不同,以致于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然而。艾拉的节奏中加重的一击和狄琪那稳定的敲击声中的每五次重音重合,几乎出于偶然.这两组节奏有产生出一种不断增强的期待感以及一种徽徽的不安感的效果。直到这两种敲击合到了一起,尽管看起来这似乎不可能。每一次放松都使另一次紧张感增强。在好像再也没人能忍受的时刻,艾拉和狄琪在一个结束音之前停住了,把一个升高了的盼望留在了空中。这时,让狄琪和其他人大吃一惊的是。他们听到一种如风、似芦笛、又像长笛一样的口哨声,那动人心魄、怪诞而不太成调的曲子使听众一阵颤抖。一个结束音终止了哨声,可那恍如来世的感觉仍然缠绵不散。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最后,萨丽开口了,“多么奇怪,不对称、诱人的音乐呵。” 接着,有几个人让艾拉给他们示范节奏,急于试奏出来。 “谁吹的芦笛?”萨丽问。她知道那不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马南。 “没人吹,” 狄琪说。“那不是一件乐器,是艾拉在吹口哨。” “吹口哨?一个人怎么能吹出那样的口哨?”“艾拉能够模仿任何口哨声,” 狄琪说.“你应该听听她的鸟叫声.连鸟儿们都以为她是只鸟,她能让它们落在她的手上吃东西。那是她对待动物的方法的一部分。” “你能给我们表演一种鸟叫吗,艾拉?”萨丽怀疑地问。 她认为那实在不是合适的地方,可还是表演了活泼的鸟叫声,众人脸上现出了惊讶的神情,那正是狄琪所期待的。 当凯莉主动提出要领她参观时,她很感激。她看了一些服装和其他装饰品,发现一些头饰实际上是面具。大多数东西的颜色都非常耀眼.可是,在晚上穿-寸,这些服装的颜色在火光下就会很突出,然而却很平常。有人正从一个小袋里挤出红色的赭石。并与脂肪混在一起。艾拉打了个寒战,她又想起了在埋葬伊扎之前,克莱伯在她的尸体上擦红色的赭石膏。不过,她被告知这是用宋装饰并增加弹奏者和舞蹈者的脸和身体的颜色。她还看到了磨碎的木炭和白垩粉。 艾拉看见一个男人正用一把钻子在一件大衣上缝珠子,这使她想起用拉线器是多么容易.可她决定让狄琪带一个过来。她已经引起了太多的注意,这使她很不舒服。她们看了几串珠子和其他首饰,凯莉把两个圆锥形的螺旋贝壳举到她耳朵上。 第607页 “你耳朵没钻孔真是太不幸了,” 她说.“你戴上这个会非常漂亮。” “它们真漂亮,” 艾拉说,这时,她注意到凯莉耳朵上的孔,以及她鼻子上的孔。她喜欢凯莉,也尊敬她,而且有一种可以发展为友谊的和睦感。 “不管怎样,你为什么不把它拿走?你可以跟狄琪或图丽说说,让她们帮你钻孔。而且你确实应该纹身,艾拉。那么你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而且不用老是解释你属于勐犸火塘了。” “可我真的不是马穆特。” 艾拉说。 “我认为你是,艾拉。我不能旨定将用什么仪式,不过.我知道,如果你告诉劳米你愿意献身圣母,她毫不犹豫就会同意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愿意。” “可能不愿意,不过你会的。我在你身上感觉到厂。” 当她和狄琪离开时,艾拉意p、到她被赋予了非常特殊的东西,那就是秘密地观看了几乎没人被允许观看的幕后情景。那是神秘的地方,即使是被揭去伪装、被解释了以后,可是,从外面看时,它该是多么的充满魔力和不可思议啊。当她们要离开时,艾拉朝燧石加工区扫了一眼,然而,乔达拉不在那儿。 当狄琪穿过营地坐到空谷的后面去寻找朋友和亲戚时,艾拉跟在她身边,并发现丫所有这些营地坐落的地点,她们走过一块地方,那儿有三个营,被灌木丛包围着。面对…片空地。这个地方有、种非常明显的异样的气氛,可一开始艾拉弄不清楚。随后她开始注意特别的细节。帐篷破破烂烂,而且搭得不好,窟窿补得也很糟,如果补了的话。一股刺鼻的臭味和苍蝇的嗡嗡叫声把她的注意引向了扔在两个帐篷之间的地上的一块腐臭的肉,接着,她看到乱七八糟散落在四周的垃圾。她知道孩子们经常弄得很脏,可那些盯着她们看的孩子看上去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清洗过了。他们的衣服积满污垢,头髮蓬乱,脸孔骯脏.这个地方极其骯脏,令人厌恶.艾拉看见查莱格正在一个帐篷前闲荡着。她出现在那儿使他很吃惊,他的第一个表情是恶毒的仇恨。艾拉非常震惊。只有勃劳德曾经那样看过她。然后查莱格把它掩饰起来了.可那虚伪的、恶意的微笑几乎比公然的仇恨更可怕.“咱们离开这个地方,” 狄琪蔑视地说,‘知道他们在哪里永远是件好事,你就知道避开什么了。" 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叫声和唿喊声,只见两个孩子,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和一个大约十一岁的女孩,从其中一个帐篷里跑了出来。 “你把那个还给我!你听见丁吧?你还给我!”那个女孩一边追赶那个男孩,一边尖叫着。 “你得先追上我,小妹妹,” 那个男孩用嘲笑刺激她,并把什么东西举到她面前,晃着。 “你……噢,你……还给我,” 那个女孩再次尖叫起来,并突然增加速度,追赶他。 男孩的微笑清楚地表明他从女孩的气愤和沮丧中得到很大的快乐,可当他转身去看她时,没注意到一个突出的树根把他绊了一下,他沉重地摔倒了.那个女孩骑在他身上。又捶又打。用尽了全身力气。这时,他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鼻子喷出了血。她哭叫起来,用力朝他的嘴巴还击,撕他的嘴唇。 “帮帮我,艾拉!”狄琪说着,朝正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孩子跑去。 虽然不如她妈妈健壮。也是个高大结实的年轻女人,而且当她拉起那个男孩时,他碰巧在上面。他没有反抗。艾拉紧紧抓住了女孩.她挣扎着,还要打那个男孩.“你们以为自己在于什么?”狄琪严厉地说。“你们怎么能这样羞辱自己?相互又打又抓,还是兄妹。好了,你们跟我来,我们耍马上处理这件事j”她说着,拽着那不情愿的男孩的胳膊.艾拉带着那个挣扎着要逃走的女孩跟在后面。 当她们紧紧抓着满身血污的孩子走过去时,人们盯着看,然后就跟在后面。等狄琪和艾拉把孩子带到中心营时,消息早已传到,一群女人正等着他们。艾拉注意到图丽也在其中,还有玛莉、和女头人布瑞茜,她意识到,她们就是组成姐妹委员会的人。 “她先开始的……” 男孩喊道。 ‘他拿了我的……" 女孩喊叫着还击。 “住嘴广图丽坚定地大喊道,她眼里燃烧着愤怒.”投有任何藉口可以殴打别人。" 玛莉说,她像图丽一样坚定而愤怒.“你都不小了,应该知道规矩,如果不知道,现在就让你们知道。拿皮绳子来。” 她命令道。 一个年轻男人跑进了一个土屋,瓦莱兹很快出现丁,拿着几条皮带。那个女孩看上去吓坏了,男孩的眼睛也睁大了,他挣脱开要跑,却被刚从猫尾营来的塔鲁特抓了回来。 艾拉很担心。两个人的伤都需要处理.不仅如此,他们要对这两个孩子做什么?他们毕竟还是孩子。 当塔鲁特抓住这个男孩时,另一个男人拿着一根长长的皮带开始捆他,把他的右胳膊向下绑在身体的侧面。使之不能动.然后有人把那个女孩带上来,当她的右胳膊被绑在身体侧面时.她开始哭了。 第608页 “可……可他拿了我的……” “他拿了什么并不重要,” 图丽说。 “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把它要回来,” 布瑞茜说.‘你可以到姐妹委员会来,那是我们设立的目的.“”你们想想,如果只是因为意见不同、取笑,或拿了什么东西,就允许一个人打另一个人,那会发生什么事"另一个女人问。 “你俩必须记住.”玛莉说.这时那个男孩的左脚踩被绑在了女孩的右脚踝上,“没有任何联盟比兄弟姐妹之间的联盟更牢固,那是血缘的联盟。为了让你们记住这一点.你俩将被捆在一起两天,打对方的手被绑住了,因此它们就不能因为生气而举起来丁。现在你们必须互相帮助.谁也不能去另一个人不想去的地方。谁也不能独自睡觉,没有另一个人的帮助谁也不能吃饭、喝水、洗涮、或做任何身体的动作。你们将学会相互依赖,就像你们整个一生必须做的那样。”’“所有看见你们的人都会知道你们相互犯下的恶行,” 塔鲁特大声宣布道,为的是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到.“狄琪,” 艾拉小声说,“他们确实需要帮助,那个女孩的鼻子还在流血,那个男孩的嘴肿了。” 狄琪走到图丽身边,低声对她说丁些什么,那个女人点点头,然后走上前去。“在回你们的营地之前,跟艾拉去勐犸火塘,她会在那儿看看你们给对方打出的伤。” 在相互合作中,他们要学的第一课是怎样配合脚步,以便在脚躁绑在一起的情况下也可以走路。狄琪、艾拉和那两个少年一起去了勐犸火塘,在他们被清洁和治疗之后,这两个年轻女人看着他们一起*瘸一拐地离廾了.“他们真的在打架,” 回到猫尾营时,艾拉说,“可那男孩确实从那个女孩儿那儿拿了什么东西。” “那并不重要,” 狄琪说。“打人不是把它要回来的方法。他们必须记住打架是不允许的。很明显,他们在自己的营里没学会这点。所以他们必须在这里学会。它会让你明白为什么克罗兹那么不愿意让弗莱莉与弗里贝克结合。” “不明白。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弗里贝克来自那些营中的一个。那三个营有非常近的亲属关系。查莱格是弗里贝克的堂兄.” *那么,弗里贝克一定改变了很多。" “不错,可是,跟你说实话,我对他仍然没有多大把握。我想.在他受到真正的考验之前,我要保留意dq‘.”艾拉老是想着那些孩子,或者她可以从这件事中学点什么.审判是迅速而绝对的,没有任何申诉的权利。他们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而且没人想到先看看他们的伤…她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但他们的伤势不重,而且毫无疑问他们在打架。尽管审判是迅速的。 可他们不会忘记,虽然不疼,许多年中他们仍然会感到嘲笑和羞耻的伤痛。 “狄琪,” 艾拉说,“那些孩子的左胳膊是自由的,他们不会解开那些绳子吗t”“人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尽管右胳膊向下捆着,并被绑在一起在营地里四处走动是非常丢脸的,可如果他们解开绳索,惩罚要严厉得多。人们就会说他们被邪恶愤怒之神所控制。说他们甚至不能控制自己,了解相互帮助的价值。他们就会被孤立,受到更大的羞辱。” “我想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艾拉说.“许多别的少年也不会。在一段时间内,连争吵都会减少,尽管相互叫喊几句并不能伤害他们,” 狄琪说.艾拉急于回到猫尾营那熟悉的环境中去。她见到了那么多人。看见了那么多事,以至于她的脑袋里乱成一团。全部吸收这些得花一段时间,可当她们又经过燧石加工区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这次,她看见了乔达拉,不过她也看见了她不想看见的人。米琪在那儿,迷恋地看着他那双惊人的蓝眼睛.艾拉觉得她站立的姿势格外夸张。乔达拉正朝米琪微笑着,那是一一种她很久没看见的平静、惬意的微笑,他眼里的神情也是她很久没见过的那种柔情.“我还以为那些红脚女人应该关心教导年轻男人,” 艾拉说,心想乔达拉不需要任何人教他任何事情。 狄琪注意到了艾拉的表情,很快明白丫她皱眉的原因。她能理解她,可另一方面,对他来说,这也确是个漫长而艰难的冬天。 “他确实有生理需要,艾拉,就像你一样。” 艾拉突然脸红了。毕竟,她一直和雷奈克同睡一张床,而乔达拉一个人睡。如果他在夏季大会上找到一个女人,与之分享快活,她为什么要心乱呢?她应该预料得到,可她知道为什么。她想让他和自己分享快活。不是因为他选择了米琪,而是因为他没选择她。 “如果他打算找个女人,那么,找一个合适的红脚是最好的,” 狄琪继续说.“她们不会做出承诺。在季节结束时,除非感情非常深。否则不会持续过一个漫长的冬天。我想他对米琪的感情不会太深,艾拉.而她可能会帮助他放松并考虑得更清楚。” “你说得对,狄琪,那能有什么不同吗?狩猎勐犸之后他就要走了,他说……而且我已经答应和雷奈克结合,” 第609页 艾拉说.然后,当她们穿过人群时她想。我要回到家族那儿去,找到杜尔克,把他带到这儿来。他能成为一个马穆塔人分享我们的火塘,成为莱达格的朋友。而且他也可以带尤拉来,因此他将有配偶……我将和我所有的新朋友住在这儿.还有雷奈克,他爱我,还有杜尔克,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孩子……还有莱达格和那些马,沃夫……可我将永远也不能再看见乔达拉,艾拉想到这一点,一种令人战慄的悲哀浸透了她的心.鲁琪和图茜笑着跑进了帐篷的中部。 "外面又来了一个,’鲁琪大声说。 艾拉迅速低下了头。妮兹和图丽相互会意地看了一眼.弗莱莉笑了,弗里贝克开嘴笑了。 “又一个什么?”妮兹想肯定一下,尽管她知道。 “又一个‘使节’.”图茜厌倦了所有这些愚蠢的举动.她用自大的语调说.“在代表团和你作为监护人的职责之间.你这个夏天很忙,图丽,” 弗莱莉一边为塔舍割肉,一边说。可她知道,女头人因为成为人们对狮营及其成员的兴趣的焦点而得意非凡.图丽和艾拉出去了,然后妮兹也出去了.去提供支持,因为别人好像都已经走了。弗莱格和弗里贝克走到帐篷口去看看谁来了.然后弗里贝克跟着那三个女人出去了.可弗莱莉留下了.好让孩子们别碍事.一群人正站在沃夫认定是属于狮营的领地的外面。它已经用它的气味标出了看不见的界线。而且定期巡视。任何人都可以走近界线.可是,在没有沃夫认识的人对它做出明确的欢迎暗示之前,谁也不敢踏进一只脚.这只动物呆在人群和帐篷中间,保持着一种防御姿势,包括龇牙和低嚎.没有一个客人愿意检验它的意图。艾拉示意它到自己身边来,她花了整个上午来教它接受她以及狮营的每个成员作出的“朋友”手势。与它的天性相反,这个手势意味着它必须允许外人进入它伙伴的领地。尽管重复出现的拜访者比完全陌生的人要容易忍受得多,可它还是让人们知道它不喜欢客人,当他们离开时它总是感到轻松。 偶尔,为了使它习惯于众多的人,艾拉带着它穿过各个营地.让它紧紧地跟在身边。一个身后紧跟着一只狼的女人自信地走着,总会引起人们的注视和惊奇,这使艾拉很不舒服,可她感到那是必要的.尽管狼和人的生活方式非常相似,可如果人将成为它的伙伴,那么沃夫将不得不习惯人类的某些事情.人们喜欢相互陪伴,甚至是陌生人的陪伴。而它也喜欢聚成大群。 可沃夫并不总是呆在猫尾营里.它经常和马一起到草地上去,自己练习进攻,或者和某个人练习,大多数时候和艾拉,有时和乔达拉。或者达努格,或者弗里见克,这使许多人感到惊奇.弗里贝克把那个动物喊过来,带着它朝马房走去,好让它别碍事.沃夫确实使人感到紧张,那可能对那个代表某个男人来追求艾拉的代表团有消极作用。那些男人并不对与艾拉结合组成火塘感兴趣,他们知道她已经答应和雷奈克结合了。他们不是在寻找配偶,而是在寻找一位姐妹。这些代表团是带着收留她的礼物来的。 尽管图丽对自己族人的本性和风俗如此精明而博学。可是连她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第一次,她认识的一个只有儿子的女人,请求她可不可以让她的火塘和营地收养艾拉时,图丽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我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后来,图丽对狮营的成员解释说,“地位很高、漂亮而有才能的单身女人会成为非常吸引人的姐妹,尤其是当她被勐犸火塘收养丫以后。通常,它不被看成一个家庭火塘.我们,或者更确切地说,艾拉不必接受他们所有的人,当然,除非她愿意接受。不过,单是这些请求就提高了她的身价。” 当考虑到艾拉对狮营的地位和价值起了多大作用时,图丽的眼里充满了喜悦。她心里甚至希望艾拉没答应和雷奈克结合,那样的话,她的新娘价将是令人震惊的。而另一方面,那也意味着狮营将失去她.而保留这个宝贝可能要比即使为了好价钱而失去它还要好些。只要价格未定,推测就会使它越来越高。可是,他们因为收养她而得到的东西创了新记录。她可以只在名义上被收养,而用不着离开狮营.她甚至可以成为女头人,如果她那尚未露面的兄弟有合适的关系以及雄心的话。如果艾拉和狄琪都是女头人,不和狮营有直接的亲属关系。那将产生巨大的影响。当他仃”接见这个新代表团时,所有这些想法都萦绕在图丽的心里。 艾拉已经开始明白那些用来装饰衣服和鞋袜的图案花样的变化是一种明确群体身分的方法。尽管他们都使用同样的基本几何图形,可一种对另一种的优势一一例如锯齿形比菱形用得多一一以及它们混合的方式是营中成员之间以及与另一个营的关系的重要标记。然而,她还不能像图丽那样。从那些图案,以及人们的个人相识,立刻准确认出应该把他们放在团体内部的等级和关系的综合结构内的什么地方。 一些营的地位相当高,图丽就会因为他们带来的亲密关系和价值而少收些物质方面的礼物.其他那些,如果他们愿意\b够价,.可能是很有希望的。根据已经收到的礼物,图丽第.眼就把这伙人打发了,几乎不值得和他们谈。他们的确没有来建立关系以便使这种联盟有价值.结果,图丽对他们极其礼貌,却没有邀请他们进来,于是他们明白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太少了,来得太晚了。然而,单单提出请求也是一种补救,那是一个使他们和狮营联盟的方法,那会提高它的影响,被善意地记住。 第610页 当他们站在帐篷外面,开玩笑的时候,弗里贝克注意到沃夫突然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朝河那边嚎叫着。突然它冲出了。 “艾拉!”弗里贝克大声喊遭。“沃夫在追什么东西,”.她打了个口哨,尖利刺耳,又非常急迫,然后急忙朝通向河边的小路望去+她看着沃夫回来了,后面跟着新的一群人。不过这些不是陌生人。 “是勐犸营,” 艾拉说,“我看见了文卡维克。” 图丽转向弗里贝克。“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塔鲁特好吗?我们应该正式地欢迎他们,你可以告诉玛莉或瓦莱兹他们终于到了.”弗里贝克点点头离开了.那个来提出请求的代表团现在太好奇了,不能离开了。文卡维克是第一个到的,看见代表团、艾拉和图丽,他很快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放下背架.脸上带着微笑走上前。 “图丽,你是我/[丁看见的第一个人,这一定很吉利,因为你是我想见的第一人,” 文卡维克说,伸出手去握她的手,井像亲爱的老朋友一样用自己的脸颊蹭她的。 “为什么我是你想看见的第一个人?”图丽说,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是个使人着魔的人…… 他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客人穿着最好的衣服?可能是代表团?”一个女人大声说,“我们请求收养艾拉,” 她庄严地说,“好像这个请求并没有被有力地拒绝,我儿子没有姐妹。” 连艾拉都差不多看见了文卡维克的脑袋在运转着,可他只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整个情形,又用了一会去作出决定并按照它行动。 “嗯,我也有个请求,以后会更正式请求.不过给你点事情考虑考虑,图丽,我想建议一个结合。” 他转向艾拉握住她的双手。“我想和你结合。艾拉。我想让你过来,使我的勐犸火塘不仅仅是个名字.只有你能给我那个,艾拉。带来的是你的火塘,可我会给你整个勐犸营作为回报。”’艾拉大吃…惊,不知所措.文卡维克知道她已经作了一个许诺。 为什么他会要她?即使她想接受,她能突然改变主意井和他结合吗?毁掉一个婚约就那么容易吗“她已经答应雷奈克了,” 图丽说。 文卡维克直视着高大的女头人,会意地笑了,然后把手伸进一个小袋里,攥着抽了出来.他张开手,乎掌里有两颗漂亮、光滑、相配的琥珀。“我希望她有个好新娘价,图丽。” 图丽的眼睛睁大了。他的出价足以使她大吃一惊。他实际上已经告诉她说出她的价格,如果她想的活,可以用琥珀来定价,不过当然,她不会.不完全会。她的眼睛恢復丁原样。“那不能由我决定,文卡维克.艾拉自己做决定.”“我知道,不过把这些作为我送给你的礼物收下,图丽,为了你们帮我建土屋,” 他说,把它们按在她手上。 图丽犹疑不定,她应该拒绝.接受它们就会使他占优势.可那是艾拉的决定,而且答应与否,她有权选择.她为什么要反对?当她的手在那些琥珀上合上时,她看见丫文卡维克胜利的表情,于是图丽觉得她好像是为了两jos琥珀而把自己卖了。他知道她不会考虑其他请求的.如果他能说服艾拉,那么她就是他的了.可文卡维克不了解艾拉,田丽想,没人了解。她可以称自己为马穆塔,可她仍然是个陌生人,而且谁知道什么会打动她呢。当那个有着令人吃惊的纹刺脸孔的男人把他的全部注意力转向那个年轻女人时,她观察着,她看见了艾拉的反应。毫无疑问,她感兴趣。 “图丽。又见到你真高兴!”艾维瑞正伸出双手走过来。“我们太晚了,所有的好地方都被占上丁。你知道建立营地的好地方吗?你们在哪儿建立的?”‘就在这儿," 妮兹说,接着上来欢迎勐犸营的女头人。她对图丽和文卡维克的交换非常感兴趣,并且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知道文卡维克将要为了艾拉提出请求,雷奈克是不会高兴的.可妮兹完全不能肯定勐犸营的马穆特一一头人会发现艾拉那么容易被说服,不管他拿出什么.“你们在这儿’离一切都那么远?”艾维瑞说.“有这些动物,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地方.在人群周围它们会紧张,” 图丽说.好像是故意这么选的。 “文卡维克,如果狮营在这。为什么我们不在附近安顿下来”艾维瑞说。’“这地方不坏.这虽有好处。有更多的地方伸展,” 妮兹说。如果狮营和勐犸营在这里,她想,那么来自中心的兴趣也会移到这里。 文卡维克朝艾拉笑了笑。“除了在狮营附近建立营地,我想不出还有我更愿意做的事来.”他说。 塔鲁特大步走进了营,并用他洪亮的声音问候勐犸营的两位头人。“文卡维克j艾维瑞你们终于到了j是什么使你耽搁了”"路上我们做了些停顿,’文卡维克说。 "让图丽给你看看他给她带来了什么,’妮兹说。 图丽感到有点困窘,希望妮兹什么也没说。可她还是张开手,举出了琥珀让她弟弟看.“真漂亮,” 塔鲁特说。“你决定作些交换,我明白了,弥知道柳营白色螺旋形的贝壳吗?”“文卡维克想要的不只贝壳,” 第611页 妮兹说。“他想为了艾拉出价……为他的火塘。” “可她已经答应雷奈克了,” 塔鲁特说。 “订婚只是订婚,” 文卡维克说.塔鲁特看了看艾拉。接着看丫看文卡维克。又看了看图丽.然后大笑起来.“那么。这是个很长时间不会被忘记的夏季大会。” “不仅仅是在琥珀营逗留,” 艾维瑞说.“看见你,塔鲁特你那一大堆红头髮提醒了我。我们总是绕着一个有红色鬃毛的穴狮走,可官好像和我们朝同一个方向走。我没看见兽群,可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警告人们周围有狮子。” “周围总有狮子,” 塔鲁特说。 “是的,可这只狮子的行为很奇怪。狮子通常不那么打扰人,可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它在偷偷跟踪我们。它离我们太近丫,有一天晚上我都睡不着觉了,它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穴狮。一想起它,我还发抖.”艾维瑞说。 艾拉皱着眉仔细地听着,然后播了摇头。不,只是巧合,她想.有许多大穴狮。 "你们建立营地后,到那块空地上来。我们正在讨论勐犸狩猎,勐犸火塘正在准备狩猎仪式.再加上一个好的招唤者不会有害处。我敢肯定你会希望结合宴席上有勐犸肉,因为你打算成为其中: 一部分.文卡维克!“塔鲁特说.他刚要离开的,接着又转向艾拉,”既然你打算和我们一起去猎捕勐犸,为什么你不跟我回去,带上你的梭镖投掷器。不管怎样,我是打算来把你带去的。" “我和你厂起走,” 图丽说.“我得去女性身分营看看拉蒂。” “这个质量很好。尤其是做带刃的工具,像凿子,刮刀,钻子,” 乔达拉说,他正单膝跪在地上,检查着构造细腻的燧石那光滑的灰色内面.他曾用一块结实而有弹性不易折断的特意定形的新鲜鹿角作槓桿,从白垩月石中撬出了外露的一块坚硬的石硅.然后把它凿开丫.“韦麦兹说这齣产一些最好的燧石.”达努格说。 乔达拉抬手示意他们看被翻腾的河水剥蚀的河谷峭壁面。更多块的坚硬燧石嵌在白垩石上突出来的白色不透明外壳中.“从发源地得到的燧石总是最好的。这和达拉那的燧石矿很相似。而在我们那个地区,他的石头是最好的。” “狼营一定认为这是最好的燧石,” 塔奈格说。“第一次来这儿时,我和瓦莱兹在一起,你一定听过了他的胡言乱语.由于这个地方离他们的营相当近,他们把这些採石场看成是他们的。你要求他们允许末这儿是对的。” “那只是出于礼貌。我知道达拉那怎样看待他的矿场。” “这块石头什么地方那么特殊’我在河流的泛滥平原上经常看到燧石。” “有时你能在泛滥平原上找到被冲下米的很好的矿核,而得到它们要容易得多。把它们从岩石中挖出来很费力。可如果暴露的时间很长.燧石就有可能变干,” 乔达拉说.“那时火星就变得更短,更突然了。” “如果燧石在地面上的时间太长,韦麦兹有时把它在潮湿的土里埋一阵,使它容易加工,”达努格说。 “我那样做过。能有帮助.可那取决于矿核的大小和干的程度.如果很大的一块,就不能太古老.那对小石头最有用,甚至是小到鸡蛋那么大,可那些几乎不值得去加工,除非品质特别好。” “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处理象牙,” 塔奈格说。“第一步,我们把象牙裹在潮湿的兽皮中,并用热灰埋起来。象牙变了。变得更緻密,更容易加工。更容易弄弯.那是弄直一整根象牙的最好方法。” “我不知道你们怎样做的,” 乔达拉说,然后他停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我弟弟可能会想学学。他是制作梭镖的。他能做出很好的直棍,可他明白木头的特点和怎样弯曲、塑造它,我想他也会明白你们的过程的。你们的方法和知识是韦麦兹那么快就掌握了加工燧石要点的一个原因。他是我认识的最好的燧石工匠。” “你也是个好燧石匠,乔达拉,” 塔奈格说。“连韦麦兹都夸奖你,他可不轻易表扬人.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在考虑。我的犀牛营将需要一个好的燧石工匠。我知道你一直说你要回家乡去,可那听起来像一个漫长的旅程。如果有个地方呆,你会考虑留下来吗?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加入我的营吗?”当他努力想找出一个委婉的拒绝方法时。乔达拉额头皱紧了。 “我不能肯定,我得考虑…下。” “我知道狄琪喜欢你,我敢肯定她会同意的,而且我一个人建立火塘,你是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塔奈格鼓励地说。“我一直看见你身边有女人,甚至是红脚。先是米琪,现在她们所有的人都找到理由参观燧石工匠的地区了。一定是因为你在这儿是个新人。女人总是对她们不认识的人感兴趣。” 他笑了,’我听说不止一个男人希望自己是个高大的金头髮陌生人.他们都喜欢再引起一个红脚的兴趣,不过这次轮到达努格了。" 第612页 塔奈格对他的表兄弟会意地笑了。 乔达拉和达努格看上去都很不舒服。乔达拉站了起来并把脸转厂过去,以此来转移注意力,无意中,他发现在两个男人身边,他并不是格外高,他们三人身材相近,而且达努格还能再长。他将成为第二个塔鲁特.可在大会上.有各种身高的男人,就像在择兰达尼夏季大会上一样。 “嗯,我希望你会考虑一下犀牛营,乔达拉。既然狄琪和布拉那格最终要结合,今年秋天我们要盖房子,不过我还没想好是建一个土屋,像狮营一样,或给每个家庭一个较小的单独的小屋。我倾向于老式的。我最喜欢大的,可许多年轻人都想要一个只有自己亲戚的地方,我承认,当人们开始争吵时,有自己的地方去会不错。” “我很感激这个提议,塔奈格,” 乔达拉说。“我说的是真的,可我不想给你一个假象。我要回家。我不得不回去。我可以给你许多理由,例如,我需要把我弟弟的死讯带回去.可事实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得不回去。我只是回去.”"是因为艾拉吗’达努格焦虑地皱着眉头问。 “那是部分原因。我承认,我不盼着看见她和雷奈克同住一个屋区.可当我们遇见你们时,我正试图说服她和我一起回去.现在看来,无论如何我将独自回去了……我也不盼着那样,可那不会改变什么,我还得走。” “我不能肯定我明白。可我祝你好运,愿大地母亲在你的旅程上微笑.你认为你什么时候离开?”塔奈格说。 “勐犸狩猎之后不久。”’“说到勐犸狩猎,我们得回去了.今天下午他们要计划一下,” 塔奈格说。 艾拉和塔鲁特到了那块空地时.他把她领向了一个在较远那面的微微隆起的地方,它自然地充当了小群人的聚集地,并且随便和专门的会议都用它,一个会议正在进行,艾拉扫视人群想看一眼乔达拉。那是她最近看见他的全部.从他们到达的那一刻起,他就好像消失在人群中了,早晨很早离开猫尾营,晚上很晚才回来,如果回来的话。 当她真的看见他时,他经常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每次通常是不同的一个。她发现自己向狄琪和其他人对他的许多伙伴说着轻视的评论.她不是唯一的一个。她听见塔鲁特说他不知道乔达拉是不是试图在一个短季节里补偿整个冬天.在营里,许多人谈论他的功绩,通常是带着幽默和转弯抹角的赞赏,对他的精力和明显的吸引力、他对女人的吸引力不是第一次成为谈话的题目,可这是他第一次真的、不在乎.艾拉也因为这些话笑,在夜晚的黑暗中。忍住泪水,猜测着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为什么不曾选择她?然而看见他和许多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又有一种奇怪的宽慰.至少她知道他还没找到特定的一个人来代替她。 她不知道乔达拉是在竭力不呆在猫尾营。在帐篷比较小的范围内。他更能意识到她和雷奈克睡在一起…不是每晚都在一张床上,因为她感到有时需要自己床上的独处一一可相互挨着.白天呆在燧石加工区是很容易的.而且那会引出会见人的邀请和共同进餐。从他成为年轻人以来的第一次。他在自己结交朋友,而不是在他兄弟的帮助下,他发现那并不太困难。 那些女人也给了他晚上呆在外面的藉口,如果不是整个晚上.至少可以到很晚。她们任何人都没有真正的感情,可他对自己把她们用作容身之处而感到内疚,因此用他最了解的方式补偿,这就使他更加不可抗拒,许多人都有过像乔达拉这样英俊的男人,更关心的是满足他自己,而不是她……他的技巧使任何女人都感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对他来说,那是一种放松,他不必同自己强烈的欲望作斗争,同时还要试图处理混乱的感情,而且他喜欢这些女人,可他一直在以同样的方式喜欢女人,在肤浅的层次上。他渴望那种他一直在寻找的,除了艾拉,没有任何女人在他心中激起过的,更深刻的情感。 艾拉看见他从狼营燧石矿回来了,和塔奈格、达努格一起。而且像她看见他时经常发生的那样,她感到心勐烈地跳着,喉咙发痛。 她看见图丽朝乔达拉走去,然后和乔达拉走开了,而塔奈格和达努格继续朝他们这边走来,塔鲁特朝他们两人摆了摆手。 “我想问问你的族人的风俗,乔达拉,” 当他们找到…个隐蔽的地方谈话时,图丽说。“我知道你们尊敬大地母亲,那证明你和你的泽兰……泽兰达尼很好,可你们也有用理解和温柔进入女人身分的仪式开始吗?”“初次仪式是的,当然。怎么能有人不照顾一个第一次打开的年轻女人呢?我们的仪式和你们的不太一样,可我想目的是一样的,” 乔达拉说。 “很好。我一直在和一些女人淡话。她们对你评价很高,你被推荐了好几次,那是很重要的,可更重要的是拉蒂曾要求过你。你愿意成为她的开始的一部分吗”乔达拉意识到他早应该知道要发生什么,人们以前也问过他,可由于某种原因,他以为她只是想知道他族人的风俗。过去,他总是不仅仅愿意参加,他是受到了诱惑,可这次他犹豫丫.事情过后,他也曾为利用这样一个非常神圣的仪式宋满足他自己对它引起的更深层的情感需要而有过深深的犯罪感。他不能肯定现在他能处理那些复杂的情感,尤其是和他那么喜欢的拉蒂在一t起。 第613页 “图丽,我曾参加过类似的仪式,因此我明白你和拉蒂给我的荣誉,可我想我必须拒绝。我知道我们没有真正的亲属关系,可我整个冬天都和狮营一起生活,在那段时间里,我已经渐渐把拉蒂看成了一个妹妹,” 乔达拉说,“一个特别亲密的小妹妹。” b。 图丽点点头。“那太糟糕了,乔达拉.从许多方面讲,你都是最合适的t一一个。你来自那么远的地方,你们之间不可能有亲缘关系,不过我能理解她怎么会在感觉上像个妹妹。你们并没有真正住在一个火塘,可妮兹曾用对儿子的爱宋对待你,而且拉蒂是一个很有希望的人。在大地母亲眼里没有比一个男人打开他母亲所生的女人更坏的恶行了。‘如果和你感觉像个哥哥,我担心会玷污这个仪式。我很高兴你告诉了我这件事。” 他们一起走回了人们站或坐的山坡上,在那山坡伸展成一块空地。乔达拉看见塔鲁特正在讲话:更有趋的是,艾拉拿着梭镖投掷器站在他身边……你们已经看见了艾拉用这个梭镖投掷器能把梭镖掷出多远," 塔鲁特正在说:“可我想让他们两人在更好的环境下给你们示范一下,在那儿你们能真正明白它能做什么.我知道我们大多数人都喜欢用韦麦兹发明的尖形的较大梭镖来猎捕勐犸,可这种投掷武器有一些真正的优点。我们中的一些人在狮营用它做过试验。这个能掷出一个很大的梭镖,可需要练习,就像用手掷梭镖一样。大多数人都是掷梭镖长大的,在游戏和打猎中。他们习惯于投掷,可如果他们看到它是多么有用,我敢肯定很多人都会试一下.艾拉说她打算在勐犸狩猎中用它,而且,我敢肯定乔达拉也会甩,因此一些人就会看到它能做什么。我们曾谈论过竞赛,可还没有完全计划好。等我们狩猎回来,我想应该计划举行一次大竞赛,有各种各样竞赛项目.”对他的建议,人们脸上都有同意的表情,接着布里瑞说。“我想大竞赛是个好主意,塔鲁特.我不介意看两三天竞赛。我们再设计一个投掷棒。一些人已经投掷一次就在一群鸟中杀死了好几只。同时,我想应该让马穆特算计出出发的最好日子,唿唤一下勐犸。如果没有别的要谈,我得回我的营地了.”会议开始解散了,接着,当文卞维克后面跟着他的营人和曾经l讨论收养艾拉的代表团及狮营的最后两个人.一妮兹和莱达格大步走进空地时.又有了一阵突然的兴趣。代表团的人开始传播勐犸营的马穆特…头人愿意为了艾拉付给图丽想要的任何新娘价,不顾她已经订婚的事实的消息.“你知道他要求以勐犸火塘命备他的营的权利,只因为他是马穆特,” 乔达拉听附近的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可在他结合之前。 他不能要求有任何火塘。他想要她只是因为她是勐犸火塘的一个女儿.好使他所谓的勐犸营可以接受。" 当他无意中听到某个人告诉他时,乔达拉碰巧站在雷奈克附近。 当他看见这深肤色的男人的表情时,他奇怪地感到一种怜悯。他突然想起如果有人知道雷奈克那一刻的感觉的话,那就是他。不过至少他知道说服艾拉和他一起生活的那个男人接受他。好像很明显,文卡维克想要艾拉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而不是因为他在乎她。 艾拉也偷听到她的名字被提及的几组对话。她不喜欢偷听.在家族更。为了不偷听,她可以把眼睛转过去,可当交流完全是用言语的时候.她却不能关上耳朵。 接着,除了几个比较大的孩子的嘲弄声音的音调,和“克兰人”这个词外.她突然听不见了任何人的声音。 “看那个动物,浑身穿得像入一样,” 一个较大的男孩说,一边用手指着莱达格,大笑着。,“他们给马穿衣服,为什么不给克兰人穿呢”另外一个补充说,更多的笑声.“她声称他是个人,这你是知道的,他们说他明白你说的一切,甚至能谈话,” 另一个小孩子说。 “毫无疑问,如果她能让那只狼用后腿走路的话。她可能也把它叫作人。” “也许你最好小心你说的话。查莱格说那个克兰人能让那只狼撵你.他说那个克兰人让那只狼进攻他,他正把这件事交给兄弟委员会去处理.”“怎么,难道那不能证明他是个动物吗:如果他能让另一个动物进攻的话?”‘“我妈妈说她认为他们把动物带到夏季大会宋是不对的。” “我叔叔说他不介意那些马,甚至也不介意那只狼,只要他们不让它们靠近,可他认为他们应该被禁止把个克兰人带到为人准备的会议和仪式上来。” “嗨,克兰人j走开,离开这儿,回到你的团伙里去.和其他动物在一起,你属于那儿。” 开始,艾拉太吃惊了,无法对这公开的损毁名誉的话做出反应。 接着她看见莱达格闭上眼睛,低下头,开始朝猫尾营走去。带着燃烧的怒气,她朝那群少年怒骂起来。 “你们有什毛病?你们怎么能叫莱达格动物你们瞎了吗?”艾拉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说。几个人停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他明白你们说的每个词t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你们不感到羞愧吗”“为什么我儿子应该感到羞愧?”一个女人说,过来保护自己的孩子。“那个克兰人是个动物,不应该允许他参加奉献给大地母亲的仪式.”又有几个人挤在周围了,包括大多抆狮营的人.“艾拉别理他们,” 第614页 妮兹说,“想要乎息她的怒火。” “动物!你们怎么敢说他是动物!莱达格和你们一样是人,” 艾拉喊着,转向那个女人.“我不应该受到那样的侮辱,” 那个女人说。“我不是克兰女人。” “不,你不是:她会比你更伟人。她会有更多的怜悯心,吏多的理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没人比我知道得更多。当我失去了族人,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收养了我,井抚养了我。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家族女人的同情,我早就死了,” 艾拉说.“作为一个家族女人和一位母亲.我感剔自臺。” ‘‘不!不要这样,艾拉!"她听见乔达拉说,可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们是人,莱达格也是。我知道,因为我有个像他一样的儿子。” “噢,不。” 乔达拉战战兢兢地说,这时他正挤向前站在她旁边。 “她是不是说她有个像他一样的儿子?”一个男人说.“一个混合神灵的儿子?”“恐怕被你搞糟了,艾拉,” 乔达拉平静地说。 “她养了一个杂种?你最好离她远点。” 一个男人走到那个一直和艾拉争吵的女人身边.“如果她把那种神灵吸引到她身上,它可能也会进到其他女人身体里。” “对,你最好也离她远点,” 另一个男人对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显然是怀孕的女人说,一边把她领走了。其他人正在往后退,他们的表情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家族”一个音乐家说。她演奏的那些节奏,难道她没说那是家族节奏吗?那是她指的人吗?克兰人?"当艾拉环顾四周时,她感到一阵恐慌,和一种从所有这些那么憎恶地看着她从身边跑开的强烈欲望。然后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下巴,大胆地坚守着阵地.他们有什么权利说她儿子不是人?从眼角,她看见乔达拉正站在她旁边,而且就在她身后,她的感激之情无法表达。 接着,在她另一边,另一个男人走上前来.她转身对马穆特笑了,还有雷奈克。接着妮兹和她站在一起了,还有塔鲁特,接着在所有的人中,还有弗里贝克。几乎像一个人,狮营其余的人都站在了她身边。 “你们错了,” 马穆特用一种好像特别有力,不应该是这么老的人发出的声音对人群说。“克兰人不是动物。他们是人,和他们一样是大地母亲的孩子。我也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并和他们一起打猎。他们的女巫医治好了我的胳膊,而且我通过他们学到了我i到达大地母亲的道路。大地母亲并不把灵魂混杂起来,没有马狼,或狮鹿。家族人是不同的,可这些不同是微不足道的。像莱达格,或艾拉的儿子那样的孩子如果不是人是不能出生的,他们不是杂种。他们的确是孩子。” “我不在乎你说什么,老马穆特,” 那个怀孕的女人说.“我不想要一个克兰孩子或混合的孩子。如果她已经有了一个,那种神灵可能徘徊在她周围。” “女人,艾拉不会危害你,” 老巫师回答说。“为你的孩子选择的神灵已经在那儿了。现在不能被改变了。给她的孩子一个克兰人的神灵不是艾拉所为,她并没有把那个神灵吸引过来,那是大地母亲的选择。你们必须记住,一个男人神灵从不离他自己很远。艾拉和家族人一起长大。她和他们一起生活时成了一个女人。当玛特决定给艾拉一个孩子时,她只能从艾拉附近的男人中选择,而他们都是家族男人。当然他们中一人的神灵被选中进入她体内,可现在你没看见任何家族男人在这周围,是吧”“老马穆特.如果附近有克兰男人会怎么样?”一个妇女在人群中大声喊着。 “我相信他们一定得非常近,甚至住在同一个屋区,在那个神灵被选中之前。家族人是人,不过有些不同.然而对大地母亲来说,生命都是同等的,这是当艾拉想要孩子时,她就有了一个的原因,把两个神灵混在一起并不容易。周围有这么多马穆塔男人,他们中的一个会首先被选中。” “那是你说的,老人.”另一个声音喊道。“我不能肯定那是真的。我得让我的女人离她远点。” “她和动物们那么好毫不奇怪,她和它们一起长大的.”艾拉转过身看见是查莱格说话。 “那是不是说他们的魔法比我们的强大”弗里贝克回答说。人群中有不安的脚步挪动声。 “我曾听她说那不是魔法。她说任何人都能做到。” 弗里贝克听出了那是查莱格的营的马穆特的声音。 ‘那为什么以前没人做过?“弗里贝克说.‘你是马穆特.如果任何人都能做,让我看看你出去骑在马背上。你为什么不带一只受你控制的狼来?我曾看见艾拉吹吹口哨让天空中的鸟下来.”‘“你为什么帮她,弗里贝克,反对你自己的家庭,你自己的营?”查莱格问。 “什么营是我的?那个把我赶出来的,还是收养我的那个我的火塘是鹤火塘,我的营是狮营.艾拉整个冬天都生活在我们身边,贝克蒂出生时.艾拉在那儿,而她不是混合的。如果不是因为艾拉,我屋区的女儿甚至现在不会在这儿.”乔达拉听着弗里贝克的话。喉咙哽住了。不管他说丫什么,挫败他自己的堂兄弟,他自己的亲戚,他出生的营,需要真正的勇气。 第615页 乔达拉简直不能相信这和以前的那个捣乱者是同一个人.开始时他太急于给弗里贝克定罪了。然而又是谁为艾拉感到难堪是谁担心如果他说了自己的身世。人们会说什么,是谁害怕如果支持她会被家庭和族人抛弃?弗里贝克向他表明了他是怎样一千胆小鬼.弗里贝克。还有艾拉。 看见她压下了恐惧.并扬起下巴勇敢面对他们所有的人时,他感到了一生从未有过的骄傲.接着狮营的人都支持她.他简直不能相信这点。乔达拉带着无比的自豪和骄傲看着艾拉和狮营.狮营回到了猫尾营讨论预料之外的危机,他们迅速放弃了立即离开的第.个建议,毕竟,他们是马穆塔,并且这又是夏季大会。图丽顺路接来了拉蒂,这样她也能参加讨论,还能为针对她,艾拉,或是狮营的不友善言论做准备,有人间她是否愿意推迟她的成人仪式,拉蒂极力保护艾拉,决定耍回到举行仪式的特别营地,让别人去说艾拉,或是狮营的坏话好了。’然后图丽问艾拉,为什么以前她没提起过她的儿子。艾拉解释说。她不喜欢淡他是因为现在这件事对她的伤害还很深,并且妮兹也马上澄清说一开始就是这样告诉她的,马穆特也承认知道他.虽然女头人希望知道此事,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但她没有责备艾拉,她考虑不管对这个年轻女人的看法有何不同,她已经知道并且承认没有给这个女人更多的权力和地位。然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位置.这又有什么不同呢?艾拉变丁吗莱达格异常难过.诅丧.妮兹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不起作用。他不吃饭,也不出帐篷.除了回答直接的提问就不再交谈。他只是坐在那搂着沃夫,妮兹很感激动物有这样的耐心。艾拉决定看看她能做点什么?她发现他正同沃夫躲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坐在他的睡袋上。当她走近时,沃夫抬起头来,用尾巴“叭…叭”地敲打地面.她问.“莱达格,同你坐一会,可以吗?”他耸耸肩表示同意。她在他身边坐下,问他感觉如何,声音很大.在她意识到可能太暗看不清之前,在下意识地打着手势,在那时她突然感受到了能开口讲话的真正优势。不是说用信号和手势无法表达.而是你没有受到视力范围的限制.这中间的昼别就像在打猎时.像家族人那样把标枪用力掷出和抛出去之间的不同。对捕获食物,两种方法都有效,但其中之一涉及范围更广,可能性更大。她已看到,尤其对于秘密和私人谈话,那些不是每人都能理解的手势和信号是何等重要,但总的来说,用人们能够听见并理解的语言进行交谈更有优势。使用声音语言,你可以在障碍物后或在另一个房间同某人交谈,甚至可以在远处或对一大群人叫喊,当某人背对着你,或当你手里拿着东西,也就是说双手忙其他事时,你可以开口讲话。你还可以在黑暗中轻轻细语.艾拉同男孩静静地坐了一会.没有提任何问题,只是陪陪他,让他有种亲密感.过了一会,她开始说话,给莱达格讲她同家族人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在某种意义上讲.大会使我想起家族聚会," 艾拉说.“在这,尽管我看起来同大家一样,我的感受却不同。在那,我的确同别人不一样……那时我比所有的男人都高……是个又高又丑的女人.当我们刚到那时。太可怕了。因为把我带来,他们几乎不让布仑的部落留下来。他们说我不是家族人,但克莱伯坚持说我是。他是莫格乌,他们不敢驳斥他,幸运的是杜尔克当时只是个婴儿。当他们看到他时。他们认为他畸形,并且都盯着看。你知道这种感觉,但他并不畸形。同你一样,他只是个混血儿,或许你更像尤拉.他的母亲是家族人。” "你以前说,尤拉要同杜尔克在一起吗广莱达格问道,转向火堆发出的光亮以便让人看清他的手势。他身不由己地给迷住了。 “是的,她妈妈来找我,都安排好了。知道有另外一个孩子,一个男孩同她的女儿一样,她很宽慰。她一直担心,尤拉永远找不到一个伴侣,老实说,对此我想的不多。我只是很感激家族接受了杜尔克。” “杜尔克是家族人吗?他是混血,不是家族人吗?”男孩比划道。 “是的,布仑接纳了他,克莱伯给他起了名字。甚至勃劳德也不能把这从他身边拿走。除了勃劳德,甚至奥茄,勃劳德的妻子,大家都喜欢他.当他断奶时,她就把他同自己的儿子格雷夫一起餵养。他们像哥俩一样一起长大,并且是最好的朋友。老格洛德给杜尔克做了个小标枪,同他的高头一般高。” 回忆往事,艾拉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但尤芭最爱他,同你和鲁琪一样,尤芭是我的妹妹,现在她是杜尔克的妈妈。当勃劳德强迫我离开时,我把他交给了尤芭。他现在或许看起来有点不同.但杜尔克就是家族人。” “我讨厌住这,” 莱达格很生气地打着手势,我希望自己是杜尔克,能同家族人住在一起。" 莱达格的话使艾拉惊讶万分。他们又谈了一会,她最终劝他吃了些东西,然后让他上床,给他掖好被子。可莱达格的话还在她的脑海中.整个晚上,雷奈克都注意着艾拉,他注意到她有时在做一件事时,突然间停下来,比如在把一小块食物往嘴里送时,或是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或是额头皱纹紧锁。他知道她思绪繁重,很想安慰她,同她在一起分担一些。 第616页 那天晚上,大家都住在猫尾营营地,帐篷很挤。雷奈克等到艾拉终于开始往毛皮被子里钻时,迅速来到她那。“艾拉,今晚我们在一起好吗?”雷奈克看到她闭上眼睛,皱起眉头。“我并不是说分享快活,” 他迅速补充道,“除非你想,我知道这不容易要你……” “对于狮营更不容易。” 父拉说。 “我不这么认为,但这没关系,我只是想给你点什么,用我的被子来温暖你,用我的爱来安慰你,今晚我只想靠近你.”她点头默许,然后同雷奈克一起钻进他的被子,但她睡不着,甚至不能安稳地休息一会.雷奈克也注意到了。 “艾拉,有什么心事吗?谈谈好吗?”雷奈克问道。 “我一直在想莱达格和我的儿子,我不知道我是否该谈这件事,我只是需要考虑考虑。” “你更想在自己的床上,不是吗?”他终于说.“雷奈克,我知道你想帮忙,这本身就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我在这看到你,就站在我身边,我无法告诉你这对我有多重要。我也很感激狮营。每个人对我都这么好,这么无与伦比,几乎是无可挑剔。我从他们那学到了许多东西。作为马穆塔,能说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感到如此自豪。我曾认为所有其他人一一那些我通常叫做其他人的入一一都像狮营,但现在我知道这错了。同家族人一样,大多数是好人,但不是全部,并且即使好人也不是每件事都对,我有些想法和……我正在制定一些计划……但现在我需要思考。” “在你自己床上,而不是同我缩在这,你能更好地思考,艾拉,走吧!我还在你身边。” 雷奈克说。 注意艾拉的并不只是雷奈克一个人。当乔达拉看到她离开雷奈克钻进自己的被窝时,他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感受。不必为他们分享快活发出的声响咬牙切齿。他如释重负。但对雷奈克却深感歉疚。如只果他处在那个漆黑的位置上,他会搂住艾拉,安慰她,分担些她的痛苦。如果她离开他单独去睡。他会感到受了伤害。 在雷奈克入睡,深深的宁静降临到营里之后,艾拉轻轻地起身,顶着夜色的寒气,披上了一件薄披肩,走进漆黑却有星光点缀的夜幕里。片刻,沃夫来到她身边,他们…起走向马栏,雷瑟蹋了一下地面,威尼发出低鸣来欢迎他们。在一阵抚摩、梳理、喃喃低语之后,艾拉用两臂搂住威尼的脖子,靠在它的身上。 曾有多少次当她需要时;这匹草色的母马成为她的朋友。艾拉笑了.家族人会怎么看待她的朋友呢?两匹马和一只狼的出现和陪伴,她很感激,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种空虚感.有人不见了,是她最想的人.但他到过那.甚至在狮营接纳她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哪来的。突然。乔达拉来了,来到她的身边,抵挡他们所有的人,抵挡他们的深恶痛绝的厌恶.太可怕了,比家族聚会还要可怕。这并不是因为她不同常人,他们害怕她,憎恨她,他一直试图告诉她这一切,但即使她已经知道。情况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她不会让他们欺负莱达格或中伤她的儿子。 在帐篷开口处,还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乔达拉也无法入睡。看到她起来,便轻手轻脚地跟着她。有多少次他看到她同威尼像这样在一起?他很高兴她注意上动物,但处于马的位置,他感到痛苦.伹这太晚了,她并不需要他,而他又不能责备她.他突然间意识到看清了自己感情上的困惑。看清厂自己的行为,并意识到这都是自己造成的。一开始,他就没有做到“公正”.让她自己做出选择.出于无聊的忌妒。他离开了她,他受到了伤害,并想报復。 并不仅仅是这些,承认吧,乔达拉,他对自己说。你受到了伤害,但你知道她是怎样长大的,她甚至不明白你的忌妒。那天晚上,她上了雷奈克的床,她只是在做“一个标准的家族女人”.她的家族生活背景才真正是问题的关键,你为此感到耻辱。因为爱她,你感到耻辱.害怕你将不得不面对她今天所面对的一切。你不知道能否拥有她,不管你说过多么爱她,你害怕你会背叛她。好了。爱她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你自己的胆小.现在,这太晚了。她不再需要你。 她接纳了自己,接下来整个狮营接纳了她.她根本就不需要你,而你也不配她。 最终,寒气使得艾拉返回。她进帐篷时,朝乔达拉的睡处扫了一眼。他侧着身子缩在床上,脸朝着另一面。她熘上了床,感到一只重重的、熟睡的手伸向她。雷奈克确实爱她,这她知道,并且她也爱他,用她自己的方式。她静静地躺在那,听着雷奈克平稳的唿吸.过了一会,他翻了个身。手也拿开了.艾拉设法入睡,但她没法不让自己思考。她想去接杜尔克,把他接回狮营同她一起生活.现在她怀疑这样对他是否最恰当。同她一起生活能否比同家族在一起生活使他更幸福.他能否同意同那些恨他的人在一起生活。有人会叫他傻瓜、或兔崽子之类更糟的称唿吗?同家族人在一起,人们了解他、爱他;他是其中一员.或许,勃劳德恨他,但即使在家族聚会上,他有朋友。人们接纳了他,允许他参加比赛以及各种仪式一一杜尔克还记得家族人吗?她不知道。 如果她不能把他带走,她能回到家族并且住在那吗既然她已经找到同自己一样的人,她还能再接受家族人的生活方式吗?他们永远不会允许她保留自己的动物吗?她情愿放弃威尼、雷瑟和沃夫吗,而只做杜尔克的母亲吗杜尔克需要母亲吗?我离开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他已经长大.现在,布仑正在教他打猎。 第617页 他或许有了他的第一批小猎物,并带回去给尤芭看。想着浮现出的画面.艾拉情不自禁地笑了。尤芭会盛赞他一番,然后告诉他,他是个多么勇敢、强壮的猎手。 杜尔克有个母亲j她意识到了。尤芭是他的母亲。尤芭把他养大,照看他、给治小伤口和打破的地方.我怎么可以从她身边夺走他呢?当她上了年纪,谁来照顾她?而且在我断奶后。他还是个婴儿时,部落里的其他女人也比我更像个母亲。 我怎么可以回去得到他呢?我真是该死。对家族人来说,我死丫!如果杜尔克看到我.,我只会吓着他,还有其他的人.即使他不会咒我死,见到我会高兴吗?他还记得我吗我离开时,他还只是个婴儿。现在,他在家族聚会上并且遇到了尤拉。他尽管还年轻,也一定在考虑他们结合的时刻,他正计划做个壁炉一一同我一样,她想道.即使我能使他相信我不是个鬼,杜尔克也一定会把尤拉一起带来,尤拉在这…定很惨.要她离开自己的部落,同杜尔克和他的部落生活在一起这就够困难的了,要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事情会更糟.尤其是个讨厌、误解她的世界。 我返回峡谷会怎样呢?然后把杜尔克和尤拉带到那?杜尔克需要大家……而我也一样。我不想过孤独的生活。杜尔克又有什么理由愿意同我孤孤单单生活在峡谷里呢?我一直在为自己打算,而不是杜尔克他要宋,这不会有什么好处.他不会幸福,这只会让我高兴高兴。但我不再是杜尔克的母亲。 尤芭才是他的母亲。我仅仅是个死去母亲的印记罢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家族是他的世界,而这里是我的世界。我不能回到家族里去;而杜尔克也不能来这.在这个世上,没有我和我的儿子开心生活在一起的立足之地。 艾拉第二天早晨早早地醒来。她睡的并不好。她常在地动山摇,岩洞倒塌的恶梦中醒来,感到浑身不舒服,情绪低落.她帮着妮兹烧做汤的水和磨些早饭用的谷子,并且很高兴有机会同她谈谈.“妮兹,惹出这么多麻烦,我很难过,因为我,整个狮营都在迴避。” “别这么说,艾拉。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有选择,也做出了选择。你只是在保护莱达格,他也是狮营的一员,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 “这些麻烦使我意识到某种东西.”艾拉继续说。“自从我离开家族,我一直在想有一天回去接我的儿子。现在我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的,我不能带他宋这,我也不能回他那,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使我感到我要再次完全失去他。我希望能哭出来,能为他难过,能为他悲哀,但我的双眼下涸,没有一滴泪水。” 妮兹正在整理昨天刚摘的草莓,摘下草莓根。她停卜来,望了艾拉一眼。“生活中每个人都要遭受失望。每人都要失去他所爱的人,有些是真正的悲剧.你还年轻就失去了亲人,这是个悲剧,但你对此无能为力,如果为此责备自己,事情就更糟了。韦麦兹活着,每天都在为他所爱的那个女人的死而责备自己。乔达拉在为他兄弟的死而责备自己.你失去丫一个儿子。母亲失去儿子是难以忍受的,但你还拥有其他的东西。你知道他可能还活着。莱达格失去了他的母亲……某一天我会失去他。” 早饭后,艾拉出去了。多数人逗留在猫尾营四周。她朝大会的中心望左,然后看着落叶松营,勐犸营艾维瑞新建的夏季营地。她惊奇地看到艾维瑞i:从对面看着她。她不知道把营地同狮营建的这么靠近,他们今天感觉如何?艾维瑞走到他弟弟起名为勐犸火塘的帐篷那。在皮帘卜刮两下,然后不等回答,便走了进去.文卡维克已经打开了他的皮毛被子,几乎占去了一半的地面。中间是个靠背,一件装饰华丽的兽皮平铺在用未经加工的兽皮捆在一起的巨大骨架上。他正坐在皮褥上,靠着靠背。 “感情是复杂的。”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能想像。” 文卡维克回答道:“狮营同我们一起辛苦工作建起了棚屋。在他们离开前,大家对他们都非常友好。带有马和狼的艾拉是那样令人惊奇一一一有点令人敬畏。但现在,如果人们相信那些古老的传说,狮营花在遮盖一件令人厌恶的事,一个放纵邪恶的妇人。像火堆在夜晚吸引飞蛾一样,她吸引了愚蠹的动物鬼怪,又把他们传给其他的妇女。你怎么看?艾维瑞?”“我不知道,文芦维克。我喜欢艾拉,并且对我来说她似乎不像一个邪恶的人。那个男孩似乎也不像动物.他只是虚弱。不能讲话,但我确信他能听懂。也许他是个人,也许其他的傻瓜们也是人。也许老马穆特是对的。当圣母给予她一个孩子时,只是在艾拉身边的舅人那选了鬼怪。我不知道她曾经同…群傻瓜生活在一起,或许邢个老人知道。” “那个老人活了这么大年纪,他忘记的东西要比许多年轻人曾经学过的还多,而且常常是对的。艾维瑞.我有这种感觉.我认为这不会有什么坏影响.艾拉身上的某种东西使我认为圣母在关注她,我想她比从前更强有力.让我们看看勐犸营对同狮营合作是怎么看的。” “图丽在哪?”弗莱莉问道,在帐篷里四下看着。 “她同拉蒂一同回了女性身分营.”妮兹说。“什么事?”“你还记得勐犸营来这之前,来这收养艾拉的那个营地吗?”艾拉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弗莱莉。 第618页 “是的,” 妮兹说“图丽认为开价不够的那个。” “他们又等在外边要找图丽。”“我去看看他们想要什么.”妮兹说。 艾拉等在里面,如果不必要不想见他们。过了一会,妮兹回来了。 “艾拉,他们还想收养你,” 她说道,“那个营地的女头人有个儿子,他们想要个妹妹。她说如果你已经有一个儿子,就证明你能生孩子.他们提高了开价.看在圣母的份上,或许你该出去欢迎他们。” 图丽和拉蒂肩并肩,昂着头,迈着有力的步子穿过营地,对两旁人们好奇的目光不屑一顾.“图丽!拉蒂,等一下,” 布瑞茜喊道,急急忙忙地赶上来.“图丽.我们来给你送个信,今晚我们想邀请你们在柳营共进晚餐.”“谢谢你,布瑞茜,感谢你的邀请。我们一定去。我奉该知道我们可以相信你。” “我们是老朋友了,图丽.有时人们相信那些古老的传说,只是因为他们古老.弗莱莉的孩子看起来很好。” “她也是早产,要不是艾拉,弗莱莉早死了.”拉蒂说,马上回护自己的朋友。 “我确实不知道她从哪来。大家都认为她同乔达拉一起来的,两人都是高个子,金髮碧眼。这我更清楚。我记得当我们在贝伦海附近把他和他的兄弟拉出沼泽时,那时她没有同他们在一起,并且我知道她既没有马穆塔口音,也没有桑吉尔口音。但我还是不清楚她是怎么控制那些马和那只狼的.”当他们继续走向狼营空旷的营地中央时,图丽感觉好多了.“多少营地做出决定了?”当另一个代表团离开时,托奈克问巴泽克.“几乎一半的营地做出了和解的姿态,” 巴泽克说,“我可以认为有一两个或更多的还想耍加入我们。” “但剩下的一半营地中,” 塔鲁特说,“有些同我们争吵的相当激烈.有些甚至说我们应该离开。” “不错,但看看他们是谁,查莱格是我听到的唯一说要我们离开的。” 塔奈格说。 “但他们也是马穆塔.恶草同样会生根.”妮兹说.“我不喜欢这种分裂,” 塔鲁特说。“我们两边都有许多好人.我希望能再找出些解决办法.”“艾拉也感到难过。她说她给狮营引宋许多麻烦。当那些正在打斗的年轻人开始叫她‘兽女人’时。你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了吗?”“你是说我们在河边抓住的那些?”达努格开口询问,但塔奈格马上打断他。 “她是说艾拉和狄琪抓住的互相撕打的兄妹。” 达努格不得不小心些。塔奈格想,他几乎说走了嘴。提到那些打斗的孩子。 “我从未见过莱达格这么难过。” 妮兹继续说,“每年聚会对他都更为艰难,他不喜欢人们对待他的方式,而今年更糟,或许因为他现在在狮营的情况好多了.我担心这一切对他没什么好处,但不知道做些什么。艾拉很担心.而我更担心。” “艾拉在哪?”达努格问。 “带着马出去了,” 妮兹说。 “我想当他们说她‘兽女人’时,她应该把它看作赞扬,你必须承认,她同动物相处的很好,” 巴泽克说,“一些人认为她能同来自另一世界的鬼怪交谈。” “另一些人说这只证明她能同动物生活在一起,’塔奈格提醒他.”并且人们并不贊同她引宋各种鬼怪的指责。" “艾拉还说人人都能同动物友好相处。” 塔鲁特说。 “她总是不当回事。” 巴泽克说,“或许这就是其他人不重视这个的原因。人们更习惯像文卡维克那样的人,他们要让你知道自己是多么了不起。” 妮兹看着图丽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不喜欢文卡维克。勐犸营是第一批同他们意见一致的营地之一.“或许你是对的,巴泽克,” 塔奈格说.“很奇怪,你这么快就习惯了周围的动物。他们如此驯服似乎很自然。除了你能接近,抚摩它们外,它们同任何其他动物都一样。但当你想到这些时就有些说不通了。为什么那只狼会听命于那个男孩发出的信号?它可以轻易地将那个虚弱的男孩撕为两半.为什么那些马会让人坐在它们的背上骑它们人们是怎么想起去尝试这些的呢?”"如果有一天拉蒂尝试这个,我毫不奇怪。’塔鲁特说。 “有人试,她就会去试.”达努格说。“她在这时。你看到她了吗她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马棚。她比任何人都更想它们。我想她是爱上那些马了。” 乔达拉没有说话,一直在听.由于承认了自己的背景.艾拉给自己造成十分不利的局面’,但在许多方面还不像他想像的那样糟糕。 他很奇怪,她没有受到更严厉的指责。他以为她会遭到辱骂,受到驱逐,永远被流放。禁忌在他的人中更糟吗?还是只是他认为如此当狮营接纳她时,他认为这是个例外,由于莱达格更让人宽容.然后,当文卡维克和勐犸营的艾维瑞前来提出帮助时,乔达拉开始重新考虑这事+而当越来越多营地自愿提出帮助时,他不得不审视自己的信仰.乔达拉身强体健.凭自己的感觉他能心领神会地理解比如爱、同情、生气之类的概念,尽管他不能很好地表达出来。他能同智者讨论无形的哲学和精神事物,尽管他不喜欢,但他毫不担心地接受了他的社会地位。但艾拉面对众人时却有如此尊严和一种平静的力量。 第619页 他开始理解,因为一些人认为某种举止是错的,但不一定如此.一个人能拒绝流行的信仰并坚持个人原则,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艾拉没有被从刚刚接纳了他的人那驱逐开.其中一半人愿意接受她,并且相信她是个具有非凡天才和勇气的女人。 另一半人想法不同,而原因不一。当他们的地位受到威胁时,他们把反对强大的狮营看作是获得影响和地位的机会.竟然允许一个如此堕落的女人在他们中间生活,他们真的动了肝火。在他们看来,她是邪恶的化身。更邪恶的是她不表现出来。她看起来同其他女人一样,比其中多数更引入注目.她凭着控制动物的小把戏愚弄了他们,一定是她同下流、愚蠢的鬼怪在一起生活学来的.那些鬼怪愚弄一些人相信他们是人。 许多人害怕她.她自己承认生下了一个半动物的私生子,吓坏了在夏季大会的所有其他女人。不管老马穆特说什么,大家认为有个男鬼一直同这个女人在一起。狮营允许妮兹收养那个兽孩,现在看看他们有了什么?更多的动物和一个可能已经吸住他的有个私生于的女人。整个狮营都该关闭掉。 马穆塔是个很抱团的民族.几乎每个人在每个营地都能数出至少一个亲戚或朋友。但现在他们的生活方式面临被瓦解的危险,许多人包括塔鲁特都情绪十分低落.大会召开,但在争吵中结束.这是从未有过的局面,并且他们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或策略.下午明亮的阳光并没有怎么影响营地上人们平静的心情.牵着威尼走上能往猫尾营的道路.艾拉注意到红褐色的泥土给翻出了地面,这使她想起对音乐土屋的拜访。尽管他们还在计划捕猎勐犸后的大庆祝会,但此中毫无一丝的期待与兴奋。 艾拉说要走,但妮兹告诉她这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她没有弓[起麻烦.她的出现引发了两个派别间深刻而又根本的分歧。妮兹说她带来莱达格后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许多人不同意同他在一起生活。 艾拉担心莱达格,他很少笑,并且她注意到他没有一丝幽默感。 他没有胃口,她想可能是没睡好。他似乎很愿意听她谈及同家族在一起的生活,伹他很少插嘴.艾拉看到了乔达拉骑着威尼朝宽广草滩下的河流走来。似乎与往日不同、距离不远,但表情悲痛.剎那间,艾拉决定去营地中间的空地看看发生了什么,狼营坚持说自从他们主持聚会,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但她认为他们支持狮营的立场,她不隐瞒。她不是个“讨厌的东西”家族人是人,莱达格和她的儿子同样如此。她想做点事来表现自己。拜访勐犸火塘或音乐土屋,或是同拉蒂谈谈.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出发,对同她打招唿的人点着头,对没打招唿的人毫不理会,当她走近音乐土屋时,看见狄琪正走出来。 “艾拉j我正想去找你。你要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只是决定离开狮营。” “太好了!我正要去看特里茜,看看她的小孩,我一直想去。但每次去时.她都不在.凯莉刚告诉我这会她在那.想一同去吗?”“是的。” 她们朝女头人的棚屋走去。“特里茜,我们来拜访.”狄琪在f丁口解释遭。“看看你的小孩。” “进来,” 特里茜说,“我刚放下他,我想他还没睡着.”艾拉站在那,狄琪把他抱在怀中,喃喃低语地对他说着什么.“艾拉,你不想看看他吗?”特里茜终于问.这几乎是个挑战。 她从狄琪的怀中接过孩子,仔细打量。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鲜艷的桔红色头髮,富有弹性,像雷奈克的那样打着小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着一张同雷奈克一模一样的脸。艾拉确信拉莱夫是雷奈克的孩子.就像勃劳德在她体内造出杜尔车一样,雷奈克造出了他。她禁不住想,当她同雷奈克在一起时,有一天她会不会有一个这样的小孩?艾拉同怀中的婴儿说着话.他好奇地抬起来看着她,好像很感兴趣,然后笑了,喃喃地发出欢快的笑声。艾拉抱紧他,闭上眼睛。 感觉他的脸颊轻柔地贴向她的,感到她的心溶化了。 “他不漂亮吗,艾拉?”狄琪问。 “对,他不漂亮吗t”特里茜问道,语调更高了。 艾拉看看年轻的母亲.“是的,他不漂亮。” 狄琪吃惊地看着她.“没人会说他漂亮,但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孩.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他。他不必非得漂亮。他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特里茜,有他你太幸运了.”母亲露出了笑容.“我也这样认为,艾拉。我同意他不漂亮,但他很好,这么可爱。” 突然.外面一阵骚动。有人哭喊着。三个年轻女人匆忙来到门口。 “噢,天哪!我的女儿!救救她!”一个女人哭喊着。 “怎么了?她在哪?”狄琪问。 “一头狮子!一头狮子抓住了她!f面的草坡上,快救救她!”几+个拿着标枪的男人正朝路上跑去。 “一头狮子?不,这不可能,” 艾拉说,然后就开始追赶那些男人。 “艾拉!你要去哪”狄琪在她后面叫着。想要追上去。 ‘去救那个女孩," 艾拉大声回答.她朝路上冲去。一群人正站在路头。看着带标枪的男人朝路下跑.他们前面,河两岸洪水沖积乎原上.一头硕大的小狮清晰可见.乱蓬蓬的红色鬃毛下卷着一个高个女孩,她吓坏了,一动不动。艾拉朝下看着,仔细打量清楚后,跑进狮营。沃夫朝她跳过来。 第620页 “莱达格!”她叫道。“过来,带好沃夫!我去救那女孩。” 当莱一达格走出帐篷,她用最严厉的语气命令那头狼。“不许走开!”告诉男孩不要让它走开.然后她打口哨叫威尼.她跳上马背,朝路下冲去。那些带着标枪的男人正在渡河.此时她骑着威尼赶上。一接融坚硬的地面,她马上叫威尼跑起来,径直冲向狮子和女孩。路上观望的人们好奇而又迷惑地看着这一切。 “她想要干什么?”有人生气地说,“她连个标枪都没有。女孩现在好像还没受伤.但骑马沖向狮子可能会激怒它。如果孩子受到伤害是她的错.”乔达拉听到了这些议论,还有其他几个来自狮营的人,疑虑地转向他,他只是望着艾拉,咽下就在嘴边的忧虑。他不能肯定.她一定去过,否则不会同威尼冲到那。 艾拉和威尼离近了,巨大的山狮停了下来,它的鼻子上有道伤疤,一道熟悉的伤疤。她还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弄的.“威尼,是贝贝!真的是贝贝]”她叫道,把马停住,滑下来.她朝狮子跑去,甚至连它认不认得她都没想。这是她的贝贝,她是它的母亲,她把它从一只兽仔养大,照看它,带它猎食。 它正是记得这些,所以毫不畏惧,在女孩惊恐地张望时,它转向她。接下来,狮子绊住她,把她撞倒,而她用双臂搂着它那毛茸茸的大脖子.整个把它抱住.它用前腿搂住她,尽可能地拥抱她。 "噢,贝贝.你回来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喊道,用它那;硬硬的鬃毛擦去喜悦的泪水。 最后她坐起来,感到一个带刺的舌头在舔她的脸。“停下!”她笑着说,“我的皮耍没了.”她在它最喜欢的地方抓着,它发出低沉的吼声让她知道它很高兴。它翻了个身,这样她就能抓到它的腹部,艾拉注意到那个金色长髮的女孩正睁大双眼,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它在找我,” 艾拉对她说。"我想它把你错当成了我.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但要走.不要跑。尸。 艾拉给贝贝抓着腹部和耳后,的一个男人的怀中.他把她拉近,一直到那个女孩扑进正等在那儿明显松了口气。然后领她上了路,其余的人都往后退,手中端握着标枪。她看到乔达拉在其中,沉着地握着标枪,身边是个个头矮些,黑皮肤的人。塔鲁特在雷奈克另一边,同图丽站在一起。 ‘你得走,贝贝,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即使你是世上最大的山狮,你也敌不过一只标枪," 艾拉说.她在用一种源于家族语、手势和动物声音结合在一起的奇特语言。贝贝很熟悉这些声音和特定的手势。它翻了个身,站了起来.艾拉搂住它的脖子,她不能放手,她跨开腿平稳地骑在它的背上,握住红色的鬃毛,这并不是第一次.她感到下面坚实有力的肌肉绷紧了,然后勐然一跃,它就出发了,j‘刻之间开始全速前进。尽管她以前骑过狮子,但未能刨出什么手势来引导方向。它想去哪就去哪,并允许她一同前往.这是个令人激动,近乎疯狂的行程,而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喜欢。风抽打着她的脸.她抓紧鬃毛,唿吸着它那强烈而又飘忽不定的气味。 艾拉感到它转了个弯。速度慢下来一一狮子是短跑选手,不像狼,它没有跑长距离的耐力一一她向前望去,威尼等在那,不紧不慢地吃着草。当他们接近时,马嘶鸣一声仰起头。贝贝的狮子气味浓烈而令人不安,但这匹马曾帮着把它从幼仔养大,也就是说以自己的方式成为它的母亲。尽管现在几乎同自己一样高,而且更长、更重,马并不害怕这头狮子,尤其艾拉同它在一起时.狮子停下宋,艾拉从它的背上滑下,她再次抱住它,给它梳理皮毛。然后做了个要投石块的手势,告诉它离开。看着它的尾巴来回摇摆着走开.她流下了泪水。当她听见她在任何地方都能辨认出的那种“bak,bak.bak,bak”的吼声时,她抽咽着回应。那只红色鬃毛的黄褐色大狮子隐没在蒿草丛中时,她的泪水涌出,视线一片模煳.她知道可能再也没机会骑它了,或许连见一见她那狮儿子的希望都没有了。 “bak,bak”的吼声一直持续着。她所遇到过最大的山狮全力发出震撼四方的吼声,几里之外都可听见。它的告别震动了整个大地。 艾拉给威尼打个手势,开始往回走,就像她喜欢骑马一样.她想要永远地记住最后一次疯狂行程的感受。 乔达拉最终把双眼从那令人迷惑的场面上移开,井注意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都在思索。马是可以骑的。甚至狼也可以,但一头狮子?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满脸的自豪和放松。现在让人们去怀疑他的故事吧j那些男人跟在艾拉后上了路,扛着毫无用处的标枪,感到自己近乎愚蠢。当她走近时,一直在观望的人群往后退去,给她和她的马让开了路.用敬畏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她.即使是狮营的人听说过乔达拉的故事并且知道她在峡谷的生活,也无法相信他们双眼所见。 函艾拉一直在挑选打猎时耍穿的衣服一一有人告诉她夜晚可能很冷.他们将会见到冰山正面巨大的冰墙。令她惊奇的是韦麦兹带给她几件精心制作的标枪,并且给她解释在猎取勐犸时.他使用那些标枪头立下的功绩.这是件出人预料的礼物,他又说在她答应雷奈克后,他就一直在计划这件礼物。当马穆特进入帐篷时,她在向他讲有关如何使用梭镖发射器的事.“马穆特想要同你谈谈。艾拉,他们想要你用唿唤魔力招来勐犸,” 第621页 他说:“他们认为如果你同勐犸神灵谈谈,她一定愿意给我们许多勐犸.”“可我告诉过你,我没有什么奇特的力量.”艾拉恳求遭,“我不想同他们淡.”“我知道,艾拉.我解释说或许你有唿唤的天份,但你没受过训练。他们坚持要我求求你。他们看到你骑在狮子上,让它到处走,他们确信,不管你受没受过训练,你对勐犸神灵有强大的影响。” ‘马穆特,那是贝贝,我养的狮子,我不能同每个狮子都那样.“‘为什么你同狮子说话好像你是他的母亲一样?”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大个子站在那.“你是它的母亲”劳米问,正在马穆特的招唤下走进帐篷。 ‘我想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这样的.我把它从兽仔养大,它受了伤,被困在兽群中,给踢破了头。我叫他贝贝,因为我发现它时它还很小。我从未叫过它别的什么.甚至当它长大了也一直叫它贝贝," 艾拉解释说,“我不知道怎么唿唤动物。劳米。” “如果你没叫它,为什么狮子恰好在那时出现?’劳米问.”只是巧合,没什么神秘的。它可能偶然嗅到我的气味或是威尼的气味。就来找我。它过去常常不时地回来一次,甚至在找到配偶或自己的狮群之后.可以问问乔达拉。"。 ‘如果它不是在某种特别力量控制下.为什么它没有伤害那个女孩她和它可没有‘母亲’关系.她说它撞倒她,以为它要吃了她,但它只是舔她的脸.“”我认为它拦住那个女孩唯一的原因就是她长的有点像我.她是个高个子,长着棕色头髮。它是同人‘起长大的,不同于其它的狮子。所以它把人看成是一家人.它有一会看不见我,而我又不理它,它就会绊住我。把我擅倒,它就是这样戏闹的。它喜欢给人家抱着,让人梳理皮毛。" 艾拉解释道。她注意到,在她讲话时,帐篷里塞满了马穆塔人。 韦麦兹往回走了一半,脸上带着狡猾的笑容,他想她不去他们那,他们就来她这。当他注意到文卡维克在一点点往前靠近时不禁皱眉头.如果艾拉决定选择他。雷奈克就太困难了.“艾拉,你冷了。在这站很久了。” 雷奈克说.“我睡不着,” 她回答.“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只是有种不安的感觉,我解释不了。” “自从‘唿唤’仪式以来,你一直受困扰,不是吗?”雷奈克问。 “我没想过,或许你是对的。” “但你没参加.只是观望。’”我不想参加,说不准,或许出了什么事.’艾拉说.早饭刚过,猎手们打好行装,又开始出发。开始他们试图避过沼泽,但如果不绕一个大圈子似乎无路可走。塔鲁特和几个其他猎队的头领一起查看了寒冷雾气笼罩下那片浓密潮湿的灌木丛,又同其他人交换了意见,最后决定了一条穿过它似乎最容易的路线。 湿漉漉的地面很快就同令人不寒而慄的沼泽连上了。许多猎手脱去脚上穿的,光着脚踩进冰冷的泥汤中。 进程缓慢而又令人筋疲力尽,接近中午时他们停下来休息。即使在树荫下,大家都不停出汗。再次出发后,塔鲁特遇上一处特别坚硬的桤木树丛.他怒气顿发,挥动巨芹发疯地砍那些树.从小树切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艷的桔红色液体跟血极为相似。这让艾拉有种令人生畏的难受感觉。 最受欢迎的便是坚硬的土地。沼泽边富饶的空地上长着高高的蕨类植物。和比之更高的草,有一人多高。他们向东转避开向西延伸的沼泽。摆脱了在充满沼泽的平原上的低沉情绪。看见一条大河和一条支流的会合处,塔鲁特、文卡维克和其他营地的一些头领们停了下来,磋商着刻在象牙上的地图。然后用刀在地上刻划了许多记号。 他们靠近那条河时,穿过了一片桦树林的中部,并不是温暖气候下那种繁茂高耸的树林。由于冰川边缘条件的阻碍,那些桦树长的十分矮小,却不失美丽。好像是给刻意修剪成令人惊讶不已的独特形状.每棵树都有自己与众不同苍白细緻的风韵。这些瘦小¨摇摆不定的树枝把人引入歧途.当艾拉费尽力气要折断一个树枝时,它坚韧的就像腱肉一般.在风中,他们抽打着与之同生同长的其他植物,要他们屈服。 他们叫‘老妈妈“艾拉转了一圈,看到了文卡维克,‘我想这名字很恰当,他们提醒人们永远不要错误估计一个老女”人的力量。气他指着地面说。 那些轻轻晃动的绿色桦树叶不能完全遮住太阳,斑斑点点的阴影散落在树叶密集的地面。艾拉注意到一些树下的青苔上长出了带有白色斑点鲜明色彩的大蘑菇。 “这些蘑菇是有毒的,能毒死你。” 艾拉说。 “是的,这当然,除非你知道如何处置它们,就是说必须正确食用,只有挑选出的人才能了解。” “他们有药效吗?我知道根本没有。” 她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是医生.你得问劳米,” 文卡维克说。在她意识到之前,握住了她的双手,看着她,或者说盯住了她.“艾拉。为什么在招唤仪式上同我作对.我为你准备好了到地下的路,你却拒绝了我。” 第622页 艾拉内心有一种奇特的矛盾感。文卡维克的声音温柔而又有感召力。她感到一种强烈的愿望要使自己迷失在他乌黑的双眼中,在寒冷、漆黑的水塘中漂游,献出他所期望的一切。艾拉强烈感到需要离开,保持自己的尊严.在毅力的努力下,她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到雷奈克正注视着他们,他快速转过身去.“你棒极了!艾拉,你很强壮,我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对勐犸,对勐犸营你是如此正确.告诉我你要分享我的壁炉。” 文卡维克说,尽力地去劝服。 “我已经答应了雷奈克。” 她说。 “这没关系.艾拉。如果你愿意,把他一道带来,同天才的猎手分享勐犸火塘我毫不介意。带上我俩,否则我要带上你俩。” 他又一次大笑,“这不是第一次,一个男人也有一定的感召力。” “我……我不知道。” 她说,然后朝低沉的马蹄声望去。 “艾拉,我要带雷瑟去河边.把马腿涮干净.泥裹在上面正在结块.想耍我把威尼也带上吗?”乔达拉说。 “我自己带它去.”艾拉说,很高兴找到逃脱的理由.文卡维克很迷人,但有点可怕。 “她在那边,雷奈范边上。” 乔达拉说,朝河边转去。 文卡维克的眼睛跟随着那个高个黄头髮的男人。勐犸营头人想,我不知道他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一起宋的,而且他听得懂她的动物;或许同她…样好,但他们似乎不是情人,也从不同她睡觉。据说他拒绝参加那次女子成人仪式,因为他的感觉是手足之情。这就是他对艾拉的感觉吗?兄弟般的友情?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打断我俩.要他回到那个人身边吗文卡维克皱起眉头。小心地拔下几个大蘑菇,用一根线把它们穿起来倒挂在“老妈妈”的树枝上晾干.他计划在回来的路上再拿上它们。 越过支河后,他们来到一片较干地带,远离一棵树也没有的沼泽区。小鸟咯咯、吱吱的尖叫声警告他们前方就是开化了的大湖。他们在不远处搭起帐篷,几个人朝河边走去去弄晚餐。季节性的河边没有鱼,除非成了四季不冻的河流或小溪,但在高高的芦草、纸莎草根部中间,游动着可食的蛙类和红肚子蟾蜍的蝌蚪。 由于某种神奇的季节性信号,大量鸟类,大部分是水鸟来到北方加入了雷鸟行列,金色的海鸥,雪白的猫头鹰。春天冰雪融化,再生植物的生长和杂草茂密的沼泽地,邀请来数不尽的水鸟来这驻足、建巢、繁殖后代。许多鸟类捕食没长成的两栖动物,一些捕食长成的,也捕食蝾螈.蛇,树仔和球茎,还有无法逃脱的昆虫,甚至小的哺乳动物。 “沃夫一定喜欢这地方.”看到一对在盘旋的鸟,艾拉对布瑞茜说道,手中握着投石器,希望它们靠得近些,这样她就不必稍水趋得太远来捕捉它们。“它现在非常善于为我捕捉它们。” 布瑞茜答应过给艾拉表演投棍子,也想看看这个年轻女人使用投石器的高超技艺.两人相互留下丫深刻印象。布瑞茜的武器是块十字状的腿骨,细长,近似钻石状,一端可以握住,一边磨得锋利,转圈抛出,投进鸟群中,一次可杀死几只。艾拉认为。打鸟扔棍子要比用投石器好使得多,但投石器用处更多.她也可以用它捕猎兽类。 “你带马来,为什么把沃夫留下呢?”布瑞茜问.“沃夫还太小,我不清楚在勐犸捕猎中它会怎样,这次我不想冒什么险.而马能帮着往回运肉。另外,我想,没有沃夫,莱达格会孤单的,” 艾拉说,“我想他俩.”布瑞茜想要问问艾拉是否她真有个像莱达格那样的儿子,随后改变厂主意。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他们继续朝北走了几天,景色有了明显的变化。沼泽消失了,一旦把吵闹的鸟群抛在后面,广棵树也没有的宽广平原上只听得见风声,满是神秘、凄凉的静寂和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天空布满暗灰色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晚上又盖住了星星,但极少下雨.相反,空气更干燥,天气更冷,寒风吹过,似乎要吸去口中唿出的水气。傍晚,云层偶尔暂避天空,日落时光茫四射,映出水气笼罩下的上层天空,令赶路人难以用语言描述,惊嘆于它的美丽.下午风转向了,在这些赶路人搭起帐篷之前,已经下了。雪。塔鲁特和其他人正在交换意见,受到了干扰,文卡维克召唤了勐犸神灵几遍,但没有成功,他们希望在此之前找到一些较大的野兽。 夜晚.艾拉安静地躺在床上,注意到一些似乎正来自地下深处的神秘声音。研磨声,啪啪的响声,哈哈的笑声,掩嘴的浅笑声,她辨不出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这令她不安.她力图入睡,却一直醒着。最后快到早晨时,倦意袭来,她徽睡过去。 艾拉醒来时知道天不早了,天空出奇的明亮,帐篷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抓起了大衣,但只是披上。向外望时,她目瞪口呆地怔住了.风的转向清除了夏季蒸发的冰雾。她仰起头向悬在头上的冰墙望去,巨大的冰山顶部隐没在云层里.庞大的体积使它离得似乎更近了,但一些巨大的冰块从陡峭的参差不齐的冰墙上散落下来,一堆堆地散布在那,大约有四分之一英里远。几个人就站在边上。她意识到正是这些鳞状物使她真正体会到这个巨大冰碍物的真正大小.冰山令人难以置信的雄伟,又是惊人的美丽。阳光中一一艾拉突然注意到太pb出来了一一成千上百的闪着各种颜色的破碎冰块与之交相辉映。 第623页 艾拉匆匆忙忙地穿上了衣服,感到错过了什么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好像是隔夜茶的东西,顶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却发现是肉汤。然后她舀出一大勺冻成一块的熟米饭。用一片冰凉的厚厚的烤肉片裹住,快步朝其他猎手走去。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要醒来。” 塔鲁特看到她走过来时说.“怎么不叫醒我?”艾拉问,然后咬下最后一口。 “把一个睡得那么香的人叫醒可不太明智,除非有紧急情况.”塔鲁特回答道。 “夜间跋涉很累,需要时间恢復体力.以便重新焕发精神.”文卡维克接着说,走过来打招唿.他做个姿势要握她的双手,但她躲开了,迅速同他贴了一下脸,然后离开去查看冰层。 这些巨大的冰块显然是由外力造成的。他们被深深地嵌入,而且周围的地面都给翻开了,很显然在那有几年了.冰层边缘的岩石地面上,大风吹起的砂砾累积在一起,厚厚的一层灰黑色的泥土覆盖了最上面的表层,一些地方同完整的雪层交织在一起成条纹状.由于长年的冰雪融化和再冻结,表层凸凹不平,一些生命力较强的小植物在冰层上生根.“艾拉,过来。” 雷奈克召唤道。她抬头望去,看到他站在一块微微倾斜的大冰块顶部。她很奇怪地看到乔达拉在他身边。“你如果从侧面上来,很容易。” 艾拉越过混杂在一起的冰块堆,爬过一些断开的薄硬壳。砂砾状的岩石灰尘嵌入冰层,使得异常光滑的表面变得粗糙,加点小心。 走上去相当安全,爬上去来回移动很容易。当艾拉到了最高处,她站在那,闭上了眼睛,唿唿的强风吹打着她,好像在考验她抵挡外力的决心.冰墙移动的声音轰轰地吼着,呻吟着。在附近发出啪啪的响声.她把头转向强烈的阳光,用脸部的皮肤感受天体火球发出的热量同冰墙的寒气在宇宙间的争斗。空气本身在这场争斗中颤抖。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视野之内只有冰的景色,远到天边的浩瀚冰层,威严可怕。覆盖了一望无际的大陆。边上的群山譬然失色.眼前的景色带给她一种无尽的狂喜,一种令人敬畏的激动,她的微笑使乔达拉和雷奈克也笑丫起来.“我以前见过,” 雷奈克说.“只要天空中有星星.我就能看到,而且从不厌倦.”艾拉和乔达拉都点头同意。 “尽管可能很危险。” 乔达拉补充说。“冰层是怎么到这的?”艾拉间道。 “冰层移动.”雷奈克说。“有时增大,有时又回缩,冰墙在这时裂开,冰块堆就大得多丫。像冰墙一样,它一直在缩小。” 雷奈克察看了冰山.“我认为上一次要远得多,冰层又增大了。” 艾拉迅速地打量开阔的景色。注意到在更高观望点她能看得更远.“噢,看j”她惊叫起来.指着东南方.“勐犸!我看到一群勐犸!”“在哪?”雷奈克问,突然激动起来。 激动之情像火一样在猎手们中扩展开。塔鲁特一听到“勐犸”这个词就开始从边上往上来,已经上到了冰堆的一半.他几大步就到了顶上,手打凉棚,朝艾拉手指的地方看去.“她说的对j就在那]勐犸]”他吼道,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音量。 其他几个人正往冰层上爬,每个人都在寻找合适的位置观查这些长着大牙的巨兽。艾拉走了下来。这样布瑞茜能站在她的位置上.看到了勐犸,除了激动还有一种放松,至少它们最终露面了。不管勐犸神灵一直在等什么。最终她所管辖的这个世上的生物出现在由玛特选定的猎取勐犸的这些入面前。 布瑞茜营的一个妇女对其中的一个男人说,她看到艾拉站在冰堆的最上面,眼睛闭着,转着脑袋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许在唿唤它,当她睁开眼睛时,勐犸就在那,那个男人会意地点点头。 艾拉紧盯着下面的冰堆,准备下来。塔鲁特来到她身边,像她以前见过的那样,咧开嘴大笑.“艾拉,你使我成为一个幸福的头领。” 红鬍子巨人说。 “我没做什么,’艾拉说”我只碰巧看到它们.“”这就够了。不管是谁第一个碰巧看到它们都使我快乐,而且我很高兴这是你。" 塔鲁特说。 艾拉对他笑了。她真的喜欢这个大块头的头领.她把他看作一位叔叔、一位兄长或是一位朋友,并且她感到他在以同样的方式关心她.“艾拉,你朝下面看什么?”塔鲁特说.一边跟着她下来.“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注意到,从这能看到冰堆的形状。看到了吗?从你上来的那边向里来,然后又绕回去。” 塔鲁特匆匆地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看得更仔细了。“艾拉,你又成功了。” “成功什么?”“你叫我成为一个非常快乐的头领]”他的笑很有感染力。她回笑了一下。“塔鲁特。这次是什么使你这么高兴?”她问道。 "你让我注意到了这个冰堆的形状。它像个封闭的峡谷,不那么完整,但我们可以修补。现在我知道,我们该如何猎取这些勐犸了广刻不容缓。勐犸可能要离开,天气也可能再次变化。猎手们得立刻抓住机遇。捕猎队头领们商量了一下,然后迅速派出几个前哨去察看地形和兽群的规模。他们走后,余下的人在峡谷的另一面建起丁一道由岩石和冰块组成的墙.挡住了敞开的那面.用零散的冰块堆成一圈,只留下一个开口。前哨们返回后,猎手们聚在一起制定了一个把这些毛茸茸的巨兽赶进陷阱的计划。 第624页 塔鲁特告诉大家,艾拉和威尼是怎样协助把野牛赶进陷阱的,许多人都很感兴趣,但得出结论说,对这种庞然大物,一个骑手没法实施商定的驱赶计划,尽管她有可能起些作用,要想把它们赶进陷阱,还得找些其他的办法。 o答案就是火.盛夏时节电闪雷鸣的暴风雨把干燥的田野点燃,无所畏惧的巨大勐犸也有些敬畏.然而在这个时节。把草点燃很困难,不得不点起火把,握在驱赶者手中。 “我们用什么做火把呢”有人间。 “把干草和勐犸粪绑在一起,再沾上脂肪,” 布瑞茜说。“这样很容易点着,烧的也旺。” “我们可以用艾拉的火石快速点燃他们,” 塔鲁特补充道,大家都点头同意。 “我需要在不只一处点火。” 布瑞西说,“而且要有顺序。’”艾拉给狮营每个火塘一个火石,我们随身带了几个,我有一个.雷奈克、乔达拉也有一个。" 塔鲁特说道。注意到他的讲话增加了他的威望。他想.图丽不在这太糟了,她将喜欢这一时刻。艾拉的火石是无价之宝.特别是在明显不足的情况下。 ‘一旦我们把勐犸赶起来,我们怎样确保它们朝陷阱方向移动?“布瑞茜营中的一个女人问道。‘这是片开阔地。” 制定的计划简单而又明确。他们用破碎的岩石和冰块堆成两排圆锥形的堆,把冰川峡谷的入口处围成扇状.塔鲁特用他的巨斧,把冰川块快速噼成小块以便搬运。每个圆堆后面都牢固地插着几个火把。为了第一次正面攻击,五十名猎手中的一些人在峡谷内选好位置,在冰块后保护自己。另外一些人排列在圆锥形的石堆后面。其余的,跑的最快和最强壮的一一身体庞大的勐犸却能在短距离内快速奔跑一一他们就要分成两组,从两面包围兽群。 布瑞茜开始对那些从前从未参加过猎取这种巨兽的较为年轻的猎手们解释勐犸的特徵和弱点,以及该怎样猎取它们。艾拉听得很仔细,并同他们一起走进冰川峡谷.麇营的女头领将在里面指挥正面攻击,想要察看一下陷阱并选好自己的位置.他们一来到冰墙内,艾拉就注意到温度在下降。由于要融化做火把用的脂肪,点起了火堆,并且一直在费力地搬运冰块,她没有注意到寒冷。然而,他们寓巨大冰川如此之近,泼下的水即使在夏‘]季:/j一.产晨也会冻结成冰,并且白天也要穿大衣,冰块图内异常寒冷.但当艾拉四下打量处在高低不平的冰块中的宽敞空地时,她感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蓝白相间而又满目荒凉的美妙世界。 同她的峡谷附近的岩石峡谷很像,刚刚凿下的巨大冰块四散破碎地丢在地面上,她突然间注意到乔达拉的双眼。由于时间的关系,散落下来的冰块和碎片上厚厚地覆盖了一层大风吹起的砂砾,好像在邀请人去攀登,去探索.只是因为好奇。艾拉这样做了,当其他人在寻找合适的捕猎位置时,她不情愿在这等勐犸。马的速度很管用,她和威尼要像乔达拉和雷奈克那样追赶那些毛茸茸的獠牙巨兽。她和乔达拉给每一组驱赶者提供了一个火石。艾拉注意到更多的人聚集在入口处,便匆匆出来。在营地那,威尼正跟在乔达拉和雷奈克的后面。艾拉打个口哨,那匹母马便一熘小跑地超过了他们。 两组驱赶者开始朝勐犸象群移动,为了不造成过多的混乱,他们远远地从后面围过去。雷奈克和塔鲁特躲在一排向冰川峡谷收缩的圆锥状冰堆后面,一旦需要,随时准备点火.艾拉经过时,朝塔鲁特挥挥手,朝雷奈克笑了一下.她注意到。文卡维克和雷奈克在同一侧,便朝他也笑了笑。 艾拉走到威尼前面,把要用的火把和投掷器一起安放在挂袋中。 其他几个猎手就在附近,但没人多说话。大家都在关注勐犸,热切希望围猎成功。艾拉朝后看了一眼威尼,然后看看前面的兽群,它们还在她第一次看到它们时的那片草地上吃着草。这一切发生的这样快。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他们做了许多事。 她一直希望捕猎勐犸象。当她意识到她即将参加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勐犸捕猎时,一股寒气瞬时传遍全身。当她停下来考虑时,却感到极其可笑,像人类这么瘦弱的生物怎么能向这种满身粗毛的獠牙巨兽打斗,还希望获胜呢?但她就在这。准备攻击陆地上最庞大的动物,仅仅是用几只勐犸标枪,不,这不全对,她还有智慧、经验和其他猎手的合作,并且还有乔达拉的梭镖投掷器。 把他发明的梭镖投掷器和那个比较大的标枪一起用行吗?他们都试过了,伹她使起来还不太顺手。 艾拉看到雷瑟和另一组猎手正在干草丛中向它们靠近,勐犸象群似乎移动的更加频繁。它们是不是对正在试图慢慢包围它们的人群有所警觉?她所在这个组的前进速度也加快了,其他的人也在担心,有人发出一只点燃火把的信号。艾拉迅速把火把从威尼身上的挂袋中取出.他们在焦急地等待,注意另一组点燃火把.此时,围猎队长发出了信号.艾拉迅速脱下手套,蹲在一小堆野草碎片和压碎的干粪上。其他的人在附近徘徊等待着。她在一次灰中透黄的铁矿石块上擦了一下火石。火花灭了,她又擦了一下,好像着了。她再次擦了一下,往慢慢燃着的火种中加进更多的火花,极力把它吹成火苗,突如其来的一阵微风有如神助,火苗瞬间围住了火种和破碎的干粪.她又往里添进几块牛脂使它燃的更旺.当第一个猎手握着火把点火时,她坐了回去。他们互相点燃火把,然后成扇形包抄过去.并没有包抄的具体信号。当毫无组织的猎手们叫喊着、挥动着冒着浓烟,火苗跳动的火把朗那些巨兽冲过去时,包抄行动就逐渐开始了.多数马穆塔都是有经验的勐犸猎手.过去常在一起打猎.当两队驱赶的人汇合在一起时,力量加强了,这些长毛巨象开始朝那些冰块堆移动。 第625页 兽群的母头领,一只庞大的母勐犸似乎意识到了混乱的原因,突然调转了方向。艾拉尖叫着.挥动着她的火把朝她冲去。她突然记起,她曾经一个人只用一只冒烟的火把追赶一群马,但只逮住了一匹马一一不,是两只。她想,处在哺乳期的母马落进了她的陷阱,不是那匹黄色的小马.她朝后看了一眼威尼.这只母勐犸的尖叫声令她惊奇。她及时转身看到这只年迈的母头领正盯着那些好像正带来危险的毫不起眼的弱小生物,然后向艾拉冲过来,但这次,年轻的女人不再是一个人。她抬头看到乔达拉在她的边上,还有另外几个人,远比这只长毛獠牙的巨兽想要面对的人多.母兽扬起鼻子发出火警.直起身子再次尖叫,然后闪身躲了回去。 较高地带有一片干草地,没有受到夏季冰川融水的影响。尽管有些薄雾,但已经好多天没有下雨了。用于点燃火把的那堆火无人照看,在强风作用下很快蔓延开。勐犸先注意到大火,不仅有干草燃烧的气息,还有烧焦的土地和藏有暗火的灌木丛一一同草原大火的气味相似,甚至更令人害怕。那只年迈的母勐犸又扬头吼了起来,现在又有大量像喇叭一样的尖叫声融入其中,这些长着红褐色长毛的巨兽加快速度,朝着一无所知却有更大危险的地带乱窜过去。 偏风朝迅速追赶象群的猎手们吹去了阵阵浓烟。艾拉正准备跨上威尼,看了一眼后面的熊熊大火,明白了是什么使这些巨兽陷入恐陇。她观望片刻,赤红色的火焰正疯狂地吞噬田间的通道,火光四溅,浓烟滚滚.但她知道大火併不是真正的威胁。即便大火蔓延过光秃秃的岩石地带,冰川峡谷也会挡住它。她注意到乔达拉已经上了雷瑟.紧紧跟着正在后撤的勐犸,便匆忙赶上去.一位来自布瑞茜营中的年轻女人,一路跑着,紧跟在那些巨兽后面。当艾拉超过她时,能够听见她粗粗的喘气声.薯群已经上了只通向冰川峡谷的那条路.想要离开就更难了。当兽群进入冰块堆中间的那条狭窄小道时,两个女人相对会意一笑。艾拉骑到前面,现在该她驱赶兽群了。 她注意到大火在冰块堆后面一路燃着,两边都是,而且有点超出了那些惊慌不定的巨兽。他们不想把火点在超出兽群太远的地方,现在火离得这么近.恐怕它们会受惊调转方向,很快她就到了冰谷出口,她拉住威尼,抓起标枪,跳下马背.当最后一只勐犸冲进陷阱内时。她感受到了大地的震盪。她冲进去,加入追逐,紧紧尾随一只两只大牙交错在前面的老公象,入口处的燃烧物堆成小山,有人把它点着,试图把惊慌不定的兽群困在谷内。跑过一个火堆,艾拉又一次进入了寒冷的包围圈.这里已不再是个荒凉、宁静而又美丽的地方。相反,勐犸的尖叫声迴荡在冰墙内。震耳欲聋,令人无法忍受。艾拉紧张得要命。部分因为害怕。部分因为激动。她压下自己的恐惧,把第一支标枪放入梭镖发射器的槽中.那只母勐犸已经在朝另一端移动,寻找着带出兽群的通道,但布瑞茜正等在那,高高地站在一块冰块上。年迈的母勐犸扬起象鼻,发疯般地怒吼。麋营的女头领对着它的喉咙射出…支标枪,一股液体从它的嘴中喷涌而出,温暖的红色鲜血喷撒在冰冷的白色冰块上.尖叫声立时断了。 来自布瑞茜营的年轻入射出第二支标枪。石头做成的锋利标枪头扎入了坚硬的兽皮,深深地嵌入它的腹中,另一.支标枪跟着投出。 也插入了松软的下腹,在它的身体上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当鲜血和发光的灰白色内脏从伤口中流山时,勐犸发出了痛苦而又嘶哑的咆哮。它的后腿已经给自己的内脏绊庄了,又一只标枪射向垂死的巨兽,但碰在肋骨上,弹落下来,跟下来的一支带着又长又扁的刀刃射进了两条肋骨缝中。年迈的母勐犸跪倒在地,又试图站起来,然后侧身倒下了,它的象鼻却再次扬丁起来,企图报警,然后缓慢地,近乎优美地跌落在地面上。布瑞茜把一支标枪插在威勐的老勐犸象头上,赞扬它的勇勐,井为它的死感谢伟大的圣母,这使大地的孩子们得以生存。 不只是布瑞茜一个人站在这只勐犸象旁边感谢圣母。各队猎手临时组在一起对每只勐犸象进行围攻,使用标枪使他们能保持一定距离,但各队之间离得很近,他们不得不注意其他猎手要捕获的勐犸的攻击。从那些受伤和要死的野兽中注出的鲜血融化了都分冻结在地面的冰块,然后又冻成鲜红色的冰层,使落脚很危险。冰谷中混杂着猎手们的吼声和勐犸象的尖叫声,随着冰墙增多,在各处迴荡。 艾拉看了一会后,去追赶一‘头年幼的公勐犸,它的象牙很长,而且打着弯,但作为武器还很有效。她把一支重标枪放在新的发射器中,尽力找到正确的感觉。她回想起布瑞茜说过,胃部是勐犸身上较为薄弱的部位之一,而且象群母头领流出的内脏给艾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瞄准了,用力一拉,足以致命的标枪横穿冰谷.标枪又快又准,刺入了公勐犸的腹腔,但由于标枪力量不够,发射的距离较远.而且没有其他人的帮忙,她本该瞄准一个更致命的部位.胃中刺入一支标枪没有立即致公象于死地,大量的鲜血流出,它受到了重创,但疼痛也激怒了它,使它有气力转向攻击它的人,这只公勐犸发出挑战的吼声,低下头;轰轰作响地朝年轻女人冲来。 第626页 发射器的长距离发射是艾拉的唯一优势。她扔下标枪,朝一个大冰块跑去,但当她奋力向上爬时。脚下滑了一下.当这只庞大的勐犸全力撞击冰块时,她正在冰块后爬行,硕大的象牙将冰块撞成两半。然后发出垂死前疯狂的尖叫,朝碎冰块勐刺,试图找到躲在后面的人,突然间连续飞出两支梭镖,并且射中了发疯的公象.一支刺入了颈部,另一支力量巨大敲碎了肋骨,触入它的心脏。 那只勐犸在碎冰边上瘫成了一堆,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注成个很深的红色水泡,还冒着热气,不一会冷却下来,又冻结在寒冷的冰层上。艾拉从冰块后爬出来,还在颤抖.“还好吗?”塔鲁特问,及时赶到扶她站起来.“是的,我想还可以。”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塔鲁特握住插在勐犸象胸部的标枪,奋力一抬,勐地拔了出来.乔达拉到时。一大股鲜血喷了出来。 “艾拉.它一定伤着你了!’乔达拉说,焦虑之情滥于言表。”你本该等到我来……或另外有人来帮你,你肯定没受伤吗“”是的,我确信.很高兴你俩就在附近。" 她说道,然后笑了一下,“捕猎勐犸真是激动人心。” 塔鲁特仔细查看她一会,那只勐犸几乎抓住了她,但她似乎并不特别难过,看起来有点气喘嘘嘘,心情激动,但这是正常的。他喇开嘴笑了笑.然后检查了标枪头、标枪桿.“呵!完好无损!”他说。 “用它还能再打一头!”说完他摇摇晃晃地回去捕杀其它勐犸.`艾拉的双眼一直盯着这个大块头的头领,而乔达拉正注视着她。 由于为她而产生的恐惧使他的心还在怦怦地跳着,他差点失去她!那只勐犸几乎杀死她,她的帽带给抛在脑后,头髮乱蓬蓬的。她的双眼由于激动闪闪发亮,脸色涨红.喘着粗气,她在兴奋时很美。 他的美丽女人。他想到,他神奇的、令人激动的艾拉,他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如果失去她,他该如何是好呢他的下身一阵冲动,害怕失去她的恐惧,以及对她的爱,唤醒了他的本能,他渴望拥抱住她,他想要她,比一生中任何时候都想要她。如果可能,就在此刻,就在这寒冷的冰谷,满是鲜血的地面,他也要得到她.她抬起头看到他的表情,感觉到他那冰川湖泊般深蓝而又温暖的双眼中,有种难以抗拒的魅力。她知道他想要她,她也有种无法控制的要把自己烧焦的慾火,同样想要得到他,她爱他,比她梦想中对任何人的爱都多。她朝他靠过去,渴望他的吻.他的抚摩.还有他的爱。 ‘塔鲁特刚刚告诉我了," 雷奈克说,他正朝他们跑过来,声音中满是恐惧。“是那头公象吗?”他看上去惊魂未定,“艾拉,你肯定投受伤吗?”艾拉盯了雷奈克片刻,没有明白过来。当乔达拉退去时,她看到他的眼中笼上了一层薄雾,然后才意识到雷奈克的问题。 “不,我没受伤,雷奈克。我很好,” 艾拉说,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话.当她看到乔达拉从勐犸颈部用力拔出标枪走开时,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她看着他走开。 她不再是我的艾拉,这是我自己的错!他想,突然间,他记起当他第一次骑雷瑟时,在草原上发生的意外,满心悔恨。他知道那是个多么可怕的错误,他几乎又犯了一次。雷奈克对她更合适,他背叛了她,玷污了她。他开始接受这个无法迴避的事实,希望有一天,当他回到家乡后,能够忘掉艾拉.同雷奈克保持一种朋友关系,他甚至感受到了乐趣。但现在他知道,失去她的痛苦永远不会消失,他永远不会得到艾拉.他看到一头勐犸,最后一头站着的.不知怎么逃离了大屠杀的年轻公象。乔达拉朝它奋力射出标枪,力量之大直没入膝。然后他走出冰谷.他不得不离开。单独呆上一会,他一直朝前走直到确信无人能再看到他。然后他双手举过头顶,紧咬牙关;努力控制自己。 他跌坐在地上,用拳头敲打大地。 “噢,多尼,他叫道,试图要驱散自己全部的痛苦.”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是我拎落了她,把她赶走.这不只是出于嫉妒。爱她令我感到羞愧。我担心她不适合我部落的人,担心她不被按纳,并且担心因为她我会给赶出来。但我不在乎这些,我配不卜她,但我爱她。噢,圣母!我爱她,我要得到她。多尼,我是多么想她!别的女人都无所谓有。我两手空空地离开她们.多尼,我要她回来。我知道现在这太晚了,但我要我的艾拉回来。" 只有屠宰勐犸时,塔鲁特才留在营地,光着膀子,大汗淋漓,挥动他的大斧头像小孩玩具一般,敲碎象骨和象牙,断筋扒皮.这工作带给他乐趣。他知道这对他营地的人有好处,所以很高兴用自己强健的身体让其他人少付出点劳动,他一边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挥动巨斧,一边咧着嘴笑,看到他的人也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然而,从这些巨兽身上剥去厚厚的兽皮需要很多人的劳作,等他们回去以后加工和鞣制这些皮料也是如此,就是把这些巨兽运回去也需要众人的合作。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只挑选最好的部位,巨兽的其余部位,从头到尾也都同样有用.他们正对兽肉进行特别挑选,只拣出那些带有脂肪的上等部位,把其余的丢下.这种浪费看上去并不严重。马穆塔人只能用他们的后背去驮所有的东西,运送那些质量差的瘦肉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经过仔细挑选,他们带回的食物足可养活众人很长时间.不必很快又得出去打猎。那些猎人和那些靠打猎获取食物的人并不过分杀戮,他们只是明智地加以利用、他们住在大地母亲的身边,知道并且理解对她的依赖,他们没有滥用她的资源.当猎手们屠宰时,天气一直格外晴朗,使得中午和午夜的气温在戏剧性的波动。尽管如此,在大冰川附近.白天阳光充足相当温暖.又有干燥的季风,晒干了一些瘦肉,这样把他们运回就合情合理了。但夜晚一直寒冷,在他们离开的那天,风向的转变使西方天空出现了几片浮云,天气明显变冷。 第627页 当艾拉为返程做准备往马背上装东西时,她的马从未这样受过重用.艾拉马上就了解了这种驮负动物的长处,有几个人不明白为什么艾拉坚持拖着长木棒;显然不能当标枪用,现在他们都点头同意。其中一人甚至开玩笑地选了一个装了部分的雪橇,自己拖着.尽管他们急于返回,早早地醒来,伹上路时上午已经过去了一半,过了中午,猎人们爬上了一个由沙土、砂砾堆成的细狭的小山。 这是很久以前一条向极远的南方涌去的…条冰川的主流所留下的。 当他们到达蛇形丘陵的边缘时,他们停下宋休息,向后望去.艾拉第一次从远处眺望没被雾气笼罩的冰川,她禁不住长久地注视着它。 巨大的冰川在阳光下熠熠闪亮,西方有几朵白云出现在它的最上缘。连绵不绝的冰堆宛如山脉般蜿蜒起伏。一眼望不到边。一直延伸到无人可及的未知的远方。这应该是大地的尽头了。 冰川的前缘崎岖不平,表面上容纳了无数微小的差异,攀到顶部,就会发现稜角和冰嵴.冰塔和罅隙,在人类看来,各个巨大无比.然而,就其自身的体积而言.其表面算是相当平坦.无穷无尽的冰川用一层闪闪发光的冰壳覆盖四分之一的地球表面,超出了凡人的想像。等他们再度出发后。艾拉不停地回望,她看到西方的云涌过来,大雾升起来,把冰川裹入神秘之中.尽管背负沉重的包裹,他们行进的速度也比来时快多了。每一年,地面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因此,即便是熟悉的地方也需要重新探索。然而,通向北方冰川的路,即归途,他们现在是知道的。每个人都对这次成功的狩猎兴高采烈,喜气洋洋,都急于回到家族大会上去.谁也没有被肩上的重负所压倒.只有艾拉除外。当他们行进时。艾拉在北去的路上所经歷的预感在归途中更加强烈了,但她避免提及她的不安。 雕刻匠满心焦虑,他发觉自己几乎无法自制。他的焦虑源于文卡维克对艾拉的缠缠绵绵的兴趣,虽然他也有一种模煳不清的更深一层的冲突感。然而,艾拉仍然许给了他,他们正背着结合宴会所用的肉,甚至连乔达拉看上去都接受了他们的结合,而且,虽然什么也没有明说,雷奈克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同他一道抵抗文卡维克。这个泽兰达尼男人有许多令人敬佩的品质,一种关切的友情正在发展着。然而,无论如何,雷奈克都觉得乔达拉的存在对他与艾拉的结合是一个明明白白的威胁,也是他获得完全幸福的一个障碍。直到他最终离去后.雷奈克才会得到幸福。 艾拉根本就没期望结合仪式,尽管她知道她本该这样。她知道雷奈克有多么爱她+并且相信同他在一起会很快乐。生个像特里茜一样的小孩,这想法让她充满快乐。在她心里,艾拉确信拉莱夫是雷奈克的孩子,这不是感情的产物。她确信是他同特里茜享乐时有的孩子.艾拉喜欢那个红头髮的女人,并且为她感到遗憾。她想如果特里茜愿意的话,她不介意同她和拉莱夫共享雷奈克和火塘.只有在漆黑的深夜,艾拉自己承认,不住在雷奈克的火塘旁她也同样快乐。在外出旅途中,她通常避免同他睡在一起,除了几次当他特别需要她时,不是因为生理上的需要,而是她想得到安慰和亲密感。在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同雷奈克享乐.相反,夜里,在她自己的床上,她想的只是乔达拉.相同的问题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伹她却无法得出结论.当她想到打猎那天,想到她同公象遭遇,想到乔达拉眼中的关切之情,她不知道他是否还爱她.为什么整个冬季他都在躲避她为什么在她身上他已经找不到快活。他为什么离开勐犸火塘?她还记得他第一次骑雷瑟的那一天,当她想到他的欲望,他的需要和自己的感情以及急切的接纳,她便无法入睡.但记忆中还隐约出现他的拒绝和她自己痛苦而又迷惑的感情.特别漫长的一天过后,吃罢晚饭,艾拉随着第一批人离开了篝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雷奈克满怀希望地要求与她共寝,她笑着拒绝了,推说忙碌一天后累了,看到他失望的表情,艾拉很难受,但她是累了,而且情绪极不稳定。她进帐篷前,看到乔达拉正在马群附近,她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中被他的体形、他走路、站立的姿势所迷惑。她如此了解他,看到他投下的影子便能认出他,然后她发觉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唿吸加快,脸色涨红了,感到自己被他吸过去,她朝他走去..但这没用,她想。如果我走过去同他谈话,他只会找些藉口然后躲开,去找其他什么人说话。艾拉走进帐篷,钻进了被子,还想着他.她极力入睡,伹睡不着,翻过来倒过去,试图否认对他的思念.她做错了什么?他似乎不想要她,为什么她想要他?但为什么有时他又那样看着她?为什么骑雷瑟那一次他那么想耍她就好像他给吸引过来,不能自制,她突然想到这点,皱起眉头,或许他给吸引过来.同她给吸引过去一样,这就是一直存在的问题吗她感到自己的眼圈又红了。但这次带着懊悔。用这种方式考虑这件事,似乎突然间说得通了。为什么他避着她,躲着她.当她想到那么多次她尽力接近他.试图同他交谈,了解他,而他却想躲开她,她感到受到了伤害。她想他不想得到我。同雷奈克不一样,乔达拉说他爱我,并且说过要同我在一起。但当我们在峡谷时,他从未要同我在一起,他从未说过要同我分享一个火塘.或是想要我的孩子.艾拉感到泪水就在眼角。为什么当他不在乎我时.我却关心他她用力吸了口气.用手背擦去泪水。当我一直想他时。想要得到他时,他只想忘记我.然而,雷奈克想要我,并且他对分享快乐很在行。他对我这么好,他愿意同我共享一个火塘.我对他却不是很好.至少特里茜的l孩子不错,我想我该对雷奈克更好…点。她想,忘丁乔达拉吧。即使在心里想着这些活时,眼泪却又涌了出来。她尽了最人努力,却还是无法抑制从内心深处涌起的念头。是的,雷奈克对我很好.但雷奈克不是乔达拉,而我爱乔达拉。 第628页 当人们开始进帐篷时,艾拉还醒着。她注视着乔达拉走过人口处。看到他在朝她看。她也朝他看了片刻,然后扬起脸,向别处看去。就在此时雷奈克走出来。她坐了起来,朝他笑笑。 “我想你累了,这么早就上床了。” 这个雕刻匠说。’“我想是这样,但我睡不着.我想或许我是要同你一起睡。” 她说.雷奈克的微笑热情洋溢,如果能发光的话,就能与太阳比美.“很幸运,我累的时候,什么也不能阻止我入睡.”塔鲁特坐在他的睡袋上解开他的靴子,他唰开嘴笑着说。但艾拉注意到乔达拉没有笑。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但当他从睡处走去时,还是没有藏住痛苦的表情,消沉萎靡的情绪。突然,他转过身,又匆忙走出帐篷。雷奈克和塔鲁特交换了一下眼神,此时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看着艾拉.到达沼泽地时,他们决定找条路绕过去。他们拿的东西太多了,无法再次从中穿过去。研究了一下前年的象牙路线图,他们决定第二天早晨换个方向。塔鲁特确信.绕远走不会花更多时间。尽管劝服文卡维克有些麻烦,他无法容忍任何耽搁。 他们决定採用新路线之前的那个晚上,艾拉感到异常急躁不安。 马一整天很容易受惊,注意给它们梳刷也不能让它们安静下来.她感到有麻烦了。但不知是什么.仅仅有一种奇怪的不安感觉。她开始走过空旷的大草原,想要放松一下,信步离开了营地.她发现丁一群雷鸟,于是寻找弹石带,可是忘了带在身上。突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它们惊慌地飞起来。这时。一只金鹰出现在地平线的上空.它的翅膀几乎一动不动,驾驭着气流,看上去不慌不忙。可是.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只鹰已经扑向那只低飞的雷鸟。突然,在一剎那间,金鹰用利爪抓住了它的猎物,井把它捏死。 艾拉哆qc一下.急忙回到营地。她呆到很晚,与人们交淡,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当她上了床,却久久不能入睡,然后就不停地做梦。她常常醒来,在将近黎明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醒了,再也睡不着。她轻轻熘下床,走出帐篷,生起火烧水.天色放亮的时候,她啜着早茶,呆呆地盯着在火堆边的一根细茎上的一朵伞形的花穗.一块吃了一半的冷烤勐犸肉挂在一支勐犸标志的顶上,以防食肉兽偷食。忽然,她认出一种野生胡萝蔔植物,而且注意到树丛中有一根顶端破裂的枝条,于是,她便用它当掘棒来挖几英寸土下的块根.这时,她又注意到另外几枝干枯的伞形花穗,而且在她挖掘它们时,她看见一些蓟科植物的茎,扒掉针刺之后变得脆嫩多汁。离蓟不远,她又找到一个大大的,又白又鲜的马脖蘑菇以及一些带有鲜脆芽苞的百合。等人们闹哄哄地起来时.艾拉已经做好了一大锅汤,里面有砸开的谷物,又粘又稠,热气腾腾。 “这太棒了,’塔鲁特说,.又用象牙勺舀了一下,”是什么让你决定做这么美味的一顿早餐。" “我睡不着,注意到附近长着些植物,我考虑了一些事。” 她说。 “冬天里我睡得像头熊,” 塔鲁特说,仔细打量着她,希望妮兹在那。“艾拉,有什么事叫你烦心吗?”她摇摇头,“不……噢,是的,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她说.“你病了吗”“不,不是。我只是感到……奇怪,马儿也注意到什么事.雷瑟很难驾驭,而威尼焦躁不安。” 突然间,艾拉跌落她的杯子.抱起胳膊像要保护自己,惊恐地盯住东南天空。*塔鲁特]看!“深灰色的烟柱正在远处升起,一大块浓烟翻滚的云层正迷漫整个天空.”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大块头头领说道,看起来同她一样害怕。“我去找文卡维克。” “我也不清楚.”听到那个纹身巫师的声音,他们都转过身去。它来自东南方的山中。文卡维克极力保持镇静,他不该流露出恐惧,然而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必定是圣母的徵兆。” 艾拉确信,某种可怕的灾难正在发生.才使大地以这样可怕的力量喷发。那黑灰色的烟柱想必是巨大无比,因为从这么远的地方看上去它都显得那么大.那愤怒地翻卷奔腾的云团越来越大,高空.的风正推动它向西移动。 “那是多尼乳房的奶水,” 乔达拉用自己语言中的一个词说,其一本正经的态度甚于自己的感觉.现在.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帐篷,盯着那可怕的喷发和巨大的、沸腾的、膨大的火山灰云。 “你说……什么?”塔鲁特说。 “那是一座山,一种喷出来的特殊的山.我小时候见过一个,” 乔达拉说.“我们把它们叫做‘圣母的乳房。’老泽兰多尼给我们讲述关于它们的传说。我见过的那座是在中部高地的极远处。后来,一个曾经靠近过它的旅行者告诉了我们他的所见。那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故事,可是他被吓坏了。那里有几次轻微的地震,然后,山顶被掀掉了,接着出现了一次像那样的巨大的喷发,生成大团黑云,充满天空。那不同于普通的云,它里面满是颗粒.像灰尘一棒.那个一一他指指那正在向西方涌动的巨大的乌云一一看上去正在被风颳远.我希望风向不要改变.当灰落下来的时候,会把什么都盖住.有时非常深。;”一定离的很远," 第629页 布瑞茜说.“从这我们甚至连山都看不见.没有任何声响、吼声和大地的震动。只能看见巨大的烟柱和大片黑色云层.”“这就是为什么岩灰落到这里,但情况并不严重,我们离的足够远.’”你说过有地震吗地震一直是圣母发出的一种信号,这一定也是。马穆塔一定会考虑这些找到它的意义。" 文卡维克说。不想显露自己比陌生人的知识少。 艾拉只听到“地震”这个词,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像地震那样令她恐惧.当她五岁时,坚硬的地面四分五裂,她失去了她的家人。当勃劳德把她赶出家族时,另一次地震夺去了克莱伯的生命。地震一直预示着破坏性的损失,激烈的变动。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种熟悉的动作.瞬间,一条灰色的影子飞向她,将泥乎乎的湿爪子搭在她的胸上,她感到一条带刺的舌头在舔她的下巴。 “沃夫!沃夫!你来这里做什么?”她说,一边用手摸着它脖子上的毛.突然间她停了下来,惊恐万状,叫道,“噢,不!是莱达格!沃夫宋找我,带我去见莱达格!我必须走,我必须马上走!”“你必须把雪橇和马背上的东西留在这,再往回骑,” 塔鲁特说.他眼中的痛苦显而易见,同任何其他妮兹的孩子一样,莱达格是他的儿子,并且头人爱她.如果他能去,如果他的身材不是这么大,艾拉就已经请求他骑雷瑟.同她一起回去。 她跑进帐篷穿衣服,看到雷奈克,“是莱达格.”她说。 “我知道。我刚刚听到你说。让我来帮你,给你的行李中放些食物和水.你需要被子吗?我把它也打好了,” 他说。艾拉正在靴子上繫鞋带。“嗅,雷奈克,’艾拉说道.他对她这么好。”我该怎样感谢你!“”他是我的兄弟,艾拉。" 当然!她想,雷奈克也爱他。“对不起。我没能很好思考。你想同我一道回去吗我考虑间问塔鲁特,但他太高大,骑不了雷瑟,但你能。” 一“我?骑在马上?不!”雷奈克说。露出了恐慌,往回缩了一下.艾拉皱起眉头。她一直投注意到,他对马的反应这么强烈,但现在她想到这点,他是那几个从未要骑马的人中的一个。她不明白为什么。 “怎么骑上他我一点主意也没有,而且……我害怕会摔下来,艾拉,对你来说这一切正常,这也是我爱你的事情之一.但我从未骑过马。” 雷奈克说,“我更喜欢我自己的双脚,我甚至连船也不喜欢.”“但必须有人跟她一起走,她不能独自一个人回去,” 塔鲁特在门口说道。 “不会的,” 乔达拉说.他穿着出门的衣服,站在威尼边上,手中端着雷瑟的鞍子。 艾拉放松地吐了口气,然后皱起眉头。为什么他要同她一起走他从不想单独同她去任何地方,他根本不在乎她,她很高兴他将同她在一起,但她不想告诉他,他已经太多次让自己丢面子了。 当艾拉往威尼身上放挂包时,她注意到沃夫正咕噜咕噜地从雷奈克的盘子上喝水,它已经吞下了半盘子肉。 “谢谢你餵它,雷奈克。” 她说。 “我不骑马并不是说我不喜欢动物,艾拉一雕刻匠说道,感到情绪低落,他本不想告诉她害怕骑马.她点点头.笑了,”你到狼营时.我们再见面。" 艾拉说。他们拥抱,亲吻,艾拉想他拥抱得太热烈了。她也拥抱了塔鲁特和布瑞茜,并同文卡维克贴了一下脸,然后翻身上马,沃夫紧跟在威尼后面。 “我希望不会太累.不然就不能跟着一路跑回去.”艾拉说.“如果它累丁,它可以同你一起骑威尼。” 乔达拉说,坐在雷瑟背上,试着让不安的公马安静下来.“说得对,我没想到。” 艾拉说。 “照顾好她,乔达拉.”雷奈克说.“当她在担心别人时,就忘记照顾自己。我想要她在我们的结合仪式上完好无损。” “我会照顾她的。雷奈克,别担心,你会有个完好、健康的女人在你的火塘里。” 乔达拉回答。 艾拉看着每个人.感激之情难以用语言表达。 他们安稳地走到中午.然后停下来休息.吃了些带的食物。艾拉深深地担心莱达格,她更愿意继续走.但马匹需要休息.她不知道是否是他叫沃夫来找她,似乎很像,其他人有事会派个人来,只有莱达格清楚沃夫足够机灵,能明白要带的消息,能迫寻到她,但除非事情非常重要.否则他不会这样做。 东南方出现的混乱令她恐惧不安,喷入天空的巨大烟柱已经不动丁,.但云层还在那扩散着,对地震所产生的奇怪恐惧深深地震动了她,只是对莱达格的过分担忧迫使她保持冷静。 但即使艾拉有所有这些恐惧,还是强烈意识到乔达拉的存在。她几乎忘记了同他在一起有多么快乐,她曾梦想着同他一道骑威尼和雷瑟,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沃夫在一旁跑着、跳着,他们休息时,她偷偷地注视着他,用家族女人特有的能力隐藏自己,看到别人而不被发现。只是看着他就让她有种温馨的感觉,一种想要靠得更近的欲望,但她最近对他那些无法解释的古怪行为进行丫一番现查。要把自己强加在他身上而却不被接纳的这种尴尬使她不愿意显露自己的意愿。如果他不想要她,她也不要他,或者,至少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想要他。 第630页 乔达拉也正注视着她,设法要同她交谈,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努力再次赢得她,但她似乎正在躲避他,他无法接触到她的眼神.他知道莱达格的事她有多难过…他本人也担心最糟糕的情况一一不想打扰她。他确知这不是提及个人感情的时候,但是过了这个时候,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始.一路往回骑着,他不仅仅产生到达狼营的念头,而有了同她继续往前走的疯狂想法,或许一直走回他的家乡。但他知道这不可能,莱达格需要她,而且她同雷奈克订婚了,他们将要结合,她为什么想要同他走呢t他们没有休息多久。一等到艾拉认为马匹得到了足够的休息,他们便再次开始上路。但他们只走了一会就看见有人迎面走来。他从远处喊叫着,当他们走近,看到是鲁代格,那个曾带给他们夏季大会新地址的送信人。 ‘艾拉,我正在找你,妮兹派我来接你。恐怕我给你带来了坏消息,莱达格病得很重," 鲁代格说,然后四下看看,“其他人在哪”“他们正往这边走。我们一得到消息就往前赶。” 艾拉说。 “但你们怎么知道的,就派出我…个送信的,” 鲁代恪问道。 “不,” 乔达拉说.“你是唯一送信的人,而狼跑的更快。” 鲁代格突然间注意到那头小狼,“沃夫没同你一道去打猎,他怎么到这的?”“我想是莱达格派他来的。” 艾拉说道,“他在沼泽地的那边找到我们。” “这也是件好事,’乔达拉接着说。”你可能已经错过了其他的猎手,他们已经决定在回来的路上绕址沼泽地,拿许多东西时,走在较干的陆地卜更容易的。" “那么说他们找到了勐犸,天啊,大家都会为此高兴的。” 鲁代格说,然后看丫一眼艾拉,“我想你最好赶紧走,很走运.你离的这么近.”艾拉感到脸上的血液凝固了。 “你想骑马回去吗?鲁代格。”在他们匆忙离开之前,乔达拉问道,“我们可以骑一匹马。” “不,你们需要往前赶,这已经给我省了很长一段路,我并不介意走着回去。” 艾拉骑着威尼一路赶回了夏季大会.在别人知道她回来之前,她下马,来到帐篷里。 “艾拉,你在这;你回来的正好,我担心在你到这之前,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妮兹说道,“鲁代格走的一定很快.”“找到我们的不是鲁代格,是沃夫,” 艾拉说,扔下她的外衣,冲到莱达格床前。 她不得不把眼睛闭上一会末克服这种震动,他的下巴的形状和拉紧的线条比仟何语言都更清楚)ol寸诉她,他在受着痛苦的煎熬,是种可怕的痛苦,他脸色苍白,有道黑色的眼圈,颧骨和眼眶明显地突出来,每次唿吸都很费力,而且弓[来更多的痛苦。她抬起头看着妮兹,她就站在床边。 “妮兹,出了什么事t”为了他,她竭力忍住泪水。 “我也想知道,他一直很好,突然间痛了起来。我尽力做了你告诉我的每一件事.给他吃了药,一切都没用。” 妮兹说。 艾拉感到有人轻轻地碰丁…下她的胳膊。“很高兴你来了.”男孩嘆息道。 她从前在哪见过这种情况?挣扎着用虚弱的几乎不能移动的身体打手势呢?伊扎,她死时就是这样.当时艾拉做了一次远行,并且在家族聚会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刚刚返回。但这次她只是去猎捕勐犸.他们并没有离开多久,莱达格怎么了?他怎么病得这么快?还是慢慢地降临到他头上的?“你派沃夫去的,是吗?”艾拉问道。 “我知道它能找到你。” 男孩打着手势,“沃夫聪明。” 然后莱达格闭上眼睛,艾拉不得不把头转向一边,闭上眼睛。看到他费力地唿吸.看到他的痛苦,令她心痛。 “你最后一次吃药是什么时候?”艾拉问道,当他睁开眼睛,并且她可以看他时。 莱达格轻轻地摇摇头。“没用,一切都没用。” “你说什么。一切都没用你不是懂药的女人。你怎么知道?而我是。” 艾拉说道。尽力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信而又肯定。,他又轻轻地摇摇头,“我知道。” “好,我要给你检查一下,但首先,我得给你吃些药。” 艾拉说道。她更担心她会在这崩溃。当她起身离开时,他摸了摸她的手。 “不要走,” 他又闭上眼睛。她看到他挣扎着喘口气,再喘一口,没有力气做任何其他的事。“沃夫在哪”他终于比划出。 艾拉打个口哨,所有在外边试图阻止沃夫进帐篷的人突然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它就在那,已经跳上了男孩的床,去舔他的脸.莱达格笑了、这是艾拉无法忍受的,他的笑有着独特的家族特点。粗暴的小动物可能做得太过分了。艾拉示意让它下来.“我派去沃夫,想要艾拉.”莱达格又比划道,“我想要……” “莱达格,你想要什么”艾拉鼓励他。 “他试图告诉我,” 妮兹说。“但我无法理解他,我希望你能,这似乎对他很重要。” 第631页 莱达格闭上眼睛,皱起眉头,艾拉感到他正试图记起什么事.“杜尔克幸运,他……属于、艾拉,我想要……莫格乌。” 他花了好犬的力气,好像已经精疲力尽,但艾拉所能做的只是尽力去理解。“莫格乌”手势是无声的。“你是说一个有灵魂的人?”艾拉问道,声音很大.莱达格点点头,受到了鼓舞,但妮兹脸上的表情却令人费解,“这就是他一直想说的吗?”这个女人问道。 “是的,我想是这样。” 艾拉说,“这有用吗?”妮兹点点头,“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不想自已是个动物,他想耍去灵魂世界。他想像个人一样……给埋起来.”莱达格点点头.表示贊同。 “当然,” 艾拉说,“他是个人。” 她看起来迷惑不解。 “不,他不是。也从未给算在马穆塔人中,他们不会接纳他,他们说他是个动物。” 妮兹说。 “你是说他不能有葬礼?不能进入灵魂世界?谁说他不能?”艾拉的眼中冒出愤怒的火焰。 “这没有用,勐犸火塘不会同意。” 妮兹说.莱达格一直听着,但现在,他的希望正在破灭。艾拉看到他的表情,他的失望,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气愤。 “不必非得勐犸火塘同意。他们无权决定一个人是不是人,莱达格是一个人。他更像我的儿子。而不是动物.勐犸火塘可以保留他们的葬礼,他不需要,时机成熟时,我会做的,以家族的方式,像我给克莱伯,莫格乌做的那样。莱达格会进入灵魂世界,不管勐犸火塘同意不同意。” 妮兹看了男孩一眼.他现在好像更放松了。不,她决定了。安详之中,他一直露出的难受、紧张不见了。他摸了一下艾拉的胳膊。 “我不是动物。” 他比划道。 他好像还要说些别的事,艾拉等着。突然间她意识到没有了声响,没有了痛苦唿吸的挣扎。他不再痛苦了。 伹艾拉却陷入痛苦之中。她抬起头看到乔达拉。他一直在那,同她或是妮兹一样,他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突然间他们三人抱在一起,试图互相寻求安慰。 这时,另有一位表示了它的悲哀。在莱达格床下的地面上,一声低沉的哀号从一个毛绒绒的喉咙里发出,然后拉长。加深、再升高,成为沃夫第一声完整、响亮的长嚎。一口气唿尽,它又开始嚎叫,以.…种响亮的、不安的、令人嵴柱发麻、无可置疑的狼嚎叫出了自己的失落。人们聚集在帐篷入口处张望,却犹豫着不肯进去。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三个人也停下来,倾听着,感到惊奇不已。乔达拉暗想,无论是对人还是动物.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碎和敬畏的輓歌了。 流出一阵悲痛的泪水后,艾拉在瘦小的尸体旁坐下,一动不动,但泪水还没止住,双眼茫然地盯着前面,悄无声息地忆起她同家族人和她的儿子在一起生活,和她第一次看到莱达格的情况。她爱莱达格.对她来说,他的到来某种意义上讲同杜尔克同样重要,代替了杜尔克,莱达格给了她机会.让她更多了解他,了解他如何成长,如何成熟。他怎么观查,怎么思考。当她看到莱达格的小幽默而微笑时,或是对他敏锐的感觉和智力感到高兴时,她能想像杜尔克有同样的理解力。现在莱达格走了,她同杜尔克之间的微弱联繫也没了。她为他们两人感到悲痛。 妮兹的悲痛也不轻,但生活的需要同样重要。鲁琪爬上她的大腿,内心受到伤害,感到迷惑,她的伙伴、朋友、兄弟不能再同他一起玩,也不能再用手势交谈。达努格平躺在他的床上,头埋在被子下,抽泣着,但得有人去告诉拉蒂。 “艾拉?艾拉,” 妮兹最终说道。“用家族的方式埋葬他,我们得做些什么?我们需要开始为他做准备。” 艾拉迟疑片刻,注意到有人在同她谈话,她皱起眉头,盯住妮兹,“什么?”“我得为他的葬礼做好准备,我们得做些什么?对于家族葬礼我一无所知。” 不,没有马穆塔人这样做过,她想,特别是勐犸火塘,但她这样做了。她想到她以前看过的家族葬礼,考虑该为莱达格做些什么。 在用家族葬礼埋葬他之前,他必须是家族人。这就是说得给他起个名字.而且他需要一个上面带有一块红赭石的护身符。突然,艾拉站起来沖了出去。 乔达拉跟上她,“你要去哪”“如果莱达格要成为家族人,我得给他做个护身符。” 她说.艾拉大踏步走过营地,明显很生气。一眼没看地穿过勐犸火塘营地,’径直走到火石工的地域。乔达拉跟在后面,他知道她耍做什么。她要了一块火石岩块,这设有人会拒绝她,然后她四下看看。找到一柄石头锤子,给自己清理出一片工作场地。 当艾拉开始用家族方式打造火石时,马穆塔的火石碎石工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他们焦急地观望,尽可能近地聚集在一起。没人再想给她火上浇油,但这是个罕见的机会。乔达拉曾试图解释过家族的技术,在艾拉的背景大家都知道后,他的训练就不同了,他不用非得使他们的工具.甚至当他成功时,他们认为这是他个人的技巧,而不是个奇特的过程。 第632页 艾拉决定做两件工具,一把利斧,一个尖头锥子,把他们带回猫尾营去做护身符。她设法做把刀,但全身充满悲愤,双手在颤抖。 她在第一次试图做个较难的窄尖头时,把尖头给弄碎了,接下来注意到许多人正看着她.这使她感到不安。她感到马穆塔的火石工们正在判断她是否用家族方式来做工具。而且她做的并不好,接下来她对自己如此介意感到生气.她试第二次时,又给弄断了,挫折使她流下生气的泪水,她不断地拭着擦去.突然间,乔达拉在她面前跪下。 “艾拉,你想要这个吗?”他问道,举着她为那次春节仪式而做的锋利工具。 “是家族工具?你从哪弄到……这是我做的广她说.”我知道,我那天回去拿到它,希望你不介意。" 她感到奇怪、迷惑不解,而且有些莫名其妙的高兴.“下,我不介意,很高兴你这么做丁,但为什么?”,“我想要……研究它。” 他回答道,他实在不能要自己说是要用它宋记住她,告诉她他想要离开她.没有她,他不想离开。 她把自己的工具盒拿回猫尾营,朝妮兹要了一块软皮子。她得到后,那个女人看着她做了个简单的装东西用的搭袋。 “看起来有点粗糙,但这些工具真的很好使,” 妮兹评论道。“搭袋是做什么用的?”“是莱达格的护身符。同我春节仪式做的那个一样。我得在里面放块红赭石,以家族那样的方式给他取个名。他也该有个图腾,在他回到灵魂世界的路上保护他。” 她停顿一下,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克莱伯做了些什么发现了一个人的图腾。这是对的……或许我能同莱达格分享我的图腾。穴狮是个强大的图腾,有时很难相处,但受过多次验证。莱达格应该有个强壮的保护性图腾。’”我能做些什么?他需要给做些准备吗?穿上衣服?“妮兹问.”对的,我也想帮忙。" 拉蒂说,她正同图丽站在门口。 “我也一样,” 马穆特补充道。 艾拉抬起头,看到几萨整个狮营的人都想要帮忙,而且都在朝她这边看。只有猎手们没在。她身上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那些人收养了这个奇怪的孤儿,并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孩子。她对勐犸火塘的人又充满了正气的愤怒,他们甚至不给那个孩子举行葬礼。 “好吧,首先得弄些红赭石,挤碎了。像狄琪给皮子上色一样,同一些提炼出的脂肪混在一起做成软膏,用这擦遍他的全身。作为一个正规的家族葬礼,应该用洞熊脂肪。对家族人来说洞熊是神圣的。” “我们没有洞熊脂肪,” 托奈克说。 “艾拉,为什么不用勐犸脂肪?”马穆特建议道。“莱达格不仅仪是家族人,他二者都是。也有一部分属于马穆特人,勐犸对我们来说是神圣的。” “是的,我想可以用.他也是马穆塔,我们不该忘记这点.”“艾拉,给他穿上衣服怎么样”妮兹问道。“今年他从未穿过我给他做的新衣服,” 艾拉皱起眉头,然后点点头,“为什么不?像家族人做的那样,他盖上红赭石后,穿上最好的衣服,像马穆塔举行葬礼那样,是的,我想这是个好主意,妮兹.”“我从未想到在他们的葬礼中,红赭石的颜色代表神圣。” 弗里贝克议论道。 “我甚至认为他们从不埋葬死者.”克罗兹说。 “显然,勐犸火塘不这么认为。” 图丽说,“他们要感到奇怪了。” 艾拉朝狄琪要了一只木碗,艾拉给过她一些当作收养礼物,是以家族风格做成的,并用它把红赭石和勐犸脂肪搅成彩色软膏。伹给他擦在身上,又穿上衣服的却是妮兹、克罗兹和图丽。狮营中年龄最大的三个女人。艾拉后来留下了一些红色的油膏,并往她做的搭袋中放进一堆红色铁矿石。 “把他裹上怎么样?”妮兹问遭.“艾拉。他不该给裹上吗?”“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艾拉说。 “我们用兽皮,或是其他的东西把他抬出去,并在他下葬之前,用这些东西把他裹上。” 妮兹解释遭。 艾拉意识到这是马穆塔的另一个习俗,但似乎给他穿上华丽的衣服、在他身上放上珠宝,这个葬礼更像马穆塔人的.而不是家族人的。三个女人期盼着她。她朝后看了一眼图丽,又看看妮兹。是的,或许妮兹是对的,应该用什么东西把他抬出去,草垫子或是床单.然后她又看了看克罗兹.尽管一时没想到,她突然间记起了什么东西:杜尔克的斗篷。当他小时,她常常用来把他裹在胸前的那个头篷。当他蹒跚学步时,用来帮他站在她的大腿上,这是她从家族带来的唯一一件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曾有多少个夜晚,当只有她一个人时,杜尔克的斗篷给了她一种完全感,让她想起她所爱的人,多少个夜晚他同那件斗篷睡在一起,这是她拥有的唯一一件属于她儿子的东西,她不知道是否该放弃它,但他真的需要它吗?她将带它走过后半生吗?艾拉注意到克罗兹又在看着她,并且想起了那件白色的短斗篷,克罗兹给她儿子做的那件,因为对她很重要,多年来…直带在身边,但是她已经把它派上了用场,给了雷瑟,用来保护它。在莱达格去灵魂世界的途中,用家族的东西包裹起来不比她四处带着杜尔克的斗篷更重要吗?克罗兹最终不再去想她的儿子。或许她也该忘记杜尔克丫,并感激他不仅仅只是留下回忆.“我有东西裹他。” 第633页 艾拉说.她冲到自己睡处,从一摞东西下面抽出一块折好的兽皮,抖了开,她再次把她儿子的柔软的旧斗篷贴在自己的面颊上,闭卜眼睛,回忆着,然后走了回去,把它交给莱达格的母亲。 “用这个裹。” 她告诉妮兹,“一件家族的裹布,曾是我儿子的。现在,在灵魂世界里,它将帮助莱达格,谢谢你,克罗兹,” 她又加上一句。 “为什么谢我”“因为你让我做了这一切,并且告诉我所有的母亲有时必须放手。” 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表情很严肃,但她的眼睛却在闪闪发亮,妮兹从艾拉手中接过斗篷,盖在莱达格身上。 天已经黑了,艾拉计划在帐篷内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但妮兹要她等到早晨,在户外举行仪式.要大会中的每个人都能看到莱达格的人性。这也使猎手们多出了一点往回的时间,没人希望塔鲁特和雷奈克错过莱达格的葬礼,但不能等太久。 第二天早晨晚些时候,他们把莱达格的尸体抬到了外边,平放在斗篷上,来自大会中的许多人已经聚在周围,而更多的人正往这边来,说艾拉要给莱达格举行葬礼的消息已经传开,大家都很好奇,她拿着一小碗红色的赭石膏和一个护身符,此时另一边又乱了起来,妮兹松了一口气,猎手们回来厂,带着所有的勐犸肉.葬礼推迟到把勐犸肉储放好时,有人告诉了塔鲁特和雷奈克这发生的一切,但仪式重新开始时,无人反对。 艾拉站在土堆上重新主持葬礼,尽力回想克莱伯在做这…切吋使用的手势,她并不确切知道这些手势的意思这些手势只教给莫格乌,但她的确知道大概的目的和内容,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 “现在我召唤灵魂。” 她说,“伟大的洞熊的灵魂,穴狮的灵魂,勐犸的灵魂,还有其他远古的灵魂,风、雾、雨的灵魂,” 然后她弯腰拿起那个小碗。“现在我要为他起名,使他成为家族的一部分,” 她说。她的手指点进红色软膏,在他的额头和鼻子之间画了一条线,然后她站起来,一边打手势一边uz,“男孩的名字ou莱达格。” 当她努力回忆正确的手势和动作时。她的语调,脸上严肃的表情,甚至她奇特的讲话方式都叫人着迷。她站在冰块上召唤勐犸的故事迅速传开。没入怀疑这个勐犸火塘的女儿主持这个仪式,或其他仪式的权力,不管她有没有马穆塔纹身.“现在用家族方式给他起了名。” 艾拉解释道,“但他还需要一个护身符帮他找到灵魂世界,我不清楚他的护身符.所以我要同他共享我的,穴狮灵魂,这是个有力的护身符,但他受之无愧.”接下来,她揭开盖在莱达格瘦小的左腿上的东西,用红色的赭石膏在他的大腿上面丫四道平行的线,然后她站在那边打手势说,“穴狮,男孩、莱达格的灵魂交给你保护.”然后,她拿起护身符,系上一根绳子,绕在他的脖子上。 艾拉在远离营地的地方选了一一个地点,狮营从狼营那获得许可把他埋葬在那,妮兹用杜尔克的斗篷把僵硬的小尸体裹上,然后塔鲁特抱起他,把他抬到下葬的地方。他把莱达格放进窄小的墓穴中时,并不为自己流下的泪水而感到羞耻。 狮族的人站在稍稍加深的墓穴周围,看着几件东西也一起放进了坟墓。妮兹带来的食物就放在他的身边。拉蒂也放进了他最喜欢的小哨子。特鲁妮带来一串骨头,是他在冬季里用来照看婴儿和小孩子的鹿骨.这是他最喜欢的东西,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事,出人预料的是鲁琪跑到墓前,丢进她最喜欢的布娃娃。 在艾拉的示意下,来自狮营的每个人都拿起一块石头,小心地放在用斗篷裹起的尸体上.锥状的坟堆初具规模,就在此时艾拉才开始葬礼.她没有试图解释什么,目的似乎很明确.艾拉所用的手势、动作是克莱伯在伊扎的葬礼上使用过的,也是当她在布满碎石的山洞里发现克莱伯时,为悼念他而使用过的。艾拉的动作赋予葬礼的意义极其古老,在场的人无入知晓,其美妙的程度也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 她没有使用她在狮营所教给的简化了的动作语言,她使用的是完整、复杂而丰富的部落语言,它赋予了整个身体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姿势细緻而微妙的差别,虽然有许多动作是秘传的一一甚至连艾拉也不明白其全部含义…许多普通动作也被包括进去了,而其中的一些确实为狮营人所了解。他们能够理解主要的部分,知道那是为了送某人进入另外的世界而进行的仪式.对于马穆塔部落的其他人而言,艾拉的动作正如一种微妙的、极富表现力的舞蹈,充满了手、臂的动作、各种姿势及体态。她用沉默的优雅姿势在其中唤起了爱、失落、悲哀以及对死亡的神秘期待。 乔达拉被征服了,他的泪水同狮营其他成员一样自由地滚落。 当他注视着她那优雅的无声舞蹈时,他想起了有一次在她的山谷中一一现在似乎是很久以前了一一她试图用与此相同的优美动作告诉他一些事情.即使在当时,他还不了解那是一种语言的情况下,他也从她那极具表现力的姿势中感悟到某种深刻含义。现在,既然他了解得更多了,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不懂的地方太多了,虽然他认为艾拉的动作是那样的美妙。 第634页 他记起了他们初次相遇吋她所使用的姿势,她双腿交叉,低头坐在地上,等待他拍打她的肩头。即使在她会说话以后,她也不时地使用它。这总使他感到不舒服,尤其是当他知道这是一种部落姿势以后,可她告诉他,这是她用来说明某些她不知其名的事物的方法。他暗自笑了。他们初次相遇时她不会讲话,这真令人难以置信。 如今,她能流利地使用两种语言:泽兰达尼语和马穆塔语,要是算上部落语言的话,就有三种。在同桑吉尔人相处的短暂时间里,她甚至学会厂一点点桑吉尔语。 当他注视着她用动作进行部落仪式时,他心里满是对山谷的回忆,对他们爱的回忆,他一生中最最渴望得到的就是她。然而,雷奈克就站在她的身旁,同他一样入迷。乔达拉每一次看艾拉,都不可避免地看见那个黑皮肤男人。等他赶到的时候,雷奈克已经守住了她、而且,他还向乔达拉示意,艾拉仍然是他的人。艾拉也似乎既遥远又不可捉摸。他已经做了一些努力,想同她交谈,表达自己的歉意,然而,在他们共同悲伤之后,她似乎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安慰,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的想像。她这样难过.他还能期待别的什么突然,所有的脑袋都朝着一阵子稳的敲击声扭过去,只见鼓手马路特已经从音乐室取回了他的勐犸头骨鼓.通常,音乐是在马穆塔人的葬礼上才演奏的,可他敲出的声音并不是通常的马穆塔节奏.那是艾拉曾经演示给他的陌生而奇异的、消魂夺魄的部落节奏.这时,留长鬍子的乐手马南开始吹奏她曾经吹响过的简单的长笛乐。音乐声以一种神秘的方式,与那个正在做舞蹈仪式的女人的动作相配合,那舞蹈同音乐本身一样轻盈飘逸。 艾拉差不多完成了仪式,叮她决定重复一遍。因为他们在演奏部落音乐。第二遍的时候,乐手们开始即兴发挥。他们的熟练和技巧把简单的部落音乐变成了别的东西.变成了既非部落,又非马穆塔的音乐。而是二者的混合物。对于这个男孩的葬礼来说,这真是极好的伴奏,艾拉想.因为他本身就是二者的混合物。 艾拉同乐手们做最后一遍表演时,她不知道自己的泪水是何时开始流淌的,不过,她可以看到,她不是一个人在哭,许多人的眼睛都湿漉漉的,而且不只是狮营的人如此。 等她完成第三次的时候,从东南方涌来的一片沉重的黑云开始遮住阳光。这是雷雨的季节,所以一些人去寻找躲避处。可是,天上降下来的不是水,而是轻轻的灰尘,刚开始的时候非常轻,随后远方火山喷发出来的火山灰越下越大。艾拉站在莱达格的锥形墓前,感到羽毛般的火山灰飘落在她身上,裹住她的头髮、肩膀,粘住她的胳膊、眉毛,甚至睫毛,把她变成了一个棕灰色的人形。轻飘飘的火山灰覆盖了一t一切,墓石、草地,甚至路上的褐色尘土。圆木和灌木丛换上了同样的颜色。它也覆盖了站在墓边的人行,对艾拉来说,他们开始变得相同。在大地震动和死亡这样令人敬畏的强大力量面前,差别彻底消失了。 “这东西糟透了j”特鲁妮抱怨道,在水沟旁抖着床单,扬起丁更多的灰尘。“我们已经清理了多天,但食物中,水中,衣服上,床上到处都是,你根本弄不掉。” “我们需要的是再下一场大雨,” 狄琪说,一边把用来刷洗帐篷皮罩的脏水泼掉。“或是一场大暴风雪.问题就解决了,今年我可盼着冬天早点到来.”“这我相信,”特鲁妮说,然后斜着眼看看她,删开嘴笑了,“但我想这是因为那时你将同布拉那格结合,生活在一起。” 当她想到即将来临的婚礼时,幸福的微笑展现在她的脸上,“特鲁妮,我不想否认这点。” 她说。 “勐犸火塘正在议论因为这场灰尘要延迟结合仪式是真的吗”特鲁妮问道。 “是的,还有女子成人仪式,但大家都反对.我知道拉蒂不想等了,我也一样,他们最后同意丫,他们不想出现更多的糟糕情绪。许多人认为参加莱达格的葬礼错了。” 狄琪说.“但有些人贊成,” 弗莱利说,拿着一篮子灰走近,她把灰倒进了水沟.“不管他们决定什么事,总有人会认为他们错了.”、“我想你得同莱达格住在一起过才会知道,” 特鲁妮说。 “我不清楚,” 狄琪说,“他同我们住了很长时间,但艾拉来之前,从未把他看成人。”“我认为她并不像你那样渴望结合仪式,狄琪,” 特鲁妮说,“不知道她是否出了什么毛病,她病了吗?”“我不这么认为,” 狄琪说。“为什么?”“她的表现不对,她正准备结合,但她好像并不希望这样。她正收到大量的礼物,一切,但她似乎并不高兴。她该像你一样。每当有人说‘结合’,你就会微笑,脸上洋溢起梦幻般的微笑。” “不是每个人都以同样的方式期盼自己的结合.”弗莱莉说。 “她对莱达格的感情确实很深。” 狄琪评论道.“同妮兹一样,她正处在悲痛之中。” “对于莱达格。我也感到很难过,我想念他。” 第635页 特鲁妮说。“我们都很难过。她在遭受痛苦.而我却解脱了.我认为有什么其他的事正困扰艾拉。” 她没有加上从一开始她就怀疑艾拉和雷奈克的结合,这么说毫无根据。但尽管雷奈克对她有感情,狄琪还是认为艾拉对乔达拉更有感情,虽然过去她似乎在忽略他、她看到个头高大的泽兰达尼男人走出帐篷,朝大会中央地带走去.他似乎心事重重。 乔达拉同那些经过的人点头打招唿,但内心却思绪翻滚,是他的想像呢?还是艾拉真的在躲避他?他花了这么久努力躲开她之后,现在还无法相信,他想单独地同她谈谈,她在躲避他:尽管他一直有些相信她对雷奈克的承诺,他要倣的只是不再躲避她,那么她就会重新回到他身边.确切地说,并不是她看起来急切,而是她似乎对他无所保留,现在,她似乎把自己关闭了.要弄清这一切的唯一方法就同她面对面地交谈,但他要找到他们能够交谈的时间和地点却不容易。 他看到拉蒂朝他走来,他笑了。停下来看着她。她大踏步地走着,对同她点头打招唿的人自信地微笑,有些奇怪,他想。看到成人仪式带夹的变化总是令他惊奇。拉蒂不再是个孩子,或不再是个只会掩嘴傻笑紧张不安的女孩.尽管她还年轻,但走起路来带有女人成熟的魅力。 “你好.乔达拉。” 她笑着说。 “你好,拉蒂,你看起来很高兴.”一位可爱的年轻女人,他边想边笑。他的眼神传达了他的感觉,她吸了口气,睁大眼睛做出反应,然后又看厂…眼来回答他下意识的邀渍。 “是的,总呆在一十地方让我感到厌倦,这是第一次我.个人出宋走走,或是同我喜欢的人。” 当她抬起头看他时,又向他靠近丁点。 “你要去哪?”“我在找艾拉,你看到她了吗?”拉蒂嘆了口气,然后友好地笑了笑.“是的,她在照看特里茜的孩广,有一会儿厂,马穆特也正在找她。” “艾拉,不要责怪他们。” 马穆特说,他们正坐在外面温暖的阳光里。在一大片桤木丛的树荫下.“有几个人不同意,我就是一个。” “马穆特,我没有责备你,我不知道是否我责备了什么人,但他们为什么不明白?是什么让人们这么恨他们?”“也许因为他们看到我们有多么像,所以他们在找不同之处。” 他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艾拉,你应该在明天之前去勐犸火塘,你办完了这件事后才能结合,你知道,你是最后一个。” “是的,我想该是这样.”艾拉说。 “你不愿意给文卡维克希望。今天他又问我你是否会考虑他的请求。他说,如果你)t:想打破自己的承诺,他会去同雷奈克谈谈,接v]受他为共同配偶,他的请求可以提高你的新娘价,并且你会有很高的地位。艾拉,你是怎么想的?你愿意接受文卡维克和雷奈克一起做你的配偶吗”“围猎时文卡维克说过这件事,我得同雷奈克谈谈,看他是怎么想的,” 艾拉说。 马穆特认为她根本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在她如此悲痛时,结合併不合适,但有这么多请求和关注,再要等也不容易。他注意到她突然间心神不定。便转身朝她看的地方望去,乔达拉正朝他们走过来,她似乎很不安,向前迈出一步好像要急着走开.她只是不能这么突然地中断同马穆特的谈话.“你在这,艾拉,我一直在找你,想同你谈谈。” “我正同马穆特谈着呢!”“我想我们的谈话结束了,如果你想同乔达拉淡淡的话,” 马穆特说。 艾拉朝下看去,又看看这位老人,避开了乔达拉困惑的目光,然后轻声说,“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马穆特.”乔达拉感到自己的脸绷紧了,一股气直冲上来。她一直在躲着他她甚至不愿和他交谈,“啊……好的,啊……我……对不起,打扰你了。” 他边说边向后退.此时此刻,他真希望有个地缝钻进去,他迅速走开了。 马穆特凝视着她。他离开后,她一直盯着,目光比他的更困惑。 他摇摇头,但没有说话,一起返回狮营。 他们走近时,艾拉看到妮兹和图丽正朝他们走来。莱达格的死叫妮兹难以接受。在她把他吃剩下的药拿回去的前一天,他俩都哭厂。妮兹不想把它留下来勾起伤感,但不知道是否该扔掉。这使艾拉意识到.随着莱达格的不在,帮妮兹照看他的需要也随之而去。 “艾拉,我们正找你,” 图丽说。她似乎很高兴,就像在一直策划一个巨大的惊喜那样,这种情况对这个高大的女头人很少见。两个女人打开了仔细包好的东西。艾拉的眼睛睁大了.两个女人互相看着,v开嘴笑了。“每个新娘都需要一件新外袍,通常是那个男人的母亲做,但我想帮帮妮兹。” 这是件用金黄色皮子做成的闪闪发亮的外袍,精雕细作,有的地方镶着用象牙珠子拼成的图案,衬着许多桤木珠子。 “太漂亮了,花了这么多时间;光是做珠子就要花上许多许多天,你们什么时候做的”艾拉问道.“你宣布你的承诺后,我们就开始了,刚刚完成,” 第636页 妮兹说,“进帐篷,试试!”艾拉看看马穆塔,他笑了。点点头,他早就清楚这个计划。甚至跟他们共同策划来。三个女人走进帐篷,朝图丽的睡处走去。艾拉脱下衣服。伹她不知道该怎么穿,女人们给她穿上。这是件特制的袍子,前面开口,用手织的红色勐犸毛饰带系在一起。 ‘当你只想穿着给别人看时,就像这样穿着。" 妮兹说,“但主持仪式,你应该像这样敞开它。” 她解开了饰带。“当一个女人结合时.当她带着她的火塘同一个男人结合时,应该自豪地露出她的乳房.”两个女人向后退了几步宋欣赏准新娘。她有引以自豪的乳房,妮兹想,圣母的乳房,用来养育她的.她会叫每个女人都感到骄傲。 “我现在能进来吗”狄琪说,在往帐篷里偷看,营地所有的女人都进来欣赏身着盛装的艾拉,似乎都惊嘆不巳。 “系上吧,你可以去外面.给男人们看看,” 妮兹说,一边又重新给她系上外袍。“在举行仪式之前,你不能在公开场合敞着穿.”艾拉走到帐篷外,赢得了狮营男人们赞许的微笑,其他不是狮营的人也都注视着她。文卡维克早已知道这个喜讯。当他看到她时。 他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同他结合,即便是要同十个男人来分享她。 另一个不是狮营的人,尽管大多数人都用另一种方式看待他,也正注视着她。乔达拉跟着他们回来,受到她的拒绝极其沮丧,甚至不太相信。达努格告诉了他此事,他同其他人一起等着,当她走出来时,他的双眼只盯住了她。然后他合上眼睛,痛苦地皱起眉头,他失去了她.她此时正在展示第二天要同雷奈克结合的心愿。他探吸了一口气,牙关紧咬。他无法呆在这目睹狮营那个黑皮肤的雕刻匠同她结合。他该离开了.’艾拉换回平时的衣服,同马穆塔离开后,乔达拉匆匆走进帐篷.很高兴里面空无一人,他整理好旅行用具,在内心再次感谢图丽,摆出他要拿走的每样东西,然后用一条皮褥子裹好.他计划在第二天早晨跟大家道别,早饭后立刻离开,他事先不想告诉任何人。 白天,乔达拉拜访了他在大会上结识的那些特别要好的朋友。虽然很想,但没有说再见.晚上,他同狮营的每个成员呆了一会,他们就像家里人一样.因为知道他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起身离开并不是件容易事。找到同艾拉至少交谈一次的机会更不容易。他注意着她,当她和拉蒂走出马棚时,他快速跟了上去。 他们的谈话没有什么内容,也不那么自在,而且对他强烈的感情使艾拉紧张不安。她返回帐篷时,他留了下来,给那匹小马梳理了一番。到了天黑,他记起当他第一次看到艾拉时。她正帮威尼分娩小马,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事。离开它也不是件容易事。乔达拉对雷瑟的感情远远超出他认为自己对动物可能产生的感情.最后他回到帐篷,爬上床,闭上了眼睛,但无法入睡.他醒着躺在那,想到艾拉,想到他们在峡谷一起度过的时光和他们慢慢增长的爱情。不,不那么慢,他一开始就爱她,他只是逐渐才意识到这一点。他放弃了她的爱,为此他要付出他的后半生。他怎么能这样愚蠢呢他永远不会忘记她,或是失去她的痛苦,他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这是漫长而又艰难的一夜。当第一缕晨光朦朦胧胧地从帐篷入口透进时,他再也无法忍受。他没法同她或其他任何人道别,他不得不离开.他迅速整理好路上的衣服、包裹和睡袋,然后熘到外面。 “我想你决定不等了,” 马穆特说。 乔达拉勐地转过身。“我……啊……我得走了.我无法再留下来,是时候了,我要……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知道,乔达拉,希望你旅途愉快.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你得自己决定什么是最好的,但记住这点,无米不成炊。” 老人猫腰钻进帐篷。 乔达拉皱起眉头,朝马棚走去。马穆特的话是什么意思?圣母侍者总说这些叫人无法理解的话吗?当看到雷瑟时,乔达拉瞬间有种冲动要骑上它离开,至少带走它,但雷瑟是艾拉的。他拍了拍这两匹马,搂住棕色马的脖子拥抱了一下,看到沃夫,亲切地摸了摸,然后迅速站起来,开始上路。 当艾拉醒来时,帐篷内已是阳光四射,天气看起来不错。这时她记起今天是结合仪式的庆祝日。这一天似乎不再那么完美。她坐起来,四下看看,发觉有些不对头.她已经养成习惯,一睁开眼就朝乔达拉那边望上一眼。他没在那,.她想,今天早晨乔达拉早早起来了。她无法解释这种有些不对头的感觉。 她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外面去洗脸,找了个嫩树枝刮刮牙。妮兹在火堆旁,正看着她,奇怪,那种有些不对头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朝马棚看了看,威尼和雷瑟好像很好,还有沃夫.她走回帐篷,又四下看看、许多人已经起来出去了.这时她注意到乔达拉的睡处空空的.他不是出去了,他的行李和旅行包裹,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乔达拉走了j艾拉惊恐地跑出去,“妮兹!乔达拉走了!他没在狼营,他走了。他丢下了我。” “我知道,艾拉,你一直在等这事.不是吗?”“但他甚至没有道别?我想他会呆到举行成人仪式时。” 第637页 “艾拉。这是他最不愿做的事。他不想见到你同别人结合.”“但……但……妮兹,他不想要我,我又能做什么呢t”“你想做什么呢?”“我想同他走,但他走了。他怎么能离开我呢?他要带上我的。我们是这样计划的.我们的计划到底怎么了”她说.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妮兹抓住她的胳膊宋安慰这个哭泣不止的年轻女人。 “计划变了,艾拉,生活变了,雷奈克怎么办?”“我不适合他。他该同特里茜结合,她才是爱他的人。” 艾拉说。 “你不爱他吗他爱你。” “我想去爱他,妮兹,我尽力去爱她,但我爱乔达拉。现在乔达拉走了.”艾拉又哭了起来,“他不爱我。” “你确信吗?”妮兹问道。 “他离开丁我,甚至连声再见都没有说。妮兹,为什么他要离我而去我做错丫什么?”艾拉恳求道。 “你认为你做错什么了吗?”艾拉停下来,皱起眉头,“他昨天想同我谈谈,但我没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他谈谈呢?”“因为……因为他不想要我,整个冬天,当我深爱着他,想同他在一起时,他不想要我,甚至不愿同我交谈。”“所以当他想同你交谈时,你就不同他淡,有时的确有这种情况。” 妮兹说.“但我确实想同他交谈,妮兹,l想同他在一起,即使他不爱我,我也想同他在一起。但现在他走了.他起来就走开”’。他不能走,他不能走……远……” 妮兹看看她,几乎笑出声来。 “他能走多远t步行吗我走的快,或许我能追上他,或许我该去追他。看看他想同我谈什么。噢,妮兹。我该同他在一起,我爱他。” “那么,追上他,孩子,如果你想要他,‘如果你爱他,追上他.告诉他你的感受,至少让他有机会告诉你他想同你谈什么.”“你说的对!”艾拉用手背擦去泪水,努力在想。“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我马上去做,现在!”她说。在妮兹再次开口之前。她已经开始朝路上跑去.她从河里垫起的石块七跑过,冲进田野,然后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她得追踪他,走运条路或许永远追不上他。 突然,妮兹听到两声尖利的口哨。当沃夫绕过她,威尼竖起耳朵跟上时,她笑了,雷瑟也跟了过来,当沃夫跳着跑过去时,她朝山坡下望去。 当它跑近吋。艾拉打个手势说,“找到乔达拉,沃夫,找到乔达拉]”沃夫开始嗅地面和周围的气流,它出发吋,艾拉注意到了踩倒的草和树枝折断的轻微痕迹.她跳上威尼跟了下去。 雨水已经冲去覆盖在树上和树叶上的火山灰。但乔达垃大步走过洪水沖积平原上的草地和树丛,对夏日稀有的美景熟视无睹。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他只是沿着河边走,每一步都把他带得更远,他的思绪也更加沉重。 为什么我要离开她呢?为什么我要自己走呢?难道我该回去。要她同我一起走吗?但她并不想同你走,她是个马穆塔人,那里有属于她的人。她选择了雷奈克,不是你,乔达拉,他对自己说。是的,她选择了雷奈克,但你让她选择了吗?然后,他停下来,马穆特说了什么?什么选择?“没有选择就无法做出选择”他是什么意思?乔达拉狠狠地摇摇头,然后才意识到从未给过她选择的机会。艾拉没有选择雷奈克,至少开始没有.或许她在某个特定的夜晚做出了选择?她是家族养大的。没人告诉她,她有选择.是我把她推走的.我离开前,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呢?就是因为她不同我交谈不。因为你害怕她不选择你,别骗自己了。过了这么久,她终于决定不同你交谈了,而你害怕她不选择你,这就是原因,乔达拉,所以你没有给她机会.你现在好受些了吗?你为什么不回去给她一个机会呢?至少提出请求。但你要对她说什么呢?她在为那个盛大的仪式做准备。你要请求什么?你能请求什么呢?至少提出请求。但你要对她说什么呢?你可以请求留下宋,你甚至可以请求作雷奈克的同伴,你能忍受吗?你能同雷奈克分享她吗?如果唯一的选择就是根本得不到她,你能留在这分享她吗乔达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如果他别无选择就好了。他真想把她带回家,让那里成为她的家。马穆塔人接受了他,泽兰多尼会不接受她吗其中一些人会,或许不是所有的人,但他无法承诺。 雷奈克有狮营和许多其他亲属.你甚至不能给她你部落的人,你的亲属,你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接受她,或是说你除了你自己,什么也不能给她。 如果只能给她这些,如果他部落的人不接受他们,他们该怎么办我们可以去其他的地方、甚至可以回到这,他皱起眉头,这要走许多路,或许他该请求留下宋,在这扎根。塔奈格说他的新营要个火石工。雷奈克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艾拉怎么办?如果她根本不想要我怎么办?乔达拉正在沉思,沃夫突然跳到他身上,他才听见沉闷的马蹄声。 “沃夫,你在做什么……” 他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盯着前面,艾拉正从威尼身上下来.、她朝他走去。很害羞的样子,害怕他又转过身去,她该如何告诉他她怎么能让他听呢如果他不听,她该怎么办?然后她忆起了开始一一句话也不说的日子,她于是跪在地上,低下头、等着。 第638页 看到她,乔达拉惊呆了,片刻之间没有明白过来,接下来记起这是她的手势。当她想告诉他重要白勺车,但又不知该怎么说,就用这种家族手势。但现在为什么她要用家族语言同他讲话呢“起来,” 他说,“不必这样,” 这时他记起正确的回答,他敲了敲她的肩膀。当她抬起头时,眼中含满泪水。他单腿跪下给她擦去泪水,“艾拉,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在这”“乔达拉,昨天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我没有听。现在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这很难说出口,但我想要你听,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用这种方式请求你,你能听听,不要转过身去好吗?”希望之火燃起,乔达拉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是点点头,握住她的双手。 “你曾耍我跟你一起走,” 她开始说,“而我不想离开峡谷.”她停顿一下,深深吸丁口气,“现在,我想同你走。不管你去哪,你曾告诉我,你爱我,你想要我。现在,我想你不爱我了。但我还想同你走。” “起来,艾拉,” 他说,扶她站起来,“雷奈克怎么办?我想你要他,” 他的胳膊绕在她的身上。 “我不爱雷奈克,我爱你,乔达拉,我…直爱你。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不爱我了.”’"你爱我t你还爱我?噢,艾拉,我的艾拉广乔达拉说。紧紧地搂住她.就好像第一次看到她那样看着她。他的眼睛充满了爱,她迎上去,他们的嘴遇在一起。他们互相拥抱着,充满了爱,充满了渴望。 艾拉无法相信自己在他的怀中,他正搂着她.一直以来想要她,爱着她。泪水溢满她的双眼,然后她试图止住泪水,害怕他又会误解,接下来她不在乎了,让泪水自由流下来。 他向下看着她那美丽的脸庞,“你哭了,艾拉。” “这只是因为我爱你。我一定要哭.过了这么久,我这么爱你。” 她说。 他吻着她的眼睛,她的泪水,她的嘴,感到她的嘴微微地向他张着。 “艾拉,你真的在这吗?”他说,“我想我失去了你,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爱你。艾拉,我一直爱着你,你一定要相信这点,我一直爱着你。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但你不想再爱我丁,是吗?”他闭上眼睛,痛苦地皱起额头,点点头,“爱上来自家族的人我感到耻辱,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感到耻辱使我恨我自己。同你在一起比我同任何人在一起都要快乐,我爱你。当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时,…切都那么完美。但我们同其他人在一起时,每次你做出从家族那学来的举动,我都十分窘迫。我总是担心你会说些什么,那么大家都知道我爱上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他说不下去了。 “大家过去常说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任何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我,他们说,即便是圣母本人。这似乎是真的。他们不了解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女人是谁。但如果我把你带回家,他们会说些什么呢?如果乔达拉可以得到任何人,他为什么带回家这么个……愚蠢……令人讨厌的女人呢?我担心他们不会接受你,而且会把我赶走,除非……我背叛你,我担心很有这种可能,如果我不得不在我部落的人和你之间做出选择的话。” 艾拉皱起眉头.向下看看。“我不理解,要你作出这个决定一定难。” “艾拉,” 乔达拉说,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我爱你,或许只是现在我才意识到这对我有多么重要。不仅仅是你爱我,而且我也爱你。现在我知道,对我来说.只有一种选择,你比我部落的人吏重要,或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不管在哪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尽管竭力控制,她的眼中再次溢满泪水,“如果你想留这,同马穆塔住在一起。如果你想要我同雷奈克分享你……我也会那么做。” “这就是你想做的吗?”“如果你想这样的话……” 乔达拉开始说,然后记起丁马穆特的话,或许他该给她一个选择机会,让她知道自己更喜欢哪一种。“我想同你在一起,这是最重要的,相信我,我愿意留在这,如果你想这样。但如果你问我的想法。我想回家,带上你.”“带上我?你不再为我感到耻辱了吗?你不为家族和杜尔克感到耻辱吗?”“不,我不为你感到耻辱.我为你自豪,并且我也不为你的家族感到耻辱。你、莱达格教给了我一些重要的东西,或许我该试着把它们教给其他人了。我已经学会了这么多东西,我想把它们带给我部落的人。我想他们看到梭镖发射器.韦麦兹做火石的方法,你的火石,搓绳机,还有那些马和沃夫。有了所有这一切,他们甚至会愿意有人教他们,部落的人也是大地母亲的子孙。” “你的护身符一定是穴狮,乔达拉,” 艾拉十分肯定地说。 “你从前这样说过,什么使你如此确信无疑?”“你还记得吗?是什么时候我告诉过你,强有力的护身符是很难相处的?他们的考验是十分痛苦的,但是他们的恩惠,那你从中所学到的,足以抵消这种痛苦。你已经经歷丫一个痛苦的考验,你现在后悔吗这一年对我们来说都很痛苦,但我更了解我自己了,也更了解外族人了.我不再怕他们。你对自己和部落也了解了许多。我想你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害怕他们.现在,你已经克服了这点,穴狮是种家族护身符,你不再憎恨他们。” 第639页 “我想你说的对。我很高兴能拥有部落穴狮护身符,如果这意味着你能接受我。艾拉.除了我自s一.我没有其他东西给你。我不能对任何朋友、甚至我部落的人许诺.因为我不知道泽兰达尼是否会接受你。如果他们不接受你,我们就得另外找个去处。如果你愿意,我将成为马穆塔人,但我更愿意带你回家.叫泽兰多尼把我们系在一起。” ‘“就是结合吗?”艾拉问,“你以前从未要我同你结合.你要我同你一起来,但从未要我同你做个壁炉。” “艾拉,艾拉,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没注意到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或许是因为你知道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你已经学到了这么多东西,学的又是这么快。我忘记你已经学会了.或许我该学种手势来表达我无法用语言说出的话。” 然后高兴地笑了笑,单腿跪在她的面前,拾起头看着她。艾拉显然有些心神不定,局促不安,这叫他很开心,因为他一直想要这种感觉.“乔达拉,你在做什么?男人不必这样,他们不必取得同意再开口讲话。” “伹我得问问,艾拉,你同我一道回去吗?你会同我结合吗?会让泽兰多尼系个结,同我做个火塘,给我生些孩子吗”艾拉又哭了起来.为自己一直在控制泪水而感到愚蠢。“乔达拉,我从未想要其他的东西,是的,所有的一切。现在.清你站起来。” 他站了起来,把她抱在怀中,感到比生命中任何时刻都更幸福。 他吻她,然后紧紧地拥住她,好像害怕她会走开,害怕会失去她,像以前几乎发生的那样。 他再次吻她,强烈希望得到她。她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做出反应,但这次他不想拥抱她。她想完全、彻底地得到他。他向后退去,脱下还穿在身上的披风,然后拿出一块布铺在地上。突然间沃夫跳着向他跑过来。 “你得离开一会,” 他对沃夫说,然后朝艾拉笑笑。 她叫沃夫离开,朝乔达拉回笑了一下。他在铺在地下的那块布上坐下,朝她伸出手。她投入了他的怀抱,浑身颤抖,期待着,是如此想要他。 他看着她,然后闭上双眼。就好像是要把她永远印在脑海中。当他睁开双眼时,她正微笑。 “我爱你,乔达拉,我是如此爱你。” “噢,艾拉,我渴望得到你,但我几乎放弃了你。我怎么能呢,在我如此爱你的时候?”他又在吻她,紧紧地拥抱住她。 这是艾拉,这就是他的艾拉。这是他多少天来朝思暮想的艾拉.他想要等待,想要使这一刻持续到永远,永远,他永远不会再让她离开…… “乔达拉?”过了片刻。艾拉说.“什么事.”"我们去游泳。河离的不远。返回狼营之前,让我们像从前在峡谷一样去游游泳。 他坐在她的身边,笑了。“我们走]”他说道。迅速站了起来,然后扶她起来。沃夫也站了起来,摇着尾巴。 “好的,你可以同我们一起走.”艾拉说。他们收拾起东西.朝河边走去,沃夫一蹦一跳地紧跟在后面。 他们在河里游泳,洗澡,同沃夫嬉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马匹已经放开。吃过草,得到休息之后,艾拉和乔达拉穿上衣服,感到精神焕发,也有些饿了……“乔达拉?”艾拉站在马边喊道。 “至u。” “让我们一同骑威尼,我想紧挨着你。” 在往回走的一路上,艾拉想着该怎么跟雷奈克说呢?艾拉没有盼望这事,他们到时,他正在等她,显然很不高兴。他一直在找她。 其他人一直在为晚上的结合仪式作准备,或出席或参与。看到他们一起骑威尼,而让雷瑟跟在后面,也令他不快。 “你去哪丁?你现在该穿好衣服了,” “雷奈克,我得同你谈谈。” “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说.眼中流露出不安的表情。 “雷奈克,对不起,我们得谈谈,找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他只能默许,艾拉先进了帐篷,从背包中拿出一件东西.他们走下山坡.来到河边,沿着岸边走着,最后,艾拉停下来.于伸进披风内,取出一个人状雕像,是雷奈克给她刻的马塔雕像。 “雷奈克,我得把这个还给你.”艾拉说,把东西递给他。 雷奈克向后一跳,好像给什么东西叮丫一下。“你是什么意思t你不能把它还给我j你需要用它来做火塘。为我们的结合仪式你需要它.”他说,声音小渐渐有了种恐惧感。 “这正是我要把它还给你的原因。我不能同你做火塘。我要走了。” “耍走’你不能走.艾拉,你答应嫁我厂,一切都安排好了。结合仪式就在今晚。你说过要同我结合,我爱你。艾拉,你难道不明白吗我爱你。” 每说一句话,雷奈克语气中的恐惧感都要增加。 “我知道,” 艾拉轻声地说。他眼中的恐惧和痛苦使她难过.“我答应过,并且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我不得不离开。” “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突然间?”雷奈克说,语调极高,几乎喊起来。 “因为我现在不离开不行。现在是旅行的最佳时间,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我要同乔达拉走。我爱他,我一直爱着他。我本以为他不爱我了……” 第640页 “当你认为他不爱你丫,那么你就认为我还可以,是吗是这么回事吗?”雷奈克说,“我们在一起时,你一直希望旁边的是他。你从未爱过我。” “雷奈克,我想要爱你。我喜欢你。同你在一起时,我并没有一直在想乔达拉.许多时候你都使我快乐。” “但不总是,我还不够好。你是完美的,但对你。我并不总是完美的.”“我从不寻求完美,我爱他,雷奈克,知道我爱着别人你又能爱我多久呢?”“艾拉,我的爱至死不变,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是如此;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会用这种方式再爱任何人,你不能离开我。” 这个黑皮肤,极具魅力的雕刻匠正在向她恳求,眼中充满泪水;在此之前,他从未请求过任何其他的人。 艾拉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她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来减轻他的创伤,但她却无法像爱乔达拉那样来爱他。 "雷奈克,对不起。请拿着这个护身符.’她再次取出来。 “你留下吧!”他说到,语气中透露出恶意,“或许我配不上你,但我不需要你。我知道自己的位置。走吧,同你那会用火石的傢伙滚开。我并不介意。” “我不能留着它,” 艾拉说,一边把护身符放在脚下的地面上。她低下头.转身离开。 她沿着河边走回去,内心痛苦不堪,她并没想要伤害他.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她会使用的。她希望永远不要再有人这样爱她,如果她无法回报的话。 “艾拉?”雷奈克叫道。她转过身等他赶上来。“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收拾好就走”“你知道。这不是真的,我真的介意。” 他的脸上满是悲痛。她想跑过去,安慰他,但她不敢这样鼓励他。“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爱他,” 他说。“但我深爱着你,我如此想得到你,我不愿看到这一切。我试图劝服自己说你爱我,而且我一直希望你真会这样。” “雷奈克,对不起,” 她说,“如果一开始我没有爱上乔达拉,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很快乐。你对我这么好,你总是想法叫我笑,你知道我真的爱你。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并且我会永远爱你。” 她那双乌黑的眼睛中充满巨大的痛苦.“我不会停止爱你,艾拉.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会把这爱带入坟墓。” 雷奈克说。 “别说这话!你该有更多的幸福。” 他笑了,这是种苦涩、艰难的笑,“艾拉,别担心,我没准备去死,至少没那么严重。总有一天,我会同某个女人结合,做个火塘,她会有许多孩子,我甚至可能爱上她。但没有哪个女人会像你这样,同别的女人我永远不会有这种感觉.”他们开始往回走。 “是特里茜吗?”艾拉问。“她爱你。” 雷奈克点点头,“或许,如果她接受我的话,既然她有了个儿子,她的要求会更高,她以前就有许多要求。” 艾拉停下来,看看雷奈克,“我想特里茜会接受你的.她现在受到了伤害。但这正是因为她深深爱着你.但还有点事你该知道,她的儿子,拉莱夫,也是你的儿子,雷奈克。” 乔达拉再次检查了行装,然后带着雷瑟来到路口前,艾拉正在那告别,威尼也打好了行装,安静地等在那,而沃夫在他们中间兴奋地跑来跑去,似乎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当艾拉被从家族中赶出来时.艾拉同她深爱的人难捨难分,但她毫无办法。而同狮营中她深爱着的人们主动告别就更难了。这一天她已经哭过多次了。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每次同一个朋友拥抱,她的眼睛都会重新湿润起来.“塔鲁特,” 她抽咽着,拥抱着身材魁伟、红头髮的头人。“我曾跟你说过你的笑声让我看到你,我害怕其他人看不到你的大笑,我会返回峡谷的.”“艾拉,你又要使我哭了.我不想让你走。” “我已经哭了.”拉蒂说,“我也不想让你走.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叫我摸雷瑟时的事.”“我记得你叫莱达格骑威尼,” 妮兹说,“我想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我也会想念这些马的,” 拉蒂叫道,她紧紧地拥抱住艾拉。 “或许有夭你该有匹自己的小马,拉蒂.”艾拉说.“我也会想念这些马的。” 鲁琪说。 艾拉把她抱起来,拧了一f,“或许你也该有匹小马。” “噢,妮兹,” 艾拉叫道,“我该怎么感谢你呢所有的一切,你知道,我失去母亲时,还很小,但我很幸运我有两个母亲来代替她。我小时候,伊扎照顾我,但当我要成为一个女人时,你是我的母亲。” “给。” 妮兹说,递给她个包裹,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这是你在结合仪式上要穿的风衣。当你同乔达拉结合时,我希望你穿着它.他就像我儿子一样;而你是我的女儿。” 艾拉再次拥抱妮兹,然后抬起头看看她那身材高大而又匀称的儿子。当她拥抱达努格时,她毫无保留地拥抱着,她感到了他雄性的力量,身体的温暖。片刻之间,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我希望你就在我身边。” 第641页 她退丫回来,笑道。“达努格]你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希望看到你成为另一个塔鲁特。” “或许,在我年纪更大时,我会走远路去拜访你。” 她接下来拥抱韦麦兹,她抬起头来找雷奈克,但他不在附近。 “我很难过,韦麦兹,” 她说.“我也很难过。我希望你同我们生活在一起,如果你能把孩子带到这来我会很高兴的。乔达拉是个好男人.”艾拉从特鲁妮手中接过哈塔尔,看到他咯咯地笑得很高兴;马努夫又抱起努韦,要艾拉吻他。 “是因为你,她才在这.我不会忘记这点,她也不会。” 马努夫说.艾拉拥抱了他.然后是特鲁妮和托奈克。 弗里贝克抱着贝克蒂,艾拉最后同弗莱莉和两个男孩告别。然后又拥抱了克罗兹。艾拉开始尽力控制,但感到自己在颤抖,老女人紧紧地拥抱住她,眼中闪着泪花。 “不要忘了怎么做白皮于,” 她命令遭。 “不会的,我还带着风衣,” 艾拉说。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她又加上一句,“但克罗兹。从现在起,你该记得不要同勐犸火塘的人玩脓骨.”克罗兹奇怪地盯着她,然后咯咯地笑了.艾拉又转向弗里贝克。 沃夫跑了进来,弗里贝克抚摩着它的后脑盖。 “我会想念这动物的。” 他说.“这动物,” 艾拉一边拥抱他一边说,“也会想念你的。” “我也会想念你的,艾拉。” 他说。 艾拉发现自己在一群来自野牛火塘的人中,所有的孩子,还有巴泽克都聚在她周围。塔奈格也在那,还有他的女人。狄琪同布拉那格呆在一起,而且有两个正在流泪的年轻女人似乎要崩溃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同你告别比同其他任何人都难,狄琪,” 艾拉说,“我从未有过像你这个年龄的朋友,而且能够理解我。” “艾拉,我知道,我只是无法相信你要走了。现在,我们怎么知道由谁来挑选男人呢”艾拉退回来,用挑剔的眼光看着狄琪,然后笑了。“你会的,你已经有了。” “我不知道j是真的吗?”“是的,一.定.”艾拉注意到文卡维克正在图丽边上.“你叫我奇怪。” 他说,“我不知道是他.每个人都有弱点。” 他看了图丽‘眼。 图丽在靠近艾拉之前,看了文卡维克一眼,确信他正看着她,然后她又同年轻女人真诚而又热烈地拥抱。 “我有点东西给你,我相信大家都会同意的。这东西对你太合适了,” 她说,然后把两片精美的琥珀放在艾拉手中.“这同你在结合仪式上要穿的外衣很相称,你可以考虑把它们戴在耳朵上。” “噢,图丽。” 艾拉说。“这太美了,太美了!”“艾拉,并没有那么美,这很适合你。” 图丽说,然后看了一眼文卡维克。 艾拉注意到巴泽克也笑了,而妮兹也正贊同地点着头.要乔达拉离开狮营也不容易。他们欢迎了他,而他也已经爱上了他们。他的许多告别都是在泪水中进行的.他最后同马穆特告别。 他们相互拥抱,互相贴着脸,之后艾拉也加入进来.“我想要感谢你。” 乔达拉说。“我想一开始你就知道我需要学许多东西。” 老人点点头。 “我已经从你和马穆塔那学了许多东西。我知道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是表面的.我知道我深深地爱着艾拉,我是毫无保留的。我会一直在她的身边来对付我最可恨的敌人和最要好的朋友。” “我告诉你还有些事情你滚知道,乔达拉,” 马穆特说。“我知道一开始她就想同你在一起。当火山喷发时,我知道不久她就要同你离开。但汜庄这点,艾拉对你的爱比任何人了解的都多。圣母选择了她.她的生活队此有了许多挑战,你的也一样。她需要你的保护,以及你的爱所赋予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知道,这些人给选上不容易.并且也有许多好处。乔达拉,照顾好她。你知道,当她担心别人吋,会忘记照顾自己。” 乔达拉点点头,之后艾拉又拥抱厂这位老人,潮湿的双眼中露出笑意。 “我希望莱达格在这,我如此想念他。我学会了许多东西。我想要回到我儿子身边。但莱达格告诉我,必须让杜尔克过他自己的生活。马穆特.为了这一切,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不用感谢,艾拉,我们註定要相遇的。你不知道,我的女儿,我一直等着你,我的女儿,你给了我许多欢乐。你永远不用回来接杜尔克,他是你给部落的礼物.孩子们是欢乐。但也是痛苦。他们都得过他自己的生活.恐怕我们忽视了她.如果我们忘记尊重我们伟大的圣母.她会收回她的祝福,不再为我们提供一切.”艾拉和乔达拉上了马,挥手做最后的告别,营地上的大多数人都出来祝他们旅途平安.当他们出发时,艾拉一直寻找最后那个人,但雷奈克已经说过再见,没有再公开告别.当他们走下小路时,她终于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孤零零的,带着感情上的重负。她停了下来,向他挥挥手.雷奈克也朝她挥手,但另一只手紧紧把一块象牙握在胸前,象牙给刻成透明的人鸟相间状。他给艾拉做了这个,希望把她重新争取到身边。就像他希望用自己充满笑意的双眼和聪明才智赢得她一样。但当这个天才、迷人、时时欢笑的艺术家看着他所爱的女人骑马走开时.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中噙满泪水。 第642页 1 途遇隼营 透过前方朦朦雾霭,这个女人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跑动。她不清楚它是不是早些时候一直在他们前面奔跑的那只狼。 她焦虑地皱着眉,看了一眼她的同伴,然后逐过飞扬的尘土,寻找那只狼。 “乔达拉!看!”她手指前方,说道。 在她的左边,几座圆锥形帐篷的模模煳煳的轮庙刚好从干燥的、捲起沙砾的风中显露出来。 那只狼正在偷偷地接近一些两条腿动物.那些动物正从尘土飞扬的空气中显现出来,手持梭镖,朝他们瞄准。 “我想咱们已经到了河边,可是,我想不仅仅咱们想在此处安营。艾拉,”他说着,拉动缰绳,让马停止。 这个女人轻轻一夹大腿,示意她的马站住。这个轻微的压力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在控制这只动物时甚至没意识到这一点。 艾拉听到那只狼的喉咙深处发生一阵威胁的嚎叫。而且看到它的姿势也从防御型变成了进攻型。它准备袭击了!她打了个口哨,声音尖厉、独特,酷似鸟鸣,可是,这不是来自一只曾有人听过的鸟儿。那只狼放弃了偷袭,朝骑在马背上的女人奔了过来。 “沃夫,呆在这儿!”她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当马背上的男人和女人慢慢地朝站在他们和帐篷之间的人们走去时,那只狼慢慢跑到了暗黄色母马的旁边。 一阵旋风,裹着细微的黄土,在他们周围盘旋,使他们看不太清楚那些持梭镖者。艾拉抬腿滑下马背。她跪在狼的身旁,用一只胳臂绕过它的后背,另一只胳臂拦住它的前胸,以使它安静下来,并在必要的时候阻拦它.她能感觉到它的喉咙里咕哝着嗥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跃起。她仰头看看乔达拉。一层薄薄的粉末状尘土裹住了那个高大男人的肩膀和长长的黄髮,并将他那深褐色坐骑的皮毛变成了那个品种更为普通的黄褐色。她和威尼也是同样。虽然只是初夏,从北方那广阔的冰川上刮来的强风已经吹干了冰川南方的大片草原。 她感觉到沃夫紧张地压着她的手臂,然后看到持梭镖者的后面又走出了一个人,那人穿戴得好像马穆特在重大仪式可能穿着的那样,戴着带有野牛角的面具,穿着涂有神秘符号的衣服。 那个马穆特朝他们用力地晃动一根大棒,喊道:“走开,鬼精灵!离开这儿!” 艾拉觉得透过面具传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她不敢肯定,虽然那些话是用马穆塔语说的。那个马穆特再次晃动大棒,朝他们冲过来,而艾拉阻拦着那只狼。然后那些穿着奇异服装的人形开始唱单调的歌、跳舞、晃动棒子,并且高高地蹦跳着迅速地朝他们奔过来,随后又退了回去,似乎想要把他们吓退或者赶走,至少,成功地使马儿受了惊吓。 她对沃夫如此地乐于进攻感到惊讶,而狼很少威胁人类。不过,回想起她以往观察到的举动,她想她懂了。在独自练习狩猎的时候,她曾经经常观察狼,所以她知道狼对它们自己的群伙热情而又忠诚。 但是,它们善于将陌生人从它们的区域赶走,而且,人们也知道,为了保护它们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它们有时也咬死其它狼。 对这只艾拉找到并带回到马穆塔地屋里的幼小的狼崽来说,狮营就是它的群伙,其他人就是陌生的。在它还不到半大的时候,便朝那些来访的陌生人嗥叫.现在,在这陌生的区域,也许是另一群伙的区域,当它初次见到陌生人,尤其是一群手持梭镖、满怀敌意的陌生人时,它自然而然地感觉到要进行防御。为什么这个营的人们举着梭镖呢? 艾拉觉得在那种单调的歌中有某些熟悉的东西,随后她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歌词是用一种神圣而古老的语言唱出来的.只有马穆特才能听懂。艾拉不能完全听懂,因为在她离开之前,马穆特刚刚开始教她这种语盲.然而她确实领悟到,这响亮而单调的歌的意思基本上与早些时候朝他们喊叫的话相同,虽然现在是用更动听的词语唱出来。这是在告诫那些奇特的狼和马人的神灵离开他们,回到它们所属的神灵世界去。 艾拉把那个马穆特的话告诉了乔达拉。她是用泽兰达尼语讲的,以便不让那个营里的人听懂。 “他们认为咱们是神灵?当然了!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们怕我们。那就是他们为什么用梭镖威胁我们。艾拉,咱们在路上每次遇到人都可能会出现这个问题。现在,咱们已经习惯于动物了。可是大多数人从未想过马和狼可以被驯服,他们从来都把它们当作食物和衣服。”他说。 “在夏季大会上,马穆塔人一开始也很不安。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习惯于让马和狼呆在附近。”艾拉说。 “当我第一次在你的山谷里的山洞中睁开眼睛,看见你正在帮助威尼生下雷瑟时,我想我已经被狮子杀死了,我是在神灵世界里醒来,”乔达拉说。“也许我也应该下马,让他们看看我是一个人,而不是同雷瑟长在一起,像某种人马神灵。” 乔达拉下了马,不过,他仍然握着马笼头的绳子。雷瑟摆动脑袋,似图避开那个手晃大棒、大声歌唱并越靠越近的马穆特.威尼站在那个跪着的妇女身后,低头蹭着她。艾拉既不用绳子,也不用笼头引导她的马,她完全靠腿部的压力和身体的动作指挥马。 第643页 听见了几句神灵们所说的奇特的语言,并且看到乔达拉从马背上下来,那巫师唱得更起劲儿了。她乞求神灵们离开,允诺要为他们举行敬神仪式,并试图用礼物求得他们的谅解。 “我想你应该告诉他们咱们是谁,”艾拉说“那个马穆特感到非常不安。” 乔达拉把缰绳握得更近马头,可雷瑟受了惊,极力后退,而那个手持大棒、叫喊不停的马穆特更让它害怕.甚至连威尼都准备逃开,而它通常比它那易激动的孩子脾气好多了。 “我们不是神灵”,当那个马穆特停下来喘气的时候,乔达拉喊道,“我是一个来访者,一个旅行者.而她,”--他指向艾拉,--“是马穆塔人,属于勐犸火塘。” 人们相互看着,满脸疑惑。那个马穆特停止了叫喊和跳舞,仔细地看着他们,不时地舞动大棒。也许他们是玩弄诡计的神灵,不过,至少他们被迫用一种人人都懂的语言说话了。终于,这个马穆特开口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设法欺骗我们?你说她属于勐犸火塘。可她的标记在哪里?她的脸上没有纹刺。” 艾拉说话了。“牠并没有说我是个马穆特,他说我属于勐犸火塘.在我离开之前,狮营的老马穆特正在训练我,可我还没完全学会。” 这个马穆特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这一个”,她朝乔达拉点点头,“正如他所说的,是个来访者.虽然他的话讲得很好,可是,也有一种奇怪的语调。你说你是个马穆塔人,可是,你说话的某些方式不像马穆塔人。” 乔达拉屏住唿吸,等待着。艾拉说话确实有些不寻常的特点。有几个音她总是说不准,而她说这几个音的方式也十分独特.她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而且也不令人讨厌--他很喜欢这一点--可它确实很明显。它不是很像另一种语言的音调,它远不止于此,而且与众不同.然而,它就是那样.一口音调而已,只不过是属于一种人们尚未听过、甚至可能不认为是说话的语言。艾拉说话的口音是那种艰涩的、喉音的、声带受限制的语言,也就是那些收留并抚养了那个孤苦幼女的人们的语言。 “我不是马穆塔人生的,”艾拉说。她仍然阻拦着沃夫,虽然它已经停止了嗥叫。“我被勐犸火塘所收养,被马穆特本人收养。” 人群一阵骚动。那个马穆特又私下里同那个男人和女人谈了一会儿。 “如果你们不是来自神灵世界,你们怎么能控制那头狼,并使那两匹马让你们骑在背上呢?”那个马穆特问道,她决定直截了当地处理此事。 艾拉回答说;“如果你在它们很小的时候就找到它们,这并不难做到。” “你说得轻巧。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这个女子愚弄不了马穆特,她也属于勐犸火塘。 “她把狼崽带回土屋时,我在那儿,”乔达拉试图解释。“当时它太小了,还在吃奶,我认为它肯定会死,可是她用碎肉和汤餵养它,在半夜里醒来监顾,正像你们抚养婴儿一样。等它活下来,并开始成长的时候,大家都很惊奇,可是。那仅仅是开始。后来,她数它按她的要求做--不在地屋里拉屎撒尿,不咬孩子们,即使当他们伤害它也不许咬.要不是我当时在那儿,我也不会相信一头狼能被教会这么多,懂得这么多。这是真的,她像侍弄孩子那样侍弄它。对那只动物来说,她就是它的妈妈.那就是为什么它按她的意愿做事。” “那么,马是怎么回事儿?”站在巫师身旁的男人问道。他一直在瞄着那匹精神抖擞的公马,和控制着它的高大的男人. “马也是同样。要是你们在它们小的时候把它们捉住。并照料它们的话,就可以教它们。那需要时间和耐心,可它们会学会的。” 人们早巳放下了梭镖,感兴趣地听着。 这时,营里的那个女人开口了。“我不了解给野兽当妈妈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确实知道勐犸火塘不会收留陌生人,也不会让他们成为马穆塔。它不是一般的火塘。它用于圣母侍者.我有亲戚在狮营里。马穆特非常老,也许是活着的最年老的人。他为什么想要收养任何人?而且我想鲁蒂也不会答应。你说的话让人难以相信,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信。” "艾拉感觉到这个女人讲话的方式有些模稜两可的东西,或者确切地说,她说话的时候,伴随着一些细微的举动:背部僵直、肩部收紧,不安地蹙着眉.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令人讨厌的东西。这时,艾拉意识到那不是口误,这个女人故意撒了个谎,她的问话中有个细微的诡计。但是,由于她独特的背景。这个诡计对她来说一目了然。 抚养艾拉长大的人们,即人称扁头、自称部族的那些人,虽然最初不用言语。却用深沉和精确的方式交流。几乎没人理解他们有一种语言.他们的发音能力有限.因此经常被诬衊为劣等人种、不会讲话的野兽。他们使用一种身体语言,其复杂程度不逊于有声语言。 部族人所使用的为数不多的词语--乔达拉几乎讲不出来,正如她难以说出泽兰达尼语和马穆塔中的某些声音一样--是用特别的发音组成的,它们通常被用于表示强调,或者人和事物的名称。意义上的细微差别由姿态、姿势和面部表情表示,它们给这种语言增加了深度和广度,正如语调和变音对于发音语言一样。然而,使用这种明显的交流方式,要想表达不真实的东西,而又不从体态上流露出真相,几乎不可能,他们无法说谎。 第644页 艾拉在学习用手势“说话”时,就已经学会了领悟和理解身体动作和面部表情的微妙含义。这对于完全了解是必要的。当她向乔达拉重新学习用声音说话、并且能够熟练地使用马穆塔语时,她发现自己正在领悟那些用语言说话的人们的面部和身体的轻微动作无意中包含的信号,尽管他们的语言中并非有意识地含有这样的手势。 她发觉自己正在了解某些语言之外的东西,尽管刚开始时,这使她迷惑和不安。因为人们说出的话不能总和他们身体发生的信号相吻合,而她对谎言一无所知.她掩饰真相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后来,她渐渐意识到某些小小的谎言经常被用来表示礼貌。然而,直到当她了解了幽默--表现为说某件事时意味着另一件--她才突然领会了口头语言的本质,以及使用它的人们。然后,她识别无意识信号的能力赋予了她那正在发展的语言技能以一种出入意料的扩展;即对人们真正含义的不可思议的洞察力。这给了她一种非凡的特长.尽管她自己不能够说谎,除非是由于疏忽,可是,当别人不讲真话的时候,她却常常一清二楚。 “我在那儿的时候,狮营里没有叫鲁蒂的入。”艾拉决定直截了当“图丽是女首领,她的兄弟塔医符是头人” 这个女人微微地点点头,艾拉继续说道:“我知道一个人经常被献身给勐犸火塘,而不是被收养。塔鲁特和妮兹就是这样要求我的,塔鲁特甚至还扩大了土屋,给马儿们做了一个特殊的冬天马房,可是。老马穆特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在仪式上,他收养了我。他说我属于勐犸火塘;我就是为勐犸火塘而生的” “要是你带着那两匹马去狮营,我能理解老马穆特为什么那样说”,那男人说。 那个女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那个男人已经认为这些陌生人可能是人类,而不是耍诡计的精灵--即使是精灵,也不是有害的--可是,他也不相信他们就是他们自己所宣称的人.高个子男人对动物们的奇特行为所作的解释太简单了,然而他很感兴趣。马和狼使他非常好奇。那个女人感觉到他们说得太容易、太主动、太直宰了,所以她确信这件事远比他俩说的复杂得多。她不信任他们,所以不想同他们有任何瓜葛。 只是在理解了另一个想法,即对于一个了解此类事情的人来说。更能令人信服地解释这些野兽的奇异行为之后,那个女人才认为他们是人类,她确信,那个金髮女人是个强有力的召唤者,而老马穆特肯定知道她生来就对野兽有非凡的控制力。也许那个男人也是如此。以后?等他们的营到达夏季大会时,同狮营谈起此事一定很有趣,而且马穆特也肯定对这两个人有些想法。相信魔法要比相信野兽可以被驯化这样的荒谬看法容易得多。 他们商量的时候产生了分歧.那个女人很不安,陌生人惊扰了她。假若她仔细想想的话,她也许会承认她是害怕了.她不喜欢直接面对这样神秘的力量,然而,她没有决定权。那个男人开口了。 “此处两河交汇,是扎营的好地方。我们狩猎收穫很好,而且。有一群大鹿正朝这里走来。要不了几天,它们就能到达这里。如果你们选择在附近安营,并同我们一起打猎的话,我们不会介意的” “我们感谢你的好意,”乔达拉说。“今夜我们可能在附近扎营,可是明天早晨我们必须赶路。” 这是有戒心的好意,不同于当他和他的弟弟一起步行游歷时所受到的陌生人的热情欢迎.那些人以圣母的名义所作的正式的问候语给予他们的不仅仅是热情好客,那是邀请同他们呆在一起,并在他们中间生活一段时间。那个男人更为有限的邀请表明了他们的疑虑,可是,至少他们不再处于梭镖的威胁之下了。 “那么,以穆特的名义,至少和我们共进晚餐,而且,早晨也同我们一起吃。”头人只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欢迎。乔达拉感到他本来乐于更慷慨一些. “以大地母亲的名义,今夜我们非常乐意和你们一起吃饭,在我们安营以后。”乔达拉接受了,“不过,我们必须早早离开.” “你们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呢?” 典型的马穆塔人的直率仍然让乔达拉惊愕不已,尤其当它来自陌生人,尽管他曾经同他们一起生活过那么长时间。在乔达拉的人民中间,这个头人的问题可能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不过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或者是对老练的成年人的更微妙、更委婉的话缺乏鑑赏力。 但是,乔达拉已经知道,在马穆塔人中间,直率坦诚被认为是正确的,而缺乏公开性才是可疑的。尽管他们的说话方式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完全公开。微妙之处确实存在。然而,在马穆塔人看来,这个营的头人的明明白白的好奇完全是无可非议的. “我要回家,”乔达拉答道,“而且我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 “晚一二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家在极远的西方.我已经离开……”乔达拉算计着,“四年了.回去还需要一年的时间,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路上有一些危险的地方要穿过--河和冰川,而我不想在不恰当的季节到达那儿” 第645页 “西方?你们好傢在往南方走。” “是的,我们正朝大海和大母亲河的方向走。我们将逆流而上。” “几年以前,我的堂兄曾去过西方,去做生意.他说过,那儿有些人住在一条河的附近,他们也称那条河为大母亲河。”那个男人说。“我想那是同一条河.他们是从这里往西方走的。这要看你想逆流上行多远,不过,在大冰川的南方有一条通道,只是它在西方群山的北边.要是走那条路的话,你的行程可能会短得多” “塔鲁特告诉过我北边的那条路,可是,谁也不敢肯定那是同一条河。万一它不是,那可就远了。我走过南方,我知道那条路。另外,我有亲戚在大河族。我的兄弟和一个沙拉穆多女人成婚了,我也曾经在他们那里住过。我想再看他们一次.我以后再见到他们不大可能了” "我们同大河族做生意……我好像确实听说过一些陌生人。在一两年以前,同那个有个马穆塔女人加入的部落一起生活过。那是两兄弟,现在我想起来丁。沙拉穆多有与众不同的成婚习俗,不过,根据我的回忆,她和她的配偶正打算和另一对配偶会合--我想,那也是某种收养.他们传话过来,邀谓愿意去的马穆塔亲戚。有几个人去了,以后有一两个人回来了。 “那就是我的弟弟索诺兰,”乔达拉很高兴这番描述证实了他的话,尽管提起他弟弟时,他无法不感到心痛。“那是他的成婚典礼。他和杰塔米成了婚,而且他俩又同马肯诺和索莉结成了交叉配偶关系.索莉是第一个教我马穆塔语的人。” “索莉是我的一个远亲,而你是她的一个配偶的兄弟?。(索诺兰、杰塔米与马肯诺、索莉是互婚关系,即索莉也是索诺兰的配偶,杰塔米也是马肯诺的配偶--编者)那个男人转向他的姐姐。”瑟瑞,这个人是亲戚.我想咱们必须得欢迎他们。“没等她回答,他就说,”我叫鲁坦。隼营的头人。以圣母穆特的名义.我们欢迎你们。" 那个女人别无选择.她无法拒绝同他一起表示欢迎,那会扫他的面子,虽然她有几件事想在私下里同他谈。“我是瑟瑞,隼营的女头人。以圣母的名义,你们在这里是受欢迎的。在夏天,我们是羽草营。” 这不是他受到过的最热烈的欢迎。乔达拉察觉到了一种明确的保留和限定.她在“这里”欢迎他,仅限于此地,可是,这里只不过是个临时居住地。他知道羽草营指的是任何夏季狩猎营地。马穆塔人在冬季是定居一地的,而这个部落,同其他部落一样,居住在由一两个大的,或者数个略小些的半地下的土屋组成的永久性的营地或村落中,他们称之为隼营。她没有欢迎他去那儿。 “我是泽兰达尼的乔达拉.我以大地母亲,我们叫她多尼的名义向你致敬。” “在马穆特的帐篷里我们确实有多余的睡眠处,”瑟瑞接着说,“可是我不了解……动物们。” “要是你不介意,”出于礼貌,乔达拉说,“我们在附近支起自己的帐篷要比住在你们的营里方便一些。我们感谢你的好意,可是马需要吃草,它们认识我们的帐篷,出去吃完草会回到那儿去的。进到你们的营里,它们可能会不安。” “那当然。”瑟瑞松了口气。它们也会令她不安的。 艾拉意识到她也需要同他们互致问候。沃夫看上去不那么紧张了,艾拉试探着松开了它。我不能老是坐在这儿搂着它,她想.她站起来时。它跳起来扑到她身上,可是她示意它下去。 鲁坦欢迎她到他的营里去,不过他没有伸出双手,也没有请她走近些。她同样回復了他的招唿,“我是马穆塔人艾拉”,她又补充说,“属于勐犸火塘。我以穆特的名义向你致意。” 瑟瑞表示了她的欢迎,也仅限于此地,正像她对乔达拉一样。艾拉做了正式的答覆。她希望对方表现得更为友好,可是她想她不能怪他们.动物自愿地和人一道行走这个现象是令人恐惧的。不是每个人都像塔鲁特那样乐于接受这种奇特的新发明,意识到这一点,艾拉心里一阵剧痛,她感到自己失去了在狮营中所爱的人们. 艾拉转向乔达拉。“沃夫现在不感到那么有防卫性了。我想它会留心的,可是,当它在这个营附近时。我应当有什么东西阻拦它,以后,等咱们诅见其他人的时候,也好阻止它。”她说的是泽兰达尼语,在这个营附近她感到自己不能够自由自在地使用马穆塔语,虽然她希望自己能够。“也许像是你给雷瑟做的缰绳那样的东西,乔达拉。我的蓝筐底下有很多绳索。我将不得不教它不要那样追赶陌生人;它得学会呆在我要它呆的地方。” 沃夫肯定巳经明白,举起他们的梭镙是一种威胁姿势。她不能够责备它奋起保卫组成它奇特群伙的人和马。在它看来,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那是可以接受的.它不可以扑向他们在征途中可能遇见的所有的人,似乎他们就是陌生的狼一样。她将不得不教会它约束自己的行为,以更大的自制力去面对未知的人类。甚至当她想到这一点时,她也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人理解一只狼可以服从一个妇女的意志,或者一匹马能让人骑在它的背上。 第646页 “你跟它呆在这儿,我去拿绳子。”乔达拉说。虽然雷瑟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在威尼的驮筐中找绳子的时候,仍然牵着那匹公马的缰绳。这个营的敌意已经有些缓和了,看上去人们对他们不比对其他陌生人更有戒心了,从他们观看的方式上可以看出,他们的恐惧似乎已经为惊奇所取代了。 威尼也平静下来.乔达拉一边在它的驮筐中翻找,一边轻轻地拍它,挠它,和它亲热地说话.他对这匹健壮的母马不仅仅是喜爱,虽然他喜欢雷瑟的高昂的情绪,他更敬仰威尼那沉着的耐心。它对那匹小公马具有安抚作用.他把雷瑟的缰绳拴在捆绑母马驮筐的带子上。乔达拉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像艾拉控制威尼那样控制雷瑟,不用笼头和缰绳。然而当他骑着这只动物的时候,他发现了马的皮肤那令人惊嘆的敏感,他正在把它训练成一匹好坐骑,并且开始用压力和姿态指导它。 艾拉带着沃夫来到母马的另一侧。乔达拉在把绳子交给她的时候,悄声说道;“咱们没必要呆在这儿,艾拉.天还早得很。咱们可以在这条河边或者别处另找个地方。” “我想,让沃夫习惯于人类,尤其是陌生人,是个好主意,尽管他们不是特别友好,我也不介意拜访他们。他们是马穆塔人,乔达拉,是我的族人。这些也许是我能见到的最后的马穆塔人丁。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打算去夏季大会。我们可以让他们给狮营传个口信。” 艾拉和乔达拉在那条大支流的上游距离羽草营不远的地方支起了他们自己的帐篷。他们解下了马的驮物,让它俩去吃草.当它俩离开他们的营地时,艾拉注视着它俩消失在灰尘蒙蒙的雾霭中,感到一阵担心。 这对男女一直沿着一条大河的右岸行走,不过与它隔着一段距离.这条河总体上向南流,不过它在大地上蜿蜒前行,在平坦的大草原上凿出了一道九曲十八弯的深沟。走在河谷上方的大草原上,旅行者可以走一条更直的路,然而,在开阔地带,这条路也暴露在无休无息的狂风以及烈日和暴雨的侵袭之下。 “这是塔鲁特说过的那条河吗?”艾拉一边解开皮毛卧具,一边问。 "那个男人伸出手,从那对驮筐中的一只里取出一大块扁平的、刻有记号的勐犸象牙。他抬起头,看看那片闪着刺目的、朦胧光芒的暗黑的天空,又看了看昏暗的地平线.暮色渐深,他所能辨别的,仅此而已。 “没法儿知道,艾拉,”乔达拉把地图放回去,接着说,“我看不见任何地形标志,而且,我习惯于用我自己的双腿走路来判断路程远近。雷瑟的步伐与我不同。” “到你家真得需要一整年的时间吗?”女人问。 “不好说。那得看咱们在路上发现什么,遇到多少困难,多久停下一次。如果咱们能在明年此时回到泽兰多尼,就算运气不错了。咱们甚至还没到达大海,大母亲河在那儿结束,而且咱们还得沿着它一路走下去,直到它源头的冰川,然后再越过去,”他那双热烈而明亮的大眼睛显得十分忧郁。前额也焦虑地堆起她热悉的皱纹. 咱们得穿过一些大河。可是,最让我担心的是那个冰川,艾拉.咱们必须得在冰冻得很结实的时候越过去,那意味着咱们必须在春季到来之前赶到那里,而那一点总是不可预料的。一股强劲的南风吹向那个地区,它能在一天之内温暖最冷的空气,使冰雪开始融化,像朽木一样破碎。宽阔的裂缝就会出现,上面的雪桥就会塌陷,小溪,甚至溶水形成的小河就会在冰上流淌,有时消失在深深的窟窿中。这时就非常危险,而且发生得非常突然。现在是夏天,虽然冬天看起来很遥远。可是,我们有很长很长的路耍走,可能超出你的想像." 女人点点头.甚至想一想路程有多长,或者他们到达时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毫无意义.最好还是过一天看一天,并为随后的一两天作些打算。最好不去担心乔达拉的族人,以及他们是否会像马穆塔人那样接受她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希望风停下来,”她说。 “我也吃够了沙子,”乔达拉说。“咱们干嘛不去拜访咱们的邻居,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呢?” 他们回到羽草营的时候,把沃夫也带去了,不过,艾拉让它呆在她身边.他们加入了围火堆而坐的一群人,火堆上方吊着一块大腿肉,烧得磁磁作响。谈话开始得很慢,可是不久,好奇心变成了热烈的兴趣,恐惧的保守让位给了活跃的交谈.居住在冰缘地带的为数不多的人们极少有机会见到新面孔,所以这次偶然相遇的激动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隼营议论的话题。艾拉同几个人处得友好,尤其是同一个带着刚会坐着、咯咯大笑的女婴的年轻妇女.女婴迷住了沃夫. 一开始,看到这只野兽把热切的注意力棠中在她女儿身上,年轻的母亲非常不安。可是,当它急切的舔舐,使她高兴得咯咯大笑,甚至当她抓住它的毛使劲拉动,而它表现出温柔的克制时,每个人都惊讶不已. 其他孩子也都急于触摸它,很快,沃夫就同他们玩了起来。艾拉解释说沃夫是同狮营的孩子们一道长大的,它可能想念他们了。它总是对非常小,或者弱的人特别温和,它好像知道小孩子无意中过分热情的揉搓和大孩子有意的拉尾巴或者扯耳朵的区别。对前者,它耐心克制,而对后者,用一声警告的嗥叫,或者不伤皮肤,但却能够表明它愤怒的以轻柔一咬来回答。 第647页 乔达拉提起他们最近才离开夏季大会,鲁坦告诉他们,对土屋必要的修缮耽搁了他们启程,不然的话,他们已经到那儿了。他向乔达拉打听他的旅行以及雷瑟的事,大家都听着。他们似乎不太愿意询问艾拉,而她也不主动多说,虽然那个马穆特可能想要把她领到一边,同她私下里讨论更为秘密的事情,可她更乐意同营里的人呆在一起。等到他们朝自己帐篷走去时,连那个女头人都变得更为放松、更为友好。艾拉请她在他们最终到达夏季大会的时候,把她的爱和问候带给狮营。 那天夜里,艾拉思绪万千,难以入眠.她很高兴,那曾经并不非常友好的营地当消除了对陌生或未知事物的恐惧之时,他们都饶有兴趣,乐于学习。她也从中体会到,与这几个非同寻常的伙伴一道旅行。极有可能激起他们在途中可能遇见的任何人的强烈反应。她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可是,毫无疑问,这次征途远比她所想像的更富挑战性。 2.走过还缘带的草地 第二天一大早,乔达拉就急于出发。可是,艾拉却想要在离开之前,回到羽草营去看看她交的新朋友.艾拉花费了一些时间同大家告别,乔达拉变得很不耐烦。等到他们最终离开的时间,已是将近中午了。 他们自从离开夏季大会以来一直在上面行走的平缓起伏、视野开阔的广阔草原渐渐升高了。源于高地的支流河那湍急的水流比曲曲折折的主干更有气势,在大风撤落的黄土上切开一条两岸陡峭的深沟。虽然乔达拉想往南走,他们却被迫向西行,而后又折向西北,他们一直在寻找一处方便的地方穿过去。 他们偏离方向越远,乔达拉变得越烦躁.他心里不断地质问自己的决定,那就是走较远的南路,而没有走别人不止一次建议过的西北路)在那个方向,那条河似乎一定会接纳他们。不错,他是不熟悉那条路,可是,如果它近得多,也许他们就应该走那条路.他告诉自己,只要他能够确信他们能在春天到来之前到达遥远西方的高原冰川,即到达大母亲河的源头,他就会选择那条路。 这就意味着要放弃见到沙拉穆多人的最后机会。可是,这一点确实那么重要吗?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想见到他们.他一直盼望着这一天。他无法肯定自己决定走南路真的是出于选择比较热悉、因而比较安全的路,以便艾拉和他自己平安地回到家乡。还是出于想见到如同他家人一般的人们的愿望.他对做出错误选择的后果忧心仲忡. 艾拉打断丁他的反省。“乔达拉,我看咱们可以从这儿过去,对岸看来容易上去。” 他们是在一个河湾处,于是他们停下来研究用围环境.当汹涌湍急的水流翻滚着流过河弯处时,在它的外侧。也就是他们站立的地方,冲击出了一处又高又陡峭的河岸。可是,在弯处的内个,就是对岸,从水中缓缓地升起,形成一处狭窄的、坚实的、灰褐色土壤的河滩,上面布满灌丛。 “你认为马能从这个河岸下去吗?” “我想能。这条河最深的地方肯定离这侧不远,在河水冲进河岸的地方。很难说到底有多深,马是不是得游泳.要是咱俩也下马游泳的话,可能会好一些。”艾拉说完,注意到乔达拉似乎不太高兴,“可是,如果不太深,咱们就可以骑着过去.我讨厌弄湿衣服,可是我也不愿意把它们脱下来游过去.” 他们催马跃下陡峭的河岸。马蹄滑过河岸颗粒细小的泥土,“啪嗒”一声浸入急流,并被向下冲去。河水比艾拉料想的深多了。一时间,马儿们一阵恐慌,随后就适应了新环境,开始逆流朝对岸平缓的河滩游去。当他们开始往河弯内侧的缓坡上骑行时,艾拉寻找沃夫。她回过头去,看见它仍然在高高的岸上,哀哀地嗥叫着,来回跑动。 “它不敢跳进来,”乔达拉说。 “过来,沃夫,过来,”艾拉喊道,“你能游泳。”可是,这只小狼可怜地哀叫着,尾巴夹在后腿之间。 “它怎么了?以前它过过河”行程再次耽搁,乔达拉心烦地说。他本想在那天多赶一段路,然而,好像事事都跟他过不去。 他们出发时就已经晚了,又被迫向他并不想去的西和北走冤枉路,现在,沃夫又不肯过河。另外,他还意识到他们应当停下来,检查一下驮筐里的东西,因为它们已经被水浸泡过了,虽然编织得很紧密,基本不会透水。更让他恼火的是,他的衣服湿了,而天色渐渐晚了。他能感觉到风变凉了,而且他知道,他们应该换衣服,让现在穿着的衣服晾干。夏季的白天虽然温暖,凉飕飕的夜风却仍然把冰川上的冷气带过来。以山一般高的冰层压迫北方大地的巨大冰川的影响,在地球上到处都能感觉到,然而无论哪儿都没有处于其边缘的寒地草原上那么明显。 如果天色尚早,他们可以穿着湿衣服前行,风和阳光会将其弄干。不管怎么样,他忍不住开始向南走了,只是为了走过一段路程……如果他们能够出发的话。 “这河水比它所熟悉的急多了,而且它无法走近,只能跳进去,它以前从没那样做过”艾拉说。 “你打算怎么办?” “要是我无法鼓励它跳下来,我只好回去接它”她答道。 “艾拉,我保证要是咱们骑马走,它会跳进来跟随你的。要是今天咱们还打算赶点儿路的话,咱们非走不可。” 第648页 她脸上现出的愤怒而怀疑的阴沉表情使乔达拉希望能收回自己的话。“你愿意因为害怕而被丢在后面吗?它不想跳进河里是因为它以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你能指望什么?” “我只是说…………它不过是一只狼,艾拉。狼总在过河。它只是需要一点儿跳进来的勇气。如果它跟不上咱们,咱们再回来接它。我并不是说咱们应当把它丢在这里。” “用不着你操心回来接它。我现在就去接它,”艾拉说着,转身催促威尼进入水中。 那只小狼仍然哀号着,嗅着马蹄践踏过的土地,望着河沟对岸的人和马。当马进入急流中的时候,艾拉再次唿唤它。过了大约一半,威尼感到脚下的土地渐渐够不着,它惊叫着,试图找到坚实的落脚处。 “沃夫!到这儿来,沃夫!这只是水。过来,沃夫!跳进来!”艾拉喊叫着,试图哄劝这头惊惧的小狼跳进这打着漩涡的河水。她从威尼的背上滑下来,打算游到陡峭的对岸去。沃夫终于鼓足勇气,跳了进来。它扑通一声跳到水里,朝她游了过来。“对!干得好,沃夫!” 威尼正在转过身去,挣扎着踩着河底;艾拉一只手臂楼着狼,尽力去够威尼。乔达拉早已进来,站在齐胸深的水里,稳住了母马,朝艾拉游来。他们一起到了对岸。 “要是咱们今天还想赶路的话,最好赶紧,”艾拉说。她开始上马时,眼睛里仍然闪着气愤的光。 “不,”乔达拉拦住她。“等你换下湿衣服咱们再走。而且我想咱们应当把马儿彻底擦干,也许还有那只狼。咱们今天走得够远了。今夜咱们可以在这儿安营。我花了四年来到这里,我不在乎再花四年赶回去,只要我能把你平安地带到那里,艾拉。” 艾拉抬起头看着他。他深蓝色眼睛里的关爱神情融化了她最后一丝怒意。当他向她低下头来,她便伸手楼住他,她又感受到了他第一次把嘴唇贴在她的嘴上,示给她什么是吻时的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妙感受,以及一种意识到她正在同他一起旅行、一起回家的无以言状的喜悦。她对他的爱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尤其是经过了漫长的冬季之后,那时她曾经以为他不再爱她了,将会丢下她独自离去。 当她返回河里去时,他曾为她揪心;而现在,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他爱她胜过他曾经相信过的他可能爱的任何人。遇见艾拉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能够爱得这么深。他曾经差点儿失去她。他曾经确信她打算同那个长着一双笑眼的黑男人呆在一起,他甚至对再次失去她的想法都无法忍受。 以两匹马和一只狼为伴,在一个对此闻所未闻的世界上,一个男人同他钟爱的女人独自站在这个广袤、寒冷、繁衍着万千种野兽而绝少人类的大草原的中央,策划着名一次横跨整个大洲的征程。然而,有时候,任何不测都有可能降临到她头上的念头,使他极端恐惧,以致于无法唿吸。那些时候,他但愿自己能永远拥抱着她。 乔达拉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温热和她主动的嘴唇,他感到自己对她的欲望升腾起来。这条河边是一处相当好的宿营地;如果说现在停下来稍早一些的话,那么,这会给他们以晾干湿衣服的时间,而明天,他们可以早早出发。 “沃夫,放下它!”艾拉一边喊着,一边冲过去,从那头小兽嘴里夺下一个缠着皮革的包裹。“我还以为你已经学会了不碰皮革。”当她试图拿开包裹时,它调皮地把它叼起来,来回晃动脑袋,嗥叫着。她松开手,停止了游戏。“放下!”她厉声叫道。她把手向下切下,似乎要打它的鼻子,不过及时停住了。看到信号和命令,沃夫夹起尾巴,乖乖地向她走来,把包裹放在她的脚边,满足地嗥叫。 “这是它第二次摆弄这些东西了,”艾拉说着,拾起包裹和其它几件它一直嚼着的东西。“它很明白,可它似乎就是无法离开这些东西。” 乔达拉过来帮助她。“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告诉它放下它就放下,可是,要是你不在那儿,你就不能告诉它,而你又不能老是看着它……这是什么?我不记得以前见过它,”他说着,不解地望着那一卷用软皮子仔细地裹住、扎得结结实实的东西。 艾拉的脸微微一红,迅速从他手里夺过包裹。“它是……就是我带的东西……从狮营带来的……东西,”说完,她把它放到了一只驮筐的底部。 她的举动让乔达拉迷惑不解。他们两个都把自己的物品和旅行用具限制到了最低限度,非必需品一概不带。这个包裹不大,可是也不算小。她或许可以在它占的地方加一件外衣。她带的会是什么呢? "沃夫!放下!’’ 乔达拉看到艾拉又去追赶那只小狼,忍不住笑了。他不能肯定,可是沃夫似乎在故意捣蛋,同艾拉开玩笑,让她追赶它,同她玩闹。它找到了一只她的营地鞋,一只类似于鹿皮鞋的脚盖,那是有时候她为了舒适,在安营之后穿的,尤其是当地面寒冷或者又湿又凉,而她又想晾干或烤干她日常穿的、比较结实的鞋的时候。 “我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艾拉一面朝这个男人走来,一面气唿唿地说。她手里拿着它刚才搞恶作剧的东西,严厉地瞪着它。沃夫摆出一副悔恨的模样,匍伏在她的脚下,可怜巴巴地哀叫着;然而,它那苦恼之下潜伏着一丝顽皮。它知道她喜爱它,等她心一软,它就会高兴地打滚,汪汪叫唤,准备再玩。 第649页 虽然形体上已经接近成年狼了,沃夫实际上不过是个幼狼。它是在错误的季节,即冬天里,由一头丧偶的孤狼所生。沃夫的皮毛是普通的灰黄色——每根外层毛上的红、白、褐、黑条纹的混合结果,它产生了一种极不显眼的效果,使狼能轻易地隐入灌木草丛、土地、岩石和雪地之中——然而它的母亲是黑色的。 那只母狼反常的颜色激起了狼群中头狼和其它母狼的不满,它们狠狠地欺负它,使它处于最低的地位,并最终将其赶走。它孤独地流浪,暂时在狼群地界的缝隙中求生,直到它找到另一只孤狼—一只因失势而离群的老公狼。有一段时间,它俩在一起生活得很好。母狼是一头比较强健的猎食者,而公狼富有经验,它俩甚至开始确定并保卫一小片属于它们自己的领地。或许是它俩共同努力能够获得的较好的食物,或者是由于一个友好的雄性的伙伴关系和亲近感,或许是它自身的遗传天性,总之,母狼在不合时宜的季节里发情了,而那年老的伙伴也并非不乐意,所以,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既愿意、又能够作出反应。 可悲的是,公狼那僵硬的老骨头没有能够抵御住冰缘草原上又一个严酷冬天的侵袭。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它没熬许久便一命呜唿了。这对黑色母狼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损失,它被抛下独自生育——在冬天。自然环境不宽容偏离正轨的野兽,而季节的轮迴又强化其自身。在黄褐色草地,暗褐色土地、和大风捲起的雪堆之上,一只黑色的猎手太容易被狡猾的、冬季罕见的猎物所发现了。没有配偶或者友好的姑妈、叔伯、表兄弟或者年长的兄弟姐妹帮助餵养和照料哺乳的母亲和她新生的狼仔,黑色母狼日益虚弱,它的孩子们也一只接一只地夭折,直到剩下最后一只。 艾拉了解狼。自从第一次开始打猎时,她就观察它们,研究它们,然而,她没法儿知道那只企图偷走她用弹石带打死的雪貂的黑狼是一只飢饿的、正在哺乳的母狼;那不是产仔的季节。当她试图夺回毛皮,而那头狼极其反常地袭击她时,她出于自卫杀死了它。这时她看到那只野兽的特徵,意识到它肯定是一只孤狼。她知道那只狼被从狼群里赶了出来,她有某种奇怪的同命相怜之感,艾拉决心要找到那只无家可归的丧母的狼仔。她追寻母狼的足迹,找到了狼窝,爬了进去,发现了最后一只狼仔;它尚未断奶,甚至还没睁开眼睛。她将它带回了狮营。 当艾拉把幼小的狼仔展现在他们面前时,每个人都大吃一惊,然而,她是带着听她话的马来到那里的。他们渐渐习惯了马儿们和那个对野兽有吸引力的女人;他们对那只狼很好奇,不知道她将如何处理它。对很多人来说,她能够把它养大并训练它是个奇蹟。乔达拉仍然对那只野兽表现出来的智力感到吃惊,那几乎是和人一样的智力。 “我想它是在跟你玩,艾拉,”男人说。 她看了沃夫一眼,不禁笑了,这使得它期待地仰起头,尾巴开始拍打地面。“我想,你说得对,可是,那并不能帮助我阻止它乱嚼东西,”她望着那只已成碎片的营地鞋。“我干脆给它算了。它已经把它给毁了,也许它暂时不再对我们的其它东西这么感兴趣了。”她把鞋扔给它,它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将其接住。乔达拉几乎可以肯定它笑了。 “咱们最好收拾起来,”他说着,回想起前一天他们没能向南走太远。 艾拉用遮住刚开始从东方爬上天空的明亮的太阳,向四周眺望。她看到威尼和雷瑟正在河流转弯处那片草原上。她打了一个响亮的、类似于她指示沃夫的口哨,可是,又与之不同。深黄色的母马抬起头,咴儿咴儿叫着,朝女人奔了过来,小公马跟随着它。 他们拆下帐篷,安好马驮筐,差不多可以出发了。这时,乔达拉决定重新把帐篷柱子放入一只驮筐,而把他的梭镖放入另一只,以保持两侧平衡。艾拉倚在威尼身上,等待着。这对她们两个来说是舒适而熟悉的姿势。这是当她呆在那富饶然而孤独的山谷里,小母马是她唯一的伙伴时,所建立的接触方式。 她也杀死了威尼的妈妈。那时候,她打猎已经好几年了,不过只是用弹石带。艾拉自己学会了使用那种容易藏起的打猎武器,她专杀同他们争夺食物,有时候还偷走肉类的食肉兽,以使自己打破部落禁忌的行为合理化。不过,马是她所杀死的第一种大型的肉食动物,而且也是她第一次使用梭镖来完成这种行为。 在部落里,如果她是个男孩,并被允许用梭镖打猎的话,这可以算作是她初次杀生;然而作为女性,如果她使用梭镖,就不会被允许活下来。可是,杀死那匹马是她生存所必需,尽管她并没有故意选择一匹哺乳的母马掉进她的陷坑。当她初次注意到那只小马驹的时候,她感到对不起它,因为她知道没有母亲它肯定会死的,然而,她并未想到自已抚养它。没有理由那么做,因为从来不曾有人做过。 但是,当须狗追赶那匹受惊的小马驹时,她记起了那只企图拖走奥茄幼儿的须狗。艾拉痛恨须狗,也许是因为当她杀死了那只暴露了秘密以后所不得不面对的神裁法。它们其实并不比天然的食肉兽和食腐兽更坏,可是,对艾拉来说,它们代表了一切残忍、邪恶和荒谬的东西。她的反应也同前一次一样,是本能的,而用弹石带射出的迅勐的石子也同那次一样有效。她打死一只,吓跑了其它的,挽救了那只无助的小兽,不过这一次没有什么神裁法,正相反,她得到了排解孤独的伙伴,和这种非同一般的关系所带来的喜悦。 第650页 艾拉喜爱那只小狼,正如她喜欢一个伶俐可爱的孩子一样,可是,她对那匹马的感情却与此有本质上的区别。威尼分担了她的孤单,她同它的关系之亲密是任何两种迥然不同的生物间所能达到的最大限度。她们相互理解、相互熟悉、相互信任。那匹黄色母马不单单是一头有用处的动物、一头宠物,甚至一个钟爱的孩子,威尼是她的朋友,是她数年孤苦岁月中唯一的伴侣。 然而,艾拉第一次攀上马背、像风一样急驰是个一时冲动的,甚至有些荒唐的举动。那纯粹的兴奋感把她的思绪带回了过去。一开始她并没有故意地试图指挥马,然而,她们是如此的亲密,以致于每一次骑行都使她们间的相互理解得到加深。 在等待乔达拉整理完成的时候,艾拉注意到沃夫正在淘气地嚼着她那只营地鞋,她希望自己能够想出办法控制它的破坏性习惯。她的眼睛无意中注意到长在他们宿营地上的植物。在河流的急转弯处,河对面两道高高的河岸之间,是河这边的低地。这片低地每年都被水冲过,留下的肥沃土壤滋养了种类丰富的灌丛、草药,甚至小树,以及远处丰饶的草地。她总是留心身旁的植物。对任何生长的东西加以注意是她的第二天性,而且,由于她的植物知识极其丰富,将植物进行分类和说明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她看到一处熊果灌丛,那是一种矮生、常绿的石南属植物,长着小小的,深绿色的草质叶子,开满了娇小的、圆形的、略带粉色的白花,预示了红色熊果的丰收。虽然它酸而极涩,与其它食物同煮时却味道极好;除了作为食物,艾拉知道熊果汁有利于减轻排尿时可能出现的灼痛感,尤其当它呈粉红色的时候。 附近有辣根植物,茎上生长着一串串小白花和窄小的叶子;再往下,是直接从地上长出来的又尖又长、黑绿髮亮的叶片。它的根肥厚而极长,有刺鼻的香味,吃起来相当辣。炖肉时只需略放一点点,就可使味道大增,不过,艾拉对其药用价值更感兴趣。它有开胃、利尿之功效,还可作为外敷药治疗疮肿和关节肿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停下来採集一些,然而,她也许不该花费这个时间。 可是,当她看到羚羊鼠尾草植物时,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尖尖的掘棒。它的根是她的特别的早茶的成份之一,就是她在每月出血期间喝的那种茶。其余时间她在茶里放不同的植物,尤其是总是寄生在别的植物上并经常将其弄死的金线草。很久以前,伊扎曾经告诉过她这些神奇的植物,它们能使她的图腾之灵强大到战胜任何男人的图腾之灵,所以她体内就不会产生婴儿。伊扎总是告诫她不要将此秘密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艾拉不能肯定是否是精灵引起婴儿。她认为男人与此更有关系,可是那些神秘植物确实有效。她喝了这种特别的茶以后,不管她是否接近男人,她的体内都没产生新的生命。即便他们定居在某处,她也有把握不会怀孕。然而,乔达拉明确地告诉她,有这样一条漫长的征途摆在他们面前,在途中怀孕是个冒险。 当她拔出羚羊鼠尾草的根并抖落泥土的时候,她看见了蛇根草的心形叶片和长长的管状黄色花朵,它可以用来防止流产。她回想起伊扎曾经为她去采那种植物,心里涌起一阵痛楚。当她站起身来,把她刚刚採集到的新鲜根茎放入系在一只驮筐顶部的一个特制的篮子里时,她看见威尼正挑挑拣拣地咬着野燕麦的顶端。煮熟了以后,她也喜欢它的籽,她想。与此同时,她的大脑却继续着自动的药物分类,又加入了花和茎助消化的信息。 马儿排了粪便。她注意到一些苍蝇正围着它嗡嗡叫。在某些季节里,昆虫令人讨厌,她想。她决定寻找驱虫植物。谁知道他们将会路过什么样的地方呢? 在临时对当地植物的仔细观察中,她注意到一种多刺的灌木。她知道那是一种篙属植物,味苦,有强烈的樟脑味。它不是一种驱虫剂,她想,可是它自有用处。在它旁边是老鹤草,即野生天竺葵,长着锯齿形的叶子,开着五瓣粉红色的花,将会结出形似鹤喙的果实。它的叶子经过晾干、磨成粉后,可用来止血疗伤;泡成茶喝可以治疗口腔溃疡和皮疹;它的根可以治疗腹泻和其它腹腔疾病。它口感苦而辣,然而又相当柔和,可以用于老人和儿童。 瞥了一眼乔达拉,她注意到沃夫仍然在嚼她那只鞋。忽然,她停止了沉思,精力集中到她注意到的最后几种植物上。它们为什么引起了她的关注?它们的某些东西似乎很重要。这时候她想了起来。她立即操起掘棒,开始挖开有强烈樟脑味的苦篙周围的土,然后又挖出了辛辣、止血、但相对无害的天竺葵。 乔达拉已经上了马,准备走了。他转过身来,问道:“艾拉,你干嘛要採集植物?咱们该走了。你现在真的需要那些吗?” “是的,”她答道,“马上就完。”掘出了又长又肥厚、辛辣无比的辣根之后,她又去掘另一种。“我想我找到使它离开咱们的东西的办法了,”艾拉指着还在调皮地撕咬着她的营地鞋残余物的小狼说。“我打算做‘驱狼剂’。” 他们从宿营地往东南方走,回到他们一直顺着走的河流去。大风捲起的尘土在一夜之间平息下来,在清沏明朗的空气中,辽阔的天空展现出遥远的地平线,而以前那一直是模模煳煳的。骑马走过原野时,他们的整个视野,从大地的这一端至另一端,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都是一望无际、波浪般汹涌起伏的不停地运动着的草,一片广袤无垠、包容一切的草地。河边仅存的几株树只是使占主导地位的植物更加突出。然而,草原的广阔程度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大得多。 第651页 从两三英尺,直到五英尺厚的广大的冰层覆盖了地球的北端,并延伸至北方的大片土地,压碎了大陆的岩石外壳,并用它无与伦比的巨大重量压迫着基岩本体。冰川以南便是草原——寒冷、干燥的草地,与大陆同宽,从西海岸直到东海岸。整个缘冰带是一个巨大的草原。 整个大地,从低洼的山谷到狂风吹拂的山坡,到处都是草。在冰川时期,能为树木生长提供充足水分的山、河、湖、海是以草为主要特徵的北方大地上仅有的例外。 艾拉和乔达拉感觉到平坦的土地开始向下朝大河之谷倾斜,虽然他们离河还很远。不久,他们就发现自己被高草所包围。即使在威尼的背上,直起腰越过八英尺高的植物,艾拉也只能在羽状的草尖和摇动的小花茎之间看见乔达拉的头和肩膀;在纤细的、黄绿色的草茎之上,他的头变成了微红的金黄色。她不时地朝他那深褐色的坐骑瞧上一眼,然而也只是因为她知道它在那儿方能认出它。她很高兴马儿们给他们的高度上的优势。她意识到,如果是在步行,他们就会如同在随风摇动的绿色高草形成的密林中穿行。 骑在马背上,她能听见飕飕的风声和蚊子的嗡嗡叫声。在浓密的高草中间她也感到又热又闷。她能看见高草在晃动,可是却连一丝风也感觉不到。苍蝇嗡嗡的叫声和一股新鲜的粪味告诉她雷瑟刚才拉屎了。虽然它在她前面的距离不止几步远,她也知道是那匹小公马走过了那条路。对她来说,它的气味和她正骑着的马的气味以及她自己的气味一样熟悉。周围是浓郁的土壤腐殖质味以及开花植物的新鲜气息。她不把气味分为好与坏;她像使用她的眼睛和耳朵一样使用她的鼻子,用杰出的识别力帮助她探查、分析可辨识的世界。 她转身寻找沃夫,看见它正紧跟在母马身后,嗅着地面。它站住了,抬起头,捕捉另一种气味,随后消失在她左面的草丛中。她看见一只翅上有斑点的巨大的蓝蜻蜓被狼穿过草幕时惊起,在原来呆的地方盘旋,似乎要在那儿作个记号。不久,传来了哇哇的叫声和翅膀唿唿的飞动声。一只硕鸨突然掠过,直刺苍天。艾拉早已取出弹石带,绕过前额系在头上。这是迅速取用的方便之处,而且还能保持头髮不乱。 然而,那只巨型硕鸨——重达25磅,是草原上最重的鸟——就其形体来说是个迅速的飞行者,还没等她从囊中掏出石子,就已经飞远了。她眼看着那只黑尖白翅、扬头蹬脚的杂色大鸟凌空而去,只好摇摇头。那只大鸟可以给他们三个作一顿丰盛的晚餐,还能有剩余。 “太糟了,我们没能快些,”乔达拉说。 艾拉注意到他正将一只轻梭镖和投掷器放回驮筐。她点点头,把弹石带绕回到头上。“我真希望学会了使用布瑞茜的投掷棍,那可快多了。在去猎勐玛的路上,我们曾在沼泽地边缘停留,所有的鸟儿都在那儿筑巢。她投掷之快真让人难以置信,而她一次能射中不止一只鸟。” “她确实了不起。可是她练习投掷棍的时间可能同你练习弹石带的时间一样长。我认为那种技能不是在一个季节就能够学会的。” “可是,要是草不这么高,我也许能够看见沃夫正在追踪什么东西,就能及时掏出石子和弹石带。我还以为那可能是一只田鼠呢。” “咱们应该留心沃夫可能惊起的别的东西。”乔达拉说。 “我睁着眼呢,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她仰头看天,察看太阳的位置,之后伸开腰,想越过高草向外看看。“可是你说得对,想弄些新鲜肉今晚吃没什么不好。我看见了各种好吃的植物。我本打算停下来采一些,可是看上去它们到处都是,我宁愿以后再采,好吃新鲜的,免得还没等吃就被太阳晒蔫了。咱们还有点儿从羽草营弄来的烤##肉,可是只够吃一顿的了,这个季节咱们不应当用掉这些干燥的旅行肉,因为附近有的是新鲜食物。咱们再过多久停下?” “我想咱们离河不远了——这儿比较凉快了,而且这种高草通常长在离水不远的低地上。等到了河边,咱们就一边顺着河往下走,一边开始找宿营的地方。”说着,乔达拉又出发了。高草一路沿伸到了河边,不过,在潮湿的河岸附近同树木混杂在一起。他们停下来,让马喝水,他们自己也用紧密编织的篮子作杯,喝了个痛快。不久,沃夫也从草中窜了出来,叭叽叭叽地舔水喝,然后趴在地上,望着艾拉。它的舌头聋拉着,喘着粗气。 艾拉笑了。“沃夫也热了。我想它一直在搜索,”她说。“我真想看看它找到的所有的东西。在这种高草中它看到的可比咱们多多了。” “我想要在宿营之前从草地走出去。我习惯于看得更远,而这东西使我感到被关了起来。我不知道那里是什么,而我很想知道我周围的东西。”乔达拉说完,牵过了他的马。他用手把住雷瑟的背部紧挨着僵直的马鬃的地方,使劲一跳,跨过了一条腿,他用双臂支撑着,轻轻地骑在了结实的公马背上。他引导马从柔软的河边走到坚实的土地上,随即向下游走去。 将近傍晚,河边更凉了,艾拉感到左右为难。她既想赶快走,离开令人窒息的高草地,又想停下来採集一些她一路上看见的蔬菜当作晚餐。一个节奏在她头脑中产生了,使她十分紧张:是的,停下来;不,别停下。 第652页 很快,节奏本身征服了任何词语意义,一种似乎应该更大的声音的沉默的震动使她十分优虑,这种她听不太清楚的深沉、响亮声音的感觉令她不安。而拥挤在身边的高草让她更不舒服,它让她能看,但又看不远。她更习惯于看得远,能看见远处的景物,起码也得超过近在咫尺的草的幕障。他们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这种感觉变得更强烈了,似乎更近了,或者说它们离沉闷的声音的源泉更近了。 艾拉注意到地面上有几处似乎刚刚被动过。她嗅到一股浓烈的、刺鼻的香味,她皱着鼻子,试图找出其来源。这时她听到沃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 “乔达拉!”她叫道,这时,她看见他已经站住了,并且举起手,示意她停下。前面肯定有东西。突然,一声高昂、响亮、刺耳的叫声划破了天空。 3.乔达拉的悔与爱 “沃夫!别动!”艾拉命令正在好奇地向前挪动的小兽。她跨下马,赶上了乔达拉;乔达拉也下了马,正小心地穿过前面逐渐变稀疏的野草朝发出尖叫声和轰轰声的方向走去。他停下时,她来到他身边,两人分开最后的高草茎向前望去。艾拉单膝跪下,搂住沃夫,可是她的目光再也离不开空地上的情景了。 一群骚动不安的长毛勐玛正在兜着圈子——正是由于它们吃草才造成了高草区边缘处的这片空地;一头大勐玛每夭需要600磅以上的草,而一群勐玛则能迅速地吃光相当大的一片地上的植物。这群动物老幼齐全,大小都有,包括一些出生不过几周的小兽。那意味着这基本上是一群相关的雌勐玛:母亲,女儿,姐妹,姨妈以及它们的后代,这是一个扩大的家庭,由一头明显地大些的聪明、机警、而年老的雌勐玛头领带领。 一眼望去,长毛勐玛的整体色彩是红褐色,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多种多样的基本色调。有的更红,有的更褐,有的趋向于黄色或金色,还有几只差不多是黑色。厚厚的双层毛把它们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从宽大的鼻子和极小的耳朵,一直到顶端长着一簇黑毛的短粗的尾巴和粗短的腿以及宽阔的脚掌。两层毛显示出色彩的差异。 尽管大部分温暖、浓密、丝绸般光滑柔软的下层毛在初夏时节已经脱落了,次年的软毛已经开始生长了,其颜色要比篷松、粗糙、挡风的外层毛浅得多,它的毛长短不齐,最长可达40英寸的深色外层毛像裙子一样沿肋部垂下,而且,在胸部与颈部的松弛皮肤一处更为稠密,当它们卧在冰冻的地上时,起到了防寒垫的作用。 艾拉被一对儿幼小的双胞胎勐玛迷住了,它们长着金红色的毛,正从它们母亲那巨大的腿和长长的黄褐色毛裙后面向外偷看。她也注意到经常同勐妈相伴的白鸟正在啄食被巨兽们惊起的昆虫。无论是坐在长着粗毛的勐玛头顶上,还是灵巧地躲避着巨型脚掌,它们总是得到勐玛的宽容和忽略。 沃夫急切地哼叫着,想去更仔细地探查那些有趣的动物。然而艾拉拦阻着它,同时,乔达拉从威尼的驮筐中掏出了组绳。那头灰白色的母头领转过身,朝他们的方向望了好大一会儿——他们注意到它的一只长牙被折断了——然后才将它的注意力转回到更重要的活动上去。 只有极年轻的雄勐玛同雌勐玛们呆在一起,它们通常在12岁左右,到了青春期的时候才离开所出生的勐玛群。可是,这一群里却包括有几只年轻的单身雄勐玛,甚至几只较老的雄勐玛。它们被一头深栗色皮毛的雌勐玛所吸引。这只雌勐玛发了情,而这正是艾拉和乔达拉听到的骚动的起因。当母勐玛能够怀胎的时候,一只处于发情期的母勐玛对所有的公勐玛都有性吸引力,有的时候甚至使母勐玛生厌。 这只栗色母勐玛刚刚摆脱一直追逐她的三只20多岁的年轻公勐玛,回到它的家庭群里。那几只仅仅是暂时放弃的公勐玛离开紧紧挤在一起休息的勐玛群站着,而那只母勐妈在其它激动的母勐妈中间寻求喘息的机会。一头小勐玛奔向公勐妈们注意的目标,得到了那只母勐玛温柔的触摸,之后,它找到了前腿之间两只乳房中的一只,开始吮奶吃,而母勐玛用鼻子捲起草来吃。它整天都被公勐妈们追逐、骚扰,根本没机会餵它的小勐犸,自己也没办法吃草或喝水。它那时没有多少机会。 一头中等大小的公勐妈走近勐妈群,开始用鼻子触摸其它母勐玛。它将鼻子伸到母勐妈们后腿之间的尾巴下面,闻着,尝着,检查其发情程度。因为勐玛一生中都不停地生长,所以它的身体大小表明它比一直在追逐那只被围困的母勐玛的三只公勐妈年长,可能有30多岁。当它接近那只栗色毛的勐妈时,母勐妈疾步避开。它立即抛开别的母勐玛,开始追赶它。当这只公勐玛从鞘中伸出巨大的性器官时,艾拉目瞪口呆。 她身旁的年轻男人听到突然的吸气声,扫了她一眼。她扭头看他,他们惊奇的目光相互注视了一会儿。虽然都猎过勐玛,可是他俩谁也没有经常在如此近的地方观察过这种巨大的长毛兽,谁也未曾见过它们交配。乔达拉在注视艾拉的时候,感到自己的生殖器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她激动不已,脸颊通红,嘴唇微张,唿吸急促,瞪圆的双眼里闪着惊奇的光。这两只巨大的生物即将表达它们对大地母亲的敬意,正如她对她所有的子民要求的那样,这令人敬畏的景象把他们俩都惊呆了,他们迅速转过身去。 第653页 可是,这只母勐玛绕着一个巨大的弧形,一直跑在那只较大的公勐玛的前面,直到它再次回到它的家庭勐玛群,然而,这并未起多大作用。片刻之后,母勐玛再次受到追逐。一只公勐妈赶上了它,爬到了它的背上,可是,它并不合作,从那公勐玛的身底下逃了出去,即使那公勐玛已经把精液喷在它的后腿上。在栗色母勐玛多次逃离单身公勐玛的追逐的时候,有好几次它的小勐玛试图跟随它,后来小勐玛还是决定和其它母勐玛呆在一起。乔达拉不明白,这只母勐玛为什么要拼命地避开对它感兴趣的公勐玛。难道圣母没有要求母勐妈也要对她表示敬意吗? 似乎它们都决定停下来吃草一样,一时间草原上安静下来。所有的勐玛都穿过高草,缓缓地向南移动,一边走一边以稳定的节奏一鼻子又一鼻子地扯草吃。在公勐玛停止骚扰的短暂的时刻,那只栗色的母勐玛低头站着,试图吃草,显得极其疲倦。 勐玛在大部分白天,以及夜间,都在吃。尽管食物可能是质量最差,最粗糙的——它们甚至能用牙啃下树皮来吃,尽管那是更经常的冬天食物——勐玛需要巨大数量的纤维质食物果腹。每天,除了要消耗数百磅的,在12小时之内排出体外的粗饲料外,勐玛还必须吃少量多汁的、阔叶的、更富营养的植物,偶而也吃一些柳树、桦树或者桤树的叶子,这些东西的营养价值比高草和茎属植物高多了,不过勐玛吃多了会中毒。 当巨大的长毛兽走远些的时候,艾拉把缰绳拴在小狼身上,如果说小狼同他们有什么不同的话,那是比他们更感兴趣。它总想靠得更近些,可是她不想让它打扰勐玛群或者惊动它们。艾拉感觉到雌头勐玛已经允许他们留下来,可是条件是保持距离。他们牵着流露出激动和不安的马,绕着弯子、穿过高草,跟随着勐玛群。虽然艾拉和乔达拉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可是这二人谁都不打算离开。一种期待感仍然萦绕在勐妈的周围。某件事即将来临。也许仅仅是他们感到被特许、几乎是被邀请去观察的交配尚未完成,但是,似乎不止于此。 在缓慢地跟随勐玛群的过程中,他们二人都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庞大的动物,然而各自的看法不同。艾拉从小就是个猎手,经常观察动物,不过,她的猎物通常小得多。勐妈一般不由单个人猎取,而是由大群的、有组织的、分工合作的集体来打。当她同马穆塔人一起狩猎它们的时候,她实际上曾经离这种巨兽更近。可是,在打猎的时候几乎没有时间观察和了解,而她也从未想到自己会再一次有机会这么仔细地观察它们,雄的雌的都有。 虽然她已经意识到了它们独特的侧面轮廓,这一次她看得尤其清楚。勐玛的脑袋硕大,额头高耸——上面长有巨大的窦腔,帮助温暖吸入的寒冷的冬天的空气——而且被一个降起的脂肪堆和一丛僵直、显着的黑色冠毛所强调。就在高高的额头下面,其短短的脖颈上有一个深深的凹处,通向肩头上面高高的后颈上的第二个脂肪堆。在那儿,后背陡峭地滑向小小的骨盆和几乎很优雅的臀部。从肢解和吃勐玛肉的经验她知道,第二个脂肪堆上的脂肪与一英寸厚的粗糙皮肤下面那三英寸厚的脂肪层有品质上的差别。它的味道更鲜更美。 长毛勐玛有相对于其体积来说比较短的腿,这使其更容易觅食,因为它们主要是吃草,而不像它们温暖气候带的亲族那样吃高树上的绿叶;草原上树木甚少。可是,同它们一样,勐妈的头离地面很高,尤其是加上巨大的牙,就显得极大而沉重,这样,它就无法由长长的、能使它像马和鹿那样直接够到食物和水的长长的脖颈所支持。而鼻子的进化解决了将食物和水送到嘴里的难题。 长毛勐玛的有毛的、动作柔软的鼻子十分有力,可以拔出一棵树,也可以在冬天里捲起沉重的冰块,并将其摔成较小的、更为可食的碎片,另外,勐玛鼻子还很灵巧,可以挑选出并摘下一片树叶。它还尤其适合拔草。它的前端有两个凸生物。上面的部分是一个指状附肢,它可以准确地控制;下面的部分是一个较宽的、平坦的、非常灵活的结构,几乎像是一只手,只不过没有骨头和分开的指头。 注视着一只勐玛用肌肉发达的下部突起捲住一丛生长密实的高草,并用上部指状物把附近的高草拢在一起,直到积满一大束,乔达拉惊异于勐玛鼻子的灵巧和力气。其上部指状物如同相对的拇指一般握住那丛草,然后勐地一拉,将其连根拔了出来。勐玛抖抖上面的泥土,把草全部填到嘴里,大嚼起来,同时用鼻子去够更多的草。 一群穿越草原作长途迁徙的勐玛在其身后造成的破坏是很可观的。不过就所有的被连根拔起的草和被剥下的树皮而言,它们的干扰对于草原和其它动物有利。在木质茎高草和小树被清除之时,形成了有利于更丰富的新树和新草生长的地方,而这是草原上某些其它居住者的主要食物。 艾拉突然打了个冷战,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注意到了勐玛们已经停止了吃草。其中几只朝南方仰起头,支楞起多毛的耳朵,前后晃动脑袋。乔达拉注意到那只一直被所有雄勐玛追逐的深红色雌勐玛出现了变化。它疲惫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期待的目光。突然,它发出了一阵低沉、颤动的吼声。听到从西南方传来的宛如遥远雷声一般的低沉吼叫,艾拉感到脑袋嗡嗡作响,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654页 “乔达拉,瞧那儿!” 他朝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如旋风般捲起的滚滚烟尘中,一只硕大的浅黄色勐玛,在高草之后仅露出弯窿形的头和肩,朝他们冲来。它长着一对儿高高扬起、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弯曲的勐玛牙。在从上颚开始长出的地方就极粗大,然后向下张开来,随即弯曲向上,并朝内盘旋,逐渐变细,直到破损的尖端。最后,假如它未将其损坏的话,它们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锥形齿尖在前面交叉。 通常,这种厚毛的冰川勐玛长得十分结实,在肩部很少超过11英尺,可是它们的牙却极大,是其属类中最壮观的。当雄头勐玛满了70岁之时,它巨大而弯曲的勐玛牙可能足足有16英尺长,每条重达260磅。 一股强烈的、刺鼻的麝香味先于那只黄褐色雄勐妈传来,使众雌勐玛狂乱地骚动起来。等它来到空地上时,众雌勐玛蜂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它们哗哗地撤尿,而且发出各种长长的、吹号似的、低沉的叫声向它诌媚争宠,并试图用鼻子触摸它。它们被其吸引,而且被征服了。与此相反,其它雄勐玛纷纷退避三舍。 等它靠近到艾拉和乔达拉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时,他们也不禁对它肃然起敬。它昂起硕大的穹窿形脑袋,将其骄傲的巨牙弧的优点展示得一览无余。它那令人震惊的长牙不仅在长度和直径上远远超出雌勐玛的较小而直的牙,而且使得其它大雄勐玛的非同一般的勐玛牙也相形见细。它那支楞起来的、长着厚厚一层毛的小耳朵,它那僵硬地耸起的冠毛,以及它那浅红褐色的毛皮和在风中飘动的松软的长毛使其本已庞大的身躯显得更加丰硕。它比最大的雄勐玛高出将近二英尺,体重相当于雌勐玛的二倍,它是他们俩人迄今所见过的最大的动物。经歷了45年以上的艰难岁月和平安日子,它正处于巅峰状态,是一只正当壮年、出类拔萃的雄性勐妈,体态威风凛凛。 然而,使其它雄勐玛退避三舍的不仅仅是它那天生的伟岸身躯。艾拉注意到,它的太阳穴高高隆起,眼睛与耳朵之间的茂盛的黄色颊毛被不断滴下的粘乎乎的麝香味液体染成黑色的条痕。另外,它还不停地滴落,甚至偶尔喷出一股有强烈的刺鼻气味的尿,那给它腿上的毛和性器官的鞘涂上了一层绿乎乎的泡沫。她怀疑它是不是生病了。 但是,那隆起的太阳穴腺体和其它症状并非病症。在长毛勐玛之间,不仅雌勐鸦进入发情期,每年,成年雄勐玛也发情,进入一段高涨的性准备期,称为“交尾期”。尽管雄性勐玛在十二岁左右进入青春期,可它并不开始交尾,直到它接近三十岁,而在那时,交尾期不过一星期左右。然而,在它接近五十岁时,才进入壮年期,如果处于巅峰状态,它每年的交尾期可以达到三到四个月。虽然任何过了青春期的雄勐妈都可以和愿意接受它的发情的雌勐码交配,处于交尾期的雄勐妈成功率更高。 这只巨大的黄褐色雄勐玛不仅超群出众,而且还处于完全的发情期;应那头髮情雌勐玛的召唤,它来此与之交配。 在近距离内,雄勐玛通过气味知道雌勐玛何时做好受孕准备,正如大部分四足雄性动物们那样。可是,勐玛们分散在如此广阔的地域上,以致于它们进化出了一种额外的方式,来告知彼此它们做好了交配准备。当雌勐玛进入发情期,或者雄勐玛进入交尾期,其叫声的音调会降低。非常低调的声音在长距离传播时不像高音调那样容易消失,而仅仅在那时候才发出的低沉的唿叫声在广阔的平原上可以传播数英里而不绝。 乔达拉和艾拉可以能够极其清晰地听到发情雌勐玛的低低叫声,可是,发情雄勐玛的叫声却是如此的低沉,他们根本听不见。即使在正常情况下,勐玛们也用大多数人根本意识不到的低低的叫声在相距很远的地方相互交流。然而,雄性勐妈的求偶唿唤实际上是非常大声的低音咆哮;雌勐玛的求偶叫声甚至更大。虽然有为数不多的人能够觉察到这种低声调的音波振动,然而这种声调中的大多数音素极其低沉,己经低于人类的听力范围了。 那只栗色雌勐玛一直在拒绝那群比较年轻的单身雄勐妈,它们也是被它那有吸引力的气味和洪亮的低音唿唤声所吸引,这种声音就是人听不见,其它勐玛在极远的地方也都能够听到。可是,它希望一只年龄较大的健壮的雄勐玛与之交配产仔,即一只其生活年限已经证实了其健康和生存本能,而且是它所了解的、强壮到足可以做父兽的雄勐玛,换句话说,处于文尾期的雄勐玛。它并非就是那么想的,然而它的身体知道。 既然那雄勐妈已经来到,雌勐玛便准备好了。栗色雌勐玛朝那巨大的雄勐玛奔去,浑身长长的毛穗随着每一步而摇晃。它发出响亮的吼叫,同时晃动着多毛的小耳朵。到了雄勐玛附近,它发出雷鸣般的呻吟声,转过身,扬起头,用后部撞击雄勐玛。 那只庞然大物将鼻子横过它的后背,安慰它,爱抚它;雄勐玛硕大的性器官几乎触到了地面。这时,雄勐玛用后腿撑地,站立起来,它的两条前腿放到了雌勐玛后背的前部。雄勐玛的体积差不多是雌勐妈的两倍,看上去几乎要把雌勐妈压碎,然而,雄勐妈大部分重量都放到了后腿上。随后,它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吼叫。 乔达拉听到的低低的叫声沉闷而遥远,然而,他感受到了振动。艾拉觉到这吼声只是略响一些,不过,当一种颤抖的振动穿透她身体的时候,她剧烈地战慄起来。栗色雌勐妈和黄褐色雄勐玛将那种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雄勐妈浑身长长的发红的毛缕因极度紧张而颤动,虽然动作很轻微。然后它滑了下来,在抽身而出之际,它喷射了。雌勐玛向前走了几步,发出一声音调低低的、拉长的、动人心魄的吼叫,这使艾拉感到嵴背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655页 整个勐玛群都涌向深红色的雌勐玛,哼着,吼着,用它们的鼻子碰它。那只黄褐色雄勐玛似乎对兴奋的混乱无动于衷,只是垂头站在那儿。终于,它们平静下来,四下散开,吃草去了。只有它的小勐玛呆在它附近。栗色雌勐玛再次低叫,然后把头在黄褐色肩头上蹭了蹭。 虽然栗色雌勐玛魅力犹存,然而,有那头巨勐玛呆在附近,别的雄勐玛都不愿接近勐妈群。除了使雄性勐玛拥有令雌性勐玛无法抗拒的魅力之外,交尾期还使雄性勐玛优势尽显,即使对那些比它们还大的勐玛也富有进攻性,除非那些勐玛也处于那种兴奋状态之中。其它雄勐玛纷纷敬而远之,因为它们知道黄褐色大勐玛极易被激怒。只有另一头交尾期雄勐玛才可能试图面对它,而且仅仅是在其体形与之相近的情况下。这时,如果它们被同一只雌勐玛所吸引,而且发现彼此相距不远,就必定会拼斗,结果可能是重伤或者死亡。 它们似乎知道这样的后果,因此忍痛相互躲避,以避免拼斗。交尾期雄勐玛发出的低音吼叫和刺鼻的尿味不仅告知焦急的雌勐玛它的存在,也把它的处所告知了其它雄勐玛。在雌勐妈可能发情的六七个月期间内,仅有三四只其它雄勐玛处于交尾期,而且,任何同处于发情期的雄勐玛都不可能同那只庞大的黄褐色雄勐玛争夺发情的雌勐妈。无论发情与否,它都是所有勐玛的领袖,因此它们知道它在哪儿。 继续观察时,艾拉注意到,即使深红色雌勐玛和颜色较浅的雄勐玛开始吃草了,它们仍然呆在一起。在某处,当雌勐玛离开几英尺远,去够一束特别肥嫩多汁的牧草时,一只刚刚成年的小雄勐玛试图向它靠近;可是,当雌勐妈跑回到其配偶身旁时,黄褐色雄勐玛发出一声怒吼,朝那只小雄勐玛勐冲过去。刺鼻的气味和独特的低沉吼声使年轻雄勐玛蟠然醒悟,迅速地逃开了,然后顺从地低下头,保持一段距离。后来,只要呆在那只处于交尾期的黄褐色雄勐玛附近,栗色雌勐玛便能够安然地休息、吃草。 这对男女仍然不愿立即离开,尽管他俩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乔达拉再次开始感觉到出发的压力、有机会目睹勐玛的交配,他们感到荣幸和敬畏。他们感到不仅仅被允许观看,而且觉得置身其中,仿佛参加了一个动人而且重要的仪式。艾拉真希望自己也能跑上前去,触摸它们,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并分享它们的快乐。 离开之前,艾拉注意到他们附近生长着许多沿途所见的植物食物,她决定採集一些。她用掘棒挖根,用一把相当厚,却很结实的特制的刀砍茎和叶。乔达拉也在她身旁下了马,帮助她,不过,他,不得不请她确切地指明她想要的东西。 这仍然令她惊讶。在与狮营同住期间,她已经了解到了马穆塔人的习俗和工作方式,那与部族的方式迥然不同。但是,即使在那儿,她经常同狄琪或者妮兹,或者同许多人一道干活儿;所以她已经忘记了他自愿参加部族中的男人们会认为是属于女人们的那些工作。然而,自从在她山谷中的岁月以来,乔达拉从未犹豫过做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并且他很惊讶于她并不指望他分担那些必要的工作,在仅有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她再一次意识到他的那一方面。 当他们终于离开,他们骑着马,静静地走了一阵。艾拉老是想着那些勐玛,没法儿将它们从头脑中赶出去。她也想起了马穆塔人,他们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家,一处容身之地。虽然也捕猎各种其它动物,他们却自称为勐码猎手,并且给予这种巨大的长毛兽以特别的崇高地位,即使在狩猎它们之时。除了供给他们如此多的生存必需品——肉、脂肪、皮革、做绳索和衣物的勐玛毛、做工具和雕刻的勐玛牙、做房屋甚至燃料的勐玛骨等等之外对他们来说,勐玛狩猎还具有深刻的精神意义。 现在,她更多地想到马穆塔人,虽然她正在离开。她感到,她们遇到勐玛群绝非偶然,她确信其中必有原因。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大地母亲,即穆特,或者是她的图腾,正在试图告诉她什么事情。她发现自己近来老是想起伟大的穴狮之灵,那是克莱伯给予她的图腾。她不知道他是否仍在保佑着她,尽管她已不再是部族中人了,她也不知道部族图腾在什么地方顺应她与乔达拉的新生活。 高草最终变得稀疏了,他们靠近河岸去寻找宿营之处。乔达拉瞄了一眼西天的斜阳,认为现在去打猎太晚了。他并不因为观看勐玛而后悔,不过,他还是希望猎到些肉食,不仅是为那天的晚饭,还可以留作其后数日之用。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随身带的晾干的旅行食品。现在,他们只好在次日早晨狩猎了。 近河处有富饶谷底的峡谷一直在变化着,而植物也随之而变。随着急流岸边的逐渐升高,草的特点也各不相同。令乔达拉欣慰的是,草变得越来越矮了,几乎不及马肚高。他乐于能够看清自己前进的方向。在接近坡顶、地面渐趋平缓的地方,景色似曾相识。并非他们曾经来过该处,而是因为它与狮营附近地区很相似,也有通往大河的高高的河岸和浸蚀溪谷。 他们登上一处稍高的地方,乔达拉注意到大河已经转而向左,朝东流去。现在是离开这条养育了万千生命的水流的时候了;它缓缓地蜿蜒南流,并穿越大地,折而向西。他停下来,查考塔鲁特为他在勐玛牙片上刻的地图。他抬起头,注意到艾拉已经下了马,正站在岸边,朝河对岸望着。她站立的姿势让他觉得她很不安,或者难过。 第656页 他抬腿下马,来到她身旁,看到了河对岸吸引她来到河边的东西。在对岸半腰处的斜坡上,有一个四周长满野草的巨大的、长长的土堆。看上去它不过是河岸本身的一部分,可是,那被一张沉重的勐玛皮帘遮住的拱形入口表明了其本质。它实际上是一个被狮营称为家的、他们在前一个冬天住过的地屋。 艾拉盯着那个眼熟的建筑,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狮营地屋的内一部情景。这种宽敞的半地下房屋十分坚固,可以使用多年。它的地面是从岸边细密的黄土上凿出并锤平的,墙壁和被河泥覆盖的圆形屋顶由一吨多重的大勐玛骨结构牢固地支撑着,相互交叉、捆绑的鹿角做成了屋顶,在骨和泥之间是厚厚的一层茅草和芦苇。沿着内侧的一圈土台被做成了暖床,而往下一直挖到永久冻土层又做成贮藏室。拱形门由两根巨大的勐玛牙组成,根部埋入地下,顶端相对并且交叉。无论如何,这也不能算作是个临时建筑,而是在一个屋顶下的永久性定居处,大得足以容纳数个大家庭。她确信,这个地屋的建设者们肯定是打算要回来了,正如狮营每年冬天那样。 “他们肯定去参加夏季大会了,”艾拉说,“这是哪个营的家呢?” “也许是羽草营的家。”乔达拉猜测道。 “可能是。”艾拉静静地注视着急流的对岸,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它看上去太空了。咱们离开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我再也看不见狮营了。我记得在我挑选带到大会上的东西时,留下了一些。要是想到再也不回去了,我可能会带着它们的。” “你后悔离开了吗,艾拉?”同往常一样,乔达拉额上焦虑的皱纹表现出了他的关切。“我告诉过你,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留下来,成为马穆塔人。我知道,同他们在一起你很快乐、幸福。现在还不算晚‘咱们可以返回去。” “不,离开他们我很伤心,可我并不后悔。我想同你在一起,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你想回家,乔达拉。自从我认识你,你就想回去。你可能会习惯于这里的生活,可是你永远也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你总会思念你的族人、你的家庭和养育你的人们。而对我来说这并不重要,我永远也没法儿知道谁生养了我。部族就是我的族人。” 艾拉的思绪转向了自己,乔达拉看见一丝温存的笑意软化了她的面孔。“要是伊扎知道我打算跟你走,她会高兴的。她肯定会喜欢你的。在我离开之前很久,她就告诉我说,我不属于部族,尽管除了同他们一起生活之外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伊扎就是我的妈妈,我所知道的唯一的妈妈,然而,她却想让我离开部族。她为我担心。她在临终前告诉我,‘找到你自己的族人,找到你自己的配偶。’不是部族里的男人,像我一样的男人;而是我可以爱、并且关怀我的男人。但是,我一个人在山谷里呆得太久了,我认为我不会找到任何人了。这时你来了。伊扎说得对。虽然离开很难,可我确实需要找到我自己的族人。除了杜尔克,我几乎可以感谢勃劳德强迫我离开了。假如不离开部族,我永远也找不到爱我的男人,或者我这么喜欢的男人。” “咱俩差不多,艾拉。虽然我认识很多泽兰达尼女子,在旅程中又遇到了更多的女人,可是,我想我也找不到所爱的人。索诺兰善于交朋友,即便在陌生人中间,所以他比我很容易。”他难过地闭上眼睛,脸上现出深深的痛苦的表情。他不愿意再想。每当他谈及他的弟弟,艾拉就能看到他仍然非常痛心。 她看着乔达拉,看他那异常高大、健壮的身体,他那用皮绳系在脑后的又长又直的黄髮,和他那英俊的面孔。在夏季大会观察他以后,艾拉不相信他需要他弟弟帮助他交朋友,尤其是同女人交朋友,而她知道为什么。除了他的身材和漂亮面孔之外,还有他那双动人心魄、含情脉脉的眼睛。那双睛睛几乎展示了这个极其深沉的、男人的内心世界,使他拥有令人难以抗拒的迷人风采和磁铁般的吸引力。 就在此时此刻,他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情和欲望。她感觉到仅仅是他的目光就使自己的身体作出了反应。她想起了那只栗色勐玛,它拒绝其它所有的雄勐玛,一心等待着那只庞大的黄褐色雄勐玛的到来;等它一到,雌勐玛便一刻也不想等了。然而,在延长期盼的过程中也有快乐。 她爱注视他,用他充实自己的内心。她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漂亮,尽管她找不到同他相比较的人。从此,她了解到别的女人也爱着他,认为他真帅,甚至魅力无穷;而被告知这一点时,他却感到不自在。他出众的外貌带给他的苦恼不少于其带给他的快乐。而那与他毫不相干的突出才能并未带给他成功的满足,因为那是圣母的恩赐,不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然而,大地之母不仅给予了他外表,她还赋予他杰出而活跃的智慧,那表现在他天生的机敏以及对他所处的世界的物质方面的理解和敏感上。乔达拉的母亲以前的配偶是公认的能工巧匠,在他的训练之下,乔达拉成为一名技艺超群的石器制造者,在旅途中,他通过学习其他燧石敲击者的技术磨练了自己的本领。 不过,对艾拉来说,说他英俊不仅仅是因为在他的族人的标准来看他魅力超群,而且还因为他是她记忆中所见到过的第一个长相与她相似的人。他是个异族男人,而不是部族男人。在他第一次来到她的山谷里时,她就仔细地端详过他的面孔,甚至在他睡觉时。在作为唯一与众不同的人那么多年之后,看到一张同她自己的脸相似的面孔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啊。这张脸上没有浓重的眉嵴和后倾的前额,没有鼻樑高高、鼻头尖尖的大鼻子长在一张突出的脸上,也没有不长下巴的下颚。 第657页 同她一样,乔达拉的前额笔直而光滑地升起,没有浓重的眉嵴。他的鼻子、甚至牙齿都比较小,在嘴下边还长着一个骨质的突起,就是下巴,恰好同她一样。见到他以后,她能够理解为什么部族人认为她有一张扁脸和鼓起的额头.她曾在静水中见过自己的倒影,所以相信他们告诉她的话。虽然乔达拉像她比他们高出一大截一样,比她高出一截,而且从那以后,不止一个男人告诉她,说她很漂亮,在内心深处,她仍然认为自己长得又大又丑。 然而,乔达拉因为是男性,所以五官更清晰,稜角更分明,在艾拉看来,他比她更像部落人.她是同他们一起长大的,他们就是她的街量标准.因此,与她的同类人不同,她觉得他们很好看,长着一副与她相似、却比她更勐犸部族人面孔的乔达拉是英俊的。 乔达拉高高的额头舒展开,笑道,“我很高兴你认为她会喜欢我.我但愿见过伊扎.和你部族里的其他人。可是,我得先见到你,否则,我永远也不可能懂得他们是人类,懂得我可以见到他们。从你谈论部族的方式可以看出他们是好人。但愿有一天见到一个。” “很多人是好人。部族人在地震之后收养了我,那时我很小。勃劳德将我赶出部族之后,我孤苦零仃。我是无人族的艾拉,直到狮营收留了我,给了我栖身之地,并使我成为马穆塔人艾拉。” “马穆塔人和泽兰达尼人没什么大差别。我想你会喜欢我的族人的,而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你对此并不总是如此自信,”艾拉说:“我记得你曾担心他们不会接受我,因为我是在部族中长大的,还因为杜尔克。” 乔达拉尴尬地涨红了脸。 “他们会把我的儿子叫做杂种,混合精灵的产物,半人半兽--你曾经那么称唿过他--而且因为是我生了他,他们甚至会瞧不起我.” “艾拉,咱们离开夏季大会之前,你让我许诺,对你说实话,而不把事情藏在心里.实话是一开始我很担心.我想让你跟我走,可是我又不想让你把你自己的情况告诉别人。我想让你隐藏你的童年,用谎话遮掩它--即使我讨厌说谎--而你从未学会如何说谎。我恐怕他们不肯接受你。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以我不想让你受到那样的伤害。但是,我也同样担心我自己。我担心他们会因为我带着你而不肯接受我,我可不愿意再次经歷那种折磨了。可是,想到要失去你,我无法忍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艾拉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对他的优柔寡断所感到的迷惑和绝望。同马穆塔人在一起,她很幸福,同时也由于乔达拉而痛苦不堪。 “现在我明白了,虽然此前差点儿失去你,”乔达拉继续说道.“没有人比你对我更重要了,艾拉。我想让你自己做主,随意而为,因为那就是我爱你的原因,而且,现在,我相信大多数人会欢迎你。我已经目睹了类似的事情发生。从狮营和马穆塔人那儿,我了解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并非所有的人想的都一样,而看法是可以改变的。有些人将会支持你,有时候是你最未曾料到的人,而且,有些人有足够的同情心去爱和抚养那些被人叫做杂种的孩子。” “我不喜欢他们在夏季大会上对待莱达格的方式,”艾拉说。“有些人甚至不想为他举行合适的葬礼.”乔达拉听出了她声音中的气愤,同时也看到了气愤背后那强忍住的泪水。 “我也不喜欢。有的人不愿意改变,他们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明明白白的东西。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我不能对你保证泽兰达尼会接受你,艾拉。不过,万一他们不接受,咱们就另寻去处。不错,我是想回去。我想回到我的族人中间,我想看望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们。我想把索诺兰的事情告诉我妈妈,并且请求泽兰多尼寻找他的灵魂,以防万一他还没有找到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的路。我希望咱们能够在那儿找到一个地方。可是万一不能,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那是我学到的另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我对你说我愿意跟你留在这儿,如果你愿意。我说到做到。” 他双手抓住她的双肩,坚定地注视着她的双眼,试图确信她理解丁他的话。她看到了他的悔罪,以及他的爱;然而现在,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应不应该离开。 “要是你的族人不接受咱们,咱们往哪几去?” 他笑了。“咱们会找到另外的地方的,艾拉,要是非找不可的话,可是,我想不会的.我告诉过你,泽兰达尼人和马穆塔人没有多大区别。他们会喜爱你的,就像我一样.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了,我不明白我以前为什么会担心。” 艾拉沖他笑了,她很高兴他确信他的族人能接受她。她只愿自己能够分享他的自信.他可能已经忘记了,或者没有意识到,在了解到她儿子和她的情景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给她留下了多么强烈和持久的印象。当时,他勐地把她推开,用那么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一条骯脏、污秽的豺狗一般。对此,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们又上路了,艾拉老是想着在旅程尽头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确实,人是可以改变的,乔达拉就完全变了。她知道。他心中的嫌恶感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可是,他从中学会了这一点的人们会如何呢?如果他的反应是如此的迅速、如此强烈,他的族人肯定在他成长的时期就已经教会了他。他们对她的反应为什么会不同于他呢?尽管她是那么愿意同乔达拉在一起,对他想带她回家是那么的高兴,她还是不期待见到泽兰达尼人。 第658页 4.河边宿营 他们继续前进,靠近河边往前走。乔达拉几乎可以肯定,这条河即将转向东流,然而,他担心这只是其整体流向中的一个大迂迴。如果这条河真的就此转向,那么这里就是他们离开它--同时也离开了沿着一条容易确定的路线行进所带来的安全感--并且开始跨越大陆的地方.他想弄确切他们是在合适的地方。 有好几个地方他们本可以停下来过夜,可是.乔达拉频繁地参考着地图,寻找塔鲁特标出的一个营址。那是他需要用来证实他们位置的地标。那个地方被经常使用,他希望自己认为其就在附近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是这个地图充其量只标明了大致方向,其地标并不精确。它是作为他所得到的口头解释的补充被迅速地划到勐犸牙板上的,是个提醒物。并不意味着对路线的犊确显示。 乔达拉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错过了标明的营址,或者他们是不是比他预想的离它要远。他极不情愿地得出结论,那就是他们将不得不很快宿营,等到明天再寻找地标营址。这件事,再加上他们需要狩猎。他们可能还得耽搁一天。可是,他们耽搁不起.他陷入深思,担心往南走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想像着由此而引起的可怕的后果。他没太注意到右侧山上的骚动,只是隐约地觉得好像有一群捕到食物的鬣狗。 虽然经常吃腐肉,可是当有毒的腐尸解除了它们的飢饿感之后,长着强有力、能咬碎骨头的下颚的大鬣狗也是高超的猎手。它们扑倒了一头将近长大、却未发育完全的小野牛犊。对食肉动物的习性缺乏经验是它灭亡的原因。附近还有几头野牛站立着,它们比较安全,因为已经有一头死掉了。其中一头注视着鬣狗,因为闻到新鲜的血腥味而不安地哞哞叫。 与勐犸和草原马不同,就其品种而言它们都算不上特别大,野牛却是巨兽。附近站立的那头肩高近七英尺,胸部和肩十分发达,不过肋腹部却称得上优雅;蹄子很小,适合在干燥而坚硬的土地上迅捷奔跑;它尽力避免可能会将其陷进去的沼泽地.它硕大的头颅由两根粗大的黑色长角所护卫,有六英尺宽,弯曲出去,再向上支起;它黑褐色、毛茸茸的外皮十分沉重,尤其是胸部和肩部.野牛倾向于面对凛冽的寒风,因为它前部下垂的毛足有三十英寸长,很好地护卫着前身,甚至它那短短的尾巴都长满了毛。 虽然它们都吃草,但是不同的食草兽所吃的食物并不完全相同。它们有不同的消化系统或者不同的习性,马和勐犸赖以果腹的纤维含量高的草茎对野牛和其它反刍动物来说还不够,它们需要蛋白质含量较高的草叶和梢。野牛更喜欢生长在比较干燥地区的更有营养的矮草,只有在寻找新草时,它们才冒险进入大草原上的高草区。春天在大地上到处长满了新鲜的草--它们的角和骨头也只是在这个期间才得以生长。缘冰带草原的容天给予野牛和另外几种动物长长的生长季节,导致它们拥有庞大的体积。 由于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乔达拉过了好半天才注意到山坡上发生的事情。等他搁出梭镖和投掷器。打算像鬣狗那样捕获一只野牛的时候,艾拉早已对形势做出了估计,然而她决定採取不同的行动方法。 “嗨,嗨!滚开!滚开!你们这些骯脏的畜牲!给我滚远点儿!”她一边嚷着,一边指示威尼朝它们走去。同时用弹石带发射石子.沃夫跟着她,显得十分自得,冲着退却的鬣狗群发出吼叫声和狼仔般的汪汪叫声。 几声痛苦的哀鸣表明艾拉的石子击中了目标,不过她控制着武器上的力量,并瞄准非致命部位。要是她乐意,她的石子可以是致命的;那将不是她初次杀死鬣狗,然而,她不打算那么做。 “你要干什么,艾拉?。当她朝鬣狗所杀死的野牛走去时,乔达拉骑着马向她奔过来。” “我把那些骯脏、讨厌的鬣狗赶走。”她答道,虽然那已经一目了然。 “可是为什么?” “因为它们打算和咱们分享被杀死的野牛。” “我正打算追击另一只,”乔达拉说。 “咱们用不了整个一只野牛,除非打算晾干肉,而这只又小又嫩。附近站着的大都是粗糙的老牛,”说着,她跨下咸尼,从那只倒下野牛的旁边把沃夫赶走. 乔达拉仔细地看了看那些巨大的公牛,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小牛。“你是对的.这是一群雄牛,那一只可能最近才离开它妈妈,刚刚加入这个公牛群。它要学的还多得很.” “它是新鲜货,”检查之后,艾拉说.“它们只撕开了它的喉咙,至多还有些肠子,和一点点肚子。咱们可以拿走咱们想要的,把其余的留给它们。这样咱们就用不着费时间捕获其它的了。它们跑得很快,有可能熘掉。我看到了下面河边有个地方,可能是个营地。要是那就是咱们正在找的,今晚我还有时间用咱们採集的食物和这些肉做顿好饭。” 没等乔达拉弄懂她的话,她已经割开了从腹部直到侧面的牛皮。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突然间,他那由于需要打猎和找营地而不得不再耽搁一天的忧虑消失了。 “艾拉,你真了不起!”他一边从小公马上下来,一边微笑着说。他从系在腰绳上的生皮刀鞘中抽出一把嵌有勐玛牙柄的燧石刀,帮她切下他们需要的部分。“那就是我为什么爱你,你总是有令人惊奇的好主意。咱们把舌头也弄下来。太糟了,它们已经掏到肝了,不过,这毕竟是它们的猎物。” 第659页 “我才不管是不是它们的,”艾拉说,“只要是新鲜的就行。它们从我这儿夺去的够多了,我不在乎从那些下贱的畜牲那儿夺回一些。我恨须狗!” “你确实恨,不是吗?我从来没听过你那样痛骂别的动物,甚至狼獾。它们有时吃烂肉,更缺德,气味也更臭。” 须狗群朝它们本指望饱餐一顿的野牛凑过来,不高兴地嗥叫着。艾拉又射出几颗石子,将它们赶走。其中一只尖叫起来,另有几只附和着,发出类似笑声的嗥叫,使艾拉肉皮发麻。等须狗们决定再次向她的弹石带挑衅时,艾拉和乔达拉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骑马沿着一道沟朝下面的河流走去。艾拉走在前面,把剩余的牛尸留给那些嗥叫的野兽。它们立即聚拢过来,开始撕扯。 艾拉所见的不是营地本身,而是一个指向石标。石堆中有一些干燥的急用口粮、几把用具、一只火钻和一只取火木,还有些干燥的引火物,以及一张相当僵硬的皮子,上面的毛已经成片脱落。它仍有一点防寒作用,可是需要更换。在石标的近顶处,几块沉重的石头牢牢地夹住一截勐玛牙,其尖端指向河中央露出的一块巨石。石头上面有一个涂成红色的水平的菱形,其右边的v形角重复两次,形成一个人字形标识,指向下游。 他们把每件东西都按原样放好,然后顺着河流往下游走,来到第二个石标。那上面有一小块勐玛牙,指向离岸较远、由桦树、赤杨和几棵松树围成的空地。在此,他们能看到第三个石标,来到近前,发现它的旁边有一池清莹的泉水。这堆石头中也有急用食物和用具,另外还有一大张皮革,虽然僵硬,仍可制成帐篷或者坡屋。石标后面有一个用石块围成的浅坑,木炭使其呈黑色;在其旁边有一堆被收集来的倒木和漂浮木。 “知道这个地方可真不错,”乔达拉说。“很高兴咱们用不着使用任何备品,不过,要是我住在此地并且不得不使用它的话,知道它在这儿我会很安心的。” “这真是个好主意,”艾拉对策划和建造这个营地的人们的远见卓识赞嘆不已。 他们迅速地卸下驮筐,解下马的笼头,捲起绑驮筐用的沉重的绳子和带子,放开马,让它们去吃草、放松。看见雷瑟立即跑到草地上打了个滚儿,她像身上发痒,等不及了要挠挠一样,他俩都乐了。 “我也觉得又热又痒,”说着,艾拉解开缚住鞋子柔软上部周围的带子,把它们踢下来。她松开腰绳,解下拴着绣花袋子的勐玛牙珠项鍊,又脱下袍子和裤子,带着沃夫朝水边奔去。"你来吗?’’ “我等一会儿,”乔达拉说。“我宁愿弄完木头再去,省得把土和树皮屑带到床上去。” 艾拉很快就回来了,她换上了晚上穿的袍子和裤子,又系上腰绳和项鍊。乔达拉已经打开了包裹,于是她同他一起支帐篷。他们早已形成了一套共同劳动模式,所以用不着再作什么决定。他俩扯开帐篷,展开一张椭圆形地布,然后在地上插几根细木桿,支起一块由几张生皮子缝在一起做成的有一定形状的皮毡。这个圆锥形的帐篷四周是圆的,顶部有个开口,以备在里面生火的时候排烟用,虽然他们很少这么做;里面还缝有一块小帘布,在天气不好的时候用来堵住烟孔。 绳子是用来拢住帐篷底部,并将其系在钉在地上的木桩之上的。为了防备大风,地布可以另用绳子绑在顶部,门帘也可以安全地拴在下面。他们还带了另外一张皮革,可以做成更隔热的双层墙帐篷,虽然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机会用到它。 他们展开卧具,顺着椭圆形的长形处铺开,一正好在侧面给他们的驮筐和其它东西留下空间,如果夭气变坏,沃夫就睡在他们脚边。他们开始使用两个分开的睡卷,可又迅速地连接起来以便能够睡在一起。帐篷支起以后,乔达拉又去拾了些木柴,用来替换他们将要使用的东西,而艾拉则开始准备食物。 虽然她知道如何用石标中的钻木取火工具取火,但是艾拉更喜欢使用她的火石。 在石块圈内,这个年轻女子用一小堆非常干燥的树皮屑和细绒草作引火物,又在旁边放了另一堆干细枝和碎木条作引火柴,附近还有一些从木堆里取过来的倒木。艾拉凑近引火物,把一块硫铁矿石握成她从经验得知的最佳角度,然后用一片燧石擦在那神奇的黄色石头上由于使用而形成的小槽中间。石头上进出一串又大又亮又长久的火花,落到引火物上,升起一缕轻烟。她迅速地用手围住,轻轻吹了一口气,它把一缕绒草燃着,形成一小块闪着红光的炭,冒出细小的金黄色火星。她又吹一口,一个小小的火苗产生了,于是,她加入细树枝和碎木柴,等它燃起来了,又加入倒木棒。 等乔达拉回来的时候,艾拉已经将几块从河边干河床上捡来的圆石头放在火里烧热,准备做饭;一大块野牛肉架在火焰上方,外层的脂肪吱吱作响。她已经洗好了并且正在切香蒲草根,还有另一种叫野豆的长着深褐色表皮的淀粉质块根,准备将它们放入一只装着一半水、紧密编织而成的防水篮里,那只富含脂肪的牛舌头早已放在里边了。旁边还有一小堆整个的野胡萝蔔。高大的男人放下木柴。 “已经闻到香味儿了!”他问,“你做什么呢?” 第660页 “我在烤牛肉,不过,大部分是为了旅途,在路上吃冷烤肉很方便。至于今晚和明早,我正在用牛舌和蔬菜做汤;另外还有一点从羽草营带来的东西。”她说。 她用一根木棍从火堆中拨出一块灼热的石头,用带叶的树枝拂去灰尘。然后,用两根木棍夹起来,放入装着水和牛舌的篮子里。当它把热量传给水的时候,滋滋作响,并冒出团团热汽。她再次快速地投入几块热石头,放入早已切碎的叶子,盖好盖子。 "你在往汤里放什么?’’ 艾拉暗自笑了。他总想弄清她做饭的细节,甚至她用来泡茶的草木植物。那是他的又一个使她惊奇的地方,因为没有任何部族里的男人,即使他可能感到好奇,对女人们记忆中的事情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 “除了这些根茎之外,我还要放入香蒲草的绿尖、球茎、叶子以及这些绿葱的花、剥了皮的蓟茎片、豌豆、巢菜等。为了调味,我刚刚放入鼠尾草和百里香的叶子。我可能还会放些款冬,因为它有一股盐味。如果咱们正在接近大海,咱们可能弄到更多的盐。同部族生活时,我们总有盐。我还要捣烂一些我今天早展採到的辣根,与烤肉同吃,这是我在夏季大会上刚刚学到的。它很辣,你用不着太多,可是它能使肉味更鲜美。你会喜欢的。” “那些叶子是作什么用的?”他指着她採集到却未提及的一捆蔬菜问道。他喜欢知道她用些什么东西、如何看待食物。他爱吃她做的饭,可是那很特别。她的做法有些特有的滋味,与他从小就吃的食物不同。 “这是藜,用来包裹烤肉。凉了以后,它们一起吃味道很好。”她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可以在烤肉上撤些木灰,那也有咸味。我也会在汤里放些烤肉,味道和颜色会更好。有了牛舌和烤肉,这肯定会是一锅好汤;明天早晨,再加入一些咱们带来的谷物,味道会更好。牛舌也会剩一些,我要用干草裹起来,放在储肉袋中,留着以后吃。咱们甚至还能有地方带上其余的生肉,包括给沃夫带的那块。只要夜间还冷,就能保存一段时间。” “听起来太好吃了,我等不及了,”乔达拉带着期待的微笑说,艾拉觉得他话里有话。“”另外,你还有多余的篮子给我用吗?" “有。你干嘛?”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他神秘地笑了。 艾拉把肉翻了个,把汤里的石头换成更热的。食物煮着的时候,她从採集的草药中翻找“防狼剂”,把她自己要用的植物放在一边。她把一些辣根捣碎,放入一点汤里,又捣碎其余的辣根,以及她早晨採集到的别的粗糙、辛辣、有浓烈气味的草药,试图制成她能想像得到的最厉害的植物合成剂。她认为辣根是最有效的,然而艾属植物强烈的樟脑味也会很有帮助。 可是,她放到一旁的植物占据了她的脑海。很高兴我找到了它,她想,我知道,在整个旅途中,我没有足够的我需要的那种草药泡早茶。我将不得不在沿途找到更多的草药,以确保我不会怀上孩子,尤其是这么长久地同乔达拉在一起。想到这里她笑了。 我确信婴儿就是那样产生的,无论人们如何谈论精灵。我想那就是为什么男人们要把他们的性器官放进婴儿出生的地方,而女人们也想要它们;那就是为什么圣母把它当成快活的赐予。生命的赐予也来源于她,她想让她的子民们享受制造新生命,尤其是因为生育很不容易。如果圣母不把产生新生命变成快活的赐予,女人们可能就不乐意生孩子。婴儿妙极了,可是,直到你有了一个,才会知道那到底有多奇妙。在狮营的老巫师马穆特教她懂得大地之母穆特的那年冬天,她就私下里对生命的概念产生了一种异端的想法,尽管这种古怪的想法很久以前就曾出现过。 可对我来说,勃劳德却绝非快乐,她回忆道。他强迫我时我痛恨他,可是现在,我确信杜尔克就是那么产生的。谁也没想到我会怀上孩子。他们认为我的穴狮图腾过于强大,任何男人的图腾都征服不了它。它使每个人都大吃一惊,不过,它只发生在勃劳德开始强迫我之后,而我能在婴儿身上看到他的影子。肯定是他让杜尔克在我体内生长。我的图腾知道我是多么想要一个我自已的婴儿——也许圣母也知道。也许那是唯一的方法。马穆特说,秘们之所以知道快活是圣母的赐予,是因为它们非常强大,人们难以抗拒。他还说男人比女人更难抗拒。 那头深红色勐犸也是这样。所有的公勐犸都想要它,可它却不想要它们。她想等待她那巨大的雄勐犸。那就是为什么勃劳德不肯放过我吗?他是那么恨我,难道圣母快活的赐予比他的憎恨还要强大吗? 也许,可是我认为他不仅仅是为了快活才那么干的。他可以从他自己的配偶或者他想要的别的女人那里得到快活。我想他知道我对那种事多么憎恨,而这一点使他更快活。勃劳德可能在我体内产生了一个婴儿——或者是我的穴狮故意失败,因为它知道我是多么想要一个——但是勃劳德只能把他的性器官给予我,却无法给予我圣母的快活赐予。只有乔达拉能做到那一点。 圣母的赐予肯定不止于快活。假如她只想给予她的子民以快活,为什么她要把它放在那个地方,就是婴儿出生的地方呢?快活之处可以是任何地方,我的和乔达拉的就不完全一样。当他进入我的体内时他感到快活,而我的却在别处。当他在那儿给我快活时,一切都非常美妙,无论是里面还是全身。那时,我愿意感受他进入我的身体,我不想让我的快活之处在里面。在我非常敏感的时候,乔达拉不得不非常温柔,否则就很疼,可是,生孩子却不温柔。假如一个女人的快活之处在里面,就会使生孩子更加困难,它本来就已经很困难了。 第661页 乔达拉怎么总能知道做得恰到好处呢?在我知道什么是快活之前,他就知道如何给予我快活。我想那头大勐犸也知道如何给予那头漂亮的红勐犸以快活。我想它发出那响亮的低音是因为雄勐犸让它感受到了快活,那就是为什么它的全家都为它那么高兴。她的思绪使她产生了一股暖流和兴奋感。她瞥了一眼乔达拉走进去的树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并不是每一次分享快活都产生婴儿。也许精灵也是必要的。无论是部族男人的图腾之精灵,还是圣母取得并给予女人的男人精灵之精髓。只要一个男人把性器官放入并将其精髓留在那儿,婴儿就会产生。那就是她如何将孩子赐给一个女人,不是用精灵,也不是用快活赐予。但是,她决定哪一个男人的精髓创造新生命,以及这个生命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一切由圣母决定,那么为什么伊扎的草药能阻止妇女怀孕呢?也许它能阻止男人的精髓或精灵与女人的相混合。伊扎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能起作用,可是在大多数时候,它似乎确实有效。 在乔达拉同我分享快活的时候,我愿意让一个婴儿产生。我非常希望有一个婴儿,那是他的一部分,由他的精髓或精灵产生。不过,他是对的,我们应该等待。我生杜尔克真是太难了。假如伊扎不在那儿,我该怎么办?我希望有懂得如何帮助的人在身边。 我要坚持在每天早晨喝伊扎的茶,什么也不说。她说得对。我也不应该过多地谈论婴儿产生于男人的性器官。我提起此事的时候,乔达拉非常忧虑,他觉得我们不得不停止享受快活。如果我还不能怀上婴儿,至少,我还想与他共享快活。 正如那些勐犸正在分享快活一样。那只大勐犸做的就是要在深红色的里面创造一个婴儿。与勐犸群一起分享快活该是多么美妙。很高兴我当时停了下来。我一直不明白它为什么从所有的其余雄勐犸处跑开,是它对它们不感兴趣。它想选择自己的配偶,不跟其它追求者走。它正在等待那头巨大的浅褐色公勐犸,公勐犸一到,它立即知道就是它。它急不可耐地跑上前去。它已经等得够久了,我知道那种感觉。 沃夫跑进空地,得意洋洋地扬起一块发臭的骨头让她看。它把骨头放在她脚下,期待地扬起头来望着她。“哇!好臭啊!你在哪儿弄到的,沃夫?你一定找到了某个人埋残余物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欢烂东西。也许现在是看看你多么喜欢辣东西的好时机。”说完,她拾起那块骨头,把她一直在制作的混合物涂在这块沃夫引为自豪的东西上面,然后将它甩到空地中央。 小狼急迫地扑过去。在叼起之前,它先谨慎地闻了闻,那上面还有它所喜爱的美妙的烂味,可是,它搞不懂另外的奇妙味道是什么。终于,它用嘴将其叼了起来,但又迅速地扔掉了,并开始喷气、抽鼻子、晃脑袋。艾拉忍俊不禁。它的动作太滑稽了,她忍不住哈哈大笑。沃夫又嗅嗅那块骨头,然后喷着鼻子后退几步,显得非常沮丧,最后朝泉水跑去。 “你不喜欢那个,对不对,沃夫?太好了!你不该喜欢它,”她笑得喘不过气来。舔水也无济于事,沃夫抬起一只爪子,从面部擦下来,好像以为那样就能去掉那种味道。它一边喷鼻子吹气,一边无可奈何地跑进树林。 乔达拉穿过小径,来到林间空地。当他看到艾拉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便问道:“什么事这么可笑?” “你真该看见它,”她仍然哈哈笑着。“可怜的沃夫。它对它找到的那块老烂骨头感到如此骄傲。它不明自发生了什么,它想尽了一切办法想把那种味儿从嘴里弄掉。乔达拉,我想我找到了使沃夫不碰咱们东西的办法了。”说着,她递过她用来拌药的木碗。“在这儿。‘驱狼剂’!” “我真高兴它好使,”他也笑了,然而,他眼中的喜悦却不是由沃夫引起的。艾拉终于注意刭他的双手一直放在背后。 “你背后有什么?”她突然感到好奇。 “嗯,我出去找木柴时发现了别的东西。要是你答应听话,我可能会分一些给你。” “一些什么?” 他把装得满满的篮子拿到面前。“又大又红水灵灵的木莓!” 艾拉的眼睛闪闪发亮。“噢,我爱吃木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干嘛采它们?”他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艾拉抬头望着他,走到他身边,笑了。那是美丽的、灿烂的笑。抑制住伸手将其拨开的冲动。 她个子很高,与他六英尺六英寸高的身材很相配;她那柔软、平滑、坚韧的肌肉结实有力,长长的四肢匀称优美。她是他所遇到的最强健的妇女之一,与他所认识的许多男人一样有力量。抚养她长大的人们比生育她的人们更加勇武有力,虽然后者比前者更高,但体重却不及前者。虽然同部族住在一起时艾拉不被认为是特别强壮,她却发育出比正常情形下大得多的力气,再加上她作为猎手多年的观察、搜索、追踪,使她体态灵活,动作极其优雅。 她穿着无袖皮袍,在皮裤上边舒适地繫着一根带子,这掩饰不住她那双结实、丰满而又不显沉重的乳房,以及优雅结实的臀部。裤子底部的带子未系,她赤着脚。脖子上戴着一只小巧的皮袋,上面有绣花和饰物,底边上垂着鹤羽毛,能显示出里面所放的神秘的东西的碰撞。 第662页 她的腰带上悬挂着一只生皮刀鞘,是用未经任何加工、只刮净脂肪和毛的动物生皮制成的,它干燥变硬之后就成为所弄成的任何形状,不过,仔细的浸泡还能使它再次变软。她把弹石带掖在腰带右侧,紧挨着装有几颗石子的腰囊。左侧有一个奇形怪状、类似腰囊的东西。虽然表面上又破又旧,可却能明显地看出它是用整个水獭皮做成的,头、尾和脚都留在上面。喉咙处被切开了,内部东西都由此取出。裂口处穿了一条带子,用来系严。扁扁的脑袋成了挡口帘。这是她的药囊,是伊扎给予她、她从部族里带来的。 她的面孔不像泽兰达尼女人,乔达拉想;他们能注意到她长相异常,不过,她的美貌是无可置疑的。她的大眼睛是蓝灰色的——优质燧石的颜色,他想——比头髮颜色略深的眼睫毛使它们显得更大;眉毛稍淡,处于上述两种颜色之间;她的脸呈心形,高高的颧骨、优雅的下巴和尖尖的下颌使其显得很宽。她鼻樑挺直、嘴唇丰满,嘴角微微上翘;她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使她的眼睛楚楚动人,透出纯真的喜悦。 虽然她的笑曾使她与众人格格不入,并迫使她压抑笑声,乔达拉却极其爱看她笑。她喜悦的笑声、玩笑和调皮,神奇地展示出她迷人的风采,使她更加美丽动人。他突然感到自己被她的美貌和自己对她的爱所征服,他默默地感谢圣母把她送还给他。 “你要我拿什么换你的术莓呢?告诉我,你会得到它的。”艾拉说。 “我要你,艾拉,”他的声音忽然因激动变得沙哑。他放下篮子,勐地将她拥进怀里,热烈地亲吻着她。“我爱你。我永远不愿失去你,”他声音沙哑地耳语道,再次亲吻她。 剎那间,一股暖流传遍她的全身,她用同样强烈的感情做出了回应。“我也爱你,”她说,“而且我更爱你,可是我能先把肉从火上移开吗?我不想让它在咱们……忙的时候烤煳了。” 乔达拉楞楞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没听懂她的话,然后,他松弛下来,抱了她一下,沮丧地笑笑,退后一步。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急,只是我太爱你了,有时候忍不住。咱们可以再等一会儿。 她仍然感受着自己对他的热情所做出的热烈而兴奋的反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准备停下来。她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话打断了那个时刻。“我用不着把肉挪开,”她说。 乔达拉笑了,“艾拉,你真让人难以置信,”他笑着摇摇头。"你知道你有多么奇妙吗?你总是为我准备好,不管我什么时候想要。你总是这样。你不仅愿意进行,无论喜欢不喜欢,而且时刻准备放下在我体内生长。我的图腾知道我是多么想要一个我自已的婴儿——也许圣母也知道。也许那是唯一的方法。马穆特说,秘们之所以知道快活是圣母的赐予,是因为它们非常强大,人们难以抗拒。他还说男人比女人更难抗拒。 那头深红色勐犸也是这样。所有的公勐犸都想要它,可它却不想要它们。她想等待她那巨大的雄勐犸。那就是为什么勃劳德不肯放过我吗?他是那么恨我,难道圣母快活的赐予比他的憎恨还要强大吗? 也许,可是我认为他不仅仅是为了快活才那么干的。他可以从他自己的配偶或者他想要的别的女人那里得到快活。我想他知道我对那种事多么憎恨,而这一点使他更快活。勃劳德可能在我体内产生了一个婴儿——或者是我的穴狮故意失败,因为它知道我是多么想要一个——但是勃劳德只能把他的性器官给予我,却无法给予我圣母的快活赐予。只有乔达拉能做到那一点。 圣母的赐予肯定不止于快活。假如她只想给予她的子民以快活,为什么她要把它放在那个地方,就是婴儿出生的地方呢?快活之处可以是任何地方,我的和乔达拉的就不完全一样。当他进入我的体内时他感到快活,而我的却在别处。当他在那儿给我快活时,一切都非常美妙,无论是里面还是全身。那时,我愿意感受他进入我的身体,我不想让我的快活之处在里面。在我非常敏感的时候,乔达拉不得不非常温柔,否则就很疼,可是,生孩子却不温柔。假如一个女人的快活之处在里面,就会使生孩子更加困难,它本来就已经很困难了。 乔达拉怎么总能知道做得恰到好处呢?在我知道什么是快活之前,他就知道如何给予我快活。我想那头大勐犸也知道如何给予那头漂亮的红勐犸以快活。我想它发出那响亮的低音是因为雄勐犸让它感受到了快活,那就是为什么它的全家都为它那么高兴。她的思绪使她产生了一股暖流和兴奋感。她瞥了一眼乔达拉走进去的树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并不是每一次分享快活都产生婴儿。也许精灵也是必要的。无论是部族男人的图腾之精灵,还是圣母取得并给予女人的男人精灵之精髓。只要一个男人把性器官放入并将其精髓留在那儿,婴儿就会产生。那就是她如何将孩子赐给一个女人,不是用精灵,也不是用快活赐予。但是,她决定哪一个男人的精髓创造新生命,以及这个生命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一切由圣母决定,那么为什么伊扎的草药能阻止妇女怀孕呢?也许它能阻止男人的精髓或精灵与女人的相混合。伊扎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能起作用,可是在大多数时候,它似乎确实有效。 第663页 在乔达拉同我分享快活的时候,我愿意让一个婴儿产生。我非常希望有一个婴儿,那是他的一部分,由他的精髓或精灵产生。不过,他是对的,我们应该等待。我生杜尔克真是太难了。假如伊扎不在那儿,我该怎么办?我希望有懂得如何帮助的人在身边。 我要坚持在每天早晨喝伊扎的茶,什么也不说。她说得对。我也不应该过多地谈论婴儿产生于男人的性器官。我提起此事的时候,乔达拉非常忧虑,他觉得我们不得不停止享受快活。如果我还不能怀上婴儿,至少,我还想与他共享快活。 正如那些勐犸正在分享快活一样。那只大勐犸做的就是要在深红色的里面创造一个婴儿。与勐犸群一起分享快活该是多么美妙。很高兴我当时停了下来。我一直不明白它为什么从所有的其余雄勐犸处跑开,是它对它们不感兴趣。它想选择自己的配偶,不跟其它追求者走。它正在等待那头巨大的浅褐色公勐犸,公勐犸一到,它立即知道就是它。它急不可耐地跑上前去。它已经等得够久了,我知道那种感觉。 沃夫跑进空地,得意洋洋地扬起一块发臭的骨头让她看。它把骨头放在她脚下,期待地扬起头来望着她。“哇!好臭啊!你在哪儿弄到的,沃夫?你一定找到了某个人埋残余物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欢烂东西。也许现在是看看你多么喜欢辣东西的好时机。”说完,她拾起那块骨头,把她一直在制作的混合物涂在这块沃夫引为自豪的东西上面,然后将它甩到空地中央。 小狼急迫地扑过去。在叼起之前,它先谨慎地闻了闻,那上面还有它所喜爱的美妙的烂味,可是,它搞不懂另外的奇妙味道是什么。终于,它用嘴将其叼了起来,但又迅速地扔掉了,并开始喷气、抽鼻子、晃脑袋。艾拉忍俊不禁。它的动作太滑稽了,她忍不住哈哈大笑。沃夫又嗅嗅那块骨头,然后喷着鼻子后退几步,显得非常沮丧,最后朝泉水跑去。 “你不喜欢那个,对不对,沃夫?太好了!你不该喜欢它,”她笑得喘不过气来。舔水也无济于事,沃夫抬起一只爪子,从面部擦下来,好像以为那样就能去掉那种味道。它一边喷鼻子吹气,一边无可奈何地跑进树林。 乔达拉穿过小径,来到林间空地。当他看到艾拉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便问道:“什么事这么可笑?” “你真该看见它,”她仍然哈哈笑着。“可怜的沃夫。它对它找到的那块老烂骨头感到如此骄傲。它不明自发生了什么,它想尽了一切办法想把那种味儿从嘴里弄掉。乔达拉,我想我找到了使沃夫不碰咱们东西的办法了。”说着,她递过她用来拌药的木碗。“在这儿。‘驱狼剂’!” “我真高兴它好使,”他也笑了,然而,他眼中的喜悦却不是由沃夫引起的。艾拉终于注意刭他的双手一直放在背后。 “你背后有什么?”她突然感到好奇。 “嗯,我出去找木柴时发现了别的东西。要是你答应听话,我可能会分一些给你。” “一些什么?” 他把装得满满的篮子拿到面前。“又大又红水灵灵的木莓!” 艾拉的眼睛闪闪发亮。“噢,我爱吃木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干嘛采它们?”他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艾拉抬头望着他,走到他身边,笑了。那是美丽的、灿烂的笑。抑制住伸手将其拨开的冲动。 她个子很高,与他六英尺六英寸高的身材很相配;她那柔软、平滑、坚韧的肌肉结实有力,长长的四肢匀称优美。她是他所遇到的最强健的妇女之一,与他所认识的许多男人一样有力量。抚养她长大的人们比生育她的人们更加勇武有力,虽然后者比前者更高,但体重却不及前者。虽然同部族住在一起时艾拉不被认为是特别强壮,她却发育出比正常情形下大得多的力气,再加上她作为猎手多年的观察、搜索、追踪,使她体态灵活,动作极其优雅。 她穿着无袖皮袍,在皮裤上边舒适地繫着一根带子,这掩饰不住她那双结实、丰满而又不显沉重的乳房,以及优雅结实的臀部。裤子底部的带子未系,她赤着脚。脖子上戴着一只小巧的皮袋,上面有绣花和饰物,底边上垂着鹤羽毛,能显示出里面所放的神秘的东西的碰撞。 她的腰带上悬挂着一只生皮刀鞘,是用未经任何加工、只刮净脂肪和毛的动物生皮制成的,它干燥变硬之后就成为所弄成的任何形状,不过,仔细的浸泡还能使它再次变软。她把弹石带掖在腰带右侧,紧挨着装有几颗石子的腰囊。左侧有一个奇形怪状、类似腰囊的东西。虽然表面上又破又旧,可却能明显地看出它是用整个水獭皮做成的,头、尾和脚都留在上面。喉咙处被切开了,内部东西都由此取出。裂口处穿了一条带子,用来系严。扁扁的脑袋成了挡口帘。这是她的药囊,是伊扎给予她、她从部族里带来的。 她的面孔不像泽兰达尼女人,乔达拉想;他们能注意到她长相异常,不过,她的美貌是无可置疑的。她的大眼睛是蓝灰色的——优质燧石的颜色,他想——比头髮颜色略深的眼睫毛使它们显得更大;眉毛稍淡,处于上述两种颜色之间;她的脸呈心形,高高的颧骨、优雅的下巴和尖尖的下颌使其显得很宽。她鼻樑挺直、嘴唇丰满,嘴角微微上翘;她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使她的眼睛楚楚动人,透出纯真的喜悦。 第664页 虽然她的笑曾使她与众人格格不入,并迫使她压抑笑声,乔达拉却极其爱看她笑。她喜悦的笑声、玩笑和调皮,神奇地展示出她迷人的风采,使她更加美丽动人。他突然感到自己被她的美貌和自己对她的爱所征服,他默默地感谢圣母把她送还给他。 “你要我拿什么换你的术莓呢?告诉我,你会得到它的。”艾拉说。 “我要你,艾拉,”他的声音忽然因激动变得沙哑。他放下篮子,勐地将她拥进怀里,热烈地亲吻着她。“我爱你。我永远不愿失去你,”他声音沙哑地耳语道,再次亲吻她。 剎那间,一股暖流传遍她的全身,她用同样强烈的感情做出了回应。“我也爱你,”她说,“而且我更爱你,可是我能先把肉从火上移开吗?我不想让它在咱们……忙的时候烤煳了。” 乔达拉楞楞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没听懂她的话,然后,他松弛下来,抱了她一下,沮丧地笑笑,退后一步。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急,只是我太爱你了,有时候忍不住。咱们可以再等一会儿。 她仍然感受着自己对他的热情所做出的热烈而兴奋的反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准备停下来。她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话打断了那个时刻。“我用不着把肉挪开,”她说。 乔达拉笑了,“艾拉,你真让人难以置信,”他笑着摇摇头。“你知道你有多么奇妙吗?你总是为我准备好,不管我什么时候想要。你总是这样。你不仅愿意进行,无论喜欢不喜欢,而且时刻准备放下一切事情,如果我想要。” “可是,每当你想要我的时候,我都想要你。” “你不知道那是多么不寻常。大多数女人都需要爱抚,而且。如果她们正在做什么事,大部分人不愿意被打断。” “我与之长大的女人们在男人发信号的时候总是做好准备。你给我发信号了,你吻了我,让我知道你想要我。” “也许说这话我会后悔,可是你知道,你可以拒绝。”他的额头蹙起,试图解释明白。“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每次我想要的时候你都得做好准备.你不再同部族一起生活了。” “你没理解我的话,”艾拉摇摇头,努力使他明白。“我认为我不必准备。当你给我信号的时候。我就是准备好了。也许那是因为部族女人就是那个样子的,也许因为是你救我懂得分享快活是多么美妙,也许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可是,每当你对我发出信号,我不是想它,而是在体内感受它。你的信号、你的吻告诉我你要我,也使我想要你。” 他放下心来,高兴地笑了。“只需看着你.我就准备好了。”他低下头,她仰起脸,两张嘴紧紧地合在一起. 他抑制着强烈的冲动,心中涌起急迫的快感.有些女人他只需一次体验就厌烦了,而艾拉却永远让他感到新鲜。他能感觉到她结实的身体紧贴着他,她的双臂绕着他的脖子。他更深地低下头,亲吻她的颈窝,双手滑到前面,捧住她乳房的侧面。 艾拉抽出绕着他脖子的双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它及其上面的东西都丢到地上。乔达拉的手伸到她袍子底下,把它掀起来……“啊,女人!”他喘了一口气,“我多想要你。” “我为你准备好了。” “让我把这些脱掉,”说完,他解开腰带,把袍子拉到背部,从头上脱下来。艾拉解开他的裤绳,而他解开了她的。他俩甩掉裤子,扑向对方,接了一个长长的、缓缓的、充满激情的吻。乔达拉迅速地扫视一眼林中空地,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可艾拉却用双手和膝盖跪倒在地,回头仰视着他,调皮地笑了。 “你的皮毛可能是黄色的,不是浅褐色的,但是你却是我选中的,”她说. 他笑着跪在她后面.“你的毛不是深红色的,它是成熟的干草的颜色,不过我没有一根带毛的鼻子去够你.我不得不用别的东西,”他说。 …… “乔达拉,你真了不起。你知道你有多么可爱吗?”艾拉说。 “难道我以前没听过这句话吗?好像是我对你说的。” “但是它对你很合适。你对我怎么这样了解呢?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感觉到你对我做的事。” “我认为你准备好丫。” “对,它总是很美妙,可是这一次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些勐犸.我整天都在想那只漂亮的红勐犸,和它那神妙的大公勐犸,还有你.” “好吧,也许咱们应该再装一次勐犸,”他咧嘴一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艾拉坐起来.“好吧,可是现在我得趁天未黑先在河里玩玩。”她弯腰吻他,并在他身上尝到自己的味道。“我去看看吃的。” 她奔向火堆,再次翻动勐犸肉,更换几块煮饭石,又往火里加了几根木柴,然后向河边跑去。扑到河里时,她觉得有点儿冷.可她不在乎,她已经习惯于用冷水。很快,乔达拉拿着一大张软鹿皮过来了。他放下鹿皮,试探着走进水里。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勐子扎进水里。不一会儿,他冒了出来,用手拨开眼前的头髮。 “真凉!”他说。 第665页 她靠近他,诡秘地一笑,勐地用水溅他。他也回敬她,于是两人兴高彩烈地打起了水仗。过了一会儿,艾拉跑出了水面,抓起软鹿皮擦干身子,等乔达拉从水里出来,她把皮子递给他。然后跑回到营地,迅速穿好衣服。乔达拉回来的时候,她正往他们的碗里盛汤。 5 令人不安的夜晚 夕阳正从西方高地的边缘坠下去,最后一缕光线透过树枝缝隙射到他们身上。艾拉满足地沖乔达拉笑着,把碗中最后一颗木莓果倒进嘴里,然后她起来,把东西洗干净并整理好,以便次日早晨能干净利落地出发。 她把碗里剩余的东西给沃夫吃,然后把砸碎并烤熟的谷物--野麦、燕麦、藜籽等--浸到热汤里,并放到火坑旁边,那些谷物是临行前妮兹送给她的。吃剩下的烤牛肉和牛舌被裹到她用来保存食物的生皮袋里,然后,艾拉把那僵硬的大皮袋折好,用结实的绳子捆牢,吊在用长杆架起的三角架的中央,以防被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偷走。 一端粗、一端细的长杆是用剥了皮、去了枝的又细又高又直的整棵小树做成的,艾拉用从威尼的两只驮筐上架起来的特制架子来携带它们,就像乔达拉携带较短的帐篷杆一样。这些长杆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被制成雪橇,由马用来拖沉重的物品。他们之所以随身带着这些长杆是因为在开阔草原上,可以制成合适的代用品的树极其少见,即使在河边也只生长着一些簇生的灌木。 暮色更深了.乔达拉往火堆里加了些木头,然后拿出那块刻有地图的象牙板,就着火光仔细研究。等艾拉收拾完东西、坐到他身边时,他似乎神情恍惚,脸上又显出她前几天经常看到的焦虑表情。她注视他一会儿,然后往火堆里放了几块石头,准备用来泡晚茶,这是她的习惯。可是,她今天所用的不是她平时用的味道很浓但无毒的草木植物,而是从她的水獭皮药羹中掏出的几只小袋。某些镇静剂可能会有帮助,把小白菊或者耧斗菜放进香车叶草茶中,她想,虽然她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想问他,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她下了决心。 “乔达拉,还记得去年冬天吗?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也搞不清你的想法。”她问。 他深陷于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问话.“当然记得.你毫不怀疑我是多么爱你,是吗?我毫不怀疑你对我的感情。” “对,我对此毫不怀疑,可是误解却可能发生在任何事情上,即便你爱我,我也爱你。我可不希望去年冬天的事情再发生了。我想我再也不能忍受仅仅由于我们不肯交谈而出现的问题了。离开夏季大会之前,你答应过我,要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一定告诉我。乔达拉,现在你就有烦心的事.我希望你能把它告诉我。” “没有什么事,艾拉,你不用担心。” “但是你不正在担心吗?要是有什么事情让你担心,难道你认为我不该知道吗?”说完,她从一个装着各式碗和用具的柳条筐里掏出两只小小的茶杯,那是用噼开的芦苇精心编织成的。她考虑一下,选择了小白菊和香车叶草,又加入了一些春黄菊,这是给乔达拉的,她自己的只用春黄菊,然后往茶杯里倒满水.“要是它让你担心,它也肯定会让我担心。难道咱们不是在一起旅行吗?” “不错,可是,决定由我来做,我不想让你不必要地操心。”说着,站起身去拿水袋。水袋悬挂在帐蓬入口旁的柱子上.他往一只小碗里倒了点水,加入几块热石头。 “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不过你已经让我担忧了。为什么不把原因告诉我呢?”她把泡茶之物放入木杯,倒入开水,放在一边浸泡着。 乔达拉拿起那块有标识的象牙.注视着.他希望它能告诉他前方到底有什么,他的决定是否正确。当只有他同他的弟弟在一起时,这种事未曾使他如此烦恼。当时,他们正在旅程中,那本身就是探险,因此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无所谓的。那时候,他不知道他们能否返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返回来。不许他爱的女人选择了一条背道而驰的生活道路,而别人想让他与之配对的女人却……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的旅行是不同的。这一次他是同他所爱的女人同行,他爱她甚于爱自己的生命.他不仅要回家,还想把她也带回去,而且是平安地带回去。他对沿途可能遇到的危险想得越多,就觉得越来越可怕,然而,这种模煳的忧虑并不容易解释。 “我只是担心这段旅程还有多远.咱们需要在冬季结束之前赶到冰川。”他说. “以前你对我说过这些,”她说。“可是为什么呢7那时候咱们到不了那里会发生什么事呢?”她问道。 “春天,冰开始融化,要穿过去就非常危险。” “那么,要是太危险,咱们就不要试图穿过去。可是,如果咱们过不去的话,该怎么办呢?”她促使他去想那些他一直避免去想的其它情形。“有别的路可走吗?” “我不知道。咱们需要穿越的冰川仅仅是大山北部高地上一处小小的高原冰川!。它的北方还有土地,可是从来没人走过。那将使咱们绕得更远,而且那很冷.他们说那里离北方冰川很近,它在那里向南倾斜。位于南方大山和北方大冰川之间的地方是最冷的。那里没有暖和的时候,夏天也不暖和.”乔达拉说。 第666页 “难道你想要穿越的冰川不冷吗?” “当然冷,在冰川之上也很冷,可那是一条比较近的路,另一侧距离达兰那的洞屋只有几天的路程。”乔达拉放下地图,接过艾拉递给他的热茶,凝视着热汽腾腾的茶水.“如果迫不得已,我想咱们可以试试北路,绕过高地冰川,但是我可不希望那样。不管怎么说,那是克兰人的地区,”乔达拉试图解释。 “你是说部族居住在我们打算穿越的冰川的北方?”艾拉刚要把泡茶物从茶水中取出来,听到这话,她停住了。她有一种喜忧掺半的复杂感觉。 “对不起。我应该叫他们部族,可是,他们同你所熟知的部族人不一样。他们住得离这里非常远,你无法想像到底有多远.他们毫无共同之处。” “可他们是,乔达拉,”说完,她呷了一口热热的、味道不错的液体。“他们的日常语肓和生活方式可能略有不同,但是所有的部族人都有同样的记忆,至少是比较旧的记忆。甚至在家族大会上,人人都懂得用来解释神灵世界的古老的符号语言,并且它彼此交谈”艾拉说。 “但是他们不想让我们呆在他们的领土上,当我和索诺兰碰巧到了河的错误的一边时,他就已经让我们明白这一点了。” “我相信这一点。部族人不喜欢同外族人呆在一起。所以,要是咱们无法穿越冰川,也不能绕过去,那该怎么办呢?”艾拉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难道咱们不能再等到冰川可以安全地经过吗?” “可以,我想咱们将不得不等。可是,到下一年冬天几乎还有一年的时间呢。” “不过,要是咱们等一年,到时候就能过去吗?我们有地方等吗?” “嗯,是的,咱们可以同一些人呆在一起。洛沙杜奈人总是很友好。可是我想回家,艾拉,”他的语调十分痛苦,这使艾拉意识到这对他有多么重要。“我希望咱们安顿下来。” “我也想安顿下来,乔达拉,所以我想咱们应该尽一切努力,争取及时赶到那里,安全地越过冰川。可是,如果万一迟了,并不意味着咱们就回不到你的家了,那只意味着多等一段时间。而那样我们仍然呆在一起。” “那倒是,”乔达拉承认这一点,但仍然高兴不起来。“要是真的迟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我不想再等待整整一年。”他说。“要是走另一条路,也许咱们能及时赶到那儿,现在还不算太晚,”他整起眉头。 “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有。塔鲁特告诉我可以绕过咱们将要去的山脉的北端,羽草营的鲁坦说那条路在此处的西北方。我一直在想,也许咱们应该走那条路,可是,我又希望再次见到沙拉穆多人。要是现在见不到他们,恐怕我永远也见不到了。他们住在山脉的南端,大母亲河沿岸。”乔达拉解释说。 艾拉点点头,心想,现在我明白了。“沙拉穆多人就是你曾经与之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你的弟弟和其中的一名妇女结合了,对不对?” “不错,他们对我就像家人一样。” “既然如此,咱们当然应当往南走,这样,你就能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他们是你所爱的人。如果那意味着咱们不能及时赶到冰川,咱们就等到下一个合适的季节再过。即使那意味着晚一年回到你的家,难道你认为再次见到你的另外一些家人不值得吗?如果你想回家的部分原因是要把你弟弟的事告诉你妈妈,难道你认为沙拉穆多人不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吗?他们也是他的家人啊。” 乔达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你说得对,艾拉。他们肯定想知道索诺兰的事。我一直对我的决定是否正确忧心忡忡,所以没把这件事想通。”他轻松地笑了。 乔达拉注视着欢快地跃动着的火焰慢慢地吞食着烧得发黑的木棍,呷了一口茶。他仍然思考着摆在前方的漫漫征途,不过,不像刚才那么担忧了。他望着艾拉,说道:“讲出来真不错。我想我还未习惯于身边有个可以讨论……事情的人。我认为咱们可以及时赶到那儿,否则我在一开始就不会决定走这条路。它虽然稍远一些,可是,至少我了解这条路。我对北方那条路一无所知。” “我认为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乔达拉。假如我能够,假如我没被,咒死,我肯定要拜访布仑的家族。”艾拉接着又用低得使他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假如我能够,只要我能够,我一定要最后看望一次杜尔克。”那凄凉、空旷的声音使他意识到她的失落感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你想尽力寻找他吗,艾拉?” “我当然想,可我不能。那会使大家都痛苦,因为我已经被咒死了。假如见到我,他们会认为我是个鬼魂。对他们来说,我早已死去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相信我仍然活着。”艾拉的目光似乎在注视着远方,然而,所见到的只有内心深处的记忆。 “另外,杜尔克不再是我们丢下的婴孩了,他接近于成年了,不过,对家族女人来说我成年比较晚。他是我的儿子,所以可能会落后于其他男孩子。不过尤拉很快就要去同布仑的家族——不,现在是勃劳德的家族——一起生活了,”艾拉皱着眉。“这个夏天将要举行家族大会,所以今年秋天尤拉就要离开她的家族,去同布仑和爱波拉一起生活了。等他俩都够大的时候,她就会成为杜尔克的配偶。”她停顿一下,接着说,“我真希望我能在那儿迎接她,可我只能吓坏她,还可能使她认为杜尔克是不吉利的,因为他那奇怪的妈妈的精灵不肯呆在她所属的另一个世界里。” 第667页 “你能肯定吗,艾拉?要是你愿意,咱们可以花些时间去找他们。我是当真的”乔达拉说。 “即使我想找他们,”她说,“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我不知道他们的新洞在哪里,也不知道家族大会在哪里举行。我是没有资格看望杜尔克的。他已不再是我的儿子了,我把他交给了尤芭。现在,他是尤芭的儿子。”艾拉抬头望着乔达拉。他发现她热泪盈眶。“当莱达格死去的时候,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杜尔克了。我把莱达格裹在杜尔克婴儿包里埋葬了,那是我在离开部族时随身带来的。在我的心里,我把杜尔克也一同埋葬了。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杜尔克了。对他来说,我已经死去了;如果对我来说他也死去了,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的泪水从面颊上簌簌落下,可是她毫不在意,似乎不知道眼泪的存在一样。“我真的很幸运,你知道。想想妮兹吧,莱达格对她来说是个儿子。虽然她没有生育他,却抚养他长大,而她知道她早晚会失去他。她甚至知道无论他的寿命有多长,他永远也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其他失去儿子的母亲只能想像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同神灵们在一起,而我却能想像杜尔克在这儿,永远安全,永远幸运,永远快乐。我能想到他同尤拉在一起,在他的火塘里生儿育女……虽然我永远见不到他们。”她终于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乔达拉把她楼进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想起莱达格他也很伤心。谁也没有办法挽救他,不过,大家都知道艾拉已经尽力而为了。他是个孱弱的孩子,妮兹说他从小如此。艾拉已经给予了他别人所不能的东西。艾拉来到以后,开始教他和狮营中的其他人用部族的方式交谈,即使用手势语。他从未如此快乐过。在他幼小的生命中,这是他第一次能够同他所爱的人进行交流。从此,他能够表达他的需要和意愿,能够让人们了解他的感受,尤其是妮兹。自从他出生时他的母亲去世以后,她就一直抚养他。他终于能够告诉她他爱她。 对狮营的成员来说,那是件令人惊讶的事。可是,一旦他们认识到他不仅仅是一个没有语言能力的比较聪明的小兽,而是使用另一种语言的另一种人类时,他们就开始懂得他是有智慧的,于是就把他当做一个人来接受。乔达拉也吃惊非小,虽然在他开始教她用口语说话以后,她试图告诉他。他同别人一起学会了手势语言,渐渐懂得了那个来自古老种族的小男孩的温柔的幽默感和深刻的理解力。 乔达拉紧紧拥住他所爱的女人。她嚎陶大哭,渲泄内心极度的痛楚。他知道,对于妮兹所收养的半部族的孩子的死,艾拉一直忍住悲伤,那个男孩让她想到她自己的儿子;他懂得,她也为那个儿子而悲伤。 然而,这不仅仅是由于莱达格或杜尔克。艾拉为她的一切失落而悲伤;为很久以前的亲人们,为部族中她所爱的人们,也为部族本身的失落。布仑的家族曾经是她的家,伊扎和克莱伯将她抚养大,关怀她;尽管与众不同,她还是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部族中人。虽然她选择了同乔达拉离开,因为她爱他,愿意同他在一起,然而他们的谈话却让她意识到他的家是多么地遥远;单单是走到那里就需要一年,甚至二年时间。她终于意识到其中的全部含义: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仅放弃了马穆塔人给予她安身之地的新生活,她也放弃了再见到她的家族中人,以及留在他们那里的儿子的渺茫希望。她心中伤心的往事淤积已久,有些淡漠了;然而,在他们离开夏季大会之前不久,莱达格死了,这使她分外痛苦,而这痛苦不仅勾起了她心中对以往痛苦经歷的回忆,而且使她意识到重新寻回她过去生活的希望也不復存在了,因为她即将飘零到遥远的地方。 艾拉已经失掉了她的早年生活;她不知道谁是她的真正的妈妈,谁是她的族人,谁是养育她的人。除了模煳的回忆——主要是恐怖的感觉之外,她记不起大地震之前的任何事情,或者部族之外的任何人。但是部族放逐了她;勃劳德把死咒了她,对他们而言,她已死去。现在,她清楚地意识到,在他们将她赶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了她生命中的那一部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再也见不到儿时的伙伴;再也不知道有任何人,甚至包括乔达拉,会理解她的身世背景了。 艾拉接受了这一切,除了深藏心底、暗自悲伤之外。她不知道在旅途的尽头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无论他的族人怎么样,除此之外她都一无所有,只有她的记忆……和未来。 林间空地上漆黑一片。四周的背景上,最微弱的轮廓和阴影都无法分辨出来,只有火堆中的余烬偶尔闪出微茫的红光,以及闪烁的星光。一缕微风吹进他们安身的小树林,他们早已将卧具皮毛移到了帐篷外。满天星斗之下,艾拉清醒地仰卧着,凝视着星座的形状,倾听着夜的声音:穿越林间的风声、潺潺的流水声、蟋蟀的唧唧声、牛蛙沙哑的咕咕声。她还听到“扑通”、“哗啦”的溅水声、猫头鹰奇异的“唿唿”声,以及远方传来的狮子低沉的吼声和勐妈响亮的鸣呜声。 稍早些时候,沃夫听到狼啤声,兴奋地颇抖一下,然后窜了出去。不久,她又听到了狼的歌唱,以及附近答覆的嗥叫声。女人在等待那只野兽归来。这时她听到它唿唿的喘气声——它肯定一直在奔跑,她想——然后感觉到它偎缩在她的脚下。她放心了。 第668页 她刚刚睡着,突然,她发现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她非常警觉,一动不动地躺着,尽力想搞清楚是什么东西惊醒了她。首先,她感觉到咕咕的、几乎是沉默的嗥叫的声音通过被子从脚下热乎乎的一团东西上传来,然后她又听到微弱的吸气声。有什么东西进到营地里来了. “乔达拉?”她小声说。 “我想是肉招来了什么东西.它可能是一头熊。但我想它更可能是一只狼獾或者鬣狗,”乔达拉答道。他的声音极低,几乎听不见。 “怎么办?我不想让什么东西抢走咱们的肉。” “没事儿。不管什么东西,它都够不到。等等看。” 但是,沃夫清楚地知道在附近嗅来嗅去的是什么东西,它可不打算等下去。无论他们在哪里宿营,它都把营地看作是它的领地,承担起保卫的任务。艾拉感觉到它在离开,转眼之间,就听到它发出威胁的嗥叫。对方的吼叫与它的完全不同,似乎是从高处传来的。艾拉坐起来,摸到弹石带,可是乔达拉早已站起身,梭镖的长杆已经安装在投掷器上,准备射击了。 “是头熊!”他说,“我想它用后腿站了起来,可我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听到从火堆和吊肉杆之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然后是相互对峙的动物发出的威胁呜叫声。突然,另一边传来威尼的嘶叫声和雷瑟不安的大叫声.黑暗中。动静更大了,这时艾拉听到沃夫发出特别的、低沉而兴奋的嗥叫,那表示它准备进攻了。 “沃夫,”艾拉唿唤一声,试图阻止一场危险的遭遇。 突然,在充满敌意的嗥叫声中,响起响亮的咆哮;随着一团火星进现,一个巨大的黑影闯进火堆,同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号。艾拉又听到嗖的一声,一个物体飞速划破附近的空气射了出去.只听“通”的一声响,随即传来一声嚎叫。一个东西哗哗地穿过树林逃走了。艾拉给沃夫打了声口哨,她不想让它追击. 等它回到身边,她放心地跪下来抱住它。乔达拉又燃着了火。火光映照下,他看见逃走的野兽留下一熘血迹。 “我肯定梭镖击中了那头熊。”男人说,“可我看不见射中哪里了。我最好在早晨追踪它。一头受伤的熊是危险的,而咱们不知道下一次谁将使用这个营地。” 艾拉察看血迹。“我想它失了很多血。它可能跑不远,”她说,“可是我担心沃夫,那是一只大野兽。可能会伤害它。” “我不知道沃夫该不该那样袭击,它可能会使那头熊追赶别人的。不过,它那样做真是很勇敢,而且我很高兴它那么迅速地保护你。我猜不出要是有人真的企图伤害你,它会怎么做。”乔达拉说。 “我不知道,可是威尼和雷瑟很害怕那头熊,我得去看看它们怎么样。” 乔达拉也想看看.他们发现马儿们已经靠拢火堆.威尼很久以前就知道人生的火通常意味着安全,而雷瑟是从自己的经验和它的母马那里学会这一点的。它们所信任的人们的抚摸和安慰话似乎使它们松弛下来.然而艾拉却觉得有些不安。她知道自己很难再睡着。她打算给自已煮些镇静茶,便回到帐篷里去取她的水獭皮药囊。 烧热石头的时候,她抚摸着旧袋子的皮毛,回想起伊扎抱它交给她的情景,以及她在部族中的生活,尤其是最后几天。她想,为什么克莱伯非要回到山洞里去不可?否则,他可能还活着,虽然他年老体弱。可是,在前一天夜里,在他让古夫成为新的莫格乌的仪式上,他并不虚弱,他又像以前的大莫格乌一样坚强有力。古夫永远也不会像克莱伯那样强大. 乔达拉注意到她忧郁的表情,可他以为她仍然在想那个死去的孩子和她永远也见不到的儿子,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想帮她。却又不愿打扰她。他俩一起坐在火堆旁边,呷着热茶。这时,艾拉不经意地仰头看看天空,她惊呆了。 “看,乔达拉!”她说,“你看天上.它红红的,好像是火,却又高又远.它是什么?” “冰火!”他说。“它那么红的时候我们就这样叫它,有时候也叫它北极之火。” 他们注视着北极光在宇宙风的吹拂下像飘渺的轻纱一般呈弧形横跨在天空。“里面有白带,”艾拉说,“它在动,好像一道道烟,又像有白灰粉的水在流过。还有别的颜色。” “星烟,”乔达拉说,“有些人那么叫它,呈白色的时候也叫星云。它有多种名字。当你用那样的名称时,大多数人都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以前我怎么没见过天上有这样的光?”艾拉感到敬畏和一丝恐惧。 “也许是因为你住的地方太往南了。那就是为什么它也被叫做‘北极之火’。我也不常见到,而且从没见过这么强烈,或者这么红的。可是,向北方旅行过的人们说,你越往北走,见得越多。” “可是向北你最远只能走到冰川。” “如果走水路,你就能到达冰川以北。在我出生的地方以西,再走几天的路程,那要看季节,就到了陆地的尽头,就到了大海的边缘。那水非常咸,而且从来不冻,尽管有时候可以看到巨大的冰山。他们说有人乘船去过冰川以北,去狩猎生活在水里的动物。”乔达拉说。 第669页 “你是说像是马穆塔人用来过河的碗形船吗?” “像那样,我想,只是更大更结实。我从来没见过,所以我一直不太相信那个故事,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沙拉穆多人,见到了他们造的船。很多树长在大母亲河岸边,在他们的营地附近,那是大树。他们用大树造船。等你遇到他们你才会相信的,艾拉。他们不仅用船过河,他们还乘那些船旅行,既顺流而下,也逆水而上。” 艾拉注意到他的热情。既然困惑已除,他非常盼望再见到他们。然而,她并未想着见到乔达拉的另一伙族人,因为天上那奇异的光芒令她担忧。她并不确切地知道为什么。那使她不安,她希望自己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是,那并不像地震那样使她充满恐惧。地震不仅仅是因为摇动坚固的大地,令人害怕,而且因为它总是给她的生活造成剧烈的、痛苦的转变。 一场地震使她同自己的族人分离,并且赐给了她一个大相迳庭的童年,另一场地震使她从部族中被流放,至少给了勃劳德放逐她的藉口。即便是遥远的东南方发生的一场火山喷发也落了他们满身火山灰,那似乎预示着她即将离开马穆塔人.尽管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迫的。然而,她不知道天上的徵兆预示着什么,或者这是否是徵兆。 “我确信,克莱伯会认为这样的天空是某件事的徵兆,”艾拉说。“他是所有家族中最强大的莫格乌,这样的事情会使他冥思苦想,直到搞清它意味着什么。我想马穆特也会认为它是个徵兆。你是怎么想的。乔达拉?它是个徵兆吗?也许它预示着……好事?” “我……我不知道,艾拉。”他的族人相信,当北极光呈红色的时候,它通常被认为是个警告,但不总是这样。有时候它只预示某件大事的发生。“我不是圣母侍者。它可能是个好事情的徵兆。” “但是,这个冰火是强大的徵兆,对吗?” “通常是.至少多数人这么认为。” 艾拉往她的春黄菊茶里掺了一点儿耧斗菜根和苦艾,给自己制成效力稍强的镇静饮料,然而,营地上的熊和天空中奇异的光令她不安。虽然服了镇静剂,她仍然感到难以入睡.她翻来覆去,试了各种姿势设法入睡,她知道自己的折腾肯定打扰了乔达拉。等到她终于迷煳睡过去了,但一个清清楚楚的梦却呈现在眼前。 一声愤怒的吼叫打破了寂静,围观的人群惊恐地向后跳开了。巨大的洞熊推动笼门,将其控倒在地上.发疯的熊出笼了!勃劳德站在它的肩上,另外两个男人揪住它的毛。突然,其中一个被那头勐兽抓住了,还未等他叫出声来,就被它用力一搂,折断了嵴骨。莫格乌们捧起尸体,庄严地抬进山洞。克莱伯穿着熊皮大氅。跛行在前面。 艾拉凝视着一股白色的液体倾倒在一个有裂纹的木碗中。这种液体变成了血红色,又粘又稠.其中流动射一缕白色的、明亮的带状物.她感到焦虑,她做错了什么事。碗中不应当剩下任何液体。她把它带到唇边,一口喝干了。 她的视野变化了。白色的光进入她体内,她似乎长得更大了,在高处俯视群星照亮一条小径。群星变成了闪烁的小亮点,通向一个长长的、无穷无尽的洞穴。这时.尽头处进现出一道红光,充满她的视野。她的心往下一沉,透过半掩的石笋柱,她看见一群莫格乌坐成一圈. 她沉入黑暗的深渊,几乎吓呆了。忽然,克菜伯随着她体内的亮光出现了,他帮助她,支持她,减轻她的恐惧。他指引她沿恐一条奇怪的路径。穿过盐水,穿过令人难受的空气、肥沃的土壤和高大的树林,回到他们的出发点。然后他们又到了陆地上,用双腿笔直地走路,走了好远好远,朝西方一个巨大的咸水海走去.他们来到一堵面对着一条大河和一片大平原的直立的墙边,墙上有个深深的凹陷处,和一个巨大的突出部分,这是他的古代祖先的洞穴。但是,当她接近洞穴时,克莱伯却离开了她,慢慢地开始消失。 景色模煳了,克莱伯消失得更快了,几乎没影了,她感到极其恐慌。“克莱伯,别走,请你别走!”她大喊,她仔细搜寻,拼命地找他。这时,她看见他站在悬崖顶上,他祖先洞穴的上方,靠近一根长长的、稍微平坦、边缘倾斜的石柱,似乎在即将要倒的时候突然冻住了.她再次唿唤他,但是他巳融入岩石申。艾拉绝望了,克莱伯走了,留下她独自一人,极度悲伤,希望她有他的什么东西可做纪念、可以抚摸,可以把握,然而她所拥有的只有巨大的悲伤。突然,她跑了起来,尽可能快地跑;她必须离开,必须离开。 “艾拉!艾拉!醒醒”乔达拉摇晃着她. “乔达拉,”她坐起来,仍然感到孤独。她扑到他怀里,泪水流下来.“他去了……噢,乔达拉。” “没事了,”他搂紧她。“那一定是个恶梦,你一直又哭又喊。你觉得告诉我会好一些吗?” “是克莱伯。我梦到了克莱伯,还有那一次在家族大会上我走进山洞,那些奇怪的事发生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我很不满。然后,正当我们最终开始和解的时候,他死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谈谈。他告诉我杜尔克是家族的儿子。我一直没搞清他是什么意思。我有那么多话希望同他谈,现在,有那么多事情要问他。一些人只把他当做强大的莫格乌,他失去的一只眼睛和一条胳臂使他显得丑陋,也更吓人。但是,他们不了解他。克莱伯心地善良;充满智慧。他了解神灵世界,他也理解人。在梦里,我想要和他谈话,我觉得他也要同我谈。” 第670页 “也许是的。我总也搞不懂梦。”乔达拉说,"你感觉好些了吗?’’ “现在没事了,”艾拉答道,“可我希望我对梦有更多的了解。” “我认为你不应该自己去找那头熊,”早饭后艾拉说。“是你说过,一头受伤的熊可能是危险的。” “我会小心的。” “要是我和你一起去,咱俩都会小心,况且留在营地并不比那安全多少。你不在的时候,那头熊可能会回来的。” “对。好吧,跟我来。” 他们追踪熊的足迹,走进树林。沃夫决定追踪那头熊,于是它沖在前面,穿过灌木丛,朝上游走去。走了不到一英里,他们就听到前方又吼又叫,一片混乱。他们疾步上前,看到沃夫颈毛倒竖、喉咙里发出呜鸣的嗥叫,它低着头,尾巴夹在后腿之间,离守卫那只深褐色熊尸的一小群狼很远。 “至少咱们不必担心一头危险的伤熊了,”艾拉说着,备好了梭镖和投掷器。 “只不过是一群危险的狼。”他也准备发射梭镖。你想要些熊肉吗?’’ “不,咱们的肉够多了。我没地方带更多的了。咱们把那头熊让给它们吧。” “我不在乎肉,可我想要熊掌和那些大牙,”乔达拉说。 “那为什么不拿来呢?你有权得到它们,是你杀死了熊。我用弹石带就能把狼赶得远远的,足以让你去取那些东西了。” 乔达拉觉得他自己是不会试图这样干的。把一群狼从它们认为属于自己的肉旁边赶走,好像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可是,他记起她前一夭驱走须狗的事,于是他说:“去吧。”说完,他拔出锋利的燧石刀。 艾拉开始发射石子击退狼的时候,沃夫变得非常兴奋,在乔达拉迅速地割下熊掌时,它守卫着熊尸。把熊牙从颚上挖出来就困难得多了,不过,男人很快就把它弄到手了。艾拉微笑着注视着沃夫。一旦它的“群伙”击退了野狼群,它的姿势和态度完全变了。它仰头站立,尾巴翘起,现出头狼的姿态,嗥叫声也更具进攻性。狼群的头领仔细地注视着它,几乎要向它挑战。 当他们再次把熊尸丢给狼群并走开之后,头狼把头向后仰起,发出深沉有力的一声长嗥。沃夫抬起头,嗥叫一声作为回应,然而,它的叫声却没有回音。它还年轻,尚未完全长成,这在它的叫声里显示出来。 “过来,沃夫。那傢伙比你大,不用说还比你老,比你聪明。它能在眨眼之间把你干掉。”艾拉说。可是沃夫又嗥叫了,不是为了挑战,而是在回应同类。 狼群中其余的狼也加入进来,直到乔达拉感到被嗥叫声所包围。这时,仅仅是出于喜欢,艾拉也抬起头,嗥叫起来,这使得那个男人嵴背发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他听来,这声狼嗥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于沃夫都朝她竖起脑袋,发出另一声长长的、更为自信的吼叫。其余的狼也作出同样的回应,不久,树林中再次迴荡着令人毛骨惊然的、优美的狼的歌声。 回到营地,乔达拉收拾完熊掌和长牙,而艾拉给威尼挂驮筐。等她做完了,他还在忙碌着,未做好出发准备。她靠在母马身上,心不在焉地挠着它,感受着同它在一起的舒适。这时,她注意到沃夫又找到一块烂骨头。这一次它呆在空地的另一边,得意地玩弄着臭哄哄的骨头,一边用眼角瞄着女人,但不打算把骨头带给她。 “沃夫,过来,沃夫!”沃夫丢下骨头,朝她奔来。“现在我该教你学些新东西了。”她说。 她想让它学会呆在她要它呆的地方,哪怕她离开了。她认为它学会服从这道命令对它很重要,虽然她担心它得费很长时间才能学会。迄今为止他们所遇到的人们的接待,以及沃夫的反映来判断,艾拉担心它会袭击另一人类“群伙”中的陌生人。 艾拉曾经答应过塔鲁特,如果沃夫伤害狮营中的任何人,她就亲手把它杀死。现在,她仍然认为,确保这只食肉兽不伤害任何人是她的责任,因为是她把它带到人群中来的。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它的安全。它威胁性的接近会立即引起人们的警觉,所以她担心某个惊慌的猎人可能在她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设法杀死这只似乎要威胁他营地的奇怪的狼。 她决定,开始先把它拴在树上,并告诉它在她离开的时候呆在那儿,但是,绕在它脖子上的绳子太松了,它的头脱了出去。下一次她系得稍紧些,又担心系得太紧会把它勒死。正像她怀疑的那样,在她要退开的时侯,它嗥叫一声,跳起来要跟随她。在离它几码远的地方,她用手做出书停止"的信号,不停地告诉它呆在那儿。 等它最终安静下来时,她走过来夸奖它。又试了几次以后,她看到乔达拉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开了沃夫。那天的练习够多了,可是,沃夫多次的挣扎把绳结弄得很紧,它很不喜欢绕在脖子上的绳子。开始的时候,她不得不把绳子弄得正好,既不太紧,又不太松。随后她就发现要解开那复杂的绳结很不容易。她将不得不考虑那一点…… “你真的以为你能教会它不威胁陌生人吗?”观察了最初几次不成功的尝试之后,乔达拉说。“难道你没告诉我狼天生就不信任别人吗?你怎么能指望教它学会违反它的天生的东西呢?”他骑上了雷瑟,她把绳子放好,也上了马。 第671页 “那匹马让你骑在背上是不是一种天性呢?” “我认为那不一样,艾拉,”并肩骑马走出营地的时候乔达拉说。“马吃草,它们不吃肉,所以我想它们天性更趋向于躲避麻烦。当它们看见陌生人,或者看见似乎有威胁性的东西时,就想要逃掉。有时候,公马和公马可能打架,可是雷瑟和威尼却想要躲避陌生的环境。沃夫警惕性高,它更乐于战斗。” “它也会逃跑的,乔达拉,如果咱们跟它一起逃的话。它警惕性高是因为它在保护咱们。不错,它是食肉兽,能够咬死人,可是它不咬。我认为它不会咬人的,除非咱们中的一个受到威胁。像人一样,动物也会学习。把人和马当做它的”群伙“并不是它的天性。甚至连威尼都学会了它同其它马儿在一起学不到的东西。马把狼当作朋友是出于天性吗?它甚至同一只穴狮交了朋友,难道说那也是个天性吗?” “也许不是,”乔达拉说,“可是你不知道当贝贝出现在夏季大会上,而你骑着威尼直奔它走去时,我是多么担心。你怎么知道它会记得你?还有威尼?或者说威尼还记得它呢?” “它们是在一起长大的。贝贝……我是说贝贝。……” 她用这个词意思是“婴儿”,可是这个词的声音和转调都十分古怪,与她和乔达拉常用的语言格格不入。它有拗口的颚音的特点,好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乔达拉发不出这个音,甚至连接近都很难。它是部族语言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发音词彙之一,不过,由于她频繁使用,他已经能够识别它了。艾拉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把她碰巧用到的任何部族语言即时翻译过来,使乔达拉容易理解。当乔达拉提到那只艾拉从小养大的狮子的时候,他使用了艾拉翻译过的名字,但是,把一头巨大的雄狮叫做“贝贝”总使他感到别扭。 “我发现它的时候贝贝是个……小兽仔儿,是个婴儿。它甚至还没断奶。我想,它是被一头奔跑的鹿踢中了脑袋,差点儿没死,所以它的妈妈丢下了它。对威尼来说,它也像个婴儿。威尼帮我照料它——它俩开始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滑稽极了,尤其是当贝贝跃起来去抓威尼的尾巴的时候。我知道威尼有时候故意向它摇尾巴。有时候,它俩各自咬住皮子的一端,使劲儿往后拉。那年,我损失了好多皮子,可是它们逗我笑。” 艾拉的表情阴沉下来,“直到那时,我方真正学会笑。部族人从不大声笑,他们不喜欢不必要的声音,大的声音通常意味着警告。咱们把你喜欢做的、把牙齿露出来的表情叫做微笑,可是他们却用它表示不安和警觉,再加上某种手势就表示威胁。对他们来说,那不是快乐的表情。我小的时候,如果我徽笑或大笑,他们就很不喜欢,所以我学会了尽量不那样做。” 他们骑着马,沿着平坦、宽广、布满砾石的河边走了一会儿,乔达拉说:“很多人在不安,或者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微笑,不过,那不表示威胁和警惕。我觉得微笑表示你不害怕。” 他俩一前一后往前走。艾拉把身子侧向旁边,引导她的马绕过通向大河的一条小溪边的灌木丛。乔达拉发明引导雷瑟的缰绳以后,艾拉也採用了一个,偶尔用来帮她引导威尼,或者把它拴在什么东西上以防止它乱走。但是,即使马戴着缰绳和笼头,艾拉骑马的时候也从来没用过它。从她第一次跨上那匹母马的那天起,她就没打算训练它,可是,彼此学习的过程从一开始就是逐渐的、无意识的。虽然她曾经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个女人确实故意地训练威尼做某些事,但是,这种训练从未超出她和它彼此间深刻的了解的范围。 “但是,如果微笑表示你不害怕,那是不是也表示你认为你无所畏惧?表示你感到很强大,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再次并肩前进的时候艾拉问。 “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索诺兰是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总是微笑,显得非常自信,但他并不总是像他看上去那么有把握。他尽量让别人觉得他不害怕,所以我认为你可以称它为防御性姿态,用来表明‘我很强大,我一点也不怕你’。” “显示你的力量难道不是一种威胁吗?当沃夫向陌生人露出牙齿的时候,难道它不是在向他们表现它的力量吗?”艾拉逼间道。 “它们也许有些共同之处,但是打招唿的微笑和沃夫的龇牙嗥叫大有不同。” “对,是那么回事儿,”艾拉让步了。“微笑让人感到快乐。” “至少让人放心。如果你遇到一个陌生人,而他对你微笑,那通常表示他欢迎你,你就会知道你的处境。并不是所有的微笑都一定会使你高兴。” “也许感到放心就是感到高兴的开始,”他们骑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艾拉继续说:“我想,当一个人在陌生人附近感到不安时,他的微笑与他打招唿的微笑有相似之处;部族人的露齿语言中有一种姿态,表示他们不安或暗示威胁。当沃夫对陌生人峨牙时,它在威胁他们,因为它感到不安和警觉。” “而当它对我们,对它自己的群伙毗牙时,它是在微笑,”乔达拉说。“有些时候我相信它在微笑,我知道它在逗你。我确信它也爱你,可是麻烦在于,露出牙齿威胁它所不认识的人是它的天性。如果它在保护你,你打算怎么训练它当你不在的时候呆在你让它呆的地方?如果它决定袭击陌生人,你怎么能够教会它不袭击呢?”乔达拉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无法肯定带着动物是个非常好的主意,沃夫会引起许多间题。“记住,狼为食物而进攻,圣母就是这样创造它们的。沃夫是猎手。你能教会它很多事情,可你怎么能教会一个猎手不去打猎呢?怎么能教会它不进攻陌生人呢?” 第672页 “你来到我的山谷里的时候也是陌生人,乔达拉。你还记得贝贝回来看望我、发现你在那儿的情景吗?”艾拉问。他们又分成一前一后,沿着一条从河流通往高地的大沟往上走。 乔达拉脸红了,那不完全是出于尴尬,而且是因为回忆起那次遭遇的强烈感情。他一生中从来没有那样恐惧过,当时,他确信自己必死无疑。 好一会儿他们才走到浅沟的上游,绕过春天的雨水冲下来的石块,以及那些雨季来临时復甦、雨季过后又干燥得如同死亡一样的黑茎艾丛。他回想起贝贝回到艾拉抚养它长大的地方,发现一个陌生人躺在她那小山洞前土台上的情景。 它们都不算小,但是贝贝是他所见到的最大的穴狮,几乎有威尼那么高,而且形体更魁伟。当时,乔达拉正在养伤,而那伤正是这只狮子,或者它的配偶在乔达拉和他弟弟愚蠢地凿开它们的洞穴时留下的,那是索诺兰最后所做的事。乔达拉可以肯定,当那只狮子一声怒吼,缩起身子朝他跃去的时候,他几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艾拉出现了。她举起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而那头狮子居然真的停下了!假若他没被吓得呆若木鸡,那头巨兽突然停下并扭转身体躲避她的样子,会让他感到很可笑。他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她在给那头巨大的猫科动物挠痒,并跟它玩。 “是的,我记得,”当他们来到高地上,再次并肩骑行的时候,他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让它在袭击我的过程当中停下的。” “当贝贝还是个幼兽的时候,它跟我玩进攻的游戏,可是等它开始长大时,它对我来说就太大了,我没法儿再同它玩那种游戏了。它过于粗暴,我只好教它‘停止’”艾拉解释说,“现在我不得不教沃夫不进攻陌生人,并按我的命令呆在后面。这样不仅避免它伤害人类,也可以避免他们伤害它。” “如果有人能教会它的话,艾拉,那就是你,”乔达拉说。艾拉的目的达到了。如果她能教会它的话,那会使它更容易带领,可他仍然不知道这只狼将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它已经耽误了他们过河,而且嚼坏他们的东西,虽然表面上看来艾拉也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并不是不喜欢这只动物,他喜欢它。这样仔细地观察一只狼对他很有吸引力,而且沃夫的友好和忠诚也让他惊讶,不过,它确实需要额外的时间、照料和食物。马儿们也需要额外照料,但是雷瑟很听他的话,而且它们对他们确实很有帮助。归途将是十分艰难的,他们不需要一只像孩子般让人操心的动物给他们增添额外负担。 一个孩子,那将是个麻烦,乔达拉一边骑马一边想。我只希望在我们回去之前,大地母亲不要给艾拉一个孩子。要是我们已经到达,并且安顿下来,那就不同了。那时我们可以考虑孩子。无论如何,我们没有办法,只有请求圣母。我不知道有个小孩子在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要是艾拉说得对怎么办?要是孩子是由快活而产生的怎么办?可是我们在一起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却连一点迹象也没有。一定是由多尼把孩子放进女人身体里的,可是,如果圣母决定不给艾拉孩子该怎么办?她确实有一个孩子,即使是个混血儿。多尼一旦给了一个,就会给更多的。或许是我。艾拉能怀上来自我的精灵的孩子吗?别的女人能吗? 我分享过快活,同许多女人一起恭敬过多尼。她们中有谁有个我开始的孩子吗?男人怎么才能知道呢?雷奈克知道。他的颜色太强大了,他的相貌太不同寻常了,在夏季大会上你能在许多孩子的身上看到他的特徵。我没有这么特殊的颜色和相貌……我有吗? 在我们到这儿来的途中,哈度玛猎人拦住我们的那次怎么样?那个老哈度玛想让诺利亚有一个婴儿,长着像我这样的蓝眼睛。初夜仪式之后,诺利亚告诉我说她将会有一个来自我的精灵的儿子,长着我的蓝眼睛。那是哈度玛告诉她的。我不知道她是否生了那样一个婴儿。 在我离开的时候塞伦尼奥觉得她可能已经怀孕了。我不知道她是否生了个长着像我一样蓝眼睛的孩子。塞伦尼奥已经生过一个儿子了,可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生过别的,而达沃几乎是个青年人了。我不知道她会怎样看待艾拉,艾拉又怎样看她。 也许她未曾怀孕。也许圣母仍然没有忘记我的所作所为,而她用那种方式告诉我我不配有个属于我自己火塘的孩子,但是她把艾拉还给了我。泽兰多尼告诉我,多尼永远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请求,然而她警告我对请求的东西要小心,因为我会得到它。那就是为什么在她还是佐拉娜的时候,就让我许诺不为她向圣母请求任何东西。 为什么会有人索要他不想要的东西呢?我从来没真正理解那些与神灵世界通话的人。他们的话总是让人费解。那时候,谈起索诺兰与人相处的资质时,他们常说他是多尼的宠儿,然后他们又说对圣母的宠儿要当心。如果圣母对某人过于宠爱,她不会让他离开她太久。那就是为什么素诺兰死了吗?难道是大地母亲把他召回去了?他们说多尼宠爱某个人,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是否宠爱我。不过现在我明白佐拉娜皈依泽兰多尼是个正确的选择,这对我来说也是正确的。我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但是,如果她不成为泽兰多尼,我就不会同索诺兰一起旅行,我也就找不到艾拉。也许她确实宠爱我,只是一点点,但我不想利用多尼对我的好意。我已经请求过她让我们平安地返回,我不能再请求她给予艾拉一个属于我的精灵的孩子,尤其是现在更不能。可是,我不知道她会生个孩子吗? 第673页 6.暴风雨之夜 艾拉和乔达拉离开了他们一直跟从的那条大河,在大致向南的那条路上转向西行,穿越原野、群山、高地,接近了宽广的河谷。突然,艾拉呆住了。她碰碰乔达拉,悄悄指了指那边。一开始,他没看见引起他注意的东西,随后,他注意到狐狸般红的皮毛在轻徽地动,看到一只獐鹿三叉的角。一阵混乱和狼的气味把这头警觉的小鹿吓呆了。它悄悄地隐蔽在林间,等着看清是否有可怕的食肉兽。等那只四足猎手走远了,它才蹑手蹑脚地想要熘掉。乔达拉的右手仍然拿着梭镖和投掷器。他将其慢慢地举起,瞄准,勐地朝那动物的喉咙射去。它所害怕的危险从它未曾料到的方向袭来了。勐射的梭镖正中要害,虽然如此,那捧鹿还挣扎着跑了几步,颓然摔倒在地。 艾拉和乔达拉几步便跨到獐鹿旁边。艾拉转过它的头,乔达拉跪在那头仍在挣扎的动物身边,用他的利刃割断了它的喉咙,让它迅速死去,并给它放血,然后他站起来。 “獐鹿,等你的灵魂回到大地母亲那里时,替我们感谢她把你们中的一只赐给我们吃,”乔达拉悄声说。 艾拉站在他身边,点点头,然后准备帮他将他们的晚餐剥皮、切割。 “我不愿丢下皮子。獐鹿皮是那么柔软,”艾拉一边把最后一块肉放入储肉袋里一边说。“你看过黑貂身上的毛吗?” “但是咱们没有时间制作皮革,也带不了更多的东西,”乔达拉说。他正在支三角柱架,以便在上面悬挂肉袋。 “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愿丢下它。” 他们挂好肉袋,然后艾拉朝火堆望了一眼,想着她刚刚放进火里烧的食物,不过什么也看不见。她把鹿肉用植物调味,然后加人蘑菇、旅菜、香蒲根等,再用款冬叶裹住,放入地炉里,那是用灼热的石头围住的一个坑。之后,她在上面又放几块热石头,盖上一层土。把肉烤熟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她很高兴他们停下来很早——而且很幸运,这么快就弄到鲜肉——并用这种方法烤肉。这是他们最喜爱的做法,因为这样烤出来的食物又嫩又鲜,非常可口。 “我热了,而且空气又沉又闷,我得去凉快凉快,”她说。“我还想洗洗头髮,我看见下游有一些皂根草。你想去游泳吗?” “想去。要是你能找到足够的皂根草,我也想洗洗头髮。”乔达拉的眼睛眯成一道缝,举起垂在肩头的一缕直挺挺、油乎乎的头髮。 他们并肩走在宽阔的河边沙地上,沃夫蹦蹦跳跳地跟着他们,在树丛间钻进钻出,搜索新的气味,然后沖向前方,消失在转弯处。 乔达拉注意到他们早些时候留下的马蹄印和狼迹。“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些足迹。”他说。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笑。 “你怎么看它呢?”艾拉问。 “如果狼迹清晰,我会认为一只狼正在追踪两匹马,可是在有些地方,马蹄明显地印在狼迹的上面,那说明狼不是在跟踪马,而是在同它们一起走。那会使追踪者迷惑不解。”他说。 “即使狼迹很清晰,我也会对一只狼跟踪这两匹马感到奇怪。蹄印表明它们既强壮又健康,但是你看看压痕,它多深哪,你能看出它们正在负重,”艾拉说。 “那也会使追踪者迷惑。” “呵,在那儿,”看到那种长得很高,有点爬蔓、长着矛尖形叶子和淡粉色小花的植物,艾拉说。她以前就曾注意到这种植物。她迅速地用掘棒挖松几棵的根部,将其拔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找到几块扁扁的硬石头和一截木头,还有一块圆石头,把皂根砸开,释放出皂角昔,这种东西在水里会形成一层淡淡的去污泡沫。在离他们营地不太远的上游河弯处有一个齐腰深的水潭,潭水又清又凉。他们洗完头髮,就一边游泳、一边趟水去探索上游,被一处翻腾的瀑布和急流阻住了,这里,两侧河岸变得又窄又陡。 这使艾拉想起了她山谷里的小河,那里也有一处飞珠溅玉般的瀑布挡住她通往上游的路;而此处的其它地方更多地让她想起她成长的山洞附近的山坡。她记得那里也有一个瀑布,它水流舒缓,又生满苔藓,引导她走向一个她宣称属于自己的小山洞,这个山洞不止一次地成为她的安身之所。 他们顺流而返,一路上相互嬉水,开怀大笑。艾拉非常爱听乔达拉的笑声。他虽然经常微笑,却很少大笑,总是面带优郁神情。而当他真笑的时候,那笑声是那么开怀,那么爽朗,那么充满活力。 他们从河里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时,天气仍然很暖。艾拉先前注意到的那片乌云已经离开了他们头顶上的天空,不过,太阳正缓缓地沉没于正在西天游动的一大片黑暗而阴沉的乌云之中。一旦那个火球坠入幽暗的阴云后面,天很快就会凉下来。艾拉寻找马,发现它们正呆在山坡上的开阔草地上,离帐篷较远,但听得到她的口哨声。沃夫不见了,她推测它肯定在下游某处搜索。 她拿出一把长齿的象牙梳子和一把狄琪送给她的、用僵硬勐妈鬃扎成的刷子,然后从帐篷里拖出他们的卧具捲儿,展开来,坐在上面梳理头髮。乔达拉坐在她身边,开始用一把三齿梳子梳自己的头髮,费力地扯开缠结的发缕。 第674页 “我来帮你,乔达拉。”说着,她跪在他身后。她梳开他那又直又长的黄髮中的缠结处,对那种比她的头髮颜色略深的黄色赞嘆不己。小时候,她的头髮几乎是白色的,可不知怎么的,它变成了深色,类似于威尼灰黄的毛皮。 艾拉给他梳头髮的时候,乔达拉闭上了眼睛,然而,当她赤裸的肌肤不时地擦到他的时候,他感觉她在身后温暖的存在,等她梳完,他感到有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那不是来自太阳。 “现在该我给你梳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到她背后。一开始她想表示反对,因为她觉得没这个必要。他用不着仅仅因为她给他梳了头髮就得到回报,但是,当他从她的颈上拢起浓密的头髮,用手指爱抚般地轻轻梳弄时,她默许了。 她的头髮略有弯曲,容易缠结,然而他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弄开每处缠结,之后他把她的头髮梳理得光滑柔顺,差不多干了。她闭上眼睛,感到一种新奇的、颤抖的喜悦。她小的时候,伊扎用一根长长的、光滑的尖木棍为她梳头髮,轻轻地解开每处乱发,但从来没有男人为她梳过。乔达拉梳理她的头髮使她强烈地感到被关怀、被爱护的幸福。 而他也发觉自己喜爱梳理她的头髮。深黄的颜色使他想到成熟的草,但有些地方因阳光曝晒而近于白色。它十分漂亮,又厚又软,摆弄它使他获得感官上的快乐,越弄越想弄。梳完以后,他放下梳子,把微微有点潮的头髮拂开,弯下腰去亲吻她的肩头和颈背。 艾拉紧闭双眸,感受到他那温暖的唿吸和柔软的嘴唇轻轻滑过肌肤所引起的兴奋。他轻啃她的脖颈,抚爱她的双臂…… 艾拉几乎不知道是怎么到那儿的,她发现自己仰卧在他们的卧具卷上,而乔达拉正俯在她身上……,她发出快乐的呻吟。 他停下来,平卧在她身旁,亲吻她。她用双臂楼住他,他抬起头俯视着她。“女人,你知道我多么爱你吗?” 她相信那是真的。这一点她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得见,那双明亮、生动、令人难以置信的眼睛,那脉脉含情的目光即使在远处也能让她颤抖。他的眼睛赋予他一种天然的超凡魅力,不仅因为它们非同寻常的颜色,更由于它们表达了他极力所控制的情感。“我知道我是多么爱你,”艾拉回答说。 “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在这儿同我在一起,而不是在夏季大会上与雷奈克配伴。”想到只差一点点就让那个皮肤黝黑、富有魅力的象牙雕刻匠把她夺走,他突然把她紧紧地楼在怀里。他愿意就这样楼住她,永远不松开。 她也楼住他,欣喜他们在长长的冬天里的误解终于消除了。她曾真诚地爱过雷奈克——他是个好男人,本可以成为一个好配偶——可惜他不是乔达拉,而她对正紧紧地拥着她的高大的男人的爱胜于一切。 将要失去她的那种巨大的恐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强烈的欲望。她温暖的身体正贴在他身上……。 忽然,一条热乎乎的舌头舔着她的脸,一只凉丝丝的鼻子拱来拱去。“走开,沃夫,”她推开那只动物。“去,离这儿远点儿。” “沃夫,滚蛋!”乔达拉厉声说,同时把那又凉又湿的鼻子推开,但是气氛已经被破坏了。他从艾拉身上滚落,感到有点烦,但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他觉得那真是妙不可言。 乔达拉用一肘支起身子,瞧见那只动物正蹲坐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搭拉着舌头,喘着粗气望着他们。他敢发誓,那只动物肯定在嘲笑他们。他沖所爱的女人撇撇嘴,“你一直在让它留下,你认为你能够教会它在你让它走开的时候离开吗?” “我想我要试一试。” “那可不容易,”乔达拉说。 “对,是得费点儿劲,尤其是它这么年轻。马也是如此,但那值得。我喜欢让它们呆在身边。它们就像是特别的朋友。” 这个男人心想,至少马回报他们了。威尼和雷瑟驮他们,以及他们的行装;因为有了它们,他们的行程可能用不了那么久。可是,除了偶尔惊起一只野兽之外,沃夫似乎没做过什么贡献。乔达拉心里这么想,嘴上并没说出来。 愤怒地翻卷着的铅云遮住了太阳,把它变成青紫色,似乎在翻腾之中将它打破、撞伤了。山谷里迅速冷却下来。艾拉站起来,再次冲进河水里,乔达拉也跟了进去。很久以前,她还在成长的时候,伊扎就教她清洗阴部,虽然她也怀疑这个奇怪的、丑陋的继女能否有必要这样的。不管怎样,她认为那是她的责任,便同其它事情一起对艾拉做了讲解,告诉她同男人交合之后如何照料自己。她强调说,只要有可能,用水清洗,对女人的图腾之灵尤其重要。无论水有多凉,艾拉都不会忘记清洗。 他们再度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把卧具皮毛放回到帐篷里,重新生起火。艾拉把地炉上的土和石块移开,用木棍夹出他们的晚餐。随后,在乔达拉重新整理驮筐时,她为他们明天早晨的顺利出发做好准备,包括通常的早饭。早饭一般是在前一天晚上备好,早晨凉吃,配以热茶。然后她在火堆里放入石头加热,准备用来烧水。她经常煮茶,但出于味道或者需要而变换煮茶物。 第675页 当夕阳最后一缕余辉映红天空的时候,两匹马慢慢地蹓了回来。它们通常在天黑以后才吃完,因为白天行程太远,它们需要大量的草原粗草果腹。 晚茶煮好后,乔达拉同她一起坐在火堆旁。夜晚的空气又潮又冷,逼得人穿上外衣,他们很高兴有热茶可喝。沃夫整晚都跟在艾拉身边,寸步不离。但是,当她坐在温暖的火焰旁时,它满足地蜷缩在她的脚边,似乎它在白天的探索已经够多了。她拿起细长的柳枝开始编织起来。 “你在编什么?”乔达拉问。 “一个头盖,用来遮太阳。中午太热了,”艾拉解释说。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我想你可能需要一顶。” “你在为我编吗?”乔达拉笑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我希望有东西遮阳光?” “家族的女人知道如何预料她配伴的需要,”她笑道,“你就是我的配伴,对吗?” 他笑了:“毫无疑间,我的家族女人。我们将在我们参加的第一次夏季大会上的婚典上向所有的泽兰达尼人宣布这件事。但是你怎么能预料需要呢?为什么家族女人要学会这个?” “这不难。你只要想到某个人。今天很热,所以我就想到编个头盖……编个太阳帽……给我自己,这样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很热,”说着,她又拿起一根柳条,加到那已经基本成型的宽大的圆锥形帽子上。“家族中的男人不喜欢要求任何东西,尤其是为自己的安逸,那会被认为没有男子气,所以女人必须了解男人的需求。他保护她免遭危险,因此让他吃好穿好,就是她回报他的方式。她不想让任何东西伤害他,否则,谁来保护她和她的孩子呢?” “那就是你正在做的吗?保护我所以我会保护你?”他笑着问,“还有你的孩子们?”火光下,他幽蓝的眼睛呈深深的紫罗兰色,闪动着欢乐的光芒。 “嗯,不完全如此。”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想那实际上是家族妇女告诉她的配伴她是多么关心他的方式,无论她有没有孩子。”她注视着自己飞快地运动的手,但是,乔达拉有一种感觉,就是她根本不用看自己在做什么,她能在黑暗中编织帽子。她又拿起一根柳枝,直视着他。“但我确实想在我变得太老之前再生一个孩子。” “你有很多时间做那件事,”他又往火堆里扔一块木头。“你还年轻。” “不,我快要成为老女人了。我已经……”她闭上眼睛,用手指压住自己的腿,集中精力说出他教给她的数词,以确保自己正确地说出她活过的年数的词。……十八年了。" “那么老”乔达拉笑了。“我已活了二十二年了,我才老了呢。” “如果咱们花一年时间旅行,到你家的时候我就十九年了。在部族里,这个年纪太老了,几乎生不了孩子了。” “你想要个什么呢?有一天?” 他转过脸,就着火光打量她。似乎什么东西让她烦心。“艾拉,对我来说无所谓,无论你想生什么。或者无论圣母给你什么,都行。” 现在,该她打量他了.她想弄清楚他说的是否真心话。“那么,我想我将盼望生个女儿。我再也不想失去我的孩子了。” 乔达拉搞不清她是什么意思,所以不知道如何作答。“我也不愿让你再失去孩子,”他动情地补充道;“那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在旅途上怀孕。” “我想我不会,乔达拉,”她说。 他们默默地坐着,艾拉继续编织遮阳帽。突然,他用极度痛苦的声音问:“艾拉,如果你是对的怎么办?如果孩子是由多尼赐予的怎么办?如果他们是从分享快活开始的怎么办?你可能现在就有个孩子在体内生长,甚至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 “不,乔达拉,我看不是这样。我想我的月亮时间要来了,”她说,“你知道,那意味着没有婴孩发育。” 她一般不愿意同男人谈论这样的个人私事,但是乔达拉与家族男人不同,他总是舒适地呆在她身边.家族女人在度过妇女诅咒期期间,必须特别小心,不可以直视男人.但是即使她想这样做,当他们旅行的时候她也无法隔离或者避开乔达拉,而且她感觉到他需要信心。一时间,她考虑把伊扎那种神秘的、她一直用来打败任何受孕精灵的药物告诉他,但她不能这样做。艾拉不比伊扎更会说谎,但既然他没直接问,她也就不必提及这件事。如果她不说,没有哪个男人会想到问她是不是採取了什么措施防止怀孕。绝大多数人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强大的魔力存在。 “你能肯定吗7”他问。 “是的,我能肯定。”她回答说,“我没有怀孕,没有婴儿在我体内生长。”他放心了. 遮阳帽将要编完的时候,艾拉感到一阵柔和的细雨,她加紧干完.除了悬在柱子上的皮袋之外,他们把一切东西都运进帐篷里,即使那只潮乎乎的狼也好像很高兴地蜷缩在艾拉脚下.她让入口帘的下部开着,以防它需要出去,但是,当雨下得更大的时候,他们把烟孔帘盖上了。刚躺下时,两人抱在一起,然后松开了,但是.两人都难以入睡。 第676页 艾拉仍然觉得有些紧张,而且浑身酸痛,但她尽量不翻身太多,以免惊扰乔达拉。她倾听着帐篷顶上滴滴嗒嗒的南声。但那雨声并不傢往常那样诱她入眠。过了好长一阵子,她希望现在是早晨,这样她只需起身离开。 弄清艾拉没被多尼赐福之后,乔达拉放下心来,但他开始担心是不是他自己出了什么毛病。他清醒地躺在那儿,想着,他的楕灵是否足够强大,圣母是否原谅了他年轻时的胡为。 也许是她的原因?艾拉说过她想生个孩子,他也想在以后生几个孩子。但是,他们在一起过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她没有怀孕,那就可能是她不会生孩子。塞伦妮奥从来没生……除非在他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他凝视着黑暗的空间,听着雨声,想着他认识的那些女人中是否有人生了孩子,是否有长着他那样蓝眼睛的婴孩出世。 艾拉攀呀,攀,沿着一条陡峭的岩壁往上爬,仿佛是山谷里通向她山洞的那条陡峭小径,但是比那长得多,她必须赶快攀。她向下望望绕过山脚的那条小河,但那不是一条小河,而是一道宽广的瀑布,顺看一块长满茂盛青苔的突出的岩石轰鸣而下。 她向上望去,克莱伯!他正在向她招手,示意她快点.他转过身,也开始往上誉去。他用力拄着一根拐杖,领着她沿着瀑布旁一条陡峭然而可以攀缘的斜坡向上爬,爬向榛丛遮蔽的岩壁上的一个小洞。洞口上方,悬崖之顶,突出悬着一块巨大的扁平砾岩,随时会掉下来。 突然,她到了岩洞深处,沿射一条狭长的通道走。亮光!一支火把在熊熊燃烧,然后又一支,然后是隆隆的地震声。一只狼在嗥叫。她觉得天旋地转,这时。克莱伯进入她的意识里。“出去!他命令她,”快!马上出去!" 她悚然坐起,掀开被子,朝帐篷口窜去。 “艾拉,怎么回事,”乔达拉一把抓住她。 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光穿透皮帐篷照射进来,烟孔帘四周的缝隙和为沃夫留下的开口处射入耀眼的光.随即,一声霹雳惊天动地般地炸响,艾拉尖叫一声,沃夫也在帐篷外面暸叫起来. “艾拉,艾拉。没事儿!”男人把她抱住。“不过是打雷和闪电。” “我们得出去!他说了要赶快!马上出去!”说着,她摸索着穿上衣服。 “谁说了?咱们不能出去。外面很黑,而且正在下雨。” “克莱伯,在我梦里。我又做那个梦了,同克莱伯在一起。他说的。过来,乔达拉!赶快走。” “艾拉,冷静一下。那不过是个梦,或许是因为暴雨。你听听,外面水声像瀑布一样.你不想到那样的雨里去。早晨再走吧。” “乔达拉!我必须走,克莱伯告诉我走,所以我不能呆在这个地方,”她说,“求求你,乔达拉。赶快.”她的脸上淌满泪水,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急匆匆地把东西装入驮筐。 他决定随她走。很显然,她不打算等到天亮,他现在也睡不着了。他拿起衣服,艾拉打开门帘,大雨倾泻进来,就像有人用水袋往里倒水一般。她走到外面,打了一声口哨。声音又尖又长,随即传来又一声狼嚎.稍等一会儿,艾拉又吹了一声口哨,旋即开始拔出钉进地里的帐篷桩。 她听到了马蹄声,看见它们时,她放心地哭了,不过,她的咸咸的泪水瞬间就被倾盆大雨沖得无影无踪。她伸手抱住威尼湿透了的结实的脖子,感到这匹惊恐的母马正在颜抖。它是她亲密的朋友,在这样的时刻来帮助她。它甩动尾巴,不安地用小步转了一圄,同时,它转动脑袋、晃动耳朵,极力想识别出让它不安的原因。马的恐惧使艾拉镇静下来,威尼需要她.她柔声对这匹马说话,轻轻拍着它,试图让它平静,这时。她感到雷瑟靠在了她们身上,它比母马更惊恐。 她试图安抚它.但它很快就向后退去.她让它俩呆在一起,急步沖入帐筵去取缰绳和驮筐.乔达拉在听见马蹄声之前就已经把卧具皮毛捲起,装进驮筐里了,而且,他早已备好了雷瑟的笼头和缰绳。 “马非常害怕,乔达拉,”艾拉冲进帐筵里说,“我想雷瑟准备逃走,威尼使它镇定一点,但是威尼自己也害怕,而它使戒尼更加不安。” 他拿起笼头走了出去,狂风暴雨立即将他裹住,差点儿把他推倒.雨太大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瀑布里.这比他想的糟得多.用不了多久帐篷就要被淹没,雨水很快就会浸泡他们的地毡和卧具皮毛。他很高兴艾拉坚持要起来离开这里。在又一道闪电的亮光里,他看见她正拼命地把驮筐拴到威尼背上,那匹栗色公马站在她们身边。 “雷瑟!雷瑟过来.到这儿来,雷瑟,”他叫道。又一声霹雳在空中炸响,仿佛天被撕裂了.公马嘶叫一声.前身立起,然后一跃而起,胡乱地兜着圈子。它双眼转动,露出白眼,鼻孔张开,尾巴乱扫,耳朵四周乱转,极力要找出使它害怕的根源,但是,它们无处不在,使它惊恐万状。 高大的男人搂住马脖子,对它说话,极力安抚它。他们之间有很强的信任感,而他的手和声音也使它安心。"乔达拉设法给它戴上笼头,拿起挽具,他希望下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闪电和炸雷晚点来临。 第677页 艾拉去帐篷里取出他们最后的东西,沃夫跟在她身后,不过,刚才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它。当她离开那个圆锥形的兽皮安身处时,沃夫吠叫一声,沖向柳树林,然后跑回来,再次朝她吠叫。 “咱们走了,沃夫,”她又转向乔达拉,“它空了,赶紧!”说完,她沖向威尼,把怀里抱的东西塞进一只驮筐。 艾拉已经表达了她的不安,乔达拉则担心雷瑟坚持不了太久。他并不担心拆除帐篷。他从烟孔中拔出支柱.扯下门帘,塞进一只驮筐。然后把浸透了水的沉重的兽皮捲起来也塞进去。当乔达拉伸手去抓马鬃,准备藉此上马的时候,这匹受惊的马转动眼睛向后退去,虽然跃起有点费劲,他还是设法骑上了马背,雷瑟用后脚站起.差点儿把他用下来,他急忙搂住马脖子。 骑上威尼后背之时.艾拉听到一声长长的狼啤和奇特的轰鸣声,她回头看见乔达拉正贴在立起的公马的后背上。等雷瑟一落下来,她就向前倾身,催促威尼出发。这匹母马急步往前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它一样,同艾拉一样,它好像也急不可耐地要离开此处。沃夫穿过树丛跑在前面,当乔达拉和雷瑟靠近她的时候,那怕人的轰鸣声更响了。 绕过树木,越过障碍.威尼飞快地穿过平坦河谷上的树林;艾拉俯下身,搂住母马的脖子,任它择路而走.黑暗和暴雨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他们正朝通往上面草原的山坡走去。突然,又一道电光闪过,把整个河谷照得如同白昼。他们已经到了山毛榉树林里,山坡已经不远了。她回头看了乔达拉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身后的树木在移动!闪电消失之前的一剎那间,她看见几棵松树危险地倾斜着,随即又是一片黑暗。她等着听树木倒下的声音,但意识到它被淹没在巨大无比的声音之中;这时,她才注意到轰隆隆的咆哮声变得更大了,甚至连炸雷的声音都溶入到轰鸣的巨响里. 从威尼步法的变化里,她知道它们正在爬坡,尽管她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相信那匹母马的本能了.她感觉到这只动物打了个滑,随即又恢復步伐。这时,他们走出了树林,来到一片空地上。透过雨帘,她甚至看得见翻卷的乌云。他们肯定来到了马儿曾经吃草的那片山坡草地上,她想。雷瑟和乔达拉吃力地攀登上来,他也俯在马脖子上。实在太黑了,她只能看到他们模煳的轮廓,那是黑色背景上的黑影。 威尼放慢了脚步,艾拉能够感觉到它疲惫的唿吸声。草地另一侧的树林比较稀疏,威尼不再狂乱地奔跑、躲避树木了。艾拉坐得稍直一些,但仍然楼着母马的脖子。雷瑟早已急速冲到了前面,不久,它不再奔跑,让威尼赶上来暴雨缓和了一些,树木让位给灌丛,然后是草地。山坡平坦了,透过微弱的光线,他们似乎看得见草原在黑暗中展现在面前。 他们停住了,艾拉下了马让威尼休息。乔达拉也下了马,他们并肩而立,试图看穿下面的沉沉黑暗。又一道电光闪过,但距离他们很远,不久,传来了轰隆隆的闷雷声。眼花缭乱之中,他们朝下面黑漆漆的河谷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知道那里正在发生巨大的破坏。他们意识到他们是死里逃生,但对这场灾难的规模并不了解。 艾拉感到头皮上有一种针刺般的感觉,又听到微弱的噼噼啪啪的响声。她皱起鼻子,闻到一股辛辣的臭氧味,那是一种特别的燃烧味,与火的气味完全不同。突然,她想到那肯定是空中霹雳火的味道。然后,她又惊奇又害怕地睁开眼睛,恐慌当中,她紧紧抓住乔达拉。一裸高大的松树植根于下面的斜坡上,但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庇护下,它避开厉风的袭击,并高高地俯视草原,闪着奇异的蓝光。 他用一条手臂接住她,想保护她,然而,他也同样恐惧,他知道这种冥冥之火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之外。他只能把她搂在怀里。这时,一条锯齿形电光呈弧形划过明亮的云层,交织成利矛般的光网,随着一阵炫目的闪光,直冲下来,击中了那棵高大的松树,把整个河谷和草原映照得如同白昼。尖锐的爆炸声震得艾拉的耳朵嗡嗡作响,轰隆隆的雷声在空中迴荡,艾拉惊恐不已。在闪电照亮四周的一瞬间,他们看清了差点儿要了他们的命的巨大破坏。 绿色的河谷已被彻底破坏了,整个平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对面远处的山坡上,一股泥石流把一大堆石块和倒树堆积在如野马般奔腾的水流中央,在坡上裸露出一大片暗红色土壤。 这场倾盆大雨的突然袭击是一连串并非异常的环境因素造成的。它始于西部山脉,以及内海上空的低气压;温暖而饱含水分的空气旋转上升,凝结成巨大的、带有白色风顶的捲云,静静地悬留在岩石丘陵的上空。当一股冷前锋侵入这个暖湿气团时,所形成的湍流便造成了这场罕见的暴风雨。 当暴风雨所造成的急发性洪水到达绿色山谷时,它冲过那道曝布,发出贪婪的怒吼声吞没了整个河谷,但是,那片草木茂盛的洼地出其不意地缓和了翻卷的洪水。在那个时期,广泛的地壳运动使大地升高,也使那个小小的内陆海的海面升高,并向南延伸,从而打开了通往其南部更大的海的通道。在最近几十年间,抬升运动封闭了河谷,形成一个浅盆地,积满水以后,在天然水坝后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内陆湖。但在几年以前,一条出水口被打通了,小小的水库中的积水被排干了,留下了一片足够湿润的土地,在干早草原的中央形成了一个草木葱笼的河谷。 第678页 下游远处的第二场泥石流堵塞了水流的出口,把激盪的洪水阻塞在河谷之内,并导致了回流。乔达拉认为下面河谷里的景象肯定出自一场恶梦,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泥浆和石块混合在一起,在整个山谷里狂乱地奔突,来回撞击、喷溅,把整棵大树和灌丛连根拔起并撕成碎片。 没有任何生物能在那里倖存,想到假如艾拉没有醒过来并坚持离开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禁哆嗦起来。他还怀疑,如果没有那两匹马,他们能否找到安全的地方。他望望四周,看见它俩正低着头、叉着腿站着,和他们一样疲惫不堪。沃夫偎在艾拉身边,看见乔达拉朝它的方向看,便扬起头,发出一声长嗥。这个男人隐约记得,就在艾拉醒来之前,一声狼嗥惊扰了他的睡眠。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滚滚雷声中,他感到艾拉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他们仍未脱离危险。他们又湿又冷,一切东西都湿透了。在狂风暴雨之中,在这广阔草原的中央,他不知到哪里去找藏身之地。 7.无人的小地屋 被霹雳击中的松树正在燃烧,而帮助燃烧的灼热的松脂却不得不同瓢泼大雨搏斗,噼啪作响的火苗发出微弱的光,然而,它足以照亮附近地形的轮廓了。在开阔的平原上没有什么藏身之处,除了长在一条常年干操、此时却近乎溢满的水沟旁边的一些低矮灌木。 艾拉凝视着黑暗的山谷,似乎被他们在下面见到的景象惊呆了。她站在那儿。此刻雨下得更大了,噼头盖脸地倾泻到他们身上,灌满他们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并且最终浇灭了树上残存的火。 “艾拉,走吧,”乔达拉说。“咱们得找个地方躲雨。你冷了,咱俩都是又湿又冷。” 她又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冷战。“刚才咱们在那下面。”她抬头看着他。“乔达拉,咱们要是遇上那个,肯定已经死了。” “可是咱们及时出来了。现在咱们需要找个躲雨处。要是找不到取暖的地方也没关系,咱们已经从山谷中出来了。” 他拾起雷瑟的缰绳,朝灌木丛走去。艾拉给威尼做了个手势,然后带着沃夫跟了过去。来到沟边,他们注意到低矮的灌木丛连着一片几乎是小树的更高的灌木长在远离山谷的草原上。他们朝那儿走去。 他们尽力挤到阔叶柳林的中央。纤细、多茎的银绿柳树丛的根部周围的地面也是湿漉漉的,而且雨还在从狭窄的柳叶的缝隙间穿过来,但却不那么大。他们把一个凹处的树枝推开,然后卸下马背上的驮筐。乔达拉扯出沉重的湿帐篷捲儿,把它摊开。艾拉拿起树桩,将其逐根插在树丛凹处的内侧四周,然后帮他张开帐篷的皮革,支在他们头上。这是一个临时凑合的所在,不过现在,他们只求有个躲雨的地方。 他们把驮筐和其它东西弄进帐篷,又从树上扯了些树叶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然后在其上展开他们潮乎乎的皮毛卧具。他们脱下外衣,彼此帮助拧干浸透了的皮子,挂在树枝上。最后,他们浑身战慄不已,挤成一团躺下来,把皮毛卧具紧紧地缠在身上。沃夫钻了进来,用力抖着水,然而,一切都是这么地湿,那一点儿用也没有。那两匹长着又厚又粗外毛的草原马更喜欢寒冷和干燥的冬天,而不喜欢这湿乎乎的夏季暴雨,然而,它们习惯于在外面生活。它们紧紧靠在一起,站在树丛边,任凭雨水拨在身上。 在极其潮湿、连火也别想生起来的帐篷里,艾拉和乔达拉裹着沉重的皮毛,紧紧拥在一起。沃夫也在睡具之上蜷缩成一团,靠在他们身上。最后,他们身体的热量合在一起,使他们稍微暖和一些。这对儿男女迷煳了一会儿,不过,谁也没睡多少,直到拂晓时分,雨量减小了,他们才沉沉睡去。 睁眼之前,艾拉暗自微笑着,倾听着。从把她惊醒的鸟鸣声中,她分辨得出球管那尖厉、婉转的唿叫声。然后她又听到似乎变大的悦耳的鸟啼,可是,当她试图找到这悠扬的歌声的来源时,却不由自主地盯住那只刚刚落下的单褐色、不显眼的小小云雀。艾拉侧过身子,注视着它。 艾拉轻轻地吹起音乐般的口哨,她的模仿极其逼真,那只母鸟停止了在地上啄食,转向她的方向。艾拉再次吹口哨,希望自己有些谷粒给它,就像她住在山谷里、第一次开始模仿鸟叫的时候那样。掌握了这种技能以后,每当她唿唤的时候它们就会飞来,不管她是否给它们谷粒;它们成了她在那些孤独岁月中的伙伴。那只母云雀走近了,寻找侵犯它鸟巢领地的鸟。当它未能找到其它云雀时,便回去餵它的孩子们了。 优美圆润、带有咯咯尾音的鸟鸣声更加勾起了艾拉的兴趣。沙鸡个头大,足够作一顿美餐了,咕咕叫的斑鸡也同样,她一边想,一边四处张望,看自己能否找到那种同褐色沙鸡在大小和形状上都很相像的肥大的鸟。在低矮的树枝下,她看到一个简单的树枝巢,里面有三只白色的蛋,随即,她又看到一只丰满的鸽子,长着小小的头和喙,短短的腿.它那柔软、密实的羽毛呈淡褐色,有点儿像龟甲图案丰富的后背和翅膀闪着彩虹般的光芒。 乔达拉翻了个身。艾拉转过身,注视着身边的男人在深沉而有规律地唿吸着。这时,她意识到自己需要起来去方便一下.她担心自己一动他就会醒,而她不想惊动他。可是,她越是试图忘掉它,这种需要就变得越迫切.她想,也许她可以轻轻地从裹着他俩身体的温暖而稍稍有点儿潮的皮毛被中钻出来。她钻出来时,他打着唿噜,翻了个身.可是,当他伸手摸她、却发现她不在的时候,他醒了. 第679页 “艾拉?呵,你在那儿。”他咕咕哝哝地说. “再睡一会儿吧,,乔达拉。你不必起来。”说着,她钻出了他们在树丛中的巢。 这是一个明朗、清新的早晨,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沃夫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也许去打食吃或者探索去了,艾拉想。马儿们也走远了,她看到它们在山谷的边缘吃草。虽然太阳还很低,一层雾气已经从湿润的地上升起来了。 沟中的水只有半满,其中的水流却很清澈。她弯下腰,捧起几捧清凉的流水喝下去,然后急忙回到他们的睡眠处。乔达拉已经起来了,当她进入柳丛中的帐篷去拿一只驮筐时,他笑了。她把驮筐拉到空地上,开始在其中翻找。乔达拉将他的两只驮筐都带了出来,然后回去拿他们的其它东西。他想看看雨水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就在此时,沃夫懒洋洋地回来了,它径直向艾拉走去。 “看起来你很自得,”她说着,去抚摸它的颈毛。颈毛又厚又密,几乎像马鬃一样。她一停止摸它,它就跳起来,把泥乎乎的爪子搭在她的胸部,差点儿够到她的肩。她吃了一惊,差点儿被撞倒,不过她恢復了平衡。 “沃夫,看看这些泥,”她说。这时,它伸着脖子去舔她的喉咙和脸,忽然,它低吼一声,张开嘴,咬住了她的下巴.然而,无论它的犬齿多么厉害,它的行为都非常克制,非常温柔,如同对待一个新生的狼仔一般。皮肤一毫未损,几乎连痕记都未留下。她又把双手插到它的颈毛之内,推开它的头,注视着它那双狼眼中的忠诚,其目光之热烈,不亚于它展示给她的.然后她也咬住它的下巴。回敬它同样的吼叫和满怀爱意的轻咬。 “好了,下去吧,沃夫.眬你把我弄得多脏!这个我也非洗不可了。”她脱下了穿在当作内衣的短裤外面的宽松、无袖的皮袍。 “如果我不是了解这么多。艾拉,它那么干时真会把我吓坏的,”乔达拉说.“它长得太大了,而且它是个猎手。它能把入咬死。” “当沃夫那么做的时候,你不必担心。那是狼彼此打招唿和示爱的方式.我想,它也为我能及时醒来、逃离狭谷而高兴。” “你往那下面看了吗?” “还没有……沃夫,走开,”她一边说,一边把开始在她双腿之间嗅来瞋去的狼推开.“现在是我的月亮时候.”她移开目光,脸微微有点儿红。“我来拿羊毛,还没有机会看。” 艾拉在小河中清洗自己和衣服。然后系上把羊毛固定在合适位置的皮条.当她照枓自己的个人需要时,乔达拉走到山谷边缘撒尿,并且朝下看去.哪里还有营址的影子?山谷中的天然盆地里已经积了一部分水。而且,翻滚的水还在继续升高,树木和别的漂浮物在其中上下跳动.往里注水的小河的出口仍然堵着,仍然产生回流,不过,它不像昨天夜里那样来回翻腾了。 乔达拉聚精会神地朝下面的山谷望着,思索着。艾拉悄悄地来到他的身旁。当他感觉到她的存在时,抬起头来. “山谷的出水口肯定很窄,而且,一定有什么东西把河给堵住了。”他说,“也许是石头或者泥石流。它存住了水,也许那就是为什么那下边那么绿,以前可能也发生过.” “要是赶上了咱们,单是大水就能把咱们沖走。”艾拉说。“我的山谷每年春天都发水,那真糟透了,可是这……”她找不到表达她心情的词彙,于是,她不自觉地用部落手势语言的动作完成了这句话,对她来说,这种语言更强烈、更清楚地表达了她的不安和轻松的心情。 乔达拉明白丁.他同她有同样的感受,也感到词彙贫乏。他们两人静静地注视着下面的运动;这时,艾拉注意到他额头紧皱,表情专注而关切。终于,他说道:“要是泥石流,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过早地让开,那么,向下游冲去的水流将十分危险。但愿那边没有人。” “它不可能比昨天夜里更危险了,对吗?” “昨天夜里正在下雨,所以人们可能预料到要发水;可是,如果这个沖开了,因为没有暴雨的警告,它就会让人们措手不及,那将是个巨大的灾难。”他解释说. 艾拉点点头,然后说道;“可是,如果人们正在使用这条河,他们难道不会注意到水流忽然断了,再试图找到原因吗?” 他转身面对她.“可是咱们怎么样呢,艾拉?咱们正在旅行,所以咱们根本没有办法知道有一条河断流了。咱们迟早可能会处于这种东西的下游,咱们不会得到任何警告.” 艾拉转身看着山谷中的水,投有马上回答。“你是对的,乔达拉,”她说。“咱们可能被另外一场没有警告的洪水沖走,或者霹雷可能会击中我们而不是树;或者一场地震在地面上打开一道口子,吞掉所有的人,只剩下一个小女孩,让她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或者某个人会生病,或者生来就有残疾或者畸形.马穆特说谁也不知道圣母什么时候决定把她的一个子民召回到她身边。担心那样的事情毫无用处,咱们无可奈何,因为那是由圣母决定的。” 乔达拉听着,仍然焦虑地皱着眉,然后,他放松下来,把她拥进怀里。“我忧虑过度了.索诺兰常常告诉我这一点。我只是开始想,要是咱们碰巧在山谷的下游,会发生什么事,我又记起了昨天夜里,然后我就想到失去你,还有……”他用力搂住她。“艾拉,要是失去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突然激动了,紧紧地抱住她。“我不知道我还想不想活下去。” 第680页 她对他的剧烈反应感到一丝忧虑。“我希望你继续活下去,乔达拉,并且找到别人去爱。万一你出了事,我的一丝灵魂,会随你而去,因为我爱你,可是,我将继续活下去,而你的一丝灵魂会永远同我在一起.” “找到别人去爱并不容易.我没想到会遇到你。我不知道我是否想要去找。”乔达拉说. 他们开始一起往回走。艾拉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那是否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所发生的事,那个人也爱你吗?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交换一些彼此的灵魂.或许那就是为什么当你失去你所爱的人时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这就像部族男人们一样。他们是狩猎兄弟,所以他们交换一缕彼此的灵魂。尤其是当一个人救了另一个人的命.当一缕你的灵魂失去时,活下去就很不容易,而且每个猎人都知道,如果另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世界,他的一部分也将随之而去,所以他会照料并且保护他的兄弟,为挽救他的生命几乎无所不为。”她抬头望着他.“你认为咱们彼此交换了一缕灵魂了吗,乔达拉?咱们是狩猎伙伴,对吗?” “而且你曾经救过我的命.但是,你远不止是我的狩猎兄弟,”想到这里,他笑着说,“我爱你.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当杰塔米死去时,索诺兰不想活了。有时候我想,他是在寻找进入下一个世界的路,以便找到杰塔米和那个未曾出世的婴儿。” “可是。万一我出了事,我可不想让你跟我进入任何一个灵魂世界.我想让你就留在这儿,另找别人,”艾拉坚决地说.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说法。她不知道除此之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而且,在内心深处,她甚至不相信真的有什么别的世界。她只知道要想进入任何一个其它世界,你得先在这个世界上死去,而她不愿听到乔达拉死,无论在她之前还是之后。 关于灵魂世界的想法使她胡思乱想。“也许等你老了就会那样,”她说。“如果你同你所爱的人们交换你的灵魂,当你失去他们中的大多数时,很多缕你的灵魂就随着他们到了另一个世界,所以,剩下的灵魂就不够让你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它就像你身体里面越来越大的一个洞,因此,你想进入你的大部分灵魂和你所爱的人所在的那个世界。”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乔达拉微笑着问道。尽管她缺乏灵魂世界的知识、她本能的、幼稚的观察还是使他有些理解,而且展现出真正的、有创见的智慧,然而,他无从知晓她的那些想法有什么价值。如果扎兰达尼在这儿的话,他可以问她,他想。突然,他意识到他们正在往家走,不久,他就能够问她了。 “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失去了一些灵魂;地震夺走了生我的人们的生命。然后伊扎死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然后是克莱伯,还有莱达格。虽然杜尔克没有死去,他也有一片我,一缕我的灵魂,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你的弟弟带去了一片你,是吗?” “是的,他带去了。我永远都会想念他,永远为此伤心。有时候,我想那是我的错,而我会不惜一切来挽救他。” “我认为你没有办法,乔达拉。圣母想要他,那由她说了算,别人决定不了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方式。” 回到昨晚过夜的高大的柳树丛里,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至少潮了,许多还非常湿。他们解开仍然把地盖系在帐篷上半部的膨胀的绳结,然后每人握住一端用力拧,试图把它拧干。可是,拧得太厉害把缝线绷紧了.当他们决定支起帐篷,让其自干时,他们发现弄丢了一些帐篷桩子。 他们把地盖展开,铺在树丛上,然后检查他们仍旧很湿的外套。驮筐里的东西情况稍好些。好多东西都潮了,不过,要是有温暖、干燥的地方晾晒的话,也许很快就会干。在白天,开阔的草原将会很好,可是,那正是他们需要行进的时候,而且,在夜间,地面会变得又冷又潮。他们可不愿意睡在湿帐篷里。 “我想,现在该喝点儿热茶了。”艾拉说着,感到有点儿泄气。现在已经比平时晚了。她生着了火,放入几块加热石,考虑着早饭。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他们没有带昨天晚饭吃剩下的食物。 “噢,乔达拉,今天早晨咱们一点儿吃的也没有了,”她抱怨道“它还在那个山谷里,我把谷物放在煮篮里了。煮篮也丢了。我还有几只,可那只真不错。至少我的药囊还在,”找到药囊时,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块水獭皮还能防水,尽管它已经相当旧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干的。起码,我可以煮茶了,这里面有一些味道很好的草本植物.我去弄点水来。”说着,她四周看了看。“我的煮茶篮哪儿去了?我把它也弄丢了吗?我记得开始下雨的时候我把它拿进帐篷里了。它肯定是在我们匆忙离开的时候掉出去了。” “我们还把别的东西留在那儿了,那也会使你不太高兴的。”乔达拉说。 “什么东西?。艾拉难过地问.” “你的生皮革,还有那些长杆。” 她闭上眼睛,心疼地摇摇头。“哦,不。那是个很不错的储肉袋,而且里面还装满了獐肉.还有那些杆子,它们大小非常合适。取代它们可不容易。我最好看看是否丢了别的东西,弄清楚备用食品是否安然无恙。” 第681页 她拿过一只驮筐,她在那里面保存着几件她随身带着的私人物品以及以后要用的衣服和用具。虽然所有的驮筐部已潮湿、变形,放在底部的绳索却使得这只筐里的东西比较干燥,而且完好无损。沿途所用的食物放在筐子的近顶部;放在它下面的备用旅行食品包仍然好好地裹着,基本未湿。她断定,这可能是察看所有备用品的好时机,以确认一切都未变坏,并且判定他们所带的食物够用多长时间。" 她把随身携带的所有的各种各样的干储食物都掏了出来,摆放在卧具之上。有各种莓果--黑莓、木莓、越桔、接骨木果、蓝莓和草莓,有单放的,也有混合的--即捣烂以后制成小饼的.其它甜食被煮熟,晒干成皮革纹,有时,还加入小硬苹果片,它虽然很酸,却富含果胶。整个的莓果和野苹果以及其它水果,例如野梨和梅果,被切成条或者干脆不切,在阳光下晒干后甜味更浓了。所有这些都可以直接吃,还可以用水泡或者煮,还经常被用来给汤和肉调味。此外,还有谷物和植物种子。有些略煮之后被烤干,还有剥了壳。被烤熟的榛子,以及昨天她在山谷里捡到的、内有大量松籽的石松松果。 蔬菜也被弄干--有茎、芽和淀粉质块根,比如香蒲、蓟、甘草、蕨类以及莲蓬。有一些在晾干之前在地炉上蒸过了,另一些被挖出、剥皮以后,立即串在用某些植物的纤维或者某些动物的腿筋制成的索上。蘑菇也串成串,为了保持风味,经常被悬在冒烟的火堆上方烘干;某些可食的地衣也被蒸煮、晒干,制成结实的、营养丰富的面包形状,再加上大量干燥的燻肉和熏鱼,以及置于一个特制篮子里,以备急用的各类干肉、纯净的脂肪和做成小饼状的干水果等等,使得他们的食物储备十分完美. 他们的干食品放置紧密、保存完好,其中有些来自上个冬季的储备,已经超过一年了;然而,某些种类的数量很有限,那是妮兹替他们从参加夏季大会的亲戚、朋友处收集来的.艾拉十分节省地取用他们的储备食品,其余大部分需求从大地上取得。这是植物生长的季节。如果不能在大地母亲的给予十分丰富的时候,通过收穫她的慷慨恩赐而生存,他们就永远也别指望在冰封的季节里、在穿越大陆的旅程中生存下来。 艾拉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包装好。她没打算用旅行干食品做早餐,然而,他们吃完以后,由草原餵养的肥鸟又少了几只。一对儿沙鸡落在她的弹石带之下。被串在签子上用火烤熟,一些鸽蛋直接连壳放进火堆.使他们的早餐更加丰盛的是他们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土拔鼠的贮藏室。地洞就在他们的卧具底下,里面装满了甜甜的淀粉质蔬菜,那是小动物们在早些时候採集的,当时根状球茎到处都是。它们与艾拉前一天收集的、并用火从松果球里烤出来,再用石头砸开的松籽同煮。这顿丰盛的早餐以一些新鲜的、熟透的悬钩子果而结束。 离开洪水泛滥的山谷,艾拉和乔达拉继续向南偏西的方向前行,他们不知不觉地接近了连绵不断的山区。那虽然不是一道奇高的山岭,其较高的峰顶也常年积雪覆盖,经常云遮雾罩。 旅途中,丢失的皮袋和长杆一直让艾拉心疼不已.它们不单是有用,在前面长长的路程中可能是非有不可的。她想用什么东西取代它们,可是,那至少需要一整夜时间,而她知道乔达拉急于赶路。 然而,乔达拉对湿帐篷很不满意,想到靠它存身就难受。另外.把湿帐篷捲起来捆得紧紧的对它本身也不好,极易腐烂。它们需要摊开晾干,而且,尽管皮革在被制作的时候已经用烟燻制过,它们在干燥的过程中仍然需要处理,以保持其柔韧性。他相信,那需要一天多的时间。 那天傍晚,他们来到了一条分割平原和山区的大河。从他们所处的开阔乎原的台地上,对岸地形一览无余。河对面的丘陵地带被许多干枯的深谷;溪涧、水沟和众多小河分割得支离破碎。这是一条大河,汇聚了无数小溪,把山脉东部表面的水引入了内陆海。 当他们从平原台地的半山腰绕过,骑马走下山坡时,艾拉想起了狮营附近地区的景象,虽然河对岸更加破碎的地表有些不同。不过在这一边,她看到被雨水和融雪在黄土上凿出的同样的深涧,以及直立的高高干草。下面的冲击平原上,落叶松和青松东一棵西一棵地散落在多叶灌木和香蒲草丛中,高高的芦苇和灯芯草标示着河流的边缘。 到了河边,他们停下了。这是一条主干河道,又宽又深,最近的大雨又使河水勐涨。他们对如何过去一无所知。这需要做些计划。 “太糟了,我们没有碗形船。”艾拉又想起了狮营用以渡河的蒙着兽皮的圆形船。 “你说得对。我想咱们需要一只小船渡过这条河,才不致于把东西都弄湿。不知为什么,我记得我和索诺兰在旅程中过河没有这么多麻烦.我们只是把东西放到两根木头上,再游过去,”乔达拉说。“可是,我想我们没带多少东西,每人只有一个背架。我们能带的就那么多。有了马,咱们能带更多的东西,同时。咱们要操心的事也多了” 顺流下行时,他们查看着周围环境。艾拉注意到一簇细高的桦树长在水边。她对这个地方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几乎盼望见到藏进河边坡地上的狮营的长形的、半地下地屋,它的长着草的侧面,圆形的顶部和完美的对称拱形入口,这些都使她初次见到时大吃一惊。然而,当她真的看见这样一个拱门时。却感到极其震惊。 第682页 “乔达拉,看!” 他朝她指的山坡望去。在那儿,他看见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完美对称的拱形门,每个都通向一个圆圆的拱形组构.两人下了马,找到从河边往上去的小路。朝营地攀去。 艾拉对自己那么急于见到住在那里的人们感到吃惊,她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除彼此之外的任何人了。然而。这里空无一人。在两根尖部连接在一起、形成拱门的勐犸牙中间,竖立着一个小小的、用象牙刻成的女人形,它的乳房和脣部相当丰满。 “他们肯定离开了,”乔达拉说.。他们留下了一个多尼守卫每一座土屋。" “他们可能正在狩猎,或者参加一个夏季大会,或者访友。”艾拉对没有人在那里感到真正的失望。“太糟了,我还盼望见到某个人呢。”说着,她转身要走。 “等等,艾拉。你要去哪儿?” “回到河边去,”她迷惑地回答. “可是,这里真不错。”他说.“咱们可以住在这里。” “他们留下了一个穆塔 --一个多尼 --守卫他们的地屋。圣母之灵正在保佑他们。我们不能住在这儿,那会惊动她的灵。它会给咱们带来厄运的。”她很清楚他了解这一点。 “如果需要,咱们可以住在这儿,只是不能拿走任何咱们不需要的东西.那总是可以理解的。艾拉,咱们需要住处。咱们的帐篷湿透了,得给它机会干透.等待的时候,咱们可以去打猎。要是猎到合适的动物,咱们就可以用它的皮做一只过河用的碗形船。” 当她领会了他的意图,并且意识到盲外之意以后,艾拉紧皱的眉头慢慢地变成了会心的微笑。他们确实需要几天时间从那场刚刚过去的灾难中恢復过来,并补充受到的损失。“也许咱们还能弄到足够的皮子做一只新的袋子,”她说.“刮净、除毛以后,生皮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制好,不会比把肉风干用的时候长。只要把它展开,让它变硬。”她朝下面的河扫了一眼。看看那边的那些桦树。我想我可以用它们做几根好杆子。乔达拉.你说得对,咱们需要在此呆上几天。圣母会理解的。咱们可以给居住在此的人们留下一些干肉,为咱们使用了他们的帐篷表示感谢……要是咱们狩猎时幸运的话。咱们住在哪个土屋里呢?" “勐犸火塘。来访者一般都住在那儿。” “你认为有勐犸火塘吗?我是说,你认为这是个马穆塔营地吗?”艾拉问道。 “我不知道。这里不是人人都住在里面的一个大地屋。像狮营那样.”他看着这七个上面覆盖着光滑的硬土和河泥的圆形住所.与他们冬天曾经住过的那个不同,这不是单一的、巨大的、多家庭的长形地屋,这里有七个较小的住所聚集在一处,但是用意是相同的.这是一个或多或少都有关系的家庭的共同住地。 “不,这里和举办夏季大会的狼营差不多。”说着,艾拉在一个小地屋门前站住了。在未被邀请的情况下,她仍然有些不愿意推开沉重的门帘,进入陌生人的家里去,尽管他们已经产生了一种相互理解的习惯作法,即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生存,可以使用其他人的财物。 “在夏季大会上,一些比较年轻的人认为大地屋已经过时了。”乔达拉说,“他们喜欢只能容纳一两个家庭的单个地屋的想法。” “你是说他们想要自己生活?只有住着一两个家庭的一个地屋?作为冬季营地?”艾拉问。 “不,”他答道。“谁也不想独自过冬.你永远见不到只有一个这样的小地屋单独存在;总是至少有五六个,有时更多。这就是他们的想法。同我交谈过的人认为,给一两个新家庭建造一个较小的地屋要比大家都挤在一个大地屋里,直到不得已再建造另一个容易一些。但是,他们想在他们的家族附近建造,与营地在一起,并且参加集体活动,共享大家为冬天而採集和贮存的食物。” 他推开从形成拱门的交叉象牙上垂下来的沉重的门帘,猫腰钻了进去。艾拉站在后边,掀起门帘,让光线洒进去. “你觉得怎么样,艾拉?像马穆塔地屋吗?” “这很难说,它有可能是。记得在去夏季大会途中咱们停留过的桑吉尔吗?它与马穆塔营地差别并不大。他们的习俗可能略有不同,但他们在很多方面酷似勐犸猎人。马穆特说甚至连葬礼都非常相似。他认为他们曾经同马穆塔人有关系。不过,我确实注意到,他们的饰物的图案有些不一样。”她停顿一下,尽力回想其它差别。“还有他们的某些衣服——像那个死去的女孩肩上披的用勐犸毛和其他动物毛制作的美丽披肩。可是,就连马穆塔营奉身也有不同的图案。妮兹仅仅凭外套上图案的形状和式样的微小差别就能知道某个人来自哪个营,那时,我甚至连一丝差别也没看出来。” 在从门口射入的光亮之下,主要支撑结构一目了然.地屋的主体构架不是木头,而是勐犸骨,虽然有几根桦木桿被颇为策略地安置了。在基木无树的大草原上,这种巨兽结实的大骨头是最丰富、最易得到的建筑材料。 用作建筑材料的大部分勐犸骨头不是来自于人们故意猎到的野兽,而是来自于因自然原因而死亡的野兽。人们从它们碰巧在草原上倒下去的地方,或者更经常地,从河弯处或者被障碍物挡住的地方收集到。永久性的冬季住所一般都建造在靠近河边,因为勐犸的骨和牙十分沉重。 第683页 通常,一根骨头需要几个人抬,而且,谁也不愿搬得很远,用来建造一座小地屋所需的勐犸骨总重量可以达到二三干磅或者更多.建造这样一座住所不是单个家庭的活动,而是集体努力的结果.它通常需要一个有知识、有经验的人来指挥,还要一个有能力说服其他人帮助的人来组织。 他们称为营的地方是一个定居村落,住在那里的人们不是追随游动兽群的流动民族,而是定居的猎人和採集者;夏天,营地可能一时空无一人,因为此时居民们出去打猎或者採集,其劳动成果被运回来,保存在附近的贮藏窖里;或者去别的村落探亲访友、交换物品和闲淡,总之,这是一处永久性家庭驻地。 “我认为这个不是勐犸火塘,或者这儿的人称为别的什么,”乔达拉说着,把帘子在身后放下来。它激起一团灰尘。 艾拉把那个小小的女人形雕像直立起来,然后跟着乔达拉走向另一个地屋.那个雕像的双脚仅仅是个极小的东西,使腿呈钩子形,曾经被按进地里,站立着护卫在门口前面。 “这一个可能是头人的地屋。要不就是巫师的,或者二者都是,”乔达拉说. 艾拉注意到它稍微大一点,门前的女人雕像也更为精细,于是点头表示同意。“巫师的,我想,要是他们是马穆塔人或者与其相似的人的话,狮营马穆特的房子比男头人和女头人的大些,那是用来接待客人和大家聚会的。” 他俩举起门帘,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眼睛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但是,有两只小小的亮光继续闪动。沃夫嗥叫一声,艾拉的鼻子也觉察到一股令她不安的气味。 “别进去,乔达拉!沃夫!别动!”她命令道,同时,用手做了个手势。 “什么东西,艾拉?” “你没闻到吗?里面有一只野兽,能发出强烈臭味的东西,我想是一只獾子.要是咱们惊吓它,它就会发出一股极臭的臭气,持久不散。我们就会没法儿使用这个土屋,住在这儿的人也得费好大的劲才能除掉臭味。如果你扯开帘子,乔达拉,也许它自己就会出来。它们挖洞,不太喜欢亮光,虽然有时候它们确实在白天出来猎食。” 沃夫发出呜呜的叫声,很显然,它极想要追击那只对它有吸引力的动物.然而,同大多数鼬镞动物一样,犹也能用它那味道极端强烈而辛辣的肛腺分泌物喷射袭击者。艾拉最不乐意的就是同一只浑身散发着强烈气味的狼獾呆在一起,而她又没有把握把沃夫拦住多长时间。如果这只獾不愿很快出来,她只好採取更激烈的手段驱逐它了。 獾子那双小小的,不引入注意的眼睛视力很差,然而它们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被照亮的入口处。看到那只獾不打算离开,艾拉取下缠在头上的弹石带,又从腰亵中掏出几颗石子。她将一粒石子放在弹石带的小兜上,瞄准地屋中的两只亮点,迅速而熟练地拉满弓,射了出去。只听到“啪哒”一声,两只亮点熄灭了。 “我想你打中了,艾拉!”乔达拉说。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确信里面没有动静,才钻了进去。 进到里面时,他们吓了一跳。这头野兽相当大,从鼻尖前尾梢足有三英尺长。它扑倒在地,头上的伤口鲜血直流。很显然,它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它曾不顾一切地搜寻所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把这地方弄得乱七八糟。坚实的地面被它拱出了几个大坑,有的里面装着它的排泄物。原先铺在地面上的手织的垫子被撕成一条条的,几件其它手织用具也遭同样厄运。垫高的床台上所铺的皮毛和生皮子被嚼烂、扯破,床里填塞的羽毛、羊毛和草等被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有一块坚实的厚土墙也被挖了个大洞,獾子开通了自己的入口。 “瞧这个!我讨厌回来看到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要是一个地方不留人,总会有危险的。圣母不保佑地屋免受她的别的生灵的侵害。她的子民必须直接向神灵兽求助,并自己对付这个世界上的兽类,”乔达拉说。“即使咱们不能把一切损坏都修理好,或许可以替他们把这个地屋稍稍清理一下。” “我把獾皮剥下来,留给他们,这样他们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干的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能够利用这张皮子。”说着,艾拉抓起獾子尾巴,把它拖到了外面。 在更亮的光线下,她看到它那长着僵直的保护鬃毛的灰色后背,颜色更深的腹部和带有显眼的黑白条纹的面孔,这证实了它确实是一只獾。她用一把锋利的燧石刀割开它的喉咙,给它放血。然后,她又回到了地屋。进去之前,她停顿一会儿,环顾附近其余几座圆顶地屋。她试图想像同人们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她对他们出走感到极度后悔。不同别的人在一起可能会非常孤独。忽然,她对乔达拉极其感激,一时间,她被他的爱感动得无以復加。 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摸弄着那只带有饰物的皮袋里的令她宽慰的东西,想起了她的图腾。她不像以前那么多地想到她的穴狮保护神了。它是一个部族之神,不过,马穆特曾经说过,她的图腾永远都会同她在一起.乔达拉谈起神灵世界时,总要提到大地母亲,由于她曾一直受到马穆特的训练,现在,她更多地想起圣母,然而,她总是认为,是她的穴狮把乔达拉送到了她的身边。同她的图腾之灵交流使她十分感动。 第684页 艾拉闭上眼睛,用那种古老、神秘的手势语与她的图腾沟通。 “伟大的穴狮之灵啊,”她用手势语说道,“这个女人感激您的知遇之恩,也感激她被强大的穴狮所选中。大莫格乌总是指点这个女人,说与强大的灵一同生活是不容易的,然而它总是值得的。大莫格乌说得对.尽管有时候它的考验非常严格,但它的赐予却与之相配.这个女人对它的赐予无比感激.这个女人也对由伟大的图腾指示到她身边的男人表示感激,他正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去。这个男人不了解部族之神灵,因此他不完全理解他也被伟大的穴狮之灵所选中,但是,这个女人也因为他受到器重而感激。” 她正要睁开眼睛,又一个念头闪入脑海.“伟大的穴狮之灵啊,”她在心里和用她那沉默的语言一起说道;“大莫格乌告诉这个女人,说图腾之灵总想有个家,有个可以回去、受到欢迎并且愿意呆的地方。这次旅程将会结束,可是那个男人的族人并不了解部族图腾之灵.这个女人的新家将会不同于部族,可是这个男人尊敬每个家的神灵兽,而这个男人的族人肯定了解并且尊重穴狮之灵.这个女人要说伟大的穴狮之灵永远会受人欢迎,在这个女人受欢迎的地方,永远都有它的安身之地。” 艾拉睁开眼睛,看到乔达拉正注视着她。“你好像.……很忙,”他说,“我不想惊动你。” “我正在……想我的图腾,我的穴狮,”她说,“还有你的家。我但愿它在那儿……能舒服。” “在多尼身边神灵兽都会舒服。大地母亲生育了它们全体,传说中讲到了这一点。” “传说?就是关于从前的故事?” “我想你可以说它们是故事,不过,它们是用某种特别的方式讲述的。” “也有部族传说.多夫讲的时候我很爱听.大莫格乌用我最喜欢的一个‘杜尔克的传说’给我的儿子命名.”艾拉说。 想到部族人,即克兰人,也有传说和故事,乔达拉一时感到吃惊和怀疑.他仍然难以克服某些他从小就有的根深蒂固的偏见,然而,他已经意识到,他们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他们为什么不能也有传说和故事呢? “你知道地母的传说吗?”艾拉问道。 “嗯,我想我记得其中一些。它们是用某种比较容易记忆的方式流传的。但是,只有特殊的泽兰多尼亚才知道全部.”他想了一会儿,开始哼唱起来: 她涌出异育万物的水,溢满江河海洋, 然后漫过大地,滋润万物生长。 减出的每一滴,都使百革繁茂, 直到葱笼的草木覆盖地表。 艾拉笑了。“妙极了,乔达拉!这个故事讲得很好,声音也很好,有点儿像马穆塔歌声的节奏。它肯定非常好记。” “它经常被唱起。有时候,不同的人用它唱出不同的歌,不过歌词大致差不多。有些人能把整个故事唱出来,包括全部传说。” “你还知道别的吗?” “一点点。我整个儿都听过,大致知道这个故事,可是歌词很长,太多了,记不住。第一部分说的是多尼很孤独,她生下了太阳巴利。‘圣母多么欢喜,生了个儿子灿烂无比’,然后又讲述她失去了他,再度陷入孤独。月亮是她的爱人,叫鲁米,可是,她也创造了他。这个故事主要是一个女人的传说,讲的是月亮时间,然后变成了一个女人。还有别的传说,讲述她生育了所有的灵兽,和灵女、灵男,以及一切大地的孩子们。” 沃夫又叫了起来。那是狼仔吸引注意力的叫声,它发现这种叫法很有效,便保留下来,虽然它已经不再是狼仔了。他们两人都朝它的方向望去,立即发现了它兴奋的原因。在下面那片树木稀疏、青草茂盛的沖积平原上,一小群西欧野牛正稀稀落落地走过。野牛身体庞大,长着巨大的角和粗糙的皮毛,一色的深红色,几乎近于黑色。但是,其中有几只突变出巨大的白斑,主要长在前身和面部,那是偶然出现的轻微的遗传变形,尤其是在野牛中间。 几乎与此同时,艾拉和乔达拉对视一眼,彼此会心地点点头,随后唿唤他们的马。他俩迅速地卸下驮筐,送进地屋中,然后拿起投掷器和梭镖,跃身上马,朝河边走去。接近正在吃草的兽群时,乔达拉停下来审视着形势,决定了最佳的行动方案。艾拉也随他勒住了马。她了解食肉兽,尤其是比较小的,虽然大如猞猁、勐如鬣狗的兽类,都曾作过她的战利品,而且一只狮子曾与她同住,如今是一只狼,她对通常被当做肉食而捕猎的食草兽仍然不太熟悉。尽管独居之时她曾用自己的方法猎获过它们,不过乔达拉是在狩猎它们的过程中长大的,自然更有经验。 或许是由于她一直处于与神灵世界和她的图腾交流的情绪之中,所以在她注视兽群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看起来似乎太巧了,正当他们断定圣母不会反对他们停留几天补充损失、并猎获一只有大量的肉和结实的皮的野兽时,一群野牛突然间就出现了。艾拉不知道这是否是来自圣母,或者可能来自她的图腾的一个徵兆,表明它们是被引导到那儿去的。 然而,那并非十分反常。全年之中,尤其在比较温暖的季节,都有各种各样的动物穿过海边森林以及大河谷里的茂盛草地进行迁徙,有时成群结队,有时则是单个的。在沿着主干河流的任何特定地点,每隔几天就能见到一些动物漫步走过,这很平常;而在某个季节,每天都有大群动物经过。这次碰巧是一群野牛群,恰巧是他们需要的兽类。 第685页 “艾拉,看到那边那头大母牛了吗?”乔达拉问,“就是脸上和左肩上都有白点儿的那只。” “看到了。”她答道。 “我认为咱们应该进攻它,”乔达拉说。“它已经完全长成了,可是,从它犄角的大小来看,它似乎不太老,而且它离群了。” 艾拉感到一阵发冷。现在她确信这是一个徵兆。乔达拉选中了那只特别的野兽!就是有白点儿的那只。每当她面临困难的选择,并且在经过认真考虑之后,最终作出她认为合理的决定时,她的图腾就会显示给她一个徵兆,一件非同寻常的东西,以证实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克莱伯就给她解释过这样的徵兆,并且告诉她将它们保存起来以求好运。她放在挂在脖子上那只袋子里的大多数小物件都是她图腾的徵兆。当他们决定住下来以后突然出现的野牛,以及乔达拉决定狩猎那非同寻常的一只,都与图腾的徵兆有着不可思义的相似性。 虽然他们在这个营地里停留的决定不是一个令人烦恼的个人决定,但它也是一个重要决定,需要认真思考。这里是另一群人的永久性的冬季营地,他们已经乞求圣母的力量在他们出去的时候保佑它。虽然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生存,过路人确实被允许使用它,但那必须有正当理由。人不可以惹起圣母可能的愤怒,哪怕是一点点。 大地上生活着种类繁多的生灵。旅途中他们看到过无数的兽类,却很少见到人。在一个人类极其稀少的世界上,想到有一个看不见的神灵世界了解他们的存在,关怀他们的活动,也许还指导他们的方向,是多么令人欣慰。甚至一个苛刻或者有敌意、要求人类对其俯首贴耳的神灵也比一个严峻而漠然的世界那冷酷的轻视强得多。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生命完全依赖自己的双手,需要帮助的时候没人可以依靠,即使想想也是枉然。 艾拉的结论是,如果他们狩猎成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使用这个营地;如果失败,就得离开这里。他们已经被示给了徵兆。就是那头非同寻常的动物,要想得到好运,就得保留它的一部分。如果不能,或者狩猎不成功,那就意味着恶运,那就是圣母不想让他们停留、他们应该立即离开的徵兆,这个年轻女子不知道结果将会如何。 8.猎野牛 乔达拉研究了河边的野牛群的布置,牛群是在坡脚下与河边之间那些点缀着灌木和树的肥沃绿草地上铺开的。那头有斑点的母牛独自呆在一块小草地上,草地的一端有一片浓密的白桦和恺木林把它和牛群的其他成员分开了。杂木林沿着山坡底部延伸,逐渐被一丛丛的蓑衣草和潮湿低地上的芦苇所代替,草地的这端通向一个被高高的芦苇和香蒲塞住的沼泽似的水湾。 他转向艾拉,指了指那块沼泽地。“如果你骑马沿着河走越过那些芦苇和香蒲,我穿过恺木林中的缺口接近它,我们就会使它在我俩之间,并能赶上它。” 艾拉看看地形,点头同意了,然后她跳下马。“我想在开始前系好梭镖筒,”她说着把那个长长的、筒形的生皮容器系在了骑毡上的带子上。在硬梆梆的皮革筒里是几个制作精美的、有细长的圆形骨制尖头的梭镖,这些尖头都研磨得非常锋利,并且在底部的裂口处接上长木柄。每把梭镖的背面都装有两根直羽毛,在柄上还有一个凹口。 当艾拉在系她的梭镖筒时,乔达拉伸手从背上的梭镖筒里拿出了一把梭镖。当他步行打猎时总是背着梭镖筒,而且他习惯了。尽管他靠两条腿走来旅行,并且背着背包架,可梭镖总是被放在背架上面的一个特殊的小筒里。他把梭镖放在投掷器上准备好。 艾拉系好梭镖筒,重新上马。然后,看见乔达拉准备好了一个梭镖,她也把一支梭镖放在投掷器上,轻松,但很小心地拿着,朝乔达拉指明的方向骑去。野牛群正沿着河慢慢移动,一边走一边吃草,他们选出的牛已经在一个不同的地点了,但不是那么孤单。一只公牛犊和另一只母牛在它附近。艾拉沿着河走,用膝盖、大腿和身体运动来指引威尼。当她靠近他们打算猎获的动物时,她看见草地对面,骑在马上的高大男人正通过杂木林的缺口接近,那三只野牛在他俩之间了。 乔达拉举起握着梭镖的胳膊,希望艾拉能意识到那是表示等待的信号。也许在他们分开之前,他应该更深入地探讨一下策略,可很难特别精确地计划一次打猎的战术。太多的东西都取决于当时的形势,和猎物的行动。在长有白色斑点的母牛旁边吃草的另两头牛,增加了一点复杂,不过没必要着急。这些动物好像并没有被他们的出现惊动,他想在沖入牛群之前想出一个计划。 突然,牛抬起了头,它们那种心满意足的不在乎,变成了焦灼不安。乔达拉朝动物旁边看了看,感到了一阵接近真正愤怒的烦恼。沃夫来了,它正朝牛群走来,舌头伸在外面,试图看上去既有威胁性又像开玩笑。艾拉还没有注意到它,乔达拉不得不忍住喊叫,告诉她把沃夫叫走的冲动。可一声喊叫只会惊动牛群,可能使它们逃跑。当她看见他挥动胳膊时,他用梭镖朝沃夫指去。 艾拉看见了沃夫,可她不能根据乔达拉的动作来肯定他想要什么,因此她试图用部族手势向他示意,要求他解释。尽管乔达拉对部族语言基本理解,可那时他并没有把手势想像成语言,因此没认出她的手势。他正集中精力思考怎样挽救一个正在恶化的形势。那两头母牛开始哞哞地叫了,那头牛犊从它们那感到了惊恐,也开始大叫起来,它们看上去都准备好逃走了。开始时几乎是完美的轻松捕杀的形势正迅速地演变成一次失败的悲剧。 第686页 在情况变得更糟以前,乔达拉催马向前,正在这时,那只单色的母牛逃开迎面而来的马和人,朝树木冲去。那只大叫的牛犊跟在它后面。艾拉稍等了一下以便确定乔达拉要追哪头牛,然后她骑马飞奔,追赶那头有斑点的牛。他们正朝仍站在草地上看着、紧张地叫着的野牛汇集,这时这头动物突然朝沼泽冲去。他们跟在后面,可就在快要靠近时,那头母牛突然闪开并扭头往回跑,在两匹马之间朝草地对面的树林冲去。 艾拉变换了一下重心,威尼很快就改变了方向。威尼习惯了快速变化。艾拉以前曾骑马打过猎,尽管那通常是为了些用弹石带打倒的比较小的动物。乔达拉的麻烦要多些。引导缓绳在发出指令方面不如转移身体重心快,而且男人和小马在一起打猎的经验要少得多,不过最初的一些犹豫之后,他们很快也在那头长白点的母牛后勐跑了。 那头母牛正朝前面的树丛和浓密的灌木拼命冲去。如果它藉助灌木和树丛做掩护,那就很难跟踪它穿过去了,它也极有可能逃跑。在威尼背上的艾拉,还有她们后的骑着雷瑟的乔达拉正在接近这头野牛,可所有食草动物都依靠奔跑来逃避食肉动物,在被紧逼的时候,野牛可以跑得像马一样快。 乔达拉不断催马,雷瑟以一阵突然爆发的速度来回应。当乔达拉努力稳住梭镖以便能尽力击中野牛时,他赶上了艾拉,然后又超过了她,可按照女人的微妙信号,母马紧紧跟上。艾拉也握好梭镖,准备投掷,可即使是在飞奔时,她也以一种源于练习和对马最初那无意的训练的轻松自在的优雅骑在马背上。她感到自己对马发出的许多信号都是思想的延伸,而不是指引动作。她只要想让这匹母马去哪,怎样去,那么威尼就会照办。她们之间有一种相当亲密的相互理解,她几乎没意识到与思想相应的身体动作已经给这匹敏感而聪明的动物发出了信号。 当艾拉正用梭镖瞄准的时候,突然,沃夫在与奔逃的野牛并肩飞跑。野牛被这个更熟悉的食肉动物弄昏了头。它转向旁边,速度变慢了。沃夫朝这头巨大的野牛跑去,这头强壮的有斑点的母牛转身用巨大锋利的角来抵挡这四条腿的食肉动物。沃夫向后退去,然后又跳了起来,努力找到一个易攻击的地方,用锋利的牙齿和有力的下颚紧紧咬住了那柔软的露在外面的鼻子。那头巨大的母牛咆哮着,仰起脑袋,把沃夫从地面上举了起来,摇晃着它,试图摆脱自己疼痛的根源。小狼像一只柔软的毛皮袋子一样摇摆着,可它一点也不放松。 乔达拉敏锐地看到了形势的变化,他准备利用这点。他飞快地朝它们冲去,并且在很近的区域内勐力掷出了梭镖。锋利的骨制尖头刺穿了起伏的肋面,在肋骨之间深深地扎了进去,刺到了致命的内脏。艾拉就在他后面,她的梭镖也立刻刺中了目标,在另一肋面的肋骨外壳后面深深地扎了进去。沃夫儿紧紧咬住母牛的鼻子直到它倒在地上。由于这只把它拉倒的狼的重量,母牛重重地侧身倒下,折断了乔达拉的梭镖。 “可它确实是个帮手,”艾拉说。“它确实在母牛到达树林之前使它停住了。”男人和女人正费力地把那头巨大的野牛翻过来,露出腹部,然后跨过了一洼粘稠的血,那是从乔达拉在其喉咙上割开的深口里流出来的。 “如果它没有追赶那母牛,那么它在我们逼近之前不会跑。那将会是一次很容易的捕杀,”乔达拉说。他拣起了那只折断的梭镖的长柄,然后又扔在了地上,心里想着如果沃夫没有把那母牛拉倒在上面,他也许还能修好它。做一支好梭镖很费工。 “对那点你无法肯定。那头母牛很敏捷地躲开我们,它跑得也很快。” “我们根本没有惊动那些牛,在沃夫来之前。我试图告诉你把它喊走,可我不想大喊大叫。”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不用部族手势告诉我?我不停地间你,可你没注意。”艾拉说。 部族手势?乔达拉想。他没想到她在使用部族语言。那是发信号的一个好方法。然后他摇摇头。“我怀疑那是否会有任何效果,”他说。“即使你喊了,它可能也不会停下来。” “也许是这样,可我想沃夫可以学习成为一名帮手。它已经帮我赶小猎物了。贝贝学会了跟我一起打猎。它是个很好的打猎伙伴。如果一只穴狮能学会和人一起打猎,沃夫也能,”艾拉说,感到自己在为它辩护。毕竟,他们杀死了野牛,而且沃夫的确帮了忙。 乔达拉认为艾拉关于狼能学习技艺的判断是不现实的,可没必要与她争论。她对待这个动物就像对待孩子一样,而且这只会使她更多地替它辩护。 “好了,我们最好在母牛开始膨胀前把它的内脏取出来。我们不得不在这儿给它剥皮,分成小块好运回营地,”乔达拉说,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间题。“可我们拿沃夫怎么办?” “沃安怎么了?”艾拉问。 “如果我们把那头野牛切成小块,把其中一部分运回营地,它就会吃留在这里的肉,”男人说,他的愤怒在增加,“当我们回到这儿来取更多的肉时,它就能吃到我们拿到营地的肉。我们中一个人不得不留在这儿看着,另一个不得不留在那儿,可那时我们怎么把其余的肉带回那儿?我们将不得不在这儿搭个帐篷把肉晒干,而不能用营地的土屋,就是因为沃夫!”他被自己想像的沃夫将引起的问题弄得十分恼怒,无法清晰地思考。 第687页 可他使艾拉很生气。如果她不在那儿,也许沃夫会吃肉,可只要和她在一起,它不会碰那肉的。她只要保证沃夫和她呆在一起就行了。它并不是一个那么棘手的难题。为什么乔达拉不断地挑剔、指责它呢?她刚要回答他,接着改变了主意,吹口哨叫来了威尼。她优雅地跳到马背上,然后转身背对着乔达拉。“不用担心。我把那头牛弄回营地,”她说着骑马走了,同时把沃夫喊到身边。 她骑马飞快地跑回土屋,跳下马背,急匆匆地跑进去,拿着一把有短柄的石斧子出来,那是乔达拉给她做的。然后,她又跳上马背,催马朝桦树林跑去。 乔达拉看着她骑回去,又骑回来进到树林里,猜测着她想干什么。她已经开始割开牛肚子取肠和胃了,可他干活时心情很复杂。他确实认为自己对那只小狼的担忧是合理的,可他对自己把这些向艾拉提出来感到难过。他知道她对动物的感情。他的抱怨什么也不会改变,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训练取得的成绩比他认为可能的要大得多。 当他听到她在砍木头时,他突然意识到了她计划做什么,于是他也朝松林走去。他看见艾拉正在茂密的树丛中央砍一棵又高又直的白桦树,在这个过程里发泄着她的愤怒。 沃夫儿并不像乔达拉说的那么糟,她正想着。也许它的确吓走了那头野牛,可然后它确实帮忙了。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皱着眉。如果他们没有杀死野牛将会怎样,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受欢迎?大地母亲的精神不想让他们呆在这个营地?如果沃夫毁了这次打猎,她就不会考虑如何运走那头牛了,他们将离开。如果他们有意被留下,它不可能毁了这次打猎,能吗?她又开始了砍树。事情变得太复杂了。 突然乔达拉出现了。他想从她手里拿走斧子。“为什么你不找另一棵树,让我把这棵砍倒,”他说。 尽管艾拉不那么生气了,可她还是拒绝他的帮助。“我告诉过你我能把那头牛弄到营地。我能自己做这件事。” “我知道你能,像你把我带回你山谷中的洞那样。可有了我们两个,你能更快地得到你的杆子,”他说,接着又加了一句,“是的,我得承认,你是对的。沃夫确实帮了忙。” 她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眉毛表明了他诚挚的关心,可他那富于表情的眼睛却流露出了复杂的感情。尽管她不理解乔达拉对沃夫的担心,可他对她强烈的爱也在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了。她感到被那双眼睛所吸引,被那纯粹的男性磁力所吸引,被他自己还没完全意识到的魅力和不知谭的力量所吸引,她的抵抗土崩瓦解了。 “可你也是对的,”她说,感到有点后悔。“它确实在我们准备好以前把野牛吓跑了,而且它很可能会毁了这次打猎。” 乔达拉的眉头舒展开了,轻松地笑了。“那么我们俩都对,”他说。她也笑了,接着,他们拥抱到了一起,他的嘴找到了她的。他们紧紧缠在一起,由于争论结束而感到轻松,希望用身体的接近来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一阵强烈的感情冲动后,艾拉说:“我真的认为沃夫能学会帮我们打猎。只是我们得教它。” “我不知道。也许能。不过既然它要跟我们一起旅行,我想你应该教会它能学的一切。至少,也许你能训练它不妨碍我们的打猎,”他说。 “你也应该帮忙,那它就会注意我们俩。” “我怀疑它会注意我,”他说,然后,看见她要反驳,又加上了一句,“但如果你想,我会试试。”他从她手里接过石头斧子,决定拣起她已经提出的一个主意。“你刚才说我们不想喊叫的时候用部族手势。那能很有用。”当艾拉去寻找另一棵形状和大小合适的树时,她已经在微笑。 乔达拉仔细检查着艾拉正在砍的那棵树,看看还要砍多久。用石斧砍倒一棵树是很困难的。斧子头易碎的燧石被做得很厚,为的是使它不会由于打击的力量而损坏,因此每一击不会很深,而只能削去很薄的一点儿。这看上去更像是啃的,而不是砍的。当艾拉在树丛里仔细检查树木时,她听着石头击打木头那有节奏的声音。她发现了一棵合适的,就在树皮上刻个记号,然后又去找另一棵。 当需要的树被砍倒后,他们把树拖到空地上,用刀和斧子砍去了树枝,然后把它们在地上排齐。艾拉判断了大小,作好记号,然后他们把树砍成同样长短。当乔达拉取牛的内脏时,她回土屋去拿绳子和一种工具,那是她用皮革带子和绳子编结而成的。她回来时还拿了一个撕破的地毯,然后吹口哨唤来了威尼,把那个特殊的马具给它装好。 用两根长杆 --第三个只有在做使到处觅食的食肉动物够不着她的食物时才有用 --她把细端系在马身上的马具上,在马肩隆上交叉。粗端拖在地上,一边一根。他们用绳子把草毡系在雪橇那大大张开的杆子上,用多余的绳子捆好野牛。 看着这只巨大的野牛,艾拉开始猜测即使是对强壮的草原马来说也太多了。男人和女人费力地把野牛弄到雪橇上。草毡只能提供非常小的支持,可把动物直接捆在杆子上,它就不会在地面上拖着。他们费力地搬过野牛之后,艾拉更担心这对威尼来说太重了,她几乎改变主意了。乔达拉已经取出了胃、肠和其他器官,也许他们应该就在这儿把它剥皮,切割成更容易处理的小块,她再也不想向他显示她能独自把它运回营地了,不过既然已经装在雪橇上了,她决定让威尼试试。 第688页 当这匹马开始拉着这沉重的装载在崎岖的地面上向前走时,如果说艾拉很吃惊,那么乔达拉更吃惊。这头野牛比威尼大,也比威尼重,但是威尼似乎不很费力,即使爬斜坡,这匹强壮的草原马也完成的很出色。这是因为雪橇的两个点着地,大部分重量都被放在地上的杆子承受了,在任何自然的、不平地面上,雪橇是有效的运输工具。 这种工具是艾拉的发明,是需要、机会和直觉飞跃的结果。当她独自生活没人帮忙时,她常常发现自己需要单独拖或拉都太重的东西 --例如一只完整的,完全长成的动物 --通常不得不把它们切成小块儿,然后还得想办法防备食肉物动物偷吃留下的部分。她独一无二的机会就是她饲养的母马和运用马的力量来帮助她,还有她善于设计的头脑。 一到土屋,艾拉和乔达拉就解开野牛,在感激和表扬的话语及拥抱后,他们把马领了回去,去拿野牛的内脏。它们也很有用。当他们到了空地时,乔达拉拣起了折断的梭镖。柄的前部分已经折断了,尖头仍然嵌在野牛尸体里,可长直的后部分仍然是完整的。也许它还有用,他想,把它带走了。 回到营地,他们解下了威尼的马具。沃夫正在那些内脏周围闻着;肠子是它喜爱的食物,艾拉犹豫了一会儿。这些东西都有用处,从脂肪储存到防水,可他们不可能再携带更多的东西了。 为什么好象,她想,只是因为他们有马并且能携带更多的东西,他们的需要就更多?她记得离开部族步行旅行时,她用背在背上的一个篮子携带她所需要的一切。他们的帐篷比她那时用的低短皮棚舒服多了,这是真的,而具他们确实有替换衣服,还有现在不穿的冬天衣服,有更多的食物和器具,还有……她意识到永远不能用背篮携带一切了。 她把那些有用的,不过现在不是必要的肠子扔给沃夫,然后她和乔达拉开始着手分解野牛。割了几刀后,他们就开始一起往下拉兽皮,这是一个比用刀剥皮更有效的过程。他们只是用一把锋利的工具割开几个连接点,稍微一用力,皮和肌肉之间的膜就完全分开了,他们做完了,只有梭镖扎的两个洞损坏了一张完好的皮子,他们把皮子卷了起来防止它干得太快,又把牛头放在一边。舌头和脑子是柔软而有滋味的,他们决定今晚吃这两样美味。可那有着两只大角的头盖骨,他们要留给这个营。它对某些人有特殊的意义。 然后艾拉把胃和膀胱拿到为这个营地提供水源的小溪去清洗,乔达拉到河边去找能够被弯曲来做小船的圆碗形框架的灌木和细长树木,他们还找了些倒下的树木和流木。他们需要几堆火来使动物和昆虫远离他们的肉,夜间里面也需要火。 他们一直工作到天快黑,把牛分成大块,然后把肉切成舌头形的小块,挂在用灌木做的临时凑合的架子上晾干,可他们还没干完。夜里他们把架子拿到土屋里。他们的帐篷还是潮的,可他们把它折了起来,也拿到土屋里。第二天他们把肉拿出去时会把帐篷再搭起来,让风和太阳把它完全晒干。 早展,切完最后的肉以后,乔达拉开始建造小船。用水汽和在火里加热的石头,他把做船架的木头弄弯。艾拉很感兴趣,想知道他从哪儿学会的。 “我的兄弟,索诺兰。他是个做梭镖的人,”乔达拉解释说,压着他已经弄弯的一棵笔直的小树末端,同时她用野牛后腿筋做成的线捆在圆形的部分。 “可做梭镖与做船有什么关系呢?” “索诺兰能做绝对挺直的梭镖柄。可要学会怎样把木头的弯曲部分弄直,你必须先学会怎样弯曲木头,那点他做得一样好。在那方面他比我好得多。他对此有真正的感觉。我想你可以说这种技艺不仅是做梭镖,而且还是塑造木头。他能做出最好的雪鞋,那就意味着拿一根笔直的树枝或小树,把它弯成完整的圆。也许那就是为什么他和沙拉穆多人在一起时感到很自在。他们是塑造木头的能手。他们用热水和蒸汽把独木舟弯成他们想要的形状。” “什么是独木舟?”艾拉问。 "是一只由一棵完整的树雕刻的船。前端刻成纤细的边缘,后端也是,那样它就能在水中轻松平稳地滑动,像用锋利的刀切割一样。那是些漂亮的船。我们正做的这只比较起来就很粗糙,可这周围没有大树。我们到沙拉穆多人那里时,你会看到独木舟的。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那?” “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翻过那些山,”他说着朝西边那些在夏日的雾中变得模模煳煳的山顶看去。 “噢,”她说,感到很失望。“我希望没那么远。看见一些人会是很高兴的。我希望这个营地有些人。也许在我们离开之前他们能回来。”乔达拉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充满渴望。 “你渴望人群了呜?”他问。“你在山谷里独自呆了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你习惯了呢。” “也许那就是原因。我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够长了。我不在乎单独呆一会儿,有时我喜欢这样,可我们那么长时间没见到任何人了……我只是想和人说说话会是很有趣的,”她说,然后看着他。“真高兴你和我在一起,乔达拉,没有你会特别孤独。” 第689页 “我也很高兴,艾拉。很高兴我不用单独旅行,你和我一起,使我高兴得难以表达。我也盼着能见到人群。当我到大母亲河时,我们应该遇见一些人,我们一直在穿越平原。人们喜欢住在淡水河或湖附近,而不住在开阔地区。” 艾拉点点头,然后拿着另一棵用热石头和水汽加热过的细小幼树的一端,而乔达拉则小心地把它弯成一个圆,然后帮助他把它捆到其他的圆形架上。从大小来判断,她开始明白要用整张的野牛皮来包住它。牛皮只能剩下几块碎片,不够做一个新的生皮存肉袋来代替在洪水中丢失的那个。他们需要这条船过河,她只好想种别的东西来界、也许一只篮子能行,她想,编织紧密,长形的,有个盖子。附近有许多编篮子的材料,香蒲、芦苇、柳枝,可篮子能行吗? 携带新肉的问题是血不断地渗出来,不管篮子编得多紧,最终都会漏出去。那就是为什么厚硬的生皮革会那么管用。它吸收血,可是很慢,而且不漏,用了一段时间后,能够清洗、晒干。她需要某种起同样作用的东西。她得仔细想想。 找件东西替换她的生皮袋,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袋里盘旋。当框架做完,放在那等着筋线变干硬、结实时,艾拉朝河边走去,去收集做篮子的材料。乔达拉陪着她走到桦树林。由于他十分高兴塑造木头,所以他决定做一些新的梭镖来替换那些丢了的或折断的。 在他离开前韦麦兹给了他一些很好的燧石,已经粗略成形,为的是能够很容易做出新的尖头。离开夏季大会以前,他曾经做了些骨尖梭镖给人们做示范。那是他的族人所使用的梭镖的典型种类,不过他也学会了制作燧石尖头的马穆塔人梭镖,因为他精通敲制燧石,所以对他来说,制作燧石尖头要比塑造、打磨骨尖头快得多。 下午艾拉开始做一个特殊的存肉篮子,住在山谷里时,她曾度过许多漫长的冬夜,借编织篮子、地毡和其他东西来沖淡孤独,因此她的技巧快速而熟练。她几乎能在黑暗中编篮子,她的这个新的装肉篮子在睡觉前就编好了。这个篮子编得极好,她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形状和大小,材料和编织的紧密程度,可她并不十分满意。 在月亮时间里,因为感到了她很不安,乔达拉对她总是很体贴。不过她一上床,他就倾过身体来吻她,尽管一直闭着眼睛,她还是热烈地回应了他。当他翻身又平躺下来时,他们就肩并肩躺着,看着照在这座舒适建筑物的墙上和棚上的火光闪动,他们交谈着,不过她很小心地不去看他。 “兽皮在框架上贴好后,我想在上面涂一层东西,”他说。“如果我把蹄子、碎皮革,一些骨头和水一起煮沸很长时间,就会得到一种非常粘稠的汤,干了以后很硬。我们可以用什么东西来煮那汤呢?” “我敢肯定我们能想出来。需要煮很长时间吗?” “是的。确实需要熬,使它变得很稠。” “那么最好直接在火上煮,像煮汤一样……也许一块兽皮。我们得看着,不停地加水,不过只要它保持潮湿,就不会烧着……等等。那头野牛的胃怎么样?我一直在那里放着水,因此它不会干,也使它很便于清洗和煮东西,可它会做成一个很好的煮饭袋,”艾拉说。 “我不这样想,”乔达拉说。“我们不想不停地加水,我们想让它变稠。” “那么我想一个好的防水篮子和热石头也许最好,我早晨可以编一个,”艾拉说,可她静静地躺着时,她的头脑不让她睡觉。她不停地想有更好的方法去煮乔达拉想要做的混合物。她就是不能完全想出来,当它终于出现时,她已经快睡着了。“乔达拉!我想起来了。” 他也在打磕睡,可被勐地叫醒了。“嘿!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想起了妮兹怎样熬脂肪,我想那是用来煮你的粘稠东西的最好方法。你在地上挖个浅坑,碗形,衬上一块兽皮 --剩下的野牛皮足够了。弄碎一些骨头,把它们散在底面上,然后放水、蹄子、和其他你想加的东西。只要我们不停地加热石头,你就可以想煮多久就煮多久,小块骨头使那些热石头不会真的挨上皮革,所以它就不会被烧穿。” “好的,艾拉。我们就那么做,”乔达拉说,仍然半睡半醒。他翻了个身,很快响起了鼾声。 可艾拉脑子里仍然有另外的东西使她非常清醒。她曾计划离开时把野牛的胃留给营地的人作水袋,可需要使它保持潮湿。一旦干了,它就会变得僵硬,不会恢復原来的、柔韧的,几乎防水的状态。 突然她想起来了。她差点又喊出来,可及时止住了。他正睡着,她不想弄醒他。她将让那个胃变干,用它来衬她那个新存肉篮,在它还湿的时候弄好形状,使它完全合适。当艾拉在变暗的地屋里睡着时,她感到很高兴,因为她想出了一个方法来替代丢失的必要物品。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当肉变干时,他俩都很忙。他们做完了碗船,涂了一层乔达拉熬的胶。当船变干时,艾拉在编篮子,为那些他们作为礼物留给这个营地的肉,为替代那些丢失了的煮饭篮子,还为採集物,有一些她打算留下。她每天都採集植物产品和草药,晒干一些准备带上。 第690页 一天乔达拉陪她去找做船桨的东西。他们出来没多远,他就很高兴地找到了一只大鹿的头骨,给了他两支大小一样的角。尽管天还很早,可那个早晨节省下的时间他一直和艾拉呆在外面。他正学习自己辨认某些食物,在这个过程中,他开始明白艾拉真正知道多少东西,她的植物知识和其用法的记忆令人难以置信。回到营地,乔达拉剪去了宽阔的鹿角的叉,把它们固定在结实的,比较短的柄上,做成了完全有用的桨。 第二夭他决定用他造的塑造木头的装置来弯曲船架的木头,弄直新梭镖的柄。即使是用他随身携带的用皮革卷着的特殊工具,塑造和磨光它们,还是占去了两天的大部分时间。工作时,每次经过土屋侧面,总能看见他从山谷里拿回来的梭镖柄,感到一阵心烦。没办法修补那个笔直的柄,他正辛苦制作的任何一支梭镖都会这样容易地被折断。 当确信梭镖能笔直地飞时,他用另一件工具,一个装在鹿角叉柄上的有凿子形头的燧石窄刀,在柄的粗端挖了一个深槽。然后,乔达拉从随身携带的燧石球,敲凿出了新的刃,用他做的涂船的稠胶和新鲜的筋线把它们固定在梭镖柄上。粗糙的腱干了之后收缩,形成结实绳索。他在柄上粘了几对在河边找到的长羽毛后就完成了。那是些生活在这个区域以欧黄鼠和其他嚙齿类动物为食的无数的白尾鹰、隼和黑鸢的羽毛。 他们用被獾撕破变得没用的填满草的床垫子做了一个靶。用碎野牛皮缝补过的垫子能够承受投掷的力量而不损坏梭镖。乔达拉和艾拉每天都练习。艾拉是为了保持准确,而乔达拉是在试验不同长度的柄和大小不同的尖头,看看哪一种用投掷器投掷效果最好。 当新梭镖做完并干了以后,他和艾拉把它们拿到靶场用投掷器试验,选出自己想要的。尽管他俩对这种打猎都很在行,可一些投掷练习不可避免地远离目标,没有刺中靶子。乔达拉用力地投出一支新做的梭镖,不但没有刺中靶子,还击中了一块用作户外椅子的勐犸骨头,他退缩了。当梭镖弯曲并弹回来时,他听到了咯嚓的一声。在离尖头一英尺处,梭镖裂开了。 当他走过去仔细检查时,他注意到易碎的燧石尖也沿着一边裂了,很大的一片剥落了,剩下了一个不值得修补的不匀称的尖头。在没用来做任何有价值的事情以前就浪费了一个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工夫做成的梭镖,使他对自己大发雷霆。由于一阵突发的气愤,他把弯曲的梭镖在膝盖上一磕,折成了两截,扔在了地上。 抬起头,他看见艾拉正看着他,于是他转过身,由于自己的暴怒而困窘得脸都红了,然后他弯腰捡起了折断的两截,希望能不引人注目地处理它们。他再抬起头时,艾拉正准备投另一支梭镖,就好像她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他走回地屋,把折断的梭镖扔在了打猎时折断的柄附近,然后盯着这些断片,感到很愚蠢。因为折断一支梭镖而这么生气是很可笑的。 可做一支梭镖要费很多工夫,他一边想一边看着尖头断掉的长柄,和碰巧放在前面的破裂的燧石尖头仍然在上面的另一支梭镖的一段。那两截不能放在一起做成一支完整的梭镖真是太糟了。 当他盯着看时,开始猜想是不是也许他能做到。于是他又把那两段拿起来,仔细检查着断头。他把它们放在一起,断头在一起固定了一阵,然后分开了。仔细检查那完整的长柄时,他看到了自己在柄尾处为投掷器的尖钩挖刻的凹痕,然后把它翻过来,又看着那断头。 如果我在这头刻一个更深的洞,他想,并且把有破裂的燧石尖头的这段末端削成锥形,然后把它们放在一起,它们会保持下去吗?乔达拉满怀兴奋地走进地屋,取出皮革卷.把它拿到了外面。他坐在地上,打开皮卷,排列出各种各样精心制作的燧石工具,然后选择了凿子。把它放在身旁,他开始检查折断的长柄,接着伸手从腰带上的鞘里抽出燧石刀,开始削去碎茬,弄出一个光滑的断面。 艾拉已经停止了用投掷器练习,把它和梭镖装进了筒里.她已经习惯于把它绕过一个肩膀背在背上,像乔达拉一样。她正拿着一些挖来的植物往土屋走,这时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大步朝她走来。 “看,艾拉!”他说着举起了梭镖。破裂的尖头仍然固定其上的那段被放进了梭镖柄的前端。“我修好了它,现在我要去看看是否管用!” 她跟着他回到了练习靶场。看着他把梭镖放在投掷器上,退回来瞄准,然后用力掷出了梭镖。这个长长的投掷物击中了靶子,然后弹了回来。可当乔达拉去检查时,他发现那个固定在小小的锥形柄上的破裂的尖头牢牢地嵌在了靶子上。由于冲击力的震动长柄脱落了并弹了回来,可他过去检查时发现它完整无损。这支两截梭镖起作用了。 “艾拉!你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吗?”由于兴奋,乔达拉几乎是在喊叫。 “我不太肯定,”她说。 “看,尖头击中了目标.然后同柄分离,却没折断。那意味着,下次我要做的就是一个完整的新长柄。我可以做两个、几个这样的尖头。实际上,而只需要几个长柄。我们能携带的有尖头的短柄要比完整的长梭镖多得多,而且如果我们丢了一个,替换也不会那么困难了。来,你试试,”他说,从靶子上拔下了破裂的尖头。 第691页 艾拉仔细看了看。“我不太擅于把长长的梭镖柄弄直,而且我的尖头也不像你的那么漂亮,”她说。“可我想连我也能做这个。”她和乔达拉一样兴奋。 在他们计划离开的前一天,他们检查了对獾所破坏的修补工作。把这只动物的皮放好,希望那会使人们一眼看出是它造成的混乱,摆好他们的礼物。干肉篮子挂在勐犸骨头椽子上,使其他四处觅食的动物够不着。艾拉还挂了几束干药草和可食植物,尢其是马穆塔人常用的那些,乔达拉给地屋主人留了一个制作相当精细的梭镖。 他们还把半干的有两只大角的野牛头骨安放在地屋外面的杆子上,为的是使食腐动物也吃不到,角和头骨的其他骨质部分很有用,而且那是一种说明篮子里的肉是哪一种肉的方法。 小狼和马似乎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变化。沃夫在他们周围跳着,兴奋不已,生气勃勃,马也不安分,雷瑟真是无愧于它的名字,急速地勐冲,兜着圈子,而威尼始终在营地附近,观察着艾拉,当她看它时就发出嘶鸣。 上路之前,除了卧具卷和早餐用具外,他们把所有东西都綑扎好了,包括干了的帐篷,尽管更难摺叠了,还是把它装进了驮筐。这些兽皮在被制成帐篷以前用烟薰过,因此即使完全浸泡过,理应十分柔韧,可这个刚刚制成的棚屋仍然有些僵硬。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它会变得更柔韧。 在地屋的舒适环境中的最后一天晚上,艾拉看着将灭的火光在这个坚固屋子的墙对面闪动。感到她的感情也同样忽明忽暗地在脑子里闪动,她急着再次上路,可又很留恋这个短暂停留过、已经开始感觉像家的地方——除了没人。在过去的几天里,她曾站在坡顶观望,希望住在这个营地里的人在他们离开之前回来。 尽管她还盼着他们能意外地到达,可她已经放弃希望了,她正盼望着到达大母亲河和可能在路上会遇到些人。她爱乔达拉,可她渴望人群、妇女、孩子和老人,渴望笑声和谈话,渴望和其他的医药妇女分享。可她不想过多考虑第二天以后的事,或者下个营地的人。她不想考虑乔达拉的族人,他们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达他的家,她不想考虑只靠一条小圆船他们怎样越过那条又大又急的河。 乔达拉也没睡着,为他们的旅行担心,盼着再次移动,尽管他的确认为他们的停留是非常值得的,帐篷干了,补充了肉,替换了丢失或损坏的器具,他为两截梭镖的发明而兴奋,也为有了碗船而高兴。可即使是有了船,他对过河仍然很担心。那是一片很大的水域,宽而急。他们可能离海不远了,那么河变小不太可能。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当他们平安到达对岸时,那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啊! 9.渡河脱险奇遇 艾拉晚上经常醒,当第一丝早晨的光亮从烟孔爬进来时,她完全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她静悄悄地离开乔达拉的温暖身体,熘到了外面。夜晚的寒冷包围了她赤裸的皮肤,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放眼朝对面那雾蒙蒙的河谷望去,看见了对面土地的模煳形状。在闪亮的天空映衬下,只露出轮廓。要是他们已经在那里就好了。 粗糙温暖的毛皮蹭着她的腿。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出现在身边的小狼的头,抓搔着它的颈毛。它嗅了嗅空气,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于是冲下了山坡。她寻找着马,看见了在水边的一块草地上吃草的黄色母马。她没看见那匹深棕色的公马,不过她确信它就在附近。 她打着冷战穿过潮湿的草地朝小溪走去,感到了太阳正从东方升起。她看着天空从闪亮的灰色逐渐变成淡蓝色、粉色的云彩,反射着还藏在山峰后面的晨光。 艾拉被引诱着向前走,去看正在升起的太阳,可她被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一道眩目的光亮止住了。尽管河对面那沟壑纵横的山坡。仍然被笼罩在幽暗的灰色阴影里,可沐浴在太阳光线里的西边山峰,却生动鲜明地显露出来,那山被蚀刻得如此完美,就好像她能伸出手去抚摸它们。加在南面低矮的山峦上的一个闪闪发亮的冠饰在冰顶上闪烁着。她惊奇地看着那慢慢变化的图案,被日出的壮丽迷住了。 当她到达小溪那清澈的水边时,早晨的寒冷已经被驱散了。她放下水袋来检查她的羊毛,很高兴地看到她的月亮时间似乎结束了。她解开带子,摘下护身符,走进一个浅水塘去沖洗。洗完后,她在那个四处飞溅的瀑布中灌满了水袋,拿起洗过的羊毛和带子,匆匆忙忙回去了。 当她走进半地下的土屋时,乔达拉正在捆系他们那捲起来的卧具毛皮。他抬起头,笑了。看到她没戴着皮带子,他的微笑有了一种明确的挑动性神情。 “也许我今天早晨不应该这么快就卷好卧具,”他说。 当她意识到他发觉了自己的月亮时间过去了时,她的脸红了。接着她直视他的眼睛,那里充满了挑逗的笑意,爱,还有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她也笑了。“你可以再打开它。” “我早点儿出发的计划泡汤了,”他说着拉了一下解开卧具卷上结的绳头。他展开卧具,站了起来,她朝他走过去…… 早饭后,他们没用多少时间就整理收集好了他们所有的财产和那条船,他们和动物旅伴一起向河边走去。他们盯着急速流过的浩瀚河水,它是那么宽,很难看见对岸的详情。由于急速的水流以和缓的波浪和涡流旋转流动,形成了微微翻腾的波浪,这条深深的河流的声音,比它的外表更具有威严性。它以一种低沉的汩汩吼叫来表明自己的力量。 第692页 做这条圆形船时,乔达拉经常想到这条河以及怎样用这条船过河。他以前从没做过碗船,只是划过几次。和沙拉穆多人一起生活时,他对操纵光滑的独木舟已经十分在行了,可当他划马穆塔人的圆碗船时,却发现它们虽然很容易漂浮,不容易翻倒,可很难控制。 这两种人不仅手边有不同种类的造船材料,他们用船的目的也不一样。马穆塔人主要是开阔草原上的猎人;捕鱼只是偶然的活动。他们的船主要是使他们自己和他们的物品越过水道,不管是小的支流,还是横跨大陆从北方的冰川一直延伸到南方内海的河流。 拉穆多人是沙拉穆多人的一部分,以在大母亲河里捕鱼为生——尽管追赶三十英尺的鲟鱼时,他们也把这称为打猎——而沙穆多人还猎捕那些生活在俯瞰大河的悬崖和高山上的小羚羊和其它动物,他们把打猎限制在一个巨大的峡谷里,在家附近。拉穆多人在温暖的季节里依靠大河生活,充分利用它的资源.包括排列在河岸上的高大栎树,他们用这些树建造优美精巧、操纵灵敏的船。 “#,我想我们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去,”乔达拉说着拿起了他的一个驮筐。然后又放下,拿起了另一个。“也许把最重的东西放在底下是个好主意,这个筐里是我的燧石和工具。” 艾拉点点头。她也一直在考虑怎么全部过河并使物品完好无损,而且还预先考虑了一些可能的问题,回忆了她在狮营时乘碗船的几次远行。“我们应该在相对的两面给我们每人留个地方,那样船就能保持平衡。我给沃夫留个空儿,让它和我在一起。” 乔达拉猜想着在这个脆弱的漂流的碗里,这只小狼会如何表现,不过他克制着,什么也没说。艾拉看见了他皱眉,可保持着平静。“我们还应该每个人有一支浆,”他说着递给她一支。 “我希望我们能够适应这一切。”她说着把帐篷放进了船里,考虑着可以用它做个椅子。 尽管非常拥挤,他们还是设法把所有的东西,除了那些杆子,放进了用兽皮包着的船里。“可能我们得把它们留下。没地方放它们,”乔达拉皱着眉说。它们正好替换他们丢失的那些。 艾拉笑了,举起了她留在外面的绳子。“不用。它们能漂动。我只需用这个把它们系在船上,那么它们就不会随水漂走了,”她说。 乔达拉不敢肯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思考时他形成了反对意见,可艾拉的下一个问题岔开了他的念头。 “那些马怎么办?”她说。 “马怎么了?它们能游过去,不是吗?” “是的,可你知道它们能变得多紧张,尤其是对那些它们以前没做过的事。如果它们被水里的什么东西吓着了,决定回来怎么办?它们自己不会试着再次过河。它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在对面。我们不得不回来,牵着它们过河,所以为什么不开始就牵着它们?”艾拉解释说。 她是对的。这两匹马可能会变得很惊恐,并且会很容易地就退回去,乔达拉想。“可我们在船上时怎么牵它们?”他说。情况变得更复杂了。单单是驾驭这条船就已经够难了。他对过河感到越来越担心了。 “我们给它们戴上有牵绳的笼头,然后把绳子系在船上。”艾拉说。 “我不知道……那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也许我们应该再想想,"他说。 “有什么可想的?”她说,这时她正用绳子缠那三根杆子。然后她量出一段,系在了船上。“是你想出来的,”她又加了一句。她给威尼套上笼头,又往上面加了一根牵绳,然后把牵绳系在船上杆子的对面。她握着牵绳松弛的部分站在船边,接着转向乔达拉。“我准备好出发了。” 他犹豫着,然后果断地说,“好。”他从驮筐里拿出笼头,把马叫了过来。当男人第一次试图把笼头套在小公马头上时,它抬起脑袋,嘶叫着,可在乔达拉同它谈过话并且抚摸了它的脸和脖子后,雷瑟安静下来了,接受了笼头。他把绳子系在船上,然后面对艾拉。“我们走,”他说。 艾拉打手势让沃夫上船。然后他把船推到水里,爬了上去,两人手里还都握着牵绳来控制这些动物。 从一开始就不顺利。急速的水流控制了小船把它向前冲去,可马还没作好下水的准备。当船被拉走时,它们却向后退,船勐烈地颠簸起来,差点儿翻倒,沃夫跌跌撞撞重新站稳,紧张地注视着形势。可装载的东西太沉了,船很快恢復了平衡。那些杆子已经开始随着有力的水流向前去了。 努力把船向下游推去的河水对马的拉力,以及艾拉和乔达拉焦急和鼓励话语最后终于说服踟蹰不前的动物进到了水里。威尼先试探性地放进了一个蹄子,探到了底部,然后是雷瑟,由于不断的拖拉,最后它们终于都跳进了水中。在这个前面由三根长杆,中间载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和一只紧张的小狼的小船,还有最后的两匹马组成的不太可能的完整组合稳定以前,除了让水流携带着他们向下外,艾拉和乔达拉别无选择。稳定后,他们放开了牵绳,每个人拿起了一支浆,试着改变方向以便能越过急流。 面向对岸坐着的艾拉根本不熟悉用桨。乔达拉一边努力地划离岸边,一边给艾拉指导,试了几下之后她掌握了要点,配合着乔达拉指引着船。即使那时候,前面有长杆,后面是马,船也走得很慢。那些马被水流不由自主地向前拖着,眼睛惊恐地乱转。 第693页 尽管他们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游漂去,不过他们的确开始过河了。可前面,在其入海路上沿着逐渐降低的土地下沖的河水正朝东急转。一股在近岸的突出沙角边旋转的回流捲住了在船前面急沖的杆子。 那些如果没有绳子捆绑就会自由漂浮的桦木桿旋转回来,勐地撞在了用兽皮包着的小船上,使乔达拉担心船会被撞出个洞。这一撞使船摇晃起来,转了一圈,勐地拉紧了马的牵绳。两匹马惊恐地嘶叫着,吞下了一口口的水,不顾一切地试图游走,可它们被系在船上,那拉着船的无情水流毫不放松地把它们也向前拖拉着。 不过它们的努力不是没有作用。它们把小船勐地拉了回来,使它旋转起来。船又勐地拉紧了杆子,它们又咚地撞在了船上。汹涌住小船,乔达拉正喊着一些她不知道怎样应用的指导。受惊的马的嘶叫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到它们很害怕,她突然意识到她不得不把它们放开。她把桨放在船底,从腰上的鞘里抽出了刀。她知道雷瑟更容易激动,于是先割它的绳子,稍一用力,锋利的燧石刀就割断了绳子。 放开它引起了更多的碰撞和旋转,这对沃夫来说实在太过分了,它从船上跳进了水中。艾拉看它狂乱地游着,于是迅速地割断威尼的绳子,也随着小狼跳进了水中。 “艾拉!”乔达拉尖叫着,可那只突然被松开并且变轻了的小船旋转着撞在杆子上时,他又开始四处乱晃了。当他抬起头时,艾拉正努力地踩着水,鼓励正朝她游来的小狼。威尼和身旁的雷瑟正朝离得很远的岸游去.而水流正更快地把船向下游冲去,远离了艾拉。 她看了乔达拉和小船最后一眼,这时,那只小船正绕过河流的转弯处。一时间她呆住了,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该离开船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可那时她没功夫担心。沃夫正朝她游来,在水中挣扎着。她朝它游了几下,可当她到它身边时,沃夫努力地把爪子搭在她肩上,舔她的脸,甚至由于心急把她按到了水下。她噼噼啪啪地打着水钻了出来,一只胳膊拥着沃夫,寻找着马。 那匹母马正朝岸游去,被浪推着离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吹了个口哨,响亮而悠长。母马竖起了耳朵,转向了声音。艾拉又吹了一声,马改变了方向,努力朝她游去,这时她也正奋力划水向威尼游去。艾拉是游泳好手。尽管是斜着穿越水流,不过大致上是沿着水流方向向前行,即便如此,要抓住这个浑身湿透的多毛动物还是得费些力气。当艾拉抓到了马时,她几乎轻松得要哭了。沃夫很快也跟了上来,不过它继续向前游去。 艾拉搂着威尼的脖子休息了一会儿,只有这时她才注意到水有多凉。她看见固定在威尼仍然戴着的笼头上的绳子在水中拖曳着,突然想到如果绳子与一些漂浮的碎片缠在一起,那么马会多危险。女人花了几分钟试图解开绳结,可它膨胀得很紧,她的手指也由于寒冷而僵硬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游泳,她不想给马增加负担,希望运动会帮她变暖。 当他们最终到了对岸时,艾拉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她筋疲力竭,浑身颤抖,倒在了地上。狼和马要好一些。它们都晃动身体,把水甩得到处都是,然后沃夫趴了下来,喘着粗气。即使是在夏天,威尼的毛仍然很厚,不过在冬天,浓密的下层绒毛长出来时,它的皮衣会更厚。威尼叉开腿站着,浑身颤抖,它耷拉着脑袋,耳朵向后贴着。 不过夏天的太阳是很热的,天已经暖和了,一旦休息好了,艾拉就不哆嗦了。她站起来寻找着雷瑟,确信如果他们游了过来,那匹公马也能。她吹了声口哨,先是她唿唤威尼的哨声,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她唿唤这匹母马,雷瑟总是一起跑来。然后她又发出了一声乔达拉唿唤它的哨声,她突然对男人感到一阵强烈的担心。他坐着那条脆弱的小船过河了吗?如果过来了,他在哪儿?她又吹了声口哨,希望男人能听到并回答,可当那匹深棕色公马跑进视野时,她也很高兴。 “雷瑟!”她大声喊道。“你确实游过来了。我知道你会的。” 威尼用热情的嘶叫同它打招唿,沃夫用狂热的小狗式的叫声问候它,那叫声逐渐变成了完全用喉音发出的嚎叫。雷瑟用长长的嘶鸣来回答,艾拉确信那里包含着找到了熟识朋友的轻松声音。来到近前,雷瑟同沃夫碰了碰鼻子,然后把头搭在母亲脖子上,与它站在一起,在惊恐的过河之后希望从它母亲那得到一些安慰。 艾拉加入到它们中间,拥抱了雷瑟,轻轻拍着它,爱抚它,然后摘下了笼头。它习惯了这个器具,好像丝毫不受它干扰,吃草也不受妨碍,可艾拉觉得晃来晃去的绳子会产生麻烦,而且她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老是戴着那样的东西。然后她摘下威尼的笼头,把这两个笼头都塞在了上衣的腰绳上。她想要换掉湿衣服,可又感到应该抓紧,而且湿衣服正在身上逐渐变干。 “好啦,我们找到了雷瑟。现在该去找乔达拉了,”她大声说。沃夫期待地看着她,她发出了命令。“沃夫,让我们找乔达拉!”她跳上威尼,向下游出发。 经过许多旋转、翻腾和跳跃,这只兽皮包着的小圆船在乔达拉的帮助下又平静地随着水流漂动,这次那三根杆拖在后面。接着,用一支桨和相当大的努力,他开始推动小船横跨这条大河。他发现那三根拖曳着的杆子有助于稳定漂流着的小船,防止它旋转,并使它更容易控制。 第694页 当他费力地朝正从身边滑过的土地前进时,他一直都在为自己没随艾拉跳进河里而自责。可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他知道之前,她已经在船外了,而他则被急速的水流带走了。在已看不见她之后跳进河里是毫无意义的。他不能逆着水流游回到她身边,那样他们就会失去船和船上所有的东西。 他试图用她是游泳好手的认识来安慰自己,可担心使他更加努力地横越这条河。当他最后到达了对岸,感到船底摩擦着石滩时,他喘了一口粗气。然后他爬出来把装满东西的小船拉上岸,瘫倒在地上。不过几分钟后他站了起来,开始沿着河往回走寻找艾拉。 他一直离水面很近,遇到一条流入大河的小小支流时,他就趟了过去。可过了一会儿,当他到了一条相当大的河边时,他犹豫了。这不是一条能趟过去的河,如果他试图在离主河道这么近的地方游过去,那就会被冲进去。他不得不在较小的河边向上游走,直到发现一个更适合于游过去的地方。 骑着威尼的艾拉不久之后也来到了这条河,而且也向上游走了一段距离。她没有走乔达拉那么远。雷瑟和沃夫跟在后面,只在河心游了很短的一段。他们很快就过来了。艾拉开始向一条大河走去,可回头一看,她看见沃夫正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过来,沃夫。这条路,”她喊道。她不耐烦地吹了声口哨,然后示意威尼继续走。小狼犹豫着,开始朝她走过去,然后又回去了,最后终于跟着她走了。到了大河边时,她转向下游,催马跑起来。 当艾拉认为看见在前方的石滩上有一个圆碗形物体时,她的心跳加快了。“乔达拉!乔达拉!”她喊着,催马全速向前冲去。马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来。朝小船跑去。她向里面看了看,然后又朝海滩四处望了望。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儿,包括那三根杆子,所有的东西,除了乔达拉。 “船在这儿,可我找不着乔达拉,”她大声说。她听见了沃夫的叫声,好像是在回答。“为什么我找不着乔达拉?他在哪儿?船是自己漂到这儿的吗?难道他没过来?”然后她想起来了。也许他去找我了,她想。可如果我沿着河往下走,他向上游去,我们怎么会被错过呢…… “那条河!”她几乎是在喊叫。沃夫又叫了。突然,她记起了越过那条大支流之后,它很犹豫。“沃夫!”她叫道。 这只大的四足动物朝她跑来,并且跳起来,把爪子放到了她肩上。她双手抓住它脖子上的厚毛,看着它长长的嘴鼻和聪明的眼睛,记起了茉达格曾经派沃夫去找她,而且它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了她。她知道它能找到乔达拉,如果她能使它明白她想要什么。 “沃夫!找到乔达拉!”她说。它跳了下来,在船四周嗅了嗅,然后沿着他们来的路往回走,向上游走。 乔达拉曾在齐腰深的水里,小心地选择着过河的路,这时他觉得自己听到一声有点熟悉——和不耐烦的微弱的鸟鸣声。他站立了,闭上眼睛,想要确定出它的位置,然后摇摇头,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那叫声,于是他继续过河。当他到了对面并开始朝主河走去时,还是忍不住要想那叫声。最后对艾拉的担心开始把它挤出了他的头脑,尽管它还不停地困扰他。 他已经穿着湿衣服走了很长一阵,同时知道艾拉也是湿的,这时他想到也许应该拿一个帐篷,或者至少是可以遮挡的东西。天开始变晚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甚至可能会受到伤害。这种想法使他更仔细地搜寻水面,岸上和附近的植物。 突然他又听见了哨声,这次声音更大,距离更近,接着是一声声吠叫,然后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嚎和马蹄声。他转过身,看见沃夫一直朝他跑来,后面紧跟着雷瑟,而且最令他高兴的是骑着威尼的艾拉也在那儿,他脸上露出了热情的微笑。 沃夫跳到男人身上,把它很大的爪子放在乔达拉胸上,仰起头去舔他的下巴。高大的男人抓住它的颈毛,像他看见艾拉常做的那样,然后拥抱了这只四足兽。当艾拉骑马跑来,跳下马背,朝他跑来时,乔达拉把小狼推开了。 “乔达拉!乔达拉!”她叫着,被他拥到了怀里。 “艾拉!噢,我的艾拉,”他说着把她紧紧地搂在胸前。 沃夫跳起来,舔着他们俩人的脸.谁也没把它推开。 两个骑手和他们的马、狼一起越过的那条大河注入了就在大母亲河那巨大的三角洲北面的,被马穆塔人称为贝伦海(beran sea)的那片略带咸味的内陆水域中。当这些旅行者接近了那个有许多河口的水道聚集点时,这片土地那向下的斜坡逐渐变平了,这些水道穿越了整个大陆将近两千英里蜿蜒来到这里。 这片平坦的南方地区的美丽草地使艾拉和乔达拉很吃惊。一片肥沃的新草在这片开阔地上发芽了,这在这么晚的时节是很少见的。时间特殊、范围广泛的大雨是这不合时令的变绿的原因。暴雨给草地带来的不仅是草那春天般的復活,还有色彩鲜艷的花:紫色和黄色的矮小的蝴蝶花,深红色的復瓣芍药,带点的粉红色百合花,还有各种颜色的巢菜,黄色的、桔黄色的、红色的和紫色的。 大声的鸣啭和嘎嘎声把艾拉的注意力引向了那些高声叫嚷的黑色和玫瑰色相问的小鸟。它们正盘旋着,急速下降,成群地分开又聚到一起,造成一种由无休止的运动而生成的混乱。汇集在附近的这些吵闹的,玫瑰色的燕八哥的大量集中使这个年轻女人很不安。尽管它们成群繁殖、觅食,夜间-一起栖息,可她不记得曾经一次见过这么多燕八哥。 第695页 她注意到茶隼和其它的鸟也在聚集。噪音正变得越来越大,伴随着一种刺耳的嗡嗡声。这时她才注意到一大片黑云,不过奇怪的是,除了那朵云,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它好像迎着风移动,越来越近了。大群的燕八哥突然变得更加不安了。 “乔达拉,”她向骑马走在前面的男人喊道。“看看那朵奇怪的云。” 男人看了看。当艾拉再次赶上来时,他停住了。当他们观察时,那片云明显地变大了,更近了。 “我想那不是朵雨云,”乔达拉说。 “我想也不是,可它还能是什么?”艾拉说。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寻求某种遮蔽的渴望。“你觉得我们应该搭起帐篷,等到它过去再走吗?” “我宁愿继续走。也许我们能把它抛在后面,如果我们加紧的话,”乔达拉说。 他们催马以更快的速度穿过了草地,可那些鸟和那朵奇怪的云在速度上都超过了他们。那刺耳的噪声更强烈了,甚至超过了吵闹的燕八哥。突然,艾拉感到什么东西打在了胳膊上。 “那是什么?”她说,可甚至在她说出这些词之前,她又被一次一次地打中了。什么东西落在威尼身上,然后又跳走了,可更多的又来了。当她看骑马走在前面的乔达拉时,她看见更多的飞着、跳着的东西。一个正好落在她前面,在它飞走前的瞬间,她一掌拍在了上面。 她小心地把它拿起来。更仔细地看着。那是一只昆虫,大约是她中指那么长,身体粗壮,长着长长的后腿。它看上去像一只大蚱蜢,可不是那种很容易与背景融合的单一的绿色,像她曾经看见的在干草中跳跃的那些那样。这只昆虫因为身上那些色彩鲜艷的黑、黄和桔黄条纹而非常显眼。 这种不同是由雨造成的。在比较干燥的季节里,它们是蚱蜢,害羞、孤单的生物,能忍受同伴的时间只有交配,可是大暴雨之后会发生显着的变化。随着柔嫩的新草的生长,雌蚱蜢通过产更多的卵来利用丰盛的食物,许多的幼虫存活下来。当蚱蜢的数量增多时,意外的变化发生了。小蚱蜢长出了惊人的新颜色,它们开始竭力寻找其他同类的陪伴。它们不再是蚱蜢了,变成了蝗虫。 很快,色彩鲜艷的大群蝗虫和其他群结合在一起,当它们吃光了当地的食物供应后,蝗虫就会大量地飞到空中。50亿只蝗虫组成的一个群体是很平常的,它们能轻松地铺满60平方英里,并且在一夜之间吃8万吨植物。 当这片蝗虫云的前缘开始落下来吃新鲜的绿草时,艾拉和乔达拉就被拥挤在他们四周的昆虫吞没了,这些昆虫打在他们和马身上,然后又跳开了。催威尼和雷瑟快跑并不难;制止它们才是不可能的。他们全速向前冲去,不断地被蝗虫雨打中。艾拉企图寻找沃夫,可空中满是飞着、蹦跳着的昆虫。她用最大的声音吹了声口哨,希望它能在那唧唧的喧闹声中听到。 当一只玫瑰色的燕八哥勐扑下来,就在她脸前面捉住了一只蝗虫时,艾拉差点儿撞到它身上。这时她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些鸟如此大量地聚集到一起。它们是被大量的颜色醒目、很容易看见的食物吸引来的。可这种吸引了鸟的强烈对比也使蝗虫在需要飞向新的食物产地时坚定不移,只要植物保持繁茂。能够养活新一代,即使是大群的鸟也不能减少蝗虫群。只有当雨停了,草地恢復了只能给少量昆虫提供食物的正常干燥状态,蝗虫才会又变成伪装很好的无害蚱蜢。 他们把蝗虫群抛在后面没多久,沃夫就找到了他们。当那些贪吃的昆虫在地上安静下来过夜时。艾拉和乔达拉在很远的地方搭起了营地。第二天早晨出发时,他们朝东北的一座高山走去,想要看一眼平坦的地形.为的是看看到大母亲河还有多远的距离。就在山顶旁,他们看见了被蝗虫侵袭过的那片地区,那是被强风吹向海洋的拥挤的一群昆虫。他们被破坏震住了。 那片满是鲜艷花朵和新草的美丽、春天般的草地不见了,被吃得千干净净。在他们所能看见的范围内,土地是裸露的。没有一片树叶,一片草叶,一丝绿意覆盖着光秃秃的土地。每一点植物都被这群贪吃的东西吞了下去。唯一的生命迹象是一些搜索最后几只蝗虫的燕八哥。土地被蹂躏了,空荡荡地延伸着,很不雅观地裸露着。然而它将从这次由它自己创造的生物引起的屈辱中恢復过来,靠那些隐藏的根和风吹来的种子,它将再次给自己披上绿装。 当男人和女人朝另一个方向看去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幅完全不同的风景,一幅使他们激动万分的风景。东面,一片广大的水域在阳光下微微发亮,那是贝伦海(beran sea)。 艾拉看看,意识到那是她童年时了解的那个海。在那从北面伸入这片巨大的水体中的半岛的南端是她小时候和布仑的部族一起生活的洞穴。和部族人一起生活总是很难。尽管一想到被迫留下的儿子她就不可避免地难过,可她还是有许多快乐的童年记忆。她知道,这是她所能达到的离她再也见不到的儿子最近的地方。 我想知道他多高了。她心里说。比同龄的孩子都高,我敢肯定。他强壮吗?健康吗?他快乐吗?他还记得我吗?要是我能再看他一次就好了,她想,然后意识到如果她打算去找他,这将是她最后的机会。乔达拉打算从这儿向西转。她将再也不会离她的部族,或杜尔克这么近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向东呢?只是在继续旅行前作一个简短的迂迴?如果沿着海的北岸走,他们可能在几天之内到达那个半岛。乔达拉确实说过如果她想去找杜尔克的话,他愿意和她一起去。 第696页 “艾拉,看!我不知道贝伦海里有海豹!从我小时候和威洛玛一起旅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它们,”乔达拉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渴望。“他带我和索诺兰去看大水,然后住在地球边缘附近的人带我们乘船向北。你以前见过它们吗?” 艾拉朝海上望去,他指着的较近的地方。几只黑色的,光滑的,流线型的,肚子浅灰的生物正沿着一个在一些几乎是在水下的岩石后面形成的沙洲笨拙地飞快移动着。他们看时,大多数海豹又跳回了水中,去追赶一群鱼。他们看见许多脑袋突然出现了,这时,最后一只比较小,比较年轻的海豹又跳入了海里。它们走了,就像来时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只是从远处,”艾拉说,“在寒冷的季节。它们喜欢近海岸的浮冰。布仑的部族不猎捕它们。没人能接近它们,不过曾讲述过有一次他看见在一个海穴附近的岩石上有一些海豹。有些人认为它们是冬水妖,根本不是动物,可我曾看见冰上有一些小海豹,我认为水妖不会有孩子。我从来不知道它们夏天去了哪里。它们一定是来这儿了。” “到家后,我带你去看大水,艾拉。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一片很大的海,比我所见过的任何湖都要大,据说是咸的,可同大海相比,它太小了。大海就像天空一样。没人到过另一面。” 艾拉听出了乔达拉的声音里的热情,感到了他回家的渴望。她知道如果她告诉他想要回去寻找布仑的部族和她的儿子,他会毫不犹豫地陪她去的。因为他爱她。可她也爱他,知道他会因为耽搁而不快乐。她看一眼这片浩瀚的水域,然后闭上了眼睛,努力忍住泪水。 她想,反正也不知道去哪找部族。而且那不再是布仑的部族了,它现在是勃劳德的部族,她是不受欢迎的。勃劳德已经把她咒死了;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她死了,她是一个鬼魂。如果因为动物以及他们控制动物的好像很神秘的能力,他们已经吓坏了这个岛上的人,那么部族人又会被吓成什么样呢?包括尤芭和杜尔克?对他们来说,她将是从神灵世界返回来的,那些做伴的动物就是证据。他们相信一个从地狱回来的鬼魂是来害他们的。 可一旦她转向西,一切都将结束。从这一刻起,在她以后的生活中,杜尔克将不过是个记忆。不会有再见到他的希望了。她必须作出选择。她以为很久以前已经决定了.她不知道痛苦还这么强烈。当她盯着那深蓝色的广阔水面上,她把头转向一边,不让乔达拉看见她满眼的泪水。艾拉最后一次默默地对她儿子说了声再见。一阵新的悲伤充满了她的心,她知道这种疼痛将永远留在她心中。 他们转过身,背对着海,开始穿过这个大岛上齐腰高的草,同时让马休息一下,吃点草。太阳已经很高了,明亮而炎热。闪亮的热浪从有灰尘的土地上升起来,带来了泥土和植物那温暖的芳香。在这片狭长土地上面的无树平原上,他们在草帽的阴影下走着.可周围河水的蒸发使空气很潮湿,汗珠顺着他们满是灰土的皮肤往下流,他们很感谢偶尔从海上吹来的凉爽的风,一阵充满了深水生命那强烈气味的轻风。 艾拉停住了,从头上解下弹石带,把它塞在了腰带里,不想让它变得太潮。她用一段同乔达拉戴的那个类似的卷着的软皮革来代替弹石带,把皮革从前额绕过,系在后边,用来吸收从前额上滴下的水珠。 继续向前走时,她看见一只深绿色的蚱蜢跳了起来,然后又落了同去,藏在它那改头换面的伪装里。接着她又看见了另一只。更多的蚱蜢不时发出唧唧的尖叫,使人想起大群的蝗虫。可在这儿它们只是一种昆虫,像那些闪耀着鲜艷的颜色,跳着舞穿过酥油草顶端的蝴蝶,和那些长得像叮人的蜜蜂,正在一株毛莨周围盘旋的无害雄蜂一样。 尽管这片升高的土地小得多,却有干草原那熟悉的感觉,可当他们来到岛的另一端,放眼望去时,这片巨大三角溯的广阔、陌生、潮湿的世界使他们惊呆了。向北,在他们右面,是犬陆;在一排河祖木旁边,是一片无声的黄绿色草地。而向南面和西面是这条大河的沼泽般的出口。这齣口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从远处看像土地一样坚固、结实。那是一片广大的苇地。绿色的芦苇随着风的节奏像大海一样不停地摆动着。只有在这儿摆动的绿色上投下阴影的偶然出现的树木和开阔水流的蜿蜒道路才能打断那苇地。 当他们穿过开阔的树林走下山坡时,艾拉才注意到鸟,比她以前在一个地方见到的种类要多,有一些是她不熟悉的。乌鸦,布谷鸟,燕八哥,斑鸠都用独特的声音唿唤着同伴。一只被隼追赶的燕子勐地飞下来,旋转着,然后冲进了芦苇中。高空飞行的黑鸢和擦着地面飞的沼泽鹞搜寻着已死的和将死的鱼。小的苔莺和鹟科食虫鸟在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间飞来飞去,而微小的滨鹬、红尾鸲,和百鸹从一根树枝迅速地飞到另一根树枝上。鸥在气流上漂浮着,几乎是一片羽毛也不动,众多的飞行时非常庄严的鹈鹕在头顶轻快地飞着,拍打着宽大、有力的翅膀。 他们把碗船带到河边,爬了进去。水流很慢,可在圆船上却更显着了,因此他们不得不快速地划浆,以免被沖向下游。远离岸边的河水非常清澈,可以看见一群群鱼在水下植物的四周和上面飞快地游着。有一些鱼很大,艾拉想,一会儿捉几条。 第697页 他们在一片睡莲旁边停住了,这片睡莲非常浓密,他们几乎看不见湖面了。当艾拉滑出船进入水中时,对乔达拉来说自己把船固定在合适的位置上并不容易。在他试图向后划浆时,船就要旋转,可当艾拉紧紧抓住一侧,脚碰着了湖底时,小浮碗稳定了。利用一根花茎作嚮导,她用脚趾找到了根,并且把它们从柔软的土中挖出来,当它们在一片淤泥中浮上水面时,把它们收集起来。 艾拉又回到船上时,她又使小船旋转了,不过有他们俩人划浆,船很快被控制住了,然后朝长满浓密芦苇的小岛驶去。当他们靠近时,艾拉看到边上生长茂密的是一种较小的香蒲,还有月桂树灌木,有一些几乎和树一样大了。 他们划进了浓密植物中寻找岸或沙滩,费力地在这些植物中穿行。可当芦苇被推开时,他们却找不到坚实的地面,甚至连水下沙洲也找不到,而且他们穿过之后,那条自制的通道迅速地在身后合拢了。当他们被一大片高大的芦苇围着时,艾拉有一种预感,而乔达拉则有一种被某个看不见的鬼怪拦住了的奇怪感觉。头顶。他们看见鹈鹕正在飞,可他们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它们的直线飞行正在旋转。当他们在高大的草梗之间往来的方向看时,对岸好像也在旋转着越过他们。 “艾拉。我们在动!在旋转!”乔达拉说,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对面的土地而是他们在旋转,因为盘旋的水流使船和身边的整个岛都转动了。 “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她说着伸手去拿桨。 三角洲中的岛屿充其量不过是临时性的,总是取决于大母亲河的一时兴致。甚至那些长满芦苇的岛屿也能从底部被沖蚀,或许在一座很浅的岛屿上开始的生长物也能变得非常浓密,在水面上伸展出一片缠结的植物。 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那些漂浮芦苇的根缠在一起,为那些腐烂物质——来自于水和植物的微生物——创造了一座平台,这些物质又为更多芦苇的迅速生长提供了肥料。过了一段时间。它们变成了一座养着其他种类植物的浮岛。芦苇肉豆蔻,窄叶的较小的香蒲,灯心草,蕨类,甚至最终变成树的月桂灌木都沿着边缘生长着,不过高达十二英尺的相当高大的芦苇是主要植物。一些沼泽地变成了大的浮岛,由于它们的坚实性和永久性而形成的错觉是很容易让人上当的。 用那两只小浆,以及不小的努力,他们把小船从浮岛中划了出来。可当他们又来到这片不稳定的沼泽地边缘时。却发现对面不是地。他们正面对着一片开阔的湖面,湖对岸是非常壮丽的风景,他们屏住了唿吸。在深绿色的背景衬托下的是大量的白色鹈鹕;成百上千的鹈鹕挤在一起,站着的,坐着的,躺在浮芦苇的草穴中的。上面,更多的鹈鹕在不同的高度上飞着,好像栖息地太满了,它们正藉助巨大的翅膀在沿岸飞行,等着空出一块地方来。 尽管艾拉可以再多观察一会儿这些鹈鹕,可最终她还是开始拔了些香蒲,并把它们放到了船里,因为那才是他们来这儿的原因。然后他们划船绕过那大团的漂浮芦苇回去。再看见陆地时,他们离营地近多了。他们一出现,就听了一声充满悲伤的长声嚎叫。在猎捕袭击后,沃夫就循着他们的气味很容易地找到了他们的营地,可当这只幼兽找不到他们时就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女人吹了一声口哨作为回答,以此来消除它的恐惧。它跑到水边,然后仰起头,又叫了起来。不停止嚎叫时,嗅他们的足迹,在岸上来回地跑着,然后跳入水中朝他们游来。接近船时,它突然转变方向,离开了船,朝那一大片漂浮的芦苇游去,把它错当作一个岛了。 沃夫试图到达那不存在的岸,就像艾拉和乔达拉一样,可是它在芦苇中拍打着,挣扎着,找不到坚实的陆地。最后,它又向船游回来。男人和女人费了很大劲才抓住它那浸满水的毛,把它拉到了包着兽皮的碗里。沃夫非常兴奋和轻松,它跳到艾拉身上,舔她的脸,然后跳到乔达拉身上,舔他的脸。最后它安静下来,站在船中央,摇晃着身体,然后又发出了嚎叫。 令他们惊奇的是,他们听到一声应答的狼嚎,然后是几声吠叫,还有另一声回答,他们被另一串狼嚎包围了,这一次听起来非常近。当艾拉和乔达拉赤裸地坐在船上,听着那群狼的嚎叫时,不由得都盯住对方,不安地打了个寒颤,因为那叫声不是来自水对面的岸上,而是来自那不坚实的浮岛! “那里怎么能有狼?”乔达拉说。“那不是一个岛,没有陆地,甚至连流动的沙洲也没有。”也许它们根本不是真正的狼。乔达拉想,不由颤抖起来。也许它们是……别的什么东西…… 艾拉朝芦苇杆之间最后一声狼嚎传来的方向仔细看着,她瞥见了一只狼的毛皮和两只看着她的眼睛,接着上面的动作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向上看去,看见一只半掩在树叶里的狼正在一棵树的丫叉上向下望着他们,舌头伸在外面。 狼不爬树!至少她曾经见过的狼都不爬树,而且她曾观察过许多狼。她轻轻碰了碰乔达拉,又指了指。他看见了那只动物,屏住了唿吸。它看上去像一只真正的狼,可它是怎样爬到树上去的呢? “乔达拉,”她小声说,“让我们离开这儿。我不喜欢这个有能爬树、能在不存在的陆地上行走的狼的不是岛的岛。” 第698页 男人也同样感到神经紧张,他们迅速地划船越过水道。当他们靠近岸时,沃夫跳出了船。他们爬了出来,迅速地把小船拉上了干燥的土地,接着拿起了梭镖和投掷器。两匹马都面对着浮岛的方向,耳朵向前竖着,紧张从它们的站立姿势中传达出来。狼通常是心存戒备,不惊扰它们的,尤其是因为马、人和另一只狼的混合气味展示了一幅不熟悉的画面,可他们对这些狼没有把握。它们是普通的、真正的狼还是某种……非自然的东西? 如果不是他们对动物表面上很神奇的控制吓跑了那座大岛上的居民,他们就可以从那些熟悉这片沼泽地的人那里了解这些和他们自己一样神秘的奇怪的狼了。这块水地是许多动物的家园,包括苇狼,经过几千年,它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满是水的环境,能够轻松地走过漂浮的苇地。它们甚至学会了爬树,在这个移动的洪水泛槛的地方,在它们被洪水隔离起来时,这种本领是种很大的优势。 狼能够在一个几乎是由水构成的环境里繁殖生存,证明了它们巨大的适应能力。恰恰是这种适应能力允许它们学会了和人类一起很好地生活,尽管它们仍能同野生的祖先繁殖,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完全驯化了,几乎好像是一个不同的物种了,许多根本不像狼了。 水道对面的浮岛上有几只狼,其中两只在树上。沃夫满怀期望地看看艾拉,又看看乔达拉,好像在等着它这个群体的头领的命令。一只苇狼发出了另一声嚎叫,然后其余的也加入进来,使艾拉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这声音好像与她过去常听到的狼的歌声不一样,不过她不能精确地说出怎么不同。也许是水的回音改变了音调,可那更增加了她对这种神秘的狼的不安感。 狼群突然不见了,像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了。拿着梭镖投掷器的男人和女人,还有沃夫,刚刚还隔着开阔的水道面对着一群奇怪的狼,可转眼之间那些动物不见了。仍然握着武器的艾拉和乔达拉发现自己正紧盯着那些无害的芦苇和香蒲,感到有些愚蠢和不安。 一阵略带凉意的微风使他们赤裸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这才发觉太阳已经落到西面的群山后面了,夜晚来临了。他们放下武器,匆忙穿上衣服,接着迅速地生起火,搭完营地,可他们的情绪降低了,艾拉发现自已常常检查马,它们选择在营地附近的绿地上吃草使她很高兴。 当黑暗包围了火堆的金色闪亮时,这两个人非常安静,倾听着,空中充满了三角洲的夜晚的声音,嘎嘎叫的夜鹭在黄昏时变得活跃了,接着是唧唧叫的蟋蟀。一只猫头鹰发出一连串悲哀的叫声。艾拉听到附近的树林里有抽鼻子声,她认为那是一只公野猪,远处传来的洞鬣狗那尖笑般的叫声使她吃了一惊,接着,近处又传来了一只没抓到猎物的大猫那受挫的尖叫。她不知道那是一只山猫还是一只雪豹,她一直在等着狼的嚎叫,可是没听到一声。 温柔的夜色笼罩了一切,一种充满其他声音之间间歇的伴奏音越来越大了。一支青蛙合唱队从每一条水道,每一个河岸,每一个湖和盖满睡莲叶的泻湖向那些看不见的听众唱着小夜曲,沼泽鲈鱼和可食青蛙的深沉声音发展成了两栖类合唱团的音调,而红肚皮的蟾蜍又加入了它们那钟声般的悦耳曲调。混合着锄足蟾那柔和低唱的杂色蟾的嚎亮的颤音是配合旋律,这两种声音都是以树蛙尖厉的“哌—哌—哌”的节奏为背景的。 艾拉和乔达拉钻进床卷时,持续不断的蛙曲已经隐入了熟悉声音的背景中,可那盼望已久的狼嚎最终从远处传来时仍然使艾拉感到阵阵发冷。沃夫坐了起来,回答了它们的叫喊。 “不知它是不是想念狼群?”乔达拉说着搂住了艾拉。她蜷缩在他身边,因为他的体温温暖了自己而高兴。 “我不知道,可有时我很担心。贝贝离开了我去找配偶,不过雄狮总是离开家族领地去寻找来自另一个兽群的配偶。” “你认为雷瑟也将离开我们吗?”男人问。 “有一段时间威尼确实这样,而且和马群一起生活过。我不知道其他母马怎样对待它,可它在自己的公马死了以后就回来了。不是所有的公马都同母马群一起生活。每个群体只挑选一个,然后它就得击退其他公马。年轻和老一些的公马通常生活在自己的兽群里,可在发情期,它们都被母马吸引过去了。我敢肯定雷瑟也会这样,可它将不得不和被选中的公马战斗。”艾拉解释说。 “也许在那段时间里我可以用一根牵绳拴着它,”乔达拉说。 “我想你暂时还不用担心。马通常是在春天交配,生下马驹之后不久。我更担心我们在旅途上可能遇到的人。它们不明白威尼和雷瑟与众不同。某些人可能会试图伤害他们。他们好像也不太愿意接受我们。” 当艾拉躺在乔达拉的臂弯里时,她猜想着他的族人会怎样想她,他注意到她很安静,有些郁郁不乐。他吻了吻她,可她好像不如平常那样响应。也许她累了,他想,这一天很忙。他也累了。他听着青蛙的合唱睡着了。怀中女人乱挥的手臂和高声的喊叫把他弄醒了。 “艾拉!艾拉!醒醒!没什么。” “乔达拉!噢,乔达拉,”艾拉哭喊着,紧紧靠在他身上。“我在作梦……关于部族的梦。克莱伯正试图告诉我某件重要的事,可我们在一个洞穴的深处,很黑。我看不见他在说什么。” 第699页 “也许你今天想过他们。我们在那座大岛上看海时你谈论过他们。我想你那时好像很难过。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把他们抛弃了?”他问。 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不流眼泪地说出话来,而且她不愿提到自己对他族人的担心,他们是否会接受她,还有马和沃夫。她已经失去了部族和儿子,她不想再失去她的动物家庭了,如果它们能够和他们一起安全地到达他家的话。要是她知道克莱伯想在梦中告诉她什么就好了。 乔达拉拥抱看她,用他的温暖和爱安抚她。他理解她的难过,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的亲近足够了。 10 又见沙拉穆多人 当他们沿着大河向上游行进时,北面起伏不平的高地与高峻山峰便挨得更近了,而面南参差不齐的山脉也增加了高度。弯来拐去地向西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又向偏北方向走去,接着又转而向西南拐了个大弯,然后再向南走,接下来又拐个漫弯向北方,最后,拐向西北方向不久又转而向东走去。 虽然他说不出原委来 --没有什么特殊的地貌地物可供他识别 --不过乔达拉倒是觉得挺熟悉。随着大河走就会把他们领向西北,但是他敢肯定的是他们还得弯回来。他决定,这是他们抵达大三角洲以来,头一遭离开比较保险的母亲河,沿着一条支流北上,向着现在已经离大河比较近的高峻陡峭山脉的山脚走去。他们顺着这条支流所指引的路渐渐地拐向了西北。 前方,大山汇聚到了一起,跟那长长的呈弧状的北方的冰峰雪岭相交接的一道山嵴,在那高低错落的南方高地上边迎面而来,山嵴变得既陡峭又高峻,上面还罩着冰帽,直到有一条狭窄的山谷将他们隔了开来。这条山嵴曾经一度憋成了一个很深的内海,四周全是连绵不断的高山环抱着。但是歷经千百万年的时间,由于年復一年不断沖刷着出水口,致使那里的石炭岩、砂岩,以及页岩等,遭受侵蚀,使出水口高度慢慢地降低,跟引向外面的走廊的高度相差无几,这样,这个内海便干涸了,所剩下的平坦的海底就变成了野草的海洋。 狭窄的山谷两边全是曲折陡峭的结晶花岗石壁,母亲河在这里轰鸣而过。这是从山区到南方平原以至于最终流入贝伦海(beran )途中的一段长长的门槛,乔达拉知道,在这大河穿过的峡谷两边是无路可走的了。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绕道而行。 当他们初次拐向一边,开始随着一条小溪行进时,除了缺少丰饶的水流之外,地形毫无变化,干燥、开阔的草地,近水边有一些矮小的灌木,可是艾拉却心怀着一种失落感。宽阔的母亲河陪伴他们的时间太长了,看不见她在身边舒缓的身姿,给他们引路,总觉得有些不协调。在他们朝着一片山丘走去,高度不断增加时,灌木丛铺展了开来,树身也变高了,枝叶也繁茂得多,灌木丛一直伸展进大平原中。 他们来到了一处视野清晰开阔的圆形山丘上面,这里比周围长满树木的山坡要高出一些。乔达拉停下马四周张望,而艾拉却为纳入眼帘的景物而歇下马来。向西越过树尖往下望去,她可以看见远处的母亲河,各条水道又汇聚在了一起,曲曲弯弯地流出一处两边全是峭壁的深谷。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乔达拉要拐向旁边去找一条通路。 “我曾经乘船穿过那道峡谷,”他说。“那里叫做大门峡。” “大门峡?你是说像你所造的四面围过来的一道大门吗?关闭开口以后就可以将野兽圈在里头?”艾拉问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不过兴许这名字就是根据那个起的吧。虽然它更像你所建造的两边栅栏全都围向一道门。这道大门有好一段距离呢。我希望我能领着你登上它。他笑道。”也许我能办到。" 他们下了山丘,然后是一段平地,接着又往北朝着大山走去。在他们的前面,像一堵巨大的墙壁,是一长列巨树,是一片很浓、很深密的硬杂木与常绿树混合林的开端。一跨进这绿叶构成的天穹的隐蔽之下,他们就发现进入了一个不同的天地。花了好一会儿功夫,他们的眼睛才适应了这昏暗静谧的原始森林的光线,可是他们都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凉爽潮湿的气息,也嗅到了新生伴着腐朽的浓烈阴湿味道。 夜幕降临时他们还没走出密林。他们一安营在这儿过夜,但是他们俩都感到不自在,比在旷野当中还更加暴露得多。在开阔地上安营,就算是黑夜里,他们也能看见点什么东西:云彩,要么是星星,还有些移动的什么东西的暗影。面在这浓密的树林里,高大的树木,粗壮的树身,就是很大的傢伙也可以躲在后边,黑暗真是黑得彻底。他们一走进这树木的世界时,那能放大细微声响的静谧就叫他们觉得害怕,而在这里过夜更加令人毛骨惊然,不过他们竭力掩藏着这种感觉,不叫它流露出来。 两匹马也很紧张,都挤在火堆傍边,那里令它们熟悉,也安心。沃夫也呆在了帐篷里。艾拉很高兴,她给了它一份他们吃的晚餐,她巴不得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它留在身边。就连乔达拉也很高兴,有这么大一只友好的狼呆在身边,心里踏实多了。它可以闻味儿,可以料出事儿来,这些,人就办不到。 潮湿的森林里,夜里很冷,一切都湿漉漉,滑腻腻,湿得让人以为是下了雨。他们早早地就钻进了毛皮铺盖里,可是虽然他们很累,他们还是唠喀唠了大半夜,总是没有睡意。 第700页 “我吃不准我们是不是还有必要费劲地带着那只船,”乔达拉思忖着说。"小溪流马匹就可以趟过去,也湿不着驮着的东西。遇到了较深的河流,我们可以把行李篮子挪到它们背上去,不让行李篮子垂在它们身子两侧。我跟索诺兰旅行时,我们常常是把背囊绑到一根漂浮的大木头上,现把大木头拴在我俩腰上,拖着东西过河。 “有一回我也把东西绑在了一根木头上了。那时我离开了克兰家族,去找寻我的同族人,我到了一条大河跟前。我拖着那根木头游过了河。”艾拉说道。 “那样游就很费力,要是两只胳膊都腾不出来那就更危险了。” “真费力,可我又不能不游过去,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艾拉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这男人,就躺在她旁边,纳闷儿她是不是睡着了;可接下来她吐露了她的思路到了什么地方。 “乔达拉,我敢肯定地说,我们所走的行程比我找到我的峡谷之前走的路要远多了。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是不是?” “是的,我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他答道。他侧过身子用一只胳膊撑着抬起身来,这样他能够看见她。“可我们离我家还有好远好远的路哩,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旅行,艾拉?” “有点儿。我愿意休息一阵子。然后我就好再赶路了。只要我是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我们还得走多远。我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竟会多么大,它没有头吗?” “在我家的西方,土地到大海才到头。谁也不知道大海那边有什么,我认识的人里有一个,他说他走得更远,曾经见到过东方的大海,虽然不少人都怀疑他,多数人大都走得不远,走得很远的人没几个,因此人们一听说走得很远的事就不那么相信,除非让他们见到了可信的东西,但确有人走得很远很远。”他有些不屑地暗笑着。“虽然我从来也没想到过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韦麦兹绕着南方的海绕了一圈,发现在南面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土地。” “他还找到了雷奈克的母亲,把她领了回来。要想怀疑韦麦兹可不容易。你看有人有雷奈克那样的棕色皮肤吗?韦麦兹一定是走了好远好远才找到了一个那样肤色的女人,”艾拉说。 乔达拉看了看她被火光映照着的脸,觉得对他身旁这个女人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爱意,同时也有一种忧虑油然升起。这次有关长途旅行的谈话,使他想到了仍然要走的长长的路。 “北边,土地到了全是冰的地方才是头,”她接下来说道。“谁也没走到过冰川那边。” “除非是乘船而行,”乔达拉说。“不过我听说你满眼所能看的不是冰就里雪,就是住着白色的精灵熊,他们说那里的鱼比勐玛个头还要大。西边住的人有的说是有些萨满威力很大,可以召唤它们到陆地上来。而且要是它们上了岸,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 树林中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这一男一女吓得一下子都跳起身来,然后又一动不动地站着,可又没寻着声响的来处,连大气也不敢出。沃夫低沉地呜噜呜噜地闷哼着,但是艾拉的一只手臂揽着它,并不打算放它去。又传出了几声鞭打声,然后就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沃夫也停止了它的呜噜声。乔达拉吃不准这一夜他还能不能够睡得着觉。最后,他起来了,往火堆里添了一块木头,幸好他早先找来了一些粗细正好的断树权子,他还可以用他那把象牙柄的小石斧把它们噼碎。 “我们要穿过的冰川不是在北边吧,是吗?”艾拉在他回身上铺之后说道,满心里还是他们的旅途。 “噢,是在这北边,可还没到北方的冰墙那么远。这些冰川以西是另一道山岭,我们要越过的冰川是在它们北边的高原上。” “过冰川挺不好走吧?” “天气很冷很冷,有时还可能有暴风雪。春天和夏天会略微融化一些,有的冰会坍落,会裂成很大的缝隙。要是掉进很深的冰缝里去,谁也没办法救上来。一到冬天,这些冰缝大都被冰雪填满,不过那也还是很危险的。” 艾拉蓦然间打了个冷战。“你不是说有路可以走吗?为什么我们还得穿过那些冰呢?” “就得那么走才能躲过扁头……克兰人。” “你是要说扁头人吧。” “那个名称我听人家总那么叫,艾拉,”乔达拉极力想要解释。“人人都那么称唿他们。你知道,你也得渐渐适应那个词儿。那个名称多数人就用来称唿他们。” 她没理睬这段说法,接着说下去“我们为什么要避开他们?” “这里头有些麻烦。”他皱起了眉头。“我甚至不知道那些北方的扁头人是不是跟你的克兰家族差不多。”他停住了话头,过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不过不是他们制造麻烦。我们往这儿来的时候,我们不是听说有一伙年轻人,他们在……在骚扰他们吗?他们是洛萨杜奈人(losadunai ),是靠近高原冰川居住的人。” “为什么洛萨杜奈人要给那个部族制造麻烦?”艾拉有些迷惑不解。 “不是洛萨杜奈人。不是他们全体。他们也不想找麻烦,只是那帮年轻人。我猜想他们是为了找乐子,要么至少开头是那么回事。” 第701页 艾拉认为有些人找乐子的想法可跟她的想法大相迳庭,不过叫她不能从脑海撵出去的还是他们的旅途,是到底还有多远的路要走。从乔达拉说话的样子看,他们还差得远呢。她做出了决断,最好不要往前想得太远了,她竭力要把这些想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她朝夜空中看去,希望能透过高高的天幕看清天空。“乔达拉,我想我看见了那儿的星星了。你看见了吗?” “哪儿?”他说,一边朝上看去。 “就在那儿,你得先简直看,然后再往后稍稍抽一抽眼神儿。看见没有?” “是……是了,我想我看见了。那儿除了天母奶汁路以外也没有别的,不过我倒是看见了几颗星星,”乔达拉说。 “天母奶汁路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天母与她的孩子的故事的另一部分了,”他解释说。 “跟我说说吧。” “我没有把握是不是还记得住。让我试试,好像是这样的……”他开始不带歌词的哼起旋律,然后在韵文诗的当中开始唱起来。 她的血液凝结干涸成红褐色的土壤, 闪闪发光的婴孩把它当成了罗网。 天母极度的欢欣。 明光闪亮的男孩。 山脉高耸,山顶喷射着火焰, 她如山的胸膛养育了男婴。 他用力吮吸,奶汁喷得老高, 天空中洒下了天母的奶汁道。 “就这些,”他收住话头。“泽兰多尼会感到高兴的,要是我还记得。” “太棒了,乔达拉。我喜欢这歌的曲子,还有这歌给人的感受。”她闭上了眼睛,复述着韵文诗中的句子,大声地重复了好几遍。 乔达拉听着,一边在想她怎么会记得这么快。她只听了一遍就完整无缺地复述出来了,他希望他的记忆力也有这么好,也能像她那样快地记忆语言。 “不够真实吧,是不是?”艾拉间道。 “怎么不真实” “那些星星是天母的乳汁呗。” “我并不认为那些真是乳汁,”乔达拉说。“不过我认为这故事说的倒有几分是真的,这整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的什么?” “它说的是事物的开始,我们是怎么来的。我们是地母造的,用她自己的身体;她居住的地方也正是太阳和月亮居住的地方,而且地母对他们也像她对我们一样,并且星星也是他们的世界的一个部分。” 艾拉点了点头。“听起来倒是有一定的道理,”她说。她喜欢听他说的话,而且想到也许有一天她会喜欢见到这位泽兰多尼哩,再让她讲讲整个故事。“克莱伯告诉我说星星是那些住在精灵世界的人的家。所有已经回归的人,还有没有出世的那些人,那里是各种图腾精灵们的家。” “那种说法也有道理,”乔达拉说。扁头人其实也必定是人,他想。动物是不会那样想问题的。 “他有一回指给我看我的图腾的家在哪儿,我的图腾是穴狮,”艾拉道,一边抑住哈欠,她翻过身侧向自己一边。 就在乔达拉以为他们可能就要抵达抄拉穆多人定居地的那天清晨,醒来却见唿出的空气结成了雾,这样就预示着季节要变了,而艾拉倒挺高兴这种日子的到来。在他们骑马穿行在长满树木的山坡时,她甚至几乎要信以为真的是她以前曾经到过那里,她太了解这地方了。出于某种理由,她‘一再地期待着认出某一件地表地物来。一切一切都仿佛是一模一样;这树木,这植物,这山坡,还有原野的模样。她越看越觉得像是到了家了似的。 当她看见了榛子,榛棵上的榛子还在发绿的外皮里,只不过已近成熟,她就喜欢这样的,她就停下来采了一些。用牙磕开了几个吃了,突然间她心中一动。她觉得这个地布她认识,就像在家里一样,原来是因为这里很像半岛末端那片山区,很像布伦家族的洞窟附近的模样。她是在一个跟这是十分相似的地方长大的。 这个地方对乔达拉来说也变得熟悉起来了,这是有理由的,他发现那条清晰可辨的小路他认出来了,那是一条往下去通到一处岩壁外面的陡崖的。他可以感觉到他体内在往上升腾的兴奋‘当艾拉找到一丛带有很大的刺的、半当腰还分出很长的甸茎的、枝条被熟透的黑浆果坠弯的荆丛时,他觉得出他就要为了她因摘一些浆果耽搁他们到达他们要到的地方而大发雷霆了。 “乔达拉!站下。瞧,黑浆果!”艾拉说,一边滑下马背,朝那丛荆棘奔过去。 “可我们就要到地方了。” “我们可以带给他们一些。”她的嘴里满了。“自打离开克兰家族那时起我就没吃过这样的浆果了,尝一尝吧,乔达拉,你在什么时候吃到过这么甜、这么好的东西呢?”她摘了一小把浆果一下子全都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弄得手上和嘴上全都是绛紫色。 看见她的模样,乔达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快看看你自己吧,”他说。“你那副模样简直就像个小姑娘,满嘴儿都是浆果渍子,像乐开了花似的。”他摇了摇头,咯咯地笑着,她没有答话,她嘴里塞得太满了。 第702页 他摘了几枚,断定这浆果确实很甜,很好吃,就又摘了一些,吃了几口之后,他停下了。“我想你说我们该摘一些带给他们,我们什么家什都没有怎么装呢?” 艾拉停了一会儿,接着笑了。“不,我们有,”她说,摘下了她那顶被汗水湿透了的,编织的锥形帽,又找了些叶子垫好,用你的帽子。" 他们每个人都摘了差不多大半帽兜的时候,他们听见了沃夫呜噜呜噜叫唤的报警声,他们抬头往坡上一看,只见是一位高个子年轻男子,差不多是个成年男子汉了,沿着那条小径走来,张大了口瞧着他们还有那只狼,吓得眼睛也睁得老大老大的,乔达拉又定睛看了看。 “达沃?达沃,是你吗?是我,乔达拉,泽兰达尼人乔达拉,”他说道,一边大步朝着那个小伙子走了过去了。 乔达拉所说的话是艾拉不熟悉的语言,可她听出来有的词彙和语调很像马穆塔话。她注视着那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从害怕到疑惑,又到认可。 “乔达拉?乔达拉!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以为你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达沃说道。 他们相互奔向对方,两个人的手臂相互抱住了对方;随后,那个男人又退开了一点儿,瞧着他,两手抓着他的肩膀,“让我看看你!我真不能相信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艾拉目光盯视着那个年轻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欢快之中。乔达拉又一次地拥抱了他。艾拉可以看出来他们所共同分享的纯真感情,初次问侯的高潮过去之后,达沃神色之间有些局促不安。乔达拉明白这种缄默的意思。达沃,毕竟已经近乎一个成人了,正规的拥抱问候是一回事,而要放肆无羁地表达情感,就是对于一个像这位男子一样曾经一度属于你的家族的人,那又是另一回事。达沃看了看艾拉。接着他看见了她拢在身边的那只狼,他的眼睛又瞪大了。随后他又看见了在眼前静静站着的两匹马,背上驮着篮子和橇杆,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看我最好还是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乔达拉说道。 “沙拉穆多人达沃,这是马穆塔人艾拉,”乔达拉说。 艾拉记下了正式引荐时所使用的调子,也差不多记住了所用的词彙。她示意沃夫呆在原地别动,然后就走向那个男孩,两手伸出,掌心朝上。 “我是沙拉穆多人达瓦洛,”年轻人说着,握住了她的两只手,他说的话是马穆塔语。“我欢迎你,马穆塔人艾拉。” “索莉教得你不错!你说马穆塔话就像你是马穆塔人一样,达沃。噢,现在我得说达瓦洛了吧?”乔达拉说道。 “我现在是叫达瓦洛了。达沃是小孩时候的名字,”年轻人说着话,脸上忽然泛起了红晕。“不过你可以叫我达沃,要是你想叫的话,我的意思是说,那个名字你熟。” “我看达瓦洛是个好名子,”乔达拉说。“我很高兴你跟索莉没白学。” “多兰多认为寻那是个好主意。他说我们下一个春天去跟马穆塔人进行贸易时我用得上那种语言。”。 “你,也许愿意见一见沃夫吧,达瓦洛?”艾拉说道。 年轻人惊愕得眉头拧成了疙瘩。在他有生以来,他从来也不曾料想到要跟一条狼面对面地碰在一起,而且他永远也不想那样。可是,乔达拉就不怕它,达瓦洛心想,而且这个女的也不怕……她真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她说起话来也有点儿特别。没说错,不过可跟索莉说起话来不大一样。‘ “要是你把手伸过来,叫沃夫闻一闻,那就会使它有机会认识你了,”艾拉说。 达瓦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把手搁到离沃夫的利齿那么近的地方,可是他也想到此刻他无论如何是后退不得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向前伸出,沃夫嗅了嗅他的手,接着又出乎预料地舔了舔,它的舌头又热又湿,不过肯定伤不着人。其实,那种感觉倒挺好受的。这位年轻人瞅了瞅那个畜牲,又瞅了瞅艾拉。她的一只手臂漫不经意地、舒适地搂着那条狼的脖子,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它的脑袋,他纳闷儿,拍打一头活狼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愿不愿意摸摸他的毛?”艾拉问道。 达瓦洛看样子有点吃惊,随后他伸出手去摸,可是沃夫动着脑袋去嗅他,他撤回了手。 “这儿,”艾拉说着,拿着他的手把它牢牢地放在沃夫的头上。他愿意人家搔他,像这样,"她说道,一边给他做着样子。 沃夫忽然间觉得有跳蚤在叮咬它,要么就是这一搔引得它以为有跳蚤,它坐在它的后腿上,用一只后爪快速地抽动着搔它的耳后。达瓦洛笑了,他从来也没见到过做出这种有趣姿态的狼,搔得那么快,又那么煞有介事。 “我跟你说过它喜欢人家为它搔痒,马匹也是一样,”艾拉说,一边召唤威尼上前来。 达瓦洛瞥了乔达拉一眼。他自管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仿佛见到一个女人给狼和马匹搔痒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似的。 “沙拉穆多人达瓦洛,这是‘咴尼’。”艾拉谈出威尼的名字时声音就像是马在咴咴嘶鸣一样,她起初为这匹马起名字时就是这样叫的,而她说出来的名字,那声音跟马毫无二致。那才是她的真名,不过有时候我们就直唿她为威尼,这样乔达拉唿唤她就容易一些。" 第703页 “你能跟马说话吗?”达瓦洛说,完全是一副被慑服的神色。 “任何人都可以跟马说话,可是马并不是谁的话都听。你跟马得先互相熟悉起来,这样你就明白为什么雷瑟听乔达拉的了。当雷瑟还是个小马驹时,他就熟悉它了。” 达瓦洛转过身子看着乔达拉,又朝后退了两步。“你是坐在那匹马身上的!”他说。 “不错,我就骑这匹马。那是因为它熟悉我,达沃。我是说,达瓦洛。它甚至让我骑着它跑,我们可以跑得很快哩。” 这年轻人上看上去似乎要亲身试一试似的,乔达拉飞起一条腿翻身上了马,又一下子片腿下了马。“至于这些动物,你可以帮我们的忙,达瓦洛,要是你愿意的话,”他说。男孩样子有些发征,仿佛有话要脱口而出。“我们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我也真想去拜访拜访多兰多和罗莎里奥,还有大家,可大多数人会在初次见到这几头野兽时要有点不安。他们不习惯这些动物,你愿意跟我们一道走吗,达瓦洛?我看要是大家见你站在这些野兽旁边都不害怕,他们大概也就不大会担心了。” 年轻人略为放松下来了。看起来这并不是怎么难的事情。毕竟他已经站在这些野兽身边了,大家看见他跟乔达拉和那些动物一道走来也就不会惊怕了。特别是法塔米奥,还有多兰多,以及罗莎里奥…… “我差点儿忘了,”达瓦洛说。“我跟罗莎里奥说我要给她采些黑浆果回去的,因为她自己再也采不成了。” “我们这儿有黑浆果,”艾拉说,与此同时乔达拉说的是,“为什么她不能采了?” 达瓦洛看了看艾拉又看乔达拉。“她从往船坞去那块岩壁上摔下去,摔断了胳膊。我看她的胳膊直不过来了,再也直不了了,那胳膊没有对好缝。” “为什么没有呢?”他们同声问道。 “没有人给她对缝。” “巫师哪儿去了?还有你母亲呢?”乔达拉问道。 “巫师死了,上一个冬天。” “听到这事我很难过,”那位男子插话道。 “我母亲走了,你走后不久来了一个马穆塔男人拜访索莉,他是亲戚,表兄弟。我猜他喜欢上了我母亲,他要她当他的配偶。她叫大家都大吃一惊,她跟那个马穆塔人走了,去过日子去了。她要我也去,可多兰多和罗莎里奥要我跟他们呆在一块儿,于是我就留下了。我是沙拉穆多人,不是马穆塔人,达瓦洛解释道,随后他瞅了瞅艾拉,脸上一下子涨红了。”倒不是说当马穆塔人有什么错的,"他忙不迭地添上一句。 “是的,当然没有错,”乔达拉说道,一丝忧虑之意浮上了他的脸庞。“我明白你的感情,达瓦洛。我不还是泽兰达尼人乔达拉吗?罗莎里奥跌伤有多长时间了?” “夏月,差不多这个时候,”男孩说道。 艾拉瞥了乔达拉一眼,目光中带有问询的意味。 “上一次月圆之后的这个时候,”他解释说。“你们看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知道,得等到我看了以后,”艾拉说。 ‘艾拉是个医者,达瓦洛。是个很不错的呢,她大概能带上忙,"乔达拉说。 “我就在猜想她是不是巫师。有那么些的野兽什么的。”达瓦洛停了一会儿,看了看马匹和那条狼,又点了点头。“她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医者。”他的个头要比他13岁的年纪显得高一点儿。“我愿意跟你们一道走,这样就不会有人害怕那几头动物了。” “你再帮我拿着这些黑浆果好吗?这样我好看紧沃夫和威尼。他们有时候也怕人呢。” 达瓦洛领着路,穿过一片较为空旷的林间小径下了山。到了坡底,他们向右一拐上了另一条路,走下更为平缓的山坡。这是融化的春雪和雨季的大雨汇流而下沖刷得较新的小路,酷热的夏末到了,季节性河流的河床已经干涸,路上满是石头,很难走。 虽然两匹马是草原上生长的动物,可是威尼和雷瑟在这样的山坡上走起来依然步履矫健。它们俩都是从小就在峡谷中她的洞窟长大,爬上爬下这样又陡又窄的山间的小路已是习以为常。可是艾拉仍很担心,担心两匹马因为腿下不稳而受伤。当他们拐上另一条从别处延伸过来的小路下山时她感到很高兴,这条新路经常有人行走,已经踩得很宽,多半都可以两人并膀而行,只是两匹马要并行就不行了。 穿过一面较陡的斜坡再向右一兜,他们来到了一面立陡的石壁前。当他们来到一处斜坡时,艾拉感到有些似曾相识。在她长大的地方,她也见到过跟这差不多的乱石堆,颓落在山脚下的陡壁下面,她甚至发现了一种锯齿状叶子的挺拔植物,开着牛角形的大白花。她所遇见的勐玛家族的成员管这种味道不大好的植物叫做曼陀罗,它所结出的带尖刺的绿色果实,勾起了她对她的童年的记忆。它就是曼陀罗。克莱伯和伊扎都曾经用过它,不过用的地方不同。 这个地方对乔达拉来说也很熟悉,因为他在这松散的乱石堆里拣过石头,用来砌山路和砌护灶。他有了一种旧地熏游的感觉,知道他们就要到地方了,一穿过乱石坡,路就好走了;路是用石片砌筑的,绕过陡峭的石壁。再往前,他们可以看见一边是树木,一边是灌丛,中间是一片蓝天,乔达拉知道他们快要走到悬崖边了。 第704页 “艾拉,我看咱们应该在这儿卸下马背上的橇杆和行李篮了,”男的说。“绕过石壁边的小路不够宽,我们可以过后再来取回去。” 所有的东西都卸完之后,艾拉跟随着那个年轻人顺着石壁朝着开阔地带走了一段路程。乔达拉在后边跟着,看着,当他看见她到了悬崖边往下一望,然后赶忙退回身子时,他笑了。她赶紧抓住石壁,觉得有点头晕目眩,接着一步一挨地往前走去,眼睛往外边看去,她的下颌惊愕得都垂了下来。 底下很深的地方,在光秃秃的岩壁下边,就是同一条母亲河,他们曾一直顺着她走来,不过艾拉还从来也没有这样看过她的立体景观。她也曾看到过各条支流汇进一条河道,但那是在河岸上水平地看过去,不比河面高多少。从这儿高的地方往下看。却是另有一番景象。 通常是漫散开来的、曲曲弯弯的大河,在这里汇聚到了从地底升起、直冲云霄的两面石壁中间。深深的湍流沖荆着岩石,凝聚着巨大力量的母亲河滚滚向前,波涛起伏,旋涡不断。在此之前,已有许许多多的支流注进了大河,形成了巨大的水体,而在这远离三角洲的上游,她还是如此的巨大,水量并没怎么减少,尤其是从高处俯瞰这水流的全貌,更是如此。 不时可以看见伸出水面的巨石划开水流,水面上打着旋涡,翻卷着泡沫。就在她观看的当口,一节木桩被阻住了,它蹦跳着越过了一块巨石顺流而下。她几乎没有留心到,就在悬崖底下,紧靠着岩壁有一处木质建筑物。当她终于抬头望去的时候,她的视线看到了对面的大山。虽然有些圆咕隆咚的,但是显然比在下游所见的要高得多,也陡得多,几乎跟她所在这岸的险峻山峰一般高。被宽宽的大河所分开的两岸峻岭,原来是连成一气的,只是年深日久被岁月刻刀加上涨涨落落的水流才将它们切割了开来。 达瓦洛耐心地等待着艾拉饱览这初次见到的他家大门前的壮丽景色。他自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切自来就是如此,理所当然;不过他也见到过陌生人对这里的反应。这使他很有些骄傲,因为有人为之倾倒,反而是他要近前好好地看上一看,通过他们的眼睛使他重新看待这一切。当那位女子终于转头看他时,他笑了,然后领她绕过山壁的悬崖,沿着一条从原本狭窄的突岩上开出来的不大好走的小路走去。这条小路可容两个人并肩而行,但要两个人离得近一些,路的宽窄足够行人背木柴或者猎获的野物以及其它物件从容走过,马匹也可以通行。 当乔达拉走近峭壁边沿时,目光看向下方的虚空,小腹间生出一股早已熟悉的酸痛,这种痛楚在他在这里居住期间一时也没有止歇,他控制不了这种痛楚,可这也不坏,他也确实为眼前鬼斧神工之作而慑服,也为他们在这里的一番艰辛劳作而欣慰:是他们仅仅用河卵石和沉重的石斧在这坚硬的石壁上开凿出了一小段路径,尽管这样,也没有改变他那种恆久的感情,有了这条路,就比另一条常用的作为门户的路强多了。 把沃夫紧紧带在身边。威尼随在身后,艾拉跟着那位年轻人绕过了岩壁。翻过去,是一块平缓的、略为粗糙的马蹄形山坳,地场还不小。在过去很久远的年代之前,西面的巨大的内陆盆地一度是个大海,随着山岭间的峡谷不断受到侵蚀,内海水流光了,本来水位是相当高的,这里便是一处隐蔽的水湾。如今这里已是高出河面很多的、三面靠山的山窝窝。 前面,是青草幽幽的绿地,一直长到陡崖跟前。后身,是灌木丛,紧紧挤在立陡的石壁附近,灌丛后头是一些小树,一直往上延展到陡坡上。乔达拉知道,后面的石壁是可以攀登上去的,只是很少有人从那里上去。那里很不好走,要弯来拐去,所以那条小径基本不用。近一点的这一侧,在后身附近的圆环角处,有一处沙岩峭壁,足够遮蔽几幢用木头建造的马架子,形成一个舒适的、有遮挡的居住区。 对侧,布满青苔的绿盈盈的远侧,是这块地方之所以为贵的所在。一孔纯净的清泉喷得老高,飞溅到岩石上,在一处较小的沙岩峭壁上形成一束又长又窄的瀑布,直泻入下面的深潭。潭水则又顺着对面的岩壁流到悬崖边,流经#岩裸露的陡崖,直流到大河里。 一转过石壁,几个正在做活的人,见到了这一行人,特别是见到了那狼和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待到乔达拉走过来时,他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知所措的神色。 “达沃!你把什么东西领到这儿来了?”一个声音喝道。 “唿拉!”乔达拉说,用他们的语言朝那几个人致意。接着,看见了多兰多,他把雷瑟的缓绳递给了艾拉,一只手臂搭在达瓦洛的肩上,朝着这一家族的首领走了过去。 “多兰多!是我,乔达拉!”待走得近一些时他说。 “乔达拉?真是你吗?”多兰多说道,他认出了这个人,但是仍然将信将疑。“你这是从哪儿来?” “从这东边,我在马穆塔人那里过的冬。” “那人是谁?”多兰多向道。 乔达拉意识到,这人一定是对于忽略了起码的礼节而极为窘迫。“她的名字叫艾拉,马穆塔人艾拉。这几头动物也是一道随我们来的,它们都听她招唿,要么也听我的,它们中哪一个都不会伤害人的,”乔达拉说。 第705页 “那头狼也不伤人吗?”多兰多问。 “我摸了它的头还摸了他身上的毛,”达瓦洛说。“它一点儿伤害我的意思都没有。” 多兰多瞅了瞅那位少年,“你摸了它了吗?” “是的。她说你只要跟它们熟起来就行。” “他说的没错儿,多兰多。我不会把任何会造成伤害的人和物带到这儿来的。来见见艾拉,再见见这几头动物吧。见过你就明白了。” 乔达拉领着那人退回到了场地中央,其他几个人随后跟着。两匹马已经开始吃起草来了,但它们在这一群人走过来时都停了下来,威尼朝女的身边靠了靠,跟雷瑟并排站着,雷瑟的缰绳还牵在艾拉的手里。她的另一只手按在沃夫的头上,这只身材硕大的北方狼站在艾拉的身旁,警觉地观望着,但是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式。 “她是怎么使马匹不怕那头狼的?”多兰多问道。 “它们知道它们用不着怕它。它们在它还是个小狼崽的时候就熟悉它了,”乔达拉解释道。 “它们为什么不从我们身边跑开呢?”那位首领在他们走得更近时接着问道。 “它们一直就在人的身边。这匹小公马落生时我就在跟前,”乔达拉应道。“我伤得很厉害,是艾拉救了我的命。” 多兰多突然停住了步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位男子,“她是个巫师吗?”他问。 “她是勐犸家族的一个成员。” 一个个头矮矮的、相当爽直的年轻女子接上了话茬。“要是她是个巫师,那她的纹身塔图在哪儿?” “她还没训练完毕我们就离开了,索莉,”乔达拉说,然后朝她笑了笑,这位马穆塔女子一点儿都没有变。她依然是那么直接了当,快嘴快舌,跟从前分毫不差。 多兰多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那可太糟糕了,”他说,他的眼睛里道出了他的失望心情。“罗莎里奥摔了一跤,受伤了。” “达沃跟我说了,他说咱们的巫师死了。” “是的,上一个冬天死的。我希望这个女子是个够格的医者,我们派了一个信使到另一个洞窟家族去了。可是他们的巫师出门远游去了,又派了一个送信人到别的洞窟去,在上游,而他们又离这儿很远,我恐怕已经太晚了。不会有什么用了。” “她没训练到的并不是当医者的本事。艾拉就是个医者,多兰多很不错的呢。她受训于……”突然间乔达拉想起来这是多兰多少有的几个盲点之一。“……养育她长大的那个女人,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不过请相信我,她够格。” 他们已经走到了艾拉和那几头动物跟前,乔达拉说话时,她一边听一边注意观察。他说话的语言跟马穆塔语之间有一些相似之处,不过很大程度上她是通过观察才品味出他的话的含意,知道他是在努力地劝说另一个男人要相信什么事,乔达拉转向了她。 “马穆塔人艾拉,这位是多兰多,沙拉穆多家族的首领,”乔达拉操着马穆塔语说,然后他又转而用多兰多所使用的语言说道:“沙拉穆多人多兰多,这位是艾拉,马穆塔人勐犸家族的女儿。” 多兰多犹豫了一会儿。瞅了瞅两匹马,接着又瞅了瞅那头狼。它倒是个很漂亮的动物,很警觉而又很安静地站在那位高个儿女子身旁。这个男人唤起了兴致,他以前从来也没有离狼这么近过。他们不怎么经常地猎狼,他只是在很远处看见过狼,看着它们奔跑着找地方躲起来。沃夫仰起头看着他,那神态使多兰多想到他也正被对方审视着,品评着,接着又转头观察其余几个人。这个动物看样子不像是会给人们产生威胁。多兰多心想,那么,一个能如此这般控制野兽的女人,兴许是一位巫师中的高手呢,她受过什么样的训练倒无关紧要了。他伸出了两只手,掌心朝上,伸向那位女子。 “以天母穆多的名义,我欢迎你.马穆塔人艾拉。” “以地母穆特的名义,我感谢你,沙拉穆多人多兰多,”艾拉说道,一面接过了他的双手。 这女的说话腔调有点格路,多兰多心想。她说的是马穆塔话,可确实带着一点古怪。她的话音听起来跟索莉根本不一样。许是她来自不同的地方吧,多兰多学了不少马穆塔话,足以听得懂。他这一生里,为了跟他们做生意,已经好几次一直走到大河尽头,还是他把索莉领回来的呢;索莉是个马穆塔女子。作为一个拉穆多人的首领,他做事一直做到底,帮助他的家族的一名儿子跟那个女子婚配,因为是他决定要收留她的。索莉心里挺有数,她教会了许多人懂得她的母语,在其后的长途贸易中都会派上用场。 多兰多接纳了艾拉,敞开了门户,每个人都来跟乔达拉见面表示欢迎,索莉朝前迈了几步,乔达拉看着她笑。这里头关系挺复杂,因为他通过他兄弟的婚姻关系,他们成了亲戚,而且他对她也挺有意。 “索莉!”他说,一边接过她的两只手,一边欢畅地笑起来。“我真没法跟你说见到你该有多高兴。” “见到你我也十分高兴。你一定学会说马穆塔话了吧,乔达拉。可我还得说,我多半怀疑你不会说得好。” 第706页 她放开他的手,近身去拥抱了他一下,表示她的欢迎。他弯下身子,由于一时冲动,因为他回到这里特别高兴,他抱起那个矮个女人,好好地亲了亲她。稍为不尽人意的是,她涨红了脸。在她看来,这位颀长俊美的、有时带点忧郁腼腆的汉子竟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记得从前他并没有这样感情毕露地表达他的爱慕之意。当他把她放下地来时,她又审视着这个汉子,还有他领来的那个女人,肯定这里边与她有关系。 “马穆塔人狮营的艾拉,以马穆塔人正规的礼仪,会见沙拉穆多人索莉。” “以穆特或穆多的名义,不管你怎么称唿她都成,我欢迎你,马穆塔人艾拉。” “以一切之母的名义,我感谢你,沙拉穆多人索莉,并且我很高兴会见你。我听说了很多有关你的事儿,你在狮营家族不是有亲戚吗?”艾拉说。她意识到这位挺有眼力的女人在审视她。就是索莉现在不知道,那么过一会儿也就会发现艾拉并不是出生在马穆塔人的家庭里。 “是的,我们有关系。不过,不怎么密切。我是南方家族来的,狮营很靠北哩,”索莉说。“可我认识他们。没有人不认识塔鲁特的。他没法不叫人认识,还有他的姊妹,图利,也很受人尊敬,”索莉说。 她的话可不是马穆塔口音,她心想,而且艾拉这个名字也不是马穆塔人的名字。我甚至吃不准她那是什么口音,有些话说得那么别扭。虽然她说得还不错。塔鲁特一向是那么个爱收留人的人,他甚至收留了那个好唠叨的老太太,以及她那个委身于景况不佳的人的女儿.我得多了解了解这个艾拉,还有那几头动物,她心想,然后她又瞧乔达拉。 索诺兰在马穆塔人那儿吗?"索莉问道。 他还没有说话,他那饱含痛苦的眼神告诉了她答案。“索诺兰死了。” “听到这消息我很难过。马肯诺听了也会难过的。虽然不能说我没料到这事。他愿意跟杰塔米同生同死的,有些人能够从悲痛中解脱出来,有的人就不行,”索莉说。 艾拉挺喜欢这个女人表达自己的方式。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是很坦白根直率罢了。她依然还是一副马穆塔人的脾气。 到场的其他人也向艾拉表示了欢迎之意,艾拉觉得出他们对她都有所保留,而且更多的是对她产生了一种好奇的心理。他们向乔达拉致意时就没有更多的保留,他是一家人;毫无疑问他们把他看成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因此他们热烈她欢迎他回家来。 达瓦洛手上还捧着那以帽代篮的一下子黑浆果,直等到一切欢迎仪式结束,他捧着浆果走向多兰多。“这是给罗莎里奥的浆果,”他说。 多兰多注意到这个眼生的篮子,它的编法跟他们编的不一样。 “是艾拉把这些浆果给我的,”达瓦洛接着说道。“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摘浆果,这些就是他们摘的。” 看着这个年轻人,乔达拉忽然间想到了达瓦洛的母亲。他没有想到塞伦尼奥会走。因此他有些失望。他曾经热恋过她,以某种方式,而且他意识到他一直期待着能看见她。她离去时是不是快要生孩子了呢?一个因他的精灵所生的孩子?兴许他可以问一问罗莎里奥,她会知道。 “咱们给她拿去好了,”多兰多说道,一边朝艾拉点了点头,无言地道了个谢。“我敢说她会喜欢的。你是不是想进来呢,乔达拉?我看她正醒着呢,我知道她会愿意见你的。把艾拉也领来吧,她也会愿意见她的。真叫她受不了,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总是一天忙到晚,总是头一个迎接来访的客人。” 乔达拉替艾拉做了翻译,她点点头表示愿意的意思。他们将两匹马留在野地上吃草,但是她打招唿叫沃夫跟她呆在一起,她心里明白,这个食肉动物还很认生,驯服的马匹虽然让人奇怪,但不至于有什么危险。狼是狩猎型动物,可能会对人造成伤害。 “乔达拉,我看这时候最好还是把沃夫留在我身边吧。你是不是问一问多兰多,把它领进去行不行?跟他说沃夫呆在屋里会很习惯的,”艾拉说道,操的是马穆塔语。 乔达拉复述了她的请求,不过多兰多已经听懂了她的话,看见他那微妙的反应,艾拉猜想他听懂了,她会把这一点记在心里。 他们朝后边走去,走到那处石头砬子底下,经过一处看上去显然是个聚会场所的中央棚屋,之后到了一个像是斜斜的帐篷似的木质建筑物跟前。走到近前时,艾拉看清了它的结构。后头是一根埋牢在地下的木柱,前边用一根木桿支撑着,用栎树大树干径向破开的楔形木板斜搭在上边.后边搭短板。由短而长,到前边搭的是长板,再往跟前走,可以看清木板与木板之间是用细柳条在预先钻在板上的孔中串起来固定的。 “不是在做梦,罗希,”多兰多说。乔达拉看见他眼里涌上了泪水。“他真在这儿,他还带了个人来,一位马穆塔女人,她的名字叫艾拉。”他点头召唤她上前来。 艾拉甩手示意给沃夫,叫它呆在原地不要动,她朝那位女子走了过去,她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两只眼睛呆滞无神,眼睛周围有黑眼圈,看上去两眼深陷;她的脸庞因为发烧而通红。就是隔着一段距离,又缠着薄薄的敷料,艾拉也可以看得出她的一只胳膊在肩头与臂肘之间弯成了一种很奇特的角度。 第707页 “马穆塔人艾拉,这位是沙拉穆多人罗莎里奥,”乔达拉说道。达瓦洛挪开了身子,艾拉凑过身去到了床边。 “以母亲的名义,欢迎你,马穆塔人艾拉,”罗莎里奥说,竭力想起来,随即又不得不躺下了。“我很抱歉不能够正式地问候你了。” “以母亲的名义,我感谢你,”艾拉说。“你没有必要起来的。” 乔达拉做了翻译,不过因为索莉在给大家教语言课时已经教到了一定程度,已经为大家理解马穆塔语打下了基础,所以罗莎里奥已经大体上明白了艾拉的意思,于是她点了点头。 “乔达拉,她现在疼得很厉害,我恐怕她的情况很糟很糟。我想察看察看她的胳膊,”艾拉说,换成了泽兰多尼话,怕的是那位女子可能会知道她以为伤得有多么严重,不过这样也掩饰不住,从她的口气里就可以听出来不一般。 “罗莎里奥,艾拉是个医者,是勐妈家族的女儿。她想要看看你的胳膊,”乔达拉说,随即又瞅瞅多兰多,以便弄清他的意见。这位男子汉巴不得什么都试一试,只要有好处,只要罗莎里奥同意就行。 “医者?”那位女子说。“是巫师吗?” “是的,跟巫师一样。可以叫她看看吗?” “我看有点太晚了,没有用了,不过她可以看看。” 艾拉解开了那只胳膊上的敷料,显然以前曾经做过整骨,要把它拉直,伤口也进行过清理,现在正在癒合,但是胳膊还肿胀着,骨头在皮下支成一个很别扭的角度。艾拉摸了摸那只胳膊,手法做到尽量轻柔。这女子只在她的手抬起那条伤臂摸底下的时候才疼得有点畏缩,但是她并没有吭一声。她知道她这样做检查会很疼痛,可是她需要摸一摸皮下骨头的情况。艾拉看着罗莎里奥的眼睛,嗅着她唿出的气息的味道,摸了摸她颈部和手腕的脉搏,接着又跪坐在脚后跟上。"伤处正在癒合,但是骨头接得不大对劲。她倒是能好起来,不过我看,就现在的样子,那只胳膊,甚至还有那只手,怕是不能使用了,而且伤处会永远给她造成疼痛。艾拉说,操的是他们大家某种程度上能听得懂的语言。她等着乔达拉翻译她的话。 “那你能做点什么吗?”乔达拉问道。 “我看能。可能有点太迟了,但是我愿意试试在那接错的地方再折断它,把它整好。问题是,折断的骨头癒合处往往比骨头本身要结实一些,有可能折错地方。那样她就会有两处骨折了,多受了不少苦,还徒劳无益。” 乔达拉翻译完了她的话以后出现了一段沉默。终于还是罗莎里奥开了腔。 “就算是折错了地方,也比现在差不到哪里去,是不是?”这话根本不是在徵询别人,而是一种贊同的声明。“我的意思是说,胳膊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法用它了,所以再折断一处也不会怎么糟了。”乔达拉翻译过来她所说的话,不过艾拉已经捕捉住了沙拉穆多语的声音和韵脚,又跟马穆塔语进行了相关联繫。而且那个女子的语气和表情还传达出了更多的内涵,艾拉体会到了罗莎里奥的话的真谛。 “可你得经受许多许多痛苦,而却一无所获的,”艾拉说,揣摸着罗莎里奥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并且想要她透彻地理解她所做出的决定将意味着什么。 “我现在已是空无所有,”那位女子说道,没有等待翻译。“要是你有能力把我的胳膊接好了,那我不就可以用它了吗?” 艾拉等着乔达拉把她的话用她懂得的语言翻译过来,要确实弄清意思。“你可能全好使,不过我认为你至少可以有一些使用功能。但是,谁也不能说有把握。” 罗莎里奥没有丝毫犹豫。“要是有这种机会,我可以重新使用我的胳膊,我想要你给我治。我不在乎疼痛,疼痛算得了什么?一个沙拉穆多人需要两只好胳膊,好爬下小路到大河上去。作为一个沙拉穆多女人,要是连下到沙拉穆多家的船码头都办不到,那还有什么用?” 艾拉听了她的翻译。然后,径直地瞅着那个女子,她说,“乔达拉,告诉她我将竭尽所能地帮助她,但是也要告诉她并不在于一个人是不是有两条胳膊就最主要。我认识一个男人,只有一只手臂,一只眼,可他却过着有意义的生活,而且他受到他们的人的热爱和尊敬。我不认为罗莎里奥会做得不如他,这我很知道。她不是个容易自暴自弃的人,无论医治的结果如何,这位女子都会继续过着有价值的生活,她会找到某种途径,而且她一定会永远为人们所热爱和尊敬的。” 当罗莎里奥倾听着乔达拉翻译出艾拉的话时,她凝神地回望着艾拉。随即她轻轻地闭紧了嘴唇点了点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艾拉站起身来,她已经在想她需要做什么了。“乔达拉,你把我的行李篮取来好吗,要右首那只。再告诉多兰多我需要一些薄木片做夹板。还有烧柴,还要一只大号的做饭用的碗,得是他不心疼用过就扔的。再用它来做饭那可就不中了,拿它是要用来做一种很烈的止痛药的。” 她的思路继续向前想。我需要弄点东西叫她睡觉,然后才能把她的伤臂重新折断,她在想。伊扎会用曼陀罗的,它的药力很大,用它来止痛效果最好,还会使她睡得实。我所有的是干的,要是新鲜的那才最好不过……等等……我最近就没看见过吗?她闭起双眼努力地回忆。对!我见着过! 第708页 “乔达拉,你去取我的篮子,我到我们来时的路上去采些曼陀罗,”她说,一边几步走到了门口。“沃夫,跟我来。”她都走了那片田野的一半路,乔达拉赶了上来。 多兰多站在马架子门口看着乔达拉和那个女子,还有那头狼。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也很了解那头狼了。他注意到沃夫紧贴在那个女子的身边,她的步幅有多大,它就跟多快。他也观察到了,当艾拉走到病床前时,朝沃夫打了一个很微妙的手势,他看见它就地卧在了那里,而头却仍然昂着,耳朵直竖,盯盯地看着那个女子的一举一动。 他一直看着艾拉和那头俯首听命于她的狼转过岩壁不见了身影。然后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这位女子。自从罗莎里奥滑下石崖摔伤那可怕的一刻到现在,多兰多头一遭敢于心怀一线希望。 艾拉回来的时候,携着一个行李篮子,还拿着她已在水塘洗净的曼陀罗,她看到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只方形的做饭用木盆子,还有一只木盆子盛满了水,灶上燃起了火,好几块光滑的圆石头放在火上加热,此外,还有一些小木板。她朝多兰多点了点头表示还可以,她翻看着那只行李篮子的东西,找出了几只小碗和她那只陈旧的獭皮药袋。 她用一只小碗盛了一定量的水倒进了那只做饭用的木盆子,放进了几棵整株的曼陀罗,连根也在上边,接着往那做饭用的石头上面洒了几滴水。叫那些石头在火堆里继续加温,她倒出了她的药袋里的东西,找了几个小包,在她正在把其余东西放回药袋时,乔达拉进来了。 “两匹马都挺好的,艾拉,正在田野里吃草,我也告诉大家现在都要离它们远着点。”他转头向着多兰多。“它们见了生人容易受惊,我不想叫谁无意间受到伤害。往后我们可以叫它们跟大家熟悉起来。”那位首领点了点头。不管从哪方面看,此时此刻他以为他没有更多可说的。“沃夫看样子在外边呆着不大高兴,艾拉,有些人还有点怕它的样子。我倒想你该把它领进这屋里头来。” “我当然也想叫它在我跟前呆着,但是我以为多兰多和罗莎里奥会愿意叫它在外头等着。” “那我先跟罗莎里奥说说。然后我想你可以把那只动物领进来,”多兰多说道,没用等着翻译,就操着沙拉穆多语混合着马穆塔语说话了,艾拉不用费劲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乔达拉面带惊奇地瞅了瞅他,这时艾拉接过了话头继续跟他对上了话。 “我还需要量量她的胳膊好做夹板,”一她说道,一边拿起那些小木板,“然后我想叫你把这些木板再刮一刮,多兰多,要刮到没有木刺为止。”她从灶边捡起了一块疏松易碎的石头。“就用这块沙岩刮好了,直到颳得很光滑,你有没有软一点儿的皮子我割一些用?” 多兰多笑了,虽然那笑容有点可怖。“我们这儿的皮子是出了名的,艾拉。我们都是用的麑皮,谁的也比不上沙拉穆多家的皮子软。” 乔达拉望着他们互相对话,都那么明白,尽管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并不那么准确完美。他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艾拉一定已经知道了多兰多能听懂马穆塔语,而她自己也已经在使用一些沙拉穆多话了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说“木板”和“沙岩”这样的词彙的呢? “我跟罗莎里奥谈过话后就去找,”多兰多说。 他们一齐走近病床上的那位女子跟前,多兰多、乔达拉一起解释说,艾拉远行途中带了一头狼做伴 --他们还犯不着此刻提起那两匹马 --她想把它领进马架子里头来。 “她完全能够管住那个动物,”多兰多说。“它很听她的话,不会伤着任何人的。” 乔达拉又心怀惊奇地瞅了他一眼,那样子,他根本想不到,比多兰多跟艾拉对话时相互交流的意味层次深入得多了。 罗莎里奥很快就同意了,虽然她有点侷促,但是对于这个女人竟能够制服一头狼,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更加令她的害怕心理减轻了。乔达拉显然是领来了一个知道她需要帮助的、能力不一般的医者,正如他们的老医者所曾知道的那样。当然是好多年的前的事了,乔达拉的兄弟被犀牛抵伤了,也需要帮助一样,她并不明白那些献身天母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只知道他们就是那样做了,而那些对她来说也就够了。 艾拉走到门口把沃夫叫了进来,然后领着它去见罗莎里奥。“它的名字叫沃夫,”她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她瞅着这个挺好看的野性生灵的眼晴时,它仿佛意识到了她的痛苦和她的无奈似的。它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了她的床边。接着,它又聋拉下了两只耳朵,一往前伸了伸头,一点也没有气势汹汹的样子,舔了舔她的脸,竟像是它自己受了伤似的呜咽着哀鸣起来。艾拉忽然间记起了莱达格,以及他这个患病的小孩与还没长大时的小狼崽之间发展起来的亲密关系。是那次的经歷教它能够领会到人类的需要以至于人类的痛苦吗? 他们全都为这头狼这样温柔的举动而惊奇,而罗莎里奥尤为甚之。她觉得已经有奇蹟发生了,只能把这看成是个好兆头。她伸出那只健康的胳膊摸了摸它。“谢谢你,沃夫,”她说道。 第709页 艾拉把那几片木板搁在罗莎里奥的胳膊上量了量,然后把木板交给了多兰多,告诉他她想要多大的尺寸。多兰多出去之后,她领着沃夫到了这座木侧马架的一个角落,接着又一次地察看一番那些烹饪用的石头,看来已经好了。她动手用两块木片从火堆里往外夹石头,这时乔达拉露面了,手里拿着一个弯弯的木头家什,是特意做的,有足够的弹力,以便把滚烫的石头夹住,他教给她怎样使用。当她把几块石头放进了做饭用的木盆子来煮沸曼陀罗汤时,她就近地观察了一番这个不一般的容器。 她从来也没看见过像这样的东西。这个四方的盒子是用一整块板制成的,三个角是刻了一定深度的槽后搞起来,第4个角用木栓固定住。搞边框时把四方形的底嵌入沿着木板通长刻出的一道沟槽里,外面四周镌刻了纹样,顶上加了一道当柄的提梁。 这些人用木头翻成的不寻常的东西真是太多了。艾拉心想要是看到他们怎么制做,那可就有意思了。这时候多兰多回来了,拿了一些黄色的皮张给了她。“这些够不够?”他间道。 “可这些皮子太好了,”她说。“我们需要柔软、吃水的皮子,可用不着拿出你最好的皮料来。” 乔达拉和多兰多两个人都笑了。“这并不是我们的最好的皮子,”多兰多说。“这些是我们连做生意时都不拿出去的,上面疵点太多了,这是日常使用的。” 艾拉对于制皮裘和皮革还略知一二,这些皮子又柔又软,摸上去质地特别细腻光滑。这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真想多打听打听怎么制出来的,一但是现在可不是时候。她用乔达拉给她做的那把刀子 --一页薄又利的燧石刀片镶嵌在用勐玛象牙刻制的刀柄上 --把麑皮侧成了一些宽皮条。 然后她打开了一个小包,往一个小碗里倒了一些春烂的较粗的干甘松根粉;甘松根的叶子极像毛地黄叶,而开出的花却像蒲公英的黄花。她从做饭用的木盆中取了一些热水加到小碗里。她在调制帮助骨头癒合的药泥,加上一点曼陀罗不要紧,它那麻痹作用反而还会有好处。她又往里加了一些研碎的欧#草末,外用时可以止痛,还有助愈功效。她捞出了木盆中的石块之后又往里放进了更多的热石头,叫那药汁煨得更热一些,又嗅了嗅气味,看看药力如何。 当她觉得药汁达到了适当药力时,她舀出了一小碗让它凉着,把它端到了罗莎里奥跟前。多兰多就坐在她身边。然后她要乔达拉把她要说的话准确地翻译出来,免得弄错了意思。 “这药既能减轻疼,又能使你睡觉,”艾拉说道,“但是它的劲儿很大,而且也很危险。有的人受不了这么烈的一剂药,它会松弛你的肌肉,那样我才能摸清里边的骨头,而且你有可能自动便溺,因为那些肌肉也会松弛下来。个别人可能会停止唿吸,要是出了那种情况,你就会死的,罗莎里奥。” 艾拉等着乔达拉复述她的陈述,然后又等了一会儿,好弄清楚是不是把她的意思听明白了,多兰多显然很失望。 “你非得用它不可吗?不用它你不是也可以折断她的胳膊吗?”他问道。 “不行。那样太疼了,而且她的肌肉也会太紧,肌肉一有抗力,要想在原处折断就更难了,我也没有别的东西来给她止疼,没有这东西我就不能重新折断,也不能整骨,因此你一定得知道危险性。要是我什么也不敢的话,她或许会活下来的,多兰多。” “可那样我就没有用了,而且还会生活在痛苦之中,”罗莎里奥说。“那还叫活着吗?” “你可能会疼一些,可那并不意味着你就没有用了。要缓解疼痛还是有法子的,虽然可能要剥夺掉你的一些功能。你可能不能很清醒地思考间题了,”艾拉解释说。 “所以要么我就成个没用的人,要么我就成个没有心智的人,”罗莎里奥说。“要是我死了,那不是没有痛苦了吗?” “你会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但是谁也不会知道在你的梦里会发生什么事了。在你的梦里你可能感到很大的恐怖,或者极度的痛苦,你的痛苦甚至还可能追随你到下一个世界去。” “你认为痛苦能跟着一个人带到下一个世界去吗?”罗莎里奥问道。 艾拉援了摇头。“不,我不认为会的,可我不知道。” “你以为我喝了那些药后会死吗?” “要是我以为你会死的话,我就不会端给你了。但是你可能会做一些不寻常的梦。有些人饮用的是用另外的方法制备的,才可以到别的世界,精灵世界,去旅行。” 虽然有乔达拉一直给她们做着翻译,使她们相互沟通,但是在她们之间已经有着足够的理解,只是他的话来得更为郑重其事。艾拉与罗莎里奥感觉得她们相互之间就是在直接谈话似的。 “或许你不该冒这份风险的。”多兰多说。“我也不想失去你。” 她看着这位男子,怀着浓浓的爱恋。“天母总会先召唤我们当中的这一个或另一个到她那里去的,不是你会失去我,就是我会失去你。无论我们做什么也不能够阻止这件事的发生的,但是,要是她愿意叫我跟你多过些日子,我的多兰多,我不想在痛苦里边度过。也不想毫无用处地度过,我倒宁愿此时此刻就平平静静地去,你已经听见艾拉说了,并不像是我会死的,就算是没起什么作用,我也并没有多失去什么,至少我会知道我进行过了尝试,而这一切又会给予我活下去的信心。” 第710页 多兰多坐在她的床边,在她的身旁握住了她那条好胳膊,望着这位跟他一道生活了这么久的女子。他看见她眼神里已经下定的决心,终于他点了点头,随后他目光投向了艾拉。 “你很真诚。现在我也必须真诚。我不会藉此来反对你的,要是你没能帮上她的忙的话;但是如果她死了,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没有把握我能不能克制住不埋怨你;而且我不知道我可能做出什么事来。动手之前你要先考虑到这一点。” 乔达拉,正在做着翻译,知道多兰多已经遭受的损失:罗莎里奥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家族的儿子,他的心肝宝贝,在他还没有达到成人的时候就被杀身亡了;还有杰塔米,一个女孩,就像是罗莎里奥的女儿似的,也赢得了多兰多的爱心,在她的生身母亲死了之后,过来填补了第一个孩子死去所留下的空虚,渐渐地成长了起来。她奋力抗争要重新走起路来,克服那么多人都患上的一样的瘫痪病,使她的品格得到了大家的钟爱,包括索诺兰。可是事情偏偏这样的不公平,她竟被难产夺走了生命。他可以理解,要是罗莎里奥死了,多兰多就要怨恨艾拉,他可能会杀死她,但乔达拉决不会让他伤害到她。他迷惑不解的是,是不是艾拉帮得有些太过头了。 “艾拉,也许你应该再考虑考虑,”他说道,操的是泽兰达尼语。 “罗莎里奥还在痛苦之中呢,乔达拉。我不能不竭尽全力去帮助她,只要她要我帮她,要是她甘愿承担危险,那么我就能做得更多。危险总是会有的,可我是个医药妇女。我就是干这个的,伊扎没有改变这一点,我也不能有任何改变。” 她瞅了瞅躺在床上的那位女子。“你准备好了,我也准备好了,罗莎里奥。” 艾拉弯身到躺在床上的那位女子身边,手里端着一碗凉下来的药汁。她伸了一根小指到里头试了试温度,然后又把碗放下了,身段十分优美地委身盘膝坐在了地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她的思绪又沉缅于她在洞熊家族时候的生活经歷,特别是回溯到了她从抚养她长大的那位技艺高超、知识渊博的医药妇女那里所受到的训练。伊扎对小病小伤,料理方法独到,但当她处理一种严重问题时—特别厉害的狩猎事故或危及生命的重病—她会求助于克莱伯,求助于他作为巫师的能力,召唤更高的力量来帮忙。伊扎是一位医药妇女,但是在洞熊家族中,克莱伯是唯一的大莫格乌,是圣人,他曾经进出过精灵世界。 艾拉闭起了眼睛,开始復诵那极其古老、神圣、无声的穴狮家族的语言,伴之的是姿态优美的流畅的动作,这,所有的部族是都知道的,是用以表白给精灵世界的。 罗莎里奥、多兰多,还有乔达拉,在艾拉进行这不同寻常的活动时,像她一样地肃静。这三个人当中,只有乔达拉是知道她在做什么,他自己在观察艾拉,也在观察那两个人。虽然他对于克兰部族语言略知一二 --比他所猜想的要复杂得多 --但是他确实知道她是在请求来自精灵世界的帮助。 多兰多感到困惑,很有点心绪不宁,因为她的行动叫人感到十分陌生,他所关心的罗莎里奥,凡是陌生的事情,甚至就算是出于好心,他也会觉得带有某种凶兆。艾拉的功课做完之后,多兰多带着探询的表情看着乔达拉,可是这位年少一些的男子只是笑了笑。 伤痛已经折磨得罗莎里奥相当虚弱,还发着烧,没有足够的力气聚精会神地提出什么问题了,只有恍恍忽忽地份儿。她一点也没有想到艾拉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感到那些动作流淌着美感,叫她看着很好受。仿佛这个女子在用她的两手来跳舞,而且不只是在用两手。她用她的动作唤来了精妙绝伦的美,她的两臂和双肩,甚至还有她的身体,好像都和她的两手贯通一气,应和着某种内在的韵律,有着一种界定的目的。她不理解她的动作,也不理解为什么她会知道她需要她的帮助,罗莎里奥敢于肯定下来的是这事很主要,而且与她的职业有关,她是巫师;这就足够了。她所拥有的知识远远超乎常人的知识范围,任何看上去带有神秘色彩的事情只为增添她的可信程度。 艾拉端起了杯子,起身跪在床边,她又用小指试了试药汁,然后朝着罗莎里奥笑了。 “愿伟大的一切之母关注着你,罗莎里奥,”艾拉说,然后#住那个女子的头和肩膀,让她够得着喝,就把那只小碗凑到了那个女子的嘴边。这是一种苦汁,相当臭,喝得罗莎里奥一脸苦相,但是艾拉鼓励她多喝,她终于把一小碗全喝光了。艾拉轻柔地把她放倒躺好。又朝她笑了笑,叫那位有伤的女子放心,而她已经在观察药力发作的徵象。 “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睡意,”艾拉说,其实她在留心地看着其它表徵有没有出现,诸如瞳孔变化的大小、唿吸的深浅程度等。 这位医药妇女还谈不上她已经掌握了作用于副交感神经系统和麻痹神经末稍的药量,但是她能够探查出药物的效果,她有足够的经验知道这些效果是不是得当。当艾拉观察到罗莎里奥眼皮已经发沉,睡意已经来临时,她转而摸她的胸脯和她的腹部,以便监测消化道平滑肌是否松弛,当然,她还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又严密地观察她的唿吸、注意着她的肺脏和支气管的反应。在她确认那位女子已经睡熟,不至于有明显的危险后,艾拉站了起来。 第711页 “多兰多,最好你现在离开这里,乔达拉会留下来帮我的忙,”她说,声音坚定而又娴静,但是她那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神态,赋予了她无上的权威。 这位首领起初持有异议,但是他记起来了,巫师也是从不叫密切的亲爱者留在跟前的,一概拒绝以任何方式给以帮助,直至那人离开。也许他们都是那样的吧,多兰多心想,他久久地看了那位睡熟的女人一阵子,然后离开了马架子。 乔达拉以前曾经看到过艾拉在这种情况底下如何发号施令。在她全身心集注在伤病人的身上时,她达到了完全忘我的程度,连想也不想地就吩咐他人去干有必要干的无论什么事情。在她要去帮助需要她帮助的人时,她根本不顾及徵询人家的许可,其结果往往是也没有人向她提出质疑。 “就算她睡熟了,要是当你面把你的亲爱者的骨头让你看着折断,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艾拉对那位爱她的高个子男人说。 乔达拉点了点头,他纳闷也许就因为这个,在索诺兰被顶伤时巫师才不让他呆在跟前。那是很吓人的伤,创口张得开开的,周边参差不齐,叫乔达拉一见了就要晕,虽然他心想他要呆在跟前,眼看着巫师做着他不得不做的事,兴许也会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他心里没有底是不是想留下来帮帮艾拉,可是又没有别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是她能做到的事,他至少也该竭力帮个忙。 “你想叫我做什么呢?”他说。 艾拉正在检查罗莎里奥的手臂,看看到底得抻多长,看看她对这样检查的手法有何反应。她嘴里咕哝着,头动来动去的,但是看样子是因梦境或意识中的激励而形成的反应,并不是直接因为疼痛。艾拉接着摁得深了一些,摁到了松弛的肌肉里、想要找到断骨的位置。当她终于觉得满意时,她叫乔达拉过来,顺便瞥了一眼沃夫,它正呆在屋角从那里盯盯地看。 “首先,我要叫你端住她的胳膊肘,由我来把骨头接错的地方折断,”她说。“折断之后,我得使劲拽,把胳膊抻直,再把它退回到一起接好。她的肌肉这么松弛,关节骨很可能要拽开,我可能弄得她的肘或肩脱臼,所以你务必要握紧,可能还得往反方向抻。” “我明白了,”他说,至少他以为他听明白了。 “你一定要姿势很舒服,位置要稳固,抻住她的胳膊,再端住她的肘部,大约要这么高,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艾拉吩咐道。 他握住了她的胳膊,撑稳了自己的身子。“好了,我准备好了,”他说。 艾拉用两只手分别握住了罗莎里奥上臂断骨已弯成不自然角度的两侧,在几个部位试了试,摸了摸皮肤和肌肉下边接错翘起的断端。要是断端癒合得很好的话,她就再也不能徒手将接合处折断了,就必须动用其它一些难于控制的手段,也许就不能折断得更加适当。她站在床边弯身朝着床,找好了平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她那强劲有力的双手快速用力朝着弯曲部位一压。 艾拉觉到了那突然间“咔嚓”一声折断的动静,乔达拉也听到了这令人厌恶的咔嚓声。罗莎里奥于沉睡中抽搐着一跳,接着又安静了下来。艾拉隔着肌肉摸着刚折断的骨头,骨伤组织还没有完全固化到非常牢靠的程度,也许是因为断骨处在不自然的位置上的缘故吧,没能刺激癒合,这次折断很干净,也很利索。她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一部分就算完成了,她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乔达拉痴迷地望着她。虽然断骨只是部分癒合,要想折断它也得有很大的手劲才行。自从在她所在的山谷里第一次领略了她有那么强健的体魄以后,他就一直迷恋着她的劲头。他明白过来了,她需要力气过着像她过的那种孤单的日子;他心里想,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亲自动手,也许就促进了肌肉的发展,不过他以前却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强壮。 艾拉的力气不仅仅来自于她在山谷居住时期为了生存而被迫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而是从打她初次被伊扎收养起来就逐渐练就的。摆在她面前的平常冗务就成了一种条件作用的过程,就是在这简单的、最低程度的应付能力方面,作为一个部族妇女,她也是众生中特别强壮的一个。 “那件事做好了,乔达拉。现在我想叫你再撑稳身子,握牢她肩膀这里,”艾拉说道,给他比划了一下。“你可千万别撒手;要是你觉得有些滑,就直接告诉我。”艾拉明白,断骨在错位的情况下不愿意癒合,这是容易折断的原因,不过肌肉和筋键却癒合得快些。“在我抻直这条胳膊时,有的肌肉可能撕裂,就像初次折断的一样,筋肉还会被拉长,肌肉和筋键很难抻,还会造成她以后的疼痛,可是又非这样做不可。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艾拉?” “伊扎教我的。” “我知道是她教给你的,但是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骨头已经开始癒合了再把它折断?” “有一回,布伦领着他的猎手们到很远的地方去打猎。他们去了好长时间,我不记得有多久了,有一个猎手在他们出去不久就折断了手臂可他拒不返回来,他把断臂掖在腰际用一只胳膊打猎。当他回来之后,伊扎不得不给他正骨,”艾拉解释说,话说得非常快。 第712页 “可他怎么能做到呢?带着一条断臂接着打猎?”乔达拉问道,神色间满是疑问。“那样他不是要疼得很厉害吗?” “当然他会很疼,可是疼痛又算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部族里的男子汉们宁愿死去也不肯承认疼,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所经受的就是这样的训练,”艾拉说,“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他还想多问,可现在不是时候,“是的,我准备好了。” 艾拉紧紧地握住了罗莎里奥胳膊肘稍往上一点的地方,乔达拉握的是肩头下面,使上慢而稳的劲儿,艾拉开始往回拽了,不只是要抻直,还得注意避免骨头与骨头之间的摩擦,以免碰出碎骨,同时也防止韧带拉伤,到了骨伤应该接口处,还得略微抻得长出一些,以便使骨头最终能对合到正常位置。 乔达拉不知道她怎么会闷住这么大的劲儿,他都快要坚持不住了。艾拉使足力气往回抻,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但是此刻她不能够住手。要想使断骨准备接合,就需要将它以稳当而平滑的动作抻直。只要她抻得略微长出一些,抻过了骨头的断口,胳膊就可以归回正常的位置了,那就跟原来一样了。她觉出断骨回归到妥当的位置了,便轻轻地把这条胳礴搁到了床上,最后撒开了手。 当乔达拉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在颤抖,她的眼睛闭着,喘气喘得很厉害。在紧张的情况下还要控制好,是最困难的一关,而现在她就在竭力地控制住她自己的肌肉。 “我看你接好了,艾拉,”他说。 她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看着他,笑了,是一种胜利之后宽慰的、喜悦的笑。“是的,我看我接好了,”她说。“现在我该上夹板了。”她又仔细地顺着看上去已经很直很正常的胳膊摸了一遍。“要是这条胳膊癒合得妥当的话,要是在没有知觉的时候我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的话,我想她的这条胳膊就能用了,不过胳膊得肿胀得很厉害。” 艾拉把那些麂皮条浸在热水里边,又把甘松和欧替草放在上头,然后松松地缠到那条胳膊上,然后告诉乔达拉去问问多兰多他那些夹板刮好没有。 乔达拉一迈出马架子,就看见了一大堆脸孔在向他致意。不只是多兰多,而且整个部族的其他人全来了,沙穆多家族与拉穆多家族全在内,都在大棚屋跟前的聚会场地上站着,人人都在守候。“艾拉要夹板呢,多兰多,”他说。 “这样行不?”这位沙穆多首领问道,一边把几片光滑的木板递给他。 乔达拉心想他应该等着艾拉说话,但是他笑了笑。多兰多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浑身也在发抖。 艾拉把几块夹板放好了位置,又多多地缠上了麂皮条。这条胳膊要肿胀起来,这些敷料都得重新换过。夹板是用来固位的,使罗莎里奥活动的时候不致于碰坏了新断口。日后肿胀消下去了,她也想下地活动了,那就给她用浸透热水的白桦皮把胳膊定型,干燥之后就成硬壳了。 她又检查了一下那个女子的唿吸情况,还查了查颈部和腕部的脉搏,听了听她的肺部,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后走到马架子门口。 “多兰多,现在你可以进来了,”她对就站在门外边的那个男人说。 “她挺好的吗?” “进来你自己看吧。” 那个男子进来之后就跪在了那个熟睡的女人床边,盯盯地看着她的面容。他望着她唿吸了几次,使他自己心里有了底:她在喘气,然后终于目光看向了她的胳膊,打了敷料之后也看得出来,胳膊的轮廓看上去挺直也挺正常。 “看样子挺好的!她还能再用她这只胳膊吗?” “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有精灵和伟大的地母帮助,她应该能够使唤它的。好像是要像她以前那样用怕是办不到,但是她应该能用,现在,她还得睡下去。” “我要呆在这儿跟她在一起,”多兰多说道,力图用他的权威说动她,虽然他知道要是她反对,那他就离开。 “我想你会想的,”她说,“不过现在已经大事完毕了,我有一个小小要求。” “问吧。我将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他说,丝毫没有犹豫,不过心里也在画魂儿,她究竟想跟他要什么。 “我想要洗一洗。那个水塘能做游泳和洗涤用吗?” 这可不是他期待着她说的,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过了一阵子,他才第一次发现,她的脸上还有黑浆果渍子,她的手臂上还带着被利刺划下的伤口,她身上的衣服又旧又脏,她的头髮也是散散乱乱的。带着一种懊恼的神色,还加一种苦笑,他说道:“罗莎里奥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这么缺乏热情。连给你倒杯水喝都没做到,长途跋涉之后你一定很疲劳了,让我去叫索莉,你要什么东西,只要我们有的,那就是你的了。” 艾拉两手揉搓着皂角花,直到生出了泡沫,然后她把泡沫揉进她的头髮里。鼠李茶的泡沫不像皂根草那么多,可也只有这么多可用了。淡蓝色的花瓣还留有一股温和的清香,这跟前的地方,她非常熟悉的这种植物还是会有的,她有把握会找到一些来用于洗涤;当他们去取行李篮和绑着小船的滑橇时就曾惊讶地发现皂根草和鼠李茶两种都有。他们曾在两匹马跟前停下来看了看,艾拉曾在心里跟自己说,她过一会儿得花上一点儿功夫给威尼梳理一番,一方面是要察看察看马的皮毛,另一方面也该对她抚慰一下。 第713页 “皂角花还有没有了?”乔达拉问道。 “还有,在沃夫跟前的石头上,”艾拉说。“就剩那一点了。下回我们得多采点儿,多余的要晾干,好随身带上。”她把头浸进水里沖洗。 “这里有一些麂皮,给你们擦擦身,”索莉说道,一边走近池塘。她的手臂上搭着好几块柔软的黄色麂皮。 艾拉没有看到她走过来,这位马穆塔女子只要有可能就躲得离那头狼远远的,她是绕了一个大弯从这片住地的开阔一头走过来的,一个约有三四岁的小姑娘,跟在她身后拽着她妈妈的大腿,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两个陌生人,大拇指含在嘴里头。 “我给你们在屋里搁了一点儿吃头,”索莉说,一边把用作毛巾的皮子放下了。乔达拉跟艾拉他们已经有了住处,是索莉跟马肯诺呆在岸上时居住的马架子里的一张床。索诺兰跟杰塔米也是跟他们俩共住的这个马架子,他们一进来就勾起了乔达拉一连串对痛苦往事的记忆,他记起了致使他的兄弟离去的悲剧,直至后来要了他的命。 “别忘了留点胃口,”索莉添上说。“今晚我们举行晚宴,欢迎乔达拉归来。”她没有说也为对艾拉帮了罗莎里奥的忙表示欢迎。那个女子仍然在熟睡,谁也不愿在还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说出倾向性话来。 “谢谢你,索莉,为了一切,”乔达拉说。然后他朝着那个小姑娘笑了笑。她把头低着,往她的妈妈身后又猫了猫,不过她还接着盯盯地看着乔达拉。“好像沙米奥脸上最后一点烫伤的红记也褪下去了,我一点痕迹也没看出来。” 索莉把那个小姑娘抱了起来,叫乔达拉看得更真切一些。“要是靠近了看,还能看见烫伤的地方,不过很难看出来了。我真打心眼儿里感激,天母对她真慈悲。” “这孩子真漂亮,”艾拉说,一边朝她们笑一笑,一边心怀真诚渴望地望着那个小姑娘。“你有多幸运,我愿意有一天也有个像她一样的女儿。”艾拉迈步走出了池塘,水很清新,但是却有点太凉了,不宜呆得太久。“你说她的名字叫沙米奥吗?” “是的,我真感到幸运,有了她。”那位年轻母亲说,把孩子放下地来。索莉经不住对她的后代的夸奖,她热情地朝着这位个头高高的漂亮女人笑着;这个女子,不管怎么说,也不像她听说的是干那种营生的。索莉决心有保留地而且是留心地对待她,直到她对她了解得更多。 艾拉拿过一块皮子开始擦擦干,“这皮子这么软,用它来擦真舒服,”她说,然后抻着皮子围着自己,并把皮子一头掖在腰间。她已经看见沙米奥在看着那头狼,虽然依在她的妈妈身旁,但是显然板不住她的好奇心。沃夫对她也很感兴趣,一副坐立不宁很动感情的架势,但它还是呆在那让它呆的地方。她打了个手势叫它到她身边来,然后屈身跪下一条腿把一只手臂搂着它。 “沙米奥愿不愿意见见沃夫?”艾拉间那个小姑娘。她点了点头;艾拉又看向她的母亲,徵求她的许可。索莉表现出对这个长着利齿尖牙的硕大动物心怀戒虑。它不会伤着她的,索莉。沃夫喜欢小孩。它是跟穴狮家族的小孩子们一道长大的。" 沙米奥受到盯盯看着她的那个感情也很投入的生灵的诱惑,松手撒开了她的妈妈,微带踌躇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这个小孩子脸上绷着,眼神很严肃地看着它,而那头狼却有点急不可待似的哼哼地叫起来。终于她又朝前走了一步,伸出两只小手来够它,索莉喊出了声来,但是她声音淹没在了沙米奥咯咯的笑声里,沃夫舔着她的脸颊,她推开它凑近的嘴巴,抓住了一根毛,接着就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它身上。那头狼耐心地等着小姑娘站起身来,接着又舔她的脸颊,又是一串欢快的咯咯声。 “过来,沃夫,”小姑娘说,一边抓住它颈子上的毛拽着它,叫它跟着她走,俨然已经把它当成了她自己的一个活玩具。 沃夫瞅了瞅艾拉,发出一阵短促幼稚的吠声。艾拉还没有示意放它走。“你可以跟沙米奥去了,沃夫,”,她说,一边打给它它在等待的手势,她差不多可以相信,它给予她的那副神色是满怀感激的,在它跟那个小姑娘走的时候,是极为欢心的,连索莉也笑了。 乔达拉一边擦干自己,一边满有兴趣地看着这相互交流的一幕。他拾起衣服跟着两位女子朝着石#子走过去,索莉一面眼梢留意着沙米奥和沃夫,以免发生意外,一面也为这头动物的驯顺而深感有趣。她可不是唯一的一个。许多人都在观望着小姑娘和狼,有一个比沙米奥稍大一点的男孩走到了近前,它也用湿舌头舔了他,欢迎他加入到他们一起。就在这时,从一个马架子里又出来了两个小孩,争抢着一个木头玩意儿,那个小一些的把它掷了出去,不叫另一个得到它,沃夫却以为是他们要玩它喜欢玩的游戏。它追着那个刻制的木棍跑,把它叼回来放到了地上,它伸着舌头哈哈地喘着气,尾巴来回摇动着,等着再接着玩下去,那个小男孩拾起木棍又掷了出去。 “我看你说的没错 --它在同他们玩耍。它一定喜欢小孩子,”索莉说。“可为什么它会喜欢玩耍呢?它是头狼啊?” 第714页 “狼和人在某些方面有相似的地方,”艾拉说道。“狼喜欢玩耍。从它们还是幼崽的时候起,它们同一窝小崽就一起玩,半大的与成年的狼喜欢跟小崽子们玩,我发现它时,沃夫没有同一窝的小崽,他是剩下来的唯一一只,它连眼睛也还没有睁开,它没有在狼群里长大,它是跟小孩子们玩着长大的。” “瞧瞧它,它那么有耐心,简直可以说是温柔,我敢说沙米奥揪它的毛时,它一定很疼,为什么它能受得住呢?”索莉间道,依然想刨根问底。 “成年狼温柔地对待同一群中的小狼崽是很自然的事情,所以要教它在意一些并不难,索莉。它对于小孩子和婴儿尤其温柔,而且愿意承受他们对它做出的几乎任何事情。我并没有教给它这样,是它天生就这样的。要是他们做得过了火,它就会躲到一边去,但是它过后还回来,它对于大孩子可忍不了那么多,它好像是知道无意间伤着它与有意伤害它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它从来也不真正伤害任何人,但是它也会轻轻地咬 --用它的牙齿咬出一些牙痕--以此来提醒大孩子,大孩子有时去拽它的尾巴,或者勐揪它的毛,那都会很痛的。” “有这种主意,尤其是孩子,竟想到拽狼尾巴,简直难以想像 --甚至到现在也还是如此,”索莉说。“我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会看见有这样一天沙米奥会跟狼一起玩。你已经……叫一些人以为,艾拉……马穆塔人艾拉。”索莉还想多说几句,多问几个问题,但她实在不想指责那个女人在撒谎,尤其在她对罗莎里奥做的一切,至少看起来她已经做了的事情之后就更不能了。不过,谁都还吃不准就是了。 艾拉品出来索莉有所保留,她对此很感难过。这使她们之间存在着一种未有言宣的隔阂,不过她倒喜欢这位矮个子、直言快语的马穆塔女子,她们默默不语地走了一阵子,看着沃夫跟沙米奥和其他一些孩子,艾拉又在想,她多么想有一个像索莉的一样的女儿……下次要生个女儿,不是儿子。她是个多么漂亮的小姑娘呀,她的名字也配得上她。 “沙米奥真是个漂亮名字,索莉,不同凡响,听起来像个沙拉穆多名字,可又像个马穆塔名字,”艾拉说。 索莉板不住又笑了,"你说对了,不是谁都知道,不过我就是要那么做的。她要是马穆塔人的话就该叫沙米叶,尽管说那个名字好像在任何一个家族里都找不到。那是来自沙拉穆多语,因此她的名字两边都占,我现在算是沙拉穆多人了,但是我出生在红鹿家族,地位较高的一类,我的母亲坚持要从马肯诺家的人那里为我要一笔价值不菲的聘金,尽管他连马穆塔人也不是。沙米奥可以为她的马穆塔背景而骄傲,同样也可为她的沙拉穆多血统而骄傲,就是这个缘故我想在她的名字里边两种意思都表达出来。 索莉住了口,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她转脸看着这位访客。“艾拉这个名字也不一般,你生在谁家?”她向道,一边思索着,好吧,如今叫我听听你解释你那个名字。 “我不是出生在马穆塔人家,素莉。我是被勐玛家族收养的,”艾拉说,很高兴这个女子终于提出了这个显然困扰着她的问题。 索莉心想这下子抓住把柄了,这个女人在撒谎。“人不是被勐玛家族收养的,”她插话说。“那是马穆塔人里边的一支,人是走的精灵这条路来的,可以被勐玛家族认可,但是不会是收养。” “那是一般方法,索莉,可艾拉是被收养的,”乔达拉接过了话头。“我在那儿,塔鲁特打算把她收养在狮子家族,但是马穆特叫人人都感到意外,把她收养在了勐玛家族,当成他自己的。他看出她身上有些什么东西 --就为这个缘故他才培养她,他对外边人说她就是生在勐玛家族的,不管她是不是马穆塔人。” “收养在勐玛家族?从外边?”索莉惊讶地说,。但是她不怀疑乔达拉,毕竟她熟悉他,他又是亲戚,可她反而更加感起兴趣来了。这会儿她不再感到那么紧张、留神和小心了,她天生直截了当的脾气在表面上流露出来:“你生在谁家,艾拉?” “我不知道,索莉。我的家人在一次地震中死了,那时我是个不比沙米奥年岁大多少的小姑娘。我是由克兰家族养大的。”艾拉说。 索莉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人叫克兰家族的,他们一定是很往东边的部落的一支,她心想,那样解释还差不多,怪不得她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对于外来人来说,她说那种语言还是说得不错的。狮营的那个老马穆特是个聪明而奸猾的老头子,她心里琢磨着,好像他一直就那么老,在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没有人记得他什么时候年轻过,而且也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见多识广。 怀着一个母亲的自然本能,索莉向周围瞥了瞥,看看她的孩子,看见了沃夫,她又一次想到事情该有多么蹊跷,动物竟会跟人为伍。接着她的目光又熘向了那两匹马,它们正在他们住地跟前的田野上静静地、悠闲地吃草,艾拉能控制动物,不仅叫人惊异,也很有意思,它们看样子都忠诚于她,那头狼像是很喜欢她。 再看看乔达拉,他显然是被这个美丽的金髮女人迷住了,而且索莉心想那可决不只是因为她漂亮。塞伦尼奥就很漂亮,还有过数不清的吸引人的女子,都曾先后竭力地取悦于他,他跟他的兄弟还更亲密一些,索莉纳着闷儿回忆着,是不是有过哪个女人曾经占据他的心,而这个女人办到了,就算她不具有已经为人所知的医疗技术,她好像还具有一些不寻常的品质。老马穆特一定是对的,这可能就是她最终归属到勐码家族的缘故。 第715页 到了马架子里头,艾拉梳理了一下头髮,用一根软皮条把头髮束在脑后,穿上了她留在外边会客时才穿的干净束腰外衣和短裤,用不着再穿她那脏兮兮的衣服拜访别人了。然后她去看罗莎里奥,她朝多兰多笑了笑,他正无精打彩地坐在马架子外头,她迈进屋里时朝多兰多点了点头,朝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走过去,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只是为了弄清楚她是不是很好。 “她还得睡下去吗?”多兰多问道,一脸焦虑的神色。 “她挺好的,她还得多睡一会儿。”艾拉瞅了一眼她的药品袋,然后决定趁这个好时候去采几味新鲜的,熬点儿甦醒茶,在罗莎里奥开始醒来时帮助她摆脱曼陀罗带给她的困意。"到这儿来时我在路上看见有椴树,我想弄一些椴树花给她熬点儿茶,要是能找得到,就再找几味药,要是罗莎里奥在我回来之前就醒过来了,你可以给她点儿水喝,她可能还有点儿迷煳和头晕,夹板会保持她的胳膊伸直,不过别叫她动弹得太厉害。 “你能找到路吗?’’多兰多问道。”也许你会愿意带上达沃一起去吧。" 艾拉满有把握找路不会有什么麻烦,但是她决定不管怎样还是带上那个小伙子,大家都在关心罗莎里奥,有点把他忽略了,他也在惦念那个女子。 “谢谢你,我愿意,”她说。 达瓦洛听到了这段对话,他站起身来准备跟她一起走,为自己被派上用场而喜不自胜。 “我看我知道那棵椴树在哪儿,”他说。“一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好多蜜蜂围着它。” “采椴树花最好在这个时候,”艾拉说,“这个时候花的味道像蜂蜜,你知道哪儿能找个篮子吗,好把花拿回来?” “罗莎里奥把她的篮子放在屋后头,”达瓦洛说,一边领着艾拉来到屋后贮放东西的地方,他们挑了两只。 在他们就要走出石硷了底下时,艾拉看见了沃夫,它在注视着她,她召唤它过来,她要是把它单独留在那些人身边,她还感到不放心,虽然孩子们在它离开时都吵吵嚷嚷。往后,大家都熟悉起这几头动物时,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乔达拉在田野里跟两匹马呆在一起,另外还有两个男人。艾拉朝他们走过去好告诉他们要上什么地方去,沃夫跑在前头,他们发现原来它跑过去跟威尼相互擦了擦鼻子,那匹母马嘶鸣着欢迎它,接着这只犬科动物又摆出一副顽皮的架子朝那匹小公马假声汪汪叫了几声。雷瑟扬起头来咴咴叫着,一边用蹄子刨地,回报以顽皮的姿势,然后那匹母马朝艾拉走过来,把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位女子把一只手臂搂住了威尼的脖子,她们相互依偎着,这是一种很熟悉的相互慰藉、相互放心的姿势。雷瑟朝这边走了几步用鼻子能碰着她俩,也想跟她们会一会,她搂了搂它的脖子,又拍了拍它,搔了搔它,心里明白,在这有那么多生人的地方,它们都为相互习惯的见面而高兴。 “我想引见引见你,艾拉,”乔达拉说。 她脸对着那两位男子,一位差不多有乔达拉个子那么高,只是略为瘦削一点,另一位较矮,也年长一些,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俩都惊人的相像,那位矮个的首先走上前来,两只手伸着。 “马穆塔人艾拉,这位是卡洛诺,沙拉穆多部族的拉穆多人首领。” “以穆多,水上和陆上众生之母的名义,我欢迎你,马穆塔人艾拉,”卡洛诺说,一边接过她的两只手。他说马穆塔话比多兰多说得好,一方面是他几次到母亲河口从事贸易的缘故,另一方面还加上索莉教的课。 “以穆特的名义,我对于你的欢迎表示感谢,沙拉穆多人卡洛诺,”她答道。 “过一会儿你一定要下到我们的码头上来,”卡洛诺说,一面在想,她的口音是有些奇怪。我不相信我什么时候听到过这种口音,我听得够多的了。“乔达拉跟我说他答应你乘真正的船兜兜风,可不是马穆塔人那种大号的碗。” “我会很高兴的,”艾拉说,给了一个她那光彩照人的笑。 卡洛诺的思维从考虑她说话的特点转到欣赏起她来。乔达拉领来的这个女人倒是个美人,她挺配他的,他心里合计。 “乔达拉跟我提到过你们的船,还有你们捕鲟鱼的事儿,”艾拉接着说道。 两个男子汉都哈哈笑起来,好像是她闹了个笑话似的;他们看着乔达拉,乔达拉微笑着,脸上泛起了红晕。 “他跟没跟你说起过他捕到半条鳃鱼的事儿?”高个男子说道。 “马穆塔人艾拉,”乔达拉插进来说,“这位是拉穆多人马肯诺,卡洛诺家庭的儿子,是索莉的配偶。” “欢迎,马穆塔人艾拉,”马肯诺非礼仪性地说,因为知道她已经被多次正式地礼节性地问候过了。“你见过索莉没有?你到这里她会很高兴的,一段时期以来她就在想马穆塔的亲属。”他掌握他的配偶的语言几乎完美无瑕。 “是的,我们已经见过了,还有沙米奥,她真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马肯诺脸上容光焕发。“我也这么认为,虽然一个人似乎不该这样说他自己家的孩子。”然后他转头朝着那个年轻人。“罗莎里奥怎么样了,达沃?” 第716页 “艾拉已经把她的胳膊整好了,”他说。“她是个医人。” “乔达拉告诉我们说她把断骨接好了,”卡洛诺说,小心谨慎地别把话说过了头,他要等着看看她的胳膊癒合得怎么样。 艾拉注意到了这位拉穆多家族的首领话里有话,不过她以为这也情有可原,在这种情况底下,搁谁也是一样。不管他们多么喜欢乔达拉,可毕竟她却还是个外人。 “达瓦洛和我要到这附近的路上去采几样药草,乔达拉,”她说。“罗莎里奥还在睡着,我想给她弄点饮料等她醒了喝。多兰多跟她在一块儿呢,我也不愿意看雷瑟眼睛那副样子,以后我得多找点那种白色的植物给它治一治,可我现在怕耽搁功夫,你可以先给它们用冷水沖一冲,”她说。然后,朝着每个人笑了笑,招唿上沃夫,又朝达瓦洛点了点头,就往山弯边走去了。 石壁末端的小路上所见的景色丝毫不减她初次到来时看到的那么好看。她往下看时不得不屏住唿吸,可她还是板不住要看上一看,她叫达瓦洛在前边领路,在他领她上了一条抄近的小路时,她很高兴让他在前边。那头狼在探寻小路两边,忙忙活活地嗅着引起它兴致的气味,接着又跑回他们跟前,开始几次沃夫的突然露面使那位青年人很惊怕,可是过了几回以后,达瓦洛也就习惯它来来去去的了。 那棵大椴树在他们还没走到跟前就以它浓郁的香气还有嗡嗡飞的蜜蜂宣告了它的存在,那种味道使人联想起蜂蜜。拐了一个弯就看见了那棵树,也知道了那馥郁的芳香从哪里来的,看见了缀在椭圆形像翅膀一样苞片上的黄绿色的花。蜜蜂在忙忙碌碌地採花蜜,它们甚至犯不上与打扰了它们的人计较、那个女人不得不抖掉他们砍下来的树枝里面的蜜蜂,那些小昆虫返身又飞回树上去找别的花。 “为什么这东西对罗莎里奥那么有用呢?”达瓦洛问道。“人们不是总在做椴树茶喝吗?” “椴树花确实做出茶来味道好,是不是?但是它也有好处,如果你要是萎靡不振,或者情绪紧张,或者是生了气,这茶具有很强的镇静作用;要是你疲劳乏力了,它还可以提神,唤你振作起来。它还能够解除头疼,增进胃口、这些感受罗莎里奥都会有,那是因为给她服用了睡觉药的缘故。” “我真不知道它会有这么多作用呢,”年轻人说,一面又看着这种熟悉的深棕色树皮的树木,为这样不起眼的树木竟会有不寻常的作用而产生深刻印象。 “还有一种树我也想找到,达瓦洛,可我不知道马穆塔话怎么叫它,”艾拉说。“那种树比较矮小,有时长成灌木丛,上边有刺、叶子的样子有点像长了五指的手。夏天早些时候,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出成簇的小白花,果实是红色的圆形浆果。” “你想找的不是蔷薇树吧,是不是?” “不是,可猜的差不哪去了。我想找的那一种长得比蔷薇树大一些,可是花却开得小一点儿,而且叶子也不一样。” 达瓦洛皱着眉头在想,然后突然间笑了,“我想我知道你所说的了,离这儿不远就有一些。春天里,一走过哪里,我们就摘叶苞吃。” “对了,听起来像了,能领我去吗?” 沃夫不在眼前,因此艾拉打了一声口哨,它几乎立刻就出现在了眼前,欢快地瞅着她听候吩咐,她示意要它跟着,他们走了不大功夫就来到了一丛山楂树旁。 “这正是我要找的树,达瓦洛尸艾拉说。”我拿不准是不是我说的够清楚。" "用这个干什么?’’他们一边摘浆果和一些叶子,他一边问道。 “是用于心脏的,使心脏康復,加强,还有起动,跳动得更加有力 --不过对于健康心脏来说,它的劲头要温和一些。心脏衰弱的人还不够劲,得需要更烈一些的药,”艾拉说,竭力要找更贴切的词句进行解释,以便这个年轻人弄明白她从观察和经验中所获得的知识。“这东西和其它药物混合也很好,它会激发别的药的药力,使药力更好地发挥作用。” 达瓦洛心里觉得跟艾拉一道采东西真是一件乐事,她知道许许多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她还不在乎和盘托出。在回来的路上,她在一个干燥的向阳坡上停下来割了一些味道挺好闻的紫色海棠草花。这个是干什么用的?"他问道。 “它能清肺,助唿吸。还有这个,”她说着顺手摘了一些跟前的软耷耷的、长着绒毛像老鼠耳朵似的山柳菌叶子,“配合各种药材,药性较烈,口味也不好,所以我只採一点点。我得给她弄点味道好喝的饮料,可这个会清心,使她觉得清爽。” 回来的路上,艾拉又停下了一回,采了一大抱挺好看的粉红色紫罗兰,达瓦洛想跟她多学点医药方面的学间,就又问它们是干什么用的。 “因为它们好闻,还带甜味和香味。我用一些来烧茶,还要留一点放在她的床边,使她觉得好受些。女人喜欢漂亮、好闻的东西,达瓦洛,生病的时候尤其是这样。” 他喜欢她叫他达瓦洛,不叫他达沃,倒不是他多么在乎多兰多或乔达拉叫他小名,只是他喜欢听她用他的成人名字,她的声音也好听。就连她说的有些词语带点风趣,也好听,那声音只会使你在她说话时认真倾听,过一会儿会觉得她的声音有多么好。 第717页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希望乔达拉跟他的母亲结合,留在沙拉穆多人一起,他母亲的配偶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死去了,后来就没有男人跟他们一起住,直到这个高个子的泽兰达尼人到来。乔达拉曾经像对待他家里的儿子那样对待他 ——开始教他怎么磨弄燧石,达瓦洛在他离去时曾觉得很难过。 他曾经希望乔达拉会回来。但他从来也没有期待着他真的来,当他的母亲跟那个马穆塔人 --古列克走了以后,他敢肯定的是,就算这个泽兰达尼男人回来了,他也没有理由呆下去了。但是如今他回来了,是跟另外一个女人,他的母亲不需要在这儿了。人人都喜欢乔达拉,尤其在罗莎里奥出事之后,每个人都谈到了他们多么需要一个医者,他敢叫准的是艾拉就是个好医者,为什么他们俩不能够留下来呢?他心想。 “她醒了一次,”艾拉一进马架子,多兰多就说。“至少我以为醒过一次,睡梦中她好像是在鞭打什么东西,现在她又静了下来,睡熟了。” 这位男子见她来了,松了一口气,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他不想将这一点让人看出来。他可跟塔鲁特不一样,塔鲁特是完全开朗、友好的人,他的首领地位基于他的性格的力量,他愿意听取和接受不同意见并达成妥协……而且他的嗓音宏亮,足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哪怕正在闹闹嚷嚷、争论不休的人群也一样……多兰多使她想到他更像布伦,他趋向于多加保留,当然他也善于听取他人意见,但他要对形势仔细推敲,而且不愿意袒露他的感情。不过艾拉是惯于理解这种男人难以扑捉的个性的。 沃夫也跟着进来了,它没等她示意就走到了它的角落。她放下草药篮子就去检查罗莎里奥,然后才同那个焦灼不安的男人说话。“她就快要醒来了,不过我还有功夫准备一杯特殊的茶,等她一醒来就给她喝。” 多兰多在艾拉一进屋时就闻到了花的香味,当她端给他一杯她做的茶时,热腾腾的液体散发着温暖的香气;她也给躺在床上的女子端上了一杯。 “这茶是管什么的?”他问道。 “我做这种茶是帮助罗莎里奥清醒起来,不过你喝了也会发现它能提神。” 他啜了一口,原以为只会有一点儿花的香气,却不期竟是一种很有特色的、令人叫不上名堂的甜味。还满嘴都是香味,“这茶真好!”他说。“里面放了什么?” “问达瓦洛好了,我看他会很愿意告诉你的。”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明白了她并不明说的意思。“我应该多关照关照他,我这一向这么牵挂罗莎里奥,别的什么事情也顾不得了,我敢肯定地说他也是惦念她的。” 艾拉笑了笑,她开始理解使得他能够成为这个家族的首领的品格了,对他的喜欢陡然增长起来。罗莎里奥出声了,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向了她。 “多兰多?”她声音细弱地说。 “我在这儿,”他说,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关怀备至的情意,叫艾拉嗓子眼儿为之硬咽。“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迷煳。我做的梦太怪了,”她说。 “我做了点喝的给你。”那个女子满脸是一副苦相,记起了她上次喝的饮料的味道。“这茶你会喜欢的,我想。给,闻一闻,”艾拉说着,把端着的杯子放低凑近她的鼻子跟前,叫她闻一闻,她脸上的愁云消散了;这位医药妇女#起了罗莎里奥的头,将杯子凑到她的唇边。 “这茶真好,”罗莎里奥喝了几口之后说,接着又喝了几口,当她喝光了茶后,躺下身子,闭上了眼睛,可一下子又睁开了。“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怎么样了?” “你胳膊感觉怎样?”艾拉说。 “胳膊有点疼,不过不太厉害,疼的感觉也不一样,”她说。“让我看看。”她屈起脖子看了看她的胳膊,然后竭力要坐起来。 “我来帮你一把,”艾拉说着把她#了起来。 “胳膊直了!我的胳膊看上去好了。你真行,”那位女子说。在她躺下身子时眼里充满了泪水。“现在我不至于被迫成为一个无用的老太婆了。” “你可能不能会用上这条胳膊,”艾拉提醒道,“但是这回胳膊接得很好,也有可能良好癒合了。” “多兰多,你能相信吗?如今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但是她的泪是欢乐的泪,是欣慰的泪。 11 首领多兰多的愤怒 “当心点儿,”艾拉说,一边帮助罗莎里奥往前探身,乔达拉和马肯诺在她的床边弯下身子一边一个准备架住她。“吊带会稳住你的胳膊,叫它保持在适当位置,但要让它贴紧你的身子。” "你有把握她该这么快下地吗?’’多兰多问艾拉道,担心地皱着眉头。 “我有把握,”罗莎里奥说。“我在床上躺得实在是太久了,我不想错过乔达拉的欢迎会。” “只要她不过分累着,下地兴许会对她有好处,跟大家在一起呆一会儿也有好处,”艾拉说。接着她扭头对罗莎里奥说:“不过别太大了,休息是一剂良药。” 第718页 “我就是想看着大家高高兴兴的,换一换情绪。每次有人进来看我,他们都替我难过,我要叫他们知道我这就要好了,”那位女子说,一边离开了床铺,投进了两个年轻汉子等着架住她的手臂里。 “稳当点儿,当心吊带,”艾拉说。罗莎里奥把好胳膊搂住乔达 拉的脖子。“好,一起使劲,把她架起来。” 两个男子汉,把那位女子架在中间,朝前挪了挪,在马架子斜口的顶棚底下直起了身子。他们两个的个头差不多一般高,架起她来十分轻而易举,虽然乔达拉明显地筋肉丰满一些,但是马肯诺也是个筋强体健的年轻人。他的力气隐藏在他较为苗条的体魄里,每天操船搬桨,收拾拉穆多人平常捕到的大鲟鱼,使他身上没有了赘肉和脂肪,筋肉十分有力。 “你感觉怎么样?”艾拉问道。 “起身下了地,”罗莎里奥一边说一边轮流瞅了瞅两个男人。“站在这儿看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那你准好了?” “我这副模样行吗,艾拉?” “索莉干得不错,给你梳理了头髮;我以为你看上去挺好的。”艾拉说。 “你们两位又给我洗了洗,叫我也挺受用的,以前我连梳洗都懒得梳洗了,这肯定说明我好多了,”罗莎里奥说。 “这可能有一部分是我给你用了止疼药的关系,药劲儿会过去的,你一感到很疼很疼的时候,这一定要尽快告诉我,这事儿可由不得你逞强,你开始觉得累的时候也要让我知道,”艾拉说。 “我会的,我准备好了。” “瞧谁来了!”“是罗莎里奥!”“她一定是好多了。”当这位女子被人从马架子里架出来时,人们七嘴八舌地说。 “把她搀到这儿来坐下,”索莉说。“我给她铺了一个座位。” 过去的什么时候,石硷子上面一大块沙岩崩裂下来,正好滚到了聚会场地的跟前。索莉靠着大石头放了一把凳子,上面铺上了毛皮,两个男人把罗莎里奥架到那里小心翼翼地让她落了座。 "你坐得舒服吗?’’他们让她在铺垫好的座位上坐下之后,马肯诺问道。 “不错,不错,我挺好的,”罗莎里奥说。她对于受到这么多的呵护有点儿不习惯。 那头狼也跟着他们出了马架子,她一落坐,它就在她旁边找了个地方趴下了。罗莎里奥吃了一惊,可是当她看见它那样地瞅着她,又见它瞅着走近它的人的神色,她产生了一种奇妙而独特的感觉:它以为它是在保护她。 “艾拉,为什么那头狼呆在罗莎里奥跟前?我看你该叫他离开她那儿,”多兰多说道,心里纳闷那头动物对于一个仍然这么虚弱无奈的女人想做什么,他知道狼群常常要猎取牧群里的老、病、弱者。 “别,别叫他走,”罗莎里奥说,伸出那只没伤的手拍了拍它的头。“我不以为它会伤我,多兰多,我看是替我守望。” “我看它也是,罗莎里奥,”艾拉说。“在狮营的时候,就有过一个病得很弱的小男孩,沃夫就特别关照他,保护他,我看它明白你现在挺虚弱,它也想保护你。” “是不是那个莱达格?’’索莉说。”就是妮兹收养的那个……“--她住了口,突然间记起了多兰多那强烈而又不可理喻的感情 --”那个外人。" 艾拉听出来她话里有话,知道她原来想说又没有说出来的是什么了,她纳闷儿这是什么原因。 “他还跟他们在一起吗?”索莉问道,无缘无故地红了脸。 “没有,”艾拉说。“他死了,这个季节的早些时候,在夏日聚会上。”莱达格的死依然叫她感到失望,令她悲哀。 索莉的好奇心在跟她脑海里的判断进行较量;她还想多问一些间题,但此刻不是她再问那个男孩的事情的时候。“不是大家都饿了吗?为什么还不吃呢?”她说道。 每个人都吃饱之后,包括罗莎里奥,她没吃多少,可也比前一段吃得多,人们聚集在火堆旁,端着茶杯或者是轻度发酵的蒲公英酒杯。到时候了,该讲故事、回顾冒险经歷,特别是该知道知道这两位来访者跟他们那几个不寻常的旅行同伴了。 沙拉穆多家族的人全到齐了,只有几个恰好出去办事的没有来,有沙穆多人,他们整年住在陆地上,在这高高的山环里;有他们凭河而居的亲戚拉穆多人,温暖的季节里,河人就住在下边锚定的浮船坞上,到了冬天,他们就上到这高地上来,跟他们的亲戚们分享马架子。 这样紧蜜的群落是一种极不寻常的安排,乔达拉知道得很清楚,但是他们过得都挺好,因为他们亲缘关系很密切,‘又加上有着互惠互利的非同一般的关系。在这两个分支之间,有很多切实可行而又很正式的分配方法,基本上来说,沙穆多人奉出的是陆地上的产品,加上有可供恶劣天气情况使用的安全住所,拉穆多人则提供水产品和技术娴熟的水上运输。 这些沙拉穆多人把乔达拉看成是亲戚,不过他只是借着他的兄弟才成为亲戚。那时候,索诺兰与一位沙拉穆多女子相爱了,他接受了他们的生活方式,选定要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乔达拉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也觉得他们成了一家人,他学习并接受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不过他从来也没有举行过正式加入的仪式。在他的心目中,他不能够放弃他跟他的同宗人所共有的特性,不能够下决心定居,跟他们永远在一起,尽管他的兄弟已成了沙拉穆多人,而他依然是泽兰达尼人。晚间的闲聊开始了,可以理解的是,提出了有关他兄弟的问题。 第719页 “你跟索诺兰离开这里之后出了什么事了”马肯诺问道。 一问起这件事,无疑令人无比痛苦,但是乔达拉明白,马肯诺有权利知道。马肯诺和索莉与索诺兰和杰塔米是互婚型关系;马肯诺跟索诺兰之间的关系同他一样亲近。他简要地述说了他们怎么样乘着卡洛诺送给他们的船顺流而下,以及他们所做的一些活计,还有他们同马穆塔人柳树营的女首领布瑞西会面的事情。 “我们有关系!”索莉说。“她是近亲。” “我后来知道了,是我们在狮营生活的时候,·不过她在知道咱们是亲戚之前就对我们很好,”乔达拉说道。“就为这个缘故,索诺兰才决定往北去,去访问其他马穆塔人的营地。他谈起过要跟他们去猎获勐玛的事儿,我曾尽力劝他放弃他的打算,劝他跟我一道回来。我们曾经到过母亲河的尽头,到那么远的地方他说是他老早就想去的地方。”这位高个子男子闭上了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好像竭力地否认既成的事实,然后痛苦地低下了头,人们都在等待着,在分担他的痛苦。 “不过那可不是马穆塔人,”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那是个藉口,他只是不能忘却杰塔米,他所想的是跟随她到另一个世界去,他跟我说他要一直远游下去,直到天母召他回去为止。他说,他准备好了。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他要走那么远,其实就是在找机会,就为这他死去了,而且我也没太留神,我也真傻,在他跟踪那头母狮子的时候跟在他的后头,就是那头母狮子要了他的命,要不是艾拉,我也就跟他一起死了。” 乔达拉最后的几句话吊起了每个人的胃口,但是谁也没想提问题,因为那样将逼着他重温他的痛苦。终于索莉打破了这种沉默。“你是怎么遇见艾拉的?是在狮营附近吗?” 乔达拉抬眼望了一下索莉,接着又看了艾拉一眼。他一直在说沙拉穆多话,他吃不准她听明白了几成,他希望她能多懂一些这种语言,以便她能自己述说她的故事。要想说清楚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而要使这种说法叫人相信就更不容易,时间过得越长,那就更不像是真的,就连他也一样,而要由艾拉述说,那就似乎容易叫人接受一些。 “不是,那时我们还不知道狮营呢,艾拉是自己过日子,在离狮营有几天路程的一条山谷里,”他说。 “自己?”罗莎里奥问道。 “噢,也不能说就是她直己,她跟两头动物一道居住在她那个小山洞里做伴。” “你的意思是说她还有一头像这头一样的狼吗?”那位女子问道,一边伸出手去拍了拍那头动物。 “不是,那时他还没有沃夫,我们在狮营生活时才有了他,她有威尼。” “威尼是什么?” “威尼是一匹马。” “一匹马?你是说她还有一匹马吗?” “是的,就是那面那匹,”乔达拉说,一边指向田野间站着的那匹马,在傍晚的红霞中她的身形衬在天空背景里。 罗莎里奥惊奇得睁大了眼睛,大伙儿全都乐了。他们已经全都经歷过了咋一开始的惊奇,但是她以前还没留意到那两匹马,“艾拉跟那两匹马一起生活吗?” “不太确切,那头小公马降生时我就在那儿,在那之前,她是跟威尼……还有一头穴狮,”乔达拉说完了,几乎透不过气来似的。 “还有什么?”罗莎里奥换成了并不流畅的马穆塔话说道。“艾拉,你应当给我们说一说,乔达拉搞煳徐了,我看,兴许索莉愿意给我们翻译过来的。” 艾拉已经支离破碎地听明白了一些,但是她瞅着乔达拉,以求再确认一下,他神色间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恐怕我没能够说得很清楚,艾拉。罗莎里奥想听听你怎么说,为什么不由你来说给他们听一听关于你跟威尼,还有贝贝,一道生活在你的山谷里,以及怎样发现了我呢?”他说。 “还有为什么你孤身一人生活在一个山谷里?”索莉添上道。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艾拉说,一面长长地吸了口气,人们都欣喜地笑了,他们想听的恰恰就是这样长长的、有趣的新故事。她呷了一口茶,琢磨着怎样说起,“索莉我跟你说,我不记得我的家人都有谁了,在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们就在一场地震中丧生了,我是被克兰部族发现和养大的。伊扎,就是发现我的那个女人,是个医药妇女,一位医者,当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教给我怎样治病了。” 噢,怪不得这位年轻女子能有这样的技术呢,索莉一边翻译着,多兰多一边心里想。接下来艾拉就讲起了她的身世。 “我跟伊扎还有她的兄弟克莱伯一起生活,她的配偶也在夺去我家人生命的那场地震中丧生了,克莱伯就像是那一家之主,他帮助她抚养了我,她在前几年去世了,但是在她临死之前,伊扎告诉我说我应该离开,去找我的本族人,我不走,我不能离开……”艾拉有点茫然失措了,竭力想弄清楚究竟该讲多少。“……不是当时,而是以后……克莱伯死了……我不得不离开了。” 第720页 艾拉停住了口,又饮了一口茶,这功夫索莉把她的话翻译出来,一些陌生的人名叫她遇上了一点小麻烦,讲述这些事情唤起了她对那段时间的很强的感情,艾拉需要镇静一下她自己。 “我努力去找我的同族人,就像伊扎告诉我的那样,”她接着说下去,“可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我从早春一直找到了夏季,一个也没有找到,我开始怀疑我还会不会找到,而且我也厌倦了旅行,后来我来到了一条很小的绿色山谷,在干旱的大平原中部,山谷间还流淌着一条小溪,还有一个挺不错的小山洞,我有我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虽是没有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会找到人,不过我确实知道冬天就要来到了,我要是不准备好过冬的话,那我就再也活不过去那个冬天了,我就决心呆在那条山谷里,到下一个春天再说。” 人们都为她的故事所感染,他们或者说出声来,或者点头表示贊同,都说她是对的,只有那么办才行。艾拉解释说她掘的陷阱捕住了一匹马,发现它是一匹正在哺乳的母马,后来又看见一群鬣狗在追赶一匹小马驹。“我不能无动于衷,”她说,“她不过是匹小马崽,又孤立无助,我撵跑了鬣狗,把她带回来跟我一起住,我很高兴我那样做了,她分担了我的孤独,她使我的日子过得下去,她成了一个朋友。” 女人们,至少都能理解对于一个无助的婴儿投以关心,就是马驹子也在情理之中。艾拉解释的方法使得那件事情听起来完全合乎情理,尽管谁以前都没听说过收养动物的事儿。但是不单单女人被迷住了,乔达拉在观察着大家,女人和男人都被吸引住了。他意识到艾拉成了一位出色的说故事能手,就连他也被迷住了,尽管他知道这个故事。他密切地观察着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使她所说的话让人非相信不可,他发现了,她除了用语言之外,还运用了变幻莫测的、唤起人联想的手势。 这并不是有意做出来的,也不是为了要达到什么特殊效果而做的,艾拉就是在克兰部族这种沟通环境里长大的,对她来说用语言同时也用动作来叙述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当她初次在这里使用鸟语以及马匹的咴咴嘶鸣时,却惊倒了她的听众。在她的山谷里孤身生活,在附近所能听到的只有动物世界的各种动物的声音,她于是就开始模仿,而且她学会了一点不走样地发出它们的声音,经歷了刚开始时的惊奇之后,她那令人惊羡的逼真的动物声音增加了一种迷人的色彩。 随着她的故事的铺展,特别是当她讲到她是怎么开始骑马和驯马时,甚至连索莉也等不得把艾拉的话翻译完就想听下文了。这位马穆塔年轻女子两种话都说得很棒,只除了不能模仿马的咴咴嘶鸣,不能维妙维肖地叫出各种鸟语,不过那也没多大必要。人们只要听懂了艾拉所说的话的大意也就足够了,何况两种语言还有一部分很相似,更何况她又讲得极其感染人,只要学得大体相当,人们就明白了,但是他们还是等待索莉翻译完,以便把他们漏掉的部分补起来。 艾拉也全神贯注地和别人一样留心听索莉的翻译,但是她却是为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理由。乔达拉早就领略过了,她有快速学会新语言的惊人的能力。他纳闷,她是怎么学会的,他不知道她的语言才能是在一种极其艰难的环境中磨鍊出来的。为了在人群中能够生存下去 --人们都是从他们祖先的记忆中学习的,从一下生,人们的巨大的大脑就储存着不少东西,而且还在某种程度上进化,并且具有着本能意识—这位属于众生当中一员的女孩,被迫就要开发她自己的记忆能力,她得训练自己记忆得快,以便不被部族里的其他人认为那么笨。 在她被收养之前,她就是一个很正常又很健谈的小姑娘。当她在开始像克兰部族人那样说话时,她失去了她的声音语言的绝大部分。但是语言模式是已经定型了的,她受着要与乔达拉沟通的需要所趋使,开始再学有声语言,又在她的自然能力之外,加上了巨大的动力,只要一学开了头,她无意之间运用起来的程序就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当她到了狮营跟他们生活时就是这样,她又得学习另外一种语言,她听过一次就能够记住词彙,只是句法与结构稍微费点时间。但是沙拉穆多语与马穆塔语从结构上看是很相近的,许多词句也很相似。艾拉仔细地听索莉翻译,她把它跟她的故事相联繫,她就是在学习他们的语言了。 正像她收养小马驹那样迷人,连索莉也不得不停下来要艾拉复述她讲述的找到一头受了伤的穴狮崽一节。也许孤独会逼使人去跟一头食草动物一道生活,可与一头食肉动物生活该会是一幅什么情景呢?一头长成了的雄性穴狮,四蹄着地行走,差不多达到草原矮种马那么高,而且又那么强劲有力气,索莉想知道她怎么会想得到弄一头狮崽子回去。 “那时它不怎么大,连小狼那么大都没有,它只是个小崽……它又受伤了。” 虽然艾拉的意思是描述成一个小一些的动物,人们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罗莎里奥身边那头犬科动物。沃夫是北方种,对于它那个较大的品种来说,它还要大一些,它是他们所曾见过的当中最大的狼,要想说抱回一头那么大个头的狮子来,对于多数人来说是连想都不敢的。 第721页 “她给它命名为‘贝贝’,意思就是婴孩,她在它长大以后还是那样的叫它,它可真是个我从所未见的最大的婴孩了,”乔达拉添上道,他的话引起了人们叽叽咯咯的笑声。 乔达拉也笑了,一但他接着又进述了一件更加合情合理的事实。“过后我也认为有些幽默,但是再怎么说也没有我第一次见到它时那么有意思,贝贝就是杀死索诺兰的那头狮子,而且也差点杀死了我。”多兰多再一次地神色忧惧地瞅了瞅他的女人身边的那头狼。“当你走进了狮窝时你还能期望别的什么呢?虽然我们曾经看见了它的配偶离去了,但是却不知道贝贝仍然在那儿,真是干了一件蠢事,事情就是这样,我碰上了那头狮子还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幸’?”马肯诺问道。 “我被严重扑伤了,失去了知觉,但是艾拉在它杀死我之前,刚好来得及制止住了它,”乔达拉说。 每个人都转头看着那位女子。"她怎么能制止住一头穴狮呢?’’索莉问道。 “跟控制沃夫和威尼是一样的办法,”乔达拉说。“她叫它停下来,它就停了下来。” 许多的脑袋却摇晃起来表示不相信,“你怎么知道她是那么做的呢?你说你失去了知觉的,”有人喊了出来。 乔达拉瞅了瞅,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是一个他认识的河人,当然不太熟悉,“因为我在那以后看见她做了同样的事情,多兰多。在我养伤期间贝贝曾经回来看过她一回,它知道我是个生人,也许是它想起来索诺兰和我进过它的窝。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它不想叫我靠近艾拉的山洞,它当即跳起身来就朝我攻击。但是她跨到它的身前叫它停下来,而它就那样做了,跳到半空中又抽回身子,那真有点儿意思,不过当时我吓坏了,顾不得了。” “那头穴狮现在在哪里?”多兰多问道,瞅了瞅那头狼,心里核计是不是那头狮子也跟着她,他可并没兴趣请一头狮子也来这里做客,不管她多么能控制它。 “它已经独立去过生活了,”艾拉说。“它一直跟着我到它长大。然后,就像一些孩子似的,它离开我去找配偶去了,也许现在它已有了好几个配偶哩,威尼也离开过我一阵子,可是她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怀着身孕。” “那头狼是怎么回事?你看它有朝一日也会离去吗?”索莉问道。 艾拉一时语塞了,这是一个她不愿意去考虑的问题,这个问题曾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她的心里,但是她总是把它放在一边,连承认也不想承认,如今这个问题被提出来了,摆在了大面儿上,而且等着有个回答。 “我发现它的时候,沃夫才那么一点儿大,我以为它长大了也会把狮营的人看成是它的家族的,”她说。“许多狼都跟它们的家族呆在一起的,不过也有一些狼离群变成孤狼,直至它们找到另一头孤狼结成一对儿,然后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沃夫仍然很年轻,比小崽子大不了多少。它看上去显得有点老了,那是因为它长得大的缘故。我不知道它会做什么,索莉,不过我有时候也有些担心,我不想叫它离开。” 索莉点了点头,“分手是困难的,两个里头不管谁离去都一样,离去的难,留下的也难,”她说,心里想着她自己做出抉择离开她的族人,跟马肯诺过日子时曾经多么困难,"我知道个中的滋味,你不是说过你离开了抚养你的人吗?你怎么称唿他们?克兰部族?我从来也没听说过那些人,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艾拉瞥了乔达拉一眼,他坐得端端正正,浑身紧张,脸上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是对什么事而神经兮兮,突然间她心里想到是不是他仍然为她的背景感到可耻?对于那些曾经养育了她的人感到可耻,她对于克兰部族并不感到羞耻,尽管有个勃劳德那么个人,他曾经带给她痛苦,可她在他们那里曾经得到关照,曾经被爱过,而她跟他们并不是一个部族;她反过来也爱他们,怀抱着一点点气愤的感觉,还有一点点骄傲的痛楚,她打定主意,不打算否认那些她曾经爱过的人们。 “他们居住在贝伦海里的半岛上,”艾拉应道。 “半岛?我不知道那个半岛上还会有人住,那是扁头人的领地……”索莉一下子打住了话头,不能不打住了,是不是? 索莉不是仅有的一个明自其中意思的人。罗莎里奥屏住了唿吸,在偷眼看着多兰多,想要弄清楚他是不是又产生了联想,她可不想叫事情看起来有别于普通事,那个她所提及的奇怪的名头,那个名头多么拗口,那是不是人们给某种动物命的名?但是她说了抚养她长大的那个女人教给了她治病疗疾的医药,是不是跟他们一起还住着一些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会选择跟他们一道过日子呢?特别是她又懂得治病?巫师也会跟扁头人住在一起吗? 艾拉注意到了有一些人有了奇怪的反应,但是当她瞥了一眼多兰多,看见他正盯盯地看着她时,她觉得有一种恐怖感令她战慄。他看上去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似的,不像那个那么能克己的首领,一个对他的女人疼爱有加的人。他已完全不是被她的治病技能引起的感激之情,叫他如释重负的那种目光,连首次见面时懒于接纳她的目光也不是。代之的是,她察觉出是一种深深埋藏着痛苦的眼神,目光投向遥远的什么地方,他的眼睛里充满着一种骇人的愤怒,仿佛要看穿狂怒所致的血色阴霾。 第722页 “扁头人!”他发作了。“你竟是跟那些兇残的、杀人害命的野兽生活在一起!我倒愿意亲手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全杀光。你竟跟他们住在一起,哪有体面妇女跟他们住在一起的?” 他攥起拳头开始朝她走了过来,乔达拉和马肯诺两个人一起跳了起来要把他架回去。沃夫站到了罗莎里奥身前,龇着牙,嗓子眼里闷闷地哼哼着,沙米奥开始哭起来,索莉把她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大多数情况下,她是从来也不怕她的女儿偎在多兰多跟前的,但是他对扁头人的态度不可理喻,在这当口,他似乎已经被不可抑制的疯狂所左右了。 “乔达拉!你怎么竟敢于把像他们那样的女人领到这里来!”多兰多说,竭力要挣脱那个金髮男子的束缚。 “多兰多!你在说些什么呀?”罗莎里奥说,一面想站起来。“她帮助了我!她在哪里长大有什么关系?她帮助了我!” 聚集在这里参加乔达拉欢迎会的人们无不大惊失色,一个个目瞪口呆,无所措手足。二首领卡洛诺起身帮着马肯诺和乔达拉竭力要使他们的首领平静下来。 艾拉也不禁大吃一惊,多兰多这般刻毒的反应完全出乎预料,使她怅然若失,她看见罗莎里奥想站起来,想把那头狼推到一边去,它正站在她的身前对她施以保护,因为它也跟其他人一样被眼前的骚乱所困扰,而它决定把保护这位女子当成了它的义务。她不该起身,艾拉心里想,连忙朝那位女子奔过去。 “从我的女人身边滚开,我不想叫你那污秽的爪子砧污了她,”多兰多喊道,一面挣扎着想从竭力想按住他的人们的手中挣脱出来。 艾拉停住了脚步,尽管她想去帮罗莎里奥一把,可是她也不想再跟多兰多制造更多的麻烦了。他出什么毛病了呢?她心里纳闷儿,接着她看见沃夫一副要攻击的架势,连忙打手势叫它到她身边来,沃夫显然在跟它自己做着斗争,它既想站在原地不动,又想跳起身来加入冲突之中,它并不想从这里退下来;纵然一切都那么捉摸不定也不顾,艾拉打了一声口哨向它发出了第二道命令,这才使它安下心来,它朝着她跑了过来,然后就拉着架子站在了她的前头。 虽然他说的是沙拉穆多话,艾拉也明白多兰多喊的是关于扁头人的事,把愤怒的话语发泄到了她身上,但是里面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却还不完全清楚。就在她跟沃夫等着的时候,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他发作时所说的话的意思,她自己也生起气来。克兰部族的人不是满手沾血的屠手,为什么他会大怒不已呢? 罗莎里奥已经站起身来,正要走向那位还在挣扎的男人,索莉赶忙把沙米奥交给跟前的人,跑过去帮她。 “多兰多!多兰多,住手!”罗莎里奥说。她的声音似乎打中了他的心,他停止了挣扎,但是那三人仍然还抓着他。 多兰多愤怒地望着乔达拉。“你为什么要把她领到这儿来?” “多兰多,你犯什么病了?你看着我!”罗莎里奥说。“要是他没领来她的话,那将发生什么事情?艾拉不是杀害多拉尔多的那个人。” 他看了看罗莎里奥,仿佛第一次看见了这位虚弱、拉长了脸的女人,她的胳膊上挂着吊带,一阵痉挛攫住了他,像放去了水似的,那毫无理性的愤怒离他而去了,“罗莎里奥,你不该起来,”他说,边伸手去扶她,却发现他仍然被人抓着。“你们可以放开我了,”他朝着乔达拉仍然怀着气愤地冷冷说道。 这位泽兰多尼男子放下了抓住他的手,马肯诺和卡洛诺等到他们确实认为他不再挣扎了才放了手,但是他俩仍呆在他跟前,以防万一。 “多兰多,你没有理由跟乔达拉发脾气,”罗莎里奥说道。“他领艾拉来是因为我需要她,大家都很不安,多兰多,来坐一会儿,让大家看看你没事儿了。” 她看得出多兰多眼神里仍然很顽固,但是他跟着她走到板凳跟前在她身边坐下了。有个女人给他们俩端来了茶,然后走过来,到了艾拉、乔达拉、卡洛诺和马肯诺还有沃夫站着的地方。 “你们喜欢茶呢还是来点水果酒?”她问道。 “你最好还是给弄点儿美味的越桔酒吧,卡洛利奥。”他说,艾拉发现她长相跟卡洛诺和马肯诺十分相像。 “新酒还没好呢,可能去年的还剩有一点儿,给你也来一点儿吗?”她对艾拉说。 “行,要是乔达拉想喝,我就试试,我看我们好像没见过面似的,”她添上说。 “没有,”那个女人说,正在这时乔达拉想插进来做一个介绍。“我们不必来那种客套了,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了,艾拉。我叫卡洛利奥,是那个人的妹妹。”她指着卡洛诺说。 “我看出来了……真像,”艾拉说,一边在找词儿,乔达拉突然间意识到她在说沙拉穆多话了,他疑惑不解地望着她,她怎么学得这么快呢? “我希望你别把多兰多发火的事儿搁在心里,”卡洛利奥说。“他家的儿子,也就是罗莎里奥的儿子,是被扁头人杀死的,因此他恨他们所有的人。多拉尔多是个年轻人,比达沃大不了几岁,正是朝气蓬勃,刚刚开始生活的时候,对多兰多来说,是太残酷了,他一直也没有从那件事中摆脱出来。” 第723页 艾拉点了点头,但又皱起了眉头,对于克兰部族来说杀生是极不寻常的事情,那个年轻人做了什么事呢?她心里在核计。她看见罗莎里奥在朝她招手,尽管多兰多怒沖沖的目光叫人不好受,可她还是快步朝她奔了过去。 “你累了吧?”她问道。“你该上床睡觉了吗?你觉得疼吗?” “有点儿疼,不太厉害。我一会儿就去睡觉,不过还不是马上,我想跟你说我有多难过,我有过一个儿子……” “卡洛利奥告诉我了,她说他被人家给杀死了。” “扁头人……”多兰多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大家是不是可以归结出一点什么东西来,”罗莎里奥说道。“你说你是跟……半岛上的一些人生活在一起的?”霎时间是片静默。 “是的,”艾拉说。然后她瞅了瞅多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兰部族,就是你们叫做扁头人的人,他们自己也那么称谓他们自己。” “怎么?他们会说话吗?”一个年轻女子喊道,乔达拉看见那个说话的人坐在他认识的另一个年轻男子查洛诺的身边,她也挺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 艾拉急不可耐地说出了她想说的话,“他们不是野兽,他们是人,他们也说话,只是词彙不够多,不过他们也有一些词彙,他们的语言是那种手势和体姿。” “就是你那么做的吗?”罗莎里奥间道,“在你叫我睡觉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在以手跳舞。” 艾拉笑了。“我是在跟精灵世界说话,请求我的图腾精灵来帮助你。” “精灵世界?用手来说话?胡说八道!”多兰多唾道。 “多兰多,”罗莎里奥说着伸手去够他的手。 “是真的,多兰多,”乔达拉说。“连我也学过一些哩,狮营所有的人都那样做。艾拉教会了我们,所以我们才能跟莱达格对话,大家都很惊奇地发现他可以用形体说话,他口语说起来说得不大对头,这才叫他们知道他并不是野兽。” “你是说妮兹拣回来的那个男孩吗?”索莉说。 “男孩?你们说的是我们所说过的有个疯疯颠颠的马穆塔女人拣来的那个令人讨厌的杂凑精灵吗?” 艾拉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来,这回她真生气了,“莱达格是个孩子,她说。”他可能来自杂凑精灵,可你怎么能怪罪一个孩子呢?并不是他选择要那样来到这个世界的,你们不是说是天母来选择精灵吗?那么,他也就像任何其他孩子一样是天母的孩子,你们有什么权利说他是个讨厌鬼?" 艾拉目光炯炯地盯住多兰多,每个人的眼睛又都看着他们俩,都为艾拉站出来为自己辩护感到惊讶,都想看看多兰多怎么反应,他的神色间看得出来跟大家一样的惊讶。 “妮兹也没有疯,她是个热情、善良、友爱的女人,她抱回了一个孤儿,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艾拉接着说。“她跟伊扎一样,那个女人在我失去亲人之后收留了我,尽管我不是他们部族的人,是众生里的一个。” “扁头人杀死了我家的儿子!”多兰多说。 “那有可能,但是这事可不一般,那个克兰部族只要有可能就会迴避外族众人 --他们把像我们这样的人统统看成外人。”艾拉顿了顿,接着她又瞅了瞅那个仍然被痛苦煎熬着的男人。“失去孩子是很难受,多兰多,可是让我跟你说一说另外一个人吧,她也失去了一个孩子。那是在部族聚会上,好像是一次夏日聚会,他们不怎么经常聚会,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妇女,她和另外几个妇女出去採集食品时,突然间有好几个男人朝她们走来,他们是外族人,他们里边有一个人抓住了她,逼迫她来像你们所说的快活快活。” 人群里发生出了喘息声。艾拉提到了一个从来也不公开讨论的问题,除了很年轻的人以外人们都听说过这种事。有一些做母亲的觉得她们应该把她们的孩子领开,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想离开。 “克兰部族的女人们男人想要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们不一定受逼迫,但是抓住那个女人的男人却等不及了,他甚至连她放下孩子也不等,他那么粗暴地抓住她,于是那个婴儿摔在了地上,而他竟连看也没看见似的,直到完事之后,到他让她起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孩子摔下去的时候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她的孩子死了。” 听众里头有几个人眼里含满了泪水,乔达拉开腔了。“我知道这种事情可能发生,我听说过住在这里往西去的地方的人,他们当中的一些年轻人就喜欢拿扁头人耍着玩,有几个人还成帮结伙地轮姦一个妇女。” “这种事在这儿也发生过,”查洛诺承认道。 那位女子十分惊奇地看着他,他把这种事说出来了,可是大多数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避开了他,只有一个多兰多,他盯盯地瞅着他,好像他是个小人,一个可怜虫。 “这样的事儿总是男孩子们挂在嘴头上的话题,”查洛诺说,竭力为自己申辩。“不过,他们当中许多人都不那么干了,特别是自打出了多拉尔……”他突然打住了话头,朝四周看了看,接着目光投向了地面,希望他从来也没有张开他那张嘴巴才好。 第724页 接下来令人不自在的沉寂是由索莉的话打破的,“罗莎里奥,你看上去挺累了,你看你是不是到时间该回去睡觉了?” “嗯,我想我愿意回去,”她说。 乔达拉和马肯诺急步赶过来帮她的忙,其他每个人都把这看成是个信号,连忙起身散去了。这个晚上,谁也不会有心思再逗留在篝火的余烬中谈天说地、嬉打笑闹了。那两个年轻汉子架着那个女人走进了她住的马架子,后面跟着霜打了一样蔫蔫的多兰多。 “谢谢你,索莉,可我以为今晚要是我睡在罗莎里奥跟前会更好一些,”艾拉说。“我希望多兰多不会反对,她今天已经够受的了。而且今天晚上她会更不好过,接下来的这几天她其实都不会好受的,那只胳膊已经肿起来了,她一定会觉得很痛的,我真吃不准今夭晚上她到底该不该起身,可她那么固执,我看我是劝服不了她,她老是说她觉得挺好的,可那是因为我给她做的睡觉的药还给她止痛的缘故,药力还没过劲儿。此外我还给她喝了一些别的东西,这些今天夜里就都会过劲儿的,所以我愿意在她那儿。” 借着落日的余辉,艾拉给威尼梳了梳毛,刷洗了一遍,过后她才到那幢马架子去,当她心绪不好的时候,来到那匹母马跟前,跟她温存一番,总会叫她放松放松,叫她觉得好受些,乔达拉曾经过来逗留了一阵儿,但是他看出来她想单独呆一会儿,于是他给那头小公马搔了搔痒,说了一气抚慰的话,之后就离开了它们。 “也许达沃可以跟你们一起睡觉吧,”乔达拉这时建议道。“他兴许会睡得好一些哩,看着她遭罪他也不好受呢。” “当然可以,”马肯诺说。“我去把他找来好了,我希望我能说动多兰多也跟我们呆一会儿,可我知道他不会愿意,特别是出了今晚上的事儿,从来也没有谁把多拉尔多之死的事儿全都说给他听过。” “也许这事儿最终都会成为过去,也许这会儿她终于把这事儿抛开了,”索莉说。“多兰多好久以来就蕴蓄着对扁头人的一种实实在在的仇恨,这事儿看起来没什么坏处,谁也不会真正在乎他们 --对不起,艾拉,不过这是实话。” 艾拉点了点头。“我明白,”艾拉说。 “我们几乎没什么接触。从总体来说,他还是个好首领,”索莉接着说道,“只是有关扁头人的事情除外,叫众人集合起来对付他们那是件很容易的事儿,不过这么强烈的仇恨是压不住的,说不准就朝谁爆发出来,我以为这对于那些制造了仇恨的人来说总是一件糟糕事。” “我看到了该歇着的时候了,”马肯诺说。“你一定累坏了,艾拉。” 乔达拉、马肯诺,还有艾拉,脚后跟着沃夫,走了几步路就一起到了隔壁的马架子。马肯诺在门口的门板上敲了几下,然后等着,多兰多没有吭声就走到门口将门板推向了一边,然后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瞅着他们。 “多兰多,我看罗莎拿奥今夜可能不大好过。我愿意在跟前陪陪她,”艾拉说。 那个男人目光看着地下,然后进去朝着床上那个女人走了过去。“进来吧,”他说。 “我想陪陪艾拉,”乔达拉说道,他决心不叫她单独跟那个曾经威胁过她并且对她发过脾气的男人呆在一起,就算是他看上去消了气也不行。 多兰多点了点头,让在了一边。 “我是来问问达沃是不是他愿意今晚上到我们那儿睡一宿,”马肯诺说。 “我想他会的,”多兰多说。“达沃,拿上你的铺盖今晚上去跟马肯诺睡吧。” 那个男孩子起了身,把铺头和盖头捲起来夹在腋下,朝门口走去,艾拉看他那副样子有些放下心来的意思,但还是不大高兴似的。 沃夫在他们进得屋来之后就到它的老地方屋角上,趴了下来。艾拉朝着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屋子里面走过去,去查看查看罗莎里奥。 “你们有没有灯盏或者火把什么的,多兰多?我得要点儿亮,”她说。 “也许还得再找点铺盖,”乔达拉添上说,“要不我问索莉借点儿?” 多兰多情愿在黑暗中自个儿呆一会儿,但是要是罗莎里奥疼醒了,他知道这个年轻女人会比他更有用一些。从一个搁板上,他取下了一个带凹坑的石碗,那形状是用另一块石头凿打而成的。 “铺盖在那儿,”他对乔达拉说。“门口的箱子里有点灯用的油脂,可我得先生起火来才能点灯,火熄了。” “我来生火好了,”艾拉说,“只要你告诉我火绒跟引火柴在哪儿就成了。” 他把她所要的引火物给了她还给了她一根圆木棍,一端已经成炭黑状,还有一块扁平的木头块子,上面有几个以前引火时燃过的小洞。不过她没有使用那些东西,她反而从她腰上别着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两块石头。多兰多好奇地看着她,把又干又轻的木屑堆成一个小堆,屈着身子在那上面,用一块石头击打另一块石头,叫他禁不住感到意外的是,一大团明亮的火花从石头间迸出来落到了火绒上面,火绒冒出了一缕烟来,她俯着身子靠得很近地吹了几口,火绒就燃起了火焰。 第725页 “你是怎么弄出火来的?”他问道,既感到吃惊又有点害怕,任何像这样迷人而又从未所知的事情,总会引起一点怕的感觉来。这个女人的巫师一样的魔术还有没有个完呢?他心头纳着闷儿。 “火是从火石打出来的,”艾拉一面往火上凑着几根噼柴。让火着旺一些,一面说,接着又往火上添上了几根大块的木头。 “艾拉是在她的小山谷里生活时发现了火石的,”艾拉说道。“那里的石滩上到处都是,我还拣了一些多余在这里。明天我就做给你看,看它们是怎么打火的,再给你一块,那祥你就知道火石是什么样子了,这跟前就许有哩,你都看见了,用火石打火就会快得多了。” "你说的那些油脂在什么地方?’’艾拉问道。 “在门口的那只箱子里,我去取,灯芯也在那儿,”多兰多说。他往石碗里舀了一块软软的白色油脂—将脂肪在沸水中煮后冷凝撤出的油脂,再将干燥的地衣搓成股的灯芯沾一点油脂贴近在碗边上,然后拿一根燃烧着的木棍把它点燃,灯芯僻啪了几声之后,碗底融化出一汪油,油浸入芯子,火苗就燃得稳当起来,光线均匀地照亮了整个木屋。 艾拉将烧饭用的石头放在火上烧,然后又查看了一下木头水箱里的水,她端着水箱要出去,可是多兰多接过出门去了,以便多取些水来。他走了之后,艾拉和乔达拉在一个睡觉用的平台上放好了铺盖,接着艾拉又从她的药材袋里选了几样干燥的药材,好为大家做点宽心茶。她还在她自己的小碗里另外放了几味药材,做好了等着罗莎里奥醒后好喝,不多功夫多兰多取水来回了,她给每个人都斟上了茶。 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坐着,吸饮着热乎乎的饮料,这茶对多兰多来说很好喝。但他害怕参加他们俩闲聊,他连一点谈话的情绪都没有,对于艾拉来说可不是没有情绪的问题。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为着罗莎里奥才来这儿的,不然的话她才不愿意到这里来呢。在这间马架子里过夜,又是同一个对她发过一顿脾气的人一起,那可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叫她颇感欣慰的是乔达拉过来陪着她,乔达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话头,在等着别人开腔,到底还是没有人说话,他倒觉得这样沉默下去最好不过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像约定好了一样都喝完了茶,恰在这时罗莎里奥开始说梦话打把式,艾拉端起油灯朝她走了过去,她把油灯放在一条充当床头桌的木凳上,把散发着香气的湿乎乎的编制杯子往旁边娜了挪,那位女子的胳膊肿了起来,一摸还有热度,连隔着绷带也觉出热来了,绷带现在也绷紧了,灯光再加上艾拉触摸,唤醒了那位女子。她的睛睛里满是痛楚的神色,凝了凝神才看见了这位医药妇女,她竭力想笑一下。 “你醒了,我很高兴,”艾拉说。“我需要给你拿掉吊带,再给你松一松绷带和夹板;你睡觉的时候打把式打得很厉害,你需要保持你这条胳膊静止不动,我会给你弄点药泥让你消消肿,不过我想先给你弄点止疼的,挺一会儿行吗?” “行,你就去做你需要做的事吧,多兰多可以陪我聊聊天,”罗莎里奥说,又隔着艾拉的肩膀看着站在她身后的那位男子。“乔达拉,你看你是不是帮帮艾拉的忙?” 他点了点头,很显然她想跟多兰多说点私房话,他乐不得地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他抱了一大抱木柴预备着添火,接着又打了一些水,取来一些河水沖刷光滑的大块卵石,以便加热饮料。有一块石头在从火中取出往多兰多打来的新鲜凉水中放时炸裂了,在他看着艾拉准备她的药品时,他听见从马架子后头传过来的嘁嘁喳的说话声,好在他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当艾拉给罗莎里奥处理完毕,使她更舒适一些,他们都很乏了,就都睡下了。 早晨,艾拉被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和嬉闹声,还有沃夫的湿鼻子唤醒了,她睁开了眼睛,只见沃夫在往门口望着,声音是从那里传进来的。接着它又回过头来看着她,还哼哼地叫着。 “你想出去跟那些孩子们一起玩,是不是?”她说,它又哼哼地叫起来。 她掀开盖头坐了起来,见乔达拉在她旁边四肢张开地还在唿唿大睡,她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朝罗莎里奥那里张望了一回。那位女子还在睡觉,她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也该补一补了。多兰多,裹着一床皮被子,睡在她床畔的地上,他也度过了许许多多的不眠之夜了。 艾拉一起床,沃夫就冲到了门口,站在那里等着她,它浑身扭动着显然已急不可待。她掀开门板快速地跨到了外边,但她叫沃夫等着,她不想叫它一下子冲进人堆里去,叫人家毫无准备,受到惊吓。她张望了一下,看见有几个年龄不等的孩子在瀑布流下来形成的水塘里,还有几个妇女跟他们在一起,他们都在进行晨浴。她叫沃夫紧跟在身旁,朝他们走了过去,沙米奥一见了它,就高声尖叫起来。 “过来,沃夫,你也该洗个澡,”那个小姑娘说,沃夫又哼哼地叫起来,一面抬头看着艾拉。 “沃夫进池子里去大家不会介意吧,索莉?沙米奥看起来想叫它进去玩玩。” “我刚刚洗过出来,”那个年轻妇女说,“不过她还可以在里头跟它玩一会儿,只要其他人不介意就行。” 第726页 看看没有人表示异议,艾拉给它打了一个手势。“去吧,沃夫,”她说。沃夫扑通一下子跳进水里,溅起不少水花,径直朝沙米奥奔了过去。 有个在索莉旁边跟她一起从水里走出来的妇女笑了,然后说道:“我希望我的孩子会像那头狼似的那么听话,你怎么使它那么听你的话的?” “那得需要时间,你得反反覆覆地多做几回,让它按你的要求做许多次,起初要让它弄明白,可是挺费事的,但是只要它学会的东西,它就不会忘记,它可确实挺灵气的,”艾拉说,“我们远游途中我每天都得教他。” “听这么说就跟教给小孩子一样,”索莉说道,“可为什么狼能学会呢?我从来也不知道你还能教会它们做这做那的,可为什么你做到了呢?” “我知道不认识它的人可能要被它吓着,可我不想叫它吓着任何人,”艾拉说。看着索莉从水塘出来之后在擦干身子,艾拉意外地发现她怀孕,日子已经不会太久了,她这么个直率人,穿着衣服就遮盖过去了,可她竟是怀有身孕。“我看我也该洗一洗,不过我先得去撒泡尿去。” “从后头那条小路上去,你就找到一条壕沟,往上正经还得走一段路呢,转过远处那座石壁,这样一下雨就从那一坡沖走了,不过那也比绕大弯过去近得多了,”索莉说。 艾拉开始叫沃夫,可一下子又踌躇起来了,像往常一样,它抬起一只前爪在空中扒着—她教过它怎样从马架子里出来,可这样特殊的地方就用不上了。她看着孩子们跟它玩得正起劲儿,知道它更愿意呆在这里,但她又吃不准是不是应该把它留下。她敢肯定的一点是一切都会太平无事,但是她不知道那些孩子妈妈们会怎么想。 “我看你可以把它搁下一会儿,艾拉,”索莉说。“我看它跟孩子们挺合得来的,你以前说的没错,要是你这么快就把它叫走了,孩子们要失望的。” 艾拉笑了,“谢谢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开始登上一面石壁陡峻的斜坡,成对角线式沿着小路斜穿过去,然后折了一下就到了另一处石壁前。到了远端的石壁时,她又顺着用短木桿搭成的阶梯翻了过去,这些木桿是用木桩楔进地里加以固定的,因此不会滚动,阶梯间还垫上了碎石和砂土。 那条壕沟和一块平地就在前面,还有一排用光滑的圆木搭成的很矮的栅栏供人们蹲坐,那是在石壁另一侧在斜坡上挖地埋设的。那里的气味和嗡嗡叫的苍蝇就说明它的用途,不过从树隙透射进来的阳光,还有叨嗽的鸟鸣,使她在大便时也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她看见附近有一堆干地衣,猜出了它们的用途。地衣不怎么扎人,而且挺能吸湿,便完之后她发现,沟底一些新粪便已经被弄散开来。 这条小路继续往山下延伸,艾拉心想得走一程看看,她一面走着,一面觉得这个地方非常像她长大的那个山洞附近的地方,她在那里时,心头总是萦绕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她会碰上一块样子很熟悉的大石头,或者碰上山颠之上的一块空地,或者碰上一模一样的植物。在一处石壁跟前长着一些榛丛,她停下来采了一些榛子,她禁不住拨开这种低矮的枝条,去看一看是不是在那后面隐藏着一个小山洞。 她又发现了一大丛黑浆果丛,伸出的枝条上满都是刺,甜甜的熟透的果实坠弯了枝头。她把浆果填进自己的嘴里,一面还在寻思头一天她采的那些浆果到底怎么的了,然后她记起了,在欢迎宴会上吃到了一些。她心想一定得回来给罗莎里奥多采一些。忽然间她觉得她该回去了,那个女子兴许醒了而且需要关照,这里的树木觉得是那么熟悉,一时之间使艾拉忘记了她是在哪里,徜佯在这山坡之上,她觉得她又像个小姑娘了,藉口也有了,就说是在找寻伊扎那样的药材。 也许是因为第二天性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她总是孜孜以求地找寻植物,要有点东西回去做个交待。艾拉十分注意植物的情况,她险些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又甚感欣慰,她发现了金线草,这是一种矮小的黄色藤蔓植物,小叶、黄花,攀附在其它植物上面,那些被它攀上的植物都死去了,干枯了。 就是它!这就是金线草,伊扎的奇妙的植物,她心里想到,这就是我做我的早茶用的东西,喝了它我就不会孕育孩子了,这里还真多,我真粗心大意,连够不够这次长途跋涉途中用的都不知道,我还得找找看这里是不是会有洋苏叶,应该有的,回头我一定得来找一找。 她找到了一种长有巨大苍生叶的植物,采了一些大叶子,把它们围成圈,编结成一个盛东西的容器,接着就采了尽可能多的那种小植物,当然是在不耗尽它们重新生长熊力的限度里面,伊扎很早以前就曾经教过她,总得留下一些,以便它们下一年还会长起来。 在回来的路上,她绕了个小弯子,穿过一片浓密的、更阴凉的森林地带,要再多找一些能缓解马匹眼目病痛的蜡白色植物,尽管说两匹马看上去已经见好了。她仔细地搜寻了一遍树底下,竟有这么多熟悉的东西,真不免令她大喜过望。但是当她看到了那种特殊植物的绿叶时,她简直有点透不过气来了,只觉得浑身发冷,直打寒战。 第727页 12 深情的挽留 艾拉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坐在那里怔征地盯着那种植物,唿吸着森林间清新的空气,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就是在克兰部族里,这种草根的秘密也根本没有人知道,这种知识仅仅属于伊扎那一路人,只有从同一个前辈一脉传承的人 --要么就是她所教给的人,才知道所需要的复杂工艺和所生产出来的最后成果。艾拉记起了伊扎所解释的这种植物的不寻常的干燥方法,使得它的所有有效成份全都集中到它的根部,她也记起了这东西贮藏越久劲就越大,只要避光就行。 虽然伊扎仔仔细细地、反反覆覆地告诉过她怎样用这种干草根制备饮剂,她直到参加了部族聚会过后才让艾拉亲自动手制备;而且伊扎曾经强调,不经过正式仪式是不可以用它的,这东西过分神圣,不可随意浪费。就为这个艾拉才把伊扎那个古旧的碗里残剩的一点药渣喝光了。那是她给部族莫格乌们喝过之后剩下的,就连那,她也是不准许女人用的,喝光了也就免得浪费了,那时节,她连想也没有去想一下,有那么多可喝的,其它许多种饮料都浮现在她的心头,可是这种草根的饮料劲头那么大,就是她喝了那么一点点也产生了很强烈的后果。 她在那深深的呈蜂窝状的山洞里的窄道上流连,到她看见克莱伯和其他莫格乌的时候,她就不能脱身了。就是想熘也不成了,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就好像克莱伯知道她在那儿似的,他领着她跟他们一起,回到了纪念大会上,要不是他发现了她,那她就会永远迷失在那漆黑的山洞里了,可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他,他从那以后就不做莫格乌了,他再也没有心思干下去了,那次是他最后一次。 她离开克兰部族的时候身上还带有一些那种草根,这些草根就装在她那个挺神圣的红色口袋的药袋里,马穆特得知此事后,曾经觉得很奇怪。但是她不具有巫师的权力,要么就是这种植物对众生们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她和马穆特两个人都坠入了黑色的深渊,险些不能够返回来。 坐在地上,瞅着这种似乎没有毒性、却又能够制备成那么有劲的东西的植物,她回忆起了那段经歷。突然间又一阵冷战袭遍她的全身,她觉得是一片阴影,就像是一块云彩从头顶上经过,紧接着她又想了起来,她跟马穆特一道经歷过的那次奇怪的旅程。眼前的绿树褪去了颜色,暗淡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又被拉回到了她记忆中的那个渐渐黑下来的洞窟里。在她的嗓子眼里她尝到了原始森林中的又黑又凉的沃土和正在生长的真菌的味道,她只觉得她又跟马穆特一起在那次旅途中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那个陌生的世界,又感觉到了那漆黑的虚空和恐怖。 接着隐隐约约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听到传来了乔达拉的声音,充满着痛苦和恐惧以及爱意,在召唤她,把她拽回来,还有马穆特;她被他的爱的力量和他的需要拽了回来,她剎那之间回过神来了,在季夏阳光融融的怀抱里,她却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乔达拉把我们领回来了!”她大声地说。到这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正是使她睁开眼睛的那个人,但是紧接着他又走了,反而是雷奈克在那儿,端着一杯热水让她暖暖身子。马穆特告诉过她,有人帮助他们回来了,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个人就是乔达拉,不过突然之间她明白过来了,恍若她意识里边明白了。 那个老头曾经说过,他再也不会用那种草根了,也警告她不要用它,但是他也说到过要是再用的话,务必要有人在跟前,以便可以把她召唤回来,他还告诉她说那种草根会要人的命的。它会偷走她的精灵,她会永远迷失在漆黑的虚空里,再也不可能回归到地母那里去了,可不管怎么说当时并没出什么事情,她并没有剩下那种草根。最后一点是她跟马穆特一起用掉的,可是此刻,在她的面前,就有那种植物。 仅仅因为它在那里,并不意味着她得服用它,她心里想,要是她不睬它,她就再也不必担心她会再用它,以至于失去她的精灵,她曾经听说过不叫她服用的,不管怎么说,那是为料理精灵世界的术士们用的,并不是只负责制备饮剂的医药妇女们所当用的,而她却已经饮过了。并且用了两次了,除此之外,勃劳德曾经诅咒过她,就克兰部族而言,她已经死了。此时,那还有谁拦住她? 艾拉甚至也没有问问她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反正她拾起一根断树枝,就用它当挖掘物,仔细地往外掘了几根那种植物的根,生怕伤着那些根子,她是这世上仅有的少数人之一,知道它们的性能,知道怎样制备,她不能丢下它们。并不是她有任何特别的倾向要用它们,只是那东西本身就太不平常,她有着好多制备各种植物的方法,或许永远也派不上用场,但是这一种方法却有所不同。其它的都可以用来做药材,就是金线草也一样,那是伊扎的魔力药材,用它可以制止受孕,同时还可以外用治疗叮咬伤,不过,迄今就她所知,这种植物却没有其它的用途,这种草的根子是致使精神迷幻的。 “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开始惦念你了,”当看见艾拉从小路上走下时索莉大声喊了出来。“乔达拉说要是你过一会儿再不回来,他就要放沃夫去找你了。” _“艾拉,干么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乔达拉说,还没等她答话,”索莉说你过一会儿就回来,"他没加思索地说开了泽兰达尼话,让她知道他该有多么惦记她。 第728页 “小路往下去,我心想随着走一阵看看,后来我发现了一些我想找的植物,”艾拉说,她把採集的药材捧起来。“这个地方太像我长大的那个地方了,自打我离开那里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 “那些植物有什么要紧,非得你这个时候去采?那个是干什么的?”乔达拉说,指着金线草。 艾拉现在够了解他的了,知道他那生气的腔调纯粹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但是他的问题却让她大感意外。“这个是……这个是治咬啮……和叮伤的,”她说,有点惊慌,有点不知所措,这让人觉得有些像扯谎,……尽管她的答话说的是实情,可是并不完全。 艾拉是由克兰部族所养大的一个女子,克兰女子不能拒绝回答直接的问题,特别是由男人提出的问题,可是伊扎曾经强调过永远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男人,小小的金线草有多强的功效。伊扎本人也不会全部拒绝回答乔达拉的,只不过她永远也用不着再回答就是了。克兰部族里不会有男人会想到要询问一个医药妇女的植物或者用途的,伊扎的用意在于要艾拉永远不要主动提及有关情况。 有节制地提一提倒是未尝不可,但是艾拉明白这种许可意味着出于礼貌,而且许可到某种隐私所允许的程度,而他已经逾越了这个界限。她是有所斟酌地保留了某些信息,她能够掌握这种药,只要她感觉合适就行,但是伊扎却曾经跟她说起过,要是人们,特别是男人,明白过来她知道怎样对付最强大的精灵,阻止怀孕,那可是十分危险的,那是只有对医药妇女才不保守秘密的知识。 有一种想法蓦然浮现在艾拉的心头,要是这种药能阻止天母使女人怀孕,那不就是说伊扎的魔药要比天母更强大吗?那怎么可能呢?但是,要是天母首先创造了所有的植物的话,她一定会使它有它的用途的!她一定是有意叫它用来帮助女人,对她们来说,若怀孕会带来困难或危险的时候用它。可是话说回来了,为什么没有更多的女人知道这种草药呢?也许她们是知道的,,这草药就长在离得这么近的地方,也许这些沙拉穆多女人都很熟悉它,她可以问一问,可是她们会告诉她吗?而要是她们不知道,那么她怎么能在问人家的时候又不告诉人家呢?但是要天母的用意是为女人好,那么告诉了她们有什么不安吗?艾拉的心里一个问题紧跟着一个问题,不过她却都没得出答案。 “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搞治叮咬的药材呢?”乔达拉说,他的关心仍然流露在他的眼睛里。 “我本来没有想叫你们担心,”艾拉说,笑了一笑,“只是这地方太像到了家了,于是我就想四下看一看。” 突然间他也不得不笑了起来:“你找到了一些黑浆果当了早餐,是不是?这下子我可知道你为什么花那多功夫了,我从来还没碰到过像你似的这么喜欢黑浆果的人。”他已经留意到了她的狼狈相,他以为发现了她那么懒得说出口的小机关而感到高兴。 “噢,对了,我的确吃了不少。兴许过后我们可以再回去采一些给大家,浆果现在都熟透了,真好吃,我还有其它一些东西也想再去找一找。” “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有你在跟前,艾拉,我们就会要多少浆果就有多少浆果了,”乔达拉说,吻了一下她那满是紫色浆果渍的嘴。 他这回就放心了,她很安全,他也特别高兴,高兴的是他已经找回了她,还发现了她爱吃甜浆果的毛病,她笑了;她笑,是因为她乐得叫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的确喜欢吃浆果,但是她真正的弱点是他,她突然间觉得对他有一种心旌摇盪的暖融融的爱意,她真希望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人在一处,她想抱住他,抚摸他,给他以快活,而且也感受一番他给她的快感,他这方面做得是那么好。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了她的感情,而他那美妙而含有期待的蓝眼睛里,回报给她的是更强烈的情感,她觉得体内深处有一种愉悦难抑的刺痛,她不得不转换一下话题来叫自己镇定一下。 “罗莎里奥怎么样了?”她说,“她醒了没有呢?” “醒了,她说她饿了。卡洛利奥从船坞那里上来了,正在给我们弄吃的,可是我们都以为得等你回来再让她吃东西。” “我这就去看看她怎么样了,然后我想去晨浴一回,”艾拉说。 当她朝那幢马架子走去时,多兰多刚好推开活板门走出来,沃夫也从里边蹦跳着出来了,它跳起来扑向她,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肩上,舔着她的脸颊。 “沃夫,下去!我手里没有空儿,”她说。 “它见到你挺高兴呢,”多兰多说。他有点尴尬地又添上说:“我也很高兴,艾拉,罗莎里奥要你去看看。”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对前一天晚上出言不逊认错,至少是承认他不想叫她离他的配偶远一点了。虽然他没直说,可是她知道他已经允许她进她的马架子了。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要我给你拿点什么东西吗?”那位男子说,他已经留意到她的两只手都拿着东西。 “我想把这些植物晾干,需要一个架子,”她说。“我可以做一个,可是要做的话得需要一些木头,还得有些皮条和支柱来晾晒更多一些。” 第729页 “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些的东西,巫师经常用它来晾他所用的植物,我想我知道他那些架子放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愿意用一个呢?” “我想那就挺好了,多兰多,”她说。他点了点头走开了,她进了屋,一看罗莎里奥在床上坐着她就笑了,她把那些药材放下之后就过去看她。 “我不知道沃夫回到这儿来了,”艾拉说。“但愿它没给你添麻烦。” “没有,它是在守望我,我敢肯定。当它第一次进屋来时—它知道怎样对付那扇翻板门 --它就直接到这儿来了,我拍了拍它之后,它就到那个角落趴下来,就那样盯盯地看着,那里现在成了它的地方了,你知道吗,”罗莎里奥说。 “你睡得好吗?”艾拉问那位女子,一面抻了抻她的床铺,又用铺盖和裘皮给她倚上,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 “比我摔伤以来要好多了。特别是在我跟多兰多长谈之后,”她说。她两眼瞅着这位苗条细高的金髮女子,这位乔达拉领来的陌生人,这位女子到来时间不长却搅动了他们的生活,使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说的那些话本意并不是冲着你去的,艾拉,他很难过,好些年了,他就心里记挂着多拉尔多的死在过日子,总也不能真正放得下,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知道了全部情况。现在他在竭力平復这些年来的仇恨,还有暴力,对于那些他原以为是兇残的野兽的人,以及所有与他们有关系的人,包括你在内。” “你怎么样呢,罗莎里奥?他是你的儿子呀,”艾拉说。 “我也恨过他们,可是后来杰塔米的妈妈死了,我们就把她收养了过来。其实她取代不了他的位置,但是她病得那么厉害,又那么需要照顾,我没有功夫总把他的死搁在心里不放。随着我渐渐感到她也有如己出的女儿时,我才得以让我对于我儿子的记忆安宁下来。多兰多也慢慢喜欢起杰塔米来了,但是男孩子在男人心目中总是很特殊的,尤其是出生在他们家里的男孩子,他总是不能够弥补多拉尔多的死所带来的损失,他才刚刚要长成大人,前面的日子刚要开始。片罗莎里奥的眼里泪水闪烁,”如今杰塔米又去了,我几乎害怕收养达沃,怕他也小小年纪就死去。" “失去一个儿子,或者是女儿,总不会是一件好受的事儿,”艾拉说。 这位年轻女子起身到灶前去准备东西时,罗莎里奥看见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她迴转来时,她用她那只很有趣的小木碗为她端来了药汁,罗莎里奥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像这个样子的东西,他们所使用的工具、家什,还有容器,上面装饰有雕刻或涂层,要么两者兼有,尤其是巫师用的。艾拉的碗做工倒也精细,很光借,造型也不错,只是过于朴实无华,上面一点装饰都没有,只有木头本身的纹理。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挺疼的?”艾拉一边间,一边帮助罗莎里奥躺下身子。 “有一点,不过不像以前那么厉害了,”那位女子说,这位年轻医者在动手拆她胳膊上的绷带。 “我看肿胀已经见消了,”艾拉说,一边在审视那只胳膊。这是个好兆头,现在我还得把夹板上上,再给你挂上吊带,以便你起来坐会儿什么的。今天晚上我再给敷上药泥,等到全部消肿以后,我给你缠上桦树皮,一直带到骨头癒合为止;至少得一个半月,"艾拉解释说,一面轻巧地给她取下浸湿的麂皮绷带,一面又看了看前一天她给她整骨时弄青的一片皮肤。 “桦树皮?”罗莎里奥说。 “把桦树皮浸透了热水时,它就会变软,容易成形和定形,待它干了的时候就会变硬变韧,把你的胳膊绷紧,让断骨癒合得更直一些,这样你起床活动活动也不怕的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能起来干点什么了,不用老是在床上躺着了?”罗莎里奥说,脸上绽出了笑靥。 “你还只能使唤一只胳膊,但你没有理由不能用两条腿站立么,只是因为疼痛才把你逼倒在床上的。” 罗莎里奥点了点头,“那倒是真的。” “我给你缠上绷带之前有一件事我想叫你试一试,要是你能行,我想叫你动弹动弹你的手指头,可能要疼一点。” 艾拉竭力做出不太在意的样子,要是有内伤阻止罗莎里奥活动她的指头,那就是说明着她将来只能有限地使用她的这条胳膊。她们两人都密切地观察着她的手,当她往上翘了翘中指,然后又动了动其余几根手指后,两个都放心地笑了。 “挺好!”艾拉说。“那么,你能握过来指头吗?” “我再试试看!”罗莎里奥一面动着指头一面说。 “是不是太疼了,握不成拳头?”艾拉看着她慢慢地把手握起来。 “疼是疼,可我能握。” 。“那就很好,你的手能动到什么程度?你能从手腕子这儿往上弯一弯了吗?” 罗莎里奥咬紧牙关抽着气用力弯着那只手,脸都扭变了形,可是她终于把手朝前弯了过来。 “这就够了,”艾拉说。 她们两人听得沃夫叫了一声,就像是暗哑的一声咳嗽,宣告着乔达拉来了,当他进来时两个人都笑了。 第730页 “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你要我把罗莎里奥扶出去熘达熘达吗?”乔达拉问道。他一瞥见罗莎里奥裸露着的胳膊时,很快把目光移开了,即肿胀失血的东西叫他看了心里不好受。 “现在没什么事,再过个几天我可能用得上一些宽幅新鲜桦树皮,要是你多会儿看见够粗的大桦树的话,你把它记在心里,这样你就可以领我去找到它了,那是用来固定她的胳膊,叫它癒合的,”艾拉说道,一面在用夹板包裹胳膊。 “你还没跟我说让手指头动是什么意思呢,艾拉,”罗莎里奥说。“那是什么意思呢?” 艾拉笑了,“意思是,要是走运的话,机会就会大一些,你就可以再一次全部使用你这条胳膊,或者差不多能够全用。” “这可确实是好消息,”多兰多说,他听到了她的话,他正走进马架子里来,手里抬着一个晾晒架的一头,另一头是达瓦洛抬着。“这个家什行不?” “行,谢谢你们把它抬了进来,有些植物得在太阳地晒干。” “卡洛利奥说咱们的早饭已经做好了,”那位年轻人说,“她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在外头吃饭;今天外头天气挺好的。” “好的,我愿意,”罗莎里奥说,然后转过头去问艾拉,“你是不是以为在外头吃行呢?” “等着让我给你挂上吊带,然后你就可以走出去了,只要多兰多再扶你一把就成了,”艾拉说,那位沙穆多人首领忍不住有些放肆地笑了起来。艾拉说,“要是没有人介意的话,我倒愿意吃饭前去晨泳一会儿” “你看这东西是条船吗?”马肯诺说,一面帮着乔达拉把那个兽皮面的圆形傢伙顺着长杆戳到墙边。“这个大碗你们是怎么划动的?” “它跟你们的船一样都不好划,但是多半只在渡河时才用它,有短桨来划还凑合着能渡过去,当然有两匹马,我们只要把它拴在滑橇后边让马拉着就行了,”乔达拉说。 他们两个都往田野那头望着,艾拉正在那里为威尼梳毛,雷瑟在一旁站着,乔达拉早些时候已经为那小公马刷过毛了,他看到那些裸露出皮肤的斑点里已经长出新毛,那是在酷热的大平原上时掉的毛,艾拉给两匹马的眼睛都做了处理。现在它们是在比较凉爽的、较高的地方,没有了作怪的小咬,显然都好多了。 “倒是这两匹马叫人感到意外,”马肯诺说。“我从来连想也没想到它们会愿意呆在人们身边,可这两匹马看样子还挺乐意呢,起初我倒还被那头狼吓得够呛。” “现在你不是对沃夫习惯过来了吗,艾拉把它带在身边怕的就是它比那两匹马更吓人。” 他们看见索莉朝艾拉走去,领着沙米奥,沃夫在她身边颠来跑去的。“沙米奥那么喜欢它,”马肯诺说,“瞧憔她,我真有点害怕,那头动物会把她撕碎,可是它却一点也不叫人害怕,它在跟她玩。” “这两匹马也挺好玩的,你想像不到骑到小公马背上是什么滋味。你可以试一试,要是你想的话,只不过这里地方不够大,它跑不起来。” “这就行了,乔达拉。我看我是註定要跑船了,”马肯诺说。这时有个人从悬崖边上攀了上来,他添上道,“这不,卡洛诺来了。我看是时候了,该让艾拉上船去尝一尝滋味了。” 他们全都会聚到了两匹马跟前,然后又一起朝悬崖走过去,在那条小溪流注入母亲河的地方站下了。 “你真以为她非爬下去不可吗?这距离太长了,怪骇人的,”乔达拉说。“就连我也有点心里不踏实呢,我也有好长时间没下过了。” “不是你说要让她尝尝驶真船的滋味吗,乔达拉?”马肯诺说,“而且也许她还想见识见识我们的船坞呢。” “要下去并不怎么难,”索莉说,“有脚踏的蹬头,还有绳子抓着呢,我来做给她看看怎样下好。” “她用不着爬下去,”卡洛诺说。“我们可以用吊用品的筐子把她放下去,就像你头一次来我们把你吊上来一样,乔达拉。” “那可再好不过了,”乔达拉说。 “来跟我一起下去,咱们把筐子送上来。” 艾拉一面听着他们在议论,一面看着下面的大河以及他们要爬下去的挺危险的路 ——罗莎里奥就是从这条路上摔下去的。她看见从他们站着的这里开始,顺下去有打结的绳子,用楔进窄岩缝中的木橛子固牢。有一截挺陡的地方是小溪流下去时沖刷过的,小溪迸溅着岩石和突出的石块。 她看着卡洛诺非常自如地跨下崖边,用一只手抓住一根绳子,脚底下找到了头一个蹬头。她看见乔达拉脸色有点发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跟着那个男人下去了,下得有点慢,更加小心。与此同时,马肯诺拾起了一大盘粗绳子,旁边沙米奥也想伸手帮忙。这盘绳子的末端有一个套,是编进绳子里头的,成为固定的一部分,从一个大木桩上套过来,木桩差不多在石壁和山坳之间一半的位置上。长绳的其余部分全都甩在悬崖下,艾拉不知道他们用来搓绳子的是什么纤维,这是她所看见过的最粗壮的索具。 第731页 过了不大功夫,卡洛诺上来了,身上携着缆绳的另一端。他走到离第一个木桩不远处的第二个木桩,然后把绳子拖上来,在他跟前干净利索地绕成一个大盘,一会儿就见一个挺大的像篮子似的带凹兜的东西在悬崖边两根木桩之间出现了。艾拉满怀好奇心地走过去就近看了看。 像绳索似的,这个筐子也很结实,平平的编织筐底,呈长椭圆形,底下用木板进行了加固和衬牢,周边是像低低的栅栏一样竖直的帮,里边要是躺下一个人也绰绰有余,要是装上一条中等大小的鲟鱼的话,那鱼头和鱼尾就从前头和后头伸出筐子外边,最大的鲟鱼,体长可达30英尺,重量超过3000磅,那就得切成小块再吊上来。 筐是用两根绳子悬吊起来的,筐的两个长边两侧各拴有两个用纤维结成的环,两根绳子在筐底成对角线交叉,从帮上绕过来穿过4个环子,绳子的4个端头结在一起后上边形成一个很大的套,从崖边上搭下来的大绳就穿在这个套上。 “爬进去吧,艾拉。我们会抓牢绳子把你放下去的,”马肯诺说,一面戴上一副合手的连指皮手套,然后将绳子的长端在第二根木桩上盘了一道。准备往下放大筐。 看她有些踌躇,索莉说,“要是你愿意爬着下去的话,我可以做样子给你看,我从来也不喜欢坐着大筐下去。” 艾拉又看了看那陡峻的攀爬的路,两样下法都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我这回要试试大筐,”她说。 在小路往下去的地方,悬崖下边的石壁很陡,它的倾斜度也就是仅仅可供人攀援,到了半腰有大木桩的地方,悬崖顶成了石壁上倒挂着的石砬子,艾拉攀进了大筐,坐在了筐底上,两手紧紧抓住筐帮,骨节都有些泛白。 “你坐好了吗?”卡洛诺问道,艾拉转过头来,点了点头,怕松了劲,连话也没有说,“把她放下去,马肯诺。” 那个年轻男子往下松绳子,卡洛诺操纵着大筐越过崖边。马肯诺一面让绳子从他带了皮手套的手间滑出,一面凭着绞在木桩上的力气控制着下落速度,大筐顶上的绳圈就沿着大绳滑行,艾拉所乘坐的大筐就悬在了码头上面的半天空缓缓地下降。 他们从顶上向下面的码头运输补给品和人员的方式这样简单,却是很有效率。这就全凭膂力了,从大筐本身来说,虽然结实,但相对来说重量较轻,因此用一个人也可以弄动相当大的分量。要是再添上人手,相当重的物件也没有问题。 当大筐刚一越过崖顶时,艾拉闭起了眼睛,紧紧贴在筐边上,听得见她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可是在她觉得她是在缓慢地下降时,她又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四周的景象,不由得叫她目瞪口呆。这是一种她从来也不曾看见过,而且今后也不会再见到的绝景奇境。 悬吊在大峡谷中奔流的河水一侧的陡峻石壁边,艾拉觉得她像是飘浮在空中,对岸的石壁约离得有三里之遥,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近在咫尺,而大门峡的有些地方比这儿相隔的宽度还要窄得多。这一段的河道相对来说比较直,当她向东向西通长地看了看之后,她可以感觉到它的巨大力量。当她快要到达码头的时候,她仰头往上一看,只见石壁的崖边上有一朵白云飘过,她还看见了两个身形 ——有一个看上去相当小 ——还有沃夫,在往下瞅着她,她朝他们挥了挥手,在她还在往崖顶上看的当口大筐轻轻一弹,就着地了。 当她看见乔达拉那张笑脸时,她说道:“真令人激动不已!” “景致好看极了,是不是?”她说,一面帮着她跨出大筐。 一大群人都在等着她,但是她对这个地方的兴致超过了对那些人,当她从大筐里出来迈步走在木板上面时,她觉得脚底下像是在晃晃悠悠,她立刻意识到他们是漂浮在水面上,这是一个不小的船坞,大得足以安放好几座马架子,还会有空地,跟前生着一堆火,是生在一块大石板上面的,四周围了一圈石头。 这座漂浮的大建筑物上繫着好几条她以前曾经见过的有趣的船,是下游的人使用的 ——船身很窄,船头和船尾都拢成很锐的尖缘,这几条船的大小都不一样,没有哪两条是完全一样的,小的到只能容一下一个人,长的到可以安放好几个座位。 当她转身四周一看时,她看见了两只很大很大的船,叫她十分惊讶,高高翘起的船头呈一种从未见过的鸟头状,船身上涂成几何形状的色彩,整个看起来给人一种羽毛的印象,吃水线附近又多涂上了一些眼睛,最大的那艘船的中央还有一个圆形的篷,当她看着乔达拉给她解释这些东西时,他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额头上拧起了大疙瘩,她意识到这艘大船一定也与他的兄弟有关系。 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功夫停下来或者再琢磨什么事情。他们被人群簇拥着向前挪动着,那些人都跃跃欲试地要向来访者们炫耀他们非同一般的船和他们的撑船技术。艾拉留意到人们都在一路小跑着走上连接大船和码头之间像梯子一样的跳板,当她被人催促着踩上跳板时,她明白了,人们也要她照着他们的样子走上去。多数人走上这条通道时都很自如地掌握着身体的平衡,尽管船与码头动得并不同步,艾拉一看卡洛诺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心里十分感激。 第732页 她来到从这边船弦兜到另一边船弦的船篷里头后坐在了马肯诺和乔达拉中间,那里是一条长凳,还可以再多坐好几个人,其他那些人则坐在船前头和后头的凳子上,有几个人操起了带长柄的木桨。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解开了将他们系在码头上的缆绳,大船已经到了河心。 卡洛诺的妹妹卡洛利奥从船的前部操着强劲有力的腔调唱了起来,母亲河上空顿时迴响起节奏鲜明、流畅的旋律。艾拉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操桨手们抵抗着强大的水流把船划向上游,为他们和着歌的旋律步调一致的划船情景所打动,对于他们以这么快的速度平稳地破浪前行而惊奇。 在大河转弯处,两岸石壁仿佛靠在了一起,在两岸直插云天的石壁之间,兜住了大河的巨大水体,水声变得更为响亮,有如咆哮。空气变得凉爽而又湿润,令她鼻管为之贲张,这里的一切竟是与大平原上干爽的气息全然不同。 在峡谷再度展阔的地方,两岸生长的树木一直延伸到了水边。“这里看起来好像比较熟悉,”乔达拉说。“前头是不是造船的地方?我们要到那里停下来吗?” “这回不到那里停,我们要一直划上去,在半条鱼那儿兜回来。” “半条鱼?”艾拉说。“那是什么东西?” 坐在她前头的一个男子转过身来挤着眼笑,艾拉记起来他是卡洛利奥的配偶,“你该问他,”他说,瞥了一眼她旁边的那个男人,艾拉一看,乔达拉闹了个大红脸,那是因为尴尬而脸红,“他是在那个地方成为半个拉穆多人的,他没跟你说起过那档子事吗?”好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不说一说呢,巴罗诺?”乔达拉说。“我敢保准你说的也不是头一遭了。” “乔达拉猜对了,”马肯诺说。“那可是巴罗诺最得意的故事呢,卡洛利奥说她都听腻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有了这么个好故事是不能不说的,不管他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噢,你得承认,这事是很有意思,乔达拉,”巴罗诺说,“不过应该由你来讲。” 乔达拉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对其他每个人,也许。”艾拉瞅着他也迷惑不解地笑了,“我那阵子刚刚在学着操小船,”他开言道,“我身上带了一柄鱼叉——叉鱼的梭镖,就划着名小船往上游去了,当时我看见有一条鲟鱼在游动,我以为这下子我的运气来了,我可以叉到第一条鱼了,根本没有想到我自己一个人会叉中那么大一条鱼,也没有想到身在这么一条小船上会出什么事。” “那条鱼险些让他把性命搭上!”巴罗诺板不住说。 “我连能否叉中鱼也还没有把握哩,我不习惯后边连着绳索的梭镖,”乔达拉接着说,“要是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话,那我可就该担心了。” “我不明白,”艾拉说。 “假如你是在陆地上打猎,梭镖投中了什么东西,比如说一头鹿吧,甚至你是只把它伤着了,而且梭镖落了,也可以追上它,”卡洛诺解释说,“鱼在水里你就不能追踪了,鱼叉上有倒钩,还有一根很结实的绳子系在后头,所以一旦你投中了一条鱼,带着绳子的鱼叉就把鱼和船联在了一起,因为绳子的另一端紧紧地拴牢在船上。” “那条他叉中的鲟鱼把他拖向了上游,连船带人,”巴罗诺又打断了人家的话头。“我们就在那边的河岸上,眼看着他从面前过去了,拖着拴在船上的绳子,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什么人走得那么快,那是我所看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乔达拉以为他叉中了那条鱼,其实是反而他被那条鱼叉中了!” 艾拉跟其他人一起笑了起来。 “到了那条鱼终于流够了血死了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上游相当远的地方,”乔达拉接着说。"小船差一点没沉没,我是游着水上了岸的,当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小船往下游漂,而那条鱼却搁浅在紧挨着陆地的一个水湾里,我把它拖上了岸,当时我真冷得够呛,可我又丢了我的刀子,不能找干木头或什么东西来生火,忽然间有一个扁头人——克兰部族人——少年出现了。 艾拉惊愕得睁大了眼睛。这个故事该有一层新的含义了。 “他把我领到了他的火堆旁,在他的营地有一个老妇人,我冷得直打哆嗦,她就给了我一张狼皮,我暖和过来以后,我们就朝大河走去,那个扁头……那个少年人想要一半鱼,我乐不得地给了他。他把鱼切成了两半,把他的那一半扛走了。每个看见我从跟前过去的人都在找我,就在那时他们找到了我,就算是他们要笑话,我见了他们也高兴得不得了。” “到如今我也很难相信一个扁头人竟能自己拿走那条鱼的一半,我记得我们用了三四个人才把他剩下的半条鱼弄动,”马肯诺说,“那可是一条大鲟鱼呵。” “克兰部族的男人们都很壮,”艾拉说,“可我不知道在这一带地区还有克兰部族的人,我以为他们全都住在半岛上的。” “大河对岸以前有不少哩,”巴罗诺说。 “他们怎么样了?”艾拉问道。 第733页 船上的人突然间都尴尬起来,有的目光看着地下,有的目光移向他处,最后马肯诺说话了:"多拉尔多死了以后,多兰多聚起了很多人……追赶他们,过了一阵子,他们中有一多半……都不见了……我猜想他们都走了。 “再做给我看一遍,”罗莎里奥说,希望她也能用她自己的手来试一试,那天一早晨艾拉已经给她的胳膊上上了桦树皮。虽然还没怎么干透,但这种轻质材料已经很结实,足以使那条胳膊很牢靠,罗莎里奥对此也很高兴,只不过艾拉还不想叫她动用那只手。 他们俩和索莉都在太阳地坐着,身边是几张柔软的麂皮。艾拉把她的缝纫匣子也端了出来,正在给她们表演她在狮营人的帮助下开发成功的扯线器的使用方法。 “首先你得在要缝制的两片皮子上用锥子钻上眼,”艾拉说。 “我们也总是那么做的,”索莉说。 “不过你得用这个拽着线穿过小眼儿,线从背面穿过小眼儿,然后当你把线头放进皮子上钻成的小眼儿时,这就拽住线一下子穿透你想缝合在一起的两张皮子。”当她正在演示象牙针时,有一种想法忽然间出现在艾拉的脑海里,要是象牙针够尖利的话,我看这个扯线器一定也会钻孔的吧?虽然说皮革比较韧。 “让我来瞧一瞧,”索莉说。“你是怎么把线弄过这个小眼片的?” “像这样,瞧见没有?”艾拉说,一面表演给她看,然后把它递给了她,索莉试了几针。 “这可真容易!”她说。“你差不多可以用一只手做活呢。” 罗莎里奥一直眼睛盯盯地看着,心想索莉的话兴许是对的。尽管她不能使用那条折断的胳膊,只要她能用这只手把两张皮子捏在一起,再使用像那样的扯线器,她兴许就能够用那只好手来缝东西了。“我还从来也没看见过像这样的东西呢,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罗莎里奥问道。 “我不知道,”艾拉说。“只不过是我在缝东西碰到麻烦的时候就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罢了,还有不少人也帮了忙,我看最难的是用燧石做锥子,要做得相当尖,以便在皮革上扎小眼儿,是乔达拉跟韦麦兹做成了锥子的。” “韦麦兹是狮营里打磨燧石的石匠,”索莉解释给罗莎里奥听。“我明白,他干得不错。” “我看乔达拉也是,”罗莎里奥说。“他对我们用来造船的工具做了那么多改进,大家都对他有好评。虽然只不过是一些小东小西的,但是却都有大用途,他在离开之前正在教给达沃。乔达拉在教年轻人方面很有两下子,兴许他还能教给他更多东西呢。” “乔达拉说他从韦麦兹那儿学了不少东西,”艾拉说。 “那倒可能,不过你们两个好像都挺善长想出更好的花样来,”索莉说。“你这个扯线器不就使缝纫活容易多了吗。尽管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把线从锥子扎成的小眼儿里穿过去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还有乔达拉的那个梭镖投掷器,叫大家都为之兴奋。当你们表现出你们用得多么好的时候,你们就使人以为谁都做得来,可是我可不认为都能像你们似的做得那么轻松,我看你们一定是干了不少活才有了体会的。” 乔达拉和艾拉曾经示范过梭镖投掷器,要想投中麂子,把它刺死,那可是需要很大的技巧和耐心的,当沙穆多猎人看见用投掷器可以把梭镖投出那么远,他们都跃跃欲试,想在那些极善于躲避的野山羊身上一试身手。有几个拉穆多鲟鱼猎手也非常热心于此,他们要把鱼叉也安装到投掷器上,看看使用效果如何,在讨论当中,乔达拉提出了一个想法,要做两节的梭镖,要长长的镖杆后部安装上两支或三支羽毛,前端要是一个较小的附加上的尖头。这个见解大家立即就理解了,在后来的几天里,两伙人都试验了好几种做法。 忽然间在田野那一头发生了骚动,这三个女子抬头往那边一看,见几个人把用品筐吊了上来,有几个少年人朝他们跑过去。 “他们逮住了一条!他们用鱼叉投掷器叉中了一条!”达瓦洛一面朝着这三个女子跑过来一面喊,“还是一条雌鱼呢!” “咱们看看去!”索莉说。 “你先去,我把我的扯线器收拾起来就尽快赶过去。” “我等你,艾拉,”罗莎里奥说。 到她们挤进人堆里的时候,鲟鱼的第一部分已经卸下来了,大筐又放了下去,这是一条大鱼,鱼太大了,一次吊不上来,但是最好的一部分已经上来了,两百磅重的黑色鲟鱼小鱼子,看起来这是个吉兆,这是用乔达拉那个梭镖投掷器发展而成的新式武器头一次捕鲟鱼,就取得了捕获这么大一条鲟鱼的成果。 晒鱼架已经抬出来搁到了田野一头,更多的人在那儿动手把大鱼切成了小块。不过,一大部分的鱼子都抬回了居住区。监督鱼子分配是罗莎里奥分内的事情,她要艾拉和索莉来帮她的忙,而且她还给他们大家做了一些叫他们尝尝。 “我有好几年没吃到这个了!”艾拉说,说着又尝了一口,刚从鱼肚子里取出来的到底还是最好吃,而且又有这么多。" 第734页 “也是一件好事情,要么我们就搞不到这么多来吃了,”索莉说。 "为什么不能呢?’’艾拉问道。 “因为鲟鱼卵是我们用来加工麂皮让它柔软的材料之一,”索莉说。“鱼子多半都用去做那个了。” “有功夫我倒是愿意看一看你们是怎么样把那皮子弄得那么柔软的,”艾拉说。“我一直喜欢制作皮革和裘皮呢。我跟狮营在一起住的时候,我学会了怎样给皮子染色,制成了一张真正红色的皮子,克罗兹还叫我看了怎么样制白色皮革,我也喜欢你们的黄颜色。” “我倒很惊奇克罗兹愿意让你看,”索莉说。她煞有介事地望着罗莎里奥,“我以为白皮革可是仙鹤家的秘密呢。” “她没有说那是个秘密。她说是她母亲教会了她,可是她的女儿对制皮革不怎么感兴趣,她对于能把这项知识传给某个人很高兴。” “对了,因为你们都是狮营的成员,你们可以称作是一家,”索莉说,虽然她仍然很是惊奇。“我想她是不会做给外人看的,正像我们也不做给外人看一样,沙拉穆多人处理麂皮的方法是秘密。我们的皮子很受赞赏,且具很高的贸易价值。要是人人都知道怎样制做的话那么皮子也就不会这么值钱了,所以我们不跟别人分享这个秘密,”索莉说。 艾拉点了点头,但是她的失望之情却已溢于言表。“噢,这皮子真好,这黄颜色又明丽又漂亮。” “这种黄色来自于泥沼的桃金孃,我们本来不是用它来染色的。可是却成了颜色,桃金孃可以使皮子保持柔软,就是湿了以后也一样,”罗莎里奥主动地说,她停了一会儿,又添上道:“要是你呆在这里的话,艾拉,我们会教给你制作黄色麂皮的。” “呆在这儿?多久?” “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只要你活着你就可以呆在这儿,艾拉,”罗莎里奥说,表情是十分诚挚的。“乔达拉是亲戚,我们把他看成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对于他来说要成为沙拉穆多人是要不了多久的,他已经都帮造好一条船了,你说你们还没有婚配,我敢担保我们可以找到人来跟你们互惠配对,那样的话你们就可以在这儿成为配偶了,我知道你在我们中间是会受欢迎的,自打我们的老巫师死了以后,我们就需要一位医者。” “我们会愿意互惠配对的,”索莉说。虽然罗莎里奥出于自然发出了邀请,但是看起来她这个时候提出来也很合适。“我可以跟马肯诺说一说,可我敢说他会同意的,在杰塔米和索诺兰之后,要再找一对我们愿意跟他们互惠配对的人还挺难呢。索诺兰的兄弟就满好的,马肯诺一向挺喜欢乔达拉,我也愿意同另一位马穆塔女人共住一个马架子,”她朝艾拉笑了笑,“沙米奥也会喜欢她总会有她的‘沃菲’在跟前了。” 这一提议使艾拉颇感意外,当她全部理解了话里的含义之后,她大为感动,她觉得眼泪开始在往外涌,“罗莎里奥,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咋一到这儿就感觉着像到了家一样,索莉,我很愿意跟你同住……”,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那两位沙拉穆多女子也觉得受到了感染,也要流泪,她俩眨着眼睛要把泪水忍回去,两个人相互笑了笑,好像是共同策划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计谋似的。 “马肯诺和乔达拉他们一回来,我们就告诉他们,”索莉说,“马肯诺该有多么舒心……” “我可说不准乔达拉,”艾拉说。“我知道他想到这儿来,他甚至放弃了走近路,只是为了看看你们,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呆下来,他说他想回到他的族人那里去。” “可我们就是他的族人哪,”索莉说。 “不是的,索莉,就连他已经跟他的兄弟在这儿呆得一样久了,乔达拉还是个泽兰达尼人,他永远也放不下他们,我想这有可能就是他为什么对塞伦尼奥的感情不那么强烈的缘故,”罗莎里奥说。 “就是达瓦洛的母亲吗?”艾拉问道。 “是的,”那位年长一些的女人说,心里在琢磨乔达拉把塞伦尼奥的事跟她说了多少,“不过他对你的感情是看得出来的,也许,经过了这么多时间,他跟他的同族人的联繫会淡漠下来了,你们还没走够吗?既然你们可以在这儿安个家,为什么你们还要长途跋涉去呢?” “此外,也是马肯诺和我选一对交叉配偶的时候了……入冬之前,在我……我不告诉你,可是天母又一次让我有喜了……我们得在这一个到来之前合到一起。” “我也想到这些了,那可真有意思,索莉,”艾拉说。接着她的眼光漫散开来,好像在做白日梦一样,“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有个孩子抱抱……” “要是我们成了互惠配偶,那我抱的孩子不也就是你的了吗,艾拉?而且知道跟前有个人帮助也是件好事情,以免到时候……虽然我生沙米奥那时候没有任何麻烦。” 艾拉心里想,她愿意有朝一日有一个自己生的孩子,乔达拉的孩子,但是要是她生不了可怎么办?她一直很经心地每天都喝她的早茶,她还没有怀孕,可要是不喝那种茶会怎么样呢?要是她不能够怀上孩子该怎么办呢?知道索莉的孩子就是她和乔达拉的,那不也挺好吗?这一点也是事实,这跟前的地方跟布伦部族的山洞跟前又那么相象,让她觉得就像到了家里一样。这儿的人又那么好……虽然她对多兰多心里没有底,他真会想叫她呆下来吗?而且她对那两匹马心里也没有数,能叫他们歇下来倒也是好事,但是这儿能有够冬天吃的饲料吗?能有那么大的地方叫它们跑一跑吗?" 第735页 尤为重要的是,乔达拉会怎么样?他能乐意放弃他那回到泽兰多尼人驻地的长途旅行而在这儿定居下来吗? 13 惜别沙拉穆多 索莉到大火塘前边,渐熄的炭火红光映出了她的身形,山坳高的一侧石壁勾勒出傍晚天空的轮廓。多数人仍然汇聚在石砬子底下的聚会地点,有的在吃黑浆果,有的在啜饮可心的茶水,有的在喝新近发酵的浆果酒。他们的鲟鱼大宴是以头一道、也是唯一的一道菜,品尝早些时候捕到的雌鲟鱼的鱼子开始的。剩余的这种多油脂的鱼子将要留起来用在日常方面,制作柔软的麂皮。 “我想说几句话,多兰多,既然我们都会聚在这里,”索莉说。 那位男子点了点头,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索莉并没有等到他给以认可就接着说了下去。 “我想我可以对大家说的是,当我说我们有乔达拉和艾拉在这里时我该有多么高兴,”她说。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表示贊同。“我们都很替罗莎里奥担心,不仅因为她一直在遭罪,而且还因为我们怕她有失去使用那条胳膊的可能。艾拉改变了这种情况。罗莎里奥说她不再觉得疼了,而且要是幸运的话,还有可能再一次全部使用上她那条胳膊。” 人们七嘴八舌地积极发表看法,表达谢忱并祈求好运。 “我们还得感谢我们的亲戚乔达拉,”索莉接下去说。“他以前在这里的时候,他对于改变我们所使用的工具的想法就帮了我们大忙,如今他又给我们表演了他的投掷器,其结果是我们有了今天的大宴。”人群里再一次地用声音表达了肯定。“在他跟我们住在一起的时间里,他捕获了鲟鱼,也猎获了麂子,但是他从来也没有说他喜欢水还是喜欢陆地。我以为他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河人……” “你说得对,索莉。乔达拉是拉穆多人!”一个人喊了起来。“要不至少是半个!”巴洛诺添上说,引起了一阵喧闹的笑声。“不,不,他一直是在学习水,可他熟悉陆地,”一个女人说。“那就对了!问问他!他在投出他的第一支鱼叉之前投的是梭镖,他是沙穆多人!”一位年长的男人添上说。“他还喜欢打猎的女人哩!” 艾拉抬头望了望,想看看是谁说出了最后这句话。是一个年轻女子,年岁比达瓦洛稍微大一点,名字叫拉卡里奥。她整天价不离乔达拉的左右,使那个年轻男人很烦恼。他抱怨说她老是碍手碍脚的。 对于这种半玩笑式的争论乔达拉报之以宽厚的徽笑。这种友好的争论,倒平添了一点兴奋和激动。开开玩笑,吹吹牛皮,以及某种程度的冒犯都是允许的,但是任何事情只要是带有攻击意味,或者造成真的生起气来,都会立即被平息下去,两方面都会合力地压下火气,缓和伤感情的程度。 “正像我说的那样,我认为乔达拉会成为一个好河人,”大家都静下来时索莉接下去说道,“而艾拉最熟悉的是陆地,我倒愿意鼓励乔达拉跟陆地上的猎手们呆在一起,只要他愿意而且他们接受他。要是乔达拉和艾拉愿意留下来并且成为沙拉穆多人的话,我们愿意提出一个请求,踉他们形成互惠配偶,不过由于马肯诺和我是拉穆多人,那么他们就得成为沙穆多人了。” 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喧闹,人们对于他们这两对给以鼓励,甚至直接表示祝贺。 “这真是个绝妙的计划,索莉,”卡洛利奥说。 “这个主意是罗莎里奥给我的,”索莉说。 “但是,对于接受乔达拉,还有艾拉,一个跟居住在半岛上的人们在一起由他们养大的女人,多兰多会怎样想?”卡洛利奥问道,一面直接瞅着那位沙穆多首领。 突然间又出现了沉默。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含义。经过了他对艾拉发了一顿火之后,他会愿意接纳她吗?艾拉曾经希望他发火的事会被忘却,心里在核计为什么卡洛利奥要把它提出来。但是她非提出来不可。因为那是她的责任。 卡洛诺和他的配偶原来曾经跟多兰多和罗莎里奥是互惠配偶,是他们一起创建了这个很特别的沙拉穆多部族;当时他们还有另外少数几个人搬出了他们那已经相当拥挤的出生地。领导地位通常是由非正式舆论推举确定,实践当中,一位首领的配偶通常要担当起二首领的责任,但是卡洛诺的女人已经死了,那时候马肯诺还不大。这位拉穆多首领再也没有正式婚配,而他的孪生姊妹卡洛利奥就过来照看那个孩子,同时也就承担起了首领的配偶的责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就被接纳为二首领了,正因为这样,问这样一个问题也就是她的责任了。 人们都知道,多兰多已经允许艾拉接着治疗他的女人了,而罗莎里奥需要帮助的时候艾拉显然也愿意相助于他。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会要她永远留驻在这里。眼下说话,他可能纯粹是在控制着他的感情,虽然他们需要一个医者,但他们可不想收进来一个陌生人,可能给他们的首领造成问题,甚至可能造成群落里面出现分歧。 在多兰多酝酿答话的过程中,艾拉心焦得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正在为此有些伤心,也有点生气,她想站起来走掉。事情出错,就错在了她是个什么人。在马穆塔人那儿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事情难道总是这么个样子吗?跟乔达拉的族人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得了,她心里想,伊扎和克莱伯,还有布伦的部族曾经关怀过她,她不会否定她所爱的人们的,但是她却觉得孤独而且无奈。 第736页 接着她觉得有人静悄悄地挪到了她的眼前。她一转头见是乔达拉,她满心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心里觉得好多了,但是她知道,这仍然是一场审判,他也在等待着会出个什么样的结果。她曾经一直在密切地观察着他,而且她心里知道他对索莉的提议的回答是什么。但是乔达拉在等待多兰多的反应,以便构思他的答辩。 在这紧张而沉默的时刻,突然传来了沙米奥的一串笑声。紧跟这,她和另外几个孩子从一处马架子里跑了出来,沃夫就夹在他们当间。 “瞧那头狼跟孩子们玩的,不开心吗?”罗莎里奥说。“几天之前我还从来也不会相信我会看到像那样的一头野兽竟会在我所喜欢的一群孩子中间,而且用不着为他们的性命担忧。也许这是一件值得铭记的事情。当你熟悉起来你一度憎恨和害怕的动物时,那就有可能变得很喜欢它。我以为最好是尝试着去理解,而不是盲目地去憎恶。” 多兰多一直在静静地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样回答卡洛利奥所提出来的问题。他知道他被问及的是什么,而且有许多程度仰赖于他的答覆,但是他心里没有底的是怎样把他的想法和感觉组织起来。他朝着他所心爱的女人笑了笑,很感激她那么理解他、熟悉他。 “我曾经盲目地憎恨过,”他开了腔,“而且我曾经盲目地夺去了我所憎恨的人的生命,因为我以为他们曾经夺去过我所爱的人之一的生命。我以为他们是冥顽的野兽,因此我想把他们统统杀死,可是那也没能挽回多拉尔多。如今我得知他们并不该令我这么痛恨。是野兽也好,还是不是野兽也好,他们是受了刺激的。我一定得带着这些活下去了,只是……” 多兰多打住了话头,可是要对那些知道实情而又没曾告诉他的人们说几句话,正式他们才平添了他的怒火……接着他改变了注意。 “这位女子,”他接下了话头,瞅了艾拉一眼,"这位医生说她是他们养大的,是由我所认为是野蛮的禽兽的人,那些我所憎恨的人训练出来的。就算是我仍然憎恨他们,可我也不能恨她,因为有了她,罗莎里奥又被还给了我。也许是得到了该尝试着理解的时候了。 “我认为索莉的主意是个好主意。我会很高兴的,要是沙穆多人接纳了艾拉和乔达拉的话。” 艾拉觉得一种如释重负的的感觉涌遍了她的全身。此刻她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这位男人会被他的族人挑出来当首领了。在他们日復一日的生活中,他们一点一点地了解了他,他们熟悉这位男人身上的最基本的品质。 “噢,乔达拉?”罗莎里奥说。“你怎么说呢?你以为你还不该放弃你那长途跋涉的打算吗?是该定居下来的时候了,是该建立你自己的家庭的时候了,也到了该让天母有机会让艾拉生一两个孩子的时候了。” “我找不着话语来告诉你我心里有多么感激,”乔达拉发言了,“你们会欢迎我们,罗莎里奥。我感觉到沙拉穆多人就是我的族人,就是我的亲戚。对我来说,在你们当中安一个家是很自在的,何况你们的提议使我受宠若惊。但是我一定要回归到泽兰达尼人那里去”——有一剎那他局促不安,“哪怕只为索诺兰的缘故也罢。” 他顿了顿,艾拉扭过脸来瞅着他。她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但是她可没期望着他那样说。她注意到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神色,几乎近于迟钝地点了下头,仿佛他的思维在想别的事情。然后他朝着她笑了笑。 “索诺兰死了以后,艾拉尽可能地安抚了他的精灵,以便他旅行到下一个世界去,但是他的精灵并没有安息下来,我恐怕,我有一种感觉,他在迷失中游荡,很孤单,在竭力寻找回归到天母那里去的路。” 他的几句断语叫艾拉很惊讶,她密切地注视着他说下去。 “我不能叫他就那个样子。很需要人帮助他找到他的路,而我知道唯一一个知道该怎么办的人:泽兰多尼,一位巫师,一位能力非常强大的巫师,当他降生的时候他就在那儿。或许,在马索娜——他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的帮助之下,泽兰多尼会有能力找到他的精灵并指引它走上正确的路径。” 艾拉心理明白这并不是他要回归的理由,至少不是主要理由。她琢磨着,他所说的倒完全是真事,不过,她忽然一下子意识到了,就像她在他问到金钱草那种植物时她给他的答覆一样,其实那是不全面的。 “你们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乔达拉,”索莉说,她的失望之情显而易见。“就算是他们能帮上他的忙,你怎么就知道你的母亲,还有那位泽兰多尼,是不是还活着呢?” “我不知道,索莉,但是我不能不试一试。就算是他们也帮不上忙,我认为马索娜和他的其他亲戚也会愿意知道哦啊他在这里有多幸福,跟杰塔米,还有你和马肯诺在一起。我的母亲会喜欢杰塔米的,我心里有数,而且我知道她也会喜欢你的,索莉,”那位女子竭力想不表现出来,可是她板不住为他的评语而高兴,哪怕她很失望也罢。“索诺兰做了一次长途旅行?;——而且那也是他永远的旅途。他旅行到了母亲河的全程,但是最为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有喜爱他的人,这是一个值得讲述的故事。” 第737页 “乔达拉,我看你依然是在竭力地跟着他的脚步,甚至是到了下一个世界里也要去找他,”罗莎里奥说。“如果那是你非做不可的事情的话,我们只有希望你好了。我想巫师已经告诉过我们,说你一定得走你自己的路。” 艾拉心里在想乔达拉做出了什么事。索莉和沙拉穆多人所做出的提议,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不是轻而易举做出来的。这是很慷慨大度的表现,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荣誉。为了这个缘故,要想拒绝掉而又不触犯人家,那是很困难的事情。只有在有了一种为完成更高的目标的强烈需要,去追随更富有挑战性的追求,才能使这种拒绝有可能被接受。乔达拉选择了闭口不提他以为他们只是像亲戚似的这一层意思,并且不是那种叫眷恋的亲戚,但是他的话语里那种不够完善的真实性使得他的拒绝具有一种合情合理的意味,而且很有面子。 “你们还会在这儿呆多久,乔达拉?”马肯诺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走了比我所想的要远得多的路程。我以为我们要到秋天才会走到这儿的。我看,因为那两匹马,我们比我所预料的走得快多了,”他解释说,“不过我们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哩,而且前头还有许多困难和障碍。我倒愿意在尽量短的时间里起身。” “乔达拉,我们不能走得太早了,”艾拉反驳道。“我得等到罗莎里奥的胳膊好了以后才能走呢。”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乔达拉皱着眉头说。 “我跟罗莎里奥说她的胳膊得用桦树皮保持固定一个半月的时间,”艾拉说。 “那就太长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我们能等待多久?”艾拉问道。 “总归不太长就是了。” “那谁来拆那桦树皮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合适呢?” “我们已经派人出去请巫师了,”多兰多提议说。“别的医者不知道吗?” “我看会知道的,”艾拉说,“可是我得跟那位医者谈一谈。乔达拉,我们不可以至少等到他来到这里吗?” “要是时间不太久的话还行,但是,也许你该考虑考虑告诉给多兰多或索莉该怎么做,以备万一。” 乔达拉在给雷瑟刷身子,看上去那匹小公马身上的毛很快在长长和张厚。看上去早上天气已经有一丝寒意,小公马的样子也挺活泼。 “我看你也和我一样想着走了,是不是,雷瑟?”他说。那匹马一听到唿唤它的名字就朝乔达拉的方向竖起耳朵,威尼也甩了甩头,咴咴地叫了起来。“你也想走了,是不是,威尼?这里可真不是你们所呆的地方。你们需要更开阔的原野来跑一趟。我想我该提醒艾拉这一点。” 他最后又在雷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朝着石砬子底下走去。罗莎里奥看样子好多了。当他看见那位妇女独自坐在大火塘边上时他心里想,她是在用一只受缝纫,用的是艾拉的一个扯线器。“你知道艾拉到什么地方去了吗?”他问她。 “她跟索莉还有沃夫、沙米奥一道走了。他们说他们要到造船的地方去,但是我以为索莉是想领着艾拉去看希望树去了,许下愿,生孩子容易些,好有个健康的小宝宝,索莉有喜,已经快看出来了,”罗莎里奥说。 乔达拉在她身边蹲下了身子。“罗莎了,有点我一直想问问你,”“你说”,“是关于塞伦尼奥的。我觉得有点太可怕了,像我那样离开她。她是不是……高兴,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很难过,起初很不高兴。她说你说过要呆下来的,当然,她跟你也说过,要你跟索诺兰一道走。因为他更需要你。接着索莉的表兄弟不期然地来了。他在许多方面都跟索莉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乔达拉笑了。“他们就是那个样子。” “他的长相也像她。他比塞伦尼奥差不多要矮一个头,但长得很壮士。他也是匆匆定下心来的。他之看了她一面就决定她是为他而生的——他叫她是他的‘美丽的大柳树’,马穆塔话是这么说的。我根本没想到他能够打动她,我甚至告诉他别费心思了——我说什么也没有拦住他——可我心里明白,这都是白费劲,她除了你以外对谁也不会满意的。后来有一天,我看见他们在一起笑得哈哈的,我这下子才明白过来我错了。她就好像是度过了一个长长的冬天之后又恢復了生机一样。她心花怒放了。自打她跟她的头一个男人生了达沃之后,我还从来没看到她这么高兴过呢。” “我为她感到高兴,”乔达拉说。“她应该高兴。不过,我心里在琢磨,当我离开时……她说她以为天母或许已经使她有喜了。塞伦尼奥怀孕了没有?她是不是因为的精灵而产生了一个新生命呢?” “我不知道,乔达拉。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她说她以为她可能怀孕了。要是是的话,那也只能是她的新配偶的特别喜事,不过她从来也没有跟我说过。” “那么你以为呢,罗莎里奥?看她那样子像不像怀孕了?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能说上来从外表看像是快生了?” 第738页 “我希望我能告诉你点肯定的东西,乔达拉!可我不知道,我只能说她大概有可能。” 罗莎里奥密切地观察着他,心里在核计他为什么这么好奇,要问个水落石出?好像他并不在那个小孩是不是生在他的家里——他走的时候已经放弃了这一要求——尽管她怀了孕也罢,尽管塞伦尼奥迄今所生下来的孩子算是由他的精灵所致也罢。忽然间她为塞伦尼奥生了个儿子这一想头感到发笑,长得像乔达拉那么高,却出生在那个小个子马穆塔男人家里。罗莎里奥心想,那可会把他高兴死了。 乔达拉睁开了眼睛,只见他跟前的铺位上已经空着,铺盖乱七八糟。他把盖头掀到了一边,坐在了当床的平台的边沿上,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朝四周又看了看,知道他入睡得很晚。每个人都起来出去了,前一晚上在火塘边谈论过猎麂子的事情。有人已经看见过它们从高高的#岩上往下下,这就意味着猎取这种像野山羊、四蹄平稳的麂子的季节就快到了。 艾拉对于参加猎麂行动显得十分兴奋,可是到了他们躺下来说悄悄话的时候,乔达拉就提醒她,他们很快就要离去了。要是麂子都已经开始下山了,那就是说高原上已经变冷了,这也是季节交变的一个信号。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他们需要启程上路了。 其实,他们没有争吵,只是艾拉表示她不想走。她谈到了罗莎里奥的胳膊,而且他知道她想猎麂子。事实上,他觉得心里有数的是,她想跟沙拉穆多人住下来,而且他纳闷儿她是不是想以延长离别时间的办法希翼他会改变主意。她和索莉已经成了挚友,大家又都很喜欢她。人家都这么喜欢她,叫他心里也很高兴,但是这样却会使离别更加困难,逗留得越久,就越是困难。 他躺在床上在想,一直到深夜。他也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该留下来,为了她的缘故,可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就莫不如在马穆塔人那里跟他们住在一起了。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还是得越快越好地离去,就在明后两天最好。他心理明白艾拉对此是不会高兴的,而且他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才好。 他起得伸来,穿上了裤子,朝门口走去。掀开门板,他来到了外边,袒露的胸膛上当时就感觉到了凛冽的寒风。他得穿上暖和一些的衣服了,他心里想,一面忙慌地奔到男人们早晨撒尿的地方。在这以往聚着五颜六色的花蝴蝶的地方——他曾经纳过闷儿,为什么它们竟会被这么强烈的气味所吸引——他忽然间看见一片凋零的树叶飘落下来,接着他又看见树上多数剩下来的叶子也在变色。 以前他怎么没注意到过这些呢?日子过得那么快,加上天气又一直那么好,以至于他没有留意到季节的变化。他忽然记起了他们是在陆地的南方,又是面南的地方,这要比他所想像的要晚得多才能换季。北方就要冷多了,那里是他们要走去的地方。当他匆匆地返回马架子去时,他的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了,他们是得尽快地离去了。 “你醒了?”艾拉说。她跟达瓦洛走了进来,乔达拉正在穿衣服。“我是来叫你去吃饭的,不然所有食物就该收拾下去了。” “我在穿点暖和的衣服。外头已经冷了,”他说。“很快又到了我的鬍子该长长的时候了。” 艾拉明白他在她说话外话。他还在接着说他们夜里谈过的话题;季节在变了,他们不得不起程了。她可不想谈这个。 “我们是不是该把冬装包打开看一看,心里好有个数,是不是坏了,艾拉?行李篮子是不是还在多兰多他们那边呢?”他说。 他明明知道在那儿,为什么他还要问呢?你也明白是为什么,艾拉对自己说,想找个话头换换说话的内容。 “是的,在那儿,”达瓦洛说,竭力想显示出他还有些用处。 “我得穿一件暖和些的衬衫了。你记不记得我的冬装是在哪只篮子里头,艾拉?” 当然她知道。他也知道。 “你现在穿的衣服跟你乍一来时穿的一点都不一样了,乔达拉,”达瓦洛说。 “这些是一位马穆塔女子给我的。我以前来的时候穿的是泽兰达尼人的服装。” “今天早晨我试穿了你给我的那件衬衫。对我来说衬衫还大,不过大得不多,”那位年轻人说。 “不还留着那件衬衫吗,达沃?我差不多已经忘了它是什么色的了。” “你想不想看看呢?” “是的。是的,我想看看,”乔达拉说。 不由自主,艾拉也好奇起来。 他们走了不多几步就到了多兰多的木屋。从他床上方的搁板上,达瓦洛取下了一个精心捆绑的包裹。他解开绳子,打开软皮革的包袱,拎起了那件衬衫。 那件衣服很不平常,艾拉心想。那装饰的样式,还有那略长的风格以及宽松的剪裁,跟她所熟悉的马穆塔衣服一点都不一样。有一样东西叫她更为吃惊,衣服上缀上了一些黑梢的白鼠尾。 这件衣服叫乔达拉也十分陌生。从他最后一次穿这件衬衫到现在发生了多少事情,看上去它却有点古怪,有点过时了。在他跟沙拉穆多人一起居住的那几年里他没怎么穿它,而是愿意跟别人打扮得一样,而他把衬衫给了达沃,仅仅过去了一年零几个月的时间,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好多个世纪,没有看见他家乡的衣衫了似的。 第739页 “看上去是宽大了一些,达沃。你穿上它得扎皮带。你把它穿在身上看看。我来教给你。你有没有能当皮带使唤的东西?”乔达拉说。 那位年轻人抻起那件满是花饰和图案的束腰皮革衫从头上套在了身上,然后递给乔达拉一条长皮条。那位男子告诉达沃伸平双臂,然后给他在低到快到屁股的地方束上了皮带,这样那白鼠尾饰就自由地飘荡开来了。 “瞧见没有?你穿着并不怎么显大,达沃,”乔达拉说。“你看怎么样,艾拉?” “真不平常,我从来也没见过一件像这样的衬衫呢。不过我以为它的样子还是挺好的,达瓦洛,”她说。 “我喜欢它,”那位年轻人说,伸开两臂朝下看了看,想看清楚是个什么样子。兴许他们下次去下游看沙拉穆多人时他就可以穿它了。她会喜欢它的,他看见过的那个姑娘。 “我很高兴能有机会教给你怎么个穿法……”乔达拉说,“在我们临走之前。” “你们什么时候走?”达瓦洛问道,神色间很吃惊的样子。 “明天,要么至迟是后天,”乔达拉说,眼睛经直看着艾拉。“只要我们一准备好就马上走。” “山那边兴许已经开始下雨了,”多兰多说,“你该记得姊妹河发起大水来是个什么样子。” “我希望情况不至于糟到那种程度,”乔达拉说。“我们得需要你们那样的大船才能渡过去。” “你们要是愿意坐船走的话,我们可以载着你们到姊妹河那儿,”卡洛诺说。 “反正我们也要去多采些桃金孃,”卡洛利奥添上说,“我们就得到那里去采。” “我倒是愿意坐你们的船往上去,可我看那两匹马不能乘船哪,”乔达拉说。 “你不是说它们可以游泳过河吗?兴许他们可以游水跟在船后边呢,”卡洛诺提议道。“沃夫可以坐在穿上。” “是的,马匹可以游泳过河,可要到姊妹河路途太远了,我记得要于好几天的行程呢,”乔达拉说,“我看它们不能坚持这么长距离的游水逆流而上。” “有一条路可以翻山过去,”多兰多说。“你们得走一段回头路,然后登上并绕过较低的山峰中的一座,不过那条路上有标记,而且它会领着你们走到离姊妹河流进到母亲河不愿的地方。在那儿往南有一座很高的山岭,从很元的地方就能够看见,一走到西边的低地你们就能看见它。” “那么说那里是涉过姊妹河最好的地方了?”乔达拉问道,记起了上次所见到的宽阔而翻滚着旋涡的河水。 “也许不是,不过从那里你们可以顺着姊妹河往北去直到你们发现一处较好的地方为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条不怎么好相处的河。她的支流都是从山区流出来的,水急,流大,她的水流比起母亲河来那可要快得多了,而且她又是那么不可靠,”卡洛诺说。“我们有几个人曾溯着她往上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月。她在那整个时间里都是那么急、那么难以渡过。” “我要往回走的时候是要顺着母亲河走,那意思就是说只要渡过姊妹河就成了,”乔达拉说。 “那么我希望你们顺利!” “你们得需要食品,”罗莎里奥说,“我有一点东西想送给你,乔达拉。” “我们没有多少空闲地方再装多余的东西了,”乔达拉说。 “是给你母亲的,”罗莎里奥说,“杰塔米的项鍊。我留下它是想送给索诺兰的,要是她回来的话,占不了多少地方。她的母亲死了之后,杰塔米需要知道她得属于某个地方。我告诉她说她永远都是沙拉穆多人。她是用麂子的牙齿和一条小鲟鱼的嵴椎骨做成了这串项鍊,以便既代表陆地又代表大河。我想你的母亲也会想有点属于他儿子所挑中的女子的东西的。” “你说的没错儿。她会的,”乔达拉说。“谢谢你。我知道它对于马索娜来说会有很大意义。” “艾拉上哪儿去了?我还有些东西要给她呢。我希望她能有地方装,”罗莎里奥说。 “她跟索莉在屋里,在打包裹。”乔达拉说。“她其实还不想离开,要等到你的胳膊好了以后再走。但是我们实在是不能再等了。” “我心里有底,我会好的。”罗莎里奥在他的身边跟随着他的脚步,他们在往那幢马架子走去。“艾拉昨天把旧的桦树皮拆下去又换上了新鲜的。除了这条胳膊因为不用它变得细一些之外,看上去已经痊癒了,不过她要我这次把它带得时间更长一些。她说一到我开始再次使唤我这条胳膊了,胳膊就会胖起来的。” “我看也会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送信的跟那个巫师这么久还没来到这儿,不过艾拉已经解释过怎么做了,不仅仅跟我,还跟多兰多、索莉、卡洛利奥,还有其他几个人。没有她我们也对付得了,我心里有数 ——虽然我们倒是愿意叫你们两个都住下来。现在你要改变主意也还不晚……, “那意义比我跟你们的还要大,罗莎里奥,你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欢迎我们……特别是跟多兰多一起,而且,还有艾拉的……出身……” 第740页 她停住脚步瞅着那位高个子男人。“是这事儿困扰了你,是不是?” 乔达拉感到浑身像火炭一样燥热,不自在。“是这样的,”他承认道。“现在不再那样了,不过知道多兰多对他们是个什么感情,而你们仍然接纳她,这叫我……我说不上来。这叫我放下了心来。我不想叫她受到伤害。她已经受了不少苦了。” “不过,她可是挺坚强的。”罗莎里奥审视着他,看出了他一脸关心的神色,也看出了他迷人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受困扰的样子。“你们已经走了好久了,乔达拉。你们也认识了好多的人,学会了其它礼仪和风俗习惯,甚至还学会了其它语言。你的本族人该会不再认识你了 ——你甚至已经不是你离开这里时的同一个人了,而他们也不会是你记忆中的那些人的。你如果能相互想一想,这次见着面时就会不一样的。” 。“我一直关心更多的是艾拉,我还没有想到那一层意思,不过你是对的。时间过得太久了。她也许会比我适应得快一些。他们都将是陌生人,而她会很快学会他们那一套,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而你将会有所期待,”罗莎里奥说,又举步朝那个木头马架子走去。在他们进屋之前,那位女子又停住了脚步。这里总会欢迎你们的。两个都欢迎。" “谢谢你,可这要走那么远的路。你都想像不到有多远,罗莎里奥。” “你说的对。我想像不到。但是你能,而且你又惯于旅行。一旦要是你想回来的话,那路程看起来就不那么远了。” “对于一个从来做梦都没想到要旅行这么远的人来说,我已经走了比我想走的还要远的旅途了,”乔达拉说。“一旦我回去了,我远行的日子就会结束了。你说该是定居下来的时候算是说对了,知道我有选择的机会,那还是在老家会更自在一些。” 当他们把门口的挡板掀到一边去的时候,他们发现只有马肯诺一个人在屋里。“艾拉到哪儿去了?”乔达拉问道。 “她跟索莉去取她晾干的那些植物去了。你没看见她吗,罗莎里奥?” “我们从田野过来。我以为她在这儿呢,”乔达拉说。 “她是在这儿的。艾拉在告诉索莉她那些药材的事儿。她昨天看了你的胳膊之后,她又开始教给她给你怎么做,她们谈的没有别的,只有植物,还有它们都是干什么的。那个女人知道的可多啦,乔达拉。” “这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记得住。” “她们今天早展出去的,回来时篮子里头都是满满的。什么都有。连一种长得很小的黄线一样的植物也有。现在她在给她讲解怎么样制备,”马肯诺说。“真不愿让你们走,乔达拉。索莉会想艾拉的。我们大家都会想你们两个的。” “要走也不是那么容易,可是……” “我知道,乔达拉,这下提醒了我。我要给你一样东西,”马肯诺说,在一个木头箱子里头翻开了,里面全都是用木头、骨头,还有牛羊角做的各种各样的工具和家什。 他拽去了一件样子挺古怪的用初生的鹿角枝叉制成的物件,枝叉上的尖齿已经打磨掉,分权下面的地方还钻上了一个孔。上面雕刻有图饰,不像沙拉穆多人的几何图形或鸟类和鱼类的纹样。代之的是,在手柄的部位雕着栩栩如生的动物,有鹿,有羚羊等图案。一见到这个东西乔达拉浑身一阵发紧。到近前再一看,他认出了这件东西。 “这是索诺兰的梭镖杆取直器!”他说。他有多少次看着他的兄弟使用那件工具,他心想。他甚至连索诺兰什么时候得到的都想起来了。 “我看你会要它的,好纪念他。而且我想,在你寻找他的精灵时它是会有用项的。此外,当你安抚他……他的精灵……叫他安息时,他也许会想要它的,”马肯诺说。 “谢谢你,马肯诺,”乔达拉说,一面拿起了那件结结实实的工具,满心疑惑又满怀敬畏地在审视它。这曾是他兄弟身上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同时也唤起了一幕一幕关于他的记忆。“这件东西对于我来说意义太重大了。”他举起它来,在手上掂着它的分量,把它摆平,好像就是索诺兰本人在场一样。“我看你说得对。这里面记着他那么多的往事,我甚至好像触摸着他了一样。” “我有件东西给艾拉,现在看起来恐怕是时候了,”罗莎里奥说着,走出了屋门。乔达拉跟上了她。 艾拉和索莉一走进罗莎里奥的马架子,立刻抬头看了看,有一剎那,那位女子的神情仿佛很奇怪,好像她们闯进了人家的私人领地,窥见了人家的秘密,但是她一脸的迎客神情打消了她们的疑虑。她走到了屋子里边,从搁板上取下了一个包裹。 “这是给你的,艾拉,”罗莎里奥说,“为了你帮助了我。我给你包好了,免得旅途中弄脏。以后你可以用这个包袱皮当毛巾。” 艾拉既感到惊讶,又感到高兴,她解开绳子,打开了那个柔软的麂皮包袱,里面是更多的那种黄颜色的皮革,上面还缀着十分漂亮的串珠和羽毛管。她拎起来一看竟叫她喘不过气来。这是一件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束腰外衣。下面是两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女裤,裤腿前面全都是花饰,裤腿脚上周遭也全都是,而且样式上与那件外衣十分般配。 第741页 “罗莎里奥!真漂亮。我从来也没见着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太漂亮了,简直叫人捨不得穿了,”艾拉说。然后她把衣服放下,拥抱了那位女子。从打她来到之后这是头一次,罗莎里奥听出了艾拉陌生的口音,特别是在她说某几个词彙的时候,但是她并不觉得怎么不愉快。 “我希望衣服能够合身。为什么你不穿起来叫我们也看一看?”罗莎里奥说。 “你真认为我该穿一穿吗?”艾拉说,几乎连碰也怕碰那衣服。 “你得知道衣服是不是合身呀,这样你才能在和乔达拉婚配时穿上它,是不是?” 艾拉朝乔达拉笑了笑,对这套衣服感到又兴奋又高兴,但是她克制自己,没有提起她已经有了结婚时穿的服装,那是狮营的塔鲁特的配偶妮兹给她的。其实她不能两套都穿在身上,不过她要找一个非常特殊的场合穿一穿这套新装。 “我也有些东西给你,艾拉。算不得漂亮,不过倒是实用,”索莉说,给了她一把软皮革条子,那是她塞在腰间的口袋里面的。 艾拉捧起那些皮条子,迴避了一下乔达拉。她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你怎么会知道我来月经的时候需要这些新皮条子呢,索莉?” “女人总得用一些新皮条子的,特别是在旅行当中。我还有一些更细緻的垫子给你呢。罗莎里奥跟我们俩谈论过这事儿。她给我看了她给你做的套装,我也想过要给你几样漂亮一些的东西,可是你们旅途中又带不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就想你用得上的东西,”索莉说,解释着她那非常实用的礼物。 “这就挺好。我需要的和想要的你们不是都给了我吗?你想的真周全,索莉,”艾拉说,说着别转头眨着眼睛要忍住泪水。“我会想你的。” “看看又来了,你不是还没走吗?不是明天早晨吗?那时候还有功夫流眼泪,”罗莎里奥说,尽管她自己的眼睛里泪水也快要掉下来。 那天晚上,艾拉把她那两只行李篮子全都抖搂了出来,把一样样该带的东西摆开,想定下来怎么装,还有人家给她们的不老少食品。乔达拉倒可以装一些,但是他也没有多少空地方。他们已经议论好几次那只碗形船的事儿了,想定下来在渡河的时候是不是用得上,值不值得花那么多力气拖着它穿越林木茂密的山坡。他们最后决定带着它,不过总免不了要为它担一份心思。 “你怎么把那么多东西都装进两个篮子里呢?”乔达拉问道,一面看着那一堆神秘的成捆成包的东西,全都精心地綑扎着,担心拿不了那么多。“你真以为都用得着吗?那个包里是什么?” “全是我的夏装,”艾拉说。“要是非撂下的话我就把它撂下,可我明年夏天也得穿哪。我很高兴的是用不着把冬装也打进包裹了。” “嗯!他咕哝着,挑不出她的考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对于这么大的量还不免担忧。他扫视了一下那堆东西,又看见了他以前就曾看见过的一个小包。她自打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带着它,可他依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那个包是什么?" “乔达拉,你帮帮正经忙好不好,”艾拉说。“为什么你不把卡洛利奥给我们的这些旅行食品拿去,看看你的行李篮子里是不是有地方装?” “别急,雷瑟。安静一下,”乔达拉说,一边拽下缰绳,紧紧地握在手里,一边拍了拍那匹小公马的脸颊,搔了搔它的颈子,竭力使它安静下来。“我看它知道我们准备好了,巴不得立即出发。” “我看艾拉很快就会赶来的,”马肯诺说。“你们在这儿没呆多久,她们两人已经亲密无间了。索莉昨天夜里哭了一场,希望你们会留下来。跟你说实话吧,我看见你们走,心里也很难过。我们四下里找过了,而且我们跟好几个人谈过了,但是我们没有找到能跟我们一起过的人,直到你们到来。我们一定得尽快地找到一对能跟我们定约的配偶。你敢肯定你不想改变你的决心吗?” “你不知道对我来说这个决定做得多么不容易,马肯诺。谁说得上我到那儿之后会发现什么呢。我的妹妹也长大了,兴许不会记得我了。我不知道我的长兄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只希望我的母亲依然健在,”乔达拉说,“还有达拉那,我家的那个男人。我的表姊妹,他的第二个家的女儿,如今该成为孩子妈妈了,可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配偶。要是她有的话,我也不会认得。我再也不认识什么人了,而我感到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那么亲近。可我又非走不可。” 马肯诺点了点头。威尼轻声地咴咴叫了起来,他们俩同时抬起头来。罗莎里奥、艾拉,还有索莉,怀里抱着沙米奥,从她的马架子里走了出来。那个小姑娘一看见沃夫就挣扎着要下地。 “我真不知道我该拿沙米奥怎么办,要是那头狼走了,”马肯诺说。“她无时无刻都要它在跟前。要是我让她的话,她会搂着它睡觉的。” “也许你可以给她找一头小狼崽,”卡洛诺说,加入到了她们一起。他是刚刚从船坞那里上来的。 “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呢。那可不是件容易事,不过也许我可以从狼窝里去弄一只来,”马肯诺若有所思地说。“至少我可以答应她我要去试一试。我总得找个藉口跟她说一说。” 第742页 “你要是去找的话,”乔达拉说,“我得跟你说清楚得是个小崽子。沃夫在它的母亲死去时还在吃奶呢。” “没有妈妈给吃奶,艾拉是怎么餵它的?”卡洛诺问道。 “我自己也纳过闷儿,”乔达拉说。“她说小崽子可以吃它母亲所吃的任何什么东西,只是要柔软,便于咀嚼。她做了一些粥,用一块软皮革浸上它,然后叫它吮吸,她还把肉切成很小的碎块餵给它。如今我们吃的任何东西它都吃,不过有时它还是愿意自己猎获一些吃头。它甚至给我们赶鸟玩,我们来这儿时带给大家的麂鹿就是它帮助我们打着的。” “你们是怎么使它做你们想要它做的事情呢?”马肯诺问道。 “艾拉在这上头花费了不少功夫。她做给它看,而且一遍一遍地重复,直到它做对了为止。真叫人吃惊,它能学会很多东西呢,而且它总是巴不得地讨她的好,”乔达拉说。 “这一点谁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以为那仅仅只有她行?毕竟,她是个巫师。”卡洛诺说。“能是每个人都能想要动物干啥就干啥吗?” “我不是就骑在雷瑟的背上吗?’’乔达拉说,”可我并不是巫师啊。" “这一点我没有太大的把握,”马肯诺说,接着哈哈地笑了起来。“记住,我可看见你竟围着女人打转转。我看你能叫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做你想做的事情。” 乔达拉的脸涨红了。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想到那事儿了。 当艾拉朝他们走过来时,她心里纳闷儿,他为什么涨红着脸,可是紧跟着多兰多也走过来了,是从石壁那边绕过来的。 “我跟你们走一程,以便告诉你们路径,还有翻山的最好的路,”他说。 “谢谢你。那可帮了大忙了,”乔达拉说。 “我也一起走,”马肯诺说。 “我也愿意一起去,”达瓦洛说。艾拉往他来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他穿的是乔达拉给的那件长衫。 “我也去,”拉卡里奥说。 达瓦洛皱着眉头生气地瞅了她一眼,以为会看见她在看乔达拉,却归其她是在瞅他,脸上是敬慕的笑容。艾拉看着他的表情从生气转而为迷惑,又变成了理解,终至于一下子又涨红起来。 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汇聚到场子当中来了,要跟他们的客人道别,另外又有几个人也要跟他们走一程,送一送。 “我就不去了,”罗莎里奥说,看了看乔达拉,又看了看艾拉,“不过我是希望你们留下来的。我希望你们俩旅途顺利。” “谢谢你,罗莎里奥,”他说,一边拥抱了一下那位女子。“我们但愿有你的祝福走完全程。” “我得感谢你哩,乔达拉,因为是你带来了艾拉。要不是她来了,我真想都不敢想我会怎么样。”她伸出手去够艾拉的手。那位年轻的医药妇女接住了她的手,然后又接住了她的另一只还挂着吊带的手,紧紧地握着,感受着她两只手的握力,然后她们拥抱到了一起。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道了再见,而大多数人都打算着跟着他们上路再走一小段路程。 “你不来吗,索莉?”马肯诺问道,一面随着乔达拉的脚步在他身边上了路。 “不。”她的眼里是闪闪的泪花。“我不想去。在路上告别更不比在这儿告别容易。”她赶到那位高个子泽兰多尼人跟前。“对我来说要我在这个时候对你好一些可没有门儿,乔达拉。我一向都那么喜欢你,在你领来艾拉以后我更喜欢你了。我是那么样地想叫你跟艾拉留下来,可你高低就是不干。就算是我理解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那也叫我觉得很难受。” “你觉得这么不好受我很难过,索莉,”乔达拉说。“我希望我能做点什么叫你高兴起来。” “有,可是你不愿意做,”她说。 她就是这么个脾气,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这也正是她身上叫他喜欢的地方。你从来都不用去猜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别生我的气。我要是能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跟你和马肯诺在一起更叫我感到高兴的了。你不知道,当你问到我们时,你叫我感到多么骄傲呢,你也不知道,对我来说,此刻就要离别,我感到多么困难,可总有些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说句心里话,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是我不能不走,索莉。”他用他那迷人的蓝眼眼望着她,满眼都是纯真的悲哀,忧虑,还有关心。 “乔达拉,你不该说这些好听的,还像那样子地看着我。那样就更叫我想把你们留住了。只要拥抱我一下就行了,”索莉说。 他弯下身子把两只手臂搂住了那位年轻女子,他觉得出她的浑身在颤抖,竭力要忍住她的泪水。她推开他,瞅着她身边那位高个金髮女子。 “噢,艾拉。我不想叫你们走,”她说,嚎陶大哭起来,两个人搂在了一起。 “我也不想走呵,我希望我们能呆下来。我不知道究竟,只是乔达拉非走不可,我也就非得跟他一起走不可,”艾拉说,跟索莉一样地嚎啕大哭起来。忽然间那位年轻的孩子妈妈挣脱开去,抱起了沙米奥,跑向那幢马架子。 第743页 沃夫要起步跟着她们跑去。“呆在这儿,沃夫!”艾拉给它发出命令。 “沃菲!我要我的沃菲,”小姑娘哭道,伸出手去够那个浑身长毛的四条腿食肉动物。 沃夫呜呜叫着,仰脸看着艾拉。“别动,沃夫,”她说。“我们要走了。” 14 晶莹的雪线冰峰 艾拉和乔达拉站在一处视野很开阔的山坡空地上,目送着多兰多、马肯诺、卡洛诺,还有达瓦洛沿着他们来时走过的路往回走去,都觉得怅然若失,又很孤寂。开始时为他们送行的一大群人,已经先后三三两两地沿路分别回去了。当这最后的四个人在路上要拐过弯去时,他们转回身来向他们挥手告别。 艾拉回报他们的是“再回来”的手势,一只手的手背冲着他们,但是剎那间她又被一种意识所打动,她是再也不会见到沙拉穆多人了。在她和他们相识的短暂时间里,她已经喜欢上了他们。他们也都欢迎她,要求她留下,她本来也可以快快乐乐地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 这一次的别离勾起了她对初夏时节跟马穆塔人别离时的回忆。他们也都欢迎她,她也很喜欢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她本来也应该可以和他们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只是她不得不生活在她给雷奈克所造成的不愉快当中,当她离开的时候,她有一种同她所爱的男人一道回家的激动。在沙拉穆多人中间没有这种不愉快的暗流,因此才使得别离尤为困难,虽然她爱乔达拉而且毫无疑间她要跟着他走,但是她也发现她的被接纳与她跟他们的友谊,是很难以这种结局来宣告终止的。 旅行总会有数不清的告别,艾拉心想。她不是跟她留在克兰部族的儿子做过最后的诀别吗……她要是留在那儿的话,有朝一日她还有可能跟沙拉穆多人一道乘船沿着母亲河顺流而下到三角洲去。然后,有可能,她会上半岛去看一看她儿子家族的新洞窟……可是再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能性再回去了,连最后的机会也不再会有了。她的生活载着她走向一个方向,她儿子的生活载着他走向了另一方向。伊扎告诉他“去找你的族人,找你自己的配偶”。她已经找到了,在她一样的人里头被接纳,她也找到了值得爱、而且也爱她的男人。但是从她得到的这一切来看,也有损失。她的儿子就是损失中之一;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乔达拉同样觉得有些凄楚,目送着最后这四个人返回他们的家。他们都是他与之共同生活了好几年,而且彼此很了解的朋友。虽然他们的关系不是通过他的母亲以及她的联繫,但是他觉得他们也像他的血亲一样亲。在他为了实现他返回老根的目标过程中,他们也是他不会再见到的一家人了,这一点令他很悲哀。 当送别他们的最后几个沙拉穆多人走出视野时,沃夫坐在那里,昂起头来,叫了几声之后引发了一阵啤叫,打破了阳光明媚的早晨宁静。那四个人又在下面的路上现出身来,最后一次向他们挥手,应答着那头狼的诀别之意。突然间有一声与它同类的一头狼的应答式嗥叫。马肯诺四下看了看,想知道这第二声嗥叫来自哪个方向,然后他们才沿着道路走回去。接着,艾拉和乔达拉转头面对着大山,山顶被蓝绿色冰川所覆盖,闪烁着光芒。 与山下的平原之间是一条窄窄的落叶树带,那里残夏的余热仍然温暖着大地,而这里高山上面已经相当凉爽了。在林木线之上是一条变成绿色的高山牧草带,在这个时节已经因为落雪变成了一片银白。再往上就是冰川那种蓝绿色的坚硬盔盖了。 在这高低错落的森林景观里面,由于拖着绑有圆形船的滑橇增加了行进中的障碍,艾拉和乔达拉多半时间是在地面上步行,而不是骑在马上前进。他们步行穿越了陡峭的山坡,翻过了一道道的山岭,还越过了不少的碎石坡,也趟过了一些清澈的小溪。 第二天接近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树木线的边缘。终于不再有经常绊人的灌木丛,也走过了有高大树木时常挡道的地区,他们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一条水流速度很急,水又很凉的小澳边支起了帐笼。两匹马身上的重负一被卸下来,它们便急不可耐地吃起草来。 一小群野鹿也在这片草地上吃草,有几头雄鹿忙着在树枝上和露出地表的岩石上蹭着它们的角,以便磨去上面的软皮和滋养血脉的鹿茸,为发情期的到来做好准备。 “很快就到了它们该快活的日子了,”在他们砌火塘的时候乔达拉带有评断意味地说道。“它们在为角斗,同时也在为雌鹿做着准备。” "角斗是不是也是件快活事儿?’’艾拉问。 “我从来也没从这个角度来想过这种事儿,不过也许可以说有点儿吧,”他承认道。 “你是不是也愿意跟别的男人打架呢?” 乔达拉皱着眉头,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我做的只是我份内的事情。有时候你是被牵连进去的,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但是我不能说我喜欢打架,严肃地说是不喜欢。虽然我不在乎摔摔跤和其它竞技性的活动。” “克兰部族的男人相互间是不打架的。那是不允许的,不过他们确实开展竞技,”艾拉说。“女人也是一样,只是她们竞技的是不同的东西。” 第744页 “不同的地方是什么呢?” 艾拉顿了顿,在思考这个问题。“男人以他们所能做的事来竞争;女人以她们所能做的事来比高低,”她说,接着笑了笑,“包括生孩子,虽然这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竞争,不过差不多每个人都知道谁能生孩子谁就是赢家。” 远处山上,乔达拉看见有一群摩弗伦羊,他指着那些巨大的犄角盘绕着贴近头部的野羊说:“那些才是真正的斗士呢,它们互相冲向对方,将它们的头抵在一起时,那声音差不多像惊雷一般。” “当那些雄鹿和公羊用它们的角相互抵撞时,你认为它们真是在打架吗?要么是在竞争?”艾拉问道。 “我不知道。它们可能相互伤着对方,但是不怎么经常。通常是一方看出对方更为强壮时就主动放弃争斗了,有些时候它们只不过是在摆着架子走一走,吼一吼,根本就不打架。那样也许比真正打起来更富有竞争意味。”他朝着她笑了笑。“你净问一些很有意思的问题,女人。” 太阳落下视平线以下之后,新鲜而微带凉意的微风变成了冷风。日间早些时候,飘飘洒洒的小雪花落到地表之后又融化掉了,但是在偏僻背阴的角落却堆积了起来,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个夜晚将会很冷,而且可能要下大雪。 沃夫在他们的藏身处一搭好时就不见了。到了天黑下来的时候还不见它回来,艾拉心里又开始为它担忧。“你看我是不是打打口哨把它召换回来?”当他们安顿就绪就要睡下来的时候她问道。 “这又不是它头一回自己熘开去狩猎了,艾拉。你总把它紧紧地带在身边有些习惯了。它会回来的,”乔达拉说。 “我希望它傍早晨的时候能回来,”艾拉说,一边又起身四下望了望,徒劳无功地隔着他们的营火向黑暗看去。 “它是只动物;它认得它的路。过来坐下吧,”他说。他又投了一块木头到火堆里,望着火星冲上天空。“看那些星星。你以前看见过有这么多星星吗?” 艾拉仰头望了望,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从心头升了上来。“看样子像挺多的。也许是我们这儿离得近了的关系吧,因此我们才能看到的多一些,特别是能看见那些小一点的星星……不然它们就会离得远一些了?你是不是认为它们一直在走啊走的?” “我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想过这一层。谁知道呢?”乔达拉问道。 “你认为你们的泽兰多尼会知道吧?” “她兴许知道,不过我没有把握她会不会说。有一些事情只有那些天母的僕人才会知道。你算是问到了最奇怪的问题了,艾拉,”乔达拉说,忽然间觉得身上有点发冷。不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他添上说,“我有点冷了,我们明天早晨还得早些起身呢,多兰多说大雨什么时候都可能下下来的。那就是说在这么高的地方是下雪。我倒愿意在大雨到来之前走下山去。” “我一会儿就过来。我只是去看看威尼和雷瑟是不是没事儿。兴许沃夫跟它们在一起呢。” 当艾拉钻进他们的皮铺盖时,心里仍在惦念着沃夫,辨别着各种各样的动静,想知道是不是那头动物回来了,渐渐地睡进了梦乡。 天很黑,太黑了,看不清从火堆里窜进夜空的星星,可是她还在不断地看着。接着有两颗星星,两束黄光在又暗中靠在了一起。那是一双眼睛,是一头狼的眼睛正在看着她。它转过身于举步走开,她明白它是要她跟着,但是当她跟上去时,她的路却被一只硕大的熊挡住了。 她害怕得连忙后退,那头熊后腿站立起来,大声地咆哮着。可是当她再一看时,她发现那并不是一头真熊。那是克莱伯,那位术士,穿若他那件熊皮斗遥。 她听见她的儿子在远处唿唤她。她隔着那位伟大的魔术师看过去看见了那头狼,可那又不仅仅是一头狠。那是沃夫的精灵,杜尔克的圈腾,它要她跟上来。接着沃夫的精灵变成了她的儿子,是杜尔克要她跟上来。他又一次地唿唤她,可是当她揭力地向他走去时,克莱伯再一次地挡住了她。他指着她旁后的什么水西。 她一回头看见有一条小路通向山坡上的一个洞窟,一个不怎么深的洞窟,只不过是悬崖边一块浅色的石头砬子,上面有一块样子挺奇怪的巨石,仿佛是在掉落的途中固定在那里似的。当她再回过头看时,克莱伯和杜尔克都不见了。 “克莱伯!杜尔克!你们在哪里?”艾拉喊出声来,一打挺坐了起来。 “艾拉,你又做梦了,”乔达拉说,一面也坐了起来。 “他们走了。为什么他不叫我跟着他们?”艾拉说,眼里噙满了泪水,声音也有些呜咽。 “谁走了?你是在做梦呢,”他说,一面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杜尔克走了,克莱伯不让我跟他走。他挡住了道。为什么他不叫我跟着他走呢?”她说,一面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这只不过是一个梦,艾拉。只不过是个梦。虽然梦可能意味着什么事情,可这毕竟是个梦而已。” “你说得对。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觉得那么真切,”艾拉说。 第745页 “你是不是曾经想到过你的儿子,艾拉?” “我看我想过,”她说。“我曾经想过我再也见不着他了。” “兴许这就是你梦见他的原因。泽兰多尼总好说,当你做那样的梦时,你要尽力把梦里的一切都记住,也许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乔达拉说,想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脸。“这回接着睡好了。” 他们俩都有好一阵子没有睡着,不过他们终于还是睡熟了。第二天早展他们醒来时,天空中浓云密布,乔达拉急着要上路,可是沃夫却还没有回来。在他们拆帐篷和打行李的过程中,艾拉隔一会儿就打一声口哨,可是它还是没有出现。 “艾拉,我们得走了。它会赶上我们的,像它往常一样,”乔达拉说。 “我不走,我要知道它究竟在哪里,”她说。“你可以走,要么在这儿等。我要去找它。” “你怎么找它?那头动物可以在任何地方。” “兴许它又下山回去了。他太喜欢沙米奥了,”艾拉说。“也许我们应该回去找它去。” “我们不能回去了!都走了这么远了,不能再回去。” “我回去,要是非回去不可的话。不找到沃夫我就不走了,”她说。 当艾拉抬腿往回走时,乔达拉摇了摇头。很显然她挺顽固。要不是为了那头动物的话,他们这功夫已经走出多远了。就他心里所想,沙拉穆多人可能把它留下了。 艾拉一路往回走,一边不住地打口哨,突然间,就在她要走进树林的时候,它从空地儿的那一头出现了,朝着她跑过来。它跳起身来扑向她,险些把她扑倒,把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肩头,舔着她的嘴,轻柔地咬着她的下颊。 “沃夫!沃夫,你终于回来了里你到哪里去了?”艾拉说,一面抓住它的颈毛,把自己的脸在它的脸上蹭着,把自己的牙齿咬住它的下颊,欢迎它的归来。“叫我多惦念你呵。你不可以再这样子跑开了。” “你看这回我们可以起程了吧?”乔达拉说。“半头晌都过去了。” “至少它终于回来了,我们也用不着往回走全程了,”艾拉说着,扬腿跨到了威尼背上。“你看该走哪条路?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走过那片草场的一路上谁也没有吭声,互相在生气,一直走到一道岭上。沿着山岭走着,他们在找路翻过去,最后来到了一面陡一些的台地上,四处满是熘滑的石块和巨石。这里看样子会脚底下踩不牢,乔达拉想接着再找一条路。如果是仅有他们两个人的话,他们在好几个地方都可以翻过去,可是对于两匹马来说,唯一看上去可以通行的路就是这个石头熘滑的山坡了。 “艾拉,你看两匹马能不能爬上去?我看再没有别的路了,除非下山再找一条路往上上了,”乔达拉说。 “你不是说你不走回头路吗?”她说,“特别是为了一头动物?” “我是不想那么走,但是要是我们不得不走的话,那我们也得走。要是你认为它对马来说太危险的话,我们就别走它了。” “要是我认为对于沃夫来说太危险的话那该怎么办?那我们是不是就把它丢下?”艾拉说。 对于乔达拉来说,两匹马有用,虽然他喜欢那头狼,但是他只是简单地想到不必要因为这而耽搁了他们的行程。但是很显然的是艾拉并不同意这样,他也品出于他满之间分歧的所在,有一种紧张的感情,或许是因为她想要留下来跟沙拉穆多人呆在一起的缘故,而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再叫她不高兴了。 “并不是我有意要把沃夫丢下不管。我只是想它会赶上我们的,就像它以前那样,”乔达拉说,虽然说他几乎就打算把它丢下不管。 她品味出来在他的话以外还有一些意思,但是她不想使他们之间的隔阂再加深,况且如今沃夫也回来了,她也就放心了。随着她的担心、焦灼之情已经成为过去,她的气也消了。她下了马,开始攀登陡坡,要试一试。她心里也没有底,马到底能不能上,但是他已经说了,要是他们不能上,那就得另外再找一条路。 “我也没有把握,但是我看咱们应该试一试,乔达拉。我看还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糟。要是它们上不去的话,我们再往回走走,看看能不能另外再找一条路,”她说。 这里的确不像乍一看那样不稳定,而且两匹马又是在这样有陡坡的地方长大的,习惯了这样的路,它们在山谷中她的洞窟那儿,路就是这样难走的。虽然也有过一些挺立的时候,但是叫他们两个感到惊奇的是两匹马还真对付得了这样的陡坡。他们也乐得把这个话题搁置起来,但是当他们继续往上爬时,他们又碰上了很难走的地方。由于他们相互关照着,还要照顾两匹马,他们又很舒心地说起话来。 这样的陡坡对于沃夫来说是小事一桩。在他们牵着两匹马小心其冀地往上爬的过程中,它一直在山顶和他们之间往返地来回跑着。当他们终于到了山顶时,艾拉打了一阵口哨召唤它,而且在等待它。乔达拉瞅着她,在他看来她好像是对那头动物在格外加以保护。他心里纳闷,这究竟是为什么,想要开口问一问,却又怕她生气而改变了主意,接着还是不管它高低深浅地问上了。 第746页 “艾拉,是不是我错了,不然的话就是你关心沃夫关心得有些过分了?你往常不是任随它来来去去的吗?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究竟是什么事情叫你费心了。不是你说的我们之间不该有什么秘密互相保守的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她的额头上拧起了一道皱纹。然后她抬头看着他。“你说的不错。倒不是我不跟你说。我是一直在不敢自己对自己承认。记得在下边的时候看见那些鹿了吧,它们在使劲地把鹿茸从角上磨掉?” “记得,”乔达拉点了点头。 “我心里没有底,不过有可能这个时节也是狼群交配的季节。我甚至谁想也不愿意想,生怕这种事会要发生。我跟索莉谈到贝贝走了,去找他自己的配偶去了,那时她就提到了这个问题。她问我说是不是我想过沃夫有朝一日也会离去,像贝贝似的。我不想叫沃夫离去,乔达拉。它对我来说简直就像个小孩,像个儿子。” “是什么事情使你想到它要离开呢?” “贝贝离去之前,它离开我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起初是一天,接着是好几天,有时它回来以后,我可以看出来它打过架。我知道它是在找配偶。它找到了一个。如今,每次沃夫一走,我就怕它是去找配偶了,”艾拉说。 “原来如此。我吃不准我们对这事儿能做点儿什么,可又能做什么呢?”乔达拉问道。有一种不自觉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倒希望是那样。他倒是不想叫她不高兴,可是这头狼已经不止一次地延缓了他们的行程,甚致于造成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紧张。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要是沃夫找到了配偶,他会希望它好,而且会为它的离去而高兴。 “我不知道”,艾拉说。“迄今为止,它是每次都回来了,而且看它那样子对于跟我们一道旅行感到很高兴,它跟我打招唿时就像我们是它一窝的似的。你是知道玩乐是个什么滋味的,那是一件非常强有力的礼物,那种需要是非常强烈的。” “这倒是实话。噢,我不知道就这件事你可以做点什么,不过我很高兴你跟我说一说。” 他们在一起默默地行进了一阵子,走上了又一片高原,但是这种沉默仿佛恰是时候。他很高兴她跟他说了。至少他对于她那莫名其妙的行为知道了个来龙去脉。她就像一位过分溺爱孩子的妈妈,尽管她表现得不够正常。他会常常为那些男孩子感到难过,他们的母亲不让他们做那些看上去带有一点危险性的事情,比如钻进深邃的洞窟,或者是爬到高的地方去。 “瞧,艾拉。那儿有一只羚羊,”乔达拉说,一面指着一只长着长长的弯弯角的很灵巧、又很漂亮的像山羊差不多的动物。这种羊都栖息在高山上那陡峭的崖边。“以前我曾经猎获过。在那儿,那些是麂子!” “那些就是沙穆多人猎获过的那种动物吗?”艾拉问道,一面看着那些犄角与山羊相仿佛,但是却要小一些,有些朝上竖起的麂子,在人们几乎难以攀援上去的山峰上和满是乱石的陡坡上蹦来跳去。 “是的。我曾经跟他们一起去过。” “怎么会有人猎得了像它们那样的动物呢?你们怎么才能够着它们?” “这个问题就在于要在它们的后头攀援上去。它们有一种倾向,随时随地注意下面有没有危险,因此要是你能够攀到比它们高的地方,那你一般就能靠得很近把它击杀。这你就该明白为什么梭镖投掷器有它的长处了,”乔达拉解释说。 “这就叫我更加感谢罗莎里奥送给我的那套家什了,”艾拉说。 他们继续往上攀登着,到了下晌,他们就到达了雪线附近。他们的两侧就是光滑的高耸峭壁,不远的_l方就是一片一片的冰和雪。前面的坡顶衬托在蓝天的背景当中,仿佛就通向世界的尽头。他们又攀登了一程之后,停下来四下张望了一回。这景观真是难得一见。 在他们的身后是他们从树木线登上山来的狭窄天地。在那之下是常绿树木覆盖着的斜坡,掩盖住了坚硬的岩石和高低参差的地形,他们就是从那里扎挣着爬上来的。东面,他们甚至可以看到下边的平原,上边镶着一条懒懒散散流淌着的河流,这条河叫艾拉为之惊奇。站在他们立足的高山之颠,可以一览无余,但见那条母亲河不过像几条涓涓细流而已,她简直不能相信,他们汗流浃背地沿着她的近旁走过那阵子,仿佛离现在已经隔了好几个世纪了似的。他们的前方,是又一条山嵴,比这里地势显得低了一些,深谷中是一些散散落落的羽状绿锥。抬头仰望顶上,则是闪闪发光的冰峰。 艾拉四下里一望之后,不免心中害怕起来,目光中闪烁着某种疑惑,深为收入眼帘的壮观而美丽的景色所打动。矗立立在这料峭的寒风中,每一次兴奋的唿气,都依稀可见。 “噢,乔达拉,我们高过一切了。我还从来也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呢。我觉得好像我们已经站在了世界的极颠了!”她说。“这一切是那么……那么美丽,那么激动人心。” 那位男子望着她那疑惑的表情,她那闪烁不定的双眸,她那美丽的笑容,他自己对于眼前壮丽景色的激情也被她的激动给煽了起来,他激动得恨不能立即得到她。 第747页 “是的,那么美丽,那么激动人心,”他说。他的腔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打动了她,使她浑身为之一颤,将目光从非同寻常的景观上收回来看向了他。 他的两只眼睛是那样碧蓝碧蓝,有一阵子功夫她以为是他偷取了深邃发亮的两小片蓝天,又装进了他的爱和恋。她被这一对眸子攫住了,被他那难以言状的俊气所俘虏,他的魅力就像他的爱一徉让人不可逆料,但是她不能够—而且也不想一一加以否认。仅仅是他对她的欲求就一向是他的“信号”。对于艾拉来说,这不是一种意志的行动,而是一种肉体上的反应,一种需要,像他本人的一样强烈,在驱动着她。 还没等到她意识到她在动,艾拉已经到了他的怀里,感觉到了他那强劲有力的拥抱,他温暖的探索着的口唇已经印上了她的。在她有生以来她当然并不缺少玩乐,他们像遵循常规一样地分享着天母恩踢的那份礼物,充满着极度的享乐,但是此时此地,这又另当别论了。也许是因为这里的背景叫她兴奋的缘故吧,总之她对每一种情感都有高度的认同。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的压力,一种无名的悸动涌遍她的全身;他的两只手在她的后背上,他的两条胳膊搂着她的躯体,他的大腿抵着她的大腿。他的腹下鼓胀起来,隔着厚厚的毛皮冬大衣也觉得出来,看起来暖乎乎的,他的双唇紧压在她的双唇上,给了她一种想要他、永远也不要停下来的难以描述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松脱了她,往后退了一下以便能够解脱她身上外衣的隔膜,她的身体有一种要他抚弄的欲望和期待,以至于内心发起痛来。她几乎等不下去了,然而她又不想要他着忙。当他将手伸进她的衬衫里面时,她很高兴他的手冰凉,这与她体内所感觉到的那种灼热形成一种带反差的冲击…… 他觉得浑身一阵悸动,构想着他那胀得大大的阳物在她身体里的感受,不知为着什么缘故,发觉他自己在疑惑,是不是艾拉所说他的阳物这个东西启动新生命的成长是真事。若然是真的,艾拉就可能怀孕,他心里想,这个念头叫他既兴奋,又害怕。他多么想要在她的身体里启动一个新生命啊,但是他此时还不想这样做。他们还有好远好远的路要走哩。在他们要竭尽全力地穿越冰川的当口,她可不能怀上孩子、大起肚子来。在这同一个时刻里,他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渴望又混杂着踌躇的感觉。 她觉察到了他有些局促不安,心里纳闷儿,是不是他又担心起会有孩子的事来了。她明白是这一点让他关心,但是这种念头却让她感到热乎乎的。有那么一天,她会要他用他那阳物在她体内产生的一个小孩的,在那时以前,她只是想要他。他们又亲吻起来,而且她觉得她的需要生出了巨大的力量。她饥渴难耐地企盼他的触摸,他的一切。 他往后推她的大衣,她挣歪着从大衣里脱出身来,内心十分欢畅,在这冷风之中,感觉着他滚烫的口唇压在她的口唇上,感觉着他的双手爱抚着她的躯体。他解开了她的护腿上的系带;觉得出她的护腿被扯了下去,扯掉了。然后他们两个双双躺到了她的大衣上…… 万籁俱寂,唯有风在说话。两匹马在耐心地等待;那头狼在津津有味地观望着,但是它已经学会了控制住它的好奇心。最后乔达拉抬起了身子,用两臂支撑着自己,俯看着他所爱的那位女子。突然之间先前的想法又浮上心头。 “艾拉,要是我们有了孩子可怎么办呢?”他问道。 “不用担心,乔达拉。我想我们不会的。”她很庆幸她又多采了一些她所用的避孕药草,而且她有意要像告诉索莉一样地告诉他。可是索莉起初曾经是大为惊讶,虽然她也是个女人,因此艾拉根本不敢将此事对一个男人提起。“我也吃不准,不过我不认为这是我该怀孕的时候。”她说,这是实话,她也不那么绝对地有把握。 伊扎确实生了个女儿,不管怎么说,而且她还是多年坚持服用避孕茶的。也许是那种避孕药草长期服用之后就不起作用了吧,艾拉心想,要么就是伊扎忘了服用了,可又不像是这样。艾拉在揣摩要是她停止喝她的早茶该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不是乔达拉的阳物搁到她的体内就会产生一个孩子?她希望如此。 不过他还得等待。她倒不担心在怀孕的情况下旅行,她只是想要确定一下在孩子生出来之时跟前有个女人知道该怎么办。 乔达拉希望她的话有准,虽然内心深外还有那么一点点地方希望她说得不对。他不想叫她怀孕,但是他又在琢磨是不是将来会在他的家里有个孩子,一个由于他的精灵而生出来的孩子,或者是由于他自己阳物的实体而生出来的。 15 横渡姊妹河 又连续走了好几天,他们才到达下一道山岭,这道岭稍微矮了一些,比树木线高不了多少,但是从这道岭上他们头一次看到了开阔的西方高原。这是一个晴朗清新的日子,只是清晨下了一点雪。在远处,他们看到了另一座较高的带着冰帽的山岭。下面的平原上,他们看见了一条河流向南流去,流进了一处像是肿胀的大湖的地方。 “那是母亲河吗?”艾拉问道。 “不是。那是姊妹河,我们就是要渡过她。我看渡过那条河将是我们整个旅程中最难渡的河了。”乔达拉解释说,“看见那儿没有,再往南一些的地方?水都漫溢出来的,看上去像个湖泊一样的地方?那儿是母亲河,也就是姊妹河汇入母亲河的地方。她的水涌了回来,而且涨了起来,那里的水流是极难把握的。我们不能在那儿渡河,不过卡洛诺说就是在上游,它也是波涛汹涌。” 第748页 当两位旅行者走近姊妹河与母亲河交会处波滔滚滚的漫溢水边的时候,台地上松散的泥土—富含钙质的沙与粘土—让位给了砾石与黄土质土壤。 在这有如冬季一样的世界里,雪山冰峰上在温暖季节融化的雪水充盈了条条小溪。在这个季节的末尾,由于又下了几天大雨,在较高的地方下的是雪,随着温差的急骤变化,积雪也会突然变成水流下来,使得流速很快的溪流变成滔滔洪水奔泻而下。加之山的西坡方向没有湖泊这样的天然水库来蓄积汇下来的洪水并且略有节制地排出一定的水量,因此日渐高涨的水势就径直泻下山来,顺着坡地四处流淌。无数处小瀑布挟裹着沙子与砾石从沙岩和石灰岩以及页岩山里翻卷而下,直冲进大河里,沉积在河床上和沖积平原上。 中央平原原来曾是内陆海的海床,所占据的是东面和西面两道高峻山岭与南面和北面的高地之间的一块盆地。从容量上看几乎与临近会合处的母亲河大体相当的这漫涨的姊妹河容纳了平原上排出的一部分水量,绵亘的山脉,整个西坡弯成一个巨大的弧形,一直弯向两北方向。姊妹河从毫无阻挡的盆地上奔涌而过,将巨大的洪流汇给了母亲河,但是她那汹涌澎湃的水流被母亲河那较高的水位所塑塞,母亲河也已经到了最大容量。河水又折回头来,形成旋涡回流,在消散这巨大水量的过程中成为冲垮一切的漫溢水体。 傍晌午时分,这一男一女来到了水乡泽国跟前,次生的灌木已经淹没一半,不时见到一片一片的树木,下半部分树身都泡在水里。 越是走得近一些越是使艾拉联想起东部大三角洲上的沼泽地,这里跟那儿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两河会合处的急流与逆流形成的巨大旋涡。随着天气渐凉,各种讨厌的昆虫少了,但是被洪水淹毙的各种各样动物的尸体四处堆积,也令人生厌,有的已经胀得老大,有的肢体不全,有的已经腐烂。往南边是一座长着茂密的森林的山樑,兀立在翻卷的旋涡所蒸腾起的紫色雾霭之上。 “那就是卡洛诺跟我们说过的林木山了吧。”艾拉说。 “是的,但是那可不是小山樑。”乔达拉说,“它们比你想像的要高得多了,而且它们展延了很长很长的距离呢,母亲河往南流去,直到遇见了那道障碍才拐弯,是那些小山把她逼得向东流去的。” 他们骑行到了与流水分离开的一处水面平静的大水塘边,一处水湾跟前,又绕到了膨胀的大河的东岸上;这里是汇流处有点靠上游的地方。当艾拉隔着大水看向对岸的时候,她才开始明白乔达拉以前警告说要渡过姊妹河是多么多么困难的真实含义。 浑浆浆的河水,在细瘦高挑的柳树和桦树周围打着盘旋,这些早季里长在河道近旁的低洼地的树木,有的根子扎得不够结实的就被连根掘起来了。许多树木树身都被沖得斜斜歪歪,从上游冲下来的秃枝以至于树干等等都挂在河岸上,有的在河里令人头晕目眩地在跳舞。 艾拉默默无语地思量着他们怎样才能渡过这条河,她问道,“你看我们应该在哪个地方过河?” 乔达拉希望几年前救了他和索诺兰的那种拉穆多人的大船出现在眼前,载着他们渡到河对岸去。一想到了他的兄弟又使他像刀子戳了一下一样的哀痛,而且也蓦然间使他感到应对艾拉给以关怀。 “我看显然我们不能在这儿渡河。”他说,“我不知道这条河这么快会变得这么糟糕。我们得往上游走一走,找个好过一点的地方试试。我只希望在我们找到那样的地方之前不再下雨。要是来一场像上一次那样的暴雨的话,这整个沖积平原就整个都泡在水里面了。” “这条河不会涨到那么高的地方吧,是不是?”艾拉问道,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我倒也不想它会涨到那么高,但是它有这种可能性。下到那些山上的雨水全都要流到这儿来的。此外,营地跟前的那条小溪肯定也会因为山洪而暴涨起来。很有可能要涨,而且经常涨。我想我们该快一点走了,艾拉。要是再下雨的话这里也不是个安全地方。”乔达拉说,一面仰头看了看天。他催动小公马奔跑起来,跑得那样快,使得沃夫要拼力地奔才跟得上他们。过了一会儿,他又慢了下来,但是可不像他们先前那样的迈方步了。 乔达拉不时地停下来打量大河与河对岸,然后才又往北走去,还不时地边走边焦灼地望望天。大河有的地方确实要窄一些,而在另一些地方又很宽阔,但是河水涨得那么满又那么宽,很难说有把握。 他们就这样在马上骑行,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一处适合于涉渡的地方,而且乔达拉坚持说他们今天夜里要在高一些的地方安营,一直到了天太黑了再也不适合往前走的时候,他们才歇下马来。 “艾拉!艾拉!醒醒!”乔达拉一面说话,一面轻柔地摇动她。 “我们得走了。” “什么?乔达拉!出什么事儿了?”艾拉说。 她一般情况下都醒在他前头,而且她对于这么早就被弄醒也感到不大和谐。当她把睡觉的铺盖掀开时,她感觉到有一阵一阵的冷风吹过来,这时她才注意到帐篷的门帘开着。从门口敞开的地方可以看见透过翻卷着的乌云泛出来的惨然的光亮,这是照进他们的居所的唯一一点亮光。在这灰濛濛的光线下她甚至连乔达拉的面庞都很难辨别清楚,但是这也足以使她知道他在担心,她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浑身打起抖来。 第749页 “我们一定得走了。”乔达拉说。他这一整夜几乎没有入睡。他也不能确切地说清楚为什么他会觉得他们一定得越快越好地渡过这条河去,但是这种感觉是那样的强烈,以致他的心纠结到一起;是担心,倒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艾拉。 她起来了,没有问为什么。她明白要不是他们所处的形势十分严峻的话,他是不会把她弄醒的。她很快地穿好了衣服,然后取出了她生火的小口袋。 “今天早晨咱们就别再花时间生火了。”乔达拉说。 她皱了皱眉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倒了一些生水两个人喝。他们一面吃着旅行食品,一面打行李。当他们就要离开时,艾拉瞧了瞧,沃夫却没在营地上。 “沃夫在哪儿?”艾拉说,接着就打上了她用来召唤他的那种特有的口哨,哨声穿透了清展的空气,传向远处。 “走吧,艾拉。我们得走了。”乔达拉说,一面又是那种叫他熟悉的样子∶生起那头狼的气来。 “没有他我就不走。”她说,口哨打得更响亮了,哨音也更为紧急。 “我们一定得赶在雨前头找到一处渡河的地方,要不我们就可能过不去了。”乔达拉说。 “那我们不会沿着河往上游走吗?这条河一定会小下来的,是不是?”她争辩道。 “只要一下开了雨,那水就只有越涨越大。就是上游也会比这儿水大,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从那些山上流下来的那些河流都是什么体性呢。我们可能很容易被山洪阻住。多兰多说大雨一下起来之后它们就大体上是一个样子。要是那样,就是一条较大的支流也会阻住我们的。到那时候我们怎么办?爬到山上去绕过它们吗?我们得在我们能渡过去的时候渡过姊妹河。”乔达拉说。他跨上了那头小公马,目光朝下望着那匹母马跟前的那位女子,母马身后拖着那副滑橇。 艾拉转过身子去,再次地打起口哨。 “我们得走了,艾拉。”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等一小会儿呢?它会来的。” “它不过是只动物。你的生命对于我来说要比它重要。” 她转回身来抬头望着他,接着。又转过身去两眼望着地面,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等下去的话真会像乔达拉想的那么危险吗?要么只是他没有了耐性?要是那祥的话,他的生命对于她来说不也要比沃夫的更为重要吗?就在这时,沃夫的身形映入了眼帘。艾拉如释重负地嘆了一口气,在他跳起来跟她打招唿的时候,她抱起了他,他把前爪搭在她的肩头,用舌头欲她的一下颏。借着滑橇的一根杆子,她爬到了威尼的背上。接着给沃夫打了一个手势,叫他跟紧点,她跟上了乔达拉和雷瑟的步子。 没有日出。这天只让人觉得微微放了点亮,总也没亮起来。云层悬得很低,使天空看上去一片灰濛濛的,空气中是凉爽的潮气。上午晚些时候,他们停下来歇息。艾拉为他们做了热茶来暖身子,接着又用旅行食品做了一些富含养分的浓汤。她还在汤里加进去了赤褐色的柠檬叶,还有去了籽和里面的硬毛的野玫瑰果,以及从就近的一丛野玫瑰枝上摘来的几片叶子。有那么一会儿功夫,仿佛是热茶和热汤叫乔达拉宽下了心来,可是蓦然间他发觉黑沉沉的云朵在大量积聚。 他催促她赶快把她的东西打进包裹里去,他们又赶着上路了。乔达拉心情焦灼地观望着天空,注视着就要来临的暴风雨的进程,他也观察着身边的大河,在找一处便于渡河的地方。他希望找一个地方,快速翻卷的急流要小一些,河面宽一点不怕,水要浅,要么在两岸之间有个小岛或沙洲也会好一些。最后,由于害怕暴风雨撑不了多久就会来临,他决定他们就得碰碰运气,虽然这里姊妹河跟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地方没有什么两样,照样是波涛汹涌,喧嚣无比。他心里明白,只要暴风雨开了头,情况只会更恶劣,因此他领头朝着一段看上去还稍为好靠近大河的地方走了过去。他们停下来下了马。 “你看我们试试骑在马背上涉过去行不行?”乔达拉问道,一面神经质地张望着仿佛摇摇欲坠的天空。 艾拉审度了一下奔流不息的河流以及裹挟而下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时是巨大的树木也漂流而下,还有一些是折断的树干,是从山上较高的地方成片成片被冲下来的。看到一头膨胀得很大的鹿的尸骸,叫他不寒而慄,它那枝枝叉叉的鹿角还刮在冲到河岸跟前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和树枝纠缠在了一起。这头死动物使她很担心那两匹马。 “我想要是我们不骑在马背上的话,它们要游过河去还会容易一些,”她说,“我看我们可以游在它们身边。” “我也是这么想。”乔达拉说。 “不过我们得需要一根绳子抓着。”她说。 他们取出了一些短绳子,然后又检查了一遍马具和篮子,看看他们的帐篷、食品还有那些必不可少的东西是否牢靠。艾拉从威尼身上把滑橇解了下来,心想要是这么些东西都捆绑在她身上,再要她游过这险要的河流,那可实在太危险了,但是只要他们有法子可想,他们也不想失去这两根撬杆和圆形船。 心里想着这一点,他们用绳索将两根长杆绑在了一起,乔达拉把一头绑牢在圆形船上,艾拉把另一头绑在用来拴牢威尼身上的鞍式行李篮的马具上。她绑的是一个活结,以便在她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把它松脱。然后,将编结的扁平绳索从后头绕过那匹母马的前腿穿上来兜住它的胸部,以便把艾拉骑马时所用的垫毯绑牢,就这样,她又绑上了一道绳入,更加牢靠。 第750页 乔达拉给雷瑟也加了这样一道绳子;然后他脱下了他的靴子,还有里面的包脚布,又脱下了沉重的外面套穿的衣服和皮衣。这些衣服要是浸透了水的话,有可能将他坠入水底的,还可能使他根本不能游泳。他把这几祥东西全都捲成一卷,把它们绑在了鞍形座上面,但是他没有脱他身上的衬衣和护腿。就是湿了以后这皮衣也会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艾拉也是如法炮制。 几头动物从他们两个人那里也感觉到了事情的紧急和心情的焦灼,它们也被激盪的河水弄得极不安生。两匹马曾经打那头死鹿身边走过来,它们是把头扬得高高的,跨着小碎步绕过来的,一边甩着头,一边咕咕辘辘地转着眼珠子,它们的耳朵直直地竖起,警觉地朝向前方。沃夫是另一种神态,它曾经跑到河边去察看那头鹿,不过它再没有往前去。 “你看两匹马这样行吗,艾拉?”乔达拉问道,这时大滴大滴的雨珠已经开始落下来了。 “它们有点紧张,但我认为它们会很好的,特别是有我们跟它们在一起,不过我没有把握的是沃夫。”艾拉说。 “我们也不能抱着它过去呀。它得靠它自己—这你是知道的。” 乔达拉说。但是见她有些失望,就添上说,“狼都是游泳好手,它不会有问题的。” “但愿如此。”她说,一面跪下身来拥抱了一下那头狼。 乔达拉注意到雨点越下越密,越下越急了。“我们这就下水吧。” 他说,一面抓住了雷瑟的笼头,因为缰绳已经绑到后头去了。他闭起眼睛停了一会儿,希望能够交好运。他想到了多尼,那位伟大的地母,但是他没有想到要是他们一切平安顺利的话,他对她许下什么愿心。他只是默默地请求,在渡过姊妹河时无论如何也要给以帮助。虽然他心里明白他也总会有那么一天,但是他还不想这时就去见地母,更有甚者,他不想失去艾拉。 当乔达拉领着那匹小公马朝河水走去时,他摇摆起脑袋,竭力往后捎。“放松,雷瑟。”那位男子说。河水冰凉,淹没了他的赤脚,接着没过了小腿,又淹没了大腿。一到了水里,乔达拉就松开了雷瑟的笼头,让他在前边领头游,他把游离的绳子末端缠在了自己的手上,全仰赖那头坚强的小公马来找它自己的路过河去。 艾拉把拴在马肩隆上的绳索一端在她的手上缠了几匝,把绳头掖进里面绕了几下,她握紧拳头抓住绳子。接着她也跟着那位高个男子迈进了水里,紧傍在威尼的身边。她又拽了拽另一条绳索,是拴橇杆和小船的,看看下水之后会不会缠结到一起。 那位年轻女子一下水就感到水凉冰冰的,水流的冲力很大。她回头看了看陆地。沃夫还在河岸上,进进退退的,焦急地哼哼叫,害怕下到快速流动的河水之中。她召唤它,口哨声中带有鼓励的意思。 它还是进两步退两步,瞅着河水和它与那个女子之间逐渐拉大的距离。蓦然间,大雨下得急了起来,它坐在河岸上啤叫起来。艾拉再次给它打口哨,它又沖了几下子之后,终于窜进水中开始朝她游过来。她把注意力收回来看了看马和前面的河水。 雨,哗哗下得更急了,好像要把眼前河面上滔滔波浪拍平,但是水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波涛中翻滚,却是更加危险。一些折断的树干和枝权,有时在她身边翻滚,有时还撞到她身上,有些还带着树叶,另外一些则浸透了水,几乎淹没在水中,看不见。那些浑身已经肿胀起来的死兽,情况更加可怕,有的已被兇勐的洪水撕开,它们是被山上的洪水淹死卷进浑浆浆的大河里来的。 她看见好几只桦树鼠和松树鼠,还有一只硕一大的地松鼠,一只长尾野猪样的傢伙,几乎辨认不出来的;它那浅棕色的毛皮已经变黑,粗壮的蓬松尾巴粘成了一根棍。一只旅鼠,身上是白色的冬季的长毛,细密而又有光泽,从夏季的灰毛中间长出来,看上去也有些发暗,都看见了它那脚底下长出来的白毛。很显然它是从高山上雪线附近被冲下来的。体型较大的动物身上能看到的损坏就严重了。 一只羚羊从旁边漂过,一只角已经碰断了,平边脸孔上的皮毛也刮掉了,露出红鲜鲜的筋肉。当她看见一只未成年的雪豹的尸体时,她又回买望了一眼沃夫,但是视野里没有了它的身影。 不过她却发现了扯在母马身后的绳子上挂住了潜浮在水中的树千,同时还拖着橇杆和圆形船。那颗残断的树桩,连带着支楞八翘的树根,增加了母马不必要的负担,迟滞了它的速度。艾拉出手扯了扯那根绳子,想要把它拽得离她近一些,可是那根绳子突然一下子自己松脱了。一根小树权还挂在上边,但是这回用不着担心了。她所关心的是没有看见沃夫的一点踪影,尽管她的身子没在水里,看不出去多远。这使她很伤心,特别是这时候她又一筹莫展。她又打了一次口哨来召唿它,但是她心里也没有底,在这湍急的河流里,水声这么大,它会不会听到。 她又转回头十分关切地看了威尼一眼,担心那沉重的树桩子会叫它疲劳,但是它游起水来依然那么强劲有力。艾拉又往前头看了一眼,见雷瑟也在游着,乔达拉在它的身边漂浮着,这叫她大感宽心。她用那只闲着的手臂搏击水流,竭力不使自己像先前那样成为威尼的一大负担。但是随着他们一道游着游着,她越来越依赖那条绳子牵引着她了,她身上打起了哆嗦。她开始觉得渡这条河花的时间毫无理由地加长了。对面的河岸好像还在前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身子的颤抖劲开始还不怎么厉害,但是随着在冷水里呆的时间久起来,就抖得越来越厉害,根本就止不住了。她浑身的肌肉也变得很僵硬,她的牙关嗒嗒地磕碰起来。 第751页 她又一次地回头看看沃夫,但是她还是没有看见它。我应该回头去找它,她是那么冷,她心想,她浑身拼命地抖着。也许威尼可以转回头往回游。可是当她要发话时,她的下颏是那么紧,又在嗒嗒地打抖,她根本吐不出一个字来。不,威尼用不着去,得我来做。 她想把缠在手上的绳子松开,但是绳子又缠得十分紧,又绊住了,而且她的手又是那么麻木,她根本没有知觉。也许乔达拉可以回去找它去。乔达拉哪儿去了?他是不是还在河里?他回去找沃夫了没有? 噢,绳子上又挂住了一截木头。我一定得做……点什么……拽住点什么……把绳子摆脱开……威尼太吃力了。 她浑身的抖动停止了,但是她身上的筋肉那么紧张,她动弹不了。她闭上了眼睛休息。闭上眼睛的感觉有多么好受……歇息一会儿。 16 劫后余生 人兽之情 就在艾拉几乎失去了知觉的时候,她觉得身子下头触到了河床上坚硬的石头。她想挣扎着站起身来,威尼却拖着她走过了一段满是石头的河床,走了几步之后才到了光滑圆卵石的河边水湾的岸边。 接着她倒了下来。绳索依然紧紧缠在她的手上,拖着她又往岸上走了一段才使马停住。 乔达拉也一样,在渡河过程中,也经歷了体温过低的第一阶段,打抖,但是他比她早一些到了河对岸,他还没有被冻得过份失去活动能力。本来她也可以较快渡过河去的,只是因为威尼的绳子上挂住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大地降低了她的速度。就是威尼也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快要受不住了,幸好这时那个活绳结,尽管已经泡胀了,却终于自己脱开了,给它卸下了额外的重负。 不幸的是,乔达拉一到达河对岸,冷劲也影响了他,使他也不怎么灵便了。他抽出了他的皮毛大衣披在了湿衣服的外面,立刻就赤着脚去找艾拉,牵着那头小公马,但是他沿着河岸走到了错误的方向上去了。这一阵运动才使他暖过身子,清除了头脑中的僵滞劲。 他们两人都被急流冲到了下游一段距离才上了岸,可是由于她渡河花费的时间长一些,因此她只能在更往下游的地方。他磨回头又往回找去。当雷瑟咴咴嘶鸣时,他听到了咴咴的回答,他抬腿跑了起来。 乔达拉看到艾拉时,她正仰面躺在满是石头子的河岸上,旁边是那匹颇有耐性的母马,她的一只手臂因为手上缠着绳子被吊在半空。他连忙朝她奔了过去,他的心害怕得砰砰直跳。先看了看她确实仍在唿吸,他把她调起来紧紧地楼在怀里,两眼充满了泪水。 “艾拉!艾拉!你醒醒!”他喊道,“我就怕你走了。可你身上多么凉呵!” 他一定得先把她暖过来。他把她手上缠着的绳子解开,把她抱了起来。她动了动并且睁开了眼睛。她的肌肉又僵又硬,她连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她在竭尽全力地要说什么话。他把耳朵凑到她的跟前。 “沃夫,找沃夫。”她声音暗哑地喊喊喳喳地说。 “艾拉,我得先照顾你!” “请你……找沃夫,丢的儿子太多了,不能再丢了沃夫。”她从牙齿缝里吐出了几句话。 她的两眼里满是哀伤和苦求之意,叫他不能够拒绝。“好吧。我去找他,可我得先给你找个避雨的地方。” 雨下得很大。他把艾拉抱到了一块土质较为柔软一些的坡上。那里是一个小高地,上面长了一片柳树,还有一些灌木和蓑衣草,靠后一些的地方还有几棵松树。他找到了一块没有水流下来的平坦的地方,然后飞快地支起了帐篷。在帐篷里的地上铺下了那块勐玛象皮,以便防止已经饱和的土壤中上来潮气。他把艾拉抱了进来,接着又把行李拎了进来。把他们睡觉用的铺盖展开了。他把她身上的湿衣服全都脱了下去,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把她盖在皮铺盖里,自己也钻到了她的身边。 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只是神情恍恍惚惚,处于一种麻木状态。她的皮肤冰凉,又精湿,她的身体很僵硬。他竭力地把自己的身子盖在她身上来温暖她。当她再一次地打起抖来的时候,乔达拉的唿吸才有点顺畅起来。这就意味着她的体内热起来了,但是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復,她又想起了沃夫,她不近情理的、甚至是疯狂地坚持着她要去找它。 “那是我的错,”她牙齿依然打着战地说,“是我叫它跳进水里来的。我给它打口哨,它信着我了,我一定得找到沃夫。”她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艾拉,忘了沃夫的事吧。你连从哪儿找起都不知道。”他说,竭力要按着她躺下。 她一面浑身打着抖,一面歇斯底里地哭着,竭力要从铺盖里爬出来。“我一定得找到它。”她哭道。 “艾拉,艾拉,我去,只要你呆在这儿,我就去找它去。”他说,一面要安抚她呆在温暖的铺盖里,“不过得答应我你得呆在这儿,呆在被窝里。” “请找到它。”她说。 他迅速地穿上干衣服和他那件外面穿的大衣。然后他拿出了几方富有热量和蛋白质的旅行食品。“我这就去了,”他说,“吃点这个,呆在被窝里。” 第752页 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又抓住了他的手。“答应我你要去找它。”她说,两眼一面盯盯地瞅着他有点嫌麻烦的蓝眼睛。她依然在打寒战,不过她说起话来却痛快多了。 他也回望着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面充满着担心和祈求的神色,他把她楼向自己,又用力又紧密。“我多么担心你会死去。” 她依偎在他身上,受到他的力量的抚慰,还有他的爱。“我爱你,乔达拉,我永远也不想失去你,可是,请你,找到沃夫。失去它我受不了。它像……个孩子……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孩子。”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两只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他抽回了身子,俯视着她。“我会去找它的。可是我不能答应你我给你找回它来,艾拉,就算是我找到了,我也不能保证它还活着。” 一种害怕和恐惧的神色漾满了她的两眼,然后她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就试着去找找它好了,”她说,可是在他娜动身子要走开时,她又坠住了他。 当他头一次起身要出去的时候,他并没有确实的把握真打算去找那头狼。他曾想去搞点木头,好生火做点热茶或热汤给她喝,再看一看那两匹马,但是他已经答应了。雷瑟和威尼正站在大柳树的遮蔽之下,它们身上的垫头以及雷瑟的笼头还都在身上,但是这两匹刚强的动物此刻看上去还没什么问题,因此他才走下坡去。 到了河边以后,他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走,但他终于决定先看看下游方向。他把帽兜往下拽了拽,好挡挡雨,他开始沿着河岸走下去,查看了一处又一处漂木堆和聚成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看到了许多死动物,看见了许多食肉野兽和食腐野兽,有四条腿的也有长翅膀的,都在河边冲上来的大量尸骸上大吃大嚼,甚至还有一群南方的狼,但是没有哪个看上去像沃夫。 最后他转身往回走。他要往上游再走一段路,但是怀疑他是否会走好运。他打心眼里就没期待着会找到那头动物,而且他意识到这也叫他很伤心。虽然沃夫有时候会添麻烦,但是它作为有智慧的野兽来说,也开发出了与人的真正感情。他会想它的,而且他知道艾拉为此会发狂。 他走到了他找到艾拉的那片石子河岸,在河湾处找了一遍,他吃不准还要往这个方向走上多远,特别是他看到河水还在上涨。他暗下决心,一到艾拉适合走动,他们就得把帐篷挪到离大河更远一些的地方。也许我该把往上游察看这档子事丢在脑后,先看看她是不是没什么事,他自言自语地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得,也许我该再走上一小段距离;她会问我是不是两个方向都察看过。 他抬腿往上游走去,从一堆一堆的大木头和树枝子之间寻路而行,可是当他看见一只帝鹰那硕大的身形,伸展着翅膀,在空中滑翔时,他住了脚来看着它,心里有些骇怕。突然间那只巨大的鸟儿收拢了它那强劲的双翅,很快地落在了河岸上,然后又振翅飞了起来,它的爪子上抓着一只很大的野猪样的动物。 再往上游走了一段路,在那只大鸟抓走它的美餐的地方,是一条挺大的支流,漫溢到了一片不太高的三角洲上,把它的水流也注入到了姊妹河里。他以为在这条支流汇到大河里的地方,在那一条展延得很宽的沙滩上,有些东西看上去很眼熟,接着他笑了,他认出来了。是那只圆形船,但是当他再一仔细打量时,他皱起了眉头,抬腿朝那里跑过去。在那只小船旁边,艾拉坐在水里,把沃夫的头搂在膝上。它的左眼上方是一条伤口,还在淌血。 “艾拉!你在这儿干什么?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发作了,更多的成分是害怕和担心,而不是生气。 “它活着,乔达拉,”她说。她一面冷得浑身发抖,同时又嚎陶地哭着,那样子好像就要散了架似的,“它受伤了,可是它还活着。” 沃夫跳进水里之后,朝着艾拉游过去,但是当它到了漂浮在水中的那条轻飘飘的空船跟前时,它把前爪搭在拴船的橇杆上歇息。它就跟这几样熟悉的物件在一起,让那只漂浮的小船和橇杆承载着它的重量。到了那个活结松脱的时候,小船和橇杆开始随着滚滚波涛撒了欢似的漂飞,就在这时它被那沉重的、吃透了水的树干撞了一下。这时候,它们已经差不多要到对岸了。小船顺流掠过沙岸,拖着橇杆和沃夫掠过沙岸,部分地离开了水边。那一次撞击差不多打晕了它,但是半身淹没在水里那才真叫糟糕。就是狼也会出现体温过低症,而且会因为曝露而死亡。 “走吧,艾拉,你身上又在打抖了。我们得把你弄回去。你为什么要出来?我跟你说过我会找到它的。”乔达拉说,“来,我来抱着它。”他从她腿上抱起了那头狼,接着又想把她扶起来。 走了没有几步,他知道要走回帐篷去可是一段艰难的歷程。艾拉几乎不能走路,那条狼又是很大很重的动物。它浑身透湿的皮毛又增加了它的分量。那位男子不能把他们俩全都抱着走,而且他知道艾拉决不会让他把沃夫撂下过后再来取它。是不是他可以模仿艾拉那样打口哨叫两匹马过来……为什么不能呢,乔达拉已经发明了唿叫雷瑟的口哨,只是他并没有怎么下功夫来训练做出响应。因为他从来没有用得着,那匹年轻的小公马每当艾拉召唤他的母亲时都总是跟着她一起来。 第753页 要是他打口哨的话有可能威尼会赶过来的。至少他可以试一试。 他模仿着艾拉的动静发出了信号,希望他模仿得还像,当然,他也怕它们丝毫反应也没有,他只是决心就这样打下去。他把沃夫换了换肩,想要伸出一只胳膊搂住艾拉,给她更多一点支持力。 还没等到他们走到那一堆漂木堆时,他已经累得不行了。他完全是凭着意志力才勉强撑持着。他,也是游过大河的,接着又把艾拉抱上坡,支起了帐篷。接着又脚步沉重地沿着大河上下地找那头狼。当他听见一声嘶鸣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一见是两匹马,他不由得满心高兴地松了口气。 他把那头狼搭在了威尼的背上,因为它以前驮过它,已经习惯了;接着又把艾拉扶到了雷瑟背上,牵着它朝那满是石头的河滩走去。威尼在后头跟着。艾拉,随着雨越下越大,一身衣服早已透湿,浑身不住地打着抖,在他们上坡的时候,几乎在马背上都呆不住了。 但是,尽管慢慢地走,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柳树丛跟前的帐篷。 乔达拉把艾拉从马上扶下来,架进了帐篷,但是体温过低症又使她几乎失去了神智,而且她对于那匹狼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他不得不立刻把它抱进帐篷里来,然后又答应着要把它弄干。他翻着行李包想找件什么东西来给它擦擦干。但是当她想要把它弄进他们睡的被窝时,他坚决地拒绝了,不过他还是找了一些盖头给它。艾拉难以抑制地哭着,乔达拉帮助她脱去了身上的湿衣服,把她塞进了被窝。 他又出去了,从雷瑟身上除下了笼头,又将两匹马身上搭的垫头取了下来,满怀感激地拍了拍它们,说了不少感激它们的话。马匹一般在各个季节里都是住在外头的,它们又都生在冷地方,他知道它们不大在乎下雨,但是他也希望它们不会因为淋雨而生病。随后,乔达拉终于进了帐篷,脱去衣服,钻进了被窝里那位抖个不住的女人身旁。艾拉紧紧地搂着沃夫,乔达拉又搂着她的后背,把他的身子紧紧地搂着她。过了一段时间,由于一边是一匹狼温暖的身体,另一边是那个男子温暖的身体,那位女子的战慄终于止住了,他们俩都抵不住疲惫,沉入了睡乡。 艾拉被一条湿舌头舔着脸舔醒了。她把沃夫推到一边,高兴得笑了起来,接着又搂了它一下。她把它的头捧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它的伤口。大雨已经把伤口处的脏东西冲掉了,血也已不再流了。 她想过后找点药给它处理一下,但是此刻它不会有什么问题。倒不是头上被撞了那么一下很要紧,关键是冰冷的河水耗去了它的热度,使它那么虚弱。睡眠和温暖便是治病的良药。她渐渐意识到乔达拉的两条胳膊还搂着她,就是这样他也睡得很香,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一边还搂着沃夫,倾听着大雨打鼓似的敲打着帐篷。 她零零星星地想起了前一天的事情∶磕磕绊绊地在灌木丛和漂木之间奔走,寻遍了河岸要找到沃夫;她的手掌因为绳子缠得很紧变得非常疼痛,乔达拉抱起她。她由于他那么紧地抱住她笑了,接着记起瞭望着他支帐篷,她为没有能帮上他什么忙而感到羞愧,虽然当时她冷得浑身僵硬,连动也都动不得。 沃夫挣扎着从她的怀抱里挣脱了,出了被窝,用鼻子撩开了帐篷的门帘。她听见了威尼的嘶鸣声,心里一高兴,就要回应它,可是随即想起乔达拉还睡着。她开始惦念起在外头淋雨的两匹马来。它们很适应温暖的气候,不习惯这样阴湿的天气,还有这浇透一切的大雨。要是天气干燥的话,就是天寒地冻也比这样要强得多。不过她回想起来了,她曾经看见过马,因此在这一地区一定也生活着一些马。马匹确实有些绒毛,又厚又密,就是湿了也照样暖和。她料想它们能受得住这样的雨天,只要不是这样地下下去就没有问题。 她明白过来了,她不喜欢这南方地区所下的这种连天的秋雨,她喜欢北方春天那种长长的湿季,雾蒙蒙的,却很有暖意。布伦部族的洞窟在南方,那里秋天雨就很多,但是她不记得有下得这么甚的时候。就是南方各地情况也不完全一祥。艾拉想着要起床,但是在她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她又沉进了睡乡中去了。 当她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身旁的那位男子在翻身。躺在皮毛铺盖里头,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什么变化发生了。随即她明白过来了,雨声已经停歇了。她起床来到了外边。时候已经是半下晌了,比平常的午后要凉了许多,她希望她穿的东西还够暖和。在一丛灌木丛边她走向两匹马,它们正在柳树林跟前吃蓑衣草,那里有一条小溪流过。沃夫跟它们呆在一起。在她走近的时候,它们全都迎了过来,她花了一段时间拍了拍它们,给它们搔了搔痒,跟它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她又走回了帐篷,钻进了皮铺盖躺在了那位男子的身旁。 “你身上这么凉,女人!”他说。 “可你身上又暖和又好受。”她说,一面朝他身上依偎。 他伸出两条胳膊搂住了她,又用鼻子挨擦着她的脖颈,一见她身上的热乎劲那么快就上来了,心里很踏实。被河水冻得过了那么久她才缓过来。“我真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些什么,叫你弄得那么湿又那么冷,”乔达拉说,“我们不该试着过那条河的。” 第754页 “可是乔达拉,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你是对的。雨下得那么大,我们又非得过河不可,要是我们过的是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湍急河流的话,情况不是就更糟了吗?”她说。 “要是我们再早一点离开沙拉穆多人那里,我们就有可能赶不上这场大雨了。那么这条姊妹河也就不会有这么难渡了。”乔达拉说,还在继续埋怨自己。 “可我们没有早一些离开那是我的错,就连卡洛诺也以为我们能赶在雨头里的。” “不,那是我的错。我知道这条河的体性。要是我做了努力的话,我们本可以早些动身的。再说,我们要是把那条船丢下了就好了,它让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才翻过大山,在河里它又让你游得那么慢,我有多么傻!” “乔达拉,为什么你要埋怨自己呢?”艾拉问道。"你并没有犯傻。 你也没有办法预见到将要发生什么情况。就算是天母的近仆也办不到的。事情没有那么清楚,可是我们做到了。我们不是已经到这里了么,大家又都没出什么问题,这都多亏了你,包括沃夫。我们还留住了那条船,谁知道它还会派上多大的用场呢?" “可我险些失去了你哩。”他说,一面把头埋在她的颈子间,使劲地搂着她,弄得她都觉得痛了,但是她并没有制止他。他的话语变得充满了苦涩。“我没法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我是那么看重你,可语言又说不出多少来,就是说多少话也说不尽我对你的感觉。”他紧紧地、使劲地搂抱着她,好像他认为把她抱得紧紧地,他就能够把她变成他的一部分,他就永远也不会失去她了。 她也紧紧地搂抱着他,心里爱着他,巴望着能做点什么叫他释怀,蓦然间心底涌动起压倒一切的一种欲求。随即她明白她该怎么做了。她朝他的耳朵里唿吸着,又亲吻他的脖颈。他立即就对她做出了回应。他热切地亲吻她,抚弄着她的手臂…… 当他拥抱着她时,他为一种突然间无法描摹的感觉发出了呻吟。 内心里一切没着没落的念头,一切害怕与担忧,此时此刻全都跑得无影无踪,浑身荡漾着的只有天母所赐予的这种奇妙的快感,再没有盛装任何其它想法的地方,唯有他对她的爱。她也完全忘情地任由感情迅速增长,为当时的感觉而心花怒放。他躺在她的身体上,在喘匀他急促不堪的唿吸。她满足地闭起了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功夫,他从她身上翻了下来跟着蜷缩在她的身旁,而她又将后背凑进他的怀里。他们像搁在一个木盒里的两柄长把勺子似的,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愉快地缠绕在一起。 过了许久许久以后,艾拉才轻声地说话,“乔达拉?” “嗯。”他打着鼻音反间道。他正处在一种非常快乐、非常倦怠的状态之中,没有困意,但是又不想动弹。 “我们还有多少条像这条一样的大河要过呢?”她间道。 他把嘴唇凑过去亲吻着她的耳朵。“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了。因为再也没有其它河流像这条姊妹河这样了。”乔达拉解释说。 “母亲河也赶不上她吗?” “就连母亲河也没有姊妹河流得这么快,这么不可靠,又这么危险。”他说,“不过我们也用不着再涉过母亲河了。我们就呆在这岸上一直走到冰雪高原。当我们走近冰川时,我有一些人要去拜访一下,他们住在母亲河的那一岸上。不过从这儿到那里还要走好远的路呢,到了那个地方她也就不过是一条山涧小溪了。”他滚动了一下身子,仰脸躺着。“我们不再会有像模像样的大河要过了,只是要穿过这些平原,母亲河分出了许多河道,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等到我们再看见她汇成一条河的时候,她会是那样的细小,你简直就会认不出来她是母亲河。” “没有了从姊妹河汇进去的水量我吃不准是不是我还会认出她来。”艾拉说。 “我想你会认出来的。像姊妹河这么大的一条河,她们会合之后,使母亲河就更大了。在树林山逼着她向东拐去之前,河的对岸上有一条大河汇进母亲河里。索诺兰和我在那地方遇到了一些人,是他们用小船把我们渡过去的。西边大山里还有几条支流汇进母亲河,不过我们只从中央平原上一直往北走,我们连看也看不见它们。” 乔达拉坐起了身子。这样的谈话使他产生了一种情绪,想要马上起程赶路,尽管他们要到次日早晨才会动身。他歇息够了,也放松够了,他觉得再也不愿意在床上呆下去了。 “直到我们到达北边的高地之后,我们才会有很多河流要过,”他接着说下去,“至少,哈度玛家的人是这样告诉我的。他们说有几座小山,但是只不过是非常平的荒野而已。我们所要见到的大部分河流全都是母亲河的水道。他们说她曲曲弯弯地流遍了从这儿开始的那一大片地区。不过这也正是上好的狩猎场所。哈度玛家族的人一向都是涉过那些河道到这一片土地上来打猎的。” “哈度玛家族的人?我想你告诉过我有关他们的情况,可是你总也没多说。”艾拉说,一面也起了身,去够她那个鞍子式的驮篮。 第755页 “我们没有在他们那里呆多久,只不过参加了一次……”乔达拉有些局促不安,想到了他与那位漂亮的年轻女子诺丽亚初次媾合时的情景。艾拉看出了他有点神不守舍的奇怪表情,也察觉出了他些微有点局促不安,但却还有一点洋洋得意的样子。“……欢迎仪式,一个节日。”他终于把话说完了。 “是为地母举行的节日吗?”艾拉问道。 “啊……对了,事实上是那样的。他们要求我……啊,他们要求索诺兰和我,跟他们一起过节。” “我们准备去拜访哈度玛家族吗?”艾拉从帐篷门口说,她要去柳树林旁边的小溪里洗个澡,手里拿着一块沙拉穆多人那种麂皮好擦身。 “我倒是愿意去,可是我不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乔达拉说。 然后,见她一脸迷惑不解的神色,他又很快地加以解释,“他们的一些猎手发现了我们的营地,然后他们就派人去请来了哈度玛。是由她决定过那样一个节的,她又派人把其他人全都叫了来。”他顿了顿,心里在回想往事。“哈度玛那才真有一种女人气质。她是我所遇到过的年龄最大的人。甚至比马穆特的年龄还要大。她已经是6代人的老祖母了。”至少我希望如此,他心里想。“我真愿意再去看望看望她,可是我们又不能搭上时间去找他们。我猜想没准她现在已经死了呢,虽然她的儿子,塔门,可能依然健在。他是唯一一位能说泽兰达尼话的人。” 艾拉走了出去,他看见艾拉正往柳树那边走去,只有那块虎皮搭在肩头上。他心里也在想,他应该洗个澡去,尽管他这一天已经灌饱了冷水。倒并不是他不愿意进水,要是他非进水不可的话,比如说,渡过这条大河吧,他也会渡的,只是好像经常在冷水中洗澡也并不那么重要,他跟他的兄弟一起旅行时就没这么经常洗过。 艾拉并不曾对他有过微辞,只是既然冷水都从来没有阻止她洗澡,他也不能以水冷为藉口来搪塞洗澡一事—而且他又不能不承认这样的事实,一般来说她身上的气味总是那么的清新。有些时候,她事实上要砸开冰面才能得到水,他心里纳闷儿,她怎么能经得住那么冷的水。 至少她起来了,并且能四处走了。他曾经想过,他们可能要在这儿安营住上三天五日的,因为她都冻成了那个样子,要么她还可能病一场。兴许她总是用凉水洗澡的关系,才使她对凉水能够适应,他自言自语地说。兴许稍微洗一洗也不会伤着我的吧。他这时才意识到其实他一直在观看她,赤裸的臂部,露在肩上搭的兽皮下边,一前一后地拧动着,那样子实在勾人心魄。 他们的玩乐确实让人心旌摇盪,比他所能设想到的还要令他满足,你看他们多快就完事了,可是在他看着艾拉把那块软皮子搭在树枝上,摇摇摆摆地款款走进小溪里面去的时候,他觉得他的阳物又鼓胀起来了。他有一种冲动,要一切再从头来过,而只有这回他才会慢慢地、怜爱地给她以快感,欣赏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她是怎么做来的?他又一次上来劲了。没有哪个女人曾经叫他如此痴迷,那么地有吸引力。他永远也不会腻她,而且他心里有数的是,要是他这当口就要她,他知道她也会愿意。不只是愿意而已,她不仅仅只是允许他,她会欢迎他,把握着他的情绪,并且做出相应的回应。她随时随地地为他做好准备,有时候他简直不能够相信他有多么幸运。 在他们穿越母亲河与规模跟她相差无几的支流姊妹河之间的低地平原时,天又时不时地下着雨。他们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进,但是路径却并不是直的。这片中央平原跟东边的大草原很相似,甚至可以说就是它们的延伸,只是从北而南蜿蜒流过这块古老盆地的一条条河流主宰了这片陆地的特性,尤其是母亲河,她的流向在变化,她的支流很多,河道又曲曲弯弯,在这一大块干燥的草原上创造出了大片大片的湿地。 艾拉和乔达拉一路从南向北,差不多已经走完那广阔无垠的中央平原四分之三路程的时候,疾风裹着第一场飞雪来到了。 “乔达拉,快看卫下雪了!”艾拉说,笑容洋溢在神彩焕发的脸庞上。“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她嗅着空气中雪花的味道,这个季节的头一场雪好像对她来说总是有些特别的意义。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会对它感到那么高兴,”他说,但是她的笑容有感染力,他不由得也报以她一阵会心的笑,“你很快就会非常讨厌雪的,还有冰,等不到我们看到最后一场雪,我看。” “你说得对,我知道,不过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初雪。”走了不多几步之后,她问道,“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安营了?” “这中午才过去不一会儿,”乔达拉说,一脸狐疑。“怎么你就在提安营的事了了” “刚刚不多时候之前,我看见了几只雷鸟。它们已经开始变白了,但是要是地上没有雪的话,它们这功夫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下雪之后就不好打了,而且每年的这个时节它们的味道是最好不过的了,特别是用克莱泊那种做法,只是那样烧要花很长的时间。”她在回忆,目光投向了远方。“你得在地上掘一个洞,用石块砌起来,在里面生上火,然后再把鸟放进去,要全都用干草裹起来,把它们炯上,然后就等着。”这一连串的话语飞快地在她的口边流淌出来,她险些口吃起来。“但是等也是值得的。” 第756页 “慢一点,艾拉。你太过兴奋了,”他说,一边非常有兴致、非常高兴地笑着。他在她这样兴致勃勃的时候就是喜欢看她。“要是你有把握真会那么好吃的话,那么我看我们只好早些扎营了,然后就去打雷鸟去。” “噢,会好吃的,”她说,一面表情严肃地瞅着乔达拉,“但是你得像那样烧来吃。你知道那味道有多么鲜美。”随即她注意到他的笑容,意识到他是在同她开玩笑。她从腰带上取下了弹石带。“你来安营,我去猎雷鸟,要是你肯帮助我掘个那祥的洞,我一定要叫你尝上一尝。”她说,一边朝他挤了挤眼睛,一边催着威尼上路。 “艾拉!”乔达拉趁她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叫住了她。“要是你把那橇杆给我留下来,我才会给你把营帐搭起来,‘打猎的女人’。” 她的神色间不无惊诧。“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布伦是怎么称唿我的,是他允许我打猎的。”她说,一边返回身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倒不是勾起了对你那个克兰部族的回忆,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特别是关于我所爱的女人的。”他说,他眼睛盯盯地看着她,一脸迷人的笑借,使得她格外漂亮。此外,要是你帮我确定下来在哪里设营,你才会知道回到哪儿,把那些鸟儿带到什么地方。" “要是我看不见你的话,我会追踪你,不过我还是愿意回来把滑橇卸下来。不然威尼拖着它转弯也转得东快。” 他们并骑而行,找到一块能扎营的地方,在一条小溪边上,有一块平地可以架帐篷,还有几棵树,最重要的是,对艾拉来说,有一片石子滩,这样可以用来砌她那种地护子。 “既然我在这儿,我还是伸把手把营地安好吧,”艾拉说着翻身下了马。 “去打你的雷鸟好了。只要告诉我你叫我在哪儿掘洞就行了,”乔达拉说。 艾拉停了停,然后点了点头。越早打到鸟,她才可以越早地把它们烧上,他们得需要功夫来烧,况且打鸟也得需要一些时间。她在这片地方走了走,挑了一个看上去正好砌炉灶的地方,“就在这儿吧,”她说,“离那些石头又很近。”她扫了一眼河滩,心想还可以就着她在这儿,正好挑一些熘圆的石子好打弹石带。 她朝沃夫打了一下手势叫它跟上她,然后沿着来路往回走去,去找她曾经看见过的那只雷鸟。在她找那种肥硕的雷鸟时,她曾发现有几种鸟跟雷鸟相仿佛。起初她被一窝灰色的鹧鸪所吸引,她看见它们正在啄食熟透了的黑麦草和单粒麦的种子。她看到一大群小鹧鸪崽子,并不是从它们的个头看出来的,而是从略带区别的标识才识别出来的。虽然中等个头的成龄肥胖的鹧鸪一窝可以产到20多枚卵,但是由于它们常遭捕食,因此没有多少只能够活着长大。 鹧鸪鸟吃起来味道也很香,但是艾拉还是决定再往回走,一面把这个地方记在心里,万一没有更可口的雷鸟可打时回头再来打,又有一群,大约是好几窝,稍小一些个头的鹧鸪鸟,扑扑楞楞地飞了起来,叫她吃了一惊。这种又圆又胖的小鸟吃起来味道也不错,她要是知道那种投掷棍怎么用的话,她会一次就打中好几只下来,她会用它们来试一试的。 由于她决心放掉其它几种鸟,艾拉一看见在她先前发现雷鸟的地方附近确实有几只那种通常伪装得很好的鸟时,心里一阵高兴。虽然在它们的背上和翅膀上仍然存留着一些原来的模样,但是它们身上的主要颜色已经完全变白,在灰褐色的地面和深黄色的干草之间,衬托得十分清楚。这种肥硕矮胖的雷鸟,腿上的过冬羽毛也已长了出来,毛簇一直延伸到它们的脚爪上,一方面可以保暖,一方面又可当雪鞋。鹧鸪鸟常常要长途旅行,而鹧鸪与雷鸟,还有松鸡,冬天羽毛都会变白,一般都只在它们的出生地跟前活动,冬季栖息地与夏天栖息地之间距离不怎么远。 在冬天的世界里,使得生物都能变得适应季节的要求,它们的生活习性与其它季节相去甚远,每一种的习性都有与它们相适应的小生态环境,而且在这片中央平原上,它们都可以捱过冬天。鹧鸪鸟生活在疾风劲吹的开阔草原上,以种籽为食,夜间栖息在河畔和高地近处的树上,雷鸟则可以生活在积雪的原野上,扒一个雪洞就可以为它们保暖,它们吃的是富含油脂的各种各样灌木的细枝、嫩苗和幼牙,这些对于其它动物来说可能并不好吃,甚或至于还有毒。 艾拉示意沃夫等着,一面从口袋里取出了两枚石子,准备打弹石带。从威尼的背上,她瞄准了一只几乎全身白色的雷鸟,打出了第一枚石子。沃夫一看见她的动作,就当成是扑击的信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沖向了另一只雷鸟。这一群中的其它鸟立刻一边扑动翅膀,一边咯咯地大声叫着以示抗议,虽然笨重却也都飞上了天空,它们那大块的飞行肌强有力地伸缩着。它们在地表时的那种伪装,一到了空中,由于羽毛耸起,就令人惊讶地发生了变化,使得它们同类的其它鸟能够跟在一起,形成一群。 经歷了头一波的骚乱和羽片飞扬之后,雷鸟群安详下来进入了长长的一阵滑翔。以她下意识的第二天性,艾拉两腿一夹胯下的马,威尼径直朝着鸟群追了过去,而她手上又准备好了第二块石子。这位年轻女了捏住弹石带的底下叉柄,将手滑向松垂的一端,以一种娴熟圆滑的动作完成了准备工作,但是她把弹石带交到了那只捏石子的手上,在第二块石子还没有打出去的时候就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第757页 虽然有时候她也需要在射出第一枚石子之后再连射出第二枚石子,但是她却很少用得着这第二下。 她打石子的速度是那样的快,那种技巧是难以掌握的,连她自己也觉得人家说得没错,简直有些不大可能。但是她也没有谁好间的,也没有人告诉她说可以那样做,因此上可以说艾拉是自己教会了自己这种双石子的技术。这么多年里,她就一直在完善着这种技术,而且两块石子都非常准确。她所瞄准的地上的那只鸟,从来也没有飞起来过的。当第二只鸟落下地平线的时候,她很快又抓起了两枚石子,但是到这时候,那一群雷鸟已经够不着了。 沃夫嘴里叼着一只鸟扑腾扑腾地跑回来了。艾拉从母马背上下来了,在她的手势指挥之下那头狼将它嘴里叼着的那只雷鸟放在了她的脚边。随后它就坐下了,仰脸望着她,一副对自己颇为得意的神色,嘴角边还粘着一根白色的柔软羽毛。 “这样才好,沃夫,”她说,一面抓住它那厚厚的冬毛长满的颈子,一面用自己的额头碰它的额头。然后她转头向着那匹马。“本妇女感谢你的帮助,威尼。”她说,用的是她所特有的语言,一半是克兰部族的手语,一半是轻软的马匹的嘶鸣声。那匹马扬起了头来,打着响鼻,朝着那位女子跟前凑了凑。艾拉捧起那匹母马的头来,朝着她的鼻孔里吹着气,交换着相互识别和相互友好的气息。 她把一只还没有死去的雷鸟的脖子绞了一下;然后,用一些比较柔韧的茅草,把两只雷鸟多毛的脚爪绑到了一起。她跨上了马背,把鸟搭在了她身后的鞍式行李篮上。在往回走的路上,她又走到了那群鹧鸪鸟的近前,她忍不住手痒,还想再打上几只拿回去尝一尝。 又打出了两枚石子,她就又得到了两只鸟,但是她打出的第三枚石子却落空了。沃夫捕到了一只,这次她让它把它捉到的那只吃掉了。 她心里核计着要把两种禽鸟一次全都烧出来,以便比较它们的味道。她又想把剩下的留在明后天再吃。然后她又想该用什么东西来填塞空腔。要是它们在筑巢孵卵的季节,她就会用它们自己下的蛋,但是在她跟马穆塔人一起住的时候,她所用的是谷物。只是要采够谷物得花好些时间。收穫野谷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最好有j成群的人一起来採集。埋藏在地下的硕大块根也挺好,用野胡萝蔔和元葱也许就行。 由于精力集中在寻思她怎样准备晚餐,那位年轻女子没有怎么留意四周景物的变化,一直到威尼完全停住了脚步的时候,她才如梦方醒似的四下看了看。那匹母马甩着头,一阵嘶鸣,随即僵了似的站住了,但是艾拉也感觉出来了它的紧张劲儿。那匹马浑身在战慄,而且那位女子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17 杰林的警告 艾拉骑在威尼的背上,注视着前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忧虑和恐惧,不由打个冷颤。她闭上眼,摇了摇头,想驱散这种感觉,毕竟没有什么可怕的。睁开眼睛,她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一大群野马,是什么让人对一群野马感到如此的害怕? 许多马都在朝他们这边看,威尼的注意力也同样地集中在它的同类们身上。艾拉发现狼孩儿非常好奇,急于探个究竟,便示意它呆在一旁不要动。马经常被狼捕食,如果它靠得太近,这些野马是不会欢迎的。 无法肯定马群或是威尼要做什么,艾拉便更加仔细地观察起马群,她发现那并非一个马群而是两种不同的马群。占据这块地方的是一群母马和它们的幼马。在它们后方是一小群公马。突然她发现一匹站在中间的公马,不由得睁大眼睛,那是一匹她从未见到过的非同一般的马。 多数马的颜色都和威尼的差不多,是黄褐色,有的颜色深一些,有的颜色浅一些。雷瑟的深褐色是不寻常的,她从未见到过其它有那么深的颜色,但是马群中那匹公马却正好相反,她从未见到过这么浅颜色的马。这匹机警地向前靠近的马成熟、结实,是纯白色的! 看到威尼之前,这匹白色的公马正在驱赶其它的公马,不让它们和母马群靠得太近,因为现在不是交配的季节,只有它才有权和母马在一起。然而一匹陌生母马的突然到来,引起了它的好奇,也引起其它马的注意。 马是天生的群居动物,他们喜欢和其它的马交往。母马们尤其易于形成比较稳定的关系。但和其它群居动物不同的是马群通常由非亲属关系的母马组成,而不是由母亲带领女儿组成的家族性群体。 年轻的母马长到两岁完全成熟之后,通常离开它生长的群体。它们确实建立统治阶级—地位高的母马和她的幼马有许多特权和好处,包括优先选择水源和草地—但是它们通过共同的生活和其它友好活动巩固他们之间的友情。 虽然它们小的时候互相打斗,但只有长到四岁完全成熟的时候才开始认真训练,准备为争取交配权而战斗。虽然它们在公马群中相互照应,但竞争统治权是主要的活动,从开始的推推搡搡和仪式上的相互试探,竞争不断升级,尤其是到春天发情期时,它们开始相互踢蹬,撕咬,用后蹄踢向脸、头和胸。这样的争斗要进行几年,公马们才有和母马交配的机会或取代原有的马群头领。 作为不相干的母马进入它们的领地,威尼引起了母马群和每一个公马的极大兴趣。艾拉不喜欢那匹领头的公马向他们靠近时的样子,那么高傲,强悍,好像要求着什么。 第758页 “沃夫,别再呆着啦!”艾拉给沃夫一个行动的信号,看着它朝马群冲去。对于沃夫,那是一群威尼和雷瑟,它要和它们玩耍。艾拉知道它的行动不会给马群带来什么威胁,它自己无法制服这样强壮的动物,那需要一群狼,而狼群很少攻击健康的、成熟的动物。 艾拉催促威尼开始返回营地,威尼犹豫了一会,但是它对其它马的兴趣终究拗不过主人的命令,它开始走,但很慢,而且不断地回头。这时沃夫已冲进马群,它高兴地追赶它们;艾拉很高兴看到马群被冲散,它们的注意力离开了威尼。 艾拉回到营地时,一切都已为她准备好了。乔达拉刚刚把他们的食物放到他竖起的三根木桿上,以免被某些动物偷吃,帐篷已经搭好,地坑也挖好了,他还用石头将灶炉围了起来。“看那个小岛,” 她下马时他对她说,指着河中央一块由泥沙堆积而成的地方,上面长着一些芦苇、茅草和几棵树,“那边有一整群鹳,有白的,有黑的,我看到它们落在那儿的!”他高兴地笑着说,“我一直在盼你回来,这个景象值得看一看,它们扎下来,又飞下去,还在天空中翻舞;它们在天上收起翅膀,沖向地面,然后在将要到达地面时,又张开翅膀。看来它们在向南飞,可能会在早晨离开这里。” 艾拉看着河那边巨大的、长腿、长嘴的高贵的鸟,它们非常活跃地在觅食、散步,奔跑在地上或浅水处,啄食着,用它们长而有力的嚎叼住任何活动着的东西,鱼、蜥蜴、青蛙、昆虫和地虫;它们贪食着冲上沙滩的野牛残肢,甚至吃腐肉。那两种鹳总体上看非常相似,但是颜色不同,白色的鹳数量多,翅膀的边缘是黑色;黑色的鹳是白色的肚皮,而且多数都在水中捉鱼吃。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大群马,”艾拉一边取雷鸟和鹧鸪,一边说,“有很多母马和幼马,而且有一群公马在附近,头马是白色的。” “白色的?”“像那边的白鹳一样白,甚至腿也是白的。”她说着,卸下马鞍行李篮,“在雪地里你根本看不到它。”“白色马确实很少有,我从未见过白色的马。”乔达拉说,然后回想起诺拉和“首次受礼” 庆祝会,他记起床后面墙上的白色马皮,用花斑啄木鸟的头装饰着,“但我却看到过一张白色的马皮。”他说。 他说话的腔调使艾拉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他看到她看他,脸红了一下,转身去卸威尼身上的盛物篮。然后他觉得需要进一步解释一下。 “是在哈度玛人的庆礼上看到的。” “他们是猎马人吗?”艾拉间,摺叠起骑垫毯,然后捡起地上的鸟朝河边走去。 “哦,他们确实猎马,怎么啦?”乔达拉问,和她一起走过去。 “还记得塔鲁特告诉我们的捕猎勐犸的事吗?对马穆塔人来说,那是神圣的,因为他们是勐犸猎人,”艾拉说,“如果哈度玛人在庆典时使用白马皮,我怀疑他们是否认为马是一种特殊的动物。” “可能,但是我和他们呆的时间不长,还不了解,”乔达拉说。 “但是他们确实猎马吗?”她间,开始拔掉鸟毛。 “是的,索诺兰遇到他们时,他们正在猎马,开始时他们对我们并不是友好,因为我们驱散了他们猎取的马群,但我们不知道。” “我想今晚我得给威尼套上绷绳,把她拴在帐篷附近。”艾拉说,“如果外面有猎马人,我还是把它拴在附近的好,而且我不喜欢那匹白公马走近它的样子。” “可能你是对的,也许我也应该把雷瑟拴得近一点,尽管我并不在乎那匹白公马。”乔达拉说。 “我宁愿再也别见到它,它对威尼太感兴趣了,但是它非同寻常,而且很漂亮。你说得对,白色的马很稀少。”艾拉说,她用麻利的动作拔着羽毛,羽毛飞落着,她停了一会,“黑色的也很少有,”她说,“你记得雷奈克说这话的时候吗?我肯定他是指他自己,虽然他是棕色的,而并非黑色。” 当艾拉提到那个她几乎与之结婚的男人时,乔达拉感到一阵突然的嫉妒,虽然她已经离开了他,“没有和马穆塔人呆在一起,没有与雷奈克结婚,你感到遗憾吗?”他问。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停下手中的工作,“乔达拉,你知道我答应雷奈克是因为我想你不爱我了,我知道他爱我……但是,是的,我是有点遗憾,我本来可以和马穆塔人住在一起的。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想我和雷奈克会幸福的。我的确有些爱他,但不像我爱你那样。” “好了,不管怎样这确实是你的心里话。”他说,皱着眉头。 “我也可以和沙拉穆多人在一起,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需要回你自己家,那我也和你一起去,”艾拉继续说,想解释,看到他皱着眉,她知道他不想听那些话。 “你问吧,乔达拉,你问我的我都会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当我问你时,我要你也告诉我你的感觉。即使我不问你时,我也想让你告诉我是否有些事情不对头,我不想我们之间有像去年冬天那样的误解,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也不告诉我,或者你猜到我的感觉却不来问我。答应我,你会永远告诉我你的感受的,乔达拉。” 第759页 她是那么郑重,那么真诚,使他又是怜爱,又是高兴,“我答应你,艾拉,我也永远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了,我无法忍受你和雷奈克在一起,尤其是当我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女人都对他感兴趣时。他风趣,友好,而且是一个好的雕刻匠,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我母亲也会喜欢他的,她喜欢艺术家和雕刻匠,如果换个场合,我也会喜欢他的,在某些方面,他让我想起索诺兰,也许他看起来有点怪,但正像马穆塔人,直爽,自信。” “他就是马穆塔人,”艾拉说,“我很想念狮子部落,我想念那里的人。一路上我们没有看到多少人。我不知道你曾走过多远,或者脚下的土地有多大,这么大的世界却只有这么少的人。” 随着太阳缓缓地落向大地,西面高山上的云升起来,拥抱着那顺炽热的火球,它正激动地放射出粉红色的光芒,光芒渐渐转变成耀眼的余辉,然后天空渐渐黑了下来。艾拉和乔达拉吃完了饭,艾拉站起来,收好多余的鸟肉,她做的晚饭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食量。 乔达拉把做饭用的石头放回火里,以便准备他们的晚茶。 “真是太好吃了,”乔达拉说,“我很高兴你想早点停下来,这值得。” 艾拉偶然向岛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她睁大眼睛,吸了一口凉气,乔达拉听到了动静,抬头一看。 几个持矛的人从黑暗中走来,火光照出他们的身影,其中两个穿着马皮做的斗篷,枯干的马头像头巾一样戴在他们头上。乔达拉站了起来,一个人将马头头巾推到背后,向他走来。 “泽尔——冬——意!”那个人说,指了指金髮碧眼的乔达拉,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脯,“哈度玛!杰林!”他咧嘴笑着。 乔达拉仔细地看了看,也笑了,“杰林,是你吗?天哪,真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那人开始用一种乔达拉听不懂的语言说话,正如乔达拉的话他也听不懂,但是友善的笑容却都理解了。 “艾拉,”乔达拉示意她过来,“这是杰林,他就是那个哈度玛部落的猎手,我们走错路时,他阻挡了我们,我真不能相信。”他们俩仍然高兴地笑着,杰林一边看着艾拉,一边向乔达拉点点头,笑容里带着一丝羡慕。 “杰林,这是艾拉,马穆塔族的艾拉,”乔达拉说,做着正式的介绍,“艾拉,这是杰林,哈度玛人。” 艾拉伸出双手,“欢迎到我们的营地,杰林,哈度玛人,”她说。 虽然这并不是他们习惯的问候,但杰林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矛插到背后的兜袋之中,握住她的双手,说,“艾拉,”他知道这是她的名字,但却不明白其他词的意思。他又拍了拍胸脯,“杰林,”他说,然后又说了一些不熟悉的话。 突然他恐惧地抽动一下,他看到一只狼走向艾拉的身边。看到他的反应,艾拉立即蹲下,用一支胳膊抱住沃夫的脖子。杰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杰林,”她说,站起来做出正式介绍的样子,“这是沃夫,沃夫,这是杰林,哈度玛部落的一员。” “沃夫?”他说,眼里仍然充满了忧虑。 艾拉把手放到沃夫的鼻子前,似乎在让它闻一闻她的气味,然后她蹲下来,抱住狼的脖子,显示着她对狼的亲密感和不畏惧,她碰了一下杰林的手,然后又把她的手放到沃夫的鼻子前,告诉它她想让它做什么。杰林犹犹豫豫地朝那个野兽伸出他的手。 沃夫用它冰冷潮湿的鼻子碰了他一下,便收回来。他们和沙拉穆多人呆在一起时,它已经经歷了很多次这样的介绍,而且它似乎明白艾拉的意图。然后艾拉抬头看着杰林,拿过他的手领他伸向狼的头,让他感觉狼毛,告诉给他如何抚摸狼的头。杰林看着她,会意地笑了,自己拍了拍沃夫的头,艾拉感到放松了。 杰林转过头,看着其他人,“沃夫!”他说,朝它做了一个手势。 他说了一些其他事,又说了他的名字,四个男人走过来,来到火堆的亮光处,艾拉做着欢迎的手势,让他们过来坐在火堆旁。 乔达拉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微笑着表示贊同,“真是一个好主意,艾拉。”他说。 “你说他们饿了吗?我们还剩下很多食物。” “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给他们尝尝呢?” 她拿出一个勐犸象牙做成的大浅盘,拣起某种看上去像一捆枯萎的干草的东西,打开它,露出一整只烧好的雷鸟。她把它放到盘里送到杰林和其他人面前。杰林过去掰下一个大腿,鲜嫩喷香。尝了一口后,他脸上露出微笑,这鼓励了其他人,他们也吃起来。 艾拉也把鹧鸪拿出来了,又端出满满的根茎和谷物饭,放在一些暂时替代的碗和小盘子上,一些是编织成的,一些是用象牙制成的,一个是用木头做的。她让男人们自己随意地分割那些肉,她又拿出一个大木碗,那是她自己做的,然后把它灌满茶水。 吃过饭后,男人们看上去比较放松了,甚至当艾拉把沃夫带来嗅着他们时,也没太在意。他们都围坐在火堆边,端着茶杯喝茶,他们试图进行进一步的交谈,而不仅仅用微笑来表达他们的友好和热情。 第760页 乔达拉开始说,“哈度玛?”他问道。 杰林摇摇头,看上去很伤心,他用手朝着地面做了一个动作,艾拉感觉到那意味着她已经回到大地母亲那里。乔达拉也明白了,他十分喜爱的老太太已经死了。 “塔门?”他问道。 杰林微笑着,夸张地点点头,"然后他指着其他人中的一个,说了些话,包括有塔门的名字。一个年轻男人,也就是一个小男孩,冲着他们笑了笑,乔达拉看到他和他认识的那个男人很相像。 “塔门,是的,”乔达拉说,微笑着点点头。“塔门的儿子,或者也许是重孙子。我想,我希望塔门在这儿,”他对艾拉说,“他懂一些泽兰达尼语,我们能够谈些话。当他是一个年轻人时,他长途跋涉到达那里。” 杰林朝营地周围看了看,然后看着乔达拉,说,“泽尔——安——冬——意,……索……索诺兰?” 这次乔达拉摇了摇头,露出伤心之情。然后,考虑着这件事,他朝地面做了个动作。杰林看上去很吃惊,但是他点点头,说了一句话,乔达拉不明白,他看着艾拉,“你知道他在问什么吗?” 尽管语言完全不同,但是她感觉到她听到过的大多数语言都有一种相似的性质。杰林再次说了那句话,他脸上的表情或者他的口气给她一个提示。她把手弯成一个爪子的形状,然后像一头穴狮般咆哮了一声。 她做出的吼叫声是那样的逼真,以至于所有的男。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但是杰林点头表示理解了,他刚才在问索诺兰是怎么死的,她告诉他了。一个男人和杰林说了些什么,杰林回答他时,乔达拉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诺丽亚。那个间话的男人沖乔达拉笑了笑,指了指这个金髮碧眼的男人,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笑了。 乔达拉感到一阵激动,脸红了。也许这是说诺丽亚确实有了一个像他一样蓝眼睛的孩子。然而他不知道它是否只意味着那个猎人听说有一个蓝眼睛的男人和他一起庆祝了“初夜仪式”?他不能肯定。其他的男人指着他们的眼睛笑着。他们是在笑一个蓝眼睛的婴儿吗?或者是在笑和一个蓝眼睛的人交欢? 他想说出诺利亚的名字,摇动着胳膊做出抱着一个婴儿的样子,但是他看了看艾拉,犹豫了。他从未对她说过有关诺利亚的任何事,也没有告诉过她哈度玛第二天发出的那个通告∶她说天母已经赐福于那个典礼,这个年轻女人将有一个孩子,一个叫乔达尔的男孩,他将有和乔达拉一样的蓝眼睛。他知道艾拉想要一个他的孩子,……或者有他的精神的孩子,如果她知道诺拉已经有了一个,她会怎么想呢?如果他是艾拉,也许他会嫉妒的。 艾拉正在做手势示意猎人们应该睡在火堆旁,几个人点点头,起身去取他们的被卷。他们曾经把被卷藏在河下游,然后才来接近火堆的。那时他们闻到火堆的味道,希望它是一个友好的,但不太肯定。 当艾拉看到他们回来,朝她拴马的地方走过去时,她跑到男人们的前面,举起手来阻止他们。他们用询间的目光相互看着,直到她消失在黑夜之中。当他们开始要离开时,乔达拉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等一下。他们笑了,点头表示同意。 当艾拉牵着两匹马再次出现时,他们的表情变成一种恐惧。她站在两个动物之间,试图用动作,甚至用部族富有表现力的手势语来解释,这些是特殊的马,不应该被猎杀,但是她和乔达拉都不太肯定他们到底明白了没有。乔达拉甚至担心他们认为她有某种独特的力量,能召唤来马匹,因此特意地把这两匹马弄来让他们猎杀。他告诉艾拉,他想也许演示一下能有所帮助。 他从帐篷中拿出一支梭镖,用它做出一些动作,就像要勐戳雷瑟一样,但是艾拉站在那,举起双手交叉在面前,挡住了路,并摇着头。杰林抓抓头,其他男人看上去有些迷惑不解。终于杰林点点头,从身背后的袋子中取出一支梭镖,他自己的梭镖,把它对准雷瑟,然后再把它戳到地上。乔达拉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在说,艾拉告诉他们不要狩猎这两匹马,或者就是根本不能猎取任何马,但是他已明白了重要的那点。 那天晚上,男人们在他们的火堆旁睡的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起床了。杰林对艾拉说了一些话,乔达拉模模煳煳地记得是指很喜欢他们的食物,沃夫不停地用鼻子嗅着客人,他对艾拉笑了笑,再次摸了摸那条狼。她想邀请他们共进早餐,但是他们迅速地离开了。 “我希望我知道一些他们的语言,”艾拉说,“他们来拜访我们是令人愉快的,但是我们却不能交谈。” “是的,我也很希望我们能够交谈。”乔达拉说,他多么希望能弄清楚诺利亚是否确实有了孩子,而且那孩子是否有和他一样的蓝眼睛。 “在部族中,不同氏族日常所有语言的一些词并不能被每一个人弄明白,但是每一个都知道手势语,这样人们就总是能够彼此交流。”艾拉说,“而其他人没有一种每个人都能明白的语言真是太糟糕了。” “共同的语言会是很有用处的,尤其是当你长途旅行时。但是对我来说很难想像有一种每个人都能明白的语言。你真的认为部族的人都能明白同一种手势语吗?”乔达拉问。 第761页 “它不是一种他们必须要学的语言,乔达拉,他们天生就会。那种手势非常的远古,甚至就在他们的记忆之中,他们的记忆回到最开始,你无法想像那有多原始。”艾拉说。 她感到一阵恐惧,不由得颤抖了。她回忆起那段日子:克莱伯救了她的命,并违背了所有的传统把她带回去,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按照克兰部落不成文的法律,他应该让她死;但是对于克兰部落来说,现在她已经死了。对她来说那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勃劳德曾经咒她死,他不应该那样,他没有一个正常的理由;而克莱伯却有,她打破了克兰族大部分强有力的禁忌,也许他应该确认一下她死了,但是他没有。 他们开始收拾营地,綑扎帐篷,被卷,做饭的器具,绳子及其他的设备,把它们放进马鞍背篮中。他们遵循着一种不必再明说的常规,极有效率地干着。艾拉正在河边灌满水袋,杰林和他的猎人们回来了。他们脸上带着微笑,说了许多话,很明显是一再感谢的话。男人们递给艾拉一个用新鲜兽皮裹着的包,她打开后,看到里面是一个很嫩的野兽后半部的肉,是刚刚宰割下来的。 “杰林,我非常感谢你。”艾拉说,她十分美丽地向他笑了一下——那微笑总是会让乔达拉感动,对杰林似乎也有同样的效果。当乔达拉看到杰林脸上晕眩的表情时,他在心里微笑着。过了好一会杰林才恢復过来,他转向乔达拉开始说话,非常努力地要交流些什么事。然后他对其他男人说些话,又转回身冲着乔达拉。 “塔门,”他说着,开始朝南走去,示意他们跟着,“塔门。”他重复着说,招手让他们跟着,又说些别的话。 “我想他是想让你跟他去,”艾拉说,“去看看你认识的那个男人,那个能说泽兰达尼语的人。” “塔门,泽尔——多——意,哈度玛,”杰林说,招手示意他们两个都跟上。 “他一定想让我们去做客,你认为他是什么意思呢?”乔达拉说。 “是的,我想你是对的,”艾拉说,“你想停下来去拜访他们吗?” “那将意味着往回走,”乔达拉说,“而且我不知道有多远。如果我们在大南面遇到他们,我是不会介意在路上停留一段时间的;但是,既然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我不愿回去。” 艾拉点点头,“你得设法告诉他们。” 乔达拉沖杰林笑了笑,然后摇摇头,“对不起,”他说,“我们需要往北走,北方!”他重复着,指着那个方向。 杰林看上去很苦恼,他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地想着什么。他朝他们走过去,从他的腰带上拿出一个短棒,乔达拉注意到棒的顶部雕刻过。他知道从前他曾见到一个和它类似的木棒,他努力地要回想起在哪儿。杰林在地面上清理出一块地方,然后用那根木棒画。一条线,另一条与之交叉。在第一条线的下面,他画了一个图形,模模煳煳地像是一匹马;第二条线指向圣母河河道,在它的末端他画了一个圆圈,有几条线从它的周围发射出去,。艾拉格外仔细地看着。 “乔达拉,”她说,语调有些激动,“当马穆塔给我看那些符号,教给我它们是什么意思时,那是一个代表”太阳"的符号。 “那条线指着落日的方向,”乔达拉说,指着西方,“他画马的地方一定是南方。”他边说边指着那个方向。‘杰林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指着北方,皱起眉头。他走到所画线的北端,面对着他们站在那儿,他举起胳膊在身前交叉,所做的动作和艾拉做手势告诉他们不要猎杀威尼和雷瑟时一模一样,然后他摇头表示不。艾拉和乔达拉相互看了看,又转回头看杰林。 “你是否认为他在试图告诉我们不要往北走?”艾拉问道。 乔达拉觉得开始明白杰林试图告诉他们的是什么了。“艾拉,我想他不只是想让我们和他去南方做客,我想他在试图告诉我们更多一些的事。我认为他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往北走。” “警告我们?北方会有什么,使他警告我们不要去?”艾拉说。 “能是大冰川吗?”乔达拉很想知道。 “我们了解冰川。我们曾和马穆塔人一起在冰川附近捕猎勐犸,冰川很冷,但并不十分危险,是不是?” “但是它会移动,”乔达拉说,“多年以来一直在移动,有时,在季节变换时,它甚至能把大树连根拔起。但是它移动得并木是非常的快,你完全可以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想不会是冰川,但是我想像不出还有什么东西会这么危险。”乔达拉说,“有时候,没有离开过自己家乡太远的人总想像他们领土外面的世界是很危险的,只是因为它很不同。” “我不认为杰林是个胆小的人。”艾拉说。 “我也必须同意这一点,”乔达拉说,然后转向那个男人,“杰林,我真希望能明白你的意思。” 杰林一直在观察着他们,他从他们的表情中猜测到他们已经明白了他的警告,他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你认为我应该跟他们去,和塔门谈谈吗?”乔达拉问道。 第762页 “我不愿现在返回去,浪费时间。我们必须在冬天过去之前到达那条冰河。如果我们一直向前走,应该很容易地穿过冰河,而且还会剩余一些时间。但是如果发生了某些事情耽搁了我们,那么到春天冰融化了,就会非常危险,无法过河去。”乔达拉说。 “这样我们就必须继续往北走了。” “我想我们应该那样做,但是我们可以多加小心,我只想知道该小心些什么。”他又看了看那个男人,“杰林,我的朋友,谢谢你的替告,”他说,“我们会小心的,但是我想我们应该继续向前走。”他指着南方摇了摇头,又指着北方。 杰林试图要反对,又摇了摇头,但他终于放弃了,点头表示认可了,他已经尽力而为了。他走过去和另外一个穿马头斗篷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回来,用手示意他们要走了。 杰林和他的猎人们离开了,艾拉和乔达拉挥手和他们告别,然后他们收拾好行李,带上储备的一些东西,出发向北方走去。 旅行者们沿着高高的悬崖转向西行,河流北侧的海拔在继续增高,他们站在一个最高点上,向下看去,只见西侧的悬崖壁极其陡峭,因此他们决定向北走,下了一个比较舒缓的斜坡,穿过稀疏的灌木丛。悬崖底,一条来自东北部的支流,弯曲着绕过陡峭的悬崖底层,切断出一个极深的峡谷。他们沿着这条支流的边上走,直到他们再次到达母亲河,然后继续西行。 广阔的中央平原上只有几条支流,但是现在他们所在的地区却有许多河流和小溪从北面流下,注入母亲河。那天下午,他们遇到另一条大支流,过河时,他们的腿都被水派湿了,这不像在温暖的夏天过河,身上弄湿一点没有关系;此时夜间的气温会降至零度以下,冰冷的水让他们感到彻骨的寒冷。他们决定在远离河水的岸边搭起帐篷,烤干身上的湿衣服,让身体暖和起来。 他们继续向西行进。在山上淋了一场大雨之后,他们又到达了低地。这是一片沼泽草地,但是和河下游的湿地不一样。这些是在酸性的土壤上,比沼泽地更为潮湿一些,地上覆盖着苔藓,在适当的条件下挤压成泥炭。一天,他们宿营时,发现泥炭能够燃烧,就随便地在一堆干泥炭上面点起了火。第二天,他们特意地拣了一些泥炭留着下次烧火用。 他们来到一条巨大的,河水湍急的支流,它在与母亲河的汇合处形成一个宽大的三角洲。他们决定沿河向上游走一段,看看是否能够找到比较容易过河的地方。他们来到两条河的交汇处,一个钗形口。沿着右侧河流走,又有另外一条河流加入,形成另外一个钗形。马匹很容易地涉过比较小的河流,中间的钗状河流,尽管比较大,穿越起来也不会太困难。但是中段河流和左侧汇入的小河之间的土地是一块长满苔藓的沼泽低地,马匹很难在上面行走。 最后的钗形很深,穿越它只能把身子弄湿。他们在河对岸惊起一头长着巨大的锯齿状鹿角的麋鹿,决定追赶它。这条巨鹿,长着四条长腿,很容易就把两匹又矮又壮的马落在后面,尽管雷瑟、沃夫使劲地追赶了一阵。威尼正拖着大行李包,根本跟不上它们,但这次运动却让大家都高兴起来。 "他们骑马回到母亲河,尽管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有些干了,他们还是愿意搭起帐篷,重新更换一下。他们决定在火堆旁挂起湿衣服,这样,衣服会更干爽一些。 第二天他们出发向西行进;但是河流在转弯处又朝西北流去。前方远处,他们看到另外一个高高的山嵴。这块高地一直通向母亲河,是西北线的最远点。这是他们能够看到的,几乎从一开始就伴随着他们的一系列山脉的最后一座。当时,这个山脉一直在他们西面。他们一直在绕着母亲河宽阔的南岸,比较低的河道旅行。 他们穿过山嵴另一侧的又一条大支流。这条河所在的大山谷正好把两组山脉分离开。西面的高山是庞大的西向山脉的最东角。山嵴落在他们后面;母亲河又分成三条河道。他们沿着最北面小河的外侧河道走,穿过北部一个比较小的盆地—其实它就是中央平原的延伸。 在很久以前,当中央盆地还是一片汪洋大海的时候,这片宽阔的覆盖着草原的河谷,以及泥泞的沼泽地,和北面的大草坪都是那个古老的内陆海的注水口。东部山脉那高高隆起的火山口,它们曾喷发出大量的火山灰。这些喷发物与古老海洋的沉积物,以及风化了的黄土一起,创造了这片富饶、肥沃的土地,但现在只有冬天的枯树能够证明这一点。 河边几棵桦树的树干和光秃秃的树枝在狂劲的北风中嘎嘎地响着;干枯的灌木、芦苇丛及枯死的蕨类排列在岸边,河上开始结冰,冰层在不断地加厚,形成锯齿状的堤岸,这是结成大冰块的开始。连绵起伏的山脉的北坡及比较高的地方,风正有节奏地吹着地面灰色的巨浪般的干草地。一些常绿树如云杉和松树,它们深绿色的树枝在阵阵狂风中颇抖着。粉末状的雪花在四处杂乱地飞舞着,然后轻轻地落在地上。 天气确实转冷了。但是一阵阵的小雪并不是什么难题。马匹、沃夫甚至他俩都很习惯北方黄土平原上的干冷和冬天的小雪。但是大雪往往使马匹陷入沼泽,感到疲劳,又很难找到它们吃的草料,只有在这时,艾拉才开始担心。当时还有一件令她担忧的事,她看见远处有一些马,威尼和雷瑟也注意到它们。 第763页 乔达拉偶然回一下头,看见河对面的高山上(也就是早些时候他们曾贴边走的那个山嵴)冒出一些烟。他怀疑是否附近有人,但尽管他又转身查看几次,都没有再看见烟。 黄昏时,他们沿着一条小支流向上游走,穿过一片开阔的柳树和桦树林,来到一片五针松林中。寒冷的冬夜使附近一个平静的池塘上结了一层透明的冰。小河边也结冻了,但河水仍能在河中央自由地流动。他们在河边搭起帐篷。一场干雪随风而降,北面的山坡覆盖成银白色。 自从看到远处的马群后,威尼就一直烦躁不安,艾拉为此十分担心。她决定那夭晚上把威尼用组绳拴起来,再用一根长绳把它固定在一棵坚实的松树上。乔达拉把雷瑟拴在威尼旁边的树上。然后他们检了一些枯枝,就在帐篷口外点起火堆,掀起帐篷帘,让帐篷里也暖和一些。 一只已经换毛的白兔,突然穿过他们的营地。纯粹出于偶然,乔达拉正巧在用他的梭镖掷器检查他前几天晚上一直在制做着的一只新矛的大小;他几乎是本能地掷过去。当这个只有一个小尖的短梭镖射中目标时,乔达拉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梭镖尖是用隧石而不是用骨头制成的。他走过去,拣起兔子,试图拔出梭镖柄,但不容易拔出。他拿出他的小刀,割开那块肉,取出梭镖,很高兴看到他的新梭镖没有任何损坏。 “这是今天晚上吃的肉。”乔达拉说,把兔子递给艾拉,“这几乎让我觉得这只兔子不是路过,而是特意来帮我试新梭镖的。这些梭镖很轻,几很好用,你可以试用一支。” “我认为很有可能我们是在它经常跑动的地方宿了营。”艾拉说,“你投掷得很准。我很愿意试一下轻一点的梭镖,但现在,我想我该做饭了,我还要看看是否能为我们的晚饭再找些吃的。” 她取出兔子的内脏,但没有给它扒皮,这样它过冬的脂肪就不会烤化了。然后,她把兔子串在一根削尖了的柳条上,架在火堆两边叉形的木棍上,放在火上烤起来。接着她打破冰层,採集了几个大根茎和休眠着的甘草。她用一块圆石头把这两样东西在一个木碗中捣碎,倒进一些水,提取出粗质的纤维物,然后让那些白色的淀粉浆在碗底沉淀下来。这时,她看了看她的贮存物,看看她还有些什么东西。 淀粉已经沉淀下来了,水几乎变清了。她小心地把大部分水倒掉,往碗里加入一些晒干的蓝色浆果,她等着它们多吸收一些水份,重新丰满起来,这时,她剥去一棵桦树的外皮,刮下皮下可以食用的柔软的、甜的薄层,把它加入她的茎淀粉——浆果的混合物中。她採集了五针松树上的松球;当她把它们放到火堆上时,她很高兴地看到它们中的几个里面还有大的硬壳的松子,火烤得它们都进裂出来。 野免烤好之后,艾拉剥下一些烧黑的兔皮,把里面的肥肉在她放入火中的几块石头上蹭了蹭,想在它们上面抹下些油。然后她拿起小捧的湿软的茎淀粉,把它们扔在烤热的石头上。当然,那不仅仅是茎淀粉,而是调配着浆果,又甜又香的甘草浆及从桦树内膜上取下来的味道甜美浓郁的树液的一种混合物。 乔达拉一直在观察着她。他现在仍然为她对植物的广博知识而感到惊奇。许多人,尤其是女人,知道在哪可以找到可吃的植物,但他从未遇见过任何人像艾拉知道得这么多。她很快做好几个松软的,未发酵的小甜饼,他赶紧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 “啊,真好吃,”他说,“艾拉,你确实很了不起,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没有几个人能找到生长着的食物来吃。” “现在还没有到冬天最冷的时候,乔达拉,所以要找到吃的东西并不十分困难。等到地面全都冻住时就难了。”艾拉说,把兔子从烤肉叉上拿下来,剥下烧黑了的酥脆的兔皮,把肉放在一个巨大的象牙做的浅盘中,这样他俩都能吃到。 “我想即使那时你也会找到一些吃的东西。”乔达拉说。 吃完兔肉和浆饼后,艾拉把剩下的给沃夫吃,包括那些兔骨头。她开始沏他们的香草茶,因为想要一点冬夭绿色植物的香昧,她加进一些桦树汁;然后她把松球从火中拿出来。他们在火堆旁坐了一会,吸饮着香茶,吃着松子,或者用石头砸开,或者用牙咬开。吃过饭后,他们为第二天一早出发做好准备,检查一下马匹都已拴好,就钻进他们暖和的兽毛被中睡觉了。 艾拉顺着一条长的,蜿蜒曲折的山洞的通道向前望去,一排指明道路的火把照亮了一些装饰华丽、飘浮不定的物体。她看见其中一个酷似一条长长的马尾。当她走近时,这个暗黄色的动物低叫若,瑟瑟地摇动着它的黑尾巴,似乎在招唿她,要她走近些。她刚要跟上它,石洞突然变黑,许多石柱汇集进来。 她低头看一看她在往哪儿走;当她抬起头时,根本不是一匹马在招唿她,似乎是一个男人。她努力地去看他是谁,非常吃惊地看到克莱伯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他示意她继续向前走,催促她快点走,跟上他;然后他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 她在他后面奔跑着,试图追上他,直到她来到一个岔路口,她不知道克莱伯走了哪条路。她感到非常恐慌,着看这条路,然后再看看另一条。最终她沿着右边岔路走上去,却发现一个男人站在路中央,挡住了她。 第764页 是杰林!他把整个过道都堵住了。他站在那儿,叉开双腿,两臂交叉在他的前,摇着头,示意着不可以。她恳求他让她过去,但是他听不明白。然后他用一根短的,雕刻过的木棒指着她后面的墙。 她转身去看时,看见一匹深黄色的马奔地着,一个黄头髮的男人在后面追,突然马群围住了那个男人,使他在她的视线中消失。她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她朝他跑过去,听到马的凄鸣声,克莱伯站在洞口,急切地向她招手,告诉她快一些,否则一切就称太晚了。突然,马蹄的砰砰声更响了,马的嘶吼声,哀叫声更近了,恐惧和惊慌,使她有一种急剧下沉的感觉,她听到一声马的尖声嘶鸣。 艾拉惊醒了,乔达拉也醒了。帐篷外一片混乱,马匹的嘶叫声和马蹄的跑动声混成一片。他们听见沃夫在嚎叫着,接着是一声痛苦的哀鸣。他们立刻揭起被,冲出帐篷外。 外面很黑,只有一弯月牙泻下来的一点微弱的月光。尽管此时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却能从纷乱的声音中分辨出来,在他们拴马的松树林中,有很多马在跑动着,不仅仅是他们拴在那儿的两匹。艾拉朝马群嘶叫的方向跑过去,突然绊倒在一个露出地面的树根上,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没有喘过气来。 “艾拉,你没事吧?”乔达拉边间,边在黑暗中搜寻着她,他只听到她摔倒的声音。 “我在这儿。”她说,声音有些沙哑,试图屏住她的喘息。她抓到他伸过来的双手,努力地要站起来。当他们听到马群已经跑走消失在黑夜之中时,她一使劲,站了起来,他俩一起朝拴马的地方跑过去。威尼不见了! “它跑掉了。”艾拉喊到。她吹了一声口哨,用马最开始的名字,一种类似马叫的声音唿唤它,远处传来一声马的回答的叫声。 “那是它,那是威尼!那些马,它们把它带走了,我得让她回来。” 女人开始朝马跑走的方向追去,在黑暗中蹒跚地穿过树林。 乔达拉快跑了几步,追上她,“艾拉,等一下,我们现在不能去,天太黑了,你甚至看不见你走的路。” “但是,乔达拉,我得把它带回来。” “我们会的,但要在早晨。”他说着,把她搂进怀中。 “那时它们就会无影无踪了。”艾拉吸泣着说。 “但那时天已经亮了,我们可以看到它们的足迹,我们就能跟踪它们,然后把她弄回来。艾拉,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把它弄回来的。” “哦,乔达拉,如果没有威尼我该怎么办呢?它是我的朋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艾拉说。她觉得乔达拉的分析有理,但却克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男人搂着她,让她哭了一会儿,然后说,“现在我得去看看雷瑟是不是也跑了,再找到沃夫。” 艾拉突然想起她曾听到沃夫痛苦的哀鸣,她开始担心起沃夫和那匹公马。她吹了一声口哨,唿唤沃夫,然后用她过去常用的叫马的声音来叫雷瑟。 他们先听到一声马兴奋的嘶鸣声,然后是一声狼的哀号声。乔达拉去找雷瑟;艾拉寻着声音,找到了痛苦中的沃夫。她俯下身,摸着这头狼,试图安慰它,突然她摸到一种湿乎乎的、粘粘的东西。 “沃夫,你受伤了,”她试图把它抱起来,带到火堆旁,然后重新点燃火,检查一下它哪儿受伤了。它痛苦地嚎叫着;艾拉在他的重压下踌珊地走着。突然沃夫从她怀里挣脱出去,努力地要自己站起来。尽管艾拉知道它一定费了不少劲,但它还是自己走回营地。 艾拉重新点燃了火堆。乔达拉牵着雷瑟,也回到了营地。“它的绳子拴得紧。”男人告诉她。对他来说,雷瑟比较难控制,不像艾拉控制威尼那么简单,因此,他已经形成习惯,总是用一根十分结实的绳子来绑住这匹公马。 “很高兴看到它是安全的。”女人说着,搂着公马的脖子,再退后几步,仔细地打量着它,似乎是要确定一下。“乔达拉,为什么我没有用更结实一点的绳子呢?”艾拉边说,。边为自己生气,“如果我小心一点,威尼就不会跑掉了。”她和那匹母马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威尼是艾拉的朋友,它会做艾拉要它做的一切事,因为它愿意做。因此平时艾拉只用一根小缰绳拴住它,只是为了防止它离开营地太远;而那总是足够了。 “艾拉,那不是你的错,马群不是为雷瑟而来,它们想要一匹母马,而不是一匹公马,如果不是马群逼它走,威尼是绝对不会跑掉的。” “但是我知道那些马就在那边,而且我也应该意识到它们也许会来找威尼的;现在它跑了,甚至沃夫也受伤了。” “很严重吗?”乔达拉问。 “我不知道”,艾拉说,“我摸它,想确认一下伤势时,它疼得非常厉害。我想它的肋骨不是骨折就是严重扭伤了。它一定是被马踢了,我得给它吃点东西,帮它解除痛苦,早展我再看看它到底哪儿受伤了……在我去找威尼之前。”突然她过去接过男人,“哦,乔达拉,如果我们找不到它该怎么办呢?如果永远失去它我该怎么办呢?”她哭着说。 18 乔达拉失踪 第765页 “艾拉,你看,”乔达拉说,单腿蹲下来,查看着满是马蹄印迹的地面。“昨天晚上一定是整个马群都来过,蹄印很清晰,我告诉过你一旦天亮了,就会很容易追踪它们。” 艾拉低头看了看马蹄印,然后抬头朝东北方望着,马群似乎是朝那个方向跑走了。他俩正好在小树林边缘附近,穿过开阔的绿草平原,她能看到前面很远的地方。可是尽管她望穿双眼,也没能看到一匹马。她发现自己在想,这里的马蹄印确实很清晰,但谁知道我们得跟踪它们多远呢? 自从夜里被那阵骚乱惊醒,发现她至爱的朋友跑掉之后,这个年轻的女人就一直没有睡。天刚亮一点,从深黑色转变成深蓝色时,艾拉就起来了,尽管天依然很黑,无法看到地面上任何明显的足迹。她捅着火,开始烧水、煮茶,天空在渐渐地变化着,在单色的光谱中,逐渐地从深蓝色转变成灰蓝色。 艾拉注视着火堆里窜出的火苗,沃夫趴在她身边,它哀鸣了几声,想引起她的注意,她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它仔细地检查一下。当她的手触摸到沃夫伤口的深处时,它抽搐了几下;艾拉高兴地发现他的骨头没有折,但擦伤已经够坏了。早茶准备好不久,乔达拉就起来了,可是天依然很黑,还无法寻找马的足迹。 “我们抓紧时间快点出发吧!这样它们就不会落下我们太远了。”艾拉说,“我们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碗形船中,然后……哦,不行……我们不能那样做了。”她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她要寻找的那匹母马,他们不能简单地装好行李就走。“雷瑟不知道如何拖行李架,这样我们就不能带着它和碗形船了。我们甚至不能带威尼的马鞍行李筐。” “而且如果我们要有机会追上那群马的话,就必须两人一块儿骑着雷瑟走,那就意味着我们甚至不能带挎在它背上的行李。我们必须削减我们的负载,只带一点儿简单的必需品。”乔达拉说。 他们停下来,考虑着失去威尼之后所陷入的新境地。他俩同时意识到需要立刻作出一些十分困难的决定。 “我们可以只带上被卷和地罩,地罩可以用作一个矮帐篷;把它们卷在一起,放在我们背后雷瑟的背上正合适。”乔达拉建议说。 “一个矮帐篷应该足够用了,”艾拉贊同地说,“当我们和我们部落里的猎人出去打猎时,我们就只带着它。我们用一根木棒支起帐篷的前部,再用我们能够找到的石块和重骨头压在帐篷的周围,”她回忆起她和几个女人跟随男人们外出打猎的那段日子,“除了打猎要用的梭镖之外,女人们要扛着所有的东西,而且我们必须要快走才能跟上他们,因此我们现在走路很轻快。” “你还曾带过些什么?现在我们还需要带哪些东西呢?你认为我们可以走多快呢?”乔达拉问道,艾拉激起他的好奇心。 “我们需要带上点火用的器具和一些工具,一把砍刀,用它砍材烧,或者用来分解我们可能需要屠宰的野兽的骨头。当然我们也可以烧动物的干粪便及干草,但是我们应该有砍伐树枝的工具。一需要一把小刀给野兽扒皮,一把尖刀来切肉。”他开始诉说起来,艾拉不仅回忆起她跟随猎人出去的那段日子,还回忆起离开部落后,她一个人旅行的那个时候。 “我系上我那条带环的腰带来装斧子和我那个象牙柄的小刀。”乔达拉说,“你也应该系上你的腰带。” “一根用来挖掘的棍子总是会很有用的,可以用它来支起帐篷,一些额外的暖和的衣服,以防天气变得十分寒冷,还要带一些额外的裹脚用的东西。”女人接着说。 “一双多余的靴子垫,这是一个好主意。在我们的外衣,裤子,和毛手套里面,可以缠上我们睡觉时用的软毛,当然,如果一定要那样做的话。” “一两个水袋……” “我们可以把它们也拴在腰带上,或者用一长根细绳做一个圈,把它们挎在胳膊上,这样如果天气变得十分寒冷时,我们就可以贴身带着它们,以防水结冻。” “我还需要我的医药袋,也许我应该带上缝纫用具—它不会占多大地方—还有我的弹石带。” “别忘了投掷器和那些梭镖,”乔达拉补充说,"你认为我是否应该带上我的燧石和火石?以防小刀或者什么东西折断?! “不管我们带什么,都应该在我背得动的范围之内……要是我有一个装东西的篮子就好了。” “如果得有人背东西的话,我认为那应该是我,”乔达拉说,“但是我没有背架。” “我相信我们会做出一个背筐,也许可以把一个马鞍行李袋改造一下,加上一根绳子或皮带;但是如果你背着包,我怎么能坐在你后面呢?”艾拉问道。 “我得坐在后面……”,他们相互看着,都笑了。他们甚至还得决定如何骑马,他们两个人都做出他们自己的设想。乔达拉注意到这是整个早晨艾拉第一次笑。 “你得驾驭雷瑟,所以我必须坐在后面。”艾拉说。 “你坐在前面我也一样能驾驭他,”男人说,“但是如果你在后面,除了我的后背外你什么都看不见,如果看不到前方,我想你是不会高兴的。而且我们两人必须查看地面上的足迹。到了坚硬的地面或者有很多足迹混淆在一起的地方,查看起来就比较困难了。你却是一个很好的跟踪者。” 第766页 艾拉笑得更开心一些。“乔达拉,你是对的,我不知道如果看不见前方,我是否受得了。”她明白了,和她一样,乔达拉也一直在为跟踪足迹的事情担忧,甚至还考虑到她的感情。突然艾拉的双眼浸满了泪水,她感到乔达拉的爱溢满她的全身,眼泪也随之刷刷地流下来。 “艾拉,别哭,我们会找到威尼的。” “我不是在为威尼哭,我在想我是多么的爱你,眼泪就流出来了。” “我也爱你。”他说着,向她伸出双臂,感到自己的喉咙也有一些哽咽。 她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伏在他肩膀上抽泣起来,也在为威尼而流泪,“乔达拉,我们一定要找到它。” “我们会的。我们将一直找到它为止。现在,帮我缝制一个背包好吗?背包的外面得能装下我的投掷器和一些梭镖,放在那儿,我就会很容易地够着它们了。” “这不难。当然,我们还得带上一些干粮。”艾拉边说,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你认为我们需要多少干粮?”他问道。 “那得根据情况。我们得去多长时间呢?”她问。 这个间题把他们俩都难住了。他们会去多长时间?找到威尼,再把它带回来得需要多长时间呢? “跟踪那群马,找到威尼大概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但也许我们应该带上足够吃半个月亮循环期的干粮,”乔达拉说。 艾拉停顿了一下,考虑着这些数字,“半个月亮循环期,也就是十多天,也许是三只手那么多,十五天,你认为会用那么长时间吗?” “不,我想不会那么久。但是最好准备得充足一些。”乔达拉说。 “我们不能把帐篷扔在这里那么久。”艾拉说,“一些野兽会来把它撕破,像狼、鬣狗、狼獾,或者熊……,不,熊在冬眠,总之会有野兽来的。它们会嚼碎帐篷、碗形船、及任何带皮的东西,还会吃掉我们留下的食物。我们该如何处理留下来的每一样东西呢?” “也许沃夫可以留下来看守营地?”乔达拉说着,皱起眉头,“如果你告诉它呆在这儿,他会听话吗?反正它受伤了,不做长途跋涉对它来说不是更好吗?” “是的,对它来说会更好,但是它不会呆住的。它会只呆一会,如果一两天我们还没回来,它就会来找我们的。” “也许我们可以在靠近营地的地方把它拴起来……” “不,乔达拉,它会讨厌那样的!”艾拉大声地说,“就是你也不会愿意被迫呆在一个你不想呆的地方。而且,如果狼或者其它的野兽确实来了,它们会袭击它的,它会无法反抗,甚至无法逃跑。我们必须想其他办法来保护我们的东西。” 他们默默地走回营地。乔达拉有些懊恼,艾拉十分担忧,但是他们两个仍然试图要解决这个难题,那就是他们走后如何处理他们的行李、帐篷。当他们走进帐篷时,艾拉回想起什么事。 “我有一个主意,”她说,"也许我们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入帐篷之中,把它封闭好。以前为了防止沃夫撕咬东西,我曾做过驱狼剂,现在还剩下一些。我们可以把它软化开,涂沫在帐篷上,那也许会驱走一些野兽。 “它会的,至少是一段时间,但是雨水会把它沖刷掉的,当然那也得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对于那些从在帐篷底部挖洞掘坑进来的野兽,驱狼剂就无能为力了。”乔达拉停顿了一下,“我们是否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集中起来,把它们和帐篷一起绑起来呢?然后把你的驱狼剂涂在上面,……但我们不能就把它扔在外面。” “不,我想我们得把它拿起来,离开地面,就像我们晒肉那样。” 艾拉说,更加兴奋起来,“也许我们可以把它挂在杆子上,再用碗形船把它罩住,以便挡住雨水。” “真是好主意!”乔达拉说,然后又停顿一下,“但是那些杆子会被洞熊,或者一群疯狂的狼和#狗撞翻的。”她环视着周围,努力地想着办法,他注意到一大簇荆棘,长而无叶的茎干上长满了尖刺,正从中间向四周伸展出去。“艾拉,”他说,“我们可以在荆棘中间放三根杆子,在杆子一半的地方把它们绑在一起,把我们的帐篷包放在那上面,再用碗形船把它全都盖上,你看行吗?” 听他谈话时,艾拉逐渐展开了她的笑容,“我想我们可以先砍下一些荆棘茎,这样我们就能更靠近荆棘,把杆子放进去,绑起来,把所有的东西放在杆子顶上,然后再把那些荆棘茎重新摆放回其他荆棘之中。小动物仍然能够靠近它,但是它们中大多数都在冬眠,或者呆在洞穴之中,荆棘上的尖刺大概能使比较大的动物远离开,就是熊也总是离尖刺远远的。乔达拉,我看这个办法能行。” 选择出他们能够带走的几样东西需要周密的思考和斟酌。他们决定带走一些额外的燧火石,几件能够派得上用场的重要的工具,一些额外的绳子和绳索,以及他们能装下的尽可能多的食物。在整理她的东西时,艾拉找出那条特殊的腰带和那把勐犸牙制成的匕首。那是在她被勐犸部落收留的庆祝会上,塔鲁特送给她的。她的腰带上有一些细皮绳穿过,拉出来可以形成许多皮环,用来拼带一些东西,尤其可以放那把匕首,以及其他许多有用的伸手取的东西。 第767页 她把腰带绕着臂部繫上,放在她皮外套的外面,然后抽出匕首,放在手中端详着。她在想是否应该带着它。尽管匕首非常锋利,但它更适用于典礼,而不太实用。马穆塔曾用一把类似的匕首切破她的胳膊,蘸了一点上面流出的血,在他脖子上的象牙饰品上做了一个标记,从此便把她也算作马穆塔人了。 她还看到过一把类似的匕首用于刺文身,用匕首尖在皮肤上刻下美丽的花纹,然后立刻用木头灰里的黑色木炭涂进文过的伤口上。她不知道树灰能产生一种天然的消毒剂抑制细菌感染,似乎告诉她这样做的马穆塔人也不十分清楚为什么它会这样好使,她只知道文身时一定要用烧过的木头灰来使伤痕变黑,而绝对不用其它任何东西,这一观点已深深地刻进她的脑海之中。 艾拉把匕首放回生牛皮鞘中,就把它放在皮带上。然后,她拿起另外一个皮鞘,里面装着小象牙柄刀的锋利的石刃,那就是乔达拉为她做的,她把它放进另一个皮环之中。她又把他送给她的石斧的手柄放八一个皮环之中,这个小石斧的斧头也用生皮包着以做保护。 她把投掷器拴在皮带上,然后把弹石带放进皮带中的皮环,最后拴上了装石子的袋子。她感觉到身上的负担太重了,但是因为他们必须携带极少量的东西旅行,这样做已是携带东西的最方便的办法了。她把她的梭镖加进乔达拉已经放入背包的梭镖一起。 决定需要携带的东西所用的时间比他们设想的要长,而把他们留下的每一样东西收拾好,放到安全的地方,用了更长的时间。艾拉为他们的耽搁感到焦急,到中午时,他们终于骑上马,出发了。 他们刚出发时,沃夫跟在旁边快步跑着,但是它很快就落在后面,很明显感觉到某种疼痛。艾拉很为它担心,不知它能跑多远,跑多快,但她决定不放慢速度,如果它跟不上,在他们停下来时,它就会撵上来。她的心被对这两个动物的关心而撕裂着,尽管沃夫受伤了,可它就在附近,她有信心会使它恢復好的。威尼却不知在什么地方,他们耽搁的时间越久,它也许跑得越远。 他们追随着马群的踪迹大概朝东北方向走了一段路;马群的足迹突然无法解释地改变了方向。艾拉和乔达拉没有注意到这个急转弯,有一段时间他们曾以为丢掉了足迹。他们转身返回去,再次发现马的踪迹时,已经是下午很晚了。他们继续沿着足迹向东走,来到一条小河边,这时天已经快黑了。 很明显马群已经过河了,天已经黑了,无法看到马蹄印迹,于是他们决定在河边宿营。间题是在河的哪一边宿营呢?如果他们现在过河,湿衣服也许会在天亮前烤干,但是艾拉担心,如果他们在沃夫追上他们之前过河,也许它就无法找到他们了。他们决定等它,就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安营。 因为只有极少的设备,这个营地令人感到空旷和凄凉。一整天,除了马蹄印,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艾拉开始担心他们也许跟错了马群,同时也担心着沃夫。乔达拉试图减轻她的忧虑,可是当夜晚的天空挂满星星,而沃夫还没有出现时,她对它的担心增加了。她一直等到很晚,当乔达拉终于劝通她,让她和他一起躺进软毛被时,她依然无法入睡,尽管她已经很累了。她几乎昏昏沉沉地睡着时,突然感到么个冰凉、潮湿的鼻子在蹭她。" “沃夫,你追上我们了!你在这儿了!乔达拉,看!沃夫在这儿呢!”艾拉大声喊着,感到沃夫在她的紧抱中向后退着。看到它,乔达拉也感到安心,高兴了,尽管他告诉自己他的快乐大部分是因为艾拉的缘故,至少她可以睡一会儿觉了。但是她还是先起来,给沃夫拿来她为它留下的晚饭,一种由干肉、植物根和一块干粮炖在一起的食物。 早些时候,她已经在一碗水中调好了柳树皮茶,把它放在一边给它留着,沃夫已经非常渴了,很快地把茶水、去痛药和所有的东西都舔掉了。他蜷着身趴在他们的睡裊旁,艾拉用一支胳膊抱着它睡着了,乔达拉紧贴着艾拉睡着,用一支胳膊抱着她。在这冰冷而明亮的夜晚,他们没有再麻烦地去搭设帐篷,穿着衣服睡着了,只脱下靴子和外面的皮髦。 艾拉看到沃夫早晨看起来好多了,但她仍然从她的獭皮医药袋中取出更多的柳树皮,在它的食物中加了一杯药。他们必须都得穿过冰冷的河流,她不知道那对这个动物的伤势有何影响,也许会让它感到十分寒冷,但另一方面,寒冷的河水会真正地减轻它正在痊癒的伤口及内部擦伤的疼痛。 年轻的女人不想把自己的衣服弄湿。不完全因为他们要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她从前经常在比这寒冷的水中洗澡—而是因为她想到要在近乎结冻的空气中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和靴袜很不方便。 “我不想穿着这些东西进到水里去”,她声明说,“我宁愿光着脚过河,只把脚弄湿,至少过河之后,能穿上干爽的靴袜。” “这不是个坏主意。”乔达拉说。 “事实上,我甚至不想穿这些。”艾拉边说,边脱掉裤子,从短外衣往下,全都裸露着站在那儿—看着她,乔达拉笑了,这使他除了追逐那些马以外,还想做一点别的事,但是他知道艾拉太担心威尼了,是不会想到调情的。 第768页 尽管看上去很滑稽,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聪明的办法。河流并不十分宽大,河水看上去十分湍急。他们可以赤裸着腿和脚,双双骑在雷瑟的背上过河,到达对岸这后,再穿上干衣服。这不仅会使他们更舒服一些,而且还可以免遭长时间寒冷的折磨。 “我想你是对的,艾拉,最好别把这些东西弄湿。”他边说,边脱掉自己腿上的遮盖物。 乔达拉背上背篮,艾拉夹着他们的被卷,只是为了保证不把它弄湿。光着下身骑上马背时,男人觉得有一点愚蠢,但是当他感觉到两腿之间艾拉的皮肤时便忘记了。她也没有忽视由此而产生在身体上的结果,如果不是太着急赶路的话,她也许会被诱惑,多呆一会儿。在她思想深处,她考虑着以后找个时间,他们可以再这样光着身子,双双骑在马背上,只是为了嬉戏,而现在却不是嬉戏的时候。 河水冰冷刺骨,棕色的公马迈入河水之中,突破了河边附近的那层薄水。河流很急,很快地就很深,弄湿了他们的腿部及腰以下的下半身。马没有失足跌倒,而且河水还没到让它游不过去的程度。 开始时,雷瑟身上的两名骑手尽量地把大腿蜷缩出水面,但很快地,他们就对冰冷的河水感到麻木了。涉过河水的一半时,艾拉转身去找沃夫。它仍然呆在岸边,前前后后地跑动着,迴避着最初的跳入,就像它常做的那样。艾拉吹声口哨,鼓励它向前迈,她看到它终于跳进水来。 他们顺利地到达河对岸,除了感觉到寒冷外没出任何意外。冰冷的风吹到他们的湿腿上,即使跳下马来,也于事无补。他们用手抹掉大部分水后,匆忙地穿上裤子和鹿皮靴,它们都是用柔软的绵羊毛卷压在一起做成的—是沙拉穆多人送给他们的离别礼物,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对那些人真是有不尽的感激之情。突然回到温暖之中,他们的腿和脚感到刺痛。沃夫游到岸边后,爬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毛。艾拉仔细地给他检查一下,发现游过寒冷的河水并没有使他的伤势加重,她感到很满意。 他们很容易地找到了马的足迹,便又骑上那匹小公马。沃夫又试图要跟上,但很快就被落在后面了。艾拉担心地望着它落在后面越来越远,前一天晚上它找到他们的经歷便她的恐惧减轻一些,她知道它会经常跑开,搜寻猎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总是会再次追上他们的,艾拉就用对它的这点了解来安慰自己。她极不愿意把它丢在后面,但他们必须找到威尼。 正午时,他们终于看到马群,他们再走近一些时,艾拉极力要在马群中找到她的朋友,她想她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干草颜色的马毛,但是她不太确定,太多的马有类似的马毛了,这时,风把他们的气味吹到马群中,它们迅速地跑走了。 “那些马从前曾被捕猎过,”乔达拉评论道,但是他很高兴及时克制住自己,没有大声地说出他的下山个想法:这个地区一定有喜欢吃马肉的人。他不想再让艾拉担心了。马群很快把那匹携带着两个人的年轻公马远远地甩在后面,但是他们继续跟踪足迹。这是现在他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马群转向南面跑去,为了某种只有它们知道的原因,又掉头回来朝母亲河跑去。不久,土地开始向上形成斜坡,地面变得凸凹不平,到处是岩石,草更加稀疏了。他们继续前行,来到一处远远高于其它风景的宽阔的平原。一当他们看到下面闪烁着的河水时。他们意识到他们正在一个悬崖上面的平原上,几天以前,他们一直绕着这个悬崖的底部边缘而行。他们刚穿过的那条河流紧靠悬崖的西侧流过,然后汇入母亲河。 当马群开始吃草时,他们更靠近一些。 “它在那儿!乔达拉!”艾拉激动地说,指向一匹特殊的马。 “你怎么能肯定呢?那些马中有好几匹有相似的颜色。” 尽管它的颜色与其它马类似,但女人十分清楚她朋友的特殊体态,毫无疑问那匹马就是它。艾拉吹了声口哨,威尼抬起头,“我告诉过你,那是它!” 她又吹了声口哨,威尼朝她走过来。一匹高大的、体态优美的,有一身灰金色马毛的领头母马看到马群的新成员正要离开,便挤过来把它领走。头马也加入进来帮忙,它是一匹高大出色的奶油色的马,高耸着银色马鬃,背部下方还有一条灰色条纹,有一条银色的飘垂着的尾巴,当它舞动时,看上去几乎是白色的,它的腿部也都是银灰色的。它用牙咬着威尼后腿中间部位,把它领回其它母马中去,那些母马都在紧张地感兴趣地看着;然后它慢慢地跑回来,向这匹比较年轻的公马挑战,它用蹄子踢打着地面,撅起后蹄嘶叫着,很显然,它是在向雷瑟挑战。 尽管被驱使着,这匹年轻的公马还是向后退避,不论怎样诱哄它,都无法让它再向前靠近些,这使它的两个同伴很失望。退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雷瑟向它的母马嘶叫着,他们听到熟悉的威尼回答叫声。艾拉和乔达拉跳下马来研究面临的形势。 “乔达拉,我们该怎么办?”艾拉轻声吸泣着说,“它们不让它走,我们怎样才能把它弄回来呢?” “别担心,我们会把它带回来的。”他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用投掷器,但我认为我们没必要用它。” 第769页 他胸有成竹的话使她平静下来,她从未想到过用投掷器。在可能的情况下,她不想杀死任何一匹马,但是为了把威尼弄回来,她是不惜做任何事的。“你有计划了吗?”她问道。 “我非常肯定这群马从前曾被捕猎过,因此它们有些害怕人类,这样我们就占了一个优势。马群的头马也许认为雷瑟试图向它挑战,它和那匹高大的母马也就试图阻止它。因此,我们必须让雷瑟离开这儿,”乔达拉开始说他的计划,“当你吹口哨招唿威尼时,她就会过来,这时我来分散头马的注意力,你帮助它躲开那匹母马;你靠近威尼,骑到她背上,这时如果母马向威尼逼近,你就沖它大声喊叫,甚至可以用梭镖来戳它,这样,我想它一定会离得远远的,直到你骑马离开。” 艾拉笑了,感到有些安心,“这听起来很简单,我们把雷瑟放在哪儿呢?” “往回走一小段路,那有一块岩石,附近长着几棵灌木,我可以把它拴在一棵灌木上。如果它真要挣脱的话,灌木拴不住它,但是,它已经习惯于被绑缚着,所以我想他会呆在那儿的。”乔达拉牵着小公马的缰绳,大步地往回走去。 他们到达岩石那里,乔达拉说,“给,拿上你的投掷器和一两支梭镖,”然后他卸下身后那个大背包。“现在我得把这个包卸下来放在这儿,背着它我行动不方便。”他从包中取出他自己的投掷器和一些梭镖,“一旦你得到威尼,你就牵上雷瑟,回来找我。” 这个高原由东北方向西南方弯成一个角,并由东向北逐渐倾斜,朝东的地面变得相对陡峭一些。在西南端,高地像一个悬崖般突起。在西侧,高地向下直落下去户冲着他们早些时侯穿越的那条河。南侧,朝着母亲河的方向,是一个更加陡峭险峻的高高的悬崖,艾拉和乔达拉朝马群的方向走回去,天气晴朗,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上,尽管此时早已过了正午时间。他们看了看陡峭的西部边缘,立刻惊退回来,害怕一个失足或者跌绊都可能让他们坠落到下面去。 当他们离正在吃草的马群更近一些时,他们停下来,试图找到威尼。马群 ——母马,幼马,和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 ——都在一片齐腰高的干草地中间吃草;马群的头马自己站在一边,在有些远离其它马匹的地方吃草。艾拉觉得她看到她的马在很远的后面,朝南方向。她吹了声口哨,他们看见那匹深黄色母马的头抬了起来,威尼朝他们走过来……乔达拉手中拿着一个投掷器和一根随时准备发射出去的梭镖,慢慢地沿着边缘朝奶油色的头马走过去,试图走到它和马群之间,这时艾拉朝母马群走过去,决心走到威尼身边。 正当艾拉小心谨慎地穿过马群,朝威尼身边走去时,一些马停止吃草,抬起头来,但是它们不是在看她。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她转过身去找乔达拉,却看见一缕烟,接着又是一缕,她注意到了烟的味道。干草地上有好几块地方都已经燃烧起来,突然,透过烟的薄雾,她看见一些人影跑向马群,他们喊叫着,挥舞着手中的火炬!他们正把马群赶向草地边缘,赶向那个陡峭的悬崖,威尼正在他们当中! 马匹们开始惊慌起来,但是在高音量的声音中,她觉得她听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马嘶声。她朝北面看去,看到雷瑟背后拖着缰绳,朝马群跑过来。它为什么要现在挣脱绑缚呢?乔达拉在哪儿?空气中充满了更多的烟雾。艾拉能够感觉出马群的紧张状态,体验到那富于传染性的恐惧,它们开始跑离开有火的地方。 马群在她周围挤撞着,她无法再看到威尼了,但是雷瑟朝她这边跑过来,跑得非常快,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她大声地长时间地吹了声口哨,然后朝它冲过去,它慢下来,朝她的方向转过身来,但是它的耳朵仍然竖在后面,眼睛充满恐惧地转动着。她来到它身边,一把抓住从马缰上垂下来的绳子,用力地拽过它的头。马群在它周围躲避着,它惊叫一声竖起前腿,它勐力地要把绳子从艾拉的手中拽出,但艾拉仍然用力地拽住,直到它的前腿又重新落回地面,她抓住它的马鬃,跳到它的背上。 雷瑟再次竖起前腿,艾拉儿乎被甩下马去,但是她紧紧抓住马鬃不松手。这匹马依然充满着恐惧,但是它很习惯于背上有一个重负,在这个熟悉的女人身上,在这个重负中,有一种安慰。它平静下来,开始向前跑;但是对于艾拉来说,控制一匹乔达拉训练出来的马比较困难。虽然她曾经骑过雷瑟几次,也知道控制这匹马需要的几个信号,但她还是不习惯用马缰或者绳子来控制它,男人可以毫不费劲地运用好这两样东西,这匹公马也很习惯于它主人骑在上面的那种自信;因此对于艾拉最初的几个尝试,它的反应并不是很好,艾拉在试图使它平静下来时正在寻找着威尼,为急于找到她的朋友而分心,所以并没有十分注意到雷瑟的不同。 马群跑动着,在她周围挤撞在一起,它们低鸣着,嘶叫着,尖声鸣叫着,艾拉真实而强烈地感觉到它们的恐惧。她又吹一声口哨,很长,很尖锐,但她不确定在这嘈杂声中威尼是否能够听见,但她知道催促它地来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突然,在充满灰尘和烟的薄雾中,艾拉看到一匹马慢慢地,努力地要转过身来,抵抗着那些惊慌的马的驱使跑过它身边,根本没有感染上对火的恐惧。尽管它的四处瀰漫着烟雾,但是艾拉知道它就是威尼。她又吹了一声口哨鼓励她,艾拉看到她宠爱的母马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尽管它要与马群一起跑的本能很强烈,但是那口哨声却总是意味着安全、稳定和爱。而且威尼并不十分怕火。它是在附近总是有烟雾味的地方被饲养大的,它只代表着离人群很近。 第770页 艾拉看到威尼原地站着,其它马紧挨着她身边跑过去,冲撞着她,或者试图绕开她。女人催促雷瑟向前跑。母马开始转回身朝女人跑过来,但是一匹浅颜色的马似乎穿过尘土突然出现在它面前。这匹高大的马群的头马自已也处在极度惊慌之中,但它还在试图把它领走,并尖声嘶鸣着向雷瑟发出警告性的挑战,想让它的新母马远离这个比较年轻的公马。这次雷瑟尖声嘶叫着做了回答,接着腾跃而起,从后足到前足,用马蹄踢打着地面,向那个比它大得多的动物挑战。在极度兴奋之中,它已忘记自己还太小,没有经验,根本无法战胜一匹成熟的公马。 接着,因为某种原因 ——突然改变主意或者受周围恐惧气氛的感染 ——头马突然转过身去沉重地跑走了。威尼开始跟着它跑,雷瑟冲上去要超过它。马群继续向前冲着,离悬崖边越来越近了,掉下去就必死无疑。那匹有着干草颇色的母马,她生育的那匹棕色公马及它背上的女人,正在被马群引领着,一齐向前奔去!因为一种强烈的决心,艾拉使劲地拽住雷瑟,让它在它的母马前面停下来。它恐惧地嘶鸣着,在极度恐慌之中仍要和其它的马向前跑,但是它被女人及被训练听从的那些命令阻止住了。 然后所有的马都从他们身边跑过。威尼和雷瑟站在那儿,因为恐惧而颤抖着,马群的最后一匹马掉下悬崖,不见了踪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的低鸣声,嘶叫声,尖叫声,艾拉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接着她又被四周的突然的静寂吓得几乎失去知觉。威尼,雷瑟和她,她自己都可能和它们一起掉下悬崖。想到这个几乎成为事实的危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找乔达拉。 她没有看到他。火不是朝东而是朝南烧去,在草地的西南端被风熄灭—这些火焰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她朝各个方向看着,乔达拉不在视野之内,艾拉和两匹马孤零零地在满是烟雾的草地上。她感到一阵恐惧和担优硬住喉咙,乔达拉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雷瑟背上滑落下来,手中仍然攥着它的缓绳,轻快地跳到威尼的背上,然后返回到她和乔达拉分开的地方。她仔细地查看着这块地面,前前后后地走,寻找着足迹,但是地面上到处都是马蹄印。接着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一样东西,赶紧跑过去看是什么。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几乎悬到了喉咙,她拣起乔达拉的投掷器。 她更加仔细地查看着,看到些脚印,很明显是很多人留下的,但是穿着一双很合适的皮靴的乔达拉的大脚印是极有特色的。在他们营地周围,她曾见过这个脚印很多次,所以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接着她看到地面上有一个黑色斑点,她俯身去摸它,收回的手指上沾满了红色的血迹。 她的眼睛瞪大了,恐惧硬咽住她的喉咙,为了不破坏这些痕迹,她就站在她所在的地方没动,然后仔细地朝四周看着,努力地要把一些判断串在一起,想像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足迹跟踪者,通过她受过训练的眼睛的观察,她很快清楚了是有人打伤了乔达拉,并把他拖走了。她向北跟踪了一会足迹,然后注意地看看周围的环境,以便重新找到足迹,就骑上威尼,手中紧紧地拽着雷瑟的缓绳,向西骑回去,以便找回他们的背包。 当她骑马向西去时,她正满面怒容,她那愤怒的、紧锁着的眉头准确地表现出她的感觉,但是她必须把事情想清楚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人打伤了乔达拉并把他带走了,没有人有权那样做,也许她丝毫不了解其他人,但这却是她十分清楚的事。她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一定要把乔达拉找回来。 看到背包仍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斜靠在岩石上,她感到一丝欣慰。她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给背包做了几项调整,以便雷瑟能把它驮在背上,然后开始重新装东西。那天早展她把挎东西的腰带留了下来——挎着它让人感到十分的笨重—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背包之中,她拎起腰带,查看着那把仍然套在皮环之中的锋利的匕首,意外地被匕首尖刺破了一点。她盯着滴落下来的小血珠,为了某种奇怪的原因,她感到要哭。又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有人把乔达拉带走了。 突然,她又系上腰带,重新把她的匕首、小刀、手斧以及打猎的武器塞回皮带上。乔达拉不会离开太久的!她把帐篷捆好放在雷瑟的背上,但是她自己拿着那个睡卷,谁知道她会遇到什么样的天气呢?她还留下一个水袋,然后她拿出一块干粮,坐在岩石上吃起来。她现在还不十分饿,但她知道如果她想跟踪足迹找到乔达拉,就必须保持自己的体力。 除了男人的失踪,另一个不断搅扰她的忧虑就是沃夫的失踪。在找到沃夫之前,她还不能出发去找乔达拉。沃夫不仅是一个她喜爱的动物伙伴,在跟踪足迹的过程中,它是不可缺少的。她希望它能在天黑之前出现,她怀疑如果找不到沃夫,她是否能够重新找到那些人的足迹,但是如果它去捕猎了该怎么办?她也许丢掉它了。她越想越感到不耐烦,但她决定最好还是等一等。 她试图考虑一下她该怎么办,但是她甚至想不出可能的行动计划。打伤人并把他带走,这一举动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完全是她始料不及的。这似乎是一件极其荒谬,不合情理的事。 第771页 她正在聚精会神地思考着,突然她听到一声凄鸣声,接着是一声欢快的叫声,她转过身,看到沃夫正向她跑过来,显而易见看到她很高兴,她的痛苦大大地减轻了。 “沃夫!”她高兴地大声喊道,“你找到我了,比昨天早得多,你好一点吗?”充满怜爱的问候之后,她检查它一下,高兴地再次确认尽管他明显地受了擦伤,但骨头没有折,而且看上去好多了。 她决定立刻出发,趁着天亮,她可以重新找到那个足迹。她把雷瑟脖子上的绳子拴到绑尼背上毯子的皮带上。然后她骑上母马,叫沃夫跟着,开始朝足迹的方向走,一路骑马,回到了她发现乔达拉及其他人的脚印,他的投掷器及有血点的地方,现在,地面上红色的血点已经变成轻微的棕色了。她跳下马,又开始查看那块地方。 “沃夫,我们得找到乔达拉。”她说,沃夫探询地看着她。 她蹲下身,舒舒服服地坐在弯过来的双腿上,更加仔细地查看着脚印,努力地要识辨出哪个脚印是哪个人的,以便估计出他们的人数,并把脚印的尺寸和形状记在脑中。沃夫也蹲坐在地上,看着艾拉,等待着,它也感觉出有件重要的,不同寻常的事。 “有人打伤乔达拉并把他带走了,我们需要找到他。”沃夫用鼻子嗅了嗅血迹,摇了摇尾巴,高兴地叫了一声。“那是乔达拉的脚印。” 她边说边指着一堆小脚印中一个特殊大的印迹。沃夫又用鼻子嗅了嗅她指的地方,然后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动作,“他们把他带走了。”她说,指着其他人的脚印。 突然她站了起来,朝雷瑟走过去,她从雷瑟背上的包中取出乔达拉的投掷器,蹲下去让沃夫闻一闻,“沃夫,我们必须找到乔达拉,有人把他带走了,我们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19 乔拉达被困阿木奈 乔达拉慢慢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但是一贯的谨慎让他仍然静静地躺着,他想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很显然事情有些不对头,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头痛得厉害。他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屋内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但已足够可以让他看到身下冰凉坚硬的泥土地。有什么东西干干的,结成块沾在他脸旁,当他伸手去够,看看是什么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背后,双脚也被绑在一起。 他侧过身躺着,向周围看了看。他正在一个圆形的小构造物中,它是用木头搭起的框架,上面覆盖着兽皮,他觉得这个小构造物是在一个更大的环围之中。没有风声,没有气流,没有汹涌的水浪声,。 这些,如果是在外面的隐蔽处,他一定会感觉到的,而且尽管里面很凉,还并不是十分的寒冷。他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穿着他的软毛皮髦。 乔达拉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感到一阵晕眩。头上的疼痛局限在左侧的太阳穴上。这时他听到说话声自远而近传过来,他停止了挣扎。两个女人正说着一种他不熟悉的语言,尽管他觉得自己听出有几个单词模模煳煳像是马穆塔语。 “喂,外面的人,我醒了。”他用马穆塔猎人的语言大声地喊叫着,“快来人,帮我解开绳子好吗?没有必要用这些绳子拴住我。我相信这是一场误会,我从未想伤害你们。”门外的声音停了一会,然后又继续,但既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走进屋来。 乔达拉躺在那,脸冲着地面,努力地回忆着他是如何到这儿来的,他做了什么事促使这些人把他绑起来。在他的经歷中,唯一一次看到有人被绑起来,是在他们举止野蛮并试图伤害别人的时候。他回想起一面火墙——马群朝草地边的悬崖狂奔过去。那些人一定在捕猎那些马,他是在马群中间被抓住的。 然后他回忆起看见艾拉骑在雷瑟背上,颇为费劲地驾驭着它。他奇怪那匹公马怎么会跑到那些四处奔逃的马群中去的,他不是把它拴到那边的灌木上了吗? 当时乔达拉几乎有些惊慌失措,他担心马会受它群体的本能的影响,跟随着其它马掉下悬崖,把艾拉也一起带下去。他记得他朝他们跑过,投掷器上放好了梭镖,随时准备投掷出去。尽管他十分喜欢那匹棕色的公马,但是他宁愿把它杀死,不能让它驮着艾拉掉下悬崖。这是他能回忆起的最后一件事,他隐约地记得曾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乔达拉想,一定是有人用某种东西打了我,而且那是重重的一击,因为我一点也不记得我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而且我的头现在还很疼。难道他们认为我在破坏他们的狩猎计划?第一次碰到杰林和他的猎人们就是在类似的环境中。他和索诺兰无意地沖走了猎人们正在赶往陷井的马群,但是平息了他的怒气后,杰林明白了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成为好朋友。我没有破坏这些人的狩暗计划,我不会吧? 他又试着要坐起来。他侧着身体支撑着自己,用力地弯起腿,竭尽全力地翻转身,再向上一撑,坐在那里。他做了好几次努力,头也因为太用力而剧烈地疼痛起来,但是他终于成功了。他坐在那儿,闭上眼睛,希望疼痛能够快点消失。可是随着疼痛的减轻,他对艾拉和两匹马的担心却又增加了。威尼和雷瑟也同马群一起被赶下悬崖了吗?雷瑟有没有驮着艾拉掉下去? 第772页 她死了吗?只是想到这一点,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因为恐惧而狂乱地跳着。艾拉和那两匹马,他们都死了吗?沃夫呢?当那头受伤的动物终于到达草地,它却找不到任何人。乔达拉想像着它在草地周围凄凉地叫着,试图跟踪着不再向前延伸的足迹。它会怎么办呢?沃夫是一个好猎手,但是它受伤了,身上带着伤,它还能自己捕猎吗?它一定会想念艾拉和它的其它“伙伴”的。它并不习惯于一个儿生存,它该如何生存下去呢?如果它碰到一群野狼该怎么办呢?它能保护它自己吗? 怎么没有人来呢?我想喝点水,乔达拉想。他们一定听到我喊了。我也饿了,但最主要的是渴。他感到嘴越来越干,他想喝水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喂,外面的人,我渴了!难道不能有人来给一个男人送点水喝吗?”他大声喊叫着,“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无礼?把人绑起来,甚至不给他一口水喝!” 没有人回答。又继续喊了几遍之后,他决定还是省些力气吧,喊叫只会使他更加口渴,而且他的头仍然很疼。他想要躺回去,但是刚才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坐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气力再做一次。 时间慢慢地过去,他开始感到抑郁,绝望。他很虚弱,几乎有些神智不清,但是他却十分生动地想像着最坏的情况。他让自己相信艾拉已经死了,两匹马也一样。想到沃夫时,他勾画出这样的画面;那头可怜的野兽孤零零地徘徊着,受了伤,不能捕猎,四处寻找着艾拉,随时可能被当地的野狼,鬣狗或其它的某种野兽袭击而毫无抵抗能力……也许那样比饿死要好一些。他怀疑自己很快也会在这儿渴死,然后,他几乎希望自己快点渴死,如果艾拉已经不在了的话。男人认为他所处的困境与他设想的狼的境遇完全相同,他确认他和沃夫一定是那队不同寻常的旅行者的最后生存着的成员,而且很快,他们也将死去。 有人走近的声音把他从绝望之中拉了出来。小构造物的门帘被掀开,在门口处,在火炬光的映照下,他看到一个人影,双腿叉开,双手叉在腰上,站在那儿。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命令,两个女人走进这个四周封闭着的空间,来到他两边,把他抬起来,拖出去。她们支撑着他,跪在她的面前。他的手和脚还绑着,他的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摇摇晃晃地靠在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使劲地把他推开。 命令把他带出来的那个女人低头看了他一两分钟,然后大笑起来。那笑声尖厉,刺耳,是一种疯狂的,刺激人神经的类似咒语的声音。乔达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着,感到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女人沖他说了几个声音尖厉的词,他没有听懂,但是他试着直起身体看一看她,他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煳,身体也晃晃悠悠地摆动着。女人露出不悦之色,严厉而威严地下了几道命令,然后急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架着他的两个女人扔下他,跟着女人走了出去,女人边走边又下了一道命令。乔达拉侧着身体摔倒在地上,感到十分的眩晕和虚弱。 他感到有人把捆着他脚的东西砍断,接着把水泼到他嘴上,这几乎呛着他,但是他仍然急切地想吞进去一些。举着水袋的女人用十分嫌恶的腔调说了几句话,然后把那个装水的袋子塞给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男人。他走向前,把水袋举到乔达拉嘴边,然后把水倒进去,尽管实际上他并不比那个女人温柔多少,但是,他更耐心一些,这样乔达拉就能大口地喝水,并终于能够解决他无法再忍下去的口渴问题。 没等他完全喝够,女人便不耐烦地尖刻地吐出一个字,男人把水拿走了。然后她把乔达拉拽起来,推着他往前走,因为头部的晕眩,他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他们走出小栅子,加入到另外一些男人中间。外面很冷,但是没有人还给他的软毛皮氅,甚至没有人解开绑他手的绳子,以便让他搓手取暖。 但是寒冷的空气使他清醒过来。他注意到其他男人中也有一些人的手被绑在后面。他更加仔细地察看着他被推入其中的那些男人们。他们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从年轻的男人 ——实际上他们更像一些男孩 ——到老年人。他们看上去都很瘦削、虚弱、骯脏,穿着褴褛的不合季节的衣服,一头乱篷篷的头髮。有几个人身上有伤,无人处理,沾满了干血和灰尘。 乔达拉试图用马穆塔语和身边的男人说话,他只是摇了摇头。乔达拉想他也许没听懂,于是就试着用沙拉穆多语讲。一个女人持着梭镖走过来,那个男人赶紧朝别处看去;女人用梭镖威胁着乔达拉,并威严地吼叫出一声严厉的命令。他没听懂她的话,但是她的行动已经很明显了。乔达拉不知道那个男人不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听懂他的话,还是因为他不想说。 几个持梭镖的女人在这队男人周围走来走去。其中一个喊了一些话,男人们开始朝前走。乔达拉利用这个机会向周围看了看,想要了解一下他在哪儿。这片聚居地是由几间圆顶的住宅组成的,乔达拉隐隐约约地觉得很眼熟,这很奇怪,因为这个空间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接着,他意识到是这些房子,它们与马穆塔的土屋相似。尽管这里的住宅和马穆塔人的房子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它们的构造风格有些类似,也许都是用勐玛骨作支架,房顶上覆盖着茅草,然后再盖上一层草泥和粘土。 第773页 他们开始朝山上爬去,这给乔达拉提供了一个更为广阔的视野。这片土地的多数地方都是大草原或者苔原 ——一种不长树木的平原,有一层冻结着的底土,夏季融化成泥泞的黑色地表。只有一些矮小的动物可以在苔原上生存,但是春夭,惹人的花簇使周围变得五颜六色,分外美丽,它们给麝香牛、驯鹿及其它一些动物提供了可吃的食物。这里还有一些绵延的泰格树林,一种矮小的常青树,树木全都一样高,好像曾用一个巨大的剪割器统一剪既了树尖一样。事实上,它们确实曾被剪割过。冰冷的寒风夹带着针一样的雨雪冰雹及尖厉的黄土砂粒,剪断了任何一个敢于冒尖的小嫩枝和树尖。 他们艰难地爬到更高一些的地方,乔达拉看见一群勐玛正在北面很远的地方吃草,比较近的地方,还有一群驯鹿。他知道马群在附近漫游-—这里的人曾经捕猎它们—他猜想在比较暖和的季节,野牛和熊会经常光顾这个地区的。这片土地和他自己的故乡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仅仅是东面的干草坡,虽然占统治地位的植物的种类不一样,但是所生长的植物的品种是差不多的;而且这些动物有比例的混合也很相似。 从眼睛的余光中,乔达拉看到左侧有东西在动,他迅速地转过身,正好看到一只白色的免子被一只北极狐追赶着蹿过小山。他盯着它看时,这只大免子又突然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越过一个腐烂了一半的毛犀牛的脑壳,嗖地钻进它的洞里。 乔达拉想有勐玛和犀牛的地方就有洞熊,有其它的群居动物,也许就有鬣狗,而且肯定会有狼。这样就会有大量的肉,提供软毛皮的动物及大量的食物,这是一片富饶的土地。做出这样的评估是他的第二天性,在某种程度上大多数人都有这种本能,他们靠土地生存,因此仔细地观察它的资源是非常必要的。 他们来到山坡上一块又高又平的地方,停了下来。乔达拉顺着山坡向下望去,发现生活在这个地区的猎人们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他们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远处的动物,而且那些漫游在这片土地上的庞大的、种类齐全的动物群必须得穿过山下的一条窄道,它位于陡峭的石灰石壁和一条河水之间,因此,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打猎会是极其容易的。这使他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们还要在母亲河附近猎马呢? 一声尖锐的号哭声把乔达拉的注意力带回他正身处的环境中。一个长着一头乱蓬蓬、绳索似的长头髮女人正被两个比较年轻的女人架着,极其悲伤地号哭着,喊叫着。突然她挣脱那两个女人,双腿跪在地上,向前趴在地面上的某样东西上。乔达拉顺着边缘向前挪动着,想要更仔细地看一下,他比大多数的男人高出一头多,因此仅走几步,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人如此地悲伤。 显然这是一个丧礼。地面上直直地躺着三个人—都很年轻,也就是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刚出头,他猜想着。其中两个毫无疑问是男人,因为他们留了鬍子;个子最大的也许是年龄最小的,他脸上毛髮的颜色还很淡,而且有些稀少。灰头髮的女人正趴在其中一个男子的尸体上啼哭着,这个男子棕色的头髮和短短的鬍鬚都比那个小的更明显一些。第三个相当高,但很消瘦,他身体的样子和他躺着的姿势使乔达拉怀疑这个人可能患过某种疾病。他没有看见他的鬍鬚,所以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那是个女人,但也很有可能是一个相当高的,剃了鬍子的年轻男人,那也是很简单的事。 注意他们衣服的细节对于识别他们没有多大帮助。他们都穿着遮腿物及宽松的外衣,这样就隐藏住可以把他们区分开的那些特点。衣服看上去是新的,但是缺少点缀,几乎像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在下个世界被辨认出来,企图让他们隐姓埋名。 灰头髮的女人被抬了起来,几乎是拽起来—尽管不是十分粗暴—然后由刚才那两个试图支撑她的女人把她从年轻男人的尸体边带走。接着又有一个女人走向前,她身上的某种东西让乔达拉又看了她一眼,她的脸很奇怪地歪斜着,十分不对称,有一面脸似乎被按了回去,比另一面稍微小一点。但是她没有试图遮掩它。她的头髮颜色很浅,也许是灰色的,收拢在后面,在头顶上挽成一个髮髻。 乔达拉猜她和自己母亲的年龄相近,走起路来有着同样的优雅和高贵,但是她和玛索娜身体上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除了有一点畸形外,这个女人还是挺迷人的,而且她的脸常常会吸引人的注意力。 她和他的目光相遇,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她看,但是她先移开眼睛,而且相当迅速,他想。她开始讲话,他意识到她在主持这个葬礼,他想她一定是一个马穆塔,一个和灵魂世界交流的女人,这些人的泽兰多尼。 有某种东西促使他转过身去,看人群的侧面。另外一个女人正盯着他,这女人很高,肌肉发达,体格十分强壮,但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头浅棕色的头髮,而且非常有趣的是,她有一对非常黑的眼睛。当他注视她时,她并没有转过身去,相反却十分坦率地评判着他。他想,这女人有着通常情况下他都会为之倾倒的个头、体型和外貌。但是她的微笑却让他十分不安。 接着他注意到她正两腿分开,双手叉腰地站在那儿,突然,他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那个笑得十分恐怖的女人。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欲望想退回到队伍中去,藏到其他男人中间,心里却十分清楚即使回去也躲不了。他不仅比其他男人高一头,而且比他们都健康、强壮。不论他站在哪儿,都会十分引人注意的。 第774页 葬礼似乎只是敷衍了事,好像它只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必要,而不是一个庄严重要的仪式。没有裹尸布,尸体只是简单地被送进一个单人的、很浅的墓坑之中,一次送一个。乔达拉注意到,尸体被抬起来时还很柔软,他们也许刚死不久;尸体还没有僵硬,而且也没有腐臭味。那个又高又瘦的尸体先抬进去,仰面放在墓坑中,并在头上撤了一些红色的赭石粉末,奇怪的是,在骨盆处,那块有强大的生育能力的地方,使乔达拉怀疑也许那真是一个女人。 另外两具尸体处理的方式有所不同,甚至更加奇怪。棕色头髮的男子被安放在普通墓穴中,站在乔达拉的位置看是放在第一具尸体的左侧,如果顺着尸体看,则是安放在它的右侧,他被侧身放着,面对着第一具尸体。然后,有人把他的胳膊伸展开,这样他的手就放在另一个墓穴的有红色赭石的公共区域。第三具尸体几乎被扔进墓穴之中,脸朝##在首先放进的尸体的右边。有人也在他俩的头上撒了一些红色的赭石粉。这些神圣的红色粉末,很明显是意味着保护,但是保护谁?阻挡什么?乔达拉很想知道。 正当那堆疏松的泥土又被铲回浅墓时,那个灰头髮的女人又挣脱出来。她跑向墓穴,往里面扔些东西。乔达拉看见几个石刀和几个燧石梭镖尖。黑眼睛女人大步向前走去,很明显是被激怒了。她指着墓穴,大声地向其中一个男人发出命令。他露出卑躬曲膝的样子但却没有动。接着女巫师走向前去,说些话,摇着头。黑眼睛女人向后一侧身,反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大家都屏住了唿吸,然后愤怒的女人大步走开了,后面跟着一小队持梭镖女人。 女巫师根本不在乎这一巴掌,甚至没有把手放到脸颊上摸一摸,尽管乔达拉在他所在的位置都能看到她的脸在逐渐变红。墓穴被匆匆地填平,填入的泥土中混有几块疏松的木炭和燃烧了一半的木头。 这里一定燃烧过大营火,乔达拉想。他瞟了一眼山下狭窄的通道,凭着逐渐清晰的洞察力,他认为这块高地是一个极完美的观望点,当动物—或其他任何东西—接近时,就可以点火发信号了。 刚刚把尸体掩埋好,男人们就被驱使着下山回去,被带到一个由高高的木栅栏围绕起来的地方,这些木栅栏是由整齐的树干一个挨一个地排列好,然后捆绑在一起做成的。有一段栅栏旁边,还堆放着勐犸骨,乔达拉很奇怪那是为什么。也许那些骨头可以帮助支撑起栅栏。他被和其他男人分开,带回那间土棚子,接着又被人用力地推位那个圆形的,覆盖着兽皮的小环形物之中,但是他在进去之前,注意到它是如何制成的。 它的坚实框架是从一些细长树上砍下来的树干构成的,树干较粗的一端被埋入地里,树干顶部被弯在一起,捆绑起来。框架外面覆盖着兽皮,但是他在棚里面看到的入口处的帘子被外面一个类似门的环状物拦挡住,把它用绳子捆绑好,就十分安全地把小屋封闭住了。 进去之后,他继续研究这个小构造物。里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睡觉用的草垫子都没有。而且只有在棚子的最中间,他才能站直身体,但是他弯着腰,走近棚子边,又慢慢地在这个又黑又小的空间中走了一圈,非常仔细地研究它。他注意到棚顶的兽皮十分破旧,有一些非常破碎,看上去似乎要腐烂掉了,而且它们只是被十分粗劣地缝制在一起,似乎是在匆忙中完成的。透过兽皮的接缝,他能看到阻碍他活动的这个棚子之外的一些地方。他蹲下身,坐在地上,观察着土棚子的入口处,有几个人经过,但是没有人进来。 过一会,他感到一个急切的欲望想要排泄出体内的水。可是他的手绑着,他甚至无法解开裤子撤尿。如果没有人来快点给他松绑,他也许会尿裤子的。而且由于绳子的摩擦,他的手腕越来越疼。他被激怒了。这太荒谬了!太过分了! “喂,外面的人!”他大声地喊着,“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圈着我?像对待一个落在陷阱中的野兽一样对待我?我没有做任何事来伤害任何人!快点把我的手解开!如果还不快点来人帮我解开的话,我就会尿裤子了!”他等了一会,然后又喊道,“外面的人,快来解开我!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奇怪呀!” 他站起来,靠在棚架子上,尽管它搭设得十分结实,但还是晃动了一下。他退回去,用肩膀对准框架,用力地撞过去,想把它撞塌。他再次撞过去,听到一块木头啪啪的噼裂声,他感到很满足。他退回去,已经准备好再次撞过去,这时他听到有人跑进土棚子。 “早就该有人来了!快放我出去!现在就让我出去!”他喊道。 他听到有人沙沙地解开绑门的绳子,几个女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们都持着梭镖,对准他。乔达拉没理她们,自顾自地朝门口冲去。 “快把我解开!”他边说,边向她们转过身,这样她们就能看到他举起来的,捆绑在背后的双手。“把这些绳子从我身上拿走!” 那个曾经娜他喝水的老头向前走了几步,“泽兰达尼!你……太……过份了。”他说,很明显是在努力地要回忆起这些单词。 在极度愤怒之中,乔达拉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老头在说他的母语。 “你说泽兰达尼语?”他十分惊讶地沖老头说,但是使他极其不安的需要又向他袭来,“那么你快告诉他们把这些绳子解来,要不然,我会把裤子尿得一塌煳涂。” 第775页 老头向其中一个女人说了几句话,她回答几句,摇了摇头。他又说几句,终于她从腰间别着的刀鞘中抽出一把小刀,冲着其他女人下了一道命令,让她们把他围在中间,用梭镖尖指着他。她向前走几步,示意他转过身。他转过去,背对着她,静等着她砍断手上的绳子。他们这里肯定需要一块好磨刀石,他不禁想到,她的小刀太钝了。 似乎等了很久,他才感到手上的绳子断开。他立刻伸手解开裤子,因为他的需要太迫切了,便顾不上尴尬,拽出他器官,狂乱地想找一个角落或者背人的地方;但是那些持梭镖的女人不让他动。出于愤怒和反抗,他故意转过身,冲着她们,一然后长长地松一口气,让尿水喷出来。 乔达拉注视着女人们,让长长的,黄色的尿水哗哗地从他的膀胱中流出来,尿水落到冰冷的地面时,冒出阵阵的水汽,而且还散发出一种十分强烈的味道。领头的女人似乎被吓住了,尽管她尽量掩饰着不表现出来。几个女人扭过头去或者转开眼睛;其他人都极感兴趣地盯着看,似乎从前从未见到过男人撒尿。老人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笑出来,但是仍然掩饰不住他的喜悦。 乔达拉尿完后,把器官塞回去,系好裤子,然后面对着他的那些折磨者,下决心不再让他们绑住他的手了。他向那个男人介绍自己说,“我是泽兰达尼族的乔达拉,我正在旅行。” “泽兰达尼人,你旅行得很远,也许……太远了。” “我曾去过更远的地方,去年我和马穆塔人一起度过冬天,现在我正要回家。” “马穆塔语,我想我以前听到你说的就是这种语言。”老头说道,换成用马穆塔语说,他对这种语言更为熟悉一些,“这里有几个人能听懂马穆塔猎人的语言,但是马穆塔人通常来自北方,而你却来自南方。” "你刚才听到我讲话,为什么不过来呢?我相信肯定有些误会。 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老头摇了摇头,伤心地想,“泽兰达尼人,你很快会弄清楚原因的。” 突然女人尖刻而愤怒地说了几句话,打断了他们。老头一瘸一拐地走了,手中拄着一根拐棍。 “等一等!别走!你是谁?这些人是谁?告诉她们把我带到这儿的那个女人是谁?”乔达拉问道。 老头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这里,我叫阿德曼,这里的人是阿木奈人,那女人是……阿塔拉。” 乔达拉没有注意老头特殊地强调了那个女人的名字。"阿木奈? 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拉杜尼,洛沙杜奈人的头领……" “拉杜尼是头领?”阿德曼问道。 “是的。当我们正朝东方旅行时,他告诉我们有关阿木奈人的事,但是我兄弟不想停下来。”乔达拉说。 “如果你停下来就好了,现在你在这儿,真是太糟糕了。” “为什么?” 率领着那些持梭镖者的女人再次说一声尖锐的命令,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从前我就是洛沙杜奈人,非常不幸地,我作了一次旅行,”阿德曼边说,边一腐一拐地走出了土棚子。 他走后,领头的女人沖乔达拉说了一些尖厉的话,他猜她是想把他带到某个地方去,但是他决定装出全然不懂的样子“我根本听不懂你的话,”乔达拉说,“你得把阿德曼叫回来。”她又向他说些话,这次更加愤怒,然后用梭镖向他戳去。梭镖戳伤他的皮肤,一行血慢慢地从他胳膊上流出来,他眼中冒出一股怒火,他伸手触摸一下伤口,然后注视着他沾满血的手指。 “这根本没有必要……”他开始说。 她用更加愤怒的话语打断了他,然后那女人走出棚子,其他的女人把乔达拉围在中间,用梭镖指戳着他,让他跟着走。棚外的寒冷使他不停地颤抖着。他们经过圈着栅栏的那个地方,尽管他看不见里面,但是他感觉得到里面的人正透过栅栏的缝隙,观察着他。整个念头在困扰着他:动物有时被驱赶到那样的围栏中,‘那样它们就不会逃掉了,但那是狩猎动物用的,为什么要把人圈在里面呢? 他想,这个围栏并不很大,里面不会有太多的人。他想像着即使把一小块地方用木头柱子围绕起来会是多么费力。山坡上的树林很少,只有一些灌木丛算是木质的植物,因此做栅栏用的树枝只能来自下面的山谷。他们必须先把树木砍倒,砍掉树枝,修整好,然后把它们运上山,挖些坑,而且坑必须很深树干才能立直,再制造一些绳索,用它们把树木捆绑在一起。为什么这些人愿意为如此不合情理的事付出如此巨大的劳动呢" 他被带到一条小溪边,溪面很大部分都已结了冰,阿塔拉和几个女人正在那里监视着一些年轻男人雄运着巨大的沉重的勐玛骨。男人们看上去都处于半飢饿状态,乔达拉怀疑他们怎么会有劲那么努力地工作。 阿塔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遍,她就只这样注意他一下,就没再管他。乔达拉等待着,仍然对这些奇怪的人的行为感到费解。过了一会,他感到十分寒冷,开始在周围走动,上上下下地跳着,拍打着自己的胳膊,试图使自己暖和起来。他越来越对这些愚蠢的事情感到愤怒,终于,他决定不再站在那里了,他急转身,往回走去。在土棚子中至少他可以躲避风寒。他的这个突然举动让那些持梭镖的女人们吃了一惊,她们举起梭镖尖对准他,乔达拉用胳膊把它们推到一边,继续向前走。他听到喊叫声,但没有理会。 第776页 进到土棚子中他仍然感到十分寒冷。他向四周看着,想找些东西暖和一下自己,他大步地走到那个圆形的构造物前,迅速地扯下盖在上面的兽皮,把它裹在自己身上。正在这时,几个女人蜂拥而进,又在他面前挥舞起她们的武器,那个刚才曾刺破他的女人也在她们之中,很明显已经极为愤怒。她用梭镖戳他,他迅速俯身躲到一边,并用力抓住了梭镖,这时她们听到一声沙哑恶毒的笑声,都立刻停了下来。 “泽兰达尼人!”阿塔拉嘲笑地说,然后说了几句别的话,他没有听懂。 “她想让你出来,”阿德曼说,乔达拉没有注意到他就在门边,“她认为你很聪明,太聪明了,我想她是想让你出去到一个她能让她的女人把你包围起来的地方。” “如果我不想出去呢?”乔达拉说。 “那么她也许会让人现在,就地把你杀了。”这些话是一个女人说的,用流利的泽兰达尼语,没有一丁点的地方口音!乔达拉十分惊奇的朝说话人的方向望去,是女巫师!“如果你出去,阿塔拉也许会让你活得长一点。你引起她的兴趣,但是反正早晚她会杀死你的。” “为什么?对她来说我是什么?”乔达拉问道。 “是一个威胁。” “一个威胁?我从来没有威胁她。” “你威胁了她的统治,她想要拿你杀一儆百。” 阿塔拉打断了他们,尽管乔达拉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她话语中明显的却又极力控制住的愤怒似乎是冲着女巫的。年龄较大女人的回答很冷淡,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她俩的谈话结束后,她又对乔达拉说,“她想知道我对你说些什么,我告诉她了。” “告诉她我会到外面去的,”他说。 消息被转达过去后,阿塔拉笑了,她说些话,然后慢慢地踱了出去。 “她说什么?”乔达拉问道。 “她说她知道你会出去的,男人们总是会为他们不幸生活的多一次心跳而甘愿做任何事情。” “也许不是任何事。”乔达拉边说,边向外面走,突然他转回身问女巫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木娜,是女巫师。”她说。 “我想你也许是,你在哪里学会说我的语言的,而且说得这么好?” “我曾在你们部落中呆过一段时间,”阿木娜说,但是紧接着她打断了他想了解更多事情的欲望。“那件事说来话长。” 尽管男人很希望女人也同样询问一下他的身份,但是阿木娜只是转过身去。他主动地提供了一些消息,“我叫乔达拉,住在泽兰达尼部落第九洞族。”他说。 阿木娜惊讶地睁大双眼,"第九洞族?’’她问。 “是的,”他说,他本来想继续说出自己的家庭关系,但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停了下来,尽管他并不十分了解她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她的表情恢復平静,不再表露任何事情,乔达拉怀疑刚才是不是他的想像。 “她在等待着,”阿木娜边说,边离开土棚子。 外面,阿塔拉正坐在一张铺着软毛皮的椅子上;椅子放在一个突出于地面的土堆成的平台上;就在阿塔拉的后面,有一个半陷于地下的大土房,台子的土就是从那里挖出来的。她正面向着围着栅栏的地方坐着,当他走过那里时,乔达拉感觉到里面的人正从栅栏的缝隙注视着他。 当他走近时,他确认她座位上的软毛皮是一张狼皮。她的带兜帽的短外套,用狼皮装饰着帽沿,被甩在脑后,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鍊,也主要是用狼尖锐的大齿做成的,里面掺杂着几颗北极狐的牙齿,和至少一个洞熊的牙齿。她手中正摸着一根长长的,雕饰过的木棍,和塔鲁特用的演讲棍有些类似,他经常在有重要的问题需要讨论,或者解决争议时使用它,那根木棍会帮助保持会议井然有序。谁持有它,谁就有权力讲话;其他人如果有事情说,就必须首先去要那根演讲棍。 两个部落的两个演讲棍还有一些类似的地方,尽省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是上面的雕刻吗?这根棍子被雕刻成一个坐着的女人的样子,有一系列逐渐增大的同心圆代表她的乳房和胃,一个奇怪的三角形的头,下巴处很窄,一张有着令人迷惑的图案的脸。它并不像马穆塔人的雕刻,但是他觉得他从前曾经见过它。 她的几个女人围绕着阿塔拉站着。其中几个带着孩子,都站在附近。她观察他一会儿,然后开始讲话,仍然看着他。阿德曼站在一边,开始结结巴巴地把她的话翻译成泽兰达尼语。乔达拉刚要建议他说马穆塔语,阿木娜打断了他,沖阿塔拉说些什么,然后看着乔达拉。 “我来翻译。”她说。 阿塔拉说了一句讥笑的话,使得她周围的女人都笑了,阿木娜没有翻译。“她在跟我说话。”她只说了这一句,表情冷淡。坐着的女人又说话了,这次是对乔达拉说。 “现在我以阿塔拉的口吻说话,”阿木娜说,开始翻译,“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不是自愿来这里的,我是被带来的,绑着带来的。”乔达拉说,阿木娜也几乎同时翻译出来,“我正在旅行,或者说在我被绑来之前,我正在旅行。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而且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 第777页 “你从哪里来了”阿塔拉通过阿木娜问他,根本没理会他的评论。 “去年我和马穆塔人一起过冬。” “你撒谎,你是从南面来的。” “我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达这里,我想去拜访我的亲戚,他们住在母亲河附近,在东部山脉的最南端。” “你又在撒谎。泽兰达尼人住在西部很远的地方,你怎么会在东部有亲戚呢?” “我没有撒谎。我和我兄弟一起旅行。和你们阿木奈人不同,沙拉穆多人很欢迎我们。我兄弟和那儿的一个女人结了婚,通过他,他们成为我的亲戚。” 然后,充满着正当的愤怒之情,乔达拉继续说下去,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必须与一个正在听他的人讲话,“难道你不知道旅行的人有通过权吗?大多数人欢迎来访者。他们交换各自的故事,和客人们分享其中的苦乐。但是在这儿却不是那样!这里有人打伤我的头,尽管我受伤了,也没有人来处理我的伤口。没有人给我水或者食物。我的软毛皮氅也被你们拿走了,甚至当我被逼出去时,也不把它还给我。” 他说得越多,就越生气。他一直遭受着虐待。“让我到处走就已经够糟糕的了,然后,我又被带到外面这冰天雪地中,被迫站着。在我的长途旅行中,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地对待过我。即使是平原上的野兽也会分享它们的草地和水的。你们是些什么样的人呢?连野兽都不如?” 阿塔拉打断了他。"你为什么想要偷我们的肉呢?’’她在发怒,但她尽量克制着不表现出来。尽管她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实,但是她不愿意被人指责自己在某些方面比别人差,尤其是她的族人面前。 “我没想偷你们的肉,”乔达拉说,十分有力地否认了这一谴责。阿木娜翻译得十分流利、迅速,而且乔达拉想要沟通的需要十分强烈,因此他几乎忘记了他的翻译,他觉得自己正在直接和阿塔拉讲话。 “你在撤谎!有人看到你跑进我们正在追逐的马群中间,手中还拿着一根梭镖。”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想救艾拉,她正在马群中一匹马的马背上,我不能让它们把他一齐带走。” “艾拉?” “你没有看到她吗?她就是同我一起旅行的那个女人。” 阿塔拉大笑起来,“你正在和一个女人旅行,而且那个女人还骑在马背上?如果你不是一个旅游故事的讲述者,你就会无事可干了。”然后她向前倾身,用手指戳着他,加重语气说道,“你所说的每一件事都不是真的,你是一个说谎者,是一个贼。” “我既不是说谎者,也不是贼了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我也没有偷任何东西。”乔达拉非常自信地说。但是在她心中,他不能因为她不相信他而真正地责备她。除非有人见过艾拉,否则有谁会相他们是骑在马背上旅行呢?他开始担心,他怎样才能使阿塔拉相信他没有撒谎,而且也没有故意地想要妨碍他们狩猎呢?如果他知道他所处困境的全部原因,他也许就不仅仅是担忧了。 阿塔拉仔细地研究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他高大、英俊、肌肉发达,身上裹着他从笼子顶上扯下的兽皮。她注意到他的金色的鬍鬚比他金髮的颜色稍微深一点;他的眼睛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鲜明的蓝色,让人为之倾倒。她感到自己被他强烈地吸引住了,然而在对她的回答中的那种力量却勾起长期压抑在他心中的一些痛苦的回忆,产生出一种有力的,但却奇怪地扭曲着的反应。她不会让自己被任何一个男人吸引的,对一个男人产生感情只会让他控制自己,—她永远不会再让任何人,尤其是一个男人控制她。 她拿走他的皮氅,让他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因为同样的原因,她断绝了他的食物和水。取走他们所有的东西会使男人们比较容易控制。当他们仍然有力量反抗时,很有必要把他们绑起来。但是这个泽兰多尼族男人,身上裹着那些他不应该有的兽皮,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阿塔拉想着。看他站在那里,对他自己是多么的自信。 他非常的自负,不服管,他甚至敢在所有人面前批评我,包括营圈里的男人。他没有卑躬曲膝,没有乞求,没有像那些人那样急于讨好她,但是她发誓他会的,直到她对他感到厌烦为止。她下决心要征服他。她将向他们所有人显示如何对付那样的男人,然后……他将死去。 但是在我征服他之前,她自言自语地说,我将和他玩一段时间。另外,他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如果他决心反抗。他将很难控制,现在他就很可疑,因此,我需要让他放松警戒,需要将他弱化,阿木娜会知道该怎样做的。阿塔拉招手叫过女巫师,神秘地对她说些话,然后她看着男人微笑着,这微笑蕴含着无限恶意,乔达拉的嵴柱一阵发凉。 乔达拉不仅威胁了她的领导权,还威胁了她病态的心理引导她建立起的那个脆弱的世界,他甚至还威胁了她对现实的脆弱的把持力,这种脆弱的把持力最近变得极其无力。 “跟我来,”阿木娜离开阿塔拉后,说。 “我们去哪)l?”乔达拉边间,边走到阿木娜旁边,两个持梭镖的女人跟在后面。 第778页 “阿塔拉让我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她领着乔达拉来到这片聚居地边缘一个住所,它和阿塔拉一直坐在附近的那些土房有些类似,但是小一些,更像圆屋顶的房子。一个又矮又窄的门经过一个短走廊,指向另一个矮门。乔达拉不得不弯下腰,半蹲着走了几步,然后下了三个台阶。除了小该儿,没有人能容易地进入她的住处,但是一旦进到里面,男人便能够挺直身体站起来,而且还有多余的空间,跟在他们后面的两个女人守在外面。 他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昏暗后,乔达拉注意到远处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床样的土台,上面覆盖着某种动物的一张白色软毛皮……这种稀少奇异的动物被他的族人视为神圣的,在他的旅途中,他发现其他很多部落的人也这样看待它;晒干的药草从房梁和房架子上垂吊下来,靠墙摆放的架子上放着许多篮子和碗,里面装着更多的药草。任何马穆特和泽兰多尼有可能进来感到完全像在家里一样,只有一件事不同。大多数部落中,这些为天母服务的人的家庭或住处都是一个重视礼仪的地方,比较大的地方,也是客人们呆的地方,但是这间房子却有一种封闭的、神秘的感觉。乔达拉确信阿木娜是一个人住的,而且其他人很少进入她的领地。 他观察着她挑起火苗,加进一些干动物粪和几个木棍,然后把水倒入一个发黑的袋状容器中,显然它从前是一个动物胃,被绑在一个骨头做的支架上;她从架子上的篮子中拿出一小把晒干的东西,加人水中。当水开始渗透出容器时,她把它直接移到火苗上,只要袋子中有水,即使水开了,它也不会烧着的。 尽管乔达拉不知水里煮的是什么,他对锅里散发出的味道却很熟悉,而且很奇怪,它让他想起家。突然一丝记忆从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知道那是为什么了,这种味道经常会从泽兰达尼人的火堆中散发出来,他们用这种药剂清洗伤口和受伤的地方。 “你泽兰达尼语说得很好。你曾在泽兰达尼人中呆过很长时间吗?”乔达拉问道。 阿木娜抬头看着他,似乎在考虑她的回答,“几年吧。”她说。 “那么你一定知道泽兰达尼人很欢迎他们的客人吧。我不理解这些人,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这样对待我?”乔达拉说,“你曾经体验过泽兰达尼人的热情—为什么你不向他们解释一下客人通过的权利,及对客人们要有礼貌呢?其实不仅仅是礼貌,而是一种义务。” 阿木娜唯一的回答是讥讽的一瞥。 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控制所处的环境,但是他仍然对自己最近的经歷感到难以置信,他发现自己像小孩子一样,不停地解释事情应该是怎样的,似乎那样会让他们变好一样。他决定试一下另外一种方法。 “既然你在那儿住了那么久,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我母亲,我是玛索娜的儿子……”他本想继续说下去,当他看到她有些畸形的脸上表情时,他停了下来。她的脸上表现出极大的震动,她本来畸形的脸更加扭曲了。 “你是出生在乔肯南家的玛索娜的儿子吗?”她终于说道,更像是一个问题。 “不,那是我哥哥乔哈兰,我出生在达拉那家,是她后嫁的那个人。你认识乔肯南吗?” “认识,”阿木娜说,低下头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皮锅上,里面的药水快要好了。 “那你一定也认识我妈妈了!”乔达拉非常激动,“如果你认识玛索娜,那么一定知道我不是一个说谎者,她是永远不会容忍她的任何一个孩子撒谎的。我知道这件事令人难以置信-一如果不是十分了解的话,我甚至不敢肯定自己会相信—和我一起旅行的女人确实骑在马背上,那匹马就在那群被赶下悬崖的马群之中,那匹马是她从小养大的,并不真正属于那个马群,现在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你一定要告诉阿塔拉我没有撒谎,我得去找她,我得去弄清楚她是否还活着!” 乔达拉充满感情的恳求并没有得到女人的任何回答,她甚至没从盛着开水的袋子上抬起头,她在搅动着药水。但是和阿塔拉不同,她没有怀疑他。阿塔拉的一个猎人曾经到这里来,讲述了关于看见一个女人骑在一匹马背上的故事,她感到害怕,因为她担心那是一个魂灵。也许乔达拉的故事是真的,但是她怀疑它是真实的,还是超自然的。 “你确实认识玛索娜,是吗?”乔达拉边问边走到火堆边,以引起她的注意,上一次提到他的母亲时,他曾让她有所反应。 她抬起头,脸上表情很冷漠,“是的,我认识玛索娜,只见过一次,年轻时我曾被送到泽兰达尼部落第九洞族接受训练。坐在这儿,”她说。然后她把支架从火上移开,转过身去取一张软皮。她用准备好的消毒液清洗他的伤口时,他向后退避了几下,但是他肯定她的药很好,她是从他的族人那里学来的。 清洗干净后,阿木娜仔细地检查了他的伤口,“你会晕眩一阵的,但不严重,它慢慢就过去了,”她转开眼睛,然后说,“你也许会头疼的,我会给你一些东西治好它的。” “不,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我仍然很渴。我真正需要的就是一些水,我能从你的水袋里喝些水吗?”乔达拉边说,边走到那个巨大潮湿的水袋前,她是从那儿取水灌满锅,“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打满的。你有我能用的杯子吗?” 第779页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从架子上拿下一个杯子。 “我在哪儿能灌满你的水袋呢?”他喝完水后问道,“附近有有水的地方吗?” “别担心水的事,”她说。 他更加走近些,注视着她,意识到她并不打算让他自由地走去,哪怕是去打水,“你知道,阿木娜,我们并没有试图捕猎他们正在追逐的那群马。即使我们是在捕猎它们,阿塔拉也应该知道我们会提供一些东西做补偿的,即使那一整群马都被赶下悬崖,也应该还有许多马群的。我只希望艾拉没有和它们一起掉下去,阿木娜,我需要去找她。” “你爱她,是吗?”阿木娜问。 “是的,我爱她。”他说。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又有所改变,有一些幸灾乐祸、憎恨的因素,但是也有一些比较温柔的东西。“我们正要回家去结婚,但是我还需要告诉我母亲关于我弟弟索诺兰死亡的消息,我们一起离家,出外旅行,但是,他……死了。她会非常难过的,失去一个孩子是很痛苦的。” 阿木娜点点头,但是没有做任何评论。 “早些时候的那个葬礼,那些小孩们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并不比你小很多,”阿木娜说,“他们已经很大了,完全能够为他们自己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乔达拉想她看上去明显地有些不自在,“他们是怎么死的?”他问。 “他们吃了一些对他们极有害的东西。” 乔达拉相信她并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但是还没等他再多说些什么,她递给他他的兽皮披盖,领他出来,交给那两个一直守在门口的女人。她们在他左右两边走,然而这次并没有把他带回土棚子,而是把他领到围着栅栏的圈地;门只打开一个小缝,一下子把他推了进去。 20 阿塔拉的男人陷阱 下午,艾拉坐在篝火边,啜饮着茶,眼睛漫无目的地向前瞪视着,一直穿过绿草覆盖的风景地。她停下来是想让沃夫休息一下。她注意到西北面蓝天下呈现的一块巨大岩层的轮廓。但是这块引人注目的石灰石山逐渐消失在远处的云雾之中时,远山开始在记忆中减弱,她开始了自己内心的思考,担心起乔达拉来。 由于她跟踪的技巧和沃夫灵敏的鼻子,他们一直跟踪着它确信是由那些带走乔达拉的人留下的足迹。他们逐渐地从高原上下来,向北走去,然后又向西转,一直来到了一条河边,她和乔达拉先前曾经穿越过的。但是,他们没有过河,他们又沿着河走,向北转,留下了一行比较容易跟踪的足迹。 第一天晚上,艾拉就在流动的小河边宿营。第二天继续跟踪,她不太确定她跟踪着多少人,但偶尔在泥泞的河岸上看到许多不同大小的脚印,其中的几个她已经开始能够认出来了。然而那里面却没有乔达拉的大脚印,她开始怀疑他是否还和他们在一起。 然后她回忆起偶尔会有一个巨大的东西被放在地上,压平了枯草,并在它下面的尘土和湿地上留下一个印记。而且她记得从一开始就看见那个痕迹和脚印及其它的迹象在一起。她分析,那不可能是马肉,因马群已经被赶下悬崖,而这个重物是从悬崖顶搬运下来的。她确认那一定是乔达拉,被放在某种类似担架的东西上抬着,这使她既担心又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不得不抬着他,那说明他一定是他自己无法走路,那么她发现的足迹确实说明他受了重伤。但是如果他死了,他们肯定不会费事抬走他的。她得出了结论;他仍然活着,但受了重伤,她希望他们带他去的地方会有人处理一下他的伤口。但是,为什么会有人先要把他打伤呢? 她正在跟踪的那些人走得很快,足迹变得越发地浅了,她知道她落在了后面。那些指明他们所走之路的痕迹并不总是容易找到的。这就使她的速度慢下来,而且一直跟上对沃夫也是十分困难的。如果没有这个动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跟踪出他们这么远,尤其是在那些多岩石的地区,他们所走过的足迹几乎不復存在。除此之外,她不想让沃夫离开她太远,也不想冒险失掉它。不管怎么样,她预感到一种迫切的需要,她要走快些。看到沃夫一天天地好转起来,她感到很欣慰。 那天早晨她醒来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看到沃夫似乎急切地要出发,她感到很高兴。但是到下午,她能感觉出它累了。她决定停下来,煮一杯茶,让它休息一下,也给马匹们一点时间吃草。 再次出发后不久,她来到河的叉状分支处,她已经很容易地穿过了从高原上流下来的几条小河,但是她不太相信是否能穿过这条河。已经有很长时间她没有发现足迹了。她不知道是沿着东面的支流走呢,还是跨过河,沿着西面的支流走。她沿着河流的东支走了一段时间,前前后后地转了几遍,试图再找到足迹。就在天黑之前,她看到一个非同寻常的迹象,它清楚地指示给她该走的路。 即使是在逐渐昏黑下来的光线中,她也知道这些伸出水面的柱子放在那儿是有一定目的。它们已经被击入河床里,旁边有几个圆木,被固定在岸边。还是和沙拉穆多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她就知道了这种构筑物是为了停泊一种水筏子而设置的一种相当简单的泊船区。艾拉开始在它旁边搭设帐篷。突然,她改变了主意。她丝毫不了解她正在跟踪的那些人,只知道他们打伤了乔达拉并把他带走了。她不想让这样的人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袭她,尤其是在她睡觉,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因此,她就又在河转弯处选择了一个地方。 第780页 第二夭,在进人河水之前,她仔细地检查了沃夫。河水尽管并不宽,但又冷又深,它不得不游过去。它的扭伤处摸上去还很软,但是它已经好多了,而且它十分急欲出发。它似乎和她一样迫切地想找到乔达拉。 在骑到威尼背上之前,她决定脱掉裤子和鞋,这样就不会把它们弄湿了,而且她这样做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想浪费时间为如何烤干衣服而担优。使她十分惊讶的是,沃夫丝毫没有犹豫,便进入到河水之中。这次它没有在岸上前前后后地跑动,而是一下子跳到河中,在她后边游动着。似乎它不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野,就像艾拉不想看不见它一样。 到达对岸后,艾拉躲到一边穿裤子,她不想再让那些动物身上甩下来的水滴弄湿自己。她又检查一下沃夫,感到很满意,沃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舒服,它精力充沛地抖了抖毛,然后就开始搜寻足迹……在他们登岸处的稍下游的地方,沃夫发现了一个水筏子,它被藏在河边的灌木丛和树木之间,是艾拉跟踪的那些人过河时用的。当然,艾拉想了半天才弄清楚那东西的用处。 她曾猜想那些人会用一艘船,一种类似沙拉穆多人船的东西—制作精美的独木舟,有着优美的船头与船尾,或者也许像她和乔达拉使用的碗形船,虽然较为单调,但很实用。但是善于发现的沃夫却找到一个圆木扎成的台子。她根本不熟悉木筏。一旦她弄明白它的用途,她想除了有点不实用外,这样做是相当聪明的。沃夫好奇地围着这个粗糙的木筏子闻着,当它闻到一个地方时,它停了下来,在嗓子的深处,低沉地怒吼着。 “沃夫,那是什么?”艾拉说着。她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发现在其中的一根圆木上有一个褐色的污点。她感到有些恐慌,脸抽搐了一下。她肯定那是干了的血迹,也许是乔达拉的血?她拍了拍狼的头。“我们会找到他的,”她说。安慰狼的同时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尽管她现在根本无法肯定他们是否能找到活着的他。 从登陆处开始引领他们的足迹迅速地在两块夹杂着矮灌木的高高的干草地中间向前延伸,跟踪起来更为容易。问题是他们所选的道路是非常好的,她都有些不能肯定那是她追逐的那些人的足迹。沃夫在前面领路,艾拉很快地就对此不胜感激了。他们刚在那个小径走不长时间,突然它一下子停了下来,皱起鼻子,毗着牙,低声地嗥叫着。 “沃夫,怎么回事,有人来吗?”艾拉边说,边拉威尼转身,离开那个小径,朝一些稠密的灌木丛中走去。示意沃夫跟上。她从马背上滑落下来,他们立刻就被那些高高的、光秃秃的树枝和草遮掩起来。 因为雷瑟正驮着行李,她抓住马缰,把它领到母马的后面,她自己藏在两匹马之间。她跪下一条腿,用一支胳膊抱住沃夫的脖子,以便让他保持安静,然后,等待着。 她的估计并没有错。过不久,两个年轻的女人跑过去,很明显是跑向那条河。她示意沃夫呆着别动。然后她用女孩时跟踪食肉动物学会的潜行术,跟在她们后面,穿过草丛,慢慢地走到离她们更近的地方,然后藏在一些灌木丛后面观察着。 两个女人边互相说着话,边除去遮掩。拿出那个木筏子。尽管艾拉不熟悉他们的语言,但她注意到它和马穆塔语倒有些类似。她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她们的讲话,但她想她听懂了一两个字的意思。 两个女人几乎是把那个圆木筏子推进水中,抽出筏子下面的两根杆子。她们把一大盘绳子的一头拴在一棵树上,然后爬到筏子上,一个人开始撑杆过河,另外一个放出绳子。河流并不很急。当她们快到对岸时,她们开始撑竿向上游划去,一直到达那个泊船的地方。用绳子拴紧木筏子,再把它固定在伸出水面的柱子上。然后她们走下木筏,上到那些已经固定在岸边的圆木上,离开木筏子后,她们开始朝艾拉刚刚来的方向跑去。 她回到动物们旁边,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相信那两个女人很快就会回来,但是这个“很快”也许就是今天、明天或是后天。她想尽快地找到乔达拉,但是她又不再想跟踪足迹,不想让她俩从后面赶上她。没有更多地了解她们之前,她还不想直接地与她们接触。最后,她终于决定找一个地方等她们回来,在那个地方,她必须能看到她们进来,而她们发现不了她。 她很高兴她并没有等太久。到下午的时候,她看见那两个女人和另外的几个人一起回来了。她们都抬着架子,上面放着宰完的肉及马的各个部位。尽管她们抬着很重的东西,但她们走得惊人地快。她们走得更近一些时,艾拉发现在这个狩猎队伍中,没有一个男人。所有的猎人都是女人。她看着她们把肉卸到木筏子上,然后用绳子引导着用杆撑过河去。把肉卸下去之后,她们藏起了木筏,但是她们留下了那条引领绳,让它悬浮着飘过河去,这使她迷惑不解。再次使艾拉感到惊奇的是她们原路返回的时候走得有多快。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她们已经走远了。她等了一会儿才跟上去,但是她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乔达拉对帐篷里的条件感到惊骇。唯一的一个遮避物是一个相当大的简陋的披屋,但几乎无法挡住雨和雪。倒是那些木柱子扎成的栅栏本身,可以挡住一点寒风。没有火、极少的水,没有可吃的食物。营圈之中,清一色的是男人,他们显示出这种恶劣的条件所造成的恶果。当他们走出棚子外,注视着他时,他看见他们又瘦又脏,衣着极为粗劣。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穿着在这种天气下应该穿着的足够的衣服,也许他们不得不在披屋中挤在一起,以便保持身体的温暖。 第781页 他认出了一两个曾和他一起爬山参加葬礼的人。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些男人和男孩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突然,几个令人迷惑不解的事情连在一起;持梭镖的那些女人的行为;阿德曼的奇怪的评论;去参加葬礼的男人们的行为;阿木娜的沉默;对他伤口拖延很久的检查,他们一直以来对他的粗鲁的对待。也许那根本不是因为误会而产生的结果。如果是因为误会,在他让阿塔拉确信他并没有撤谎时就应该消除。 他被迫得出的结论似乎很荒谬,但是对这些事情的完全了解使他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事实非常的显而易见,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已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弄明白;这里的男人们被那些女人们强行地圈在这里。 但是为什么呢?让这些人不做任何活动地呆着是多么地浪费。他们完全可以为整个部落的幸福和利益做一些事情的。他想了马穆塔族富裕的狮营地,在那儿塔鲁特和图莉为了每一个人的利益组织着营地的必要的活动。他们都尽力地为大家奉献着,但他们仍然有大量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 阿塔拉!她做了什么呢?很明显她是领头的女人,或者是这个部落的头儿。如果她不是完全负责的话,至少,她似乎很努力地要保持她的极为特殊的位置。 乔达拉想,这些男人们应该在狩猎或者採集食物、挖储藏坑、建筑新的房舍、修理那些旧的。他们应该为部落做事,而不应该挤在一起试图暖和一点。很明显这些人在这么晚的季节还在出外狩马,他们能有过冬的足够的食物吗?而且为什么他们要去那么远打猎?他们不是有一个完全的狩猎机会伸手可及吗? “你就是那个他们称作泽兰达尼的男人吗?”其中一个男人用马穆塔语说,乔达拉想他认识他是那天上山参加葬礼的双手被绑在一起的人。 “是的,我是泽兰达尼族的乔达拉。” “我是阿木奈族的埃布兰。”他说,然后又嘲弄地接着说:“以我们伟大的天母木耐的名义让我欢迎你到我们这个堡垒中来,阿塔拉喜欢称这个地方为堡垒——我们有其他的名字。男人们的营地,天母冰冻的地狱,阿塔拉的男人陷阱,随便你叫什么都可以。”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你们所有的人,都在这儿呢?”乔达拉问。 “说来话长。但是基本上我们都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被欺骗了,”埃布兰说,脸上带着一种嘲讽的苦涩接着说:“我们甚至被欺骗建造了这个地方,或者它的大部分地方。” “为什么你们不索性爬过墙出去呢?”乔达拉说。 “然后被阿波达和她那些持梭镖的看守者刺死吗?”另外一个男人说。 “阿拉曼说得对。而且,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有几个能做这个尝试。”埃布兰接着说,“阿塔拉喜欢让我们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甚至更糟。” “更糟?”乔达拉说,皱起眉头。 “让他看看,萨莫德。”埃布兰冲着一个高高的,像死尸般瘦弱的男人说。他长着一头灰色的乱蓬蓬的头髮,长长的鬍子几乎白了。他长着一张刚毅的、却瘦削的脸,高高的鼻樑、鹰勾鼻、浓重的眉毛在他枯瘦的脸上格外明显。但是他的眼睛最能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对眼睛像阿塔拉的眼睛一样蓝,烁烁逼人,但不是充满敌意,而是具有一种深邃感充满了智慧和同情。乔达拉不太肯定他身上有一种什么样的特质,也许是他的举止,和那种威慑人的力量,但他感觉到这个男人是一个即使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也能赢得大家尊重的人。 老人点点头,在前面引领着来到披屋,他们走近时,乔达拉看到里面还有几个人。他在坡状的房檐下俯下身来,一股四处散发的恶臭味向他袭来。一个男人正躺在木板上(那也许是从房顶上拽下来的)。身上只盖着一小块兽皮。老人拽下那块兽皮露出他身体侧面的一块腐烂的伤口。 乔达拉吓呆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在这儿?” “阿波达的那些持梭镖看守者干的。”埃布兰说。 “阿木娜知道这件事吗?她能为他做点什么?” “阿木娜!哈!是什么让你认为她会做些事的?”阿拉曼说。他和另外一些人跟在他们后面,“你认为是谁在最开始帮助了阿塔拉?” “但是她清洗了我头上的伤口。”乔达拉说。 “那么阿塔拉一定对你有所企图。”埃布兰说。 “对我有所企图,你是什么意思呢?” “她喜欢让那些年轻力壮的人工作,直到她能控制他们为止。”阿拉曼说。 “如果有人不想做她的工作呢?”乔达拉问,“那么她如何控制他们呢?” “通过断绝食物和水。如果那也没有用,就威胁他的家属。”埃布兰说,“如果你知道你家庭中的男人或者你的兄弟将被关在牢笼里,不给食物和水,那么你就会做她想要你做的任务事。” “牢笼?” “你曾被关押的地方。”埃布兰说。然后,他苦笑了一下,“你得到那个漂亮的斗篷的地方。”其他人也都微笑着。 乔达拉看了一下他从土棚子里的那个构造物上扯下来的那个破烂的兽皮,把他缠在身上。 第782页 “那是一张好兽皮。”阿拉曼说,“阿德曼还告诉我们你几乎掀翻那个牢笼,我想她是没有料到的。” “下一次,她会做一个更结实的笼子。”另外一个男人说。 躺在地上的男人呻吟着,老头蹲下来安慰他。乔达拉注意到披屋大里面,有几个身影在动着。 “没有关系。如果她没有一个笼子,她会威胁你,并要伤害你的亲属,这样来让你做她想让你做的事。如果你在她成为头领之前结婚了,而且十分不幸的,有一个你亲生的儿子,那么她就能让你做任何事。”埃布兰说。 乔达拉不喜欢这样的暗示,他皱紧了眉头,“为什么有了自己的亲生的儿子会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呢?” 埃布兰瞟了一眼那个老头,“萨莫德?” “我得去问一问他们是否愿意结识这个泽兰达尼人。”他说。 这是萨莫德第一次讲话。乔达拉觉得很奇怪。这么淳厚、深沉的声音,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瘦弱的人发出的呢?他走到披屋里面,倾斜的屋顶已经触到地面,他弯下腰和挤在窄缝之间的几个人说了些什么。他们能够听到他低沉、圆润的声音,但听不到他到底说些什么。然后是一些年轻人的声音。在老头的帮助下,其中一个较年轻的身影站了起来,蹒跚着向他们走过来。 “这是阿德本。”老头大声介绍说。 “我是泽兰达尼第九洞族的乔达拉,以大地母亲多尼的名义,我祝福你,阿德本。”他极其正式地说道。向这个年轻人伸出双手,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这个男孩应该被这样礼遇。 男孩努力地要站得更直一些,并握到他的双手,但乔达拉看到他痛苦地畏缩回去。他想要抓住他,扶他一把,但他克制住自己,没动。 “其实我非常愿意别人叫我乔达拉。”他微笑着说,试图掩试一下这令人尴尬的时刻。 “我叫德本,而不叫阿德本。阿塔拉总是说我叫阿德本。她想让我……阿塔拉,我不再说了。” 乔达拉看上去有些迷惑不解。 “这很难翻译。它是尊敬的一种形式。”埃布兰说,“它的意思是最受大家尊敬的人。” “德本不再尊敬阿塔拉了。” “德本憎恨阿塔拉。”年轻人说。他的声音提得很高,几乎到了要哭出来的边缘,他努力地转回身去,一瘸一拐地走了。 萨莫德挥手让他们出去,他自己去帮助那个年轻人。 “他怎么了?”他们走出去后,在有些远离披屋的地方,乔达拉问道。 “他的腿被活生生从屁股上拽下来。直到拽脱臼为止。”埃布兰说,“是阿塔拉干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她告诉阿波达干的。” “什么!”乔达拉说。他的眼睛因为不相信而睁得很大,“你是说他故意地把那个男孩的腿拽脱臼了?这女人真他妈的令人憎恶。” “她还对另外一个男孩儿做了同样的事,还拽了阿德万的腿。” “她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允许她做这样的一件事呢?” “对于比较小的那个,那样做就是为了杀一儆百。男孩儿的妈妈不喜欢阿塔拉对待我们的方式。她想让她的配偶回到她的炉床边。阿文娜有时甚至设法进到这里来,和他过上一夜,而且她也曾偷偷地给我们带来些额外的食物。她并不是唯一的时常这样做的女人,但是她挑动起其他的女人。而且她的男人阿莫丹,开始……抵抗阿塔拉,拒绝工作。她向这个男孩身上发泄她的怒气。在他七岁的时候她说他已经很大了,可以离开他的妈妈和男人们一起生活了。但是她先拽断了他的腿。” “这个男孩才七岁。”乔达拉边说边摇头,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阿德万陷在痛苦之中,而且他想他的妈妈。但是阿德本的故事更为悽惨。”这是萨莫德在讲话,他已经离开那个披屋,加入到这组人之中。 “很难想像比这更悽惨的事了。”乔达拉说。 “我想他遭受叛离的痛苦要比他肉体上的痛苦更为强烈。”萨莫德说,“阿德本曾经以为阿塔拉是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自己的妈妈就死了,阿塔拉领养了他。但是她对待他的方式不像是在养育孩子,更像是对待一个受宠的玩物。她喜欢让他穿上女孩的衣服,给他佩带上一些愚蠢的饰物。但是她给他吃得很好,经常给他一些特殊的珍品食物吃。有时她甚至会搂抱着他,在她心情好时还把他带到她床上和她一起睡。但是,当她对他感到厌烦时,她会把他推出去,让他睡在地上。几年前,阿塔拉开始认为人们想要毒死她。” “大家传说她就是这样毒死她的配偶的。”阿拉曼突然插入道。 “在她吃饭之前,她让阿德本尝所有的东西。”老人接着说,“当他长大一些的时候,有时她会把他绑起来,因为她总觉得他要逃跑。但是,阿塔拉是他知道的唯一的母亲。他爱她,总是尽量去讨好她。他就像她对待男人们的同样方式对待其他男孩,而且他开始告诉男人们去做这做那。当然,她鼓励他那样做。” 第783页 “他十分自负,令人难以忍受。”埃布兰接着说道,“他会认为整个部落都属于他。他让其他的男孩也悲惨地生活着。” “但是发生了什么事?”乔达拉问。 “他到了成年。”萨莫德说。然后,看到乔达拉迷惑不解的表情,他解释说:“那个母亲在他的睡梦中以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向他走来,使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本性得以復甦。” “当然所有年轻男人都会发生那样的事。”乔达拉说。 “阿塔拉发现了。”萨莫德解释说,"在她看来,他似乎是故意地要转变成一个男人而一让她不高兴。她气得暴跳如雷!她沖他大声喊叫着,用最难听的话骂他,然后把他驱逐到这个男人部落里来。当然,是在把他的腿拽断之后。 “对阿德万来说,拔断他的腿比较容易一些。”埃布兰说,“他比较年轻,我甚至不太肯定最初他们是否打算把他的腿拽脱臼,我想他们只是想要折磨一下他的妈妈及其配偶,让他们听到他的喊叫,但一旦脱臼了,我想阿塔拉认为这是使一个男人残废的好办法,这样会使他更容易控制一些。” “她用阿德万来做一个示范。”阿德曼说。 “她也把他的腿弄脱臼了吗?”乔达拉问。 “在一定程度上,”萨莫德说,"那是一个意外,但是那是在他正试图逃跑时发生的。阿塔拉是不会允许阿木娜帮助他的,尽管我相信她想帮忙。 “但是把一个十二岁男孩的腿拽脱臼是比较难的,他挣扎着,痛苦地失声叫喊着,但没有丝毫的用处。”埃布兰说,“而且我告诉你,自从听到他的极大的痛苦声后,这儿没有人再生他的气了,他为他儿时的行为付出了更高的代价。” “她曾告诉女儿们:所有的男孩子,包括那些将要出生的人,如果他们是男孩的话,都将把他们的腿拽脱臼,这是不是真的?”阿拉曼问道。 “那是阿德曼说的。”埃布兰证实说。 “她认为她能够告诉天母什么是该做的事吗?让天母只做女婴儿?”乔达拉问道,“我认为她正用自己的命运做试验。” “也许吧。”埃布兰说,“但是,恐怕只有天母本人才能阻止她。” “我觉得这个泽兰达尼人也许是对的。”萨莫德说,“我觉得天母已经要警告她了。看看过去几年只生了几个孩子。她最近的极端残暴的行为,伤害了孩子们,也许使天母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孩子们应该是被保护的,而不是被伤害。” “我知道艾拉永远都不会容忍这种行为的。她是不会容忍这儿的一切事的。”乔达拉说着,然后想起什么事,也皱着眉头,低下了头。但是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管都在想着相同的问题,但犹犹豫豫地不敢问。终于埃布兰发话了,“是那个你声称能骑在马背上的女人吗”如果她真能够像那样控制马的话,她一定是一个有巨大能力的女人。" “她自己不会这样说的。”乔达拉微笑着说,“但我想她比她自己承认的更有‘能力’。她不能在所有马背上骑,她只能骑在她自己养的一匹母马上。当然,她也能骑我的马,但是那匹马比较难控制,这就是为什么……” “你也能骑马?”阿德曼用一种不相信的口气说。 “我能骑一匹……哦,我也能骑她那匹;但是……” “你是说你告诉阿塔拉的故事是真的吗?”埃布兰说。 “当然是真的。为什么我要编造出那样的事情呢?”他看了看那一张张怀疑的脸,“也许我最好是从头讲起,艾拉养了一头马驹……” “她从哪弄到一头马驹”阿拉曼问道。 “她在打猎时杀死了它的妈妈母马,然后她看到了这只小马驹。” “但是为什么她要养活它呢?”埃布兰问。 “因为它孤零零的一个。她也是一个人……啊,这事说来话长。”乔达拉向旁边走去,“但是她想有个伴,所以决定收养这个小马驹。威尼长大后 ——艾拉给这匹马取的名 ——她生了一匹公马驹。那时正好我俩相遇。她教给我如何骑马,并把那个公马驹交给我饲养。我给他起名叫雷瑟。那是一个泽兰达尼词,意思是一个飞快的奔跑者。而亘它喜欢快跑,我们从马穆塔夏季聚会开始一路旅行,绕过这些山脉的南端,来到东部,一路上都是骑着那匹马。这确实与非凡的能力无关,只是一个从它们出生时就开始饲养它们的问题,就像一个妈妈照管她的婴儿一样。” “我当然……如果你这样说的话。”埃布兰说。 “我这样说是因为那是真的。”乔达拉反对说,突然他觉得继续讨论这个间题已没有什么价值了,他们只有亲眼见到,才会相信。但是他们不可能见到了。艾拉不见了,那些马也不见了。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了,他们都转身去看阿波达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她手下的女人。因为乔达拉现在对她有了更多一些的了解,乔达拉仔细地研究着这个事实上给两个孩子造成巨大痛苦的女人。他不知道两个人谁更可恶,是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呢,还是那个把它实施出来的人呢?尽管他丝毫不怀疑阿塔拉自己也会做那件事的。很明显她有些地方不正常。她不是一个健全的,某一种黑暗的魂灵一定触摸到她,偷走了她身体中重要的一部分 ——但阿塔拉呢?她似乎很理智,很健全,那么她怎么曾经会是,而且现在仍然是如此地残忍,没有任何感情呢?难道他也缺少一个重要的器官吗? 第784页 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惊奇的是,阿塔拉自己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她从来没来到过这里。”阿拉曼说,“她想要干什么呢?”她的异乎寻常的行为使他极为恐惧。 在她后面进来几个女人,她们端着热气腾腾、装满肉的盘子,还有几个编织得很紧固的篮子,里面盛着极其鲜美的、充满油脂的肉汤、马肉!那些猎人们已经回来了?乔达拉非常想知道,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吃马肉了,通常的情况下,想到吃马肉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但此时,那马肉闻起来却很香。一个很大的盛满水的水袋及几个水杯也被拿了进来。 男人们热切地观察着这队刚到来的队伍。但他们每一个人除了转动着自己的眼睛外,没有任何东西。因为他们担心所做的事情会使阿塔拉改变主意,他们还害怕这也许会又是一个残忍的欺骗,把肉拿进来给他们看看,然后再把它拿走。 “泽兰达尼!”阿塔拉说,使这个词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命令。乔达拉边向她走近,边仔细地观察她,她看上去几乎是肌肉发达……,不,他觉得那并不十分确切,她的体格很强壮,轮廓清晰,打扮得干净利索,而且体形也好。事实上,她很美,在她自己看来,或者如果她没有那么残忍的话,她也许会更美。但在她的嘴角,显露着残忍,而且她灵魂中缺少的东西在她眼睛中暴露出来、 阿木娜出现在她旁边,他是想她一定是和其他的女人们一起进来的,尽管他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她。 “我现在替阿塔拉讲话。”阿木娜用泽兰达尼语。 “你自己就有很多需要回答的问题。”乔达拉说,“你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阿塔拉不可理喻,但你不是。我认为你应该负责。”他的蓝眼睛因为狂怒而冷冰冰的。 阿塔拉生气地对女巫说话。 “她不想让你和我讲话,我是来这儿给她翻译的。在你讲话时,阿塔拉让你看着她。”阿木娜说。 乔达拉看着这个女头领,在她讲话时等待着,然后阿木娜开始翻译起来。 “现在是阿塔拉在讲话,你喜欢你这些新……住所吗?” "她希望我会怎么喜欢他们呢?’’乔达拉冲着阿木娜说。阿木娜躲开他的目光,对阿塔拉说。 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掠过这个女头领的脸庞,“我相信你一定已经听说了关于我的很多事了。但是你不应该相信你所听到的每一件事。” “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乔达拉说。 “那好,你看到我把食物拿到这儿。” “我看到根本没有一个人吃它,而且我知道他们是多么飢饿。” 当她听到翻译后,她的微笑加深了。“他们会吃的,而且你也一定得吃。你得需要你的力气。”阿塔拉大声地笑了起来。 “我一定会吃的,”乔达拉说。 阿木娜翻译完之后,阿塔拉立刻离开了,示意阿木娜跟出去。 “我要你对自己负责。”乔达拉冲着阿木娜离去的背影说道。 大门刚一关上,其中的一个女人说道:“在她改变主意前,你们最好过来拿肉。” 男人们冲过去抢放在地上浅盘中的肉。萨莫德走过他身边时,停下来说:“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泽兰达尼,她在心里对你别有企图。” 对于乔达拉来说,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慢,一些水和极少的食物被送进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去,甚至不让他们出去工作。这是很不正常的。这使男人们很不安,尤其是他们看到阿德曼也被送进这个营圈里之后。因为他脱臼的跋腿阿塔拉觉得他不会再造成什么威胁,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可能逃跑;阿塔拉给他更多的自由,让他在营地周围活动,他经常会带来一些关于男人营地外面的消息,偶尔还能带回来一点额外的食物。 大多数男人是这样度过时间的,他们玩游戏、赌博,承诺将来要做的事。用来玩的东西只是一些小木棍。小圆石头,甚至还有一些零碎的骨头碴(那是那次阿塔拉给他们的,上面的肉已被吃得精光)。吃马肉上的胫骨部分,被放在一边,把它啃干净之后,敲碎吃里面的骨髓,就是为这样一个可能的目的。 被监禁起来的第一天,乔达拉整天都在十分仔细地检查和测定圈着他们的那个栅栏的结实程度。他发现了几块地方,他认为也许能突破出去,或者翻过去,通过栅栏缝,他看见阿波达和她手下的女人们正在认真地、丝毫不放松地看守着……那个带伤的男人可怕的境况,仍然让他感到十分恐慌,使他不敢直接冲出去。他仔细地查看了披屋,想出几个能够维修它,让它更为防水的办法……如果他有工具和材料就好了。 在相互的认可下,环围起来的这个地方的一端,在一堆杂乱的石头后面—在他们用栅栏围起的监牢中,那是除披屋之外,在其旁边的唯一的东西—大家在那儿撒尿,排泄体内的废物。第二天,乔达拉更强烈地感觉到了瀰漫着整个圈地中的那股臭味,他感到十分噁心,在那披屋附近就更糟糕,伤口的腐烂,肉的臭味,加上石头后面飘来的臭味,令人难以忍受。但是晚上,他就别无选择了。他和其他人挤在一起取暖,把他那从房顶上扯下来的皮氅和那些比他穿得还少的人分享。 第785页 接下来的儿天,他对臭味的敏感度已经迟钝下来了,他甚至感觉不到飢饿。但是他确实似乎感到更冷了,而且,偶尔地他会感到晕眩和昏迷,他也希望有一点柳树皮治疗他的头痛。 那个受伤的男人终于死了,直到此时,环境才开始有所改变。阿德曼走到大门前,要求与阿塔拉或阿波达讲话,这样才能把尸体移走埋藏。为了这个目的,几个男人被放了出去。后来他们被告知,凡是能出去的,都要去参加葬礼,想到能够走出这个牢笼,乔达拉感到十分激动。乔达拉为自己的激动几乎感到惭愧,因为他们被短时间释放的原因是一个人的死亡。 外面,傍晚太阳光长长的影子铺展开,照射在地面上,投射到远处山谷中,在下面的河上熠熠闪光,乔达拉此时几乎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感觉。这里的风景是多么美好壮丽啊1正当他欣赏时,突然被胳膊上一阵刺痛打断了。愤怒地低头看了阿波达和她手下的三个女人,她们正手持着梭镖包围着他,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把她们推开。 “她想让你把手放到背后,这样她们就可以把它们绑上了。对阿德曼说,”如果不把你的手绑上,你就不能走。" 乔达拉很愤怒,但还是服从了。他边跟着阿德曼走,边想着他所在的困境,他甚至不道他到底在哪里,或者他已经在这儿多长时间了,但想到再被监禁在栅栏中更长一些时间,而且每天只能注视着那些栅栏,他是无法再忍受下去的。不管是採取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他都要出去,而且要快。如果出不去的话,他可以预见到总有一天,他会没有能力逃出去的。连续几天不知吃食物禾是太大的问题,但如果持续非常久的一段时间不吃饭,那就会是问题了。而且,如果艾拉还活着,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也许受伤了,他就必须快点找到她。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完成这个计划,但是他只知道他是不打算在那呆太长时间的。 他们走了一段路程,过了一条河,路上把脚都弄湿了,这个敷衍了事的丧礼很快就结束了,乔达拉很奇怪为什么阿塔拉还要费事地举行一个丧礼,因为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丝毫关心。如果她稍微关心他一下,他也许根本就不会死的。他不认识那个男人,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只是看到他在他的苦难中—没有必要的苦难,现在他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是他却自由了,不再受阿塔拉的折磨。也许那要比年復一年地圈在栅栏里要好得多。 尽管丧礼很短,但因为站在湿鞋子中,乔达拉的脚感到十分的寒冷,在回去的路上,他更加注意那个小河道,试图找一个可以落脚的石头,就可以让他的脚保持干燥。但当他低头看时,他并没有太在意。几乎好像是故意的一样,他看到小河边有两块石头并列地放在那。一块很小,但它是一块标准小燧石圆块;另外一块是一块圆石头,看上去只适合摄在手中—它的形状是一块正好的锤石。 “阿德曼!”他叫走在他后面的男人,然后用泽兰达尼语说:“你看到那两块石头了吗?”他用脚指了指它们。“你能帮我把他们拣起来吗?这非常重要。” “那是一块燧火石吧?” “是的,我能用燧石制造工具。” 突然阿德曼装出绊了一下的样子,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个腐腿男人费力地想要站起来。一个持梭镖的女人走过来,她尖锐地沖其中一个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伸手扶他站起来。阿波达走回来,想看看是什么使这些老头们耽搁下来。阿德曼正好在她走到之前站了起来。她责骂他时,他站在那儿,带有一种悔过的歉意。 他们回去后,阿德曼和乔达拉在那个围场的一端(就是有一大堆石头的地方)去撒尿。他们回到披屋后,阿德曼告诉男人们,猎人们已经回来了,带回了那次猎马得到的更多的肉。但是第二队猎人回来时,发生了一些事,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在女人中间引起了一些骚动,他们都在谈论着,但是他没能听到详细的事。 那天晚上,女人们又给男人们送来了食物和水。但是即使是送肉的人也不允许停留下来把肉切开。事先那些肉已被切成一块块的大厚块,她们把肉放在几块圆木上,留给男人们,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男人们边吃边谈论着这件事。 “一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埃布兰说,转说马穆塔语,这样乔达拉能明白,“我想女人们被命令禁止和我们说。” “那根本毫无意义。”阿拉曼说,“我们确实知道了这一点,我们难道不能为它做些什么吗?” “你说得对,阿拉曼,这是毫无意义的。但是我同意埃布兰的说法,我认为女人们被命令不要说。”萨莫德说。 “那么,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乔达拉说,“如果阿波达的女人们正忙于议论那件事,也许她们不会注意到的。” “注意到什么?”阿拉曼说。 “阿德曼设法拣起了一块燧火石……” “原来这就是那件事的原因了。”埃布兰说,“我没有看到任何使他绊倒摔下的东西。” “但是一块燧石又有什么用呢?”阿拉曼说,“你必须得有工具才能把它做成一样东西,我曾观察过会锤燧石的人,那是在他死以前。” 第786页 “是的,但他还拣起一块锤石,而且这周围有一些骨头,这些东西足够做成几个刀刃并把他们击打成小刀或刀尖及其他的几个工具—如果那是一块好燧石的话。” “你是一个燧石锤造者吗?”阿拉曼说。 “是的,但我还需要一些帮助。一些噪音来掩盖住石头敲击的声音。”乔达拉说。 “但是就是能够制造出一些小刀,它们又有什么用呢?女人们有梭镖。”阿拉曼说。 “有一个好处。它可以用来砍断绑在某些人手上的绳子。”埃布兰说,“我想我们一定会想出一个竞赛或者一个游戏来掩盖住这个声音,尽管太阳光已经快没了。” “那应该足够用了。我不会用很长时间来打制那些工具和刀尖的,明天我可以在披屋里面工作,在那儿她们就看不到了。我得需要那个大腿骨和那些圆木,也许还得从披屋上取下一块厚木板。如果有一些骨腱就好了,但窄的羽毛也行,阿德曼,你到围牢外面时,能不能找到一些羽毛,我也许能用得着它们。” 阿德曼点点头,然后说:“你打算做一种能飞的东西吗?就像飞梭镖那样的。” “是的,一种能飞的东西,那得需要十分仔细削切和制作,这样就需要花一些时间,但是我想我会造出一种令你们惊奇的武器的。”乔达拉说。 21.阿塔拉要废掉乔达拉 第二天早晨,乔达拉在开始进一步打制那些燧石工具时,他和萨莫德谈论了那两个受伤的年轻人的事。昨天晚上,他考虑了这件事,他回忆起达沃是如何学会燧石打制手艺的,尽管那时他还是一个小男孩。他觉得如果这两个年轻人能学会一种手艺,比如像打磨燧石,那么尽管他们瘸了,他们仍能过一种独立的生活。 “只要有阿塔拉作为首领,难道你认为他们还会有那样的机会吗?”萨莫德问道。 “她给了阿德曼较多的自由;她也许会觉得这两个男孩也不是一个威胁,所以就让他们更多地走出这个营圈。就算是阿塔拉也会被劝说通,明白周围有几个制造工具的人是很合理的。她的猎人们的武器制造得太粗糙了,乔达拉说,”而且谁知道呢?她也许不会做头领太长时间吧!" 萨莫德看了看这个白肤金髮的陌生人,若有所思,“我怀疑你是否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鼓励他们过来注意看你打制的。” 前一天晚上,乔达拉是在外面工作的。但在敲击燧石过程中脱落下来的尖锐的石屑是不能散落在他们唯一的棚子周围的。他在石头堆的后面,大致靠近他们排泄体内废物的地方找了一个地方扔那些细屑。因为那股臭味,那些看守者们总是迴避这个营圈的那一端,所以那儿被看守得最松。 他迅速地从燧石中心分离下来的刀刃状的那些片状东西,长度最起码相当于它宽度的四倍,顶端都是圆的。他要做的其他工具就要从这些简易的东西上磨制出来。当这些刃状东西从燧石心被砍出来的时候,它们的边缘像剃刀一样尖锐,以至于用它来切透皮革,就像切凝固的脂肪一样容易。事实上刀刃确实非常尖锐,所以人们经常要先使刀钝化,这样在使用它时才不会被割破。 第二夭早晨,在披屋里面,乔达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选择一个地方,上面的屋顶上有一个大裂缝,这样在工作时,就可以有足够的光亮了。然后他从他那暂时替代的皮氅上割下一块皮子,把它展开铺在地上,来接住那些不可避免的尖锐燧石残渣块。两个瘸腿的男孩和其他几个人坐在他周围,他开始演示用一块尖硬的椭圆形石头和几块骨头怎样制做出燧石工具,反过来又用它来制作出皮革、木头及骨头的东西。但他们不得不极为小心,以免引起那些看守者们对他们活动的注意。偶尔地站起来,保持一种正常的秩序,然后再回来,挤在一起取暖,这样也起到了一种阻碍看守者视线的作用。然后他们极感兴趣地观察着乔达拉的制作。 乔达拉拾起一个刀刃,评判地审视着它。他想要制作的有几种不同的工具,他正试图要决定用它作什么。这块原料很长,尖锐的那面刀刃几乎是直的,另外一侧有一点波纹。他开始把锤石在那不平滑的刀口上来回磨了几次,以使它变钝一些,另外一侧的刀口就那样了,没再管它。然后用那个破裂腿骨的细长尖头用力削砍那个圆头,小心谨慎地剥掉一些小碎片,直到它变成一个圆尖。如果他有骨筋,或者胶水的话,或者其它几种可以用来粘连的材料,他也许能加上一个把。完工之后,变成了一把极其标准的小刀。 这个工具被人们互相传看着,不时地在胳膊上的汗毛或者一小块兽皮上检查它的锋利。这时乔达拉拿起了另一块刀刃状的原料。它的两侧刀刃都向里面凹进去,在靠近中间的地方形成一个狭窄的细长腰。他用一个大腿骨的圆形、球状的一端谨谭地施加压力,让它们变钝了一点儿,但更重要的是,使它们更加结实了。这样就变成了一个刮具,用它来磨制和刨光木头或骨头。他示范给大家该如何使用它,然后也把它传给周围人看。 用下一块原料,他把两侧刀刃都弄钝了,这样这个工具就很容易地拿起来。然后他在原料的一端,仔细地找到两个地点用力打击,去掉几块石片,只剩下一个尖锐的钎子状的尖。为了演示它的用途,他在一块骨头中凿了一个凹槽,然后反覆地凿使它变得越来越深,然后插进去,变成了一个有把的工具。 第787页 乔达拉的示范简直就是一次表演。这些男孩及年轻一点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曾经看见过一个熟练的磨制燧石制造工具的人的工作。年龄大一点的男人也没有几个看到过干得如此熟练的人。前一天晚上日落前的一小段时间,他已经设法从那唯一的一小块燧石上噼砍下来将近三十块有用的原料,直到隧石心太小不能噼砍为止。到第二天,大多数男人都已用上了他甩那些东西制成或一个或多一些的工具。 然后,他试着要解释一下他想要给他们看的狩猎武器。有一些男人似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尽管他们总是对他宣称的从投掷器上掷出去的梭镖的准确程度和速度有所怀疑。其他的人似乎不能抓住它的要领,但那没关系。 男人们手中有了很好的、耐用的器具,并能用它们来做一些有益的事情,这让他们的生活有了目的。做一些反对阿塔拉及她强加给他们这种境况的事,消除了男人营地那种绝望的情绪,并使他们产生一种希望∶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们能够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阿波达和她的看守者们感觉到了男人的态度上的转变,而且她确信有些事情正在进行着。男人们似乎走起路来比以前轻快了,而且他们笑得太多了。但是尽管她十分仔细地查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男人们不仅极其仔细地藏起乔达拉做的那些小刀,刨子及钎子,以及那些他们正在制作的工具,就连剩下的废料也都仔细地藏起来。就是最小的燧石末或小块,最细微的捲曲的木头或骨头的刨花,都被埋在披屋里,用从一个屋顶上拽下来的厚木板或一张兽皮盖住。 但是所有人中改变最大的要算是那两个瘸腿的男孩。乔达拉不仅演示给两个年轻人看工具是怎样制成的,而且还为他们制出特殊的工具。然后示范给他俩如何使用它们。他们不再躲藏在披屋里的阴暗处,他们开始和营圈中其他的大一些的男孩子接触,交往,他们两个十分崇拜这个高个子的泽兰达尼人,尤其是德本,他较大一些,已经能够领悟更多一些的东西—尽管他并不愿表现出来。 在他能回忆起来的所有往事中,他都是和躁动不安的、毫无理性的阿塔拉生活在一起。德本总是感到很无助,完全任由环境所摆布。在他思想深处的一个小角落里,他总是担心着会有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尤其是经歷了这次极其剧烈的痛苦和恐怖的创伤后,他已经确信他的生活只能变得更糟。他总希望自己死了吧。但是看到有人拿着在河边发现的两块石头,然后运用手上的技能和头脑中的知识,把它们做成好的工具,并赋予他改变世界的希望,这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德本不敢问—他仍然无法相信任何人—但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是,他想学习用石头制造工具。 乔达拉感觉到了他的兴趣,他希望自己有多一点的燧石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开始教他,最起码可以让他开始练习做。他很想知道,难道这些人不参加任何类型的夏季会议或集会吗?在那里人们可以互相交换一些主意、信息和商品,这个地区应该有一些能够教德本的燧石磨制匠。他需要学会这样的一种手艺。那样的活,瘸不瘸也就没关系了。 乔达拉用木头做了一个投掷器样品,以便向他们展示投掷器是什么样的,该如何打制它。其中的几个男人开始模仿着这种奇怪的工具,制造出它的复制品。他还用一些燧石原料制造出燧石梭镖尖,然后他把他们所拥有的最结实的皮子切割成细条,用来捆绑它们。阿德曼甚至找到了地面上一只金鹰的窝巢,拿回来一些很好的飞行的鸟毛。所缺少的唯一东西就是梭镖上的把柄了。 乔达拉试着用一块就在眼前的,但不太足的材料做一个柄。他用那个尖锐的钎状工具从那块厚木板上破下一块相当长的窄木条。他用它向那些比较年轻的男人们演示如何把梭镖尖绑上去,再把羽毛箍上去。他做演示,该如何握着这个投掷器,以及使用它最基本的技巧,当然他没有真正地掷出梭镖去。但是,从一块厚木板上砍制出一个梭镖柄是一项又长又乏味的工作,而且木头很干燥,又很脆,没有丝毫韧性,很容易折断。 他所需要的是那些小而直的树苗,或者更合理的,一些能够弄直的长树枝,尽管那样的话,他得需要一堆火来烤。被困在这个营圈之中,他感到他的计划全被破坏了(什么事也干不成)。如果他能出去,找点什么东西来做他的斧柄该有多好!如果他能劝通阿塔拉让他出去该有多好!晚上,他们准备好要睡觉时,他把他的感觉说给埃布兰听。男人听完之后,奇怪地看着他,开始说些什么话,然后摇头,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乔达拉想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反应,但是他很快就把它忘掉了,考虑着这个困难,睡着了。 阿塔拉也一直在想着乔达拉。她正期待着他将给予她的消遣来度过这漫长的冬天。获得对他的控制,看到他做她吩咐的事,显示给每一个人看,她比这个高个子的、英俊的男人更有威力。然后,她对他感到厌烦之后,她还对他有其他的计划。她一直很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准备好被放出去,开始工作。阿波达已经告诉她,她认为营圈里面正进行着什么事,而且那个陌生人也参与了,但她还没有发现是什么事。也许是把他和其他男人分开一段时间的时候了,也许应该把他再关回那个牢笼之中,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烦乱不安是一个好办法。 第788页 早晨她告诉她的女人,她想要一队人去干活,其中包括那个泽兰达尼男人。乔达拉很高兴,只是因为他将出去,这样能看到除了光秃秃的土地及绝望的男人们以外的一些东西,这还是第一次他被允许到营圈外面去工作。他不知道她计划让他干什么,但是他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寻找直的树苗。找一条能够把它们弄进营圈的路线将会是另一个难题。 那天的晚些时候,阿塔拉也走出她的土房,身旁跟着两个她手下的女人及阿木娜,炫耀地穿着乔达拉的毛皮髦。男人们一直在搬运着勐犸骨,那是早些时候从别的地方拿来的,他们正在把它们堆在阿塔拉想要放的地方。乔达拉工作了整个一上午,到中午时,没有任何东西吃,只有极少的一点水喝。尽管他到了营圈外面,但他没能去寻找可能的梭镖柄,他被看守得太紧了,而且根本没时间休息,他不仅没完成他的计划,还又累又饿,又渴又气。 乔达拉放下他正和阿德曼抬着的大腿骨的一端,站起来,面对着正在走近的女人们。当阿塔拉走近时,他注意到她是多么地高,比很多男人都高,她本应该是十分有吸引力的。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憎恨男人们呢?他很想知道,当她和他讲话时,她的嘲讽意味很明显,尽管他听不懂她的话。 “好了,泽兰达尼人,你准备好给我们讲另外一个类似你上一个故事的故事了吗?我已经准备好为此快乐一下了。”阿木娜翻译过来,完全用一种讥讽的语调。 “我没有给你讲故事,我是在告诉你事实。”乔达拉说。 “就是你和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女人一同旅行的事吗?那么,那个女人在哪儿?如果她具有你所说的那种能力,那么为什么她还没来认领你呢?”阿塔拉说,站在那儿双手叉腰,似乎在俯视着他。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希望我知道,恐怕她和你们狩猎的那群马一齐掉下悬崖了。”乔达拉说。 “你撒谎,泽兰达尼人。我的猎人们根本没着到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女人,而且在马群中根本没有发现女人的尸体。我想你已经听说阿木奈人对偷东西的惩罚是处死,我想你会一直撤谎到死为止。”阿塔拉说。 没有找到任何尸体?乔达拉被这个消息鼓舞了,当阿木娜翻译时,他已顾不上自己,心中感到涌起无限希望:艾拉也许还活着。 “为什么刚才我告诉你偷东西的惩罚是处死时,你还微笑呢?难道你怀疑我不会做出来吗?”阿塔拉边说,边指着他,然后再指自己,以示强调。 “处死?”他说,大惊失色。一个人会因为猎取食物而被处死吗? 他一直在高兴地想着艾拉也许还活着。他并没有真正领悟她所说的话。当他明白过来时,他的心中又重新充满了愤怒。“马群并不是给阿木奈人自己的,它们在这儿是给所有的大地的孩子的。你怎么能把猎取它们叫做偷窃呢?就算我是在猎取那些马,也是为了获取食物。” “哈,瞧,我终于让你自己说出你是在撒谎。你承认是在猎取那些马。对”我没有。我是说,‘就算我是在狩猎那些马’,我没说我真的正在狩猎。“他看了看翻译,”告诉她,阿木娜,泽兰达尼的乔达拉,玛索娜的儿子没有撒谎。" “现在你说你曾是一名首领的女人的儿子?这不泽兰达尼人真是一个精于说谎的人。刚刚撒完一个令人惊奇的女人的谎,就又编出一个女头领的事。”“我认识做过首领的很多女人。阿塔拉,你并不是唯一的女头领,许多马穆塔族的女人也是首领。”乔达拉说。 “共同的首领。他们和男人分享领导权。” “我母亲做过十年的首领。她的配偶死后,她成为头领。她没有和任何人共同分担领导权。男人和女人们都很尊敬她。后来她自愿把领导权传给我哥哥乔哈兰,人们不希望那样。” “女人和男人都尊敬她?听听她!泽兰达尼人,你认为我不了解男人吗?你认为我从未婚配过吗?难道我就那么丑,没有男人愿意要我吗?” 阿塔拉几乎沖他尖叫着说,阿木娜儿乎同时翻译出来,似乎她知道这个女头领要说的话一样。乔达拉几乎能够忘记女巫在替她讲话,似乎就像他正在听着,理解着阿塔拉自己的话似的,但是女巫的丝毫不带情感的语调,使这些话有一种奇怪的分离感,把它和这个正表现得如此富有交战性的女人分开。一种痛苦的、混乱的眼神进入她的眼中,她继续长篇高声地对乔达拉说。 “我的配偶是这儿的首领,他是一个强壮的首领,一个强壮的男人。”阿塔拉停顿了一下。 “很多人都很强壮,强壮并不能让一个人成为首领。”乔达拉说。 阿塔拉没有真正地听进他的话,她也没在听。她停顿一下只是想听到她自己的思想,集中起她自己的记忆。“布鲁戈是个十分强壮的首领,以至于他每天揍我来证明这一点。”她讥笑着说:“他吃的蘑菇是有毒的。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吗?”她的微笑十分恶毒。“我在一场公平的决斗中打败了他,成为一名头领。他是一个弱者。他死了。”她看了看乔达拉,“但是你不是弱者,泽兰达尼人。难道你不想有一个机会和我决斗一下,以挽救你的性命吗?” 第789页 “阿塔拉,我没有欲望和你决斗。但是我会保护我自己的,如果必须的话。” “不,你不想和我决斗,因为你知道我会赢的。我是一个女人,我有木奈的威力支持我。天母赐给女人以荣誉,她们是创造生命的人。她们应该是首领。”阿塔拉说。 “不,”乔达拉说,一些人畏缩地观察着这个男人如此公开地反对阿塔拉。“领导权不是必须属于受天母宠幸的人,就像它不一定要属于身体强壮的人一样。任何一种头领—比如说,浆果捡拾者的头领,他应该知道浆果在哪儿生长,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成熟,及採摘它们的最好办法。”乔达拉自己也开始长篇高声地喊起来,“一名头领应该是可信赖的,可靠的人,头领应该知道他在做什么。” 阿塔拉露出不悦之色。他的话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她只会听她自己的意见。但是她不喜欢听他话语中那种斥责的语气,就好像他认为他有权利如此自由地讲话,或者胆敢告诉她该做什么事。 “任务是什么都没关系。”乔达拉继续说,“管狩猎的头领应该是个知道野兽们会在哪儿,它们什么时候在那儿的人;他也应该是能够跟踪它们的人。他应该是一个最擅长狩猎的人。玛索娜总是说头领应该是一个关心他们所领导的人群的人。如果他们不关心,他们就不会做领导太长时间。”乔达拉在长篇大论地发泄他的愤怒,没有注意到阿塔拉怒目而视的脸,“他们是男男女女有什么要紧呢?” “我不会再允许男人们成为首领的。”阿塔拉打断他说,“在这儿,男人们只知道女人是首领,小孩从小就明白这点。这里女人们是猎人,我们不需要男人们跟踪足迹或领路。你认为女人不能狩猎吗?” “女人当然能狩猎了。我母亲在成为首领之前就是一名猎人。和我一同旅行的那个女人也是我们所认识的最优秀的猎人之一。她喜欢狩猎,并且非常擅长追踪,我能把一支梭镖掷得比她远,但她更为准确。她能用从她掷石器上射出的一小块简单石头打中正在空中飞行的一只鸟儿,或者杀死正跑的一只兔子。” “更多的故事。”阿塔拉嗤之以鼻。“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人创造出一些权力是非常简单的。我的女人们不狩猎:她们不被允许去。当布鲁戈做头领时,甚至没一个女人被允许碰一下武器。所以在我成为首领之后,生活对于我们来说不容易。没人知道该如何狩猎,但是我教会她们,你看到这些练习用的靶子了吗?” 阿塔拉指着一排排插入地里的结实的木桩。从前经过的时候,他往意到它们。尽管他还不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现在他看到在靠近一个木桩的顶部的一个很粗的木钉上面,挂着一批马尸体的一大部分。几支梭镖从它那上面支出来。“所有的女人都必须每天练习。并不只是用力地勐戳,也练习掷梭镖。她们中最好的成为我的猎人。但是在我们学会制造和使用梭镖之前,我们已经能够狩猎了。在这的北面,靠近我长大的地方,有一个悬崖。那儿的人把马驱赶下悬崖,至少每年一次。我们学会像那样地猎马。让马群奔逃下悬崖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只要你能把它们诱惑住。” 阿塔拉带着很明显的骄傲神态看了看阿波达。阿波达发现马匹十分喜欢吃盐。她让女人们把她们撒的尿留下来,用它来引领马群。我的猎人们就是我的狼。"阿塔拉说,冲着那些持梭镖女人微笑着,她们都已聚集在她的周围。 她们都对她的赞美表现出明显的高兴,在她说这话时都站得更高一些。以前,乔达拉并没有太注意她们的衣服,但是现在他注意到所有的猎人们都穿着一些来自狼身上的东西。她们大多数人的头巾都有一个狼皮边,至少有一颗狼牙垂吊在她们脖子周围,一些短外衣的袖口或底边也缝有狼皮。还有一些额外的装饰性布块。阿波达的头巾完全是狼皮的,饰有狼头的一部分,狼牙呲着,装饰在头巾上部。她的短外衣的底边和袖口也镶着狼皮边,一张狼皮的中间部分镶在肩膀上,狼爪子垂吊在肩膀前,肩膀后挂着一条狼的多毛的粗尾巴。 “她们的梭镖就是她们的利牙,她们一块杀死野兽并带回食物,她们的脚就是她们的爪子,它们整天稳健地跑,奔走很远的路。”阿塔拉用一种有节奏的韵律说着,她确信这话一定重复了很多次。“阿波达是她们的头,泽兰达尼人,我并不想过分夸奖她,但她确实十分聪明。” “我相信她是的。”乔达拉说,感觉她不仅非常聪明。但是她已无法克制自己对她们所完成的事感到一丝敬佩。她们开始时只知道那么一点点知识。“只是似乎让男人们无事可干地坐着太浪费了。他们也能为部落做事的,他们能帮助狩猎,帮助採集食物,制造工具。那么女人们自己就不必工作得太辛苦了。我并不是说女人不能做事,但是为什么她们要做所有的事呢?既为男人也为女人?” 阿塔拉大笑起来,是那种曾让他战慄的刺耳的疯狂大笑。“我也一直在怀疑同样一件事。女人们是创造新生命的人。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男人。一些女人还不想放弃男人,但是他们有什么好?能给女人快感吗?只有男人能感到那种快感。在这儿,我们不再为给男人们快感而担忧了。在这儿女人们不和男人们分享一个家,我让女人们住在一起。她们共同工作,互相帮助,照顾她们的孩子,她们相互理解。在周围没有任何男人时,天母会把女人们的精神混合在一起,这样就只有女孩出生了。” 第790页 这可能吗?乔达拉怀疑。萨莫德曾说在过去的几年里只出生了极少的几个婴儿。突然他想起艾拉的观点:是男人和女人共同分享的快感才能创造一个新生命,在女人体内成长起来。阿塔拉却把男人和女人分开。这是不是只有很少的几个婴儿出生的原因呢? “出生了多少孩子?”他问道,完全是出于好奇。 “不很多,只有一些。但只要出生一些,就会有更多的。” "他们都是女孩吗?’’他接着问道。 “男人们仍然离得太近了。它把天母弄煳涂了。很快地所有的男人都会死掉的,那时我们再看看会有几个男孩出生。”阿塔拉说。 “或者到底会出生几个孩子吧”乔达拉说:“伟大的大地母亲既创造男人也创造女人,而且像她自己,女人们幸运地能够既生男孩也能生女孩,但是只有天地之母才能决定哪个男人的精神和哪个女人的精神相结合,但它一定得是男人精神,你真的认为你能更改大地母亲决定的事吗?” “不要试图告诉我大地母亲会做什么。你不是一个女人,泽兰达尼人。”她轻蔑地说:“你只是不愿意被告知你是多么的无用,或者也许你不想放弃你的快感,是这回事,对不对?”突然阿塔拉改变了她的语调,装出一种震颤的吸引人的声音。“泽兰达尼人,你想要快乐吗?如果你不和我决斗的话,你还能做什么来获取你的自由呢?啊,我知道了!做爱!为了这样一个强壮英俊的男人,阿塔拉也许愿意给你快乐。但是,你能给阿塔拉快乐吗?” 当说到这个女人而不是她自己时,阿木娜语调的改变使他突然意识到他所听到的所有的话都是翻译过来的。用阿塔拉首领的声调,说话是一回事,但是用阿塔拉女人的声调说话却完全是另一回事。阿木娜能够翻译这些话,但不能装出这个女人极亲密的角色。阿木娜继续翻译时,乔达拉听到了她们两个的话。 “这么高,这么白,这样的完美,他甚至可以是夭母自己的配偶。看,他甚至比阿塔拉还高,没有多少男人这么高。你一定给过许多女人快乐,是吗?这个高大英俊,有一双蓝蓝的眼睛的男人微笑一下,女人们就会大声叫喊着爬进他的软毛之中。泽兰达尼男人,你让她们全都感到快乐吗?” 乔达拉拒绝回答。是的,从前有过一段时间他喜欢和许多女人做爱,但现在,他只想要艾拉。一种强烈的忧伤的苦痛威胁着、压迫着他,让他难以承受。如果失去了她,他该怎么办?那么他活着或者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来吧,泽兰达尼人,如果你给阿塔拉极强烈的快感,你就能获得你的自由。阿塔拉知道你能做到。”高个子的吸引人的女头领极有魅力地向他走过去。“看见了!阿塔拉要把她自己给你了。演示给每一个人看一个强壮男人是怎样给一个女人快乐的。泽兰达尼民族的乔达拉,来和阿塔拉分享分享木奈,伟大的大地母亲的礼物吧!” 阿塔拉把她的胳膊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让自己紧压在他身上。乔达拉没有反应。她想要亲吻他。但对她来说他太高了,而他又不愿弯下腰来。她不太习惯一个比她高的男人;而且她得去够一个男人的时候也很少,尤其是一个她无法使他弯腰的人。这使她感到很愚蠢,心中立刻充满怒火。 “泽兰达尼人,我甘愿和你交配,给你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我不想在这种环境下分享天母赐与的快乐的礼物。”乔达拉说。他的平静的,颇为自制的语调掩饰着他的愤怒,但并没有隐藏住。她怎么敢像那样地污辱圣母呢?“这种礼物是很神圣的、需要甘心情愿和快乐分享。像这样的交配将是对天母的一种蔑视。那会玷污她的礼物,使她愤怒,就像违背一个女人的意愿,强姦她一样。我选择我愿意与之交配的女人,但是,阿塔拉,我没有任何和你分享天母礼物的欲望。” 乔达拉也许对阿塔拉的邀请有所反应,但他知道那不是真实的。对大多女人来说,他是一个令人激动的英俊的男人。他知道怎样做才能使女人们感到快乐,但要在相互吸引,相互邀请的情况下才能经歷这种快乐。尽管她走路扭来扭去,极具诱惑,但阿塔拉那儿没有温暖,她没有让他产生一点欲望。他觉得就算他和她做爱,他也不能让她快乐。 但听到翻译后,阿塔拉看上去被震惊了。大多数男人都极其愿意与这个漂亮女人分享令人快乐的那份礼物,以获得他们的自由。那些拜访者极为不幸地经过她的领地,并被她的猎人抓住—通常会为这个机会欢唿雀跃!他们能够如此容易地从这些狼女人中逃出去,尽管有些人有些犹豫,对她要做的事感到怀疑惊奇,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断然地拒绝她。而且她们很快就发现她们所怀疑的是对的。 “你拒绝……”女头领急促含煳地说,有些不相信。翻译出来的话不带任何感情,但她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你拒绝了阿塔拉,你怎么敢拒绝!”她尖声叫道,然后转向她的狼女们,“把他扒光,绑到练习靶子上去。” 那是她一直以来就有的意图。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曾想让乔达拉陪伴度过整个沉闷漫长的冬天。她喜欢用还给他们自由的承诺来逗惹男人们,交换他们给予她的快感。对她来说是对男人嘲弄的最高潮。从那一点开始,她引领他们做出更多的屈辱和堕落的行为,她通常可以成功地让他们完成她想要他们做的任何事。他们甚至会脱光自己的衣服,只要她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脱光,她将会放他们走—希望那样会足以使她高兴。 第791页 但是,没有男人能给阿塔拉快感了。当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被十分粗暴地使用过。她期待着能和另外一群人的强有力的首领婚配,然后她发现她刚与之结合的这个男人比离去的情势更糟糕。她的决感总是靠令人痛苦的毒打和污辱来完成的。直到后来她终于反抗,促成他的痛苦的令人羞辱的死亡。阿塔拉很少想和男人们或者甚至女人们共享天母的礼物。她只有在观察男人们慢慢地痛苦地死去时产生强烈的快感。 如果很长时间没有拜访者时,阿塔拉甚至和阿木奈的男人们玩乐,但是在最初的两三个在她的“快感”中倒下去的时候,他们认清她的游戏,不再玩了。他们只是恳求获得他们的生命。通常地,但并不总是,对那些有一个女人帮着说情的人,她会饶了他们。一些女人并不十分愿意合作 ——她们不明白她需要除掉男人就是为了她们 ——但是通常可以通过那些使她们牵肠挂肚的男人们把她控制住,因此,她让他们活着。 旅行者们通常在比较暖和的季节里来。在寒冷的冬天,人们很少旅行得很远,尤其是那些长途旅行的人。最近,旅行者更少了,去年夏天一个也没有。有几个男人十分侥倖地设法逃跑了。一些女人也跑掉了。他们警告了其他大多数听说过这个故事的人,并把它当作传闻或荒诞离奇的故事传播开,使人们都离得远远的。 当乔达拉被带回来时,阿塔拉曾经很高兴。但是他却比她自己部落的男人们更糟糕。他不愿意配合玩她的游戏,他甚至不肯给她看到他乞求时的满足。如果他乞求了,她也许会让他活得更久一点,体验看到他屈从于她的意志时的快感。 听到她的命令后,阿塔拉的狼女们沖向乔达拉。他狂野地转身,向外冲去,把梭镖撞到一边,使劲地击打她们(这种打击一定会使她们事后感到疼痛)。他想要挣脱出去的挣扎几乎都成功了,但他终于被众人的绝对力量击溃了。她们割开了他的上衣和裤子的绳结,剥光了他的衣服。 狼女人们把他的双手绑起来,两手之间留下一段很松的绳子。然后把他举起来,双手举在头上,吊挂在目标桩上的高高的木头钉上。她们拽掉他的靴子和裤子时,他踢打着,有几下十分有力地踢中了,那也许事后会留下寮痕。但是他的反抗只是让女人们想要回来揍他。她们知道她们能够做到。 一旦他被赤身裸体地挂在木桩上,她们都退到后面,仔细地观察着他,自我满足地傻笑着,为她们自己感到高兴。尽管他很高大强壮,但他的反抗却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乔达拉的脚尖接触到地了,但只是刚刚接触到,很明显,多数男人都会被悬吊在那儿的。接触到地给他轻微的安全感,他给大地母亲传去一种模煳的无声的恳求,恳求她能以某种方式把他从这个始料不及的可怕困境中解脱出去。 阿塔拉对乔达拉大腿最上方和腹股之间的一块巨大的伤疤很感兴趣。它癒合得很好。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曾经受过这么严重伤的迹象。他既没有一瘸一拐,也没多加照顾那条腿。如果他那么强壮的话,也许他会比大多数人活得时间长一点。他也许还能给她一些快乐,想到这她微笑了。 阿塔拉冰冷的评估让乔达拉有了另外一些念头。他感到一阵冷风吹过,浑身起了许多鸡皮疙瘩。他战慄着,但不仅是因为寒冷。当他抬头看时,他看到阿塔拉正微笑地看着他。她的脸红润润的,唿吸很快;她看上去很高兴,而且有一种奇怪的淫荡。如果她自己为之兴奋的男人很英俊,她的快乐总是会更强烈一些。她以自己的方式被这个具有不被察觉、却令人激动的高个男人吸引住了,她事先准备好让这次快感持续得尽可能长一点时间。 他向木桩扎成的栅栏望过去,他知道男人们正透过栅栏缝隙观察着他。他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警告他。很明显,类似这样的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如果他们事先警告我,又会有多少好处呢?他不也只能带着恐惧事先准备好吗?也许他们认为他不知道会更为快乐一些。 事实上,一些男人们曾经谈论过这件事。他们都很喜欢这个泽兰达尼人,钦佩他制造工具的技术。用他遗留下来的尖锐的小刀和工具,他们每人都希望找个机会逃出去。他们会为此永远记住他的,但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知道,如果有太长时间没有来旅游者,阿塔拉就有可能把他们中的一个人吊在目标桩上。他们有几个已被吊起来过一次。而且他们知道他们卑贱的请求也许不会让她动摇,再次延迟这致命的游戏。当他们看到他拒绝屈服于她的要求时,他们秘密地欢唿着。但是他们担心任何一点噪音都会把注意力转到他自己身上。因此他们都默默地观察着,看着这幅熟悉的画面在眼前展开,他们每个人都感到同情、恐俱和一小点羞辱的刺痛感。 不仅是她的狼女人,营地的所有女人都期盼为这个男人的品格的残酷考验作证。她们大多数人不愿意观看,但是她们害怕阿塔拉,以及她的猎人们。她们尽量站得远远的(在她们敢的范围内),这种情景使她们中一些人感到噁心;但是如果她们不出来的话,她们过去曾替说情的男人就会是选上来的下一个人。一些女人曾经试图逃跑,但只有几个成功了。大多数被抓住,弄了回来。如果营圈之中有她们关心的男人—配偶的兄弟,儿子—作为惩罚,女人们就得被迫观看他们在牢中受苦一一没有任何食物和水。而且偶尔地,尽管很少,她们自己也会被关在鸟笼里。 第792页 有男孩的女人们尤其感到害怕,她们不知道等待她们儿子的将是什么。尤其是在她对阿德万和阿德本做出那些事之后。但是最害怕的是那两个刚生小孩的,和那个怀孕的女人。阿塔拉很为她们高兴,给她们特殊的照顾,过问她们的生活情况,但是她们每个人都心怀一种有罪的秘密,担心一旦她发现了,她们就会被吊在那个靶子木桩上。 女头领走到她的猎人前,拿起一根梭镖。乔达拉注意到那根梭镖相当的重和笨拙,他不再想他自己的情境,而是在考虑如何帮她们做一支更好的。但是这个做工粗糙的梭镖尖却是非常的尖锐好使的……他观察着那个女人仔细地瞄准,而且他注意到她正在往低处瞄准着,她并不想杀死他,却想使他残废。他意识到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这儿,她可以选择刺伤他身上的任何地方,给他任何痛苦,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欲望要抬起腿保护自己,但他是吊在那儿的,他觉得那会使他更加脆弱,而且会暴露出他的恐惧。 阿塔拉眯缝着眼睛观察了他一遍。知道他怕她,她为此感到很高兴。他们中有些人会求饶。她知道这个人不会,至少不会立刻求饶。她把胳膊抡到后面,准备好掷梭镖。他闭上眼睛,想着艾拉,猜想着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她的尸体在悬崖底部一群马的下面压伤折断。一种比任何梭镖刺伤他都更加强烈的痛苦袭上心头。他知道如果她死了,生活反正对他也没有意义了。 他听到唿的一声,一支梭镖射在靶子上,但是在他上方,不是在他身体下部,而且也不疼。突然,他跌落到地上,站在那儿,胳膊也放下来了。他看看他的手,看到绳子比较松的那一段(刚才就是用它来把他挂在那个木钉上的),它被切断了。阿塔拉手中仍然持着梭镖。他听到的那根梭镖不是从她那儿发生的。乔达拉抬头看了看靶桩,看到一个精巧的,稍有点小的,燧石尖的梭镖嵌在木钉旁边,它的用羽毛做成的尾部还在颤抖着。那个窄的,做工精细的梭镖尖切断了绳子。他认识那支梭镖! 他转回身去,朝梭镖射来的方向望去。就在阿塔拉后面,他看到有东西在动。他的眼睛为解除了痛苦而高兴地充满了泪水。视线变得模煳不清了。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那真的是她吗?她真的还活着吗?他匆匆地向下嚓了几眼,眨了几下眼睛,这样他就能看得更清楚些。再抬眼望去,他看到四只几乎是黑色的马腿,加上一匹黄马,背上坐着一个女人。 “艾拉”,他喊到,“你还活着!” 22 奇特的女人马 阿塔拉转过身来寻找投梭镖的人。她看到营地外的荒野中,一个女人骑在马上向她走来。她的兽皮毛外套的帽兜脱到了背后,深棕色的头髮和跨下的马的灰黄色几乎是同一种颜色,在阿塔拉的眼中,那仿佛一个半人半马的幽灵。是这个女人马投掷的梭镖吗?但她怎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投到这里来呢?这时,她看到那女人的手里还握着另一支梭镖。 阿塔拉感到头皮刷地掠过一股凉意,头髮几乎要竖起来了。但是这种冰冷的恐惧感并非仅仅来自这只梭镖,而是她深信眼前的不是一个女人。倾刻间,她仿佛突然清楚了自己全部的、说不清的残暴之举。她觉得穿过荒野向她走来的是圣母灵魂的化身、一个木奈、一个圣母派来惩罚她的復仇之灵。在她的心里,阿塔拉几乎欢迎着这个圣母之灵的到来;或许结束今生的恶梦对她来说将是一种解脱。 不单单女首领一人害怕这个奇特的女人马。尽管乔达拉曾试图对他们解释,但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没人想过,哪怕是看到过人会骑在马上:那是难以置信的,艾拉的突然现身,令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对有些人来说,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只是对这个骑在马背上的女人感到惊骇,其他的人把她的离奇出现看成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力量的象徵而充满听天由命的感觉。 许多人都和阿塔拉一样,反思着自己的恶行,把她的现身看做上天对自己罪有应得的惩罚。无论是被阿塔拉指使或被她强迫,不只一人曾做下或容忍了令人髮指的残暴恶行。此刻,在这寂静的夜晚,他们有的感到深深的惭愧,有的充满对遭到惩罚的恐惧。 甚至乔达拉一时都奇怪,艾拉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画来搭救他的,但此刻他确信,如果她能,她会来的。他充满爱意地看着她从容走近,打量着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他要在心里铭记住这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一幕:他爱的女人,骑着熟悉的骏马。她的脸在寒风中泛起红晕,几结散落的长髮在风中飘荡。她和跨下的马唿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凝成一缕缕冷雾。乔达拉看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裸露的躯体和冻得格格作响的牙齿。 她穿着兽皮毛外套,上面扎着一条兽皮腰带,皮带上挂着塔鲁特送给她的勐犸骨匕首,他给她做的骨柄石刀也插在皮套中挂在上面,而且,他的小石斧也插在上面。挂在身体另一侧的是她的旧水獭皮做成的草药袋。 艾拉骑在马上,从容而镇定,但乔达拉看得出她全身都在戒备着。她右手拿着投石器,那种姿式能使她以极快的速度发射出石弹。她的左手一攥着几块石头,同时,她托着一个投梭镖器,上面架好了一只梭镖、斜着放在威尼的肩背上,身后的草编袋子里,插放着其它的梭镖。 第793页 艾拉一边前进,一边从女首领的脸上观察着她的内心,她看出了她的震惊和恐惧,还有那瞬间的绝望。但是当艾拉走近些时,阴险而疯狂的念头又爬上了女首领的心头。她眯着眼盯着这个金髮女人,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扭曲的,狰狞的笑容。 艾拉从不知道疯狂是什么,但她从阿塔拉的脸上看出了它的含义。她知道要小心对付这个企图伤害乔达拉的女人。她是一条鬣狗。艾拉曾经猎杀过很多食肉的勐兽,但是只有鬣狗是她最痛恨的,它们卑鄙、兇恶,专门欺凌弱小。她的这种憎恶感虽有些不尽合理,其实除了似乎喜欢吃特别腐烂的食物外,鬣狗和其它的食肉动物并无多大区别。而且所有的食肉动物都吃腐肉、猎食时专门挑弱小的动物。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由于有过被伤害的经歷。她把鬣狗看成是那种最坏的人。而阿塔拉就是这样的鬣狗、一个邪恶的化身,永远不能信任。 艾拉愤怒地盯着这个高大的女首领,同时也仔细地留心着整个人群,包括那些惊呆了的“狼女”。幸亏她这样,当威尼离阿塔拉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她用眼睛的余光发现身边的暗处有人在向她做动作,艾拉用一连串的动作,将石弹装入弹石带,一甩、射了出去。 阿波达痛苦地尖叫一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手中的长梭镖当地一声掉到冰冻的土地上。艾拉本可以打断她的肩头,但是她故意瞄准了她的上臂,想试试她的力气,即使这样,狼女头领的胳膊也会肿一段时间。 “阿塔拉,告诉她们老实点。”艾拉命令道。 乔达拉好久才明白过来她是在用一种陌生的语言讲话,因为刚才他完全听懂了她说的话,接着当他明白了她在用阿木奈语说话时,他简直惊呆了。艾拉怎会讲阿木奈语呢?她以前从未听到过啊! 女首领在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在叫她的名字时也大吃一惊。但她更吃惊的是那个女人说话时的腔调好像是另一种语言,然而却又不是。这腔调勾起了她的几乎已经忘却了的感觉,那是些她埋在心底已久、令她心烦意乱的感觉,包括恐惧。这更使她坚信眼前的不仅仅是个骑着马的女人。 这种感觉阿塔拉已经很久没有了。她一开始就讨厌造成这种感觉的一切,更不喜欢现在有人重提。这令她感到激动、焦躁和愤怒。她想赶走这些记忆,把它完全摧毁,永远不让它重来。但怎么才能办到呢?她抬眼看着坐在马背上的艾拉想道,一切都是这个金髮女人的错,是她把那些记忆,那些感觉带回来的。如果这个女人不在了—被毁灭了—一切都将过害、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阿塔拉在心底开始盘算如何毁灭这个女人。她狡诈而做作地笑了。 “啊,你来的正好,看来那个泽兰达尼人说的是真的。”她说,“我们以为他在偷我们的马肉,可那些马肉还不够我们自己吃的呢。我们阿木奈人对偷盗的惩罚就是死亡。尽管他告诉我们了有关骑马的事,但你会理解我们为什么不信……”阿塔拉发现自己的话没有被翻译过去,便停下来喊道:“阿木娜,你没有转达我的话。” 阿木娜一直在盯着艾拉。她本来就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不相信乔达拉所说的话。抬着那个男人回来的猎手中有人向她描述了那可怕的情景,想让她解释。那人说到她们在往悬崖处驱赶马群时,看到一个女人骑在一匹马上,想治服它,并且后来成功地掉转回来了。当第二批运送马肉的人回来又有人讲起看到一个女人骑着一匹马走了时,此事就更令阿木娜费解了。 一段时间里,很多事情都令这个侍奉圣母的人费解,可是当那个被带回来的男子被证实为乔达拉—一个和她的过去有某些联繫的年轻人,而且他也讲述了一个骑马女人的故事时,她就更加苦闷不安了。 这一定是个什么信号,但是她却无法理解它的含义。她苦苦思索着如何解释这个女人和马,并一直受着这个念头的折磨。此时,一个女人果真骑着一匹马走进了她们的营地,这使得那个信号具有了从未有过的力量,这力量撞击着阿木娜的身心,使她头脑陷入一片混乱。她一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阿塔拉的身上,但她还是听到了她的吼叫,很快将女首领的话翻译成了泽兰达尼语。 “把死亡当作对狩猎的惩罚并非是圣母的意愿。”听到翻译后,艾拉用泽兰达尼语道,尽管她差不多明白了阿塔拉所说的话。阿木奈语和马穆塔语非常接近,而且她还学会了几句话,因此她可以明白阿塔拉所说的大部分意思。然而,泽兰达尼语更容易些,她可以更好地表达她的想法。圣母让她的孩子们分享食物,厚待过路的客人。"艾拉说道。 只有艾拉用泽兰达尼语讲话时,阿木娜才注意到她讲话时的特别之处。尽管她说的很地道,但还是有些……可现在没时间想这个,阿塔拉正等着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有这种惩罚,”阿塔拉尽管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但还是圆滑地解释道。“这样就可以阻止偷盗,获得足够的食物供大家分享。但是像你这样有那么好武器的人怎么能明白我们的处境呢?这里没有多少女人会打猎,食物少的可怜,大家都在忍飢挨饿。” “但是,圣母赐与她的孩子们的不仅是肉,这里的女人们当然知道地上长着吃的,知道如何去拾取。”艾拉说。 第794页 “但我必须禁止她们那样做。如果我让她们花时间去拾取食物,她们就无法学习打猎了。” “所以说,你们食物匮乏完全是你和你的手下人造成的,这不能证明你们有权杀死不了解你们习惯的人。”艾拉说,“你擅自行使了圣母的权力,只有她才可以在必要时唤回自己的孩子,你无权那么做。” “所有的部族都有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传统和习俗,如果遭到违犯,就要有人受到死亡的惩罚。”阿塔拉说道。 艾拉从自己的经歷中知道,事实确是如此。“但是你们的习俗怎么能用死亡来惩罚想要得到食物的人呢?她说,”所有的习俗都要遵从圣母的意愿,是她要大家分享食物,善待来访者的。你们……失礼而冷漠!阿塔拉。" 失礼而冷漠!?乔达拉极力控制着自己,太可笑了,这更像是虐待和谋杀。他一直在兴奋地看着。听着。这时,他笑了,他完全明白艾拉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过于谨慎的言词。他记得有时和她开玩笑她都听不懂,更不用说让她拐弯抹角地骂人啦。 阿塔拉显然被激怒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她已经感到了艾拉“礼貌”的批评中所表达的愤慨。艾拉斥责她的样子就像对一个小女孩,而且是个坏女孩。她更愿被人称作恶魔,她喜欢这两个字眼所蕴含的力量,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力量。而艾拉温和的措词好像让人感到她很可笑。阿塔拉看到了乔达拉的笑容,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其他的人一定也想像他那样笑出来。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和那个男人感到后悔。 艾拉好像要在威尼的身上重新坐好,而其实她是在改变自己的姿式,以便抓好梭镖投掷器。 “我想乔达拉需要他的衣物。”艾拉继续道,她轻轻地抬了一下梭镖,使周围的人能看清她手里的梭镖而又不至于让人感到太明显的威胁。“别忘了,你穿着的兽皮毛外套也是他的,还有,或许你应该派人到房子里把他的兽皮腰带,手套、水袋、刀和其他的东西取来。”她等阿木娜为她翻译。 阿塔拉气得紧咬牙根,但却堆起了笑容,然而那更像是一脸苦相。她点头示意阿波达去取。阿波达用她的左手—她的右手被艾拉石弹击肿、无法动弹,而且她知道被乔达拉踢过的腿也会很快肿起来的—拾起地上的衣物。这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那个男人身上剥下来的,她把它们扔到他的面前,然后又转身钻进女首领的房子。 他们等待的时候,女首领突然用故作友好的口气说:“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吧 ——他们叫你什么的?艾拉” 马上的女人点点头。她知道这个女人不在乎正式的礼仪互相介绍,而且她好像不明此道。 “既然你那么重视好客的习俗,一定要允许我邀请你们到我的房子里坐坐,你会和我呆在一起对吗?” 还没等艾拉或乔达拉回答,阿木娜便开口道:“我想照各个部族的习惯,来访的客人应该和侍奉圣母的人住在一起。我欢迎你们到我的房子里去。” 被冻得哆哆嗦嗦的乔达拉一边听着阿塔拉的话,等着阿木娜的翻译,一边穿着他的下裤。他刚才并未想到自己有多冷,那时他连命都顾不上了,而现在他的手指已经冻僵了,系腿上的带绳时显得笨拙无力。尽管他的外衣已经被撕破,但他还是很高兴能拿回来。听到阿木娜的邀请他吃了一惊。当他穿好外套抬头时,看到阿塔拉正紧蹙眉头,不快地瞪着阿木娜。他坐下身子,迅速缠好脚、穿上了靴子。 阿塔拉暗想,我一会再拿她是问。她转而说道:“那么,你一定要允许我和你们分享我们的食物,艾拉。我们正要准备一次盛筵,特地为你们而举行。”她将目光移向乔达拉说,“我不想让你们把我想得那么坏,而且最近我们成功地捕获一批食物,所以我不会让你们走的。” 乔达拉想,她的友善的笑容背后的真正意图真是荒唐透了,他根本不想吃她的食物,更不想在这个陷阱里多呆一会儿。但还没等他说出来,艾拉已经开口答道: “我们将很高兴地接受你的热情邀请,阿塔拉。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这次盛筵?我想做些食物带来。但今天不行,时间太晚了。” “是的,今天太晚了。”阿塔拉说,“而且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盛筵将在明天举行。但是,当然啦,你们今晚将和我们吃些粗食淡饭。” “我也必须为明天的盛筵准备些什么,我们明天会回来的。”艾拉说,紧接着又加上一句,“阿塔拉,乔达拉仍还需要他的兽皮外套呢,当然,他会将刚才穿的‘披风’还给你的。” 阿塔拉将兽皮毛外套脱下来递给乔达拉,他套到身上,他喜欢里面的热气,但同时也闻到了她的女人气味。阿塔拉穿着她的薄内衫,站在寒风中,脸上满是邪恶的笑容。 “还有其他的东西呢?”她提醒到。 阿塔拉朝她的房子入口处望去,示意着一直站在那里的阿波达。她立刻将乔达拉的东西送过来,放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她极不情愿归还他的这些东西。阿塔拉已经答应把其中的一些分给她了,她特别喜欢那把刀,她从未见过一把刀做得那么漂亮。 第795页 乔达拉系上他的皮带,将他的东西放好。他真不敢相信所有的东西都能回到身边。他本来都怀疑能否再见到它们了,能否活着离开这里。接着他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跃上马背,坐在了那女人的背后。他真想快些离开这里,再也不愿看到这样的部族了。艾拉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试图阻止他们或者偷袭他们后,便调转马头,策马疾驰而去。 “跟上他们,不要让他们就这样轻易地走掉。”阿塔拉向阿波达嚷道。她忿忿地走回自己的房子,气得浑身发抖。 艾拉催促威尼奔下山去,直到他远离了阿木奈人的营地,到达山脚下的一片树林中。他们在小溪边放慢脚步,然后绕到来时路上,向艾拉的宿营地走去。实际上她的宿营地和阿木奈人的营地离的并不太远。当威尼的脚步变得平稳些时,乔达拉感觉到了和他贴得很近的艾拉。能够重新和艾拉在一起,令他充满了感激和喜悦。他用胳膊搂住艾拉的腰、抱紧,感受着胸前她的长髮,唿吸着她身上特有的、温暖的女人气息。 “你在这里,和我在一起,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担心你早已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他温柔地说道:“我是这么高兴,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是这么爱你,乔达拉。”她回答说,向后靠着,把自己的身体浸在乔达拉的怀中。又重新和他在一起了,她感到无比的快慰,她对他的爱涌遍全身,溢于言表。我发现了血迹,便一直在后面追踪,设法找到你。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当我意识到她们在抬着你赶路时,我想,你一定还活着,但你无法行走,肯定伤势很重,真让我担心。可是你们留下的痕迹非常难找,而且我知道自己被落下好远。阿塔拉的猎手们熟悉道路,走的很快。" “能及时赶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晚一点儿就太晚了。”乔达拉说。 “我并非刚刚赶到。” “真的吗?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第二批运马肉的人回来时我就到了。一开始,我在那两批女人的前头,但是在一个小河叉里第一批人赶上了我。幸亏我见到了两个去接应她们的女人,我找个地方藏了起来,他们过去之后我便跟着她们。但可能我和第二批运马肉的人离得太近了,我想她们发现了我,或者至少是从远处看到了我,我当时正骑在马上,于是我便很快跑开了。后来我又返回来跟在她们之后,但这次我格外小心,防止再有第三批人从后面赶上来” “那可能就是阿德曼所说的躁动的原因。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只看到每个人都很紧张,从第二批运马肉的人回来后女人们便议论纷纷。但是你早就到了,为什么才把我救出来呢?”乔达拉问道。 “我不得不观察一段时间,等待时机把你救出那个四周都是围栏的地方,他们称其为什么?营圈?” 乔达拉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接着问道:“你不怕有人见到你吗?” “阿塔拉的狼女们总是吵吵嚷嚷,很容易避开。通常我都离她们很近,甚至可以听到她们讲话。营地后面有个小山丘,从上面可以看到整个营地的情况,而且可以看清营圈里面的人,抬头还可以看到小山丘后面的三块大白石。” “我也注意到那三块石头了。我真希望自己知道你在那里,那样每次看到它们心情就会好多了。” “我听到有几个女人称它们是‘三个女孩’或是‘三姐妹’。”艾拉说。 “她们叫它‘三姐妹之灯’。”乔达拉说。 “我想我还不太懂他们的语言。” “你懂得的已经够多的了。我想你用他们的语言和阿塔拉讲话时,一定让她吃惊不小。” “阿木奈语和马穆塔语非常接近,很容易弄懂一些词句。” “我从未想过打听那些白石头是否有名字,它们做里程碑真是再好不过了。看来它们是应该有个名字。” “整个高地就是一个很好的里程碑。老远就可以看到它。而且从远处看它就像一头沉睡的野兽,从这一侧就可以看到。前面有处地方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会儿就到了。” “那座小山也肯定有名字,特别是它是狩猎的好地方,但我只是参加葬礼时看到了一小部分。从我到这儿的这么短时间里,已经有了两次葬礼。第一次时他们埋掉了三个青年人。”乔达拉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躲过一根树枝。 “我跟踪你们到过第二次葬礼。”艾拉说:“我本想那时救下你,但你被看的太紧了。后来你找到了一块燧石,向那些男人演示着制做梭镖投掷器。”艾拉说,“我不得不等待时机成熟,那样就可以让她们措手不及,将你救出。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很内疚。” “你是怎么知道燧石的事的呢?我们还以为自己很小心呢。”乔达拉说。 “我一直在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那些狼女算不上是称职的看守。你如果没被燧石的事分散精力,也会找出逃脱的办法的。从这点上看,她们也不是好猎手。”她说。 “当你想到她们是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开始这种生活时就会认为她们已经做的不错了。阿塔拉曾说她们不会使用梭镖,所以只好追赶猎物。”乔达拉说。 第796页 “她们大老远地跑到母亲河去追赶马群跳下悬崖真是浪费时间。这里就是很好的猎场。顺着河流走的动物必须要经过河水和高地之间的空地,并且可以很容易看到它们过来。”艾拉说道。 “我参加第一次葬礼时也看到了,埋人的地方就是很好的瞭望处。以前就曾有人在那里点火发信号。我看到那里有未燃尽的木炭。”乔达拉说。 “他们可以修建一个围栏将动物追赶到里面关起来,而不是用来囚禁男人们。”艾拉说着,拉住威尼停下。“你看,那就是。”她指着地平线上的石灰石高地的轮廓。 “那确实像一个动物在睡觉、真的。还可以看到那三块白石头呢,那个‘三姐妹’。” 他们骑着马静静地走了一会儿。然后,他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那么容易逃出营圈,他们为什么不逃出来呢?” “我想他们没有认真去试过。”艾拉说,“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女人看守的不严。但是很多女人,甚至一些狼女都不愿再把那些男人关在那里啦,她们只是惧怕阿塔拉。”她说道。 他们走进灌木丛中的一小块空地。雷瑟见到他们时嘶鸣一声,好像是为了确认眼前的人,这个小公马被拴在一颗树上。艾拉每晚都在这里设下一个小营帐,但早晨她又将一切都收好放在雷瑟的背上以便需要时马上离开。 “你把它们俩都从悬崖边救回来了!”乔达拉说,“我不知道你是否做到了,也一直不敢问。我被打昏前最后看到的就是你骑在雷瑟的背上,无法控制住它。” “我只是用不惯那个缰绳,仅此而已。最让我头疼的是另外的那匹野公马,而现在它死了,我替它惋惜。那些野马不再推挤威尼跟它们走后,听到我的哨声它就跑回来了。”艾拉说道。 雷瑟看到乔达拉也很高兴。它垂下头,又昂起来,打着响鼻。要是未被拴着,它会向那个男人走去的。乔达拉向它走过去时,它向前支起耳朵,高抬着尾巴,急促地哼鸣着。然后它低下头嗅着乔达拉的手,像是在迎接老朋友。乔达拉拥抱着它,抚摸着它,悄声地说着什么,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呢。 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皱着眉有些不忍开口。“沃夫怎么样啦?” 艾拉笑了笑,然后吹出一声响亮的哨音,那哨声划破天空传出老远。不一会儿,沃夫便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它看到乔达拉后兴奋不已,无法平静下来。它跑向乔达拉,摇动着尾巴,低声地吼叫着,然后,它跃起身体,将前爪搭在那男人的肩上,舔着他的下颌。乔达拉托着它的下巴,像艾拉曾做的那样,逗弄几下然后将头贴到沃夫的前额上。 “它以前从未对我这样亲热。”乔达拉说。 “它想念你,我想它和我一样急切地要找到你。要是没有它,我不知能否找到你的行踪,我当时离母亲河很远,而且有一段路全是光秃秃的石头,根本看不到你的踪迹,但是它的鼻子嗅出了你的气味。”艾拉说,然后她召唿着沃夫。 “但是它怎么一直呆在树丛中呢?而且你不吹哨它也不出来。教会它这样一定不容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必须教会它藏起来。因为说不准谁会到这里来。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沃夫,她们吃狼肉。” “谁吃狼肉?”乔达拉问道,他厌恶地噤着鼻子。 “阿塔拉和她的猎手们。” “她们?是因为飢饿吗?”乔达拉问。 “也许曾经是,但现在她们这么做是一种仪式,是我在一天晚上看到的。当时她们正在接纳一个新猎手,让一个年轻的女人加入她们狼女之列,她们从住处走到一个特别的地方举行那个仪式,而且还对其他的女人保密。她们在笼子里关了一只活狼,然后将它杀死,宰割后,用火烧熟,吃掉。她们希望那样可以获得狼的狡诈和力量。但我认为如果她们多观察一下狼的习性,或许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艾拉说道。 难怪她那么不贊成狼女和她们的狩猎方法,乔达拉想道,突然间他一下了明白了为什么她不喜欢她们啦。她们接纳新人的仪式威胁了她的沃夫。“于是你就教沃夫藏起来,直到你用哨声叫它,那是一种新的哨声,对吗?” “我会教你的,但是即使我让它藏起来,而它大部分时间都照办了,我还是担心它,还有威尼和雷瑟。马和狼是我看到的阿塔拉的猎手们所猎杀的唯一的两种动物。”她边说着,边端详着她的心爱的动物伙伴。 “艾拉,你对阿塔拉她们了解的真不少。”乔达拉说。 “为了把你救出来,我必须要了解能够了解到的一切。”她说,“但也许我了解的太多了。” “我刚找到你时,只想把你救出来,然后尽快离开,但现在我觉得我们还不能走。” “不能走?为什么?”乔达拉困惑地问道。 “我们不能一走了之,让那些孩子们生活在那样恐怖的环境中,还有那些男人,我们必须把他们从营圈里解救出来。”艾拉说道。 乔达拉优虑起来,他以前曾看到过这种毅然决然的表情。“继续呆在这里是危险的,艾拉。不仅仅是我们俩,你想想,那两匹马很容易成为她们的目标,它们见到人不会跑开的,而且,你也不愿看到沃夫的牙齿挂在阿塔拉的项鍊上,是不是?我也想帮助这些人,我在那个地方呆过,我更清楚那不是人该呆的地方,尤其是孩子们,但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有两个人。” 第797页 他确实想帮助他们,但是他担心如果继续呆下去,阿塔拉可能会伤害到艾拉。他曾以为失去她了,而现在他们重新团聚,他担心再呆下去,他可能会真的失去她。他极力想着有力的理由劝她离开这里。 “我们并不是孤立的,不仅仅我们俩想要改变这里的情况。我们必须设法帮助他们。”艾拉说着停下来想了一想,“我想阿木娜希望我们回去一一这就是为什么她那么热情。我们必须参加明天的盛筵。” “阿塔拉以前曾用过毒药,如果我们回去,可能永远不会再离开了。”乔达拉提醒她,“你知道吗?她恨你。” “我知道,但无论如何,为了那些孩子,我们也要回去。我们到时候只吃自己带去的食物,你说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还是换个地方宿营?”艾拉说:“今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想换个地方也没什么用,她们会发现我们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乔达拉抱着双臂说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像是等待她改变主意,但最后他让步了,他知道她是不会走的,而且自己也要留下来帮他,在心里,这也是他想要做的,但他必须要确认无法劝她离开,他暗暗发誓,他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她。 “好吧,”他说“我曾告诉那些男人,你不会容忍任何人被那样对待的。我想他们并不相信,但是要想救他们出来,我们还需要有人帮助,我承认阿木娜那么热情邀请我们同住确实很奇怪。”乔达拉说,“我想她并非总是那么做。她的房子又小又偏僻,不像是经常招待客人的地方。但你为什么认为她希望我们回去呢?” “因为她急于打断阿塔拉的话,向我们发出邀请,我想那女首领对此不会高兴的,你相信阿木娜吗?乔达拉。” 男人停下来想着,“我不知道,但我宁愿相信她而不敢相信阿塔拉,可这说明不了什么。你知道吗?阿木娜认识我的妈妈。她年轻时在第九洞住过,她们是朋友。” “难怪她讲你的语言讲得那么好。但是如果他认识你的妈妈,为什么不帮你呢?” “我也猜不透,也许是不想吧。我看得出她和玛索娜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我不记得我妈妈曾提到年轻时有人和她们住在一起过,但我对阿木娜有些好感,虽然她从未给别的男人治过伤,但她确实给我治了,我想她可能会对我更好些,然而阿塔拉肯定不会允许的。” 他们卸下雷瑟身上的东西,搭好营帐,心里仍有些忐忑不安。乔达拉生起了火,艾拉开始准备餐饭,开始她像往常一样拿出足够两人吃的食物,忽然又想起他在营圈里没吃到什么,便又多加了一些,她想,如果吃起来,他肯定会感到异常飢饿的。 乔达拉生起的火熊熊燃烧起来,他蹲在火堆旁呆了一会,注视着他心爱的女人,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跟前,将她抱入怀中,“先别太忙,女人。”他说,“我已经问候了我们的马和狼。可是我还没有问候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呢。” 她笑了,笑容间流露着温暖的体贴和关怀,‘她说:“我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你,乔达拉。” 他弯下身子慢慢地吻着她的嘴唇,忽然间所有的对失去她的痛苦和忧惧涌遍他的全身。“我太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曾以为你已经死了。”他把她抱紧,嘶哑的声音带着紧张和欣慰的咽哽。“我一直盼望着你的到来,但我不知要是肯定你已经死了,我会做些什么,阿塔拉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更令我痛苦的了。我爱你,女人,说不出有多爱你。” 他把她抱得那么紧,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了,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不想让他松手,他吻着她的嘴唇、脖子,并开始抚摸她的身体。 “乔达拉,阿波达她们肯定正在追踪我们……” 那男人挺直身子,屏住唿吸,“你是对的,现在还不合适,要是被她们撞上,我们就太被动了。”他充满忧虑地皱起眉头。他本应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想要她,她总是那么心甘情愿而他又是那么习惯她的默许,使他一时没有想到这些。他想做番解释,“我只是想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是圣母将你赐还给我而且……嗯……想要报答她的恩赐的念头占据了我。” 艾拉拥着他,想要让他知道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想到以前他想要她的时候从未试图解释,她不需任何解释,此时她所能做的只抛开他们所处的危险,屈服于自己对他的强烈渴望,并随着这热烈的渴望不断增长,她重新考虑了他们的处境。 “乔达拉,……”她说话时的语气让他转过头了,“或许我们把阿波达她们落出很远呢,她们想要找到我们的踪迹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你真的想要……而且沃夫会向我们报警的……” 乔达拉看着她,渐渐领会了她的想法,忧郁的眉头也渐渐变成了笑容。他那迷人的蓝眼睛里充满了爱的渴慕,“艾拉,我的女人,我可爱而漂亮的女人,”他说道,欲望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久别重逢,乔达拉早已迫不及待,但他还是温存而耐心地吻着她,慢慢地,彻底地,她微启双唇让他进入她温暖而柔软的口中,这感觉使他联想到她的另一处,他内心的欲望挣扎欲出,要挡住它己经很难了。 第798页 艾拉紧抱着他,闭着眼睛感受他的热吻和他柔软的伸探着的舌头,他的饱涨的热力压着她,包围着她,她的欲望同样迅速地膨胀着,一阵强烈的冲动使她不想再等了,她想和他贴的更近更紧,那种只有他在她的身体里才会有的贴近。她的唇紧吻着他的,她的手放开了他的脖子,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遮裤,脱到了地上,又伸出去解他的腰间的绳结。 乔达拉感到了她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摸索着解着他的裤带。他站直身子,微笑的眼中流出似燧石发出的蓝色光芒,他从皮套中抽出刀子割断了裤带上的绳结—反正他也应该换一根了。她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提着遮裤挪到了他们的铺盖处,扑嗵坐在上面,开始解靴子上的带子,他紧跟着她,脱掉了自己的靴子。 他们侧身躺下,继续拥吻。乔达拉的手伸到她的兽皮衣下……她满怀激动和喜悦,像他一样急不可待,她让自己忘掉了一切,兴奋而热切地欢叫着…… 尽管结束的很快,但那一刻的感觉是那么强烈,那女人好一会儿才从兴奋之巅回落下来,恢復镇定。乔达拉感到自己压在她的身上太重了,便从她的身上滚落下来。她感到一股无名的失落,她真想永远地与他合为一体,是他使她完美。想到她曾那样地担忧,那样痛切地思念着他,酸楚的泪水浸满了她的眼窝。 乔达拉看到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流到耳畔,他抬起身,看着她。 “怎么啦?艾拉” “我只是感到和你在一起太幸福了”她说着,又一滴泪水冒出眼角,抖动着要掉下来。 乔达拉用手将它揩下,用嘴舔着,“如果幸福,你怎么哭呢?”虽然他知道原因,还是这样问道。 她摇了摇头,此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笑了,明白她也分享着自己的宽慰和感激,他们又能在一起了,他俯下身来,吻着他的眼睛,她的面颊,还有她微笑着的美丽嘴角。“我也爱你。”他在她的耳边也悄声说道。他感到一阵晕眩的冲动,希望他们能再来一次,但这不合适,阿波达肯定在追踪他们,或早或晚会找到他们的。 “附近有一条小溪,”艾拉说,“我要洗一洗还要把水袋灌满。” “我也跟你去”男人说,他一半是想离她近些,一半是因为想保护她。 他们拾起自己的下裤和靴子,提着水袋,走到一条宽宽的小溪旁。溪水差不多完全封冰了。只剩下河中间的一小块尚在流淌。冰冷的河水把他冻得直打哆嗦。他知道自己下来洗澡只是因为她要洗,就他自己来讲,他宁愿呆在温暖的衣裤中让自己慢慢干起来。而她则一有机会,即使在最冷的水中,也要将自己洗个遍。她正在用马穆塔语喃喃向圣母做着祈祷,他知道那是她的部族母亲留给她的仪式。 他们装满水袋,走向自己的宿营地,乔达拉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水袋,艾拉忽然想起他的腰带第一次被割断时的情景。 “你为什么不和阿塔拉行天母之礼呢?”她说,“你在众人面前让她丢丑了。” “我也有自尊,没人能够强迫我和她分享天母的圣礼。她也不例外,我肯定她一直想把我当作目标,但现在我觉得你才是要小心的。……‘冷淡而失礼’……”他抿嘴笑着,然后正色道:“她恨你,你知道,要是有机会,她会把我们俩都杀死的。” 23 再进阿木奈营地 艾拉和乔达拉躺下过夜,同时提防着每一种动静,他们把马拴到附近,艾拉让沃夫趴在自己身边,她知道如果它发现异常,会发出警报的。可她仍然没有睡好,她在梦中感到了威胁,但杂乱无章,除了沃夫不断出现,没有可以理解的信息或警报。 当东面小溪旁的柳树和桦树间透出第一缕朝霞时,她便醒来了。幽静的山谷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浓密的云杉和针叶松在曙光中露出的轮廓。夜里下了一场清雪,他们的铺盖和四周的常青灌木和干草都变成了银白色,但艾拉自己温暖而舒适。 她几乎忘记了乔达拉睡在身边的感觉有多好,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只是为了享受乔达拉在身边的感觉。但她的头脑中并不平静,她一直在为天亮以后的行动忧虑,思考着为今日的盛筵准备什么食物。终于她决定起来,她刚想从毛皮中起身,发现乔达拉的胳膊抱住了她把她拉了回来。 “你必须要起来吗?很久没有享受和你睡在一起了,我不想让你起来。”乔达拉说着,用鼻子在她的脖子上蹭着。 她重又回到他的怀中,“我也不想起来,外面很冷,我也想和你躺在毛皮中,但我得为阿塔拉的盛筵做些食物,而且还有你的早饭,你不感到饿吗?” “你现在一说,我想我可以吞掉整个一只马。”乔达拉说,夸张似地看着他们的那两匹马。 “乔达拉!”艾拉说,好像被他吓坏了。 他咧着嘴笑着说:“不是我们的,但我最近确实在吃马肉 ——在我没有别的可吃时。要不是我那么俄,我想我不会吃马肉的。” “我知道,但你不必再吃了,我们有的是其它的食物。”她说道,他们又在一起依偎了一会,然后艾拉掀去身上的毛皮,穿好了衣物。“火已经全熄灭了,要是你能再生一堆,我就可以准备我们的早茶了,我们今天需要一堆大火和许多干柴。” 第799页 头天晚上艾拉准备了比平时多的可口的汤,那是用干野牛肉和干茎加上一些五针松的松籽做成的。可乔达拉吃的没有料想的那么多,她把剩下的放到了一边,然后拿出一小篮苹果,这些苹果比樱桃大不了多少,是她在追踪乔达拉的路上抬取的,虽然已经冻硬了,可仍然挂在山南侧的那片低矮的秃树林中,她把它们切成两半,挖去中间的籽核,放在火上煮烂了,然后便放在火堆旁直到天亮,现在它们冷却下来了,变成了粘稠的类似果冻的苹果酱,里面有一些耐嚼的苹果皮。 做早茶之前,她将前天晚上剩下的汤加了些水,在火堆里放上几块加热石准备做早饭。她尝了尝变稠的苹果酱,冷冻去掉了酸味,另外加入的蔷薇果使它变得发红,而且有一种特别的甜味,她给乔达拉盛了一些苹果酱和汤。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他吃了几口之后说:“你在里面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艾拉说:“你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乔达拉点点头,他大口地吃着说:“你说的对。我真替那些仍在营圈里的男人们苦恼。” “在有食物可吃的时候,谁也不应该挨饿。”艾拉说着,感到忿忿不平“大家都挨饿时又当别论。” “有时,在冬季快结束时,这样的事确实可能发生。”乔达拉说,“你挨过饿吗?” “我曾有几次差点挨饿,好吃的东西总是最先被吃光,但是如果你知道到哪去寻找,总可以找到吃的东西 ——如果你是自由的话。” “我知道人们挨饿是因为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光了而不知到哪去找更多的食物,但你好像总能找到一些吃的东西。艾拉,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呢?” “是伊扎教我的,而且我总是对食物和地上生长的植物感兴趣。”艾拉说着,然后停了一下“有一次我几乎就挨饿了,就是在伊扎发现我之前,那时我很小,现在很久了都记不得了。”她的笑容间带着回忆,“伊扎说据她所知没谁能像我那样那么快就能找到食物,尤其是我并非天生就知道哪里有食物,怎么去寻找,她说是飢饿教会我的。”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第二碗后,看着艾拉从他们所晾干贮藏的食物中挑捡出一些,开始准备带到盛筵上去的食物。她正想着用什么东西来做熟那些食物,以便盛得下足够整个阿木奈部族的人吃的。他们已经将大部分装备藏在路上了,只带着基本的必须品。 她取出他们最大的水袋,将水倒到其他的碗和盛具中,然后将里面衬袋和外面的兽皮面剥开—他们是被缝在一起的,兽皮面的毛向外,衬袋是用野牛胃做的,它并不完全防水,而是慢慢地往外渗,但渗出的潮气被皮面吸收,顺着兽毛蒸发了,所以外面基本上是干燥的。她将野牛胃做的衬袋顶部割开,用牛筋把它绑到一个木架上,然后把水重新灌入里面,过了一会儿它的表面便渗出细小的水珠变得潮湿起来。 这时火堆里的火烧得只剩下红红的木碳了,她直接把装好的水袋放到了上面,又另准备了一些水,以便填入皮罐,使里面保持水满,她一边等着水被烧开,一边开始用柳条和干草编篮子,雪中的潮气使它们很好编织。 水烧开时,她撕下几片瘦肉干和一些动物的脂肪一起放入水中做成鲜浓味美的肉汤,然后她在里面加入各种谷物,又加人一些干茎 ——野胡萝蔔和地下长的坚果 ——及一些豆荚,小葡萄干和浆果干,最后又放入一些调味品如款冬、熊葱头、酢浆草、罗勒、绣绒果,还有一点盐,这是她离开马穆塔人的夏天大会时攒下的,乔达拉可能还以为她早就用光了呢。 他不想离开她走的太远。他在附近拾些干柴、干草,砍下一些柳条给她编篮子用。他太喜欢和她在一起了,不想让自己的视线离开她。她也同样高兴有他相伴。但是当他看到她用掉了他们大部分食物贮备时有些担扰起来,他刚刚度过一段忍飢挨饿的时光,所以对食物特别敏感。 “艾拉,我们贮藏的食物快被你用光了,如果你用的太多,我们就没有了。” “我想做出足够他们所有人吃的,让阿塔拉部族里的男人和女人看看如果他们一起劳动,会有多少食物可以贮藏起来食用。”艾拉解释道。 “也许我应该拿着投掷器出去再找些新鲜的肉来充实我们的贮备。”他皱起眉头说道。 她抬眼看着他,对他的忧虑感到吃惊,到目前为止,他们在路上所食用的大部分都是边走边拾取的,有时即使他们食用了一些贮备食物,也完全是因为图方便而不是不得已的。而且他们在母亲河边还和其它装备一起储藏了大量的食物,她仔细地看着他,头一次发现他清瘦了许多,渐渐明白了这种并非出自他的性格的忧虑。 “也许那是个好主意。”她表示同意,“最好让沃夫跟你去,他善于发现和追捕猎物,而且要是有人靠近,它会告诉你的。阿波达和她的狼女们肯定在找我们呢。” “但我把沃夫带走了,谁来给你报警呢?”乔达拉说。 “威尼会的,要是有陌生人靠近,它会知道的。但我想我这儿准备好后,咱们得尽快离开这,返回到阿木奈人的营地去。” 第800页 “你得用很长时间吗?”他问,掂量着这一步的行动,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许我还是等着你的好,打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决定吧,要是你不去,我想再要些干柴。”她说。 “我去给你寻找一些干柴。”他决定道,看了看四周。又说:“我还要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出发。” 艾拉用的时间比预料的要长,快到中午的时候,乔达拉带着沃夫在附近转了一圈,为了确认阿波达的人不在附近,而不是为了寻找猎物,看到那只狼在听到艾拉的命令后那么热切地要跟他走,乔达拉感到有些惊奇,他一直以为那只狼只属于她,从未想过自己带着它出去,这傢伙确实是个好伙伴,而且还追捕到一只野兔,乔达拉让它自己享用它的猎获。 他们回来之后,艾拉将准备好的食物给乔达拉盛了一些,尽管他们每天只吃两次,但她看到那热气腾腾的香甜食物顿时感到非常飢饿,艾拉自己也吃了一些,还分给沃夫一点。 中午刚过,他们便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艾拉在做饭的时候编成了两个相当大的深碗形篮子。两个都挺大,但其中一个比另一个更大些。两个蓝子里都装满了这种粘稠而油腻的杂烩食品,她还加上了一些含油多的松籽仁,她知道那个部族人吃的大多都是瘦肉,只有脂肪多而甜腻的食品是最能吸引他们的,虽然并不完全清楚为什么,但她感到这也是他们最需要的,特别是在冬季,这些食品可以带给他们温暖和能量,再加上那些谷物,一定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地吃饱。 艾拉用两个浅底的碗筐倒扣在装满食物的篮子上,将他们抬到威尼的背上,固定在她临时编制的托架上,他们沿着另一条道向阿木奈人的营地走去,路上,他们俩商量着到达阿塔拉的营地后怎样安置他们的马和狼。 “我们可以把马藏在河边的树林中,把它们拴到树上,然后徒步走过去。”乔达拉建议道。 “我不想拴住它们,那样的话如果它们被阿塔拉的猎手们发现,很容易就能杀死它们。”艾拉说:“如果把它们放开,至少它们还有机会逃走,然后我们再用哨声把它们叫回来。而且我宁愿让它们离得近一点儿,呆在我们可以看到的地方。” “这么看,营地边上的那块干草地就很合适。我想可以把它们留在那儿,通常要是我们把它们放到有水草的地方,它们都挨得很近。”乔达拉说:“而且要是我们俩各骑一马走入他们的营地,一定会吓阿塔拉和阿木奈人一大跳。和我们遇到其他部族的人不同,阿木奈人好像害怕能驯服马的人,他们觉得这跟灵魂和魔力有关系。但只要他们害怕就好,我们只有两个人,必须抓住一切有利条件。” “你说的有些道理,”艾拉说着,皱着眉。这既是因为她为马匹和狼担优,也是因为她不喜欢利用阿木奈人毫无根据的恐惧心理。这使她感到自己像是在撤谎,无奈他们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而且极有可能那些男孩和男人们的生命也危在旦夕。 对艾拉来讲,这是个艰难的时刻,她必须在两种错误之间做出抉择,但是是她坚持要回来帮助他们的,甚至连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都在所不惜。她不得不违背自己根深蒂固的信念—绝对诚实,要是能够把营圈里的男人、孩子和其他人从疯狂的阿塔拉手中解救出来,她必须要选择相对正确的错误,改变自己,适应这一选择。 “艾拉,”乔达拉说,“艾拉?”没有听到回答,他又重复道。 “哦……怎么啦?” “我说沃夫怎么办,你打算把它带到营地里去吗?” 她停下来思考着这个间题。“不,我不想。她们知道我们有马,但不知道有狼,想想她们是怎样对付狼的,我看不应该给她们机会靠近它,我会让它藏起来的,如果它能不时地看到我,我想它会听话的。” “让它藏在哪呢?她们营地的四周大都是荒野。” 艾拉想了一会儿。“沃夫可以藏在我以前观察你的地方,我们可以从这绕到上面的山边上,通向那里的小溪边上有树和灌木林,你和马匹在那里等我,然后我们返回来从其它方向进入营地。” 没人发现他们从树林的边上走进荒野,首先看到一男一女各骑一匹骏马从荒野中走来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从天而降的。他们到达阿塔拉的大房子时,很多人都跑过来望着他们,甚至那些营圈里的男人们也聚在栅栏前透过木桩的空隙朝他们望着。 阿塔拉叉着双腿站在门口,双手叉在腰上,做出盛气凌人的架式,虽然她永远也不会承认看到他们时她内心的惊惧和忧虑—尤其是这一次两个人都骑着马。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上逃走,即使逃走了,他们也都跑的又快又远,没人敢自己又回来的。是什么使这两个人有勇气回来呢?由于阿塔拉心底对圣母的惧怕和来自灵魂世界的报应,她弄不懂这个神秘的女人和那高大英俊的男人的復现意味着什么,但她的话里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她的焦虑。 “看来,你们还是决定回来了。”她边说边示意阿木娜为她翻译。 乔达拉看到女巫师也感到有些意外,也看出了她内心的欣慰,在她将阿塔拉的话译成泽兰达尼语之前,她直接对他们说:“无论她说什么,我都要告戒你们不要呆在她的房子里,玛索娜的儿子,我对你们的邀请仍然有效。” 第801页 女首领盯着阿木娜,她觉察到除了翻译她的话,她还说了些别的,但她不懂那种语言,又不敢肯定。 “为什么我们不该回来呢?阿塔拉,我们不是被荣幸地邀请参加盛筵吗?”艾拉说:“而且我们还给大家带来了一些食物。” 阿木娜给她翻译时,艾拉一甩腿从马上下来,然后把最大的篮子抬下来放在阿塔拉和阿木娜之间的地上。她掀开上面的盖碗,从里面散发出谷物和肉的醉香味,令在场的人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些年来他们从未享受过这样的美味,特别是在冬天,甚至阿塔拉一时也被那肉香味征服了。 “好像足够所有人吃的啦。”她说。 “这只是给女人和孩子们吃的。”艾拉说。然后接过乔达拉拿过来的稍小些的篮子,放在第一个的旁边,揭开盖碗说:“这是给男人们的”。 一阵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从栅栏后和围观的女人中传出,但阿塔拉气坏了,她说:“你是什么意思?给那群男人?” “一个部族的首领宣布为客人举行盛筵时当然包括了所有的人,我认为你是这个部族的首领,而且我带来的食物足够所有的人吃,你是这个部族所有的首领,对吗?” “我当然是所有人的首领。”阿塔拉气急败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要是你们还没有准备好,我想应该把这些东西搬到屋里去,要不就会冻了。”艾拉说着拿起那个大一点的篮子,乔达拉提着另一个,转身向阿木娜走去。 阿塔拉很快恢復了镇静,“我要请你们到我的房子里去”她说道。 “但我想你肯定会忙于准备盛筵的。”艾拉说,“而且我不想麻烦部族的首领,我们和侍奉圣母的人在一起更合适些。”阿木娜也加了一句说:“每个部族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艾拉转身边走边对乔达拉小声说:“到阿木娜的房子去。” 阿塔拉看着他们和女巫师走远,露出了邪恶的面孔,她狰狞地笑着,那张本来漂亮的脸变得丑陋而野蛮,她想,他们回来本身是太愚蠢了。她感到自己得到了想要的机会—毁灭他们的机会,但她清楚必须要乘他们不备之时动手,想到这儿,她觉得让他们跟阿木娜走也好,可以暂时避开他们,她需要时间和阿波达商量,她还没回来呢。 但不管怎样现在都要准备盛筵了。她叫过来一个女人,阿塔拉喜欢她,因为她生了个女孩。她告诉她让其她的女人开始准备食物,“做足够所有人吃的。”女首领说:“包括那些营圈里的男人。” 那女人有些惊奇,但她点点头,转身离开照办去了。 “我猜你们一定想喝些热茶”阿木娜说。料想阿塔拉可能随时会变挂,女巫师先在自己的房子里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但他们喝过茶仍没有人来打搅,她感到轻松了许多,艾拉和乔达拉在这里呆的时间愈长,就愈说明女首领已经允许他们住在这里。 但是,随着的紧张气氛的减轻,他们三人坐在火堆旁又陷入了令人尴尬不安的静默之中,艾拉偷偷地打量这个侍奉圣母的人,她的脸扭曲的有些特别,左面比右面凸出了许多,她猜想阿木娜嚼东西时,右边没有发育好的下腭肯定带给她很多痛苦,那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缺陷,灰棕色的头髮在脑后梳了个髻,极具坦率和尊严,艾拉深深地被这个女人吸引着。 然而,艾拉发现她举止躇踌,有些欲言又止,也不停地往乔达拉的身上看,似乎想说什么,好像正在寻找合适的方法开始她的话题。 凭着直觉,艾拉首先开口说道:“乔达拉告诉我你认识他的母亲,阿木娜,我不知你是在哪里学会他的语言的,你说的那么好。” 女巫师看着她的客人,满脸惊诧。“他的”语言,不是“她的”?艾拉几乎感到了女巫师对她的突然而强烈的审视,但她也同样地强烈地盯着女巫师。 “是的,我认识玛索娜,还有她的配偶。” 看上去她好像想多说些什么,但却停住不说了,乔达拉接过话头,他急着想谈论他的家和家人,特别是遇到了曾经认识他们的人。 “你在那里的时候乔肯南就是第九洞的首领了吗?”乔达拉说。 “不,但我不奇怪他会当上首领。” “据说玛索娜几乎是半个首领,我想可能就像马穆塔人的女首领,这就是为什么乔肯南死了之后……” “乔肯南死了?!”阿木娜打断了他的话。艾拉看出了她的震惊和脸上悲痛的表情,然而她很快恢復了镇静,说道:“你的母亲当时一定非常痛苦。” “我想她会的,但她没有时间多想或悲痛,当时大家都在极力劝她当首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达拉那的,但他们住到一起时,她已经当了好几年第九洞的首领了。其他的泽兰达尼人告诉我,玛索娜在和他结合之前便怀着我了,所以本该是幸运的,可我生下来两年后他们便分手了,他离开了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至今还有人记起关于他们伤感爱情的故事和歌谣,他们令圣母遗憾。” 艾拉对此非常感兴趣,催着他接着讲,阿木娜也表现出明显的兴趣,她说:“她后来又找到其他的配偶,而且还有了别的孩子,对不对?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兄弟。” 第802页 乔达拉对着阿木娜接着说道:"她和威洛马生下了我的弟弟索诺兰和妹妹弗拉拉,我想这次结合对她来说是成功的。玛索娜和他在一起很幸福,而且他对我一直很好,他经常出外旅行,替我的母亲做贸易,有时他带着我,索诺兰长大后也带着他,我一直把威洛马当做我的父亲,后来,我和达拉那住在一起,对他有了一些了解,尽管达拉那对我很和善,我也渐渐地爱上他,但我仍对威洛马有感情,大家都喜欢达拉那,他找到一处燧石矿,遇到了杰里卡,建立了他们自己的洞族,他们有个女儿,是我的近亲堂妹,名叫琼普拉雅。 听到这里,艾拉突然想到,如果男人和女人同样都是产生新生命的原因,那么乔达拉所称的“近亲堂妹”琼普拉雅实际上就是他的妹妹,就像他的妹妹弗拉拉一样,他称她“近亲堂妹”,难道是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关系比母亲的姐姐或哥哥的孩子更亲近吗?她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乔达拉的亲属间关系的含义。 “……后来我的母亲还是把首领的位置传给乔哈兰,尽管他坚持让她继续留在那个位置上辅佐他。”乔达拉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母亲的? 阿木娜犹豫了一下,目光凝在天棚上,好像在寻找过去的记忆,然后,她慢慢地开始讲述。 “我被送到那里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当时我母亲的哥哥是这里的首领。我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是他的两个妹妹所生的唯一的女孩,他年轻时曾外出旅行,知道了着名的泽兰达尼部族。当我显露出侍奉天母的天才和能力时,他想让我受到最好的训练,于是把我带到了第九洞,因为你们的泽兰多尼〔编者註:泽兰多尼是泽兰达尼侍奉圣母的人)在侍奉圣母的人中地位最高。” “那好像已经成了第九洞族的传统,我离开时,我们的泽兰多尼刚刚被推举为首席。”乔达拉讲道。 “你知道被推选为首席的泽兰多尼以前的名字吗?”阿木娜感兴趣地问道。 乔达拉苦笑了一下。艾拉知道为什么,她替他答道:“我知道,她叫左拉娜。” “左拉娜她这么年轻就被推选为首席?我在那里时她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也许年轻了些,但她很有献身精神。”乔达拉说。 阿木娜点点头,然后接着往下说:"玛索娜和我差不多一般大。 她母亲的配偶地位很高。我的舅舅和你的祖母,乔达拉,达成协议,让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我住惯了之后他便离开了。“阿木娜的眼睛迷朦地看着远处,笑着继续道:”玛索娜和我就像亲姐妹一样,甚至比那还要亲,更像孪生姐妹。我们喜欢的东西都一样,分享每样东西。她甚至打算和我一样训练成为泽兰多尼。" “这些我可不知道,”乔达拉说:“也许她的领导能力来源于此吧。” “也许是的,但那时我们谁也想不到当首领的事,我们只是两小无猜,形影相随,都想要同样的东西……直到问题出现了。”这时阿木娜停下来不说了。 “问题?”艾拉好奇地问:“和这么亲近的朋友也会有问题吗?”她刚才一边听一边想念着狄琪。有个好朋友是多么美好啊,哪怕只是一段时间,如果是她在成长的过程中结下这样的好朋友,她一定会珍爱她的,尤巴一直像个妹妹一样,但尽管她那么爱她,尤巴却是个部族人。无论她们之间多么亲近,有一些东西她们却无法相互理解。 “是的,”阿木娜说,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突然又发觉了她那不同寻常的腔调。“问题是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我想乔肯南一定爱上了我们俩,一次他曾讲道同时娶我们两人,而且我想我和玛索娜都会同意,但那时那个泽兰多尼长老死了,当乔肯南去询问新长老时,他告诉他选择玛索娜,那时我想一定是因为玛索娜长的漂亮,她的脸也不扭曲,可现在我认为可能是我舅告诉他们我将回来的,我没等他们合婚便离开了,我非常痛苦,也很气愤。” “你独自一人回来的?”乔达拉问,“一个人穿越的那条冰河?” “是的。”她说。 “没有几个女人做过那样的长途跋涉,尤其是一个人,那样做太勇敢了,也太危险了。”乔达拉说。 “危险,是的,我差一点儿掉到冰窟里送命,但我不觉自己有多勇敢,我想是愤怒支撑着我的信念。但是,当我回来时,这里一切都变了,我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我的母亲和亲属都搬到北方去了,那里有很多阿木奈人居住。我的母亲死在了那里。我的舅舅也死了,另一个男人做了这里的首领,一个叫布鲁戈的异乡人,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他长的不漂亮,开始时却好像很迷人,有那种粗蛮的魅力,但他阴险而残暴。” “布鲁戈……布鲁戈,”乔达拉闭上眼睛,回想着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他不是阿塔拉的配偶吗?” 阿木娜站起身来,突然有些激动不安,“谁还要茶吗?”她问,艾拉和乔达拉都接受了,她给每人倒了一杯新的热唿唿的草茶,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但坐定之前,她对客人们说:“我以前从未对别人讲过这些。” 第803页 “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艾拉问道。 “你会明白的。”她转向乔达拉说:“是的,布鲁戈就是阿塔拉的配偶。他当上这里的首领后大大地改变了这里的一切,他开始让男人变得比女人更重要,先是从小事上,女人不许碰武器,必须坐等男人的许可才可以开口讲话,男人们享受着各种特权,开始时人们并不认为情况有多么严重,直到一个女人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被惩罚打死时,其他的人才意识到,但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怎样恢復原来的样子。布鲁戈唤醒了男人们的邪恶,一伙人追随着他,而我想其他的男人是被迫的,不得不跟着他们。” “我不懂他从哪想到的这些主意,”乔达拉说。 艾拉忽然间得到启发,“这个布鲁戈长的什么样?”她何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他身强力壮,粗鲁而朴实,如果他想要的话,他会变得非常迷人而魅力无穷。” “这个地方有很多部族人,扁头人吗?”艾拉问道。 “以前有,但现在不多了,从这往西走有很多,怎么啦?” “阿木奈人对他们的态度怎样?特别是对那些混血人?” “人们并不讨厌他们。就像他们和泽兰达尼人在一起时差不多。有的男人还找了扁头女人做配偶,大家都能宽容地对待他们的后代,但我想无论阿木奈人,还是扁头人,都不能完全接受他们的后代。” “你是否认为布鲁戈也许是个混血人?”艾拉问道。 “你为什么问这么多这样的问题呢?” “因为我想他一定和被你称做‘扁头’的人生活过,或是在他们中间长大的。”艾拉回答说。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女巫师问。 “因为你所描述的都是部族人的作为。” “部族人?” “就是扁头,那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艾拉解释说。然后她推断道:“但如果他的语言说的那么好,那么能蛊惑人,他一定没有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也许他不是在那里出生的,而是后来搬去住的,也许他是个混血人,那样他就会被看成畸形,而不被接受,我怀疑他不懂他们的生活方式,那样他就会被看成是外人,他的生活一定痛苦不堪。” 阿木娜非常惊讶,她不明白,艾拉完全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从未见过布鲁戈,怎么却好像很了解他。” “那么说他真是个混血人?”乔达拉说。 “是的,阿塔拉告诉过我她所知道的一切,关于他的背景,他的母亲是个混血人,但他的祖母是个完全的扁头。”阿木娜开始说道。 艾拉想,或许她是那个扁头祖母被其他人强姦而生下的,就像是在家族大会上许给杜尔克的小女孩。 “她的童年一定很不幸,她尚未成年便离开了部族,和一个洞里的男人住在这儿的西面。” “洛沙杜奈人吗?”乔达拉问。 “是的,他们可能叫这个名字,但不久她便逃跑了,她有了个男婴,这就是布鲁戈。”阿木娜继续道。 “布鲁戈,但有时叫布拉格?”艾拉插话道。 “你怎么知道?” “布拉格可能是他的部族人名字。” “我猜想他母亲所跟的男人经常毒打他,不知为什么,有些男人就是喜欢这样做。” “部族的女人从小就习惯于被打,”艾拉说,“男人们不许互相打架,但他们可以用拍打的方式惩罚女人,他们不许毒打她们,但有些男人却那样做了。” 阿木娜会意地点点头:“或许开始时,布鲁戈的母亲被她的男人打时不以为然,但事情变得愈来愈糟,他经常毒打她,而且开始毒打那个男孩,这也许促使她离开那男人,不论怎样她领着他逃离了那个男人,回到扁头人中间。”阿木娜说。 “那样的话,本来她自己在部族人中间就很艰难,对她的儿子来说就更难了,他不是十足的混血人。”艾拉说。 “按道理讲,他应该四分之三是人,四分之一是扁头。”阿木娜说。 艾拉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杜尔克,勃劳德肯定不会好好照管他的,但杜尔克是个完全的混血人,而且有尤巴爱他,布伦教他,布伦接受他为部族人时,他还是个孩子,他会教育他,使他适应部族人的生活的。如果有人教他,他可能会学会讲话,但他还可能有部族人的天性,如果他有的话,在布伦的帮助下,他会成为完全的部族人。 阿木娜突然对这个神秘的年轻女人隐约间有了某种印象。“你怎么对扁头了解的这么多呢?艾拉。” 这个问题令艾拉吃了一惊,现在她并没有像在阿塔拉面前那般戒备,而且,她也不想迴避这个间题,所以她将真相脱口而出。“我是部族人抚育大的,”她说,“我的族人在地震中死了,他们收留了我。” “你的童年比布鲁戈还要艰难吧!”阿木娜说。 “不,我想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童年更容易些。他们并不把我当成是部族人中的畸形,我只是天生和他们不同。他们称我们异族人,我只是其中之一,他们不指望我什么,我所做的有些事情对他们来讲太离奇了,他们不知如何看待我,只是我肯定他们有些人看不惯我,因为我经过一番艰难的时光才学会适应他们的生活,我必须学会使用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传统和习俗。适应他们的生活很难,我算是幸运的。伊扎和克莱伯,就是养育我的人,对我很好,没有他们我就活不成了。” 第804页 几乎她说的每句话都在阿木娜的头脑中产生了疑问,但现在问她还不合适。“你不是个混血人就好,”阿木娜深深地看了乔达拉一眼,“尤其是还要去见泽兰达尼人。” 艾拉看到了她的眼神,知道那眼神的含义,她回忆起乔达拉知道是谁把她养育大时的第一个反应,尤其是发现她的儿子是混血人时的表情更糟。 “你怎么知道她没见过他们呢?”乔达拉问。 阿木娜停下想着这个问题,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冲着这个男人一笑,“你说你要回家去,而她说‘他的语言’而不是‘她的’”突然她的脑海中闯入一个想法,一件意想不到的发现。“那语言!那腔调!现在我知道在哪里听到过了,布鲁戈有这样的腔调,并不完全和你的一样,艾拉。尽管他说自己的语言没有你说乔达拉的那样好,但他肯定是在和扁头相处时逐步形成的那种腔调……那是一种独特的个人风格—并非完全是一种腔调。你的腔调中也有某种东西,我现在听出来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艾拉感到困窘,她一直努力想正确发音,但她始终无法发出某些音节。多数时候,当人们提出来时,她便不再为此苦恼了,但阿木娜却如此小题大作。 女巫师发觉她有些尴尬,便说:“对不起,艾拉,我不是有意让你难堪的,你的泽兰达尼语确实说的很好,甚至比我强,有很多词我都忘记了,而且你的话中不全是腔调或口音,而是别的东西。我肯定别人是注意不到的,只是你把布鲁戈剖析得那么透彻,使我加深了对阿塔拉的理解。” “帮你理解了阿塔拉?”乔达拉说:“我真希望自己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变得那么残暴。” “她以前并不是这么坏的,刚回到这里时,我真的曾对她产生敬意,尽管我也替她感到不幸,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几个女人能像她一样是为布鲁戈准备的。” “准备?这话真令人奇怪。为什么而准备?” “为他的残暴而准备的。”阿木娜解释道,阿塔拉还是个小姑娘时就被遭踏得不成样子。她对此从不多说,但我知道她感到自己的母亲憎恶她,我从别人那里了解到她的母亲确曾抛弃了她,或是被人认为如此。她离开了她并且从此杳无音讯,阿塔拉最后被一个死了配偶的男人收养,那个男人的配偶是在生孩子时死的,孩子也没活成,大家都觉得可疑,后来这种可疑被证实了,大家发现他经常欧打阿塔拉,甚至在她未成年时就姦污了她。但没有别人愿意收留她,大概是因为她的母亲和对她的背景的疑问,结果阿塔拉在他的残暴下歪歪扭扭地长大了。最后那个男人死了,而后他们部族的一些人便安排她嫁给了这个部族的新首领。" “未经她的同意安排的?”乔达拉问。 “他们诱使她同意的,他们带她见了布鲁戈,就像我说过的,她会变得非常迷人,他肯定是发现了她很漂亮。” 乔达拉点头同意,他曾注意到她以前肯定非常有魅力。 “我想她也期盼着这次结合。”阿木娜继续说,“她觉得这会是她新生活的开始,然而她发现她所嫁的男人比她从前认识的男人更坏。布鲁戈的快乐总是来自对她的欧打、羞辱和更卑鄙的行为,他用他的方式……我不愿说他爱她,但我想他确实对她有某些感情,只是他的人格太……扭曲了。然而,她是唯一敢对他满不在乎地反抗的人,不管他对她都做了什么。” 阿木娜停下来,摇摇头,然后继续道:“布鲁戈是个强壮的男人,非常强壮,而且他喜欢伤害人,尤其是女人,他从致使女人痛苦的行为中获得乐趣。你说那些扁头不允许男人打男人,但可以打女人,我想可能这有点关系。但是布鲁戈喜欢阿塔拉的反抗,她比他高出一大截,而且她本身也很强壮,他喜欢她的挑战,喜欢瓦解她的反抗,尤其喜欢她和他对打。这就给了他伤害她的藉口,使他好像更加威力无比。” 艾拉打了个寒颤,回忆起和这极为相似的一幕,她对那个女首领产生了怜悯。 “他在别人面前还大谈此事,而他们则怂恿他,或者至少是佩服他。”女巫师说,“她越是反抗,他对她就越狠毒,直到最后垮掉。然后他便和她交媾,我时常想如果开始她就随他摆布、顺从他,他会不会产生厌烦心理而停止毒打她呢?” 艾拉也想着,当时她停止反抗后,勃劳德就曾对她厌烦了,不再殴打她。 “但我还是不敢肯定,”阿木娜接着说:“后来她怀孕了,确实停止了反抗,可他仍没有变化,她是他的配偶,对他来讲,她是属于他的,他想对她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我从不是勃劳德的配偶,艾拉想,而且布伦不会让他毒打我。尽管那是他的权力,但其他的部族人认为他对我的兴趣是奇怪的,他们不贊成他的行为。 “布鲁戈甚至在她怀孕时也没有停止殴打她?”乔达拉惊异地问道。 “是的,尽管她有孩子他挺高兴的。”阿木娜说道。 我也怀孕了,艾拉想,她的经歷和阿塔拉有许多相似之处。她记得在她生下她的儿子之后,头一次想到是男人使女人的身体里萌发了新生命。她明白了,只是在勃劳德强姦了她之后,她的身体里才有了杜尔克,部族人,其他部族的人,谁都不相信新生命的产生直接和男人有关系,他们都认为是灵魂,这样或那样的男人图腾的灵魂或者圣母使用了男人的灵魂才使女人怀孕的,但艾拉却更相信自己的想法。 第805页 “阿塔拉到我这儿来治伤,”阿木娜继续说道,她摇着头,仿佛要驱散自己的记忆,“太可怕了,我不能告诉你们他所做的事,殴打致成的青肿是最轻的。” “她为什么要忍受他呢?”乔达拉问。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没有亲人,朋友。她出嫁的那个部族明确告诉她,他们不欢迎她,而且,开始时她的自尊心很强,不愿让他们知道她嫁的首领是那么坏,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理解她的感受。”阿木娜说,“没有人打我,尽管布鲁戈有一次想来着,但我相信我也没地方可去,尽管我有亲属,但我是侍奉圣母的人,我不会承认这个部族里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那样做好像是我的失败。” ”乔达拉理解地点点头,他也曾有这样的失败感,他望了艾拉一眼,感到艾拉的爱温暖着他。 “阿塔拉憎恨布鲁戈,”她继续道,“但是,也许奇怪,她可能也爱他。我想,有时她是在故意挑衅。我想是不是因为疼痛之后,他便会和她做爱,即使不是爱她,令她满足,至少也可以让她感到自己被需要,她或许从他的残暴中获得了病态的快感。现在她谁也不想要,她在男人们的痛苦中获取满足,如果你观察她你会看到她此时的激动和兴奋”。 “我几乎同情她了,”乔达拉说。 “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情她,但不要相信她。”女巫师说:“她是个疯子,不知你们是否理解她正被恶魔支配着,你们是否也曾被愤怒占据而丧失理智呢?” 乔达拉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得不同意,他曾感受过那样的愤怒,有一次,他曾将人打昏仍不想罢手。 “阿塔拉好像是不断地被这样的愤怒填塞着,事实上,她并不经常表现出来,她非常善于掩饰自己,但她的思想和感情充斥着这种邪魔恶火,她已经无法像常人那样思考和感受了,她不再是人啦。”女巫解释道。 “但她肯定还有人的感情”乔达拉说。 “还记得你刚来时参加的葬礼吗?”阿木娜问。 “是的,三个年轻人,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尽管穿着和其他两个同样的衣物,但我看不出是男是女,我当时想,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太年轻了。” “是阿塔拉造成的。”阿木娜说:“那个你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是她的亲生孩子。” 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响动,转动身朝房子的入口处望去。 24 阿木娜看到了希望 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房门口的过道处,侷促地看着屋里的三个人。乔达拉立刻发现她很年轻,甚至还只是个小女孩。而艾拉看出她已经怀孕很长时间了。 “怎么啦?凯福拉”阿木娜说。 “阿波达和她的猎手们回来,阿塔拉正朝她们大声叫喊呢。” “谢谢你来告诉我。”女巫师说,她转过身来对她的客人们说:“这幢房子的墙很厚,很难听清外面的声音,也许我们该出去看看。” 他们匆匆地往外走。经过那个年轻的怀孕女人时,她极力后靠着身体给他们让路。艾拉对她笑笑:“很快就要生了吧?”她用阿木奈语说。 凯福拉神情紧张笑了笑,然后低下了头。 艾拉想她好像闷闷不乐,而且很害怕,不像个要做母亲的人,转念一想她觉得多数女人在生第一个孩子时都有些紧张。她们刚出门口,便听到了阿塔拉的声音。 “……告诉我你发现了他们宿营的地方,你错过了机会,连追踪都不会,你们不像个狼女。”女首领冷嘲热讽地抱怨着。 阿波达站在那里,双唇紧闭,眼中满是愤怒,但她没有作声。人群聚拢过来,但大家都远远地站着。这个穿狼皮外套的年轻女人发觉很多人的眼睛正看着别的方向,她用眼睛寻视着是什么在吸引他们的目光。她惊诧地发现那个金髮女人正朝着她们走来,更令她吃惊的是后面还跟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她从不知道有人走掉后还会返回来。 “你们又来于什么?”她脱口而出地问道。又转向阿波达,“我告诉你啦。你失掉了机会,”阿塔拉讥讽道:“他们自己回来的。” “为什么我们不该在这儿,”艾拉说,“我们不是被邀请参加盛筵吗?”阿木娜给她翻译了过去。 “盛筵还没有准备好,得等到晚上。”阿塔拉不耐烦地敷衍道。然后她对狼女头领说,“进来,阿波达,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她一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子。阿波达盯着艾拉,困惑地皱着眉,然后跟着女首领走进房里。 阿波达走后,艾拉不无忧虑地望着远处的荒野,无论怎么说,她知道阿波达和她的猎手们愿意捕杀马。看到威尼和雷瑟在那边长满干草的山坡上,她感到轻松了一些。她转过身,察看着营地外山上的树林和草丛,希望看到沃夫。然后她很高兴没有看到,她想让它躲在藏身之处,可她还是坚持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希望能看到它。 他们跟着阿木娜朝她的房子走回去,路上,乔达拉好奇地回想起阿本娜所说的话。“你是怎么使布鲁戈不敢靠近你的?”他问,“你说有一次他想打你,就像对其她的女人一样。你是怎么让他住手的?” 第806页 女巫师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而艾拉感到女巫师有些犹豫,正在打量他们,好像在思考该告诉他们多少。 “容忍了我是因为我是会治病疗伤的人 ——他经常称我是医药女人,”阿木娜说,“但更主要的是他惧怕灵魂世界。” 她的话使艾拉产生了疑问,医药女人在部族中有特殊地位,她说,但她们只是会治病疗伤,莫格乌才是和灵魂世界沟通的人。" “也许扁头们也知灵魂,但布鲁戈害怕的是圣母。我想他自己清楚圣母了解他所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也知道腐蚀着他的灵魂的邪魔恶鬼。我想他害怕圣母的报应。当我向他展示了我可以唤出圣母的力量后,他便不来骚扰我了。”阿木娜说。 “你可以唤出圣母的力量?你怎能办到?”乔达拉问。 阿木娜将手伸入内衣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女人塑像,大约六寸高。艾拉和乔达拉都见过类似的塑像,通常是用象牙、兽骨或木头雕成的。乔达拉还曾看过几个精緻可爱的用石头雕成的石像。它们都是圣母的塑像。除了部族人,无论是东边的勐玛猎人,还是西边的乔达拉家乡的人,他们俩见到的所有部落的人都有描绘她的塑像。 有的塑像相当粗糙,有的却非常精美;有的非常抽象,有的则完全是按成熟女人的比例制作的,多数的雕像都特别强调母体那种丰富多产的特徵—大大的乳房,饱满的腹部和宽宽的髋骨—而故意削弱其他的特徵。通常胳膊只是象徵性地显露一下,或者腿部只是一个点,更像是脚,可以立在地上。而且它们都毫无例外地没有脸上的五官特徵,那些雕像并非哪个具体女人的塑像,所以当然没有哪个艺术家知道万能的圣母长的是什么模祥。它的面部经常是空白的,有时刻上一些神秘的印迹,有时故意将头髮雕成绕着整个头部的髮式将脸遮住。 他们俩见过唯一表现面部特徵的雕像是乔达拉所雕刻的温柔而甜蜜的艾拉。当时他们住在她的山谷,刚刚认识不久。但乔达拉很后悔当初的莽撞,他不是要刻一个圣母的塑像,而是因为他爱上了艾拉,想要抓住她的灵魂。但雕成之后,他意识到那雕像可能有极大的魔力,他害怕会给她带来伤害,尤其是如果落入一个想控制艾拉的人手中;他甚至不敢毁掉它,怕伤害到她。所以他决定把它送给艾拉保存。艾拉喜爱这个小小的女人雕像,因为是乔达拉做成送给她的,而且那雕像的面部像她。她从未想过它会有什么魔力,而只是认为它很漂亮。 尽管圣母塑像通常被认为是漂亮的,但它们不是夸大成熟女人性感特徵而来吸引男人注意力的。它是女人的象徵,象徵着她们在自己的体内产生、孕育新生命的能力,并用自己丰满的躯体抚育它的能力。因此它隐喻万能的大地圣母的特徵,她在自身创造、孕育了各种各样的生命形式,并用自己富饶之躯养育着所有的孩子。圣母像还蕴含着万能圣母的灵魂,那是可以变幻成任何一种形式的灵魂。 但这个圣母塑像却很独特。阿木娜将木奈像递给乔达拉:“告诉我它是用什么做的?”她说。 乔达拉翻来復去地看着手中的塑像,检查得很仔细。它的乳房下垂,髋骨宽大,胳膊只表现到肘部,腿脚是个尖;虽然能看出头髮,但脸上没有五官。从大小和形状上看,和他见过的许多圣母塑像差不多。但是,制做它的材料却非同一般,它的颜色是统一的黑色,中间透出微红。他用指甲试了试,但无法在上面划出痕印来。它不是用木头或是兽骨、象牙、兽角雕成的,它像石头一样坚硬,而表面却非常光滑,根本没有雕凿的痕迹,他知道它不是石头。 他困惑不解地看着阿木娜,“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说。 乔达拉将那个塑像递给艾拉。她的手刚碰到它,便打了个冷颤。她对自己说,出来时应该穿上毛衣外套。但她不禁想这寒颤不仅仅来自寒冷的天气。 “这个木奈开始只是地上的灰土”女巫师说。 “灰土?”艾拉说,“但这是石头的。” “是的,现在是石头,但那是我把它变成的。” "你把它变成石头的?你怎么可能把灰土变成石头?乔达拉不相信地说道。 女巫师笑了,“要是我告诉你,你会相信我的魔力吗?” “如果你能说服我的话,”那男人回敬道。 “我会告诉你的,但我不想说服你,你会自己说服自己的。我从河边挖来干硬的泥土,然后把它们捣成极细的土面,再加上水。”阿木娜停了一下,想着她是否应该告诉他们她把兽骨研成粉沫也加到里面了,她决定先不告诉他们。“当达到合适的粘度和硬度时,把它们塑造成型,然后放到烈火中烧烤,它们就变成了石头。”她边说着边观察着两个客人的反应,她要看看他们是不屑一顾,还是印象极深,是相信,还是怀疑。 那男人闭上双眼极力回忆着什么。“我记得洛沙杜奈人说过有关泥做的天母塑像。” 阿木娜笑了,“是的,你可以说我们是用泥土做成的木奈,我也可以做出动物的塑像。想用什么就可以做成什么,像熊、狮子、勐玛、犀牛、马等等。但是只是在塑造时它们是泥土。用灰土加上水做成的塑像即使干硬之后,遇到水也会復归于泥土,可是当它们被圣母之火带到世间后,就永远地改变了,经过圣母之火的无穷热力的炙烤,它们就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永生的圣火之魂使它们不朽。” 第807页 艾拉看到了那女人眼中的激励和兴奋,感到阿木娜在重温发明时的紧张和兴奋。她想起乔达拉首次发明了投掷器时,表情也是如此喜悦和激动。她相信了阿木娜的话。 “它们比燧石还硬还脆。”那女人继续道,“圣母自己曾显示它们多么易碎,但水无法改变他们。用泥土做成的木奈一旦经过她的永生之火,便可以经雨雪而不烂,甚至浸到水中也不会溶解。” “你确实获得了圣母所赐的魔力。”艾拉说。 阿木娜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你们愿意看看吗?” “啊,是的,我想。”艾拉说,乔达拉也几乎同时说道:“是的,我非常有兴趣。” “那么好吧,跟我来。” “我可以去穿上兽皮毛外套吗?”艾拉说。 “当然,”阿木娜说:“我们都该穿上暖和的衣物,尽管如果我们正在举行祭火大礼,无论你离多远都会感到热的。甚至在这样的天气里都不用穿皮毛。一切都快准备好了,我们今晚就会生火开始这个大礼,但这需要时间和精力。我们要等到明天。今晚还有个重要的盛筵必须参加。” 阿木娜停了一会儿,闭上眼像是在聆听或者思考着进入脑海中的想法。“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盛筵。”她重复道,直视着艾拉。她知道自己面临的威胁吗?女巫师想道,要是她是我想像的那样,她肯定知道。 他们低头俯身进到女巫的房子里,穿上了他们的外套。艾拉看到那个年轻女人已经离开了。然后,阿木娜领着他们离开她的房子走了一段距离,来到营地边缘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像小土房的建筑,顶部是个斜坡形。一群女人正在那里干活。她们把一些干牛粪、兽骨和木头运进小土房,艾拉知道,那些是用来烧火的。她看到那个怀孕的女子也在她们中间。她沖她笑了笑,凯福拉也羞怯地向她笑了一下。 阿木娜低头从那个矮小的入口进到了小土房的里面,看到他们站在外面犹豫着不知是否可以跟着她进去,便招手叫他们进来。走到里面,他们看到火堆处红红的炭火向外冒着火苗,使这个圆形的土房外间格外暖和。左侧的空间几乎被一堆堆的木头、干粪和兽骨占满;右边的弧形墙边搭着几个粗糙的架子,那是用扁平的勐犸肩胛骨做的,下面用石头支着。架子上有许多小物件。 他们走到近处,傀奇地发现那些小物件是用稀泥塑成的泥塑,放在那里等着干燥。一些塑像是女人—圣母的塑像,但另一些却不是完整的塑像,而是些带有女性特徵的肢体,有女人的下肢和胸部等。另一个架子上是些动物的塑像,同样也不是完整的,有狮子头、熊头,还有一眼便能看出的勐犸—浑圆的头部,弓形的肩胛和倾斜的嵴背。 这些塑像好像是由不同的人塑成的。有的比较粗劣,没有艺术性,而有的则制作的非常精巧复杂。尽管艾拉和乔达拉都看不懂它们为什么被做成那种样子和形状,但他们感到每件塑品都是从个人的原因和感受中激发出的灵感制成的。 房子入口的对面是一个小门通向里面的内室,它是在靠山坡的一侧黄土中挖出来的。它使艾拉想起了那种在地上挖出的,用石头加热、做饭用的大地炉,不同的是它的一侧是敞开的。艾拉觉得这里从未做过饭。她走向这个大地炉,里面是一处大火坑。 从烧过的灰烬判断,艾拉知道里面是用兽骨做燃料的,进一步观察,她觉得这里有点像马穆塔人用的火坑,只是这个更深些。艾拉环顾四周,想找到通风口,为了使兽骨着起来,必须有非常热的底火,需要大量的空气。马穆塔人的火坑里有一条壕沟,壕沟通到外面,把不断刮着的风引到里面,并通过一个闸门控制风量的大小。 乔达拉也查看了这个内室并得出相似的结论。从里面墙壁的颜色和硬度上看,他断定长久以来里面一定燃烧了极热的烈火。他猜想,这里一定是用来烧制架子上的泥塑的。 乔达拉说他从未见过女巫师的圣母塑像是有道理的。他面前站着的女人所制做的塑像并非天然材料经过雕刻造型、打磨而制成的,它是一种人类使用火制成的陶器,是人类用智慧和双手创造的第一种材料。那烧制用的内室也不是用来做饭的炉灶,而是一个火窑。 人类所建造的第一个火窑并非是用来制做盛水用的陶器。在陶器出现的很久以前,人们便能用火烧制成不被水浸的陶雕品。他们看到的架子上的塑像是模仿人物和动物制成,但是那些女人雕像——只有女人雕像,没有男人的——和其它动物的雕像并非完全是实物的写照,而是具有象徵和隐喻的意味。代表的不仅是从表面所看到的东西,更具有深刻的精神内涵,暗示着某种相似性,它们是一种艺术,艺术早于实用而诞生。 乔达拉指着里面将生火的地方说∶“这就是圣母之火燃烧的地方吗?”这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判断。 她知道他现在相信她了,那女人在看到这冷地方之前便相信了,而这个男人则需要一断时间才一明白。 艾拉很高兴女巫师将他们带离了那个地方,不知是小土房里的热量或是泥塑,还是别的什么,她开始感到相当难受,她感到在里面会很危险。 第808页 “你是怎么发现的?”乔达拉挥手指着整个地方,包括那些泥塑和火窑。 “是圣母引导我发现的。”那个女人说。 “我知道,但到底是怎么个经过?”他又问。 阿木娜对他的执着置之一笑,看来玛索娜的儿子要知道一切是可以理解的。“我是在我们修造房子时发现的,你知道我们怎样建房子吗?” “我想我是知道的,你们的房子和马穆塔人的差不多,我曾帮着塔鲁特给狮子部落的人建过一所房子。”乔达拉说,“他们首先用勐犸骨做成房子的框架,然后在顶部盖上一层厚厚的柳枝,再加上一层芦苇和干草,然后是一层草泥,最后在上面铺上一层又粘又稀的河泥,河泥干了之后会变得坚硬结实。” “基本上差不多。”阿木娜说,“那是我们在铺河泥时,圣母告诉了我她的秘密。当时我们正做最后一步工作,但天黑了,所以我们生了一堆大火,河泥非常粘稠,有的偶然掉到了火堆里,我们用很多兽骨做燃料,火非常热,一直烧到后半夜,第二天早上,布鲁戈让我清除火堆的余烬,我发现那些掉到火堆里的泥变得非常坚硬,而且我发现其中一块非常像头狮子。” “艾拉的保护图腾就是狮子。”乔达拉议论到。 女巫师看了她一眼,然后好像是对自己点点头,便继续道,“我发现那个狮子形的东西在水中并不变软,便决定多做一些,我试了很多次,经过圣母的暗示,我终于做出来了。”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你的秘密呢?是在向我们显示你的魔力吗?”艾拉问道。 这个问题令女巫师毫无准备,但她笑了,说道∶“别以为我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们啦,我只是给你看了表面的,布鲁戈当初也曾以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但他很快就明了是怎么回事,尝到了圣母的厉害。” “我知道布鲁戈肯定会明白你的把戏的。”艾拉说,“你不可能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生那么大的火,他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开始时,我自己拾柴生火,他并不过问我在做什么,直到他看到我做出来的东西。然后他想自己做一些塑像,但他不知圣母告诉我的所有一切。”那个侍奉天母的女人笑容中带着满足和得意,“圣母愤怒地拒绝了他,当布鲁戈把塑像放到火堆里时,随着一声巨响,它们全都炸成了碎片,那些碎片飞射而出,伤到了许多附近的人。那是圣母的意志,布鲁戈从此以后便害怕我的魔力,不再想控制我了。” 艾拉能想像出置身于火光四射,泥石飞崩的小土房里的感觉。 “但这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这么多你的秘密。别人受到天母的暗示,也可能发现你的秘密。” 阿木娜点点头,她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的。而且她已经决定向她敞开心扉,也许这是最佳的选择。“当然,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有原因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运用这个魔法,天母给了我极大的力量,甚至在阿塔拉的眼里,这个力量也是巨大的,她害怕我的魔力,但她精明而乖戾,肯定有一天她会克服恐惧,那时她就会杀死我的。” 女巫师看着乔达拉,“我死不死并不重要,我担心的这里其他的,整个部族的命运。当你提到玛索娜把首领的位置让给她的儿子时,我意识到这里的情况是多么危急,我知道,阿塔拉是不会把首领之位让给任何人的,我担心到她死的时候,整个部族都要被她毁了。” “你怎么能这样肯定呢?要是她那么乖戾多变,难道她不会很容易对权力厌倦吗?”乔达拉问。 “我这么肯定是因为她已经杀死了一个可能继承她的权力的人,她的亲生孩子。” “她杀死了她的孩子?!”乔达拉说,“你说那三个年轻人的死是阿塔拉造成的,我还以为那是一次意外呢?” “不是意外,阿塔拉毒死了他们,尽管她不承认。” “毒死了她的孩子?一个人怎能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呢?为什么呢?”乔达拉问道。 “为什么?因为他密谋要帮助一个朋友,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年轻女人凯福拉,她的哥哥们也帮了她,四个人都被抓住了,阿塔拉饶了凯福拉一命,因为她怀孕了,但她威胁她如果生了男孩,就把她们母子全都杀了。” “难怪她那么哀愁而恐惧呢。”艾拉说。 “我也必须要对此负责。”阿木娜说着,脸胀得通红。 “你?你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呢?”乔达拉问道。 “我没有理由,也不想害死他们。阿塔拉的孩子是我的助手,就像我的亲生孩子,而且我同情他,为他的不幸悲哀。然而,就像是我亲手将毒药餵给他们一样,我必须为此负责,要不是我,阿塔拉不会知道到哪里弄毒药,更不知如何使用。” 尽管阿木娜极力克制着,但她极度烦乱的心绪仍被他们看到了。 “但是要杀死她亲生孩子。”艾拉边说边摇头,仿佛要驱散这种想法,单是这么想她就被吓坏了。她怎么能够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所了解的。真是一言难尽,咱们还是先回到我的房子去吧。”阿木娜四下里看了看,她不想在谈论阿塔拉的时候在公共场所呆得太久。 第809页 艾拉和乔达拉跟着她回到房子里,脱掉了外套,站在火堆旁烤着火。阿木娜在里面加了些干柴,并加上几块石头准备用来热茶,他们喝着热乎乎的草茶,阿木娜继续讲道∶“很难说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和阿塔拉和布鲁戈早年的不幸有关,但远不止这些,布鲁戈甚至在阿塔拉怀孕的时候还殴打她,她生孩子时,她也没有来叫我,是我听到她的痛苦的喊叫后赶去的,但他不让我在她生产时进去,生产并不顺利,而且他不许任何人帮她减轻痛苦,我确信他是想看她痛苦的样子,孩子生下来有些畸形。我猜想是阿塔拉怀孕时遭到他的毒打所致,尽管刚生下并不明显,但很快就看出来了,那孩子的嵴柱弯曲而无力,他们从不让我为他检查,所以我不敢肯定是否还有别的问题。”阿木娜说。 “他们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没有弄清这个问题,乔达拉便急于问到。 “不知道。”阿木娜说。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艾拉说。 “除了阿塔拉和布鲁戈之外没人知道,而且,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即使是在婴儿的时候,他们也。从不让那孩子和这里其他的孩子一样,不穿衣服露面,他们还给她取了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叫欧梅尔。”那女人道。 “那孩子自己也不说吗?”艾拉问。 “是的,他也保密不说,布鲁戈可能威胁她们俩谁要说出去就会带来可怕的惩罚。”阿木娜说。 “那也会有些迹象能表明的,特别是她长大之后,被埋掉的尸体看起来像个成年人大小。”乔达拉说。 “欧梅尔没有鬍鬚,但以后也许会发育出来,而且因为她穿着宽绰的衣物掩盖了体型,很难说她的乳房是否发育了。尽管她的嵴柱有些弯曲,但对个女孩来讲她的个子太高了,可是阿塔拉自己就很高,而且她有一种男人少见的纤细劲儿。” “那个孩子渐渐长大你也无所觉察吗?”艾拉间道。 这个女人太精明了,阿木娜暗想,然后点点头。“我心里一直认为欧梅尔是个女孩,但也可能是因为我希望她是女孩,布鲁戈想让人们认为她是男孩。” “你对布鲁戈的看法也许是对的。”艾拉说,“在部族那里,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的配偶生男孩。要是一个儿子都没有,他们自己就会认为不像个男人,说明他的图腾之灵是没有力量的。如果那个孩子是女孩,布鲁戈一定会想法掩藏他的女人生了个女孩的事实。”艾拉解释说,然而,她又停下,从另个角度想着。但部族人经常将畸形的婴儿抛弃,所以也许是因为那个婴儿生下便畸形,尤其要是男孩,那么他便无法学会男人必须掌握的打猎本领,这样的话布鲁戈也会设法掩藏的。" “很难解释他的动机,但无论怎么说,阿塔拉也附和他的想法。” “但欧梅尔是怎么死的?还有另外两个青年人?”乔达拉间道。 “那是一段奇怪而复杂的故事。”阿木娜说,她想慢慢讲下去,“尽管有许多问题和秘密,那个孩子成了布鲁戈的宠儿。欧梅尔是他唯一没有打过或企图伤害的人,我很高兴但经常在问为什么。” “是不是他想是因为自己在阿塔拉生孩子毒打过她而造成那孩子畸形呢?”乔达拉问,“是不是他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呢?” “也许。但布鲁戈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阿塔拉,他经常指责她不是个完整的女人,不能生下完美的孩子,然后他就会发怒,毒打她。但他的毒打不再是和她做爱的前奏了,取而代之的是对阿塔拉的贬斥和对孩子的溺爱。渐渐地欧梅尔也同样地对待她,当阿塔拉感到自己更加被疏离时,她开始嫉妒自己的孩子,嫉妒布鲁戈对他的爱,更加嫉妒欧梅尔对布鲁戈的爱。” “那的确是很难令人忍受,”艾拉说。 “是的。布鲁戈发现了一个使阿塔拉痛苦的新方法,但她并不是唯一受他折磨的人。”阿木娜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女人都愈来愈受到布鲁戈和其他男人的虐待,有时反对他们的男人也遭到殴打或赶出部族,终于有一次,阿塔拉被打断了胳膊,并被踢断了两根肋骨,之后,她开始反抗了,她发誓要杀死他,她求我给他一些东西来做这件事。” “你给她了?”乔达拉禁不住好奇地问。 “侍奉圣母的人了解很多秘密,乔达拉。很多都是危险的秘密,特别是一个跟泽兰达尼长老学习过的人。”阿木娜解释说:“但是,决心侍奉圣母的人必须要对‘圣洞’和‘前贤’发誓不会滥用这些秘密。他们要放弃个人的名位和身份而承担起整个部族的福祉和命运。要成为与她的孩子的联繫纽带,成为‘大地的孩子’和神灵世界沟通的桥樑。所以侍奉圣母也意味着侍奉圣母的孩子。” “我明白这些,”乔达拉说。 “但你可能不明白,侍奉圣母的人已将她的族人们深深地刻入自己的灵魂,为他们的福利而着想的愿望非常强烈,其次才想到圣母的需要。经常,他具有领导的权威,尽管不是直接的,但他可以为族人们指明道路,所以侍奉圣母的人成了族人们寻找和理解未知含义的嚮导。他所接受的训练一部分就是学习和掌握一些学问和知识,以使他能解释各种现象,符号和天母给她的孩子托去的梦。尽管有一些工具可以藉助,也有从灵魂世界获得帮助的方法,但最终都要靠她自己的判断。我苦苦思索自己是否尽到了责任,我担心自己的判断被自身的苦恼和愤怒所蒙蔽,我带着对男人的怨恨回到这里,看到布鲁戈所做的一切,我学会了更加憎恨他们。” 第810页 “你说你对那三个青年人的死负有罪责,你教会了她使用毒药?”乔达拉不解地问。 “我教会了阿塔拉很多东西,玛索娜的儿子,但却不是训练她侍奉天母。然而,她很聪明,学会了很多我无意教她的东西……但我也知道。”阿木娜说到这停下来,脸上带着对罪恶的忏悔,艾拉会意的点点头。 “无论怎样,开始时我确实帮助阿塔拉建立了对男人的统治,或许我自己也要得到对他们的统治。老实说,不仅如此,我鼓励了她让她相信是大地圣母想要女人去统治,而且我帮她劝服了多数的女人,在饱受了布鲁戈的虐待之后,这并不难办到。我给了她一些东西使男人们睡去,而且我告诉她把它们放到男人们最喜欢的饮料里--用桦树汁发酵而酿成的酒。” “马穆塔人也有类似的酒。”乔达拉说,她对阿木娜所说的每样式东西都非常感兴趣。 “男人们昏睡之后,女人们便把他们绑了起来,她们都愿意做这件事,就像一场游戏,但布鲁戈却再也没有醒过来,阿塔拉极力暗示说是他喝的太多而醒不过来了,但我知道她在里面一定放了其他的东西。她说过要杀死他,我相信她办到了,现在她对此毫不隐晦,但无论事实怎样,是我使她相信没有男人,女人会过得更舒服;是我使她相信女人们可以通过相互间灵魂的交融而产生后代,而且只生女孩。” “你真的相信会是这样吧?”乔达拉皱着眉问道。 “我想我几乎使自己对此深信不疑,但我没有明白地对她讲过,我不想违抗天母的意志,但我清楚是我使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阿塔拉认为许多女人怀孕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她这样想是错误的。”艾拉说。 “是的,她当然错了。我早该清楚的,圣母未被我的伎俩欺骗,我知道男人的存在是圣母的安排,要是不需要他们,她就不会创造他们了。要有新的生命诞生,男人们的灵魂是必不可少的,但如果男人们软弱,他的灵魂就不会强大到足以供圣母去利用,这就是为什么近年一没有多少孩子诞生的原因。”她向乔达拉笑着,“你是这样强壮,我相信你的灵魂已被圣母所用了。” “要是那些男人获得了自由,我想你就会发现他们足够强壮到可以使女人怀孕的了。”艾拉说,“根本用不着乔达拉帮忙。” 那个高大的金髮碧眼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咧着嘴笑着:“但我会非常乐意帮忙的。”他说他完全知道她的意思,尽管他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同意她的想法。 “或许你应该,”艾拉说,“我只是说我不认为那是必要的。” 乔达拉突然止住了笑容,他想无论谁是对的,他都没有理由认为自己有产生孩子的能力。 阿木娜看着他们俩,知道他们在谈论一些她无从知晓的事情,她等待着,但当她明显感到他们在等着她时,她继续说道:“我帮助了她,怂恿了她,但我不知阿塔拉当上首领比布鲁戈更有过之,表面上看,他一死,至少可以说女人们的处境好多了,但不是男人们,更不是欧梅尔的处境好了。那个孩子是唯一为他悲痛的人。” “在那种情况下,他那样是可以理解的。”乔达拉说。 “阿塔拉可不这么想,”阿木娜说,“欧梅尔断定是阿塔拉害死了布鲁戈,他非常气恼,蔑视她,并因此招来毒打,阿塔拉曾跟我说,她想让欧梅尔明白布鲁戈对她和其她的女人们都做了些什么。尽管她没有说,但我想她一定以为或者希望布鲁戈壁一死,欧梅尔就会回到她的身边,来爱她。” “毒打好像并不能使人来爱你。”艾拉说。 “你说的对,”年老些的女人说,“欧梅尔以前从未遭到殴打,所以从那以后他更恨阿塔拉了,他们虽是母子俩,但好像根本无法容忍对方,于是我便收了欧梅尔做助手。” 阿木娜停下来,端起杯子想喝茶,看到里面空了,便放下了,接着说道:“欧梅尔离开了她那里,阿塔拉好像很高兴,但回想起来,我感到她把此事都报復到了男人身上。事实上,自从欧梅尔离开她房子的那一刻起,阿塔拉就开始变得更坏了,她变得比布鲁戈更加残暴,我早就应该看出这一点的,我本应该设法使她们和解而不是拆散她们,欧梅尔已经离开她了,她该怎么办呢?亲手杀了她他?” 那女人凝视着火堆上跳动的火焰,好像正在看着别人看不到的事情。“啊,圣母啊!我真是瞎了眼。”她突然说道,“我知道她喜欢阿德本,然而她却把他弄成残废,扔到了营圈里,而且她杀死了欧梅尔和另两人。” “把他弄残?”艾拉说,“那些营圈里的孩子?是被她故意弄残的?” “是的。为的是使他们虚弱,惧怕她。”阿木娜摇着头,突然她垂下头,用手捂住脸,“到哪里才算了结?所有这些由我铸成的灾难和痛苦。”她帛抽啜着说道。 “这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阿木娜。”艾拉说,“你也许纵容了,甚至鼓励了,但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罪恶是阿塔拉犯下的,也许也是所有那些虐待她的人所犯下的。”艾拉摇了摇头,“是残暴滋生了残暴,痛苦转生了痛苦,陋习产生了陋习。” 第811页 “而且不知有多少被她残害的青年人会把她的残暴带给下一代人?”女巫师喊到,仿佛掉进了痛苦的深渊,被极度的悲哀折磨得前俯后仰。“那栅栏后的男孩哪个要註定继承她可怕的遗产?那些仰慕她的小女孩哪个会成为她那样的人?乔达拉在这里让我想起了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在任何人的眼里我都不应该纵容它,这就是为什么我感到自己有不可推卸的罪责。啊,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 “问题不是你都做了什么,而是现在你要怎么做?”艾拉说。 “我必须帮助他们,无论如何,我必须帮助他们,但我怎么办呢?” “帮助阿塔拉为时已晚,但必须要制止她,那些在营圈里的孩子和男人们才是我们要帮助的,首先他们必须要获得自由,然后我们必须考虑怎样帮助他们。” 阿木娜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此时她是那么坚定而那么强硬,她不知她究竟是什么人。这个侍奉圣母的女人看清了自己造成的损害,知道自己滥用了权力,她害怕自己的灵魂,也害怕担忧着部落里的生灵。 房子里一时静下来,艾拉拿起酿茶的碗,“这次让我来做些茶,我带着非常好喝的茶草。”她说,阿木娜默不作声地点头,艾拉去取她的水獭皮草药袋。 “我一直想着那两个营圈里的年轻人,”乔达拉说,“即使他们不能正常走路,如果有人教他们的话,他们也可以学习当燧石匠或别的什么,阿木奈人中一定有可以训练他们的人,或许你可以到你们的夏季大会上找到这样的人。” “我们已不再参加阿木奈人的大会了。” “为什么?”他问。 “阿塔拉不想去,”阿木娜说,“别的部族对她不怎么样,她自己的部族也不容忍她。她当上首领后,不想和任何人有联繫,她夺权后不久,有些部族派人来邀请我们到他们那里去,他们不知怎么听说我们有很多没有配偶的女人,阿塔拉侮辱了他们,把他们赶走了,不出几年,她就和任何人都断绝了来往。现在没有人来了,没有亲属,没有朋友,他们都避开我们。” “把人绑到靶桩上不单单是侮辱了,”乔达拉说。 “我说过,她变得更加狠毒了。你不是第一个,对你所做的一切她以前都做过。”那女人说,“几年前,有一个男人旅行来到这里,看到这里有那么多单身女人,他便有些傲慢自大,他以为自己不仅会大受欢迎,而且会应接不暇,阿塔拉耍弄他,就像狮子耍弄自己的猎物,然后便把他杀死了。她太喜欢这种游戏了,以至于她开始留所有的过路来客,折磨他们,然后杀死他们,她本来也想这样对待你的,乔达拉。” 艾拉在给阿木娜准备茶,她在里面加入一些镇静安神的草药,她听到阿木娜的话后,觉得自己浑身在发抖。“你说她不再是人啦,真是对的,莫格乌有时讲一些邪恶的鬼魂,但我总以为那是传奇故事,是吓唬小孩的,但阿塔拉就是这样的恶鬼,她可不是传奇中的人物。” “是的,而且在没有过路人来的时候,她便开始耍弄营圈里的男人。”阿木娜继续道,“先是那些强壮的,然后是领头反抗的,男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剩下的男人已经没有反抗的意愿了。她让他们半飢半饱,暴露在恶劣的寒风雪雨中,她把他们装在笼子里或捆绑起来,他们甚至无法为自己洗澡,许多人都死于冻饿和恶劣的环境,而又没有多少孩子降生来顶替他们。随着男人的灭绝,整个部落也在走向灭亡,凯福拉能怀孕我们都感到惊奇。” “她一定是进入营圈和哪个男人住过,”艾拉说,“可能是她爱上的男人。你肯定知道他是谁。” 阿木娜确实知道,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艾拉也知道,“有的女人确实偷着进去见她们的男人,有时给他们带去食物,乔达拉可能告诉你了。”她说。 “不,我没有告诉过她。”乔达拉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们能容忍她们的男人被关起来了” “她们害怕阿塔拉,有些女人愿意跟她,但更多的则想让她们的男人回到自己身边,而且现在她还威胁谁要反抗,就把她的孩子弄残。” “告诉女人们,那些男人必须被放出来,否则就不会有孩子降生了。”艾拉说,她的语气让乔达拉和阿木娜不寒而慄。他们盯着她,乔达拉认出了她的那种表情,充满了爱和正气,这种表情只有她对待病人和伤人才会有,她不仅要帮助他人,她的表情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峻、强硬和愤怒。 但那个稍老的女人看到的是其她的东西,她把她的话当成是预言,是判决。 艾拉给她倒过茶后,三个人都静静地坐着,各自的内心都感慨万千。艾拉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到外面唿吸一下那清爽而寒冷的空气,而且她想查看一下她的马和狼,但当她静静地看了看阿木娜后,想到此时还是不要走开了,她知道这个女人被彻底击垮了,她感到她需要某种精神支撑。 乔达拉关心着那些仍在营圈里的男人。他们肯定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但尚未被关回那里,他希望能和埃布兰、萨莫德谈谈,想让德本安心,但他自己也需要安慰,他们正处于危险之地,而且除了空谈,什么都没做。他想尽快离开这里,更想帮助他们。如果他们将做什么,他希望能快点开始,他不喜欢干坐着。 第812页 终于,他有些不耐烦了,说:“我想为那些营圈里的男人们做些什么,我怎么才能帮助他们呢?” “乔达拉,你已经在帮忙了。”阿木娜说。她感到自己也要考虑一下行动的计划了。“当你拒绝了她,就给了男人们信心,不仅如此,男人们以前也曾反抗过她,但只是一时的,这是头一次一个男人从她的手中走掉,而且更重要的是,又回来了。”阿木娜说,“阿塔拉丢了面子,这就给男人们带来了希望。” “但希望并不能把他们救出来。”他回答说。 “是的,而且阿塔拉也不愿意放他们出来,如果能办到,她不会让一个男人活着出来,尽管有几个跑掉了,但女人并不经常做长途旅行,你是头一个到这里来的女人,艾拉。” “她会杀女人吗?”乔达拉问道。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艾拉,以便保护他所爱的女人。 “对她来讲,很难找到正当理由杀死一个女人,哪怕是把她关到营圈里,尽管这里很多女人都被她压迫着 ——虽然没有围栏,但她威胁着她们的爱人。对她们的儿子或配偶的感情使她们心甘情愿受她管制,这就是你的生命为什么处于危险之中。”阿木娜说着,直视着艾拉,“你和这个部族没有关系,她没有可以牵制你的东西,要是能成功地杀死你,她就可以很容易做到杀死其她的女人,我告诉你这些,不仅是为了提醒你,也是为了我们整个部族所面临的危险,你们俩可以逃掉,这也许是你们应该做的。” “不,我不能离开。”艾拉说,“我怎能扔下那些营圈里的孩子?怎么能扔下那些男人?而且女人们也需要帮助,布鲁戈称你是‘医药女人’,阿木娜,我不知你是否知道这个称唿的含义,但是我是部族人中的医药女人。” “你是医药女人?我早该知道的。”阿木娜说,她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医药女人,但布鲁戈将她归入那一类人后对她那么尊重,使她意识到这个职位具有最高尚意义。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走。”艾拉说,“这不是我喜欢做的,而是一个医药女人必须做的。这是她的责任所在,我的灵魂的一部分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一艾拉取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做为交换的条件是我对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尽义务。其中的道理很难解释,但我不能容忍阿塔拉继续欺压他们,而且那些营圈里人得到自由之后,这个部族仍然需要援助,只要需要,我必须留下来。” 阿木娜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是个不容易解释的概念。她将艾拉疗伤治病的神奇能力,以及拔刀相助的怜悯之心,和她的被称做侍奉圣母的人的责汪等同起来,她将自己和这个青年女人联繫起来。 “我们会尽量多住一段时间。”乔达拉补充说,他想到他们还要穿越那条冰河。“但问题是我们怎么劝说阿塔拉放出那些男人?” “她害怕你,艾拉。”女巫师说,“我想多数的狼女也是如此,那些不怕的也十分敬畏你,阿木奈人是猎马的部族,我们也猎杀其它的动物,包括勐犸,但我们了解马,几代人以来,我们一直将马群赶下北边的悬崖以捕获它们。你不能否认你控制马的能力是个强有力的魔法,这个魔法的力量是这样强大,即使亲眼目睹也不会令人相信的。” “这没有什么神秘的。”艾拉说,“我从那匹母马还是个小马驹时便饲养她,我离群索居,它是我唯一的朋友,威尼愿意听我的话,因为我们是朋友。”她说道,想解释一下。 她说威尼的名字时的发音是马所发出的一种轻声的低鸣,她以前曾学会用人类的声音来模仿这个发音,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单独和乔达拉及动物们在一起,她又回到原来的习惯,用原声来称唿她的马了,她忘记了人们不习惯在人类的语言中混有精确的动物叫声,艾拉发出的低鸣吓了阿木娜一跳,把马当做朋友的想法是无法理解的。艾拉称那不是一种魔力也没用,这反倒使阿木娜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了。 “也许吧,”阿木娜说。无论你说的多么简单,阿木娜暗想,你都无法阻止人们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但人们想而且希望你是到这里来帮助他们的。”她继续道,“她们虽然害怕阿塔拉,但我想,在你和乔达拉的帮助下,她们也许会愿意站起来面对她,使她放出那些男人的,他们也许会反对她继续关押他们的。” 艾拉感到非常想出去走走,查看下她的动物伙伴们,她想离开这个开始令她感到难受的房子。“喝了这么多茶,”艾拉说,“我感到有必要撒尿了,阿木娜,你能告诉我去哪吗?”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她又补充道,“而且到外面时,我们还要看看马,确定一下它们是否舒服,先把这些篮子放在这里好吗?”她打开盖碗,查看了下里面的食品,“凉的太快了,不能热着吃太遗憾了,那样会更好吃的。” “当然可以,放到这吧,”阿木娜说,端起杯来将茶喝干,目送两人离开了她的房子。 也许艾拉并不是圣母的化身,而且乔达拉的确是玛索娜的儿子,但是阿木娜的心始终放不下,她知道有一天圣母的报应会降临,毕竟,她是阿木娜,她已经用自身换取了灵魂世界的权力,她要承担起整个部族的命运,照顾整个部族的灵魂,而且圣母的孩子依靠着她这个侍奉圣母的女人。在外人—那个提醒她自己称唿的男人和有着非同寻常魔力的女人—看来,阿木娜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她只希望还有挽回自己的可能,帮助整个部族恢復正常的,健康的生活。 第813页 25 宴会惊变 阿木娜走出自己的房子,目送着那两个来客走向营地的边缘。同时,她看到阿塔拉和阿波达也站在女首领的房间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她刚要返身回房,发现他们突然掉头向营圈的围栏处走去。阿塔拉和她的狼女也发现了,两人快走过去拦截那个金髮女人,他们几乎同时到达了围栏处,女巫师不一会儿也赶了过来。 艾拉透过一根根坚固的木桩间的空隙,径直望着里面静默的观望者们的眼睛和面孔,那是令人痛心的一幕:他们个个篷头垢面,身披破碎的兽皮,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里面传出的阵阵恶臭。在那个医药女人灵敏的嗅觉闻来,那不仅仅是恶臭,一个正常的健康人身上的气味她并不介意,甚至一些正常的粪便也无所谓,但她现在闻到的是疾病的气息,那是一些由于飢饿而唿出的臭气,由于肠胃疾病和发烧而排出的粪便的恼人的骯脏味,是由感染的脓疮散发出的污浊的气味,再加上化脓的伤口,甚至是腐烂生蛆的地方所发出的恶臭,所有这些侵扰着她的感觉,激起了她的怒火。 阿波达迈步走到艾拉的前面,想遮住她的视线。但是,她看到的已经足够了,她转过身面对着阿塔拉,说道:“为什么像牲畜一样把他们关在这里?” 里面的人听到阿木娜的翻译后,惊异地吸了口凉气,屏住唿吸,等待着阿塔拉的反应,以前从未有人敢这样质问她。 阿塔拉盯着艾拉,艾拉也毫无惧色地盯着她,她们俩人几乎一般高,尽管黑眼睛的女人稍高一点;她们俩体格都很健壮,但阿塔拉肌肉发达,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而艾拉的肌肉扁平而结实,是在劳动中锻鍊出来的,女首领似乎年长一些,经验老道,狡滑莫测,而来客则是老练的猎手,明察秋毫,机敏果断。 突然,阿塔拉大笑起来,这熟悉而颠狂的笑声令乔达拉毛骨悚然。 “因为他们罪有应得。”女首领说。 “谁也不应受到这样的残酷虐待。”还没等阿木娜翻译,艾拉就大声反驳道,女巫师转而将艾拉的话翻译给阿塔拉听。 “你从未在这呆过,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曾是如何对待我们的。”黑眼睛的女人说。 “他们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把你们关在外面了吗?他们不给你们吃,不给你们穿了吗?”有些围观的女人们面露愧色,惴惴不安。“你们更加残暴地对待他们,就会感觉比他们当时好受吗?” 阿塔拉没理女巫师翻给她听的话,但她的笑声更加残暴而冷酷。 艾拉发现栅栏里面一阵噪动,她看到里面的男人躲闪开来,两个男孩从偏房中一瘸一拐地走近栅栏,其他的人围在他们身后,看到两个伤残的少年和其他饥寒交迫的孩子,使艾拉更加愤怒了。这时她看到一些狼女手持梭镖沖人围栏内,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对着那些女人说道: “那些男孩子也虐待过你们吗?你们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他们?”阿木娜尽力让所有人都能听清、听懂她的话。 “这些男孩的母亲在哪呢?”她问阿波达。 狼女的头领听到她的话被译成自己的语言后,望着阿塔拉,想得到某种暗示,但女首领只是冷漠地笑着,似乎想听听她会怎样回答。 “有的死了。”阿波达说。 “是在企图带着她们的儿子逃跑时被杀死了。”附近的人群中一个女人大声补充说:“其他的人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伤害,什么都不敢做。” 艾拉看到是一个老女人在说话。乔达拉立刻认出她就是那个在三个年轻人的葬礼上悲痛欲绝的女人。 阿波达恐吓地瞪着她。 “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阿波达,”那女人说着,勇敢地站到了前面,“你们已经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要害死我的女儿,反正我已经老了,不在乎是死是活。” “他们背叛了我们,”阿波达说道,“现在他们都明白了想要逃跑会是怎么个下场。” 阿塔拉没做任何表示表明她同意,还是不同意阿波达的话,相反,她带着厌烦的脸色,转身离开了这里的紧张场面,向她的房子走去,留下了阿波达和她的狼女看守着围栏。但是一声嘹亮而尖锐的哨声使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当她看到原来在荒野中很难看到的两匹骏马向艾拉飞奔而来时,脸上那冷酷的笑容瞬间化成了恐惧,她立刻钻进了自己的房子里。 营地里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金髮女人和浅黄头髮的男人跃上马背飞奔而去,多数人都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轻而易举地离开这里,还有的人担心还能不能看到他们俩了。 “我真想继续这样走下去。”乔达拉说,他们减慢了速度,他拉住雷瑟和艾拉,威尼并肩走着。 “我也希望如此,”她说:“这个部族太令人难以忍受了,我感到气愤和哀伤,更令我气愤的是阿木娜竟容忍这种情况持续这么长时间,尽管我同情她,理解她的忏悔。乔达拉,我们怎样才能把那些孩子和男人救出来呢?” “我们必须和阿木娜商量个办法。”乔达拉说,“我想很多女人都要求改变现状,如果她们知道怎样做,她们肯定会愿意帮忙的,阿木娜会知道她们是谁。” 第814页 他们从荒野中进到了一片开阔的树林中。他们骑着马在树林中穿行,走向那条小溪,然后折回沃夫藏身的地方,他们刚到那儿的附近,艾拉便吹出轻柔的哨声招唤沃夫,不一会儿,沃夫便兴高彩烈地跳了出来迎接他们,它一直藏在艾拉告诉它的地方,他们俩都夸奖了它一番,然而艾拉也注意到它却出去猎取食物并带了回来,也就是说它曾离开过自己藏身的地方,艾拉感到担忧,因为这里离阿塔拉的营地和她的狼女们很近,可她又觉得它做的已经够好了,她暗下决心一定尽快带它离开那些吃狼肉的女猎手。 他们骑着马悄悄地回到河边,到达他们藏匿行装的小树丛。艾拉从所剩不多的干粮中取出一块饼糕,掰成两半,将稍大的一半递给乔达拉,他们坐在草丛中,吃着干粮,很高兴能远离阿木奈人那令人沮丧、压抑的营地。 突然,她听到沃夫低声呜呜地叫着,艾拉的每根神经都立刻紧张起来。 “有人来了”乔达拉低声说道,他听到响动也警觉起来。 艾拉和乔达拉寻视周围,他们确信沃夫灵敏的嗅觉一定发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艾拉沿着沃夫鼻子所指的方向,透过草丛的缝隙,她看到两个女人正朝这边走来,她几乎可以肯定其中的一人就是阿波达,她拍拍乔达拉的肩膀,指指他们,他看到后点点头。 “你等在这里,不要让马出声。”她用部族人的手语告诉他,“我让沃夫藏起来,我潜近她们,让她们走开。” “我去,”乔达拉摇摇头,用手语答到。 “那些女人更容易听我的。”艾拉答道。 乔达拉不情愿地点点头,“我拿好梭镖投掷器在这里看着,”他做着手势,“你也拿着梭镖投掷器。” 艾拉同意地点头,“还有这个弹石带,”她答着。 艾拉悄悄地绕到那两个女人的前面,等着她们过来,她听到她们在边走边说着。 “他们离开昨晚的宿营地后,肯定朝这边走了,尤娜福拉。”狼女的头领说。 “但他们刚才已经到过我们的营地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到这边来看呢?” “他们也许又回到这儿来啦,即使他们没有回来,也许我们也会找到一些痕迹的。” “有的人说他们已经消失了,从我们那里走后便变成了鸟或马。”年轻的狼女说。 “别傻了,”阿波达说,“咱们俩不是发现了他们昨晚的宿营地了吗?如果他们能变成鸟或别的动物,为什么还要搭营帐呢?” 艾拉想到,她说的是对的。至少她还在用头脑思考,而且她追踪的技术也还不错,她或许是个不错的猎手,只可惜她和阿塔拉靠的太近了。 艾拉蹲在纷乱的灌木丛和过膝高的干草丛中,盯着她们走近,她趁着那两个女人都低头往下看的机会,偷偷地站了起来,紧握梭镖投掷器摆好了架式。 当她们抬头看到这个神奇的金髮女人时,阿波达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尤娜福拉向后跳了一步,同时发出了骇人的尖叫。 “你们是在找我吗?”艾拉用她们的语言说道,“我在这儿。” 尤娜福拉好像被吓坏了,只想着掉头就跑,连阿波达都有些心惊肉跳。 “我……我们在打猎。”阿波达说。 “这里可没有能被赶下悬崖的马。”艾拉说。 “我不是衣追捕马。” “我知道,你们在追捕艾拉和乔达拉。” 她的突然现身和她讲她们语言时的奇特方式使她在地们的眼里仿佛是天外来客,从很远的地方,甚至可能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她们惊恐万状,只想离开这个女人,而且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她仿佛具有超人的能力。 “我想这两个女人要赶回她们的营地去了,否则就会错过今晚的盛筵的。” 这声音是从树林中传来的,虽然说的是马穆塔语,但两个女人都听懂了,而且听出是乔达拉在讲话,她们寻声望去,看到那个高大的金髮男人故意漠不关心地倚在一棵大桦树的白色树干上,手里拿着梭镖投掷器。 “是的,你说的对,我们不想错过这次盛筵。”阿波达说完,拉着目瞪口呆的同伴,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她们走后,乔达拉禁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艾拉和乔达拉驱马回到阿木奈人的营地时,短暂的冬日的夕阳正缓缓落向西方的地平线,他们改变了沃夫的藏身之处,让他离营地稍稍近了一些,因为天快黑了,人们在夜晚都围在舒适的火光处很少外出活动,尽管如此,艾拉还是有点担心它会被捕获。 他们在荒野的这边下马时,刚好阿木娜从她的房里走出来。她看到了他们,向他们微笑着,轻轻地松了口气,尽管他们曾经许诺过,但她还是禁不住想她们能否再回来了。毕竟,他们是毫不相干的人,凭什么会为了帮助毫不相识的人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呢?这些年来,甚至连自己的亲戚都不曾来过问他们的生活,当然这里从未欢迎过他们的到来,所以他们来了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乔达拉把雷瑟的缰绳解开,这样它就不会受到牵制了,他们俩亲切地拍了拍两匹马的臀部,让他们从营地里走开,阿木娜走了过来,迎接他们。 第815页 “我们刚为明天的‘祭火大礼’做好准备,通常我们都在头天晚上生堆大火,你们俩愿不愿来烤烤火?”那女人说道。 “天气真的很冷。”乔达拉说。他们和她并肩向营地边上的火窑走去。 “我找到办法加热你带来的食物啦,艾拉,你说热过会更好吃,我想你说的对,闻着真香。”阿木娜笑着说。 “你怎么可能用篮子热那么多东西?” “我待会儿给你看。”阿木娜说着,低下头走进小土房,艾拉跟着她,乔达拉也紧跟着进到屋里。尽管屋里的外间没有生火,可还是很暖和,阿木娜径直走到内室的门口,将挡在上面的勐玛肩骨挪开,里面的热量足可以做饭了,艾拉想,她朝里面望去,看到里面巳经生起了一堆火,而且,就在门口不远,火焰烧不到的地方,她的两个篮子放在了那里。" “确实很香。”艾拉说。 “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打听什么时候开始盛筵呢,”阿木娜说,“在营圈里的男人都闻到了香味,阿德曼来问过是否真的男人们也可以分到一份。不仅如此,特别惊讶的是阿塔拉真的告诉女人们准备盛筵的食物,而且要够所有人吃的,我都不记得上次真正的盛筵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我们一直也没什么可庆贺的,奇怪的是,今晚要庆贺什么呢?” “招待客人。”艾拉说,“你们是要向客人们表示敬意。” “是的,为客人们。”那女人道,“记住那是她诱骗你们回来的藉口,我必须警告你们,不要碰她没有先尝过的食物,阿塔拉知道很多可以掩藏在食物中的毒物,必要的话,你们只吃自己带来的东西,我一直小心看管它们来着。” “甚至在这里?”乔达拉问。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敢进来的。”侍奉圣母的人说,“但出了这里,就要小心了,阿塔拉和阿波达好像整天都在密谋着什么。” “而且她们还有很多帮手,所有那些狼女,我们能靠谁来帮助?”乔达拉问道。 “几乎所有其他的人都愿看到这里的改变。”阿木娜说。 “但究竟是哪些人?”艾拉问。 “我想可以信赖我的助手凯福拉。” “但她正在怀孕,”乔达拉说。 “这就是原因所在。”那女人说,“所有的迹象表明她将生一个男孩,她会为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而战的,即使生了女孩,她也知道孩子生下来之后,阿塔拉不会让她活多久的。” “那个今天当众陈词的人怎样?”艾拉问道。 “那是埃色多,凯福拉的母亲。我相信你们可以信赖她,但因为她儿子的死,她像恨阿塔拉一样恨我。” “我记得她,”乔达拉说,“在那次葬礼上,她向墓里扔了一些东西让阿塔拉很恼火。” “是的。那是些在另一个世界里用得着的工具,阿塔拉不许任何人给他们东西 ——那些可能在灵魂世界里能帮助他们的东西。” “我记得你当时站出来反对她了。”乔达拉说道。 阿木娜耸了耸肩,像是在转移注意力。“我告诉她一旦那些工具给出去了,就不能收回,收回了也没用。” 乔达拉点点头,“我相信营圈里的男人都会帮忙的。”他说。 “当然。但我们首先得把他们放出来。”阿木娜说,“那些看守把的很严,我想谁也不能马上潜进去,需要一段时间才行,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悄悄地说服女人们,我知道很多女人可以相信,然后我们就能想办法制服阿塔拉和她的狼女们了,我担心我们要和她们动武,这是唯一救出那些男人的办法。” “我想你说的对。”乔达拉说着,脸色很严肃。 艾拉想到这也难过地摇摇头,这个部族的人们已经经歷了那么多的苦难,再打仗就会引起更多的麻烦和困苦,这个念头使她很焦虑,她希望还有别的办法。 “你说你曾给阿塔拉一些东西使男人睡昏,难道你不能给阿塔拉和她的狼女们什么东西也让她们睡过去吗?”艾拉问。 “阿塔拉非常狡诈,不会吃任何未经别人尝过的东西,德本就曾是为她尝东西的,我想现在她还会挑别的孩子的。”阿木娜说着朝房外看了一眼,“天差不多黑了,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想我该去参加盛筵了。” 艾拉和乔达拉各从内室中取出一个篮子,然后那个侍奉圣母的人将它重新盖住,走出房外,他们看到一堆大火已经在阿塔拉的房子前面生起来了,熊熊地燃烧着。 “我不清楚她是否会邀你们进屋,但尽管天气很冷,看来盛筵像是要在屋外举行。”阿木娜说。 他们提着篮子走过去,阿塔拉转过身来对他们说:“既然你们要和男人们分享食物,看来只好在这里吃了。这样你们就可以看到他们了,”她一边说着,阿太娜一边翻译着,尽管艾拉全听懂了她的话,甚至乔达拉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是黑天里很难看到他们,如果你在那边也建个火堆也许会好些。”艾拉说。 阿塔拉停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但她没做任何行动答应艾拉的请求。 第816页 盛筵上有很多碗碗罐罐,看起来非常丰盛而豪奢,但里面的食物却基本上都是瘦肉,很少见到油脂,没有多少蔬菜,谷物和干茎,更没有干果一类的带甜味的东西,甚至树的内皮都没有,有一些桦树汁酿制的清酒,但艾拉不会喝的,她高兴看到有女人在给大家分倒草茶。她曾喝过特鲁特的酒酿,知道喝了之后会影响她的判断,而今晚她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艾拉想,尽管这个部族的人也许不会同意,但就整体而言,这是个寒酸的盛筵,那些食物更像是秋末所剩下的,而不像是隆冬之际可能获得的。 在火堆附近,阿塔拉搭起的台子上为客人们铺上了几块兽皮毛,其他的人自带兽皮准备吃饭时坐在上面。 阿木娜领着艾拉和乔达拉朝铺着兽皮的阿塔拉的台子走去,站在那里等着,直到阿塔拉昂首阔步,装腔作势地站到自己的位子前。她穿着她的华丽的狼皮外套,颈上挂着用狼牙,兽骨,象牙和贝壳做成的项鍊,戴着小块兽皮和羽毛做成的饰物。最令艾拉感兴趣的是她握着一个用修直的勐玛牙做成的权杖。 阿塔拉命令盛筵开始,她直视着艾拉,然后令人奖给男人们的那一份带到营圈去,包括艾拉和乔达拉带来的那些,接着她坐到自己的台子上,其他人视之为可以坐下的信号,纷纷坐到自己的兽皮上。 艾拉发现那个被抬高的座位把这个女首领放在了一个有趣的位置上。这个座位使她高居每个人之上,让她可以越过每个人的头上看到远处,还可以俯视整个人群,她回想有时人们在说什么事时,为了让每个人都听清楚,必须要站到木头上或石头上,但那常常是个暂时的位置。 当艾拉观察到周围的人们无意识的体态和姿式时、她意识到阿塔拉所创造的是一种强有力的安排,每个人都好像在向她表达顺从和尊重,就好像部族的女人静坐在男人前面等着被拍到肩膀以获得表达想法的权力,但两者有难以形容的差别。在部族人那里,她从未感到女人们所怀的忿恨或是男人们对他们的不尊重,而在这里她感觉到了,在部族人看来,事情本该就是这样,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为的是确定双方都非常重视他们之间的沟通—这基本上都是通过符号和手势表达的。 他们一边等着食物被端上来,艾拉一边仔细观察女首领的权杖,它和塔鲁特及狮子部落的人发言时用的权杖有些相似,那上面的雕刻有些奇异,一点也不像塔鲁特的言杖,然而,却非常熟悉,艾拉记得特鲁特在一些场合上拿出过那个言杖,包括庆贺仪式,但主要是在开会和讨论时拿出来,那个言杖授予持杖人发言的权力,使他可以不被打断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或观点,然后下一个想发言的人要过言杖。原则上,只有手持言杖的人才有权说话,尽管在狮子部,特别是在非常激烈的讨论中人们并不总是轮到自己时才讲话,但在有人提醒下,塔鲁特经常可以做到让人们遵守这一规定,以便大家都有说话的机会。 “那是个不同寻常而且非常精美的权杖。”艾拉开口道。“我可以看看吗?” 听到阿木娜的翻译后,阿塔拉笑了。她把它递到火光处给艾拉看,但没有松手,很明显她不想让它离开自己的掌握,艾拉感到这个女首领是在利用它独揽这里的一切权利,只要阿塔拉握着它,任何人想说话都要经她的允许,换言之,其他一切活动—端食物、开始吃—都要等着她发话,艾拉意识到,就像那个高高的台子,那是她影响和控制别人的手段,艾拉对此感触很多。 那个权杖本身也非比寻常,它显然不是新刻出来的。那勐玛牙的颜色已经变成了奶黄色,而且那块经常被把握的地方几乎变成了灰黄色而且光滑油亮一一是由于很多握过它的手上面的灰尘和油污积搜晚斤致,已经用了很多代人。 这个被修直的牙骨上所刻的圣母是几何形抽象图案,由一些同心的椭圆形构成下垂的乳房,浑圆的腹部和肉感的大腿,那圆圈所代表的是一切已知和未知世界的总和,是伟大的万能圣母的象徵。这些圆圈—特别是用它表达重要的母性因素—更加强了它的象徵色彩。 她的头部是一个倒三角形,下面的尖角代表下颌,底边有些向上拱起形成权杖的顶部。这个倒三角是通行的女人象徵,是她的生殖器官的形状的外现,因而也象徵着母亲和万物之母。在象徵面部的地方,包含着两条平行的水平线,连接着从下巴到两眼间的两条侧割线,在上面的水平线和顶部平行权杖顶的弧线间有三条垂直线,连在双眼之间。 但这个几何图形不是一张脸,除了那个倒三角形放在脸部的位置,那些雕刻的纹迹甚至代表不了一张脸。万物之母的这个令人肃然的面孔所具有的意义并非常人可以理解的。她的力量是那样强大,以致于她的面孔就足以使人折服。阿塔拉的权杖上的抽象图案传达着巧妙而精雅的权力意义。 艾拉回忆起她和马穆塔人学习时所知道的某些标记的深层意义。那个三角形的三条边一一三是圣母的基本数字—代表着一年中的三个季节,而且另外的两个小季节也被人们所熟知-一秋天和中冬。这些季节代表着将至的变化构成五。艾拉知道五是天母所隐含的力量的数字。但三条边的倒三角形的含义是每个人都懂的。 第817页 她回想起那个“女人鸟”雕像的三角形代表着超凡的天母幻化成鸟的形状,那是雷奈克做的……雷奈克……突然,艾拉回忆起以前她在哪里见过阿塔拉权杖上的图案了。在雷奈克的衫衣上,在收养她的仪式上雷奈克所穿的漂亮的、乳白色的,用软兽皮制成的衬衣上,那件衬衣之所以令人惊异,一部分是因为它奇怪的样式,敞口的袖子,也是因为它的颜色和他的棕色皮肤放在一起非常好看,但更多的是因为那衬衣上的装饰图案。 那个图案是用染成鲜艷颜色的獴猪刺和兽筋线绣成的抽象的圣母像,也可能是直接从阿塔拉所持的权杖上直接印制后加工的。它们有同样的同心圆,同样的三角形头部。她意识到阿木奈人一定是马穆塔人的远亲,因为雷奈克的衬衣本来就是马穆塔人制做的。如果按塔鲁特所建议的路线走,他们必须要经过这个部族营地。 他们离开那里的时候,妮兹的儿子达努格已渐渐长大变成了塔鲁特的模样。他曾告诉艾拉,有一天他也要做一次长途跋涉,到泽兰达尼的部族去拜访她和乔达拉。要是过几年达努格长大后真的要做这样的旅行,要是他走的是这条路线,要是他被阿塔拉抓住受到伤害,那怎么办?所有这些想法更加坚定了艾拉的决心,要帮助这里的人们结束阿塔拉的统治。 女首领抽回艾拉正在观察的权杖,拿起个木碗对艾拉说:“既然你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并带来了深受欢迎的食品,”阿塔拉说,语气里带着讥讽:“让我献上我们的女人们所做的食物供你们品尝。”那碗里装着一下蘑菇,但它们被切得很碎并经过煮制,没有办法辨认出它们的种类。 阿木娜翻译后又加上一句“小心!” 但艾拉既不需要翻译,也不需要提醒,“我现在一点蘑菇也不想吃。” 阿塔拉听到艾拉的话被阿木娜复述完后大笑起来,似乎这样的回答早已是她意料之中的,“太遗憾了,”她说着用手抓起一把塞入口中,当她吞咽下去一些后又说道:“这蘑菇非常好吃。”她又吃了几大口后将碗递给了阿波达,一边喝干杯中的桦汁酒,一边狡黠地笑着。 随着盛筵的进行,阿塔拉又喝了几杯,慢慢地她的酒劲上来了,她变得高声高调,言语放肆起来,一个被留在营圈处看守的狼女—她们轮流在那里看守,以便每人都享受到盛筵上的食物—走到阿波达的跟前说了些什么,阿波达又到阿塔拉的身边和她耳语了几句。 “看来阿德曼想出来为这次盛筵表达男人们的谢意。”阿塔拉说着,然后嘲弄地大笑起来“我可以肯定他们不是来谢我的,而是要谢我们尊贵的客人,”她转向阿波达,“把那个傢伙带来。” 那个看守返身回去,不一会阿德曼便跳姗着从那个围栏里走出,朝大火堆走来,乔达拉为将看到他而高兴万分,自己都有些吃惊,他意识到自己自从离开营圈还没遇到过任何男人,他关心他们现在怎样了。 “这么说,男人们想为这次盛宴而感谢我啦?”女首领说道。 “是的,尊敬的阿塔拉,他们派我来感谢你。” “告诉我,老实谈,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阿德曼知道自己无需回答,他只是站在那,低头看着地面,好像希望自己能马上消失。 “没用,他真没用,根本就没有斗志!”阿塔拉轻蔑地说着,“就像他们所有人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她转向艾拉,“你为什么把自己束缚在男人身上?”她说,意指乔达拉,“你没有足够的能力离开他而自由自在地生活吗?” 艾拉等着阿木娜翻译完,以便有时间考虑怎样回答。“是我选择和他在一起的,我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艾拉答道。 “当他变得像阿德曼一徉虚弱无能时,你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处?”阿塔拉说着,讥消地瞥了那老男人一眼。“当他的阳物变得软弱无力,再也无法让你快乐时,他就会像其他人一样毫无用处。” 尽管艾拉明白她的话,但她同样等着女巫师给翻译。“谁也无法永远年轻,男人除了他的阳物,还有更多的东西。” “但你还是应该摆脱他,他不会持久的。”她用眼睛瞄着那个金髮男人。“他看起来挺强壮的,但那只是表面,他没有能力满足阿塔拉,或者也许他根本不敢。”她大笑着又吞下一杯酒,然后对着乔达拉,“就是这样!承认吧,你怕我,因此你不敢干我!” 乔达拉也明白她的话,他非常愤怒。“害怕和不感兴趣是两码事,阿塔拉,你无法强迫欲望,我没有和你分享圣母的礼物,是因为我不想要你。”乔达拉说。 阿木娜瞅了一眼阿塔拉,畏缩地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始翻译,她尽量强迫自己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了过去。 “你撒谎,”阿塔拉尖声叫道,她被激怒了,她站了起来,俯身喊道:“你害怕我,泽兰达尼人,我看得出,我和男人打过架,你甚至害怕和我打架。” 乔达拉也站了起来,艾拉紧跟着。她的狼女们将他们困在中间。 “这两个人是我们的客人,”阿木娜说着也站了起来,“他们是我们邀请来参加盛筵的,难道我们忘了怎样待客吗?” 第818页 “是的,当然,我们的客人!阿塔拉不屑地说:”我们必须要对客人热情而礼貌,要不然那个女人就不会对我们有好感了,我会告诉你我是多么在乎她怎样看我的。你们俩不经我的允许便离开这里,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想逃走的人吗?我们杀死他们,就像我要杀死你们一样。"女首领一边尖叫着,一边手持用马的排骨制成的锋利匕首向艾拉刺去。 乔达拉想去挡住她,但阿塔拉的狼女早已将他团团围住,使劲地用梭镖抵住他的前胸后背,已经刺入皮肤,流出了鲜血。不等他明白过来,他已经被反绑住了双手,这时阿塔拉已经把艾拉扑倒在地,骑在她的身上,举起匕首向她的喉咙刺去,刚才的醉态已踪影皆无。 乔过拉勐地意识到,她一直在算计着他们,当他们还在谈论设法瓦解阿塔拉的统治时,她已经在计划杀死他们了,他感到自己是那么愚蠢,他早该料到如此的,他曾向自己发誓要保护艾拉,而此时他所爱的女人正在奋力摆脱她的对手时,自己只能无助地看着,替她害怕,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害怕阿塔拉,她杀人不眨眼。 艾拉完全意外地遭到袭击,她来不及去取刀或弹石带或任何东西。而且,她没有和人面对面搏斗的经验,她一生中从未和人打过架,但阿塔拉正骑在她的身上,手持尖刀要杀死她,艾拉很强壮,但阿塔拉不但强壮而且狡猾,她向下用着力,对付着艾拉的反抗,将尖刀逼近艾拉的喉咙。 艾拉在最后的一剎那本能地向边上一闪,那尖刀刮过她的脖子,留下一道血印,扎到了地上,而艾拉仍被那女人死死缠住。阿塔拉的疯狂的愤怒加大了她的力气,她拔起匕首,然后勐击着金髮女人的头部将她打昏,她再次骑到她的身上,又一次仰起身子,扬起匕首向下刺去。 26 狼之星 乔达拉闭上双眼,无法目睹艾拉的惨烈一刻,如果艾拉死了,他的生命也将变得对自己毫无意义了……那么,既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为什么还要惧怕身_l的梭镖呢?他的手虽然被绑住,可他的双腿并没有啊!他可以冲过去或许能将阿塔拉撞开。 就在他不顾锋利的梭镖而要去帮助艾拉的时刻,他听到了营圈的大门口一片噪杂声,那声音分散了对他看守的注意力,他趁机疾速冲出、推开身边的梭镖,向那两个在地上搏着的女人奔去。 突然,一团模煳的黑影越过观看的人群,从他的腿边擦过,向阿塔拉扑去。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将阿塔拉撞翻,随即她的喉咙便被尖利的牙齿钳住,撕扯着。那女首领发现自己仰身躺在地上,极力对抗着嗥叫着的牙齿和那毛乎乎的身体。她全力用匕首向那沉重的毛团刺去,但却招来更阴森可怕的嗥叫,匕首也被撞飞,她的喉咙被那钢钳般的牙齿抓扣得更紧了,令她窒息。 阿塔拉顿感眼前发黑,她使劲全力想发出嚎叫,但恰在此时,那尖利的牙齿咬断了她的血管,那发出的叫声是一种沉闷骇人的泊泊声,接着这个高大俊美的,深受苦难折磨的女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沃夫仍然一边咆哮着,一边撕扯着她,确信她再也不会反抗了。 “沃夫,”艾拉喊道,她从惊恐的恶梦中醒来,“啊,沃夫。” 沃夫松开嘴,鲜血从被它咬断的血管中喷射而出,溅到了它的身上,它匍匐着身体向艾拉爬去,两腿夹着尾巴,歉疚地哼哼着,像是在请求她的原谅。那女人本来告诉它躲在藏身之处的,它知道自己违背了她的意愿。当它看到那场搏斗,明白了她处于危险之中时,它便跳出来保卫她了。但它不明白她是否同意它的做法,无论如何,它不想受到这个女人的责怪。 艾拉张开双臂迎着它,它马上明白了自己做的是对的,而且她已原谅它了,它欢喜地向她跑去,她搂抱着它,将自己的脸埋在它的毛中,欣慰的泪水夺眶而出。 “沃夫,你救了我的命,”她啜泣着说。它用舌头舔着她,阿塔拉湿热的血沾到艾拉的脸上。 营地的人们退出老远,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场面,他们不理解,也不相信,那个女人正抱着一头巨狼,而且这只狼刚刚狂怒地杀死了另一个女人,她用马穆塔语称它“沃夫”,但这和他们称那种食肉的野兽用的名字极为相似,而且他们不明白,她正和它说话,仿佛它能够明白似的,就像她对她的马一样。 难怪这个陌生女人一点也不害怕阿塔拉,她的魔力是那么强大,她不但可以让马听她的话,而且还能制服一条狼。他们觉得那个男人也不担优什么 ——他们看到乔达拉跪在那女人和狼的身边 ——他甚至不在乎那帮狼女的梭镖,突然他们看到乔达拉的身后有一个男人,而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那刀是哪来的呢" “我来帮你把绳子砍断,乔达拉”埃布兰说着,解开了绑绳。 乔达拉的手被松绑后,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人群中有许多的男人,而且更多的男人正从营圈的方向涌来。“是谁放你们出来的?” “是你。”埃布兰说。 “你怎么这么说,我一直被绑着。” “但是你给了我们刀……和勇气去行动”埃布兰说,“阿德曼熘到门口看守的身后,用木棍把她打昏了,然后我们用刀割断了大门的绳索,大家都看到了刚才的搏斗,后来那条狼来了……”他摇摇头,看着那女人和狼不敢说下去了。 第819页 乔达拉没有注意到那个勇人太害怕了,不敢再往下说了,他有更重要的事。“你好些了吗?艾拉,她伤到你了吗?”他说着用臂膀拥抱住那女人和狼,那条狼转而来舔着他。 “脖子上被划了一下,没事的。”她说着抱紧了那头狼,“我以为沃夫受伤了,但看起来它也没事。” “要是早知她会在盛筵上想杀死你,我决不会让你回来的。艾拉。但我确实早应想到,我竟然没有发觉她是那么阴险,我真是太蠢了。”他说着,把她抱得更紧了。 “不,不是你的错,我也一点没料到她会来袭击我,而且我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要不是沃夫……”他们俩都充满感激地望着沃夫。 “我得承认,在旅途中我想把沃夫甩掉来着,艾拉,我以为它是个累赘,只会增加麻烦,当时,我发现你在过了姐妹河后又回去找他,我简直气坏了,为了它你要身处险境我很恼火。” 乔达拉用双手抱住那条狼的头,凝视着它,“沃夫,我发誓我永远不会丢开你的,我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你的,你这个英勇而狂暴的野兽。”那男人说着,抚摸着它的毛皮,揉搓着它的耳朵。 沃夫舔着乔达拉的脸和脖子,用它的长吻轻轻地叼着男人的喉咙和下颌,这是狼向同伴表达爱意的方式,沃夫对艾拉和乔达拉有着同样深厚的感情,它低声地、满足地哼着,表达着对它的人类伙伴的感激。 但是,围观的人们却发出了惊异的叫声,他们惊骇地看着那男人将他性命攸关的喉咙送到那头勐兽的嘴边,他们刚刚看过这只狼咬住阿塔拉的喉咙,杀死了她。对他们来说,乔达拉的行为显示了强大的魔力,那是无法想像的对动物灵魂的控制能力。 艾拉和乔达拉站起身来,沃夫站到了他们中间,周围的人惶恐地看着他们,不知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有些人朝阿木娜望去,她边向客人们走去,边警惕地看着沃夫。 “我们终子挣脱了她的魔爪。”她说。 艾拉笑了,她能够看出这个女人的焦虑,“沃夫不会伤害你的,”她说,“它只有在保护我时才伤人。” 阿木娜发现艾拉没有将那个动物的名字译成泽兰达尼语,她感到那个词是她自己为那个动物起的名字。“她的生命结束在一条狼的口中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我知道你们的到来是有原因的,我们不再任由她来摆布,被她的疯狂所左右。”那女人说,“但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的问话是反问句,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艾拉低头看着地上的僵死的女人尸体,就在刚才她还是那样恶毒,并且神气活现地活着,她感到生命是多么脆弱,要不是沃夫,躺在地上的可能就会是她了,想到这儿她打了个冷颤。 “我想首先应该有人把这个女首领的尸体运走,为她准备后事。”她用马穆塔语说着,以便多数不用翻译就能听懂她的话。 “她值得一埋吗?为什么不把她扔给食腐肉的野兽?”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谁在说话?”艾拉问。 乔达拉认识那个犹犹豫豫站出来的男人,“我叫阿拉曼。” 艾拉点点头表示相识。“你有权感到怨怒,阿拉曼,但阿塔拉变得残暴是因为她受到过残暴的虐待,她灵魂中的邪恶正急不可待地要继续存在下去,为她的残暴找到再生的地方。放弃吧,不要让你们正义的怒火落入阿塔拉不安的灵魂所设下的圈套,成为她的俘虏。该打破那种冤冤相报的恶习啦,阿塔拉是人,以她生前无法获得的尊严将她埋葬吧,让她的灵魂安息。” 乔达拉对她的回答感到惊讶,那是泽兰多尼长老可能做出的那种回答—明智而克制。 阿拉曼会意地点点头,“但谁来埋葬她呢?谁来准备她的后事?她没有亲人。”他说。 “那是侍奉圣母的人的责任。”阿木娜说。 “也许还要加上生前跟随她的人。”艾拉建议道。那具尸体对那个老女人来说明显太重了。 “然后就跟着她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吧!”另一个男人说道。人群中传出贊成的喊叫声,并向那个女猎人拥去,阿波达站在原地,挥舞着梭镖。 突然,一个年轻的狼女从其他的狼女中闪出来,“我从未要求加入狼女,我只想学会打猎,不再挨俄。” 阿波达瞪着她,但那个女人不屑地反瞪着她。 “让阿波达也尝尝挨饿的滋味,”又一个男人说,“不给她吃的,让她到另一个世界里,然后让她的灵魂也挨饿。” 人们涌向那些猎手,也涌向艾拉,沃夫警告似地嗥了一声,乔达拉立刻跪下来安抚它,但它的反应确实起到作用了,人们开始后退,他们惶恐地看着女人和狼。 艾拉这次没有问是谁说的,“阿塔拉邪恶的灵魂仍在我们中间游荡,”艾拉说道,“它在鼓动暴力和仇恨。” “但阿波达必须要为自己的恶行赎罪。”艾拉看到凯福拉的母亲走上前来,她的怀孕的女儿紧跟在后面,支持她。 乔达拉起身站在艾拉的身旁,他不禁想到那女人有权为她死去的儿子復仇。他看着阿木娜,这个侍奉天母的人应该为她做出回答,他想,但是她在等艾拉做回容。 第820页 “那个杀死你儿子的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艾拉说:“阿波达应该因为自己的恶行受到惩罚。” “她不仅仅要受到惩罚,那些被她所残害的男孩们怎么办?”这次是埃布兰在讲话,他向旁边闪开,让艾拉看那两个少年,他们依靠在一个面如死灰的老人身上。 艾拉看到那个老人时吃了一惊,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克莱伯!他长得又瘦又高,部族人的圣人都又矮又胖,但他嶙峋的脸和黑炯炯的眼睛带着同样的怜悯和尊严,而且很明显他值得受到同样的尊重。 艾拉首先想到的是做出部族人那样的姿式表达对他的尊敬 ——坐在他的脚下,等着他拍自己的肩头 ——但她知道这个行动会造成误解。因而她决定按正式的礼仪表达自己的敬意,她转向身边的高大男人。 “乔达拉,没有经过正式的介绍,我无法恰当地称唿这个男人。”她说。 他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感觉,他自己对这个男人也肃然起敬,他走向前领着艾拉到了那个老人的面前。“尊敬的萨莫德,最令人尊敬的阿木奈人,请让我介绍艾拉,来自马穆塔的勐玛之家的女儿,穴狮的灵魂所选,受洞熊的保护。” 艾拉听到乔达拉加上的后半部很吃惊,没人曾把洞熊命名为她的保护者,但当她思索了一下后,觉得也不无道理,至少是通过克莱伯命名的,洞熊选择了她—它是莫格乌的图腾—而且克莱伯曾经常出现在她的梦中,肯定他引导并保护她,或许也是在部族人的伟大洞熊的帮助下。 “阿木奈人的萨莫德欢迎勐玛之家的女儿。”那个老人伸出双臂,不单他将勐玛之家单挑出来看做是她最有影响力的称谓,那里的多数人都清楚勐玛之家在马穆塔人中的重要性,那个名位使她的地位相当于阿木娜的,是侍奉圣母的人。 勐妈之家,当然,阿木娜心里暗想,这使她明白了很多疑问,但她的纹刺在哪呢?勐玛之家所接纳的人不都有纹刺吗? “很高兴你欢迎我,非常尊敬的萨莫德,”艾拉用阿木奈语说。 那个老人笑了,“你学会了很多我们的语言,但你刚才将同件事说了两遍,我的名字是阿莫德,萨莫德的含义是”非常尊敬的阿莫德“或者说”极为尊贵的“,或者你随便想到的什么,用来表示特别的注意,”他说,“这是按部族的意愿加上去的头衔,我不清楚自己怎样获得的。” 她知道为什么。“谢谢你,萨莫德,”艾拉俯下身,感激地点点头,仔细观察她觉得他更像克莱伯了:他的沉陷的眼睛,黑亮的眼睛、高耸的鼻子、重重的眉毛和相当健壮的体格。她不得不有意克服在部族人的训练下养成的习惯—女人不应该直接盯着男人的眼睛—而抬头看着他和他说话。“我要问您个问题。”她用自己较熟悉的马穆塔语说道。 “如果我能回答的话。”他答道。 她望着站在他身体两侧的男孩,“这个部族的人要求阿波达为自己的恶行赎罪,尤其是那两个男孩在她手上受到摧残,明天我要看看能否帮助他们俩,但阿波达应该为她执行了她首领的意愿而受什么惩罚呢?” 多数人不知不觉地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阿塔拉的尸体。接着他们的目光又投向阿波达。那女人直直地站着,面无惧色,准备接受任何惩罚,在她心里,她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的报应的。 乔达拉看着艾拉,充满了对她的敬佩,他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恰如其份,无论她将要说什么,而且尽管众人都敬畏她,但是,一个异族人的话永远不会像萨莫德的那样容易被这里的人接受。 “我想阿波达应当为她的恶行受到惩罚。”那个老人说,许多人都满意地点点头,特别是凯福拉和她的母亲。“但是是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下一个,你们说的对,现在是打破陋习的时候了,长久以来,这个部族的暴行和邪恶太多了。这几年男人们深受苦难,但是他们首先伤害了女人,现在该结束了。” “那阿波达要受到什么报应呢?”那个悲痛的母亲问,“她的惩罚该是什么?” “不是惩罚,埃色多,而是还债。她应该拿走多少,还回多少,而且不仅如此。她可以从德本开始,无论勐玛之家的女儿能为他做什么,看来德本都不会完全恢復的,他的余生将受到病残的折磨,阿德万也是,但他有母亲和亲人,德本没有母亲或亲人照顾他,也没人会收养他,或者他有希望学会某种技艺。我要让阿波达收养他,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她也许永远不会爱他,而他还可能恨她,但我们将唯她是问。” 有人点头称是,有人心里不同意。但必须有人照顾德本,尽管都为他不幸,但他和阿塔拉在一起时没人特别喜欢他,而且没有人想收留他,多数人感到如果拒绝萨莫德的主意,他们会被要求敞开自己的家门收留他的。 艾拉笑了,她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尽管他们之间开始可能存在僧恨和缺乏信任,但他们也可能产生相互间的温暖,甚至亲情。还债的主意看来比惩罚好多了,而且她还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我想提另一个建议。”她说,“这个部族说有很好地贮备过冬的食物,春天来时,可能大家都要遭受飢饿的折磨,男人们很虚弱,而且这些年他们没有参加狩猎,很多人可能失去了打猎的本领,阿波达和她训练的猎手是这个部族最好的猎人,我想她们最好继续打猎,但她们必须和大家分享猎物。” 第821页 人们纷纷点头,谁也不愿面临飢饿。 “等到任何男人能够并打算开始打猎时,阿波达应负责帮助他们和他们一起打猎,明年春天避免飢饿的唯一办法就是男人们和女人们的共同劳动,每个部族都是靠男人和女人的劳动和奉献才兴盛起来的,其他的女人和老弱的男人应该採集一切可以找到的食物。” “她说的对,”乔达拉说,“即便是在冬季我也看到,吃到过艾拉所採集的食物,甚至你们今晚吃的,有些也是她在附近的河边採集到的。” “那些驯鹿喜欢的地衣人也可以吃,”一个老女人说,“只要你用合适的方法做出来。” “而且一些野麦、野粟和别的草仍然结着种穗,”埃色多说,“我们能拾取到。” “是的,但要小心黑麦,那里面可能长着有害的东西,有时是致命的。如果看着或闻着不好,就要扔掉,里面可能长了毒物,应该扔掉。”艾拉建议道:“但是某些可吃的浆果和水果仍可以找到,而且有些树的内皮也可以吃。” “我们需要用刀砍树,”埃色多说,“我们的刀都不好使。” “我来给你们做。”乔达拉自告奋勇说。 “你可以教我制做刀吗?泽兰达尼?”德本突然问。 这个问题令他很高兴,“是的,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刀和别的工具。” “我也想多学些那种手艺,”埃布兰说,“我们将需要武器去狩猎。” “我会教所有想学的人,至少我也教你们怎样开始,要真正学会,一种技艺需要很长时间,也许明年你们如果参加马穆塔人大会的话,可以找人继续训练你们的。” 那少年的笑容变成了紧缩的眉头,他知道这个高大男人不会久住的。 “但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乔达拉说,“我们一路上也要做很多狩猎武器的。” “那个掷梭镖用的棍子……就是她用来射出梭镖救你的东西是怎么做的?”是阿波达在问,每个人都盯着她,这个狼女头领一直没说话,她的话使大家想起了艾拉从靶桩上救下乔达拉时的那又远又准的一掷,那一掷是那么神奇,很多人没有想到那也是可以学到的本领。 “梭镖投掷器吗?是的,我会教有兴趣的人怎么使用它的。” “包括女人吗?”阿波达问。 “包括女人们,”乔达拉说,“等你们学会了使用好的武器,就不必再去母亲河追赶马群了,你们这儿有我见过的最好的猎场,就在那条河边上。” “是的。”埃布兰说,“我还记得他们在那里捕猎勐玛,那时我还是小孩,他们建了个瞭望台,看到有动物就点火发信号。” “我也是这么想的。”乔达拉说。 艾拉微笑着“我想从前陋习正在被打破,我不再听到阿塔拉的幽灵在说话了,”她说着抚摸着沃夫的毛,接着对狼女头领说:“阿波达,我开始学打猎时,猎杀过四条腿的食肉动物,包括狼,狼皮可以用来做围脖,很暖和,而且严重威胁人的狼应该被杀掉,但你们可以从观察狼的活动中学到比捕杀它,吃它的肉更多的东西。” 所有的狼女都带着愧疚面面相舰,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在阿木奈人中间,狼肉是禁食的,尤其是女人更不能吃。 狼女头领仔细打量着这个金髮女人,想看出更多的东西。现在阿塔拉已经死了,她知道人们也不会因她的恶行而杀死她,阿波达感到一种解脱,她很高兴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女首领曾令她迷恋,使她做了很多不堪回首的事以取悦她,很多事甚至在她做时就深感苦恼不安—尽管她不愿承认,哪怕是对自己。她们追捕马群时,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想,如果能把他带回来供阿塔拉玩弄,或许可以饶过一个营圈里的同族男人。 她本不想伤害德本,但她害怕如果不执行阿塔拉的命令,那个女首领会亲手杀死他,就像她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为什么这个勐玛之家的女儿选择萨曼德而不是埃色多宣布对她的判决,这个选择饶过了她一命。 在这个部族生活下去不会容易的,很多人恨她,但她很感激能有机会为自己赎罪,她会照顾那个男孩的,即使他恨她,她也会照顾他的,她欠他的太多了。 但这个艾拉到底是谁?她是人们所想像的来这粉碎阿塔拉的统治的吗?那个男人又是谁?他有什么魔力能使梭镖伤不到他?营圈里的男人怎么会有刀呢?他和此事有关吗?是因为狼女人追猎马群他们才骑马而来吗?那只狼是神狼来为同伴们復仇吗?只有一件事她清楚,她将永远不会再猎狼了,而且她将不再称自己为狼女了。 艾拉走回那个死去的女首领尸体前,看着阿木娜,这个侍奉天母的人一直观望着没有说话,艾拉回想起她的痛苦和忏悔,她用平静而亲切的话语对她说: “阿木娜,即使阿塔拉的鬼魂已经离开了这个营地,要改变一些旧习也不是容易的,男人们已经走出营圈 ——我很高兴他们设法解救自己,他们会引以为自豪的回忆的 ——但是,要让他们忘记阿塔拉和被关在围栏里的岁月将需很长时间,你是能够帮助他们的人,那将是一项繁重的工作。” 第822页 那女人会意地点点头,但她感到自己得到了机会纠正对圣母权力的滥用,这是她梦寐以求的。首先要做的是将阿塔拉的尸体埋掉,把她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她转身对着人群。 “还有些食物,让我们一起完成这次盛筵。现在是拆除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篱墙的时候了,是大家共享食物、篝火和人间温情的时候,是大家回到一起,公平地结成一个大家庭的时候了。每人都有自己的技艺和能力,在大家的奉献和帮助下,这个部族将会繁荣昌盛。” 男人和女人们赞赏地点着头,许多人找到分别了很久的配偶,其余的人加人到共享食物和篝火的人群中。 人们正在忙着分享食物,“阿波达,”阿木娜叫道。那女人走过来后,她说,“我想该把阿塔拉的尸体搬走,准备埋葬了。” “我们可以把她搬到她的大房子里去吗?”女猎人问。 阿木娜想了想说,“不,把她搬到营圈去,放到偏房里,我想今晚男人们需要住她的大房子里暖和一下,很多人都很虚弱或正在患病,我们可能要用一段时间,你有别的地方可以睡觉吗?” “是的,我以前有机会离开阿塔拉时,我就和尤娜福拉住在一起。” “如果你们俩都同意,你最好考虑现在就搬过去。” “我想我们俩都会愿意的。”阿波达说。 “以后我们再想办法安排德本。” “好的,”阿波达说,“我们会的。” 乔达拉看着艾拉,她正跟在搬着女首领的尸体的阿波达和女猎手们的后面,他感到骄傲,也感到惊讶。无论怎么说,艾拉都具有泽兰达尼长老的智慧和才干,他以前只有在有人生病或受伤而需要特殊技艺时才看到她主持一个场面,他想到这里,乔达拉意识到,这些人也在生病,也有伤痛,因此,艾拉知道如何去做并不奇怪。 第二天清晨,乔达拉带着马将他们放在母亲河边的东西都带了回来,然后去找沃夫,他好像很长时间未这么做了,他感到他们的旅程被大大地拖延了。他们本来已走到预料的路程前面了,他还以为有足够时间到达那条冰河呢,而现在已是隆冬了,可前面还有很长的路。 这个部族确实需要帮助,他知道在艾拉能够尽其所能之前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他也答应要帮忙的,而且他一想到要教会德本和其他人加工燧石就特别兴奋,还有那些想学会使用他的梭镖投掷器的人。但他的心里已经渐渐开始担忧了,因为他们必须赶在春天开化之前穿越那条冰河。他想重新上路,而且越快越好。 阿木娜和艾拉一起为营地里的男人们查病疗伤。但她们的帮助对一个男人来说太迟了,他在走出围栏的第一个晚上便死在了阿塔拉的大房子里,他的腿生了蛆,完全烂掉了。其他的人面黄肌瘦,都有些伤病需要治疗,他们都带着围栏里的病疾气息,浑身异常骯脏。 阿木娜决定推迟点燃火窑里的火,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情绪,尽管她觉得此时举行那会是一个强大的安慰祭礼。她们利用火窑的内室烧水为男人们治伤、洗浴,但此刻他们更需要的是温暖和食物,他们接受了所有的治疗后,那些有配偶的,母亲的或亲属的男人和孩子便搬回去了。 特别令艾拉感到气愤的是那些几近成年的男孩们所受的伤害,甚至阿木娜都感到震惊,她不忍目睹他们的惨状。 晚上,艾拉和大家吃过饭后,便和阿木娜向人们描述了他们所发现的问题,解释了所需的物品,并回答大家的提问。经过一天的劳顿,艾拉终于说她得休息了。她起身要走的时候,有人最后提到了那些少年的问题。艾拉回答时,另一个女人插嘴提到了那个邪恶的女人,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阿塔拉身上,并自以为是推掉了自身的责任。她的话引起了艾拉的愤怒,那在她心头压抑已久的怒火,整天在她的脑海中积聚翻腾。 “阿塔拉是个身强体壮,意志坚强的人,但无论她多么强壮,二个人,五个人,十个人的力量会比她更强大,要是你们所有的人都去反抗她,她早就被制止了。因此,你们所有的人,男人和女人都在某种程度上铸成了那些孩子们的苦痛,而且我要说,所有那些将要忍受这恼人事实所带来折磨的人—艾拉极力克制着—都必须要由整个部族的人照料。他们饱经苦难,在苦难中他们已经受到木奈的保护,谁要拒绝帮助他们,必将受到木奈的惩罚。” 艾拉转身离开,乔达拉跟着她。但她的话比她所料想更具震撼力。很多人已经感到她不是平常女人,而且有人说她是伟大圣母的化身,是化做人形的活木奈,她到这里是要带走阿塔拉,解救男人的。还有什么能解释马会听着她的哨声而来?或是那条狼—甚至比它的北部同类身材大出许多—从不离她左右,听到她的命令便会老老实实地蹲在一旁?不是大地圣母为各种动物的灵魂造就了各自的身躯吗? 据传说,圣母创造男人和女人是有根据的,她赐给他们极乐的礼物,让他们对她表达敬意,要产生新生命就必须有男人和女人的灵魂,而且木奈已经昭示人们,任何人想通过别的方法产生圣母的孩子都会惹怒她,她是否是派那个泽兰达尼人来告诉他们她的感受,他是她的情人和配偶的化身,他比多数男人都高大英俊,聪明正直。乔达拉渐渐发现这个部族的人们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这使他不舒服,更不喜欢这样。 第823页 尽管有多数部族里的人和阿木娜的帮助,第一天需要他们做的事还是有很多,艾拉不得不推迟治疗那些腿骨脱臼的男孩们,阿木娜甚至连埋葬阿塔拉的事都拖延了。第二天早晨,她们选择一处地方挖了个大坑,侍奉圣母的人举行了个简单的仪式后,女首领终于回到大地圣母的怀抱。 几个人甚至感到了悲痛。阿波达本来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何感想,但她确实感想很多。因为整个部族都不那样想,所以她没有表现出来,但艾拉从她的身体语言,她的姿势和表情中看到了她正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德本的行为也很古怪。她猜想,他是为自己的事烦恼。在他年轻的生命中,阿塔拉是他所知的唯一的母亲。但她的爱总是反覆无常,所以他无法完全放弃对她的感情。 艾拉从自己的经歷中清楚,他们的悲痛需要发泄出来。她打算在葬礼后马上给那个男孩治腿,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再等一等,今天也许不行,但让她俩有些事做,分散下注意力或许会好些。在回营地的路上,艾拉靠近阿波达。 “我打算试试为德本恢復他脱臼的腿骨。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吗?” “那对他是不是很疼?”阿波达说,她对他的痛苦的尖叫并不陌生,而且她开始有了保护他的意识。他即使不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责任所在,她对此非常认真严肃,她确信自己的命运和他密不可分。 “我会让他睡去,他不会感觉到疼的,但醒来后会很疼,而且一时他会无法走路,需要有人帮他移动身体,而且要小心仔细。” “我会背着他的。”阿波达说。 他们回到大房子后,艾拉对那男孩解释他想帮他将腿弄直。他拖着身子躲开了她,看上去很忧虑,而且在看到阿波达进屋后,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不,她想害我。”德本看到狼女头领后尖叫道,他真想飞奔而逃 ——如果能的话。 阿波达僵立在台床前,“我不会害你的,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她说,“而且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包括这个女人。” 他抬头困惑地看着她,他想相信她,不顾一切地相信她。 “阿木娜,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让他听明白。”艾拉说,然后蹲下身来,直到能直视到他那惊骇的双眼。 “德本,我要给你一些东西喝,不一定好喝,但我想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喝了它。过一会儿,你就会感到很困,当你感到困时,你可以躺在这儿。你睡觉的时候,我会把你的腿弄直,就像原来一样,你不会感到疼痛,因为你睡着了。醒来后,你会感到疼痛,但也许从另一方面讲,你会感到舒服些、如果你疼的厉害,就告诉我或阿木娜,还有阿波达—有人会在这儿一直陪着你—她会给你喝些东西,减轻你的痛疼,你明白吗?” “泽兰达尼人能来看我吗?” “是的,你要是想,我现在就可以叫他来。” “还有萨莫德?” “是的,他们俩。” 德本抬头看着阿波达,“你不会让她伤害我?” “我答应你,我不会让她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看看阿木娜,又回过头看看艾拉,说道,“把那东西给我喝吧!” 整个过程和恢復罗莎里奥的断臂不太一样,他喝下的东西使他的肌肉松软无力,把他腿拉直完全靠的外界力量,当脱日的腿骨回到原来的位置时,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有的地方骨头已经碎了,艾拉觉得它可能永远不会完全恢復好,但他的身体看起来已经正常了。 因为很多男人和男孩都跟家人搬到大房子里来了,所以阿波达也搬回来了,她一直陪着德本,艾拉发觉他们之间已萌发了一些信任,她确信这就是萨莫德所设想的。 她们对阿德万的残腿进行了相似的治疗,但艾拉担心他的恢復会更加困难,而且他的腿将来可能会突然错位,很容易再次脱臼。 阿木娜对艾拉充满了敬慕,还有些畏惧,她私下里思考那些关于她的传言会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她好像和平常女人没什么两样,吃饭谈话,睡觉,和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行云雨之欢。但她对土地上的植物的了解,特别是对它们的药用特性的掌握是很奇异的,每个人都在谈论,阿木娜也因此获得了威信。而且尽管那个女巫师学会了不惧怕那只狼,但看到它不离她的左右,她无法不相信艾拉控制着它的灵魂。它不跟着她时,眼睛也从未离开她,它对那个男人也是如此,尽管表现的不是很明显。 虽然她一直想知道究竟,但这个侍奉天母的人还是表示怀疑。她曾受到过泽兰达尼人的训练。她知道他们支持这样的想法,她学会了而且经常利用这样的方法引导人们,让他们相信她想让他们相信的事情,她不认为这是欺诈 ——没人比她更深信自己称号的含义 ——她只是在必要时用这个办法打通道路劝服别人。用这个方法经常能够使人得到解脱,特别是那些人的麻烦和病痛的原因无法解释,除了受到邪恶的人的诅咒。 尽管阿木娜本身不愿相信那些传言,但她并不劝阻他们。这个部族的人想要相信艾拉和乔达拉所说的都是天母的声明,她利用他们的这种信念将一些必要的变化安排妥当。比如,艾拉说到马穆塔人的姐妹会和兄弟会,阿木娜便在部族中组织大家建立相似的会议机构,当乔达拉提到从别的部族中找人训练燧石匠时,她便提出计划派代表去其他的阿木奈人的部族去与亲属恢復关系,建立友谊。 第824页 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群星闪烁,一群人聚集在从前的女头人房外 ——那是在作为休养和治病的地方之后,渐渐成为人们活动的中心 ——他们正在谈论夜空中那一处处神奇的亮光,阿木娜正在回答问题,给大家解释。她必须长时间呆在这里,她在这用各种草药和仪式医病疗伤,解除困苦,并在这集合大家讨论问题,制定计划,所以她将自己的一些用具都搬来了,把房子留给了艾拉和乔达拉。这种安排据乔达拉和艾拉所知,开始有点像其他营地部族的形式了 ——侍奉圣母的人的居所是人们活动和集会的中心。 在两个客人带着沃夫离开了这群看星人之后,有人问起阿木娜那只总是跟着艾拉的狼,侍奉天母的人指了指天空中一处明亮的光点,只说了一句:“那是狼之星”。 日子过得很快,当男人和男孩们的身体开始恢復,不再需要她做医药女人时,艾拉便和别人一道出去採集零星的冬季食物,乔达拉专心传授他的技艺,讲授怎样制做和使用梭镖投掷器,部族里各种食物的贮备增加了,而且在严寒的冬季很好保存和贮藏。开始时人们一时难以适应新的安排—男人们住进了女人们认为是她们的房子—但他们正渐渐适应。阿木娜觉得点火在火窑里烧制塑像的时机成熟了,她曾和两个来客谈起建立一个新的“祭火大礼”。他们在火窑的房子里收拾着她在夏季和秋季里收集的燃柴,准备供医伤和日常生活之用,她解释说他们需要收集更多的然柴,还要干很多工作。 “你能做一些砍树的工具吗,乔达拉?”她问。 “我很愿意做一些斧头之类的工具,只要你需要,但是绿树不好烧,”他说。 “我也要烧勐玛骨的,但首先要把火烧旺,这火需要烧很长时间的,祭火大礼需要很多的燃料。” 他们走出小房子时,艾拉眺望着营地边上的营圈,尽管人们已经用掉栅栏的一部分,但仍没有拆倒它,她曾提到过用那些木棍建造一个狩猎的兽栅一一可以将动物追赶到里面。一自那以后,部族里的人们尽量不用那儿的木头,现在大家都习惯了,几乎不再注意它了。 突然艾拉说,“你不必砍伐树木,乔达拉,可以制作一种噼木头的工具,把营圈里的木头噼成烧柴。” 他们都用新眼光看那个围栏了,但阿木娜想到的更多,她开始构想她的新典礼了。“太妙了,”她说,“摧毁那个地方建造我们新的平息祭典。所有的人都可以参加,而且每个人都会高兴地看到它的毁灭,那将标志着我们新的开端,而且你们还会在这里……” “那我可说不准。”乔拉说,“要等多久?” “这不是能着急的事,因为这件事很重要!” “我正担心这点,我必须尽快出发了。”他说。 “但很快就到最冷的时候了。”阿木娜反对说。 “但不久之后便到冰天雪融的时候了,你曾穿越过那条冰河,阿木娜,你知道只能在冬季穿越过去。而且我曾对一些洛沙杜奈人许诺,回去时拜访他们的部族并和他们住一段时间,尽管我们不会久留,但那是歇脚的好地方,也可以为过冰河做准备。” 阿木娜点头:“那么我会利用祭火礼为你们送行的,很多人都希望你们留下来,大家都会想念你们的。” “我一直希望看到大篝火”艾拉说,“还有凯福拉的孩子,但乔达拉说的对,我们该走了。” 乔达拉决定立刻为阿木娜做工具噼柴,他曾在附近发现了一处好的燧石岩,他带了几个人取来一些可以做成斧头和砍木头工具的燧石。艾拉走进小屋里收拾起他们的东西,看看他们还可能需要什么,她把一切都摊开了。这时她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一抬头看到凯福拉。 “我打扰你了吗,艾拉?”她问。 “没有,进来吧。” 眼看就要生孩子的女人走了进来,偎在睡床台的边上,对着艾拉坐下,“阿木娜告诉我你要走了。” “是的,这两天之内。” “我还以为你们会呆在这里参加篝火呢。” “我想参加,但乔达拉急着要走,他说我们春夭之前必须要穿过一条冰河。” “我做了一件东西想在祭火礼之后送你的。”凯福拉说着,从衬衫里掏出一个小兽皮包。“我只好现在送你了,但是如果它弄湿了,就不会坚固了。”她把包裹递给了艾拉。 包裹里面是用泥塑成的威风凛凛的母狮子的头。 “凯福拉,这太漂亮了,不仅仅漂亮,这是一个母穴狮的精粹。我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技艺。” 年轻的女人笑着说:“你喜欢吗?” “我认识一个男人,一个马穆塔男人,他曾是个牙雕匠,一个非常好的艺术家,他告诉过我怎样欣赏雕刻和绘画作品,我想我一定会喜欢它的。”艾拉说。 “我用木头、兽牙和兽角都刻过雕刻。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在雕刻,这就是为什么阿木娜要我跟她学习,她一直对我非常好,她想帮助我们……她对欧梅尔也很好,是她让欧梅尔保守秘密而不求回报的,很多人都很想知道。”凯福拉低下头好像是在竭力止住泪水。 第825页 “我想你怀念你的朋友了。”艾拉柔声说,“欧梅尔为了保守那个秘密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欧梅尔必须要保住这个秘密。” “因为布鲁戈吗?阿木娜说过,她认为他威胁过而伤害他的。” “不,不是为布鲁戈,或是阿塔拉。我不喜欢布鲁戈,我记得他为了欧梅尔是怎样埋怨她的,虽然我很小,但我认为他害怕欧梅尔,阿塔拉知道为什么。” 艾拉觉到了是什么令凯福拉苦恼,“而且你也知道,是不是?” 那个年轻女人皱起眉头,“是的。”她小声说,然后盯住艾拉的眼睛,“我希望到时候你会在这里的,我盼望我的孩子一切都很好,不像……” 没有必要再多说或详细地解释了,凯福拉害怕她的孩子可能会生来带有某些缺陷,而且越是害怕就越担心。 “啊,我不会马上就走的,而且谁知道呢?我想你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生产的。”艾拉说:“也许到时候我仍在这里呢。” "我希望如此,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我真希望你早些来这里,那样欧梅尔和其他的人就…… 艾拉看到她的眼中噙着泪水,“你怀念你的朋友,我明白。但是很快你就会有一个全新的自己的孩子,我想他会解除你的痛苦,你想过给他起名字了吗?” “我已经很久不想了,我知道想男孩儿的名字没有什么意义,而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允许起女孩子的名字。现在,如果是男孩儿,我不知是叫我哥哥的名字,或是……另一个我认识的男人的名字,但如果是女孩,我想让阿木娜给她起名字。帮我见到……他……”痛苦的抽泣打断了她的话。 艾拉将年轻的女人抱入怀中,悲痛需要发泄,让她发泄出来对她是有好处的。这个部族仍然瀰漫着悲痛,必须发泄出来。艾拉希望阿木娜所计划的祭典会对此有所帮助,当她的泪水止住时,凯福拉挺起身体用手背擦着眼睛。艾拉环顾四周,想找些东西帮她擦干眼泪,她打开一个随身带了多年的包裹取出一块柔软的兽皮,让年轻女人擦眼泪。但是当凯福拉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是一个木奈的雕像,是用兽牙雕成的女人的头像,这个木奈有一张脸,那是艾拉的脸。 她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好像看了自己不该看的东西。她擦了擦眼睛,匆匆忙忙地走开了,艾拉不解地皱了皱眉,她重新用软兽皮把乔达拉为她雕的像包好,她明白了,这个雕像吓着了凯福拉。 她一面将她们的东西打包,一边尽量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她取出她的盛火石的口袋,她将口袋倒空,看他们还剩多少黄铁矿石,她想送给阿木娜一块,但不知乔达拉的家乡附近这种东西多不多,而且她想把它们当礼物送给他的亲戚。但她还是决定留出一块,只一块,她挑了一个稍大一些的圆块,然后将其它的收了起来。 艾拉走出来到大房子去,刚进门口便看到凯福拉起身往外走。她向这个年轻的女人微笑着,她也紧张地向她笑了笑。而且她到房子里面看,觉得阿木娜奇怪地盯着她,看来乔达拉的雕刻引起了一些人的忧虑。艾拉等到别人都走后,屋里只剩下阿木娜时说: “我走之前想给你一件东西,我在深谷独居时发现的这种东西,”她边说边张开手掌给她看手上的石头,“我想你可能在举办祭火礼时用得着。” 阿木娜看了看这块石头,然后狐疑地看着艾拉。 “我知道有些奇怪,但这石头里面有火,让我做给你看。” 艾拉走到火炕处,拿出一些点火用的火绒,并在干猫尾草的四周放上一些木屑。她在身边准备好一些干柴,然后弯下身体,用燧石擦打黄铁石,几下之后一个大火星冒出来掉到了火绒上,当她轻轻吹了几下后,奇妙地生出一个小火焰,她加入一些干柴让火着了起来,当她抬头看时,她发现那女人目瞪口呆地惊视着她,吓得魂飞魄散。 “凯福拉告诉我她看到一个长着你的脸的木奈,现在你又弄出火来,你真的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的人吗?” 艾拉笑了,“乔达拉因为爱我做了那个雕像,他说他要用它俘获我的灵魂,后来他就把它给我了,它不是一个木奈,只是他的感情的象徵物。并且我很乐意告诉你怎样从那石头里取火,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火石星某种东西能产生火种。” “我可以进来吗?”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两个女人同时回头看,她们看到了凯福拉,“我把手套忘这儿了,我回来取。” 阿木娜和艾拉相互看了看,“我看没什么不可以的。”艾拉说。 “凯福拉是我的助手。”阿木娜称道。 “那么我就告诉你们俩怎么用这火石。”艾拉说。 她又把整个过程重新演示了一遍,并让她两个自试了一次。这时,她们感到轻松了许多,尽管她们仍然对这种奇特火石的特性感到愕然。凯福拉并且还有了足够的勇气向艾拉问起木奈雕像的事。 “我看到的那个雕像……” “乔达拉给我刻的,就在我们相遇不久,他用它表达对我的感情。”艾拉解释道。 第826页 “你是说,如果我想表达我认为一个人对我是多么重要,我可以雕刻一张那个人的脸!”凯福拉说。 “我看没什么不妥。”艾拉说,“当你制造纪念物时,你知道为什么要做它,你的心里对它怀有一种特别感情,对不对?” “是的,而且某些仪式也需要它。”年轻女人答道。 “我想重要的是你在它的身上寄託什么样的感情。” “那么说,如果我在它的上面寄託美好的感情,我就可以刻某人的脸了。” “我想那样做没什么不对的,你是个非常精巧的艺术家。” “但是,也许你最好不要制作全身的雕像,”阿木娜谨慎地说,“如果你只做头部,就不会和木奈混淆。” 凯福拉同意地点头,然后她俩看着艾拉,好像等着她的同意,在她们心灵深处,仍然琢磨这个来客是何许人。 艾拉和乔达拉第二天醒来后决意要出发,但是屋外狂风卷着细雪,整个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想,我们今天没法走了,暴风雪就要来了。”乔达拉说着,尽管他极不愿再耽搁了,“我希望暴风雪早些结束。” 艾拉走到野地里,用哨音招唿他们的马,她要确定它的平安无恙,看到它们在风雪瀰漫中跑过来,她放心了,把它们牵到营地附近的一处避风地方,她一边往回走,脑海里一边想着这回母亲河的路线。因为只有她知道怎么走,她没有听到有人在悄声叫她的名字。 “艾拉!”叫声稍大了一点,她寻着声音望去,看到凯福拉藏在小房子的另一侧,在招手叫她。 “怎么了,凯福拉?” “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看看你喜欢不?”年轻女人说。艾拉走近后,凯福拉脱掉手套,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是勐玛骨的颜色,她小心将它放在艾拉的手掌心里,说:“我刚刚完成的。” 艾拉抬起手,脸上露出惊奇的笑容:“凯福拉,我固然知道你非常能干,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出色。”艾拉说着细端详着阿木娜的雕像。 那雕像只是那个女人的头部,看不到身体,连脖子都没有。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它所刻画的人—头髮在接近头顶的地方梳成了髻,消瘦的脸有一点扭曲,一侧比另一侧小一些,然而那个女人的美丽和尊严却显露无遗,它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你觉得还行吗?她会喜欢吗?”凯福拉说,“我想做一件特别的东西送给她。” “要是我的话,我会非常喜欢的,”艾拉说,“而且我觉得它很好地表达了你对她的感情,你具有罕见的神奇才能,凯福拉,但你一定要好好利用,你的才能具有强大的力量,阿木娜让你当助手真是明智。” 傍晚时分,暴风雪怒吼着,越刮越大。人们不敢走出房门半步,阿木娜正在过道处的架子上取下一捆干绿草叶,准备放到她配制的草茶中供人们在“祭火大礼”上喝,火堆的火焰已缓缓欲熄,艾拉和乔达拉已经上床了,阿木娜打算准备完后便马上休息。 突然,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闯入前屋,挡在门口的大门帘被人推开,埃色多焦躁不安地踉跄而入。 “阿木娜,快,是凯福拉,她要生了。” 艾拉听到后还没等阿木娜叫,便匆匆穿上衣服。 “她挑的时候太好了”阿木娜镇静地说,安抚着激动万分的要当祖母的老女人“不要担心,埃色多,我们到你的房子之前她不会生的。” “她不在我的房子里,她非要在这大雪天里出门去那大房子里去,不知为什么,她想在那里生下她的孩子,她还想让艾拉来,她说只有这样生下的孩子才会没事。” 阿木娜忧虑地皱了皱眉,“那里今晚没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是危险的。” “我知道,但我阻止不了她,”埃色多说,开始往外走。 “等一会儿,”阿木娜说,“我们还是一起走吧,在这样的风雪天你会迷路的。” “沃夫会给我们引路的。”艾拉说着,招乎着倦缩在床边的狼。 “我也去是否合适?”乔达拉说,他不是想要去看生产,而是为艾拉在这样的暴风雪里外出而担心,阿木娜看着埃色多。 “我不在意,但是生小孩时男人应该在场吗?”埃色多说。 “我看没什么,”阿木娜说,“或许有个男人在跟前是好事,她没有配偶。” 这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互相挽扶着走入怒号的暴风雪中,他们顶着迎面劲吹的风雪向前走去。 他们到达大房子时,发现那年轻的女人在冰冷无物的火堆旁缩成一团,身体紧张地抽搐着,眼中充满恐惧,看到她的母亲等人来了宽慰了许多,一会功夫,艾拉便生起一堆火,令埃色多大感吃惊,乔达拉返身出去取来些雪融化成水,埃色多铺好床铺,阿木娜准备好一些带来的草药。 艾拉将年轻的女人安顿好,准备好一切东西,使她的身体可以舒适地坐下或躺下。她等了一会,和阿木娜一起为她检查了一下,安慰好凯福拉后,她们把她留给了她的母亲,然后走到火堆旁小声商讨起来。 第827页 “你注意到了吗?”阿木娜问。 “是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艾拉说。 乔达拉一直试图呆在别处,他慢慢走近那两个女人,从她们表情上他察觉出她们有所忧虑,这也使他担扰起来,他坐在一个台床上,心不在焉地抚摸着沃夫的头。 他们等待着,乔达拉紧张不安地走来走去,沃夫盯着他。他希望时间快点过去,或者暴风雪快些停歇,或者有点事情可干,他和那年轻女人说了几句,想鼓励她,并时不时地沖她笑着,但他感到一点都没用,他什么也不做了。终于随着夜幕的降临,他在一张台床上打了个盹。外面暴风雪可怖的号叫着,唿应着房内紧张的等待,不时传出临产阵痛的叫声。 兴奋的说话声和慌张的脚步声将他惊醒,排烟口附近的小孔中漏近几缕阳光,他站起身子伸伸腰、揉揉眼,那三个女人并不理他,他便出去撤尿了。他高兴地看到外面的暴风雪减小了,尽管风中仍飘着零星的雪花。 正当他往房里回走时,听到了一声确信无疑的新生命的啼叫,他笑了,不知此时进屋是否合适。突然,令他惊奇的是,他听到第二声啼叫,和第一声一起形成了二部曲式的鸣唱。两个!他再也忍不住了,他要进去。 他走进门,看到艾拉用臂弯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男孩,乔达拉,”她笑着说。 阿木娜托着另一个婴孩,结扎脐带,“还有一个女孩,”她说。“李生兄妹,这是个好兆头,阿塔拉当首领时,几乎没有孩子降生,而现在变了,我想这是圣母的暗示,告诉我们这个三姐妹部族,很快就会成长壮大,生机勃勃的。” “有一天你们还会回来吗?”德本问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已经恢復的很好,可以走路了,尽管仍用着乔达拉给他做的拐仗。“我想不会了,德本。一生做一次这样的跋涉已经足够了,我该回家了,安顿下来建立自己的家园。” “我希望你住得近一些,泽兰杜尼。” “我也是,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燧石匠的,而且我希望能继续教你……顺便说一下,你可以叫我乔达拉。” “不,你是泽兰杜尼。” “你是说泽兰达尼人吗?” “不,我是说泽兰杜尼。” 阿木娜笑了,“他不是指你们部族的人,他给你起的名字叫泽兰杜尼,尊称为萨·泽兰杜尼。” 乔达拉羞涩而愉快地胀红了脸,“谢谢你,德本,也许我该叫你萨·德本。” “现在还不行,等我学到了你的本事,那时他们就可以那样叫我啦。” 乔达拉亲热地拥抱了一下这个少年,拍拍其他人的肩膀,和他们聊着。两匹马已经准备就绪,在不远处站着,沃夫蹲在地上,看着这个男人,看到艾拉和阿木娜从大房子里走出,它兴奋地站了起来,乔达拉也很高兴见到她们。 “……太美了”另一个女人说,“而且我很高兴,她那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费尽心思地做了那个雕像……但是……你不觉得很危险吗?” “只要你自己保存这个雕像,怎么会有危险呢?它可以帮助你贴近和理解圣母的。” 她们互相拥抱,而后阿木娜又深深地拥抱了乔达拉。他们召唤马时,她后退了一步,但她又伸出手,拉着乔达拉停了一会。“乔达拉,你看到玛素娜时,告诉她,阿木娜……不,告诉她博达爱她。” “我会的,而且肯定她会高兴的。”他说着跃上了马背。 他们转过身来挥手道别,能继续赶路,乔达拉深深地松了口气,他们永远都会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忆起这个营地的。 雪花在他们身上飘落下来,营地的人们向他们挥着手,祝他们平安。“一路顺风,尊敬的泽兰杜尼。”“旅途平安,尊敬的艾拉。” 他们的身影在雪雾迷濛中渐渐消失,没有一个人心灵深处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艾拉和乔达拉是来剷除暴虐的阿塔拉,解救男人们的,他们走出人们的视野,就会变为“大地之母”和“她的英俊的天伦之配”,而且他们会在天空中乘风而去,后面跟着他们忠实的保护者—狼之星。 27 重逢洛沙杜奈人 在艾拉的带领下,他们返程走向大母亲河。他们此时所走的路正是艾拉寻找阿木奈营地时所走的路,他们正顺着原路折回,按他们在该季之初行走的路线,寻找他们存放用具和供应物品的地方。当时乔达拉一直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直到晚上威尼被野马群裹走了。 “界标看起来这么熟悉,我们的东西应该是在这儿附近,”乔达拉说。“你说得对,我还记得那个峭壁,但其它的东西看起来都不一样了,”艾拉说着,惊慌地眺望着这变化了的景致。 在这一地带,有更多的雪聚积起来,河边都结冰了。雪堆把凹陷处淹没了,所以分不清哪是河岸,哪是河心。强风和树枝上的冰块已经使许多树木倒伏。附着在灌木丛与荆棘上的冰块使得它们低垂下来,由雪覆盖着,所以外人常常以为它们是小丘或岩石堆,只有当他们想爬行过去时,才会发现那些究竟是什么? 第828页 这一男一女在几棵树前停下来,仔细端详着这个地方,他们正试图寻找存放帐篷及食物的地方的标记。 “我们一定离那地方很近了,我知道就在这儿附近。但一切又都是那么不同,”艾拉说道,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乔达拉,“许多东西都和以前的看起来不一样,是不是,乔达拉?” 他不解地看着艾拉说:“嗯?是的,冬天的景致与夏天的本来就有区别。” “我不是仅仅指陆地。”艾拉说道,“这很难解释。正如我们出发时,阿木娜告诉你,向你母亲转达问候;但对你母亲说是博达在问候她。你母亲叫她博达,对吧?” “是的,我觉得母亲是那样叫她。也许她年轻时人们都那样称唿她。” “但当成为阿木娜时,她必须丢掉自己的名字。如同你谈到过的泽兰多尼一样,那个你认识的叫泽兰娜的人。” “人们愿意丢掉这个名字,那是成为侍奉圣母的人的必要条件。”乔达拉说。 “我明白,克莱伯成为莫格乌时也丢掉了自己的名字。他不必丢掉他的乳名,但当他作为莫格乌主持仪式时,他就成为不同寻常的人;当他是克莱伯时,他就像他的生命图腾——獐一样,羞涩而宁静,从不多说话,几乎总是感觉他在什么地方静静地观望着。但当他成为莫格乌时,他便拥有了权力,可以像他的洞熊图腾一样,可以发号施令。”艾拉说,“他永远不会像他从前那样了。” “艾拉,你就有点像他。大部分时间你都是听别人说,自己沉默。而当有人受到伤害或遇到麻烦时,你会变成另一个人,你便管束他人,告诉他们做什么,于是他们就去做。” 艾拉皱了皱眉说:“我从没想去管束别人,只是我想帮他们。” “我知道,但我想那远不止是要帮助别人,你总是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大多数人都承认你的能力。我想那就是他们对你言听计从的原因。我认为,如果你想的话,你就能成为‘侍奉圣母的人。” 艾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想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我不想捨弃我的名字。从我与家族住在一起之前到现在,名字是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艾拉说着,忽然神情严肃地指向一个由冰雪覆盖的极其对称的土堆,“乔达拉,看那儿。” 乔达拉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起初没有看见她指的是什么。渐渐地,他才辨认出那山形,“能不能是……”他迟疑着,催促着雷瑟向前奔去。 他们沿山坡下行,乔达拉发现一个粗壮的树枝。他们越过一片灌木丛,当他来到这个形状匀称的小山中间时,雪滑落下去,露出了一个碗形的小船。 “就是它。”艾拉喊道。他们用脚跺着、用手打着攀在船上的许多多刺的葡枝,渐渐地他们能够看到整个小船以及悉心藏在小船底部的、精心打包的包裹。 虽然他们的储藏所很隐敝,不过还是被狼首先发现了。显然它是被这个地方的一种气味吸引来的。当他们发现狼走开时,他们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狼群已经破坏了他们的储藏所,几个包装结实的包裹都已撕开了,甚至连帐篷也被撕破了,但令他们不解的是口子撕得并不太大。狼的生活中不能没有皮革,而且一旦它们咬到它,它们便不停地咀嚼起来。 “驱狼剂!肯定是它使更多的东西免遭破坏。”乔达拉说道,非常高兴艾拉配制的驱狼剂,不仅使他们的犬类伙伴远离他们的东西,而且后来也使其它的狼惧而远之。“我一直在想狼会使我们的征途更困难,但现在看起来,如果不是它,我们可能连帐篷都没有了。过来,小傢伙!”乔达拉拍着前胸叫狼跳上来,把爪放在上面。“你又救了我们的生命,或者说,至少挽救了我们的帐篷。” 艾拉看着他抚摸着狼脖子上面的厚厚的绒毛,她笑了。她很高兴地看到他对动物态度的转变。并不是说以前乔达拉对这只狼不友善,或是不喜欢,而是以前乔达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公开地对狼表示友好。显然,狼也对主人这种特别的关注高兴万分。 虽然由子那驱狼剂,才使他们没遭受太大的损失,但是,狼群还是找到贮藏应急食物的地方,他们仍旧遭受了毁灭性的损失:他们的大部分干肉和旅行食品都没有了;许多盛水果干、蔬菜和谷物的袋子都被咬开或不见了,也许是狼群走后被其它动物叼走了。 “也许我们来时,真应该多带一些阿木娜给我们的食物,”艾拉说道,“但他们的食物也仅够他们自己用的。我想我们应该回去。” “我宁愿不回去,”乔达拉说,“来,看看我们还有什么,边走边狩猎,这些食物足够我们维持到洛沙杜奈。我和索诺兰结识了他们中的几个人,并在那儿过了一夜。他们让我们回来时再和他们呆一段时间。” “他们会不会给我们一些旅途中需要的食物呢?”艾拉问道。 “我想会的,”乔达拉笑着说,“实际上,我知道他们会的,因为他们欠我的情。” “欠你的情?”艾拉皱着眉不解地问,“他们像沙拉穆多人一样是你的家族吗?” 第829页 “不,他们不是我的家族,但他们很友善,他们与泽兰达尼人进行贸易,有些人懂泽兰达尼人的语言。” “你以前谈过这件事,但我还是不太懂‘欠你的情’是什么意思,乔达拉。” “欠情是一种我无论向他们要什么,他们都得给我的承诺。作为过去我给过他们或更多的是赢得他们东西的一种交换。这绝大部分缘于赌博,当一个人输得还不起债时便採用这种方法,当然,这也用于其它的事情。”乔达拉解释道。 “什么其它的事情?”艾拉问道。她有种感觉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同时她觉得彻底了解一下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 “哦,有时是为酬答别人为你做的事情,通常是极为特殊的事,很难衡量它的价值。”乔达拉说,“既然没有限制,‘欠情’可能是指繁重的义务,但人们大都不会索要太多,通常人们只是接受这种做法,以表示对对方的信赖和诚挚,这是一种表达友情的方法。” 艾拉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拉杜尼欠我的情,”乔达拉接着说,“不是什么大情,但是无论我要什么,他都应该给我。我想他会很愿意用给我们提供食物的方式来履行承诺的,再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饿着我们。” “这儿离洛沙杜奈远吗?”艾拉问道。 “不近,他们住在这些山脉的西边缘。我们现在处于山脉的东边缘。如果我们沿河流行进的话,并不困难,但我们得涉过这条河,他们住在河的对岸。我们可以逆流行进一段,再过河。”乔达拉说道。 他们决定就地搭帐篷过夜。他们把所有的物品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缺少的大多为食物。当他们把所有可用的东西都放在一起时,这个堆并不大。他们意识到情况有可能比这更糟糕。他们一路上得一面大量狩猎,一面採集。大部分的狩猎工具都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坏,稍作修补就完全可以使用。但他们的储肉器已经完全被嚼成碎片了。碗形船虽然没能抵御狼的破坏,但它却阻挡了天气的侵袭。早晨,他们得做出决定:是否拖着这个圆的皮篷船。 “我们将进入更加多山的地带,带着它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不如把它留下。”乔达拉说。 艾拉一直在检查那几根杆子,其中的三根她一直用来撵走前来偷食的动物,其中一根已经折了,但他们的雪撬只需用两根。“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把它带着呢?如果在路上真觉得它是个累赘,再扔也不迟。”艾拉说道。 继续西行,不久他们便把那个多风的低谷平原甩在后边了。他们所沿着行进的东西走向的大母亲河是地质时代地球内力缓慢运动、变迁而形成的。往南,是西南走向的高大山脉的尽头。它的顶端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也是极其寒冷的。年復一年,山顶上聚满了冰雪。山脉之上的最高山峰在晴朗、寒冷的天气里闪闪发光。 走了大半天的路程,他们到达了河流的另一个大的支流。这条支流是从更高的地势流下的,来势兇勐。河流两岸是由冰柱形成的冰帘子及破碎的冰块。向北,这儿的河流与来自高地和山脉的河流不再汇合,它们远离了这些山脉。这条河流发源于西部蔓延过来的一种不同寻常的地貌。乔达拉不想渡过这条危险的河流,于是他决定向迴转渡过大母亲河的几个支流。 结果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虽然一些支流很宽,河岸边都是堆积的冰块,但大部分寒冷河水的深度只不过到马的腹部。直到入夜时分,艾拉和乔达拉才意识到两匹马、狼已经同他们一起渡过了大母亲河。经过了在其它河流上危险而传奇的经歷后,他们很轻松地渡过了这条河。这似乎少了点惊险,但他们并不感到遗憾。 地面的坡度上升了,以至于看不到最后的盆地了,随着两侧映入眼帘的山脉的迫近,他们就被包围在高地之中了。南部的冰山向西延伸、高度也增加了。再向西南,有两个山尖高于其它陡峭山脉的山顶。这两个山尖,其中一个比另一个稍高些,像一对夫妇一样眺望着它们的孩子。 在河流较浅的地方,高地渐渐平坦了并远离河流。乔达拉向南转,远处有一片升起的蒸汽云。他们爬过一个小山脉,从上往下看,穿过一个覆满雪的草原,在一个洞穴旁有一个蒸汽池。 几个人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开始惊恐起来。他们因惊恐甚至不能动弹,然而有一个人正在用梭镖瞄准他们。 “我想我们最好下马步行接近他们,”乔达拉说着,望见又有几个持梭的男女们正警惕地向前逼来。“这里的人们害怕骑马,也许我们真应该把它们留在后面,然后等我们有时间向他们把这些动物解释清楚后,再回来取它们。” 他们都翻身下马,这时在乔达拉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他的小弟弟—索诺兰的形象:他开心、友好地笑着,满怀信心地向陌生的洞穴营地走去。作为一个友好的标志,这个高个子、白皮肤、金髮碧眼的男人爽朗地笑着、友好的挥动着手臂,为了使他们看得更清楚些,他把风雪大衣的帽子推到后边去。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向他们表明他坦诚地向他们走来,没有任何隐藏的东西。 “我找洛沙杜奈人中的拉杜尼,我是叫乔达拉的泽兰达尼人。”他接着说:“我及我的兄弟几年前向东行进的过程中曾经路过这里,拉杜尼让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在这停停。” 第830页 “我就是拉杜尼,”一个有点泽兰达尼口音的男人说道。他准备好手中的梭镖向他们走来,以便能在近处看看这个陌生的男人是否正如其所说的那个。“乔达拉?泽兰达尼族的?你真的像我曾遇到的那个人。” 乔达拉从言语中听出了他的谨慎心态。“那是因为我就是,拉杜尼,见到你很高兴,”他热情地说。“我不敢肯定我所走的这条路是否正确,一路上我们一直奔大母亲河的尽头走,然后离开大母亲河,这样离家就近了。我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你们的营地,是你们热井中的燕汽帮了我们的忙。我希望你见见我带的另一个人。” 这个长者盯着乔达拉,试图找出能断定乔达拉自己所说的那种人的迹象:是有一个着装奇特、他所认识的人来过这里。拉杜尼想着,这个人看起来老了一点,不过也是合乎情理的,他长得更像达拉那。几年前在一次贸易交易会上,他又见到了这个年老的敲燧石的人。拉杜尼想弄清楚那个人的儿子和他的兄弟是否也干那种活。他想达拉那见到他一定很高兴。他向乔达拉走去,拿梭镖的手放松了一点,但仍然可以随时将梭镖掷出。他望了一眼两匹异常驯服的马,并且第一次看到站在马旁边的竟是个女人。 “那些马一点也不像附近的马,东部的马比这儿的更驯服吗?它们一定是更容易捕获吧?”拉杜尼问道。 突然间,那个男人紧张起来,瞄准了艾拉举梭镖待发。“别动,乔达拉!”他说。 这一举动来得太突然,乔达拉没有时间做出反应。“拉杜尼,你想干什么?” “一只狼在跟踪你们,它的胆子真大,竟敢在大白天走过来。” “不!”艾拉喊道,用自己的身子把狼和持梭镖者隔开。 “这只狼一直伴着我们的旅程,别杀它!”乔达拉说着沖向拉杜尼和艾拉之间。 艾拉跪在地上抱住狼,紧紧地拥抱着它,一边保护着狼,一边又留心持梭镖者。狼的毛髮都已竖了起来,嘴唇后露出了牙齿,喉咙里发出了充满野性的吼叫。 拉杜尼吃了一惊,他本是保护来宾的。但是他们却认为他要伤害他们。他狐疑地望着乔达拉。 “请你把梭镖放下,拉杜尼,”乔达拉说。“狼是我们的伙伴,就如同马一样。它救过我们命。我敢保证,只要没有人威胁它和艾拉的话,它就永远也不会伤害任何人。我知道,这一定似乎很奇怪,但你若给我机会,我会向你解释清楚。” 拉杜尼警惕地盯着狼把梭镖慢慢放下。没有了威胁,艾拉就安抚了狼,然后站起身来,走向乔达拉和拉杜尼,并向狼示意呆在她身边。 “请原谅刚才狼竖起了颈毛髮怒,”艾拉说道。“一旦它和人们混熟了,它真的喜欢这些人们,但由于我们在这东边有过一次不好的遭遇,使它在生人面前显得紧张些、增加了自我保护能力。” 拉杜尼注意到她的泽兰达尼话讲得相当好,但她的特殊的口音立即表明了她是一个外族人。他也注意到……一些其它东西……他不能具体说出来。他以前看见过许多金髮、碧眼的女人,但她的颊骨、相貌或是脸形,不知是什么地方使人们感到她是外族人。无论是什么,至少不能贬低她那引人注目的美貌。如果还有什么别的话,那就是增加了神秘成份。 拉杜尼看看乔达拉笑了。想起了他的上次拜访。他一点也不会为这个高大、英俊的泽兰达尼人在漫长的旅程中带回一个美人而感到惊讶。但谁也没料到他会带回来他冒险的、活生生喘着气儿的纪念品,像马和狼等。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听他们旅途中的故事。 “这就是我想让你见的人,”乔达拉说。“拉杜尼,这是马穆塔人狮营的艾拉,受到洞熊族人的保护,勐妈家族的女儿。” 艾拉举起双手、掌心向上,友好而坦诚地问候,当乔达拉正式开始介绍时,“我问候你,洛沙杜奈族的主猎人,”艾拉说道。 拉杜尼感到纳闷,她怎么知道他是他族里的头人?乔达拉刚才没说。虽然也许他以前对她说过,但就提及此事而言,她是相当精明的。那么她自然明白这些种类的事。拉杜尼想,拥有这么多头衔,而且是这么多家族的成员,她一定是她家族人里出类拔萃的女人。或许我早该料到他带回来的女人一定会是这样的,考虑到乔达拉的母亲和他家庭中的男人都知道作为头人的职责,孩子会继承母亲的血统,父亲的精神。 拉杜尼拉着她的两只手说:“我以伟大的大地母亲丹娜的名义,艾拉,欢迎你,马穆塔穴狮营的,由狮族挑选、受大熊族保护、勐玛家族的女儿。” “谢谢你的盛情,”艾拉仍以正式的口吻说。“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愿意把狼介绍给你,这样它知道你是我们的一个朋友。” 拉杜尼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见这只狼,但在这种场合上,他已别无选择,不得不见。 “沃夫,这是洛沙杜奈族的拉杜尼,”她说着,把拉杜尼的手拉到狼鼻子前。“他是朋友。”当它闻过陌生男人和艾拉两手的混合气味后,狼似乎明白了应该接受这个人。令拉杜尼疑惑不解的是它又闻了闻他的下身。 第831页 “好了,沃夫,”艾拉说道,示意它回来。然后沖拉杜尼补充道,“现在,它知道你是朋友了,而且还知道你是男人。你如果想欢迎它,你可以抚摸它的头,搔搔它的耳后。” 虽然拉杜尼还有些提心弔胆,但摸一摸活生生的狼的想法鼓励着他。他轻轻地伸出手摸摸狼的粗糙皮毛。看到他的触摸已被狼接受了,他拍了拍狼的头,又在狼的耳后揉搓了几下,对这一切他感到满意。这并不是因为他以前没摸过狼的皮毛,只是从没摸过活狼罢了。 “对不起,我吓坏了你的伙伴,”他说道。“但我以前从未看到狼顺从地陪伴着人,也没看到马能伴人。” “这是可以理解的,”艾拉说,“以后我会带你再看看那两匹马。它们不习惯见陌生人。它们需要时间来和刚认识的人熟悉。” “所有东部的动物都这么友好吗?”拉杜尼问道。急于想得到答覆,这是个任何猎手都感兴趣的问题。 乔达拉笑了。“不,哪儿的动物都一样。它们之所以特殊那是艾拉的功劳。” 拉杜尼点了点头,抑制住想再问一些问题的冲动,因为他知道整个洞穴的人们都想听听他们的故事。“我已经欢迎你们了,现在我想请你们到里边暖和暖和吃点东西,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不过我想我还是先进去,向洞穴里的其他人解释解释。” 拉杜尼回身走向聚集在岩石墙旁的人们。向他们解释说在几年前,当乔达拉刚开始他的征程时,他遇见过乔达拉,并且邀请他在返程时到这里来做客。他提到乔达拉与达拉那有关,并强调说他们是人而不是什么骇人的精灵,他们会讲马和狼的故事。“他们将给你们讲许多有趣的故事,”他在结尾时说。他知道他们的故事对入冬以来就在洞中活动、显得越来越无聊的人们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力。 虽然他刚才说话用的不是对艾拉他们说话时用的泽兰达尼话,但听了一会后。艾拉确信他所用的语言与泽兰达尼语有共同点。她意识到尽管这两种语言有不同的重音和发音,但就此而言,洛沙杜奈语与泽兰达尼语的关系就如同阿木奈语与马穆塔语的关系一样。她已听明白了一些词语,并且听懂了大概意思。几天以后,她就能够和这些人谈话一了。 艾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言天赋。她并没有认真地去学语言,但她那敏锐的听觉和分辨语音的能力使她能够发现语言间的内在联繫,学语言对艾拉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艾拉幼时,在失去她的族人的创伤中,也失去了自己的语言,这样她不得不学习一种新的交流方式。但利用大脑学习另一种语言,她本身固有的接受语言的技巧得以巩固和提高。当她发现自己不能与他人交流时,那种需求感就成了她学习陌生语言的原动力。正是由于这种天赋,与环境美妙结合后,使她成了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洛沙杜拉说非常欢迎你们留在被访者家庭里,”拉杜尼解释完后对乔达拉他们说。 “我们得把东西从马身上卸下来,先让它们安顿下来,”乔达拉说道。你们洞外右侧好像有很好的冬天用的牧草。如果我把马留在这,大家不会介意吧?" 拉杜尼说:“欢迎你使用这块地,我想大家都会对这么近看马感兴趣。”他禁不住瞥了瞥艾拉,想看看她为动物们做了什么。显然,她似乎掌握着非常强大的魔力。 “我还得问其它一些问题,”艾拉说。“狼已养成在我们身边睡觉的习惯,要是在别的地方,它会不高兴的。要是把狼放在里边会使你的洛沙杜拉或其他人感到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把帐篷搭在外边睡。” 拉杜尼又和他族里的人交换了一下意见,转过头来对客人说,“他们想要你们进去,但有些孩子的妈妈为小孩担心。” “我对她们的担心表示理解。我同时也保证狼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但如果这祥还不行的话,我们就只能呆在外面。” 拉杜尼及族人们争论了很长时间,最后,拉杜尼对乔达拉他们说:“他们说你们可以进来。” 拉杜尼和乔达拉、艾拉一起去卸马驮着的东西。他看见两匹马 ——威尼和雷瑟时如同看到狼一样兴奋。他曾为猎马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各种事情,但他从未碰过马,除非偶尔在追马的时候能靠近看看。艾拉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心想以后应该让他骑在威尼的背上。 当他们拖着碗形船里的东西,向山洞走去时,拉杜尼向乔达拉问起有关他的弟弟的情况。当他看到这高个男子脸上的痛苦表情时,不用乔达拉说,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可悲的事。 “索诺兰死了。他是被一个穴狮咬死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我很喜欢他。”拉杜尼说道。 “大家都喜欢他。” “他很想沿着大母亲河,一直走到终点,他到那儿了吗?” “是的,在他死前他确实到了母亲河的终端,但那时他的心思已不在那儿了。他爱上一个女人,并和她生活在一起,那女人在生产时死去了,”乔达拉说,“这事改变了他,把他的心也带走了,那以后,他也不想活了。” 拉杜尼摇了摇头。“真遗憾,他是那样充满活力。弗罗利亚在你们走后的很长时间都在想着他。她对他会回来一直是满怀希望的。” 第832页 “弗罗利亚怎么样啦?”乔达拉想起了拉杜尼家的漂亮的小女儿问道。 老人笑了。“她现在结婚了,圣母丹娜对她很好,使她有两个孩子。你和索诺兰离后不久,她就发现她已怀孕了。消息传出后,每个有能力的洛沙杜奈的男子都找理由拜访我们的洞穴。” “我能想像出。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名可爱的年轻妇女。” 拉杜尼眼里闪着喜悦:“索诺莉娅—她的第一个女儿,弗罗利亚认为她是你弟弟的。而且不久以后,她又生了个男孩。她现在与她丈夫的家人住在一起。他们家比较宽敞,就是离这太远,我们只能定期去看她及孩子们。”心满意足在他的语言里表露无遗。 “我希望索诺莉娅是索诺兰的女儿,我真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儿他的精神存在着。”乔达拉说。 怎么会这么快呢?乔达拉揣摩着。他只有一个晚上和她呆在一起。他的精力有那么强吗?或者,艾拉说的正确,也许是我们呆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们暗渡陈仓,使弗罗利亚怀上他的孩子?他想起了和他呆在一起的女人。 “拉那利亚怎么样?”乔达拉问道。 “她很好,她现在另一个洞穴的亲戚家里。他们在想法给她找个丈夫,一个有三个孩子的丧偶男人。尽管拉那利亚非常想要孩子,但她毕竟从未生过孩子。如果她认为合适的话,他们将结婚,收养那些孩子。那将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安排,她也会对此事感到高兴。” “我为她高兴,并祝她幸福。”乔达拉掩饰着他的失望说道。他曾希望与他共享快乐之后她能怀孕。不管怎么说,这也许是有关男性力量的问题,索诺兰已经证实了他的能力,但是,我呢?难道我的精力不够强壮得使女人怀上孩子吗?乔达拉疑惑着。 当他们进入洞穴时,艾拉很感兴趣地环顾着四周,她看过许多其他族人的住所:夏天用的是重量很轻便或易于携带的帐篷,冬天用的却是能够抵御寒冷、坚固耐用的。一些是由勐玛象骨制成的,上面用皮革、粘土覆盖着,有些是用木头制成的,上面有垂悬物或活动的平台。但自从她离开克兰人后,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住所。它的洞口很大,面向西南,里边很舒适。艾拉想布伦一定会喜欢这个洞穴。 她的眼睛一习惯于昏暗的光线时,她就对所见到的洞穴里边的东西感到惊讶。她本来预料在不同地方会看到几个火塘,那就代表几个家庭。在洞穴内部每家都有火塘,但火塘都在里边或是在由毛皮制的,被固定在住处门口的杆子上。它们有些像帐篷,但是没有锥形的尖,并且顶部是敞开的—在洞穴里面没有预防天气的必要。就艾拉目力所及,他们用板子将住所的内部空间挡住,以防他人不经意地看见里边的情况。艾拉回忆起克兰人为了不让看住所的里面,就用另一家住处的石头作屏障。这是一种传统或自我约束,但她注意到其目的都是相同的—保护一点儿隐私。 拉杜尼领着他们朝一个拿下遮掩的住所走去。“在你们的经歷中没有遇到无赖的事件吧?”他问道。 “没有,这儿曾遇到过麻烦吧?”乔达拉问道以前我们见面时,你谈过一个年轻人纠集了几个追随者。他们以克……扁头人做消遣。“他看一了眼艾拉,可他知道拉杜尼决不会明白”克兰“的意思。”他们欺负男人,然后糟蹋妇女。他们的这些偏激思想会给每个人带来麻烦。" 当艾拉听到“扁头”一词时,她靠近了来听,很想知道这儿附近是否有克兰人。 “是的,就是那伙傢伙,查洛利及其同伙,”拉杜尼说,“刚开始或许是偏激思想,但是后来已远远不是这个目的啦。” “我想,现在那伙年轻人应该放弃他们那种愚蠢的行为了,”乔达拉说道。 “只是查洛利,就我个人来想,他们不是很坏的年轻人,是查洛利鼓动了他们。洛沙杜拉说他想表明他是多么勇敢、表明他是一个男人,因为他从小到大,家里一直未有其他男人。” “许多妇女独自把男孩抚养大,成人之后他们都能成为好人,”乔达拉说道。他们由于过于专注谈话,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洞穴中间,许多人都围拢过来。 “当然是这样,但是当他还是婴儿时,他妈妈的配偶就不见了,而且她也一直未再找伴,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予了他,娇生惯养着他,直到他成人。他本该学一门手艺或是学着尽一个成年人应尽的职责。现在就只好靠大家管束他了。” “发生了什么事?”乔达拉问。 “我们洞穴中的一个女孩正在网鱼。她几个月前才成为一名年轻的妇女的,并且她还未举行成年仪式。她非常盼望在下一次集会举行仪式。查洛利及其同伙碰巧看到她一个人在那儿,他们便一起把她……” “他们一起?强姦她?用暴力?”乔达拉吃惊地说,“她还是个姑娘,不是一名成熟的妇女。我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他们一起,”拉杜尼说,他现在愤怒心情要比他刚才开心时强烈得多。“而且我们不能忍受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否对扁头的女人感到厌烦了,或是他们自己找什么藉口,但他们做得太过份了。他们给她造成了极大痛苦,她的心在流血。她说她再也不想和男人们来往了。她拒绝了给她成为妇人的洗礼。” 第833页 “这可太糟糕了,但这也不能怪她。这不是一个女人要了解多尼礼物的方式。”乔达拉说。 “她的母亲害怕如果她摒弃在仪式上成为光荣母亲的尊号,那么她将永远不会有小孩。” “她是正确的,但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乔达拉问道。 “她妈妈想让查洛利死,让我们宣布她们两家誓不两立,”拉杜尼说。“报仇是她的权力,但是讨还血债会危害每一个人。再说这不是查洛利家族惹出的事,是他那一伙人于的,而且他们当中有一些甚至不是查洛利洞穴族出生的人。我曾经给那里的猎人的头目托马西捎了个信,并且向他提了个建议。” “建议?你们的打算是什么?” “我认为洛沙杜奈族中的每个人都有责任阻止查洛利及其同伙的行为。我希望托马西加入到我们的队伍,说服每个人把那些人找回来,使他们能在洞穴的监督之下生活。我甚至建议他允许马丹尼亚的母亲去报仇,但不是讨还血债。可是托马西和查洛利的母亲有亲戚。” “那要做出决定就难了,”乔达拉说道。他注意到艾拉一直在近旁听着。“有人知道查洛利及其伙伴住在哪儿吗?他们不可能和你们的某些人在一起,我相信任何一个洛沙杜奈族的人都不会允许这些流氓、暴徒生活在他们中间,为他们提供庇护。” “这南边是一个贫瘠的地区,那里有地下河及许多洞穴。据说他们就藏在那边缘地带的一个洞穴里。” “如果那里有许多洞穴,他们就很难被找到了。” “但他们不能一直呆在那里。他们必须寻找食物,他们就会露出马脚而被追踪。一名优秀的猎手追踪他们要比野兽容易得多,但是我们需要的是各洞穴间的合作。那样的话,不会用很长时间就能发现他们。” “找到他们后,你们将如何处置他们呢?”这次是艾拉提出问题。 “我想这些流氓一旦被拆散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繫。每个洞穴就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处置他们中的一个、两个。我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想住在洛沙杜奈的外部,不想成为洞穴中的一员表示怀疑,而且不会有许多女人选择他们的生活方式。” “我贊同你的想法,”乔达拉说道。 “听到这个年轻女人的遭遇,我非常难过,”艾拉说,“她叫什么名?马丹尼亚?”她的表情显示她非常愤怒。 “我也很难过,”乔达拉说。“我真希望我们能留下来帮助他们,但若我们不很快穿越冰川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呆到明年冬天了。” “也许今冬穿越冰川已经太晚了,”拉杜尼说。 “太晚了?”乔达拉说,“但天还是冬天,还很冷,万物封冻,冰川的裂缝却已为雪所充满。” “是的,现在是冬天,但已处于这个季节的末端,你可能就不知道了。你可以继续上路,但如果对面暖风来得早—完全可能,那么雪很快就会融化。在春天最初开化期间,冰川是变化莫测的。在这种情况下,通过扁头地区向北方走是不安全的。这段时间,他们太不友好,查洛利的同伴们已经惹火了他们。即使是动物也有保护雌性的感情,也能为保护自己而战斗。” “他们不是动物,”艾拉说,涌出要保护他们的心情。“他们是人,只是不同种类的人而已。” 拉杜尼没有说话;他不想冒犯一个拜访者和一个客人。看她和动物亲密的样子,她可能把所有的动物都当做人看。如果狼保护她,她就把它当成人对待,那就难怪她认为扁头也是人了?他这样想着。我知道,他们也许聪明,但他们不是人。 当他们谈话时,已有几个人围拢过来。其中有一个小小的、瘦瘦的、脸上布满皱纹的中年人带着羞涩的微笑说话了。“拉杜尼,你不觉得该让他们安顿下来吗?” “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想让他们整天都在这和你谈话?”站在他身旁的一个女人附和道。她是一名丰满、只比那男子稍矮一点,面容和蔼可亲的女人。 “对不起,你们说得太对了。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拉杜尼说道。他先看了看艾拉,然后转向那个男子。“洛沙杜拉,是位洛沙杜奈族热井洞穴中侍奉圣母的人;这位是马穆塔狮子营的艾拉,由狮族挑选,受大熊族保护,勐妈家族的女儿。” “勐玛家族!那么你也是一名侍奉圣母的人了。”这个男子没等和艾拉打招唿,就面露惊异,微笑着说道。 “不,我是勐玛家族的女儿。马穆塔人培养了我,但我从没有正式入教,”艾拉解释说。 “但你生来就是呀!你也一定为圣母所选中,和其余的人一样,”这个男子说着,显然很高兴。 “洛沙杜拉,你还没有问候她呢。”那个丰满的女人责怪道。 男子怔了一会儿。“噢,我想还没呢。总是这些俗套。以大地母亲——丹娜的名义,请允许我欢迎你,马穆塔人的艾拉,由狮子营选出的,勐犸家族的女儿。” 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摇着头,嘆了口气。“他把人弄煳涂了,但如果是某种不为人所知的细微枝节,或是关于母亲的传说,他就一点也不会忘了。”她说道。 第834页 艾拉禁不住笑了。她还从未见到这样一个不胜任侍奉圣母职务的人。她以前遇到的那些人,个个自控能力强、很容易被人认。出身份来,看出是有权势的人;根本不像这个心不在焉、完全不同的男子,他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欢快而又带有些害羞举止。但艾拉似乎知道他的优点之所在,且拉杜尼也很尊重他。洛沙杜拉明显要比他看起来的样子强得多。 “很正确,”艾拉对着那个女子说,“他真的没有说错。”艾拉想,她毕竟也是由狮子营选出的,由他们收养的人。然后她向握着她双手并且一直在握着的男人打招唿。“我向终生侍奉圣母的人问候,并对你的欢迎表示感谢,洛沙杜拉。” 他微笑着看着艾拉,因为她用了丹娜的另一个名言,这时拉杜尼又开始说话了。“索兰迪亚,出生于山河洞,洛沙杜拉的配偶;这是马穆塔狮子营、由雄狮选出,受大熊族保护的艾拉,同时,她是勐犸家族的女儿。” “欢迎你,马穆塔族的艾拉,并且邀请你到我们的小屋去做客。” 全部的称唿及来源已被说过许多遍了,她认为没有重复的必要了。 “谢谢你,索兰迪亚。”她说道。 拉杜尼看看乔达拉说:“洛沙杜拉,是名洛沙杜奈族热井洞穴侍奉圣母者;这是乔达拉,泽兰达尼人第九洞穴钻石取火大师,玛索娜的儿子,出生于达拉那家族。” 艾拉从未听说过乔达拉的这么多的称号及家系关系,她听后感到很惊讶。虽然她不能完全理解其重要性,但却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在乔达拉重复了祈祷并被正式介绍之后,他们被带到一个宽大的、专给洛沙杜拉用于举行典礼和仪式的起居室里。 一直静静地爬在艾拉腿旁的狼,当他们走到住所门口时,高兴地叫了一声。狼已经看到了里面的一个孩子,但是它的反应吓坏了索兰迪亚。她跑了进去,勐地把婴儿从地上抱起。“我有四个孩子,我不知道狼是否也住在这里。”她说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最小的甚至还不能走,街不敢相信它不追我的小孩。” “狼是不会伤害小孩的,”艾拉说道,“它是和孩子们一块长大的,非常喜爱小孩。它对小孩比对大人更温柔,它不会追逐小孩,只是看到小孩非常高兴。” 艾拉示意狼伏下身去,但它不想把看见小孩的兴奋心情隐瞒起来。索兰迪亚警惕地盯着这条动物。她分辨不出它是因为太兴奋,还是因为飢饿而表现如此,可是她对来访者也充满了好奇心。做为洛沙杜拉配偶的一项最大的好处就是:她有和罕见的来客第一个说话的优势;并且由于他们总是住在礼仪厅里,所以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们。 “嗯,我真地说了它可以留下来,”她说道。 艾拉领着狼走进屋里,让它呆在一个不挡道的墙角处,并示意它不要动。因为知道这对狼来说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所以她陪它呆了一会儿,但这一会儿,它似乎还沉浸在看到孩子的满意之中。 狼的行为使索兰迪亚放下心来,给客人上过热茶之后,她就回去做已经动手准备的饭菜。这时她已把那条动物丢在了脑后,但孩子们都被吸引住了。艾拉正不引人注目地审视他们。四个孩子中最大的是个男孩,她猜他大约有十岁。有一个女孩或许七岁,另一个女孩是四岁左右。虽然这个婴儿还不能行走,但他在不停地动着。他正处于学习爬行阶段,他的手脚动得很快,比其他三个手脚利用率高得多。 最大孩子对狼保持着警惕性,大一点的女孩把婴儿抱起来他们一起看着狼,可过了一会儿什么事也未发生,她就把他放下了。乔达拉和洛沙杜拉说着话,艾拉开始整理他们的东西。这儿有为客人准备的床铺,而且艾拉打算趁他们在这呆着,她把他们的皮睡袋弄干净。 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大笑声。艾拉屏住了唿吸,把目光投向那个角落—她让狼呆着的地方。屋里一片寂静,在屋里每个地方的人都在疑惑而恐惧地注视着婴儿—他已爬到那个角落,坐在狼的身边,用手抚摸着狼毛。艾拉看了一眼吓得呆若木鸡的孩子妈妈,她那心爱的小儿子正在推着、拽着、抚摸着那条狼,而狼只是摇着尾巴显出高兴的样子。最后,艾拉走了过去,把婴儿抱起来,并交给他的母亲。 “你说的对,”索兰迪亚惊异地说,“那条狼喜欢孩子!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永远都不会相信。” 不一会儿,索兰迪亚的其余孩子都到了狼的身旁。最大的男孩逗它时,狼用牙叨住他的手,嘴里发出低吼声,但并没有咬下,艾拉解释说你们必须尊敬它。狼的反应是给这个男孩一个警告,下次要谨慎些。当他们出去时,这里的所有孩子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索兰迪亚的四个孩子和这条狼。他们都羡慕索兰迪亚的孩子们享有与动物生活在一起的特权。 天黑以前,艾拉出去查看马匹。当她走到洞穴外时,她听见威尼嘶鸣着向她问候,她感到她的这个朋友有点焦虑。当她吹口哨时,好几个人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雷瑟用更大的嘶鸣向她打招唿。艾拉穿过洞边积满厚厚白雪的田地,仔细观察了马,确信它们还都很好。威尼机灵而敏感,看着艾拉走近来就把尾巴翘起来。当这个女人走过时,它就低下头,然后又扬起头并用鼻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雷瑟见到她也同样高兴,它腾跃着,用后腿站地而起。 第835页 再次被这么多人围拢着,对它们来说是个新环境,艾拉的到来,消除了它们的疑虑。当乔达拉出现在洞穴口时,雷瑟拱起脖子、向前竖起耳朵,穿过田地,跑过来去接他。拥抱和抚摸了母马,并跟它说了话后,艾拉决定明天给威尼它俩梳理一下鬃毛,这样都会更放松些。 由索兰迪亚的四个孩子领着,所有的孩子都成群结队地向他们及马缓慢地走来。这对极为吸引人的来客允许孩子们抚摸、抱一下这一匹或另一匹马,而且艾拉还让几个人骑在威尼的背上,在旁边观看的成年人们都非常羡慕。艾拉本打算让那些想骑马的成年人也骑一骑,但转眼一想,那需很长时间。而马需要休息,她也不想它们受太大压力。 艾拉和乔达拉用大鹿角做成的铲子开始清理洞穴旁牧场上的积雪,以便使马匹更容易找到草料。其他几个人加入到他们队伍中来,工作进展得很快。铲雪使乔达拉想起了一直在他心中、还没有解决的忧虑:他们怎样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饲料,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怎样找到供他们自己、狼、马匹在过广阔的冰河时用的水呢?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所有的人都聚集到巨大的礼仪厅里听乔达拉和艾拉讲他们的旅行及探险。洛沙杜奈人对这些动物尤其感兴趣。 索兰迪亚已经开始靠狼来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看到狼和孩子们一起玩,更使那些成年人感到迷惑不解,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艾拉没有详细讲克兰人的事以及迫使她离开的诅咒,尽管她在不同场合已几次暗示了它的发生。 洛沙杜奈人认为克兰人只是一群住在很远的东部人,而且尽管她极力解释使动物习惯于人并不是一件超乎自然的事,可还是没人十分相信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驯服一匹野马或一条狼的想法,实在让人太难接受了。绝大多数人都设想着:她独自一人在山谷中生活只是一种考验,一种侍奉圣母的人所能忍受的磨鍊、节制的考验。 她带着动物到他们这儿来,证实了她的称谓是恰如其分的。如果她现在还不是一位侍奉圣母者的话,她成为这种人也只是一个时间间题。但是洛沙杜奈人也为知道这两个宾客与阿塔拉和阿木奈人有过节而难过。 “难怪在过去的几年里很少有从东部来的客人。而且你说过被扣留在那的人当中,有一个是洛沙杜奈人?”拉杜尼间道。 “是的,我不知道在这儿他叫什么,但在那儿他叫阿德曼,”乔达拉答道。“他弄伤了自己而且瘸了。他走路费劲,当然不能跑掉,因此阿塔拉让他自由地在营地四周活动。他就是那个放那些人走的那个人。” “我记得有一位在旅途中行进的年轻人,”一位老妇人说。“我曾知道他的名字,但我想不起……让我想想……他有个绰号……阿德曼……阿迪……不,马迪,他以前常自称马迪!” “你的意思是曼纳迪?”一个男子问道。“我记得他是从夏日狂欢节来的。人们叫他马迪,而且他是旅行去了。那么他是出事了。他有个哥哥,知道他还活着这消息,他会很高兴的。” “很高兴能知道再走那条路是安全的。在你们向东走的路上,没有遇到他们是很幸运的。”拉杜尼说道。 “索诺兰很着急,想让我们沿大母亲河走得越远越好。他不想停下来,”乔达拉解释道,“而且我们在河的这一侧。我们很幸运。”集会解散时,艾拉很高兴地上了床,床放在一个温暖、干燥无风的地方,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索兰迪亚在火炉边正照料着来古瑞,艾拉朝她笑了笑。其实,艾拉早就醒了,而且想为乔达拉和自己准备点儿早茶。她在找木头或干粪,不管他们用什么做燃料,都会放在附近,可她所能见到的就是一堆褐色石头。 “我想煮点茶,”她说道。“你们烧什么?若你告诉我哪里有,我去拿些来。” “不必出去了,这儿有的是,”索兰迪亚说道。 艾拉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见到烧火的东西,不知道对方是否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索兰迪亚看到她那种迷惑的样子笑了。她走过去捡起一块石头。“我们就用这个,燃石,”她说道。 艾拉从她手里拿过石头仔细看着。她看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木质纹理,可它肯定是石头,不是木头。她以前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褐煤,介乎于泥炭和烟煤之间。乔达拉已经醒了,从后面向她走来。她朝他笑了笑,然后把这块石头递给他。“索兰迪亚说这就是他们在火塘里烧的东西,”她说着,同时注意到掉在她手中的残渣。 这次该轮到乔达拉迷惑不解了。“这东西看上去确实有点像木头,可它是石头,尽管不如燧石那么硬,它肯定也易碎。” “是的,”素兰迪亚说,“燃石很容易碎。” “这是从哪弄来的?”乔达拉问道。 “南方,接近山地,那里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但仍需用木柴来点火,但它们燃烧起来比木柴的火旺,也比它燃烧得长,”这个女人说。 艾拉和乔达拉相互看了看,交换一下彼此之间明白的表情。“我要拿一块。”乔达拉说。他回去的时候,洛沙杜拉和年龄最大的男孩拉罗济都醒了“你们有燃石,我有火石 ——一种能点火的石头。” 第836页 “而且是艾拉发现的?”洛沙杜拉用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陈述的语气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乔达拉问道。 “可能是因为她发现了燃烧的石头,”洛沙杜拉说。 “看上去。它实在像木头,我想,我也许能烧烧它,它还真的燃烧起来,”洛沙杜拉说。 乔达拉点点头。“艾拉,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做个示范,”他说着,把二硫化铁、燧石及火种递了过去。 艾拉放好火种,然后把含金属的黄色石头在手中转来转去,直至拿着得劲儿,并让那上面的槽和二硫化铁连续地吻合上。然后她捡起那块燧石。她的动作相当熟练,只击一下就打出了火花,火花碰到了火种,只吹了几口气,火苗就跳动出来。一直屏住唿吸观看的人们,这时才一块儿松了口气。 “真太有意思了。”洛沙杜拉说道。 “那也不如你的石头燃烧有意思,”艾拉说。“我们还有些富余,为了这个洞穴,我会给你一块的。或许我们应该在庆典时给做一下示范。” “对!那是最恰当的时间,而且我会很高兴地接受你们送给洞穴的礼物,”洛沙杜拉说。“但我们一定要回赠你们点东西。” “拉杜尼已经答应给我们走过冰川继续旅行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他欠我们将来需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力而为的。狼闯入了我们的地窖,并吃掉了我们的旅行食物,”乔达拉说。 “你们打算同马一起穿越冰川?”洛沙杜拉问道。 “是的,当然了。”艾拉答道。 “它们的食物你们打算怎么办呢?而且两匹马要比两个人喝水多得多—当所有的东西都冻住后,你们怎么弄水呢?”这个侍奉者问道。 艾拉看着乔达拉。“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说,“我想我们能在碗形船里带些干草。” “或许还有燃石?如果你能在冰上找到一块可以生火的地方,你就不必提心它们会湿了,这样,你们就可以少带不少东西。”洛沙杜拉说。 乔达拉看上去在沉思,随后又满脸笑容了。“就这么办!我们可以把它们放进碗形船里——船即使是装着很重的货物也能从冰上熘过去 ——还要放几块别的石头作火垫底。这个问题我已担心了许多时间……我真的不知该怎样谢你,洛沙杜拉。” 当艾拉碰巧听到别人正谈论她时,她偶然发现:他们认为她那不同寻常的说话口音是一种马穆塔人的口音。不论她怎么努力,有几个音她就是改不过来,尽管索兰迪亚认为那是一个小小的语言障碍,但她很高兴似乎再没有别人很注意这一点。 在随后的几天里,艾拉对住在热井附近的洛沙杜奈人了解得更加深刻了—不管他们是不是住在一个洞里,他们都被称为“洞穴”。她尤其喜欢那些跟他们居住在一起的人—索兰迪亚、洛沙杜拉,还有那些孩子们。同时,她还意识到她是多么思念那些友好而且行为举止正常的人。那个女人讲乔达拉的语言,讲得相当好,当然有时掺杂一些洛沙杜奈的词语,但她和艾拉之间没有任何障碍。 当她发现她与这个侍奉者的配偶有共同的兴趣时,她更是被吸引住了。尽管洛沙杜拉被认为是学过植物、草药和成药的人,事实上却是索兰迪亚所学的知识更多一些。这种安排使艾拉想起了伊扎和克莱伯。由索兰迪亚用有效的草药给“洞族”治病,而把驱除鬼神和其它不知名的有害传染病留给她配偶来治。艾拉对洛沙杜拉感兴趣的歷史、传说、数学,以及精神世界产生很大的好奇心。这些都是在他与克兰人住在一起时不许知道的东西。她开始逐渐欣赏起他丰富的知识了。 他一发现她对大地母亲及非物质的精神世界有真正的兴趣、她的聪颖和极好的记忆力时,他非常愿意把知识传授给她。艾拉很快便能背诵出长长的传奇、歷史、礼仪和庆典的详细内容及过程,甚至在还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就能背出。他的泽兰达尼语讲得很流利,尽管他在表达和词组使用上有着很强的洛沙杜奈风格,这就使得她记的语言非常贴近原意,以至于尽管有些韵脚消失了,但语言中的大部分节拍和韵律都保存下来了。对他们来说更为迷人的地方便是那些在他理解和接受马穆塔语中名言之间的小小差别和许多相似之处。洛沙杜拉想知道那些不同和歧异之处,因为她和马穆塔人一起住过。这时她充当不仅仅是助手的角色,还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位老师,尽她所知倾述给他。 乔达拉也喜欢洞穴的人,而且已意识到他多么想在他周围有一群不同的人。他花了好多时间跟拉杜尼和猎手们在一起,但是索兰迪亚却对他对孩子们表现出的兴趣感到吃惊。尤其她在给婴儿餵奶时,那使他更急切期望艾拉有个孩子,一个有着他的精神的孩子。他这样希望,但至少是他家族的一个儿子或女儿。 虽然索兰迪亚最小的孩子米克瑞在艾拉心中也产生同样的情感,但她每天早上仍旧不断地煮着她那特制的避孕茶。对他们就要过的冰川 ——描述得是那样吓人,她不敢考虑和乔达拉生孩子。 尽管乔达拉非常感激在他们的旅途中这件事没发生,但他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他也担忧大地母亲无法保佑艾拉怀孕,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的过错。一天下午他把他的想法向洛沙杜拉说了。 第837页 “圣母会决定什么时间是合适的,”那男人说。“或许她知道你们的旅途会有多么艰难。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时间或许是在向圣母致意的仪式上,然后,你就可以请圣母给艾拉一个婴儿。” “也许你是对的,”乔达拉说。“那当然不会伤害,”他轻蔑地大笑着,“有人曾告诉过我;我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并且她从未拒绝我要的任何东西。”随后他皱起眉头,“可索诺兰还是死了。” “你是否真要‘她’别让他死呢?”洛沙杜拉问。 “啊,不。它发生得太快了,”乔达拉承认说。“那只狮子也伤了我。” “想想这件事,尽量回忆起你有没有直接了当地向她要什么,‘她’有没有照做或拒绝你的要求。无论如何,我都要跟拉杜尼和宗教会议谈谈关于那个纪念母亲的庆典仪式的事,”洛沙杜拉说。“我要做点事来帮助马丹尼亚,而崇敬母性的庆典可能是最合适的事。她不能下床,甚至无法起来听你的故事,而且是马丹尼亚以前非常喜欢听的旅行故事。” "那对她是多么可怕的折磨啊,’,乔达拉说道,想想就浑身发抖。 “是的,我以前希望她现在能从那件事中恢復过来。我不知道在热井中的一次洗礼是否会对她有帮助,”他说着,但很显然,他并不期望从乔达拉那里得到答覆。他已陷入沉思中,开始考虑洗礼仪式上的事。突然,他抬起了头,“你知不知道艾拉在哪儿?我想请求她加入我们队伍中来,她会有所帮助的。” “洛沙杜拉一直在解释这件事,而且我也对我们正在计划的仪式感兴趣,”艾拉说道。“但我对举行崇敬母性的庆典没有把握。” “那是个很重要的庆典,”乔达拉皱着眉头说,“多数人都盼着呢”。如果她对此不感兴趣,他不知道那会不会有用。 “也许如果我知道得多一些,我也会有兴趣的,而且洛沙杜拉也愿意教我,我愿意多呆一段时间。” “我们很快就得走了。我们若是等得太久,那就到春天了。我们可以呆到崇敬的母性庆典仪式,然后我们就得走。”乔达拉说。 “我几乎希望我们可以呆到明年冬天。我真是厌倦了旅行,”艾拉说。她没说出下一个想法,尽管它一直困扰着她:这些人很愿意接纳我;我不知道你们那的人民是否也愿意。 “我也对旅行感到厌倦了,但一旦我们穿过冰川,路就不远了。我们得停下去看看达拉那,让他知道我回来了,然后,剩下的路就好办了。” 艾拉同意地点了点头,但她有个感觉: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不像他所说的那般容易。 28 马丹尼亚的洗礼 “你要我做什么事吗?”艾拉问。 “现在还不知道,”洛沙杜拉说。“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一个女人和我们在一起。玛丹尼亚知道我是服侍圣母的人,但我是男人,而现在她对男人有恐惧感。我相信如果她肯谈谈这件事是会有帮助的,况且有时跟一个充满同情人的陌生人谈话会容易些。人们害怕,他们认识的人会总记得他们泄露的那些深深的秘密,而且每当他们再次见到那个人,都会使他们想起他们的痛苦和仇恨。” “有没有什么我不该说或不该做的事?” “你有天生的敏感性,你自己会知道的,你还有少见的接受新语言的天赋。我真的很吃惊你那么快就会讲洛沙杜奈话了,而且为了马丹尼亚的缘故,我也很感激你。”洛沙杜拉说。 艾拉对他的赞扬感到很不自在,目光瞟向别处。那看上去对她来说并不很吃惊。 “那很像泽兰达尼人。”她说。 他看得出她的不自在,就没再往下说。索兰迪亚进来时他们都抬起了头。 “一切就绪,”她说,“我将把孩子们带走。在你完事以后把一切准备好,噢,这倒提醒了我,艾拉,如果我带着狼你介意吗?那孩子已非常依恋它,而且它总是不让他们闲着。”那女人抿嘴笑笑。“谁曾想过我会让一只狼来看孩子?” “我想如果它跟你去会更好,”艾拉说,“马丹尼亚不认识狼。” “那我们去接她好吗?”洛沙杜拉说。 在他们朝马丹尼亚和她母亲的住处走的时候,艾拉注意到她比那个男人高。她还想起她对他的第一个印象是他瘦小腼腆。她很吃惊她对他的印象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尽管他个子不高,举止含蓄,但他的无可非议的才智赋予了高大的形象,而且他的文静的尊严掩饰了极度的敏捷和坚强的风度。 洛沙杜拉扒开那伸展在两根细长杆间的生牛皮带,进得门来,走出一位老太太,当她看见艾拉时,她紧锁眉头并且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显而易见是不高兴这位陌生人的光临。 满腹苦楚和气愤的这位女人直接说道:“那个傢伙找到了吗?” “找到查洛利也不会还回你的外孙们,维德吉亚,他不是我此刻关心的,而是马丹尼亚。她现在怎样?”洛沙杜拉说。 “她不肯出来,几乎什么也不吃,甚至不和我说话。她是个那么漂亮的姑娘,而且就要出落成一个美人,她本来会很轻松地找到配偶,结果叫查洛利和他的同伙给毁了。” 第838页 “你为什么认为她被毁了?”艾拉问。 这位老妇人看着艾拉,认为她傻。“这个人什么也不知道?”维德吉亚问洛沙杜拉,然后又转向艾拉,马丹尼亚还没举行成人仪式呢,她被玷污,毁了,圣母再也不会祝福她了。" “别说得那么肯定,圣母不是那么不饶恕人的,”男人说,“她知道她的孩引门的情况,并且提供了其他方式来帮助他们。马丹尼亚可以被清洗净化,这样她仍然可以举行她的成人仪式。” “那不会有什么用,她拒绝同男人交往,更不用说男女交欢了,”维德吉亚说,“我的儿子们都去和他们的配偶一起住了。大家都说在我们的洞穴里再没有地方给这么多新家了。马丹尼亚是我最小的孩子,唯一的女儿。自我男人死了之后,我一直期待着她带回一个配偶。因为有一个男人在周围帮助,她会给我生个小外孙。但现在我不会有外孙住在这里了,都是由于那个……那个男人,”她气急败坏地说,“而且还没有人管这件事。” “你知道,拉杜尼正等托马西的回信。”洛沙杜拉说道。 “托马西!”维德吉亚大声地说出这个名字,“他有什么用?正是他的洞穴生出那个……那个坏蛋。” “你总得给他们机会。为了帮助马丹尼亚我们也不必总等他们。在她被清洗恢復之后,对于成人仪式可能她会改变主意,我们需要试一试。” “你们可以试试,但她不肯起床。”老妇人说。 “也许我们能鼓励她。”洛沙杜拉说,“她在哪?” “在那边,布帘的后面。”维德吉亚说着,指向附近围住的地方。 洛沙杜拉走到那个地方把布帘拉开,让光线透进来,床上的姑娘举起手遮挡光亮。 “马丹尼亚,现在起来吧。”他说。他的声音虽然很柔和但很坚定。她把脸转了过去。“艾拉,帮我把她扶起来。” 他们中的两个人把她拉坐起来,然后扶她站立起来。马丹尼亚虽然不反抗,但她也不合作。一边一人把她搀扶出那块围住的地方,之后又走出洞穴。这姑娘对这白雪覆盖的冰冻的土地似乎没有感觉,甚至光着脚。他们引导她朝一个圆锥形的大帐篷走去,艾拉以前没注意到这个帐篷。它被隐藏在洞穴的边上,四周用岩石和灌木围着,蒸汽从顶部烟囱冒出,强烈的硫磺气味瀰漫空气中。 他们进去后,在一个小入口处,用皮帘把它和内部其余部分隔断开来,皮帘是勐玛皮的。虽然气温寒冷,但里面很暖和。温泉上面盖着一个双层帐篷,保住热量,若不是有蒸汽,墙自然是干的。虽然有些潮气聚集起来,形成水珠,沿着帐篷斜坡流淌到地毡的边上,但这种凝聚大都出现在外墙的内侧,夹层里面的空间比较热,洛沙杜拉叫她们脱衣服,而这时玛丹尼亚无动于衷。于是她告诉艾拉给她脱衣服。当艾拉给她脱衣服时,年轻的姑娘紧紧抓住衣服,睁大眼睛凝视着这位侍奉圣母的人。 “想法把衣服脱掉,如果她不让脱,就穿着衣服把她带进去。”洛沙杜拉说道。然后退到沉重的皮帘后面,一股蒸汽随之飘出去。男人一走,艾拉就使姑娘脱下了衣服,然后自己也快速地脱掉衣服,把马丹尼亚领到皮帘里面的房间里。 蒸汽使整个房间的轮廓模煳起来,但艾拉分辨出在那个天然的冒着蒸汽的温泉里有一个用石头砌边的池子,连接它们的孔被一个削好的木塞儿堵住。在池子的另一边,一个从旁边的小溪向里引冷水、掏空的圆木被吊了起来,不让水流进入池子。等滚滚蒸汽散去一会儿时,她看到帐篷的里面画满了动物,它们当中许多怀了孕,大部因水蒸汽的冷凝而退了色,还有不可思议的三角形、圆形、不规则的四边形和其它几何图形。 在池子周围,厚厚的毡制摩弗伦羊毛垫铺在地布上,但并没铺到帐篷的边缘,羊毛垫在赤脚下非常柔软暖和。上面画着图案和线条,指向比较浅的池子左侧。可以看到在靠着池子较深的右侧墙那儿水下的石凳。离后面不远,是一个升起的直立地面上放着三个摇曳的石灯——碟形的碗里盛着溶化的油,中间漂着什么有香味的东西 ——包围着一个很自信的女人的塑像。艾拉认出那是代表大地母亲的塑像。 仔细砌成的火塘地面是用圆圆的石头围成的,石头的形状大小几乎是一样的,那地面就在土制祭坛煎面。洛沙杜拉从蒸汽的雾中出现,并在一个灯边捡起个小棍儿,棍子的一端有个粘乎乎的黑色物质。他把它伸向火苗,很快就着了,而且从味道上艾拉知道它是在沥青里浸过了。洛沙杜拉拿着它去点燃壁炉。它散发出很强的芳香气味,冲散了硫磺的味儿。 “跟我来,”他说。然后,把左脚放在两条平行线中的一块羊毛垫上。便开始沿着精心砌出的小径围着池子走。马丹尼亚在他身后拖着脚步,不知道也不在乎脚踩在什么地方,但艾拉看着她,跟着她的脚步走。他们绕温泉和池子走了一周,迈过冷水的进水口和排水槽。在她开始走第二圈时,洛沙杜拉开始唱了起来,唱着圣母的名字和头衔。 “噢,丹娜,大地母亲,伟大慈善的供养人,所有人的伟大母亲,最初的第一个母亲,她保佑所有的女人,最富同情心的母亲,听听我们的请求。”在他们绕水走第二圈时,那男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祈祷。 第839页 在他开始第三圈时,他已经说到“最富有同情心的母亲,请听我们的请求”,但他没有重复,而是继续说,“噢,丹娜,大地母亲,你自己的一个人已被伤害,你自己的一个人被侵犯了,你自己的一个人被洗礼净化来接受你的保佑。伟大的、慈善的供养人,你自己的一个人需要你的帮助。一定要让她恢復健康,一定要治好她,让她新生。所有人的母亲,请帮助她体会你那令人兴奋的礼物。帮助她,原来的她,去了解你的最初愉快的典礼。帮助她,第一母亲,来接受你的保佑,最慈善的母亲,帮助马丹尼亚,维德吉亚的女儿,洛沙杜奈人的孩子,住在高山附近的大地之子。” 艾拉被典礼的歌词感动并被强烈地吸引了。她想,她注意到马丹尼亚对此感兴趣的迹象了,这使她非常高兴。走完第三圈后,洛沙杜拉领着他们,继续说祷词时,仍旧小心地迈步朝土制祭坛走去,在那儿有三盏灯围着大地母亲丹娜娇小的身形燃烧着。在另外一盏灯边是一个像刀一样的东西,是用骨头刻的。它挺宽,双边,尖端有点圆,他拿起它,领她们走到火边。 他们围坐在火边,面对着水池,聚在一起,马丹尼亚在当中。那男人从附近的堆中拿了几块儿棕色燃烧石加到火里,然后洛沙杜拉从高出一点的土台旁边的壁龛拿出一个碗。碗是石头做的,或许原本就是碗状的,但又用硬硬的锤石敲打加深了。它的底儿已被弄黑。他从一个小水袋中往碗里倒了水,水袋也在壁龛里,又从小篮子里抓一些烘干的叶子加到碗里,然后直接把石碗放到热煤上。 之后,在一块被羊毛垫儿围着,干燥的平地上,他用石刀做了个记号。突然,艾拉明白了那个骨质用具是什么。马穆塔人用过相似的工具在土上做记号,用来记分和赌博的记录,用来计划打猎的办法,并且作为讲故事用的刀,画图作解。当洛沙杜拉那继续划着名记号时,艾拉意识到他是在用刀来帮助讲故事,但却不是个仅仅取乐的故事。他是用他做祷告时唱歌的方式在讲,画鸟来强调和加强他要侧重的地方。艾拉很快意识到故事是用鸟来拟作人。重复马丹尼亚受到伤害的过程。 那年轻的女人的确有了反应,识别出他在讲述的那只幼小的雌鸟,突然,她开始大声抽泣起来。侍奉圣母的人用画刀的平平的一侧擦掉了整个画面。 “都过去了!从没发生过,”他说,然后只画了一只小鸟。“她又完整了,就像最初的她一样。在大地母亲的帮助下,那就是要发生在你身上的事,马丹尼亚,会过去的,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一股艾拉无法确认的带着熟悉的辣味的薄荷香开始在帐中瀰漫。洛沙杜拉看了一下煤上冒气的水,然后舀出一满杯,“喝了它,”他说。 马丹尼亚没有防备,她还没能想或反抗时,就喝了下去。他又给艾拉盛了一杯,又给自己一杯,然后他站起身领她们走到池边。 洛沙杜拉慢慢地、但毫不犹豫地走进冒着蒸气的水中,马丹尼亚跟着他,艾拉也不加思索地跟着他。但当她把一只脚放到水中时,她又勐地抽回来,水很热!热得几乎可以做饭了。她想。她只是由于强大的愿望才又强迫自己把脚放回到水中,站在那儿停了一会儿才又迈了一步。艾拉以前常在冰凉的河、溪和池水中洗澡和游泳,有时水甚至冷到她得破点薄冰的程度,她也在温水中洗过,但却从来未迈进这么热的水中。 尽管洛沙杜拉慢慢地领她们进入池中,让她们慢慢地适应那种温度,艾拉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石凳那儿。当她再走深些时,她感觉到一种舒缓的温暖浸入体内。她坐下,水没到她的下巴,她开始放松了。她想,一旦你习惯了,真是不错。事实上,这温度给人感觉相当好。 她们一安顿下来习惯了水的温度,洛沙杜拉就开始指导艾拉屏住唿吸把头浸入水中。当她笑着出来时,他告诉马丹尼亚也这么蔽,他自己也浸人水中。之后,领她们出了水池。 他走到悬挂着皮帘的入口处,在内侧拿起一只木碗,碗里是一种很稠的、浅黄色的、像很厚的泡沫一样的东西。洛沙杜拉把碗放在用镶嵌得很好的平石铺成的一块空地里,他伸进手去,抓起一把泡沫,并在他身上抹匀,告诉艾拉给马丹尼亚和她自己也这样做,而且别忘了往头髮上抹点儿。 那男人一边往身上擦这些滑熘熘的泡沫,一边哼着无字歌。艾拉有种感觉,他的哼唱给人的感觉并不太欢快,倒使她感到头有些轻。她想是不是由于她们喝的那东西的缘故。 在他们用完所有的泡沫时,洛沙杜拉拿起那个木碗,走到池边把碗盛上水,然后走回石头铺的那块儿地方把水浇在自己身上,把泡沫沖走。他又往自己身上倒了两碗水,然后又取了一些水倒在马丹尼亚身上,然后是艾拉。水从池子和铺的石径裂缝间流走。侍奉圣母的人又把她们带回到池边,又哼起无字歌。 她们坐下来泡着,在矿泉水中几乎漂浮着,艾拉感到完全放松了。那热水池使她想起了马穆塔人的汗浴,或许比那更好。洛沙杜拉认为她们已洗够了,他便探到水池的深水一端,挪开木塞,让水从深处排水沟流走。在水都流净以后,那男人喊了起来,这使她吃了一惊。 “邪恶的灵魂,走!大地母亲清洗的水,带走了查洛利和所有他那些人碰过的痕迹。那些让人蒙垢的不洁,已同水一道流走,永远离开了这个地方。当水流尽时,马丹尼亚也被彻底洗洁净化了。大地母亲的力量使她跟从前一样了!”他们从水中走出去。 第840页 洛沙杜拉带她们出去。没有停下来拿衣服。她们从热水中出来时身体很温暖,外面的冷风吹到皮肤上产生的凉意使人感到很清新。外面的那几个人没理她们,或是在她们走过时把头转向一旁。带着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艾拉突然感到又一次被别人视而不见,但这并不像被克兰人诅咒。她看得出人们的确看见她们了,他们只是假装没看见,与其说是侮辱,不如说是谦恭。散步使她们很快凉快下来。而当她们来到仪式处时,她高兴地找到了柔软干燥的毯子包住自己,还有热薄荷茶。 艾拉看着自己的双手在茶杯周围弯曲时手上起了皱纹,但非常干净。她开始用一把骨头做的有几个齿的东西梳头时,她注意到她的手指穿过头髮时头髮有响声。 “那很软很滑的泡沫是什么?”她问。 “索兰迪亚做的,”洛沙杜拉说,“它好像有些木灰和油脂,但你得问她。” 梳完自己的头髮,艾拉开始给马丹尼亚梳头。“你是怎么把水弄这么热的?” 那男人笑了。“那是圣母给洛沙杜奈人的礼物。这个地区有几处温泉。有些泉任何人任何时候都能用,但有一些比较神圣。我们认为这个泉是中心,其它的泉都源自此处。因此它是最神圣的。它使这个洞格外受人尊敬,很难让任何人离开,但是我们的洞太拥挤了,一些年轻人正在打算再找一个新洞。过了河的小溪下游有个地方他们挺喜欢,但那是克兰人的领地、或者离那儿很近,为此他们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办才好。” 艾拉点点头,感到泉水是那么地温暖和舒适,使她一动都不想动。她注意到马丹尼亚也是全身放松,舒展着四肢,丝毫不感到紧张和孤单。“那加热了的水是多么美妙的礼物啊!”艾拉说。 “重要的是我们学会了享受圣母的礼物,”那男人说,“尤其是她的快乐的礼物。” 马丹尼亚紧绷着脸。“她的礼物是个谎言!那种事没有快乐,只有痛苦!”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开口说话。“不管我怎么求他们,他们就是不住手。他们只是狂笑着,一个人干完之后,另一个人又开始了!我想去死,”她说,然后就抽泣起来。 艾拉站起身,走到女孩身边,用手搂着她。“这是我第一次,他们就是不住手!他们就是不住手,”马丹尼亚不停地哭喊着。“任何男人也别想再碰我一下!” “你有愤怒的权利。你有哭叫的权利。他们对你干的事简直是造孽。我知道你的感受,”艾拉说。 年轻女子挣脱了艾拉的怀抱。“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呢?”她说道,心中充满了苦涩和愤恨。 “对于我来说,那种事也曾经是痛苦和耻辱,”艾拉说。 年轻女子惊讶地看着她,但洛沙杜拉点了点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马丹尼亚,”艾拉轻声地说,“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想也许还要小一些,那是在我月经初潮后不久,我也是被强迫的。那是我第一次。我不知道那种事意味着快乐。对我来说只是痛苦。” “但只有一个男人吗?”马丹尼亚问。 “只有一个男人,但是第一次以后他又纠缠我许多次,我恨那种事!”艾拉说,对自已仍然感到愤慨惊奇不已。 “许多次?即使在第一次强姦你之后?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呢?”马丹尼亚说。 “他们相信那是他的权利。他们认为我对那事感到如此愤怒和仇视是不对的,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感到痛苦。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身体出了毛病。过了一阵子,我不再感到痛苦了,可也感受不到快乐。那不是为了快乐而干的事,只是为了侮辱我,我永远不会停止憎恨那种事。但是……当我不再在乎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不论他干什么,我都想着别的事情,比如一些快乐的事,我根本不理会他。当他不能使我有任何感觉的时候,甚至连愤怒也没有了的时候,我想他感到受了侮辱,他终于停止了纠缠。但是我再也不想让男人碰我了。” “任何男人也别想再碰我一下!”马丹尼亚说。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查洛利和他的那伙人一样,马丹尼亚。有些男人是乔达拉那样的。乔达拉就是那个教会我快乐和体验圣母礼物乐趣的人,我向你保证,那是美妙的礼物。要是你有机会遇到一个像乔达拉那样的男人,你也会学会快乐的。” 马丹尼亚摇着她的头。“不!不!那种事太可怕了!” “我知道它是可怕的。即使是最好的礼物也可能被滥用,好事变成了恶事。但将来有一天你想做个母亲了,你要是不同一个男人共享圣母的礼物,马丹尼亚你就永远做不成母亲。”艾拉说。 马丹尼亚哭着,脸上布满了泪痕。“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了。”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我说的是真话。不要让查洛利毁坏你该得到的好处。不要因他使你失去做母亲的机会。搞个你的首次仪式吧,这样你就会知道那种事不见得是可怕的。尽管我没有举行仪式庆祝,也没有聚会,可我最终知道了。圣母找到了让我享受那种快乐的方法。她将乔达拉送到了我的面前。那礼物远不止快乐,马丹尼亚,如果将它与爱情一起用心享用,更会其乐无穷。如果我第一次遭遇到的痛苦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我将会很高兴地为我所懂得的爱情付出许多次代价。你忍受了这么多痛苦,也许圣母会给你送来某个特殊的人,如果你给他一个机会。想想吧,马丹尼亚。想好之前不要说不。” 第841页 艾拉醒了,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振奋。她懒洋洋地微笑着,出去寻找乔达拉,但乔达拉已经走了。她感到一阵失望,然后她想起来他曾经叫醒过她,提醒她他将与拉杜尼还有一些猎人去狩猎,并且又一次问她想不想一起去。前一天晚上她婉言拒绝了同样的提议,因为那天她另有打算。她一直呆在铺上,享受着贴近温暖的皮毛那种少有的奢侈感觉。 这一次她决定起来了。她伸展腰肢,用两只手拢着头髮,沉浸在头髮丝质般的柔软中。索兰迪亚已经答应告诉她怎样弄使头髮干净、变软的泡沫。 早饭还是跟从前一样的食物。他们一到这里就开始吃这些东西,带有几片收拾过的晒干的淡水鱼片的肉汤,鱼是年初早些时候从大母亲河中网来的。 乔达拉跟她讲过洞穴人贮藏的可吃的东西不多了,这是他们出去狩猎的原因,尽管猎物不是大多数人渴望的肉或鱼。他们目前还没有挨饿,或者说缺少食物 ——他们有足够的东西吃 ——但眼下接近冬末了,食物种类是有限的。每个人都吃烦了干肉和干鱼。新鲜肉甚至成了换样的风味,虽然不尽人意。他们非常想吃绿色的蔬菜和嫩芽,新鲜水果及春天最早的产物。艾拉已在山洞周围的地区搜寻了一番,但洛沙杜奈已过了水果旺季,果子都被摘干净了。他们还剩下一些脂肪,将使他们避免缺乏蛋白质并提供足够的卡路里来保持他们的健康,尽管脂肪通常是加到汤里。 第二天要举行的晚宴是母亲节仪式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所用食物也有限。艾拉已经决定献出她所有的最后一点盐和其他一些植物香料,既调了味,又增加了他们身体需要的有用的营养;维生素和矿物质,这是他们的基本需求。索兰迪亚曾带她看过一小部分已发酵的饮料,大多是啤酒,她说这些啤酒将给晚宴增加节日气氛。 那妇女还将用她储存的脂肪制造一批新肥皂。当艾拉吐露出他们应该将脂肪用于每日必需的食物中时,索兰迪亚说洛沙杜拉愿意把它用在仪式上,她声称他们的肥皂要用完了。正当那年老的妇女照管她的孩子们并将一切都准备就绪时,艾拉同狼一起走出去看威尼和雷瑟,并同他们呆在一起。 索兰迪亚走到洞的大出口,告诉艾拉她已经准备好了,但她在洞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来访者。艾拉骑着马在大地上疾驰刚刚返回,正同动物们一起玩着、笑着。这情景使年老的妇女产生了一种想法,从艾拉对待它们的方式看,动物好像是她自己的孩子。 一些年轻人也正在观看,包括她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叫着、喊着,狼回过头来看艾拉,很想得到她的同意和他们一起玩儿。艾拉见到那妇女正站在洞口就快步朝她走来。 “我真希望狼能使那婴儿快乐,”索兰迪亚说。“维德吉亚和马丹尼亚正要过来帮忙,但照管婴儿需要心细。” “啊,妈妈!”长女多沙利亚叫道。她一直怂恿狼到这儿来。“婴儿总是愿意跟狼一起玩。” “好哇,如果你想照看婴儿……” 那女孩皱了皱眉,然后笑了。“我们可以把他带到洞外边去吗?外边不颳风了,而且我会给他穿暖和一些的。” “我猜你能带他出去,”索兰迪亚说。 艾拉低头看着狼,它正期待地仰望着她。“照顾那个婴儿,沃夫,”她说。它嚎叫着,似乎在答应她。 他们走近给艾拉围起来的住地时,索兰迪亚说,“我分到了一些去年秋天提取的好勐玛脂肪。去年能猎到勐玛,我们的运气真不错。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仍然有这么多脂肪,它也是个好东西。冬天里要是没有它可就不好过了。我已经开始融化脂肪了。”他们到达入口时,孩子们正朝外边跑,抱着最小的那个孩子。马丹尼亚只是微笑着,有点犹豫不决的样子。 “不要丢了米克里手套,”索兰迪亚在他们后面喊。 索兰迪亚看到马丹尼亚愿意走出她的床铺,又回到人们中间感到很高兴。不论她们在温泉做了什么事,看来挺起作用。“我在火中放了一些烧饭石做茶喝。马丹尼亚,你愿意给我们弄点茶喝吗?”她问道。“然后我们用余火把水弄热来融化脂肪。” “你想把这些灰烬放到哪儿去呀?”维德吉亚问道。 “你可以把它们同我的那些混合在一起,我刚把它们过滤过。” “洛沙杜拉说你用脂肪和灰烬,”艾拉评论道。 “还有水,”索兰迪亚补充道。 “那好像是一种奇怪的混合物。” “是的,很奇怪。” “是什么让你决定把这些东西搅拌在一起的呢?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想起来做的呢?第一次?” 索兰迪亚微笑着。“这纯属是个意外发现。我们一直在狩猎。我洞外的一个深坑当作点火处,点燃了一堆火,一直让它燃着,我在火上烤一些肥的勐玛肉。天开始下雨了,下得很大。我急忙抓起肉、烤肉叉和所有东西,跑着去找避雨的地方。天刚一放晴,我们又回到这个洞,但是我把一个好木质烧饭碗忘记了。第二天返回去找,点火处都是水,水面上飘浮着像泡沫一样的东西。我根本没把那当回事,可是我把一个长柄勺掉到坑里了,只好把手伸进去把它拿出来。我走到小溪旁去沖洗长柄勺。它摸上去滑熘熘的,泡沫均匀,就像好使的肥皂草根。再有,我的手也洗得那么干净!长柄勺也洗得很干净、所有的油渍都洗掉了。我回到原处,往碗里装了些泡沫,把它带了回来。” 第842页 “泡沫很好做吗?”艾拉问道。 “不。它真的不太好做。不过它也不太难做,但是需要多做几次,”索兰迪亚说。“第一次我很幸运。每种东西都用得很合适。从那时候起我一直在做,但有时仍然失败。” “你怎么做的?做了这么多次你一定已经找到些窍门了。” “这不难解释。我先融化了一些干净的炼过的脂肪—哪种动物的脂肪都可以用,但各自效果有点不同。我最喜欢勐玛油。然后我取来灰烬,把它们同温水搅拌并让它们浸泡一会儿。然后用网或是底部带洞的蓝子过滤一下。过滤出来的混合物很烧手。它能刺痛或烧伤你的皮肤,你需要立刻把它从手上洗掉。不管怎么说,你把烧手的混合物和脂肪搅拌。如果你运气好,就会得到一块软肥皂,它会洗干净任何东西,甚至是皮子。” “但你不总是走运,”维德吉亚说。 “是的。许多东西都不对劲儿。有时你搅啊搅啊搅啊,可就是搅拌不到一起。那样的话,再加点热会有点儿用。有时那些东西分离开了,有一层太硬,有一层太油腻。有时它们凝结成硬块,根本不能搅拌。有时做出来的肥皂比其它的还要硬,但还不错。不管怎么说,随着日月流逝,肥皂慢慢也会变硬的。” “但有时候确实很顺利,像第一次那样,”艾拉说。 “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脂肪和灰烬中的液体要和你手腕的皮肤温度一致,”索兰迪亚说。“当你撒灰烬时,你不应感到或凉或热。灰烬液体更难说,因为它太浓,还有点烧手,你必须立刻用凉水洗掉。如果太烧手的话,你知道你需要再加一些水。一般情况下不会把手烧坏,但我不愿意把它弄到眼睛里。你要是离泡沫太近会刺痛你的眼睛。” “它会刺痛眼睛!”马丹尼亚说。 “那是真的,”索兰迪亚说。“它能刺痛眼睛。那就是我为什么通常去洞外边搅拌它,即使我在这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东西。” “妈妈!妈妈!快来呀!”索兰迪亚的长女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然后又跑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了?婴儿出了什么事吗?”那妇女说,跟在她后面跑了出去。大家都跟在后面朝洞口跑去。 “看!”多萨利亚说。“他们都往外面看。婴儿在走路呢!” 米克里正站立在狼的旁边,手里抓着狼毛,脸上带着自足的微笑,跟着狼小心地缓慢地迈着不稳的步子朝前走着,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后高兴起来。 “是那只狼在笑吗?”索兰迪亚问道。“我看是那孩子在笑。他自己非常高兴就笑起来了。” “我也认为是他在笑,”艾拉说。“我经常想他会笑。” “它不仅仅是为了仪式,艾拉,”洛沙杜拉正在叨咕着。“我们经常使用热水只是为了浸泡身体,如果你想让乔达拉进去放松,我们不反对。圣母的圣水就像她给予她的儿女们的其他礼物一样。它们就是让人们使用,享受和赏识的,就像你做的茶应该被品尝一样,”他手里拿着茶杯,补充道。 整个洞中没有去狩猎的人都围坐在火堆旁。大多数饭都不规范,除非有特殊场面。人们有时分开吃,有时按家庭吃,有时同其他人一起吃。这次,呆在洞里的人都留下来吃午饭,大家在一起吃,主要是因为对来访者感兴趣。这顿饭包括丰盛的瘦肉汤、干鹿肉,汤里面因为加上了勐玛脂肪而显得油汪汪的,看着就让人心满意足。吃完了饭,他们又喝了艾拉做的茶,大家一致称赞吃了顿好饭。 “打猎的人回来后,也许我们就会使用那个池塘。我想他愿意洗热水澡,我要与他一起去洗,”艾拉说。 “你最好要警告她,洛沙杜拉,”一个妇女说,_脸上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笑。据人介绍她是拉杜尼的配偶。 “警告我什么,拉罗尼亚?”艾拉说。 “有时你要在圣母的礼物之间做出选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说圣水可能是太使人放松了,”索兰迪亚说。 “我还是不明白,”艾拉说,皱着眉。她熟悉大家正在谈论的话题,可其中蕴含着一种幽默的成分。 “如果你带着乔达拉去热水中浸泡,他男性的力量就会减弱,”维德吉亚说,比其他人更加直截了当。“那东西再重新勃起需要好长时间。因此浸泡之后不要对他抱太大的希望。不要立刻要求他。有些男人为了这个原因不在圣母的圣水中浸泡。他们害怕圣水会带走他们的男性特徵,再也恢復不了。” “有这样的事?”艾拉问道,看着洛沙杜拉。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那个男人说,“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真实的情况与此相反。男人只是更迫切,我想那是因为他太放松了,感觉非常好。” “在热水中泡过之后,我确实感到非常奇妙,睡觉也好,但我想这不仅是水的作用,”艾拉说,“也许还有茶的作用?” 那男人笑了。“那是个重要的仪式。仪式总是意义重大。” “好吧,我准备回到圣水中去,但我想我将等着乔达拉。你认为猎手们会很快回来吗?” 第843页 “我相信他们会的,”拉罗尼亚说。“拉杜尼知道明天母亲节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想他们今天不会走的,除非他想去看乔达拉的长距离打猎武器怎样猎住动物的。他管那个叫什么来着?” “投掷器,它很好使,”艾拉说,“但同使用其它东西一样,这需要练习。这次旅途中我们已经练习了许多次了。” “你用他的投掷器吗?”马丹尼亚问道。 “我有我自己的投掷器,”艾拉说。“我一向喜欢狩猎。”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呢?”那女孩问道。 “因为我想学学怎样做那个洗东西用的物品。我有些衣服要洗要补,”艾拉说,站起身朝仪式帐篷走去。然后她停了下来。我有件东西也想拿给大家看看,“她说。”有人见过穿线的东西吗?“她看到的是摇头和疑惑的表情。”你们要是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会去把东西取来给你们看。" 艾拉拿了她的缝纫包和一些她想要补的衣服从住地返回来。大家挤在一起想看看这个外来人又带来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艾拉从缝纫包里抽出了一个小圆筒—一定是用体重很轻的动物骨头做的,一只鸟的空腿—从中摇出了两根象牙针。她递给素兰迪亚一根。 那妇人仔细地打量着抛光极好的小东西。它一端有尖,有点像锥子。另一端稍粗点儿,让人惊奇的是,上面有一个能穿过线的小洞。她想了想,突然明白它是干什么用的了。“你说这就是穿线用的东西?”她说着,把它递给了拉罗尼亚。 “是的。我告诉你我怎么使用它,”艾拉说。从一大股线中抽出了一根细线。她用舌头将线尾舔湿,用手捻成个尖,然后等着线干。线有些变硬了,保持着它的形状。她把线从尾部的洞中穿过,然后暂时把它放在一边。接下来她拿起了一个带尖的打火石工具,用它在旧衣服缝线的地方的边上扎了许多小眼儿,有几个眼在扎眼过程中破了。新的针眼在先前的针眼稍后的位置上。 刚一扎好了缝新线的眼,艾拉就坐了下来表演这新的工具。她将象牙针的一端穿过皮衣服上的眼,抓住小细针,将线拉出,手一挥就缝好了。 “噢!”坐在附近的人们,尤其是妇女们,一起松了一口气。“她不用把线拽出来,她把它穿过去了。”“我能试试吗?” 艾拉把衣服传给她们,让她们试着缝,解释着,比划着名,告诉她们她是怎样想出这个主意的,狮营的人们是怎样帮她完善这个想法的。 “这是一个做得很好的小锥子,”索兰迪亚评论说,仔细地打量着它。 “这是狮营的韦麦兹做的。他还做了一个用来打洞让线穿过的工具。”艾拉说。 “那一定是个难做的工具,”索兰迪亚说。 “乔达拉说韦麦兹是他至今所遇到的唯一的同达那拉一样好的,也许可能是更好一些的打石匠。” “那是乔达拉夸奖他,”索兰迪亚说。 “每个人都承认达那拉是砌石大师。他的手艺甚至在冰川的这一边,在洛沙杜奈部落中也远近闻名。” “但韦麦兹也是大师。” 听到话音,大家都惊讶地回过头来看,见到乔达拉,拉杜尼及另外几个人正朝洞里走,扛着一头他们刚刚杀死的野山羊。 “你们真走运!”维德吉亚说。“如果没人介意的话,我可就要讨这张羊皮了。我一直想要一些野山羊毛给马丹尼亚铺婚床。”她想赶在任何人前面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妈妈!”马丹尼亚叫道,很不好意思。“你怎么能说成婚的事呢?” “可以考虑让马丹尼亚在任何成婚仪式之前举行她的第一次仪式,”洛沙杜拉说。 “就我个人而言,她可以得到那张兽皮,”拉罗尼亚说,“不管她想拿它干什么用。”她清楚维德吉亚的请求中有贪婪的成分。他们并不经常能猎到野山羊,尤其是经过了漫长的冬夭,羊毛又长了厚厚的一层浓密的毛,它的毛更加稀有和珍贵,但在春天脱毛期之前样子很不好看。 “我也不在乎。维德吉亚可以得到它,”索兰迪亚说。“不管谁得到羊皮,羊肉是受欢迎的新鲜物,尤其是献给母亲节就更好了。” 另外几个人默许了,没人反对。维德吉亚笑着,极力装着并不沾沾自喜。因为是第一个提出要求的,她心安理得地得到了珍贵的兽皮,正像她期望的那样。 “新鲜的羊肉和我带来的干元葱一起吃肯定很香,我还有些乌饭树浆果。” 大家又一次朝洞口看去。艾拉看见了一个她以前从未遇见过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弗罗利亚!”几个人同声说。 拉罗尼亚和拉杜尼朝她跑去,洞里的其他人也围拢过来。年轻女子很明显不是这里的陌生人。一阵快乐的拥抱问候之后,拉罗尼亚抱过婴儿,拉杜尼抱起朝他跑来的小女孩,把她举到肩膀头上。她呲着牙笑着俯视着每个人。 乔达拉正站在艾拉身边,看着这欢乐的情景笑了。“那个女孩像我弟弟!”他说。 第844页 “弗罗利亚,看谁在这儿,”拉杜尼说,领着那年轻女子朝他们走来。 “乔达拉?是你吗?”她问道,满脸惊讶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会回来。索诺兰在哪儿?我想让他见个人!” “对不起,弗罗利亚。他现在走向另一个世界去了,”乔达拉说。 “噢。我很难过。我想让他见见索诺莉娅。我相信这女孩是他的孩子。” “我也相信。她长得像我弟弟,我希望我母亲能够见到她,我想她要是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留下的东西—一个他的孩子,她一定会高兴的,”乔达拉说。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明天要举行母亲节!”拉罗尼亚说。 温泉洞的人们以极大的热情期盼着用节日来表示对圣母的敬意。隆冬季节里,生活通常是枯燥无味,令人生厌。艾拉和乔达拉的到达激起了人们的兴致。他们骑的马,身后跟着的狼,大家就做着各种猜测;还有关于他们旅行故事,想讲给人们听的,想同别人商讨的,吸引人的新想法,想向人们展示的梭镖投掷器和穿线针…… 现在大家正议论着那妇女将要在仪式期间展示的某种魔幻般的东西,与火有关,像他们烧火用的石头。吃晚饭时洛沙杜拉曾经提到过此物。来访者们已经答应在洞外的大地中给他们表演怎样投梭镖,以便让每个人都看清它的用途,而艾拉将要给他们表演弹石带的用法。 艾拉发现成为人们注意的中心,是件累人的事,就像另一种方式的旅行一样。所有来参加聚会的人不断地问她各种急于想知道的问题,询问她对那些话题的意见和想法。太阳快要落山时,她很疲倦,再也不想说话了。天刚一黑,她便离开洞中央火堆旁聚集的人群回去睡觉了。狼跟她一起走着,乔达拉在后边跟着,他们退出后,洞人们自由地闲聊、猜测。 在洛沙杜拉住地空间分配给他们睡觉的区域里,他们漫不经心地为第二天做着准备,然后钻进他们的皮睡袋里。乔达拉搂着艾拉,考虑做些让艾拉认为他想做爱的信号,但是她好像很紧张,心烦意乱,而他也不想干蠢事。洛沙杜拉曾暗示过,等到按他们已计划好的特殊仪式之后再付诸行动来为圣母增光,是个好主意。 他曾经同圣母的侍者谈论过他的生育能力问题,他想要为他的家族生儿育女,不管圣母发现他的种子可否适合延续新的生命。他们已经决定在母亲节之前举行一个私人仪式,直接祈求圣母的帮助。 听着身边男人睡眠中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艾拉好久没有入睡,她很累却睡不着。她不停地改变着姿式,极力不想让她不停地翻动打扰乔达拉。虽然她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慢慢地她终于睡着了。她的脑海在醒着的想像中和一阵阵睡梦之间的奇怪思维中翻腾着…… 春天来了,万物笛壮成长,大地一片草绿,花儿五彩缤纷。远处,象牙般白色的石墙,布满山洞,石阶上面有海浪沖别过的红色纹理,反射着碧蓝天空闪雄的光芒。河水中波光涟涟,看似很近,尔后改变了方向远去了。远离河岸的平地之中有个克兰部落的男人正望着她。后来他转过身朝悬崖走去,手里拄着一根棒子支撑着,身子前倾,步展蹒跚但步伐均匀地朝前走着。尽管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信号,她却明白他想让她随他而去。她慌忙向他走去,当他们并肩行走时,他用他的一支好眼瞥了她一眼。那只深棕色的眼睛充满了柔情和力量。她知道他的熊皮斗蓬遮盖着他从孩童时就从肘部锯下的断肢。他的祖母,一个懂点医术的妇女,在他受到了洞熊毁坏之后,替他锯掉了那条无用的已瘫痪的胳搏。也是在同一次劫难中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他们走到石墙附近时,她看到了悬崖上部附近的一种奇怪的构造。长长的、有些平坦的柱形大圆石头,颜色较深、伸出崖边、好像开始滚动时就绊住了。石头使人感到它随时都会落下来,使她不安,她也知道这石头很重要,使她想起了有些她应该记起来的事情,她做过的事情、或是她要干的事情 ——或不想要干的事。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她看见了黑暗、密林、天鹅绒,那可触摸到的黑暗,好像是深陷在山中缺少光线的山洞。远处出现一小束光,她沿着狭窄的通道朝亮处走去。她走到近处时,看见了同其他马穆塔人在一起的克莱伯,她突然感到了极其恐惧。她不想再回忆,便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在沿墙而流的小河河岸上,她朝对岸看去,看见克莱伯朝即将落下的石头地跋涉前进。她跟在他后面,不知该怎样跨过河去追赶他。她在他身后大喊:“克莱伯,对不起,我不想跟你去洞里。” 他转过身,再一次向她挥手,样子很急。快点,他在变得更宽更深、满是冰块的对面嘆着气,“不要再等了!快点!” 冰块在扩大,把他带远了。“等等我!克莱伯,不要把我丢在这里!”她哭喊着。 “艾拉!艾拉,醒醒!你又做梦了,”乔达拉说,轻轻地推着她。 她睁开眼睛,感到一种极大的失落感和莫名其妙的恐惧。她注意到了住地的护墙上由点火处的火光反射出的睡在她身边的男人的侧影。她伸出手臂,抱紧他。“我们得快点,乔达拉!我们必须马上就离开这里,”她说。 第845页 “我们会马上离开的,”他说。“一旦我们能走了,我们就离开。但明天是母亲节,然后我们必须定下来过冰河我们需要带的东西。” “冰河!”她说,“我们必须要过结了冰的河!” “是的,我知道,”他说,搂着她并想让她平静下来。“但是我们必须计划好如何带着那两匹马和狼过冰河。我们还需要食物,还有为我们搞到水的方法。那里的冰冻得很结实。” “克莱伯说要赶快走。我们必须离开!” “一旦能走我们就走,艾拉,我向你保证,我们能走时就走,”乔达拉说,感到心急如焚。他们确实需要离开,尽快穿过冰河,但是他们能在母亲节之前离开吗?他们能吗? 黄昏的太阳穿过树枝给凝冻的空气带来一丝温暖,树枝分散了阳光,但没有挡住西边的光。东边,冰河山峰反射着渐入云层的亮球,漫散着仿佛要从冰河中流出的轻柔的晚霞。阳光很快就会消失,但乔达拉和艾拉仍然站在洞外的大地里,同其他人一起观日。 艾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唿吸,不想让唿吸的雾气挡住她的视线。她手里拿着两块石头,然后把一块石头放在弹石带的凹处,将其缠住并投了出去;然后她从手中握着的那端开始,迅速地抽回了弹石带,拾起第二块石头,旋转着弹石带,投了出去。她投掷两块石头的速度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快。 “噢!”“看那个!”投梭镖表演和投石表演期间一直站在大洞口的人们松了一口一直屏着的气,发出惊奇的赞嘆声。“她打碎了那头的两个雪球。”“我以为她善于投梭镖,但她更精于投石头。” “她说准确地投梭镖需要练习,但练多少次才能达到她那样?”拉罗吉说。“我想学会投梭镖会更容易些。” 随着夜幕的降临,表演结束了,拉罗吉走到人们面前宣布圣宴就要开始了。“宴会将在中心火堆旁进行,首先由洛沙杜拉在仪式火堆旁将圣宴献给圣母,艾拉将进行另一个表演。她想要给你们看到的东西是神奇的。” 人们开始兴奋地从大出口返回洞中,艾拉注意到马丹尼亚正在跟一些朋友谈话,看到她在笑,感到很高兴。许多人都说看到她加入人们的活动非常高兴,尽管她还有些害羞和躲闪。艾拉禁不住想,不同的人们对同一件事的处理是多么不同。不像她的经歷,那些人都认为勃劳德有权利强迫她,随时拿她洩慾,认为她反抗、仇恨,是不可思议的。马丹尼亚得到了她的人们的支持,他们站在她的一边。他们对那些强迫她的人感到气愤,理解那事对她是一种折磨,想要帮助她抚平创伤。 大家刚在仪式火堆旁围起来的空地里坐下,圣母的侍者走出阴影,站在摆放得很密实的一圈圆石头围起来的火堆后面。他拿起一小根一端带有树脂的木棒,伸向火中,直到它着上了火,然后转过身走向洞的石墙。 他的身子挡住了火线,艾拉看不清他正在做什么,但当他周围出现光亮时,她知道他点了某种火,也许是一盏灯。他做了一些动作,开始吟诵一种人们熟悉的祷文,重复着圣母的不同名字,这些名字他在马丹尼亚净身仪式上吟诵过。他正在祈求圣母神灵的保佑。 他走回来面对聚集的人群时,艾拉看见了他在洞墙的壁龛中点燃的石头灯中发出的火光。火苗影射着正在跳舞的人群身影,比真人大些,尤其是一个体态优美的女性曲线侧影—高耸挺拔的胸脯和浑圆结实的腹部,虽没有身孕却有着储存很好的脂肪。 “伟大的大地母亲,一切生命的祖先和创始者,你的孩子们来此向你表示谢意,感谢你赐予我们的所有礼物,伟大的和渺小的。”洛沙杜拉开始咏唱祷文,洞里的人们齐声随之。“感谢你赐给我们岩石和石头,大地的肥沃养育了土壤,我们到此向你表示敬意。你赐予灵魂的土壤养育了我们种下的植物,我们到此向您表示敬意。种下的植物献出了它们的灵魂,养育了动物,我们到此向您表示敬意。您赐予他们灵魂的动物养育了人,我们到此来向您表示敬意。您赐予您的孩子们灵魂,养育他们,给他们衣穿,保护他们,我们到此向您表示敬意。” 每个人都熟知祈文。艾拉注意到乔达拉也加入进来,尽管他是用泽兰达尼语说的词。她很快开始重复“敬意”那部分,尽管她不知道其余的词,她知道它们是重要的,一旦她听过它们,她知道她将永远不会忘记。 “你赐予我们白天闪光的太阳,夜晚护夜的美丽月亮,我们为此向您表示敬意。您赐给我们充满江河湖海中的给予生命的水和从天下的雨,我们为此向您表示敬意。您的生命的礼物和对女人们的祝福产生了生命,我们到此向您表示敬意。男人帮助女人产生新生命,是您给予他们灵魂,帮助妇女创造生命,我们到此向您表示敬意。您把快乐的礼物赐予男人和女人,将少女变成妇人,因此她便可以生育了,我们到此向您表示敬意。伟大的大地母亲啊,您的孩子们今夜聚集在一起,来向您表示敬意。” 部落的祈祷结束后,洞中的沉默是深奥的。后来一个婴儿哭了出来,正合时宜。 洛沙杜拉向后边走去想隐没在阴影中。然后索兰迪亚站起身,拿起仪式火堆附近的一个篮子,把灰烬和尘土撒在火堆周围的火焰上,将仪式火熄灭了。人们又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人群中发出了惊奇的声音,像人们坐在那里期待的一样。唯一的光线来自壁龛中正在燃烧的小油灯,光线使得圣母的身影看起来在增大,直到好像填满了整个空地。 第846页 两个来访者和主人们早些时候已练习过,人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大家都静下来后,艾拉朝黑暗中的另一个准备点火的地方走去。人们己决定让她演示火石的用途。具有戏剧性效果的是,圣火熄灭之后,艾拉要在一个冰冷的地方尽快点起一堆新火。第二个火堆口已放进了干草捻成的导火索,还有供烧火用的一些大木棒。为了让火一直燃烧,还要加进些褐色煤块。 乔达拉正站在门边。艾拉跪在地上,一只手拿着黄铁矿石,另一只手拿着打火石,将它们一起敲击,打出了一个在黑暗中可以清楚地看得见的大的持续长久的火星。她再次敲击两石,换了个角度,使她打出的火星落在草堆上。 对乔达拉来说,那就是信号,他打开了入口门。冷风一吹进来,艾拉躬着身子离火堆更近,轻轻吹着气。突然干草燃烧起来。人群发出了惊嘆声和兴奋的议论声。火势更旺了。在黑暗的隐蔽处,火苗闪着红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看起来比实际的人脸大许多。 人们迅速地开始议论,充满了惊奇,消除了艾拉带有悬念制造的紧张心情。这么短时间—好像是瞬间发生的—一堆火就点起来了。“她怎么做到的呢?”、“任何人都能这么快就点起一堆火吗?”第二堆火是从圣地中火堆拿来的火种,然后圣母侍者站在两堆火中间开始讲话。 “没亲眼见过的人不会相信石头能燃烧,除非我们亲眼所见,但正在燃烧的石头是伟大的大地母亲给予洛沙杜奈人的礼物。我们的来访者们也送给我们一样礼物,火石,一种与打火石相击就能点起火来的石头。艾拉和乔达拉愿意给我们一块火石,不是用来点火用,而是让我们认识,一旦我们见到了也能认出来。返回来,他们想要穿过冰河需要的足够的食物和其他物品。”洛沙杜拉说。 “我已经答应了,”拉杜尼说。“乔达拉向我提出过要求,就是他想要的那些东西—那算不上什么要求。不管怎样,我们将给他们食物和东西。”人群中发出了同意的应声。 乔达拉知道洛沙杜奈人将会给他们食物,就像艾拉和他将给他们火石一样。不过他不想让他们过后后悔,如果春天姗姗来迟,生长期推后,他们把食物给了别人,他们就会饿瘦。他想让他们觉得这是很合理的交换,他还想要别的东西。他站起身。 “我们已经给了洛沙杜奈每个人用的火石,”他说,“但好像我还有个要求。我们不仅需要食物和物品。我们不是单独旅行。我们的同伴还有两匹马和一只狼,我们要带它们过冰河需要帮助。我们自己需要食物,而它们,甚至是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水。如果只是艾拉和我,我们可以在外衣里面背一个装满冰或雪的水袋,贴近皮肤,让它融化,我们就会有足够的水,也许可以给狼喝,可马需要喝许多水。用那种办法我们融化不了多少水。告诉你们实话,我们需要找到带水或融化水的方法使我们都能穿过冰河。” 人群中发出一阵建议声,大家纷纷拿主意。但拉杜尼让他们安静。“让我们想想,明天碰头,拿出办法来。今夜是节日。” 乔达拉和艾拉已给通常安静的洞人冬季带来了欢乐和神秘,使他们在夏日狂欢会上有很多事要讲述。现在又有了作为意外礼物的火石,给他们提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挑战机会,让他们实践,让他们施展才智。 马丹尼亚来到圣地看火石表演,乔达拉禁不住她一直紧盯着的眼睛。他朝她微笑了几次,她的反应是羞红了脸,转眼看别处。人群散去时,他走近她。 “你好,马丹尼亚,”他说。“你认为火石怎么样?” 他感到了他对年轻女子在她们第一次仪式之前的那种吸引力,那些女子不知道该期待些什么,有点害怕,尤其是那些召他去介绍圣母的快乐礼物的女子们。他非常高兴在她们第一次仪式期间向她们展示圣母的礼物,他对此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经常被召去的原因。马丹尼亚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不是大多数女子那种对爱情的担心,他已想到过让她了解那是一种快乐而不是痛苦,是一种更伟大的挑战。 乔达拉用他的迷人、生动的蓝眼睛看着她,他希望他们有足够长的时间呆在一起,参加洛沙杜奈人的夏天仪式。他真心诚意地想帮助她克服她心中的恐惧,可她真地被他迷住了,他施展出了他十足的男性魅力。潇洒多情的男人朝她微笑着,几乎是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她。 马丹尼亚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情。她整个身体感到温暖,像着了火,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抚摸他,但年轻的女子不知该怎样处理这种感情。她想笑,又感到不好意思,她睁大睛眼,对她的大胆想法透不过气来。她转过身,几乎是跑着回到她的住地。她母亲见她离开便随之而去。乔达拉以前见过马丹尼亚的反应。害羞的年轻女子用那种方式来应付他的感情并不少见,只是使她更加让人喜爱。 “你对那可怜的孩子做什么了?乔达拉?” 他看了看说话的女人,沖她笑了。 “需要问我吗?我记得有一次你那神情几乎制服我。但我兄弟更有魅力。” “你留下接受祝福吧,”乔达拉说,“你看起来很好,弗罗利亚。祝你快乐。” 第847页 “是的,索诺兰的确将他的一丝灵魂留给了我,我很快乐。你看起来也很快乐。你在哪儿遇见的这个艾拉?” “一言难尽啊,但是她救过我的命。对索诺兰来说太迟了。” “我听说是一个穴狮袭击了他。我很难过。” 乔达拉点点头,痛苦地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妈妈?”一个女孩叫着。那是索诺莉娅,拽着索兰迪亚长女的手。“我能在‘萨利亚’家吃饭并和狼一起玩吗?它喜欢孩子,你知道的。” 弗罗尼亚皱着带有智慧的眉头看着乔达拉。 “狼不会伤害她的。它喜欢孩子。问问索兰迪亚。她用狼逗她的孩子乐。”乔达拉说。“狼是跟孩子们一起长大的,艾拉已经训练过它,你是对的。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尤其是对动物。” “我猜没什么事,索诺莉娅。我认为这个男人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他是你被命名的哪个人的兄弟。” 人群中有一阵大的骚动。他们去看出了什么麻烦事,一群女孩子跑了出来。 “什么时候哪个人会对那个……那个查洛利採取点行动?一个母亲要等多久?”维得吉亚向拉杜尼抱怨着。“也许我们需要召开母亲议会,如果男人们不能解决这件事。我相信她们会理解一个母亲心中的感情,会迅速地作出判决。” 洛沙杜拉支持拉杜尼。召集母亲议会通常是最后一招。只有实在找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时才使用这招。“我们不用急,维德吉亚。我们派去同托马西谈判的使者随时都能返回。你可以再等一阵儿。马丹尼亚现在已经好多了。难道你不认为这样吗?”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拉罗吉和他的几个朋友喊着跑进洞报告消息,不一会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伦多尼!你来得正是时候,”拉杜尼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到这儿来,让我帮你把包卸下来,弄点热的东西喝。你是为母亲节赶回来的。” “那是拉杜尼派到托马西处的使者,”弗罗利亚说,惊讶地看着他。 “好吧,他说什么?”维德吉亚追问道。 “维德吉亚,”洛沙杜拉说。“让这个男人休息一会儿,喘口气。他刚到这儿!” “好吧,”伦多尼说,从他后背上取下了背包,从索兰迪亚手中接过了一杯热茶"‘查洛利一伙袭击了一直藏在荒原附近的部落。他们偷走了食物和武器,几乎杀害了任何反抗和阻止他们的人。那个妇女受了重伤,也许不能復原了。所有的洞人都很愤怒。尽管他与查洛利的母亲有点亲戚关系,托马西也准备同其他洞人一起去追赶他们,去阻止他们。托马西召开了尽可能多部落参加的会议 ——那就是为什么我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等着开会。山洞附近的大多数部落都派了几个人。我必须得为我们做些决定。 “我相信他们是好人,”拉杜尼说。“你在那里我很高兴。他们认为我的建议如何?” “他们已经採纳了,拉杜尼。每个部落都要派些人去追赶他们 ——有些人已经出发了。一旦找到了查洛利一伙人的踪迹,每个部落的大多数猎人将追踪他们,将他们带回来。没有人想再忍受他们了。托马西想要在夏季狂欢之前找到他们。”那男人转过脸来看看维德吉亚,“而且他们想让你到那里去控诉他,提出补偿,”他说。 维德吉亚挺满意,但对于马丹尼亚不愿意参加使她正式成为妇人的仪式感到不悦,如果运气好的话,马丹尼亚能怀上孩子 ——她的外孙子。 “我愿意去控诉,去提要求,”维德吉亚说,“如果她不同意参加第一次仪式,你可以肯定我不会忘了这件事的。” “我希望到明年夏天时,她会改变主意,”净身仪式后我确实看到了进展。她经常出来与大家在一起了。我想艾拉帮了忙,"洛沙杜拉说。 伦多尼回到住地后,洛沙杜拉与乔达拉对视了一眼并朝他点了点头。那高个子男人找了个藉口跟着洛沙杜拉走进了仪式圣地。艾拉曾想跟着他们,但从他们的态度中她感觉到他们想单独相处。 “我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艾拉说。 “我猜可能是某种个人仪式,”弗罗利亚说,使艾拉更加好奇。 “你带来了你做的东西吗?”洛沙杜拉问。 “我做了一把刀。我还没有给它安柄,但是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乔达拉说,从他的外衣里边掏出了一个皮子包着的小包。他打开包,露出了一小块一边重新磨过的尖石头,锋利那边足以用来刮脸。一端是尖的。另一端有个可以安刀把的槽儿。 洛沙杜拉仔细打量着。“这是个非常出色的手工制品,”他评论说,“我感觉它肯定会被接受。” 乔达拉松了一口气,尽管他从没意识到他这么在乎。 “有她的东西吗?” “那更难。我们一直带着基本需要的东西旅行,大多数时候,她知道把归她所有的东西放的地方。有几件东西她装起来了,大都是人们送给她的礼物,我不想动它们。后来我想起来你说过,不管东西多小都是她的私人用品。”乔达拉说,又从小皮包里拿起一个小物件,然后接着解释。“她戴着一个护身符,一个从她孩提时代就戴在里边的一个小装饰物。这对她非常重要,只有她游泳或者洗澡时才摘下来,并不是每回都摘下来。她去圣泉洗澡时把它遗忘在那里了,我砍去了装饰它的一个小珠子。” 第848页 洛沙杜拉笑了。“好!简直非常完美!你非常聪明。我见过那个护身符,对她来说就是私人物品了。把它们一起包好,给我那个袋子。” 乔达拉按他说的做了,但乔达拉把袋子递给他时,脸上有一种疑惑的表情。 “我不能告诉你,我将把它放在何处,但是她会知道。现在,我必须向你解释些事情,还有一些我必须提问的问题,”洛沙杜拉说。 乔达拉点点头,“我一定尽量回答你。” “你想让那个女人,艾拉,给你的家里生个孩子,对吗?” “是的。” “你明白生到你家族的孩子也许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吗?” “明白。” “你有什么感受呢?谁的骨血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当然想要我的骨肉,但是……我的种子也许不健康。也许不够强壮或者圣母不能使用它,也许她不想要。无论如何,没人有把握孩子是谁的骨肉,只要是艾拉生的孩子,生到我家族里,那就够了。我想我会感到自己是个父亲。”乔达拉说,他的信条很明显。 洛沙杜拉点着头。"好。今夜我们为圣母增光,因此这是个有利的时机。你知道那些来向圣母表示敬意的人大多数是最经常得到圣母祝福的女子。艾拉是个美丽的女人,她不费劲儿就能找到一个男人或几个男人来分享快乐。 圣母侍者看见高个子男人皱着眉时,他意识到乔达拉是那样的人之一,见不到他所挑选的女人时,很难再去挑别的女人,即使只为了仪式。“你必须鼓励她,乔达拉。这是为圣母增光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你真心实意地想要艾拉为你的家族生个孩子。我以前见过成功的。圣母也许会对你非常满意,她也许会使用你的精子,尤其是你也为她增了光。” 乔达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但洛沙杜拉看到他下巴紧绷着,磨着牙。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件事将不会是轻而易举的。 “她从未参加过为圣母增光的节日。如果她……不想要其他人?”乔达拉问。“我应该拒绝她吗?” “你必须鼓励她同其他人一起分享快乐,当然要由她做出选择。你不要拒绝任何女人,如果你在母亲节上能够避免拒绝,尤其不是你选好的那个性伴侣。我不担心这事儿,乔达拉。大多数女子了解母亲节的精华,会不费力气地享受母亲节,”洛沙杜拉说。“艾拉被养大却不了解圣母真是奇怪。我不知道还有不承认圣母的人。” “养她的人在许多方面都是不寻常的,”乔达拉说。 “我相信那是真的,”洛沙杜拉说。“现在,让我们去问圣母。” 问圣母,问圣母,他们朝仪式圣地后面走去时,乔达拉的脑海中闪现着这句话。他突然想起来,有人告诉过他,他得到了圣母的宠爱,以致于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甚至多尼也不会拒绝他;如果他向圣母提出任何要求,她都会答应他的。那时候,他真希望得到圣母的宠爱是真的。 他们在灯仍然亮着的壁龛旁停了下来。“拿起雕像并将她放在你手中,”圣母的侍者命令说。 乔达拉将手伸进壁龛,轻轻地将圣母像拿了出来。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雕像。她的体形绝美无伦。他手中的雕像似乎是雕刻者按着一个体形优美的真人模特雕刻的,雕像的比例安排得很好。在日常生活中,在附近的居住地,他经常见到裸体女人,他知道女人看起来是什么样的。那双手臂,摆放在丰满的胸脯上,只是为了表明她的手指多么地好看,手腕上的手镯是多么地独特。她的两条腿交叉在一起成为一种伸入大地的姿式。 最令人惊奇的是头部。他见过的大多数雕像头部只是个圆疙瘩,有时候是带些头髮的脸的轮廓,但没有特点。这个雕像头部刻有一行行波浪纹的精巧髮型,布满了脸和头部周围。除了形状不同以外,头后部和前部没有区别。 他把东西拿到眼前打量,惊奇地发现它是由石灰石刻成的。象牙、骨头或者木头要好刻得多,这雕像刻得如此精细、如此美丽,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某个人用石头刻成的。他想,为了刻这个雕像一定磨坏了许多火石工具。 乔达拉意识到圣母侍者一直在唱圣歌。他一直在研究雕像,最初他没有注意,但他已经学会了足够的洛沙杜奈语,当他仔细倾听时,他听懂了圣母的一些名字,而且他知道洛沙杜拉已经开始了仪式。他等待着,希望他对雕像的欣赏不会影响他对仪式的虔诚。尽管雕像是圣母的象徵,不是伟大的大地母亲。 “现在,想清楚了,从你的心底,用你自己的话,向圣母要你想要的东西,”洛沙杜拉说。“拿着圣像将会帮你集中思想和感情来表达你的请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犹豫。记住,你所要的是让圣母高兴。” 乔达拉闭上眼睛想这件事,想集中思路。“啊,多尼,伟大的大地母亲,”他开始说,“在我的生命中有几次我想……有些我做的事情让你不高兴了。我不是有意让你不高兴的,但是……事情发生了,有一段时间我想我永远找不到我真正喜欢的女人了,但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对我做过的事愤怒了……那些事。” 第849页 这个男人生活中一定发生过糟糕的事倩。他是个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他看起来那么自信;很难相信他为羞愧和担忧如此痛苦,洛沙杜拉想。 “后来,穿过您的河流的旅行之后,失去了……我的兄弟;我爱他胜于爱任何人,你将艾拉带入我的生活,最终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恋爱。我非常感谢艾拉。如果我的生活中没有别人,没有家庭,没有朋友,只要艾拉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如果能使您高兴,伟大的圣母,我想要……我希望……再求您一件事。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艾拉生的孩子,生到我的家族里,如果可能,是我的骨肉,或者艾拉相信孩子是我的。如果不可能,如果我的精子不能……不够好,那么让艾拉生个她想要的孩子,然后让孩子生在我家,我心里也认为她是我的孩子。” 乔达拉开始往回放神像,但他还没看够。他停下脚步,两只手握着神像。“还有一件事。如果艾拉怀了我的孩子,我想知道那是我的骨肉。” 有趣的请求,洛沙杜拉想。大多数男人都想知道,但这无关紧要。我想知道为什么这对他如此重要?他说的是他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只要艾拉相信?我得问问她,但这是个人隐私。我不能告诉她他在这里说的话。也许将来某个时候我们可以从哲学的角度讨论此事。 艾拉看着那两个男人离开仪式圣地。她确信他们两个已经干完了他们想要干的事,但从肩部的侧影看,矮个子男人脸上有一种疑问的表情和不满;高个子男人紧绷着脸,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决心已定。奇怪的思想暗流使艾拉对里边发生的事甚至更加好奇。 “我希望她会改变主意,”他们走近时,洛沙杜拉正在说。“我想对她来说,克服她恐怖经歷的最好办法是给她举行个首次仪式。尽管我们要小心地为她挑选一个男人。乔达拉,我希望你一直呆下去。她已经对你有兴趣了。我认为看到她对一个男人有意思是件好事。” “我很愿意帮忙,但我们不能呆下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明天或后天,如果可能的话。” “当然,你是对的。季节随时都会变。如果你注意到你们两人其中一人很容易动怒时就要留神了,”洛沙杜拉说。 “是美莱滋病吗?”乔达拉说。 “什么是美莱滋病?”艾拉问道。 “这种病是同恶魔、雪融、春风一起到来的。”洛沙杜拉说。“春风来自西南部,温暖干燥,但如果风大的话,可以将树连根拔起。风融化雪的速度相当之快,大雪堆一天之内就无影无踪了,如果你正在冰河上时颳起了风,你可能就过不去冰河。冰会在你脚下融化,让你掉进冰窟窿里,或者是风带着你在河上顺流而下,或在面前裂开一条缝。风的来势之兇勐使得喜爱寒冷的恶魔们纷纷夺路而逃。风把它们全都席捲干净,把它们从暗藏的地方扫了出来,把它们向前推去。这就是为什么恶魔们总是逆风而行并且通常是在雪融化前到达。它们带来了美莱滋病。如果你们如道应该盼望什么并能控制它们,它们可以成为一种警告信号,但是它们很狡猾,要想使恶魔变成对你们有利的工具是不容易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恶魔已经来到了?”艾拉问道。 “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你开始容易动怒时就要留神了。它们会让你噁心,如果你已经感到噁心了,它们会使病情更糟,但更经常的情况是它们使你想要与人争吵或打架。有些人暴跳如雷,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由美莱滋病引起的症状,人们也不认为应该责怪他们,除非他们做了严重破坏和伤害别人的事,即使是那样,人们也原谅他们。过了一阵子,人们便会高兴地迎接雪融的到来,因为它带来新的生命,让万物生长,但没人盼望美莱滋病的到来。” “快过来吃东西!”说话的人是索兰迪亚;他们没有看见她正朝这边走来。“人们已经回去吃第二遍了。你们要是不快点,东西就被吃光了。” 29 母亲节 用罢盛宴,洛沙杜拉宣布,将在家族大会上奉献一样东西。艾拉与乔达拉不晓得那词代表何意,但不久就明白原来是一种暖身的酒,品起来爽口怡人,似曾饮过。艾拉觉得它可能是某种略经发酵加味的草药果汁。她惊讶地从索兰迪亚处得知,果汁还只是配料的一部分,白桦液才是基本成份。 事实证明这酒的最初口感是迷惑人的,酒力后劲的辛烈是艾拉始料不及的。经她探问,索兰迪亚吐露了秘密,草药是特意用来加重酒劲的。艾拉悟出这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一种麻醉性很强的草药—苦艾,一旦用得过量或过频就可能出现危险,只是他们又掺进了香气浓郁的香车叶草和其他各类香草,味道便芳香可人,人们几乎很难觉察出其中的药草。她不由想进一步搞清这里边的成份,便更加小心地一边品尝、一边琢磨,一边回味、一边分辨。 她向索兰迪亚问起那种药力很强的草,提到了潜在的危险。女人解释说,那种她叫作苦艾的植物,除了加在这种母亲节的保留饮品中外,其它时候则很少使用。鑑于这种酒的神圣使命,索兰迪亚通常不情愿泄露它的独特配方,不过艾拉问得那样单刀直入,不容迴避,她只得以实相告。艾拉发觉这饮品压根不是表面上那种很一般、很爽口的温性饮料,它实际上属于酒劲强烈的复杂混和品,专为激起人们感官的松懈,自发的冲动以及亲热的昵态而调。所有这些都在这个尊崇母性的狂欢节上显得特别合情合意,甚至为众心所盼。 第850页 随着族人们的陆续到来,艾拉的全部啜饮先使她加深了一种意识警觉,但立刻便被一种愉悦舒适、消魂无力而又暖暖洋洋的感觉所取代,使她忘记还要再品出什么。她见乔达拉和其他几个男人在对马丹尼亚说话献殷勤,便一径抛下索兰迪亚向他们走去。所有的男人都立即发现了她,一齐向她行注目礼,她笑吟吟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乔达拉感到了她的笑靥无时无刻不在激起他强烈的爱欲。要遵从洛沙杜拉的指点去挑逗马丹尼亚纵情体验母亲节的欢乐,看上去并不容易,即使痛饮下“献给母亲”的、使他浑身酥软、富于激情的美酒也不成。他深深吸入一口气,泼净杯中的醇液。 弗罗利亚是热情问候艾拉的人之一,她的男人达拉尔迪尤其显得殷情可掬。 “您的杯子空了,”他一边说一边从一只木碗里舀出满满一勺酒,倒进艾拉的杯中。 “您也可以多倒一点给我,”乔达拉语气过分亲切地道。洛沙杜拉听出话音里不自然的友好,原以为别人不会太留意,然而还是有一个人觉察到了。艾拉瞧他两颚上下抽动,晓得他心里发烦,也同时窥见了洛沙杜拉对此的暗中观察。他们之间有点儿事,她想。可是,美酒开始在她体内发挥魔力,她只得把它暂时丢于脑后,一会儿再想。剎那间,鼓声在骤然响起。 “舞蹈开始了!”弗罗利亚说,“来,乔达拉,让我教你跳舞。”她拉起他的手,要带他步入舞场。 “马丹尼亚,你也去呀!”洛沙杜拉怂恿道。 “是呀,”乔达拉说,“你也来吗?”他向她微笑着,而艾拉觉得他那样子像在排遣胸中的烦闷。 乔达拉一整天都在对马丹尼亚柔声细气地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羞羞答答,缄口不语,可心里早已热烈地感觉着这位个子高高的男人的存在。他那爱慕的眼神使她的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当他抓住她的手领她进入舞场时,她激动得周身发抖,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抗拒不了他的魅力。 弗罗利亚皱皱眉,马上又笑眯眯地瞅着女孩儿。“我们可以一块儿教他。”说着,带他走进了舞场。 “我能否有幸教……”达拉尔迪刚对艾拉启口,只听拉杜尼也说道:“我将十分高兴地……”两人相视一笑,都欲言又止,想让对方有机会说完。 艾拉的笑脸把两人迷住了,“也许你们可以一道教我。”她说。 达拉尔迪拍拍脑袋錶示贊同,拉杜尼则幸福地咧嘴一笑,他们一人牵她一只手,领她来到了舞蹈者们糜集的地方。他们先自动围成一圈,跳些基本步给两个人看;接着,笛声骤起,他们全都扯起了手。艾拉为笛声所惊诧痴迷。自打在马穆塔人的夏日狂欢以后,她就再没听过笛子声。他们告别狂欢还不到一年吧?这一切想起来是那么遥远,而她,将再无缘与他们重聚。 一勾起往事,她便泪花闪闪。然而,舞蹈已经开始,现实不允许她再沉缅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舞乐节拍起初还较容易相随,可随着夜色渐深而音乐愈加疯狂起来。毫无疑问,艾拉转眼成为全场注目的中心,每个男人都注意到她那不可征服的魅力。他们簇拥着她,争先恐后争得她的青睐。他们暗暗发出邀请,甚至大胆地开玩笑似地作出请求。乔达拉更加旁若无人地向马丹尼亚温柔调情,心里却把每一个绕着艾拉团团转的男人记得一清二楚。 舞蹈越来越复杂,舞步越来越错综,位置变换更加频繁,艾拉和每个人都跳上了一阵。人们退出舞场重新斟满杯中美酒,对对男女悄悄躲到僻静角落,她则对着男人们的粗劣笑话和下流评论纵情大笑。拉杜尼跳到中间,精神抖擞地做了一番个人表演。在结尾处,他的女人也加入进去。 艾拉跳得口干,便由好几个人陪着又去饮酒,她发觉达那尔迪紧随其后。 “我也来点酒,”马丹尼亚道。 “恐怕不行,”洛沙杜拉说着用手捂住她杯口。“不管怎么说,我亲受的,你还没有经过成人仪式,你还是吃茶为好。”马丹尼亚皱着眉开始据理力争,最后还是走开盛了一杯她一直饮用的无害的饮料。 在她未经成年仪式成为妇女之前,他不打算让她拥有任何属于妇女们的特权,并且他总在尽其所能地鼓励她接受这一至关重要的仪式。同时他力求使每个人都明白,尽管她有过一段可怕的经歷,她的纯洁仍如同昔日;她和其他任何一个即将跨入妇女行列的少女一样,都受制于同样的规定,需要同样精心的呵护与照顾。他认为这是她能够从所蒙受的群奸强暴中彻底恢復的唯一出路。 艾拉与达拉尔迪是最后一对去饮酒的人。其余的人都已三三两两散开,漫步尽头去了,就剩下他俩。他转向她:“艾拉,你真是个美人。”他说。 她在发育期间一直又高又丑,所以不论乔达拉对她说过多少次她漂亮,她都以为那是因为他爱她。她自认相貌平庸,对他的恭维很是惊奇。 “不,”她笑道,“我不美!” 她的评价唬他一跳,这可不是他希望听到的。 “可……可你的确很美。”他说。 达拉尔迪整晚都在力图使她对自己赏光垂爱。然而,尽管她的言谈亲切热情,尽管她已显然陶醉在舞蹈中,尽管她若无其事的飘飘摆动,激得他更加费尽心机地献媚,他还是没法挑逗她向深层发展。他自信自己绝非一个庸俗不堪的男子,今宵又恰逢母亲节,但她似乎仍未尽情袒露出爱恋之心。终于,他打定主意更直接地向她贴近。 第851页 “艾拉,”他边说边搂住她的腰。他感到她有一会儿挺直了身子,但他不松手,探下头,鼻尖轻轻蹭着她耳边,“你是一个迷人的女人。”他柔声而语。 她转过脸直视他,却没有欣然迎上去,而是向后仰去。他伸出另支胳膊搂住她,将她拉得更近,于是,她后扬着头,两手搭在他的肩上,凝视着他的整张脸。 艾拉起初尚不完全理解母亲节的真正含义。她原以为它仅仅是一次气氛热烈友好的聚会。尽管他们提起过“尊崇”母性,而她也晓得其中的通常含义。她已注意到一对对的人,有时三个或者更多,悄然隐入更加幽暗的僻静角落里,她便对此多些理解。但直至她凝视达拉尔迪并读出他的爱欲,她才恍然明白他要的是什么。他把她抱近,弯身去吻她。艾拉感受到了他的温情,于是也略动情地去迎和他的亲吻。他的手摸擎着她的乳房,又企图向衣下摸去。他英俊,情感丰富。她松弛下来,并有意顺从。但她需要时间考虑。这时,她听到节拍声。 “咱们回去跳舞吧。”她说道。 “为什么?没有几个人跳了。” “我想跳马穆塔舞。”她说,他只好默许。她已经顺从,可以多等一会儿。 他们回到舞场时,艾拉看到乔达拉还在那儿。他在和马丹尼亚跳舞。挽着她的双手教她刚刚学来的舞步。弗罗利亚、洛沙杜拉、索兰迪亚和几个其他人在旁边拍着手。吹笛子的和打拍子的也找到了伙伴。 艾拉和达拉尔迪也和他们一起拍起手来。她瞟了乔达拉一眼,于是就由拍手改为马穆塔人的拍大腿。马丹尼亚停下观看,后来看见乔达拉加入到艾拉的复杂的拍大腿的节拍中,她悄然后退。不一会儿,他们一起跳起来,慢慢向后移动,旋转,当他们面对面时,四只手交融在一起。从她瞟他一眼的那一刻起,除了乔达拉,艾拉就再也不看谁了。这时,在她那一双碧蓝碧蓝的眼神里,透露出情慾、需要和钟爱,她对达拉尔迪的一般化的热情与友谊,完全消融在她对乔达拉的期待与焦渴中。 他俩之间的倾心爱抚,大家看得很清楚。洛沙杜拉密切地注视他们一会儿,而后不被察觉地点点头。这都是圣母使她的心愿表露出来。达拉尔迪耸耸肩膀,然后沖弗罗利亚莞尔一笑。马丹尼亚则把睛睛睁得大大的,她知道她所看到的是美妙绝伦、难得一见的爱河。 艾拉和乔达拉停止了跳舞,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双急欲捕捉对方的胳膊交缠在一起。索兰迪亚拍起手来,不一会儿所有在场的人也都拍起手来。他们最终被掌声惊醒,不好意思地分开了。 “我想还剩下一两杯酒,”索兰迪亚说道,“咱们把它喝掉好吗?” “好主意!”乔达拉说着,他的胳搏搂着艾拉,他不想让她离开一步。 达拉尔迪拿起大木碗把剩下的那点特制的酒倒出米,然后看看弗罗利亚,“我真的很幸运,”他想。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还给我生了两个孩子。 乔达拉一口把酒喝于,放下杯子,突然把艾拉抱起来放到他们的床上,她似乎期待着这个举动,却仍然有些惊慌失措、激动不已,好像刚刚摆脱了某种不幸的命运。但她的激情对乔达拉似乎没什么,他已经整整观察了一个晚上,看到了所有的男人想得到她而运用的种种手段。同时也遵照洛沙杜拉的指点设法给她一切机会,让她随心所欲,结果他确认她不会爱上别人的。 虽然有许多次他可以和别人走,但只有当他确信她不在这儿了才肯离开。因为他知道,马丹尼亚还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所以他和她呆在一起。他开心地注视着艾拉,无拘无束围绕在她的周围,欣赏着她那成熟的女性美。虽然他不会责怪达拉尔迪,如果她真的和别人走了,而且确实有许多机会,但是她留在他的附近,他感到很欣慰。如果艾拉选中了别人,他会感到很孤独。而现在,她回到了他的怀抱,他简直无法相信。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睡床上,瞧着她,看出她眼里的万般柔情。他抑制住眼泪,感到喉咙憋痛。他按照洛沙杜拉说的一切做了,给了她每一次机会,甚至设法怂恿她,但她还是回到他身边。他想,这是否来自圣母的信息,告诉他如果艾拉怀了孕,那就是他的孩子。他搬动那可移动的隔板的位置。当她要起来脱衣服时,他轻轻地把她按下,“今天晚上都是我的,”他深情地说道,“一切都由我来做。” 她又躺下,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一阵期待的激情。他走出隔板,拿进一根点燃的木棍,点着一盏小灯,放在壁龛里。光亮不大,勉强能看清。他开始给她脱衣服,突然又停下来,“你认为用这个灯我们能找到温泉吗?”他指着灯问道。 “据说那个温泉能耗尽男人,使他的男性软化。”艾拉说。 “相信我,今夭晚上是不会发生那种事的。”他笑嘻嘻地说道。 “嗯,我想那可能是玩笑。”她说。 他们披上披风,拿起灯,悄悄向外走去。洛沙杜拉不知道他们是否要出去方便一下,可是后来一想马上就明白了,禁不住笑了起来。但洛沙杜拉不是唯一看他们的人。 孩子们从不被拒绝参加母亲节,通过观看大人的行为,他们学会作为成人应该知道的那些技能和行为。在他们作游戏时,常常模仿他们的长者,在他们能够实际做些认真的性行为之前,男孩模仿他们的父亲上到女孩的身上,而女孩模仿她们的母亲生孩子。不久,他们有能力了,通过仪式,他们成了成人。这种仪式不仅给他们带来了男人的地位,而且还有男人的责任。尽管几年之内不必选择配偶,婴儿还是按照他们的时间出生。所有的婴儿都被欢迎来到人世间。由扩大的家庭和亲密朋友组成的洞穴部落来抚养和看护他们。 第852页 马丹尼亚从记事时起就观看母亲节,但这次却有新的含义。她已观看好几对,似乎没有人受到伤害,即使一个女人和几个男人在一起,也不是她遭受的那种方式。 他们站在里边,环视一下四周,然后把灯放在堆起的祭坛上,脱去外边的披风,坐在铺在地上的羊毛毡上。乔达拉开始给艾拉脱靴子,之后脱下自己的。他长时间忘情地吮吻着艾拉,同时手在摸索着解开她外衣和内衣的纽扣,把它们从艾拉的头上脱下来,他又解开她的皮线护腿和像腰布的内裤,随后脱光自己所有的衣服。他把她带进温泉里,乔达拉从碗里勾出一块肥皂,开始在她的后背搓摸起来。他的手掌在她细腻滑润的背嵴上抚摸良久,所到之处皆是不尽的快乐。艾拉微闭双眼,感到他的手在用最能使她动情的方式摩挲,痴迷地陶醉在他那轻浮的揉搓中,感受着激情的荡漾。他又拿起一块肥皂,抬起她的脚,摸到腿上,感到她在脚心痒处轻微的抽搐。之后他把她翻转过来,久久地亲吻……他拿起水碗,从热水池中勺上一碗水,往她身上浇去,浇了好几碗之后他才领她回到水池里。他们坐在石凳上,紧紧地抱在一起,温热的胸膛贴压到她丰满的胸脯上,慢慢地沉浸到水里,直到只有他们的头顶露出水面,之后,他拉着她的手,又一次把她带出水池。他把她放到柔软的垫子上,她双眼迷离,美艷惊人,似出水芙蓉,焦渴地躺着、等待着…… 他俩都摊软在那里,精疲力尽。这是一种如醉如痴、摇魂盪魄的倦怠和疲惫。一股微风吹过,他俩甜美地进入了梦乡。 他们醒来以后,重新洗漱,然后浸到热水中去。当他们出来时,惊奇地发现,在入口处已放好洁净、干爽、天鹅绒般柔软光滑的软毯。 马丹尼亚回到洞穴,品味着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她被乔达拉强烈的、但又节制的激情和温柔体贴以及艾拉的焦渴的唿唤及毫无保留的献身行为所打动。他们的感受完全不像她曾经遭受的那样,他们的交融是热烈的肉体交欢,而不是兽性的发泄,不是一个人为满足自己的兽慾而从另一个人的身上索取,他们是为了相互满足,快乐而相互给予,共同分享。艾拉和她说的是真话,做爱是令人兴奋的,是获得精神上肉体上的满足的令人快乐无比的庆典。虽然她还不太清楚以后怎么做,但肉体上和情感上已被唤起。她两眼含泪,此时她需要乔达拉,虽然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多么希望乔达拉就是和她分享成人仪式的男人。但此时,她也做出决定,如果能有像他那样的男人,她同意在明年的夏日狂欢节完成她的仪式。 第二天一早,没有人感到特别的生气勃勃。艾拉从家族大会上的人们那里只搞到了一点有限配料,但仍烹制了“早茶”。和狮族一起时,她就学会烹制并养成了在庆祝狂欢后饮祛头痛茶的习惯。她仔细查看一下她存在的每早饮的避孕茶原料,判定大约要等到生长季节,她才能大量收集它们。所幸目前还毋需太多。 正午前,马丹尼亚来看他们。她一面娇羞地笑望着乔达拉,一面宣布,她已决定要完成成人仪式。 “那太好了,马丹尼亚,你不会为此而后悔。”欣长英俊,温文尔雅的男子道。她抬起头,眼中充满敬慕之情。他忍不住弯下腰,吻吻她的脸颊,又俯在她颈上,唿吸声传入她耳中。接着,他站直冲她莞尔一笑,炯炯碧眼彻底将她征服了。她的心跳加快,唿吸沉重。此刻,她最大的祈愿就是乔达拉能被选作与她共享男女欢乐仪式的男人。她随即又觉得又窘又怕,他一定晓得自己的心思,她突然飞也似地跑出会场。 “真可惜,咱们没和洛沙杜奈一族住得近些。”他目送她跑开,喃喃道。“我愿帮帮那姑娘,不过我相信他们会找到合适人选的。” “是的,我相信他们会。但我希望她不要对此期望过高。乔达拉,我跟她说过,有朝一日她会找到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我说她受的苦够多了,完全配得上。为了她,我希望她能。”艾拉道,“可和你差不多的人并不多。” “年轻姑娘们的期望都很高。”乔达拉说,“却都只是初尝爱果前的幻想。” “但她已有了想像中的偶像。” “当然了,她们都多多少少对自己的期望有些认识,因为她们身边就是活生生的男人嘛。”他说。 “不止那祥,乔达拉,你认为昨晚是谁把那些干毯留给咱们的?” “我想是洛沙杜拉,也可能是索兰迪亚。” “他们比咱俩早上床;他们有自己的快乐去享。我问过了,他们压根不知道咱们到过圣洁的温泉—不过,洛沙杜拉对这似乎格外感兴趣。” “不是他们,还能是……马丹尼亚?” “我有很大理由相信。” 乔达拉沉吟着蹙起额,“咱们俩一道旅行这么长时间……我过去从没明确表过态。但是……我觉着有点儿……我说不清楚……我猜,是不情愿,在咱们周围有人时,随随便便鲁莽从事,我原以为昨晚上就咱们两个。要是我早料到她在那儿,我也许就不会那样……冲动。”他说。 艾拉笑了,“我明白,”她说。她愈来愈发觉他这人不愿意露出天性中敏感的一面,因此她高兴地倾听并注视他以语言和手势向她主动袒露心迹。“我真高兴,你当时不知道她在那儿。这对我、对她都有好处。” 第853页 “对她?”他问。 “我想那个触动了她,决心施行她的成年仪式。她曾目睹了那么多的男欢女爱,结果反而不大看重。那伙暴徒的强暴改变了她,那以后她感到的只有伤痛,只有恐惧,不再想像自己成为妇女的情形。这很难说清,乔达拉,那种厄运逼得你内心如此可怕。” “我相信那是真的,可我想这里头还有些缘故。”他说,“一个有过第一次月下幽会、但还未成年的少女,最易受伤害,也最令人垂涎。每个男人都为她所吸引,也许就因为她还是个处女。在其他任何时间,一个女人可随意挑选男人或干脆一个不要,但那时候,她却走在危险的悬崖上。” “就像拉蒂甚至不能瞅她兄弟们一眼,”艾拉道,“马穆特解释过这个。” “或许还不全面,”乔达拉道,“这得取决于未成年的少女能不能抵住引诱,而这并不是很容易。她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每个男人都想把她弄到手,年轻人尤其如此,所以她要抵御这一切会很艰难。他们跟着她转来转去,挖空心思要使她顺从,一些女孩子,特别是那些等不得遥遥无期的夏日狂欢来到的姑娘们就会依从,而一旦她不经正规礼仪便失了身,她便……便遭人鄙薄。有的姑娘成年前受过圣母的神咒,因此要是一切公布于众,使大家都确信她已不洁 ——人们会变得很冷酷。他们冷冷地责骂她,无情地噬弄她,肆意寻她开心。” “可为什么他们单指责她?他们该痛斥那些诱她失身的男人们才对。”艾拉愤愤不平地道。 “人们的论调是,如果她控制不了情慾,她就不具备担负母性和领导职责的资格。她将永不被选中,端坐在或母亲会议,或姐妹会议,或随便哪个被部落人氏赋予最高权力的会议上,她由此丧失了地位。她将不再是叫人渴慕的择偶对象,她虽然保持着在母亲心中和家里的地位(她生而有之的东西是不会被剥夺的),但却永远不会被身份显赫的男人看中,哪怕她心甘情愿也不成。我想马丹尼亚对这害怕到了极点。”乔达拉道。 “怪不得维德吉亚说她已完了。”艾拉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乔达拉,她的族人会接受洛沙杜拉为她施行的净身仪式吗?要知道,她一旦失贞,就不会完全摆脱阴影,恢復成以前的样子。” “我估计他们会。当时她不是不愿抵抗,她是被迫的。人们恨透了查洛利,会以那种方式向他抗议。也许要有人固执己见,但她也会有很多同情保护者。” 艾拉半晌不语。“人真是不可琢磨,对不对?有时候我真想知道,是不是世间的一切都和它们看上去的一模一样。” “我想它会用得着,拉杜尼,”乔达拉说,“我相信它会用得着!让我再检查一遍,我们将用这碗碟盛谷粒和草,带足够的燧石化冰取水,多带些岩块架火兔,还有这张厚勐码象皮,把它铺在岩块上就不会让它们升温时掉到冰里去。我们可以自拿吃的,打点好篮筐装着,背在后边,很可能也得狼帮忙。” “它将很沉,”拉杜尼道,“你们不必烧开水喝,这将免去一些燧石。只要把冰化开,够你们俩、马匹和狼喝就行。水毋须太烫,但小心别冰凉。你们得保证饮足量的水,不要吝惜。如果你们穿得暖,休息得好,水又喝得足,就能抵御住风寒。” “我觉得他们该预先试一下,看看他们将需要多少。”拉罗尼亚道。 艾拉见拉杜尼的妻子提出建议,便道,“好主意。” “可拉杜尼也对,行装会很沉。”拉罗尼亚补充道。 “那样的话,我们就得再检查一下行装,尽可能地减少,”乔达拉说,“我们不必带太多,一越过冰川,一我们离达拉那族就近了。” 他们已经只留下最少的必需品了。他们还能丢掉多少呢?会议散后艾拉寻思道。她走回宿地,后边跟着马丹尼亚。这个未成年少女不只对乔达拉产生一种强烈的迷恋,对艾拉也生出了些许的偶像崇拜,结果弄得艾拉挺不好意思。但艾拉喜欢马丹尼亚,便问她愿不愿意陪她整理她自己的东西。 艾拉一面打开包裹摆出衣物,一面竭力想记起这是她旅行前第几次整理东西了。想选出该带或不该带的东西可真难,样样东西都对她意义不凡。然而要带着威尼、雷瑟和狼一道穿过那片乔达拉从一开始就担忧不已、望而生畏的冰川,她只有尽可能地减轻行装。 她打开的头一包里藏着一件美丽的软麂皮袍子,是罗莎里奥送给她的,她拎起它在面前展开。 “啊!真美!那缀着的图案,那刻出的花纹,我从没见过像它这么美的东西。”马丹尼亚唏嘘惊嘆着,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它,“还这么柔软!我还从没摸过这么软的东西哩!” "这是沙穆多部落的一个妇女赠给我的。他们住得很远很远,靠近大母亲河的尽头。那真是条大河,你想像不出它有多壮观。 “沙拉穆多实际分为两支,沙穆多的一支陆居,狩猎羚羊。你认识那种动物吗?”艾拉问。马丹尼亚摇摇头。“它是一种山地动物,有点像野山羊,但小一点。” “哦,我确实认得,不过我们叫法不一样。”马丹尼亚道。 第854页 “拉穆多是一支傍河而生,捕捞大鲟鱼—一种大体型的鱼。他们还有特殊法子曝晒麂皮,把它们弄得这般又软又韧。” 艾拉拿着这件雕花长袍,回想起她曾见过的沙拉穆多人。一切看上去如此久远,她本可和他们住在一块儿;她现在仍这样想。但她又知道,他们将不会再度重逢。她不愿把罗莎里奥的礼物丢掉。她看着马丹尼亚惊慕发亮的双眼,横下了心。 “马丹尼亚,你愿意收下这袍子吗?” 马丹尼亚勐地缩回手,仿佛触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我不能,那是给你的礼物。”她说。 “我们得减轻行装。你这样喜欢它,我想罗莎里奥会很高兴你收下它的。我本打算结婚时穿,可已有了一个。” “当真?”马丹尼亚问。 艾拉看得出,一想到要拥有这么漂亮,这么具有异域风情的袍子,她眼中便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之光。“当真,可能的话,你可以考虑,用它作结婚礼服,作为纪念我的礼物。” “我不需要礼物来记起你,”马丹尼亚说,眼中泪光莹莹。“我永远忘不了你,因为你,也许有一天我会结婚。如果真是那样,我就穿上它。”她迫不及待地想在夏日狂欢节上把它展示给她的母亲,她所有的朋友,她的同龄伙伴。 艾拉铁了心送给她,心里挺欣慰。“你想看看我的婚服吗?” “哦,当然。”马丹尼亚道。 艾拉拿出她原打算和雷奈克结婚时,妮兹专为她缝的袍子。赭黄色,正和她发色相配。袍子里包着一匹雕刻的马和一对珠联璧合的蜜色琥珀。马丹尼亚不敢相信,艾拉居然拥有两套如此惊人的美丽、又如此迥异的长袍。可她不敢过多地赞嘆,唯恐艾拉觉得要把这件也一併送出。 艾拉端详着它,努力想拿定主意。接着,她摇摇头。不,她不能和它分开,这是她的嫁衣。她要在与乔达拉结婚时披上它,而它也多少残存着雷奈克的影子。她拿勐玛象牙雕刻的小马,心不在焉地抚弄着。这个,她也要留下,她想起雷奈克,想知道他现在何方。没人比他更爱她,她也永远忘不掉他。她本可以和他结婚,甜甜蜜蜜过日子,假如她爱乔达拉爱得不这样深的话。 马丹尼亚竭力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但最后还是脱口问道:“这些石头是什么?” “它们叫琥珀,是狮族的女首领所给。” “那雕的是不是你的马?” 艾拉笑笑,“是,是威尼。一个男的为我雕的。他有一对笑眼,一身雷瑟毛色一样的皮肤。乔达拉也说,他还从未见过比他更巧的雕刻匠。” “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马丹尼亚吃惊地问。 艾拉淡淡苦笑着。她不能指摘她的怀疑,“对,他是马穆塔人,名叫雷奈克。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忍不住呆呆盯着他。恐怕我当时很失礼,人们告诉我他母亲黑得就像……一块那样的燧石。她原来住在遥远的南边,在海那边。一个叫韦麦兹的马穆塔男子长途跋涉娶了她,她为他生下个男孩。返程途中,她死了,剩下他独自带着儿子回来,他妹妹抚养了这男孩。” 马丹尼亚激动得有些微微发抖。她想像中的南方只有连绵无际的群山。艾拉的旅程好长好长,见闻也是这般广博。说不定有一天她会像艾拉那样四处旅行,邂逅一个会给她雕刻骏马的棕色皮肤的男人,遇见赠给她漂亮衣衫的好心人,找到让她驾驭的马匹和看护孩子的狼,最后,还要有一位乔达拉似的男人甘心跨着马儿与她并肩前行。马丹尼亚沉浸在对惊险奇遇的美妙幻想中。 她不曾碰到过能与艾拉相提并论的女人,她崇拜这个过着惊心动魄生活的漂亮女人,她希望自己在某些方面能与她相近。艾拉口音虽怪,可这反而使她平添神秘。难道她不也是在少女时就横遭男人的凌辱吗?艾拉已忘却了所有伤痛,但依旧深深理解那些和自己的遭遇相似的人的心境。在周围人们温暖、抚爱和理解的怀抱中,马丹尼亚已开始从劫难的创伤中慢慢恢復过来,她渐渐地在设想自己的未来,成熟端淑而又善解人意,正向某个遭受了强暴的姑娘讲述自己的经歷,鼓励她战胜苦痛。 马丹尼亚一面耽于幻想,一面看着艾拉拿一个整整齐齐打着结子的包袱。她捧着它,却没有打开。她清楚地知道包里有些什么,她也不会把它丢下。 “那是什么?”见艾拉把它搁在一边,姑娘问。 艾拉又拾起它,自己已有很长时间没亲自瞅瞅它了。她看看四周,确信乔达拉不在附近,才解开结子。里面是一件饰有白貂尾的雪白长袍。马丹尼亚两眼瞪得又圆又大。 “它雪一样的白!我可从没看过这样的皮子!”她说。 “制做白色皮革是一项秘密。我从一个老婆婆那儿学会这手艺,她是跟她母亲学的,”艾拉解释道,“她的手艺没人能够继承,所以我要拜她为师时,她同意了。” “那是你做的?”马丹尼亚问。 “给乔达拉做的,不过得瞒着他。我计划到他家后再给他,为我们的婚礼考虑。”艾拉道。 艾拉抖开袍子时,一个包裹也跟着掉下来。马丹尼亚看见这是一件男式长袍,除了白貂尾,就再没旁的饰品。没有绣花图案,没有贝壳珠子,那都显得累赘。装饰反而会破坏它的美丽,简洁纯白使它美妙绝伦。 第855页 艾拉打开小包裹,露出一尊怪模怪样的塑像,塑像是一个带脸的女人。倘若不是已目不暇接地观赏过一个个珍奇玩艺,这姑娘准被它吓一大跳。 “乔达拉给我做的,”艾拉说,“他说他做了它就能占据我的灵魂,也是为了我的成人仪式。是他第一次教我什么是成人仪式。再没第三人参加,我们也不需要,乔达拉把它搞得那么正式。后来,他让我保管这个。据他说,它有强大的魔力。” “我信。”马丹尼亚道。她不想碰它,但她坚信艾拉能够控制住它内在蕴含的任何力量。 艾拉见她不安,便把塑像重新包好,将它塞进细心叠好的白袍里,又拿一张质地上乘、碎块拼成的兔皮把它们都裹好,最后用绳捆住。 另一个繫着的包内装着她被马穆塔人接受后,在收养仪式上得到的一些贺礼,她将保存着。她将带着药囊,自然还有燧石,点火器具,针线包,一套换洗内衣,几副毡毛靴垫,铺盖捲儿以及猎具。她审视了一遍碗盏炊具,除了基本必需的,全部丢下。她得等乔达拉回来决定帐篷、绳索和其他用品的去留。 她正要和马丹尼亚出去,乔达拉回来了。他刚与几个人扛着一包褐煤返回,准备进来拾掇自己的东西。那几个人也跟着进来,其中有索兰尼亚和她牵着狼的孩子们。 “我真是越发捨不得这动物,我会惦念它的。我想,你们不愿把它留下来吧?”她问。 艾拉朝狼挥挥手,尽管它与孩子们是那样亲亲热热,它还是立即凑到她身旁,立在她脚边,满怀期望地瞅着她。“是的,索兰迪亚,我想,我不会捨得的。” “我也料到了,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你们知道,我也会想念你们的。”她补充说。 “我也会记着你们。这次旅行中最艰苦的一段路程上,我们广结朋友,依依话别,留下无尽的思念,也许日后不能再见。”艾拉道。 “拉杜尼,”乔达拉边说边拿起一支雕有奇形怪状图案的勐玛象牙,狮营首领塔鲁特绘制了这份那个遥远的东方地图,标出了我们长途旅行的第一段。我本希望留着以纪念他,但我们现在对它不是非有不可,又不想把它扔掉。你愿意替我保管它吗?谁晓得呢,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取它的。" “好,我替你保管。”拉杜尼说着,拿过象牙地图仔细打量起来,“它看上去满有意思,也许你出发前能为我讲讲这上面的东西。我希望你能真的重返我们这儿,如果万一不行,说不定会有往那个方向去的人能装得下它,把它捎给你。” “我还将丢下些工具,你留着用或随你处置。我总捨不得扔下这柄用惯了的石锤,可我相信,我们一到家,我就能造个新的。这一带资源总是很丰富。我将把我的骨锤、一些刀片留在这里,不过得带上一把手斧和一把大斧砍冰块。” 他们走到宿地,乔达拉问:“艾拉,你准备拿些什么?” “都在这儿,床板上。” 乔达拉看见她一堆包袱里的那个神秘包裹,“不论那里有什么,一定都格外珍贵。”他道。 “我拿着它。”她说。 马丹尼亚狡黠地一笑,为自己掌握了这“天机”而感到很得意,这使她觉得自己殊而不凡、与众不同。 “这个呢?”他指着另一包裹问。 “这是些狮营人给的礼物。”她说着给他打开包裹。他瞅见那支韦麦兹送给她的漂亮梭镖尖,便拿出来送到拉杜尼面前。 “看。”他说。 这是一支比他手长,与手掌一般宽的硕大刀片,却比他小手指甲还薄,刀缘处逐渐变细,十分锋利。 “它两面都能用。”拉杜尼把它翻过去道,“他用什么法子把它造得这样薄?我过去以为拿一块石头的两边砍凿东西是项粗糙的工艺,简单的石斧和这种刀片都是。不过这一支造得好巧,简直与我所见识过的工艺品一般精緻。” “是韦麦兹的杰作,”乔达拉说,“我对你说过他手艺很棒。打造之前,先加热燧石,改变石质,使石头易于分离成薄薄的几片,这样才把它打磨得这样细薄。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它送到达拉那面前,让他见识见识。” “我敢说他一定会对它赞不绝口。”拉杜尼道。 乔达拉把它还给艾拉,她小心翼翼地重又装好。“我寻思着,咱们只带一顶帐篷挡挡风就够了。”他说。 “带不带铺地的褥单!”艾拉问。 “咱们的岩块、石块包袱这么沉,我不想再带那些用不着的累赘。” “冰川上处处是冰,有东西垫在上面会觉得舒服。” ’“我想你说得有理。”他说。 “那这堆绳子呢?” “你真认为咱们需要了” “我建议你们带上,”拉杜尼道,“攀越冰川绳索会大有用处。” “要是你这么想,就听你的。”乔达拉说。 他们前一夭晚上已把能带的用品什物都打点利索。今天一到晚上便都在与人们依依话别。他们呆的日子不多,却已与这儿的人结下了深情厚谊。维德吉亚特意走过来与艾拉说话。 第856页 “我得谢谢你,艾拉。” “不必谢我,我们得谢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是说,你为马丹尼亚所做的一切,坦率地说,我不大清楚你为马丹尼亚做过什么、对她说过什么。但我相信你改变了她。你来以前,她成天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巴望自己快点死去。她甚至不愿对我倾吐衷肠,她丝毫没有作妇女的念头。我原以为什么都完了,可现在,她几乎恢復了自我,还急切盼望着她的成人仪式的到来,我只求夏天到来前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叫她又变了卦。” “我坚信,只要大家继续给她以支持,她慢慢会好的。”艾拉道,“你也知道,那一直是最有力的帮助。” “我不改初衷,希望看着查洛利遭到惩罚。”维德吉亚说。 “大家都这样想。既然众人已同意追拿他,我想他遭报应的那一天不远了。马丹尼亚的耻辱将被洗刷干净,她将开始她的成人仪式,成为妇女。而你,维德吉亚也将抱上孙儿。” 翌日,他们起得很早,最后打点一下行装,然后回到洞里同洛沙杜奈一家共享最后一顿早餐。大家都聚在那儿准备和他们告别。洛沙杜拉要艾拉记住口头传说的几节,并且,当艾拉拥抱着他说“再见”时,几乎动了情,但马上转身和乔达拉告起别来。索兰迪亚对他们说,看他们要离去,她很难过。连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与孩子们的离别,孩子们也一样。它舔舔那宝宝的脸蛋,于是破天荒地,米克里放声大哭起来。 但在他们走出洞穴时,马丹尼亚叫他们大吃一惊,她披上艾拉送给她的光彩耀人的长袍,紧紧挨着艾拉,强忍着不哭出声来。乔达拉夸她有多么动人,并说他这是实心实意地赞嘆,这装束使她呈现出一种非同寻常的美丽与成熟,预示着有朝一日她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名妇女。 他们跨上马,回头望望聚集在洞口的人们,唯有马丹尼亚站在洞外,她毕竟还是年轻。当他们举起手来再见时,泪水已似小河流水般簇簇滚下她的脸庞。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一个也忘不掉!”她大喊着,然后跑回山洞。 他们一边背对小溪流般的“伟大母亲之河”赶路,艾拉一边默念着她将忘不掉马丹尼亚,也忘不掉她的族人。乔达拉也因离别而略有伤感,但他更关心的是他们还要迎接的一个又一个挑战。他明白,最艰难的一段旅程还在后头。 30 严惩查洛利 乔达拉和艾拉向着北方的、曾一直指引他们旅程的大母亲河行进。他们到达河边时,再向西转,继续沿河赶往溯源地,但广裘的水路已改变了面貌。它不再是一条一望无际、蜿蜓曲折、翻滚着惊涛骇浪,流过缓缓平原的巨大之河,它曾容纳了无以计数的支流水汉,卷带着层层淤泥河沙,渐被划为支离破碎的道道沟渠,终又汇成一个个牛肚形的湖泊。 在源头附近,它从陡峭的山腰一泻而下,化作一支清澈活泼,窈窕浅澄的小溪,奔淌在敞亮的、布满岩石的河床上。但是对于两个旅行者,西进之路已变成为永无休止的艰难攀登,这条路线将他们同必经的冰川拉得更近。冰川上结着厚厚一层坚冰,恰如为峭拔于前方起伏高地上的辽阔高原戴上了一顶巨大的冰帽。 冰川随陆地轮廓而改变形状。山尖上是一块块嶙峋高耸的冰岩,水平地面上如摊开的张张烤饼。“烤饼”几乎一样的厚薄匀称,只在中心微微隆起,它们远离碎石子的堤岸,圈出的空地宛若凿刀下的一眼眼洼坑,最终蓄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池塘。最南端的那块糕饼模样的茫茫冰陆,其几近平坦的顶部和四周环绕的群山一般高大。而这块冰陆的最南点,距眼前冰川的北缘有将近五个纬度之遥。两座冰川间的土地,就是地球上最最严寒的地区。 冰封的河流和冰川山岳迥然不同。它们顺着山边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动。圆圆的、起伏不大的高地上的永冻冰(乔达拉尤为担心的冰川尚在他们西边)叫高原冰,活脱脱一个遍及整个北部大陆平原、巨大厚实冰层的微缩翻版。 艾拉和乔达拉不断顺流而上,每迈出一步都在逐级升高。他们一面爬坡,一面爱怜地瞅着两匹负担沉重的马,大部分时间里以牵代骑。艾拉格外留意威尼,它正卖力拖着包裹。所有的燧石差不多都在那里。他们希望在穿越莽莽冰野时,这些燧火石能持续用到他们旅行的最后一刻。 除了威尼的杆拉包裹,两匹马都背驮重负,只不过比起威尼拉的滑撬,雷瑟的担子相对轻些。不过它背上的行装堆得那么高,因此不免有几分跌跌绊绊。他们两人的肩背也不轻巧,唯有沃夫一无牵挂。艾拉早就瞟上它活蹦乱跳的身影,盘算着它也可以分担上一份重负。 “花这些力气带些石头,”一天早上艾拉背负行囊,耸肩议论道,“有人会觉得我们挺奇怪,居然硬拽着这么一大包石头来爬这些崇山峻岭。” “更多的人会因为我们带着一对马,一只狼旅行而觉得奇怪。”乔达拉回道,“可要是我们真想把它们带出冰带,我们就不得不让这些石头也爬上去。有件事值得高兴。” “什么事?” “我们一翻到山那边,一切就都随心所欲了。” 第857页 河的上游横切南面群山的北部前哨,这段前沿的地异常巍峨,洛沙杜奈就在河正南,那里一大片延伸出去,相对平缓的高原,其上堆积了更多山丘似的石灰石群。虽然屡遭漫长岁月里狂风急流的侵蚀沖刷,创伤累累的高地仍兀然耸立,终年承载着光耀夺目、如钻石王冠般的累累厚冰。丛山河流间是一个长满休眠植物的砂质地带,至此,只见地上薄薄一层冬雪与低处的永冻冰隐隐融成一体,只有晶莹碧蓝如星星闪炼的微光证实了冰的存在。 再往南,居中赫然凸起的#岩在晴日照射下折出淡淡光彩,这一带近乎独立而存,无依无傍,就那么好大一块土地向上够着,兀自耸立于不远的高地之上。他们俩一边向更高的地形错杂的西部攀行,无言地在身后甩下一座座中部山峰,一边留心眺望着一对黑压压的高凌于其它峰顶的波状山巅。 歷尽沧桑的水晶般剔透的山岳在北边河对过拔地而起,凸凸凹凹的山表层上偶尔望得见山岩怪石和石丛间成片凸现的草地。放目西方,比这还高的西向环山中,有的头顶玲珑冰冠径直跨过冰冻的河流。与南部较年轻的褶皱山系冰雪相衔。 他们一步步向大陆的最冷地区行进,干爽粉末状的雪花降得越来越少,它被夹在绵延区最北的冰山和白茫茫占据了整个大陆的最南缘冰层间,连狂风肆虐的东部黄土平原,其严寒的凌厉与它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而它之所以倖免于冰封雪冻带来的荒凉颓败,不外乎受到西部海洋的影响。 把气势汹汹的冰冻遏制住海湾上的不冻洋,无法暖湿他们计划翻越的冰原上的空气,而冰原可能已开始不停地扩大,因此翻山之难无异于登天。这顷碧洋不仅影响了通住西部平原和冻土带的路,同时也把座座冰川与泽兰达尼部的居地隔开,使那里的自然风貌迥然于同纬度的其它皑皑雪域。 乔达拉带着艾拉愉快地重返故里,但在艾护内心,他们好像始终马不停蹄、永无休止地前行。她渴望着旅行早日终结,大功告成。当他们沉闷地穿越这千篇一律、单调乏味的严冬地带时,有关狮族、小泥屋里那个温馨冬天的美好回忆,闪进她脑中。她兴奋地回想着一桩桩琐细小事,全然忘却了那时她一想到乔达拉将不再爱她,便无时无刻不笼罩于悲伤哀痛的日子下。 他们多就河凿冰,很少取雪,但所需的水都得化开(这地方荒蛮得连雪块都极罕见),艾拉却认为喝些冰冷的水会有些益处。大母亲河支流流量减少,冻得硬硬实实,倒对他们行走挺有利。然而,朔风凛冽,唿啸着狂扫河溪低谷,迫使他们一鼓作气,匆匆越过陡岸旷野。 尽管身裹厚厚的兽皮大氅,艾拉还是冻得浑身哆嗦。他们终于设法跨过一条宽谷,来到了抵挡附近高地风寒的屏障之下,艾拉也宽了心。“我好冷!”她牙“咯咯”地打战道,“但愿天气能暖和起来。” 乔达拉面有警色,“不要但愿那样,艾拉!” “为什么不?” “我们必须在变天前越过冰川。一股暖风意味着冰消雪融,冬日的结束。这样一来,我们将不得不绕道北边。路经克兰人地区,时间将耗得更多。再加上查洛利对他们的频繁骚扰,我估计他们不会很友好。”乔达拉说。 艾拉心领神会,点点头,眼光掠过河流,眺望北岸,她凝神注视了许久,说道:“那边环境强多了。” “为什么这样说?” “就在这儿,你都看得见那儿有芳草遍地的片片平原,它们能招引来更多供人猎取的野物。而这里却差不多净是矮小的松树—就是说除了少数地方,剩下的便都只是砂质土壤和散见的败草。它离冰原一定更近,因此就更寒冷,也更贫瘠。”她解释道。 “没准你是对的。”乔达拉道,同时暗自赞嘆她准确的判断力。“我不了解这里夏天的情况,只在冬季来过这儿。” 艾拉的判断一点不差。大河河谷北边平原上的土壤,基本上为覆在石灰岩床上的黄土,比南边的肥沃。此外,南边的冰川彼此挨得更近,也使它的冬季愈冷,夏季愈荫凉。有限的湿度几乎化不了皑皑积雪和地表冰冻。 这里,树木的休眠状态,常常叫艾拉对它们的种类举棋不定,直到她亲口尝过一小段嫩枝梢,一个芽苞或是一块肉树皮才能得出结论。靠近河边的地方长满了赤杨树,沿着许多支流的河谷前行,她意识到若值夏日,他们此刻正走在林木葱郁的泥泞沼泽上,那些混生着柳树和白杨的地方,则是最潮湿的地带,至于偶或可见的按树、榆树、鹅耳杨树,都发育得和木本小灌木丛差不多大小,说明那里的土质相对干燥。少见的,长势不好的栎树,勉强在小环境中存活下来。 虽然气候严酷,一些鸟类和野兽仍出没其间。空旷的平原与群山万壑间的寒带动物颇为丰富,猎获也容易。他们极少动用洛沙杜奈配给他们的食物,留着好翻山用。直至来到这冰封雪冻的不毛之地,他们才会完全依赖身上携带的供给品。 艾拉发现一只难得的小型松鸡,便指给乔达拉看。乔达拉对搜捕柳树松鸡已经很在行了。那东西吃起来近似他从小就爱的白雷鸟肉,艾拉的烹技更妙。它斑驳的体色为自己在雪陆交错的地方提供了更好的伪装。乔达拉依稀记得上次他走此路时,雪比这回多。 第858页 这一带受东部大陆和西部海洋气候的双重影响。别处少见的混杂植物群落和分布不一的各类动物说明了这一点。艾拉也会为狼捕些老鼠、仓鼠之类的小傢伙,特别是发现大个仓鼠时也为他们俩逮上几只。但更多时候,是貂子、狐狸、小野猫替代它们作吃食。 走在高高的平原上,沿着一道道河谷,他们常常看见披着长毛的勐玛象。它们多为一队一队的母象。间或有头公象相伴缓行。寒季里,成群成群的公象多半都合成了一大伙。犀牛几乎总是孑然一身,除非是还哺着一两只尚未成年的幼子的母牛们。天气渐暖时,##、野牛和各种各样的鹿,会多得无计其数。可冬天只有驯鹿出没了。与此相反,摩弗伦羊,小羚羊和巨角塔尔羊已自高处的夏季栖地迁移下来,繁多的麝牛叫乔达拉大开眼界。 麝牛数目在其周期内,大约有一年工夫处于高峰,第二年则很可能锐减至最低数。这回,艾拉和乔达拉一饱眼福,看到了象徵它们价值的梭状犄角。在遭受威胁的情况下,麝牛群,尤其是善斗的公牛们便低下犄角,紧紧围成一圈,一律沖外,保护幼犊和某些母牛。这举动对付了大部分食肉动物,却吓不跑也长着梭状犄角的勐兽。 与艾拉曾经设想的不同:抵达基本由河源构成的地方并非一次意义深远的经歷。大母亲河不是从某个明显的地方喷涌而出,滔滔前流,跟它最后注入万顷内海似的。它没有明确的源流,就连北来的支流界线也无确论。可乔达拉对他们的置身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觉得他们离实际冰川边缘很近了。但他们踏雪走了好一段日子,也不好说就是真的。 艾拉在河边见到一根裸露在外的砾石棒,便停步捡起几块光熘熘的石头,放进随身小袋。她弹起这些石子百发百中。她估摸着过会儿也许能打只松鸡或雪兔回来,要么就在明天。 对于洛沙杜奈短暂相居的回忆已经褪了色,取而代之的是对前方那座冰川的焦虑,乔达拉尤为心焦。又是步行跋涉,又是行囊沉重,他们已比他预期的要走得慢多了。他因此担忧漫漫冬季会过早逝去。春天的降临本来总是遥遥不可料及,但这次他却希望它迟来一些时日。 他们从马背上卸下东西,搭好帐篷。天还早,他们决计去猎些鲜肉。他们进入一个树木稀疏的地方,蓦地发现了鹿踪,这叫他们都吃了一惊,乔达拉担心起来。他希望返回的鹿群不会是春天将至的一个信号。艾拉朝狼打个手势,于是乔达拉在前,艾拉紧跟,狼尾随其后,穿行在林中。她不想让它一跃而上,吓跑猎物。 他们循着鹿踪,穿过空旷的林子,一直来到一块高高突起,挡住他们视线的巨岩前,艾拉见乔达拉双肩一耸,‘紧张的追踪懈了劲儿,鹿迹表明显然是什么东西把它惊跑了。 忽而听到狼的低嗥,他们都怔住了。它感觉出了什么,他们开始留心起它的警报,艾拉相信,她听到了从这块沖天而立,阻住他们道路的巨岩的另一侧传来的撕打声。她与乔达拉互相看看,他也听到了。他们绕着右边,镊手摄脚慢慢向前摸去。伴随着喊叫声,是某个东西“扑通”摔在地上的闷响,紧挨着响起撕心裂肺的呻叫。 呻叫声里有一种力量吹出寒气袭遍艾拉后嵴梁骨,一种恍然大悟带来的不寒而慄。“乔达拉!有人遇到麻烦了!”她一声大喊,从巨岩前箭步冲出。 “等等,艾拉!有危险!”他叫着提醒,然而 —— 岩石附近,几个壮汉子正与一个地上的人扭成一团。那人拼命要把他们推打开,却无济于事。其余几个汉子正野蛮诟骂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扑过去骑在他上面,又有两个疯狂地要把他按倒。 “麻利点儿,达纳西!你还得多少帮助。这娘们儿在挣命。” “大概得帮他看清它。”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付它。” “那就让别人上。” 艾拉瞥见一头亚麻色头髮的人,于是满怀憎恶愤怒之情,意识到他们正妄图按倒一个女人,并猜透了他们的骯脏用意。她跑向他们,内心又产生一种想法。也许是一条大腿或一只胳臂的形态,也许是一声挣扎发出的唿喊声,总之她突然明白,这是个克兰妇女 ——一个浅黄头髮的克兰妇女!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呆呆愣住了,但即刻又清醒过来。 狼嗥叫着急欲扑上去,但又瞅着艾拉,踌躇不前。 “一定是查洛利那伙恶棍!”乔达拉赶到她身后说道。 他扔下梭镖猎囊,大步流星走到那三个正凌辱女人的汉子旁。他从背后抓住其中一个的大衣,恰好触痛他脖上一块瘢疤,将他拎起,一把搡开。接着,他站到他面前,握紧拳头,狠狠向他脸上砸去,那汉子便踉踉跄跄跌倒在地,其余两个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松开女人,回身攻击这个陌生人。一个跳上他背,另一个挥舞着乱拳打他的脸和胸。身材魁梧的乔达拉摔下背上的傢伙,重重给他肩膀一拳,又借身上硬梆梆的腰带,勐撞面前傢伙的肚子。 当两个汉子转而对付乔达拉时,女人滚着身子后退,伺机逃开了,跑到另一伙扭成一团的人那儿。一个汉子又结结实实挨了乔达拉一记拳头,乔达拉转身揍另一个。这时,艾拉发现第一个倒下的汉子挣扎着就要爬起。 第859页 “沃夫!救乔达拉!咬那些人!”她急忙沖狼摆手道。 剽悍的狼迫不及待跃入混战的人群。与此同时,她放下包,解下绕在颈上的弹石带,探进囊袋,摸出石块儿。三个汉子中的一个再次倒下,她便看另一个。他满眼惊惶,舞着一只胳臂想扒开正朝自己扑来的庞然野狼。它抬起后腿,跳了上去。利齿狠狠啮噬住那只套着厚冬衣的胳臂,一口撕下衣袖。这会儿,乔达拉痛痛快快地给第三个颚上送过一拳。 艾拉往弹石带套上塞好一块石头,将注意力转向第二伙撕打中的人们。一个人双手擎起一根沉甸甸的骨头棒子,刚要砸下。她赶紧用力弹出石子,眼看拿棒的傢伙应击倒地。另一个眼露凶光,手持梭镖举在什么人头上,也直瞪瞪瞅着自己的伙伴身子瘫在地上,呆若木鸡。他拨弄着头,还没看清迎面飞来的第二颗石子,便被打中,痛得大声叫唤。他张牙舞爪似的抓自己的伤臂,梭镖掉在脚下。 地上的一个男人一直在与六个壮汉撕来打去,却显得力不从心。艾拉的弹石带干倒两个,那个曾遭袭击的妇女则为了解救自己的男人,一个劲地勐打第三个。艾拉手头还有两块石子,她对准其中一个的大腿,射出了石子,给地上的男人(如艾拉所猜,是个克兰男人)一个喘息之机。他虽坐着,但仍紧紧拽住离自己最近的汉子,抓过他的头向另一个汉子推去。 克兰妇女恢復了她不顾一切的进攻,终于打跑了和她一直扭打的汉子。虽然克兰妇女们不擅长搏击之道。但与她们体形相配,气力却同她们的男人不相上下。尽管她大可以乖乖依从而不是挺身自卫,反抗一个用自己满足其兽慾的壮汉,但她是那样刚烈激愤,义无反顾地抗争,保卫自己受伤的男人。 这伙壮汉都爬不起来了。其中一个昏迷不醒地倒在克兰男人脚边,头上的伤口渗出股股鲜血,染红了污秽的浅黄头髮,并渐渐肿成一块没有血色的鼓包。另一个摩挲着手臂,怒视着手持弹石带的女人。剩下的被揍得稀里哗啦,遍身青肿,一个独眼的傢伙时而睁眼,时而闭上。袭击克兰女人的三个男人也是遍体青伤,趴在地上筛糠似的缩抱成一团,骇透了头上那只虎视耽耽,呲着尖牙、喉咙里发出低嗥的狼。 乔达拉也分享了伸张正义、惩罚兇恶的快意,但看上去并不放在心上。他走过去见艾拉安然无恙,便打量起地上那男子,勐地被他是克兰男子这一事实震住了。其实他们最初便意识到了,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有了深刻的认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男的仍坐着,他故意拨开他脚边昏迷的傢伙,给他翻了身;他还有气;接着全懂了。 原因很快明朗了。他的左腿膝盖紧上方,畸形般地扭曲了。乔达拉敬畏地看着那男人。拖着一条残腿,他居然顶住了六个壮年汉子!他知道扁头人体魄健壮,却还不完全了解到底有多壮,又有多勇敢。这男人不得不饱尝巨痛,却丝毫不露。 突然,另一个始终在旁观战的男子大摇大摆闯了进来。他用眼扫扫身边一帮溃不成形的人,扬起一道眉毛。所有的壮汉似乎都在他不屑一顾的轻蔑下,忐忑不安地蠕动着身子。他们不知该如何交待所发生的一切。刚才他们还肆意欧打玩弄着两个不幸闯入他们领地的扁头人,现在却哀哀乞求一个会弹石的女人,一个魁梧、拳凶的男人,还有一只他们生平所见的最大的狼的怜悯,更不必说两个扁头人了。 “怎么回事”他问。 “你的手下总算遭了点报应。”艾拉道,“下一个将轮到你。” 这女的与他素昧平生,她怎么知道这是他手下?难道还有有关他们的其他底细?她操着他们的语言,口音生疏。他要搞清她的来头。克兰妇女一听艾拉说话,便掉头上上下下打量她,但她做的小心,旁人不曾注意。那个头上肿包的傢伙甦醒过来,艾拉想走过去看看他的伤情。 “离他远点儿,”男人道。他生怕她辨出自己的口音,莫名的恐惧与虚张声势的叱喊显得并不协合。 艾拉收住脚,目光坦白,直入男人内心。她随即明白,他的阻止不是因为特别关照那受伤的人,而是为了保全自己一伙人的体面。 她仍旧去检查他的伤口,“他得痛上几天,但会好的。如果我真想伤他,我就不会这么手下留情。他会送命,查洛利。”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年轻人脱口而出,竭力掩饰自己的惊惧。这陌生人怎么认识他? 艾拉无谓地耸耸肩,“我们不止知道你的大名。” 她双眼掠过克兰男女方向。在那边的多数人看来,他们神情冷漠,目光呆滞。可艾拉从他们表情姿态里的细微变化中觉察出他们的震惊不安。他们忧心忡忡地紧盯着“异族”人们,想努力弄清事情为何到了这一地步。 眼下,男人揣度道,他们看上去不会再遭突袭的危险。可那高个男人,为什么帮他们呢……或者说看着像帮过。一个异族男人为何与自己那类人打斗帮他们?那女人呢?要是她算女人的话。她使武器,而他也晓得,比他知道的大多数男人都厉害。一个使武器的女人算作哪一族?与她同族的男人作对吗?更叫人坐立不安的是那只狼……看情形吓怕了那些恶棍,他们胆敢伤害他的妻子……属于他自己的格外珍视的新婚娇妻。也许那高个男的有狼图腾,可图腾是死的精神寄託,而这却是活生生的一只狼,他所能採取的只有等待,忍住身上的伤痛等待。 第860页 艾拉见他战战兢兢瞥着狼,度出他的恐惧,故决定立即驱散他的惧意,她吹起口哨,飘起一阵独特命令味道的声音,好似一种鸟语,却谁也不曾闻过。大家都惊恐不安地望着她,马上又发现一切如故,便松了口气。喘息未定,马蹄声响,两匹驯顺的马,一母,一罕见的棕色公马,来到面前,径直走到女人那儿。 这是怎样的不可思议?莫非他已死去,正呆在灵魂冥界里?克兰男人心乱如麻。 那伙子壮汉似乎比克兰男人还畏马。尽管他们把恐惧埋在若无其事的嘲讽和虚张声势下面,互相打着气变得越来越放肆,举止越来越下流,但他们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惊骇万分。他们的罪恶将昭然于众,并将为此负债赎罪。 达纳西,就是那个驯服不了克兰女人的年轻人,向其余两人说,他认为扁头女人充其量是个物品,而那个又喊又叫的女子还不成年哩,姑且是吧,她当时挺激动(妇女在那种场合总是歇斯底里)。但毕竟使他蒙受了耻辱,他提心杜娜的报应。她会怎样报復他们呢? 而现在,又半路冒出一个女人,一个陌生女人,跟着个身板壮实的金髮汉子,再加上一只狼!还有一对她唿之即来的马。没人认识她,她却清楚他们的老底。她说起话来怪腔怪调,必定来自远方,但却有通晓他们的语言。她从何而来呢?她是不是一个,一个观看人形的母性幽灵。达纳西浑身发抖。 “你们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查洛利道。“我们并没有打扰你们。我们不过是和扁头开开心,拿些动物取取乐,这有什么不好?” 乔达拉看见艾拉尽力压下心头的怒火。“那马丹尼亚呢?”他问,“她也是动物不成?” 他们知道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望着查洛利,等候指示。男的口音和她的不一样。他是泽兰达尼人。加入泽兰达尼知道了一切,他们就去不成那儿了,他们的计划落空了。还有谁晓得这事儿?他们到什么地方去落脚安身呢? “这些人不是动物,”艾拉冷冷说道,蕴积着无限愤慨。乔达拉不禁对她看了又看。他从未看到她如此激愤,又是那样善于驾驭情绪,以致他不敢相信年轻人们会充分意识到这一点。“如果他们是动物,你们还用得着去强迫他们?你们会叫一群狼就范吗?你们会迫使一匹马屈服吗?不,你们窥伺的是女人,但没有一个女的会甘受你们的摆布!这是你们唯一找得到的女人,”她说,“但这些人不是动物。”她看一眼克兰夫妇。“你们才是禽兽!你们是群鬣狗!围着粪堆嗅来嗅去,贪婪吮吸着腐烂骯脏的东西,尽情嗅享你们的罪恶,伤害别人,侮辱妇女,盗窃他人的财务。我要警告你们,如果你们现在还不迷途知返,你们将丧失所有。你们将没有家庭,没有部落,没有乡亲,你们的家里永远不会有一个女人!你们讲像鬣狗似的苟延残生。永远讨食他人的垃圾,甚至被迫自相掠夺。” “他们连那个也知道了!”一个年轻人道。 “闭嘴!”查洛利道,“他们不知道,他们不过是在捕风捉影的胡猜。” “我们知道,”乔达拉说,“每个人都知道。”他对他们的语言掌握的并不太好,但完全可以听懂听明白。 “那是你说的,而我们压根就不认识你。”查洛利道。“你是外人,连洛沙杜奈人都不是。我们不会回去的。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我们有我们自己的部族。” “因此你们就可以偷窃食物,强暴妇女吗?”艾拉道,“照你们规矩,一个没有女人的破洞就算不得一个部族。” 查洛利竭力满不在乎地说:“我们用不着聆听这些良言箴语。我们想要啥就拿啥,美食佳肴,各色娘们,只要我们需要。过去没人敢妨碍我们,现在也不会。过来,我们离开这。”她说着,拔腿要熘。 “查洛利!”乔达拉在他背后喊道,箭步追上他。 “你要干嘛?” “我有件东西送给你,”魁梧的男人道。 接着,乔达拉一言不发,攥紧拳头,一下砸到查洛利的脸上。查洛利被揍的晕头转向,脑袋向后一仰,仰面栽下。 “这一拳是为马丹尼亚!”乔达拉低下头,对在地上爬来滚去的男人道。说罢,转身走开了。 艾拉望着那个瘫倒在地的年轻人,一股鲜血顺他嘴角淌下,但她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表示帮助的意思。他的两个朋友把他搀扶起来。然后,她把目光转向那伙年轻人,逐个看了一遍。他们面带深深的愧色,周身邋遢骯脏,衣衫褴褛,积满灰尘,一张张瘦削无力的脸同时诉说着飢饿。难怪他们抢吃的。他们需要家庭,需要部族的温暖。看来,这种随查洛利四处流浪,放荡无羁的生活已渐渐失去吸引力,也许他们愿重返家园。 “他们在搜寻你们,”她说,“人们一致认为你们在迷途上走得太远了,连查洛利的亲戚托马西都这样说。如果你们返回部落并自动接收人们的处罚,你们可能还有机会和家人团聚。如果你们等着他们找上门来,你们的结局则会更加残酷。” 这就是她来这的目的吗?达纳西猜测着,她是不是在大错铸成之前来警谕我们?要是在他们找到自己前回去,想法改过自新,部落人还会再宽恕我们吗? 第861页 查洛利一伙狼狈离去后,艾拉走进克兰夫妇。他们已不胜惊讶地目睹了艾拉与那伙人的针锋相对,也眼见乔达拉的最后一拳把那男人击倒在地。克兰的男人从不对本族男子动武,不过所有异族人都令人不可思议。他们长得有些男人味,可行起事来又不怎么像了,特别是被干倒的那个,没有哪个部落不知道他。这个坐在地上的克兰男子必须承认,眼瞅着那傢伙倒下去,他感到某种满足,他更高兴地看到他们都灰熘熘地熘走。 现在,他但愿这其余两个也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叫人猝然不及,弄得他很不自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返回本部落,尽管他不知如何拖着条断腿回去。艾拉接下来的姿式令两个男女都完全大吃一惊,连乔达拉也觉出他们的惶然不知所措。她优雅地低下身子,盘腿坐在男的面前,低着头,娴静地瞅着地面。 乔达拉本人也很惊讶。她间或对他有过这种表示,那往往是她有要事相告,又苦于找不到恰当语言表达的时候,但这却是他头回看见她严格遵照规范摆出姿式,表达敬意。她在请求得到允许对他说话。而令这高个男人大为惊讶的是看着艾拉,一个如此能干、独立不羁的女人,如此以殊礼接近这个扁头的人,一个克兰人。她曾想法向他解释过一次,这是一种礼节、传统、言谈之仪,不算是屈尊。可是乔达拉明白,没有一个泽兰达尼女人或任何其她一个他知晓的女人,会照那法子与某人随便接触,男人也罢,女人也罢。 艾拉端坐,耐心等待那男人拍自己肩膀的时候,还不敢确信他的体态语是否和养大她的部落体语一样。他们相隔千山万水,而且这两人的相貌殊异,只是她已注意到口语间的相似之处。不过人们相距越远,语言上的相同点也就越少,她只是希望这两个人的体态语能与自己的相近些。 她想到,同他们的许多知识和行为准则一样,他们的体态语也源于记忆,一种只属于某一种族,每个孩子都生而有之、与本能近似的记忆力。如果这两个人的部落与她所了解的那些都由同一古老的先祖衍生而来,则他们的体态语至少是该相近的。 她一面焦灼地等待,一面开始怀疑他是否看懂了自己的意图。蓦地,她感到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于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好久没与那个部族的人交谈了,从她被咒死那天起……她必须忘却那一切。只要那个部族还看重它,她就得向他们隐瞒她的“死”,否则,他们将扭头不再看他,仿佛她已不復存在。她抬眼看那男人,两下打量起来。 他在她身上看不出部族人的特徵,她是异族人,她一点不像那些那似被杂合的灵魂莫明奇妙搞丑的人,而近来很多人生下便是。可是这异族女人从哪儿学会对男人讲话的一整套规矩呢? 艾拉已多年未见一张克兰人的脸了。他有地道的克兰人面容,但与她所知道的有些出入。他头髮、鬍鬚一律淡褐色,柔软平直。他的眼珠也是淡褐色的,而不是她族里人的那种,几近黑漆般的眸子。他面廓更为粗犷,眉缘更重、鼻子更尖,脸更突出,额头好似更陡、一抹而下,脑袋也更长。他看上去似乎多少要比她的族人更像克兰人。 艾拉开始打着手语,夹着布伦部族的日常语言说起话来,她孩童时便学会了它们。显然,他看不懂,呜唿几声。他带着那一部族的腔音,确切地说,是从嗓子音硬挤,几乎吞掉了元音,她只得竖起耳朵以便听个清楚。 男人断了只腿,因此她想帮助,但她还想知道更多点有关他俩的事。在某种程度上,她与他们在一块儿要比与其他部族人一起更自然。可要帮他,就得与他交流,让他理解自己。他又说起来,同时作手势。它看上去应该不陌生,她就是搞不懂他们的意思,而他口中的声音在她简直就是听天书,她的部族语言会相差得如此悬殊,以至她无法与这一地区的各个部族交流吗? 31 格班与约加 艾拉思忖,该怎样让那克兰男子明白自己呢?她忐忑不安地匆匆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年轻女人。蓦地,艾拉想起了那种克兰人集会。于是,她便试着用一种古老的、代代相袭的无声语言来表达,这种语言被用来与灵魂世界的对话,在与操不同语言的部落联络、交往时也使用。 那个男子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艾拉发觉自己已理解力他的意思。内心顿时激起一股巨大的欣慰、兴奋之潮。这些人的部族,和她的一样,的的确确来自相同的祖先!而在遥远的某个过去,这男人与克莱伯、伊扎都拥有同一始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获知,叫艾拉忆起一幅奇异如幻的景象。她朦胧地觉得:甚至在更为古老、久远的年代里,她和他本是同根生。只不过她的家族早已分离出去,过另外一种生活罢了。 在他们打着手语交谈时,乔达拉饶有光趣地注视着。想要看懂他们飞快的手势动作并非易事。乔达拉觉得,这种语言远比他曾经设想的要复杂而精妙。艾拉曾把一些手语传授给狮族人,这样莱达格有生以来头一遭与他们进行了交流(这是种传统语言,因此年轻人比较容易把他学会,她却只教了点基本的东西。那个男孩总是乐意和她、而不是和其他人说话。) 那男子自我介绍时,跳过了一些本应交待的内容,艾拉为此感到意外。他没有确定的名字,没有固定的居住地,也没有明确的家族关系。“异族女人,本男子汉想知道你打哪儿学会这种交谈的。” 第862页 “女人还是孩子时,全家都在一场地震中丧生了。女孩是由一个部族养大的。”她解释道。 “本男人还未听说有收养异族孩子的部族。”他摆了摆手。 “我的部族住所很远很远。这位男子,知道那条被异族人称为大母亲的河吗?” “它是边界。”他不耐烦地摇着手。 “那条河流经之远,许多人并不知道。它一直奔向遥远的东方,汇入大海,女人的部族就在河尽头处。”艾拉用手示意。 他面露狐疑,打量起艾拉。他知道,自己的部族语言里包括一种借下意识的躯体晃动及种种手势来理解交流的妙法,表达起来几乎毫不产生歧意。而异族人却不具备这种能力,他们只能靠发出的声音来阐明意思。他对她半信半疑,既看不出什么有意伪装的迹象,又觉得她的藉口似乎太牵强。 “女人自去年暖季伊始就一直在旅行。”艾拉补充道。 他再次变得不耐烦,于是艾拉意识到他正处于难熬的痛苦中。“这个女人想要什么?那些人走了,为什么她不走?”他晓得,艾拉很可能救助了他和他的女人,这意味着他欠他一个人情,那将使他们结成最近的亲戚。这想法搅得他心绪不宁。 “我是一个能医病的妇女,我愿意检查一下这位男子的腿。”艾拉解释道。 他轻蔑地一哼鼻子,“这女人不可能是医药妇女。这女子不是克兰人。” 艾拉没有争辩。她忖度片刻,决计另试法子接近。“我想和那个异族男子说话,”她请求道。他点头批准。艾拉起身后退到乔达拉那儿,然后才转过身去。 “你能和他顺利沟通吗?”他问。“我晓得你的想法不坏,可你那个部族住得那么远,我担心你成功。” “起初,我用我们部族的日常用语,但我们互相都听不懂。可我一採用那种古老传统的语言方式,我们交流起来可就障碍全消了。”艾拉解释说。 “我没听错吧?你是说这个部族不光可用通常办法交往办事,而且懂得两种语言,且其中一种他们无人不晓?也不论他们身在何方?不可思议。” “我想是这样,”她说,“不过这古老的方式埋藏在他们的记忆中。” “你的意思是,他们生来就晓得那样说话?随便哪个婴儿都行?” “不确切。虽然他们的记忆力生来具有,但必须有人教会他们如何利用。我说不准记忆力这东西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因为我没有,但它大约更像是在帮他们唤醒已知的一切。通常他们的记忆只需被唤起一次便够了。他们有些人认为我笨,不大伶俐,就因为我太迟钝,直到我学了快速记忆后,记忆对我仍非易事。莱达格天生有记忆力,可惜没人教他……唤醒他。所以我来后他才会手语。” “你?迟钝?我还从未见过学起语言,悟性像你那样好的人哪,”乔达拉嘆道。 艾拉对他的评论一笑置之。“那不一样。我想其他部族的人具有一种语言记忆,但我们所学的却是周围的一响一动。因此要学习另一门语言,只需把另一套声音铭记在心,有时也得记下把那些声音结合成词、成句的手段。”她说,“即使你在此方面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无懈可击,两个人仍可以互相理解。在我们看来,他操的语言更为深奥难懂。但目前,交谈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而是恩惠。” “恩惠?我不明白。”乔达拉道。 “他正忍受着可怕的伤痛,虽然他永远不愿向你表露。我想帮他把伤腿接好。我不知道他们打算怎样返回部族,但我们过后再考虑也不迟。我得先固住她的腿,可他已经欠咱们的情了,他也知道要是我能听懂他说的话,我就晓得这种恩惠。如果他坚信我们救过他,他就坚信这是一份情债,他可不愿再欠我们什么了。”艾拉力图通俗地阐明这种异常复杂的关系。 “什么是情债呢?” “它是一种恩惠……”艾拉竭力想方设法要把它说明了。“它时常发生在同一部族的猎手之间。假如一个人救了另一个人,他就拥有那人的一块灵魂。那个本会死去的人为了生命的復归而放弃他。人们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块灵魂,在躯体尚未冰冷僵死前就已逝去,所以若是一块灵魂被别人得去了,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救助那人,于是他们结成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有道理。”乔达拉点头说。 “男人们群出打猎时,”艾拉继续道,“他们必须互相帮助,并常常互救性命。这么一来,每个人的一小块灵魂便经常要分属于其他诸人。在这种意义上,他们亲密无间胜似一家子。同一部族的猎手们可能是互有联繫的,而家庭内部的亲缘血缘都不可能强于它们。其原因就在于猎手们都只有相互倚靠、共同依存。” “那里边倒有些睿智。”乔达拉若有所思道。 “这就叫情债。这男的不了解其他部族的风俗,就是对他所确知的也没有多少深思熟虑。” “遭到了查洛利及其一伙人的袭击,谁能再去责备他呢?” “与那一点儿也不沾边,乔达拉。问题是因为他欠咱们的债而使他闷闷不乐。” 第863页 “他都跟你说了?” “不,当然没有。可是这部落的语言不止限于手势啊。一个人的坐态、站姿、表情,还有种种琐细的表示,都包含有意义。我是在部族里长大的,那些东西我和他懂得一样多。我看得出什么使他烦恼不已。要是他能承认我是个部落医药妇女就好了。” “那会有什么不同?”乔达拉问。 “它意味着我已拥有了他的一块灵魂。”艾拉答道。 “可你甚至还不认识他!你怎么可能拥有他的一刻灵魂?” “医药妇女的职责是挽救生命。她可以宣称拥有每一个被她救过人的灵魂,并多年加以保留。因此,一朝称为医药妇女,她就把自己的一块献给部族,作为回报,又得到部族里每个人的一刻灵魂。那样,不管她救了谁,债都已偿还完了。医药妇女这是凭藉这种权力才获得族中的高位。”艾拉看上去心事重重,然后道:“这是第一次,我为自己没失去部族的灵魂而感到高兴……,”她停下不语了。 乔达拉开始说话,继而发现艾拉正兀自凝神,他恍然,她在沉思。 “……我被咒死时,”她又开口了,“我为那一直担心了好长时间。伊扎死后,克莱伯将族人的灵魂都从她那召回,然后,他们就不会跟着他步入下一个世界。但勃劳德使人咒我时,却没有人把灵魂从我这里收回,尽管对整个部落来说,我已死了。” “他们知道这事会怎样?”乔达拉问道,小心翼翼地沖那对紧盯着他们的克兰男女一摆头。 “我将不能再在他们面前存在,他们看不见我;他们将不允许自己看到我。我却可以在他们眼皮底下嘶喊嚎哭,可他们不会把它听进耳朵。他们会把我看作一个鬼鬼祟祟,千方百计想引诱他们进入下一世界的幽灵。”艾拉闭上眼睛,可怕的记忆叫她浑身发抖。 “那你为什么还说因为自己保留了灵魂而感到高兴呢?”乔达拉问。 “因为我做不到,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不能对他撒谎,他会察觉的。当然,我可以避开此事,只字不提。为了个人隐私的缘故,这倒不受礼仪约束、行得通。我不必就咒死说出一词半语,尽管这样他也可能看出我隐瞒了些东西,不过我可以把话题引到部族医药妇女上面,因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仍是名医药妇女,我还带有一块块灵魂。”说罢,她又忧郁地蹙起眉头。“可终究有一天,我会真的死去。乔达拉,如果我拿着部族诸人的灵魂进下一个世界了,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我说不清,艾拉。”他答道。 她耸耸肩,把想法抛到脑后。算了,现在需要我牵肠挂肚的是这个世界。要是他愿意把我当成一名医药妇女看待,那他就不必因欠我的债而过份在意。让他欠异族人情债已经够坏了,再欠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使用武器的女人,这将更糟。 “但你还在部族时,就是打过猎的。”乔达拉提醒她说。 “那是例外,不过因为我又打猎、又用了弹石带后,居然逃过长达一个月的咒死这一劫。布伦承认,我的穴狮图腾护佑了我。他认为它是次考验、而我想这最终促使他接受了我,一个图腾如此威慑强大的女人。是他给了我狩猎护符,还称我为女猎手。” 艾拉摸摸形影相随、挂在颈上的皮囊,想起了她的第一个、伊扎缝制的、朴素的系带小包。艾拉一被部族认可,母亲伊扎就将一块赤红的赭石放了进去。艾拉在马穆塔的认领仪式上得到这个护身符,虽说它不如她眼下戴的那些装饰讲究的好看,,但仍是她的特殊标志,连早先那块赤色赭石在内。护身符里不仅有作她的狩猎护符用的,从一只勐犸象牙尖端取下染红的卵形蛋,不仅有容纳了整个部落灵魂碎片的一小块厚厚的、黑色二氧化锰矿石(那是她成为布伦家族的医药妇女时人们给的),还藏着她的全部图腾标记。 “乔达拉,我寻思你若和他说说话,也许会有些起色。他现在是半信半疑,拿不定主意。他这个人一举一动都恪守传统,不敢越雷池半步,却偏偏已经发生并且仍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稀奇古怪的事。若是有人跟他聊聊话,哪怕是个异族人,当然顶好是男人,他倒可能解脱些。你还记得男人们相互问候的手势吗?” 乔达拉打了个手语,艾拉点点头。她看出他手势虽然打得不怎么高明,其友好的含义却是清楚不过。先不要试图向那女的打招唿,那会显得举止唐突冒失,他也许把它当作一种侮辱。男人,尤其是异族男人,无缘无故就对女人进言,这既不合俗,也不稳妥,一个关系密切的朋友甚至可以和他的妻子一道帮他脱离困境,共享欢乐。不过,比较得体的是先征及他的同意。 “为什么问他而不是她?凭什么那些女人心甘情愿地被这般对待?就好像比不上男人重要似的。”乔达拉问道。 “他们不这样想。他们自己也晓得男女都一般重要,然而那部族里男女之间的相异太多。”艾拉设法解释说。 “他们当然不一样,世上的男人和女人都是迥然不同……我很乐意这样说。” “我指的差异不仅仅是你目所能及的。乔达拉,出去生孩子,女人能做的你无所不能;而你虽然身壮些,你能干的我也差不多都办得到。但在那个部族里,却有许多女人能做男人做不成或是男人能做女人做不成的事情,他们没有记忆。我自学狩猎后,很多人是感到惊讶的,与其说是因为我违反了部族一向的规矩,倒不如说是因为我具有学习的能力,他们甚至为我的不凡志向而觉得不解。要是你这个男子汉当时生下个婴孩,他们就不会再对我表示震惊了。我猜,那些女人更是稀奇不已,那种想法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第864页 “我本以为你要说那部族里的人与其他的很相似呢。”乔达拉道‘。 “是像,但在某些方面差别之大又远非你所能想像。即使我也没法想,而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艾拉道,“现在你准备好和他说话了吗?” “好了!”他道。 高个金髮的乔达拉向那个矮小壮实的男人走去,艾拉跟着他。男人仍坐在地上,一条伤腿不自然地蜷曲着。乔达拉低下身子坐到他面前,瞅瞅艾拉,艾拉领首表示贊同。 乔达拉头一次与一个扁头的成年男性挨得这样近,关于莱达格的回忆首先浮上他脑海。与对面这男人相比,莱达格与克兰人的差别更加明显。乔达拉一想起那个生疏、聪明然而虚弱的男孩,他便意识到相较之下,莱达格面容已大大改观了——“柔和”一词不禁涌上他的心头。眼前的男人,脸盘很大,又长又阔,稍稍凸起,大而陡的鼻子高高地挺着,他光滑的鬍鬚刚刚被修整齐,却仍无法完全遮住相当靠后的下颗和不存在的下巴。 他那连鬓胡和一大片浓密打着软卷的浅褐色头髮混杂在一块儿,硕大修长的脑袋都被这些发须盖得严严实实,一直在脑后铺成圆状。他的额已经低倾至低低的髮际处,粗大的眉骨几乎占去了大部分额头。乔达拉只得强行抑制自己,不去抬头触摸自己高高的额、圆圆的头。他明白人们为何叫他们“扁头人”了。 男人的浓眉便眉部显得愈加粗重。一双斑驳金黄、几近淡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好奇与警觉,以及潜藏的伤痛。乔达拉明白艾拉准备救助他的缘由。 乔达拉觉得自己问候的姿势特笨拙,但那男人还礼时脸上的诧异神情鼓励了他。乔达拉踌躇不决,不知道接下去该干些什么。他问自己,要是他此刻正与来自另一洞族或部族的某个陌生人相会,他得怎么办?他努力要想起他为了和达莱格说话而学过的手语。他做手式道,“本男人叫……”然后用嘴报出名字和原始部族名称,“泽兰达尼部的乔达拉。” 太多起伏的间调,太多连辍的音节,太多太多的,这个克兰人不能够一下就分清辨开。他摇摇头,好似正使劲要拔掉耳朵里的什么东西。接着,他探过头,仿佛这样会帮他听得更清晰,最后,拍了拍乔达拉的胸膛。 要搞懂他的意思并不难,乔达拉心道。他再次打手势道∶“本男人叫……”重复一遍名字,但只有名字的第一部分,而且大大放缓语速,“乔达拉。” 男人合上眼睛冥想了一阵,随后睁开眼,运足底气,大声说道∶“乔达”。 乔达拉微笑着点头称许。他的声音混浊不清,好像一古脑吞下了元音,但已相当接近。令人惊异的熟悉感在他身上找到了。当然是艾拉。她的声音里有同样的音质,不过不如他那么浓重罢了。那-是她不寻常的音腔,难怪没人辨得清。艾拉有克兰人的一腔一调,而居然无人知道那个部族的人也会说话! 艾拉见那男人说得那么不错,十分惊讶。她甚至怀疑换了自己第一次学说话,不晓得会不会那样好。她也有些疑虑,不知道那男人以前是否曾和异族人有过接触。如果他曾被推举为部族代表,拟或曾与被认为异族的其他部族进行过某种形式交往的话,那就表明他身居高位,非同一般之流。艾拉恍然大悟,他为何唯恐与异族、尤其是地位身份不明的人结为姻亲,一切的一切都大白了。他不愿屈尊降位,但恩惠就是恩惠,不管他或他的女人是否甘心承认,他们都仍需亚待帮助。无论如何,她得使他信服,她与乔达拉是那种分得清好坏、并愿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异族人。 男人的脸向着乔达拉,又拍拍他胸,然后微微前倾道,“格班”,他说。 同格班说自己名字的情形相仿,乔达拉费力重复了一遍格班的名字,而格班也大度地原谅了这高个男人的拙劣发音,和乔达拉的豁达一模一样。 艾拉释然了。互报姓名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毕竟是个开端。她望望那女的,仍觉不解。那个克兰妇女的发色,怎么可能比艾拉的还淡?她头上长满蓬蓬松松的软捲儿,颜色浅得快要发白,可看上去满年轻动人。她极可能是他的第二房女人。格班是地道的克兰人氏,而这女人很可能来自其他部族,被当作衣物馈赠给他。 女人瞥了一眼艾拉,又匆匆避开了。艾拉琢磨起来。她已从女人眼中看出了担忧与恐惧,并观察得越发仔细,但装得和克兰女人一样不动声色。她腰部有块隆起吧?她是不是胸脯上衣服裹得稍紧? 她怀孕了!难怪她在担心。一个腿伤严重的男人是不能再呆在原部族的。既然这男人身份显赫,他也就无疑得肩负重任。无论怎样,艾拉想,我都必须说服格班,让我来帮助他。 两个汉子一直相坐而视。乔达拉不知道下一步的行动,格班则静观他的一举一动。最后,在无可奈何中,乔达拉转向克兰女人。 “这女人名艾拉。”他说,打了一遍简单的手语,嘴说出名。 起初,艾拉以为他没准儿犯了风俗上的大忌,但一瞧格班的反应,便判定或许还没有。这么快就介绍她,暗示出艾拉的身价之高,与医药妇女的地位很相称。随着他持续的手语,艾拉暗想,他可摸透了那女人的心思? 第865页 “艾拉是医师,非常高的医师,巫术高,想帮帮格班。” 在克兰男人眼里,乔达拉的手语与小孩子的相差无几。意思直白,缺乏暗示,但其真诚却显而易见。发现一个异族人能恰当使用手语,这本身已够令人大吃一惊。他们部族的绝大多数人,只会“吱吱吱”地叫唤,或是含混地咕咕哝哝,再不就像野兽似地咆哮不止,就好似矛哑学语的婴儿在糟蹋悦耳的声音,然而他们反倒认为异族人太不聪明。 然而这个女人,却有良好的辨异力,令人惊嘆显示出其理解的深刻和富于表现力的交际技巧。她以不为人察觉的手法把乔达拉的某些微妙意思翻译过来,既简化了他们的交流,又避免了任何一方的尴尬。她如此谙于此道,所以尽管很难确信她自幼长在部落,已旅行了迢迢千里,但人们仍几乎可以断言∶“她是克兰人。” 格班不曾听说过这女人提及的那个部族。虽说他知晓不少语言,但都和她素常使的有天壤之别。而这异族女人,竟然不但看得懂他们古老神圣的手语,而且还会极为娴熟、丝毫不差地运用。真是少见。尽管他还不敢肯定,但他隐隐感到她也许瞒掉了什么?可她毕竟又是个异族女人,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发问。女人吗,特别是医药妇女,总喜欢把些东西埋在心底。 他的伤腿抽搐着,威胁着令他难以自持。好一会儿,他只得集中全力抓牢它。 可是,她如何作了医药妇女?她不是克兰人,她没有言语记忆,乔达宣称她是医师,还极为肯定的说起她高超的医术……而他断了腿—格班暗自退缩,咬着牙。说不定,她是个医药妇女;异族里也不可能没有她们,但那并不就代表她是本部落的女医。他负的恩惠已经太重了。欠这男的就够糟,那么欠给女人、一个使用武器的女人呢? 可没有他们,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他与他的“黄毛”又该置身何方?他的“黄毛”……已快临产了。一惦记起她,他内心便泛起阵阵柔情。看到那些无赖追她、伤害她,要把她抢走,他的愤怒便战胜了所有。于是他从岩顶跳下,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爬到顶,他不能再浪费同样的时间一点点爬下救她。 乔达拉发现鹿踪后,便攀上巨岩四下环视,看看他能猎些什么。 艾拉呢,捡来嫩树皮,放在火上等着液汁就要从里边泊泪涌出。可格班不相信她。她仍是生客,但她又说她有记忆力,也懂手语,他也巫需相救。况且,艾拉眼下是不会走的。他只希望他们不要呆得太久。 乔达拉把马牵回当初的宿营地,重新打点行装,驮到这儿,打开、支好帐子,然后牵着威尼、雷瑟来到一块儿能寻到干草吃的干净的地方。一些枯干的草儿坚挺着,更多地伏在地上一层残雪之下。 这里虽距他们的新宿地有段距离,却会使两个瞅着他们的克兰人稍觉心安。他们似乎认为,驯养动物是异族人古怪举动的又一表现。艾拉见格班和约加一看那忠顺得叫他们奇怪的马匹没了,便解脱似的舒了口气。她很高兴,乔达拉考虑得这么周全。 他一回来,艾拉就从包裹篮内取出药包。格班已决定接受她这个医药妇女的治疗,便很欣然地看着她的具有克兰人风味的旧獭皮药包,实用而朴素。她又留心驱走狼。对那些与艾拉、乔达拉交上朋友的人说,这动物通常不仅讨人欢喜,而且也易于亲近,但这次,它却出奇地未对两个克兰人表示它友好的态度。它似乎很满意留在后面,绝无敌意,却警惕地注视着一切。艾拉想,它大概已感到了他们面对它的紧张不安。 乔达拉帮那位克兰妇女和艾拉把格班抬进帐篷,这个男人的重量叫他吃了一惊。一个人身上的肌肉净重大得那六个壮汉都难以制服,则它无疑要添上许多份量。乔达拉同时体恤到,这种移动会使他很痛苦,然而格班镇定自若,绝无半点痛苦的呻吟。格班不愿自认疼痛,倒险些使乔达拉误以为他痛得不那么厉害,直到艾拉向他说明,这种坚忍的抑制力在克兰男子间,从孩提时便根深蒂固地形成了。乔达拉对他的敬意油然而增。他的部族不是懦夫的部族。 女人比男人的体格略小,却也是不一般的强壮。她的臂力该与乔达拉相当,所以当她向部族里人证实过这一点后,格班答应带她外出,尽管他晓得要有危险……来自那些人的危险。 不过当时天气酷冷,他以为只要他和她呆在靠近冰舌的地方,就能够躲开他们。岩顶瞅上去是个挺不错的瞭望哨。他重重落下,感到腿骨折断,疼痛难忍,满眼昏花,但他没有趴下屈服。有几个汉子骑在他身上,疼也罢,痛也罢,他必须与他们搏斗。回味起她扑向自己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暖暖的。他不胜惊讶地看到她挥拳打那伙人。他还从未看过一个女人会那样行事,他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一切。她那么卖力地救自己,这已令他异常欣慰了。 他十分懊恼,强忍着伤口的钻心巨痛。难受的并不全是伤痛,他早就学会了抗拒它。更难受的是另外一些恐惧。要是他不能再走了,他的未来将会怎样?一只瘸腿残臂要很久才能伤口癒合,而万一骨头接错了,扭曲了,畸形了,甚至太短了……他该如何面对不能打猎的后半生? 如果他失去狩猎的能力,他将同时失去尊贵的高位。他将不再是首领头目。她原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姑娘,他已允诺她的部族头目要好好照顾她。他地位显贵,她也愿意和他远走高飞。她甚至私下里窃窃告诉他,她老早就爱慕上了他。 第866页 他带着年轻的第二房媳妇回家时,他的第一房老婆并不非常欢迎,但她是个贤淑的克兰妇女。她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她的“第一夫人”的地位仍将不可动摇。他许诺要赡养她和她两个闺女,虽然他不提,心里却一直巴望她能为他生个儿子。虽说有两个女儿环绕膝下,满令人愉快,可他们迟早要长大,要飞走。 他如果不能打猎了,他就谁也养活不了。相反,部族不得不像对待行将就木的老人似的养活他,而他美丽的“黄毛”,本会给他生儿子的,他又怎么去照料她?她会毫不费力地挑选一个爱她的如意郎君,可他却失掉了她。 如果他走不了路,他连部族都回不去。她就只得只身回去求得援助,于是他们赶来把他带走。如果他无法自食其力完成这一切,他在部族人心中的地位将大大降低,而要是腿腐烂致使他步履蹒跚,行走缓慢,甚至丧失猎手的本领,或是永远不能再打猎,那么,一切就全完了。 也许,我该和这个异族的女医师谈一谈,他想,就算她是个使武器的女人又何妨。她一定身居高位,乔达拉对她毕恭毕敬,而他也肯定很了不起,不然,怎么配得上一个医药妇女?她把那伙无赖吓跑,厉害得和他一样……她与那只狼,一只狼怎么会帮他们?我看到过她对那动物说话。手势简单又直截,就让它老实地呆在马旁树那边,而狼居然看懂了,并乖乖照做。它还在那儿,随时待命。 格班斜眼看看。对他,就连想想那些动物,他都很难不感到精神上深藏的一种恐惧。是什么别的东西足以把狼、马招致他们靡下,又是什么别的东西叫那些动物举动如此……不像动物? 他看得出自己的“黄毛”很是忧虑,他怎能责备她呢?既然乔达拉认为高出他的女人是合适的,那么大概提提他自己的妻子也并不莽撞。他可不愿让他们说,她从自己这获得地位会屈尊于乔达拉的女人,一点儿也不。格班悄悄沖女人做了个手势。她始终密切关注着周围,但却好似一个贤惠、端庄的部落妇女,想法装得不动声色。 “这位妇女是……”他变换着手势,又拍拍她肩道,“约加。” 乔达拉只觉得两个喉音间夹着个卷音,根本没法重复。艾拉看他进退两难,只有想个办法漂亮地搪塞过这一关。她用乔达拉说得出口的声音重道一遍女人的名字,格外强调指出她是女性。 “约加,”她加进手语,“这个女人向你问侯,这女人叫……”接着一板一眼道,“艾拉。”为让乔达拉明白,她手语声音双管齐下,“名为乔达拉的男人也向格班的女人致以问候。” 这可不是咱部族用的法子,格班心道,不过这两位终究是异族人,也没什么冒犯之意。他饶有趣地要看看约加的反应。 她眼光一飞,轻闪过乔达拉方向,便又重新盯着地面。格班换换姿式,恰让她知道他很满意。她已经承认乔达拉的存在了,但仅此而已。 乔达拉的态度显得很窘。他从未与克兰人靠得这样近……他呆住了,目光耽搁得更久。她相貌与格班接近,但平添了几分女性的妩媚。他曾注意到她结实的身体,高矮和个姑娘一样。至少在他看来,她是绝对谈不上美丽的。不过她那头亚麻色的毛茸茸的髮捲儿却着实撩人,不难理解,格班也正以此为豪。乔达拉勐地发觉格班正死死瞪着他;他本该谨慎些。 格班不喜欢乔达拉那样起劲瞅自己的女人,但又确实明白他并非心怀不轨。何况他时下正为了抑制疼痛而更加艰难地努力着。他需要了解关于这医师的更多情况。 “我想和你的……医师说话,乔达。”格班手语道。 乔达拉看懂,点点头。艾拉本是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这会儿快步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坐在男人面前。 “乔达说过你这位女子是医师,你又自称是医药妇女,格班想知道,一个异族女人如何成为那部落的医药妇女?” 艾拉边说边打手语,好让乔达拉一字不差地听清她对格班的所言。“收养我的女子,是地位最最尊贵的医药妇女。伊扎来自极古老的医药女一族,伊扎对待在下就像母亲。她同时培养在下与她的亲生姑娘。”艾拉道。她能察到他的疑心,也看出他兴趣十足,想往下探知。“伊扎知道在下和她的女儿不同,我没有记忆力。” 格班领首,那是自然。 “伊扎教我这个女人记忆,叫我一遍遍向伊扎重述,一遍遍地演示,直到这个医药妇女确信在下不会丧失记忆。我也乐意去练习实践,乐意一次次效仿医药妇女的言语。” 艾拉的身姿仍一动不动,保持着端正的部族礼数。为了进一步解释,她说的少了。 “伊扎对在下说,她觉得在下也生于一个古老的医药妇女之族,但隶属于其它部族。伊扎说在下思考起来有医药妇女之风,但她仍教会我用这一部族医药妇女的思路想问题。在下虽天生不具备医药妇女应有的过目不忘的能力,却拥有了伊扎的记忆。” 艾拉使大家都聚精会神听她一人说,“后来,伊扎患上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法治癒的咳喘病,于是我开始有了更多的工作可做。我医好一个烧伤病人,连首领也很满意。然而伊扎把职位还给部族,那阵子,她的病重得都出席不了部族集会,女儿又太年幼无知、于是首领和大人物们决定用我来接替她。他们说,既然我有了她的记忆,我就是她嫡传的医药妇女。起初,参加集会的其它首领们不贊同这个提议,但最终也都接受了。” 第867页 艾拉看得出格班蛮有兴致,但还不敢相信。她便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饰纹小囊,打开它,把这些东西倒在掌上,又拣出一块小黑石头递向他。 格班认得它,这黑色石头是件神物。即使最最微小不起眼的一粒石子都可容下全部族的灵魂,典型的民族制作风格。可他没听说过那些人也会佩护身符。或许异族人并不都野蛮无知吧! 格班瞥见护身符里的一件东西,指着问道:“那是什么?” 艾拉把其它的装回护身符,放下它答道:“这是我的狩猎护符。” 那不可能,格班心道,这就证实她在说谎。“部族里的女人不打猎。” “知道,在下却不是部族所生。在下被保护在下的图腾选中、并指引到那个后来成为我的部落的地方,在下的图腾要在下打猎。在下的大巫师举行了一个特殊仪式,在下从此被称作‘女猎手’。” “选中你的图腾是哪个?” 艾拉撩起束腰长衫,松开绑在腰上的护腿结带儿,退到一边,恰好露出左腿,明晃晃现出四道平行的、被撕拉过的狮爪疤痕。“我的图腾是穴狮。”克兰女人屏住了气。这图腾对这女人来说太强了,她将很难怀上孩子。 格班哼了哼算是认可。穴狮是最兇悍绕勇的男人们的狩猎图腾。 在此以前,他还不晓得一个女子也会有它。不过,那要在穴狮族的男孩成年后的首次成功捕猎后,刻进他们的右腿。“它在左腿。标记该在男人的右腿上。” “在下是个女子,不是男子。女子的在左。” “是你的大巫师为你在那儿标的?” “在下尚是惜懂的孩童时,恰在部族发现前不久,穴狮亲自标记的。” “那可以说明允许你使武器的原因。”格班道,"可生孩子呢?这位和约加发色相同的男人有足以克服如此强大图腾的标志吗?’’乔达拉看上去有些别扭,他自己已猜到了八九分。 “穴狮也选中了他,给他做标记。在下知道这些,是因为大巫师告诉在下,穴狮选中在下,往左腿上刻记号好让人看到,就如同当年洞熊看中他,便挖去他一只眼……” 格班站起来,浑身明显打颤。他一下子忘了传统语言,脱口而出,幸好艾拉听懂了。 “独眼大巫师!你认识独眼大巫师?” “在下当时寄居他家,受他抚养。他与伊扎是同胞兄妹,她丈夫死后,他收养了她和她的孩子。在部族集会上,他被尊称为大巫师,但对家里人,他就是克莱伯。” “甚至在我们的部族集会上,也有有关独眼大巫师的种种传闻和他法术无边的……”他本打算一口气说完,但转念一想,又住了口。 男子是不该在女人附近谈起这些神秘的部族集会的。如果真是独眼大巫师亲授,那么也可想而知她对手语的熟练。格班的确记起了了不起的独眼大巫师曾有个亲妹妹,因身为医药妇女而受人尊崇。格班看上去一下了释然了,脸上终于笼上层虽只一逝而去的痛苦阴云。 他畅快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定睛看着艾拉。她盘腿端坐,垂着眼帘,完全符合一位克兰妇女的淑仪。他拍拍她肩。 “尊敬的医药妇女,本男子有个……小小的麻烦,”格班比划着名古老的克兰手语道。“本男子愿意请女医师查看伤腿,它可能断了。” 艾拉眼睛一闭,欣慰地舒了口长气。她已经使他信服了。他将允许给他治疗腿伤,她用手示意约加,请她为他备出一块睡卧的地方,碎骨尚没刺透皮肉,因此她认为她有把握使他重新站起来走路。 为了治好伤腿,她得把它矫直,推回原位,然后,她得做个桦树皮模子紧紧包住骨头,这样,他就不会使骨头乱动、错位。 “正骨时会很痛,不过我有药能使他腿部放松,催他入睡。”接着她转身向乔达拉道:“把咱们帐篷移来好吗?我知道它会挺费事,有那么多燧石,但我想为他搭个帐篷。他们一整晚都不能走,可他得避免受凉,尤其是我给他服下药睡着时。我们还得有些柴禾,我不想使那些燧石取火,所以得砍点木头用。他睡时,我要去搞些桦树皮,也许我可以给他做副柱棍,没多久他就可以四处活动活动。” 乔达拉看着她指点安排,不由笑了。他不愿耽搁,哪怕一天都嫌长。但她要施展力量,她紧握的双手难以置信地有力,而他所见的却是她有分寸、有力度地运用它们。他已不仅仅对发现克兰人和自己族人间的种种差异感到有趣,同时开始好奇地注意到两者的相似之处。他说不准自己何时有了这想法,但不知不觉地,他感到自己已不再怀疑他们终究也是人这一事实。自然,他们彼此还有区别,但可以肯定,这部族中的大部分是人,而不是野兽。 为了快点儿备好曼陀罗汁,艾拉还是用了几块燧石升起一堆温度更高的火。她把滚烫的煮石直接投入水中使它沸腾。然而格班拒不喝所有她认为他应该喝下的东西,宣称他不愿等得太久,药效都没有了。可艾拉估计,他的疑心部分在于不放心她是不是无误地备下了曼陀罗汁。在约加和乔达拉的协助下,艾拉正了骨,又打了个坚固的模子。大功告成,格班终于睡着了。 第868页 乔达拉抢着要做饭,积极得叫约加为难,但她还是坚持着独自烧好。入夜,凑着篝火,他开始给格班削制拐杖,艾拉则兴趣盎然地和约加攀淡,向她解说制解痛药的方法。艾拉歷数拐杖的妙用和把它支在臂下的必要性。约加不时对艾拉的有关克兰人及其习俗的知识感到惊诧。但她更早地注意到了她的克兰“腔调”。最后,她终于向艾拉介绍了自己,艾拉又译给乔达拉听。 约加当时想去搞些嫩的内树皮,格班紧跟其后护卫着。好多妇女已遭到查洛利一伙人的强暴,因此妇女们不再被允许单独外出,这已成为部族的一大难题,男人们因为陪女人,狩猎时间相对减少,所以,约加捡嫩树皮的时候,格班决定爬上巨岩寻找可猎的动物!查洛利的手下人很可能以为她孤身一个,力单难支。其实他们若是看到格班,他们也许不会去偷袭她。格班一发现他们的暴行,便奋力跳下要保护她。 “他只断了一条腿,真是奇蹟。”乔达拉说着,向上望望岩顶。 “克兰男人的骨架特别沉,”艾拉说,“也特别厚,轻易不断。” “那些人本不必对我那样野蛮无礼,”约加嘆息地说,“如果他们给我个表示,如果我没听到他撕心的呻吟,我没准已经依从了。但我当时明白,一切都弄糟了。” 她继续讲述经过。好几个人围攻格班,另外三个企图胁迫约加。他们本不必毛手毛脚,如果他们晓得如何向她正确表示要求,她也就由他们去了。她本打算默认,可他们跳到格班身上。他痛苦地嘶喊声使她意识到他处境危急,于是她挣扎着要摆脱那些人。那会儿,其中两个正按着她,乔达拉从天而降,把这两个傢伙狠狠地揍了一顿,接着狼一跃而上,咬住他们。 她羞涩地看着艾拉。“你男人好高的身板,鼻子好小,可我见他在那儿教训他们时,简直要把他当孩子看。” 艾拉一愣,随即浅浅一笑。 “我不大明白她说什么,或有什么意义。”乔达拉道。 “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玩笑?”他问,他一直以为他们缺乏幽默感。 “她的大意是说虽然你挺难看,但在你挺身相救时,她本可以吻你一下。”艾拉说完,又做手势给约加。 女人满脸飞红,可仍偷偷看了一眼乔达拉,又重新朝向艾拉。“我很感激你的高个男人。也许我会生个儿子,如果格班答应我给他取名字,那我就对他说:‘乔达并不坏’。” “那可不是说着玩,对吧,艾拉?”乔达拉说道,有些奇怪自己感情这么冲动。 “当然,我不认为那是信口逗乐,可她顶多能提提建议,况且一个部族男孩带着这么个长大的古怪名字太不方便。不过格班说不定倒乐意。身为克兰人,他算得上例外,对新观点来者不拒。约加讲过他们的罗曼史。我想他们是双双坠入情网,相当罕见。因为绝大多数婚配都是包办而成的。” “你怎么会认为他们彼此相爱?”乔达拉问道。他急于想听听一个部落里的爱情传奇。 “约加是格班的第二房妻子。她的部族距这儿相当远,但格班到那儿捎去建立一个大型部族联盟,还带去商讨我们异族人的议题。原因之一就是查洛利一伙骚扰他们的妇女(我把洛沙杜奈阻止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她),但假使我没猜错,极可能还因某群异族人已接近了两三个部族,准备开展某项贸易。” “真想不到。” “的确,语言沟通最棘手,但另一方面,包括格班在内的克兰人都不信任异族。格班在造访那个遥远的部族期间,看见了约加,她也留意到他。格班一心要娶她,摆出的理由却是为了使他们更好地共同掌握信息,尤其是所有和新观点着关的消息,他要在自己一部和一些相距遥远的部族间建立起更为紧密的纽带关系。他把她带回了家!他们部族的男人不会这么干。他们绝大多数得先把打算报知给首领,返回家园与自己的部族商讨,然后给自己的第一房妻子一段时间,去逐渐习惯和另一女人共享其家的想法。”艾拉道。 “难道他家里的第一房妻子还蒙在鼓里?他真有胆魄。”乔达拉说。 “他第一任妻子有两个女儿,他想要个女人能给他生个男孩儿。那部族的男人极看重自己的嫡传儿子,所以不言而喻,约加希望自己怀的是他心目中的大儿子。她已克服了好大困难来适应新部族的生活(他们一直迟迟不肯承认她),而要是格班的伤腿不能痊癒以致丢掉高位,她真怕他们会骂她。” “难怪了,她看上去这样心神不定。” 艾拉决定不向乔达拉提起她已告诉约加,自己也是告别家园到远方丈夫家去的。她没有理由再加重他的焦虑,但她仍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族人将怎样对待她。 艾拉和约加都祈愿能互相拜访,讲述经歷,回忆往事。她们觉得她俩快成为亲姐妹,因为格班、乔达拉间大约已有了情债。短暂的相识使约加感到自己对艾拉,比对她所见过别的女人都更亲热。遗憾的是,部族与异族互相没有往来。 格班半夜醒来,但仍昏昏沉沉。到了早晨他清醒过来,但前日的重创使他筋疲力尽。下午乔达拉把头探进帐子时,格班也奇怪自己是那么喜欢看见这个男人。可他还不晓得怎么舞弄他手中那副拐杖。 第869页 “我遭到狮子袭击时,也用过这种东西,”乔达拉解释道,“帮着走路。” 格班立时产生兴趣,跃跃欲试,可艾拉不答应,因为时间尚早。 格班最后默认,但旋即又称他第二天就要试。晚上,约加通知艾拉,格班想与乔达拉商议一些顶重要的事情,还邀艾拉作翻译。艾拉意识到事情的严肃,猜出了大概,便事先告诉乔达拉好对其艰巨性有个思想准备。 格班对欠艾拉一笔情债仍耿耿于怀,且不论可接受的医药妇女的灵魂交换一说,她毕竟用武力救了他的命。 “乔达拉,咱们得使他相信,债主是你。如果你告诉他你是我丈夫,你就可以对他建议,既然你对我负责,那么欠我的实际就是欠你的。” 乔达拉同意了。做完整个谈话前的若干准备,他们就开始了更为严肃的会谈。 “艾拉是我的妻子,她属于我。”他说,同时艾拉一字不漏地翻译着。“我负责她,欠她的债也归我所有。”然后,叫她吃惊的是,乔达拉补充道:“我也承受了一个情债的精神重压,我欠克兰人一笔债。” 格班好奇极了。 “这债始终重重压迫我的精神,因为我还不知道如何偿还它。” “告诉我,”格班示意,“也许我能帮上忙。” “如艾拉所言,我遭受过一只穴狮的袭击,被穴狮选中,作了标记,也就是我身上的穴狮图腾。是艾拉发现了我,和我同行的兄弟早已步入灵魂世界,而我当时也濒临死亡边缘。” “对此我很难过,失去兄弟是很痛苦的。” 乔达拉略点点头,“假使艾拉没发现我,我也早就死了。当艾拉孤苦伶仃、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克兰人收养了她。假如当时克兰人不管她,她就不会活下来;假如艾拉没有活下来并从一个医药妇女那里学得医术,我就活不到今天。此时此刻,我将正走在通往下个世界的路上。我欠克兰人一条命,却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或向谁偿还它。” 格班不胜同情地点着头。这是一个严重的间题,一笔巨大的负债。 “我愿请求格班,”乔达拉又道,“既然格班欠我一笔情债,我请他同样接受我欠克兰人的债。” 克兰男人正一本正经地考虑这个请求,其实他很感激知道这一难题。债务的转移相消远比他单方欠异族人生命,还得外加献出一块灵魂易于接受。终于,他点着头,“格班愿意接受交换,”他如释重负地说道。 格班解下脖子上的护身符把它打开、倒空,从里边拣出一颗牙,这是他的初生臼齿。牙上没有蚊洞,却莫明其妙地自动脱落,主要因为他把它们当工具用。他手中的这颗牙齿磨损得不成样子,但比他嘴里的那些还幸运些。 “请把它当作亲情的信物收下,”格班说。 乔达拉一时不知所措。他可没想到得互换私人信物作为情债转移的象徵,他也不知道该给他什么才算有一定意义,他几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蓦地,他想起了它…… 他从腰带别环上拔出一柄小刀,这是他的心爱物之一,是一把镶有象牙柄的小刀,他还小时便有了。 “这刀是一个族人赠给我的,他还许诺教我造一把跟它一模一样的刀。请把它作为亲情的信物收下。” 格班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它。他听说过刀艺的制作,虽则从未用过类似的利器,却也看得出它刀工精良,技术精湛。他也晓得,一个同族成年男人送给男孩子的礼物是十分珍贵的,两份亲情信物意义相当。 “这是把好刀,”格班道,“你学会了造一把与它同样的吗?” “我学会了这手艺,同族那个男人是个好师傅。” “好!”格班总结似的、好像做成一笔交易。接着他要求道: “我们既已结为兄弟,或许我们该了解一下彼此部族的居住地和活动范围。” 乔达拉描述了家园的大体方位,说跨冰川的大部分地区都为泽兰达尼部所有或与之有联繫。然后,他详细描绘了泽部第九洞族。格班介绍一下自己的家。艾拉觉得,他们住的并不像她曾想像的那般遥远。 快要结束时,他们谈到了查洛利。乔达拉歷数了这个年轻人给大家制造的种种麻烦,并详尽地解释了他们计划以何种手段来终止他的恶劣行径。格班把这消息看得很重要,认为足可以讲给其他部族听。他不禁暗自纳闷,自己的腿折也许不见得是一个不可弥补的损失。 格班将有许多讲给本部族的谈资:“不仅那些异族人本身对那恶棍不满并打算採取措施,而且他们中的一些人为了援助我们而愿意与自己的同类展开搏斗。还有人讲起话来如我们一样流利清晰。有一个交际自如、大方的女子,一个水平有限但能力非凡的男人,而且因为身为男性,在某些方面反而处于优势,现在,他就是我的兄弟”。与异族人的这番接触,一加上对他们的深刻洞察和众多的所获,将大大抬高他的地位身价,特别是他的腿若能再次健步如飞奔跑狩猎的话。 艾拉夜里加固了桦树皮模。格班美美地进入了梦乡,他的腿几乎不再痛了。 艾拉一早醒时觉得特别不安。她又做了个古怪离奇的梦,梦中浮现出一座座洞穴,浮现出克莱伯,栩栩如生。她向乔达拉提起梦,后又转而商量起怎样送格班回到他自己人那儿。乔达拉建议用马驮,却又惟恐再耽误滞留下去。艾拉则认为格班根本不会同意,驯服的马反而使他太紧张。 第870页 离开睡地,他们把格班抬出帐子。艾拉与约加准备早饭时,乔达拉向格班演示了拐杖的使用。格班不顾艾拉反对,坚持试一试。他练上一会儿,开始对它们的奇妙用途啧啧烯嘘不已。腿不用太吃劲就可以行走了。 “约加,”格班丢下拐杖,向自己的妻子叫道:"做好出发准备。 吃过早饭我们就走,该返回部族了。" “这太仓促了吧,”艾拉边做手势边道,“你的腿需要调养,不然就不能痊癒。” “有这东西扶持走路,我的腿可以得到调养,”他指指拐杖。 “如果你们现在非走不可,不妨骑上我们的一匹马,”乔达拉道。 格班骇然失色。“不!格班靠自己的腿走路,靠这拐杖支撑。我们将与亲戚再共享一顿饭,然后,我们就动身。” 32 世界寒极 他们共进早餐后,这两对夫妇便要各奔东西,当格班与约加准备好时,他们只是看了看乔达拉和艾拉,避而不见那只狼和两匹已套好的马。然后格班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了,约加踉跄地跟在后面。 没有一声道别、没有一声感谢,这对克兰人来说是异常的。很明显,分别之际人们不习惯于谈论什么,实际的帮助和善意的举动是他们所期待,尤其是能来自亲属的。相互间理解不需要感谢,只是互惠,艾拉知道,如果格班不得不交换的话,那将有多难啊!在他的心里,他所欠他们的太多了,恐怕没有能力回报。他所得到的不止是生命,他已有机会去保住他的地位和身份,这些对他来说,要比只是活着更为重要,尤其是对一个跋足的人。 “我希望他们的旅行不会很远,拄着拐杖走这么远的路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乔达拉说,“我希望他们能成功。” 艾拉说:“他肯定能成功,不管路有多远,即使是没有拐杖,就是一路上爬他也会回去的。乔达拉不用担心,格班是克兰人,他会成功的,不然的话就在拼搏中死去。” 乔达拉皱眉整额,陷入沉思。他看着艾拉拿起威尼缰绳,然后他摇了摇头,找到了雷瑟的缰绳。尽管对格班有困难,他不得不承认:他很高兴他们拒绝骑马回到他们部族的建议,他们已经耽搁得太多了。 在他们的营地,这是他们连续穿过空旷的丛林后来到的一个高地,回头眼望来时走过的路:高高的松树犹如哨兵耸立在路旁,守卫着母亲河的两岸;还有一排排针叶树木迁回曲折,一直延伸到南部重叠群山之上。 继续前行,他们向高山攀登。一时,他们来到漫坡上。这里是一大片松树林,从河的一头,穿过一个小峡谷。他们从马背上跳下来走进茂密的树林,并且进入深处那令人不安、一片寂静昏暗的地方。黑色的树身支撑着长针般的树枝,形成伞面状遮住阳光和生长出的下层林丛。一层厚厚的棕色针叶,覆盖着脚印和蹄迹。艾拉注意到在一棵树底下长着一堆堆蘑菇。她跪下仔细观察,这些蘑菇被秋天突如其来的霜冻得硬僵僵的,好像是收穫时节已经过去。在依然寒冷的树林里,沃夫走到她身旁,将它的鼻子和嘴触在她那只没戴手套的手上。她抚摸着它的头顶,注意到它的唿吸,随后,她脑海里突然掠过这样一种印象:他们这一小队旅行者是唯一的生存者。 在峡谷的远处,越来越险峻的奇峰怪石使登山越发艰难了,并且经常有发银光的野兽出现。深绿色的云杉木,长针松树变得越来越矮,最后就无影无踪了。 当乔达拉骑马行进时,头脑中不时想起他们曾经见过的克兰人。“我要说服我的哥哥,也许他能与他们取得联繫,如果他依然还是头人的话。”当他们停下休息沏热茶时,乔达拉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艾拉,我们到家后,我打算同乔哈兰谈谈克兰人的事,如果其他族人能和他们谈生意,我们也能。而且他应该知道,应当讨论他们同我们之间遇到的麻烦。”乔达拉说,“这可能意味着有麻烦,并且我也不想同格班这样的人打仗。” “我觉得用不着着急,他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做出决定,要改变对他们来说很难。”艾拉说。 “生意怎么办?你认为他们会愿意吗?” “我想格班要比其他人更愿意,他非常想多了解我们,他愿意试试拐杖,即便是他不骑马,从遥远的部族带回来这样一位不寻常的女人也说明他的能力。虽然她很漂亮,但他在冒险。” “你认为她漂亮?” “你不这样认为?” “我明白为什么格班这样想,”乔达拉说道。 “我想一个人看是不是漂亮,要看他是谁。”她说。 “是的,我认为你漂亮。” 艾拉笑着,让他更感觉到她的美丽。“我很高兴你这样认为。” "你知道,是真的,记得在母亲节仪式上你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吗? 我曾告诉过你,你选择了我,我有多高兴吧?"他笑着,沉浸在回忆中。 她想起了他曾经对格班说过的话。“我是你的,是吗?”随即莞尔一笑,“幸好你不太懂克兰语,不然的话,你跟格班说我是你的妻子,他一定认为你在说谎。” 第871页 “不,他决不会明白。虽然我们没有正式地办理过结婚的手续,可是在我的内心中,我们已经是夫妻啦。我并没有说谎。”乔达拉说。 艾拉被他的一番话打动了。“我也是那么想的。”她低下了头轻轻地说,心中溢满了无限的柔情,“从在山谷那时起,我一直都这么想的。” 一股强烈的爱欲潮水般地袭上乔达拉的心头,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此时几句片言碎语顿使他感到好像他已经结过婚了,经歷过了那一庄严的时刻。他的婚礼是否已经得到他人的认可,已无关紧要。 他本可以那么做,以博得艾拉的欢欣。然而他却无需那样。此时,他唯一要做的是把艾拉安全地送回家。 冷风袭来,吹醒了乔达拉,也捲走了他刚才那份激倩。此时的乔达拉百感交集。他起身离开了那堆温暖的火,长长地吸了口气。吸进寒冷、干燥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肺,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把头缩进皮帽子里,并拉紧,只剩下脸露在外面,好让他用全身的热量去温暖吸进去的空气。尽管他现在渴望着能吹来一阵暖风,可他心里知道这种暖风有多么危险。 在他们北面,巨大的陆地冰川已经向南延伸,仿佛在用它的锐不可挡的冰冷胸怀去拥抱冰山。 他们是在地球上最寒冷的地方,在闪烁的突岩和巨大的北部冰山之间。况且是在深冬时节,已不再含有任何水汽的冰川贪婪地掠夺走所有的水汽,以增大它们肿胀的基岩挤压成的板块,建立起抵御炎热夏日袭击的储备力量。 寒冷与温暖对地球控制的战斗似乎停止了,但是势力却在改变,冰川占据了上风。在它被击退回极地之前,它会更进一步到达它的最南端。即使它回到极地,它也会待机南侵。 他们继续向高原进发,每一时每一刻似乎都比从前冷得多。不断上升的海拔,无情地把他们推得离冰川越来越近。餵马的草料越来越难找。结了冰的小溪旁,枯萎的草紧紧地贴在上了冻的地面上。唯有雪形成的干硬坚挺的晶粒,经受劲风的鞭打。 他们骑着马静静地走着。可在支起帐蓬后,他们却亲热地拥抱在一起,聊了起来。 “约加的头髮很美。”艾拉说着,缩进皮衣里。 “是这样。”乔达拉说,确信无疑。 “我倒希望伊扎或是任何一个布仑家族的人能看到。他们总是以为我的头髮很特别,尽管伊扎也总说这是我的一大优点。从前它和伊扎的一样都是金黄色的,可是现在的颜色深多了。” “艾拉,我喜欢你头髮的颜色,还有你把它散开时,它像瀑布一样美。”乔达拉一边说着,一边摆弄她脸旁的一缕头髮。 “我不知道克兰人住的地方离半岛这么远。” 乔达拉看得出她的心思并不在头上,也不在类似的什么事情或她自己的事上。她在想着克兰人,就像他刚才那样。 “格班好像与众不同。他似乎……我也搞不清,这很难说清楚。他的眉毛很重,鼻子大,脸更外露,他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明了,那么克兰化。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他比以前的布伦更健壮。他似乎也不在乎冷。即使是躺在冻了冰的地上,他的身体摸起来也是热的。就连他的心跳得也比别人快。” “他们大概是习惯了寒冷吧。拉杜尼说他们大多数住在这里以北的地方,在那儿,就是夏天也难得有暖和的时候。”乔达拉说。 “你可能是对的,然而他们想法相像。什么使你告诉格班你要回报克兰人亲属般的情谊?你的这种说法真是太好不过了。” “我搞不清,然而,却是真的,我实在是感谢克兰人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他们收留了你,你不可能活到现在,而且我也如此。” “你对他们的生活适应得很快,乔达拉。” “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很特别。泽兰达尼人对恩惠也是很小心的,当你到另一个世界时,没有留下任何恩惠,那么,你欠人情的人就会操纵你的灵魂。我听说在服侍。圣母的那些人中,有几个人企图使人欠他们的情,那么他们就可以掌握这些人的灵魂了。但这可能也是一种传说罢了。因为人们说的这些,并非都是真的。”乔达拉说。 “格班相信他的心和你的心现在已经紧紧地联在一起了,无论是这辈子还是来生。你的一部分将永远伴随着他,正如他的一部分也将陪伴着你一样,所以他关心你。你救了他的命,于是他失去了他的那部分,但你将那一部分又还给了他,从此不再有任何空白。” “我不是唯一救他的人,你和我做的一样多,甚至比我做的还多。” “可我是个女人,克兰族的女人和克兰族的男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这并非是等价的交换。一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不会记得这些。” “可是你把他断了的腿接上,又打夹板固定住,他才能回去的。” “不然他也能回去,对此我并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他的腿不能完全治癒,那样他就不能打猎了。” “打不打猎那么重要吗?难到他不能干点别的什么吗?像那些阿木奈男孩子一样?” “克兰族男人的地位取决于他打猎的能力,他们把地位看得比生命都重要。格班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家里有两个女人,他的第一个女人给他生了两个女儿,约加也怀孕了。他发誓要照顾好她们。” 第872页 “假如他做不到会怎样呢?”乔达拉问道。“他们怎么办?” “那他们也不会挨饿的,格班的族人会照顾他们的。然而他们的地位—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的修养都取决于他的社会地位。假如他失去约加了,凭她的年龄和姿色,会有另外一个男人接受她的。可如果她能给他生个儿子,他梦寐以求的儿子,她就会和格班一起生活下去。” “要是他太老了不能继续打猎怎么办呢?” “上了年纪的人可以体面地退出,不再打猎。他将和他的儿子们一起生活;或者和他的女儿们,如果他们还生活在同一部族内。他不会成为整个民族的负担——佐格用弹石带继续发挥他的技艺,所以他还可以做出贡献,此时的格班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他是个头人,现在就失去这一切,他会受不了的,他会觉得他的心被人挖走了。” 乔达拉点点头。“我很理解他。打不打猎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么我也就不能再使用火石了。”他停下来想了一想,然后说:“你已经付出了很多了,艾拉。就算克兰族妇女与男人不同,那不该有些作用吗?他难道至少还不能承认吗?” “格班已向我表示谢意了,乔达拉。可是这很微妙。” “那一定是很微妙的。可是我没看出来。”乔达拉说,看起来很惊讶。 “他直接了当跟我讲的,没通过你,而且很重视我的意见。他允许他的女人和你交谈,就说明他把我放到了与她同等的位置上。他有很高的社会地位,自然她也一样。你知道,他对你的评价很高,恭维了一番。” “真的吗?” “他觉得你工具做得不错,很羡慕你能有这样的手艺。不然的话,他不会接受那个手杖。”艾拉解释道。 “他不接受怎么样?我要了他的牙。我觉得这个礼物很奇特,可我明白他意图。无论它象徵什么,我都会接受。” “假如他觉得不合适,他早就拒绝了。然而它是个纪念品,而不仅仅是礼物。他是接受了一个严肃的责任与义务。如果他不尊重你,他就不可能与你以心换心。他太看重这些了。他宁愿心中留有那份缺憾和空白,也不愿他所得到的毫无价值。” “的确,克兰人中有很多微妙的东西,真是细微之处见细微。不知道我能不能搞清楚。”乔达拉说。 “你也觉得其他的民族有如此神奇的色彩?我还是很难理解那些细微之处。”艾拉说。“但是你们民族更宽容。他们相互拜访,作长途旅行,而且更接近陌生人。克兰人却不是这样。我们的确有做得不尽人意的地方,然而他们却能宽恕我,因为我是客人,他们承认各民族间风俗习惯存在着相当的差异。” “艾拉,我的族人也是你的族人。”乔达拉轻轻地说。 她先是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的话。过了一会才说:“希望如此,乔达拉,希望如此。” 两个旅行者继续向前赶路。云杉和冷杉变得越来越稀少,越来越矮。穿过这一片草木,沿河而走,他们可以到达裸露地面的矿床,并且能穿过阻隔了他们视线的深谷。河道的弯曲处,从高原流淌下来的一个支流,落入到中母亲河,它本身就是发源于高地的。寒冷刺骨的空气凝滞了流淌下来的水,强劲的风又把它雕琢成奇异怪诞的形状。似被冰霜捕获的生物,沿着长河的线路向前飞去。 这一男一女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在零乱的冰块上,然后绕到结了冰的瀑布上面。巨大的高原冰川隐约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停下来,着迷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从前,他们曾望见过这壮观的景象,现在它近得似乎可以伸手摸到,然而这一切并不那么真实。 身边的河早已结了冰,不再流动。可他们的眼睛却沿着曲曲折折的河道向前望着,直到它从视线中消失。它在高处又出现了,与其它的几条狭长的水道一併从冰川流出,像一把银色的绸带装点着顶部。远山和近岭用崎岖、边缘锋利、又结了冰的山顶将高原镶在其中。 那对曾伴着他们南行的山峰早已从视线中消失。两边一座新的高峰渐渐地向东面隐退着,取而代之的是南面闪闪发光的山顶。 虽然在非面是两座更加古老的石山,但成为河谷北岸的群山已远远地留在了河流从最北部转弯的地方,那儿离他们遇到克兰人的地方不远。这条河靠近那个新的石灰岩高地,在他们向西南,朝着河的源头攀登时,这个高地便成为北部的分界线了。 当他们继续向上攀登时,植被也继续变化着。云杉和冷衫已让位于适应酸性土壤的松树。这些松树稀疏地分布在连水都难以渗透的山岩上。当他们到达一片山地森林时,在低矮的长青树的树冠上压满了厚厚的冰雪,它们常年紧紧地裹着树枝。虽然有些地方相当稠密,但挣扎出来的嫩枝很快就被风霜削剪掉,这样使所有树的高度都在同一水平上。 乔达拉决定改变方向,不再顺着他们一直走的这条河边小路继续下去,尽管总会有一支流能把他们带到河的源头;而是选择一条动物开闢的路去穿越矮小茂密的针叶林。 他们到了森林边时,树变得稀疏了,使他们看得见下面的地带己不再有垂直、挺拔的森林植物。然而生命力是极其顽强的。低矮的灌木和草本植物还有大片的草皮部分埋在一片雪下,依然茂盛。 第873页 由于广大冰川的存在,这里到处是大草原和苔原,因为只有它们才能在这里完成它们的生命圈,顽强地生存下来。在比这个林带纬度更高的地方,也有许多耐寒的植物适应了如此残酷的环境。艾拉牵着她那头母马,兴致勃勃地注视着这些变化,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研究这些不同。她从小生长的地方更往南些,因为有内陆海暖流的影响,那儿的植物多数是寒温带植物。因此对她来说,生长在高纬度寒冷的酸性地区的植物更富有吸引力。 那些长在小河、小溪边挺拔婀娜的柳树也只能靠仅有的那点水维持着生命,长得如那些低矮的灌木,就连庄严不屈的桦树和松树也变成了平卧在地的爬行植物。青莓和覆盒子也只有4英寸高,像厚厚的地毯。她想知道它们是否也像北部冰川附近生长的莓子一样,结又大又甜的果。尽管这些枯枝千姿百态,向她暗示着许多不同的植物类别,然而她却不总能报出植物的名称。 在隆冬季节旅行,艾拉和乔达拉看不到高原上春天和夏天的美景。没有野玫瑰和山杜鹃花装点的红色;没有秋牡丹、水仙花傲立在那;也没有樱草花、紫罗兰展开绚丽的花朵;没有吊钟花、皱菊、百合、鹿耳草、石竹花;也没有美丽的小雪绒花来缓和这单调寒冷的冰雪季节。 然而,他们又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一座闪耀着蓝绿色光的眩目的冰域横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路。它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像一块华贵的,有很多刻面的钻石。水晶般白色光泽里显现出了隐藏在蓝色光影下的缺陷:裂缝、隧道、山洞,使这块巨大的宝石扑朔迷离。 他们已经到了冰川。 当他们走完剩余的路程,靠近这座冰冠山顶时,他们甚至还不敢肯定他们身边狭窄的溪流,其实就是陪伴他们已久的那条河。这里有众多结了冰的水道,难以辨清究竟那条是他们要寻找的。它们在期待春天的到来,好让它们瀑布般的河水从高原上水晶似的山岩上冲下来。 他们一直追随的母亲河不见了,就是沿着这条河,从她的入海口、三角洲开始,始终引导着他们,走过那么多艰难的路程。还有一条被冰雪封住的不起眼的小溪也即将被抛在身后了。这两个行路人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一条河赋予他们安全感、为他们指明行程。他们只有靠猜测,靠太阳和星星为他们引路,靠乔达拉希望能够记住的那些路标了。 这片牧地之上,植物越来越小,而且断断续续。只有海藻、地衣、苔藓这类典型生长在石头上的植物顽强地为自己夺得生存的希望。艾拉早已开始用他们带着的食料餵马了。 那些生活在地上,陡峭间的野山草、羚羊并不常见;然而马却意外地出现在海拔如此高的地方。普通的马,即使很缓的山坡,通常也不会使他们有勇气爬上去,然而威尼和雷瑟在它们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已经爬过它们山谷东面较陡的山坡,和通向山洞的曾和艾拉一起走过的崎岖山路。 两匹马低着头,缓慢却始终不停地朝着冰山脚下的山坡走去。马背上驮着的给养和黑褐色的火石对于这支奇特部落来说简直是生死彼关。这两个牵着马艰难跋涉的人,时下正想找个平地,以便支起帐篷宿营。 他们实在是不想再往坡上爬,再与严寒抗争了,它让人疲惫不堪,连狼都想停下来,不再去奔波、探路。 “我受不了啦。”当他们竭力迎着风想把帐篷支起来时艾拉说。“我实在受不了这么大的风,这么凛冽的冷。我想天怕是再也不能变暖了,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冷。” 乔达拉点了点头,他也承认这儿的确很冷,然而他知道他们会遇到比这更糟的天气、更冷的天气。他注意到艾拉瞥了一眼这巨大的冰山,然后又移开了她的视线,似乎她不想看到这一切。乔达拉怀疑她心中所想的并不仅仅是寒冷。 “我们真的必须翻过这座冰山吗?”她问道,终于承认了她的恐惧。“可能吗?我不敢想我们究竟怎样才能到达山顶。” “确实不容易,但却是可能的。”乔达拉镜“我和索诺兰到过山顶。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会设法找到最好的路把马带上去。” “好像我们就得这样永远走下去了。我们还要走多远,乔达拉?” “这路也通向第九山洞,不太远了,没有我们已走过的那么远。一旦翻过山去,离达拉那山洞就近了。我们将在那停一阵子,你会有机会认识他、杰里卡和那儿的每一个人。我实在等不及了,想马上让达拉那和琼普拉雅知道我从韦麦兹那儿学到的钻隧取火的技术,我们就是停下拜访他们,也能在夏天来临之前到家的。” 艾拉心里痛苦极啦。夏天!可现在是冬天,她心想。她不知道她是否还会那么急切地和乔达拉一起回家,要是她知道旅途这么遥远的话,她也许会竭力劝说他留下来和马穆塔人一起生活。 “我们走近点看看那冰川。”乔达拉说,“好找一条最好的路上山,然后再检查一下看是否带好了一切东西,准备穿越这冰山。” “我们今晚必须用一些火石生火。”艾拉说。“这四周一点可燃的东西都没有。我们还得化些冰,以便弄些水……不该有困难找够那些东西。” 在他们宿营的这一片地上,除了被遮挡住的几片零星的雪外,什么也没有了,而这些雪能给他们提供的水量是微不足道的。乔达拉虽然只来过这一次,然而记忆中这儿并没有这么干燥。他想的一点不错。他们是在背风坡,此地的零星降雪量来得较晚,又往往是在 第874页 季节变换的时候。他和索诺兰下来的路上遇到了暴风雪。 冬季,温暖潮湿的空气,随着从西部大洋中刮来的盛行风攀上山坡一直到达为高压所控制的大片冰雪地带。潮湿的空气遇冷、凝聚、变成雪,好似巨大的漏斗一样,对准这座高山,只落在下面的冰山上,餵着飢饿的冰川。 这座古老山脉上的雪均匀地降在整个山顶,使除了外围以外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平面。凝结了的干白的空气向下落着,从山坡滑下,冰山的四周一点雪也没留下。 就在乔达拉和艾拉绕着冰山的底部找最易走的上山路时,他们注意到这里似乎被冰川的尖部掘出来的土和石块刚刚侵袭过,冰川还在不断扩展着。 在很多地方,高原上古老的岩石都暴露在冰川的脚下。这条巨大的山脉曾经是由一些透明的花岗岩组成的、朝西的高地。看得出来,曾经作用于这座地球上最古老而坚不可摧的山的力有多大,它本不该将这座山噼开,留下了一个大的裂谷。 “这是哪儿来的?”艾拉问,对手里拿的东西表示怀疑。这东西是两个牢固而紧密地镶着框的木制的盘子,通过一条皮带子与外边相连。木盘的中部有一条窄缝,几乎从头裂到尾,将其分为两半。 “这是我走前做的。我也给你做了一个。它可以保护你的眼睛。有时冰川上的雪反射的光太强,除了一片银白之外你什么也看不见——人们叫它雪盲。这种失明通常要持续一段时间,你的眼睛会又红又痛。这个东西可以保护眼睛。带上,我们走吧。”乔达拉说。看到她拙笨的样子,他又说道:“来,我带给你看。”他把这非比寻常的太阳镜带上,然后把皮带子在脑后繫上。 “怎么看?”艾拉问,她几乎看不到藏在两条长长的,又窄窄的缝隙后面的眼睛,尽管这样,她还是把他给她的那副眼镜戴上了。“你差不多什么都看得见!只是看四周时需要把头转过来。”她很吃惊;继而又笑了。“你太滑稽了,没有眼睛,好像某种奇持的精灵……又像是某种虫子,或许是虫子精吧!” “你也很滑稽,”他笑着说,“可这些虫子精能救你的命。你得看看你在从哪儿上山了。” “马丹尼亚的母亲给我们的这些毛靴垫穿着舒服极了,”艾拉一边把它们放在一个容易够到的地方,一边评论着。“即使它们湿了,脚依然很暖和。” “在冰川上能再有一双这样的靴垫,我们也会很高兴。”乔达拉说 “以前,和克兰人在一起时,我们用芦苇草来垫靴子。” “芦苇草?” “对。它既可保暖,干得又快。” “这倒很有必要知道,”乔达拉说着,拿起一只靴子。“穿勐妈皮底的靴子,它们可以防水而且非常结实。有时冰川很锋利,但却又粗糙,所以你不会滑倒,特别是上山时。你知道,有时我们要用扁斧噼开冰。”他把工具放在他正在打的一个包的最上面。“还有绳子,结实的绳子。当然我们需要帐篷、睡袋、食物。可以丢掉些炊具吗?在冰上我们用不了多少,而且我们还可以从兰扎达尼人那搞到更多的。” “我们需要很多食物。用不着做饭,我想用大皮锅接到索兰迪娅给的支架上化冰取水,把它直接放在火上,这样会很快,也用不着把水烧开,只是化了即可。”艾拉说。 “别忘了带上梭镖。” “为什么?冰川没有动物吧?” “是没有,但你可以用它来试探前面的冰是否结实。这张勐码皮怎么办?’’乔达拉间。”我们从一开始就带着它,我们到底需不需要它呀,又这么重。" “这皮不错,又软又好,做敞篷船的篷可以防雨。你说冰川上下雪的,”她实在不想把它扔掉。 “我们可以用帐篷当盖。” “倒也是,……可是,”艾拉说,撅着嘴,沉思着……然后她注意到了别的什么。"你从哪儿搞到的火把?’’ “从拉杜尼那儿。我们要在太阳升起前起来,打行李需要光。我想在太阳还没有升高、一切都冻得结结实实的时候到达高原的顶部。”乔达拉说。即使这么冷,太阳也会融化一部分冰雪,那时,往上爬到山顶就难了。" 他们早早地就睡了,艾拉不晓得为什么睡不着。她又紧张又激动。这就是乔达拉从一开始就跟她谈到的那个冰川。 “怎……怎么了?”艾拉说,一下子惊醒了。 “没怎么。该起床了。”乔达拉说着举起了火把。他将火把儿放在碎石中以便立住,然后递给艾拉一杯热汽腾腾的茶。“我已生好了火。这是茶。” 她笑了,她的笑让他感到很欣慰。旅途中,几乎每一天都是她给他准备好早茶,而这次,他非常高兴能先起来,为她沏好茶。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睡,他睡不着,他太紧张、太激动,也太着急了。 狼守护着他的主人们,眼中闪着光。它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跳前跳后。马儿们也是如此,骚动不安,颤动地喘息着。艾拉用火石化冰取水,然后又去餵马和狼。她给了狼一块糕饼,这是她和乔达拉一路上吃的。借着火把的亮,他们将帐篷、睡袋和一些工具打到行李里。丢掉了一些没用的东西,一个空了的装粮食的箱子,一些石器,最后,艾拉将勐码皮扔在了敞篷船里的煤上。 第875页 乔达拉拾起火把照着路,牵着雷瑟的缰绳,他出发了,留下那堆依然着得很旺的火。他只能看到附近的小亮圈内的东西,范围不大,即使他把火把举高,也仍然如此。月亮几乎是满的,他开始觉得没有火把他会找到更好的路。他终于把火把扔了,朝黑暗走去。艾拉紧紧地跟在后面,一会儿他们的眼睛便适应了黑暗。他们向前走着,身后的火把仍旧在满是碎石的地上燃烧着。 月亮几乎是圆的,只差那么一点点。月光下,巨大的冰川闪耀着神秘。的、时隐时现的光。漆黑的天空朦朦胧胧地闪着星星;,空气寒冷凛冽;天空,你说不清是何种形状。 天很冷,越靠近冰的墙,空气越冷,然而艾拉的颤抖并不是由于这种寒冷,而是源于敬畏与期待产生的激动。乔达拉望着她炽热的双眼和她深唿吸时微微张开的嘴唇,他总能被她的激动所唤醒,心中一阵激动。然而他摇了摇头,现在没有时间,冰川还在等待着他。 乔达拉从包里拿出一根长绳子。“我们得把自己绑起来,”他说。 “也得把马绑起来吗?”艾拉问道。 “不,我们也许能相互支撑着,可一旦马滑下去了,它们就会把我们拖下去。”尽管他既不想失去雷瑟,也不想失去威尼,但他心中最惦念、最担心的是艾拉。 艾拉眉头紧蹙,却对他表示贊同。 他们悄悄地交谈着,声音如冰川般平静。他们都不想破坏这种境界,或是提醒冰川即将到来的灾难。 乔达拉将绳子的一头系在他的腰上,将另一头系在艾拉的身上,然后将中间松弛的部分绕起来,伸出胳膊,把它绕到其上,然后他们各自牵起马的缰绳。狼只好自己走了。 出发前,乔达拉心中一阵惊慌。他一直在想起什么呢?是什么让他觉得他能带艾拉和马穿过冰川呢?他们应该绕道走远点儿的路。即使远点,却很安全,最终他们会到的。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在冰川脚下,常常会出现冰和陆地分离的现象,这种隔离在冰下形成一个洞一样的空间,或一个高悬的冰盖延伸出盖住多年堆积的冰债。在乔达拉挑选的地方开始,高悬的冰盖已坍塌,形成一个缓慢的斜坡。它也是和冰碛混在一起,使他们更容易站稳。从已经坍塌的边缘起,一块硕大的沉积冰碛(冰碛层)致使这边的冰看起来好似一条界限分明的小径,只是在顶端上,对他们及脚步踏实的马儿才显得不特别陡峭。翻过这座山的顶端将是个考验,而只有一个人亲身经歷之后,他才能彻底体验得出。 乔达拉引路,他们开始爬缓坡。雷瑟有一会踟蹰不前。尽管他们已减轻了它的驮担,它背上的大包裹仍然摇摇晃晃,时缓时陡、起伏不平的山势弄得它步履艰难。它一只蹄子滑了一下,又紧紧踩牢,然后犹豫着,小公马又继续行进了。后面跟着艾拉和拉着橇杆的威尼。不过这匹母马曾经穿越了那么多姿态各异的地势,时间又那么长,所以对此已习以为常。与雷瑟驮的大包裹截然相反,那宽大的橇杆反倒帮助母马保持了平衡。 狼走在最后,这对它更轻松些。它身子低,布满胼胝的爪子摩擦着地面,避免了滑倒。但它感觉到同伴们的危险,便紧随其后,好像守卫在后边似的,警惕着不测。 皎洁的月光下,裸露出地面的坑洼不平的冰岩反射着月亮的光芒,晶荧发亮。陡峭的平原表面好似镜子,质地深如液体,就像那静静的、深不可测的水潭。一块下滑的冰堆石,犹如缓缓流动的夹带沙石的河流,然而夜色朦胧,无法看清。 乔达拉小心地、慢慢地迈出一步,仔细拉着他的马绕过重重障碍。为给自己带的马寻找一条最佳的路径,艾拉比为自己的安全还要担心。坡度变得越来越陡,两匹马被愈加险峭的坡面和沉重的包袱弄得失去了平衡,挣扎着站稳。乔达拉正努力要拽着雷瑟攀上顶部附近的一块险峻的高坡时,它的一只蹄子打了个滑,嘶叫着拼命向后退去。 “加把劲呀,雷瑟!”乔达拉打着气,紧紧拽着缓绳,好似他单凭这股蛮劲就能将它拉上来。“我们快到了,你能行。” 公马试着向上,可蹄子却在滑熘熘的冰上打滑,乔达拉觉得自己也被缪绳拉了下去。他松松手中的缰绳,头探向雷瑟,终于使它一起向上攀去。 雷瑟蹄子一踩着粗石,下滑便停止了。它昂起头,义无反顾地向上跳跃。突然,公马站在岩边,敏捷地跳上平坦的地面上一块冰隙末端狭窄的裂口处。乔达拉抚摸着马儿亲热的赞美它,同时发觉衬着东方地平线上一缕浅淡的光影,天色已由乌黑转为靛蓝。 他感到肩上的绳索向后拽去。艾拉一定滑下去啦,他想,绳子又被拽下一段。她肯定是到了那陡坡。绳索勐地从他手中滑下,一直滑到他感觉出腰被狠狠地拽了一下。她无疑是在紧紧牵着威尼的缰绳,他想,她必须放弃它。 他双手攘着绳子喊道:“别管了,艾拉!它会把你同它一块儿拉下去的!” 可艾拉没听见,要么是听着了却不明白。威尼已向斜坡进发,然而找不到落蹄的地方,一个劲地向后滑去。艾拉还在抓住缓绳不放,好像这样能防止母马跌下去,而实际她自己也在后退。乔达拉觉得自己正被危险地拉近崖边。他想找个东西抓住,便一把拉过雷瑟的缰绳,公马嘶叫起来。 第876页 幸好雪橇稳住了威尼,不再跌了。一根支杆卡在裂口上,支撑着恰好使母马有时间恢復了平衡。然后它蹄子陷入一块雪中,在厚雪里站稳,踩着了冰岩。乔达拉觉得危险已过,松开雷瑟的缰绳。他一脚踩在冰隙里,提着绳子围腰绕去。 “拉我一把!”艾拉一面攥着正在向上爬的威尼的缰绳,一面喊着。 眨眼之间,不可思议的,他瞥见崖边上冒出艾拉的头,一把将她拉了上来。接着出现威尼。它向前拱着身子、攀上裂缝,踩在了水平冰面上。清早的天空抹过一道粉红,紧下面的便是大地,乔达拉长长地舒了口气。 狼一下子蹿了上来,跑向艾拉。一它要跳在她身上,可她觉得彼此都立足未稳,便示意它下去,它就退下了。看看乔达拉,又瞅瞅马匹,它昂起头轻轻地、快活地嗥叫着,然后高声地、久久地唱起它的狼歌。 他们已经攀上一个峭拔的陡坡,并立在平坦的冰面上,但仍未到这座冰山的顶峰。靠冰面边缘是许多裂缝和突立而起的、膨胀的碎冰块。冰面后有一堆突立的碎冰,上面覆满了小山似的白雪。乔达拉越过它们,最终立足在这冰原平平的表面上。威尼紧随其后,蹄下蹦出的块块碎冰又反弹回去,骨碌碌滚着滑在冰岩边缘。乔达拉丫直将绳子死死地拴在腰上,艾拉就踩着他的脚印走。后边是狼在前,威尼在后。 天空已是一片黎明的蓝色。艾拉站在陡坡上回首眺望,不敢回想她是怎样爬上来的。 一道喷薄而出的灿烂阳光映照出一幅难以描绘的图画。在西面,一片平坦无垠,白色眩目的平原在他们面前延伸。平原上的碧空呈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蓝色光影。不觉间又融进了红色冰岳反射的蓝绿色光,是一种多么令人销啤的晶莹闪耀的光茫!在遥远的西南方的地平线上,这片碧蓝逐渐变深、变为朦朦胧胧的蓝黑色。 伴着东升的太阳,曾经在黎明前的漆黑天弯上反射着如此灿烂的光焰已经褪淡,而冰冻的水流构成的这片广袤无际、寸土不见的荒原上却是光秃秃;没有树木,没有石头,这貌似坚不可摧的表面上,是那样的庄严沉寂。 艾拉大口大口、急急地唿着气。“乔达拉,太美啦!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为看到这个,我宁可经受两倍远的旅程,”她肃然起敬地说。 “很壮观,”他说,因为她的反应不禁微笑起来,同她一样不可抑制地感到兴奋。“但我那时没法对你说。我从前从未目睹过类似的景观,它毕竟不太常见。这里来自上空的暴风雪也堪称一大奇观。趁我们看得清楚,我们还是赶路吧。天气并非看上去那样稳定,而且这明澈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下,要么是某个裂缝可能会全部裂开,要洛就是悬在头上的某条雪檐坍塌。” 他们开始穿越冰积的平原,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太阳还不甚高,穿着厚重衣服的他们已汗流夹背。艾拉动手去解自己的带风帽的皮毛大氅。 “如果你想,你就脱掉它,”乔达拉说,“但身上得一直包着点什么。你可能会在这上面被太阳灼伤,还不仅仅是头上呢。太阳一照,冰也能把你烫坏。” 整个上午,小块的堆积云都在聚合加大。正午时分,它们已汇聚成一大块、一大块的云团。风在下午渐渐加大。差不多在他们决定停下化冰雪取水的时候,艾拉急不可待地又披上了大毛氅。太阳躲进了水汽弥蒙的积雨云中,漫天飞扬、干末样的雪花从浓云里撒下,落在两个行人的身上。冰河同时也在加厚。 33 冰川歷险 雪愈下愈大,西北风愈刮愈勐,狂风肆虐中夹带着刺入骨髓的凉气,毫不留情地刮在他们身上,他们像一只离群的孤雁,在狂风暴雪中挣扎,好似他们不过是空气中一抹淡淡而苍白的水平薄幕。 “我想我们最好等到雪停,”乔达拉高声喊道,好让声音超过暴风雪的怒吼。 他们挣扎着支起帐篷,但是,这种努力是徒劳的,这无情的狂腌张牙舞爪,好像顷刻间便可将那层御风的皮子从两颗纤弱跳动、誓死要从风雪中闯出一条路的心上扯碎—他们竟胆敢与这横扫平原、冷酷残暴的暴风雪挑战。 “我们怎样才能把帐子支好呢?”艾拉问,“这天气太糟糕了!” “我记得过去风颳得可不这么凶,不过,我不觉得奇怪。” 马儿们垂着头乖顺地站着,默默地、顽强地忍受着风雪。狼紧紧地靠在它们一边,用利爪为自己在地上挖出个洞穴。“也许我们可以叫其中一匹马站到柱子根那儿,踩着不让它离开,一直到我们把它立实。”艾拉建议道。 他们暂时达成了共识,就是把马匹同时当作帐子的椿柱和支撑点使用。他们在两匹马背上挂起皮帐,接着艾拉好言哄慰威尼站在其中一边上,然后才转身钻进去,心里还祈祷着这母马可别晃得太厉害把帐子抖掉。艾拉和乔达拉蜷成一团,沃夫蜷伏在他们的膝下。他们头上几乎就是马儿的肚皮,屁股底下压着帐篷的另一角。 暴风还不曾平息,天已黑了。他们只好在原地宿营一夜,但先把帐篷重又支稳。清晨,艾拉突然发现离威尼支撑的帐子那边不远,有些乌黑的污渍。她一面惴惴不安地猜测着,大清早便匆匆爬出帐篷。 第877页 他们第二天爬过一堆堆冰墩子,一直向东行进,在一片龇牙咧嘴的裂缝地带,他们走得却快多了。下午又捲起一阵风雪,风不如上次强,但颳得急迫。 临近晚上,艾拉发现威尼一瘸一拐地走路。她感到心跳加快,而当她走近细看,看到了冰上浓浓的鲜红污迹时,她恐惧了。她捧起威尼的蹄子仔细检查着。伤口很深,还在流血。 “乔达拉,看这个。她四支蹄子都受伤了,怎么办?”艾拉道。 他瞅了瞅,便趁艾拉查验威尼另外三只蹄时检查雷瑟的情况。他发现伤势相同,于是眉头皱道,“一定是冰,”他说,“你顶好也检查一下沃夫。” 狼爪的肉趾有伤痕,只是没像两匹马蹄上的那般严重。“我们该怎么做?”艾拉说,“它们已经瘸了,或者说马上就会瘸。” “我一点没料到这冰面会严酷到这种程度,”乔达拉异常不安地说,“我努力要考虑周全,却没想到这个。”他十分懊悔,痛苦极了。 “它们的蹄子很硬实,但毕竟不是石头,和手指甲差不多。它们会被伤着,乔达拉,它们走不了啦。再过一天,它们就将又瘸又跋,半步也无法迈出。”艾拉道,“我们必须拯救它们。” “可我们能干什么呢?”乔达拉道。 “嗯,我还带着药包,我可以给它们治伤。” “但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等它们的伤口癒合。而只要它们一旦行走,情况又将依旧如此。”男人语止,闭上眼睛。他甚至不愿再去想他正在想的事情,更不愿说起,而他面对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只有一个法子。“艾拉,我们将不得不丢下它们。”男子道,尽可能地柔声细气。 “丢下它们?你是什么意思,‘丢下它们’?我们不能抛下威尼,也不能抛下雷瑟。它们将到哪儿去饮水呢?还有吃的?冰原上寸草不生,连些细枝末叶都没有。它们将被活活饿死、冻死,我们不能那样做!”艾拉道,满脸的悲戚。“我们不能扔下它们不管!我们不能,乔达拉!” “你是对的,我们不能在这丢下它们。那不公正。它们会受尽太多太多的痛苦,……可是……我们终究还有梭镖啊……”乔达拉说。 “不,不!”艾拉嘶喊道,“我不允许你做” “这要比留下它们在这儿慢慢等死,遭受痛苦强得多。这不像那些没经过……没经过捕猎危险的马匹。大多数人都那么做。” “但这些可不同于其它马匹。威尼和雷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同甘苦、共患难已经那么久,它们曾给我们援助,威尼救了我的命。我无法把它一丢了之。” “我和你一样不想丢下它们,”乔达拉道,“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一种在共同旅行跋涉如此久远后,将驮马杀掉的无奈,搅得他坐立不安,而他又明明知道艾拉对威尼的深厚感情。 “我们返回。我们只有抽身后转。你说过附近有另一条路!” “我们已在这冰上熬了两天,马也快瘸了。我们可以后转,艾拉,但我认为它们做不到。”乔达拉道。他甚至拿不准沃夫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他内心充满了负罪感和悔恨。“对不起,艾拉,是我的错。我真傻,原以为我们可以带着马走过这冰川。我们本该走那条远路,可恐怕一切已太迟了。” 艾拉看到他眼中满是泪花。她不常见他轻弹眼泪。一个其他部落的男人号陶大哭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但他的天性却喜欢藏匿情感。这泪水在某种意义上使他对她的爱显得更为炽烈。正是为了她,他几乎完全捨弃自己而扶助她,她也因此而热恋他,但她不能够置威尼于不顾。这马是她的老友;她在峡谷时的唯一朋友,直到乔达拉降临在身旁。 “我们一定得採取些措施,乔达拉!”她啜泣道。 “可什么措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这样如此地失望和惆怅。 “嗯,从现在起,”艾拉说着,拭干眼睛,泪水冻在了脸蛋上。“我要为它们治伤。毕竟,我还能一个人把大部分应付下来。”她取出獭皮药包。“我们得点着一堆旺火,要足够热,好烧开水,而不仅仅是冰化而已。” 她解下褐色隧石外的勐玛象皮,把它平展在冰上。她瞅着柔软的皮子上有几块烧焦的洞眼,但对这结实的老兽皮损害甚微。她将河卵石放在离中心挺近的另一地方,好作火床用。他们至少无需担心再留多少燃料,他们可以把大部分抛在身后。 她缄口不语,她不能够,乔达拉也无话可说。一切仿佛化作泡影。所有的设想、计划以及准备,曾经一点点在横越冰川的旅行中付诸实践,而今为了他们丝毫不曾料及的意外,就这么一下中断了。艾拉愣愣地盯着微弱的火堆。沃夫爬上她身子哀吟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它感觉出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艾拉又查看一番它的爪子。还不那么严重。它对自己掌下的立足点把握得要好,而且停下歇息时也小心避开了雪与冰。她也不愿想起要失掉它。 一段时间以来,她有意不去想杜尔克,可他总在那儿,是一个记忆,一个她永生都不会遗忘的冰冷的苦痛。她发觉自己在沉思着凝视他。他开始与部族一道打猎了吗?他有没有学用投石器?尤芭会是他的好妈妈,她会好好照料他,为他煮饭、为他缝制温暖的冬衣。 第878页 想到冷,艾拉浑身发抖,接着便忆起伊扎给她做的第一套冬衣。她曾深爱着那顶里边毛已磨光的兔皮帽,那副御冬脚套里也蓄着毛。她想起在新鞋里顿脚试来试去的时刻,她想起那朴素的脚套是怎样一块块拼制、缝好。乍穿上去它们显得颇为笨重,可不久便又合脚、又漂亮,这也成为着新鞋子的一分快意。 艾拉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注视一汪冰水慢慢煮开。某件事正在无休止地惊扰着她。很要紧的事,她确信。是关于……突然她屏住了唿吸。“乔达拉!啊,乔达拉!” 她似乎在热烈地和他讨论着什么。“”什么事,艾拉?" “不是坏事,是好事,”她兴奋地喊道,“我刚记起一件事!” 他觉得她的行为挺古怪。“我不明白,”他说。他怀疑也许要失去她马儿的痛苦对她刺激过深。她一把拽出火堆下边沉重的勐妈象皮防水布,手持一炽热的煤块经直向皮子敲去。 “给我把刀,乔达拉。你的最快的刀。” “我的刀?”他说。 “对,你的刀,”她道,“我要给马儿们做护蹄!” “你要做什么?” “我要给马儿们做护蹄,还有狼。这块勐玛象皮!”“你怎么做马的护蹄?” “我将在勐玛象皮上割下一块块圆片,绕边打上洞眼,顺着穿上些绳子,最后把它绕着马儿踝骨系好。既然勐玛象皮能保护我们双脚免受冰扎,它就应该保护它们的。”艾拉解释道。 乔达拉忖思一会儿,想像一下她的描述,于是微笑道,“艾拉!我想它会顶用。在伟大母亲河边,我想它能顶用。多棒的主意!究竟是什么叫你灵机一动想起它了?” “那是伊扎给我制靴的办法。部落里的人就用这法子做鞋套,手套也如此。我眼下想努力回忆这和格班和约加戴的是不是同一种。很难说啊,用不了多久它们便合你脚了。” “那块兽皮够吗?” “应该多,我看着火焰这阵,我会把疗伤药准备停当,没准还能给咱俩煮些热茶。我们有两天滴茶未进了,我们很可能以后再也喝不上,直到翻下这冰川。我们得贮些燃料,不过我认为眼下饮一杯热茶,味道将好极了。” “我想你是对的!”乔达拉赞许地说,笑容又重返他的脸上,情绪也变得好起来。 艾拉格外认真地检查了两匹马的每只蹄子,给伤烂的地方洗净、消毒,敷上药,最后把勐妈象皮制的马护蹄套上系好。它们起先想竭力摇下这奇怪的护蹄,但系得很牢,马儿们很快也便习惯了。她又拿起给狼做的那副繫上。它咬着啃着它们,要拼命摆脱这不熟悉的累赘,但不久也停止了努力。它硕大的狼爪在里边舒服多了。 翌日一早,他们在马背上绑了略轻些的包裹;他们已燃用了一些褐煤,那张厚勐玛象皮则包在马儿们的蹄上。他们歇脚时,艾拉赶忙把包裹卸下来,她本人多背了些,但还一时拿不动幖壮的马儿们的重负。由于一夜没有赶路,马儿的蹄子、足部看上去好了很多。狼似乎完全恢復了正常,这对艾拉和乔达拉都是一个莫大的安慰。这三双靴子提供了一种始料不及的益处——在深雪处,它们担负起某种雪鞋的功能,体态大、身子重的动物们不似先前那样陷得深了。 除一些小小的变化外,天气状况与第一天相差无几。上午,他们进展得最顺利,下午又是漫天大雪和捲地狂风。他们偶或在风雪过后勉强多走上一小段,其余时候则只好通宵呆在他们下午落脚的地方一动不动。其中有整整两天滞留在原地。当然,再也没有比他们头天遭遇的更勐更烈的暴风骤雪了。 冰川表面并非十分平缓光滑,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厚的雪堆上,降落不均的暴风雪使得松软的雪末在多雪地方高高堆起,形成了雪堆。有时,在狂风扫清的地表,他们踩着峭立的冰岩,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不小心,突然滑入浅沟,脚夹在窄缝里,就会扭伤脚踝骨。风暴说来就来,连点招唿也不打,凛冽逼人,仿佛永无完结。他们不时忐忑不安地防备着潜藏的裂缝。 他们绕开敞口的裂纹迁回而行,尤其小心那些由雪盖住裂纹的危险区。寒气,令人苦涩的深彻透骨的寒气始终没有消失。他们唿出的热气凝结在靠嘴边的毛氅上;一滴从怀中滚下的水珠未落地便已冻结成冰。他们裸露在外的脸,饱经风吹日晒,已经爆裂紫黑,时刻有冻伤的威胁。 连日的劳累开始显露,他们的情绪反应愈来愈低落,判断力也愈加失真。一场严酷的午后暴风雪一直持续到深夜。早上,乔达拉急于要从雪下寻出路来。他们已比他预期的失掉了好多好多日子。在苦寒情况下,要花费更长时间热水,而他们的燧石因无补给正在一天比一天地在减少。 艾拉在过目自己的背包;然后她摸找到她的毛皮睡袋。她无法一一记住他们在冰上已滞留了多少天,但只要她一留心想想,那就太多了,她一边寻着一边想着。 “快点,艾拉!是什么耽搁你这么久?”乔达拉高声快叫道。 “我找不到我的眼罩了。”她答道。 “我告诉过你不要丢了它们,你想变瞎吗?”他气唿唿地埋怨。 第879页 “不,我才不想变瞎。凭什么你认定我在找它们?”艾拉回嘴说。 乔达拉勐地拎起她的大氅,使劲抖了抖。木制的护目镜掉在地上。 “下次,留神记住你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他说,“现在,我们出发。” 他们麻利地打点好用品,不过艾拉暗中生乔达拉的气,绝口不和他讲话。他走过来,想例行再检查一遍她的绑负。艾拉却一把拉过威尼缰绳,牵着马儿向前走去,躲开乔达拉。 “难道你不明白我自己晓得如何打点马匹吗?你说你要开拔,为什么你还在浪费时间?” 他只不过是尽力做到万无一失,乔达拉愤愤地想到。她压根不认路。姑且等到她绕看圈子瞎逛悠一会吧。然后她就会回来求我领路,他想着,落在了她身后。 筋疲力竭地前进,艾拉冻坏了,也乏透了。她昏昏沉沉地向前迈着步,毫不在意周围的一切。如果他乐意走这么急,那我们就这样走,她寻思道。假若我们走到这冰的尽头,我巴望自己永远不要再看见一座冰川。 狼紧张地跑在打头的艾拉和殿后的乔达拉中间。它不喜欢他们两人位置的仓促交换。这高个男子原总是在最前边开路的。狼赶到女人前面。她神思恍惚,盲目而费力地走着,显然,除了可怕的寒冷和受伤的情感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忽然它径直挡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艾拉牵着母马绕过去。它跑几步又堵在她前边。她对此漠而不视。它蹭她的双腿,她将它推开。它朝前方跑过短短一段距离;便坐下暤叫以便引起她的注意……她拖着步子走过它。它向后跑到乔达拉那儿,在他前面跳着、暤着,又急暤地沖艾拉跳过几步,然后再次跑向男人。 “出了什么事了,沃夫?”乔达拉终子觉察出这生灵的骚动不安,问道。 蓦地,他听见一个可怕的声音,一声沉闷的隆隆响。他脑袋一涨,喷水般的轻雪弥盖了前方的天空。 “不!哦,不!”乔达拉撕心裂肺般地大叫一声,向前冲去。雪落了,只留下一只孤单单的“兽”兀自立在一个敞口的大缝边上。狼鼻子直直指着那儿,发出哀戚孤苦的曝叫。 乔达拉“扑嗵”便将身子趴在裂谷边的冰面上,透过边缘望去。 “艾拉!”他绝望地喊着。“艾拉!”他肚皮被冻成硬梆梆一块。他知道叫喊无济于事。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她死了,长眠在万丈冰谷的谷底。 “乔达拉?” 他听见从远远的地方传出一个微弱惊骇的声音。 “艾拉?”他感到一种希望,又向下望去。在他身下遥远的地方,一个骇怕的女人就站在一道窄细的冰沿上,紧贴在冰沿的是堵冰墙,墙下临着万丈深渊。“艾拉,别动!”他叮嘱道,“一动不动地站稳。”那冰沿也可能裂开。 她还活着,他想。我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奇蹟。可我得怎样把她救上来呢? 身陷冰谷,艾拉倚着冰墙,无望地背贴在一块突兀豁口的冰上,骇呆了。她本来在齐膝的雪原上拖步,兀自陷入沉思。她累了,对一切都感到厌倦:厌倦寒冷、厌倦在皑皑雪中跋涉,厌倦这冰川。乏味的跨冰之旅耗尽了她的精力,劳累使她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尽管她支撑着向前,她仅存的念头却是握到这如山如岳的冰川尽头。 一声巨大的噼啪声响,将她骤然从沉思中惊醒。她觉出脚下坚固的冰块在变薄脱裂,剎那间,她惊忆起多年前的那场地震。她本能地用力伸手,想摸到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然而遽然下坠的冰块、雪沫,什么也没留给她。她觉得自己在向下坠落,崩塌的雪桥在她脚下哗哗裂开,在噼头盖脸的雪沫里,她几乎被窒息而死,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最后停落在一道窄窄的冰沿上。 她仰面而视,不敢稍动一步,唯恐一个最微小的重量摇动都可能撼松她摇摇欲坠的落脚点。头上的天弯看上去几乎一片漆黑,她想,她瞥见了闪烁不定的群星。偶或间有一细片或柳絮般打着卷的雪花从冰缝的边缘姗姗飘下;正当她无奈等待、又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她听见了迴荡在深深的冰谷间的微弱喃语和沉闷的话声,最初的瞬间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不过这冰块并非像从它硬实的上边所见的那样坚实。它在不停地碰撞、膨胀、摇晃、倾滑。在冰河表面或深部某个未知的遥远点,每一道新裂口破裂或关合发出的轰隆隆爆炸似的声响,都透过那不可思议的黏着固体冰震撼着冰川。如山般雄奇的冰被大大小小的地下冰室所镂空∶通向某个陡立冰面的条条小径,迂迴蜿蜒的长长冰廊,时而陡落,时而高峙;还有一座座敞开的撩人探险的冰穴和岩洞,马上却又紧紧关上了。 艾拉开始打量左右。冰的峭壁上放射出一道道闪亮的而令人难以置信的缤纷蓝光,蓝光间隐隐透出一片青绿。艾拉心中一怔、一惊,勐然意识到她以前曾见过这种颜色,就在另外一个地方。乔达拉的眼睛具有同样丰富的色彩,那令人晕眩沉迷的蓝色了她渴望着再看到它们。硕大的冰晶体的一个个刨光面使她产生一种奇妙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全然摆脱了他周围的一切景地。她觉得,只要她头转动得快,她就看得见一些稍纵即逝的图形消失在镜子般的冰壁里。 第880页 但一切只是幻梦,一个稜角与光影的魔术把戏! 艾拉觉出一阵雪向身上哗哗涌下,便朝上瞥去。她望见乔达拉脑袋探出了冰裂口的边界,然后是一段绳子抖抖地垂落下来。 “把绳子拦腰繫上,艾拉,”他叫道,“要拿准把它系牢。准备停当就告诉我一声。” 他又那么干了,乔达拉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她完全能靠自己就能独立做时,他还要再复查一遍她的举动?为什么他非要叮嘱她该干什么,而事情明摆着清清楚楚?她是知道绳子须系得牢的。正因为他的多虑,她才生气,才沖在前边,才陷入眼下这危险的困境……不过,她本该更了解这一切。 “我好了,乔达拉,”她已把绳子在腰打了好几个牢固的结儿,然后喊道,“这些绳结松不开的。” “好,现在把身子悬在绳上靠着。我们要把你拽上来,”他说。 艾拉觉得绳子绷直了,又将她从冰沿上提了起来。她的脚在空中踩蹬,同时感到自己缓缓向裂口处升去。她看见了乔达拉的脸,他美丽而焦急的蓝眼睛,于是她摸着他伸过的手,跳上了冰口。她又站在冰面上了,乔达拉把她拥在怀里。她不顾一切地紧紧贴着他。 “我原以为你死定了,”他一边搂着她一边吻着她,“对不起,我小瞧了你,艾拉,我现在知道你能驮好自己的包裹,我只是考虑得太细了。” “不,是我的错。我真不该粗心大意,没看好自己的眼罩,更永远不该那样沖在你的前面。我对这些冰还不大了解。” “可是,是我让你那么做的,而我本该早料到的。” “我本该早料到的。”艾拉一齐说道,对这不约而同的同一心声,他们相视而笑。 艾拉觉得腰被拉了一下,瞅见绳子的那一端系在了棕色公马上。 雷瑟把她拉出了冰谷。她摸索着要解开腰上的绳结,乔达拉在近旁牵着壮实的公马。最后,她不得不藉助小刀来砍下绳结。她结子打得太多,拽得又太紧(她被拉起时变得更紧了)结果解也解不开了。 他们绕过那个已被证实了的、是多灾多难的冰裂谷,继续取道东南,横越冰河。他们的燧石供给日渐枯竭,两人变得认真关注起来。 “我知道。我本指望我们至此已到达那儿,暴风雪的阻搁比我预计的要多,而且,我越来越担心我们走在冰上时,天气一下变了。它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便发生,”乔达拉边说边凝眸观察天空,“恐怕它很快就会变。” “为什么?” “我已开始寻思你掉进冰窟前你我之间可笑的争吵。还记得大家曾警告我们,要小心雪化前产生的可怕念头吗?” “是啦!”艾拉道,“索兰迪娅和维德吉亚说它们会搅得你敏感暴躁,而我当时就特别性急多疑。我现在也是。我对这冰感到噁心、厌倦,不得不强迫自己走下去。那可能就是吧?” “我的猜测正是这些。艾拉,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就只好加紧赶路。万一炽风袭来而我们仍滞在这冰川上,我们就有可能统统坠入深谷。”乔达拉说。 他们尽量更加小心地酌量使用褐煤石,喝冰水混杂的冷水。艾拉和乔达拉开始把填满雪的水袋背在毛皮大氅的里面,以期借体温为他们和狼融冰化水。可贮备不充足,他们的身体无法以那种方法给马儿们化足够的水,一俟用尽最后一批燧石,马儿们就断水了。她也许多时间不曾给它们餵吃的,但相比之下,水更为紧要。艾拉注意到它们在嚼冰,心里很不安。脱水与食冰都会令它们打寒战,其结果将无法维护正常的体温,在冰封酷寒的冰河上保证热力。 他们每次安下帐篷,两匹马的饮水都成为艾拉四处搜寻的焦点,而每次她所能做的却只是餵它们几口份内的水,或是给它们砸碎冰块。那一天没有午后暴风雪,所以他们不歇脚地赶路,直到天黑路失。他们已走了好长一段路,本该为此而兴奋,然而她莫明其妙地难受。那一夜她无法安然入睡,她无法摆脱对马儿们的担忧。 乔达拉也许久没有睡着。他想,地平线看上去愈来愈近了,但他又不愿说出来,生怕它仅仅是急切的渴望。最后他打起了瞌睡,可半夜一觉醒来时发现艾拉也在失眠。当第一抹由黑变蓝的微光出现时,他们爬起身,戴着满天晨星开始赶路。 接近中午,风已经弱了。乔达拉确信他最大的恐惧即将成为事实。风并没有暖多少,凉意未减,但风已改自南方刮来。 “快,艾拉!我们必须加快,”他说,几乎飞跑起来,她点点头跟上他。 正午前天晴了,轻快的微风拂在面颊上,那么温暖,好似在抚慰他们。当他们面向风头时,风力加大,他们只有减速。暖意席捲冷冷的冰表,是致命的死吻。干燥粉末似的雪堆变得湿润粘稠,随即化作雪泥雪浆。一小洼一小洼的水开始在表面形成一个个小坑。它们越发深了,呈现出一种鲜亮生气的蓝,好似闪着冰河中心的光艷。然而这一男一女无暇也无心鑑赏这种美丽。马儿们的饮水倒是解决了,但现在,它却对他们无济于事。 一场薄雾渐渐升起,紧贴着冰面;飞驰的温暖南风未待它升得太高便将它吹散。乔达拉拄着一根长莎在前面探路,但仍和小跑差不多,艾拉被迫紧追不捨。她但愿自己能跃上威尼的背,让马儿载着她飞驰,可是,越来越多的裂缝在冰河上张开了嘴。他几乎确信不疑,地平线已近了,但低低笼罩的雾却掩住了实际的距离。 第881页 冰面上慢慢流出了细细的水流,水流汇成水坑,走上去步履艰难。他们趟水坑,忍受着刺骨的冰凉,踩烂了足下的靴子。突然,在他们前方几英尺,一大块看上去曾经满结实的冰塌落了,露出一道敞口海沟。狼在低声哀嗥,马匹惊跳避开,害怕地长嘶着。乔达拉侧身沿裂口边走,四处寻找出路。 “乔达拉,我坚持不住了,我累极了,我必须停下,”艾拉先是呜咽,接着放声大哭,“我们永远也到不了啦。” 他停住脚,返回安慰他。“我们就要到了,艾拉。你看得见边界有多近。” “可我们差点掉进裂口,而且溪流不断地注入,有些那样的水坑已变成了深蓝色的水洞。” “你想呆在这儿吗?” 艾拉郑重地唿口长气。“不,当然不,”她说,“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大哭。我们要是呆在这儿,必死无疑。” 乔达拉绕大冰口走过去,可他们一转南,风便强劲得如同任何北风,他们觉得出气温的升高。水流变成在冰上纵横交错的水溪,水溪又长大成河。他们绕着避过两个更大的裂口,能够眺见冰河外的地方。他们小跑完了最后一小段路程,于是站在边上向下俯瞰。 他们已抵达冰河的彼岸一道乳色堆云般的水瀑就在他们脚下,自冰床底部喷涌而出。远方的一际雪线下,飘着薄薄的淡绿色。 “你想在这儿停下歇一会儿吗?”乔达拉问,但看上去焦虑不安。 “我只想走出冰川,我们可以到那片草场在歇息。”艾拉道。 “它比看上去远多了。在这地方不能急,不能大意。我们得用绳扯在一起,我认为你应该打头。万一你滑了,我可以支撑住你的重量。谨慎地捡一条脚下的路,我们可以牵马走。” “不,我认为我们不该这么办。我想我们应卸下他们的驮物和橇杆,让它们自己寻路走。”艾拉道。 “可能你是对的,可那样我们就得丢下包裹在这儿……除非……” 艾拉看见他目所能及的地方。“让我们把所有东西统统放进碗船里,任它滑走!”她说。 “除去我们随身拿得下的装有必需品的小包。”他说,微微一笑。 “如果我们把它们都绑得很牢固,留意一下它滑落的方向,我们按理能找回来。” “要是它碰坏了呢?” “什么能破?” “框架可能破裂,”乔达拉道。“可就算它坏了,兽皮也会把它拢在一块的。” “就是说不管里面有什么都会完好无损,对吗?” “应该是,”乔达拉一笑,“我想是个好主意。” 重新打装完圆形的船,乔达拉拾起一小包必需品,艾拉则牵着威尼。虽说他们多少畏惧滑倒,但还是沿边走着,寻找下行路线。大概是为了弥补他们穿越冰川过程中遭致的延误和危险,他们很快找到了缓石坡,坡上砂石遍地,看上去可行,只是有个略陡的滑冰。他们拽着船走上冰坡,艾拉松了雪橇。他们从两匹马上把缰绳等都解下,只留下勐犸象皮的护蹄。艾拉检查一下以便确定它们是否牢牢套着;它们正合马蹄形状,现在很舒服。 接着,他们牵着马匹攀上石堆顶。 威尼嘶叫着,艾拉叫着它最熟悉的名字抚慰它,“威尼,你需要自己闯出一条路,”女人道,“没有别的马能比你更机灵地找到冰上落脚点。” 乔达拉使小公马恢復了信心。下行将很危险,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但至少他们已迫使马儿们自己走,它们得靠自己下去,狼沿着冰缘紧张地跑来跑去,这正是它害怕跳进河时的样子。 在艾拉的鼓励下,威尼第一个走上边缘,雷瑟小心地择路紧随其后,并很快超过它。它们来到一个平滑的地方,倾滑着,获得了下滑力,便更快地滑着。它们将安全地到达底部——也许不会——要待艾拉和乔达拉到了底下才知晓。 狼站在坡顶,把尾巴夹在后腿里低声地嗥叫着,毫不羞赧地流露出它眼见马儿下滑而产生的畏惧感。 “咱们把船推上去开拨吧,下行的路很长,也不好走。”乔达拉说。 正当他们要把船推至陡峭些的冰缘上,狼勐地跳了进去。“它一定以为我们准备坐它过河呢?”艾拉道“但愿我们顺水直下。” 他们同时瞅瞅对方,笑了。 “你觉得怎么样?”乔达拉问道。 “不好吗?你是应该把它扎紧的。” “可我们也如此?” “试试看!” 他们拿走几件物品空出地方,同狼一样爬入碗船里。乔达拉向母亲河发出满怀希望的祝愿,然后,使着一根雪橇杆,他们划开了。 “抓住!”他们在边上开始时乔达拉喊道。 他们马上获得速度,但起先是直向下沖。接着他们撞到一个突兀的地方,橇船反弹着旋转起来。他们朝边上转向,略略倾划着名,发现身悬半空。他们俩一齐惊骇地尖声歷叫起来。狼想尽力趴伏着,同时把鼻子擦在船边上。 为了他们的全部生命价值,艾拉和乔达拉 抱在一起;他们已别无选择。在这叶疾驰如飞划过冰河一侧的圆船上,他们已完全失去了控制。它左拐右拐,反弹旋转,好似在兴高采烈地跳跃,但它装载多,船底厚实,足可以防止倾覆。这一男一女虽无心地发出一声声尖叫,却也忍不住吟吟地笑了起来。这是他们俩中任何一人所曾经歷的最快速、最富有刺激的航行。然而,一齐并未结束。 第882页 他们没想过航行将以怎样的方式而告终。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冰川的底部,乔达拉想起在山底部通常有个裂口,将地下冰与之隔开。重重地落在砂石上能把他们甩出去弄伤,甚至更严重。但他最初听见那声音的剎那并未留意,直到他们的船着实撞了什么一下,同时在迴旋的湍流中溅出铺天的水花时,他才明白他们沿着滑冰而下的船,已将他们带回那条从冰河底喷涌而出的冰雪融水形成的河上。 他们驾驭着橇船,顺流而下,随即安然地漂浮在一潭小小的灰绿色的雪融湖湖心上。狼高兴坏了,跳到他们俩身上舔他们的脸。末了,它蹲下,昂起头,愉快地嗥叫起来。 乔达拉看看他的女人,“艾拉,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我们在冰河上。” “我们成功了,对不对?”她说着灿然一笑。 “当然,那很冒险,”他说,“我们可能受伤甚至一命呜唿。” “也许是危险,但很有趣,”艾拉眼里仍闪耀着激动的光彩。 她的热情感染了他,所以尽管他为把她平安送到家而焦灼,却仍勉强笑着。“说的对,很有趣,甚至是恰到好处。我想自己不会再捨命跨越任何一条冰河了。一生两次足矣,但我欣慰,我能宣布自己这样经歷,我将忘不掉这次航行。” “现在,我们的全部任务就是到达那块陆地,”艾拉指着河岸道,“然后找回威尼和雷瑟。” 日头正在西沉,地平线上太阳的余辉和低低的昏昏暮霭相连相融,已很难辨清它们的界限。晚上吹来的嗖嗖冷风里,气温又重新降至冰点以下。他们能够看见那片令人宽心、欣慰的油黑沃土,辍着星零的白雪,环绕在湖的四周,然而,他们不知道如何进入那里。他们没有船桨,杆子也丢在了冰河上。 湖口乍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飞快流淌的冰融水在湖底搅起一个水涡,徐徐地把他们推向岸边。等他们靠近了,他俩就跳出船,身后尾随的是狼。他们把船拉上陆地。狼晃着身子,抖落着冰水,而艾拉和乔达拉谁也没留神。他们拥抱着,因为终于踏上陆地而藉此表达他们的爱意与欣慰。 “我们真的成功了。我们快到家了,艾拉。我们快到家了,”乔达拉搂着她道,诚心感激她的存在,她的拥抱。 环湖的积雪正慢慢入冻,软绵绵的雪泥僵成了硬梆梆的坚冰。他们手拉手穿过近旁黑暗中的砂石地,进入一方田野。没有生火的柴禾,但他们不在意。他们嚼着干硬的浓缩旅行食品,就着从冰河取来的水。这就是他们在冰河上的口粮。吃罢,他们搭好营帐,铺开毛皮睡具。临进帐前,艾拉扫视一下漆黑夜色的景观,为马儿们身居何处而惴惴不安。 她吹哨唿唤威尼,侧耳倾听马蹄声,但没有马来。她仰望满天的流云,思忖着马儿的踪迹,并又吹起哨子。此刻夜深难觅,只好等到天亮了。艾拉爬进高个男人旁的睡具里,摸索着、触到在她身旁蜷缩的狼。她心头惦念着马匹,一头沉入疲乏的梦乡里。 女人的头刚好落在男人肩下的坑里,男人看着他身旁女人蓬乱的金髮,他改变了他来时的想法。虽然再也不必跋涉,但没有了忧虑又使他无所适从。他还得不断地提醒自己,他们已翻越冰川了,再不用匆忙了。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可以整天躺在睡袋里。 冰川已在他们后面了,艾拉平安无事,一想到她侥倖地脱险,他浑身颤抖,于是紧紧地搂住她。女人用肘支着坐起来看着他。她喜欢看他,皮帐里的微弱的光线使他的碧蓝的眼光柔和些,而且在精神集中或忧虑时经常紧锁的前额这时也舒展开了,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额前皱纹,勾画出他的脸形。 “你知道,在我看到你之前,我极力想像男人会是怎样的。不是克兰人的男人,像我。我怎么也不能。你真美,乔达拉,”艾拉说。 乔达拉笑了。“艾拉,女人才美呢?不是男人。” “那么男人是什么?” “你可以说他健壮或勇敢。” “你健壮而且勇敢,但那和美不一样。一个男人很美,你称他什么?” “我想,英俊吧。”他感到有点窘迫。称他英俊的时候太多了。 “英俊,英俊。”她重复着,“我更喜欢美丽,我理解‘美’。” 乔达拉又笑了,笑得那样充沛,那样开心,那样有趣。这种无拘无束的激情是始料不及的,艾拉张着嘴凝视着他。这一路上,他始终那么严肃,虽然有时也笑,但很少笑出声来。 “如果你认为我美,那就说吧,”他说着,把她搂得更近些,“我怎么能反对一个漂亮女人说我美呢?” 艾拉被他一阵阵的笑声所感染,也开始咯咯地笑起来,“我真很喜欢你的笑,乔达拉。” 笑后他把她紧紧地抱住,感到那美好的肉体的温势和柔软,丰盈而富有弹性的乳房,他伸手去抚摸乳房,顺势把她拉近,准确地无误地把嘴唇对住她的嘴唇。她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两片同样焦渴的嘴。互相濡沫。她忘情地吮砸着他的嘴。她意识到很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在冰川上,他俩都非常焦虑和疲惫,根本没有心思松弛下来去干这种事。 第883页 他领悟到她急切的需求,也感到自己突然有种鼓胀的感觉。在他们狂吻时,他把她翻转过来,脱去皮衣,他亲吻她的咽喉,吻她的脖颈……“真是太舒服了。”乔达拉带着一种无比满足的倦怠语气说道、 “太快了,你急不可耐,我俩都急不可耐。刚才你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那是因为我太高兴了。” “我也是。”说着,他又亲吻起她来,然后躺下。 他们静静地躺在一起打起磕睡来。乔达拉醒得早,目不转睛地欣赏那玉人的睡态。那迷人奇怪的笑容又出现了,他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他抑制不住,轻轻地吻她,揉搓她的双乳。她睁开眼睛,那是一双乌黑的、明亮的、充满无限神秘的眼睛。 “我从没想过我会相爱。”他说。 “我为什么非得旅行到大母亲河的源头以外的地方来找到相爱的女人呢?” “因为我的图腾把你指定给我,穴狮引导了你。” “那么圣母为什么又使我们分离那么远出生呢?”艾拉抬起头看着他,“我一直在琢磨,但对大地母亲的方式所知甚少,但我知道一点:你找到了我。” “而我差点失掉你。”一阵恐惧使他颤抖,“艾拉,如果失掉你,我该怎么办?”他说道。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很少外露的激情。他翻跃起来,一下子把她裹到身下,把头埋进她的颈下,把她死死地箍抱在到怀里,她几乎喘不出气来。“我该怎么办?”她紧紧地贴住他,真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一部分。当她感到他的需要又在膨胀时,感激地把自己完全展示给他,他的爱欲来得那么急迫,两个不容思索地马上融为一体。 这一次更快,瞬间即从顶峰销魂般跌落下来。他们的强烈激情消融在温暖的晚夕里。他要挪向一边,她又抱住了他。 “没有你我不能活了,乔达拉。”艾拉说道。拣起他们作爱前的话题。“我的一份……” 34 到达兰扎达尼 艾拉起床后走出帐蓬。地面上瀰漫着一层薄雾,从裸露的皮肤上她感到空气的潮湿和一丝凉意。她听到远处瀑布的轰鸣声,在那又窄又长而略带绿色的湖水尽头,浓重的水全聚结成沉沉的雾霭,像许多浮云聚集在一起而变得模煳不清。 她确信像这样一个地方是不会有鱼生存的,就像在悬崖边上不会有草木一样。生活显得如此崭新与生疏。只有水和石头及史前和远古生活的特徵。艾拉突然一阵颤抖,紧接着一种孤独与荒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在伟大的母亲—地球赐予万物的生命前夕,地球上所呈现出的那片孤寂带给人的感觉一样。 她向水边走去,疾步趟过沙滩,又潜入水下,湖水如冰一样寒冷,还有夹带着淤泥的砂粒。她这时很想游泳,当然不是在这里。她并不在乎这儿的寒冷,她只想要些干净与清新的水。 她起身返回帐蓬,穿好衣服,帮助乔达拉打理行装。路上,透过薄雾,她看到的是那寥寥无几的几棵树组成的单调风景,她突然笑了。 “你们回来了!”她说,紧接着吹了一声长哨。 乔达拉马上走出了帐蓬。看着那两匹马向他们飞奔而来,狼紧随其后,他也像艾拉那样咧嘴笑了起来。艾拉想,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怡然自得。这天早上他并没有在,所以她怀疑他也许与马的回归有些关系吧。进而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了解其中的情由。 他们紧紧地拥抱了各自的马,不停地抚摸着,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爱意。同时艾拉又仔细地查看了马的全身,以便确信它们并没有受伤。威尼的右后脚上的护蹄没了,因而当艾拉检查它的腿时,这匹马显得有些畏缩。这是艾拉唯一可以想像得出的情况。 乔达拉站在一旁使马立稳,然后艾拉依次将母马的每条腿提起,为它除下了余下的护蹄。尽管乔达拉注意到雷瑟的护蹄已经磨薄了许多,甚至勐玛象皮用不了多久就磨到马蹄,但它的护蹄却依然存在。 他们将行装整理好,等到把碗船拉到近前,才发现船底已湿透了。原来船已漏了个洞。 “我想我不能再试着用它渡河了,”乔达拉说,“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将船留下吗?” “当然,我们不得不这样,除非我们愿意自己拖着它。我们没有拉滑橇的拉杆了。当我们降落到那块冰层上时,我们就将它们遗落了,而且这四周连棵树都没有,以至于我们不能再做新杆。”艾拉说。 “是啊,就这么办吧i”乔达拉说,“这不是很好么,我们不必再去搬动那些沉重的岩石,而且我们的行李也减轻了许多,现在我觉得即使不用马匹,我们两个也完全有能力自己拿所有的东西了。” “如果它俩没回来,在我们未找到它们之前,我们就不得不这样-—自己拿行李。”艾拉说,“但是我非常高兴它俩竟找到了我们。” “我也曾为它们担心过。”乔达拉说。 他们从古老山岳陡峭的东南面走下来,山顶上是一片令人倍受折磨的冰雪天地。在他们经过的那片森林里,淅沥的小雨把被沖洗过的一团团雪塞入阴暗的空洞中。脚下,透过薄雾,他们望见一条河水翻滚着从西向东逝去,最后进入一条深深的裂谷,四周是高地。穿过这条河继续南行,崎岖的山脉前沿渐渐变成了一片紫色烟雾,雾中隐约闪现出山坡上还覆盖着冰雪的山脉。 第884页 “你会渐渐喜欢上达拉那的”,乔达拉说道。他们并肩骑着马。你会喜欢所有的兰扎达尼人的,像我一样,他们大多过去是泽兰达尼人。" “是什么原因使他一定要开出一个新山洞呢?” “我不知道。当他和我妈妈分开时我还很小。我对他很不了解,直到我和他住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他教琼普拉雅和我如何使用石头。我想,他起初并不想新开一个山洞,直到遇到了杰里卡,他才改变了初衷。但他选择了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发现燧石矿。在我小的时候,人们总是谈论兰扎达尼的石头。”乔达拉说。 “杰里卡是他妻子,而琼普拉雅是你的堂妹,对吗?” “是的,亲密极了。杰里卡的女儿生在达拉那家。她也是个敲石头的好手,但千万不要告诉她我这么说。她是个爱戏弄人的人,总开玩笑。我不知道她可找到了意中人。天啊!居然好久不见他们了,他们见到我们一定很惊讶!” “乔达拉!”艾拉大声说。他拉了一下马缰。艾拉低声道:“看那边,在那些树旁边,有一只鹿!” 乔达拉微笑着说:“咱们捉住它!”然后,拽出发射器,摸出一支梭镖,催马向前。虽然他的骑术与艾拉不太相同,但经过一年的奔波,如今,他已成为像艾拉一样的好骑手了。 艾拉紧随其后,也把梭镖搭在发射器上。这头公鹿意识到将被束缚,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他们紧紧追随其后,从左右两侧夹击。藉助手中的飞镖,射中这只年轻而缺乏经验的公鹿是很容易的。他们杀了鹿后,割下了他们所喜爱的那部分,然后,又选了一些割下后准备做为礼物送给达拉那的家人,最后剩下的留给狼去挑选。 傍晚,他们发现了一条欢腾不息的小溪,沿着它,他们来到了一大片空旷田野,水边有一些树和几丛灌木丛。他们决定早些宿营并烤了一些他们自己的鹿肉充飢。雨已经小了,而且也不必再那么匆忙,尽管他们还得时时提醒自己这些事情。 第二天,当艾拉走出帐蓬,她突然停下,呆呆地站在那里,惊讶地看到眼前的风景,有种眩晕的感觉,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生机勃勃的黄金般的美梦。几天前,他们还忍受着寒冬的艰难,而现在,春天突然降临了,真令人难以置信。 “乔达拉!噢,乔达拉,快来看!” 乔达拉把他昏沉沉的头探了出来,她看着他渐渐露出了笑容。 他们现在在低处,毛毛细雨和昨日的大雾都已退去,太阳出来了。碧蓝的天空上点缀着朵朵白云。树上和灌木丛中簇拥着许多新长出的嫩绿的叶子。田野上的草儿看起来也非常可口。黄水仙、百合花、耧斗菜、莺尾草,许多花都争芳斗艳。各色各类的鸟儿在空中飞翔、盘旋,欢快地唱着歌。 艾拉认得它们中的大多数 ——画眉、夜莺,还有其它的会唱歌的鸟。艾拉也吹着歌来“回答”它们。乔达拉起身走出帐蓬,羡慕地看艾拉君心地把一只灰色的伯劳鸟哄诱到手上。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的,"他说,这时鸟飞走了。 艾拉笑着说:“今天早上,我打算找一些新鲜可口的东西吃。” 狼又没影了。艾拉知道它一定又是去探险或打猎去了;春天也给它带来了冒险的机会。她向马走去,它们正在草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新鲜的草叶。这是一个富有的季节,是万物成长的时光。 艾拉很奇怪地安静下来,他们在一条泊泊作响的山涧小溪边停下来休息,吃了他们那天早上做的烤鹿肉和青菜。 “已经不远了,索诺兰和我离开时就是在这附近停下来的”乔达拉说。 “真让人激动”,她回答。但她却只有一部分心思在欣赏这惊人的景色。 “为什么这么安静呢,艾拉?” “我一直在想你的家人和亲戚,我使我自己明白,我举目无亲。” “你有亲人啊!马穆塔人呢?难道你不是马穆塔人的艾拉吗?” ‘那不一样。我想念他们而且我会永远爱他们,但离开他们不是很困难。而当我离开杜尔克时,却显得很困难。"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 “艾拉,我知道离开儿子是很难的,”他把她搂在怀里,“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而圣母会使你再有其他的孩子……有一夭……可能会是我的孩子。” 她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他们说杜尔克是畸形,但他不是,他是克兰人,但他也是我的。他们认为我不是畸形,只认为我很丑硒,我比克兰人的任何一个男人都高…又大又丑…” “艾拉,你不大也不丑。你很美,而且你要记住,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 她抬头看着他,“从前,我没有一个亲人,直到你来了,乔达拉,现在我拥有你的爱,或许有一天,我会有一个你的孩子,那会使我高兴的。”她微笑着说。 她的微笑消除了他的烦恼,而她关于要一个孩子的想法更使他放心。他抬头看看夭上的太阳。“如果我们不急,我们不必一定今天赶到达拉那的山洞。来吧!艾拉,我们的马需要狂奔一下了。我要与你赛马。我们如此亲密,我几乎不能在帐蓬里多停留一晚。” 第885页 狼从树林里跳了出来,一副顽皮的样子,周身充满了活力。它跳了起来,把它的爪子放到她的胸前,舔着她的下颏。她想,这就是她的家庭,就更抓紧了它颈上的毛皮。这里有最优秀的狼,有忠诚而有耐性的母马,有充满活力的公马,还有这个男人,很会关心人的男人。她很快就会见到他的家人了。 她默默的收拾行李。突然她开始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一些东西,“乔达拉,我想在这条小溪里洗个澡,再穿上女人们穿的上衣。”她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穿的羽毛上衣。 “为什么不等我们到家后再洗呢?你会冻僵的,艾拉,这溪水八成是直接由冰川上下来的。” “我不在乎,我不想脏兮兮的带着满身污垢去见你的亲人。” 他们向东拐,沿溪而上,直到他们发现了一处浅滩可以趟过,然后向东南方向走去。接近黄昏时,他们到了一个和近处石墙拉平的缓坡上,在一块突出的巨岩下面隐藏一个类似洞穴的暗坑。 一个年轻女子背对他们坐在地上。她身边是些碎瓷片和燧石。她拿着一个打孔的东西和一个尖木棍,对准一块发黑的石头的中心,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个地方,准备用一个沉重的骨制的锤子把打孔器钉进石头中。她全神贯注以致于丝毫没有察觉乔达拉已悄悄走到她身后。 “继续练习吧,琼普拉雅,有一天,你会干得和我一样出色。”他高兴地说。 当她转过身时,骨锤击偏把刃砸卷。一种惊讶而怀疑的表情呈现在她脸上。 “乔达拉!噢,乔达拉!真的是你吗?”她叫喊着,投入他的怀中。他的手抱着她的腰,他把她抱起后,抱着她旋转了一圈。她紧紧抓着他,好像她永远都不让他走开。“妈妈,达达那!乔达拉回来了l乔达拉回来了!”她大叫着。 人们从山洞里跑出来,一个和乔达拉一样高的老人跑向他。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停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艾拉手中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她向狼抬抬手,她在后面站着并注视着这一切。 “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么久,我以为不会回来了呢。”老人说。 然后越过乔达拉的肩头,老人向身后望去,只见有两匹马,它们身上驮着篮子和几捆东西,背上披着兽皮,还有一只很大的狼在一个很高的女人身边走来走去。那女人穿着一件样式和图案都很特别的衣服,头上戴着头巾,她那像小瀑布一样的金黄色的头髮波浪般的轻拂着她的脸。她的服饰显得很奇特,明显地给她一种异人的气质,凭添了几分美丽的姿色。 “虽然我役见你的兄弟,但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老人说道。 “索诺兰死了,”乔达拉说,他无意识地闭上双眼。“如果不是艾拉,我也已经不在了。” “很难过听到这些,我喜欢那个男孩。威洛马和你母亲会很伤心的。但我发现你对女人的鑑赏力一如往昔,你始终对漂亮的泽兰达尼亚情有独钟”。 乔达拉不明白他为什么认为艾拉是侍俸圣母的人。他看了看被动物们围着的艾拉,笑了笑。他大步走到空地边缘,牵过雷瑟的缓绳,与艾拉,威尼和狼一起走了回来。 “兰扎达尼人的达拉那热烈欢迎马穆塔人的艾拉,”他说。 达拉那伸出双手后,表示友好的欢迎。艾拉也用双手握住他的双手。 “我以大地母亲多尼的名义欢迎你,马穆塔人的艾拉。”达拉那说。 “我也向您致意,兰扎达尼的达拉那,”艾拉很有礼节地回答他。 “作为一个从远方来的客人你说我们语言说得竟这么好。非常荣幸见到你”。他的微笑表明了他的礼节。他注意到她说话的方式并觉得非常有趣。 “是乔达拉教我的,”她说,抑制不住瞟向他一眼。她看一眼乔达拉,然后回过来看一眼达拉那,完全被他们的相似所惊呆。达拉那的长长的金色头髮顶部有点稀疏。他的腰有点宽,但他有一双一样热情的碧蓝眼睛,眼角有一些皱纹,他也有同乔达拉一样的高额头。他的声音也很有磁力,一样的调子,一祥的嗓音,就连他说“荣幸”这个词时发的重音都与乔达拉一样。奇妙极了。他热情的双手对她有一种刺痛感。他与乔达拉的相似使她的身体感到一阵慌乱。 达拉那感到了她的反应,并如同乔达拉一样微笑着,他明白其中原因。因为那奇特的重音使他觉得她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当他放下她的手时,狼突然奔向他,狼在达拉那的手下探头探脑,引起注意,好像它认识这个人。连达拉那自己也感到奇怪,他爱抚地抚摸这个“英俊”的动物,好像爱抚一个又大又活泼的狼是完全正常的一件事。 乔达拉高兴地说:“狼把你当成我了,人们都说我们长得很像。下一步,你该骑骑雷瑟了。”他把马缰递给他。 “你说骑雷瑟?”达拉那说。 “是的,一路上,我们大都是骑在这两匹马的背上。雷瑟是我给这匹种马起的名字,”乔达拉解释道。“艾拉的马叫威尼,而这个让你喜欢上的动物叫沃夫,这在马穆塔人的语言中是狼的意思。” “那你怎么弄到这只狼和这两匹马的呢?”达拉那问。 第886页 “达拉那,这可不是你的风度。难道其他人不想见见她,也听听他们的故事吗?” 艾拉对达拉那和乔达拉惊人的相似仍感到有点惊奇,她转过身又看到了一个正盯着她说话的人。这个女人与艾拉见到过的人都不相像。她的头髮在脑后捲成卷,黑得发亮,鬓角处有点发灰,但引起艾拉注意的还是她的那张脸,圆圆的,平平的,高高的颧骨,小小的鼻子,一双黑色下斜的眼睛。那女人的微笑否定她冷酷的声音,达拉那看着她微笑着。 “杰里卡!”乔达拉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乔达拉!看到你回来真高兴!”他们深情地拥抱。“既然我的这个很鲁莽的男人没有礼貌,你为什么不把我向你的同伴介绍一下呢?然后,你再告诉我们为什么那些动物会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不跑开?”女人说。 她走到两个男人之间隔开他们。他们两个连身高都相差无几。她勉强才达到他们的胸部。她的步伐轻快而充满活力,使艾拉觉得她很像只小鸟,她的小巧的身材更增强了艾拉的这种想法。 “兰扎达尼的杰里卡,请向马穆塔人的艾拉打招唿吧,艾拉对这些动物的习性很了解,”乔达拉说,他微笑着用达拉那的音调对那个女人说,“她能比我更好地向你们讲述这些动物为什么不跑开。” “欢迎你,马穆塔人的艾拉,”杰里卡说,一边张开双手。“还有这些动物,如果你答应能使它们保持这种不平常的状态。”她注视着狼说。 “我问候你,兰扎达尼的杰里卡,”艾拉用微笑回答她。这个小女人的握手却很有力,使艾拉有些惊讶,她觉得这个小女人很好斗。“这只狼不会伤害任何人,除非有人威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它很友善,但却能很好的保护我们。这两匹马在陌生人面前可能有些紧张,如果人群很拥挤,它们会呆在后面的,因为那总是很危险。我想大家最好先远离它们,直到它们与每个人都熟悉了。” “那是个明智的想法,但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们。”她回答说。她看着艾拉,却有掩饰不住的慌乱。“你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马穆塔人住在母亲河的尽头。” “你知道勐玛猎人的家乡?”艾拉惊讶地问。 “是的,甚至向东更远的地方,虽然我已记不太清,霍查曼会很高兴告诉你那些事的。没有什么比有人愿意听他的故事更能取悦他的了。我妈妈和他来自靠大海的地方,那是远至东方的尽头。我是在路上出生的。我们与许多人住在一起,有时住上几年。我记得马穆塔人,那是个优秀的民族,英勇善猎,他们想留我们与他们住在一起。”杰里卡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呢?” “霍查曼不打算在那定居。他一直想旅行到世界的尽头,他想看看大地会延伸多远。在妈妈死后不久我们就迁到了达拉那这里,我们决定留下来帮他找到燧石矿。但霍查曼一直活到他的梦得以实现的时候,”杰里卡说,她看了一眼她高大的丈夫。“他一直从东方的大海歷尽艰难,来到西方的浩瀚大海,达拉那帮他完成他的旅行。几年前,达拉那背着他走完了大部分路程。当霍查曼看到了浩瀚的西部大海,他流泪了,但他用海水洗去了泪水……他现在不能走太远的路了,但没有人像霍查曼一样做过那么长的旅行”。 “噢,你,杰里卡”,达拉那骄傲地补充说:“你走得几乎和那一样远。” “哼”,她耸耸肩,“我好像还没有这个选择,但在这我要责怪你了,达拉那,你说得太多了!” 乔达拉把手放在令她方才吃惊的那个女人腰间。“我想见见你旅行的同伴,”她说道。 “对不起,当然了,”乔达拉说,“艾拉是马穆塔人,这是我的堂妹琼普拉雅。” “欢迎你,艾拉,”她伸出双手。 “我也问侯你,琼普拉雅,”艾拉说。琼普拉雅和她一般高,可能比她少许高一点。她有她妈妈一样高的颧骨。但脸不像她那么平,她有和乔达拉一样的鼻子,只是更优美些,她还是个凿石头的好手。黑黑的,光滑的眉毛配得上一头又长又黑的头髮,还有和她妈妈一样略微倾斜而又密又黑的睫毛。 琼普拉雅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 “我很高兴他没忘了我,”琼普拉雅答说。她退后几步,乔达拉又搂住了她的腰。 四周挤满了人。艾拉很有礼貌地与每个人见面,打招唿。他们对乔达拉带回来的这个女人都感到很好奇,但他们的详视和疑问使艾拉觉得不太自然,她很高兴杰里卡能够介入他们之间周旋。 “我想我们应该攒着一些问题留待以后再问,我想他俩也一定有许多故事要讲,但他们现在太累了,来吧,艾拉,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那些动物需要一些特殊照顾吗?” “我刚要把那些东西从它们身上卸下来,再找个地方让它们吃草。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狼跟我们呆在屋里。”艾拉说。 她看到乔达拉正与琼普拉雅津津有味地长谈,她独自把行李从两匹马的背上卸下来,但他急忙上来帮她把东西送入山洞。 “我想我知道马应该呆的地方,”他说,“我带它们去那儿,你想一直牵着威尼吗?我想把雷瑟用长绳子拴住。” 第887页 “不,我想不用那样。她愿意和雷瑟在一起。”艾拉觉得他现在非常惬意,他甚至没有疑问为什么不呢?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人啊!“我和你一起去,把威尼也拴到那儿。” 他们来到一个长满草的小山谷,一条小溪从中穿过。狼紧随其后。把雷瑟紧紧地拴好之后,乔达拉要往回走。“你回去吗?”他问。 “我想在这儿多陪威尼一会儿,”她答道。 “那么我回去把咱们的东西搬进去,好吗?” “好吧,请回去吧。”他似乎急切想回去,没有意识她的责备之意。她示意狼和她在一起。这里的一切对它也都是新的。除了乔达拉,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当她返回去寻找他时,她发现他正与琼普达雅沉浸在谈话中,她不想打断他们。 “艾拉,”他说,这时他注意到她了。“我刚才在给琼普拉雅讲韦麦兹的事。一会儿,你把他给你的梭镖给她看看好吗?” 她点点头,乔达拉回身对琼普拉雅说,“一会儿你会看见。马穆塔人都是优秀的猎手。他们用燧石而不是骨头做镖尖,这样,可以刺穿很厚的兽皮。韦麦兹发明一种新工艺。镖两面同样锋利,但不像粗糙的斧头。他给石头加热—这就不同,使镖头很精緻,薄薄的。他能做比我的手还长的镖尖,十字部分是那么薄、刀刃又是那么锋利,你简直不能相信。” 当乔达拉兴致盎然地向琼普拉雅讲述新工艺的细节时,他们站得那么近,身体都要靠在一起了。他们随意的亲密使艾拉很不自在。他们在童年时曾生活在一起。他都告诉过她什么秘密?又有什么样的欢乐与忧伤他们共同知道的?在他俩共同学习敲燧石那艰难的技术时,他们又共同分享过多少成功与挫折?琼普拉雅了解他胜过她多少? 从前,在他们的旅途中,在别人的眼里,他两人都是陌生人,如今,只有她是生人了。 他转身对艾拉说,“我去取那个镖头,在哪个篮子里?”他问道,已起身走了。 她告诉了他。虽然在他走后;艾拉很勉强地对那个乌黑头髮的女人笑了笑,但她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乔达拉很快就回来了。 “琼普拉雅,我告诉达拉那也来,我一直想让他看看这个镖头。”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里面出现了一个很漂亮的燧石制成的镖头尖。这时,达拉那也来了。他一看到这精緻的镖头,就从乔达拉手中拿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简直是杰作!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手艺,”达拉那惊唿道。“看这儿,琼普拉雅,刃的两面都加工过,非常薄。想想他是如何操作,一定费了很大的精力。这块石头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还有它的光泽,它好像是……浸透油的。你是从那找到它的?在东方有不同的燧石吗?” “没有。这是一种新技术,是马穆塔人的一个叫韦麦兹的人搞出来的。他是我所见到的唯一可以与你媲美的敲石好手,达拉那。他把石头加热,这就是镖刃有光泽的原因,而手感,更好,加热之后,你就可以移动那些精緻的薄片。”乔达拉兴奋地解释道。 艾拉突然发现自己也在看着他。 “他们的石头几乎全是他们自己凿。我将演示他的作法给你们看,我虽然不如他干的那么好(我需要实践完善我的技术),但你们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在这期间,我想弄些好燧石。有了马,我们可以多驮一些石头,我很想带些兰扎达尼人的石头回家去。” “这也是你的家啊,乔达拉,”达拉那平静地说。“但是,好,明天我们到矿上采些新石头。我很想看看这种手艺,但它真的是镖头吗?它看上去那么薄,又好看,似乎太脆,不能用来打猎。” “他们用这些镖头狩猎勐玛。虽然它的确更容易碎,但这锋利的隧石比骨制的梭镖更能刺穿兽皮,而后又陷入肋骨之中。”乔达拉说。 “我还有其它东西给你们看。这是梭镖投掷器,是我在艾拉的山谷里养伤(被穴狮咬伤)时搞出来的。有了它,一支梭镖的射程会是原来的两倍,等会儿你能看到它的作用了。” “我想他们是要我们回去吃饭了,乔达拉,”达拉那看到人们在洞口向他们招手,于是说道,“大家都想听听你的故事。来,进到里面你会感到很舒服,而且每个人都能听到。你用那些听从你唿唤的动物来逗我们,还讲了被狮子咬伤,投掷器、敲石头的新技术等。还有什么其它的歷险和惊奇的事让我们与你共同分享吗?” 乔达拉大笑道:“我们可还没有开始呢,你们相信我们见过用石头取火,石头能燃烧吗?还有用勐犸的骨头做成房子,用象牙做针,用来捕鱼的河船。它很大,从头到尾,有你们五个男人加起来那个尺寸。” 艾拉从未见过乔达拉如此快乐与轻松,那么自在与悠闲,而且意识到他与家人在一起是多么的快乐。 他用手臂挽着艾拉和琼普拉雅朝山洞走去。“你选中男友了吗?琼普拉雅?”乔达拉问。“我还没看见有人想对你表示什么。” 琼普拉雅笑着说,“没有,我一直在等你呀,乔达拉。” “你又来这一套了,开起玩笑,”乔达拉轻轻拍拍她。他回过头对艾拉说:“你知道,兄妹间是不能结合的。” 第888页 “我都已经计划好了,”琼普拉雅继续说。“我原来想我们一起逃跑,开一个我们自己的山洞,像达拉那那样。但是,当然,我们只允许敲石头的人来。”她勉强地笑了笑。她只注视着乔达拉。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艾拉?”乔达拉转向艾拉说,但却抱住琼普拉雅。“总爱开玩笑,琼普拉雅是最爱捉弄人的了。”艾拉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懂了这个玩笑的含义。 “正经点,琼普拉雅,无论如何你必须允诺。” “埃科扎已经求过婚,但我还未决定。” “埃科扎,我想我不认识他。他是泽兰达尼人吗?” “他是兰扎达尼人。他是八年前加入到我们里的。达拉那救过他的命,他差点淹死。我想他还在洞里。他有点腼腆。你见到他就明白为什么了,他看起来……呃有些不同。他不喜欢见陌生人,他说他不想与我们一起去参加泽兰达尼人的夏日狂欢。但当你与他熟了以后,你会发现他很和蔼可亲,而且愿为达拉那效劳。” “你打算参加今年夏日狂欢吗?我希望你去,至少为了我们的婚礼,艾拉和我要结婚了。”这次他拥抱艾拉。 “我不知道,”琼普拉雅说道,眼睛盯着地面,之后她抬起头看着他。“我向来就知道,你是不会与一个一直在等你多年的女人结婚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带个女人回来。” 一提到他曾经允诺娶人家之后,又把人家抛弃,乔达拉不由得脸发红。他没注意到艾拉呆住了,这时琼普拉雅匆忙朝刚从洞口出来的人奔去。 “乔达拉!那个人!”他听到她那惊讶的声调,急忙转过身来,见她面如死灰。 “怎么了,艾拉?” “他像是德本!或许我的儿子长大时会有这样的举止。乔达拉,那个人是半克兰人!” 乔达拉仔细看了看。真是的,琼普拉雅正催促朝他们走来的人,确实有克兰人的外貌。但当他们走近时,艾拉注意到这个男人与她见过的克兰男人有个明显的不同。他几乎和她一般高。 当他走近时,她做了个手势,很微妙,一般人几乎察觉不到,但这个人却惊讶地睁大他棕色的眼睛。 “你是从哪学到的?”他问,做着同样的手势。他的声音很深沉,但清晰而独特。他说话没问题,很明显是混血儿。 “我是被一个克兰人抚养大的。他们发现我时我还是个小女孩。我记不得在此之前的家了。” “一个克兰人抚养你?他们因为我母亲生了我而诅咒她,”他痛苦地说着。“什么样的克兰人会抚养你?” “我原来认为她的口音不是马穆塔人,”琼普拉雅插了一嘴。有几个人围拢过来。 乔达拉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平肩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艾拉的身世迟早会被公布的。“当我见到她时,她甚至于不会说话,杰里卡。但当我遭到穴狮攻击后,是她救了我。因为她的医术相当高明,所以被马穆塔人收养,成了马穆特家族的一员。” “她是马穆塔人?侍俸圣母的人?她的标志在哪儿?在她脸上我没看见任何花纹,”杰里卡说。 “艾拉从抚养她的那个女人那儿学会了治病,那是位医药妇女,她称之为克兰人,但她和泽兰达尼一样好。马穆塔人刚要打算把她培养成侍奉圣母的人,我们就走了,她从未入教,所以她没有文身。”乔达拉解释道。 “我早就知道她是泽兰达尼人。她能使动物唿来唤去,但她怎么可能从一扁头女人那儿学会治病呢?”达拉那惊异地说。“在我遇见埃科扎之前,我以为他们比动物强些从他那儿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还会讲话,现在你又说他们有治病的人。埃科扎,你本该早点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扁头人!”埃科扎吐出几个词,“我知道我妈妈,还有安多范。” 艾拉对他话语中的恶意感到震惊。“你说你妈妈被诅咒?而为了抚养你活下来了?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埃科扎直楞楞地盯着这高大、满头金黄色头髮的女人,没有踌躇、也没有为了迴避要撤回之意。他很奇怪地被这位从未见过的女人吸引住,和她一起感到舒适。 “对此事她说得不多,”埃科扎说。“她被一些人围攻,她的丈夫为保护她被那些人杀害。他是她那个部落头人的兄弟,于是由于他的死她受到责备。头人说她带来了恶运。但后来得知她怀孕了,就把她留下作了他的二房。当我出生时,他说这足以证明他是个不吉利的女人。她不仅害死了自己的配偶,而且又生了个丑陋的孩子。于是他诅咒她,毒咒她。”他和这个女人讲话那么坦然、大方,与过去相比判若两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 “我不敢确定毒咒意味着什么,”埃科扎继续说道。“她只告诉过我一次,之后她再也讲不下去。她说每个人都对她感到厌恶,尽管他们都声称并未见到她。她竭尽全力想让他们看见她自己,但他们说她已经死了,就像她已不存在了。这一定是太可怕了。” “是啊”,艾拉轻声地说,“如果你不在所爱的人中生存,独自一人是很难存活的。”由于忆起往事,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第889页 “我妈妈带着我离开了他们要她去死的部落,但安多范发现了她。他那时也是一个人生活,而且上了年纪。他从未告诉我他为什么离开他的山洞,好像是因为一个兇残的头人……。” “安多范……”艾拉打断了他。 “他是阿木奈人吗?” “是,我想是的,”埃科扎说。“他没过多地讲他部落的人们。” “我们知道那个兇残的头人,”乔达拉憎恶地说。 “安多范照顾我们,”埃科扎接着说。他教我狩猎。他从妈妈那儿学克兰人的手语,但妈妈从来不多说话。我两种语言都学,而使妈妈一直很惊奇的是我能模仿出安多范的话语。安多范几年前死了,而且由于他,我妈妈决心要活下去。但毒咒最终带走了她。" “那后来你干什么了?”乔达拉问道。 “我一个人生活。” “那很不容易,”艾拉说。 “是的,真不易啊。我一直想找个人一起生活,但没哪个部落愿意让我靠近他们。他们向我扔石头,说我丑陋、晦气。也没有一个洞穴和我交往。他们说我是个令人厌恶的杂种,半人半兽。过了一段时间,我厌倦了尝试。我再不想孤独了,一天,我从悬崖跳入河中,以后的事,就是达拉那正看着我。他把我带到他的洞中,我现在是兰扎达尼人的埃科扎,”他骄傲地结束了话语,望着他极度祟拜的那个高高的男人。 艾拉想起了她的儿子。幸运的是他很小就被抱走。那儿的人们那么爱他,而且当她不得不把他留下时他们都那么想要他,一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埃科扎,不要恨你妈妈那个部落的人,”她说。“他们其实不坏,只是太守旧、古板而难以改变。他们的传统根深蒂固,他们不懂新的方式。” “而且他们是部落的人民,”乔达拉对达拉那说。“那是在旅途中我搞明白的一件事。在我们穿越冰川之前,我们遇到一对夫妇(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他们正计划相会解决一个我们中的一些人也会遇到的问题,特别一些年轻的洛沙杜奈人。有人甚至靠近他们进行交易。” “扁头人聚会?交易?这世界变化得实在太快,连我也跟不上了。”达拉那说,“直到我遇到埃科扎,我才相信。” “人们叫他们扁头人、动物,但你知道是个勇敢的女人,埃科扎,”艾拉说,然后把手伸给他。“我知道没有自己的人们是怎样一种感觉。我现在是马穆塔人的艾拉。你欢迎我吗,兰扎达尼人的埃科扎?” 他握住她的手,她感到他的手在颤抖。“欢迎你来这里,马穆塔人的艾拉。” 乔达拉伸出双手向前走去,“问候你,兰扎达尼人的埃科扎,”他说。 “我欢迎你,泽兰达尼人的乔达拉,”埃科扎说,“但在这里你不必被欢迎,我已听说过达拉那儿子的事了,毫无疑问你继承了他的精神,你太像他了。” 乔达拉咧嘴笑道:“人人都这么说,但你不认为他的鼻子比我的大一点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你的比我的大,”达拉那大笑着,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进去吧,饭要凉了。” 艾拉又与埃科扎用手语谈了一会儿,当她刚要进去,琼普拉雅把她拦住。 “我想和艾拉谈谈,埃科扎,但你也不要进去。我也要和你谈谈。”她说。他迅速地走开,把两个女人单独留下来, “艾拉,我……”琼普拉雅开始说。“我……想我知道乔达拉为什么爱你。我想说……我想祝你们二人幸福。” 艾拉仔细端详着这位有乌黑头髮的女人。她感到她有些变了,欲言又止,一个冷酷的结局。她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那么心神不安。 “谢谢你,琼普拉雅。我非常爱他;没有他我很难活下去。那会令我内心深处留下极大的空虚,难以承受。” “是的,很难承受,”琼普拉雅说,闭一会儿眼睛。 “你们不进去吃点东西吗?”乔达拉说着,走出山洞。 “你先去,艾拉。我还有事要做。” 35 归宿 埃科扎瞥了一眼那块硕大的黑曜岩,然后将视线移开。发亮的黑玻璃瓶中的水动着,使得他的倒影变得扭曲,但是任何事也无法改变这一点,今天他不再看到自己了。他身着一件鹿皮紧身上衣,短小的兽毛缀成衣摆,中空的鸟骨做成的珠链,染色的大羽毛和锋利的兽牙加以点缀。漂亮极了,他从未拥有过如此好的东西。为了那个正式允许他进入兰扎达尼人的第一个洞穴,琼普拉雅亲手为他做了这件衣服。当他走进洞中的中心地段,由于知道是她亲手做的,他怀着敬意触摸着那柔软的皮衣。但一想到琼普拉雅,他不免感到有点心痛。他对她一见钟情。正是她聆听他的谈话,与他交谈,使他向她吐露心事。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永远也不必在夏日狂欢聚会上面对所有的泽兰达尼人,当他看到有些男人围在她身边,他就想自杀。经过数日苦苦思索,他才鼓起勇气向她表白,试探她的想法。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敢梦想娶像她这样的女人?当时她并没有拒绝,这便使他心里有了一丝希望。但是琼普拉雅一直也没有回覆他,他深信那是她的拒绝方式。可当艾拉和乔达拉回来的那天,她竟然问他是不是还想要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她?!是啊,除了琼普拉雅,他一生中从未如此企盼过什么。于是他便等待着能单独与达拉那谈话的时机,但是来访者总是与他在一起,他不忍打扰他们,而且他也有些胆怯。不敢开口。只是担心要失掉梦寐以求的幸福,才给予了他勇气,不久,达拉那对他说,琼普拉雅是杰里卡的女儿,他须得找杰里卡谈谈。但是他所提之事,必得琼普拉雅同意,最重要的是首先他要爱她。他爱她吗?哦,圣母,他当然爱她! 第890页 埃科扎在热切地等待着的人群中就坐,当他看到达拉那起身走向洞中心的炉床时,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炉前立着一个完全对称的木雕雌兽,它活灵活现地刻画出多尼的形象,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它的脑袋有点像个没毛的球块,胳膊和腿也仅仅是略微的勾勒了一下。达拉那站在炉床边,面对着人群。“首先,我宣布我们今年将再度参加泽兰达尼人的夏日狂欢,”达拉那开始说道,“而且我们欢迎任何想参与的人。对我们来说,这是一次长途旅行,我希望能说服一位年轻的泽兰达尼人回去为大家造房子,我们都是兰扎达尼人,我们需要一个侍奉圣母的人,我们的家族日益壮大,不久就会拥有第二个洞穴,有一天兰扎达尼人也将拥有自己的夏日狂欢。除了为乔达拉与艾拉举行神圣的婚礼外,我们还有其它的原因要庆祝一番。妇达拉那拿起象徵大地母亲的木雕向埃科扎点头示意,尽管埃科扎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宣布仪式,比正式的婚礼随便得多,埃科扎仍不免感到紧张。埃科扎和琼普拉雅站到达拉那面前,达拉那才又开口说道:”埃科扎,多尼祝福过的女人的儿子,兰扎达尼第一洞穴的儿子,你已经向杰里卡的女儿琼普拉雅求婚了,对吗?" “是的,”埃科扎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答道。 “琼普拉雅……” 达拉那又问琼普拉雅,虽然表述不同。但大意却一致,艾拉在一旁啜泣,她想起了那个相同的仪式。当时自己站在那个深爱着自己而自己并不爱的男人身旁,此情此景与当时是多么的相似啊。 “艾拉,不要哭了,这可是令人高兴的事啊。”乔达拉说。 艾拉几乎不能言语了,她深深地理解在这种场合下,站在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身旁时的感觉。但是对于琼普拉雅来说,这一切都已成定局。她甚至都不能梦想自己的心上人有一天能为她反对世俗,因为他并不知道她深深地爱着他,她也不能提及此事。他们是很近的堂兄妹,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尽管乔达拉未婚,但是他爱着另一个。艾拉感到琼普拉雅如同自己一样的痛苦,当她站在她们俩都深爱的男人身边哭泣时。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站在雷奈克身边的情形。” 乔达拉同样记得太清楚了,他觉得胸口堵得慌,“唉,你都快把我弄哭了。” 乔达拉看了看杰里卡,尽管她泪流满面,但依然显得高贵典雅。“为什么在这种场合女人总要哭呢?”杰里卡看了看乔达拉,他的表情深不可测,然后又看了一眼他怀中正在哭泣的艾拉,自言自语道:“她该结婚了,也该放弃那不能实现的梦想了。其实、我们很多人都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说完杰里卡又继续看仪式进行。 “是不是兰扎达尼的第一洞穴接受他们的结合?”达拉那问道。 “是的。”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埃科扎,琼普拉雅,大地母亲多尼祝福你们的结合”。达拉那边说边用木雕轻轻地碰了碰埃科扎的头和琼普拉雅的肚子,然后将多尼放回原处,又把它的木头腿插入地中,使其不倒。 二人转向人群,然后缓缓地绕着炉床走动,那难以名状的忧郁使她显得愈发动人。 埃科扎惊人的难看,而他身边的女人却那样的美艷绝伦。也只有他那双眼睛会给人造成错觉,但是它们也被掩盖住了。尽管他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温柔的爱意,但是艾拉仍然为琼普拉雅感到难过,她把头埋进乔达拉的怀中,她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 二人绕场三周后,沉默被打破了,人们纷纷向他们表示祝福。艾拉有些踌躇,她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在乔达拉的提醒下,他们也向二人走去表达了衷心的祝愿。 “琼普拉雅,真高兴你们能与我们一起举行婚礼,”乔达拉拥抱了她,她也拥抱了他。令他惊诧的是她的拥抱如此之强烈。这让他万分不安,仿佛琼普拉雅在向他永别似的。 “埃科扎,我只希望你能够永远像现在一样快乐、幸福。”艾拉说道。 “与琼普拉雅在一起还会不幸福吗?”他说道。艾拉主动拥抱了他。对他来说,埃科扎并不太难看,看上去是很舒服的。由于漂亮的女人并不常拥抱他,所以他迟疑了一下才回报她,而且对这位金髮女郎有热烈的爱慕之情。 然后艾拉转向琼普拉雅。当她注意到她的眼睛和乔达拉的一样碧蓝时,她欲说无言。她悲伤地握住琼普拉雅,已经泣不成声了。琼普拉雅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仿佛需要安慰的不是她,而是艾拉。 “没事了,艾拉,”琼普拉雅说道,声音空洞无力。她的泪也已经干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将再不会找到比埃科扎更爱我的人了。我早就知道我迟早要嫁给他,而现在已没有任何理由再等下去了。” 艾拉向后站了站,极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看到埃科扎向琼普拉雅靠去,他试着去搂琼普拉雅,仿佛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他害怕会从“梦”中惊醒。他还不知道他是否只拥有他所爱的女人的躯壳呢,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躯壳对他来说己足以了。 “哦,不。我没有亲眼目睹,”霍查曼说,“而且我也不能说我认为此事确凿无疑。但是既然你可以骑马,也可以让一只狼听从你的指挥,那么为什么别人不能骑在勐犸的背上呢?” 第891页 “你说这是在哪里发生的?”达拉那问道。 “那是我们出发不久后的事,大约在东方。那一定是只四趾勐犸,”霍查曼说。“四趾勐犸?我从未听说过。” “甚至在马穆塔人,”乔达拉说,“那儿也未听说过”。 “可你清楚,他们并不是唯一能够猎捕到勐犸的人,”霍查曼说,“而且他们离东方并不远。相信我,比较而言,他们算近邻。如果你到那里,接近无尽的大海,你会看到后脚上有四趾的勐犸。而且它们的颜色较深,大多数都是黑色的。” “既然艾拉可以骑在穴狮的背上,那么我也就不怀疑有人骑勐犸了。你怎么看呢?”乔达拉看着艾拉,问道。“如果你有一只非常幼小的,”她说,“我想如果当它是个幼崽时,你就开始养它,让它生活在人群中,那么你会教会它一些东西。至少它不会怕人。勐犸非常聪明,它们学会的东西就更多一些。我们曾经看到过勐犸破冰取水。其实很多动物也都可以的。” “它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嗅到水,”霍查曼说,“在东方天气干燥,人们常说,‘如果缺水,就找一头勐犸。’没有水,它们也可以走很长时间,但最终它们会带你到一个有水的地方。” “这可真是好极了。”埃科扎说道。 “尤其是远行时,”琼普拉雅说。 “我并不打算远行,”他说。 “但是你得来参加泽兰达尼夏日狂欢,”乔达拉说。 “参加结婚啊!,那当然要来的,”埃科扎答道,“我希望能够再看到你,”他略微笑了一下,“如果你和艾拉住在这里,那简直好极了。” “是啊,我希望你们二人能考虑一下我们的请求,”达拉那说,“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乔达拉,除了杰里卡,我们没有经过训练的治病人。我们需要一个兰扎多尼,大家都认为艾拉最合适。你可以与你的母亲一起去参加夏日狂欢,然后和我们一起回来。” “相信我,我们非常感激你们,达拉那,”乔达拉说,“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艾拉看了看琼普拉雅。她已经后撒,独自封闭起来,艾拉喜欢这个女人,但她们总是谈论那些鸡毛算皮的小事。艾拉还是不能摆脱由琼普拉雅的困境而引发的悲伤—因为她曾经有过相同的遭遇—而且她自己的快乐又会不断地引起琼普拉雅的伤心。实际上她开始喜欢大家了,她非常高兴他们在早上即可离去。 她会非常想念杰里卡和达拉那的,也会时时回忆起他们激烈的争论,杰里卡是那样的矮小,当达拉那伸出胳膊时,她能在下面走过而且还有空,但她却有着不屈的意志。杰里卡也很有领导者的风度。当她的看法与达拉那相左时,她会据理力争,而这时达拉那也总是郑重地倾听,但是他决不轻易让步。他最关心的是自己民众的安危,他也常常让他们对一些问题发表意见,但他也像其他的首领一样,由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他从不要求什么,但他的人民十分尊敬他。 艾拉愿意听他们争论,每当她看到这个小个女人与一个巨人似的男人辩论就禁不住要乐。使她不能理解的是,他们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中断争论,谈一些其它的问题,仿佛他们压根就没争吵过,然后他们又会继续这场舌战,又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仇敌。一旦问题解决了,他们马上把它抛到九霄云外,看上去他们很喜欢这种斗智游戏,除了身材不同,他们之间的“战争”是公平的。这是因为他们不仅爱对方,也很尊重对方的人格。 当艾拉和乔达拉再度起程时,已经是春天百花盛开的日子。达拉那让他们代他向泽兰达尼人的第九洞穴问好,并再次向他们提起了他的建议。他们二人觉得很高兴,但是艾拉对琼普拉雅的敏感,使她不能考虑与兰扎达尼人生活在一起。这实在太残酷了,令她欣慰的是她不必向乔达拉做任何解释。 虽然艾拉和琼普拉雅都很喜欢对方,但是乔达拉感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琼普拉雅对他的态度也很异样,有意地疏远他,也不再和他像从前那样开玩笑。这令他又想起了那天琼普拉雅最后一次拥抱他时是那么的强烈,这些都让他迷惑不解。他看到她泪花涟涟,便对她说他不再远行了,他刚刚回来,不久他们就会在夏日狂欢上相逢的。 他们俩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已使他感到宽慰,而且他也会认真地考虑达拉那的提议,特别是如果泽兰达尼人不接受艾拉的话。在他心里,实际上他已喜欢达拉那及兰扎达尼人,如同他的泽兰达尼人一样。如果可能,他希望与艾拉住在这里。 他们离开后,艾拉感觉如释重负。尽管有雨,但她很高兴天气越来越暖和。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人们不易感到难过。她与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前往,看望他的民众,也去看她自己的新家。可她既充满了希望,又怀着无限的忧虑,心里矛盾极了。 他们来到了乔达拉很熟悉的故土,这里每一个界标都是那样的熟悉。他非常兴奋,并向艾拉讲述它们的故事。穿过山嵴间的狭路,看到一条向右流的小溪。在小溪的源头处他们离开了,趟过了低谷中的几条自北向南流的大河,又攀上了火山之上的山岳,那火山群中还有一个活火山哩。越过高地,靠近河流的发源地,他们又经过了温泉。 第892页 “我敢说这里是第九洞穴的那条河的源头,”乔达拉说,“我们就要到了,艾拉,黄昏前我们就可以到家。” “这就是你曾告诉过我的能治病的温泉水?” “是,就是它们,我们称它们为多尼的救命水。” “我们今晚在这住一宿吧!”艾拉建议。 “可是我们马上就可以到家了呀!”乔达拉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过一夜的原因。我们的旅行就要结束了,在见到你的亲戚前,我想在温泉中洗个澡,另外我想单独与你共渡最后一晚。” 乔达拉笑着说,“你是对的,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夜晚吗?而且我们再不会长时间单独呆在一起了。我喜欢与你在温泉周围共渡良宵。”他激情地笑着。他们在从前有人用过的地方支起了帐篷,艾拉发现马在青草地上吃草时显得有些烦燥。她看到了一些嫩款冬和酸木叶,当她去採摘它们时,她又发现了春蘑菇和山植花枝。她用自己的外衣兜着青菜和野味回到了“营地”。 “我想你是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乔达拉问道。 “这主意不坏,我刚才看到有一个鸟窝,我应该回去看看有没有鸟蛋。”艾拉说。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他指了指手中的鳟鱼。 艾拉高兴地得跳起来了。“我刚才看到它在小溪中,正在吞食嫩枝。这鱼咬得这么快就好像在等我似的。” “我们可用它来做一顿盛宴了。” “不要急,它并不急着成为我们的腹中餐。”乔达拉说。“我想我倒宁愿马上洗个热水澡。”他那双碧兰眼睛望着她,并且引起她的响应。 “好主意,”她说着,将束腰外衣脱下,放在火坑旁,然后投入乔达拉的怀抱。 他们并肩坐着,看着火花跳舞,火星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们感到无限的满足和松弛。狼在一旁打磕睡,突然,它抬起了头,竖起耳朵,听夜幕下高原那边的响动。他们听到了一声响亮的马嘶叫声,但是这声音并不熟悉。紧接着母马和雷瑟也嘶叫起来。 “在田野中有一匹陌生的马,”艾拉说着跳了起来。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因而什么也看不清。 “如果要去那边,你会迷路的,让我找点什么来照明。” 威尼再次嘶叫了起来,那匹马也跟着叫,然后他们听到马啼奔跑声消失在夜色中。 “算了吧,今天太晚了,我想它跟那匹马走了。”乔达拉说。“那匹马把它引走了。” “可是这一次它一定是自己很想去,所以才离开了我们。我想它看上去有些不安,我原本该加倍注意的,”艾拉说。“它正处于发情期,乔达拉,我确信那是匹公马,我想雷瑟会和它们在一起的。尽管它很年轻,但是我想其它的母马也处于这个时期,它也会被她们吸引去。” “虽然现在太黑了,无法去找它们,但我很了解这个地区,明天一早,我们就跟着它们的踪迹去找。” “上一次,我把它带出去,那匹棕色的公马来找它,后来威尼自己回来了。又过了不久,它就有了雷瑟。我想它这次离开又是准备怀孕了”,艾拉说着又坐到了火堆旁。她看着乔达拉,笑着说,“我们竟同时怀孕了。” 好一会儿,乔达拉才重复着艾拉的话,“你们两个…怀孕…同时?艾拉!你是说你怀孕了吗?” “是的,”她点点头,“我就要为你生一个小孩了”,“我的孩子?你要给我生孩子了?艾拉!艾拉!”他抱起她,高兴地转起来,然后亲吻她,“你确信吗?我是说你确信你有了孩子?”“我的月经期过去了没有血,我知道我怀孕了。今天早上我感到肚子有点疼,不过没什么。我想我们是在从冰川上下来时开始的。”艾拉说。“乔达拉,这是你的孩子,我深信不疑。” “我的孩子?”他说,眼神中有些怀疑,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这里是我的孩子。我一直很想要孩子,”他说道,看向别处眨着眼。“你知道吗?我甚至曾经向圣母祈求过,要一个孩子。” “乔达拉,你不是告诉过我吗,无论你要什么,圣母都会给你的。” 她笑了,“你要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个孩子,艾拉,我不在乎是男是女。” “那就是说这次我希望它是个女孩,你也不介意吗?”他摇了摇头,“只要是你的孩子,也可能是我的,就行。” “跟着马迹走倒是没问题,可是它们比我们走得快多了,”艾拉说道。 “但我想我知道它们可能去哪儿了。我清楚有一条通向那个山缘近道。” “如果它们不去那里怎么办?” “那么我们不得不返回来,沿着它们的踪迹走,但是现在看来它们是沿着那个方向去的。别担心,艾拉,我们会找到它们的。” “我们必须找到它们,因为我们经歷的太多了,现在我不能让威尼回到马群中去。” 乔达拉领她来到保护区,在那里,他以前曾经常常看到过很多匹马,这一次他们又看到了马群。艾拉不一会儿就认出了自己的老朋友。他们爬上草地的边。乔达拉小心地照顾着艾拉,生怕她会做得太多。她吹起了熟悉的口哨。 第893页 威尼抬起头,向艾拉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匹浅色大公马和一匹年轻的棕色公马。大公马向棕色马挑战,棕色马便迅速地转头回去了,尽管它很兴奋,这么多母马在场,但它也不愿意为了它,向有经验的公马挑战。乔达拉手持梭镖发射器向雷瑟跑去,准备保护它,但是它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 当公马过来的时候,艾拉正搂着威尼的脖颈站在那里。公马扬起前蹄,显示着自己的威力。威尼离开主人向后退去,迎接公马。乔达拉走过来,牵着雷瑟,显得忧虑。 “你可以试着给它系上缰绳。”乔达拉说。 “不行,我们今晚得在这儿住下,它还不想回去,它们要生小马驹,威尼想要一匹自己的小马驹。我要放它去,”艾拉说。 乔达拉耸耸肩表示同意,“那好吧,我们并不很着急,我们在这儿宿一会营吧。”他看到雷瑟向马群张望。“它也想加入到它们中间呢,你觉得放它去安全吗?” “我想它们不会往远走。这儿这么大,即使它们离开了,我们可以爬上高处看看它们朝哪里去。也许让雷瑟与马群在一起待一会儿未尝不好呢,它可以学到不少东西。”艾拉说。 “我想你说得对,”他说着迅速解开雷瑟的缰绳,看着雷瑟奔向马群,他又说:“不知道雷瑟是否成熟了?并同所有母马交配。”也许雷瑟会和这些母马生小马驹的,他想。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搭个帐蓬为好,使我们自己舒服点,”艾拉说,“然后找点吃的,那条河边的树林里可能会有松鸡。” “太糟糕,这里没有温泉,”乔达拉说,“能洗个热水澡该有多舒服啊。” 艾拉站在沙岩上,俯瞰浩瀚的大海,对岸宽广的草原一望无际。近处有一个牧场,旁边有一个岩洞。榛树丛长在岩洞旁,挡住了洞口。 她有些害怕,洞外下着雪,堵住了出口,但当她拔开榛树丛,走出岩洞,外面竟是春天。百花盛开,小乌鸣唱,一片生机盎然。从洞中传出一声婴儿有力的啼哭。 她用斗蓬包着婴儿,随着一个男人走下山,那男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包。那人是克莱伯,他正在保护她们母子。他们走着走着,好像没有尽头,翻过了山脉,穿过了广袤的大草原,最后来到了一个峡谷,那里有一个牧场,马群常常在这里活动。 克莱伯停下了,将包裹放在地上。她想她好像看到包裹里有白骨,但一匹棕色小马经过包裹,向一匹棕褐色母马跑去。她向母马打口哨,可是它竞然没理她,与一匹浅色公马飞奔而去。 克莱伯转过头向她招手,可是她不明白他的意图,那是一种她不懂的日常用语。克莱伯又向她做了另一个手式。“快走,天黑前我们就到了。” 她在一条地下通道摸索前行,前方亮光忽隐忽现,那是个出口。克莱伯大步流星地走在前边,她在后边摸着光滑的白石岩场跟着。她知道这个地方,她紧撵了几步想赶上克莱伯。 “等等我!”“我来了!”她大声叫着。 “艾拉!艾拉!”乔达拉摇晃着她,“你做恶梦了吗?” “一个很奇怪的梦,但不是恶梦,”她坐起来,觉得有点噁心,就又躺下了,希望梦境尽快消失。 乔达拉移了移雷瑟身上的皮垫。狼欢叫着并骚扰着它,与此同时艾拉也给威尼套上缰绳。现在她只有一个小包裹,雷瑟被牢牢地拴在树上,大部分行李都驮在它的背上。 艾拉跳上马背,策马前行,指挥它沿着草场的边沿前进。野马群中的公马紧追其后,当它与那些母马远离时,它放慢了脚步。最后它终于停下来了,扬起前蹄嘶鸣,召唤威尼。然后它转头跑回去。一些公马也趁它不在,引诱母马,它跑回马群,尖叫着向它们挑战。 艾拉骑着威尼继续前进,但它已放慢了步子。当它听到了后面有马蹄声,便停下来等乔达拉和雷瑟,狼也紧随其后。 “若我们再加快些脚步,天黑前就能到了。”乔达拉说。 艾拉和威尼与他们集合了。她有种奇特的感觉,好像她以前有过同样的经歷。 他们以正常的速度前进,“我想我俩现在都要生孩子了,”艾拉说,“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以前我生过儿子。我想这很好,这一次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了。” “你会拥有很多人与你分享这份喜悦,”乔达拉说。 “我想是这样的,但是能与威尼一起分享,令人高兴。因为我们都是在这段旅程中怀孕的。”他们默默地前行,“威尼比我年轻多了。我有点老了。” “你并不老啊,艾拉。可我已经很老了。” “今年春天我就十九岁了,这个年龄生孩子就有点晚了。” “我比你大多了,到现在我已过了二十三,、这个年龄男人早该成家了。你不觉得我离家已五年了吗?我真担心是否还有人记得我了。”乔达拉说。 “不,他们一定会记起你的。达拉那毫不费力就认出了你,琼普拉雅也是。”艾拉说。每个人都认识他,她想,但是没人认识我。 “看,那块石头,在河的转弯处,那就是我第一次打猎的地方!”乔达拉说道,同时催马快点走。那是一只大鹿。我不知道我当时最怕什么—是那硕大的鹿角打不中,还是怕空手回家。" 第894页 艾拉微笑着听他回忆往事,可是在这里没有让她回忆的事。她在这里也是个陌生人。他们会盯着她看,会问起她那特殊的口音,还会问她是哪里人。“每年我们在这里都要召开一次夏日狂欢聚会,”乔达拉说道,“这里已经有很多家庭。成人后第一次成家。哦,我是那样趾高气扬地走,尽量显得成熟,但是我怕再没有年轻的妇女会邀请我去参加她的成人仪式了。我想其实我不必担心,已经有三个人邀请我了,我觉得这更让人害怕!” “那边有人看着我们,乔达拉,”艾拉说道。 “那是第十四个洞穴!”他挥着手说道。可没有人向他们招手。他们反而消失了。 “一定是因为这两匹马。”艾拉猜测道。他皱了皱眉,摇摇头说道:“它俩会习惯的。” 但愿如此,艾拉心想,这里唯一让她熟悉的只有乔达拉。 “艾拉!我们到了!”乔达拉说道,“这就是泽兰达尼人的第九洞穴。” 她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她觉得自己因恐惧脸色有些苍白。 “很容易就能看得到,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岩石。看,它好像要掉下来了。”乔达拉转过来看了看艾拉,“艾拉,你病了吗?你的脸色那么苍白?” “我以前见过那个地方,乔达拉!” “怎么可能?你从未来过这里啊。” 突然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那是我梦中的洞穴。她想,现在我终于懂了他託梦于我想告诉我什么。 “我说过我们的图腾希望你能娶我,所以派你将我带走。它让你带我回家,就是这里,我已经到家了,乔达拉。你的家就是我的家。”艾拉说。 他笑了,他刚想开口,便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乔达拉!乔达拉!” 他们顺着通向悬崖的小径向上看去,一个年轻的妇女站在那里。 “妈妈!快来啊”,他喊道:“乔达拉回来了!乔达拉回家了!” 我也回来了,艾拉心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