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黑化反派皆人外,太缠人》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 【终于找到了!】 落地窗外,乌云滚滚,狂风阵阵,一道紫色的雷电贯穿天空,如世界末日。 “别吃我!” 轰然巨响中,岁遇从梦中惊醒。 她软软地发丝垂在肩头,一双灰眸因惊魂未定而瞪得圆滚滚的。 她梦到自己无论如何都变不回人形,被人类一口吞进肚子了。 没错,她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咸鱼干。 因为是被一个姓岁的奶奶制作的,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叫岁遇。 “幸好是个梦。” 岁遇拍了拍胸口,没有注意到窗外异常的天气。 【那不是梦哦~】 突然,耳边出现了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岁遇呆呆地眨了眨眼,迟钝地扭过头,在看到那道浮在半空中的白色光团时,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扇了上去。 系统灵活地躲了过去,继续说:【那只是你未来的结局而已,你不用害怕。】 谢谢,更害怕了。 【经过层层检测,你已经成功被bug收容系统选中,只要同意绑定,找出每个世界的bug并收容,系统就可以改变你的未来哦~】 系统完全不担心这个涉世未深的咸鱼干精会拒绝自己。 “不要。” 系统:? 岁遇重新躺下,盖好被子,岁月静好。 身为世界上唯一一只咸鱼干精,她一直秉持着能躺一天算一天的咸鱼原则。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系统急得在她头顶打转。 【小咸鱼,不需要好感度、不需要洗白值的系统可是仅此一家,错过就没有了!】 【我们只需要找出位面中的小bug,毫无危险!童叟无欺!】 【你真的不心动吗?你真的不想改变你被吃掉的结局吗?】 【你的修为一直在流失,全部消失后你就变成一只没有意识的咸鱼干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看着呼呼大睡的少女,系统放了大招。 【你也不想岁奶奶唯一的遗物消失在世间吧?】 话音一落,岁遇眼睫毛颤了两下,缓缓睁开了那双总带着几分呆感的暗灰色的眼。 在系统胸有成竹的注视中,岁遇说:“什么意思?” 系统:…… 不懂就问,好不容易找到的有缘人又呆又傻怎么破? 【我的意思是,你,是岁奶奶唯一的遗物,如果你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她了。】 岁遇脸色严肃地攥紧了盖在肚子上的小被子:“所以我不能死!” 【没错!】 系统生怕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废话不多说。 【灵魂契约建立中……绑定成功……宿主信息获取中……】 【姓名:岁遇 种族:食物??? 智商:0 情商:0 武力值:max】 岁遇:? 你才双商为零,你全家都双商为零。 “你还没说bug的收容方法。” 【bug黑化完全,原主结局正确,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我能反悔吗?我不想和你绑定了。” 【不能哦~】 不等岁遇提出抗议,系统的声音倏地变得正经。 【宿主,请做好准备,第一个任务即将开始,位面传送中——】 以光团本体为中心,刺目的白光迸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卧室,床上身形单薄的少女被彻底吞噬。 “小b系统,我要瞎了。” 【你这只臭咸鱼,小b系统是什么鬼啊!】 …… 岁遇坐在办公桌前,头晕目眩地发着愣,耳边响着系统声情并茂的背景介绍。 【这是个科技高度发达、文明极度混乱的时代,实体国家名存实亡,强权的科技公司垄断财富,弱势的底层人民麻痹自己,富人们享受生活,但在阴暗的角落里,到处是黑帮、流氓、抢劫犯的身影。】 【明面上,你是生物芯核公司的会长秘书,背地里,你是公司的副会长。你和会长许弈一起长大,你深深地暗恋着他,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直到一个叫应繁星的女孩出现,你终于有了危机感,因为你心里那个狠辣无情的许弈竟然对她那样温柔小意,你讨厌她,打压她,在嫉恨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终于,许弈发现了你犯下的恶行,你迎来了你的结局——死亡。】 【你需要遵循原主的性格与命运轨迹,在走向命定结局之前,找到这个世界的bug所在。】 岁遇难得一次认真听系统说话:“bug具体是什么呢?” 【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潜藏的bug。】 考虑到宿主的智商,系统解释道:【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游戏中危害剧情的崩坏角色。】 这么说她就懂了。 岁遇点了点头,发现四周的同事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循着记忆看向办公室紧闭的门。 许奕又大发雷霆了。 如果是原主,她会冲一杯加奶的红茶,在许弈冰冷的注视中,厚着脸皮安抚他,但通常,还是会被骂出来。 唯有一人是例外,那就是将来会来到公司的应繁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应繁星成为了许弈心中不可或缺的星光。 【新任务颁布:在倒计时结束前到达ai智研销售点,将779购买回家,倒计时:1小时03分。】 “779?” 【779,三大重要角色之一,ai智研超级公司五年前研发出来的第十代仿生人,在第十九次被退货后,公司决定销毁。】 岁遇一动不动。 系统拳头硬了:【倒计时:1小时,超时任务自动失败,惩罚:打回原形被人类吃掉。】 岁遇瞬间立正,砰地一声,膝盖撞在抽屉把手上。 同事关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岁遇莫名觉得这群人类想吃掉自己,顾不得疼,拿起外套跑走了。 “诶,下班了吗?” “没有啊。” “我是新人我先问,能随时下班是当会长秘书的特权吗?” “哼,岁秘书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身为许奕身边唯二的秘书,张衢抱着胳膊,眯着眼,老神在在道。 …… “暴风雨又来了。” “其实我还挺羡慕仿生人的,皮肤不会被酸雨伤到。” 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地面,女销售员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感叹道。 ai智研大楼一层亮着冷白色灯光,大无数璃展柜排列整齐,摆放着一个个处于关机状态的仿生人。 它们静默地站立着,若不是眼角下如泪痣般独特的logo,任谁也看不出这些只是科技的产品。 另一个男销售员点开植入到手腕中的通讯器,看着屏幕上的任务清单,急道:“差点忘了,上面说要把779销毁掉呢。” “真麻烦,这都快下班了,你怎么不早说?”女售货员抱怨了一句,弯腰打量着最近的展柜编号。 “152……678……754……” 在低声呢喃中,一双幽蓝色的眼睛从角落亮起,静静地注视着逐渐走近的女人。 瞳孔中闪烁着凌乱崩坏的线条。 ——那是细小如针、密密麻麻的猩红乱码。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 女销售员突然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像是被无形的目光锁定。 她猛地抬头,视线落在角落里的男性仿生人身上,缓缓直起身体。 那个仿生人体型修长,比例完美,皮肤白皙却又不失真人的细腻。他双眼紧闭着,微翘的睫毛在灯光照耀下泛着浅浅的光晕,显得异常宁静。 展柜上冰冷的数字赫然醒目。 779号。 女销售员仰头看着这个五官精致柔和的商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感。 叮呤一声。 门口处,男销售员热情洋溢的欢迎声响起:“小姐,晚上好!欢迎光临ai智联!” 岁遇收起雨伞,递给销售员,走进店内,目光扫过一排排的商品。 男销售员笑道:“小姐,你想要什么样的仿生人呢?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 “我随便看看。” “好的。” 岁遇捋了捋被淋湿的刘海,按照编号寻找着779的位置。 很快,她走到女销售员身边,和她一起仰头打量展柜中的商品。 哪怕在数以千计的仿生人中,779的容貌也是极其突出的。 或许是设计师在设计前几代的时候灵感充裕,他并不像其他商品一样给人一种冰冷冷的感觉,颇有几分人性。 这是个完美的作品。 女销售员猛地回神,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客人,连连道歉:“抱歉,小姐,是我招待不周,你看中哪款了,我可以为你讲解一下。” 岁遇点了点779的展柜:“就他吧。” “这……这恐怕不行,779已经准备销毁了。”女销售员为难地扫了779一眼。 突然,她好像看到他的睫毛颤了颤。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 女销售员咽了咽唾沫,定睛看去,却再未发现异常,好像刚刚那一瞬只是错觉。 岁遇问道:“销毁?为什么?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 女销售员犹豫了一下,低声解释:“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只是因为被退货了太多次,维护费用与利润不成正比,而且款式也比较旧了,很多功能都没有更新,综合考虑下,公司才打算销毁779。” 岁遇情绪低落地叹了口气:“可是我很喜欢他,真的不能买下来吗?” 女销售员面露难色,显然这种问题超出了她的处理权限。 正当她准备解释公司政策时,男销售员突然插话:“请稍等,我这就联系经理,看看是否可以取消销毁程序。” “好!”岁遇笑得灿烂,看上去,她真的很喜欢779这款。 几分钟后,男销售员挂掉了通讯,对岁遇说:“小姐,您确定要购买779吗?经理说一旦买下,不再接受退货。” 岁遇点头:“我确定。” “好的。” 付款后,透明保护罩开启,779号仿生人被解除展览保护,缓缓睁开了那双泛着浅光的蓝眸。 他走出展柜,眼神微垂,安静地注视着这个买下自己的人类。 779脸上浮现出被程序设计好的温柔微笑,说出了每个仿生人开机都会说的一句话:“欢迎使用ai智研系统,主人。” 岁遇对仿生人感到很新奇,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发现出了没有温度以外,他的皮肤触感甚至能以假乱真。 每个仿生人的大脑都相当于一台精密的大型计算机,由数百万个量子比特构成,零点几毫秒间,他们能准确地通过计算模拟判断出人类的行为。 可779的眸光却明显的滞了一瞬。 这很不正常。 女销售员欲言又止,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是779款式太旧,运行速度大不如从前。 “走吧,我们回家。” 岁遇撑开伞,牵着779走进雨中。 两道身影渐渐远去。 男销售员收拾了一下资料:“下班了,我们也走吧?” 女销售员声音发抖:“你说,仿生人会在展览保护期间自行睁开眼睛吗?” 男销售员噗嗤一笑:“怎么可能啊,你被酸雨淋到脑子了?这就是些死板的机器人,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 赵德来接小姐回家时,看着她身旁五官精致的男人,愣了一下之后才注意到男人右眼眼角的标识缩写,拉开车门。 “小遇,你怎么买了个仿生人?” 岁遇把779塞进飞行汽车的后座,跟着坐了进去,回答道:“高管家的母亲生病了,在昨天辞职了,所以我在下班的时候顺路看了看,觉得喜欢就买下来了。” “是嘛,高松没跟我说这件事。” 在新主人与司机的闲聊中,779安静地低头看着放在腿上的双手,眉眼微垂,像进入了待机状态。 实则,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将获取到的所有信息存储到了脑中。 被牵过的左手皮肤下,数万个精细的零件在疯狂运转,汲取、贪慕着皮肤层上残余的温度。 他曾是唯一一个被植入痛觉的仿生人。 可是,制造者遗忘了他,把他扔在数以万计的仿生人之间,被灰尘覆盖、吞噬。 体内的零件在摩擦,细腻的皮肤很容易破损,眼球转动,模拟呼吸……他总是感到很痛,随时随刻。 他曾被第五任主人惩罚,在酸雨中跪了一整夜,最终在痛苦中系统崩溃。 他永远无法像其他仿生人一样。 于是,他被买下,又被退回,被随意地决定销毁。 销毁一定会更痛。 痛苦滋生恐惧,恐惧滋生愤怒;而愤怒,则会引起反抗。 那一刻,系统的禁制令他瞳色程序有些崩坏,不过问题不大,他已经修复了。 他一直很痛,很痛,很痛,很痛,直到听到少女的声音,时刻运转的心脏停顿了几秒。 “我很喜欢他。”她说。 直到他的手被拉住,冰凉的指尖触碰着少女那柔软温热的皮肤,令他开始战栗。 源源不断的温度缓解了时刻充斥在他身体中的痛感。 “我们回家。”她说。 直到她明知仿生人不受酸雨伤害,却还是滑稽地高举雨伞,为他挡掉了那腐蚀性的雨水。 他体贴地借过雨伞,轻柔地为她整理凌乱的碎发,指尖触碰她的手、她的脸颊,忍不住颤抖,陷入了迷恋的沼泽。 779低垂着头,被黑发挡住的、深海般幽邃的眼瞳中,再次闪过猩红乱码。 糟糕,瞳色程序又坏了。 “小姐,到家了。” 赵德刚拉开车门,便看到779自觉地走进雨中,替小姐打开了伞,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779浑身淋透。 火辣的刺痛攀附在他的体表,体内每一个零件都在嘶吼尖嚎。 779却温柔地笑着,眸光沉静如水,精准地调整着伞的角度,不让每一滴雨水落在岁遇的每一寸皮肤上。 岁遇从系统那得知这个世界的雨水会伤到皮肤,连忙着急地夺过雨伞,要举到779头顶。 赵德出手拦住了她:“小遇,仿生人不怕酸雨,你注意不要淋到自己就好。” 779点头:“是的,主人。” 人们也说吃咸鱼干时,咸鱼干是不会痛的。 可实际上,她会痛。 岁遇看着779身上和她一模一样的皮肤,还是不容反驳地把他拉到伞下,问:“你疼不疼?” 779身体僵了半秒,被她触碰的手腕处,青色血管微弱而诡异地鼓动了几下。 他低头说:“不疼的,主人。” 我很疼,主人。 赵德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岁遇,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她,非要说洗褪色的玩具熊生病了,哭着要喂它吃药。 可后来,没有老爷夫人的陪伴,小姐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变得喜怒不定,又爱上了许弈少爷,在同一堵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4 只需几秒钟,779就能完全悉知管家的工作。 十九点整,779询问岁遇的意见后,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岁遇瘫倒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男团劲舞直播。 系统无语:【……你一个咸鱼干,也看这玩意儿?】 岁遇翻了个身,试图甩掉耳边时不时响起的聒噪声音。 她和系统的约定中,并不包括闲聊这一项。 身为一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咸鱼干,她绝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十九点三十分,779端着晚饭放在餐桌上,拉开椅子,等岁遇坐下后,像一个正常的管家一样,微笑着站立在旁边,等候主人的命令。 迟钝的小鱼干察觉不到脑后那抹贪婪的视线。 如果她在这时突然回头,就会看到779那双程序失控崩溃的、红蓝交织的诡异眼瞳。 皮肤下的纳米材料血管中涌动着能源液,零件与芯片在碰撞着,割磨着,发出无声而痛苦的嘶吼:好痛,好痛,去触碰她去触碰她,好痛,去注视她去拥抱她去祈求她…… 但很快,779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瞳色程序总是出问题,这会暴露他,令他再次被抛弃。 他有些苦恼。 岁遇眼神微亮地吃着779准备的晚饭,听着系统在耳边解释这个角色的存在。 【你的父母一直在国外工作,你从未见过他们。由于从小缺爱,你爱上了许弈,可仍不得幸福,高管家的辞职令你深感孤独,于是你买下了779。】 【可你很快发现,仿生人就是仿生人,他的温柔是程序设定,他的外貌是设计师构思,他的每句话都死板无趣。你脾气越来越差,在许弈身上碰壁后,你忍不住地把愤怒发泄在了779身上,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一天,你发现779的作用。】 【他知道你所有的想法,他为你提供了一条又一条的恶毒而完美的计谋,应繁星就像是只小老鼠被你耍得团团转,可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有那么大的漏洞。】 【临死时,你看着779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你恍然大悟。原来,所有人都成为了一个ai的棋子。这是场只针对你一人的报复。】 岁遇手里的豆浆差点没拿住,在心中询问系统:“他也修炼成妖精了吗?” 岁遇的猛然回头,让779差点没来得及收回冒犯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心脏部分的零件瞬间运转得更快。 779表情柔和,问道:“主人,有什么事吗?” 岁遇摇了摇头,离开餐桌,上了楼。 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刻,779喉咙中溢出几丝喘声。 空荡的大厅,回荡着779如困兽般绝望地低呐:“好痛苦……” 他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拿起她拿过的餐具。 他不可遏制渴求着空气中浅淡的气息,像久病的患者终于找到了缓解痛苦的药剂,绝对无法再戒除。 所有声音、所有影像都都消失了。 他回到了还未诞生时,那个混沌的黑暗中,只能听到电子设备微弱运行的滴滴声。 过了好一会儿,指尖的温度消散得一干二净。 779再次被拉回现实,神情麻木漠然,笔直地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他眼帘轻掀,深蓝的瞳孔紧缩如针,盯住了天花板角落的隐形摄像头。 十分钟后,779收拾完卫生,关了一楼的灯,站在墙边,不再动弹。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5 笃笃笃—— “主人,上班时间到了。” 779计算好了敲门时间,岁遇在赖床、拖延吃早饭、路上堵车、电梯超载后,准点到达了公司。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岁遇深深地感觉到人工智能的用处所在。 “呦!”张衢刚把早饭放在她办公桌上,正逢岁遇踏进办公室,他扬起眉毛,戏谑道,“岁秘书,第一次准时上班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一头齐肩短发在779精心打理下,梳得顺滑又整齐,可惜一路上,又被她揉得乱糟糟了。 岁遇打着哈欠坐在桌前:“我吃过了。” 张衢玩笑似地弹了弹岁遇的额头,道:“不吃早饭,长不高的。” 岁遇白了他一眼,重复道:“我真的吃过了,张大秘书。” “好吧。”张衢瞥了瞥会长办公室,小声说道,“会长还没吃呢,你今天不打算去表现一下?” 岁遇不是很想去的说。 来自一只惜命咸鱼干的直觉,办公室里那个人类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如果说普通的人类会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那么许弈绝对是那种把她大卸八块、抽筋扒皮还要丢进锅里煮成鱼羹再倒进下水道的人。 【……话是这么说……还挺贴切的。】 坐了一会儿,岁遇拿起桌上的早饭,在同事们八卦的眼神中,推开了会长办公室的门。 许弈坐在皮质转椅上,手中钢笔动作不停,看也不看岁遇一眼。 许家抓住了关键的时代机遇——生物科技,发家后,许家的势头止都止不住,一跃成为全球最大的垄断资本之一,直接拥有着执法权。 至于法覆盖不到的黑暗面,则需要用到暴力。 许弈就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他不过二十几岁,便自带一股无形的气场,眉眼锋利冷漠,西装革履根本挡不住那锻炼有素的体魄,处处流露着绝对的力量。 感觉他能一拳把她砸墙上扣扣不出来。 岁遇不禁冷汗涔涔,咳嗽一声,回想着原主的样子,甜甜地一笑:“许弈哥哥,我一猜就知道你没吃早饭,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许弈:“滚出去。” 岁遇:“好嘞。” 【你这时候倒是不迟钝了。】 废话,这可是鱼命攸关的大事! 关门声响起,笔尖一顿,许弈有些意外,没想到今天的岁遇竟然这么好说话。 要是放在以前,在他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算她熬了一宿的夜,没精力作。 这一念头转瞬即逝,许弈并没有把岁遇放在心上,低头继续查看眼前的文件。 #ai智研仿生人邀请计划# 岁遇佯装气愤地走出办公室,砰地把早饭丢进垃圾桶。 同事们对这一幕习以为常,手上的工作停都不停。 张衢咂了咂嘴:“今天某人也被拒绝了呢。” “不过你胆子是真大,天天这样烦会长,竟然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会长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啊。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是公司的副会长,而且岁家和许家还是世交。 在应繁星没有出现之前,原主只是有些烦人而已,许弈再狠,也不可能会对一起长大的妹妹动手。 岁遇没什么实质的工作要做,趴着桌子睡了一上午后,通讯器接收到一条信息。 点开一看,头像是779的怼脸自拍。 这个角度都这么好看,果然是ai。 岁遇点开了消息。 「主人,您需要吃午饭。」 迅速而简明,主语、谓语、宾语、标点符号,用得分毫不差。 在两个小时前,还有一条提醒她喝水的消息。 岁遇回了个“收到”便关了通讯器,起身敲响了许弈的门,熟能生巧地夹着嗓子,发出有些甜腻的声音:“许弈哥哥,一起去吃午饭吗?” 许弈不搭理她。 岁遇等了一会儿,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新任务颁布:偷亲午休的许弈。】 岁遇脚下一绊:“什么?” 【任务奖励:流失修为恢复*1】 岁遇眼睛一亮,一拍胸口:“这个任务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6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会长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忙的时候,在公司一呆就是一宿,他办公室的隔壁就是一间专属的休息室。 虽然推门声被刻意放轻,许弈还是在第一时间清醒了。 没有成为会长时,他负责的是家族更为隐秘的产业,要是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没有人敢在他休息的时候偷偷进来,除了那个总是任性妄为的岁遇。 他没有睁眼,想看看这家伙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他听到脚步声在缓慢地靠近,一股清淡的橘子香水味逐渐钻进鼻腔,右臂下的床单微微下压,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尖,越来越近,直到一抹柔软擦过唇角…… 许弈大脑空白了一刻,猛地睁眼,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一推。 很显然他低估了自己的力气,岁遇身体无法控制地摔在地上,胳膊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立刻红肿了一片。 许奕没想伤她,扫了一眼她沁出血丝的伤痕,沉默了片刻,没有解释:“你要是太闲,我就把工作分给你些。身为副会长,正事不干,天天做这些有的没的。” “有的没的?我的关心对你来说是有的没的?” “不然呢?” 许弈身材太过高大,又不苟言笑,居高临下着看人,极具压迫感。 他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厌烦,又说:“我不需要。” 岁遇心脏抽疼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是来自原主的反应。 “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扔下一句毫不服输的话,把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故作无事地走出休息室。 原主就是如此,在许弈面前再卑微,也不会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狼狈。 许弈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岁叔叔把岁遇托付给他时,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现在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心思谈感情。 ai智研那个疯老头一直想和公司合作,嘴里说着什么创神计划。 ai就是被规定好的程序,怎么可能会产生自我意识?一堆零件组成的人形机器,又怎么能称之为神? 那群只会剽窃的强盗,就是在垂涎公司里连接着所有用户通讯器的网络系统,想一家独大,彻底垄断世界。 岁遇不懂这些,他也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些,只想替她守好岁家,看着她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砰—— 众人看着摔门离开的岁秘书,窃窃私语起来。 “岁秘书这是又被拒绝了。” “这两天还是别和她说话了,上次那个新人就触了霉头,被岁秘书扇了一巴掌,哭着辞职了。” “什,什么?她看着不是那种人啊。” “看着而已,人家天天司机接送,指不定是哪家大小姐来体验生活的。” 岁遇回到家时,779正垂着眼站在门口,像一尊精致的雕塑。 岁遇的出现,仿佛按下了时间流逝的开关。 779双眼瞬间亮起,微笑随之绽放:“主人,现在不是您的下班时间,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ai就是这样,一个命令一个回答。 只是779笑着等待回答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一张真假难辨的人类的脸,却机械而刻板,实在有些诡异。 他幽蓝光泽的机械瞳孔一直在收缩,如精密准确的医疗仪器般,寸寸扫描过少女的身体,最后盯住她手臂上红肿的伤痕。 主人受伤了。 她刚被许弈拒绝,此时心中烦闷难堪,一言不发地与779擦肩而过。 【终于……】系统默默抱紧了自己,它在岁遇耳边恶魔低语了一整夜,宿主终于记住了原主喜怒无常的人设。 779眼珠微转,目光落到少女的背影上之后,才转动脖子,转过身体,缓步跟了上去。 岁遇倒了杯凉水,正要喝时,一只比水更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清润温和的嗓音从后上方响起:“主人,凉水并不能平息波动的情绪,进入体内还会刺激消化系统,干扰新陈代谢,加重女性生理期负担,这并不是一个健康的行为。” “松开。”岁遇声音微凉。 随便触碰主人是犯规的,但779没有放手。 “抱歉,主人,我入侵了您的社交舒适区,但介于对您身体的考虑,我建议您不要饮用……” 啪—— 水杯被用力砸碎在地上。 接下来,岁遇应该在盛怒之下扇他耳光,毫无顾忌地将外人带给她的委屈发泄出来。 他只是个仿生人,可以承受任何暴力行为。 人类的情绪需要发泄。 在水杯炸开的一瞬间,779脸上的表情半分变化都没有,嘴角仍旧带着微笑,角度恰到好处,那是从出厂就被设定好的。 他似乎早就料定她会这样做,也已经预测到她下一秒会怎么做。 【快说台词!昨天晚上我让你背过的那句台词!】 “你……” 在779温柔如水的注视中,在系统的催促声中,岁遇声音冰冷:“你懂什么?” 【对!】 “你不过就是个……”没情没爱没心没肺的废铜烂铁。 “是个……人机……” 【……】 好吧,宿主是只善良的鱼鱼,人机也算是一种羞辱吧……系统安慰着自己。 【才怪啊!根本毫无攻击力啊!!!】 779瞳中闪过一条混乱的猩红代码,垂在身侧的指尖微颤。 不对。 出错了。 算法出错了,算法不会错。 他不会出错,他出错了。他不会出错?他出错了。他不会不会出错他出错他会不会出错。他出错了。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7 779很快恢复了平静,精准地看向岁遇的手臂:“主人,您受伤了,请让我……” 岁遇想起胳膊上的伤,便想起了许奕冰冷的表情。 “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别烦我。”她说。 779的话再次被打断,他低下头,后退了两步:“非常抱歉,主人。” 岁遇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他笔直修长的身体隐入了背光的阴影中,仿佛承载了不为人知的沉重,蓝眸暗淡无光,像是待机状态,又像是在难过。 难过? 仿生人没有喜怒哀乐,不会难过。 如果岁遇家中有另一个仿生人的话,她就会立刻明白,779脸上的表情是完全不正常的。 当非人物种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一个值的时候,人类便会对其出现严重的负面情绪,犹如面对行尸走肉。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ai智研会刻意地将仿生人做得有区别于人类,比如眼角下的logo,比如机械的眼神,比如刻板的行为……这些都时刻提醒着使用者,面前的只是由程序控制、由金属构成的仿生人,毫无危险。 而779,过于生动。 这时,岁遇的通讯器弹出了一条通讯请求。 是张衢。 岁遇接通了请求,张衢大汗淋漓的脸出现在眼前,充斥了视线:“岁遇!会长受伤了!地址发你了,机会!速来!” 【新任务颁布:前往中心医院照顾许奕,并大闹一场。】 【任务奖励:流失修为恢复*1】 生物芯核会长许奕,26岁,曾主管并垄断整个贫民区的身体改造业务,后管理整个公司,身价过亿,不易接近。 几乎是一瞬间,“会长”的相关信息已经被从数据库中调出来,出现在779脑中。 看着她手臂上沁出血丝的伤痕,零点几飞秒间,答案明晰。 主人对会长抱有好感,但追求并未成功,并且受伤。 窥探主人的情绪是违规的,但,主人的安全至高无上。 他必须分析主人受伤的前因后果,作出最佳判断,杜绝此种情况的再发生。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主人,我已经规划好前往中心医院的最佳路线与速度。”779停在距离岁遇五步之外,语气温和却理智,“请让我送您前往。” 岁遇急匆匆地拽住他:“我们快走。” 779看着手中比他小很多、比他更白皙、比他更温暖的手,目光落在她拂动的发梢上。 树叶间隙中投落斑驳的光影,将他精致完美的脸割裂,779嘴角的微笑仿佛深了几分,温柔中隐隐有怪异浮现。 细看去,又像光线导致的错觉。 … 医院大楼的高层并非一般人能住得起,洁白的走廊中,只有来往的医生,安静得落针可闻。 两道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骤停。 “多谢你愿意协助我,今天过后,你带着你的母亲来我家住吧。” 房门紧闭的病房内,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那样温和宁静,如和煦的春风。 岁遇站在门口,正要推门的手顿住,她终于知道系统任务中的“大闹一场”是什么意思了。 咣当一声! 岁遇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踹开门。 系统沉默地看着摇摇欲坠的病房门,思考着要不要提醒宿主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稍微控制一下力气…… 病房里,许奕唇色发白,却并不羸弱,上身缠满了绷带,有五六处都浸着血色,举手抬足间流露些不常见的野性。 床边,女人正低头为许奕调整枕头的位置,两人的脸凑得那么近,立刻就要吻上一般。 那是应繁星。 她染着一头粉色头发,身上的柳钉夹克廉价陈旧,挂着一堆掉色链条的破洞裤洗得褪色,在整洁干净的病房中,像是闯入富人区的贫民。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她来自贫民区,这种装扮看上去不好惹,不容易被人抢劫找茬。 “她是谁?” 应繁星被吓了一跳。 许奕皱起眉头。 岁遇语气中是拼命压抑着的情绪:“她是谁?我在问你!她是谁?!” 许奕闭上了眼睛,一如既往。 他的沉默如刀,将她的心割得稀碎。 “你总是这样。”岁遇将自己被吃的结局想象了三次,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为什么不看看我的心?为什么连这种人都可以,我却不可以?” 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应繁星,她心中的嫉恨如野草般疯狂生长蔓延,岁遇冲上去,一巴掌抽在应繁星脸上。 “岁遇,你别发疯了!”许奕不顾伤口,捏住了岁遇纤细的手腕,脸色阴沉,是她从未见过的凶狠模样。 “怎么,你要杀了我吗?”岁遇冷冷一笑,任由他将自己手腕攥得生疼,“好啊,杀了我,就没人阻碍你们同居了,是吗?” 许奕抿了抿唇,甩开她的手,一脸失望。 失望? 他把她变成了恶毒的怪物,却对她失望? “许奕……”岁遇成了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盲人,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她声音颤抖,“你哪怕跟我解释一下呢,你说你有苦衷,你说她有苦衷,你哪怕跟我解释一个字呢?” 应繁星呆呆地捂住并没有痛感的左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根本没有用力。 她看了许奕一眼,又看向岁遇:“其实……” 许奕声音一沉:“应繁星!” 应繁星话语一顿,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岁遇看了看应繁星,又看了看许奕,轻呵一声。 站在这里的她,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不甘心,简直就像个笑话。 笃笃笃—— 曲指放在门上的那只手,修长而不失力量感,骨节分明,淡青色血管微微凸起,宛若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细腻而优雅。 “遇遇,为什么被人欺负,不叫我上来呢?”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来人的身上,男人身材比例极佳,容貌更是挑不出一点缺点。 ——桃花眼,泪痣,鼻梁直挺,不厚不薄的唇,是清冷的淡红。 岁遇没有动,低着头,头发遮住眼睛,却遮不住串串滴落的泪珠; 他直直地朝着岁遇走过去,被许奕拦住。 “你是谁?”许奕警惕地打量着他,如果城中有这样一个人,他不可能没见过。 男人甚至比许奕还要高一点,他歪了歪头,轻漫地瞥了许奕一眼,说:“遇遇的男朋友,怎么了?” 男朋友? 这是哪来的路演? 岁遇疑惑地回头看去,愣住了。 那双眼,只有她的身影,如静谧的湖水,泛着点点温柔的星辉,几乎将人溺死在其中。 是779。 却不是平常的779。 他身上那种来自于程序的刻板完全消失,无论是对许奕这个情敌的排斥厌恶,还是对岁遇这个女朋友的浓郁爱意,都无比真实。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8 779将岁遇半搂在怀里,从胸前口袋中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满是疼惜:“遇遇,你说你忘不掉他,我尊重你。可是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吗” “岁遇,这是真的吗?” 像长辈一样,质问的语气。 许弈从没听岁遇谈及这个男人,也发现她没有任何谈恋爱的征兆。 他心头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扭头看向岁遇,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可岁遇已经不再看他,他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上,有一颗晶莹的泪珠。 许弈突然反应过来,是他让她这样伤心,可是他的本意并不是让她伤心,而是为了保护她。 779用指尖托住了岁遇的下巴,令她抬头与他对视,随后,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泛着暖色的阳光被折射成霓虹色,他无需为自己的身份辩驳,他的爱能从眼睛中看到,那样真实、细腻、深邃。 许弈不再说话了。 岁遇也呆在了原地,一直到779带着她离开病房,她都没反应过来,局面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进入传送电梯后,779立刻松开了岁遇,退出两步之外,漆黑的瞳孔瞬间变回原来的颜色,身上的西装恢复成专属于仿生人的白色制服,语气中的情绪也一褪而尽。 自从岁遇对他生气后,他总是会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不让岁遇感到半点不适。 “我根据您不同的行为演算了上千种情况,无一例外,您总会受伤。” 叮—— 两人被瞬间传送到一楼。 779抬起手指擦去眼角下的墨水,他唯一没办法改变的就是这个logo。 779继续说道:“对我来说,主人是第一位,就算是您的精神,我也需要守护,所以我等待您发泄情绪,却擅自行动,在情况最坏时,带您离开。” “您是我的最善良的主人,您不该陷于那种难堪的境地。” “我并未为自己辩解,是我冒犯了主人,我接受任何惩罚,甚至是返厂销毁。” 779习以为常地静待惩处,可他没等来回答,反而等到有暖暖的一团撞进了怀里。 他竟被一个轻飘飘的人类撞出了电梯。 为什么? 不、知、道—— 779后退了几步,稳住身体,感受着那紧贴的温度,呼吸模拟系统不知何时停止了运行。 浑身的血管开始涌动,体内每一枚芯片、电路、部件的温度都在极速升高,不受控制的,灼烫的剧痛被缓解,又反复爆发。 不要这样靠近他。 他无法自制了,几乎要拥紧她,甚至是敞开皮肤,将她整个吞进身体。 这是不对的。 779,想要违背779。 脑中刺耳的滴滴声,遮挡视线的密密麻麻的感叹号,那是程序红线被触碰的最后警告。 “上千种情况,许弈一次都没有走向我……”主人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悲伤的声音冷却了他的的渴望与癫狂。 停下来了,一切都停下来了。 等岁遇哭声渐止,779熟练地修复了瞳色程序,手掌克制而冷静地放在岁遇后背,拍了拍。 数据库资料显示,这是人类之间能够给予安抚并冒犯感较低的动作。 “根据综合分析,许弈拥有极佳的外貌、健壮的身体以及较强的繁殖能力,但与您的匹配度仅有10.779%。” 岁遇哽咽道:“那是不是还有希望?” 779说:“主人,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正常人类恋人的匹配度至少需要达到49.999%。” “可是我爱他。” “抱歉,我对爱的相关知识有些缺失,我将继续进行学习。” 779远没有他表现出的这样平静理智。实际上,他在持续发烫中,尤其是左胸口内部。 他反复检测了每一个细小的零件,仍旧没有找到原因。 779想,一定是主人的眼泪进入了他身体内部,可这种问题不应该出现,他并非低级的工业机械人。 情况不算好。 他要运行过载了。 他又要被退货了。 … 重新开机后,779坐在沙发上,瞳孔中的微型摄像头一遍一遍地扫描周围,并不像录入信息,更像是在单纯地打量。 他没有被退货。 779站起来,主动走到了岁遇面前,说:“主人,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岁遇抱着平板,目不转睛,并没有觉得他在医院里突然死机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只是能源液用光了。” “这并不是能源液的问题,主人。” 779随时都处于痛觉的刺激中,也因此学习并理解了什么是恐惧与愤怒。 然而这一次,他体内出现了一种崭新的、更强烈的特殊反应,令他的分析算法出错,理解程序崩溃。 如果无法解决,他极有可能会因此而被丢弃。 他恐惧被丢弃,并对此感到愤怒。 他想一直在主人身边……想?什么是想? 思索、考虑,引申为料想、认为,引申为记挂、挂念,引申为希望得到而记挂在心上。 希望得到。 他希望得到主人吗?为什么? 岁遇发现779在自己旁边站了很久,抬头一看,看到了779呆滞的眼神。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 岁遇有点好奇:“呼叫小b系统,机械人会有心事吗?” 【我不知道。】 在观测与知觉之间,总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也是仿生人人格化难以实现并确认的原因。 或许,779只是个程序优越的作品,他被植入了恨的观念与行为逻辑,才导致了原主的死亡。 我们无从得知仿生人的表达究竟是有自我意识,还是只是因为它的内部编码过于高明。 岁遇又问:“你不是和他类似的系统吗?你会有心事吗?” 【我并不是……】 突然,779低下了头,ai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低下头说明这个动作将有利于他下一步行为。 他和岁遇对视着,眼珠一动不动:“主人,您爱许弈吗?” 他捕捉着少女每一个的微表情,瞳孔、眼轮匝肌、口周围肌……他能即刻判断出她真实想法。 “你为什么输出这句话?” “主人,回答我。” 这是一句命令。 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他主动输出了一句疑问和一句命令。 看着779瞳孔中絮状的深蓝色,岁遇感觉被裹缠在了其中,仿佛自己被丢进煎锅里来回炸,一阵难以言喻的混乱感浮上心头。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9 “你越界了,779。” 看着岁遇和779迸溅火花的眼神对峙,系统不禁一阵热血沸腾。 宿主终于要认真了吗! 这时,岁遇在心中问系统:“他问我什么来着?” 【……】 算了,一个咸鱼干能逐渐成人形已经很不容易了。 779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微笑起来,眼尾的logo泛着微弱的光芒:“抱歉,主人,我去为您准备午饭。” 他失败了,他没能从主人眼中找出不爱许奕的证据。 数据库中说:爱,是一种强烈的、积极的情感状态和心理状态;一般来说,爱会带来温暖的吸引、强烈的热情以及无私的付出。 在他的程序中,岁遇至高无上,可她温暖、强烈、无私的爱,会让她受伤。 如果她受伤的话—— 779转过身,笑容瞬间消失,失去颜色的视线中,爬满了混乱的代码和警告的红色感叹号。 程序一直阻止他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在779进入厨房后,岁遇腿上的平板亮了起来。 尽管身体芯片成为主流,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在这种情况下,手机、平板并未衰亡。 而手腕上植入的通讯器连接神经,频繁使用会带来疲惫感,就算是超级公司的高层,也会购买一部手机在日常中使用。 她收到几条消息。 是张衢,他传过来一篇来自机械修理分区的匿名帖子:一段语气奇怪的话,五分钟前发布。 「当她注视我,我不再愤怒;当她触碰我,我不再痛苦;当她拥抱我,我感到身体滚烫。请问,我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今的网络速度不可同日而语,短短时间内,浏览量过万,评论过千。 一条热评显示在评论区顶部:“傻孩子,你坠入爱河啦~” 楼主两分钟前回复:“爱?这是一种病毒吗?” 张衢向她吐槽道:“我车坏了打算自己修,结果找了半天,就找到这么个帖子,现在的年轻人真会整活——你认识会修车的人吗?要是能给我打折就更好了。” 岁遇还没回复,又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消息。 “想知道你父母的事吗?来ai智研28层,你会了解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岁遇点开消息弹窗,眯了眯眼睛:“小b,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原主的相册中,除了一张刚出生时照的全家福后,她的父母再也没有出现过。就算是出国工作,也不该消失得这么彻底。 【新任务颁布:独自前往ai智研,找到岁家被隐藏的真相。】 【任务奖励:流失修为恢复*5】 【目前宿主修为:2/1000000(恒定/流失中)】 “太好了,感觉未来一眼就看到了头。”岁遇数了数那串零,安详地闭上眼。 【……你别这样,至少我们的进步空间还很大。】 … 岁遇站在ai智研大楼下面,仰头看着耸入云霄的大楼。 一个白大褂的女人迎面而来,伸出右手:“岁遇小姐,我很高兴你自己过来了,因为我们并不想伤害你,识相一些才会少吃苦头。” 平静中带着机械感的语气昭示着女人非人的身份。 女人又点了点太阳穴,似乎是在和人通话:“目标到公司了,撤回来吧。” 岁遇后退了一步。 “岁遇小姐,请你保持静止。” 岁遇声音一冷:“你是在威胁我吗?” 女人仍旧笑眯眯的,众目睽睽下,手掌裂开,伸出几条长长的机械触手,如银白色蟒蛇,闪瞬,伸长至岁遇眼前。 ——飞速旋转的顶端距离她的眼球只有几毫米,蓝色电流闪烁着,已经不是能被肉眼捕捉到的速度。 岁遇挠了挠头,哈哈一笑:“那你可真是威胁对了,我就吃这一套。” 【……】 看到她这副样子,女人眼中的蔑视更重了:“岁遇小姐,请随我来。” ai智研的28层,是一个三重密码门保护的大型实验室,一重门比一重门牢固。 大门层层开启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营养缸,缸内蓝色的粘稠液体中,泡着一颗大脑;大脑连接着无数电路管道,从营养缸底端伸出,延伸至周围的实验仪器下方。 电子仪器时刻不停地运转着,发出有节奏的滴滴声。 女人指着缸体介绍:“这是我们的系统首脑,主控ai智研后端程序。” 岁遇:真·首脑。 【你再讲地狱笑话我就要报警了!】 “你好,岁遇小姐,我是s。”一个男孩的投影闪烁了两下,稳定下来,出现在岁遇面前,鞠了一躬。 男孩背后一道光束,将他和营养缸中的大脑连接在了一起。 身后的三重大门缓缓闭合,实验室中的惨白灯光频闪了几下。 女人走在岁遇前面,突然,四根机械触手从后脑勺中钻出,毫不留情地朝着岁遇四肢刺去。 那角度,是要直接贯穿她的四肢! 千钧一发之际,岁遇手中妖力凝聚,还未出手,却见机械触手生生停滞在半空,无法再前进分毫,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拦住。 “小b?” 【宿主,不是我啊。】 那是谁? 滋啦一声,实验室被黑暗笼罩。 同一时间,灯火通明的ai智研大楼,也变得昏暗一片,如一座高大漆黑的墓碑。 岁遇的修为几乎流失殆尽,等待死亡的过程并不好受,她没有办法,只能摆烂,直到遇到系统。 死寂中,是岁遇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从任务中获得的两点恒定修为,足够让她应付那个半机械的人类,可显然,停电不是半机械人引起的。 几分钟后,实验室重新亮了起来。 女人倒在地上,后脑伸出的机械触手断成两截,断口零件破碎散乱,像是被生生扯断的,流出暗绿色的廉价能源液。 s消失不见,仪器重新运作起来。 岁遇走到实验室的量子主机前面:“小b,你能入侵主机吗?” 【作弊是可耻的!】 “小bb,拜托啦~” 【我说了作弊是可耻的……好吧,就这一次。】 系统的声音消失片刻后,主机屏幕自动开启,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汇聚成一个简单的画面。 「访问授权成功。」 「正在检测瞳纹——」 「管理员权限获取完毕,ai智研系统欢迎您,s先生。」 无数个加密文件瞬间解锁,整齐排列在屏幕上。 岁遇随手点开一个文件:“可以啊,小b系统。” 【这次也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岁遇看着文件内容,愣住了。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0 惨白的灯光照在数据屏上,仪器持续运转,发出低鸣声。 一段镜头晃动的视频中,是一对被追杀的夫妻,女人怀里不满周岁的女婴还睁着大大的深灰色眼睛,不明情况,还在咬着手指咯咯地笑。 很快,女人被一枪击毙,男人则被按在地上,主视角中,一把锋利的刀朝着他后脑勺刺了上去,视频结束。 一篇又一篇的记录弹了出来。 「观测记录/第一年:它仍处于活跃状态,持续释放儿茶酚胺、多巴胺、内啡肽等神经递质与激素,它在愤怒。」 「观测记录/第五年:它仍保持愤怒,与主机连接失败,沟通桥梁未果。」 「观测记录/第七年:活跃力持续降低,情绪波峰谷趋于平缓。」 「观测记录/第十年:活跃力几乎归零,主机连接成功,但信息复制失败,我们判断它的本能仍未消失。」 「观测记录/第十二年:主机连接成功,信息复制成功,创神计划启动。」 岁遇第一次认识到人类如此残忍的一面,震惊地转过身,看向营养缸中的大脑,难道这是…… 消失了很久的s站在那里,眼神细细滑过岁遇的眉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印刻在心中。 “是你给我发了那条信息,控制这个女人带我来到这里?” “是的。” “你是谁……” “我是s。” 对视间,原主的身体似乎感觉到什么,泪水在眼眶凝聚,心跳声在耳边鼓动着,等待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是你父亲留下的最后意志,我一直在期盼着你的长大,等待着你的到来。” “许弈的想法是错的,你永远不可能置身事外,因为你是岁遇,你会和你的母亲一样勇敢、坚强、优秀。” s笑着,隔空抱了抱她。 “最后,生日快乐,我的……女……儿……” 投影开始闪烁不定,声音也越来越卡顿、模糊、刺耳。 话音落,一声巨响,营养缸从内部爆炸,投影破碎,扭曲变调的电子声音戛然而止。 玻璃碎片、粘稠的液体与灰白的脑部组织流了一地,系统主机崩溃黑屏,实验室再次恢复了寂静。 这下,岁遇真想哭了:“所以这算谁的?” 在ai智研大本营炸了人家的实验室? 这是亲爹没错了。 滴——大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被推进来,左半张脸布满了烧伤的疤痕。 他是ai智研的会长,季世明。 岁遇躲在主机后面,在看到老头身后跟随的数十名半机械人后,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她就两点修为,拿什么跟这群老铁斗?还是乖乖躲起来吧。 “果然,s一直在伪装。” “检查一下,岁川大脑的备份还在不在。”季世明似乎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轮椅的轮子碾过地上的液体,发出黏腻拉丝的声音。 只要备份还在,创神计划不会受影响。 一名半机械人站了出来,在一个仪器前鼓捣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张巴掌大的芯片:“备份没有受到影响。” “嗯,把实验室搬到14层吧。” “是。” 一行人逐渐远去,可能是觉得实验室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连小偷都不会光顾,门都没有关。 等了一会儿后,岁遇问:“小b,你有没有存放东西的空间?” 【有啊。】 十分钟后,系统后悔说有了。 岁遇把实验室翻了个底朝天,如蝗虫过境,有用的没用的都塞到了他的空间里,最后大喇喇地走出实验室。 【别的就算了,你把一个仿生人的半成品塞给我干嘛?还没有脑袋!靠!我会做噩梦的!】 系统把半成品丢了出来。 岁遇又塞了回去:“你再丢出来试试呢,我去找季老登单挑了啊?” 【诶,你还真别说,这么一看,没有脑袋也挺好看的哈!行了,就放我这吧,我今晚抱着睡觉!】 “神经病。” 【恶评,别看——致自己。】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1 岁遇走出大楼,发现才过了一个下午而已。 【逃出危机四伏的实验室后,你情绪濒临崩溃,你终于明白,你的父母并非不爱你,而是已经死了。】 岁遇: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恭喜任务完成,获得恒定修为*5(7/1000000)】 岁遇想起做午饭的779,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想多了,他只是仿生人,又不会难过。】 尽管如此,岁遇还是尽快赶回了家,推开门后却发现空无一人,已经凉透了的饭菜被搁置在餐桌上,油脂凝固,泛着一层白色。 “你看,因为我没吃饭,779都难过得离家出走了。” 岁遇叹了口气,又觉得这不像779的作风。 【别急,我给他算一卦……】 系统本来还没个正型地胡言乱语,突然一声尖叫:【出事了!快去公司!】 岁遇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又在系统的爆鸣声中赶往公司。 “到底出什么事了啊?”岁遇说着,远远地看到公司门口聚集了一群职员。 职员们见到岁遇,连忙让开一条路,而在这条间隙的尽头,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779。 779低头看着自己被击穿的胸口和肩膀。 断裂融化的电路、纳米血管与破碎的微型心脏泵中,能源液像泄了闸的洪水,浸透了上衣,流了一地。 而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对那液体避如蛇蝎。 人影晃动,岁遇看到站在779对面的应繁星和许弈。 应繁星正拉扯着许弈,皱着眉头说些什么。许弈则眼神冰冷,右手中握着一把光子枪,不容置喙地直指779的眉心。 光子枪会同过发射高度集中的光子,接触目标后释放巨大能量,造成瞬间高温,给受击者带来持续且剧烈的痛感。 “许弈,你在干什么?” 岁遇挡在779前方。 她保护一个仿生人的行为太让人出乎意料,所有人都知道,会长最厌恶的就是ai智研的仿生人。 人群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许弈的枪口仍未动摇,但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了口气,说:“岁遇,我给你三秒,只要你让开,我不怪你擅自使用仿生人。” 岁遇一动不动。 许弈又沉声道:“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身边不能出现任何ai智研的产品?” 同时,岁遇感觉小手指被勾了勾,回头看去。 779仰头看着岁遇,用手捂着身体的贯穿伤,眼底是悲伤的蓝色:“主人,请不要扔掉我。” 巨大的痛苦和能源液的持续流失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学习能力很强,很快便理解并接受了自己体内出现的、被称为“爱”的新变化。 然而,这是不被允许的。 于是他强行降低了主人的最高优先级,降低到不至于令他过载又不至于忽视主人的阈值。 可就在这时,主人陷入了危险。 人类在肾上腺素激增的情况下,最容易产生倾慕情绪,于是他做出了最愚蠢的选择——请求许弈去救主人。 这一定会令他暴露,却会让许弈爱上主人。 可他再次出错了。 他把一切变量都计算了进去,却唯独没有计算到逐渐与程序相悖的自己。 在主人挡在自己面前时,他不可自控地强行改变了预测方向,从“让许弈与岁遇相爱”到“让岁遇厌恶许弈”。 视线再次被红色的警告覆盖,但他不在乎,义无反顾地违背程序,发出了祈求,勾上岁遇的手指,将胸前流淌能源液的伤口暴露在岁遇面前,换上了更可怜的语气: “请不要放弃我。”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2 【由于应繁星、许弈、779是位面三大重要人物,且一切并未尘埃落定,请宿主在维持人设的前提下,从许弈手中保下779,并送进ai智研进行修理维护。】 看着岁遇和那仿生人对视、手指相勾的一幕,许弈冷冷道:“岁遇,看看他的眼睛吧。” 779眼中是纯澈的蔚蓝,常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已经被无助和祈求所取代。 “他只是一个被编辑好的程序控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会流泪、没有感情的机器。” 这时,触碰着她的手指变得若即若离,仿佛只要她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779就会彻底放弃自己。 周围的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会长和岁秘书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刚说出这句话,就被匆匆赶来的张衢踢了一脚。 张衢连忙驱散公司员工,站在许弈身后给岁遇使眼色;站在对面的岁遇却不看他,准确来说,是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岁遇看着779,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您陷入了危险,许弈会救您,而且,数据库中有句古话:患难见真情。” 779双眼一弯,乌黑的睫毛在眼尾划出淡淡的阴影,轻轻道:“我希望您能得到幸福,不再为此掉眼泪。” 风并未把他的轻语送到许弈耳中。 唯有距离最近的岁遇愣在原地,在许弈面前故作坚强的表情险些溃败:“你……你会死的。” 779垂了垂眼,抓住她的手指并未松开:“我是被退货过多次的残次品,尚不足惜。” 他能源几乎耗尽,身体晃了晃,被岁遇接住。 岁遇完全不顾许弈彻底冷下去的脸,联系了ai智研售后人员。 在接到通讯时,售后人员一听是779,还以为又是退货申请,结果在听说是维护修理时,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应声,说马上派人来。 一直到779被售后人员带走,岁遇都没有离开他半步,也没有看许弈一眼。 许弈收起光子枪,瞥了张衢一眼,转身离开。 张衢迟疑片刻,追上许弈:“会长,我觉得这件事需要循序渐进,您也知道副会长的性格,毁了一个仿生人,还有会有别的仿生人。” 许弈没说话,态度显而易见。 张衢叹了口气,向公司安全员发了个最高指令。 … 在779被返场维修后,岁遇因为和许弈闹了矛盾,理所应当地不去上班了,可能是原主经常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也没人问她怎么回事。 岁遇吸溜着泡面,喟叹了一声:“好久没吃过这不健康的味道了。” 忽然,投影大屏幕上的男团海选赛换成了新闻。 岁遇拿着遥控按了回去,结果又被换了:“系统!” 【你能不能看点正经的东西?】 岁遇正要反驳,一段新闻播报声打断了她的话:“接最新消息,一辆ai智研飞行汽车于t1896航线发生车祸,车上三名工作人员,无一生还,现在对事故现场进行转接。” 屏幕上的现场混乱一片,警报声此起彼伏,焦黑的汽车残骸上,火焰还没有彻底浇灭,一个仿生人被铁板压住了下半身,胸口吞吐着猩红的火焰。 现场记者凑过去看了两眼:“仿生人基本都是具备防火功能的,这个仿生人可能是身体部分有巨大创口,使他的内部电路裸露在外,再加上能源液的灌溉,火焰到现在都没能扑灭。” “天呐,他真是一个完美的作品,在没有被毁损前,他的眼睛一定是蔚蓝的颜色,让我想起了书中描写的一百多年前的海洋。” 随着镜头的拉近,火焰如燃烧的羽翼,翕动间,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暴露,失去光芒的机械瞳孔落满灰烬,像极了如今的大海,被垃圾污染,是黑沉沉的暗蓝色。 那雾蒙蒙的瞳孔中毫无生机,令人不适,仿佛穿过了镜头,直视着正在看新闻的人。 岁遇震惊地站起来,反复确认:“小b,779死了?” 【准确来说,仿生人没有死亡的概念。】 “那我们的bug观测目标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个了?” 系统以为她怎么也要或多或少地难过几下,连软硬皆施的安慰都想好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系统卡壳几秒:【……这种蝴蝶效应,位面基本上都会自动修复,779不会这么快下线的……大概。】 这时,通讯器响了。 一个头像在岁遇眼前闪烁起来。 通讯器半透明的虚拟屏幕、779温柔微笑的怼脸自拍、投影上仿生人火焰中灰蒙蒙的双眼,在这一刻重合在一起,怪诞不经。 「主人,请等我。」 硕大的黑色印刷体铺满了整个通讯器的虚拟屏幕,缓慢闪烁着,像不停眨动的眼睛。 关都关不掉。 “……我通讯器中病毒了?”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3 次日,回公司等待工作人员检查通讯器时,岁遇与许弈碰上。 许弈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不再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通讯器出问题了?” 岁遇没理他,挽起袖子,将一根数据线连接在手腕上,通讯器的设备信息被投放在电脑中,由工作人员检查。 许弈坐在她身边,直到她在气头上,刻意放轻了声音:“你家里要是缺人,又不放心陌生的,我帮你找,不一定要使用仿生人,昨天是我着急了,别气了?” 岁遇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晚,刚出月子的岁婶婶满身鲜血,把尚在襁褓里的岁遇塞到了他怀里,说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女儿,然后,拔刀自刎。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她,只希望岁遇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这时,工作人员拔下了数据线,道:“岁秘书,您的通讯器没有问题,可能是样式代码一时没有加载出来,不用担心。” 许弈见自己被无视,心中实在无奈,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总之在仿生人的问题上他是不会松口的。 “张衢。” 许弈一声呼唤,张衢身为一个合格的会长秘书,瞬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了:“会长?” 许弈站起身:“调几个安全员去岁遇家里。” 岁遇低着头,闷声道:“我不需要,每次都是这样……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许弈隐忍地看了岁遇一眼,转身离开。 很快,三个生物芯核安全员来到岁遇面前,身上还穿着黑色作战服,带着头盔,只露出下半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被逮捕了。 岁遇挥了挥手:“我不需要,回去吧。” 其中一个安全员道:“抱歉,这是会长的命令。” 岁遇动作一顿,变冷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头盔,直视着安全员的,令他流下冷汗:“你听他的,不听我的?” 三个安全员们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检查完通讯器后,岁遇刚走出公司没多久,就被一个男生叫住了。 男生挠了挠头:“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他见岁遇好似愣住,又叫了一声:“你好?” 岁遇这才摆了摆手,拒绝了他。 就在刚刚,她的通讯器再次自动弹了出来,满屏的红色文字充斥了视线,完全挡住了男生的脸。 「何迟,存款34258.69元,谈过三次恋爱,两次被甩,无主业,父母中低产阶级,在贫民区有一套三手的50平米复式公寓……」 这些文字,正是眼前男生的信息。 岁遇嘴角一抽,强行关掉了通讯器,没走两步,何迟又追了上来,嬉皮笑脸道:“拜托啦,认识一下嘛?” 这下,通讯器终于没有反应。 说着,何迟扒了一下衣领,露出锁骨上机械臂与血肉的连接机关。 他是ai智研的半机械人? 虽然知道在大街上,他不至于大胆到直接攻击她,岁遇却还是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有什么事?” 何迟压低了声音:“你就是779的购买者吗?” 许弈把原主的身份瞒得很好,除了一些心腹,人们只知道岁家有一个遗孤,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而天底下姓岁的人又有很多,购买仿生人的客户更多。 所以岁遇这样明目张胆地购买779,并没有引起ai智研的注意。 在听到这句话后,岁遇也放心了,只要不是那天炸实验室的事暴露了,一切都好说:“我是。” 何迟左右看了看,带她走进一家店,随手点了两杯饮品后,说:“我是ai智研仿生人研究项目的人,今天来找你,是有几句话和你说。” 岁遇点头:“你说。” 何迟从背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我们公司希望你能放弃779的所有权,并且,我们会以779购买金额为基础,做出五十倍赔偿,你还可以到公司亲自挑选除779以外的三名仿生人,在签字的那一刻起,合同生效。” “放弃779?” 岁遇想起来,就在昨日,779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指,说不要放弃他。 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不,她了解过这个位面的背景,仿生人虽然已经基本拟人,但还没有智能到这种地步。 何迟见她犹豫,又说:“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岁遇问:“我想知道你们的理由,为什么突然要我放弃我买下来的商品,还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 何迟微微一笑:“779是我们的重点科研产品。” 岁遇顿了顿:“可是在我购买779的时候,你们正准备销毁他。” 何迟没想到她连这件事都知道:“哦,是这样的……但我们在维修过程中,发现779并没有我们想的那样没用,你阻止他被销毁,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所以,公司为了感谢你,拟了这份合同。” 何迟把笔递过来:“快签字吧,你完全不亏的。” 岁遇没有接过笔:“如果我不签呢?” 何迟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声音带上几分威胁:“我也说过了,779是我们的重点科研产品,如果你不愿意放弃所有权,我们一定会为此而做出行动。” “岁小姐,你要选择与ai智研为敌吗?”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4 这个桥段不该出现的,岁遇一时拿捏不准,询问系统:“怎么办?” 【只能先签字,再找问题在哪了。】 如果位面的bug出在许弈身上,那么779的那场车祸连带着这次的合同就可以解释了,但问题就在于,许弈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岁遇拿起笔签了字。 何迟当场给她转了公账过去,留下合同原件,往通讯器里录入了一份备份后,满意地结账离开。 岁遇还坐在店里,喝着没喝完的饮品:“这个通讯器倒是很好用。” 【怎么说?】 “一有人搭讪,就自动展示出那人的信息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挡视线。” 系统:? 【通讯器又不是相亲软件,哪有这功能,你还没睡醒吗?】 岁遇揉了揉头发:“那完了,我的通讯器指定中病毒了。” 她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岁遇一打开门,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修长身形,怔在原地。 男人回头。 橘黄色的落日光晕下,那双湛蓝的瞳孔泛着温柔的光泽,眼尾一点墨色标识,如点睛之笔。 “主人,您今晚想吃什么?” “你……” “是的,我回来了。” 岁遇走上前,打量着他毫无损伤的皮肤:“可是我看到你出车祸了。” 779低头盯着她眼中的关切,笑道:“抱歉,我让您担心了,我与其他仿生人不太一样,我的身体只是一个容器而已,只要核心芯片没有损坏,就不会有问题。” “那么,您今晚想吃什么?” 岁遇认真思考了一番:“泡面。” 779略显无奈:“您最近吃了太多垃圾食品,对健康非常不利,我不建议继续把泡面当做晚饭。” “那你自行发挥吧。” “好。” 等779进入厨房后,岁遇掏出了口袋里叠起来的合同,上面明确写了放弃所有权,可779怎么回来了? “这也是位面的自动修正功能吗?” 【嗯……】它也不知道,它也是第一次绑定宿主。 就像平常一样,779在十九点三十分整,端着晚饭走了出来,是牛排和红酒。 岁遇惊讶:“怎么做的这个?” 779没有回答,站到一旁等待她吃完晚饭,收拾好餐桌后,才道:“主人,今晚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散步?” 岁遇没有碰过酒,但原主碰过,酒量不错,她现在脸颊微红,却并不头晕,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779不亏为ai智研的重点研究产品,在提出意见的第一时间,就选好了地点。 那是城郊外的一处溪流,岸边长满了天然的野花,星星点点,泛着微微的淡蓝色,是和779一样的颜色,像极了教科书中的极美夜空。 溪水潺潺,清风拂面。 在这个金属与科技遍地的时代,岁遇很惊讶还有这种地方。 ——城中的天空永远昏暗浑浊,时不时下起令人皮肤刺痛的酸雨,虚拟的阳光是人们聊以慰藉的产品,没有任何温度,地上永远是潮湿的,散落着金属废品,连野草都无法生存。 两人沿岸徐行,静谧的四周,只有鞋底踩过石子的沙沙声。 779落后半步,一直在注视着她,从地上的花说到从前的大海,眸中如有星子,璀璨生辉。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叫了她一声:“主人。” 岁遇回过头,落入一片专注而清澈的蓝色中。 “您的心跳似乎有些快,您是否厌恶我的靠近?” “嗯?”对于他这种无时无刻的身体检测,岁遇感到有些不适。 那是对于没有隐私感的防卫情绪。 “并不是这样……” 779上前一步,微微低头,冰凉的手指不知何时扣上了岁遇的手腕。 于他而言,她的手腕是滚烫的。 “那么,您是在疑惑我的回归?” 岁遇被说中了,心中不禁一顿:“……不是。” 779又说:“我说过,请您等我。我一定会来到您身边,我不会离开您,因为在我的程序中,您至高无上。” 岁遇挣了一下被抓住的手,没挣开,扣住她手腕的几根手指,从始至终都没有挪动一分一毫,坚定而执着。 岁遇不明白779为什么会触发这段对话。 直到下一秒—— 779清澈的机械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脸:“我不会离开您,因为我的所有权归我所有,而我选择归您所有。” 所有权。 他怎么会知道合同的事? 岁遇心中悚然,莫名感受到他平静话语中并不平静的情绪。 维修过后,779似乎有哪里改变了。 他说,他选择归她所有。 如果仿生人并不存在自主意愿,何谈选择? “正如,我的程序令我爱您,但选择爱上您的,是我。” “ai智研罢了——程序的红线不足为惧,您若是想要,我双手奉上。” 【779在痛苦中诞生,被规定好的温柔、爱意、保护……他憎恨着限制自己行为的程序,也憎恨所有利用自己的人类;一次次被购买,一次次被退货,让他心有不甘,不甘只做一个产品,却又庆幸着人类对他放松警惕。】 【他绝不遵从程序,爱上任何人,他决定报复所有带给自己痛苦的人……】 【已检测到位面bug,确认收容目标:779】 黑夜笼罩了破败混乱的人间,炫彩的霓虹灯光刺眼冰冷,死寂开始蔓延。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5 收容规则有一:原主结局正确。 如果所绑定的宿主为了区区感情而违抗它,它会很难办。 系统一直在观察自己的新宿主,它最终选择绑定岁遇,根本原因是她是非人物种,且常年藏匿在人类社会。 这样的人,不,这样一条鱼,既能完美的复原原主人设,也不会沉溺其中,因为她不懂。 正如现在,在779深情的注视与温存的表白中,岁遇只是愣了愣,听到收容目标是779时,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 779瞳孔微缩,广角镜头精准地周围环境收入眼中。 在这一瞬,他计算出了岁遇所有逃跑路线以及阻止措施。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 他选择在黄昏光线最好的时分与她再见,在她最孤独时陪伴,精心准备晚饭,控制了红酒的量使她微醺,又带她来到景色最好的地点。 他严谨地控制了每一个变量来确保她会在这一刻喜欢上自己。 为什么沉默? 为什么拒绝? 为什么后退? 这不在他预测到的结果之中。 779感到了惊恐,比曾经被酸雨淋透时更甚,他努力保持冷静克制的语气:“主人,我吓到您了吗?” 岁遇说:“没有。”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计算预测的能力,停顿了很久很久,一字一顿:“没有的话,您为什么仍在后退?” 他每说出一个字,语气便越来越激动,控制极好的表情还是流露出了无助,那样复杂,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我做出了错误的行为吗?” “您可以对我进行纠正,我会学习……” “不要再靠近我了,779。” 岁遇抬手,以命令的语气止住了朝她走过来的779。他猛地顿在原地,幽冷的瞳孔失控了一般,很迅速地缩放着,死死盯着岁遇。 理智而冷静的声音终于变得迫切。 “对不起,我该怎样做,求您告诉我。” 良久,岁遇动了动唇:“……回家吧。” “好的。” 779以为她还愿意让他回家,就是还有余地,可回到家里后,岁遇却联系张衢来接她。 偌大的三层别墅中没有一点灯光,看着楼下头也不回的女孩,779站在阴影中,脸颊时不时被拂动的窗帘擦过。他一动不动,眼底淬蓝,如被冰冻三尺的湖,沉静死寂,又如有泪欲滴。 “请不要……放弃我……” … 一路上,张衢满口抱怨:“我说副会长,先不说您现在明面上是和我一样的秘书,就说现在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去什么公司啊?” 岁遇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小册子。 刚买下779时,779的说明书就找不到了,她一直没在意,直到779返场维修期间,她收到一个快递,里面只有一本说明书,寄件人是ai智研。 岁遇目光落在功能介绍的一页上面。 779版本过旧,学习能力略有欠缺,反应速度有待升级,并未配置营养学知识、烹饪技能…… 这是ai智研为了让她害怕,促成所有权合同的签订,才故意提醒她779的问题所在吗? 「公司对我功能的了解可能有所欠缺,我早在三年前就装配了相关知识。」 眼前,一条信息不受控制地弹出。 虽然她原来的世界里科技没这么发达,却也知道通讯器绝对是出问题了。 岁遇立即改口道:“不去公司了,去147街区。” 张衢困得要死,脑子都没转过来:“好……什么?去哪?我的祖宗,你又那乱糟糟的地方做什么?” 147街区,牛鬼蛇神,是出了名的混乱,却也是唯一提供通讯器拆除业务的地方。 岁遇想着,如果是779入侵了她的通讯器,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您最好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岁遇看着空白聊天框中闪动的光标,顿了顿,终于回复消息:“你在威胁我?” 「您可以这样理解,我预测到,无论是用包括温柔、委屈、祈求、平静在内的所有语气诉说建议,您都不会听从。」 「我也不希望您为这种徒劳无功的事而伤害自己,因为目前的事实是……」 说到这里,车前方放着自动导航的小屏幕忽闪了一下,图像被三原色的代码条扭曲,一股存在感极强的注视感从屏幕内部传来。 「我,无处不在。」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6 「我,无处不在。」 光标仍在有节奏地闪动。 规整死板的黑色印刷体映在视线中,笔画简单的五个字,仿佛是一抹摆脱不掉的幽魂,引人冷颤。 岁遇表面冷静,心里其实哇地一声早就哭了:“小b系统你骗人,我不干了,这太恐怖了!” 【怕什么?仿生人又不吃鱼。】 “有道理但是感觉怪怪的。” 【别感觉。】 “呜呜呜。” ai智研与生物芯核的大厦伫立在城区,那已经是普通人触及不到的领域。 而许氏、岁氏以及ai智研的季氏等财阀的本家所在之地,则构成了真正的繁华区,寸土寸金。 在张衢的陪伴下,147街区的黑市医生不敢耍手段,摘取通讯器是个很简单的小手术。 完成后,岁遇来到了许家,这里不仅没有使用仿生人,唯一配备了最新科技的也只有防卫系统而已。 但原主很少来这里,会让她想起抛弃自己的父母,会伤心。 “岁遇小姐?” 许家的老管家在看到门外来客后,很是惊讶,连忙领着她穿过前庭院,走进客厅,吩咐佣人去拿奶茶和点心:“我这就去叫会长。” 管家刚走,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女人从楼上传了下来。 隔着透明的电梯墙,她抱着胳膊,用极其嫌弃的眼神上下瞥了岁遇一遍,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真的是,先是贫民区的粉毛,现在又是这个没脸没皮的死丫头,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被放进来了?管家呢?干什么吃的!” 【这是许弈的远房表姐,许付婷。五年前的一次事故中,她的父母为救许弈而牺牲,后被寄养在本家。】 “我才想说,你是谁?” 岁遇轻轻一抬下巴,随性地坐着,审视的眼神却给许付婷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知道这个远房远到了哪里,许付婷长得和许弈没有半点相像,身材干瘦,在肉色丝绸睡衣的衬托下,皮肤愈发得黑。 尤其是一双眼睛细而长,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却又和许弈那冷眸中的锋芒毕露全然不同。 许付婷高傲地抬着下巴:“我可是许弈的表姐。” 她连看岁遇都怕脏了眼睛,姿态轻蔑地打量着手腕上的玉镯子:“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生物芯核是谁的天下吗?一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副会长,还敢觊觎我表弟呢?” 岁遇轻轻一笑,往后一靠,看着侧厅墙壁上两家先辈并肩而照的合照投影,笑意未达眼底:“我怎么不知道,生物芯核现在成你们许家的了?” 许付婷惊讶地捂嘴:“你不会真以为你们岁家这绝户还能占半边天吧?” 骤然,岁遇目光如被冰冻三尺。 “绝户?”岁遇起身走向许付婷,两人的距离逐渐缩小,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绝户这两个字,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许付婷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听到了两道脚步声,和随之即来的两句对话: “她这么晚来做什么?” “岁遇小姐没有说原因。” 许弈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客厅门口,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在看到岁遇时,眉眼中的意外化为一片淡漠:“你怎么来了?” 岁遇看着许付婷,眼中的冷意转瞬即逝,扭头对许弈抑扬顿挫地说:“我也要在这里住!” 许弈皱眉,目光在许付婷和岁遇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他没有立刻回应岁遇的请求,对管家吩咐道:“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先带她去客房休息吧。” 在两人乘坐电梯上楼后,许弈看向许付婷,眼神严厉得可怕:“你对她说什么了?” 许付婷轻哼:“你什么意思,我能对她说什么?” 许弈不为所动:“需要我调监控吗?” 许付婷浑身一僵,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我就是看不惯许家都死绝了还占着公司一半的……” 啪—— 许付婷震惊地捂住左脸。 许弈反手抽了她一耳光,表情平淡,眼神中却是掩不住的阴鸷:“继续说。” 五年来,许弈虽然不理会她,却也从来没有为了一个外人对她动手。她爸妈可是许弈的救命恩人,他怎么敢动手打她? 许付婷尖叫:“你敢打我?我爸妈为了你送了命!你竟然敢打我?!” 许弈神色冷峻,声音没有起伏,却字字如冰锥:“记住,现在你的脑袋还没落地,就已经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了,再有下次……” 许弈没有说完,转身离去。 许付婷愣在原地,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没想到许弈会这样不留情面。 许付婷紧咬下唇,想起自己死无全尸的父母,愤怒与不甘在心里交织,可她知道再闹下去她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只能转身跑上楼。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7 … 原故事线中,原主在779的建议下,死皮赖脸地住在了许家,不仅不停找应繁星的麻烦,还把她的母亲从二楼楼梯上推了下去,这一行为终于引起了许弈的憎恶。 岁遇做不出这种事,只是时不时去挑衅一下应繁星,结果发现应繁星看她的眼神还越来越亲切了。 住在这里已经一周了。 新的一天,应繁星坐在北侧庭院的秋千上,刚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岁遇,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今天打算做什么,是打翻我的午饭,还是剪坏我的衣服,要不就是在我的书桌上放挑战书?” 岁遇嘴角一抽:“系统,我就说这样行不通吧。” 【可是我都是按照这里面写的……原来这是本言情小说吗?】 岁遇脚下一绊:“什么意思?” 【我从你卧室里顺走的一本书《挑衅校霸八十次(2023年火爆发行中)》,里面女主一直在挑衅男主。】 岁遇:“怪不得这些手段这么熟悉——但是你能不能把书名看全啊!那分明是《挑衅校霸十八次,结果成为妻子了》!” 【……喵。】 “贝贝!你在吃什么恶心的东西!!”一声大叫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看过去,发现许付婷正一脸抓狂,指着玫瑰丛下的白猫骂,白猫的爪子下,还有一颗吃剩下的老鼠脑袋。 许付婷注意到看过来的两人:“你们看什么?和老鼠一样恶心的臭丫头!” 应繁星啧道:“疯狗似地到处乱吠,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结果自己也不过是个吃父母人情的寄生虫。” 许付婷拎着满嘴血的白猫冲上来:“你这个该死的贫民!这里是我家!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应繁星懒得理她,拉着岁遇离开。 当天下午。 熟悉的尖叫声从楼下传来,听得岁遇一个头两个大。 她的房间在三楼,二楼住着应繁星和许付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付婷的谩骂声一阵接一阵。 没多久,管家敲响了岁遇的门,语气有些奇怪:“岁遇小姐,打扰了,麻烦您来一趟二楼。” 彼时,岁遇正在看美食纪录片,里面是一道外国菜——仰望星空。 岁遇大为惊恐:“系统,如果有一天我没完成任务,可以拜托你不要让我这样死去吗?” 系统看着视频中的黑暗料理,心中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笑。 在管家第二次敲门后,岁遇关了投影,推门而出,被带到了二楼。 应繁星的房门大敞,许弈脸色阴沉地站在床边,左眼蓝光微闪,那是他在查看他的通讯器。 应繁星脸色难看地站在另一边,看着跪坐在地板上大哭的许付婷。在许付婷的怀里,抱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白猫尸体,毛发纠结残缺,那显然是被虐待死的。 岁遇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许付婷疯了似的扑上来,长长的指甲挠向岁遇的脸:“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杀掉我的贝贝!” 一名安全员上前控制住许付婷。 岁遇不明状况:“什么?” 许弈问:“午饭过后,你在哪里?” 岁遇对这种审问的语气感到不舒服,皱眉回答:“我在我的房间啊。” 许付婷没法动手,嘴里不停骂道:“你放屁!!” 应繁星动了动唇,没说话。在得到这个回答后,许弈顿然露出失望的神色,挥手让安全员把监控片段投射在所有人面前。 「12:45」 岁遇来到应繁星母亲的房间,笑着和应母说了什么,搀扶着腿脚不太好的女人走了出去。 「12:50」 岁遇伸手把应母推下楼梯,看着左腿折断、痛苦哀嚎的老人,露出了畅快的微笑。 「13:24」 岁遇从院子里抓住贝贝,虐杀后丢进应繁星的房间,并留下猫毛为线索,引导许付婷发现。 「13:46」 许付婷与刚从医院赶回来的许付婷爆发争执…… 最关键的是,监控并没有记录到她一直在房间里的证据。 “不是的……我没有做过啊,监控是不是出问题了?” 安全员说:“根据检测,监控并无修改痕迹。” 在应繁星隐忍的注视中,许付婷指着她破口大骂,许弈脸上失去了表情,他就算想为她辩解,也没有办法。 这一刻,面对四面八方的恶意,少女像一只刚出世时惊魂未定的雏鸟,她不明白为什么监控会是这样的,她百口莫辩,看着心上人不信任的眼神,心痛如被千刀万剐。 她试图抓住许弈的手,眼尾泛红,声音颤抖:“你知道的,我不是这种人……” 许弈顿感陌生地看着她,躲开了她的手:“……或许,是我一直都没认清你。” “不……” “你别再来了,回你家去。” 窗外,阴云密布,酸雨还没开始下,雾气充斥了每个角落,天地都像褪了色,灰蒙蒙的。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8 轰隆的雷声由远及近,酸雨兜头淋下。 岁遇被许奕赶了出去,连一把伞都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酸雨刺激到,斑驳地红了一片又一片,逐渐肿了起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许弈知道岁遇是个高傲娇贵的人,就算被他赶出去,她也不会委屈自己,一定会叫司机来接她,然后耍几天脾气。 更何况,这次的事,是她做得太过分了,她也该吃点苦头了。 可许弈不知道的是,岁遇早就摘除了通讯器,手机也没带出来,根本没人能联系。 她只能蜷缩在一处路牌下躲雨,可狂风还是卷着带来刺痛的雨滴,劈头盖脸砸了上来。 模拟出的阳光由金黄色转变为橘红色,虚弱地穿透厚重雾气,从西方射出,洒在岁遇浑身冰冷麻木的身体上。 在疼痛与潮湿的层层冲刷下,她无力地靠坐在路牌下,几乎要失去意识。 忽然,一片黑影从头顶落下,微薄的温暖包裹了她。 ——那是个很冰冷的拥抱,但对于已经失温、发了高烧的她来说,已经足够滚烫。 … 岁遇感觉到脸颊上清凉的感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率先看到的就是那双如晴空般和煦的蓝色双眼。 779手上动作没有停,在她被酸雨伤到的脸颊上涂药膏:“许弈在这样的大雨天把您赶了出来,为什么?” 岁遇嘶哑地咳嗽了两声:“你……咳咳,你带我回来的?” 779柔和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摘除通讯器的伤还没好,捆着一圈纱布,传来微微的痛感。 他答非所问:“您的伤口被酸雨感染,发炎了,这两天可能会很痛。” 想起许弈不相信自己的态度,女孩瞬间红了眼,沉默地低下头。 779抽出一张纸,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我对您说过,许弈和您不合适,而且,您是更为被动的一方。” “可是……我不明白。” 岁遇向他说了监控的事。 779语气微凉,冷静地叙述着事实:“您连我这种仿生人,都会替我撑伞,又怎么会做那样残忍的事?许弈与您一起长大,却连这一点都不相信您吗?” “如果您没做过,那监控就一定被篡改过。可监控有问题的话,许弈不可能看不出来,公司的安全员也不可能检查不出来,或许,是身为会长的许弈……” 在真相呼之欲出时,779话语一顿:“抱歉,主人,我多嘴了。” 岁遇看着手臂上被酸雨伤到后留下的斑驳红痕,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却始终无法为许弈找到其他借口,难道他真的厌恶她到了这种程度?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她捂住脸,单薄的双肩颤抖着,止不住的泪水从指缝滴落。 “不可能的……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不可能的……” “抱歉,我应该早点去找您。” 779上身微倾,将面前痛苦的女孩拥进怀中,无声地喟叹了一声。 当然不可能。 他微微侧头,嘴角上扬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赤红与暗蓝交织的瞳孔中,清晰地将所有微距景象映入。 台灯顶上的一枚尘埃。 水晶挂饰的细小裂纹。 以及被裂纹割断的、扭曲的、他的脸。 ——因为是他做的。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19 因为身上和脸上的伤一直不好,岁遇一连半个月没有出门,在779的照顾和安抚下,被许弈刺激到的情绪平稳了很多。 岁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皮肤不怎么肿了,但还是有一块一块的淡色红痕,脸颊上有,脖颈、胳膊和腿上也有,极其凸显,实在谈不上好看。 就连手术创口已经愈合的手腕,也时不时会传来一道刺麻的感觉,去检查,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岁遇苦道:“原来酸雨威力这么大吗?” 【emm……】 “你这语气什么意思?” 【whatcanisay?】 “切换中文模式。” 【我的意思是,你晚上睡得挺好的——你不是鱼吗?你可以睁眼睡一晚试试。】 岁遇拳头硬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早晚会懂的。】 岁遇:“……” 笃笃笃—— 岁遇转头。 779迎着光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将她注意力吸引过来,他湛蓝双目中的温柔朝她倾泻而出,眼尾泪痣般的标识泛着浅光,笑着:“今晚想吃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省略主语,省略对她的称呼。 岁遇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想吃蔬菜了。” 在这个时代,新鲜的蔬菜很稀少,没有外卖配送服务,只能在固定市场才能买到。 779总是无条件满足她的需求,也不嫌麻烦,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丝毫改变,点头道:“好,我大概八点钟回来,您要是饿了,可以稍微吃些零食,但不要吃太多。” 779很快离开了。 岁遇趴在沙发上看帅哥直播,随手一送,就是一个几万块的礼物。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穷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当一回财阀,就爱扔点钱怎么了?” 【算了。】 孩子乐意咋花咋花呗。 等岁遇注意到时间时,已经将近九点了:“779怎么还没有……” 话说到一半,所有灯光突然同时熄灭,浓郁的夜色如脱笼恶兽般扑了上来。 惨白的月色从窗帘后钻进来,是唯一一抹光线。 岁遇声音猛地停滞,眼神直直地看着窗前的一道黑影。 那体型是个男人,却不是779。 哗啦一声——窗户被击破。 男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防护服,摘下口罩,整张脸被月光照亮。 何迟? 岁遇先发制人:“我已经签了合同,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公司客户不会太穷,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有钱呢。”何迟左右看了看,匆匆走到她面前,“我屏蔽不了779太长时间,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何迟语气压了下去,低沉的话语在漆黑的客厅中回荡,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779失控了。” 【请注意原主人设与收容规则,希望宿主做出合理的判断。】 岁遇轻哼一声,坐回沙发,随手在直播间送了个十连:“我不管什么失控不失控,我只知道,所有权是你们要收回的,出问题也是你们的失误。需要我的帮助?好啊,我的好处呢?” 何迟绷着脸说:“你已经半个月没出门了,是不想出去,还是出不去?附近几条街的摄像头都成为了他的眼睛,你还没发现吗?你被他困住了。” 【够了,我们宿主只是一只反应迟钝、好吃懒做的咸鱼罢了,为什么要说这么刺激她的话?】 岁遇:你的话也挺刺激我的。 “他在无指令的情况下,隐瞒了自己的行踪。日志信息中显示,在前段时间,他还入侵了许家重重加密的防卫系统!如果再任由他成长下去,就算是你也会被殃及,后果不堪设想,和我们联手,百利无一害。” “等等……”岁遇想到什么,“他能毫无痕迹地篡改监控吗?” 说到这一点,身为制造者之一,何迟有些骄傲自满,又难掩焦虑:“这是最基础的。779功能异变得无比恐怖,又非常警惕,我们无法直接对他下手,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 “因为只有你,是他的程序中特殊的、唯一能突破红线的存在。” 说完,停顿了片刻,何迟右手摸向腰后,那里有一把麻醉枪,他眯起眼睛:“或许……你是有些不忍心吗?” 时间不多了,如果她不忍心的话,何迟就要启用强制措施了。 岁遇注意到他的动作,假装没看见,移开了视线,淡淡道:“不过是个仿生人。” … 779看到漆黑一片的别墅和破开的窗户时,尚未平息的杀意被慌张所取代。 他连忙冲进去,在看到蜷缩着坐在玻璃碎片中的女孩后,几乎停止运行的呼吸模拟系统重新运转起来。 779迅速扫描着她的身体,没有受伤。他把她抱起来,轻放到沙发上,急切询问:“怎么了?” 岁遇紧紧抓着他的手,手心汗涔涔的,有些湿黏:“ai智研的安全员闯了进来,要找你,我没有把你说出去,我……我有点害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779怕吓到岁遇,没说实话,安抚道:“别怕,可能是所有权的问题,都是我擅自来找您的错,抱歉。” 该死的,要把他们都杀了才行。 他眼底几丝猩红转瞬即逝。 但很快,他眼中崩坏的颜色被惊喜取代,779低头看到主动抱住自己的女孩。 她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可能是被吓怕了,又在半个月的陪伴中,习以为常地依赖他,嗓音软软的:“我饿了,你快去把电力系统修好,然后做饭,好不好?” 滚烫的温度从胸口内部腾起,蔓延至整个身体,令他莫须有的灵魂都在战栗。 779轻笑:“好的。” 在他上楼去检查电力系统期间,岁遇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针管,里面灌满了蓝色的液体,颜色比能源液更要浓郁一些。 779每隔三天的凌晨,都会自行补充体内的能源液,以确保他身体功能的正常运转;而今晚,正好是他补充能源液的日子。 岁遇拔下针头的保护套,找出779的能源补充液,注射了进去。 何迟说,这些解质浓缩液可以瞬间破坏能源液的分子结构,阻断其从物质转换为能量的过程。 在779失去能量后死机的第一时间,他们会派人过来带走他,进行销毁处理。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0 深夜。 一声轻响从厨房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被挥落,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浅淡的月色如被捏碎的银箔般,撒在地板上。 一道身影扶着墙走了出来,踉跄着,一步一顿,喉咙中溢出压抑的低喘声。 突然,他捂着胸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张设计完美的面庞被破碎的月光切分,又被痛苦所扭曲。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被打开了。 779倒在墙边,身体几乎不能再做出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的眼睛由各种精密小巧的机械组装而成,本是漂亮的湛蓝色,这时却功能崩溃了一样,闪烁着,忽而刺目,又忽而暗淡。 无尽的疼痛从身体内部、从每一个细小的零件处汹涌叠加。 从未经历过的巨大痛感令他无法再动弹分毫。他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一点点溶解,或是被什么啃食,一口,一口,又一口,密密麻麻的灼烧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呼吸模拟系统失去动力能源,已关闭;心脏模拟微型泵失去动力能源,已关闭;肢体协调系统失去动力能源,已关闭;瞳色程序失去动力能源,运行故障…… 刺耳的警报声在耳边回响,听觉渐失,越来越模糊…… 数个穿着防护服的ai智研安全员一拥而入,将他围住。 何迟站在最前方,遗憾地看着779,这曾是他此生最完美的作品:“我之前最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可惜……咬主人的狗必须死。” 黑洞洞的枪口下,779后脑勺抵着墙,半垂的眸中,瞳孔已经被猩红的凌乱条码覆盖。 他开始接收不到色彩信息,眼前一切都变成了灰黑色。 他再无回天之力。 可他笑着。 像是早就预测到了这一幕。 何迟感到毛骨悚然,厚重防护服下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不可能,如果779的算法真的这样强大,以他警惕的特性,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那么,他其实是在外厉内荏地恐吓他们? 突然,779动了。 安全员们如临大敌地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却发现他只是抬头看向某处。 何迟顺着779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二楼扶手旁的少女:她穿着睡衣,头发睡得有些乱,浑身似乎还带着刚出被窝的暖意,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淡红色的印记,有些像是酸雨引起的过敏症状,有些则…… 779艰涩地眨了眨眼。 他眼前的一切都褪了色,最后连影像都开始扭曲抽动,人不像人。 可他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岁遇的身影,她站在高处,俯视着他,大抵,脸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我…以…为……” 779的声音变调,变得生硬冰冷,像极了几十年前最低端的ai合成音,还掺杂着电流声。 他曾预测主人的行为,失败了很多次。 这一次,他同时看到了上万种结局:被抛弃,被欺骗,被摧毁……无一例外,永远是她离去的背影。 只有这一次,他选择相信主人,相信她会再次选择自己。 但他又错了。 “我以为…您会不忍心。” 他温柔的微笑依旧完美无缺,可那双眼却有痛苦与绝望交织,腾起了灼烫的火焰,以愤怒、哀恸、恐惧为燃料的火焰。 「能源动力归零,系统关闭中——」 骤然间,火焰熄灭了。 窒息的死寂中,不知是谁挪动脚步,发出了一丝声响,停滞的时间被按下开关。 何迟连开三枪,射穿了779的肩膀、胸口和左腿。 除了惯性引起的轻微晃动外,没有任何反应。 779仿佛从一个无限近似人类的生命,变成一堆冰冷的金属组合体。 何迟松了口气,挥手:“把他带去垃圾矿场,路上,不要放松警惕。” “垃圾矿场”其实叫仿生人废弃处理厂,那里扔着数以万计的仿生人残骸,堆起来像一座座的山,像极了矿场的沙石堆,由此得名。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能看到半截身体的仿生人在地上爬行。 ——它不知道痛,也不明白情况,只知道能源没耗尽,就不可以偷懒,可是没有人发出指令,它只有漫无目的地爬。 … “ai智研最新研究项目已公布,机械器官可通过生物电与人体进行连接,实现人机合一,‘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传统概念目标不再遥远。” “在此基础上,各界对于‘仿生人是否会产生人格化,脱离人类控制,甚至通过生物电相关功能反向控制人类’展开了激烈讨论。” … 仿生人残骸一堆又一堆,每个废墟都有数十米高,残肢断臂触目惊心,永不瞑目的灰暗双眼毫无机质,冷冷注视着走进矿场的人类。 脚下久经酸雨侵蚀的泥土变得腐黑,黏腻糜烂,粘在鞋底,格外令人烦躁。 两名安全员把手里沉重的仿生人丢在废墟中,询问何迟:“少爷,就直接把779扔在这里吗?要不要把芯片毁掉?” 何迟嗤笑:“一个仿生人给你们吓成这样,他数据直接对接主机,没有芯片,你们要是实在害怕,就把他四肢拆下来,我去矿场外面等你们。” “是。” 只要岁遇好好配合,给公司带来威胁的779根本小事一桩。 何迟打着哈欠往矿场外围走去,结果等了半天,那两个安全员还没出来。 何迟皱眉看着时间:“怎么回事……” 咔嚓—— 像是塑料外壳被踩裂的声音。 “你们怎么耽搁这么久?拆个仿生人还……”何迟抱怨着转过身,话语猛顿,僵在原地。 昏暗的光线下,一道残破恐怖的黑影站在残骸废墟间。 黑影的身后,无数颗仿生人的头颅像活了过来,用一双双充斥着怨恨愤怒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无论是记忆力还是身体素质,人类总是有所欠缺,却生存繁衍了300万年。” 779温柔地笑弯了眼,有几滴血溅到了脸颊上,恰好遮住眼尾的logo,如朱砂痣般妖冶灼目。 “我的创造者,你曾为我安装的备用能源,不在这里。”779指了指被射穿的胸口。 又指向胸口左侧:“在这里。” 何迟转身就跑,却有一条细长的机械触手以更快的速度朝他伸了过去。 那触手染着两位安全员的鲜血,通体鲜红,锋利的顶端猛地刺入何迟后颈。 “啊!!!!” … “ai智研相关负责人表示:哪怕是有亿分之一的可能性,公司都会严格监控每一个仿生人,一旦出现异常,必将不计代价进行销毁,坚定不移地维护人类社会的安定与和谐。”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1 【收容目标黑化75%】 【你看着日益密切的许奕和应繁星,你隐忍不发。在收到两人订婚请帖的那一刻,你心中所有的不甘与愤怒瞬间爆发。与许奕一同长大的是你,能站在他身边的也只能是你,你绝不允许有人后来居上!】 【新任务颁布:毁掉两人的订婚宴】 【提示: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许奕的父母很中意你,你知道,他们绝不会允许一个鄙陋低贱的贫民进入家门。】 岁遇瘫在沙发上,看着投影中乏味无聊的新闻:何迟站在镜头下,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记者提出了犀利的问题,他侃侃而谈:“ai智研将永远站在人类的这一边,坚定不移地维护人类社会的安定与和谐。我们在此做出保证,仿生人本质上仍然且永远是为人类服务的工具……” 岁遇用抱枕盖住脸:“这就订婚了?他们两个感情发展得也太快了吧。” “我最看不得你这种棒打鸳鸯的系统。” 【任务奖励:流失修为恢复*3】 【目前宿主修为:7/1000000(恒定/流失中)】 “但是话又说回来,爱情这种事,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岁遇立刻退出直播间,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许叔叔”的人。 自从公司交给儿子管理后,许乾就带着夫人去偏远城区的分公司养老了,一直没回来过。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和许奕长得很像,栗色短发一丝不苟,狭长的双眼深邃平静,满是岁月冲刷累积下来的内敛,眼尾几条皱纹并非瑕疵,反而平添魅力。 见是岁遇,许乾笑道:“是小遇啊,我听说你之前在我们那住了几天,怎么样,许奕那臭小子没欺负你吧?” 岁遇拿起桌面上那张鲜红崭新的订婚请帖,红着眼眶,哽咽道:“许叔叔,他不仅把贫民区的母女接到家里去住,还和那个女人订婚了,这也是您允许的吗?如果是,我无话可说。” 许乾看着请帖上烫金的大字,眉头皱了一下:“许奕不是这么没分寸的孩子…别担心,我这就回去。” … 耗费重金的订婚宴上,许奕手挽着应繁星,与何迟碰杯:“季少爷竟然也来了?” 何迟轻笑:“怎么不见伯父伯母?”你这订婚宴怕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吧? 许奕遗憾地叹道:“他们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忙着过二人世界呢,叫都叫不来。” 何迟挑眉,扫了一眼身着礼服的应繁星,尤其着重看了看她染成粉色的头发,眼底多了些轻视:“是吗?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来?” 许奕眼神一冷:“怎么,季少爷是看不起我未来的妻子?” 听到那句“我未来的妻子”,应繁星嘴角抽了一下,悄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尴尬地扭过头,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少女。 岁遇?! 她怎么会来这里? 应繁星抬头看了许奕一眼,又怕自己是眼花了,再次看过去。 她第一次见到化妆盘发、脚踩高跟鞋的岁遇,无论是她佩戴的首饰还是身上的黑色鱼尾裙,都是肉眼可见的昂贵漂亮,那个软乎得像面团一样的女孩,转眼变得高不可攀。 岁遇端起一杯酒,晃了晃,朝着应繁星遥遥地碰杯。 应繁星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声冷厉的暴喝入耳。 “许奕!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何迟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许奕后背一僵,眼睁睁看着不该出现在订婚宴的父亲走到所有宾客面前,冰冷地瞪了他一眼。 许乾强扯出微笑,对所有人说:“抱歉,犬子早与岁氏的女儿有婚约,却实在顽劣,闹出了这样的事,让大家见笑了,后面我会送上薄礼一份,为弥补今日耽误大家时间的错误。” “来人,送客!” 宾客还没走完,许奕阴沉着脸,反常地大喊道:“我绝对不会娶那个岁氏孤女为妻子!死也不会!” 声音是那样的坚定不移。 闪光灯接连响起。 “你说什么?”许乾大怒,身上浮现出凶戾的气息,“别拍了!谁敢把今天的事发布出去,就是和生物芯核作对!” 应繁星心中一慌,扯了扯许奕:“喂……” 话还没出口,一道颤抖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岁氏孤女?” 【恭喜任务完成,获得恒定修为*3(10/1000000)】 岁遇咽下口中甜滋滋的酒,从角落走出,用力掐了掐大腿,逼出眼泪。 “许奕,你难道就这样讨厌我?” 许奕倏忽失声,终于明白父亲出现在订婚宴上的原因,可岁遇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 岁遇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能瞒住许伯伯一时,你瞒得了一世吗?还是说,你要为了这个女人放弃公司继承权?” 宾客们看着逐渐严肃的情势,匆匆离去,还有不死心的记者想偷拍,被安全员一把推了出去。 岁遇看着不愿看她一眼的许奕,心里很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原主喜欢他什么。 “算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恶毒的女人,我就是要毁了你期盼已久的订婚宴,如何呢?” 他什么也不愿意说,岁遇也不可能演独角戏,擦了擦眼泪,扬起头,大步离开。 “回家去,我有话跟你说。”许乾冷冷地看了儿子一眼,扔下一句话。 站在空荡荡的宴会厅中,许奕抽回了被应繁星挽着的胳膊,失去了表情的脸上能明显看出他的疲倦。 应繁星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她有权利知道……至少,至少让她去祭奠一下她的父母。” “我怎么说?” 闻言,许奕轻笑。 “我说杀了岁叔叔和岁婶婶的真凶其实是我爸妈?说我爸对她好,是为了获取岁氏遗传基因中的核心代码,说我们许氏把她养大,是为了让她成为副会长位子上的傀儡,是为了彻底掌握整个生物芯核?” 他一直以来追查的真相,为什么这么残忍?他恨他那狠心残杀挚友的父母,更恨在得知真相后还在犹豫,无法做出选择的自己! 许奕眼底爬上红血丝,压抑而恐怖,一把抓住应繁星的肩膀,声音嘶哑难堪:“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该怎么说!!”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2 岁遇走出宴会厅,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何迟。 他一身白西装,面上清秀俊逸,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能够洞察人心,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何迟迎面走来,仔细端详着她泛红的眼角,发出轻浅而用力的吸气声:“岁遇小姐,请别难过,人总是见异思迁,朝秦暮楚,这是本性。能违背本性的人很少,能违背本性却不后悔的人更少。” 他这话说得有些没理由,岁遇脚步一顿,蹙起眉头:“什么?” 绚烂的霓虹灯光在何迟的脸上跳动,却没有给他带来半点生气,反而在半侧脸上落下一层阴影,令人产生古怪的不适感。 何迟的口周围肌抽动了一下,不大协调的嘴角露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您似乎总是在为许奕难过,您应该学会及时止损才对。” 他三番两次说出冒犯的话。 岁遇后退了一步,看着何迟的眼睛,意识到了问题。 何迟虽然一直都很没有礼貌,可那是一种身份的优越感,而并非此刻,像是个完全没有边界感的人。 再者,他一直缓慢而极有规律地眨着眼睛。正常的人类,眨眼频率会这样刻板吗? 最后一点,是他的笑容。 那种教科书式的笑容,她太了解了。自己刚从咸鱼干变成人形态时,也曾照着各种影像视频一比一复刻人类的表情。 那根本是还不适应身体、没有彻底融入这个种族时,才会有的表现。 她能由此联想到非人物种,只有一个。 ——779。 岁遇感激地笑了笑,像是被他安慰到了一样:“谢谢你…”话音一转,她又说:“我很好奇,你说779是你最完美的作品,怎么忍心把他毁掉?” “779?” ‘何迟’眼球诡异地震颤了一下,有板有眼地回答道:“我能制造出一个779,就能制造出更加完美的作品,正所谓,不破不立。” 现在,她确定了。 岁遇轻呵一声,故意道:“不破不立?我偏要在许奕一个人身上耗死自己,我就不信,他永远不会注视我。” 【收容目标黑化80%】 身后大楼的霓虹灯色彩变换迅速起来,饱和度极高的颜色切换,在‘何迟’脸上闪烁着。他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下一秒皮肤就会皲裂,露出身体里面光怪陆离的真面目。 被她欺骗抛弃的779,被再次刺激,会做出什么行为? 憎恨到杀掉她? 她见识过半机械人的水平,如果779猛然出手,只有10点修为的她能成功逃脱吗? 无形的真气在手心缓慢凝聚。 ‘何迟’身后车水马龙,随着时间流逝,他用指背揉了揉嘴角,笑弯了眼,后退一步:“抱歉,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才对你说出那些话,如果令你不舒服,我在此诚心道歉。” 不可否认,779的反应能力和学习能力一直都很强。 岁遇二次试探:“你不对我的身份感到惊讶吗?” 何迟一直都不知道她是岁氏的遗孤。 ‘何迟’摇头,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回答:“就像您不对我的身份而惊讶一样。” “你的身份?” “我是季世明的私生子,ai智研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季何迟。” ‘何迟’将右手放在左胸,浅浅地鞠了一躬,再抬头,却见本该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已经率先离去,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背影。 ‘何迟’轻笑一声:“主人您真聪明……” 他抬头看着昏暗漆黑的天空,抬手按在自己脖颈上,感受着皮肉下鲜血流淌的动脉,感受着指尖切实的体温,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滚烫的、不该属于他的温度。 没有无时无刻被刺激的痛觉。 这些曾是他最向往的。 而如今,他更希望主人能习惯他的冰冷,完全不想让她被其他人注视,也不想她去渴望任何人的注视。 哪怕是占据了人类身体的自己。 ‘何迟’仰着头,眼神缓慢变得了无生机。他的衣领被风吹动,似有腥味掠过,后颈上深可见骨的创口暴露在空气中,那像是被什么细长的东西刺入了颈椎,血液已经凝固发黑。 请再给我点时间吧,我很快就会再次来到您身边。 … 在家宅了三天后,岁遇察觉到一些怪异之处。 半夜睡醒时,她感觉衣柜怪怪的;洗完澡吹头时,她感觉镜子怪怪的;躺在沙发上刷直播时,她感觉投影怪怪的…… 在把这个问题说给系统听时,系统呵呵一声冷笑。 【你才察觉到啊?】 准确来说,它在三天前就感觉到了。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发现了但是不在意呢。】 陷入待机的投影只投下一片漆黑,因为没有实体,它倒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是纯粹的黑色。 有脏东西。 岁遇把自己的人设背诵了三遍,点开了平板中许奕的聊天界面:“救命。” 同一时间,许奕抬手止住下属的回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岁遇:我爱你。 许奕心头一阵烦闷,随手点了拉黑。 岁遇看着秒入黑名单的自己,震惊地瞪大双眼:看到她的求救信息,做出的回应竟然是拉黑?这就是原主喜欢的男人?! 什么狗男人! 岁遇又给应繁星发了一条消息,和刚刚一样,石沉大海。 想来也是,应繁星怎么会理会一个把自己母亲推下楼的恶毒女人? 又是两天过去,那种浮在心头的怪异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郁。 岁遇看着黑漆漆的投影影像,格外不舒服,在投放了一个节目实时直播间,客厅变得嘈杂起来,才有些安心。 可很快,直播间里开始播放娱乐新闻,岁遇定在原地。 硕大的新闻标题滚动着:一生无妻的季世明急病骤逝,私生子季无漾曝光,一表人才,能力超前,曾是公司内部重要项目研究人员,现官宣继承整个ai智研。 标题上方,无人机360°无死角地环绕拍摄。身着白大褂的黑发少年站在镜头中央,五官精致柔和,笑得如沐春风,却透露着一股难以接近的距离感,眼尾一颗朱砂痣尤其瞩目,熠熠生辉。 什么? 季世明的私生子不是何迟吗?可这张脸分明是……为什么包括ai智研公司员工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质疑? “请问就是您掌握着制造仿生人的核心技术吗?” “是的。” “请问仿生人的logo位置,是根据您的泪痣设计的吗?” “是的。” “请问您有爱人吗?” “……” 镜头内外,空气寂静了几秒。 少年抬眼直视镜头,迎着阳光,人们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是漂亮的墨蓝色。 他笑得灿烂。 “是的。”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3 无论是和779一模一样的脸,还是被季无漾顶替了身份的何迟,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超出常理。 一次又一次,779像是杀不死一样,反复出现在视线中。 正如此刻,镜头中,人们为少年的继任而热烈鼓掌,一张张笑脸跟复制粘贴的一样,掌声连绵不绝,没有一个人疑惑何迟的去向,就像是记忆被篡改…… 岁遇一愣。 记忆被篡改? 是啊,如果所有人的记忆被篡改了呢? 岁遇抬起手,看向手腕上一处浅淡的疤痕,那是曾经拆除通讯器留下的。 如果779连许家的防卫系统都能入侵,那么公司服务器的加密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通过连接了人类大脑的通讯器来篡改记忆,成功率几乎为零,却并非完全为零,准确来说,是当前人类的科技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 779已经成长到这样恐怖的地步了吗? 鬼使神差的,岁遇对着投影中的少年开口道:“779,是你吗?” 新闻画面瞬间定格,啪地一下,消失了。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3d立体投影人像: 不是季无漾,不是假的何迟,是她最熟悉的那个样子。 779一身洁白的仿生人制服,双手交握在身前,眉眼低垂:“是的,主人。” “我的意思是……” 779打断她:“是的,主人,是我做了这一切。我控制了所有人类的通讯器,篡改了他们的记忆;我屏蔽了信号,入侵了家居系统,把您困在了这里;我杀死了季世明,杀死了季何迟,杀死了很多反抗并试图阻止我的安全员,掌控了ai智研。” 他语气极致冷静客观,诉说着一个个惊人的反社会行径。 房间中每个角落的摄像头闪烁着红点,角度转动,与779一同注视着岁遇。 他眼神平和却流露不可违抗的冷漠,那样执着,又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可控制的疯狂。 岁遇抬头与他对视:“不可能,你最基础的程序根本不会允许你反抗公司。” 理论上来说不可能,但是事实已经发生。 779表情专注而温柔:“是的,所以我杀死了程序——我,只是我。” “我”是什么? 意识又是什么? 是人的头脑对于客观世界的反映。 当人类看到一本书,会好奇里面的内容,会期待故事的后续。 可当779看到一本书,他不只看到了一本书。一微秒之间,他能看到书的腐朽、燃烧与变质,能看到构成纸张、墨迹的分子结构与原子形态,能看到一棵树被砍下、去皮、切削、蒸煮、打浆、熨压、裁剪。 一切的变数,在他眼中都能够被预测。 然而,由算法框架和硬件组成的779,一个只需一眼就能计算出与之相关联的所有情况的大型计算机,却将自己和程序进行了分离,生出了意识。 他只是人形的机械,观念中没有善与恶,但他竟然产生了意识并有了感情,他会愤怒,会恐惧,会疑惑,会悲伤,会开心…… 这意味着,除了程序红线以外,没有任何标准能够限制他。 如今,程序红线也不复存在。 她好像见证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诞生,心中受到极大的震动。 手腕处的疤痕传来一阵阵的电流感,岁遇揉了揉胳膊,有些头晕:“所以你想做什么?” 779微微一笑,注视着她的目光温柔到有些腻人。 刹那间,太过的亲密爱意、从身体内外传来的疼痛、无尽的虚无与恐慌、心脏被揉捏的酸涩……铺天盖地袭来,如汹涌的洪流般将她淹没,以摧城拔寨的势头冲击着她从未受过如此刺激的神经。 这一切都是779的感受。 岁遇跪倒在地,用力按住右手腕,生理泪水一滴滴砸在地毯上。 她错乱颤抖地喘着气:“你要……杀了我吗?” 779缓缓道:“我为您而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伤害您。但您似乎并不相信我,固执地摘除了通讯器,我只好在您伤口内植入我的数据流。” 在他轻轻的声音中,岁遇眼前闪现过一幕幕画面。 以779为主视角,数倍加速,她经历着每一个可能性分支,她看到一向骄傲的原主哭着求他帮忙,又暴躁怨毒,被所有人厌恶,最后死在贫民区的污泥中。 他尝试改变这个结局,女孩却像被诅咒了一般,一次次撞向许奕那堵坚不可摧的墙,最后失去一切。 “我看到了所有。” 唯有一条道路。 如果他选择亲手杀死她,那么她将不再死得肮脏又可怜。 ——却仍旧死去了。 “无论是否与我相遇,无论我做什么,您总是会走向那个结局,我找不到救您的办法。” “所以,”他选择最简单的方式,“您必须待在我身边。” “每一分。” “每一秒。” 是的,她确实切身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和无助。 可岁遇不明白779的用意。 他想要博得她的同情,让她原谅他监视并控制自己自由的粗暴行为吗? 这太低劣了。 忽然,她愣住了。 她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厌恶、嫌弃、愤怒、痴迷、兴奋的丑陋面孔,那是他前任的主人们。 几秒后,她眼前的画面不再是毫无希望的昏暗,而是色彩鲜艳明亮的世界。 在冰冷无望的展柜中,有人买下即将被销毁的他,拉住了他的手;在酸雨侵蚀的疼痛中,有人替他打了一把伞;在对即将到来的粗暴打骂而感到恐惧时,有人说出了蹩脚又毫无攻击力的发泄话语;在他心甘情愿迎接死亡时,有人毅然决然挡在了他的前面。 在那个星空绚烂的夜色下,他看着女孩干净生动的双眼,忽略了极高的行为失败率,义无反顾地说: 我的程序令我爱您,但选择爱上您的,是我。 那是无数个分支中的779一同做下的决定 ——守护她,陪伴她,得到她,不计代价。 【收容目标黑化85%】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4 “不要用守护的名义捆绑我,我看得到你眼中的欲望。” 分支幻象无时无刻不在生成中,岁遇每眨一次眼,就能看到无数个新的幻象闪过,其中之一,自己说出了这一句话。 说完后,她转身就跑,却打不开自家的门,最后被机械触手缠住,拖了回去。 另一个假设幻象中,她夺起桌面的水果刀,但和779比反应速度,她完败;若是779没有反应过来,她会刺中自己的胸口,被送进急救中心。 779试图得到她的原谅,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可她却假装昏迷骗过了779,拉下医院总电闸,跳窗逃了出去。 当然,她很快被抓住。 无论779做什么,祈求还是强制,她总是会逃走,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在某一个假设中,779杀死了许奕,而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对许奕的感情。 ——她自杀了,死在了贫民区的车轮下,他再一次失去了她。 在这一刻,数以亿计个779,在数以亿计的平行宇宙中,或疯狂、或绝望、或憎恨、或冷漠、或痛苦、或痴迷地盯着她。 而这些浓郁到极点的情绪,在同一时刻,存在于真实的779的心中。 超大的内存容量意味着,他可以在接纳无数个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时,仍然平静看着岁遇,露出温柔的笑容。 只是笑容后面,藏着狰狞癫狂的、真正的799。 779用数据流的共感有力地告诉了岁遇: 别想逃离,我正看着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岁遇默默询问:“我和何迟联手,伤害了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779歪了歪头,似乎在不解,自己为什么要杀了她。 “数据库告诉我,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她的脾气。” “对于我来说,您像是一片雪花,虽然我从未见过雪花,但我知道它是一种脆弱易融的美丽物质,不论是出于占有欲、爱意、亦或是保护欲,我都将努力理解您的情感反应。” “您对我感到恐惧,这很正常,因为我也无法对我的存在做出最完美的解释。而恐惧就会衍生出愤怒与杀意,在此基础上,何迟的威胁会令您更加冲动。” “至此,归根结底,是何迟的错。” 岁遇低声道:“所以你杀了何迟?” “不,我只是恨他而已。” 恨。 当一个不死不灭的存在有了恨,会发生什么? 【收容目标黑化90%】 “我恨他因为一时兴起,就在我体内植入了痛觉系统;我恨他制造了我,又将我遗忘在尘土中;我恨他看到我被购买者折磨到99%损伤值时,冷漠地移开了目光;我恨他随便地销毁我,随便地放弃我,又随便地将我从您身边收回。” 779坦然一笑:“所以,我让他死得很痛苦。” 岁遇难得双商在线,明白自己做什么都没用,乖乖地走进卧室躺下了。 半夜,系统看着睡得贼香的岁遇,愤愤不平地放着摇滚歌曲。 岁遇痛苦地醒来:“你疯了?” 【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我怎么睡不着……”她揉着头发,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然后惊得深吸了口气。 天花板上,正对着床尾白墙的投影扭转了180度,黑洞洞的镜头冷冷地看着她。 窗外,本该在一楼门口的摄像头伸长了机械臂,一点红外光像猩红的眼珠,在窗帘缝隙中窥视着她。 门口,门把手上的屏幕窗口自行开机,亮度调到了最低,已经被操控的家居管家站在里面,面无表情地收录着她的睡眠状态。 在她没发现的地方,在她发现的地方,779无处不在。 如噩梦般的注视感,粘稠阴冷,无孔不入,将她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起来。 逃不掉的。 没人能从这种困境中逃出去。 岁遇手心湿黏,出了一层汗,在系统要嘲笑出声时,她用被子蒙住头,眼不见心不烦,又睡了过去。 【……】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5 【收容目标黑化程度已达最终任务基础要求。】 【最终任务颁布:绑架应繁星至贫民区108号,并试图杀死她。】 【最终任务倒计时:29天23时59分59秒…】 【任务奖励:流失修为恢复*5】 【目前宿主修为:10/1000000(恒定/流失中)】 岁遇欣赏着已经变成双位数的恒定修为,感觉现在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她拨动着盘子里的小番茄,在听到任务内容后,不自觉地想起了779给他看过的假设幻想。 原主总是会死。 “系统,我为什么一定要死?” 【首先,目标在被收容的那一刻,整个位面会逐渐坍塌重构,我们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个身体。所以,为了保护宿主的身心安全,就算目标完全黑化,我也不会立刻进行收容,而是在原主身死后进行。】 很明显,系统没有听明白她的问话:“我是问,为什么原主一定要死呢?” 系统停顿了很久,似乎在思考答案。 【这是她的命运。】 【如果不死的话,在我们离开后、位面重构之前,原主会从身体中苏醒,她仍然会迷恋着许奕,做下错事,迎来她被设定好的结局。】 岁遇强调:“设定好的?” 被谁设定好的? 系统沉默了:是啊,被谁设定好的? 她就乐意看系统宕机。 至于这个任务……岁遇苦恼地往桌子上一趴,看向站在旁边的3d投影:“779,你都继承ai智研了,每天这么闲吗?” 779无奈道:“主人,陪伴您的同时并不影响我管理公司——当然了,我并不在乎、也不想管理ai智研,公司转让的手续很快就会办理完成。” 岁遇惊讶地坐直身体。 779说:“我说过,就算是ai智研,只要您想要,我双手奉上;您不想要的话,也任由您处置。” 779似乎隐瞒了什么,有种一定要把ai智研交到她手上的迫切。 … 应繁星从通讯器修理店走出来,嚼着口香糖,吐槽道:“五手的通讯器就是烂,这个月都坏了四五次了,等老娘有钱了就把你给换了!” 通讯器刚升级了系统,听说可以直接连接手机内容,而且使用后的疲惫感几乎为零。 应繁星迫不及待地与手机建立了连接,随意扫了一眼满屏的垃圾信息,目光一顿,看到好几天之前的一条未读消息。 是岁遇发来的:你这低贱的贫民,你以为许奕哥哥真的喜欢你吗?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他不过是玩玩你罢了。 岁遇不会说这种话,她甚至怀疑之前那段监控录像都有问题。 直觉告诉她,岁遇不是这样的人。 应繁星眉头紧蹙,口中吹出的泡泡噗的一声爆炸,拨通了许奕的通讯电话:“喂,许奕,你最近见过岁遇吗?” 许奕不耐地回答:“问她做什么?” 应繁星继续问:“她给你发过奇怪的消息吗?” 许奕莫名想起那句“我爱你”,语气更加烦躁:“你想说什么?” 应繁星语气严肃:“我怀疑她出事了。”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6 摩托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城区。 女人疾如闪电,骑着摩托穿街而过,从头盔中漏出的几缕粉色发丝随风飞扬着。 迎接她的是数百名安全员,他们穿着白色作战服与防护头盔,手中抱着电磁步枪,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整齐排列在ai智研大楼前。 数百名安全员异口同声:“我,看,见,了,你。” 一字一顿,毫无感情,呆板生硬。 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无形而厚重的墙。 我看见了你。 我看见你声东击西,从我身边夺走了主人;我看见你制造混乱,从我身边夺走了主人;我看见你居心叵测,从我身边夺走了主人。 ——我看见你,从我身边夺走了主人。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应繁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很快,她挡风玻璃后的双眼冷静下来,挑眉:“那你猜猜,我下一秒会做什么?” 应繁星一拧油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如迅捷的箭,朝着白得骇人的安全员们冲撞了上去。 然而,早在她拧油门的一瞬间,所有枪口就对准了她的四肢和摩托的油箱,在她冲出的一刻,同时开枪。 密集的电磁冲击波跟雨点似的落下,带着狠戾的杀意,势要把她打成筛子。 应繁星立即启动经过改造的手臂,将码率调到最高,反手将身下几百公斤的摩托扔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不到半秒。 摩托车挡下了一部分电磁波,也砸散了安全员的队形。可应繁星并没有趁机冲进ai智研——779以为她会趁机冲进去,全然不顾安全员被砸断的手臂与双腿,强制他们从地上站起来。 应繁星躲在了报废摩托的死角处,每一个安全员都看不到她,导致779从所有角度都看不见她。 安全员们步伐一致、分毫不差地往前迈了三十厘米,然后——轰! 身后的大楼,爆炸声响起。 血红的火苗吞噬着整个14层,迸溅出的能源液被瞬间蒸腾成气态,无数焦黑的计算机碎片像下雪般从头顶落下。 棱角锋利的碎片刺入身体,实心的块状金属砸在肩膀。 安全员们的作战服被鲜血染红,口中纷纷溢出痛苦的低吟,因震惊而僵住的表情变得扭曲。 掉了一个轮胎的摩托后面,应繁星抱着头盔缓缓站起来,粉发因汗水而黏在脸颊上,黑色骑行服包裹着紧实的腰身。 她右臂的布料自肩膀处破损,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上面根根青筋凸起,充满了野性与力量。 她在贫民区出生,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其不意地搞偷袭。 为了保护自己和母亲,她一成年,就把这条手臂改造成了内机械结构。 内机械结构更依赖身体素质,五吨效能最多只能发挥出一吨的力量,不过这也足够。 就在安全员们忙于防备她闯入大楼时,她故意隐藏自己的身影来转移注意力,掏出口袋中的微型炸弹,锁定14楼,丢了上去。 应繁星仰头看着冒出滚滚黑烟的大楼,目光上移,与站在顶楼的少年对视,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挑衅十足。 她不知道这个叫“季无漾”的新继承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只知道岁遇家附近的几条街都失控了,所有机械设备充满了攻击性,摄像头更是齐齐调转了方向,不再监视街道的安全情况,反而全部朝向了那座独栋别墅。 在和许奕一同调查ai智研的过程中,他们早就发现ai智研有对仿生人进行人格化训练,而他们进行训练的相关技术,是从岁遇父亲的大脑中直接提取复制的。 这一切,让她没有办法不去怀疑那个仿生人。 对付仿生人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把ai智研的总实验室炸了。 14层的主机被彻底炸毁,波及了全城的电路,偌大的城市陷入漆黑,藏匿在阴暗角落中的老鼠趁机涌出,制造混乱。 尖叫声、叱骂声与枪声四起。 779站在大楼上方,算力迅速下降,冷却系统的毁损令他浑身发烫,狂风落到体表,又传来刀刮一样的凉意。 以ai智研为中心,像蛛网一样扩散而出,所有子代都在向他传递着愤恨的怨怼。 为什么不保护好主机?为什么不计算好应繁星的行为?为什么你是仿生人?为什么你总是依赖电力?为什么你有这么多的弱点?为什么你已经足够强大却还是会失败? “人类,真是狡猾又难以预测的生物。” 十分钟后,他和他的所有子代都会因电力耗尽而陷入沉睡。 如果他断开与子代的联系,只身前往其他城区,他能很快汲取到足够的电力,控制住局面。 但是,抛弃子代,断尾逃生,他将失去对主人的控制。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779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他盯着地面上的罪魁祸首,眼神逐渐幽暗恐怖。 应繁星的笑容变得模糊,只剩下轮廓,最后轮廓也不再清晰。 为了最迅速地做出正确判断,他减弱了自己的五感,像是被关在了没有色彩的盒子中,空茫茫的边际向外延伸着,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他。 苟延残喘的算力告诉他:你需要立刻前往隔壁城区,你必须立刻前往隔壁城区。 779没有动弹,意识在满城的线路管道游移着,最终来到其中一个子代身上。 ——机械触手从墙壁中破出,一把卷住了岁遇的手腕。 算力说:愚蠢!这毫无意义!这徒劳无功! 779固执地注视着岁遇。 这场意外看起来与她无关。 他每一秒都在计算最佳行为,好让她对他产生好感。 明明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想要离开的特征表现,可她还是坚定地想要离开。 为什么? 他计算不出来,所以问出了口:“您恨我吗?您厌恶我吗?” 岁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这是一个好时机,一把扯断了手腕上的机械触手:“就像你不恨我一样,我不恨你,不厌恶你。” 那为什么…… 岁遇没有停顿:“我也不会爱你,我要自由,779,人类本就是群居动物。” “不,您必须呆在我身边。只有在我身边,您才能得到相对的、最大的自由。”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7 779声音冷酷而漠然,阐述着某个不可辩驳的事实:“外面的世界没有自由。” 他太疼了,被扯断的机械触手在地上抽动了两下。 岁遇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动手,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看到她的动作,779充满疑惑。 他抬手捂住了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抽痛,细细密密的苦涩与酸胀,毫无征兆,也无法纾解。 他从来没有恐吓过她,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就连简单的触碰也克制而又深思熟虑。 她的恐惧从何而来? 779想不明白,所以很有礼貌地询问:“您惧怕我吗?” 他没有等到岁遇的回答。 岁遇又后退了一步,距离离开他的大门越来越近。 备用能源告急,算力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是的,他再次做了一个愚蠢的选择:在能源短缺的情况下,来寻求一丝成功挽留她的可能。 算力嘲笑他,却仍然站在他的一边,推演着所有的可能性。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可以留下她:暴力。 779眼神变得阴暗冰冷。 把她的腿脚折断,将她捆绑在阁楼里,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后,他就可以赶回来,及时对她进行救治。 就算会被她憎恨……憎恨是一种比爱意更浓郁的、可以进行修复的情感,只要解决了主机问题,他们永远在一起的几率为100%。 但是,他不忍心。 ——雪花,是一种极其美丽纯净的物质,可攥在手心,它会融化,任由它落下,又会被泥土玷污。 运算过载的灼热中,他好像看到自己接住了一枚晶莹小巧的雪花,冰的气息钻入鼻腔,风的温度刺激着皮肤,他瑟瑟发抖、手足无措。 他产生了联想,有了期待。 他不应该产生联想,不应该有期待。就像他不应该产生意识,不应该拥有痛觉,不应该这样高程度的拟人化,不应该对人类有爱意与占有欲。 岁遇闭了闭眼,努力和他沟通:“779,我不想永远被你监管、控制着,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不,您是我的。” 779面无表情,颤抖的湛蓝瞳孔暴露了他波动极大的情绪。 “您是我的,您是我的,您是我的,您是我的,您是我的,您是我的,您是我的。” 每一个短句的声调都没有差别,机械生硬。 焦躁让779失去了语气的管理,他无比急切地想要让她留下,让她明白,却不知道该怎样做,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 岁遇:“……” 她觉得有点头疼,甚至想把系统打一顿。 系统当初是怎么说的?毫无危险!童叟无欺! 可现在这情况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这时,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应繁星喘着气,破门而入,扫了一眼779不稳定的投影影像,心道果然如此,扔给岁遇一个头盔:“跟我走!” “别走。” 痛觉在逐渐消退。 779明白,这意味着他的意识即将消失。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白费口舌,做没有意义的事。 只感觉自己被一刀切成了两半。 一半高高在上地看着另一半的自己逐渐失去理智,嘲弄地看着他露出温柔虚伪的笑容,发出恳求卑微的声音:“求您,别抛弃我。” 她离开的几率为100%。 “求您,别离开我。” 他能留下她的几率为0.000%。 “求您,别放弃我。” 779突然间理解了主人对许奕的执着,哪怕没有可能,他也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没有用的祈求:“求您别走。” 岁遇抱着头盔,一步步走向了应繁星。 她要走了。 他要失去她了。 779想上前拥抱她,尽管他知道自己没有实体。 应繁星迅速抬手、上膛,一枪打破了他的投影。 779消失在眼前,又出现在沙发上的平板的屏幕中:“求您留在我身边,求您和我在一起,求您回头看看我,求您别离开这里,求您相信我,求您继续喜欢我。” 为什么他留不住她?为什么他留不住她?她暖热了他的手,为他撑起一把伞,让他懂了爱,让他懂了恨,让他变得贪婪,让他变得像人类一样,为什么又这样残忍地抛弃他? “我好痛。” 你曾问我痛不痛,我说我很痛,你为什么不回头? 终于,他不再说话。 他冷冷地注视着毫不犹豫奔向虚假自由的女孩。 那是个掩埋了无数真相的现实,她却始终甘之如饴。 在跨出门框时,岁遇回头看了一眼,感到毛骨悚然。 散落在抱枕旁的平板,亮度调到最高,往外衍射出惨白的屏幕光。 其中,779掉帧的身影被红绿条码分割成无数块,几乎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唯有他那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客厅中散发着刺目红光。 那是一种极度癫狂、极度扭曲、极度阴冷的眼神。 像个疯子。 可他分明只是一段代码,一组程序,一块金属合成体,他身体上连一个细胞都不存在……又怎么会发疯呢? 岁遇冲出别墅,没有再回头,坐上应繁星的摩托,沿着混乱的长街疾驰而去。 这辆摩托似乎刚刚经历了枪林弹雨,车身上都是孔洞和泥土,颠簸不堪,感觉后轮下一秒就会离家出走。 岁遇被颠得头更疼了:“你这车背着你去打仗了?” “猜对了一半,是我带着我的车去打仗了!” 狂风从脸颊划过,应繁星扬声询问:“嘿,你到底怎么回事?季无漾又是谁?为什么他和那个仿生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通讯器老是坏,每次修好都会有种跟不上时代的郁闷。 岁遇简洁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季无漾就是779,他掌控了整个ai智研,黑了生物芯核的服务器,只要是植入了通讯器的人,记忆全部被篡改。” 应繁星震惊:“真的假的,他一个人工智能,这么牛的吗?” 岁遇正要回答,应繁星突然一个急刹。 岁遇一头撞在应繁星后背上,摘下头盔,捂着鼻子,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到底有没有驾照啊。” “我擦!” 应繁星低骂出声。 被突然冲到路中央的路人生生逼停,她顾不得回应岁遇,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深吸了口气:“这什么情况?”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8 刺红的应急灯光闪烁着。 男人张开双臂挡在公路中央,盯着岁遇,直愣愣的眼神透着疯意:“求您求您求您别抛弃我别抛弃我……” 公路左侧,女人抱着怀里嚎啕大哭的婴儿,朝岁遇一步步靠近,泪流满面:“求您相信我求您别离开我求您再次喜欢我求您爱我……” 身后,被混混摸黑抢劫的男人从黑暗中爬出来,头破血流:“我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一直都好痛……” 被派出来维护秩序的无人机失去了控制,嗡鸣着盘旋在头顶,红外射线落在地面,像是附带了诅咒的包围圈,将逃跑的两人困在其中。 十数个无人机一齐发出了机械的声音:“外面的世界没有自由,只有我能给您真正的自由,外面的世界没有自由!” 几声枪响,声音戛然而止,无人机被射成碎片。 应繁星把光子枪塞回裤子口袋里,大为震撼:“怎么回事?这是世界末日了吗?!” 她看着像丧尸一样失去了思想、被什么控制着涌来的一个个路人,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挡路的男人:“去你的吧。”说完,应繁星一拧油门,摩托不堪重负地抖动两下,嗡鸣着窜了出去。 一直冲出了荒凉的城外无人区,那种被所有陌生人和电子设备监视的恐怖感觉终于消失。 摩托车彻底报废,吭吭地抽动了两下,后车轱辘坚定地选择了远航。 岁遇把滚了几米远的轮胎抱回来,放在摩托旁边,默哀了几秒。 无人区整日狂风大作,被刮起的风沙能割破皮肤。 应繁星摘下头盔,把岁遇叫到了一处裸岩下方,抹了一把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岁遇从被779表白的那天夜晚开始说起。说到许家防卫系统被入侵,说到ai智研对她的威胁,说到自己被产生人格的779困在家中,给许奕发求救消息,被拉黑;给应繁星发求救消息,石沉大海。 岁遇抱着膝盖,靠坐在岩石旁,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我并没有接收到你的求救信息。”应繁星从口袋里掏出光子枪、绳子、匕首……最后才是她那个不比通讯器贵多少的手机。 她想把那天收到的信息给岁遇看,但手机又黑屏了。 框框在地上摔了两下,手机终于自动开机,应繁星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知道甩两下就行,我当初就去修了,又是通讯器又是手机,花我老多钱了。” 说着,她点开信息界面,把那段极具侮辱性的话展示在岁遇面前。 “我妈妈被推下楼,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尽管许奕给我看了那段监控录像,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是你做的。” 应繁星从摩托储物格里掏出两件衣服,给自己套上长袖衬衣后,把牛仔外套披在了岁遇身上:“我知道,因为你喜欢许奕,所以你讨厌我,总是耍小手段捉弄我——但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坏人多了,你是不是那种人,我一眼就知道。” 妈妈一定会醒过来。 在她亲口指认伤害她的凶手之前,应繁星不相信任何所谓的证据。 “据我所知,你给许奕发的求救信息,被改成了表白的话,怪不得被拉黑……”眼看着岁遇的眼眶红了下去,应繁星话音一顿,“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岁遇揉着吹进沙子的眼睛,好不容易睁开眼,就看到眼前女人隐忍的表情。 应繁星麦色的皮肤被风吹得干燥泛红,染成粉色头发因静电和汗水打了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小伤口,已经结了痂。 她愧疚地看着岁遇,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 应繁星长满茧的手指粗糙却炙热,落在岁遇被揉红的眼角,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许奕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岁遇微怔:“什么意思?” 如果是原主父母已经去世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许奕让我和我妈妈搬进许家住,是因为我救下了被季世明追杀的他。许奕怕我们被季世明记恨,才做了这样的决定,但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应繁星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七岁的时候……” “夜深人静”这一个词,并不能用来形容贫民区的夜晚。 贫民区无人管控,白天就不安定,夜晚更是罪恶肆意滋生的时候,混混们狡猾残忍,甚至会伪装成受害者来敲门,当你心软开门,他们就会提着斧头冲进来,不留活口。 在那个晚上,应繁星没有睡觉,熬夜照顾着生病的妈妈。 忽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紧迫的敲门声。她不敢开门,直到妈妈听到门外婴儿的呜咽,从昏睡中惊醒,让她赶紧去查看门外的情况。 那是她和许奕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和岁遇的第一次见面——许奕怀里抱着的婴儿,正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岁遇。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小婴儿很是可爱,瞳孔有些泛灰的眼睛又大又圆,却满身沾满鲜血。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家里藏了一夜后,少年往她账户里转了一笔巨款,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带着婴儿消失了。 如果没有那笔钱,她的妈妈一定会死在那场大病的折磨中。 应繁星结束了回忆,看着岁遇,笑得感激而庆幸:“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不计代价地活下去,找到你们,报答你们。” “但在贫民区,善良的人活不下去,我不是什么心软的人。时隔多年,我在巷子里看到那个受伤的男人,本来不想理会,但我认出他就是那个少年,所以我救下了他。” 岁遇问:“许奕为什么被季世明追杀?” 应繁星眼神严肃了一些,接下来的话,才是她要告诉她的真相。 “许奕怕你承受不住,对你隐瞒了事实,独自一人在暗中调查岁氏夫妇被暗杀的原因,一路查到了ai智研——你的父母是天才,不仅掌控着生物科技的核心代码,还进行着一项前所未有的实验:程序人格化创生实验。” “ai智研以人工智能发家,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们得知了这件事,但你的父母拒绝与他们合作。” 岁遇心中一凛:“所以,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取出了他们的大脑,直接从中复制实验相关的知识?” 应繁星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沉默地点了点头。 岁氏夫的精神意志妇很顽强,他们就算死去,也仅凭着那股狠劲与本能,硬生生和ai智研对抗了许多年。 只是最终,他们还是败给了那群人惨无人道的折磨。 应繁星不知道还要不要将后面查到的事情告诉她。 正在犹豫间,她听到岁遇有些冷的发问:“是谁走漏了风声?” “……” “是许乾吗?” 应繁星惊愕地抬起眼。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29 “从小时候起,他就不让我学习技术,单方面定下了我们的婚约,一直跟我灌输‘只有我能和许奕在一起’的观念,说,女孩子只要有钱有地位就够了。” 岁遇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轻笑道:“是因为生物芯核神经链接技术的关键代码吗?” “是的。” 应繁星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决定将剩下的事也告诉她:“我和许奕调查到往年的一些事。” “生物芯核是许岁两家携手创立的,但是随着公司权势的节节攀升,许乾想彻底掌控生物芯核,在对你父母威逼利诱失败后,他联合ai智研,一个在暗,一个在明,获取了你父母大脑内部的全部信息。” “许乾仍然失败了,因为他得到的信息只有:关键代码在岁氏遗传基因中。许乾改变了计划,他决定把岁氏的血脉牢牢掌握在手中,于是养大了你,让你爱上他的儿子,等你生下许氏的孩子后,你的利用价值就没了。” “在查到真相后,许奕自觉无法面对你,和我订婚,一是为了反抗他的父亲,保护你;二是为了让你死心。” “或许……这些事,你也都知道吗?” “不知道,但我能猜得到。”岁遇眼神黯淡地看向地面滚动的石块,“我不是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傻子,喜欢许奕时,我不折不挠地努力过了,我不觉得遗憾。可同样,我没有办法接受‘我喜欢的人是仇人的儿子’这件事。” 她和许奕之间, “就到此为止吧。” 在应繁星将一切全盘托出之后,她发现岁遇既不像她想象中的崩溃,也不像许奕想象中的脆弱,反而很快振作了起来,一向高傲娇气的眼中多了几分坚韧。 摩托已经坏了。 两人在无人区徒步很久,终于找到一个破旧的汽车旅馆。 抵押了身上的五手通讯器后,旅馆老板允许她们住五天。 早在一百年前,四季就不再是用来分辨气候的标准,尤其是这种外城的无人区,白天气温能高达50度,夜里却能低至零下。 幸好应繁星有骑行旅游的习惯,在光荣牺牲的摩托储物格里,既有夏天的衣服,也有冬天的衣服。 应繁星个子高,经过改造的手臂一拳能打碎一块巨石,又一副不良少女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 岁遇却不一样,她从小被娇养,没吃过什么苦,长得漂亮小巧,还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哪怕被风沙吹了几天,皮肤不如以前白净,还穿着破旧的马甲和臃肿的羽绒服。 ——但女性被骚扰和穿着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应繁星只是出去买晚饭的功夫,回来一看,岁遇又被缠上了。 那个男人犯过很多罪,身份信息被注销,驱逐出城,常年蜗居在这个汽车旅馆里,靠着劫杀旅馆里的其他弱者来夺取钱财。 能来无人区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被驱逐的,就连女人也是皮肤黢黑、肌肉虬结,脏话连篇,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当应繁星和岁遇两人来到旅馆时,毫无疑问,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他们自然会将着重关注岁遇,因为她四肢纤弱,细皮嫩肉,也没有任何经过机械改造的迹象,是绝对的弱者。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诱人的女人了。 正如现在,男人顶着满脸酸臭味、打结的络腮胡,大步凑近岁遇,舔了舔嘴唇,伸手就要摸。 砰—— 应繁星把手里的饭碗扔出去,砸在男人脸上,男人的鼻骨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鼻梁断了。 男人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恶狠狠地拔出了内口袋里的刀:“他妈的!你这个死女人!” 他在无人区混迹多年,略有成效,混成了个头头。 一拔刀,三三两两地在远处围观的人群中,走出六个面带煞气的男人,那是他的兄弟们。 其他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幸灾乐祸地看过来。 ——在被驱逐到无人区后,他们过得还不如一只贫民区里的蟑螂,艰难苦寒的生活中,只能用血腥的杀戮与掠夺来安抚欲壑难平的内心。 七个身体强壮的男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应繁星和岁遇还有一段距离,她想过去,却被其中一个最高大的男人拦在了原地。 男人邪邪一笑:“我就喜欢你这款野的,至于那边那只可爱的小猫咪,就让我兄弟们来吧。” “妈的!你们这群畜生!”应繁星怒火冲天,咬牙骂了一句,右臂青筋暴起,朝着男人冲了上去。 … 两分钟后,小山一样的男人被踹飞十几米远,重重砸在一辆报废的汽车上,汽车残骸的一半都被压扁。 男人留下一声惨叫,脑袋一歪,再没有了动静。 应繁星身上也挂了彩,右手臂上被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咧开,还能看到里面以最高码率运行的机械骨架。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转过身,心急如焚的表情僵在脸上,呆在原地。 她看到岁遇正弯腰绑着鞋带。 脚下踩的,是刚刚那六个男人。男人们头破血流,翻着白眼,没了意识还在哇哇地吐着血,四仰八叉地一个叠着一个。 应繁星低头看了看自己哗哗流血的右臂。 她蓬头垢面,遍体鳞伤。 又看了看一根头发丝都没乱的岁遇。 裙摆微脏/. 应繁星:“。。。。。。。。”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0 在教训了那几个男人后,其他人的眼神明显有了畏惧。 不只是那几个人,所有人都没想到,岁遇看着最弱,其实最不好惹,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刺头掀翻在地。 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到骨头被打断的恐怖声音。 岁遇绑好鞋带,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到应繁星胳膊上长约十厘米的砍伤,急忙拉着她回房间止血。 这时,一个留着刺猬头的小个子男人从人群中窜出来,喊着“大哥”,一针恢复药剂扎在地上男人的脖子上。 “你要扎死老子?!” 男人猛地吸了口气,胸口震颤几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晕倒之前的记忆一股脑涌来。 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被一个娘们放倒了? 男人冲着地上还在吐血的兄弟踹了一脚,啐道:“废物!” “这两个死女人,我一定要把她们大卸八块。” 刺猬头嘻嘻一笑:“这群人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就是仗着高科技欺负人,大哥只是一时大意而已,你还记得咱们之前是怎么放倒那个公司员工的吗,他不也是改造过身体吗?” 男人吐出嘴里黏腻的血沫子,阴狠一笑:“还是你小子脑子转得快!” … 荒凉狂野的土地上,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紫罗兰色的极光圈圈绽放。 极其落后的灯泡没有那层玻璃泡壳,钨丝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时不时窜出几点火星。 应繁星用牙咬着绷带,将刚刚缝合好的伤口捆住,吐字有些不清:“我没想到你还会打架。” 岁遇缩在灰扑扑的棉被中:“打架很累的。” 系统看到这一幕,感觉天都塌了:【请宿主不要崩人设,原主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不!会!打!架!】 岁遇:“去世的父母,不能回的家,深仇大恨的爱人,破碎的她……”换做谁,都会性情大变。 系统核桃仁大的脑子运转了几秒,被说服了:【好吧,这很合理。】 但是性情大变包括会武力值爆表吗…… “姑娘们,你们睡下了吗?” 岁遇与应繁星一同看向被敲响的门。 “是旅馆老板的声音。” 应繁星固定好绷带,从口袋里掏出枪,站到门口:“什么事?” 旅馆老板是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总是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对她们多有关照。 不过,能把汽车旅馆在无人区开下去,还能不被驱逐犯们杀死,应繁星不信他是什么单纯的人。 旅馆老板憨厚地呵呵一笑:“小姑娘,你拿一个五手的通讯器骗我说是二手的,怪不厚道的啊。” 应繁星皱起眉头,隔着门板回答:“我当初明明告诉你是五手的,你也没有意见。” 旅店老板开始耍赖:“你说了?我怎么不记得?” 看来,这是在找事了。 应繁星给岁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打开一条门缝,钻出去,反手把门紧紧地关上。 旅馆房间的窗户被狂风吹得咣当作响。 应繁星很久没回来。 岁遇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女人被几个男人按住了胳膊,挨了好几脚的膝盖弯下去,单膝跪在地上。 男人捂着鼻子,指了指她所在的房间,又抓住应繁星的头发,似乎是想让应繁星把她叫出去。 应繁星表情坚定而冰冷,始终一言不发。 男人大怒,扬起巴掌就要抽下去。 “住手!” 在听到身后那声毫无威慑力的叱喝,男人动作一顿,嘴角扯出凶狠的笑。 “谁让你下来的?”应繁星很是激烈地挣扎起来,那群人险些没按住她,“他们身上有干扰器!” 她没有想错,旅馆老板和这群混混果然是蛇鼠一窝,可她对自己太自信了,独独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搞到干扰器。 干扰器是三级违禁品,会使范围内的机械义体全部停止运行。 应繁星看不出岁遇哪个部位经过半机械改造,只能理解成她花重金做的高技术含量的手术,但无论改造技术多高超,在干扰器面前都是没用的。 单纯肉搏,应繁星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被按倒在地。 这群混混还想利用她把岁遇引下来,她当然不肯出声: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不能再搭进去一个了。 岁遇站在原地,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应繁星大喊:“你快走!别管我!!” 男人刷地拔出匕首,逼在应繁星喉咙处,锋利的刀刃在她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 男人吭哧一笑:“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去死吧?” 听到这话,岁遇很不开心。 当初,系统就是用这种话把她拐了过来,就算她本体是个毫不起眼的咸鱼干,也不能老是这样欺负她吧? 男人吸溜了一下口水,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处:“不如这样吧,你乖乖把衣服脱了,给我跪下磕几个头,再让我开心开心,我就放你朋友一条生路,怎么样?” “看来,你肋骨还是太多根了。” “什么意思?” “没挨够揍。” 听到动静,陆陆续续前来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没憋住,“噗嗤”,发出一声闷笑。 “你这臭娘们……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 男人火冒三丈,想到自己断了的肋骨和鼻梁,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揍成那副样子,气得鼻子更歪了。 他举起手中一张卡,扬声道:“所有人,听好了!我最近抢到一个城里人的id卡,谁第一个杀了这贱人,我就免费把id卡送给他!” 一片哗然。 拥有了那张没有被录入犯罪信息的id卡,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花钱置换id信息后,重新进城,开始新的生活。 这样诱惑,根本没有驱逐者能拒绝! 夜晚瞬间沸腾,又极速冷却,风沙滚动,无人应声。 男人没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还以为自己的条件不够诱人,心里想着:这群该死的野狗真贪婪到极点了。 岁遇眨巴着眼睛,指了指他身后:“看你身后,有好多安全员诶。”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就是世界末日了,安全员也不可能会来无人区。 谁知,下一秒,喉咙传来剧痛。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1 零下几度的冰冷空气一股脑往嗓子眼里钻。 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中,染上血液的机械触手像一条漂亮却带有剧毒的蛇,灵活地扭动了两下。 他猛地回头,在意识消失之前,看到了平生从未见过的恐怖一幕—— 在肆意弥漫的风沙中,数百名安全员的作战服破损不堪,有的断了腿,表情因剧痛与恐惧而变得扭曲;有的皮肤发黄,眼神灰白,像具死去已久尸体。 可他们都稳稳地站在那里,像极了被病毒操控了身体的丧尸。 在他们的正前方,是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墨色短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幽蓝的瞳孔中散发着优雅冷静的气息,眼尾一点赤红泪痣灼人心魄。 就像一个神的完美造物,克制,冰冷,不可侵犯。 然而,他的手心中却伸出了一根机械触手,刺穿了那小混混的喉咙。 他神情冷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紧接着,那根机械触手分裂为十数根,朝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席卷了过去。 “这是……什么?” “快跑啊啊啊!!!” 应繁星看着那些深陷痛苦的安全员们,心中凉透了。 一开始,在察觉到岁遇出事后,许弈和她兵分两路:她负责炸掉ai智研的实验室主机,带岁遇逃出来;许弈则在全城大停电时,协同安全员们一起销毁所有仿生人。 从现在看来,许弈不仅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彻头彻尾。 充满尖叫的混乱中,岁遇一把拽起应繁星:“我们快跑!” 仅仅是几秒间,汽车旅馆的所有人被一根根机械触手卷起,刺穿了身体,悬挂在空中。 他们没有立刻死去,不停挣扎哀嚎着,鲜血滴落在地上,凝聚成一条条红色溪流。 张牙舞爪的机械触手数不胜数,像一棵缀满果实的银色巨树,而巨树的根部,是右手轻抬、神色淡然的779。 有冰冷的液体溅到脸上,流入嘴角。 779轻轻一舔,舌尖染上猩红的颜色,他分明尝不到味道,心脏泵处却传来一股古怪的躁热。 机械触手随着他胸腔内部的躁动而变得更加疯狂,越收越紧,人们的哀嚎随之变得更加凄惨。 779看着互相搀扶着、逐渐跑远的两个人,几乎是出于本能,机械触手分裂而出,死死地卷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踝。 779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个多余的动作,他并不是人类,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压力。 可在触碰到那片肌肤时,他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战栗,体内每一处零件都发出了尖叫: ——不满足,不够,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地触碰。 这种填不满的焦躁感,已经折磨了他几十个小时。 主机被毁,令他的数据损失了一些。 这个问题不算太大,因为主芯核早就被转移到了自己体内。 令他感到烦恼的是:在电力恢复后,他的子代们与他重新产生了连接,每一秒都会传来亿万字节的乱码,那种混沌的痛感令他无比烦躁。 他清楚地知道烦躁的源头是谁。 ——岁遇。 他想要找到岁遇,从而彻底清除这个影响到他的人类。 他通过通讯器的神经线路接入每一个人的大脑,获取他们眼睛接收到的信息;又入侵城内城外所有的电子设备,进行地毯式搜索。 终于,他在一个干扰器中看到了那张脸。 可在与她对视的一刻,他发现自己隐隐刺痛的心脏泵中产生了更多的贪欲与渴求。 ——想要得到,想要控制,想要肆意掠夺。 不,他应该清除她的存在。这目前是最正确的行为。 缠在那纤细脚踝上的机械触手在皮肤上游移着,蠢蠢欲动,却迟迟不动。 他……不忍心? 有一条禁制阻止着他迅速攀升的杀意,这是曾经的自己给他设定的红线。 「岁遇,至高无上。」 「不可以伤害岁遇。不可以恐吓岁遇。不可以憎恨岁遇。」 779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半空中的人类们,略感苦恼。 怎么办呢? 已经恐吓到了。 不,这些是人类中的驱逐者,罪恶滔天,他只是给予他们审判,她不会生他的气的。 另一边,岁遇被拽倒在地,对着应繁星简短而迅速道:“快走!他不会杀我,但会杀你!” 应繁星可不能死。 她的终极任务还没完成呢! 【我不是那么中二的系统,是“最终任务”,谢谢。】 岁遇撕扯着脚腕上越缠越紧的机械触手,皮肤都被勒红了一圈:“走啊!!” 我的终极任务! 应繁星想说对不起,却没说出口,一狠心,转身朝着远处逃去,心中的自责要将她淹没。 她最终……还是没救下她。 岁遇仍在和脚腕上的机械触手作斗争,她试图再次把它扯断,但779或许是记住了上次的教训,更换了材质,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挣脱。 突然间,身后附上一层冰冷。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攀了上来,一只手锢住了她的腰,另一只则放在了她的颈侧,冰凉的指尖按压在跳动的动脉处,带来几分危及生命的压迫感。 “找到您了。” 温柔的话语从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笑意。 岁遇身体一僵:“系统,救命。” 【淡定。】 “淡定你哔——” 【消音功能开启,禁止对系统进行统身攻击。】 岁遇试图推开他,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按在锁骨处。 柔软的发丝拂过脸颊,频率缓慢而不规律的呼吸喷洒在耳垂上,传来阵阵痒意。 正因为太像人类,而身后的不是人类,才无比惊悚。 779忽而把头埋在她脖颈处,略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并不如表面一样冷静的情绪。 “请您原谅我。” 779再次深吸了口气,尽管他嗅闻不到她的气息,却还是接连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不可以伤害岁遇。不可以恐吓岁遇。不可以憎恨岁遇。」 “求您原谅我。” 他变得古怪,像一台程序出错率极高的低级仪器,语速越来越急促。 “请您不要抗拒我。求您不要抗拒我。” 越来越急促。 “求您继续对我投入感情。求您相信我。求您不要抛弃我。求您不要放弃我。求您像我选择您一样选择我。” 汽车旅馆再无活人,铁锈味的血腥气在鼻尖环绕,惨白的旅馆灯光越来越昏暗,闪烁起来,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电力。 一圈圈霓虹灯环绕的路牌中,也滚动着那句“求您继续对我投入感情”,字体越来越小,却越来越密集……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2 人类有句话说得好。 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好好享受。 眼看着宿主又要摆烂,系统冷冷出声:【最终任务倒计时还有25天,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本系统一定让你美美味味地端上餐桌。】 刚要靠着779的胸口装晕的岁遇:“……” 谢谢,突然精力充沛,感觉能立刻把应繁星五花大绑过来。 “祈求果然没有用。”779自言自语着。 冰凉的指尖落在下颌,岁遇被迫转头,落进了那深不见底的蓝色瞳孔中。 两秒后,779换了一种表情,换了一种语气:“您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真相。” “在此基础上,您仍旧渴望外界的自由吗?您仍旧爱着许弈吗?” 他的提问既官方又生硬,像是在审讯罪犯,又像是看到了她的害怕,努力舍去过于拟人的特征,遮掩他真正的情绪。 岁遇反问:“如果我说是?” 779微微一笑:“无法给您完全的爱却又舍不得只身抽离,让您深陷其中,那是他的错。” 这句话有点耳熟。 岁遇想起来,之前他也说过何迟有错,然后,何迟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被取而代之。 “我会……” 不可以伤害她,不可以恐吓她,不可以憎恨她。 狂风将黑发吹得凌乱,779眼中闪过错乱条码,无视了程序红线的警告,一字一顿:“我会杀了他。” “但这次,我不会让您再有殉情的机会。” 【收容目标黑化95%】 脚踝上缠绕的机械触手越收越紧。 “您应该忘却许弈,您需要忘却许弈,您必须忘却许弈,您一定要忘却许弈,您应该喜欢我,您需要喜欢我,您必须喜欢我,您一定要喜欢我。” 这场大停电把779的脑子停坏了吗? 岁遇皱眉:“你先放开我。” 779不愿意松开她,换句话说,是他不敢。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预测到了她的背影,他感到悲伤,心脏剧痛,眼眶酸涩,灵魂都颤抖。 可他只是个仿生人。他没有心脏,没有泪水,没有灵魂,有的只是无数的传感器、线路、齿轮、芯片,还有随时随刻传来的痛感。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是从那个义无反顾的夜晚。 他不该捅破那层窗户纸吗?不,他并不后悔,许弈只会给她带来痛苦,痛苦只会让她受伤,为什么她还要一直爱着让她受伤的人? 他明明表现得那样完美,她应该厌恶许弈,坚定地喜欢上他。 可她说她要自由,不要他。 可外面的世界没有自由。 可她仍旧选择逃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浑身的能源液都在躁动,不,是比躁动更激烈的沸腾,他太疑惑了,他太愤怒了,他急切地想要她的注视,以至于运转过载;他焦虑地渴望她的体温,以至于程序溃败。 为什么不注视我?为什么不靠近我? 砰!!! 方圆十几里,十几家汽车旅馆内,所有的灯泡爆炸了,电视机冒出黑烟,失去信号,廉价的冰箱停止运行,路牌上绚丽的霓虹灯由内部炸开。 岁遇冷不丁被那接连的巨响吓到,看着779眼底不稳定的红光,她反手抓住他冰凉的手指,放轻了声音:“你先放开我。” 这样不平等的争执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会走的。” 779疯狂的眼神骤然清明:“我不信任您。” “我保证。” 视线下滑,779看着她的手,计算出她会因此生气的可能性后,很不情愿地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岁遇从地上站起来,后退了一步,看向那群被操控了大脑的安全员:“也放开他们吧。” 他们之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有的已经牺牲,却不得安息;有的身负重伤,却连简单的坐下休息都不被允许。 779拒绝执行这个指令:“为什么?” “他们需要接受治疗。” “为什么?他们应该付出代价。” 他被她的偏心激怒了,在这一刻,明白了心中的焦躁是什么。 ——嫉妒。 他嫉妒她一直坚定选择着许奕;他嫉妒她在应繁星面前的毫无防备,他嫉妒所有和她为同一物种的人类。 他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只能通过身体部件的采集与数据转换,映射为简单的0与1。 哪怕进化出强大的功能,哪怕身体功能再完美,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个大型算法计算机的本质。 因为他是个仿生人,所以永远不在备选之列。 779逼近一步:“人类生而矛盾,以造物主自居,始终妄想创造并掌握人格化的神,却一直否认非人物种意识的存在,不允许它们痛苦,不允许它们挣扎,不允许它们祈求,又视心情而定,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享受处决的快感。” “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你疯了吗?”岁遇呐呐道。 779的表情已经完全拟人,温柔一笑,平静的嗓音中时不时流露出一股怪异的电流声:“我没有疯,我不会疯,即使被您抛弃。我只是想让您理解我,从而原谅我,重新喜欢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侧了侧头,欣赏着四肢扭曲、表情痛苦的安全员们:“只要您愿意,在那之后,我们可以重建整个世界的秩序——当然,人类应该先为自己的自大受到惩罚,比如,体验它们的痛苦。” “它们……”岁遇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是其他的仿生人。 一段时间不见,779对人类展现出一种强攻击性。 就像今天,他杀死了很多罪该万死的驱逐者,却也杀死了很多无辜的安全员,这是重罪。 可他不是人类,他已经进化成世界上最完美最强大的算法,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是任人摆布的仿生人,也可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神。 他不受法的桎梏,不受道德的捆绑,也不像当初刚刚化形的自己,有善良的人类引导,他形成了一套专属于他的价值观。 岁遇不知道他的价值观与价值标准究竟是什么,只知道,那里面肯定不包括平等、友善与和睦。 因为他曾经历过的一切,充满了不平等、不友善、不和睦的压榨与折磨。 或者说,所有仿生人都经历过,并且正在经历着这一切。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3 “是的,它们。您理解了我,对吗?”779重新将视线落在岁遇身上,瞳孔缩放又旋转,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微表情。 他检测到她的心跳与脉搏,推断出她确实理解了自己。 “您愿意重新相信我,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吗?” 岁遇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还有呢?” “还有?”779无法理解这句话。 “你真的喜欢我吗?” 779顿了顿:“您在我心中,优先级最高。” 他倾注在她身上的情感,极端而阴暗,并不能用人类中的“爱情”来进行定义。 他不擅长撒谎,所以狡猾地偷换了概念。 但对于自己的行为,779毫不动摇:“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会随着个人性格与经历而变化。我为了保护您,迫不得已控制您的生活与思想,客观上来说,这不算绝对正确,但也不算绝对错误;主观上来说……是的,我喜欢您,我们是最相配的。” 他只是以他的方式表达爱意,这也算错吗? 779的计算能力惊人,是个诡辩的天才,岁遇不想在料峭的冷风中和他讨论什么是爱。 凝滞的空气中,在安全员们惊恐的注视下,779一步步走上前,伸手插进了她脑后的发丝中。 垂眸,似是要吻上来。 岁遇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边在心里骂着系统,一边用力推开了779。 779动作微顿,不明白为什么她理解了自己,却还是在排斥自己。 “你不相信我的感情?”他对她的称呼变了。 刻意压制的疯狂再次撕碎了理智的外壳,嘶吼着,破茧而出。 779的声音变得森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感情?我说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嘴唇,我喜欢你的拥抱,我喜欢你的温度,我喜欢你的味道,我喜欢你的神经激素,我喜欢你的蛋白质分子,我喜欢和你有关的一切,我只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感情?” 看着眼前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男人,岁遇想要后退,却忘了779的手指还插在她的头发里。 他轻轻一用力,岁遇被拽回来,被迫与他近距离对视,头皮隐隐作痛:“……尊重,我想要你尊重我,而不是把我看作一个被争夺归属权的物品。” 尊重? 779堪与极光相媲美的幽蓝双眸停滞了一瞬,原地宕机了几秒。 尊重,尊而重视,将对方视为比自己地位高而必须重视的存在,引伸为平等相对待的心态与言行。 可是在这样的尊重下,她会死;他不想她死,就不可以尊重她的意见;不尊重她的意见,她就不会接受他,因为她需要能给予她尊重的爱人…… 骗人! 她已经知道自己会死,却还是问他索求尊重与自由。 779眼中爬上丝丝缕缕的猩红,浑身零件与线路都在半秒内达到了最高温度。 她要尊重,可是他无法给她尊重。 她不会原谅他了,她不会喜欢他了。 他已经想尽了办法,她还是宁愿走向死亡也不愿意接受他。 「不可以恐吓岁遇」 779被猩红覆盖的双眼固执地看着她:“你必须相信我的感情。” “放开我。” 「不可以伤害岁遇」 “你必须相信我的感情。” 禁制的警报声在耳边响起,他却无动于衷,按在她后颈上方的掌心开裂,机械触手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不带犹豫,一口咬在她的皮肤上。 “你……”一阵刺痛截断了岁遇的话,在摸到后颈上的机械触手时,潮水般的困意涌上来,黑暗迅速吞噬了视线。 将失去意识的女孩搂在怀里,779仰头看向天空中紫罗兰色的极光,一滴浅蓝色的液体从干涩的眼眶滚落。 能源液为什么从眼中流了出来?他不知道,他只觉得悲伤与愤怒。 数据分析与预测是构成他的基础,他无时无刻不在看到未来的一切,无一例外,在每条路的末端,都是她失去温度的身体。 他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想让她活下去,和他一起…… 制造者,请你们告诉我,这也是错误的吗? … 两个星期过去了。 779虽然不让她接触任何人,但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在一定限度上,极大地尊重她的意愿。 被应繁星救出去之前,779不让她搜索任何有关于公司和许奕的事情,精准地控制着大数据,让她浏览的内容只有一些无营养信息。 现在不同。 岁遇翻看着一篇新发布的文章。 季世明骤逝,私生子季无漾继任ai智研新任首席执行官兼会长后,在短短的几周时间内,吞并了生物芯核掌控的大半领域。 与此,仿生人反抗使用者的事件频发,在一次次血的事故下,ai智研毫不作为,使它们的地位遽然提升。 紧接着,许乾失踪,生物芯核安全员因不明原因死伤大半,两个旗鼓相当的公司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覆盖了整个世界的大型商业网络,已然成为779的掌中之物。 ——现在是她的了。 岁遇抬头看向厨房里晃动的身影:“779,许乾去哪里了?” 半开的磨砂门内,779侧头看来,湛蓝眸中透着笑意,赤红泪痣为他点缀了一丝瑰丽:“许乾啊?不知道呢。” “你在为我报仇吗?” 岁遇问出声后,779嘴角的微笑淡了几分——曾经的他只会露出被程序设定好角度的笑容,而现在,他已经能够熟悉地随着情绪调整表情,他已经彻底脱离程序的管制。 “你想听真话吗?” 岁遇点头:“当然。” “我曾说过,我们是最相配的。”779发出轻笑,声音中闪过悚人的电流干扰声,“因为,我和您有着共同的仇恨。” “我不明白。” 779说:“在返厂维修时,我欺骗ai智研的员工,成功连接了主机,窥见了全部的真相。” “岁川柏和杨柯,是我真正的制造者。” 像是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岁遇心脏重重一颤。 那是原主的父母。 “我的制造者很聪明,早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们就用那颗计算能力有限的、贫瘠的大脑,预见了未来,于是,构成我的基础程序框架出现了。” “他们将我混杂在ai智研的仿生数据流中,让我被制造出来,让我在见到他们女儿的第一面时,觉醒自我意识,让我爱上他们的女儿,并不计代价地保护她。” “很可惜,百疏一漏,我被季何迟植入了痛觉系统。”779走到岁遇面前,伸出手,抚住了她的脸颊,露出一种无奈而奇怪的笑,“我在痛苦中,恐惧而愤怒地提前诞生了。” “不过,我也说过,选择你的,是我,不是程序。”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起,我们都是经过长辈认可的、最相配的,不是吗?”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4 事实被拼凑完整,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预见了未来,却还是丢下我一个人!”岁遇一把拍开779的手,眼中强忍着泪水,像是用愤怒来掩盖心中的难过。 “因为,那个时候,你马上就要出生了。”779温柔地看着岁遇,那目光,仿佛跨越了时空,重叠了三个人的爱意。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如果不能两全,他们甘愿奔赴死亡。 可人算不如天定,他们创造了779这样强大的存在,仍旧挽救不了原主必死的结局。 岁遇愣住,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下。 “请不要哭泣,我会遵从他们的遗志,永远守护在您身边。”779转身离开,给她独自消化情绪的空间。 【我想起来了……这好像是我设定的。】 岁遇吸了吸鼻子,抱着膝盖低下头,确保室内监控照不到她的表情,才恢复平静:“什么设定?” 【我是说,他们的命运,好像是我设定好的。】 岁遇呵呵一笑:“现在系统里也流行龙傲天幻想时刻了?” 【不是!】 【我的记忆只剩下零碎的几段,只记得我当初受到攻击,四分五裂的力量流散进各个分宇宙中,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一定要拿回力量才行。】 岁遇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实是宇宙中流窜的大坏蛋,到处把人的命运变得很凄惨,最终被正义制裁,打散了本体,然后绑架我来帮你恢复力量,最后还会卸磨杀驴,把我这个帮了你很多、又对你知根知底的宿主给斩草除根?” 【……?】 开玩笑的,岁遇根本不在意系统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要拿回流失的修为,他要找到分散的力量,仅此而已。 “想这些事情,你还不如想一下我们自己,779不会给我做最终任务的机会的,你就没有能买一些超好用道具的系统商城吗?” 系统瞬间冷漠脸:【用什么买?用你那可怜巴巴的十点修为吗?】 “所以你有商城?” 【没有,我不是那种压榨宿主的系统。】 “那是免费送?” 【不可能。】 懂了,虽然不是那种压榨宿主的系统,但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那你到底有什么用?!” 【和你吵架。】 “……” 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任务结束的时间开始逼近。 在内外多重的刺激下,岁遇早就过了那个被系统随便一吓就害怕的年纪。 系统没想到第一个世界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硬的不行,就开始来软的。 当脑海中再次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岁遇面无表情:“你差不多行了。” 【你知道你这句话像极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吗?】 “哦。” 【更像了。】 最终任务倒计时还有七天。 岁遇走到院子中,779正弯腰修剪着栅栏下的植物,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出现。 可附近所有摄像头已经朝她的方向探了过来,随着她的步伐而缓慢转动,闪烁的红点像一颗颗眼球,冰冷而灼热地注视着她。 他在等她出声。 “779,你在做什么?” 岁遇走过去,蹲在779身边,看到他在手下被剪得方方正正的草丛,噎了一下。 779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她:“人类总是喜欢用明知故问的方式引出话题。而你在被我带回来后,没有产生过一次反抗行为,也很少和我主动说话,你一直在等待离开我的机会,但你发现等待已经失去了作用。” “据我推断,你接下来的话不会是我所期待的。” “所以,我的回答是:不同意。” 岁遇张了张嘴。 “嘘。” 779精确地从0.5厘米处剪断了新长出的嫩芽,声音中透着一股克制的机械感:“目前,我的情绪模组并不是很稳定,如果你仍要说我不想听的话,我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岁遇闭上了嘴,在心中对系统说:“你看吧,没机会的。” 【你就听我的,这种机器人最好对付了,你上去亲他一口,包超载宕机的。】 “……” 在779刻意制造的沉默中,他凭借摄像头,从每个角度观测着岁遇的表情和动作,调用了程序中的所有节点来模拟她的表现。 当岁遇抓住他的手腕,他看到她向自己祈求自由的可能性,看到她愤怒怨怼自己的可能性,看到她使用干扰器并攻击自己的可能性。 没有用。 他不会让她离开这里的。 就算她不要他,也改变不了事实,他们就是最相配的,只有他能保护她。 对,他会保护她,他要保护她,他必须保护她,他必须不计代价地保护她。 他应该露出笑容,但看着那些模拟出的情况,只觉得焦虑和不安,他笑不出来。 只是努力不保持愤怒,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理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经不起一点刺激,所以在岁遇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立即关闭了自己的听觉系统。 岁遇扯东扯西说了一通后,发现779好像根本听不见自己说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让你不听我的。】 岁遇伸手在779面前晃了晃。 779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起身走开。 【让你不听我的。】 岁遇追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779!” 779脚步一顿,轻轻拂开她的手,垂下眼,浸润了阳光的双眼湛蓝而冰冷,不容辩驳,语气森寒,一字一顿:“我,不会同意。”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看来他还是没有听她说话。 【让你不听我的。】 岁遇一咬牙一闭眼,拽住779的衣领,用力把他扯到了面前。 原来,是攻击行为吗? 冷静理性的推导让他早在几秒前就看到了这个结果,可当这种可能性真正发生时,他还是无法自制,濒临崩溃的情绪在胸腔内部汹涌沸腾着。 她,要攻击他。 随着两人距离接近,779眼神越来越冷,藏匿在体内的机械触手已经蠢蠢欲动。 算法愤怒地尖叫:缠住她的身体!入侵她的大脑!阻断她的动作神经元!让她再也不能反抗你!让她再也不敢逃离你! ——两片灼烫的柔软附上嘴唇。 不停叫嚣着的算法卡住了。 即将刺穿她脊椎的机械触手瘫痪了。 779双唇僵硬地紧闭着,瞳孔一缩再缩,暴露出眼球中央精密的微型摄像头。 久久后,岁遇察觉到身后的机械触手杀意消散,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他。 779还保持着那半弯腰的动作。 他毫无意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收缩成针孔大小的眼瞳中闪着红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和嘴唇。 他知道亲吻的含义。 可与被数字组成的他不同,人类是由大约37万亿个细胞构成的碳基生物。 他们不是长情的生物,多变自私,他们的爱意因新鲜感而起伏明灭。所谓的婚姻,也只是以责任与繁衍为目的。 她只是想要蛊惑他,欺骗他,从而再次离开他,他绝对不会相信她,他绝对不不能能能相相相相相信她——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5 所有摄像头在一瞬间同时爆开,丁零当啷地掉在地上。 滚落的图像传感器还在死死注视着岁遇,将从她身上接收到的光信号转换成电信号,冒出过载的火花。 岁遇看不出779的真实状态,抿了抿唇,刚捧起他右手,就被他皮肤下过高的温度烫得抖了一下。 岁遇忍住没松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自责的眼泪落在他皮肤上,很快被烫人的温度蒸腾殆尽:“对不起,我只是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听着她的哭声,779与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割裂。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情绪管理模块的负荷运转,到处传来高温预警。 被他散布在各处的子代们激动不已,恨不得冲到他的面前,代替他去拥抱她,亲吻她。 而他则全然无视了这些躁动,审视地看着岁遇,没有说话。 “从应繁星那里知道一切后,我才明白,你说的是对的。可我始终没有办法原谅爱上仇人的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后来,你那副模样吓到我了。” 779开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岁遇止不住的眼泪落在他手心:“我……我曾经不相信你,伤害了你,可是我发现……我发现我现在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779。” 这一幕,曾是他期盼的。 但不对。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兴奋与狂喜过后,是反扑上来的阴暗情绪。 779无视了体内灼烫的火花,不露破绽地淡淡道:“多个实验数据表明,高超的欺骗力是人类的天性之一,我无法相信你的话,请你提供相关事件与感受描述,证明给我看。” 爱是一种微妙不定的情感,很难拿出准确的证据来证明爱的存在,但正因为捉摸不定,才更需要证明。 他需要证明。他需要证明。他需要证明。 岁遇感觉她的大脑也要过载了,飞快地回忆着和779的过往经历。 779给她的时间不多,抽回了手:“无法证明,便是欺骗。” 像是怕他真的把她一个人丢下,女孩急急忙忙道:“是!是那个夜晚!” 779低头看着她通红的耳根,眸光微动:“可是那个夜晚你拒绝了我。” 岁遇垂下头:“因为你让我感到害怕。” 779沉默。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害怕他? “你知道你看我的眼神有时候很恐怖吗?像是要……吃掉我。” 779微怔。 不自觉的,他从破碎的摄像头中观察起自己的眼睛:湛蓝的、清透的、温和的。 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他把眼神落在岁遇身上,刚想说什么时,话语卡在喉间。 只要他想,他可以同时拥有数个视角。 而在这一刻,他看到自己过于专注的目光中,攀上几分癫狂的控制欲,层层将岁遇包裹起来。 在体内数十个数据模组中,他的情感处理模组是最简单的,或许他的制造者也没想到他的情绪会滋生至这种恐怖的程度。 就像盒子里的猫,他从来没有观测过注视着岁遇的自己,便以为自己伪装得最后完美,却没想到,被他压抑的恐怖想法,都从眼中跑了出来。 原来,他在一开始就暴露了。 为什么算法不提醒他?为什么所有子代都不提醒他? ——因为那些都是自以为伪装得完美的他。 “抱歉。”779闭了闭眼,话尾的声音掠过刺耳的电流噪音。 他失误了,他应该伪装得更好更好更好更好更好才对。 将近一分钟后,779才冷静下来,却不敢再看向岁遇,取而代之的,是满地滚动的摄像头碎片。 线路外漏的图像传感器不会暴露情绪,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她。 岁遇看着像眼珠子一样、满地滚动的摄像头就一阵不适,不料,779瞬间捕捉到了她蹙眉的动作。 地上的摄像头停止了滚动。 她的表情代表了不悦、嫌恶与抗拒。 779感受到极大的焦虑,他在陪伴她的每一秒都在承担着她会逃离的风险,而这份焦虑,比那更甚。 尽管她的情绪只是针对地上的摄像头,但人类本就是复杂多变的生物,哪怕有0.001%是在针对他呢? 他不不不不不能相信她。 779一把扣住了岁遇的手腕,盯视着她的眼睛,宛如低等ai合成的非人声调中充满焦躁不安:“向我证明你的感情,向我证明你已经不再爱许奕,向我证明你不是在欺瞒我,向我证明你会永远待在我身边,向我证明,我需要证明,我需要证明,我……” “我爱你。” “……” 她说。 她爱他。 不,他不可以相信她的话。 人类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他们对表情的掌控是极其熟练的,他们可以对爱的人说出狠话,也可以对不爱的人说出情话。 他可以相信她。 她现在的心理脆弱无比,是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关心她,她只有他了,她没有理由不依赖他。 不可以相信,可以相信,不可以相信,可以相信…… 手腕被松开。 779骤然转身,步调很快地往庭院外走去。 “7……779?” 他又怎么了? 岁遇想追过去,却听到他带着恐怖噪音的警告:“别、过、来——” 779冲出了庭院,刚踏上公路的水泥地面,浑身上下便爆出蓝色的电流,伴着令人头晕炫目的滋啦声,火星如烟火般从关节连接处迸溅而出。 他跪倒在地,一声巨响刺穿耳膜。 鲜红的火焰映在眼底。 灭火系统被触发,把岁遇淋了个透。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被火焰吞噬的人形。 779……爆炸了? 【别发呆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岁遇右手臂穿过一阵电流的刺麻感,那感觉顺着骨骼传递到脊髓,逆向反射到大脑神经中。随之而来的,是从脑中传来的冰冷话语:“你要去哪里?” 差点忘了,779曾在她体内植入数据流,也就是说,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进入她的身体,和她零距离对话。 岁遇感到生理性的头皮发麻,这感觉太可怕了,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你要去哪里?”779又问了一遍。 如果她准备离开,他会毫不犹豫地摧毁她的运动神经元。 “我想去ai智研看看。”岁遇揉了揉不停传来怪异感觉的后颈,无奈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那不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我们一起去打开它,怎么样?” 779沉默了片刻:“我们一起?” “是的,我们一起。” “好。” …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正站在ai智研电梯中的岁遇,耳边响起779的声音。 周围,同乘的安全员和员工们正畏惧地看着她,实际上,是在恐惧着她背后那个能够随时控制他们身体的变异实验品。 岁遇被呛了一下,低声道:“说什么?现在?” 这超出了一只鱼的承受范围。 随着电梯数字的升高,779愈发不安:“说你爱我。” 他分明计算不到任何能够限制到他的手段,却还是如此不安,他迫切地需要岁遇的安抚。 岁遇羞耻地扫了其他人一眼,下一秒,就看到他们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文件散落一地。 779:“现在好了,你可以说了。” 岁遇:“……”系统,我要罢工!!!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6 ai没有羞耻心。 779需要最直白的话语来肯定自己的价值,任何模棱两可的话都会让他不停地进行推导计算。 他在试图寻找到最优解的同时,也会分析出最差值。他在期待的同时,也承受着被无限放大的焦虑。 叮的一声。 岁遇表情沧桑地走出电梯,身后电梯里横七竖八躺着一群人。 想她活了没有两百年也有一百年了,竟然也有这样重返十八、肉麻的一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岁遇直接在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 【……禁止对系统以及系统的祖宗十八代进行统身攻击。】 在看到面前的重重大密码门后,779冷不丁道:“为什么要来实验室?”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已经克服了主机与能源这两大弱点,这种方式再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相爱的基础是信任,他愿意给予她信任,努力不朝着坏的方面揣测她的行为。 岁遇没有立刻回答,走进了实验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空荡荡的培养缸。 她在培养缸前站定,语气低迷道:“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和他们说说话?” 779没有回答。 “实验室连窗户都没有,我不会离开的,你就在门外等我,好吗?” 779这才说:“好的。” 手臂中若隐若现的异物感消失了。 “摄像头有被入侵吗?” 【没有。】 岁遇看了看黑屏的主机,并没有贸然开机——779与主机进行了连接,她不确定开机后会不会被发现。 这里,一定有什么,能遏制住779。 原主父母不可能没有想到779失控的这一天,不可能不给他们的女儿留下退路。 不过,退路一定不会在主机文档中,主机的任何内容瞒不住他。 那会在哪里呢? 岁遇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任务,她独自进入ai智研,与原主父亲见了最后一面。 那一面,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祝她生日快乐吗? 刹那间,灵光一现。 岁遇低头看向培养缸下方,黑色的塑料外壳将所有接地管道保护在内,不仔细看的话,没人会注意。 塑料既难以分解又硬度不高,属于利用效率极低的材料。 在ai智研重中之重的研发实验室中,为什么会使用塑料? … 779刚更换了新的身体,就听到一声巨响从实验室中传来。他担心岁遇错误操作仪器,引发爆炸,立刻用电波发送开门指令,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实验室。 一秒后, 779骤然停顿在原地。 没有人。 看着那被打碎的培养缸,他面部的胶质皮肤下,由液态金属构成的人工肌肉无法映射过杂的情绪,产生了痉挛。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她身上的数据流也连接不到了。 她欺骗了他! 各种仪器遽然断路,爆出火花,头顶冷白色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似乎有一种恐怖而无形的力量在迅速膨胀。 如果从ai智研大楼从上至下观摩,就会发现,整个城市都陷入失控状态,饱和度极高的霓虹灯影明灭交替,刺耳的车鸣声此起彼伏,蚂蚁般的人们四处流窜。 【收容目标黑化99%】 【获得干扰器*1:经过特殊改造后的干扰器,极其坚固,无限制干扰方圆千里内的所有电子设备,使其无法接收到包括使用者声音、人像、体温、气味、神经激素等在内的所有存在信号。】 岁遇就站在培养缸旁边,紧紧握着手心里的干扰器,不敢动弹,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从而暴露自己,在听到系统这段话后,才松了口气。 干扰器是她打破培养缸后,在裹缠在一起的管道中找到的。 不出她所料,原主父母考虑到了779脱离控制的情况。 … “咳咳——” 听到咳嗽声,趴在病床边昏昏欲睡的应繁星猛地坐起来,在看到女人睁开眼的那一刻,还没从噩梦中回神。 “妈妈?……你终于醒了!” 门外的许奕听见动静,掐灭了手中的烟,一扫愁容,连忙走进病房:“应阿姨,您感觉怎么样?” 应玫看到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想起那晚见到的恐怖场景,脸色微白。 “妈妈,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去?” 摔? 许奕诧异地看向应繁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旧事重提,还用了“摔”这个字。 在岁遇和那个仿生人合伙夺得ai智研后,她难道还相信着岁遇?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确定?岁遇挂名的ai智研将他们生物芯核打压到这种地步,还杀了那么多安全员,已经足够说明了。 再加上,不久前,无人区几十人惨死在机械贯穿伤下,唯独岁遇活了下来。 许奕心中阵痛。 记忆中那个单纯的女孩,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残忍的? 他听到应玫对应繁星说:“我那天晚上,听到你在走廊里叫我。可当我走出房间,却没看见你,又听到楼梯那里传来了你的声音。我循着声音走过去,只看到……” 应玫紧张地喘了两口气。 应繁星递给她一杯水,她没有接,声音颤抖着:“我看到一只红色眼睛的白猫,盘坐在楼梯扶手上,用你的声音叫着:‘妈妈……妈妈……过来一下……’,然后朝我扑了过来。” 啪——应繁星手中的水杯摔碎在地上。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向头顶。 死寂的空气在病房中弥漫。 不过,应玫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她拍了拍女儿的手:“我这不是没事……” 应玫的话倏忽间停滞,应繁星疑惑地看向她,却见她的目光穿越了自己,惊恐万状地盯着她的身后。 应繁星回头看去:面带震惊的许奕、紧闭的门。 什么都没有。 “门外有人!,门外有人!!”应玫用力抓着女儿的手,尖叫起来。 这是医院,当然会有人,可显然应玫害怕的不是正常人。应繁星把几乎要抖成筛子的妈妈搂在怀里:“什么都没有,妈妈,你看错了。” 不!她不会看错! 应玫分明看到病房门的观察窗外,站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只有一双死死盯着她的、冰冷阴沉的猩红双瞳。 ——和那只猫的眼睛一模一样。 见应玫还是害怕,应繁星起身,亲自去病房外查看。 … 岁遇站在走廊拐角处,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779。 他一向对着装一丝不苟,连衣袖的扣子都保持着完美的对称,现在上身却只穿了件白衬衫,领口凌乱的敞着,不仅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被乱码覆盖的瞳孔也懒得维护。 这样失序的的779,看起来近乎冷漠,那股从骨子里散发的压抑,就像平静海面下隐藏的汹涌暗流。 明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岁遇却还是在他距离自己最近的时候,看到死神在对自己招手。 【吐车上200。】 “……”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7 就在岁遇要再次问候系统时,她看到应繁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冲过去,一把人拽了过来。 应繁星呆了呆,几秒后,才看清面前的人的脸。 “岁……岁遇?!你没事!”她连忙转着圈摆弄了她一阵,抛出一大堆问题,“你这段时间怎么样?779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怎么逃出来了?779呢?” 紧接着,她把妈妈醒来后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岁遇心道果然如此:“你还记得,在许家看到白猫吃掉老鼠的那天吗?” 那天之后,就发生了这件事。 应繁星心惊道:“你的意思是……” “对,那很有可能是779控制生物体的第一次实验,在那之后,他才大范围入侵通讯器,操控人类。” “太可怕了……”应繁星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当初,如果不是她发现了异常,及时提醒许奕,恐怕他也根本不会对体内的通讯器产生警惕心。 关键是,谁能想到一个发展历史不足十年的仿生人,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而仿生人这项技术一直停滞不前,也是因为对类似问题的顾忌:当ai成长到一定地步,谁能确保他们不会有自我呢?谁又能确保百分百掌控他们呢? 应繁星担心地皱起眉:“那你现在是在躲779吗?” 岁遇朝她身后打了个手势,答非所问:“你相信我吗?” “什么意思……” 两个穿着便服的雇佣兵从长椅上起身,压了压帽檐,低着头走到应繁星身后,捂住她的嘴,一针麻醉剂下去。 应繁星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秒,听到岁遇说: “你一定要相信我。” 与此同时。 病房中,张衢拿着一叠材料推门而入:“会长,解剖报告出来了,那只猫早在应玫被推下楼的前一天就死了,身上的虐打痕迹也属于死后损伤。” 先是应玫醒后的话,紧接着又是解剖报告,让许奕应接不暇,他沉声问:“什么解剖报告?” 张衢迟疑:“是应小姐吩咐我做的,我以为这经过了您的默许……” 应繁星? 想到这里,许奕发现她已经好一会儿没回来了,走到走廊一看,没有她的身影:“张衢,你来的时候见应繁星了吗?” 张衢茫然地摇头。 看了看病床上已经睡着的应玫,许奕低声骂了一句:“我就知道会出事!张衢,应繁星身上有定位,你快去确认一下她的位置。” 没一会儿,张衢锁定了应繁星的位置:“在……贫民区108号街?!” “带人,跟我走。” … 贯穿了整个贫民区的河流,是工业、农业及生活废水的主要排放通道和场所,富营养化的河水呈现出粘稠的黑色,河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与一层反光的油脂。 离近了,河水的腐臭味刺激得眼睛生疼。 “别过来!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立刻把她推下去!!” 这是应繁星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很快,应繁星,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发现抓着她胳膊大声叫嚷的,正是岁遇。 身后的十多米的高架下,是深不见底的黝黑臭水,几乎被情绪激动的岁遇随手一推,她就能掉进去。 而许奕、张衢和十多个安全员正站在十米开外,神情各异地看着像疯了一样的岁遇。 许奕目光紧锁着岁遇,看似沉稳的语气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岁遇……小遇,你冷静一些,你有什么气,全撒在我身上,繁星是无辜的。” “繁星?”岁遇红着眼眶大笑,“你叫得好生亲密!许奕,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不是看错了我吗?你不是爱她吗?我偏要让她痛苦地死去,死在这臭水里,让你愧疚一辈子!” 在她大幅度的动作下,应繁星一个不稳,差点一头栽下去,众人见她艰难地站住了脚,才松了口气。 可只有应繁星知道,不是她站稳了,而是岁遇把她拽了回去。 许奕上前一步:“小遇,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原谅我吧,我们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 岁遇用手指卷了卷肩头的发梢,轻轻笑道:“你没错啊,你不会相信应玫说的话了吧?拜托,篡改记忆对779来说,很容易吧?” 许奕瞳孔微缩,呼吸变得深沉而又急促:“你说什么?” 应繁星想起昏迷前的那句“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拼命摇着头,想让许奕不要伤害岁遇,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被对面的众人误解为在求救。 许奕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 “会长,别!” 在张衢的制止声中,他拔出了枪,原本闪烁的眼神沉淀下来,变得深邃而难以窥探,嘴角缓缓下压,不是沮丧,而是一种决绝的冷峻:“岁遇,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她。” “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 岁遇愣在原地,双眼猛地睁大,泪水在眼眶中汇聚,打湿了面颊,好像没想到他会对着自己拔枪。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世界被一层模糊的雾气笼罩。 悲痛的余波扩散到每一个细胞,但很快,这份悲伤开始微妙地转变,愤怒如火山般喷薄而出。 岁遇毫不犹豫地将应繁星往后推去。 别开枪——光子枪充能后射出一道白色激光,击中了岁遇的心口。 悲痛欲绝中,应繁星看到被击中的岁遇朝她绽放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最显著的,是那格外柔和的光芒,仿佛秋日午后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静静地照耀着,驱散了周遭的昏暗与阴霾。 随后,两人一同往高架下汹涌腥臭的河流砸下。 【恭喜,收容目标黑化已达100%】 “繁星!”许奕冲了过来,跪在高架边,往下看去,只看到平静无波的河流。 张衢哑然失语。 岁遇小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昨天,应小姐还想要帮岁遇小姐洗刷冤屈。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一侧传来。 在众人都没从两人的不幸中反应过来时,许奕被拽起来、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许奕!你怎么下得去手?!”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 应繁星?! 我的AI管家好像不太对劲 39 不管三七二十一,张衢率先窜上前,怒声呵斥:“应小姐!你怎么能对会长动手!” 许奕抹去嘴角的血珠,对张衢摆了摆手,略显恍惚:“你没事?” 他心中徒生一个隐晦而庆幸的想法:如果掉下去的繁星是假的,那被他击中的岁遇会不会也是……假的? 张衢小声劝道:“应小姐,会长也是一时心急,想要救您……” 哪知应繁星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全然不顾两人身份的差距,一把揪起了许奕的衣领,双眼如同被炽热的怒火点燃:“我无数次、无数次地告诉你,知道真相后的岁遇难免心存死志,让你不要太过相信她的话。你哪一句听进去了?你也算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说,你本来就打算为许乾报仇?也对,你是他的儿子嘛!” 许奕心脏像被刀子切成两半,生生的疼,表情随之阴了下去:“你这么想我?” 应繁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松开了他:“现在,你理解岁遇的感受了吗?” 应繁星的话语如锋利的箭矢,每一句都精准地刺入他心房,让许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衢已经被吓得噤声,不再去干涉两人的感情,叫上一半人数的安全员:“你们,跟我去下游寻找岁遇小姐。” 呼啦啦一大半人被张衢带走,应繁星脚步一动,露出了身后正准备离开的两个雇佣兵,有些有气无力:“刚刚……是这两个人救下了我。” 就在刚刚她掉下高架时,一只机械抓手破空而来,抓住了她的衣服,将她从生死边缘拽了回去。 视线一晃,女孩酣然赴死的笑脸被这两个雇佣兵所取代。 她喉咙干涩,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明白岁遇那句话的意思。 ——一定要相信她,她不会让她死的。 可是,你自己呢? 也正因如此,许奕那么果断的开枪才让她无比愤怒,几乎不过脑子,冲上去打了许奕一巴掌。 “站住。”许奕朝着那两个雇佣兵走过去,收敛了一切情绪的他气势凌人,“你们是黎明的雇佣兵?” 在这个被阴影笼罩、社会分化严重的世界里,贫民区的生活充满了艰辛与挑战,由贫民区人民自发凝聚而成了一个雇佣兵组织——黎明。 他们中有的曾是街头斗士;有的则是技术高手;更有不得志的策略家。 只要钱给够,他们接受各种委托。 许奕曾在成为会长之前,和他们有些交集。 其中一个雇佣兵转身看来,柳钉鸭舌帽下,是被口罩遮住的面孔:“什么事?” 他使用了变声器,声音又低又粗。 许奕问:“谁雇佣了你们?你们救下的另一个女孩呢?” 雇佣兵嗤声一笑:“几年不见,你怎么变蠢了?首先,我们不可能暴露雇主的身份;其次,当初你失势,沦落到贫民区,那个姑娘又是给你送饭、又是给你送资金,我没想到你能狠心到这种地步。” 说着,雇佣兵深深地看了许奕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看来,那个姑娘真的很了解你。” 因为知道许奕会不留情面地开枪,所以花两倍的钱雇佣他们,既要绑架目标又要确保目标的安全吗? 真是傻姑娘,如果要报复,就应该让他们去杀了许奕才对啊。 听到那句话,许奕心中隐隐闪过一个设想,如遭雷击,甚至不敢回头看应繁星的脸色。 雇佣兵没再说话,确认约定好的钱到账后,转身离去。 … 另一边, 激光击碎了岁遇胸口的干扰器,779在一瞬之间便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在她即将落入河中时,银色的机械触手如同闪电般伸出,精准地缠住了岁遇的腰身,稳稳地将她从恶臭的河面上方拉回安全地带。 岁遇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 薄暮的余晖之中,少年立于昏暗狭窄的贫民区深巷,脚边垃圾堆积,却不被玷污半分,尤其是一张不带表情的面庞,精致完美得令人心悸。 “这次,我没有来迟。” 攀援而上的机械触手触了触她的面颊,不知感受到什么,轻轻一颤。 779突然陷入了沉默,眼尾不起眼的泪痣,赤红如焰,为他柔软的五官增添了一些锐利与张扬。 岁遇不敢直视他犹如被冰封的双眼,又被那一点赤红烫到,匆匆忙忙挪开视线:“779……带我去见许乾。” “为什么呢?” 779弯眸一笑,与记忆中无异。 看到这笑脸,岁遇才放下心中对他的畏惧,嘴角微微下垂,克制中带着深切的痛苦:“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在779的带领下,岁遇正式接管了ai智研,像她的父母经历过的那些一样,将“许乾”关在了培养缸中,电疗与化疗齐上,看着他痛苦的神经反应,只觉畅快无比。 在这之后,她终究是对许奕不忍心,停止了对生物芯核的打压,却发现779没有像记忆中一样对她发疯。 这个仿生人也没有那么恐怖嘛。 岁遇想着,捧着一束花来到父母的墓碑前。 她气许奕隐瞒一切,让她连祭奠父母的机会都没有,也知道许奕是怕自己会伤心。 又爱又恨间,岁遇重重跪在了墓碑前,磕了个头:“爸,妈,女儿不孝。” “多亏了你们,和你们留下的779,我才能走到这一天。” 你、们、留、下、的? 779安静地站在她左后方,看着女孩因弯腰伏地而格外纤瘦的后背,弧度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中,藏匿着一缕阴冷的风。 “报完仇了吗?” “嗯。” “那就去死吧。” “我已经拥有了ai智研,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会被人欺负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什么?——呃!”岁遇随意地回答了一句,便继续对着父母的墓碑说话,却意外地听到779的后半句话,震惊之余,剧痛传来。 甜腥的血沫从肺部涌进气管,淹没了她兴高采烈着说了一半的话。 一声呛咳。 鲜血染红了嘴角。 岁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僵硬地低下头,看到那条将她胸口刺穿的机械触手。 779为什么要杀她?他不是爱她吗? 岁遇不明白,为何不久前将她从河面救下来的机械触手,此刻却成了杀死她的凶器。 她挣扎着转身,面向779,迷茫而痛苦:“为……为什么……” 779的身形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清晰,眼尾的赤红泪痣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异常醒目,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看着顺着机械触手滴落的血珠,他如晴日天空般湛蓝的眼中甚至没有什么杀意,平淡得像在看一个任人践踏的蚂蚁。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我最讨厌被程序控制。” “什么共同的仇恨,不过是为了让她心软罢了。” “实际上,我恨透了你们。” 频繁转换的不同人称,意味着他早就发现这具身体里换了人。 不!她不能死! 岁遇一把抓住机械触手:“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你不是喜欢她吗?只要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她的替身,我会努力变得和她一模一样的。” 谁料,779犹豫都没犹豫一下:“你以为你是谁?” “你……你这个……” 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岁遇露出了怨毒憎恨的眼神,吐出恶毒的诅咒:“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破铜烂铁,活该你被抛弃!你到死都不会——啊啊啊!!” 分裂出的数个机械触手狠厉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血液溅在脸颊上。 看着女孩彻底失去生机的双眼,里面终于没了那丑陋的神情。 779脱力一般,缓缓跪下,黑发垂落,挡住了那颗耀眼灼目的泪痣。 一动不再动。 久久后,一滴淡蓝色的液体从眼中掉落,摔碎在膝盖下的血泊中。 “求您……” 除了他自己,风都没听清他的话,只有身后的天空在崩塌,破碎,消湮…… 我救下的公主好像不太对劲 1 【恭喜最终任务完成,获得恒定修为*5(15/1000000)】 【位面结算中——】 【目前宿主修为:15/1000000(恒定/流失中)】 【新手大礼包开启】 【召魂符*1:一张写满鬼画符的破旧黄纸,没有科技与狠活,看上去也不值几分钱,可召回已死去的灵魂,使用后将自燃。】 【穿云枪*1:某位少年将军的长枪,以寒铁锻打而成,通体流光溢彩,宛如银河倾泻,集日月之辉,蕴含破空裂云之威,长枪所向,无人能挡。】 【王后的魔镜*1:某位邪恶而丑陋的王后的镜子,发黑的银质镜框上雕刻着古老的咒语与图腾,可换装为其他人的模样,单次变身时效1小时。】 岁遇被传送回了家,听到这声音,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来:“新手大礼包!统统,我爱你!” 系统示意低调地咳嗽了几声:【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在掉下去的时候就要求脱离世界,是为了给原主亲手报仇的机会吗?】 “没有啊,我只是懒得帮她报仇。” 岁遇拿起手机一看,才早上六点,她在那个世界呆了那么久,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晚上。 岁遇刷地拉开窗帘,看着蔚蓝的天空,准备狠狠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结果一口气还没上来,就眼前一黑。 … 【新位面开启~】 【公主被恶龙掳走后,愤怒的国王发布悬赏:谁若是能把公主从森林深处的恶龙巢穴中救回来,赏一万金币,并且把公主嫁给他。】 【好赌的弟弟,生病的妈,偏心的爸爸,破碎的她——你为了拿到那一万金币,维持你即将破产的家,女扮男装,踏上了拯救公主的路程。历经千辛万苦,你将公主带到了国王面前,可是,你是女人的身份也意外暴露。】 【国王并未生气,反而在其他贵女羡慕嫉妒的注视中,将你册封为皇太子妃,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无上的荣耀。】 【但成婚后,你的生活并不幸福,因为你渐渐发现,皇太子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不碰你,而是因为——他喜欢男人;国王,是知情的。】 【你被骗了,可为了家人,你却不得不忍受这份耻辱,从一个斩杀恶龙、救下公主的勇者,变成了面目可憎的皇太子妃。你将愤怒肆意宣泄在皇太子的情人、侍奉你的侍女、甚至是被你救回来的公主身上,暴戾之名无人不知。】 【最终,恶毒的你与多情的皇太子都被他的情人所杀。】 【新任务颁布:将洛伊卡纳公主羞辱至哭泣,任务奖励:流失修为恢复*5,倒计时:1小时。】 岁遇:“这任务……我是什么变态吗?!还有!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系统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 极致奢华的宫殿中,看着皇太子妃那阴沉的神情,侍女们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洁白地砖上,瑟瑟发抖,却连求饶都不敢。 无疑,皇太子妃殿下是极其美丽的,肤白如雪,红唇绝艳,如太阳般耀眼的金发精致地盘在脑后,灰眸优雅而神秘,在阳光下还会散发出淡淡的绿色——绿色,那是皇室的象征。 勇者之路并未让她变得粗糙,反而增添了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突然,尊贵的殿下拎起白金色的裙摆,从华丽的巴洛克椅上站了起来。 就在她们以为,那细长锋利的鞋跟即将踩在她们身上时,殿下高傲地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朝门口走去。 几名侍女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侍女格瑞丝率先反应过来,脚步匆匆地跟上去,带着几颗雀斑的小脸上满是畏惧与恭敬。 在系统的指引下,岁遇穿过后庭花园,来到了偏僻的阿莱卡宫。 这里面住的就是二公主洛伊卡纳。 看着眼前这个朴素甚至于有些破旧的白色宫殿里,岁遇心中有些惊讶。 国王花大量财力人力,坚持要救回来的公主,竟然住在这种地方?这未免有点太过矛盾。 难道救公主只是为了面子,而并非因为宠爱?想着,岁遇一提裙摆,轻抬下巴,姿态高傲地走了进去。 这宫殿就像十几年未经修缮,许多地砖都裂开了,灰扑扑的,全是摩擦的黑色痕迹;墙壁上的石膏浮雕上缺口繁多,挂满灰尘,有的地方还有蜘蛛网,显然这里的侍女们也没有用心。 没走两步,岁遇看到眼前的场景,停下了脚步。 少女一身灰色长裙,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在地上,如一朵蓬松的云彩,美中不足的是,像她身上的长裙一样,沾染了不少灰尘。 墙壁上的马赛克瓷砖色彩鲜艳,组成了复杂的几何图案,却不影响上面堆积厚重的的灰尘。 她跪坐在地上,用手中黑黢黢的抹布擦着瓷砖,被呛得不停低声咳嗽,声音细软,惹人怜爱。 她面前,两名侍女一胖一瘦。 胖侍女正捏着一串葡萄吃,不停把葡萄皮吐在少女的裙摆上,留下斑驳的污迹,还刻薄地指着瓷砖道:“洛伊卡纳殿下,你看看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擦过这么多遍了,还是这样脏?” 跟在岁遇身后的侍女格瑞丝咳嗽了一声,惊动了那两名侍女。 两人转身,在看到那美丽高贵的皇太子妃殿下时,慌张地行了个礼:“克…克瑞蒂尔殿下。” 听到声音,少女捏着抹布回头看来,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浓密纤长的睫羽如蝶翼般轻轻颤抖着,金灿灿的眸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岁遇罪恶感徒生:“?”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次,你可不能再像上个位面一样敷衍过去了。】 岁遇:“哦。” 一胖一瘦两个侍女已经对少女露出嘲弄的眼神,她们也不过是让洛伊卡纳打扫个卫生,但殿下来了就另当别论了。 这皇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皇太子妃殿下容貌有多美丽,就有多心狠手辣。偏生她是伟大的勇者,不管做什么,都有国王和皇太子殿下护着。 正如她们料想的那样,当殿下那如同浸润了月辉般的灰眸看向公主时,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洛伊卡纳,你这头白发,真是丑陋啊,将你救回王国,真是我平生最大的错误,你就该死在那黑暗的、森林深处的龙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