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村里的留守女人》
第五章
三个月后,由长龙村七个村民小组倾力打造的七个荷花园,犹如七个碧波荡漾、璀璨夺目的珍珠镶嵌在长龙这块奇特的土地上。这个很少有人打扰的偏僻山村,开始出现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这些人就是冲着荷花园前来观光的外村人、城里人,甚至还有外县外省的游客。
遗憾的是,这些游客到了长龙后,都被堵在了各个荷花园的外围,只能远远地通过视觉感官来体验一下荷花园的美丽。结果,许多游客专程跑到村委会,找到易近人,要求开放荷花园。本来易近人对罗熙凤拍过胸脯下过保证,决不干涉公司事务。但这件事情反映的游客实在多,看来不去过问一下恐怕说不过去。
太阳金灿灿、明晃晃、毒辣辣炙烤着大地,易近人戴着草帽,匆匆来到集散中心,直接推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只看见李嘉涵一人伏案在写着什么。他蹑手蹑脚进去,突然阴着嗓门问了一句:“忙什么呢?”
李嘉涵猛地一个哆嗦,随即一声惊叫。
易近人一个倒步,说:“怎么啦,叫魂似的?”
李嘉涵仍惊魂不定,深呼吸,轻揉胸脯,并说:“易村长,你咋变得跟幽灵似的,吓得我差点去见我奶奶。”
“有那么严重吗?”易近人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两口又搁回,问道:“罗总呢?去哪了?”
李嘉涵朝总经理的位置望了过去:“诶,刚才还在这儿呢,咋就突然不见了,村长,不会是被你吓跑了吧?”
总经理去哪?作为总经理助理不可能不知道。看来,李嘉涵是成心要戏弄一番易近人了。
可易近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一眼就看出,她要报“一吓”之仇。于是,他立马车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嘉涵招手挽留:“哎哎哎,村长,你那么着急走干嘛?”
易近人说:“你刚才不是说我吓走了罗总吗?我得赶紧走开,让罗总赶紧回来。”
李嘉涵倏然起身,冲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人家是跟你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易近人被拽到了一张木沙发旁,很顺从地坐下:“说吧,罗总去哪了?”
李嘉涵递给他一杯凉茶:“急啥,没准一杯茶落肚,罗总就回来了。”
果然,易近人一口气把凉茶喝了,还没品出啥味,就听见办公室外一阵细碎而匆匆的脚步声。一会儿,罗熙凤被冷紫悦、刘雨帘、郑梦怡、许芷仙、黄翠翠簇拥着进了办公室。
易近人见“长龙七仙女”真像七仙女一样在自己眼前飘来拂去,喜不自禁,站起身来,像欣赏花儿一样痴迷地欣赏起她们来。婆娘们见他如痴如醉的样子,围了上去,像玩弄傻子一样玩弄起他来,他开始左避右让,像躲瘟神一样躲她们,无奈,躲到哪她们追到哪。眼看就要躲进卫生间了,五六只手像铁钳一样瞅准他的屁股掐了下去,“哎哟哎哟哟”,他叫喊,护着屁股坐回了木沙发上。室内随即响起婆娘们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大家都坐下吧!”罗熙凤向大家招了招手,坐在了自己办公的位置。
冷紫悦和刘雨帘一左一右夹着易近人落坐。
罗熙凤将冷森森的目光移向易近人,突然提高嗓门说:“现在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村长给我们训话。”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
易近人眨巴着眼睛问:“训话?训什么话?”
罗熙凤翻着白眼珠看着他:“游客都告你那里去了,你不就兴师问罪来了?”
易近人哎了一声,说:“我哪敢问你的罪,只是想知道究竟,好给游客一个合理的解释。”
罗熙凤说:“你只对游客说,现在还不是赏花的时候。”
易近人不解地问:“已经荷花遍野了,现在不是时候,啥是时候?”
罗熙凤说:“必须等到他们告到县委书记那了,我们再开园观光。”
易近人一脸的惊讶,指责罗熙凤在毁坏公司声誉、为公司发展制造障碍。罗熙凤只是陪笑,任由他发泄。可是,易近人骂着骂着,突然停了下来,心想,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莫非罗熙凤是想通过游客对公司“关园拒客”的不满来达到对荷花园宣传的目的。当状子递交到了县委书记那儿,说明宣传至少已覆盖到了全县,甚至已经名声远扬。想到这,他恍然大悟似地翘起拇指直夸罗熙凤,“厉害、厉害。”
罗熙凤说:“你别只夸我,这主意是咱七婆娘合谋的。要夸,你就挨个夸吧!”
易近人抱拳,喃喃道:“七个女人一台戏,这戏一定精彩;七个臭婆娘凑成一个诸葛亮,长龙一定会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
婆娘们听得云里雾里,听不出易近人是在夸她们还是在损她们。
刘雨帘嗲声嗲气:“村长,你话里是不灌了迷魂药,看把大家灌迷糊啦!”
易近人赶紧解释:“没有的事,我只是对你们的主意很震惊。我还是第一回听说通过别人告状来达到自己宣传目的的做法。”
罗熙凤问:“你觉得这做法咋样?”
易近人说:“很大胆,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能产生一定的社会效应,但也承担着很大的风险。”
罗熙凤又问:“啥风险?”
易近人皱眉:“损坏公司形象,你们,也包括我们村干部,会受到游客的谩骂、指责。”
罗熙凤无所谓道:“骂就骂呗,骂的越凶,对咱长龙的观光农业宣传就越大,到时前来观光的游客就越多。”
易近人顿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村委会一定全面配合你们工作,尽可能做好游客的说服工作。”
罗熙凤说:“你不必在游客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和口舌,由着他们去闹。村长,说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公司大小事务都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可、、、”
易近人抢说:“我已经说过不干涉公司事务,只是老百姓有诉求的,我可能会过问一下。过问,不是干涉,而是确保村委会与公司步调一致,不会产生分歧。”
刘雨帘噼里啪啦拍起了巴掌,随即大家附和着鼓起掌来。鼓掌,说明什么?说明易近人在这帮婆娘们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也说明婆娘们都渴望公司与村委会保持步调一致。
罗熙凤表起态来:“为确保公司与村委会各项工作步调一致,今后,凡是我公司事务,无论大小、轻重,一律以书面形式向村长汇报。”
易近人想拒绝,说:“没有这个必要吧、、、”
罗熙凤举手打住:“就这么定了,以后由李嘉涵负责向村长汇报。”
易近人沉思一会,也表起态来:“既然这样,那从今往后村委会的工作也不分巨细,一律向罗总汇报。”
话音未落,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罗熙凤压压手:“我现在就把刚才我们几姐妹商榷的事情跟易村长叨咕叨咕。”
易近人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罗熙凤说:“第一件事,我们打算夏至日开园观光。现在离开园时间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不仅荷花园要封园,而且长龙村要封路。易村长,封路的事还需要村委会出面助力呀!”
易近人搞不明白为什么要封路?但他转念一想,既然罗熙凤提出了封路,那自有她封路的理由,再去质问她为什么,就是对公司内务的干涉,这有违自己的承诺。于是,他一连点了好几下头,算是答应了。
罗熙凤又说:“封路后,一定会激起游客的不满和抗议。他们知道告村委会解决不了,必定会告到镇政府、县政府去,就是告到中央政府去,也莫理会他们。易村长,跟你实说吧,封路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民愤,借民愤来扩大长龙荷花园的宣传力、影响力。”
“那、、、第二件事呢?”易近人催促罗熙凤往下说。
刘雨帘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倚身办公桌,说:“我代凤姐说吧!第二件事,从明天起,咱七姐妹组成一个宣传队浩浩荡荡开赴县城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宣传活动,本来想邀请村长一起参加。可凤姐考虑到人都走了,家里的事没人管,总得留人看门吧,所以一合计决定把留家看门的事拜托给村长来完成。可就是不知道村长乐不乐意、答不答应?”
易近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婆娘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对他实施起了激将法:
“村长是咱长龙的佛,如来佛,肚大度量大。他不会跟咱婆娘计较,扔下咱公司的事不管的。”
“村长还是咱长龙的观音菩萨呢,让他留家看门,保管长龙村泰民安。”
“你们是不小瞧咱村长啦。照我说,村长就是咱长龙的玉皇大帝,有他镇守长龙,大家还担心什么,他不让进,别说是人,就是一个蚊子也别想飞进来。”
、、、、、、
易近人压手制止:“大家别说了,我知道大家的意思,不就要我把守好长龙的大门,不让人进来吗。放心吧,为了长龙村、为了公司、为了长龙村的婆娘们,我易近人豁出去了,保证不让一个蚊子飞进长龙村。”
罗熙凤媚他一眼,轻言轻语:“谁让你跟蚊子过不去呀?”
“打个比方,意思就是、、、”
“不让一人进来,是这意思吗?”
“是啊,你不就是需要这效果吗?”
“那就拜托易村长啦!”
第二天,易近人在长龙村的入口处设置了简易的拦路杠,并以村委会和公司的名义出示了一条告示:自即日起至夏至日,长龙村荷花观光园全面禁园,期间禁止非长龙村人进入长龙村。易近人、温贤德、秦聪三位村干部轮流值班。一拨又一拨的游客被堵在了拦路杠的外围,有二话没说转身就离开的,有发一通牢骚后气呼呼离开的,有强行闯杠被村干部和村民轰走了的。
下午三点,麻烦来了,镇综治办邓主任气势冲冲来到长龙村,找到易近人,劈头就骂:“好你个易近人,别以为当了一个叼毛村长,就可以摆脱世界摆脱中国,搞闭关锁村了,不就长着几朵荷花好看吗,好看就应该夹道欢迎、热热闹闹迎接人家来看,你倒好不但不欢迎,反而设下拦路杠不让人家进来。”
易近人想解释,但几次张口,都被邓主任雷厉的话语堵了回去。他干脆什么也不说,只陪着笑,任由邓主任发泄。
邓主任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该撒的气撒完了,该发的火发完了,最后他重叹一声,声音弱了下来:“易村长,刚才有些话是说重了点,你别记心上,当然也请你多理解,今天跑镇里告你长龙村的人太多了,我是长龙村的驻村干部,书记镇长把责任推我头上,说我没做好ei稳工作,把我大骂了一顿,责成我马上到长龙村来处理这事,并说没把事情处理好,就住在长龙村别回镇里。”
易近人见他说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才给他倒了一杯冷开水。他一口气喝了,抹抹嘴,接着又说:“罗村长,说说这件事咋处理?”
易近人冷笑,瞟了眼邓主任,心想,咋处理,两个法子,一是把杠撤了,把村门打开,提前让游客进村;二是继续杠着,未到时候,决不让游客进村。第一个法子,违背了自己对婆娘们作出的承诺,不诚信,不地道,得罪的是长龙村操持家政大权的婆娘们;第二个法子,坚守自己的承诺,取得婆娘们的高赞,得罪镇领导,游客继续上告,告到县委县政府,自己最后落得个为官不力的罪名,甚至被撤销职务。易近人心里清楚,邓主任要的是第一个法子,而他却偏向第二个法子。
见易近人不言,邓主任又说:“怎么,不好决定吗?”
不是不好决定,而是易近人的想法根本就不是邓主任所想要的处理办法。一旦说出口,必定会遭到邓主任又一次暴风骤雨般的批评和指责。但是,保持沉默不表态,也不是办法。易近人背着手,转起了圈,心里又开始盘算,是守着对婆娘们的承诺还是顺了镇领导的要求?思来想去,最后一咬牙,说:“邓主任,请你回去告诉书记镇长,再过半个月条件成熟了,长龙村一定以最隆重的礼节、最热闹的方式迎接八方宾客,现在撤杠让游人涌进长龙村,恕我决不能接受。”
邓主任拉下脸来,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以领导的口气,严厉地说:“易近人,你别搞错了,长龙村是中国版图上的一个村,不是一个国。你是村长,不是国王,你没有权力在长龙村搞独立,没有权力阻止合法公民进入长龙村。你现在必须马上下令撤了拦路杠,让大家能够自由出入长龙村。不然,撤不了你的村长,至少可以撤了你的书记。”
易近人和邓主任关系很铁,相互知根知底,包括性格脾气,相互都很了解。邓主任是镇里有名的暴脾气,他发飙的时候,你万万不可跟他顶嘴,不然他会没完没了把你骂到体无完肤、毫无尊严之时,方肯撒手,这点臭脾气,数易近人最了解。怪不得,邓主任一开口,易近人就变哑巴了,耐着性子听他狂说。等他说到唉声叹气、嗓子眼冒烟、上气接不来下气时,易近人把早已备好的茶递上,把话接过来,说:“邓主任,你不用说了,你可以撤了我的职,但是对村委会和公司共同作出的决议,我一个人是无权废止的。”
“怪不得你不敢撤杠,原来是怕得罪罗熙凤那帮婆娘。”
“你不也尝试过她们的厉害?在长龙村得婆娘者得天下,失婆娘者失天下!这事你听说过吧!”
邓主任不屑地撇撇嘴:“哼,再厉害,也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
易近人对他的话很不满,反问他:“你觉得她们见识短,那你直接去找她们,叫她们撤了拦路杠,反正我撤杠也必须征求她们的同意。”
邓主任拼命摆手,连声说:“不行不行不行,我好歹是个副科级镇领导,对下布置工作只能找村委会的书记、村长,哪能找普通村民。”
易近人说:“也好,我去把杠撤了,回头我告诉罗熙凤那帮婆娘,是你把杠撤了,把人引进村里的。”
这哪行啊,这不引火烧身吗?对罗熙凤的厉害,邓主任可是领教过几次了,最近的一次是在村长竞选会上,罗熙凤当着全体村民的面指责镇里黄书记和村长候选人田头宝,这可不是一般婆娘所敢为的。那次正好是邓主任陪同黄书记到长龙村来的,黄书记还怪邓主任没挺身而出保护他,把邓主任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那次邓主任不是不想保护他,而是看到罗熙凤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觉得出手相救不但救不了黄书记,反而也会把自己白白搭进去。
见邓主任不说话,易近人以为他同意了。于是,瞟他一眼,默默地向门外走去。
邓主任拽住他的肩膀,问:“去哪里?”
易近人没有回避,直言:“去通知撤杠,顺便告诉罗熙凤一声。”
邓主任的口气突然软了下来:“算了吧,尊重你们的做法,现在咋样还咋样,我知道你们不让人进村自有不让进的道理。我立马回镇里,建议书记镇长也收回他们的命令,尊重你们的做法。只是你们要想法子阻止那些游客别再闹事,特别是不要让他们闹到县委县政府去。”
易近人说:“这正是罗熙凤要的结果。”
邓主任听迷糊了,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但愣了愣,随即无声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第一章
不管地图上能否找到,反正事实上它就是一个有着一千一百多年悠久历史的自然村。这村子一直出着名,最早是老祖先把村子经营得红红火火而出名,后来村民们一直坚守着这块桃花源一样的天堂净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出了名,到后来村民们又把外人引来天堂,再次名声斐尔。村子地形十分奇特,状如绵延数十公里的巨龙,故名为长龙村。村子散布着七个村庄,自古以来靠一条石道相连,石道两翼杨柳茂密如盖,行走在石道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不,石道上正传来一爷们和一婆娘的叨咕声呢!
“村长,村长,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嘛!”婆娘的声音
“你别老村长村长的,这不赶去竟选吗,兴许选不上,村长就不是咱的啦!”爷们的声音。
“没事,长龙村的婆娘都看好你呢,那个田头宝哪是你对手哟。”
“他可是镇里黄书记欣赏的人儿。”
“你是咱长龙村婆娘欣赏的人儿,婆娘欣赏的,她家爷们敢不欣赏吗?所以没事,全村人都支持你。不过,村长,婆娘们支持你是有条件的。”
“啥条件?说我听听。”
“我听说,长龙村的大老爷们都准备好了往外跑,你得给婆娘们做主,阻止他们往花花世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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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爷们叫易近人,是长龙村党支部书记、村长。那婆娘叫罗熙凤,是长龙村婆娘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享有“女超人”的雅称。
易近人在前面走,罗熙凤在后面跟。俩人一边赶路,一边絮叨。
一大早,长龙村村委会的喇叭就响了起来,一会儿播放当地民曲,一会儿村妇女主任秦聪用地方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反复宣读村民委员会选举章程。易近人到达村委会时,村部内外已零零散散站了好些人,这些人中最扎眼的就是田头宝,他可是易近人唯一的村长竞选对手,你看看,还未上任村长,就开始对两名张贴标语、悬挂横幅的村民指手划脚、大呼小叫,见易近人来了,又背手迎上去,蹬鼻子抹眼地撒起威风来。
田头宝说:“老村长,你是检查选举准备工作来的吧,我已经检查过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鸣锣开场了。”
易近人当作没听见,没理睬他,却故意针对选举准备工作问正在忙活的俩村民:“选票、投票箱都准备好没有?”
其中一位村民说:“报告易村长,已经准备完毕。”
易近人说:“不是村长、是老村长,待会新村长上任,我就是老村长了,老就是卸任的意思。”
另一村民故意吊着嗓门说:“易村长正当年华,怎能说是老村长呢?在咱长龙村,能把易村长赶下台的还没投胎出世呢!”
这话可戳伤了田头宝。他嚷嚷道:“说啥呢说啥呢,大清早在这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自己没那能耐,别人还没那能耐吗,什么道理。”
田头宝气得牙齿咬得咔咔响。
村民也不服软,说:“你有能耐,你就试试。你田头宝要能当上村长,我给你八辈祖宗磕头。”
田头宝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记住,到时别说话不算话。”
村民又说:“我记住了,你要选上了,我岂止给你磕头,我还给你当孙子。”
田头宝哪受得了这般屈辱,抄起一把竹椅就朝那位村民砸去,幸亏那位村民手脚灵活,一闪身就躲了过去。
罗熙凤实在看不下去,心想,何不戏弄田头宝一番,给他个下马威。她摆弄着腰姿,屁股一晃一晃地走上前,冷言冷语:“哟,田村长,你看你,当村长了,就是不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对村民实施暴力啦。”
“那小子欠揍。”田头宝噿了一口,手指点划着那村民,“你给我记着,这辈子你最好别来求我。”
那村民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心里多少有些犯怵,毕竟人家是村长候选人,要真让他当上了,自己在长龙村的日子可真不好混了。
罗熙凤可不是这种人,她见田头宝气势越发嚣张,心里越是生气,越想拿话奚落他。“哟,田村长,村长可是村民的公仆,知道啥是公仆?公仆就是大家的仆人,是专为村民服务的,作为长龙村的村民有事不求村长求谁?”
田头宝好像听出了什么,眯着眼睛瞪着罗熙凤,歪着嘴角说:“你嘴巴倒挺甜的啊,田村长田村长叫得我心里舒坦,要真把村长给我叫来了,你就是我的祖宗,我天天供养你。”
罗熙凤重重地啐一口:“呀呸呸呸,谁是你祖宗呀。我要不抓紧时间叫你几声村长,待会选举结果一公布,想叫也不敢叫了。”
田头宝说:“你啥意思呀?”
罗熙凤说:“啥意思你不明白?你落榜呗,大家不认定你当村长,我还能乱叫吗?”
田头宝呲牙咧嘴,恨不得生吞了罗熙凤。
易近人正和俩村民摆弄主席台,听罗熙凤还在跟田头宝口角,便招呼道:“熙凤,嚼啥口舌呀,省省吧。来来来,搭把手,把主席台装扮一下。”
他把一块大红绸缎布的一头抛给了罗熙凤,罗熙凤接着,俩人将布抖开盖在了条木桌上。
易近人拍了拍桌子说:“这才像红色政权嘛!”
田头宝哼了一声:“被你俩玷污了,就成白色恐怖啦!”
罗熙凤哪受得了这般侮辱,捡起地上的扫把朝田头宝打去,田头宝撒腿就跑。+
上午九点,参加选举的村民陆续都到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把村委会前面的那个晒坪站的满满的。长龙镇党委、政府来了一大帮子领导,由黄书记亲自带队,前来监督村委会的选举工作。田头宝不离黄书记的左右,一会递烟点火,一会沏茶倒水,像极了旧社会侍候地主老财的奴才。九点半开始,两位村长候选人分别作竞选演说,先上台演说的是田头宝,他向众乡亲抱了抱拳,又向黄书记等一行领导毕恭毕敬鞠了三个躬,不同礼节顿时让场上炸了锅。有人骂他趋炎附势拜官主义重,有人骂他见了当官的就是一条狗不能为民做主,有人公然喊他滚下台来,说长龙村不需要眼里只有官员没有百姓的软蛋当家。不管村民怎么骂他,他都不还口,一味的点头哈腰,皮笑肉不笑。开始演说了,没说上几句,就信誓旦旦表起了决心,一是把村里唯一一条通往村外的沙石路改造为双向水泥道,二是打开长龙村的门户,让村里的青壮年男子都走出去,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捞金去,让自家婆娘过上好日子。场上顷刻间又像挨了炸似地乱了起来。
罗熙凤带着几名婆娘冲到主席台前,指着田头宝就是一顿臭骂:
“姓田的,你当村长就是想把长龙村的公婆都拆散,过两地分居的日子?你把男人都支走,让女人在家守活寡,你打的是啥歪主意,你当我们不知道。”
“怪不得你小子扬言要让长龙村的后辈娃都姓田,你这人野心太大、思想太肮脏,当村长不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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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头宝扭曲着脸,整张脸写满了愤怒、侮辱、无奈,换着平时他早大打出手了,但今天他忍了,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任何一个细节犯错都可能使他一败涂地。他装出一副谦虚的表情,连连解释他的施政主张,口气十分平和。可罗熙凤不吃他这一套,继续对他冷嘲热讽。
“你别搞什么演说啦,你那一套就是套儿,没人信。你也别竞选啥村长了,没人听你的,即使你是村长也就一光杆司令。”
黄书记嚯地一声起立,指着罗熙凤,口气不逊地说:“你就是罗熙凤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今日一见,你果然不亚于王熙凤。”
罗熙凤说:“黄书记,你是褒奖我还是批评我?”
黄书记反问:“你说呢?”
罗熙凤说:“如果你是批评我,那我也得批评你一句,选村长是村民的权力,怎么选、选谁是村民自个的事,你一个大书记、应该没你的事吧?该不是给某人助选来的吧?”
黄书记的脸色刷地一下子阴了下来,如此尴尬是他从政以来首次遇见。他移目坐在主席台一旁的易近人,冷森森的目光比利剑还刺人。
易近人明白黄书记一方面怪他没起来制止,一方面请求他出面解围。虽然他对黄书记坐镇选举现场有些看法,但看法归看法,眼看现场趋于混乱,作为上一任村长应该有责任起来维护。
易近人起身,阴着脸说:“罗熙凤,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回座位,听演说。没闹够,待会选举完了,你爱哪闹哪闹,没谁管你。”
易近人口气很硬,边说边向罗熙凤递眼色。
罗熙凤知道易近人是做给黄书记看的,当然也在寻求她的配合,她没理由不配合,也配合得相当不错。
她说:“易村长,你知道我为啥闹啵?就因为你,人家胡说八道那是要赶你下台。你能下台吗?问问大家,没人赞成,你那么好一个人,当官尽为老百姓着想,你当这几年村长,咱老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火红,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没一个说你不好的,你要不当村长,简直是天理不容。”
她学着田头宝的样朝黄书记抱了抱拳,边退下边说:“黄书记,多有得罪,请海涵!”
田头宝接着演说,但没说上几句,怯场,忘词,愣了片刻,干脆向大家鞠了三个躬便慌慌张张离开了发言席。场上顿时一阵骚动,不时还响起尖厉的口哨声。
接下来是易近人演说,易近人就是不一样,往发言席一站,还未开口,场上先是一阵比潮水声还凶猛的鼓掌声,接着是“易近人必胜”、“易近人必胜”此起彼伏的号子声。而不到两分钟的精彩演说一结束,场上掌声、喝彩声更如惊涛骇浪经久不息。
演说结束后进入下一程序投票选举。选举结果是易近人获胜,连任村长。田头宝则以候补委员的身份进入到村委会工作。
易近人上任新一届村长的第一天便遭遇到了一件令他颇伤脑筋的事情。那天上午,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嗤的一声停在了村委会前面的水泥晒坪上,车上下来两位风度仪表特别招眼的老板和保镖模样的人,直奔村委会。
易近人前脚刚进办公室,那老板和保镖模样的人便后脚跟了进去。
老板摸样的人敬了个极不标准但带点滑稽的军礼,躬躬身说:“大哥,小弟向你道喜来啦!”
易近人抬头,仔细瞅了瞅,由惊转喜:“哟,山木,啥时回来的?”
原来,老板模样的人叫山木,是土生土长的长龙村人,五年前背着家人南下广东,现在在深圳一家房地产企业任开发部经理,据说很受老板的器重。
山木抱拳道:“昨晚到的县城,刚进宾馆遇见咱村的人说你又当选村长了,不敢耽误,一大早直奔你这里,向你表示祝贺!”
易近人不以为然:“有啥祝贺的,芝麻大的官,给你你还不稀罕呢!”
山木说:“我可没那魅力,更没那魄力,不敢奢望啊!”
山木又把保镖模样的人向易近人作了介绍:“哦,介绍一下,我的助理小吴。”
易近人赐座,一边忙着倒茶,一边顾着说话:“深圳刮台风啦?”
山木落座,没反应过来:“没呢,我回来时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天气好得很呐!”
易近人又说:“怪了,没刮台风,你跑得回来?五年了,你小子头一次回,家乡可以不要,但父母你总得回来?上一眼吧!”
山木说:“我不忙嘛,父母有哥嫂照顾,我放心着呢。我每个月给俩老两千元养老,俩老可高兴啦,每次通电话都嘱托我好好干,别惦记着家里,家里好着呢!”
易近人说:“行,你小子有钱了,总算没把父母忘了,知道给父母钱,算有孝心。不过,五年头一次回来,说什么也得先见一眼父母。”
“我不是说了要先来祝贺大哥的吗?”
“你要没事,你会从大老远的深圳跑回来祝贺我?说吧,啥事?”
“不愧是村长,眼睛毒。我就不拐弯子了,实说,这次回来确实需要你帮个忙,大忙。”
“直说吧,什么忙?”
山木犹豫了一下,咂了咂舌:“我现在急需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参加深圳房地产开发。大哥,你是一村之长,能不能动员咱村的青壮年走出封闭的大山,南下深圳掏金,那里辛苦一年就是咱长龙村十年的收入啊。我可以和村委会签订长期的劳务输出合同,同时我还可以与每一个随我外出的村民签订最低年收入保障协议。”
这事对易近人来说并不突然,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过去,为增加村民收入、提高村民生活水平,他也曾对村民提出过“走出去”战略,得到一部分特别是男性村民的支持,但却遭到全村妇女的一致反对。女人不放行,男人岂敢离家出走,就这样易近人“走出去”的战略刚挂在口头上就夭折了,长龙村的村民们依然维持着老祖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作方式,过的依然是紧巴巴的苦难日子。
山木一边品茶一边呢喃:“困难困难,困在家里就是难;出路出路,走出去才会有路。中国农民需要城市拥有的一切,这是巨大的需求,也是未来经济增长点,同时也是我们农民的新生之路。”
易近人抬起沉思的头,盯着山木,显然他是被山木的话吸引住了。他翘起拇指,夸他:“你小子,外面的世界把你整聪明啦!”
山木看到了希望,急说:“大哥,你去过北上广吗?没有吧。你虽是村长,但你最多去过咱们县的县城,外面的世界咋样,你知道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就是一纯井底之蛙。我告诉你,外面的世界就像、像天堂,就咱长龙人梦寐以求的住着美丽天仙的那个天堂。咱长龙村跟外面的世界简直没法比,你看看我们住的什么、走的什么,再看看我们村民吃的什么、穿的什么。村长,我都羞于启齿啦。”
易近人叹了口气,说:“那有啥法子呀,老祖宗把我们带进了这大山沟,要想改变,也有个过程,慢慢来呗。”
“村长,慢不得呀,再慢下去,上有愧于祖先,下有亏于子孙。你得想法子,赶紧让村民走出去,这是长龙村村民脱贫致富的唯一出路。”
“走出去,没那么容易,会出现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比如夫妻都出去了,老人和小孩咋办?爷们都出去了,婆娘们咋办?会种田的青壮年都出去了,责任田咋办?万一一方出去,婚姻出现变故,家庭咋办?等等,都是我这个村长应该考虑的问题。”
“我最多能给你一周时间考虑,一周内如果能决定,去多少人我就跟村委会和个人签订多少份合同。超过一周,我只能遗憾地放弃长龙村,把机会送给别人。”
易近人思来想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就这样,一周之内给你答复。”
当天下午,易近人主持召开了新一届村委会第一次会议,会上针对长龙村当前的经济形势和人民生活水平的现状,整出了三条壮大集体经济实力、提升村民生活水平的措施:一是发展以烟叶、白莲、翻秋花生为主打产品的特色农业,成立特色农业合作协会;二是鼓励村民发展种养一体化产业;三是鼓励富余劳力向城市、沿海发达地区转移。如果有村民想出外闯一闯,可以在三天内向村委会提出申请,村委会将落实好接收单位,于近期内统一组织实施劳务输出。
会后,易近人亲自担任播音员,将三条措施向全体村民播报。他心里清楚,这些措施的推行势必在长龙村引发风波,使一向平静的长龙村不再平静,甚至波澜起伏。
果然,在日近西山、黄昏笼罩着长龙村时,全村青壮年爷们几乎全聚集到了村委会,向村长递交了外出务工申请。易近人犯傻了,为难了,也惶恐不安起来。让全村青壮年爷们都走,婆娘们一定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所以,他又对爷们附加了一个要求,申请必须有婆娘的签字,婆娘都去的,对老人的赡养、娃们的教育抚养、责任田的租赁要有安排。显然,一方面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转移责任,减少自己的麻烦;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是在为维护家庭和谐着想,家庭成员的相互支持,就像一根韧带一头拴着离家的人、一头拴着守家的人,心相牵,情不泯,家昌盛。
眼看一周已经过去大半,而真正递交申请的村民连个影子也没出现。倒是不断听到村民反映,不是东家夫妻吵口,就是西家媳妇哭着回了娘家。易近人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总是说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吵也罢,打也罢,由着他们吧!可是,他心里却开始犯起了疑,是村民故土难离还是夫妻真的难舍难分?他不知道,因此他决定到村民中走访,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长龙村下辖龙头、龙腹、龙尾、龙足、龙须、龙心、龙胆七个村民小组,沿两河两垄两山分布,是典型的山清水秀江南“鱼米之乡”。龙头小组是长龙村经济、文化、生活水平的领先小组,也是村民思想最活跃的激进小组。他决定先走访龙头小组,因为在长龙村只要是龙头小组决定了的事,其他小组一定会群起响应,这已经是几百年来形成的习惯。
龙头小组村头的一棵几百年的古樟树下,围坐着一大群婆娘,坐在中间的是罗熙凤。看阵势,她们像是在开什么会。易近人想躲避,可已经被她们发现,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昂头挺胸迎了上去。
罗熙凤起立,全体婆娘起立,目光齐聚,掌声齐鸣,像迎接突然驾临的国家元首一样迎接她们的村长易近人。
易近人极为震撼,也极为理智。如此喜悦的欢迎场面,给他一个直觉,村委会决定的壮大集体经济实力、提升村民生活水平的三条措施八成是得到了这些婆娘们的支持和拥护。果然,罗熙凤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证实了他的直觉的正确。她说:“欢迎易村长视察龙头小组,也非常支持易村长的三条措施。刚才我们七个小组的婆娘代表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当前形势下我们都应该解放思想、与时俱进,该走出去的不拽着,该放进来的不拦着。易村长,你给句话,啥时走,我们这些婆娘的爷们随时可以出发。”
易近人说:“只要办好了手续,我保证三天后长龙村第一批外出务工人员就可以出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村委会变得像街市一样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的,写申请、签合同,忙活了三天,第一批外出务工人员终于如期地在一片鞭炮和铿锵锣鼓声中隆重地离开了故土。半个月后,第二批外出务工人员又踏上了专车,在一片难舍难分的哭喊声中缓缓驶离长龙。一个月后,最后一批对故乡怀有深厚感情的爷们实在不忍心舍弃心爱的婆娘,但为了生计也不得已离乡背井。
长龙村,这个安分了几个世纪的小山村开始不安分起来。爷们都走了,随着改革的大潮走到了绚丽缤纷的世界,留下的全是婆娘、老人和小孩。易近人戏谑地称自己为“婆娘王”、“孩子王”、“老人协会会长”。(未完待续)
第二章
易近人从镇里开完会回来,就躲在自己房间一根接一根抽烟,不说话也不吃饭,愁眉苦脸,苦思冥想,整个人就跟掉了魂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原来镇政府为片面追求政绩,依然按照计划经济的模式,将全年部分农产品的生产任务定量承包到了村。长龙村是农业大村,所以生产任务的定量也比较重。看着一组组沉甸甸的数字,易近人摇头、叹息、苦笑,是啊,在没有爷们的世界,要想完成如此繁重的生产任务,简直比走蜀道、登珠峰还难。他找到了镇里的黄书记,先把实情说了说,再把苦摆了摆。没想到,黄书记是先给他脸色,再给他训斥,完了又添了句冷冰冰的话,“回去告诉乡亲们,长龙村不是挺牛吗,那就牛一次给我看。爷们走啦,婆娘们上啊!”
易近人灰溜溜地从黄书记办公室出来,弄得一鼻子灰不是灰、土不是土的,心里憋屈死啦!
没办法,易近人只好召集村干部开会,叫大家拿拿主意。长龙村的村干部按选举的结果本来只有三个人,村长兼支部书记易近人、民兵连长温贤德和妇女主任秦聪,后来黄书记违反原则把田头宝先候补进去了,就成了四个人,是全镇十五个村,村干部最多的一个村。会议刚摆开阵势,易近人还未开口说话,罗熙凤就疯疯火火闯了进来。
罗熙凤劈头就问:“易村长,村里是否遇到难处啦?”
易近人没有回避,很直接地回答:“没错,镇里下达的生产任务重,而我们面临劳动力缺乏的巨大压力。”
罗熙凤瞅准桌上的一杯茶,也不问是谁喝过的,端起就喝。喝完,用手擦擦嘴,以不好意思的口气说:“渴了,喝了,不嫌脏吧?”
田头宝抬起头,瞟她一眼,又?一眼茶杯,脸露鄙夷之色,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罗熙凤听着这话,简直被气炸了,抓起茶杯就要朝田头宝砸去,幸好易近人闪电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夺下了茶杯。但她并不罢休,又抓起茶几上的茶叶包瞅准田头宝的额头砸了过去。可怜田头宝一头油光逞亮的发丝,被燥得发黑的茶叶遮盖。
“别闹啦!”易近人突然一吼,显然是生气了。
他这一吼真赶上了时候,田头宝拍去身上的茶叶,抄起会议记录本,扬手,正要砸向罗熙凤时,突然被他的一声吼声给唬住了,要不然有棱有角的记录本砸过去不是脸破就是鼻肿。
“这会我不开啦!”田头宝气嘟嘟离开了会议室。
易近人没去留住他,而是一声不吭目送着他离开。
易近人下起了逐客令:“罗熙凤,你也可以走了,别耽误我们开会。”
罗熙凤口气强硬:“你把我赶走了,你们的会,不会有结果。”
“你很自信呀!”
“既然这样,告辞。”
“叫你走,你还真走。”易近人拉过一把椅子,接着说,“坐下,一起开会。”
罗熙凤愣一下,说:“田头宝走了,让我开会,合适啵?”
“是他自己要走,碍我什么事。”
“我估摸着,他八成是到黄书记那告黑状去了。”
“不管他,开会。”
“让她们也参加吧。”
易近人环视一遍,问:“谁呀?”
罗熙凤说:“是我姐妹,在外面晒坪等呢!”
易近人移目秦聪:“秦主任,你去叫她们进来。”
秦聪出去,一会带进来六个婆娘。温贤德搬来三条长凳让她们坐下。
罗熙凤开始逐一介绍六位婆娘:龙腹小组的冷紫悦,冷酷、娇艳,人称“冷艳女王”;龙尾小组的刘雨帘,泼辣、好撒娇,大家都叫她“发嗲女汉”;龙足小组的郑梦怡,温顺、贤惠,爷们手中的宝贝,常听她爷们叫她“绵羊婆娘”;龙须小组的李嘉涵,第一个嫁到咱村的中专生,端庄、稳重、高雅、大方、有气质又有学问,咱姐妹都尊称她“窈窕淑女”;龙心小组的许芷仙,是咱姐妹中最年轻的一个,叫、叫“青春时尚女”;龙胆小组的黄翠翠,长得挺清秀吧,是咱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咱管她叫“清纯靓妇”。
易近人说:“加上龙头小组的呼风唤雨的‘女超人’罗熙凤,往后你们就叫‘长龙七仙女’吧!”
众婆娘响应,拍起掌来。
罗熙凤说:“我们是七仙女,谁是玉皇大帝呀?”
众婆娘一同应道:“易近人易村长呗!”
易近人呵呵笑道:“好啊,往后我不仅是你们的村长,还是你们的父王啊!要是谁不听话,我就让她永远见不到她的牛郎。”
婆娘们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会议开始了,但会议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叫村干部会,易近人把它定性为“村民联席会议”。这可是当时农村管理体制中出现的新事物,也可算作农村改革的一项创举吧!
会上,“七姐妹”就当前村委会遇到的难题提出了应对举措,即成立“妇女联合互助会”,简称“妇联会”,会长罗熙凤,其他六位婆娘均为副会长。罗熙凤的解释是一个婆娘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十个、三十个、一百个、、、婆娘的力量足以让泰山移位、日月换颜。
易近人兴奋了:“是啊,把婆娘们联合起来,力量可就大了,有什么大事不能干、有什么奇迹不能创造呢?”
他随即拍板:“我完全同意并支持‘长龙七仙女’的想法,这想法很大胆、很创新啊,对咱们村当前乃至以后走出困境大有裨益。但是在具体的实践中如何实施,我还有些担心。”
罗熙凤疑问:“村长,你担心啥?担心推广实施不了?”
易近人说:“是啊,你们的想法只能代表你们,并不代表全村所有的婆娘。咱村的青壮年婆娘有三百多位,赞成你们想法的能占几成?”
罗熙凤说:“从目前看占了三分之一左右,不过这没关系呀,新事物嘛哪能让人说接受就接受呢,总得有个过程吧!”
易近人缓了一下说:“那你们谈谈具体如何实施?”
罗熙凤马上说:“很简单呀,先成立妇联会,然后以入会的形式加入,第一批入会的是咱七仙女,先试行、宣传,待婆娘们看到了它的好,认定了,再接受她们入会,签协议、写承诺。我敢保证,不要半年,咱长龙村的婆娘们全是妇联会的会员。”
易近人征询了一下温贤德和秦聪的意见,两位表示完全赞成、支持。
易近人最后拍板,一致通过成立长龙村妇联会,会后由温贤德和秦聪以村委会的名义协助罗熙凤具体实施妇联会计划。
然而,新事物的出现总是与坎坷、曲折绑在一起,注定了它的发展是要付出代价的。正当妇联会工作如火如荼进行时,黄书记气势汹汹突访长龙村,使该工作像突然遭遇了断电的机器被迫停了下来。
原来,自从上次田头宝离会后,就没再回去过村委会,而是三天两头往镇政府跑,以汇报工作为由整日泡在黄书记的办公室,后来黄书记干脆把他安排在镇政府的城管大队当了一名协管员,并答应他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让他回到长龙村村委会工作。这次黄书记突访长龙村,是因为在一个星期前他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长龙村村委会公然与镇政府对抗,一是让全村的青壮年爷们集体外出,逃离生产;二是让全村的婆娘组成“妇联会”回归集体吃大锅饭年代,是历史的倒退。黄书记密派刚调任长龙镇的一名副镇长暗访长龙村,就举报信反映的内容进行调查,调查结果是情况属实。
黄书记直奔村委会,恰好易近人正在听取温贤德、秦聪关于“妇联会”进展情况的汇报,见黄书记突然驾临,三人颇感诧异。
黄书记不受座也不受茶,背手站立,脸色冷峻。他绕室转了一圈,目光像钉子一样盯着易近人。
易近人客气道:“黄书记,不知道你要来,接待不周,你多担待。”
黄书记口气严厉:“易村长,恕我直言,你眼里早没我这个书记啦。要不,你村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呢!”
易近人明知故问:“不知道黄书记指的是哪件事?”
黄书记哼了一声:“哪件事,看来你村里发生的事还真不少。”
易近人说:“吃喝拉撒,大事小事,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断。”
黄书记乜他一眼:“我只想听你给我解释两件事,一是男劳力输出问题,二是妇联会问题。”
这时,外面传来罗熙凤的声音:“这两件事都跟易村长无关,也跟村委会无关,是我一人所为。”
声到人到,罗熙凤冲进了村长办公室,继续说:“如果需要解释,也只有我才能解释清楚。”
易近人厉声道:“罗熙凤,你添什么乱呀,这没你的事,赶紧离开。”他本想制止她,但根本不起作用。
罗熙凤闹开了:“黄书记,咱长龙人祖祖辈辈守着这块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结果怎么样,到现在也才勉强解决了温饱,甚至有的家庭温饱尚未解决。长龙人穷,没钱,没钱就得找出路,守着这块土地找不着出路,只好出去找,出去挣钱,这难道有什么错吗?爷们出去了,婆娘们得把家撑起来,但是一个婆娘干不了什么,十个、百个婆娘联合起来,力量可就大了,责任田能种好,你们下达的各项生产指标也都能完成,这有什么不好呢?又违反了哪项政策、哪部法律呢?”
黄书记本来就恨罗熙凤,根本没在意她在说什么,气嘟嘟地等她把话说完后,冲易近人发起火来:“易近人,你是一村之长,你就这样任凭一个婆娘呼风唤雨?你应该对你的能力反思,也应该对你的工作反省,甚至你要对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说着,愤然甩袖离去。
易近人叹息:“这回真的遇到麻烦啦!”
罗熙凤冷笑:“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吹过了,易村长,你就等待倾盆暴雨的来临吧!”
果然,第二天上午,镇纪检书记在田头宝的陪同下来到了长龙村,向所有村干部、村民小组长宣读了镇党委、镇政府的红头文件:第一,暂时停止易近人村长兼村支书职务,停职期间其一切职务由田头宝代理;第二,所有外出务工的青壮年爷们务必在十五日内返回家乡;第三,本日起取缔非法组织“妇联会”,不得以该会从事任何活动。
文件一发布,长龙村可乱了套啦。首先,因为对停止易近人职务不满,温贤德和秦聪同时向镇政府递交了辞去长龙村委员职务的申请,虽然镇政府没有批准,但两位却视为辞职,这样长龙村村委会实际上已经瘫痪。其次,全村所有婆娘停止下田劳动,自发前往村委会静坐,以示抗议。再次,以罗熙凤为首的“长龙七仙女”当日下午前往县委,找到了县委罗书记,并详细地向他介绍了有关情况。
罗书记高度重视,立即责成纪检、组织、公安等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发生在长龙村的事情进行具体调查。经过三天的调查,调查组形成了这样的调查结论:第一,长龙村委会为改变贫穷状况,增加村民收入,集体组织劳务输出,符合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发展要求,应当给予鼓励、支持和保护;第二,“妇联会”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条件下出现的一种新型互助合作形式,是农村改革的一项伟大创举,不仅有利于农村经济的发展,更有助于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应该给以扶持、推广;第三,撤销长龙镇对易近人的停职处理,恢复其一切职务;第四,对造成此事件的长龙镇有关领导责成公开检讨,同时对其违纪行为上报县委县政府追究其有关责任。
黄书记因为长龙村的事情调离了长龙镇,并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田头宝也被撤消了长龙村村委会委员的资格。
风波平息,表面看来已经回归平静的长龙村实际上一点也不平静。
“妇联会”已经把全村的婆娘栓在了一起,每天一起劳动的壮观场面成了长龙村最璀璨靓丽的风景,也引来源源不断的参观者。
人来人往多了,名声也就大了。已经沉落了很久的长龙村,一夜之间又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名星村。出了名就会产生名星效应,人如此,一个地方亦如此。易近人决定抓住长龙村成名的机会,将名星效应转变为可以使长龙富裕、村民幸福的财富。而要达成这一转变,希望又在“长龙七仙女”。
在龙头小组罗熙凤的家里,“长龙七仙女”相聚在一起,正在策划一项悄然改变长龙村命运的重大行动。罗熙凤把家里贮藏的翻秋花生拿了出来,撒在八仙桌上,又给每人调制了一杯蜜糖水。
罗熙凤带头坐下,又招呼大家坐下:“大家请坐吧,咱们边吃边聊,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这蜜糖还是去年我妹家给的,舍不得吃,搁到现在。”
许芷仙把一个花生米扔进嘴里,边嚼边说:“哟,凤姐,花生加蜜糖,已经够奢侈了。要是去我家,顶多给你们大黄瓜。”
刘雨帘嗲声嗲气,调侃道:“是你家爷们的大黄瓜吧?你真舍得给姐妹们分享?”
许芷仙脸红扑扑的:“帘姐,你下流。”
刘雨帘嘀嘀地笑:“姐不是下流,姐是生理需要。”
许芷仙回顶道:“需要,去找你爷们那软不拉肌老黄瓜去。”
刘雨帘敲她一个脑壳:“哟,你咋知道我那死鬼软不拉肌?”
大家都涨红着脸,腼腆地笑。
罗熙凤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诶,我说你们吃我花生喝我糖水,就为了个人寻乐。今儿叫你们来,是为了啥?为咱长龙村找发展的路子,为咱村民找发财的路子,咱村民发不了财,钱包涨不起来,爷们就回不来,咱婆娘就得熬着没爷们陪、没爷们哄、没爷们乐的苦日子。”
冷紫悦冷飕飕地说:“凤姐,你是老大,你办法多、管用,你说咋办就咋办,咱姐妹铁抓落实就是了。”
郑梦怡软声软气附和道:“是啊凤姐,你的办法好使,大家都支持你。”
罗熙凤坚定地点了点头:“行,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完了大家评评,看可行不可行。”
她起身,走向隔屋,一会拿出几张已经生斑发黄的纸,抖了抖,说:“这是嘉涵照我想法整出来的一份方案,还没给村长看,咱姐妹先评评,评好了再告诉村长,我估计村长肯定会支持。嘉涵文化高,写的顺溜,说的也顺溜,还是嘉涵给大家说说吧!”
李嘉涵很乐意地接受了。她接过那几张斑黄的纸,慢条斯理说开了:“凤姐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有前瞻性,照此路子走,要不了一年咱长龙村可就要真的成为先富路上的名星村啦!”
刘雨帘又着急又不耐烦的,催促道:“李秀才,别磨磨唧唧的,赶紧把凤姐的想法说出来。”
李嘉涵故意抛给她一个媚眼,说:“急啥,事情得讲个前因后果。凤姐说,咱村日子过得不咋的,但自然条件得天独厚,从老祖宗到现在,长龙人祖祖辈辈恪尽职守守着这块土地,但这块土地并没有让长龙人过上好日子,这不能说是长龙人愚昧,不长本事,更不能说是长龙土地贫瘠。凤姐说,我们穷,是因为我们不敢触犯老祖宗,墨守陈规,固步自封。现在,凤姐要带领我们走出封闭,打开村门,迎接八方来客。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乐之有呢?大家想想,我们把人引进来了,会带来什么,钱,人家把钱带来是来享受的,我们得想法子把他们的钱留下来。”
众姐妹来兴趣了,屏声静气等待下文。可李嘉涵却有意捉弄大家,故意抿唇不言。
冷紫悦有点急了火了:“我说紫悦,你真不怕把我们都憋死。快说吧,咋把他们的钱留下?”
李嘉涵突然喷出笑来,说:“那得看我们的本事,凤姐决定发展观光农业,在长龙村建立观光农业园。
黄翠翠砸一咂舌,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啥叫观光农业?”
李嘉涵接着说:“关于观光农业,我也不是很清楚,它是农村改革和发展中出现的新事物。我查了一下资料,是这样解释的,观光农业是以农事活动为基础,以农业经营为特色,利用农业景观和农村自然环境,结合农业生产、农业经营活动、农村文化及民俗等内容,吸引游客前来休闲、观赏、品尝、购物、习作、体验、度假的一种新型的农业与旅游业相结合的农业生产经营模式。”
刘雨帘咧嘴说:“李秀才,你讲学呢,一套套的,听不懂。我认为嘛,观光农业就是我种田,让别人来参观,我不白给人看,我还得让人家心甘情愿掏腰包呢!”
李嘉涵夸她:“帘姐,水平挺高嘛,早知道,我还查什么资料,直接问你得啦!”
罗熙凤扫了一眼壁上的挂钟,微微一笑说:“还是我来说一下吧,说完了大家表个态,我再向村长汇报去。嘉涵对观光农业解释得非常好,雨帘的解释也挺形象。我就简单说说如何实施观光农业的问题,我提三点主张:第一,重点发展纯生态观光农业,充分发挥并保护好长龙村的生态优势;第二,重点打造以桃花、莲花、油菜花为特色的观光园;第三,发展与观光园相配套的“一村一品”观光服务业,如饮食、住宿、休闲娱乐等等。这仅是我的个人观点,咋样?有没有不同意见?
大家一致表示支持,并在递交给村委会的可行性报告上签字画押。(未完待续)
第三章
罗熙凤和李嘉涵去村委会找易近人。很凑巧,易近人刚从镇里开完会回来,才进办公室泡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罗熙凤和李嘉涵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易近人像见到救星一样惊叫起来:“好你个罗熙凤,正要去找你,你竟然送上门来啦!”
罗熙凤应道:“我这人腿犯贱,爱上门找麻烦。”
易近人热情示座,又要去沏茶,被李嘉涵抢了先。
李嘉涵说:“村长,咱自己动手,哪敢劳驾你呢!”她给自己一杯、罗熙凤一杯,又给易近人添满一杯。
易近人眼睛围着李嘉涵打转,被罗熙凤注意到了。
罗熙凤口气犀利地说:“村长,没见过嘉涵呀,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
易近人收回目光,极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呢,嘉涵可是长龙村的才女,女秀才呀,我正琢磨着,怎样发挥她的水平,别让人说她在长龙村屈才。”
罗熙凤说:“田头宝被免职了,你是想让她补缺?”
易近人摇头:“那倒不是,我一个村长没那本事。”
“你没本事谁有?”
“你有啊,你不找我汇报来了,我也正要为你那事找你呢!”
“哪事啊?”
“不就观光农业那事嘛!”
“你咋知道这么快,谁跟你说的?”
“你都酝酿好啦,就不许我知道。跟你实说吧,是镇里新来的赖书记说的。今天不开计生工作会吗,完了赖书记叫我到他办公室,开门见山就问我这事。我当时就犯迷糊,直说不知道,我还说回来一定好好查查,严肃处理。你猜赖书记咋说,他说长龙村藏有能人啊,能提出发展观光农业,说明此人有胆有识有眼光懂政策。我当时一想这事肯定是你罗熙凤给整出来的,所以顺嘴就把你介绍给了他,他一听到你的名字,激情特高,说一定抽个时间来拜访你。最后,他提醒我,一定要协助你把长龙村的观光农业发展起来,给全镇农村农业发展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子。”
罗熙凤激动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她脸上有惊有喜,想不到刚刚在“长龙七仙女”中酝酿好的事,还没来得及向村长汇报,就得到了镇书记的支持和鼓励。看来,长龙村真的找对了路子,要改天换地、旧貌换新颜啦!她取出由“长龙七仙女”签了字、盖了手模的可行性报告,郑重地交给了村长易近人。
易近人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向罗熙凤点了点头,又望向李嘉涵,说:“看这文笔是嘉涵写的吧,主意却是罗熙凤出的,你俩挺搭配的呀。看来,咱长龙村确实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地方。”
罗熙凤说:“不光我俩搭配好,你看看签字画押,长龙七仙女步调一致,全长龙村的婆娘们更是精诚团结。”
易近人乐开了:“看来我这个村长要沾你们婆娘的光喽!快说说,观光农业咋搞?”
罗熙凤指了指搁在桌上的可行性报告:“你不都看了吗,还说啥呢?”
易近人勉强笑笑:“嘉涵文笔太深奥,我一时半会也看不明白。”
罗熙凤说:“那就让嘉涵给你说道说道。”
李嘉涵只是把可行性报告中提出的发展观光农业的措施解释性的说了一篇。易近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不时还插几句奉承的话,从其表情看,他对观光农业不仅支持,而且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所以当李嘉涵一说完,他就使劲鼓起掌来。鼓掌说明什么?表面看,说明可行性报告已经得到了村长的认可和批准,在长龙村观光农业也可以由理论步入实践的轨道了。但是,易近人鼓着鼓着,手就突然僵住了,眉头皱了下来,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
罗熙凤紧盯着他说:“咋啦村长?刚才你还阳光灿烂,转眼就乌云密布了,是不是有顾虑?”
易近人叹息一声,说:“观光农业作为农村发展的一种新的经济增长方式,具体以哪种组织方式来运作才能更符合农村发展实际和老百姓的愿望,你想过没有?刚才嘉涵好像也没说到这一点。”
罗熙凤说:“以妇联会的形式组织实施,我觉得不妥,毕竟它不是正规组织,最好由村委会直接负责。”
易近人摆手:“村委会更不合适。”
李嘉涵眨巴着眼睛:“村长,凤姐,我提个建议。”
罗熙凤立马应诺:“行,你说吧!”
易近人亦点头。
李嘉涵咳了一声,说:“我听说现在农村有不少地方通过‘公司+农户’的企业模式来发展经济,不妨我们也试试运用这种模式来发展观光农业。”
易近人和罗熙凤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谁也没表态。但没表态并不能说明他们不同意,而是对“公司+农户”这种企业化的经营模式感觉挺新鲜,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嘉涵继续说:“‘公司+农户’指的是通过创办公司来开发观光农业,农户以土地、作物、劳力等因素参股公司,参与公司利益分享。”
易近人似乎听明白了,他站起身,背手踱步至窗前,透过窗户但见蓝天白云下百鸟展翅翱翔。一会他又慢慢回转身,望向罗熙凤:“你说公司叫啥名称好?”
罗熙凤笑不露齿,反问:“你说呢?”
易近人又望向李嘉涵:“嘉涵,你是秀才,你给个名称吧!”
李嘉涵浅笑:“我哪敢啊,取名者得有身份,你是一村之长,名称当然得你取。”
易近人轻轻啜一口茶,敲了敲脑袋,苦思了一会,说:“好吧,名我来取,官也我来任命吧!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这名称咋样?”
李嘉涵一边鼓掌一边说:“没想到易村长取名还挺有学问啊,听起来顺耳,说起来顺口。”
罗熙凤也拍了三掌,说:“你以为长龙村就你有学问,人家易村长好歹也是en革时期的高中毕业生。好了,公司名称有了,下面、、、”
易近人抢言:“下面我来宣布由罗熙凤同志担任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首任总经理,李嘉涵同志任总经理助理,具体协助总经理工作。”
罗熙凤用掌拍着桌子,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她是想阻止易近人把话说下去,但没用,易近人根本不理会她,硬是把话说完了。
易近人口气硬朗:“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罗熙凤指着他:“总经理应该由你担任最合适。”
易近人摇头:“你恰恰说反了,最不合适的人才是我,公司和村委会不是一个性质的,归属一个领导管理容易造成管理上的混乱。这样吧,如果你觉得我个人任命不符合组织原则和程序,那就立刻召开村委会和妇联会,由大家来表决。”
话音刚落地,门口传来声音:“啥事需要大家表决?”
温贤德、秦聪被冷紫悦、刘雨帘、郑梦怡、许芷仙、黄翠翠簇拥着进了村长办公室。
易近人起身招呼,李嘉涵帮忙整理坐凳,秦聪从罗熙凤手里抢过茶壶倒起茶水来。等大家都坐好了,温贤德问易近人找他有何事,易近人说没找他,温贤德马上明白自己是被婆娘们给耍了。于是,弯起手指瞅准婆娘们的脑袋叮叮咚咚敲了个痛快。婆娘们哪受得了这般屈,哗的一声全站了起来,瞅准温贤德猴子一样的身体掐了下去,直掐得他像被杀的猪一样嚎啕大叫。
易近人见婆娘们下手不省力,温贤德痛得脸都扭曲变形了,便开始制止:“别闹了,手下留情吧,男儿的身体也不是铁板,哪受得了十几把铁钳的折磨。”
罗熙凤也开玩笑似地制止道:“算了算了,大家手下积点德,别伤了他的命根,要不然他婆娘要咱赔偿,咱也没那玩意呀!”
婆娘们停住手,咯吱咯吱羞笑起来。
易近人双手往下一压,婆娘们的笑声停了,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来得正好,都坐下吧,正好有几件事跟大家商议一下。一是关于在长龙村发展观光农业的建议;二是关于成立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的建议;三是关于由罗熙凤担任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首任总经理的建议。大家就这三条建议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同意不同意表态都要明确,如果不同意的话,最好诠释一下理由。现在请大家自由交换一下意见,待会集中表决。”
小小的村长办公室霎时热闹起来了,婆娘们一旦打开话闸跟水库开闸泄洪的能量不相上下。温贤德受不了婆娘们刺耳的喧闹,但又不敢制止她们,只好由着她们去喧泄,自己双手掩耳。
罗熙凤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鸡毛掸子使劲拍打他掩耳的手,边打边嚷嚷:“你不说也不听,啥意思呀?”
温贤德放下手,赔笑解释:“谁说我没听,只不过减轻一下声音的分贝罢了。”
罗熙凤向婆娘们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声音立刻停息下来。随即,她振振有词说:“村长,我看事情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咱妇联会没啥意见,就看你们村委会的,干脆一项一项表决得了。”
婆娘们随即附和。
易近人果断应诺:“行啊,那就一项项表决吧,有什么意见的话,表决时尽管提出来。先表决第一项,同意在长龙发展观光农业的请举手!”
没人犹豫,大家都很果断地举起了手,全票通过。
易近人又说:“同意成立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的请举手!”
再一次全票通过。
易近人再说:“同意由罗熙凤担任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首任总经理的请举手!”
温贤德、秦聪没举手。没举手,表示不同意,有不同意见。
易近人瞟俩人一眼,问:“贤德,说说你不同意的理由。”
温贤德摸头,一副欲说不能的窘态。
刘雨帘挑眉弄眼说:“开口啊,娘们似的。”
温贤德憋着一口气,目光炯炯有神地在婆娘们之间拂来掠去。突然,他张开口喷出一口气,随后带出一句话:“我的意思是总经理由易村长一肩挑更合适。”
易近人口气硬硬的:“为啥?就因为我是村长?”
秦聪接言:“村长与总经理相克吗?”
“它们还真是相克。”
“不明白。”
“不明白是因为你不懂国家政策,政企分开,听说过吗?”
秦聪点头,但很迷惑。
易近人解释:“村委会虽是群众自治组织,但也是党和政府在农村最基层的管理组织,而公司是企业组织。如果把两者搅在一起,等于束缚了公司的手脚,对公司发展是非常不利的。所以贤德、秦聪你们就不要为我考虑了。当然,如果对罗熙凤有意见,也可以提出另类人选。”
这下,“长龙七仙女”可闹开啦!
“温贤德,是你在打总经理位置的主意吧?”
“易村长不合适,你和秦聪照样不合适,不一样是村委会干部吗?”
“你要是当上了总经理,咱婆娘不干,看你咋嘚瑟。”
、、、、、、
温贤德气得脸都变形了,只见他“嚯”的一声起立,眼睛像鹰眼一样盯着大家,声音如牛吼了起来:“谁想当总经理了?谁想当谁当,别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村委会的事我还不想干呢,我干总经理那玩意干嘛!”
秦聪也气不打一处来,拉下脸,冲着“长龙七仙女”发了通脾气,又表明了自己不想当总经理的态度。就这样,罗熙凤理所当然成了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的总经理。
一个月后,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在一片铿锵铿锵的锣鼓声中,在长龙村委会挂牌成立了。
然而,就在公司成立的第二天,三位戴
着墨镜的陌生男人突然闯进村委会,砸掉了公司牌子,又对总经理办公室一顿狂砸。当时只有李嘉涵一人在公司,村委会又没有人在,陌生人一进村委会就把李嘉涵关在了卫生间给控制起来,砸完后又当着李嘉涵的面撒了一泡尿,然后扬长而去。可没走多远,碰见了从龙心小组回来的易近人、罗熙凤、黄翠翠三人。
易近人驻足,警惕地打量着擦身而过的三位陌生人。走在后面的矮胖陌生人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啐了一口、骂了一句:“看什么看,不认识你大爷啊!”
这时,从村委会方向隐隐约约传来李嘉涵的声音:“有人吗?快来人呀!”
肯定出事了。
易近人这么想,罗熙凤也这么想。俩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会意地点了点头。
罗熙凤又朝黄翠翠抛了个眼色,俩人撒腿向村委会跑去。
易近人撵上三位陌生人,挡在他们前面,抱拳,客气道:“敢问三位从哪里来、是何方客人?”
矮胖陌生人冲上前,要拽易近人的衣襟,被高个陌生人制止住了。
“你是易村长吧?”高个陌生人问。他脸露笑容,但目光咄咄逼人,透射出一股杀气。
“正是鄙人,既然你们来到了长龙村,就应该是我的客人,请三位到我办公室小坐,喝口凉茶。”易近人不慌不乱应道。
“谢啦!改日吧,改日一定登门拜访易村长。”高个陌生人绕开易近人,紧张地加快了脚步。
易近人追上去:“初次相识,给张名片,留个念想吧!”
高个陌生人嘴角勾起一抹笑,瞟他一眼,没吱声,继续走他的路。
易近人继续跟上去,不料卷发陌生人一个侧转身横在他前面,矮胖陌生人拍拍他肩膀,阴阴地说:“想认识我们是吧?行,改日我们再登门造访,今天就不奉陪了。”说着,瞅准易近人肩胛处,猛力一推,易近人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地上。
这时,罗熙凤和李嘉涵、黄翠翠从村委会不紧不慢小跑步走来。
“报警没有?”易近人低声问,手不停地揉搓着肩胛处。
“派出所的同志正往这儿赶呢,估计一会就跟他们遭遇。”罗熙凤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说,“怎么啦,肩周炎又犯了?”
易近人苦笑一声:“哪是什么肩周炎,是刚才那混小子推我一把。”
罗熙凤上前瞅了瞅他的肩膀,调侃道:“哟,伤的不轻吧,要不我给你揉揉?”
易近人淡笑:“算了,你一揉,准散架。”
罗熙凤白他一眼:“以后这些人你最好别去碰他们,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易近人说:“咋,你女超人也怕了?”
罗熙凤说:“我不是怕,只是觉得伤在这些混混手里不值。”
易近人话题一转:“公司情况咋样?”
罗熙凤叹道:“别说了,全给毁了。招牌给砸了,我的办公室也给砸了。不过,你村委会的财产毫发无损,看来这些人是专门冲着我和公司来的。”
易近人望向李嘉涵:“他们有没有伤害到你?”
李嘉涵仍心有余悸,接连摇了几下头:“没有,不过差点把我给吓死。”
接下来,她把事情发生的细节详详细细叙说了一遍。
易近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人没事就好,至于财产谁损坏谁赔偿。”
黄翠翠低声道:“村长,应该是谁指使谁赔偿。”
易近人愣了一下,随即翘起大拇指,正要开口时,被罗熙凤一拽拽到了一棵古樟树下。她把如何向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又准备如何在村道与省道交汇处抓捕三个混混、如何撬开三个混混的嘴找出幕后主谋的事说了一遍。易近人听了,直夸她足智多谋、老谋深算,知道跟混混们斗智斗勇。
“谁老谋深算?你是夸我还是损我?”罗熙凤啐道,瞅准他的肩胛就是一拳。
这拳正好击中易近人的痛点。他哎哟一声揉住肩胛,随后又朝村委会指了指:“走吧,去村委会等候消息。”
“活该,谁叫你损我。”罗熙凤一边说,一边向李嘉涵使眼色。
李嘉涵会意,又向黄翠翠招了下手。俩人一左一右护着易近人向村委会走去。
果然午饭时分,长龙派出所传来消息,说三个陌生人是前不久在广东犯了事,刚刚潜回家乡土城来避风的混混,是黑社会的打手,也是田头宝的哥们。这次回来躲在了田头宝的酒店里,整日好吃好喝好玩。他们听田头宝说,村长竞选失败,就是罗熙凤搞的鬼。为了哥们义气,他们找到公司,本来想教训教训罗熙凤。可罗熙凤不在,于是他们就把气撒在了公司的财物上。现在,田头宝也被派出所抓起来了。
“我就知道这事跟田头宝有关。”罗熙凤说着,深换了口气,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
李嘉涵和黄翠翠站在一旁,有说有笑:
“这次可不能轻饶了田头宝这个混蛋。”
“是啊,这人老坏啦,自己选不上村长,怪罪凤姐。这次非得让他把家底赔个精光,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人家现在是酒店老板了,哪能让他光把家底赔光,最好把酒店也赔给我们。”
、、、
易近人听着,摞起袖口,看了看表,一挥手,一声令:“走吧,上镇里,长龙酒店,我请客!”
李嘉涵和黄翠翠一听村长说请客,马上鼓掌,俩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说了易近人一大堆好话。
罗熙凤则满脸的疑惑,拿捏不准是去好还是不去好?去吧,刚刚跟田头宝遭遇不愉快的事;不去吧,又闹不准易近人这样安排的目的。
见罗熙凤发怔,易近人说:“你是觉得这时候去他酒家不合适吧?是怕他家人把你轰出来还是怕他家人缠住你,求你放
人?”
罗熙凤叹息一声:“我只是害怕面对田头宝的婆娘,她太善良太仁慈啦!上次竞选村长时,我跟田头宝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她为了求我原谅她,找到我家,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得我差点心肌梗塞。现在找上门去,指不定、、、”
易近人安慰道:“你多虑了,现在你去,正好给她一个安慰,又能把情况解释清楚,消除她对你的误会。”
罗熙凤捋了捋刘海,冲易近人一笑,迈腿向村委会大门走去。
易近人向李嘉涵、黄翠翠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相互舒心一笑,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四章
长龙酒店坐落在长龙镇最繁华的富民街,从外观和内设看,称得上是当时镇上最高档的酒家。靠着田头宝三教九流的人脉关系和他婆娘为人的厚道、一流的厨艺,酒店自开张以来,生意一直很火爆。你看看,虽然今天田头宝被派出所抓起来了,但酒店的生意丝毫未受影响,照样是客来客往、觥筹交错、杯盘狼藉。这不,易近人他们一踏入酒店大门,一年轻婆娘便躬身道:“欢迎光临,非常抱歉,客人已满,只能安排简易的备用餐桌。”
“不必客气,能吃饭就成。”易近人随便应了一句,感觉口音很熟,便把目光移到年轻婆娘身上,定睛一看,挺意外道:“田晓惠,你也在这,你不是在县城吗?”
原来这年轻婆娘是田头宝的妹妹田晓惠,高中毕业后就在县城做起了生意,攒下了一大笔钱,去年同县一中的一位高中老师恋爱结婚,成为长龙村第一个直接嫁进县城的婆娘,而且嫁的又是一位吃着皇粮的大学生,这在长龙村是很让婆娘们羡慕的。怪不得长龙村的大小婆娘没人不知道田晓惠这人这名,可田晓惠认识的长龙村人却不多。但作为一村之长的易近人和在婆娘们中颇有号召力的“长龙七仙女”,她却耳熟能详。
田晓惠直起腰,一抬头看清来人,喜出望外地叫了起来:“哟,易村长,今天刮的是哪路风,怎么把你刮这儿来了?”
她冲着易近人说话,眼睛却在关注罗熙凤。一会,她突然改变口气,怪腔怪调说:“村长就是村长,到哪儿都美女陪着,怪不得我哥有城不进,非得守着长龙村跟你争那个狗屁村长。”
罗熙凤不好气地回顶道:“你哥哪是易村长的对手,什么时候你告诉他,撒泡尿照照,照清楚了再去竞争村长。”
田晓惠没理睬她,在前面引路。易近人和罗熙凤后面跟着,沿着盘旋楼梯而上到了三楼,再穿过L型走道,至尽头,推开室门。先是一阵凉风灌顶,紧接着易、罗俩人目瞪口呆。
“天啊,这哪是酒店,分明是宫殿。”罗熙凤爆出一声惊叹。
易近人也赞叹不已:“这也是你酒店的吗?啧啧啧,太豪气,也太奢侈了吧!”
田晓惠躬了躬身,彬彬有礼道:“这里是酒店的贵宾接待室,专门接待处级以上干部和县级以上重点企业老总。易村长,你请进!”
易近人把迈进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我还是不进了,不够格啊!”
田晓惠说:“村长,你不用客气,在长龙人眼里,没谁的官比你大,你就是最大的贵宾。”
易近人说:“你别笑话我,我大小都是一村长,在中国的官衔中,村长没级别,就是一农民。你擅自动用贵宾室接待农民,你哥知道了、、、”
“没事,这就是我哥规定的。他说只要是长龙村的易近人和罗熙凤任何一位来到酒家,都要请进贵宾室。”
“为啥嘛?”
“至于为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照我哥规定的办。”
易近人回头看了看,目光正好同罗熙凤的目光碰在一起。
罗熙凤说:“我知道。”
易近人吃惊地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在咱长龙村,你是田头宝最敬重的一个人,而我正相反,是他最忌讳的一个人。你是他心中的喜神,他需要你的庇佑,当然得把你当贵宾敬仰。”
“我喜神,那你呢?”
“我,正相反,瘟神。”
“瘟神得赶啊!干嘛也当贵宾敬仰?”
罗熙凤拼命摆手:“赶不得,赶了会害人的,也得像喜神一样当贵宾敬仰。这点田头宝比你聪明。”
田晓惠本来就因为哥哥田头宝的事对罗熙凤恨之入骨。刚见到罗熙凤时,恨不得骂她一阵,揍她一顿,把她赶出酒店。可刚才听了她和易近人的对话后,不但渐渐淡化了对她的忿恨,还对她油然而生几分好感。也许罗熙凤天生就有一种女人缘,极易对女人产生一种吸附力。
田晓惠淡淡笑了一下,说:“易村长,罗总,请进吧!”
从语气和表情看,田晓惠表现得越来越客气、热情。
易近人回头看了一眼,疑问:“嘉涵和翠翠呢,不是一起来的吗?”
罗熙凤拍了三下掌,随即冷紫悦、刘雨帘、郑梦怡、许芷仙、李嘉涵、黄翠翠如仙女下凡,飘然而至。
易近人喜出望外:“七仙女都到齐啦!”
罗熙凤说:“不光七仙女到齐了,你的左膀右臂也全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温贤德和秦聪幽灵一样突然现身楼道。温贤德叽里呱啦嚷个不停,说自己和秦聪是在接到村长被围困在长龙酒店的消息后匆匆赶来的。看到村长安然无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人糊弄了。
到底被谁糊弄了?
易近人移目罗熙凤。罗熙凤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说:“村长,不把你往危险说,他们是不会来的。”
易近人不屑一笑,挥挥手,带头钻进了贵宾室。
饭至中途,田头宝的婆娘郑龙珠捧着一大盆镇店之宝白斩鸡,田晓惠提着两瓶贵州茅台酒,一前一后进入了贵宾室。
郑龙珠一进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郑龙珠满脸堆笑,丝毫看不出老公被抓的伤感表情。一进门,她忙着打招呼问好,把一大盆白斩鸡搁桌上后,跟易近人、罗熙凤一边握手一边说:“欢迎大家光临小店,你们的到来,实在让敝店门面增光、蓬荜生辉,为表达敝店的一点谢意,特献上一份敝店镇店之宝白斩鸡和两瓶贵州茅台酒。”
郑龙珠拿起筷子给易近人和罗熙凤每人夹了一块鸡肉。田晓惠正要启开酒瓶盖时,被罗熙凤一手抢了过去。
罗熙凤有意瞟了易近人一眼,说:“省省吧,这酒,咱村长请不起。”
易近人尴尬一笑。
郑龙珠以娴熟的手势启开了另一瓶酒的瓶盖,说:“谁说村长请,这酒我嫂子请!”
罗熙凤又抢过她手中的酒:“你嫂子请更不行了,这酒贵,情大,我们还不起。”
田晓惠闪眼又从罗熙凤手里抢回酒:“罗总,你就给我嫂子一次感恩的机会吧!”
感恩?这话可把大家弄糊涂了。眼前这些人,都不应该是田家的恩人呀。就说易近人,虽然与田家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但他是田头宝在长龙村实现村长梦的最大障碍,是障碍,那就扯不上恩人两字。再说罗熙凤,在村长竞选时,公然戏弄田头宝,现在田头宝的哥们又把公司给砸了,田头宝又因为此事被派出所抓了,俩人矛盾大、怨恨深,根本不可能成为恩人。
郑龙珠迎着大家质询的目光说:“我家老田被派出所放了。”
贵宾室顿时哗然。
冷紫悦横眉冷对,忿忿道:“这是徇私枉法,派出所简直就无法无天了。”
黄翠翠嘟噜一句:“公司被砸了,派出所不打算管了?”
刘雨帘说:“走走走,找派出所评理去。”说着,推起许芷仙就走。
“别去了,这事不怪派出所。”罗熙凤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又说,“是我要求派出所放人的。”
此话一出,大家反倒镇静下来。镇静,并非附和,而是不理解。
瞧着大家疑惑的眼神,罗熙凤解释:“我之所以请派出所放了田头宝,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去砸公司,抓他,道理上说不过去呀!”
李嘉涵低声说:“凤姐,那三个混混咋知道长龙村有个公司,肯定是田头宝说的。而且三混混光天化日之下直闯公司,分明是受了田头宝的指使。不去调查事实真相,放虎归山,不但道义上说不过去,法律上更说不过去。”
罗熙凤瞪她一眼,慢慢拉下脸来,说:“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及。”
郑龙珠突然下跪,又连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谢谢罗总,谢谢大家!”
罗熙凤拽她起来:“谢啥呢,快起来起来。你谢我,兴许田头宝不领我请呢!”
易近人也说:“是啊,田头宝被放回来了,咋不亲自来给大家特别是罗总道声
谢?”
“他、、、”,郑龙珠一时语滞,说不出话来。
田晓惠接过话:“我哥本来是要来的,可刚上楼梯,他就说头昏。可能是受了点刺激,高血压又犯了,回房休息去了。”
郑龙珠吱唔一句:“是啊,他特别叮嘱我和晓惠要好好跟你们喝几口呢!”
俩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又拿起酒杯。郑龙珠赔着笑说:“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请大家赏个脸,喝了此杯!”她又望了眼田晓惠,顿了一下,又说,“我和晓惠先干为敬!”
俩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把酒干了,倒转杯晃了晃。
易近人仔细观察俩人的表情,分析俩人的言辞,已经看出了她们心中的秘密。但他并不想戳穿她们,反而想帮助她们圆场。他举起酒杯,说:“盛情难却,既然田头宝安然无恙回到了家里,作为乡邻,应该祝贺。来,大家举起杯来,干了此杯,祝贺田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罗熙凤高举起酒杯:“我没文化,整不出华丽的词句,说句俗一点的吧,我祝田老板做个好村民、好老板!”
大家纷纷起立,举杯,七嘴八舌送上了一大串的祝词。
按照长龙的习俗,主人敬过酒后,接下来是客人回敬,当地俗称回酒,这下贵宾室可热闹啦!先是三位村官上阵,二话没说,每人一杯,速战速决。轮到“长龙七仙女”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阵势真把田晓惠给唬住了,她朝郑龙珠使了个眼色,又用手指比划了个七比七的手势。郑龙珠会意,陪笑道:“罗总,不好意思,你们每人一杯,我和晓惠合七杯,一起干了,能接受吗?”
刘雨帘媚了冷紫悦一眼:“紫悦,你能接受吗?”
冷紫悦冷冰冰地应了一声:“凭啥她俩多喝两杯半?要酒喝也不是这个喝法嘛!”
刘雨帘附和:“就是嘛,要喝也得一个一个轮着来,你喝一杯我喝一杯,这才叫公平。”
罗熙凤出言不逊:“公平个屁,你俩是合计要给她俩设局。一个个轮着来,她们得喝多少?”
想不到冷紫悦和刘雨帘设的局被罗熙凤毫不留情的给搅了。
刘雨帘挤眉弄眼:“凤姐,就你坏事。”
罗熙凤说:“我不坏你事,你准给我惹事,你知道七杯酒下肚,她俩会咋样?”
刘雨帘比划着:“醉在地上像熟睡了的两头母猪,要不就像两摊烂泥巴。”
大家忍不住喷笑。郑龙珠和田晓惠也跟着笑了起来。
罗熙凤却强忍住笑,举起杯晃来晃去。郑龙珠见状,忙用肘顶了一下田晓惠。俩人仓促举杯,抢在前连喝了两杯半酒,直喝得脸色犯晕,话也多了起来。
郑龙珠说:“只要咱家老田没事,不论喝、喝多少,我都、都、、、奉陪。”她摇晃了一下身子,说话又带点结舌,显然已经有了醉意。
郑龙珠又举起酒杯,田晓惠伸手一抓,抢过了她手中的杯子,劝她:“嫂子,你已经过量了,不能再喝了,要喝我喝。”
郑龙珠摆手:“谁要你喝啦。”她迅速出手又把酒杯夺了回来,几滴酒落在桌上又溅了起来,然后又像珍珠一样落下。她一手撑在桌上,一手举着酒杯,半醒半醉说:“罗总,来,大家喝了、这杯,感谢大家对老田、对我、对长龙酒家的关、关、关照!”
田晓惠举杯说:“也算上我一份谢意!”她瞥了一眼郑龙珠,刚要干杯时,被罗熙凤给制止住了。
罗熙凤说:“慢着,这酒是我们敬你俩的,得一起喝。”她扫了大家一眼,见大家都端起了酒杯,脖子一仰,发令,“干了。”
顷刻,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杯声和叽里咕噜的咽酒声。
离开长龙酒店,易近人和罗熙凤径直回到了村委会。刚到村委会大门口,俩人就被眼前的情景傻了眼。只见一块刚制作好的公司标牌垂直悬挂在大门左侧,往内总经理办公室整齐有序、窗明几净,办公桌上一盆玫瑰姹紫嫣红,盆下压着一张单子,罗熙凤拿起一看,是银行支票,支票下面是一张字条,字条写着:罗总,公司之事,本与我无关,但我是有责任的,我明知道他们会去找公司的麻烦,没有制止也没有报告给你们。这是一万元支票,算是我的一点补偿,请收下!落款是田头宝。
罗熙凤不知所措,将支票和字条一并递给了易近人。
易近人粗略看了一下,又还给了她,说:“这是你公司的事,我不便多言,你自个处理吧!”
罗熙凤很失望地说:“我还指望你给我拿主意呢!”
易近人弯下身子,嗅了嗅玫瑰,吮了吮鼻子,背手绕桌走了一圈。
“这田头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若有所思地说。
“你是觉得一万元支票有文章?”罗熙凤问。
“不是小文章,而是大文章。”易近人说。
“那、、、咋办?”罗熙凤怔了一下,疑问。
易近人没回答,走走停停,不停地兜圈圈。
罗熙凤又问:“要不要把支票退还给田头宝?”
易近人瞟了他一眼,没啃声,继续兜圈。
罗熙凤眉头一皱,责怪道:“你能不兜圈圈了吗?你没兜晕乎,我却被你兜晕乎了。”
易近人说:“你当田头宝真舍得白白送你一万元?这是他在给你下套,一旦你被他套住了,他在长龙村翻身的日子就到了。”
罗熙凤说:“他别做梦了,我罗熙凤是什么人,岂会轻易上他的套,我现在就打电话叫郑龙珠来把支票拿走。”
易近人说:“干嘛要还给他,你完全可以收下嘛!”
“收下?收下不就上了他的套?”
“你可以上他的套,但你也可以让他上你的套。”
“此话怎讲?”
“你可以找合适的理由把一万块名正言顺收下来。”
罗熙凤瞠目,一脸的迷惑。
易近人停下步来,侧转身子,趴在罗熙凤耳廓轻声耳语了一阵。
罗熙凤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朝易近人翘起双拇指,然后挥笔写下一张收条。收条内容是这样写的:今收到长龙酒店老板田头宝代支付三混混从今往后不再到本公司闹事保证金一万元整,落款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
易近人扫了一眼收条,露出满意的笑容。
下午一上班,罗熙凤便交办李嘉涵先拿支票到银行把现金取出来,之后把盖有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大印的收条亲自交到田头宝手里。但李嘉涵并没按罗熙凤交办的程序去办,而是先去了长龙酒店把收条给了田头宝,然后才去了县城取款。
李嘉涵一离开长龙酒店,田头宝就发起飙来。他像引爆的炸药一样,朝郑龙珠一阵狂轰乱炸。指责她不应该向他建议给长龙公司一万元补偿金,一万元,那是咱酒店全家人辛苦三个月才能勉强赚到的血汗钱,没想到,罗熙凤把钱收下了,不但不说一声谢谢,反而还理直气壮给我一张收条。这哪是收条啊,分明是戏弄、是耻辱啊!田头宝咬牙切齿、捶胸顿足、自言自语,又拼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声音一会儿柔得像绵羊,一会儿狂得像疯狮。
郑龙珠一声不吭,任凭他发泄,也任凭自己泪水横流。是的,给长龙公司补偿一万元是她出的主意,可她的目的是想用一万元缓和田头宝与罗熙凤的关系,她认为只要他俩的关系缓和了,田头宝才可能成为下一届村长竞选的赢家。然而,她真没想到罗熙凤会把这一万元和三混混绑到一块,找了个非常合适的理由占有了它。
田头宝闹了一阵,见没人搭理他,气也慢慢地消退下来,深埋着头,一动不动,木雕似的坐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突然站起身来,问,李嘉涵在哪?郑龙珠说她早回长龙村了。田头宝摇头,说,不可能,她肯定是拿着支票上县城银行取款去了,我得赶在她前面到银行办理支票挂失手续,让罗熙凤明白我田头宝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一阵风似地冲出酒店,骑车直奔县城工商银行。可是到了银行一查询,他蔫了,一万元已在半小时前被人取走了。
长龙村虽然地理条件优越,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却一直徘徊在温饱线。一万元在当时的长龙村可不是小数,很多家庭辛苦劳作一年或许积攒不下这个数。罗熙凤有了这笔钱,开始为公司发展作长远打算。她把已经搬迁空置的长龙小学校舍进行了翻修,更名为“长龙观光集散中心”,同时也把公司从村委会搬到了这里。这样,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算是有模有样走上了正轨,下一步工作就是观光园的建立。
按照“立足长龙,承袭传统,渐进发展,适时创新,彰显特色”的发展思路,罗熙凤为公司发展制定了“三步走”发展战略:第一步,起步阶段,以村民小组为单位,打造“油菜花园”、“桃花园”、“荷花园”;第二步,提升阶段,在村民小组的基础上,连片整体开发,打造“万亩桃花园”、“万亩油菜花园”、“万亩荷花园”;第三步,扩容升级阶段,在保持优势传统农业的基础上逐渐向高科技现代农业发展,打造现代农业观光园。她说,三步走完,长龙村将不再是现在的面貌,长龙村的爷们将结束背井离乡的煎熬,回乡与婆娘厮守。(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三个月后,由长龙村七个村民小组倾力打造的七个荷花园,犹如七个碧波荡漾、璀璨夺目的珍珠镶嵌在长龙这块奇特的土地上。这个很少有人打扰的偏僻山村,开始出现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这些人就是冲着荷花园前来观光的外村人、城里人,甚至还有外县外省的游客。
遗憾的是,这些游客到了长龙后,都被堵在了各个荷花园的外围,只能远远地通过视觉感官来体验一下荷花园的美丽。结果,许多游客专程跑到村委会,找到易近人,要求开放荷花园。本来易近人对罗熙凤拍过胸脯下过保证,决不干涉公司事务。但这件事情反映的游客实在多,看来不去过问一下恐怕说不过去。
太阳金灿灿、明晃晃、毒辣辣炙烤着大地,易近人戴着草帽,匆匆来到集散中心,直接推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只看见李嘉涵一人伏案在写着什么。他蹑手蹑脚进去,突然阴着嗓门问了一句:“忙什么呢?”
李嘉涵猛地一个哆嗦,随即一声惊叫。
易近人一个倒步,说:“怎么啦,叫魂似的?”
李嘉涵仍惊魂不定,深呼吸,轻揉胸脯,并说:“易村长,你咋变得跟幽灵似的,吓得我差点去见我奶奶。”
“有那么严重吗?”易近人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两口又搁回,问道:“罗总呢?去哪了?”
李嘉涵朝总经理的位置望了过去:“诶,刚才还在这儿呢,咋就突然不见了,村长,不会是被你吓跑了吧?”
总经理去哪?作为总经理助理不可能不知道。看来,李嘉涵是成心要戏弄一番易近人了。
可易近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一眼就看出,她要报“一吓”之仇。于是,他立马车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嘉涵招手挽留:“哎哎哎,村长,你那么着急走干嘛?”
易近人说:“你刚才不是说我吓走了罗总吗?我得赶紧走开,让罗总赶紧回来。”
李嘉涵倏然起身,冲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人家是跟你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易近人被拽到了一张木沙发旁,很顺从地坐下:“说吧,罗总去哪了?”
李嘉涵递给他一杯凉茶:“急啥,没准一杯茶落肚,罗总就回来了。”
果然,易近人一口气把凉茶喝了,还没品出啥味,就听见办公室外一阵细碎而匆匆的脚步声。一会儿,罗熙凤被冷紫悦、刘雨帘、郑梦怡、许芷仙、黄翠翠簇拥着进了办公室。
易近人见“长龙七仙女”真像七仙女一样在自己眼前飘来拂去,喜不自禁,站起身来,像欣赏花儿一样痴迷地欣赏起她们来。婆娘们见他如痴如醉的样子,围了上去,像玩弄傻子一样玩弄起他来,他开始左避右让,像躲瘟神一样躲她们,无奈,躲到哪她们追到哪。眼看就要躲进卫生间了,五六只手像铁钳一样瞅准他的屁股掐了下去,“哎哟哎哟哟”,他叫喊,护着屁股坐回了木沙发上。室内随即响起婆娘们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大家都坐下吧!”罗熙凤向大家招了招手,坐在了自己办公的位置。
冷紫悦和刘雨帘一左一右夹着易近人落坐。
罗熙凤将冷森森的目光移向易近人,突然提高嗓门说:“现在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村长给我们训话。”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
易近人眨巴着眼睛问:“训话?训什么话?”
罗熙凤翻着白眼珠看着他:“游客都告你那里去了,你不就兴师问罪来了?”
易近人哎了一声,说:“我哪敢问你的罪,只是想知道究竟,好给游客一个合理的解释。”
罗熙凤说:“你只对游客说,现在还不是赏花的时候。”
易近人不解地问:“已经荷花遍野了,现在不是时候,啥是时候?”
罗熙凤说:“必须等到他们告到县委书记那了,我们再开园观光。”
易近人一脸的惊讶,指责罗熙凤在毁坏公司声誉、为公司发展制造障碍。罗熙凤只是陪笑,任由他发泄。可是,易近人骂着骂着,突然停了下来,心想,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莫非罗熙凤是想通过游客对公司“关园拒客”的不满来达到对荷花园宣传的目的。当状子递交到了县委书记那儿,说明宣传至少已覆盖到了全县,甚至已经名声远扬。想到这,他恍然大悟似地翘起拇指直夸罗熙凤,“厉害、厉害。”
罗熙凤说:“你别只夸我,这主意是咱七婆娘合谋的。要夸,你就挨个夸吧!”
易近人抱拳,喃喃道:“七个女人一台戏,这戏一定精彩;七个臭婆娘凑成一个诸葛亮,长龙一定会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
婆娘们听得云里雾里,听不出易近人是在夸她们还是在损她们。
刘雨帘嗲声嗲气:“村长,你话里是不灌了迷魂药,看把大家灌迷糊啦!”
易近人赶紧解释:“没有的事,我只是对你们的主意很震惊。我还是第一回听说通过别人告状来达到自己宣传目的的做法。”
罗熙凤问:“你觉得这做法咋样?”
易近人说:“很大胆,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能产生一定的社会效应,但也承担着很大的风险。”
罗熙凤又问:“啥风险?”
易近人皱眉:“损坏公司形象,你们,也包括我们村干部,会受到游客的谩骂、指责。”
罗熙凤无所谓道:“骂就骂呗,骂的越凶,对咱长龙的观光农业宣传就越大,到时前来观光的游客就越多。”
易近人顿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村委会一定全面配合你们工作,尽可能做好游客的说服工作。”
罗熙凤说:“你不必在游客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和口舌,由着他们去闹。村长,说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公司大小事务都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可、、、”
易近人抢说:“我已经说过不干涉公司事务,只是老百姓有诉求的,我可能会过问一下。过问,不是干涉,而是确保村委会与公司步调一致,不会产生分歧。”
刘雨帘噼里啪啦拍起了巴掌,随即大家附和着鼓起掌来。鼓掌,说明什么?说明易近人在这帮婆娘们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也说明婆娘们都渴望公司与村委会保持步调一致。
罗熙凤表起态来:“为确保公司与村委会各项工作步调一致,今后,凡是我公司事务,无论大小、轻重,一律以书面形式向村长汇报。”
易近人想拒绝,说:“没有这个必要吧、、、”
罗熙凤举手打住:“就这么定了,以后由李嘉涵负责向村长汇报。”
易近人沉思一会,也表起态来:“既然这样,那从今往后村委会的工作也不分巨细,一律向罗总汇报。”
话音未落,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罗熙凤压压手:“我现在就把刚才我们几姐妹商榷的事情跟易村长叨咕叨咕。”
易近人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罗熙凤说:“第一件事,我们打算夏至日开园观光。现在离开园时间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不仅荷花园要封园,而且长龙村要封路。易村长,封路的事还需要村委会出面助力呀!”
易近人搞不明白为什么要封路?但他转念一想,既然罗熙凤提出了封路,那自有她封路的理由,再去质问她为什么,就是对公司内务的干涉,这有违自己的承诺。于是,他一连点了好几下头,算是答应了。
罗熙凤又说:“封路后,一定会激起游客的不满和抗议。他们知道告村委会解决不了,必定会告到镇政府、县政府去,就是告到中央政府去,也莫理会他们。易村长,跟你实说吧,封路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民愤,借民愤来扩大长龙荷花园的宣传力、影响力。”
“那、、、第二件事呢?”易近人催促罗熙凤往下说。
刘雨帘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倚身办公桌,说:“我代凤姐说吧!第二件事,从明天起,咱七姐妹组成一个宣传队浩浩荡荡开赴县城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宣传活动,本来想邀请村长一起参加。可凤姐考虑到人都走了,家里的事没人管,总得留人看门吧,所以一合计决定把留家看门的事拜托给村长来完成。可就是不知道村长乐不乐意、答不答应?”
易近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婆娘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对他实施起了激将法:
“村长是咱长龙的佛,如来佛,肚大度量大。他不会跟咱婆娘计较,扔下咱公司的事不管的。”
“村长还是咱长龙的观音菩萨呢,让他留家看门,保管长龙村泰民安。”
“你们是不小瞧咱村长啦。照我说,村长就是咱长龙的玉皇大帝,有他镇守长龙,大家还担心什么,他不让进,别说是人,就是一个蚊子也别想飞进来。”
、、、、、、
易近人压手制止:“大家别说了,我知道大家的意思,不就要我把守好长龙的大门,不让人进来吗。放心吧,为了长龙村、为了公司、为了长龙村的婆娘们,我易近人豁出去了,保证不让一个蚊子飞进长龙村。”
罗熙凤媚他一眼,轻言轻语:“谁让你跟蚊子过不去呀?”
“打个比方,意思就是、、、”
“不让一人进来,是这意思吗?”
“是啊,你不就是需要这效果吗?”
“那就拜托易村长啦!”
第二天,易近人在长龙村的入口处设置了简易的拦路杠,并以村委会和公司的名义出示了一条告示:自即日起至夏至日,长龙村荷花观光园全面禁园,期间禁止非长龙村人进入长龙村。易近人、温贤德、秦聪三位村干部轮流值班。一拨又一拨的游客被堵在了拦路杠的外围,有二话没说转身就离开的,有发一通牢骚后气呼呼离开的,有强行闯杠被村干部和村民轰走了的。
下午三点,麻烦来了,镇综治办邓主任气势冲冲来到长龙村,找到易近人,劈头就骂:“好你个易近人,别以为当了一个叼毛村长,就可以摆脱世界摆脱中国,搞闭关锁村了,不就长着几朵荷花好看吗,好看就应该夹道欢迎、热热闹闹迎接人家来看,你倒好不但不欢迎,反而设下拦路杠不让人家进来。”
易近人想解释,但几次张口,都被邓主任雷厉的话语堵了回去。他干脆什么也不说,只陪着笑,任由邓主任发泄。
邓主任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该撒的气撒完了,该发的火发完了,最后他重叹一声,声音弱了下来:“易村长,刚才有些话是说重了点,你别记心上,当然也请你多理解,今天跑镇里告你长龙村的人太多了,我是长龙村的驻村干部,书记镇长把责任推我头上,说我没做好ei稳工作,把我大骂了一顿,责成我马上到长龙村来处理这事,并说没把事情处理好,就住在长龙村别回镇里。”
易近人见他说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才给他倒了一杯冷开水。他一口气喝了,抹抹嘴,接着又说:“罗村长,说说这件事咋处理?”
易近人冷笑,瞟了眼邓主任,心想,咋处理,两个法子,一是把杠撤了,把村门打开,提前让游客进村;二是继续杠着,未到时候,决不让游客进村。第一个法子,违背了自己对婆娘们作出的承诺,不诚信,不地道,得罪的是长龙村操持家政大权的婆娘们;第二个法子,坚守自己的承诺,取得婆娘们的高赞,得罪镇领导,游客继续上告,告到县委县政府,自己最后落得个为官不力的罪名,甚至被撤销职务。易近人心里清楚,邓主任要的是第一个法子,而他却偏向第二个法子。
见易近人不言,邓主任又说:“怎么,不好决定吗?”
不是不好决定,而是易近人的想法根本就不是邓主任所想要的处理办法。一旦说出口,必定会遭到邓主任又一次暴风骤雨般的批评和指责。但是,保持沉默不表态,也不是办法。易近人背着手,转起了圈,心里又开始盘算,是守着对婆娘们的承诺还是顺了镇领导的要求?思来想去,最后一咬牙,说:“邓主任,请你回去告诉书记镇长,再过半个月条件成熟了,长龙村一定以最隆重的礼节、最热闹的方式迎接八方宾客,现在撤杠让游人涌进长龙村,恕我决不能接受。”
邓主任拉下脸来,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以领导的口气,严厉地说:“易近人,你别搞错了,长龙村是中国版图上的一个村,不是一个国。你是村长,不是国王,你没有权力在长龙村搞独立,没有权力阻止合法公民进入长龙村。你现在必须马上下令撤了拦路杠,让大家能够自由出入长龙村。不然,撤不了你的村长,至少可以撤了你的书记。”
易近人和邓主任关系很铁,相互知根知底,包括性格脾气,相互都很了解。邓主任是镇里有名的暴脾气,他发飙的时候,你万万不可跟他顶嘴,不然他会没完没了把你骂到体无完肤、毫无尊严之时,方肯撒手,这点臭脾气,数易近人最了解。怪不得,邓主任一开口,易近人就变哑巴了,耐着性子听他狂说。等他说到唉声叹气、嗓子眼冒烟、上气接不来下气时,易近人把早已备好的茶递上,把话接过来,说:“邓主任,你不用说了,你可以撤了我的职,但是对村委会和公司共同作出的决议,我一个人是无权废止的。”
“怪不得你不敢撤杠,原来是怕得罪罗熙凤那帮婆娘。”
“你不也尝试过她们的厉害?在长龙村得婆娘者得天下,失婆娘者失天下!这事你听说过吧!”
邓主任不屑地撇撇嘴:“哼,再厉害,也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
易近人对他的话很不满,反问他:“你觉得她们见识短,那你直接去找她们,叫她们撤了拦路杠,反正我撤杠也必须征求她们的同意。”
邓主任拼命摆手,连声说:“不行不行不行,我好歹是个副科级镇领导,对下布置工作只能找村委会的书记、村长,哪能找普通村民。”
易近人说:“也好,我去把杠撤了,回头我告诉罗熙凤那帮婆娘,是你把杠撤了,把人引进村里的。”
这哪行啊,这不引火烧身吗?对罗熙凤的厉害,邓主任可是领教过几次了,最近的一次是在村长竞选会上,罗熙凤当着全体村民的面指责镇里黄书记和村长候选人田头宝,这可不是一般婆娘所敢为的。那次正好是邓主任陪同黄书记到长龙村来的,黄书记还怪邓主任没挺身而出保护他,把邓主任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那次邓主任不是不想保护他,而是看到罗熙凤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觉得出手相救不但救不了黄书记,反而也会把自己白白搭进去。
见邓主任不说话,易近人以为他同意了。于是,瞟他一眼,默默地向门外走去。
邓主任拽住他的肩膀,问:“去哪里?”
易近人没有回避,直言:“去通知撤杠,顺便告诉罗熙凤一声。”
邓主任的口气突然软了下来:“算了吧,尊重你们的做法,现在咋样还咋样,我知道你们不让人进村自有不让进的道理。我立马回镇里,建议书记镇长也收回他们的命令,尊重你们的做法。只是你们要想法子阻止那些游客别再闹事,特别是不要让他们闹到县委县政府去。”
易近人说:“这正是罗熙凤要的结果。”
邓主任听迷糊了,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但愣了愣,随即无声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第六章
再说“长龙七仙女”进了县城后,在最繁荣的风情商业城找了一块地方,这地方处在商业城两条街道的交汇处,是一个高出地面一米左右的大舞台。这地方很少被空闲过,经常有人在这里进行商品推广宣传文艺表演。舞台的管理权限在城管局,本来要使用舞台,必须征得城管局的同意,可罗熙凤她们不知道这一规定,所以她们一进入商业城就直奔这个舞台,把随身携带的物品往舞台上一搁,就把舞台给占用了。
婆娘们的工作节奏很快,从占用舞台那刻起,就开始吆喝着忙活起来。下午两点钟,舞台悄然发生变化,被分隔成了生活区和表演区两个部分。三点钟,一条横幅悬挂在舞台上方,上面写着“长龙村观光农业宣传推介文艺晚会”。晚会、文艺、观光农业,一个个颇具新鲜的词汇不仅吸引了城里人的眼球,更激发了城里人的兴趣。整个一下午,这里成了县城人气最旺、最热闹的地方。然而,就在晚会开始前一个小时,一群穿着城管制服的人将舞台围了起来。一位身材圆滚、长着一脸赘肉的男子手里拿着电棒得意洋洋走上舞台,大喊大叫起来:“谁呀?谁这么大胆,不经城管批准,擅自霸占舞台,乱搭乱挂影响市容。”
“长龙七仙女”正在生活区准备演出节目,听见叫声,随罗熙凤一起涌了出来。
罗熙凤上前,抓住那男子的胳膊,尖着嗓门问:“你谁呀?敢跑娘们的台上大喊大叫。”
那男子拍拍衣服:“没瞅见穿啥衣服?”
罗熙凤扥了扥他的衣服,不屑道:“啥衣服?我咋看都像个叫花子。”
那男子发火了,火气十足道:“放肆,你简直是目中无法,竟敢亵渎国家执法标志。”
罗熙凤冷笑一声:“别以为穿上制服你就能代表法律,就这服装你有老娘也有呢!”她回头冲李嘉涵喊,“去把那套表演的制服拿来。”
一会李嘉涵果真拿出一套警服,朝那男子晃了晃。
罗熙凤麻利地穿上警服,对那男子说:“像不像个警察,识相的赶紧给我滚,要不然待会儿把你送公安局。”
那男子一招手一吆喝:“兄弟们,把台子给拆了,把这个婆娘押送公安局。”
舞台下那些穿制服的人纷纷跳上台来。
冷紫悦操起台上一根木质扁担挡在罗熙凤身前,怒喝:“谁动我凤姐一根毫毛,我抽他身上一根筋骨,不信你们就动手。”她挥动着扁担,扁担在那些男人们之间穿梭,发出呼呼呼的声响。男人们抱头,左避右挡。
罗熙凤佯怒,假装制止道:“紫悦,快把扁担放下。”
冷紫悦愤懑道:“我非得让这帮兔崽子记住乡下婆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李嘉涵拦腰抱住冷紫悦,乞求道:“紫悦姐,赶紧停手,不然,人家会告你暴力抗法,妨碍执行公务。”
冷紫悦停下手来,冷笑道:“他们也没介绍是哪个部门、干什么工作的?就凭他们穿了一身虎皮就能证明他们是执法的?就能告我暴力抗法?”
带头的那男子突然从鼓突突的口袋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小本子,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这是我工作证”,他顿了一下,之后勉强挤出几丝生硬的笑容,赔笑道:“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土城县城管局执法大队的副队长,本人姓钱。”
罗熙凤的态度也陡然发生改变,抱拳说:“对不起了,钱副队长,咱乡下婆娘没见过世面,如果有对不住的地方,千万别往心里去,你们是吃国家饭的,千万别跟我们这群泥腿子计较。”
钱副队长很犹豫,不停地摩挲着脑袋,一副很揪心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似的。
刘雨帘踮起脚尖、颠着屁股一摆一扭走近钱副队长,一边用肘撞他,一边嗲里嗲气说:“钱副队长,想啥呢,是不是看我们几个婆娘漂亮,心里在打啥歪主意了吧!”
钱副队长吞吞吐吐:“不敢不敢,你们是长得漂亮,一个个跟仙女似的。可再漂亮,我们也不敢、不敢有歪主意。我刚才是在想,你们农村来一次城里不容易,要在城里办件事就更不容易了。可是,我们也有规定,占用场地得交纳一定的场地管理保护费。”
刘雨帘讥笑道:“原来你不敢说,就是为这事啊!”
钱副队长点头、赔笑。
刘雨帘又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七条。你看看想要哪一条,看中了尽管拿去。”
钱副队长说:“我哪敢要你们的命,我只是按规定收取费用。如果你们不缴费,那就只好拆你们的台,赶你们走。”
冷紫悦横眉冷对,怒视着钱副队长,忿忿道:“谁敢拆我的台架子,我就拆他的骨架子。”
钱副队长听了吓得倒退几步,差点跌倒台下,被冷紫悦抓住胳膊拉了回去。这下可感动了钱副队长,只见他站稳后,朝冷紫悦鞠了一躬,说:“就凭你这一出手没让我掉台下,我老钱今天破例犯一次错误,费用免了,台也不拆了,这台子免费送你们使用半个月。但是、、、”他没往下说,只是转动着眼珠子在婆娘们的身上拂来荡去。
这意思,罗熙风最懂,不就是损公肥私,把公家那部分免了做个人情,以便顺理成章、堂而皇之给个人捞点小油水吗!她压低声音说:“真是谢谢钱副队长啦,长龙村人会永远记着你的好,更会以实际行动回报你的好。”
这时,李嘉涵从内台出来把盖有“长龙观光农业开发公司”印章的观光门票分别发给了钱副队长和他的手下。
钱副队长不清楚这门票有啥用,于是悄悄问站他旁边的郑梦怡。
郑梦怡向他介绍:“有了这个门票,你就是咱长龙村的客人,随时可以到咱长龙村来观光,到时我愿意为你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当时社会正逐步走向开放,最贴心的服务往往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理解为男女之间的性服务。钱副队长就是这么理解的,可郑梦怡却不是这么个意思,她的意思指的是长龙村一千多年来形成的最厚道最纯洁最热情的待客之道。
钱副队长连瞟了她几眼,见她虽过而立之年,但人长得水灵又颇有几分天生丽质,加上她说话柔中带细、和风细雨。对她顿生好感,心里乐滋滋的,嘴上得意道:“一言为定,到时我可一定会到长龙来接受你最贴心的服务,你可千万别食言噢!”他顿了一会,又瞟了罗熙凤一眼,拱手道:“在下告辞,如果在县城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吱声。”说着,他麻利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给了罗熙凤,一招手,一群人跳下舞台,很快淹没在人海里。
当夜色完全笼罩县城,华灯初上时,“长龙村观光农业宣传推介文艺晚会”伴随着开门红的乐曲声正式拉开序幕。
晚会由“长龙七仙女”中的“青春时尚女”许芷仙和“清纯靓妇”黄翠翠主持。俩人一登台,台下就炸开了锅,有大叫美女的,有尖叫的,有吹着口哨的,有跟着起哄的,有瞪着眼睛干笑的、、、嘁嘁喳喳,什么声音都有。台下的人越聚越多,人挨着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台上,许芷仙和黄翠翠并不理会台下的热闹,俩人运用说唱结合的主持形式把一个封闭、落后却美丽的小山村活灵活现、有声有色地介绍给了大家。然而,就在她俩向台下观众发出“欢迎夏至日携家人、朋友到长龙观光”的邀请时,五个形象怪异、混混模样的人冲上舞台,大喊大叫:“原来你们就是长龙村的婆娘,你们设杠拦路不让我们进长龙,今晚我们城里人也不让你们在此妖言惑众,要把你们赶出县城赶回长龙村去。”
许芷仙和黄翠翠几乎异口同声:“你敢?”
一位卷发混混跳了出来,以一副娘娘腔说:“哟,俩婆娘人长得不赖,说话却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
黄翠翠瞪他一眼,讥讽他:“听你这人说话,好像阳气不足阴气有余,我看你分明就是宫廷流窜的太监。”
卷发混混做了一个极端下流的动作,淫言秽语说:“你个婆娘,竟敢小看我的小祖宗,今天我非得占用你的一分三亩地,来检验一下我的小祖宗到底是真男人还是真太监。”他朝其他几名混混挥了挥手,于是混混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向黄翠翠和许芷仙。
台下响起一片尖叫声。
罗熙凤、冷紫悦、刘雨帘、李嘉涵、郑梦怡手拿木棒从内台冲了出来,挥棒向混混们砸去。霎时,舞台成了“长龙七仙女”与县城混混厮拼的战场。就在此时,十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像飞燕一样凌空而起落在了舞台上,迅速将混混们制服。原来,这些穿制服的人就是钱副队长他们,他们离开舞台后并没有散去,而是蹲守在离舞台不远处,义务为这帮婆娘保驾护航。很快,110赶到,带走了几个混混。
钱副队长朝台下观众说:“这些婆娘来自咱土城的一个美丽小山村长龙村,那里环境优美,物产富饶。村民们为致富奔小康,爷们都外出发财去了,留下的婆娘们也不甘落后,搞起了观光农业。她们到这里来演出是想告诉大家,从夏至日开始,欢迎大家去长龙村观光。下面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长龙村的婆娘们继续为我们精彩演出!”
顿时,掌声如涛,一浪盖过一浪。
罗熙凤以长龙人最隆重的礼节把钱副队长他们送下了舞台。
演出正式拉开序幕。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花儿为什么那么红、、、一首首优美动听的歌曲,一曲曲形象生动的舞蹈,再加上一个个以荷花、油菜花、桃花为主题的相声小品灯彩,把现场气氛一步步推向gao潮。整个晚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有人做了统计,大大小小的掌声响了一百多次,满县城的人都往这里跑,县城很多地方几乎都已空巷。
从那晚起很长一段时间,“长龙七仙女”成了城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罗熙凤做梦也想不到,进城第一天会有如此丰硕的收获。所以,演出结束后,她冲姐妹们嚷嚷,到土城最浪漫的夜宵城吃宵夜。姐妹们听说过城里人有吃宵夜的习惯,可就是不知道宵夜是什么味道,毕竟她们窝在大山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别说吃什么宵夜,就是一日三餐也是凑合着吃。现在罗熙凤要请吃宵夜,婆娘们自然高兴得快要发疯。原来演出一结束,她们一个个累的像死猪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内台的台面上,听罗熙凤一嚷嚷,可来劲了,一个个像孙猴子一样从台面上跳起来,簇拥着罗熙凤往外走。到了外台,一张熟悉的脸孔,让婆娘们如同孩子见到父母一样,哇啦哇啦惊叫起来。此人就是易近人,专门到城里来看望这帮婆娘们的。
易近人也嚷嚷道:“我听说你们演出很成功,反响非常大。特在土城最浪漫的夜宵城准备好了宵夜,犒劳犒劳大家。”
一群婆娘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全然没有了男女之嫌,围着拥着易近人,有送拥抱的,有送飞吻的,有喊村长万岁的。
易近人拼命挣扎,好不容易跳出婆娘们的包围圈,身子一跃,下了舞台。
罗熙凤手一挥,吆喝一声:“姐妹们,走啊,今晚别便宜了村长。”
夜宵城在新开发的东城区,与老城西城区隔江相望。说是夜宵城,其实是沿江的一大片沙滩草地树林,在那里搭建了一些简易的房屋,安装了五光十色的灯光,人们在或明或暗的灯光里,在沙滩草地上,在高大树林里喝小酒、拉家常、聊工作、谈爱情。
易近人把婆娘们领到了一个叫小香港的夜宵店。此店老板也姓易,是个婆娘,易近人高中时的同学。俩人在校读书时关系就不错,毕业后一直保持着联系。
易近人一进店门,就传来一婆娘的声音:“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村长大人光临寒门!”
这婆娘就是小香港夜宵店的易老板,只见她斜刺里从最边角的一个叫玫瑰厅的房间里钻了出来。
易近人迎了上去,虽然是老同学,但也免不了一番握手,说一些怪腔怪调的客套话。
易老板对易近人身后的婆娘来了兴趣,张大眼睛,两道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婆娘们的身上横冲直闯。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哎哟,你看我,有眼差点不识泰山,你们不就是今晚在风情商业城演出的那些个仙女婆娘吗?
易近人应答:“正是她们,怎么,这事你易老板也知道?”
易老板笑曰:“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呢,我能不知道吗!”她张开双臂,和仙女婆娘们一一拥抱。随后,又把她们迎进了“玫瑰厅”。
易老板是很健谈的人,这下遇到了“仙女婆娘”,免不了唇枪舌剑一番。
罗熙凤开口了:“易老板,你看我们这些婆娘都是些泥腿子,没啥文化,今晚在县城献丑,没影响到你的生意吧?”
易老板一下子兴奋起来,张开喉咙叽里呱啦放喇叭似的说开了:“影响可大啦,客人来了一拔又一拔,聊的全是你们的话题,有说你们长得漂亮的,有说你们节目演得好的,有说准备到长龙观光的,他们那高兴劲啊,大得很呢!”
黄翠翠眨巴着眼睛问:“你听他们说谁长得漂亮?”
易老板说:“你们谁都漂亮,你看看一个个眉清目秀,水灵灵的,要我说城里的婆娘没几个比得上你们。”
黄翠翠又问:“那谁最漂亮呢?
易老板愣一下,又说:“大家都漂亮,没高低,没高低。”
刘雨帘嗲声嗲气:“哟,反正最漂亮的不是你翠翠。”
黄翠翠瞪她:“你没听那台下的帅哥冲我说,喂,妹子,你太美了,成心想美死我呀!”
许芷仙吐舌,做了个鬼脸:“没我节目演得好,你美得起来吗?红花还得绿叶配呢,要不然花儿再红也够不上漂亮。”
刘雨帘眼睛瞪得溜圆:“哟,好你个芷仙,说来道去,功劳全给你占了。要不今晚宵夜你请了。”
许芷仙嘟噜一句:“请就请,不就是宵夜吗?”
黄翠翠轻声问:“果真?”
许芷仙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塞给易老板:“够啵,不够,先欠着,年末连本带息一并奉上。”
易老板把百元大钞塞回她手心,叮嘱道:“她们都逗你玩呢,别这么慷慨,用不了这么多。再说今晚是易村长请客,咱婆娘别替一个爷们掏腰包,得让他破费。”
这话说到了婆娘们的心坎里,于是婆娘们七嘴八舌一齐指向了易近人,说今晚非得把村长的血放干了不可。
易近人是见过世面经过风雨的,那能轻易被婆娘们的气势吓到。只见他掏出鼓突突的钱包,晃了晃又迅速塞回了兜里,风趣地说:“血库储量丰富,要血尽管放。”
婆娘们一个个张着O型嘴,好像要把易近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时,门外传来吆喝声:“玫瑰厅上席喽,炸龙虾、炸牛排、炸螃蟹、烧草鱼、烧田鸡、烧芋头、烤火腿、烤鸡翅、烤墨鱼,样样皆美食,口口皆美味。”
众婆娘咂舌:“呀,村长今晚要撑死我们耶!”
男服务生托着菜盆进来,见坐着满屋子原生态美女,一时像霜打了似的僵住了。
易老板用两个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他报之一笑,目光仍像追魂似的在婆娘们身上瞟来瞟去。
刘雨帘问:“好看,是啵?是婆娘好看还是婆娘演的戏好看?”
男服务生点头,不停地点头:“婆娘好看,婆娘演的戏也好看。”
罗熙凤呵呵笑道:“小伙子还挺诚实的,告诉你吧,咱长龙村不仅人美,地里的庄稼更美。不信的话,夏至日你随你易老板到长龙来,我让你看最漂亮的婆娘和婆娘们耕种的漂亮庄稼。如果你看中了哪位婆娘,跟我说,我设法让她嫁给你。”
男服务生吃吃地笑,笑得很满足又很腼腆。
易老板接过菜盆,踹他一脚,骂道:“滚,不自量力,癞蛤蟆永远别想吃到天鹅肉。”
宵夜正式开始。桌上摆满了各种特色菜肴,让婆娘们大开了眼界。
易近人先发制人,以个人、家庭、村委会“三个代表”的身份给了每个婆娘三杯冰啤。三杯酒落肚,婆娘们不依不饶把易近人缠上了。他们也提出以个人、家庭、公司“三个代表”的身份回敬易近人。易近人在酒场上素有“沙漠之肚”的美称,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真正倒下过。所以,虽然眼前这群婆娘气焰嚣张、咄咄逼人,但易近人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非常乐意慷慨地接受了她们的挑战。
首先挑战的是罗熙凤,她的酒量也不逊,但与易近人比起来差距可大了。她知道七个婆娘全喝趴下了,他易近人依然直挺站着撒尿。明知道不是对手,偏要往酒杯里跳,为啥?为了证明长龙村的婆娘们永不服输的气概。罗熙凤呼出一口气喝下一杯酒,三口气呼完,三杯酒也就喝完了。与此同时,易近人也将三个酒杯杯底朝天搁在了桌上。
接下来,剩下的六个婆娘轮流上阵。等最后一个婆娘许芷仙喝完,易近人不但毫无醉意,而且精神抖擞唱起了京剧《智取威武山》,七个婆娘除罗熙凤清醒如常外,其他几个都醉倒在餐桌上。一直到午夜,见婆娘们仍没醒来,易近人只好叫易老板在夜宵店临时铺设床位安排她们住下,他一个人则回到风情商业城替婆娘们看守那个孤零零的舞台。易老板提出用车送他,他拒绝了,并说城市的夜是美丽的,一个人漫步在大街,沐浴在柔和的灯光里,是多么惬意的事情。他走出夜宵店,踏上沿江路,路上行人渐少,不时听到江水拍岸的声音。
“想一个人独享恬静的城市夜景吗?”一个婆娘的声音从他身后飘来。
易近人机警地回过头,见罗熙凤小跑步跟了上来。他问:“你来,有事吗?”
罗熙凤环顾周围,说:“跟你走习惯了长龙村的羊肠小道,想换个走法,跟你走走这城市里的康庄大道。”
易近人低声说:“你就不怕人嚼舌根,说夜深人静,我们还在城里压马路。”
“谁爱说让谁说去,我才不怕呢,再说我们之间的传闻还少吗?”
“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不怕,我还担心什么。说吧,有什么新主意?”
罗熙凤翘起大拇指,笑道:“都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这话对你易村长来说,一点也不灵。”
“别夸我啦,想说啥快说呗。”
“明天我们打算回去。”
易近人迷惑地问:“回、回哪里、长龙村吗?”
罗熙凤点了点头。
易近人又问:“在城里宣传的效果不是挺好吗?为什么突然改主意?”
罗熙凤说:“正是因为今晚的效果,使我看清楚了我们根本没必要在城里穷卖唱,完全可以打开门户,让客人进来,把我们的宣传和客人们实地观光结合起来,效果会更好。”
易近人以拳击掌,连声说:“好好好,好主意,我代表村委会表示完全支持。”
有了易近人的支持,罗熙凤更加信心十足。她说:“日子我已经掐算好了,后天是端午节,咱们就把开园观光的时间由原定夏至日提前到端午节那天。”
易近人说:“这日子好嘞,是传统佳节,又是爱国日,可以肯定那天到咱长龙村来的游客肯定不少。”
嘀嘀嘀,身后突然响起小汽车喇叭声,紧接着车几乎贴着他俩的身体停下。
易近人和罗熙凤同时驻足,侧首望去。易老板已从车窗内探出头来,调侃道:“两位好浪漫好悠闲呀,竟然在这么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如痴如醉一起分享如此斑斓、静谧、美丽的城市夜景。”
易近人问:“你这么晚了开车去哪里?”
易老板说:“送你呀,顺便把罗姐接回我店里。”
易近人尴尬一笑,说了一句:“有那个必要吗?”
易老板又说:“夜深人静,一对孤男寡女像幽灵似的在柳树荫下闲逛,万一遇着坏人遭敲诈咋办?遇上巡逻警察被当着男盗女娼抓起来咋办?”
罗熙凤不以为然:“哪有这事,你别吓唬我们乡巴佬哈!”
易老板说:“你还别不当回事,这地儿遇坏人敲诈的事是常事,乱搞男女关系被逮着的事也是常事。”
易近人和罗熙凤目光对碰了一下,又心有余悸交换了一下笑容。此时,两辆巡逻警车呼啸而过。易近人无奈地摇摇头,打开车门,躬身道:“罗总,请您上车!”罗熙凤屁股一扥,抛了个媚眼,钻进了车里,又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随即从车里传出声音:“易老板,都坐好了,开车吧!”
车子启动,突然轰的一声疾驰而去。
易近人反应过来时,已不见了车的影子。他知道,这是罗熙凤和易老板故意在玩耍他。被婆娘们玩耍是常有的事,易近人已经见多不怪、习以为常了。没办法,他只好一个人在空旷旷的大路上走着、走着。大概走了半站路程,身后出现强烈的车光,紧接着一辆小车几乎擦着他的屁股停下,耳边响起易老板咯吱咯吱的笑声,一边笑一边说:“易村长上车吧,你看看人家罗总,有心耍你,却不忍心把你抛下,非逼我回来接你不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