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第1页 [架空歷史]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作者:肇恆纬【完结】 正文 一. 父祖蒙难古勒城 本章人名:努尔哈赤、尼堪外兰、阿台、阿海、户尔干、李成梁、觉昌安、塔克世。 解词:1.建州:部落名,又称满洲。2.图伦城:地名,图伦意思是大旗。3.哈达:部落名,有时也是地名。4.贝勒:意思是大人、酋长。5.古勒城:地名,全称是古勒霍吞,意思是国的城。6.马蹄袖:袖口是马蹄形的衣服袖子。7.福晋:意思是妻子、夫人。 十六世纪末的长白山麓,千年古树成林,遮挡天日,昼如黄昏,溪水清澈,可见青石游鱼。草尖上满是野花,像条大毯子铺在河畔,花香飘满山野。女真四部千百个城寨,就镶嵌在茫茫林海深处。 1582年初秋的一天,午后时分,一群建州部的人们在山腰林间採集猴头、松子等山货。中间有位健壮年轻人,登高攀树,手脚利索。他就是努尔哈赤,在和大家说说笑笑地忙碌着。忽然从山下传来马蹄铁甲声,又夹杂哀求哭喊声,不禁令人心中发毛。大家一起向山下眺望,山下草籽沟村走出来一大队明朝的兵马,最前面一桿大旗,上写一大字“李”。奇怪的是,队伍里绑了许多小男孩儿,大的不过十岁,小的还不会走,被官兵拎在手里哇哇地哭叫。官兵后面是一群边哀哭边追赶百姓,又一边被马鞭枪棒打倒。显然都是孩子的父母了。大家都不明白,抓这么多小孩干什么,他们肯定不会是犯了国法。努尔哈赤说:“我们走近点,看看怎么回事,猫着点走,别让官军看着。”有几个胆大的点头同意。人人弓腰小步,悄悄下山藏在路边深草里。官军出村,哭涕的人群更加骚乱,有人叫喊起来。 兵头的师爷转身斜眼对旗下的将官说:“这样恐怕不妥,这些草民都是家有枪箭的猎户,一但拼命,我们要吃亏的,不如……”说着伸手掌向下挥了一下。将官不加思索,大声叫:“好,来人,传令。”“等等。”师爷说,“先这样,告诉百姓来领回小孩,都到村外集合,在……”片刻全村人都集中村外,被官兵围在中间,将官下令:“全部斩了。”大军冲进人群,一阵乱砍,转眼伏尸遍野,流血让河水都涨高了,山林里充满了血腥味。将官和师爷的脸都满意起来,拉起那些早惊呆的小孩,如同得到宝贝似的,一下走个干净。四周立刻静得像半夜一般。 路边深草里偷看的人,也个个呆住无语。女真各部天天厮杀,他们也都歷经征战,可是从没有见过如此不分男女老幼的屠杀。倒下的气息已绝,唿救声尤响耳侧,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奸笑声,众人望去,山脚下突然出现一小队女真兵,领头的正在嗤笑不止。仔细一看,都认识他,就是不远的图伦城之主尼堪外兰。他右侧的副将说:“主子,明兵不是来打咱们,吓得藏了半日。”左副将说:“明兵抢走小孩有啥用?”尼堪外兰回答:“管他呢,看看寨中有多少犬马牛羊,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右副将说:“这个小寨财物不会太多吧。”左副将接口说:“哪天明兵屠了古勒城,那我们可发大财了。”尼堪外兰听了副将的对话,愣着不语。古勒城距离图伦城不远,俩家时有纷争,图伦城兵少,每次都败。左副将见尼堪外兰发愣,说:“主子,有啥么事?”尼堪外兰好像是自言自语:“怎么能让明兵打古勒城呢?”图伦城士兵走远了,努尔哈赤才领着身边的几个人悄悄地回赫图阿拉去了。 古勒城主阿台与夏古城主阿海,是亲兄弟,两城相距不远,相互援助。哈达的贝勒户尔干没什么能力,这几年兵马不强。阿台阿海就联合了叶赫贝勒,准备攻打哈达报父辈的仇。户尔干得到消息,自知不敌,立刻前往抚顺关求见辽东总兵李成梁。往日,李总兵都会阻止大的争端,平衡各部落的势力,这次竟然说没工夫管。户尔干愁着眉头出总兵府,正撞上尼堪外兰往里进。他问户尔干:“户贝勒,来做啥事?”户尔干说:“来求援兵,可李大人在里面发愁呢,不管我们的事。”“李大人愁啥事?”“不知道。你来做啥事?”“我来打听打听李大人弄了些小孩,有啥用?”“不知道。”其实尼堪外兰还想知道,李总兵下次再杀哪个村寨,他好再白拣便宜。心里话没说。户尔干走了,尼堪外兰没进总兵大堂,转弯进了师爷屋子。师爷正坐在案子里面写字,见尼堪外兰进来,说:“尼城主,来老夫这有什么事?”尼堪外兰答:“给爷请安来了。”“呵呵,你有孝心啊,有什么事,坐着说吧。”“打听个小事。”“嗯?”“听说李大人弄来几个小孩,有啥用啊?”“甭提了,大人正愁这事呢。”师爷说,“你来的正好,帮我想想。”师爷接着说:“皇上给辽东经略下了一道圣旨,说国师夜观天象,东方出现一条潜龙,在一个奇异的地方,已经托生成一个奇异的男孩,潜龙入海,将夺大位,所以要经略限期捉拿。经略把这个事就交给了我家大人。草籽沟村有些奇异,一条河围着村子流,三面是水,不正是龙居之地么,大人拿了那村三十个男孩,交给经略。经略大人却说:‘没有一个奇异男孩,不成,再找。’我家大人本以为能凭这事得到赏赐,现在看事要难办了,已经过两个多月了,经略追办,还没有结果,大人正在发愁呢。” 第2页 尼堪外兰听了,眼珠乱转,来了坏水,说:“恭喜爷,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小孩,有啊。”“真有?”“有。”“走,见我家大人去。”师爷拽着尼堪外兰就往总兵的后堂跑。师爷亲自入堂通报,片刻,传令兵出来,高声叫:“进。”尼堪外兰跟着传令兵往里走,只见李总兵坐在大椅子上,旁边一个丫环轻轻捶背,一个丫环慢慢揉肩,又一个垂手站在腿边,再两旁各有四个站得直熘熘的护卫,目不斜视,手扶腰间刀剑。中间的总兵一脸愁容,呆若木鸡。尼堪外兰疾走两步,掸掸左右的马蹄袖,跪拜说:“大人吉祥。”总兵翻了一下眼皮,问:“什么地方,说说。”尼堪外兰跪着说:“就是建州部的古勒城,那城是三面高山围住一片平川,平川上建城堡。”“啪”的一声,总兵拍案大怒,说:“本官要找的是潜龙,你竟然胡乱说什么高山平川,拿去斩了。”尼堪外兰吓堆,抖做一团,一边出来两个护卫,按住了他。“大人。”师爷说,“何不听他说完,再斩。”师爷转身问尼堪外兰:“说说,山上怎么有龙?”“喳,大人,”尼堪外兰缓缓气说,“那山高顶天,山腰云霞不断,常年漂浮,时有金光闪耀。常言道:虎行风,龙行云。不是有龙么?”总兵喘口粗气,一挥手,护卫退回原位,尼堪外兰跪正了身子,稳稳神,继续倒他的坏水:“城主阿台家的小五,现在不到十岁,属龙,还排行老五,鼠牛虎兔龙,大人您看,不是巧了?还有去年那小子掉井里了,竟然没淹死。大人您看?”“下去吧。”“喳。”尼堪外兰带着脑袋退了下去。 师爷问:“大人,是不是派人打探一下?”总兵说:“不,明天兵发古勒城,命令哈达贝勒户尔干迎接大军。” 1583年初,李成梁徵调辽阳、广宁兵马及本部人马,出抚顺关东进。努尔哈赤的一个堂姐嫁与古勒城主阿台为妻。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担心孙女的安危,就领着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来到古勒城,准备接走孙女避兵祸。两人双骑来到古勒城下,觉昌安自己进城接人,让塔克世城外观察等待。觉昌安见到阿台说:“哈达与明兵就要来攻你城,我先带走孙女避祸,等事情平息后,再给你送回来。”阿台不同意:“不必,我城如今兵马强壮,还保护不了福晋么。哈达不来攻我,我还要出兵伐他,现在他自己送上门了,一併灭了省事。”“你不知道明兵也来助攻?”“明兵劳师袭远,何须一虑,今冬又奇冷,天与他们不利,我事必成。”正在争论时候,塔克世急急地跑进来,说:“明兵已经到了。”觉昌安问:“有多少兵马?”“扬起的尘土遮蔽天日,兵马队伍望不到边际,恐怕过万骑。”这时哨兵来报:“明兵已到城下,正在围城。”觉昌安回头望阿台,阿台并不在意,说:“请随我城上观敌。”古勒城墙确实又高又厚,马道上可以两马并排上城墙,两侧还能走步兵。墙边滚木雷石齐备,枪箭充足,一熘排开的大锅熬着冒泡的松油。上城一看,明兵已经围住了城池,想走也走不出去了。阿台见了,心里也没了傲气,但是嘴上不服,对觉昌安说:“三日内即可杀退敌兵,贝勒先在我城小住几日。” 李成梁带着户尔干、尼堪外兰,分兵三路,一路五千兵马,第一路副将带领围了夏古城,第二路也是副将带领围困了古勒城,李成梁自己带一路,驻扎在古勒城外五里平川尽头的山脚下,可以分别出击两城。第一路先开始进攻,夏古城防守远不如古勒,城主阿海领兵边打边退,没多会儿就破了城,阿海一千兵马,一半逃脱一半被杀,阿海战死。古勒城被围得严实,救援不到。三路明兵回头合围了古勒城,立刻架梯攻城。阿台城上骑马左右指挥,滚木齐下,雷石横飞,滚开的松油烫得明兵满地乱跑。第一拨的攻击被打退了。这时,城门大开,阿台率五百轻骑杀出,明兵没有料到,一时慌乱,死伤无数。李成梁立即带兵在前方堵截,可是阿台根本没想向前突围逃跑,轻骑向后杀去,李成梁又带兵去追,阿台也没向后突围,而是绕城杀了一圈,开城门回去了。李成梁追了一圈,看看手下折损的兵将,大怒:“都是尼堪外兰进谗言,来人,将他斩了。”尼堪外兰跪地求饶,说:“罪人愿去招抚古勒城。”李成梁挥手,护卫押着来到城下。 此时城上只有副将把守,阿台一阵冲杀,早已疲乏,回府休息去了。尼堪外兰认识城上的副将,说:“天朝的大兵既然来了,不会放了你们回去,明日还有两万大兵到来,你们再抵抗,最后和夏古城一样,终被屠城。现在太师开恩,谁杀了阿台,谁就做城主,并且饶恕全城的人。”城上的副将和身边的人合计,确实最终会被攻破,不如让城主一人死,换得全城人性命。于是阿台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兵将杀了,副将们带人头出城投降。李成梁下令杀,掠了几个男孩,其余一千士兵两三千老幼妇孺都屠杀尽了。觉昌安和塔克世同被明兵杀害。 李成梁把此战上报朝廷,声称已斩了潜龙,明帝因此祭祀祖庙告捷。 努尔哈赤惊闻噩耗,悲不欲生,看看四个弟弟,年纪幼小,觉得自己应该挺起门户,决定去经略府告状,找李成梁论理。 第3页 二. 起兵报仇 本章增加人名:龙敦、李松、理岱、额亦都、常书、噶哈善、康嘉。 解词:1.赫图阿拉:地名,意思是横岗,后称兴京、老城。2.阿玛:意思是爸爸。3.玛法:意思是爷爷。4.敕书:交易许可证。5.阿哈:意思是僕人。6.兆佳城:地名,兆佳意思是大姓。7.甲版城:地名,又称甲邦,意思是一支箭。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是建州部的贝勒,父亲塔克世为赫图阿拉的城主,遇难古勒城后,明朝准备扶植尼堪外兰做建州部的贝勒。努尔哈赤在悲伤中听到这个消息,又平添了气愤,决定去辽阳找李松经略要个说法。努尔哈赤有个堂叔叫龙敦,在族人中地位仅次于觉昌安塔克世,他来劝努尔哈赤说:“大阿哥,就不要去了,明朝那些个凶兵悍将,怎么会听你说话,只能惹来杀身之祸,搞不好,会给全城带来灾难。来日我会照顾你家的。”努尔哈赤说:“我阿玛、玛法都是城主贝勒,没有一丝一毫得罪明朝,却无故被害,我岂会怕死,和他们善罢甘休?”“非得去?”“肯定。”“唉,”龙敦摇着头极不高兴地说,“不听劝吶。”其实,龙敦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自己的家兵、阿哈、牛马比觉昌安家少得多,塔克世自己的家兵就近百人,现在他们一同遇难,留下家族里的财产,不都得归他龙敦管么,就是赫图阿拉城主的位置,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坐呢?所以这个时候,他是极不愿意努尔哈赤出去找麻烦的。 努尔哈赤稍微安顿了家事,挂刀背弓,一人一骑只身进了辽阳。在经略升堂之日,居然见到了李松经略,努尔哈赤当面直问:“我阿玛、玛法有什么过错被你们杀害?这是与我不共戴天之仇,看你怎么说?”李松经略看着气愤之极,说话又听不太明白的努尔哈赤,奇怪地问:“你是谁?”努尔哈赤说:“我建州贝勒觉昌安之孙。”李松经略又问手下人:“他有什么事生气?”有人知道,就把李成梁屠杀古勒城百姓,有建州贝勒在城内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李松经略听完,又见努尔哈赤虽然愤怒却挡不住一脸英气,不禁说道:“这个事我给你问一下,会叫李成梁给你一个答覆的,你先回家等消息。”努尔哈赤说:“这个事实由尼堪外兰唆使的,把他交给我,才甘心。”李松说:“待查明后再定夺,你先回吧。”努尔哈赤只好先回到家中。 几天后,明朝派出使者,来到赫图阿拉城,对努尔哈赤说:“已经查明,古勒城伤害了你父祖,并不是有意这样做的,确实是误杀的,现在已经把他们的遗体找到,你安葬了吧。”努尔哈赤说:“难道一句误杀,就算完事了吗?”明朝的使者说:“不,不,为了对这事有所弥补,现总兵有令:赐给你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同时由你接任赫图阿拉的城主。”敕书是女真人与明朝做买卖的凭据,一道敕书准许一人一马进城交易,三十道,须是较大的城主才有这么多。努尔哈赤说:“我阿玛、玛法被害,全是尼堪外兰唆使的,要把他首级交给我,才算是报仇。”明朝使者说:“这个事可能办不妥,尼城主现在听命于我家总兵大人,又有哈达贝勒推举,不日有可能升迁,你还是不要深究了吧。”“难道我这不共戴天之仇就报不得了?”“你就安葬完父祖,上任做城主去吧。”明朝使者说完,打道回还,走了。努尔哈赤见明朝不给他做主,就决定自己带领赫图阿拉的兵马去杀尼堪外兰报仇。 明朝使者来安抚努尔哈赤,却让一个人生了闷气,他就是努尔哈赤的堂叔龙敦,这老头儿心里想:李总兵竟然没抓这小子,反而让他接任城主,不但原来自己的打算都泡了汤,而且努尔哈赤的势头还超过了自己,他自己不过才有三道敕书。越想越闷。 努尔哈赤就任了城主之位,传令集合赫图阿拉城内各家兵马准备出战,又派人带了礼物到兆佳城,找城主理岱,请求出兵助战。理岱也是努尔哈赤同宗的人,在觉昌安做建州贝勒时,兆佳城在建州贝勒管辖之内,下命令就可以了。如今努尔哈赤也是城主,只能求人家了。然而这时,出现了努尔哈赤没有想到的情况,赫图阿拉城内各家都不出兵,龙敦更是公开叫喊:决不出一人。龙敦有家兵五十多人,是城中大户,他不出,别家也都随着不出了。更让努尔哈赤即生气又无奈的是理岱,他的手下人把努尔哈赤送去的礼物,原封送回,一个字没说,东西放在地上,扭头就走。 现在,努尔哈赤只有父亲塔克世留下的盔甲十三副,家兵不足百人,和他上阵同宗人,只有二弟穆尔哈齐与三弟舒尔哈齐了,四弟雅尔哈齐五弟巴雅喇还很小。图伦城住着尼堪外兰的三百兵马,他还有三百多人,调到甲版城加固城墙去了,随时能够回援。努尔哈赤想:只有兄弟三人,兵不足百人,怎么能打下图伦城呢?不由得发起愁来。 努尔哈赤的妻子佟佳氏见丈夫发愁,就说:“要不自己招些兵马?”努尔哈赤说:“咱家钱粮不多,现在一百人都有些不够使,无法再招兵了。”“我的佟家庄园,有些积蓄,明日我回去卖一些。”“不妥,怎么能使福晋家钱。”“使钱就使在大事上,都是自己家的客气个啥。”第二天早起,佟佳氏带了几个僕人回了庄园,天刚过午,佟佳氏就回来了。努尔哈赤见她去了就回,说:“没卖出去东西,就别卖了。”佟佳氏说:“不是,我把庄园一起全卖了。”努尔哈赤吃了一惊,佟佳氏转身指着僕人牵着的马说:“银子都驮了回来。”“谁买走了庄园?”“哲陈贝勒。”努尔哈赤站着不知声,佟佳氏推着他说:“都过响午了,吃饭嗑。” 第4页 有了钱就可以招兵买马了,是佟家人用全部的家产为努尔哈赤起兵提供了第一笔军费。不几日就招到三十余人,一天,努尔哈赤带人到了一个小山沟里,山脚下住着七八户人家,努尔哈赤在村口刚刚插下招兵旗,就走过来一个放羊的羊倌看热闹,有士兵问他:“当兵不?给银子。”那个羊倌没问给多少钱,却说:“你们有啥本事,想招我?”士兵嘻了一下:“我们有钱。”羊倌转身就走。努尔哈赤喊住他:“你有本事了?”羊倌说:“你想和我比一比?”“好啊,来试搏试搏。”“赌什么?”“我输了,给你一份银子。你输了,跟我走当兵。”“好,一言为定。”努尔哈赤跳下马,士兵们都走过来看,围一圈成了个场子。努尔哈赤站定中间,那个羊倌把羊鞭一摔,向前一扑,双手抓住了努尔哈赤的双肩,努尔哈赤也伸手镐住了羊倌的腰,二人开始摔跤。羊倌力大劲勐,不愧说自己有本事,努尔哈赤也身手敏捷,双方旗鼓相当。突然,羊倌抢得个好身位,双膀叫力,把努尔哈赤抡起来,二人都是两双手抓着两条胳膊,头对着头,只是努尔哈赤双脚都朝天了,羊倌又向下一拽,要把努尔哈赤摔在地上。努尔哈赤拧腰叉腿,单脚踏地,另一只脚跟着落地成跨步,不但没被摔倒,反手借劲,倒把羊倌平甩了出去,羊倌屁股上像安了轱辘,在草皮上滑出老远。努尔哈赤站那看他爬起来说什么,羊倌站直了,揉着屁股说:“我不能跟你走,我姑姑早就说过,不许我去打仗。”努尔哈赤走到他身边,说:“果然是好身手。”羊倌说:“第一次被人摔倒,服了。”努尔哈赤说:“你看咱们建州土地好,物产也多,可是百姓却不能过上好日子,明兵随便杀咱们,各个城寨又相互厮杀,你一身本事,不为天下出力,留着有啥用?”羊倌看着远处,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说:“男子汉生于天地间,怎能碌碌无为一辈子?”努尔哈赤赞嘆道:“说的好。”羊倌说:“好,我跟你走,你叫啥?”“努尔哈赤,你呢?”“我叫额亦都。”额亦都没有与姑姑告别,就随努尔哈赤走了,这次招兵,只得额亦都一人。 赫图阿拉城东,有两个小寨子嘉木湖寨和粘河寨,图伦城的士兵抢掠过他们,赫图阿拉城西有一个大的城池叫萨尔湖城,与图伦城有过别扭。努尔哈赤派出人,分头与他们联络,相约合兵攻打图伦城。萨尔湖城有兵三百人,答应出兵二百人,这二百人在萨尔湖城等着,努尔哈赤兵马路过时汇合。嘉木湖、粘河两寨全部士兵共六十人,由寨主全带入了赫图阿拉城,努尔哈赤出城迎接,粘河寨主常书说:“这是两寨的所有人马了,愿能助城主一臂之力。这位是嘉木湖的寨主噶哈善。”努尔哈赤和噶哈善行礼,请他们进城,噶哈善站着没动,说:“我们率众人来投奔城主,请不要把我们当做流民,希望能对待我们像手足兄弟一样。”努尔哈赤说:“噶寨主说得极是,今日我们就杀牛祭祖,对天盟誓,结为兄弟。”于是合兵一处,共有士兵一百九十人。 联合攻城兵马的同时,努尔哈赤又派出十个人,装扮成採集山货迷路的人,背着事先准备好的蘑菇、人参、药材等山货,去图伦城摸情况。不多时,十人一齐全回来了,没进去城,原来图伦城也得到了努尔哈赤招兵买马的消息,于是严格看守城门,生人都不让进去。努尔哈赤和额亦都等人商量怎么办,噶哈善抢先说:“不让进,就不查看了,直接打进去。”常书轻摇了一下头,额亦都也不贊同,说:“这样,我们捨得点钱,买些盐,扮成生意人,去卖盐,也许能进城去。”努尔哈赤:“行,现在盐特别精贵,去的人别多,选三个吧,不要膀壮的,要外表精明的,看着像生意人,挑一老年和两个少年,像师傅带徒弟。”大家都同意。很快选定了人,装扮好了。努尔哈赤对他们说:“进城后,看清地形和人马位置,然后,一人偷着熘出来报信,剩两个藏在城里,听得攻城声时,如果我们打南门,你二人去北门,射杀看门兵,如果打的是北门,你们就去射杀南门兵,记住了。”三人出发,果然进入了城内,天刚见黑,一人回来,细说了城中情况,努尔哈赤下令明早发兵,午饭前与萨尔湖兵马汇合,午后到达图伦城下。 1583年春的这个早晨,人吃饱马餵料,努尔哈赤带人祭祀天地祖宗,人马出城,行军不到两个时辰,来到了萨尔湖城,派人进城联络,然而城门紧闭,守城兵不给开门,没等叫城,一个头领出现在城头,对下面喊:“我家主子不出兵了。”额亦都问:“前日已经盟誓,为啥反悔?”“有人送信来,告诉我家主子,大明、哈达贝勒都支持尼堪外兰做建州贝勒。”话没说完,人已往回走了。 怎么办?现在萨尔湖城不出兵,人马就比图伦城的少了很多,常书对努尔哈赤悄悄地说:“城主要从长计议啊。”噶哈善不知道常书说了什么,也没有问,大声说:“他们不出兵,我们自己也攻城去,攻不破图伦,杀他些兵将先出口气。”努尔哈赤看额亦都,额亦都也贊同进兵。努尔哈赤传令:“接着进兵。”正午时候,就到达了图伦城外的一片树林里。图伦城建在南杂木南山的北坡上,额亦都带了几个人去查看图伦守备情况,努尔哈赤叫大家下马休息吃东西,让马匹就近吃草。不一会儿,额亦都回来,大家合计攻城办法,额亦都说:“他们城墙不高,踩马背就能上墙,守兵虽然多,但四面分散,我们可以突袭进城。”努尔哈赤说:“行,我攻打南门,额亦都带四十人偷袭北门。在城内的人吃晚饭前,开始进攻。”努尔哈赤说完让大家继续休息。 第5页 太阳偏西,还没有落山,第一缕炊烟缓缓升起,努尔哈赤带一百五十人的马队,大喊着沖向图伦城南门,所有人弓箭齐发。城上哨兵、巡逻兵都应弦而倒,冲到墙下的人开始爬墙,刚上去几个人,尼堪外兰领兵杀到,城墙上的,一下全被打了下来。跟后的人再上,双方刀剑相接,飞蝗对射,杀在一起。 忽然,城内火光沖天,杀声一片,箭从守城兵背后射来,瞬间,图伦兵大乱,指挥的头领也不知道哪去了,守城的士兵纷纷投降,噶哈善护着努尔哈赤寻找尼堪外兰,影也没有,有降兵说,尼堪外兰已经带着几个家人,出西门跑了。原来,在卧底的人帮额亦都冲进北门时,尼堪外兰看见额亦都放的火,就扔下士兵带家人跑了,所以图伦士兵才纷纷扔了刀枪投降。努尔哈赤进城,捉到二百多降兵,占了尼堪外兰的家。尼堪外兰这些年积攒的万贯财产,全在家里放着,一点也没带走,毕竟千万财产没有一命精贵。对这么些俘虏,按女真惯例,降兵和他们妻子儿女都要分给人做奴才,妻儿们不知道将分给谁,分哪里去,家就此散了。但是,今天,努尔哈赤下了一道让这些即将变成奴才的人们想不到的命令:降兵编如军队,不拆散阿玛、额娘,不取走福晋儿女,不夺财产。命令传出,全城百姓无不感激努尔哈赤的恩德,家家户户欢天喜地,比打胜仗的人还高兴。 努尔哈赤派出人寻找尼堪外兰的下落,同时,取了图伦城的财物、人口,全部带回赫图阿拉。将所得的财物论功行赏,分给众人。额亦都先入城,功劳排第一,除了分得最多的财物,努尔哈赤把尼堪外兰的僕人都给了他。僕人中有一个女人,不足二十岁的样子,像貌极美体态丰韵,别人称她主子,一问才知道,是尼堪外兰新得的小福晋。努尔哈赤令她做了额亦都的小福晋。噶哈善杀敌勇勐,时时用身体护着努尔哈赤,也分得不少东西,努尔哈赤又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噶哈善心中感激,没说话,早晚都忙着查营查哨。 派出去的人回报,尼堪外兰被一队女真兵马救走,去了甲版城,救他的兵马肯定不是甲版的兵,因为尼堪外兰对他们行参拜大礼。努尔哈赤暗想:是谁放走了仇人呢? 努尔哈赤初战取胜,实力大增,又让龙敦愤恨不已,他聚集了一些宗人亲戚,对大家说:“努尔哈赤取了图伦无数财宝,一份也不分给我们,他出兵攻杀尼堪外兰,与明朝做对,他一人得罪明朝,明兵就会来杀我们全城,你们谁能挽救大家,去刺杀努尔哈赤,我们就让他做城主,努尔哈赤的家产都归他所有。”座中的康嘉被说动了心,说:“我愿为全城百姓效力。今晚就去行刺,龙大哥的话可算数。”龙敦说:“一字不差。”当晚,天黑不见五指,康嘉换了一身黑衣,黑布蒙脸,腰间别上短刀,弓着腰悄着脚,向努尔哈赤的院子摸去。 三. 计除萨尔湖勇破兆佳 本章增加人名:章甲、安费扬古、诺米纳、清佳努、扬佳努、西拉布、萨木占。 解词:1.叶赫:部落名。2.牛录额真:一组士兵的首领,牛录意思是大箭,额真意思是主子。3.甲喇额真:五个牛录额真的首领,甲喇意思是树的节,或几个树枝的根。 努尔哈赤住在家中,院子左右没有哨兵,因为赫图阿拉城坐落在一个小山上,城墙绕山而建,山陡墙高,城门一关,外人难进。可是,城内有人图谋,就难防备了。刺客康嘉猫着腰,用脚尖往前探着小步,一步一停,两步一蹲,越走越害怕,二百步远的道,走了三袋烟的工夫,还差一节呢,眼看离努尔哈赤的院门不远了,忽然听到腾腾的脚步声,有人来努尔哈赤家,吓得康嘉后退一大步,咔嚓一声,踩折一根细木棍。来人是噶哈善,查哨回来,他不住家里,早晚都护卫在努尔哈赤身边,听见声响,随口问到:“谁?”惊得康嘉大步就跑,噶哈善感觉不对,追了几步,什么也没看见,天太黑。 康嘉不敢回家,慌张地往城外逃跑,城门哨兵都认识他,也没人搭理,一口气,跑到了邻寨胡济寨。这个寨子所属于赫图阿拉城管辖,康嘉直接进了寨主章甲家里。章甲见他这么晚了来家里,还穿着紧身的黑衣,神色慌张,就问:“大哥来有啥要紧的事?”康嘉说:“我来救你们的命。”章甲立刻跟着他慌张起来,忙问:“大哥快说,咋回事?”“前日努尔哈赤打图伦城,你家出兵几人?”“没出啊,谁家都没出啊。”“是啊,努尔哈赤最恼恨你家,明天正午,他就来灭你们寨子,壮丁全杀,你们的福晋儿女收去做阿哈。”“那可怎么办啊?快出个主意吧。”“有个办法:跑。”“我和你跑?”“带着寨子人跑啊。”“我听你的。”“好,明天一见亮,就起寨,投尼堪外兰去。”“投他?他刚打败啊?”“败一两次,有啥关系,大明、哈达都支持他呢。” 当晚,挨家通知,早做准备。第二天,刚放亮,家家套车,把几样吃饭的家什扔车上,拿着刀剑,赶着牛羊,拔营起寨了。有一户,安费扬古家,没打算跟着走,寨主章甲带两名随从,三骑来逼他走,安费扬古骑着马一手持弓一手拿棍,横在家门口,章甲怒吼说:“大胆,敢不从命,不想让你满月的儿子活了,给我带走。”两个随从纵马来抓,安费扬古也不出声,单手横扫一棍,就把一个随从打下马,另一个双手端大刀,噼头就砍,安费扬古单手横棍一架,那把大刀哧的一声,脱手而飞,章甲刚要发怒,嗖的一箭,“当”一声插在他头盔上,盔缨子落了一脸,吓得章甲骂到舌头尖的话硬咽了回去,拨马就跑,落马的随从也爬上马背,横着身子,连同空手没刀的那个,一齐没影了。安费扬古下马进院子,套上车,装上家里东西,带着家人,投奔努尔哈赤去了。 第6页 努尔哈赤打下图伦城后,不但夺得了财物,兵马也增加到四百多了,于是天天行围打猎,与往日打猎不同的是,每个人都得遵守号令,不得喧譁,不准走错队形,违犯者受罚,遵守者奖励。猎到勐兽,肉当粮食做成肉干、肉松、咸肉等,兽皮做衣服被褥,小兽如貂、狐、獾、狍等兽皮都能卖钱。一天,出猎刚回来,萨尔湖城主诺米纳派人前来送礼,努尔哈赤忍着怒气,端坐椅子上,看这个背盟无信的傢伙,还有什么道道。 来使对努尔哈赤行了大礼,不提往事,开门见山,直接说:“我家主子要约请爷合兵攻打巴尔达城,攻下后,城中牛羊全归爷,城池归我家主子。”努尔哈赤板着脸说:“巴尔达城财物富足,人有千口,马过千匹,只给我牛羊,不是太少了么?”来使说:“我家主子还说了,努尔哈赤城主现在有兵将四百多,超过甲版城的尼堪外兰,必然会出兵甲版,我家主子说,打下巴尔达城以后,才能让爷的兵马借道萨尔湖,去攻打甲版。”努尔哈赤听来使说完,怒升心头,想立刻破了萨尔湖城,但是脸色平静地说:“既然这样,我答应出兵,转告你家城主,明日结盟祭祀,五日后,一同发兵。”使者走后,努尔哈赤与额亦都等人定下破除萨尔湖城之计。 1583年初秋,努尔哈赤带兵四百与萨尔湖诺米纳的三百人,合兵到红透山东北部的巴尔达城下,巴尔达城有兵马六百人,比进攻的兵马少一些,但是城墙坚固,城上早准备了滚木雷石,列阵以待。努尔哈赤对诺米纳说:“我兵远道而来,先休息一会儿,你兵走的路近了不少,你兵先攻城,我第二拨再攻。”诺米纳说:“不行,你先攻。”努尔哈赤说:“要不这样,你军中穿戴盔甲的兵多,让他们先沖一下,城上必放箭和滚木雷石,甲兵能挡住箭石,等城上箭石少了,我兵在攻城。”诺米纳说:“不可以。”“你的甲兵多,你说怎么办?”“这个,这个”“这样吧,”努尔哈赤说,“把你们的盔甲兵器借给我兵,我兵先攻。”“那行。”诺米纳的士兵陆陆续续地把盔甲和刀枪,都交给了努尔哈赤的士兵,士兵们穿戴好盔甲,拿起刀枪,努尔哈赤一挥手,噶哈善与安费扬古上前,拔刀就斩了诺米纳和他的副将,诺米纳的士兵一下惊呆了,有几个头领空手赤拳地要骂,额亦都带人上前,又斩了十多个,顷刻间没人敢再动一下,没人敢再出一声。 努尔哈赤派人向城上的守军喊话:“不是我们要来攻城,是诺米纳逼我们来的,现在把他斩了,首级献给城主。”努尔哈赤带兵押着萨尔湖城的三百人,后撤走了,留下额亦都带着四十人,还有五十匹马和一张白虎皮加上诺米纳首级,等城内人来取。努尔哈赤的兵马走远已经看不清了,城门才打开,出来一队骑兵,接了额亦都的东西,不一会儿,又出来一队骑兵,送给额亦都一颗东珠,一棵八品叶的千年人参,请他转交努尔哈赤。额亦都带人拨马回走,但是没有向南追赶努尔哈赤,而是向西南跑去。原来,巴尔达的西南是去抚顺的大路,通向甲版城,努尔哈赤命他查看甲版地形去了。 努尔哈赤领兵马回走一个时辰,就到了萨尔湖城,军队进城,城门守军见有本城兵马同行,没有阻拦。进入城内,把诺米纳的家小,还有刚才阵前被斩那些人的家小,全集中到三百降兵跟前,一声令下,都斩了。这三百人各个吓的两腿发颤,无不担心自己的全家。努尔哈赤下令:凡是投降的士兵,不分散福晋儿女,不夺财产。降兵们又都欢喜起来。努尔哈赤把这些恐惧得发抖欢喜得心跳的降兵,都编入了自己的军队中。在萨尔湖城稍取了财物,回赫图阿拉,留下一个投降的头领和五十降兵看守萨尔湖城。 在建州部没有贝勒,城寨各自不相统属的时候,叶赫部强大起来,叶赫贝勒是兄弟两人:清佳努贝勒和扬佳努贝勒,二人都是勇勐且有谋略,几年间把叶赫经营得兵强马壮。叶赫部有兵马七千多人,两贝勒各自统领三千多。一次秋围后,兄弟见了面,清佳努对弟弟说:“现在建州没有贝勒,明朝要扶植尼堪外兰,但是他只会奉承没真能耐,我们应扶植一个听话的人,出兵帮他灭掉反抗的建州城寨,我们也可以收穫些财物。”弟弟扬佳努说:“我也这样想过,我看帮助努尔哈赤就行。要获取财物,打建州的城池所得太少,远不如袭击开原、铁岭得到的多。”清佳努说:“努尔哈赤不行,太弱小,兆佳城的理岱可以,他兵马多些,人也精明,而且对我很孝敬。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不要过分的袭击明朝的城寨,早晚会吃亏的。”扬佳努说:“明朝兵将见了我,哪个不是吓得乱跑,怕个啥。理岱这小子,不咋地,不妥。”二贝勒意见不一,一个要打建州,另一个要犯明边境,一个要扶植理岱,另一个看好努尔哈赤。没有结果,各自领兵回自己城去了。不久,扬佳努把女儿孟古嫁给了努尔哈赤。叶赫袭扰明朝边境的告急文书,不断传送到经略李松的案上,李松会同总兵李成梁到开原处理此事。李松派使者告诉叶赫两贝勒,明朝愿意招抚叶赫,给贝勒加官,给叶赫赏赐,请两贝勒到开原议事。 1583年冬,叶赫部两贝勒各带两千骑兵,来到了开原城下。明朝通事指责他们说:“两位贝勒是来听招抚的,为什么带了数千铁甲骑兵?”清佳努说:“我二人各带三百兵进城,行吧?”明朝通事说:“可以。”扬佳努本来要两千兵都进城,但是哥哥已经说了三百,也只好随着了。两贝勒带六百人刚一进入内城,就听号炮一声,埋伏城内的数千明朝的骑兵冲杀过来,将两个贝勒以及六百叶赫兵围在中间,最后杀到一个不剩。城外李成梁带领两万明兵,将三千多叶赫铁骑几乎杀光。之后李成梁进兵叶赫,捣毁山城数座,斩杀一千余人,获得战马近万匹,搜罗财物兵器无数,叶赫这个最强的部落,从此一蹶不振。 第7页 努尔哈赤听得叶赫遭到重创的消息,决定讨伐兆佳城。努尔哈赤得到报告,在图伦城外救走尼堪外兰的就是兆佳城的兵马。城主理岱是努尔哈赤的同宗人,不但不出兵助战,反而帮仇人逃跑,以前有叶赫贝勒清佳努护着,现在没人帮他了。努尔哈赤决定,不等天气暖和,即刻发兵。 1584年初春,残雪未溶,东南风时起时无,兆佳城建在汤图西山顶峰,冰雪山路难行,因此努尔哈赤命令额亦都和三弟舒尔哈齐率领二百士兵先行,自己率领五百士兵随后,在兆佳城下集合。兆佳城的理岱,有一千兵马,而且城在山上,容易防守,所以没把努尔哈赤放在眼里。他想不战而智取。在进山的半路上有一个暗藏的哨所,住有一小队人马,理岱在努尔哈赤进山之前,又派去五十名弓箭手,他对弓箭手们说:“你们藏在路边,放过先头的士兵,等努尔哈赤到跟前时,一齐射他一人。谁射死努尔哈赤,赏他十匹马二十头牛,并且把我最小的福晋也给他。”弓箭手们听了,恨自己没长翅膀快飞到暗哨。五十弓箭手刚到暗哨前面藏好,就看见一队兵马从路上走过去,也不知道努尔哈赤过去没有,正在猜疑,又上来一队兵马,前面八人开道,后面一桿大旗,旗下有一员将官,身材高大,盔甲明亮。有人说:来了。远远的在射程之外呢,可是,不知道是哪个射手着急了,嗖的一响,箭就射了出去,大概是想要小福晋闹的,不会是想十匹马二十头牛了。“啪”的一声,那支箭就掼在了努尔哈赤的马蹄前。护卫一见有刺客,打马飞驰而上,吓得五十个弓箭手转身跑进暗哨里,在暗哨里向外射箭,暗哨是由树干夹成的,上面挂了干草,护卫的箭射不进去,于是有人拿来了火箭,就是在箭头处绑了乌拉草,草里侵泡獾子油,点燃后射出去,这时东南风正起,几箭过去,暗哨就在火里了,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反锁的门,一个人也没跑出来。山城中的理岱得报,努尔哈赤兵马已到,他登城观敌,见城下兵马有条不紊列阵安营,遥望暗哨那边升起的火光,心中有些发凉。 舒尔哈齐见理岱上到城头,拨马来到阵前,大声质问:“理岱,你为啥放走我家的仇人?”理岱也大声回敬:“努尔哈赤有啥本事,不过凭着哭闹,要个挂名的城主,怎敢对我指手画脚。”舒尔哈齐说:“是骡子是马,出来熘熘。”理岱说:“今天就比试比试。”说话间,努尔哈赤兵马也到了城下,二话不说,立即架梯攻城。努尔哈赤指挥人马,蜂拥而上,城上的箭镞、石块,暴雨一样飞泻,额亦都、舒尔哈齐和安费扬古都穿着精铁盔甲,带着铁甲兵一拨一拨地往上沖,几次脚踩城头,又都被打下来,但是每次也杀敌无数。城下的弓箭队,各个是神箭手,城上守兵应弦而倒。天色渐晚,停止了攻城。努尔哈赤用甲兵攻城,士兵损失不大,理岱的士兵几乎都是棉甲,死伤惨重。城没有攻下来,晚上休息,护卫西拉布说:“理岱防守的严,看来早有准备,不如回兵。”努尔哈赤说“本来就知道他们有防备,我也来了,怎么因为这个回兵,不行。” 第二天早起,理岱从热被窝爬出来就上了城头,向下瞭望,城下铁甲骑兵驰骋,越过沟壑、坡路和荆棘,队形整齐不乱。步哨巡逻,盔甲诤亮,在寒风里像冰片一样哗哗齐鸣。理岱热乎乎的心冷成了冰嘎瘩,暗里嘆气,自觉不如。整整一上午,努尔哈赤没有攻城,只是来回调动。理岱也把全部兵力调到正面城上。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努尔哈赤还没有发起进攻,城上的守兵有些懈怠了,理岱命副将监守,自己回府吃饭。第一口饭刚送到嘴边,哨兵来报:“努尔哈赤攻城了。”理岱扔下饭碗,抓起大刀,出门上马,刚要走,努尔哈赤与安费扬古、噶哈善冲杀过来。理岱一愣,怎么这么快就攻破了?没空多想,带着五十多个护卫,往侧门跑。其实,没有攻破城池,额亦都与舒尔哈齐带着二百甲兵还在城下,边喊边沖呢。原来,一早起,努尔哈赤就带三百士兵,悄悄绕到了兆佳城的后山,准备从后面偷袭。可是到了后山一看,根本没有上山的路,抬头向上眺望,城池在悬崖峭壁上面呢。努尔哈赤命令士兵,在悬崖上凿出踏脚的石蹬,攀着横生灌木,先攀登上去一些人,再放下绳索,后面的人,踩前面的足迹,用了整个上午,三百人都悄悄上了山,后城墙不高,仅有几个哨兵,早就干掉了,两个士兵搭个人梯,就能翻过城墙,所有士兵进城后,先向天空射两只响箭,城外额亦都听到信号,开始攻城。努尔哈赤向前冲杀,没想到第一个就碰上理岱,立刻拼命围攻,一下杀死十多个护卫,抢夺战马十二匹,安费扬古带十一人上马追杀理岱。追到城外,射杀二十余人,最后,射中理岱的坐骑,理岱落马被活捉。努尔哈赤命人点着了理岱府邸,然后,向城墙上攻击,城墙上的兵马见城内火光沖天,城墙被包围,又没有城主指挥,纷纷投降了。兆佳城被攻克。 打下兆佳城,努尔哈赤取得人口三千,马匹牛羊数万只,收编降兵八百多人。至此,有兵力一千五百多人,相当一个小部落贝勒的力量,但是,比起哈达、乌拉、叶赫等有兵马近万的大部落,还是弱小得多。 休息一天,第二日,努尔哈赤下令出动全部兵马就地冬猎。舒尔哈齐说:“出三百人打猎,得到的肉就够一千五百人吃几天了,为啥出这么多人,现在已经有东南风了,得肉太多,放不住的。”努尔哈赤说:“攻破兆佳城时,城中财物极多,有不少士兵见财物就去抢,不听号令,不进攻城上守兵。这次出猎,要重罚违令的人,战场上,士兵进退不一致,怎么能胜。”又对额亦都、安费扬古、噶哈善等人说:“从明日开始,细仔分管士兵,十人做为一个牛录,设一员牛录额真统领,五个牛录设一员甲喇额真,统领五个牛录。士兵被奖励,也奖励牛录与甲喇,士兵被处罚,也同时处罚牛录和甲喇。”额亦都同意:“这样好,牛录、甲喇们就能上心管士兵了。再有,围住的猎物不要全部捕获,只射杀长成的,幼小的放走,估摸肉够吃就行,别贪图毛皮,多打浪费了。”努尔哈赤说:“这样好,告诉大家,听号令行止。” 第8页 在兆佳城外,选了三座地势平缓,灌木与树林相间的小山,有向阳背风的小山沟,这样的地方有各种猎物聚集。一千五百人分三组,一组五十个牛录五百人骑马围住一座山,有的人带着海冬青鹰,有的人领了猎犬,人与人之间保持固定的距离,形成了环行的队伍,等听到牛角号吹响,队伍像一条线一样前进,遇到水沟、荆棘,都不许绕过,必须是通过。这时,会有猎物在马前面被猎犬或鹰撵得乱跑,在谁面前的,谁可以用箭射杀,猎犬会把射中的貂、狐、獭、貉、狍、猞猁、银鼠等小兽叼回来,射手把它们驮在马背上。海冬青不捡落地的,它只抓天上飞的野鸡、沙鸡、鹌鹑、野鸭、野鸽、飞龙等禽类。遇到虎和熊,周围人必须停止猎杀小兽,合力用牛录箭(也叫大披箭)射杀勐兽,一只牛录箭由三人发射,两人在前拉弓背,一人在后,双手拉弓弦,射出大箭。四只牛录箭齐射一只虎或熊,一下杀死。虎、熊、野猪、野鹿、狼等大兽射手不拿,由后面人捡着。猎物的肉归集体食用,皮毛归射手所有。射猎时完全听从牛录或甲喇指挥,如果贪图小兽皮,不协助围猎,跑了勐兽,要给别人相当的小兽皮做为补偿。包围圈缩小到三五里时,人们下马步行,把各种野兽圈在开阔平缓的山沟里,射杀一些,然后把没有长成的放走,包围圈一放开口子,会看见老虎打头跑,后面是各种各样飞禽走兽一齐追着老虎跑,这时候,最能看出老虎是百兽之王。 大半天的时间,围猎结束。带着收穫,兵马回城,与城中家人一起吃饭,不是本城的士兵,在营帐里吃饭。说是吃饭,实际是吃肉,每户都分得够吃三四天的肉量,家人开始烧水,水是寒冬不冻山涧水最好,在铁锅先放了黄蘑菇、猴头蘑、山葱、山苞米、干的地缨皮、山辣椒秧,铁锅下用椴木生火,当水微温时,先放入肥嫩的飞龙鸟,稍炖一会儿,再放入几块的野驴肉和半只熊掌。小火慢炖,直到天上龙肉和地上驴肉的香味及熊掌的油脂都溶到了汤里,改用椴木碳火,就开始吃饭了,把放在外面雪地上的大筐拎进来,里面是虎肉、鹿肉、狍子肉、野猪肉、野兔肉、野鸽肉等,肉块大小不等,虎肉最少,鹿肉、狍子肉和獾子肉较多,这些肉都是凉透没冻,是最鲜嫩的时候,一家人各自拿着小腰刀切肉片,扔在滚开的汤中稍煮一下,六七成熟的时候,就放嘴里吃了。 疲劳多日的人们,坐在暖乎乎的帐子里,慢慢品尝着飞禽走兽做成的盛宴,不论哪一种肉,都是吃不够的美味,喝一口溶进飞龙肉丝和野驴肉丝的热汤,像千年的老酒一样让人心里醉。富裕的人家,有盐吃,蘸点苏子盐芝麻酱,如果再有粮食,做一瓢炒米茶,就相当高档了。又休息了一天,努尔哈赤率领士兵,取了兆佳城的人口、牲畜和各样财物,回到了赫图阿拉。安费扬古力擒理岱,功居首位,人口财物赏赐得最多。 回城当天的傍晚,噶哈善一人在路上巡查,碰上了萨木占,他是努尔哈赤二弟穆尔哈齐的舅舅,与龙敦走的很近,没有出征,所以也没有分到一点东西,但是也像挺高兴似的,说:“噶寨主,有日子不见了,走,到我家喝一盅。”噶哈善说:“等哪天有工夫的,我查哨呢。”萨木占拉着噶哈善的胳膊说:“别等哪天了,我有个事要对你说,走吧。”噶哈善说:“啥事?就这儿说得了。”萨木占手指着前面,说:“你看,家也不远。”噶哈善顺着手势向前望,萨木占突然手一闪动,一把短刀插入了噶哈善的腹中,噶哈善当场倒地气绝。这一倒地,恰巧被远处的哨兵看见,立刻报告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拽了盔甲边跑边穿,出门跳上马,向萨木占家的方向冲去,萨木占正在往路下拽噶哈善的遗体,见有人来,撒手跑了。努尔哈赤下马抱起噶哈善,怎么叫喊,也没用了。努尔哈赤怒气沖沖地对随他而来的侍卫说:“马上去查,逃跑的是不是萨木占,跑哪去了。”“喳。”侍卫应声下去。不一会儿,侍卫回报:“有哨兵看见,从这逃走的是萨木占,逃往马尔墩寨。”这时,已有许多人赶到,努尔哈赤对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人说:“明早发兵马尔墩,为噶哈善报仇。”舒尔哈齐不同意说:“今日才出征回来,人马都疲乏,哪有劲儿再攻城?”努尔哈赤愤怒地说:“那也要出兵。”额亦都劝道:“马尔墩是兵马不足三百小寨子,不一定敢收留萨木占。先办噶哈善的事吧,出兵的事明日再议。”第二天早起,探骑上报:萨木占确实在马尔墩寨。努尔哈赤点了四十个牛录四百兵马,人们确实疲乏,这四百人还强壮一些,带上安费扬古,准备讨伐马尔墩。 四. 攻马尔墩放刺客 努尔哈赤命额亦都留守城中,自己带着安费扬古,点了四十个牛录四百兵马,准备进兵马尔墩寨。兵马点齐,祭祀天地祖宗的时候,侍卫来报:“马尔墩寨来人,说他家主子愿意归顺。”祭祀完毕,传马尔墩寨的使者,使者走到努尔哈赤座前,掸抖左右马蹄袖,双手按下,跪地叩拜说:“给爷请安。”努尔哈赤问:“你家寨主有啥事要说?”使者说:“我家主子知道爷是建州贝勒的后人,早想归顺爷,萨木占逃跑到我们寨子,我家主子已经把他绑了。”“人在哪里?”“就绑在我主子家里。”“咋没送回来?”“我家主子请爷亲自去处理他,还有归顺之事和爷商议。”“好,你去回报你家寨主,我这就去。”使者走了,努尔哈赤为噶哈善报仇心切,带着身边护卫上马就要走。努尔哈赤的一个堂哥叫班布理,跑上前来,抱住努尔哈赤的马头,不让走,说:“阿哥别去,那些新降的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诡计。”努尔哈赤说:“我要不去,怎么能说有诚意?”班布理不松手说:“如果有事要说,让他们到我们城里来说。”努尔哈赤于是让八个护卫去马尔墩,先拿回萨木占。不到一个时辰,探骑来报,派出的八个护卫,刚到马尔墩寨子门口,就被寨子外的伏兵全射杀死了。努尔哈赤一听大怒,立刻传令发兵。额亦都对努尔哈赤说:“马尔墩寨在山上,能向下放大块滚石,不易攻打,要有阻挡石头的办法。”努尔哈赤说:“带三辆有挡箭木牌战车。”安费扬古急着说:“不用想那么多,一个小小的山寨,一阵冲杀就拿下来了。”额亦都说:“不可大意,我也随军同去。”努尔哈赤对额亦都说:“军中新降的兵太多了,急需统领操练,你带着舒尔哈齐、常书把家里的事办好,带安费扬古就可以了。” 第9页 1584年初春,努尔哈赤率领四百兵马,带三辆战车,攻打上夹河南部的马尔墩寨。行军小半日,就来到寨子的山下,见寨子里人马调动,寨门外士兵把守森严,滚木雷石布满路口。努尔哈赤令士兵下马休息,自己带几个护卫去寨子周围查看。这个寨子建在山顶,三面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上故意铲掉了能落脚的石块和灌木,光熘熘的不能上手脚,只有正门前,是又平又直大坡道,极容易放滚大石块,寨子的围墙不是石头垒的,完全是由几人高的树干夹成的。查看完,安费扬古说:“只能从坡道这边上了,进攻吧,我先上第一阵。”努尔哈赤同意。安费扬古率领三百人,下马步战,推着三辆战车挡前面,士兵藏在车后躲避箭石,没到坡路的一半,寨子外的守兵开始向下射箭,但是都钉在了战车的木牌子上,战车后面的士兵也射箭还击,几排箭之后,大块的石头滚了下来,坡道太陡,滚动的石头冲劲太大,没多久,两辆战车就被撞坏在半路上。只剩一辆了,掩护着士兵退了下来。努尔哈赤命令,在山下扎营,用树干夹成栅栏围住下山的道路。第二天,不出兵攻打,只是围着寨子,山上山下兵马对峙,都不出兵。山上的寨主兵将都得意起来。 第三日,安费扬古带二百人,躲在一辆战车后面,向山上进攻,打得不紧不慢,沖一段,射一阵快箭,山上一放大石块,连车带人就往下退,到了下午,努尔哈赤带了二百人,换下安费扬古的人马,接着进进退退地攻打,寨门外一个头领指挥士兵推大石头,努尔哈赤发一箭,射入他脸里,出来一个士兵,被努尔哈赤射倒,接着连续射倒三个,直到天黑看不清了,才收兵回营,进入营帐后,点亮了无数火把,亮得像白天似的,摆开锅灶,点着柴火,烟气腾腾,人影绰绰,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大吃一顿。寨门外的守兵疲累一天,看山下炊烟四起,肚子就跟着咕咕响,也撤进寨内,关了寨门,找吃的去了。这时,休息了一下午的安费扬古带了五十个士兵,穿着黑衣,鞋绑腰上,光着脚,偷偷向寨门摸去,躲过巡逻的哨兵,顺着坡道外沿,爬到了树干夹成的围墙下。走到离寨门远一点的地方,每人抱住一棵树干不动,听里面没有声音,一齐爬树,几下倒手,就上了树墙头,翻身跨进,一出熘,落进里面。再站着单排,向寨门摸去。门里只有四个守兵围坐一圈打瞌睡,过去四个人,一点声也没有就把门卫干掉了。安费扬古打手势,让人打开寨门,然后带人往寨里绕,找干柴堆放火。火光一起,寨子里就乱了套,人影四窜。努尔哈赤带领三百多人早骑在马上,一见火光,打马就沖,坡道光洁没弯,一下冲进寨子,刀剑齐下,不多会儿,俘虏了寨子里所有的守军,萨木占和马尔墩的寨主一同被捉住。 俘虏中有一百多人,不是马尔墩的士兵,努尔哈赤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哈达部歹商的人马,歹商是哈达贝勒户尔干的儿子。安费扬古说:“不管谁的人,现在都是降兵,都带走,要不就都斩了。”努尔哈赤对安费扬古说:“看来马尔墩谋害我,是哈达部唆使的,但是哈达部还没有公开与我们为敌,我们也不要得罪他们。”安费扬古说:“哈达部带兵的将官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打仗行的,何须怕他们。”努尔哈赤说:“他们虽然兵将不勇勐,可哈达地面近千里,人口多,兵马过万。不是我们能比的。”安费扬古听了不说话,可心里还是没瞧起哈达的兵马。歹商的士兵被关了一夜,天亮后,返还他们的马匹、盔甲和兵器,又分给干粮,放回哈达去了。 第四日,努尔哈赤毁了马尔墩山寨,取了人口、马匹、牛羊等财物,押上降兵,绑着萨木占,返回了赫图阿拉城。出征的士兵又分得不少牛羊,安费扬古先偷袭成功,除了赏赐给牛马,俘获的人口也全部赏赐给他。 龙敦听说哈达部的歹商掺和了马尔墩的事,心里又有了主意。他派心腹家兵偷偷去歹商的城池,对歹商说:“努尔哈赤不听明朝总兵的将令,袭扰邻近的城寨,日后会打扰到哈达部,也给建州带来祸患,请哈达帮助建州除掉努尔哈赤。”歹商本来就想占建州的便宜,还没有藉口,正好就答应了龙敦的请求。 初春的一天,歹商派来一个刺客,扮做商人,藏在龙敦家里。家兵对龙敦说:“如果事情做不成,咋办?”龙敦说:“如果成了,最好。如果不成,也好,刺杀不成,刺客就会被努尔哈赤杀掉,歹商会反而说努尔哈赤杀了哈达的商人,结成仇,努尔哈赤怎么能打过哈达?”家兵说:“主子,真是好计策。”这天半夜,努尔哈赤家里外间的侍婢还没睡觉,点着油灯,努尔哈赤发现油灯的火苗忽暗忽明地闪动,心中奇怪,侧耳听,窗外好像有声音。于是,起身拿刀,和妻子佟佳氏把七岁的女儿东果、五岁的禇英、两岁的代善抱到炕行柜的后面藏起来,然后让妻子假装上厕所,努尔哈赤矮着身子,躲藏在妻子的身影里,一同走到室外,妻子往屋后的厕所走去,努尔哈赤半路停下,藏在山墙外的烟囱下,侧着脸看窗户,有一个黑影正往撬开的窗户缝里偷看,风从窗户缝隙吹入,油灯的火苗才一闪一闪的,努尔哈赤轻跨两步,用没出鞘的刀击打那人的后脖子,一下把他打倒坐地上,同时又踢出一脚,刺客被踢扣倒,努尔哈赤抬脚踩住了刺客的后背,侍卫听到声音跑出来,绑了刺客。 第10页 努尔哈赤故意对刺客说:“你一定是来偷牛的。”刺客忙说:“我是来偷牛,没有别的意思。”这时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人闻声赶来,侍卫洛汉用刀尖指着刺客的喉咙说:“啥叫‘别的意思’,这就是说实际是来害主子的,撒谎说偷牛,能骗谁?”安费扬古大怒说:“拿鞭子抽他没用,直接杀了。”洛汉接话说:“对,杀死他,以戒别人。”努尔哈赤断然命令洛汉说:“他确实是偷牛的,放了。”额亦都看了努尔哈赤一眼,走到刺客前,问:“是哪的?”刺客说:“是哈达歹商部的,家里没吃的了,才出来偷牛。”额亦都说:“噢,这样啊。是偷牛的。”努尔哈赤说:“我与哈达贝勒有些交情,你既然是哈达的人,没粮了,我应该接济你一些。”转头对妻子佟佳氏说:“拿一张貂皮来。”努尔哈赤把貂皮给刺客,放他走了。貂皮可以换些粮食。 洛汉和安费扬古气红了脸,心里想:该杀不杀,还赏东西,咋个事?于是同声对努尔哈赤说:“明明就是刺客……”努尔哈赤摆手止住他俩,说:“我知道他是来害我的,可咋放他走?因为我们杀了他,他的主子必然以这事做藉口,出兵夺我们的粮食,春头子,各个城寨都缺粮,没粮食,士兵没吃的,就会叛逃。他们必定乘虚来攻,我们现在弓箭兵器不足,人马比他们少得多,怎么防守?而且别的部落还会说我们杀人挑衅,所以不如放了他,给他一点东西,他就会不贊同他主子对我们出兵了。”洛汉、安费扬古听明白了,回去睡觉。 额亦都没走,对努尔哈赤说:“这个刺客没刺成,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再来刺客,你带着福晋孩子,到厢房护卫那睡觉。”努尔哈赤说:“是这样,把我炕上的被里面放上枕头,迷惑刺客。”努尔哈赤与妻子抱着孩子去了厢房,额亦都布置了被和枕头后,出了房门,又觉得不妥,心里想:如果刺客扎了枕头,发现没人,必然还要去找努尔哈赤。于是,他又返身回到屋子里,上炕盖被,躺在边上,准备自己抓刺客。半宿没睡,直到天亮,没有再来刺客。 哈达部一直没有出兵赫图阿拉,此刻他们自己内部有些乱套。哈达部贝勒户尔干突然去逝,户尔干身边的弟弟孟格布禄继承了贝勒职位,他只有十九岁,有一些人不听他调谴。户尔干之子歹商没有继承到贝勒的位置,他就不承认这个小叔叔的地位。户尔干还有一个弟弟,叫康古六,也从叶赫部回到了哈达,在叶赫部的支持下,占领了几座城池。康古六是个私生子,以前在他哥哥户尔干继承贝勒职位时,就要与哥哥户尔干分财产,户尔干说:“你不过是阿玛的私生子,这是你呆的地方吗?再让我见了你的面,就立即杀了你。”康古六于是逃跑到叶赫部,叶赫贝勒收留了他,并把女儿嫁给康古六。孟格布禄与歹商开始对立起来,康古六因为恨户尔干,转而拿歹商报心中怨气,两人因此联合对抗他们的侄儿歹商,同时也相互提防着。 叶赫帮助康古六抢劫歹商城寨,攻破了歹商的城池,不但掠夺了人口财物,还抓住歹商的妻子,康古六把她纳为了自己的小妾。歹商大怒,带人马与康古六拼命大战,结果又败阵而退,逃往另外一个城寨。叶赫部被明朝总兵李成梁骗袭后,伤了元气,新上任的两个贝勒不敢骚扰明朝,转头抢掠哈达部与辉发部。李成梁为了防止叶赫部与康古六、孟格布禄勾结,再危害明朝的城池,出兵扶植歹商,打击了康古六和孟格布禄,歹商的领地位于叶赫部与康古六孟格布禄之间,分隔了他们的联繫。歹商在明兵的助攻下,打退了他的叔叔康古六,势力稍微强了一点。力量均衡是李成梁的目的,警告了叶赫、康古六和孟格布禄不许生事,然后就回兵了。 赫图阿拉的兵马已经操练休整了一段时间,安费扬古建议说:“现在哈达部内乱不停,已经分裂成三四块,我们应出兵打下他几个城寨。”舒尔哈齐也贊同。额亦都不贊同说:“明朝正在出兵制止纷争,我们行动怕遭到明朝的打击。”努尔哈赤同意:“额亦都说的在理,我们不能明着打哈达部,但是可以间接地削弱他们。”安费扬古疑惑地问:“咋办叫间接?”额亦都接茬说:“想办法让哈达部的叔侄再相互斗,我兵为一方助攻,就削弱他们了。”安费扬古高兴地说:“对,出兵助康古六,狠揍歹商这小子,让他再和我们做对。”努尔哈赤说:“不是帮康古六,是帮歹商。”安费扬古瞪大眼睛,大声喊:“帮他?他先出兵到马尔墩寨算计我们,后来又派刺客,他是仇人啊。”正说着话,护卫来报说,哈达部一个小寨子的寨主前来归顺。努尔哈赤传进寨主,护卫领进一个健壮的汉子,进门给坐在中间椅子上的努尔哈赤行礼。努尔哈赤问:“你叫啥名字?”壮汉答:“我叫雅虎。”“归哪个城主管?”“前阵子归歹商主子,后来归了康古六。”“为啥投奔这里?”“新主子康古六看不上我们,夺了大家马匹牛羊,一不高兴,对我们就要杀要砍的,没法过日子了,所以来投奔大人。”努尔哈赤看了额亦都一眼,额亦都点头,努尔哈赤说:“收留你了,同来的都是你寨子的人吗?”雅虎说:“是,共来十八户。”“好,令你做牛录额真,率领本寨人马。”雅虎领命。护卫带他下去,安排营寨去了。舒尔哈齐对努尔哈赤说:“这伙人刚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奸细,不分开他们,还让雅虎做牛录额真,能行么?”努尔哈赤说:“他们那个寨子我知道,属于歹商领地,不久前被康古六占了,雅虎说的是实话,又带来家小,所以不怀疑他们。不怀疑,就重用,别的寨子看见,才能有心归附。”又叫额亦都与安费扬古去看看雅虎等人,打听一下哈达内部的情况。 第11页 路上,安费扬古问额亦都:“我们真的帮歹商?”额亦都说:“是。”“为啥帮仇人?”“因为,”额亦都停住脚步说,“康古六和孟格布禄都是亲近叶赫的,孟格布禄的额娘是叶赫人,康古六的福晋是叶赫贝勒的女儿,都是姻亲,他们联合之后,必然会攻击我们,歹商的地盘正好隔开了他们,现在歹商与叶赫结了仇,我们只有帮歹商,才能阻止康古六与叶赫联合,才对我们自己有利。”安费扬古点头说:“是这么个事,就是太便宜歹商这小子了。”两人接着往营地走。 1584年秋,努尔哈赤暗地出兵与驻扎在大孤家西南山城的歹商联合,打击康古六,连下三城,捉住了康古六。努尔哈赤让归附自己哈达人索塔兰,做了康古六三座城池的城主。歹商与康古六有夺妻之恨,用鸣镝穿胸之刑,射杀康古六。歹商命人把康古六的四肢拉开,脱去衣服裤子,绑在一张大木板上,垂吊于树下,用五十只发信号鸣箭射他,先射其脚,三十步以外开弓,箭矢带着刺耳尖叫声迎面而来,啪的一声穿透脚背,钉在木板上。再发第二箭,一条腿脚射十箭,射完双腿再射手臂,两手臂各十箭,剩下十箭射胸腹。受刑的人不知在哪一箭下死去,只见身体上插满箭支,支支穿透胸背皮肉,钉入木板,木板上溅满血,看不见原来颜色。歹商仍然不解恨,又杀俘虏数百人,哈达人无不恐惧。孟格布禄自知不是对手,向努尔哈赤求和,努尔哈赤答应,收兵回了赫图阿拉。 五. 攻打翁科洛界凡 哈达部分裂,叔侄儿各领兵马对抗相持,无力再袭扰别人。努尔哈赤与哈达各方结盟,停止战事,腾出手来出兵齐吉答城,这个城里领兵的兄弟两人,哥哥是城主,弟弟做副将,但是二人脾气秉性不同,处事不一,最近因为一点纷争,弟弟阿海杀死哥哥,自己做了城主之位,原城主的亲信不服调遣,城内开始混乱了。努尔哈赤得到这个消息,决定趁乱攻打齐吉答城。努尔哈赤的堂兄班布理反对说:“攻打齐吉答,需要经过翁科洛城的领地,如果胜了可以,如果没取胜,兵马在别人的境地,就危险了。”许多人贊同班布理的话,努尔哈赤说:“现在的城主阿海,与他的哥哥性情不同,等他平息了内部的混乱,必定出兵打我们,那就不如趁乱先发兵打他。”最后决定出兵。 1584年入冬,努尔哈赤率领五百士兵,带了蘸蛇血的毒箭和战车云梯,向南面进兵,出征齐吉答城。这座城池位于本溪北甸子以南的一块开阔地上,前后左右都平整得像毯子,一条大河在城外流淌。城主阿海关闭四面城门,率领四百兵马,列在城上防守。努尔哈赤四面架云梯攻城,向城上悬楼射火箭,不长时间,城上起火,城下士兵开始上云梯进攻。城楼起火,阿海的士兵一点没慌乱,一部分人挑水救火,另一部分人防守严密,箭石滚木施放有序,兵马调动迅速,看来城中内乱已经平息了。努尔哈赤调集三百人勐攻薄弱的侧面,既将破城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雪。入冬的第一场雪,下的就特别大,鹅毛一样大的雪花,层层叠叠地铺下来,落在身上化了,落地上化了,落在云梯上也化了,士兵的盔甲被淋湿,笨重起来,云梯粘雪又滑,已登上城墙沿的兵将,都被打退下来。努尔哈赤见天气不利,只好收兵撤退。 回师经过业主沟西南的翁科洛城下时,遭到城上士兵的袭击。努尔哈赤率军反击,云梯架到翁科洛的城墙上,同时又点燃了城外城墙根的房屋柴草。离城墙稍远些的地方有几处高大的房屋,努尔哈赤亲自带着弓箭手登上了房嵴顶部,骑在房嵴上,向城里射箭。城中有一射手叫鄂尔果尼,臂力大,箭法准,他认出努尔哈赤是指挥的将领,对着盔甲打弯缝隙射了一箭,箭头透过甲冑,射入大腿一寸深。努尔哈赤伸手抓住箭杆,勐力一拽,拽出箭支,把滴着血的箭反射回去,射中城上一人。努尔哈赤受了伤仍然向城上发箭,血从脚面上流出来,依然不退。城中还有一个箭法更准的射手叫洛科,他借着烟雾的掩护,向着努尔哈赤的咽喉偷射一箭,喀的一声,箭插在脖子上。脖子前本来有薄铁甲护着,可是箭头竟然穿透了铁甲,锋利的箭头尖,也被铁甲钝成了回钩,回钩形的箭头插到脖子里。努尔哈赤抬手就拽出箭支,血随着箭尖像水柱似的喷射出去,努尔哈赤扔掉箭按住伤口,血从手指缝流出,流到盔甲上,盔甲如同用血洗了一样。护卫要扶努尔哈赤下来,努尔哈赤说:“你们不要靠近我,以免让他们察觉到我受伤了,等我自己慢慢下去,你们接着发箭别停下。”努尔哈赤自己按着伤口,拿弓当拐杖拄着,稳稳噹噹地走下房,脚一粘地就昏了过去,血又从伤口喷出来,滴滴鲜血融化了层层白雪,护卫们赶紧抬起努尔哈赤,有人给伤口敷上马粉泡的灰,包扎上,然后抬入车里,盖上貂皮大氅,撤兵返回赫图阿拉。 两个月后,努尔哈赤的伤口痊癒,率兵再次攻打翁科洛城。破城后,活捉了鄂尔果尼和洛科两个弓箭手,将二人浑身上下绑满了绳子,一圈一圈的从前胸缠到双脚……护卫抬过来,像丢一块木墩子一样扔到努尔哈赤跟前,安费扬古愤怒地说:“我们商议了,把这两个傢伙的福晋儿女全部斩首,他们俩用鸣镝穿胸的刑罚射杀,以报前日之仇。”鄂尔果尼和洛科两人脸上没了颜色,不知道是惊吓的还是绳子勒的。努尔哈赤对大家说:“两军交锋,志在取胜。他为他的主子射我,并不是有个人仇恨,是主子的命令。今天如果能为我所用,不也能为我射敌人吗?如此勇敢的人,若是临阵死于锋镝,都是可惜的,怎么能因为射伤过我的缘故,而杀他们呢?”说着起身走下来,亲自解开他们俩身上的绳索,扶他俩站起来,当场任命两人为牛录额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绑得太久站不住,二人同时跪地,一个说:“我全家人的性命都是主子给的。”另一个说:“我愿为主子死。”旁边将士见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大出意外,都愣住说不出话,手里还攥着一百支鸣镝响箭呢,全没用了。这时的努尔哈赤二十六岁。 第12页 攻克了翁科洛城,人马在城里休息一日,第二天起早,围困了齐吉答城。鄂尔果尼和洛科两人作战勇勐而且有谋略,先射杀了几个守城的副将,后射死城主阿海,不到一日就打下了齐吉答城。努尔哈赤按军功赏赐将士,把城主阿海所有的奴僕和全部的马匹牛羊财物都分给了鄂尔果尼和洛科两人。然后将城中人口财物迁入赫图阿拉。南部用兵取得了胜利,人马操练休整两个月,过了年,准备再向北进兵。 1585年初,春节刚过,还没到正月十五,努尔哈赤自己率领铁甲兵二十五人,棉甲兵五十人以及护卫六人,八十多人的马队向西北进兵,去偷袭铁背山上一座叫界凡的小城。这个城中有兵马不到二百人,如果偷袭成功可以一举拿下,可是到了城下,发现城中已有防备,努尔哈赤下令立即撤退。 当人马撤退到太兰岗的时候,界凡,巴尔达,东家等几个城池会合了四百兵马追了上来,界凡的城主讷申和副将巴穆尼是这几个城中最勇勐的将领,带领本部人马跑在最前面,先追到了跟前,努尔哈赤拨马应战,讷申在前,举刀向着努尔哈赤肩膀斜噼下来,努尔哈赤前扑马背躲闪,刀锋蹭着后背铁甲滑过,噼空了,努尔哈赤身未抬起,双马错蹬的时候,挥刀平扫,将讷申斩为两段,尸身摔落马后,这时,巴穆尼已冲到十步之内,努尔哈赤搭弓一箭,在五步远的地方,射透巴穆尼的胸背,战马驮着中箭巴穆尼冲到努尔哈赤的身侧,两马擦头而过,努尔哈赤用肩膀一撞,巴穆尼落马而亡。 只一个回合,两员最勇勐的将官同时毙命,惊呆了所有的追兵,都立定不动了。努尔哈赤见追赶的兵马比自己多好几倍,如果敌人发起攻击,自己肯定是吃亏,于是趁着对方惊慌失措的空挡,让自己的人马后退,护卫洛汉小声说:“有三十匹马太疲乏,跑不动,咋办?”努尔哈赤说:“都下马步行,用弓拨雪假装找箭头,边找边退,转弯过岭后,给马餵水,吃些草,再餵一把炒米,休息一会儿再骑。”说完,自己立马端刀,停在讷申的尸体旁边,怒目而视。讷申的部下哭着说:“我家主子人都死了,你怎么还不走?还要吃他的肉吗?你走吧,我要给主子收尸。”努尔哈赤怒声说:“讷申是我仇人,今日杀他,要吃他肉。”说着话,慢慢退走,退到弯路的地方,和六个护卫假装隐藏,露出头盔的缨子,没了头领的界凡士兵收起了讷申和巴穆尼的遗体,惊恐地退走了。 打头的追兵玩完了,跟后的兵马就没有底气,遥望前面,还像有埋伏似的,几个城主一合计,最后决定,一齐逃跑。努尔哈赤等追兵走净了,才带着人马返回,没有少一人丢一匹马。这次偷袭没有成功,只斩杀了界凡的城主,算是稍有战果,努尔哈赤决定,等开春后天气暖和,再发兵征讨界凡城。 1585年初春,阵阵南风吹化漫山冰雪,比马路平坦的冰道,变成了滔滔江水。努尔哈赤率领五百兵马,顺着乍暖还寒的春风,向西北进发,再征界凡城。当走到界凡地面时,前方悬崖下的山路被河水沖坏了,人马堵塞在山脚下。这时探马回报,萨尔湖城反叛了,界凡汇集了哲陈部五城八百多人马,既将出兵赫图阿拉。 有人听说敌兵比己方多,就胆怯了,努尔哈赤对大家说:“敌兵虽然人马多,但不是败军之将就是反叛之兵,这几个城池汇集的乌合之众,我们只须出四百兵,就足可以战胜他们,有啥怕的?”努尔哈赤令额亦都等人带领士兵们休息待命,自己领着二弟穆尔哈齐带护卫两名,以及铁甲兵三十人、棉甲兵五十人还有前哨两名后哨两名,前行探路,沿着河边走过好几个山头,仍然是狭窄的小路,河随山转,一行人马也随河道转过山崖,一过山崖,突然发现前面有大队敌兵,两军骤然相遇,前哨没有回报,失去踪影。 敌兵在狭窄的小路上一字排开,旌旗连天,盔明甲亮,望不到边际,小路下是奔流的江水,上面是立陡的峭壁,没有躲藏的地方,八十余人就摆在了八百敌兵的面前。这是五城人马集中在这里,最前面是巴尔达城的,紧跟着的是界凡城的,刚上任的小城主背哺脱是老城主的儿子,带领着队伍,气势汹汹地要报仇拼命,再后边是托漠河城与章甲城,慢慢腾腾地跟着,既想拣便宜又要保存实力,正动着心眼,最后是反叛的萨尔湖城人马,战战兢兢地磨蹭。 努尔哈赤身后八十余人,见敌兵众多,都有些恐惧,其中有努尔哈赤五叔的孙子扎亲和桑古里,更是吓破了胆,竟然出熘下马,慌里慌张地解掉身上的盔甲,放在马背上,准备攀登悬崖逃跑,他们俩这一带头,其他人也都不知所措,有人跟着下马,有的拨转马头,队伍先乱了套。努尔哈赤回头怒声对二人说:“你俩平时在家里,常对兄弟族人称雄,今天见了敌兵,咋怕到解掉盔甲?”所有人都被说得愣住不动,穆尔哈齐问:“我们跑不掉的,咋办?”努尔哈赤说:“如果跑,敌兵必定来追,骑快马能逃脱,骑劣马必被追杀。敌兵也是在窄路上,攻击不便,我们主动出击,斩杀他几个前锋,再边战边退,假装引他们进入埋伏,敌兵必不敢穷追,我们能逃脱。”说完,努尔哈赤率领二弟穆尔哈齐以及护卫颜布禄、兀凌噶,打马向敌兵冲去。 第13页 四骑扬尘飞奔,忽然乍起一股强劲的南风,吹起沙土,伴着奔马,向五城兵马扫去,四匹战马在疾驰涌动的风沙里一上一下地奔跑,如同四条出海的蛟龙漂浮在滔天巨浪之间。风沙打得敌兵睁不开眼睛,努尔哈赤也到了近前,四人弓箭齐发,顺风的箭又准又沖,煞时射倒二十多人,跟着是短兵相接,斩杀十余人。 前面的巴尔达兵招架不住,后面的上不到前来,前锋开始退缩了。在队伍中间巴尔达城主沙达木眯着眼睛,横着手臂,遮挡风沙,不说进也不说退,他的副将用手遮住脸说:“主子,我们进兵沖吧,赫图阿拉兵没几个。”城主说:“看见的好像还不到一百人,冲过来的看不清,反正是没几个人,探马报努尔哈赤出兵五百,这说明啥问题?”副将说:“没有啥问题啊。”城主说:“向我们八百兵马里,冲过来几个人做啥?为了送死吗?”副将说:“不知道。”城主说:“你动动脑袋,这不说明他们五百兵马已经埋伏好了,才派几个人来引诱我们上当吗?”副将说:“那咱们咋办?”城主说:“不能咱们进口袋,让别人看着,后退呀。” 最前面的巴尔达兵开始往回退了,努尔哈赤向前追杀。界凡兵在第二队,界凡城主看见前面开战了,带兵向前走,与退回的巴尔达兵就拥挤在一起乱了阵脚,界凡城主抻着脖子对巴尔达城主大喊:“咋回事?后退干啥?”巴尔达城主用手掩着鼻口喊:“有埋伏。”他这一喊,就不拥挤了,所有人马行动一致,后退。后三城的人马打头逃跑,从容多了,因为早留着心眼呢。努尔哈赤四人追杀敌兵四十五个。 五城兵马跑出很远,在平坦宽阔的地方稳住队伍。界凡城主很不高兴,说:“没有着面厮杀一场,就回兵,也太窝囊了。”托漠河城主说:“如果中埋伏就惨了,咋个厮杀?”界凡城主说:“巴尔达的兵马也没看见伏兵吧?”巴尔达城主说:“大家不信有埋伏?那么努尔哈赤的五百兵马在那里?咋只有几个人冲杀?”几个城主都说:“毕竟没有看见。”巴尔达城主说:“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就知道有没有埋伏,如果没有,我们再追杀也不晚。”大家问:“咋个试法?”巴尔达城主说:“派出一队哨兵去查看一下,如果刚才那些人都逃跑了,说明他们害怕,就是没有埋伏。如果那百十个人还在那里,不怕我们八百大军而故意引诱,就说明有伏兵。咋样?”大家说行,于是,派出十五人的探马,返回原路查看。 努尔哈赤四人一阵冲杀,各个累得满身是汗,见敌兵退走,下马坐地休息,伸手脱了盔甲里面的棉马甲。马甲是一种特别的衣服,它穿在盔甲里面,早晨寒冷穿上它,当中午或者战场上热的时候,可以不脱外面的盔甲,直接把里面马甲脱出来,是很快的脱掉,一把就能摘下。战场上是没有工夫脱穿盔甲的,但是热的满身汗也十分难受,脱一件棉的衣服,立刻会清爽有精神。所以马甲是铁甲兵极实用的装备。 努尔哈赤刚坐下没有多一会儿,就听见敌军那面传来马蹄声,四人背靠在悬崖边,往有声音的方向张望,看见十几个骑兵,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就要走到跟前,努尔哈赤用全力发出一箭,把领头的将官射落马,那个将官落地后,刚扭动一下,就滚落路下的大河里去了。穆尔哈齐跟着也发了一箭,把第二个人也射落马下,余下十多人拨马回跑,又有连人带马,出熘河里的。努尔哈赤没有追杀,扎亲等人走过来,问:“追他们不?”努尔哈赤一脸怒气,不说话,上马往回走,大家跟在后面。 这一仗,得马二十匹,盔甲三十多副,刀枪弓箭三捆。走不远,遇见安费扬古带领五十人,接应来了,两队人马合在一起撤回去了。 路上,安费扬古问:“前面有路没有?”努尔哈赤说:“只有小路,已经被敌兵把守住了。”安费扬古吃惊地问:“看见敌兵了?”护卫颜布禄回答:“我们与五城兵马走了个顶头碰,我俩和两位主子四人杀退了八百兵马。”护卫兀凌噶向安费扬古简单地说了冲杀的经过,安费扬古说:“八十人与八百兵马遭遇在狭路上,实在是有灭顶的危险,一般人难逃厄运,幸亏我们城主神勇,不败反胜。”努尔哈赤说:“今日之战,以四人之力打败八百之众,是天助我取胜。”怎么助法,没说。 因为界凡五城已经有准备,而且路坏难行,这次讨伐又没成功,只好收兵。回到赫图阿拉城后,免去了怯战的扎亲和桑古里的牛录职务,扎亲家有马八匹、牛羊各一群,桑古里家有马七匹、牛羊各一群,又各罚二人马五匹,牛两只,两人留军中效力。护卫颜布禄、兀凌噶两人都是努尔哈赤五祖包朗阿的孙子,作战勇勐,护卫堂兄有功,升为牛录,并且将缴获的二十匹马分赏给两人。 奖惩完毕,令众将加紧操练兵马,整治装束盔甲,又分出人马行围打猎,储备干肉当粮食,这时,有瓜尔佳城十多户的人家来投靠,努尔哈赤奖赏了他们一些财物,安排五十多人住进赫图阿拉城里。没过几日,瓜尔佳城派来使者,要努尔哈赤交出瓜尔佳的叛民,并且要赔四百匹马、八百头牛来谢罪,否则就要马踏赫图阿拉。瓜尔佳是一个小城,兵马远没有努尔哈赤的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蛮横起来。 第14页 六. 取瓜尔佳城克完颜城 努尔哈赤两次出兵界凡城,都没有攻到城下,仅取得小胜,这时候,瓜尔佳城的城主希木连续对邻近的城寨出兵,都取得了较大的胜利。希木有兵马五百多人,虽然数量不多,但兵强马壮,能打硬仗,先是攻打播一混寨,斩杀三百人,寨主投降,献出全寨的大马、老马、马驹共四百匹,又献出牛羊二十群,寨中仅剩士兵几十人,而且没有一匹马。 之后希木又出兵攻打扎库木路城,城主撒隆率领全城五百兵马出城迎战,两家兵马相当,撒隆在队伍后面督军进攻,五百兵马一齐沖向希木的营帐。希木大开营门,亲自率领一百铁甲骑兵迎敌,希木骑着高大的骏马,手擎大刀沖在最前面,与一百骑兵一下就闯进撒隆的队伍中间,希木自己冲进包围圈里,撒隆的士兵还没有包围严的时候,希木营帐中冲出第二拨四百兵马,列开队伍平行进军攻击,希木率领兵马没在包围中停步,一直向前奔杀,不长时间,就沖开包围,奔到撒隆的跟前,撒隆的护卫不是对手,纷纷落马,撒隆带着几个护卫拨马逃跑,战场上撒隆的士兵被希木的兵马前后夹击,很快全部投降。希木将四百多降兵全都斩首,进城夺走所有的马匹牛羊,又掠走年轻女子百人,然后弃城而归。希木连战连胜,不禁得意起来,又听说努尔哈赤也是两次出征,却没有什么收穫,觉得自己比努尔哈赤强多了。 完颜城的城主墨尔根见希木勇勐,派人给希木送去厚礼,希望结盟,共同阻挡赫图阿拉的兵马。希木收了礼物后,亲自到完颜城与墨尔根盟誓。祭祀了天地祖宗,喝完血酒,墨尔根请希木到正房就座,说:“希城主如今兵强马壮,理当收服四周城寨,做一部的大贝勒,现在只当一个小城主,实在是太屈才了。”希木说:“我手下将士确实能征贯战,只是兵马不多,难与大的城寨抗衡。”墨尔根说:“希城主,难道必须有一千五百兵马,才敢与努尔哈赤较量?”希木高傲地说:“努尔哈赤有一千五百兵马,我不须那么多,如果有一千,足够打败他的。”墨尔根故意激希木说:“希城主在说笑话,不当真吧?”希木神情激动地说:“你信不过我?”墨尔根站起身,正色说道:“既然这样,我借给希城主六百兵马,加上瓜尔佳城五百兵马,共一千多,你敢不敢去攻打努尔哈赤?”希木也站起身,大声说:“墨城主肯借给兵马,我即刻发兵赫图阿拉,打下城池,取得财物,与墨城主平分。”墨尔根说:“希城主攻打下来的城池,我怎好平分,如果得到牛羊,分我几只,就万分感激了。”希木说:“一言为定。”墨尔根说:“好,三日后,我便把兵马派到你城里,由希城主统一指挥。”希木神气地说:“墨城主是爽快人,我现在回城准备,告辞。”说完,希木带领护卫返回瓜尔佳城。 希木走后,墨尔根望着他的背影暗笑。墨尔根的副将在一旁说:“主子看希木能打过努尔哈赤么?”墨尔根说:“这小子胜了两阵,就自己觉得了不起,也不掂量掂量,再给他加两千兵,也打不过努尔哈赤。”“那主子为啥借给他兵马?”“我们兵马不足千人,离赫图阿拉、瓜尔佳都不远,他们两家都有可能攻打我们。希木自己不敢攻打努尔哈赤,现在我借给他兵马,让他去找努尔哈赤拼个两败俱伤,我们才能平安无事。”“主子高见。”“明儿你带兵去瓜尔佳城,战场上注意保存实力。”“喳。”墨尔根安排完副将,又派出一个探子,扮成采山货的人,去赫图阿拉,与努尔哈赤的堂叔龙敦联繫联繫,因为早听说龙敦对努尔哈赤不满,他的家兵一直没有出征,看看有没有啥内部消息。 探子找到了龙敦,说希木率领两千兵马将攻打赫图阿拉城,龙敦一听这个消息,竟然说愿意做内应,去刺杀努尔哈赤,条件是将来龙敦自己做城主。探子赶紧回完颜城,把消息报告给城主,墨尔根听了高兴,心里想:如果真这样,赫图阿拉的兵将饶不了瓜尔佳的希木,让他们一齐受伤吧。 这时,瓜尔佳有几户人家因为与统领的将官不和,偷着跑到赫图阿拉,希木得知,觉得是个藉口,可以藉机讹诈努尔哈赤,为出兵找个好理由。努尔哈赤接到瓜尔佳使者的传话,立即派探马去瓜尔佳查看情况,同时召集几个将领合计,努尔哈赤说:“瓜尔佳的希木,仅有一个小城,今竟口出狂言,是啥缘故?”额亦都说:“希木是一个莽汉,一定是背后有人唆使,才敢和我们叫号。叶赫、乌拉离他较远,哈达、辉发较近,哈达现在内乱,辉发部的贝勒王机奴这几年收服邻部,扩建山城,势力大增,可能是他暗中鼓动的吧?”舒尔哈齐说:“辉发是最小的部落,不过有几千兵,有几座城,我们出兵打下瓜尔佳,看他们能咋地?”努尔哈赤说:“要打瓜尔佳城,但是不要与辉发部翻脸,不能两面树敌,一定得联合一个打另外一个。”舒尔哈齐说:“何必那么仔细。”正说着,探马来报:“瓜尔佳兵马已出东城门,共有一千多人,一半是瓜尔佳城的兵,另一半是完颜城的,向我城方向走来。” 努尔哈赤对大家说:“原来是完颜城在背后鼓动。”安费扬古立即要出城迎战。努尔哈赤说:“不急,敌兵须一天的行军时间,希木的兵马勇勐,我军正面迎战,损伤定会不小。”安费扬古说:“我要看看希木到底有多大能耐。”努尔哈赤说:“这样,瓜尔佳兵马倾城而出,舒尔哈齐与安费扬古、常书带三百轻骑,走山岭,躲过希木的兵马,去占领瓜尔佳城,要故意放走几个守城的士兵。我与额亦都守城两三日,等希木知道瓜尔佳被攻打,必撤兵,我兵再追杀。” 第15页 舒尔哈齐带将点兵出城了。努尔哈赤说:“算计路程,今晚希木的兵马能到城下,穆尔哈齐把守城池,我与额亦都带四百兵马出城伏击敌兵,只冲杀一阵,趁着他们行军疲乏,杀杀他的锐气,然后回城,埋伏地点设在西门外的西山口。” 1585年初秋,舒尔哈齐率三百轻骑出击八里甸子西北的瓜尔佳城。行军一日,半晚到达城外,扎营在隐秘处。老窝就要被端掉了,希木还不知道,率领一千多大军进兵到了赫图阿拉城西山口,山口开阔平坦,两面高山,山下是黄土崖,夹在中间是一大片草地。站在草地上已经能看见赫图阿拉城了,希木命令士兵在此休息一会儿,派出探马查看前方地形,然后到城下扎营。 行军一天的士兵都已经疲乏,一同下马坐在蓬松的草地上,晒了一天的干草暖烘烘的,舒服极了。这时,努尔哈赤的四百兵马早已埋伏在草地外沿,额亦都说:“山口风大,敌兵都坐在草里,我们又在上风头,正好放火烧他们。”努尔哈赤说:“好。”于是,一声令下,火箭齐发,草地上起了火苗,一阵风过来,火焰像条条银蛇在草丛里四处窜,正在享受的敌兵一下乱跑起来。努尔哈赤领兵射了几排快箭,等敌人集合了人马,四百人已经回到了城里。初秋的草还没有太干,烧着的只是草叶,草杆还绿着,火焰顺风窜了几下,烧到黄土崖下,就熄灭了。希木的人马也没有多大烧伤,最重的也不过是嘴上烧出几个水泡,多数人只是燻黑了脸,棉甲兵的衣服烧两个小洞,铁甲兵变成了黑甲兵,拽回跑远的马匹,列队出发,到一个开阔地扎营。 第二天清早,希木还没有发兵攻城,在瓜尔佳隐蔽了一夜的舒尔哈齐,率兵撞开城门,攻入城内,没有几个士兵抵抗,稍一冲击,就全逃跑了,迅速占领了城池。传令城中人不许出屋,瓜尔佳城四门关紧,派人把守,城墙上旗帜不换,还是希木的旗号,三百兵马潜伏城中。 希木在赫图阿拉城下休息一夜,人马都恢復了精神,早饭用过,发兵攻城。希木的五百兵马,不愧是精兵强将,登云梯拼死勐打,完颜城的兵马也唤起了斗志,一千兵马一齐冲击,城上一千多兵马全力防守,势均力敌。额亦都与穆尔哈齐左右指挥反击,努尔哈赤城上城下调动人马物资。 城里的龙敦感觉到了攻城的兵马厉害,有可能取胜,于是,他带着五十个家兵,偷偷地俯着身子来到城边拐角处,不一会,看见努尔哈赤带两个护卫下城,向他这面拐过来,龙敦一下跳出来,横刀拦住去路。努尔哈赤冷眼看着他,不说话,龙敦喘了一口气,先开口说:“是你在外面惹事,使我们城池被围困,现在只有交出你,才能免除全城的灾难。”又回头说:“一齐上。”说完,带头扑过来,努尔哈赤怒目而视,五十个家兵都恐惧不敢动,手里握着刀枪,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上前。 努尔哈赤单手抽出腰刀,架开龙敦噼下来的大刀,两人单打在一起。这时,护卫洛汉带一百人冲过来,缴了龙敦家兵的刀枪,洛汉提刀上前来助战,努尔哈赤喝道:“退下。”洛汉退到一旁,努尔哈赤与龙敦单打独斗几个回合,被努尔哈赤压住刀锋,横腿一扫,连人带刀一齐飞出场外,龙敦摔倒爬不起来,努尔哈赤一挥手,护卫把龙敦及他的家兵都绑了押走。 努尔哈赤带人到城下搬取箭矢,返回城墙上,见希木的兵马纷纷退下。额亦都说:“刚才有两骑快马从西山口过来,到希木跟前说话,希木就急急忙忙撤兵了。”这时,探马来报,舒尔哈齐已经占领瓜尔佳城,被舒尔哈齐打跑的逃兵已跑到希木营中。努尔哈赤对额亦都说:“希木要回兵自己的老窝了,我们带八百人追击他。”正说着话,就见希木带本城兵马,匆匆上马急退,丢弃帐篷等杂物,完颜城的兵马也慌张地跟着跑。努尔哈赤开城门追击,先追上完颜城的士兵,一阵冲杀,完颜城的全部投降。努尔哈赤率领四百士兵押着数百降兵回城,额亦都率领另外四百兵马继续追杀希木的士兵,希木带兵只管向前打马奔跑,也不回击,人马被射杀无数。一口气奔驰了小半日,中午之前,到了瓜尔佳城下,希木身后兵马已不到三百人了。 希木仰头看城上,大喊:“开城门。”话音刚落,城门打开,希木推马就要进城,却从城里奔出一队人马,领头将官单手持棍,冲到希木马前,盖头就是一棍,希木横刀一架,要是往日,接住这一棍不算什么,可是今日不同,起早攻城,又骑马奔跑了小半日,早没了力气,一棍打到,希木举着大刀跌落马下,被出城的士兵按住,捆绑了抬进城去,拿棍的正是安费扬古,准备与希木大战一翻,没想到希木一招落马。额亦都追上来,二百多瓜尔佳士兵全部投降。 战斗在城门口结束,额亦都与安费扬古合兵入城,舒尔哈齐带护卫接了出来,见最前面抬着希木,翻手一枪,刺死了希木。额亦都说:“已经活捉了,怎不押回城中?”舒尔哈齐说:“这种愚笨的狂妄之人,留他有啥用?”额亦都不语,舒尔哈齐又说:“我们明天顺道打下完颜城。”额亦都说:“派人回赫图阿拉禀报一下吧。”“不用。”“城里还不知道瓜尔佳情况。”“那就明儿早发兵时,再派人回去报一声。” 第16页 第二天,舒尔哈齐带着额亦都、安费扬古,率领五百人马进兵通化东部的完颜城,留二百人看守瓜尔佳城。下午到了完颜城外,完颜城的城主墨尔根登城往下一看,就明白了,希木肯定是全军覆没,借出的六百人马也搭进去了,努尔哈赤太厉害,自己肯定抵抗不过了。舒尔哈齐见城上有人张望,大喊:“城上的是不是墨尔根?”墨尔根立刻回答:“正是小人。”“你为啥出兵攻打我们城池。”“爷误会了,不是我要出兵,全是希木威胁我的,请爷明查。”“今儿大军到此,你要战还是要归顺。”“我全城人马愿意归顺,认爷做主子,请接收我等。”“还不快出城迎接?”“喳。”墨尔根知道抗拒只能是失败,归顺的都有赏赐,于是赶紧带领所有兵将,步行出城,墨尔根快步走到舒尔哈齐马前,抖了抖马蹄袖,要跪拜请安,舒尔哈齐抬手一枪,刺透胸背,墨尔根立时毙命,舒尔哈齐下令杀,五百铁骑冲过,三百多没有兵器盔甲的士兵尽被消灭。然后入城,取了人口财物,回兵带上瓜尔佳城所有人口、生畜,返回了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把回师的兵马迎接入城,按功劳赏赐众人。庆功宴吃完,努尔哈赤问大家:“活捉了希木,墨尔根归顺,咋又都处死了他们?”舒尔哈齐说:“我处死了他们。”“如果处死归顺的人,别人咋能再归附我们?”“难道我杀了这些险恶的人,还是错了吗?”舒尔哈齐一生气,甩手走了。努尔哈赤对额亦都说:“你咋没拦他别杀墨尔根?”额亦都说:“见面就是一枪,没说话的空。”穆尔哈齐劝道:“算了,错一次也没大关系。别为一点小事让老三不高兴了。”“好,”努尔哈赤同意地说,“休息几日,还要出兵围猎,多攒些食物。还有,你们看龙敦的事咋办?”额亦都说:“龙敦一定得严办,给他身后的人一个警告。”“你说的对,本来是同宗家人,实在难下决心,但是如果不重办,啥事还比反叛罪大呢?你明天查一下,都谁参与了,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三日后,努尔哈赤召集宗族及牛录以上将士,公布龙敦罪状,有挑拨纳米诺不出兵图伦城,唆使人刺杀噶哈善及两次行刺努尔哈赤等罪行。查明龙敦一人所为,他的儿子家人没有参与,所以决定将龙敦终身囚禁,他的财产和家兵由其长子继承。整个行刺事件结束,没有连累他人。由于连续征战,人马都已疲乏,努尔哈赤决定休整半年,修理战车装备。这时,有人密报额亦都:完颜城被刺死的不是城主墨尔根,只是他的一个副将。额亦都赶紧把这一情况报告给努尔哈赤,又派出探马去探察完颜城的情况。不久,探马回来报告:“墨尔根投靠了辉发部,在辉发贝勒王机奴的帮助下,从周围的寨子徵调了人口兵马,再修建完颜城,现在已经有兵马五百人了。”额亦都说:“当初墨尔根已经答应归附我们,现在却成了辉发的前哨,完颜城离赫图阿拉较近,我们应出兵征讨他。”努尔哈赤说:“是舒尔哈齐逼迫的,他们才投靠了辉发,今年我兵马也太疲乏,先休整吧,明年再出征。”整个冬季没有战事,有一个曾被希木围剿过的小寨叫播一混,蓄积了一些力量,招集了二百多兵马,也要投靠辉发,努尔哈赤的探马立即得到了这个消息,众将都说不能让播一混也投靠辉发了。 七. 招播一混攻托漠河鹅尔浑(上) 播一混寨和完颜城以前都归属建州部,这些年各自为政,相互攻打。如今完颜城归附了辉发部,变成插在建州前沿的哨所,现在播一混寨也要倒向辉发,赫图阿拉所有将士,都劝努尔哈赤出兵,扫平播一混这个小寨。舒尔哈齐要带兵出征,说:“播一混这个小寨子,前阵子被希木搜掠一空,刚有几个人马,又要去归附辉发,我带三百兵马,一日就能踏平他。”安费扬古也贊同说:“我也要会会寨主沙拉夫,听说他做事平常,但是马上本领不小,我要与他比个高低。”努尔哈赤同意出兵,但是又说:“我带你们两人去。” 1586年春末,努尔哈赤带着舒尔哈齐、安费扬古,率领八百兵马,出兵本溪富家楼以北的播一混寨。这个寨子离河很近,坐落在一片平坦河岸上。努尔哈赤的兵马行军到距离寨子十多里的时候,扮成採集山菜的探马回报:“播一混寨的寨主及二百多人马都在家里,还不知道我们出兵。”努尔哈赤传令:“全军打马快进,只包围寨子,不许攻击。”一阵飞奔,八百兵马就到了寨前,四面围住。寨主沙拉夫得报寨子被围困,披甲提刀上马,率领一百人马,出寨门列阵,沙拉夫骑马走到阵前。舒尔哈齐要率队冲杀,努尔哈赤喊住他,自己推马走到沙拉夫跟前,说:“播一混寨本属建州领地,现请寨主归附我城,我必待你等如兄弟。寨主如果与我决战,你寨士兵百姓皆不能免于难。”沙拉夫举刀说道:“要我投降也可以,如果胜了我手中的刀,生死由你,如果胜不了,别管我的事。”努尔哈赤说:“寨主说话算数?”沙拉夫大喊:“一言九鼎。”安费扬古催马进前,对努尔哈赤说:“我与他一决胜负。”说完,抖缰绳,马前沖,照着沙拉夫脑门当头一棍,沙拉夫横刀磕开铁棍,并不还手,也不看安费扬古一眼,立马不动,说道:“我只与城主一战。”努尔哈赤对安费扬古说:“你先退下。”安费扬古拨转马头,到努尔哈赤身边,低声说:“此人力道不小,还是我与他决战吧。”努尔哈赤说:“不用担心。”说完,努尔哈赤沖马上前,与沙拉夫战在一处,马打盘旋,两只大刀上下翻飞,难分胜负,突然,努尔哈赤一刀噼空,身体前略,两马错镫,沙拉夫到了努尔哈赤的背后,举刀对着努尔哈赤的肩膀全力噼下,努尔哈赤听得风声,一只脚甩镫,身体就势离鞍,躲到马腹下,刀锋斩断了头盔的缨子,沙拉夫以为得手取胜之时,努尔哈赤在马腹下撇出捉马的绳套,勒住沙拉夫的脖子,一抖手把他拽落马下,努尔哈赤翻身上马,用刀尖压住了沙拉夫的脑袋,说:“寨主算输不?”沙拉夫倒在地上也昂着头,说:“动手吧,不用废话。”努尔哈赤收起刀,跳下马,扶起了沙拉夫说:“寨主刚才的话可还算数不?”沙拉夫甩开手说:“咋不算了?”“那请寨主带人马归附我城。”“咳,”沙拉夫一跺脚,“降。” 第17页 努尔哈赤没损一兵,没斩一卒,收服了全寨,带着整寨人口财物回兵赫图阿拉,又给了沙拉夫很多赏赐。这让舒尔哈齐很不高兴,大军出兵一回,没有得到一牛一羊的好处,真是泄气。播一混归附不久,从托漠河传来消息,托漠河老城主布赖尔去逝,老城主的二儿子温拉旦继任城主,温拉旦的哥哥梅布石心里不服气,暗地里拉拢一伙人,常到城边一个空旷废弃大库房里聚首嘀咕,窥视城主之位。努尔哈赤曾两次征讨界凡,都因为托漠河等五城联合而没有成功,现在托漠河城主易人,努尔哈赤决定乘机出兵托漠河城。 1586年夏,努尔哈赤率领四百兵马出城,朝着苍石西南的托漠河方向行围打猎。舒尔哈齐镇守赫图阿拉,并且准备随时出兵接应。努尔哈赤的四百兵马不在大路上行军,只在山岭上追赶着鹿、貂、老虎等猎物,向托漠河偏西的一边行进,又派出探子先去查看各城的动静。边打猎物边朝前走,第四日午后,到达托漠河城以西八里远的一座山下,先扎下营帐,然后派出一百多人,往山坳里推进,射杀乱跑的野兽和惊起飞禽。安费扬古说:“离托漠河不远了,五城的人都没有发现我们已经进兵,下午就攻城吧。”努尔哈赤说:“不忙,白天出击托漠河,其他四城就能马上知道,会立即出兵从后面攻击我们,今晚休息,明儿白天不出猎,明晚天黑后攻城。” 第二天早起,日头刚出山,草叶上的露水还没有干,努尔哈赤的士兵在山坡底下,正无声地操练。有探子来,向努尔哈赤汇报:“托漠河的城主温拉旦,带着二百多人马,领着犬架着鹰,向西走来,队伍里有女人和小孩儿,都骑着马。”努尔哈赤立即召集几个将领到营帐来,说了这个意外的情况,安费扬古说:“可能是温拉旦知道了我们出兵,带着福晋儿女要逃跑。”努尔哈赤说:“他要跑,不应该向西跑,应向东,巴尔达在东北面,章甲在东面,咋朝着我们这面来呢?”额亦都说:“也不会是攻击我们,其他四城没有出兵的消息。”努尔哈赤对护卫洛汉说:“增派远近探哨,查清我们周围十里内,还有没有其他城的兵马。”洛汉出去传令,努尔哈赤又对护卫理波鸣说:“再派快马暗探,看界凡有啥情况。”然后告诉大家:“不管有没有其他四城的兵马,先消灭温拉旦这支人马,并且不能放跑一人一马。”额亦都说:“那就先围后打。”这时,洛汉带着几个探哨回报:“温拉旦离这儿已经不足二里,直向我们驻地走来,除他以外,周围四里内没有任何兵马,十里内的探哨还没回来。”努尔哈赤问探哨:“他们有没有啥特别地方?”探哨说:“没有,他们也是边走边射杀路旁山下的野兽。”“有没有特别的兵器?”“没有,都是常用的刀枪弓箭。”“再去查看。”“喳。”探哨退下。努尔哈赤说:“我兵就在此地设埋伏,常书带二十人,藏在路南山上,颜布禄带二十人藏在北山上,山下对阵的时候,你们拉长队伍,慢慢往山下走,迷惑敌人,如果有逃跑的,不能放过。额亦都带一百六十人顺路往西走一里,埋伏在路边,温拉旦的兵马到跟前时截杀,我与安费扬古带二百人在此地埋伏,等敌兵全通过后堵截,四面不能走掉一个,以防报信。”众将领兵各走各的地方,片刻间,四百人马踪迹皆无,青山石路,只有风吹松林响如涛声。 努尔哈赤的兵马刚藏起来,托漠河的大队人马就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伏击圈里,开路兵打着大旗,温拉旦一脸轻松还有点得意,后面两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再后就是精选的兵马。突然,“呜----”的一声号角响,一支人马拦住去路,温拉旦一愣:有劫道的,一回身指挥后面的士兵向前冲杀,温拉旦没有见过额亦都,不认识,以为不过是哪个山头劫道的蟊贼,没当回事,一阵冲杀,温拉旦的兵马败了下来,温拉旦很是意外,这些精选的兵马咋这么快就败了?温拉旦一边命令后面的兵将快上,一边问退回来的副将:“哪山的小贼,咋的打不过他?”副将说:“是赫图阿拉城的。”“啊?”温拉旦吓得一哆嗦“你没看错?”“问清了,是。”“咋可能呢?”温拉旦这才认真往前看,却发现北山上有亮点晃动,在树林子里一明一灭的,仔细看,竟然是有人马在移动,亮点是士兵身上盔甲的反光,温拉旦真害怕了,不由自主地调转马头,又发现南山上也有兵马,温拉旦急着喊:“后退。”刚要打马先跑,看见努尔哈赤率领人马已堵住了退路。前面有兵马冲杀,后面路堵死,温拉旦急了,对着士兵大喊:“给我杀。”一马当先,沖向努尔哈赤,托漠河的士兵见城主冲上去了,也叫喊着冲杀过去,安费扬古催马上前,截住了温拉旦杀在一起,人要是拼了命,就有了激劲,如果命不要了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温拉旦的长枪竟然与安费扬古铁棍战得不分上下。额亦都率领兵马追赶着托漠河的士兵满山乱跑,最后成了一个大圈,托漠河的兵被围在当中,努尔哈赤的兵马也停止了攻击,围住不动,只有路中间的安费扬古与温拉旦杀得难分难解,所有人都瞪大眼定睛观看。 护卫洛汉发现,被围困的敌兵中没有了两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儿,立即报告,努尔哈赤说:“派人分头找,一定要找到。”调出两个牛录,两人一组,十组人南北山找,在南山一个背风的小沟里,发现一个窝棚,是猎户在山里搭建的,里面有火炕、干柴、一个铁锅,路过的猎人,谁都可以在这里过夜。哪个人用过之后,要再找些柴禾补上,以备后来的人用,漏雨的地方也要修一修。此时,在这个窝棚里坐着两个女人,正是温拉旦领的两个人。没有小孩儿,士兵在里面又找,墙角有几个笼子,是给猎人装活野兽用的,在笼子里找到了两个小孩儿,四个人一起被带下山,带到阵前。包围圈里仍然在厮杀,还没分出结果,一个小孩喊:“阿玛。”温拉旦一听,拨马跳到一旁,看到妻子儿子都被抓了,长枪脱手,人也昏了过去摔落马下,被围在圈里兵将全投降。安费扬古脸上流的汗,像是水洗的一样,脱了马甲,下马凉快。 第18页 在温拉旦和他妻子的身上,搜出像山梨一样大的东珠两颗,这样大的已经价值连城,一对两个相同的大小,更是无价之宝,还有一个绿玉的小马,只有核桃那么大,像一滴水似的,不知道值多少银子。审问降兵,只知道两个女人是城主的妻子,一个小孩儿是城主的儿子,另一个是城主哥哥的儿子,别的都说不清,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干啥去,更不知道有这么些宝贝。两个女人知道是去抚顺,干啥是男人的事儿,她们不知道。远哨都来回报,十里内没有兵马,界凡城也没有动静。 努尔哈赤令兵马原地休息,吃饭餵马,准备午后进兵托漠河城,不等到黑天了。士兵吃些随身带的肉干肉松,喝了山泉水,马匹就地吃草,休息一袋烟的工夫,起程向托漠河进发。 七. 招播一混攻托漠河鹅尔浑(下) 马队一阵小跑就走完八里路,到了托漠河城下,努尔哈赤令投降的士兵举着大旗,在前面叫城,里面的兵将看是城主的队伍回来了,立刻开启城门,努尔哈赤率领大军一下沖入城里,缴了城中士兵的武器,城主的哥哥梅布石带着几十人还要抵抗,看见自己儿子成了人质,也扔了刀枪投降。努尔哈赤收取了城中的人口财物,捣毁了城池,后半夜天还黑着的时候,带领所有人马赶着牛羊,悄悄撤回赫图阿拉,其他四城还不知道。 赫图阿拉以西的大点的城寨都被消灭了,努尔哈赤决定向西远征,出兵攻打甲版城的尼堪外兰。从托漠河城回兵后休整四天,命令将出战的士兵,每人准备十五天口粮,就是杀一只羊,把羊肉煮到六层熟,然后剔掉骨头,肉放在迎风向阳的地方晒干,晒成一块一块又黑又硬的肉疙瘩,再用木榔头砸碎,黑肉块就变成了红色的细肉丝,口粮到此做完,一只羊的肉正好够一个士兵吃半个月,做成了还要包装,把羊吹泡洗净,控干表面的水分,再翻过来,将羊肉丝一团一团塞进去,整个羊的全部肉丝,正好能装满一个羊的吹泡,像一个大的葫芦那么大,挂在马鞍上。还要准备一瓢炒米,装在羊皮袋子里,挂在羊吹泡一起。这两样齐了,远征的军粮就算完事,马匹更简单,就地吃草,只要扎营在有水草的地方就行。所以女真兵马出征,不像明兵出战那么麻烦,要准备大量的粮食蔬菜、马草马料,要专门的士兵车辆运送,要有固定的地方存放把守,女真兵没有这些事。准备就绪,点兵马一千人出战,二弟穆尔哈齐留守,其余将官随努尔哈赤出兵。 1586年夏,努尔哈赤远征前甸以东五里远的甲版城。甲版女真话一支箭的意思,尼堪外兰来此筑城之前,就有人在此地定居了,从这往西二十里到抚顺城之间,是开阔的浑河沖积的平原,能耕种,向北五里是高山峡谷,能打猎,向南过浑河五里是东州关,可以交易货物,明朝的士兵常来这里买女真的貂皮、人参、鹿茸等物品,他们称这里为甲邦,就是甲版的谐音,尼堪外兰选这筑城,就是因为这里富足,又离明兵较近,能受到明朝的保护,而且远离赫图阿拉,有二百多里的路程。 努尔哈赤率领兵马到达铁背山时,探马来报:“尼堪外兰已经不住甲版了,又带着几百士兵领了福晋儿女向北迁移,筑了鹅尔浑城居住。”努尔哈赤见已打探清楚甲版没人了,只好命令兵马就地扎营,又派出大队探马查看鹅尔浑的情况。在扎营的营盘前面,向西二里的地方设立驿马站,由额亦都领人接收各路探马送来的情报,研究鹅尔浑以及它与抚顺城明兵的情况。 从甲版向北,沿着一条河冲出的沙路走五里,就到了平原的尽头,山峦突兀而起,连绵的山峰如同地平线上浮起的青云,在第一座山的山崖下,建有一座很大的草库,存放着明朝八千兵马一年用的粮草,站在草库的山下路边,往北向山里看,四里远的地方,是一个平坦的山沟,名叫李其沟,女真话是山狸子的意思,在这片平坦有河的地方,驻扎着明朝参将李如梅率领的八千人马,军营前的旗杆上,高高地飘着“李”字大旗,明兵也随着女真人的叫法,称这里为李其,站在李其西山的烽火台上西望,能清楚地看见抚顺城的城墙。 从李其沟再向北沿河走八里,到了河的尽头,是明兵修建的一段边墙,并且驻守明朝参将李冰泊的两千兵马。边墙西北是铁岭的地界,东北是哈达部的地界,边墙东面隔两座山岭四里远有门近寨,是哈达与明朝驻军最近的寨子,门近的北山上,地势迷幻,难分方向,树木都斜歪不正,榛子棵在别的山上,只有马腿那么高,这里的榛子棵比马背还高,尼堪外兰依仗着和上辈哈达贝勒的关系,在这里建筑了鹅尔浑城。 努尔哈赤在八十里外的营盘驻扎两整天,查清了鹅尔浑的地点路途和附近明兵的情况,第四天,起营西进,过石门岭到章党,距离甲版有八里的路程时,派出五个牛录五十人,前往甲版潜伏,以防尼堪外兰突然回城。大军弃路上关岭东山,转头北走,进入哈达领地,躲过草库、李其和边墙的明朝驻军,直奔边墙东北的鹅尔浑城。翻山越岭,没有人家,到达李其北山时,留下五十人潜伏山上,如果李如梅出兵,就偷袭扰乱他们。向边墙东山派兵一百人,阻挡边墙李冰泊的人马。 中午,主力八百兵马开到了门近寨扎营。将士都下马吃饭,吃的东西简单,从羊吹泡中抓出一把羊肉丝,放在木碗里用山泉水泡一下,肉丝涨满碗,就拿小刀挑着吃了,肉吃完,再干吃一把炒米,午饭完事。门近寨周围山高林密,还没有看见鹅尔浑城,努尔哈赤让探马在前面带路,大队人马走了很久,还没有到城下,众人都有些奇怪,努尔哈赤问带路的士兵:“鹅尔浑城不是在山坡上吗?咋还没看见。”士兵说:“明明就是这里,记得很清楚,不知道咋就没了?”额亦都说:“一定是迷路了,咋办?”努尔哈赤说:“原路返回,重新探路。”八百人马后撤,回到营地。又派出探马短哨,终于查到了城的位置,额亦都问探马:“刚才咋迷路的?”探马说:“很奇怪,上午的路径和下午不一样。”努尔哈赤说:“这次能整准不?”探马说:“能,这次割倒了榛子棵,割开树皮做的记号,又绑红线,不能错了。” 第19页 大军再次上山,没走几步就到了城下,城池竟然就在营地边上。鹅尔浑城门紧闭,城上连个哨兵也没有。努尔哈赤令额亦都率领二百人架梯攻城,居然没有兵马抵抗,就登上城墙,顺着坡道进入城里,也没有人,额亦都领人打开城门,出来说:“是座空城,尼堪外兰又跑了。”努尔哈赤说:“挨家搜索。” 额亦都带人搜查去了,努尔哈赤骑马沿小路往山上走,向远处看,突然发现西面边墙的大路上,有四十多人的马队在逃跑,人群中有个身穿盔甲的,像是尼堪外兰,努尔哈赤眼见仇人,心升怒火,打马追向逃跑人群,护卫们的马跑得慢,都落后了,那些人见有追击的,也加快马的速度,一直往西跑过了边墙,又向南拐的时候,努尔哈赤就追上距离不远了,那些人边跑边回头射箭,努尔哈赤也射箭还击,追到大柳那个地方时,努尔哈赤已被射中数箭,一支插在腿上,一支穿透盔甲插在肩膀上。敌人也有八个被射落马,努尔哈赤身上带着箭把穿盔甲的人斩落马下,才看清他不是尼堪外兰。余下的人逃散了,努尔哈赤拨马往回走,半路上才遇到追赶他的护卫。 回到鹅尔浑城,额亦都报告:“城内只有来这里做买卖的大明人,在搜捕中斩了十九人,捉到六人,都是受了刀伤箭伤的。”这时,探马来报:“尼堪外兰逃进边墙的明兵营里了。”努尔哈赤大怒,对额亦都说:“把捉到的这六个人绑上,箭再插回他们伤口,押去边墙送信,要明兵交出尼堪外兰,否则,就进攻边墙。” 边墙参将李冰泊刚刚让尼堪外兰进了兵营,就接到努尔哈赤威胁的信使,这令李冰泊特别为难,他对师爷说:“这个事太不好办,尼堪外兰是李成梁总兵大人扶植的,努尔哈赤也是他下令任命城主,他俩闹到我这里了,我偏向谁啊?如果再与努尔哈赤有战事,折损了兵马,我怎么负得起责任?”师爷说:“这事是要办好,错一点,得罪的人就多了。”“有什么主意?”“大人可以去李其,找李如梅探个底,他是李成梁大人的儿子,还能不知道他爸的意思吗?”“只好试试了。” 李冰泊带两个随从骑马到了李其,向李如梅说了情况,请教办法,李如梅说:“老弟不常去抚顺走动,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我告诉你,家父是扶植尼堪外兰,可是他太不争气,势力自己变小了,家父很生气,对努尔哈赤好像还行,老弟知道怎么办没有?”李冰泊道谢说:“谢大人指点,末将知道了。”“我告诉你,最好的办法,是别参和女真内部的事,免得,是不。”“谢大人,告辞。”“有空多到我这里走走”“是,是。”李冰泊回到边墙,与师爷合计:怎么才算是不参和,又不违背总兵大人的心意呢?最后想了一个小办法。 八. 哲陈巴尔达洞城(上) 边墙参将李冰泊与师爷琢磨了半天,最后想出的办法是让努尔哈赤自己来捉尼堪外兰,明兵谁也不管。李冰泊悄悄派出使者到了鹅尔浑城,对努尔哈赤说:“我家李大人同意交出尼堪外兰,但是不能给你送来,因为尼堪外兰是投奔我家大人去的,如果绑了送来,别人会说我家大人不义,你可以自己去捉他。”努尔哈赤说:“这不是在骗我进你们的营地吗?”使者说:“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抓,不用自己去也行。”于是,努尔哈赤派甲喇额真斋萨率领四十人,跟着使者进了边墙的兵营。 尼堪外兰正稳坐在一个行营里,慢慢喝明兵给他倒的茶水,脸色平静地问:“李大人出兵攻打努尔哈赤没?”倒水的士兵说:“大概出兵了。”正说着,斋萨带人进了行营,尼堪外兰抬头看见,惊得茶水撒在腿上,起身往后跑,从营帐下钻出去,斋萨带人也钻出去追他,尼堪外兰急忙向城墙上跑,以为那里明兵多,能阻拦斋萨,可是明兵都出来看热闹,谁也不挡,在城楼里抓住了尼堪外兰,他的几十个护卫也被交出来。在额尔浑城外,斩了尼堪外兰,首级呈给努尔哈赤。额亦都审问降兵,怎么知道大军来攻打的消息,原来,托漠河的城主温拉旦要来鹅尔浑庆贺新建的城堡,已经过了约定的日子好几天了,还不见来,尼堪外兰派人去打探,却发现努尔哈赤已经兵临城下,他们不知道,庆贺的礼物早被努尔哈赤得去了。 家仇得报,努尔哈赤心里平静了一些,对额亦都说:“明兵没有阻拦我们捉拿尼堪外兰,应该给总兵送些礼物,表达谢意。”额亦都说:“应该,我们收復了不少城寨,明朝驻军一直没有干涉。”“借这个机会与李成梁处一下关系,以免出现屠城叶赫那样的麻烦。”“李成梁也是贪图财物的人,见了油水就好办事。”商议完,回到了赫图阿拉,给李成梁送去战马五百匹,虎皮二百张,貂皮四百张,狐皮一千张,人参四百斤,鹿茸八百斤,东珠一对,玉佩一对。李成梁收了礼物,心情舒畅,一高兴,也大方一次,回赠努尔哈赤白银八百两,蟒缎十五匹。从此,李成梁对建州的事更是不多干预,给万历皇帝的奏章,也是多说好话。努尔哈赤恼恨哲陈部与尼堪外兰勾结,决定兵马休整后,再征哲陈。 1587年初夏,努尔哈赤率领八百兵马出征清原西面的哲陈山寨。这个山寨里住的哲陈贝勒阿尔泰,他本人只有三百多兵马,还没有他下属的托漠河城、巴尔达城的兵马多,但是阿尔泰能够调节哲陈各城之间的纷争,所以哲陈各个城主都承认服从这个贝勒,努尔哈赤决定先灭掉这个最弱小的贝勒。行军大半日,就到了哲陈山寨前,人和马都不休息,直接攻击山寨。阿尔泰不是打仗的能手,属下的兵士也很久没有上战场了,额亦都与舒尔哈齐各领人马,一个冲锋,就攻入山寨,活捉了阿尔泰。舒尔哈齐说:“活捉了哲陈的贝勒,我们用他威胁巴尔达、界凡等城寨,叫他们投降。”努尔哈赤回答说:“你的办法没有用,哲陈各城主早就不听他们贝勒的调遣,咋个威胁法?不如斩了,让各城主感觉从此没有头领不能再联合较好。”于是,下令斩了阿尔泰。哲陈山寨地方不大,兵马也少,可是积攒的家当却特别多,阿尔泰是赚钱的好手,大概是只赚不花,除了马匹、牛羊、鹰犬,还有许多刀枪器械,装了几十马车,努尔哈赤赏赐完有功的将士,又还给了大福晋佟佳氏许多财物,有两个当年的佟家庄园那么些。这是唯一的一次不凭战功的赏赐。去年打下了托漠河,现在又灭了哲陈山寨,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哲陈部最大的城池巴尔达。 第20页 1587年夏末,额亦都独自带兵出击红透山东北部的巴尔达城。努尔哈赤带领兵马埋伏在界凡城西,以防界凡出兵。额亦都率人马到达浑河时,河水意外地涨高了,原来只到小腿河水,现在已经齐胸深,人走到河中间时,能被激流冲倒,也没有带来渡河的皮筏子,将士们都很为难,副将说:“实在不行,派人回城取皮筏子。”额亦都说:“我第一次单独带兵出征,不能让一条河给挡回去。”最后想出个办法,让会游泳的一些人先带着绳子的一头过河,然后把不会水的士兵用绳子连在一起,绳子都绑在右手脖子上,由先过河的人把他们拽过河去,战马会浮水,也都拽过河,这样拽了几次,所有人马都渡过了浑河,在北岸的苍石歇了一袋烟的工夫,继续向巴尔达进发。 努尔哈赤在界凡城西面埋伏,没有见到他们出兵,远哨却送来了另外的消息:南口前北山的洞城人,在向清原方向迁移,用八十匹马驮着八十对木箱子,箱子不大,却是很沉的样子,还有的马匹驮着铁锅、铁钎子、粮食等物品。努尔哈赤没有见过洞城人,他问身边的人:“洞城人极难见到,是咋回事?”大家都摇头,说不清楚。班布理回答说:“我城离他们较远不了解,只有哈达人常与他们接触。我听说,洞城人终年生活在山洞里,轻易不出来,他们的长相也很特别,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全是黑色的没有白色的地方,鼻子高出脸很多,鼻头长满红点,能闻到金子的味道。”有人问:“他们因为啥总呆在山洞里?”班布理说:“洞城人怕阳光,出洞要戴很大的帽子,他们在山洞里挖金子,用鼻子就能闻到哪里有,山洞就是挖金子才挖出来的,听说他们吃石头就能活,但是也用金子跟哈达人换吃的用的东西。” 有人问:“没有人抢他们的金子么?”班布理摇头说:“他们的山洞细小又深得没底,别人钻不进去,没法抢。”努尔哈赤问:“他们因为啥往清原搬家?”班布理说:“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在清原找到好的金矿脉了吧。”努尔哈赤说:“他们驮了八十对小木箱,里面是不是金子呢?”班布理说:“啊,肯定是。”这时,有探马来报:“发现有一队辉发兵马向清原进发。”安费扬古说:“辉发兵肯定是去劫洞城人的。”努尔哈赤问班布理:“洞城人打仗咋样?”班布理说:“没听说过。”安费扬古说:“不能让辉发兵自己拣了这个便宜,我们也应该去争夺金子。”努尔哈赤说:“不可因为几箱金子与辉发开战。”班布理说:“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看一下洞城人的情况,看看他们能打过辉发不,然后再说。”努尔哈赤说:“看一下也好,不过不能耽误这里阻击的事。班布理带十人去查看,记着,只许看,不许去抢,地上掉的都不许拣。”“喳。”班布理答应着。 八. 哲陈巴尔达洞城(下) 班布理带人打马飞奔,不多时就到了清原西山的大路口,没看见那里有什么人,同来的哨探说:“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不会错。”正在张望的时候,隐约听见远处山谷里传来喊杀声,大家急忙催马进山谷,转过一个山弯,一座挡住半边天的高山出现眼前,山下是辉发兵马在追赶着一些牵马上山的人,辉发的铁甲骑兵正在放箭,被射的就是洞城人,只见洞城人都穿着宽大松散的黑衣,带着大沿蔗脸的黑色斗笠,看不清身体形状,也看不清面目,箭矢射来,并不慌张,也不抬头看,只是手臂一举,就接住了箭支,随手扔在地上,接着手一扬,金光一道,打出去一件东西,“啪”的一声击中发箭的铁甲兵,被击中的士兵应声落马,不多工夫,已经有几十个士兵被打中落地。班布理带人悄悄走到近处,潜伏下身子仔细观看,落马的士兵在地上奄奄一息,不能动弹了,再细看,那士兵前胸的铁甲上,竟然沾着圆圆的一片金子,几乎是镶嵌在甲叶子里。正在盯着看的时候,又一道金光在眼前闪过,一个东西击落地上,是一个圆熘熘的金球,差不多有牛眼珠子那么大。原来,这个圆球就是洞城人的武器,要了人命的东西就是人们拼命想要的金子。金球打在铁甲上,力道极大,变成了金片镶在铁片上。 辉发兵也看见洞城人手里都是金子,更玩命的追赶。洞城人牵着马跑,似乎与骑马跑得一样快,边跑边回身打出金球,转过一道山弯,到了一面悬崖峭壁前,这个悬崖立陡而且平整像一面大墙,有半里多长,高耸到半空,洞城人到悬崖下,摘了马背上的箱子袋子,闪身都钻进山体的缝隙里,头上大斗笠全部掉落在山外面。一百多匹马,一熘排在悬崖根,没人要了。辉发兵马也追到,都下马走近峭壁,一脚踢飞斗笠,往山体的缝隙里看,只有一只脚宽,却是竖直很长岩石缝隙里面,黑乎乎的冰凉,没有人影,一些士兵用长枪向里面扎,有的缝隙深不到底,有的一步远就拐了弯不知道去向,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半空隐约有阵阵闷雷的声音,转眼间,悬崖上方土石齐下,草树横飞,烟尘四起,隆隆巨响,如同山倒了一样,悬崖下一百多辉发兵,二百多马匹,一个也没有逃脱,眨眼的工夫,都埋没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下面了,辉发兵人人手里都攥着拣来金球,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一攥是五百年还是八百年。 第21页 远处的班布理望着尘埃散尽的石头堆,吓出一身冷汗,暗自庆幸没有走近悬崖,看了很久,静静的山崖石堆,没有一点声音,仿佛从来就是这样已经千年万年。班布理不敢到悬崖下去查看,带人往回走,经过刚才的战场时,对身边的士兵说:“拣一个金球和一个金片带回去。”士兵不敢去拣,说:“来的时候,主子有令:地上掉的都不许拣。我不敢违令。”班布理说:“我们不是拣金子,是拿两个洞城人的兵器,好回去復命。”那个士兵这才下马,拣了两样,装在羊皮袋子里,交给班布理。其他人没有下马,班布理带领他们回到了界凡西部的营地。 努尔哈赤的兵马仍然潜伏在界凡城西的时候,额亦都率领人马到了巴尔达城外,在距离南城门二里远的树林子中潜伏休息,天黑后,摘掉马的铃铛,四蹄裹布,悄悄到了城墙下,城里人没有发现,竖起云梯,搭上城头,额亦都带头爬梯子,第一个登上城墙,城上士兵这才发现有人攻城,发出响箭信号,城里的兵马立刻反攻,举着火把,拿了刀枪,一边放箭一边往城上沖。额亦都已经带人占领了一面城墙,从城墙上往下冲杀,突然,一只箭从低处射来,射中了额亦都的大腿,钻入甲冑,穿皮透肉,把额亦都钉在了城墙上,动弹不得。主帅受了重伤,不能冲锋了,向下冲杀的士兵都停止了步伐,敌兵也看见了,立刻来了精神,拼力反攻。额亦都大怒,却动不了身,情急之下,挥刀斩断箭翎,还是不能动,再用刀割断箭头,一段箭杆留在腿里,才从墙上下来,带头冲杀,敌兵惊骇,败退到城下。冲到城门口,杀退城门内守兵,打开了城门,城外铁甲骑兵一拥而入,拿下了巴尔达城。城主沙达木还没有出府门,就被捉住,额亦都的士兵用弓弦勒死了他。额亦都也浑身是伤,不能站立,士兵们把他抬入沙达木的府邸内疗伤。在巴尔达休整了一日,第二天,押着降兵带了城寨中的人口财物,抬着额亦都回兵赫图阿拉。 额亦都攻破巴尔达城,在城内休整的时候,界凡城得到消息,城主背哺脱带领二百多兵马,出城去增援巴尔达。努尔哈赤已经在城外等候两天了,终于等到他们出兵,人下马,马俯地,放过前头的哨兵,城主背哺脱骑马跟在大旗后面,再后面是大队人马。等所有兵马全部进入了伏击圈里,安费扬古拔箭上弦,弓拉满月,“嗖”的一声,正中背哺脱的脑袋,箭透头盔,立刻毙命马下,伏兵合围,界凡士兵不战而降。努尔哈赤率领人马回兵赫图阿拉,比额亦都早回城一天,次日中午,额亦都才到城下,努尔哈赤已经得报额亦都受重伤,于是接到城外,额亦都得知努尔哈赤亲自迎接,忙命令队伍停下,自己忍痛下地站立,士兵扶着他刚站住,努尔哈赤已经走到跟前,额亦都坚持不住,又倒了下去,努尔哈赤亲自把他抱上车,一直扶着额亦都进城,并且杀牛犒赏士兵。额亦都浑身是伤,不能走步,努尔哈赤令二十个郎中为他治疗,静养近四个月,伤痛才愈,努尔哈赤把在巴尔达城获得的栗色良马赏赐给他,还有女人两个,奴僕七个,敕书三道,牛羊各四群,全数赏给了额亦都。 哲陈部其他城寨见主城、大城都已经破灭,没有再敢对抗的了,纷纷归顺,努尔哈赤收復了整个哲陈部。 努尔哈赤用兵哲陈,都是在偷偷的进行,即不惊动明朝的军队,也尽量不让邻近哈达部和辉发部知道,以免树大招风,两面数敌。但是还是被辉发得到了消息,因为辉发出兵打过洞城,而且派出去的兵马几乎是全军覆灭,都被洞城人埋在了石头底下,然而意外的是,辉发竟然把兵败的责任算在努尔哈赤的身上,在这件事里扇风点火告黑状的,是一个怨恨舒尔哈齐的人,就是完颜城的城主墨尔根。 九. 三臣来归(上) 【本章涉及的地名:完颜城、辉发、建州、清原、洞城、瓜尔佳、辽阳城、抚顺、叶赫、哈达、威远堡、巴尔达城、长春的苏完、乌拉、梅河口、赫图阿拉城、桓仁的雅尔古寨、鸭绿江的董鄂。】 完颜城原来是建州部的城池,舒尔哈齐征讨它的时候,屠杀了这个城池的兵马,但是城主墨尔根却用计逃脱了,之后他归附了辉发部,重建完颜城堡,并且成为了辉发部的属地,因为嫉恨舒尔哈齐,所以一有机会就给建州使坏。辉发贝勒王机奴探听到洞城数百人,要搬迁到清原,于是派出兵马去半路打劫,想发一笔横财,结果却是损兵折将。墨尔根一见辉发贝勒恼怒,觉得来了使坏的机会。 他自己一人去给辉发贝勒王机奴请安,行过大礼之后,墨尔根故意问:“主子有啥事不高兴?”王机奴说:“前日出兵洞城,没捞到便宜,反而亏大了。”墨尔根神秘地说:“我听说是有建州兵在里面捣乱,才坏了主子的大事。”王机奴也恍然大悟:“回来的伤兵说:追赶洞城人的时候好像有人窥探。那一定是建州的人。”墨尔根顺着话说:“肯定是建州人先发现我们出兵,就通知了洞城人,让他们有了防备,才使主子吃了大亏。”王机奴气愤地说:“可恨。”墨尔根见他真动了火气,接着扇风,说:“主子还是忍了吧,努尔哈赤能征惯战,不好惹啊。”王机奴拍案大怒,说:“我堂堂辉发贝勒,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城主。”墨尔根觉得差不多了,不可说得过份,话留三分,以免日后有了差头,自己在落上责任,赶紧告辞回到完颜城。 第22页 墨尔根回到自己府中,感觉还不塌实。心里想:以前曾经联合瓜尔佳的希木城主,共同对抗努尔哈赤,结果差点没命。这次如果辉发出兵,我还是前哨啊,辉发能赢么?也不好说,别把自己再搭上。想到这,墨尔根决定,还得出去活动,与明朝的驻军联络联络。第二天,他带了厚礼骑马前往辽阳城,墨尔根知道,努尔哈赤与抚顺的李成梁总兵有来往,但是与辽阳城里的巡抚大人还没有关系。到辽阳城内,直接拜见了辽东巡抚顾养谦,只要银子够多,什么话都能说,墨尔根把女真各部说得动乱不已,各个贝勒都要反抗朝廷,即将危害明朝驻军的城池,又说努尔哈赤扬言要攻破辽阳,活捉巡抚大人,编得真的一样。巡抚拿了人家的钱,就相信人家的话,立即给万历皇帝写了奏章,说:“努尔哈赤者,建州骄酋也,骁骑已盈数千,袭扰边境,请朝廷出兵围剿。”万历皇帝已经十多年没有上朝听政了,也不亲自批奏章,完全由太监凭心情办理朝政,当值的太监也不用看是什么情况,随便说到:“出吧。”于是兵部给李成梁总兵下令:围剿叛乱的女真部。 李成梁接到了朝廷的文书,要他出兵围剿,也没有说明打谁,弄得李成梁摸不着头脑,其实,下旨的太监也不知道要攻打哪一部,他怎么能分清女真那么些部落呢。正在猜测的时候,派出打探的人回报李成梁:叶赫部贝勒纳林步路正在出兵打哈达部歹商的城池。李成梁一听,立即下令:“出兵讨伐叶赫。”1588年万历十六年初春,李成梁率领一万五千兵马从威远堡出发,向东行军六十里,到了叶赫城下。叶赫贝勒布寨放弃了他驻守的西城,率领四千兵马进入了纳林步路驻扎的东城,与城内五千兵马共同防守城池,抵抗明兵。 明兵到达东城下,先用火炮轰击后架云梯攻城,但是,叶赫兵拼死抵抗,攻打两日,只攻下外城,内城墙高壁厚,火炮打不透,云梯也不够高,如果云梯接太长,人上到中间就折断了。城上滚木雷石齐下,箭矢飞泻像下雨一样,明兵伤亡极大,一层层地倒在城下。李成梁见攻不下来内城,就停止攻打,将内城包围住,然后派出人要与叶赫贝勒谈判。布寨与纳林步路也都同意,最后商定:叶赫归还占领的哈达城寨,哈达部赔给叶赫部敕书一百九十九道。明兵没有攻入城池,撤退走了,这个结果实际是叶赫部占了便宜,虽然损伤了不少兵将,又被毁坏了外城,但是内城保住了,一百九十九道敕书也是一大笔财富。 撤兵后,李成梁写奏章上报万历皇帝:“出兵女真大捷,攻破城池四座,斩首女真人当陔等五百五十四级,斩杀战马九十八匹,缴获盔甲二百八十一副,余者顺服。我军阵亡陈迅等五十三人,伤吴稀汉等一百三十五人,死伤战马一百一十三匹。”虚报战功不久,朝廷给李成梁记功,下发了金银、朝服、玉带等赏赐。巡抚顾养谦听说了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对他的意思,气得大骂兵部煳涂、李成梁混蛋。又上奏章参了李成梁一本,说李成梁虚报战功有负圣恩。可是许久也没见到万历皇帝批覆,然而将帅之间却已经结下怨恨。 叶赫城被打得破烂不堪,布寨与纳林步路带人修復外城。布寨说:“咋突然想出兵打哈达了呢?”纳林步路回答:“出兵不是为了打哈达,本来准备去占领建州的巴尔达城,路过哈达歹商的领地,歹商的人不让通过,才打下他们的。”布寨又问:“是不是努尔哈赤先得到了你要出兵的消息?”纳林步路说:“不知道,咋了?”布寨疑惑地说:“明兵突然攻打我们,也许是努尔哈赤叫来的援军。以后和建州打仗,要当心李成梁的干涉了。”纳林步路却不服气,说:“早晚我还得打过去。”谁都不知道,李成梁无意中帮了努尔哈赤的忙。 叶赫贝勒纳林步路没有与努尔哈赤发生冲突,被明朝官军打击之后,收起了袭击建州的打算。没过几日,纳林步路又亲自带兵出战长春南部的苏完部,攻打城寨,抢夺人口马匹牛羊。苏完是只有数百兵马的小部落,位于叶赫之东乌拉之西,夹在两个大部中间,有时依附叶赫,就受乌拉的袭扰,有时投靠乌拉,就要遭到叶赫的抢掠,总不能安生。这次叶赫又来抢人抢马,苏完贝勒索尔果对他的儿子费英东说:“叶赫又出上千兵马来抢我们,你再去找乌拉的满泰贝勒,求他发兵援助。”费英东说:“阿玛,不用去了,已经去好几回了,乌拉一回也没管我们,现在他都不见我们。”索尔果沮丧地说:“实在不行,我们就进乌拉城吧,归顺他们。”费英东不贊同说:“不论归附乌拉还是叶赫,阿玛都不能再是一部的贝勒,我们都不能做普通的褚申,只能当阿哈,亲人分离,任人驱使了。而且现在叶赫气势强盛,乌拉偏弱,就是去归顺,满泰也不一定敢收留我们。”索尔果说:“如果不归附他们,只有一死了,还有啥办法么?”费英东犹豫着说:“还有一条道可以试一试。”索尔果问:“啥道?”费英东说:“要不我们归顺建州的努尔哈赤吧,听说到他那里的人,都能被恩养,当手足兄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索尔果忙说:“就去建州吧,先躲过眼前的灾难,现在就起程,叶赫的兵马离这里不远了。” 第23页 九. 三臣来归(下) 索尔果带着家小,率四百兵马以及他们的家属共有五百多户,驾着马车赶着牛羊,急急忙忙向建州迁徙。拖家带口的队伍翻山越岭,钻山林趟河水,穿过哈达与辉发的交界地带,走梅河口过清原,用了整整十天时间,走完了六百里的路程。还没有到赫图阿拉城,前哨就送到了苏完部来归的消息,努尔哈赤得报,亲自率领一千兵马出迎二十里,接到了苏完部队伍。只见长长的队伍无精打采的移动,老的少的坐在马车上,年轻的有骑马的也有步行,手里拿着长鞭,疲惫慌张的人群里夹杂着牛羊。索尔果看到建州来人,急忙带着费英东疾步走出人群,努尔哈赤也远远下马,索尔果等人施大礼参拜,努尔哈赤快步走上前,扶起索尔果,并解下自己的貂皮镶边的大氅,给索尔果披上,亲热地欢迎苏完部来归。然后命侍卫就地摆出米酒奶茶,支起锅灶,拿出来鲜肉干粮,与索尔果席地共食。侍卫和士兵一起,向所来的百姓兵丁分发食物、酒、茶、菸叶等东西。大家都吃饱了休息,有了精神之后,一同起程奔向赫图阿拉。 入城后,努尔哈赤又赏赐给索尔果等人许多奴僕、牛马、银子和衣物,从带来的五百多户人口中,选取壮年男子六百人披甲当兵,用费英东做大将,统帅本部兵马。费英东与努尔哈赤同龄,三十岁,做了帅军的将领,十分感激努尔哈赤的信任。就在全城人高兴建州又增加了力量的时候,传来一个令努尔哈赤妻子佟佳氏特别担心的消息。 建州探马打听到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说桓仁以西的雅尔古寨产生了混乱,详细情况还不清楚。这让佟佳氏十分着急,这是因为她有一个堂兄就住在雅尔古寨,名叫户喇虎,是寨中大户,也是寨子里的一个头领,听说有事,佟佳氏要亲自去看看堂兄的情况。努尔哈赤劝到:“福晋不要自己去,外人到有战事的城寨,容易遭到他们共同的攻击,那种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去呢?我派人仔细查看,回来告诉你。”佟佳氏急着说:“不用回来告诉我,如果堂兄家还平安,让他们赶紧来我们这居住。”努尔哈赤说:“这样也好,可是你堂兄怎么能信我们探马的话,你手中有没有他们认识的东西,叫探马带着当信物。”佟佳氏摇摇头说:“咱家的啥东西行啊?”努尔哈赤说:“咱家的不行,得是你们老佟家上辈人留下来的。”佟佳氏突然说:“有了,我玛法有一把镶珍珠的短刀,后来给了我阿玛,在我这儿呢。”话还没有说完,转身打开炕行柜,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小鹿皮袋,打开袋子的绳扣,从里面拽出来一把有精緻刀鞘的小刀,说:“就是这个。”说着把刀和袋子一起递给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派额亦都带着十多人,装做放山的人,进入了雅尔古寨。这是一个有数百兵马的大寨子,老寨主刚去逝,几个儿子为争寨主的位子,已经各自带着自己的部下动手了。佟佳户喇虎是其中一个儿子手下带兵将领,管着二百多人马,正在准备晚上带人去火拼的时候,额亦都找到了他,自己报上名号,拿出来信物让户喇虎看。户喇虎果然认识这把小刀,请额亦都进入内堂,摆上几样菜斟上酒,打听堂妹的情况。额亦都简单地说了一下努尔哈赤这几年的事,然后对户喇虎说:“你堂妹很担心你们,饭不吃觉不睡,怕你们有意外。努尔哈赤也请你过去帮他,我们那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手。”户喇虎说:“现在还不能去,我正给主子出力。”额亦都说:“你们这的情况我都摸清了,你掂量一下,你这些人马能胜么?”户喇虎顿了一下,又喝口酒,说:“难。”额亦都说:“明知不能取胜还去偷袭,最终还不是害了你家主子,而后自己的家人性命都不能保,又让亲人们伤心,是何必呢?”户喇虎无奈地说:“还有啥好办法?”额亦都说:“如果不参与夺位,你家主子是不是还能活命?”户喇虎说:“也许吧。”额亦都说:“不如你带人归附努尔哈赤,既可以免了你家主子的灾难,又保得自家性命,我就是来接你的。”户喇虎不说话,低头想一会儿说:“我不能带走人马,有负于主子。我只带家人和你走吧,这样也许能让主子停止争夺。”额亦都说:“也好,不用带东西,以免被人看见。”户喇虎说:“好吧。” 傍晚,天还没有黑,户喇虎带着妻子儿女,各自登鞍上坐骑,丢弃了家里的牛马财物,像平常遛马一样,悄悄出了寨子,他们家住寨子边上,没有人注意他们几个。户喇虎的小儿子户尔汉才十三岁,也自己骑马,高高兴兴地向前跑着。 出寨子很远了,户喇虎拽缰绳停下马,不走了,额亦都也赶紧拉马缰绳,拨转马头回走到户喇虎身边,问:“怎么,有啥事?”户喇虎侧头看着远处说:“董鄂部贝勒何和里与我有私交,我得去和他告个别。”额亦都说:“何和里贝勒在那里?”户喇虎指了远处的山说:“前面,山下就是他围猎的营帐,我们今晚就住他那吧。”天还没有黑,能看出很远,额亦都顺着指向望去,果然,远远的山脚下,隐约有很长营帐,能驻扎一两千人马,营帐前飘着大旗。额亦都问:“何贝勒与你关系很近么?”户喇虎见额亦都有些犹豫,忙说:“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去他那里,就像到家一样,没说的。”额亦都说:“好吧。”一行人打马向营帐跑去。 第24页 众人打马一阵小跑,来到营帐前,突然从大帐冲出一队骑兵,跑到户喇虎等人跟前,分开左右两支,向后包抄,把户喇虎、额亦都一行人围在当中,弓箭上弦,瞄准要射。户喇虎忙喊:“这是何和里的人马不?”骑兵中领头的也大声问:“是,你们是哪里来的?”户喇虎说:“我是何和里贝勒的朋友,从雅尔古寨来,请将军禀报一声。”这个领头的一挥手,一个骑兵拨马跑回大帐通报去了,余下的依然拉开弓箭瞄准着,谁也不说话。不多工夫,营帐中冲出大队人马,打头在前面是个年轻的将领,近前一看,正是何和里贝勒。他直接跑进包围圈,到了户喇虎跟前,抱着户喇虎的肩膀,高兴地说:“老哥,怎么是你呀?”拔刀张箭的骑兵退下,后出来的人马夹道欢迎,户喇虎与何和里并马而行,进了行营大帐。 进营落座,摆上酒席,款待大家。何和里先问:“老哥赶夜路,要去哪里啊?”户喇虎说:“我们要到建州,投奔妹夫努尔哈赤去。”然后就把雅尔古寨内乱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何和里听完,显得特别伤心,说:“我不如老哥啊,还有个去的地方。我如今都没地方去。”户喇虎不明白,问到:“何贝勒管辖鸭绿江以北的董鄂部,城寨百座,地有千里,兵马过万,啥叫没地方去?”何和里难过地说:“老哥不知,我现在只能带着眼前这一千多人,到处游猎,董鄂的事,我不管了。”户喇虎问:“这是咋说的呢?”何和里把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然后自己斟满酒杯,一仰脖又干了,嘆口气说:“与福晋翻脸了,她在家里管事呢,我自己带着卫队属下出来了,各走各的路了。”户喇虎笑着说:“是两口子闹别扭啊,早听说贝勒的福晋不仅马上功夫厉害,而且办事泼辣利索,有福晋管着家里,贝勒正好可以出来散散心。”额亦都见何和里没精打采的,手下又兵马过千,心里有了主意,对何和里说:“何贝勒眼下没忙公务,不如到建州走走,我家城主努尔哈赤早就听说贝勒温和仁厚,希望能与你结识。”户喇虎也忙说:“这个主意好,我妹夫一定会当贝勒为上宾的。”何和里摇头说:“不妥,我也早听说努尔哈赤睿智神武,是一方豪杰人物,怎奈无缘相识,我一无名之士,不好冒昧拜访吧?”额亦都说:“何贝勒过谦了,要不这样,我先派人回城通报一下,让我家城主准备欢迎贝勒。”何和里犹豫着说:“那就看看吧。”额亦都见他吐口了,立即放下碗筷,出去派人回建州通报。户喇虎见何和里愿意,特别高兴,说:“太好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多呆些日子。”举酒与何和里碰杯,干了一个。 报信的快骑派出,大家一边整天围猎喝酒,一边等待回信。努尔哈赤很快得到了消息,立刻与舒尔哈齐、安费扬古、费英东等人商量,让不让何和里带着兵马来?意见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努尔哈赤和费英东的意见,是欢迎,最好能让何和里加入到建州。另一种是舒尔哈齐、安费扬古等人的看法,不让来,原因是何和里手中的兵马数量与建州的差不多,一旦有摩擦,后果难以预料,而且何和里妻子手中还有数千兵马,不可小看。两种意见各不相让,一时没有准主意。 十. 灭完颜兆夹两城(上) 何和里愿意到建州看看,让不让来有两种意见,在议事殿上,舒尔哈齐是坚决反对,大声说:“万万不能让他住进我们城中,不知道他们是啥心思,一旦有图谋的动作,我们的家不就是先被占了吗,我曾听说,何和里的福晋弓马刀枪,极是厉害,现在也统领数千兵马,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埋伏在附近了,我们咋能麻痹大意呢?”在座的人大多点头同意这个说法,费英东原是贊同何和里来的,听了舒尔哈齐的话,有些犹豫,对努尔哈赤说:“是应该小心一些,要不在派探哨查看周围,把情况搞清再说。”努尔哈赤也坚持自己的意见,说:“不用再派探马了,已经打探清楚,我城周围八十里内没有一兵一卒,何和里是与他的福晋吵架,才离家出走的,他的福晋现在还坐在家里生气呢。况且,何和里要来我城,不是他主动要来的,是额亦都邀请的,又因为他与户喇虎是朋友,才同意到我们这里。”舒尔哈齐听了,很不高兴地问:“为啥偏要与他们联繫呢?”说完,也没搭理任何人,一扭身,生气地走了。 努尔哈赤也没有喊他,继续对大家说:“为啥要与他们联繫呢?请大家想想,我们建州西面是明朝的驻军,东面是辉发,北面是哈达,再远点是叶赫和乌拉,他们哪个贝勒不是手握成千上万的重兵,我们不过有几座小城,全部人马还不到两千,要想不被他们吃掉,就要壮大自己,往哪里扩大?只有南面城寨分散,没有大的势力了。即使何和里不来,我也准备向南面进兵,现在他主动来了,我们怎么能不要这个机会呢?”也有许多人贊同努尔哈赤的说法。 安费扬古还有疑问:“何和里也是一部贝勒,听说他的家业很大,特别富有,怎么能和我们联合呢?”努尔哈赤说:“见机行事,看情况,自会找到办法。”最终,大家都同意让何和里前来除了舒尔哈齐,接着又合计迎接驻扎等事情,统一了看法,各自准备去了。 第25页 何和里在自己营中,有老朋友陪着喝酒聊天,心情好了许多。这一天,几个人正在一起谈论打猎技巧,哨兵进帐来报:“有建州使者来到。”何和里忙说:“快叫进来。”哨兵出营帐,领进四个使者,来使一齐行礼拜见,对何和里说:“赫图阿拉城里已为爷准备好了酒肉膏粮,为爷的兵马准备好行营大帐。我家主子亲帅大军来迎接,已到八里之内。” 额亦都和户喇虎听说努尔哈赤亲自来迎接,非常高兴。何和里对侍卫传令:“集合全部人马,出帐欢迎。”立刻号角长鸣,人马涌动,各将领带士兵奔马列队,排出两三里远。这时,已经能看到建州人马的旗帜了,何和里一马当先,身后紧跟着额亦都和户喇虎,再后边是几个盔甲明亮的副将和骑兵卫队。建州人马的头旗刚接近列队欢迎队伍,何和里一行人也快马行走到近前,额亦都踢马镫快走与何和里并马齐行,对何和里说:“最前面的就是努尔哈赤。”接着跑过何和里马头,到努尔哈赤马前转身说:“这位是董鄂部的何和里。”何和里没等努尔哈赤说话,急忙甩镫下马,抖掸左右马蹄袖,跪地行参拜大礼,说:“将军吉祥。”何和里身后的副将护卫见主子都行跪拜礼了,也全都下马跪拜。 努尔哈赤见何和里行这样大礼,暗吃一惊,没想到能如此臣服,也立刻下马,扶起何和里说:“贝勒见外了,我们是同宗同族之人,一见如故,何必用明朝的称唿,就做兄弟吧。”何和里恭谦地说:“不敢,我已经不是懂鄂贝勒,是个没有地方去的人了。”努尔哈赤说:“老弟如不嫌弃,建州愿做你的第二个家。”何和里说:“那就谢过将军了。”接着,努尔哈赤与户喇虎等人见礼,又引见给舒尔哈齐、安费扬古、费英东等认识,大家高兴地上马走向何和里的营帐。 当晚,努尔哈赤抬出米酒杀牛羊,犒赏董鄂部的所有兵士,送给何和里与户喇虎东珠、玉佩等礼物。何和里在中军大帐摆酒宴款待努尔哈赤等人。酒杯碰过三圈,礼仪的祝词说完,费英东与何和里干了一杯之后,问:“听额亦都说,老弟与福晋怄气,是因啥事?”何和里说:“都是家里闲事,让人见笑,说不出口。”费英东说:“在座的没有外人,说一说,我家主子可以给你评评理。”何和里看着酒,端杯自己喝了,没说话。户喇虎也跟着说:“有啥事不用放心里,说出去就完事了。”何和里抬起头说:“都是些小事,我成婚好几年了,福晋一直没有生孩子,有人劝我早点娶个侧福晋生养,我还没说啥呢,福晋就和人家翻脸了,又和我吵闹不停,从这以后,天天看着,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行,如果和谁说句话,准会闹翻天。”费英东说:“因为这个,你就走了。”“还不是,”何和里说,“前几天,她妹子来我家送东西,这个小姨子和我亲近些,总爱闹着玩,几年前还小的时候就这样。那天小姨子咬我的肩膀子,我把她抱起来扔到炕被上,不让她咬,碰巧,小姨子还没落到被上,福晋开门进屋,这下说不清了,又大闹没完,我就出来了。”费英东看了努尔哈赤一眼,见努尔哈赤极认真地听着,听完也没说话,费英东就对何和里说:“我当是多大的事呢,闹着玩的小事,等福晋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小心眼了。”户喇虎也说:“那是,她现在担心自己大福晋的地位,应该理解。”接着喝酒,又谈论一些进城驻扎的事情。 第二天,两部人马和在一起,回到建州城,因为城内没有足够的营房,何和里等将领进了城里,带来的兵马驻扎在城外,营帐早已经准备好了,吃饭的锅灶水缸干柴,睡觉的床铺被褥都有,和长住的营地一样。努尔哈赤又赏赐给何和里与户喇虎许多财物,有金银、房屋、奴僕和牛马,有衣服被褥、床柜锅碗等用具,所有的家什,都不缺少。 刚给完东西,努尔哈赤又下了一个命令:“长女东果格格已到婚嫁年龄,赐婚与何和里。”费英东前往何和里的住处传达,何和里听到后,先是惊呆,之后跪地不起,拒不接受。费英东见何和里不接受,十分疑惑地问:“以格格的贵体下嫁任何一个人,没有不欢喜感激的,你怎么还不愿意呢?”何和里说:“你是不知道啊,谁娶了格格成为额驸,能不高兴呢,可是我不一样。”费英东问:“咋不一样?”何和里说:“一则初来建州,无寸草的功劳,怎么敢受如此恩赐,二则家中已有福晋,性情暴烈,恐怕不容,所以不敢再娶。”费英东说:“就这些啊,不碍事,我家主子不是说了,你率众来归附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家里的福晋,也没有关系,董鄂部离建州这么远,音信不通,你怕什么?”正说着,额亦都进来说:“我来传主子的话。” 额亦都怎么也来了呢?原来,费英东刚从努尔哈赤那里走,额亦都就进了屋,努尔哈赤告诉他,已下令将东果格格嫁给何和里。额亦都说:“何和里会为难的。”努尔哈赤问:“啥事为难?”额亦都说:“主子请想,格格下嫁过去,是做福晋呢还是做侧福晋?如果做了福晋,他家里的已有福晋怎么办?如果做侧福晋,他又怎么敢这样委屈格格呢,所以会为难的。”努尔哈赤贊同地说:“是这么个事,你看怎么处理一下才好?”额亦都问:“主子肯让格格做侧福晋么?”努尔哈赤说:“为了能让何和里诚心归附建州,只好委屈格格了。”额亦都说:“何和里那里我去办。”努尔哈赤说:“全交给你了。”额亦都答应:“喳。”退出来,直接去见何和里。 第26页 十. 灭完颜兆夹两城(下) 何和里见额亦都来了,把不同意的两个理由又说了一遍,额亦都说:“你必须答应。我家主子不日就会去招抚你的福晋,如果你福晋来归附,主子说格格可以做侧福晋,你福晋还不答应么?真不答应,有人给你做主。如果你福晋不来,你就可以让格格做大福晋了。如果你拒绝了联姻,岂不是让董鄂与建州结仇么?何况格格不但身份高贵,而且性情温顺,极是美貌,谁不仰慕,你就别犹豫了。”何和里听额亦都说完,想了一下说:“你说的是啊,我听从你们的安排。” 当日,举行了格格出嫁大礼,军民欢庆。格格刚到出嫁岁数,年龄还不是很大,于是把格格的两个较大一点侍女,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九岁,都过了出嫁的年龄,一起陪嫁给了何和里,做了小福晋。从此何和里做了额驸,成为建州的重臣。 同何和里一样高兴的,还有努尔哈赤的大福晋佟佳氏,因为堂兄户喇虎一家平安归来,还带来了何和里及其所属的近两千人马,更让她喜欢的是侄儿户尔汉,聪明伶俐,佟佳氏让他住自己家里,对他和自己的儿子一样亲。 就在人人高兴举城欢庆的时候,建州所属东北部的一个村寨被劫持,消息传来,努尔哈赤派出多路探马查实,最终查明,是完颜城的墨尔根伙同辉发干的,大家听到这个情况,要立刻出兵夺回那个村寨的人口财物,努尔哈赤说:“不急,我们要紧的是操练人马,现在兵马增加了一倍,不演练成熟,马匹不养肥壮,怎么能上战场?”于是安排额亦都等人在校场安心练兵,操演阵法。 1588年秋,努尔哈赤带费英东和安费扬古,率领两千兵马,进兵通化东部的完颜城。到达城西的东星阿地时,已是傍晚,人马就地休息,人吃肉松干粮,马餵青草,天色将暗,天空青蓝,最明亮的几颗星星已经出现在上空了,忽然,一颗流星瞬间从天外飞来,慢悠悠滑下,与往日的流星一闪而逝的不同,这个流星渐渐的变大变亮,转眼间,变得像称粮食的斗一样大小,青灰色的“大斗”发出一轮一轮的黄色光芒,就像一圈圈的水波似的往外漾着,又如同一个燃烧的飞碟,就在人们的头顶上,悄无声息地飞过,落入了远山,所有看见它的士兵都惊慌失措,不少马匹也惊了,竖立起鬃毛乱撞。 努尔哈赤见人马都是恐惧,忙命令护卫抓住惊马,抱住马头,不让它跑,马匹都站住了,马背还在发抖。努尔哈赤等所有马都抓到了,稳住不跑,才对士兵们大声说:“刚才有客星落地,正是我们克敌的徵兆。每一个人物死去,就会有一颗流星飞灭,刚才的客星正落进了完颜城里,说明完颜城主墨尔根今夜必亡,我军不用苦战,一阵即能取胜。今晚不在这里扎营过夜,马上进兵攻城,到城里住。城主墨尔根的财物比贝勒还多,今晚都赏赐给有战功的。”士兵们听了,不再恐惧,来了士气,大军上马,连夜进兵攻城。没到半夜,就到了城下,人马都不休息,架梯杀上城墙,沖开了城门,大军攻杀进去,城里的守兵没有一点防备,不到一袋烟的工夫,拿下了城池,斩了城主墨尔根,全部人马住进了完颜城。第二天回师赫图阿拉,辉发没有出兵拦截,辉发在建州的前哨被拔掉了。 1589年初,努尔哈赤率领何和里与费英东带一千兵马,远袭本溪田师付以北的兆夹城,额亦都带了二百人马做后哨。兆夹城主密古亲手下有兵马不足五百人,兵将虽然不多,却是谁都敢抢,建州、辉发和乌拉的商队去爱阳关做买卖,路上多次遭到密古亲的抢劫,抢了就跑,藏在山中,拿他没办法。这次努尔哈赤腾出手,查清了密古亲在大山里的据点,要打掉他的老窝。 一千兵马在大山里行进,走了两日,在哨探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兆夹城。到城门前的时候,哨探指着前面的山林说:“这就是。”可是人们都没看见,不知道城在哪里,只见眼前山峦起伏,森林茂密,哪里有城池?听了哨探的解释才知道,原来这个城寨的围墙不是石头青砖建成的,而是用柳树和榆树夹成的,又不是像石头墙那样平直,而是顺着地势的走向,弯弯曲曲种出枝条稠密的树墙,棵棵都有腰粗细,密密的挤成了墙,缝隙小得伸不进手,也不知道树木有几排的厚度,放眼一看,就是一片大森林,有几棵枯树斜立的地方,就是城门。城门有前门和后门两个,努尔哈赤把人马分成两部分,埋伏在两个门外,然后拨出四十人,去撬紧关着的前门。一出了动静,城里的守兵才发现有人来,立刻冲出一百多兵将,撬门的四十人转身就跑,冲出的兵将举着刀枪在后边追,这时,埋伏门外的人马齐出,把兆夹城的一百多兵将团团围住消灭了。城门里的人一看城外人马无数,吓得立即关死了大门,不再出来。 前后门都被堆积的大木头插住了,树墙又枝条交错,没法进入。努尔哈赤调出两组士兵,一组人噼开前门,把门里堆积的木头往外拽,另一组用刀斧砍伐树墙。任凭外面怎么干,里面就是没有动静,一天下来,树墙伐开两步的豁子,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厚。从前门拽出了很大一堆,里面还多得不透风。士兵们轮流砍伐,用了差不多四天的时间,终于将八步厚的树墙,砍出来一道口子。兆夹城的兵马也聚集开口的地方,向外攻击。因为路窄难进,努尔哈赤亲率一百铁甲兵,先步战冲击进城,兆夹的兵马第一个照面特别兇勐,但被冲进去一百铁甲兵接住了,没等反击,兆夹的兵马自己就溃退了,大概是他们抢劫习惯了,打一下就跑,而且全都藏起来,没影了。 第27页 努尔哈赤一面指挥士兵沿着巷道追击,一面调集外边的兵马继续进城。这时,城里突然出了意外情况,士兵们都不向前追击,都在地上找东西,有的用刀挖墙缝,有的两个人抢了起来,仔细看,他们在抢银子,地面上墙缝里,净是零零碎碎的白花花的银子,努尔哈赤见状,解下自己的铁甲给侍臣鼐护穿上,说:“我兵互相争抢,恐怕会自相蹂躏,你去制止。”鼐护到士兵里去制止拣拾财物,没有人听他的,没有制止成,鼐护自己也跟着抢地上的银子。努尔哈赤又脱了身上的棉甲,给巴尔太穿上,说:“敌兵就要反击了,穿我的棉甲,调回士兵。”巴尔太去了,也跟着争抢银子。 这时,有数十兆夹兵马突然冲到努尔哈赤跟前,身边的堂弟旺善带几个护卫上前阻挡,被敌将打倒,敌将骑在旺善身上,举枪要刺,努尔哈赤此时已无甲冑,仅穿着马甲冲上前,发一箭,射中敌将额头,救下旺善,又有一敌兵上来,举刀要砍旺善,努尔哈赤再发一箭,射中敌兵咽喉,数十敌兵一齐溃退了。 费英东、何和里率领后继兵马进入,攻破了兆夹城,斩了密古亲。回兵后,何和里对努尔哈赤说:“鼐护、巴尔太等人,违令哄抢财物,险些害了主子的命,当斩首。”努尔哈赤说:“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谁能抗拒金钱的诱惑,是密古亲办法太毒,从轻处罚吧。”只罚没了两人的财物,仍留身边做侍卫大臣。 回师时走大路,经过的小城小寨,大多从属董鄂管辖,都听何和里的号令,经招抚归顺努尔哈赤,有数千户,建州实力大增。刚回到赫图阿拉,风尘未仆,护卫来报:董鄂部的使者前来求见,是何和里的福晋派来的,她知道了何和里归附建州的事了。 十一. 得鸭绿江部叶赫要分地(上) 何和里随努尔哈赤徵兆夹城取胜,又招抚了许多旧部人马,正在高兴的时候,突然董鄂老家来了信使,又吓得他吃不下饭了。努尔哈赤对何和里说:“你不用担心,让费英东接见信使,告诉他们你进山围猎去了,先打发回去,日后我自有主意办好你家里的事。”何和里说:“恐怕不好办了。”努尔哈赤说:“放宽心,回去歇吧。”何和里愁眉不展地走了。 努尔哈赤令侍从找来了费英东,对他说:“你去安排一下,告诉董鄂部的信使,说城里主事的人都没在家,让他们吃饱歇好后就回去。”费英东说:“何和里老家的福晋那边,总得有个说法啊。”努尔哈赤说:“当然要有个结果,不是现在,先冷淡她一段时间,不用多久,她还会来找的,那会儿再说。”费英东说:“这样也好。”努尔哈赤说:“去办吧。”费英东“喳”一声,下去办差去了。 兆夹城以南,董鄂部的东西两侧,很大的地区属于鸭绿江部,都是零散的城寨,努尔哈赤派出额亦都、穆尔哈齐、户喇虎等人,各带兵马收取人口招募士兵。活动在董鄂部左右的建州兵马,又让何和里的福晋惊慌不已。没过几日,董鄂部又派出信使来见努尔哈赤,要找何和里。这一次,努尔哈赤款待了信使,并且派额亦都随信使去董鄂部,劝何和里福晋归附。额亦都才走不多时,努尔哈赤点齐两千兵马,亲自去董鄂部。费英东问:“已经派额亦都去了,咋还要亲自去?又带这么多兵马?”努尔哈赤说:“何和里的福晋虽是女子,但性情桀骜,也领兵上阵,额亦都即使说动她的心,可是说不服她手里的枪,只有战场上胜她,才会真服气。” 大军前行,还没有到董鄂部的地界,迎到了额亦都派回来的信使,报告额亦都的差使没有办成,而且何和里的福晋已经愤怒,要兵临建州,夺回何和里。费英东对努尔哈赤说:“果然不出主子的估计,看来真要兴兵见阵了,这样怕会伤到何和里的亲属家人啊。”努尔哈赤说:“董鄂部是何和里的老家,董鄂的兵将都是他的亲人下属,怎么能真的撕杀呢?大兵压境,只是要在阵势上压倒他们,再用计取。”费英东问道:“那现在我们是进兵还是退兵呢?”努尔哈赤说:“我军列阵在董鄂部外,你去见何和里的福晋,告诉她,我要与她单对单比试个高低,如果她赢了,我们退兵,送回何和里。如果她输了,要她归附建州,我准许她与何和里团聚。”费英东担心地说:“何和里福晋定能出兵来战,就是听说她马上的功夫不一般,主子能准赢她么?”努尔哈赤说:“不用担心,能赢的不一定非得功夫强,将在谋而不在勇。”费英东说:“主子多加小心。”说完,带了几个人去董鄂报信。 费英东进了董鄂的主城,见到何和里福晋,把努尔哈赤的话说了一遍,何和里福晋也不说同意不同意,只问一句:“努尔哈赤在那?”费英东说了扎营的地方,这女人确实急躁,二话不问,当场叫卫兵传令,集合五百铁甲骑兵,马上出发,人马还没有到齐,刚有三百多骑,何和里福晋已经提枪上马,跑出大营,后面三百多兵马急急忙忙跟着出发了,把费英东晾那里没人管了,费英东只好自己出门,上马追赶。 前面三百多骑兵好像是不喘气地飞一样,费英东几个累得人也喘马也喘,只是追过一些脚力差,跑掉队的骑兵,追了半日,大队人马,影也没看见。打头奔驰的何和里福晋更是急切,想一步跑到阵前,人马进入了一个开阔的山谷,正快马加鞭的时候,突然牛角号响起,前方大路上冷丁一下出现一队人马,横在眼前,盔甲鲜明耀眼,旌旗展展不动,如同钢铁的城墙一般拦住去路,正在快跑的马队突然剎车,弄得人斜马歪,横穿乱撞,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座骑,人和马一起停住喘息,又发现大路两侧,也埋伏着兵马,更是惊恐不已。 第28页 何和里福晋也是勐拉缰绳,座下宝马一嘶长鸣,两前蹄扬起一窜,然后立地不动。努尔哈赤手持大刀,单骑稳稳地走出队列,何和里福晋想说话,可是喘息厉害,说不出来,努尔哈赤停马对她说:“你是何和里的福晋吧,我是努尔哈赤,福晋敢不敢与我单打独斗,一战定输赢?”何和里的福晋憋了憋气,又喘息一下,终于说出一句话:“不敢?来干啥?”话无二句,举长枪,夹蹬催马,分心便刺,努尔哈赤摆刀相迎,马打盘旋,没过几个回合,被努尔哈赤用刀背打落马下,建州兵立刻把她手脚捆上,抬回阵中。 她身后的副将见主子被捉,要冲上来拼命,这时,听身后有人喊:“将军别动手。”副将回头一看,是刚才到董鄂的建州的信使。来的是费英东,才追上来,正好看见何和里福晋落马,急急地跑到副将跟前,对他说:“我是你家主子何和里的朋友,我们是来劝你家福晋同主子和好的,请你们一旁歇着,我们去劝福晋。”副将知道眼前的阵势,远不是对手,也没有办法,只好说:“我等听从安排,请不要慢待福晋。”费英东说:“这个自然。” 费英东回营,问努尔哈赤:“何和里福晋的刀枪功夫怎么样?”努尔哈赤说:“确实厉害,不比我差。”费英东问:“主子咋这么快就胜了?”努尔哈赤说:“就用一个办法:以逸待劳。” 何和里福晋被绑着,扔在营帐里,手脚不能动,嘴里却是不停,破口叫骂,营帐中没有一个人,随便她怎么喊。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给送水送饭,又飢又乏倒在地上睡着了。直到第二天起早,才来侍从送饭,推醒她,解掉绳子,可是手都麻木不能拿东西。侍从餵她才吃到嘴里,吃饱喝足之后,侍从撤出,费英东走了进来,对她说:“请福晋归附建州,拜见我家主子。”何和里福晋身上没有力气,口气不软,只说俩字:“不降。”费英东说:“昨日约定:福晋赢,我们退兵送回何和里,福晋输,归附建州。今天咋反悔了?”何和里福晋说:“我答应了吗?既然被捉,不就是一死么。”再也不抬眼不说话。费英东也没多说,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费英东带着侍从又回来了,对她说:“主子有令,不降者斩。”侍从拿绳子要绑她,还是没有反应,费英东又说:“绑回建州,先斩何和里,后斩福晋。”何和里福晋听了最后一句话,立刻睁开眼睛,恐慌起来,伸手抓住费英东的衣襟说:“求求你,别杀我丈夫,求你杀了我,求求你。”费英东说:“不行,要斩就都斩,要不斩就都不斩。”何和里福晋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说:“我归附你家主子。” 何和里福晋归附建州,何和里回董鄂部召集所有部属,共有五万人口,全都迁入建州,努尔哈赤徵集所有青壮者披甲当兵,得精兵一万人,加上原有兵马,共有一万五千多人。建州部的兵马立刻超过了哈达、辉发,赶上叶赫、乌拉,成为女真的大部落。 1590年末,努尔哈赤再次出兵鸭绿江北岸的宽甸、虎山、岫巖等地,收取各路部众,疆域领土扩展到鸭绿江边黄海之滨。疆土宽阔,就开闢了多出关口集市,与明朝的驻军、商人以及朝鲜官民商户互市交易,在抚顺、清河、宽甸与爱阳设立大市,出售珍珠、貂皮、人参、鹿茸等货物。女真各部用的食盐,歷来是从关口集市购买,受明朝专卖控制,常遭禁运。现今已能自己到黄海煮盐,夏末派阿尔巴尼率领九百二十人去海岸,次年初驮盐回来,九百匹马驮盐九万斤。建州人口按丁分给,还有余量出售给哈达、辉发、叶赫、乌拉及蒙古各部落,建州实力因此大增。 十一. 得鸭绿江部叶赫要分地(下) 在招收兵马,增加互市交易的同时,努尔哈赤开始把人口和军队向费阿拉转移。费阿拉位于赫图阿拉西南虎兰哈达的二道河子,距离赫图阿拉八里,这个地方三面是悬崖峭壁,一面临河,仅西北有一条峡谷可以出入,地势极为隐秘,因而交通也是不便,出入行走也是困难。 在三年前,努尔哈赤就在这里开始悄悄筑城,现在已经修筑完工。城池分三层,分别叫做外城、内城和栅城,外城的城墙高一丈八尺宽一丈,用三尺见方的大石块垒砌,中间有掾木勾心,以熟粘米浆搅和胶泥填缝隙,砌出的城墙特别坚固,火炮轰不塌。城门上建有敌楼,敌楼高四丈,有窗户可以开合,窗上有望孔和箭孔,楼顶覆盖白草,做成坡形防雨。城门用二尺厚的硬木钉制,里面有多个大块长石做门销,即使有千斤巨木,也难以撞开。外城可驻兵数万,并且有工匠作坊,可使上千工匠同时开工。马场、仓库和小校场都在外城。外城里面,又修筑内城,由较小些的石块垒砌,城墙稍矮,墙壁不厚,城墙上设有雉堞、望楼、射台、隔台和壕子。内城可住人千户,城东建有祭祀的堂子。内城里面修建栅城,栅城是由八尺长的掾木夹成的,城内建有神殿、鼓楼、客厅、楼宇和行廊。 自从何和里归附以来,赫图阿拉居住的房舍就不够用,现在努尔哈赤提出搬迁,在议事厅里对大家说:“费阿拉已经建的差不多了,选个日子,搬过去住。”可是多数人不愿意去,穆尔哈齐说:“费阿拉地势狭小,进出不便,放牧就要走出很远,不如现在容易了。”舒尔哈齐也说:“这里才修建的不错,我们也不像以前,要游牧逐水草而居,何必去那个山沟里呢?”安费扬古等人也贊同不搬,努尔哈赤说:“近年归附我们兵马增多,添了不少房舍给他们住,新盖的房子总是挤占叔伯弟侄的宅地,让大家不满,到费阿拉就没有这些事了。更主要的是,我们现在的兵马实力不比以前,不惹人注意了,哈达、辉发小点的部落会眼气,叶赫、乌拉大些的会嫉妒,明朝的驻军会提防我们,说不定啥时候哪个贝勒,可能偷袭我们,为了防备这事,要搬进费阿拉这个隐秘的地方,赫图阿拉仍然有哨兵驻守,即使有人偷袭,也不能一下摸准。”额亦都贊同说:“隐藏实力最主要,别的事都能解决,我同意搬迁。”最后议定迁入费阿拉。兵马人口逐渐迁入,军队驻扎外城,宗室亲属以及诸将的家属近族居住内城,栅城是努尔哈赤办公务和居住之所。 第29页 搬迁完毕,费英东、何和里等将官提出:“如今努尔哈赤已经不是一城之主,只差朱舍里、纳殷两部,就踞有建州全部地域了,所以应当称为贝勒。”所有人都贊同,于是,在冬十二月,壬申朔初一日早上,穆尔哈齐等四个弟弟,额亦都、何和里、安费扬古和费英东四位将官,以及其他的将领族人,齐集栅城的楼宇里,分立正厅两侧。努尔哈赤头戴莲台形貂皮上翻掩耳帽,身穿五彩龙纹长袍,腰系黄带子,左佩腰刀,右佩兑巾、砺石与獐角,足登鹿皮兀拉,身后紧随八名带刀护卫,最小的一个是户尔汉,才十五岁,跟在最后面,走进厅里,端坐在正中的黑漆椅子上,护卫分列两旁。努尔哈赤的堂兄班布理,走出队列大声说:“我家主子努尔哈赤上受天命,继承先祖玛法家业,恩养建州百众,因此上称号为:淑勒昆都仑贝勒。”说完跪地叩拜,两侧分立的众人,随班布理一起跪地叩拜,齐声唿:“淑勒昆都仑贝勒。”叩拜完毕,起身再分立两侧,努尔哈赤下口谕:“今建州归一,受天承业称贝勒,为一方之国,当立法律,制礼仪,赏罚有序,无人可越礼法而行。”言毕,起身离厅,带领众人到内城东面的堂子,焚香祭祀,叩告天地祖宗,继称贝勒。即日起,不仅是一城之主,而成为:建州贝勒。 礼仪完成,命兄弟大臣议定法制,初步制定于内禁悖乱,缉盗贼,奖耕织,于外有军功或者有罪责的赏罚,都已详细定制。礼仪制度里规定:贝勒出入栅城,跟随乐队,吹哨笛唢吶,敲锣打鼓,以示威严;贝勒设宴席犒赏功臣,或是欢迎使节,设乐队拉二胡,吹洞箫,弹琵琶,爬柳萁助兴。又规定塔克世的子孙姓爱新觉罗,腰系黄带子,为宗室,六祖的子孙姓觉罗,腰系红带子以示为旁支。当晚,军民共庆上贝勒称号和乔迁新居。 建州一万五千精兵以新城费阿拉为藏身之地,按时令围猎操练,养精蓄锐。叶赫等部还不知道费阿拉的兵马已经过万人,但是他们知道这一年里,努尔哈赤取了大片的疆土,收服不少的人口,而且更让他们愤怒的是,建州开闢了数个大集市,银子得了无数。更令叶赫、乌拉、哈达和辉发一同生气的是,建州收復的鸭绿江部,领域广大,阻塞了四部与朝鲜及辽东驻军的互市交易,挡挣钱的财路,谁都不干。 叶赫部第一个发起事端,东城贝勒纳林步路要先挥师建州,打击努尔哈赤,同时以此威胁哈达的歹商。西城贝勒布寨提醒说:“出兵不急,当心明兵干涉,可以先派使者去建州,找个理由索要他们的城池或银子,如果他们怕挨打,给了,咱们过个一年半载,再去索要,不用动兵马,得了城寨,咱不就便宜了;如果他们不给,翻脸动了兵火,他日灭了建州,明兵那边也好交代。”纳林步路听了,贊同说:“这个办法好,先得些便宜再说,建州那几个人马,不敢和咱们较劲。” 1591年初,本溪水洞以北的两个小城,额尔敏、扎库木归附建州,这个事被叶赫探听到了。叶赫东城贝勒纳林步路有了难为建州的主意,额尔敏、扎库木两城位于赫图阿拉西南,叶赫在赫图阿拉以北,两地相距六百多里远,间隔着哈达建州两部,遥望不及,纳林步路用这两个小城做起了文章。叶赫东城里有两个侍臣宣尔当阿和摆撕汉,能言善变,头脑灵活,纳林步路命二人为使者,去建州给努尔哈赤出难题。 二人到建州,努尔哈赤在费阿拉接见两个使者,宣尔当阿先说到:“传我家主子言:乌拉、哈达、叶赫、辉发同建州,语言相通,服饰相同,势同一国,岂有五主分建之理?今建州新得了许多国土,你们多我们少了,现在可以将额尔敏与扎库木两地选一个,给我们。”说完,得意地侧脸眯眼看着,努尔哈赤听完,心里愤怒,但是脸色稍有不悦地说:“我乃是建州,你们属于户仑四部,你国虽大,我岂能去取?我国虽广,你岂有分要的道理?且土地非牛马可比,也能分几只给你?你们俩也是执政的臣子,不能争谏你们的主子,有何脸面来这里胡说?”摆撕汉见努尔哈赤没有答应的意思,跟着说:“贝勒难道能因为一个小城,而坏了与叶赫的关系吗?”努尔哈赤不与他理论,命令护卫将二人请出厅外。二人无功而回。 纳林步路吃惊,索地竟然不给,决定再加压力。他派人召集来哈达贝勒孟格布禄和辉发贝勒王机奴,研究勒索建州的办法,三人一拍即合,同意一齐派出特使,讹诈努尔哈赤。 十二. 激战古勒山收服长白两部(上) 叶赫贝勒纳林步路与哈达辉发两贝勒,商议共同出兵建州,全都贊成。纳林步路对二人炫耀说:“其实,我自己一路精兵,完全可是灭了建州。只不过,我想大家都被建州占了便宜,他们阻挡各部去市集交易的大路,又把布匹、盐和铁高价卖给我们,让我们吃亏。今要破建州,好事大家都有份。” 哈达贝勒孟格布禄随声附和,辉发贝勒王机奴听了,心里暗自嘲笑:不知道你是说大话还是真煳涂,我居建州之东,努尔哈赤兵马的兇勐,我见过多回了,三部合兵还不一定能赢呢。心中想的,嘴里不能说出来,面上还得恭维:“贝勒说的极是。吃亏的何止我们三部,向北更远的乌拉部,西北的蒙古,东边长白山部,都得高价卖建州的货物,他们也应当恨努尔哈赤。还有朝鲜已经与建州接壤,也有重重是非。咱们当联合讨伐,这样,每部稍出些兵力,就能得到大的收穫。而且,又显得贝勒是大度之人,有一方首领的风范。” 第30页 纳林步路稍被称赞,便喜形于色,高兴地说道:“这话有理。我马上再派人联络其他各部,共同派使臣去建州一趟,先威吓努尔哈赤,再探一探建州的底细。”说干就干,当场派出三路使臣分别联络乌拉、朝鲜和蒙古,长白山的两小部,听从叶赫贝勒差遣,就不用先联络了。 不几日,各路使臣陆续回报,乌拉部和朝鲜都答应联合,蒙古贝勒回答更干脆,直接说:“出啥使臣?坐地下只能是喝酒吃肉,有事用弯刀说话,哪里要借用兵马,通报一声就行。” 派出使臣的共有五路,各路使臣于吉林四平东南的叶赫山城集合,同赴建州,要与建州贝勒努尔哈赤进行六方会谈,发起争端。 努尔哈赤得报,五路来使要齐集建州,即知道讹诈与兵火就在眼前了。在费阿拉栅城内的客厅里,努尔哈赤大摆酒宴,奏音乐,款待各路来使。建州的坐席居正位,前面摆开两排桌子,使臣、副手、护卫等人都在宴请之列,叶赫使臣图尔德和辉发使者拜音达,坐在最前面距离建州席位最近的桌子旁。 酒肉上满,分宾主行礼入坐,奏乐饮酒,各部使臣恭贺努尔哈赤继贝勒之位,努尔哈赤还礼相谢。酒过三巡,叶赫使臣图尔德起身说:“我家主子有话,想要说出来,又怕触怒了贝勒,遭到责怪,不知道咋办?”努尔哈赤平淡地说:“你不过是復诉你主子的话,若是金玉良言,我恭耳听之,若是口出恶言,我也派人到你家主子跟前,以恶言相报,岂会责惩你呢?”图尔德接话到:“我家主子说:要分割你土地,你不给;要令你归附,你又不从。如果两国兴兵,我能攻入你境内,你难道还能迈进我领地一步吗?” 努尔哈赤听得当面讹诈,勃然大怒,反手拔刀,一挥斩断身前的桌案,杯盘倾碎地面,音乐之声嘎然而止,身后护卫都握刀鞘怒目而视。努尔哈赤忿然说道:“你们叶赫各个贝勒,何曾亲临阵前,马首相交破胄裂甲,经歷过一场大战?过去孟格布禄歹商,自相扰乱,你们乘机掩袭,怎么看我也那么容易欺压吗?即使你们城寨尽是机关险地,我视它如无人之境,白天不去,夜里可往,你们能把我怎样?我曾因阿玛、玛法之故,问罪于明朝,明归还遗骨,给我敕书、马匹,受印信,岁输金币。你们阿玛也被明军杀了,白骨不知扔在哪个荒郊野外,未得收骸,却在我这大言不愧,怎么回事?”说完,怒视各部使臣,五路来人都恐惧不敢接话。 过了一会儿,辉发部使臣拜音达小心翼翼地说:“贝勒息怒,凡事都好商量。”努尔哈赤怒声说到:“不必多说了。”朝鲜使臣坐在后面,紧张地站起来说:“贝勒虽有雷霆之怒,可是我们国王的话,不敢不说,还求贝勒海涵。”努尔哈赤见是朝鲜使臣说话,怒色稍减,使臣继续说:“你国人常越江入我国採集山货,射杀猎物,与我国人总有争端,请你国人别再进我国採猎。再则我国多有女子逃入你国,请求给予归还,就这两宗事,求贝勒准许。”努尔哈赤说:“这两个事,都可按你主子意思办。”又对身旁的侍臣说:“等各路使臣吃饱,就送客。”说完,率领护卫离席走了。使臣们再没有心思品尝美味,一同撤出,准备回叶赫山城復命。朝鲜使臣对大家说:“各位北走回国,本使南行了,就此别了。”图尔德说:“请到叶赫再商议。”朝鲜使臣说:“不必了,我使命已完成。”说完先离开走了,朝鲜单方面退出谈判。 会谈后,努尔哈赤召集所有将领,说:“户仑四部讹诈不成,必兴兵,事儿只能战场上解决,我军做大战准备,长短哨探全部派出,再增派商人探、猎户探和乞丐探,收集四部和抚顺、渖阳、辽阳等处情况。还有,派人与朝鲜联络,办好他们要求的两个事,以避免朝鲜出兵掺和。”吩咐完,又叫人把会谈上的讲话,写成书信,交给侍臣阿林察带到叶赫去,并且说:“你带此书,到叶赫两贝勒面前宣读,你如果害怕而不敢读,就住他们那里,不要回来见我。” 于是,阿林察出使叶赫。叶赫西城贝勒布寨得报,派人把阿林察接到自己家里,阿林察给布寨看了书信,说:“我家主子下令:给两贝勒同看。”布寨说:“我看到就行了,不必给我弟看了,他性情暴躁,恐怕会伤了你。”阿林察不同意:“我家主子说:不给两贝勒同看,就不用我回去了。”正说着,纳林步路走了进来,他也听说建州来使臣,到布寨家里了,所以来看看,碰巧听到最后一句话,于是问:“看啥?”阿林察当即读了书信,纳林步路没等读完,爆叫大怒,夺过书信,撕个粉碎,拔刀就砍,阿林察闪身躲过,布寨抱住纳林步路,把他推坐在椅子上说:“斩了来使,让努尔哈赤笑话我们没有气量。”转身让阿林察也入座。纳林步路喘着粗气,收了腰刀。布寨转移话题,问阿林察:“我的两个侄女,孟古格格和她妹妹都是你家主子的福晋,她们现在怎么样?”阿林察说:“孟古格格才生了八阿哥,取名叫皇太极,我家主子可喜欢了。”布寨又对纳林步路说:“你妹子生阿哥了。”纳林步路沉着脸不说话,布寨又问阿林察:“你家主子有几位阿哥?”阿林察回答:“今年添了八阿哥皇太极和九阿哥巴布泰,共九位。”“噢。”布寨应着。又说几句闲话,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况,就打发阿林察回建州去了。 第31页 阿林察出了门,纳林步路才说话:“不斩了建州的人,出不了恶气。”布寨说:“杀一个来使有啥用?我们派人去建州的时候,努尔哈赤也大怒了,可还是让使臣吃饱,我们怎能比他差。有气咱们战场上见,免得说我们没经过一场大战。”纳林步路恨恨地走了。 叶赫等四部在六方会谈上,没闹到便宜,决定刀兵想见。布寨没有同意纳林步路大举发兵建州的做法,他先唆使哈达贝勒孟格布禄,用小股兵力骚扰一下,一则试探努尔哈赤的反应,看他敢不敢对抗,更主要的,是看看抚顺明兵的态度,会不会干预。1593年夏,叶赫与哈达各出兵一百人,劫持了建州的布察寨。努尔哈赤得报,亲率安费扬古与户尔汉,带领二百轻骑追击,一直追到哈达境内,在铁岭白旗以西的富尔佳齐寨,赶上了哈达的兵马。努尔哈赤令大部人马埋伏路边,自己领二十三人,袭击哈达兵马,哈达兵反击,建州兵退逃,努尔哈赤单骑殿后,引诱敌兵来追,孟格布禄看到建州兵少,亲率一小队人马追杀。哈达兵头将追到,努尔哈赤回身发一箭,射中马的前腹,中箭的马惊跑了,努尔哈赤的马也跟着惊了,一跃而后腿跪地,这时,哈达三个骑兵冲到,挥刀要砍,安费扬古截住三骑,一个回合,并斩三人。努尔哈赤拽缰绳,战马起,又发一箭,射中孟格布禄的马头,战马立刻倒地死了,孟格布禄也摔在地上,他的侍卫一个蹬里藏身,把他拽上自己的马背,两人骑一匹马跑了。努尔哈赤率兵追敌,斩杀敌兵十二人,缴获盔甲六副马十八匹,夺回布察寨人口牛马。 富尔佳齐战斗之后,建州与叶赫都在打探明朝驻军的情况,却得到了意外的消息。抚顺、铁岭、渖阳等明军的大营里,几乎没有了兵将,都是空营。再细查探,才知道,是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在1592年就入侵了朝鲜釜山,次年攻占平壤,朝鲜八道,全部沦陷,国王李公逃至新义州,向明朝求援。求援书传到北京,明朝大臣一致要求出兵,当值的太监说万岁身体欠安,准兵部自行处理。兵部和吏部任命宋应昌为经略,李如松为提督,率领辽东十万精兵入朝鲜,明军势如破竹,攻克开城,恢復平壤,日军集合兵力,在京隙道高阳郡阻击,明军全部覆没,辽东精锐,尽死于此。明朝再徵调京城、保定和山东的兵马赴朝鲜参战。 叶赫贝勒布寨,得到这个消息,万分高兴,心里想:从此没有明兵的干涉,塞外就是女真自己的天地,叶赫即将是女真的霸主。他立刻找纳林步路合计,准备联合各部,剿灭建州。 十二. 激战古勒山收服长白两部(下) 努尔哈赤得到明军出征朝鲜的消息,心中也是稍宽,不用担心在对付东北叶赫四部时,有西南明军和朝鲜的干扰。 1593年秋,叶赫纠合九路联军,共三万兵马,要一举扫灭建州。九路联军有,户仑四部:叶赫、哈达、乌拉和辉发;长白山两部:朱舍里和纳殷;蒙古三部:科尔沁、锡伯和卦尔察。叶赫部出兵一万,哈达、乌拉和辉发共出兵一万,长白山两部和蒙古三部共出兵一万。 九路三万兵马集合在叶赫山城,这么多人马,怎么进攻?九部贝勒十种意见,有的要四面包围建州,有的要齐行横扫,有人说摆一字长蛇阵,有人说一拨一拨进军,争了一整天,也没有弄出来一个都同意的办法,到了天黑该睡觉的时候,还吵个不停,纳林步路心烦了,大发脾气,拍案大怒:“别嚷了,不用讲啥办法了。明天我发兵打头走,你们随便跟着走就得了。睡觉。”说完,自己先走了。其他各部贝勒也感觉困了,各回营地,最终没有议论出什么结果,只定了明天出发。 次日起早吃饭餵马,然后一队队出发了。三万人马从叶赫山城开拔,前望不到头,后看不见尾,无边无际全是兵马,向南行进一白天,傍晚到达浑河北岸,这第一日,全天行军,进入了建州地界。费阿拉城中的努尔哈赤在上午得到报告,探马说联军有九部,合兵有两万多人,早晨发兵一同向我部开来了。努尔哈赤闻听,心中暗惊,除了户仑四部,长白山部和蒙古居然也出兵了。 现在要做的,是准确探明联军进攻的方法和路线,各路探马哨兵监视联军的行动,一直到下午,查探清楚,联军就是一路直奔费阿拉。根据大半天的情况,午后布置了一小部分兵马,安费扬古率领一千兵马,埋伏浑河南岸进入费阿拉的山口,放过联军,袭击他们的尾部;费英东率领八百兵马,埋伏高阳岭上,准备滚木雷石,放过联军先头人马,袭击后腰;何和里率领一千兵马,到峡河路,设置横木路障,当道挖陷阱。三路人马出发后,天色将晚,探骑武理堪来报:敌兵在浑河北岸集合,升火煮饭,火亮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吃完饭,连夜渡浑河,向古勒山进发。努尔哈赤命令继续查探,然后上炕睡觉,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酣声。 营中众将官听说敌军无数,又连夜渡河进兵,都万分惊骇,齐聚努尔哈赤屋外,不知所措。大福晋富察氏见营中将官来到,推醒努尔哈赤,问道:“你方寸乱了吗?恐惧了,九国兵马来攻,岂是酣睡的时候?”努尔哈赤坐起身说:“人有所惧,虽然躺着,也不能睡着。我果真害怕,怎么能睡的实惠?以前听说叶赫要三路来侵犯,因为不知道时间路线,时时担心这个事,现在来了,我安心了。我如果有负于叶赫,上天必定厌弃我,怎能不让我恐惧?今我顺天命,安疆土,他们不满意我,纠集乌合之众,戕害无过之人,可知上天不会保佑他们。”又对窗外众将说:“已经派出兵马伏击敌人,你们回去睡觉,明日一战,我军必胜。”说完,躺下,安寝如故。 第32页 第二日早上天亮,叶赫联军经过一夜的行进,到了建州扎喀城的东郊,升火做饭。努尔哈赤早起,吃完饭,率各将领大臣,到内城堂子拜祭,供品摆齐,香火点起,努尔哈赤带领众人跪地,一次拜祝说:“黄天厚土,上下神祗,努尔哈赤与叶赫,本无衅端,守境安居,彼来构怨,纠合众兵,侵凌无辜,天其鉴之。”再次拜祝说:“愿敌人垂首,我军奋扬,人不遗鞭,马无颠踬,惟祈默佑,助我戎行。”三次拜祝说:“待胜敌兵,再祭祀天地神灵。”叩拜完毕起身,香火突的喷燃出一团重烟,直上中空。努尔哈赤对诸将大臣说:“神灵已应助我。”众人士气大增。 祭祀完毕,令舒尔哈齐率领五千兵马,做为第一队,进兵古勒山口,隐藏山林中,努尔哈赤率领八千兵马,做为第二队,占据古勒山。兵马还没有开拔,探骑武理堪来报:擒住一个叶赫兵,审问他,说九部联军,有三万兵马。建州将士听到,惊得脸色发白,气不敢出。努尔哈赤见状,心想:强敌当前,将士畏惧,没有信心,仗必败。当即召集牛录额真以上将官,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担心,我不使兵将们苦战,我兵埋伏在险要的地方,诱惑敌人来攻,敌兵若来,我兵伏击他们;诱惑不来,我兵下马列阵,徐徐进攻,敌兵贝勒很多,杂乱不一,是乌合之众,有冒进有退缩,督兵的必是头目,我兵与他们接战,先伤一二头目,他的兵马必然败退。我兵虽然少,但是有神助我,并力一战,必能取胜。”将士们听了,站直了身子,脸上有了红润之色。努尔哈赤又精选强壮的士兵两千名,做为冲锋的死士,由族弟旺善率领,以备急用。两队依次向古勒山进发。 叶赫部兵马吃完早饭,开始围攻古勒山右侧的扎喀城,守将鼐护和山坦打退了叶赫兵的多次攻击。叶赫兵马又掉头围攻古勒山左侧的黑济格城,也被打退。联军昼夜行军,没有休息,几乎没什么战斗力了。午后,努尔哈赤的兵马占据了古勒山,与扎喀城、黑济格城左右相望。叶赫兵马退却下去安营扎寨,准备次日再战。 第三日,叶赫联军起早再围黑济格城,因为两城都没有攻克,大军受阻挡,纳林步路异常烦躁,和布寨早早起来攻城。叶赫兵刚架云梯,还没有往上爬,额亦都率领一百骑兵冲杀到跟前,布寨没防备身后,顷刻间,攻城的步兵被砍倒二三百人,额亦都奋力击斩九人。布寨被偷袭激怒,上马率数千骑兵来战,杀气锐不可挡。 辉发乌拉人马此刻刚出大营,突见叶赫拼力冲击,怕好处被叶赫独占,也跟着急沖。千军万马齐出,气势欲吞山河,如雷霆万钧。努尔哈赤心中仓皇,急忙下死令,命旺善率死士阻挡。额亦都领人后退,布寨一马当先追击。布寨马快,即将追上,战马首尾相交之际,布寨举刀要砍时,战马前蹄踏在一个圆木上,马被绊倒,布寨高举着大刀,摔在地上,建州士兵武谈,死拉马头转身,从自己马背上跳到布寨背上,拔出腿上的匕首,骑着布寨杀死了他。纳林步路在后面追赶,正看见布寨被匕首从后背扎到前胸,大叫一色,昏落马下。叶赫众将见两贝勒一死一昏,痛哭失声,抱起纳林步路,拼抢布寨遗体,两方争夺,遗体被抢得四肢不全,大半被叶赫夺回去。叶赫兵将调马头,全军退却。联军就此乱了阵脚,建州兵马全线出击,旺善的死士阻挡了辉发和乌拉的势头,辉发贝勒王机奴中箭而退,旺善也浑身重伤,被两个士兵抬下战场。努尔哈赤率大队从山顶向下冲锋,舒尔哈齐率领常书、纳各布和武尔坤从侧面攻击,联军溃败。 安费扬古率兵截杀蒙古部,与科尔沁贝勒明安遭遇,明安贝勒,蒙古三部中最勇勐的武士,在安费扬古马前走两三个回合,被安费扬古一棍打在后背,连人带马落入河中,盔落甲裂,马陷泥里不能动,明安贝勒褪甲弃鞍,赤身捉了一匹裸马,骑着逃跑了。 额亦都部下捉住一个衣着华丽的敌将,说自己愿意用重金赎身,被推到努尔哈赤马前,承认是乌拉贝勒满泰的弟弟布占泰,努尔哈赤免其死,并把自己的猞猁狲皮衣给他披上。九部联军全线溃退,又遭到费英东与何和里截杀,死伤无数。 古勒山一战,建州全胜,阵杀布寨,活捉布占泰,射伤王机奴,斩敌兵将四千多人,俘虏三千多人,缴获战马三千匹,随敌军来当做食物的牛羊两千头,马车一千辆,铠甲三千副,刀枪兵器四百多车。努尔哈赤从此军威大震,远惧近服。 1593年秋末,努尔哈赤乘建州大胜的余势,九部败溃各自返回,局势不稳之际,率兵出击长白山的朱舍里部,其部贝勒于楞格会一直依附叶赫,随叶赫出兵古勒山。今被努尔哈赤兵马围困,却无人能够帮助,叶赫现在无暇自顾,没有精力管他了,贝勒于楞格会自知不敌,开城投降。努尔哈赤收养了于楞格会,收编了朱舍里部兵马,人口迁入费阿拉。接着命额亦都、噶盖和安费扬古率领一千兵马,围攻最后一个长白山部--纳殷部。这个部落也是叶赫的附属,跟随叶赫出战古勒山。额亦都兵马未到之时,纳殷部贝勒搜稳调集了所有兵马,加固了佛多和山寨,额亦都率领人马围困山寨三个月,终于冲破佛多和,斩了搜稳,收服纳殷兵马。至此,努尔哈赤已经收回建州所有部落,成为一个兵马过万的大部了。哈达部虽然地域较大,可是已经分裂没有力量,辉发部疆域小人口少,是最小的部。建州发展成大部,与叶赫、乌拉形成三国鼎立之势。 第33页 十三. 结交乌拉打击辉发哈达(上) 叶赫部在古勒山战败,兵马损失并不大,可是两贝勒一死一昏,气势皆无。性情暴躁的纳林步路回城后,时而因念兄愁,昼夜哭泣;时而因想九部兵败,暴叫不止。不进饮食,忧怒成疾,不久死去。布寨的儿子布扬古继承了叶赫西城贝勒,纳林步路的弟弟金台石继任了叶赫东城贝勒,两个新上任的贝勒把父兄的仇恨掩藏在心底,用心经营先辈们留下的家业,暗中与建州较劲,可是叶赫部的势力远不如从前了。 努尔哈赤乘势收復了长白山两部,兵回费阿拉城,论军功赏赐将士。额亦都等五位大将拼命死战,赏赐丰厚;旺善、噶盖等小将,都立了大功,奖给的东西极多;两个大的弟弟除赏赐给财物之外,又上加赐号,赐舒尔哈齐为阿斯罕贝勒,穆尔哈齐为青巴图鲁。 战场上抓获的布占泰,也放出囚室,可以在费阿拉城内自由走动,只是不许出城。没过几日,乌拉部贝勒满太派人到建州,要用一百匹马换回布占泰,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高兴,旺善对户尔汉说:“不杀这小子算对了,没想到他这么值钱,还有谁能像他那么贵?”可是,谁都想到,努尔哈赤回绝了满太的要求,满太又派人来说,愿意再增加十头牛,努尔哈赤仍然不同意,户尔汉问努尔哈赤:“这么多牛马还不换,要多少才换啊?我们已经占大便宜了。”努尔哈赤说:“多少东西也不换。”满太没有再派人来,布占泰仍然住在费阿拉城中。大家都不明白,留着这个废物有什么用。 不久,蒙古科尔沁部贝勒明安,与喀尔喀五部贝勒老萨,同派使者来费阿拉城,要求与建州通好,恢復商贸交易。努尔哈赤同大家合计这个事,多数人反对与蒙古通好,安费扬古等将官还要求出征蒙古,以报古勒山之仇。努尔哈赤说:“不能出兵蒙古,如果大军远征,叶赫、乌拉怎么不会发兵来袭击,哈达、辉发怎么能不想占便宜。要是不能去攻打,就不如与他们和好,腾出手先灭掉弱小的部落。”于是,厚待来使,赠给明安、老萨等贝勒刀枪、甲冑和布匹,与蒙古和好。 1595年夏,努尔哈赤发兵突袭辉发部的多壁城,驻守的将领克充格没有防备,仓促抵抗,战死阵前,城池陷落。辉发部贝勒王机奴赶紧调集兵马把守辉发山城,同时向叶赫、乌拉求援,救兵还没有发出,乌拉部自己却出现了意外。努尔哈赤也急忙撤兵回到费阿拉城。 乌拉贝勒满太带人到苏瓦烟席拦寨修建土壕,贝勒满太与儿子一起意外地死在那里。满太的一个亲信骑快马,到建州报信给布占泰,天黑了,才跑进费阿拉城里,努尔哈赤立即亲自接见乌拉信使,问:“你家主子故去,现在谁统领兵将?”信使说:“是我家主子的叔叔兴尼雅。”再问:“你家主子咋突然死的?”信使答:“听说是主子两人到村子里,睡在两个妇人家里,半夜,她们的丈夫回来了,将主子两人杀死。”又问:“这事是谁先看见,谁先说的?”信使说:“是兴尼雅。请贝勒准许我见布占泰。”努尔哈赤说:“可以,你先下去吧。” 努尔哈赤接着传见布占泰,建州兵马刚回城里,天又这么晚了,布占泰被传见,心里万分害怕,不知道又是什么祸事临头,进了大厅,恐惧地跪在努尔哈赤座前,努尔哈赤问:“最近住的吃的咋样?”布占泰颤抖着回答:“都好。”“刚得报,你兄长昨日死了,你想回乌拉祭祀吧。”布占泰先是一惊,紧跟着又说:“不敢。”“你去见乌拉信使吧。”侍卫领布占泰下去了。 布占泰见到信使,知道了详细情况,正说着话,侍卫又来传叫。布占泰再次叩见,努尔哈赤对他说:“满太死了,应由你继承贝勒的位子。”布占泰惊慌地说:“不敢。”“明日,送你回去,派兵助你坐上贝勒大位。”布占泰连连磕头说:“贝勒您是我再生阿玛。”努尔哈赤又说:“我的侄女娥恩哲聪明伶俐,玩噶拉哈还没有谁能赢她,现在许配给你,过两年满十四岁,你来娶她。”“谢阿玛恩赐。”“下去准备,明个起早走。”布占泰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努尔哈赤命令图尔坤黄占与博尔昆蜚扬占二人率领四千兵马,护送布占泰回乌拉城。行军两日,到达乌拉城。满太父子灵位早已设在大厅里,布占泰拜祭了兄长灵位,夜晚要自己守灵,护送的二人不准许,命令布占泰住在建州的军营里。 半夜,军营外出现数十个身穿夜行衣的黑影,向布占泰睡觉营帐移动,移到帐前,一齐沖入,十把钢刀,同时砍到床上,却发现是空床,只有被褥没有人,于是都惊慌撤退,但是帐外已经火把通明,包围了兵马,数十黑衣人拼死出逃,大部分被当场斩杀,捉住五个,跑了三个。审问他们,说是兴尼雅亲率护卫来刺杀布占泰的。博尔昆蜚扬占对布占泰说:“我家主子怀疑,满太也是兴尼雅刺杀的,也可能杀你,所以才不许你守灵,必须住军营里。”布占泰向建州方向跪拜说:“贝勒再次救了我的命。”说完,叩头不止。兴尼雅刺杀失败,逃跑去了叶赫,布占泰继承了乌拉部贝勒之位。1596年冬,布占泰感激努尔哈赤再生的恩情,带了乌拉的侍臣将士三百人,用数百匹马驮着礼物,到费阿拉叩见努尔哈赤,称努尔哈赤为阿玛,又将妹妹沪奈带来,嫁给舒尔哈齐做侧福晋。努尔哈赤杀牛羊百头,设宴席款待布占泰及其随从。 第34页 建州与乌拉成为姻亲,两部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平静的外部环境,并没有影响建州进取的脚步,为了增加人口兵马,努尔哈赤派费英东率领一千兵马,过境乌拉部,远征乌苏里江流域的瓦尔喀部噶嘉路,收取沿途村寨,获得人畜三千。努尔哈赤选青壮的披甲当兵,得精兵四百,这些士兵体力强健,耐饥寒,忠勇善战,都编入巴牙喇亲兵队伍中。 叶赫贝勒金台石不愿看到建州与乌拉成为联盟,却无力与两部对抗。为了防止遭受建州与乌拉的联合打击,决定也与建州和好。于是联络哈达与辉发,同派使臣,出使费阿拉城。努尔哈赤将各路使臣迎入厅堂,叶赫使臣先行礼,对努尔哈赤说:“述主子话:我等不道,兵败名辱。自今以后,愿復前好,重通婚姻。布扬古愿把十三岁的妹妹禧欣小名东哥,许给努尔哈赤,请明年迎娶;金台石愿把女儿礼娜嫁给代善,可择日迎亲。不知道贝勒愿意不?”努尔哈赤听完说:“三部要重复前好,我也贊同。”说完,命侍臣准备四十匹带有鞍子的战马和四十副盔甲以及东珠、布匹等东西,做为送给叶赫的聘礼。又叫人去杀黑牛白马准备祭祀天地。 努尔哈赤回房中脱去盔甲,换上便服,带着护卫及叶赫等三部使臣,来到城东的堂子,里面的案台上,摆好了天地神祇的灵牌,牌位前摆着一碗酒,一碗土块,一碗熟肉,一碗生血,一碗马骨头,做为供品,再前面,是两个香炉,里面放了用金达来花瓣做成的香粉。叶赫的使臣打头带着哈达、辉发的使臣,上前点燃了一个香炉,后退三步,跪地三叩头,然后起身,走到案台前,对着灵牌说:“即盟以后,若弃婚姻,背盟约,”说着,双手托起一碗土块,举过头顶,然后扔在地上,说:“其如此土。”哈达使臣随着举起一碗骨头,扔在地上说:“如此骨。”辉发使臣跟着举起一碗血,扔在地上说:“如此血,永坠厥命。”接着,叶赫使臣说:“若始终不渝,饮此酒,食此肉,福禄永昌。”说完,三个使臣,每人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块肉,再跪地三叩头,起身退下。努尔哈赤上前,点燃另外一个香炉,退身跪拜,起身对灵牌说:“叶赫、哈达、辉发三部,践盟则已,有渝盟者,待三年不悔改,我必征它。”祭祀完毕,送各路使臣回舍馆休息。 十三.结交乌拉打击辉发哈达(下) 叶赫等三部与建州盟誓不久,金台石亲自给乌拉的布占泰送去礼物,祝贺新任贝勒之位,布占泰把他兄长满太的铜锤赠给金台石,又把瓦尔喀部安锗拉库路与内河路的头领,介绍给金台石认识,金台石藉机引诱这两路归附了叶赫。瓦尔喀部的这两路人,在费英东远征时,已经归附建州,现在他们又要归附叶赫,努尔哈赤决定,再次出征安锗拉库路与内河路。 1598年初,努尔哈赤派五弟巴雅喇,大将费英东、噶盖,长子褚英四人,率领一千兵马,远征松花江二道河以南的安锗拉库路与内河路。出征前,巴雅喇不大愿意去,就问努尔哈赤:“为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要穿过乌拉地面的。”努尔哈赤说:“我们现在兵马还不多,只有去那里收服人口。”巴雅喇说:“收服朝鲜或者蒙古的人口,不是更方便么?他们离我们这儿近多了啊,不用走远路那么辛苦。”努尔哈赤说:“不行,朝鲜兵几乎不能打仗,阵上遇敌稍强,就投降了,没有战事的时候,又总是逃亡回国;蒙古兵虽然能够征战,可以做骑兵,能野外冲杀,攻城拔寨却差多了,只有女真兵悍勇,能争惯战,他们离我们这虽远,但是语言、衣冠、城郭和习俗都相同,收取的兵马都可以做巴牙喇亲兵,所以,得朝鲜人十个,不如得蒙古人一个;得蒙古人十个,不如得女真人一个。”巴雅喇点着头,听懂了。 努尔哈赤又说:“我们如果不收服那里的人口,就会被乌拉收去,将来乌拉强了,就会打我们,现在一城一路的收取远方兵马,就是剪去乌拉的羽翼,丰满自己。你此次出战,当以招抚为主杀掠为次。”巴雅喇点头说:“明白。” 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巴雅喇率领兵马朝着东北方向星夜兼驰,行进十五天,才到达安锗拉库路的地界,建州兵马一天横扫十个屯寨,收服人口三千多。褚英十九岁,初次上阵,冲杀勇勐,单人独骑,活捉了一个大部的路长郎柱。这个路长手下有四百多人马也全部抓住了,郎柱被绑在大帐中,却一点也不服气,破口大骂,褚英愤怒,拔剑要斩了他,刚好巴雅喇进门,拦住了褚英。巴雅喇对郎柱说:“没本事战败了,要么死要么投降,你叫骂啥?咋的不服?”郎柱大喊:“不服,你们等着,我儿子会来杀光你们。”巴雅喇问:“你儿子厉害?”郎柱说道:“当然。”巴雅喇问:“有多大能耐?”绑在郎柱旁边人说:“我家少主子杨古利是安锗拉库路的第一巴图鲁,你们别想打过他。”巴雅喇听了,转身拉着褚英退出了大帐。 到了大帐外面,褚英对巴雅喇说:“不斩了这个老傢伙,他们不会服。”巴雅喇说:“杀他一人不足以服众,若要他们心里服从,只有一个办法。”褚英问:“啥办法。”巴雅喇说:“活捉杨古利,可是他既然称为第一巴图鲁,必然不会是一般的手把,恐怕胜他极难。”褚英说:“不用多想,明天阵上见。”正说着,哨兵来报,有一队二三百人的兵马前来攻营,费英东、噶盖等将领也找过来,说:“今日天晚了,我们守营不出,明日再战。”巴雅喇也说:“来的可能是杨古利,来救他的阿玛,我们要多加小心。”褚英听说是杨古利,不容分说,抬脚就走,边走边说:“我今晚就要会会他。”大家见了,追着劝他不要连夜出战,一概不听。 第35页 来攻打的兵马,已经到了营门前一箭之地,这时,营门大开,建州兵马冲杀出来,褚英打头一马当先,冲到阵前,大声问:“来的可是杨古利。”来将一愣,说道:“正是。”褚英再不说话,率队即向前冲杀,与杨古利刀枪相接,战到一处,两军同进兵,激战对攻之时,杨古利人马的后方,喊杀声大起,巴雅喇率领人马从后面包抄了上来,两面夹击,没过多久,杨古利的兵马纷纷被捉被杀,最后,只剩杨古利单骑独战褚英,四面围着建州的兵马,举出火把,照亮着战场。杨古利虽然是一员勐将,可惜遇到了强中手,二人大战上百个回合,终是被褚英打落马下,绑入大帐中。 杨古利被推到巴雅喇座前,一言不发,站立不动。巴雅喇对他说:“战败被俘,要斩首祭旗,你有话要说没?”杨古利昂着头不吱声。巴雅喇接着说:“我看你也是一身好本领,如果归附就可以免死。”杨古利毫不思索地说:“不。”巴雅喇说:“你不想救你的阿玛了?”杨古利说:“技不如人,不用多说,我没有办法了。”巴雅喇说:“如果你归附,不但不斩你了,而且你阿玛也能免死。”杨古利转过头来问:“你说话算数?”巴雅喇说:“算。”杨古利也是爽快人,马上说:“我归附你们。” 郎柱早听说儿子被生擒活捉,彻底没了希望,只等一死。费英东来劝他归附建州,可保他儿子的性命,他也同意了。郎柱父子归顺,巴雅喇收编了他们的人马三百多人。最勐的巴图鲁勇士都不是建州的对手,其他屯寨纷纷不战而降,巴雅喇率兵马不太费力就攻下了安锗拉库主城,之后扫尽所属二十余城寨,俘获人畜一万,带回建州。所有的城寨全部放火烧尽,以绝他们要回家的念想。 回到费阿拉,努尔哈赤为出征四人摆酒庆功,赏赐丰厚,又给五弟和长子上赐号:赐巴雅喇为卓礼克图,赐褚英为洪巴图鲁。归附的人也都有赏赐,在俘获人口中抽兵八百人,提拔杨古利为大将,统领这些人马。 建州兵马的勇勐强悍和努尔哈赤对归附人口的赏赐,震动松花江两岸。1599年初,渥集部虎尔哈路长王格、张格率领百人,来归附,贡奉渥集特产:黑、白色貂皮各一张,黑貂皮色如油墨,亮如明镜;白貂皮像是一朵白云托在手中,闪动金光,都为世间罕见宝物。黑、白、红三色狐狸皮各一张,也都是难得少见的东西。另外有草色貂皮八十张,草色狐狸皮二百张,鱼肉干五十串,鸟肉干五十串,麋鹿肉干二十串,猴头蜂蜜等山货四十箱。从此,渥集虎尔哈路年年上贡称臣,听从调遣。 在建州用兵松花江畔的时候,叶赫也悄悄出兵邻部,不声不响地吞併了哈达部的歹商,不但俘获了近万人口,还夺取歹商的敕书一百三十七道,之后又出击哈达贝勒孟格布禄的领地,哈达部连战连败,不敌叶赫,于是,孟格布禄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送到建州做人质,求努尔哈赤出兵。 十四. 灭哈达争乌拉(上) 哈达贝勒孟格布禄挡不住叶赫的侵袭,派出使者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送到了建州,做为人质,请求努尔哈赤出兵助战。努尔哈赤与大家合计,问:“这个事咋办?”旺善先说:“留下人质,但是不出兵,让他们相互斗去吧。”安费扬古也说:“孟格布禄不是好东西,总跟着叶赫后边跑,这回挨打,活该。”费英东不同意他两人的看法,对努尔哈赤说:“哈达远不是叶赫的对手,如果任他们自己斗,叶赫就是占大便宜了。我建议出兵驻扎哈达,然后看情况,在决定帮不帮哈达打不打叶赫。”额亦都、何和里等人都贊同这个主意,于是决定派出兵马驻扎哈达,先出兵两千人,由费英东统领。 噶盖的额娘是哈达人,噶盖在哈达长大,熟悉山川河流,现在与额尔德尼一起研制文字,让他放下手里的事,随费英东一起前往哈达。建州两千兵马刚刚出城的时候,探马送来情报,叶赫贝勒金台石亲率大军,又攻破哈达两座山城,斩杀三千兵马,哈达所有人马已经退守哈达城。努尔哈赤令费英东、噶盖快速进兵,防止哈达城被攻破。费英东率领人马疾驰,不到一天,就到了哈达城下,扎营在城池以东二里远的山脚下。叶赫贝勒金台石得知孟格布禄送人质到建州,求来援兵,就停止了进攻,兵马撤回叶赫东城。孟格布禄高兴,犒赏建州兵马,给领兵的将官费英东和噶盖送去十坛老酒,因为噶盖算是半个哈达人,与孟格布禄成了莫逆朋友。 金台石回到叶赫后,感觉到眼前的情况很不好,因为自己的出战,使得哈达与建州联合了,反而对叶赫不利,于是,又想办法要拆开哈达与建州的联盟。他亲自挑选出五十匹良马,带上十锭黄金、百两银子以及貂皮、人参、鹿茸等东西,去开原城的通事家送礼。开原通事拿了东西,跟金台石客气的像一百年没见过面的老朋友,金台石就着高兴劲说:“现在建州势强,已经危害四部的安宁,将来也会危害到开原和铁岭。”开原通事满脸笑容,眼睛正对着金子银子放光,嘴里跟着说:“是,是。”金台石接着说:“下官与哈达贝勒孟格布禄有点小误会,现在想跟他和好,共同抵抗建州。求大人帮忙说和。”开原通事顺嘴说:“行,行。”金台石又说:“下官已经写好书信,请大人带给哈达贝勒孟格布禄,让他按计行动。”开原通事这才抬起头,说道:“听说你们叶赫的姑娘都很俊,其他部的部长都想娶,能不能送来几个瞧瞧?”金台石忙说:“有有,下官府里刚好有十个新选上来侍女,明儿个晚上都给大人送来,不知够不?”开原通事要把俩眼睛笑成一个了,拿过来金台石的书信,当扇子摇着,说:“好,好好。”事情办妥,金台石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第36页 金台石的随从问:“主子的事成了没?”金台石高兴地说:“通事大人是个好人,办事要东西就直接说,一点也不绕弯,遇到这么好大人不容易啊。” 不多日,开原通事亲自到哈达找孟格布禄,高举“迴避”大牌的仪仗队,夹着四人抬的小轿子,进了哈达城,轿子落地,轿帘打开,孟格布禄在路当中行礼,开原通事扶着随从下了轿子,随手把金台石的书信塞给了孟格布禄,便细打听哈达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孟格布禄细数着山珍野味,陪着大人用餐去了。 开原通事喝高了玩累了,带了哈达的礼品,打轿回府。孟格布禄才看书信,里面说:叶赫哈达原本是和睦的邻居,现在是有些误会,叶赫希望和解。哈达如果能赎回在建州的人质,抓获建州的两个将官,歼灭他们的两千兵马,金台石愿意归还哈达的城寨人口,并把叶赫西城贝勒布扬古的妹妹禧欣,嫁给孟格布禄做福晋,两部重归旧好,同以前一样。孟格布禄看完,心里立刻就同意了金台石要求,禧欣在两年前已经许给努尔哈赤,但是布扬古一直不送亲,现在已长成大姑娘了,稍过出嫁的年龄,孟格布禄见过,清秀丰润,世间难见,凭这一条,哈达也要与叶赫和好。当即派出使者与金台石联络,秘密约定同去开原商议此事。 建州的探马全都打听清楚了所有情况,上报到费阿拉,努尔哈赤与大家商议对付的办法,将领们都特别愤怒,叶赫背叛盟约,不来送亲,已经是建州的耻辱,哈达又要迎娶建州已经下了聘礼的女人,这样侮辱,就是平民也不能接受,并且哈达还要暗算去援助他们的兵马,于是决定,出兵突袭哈达城,以雪夺妻背约之恨。 1599年初秋,努尔哈赤亲率两万大军,出兵铁岭清河水库以南的哈达城。舒尔哈齐愿做先锋,努尔哈赤命他与三弟雅尔哈齐,共率领轻骑一千做前军先行,大军跟随其后,北进直奔哈达城。同时,又命令二弟穆尔哈齐率领两千人马,护送侄女娥恩哲格格前往乌拉,与布占泰成婚,完成三年前的婚约,并且要与布占泰杀马盟誓,确保两部姻亲之好,防止乌拉与叶赫哈达联合。穆尔哈齐的人马在舒尔哈齐的轻骑之前出城东行,舒尔哈齐率兵马随后出城北走。 舒尔哈齐一千兵马轻骑快进,走了大半天,先到哈达城下,努尔哈赤大军的头旗,也在四里之外的路上。建州出兵,哈达已得到消息,准备死守城池,等待金台石来支援。孟格布禄在城墙上,望见来攻打的兵马并不太多,命令手下人,大开城门,调遣五千兵马,出城迎战,五千大军,盔甲鲜明旌旗如云,有条不紊,列阵出城前进。舒尔哈齐见敌兵人众势盛,自己兵少,不敢冲锋,命令士兵下马集合,持盾牌拦路,盾牌后面布置弓箭手和长矛手相错站立,以阻止哈达兵马的攻击。哈达也人马摆开方阵,徐徐慢进,与建州的兵马对峙,不敢放马快攻。两军正相持不进的时候,努尔哈赤的大队人马,已经遥遥可见了,城上的孟格布禄遥望大军,急忙调回城外的人马,等努尔哈赤兵临城下时,五千兵已经全部进城,关紧了城门。舒尔哈齐到努尔哈赤马前说:“他们已经出兵了。”努尔哈赤得知刚才的阵势,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对舒尔哈齐大动肝火,怒声说:“这次来,难道是因为城中没防备吗?”身边的户尔汉劝努尔哈赤不要动怒,努尔哈赤依然怒气沖沖地说道:“如果刚才攻击,混战,大军到,定可围杀敌军,敌军必溃逃,我军乘势,或许可得城门,现在战机全失,舒尔哈齐,你不用上阵了。”说完,转身命令褚英与杨古利率领一队兵马,从左路绕过舒尔哈齐的兵马,攻击哈达城的西城墙;命令额亦都与巴雅喇率兵,出右路攻打东城墙。 建州兵马绕城墙进兵,城上发射弓箭,投巨石,城下兵马伤亡很多。努尔哈赤再调兵马,围住城池,四面架云梯,堆沙袋,日夜轮番攻打,驻扎城外的费英东,率兵助战额亦都,激战六昼夜,终于攻破哈达城。褚英率人最先登上城头,杀散守兵,沖入城内,大将杨古利生擒哈达贝勒孟格布禄,就立刻命人夺马出城,消息报到城外的大营,努尔哈赤命令不要杀死孟格布禄。贝勒遭擒,顷刻间,全城失陷,哈达部就此灭亡了。 努尔哈赤召哈达俘虏来见,孟格布禄衣衫破烂,头顶滴血,匍匐跪行,请求免死。努尔哈赤把自己的貂皮帽子给他带上,脱下自己身上的虎皮大衣,给他披上,免了他的死罪,带回费阿拉城收养。哈达城的财物不掠夺,家中妻子儿女团聚如故,编入建州户籍,其中有希福和他的弟弟硕色、侄子索尼等一大家子人。收编哈达城中的人马八千,获得哈达的敕书三百六十三道。城内居家安定,硝烟灭尽,城池内外街路扫干净了,叶赫的一队兵马,才不紧不慢来救援,远远的望见城头上建州的旗帜飘扬,哨兵静立不动,拨马头,脚不停步,又撤了回去。 在建州本部统一之后的此次大战,吞併了第一个海西部落----距家最近的哈达部。这一年,努尔哈赤四十一岁。 就在哈达城激战之时,穆尔哈齐率领的送亲队伍,到了乌拉的境内,乌拉贝勒布占泰闻报,亲自带着手下主帅偏将率领三千骑兵,出迎二百里,扎下大营等候,穆尔哈齐到达营地,布占泰犒赏建州兵士,休息一日,共同返回乌拉城。 第37页 入城后,布占泰与娥恩哲格格举行合婚大礼,整府挂彩,满城欢庆。布占泰杀牛羊八百头,摆千桌酒席,宴请两部军民,歌舞宴饮数日。婚礼完成,布占泰又杀黑牛白马祭祀天地,与穆尔哈齐焚香盟誓说:“乌拉的土就是阿玛的土,乌拉的水就是阿玛的水,布占泰愿意依靠阿玛而活。”礼仪盟誓完毕,穆尔哈齐领兵马返回费阿拉城,努尔哈赤已经先回城好几天了。 孟格布禄被软禁在费阿拉城里,可以自由走动,但不能出内城。以前在哈达城的时候,他已经与噶盖成为朋友,现在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闲聊,时间长了,孟格布禄唆使噶盖同他一起逃跑去哈达,答应将来由噶盖统领哈达全部兵马,哈达城里还埋藏着万两白银,也分一半给他。噶盖经不住高官和金钱的诱惑,同意了。在继续联络其他哈达人的时候,机密泄露,参与的人都被捉住,努尔哈赤觉得哈达的人口兵马已经归顺了,留着孟格布禄没啥用,还可能再生事端,于是将他和噶盖一齐斩首了。这时候,满文还没有编写完。 十四. 灭哈达争乌拉(下) 建州哈达大战之后,明朝在朝鲜的兵马也陆续返回辽东,因为日本的关白丰臣秀吉已经死去,日军撤退,韩战结束。这时,明朝又有了精力干预女真事务,朝廷派出钦差大臣,来到费阿拉城,责问努尔哈赤,为什么攻伐哈达?为什么杀了哈达贝勒?要求归还孟格布禄的儿子吴尔古代回哈达,復立哈达部。努尔哈赤答应了明朝的要求,把三个人质中的吴尔古代,以及一千二百户部民送返哈达城,并把三女儿莽古济格格嫁给吴尔古代,给敕书三百道。一千二百户部民,每户有兵两三人,哈达城有兵马近三千人。 不久,哈达闹饥荒,叶赫与蒙古又来袭击哈达城,吴尔古代无法生存,努尔哈赤把他们全部接回了建州,收回兵马及敕书,又写书信给朝廷,说明事情的因由,朝廷一点回音也没有。 乌拉贝勒布占泰娶了娥恩哲格格之后,借建州的强势,整治人马严肃军纪,提拔能人富国强兵,结交四邻,暗中发展。为了密切与建州的关系,将他十二岁的侄女满太的女儿阿巴亥,送到费阿拉做努尔哈赤的侧福晋,同时又往叶赫、蒙古科尔沁派遣使者,前去求婚,以此与两部结交。叶赫部含煳其词,没有说明答不答应。科尔沁贝勒明安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布占泰立即送去盔甲、貂皮衣裙、猞猁狲大氅、金锭白银、人参、东珠等东西做聘礼,贝勒明安收到聘礼后,悔婚不送女儿出嫁,布占泰知道后暴怒不止,却不敢出兵征讨,咽下恶气,认了吃亏。接着又担心因向叶赫、蒙古求婚,惹努尔哈赤不满,赶紧再派人出使建州,二次向建州求婚。 使者到费阿拉城,对努尔哈赤说:“我家主子禀告阿玛贝勒:我昔日阵中被擒,赐以不死,立为乌拉贝勒,许嫁给我格格,待我恩情甚深。我辜负阿玛的恩惠,偷着求聘叶赫贝勒及蒙古贝勒的女儿,没敢告诉阿玛。今叶赫不应,蒙古接受了聘礼,却悔婚不嫁,让我遭到羞辱。既然我已承蒙阿玛的恩惠,就请免去我的罪过,再许给我一个格格,每年我都会带两个格格去朝拜阿玛。” 努尔哈赤早知道布占泰结交叶赫与蒙古,抢掠东海部落和朝鲜,日后必有一天,会与建州刀兵相对。乌拉部的疆域人口兵马,比建州多不少,而且此时的建州还是四邻都不安宁。努尔哈赤想:不能因为小事就与乌拉不和,布占泰的要求还得答应。于是,告诉乌拉的使者:“娥恩哲的妹妹姑施泰格格,就是布占泰的小姨子,已十三岁,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今儿许嫁给布占泰,让他来下聘礼,定出嫁的日子。” 使者回报,布占泰得知努尔哈赤没有不满意他,心里有了底,命人准备聘礼,立即迎娶姑施泰格格,自己筹备兵马战车,要亲自率兵攻掠渥集部,把对蒙古的愤怒,撒在松花江以北的屯寨上。 布占泰的聘礼还没有送到,姑施泰格格正做着出嫁的准备,努尔哈赤的福晋叶赫纳喇孟古病重了,自己知道将不久于世,想见额娘。努尔哈赤急忙派人去叶赫部,请孟古的额娘来见。孟古福晋是叶赫贝勒金台石的妹妹,同一个额娘所生,金台石竟然狠心不许额娘到建州去见孟古最后一面,只派了他额娘的僕人南太,到建州探视。孟古福晋带着未了之愿,于1603年初秋逝去,年龄二十九岁。孟古福晋的儿子八阿哥皇太极才十二岁,悲痛之余,也知道舅舅金台石的无情。努尔哈赤更是愤怒异常,令南太给金台石传话:“你们叶赫诸舅,曾无故劫布察寨,率九姓攻古勒山,兵败,盟誓许女,聘礼下而不嫁。今福晋要与额娘诀别,又不许。事情做绝,两国成仇,我必问罪于你们。”说完,送南太回去復命。 乌拉贝勒布占泰在迎娶姑施泰格格的同时,发兵东进。努尔哈赤接到聘礼,立即派二弟穆尔哈齐率领两千人马,护送侄女姑施泰格格前往乌拉,与布占泰成婚,送亲的大队人马,一直走,快到乌拉城下,也没有迎接的队伍。穆尔哈齐扎下人马,命人进城去叫布占泰,不一会儿,出来几个布占泰的侍臣,对穆尔哈齐说:“我家主子已出兵东海,才走不两天,走前交代我等说:让姑施泰格格先住她姐姐家里。”穆尔哈齐只好把姑施泰格格送到娥恩哲那里,然后带着人马返回建州,没有成礼。 第38页 穆尔哈齐回到费阿拉城,向哥哥说了乌拉的情况,布占泰毫无礼节,努尔哈赤听完,没有什么态度,又告诉穆尔哈齐说:“将要发兵讨伐叶赫。” 1604年初,努尔哈赤亲自带额亦都、户尔汉、巴雅喇、褚英、杨古利及次子代善,率领八千兵马,绕道进入乌拉境内,从乌拉向西,出击吉林辽源西北的张城和阿气阑城,一鼓作气打下两城七寨,俘获人口两千,牲畜六千。代善是第一次出征,作战勇勐,俘获极多。大军逼近金台石的叶赫东城,叶赫两贝勒要合兵阻击,努尔哈赤率人马带着俘获的人口牲畜,原路撤回建州,金台石没敢追击。 乌拉贝勒布占泰进兵渥集部,铁甲兵过万骑,旌旗如云,风驰电掣,所向披靡。已经做了七八年贝勒的布占泰,早就不是当年穿着华贵衣裳的富家小阿哥了,当日在古勒山战场上,从一个奴僕成群的小主子,一下子沦为阶下囚,苟且性命,歷经磨难,之后,突然升为大部的贝勒,万人叩拜于脚下,经歷生死富贵的锤鍊,雕塑出不同凡响的意志,因此,他有能力把乌拉部经营得兵强马壮,现在出征东海女真各部,攻城拔寨,兇狠狡诈。就是早已归附建州的张格、王格的虎尔哈路,他也一样不放过,任意抢夺牛马财物。 渥集部是苦寒之地,一般人没有见过布匹,村屯里富有一点的人家,男子会身穿虎皮衣,戴貂皮帽,女人会穿一个貂皮裤衩,或者是貂皮的围胸,穷人只有鹿皮或兔皮一块,半遮身体。乌拉兵马到了,不论归顺还是降服,一律抢掠,牛马犬鸡不用说,就是人身上一点衣服,耳朵上一个银环,都要拿下,鹿皮的兔皮的,也要拽下来看看,然后扔到火堆里烧掉,整屯子的人被抢得各个全身赤裸。如果每个人都规规矩矩,没有一丝反抗,就可能带走几个女子,饶过余下人的性命;如果有一人稍有不满的动作,结果是必定屠杀干净,不留一个喘气的活物。 乌拉的抢掠,不是一过就完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头再来,以至于许多村屯,稍有传言乌拉兵要来,没有不举家逃跑进深山的。 1605年初春,努尔哈赤命巴雅喇、褚英、户尔汉和杨古利四人率领两千兵马,出征钟山城以北的乌矮岩地带,招抚人口兵马,归附的人都赏赐布匹、银子、盐、瓷碗等东西。建州招抚的兵马返回不久,乌拉的铁骑就到,烧杀屠戮,归附建州的人口,被杀得死走逃亡,努尔哈赤赏赐他们的东西被抢走,一件不剩。 布占泰又兵出钟山城以南十八里远的潼关,这里是朝鲜咸镜北道的会宁、稳城、钟城、庆源、庆兴和茂山六镇的咽喉要地,关系着一道六镇的安危,驻扎着朝鲜军队。乌拉兵马攻到,一日全城陷没,惨遭杀掠。朝鲜国王派使者来建州,请努尔哈赤调停与乌拉的纷争,努尔哈赤说也痛恨布占泰的杀掠,愿意出兵协助朝鲜。建州与乌拉的冲突难以避免。 朝鲜的使者刚走,明朝开原的通事又到了建州,指责努尔哈赤袭扰叶赫,要求归还在叶赫俘获的人畜。努尔哈赤忍受了明朝对叶赫的偏袒,答应归还叶赫人畜二千,并派使者去叶赫盟誓。开原通事见这个情况,也十分高兴,称赞努尔哈赤遵守朝廷皇命,然后回开原去了。 1607年初夏,瓦尔喀部斐悠城的城主策穆特黑,偷偷来到建州叩见,对努尔哈赤说:“我等因为居住的地方遥远,山水阻隔,所以依附了乌拉,贝勒布占泰对我们特别残暴,使我们贫苦不能活。曾听人说,建州贝勒对归附的赏赐丰厚,我们请求搬到建州居住。”努尔哈赤说:“你城人愿来这里,我必让你们每个人有家,有牛马财物,把你们做为亲信。你城路途遥远,间隔着乌拉、辉发,我派兵马去接你城部民。” 于是,命令舒尔哈齐、褚英、代善、费英东、户尔汉、常书及纳各布等贝勒将官,率领三千兵马,前往斐悠城。大军东进数日,到松花江岸,晚上江边扎营,夜里天空阴晦,没有星星月亮,突然在军中的一面大旗上,出现一个圆圆的光亮,许多人都过来看,一会光灭了,紧接着又亮起来和刚才一样,很久才消失,大家认为这是奇异的事。舒尔哈齐对大家说:“我从小跟贝勒征战,经歷的地方多了,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异事。此事不是吉兆,应该回兵。”褚英不同意说:“是凶是吉已有定数,怎能见了就回去,况且咋向阿玛復命?我意已决,不可回兵。”代善、费英东也同意褚英的话。于是,大军连夜开拔,离开此地。 又行进两日,到了斐悠城,收城内外部民五百户,牵马套车,举城迁徙,命户尔汉率兵三百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五百户人家,再后面舒尔哈齐率领一千兵马及费英东、褚英和代善率领的兵马,大队兵民出城西行,没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 十五. 征抚乌拉助辉发 (上) 建州兵马掩护着斐悠城的部民迁徙,走得很慢。城中人家已经被乌拉兵掠夺的不成样子,数百户人家,没有几个完整的马车,有车的人家,车上也没有多余的东西,身上穿着破烂古怪,有人穿的是半截鱼皮的衣裤,有的是几块毛皮挂在前胸,系在下身,有的男子仅有一张皮子系在肚子上,挡了前面,后面光着屁股。这些人鼻子耳朵带着大环,环圈大多是骨头做的,极少有银质的耳环,脸上刺鸟尾鱼鳞,前胸刺虎熊,后背刺鹰蟒。头髮编成辫子或者披散,或者带着斗笠,背着叉袋挎着弓刀,光脚走路,只有几个穿乌拉鞋的。 第39页 大队人马走到图们江钟城的乌碣岩,准备过江的时侯,开路的户尔汉突然发现大江对岸,有大片的乌拉营寨,正在安置,当道拦住了归路。其中一队兵马有近千人,已经过河,正沖向迁徙的队伍。斐悠城的部民也看见了是乌拉的兵马,立刻惊慌得要四处逃窜。户尔汉急忙命令一百人马去收拢人群,退到山脚结寨,又命令哨兵通报后队的舒尔哈齐,自己与杨古利率领二百兵马,杀向进犯到跟前的乌拉兵。兵马相接,杨古利冲锋在前,一气儿连斩敌兵前锋七人,户尔汉跟后冲杀,敌兵退却,撤回大江的对岸。 后面的舒尔哈齐率领本部一千兵马先到河岸,见对岸乌拉军营,接地连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不敢轻易出战,于是也在山脚扎下营盘,褚英、代善、费英东等人也到了前面,舒尔哈齐让他们扎营与乌拉营寨对峙,等待建州来兵马增援。其实,乌拉出兵拦截,努尔哈赤早得到了“布占泰变了心要杀老丈人”的消息,立刻派额亦都、安费扬古、巴雅喇和旺善四人率领五千快马轻骑,日夜奔驰,援救图门江岸的三千兵马,又派出送信兵先行报信。穆尔哈齐和班布理听说只派了五千兵马,他们一齐找到努尔哈赤问到:“探马说:乌拉出一万精兵拦截。咱们咋才出五千兵马,加上舒尔哈齐的,也没有乌拉的多。”努尔哈赤说:“兵马再多,进兵的速度就要慢些。胜败不在兵马多少,能征战的大将,都派出去了。”班布理问:“这一战咱们有把握么?”努尔哈赤说:“这次凶多吉少,舒尔哈齐他们如果能坚守六天,额亦都兵到,可胜,否则,损伤大了。小看了布占泰,终于露出凶心了。”乌拉兵马隔江挡住户尔汉前锋的时候,建州的送信兵还没有跑到地方。 褚英和代善见舒尔哈齐要扎营等待,就各自领着手下的五百兵马,来到江边户尔汉的营中,说;“现在敌军立营未稳,可出其不意而攻破他。如果等他们摆好了阵势,我军兵少,必然吃亏,所以不如现在出击。”要户尔汉与杨古利率领部下三百兵马,同他二人出击敌营,户尔汉和杨古利两人愿为死士,从正面冲击,于是约定,褚英率五百兵马出击左路,代善率五百兵马攻打右路。商议已定,褚英带人出大帐,对着集合完毕的兵将,大声说:“阿玛每次征伐,无不摧坚陷敌,今虽未亲履行间,而我等奉命来此。敌众何忧?昔布占泰来侵我国,我国擒而缚之。阿玛免其死,扶他为贝勒,日子未久,他人还是从我手里释放的人,今岂不能再绑回来吗?他们兵虽多,败将还是当初的败将,残兵仍是当日的残兵,我军仗天威,仗阿玛名威,何敌不能破?”一千三百多兵将齐声大喊:“愿效死战。”士气大增。三路兵马同时过江,扑向敌营。 褚英营中的常书和代善手下的纳各布,没有随军出战。临来时,努尔哈赤曾特意告诉他俩,要看护着两个阿哥,然而在关键时刻,他们俩一齐退后,跑向舒尔哈齐的大营。 费英东得报两阿哥以及户尔汉杨古利过江出战,忙命令所属的七百兵马快速出兵,自己单人独骑,去舒尔哈赤大营调兵。常书、纳各布先到,刚说完情况,舒尔哈齐还有些不信,费英东又到了,急急地喊:“贝勒还不速发兵?两阿哥的尸首都要找不着了。”舒尔哈齐这才相信,惊慌顿足叫到:“坑死我了,到底应了兇相,上马,快上马,全上马。”一千兵马急火火出营。 褚英、代善和户尔汉三路人马,士气高涨,打马如飞,从三个方向,插入了敌营。早晨还是晴朗的天,忽然阴云密布,冷风刺面,还没到中午,天色暗得象傍晚,大雨点子嗖嗖横飞过来。建州兵马顺风冲锋,刀枪齐下,顷刻间,乌拉人马死伤无数。等乌拉的将官整治兵马阻击时,又是顶着风雨,风雨里突然又夹了雹子,风夹冰粒子打在乌拉兵脸上,睁不开眼睛,背了天时。建州兵乘风砍杀敌兵,如同进了瓜地,占了天时。一阵冰雹的横飞,伴着建州的攻击,乌拉的营盘松动了。这时,舒尔哈齐的兵马冲到,铁骑大刀,追着乌拉满身泥泞的散兵,斩杀不知道多少。 这些乌拉兵马,抢掠屯寨的时候,悍勇无敌,穷凶极恶,他们率兵的将领,多是在古勒山战败亡命逃跑的人,今天再与建州对阵,不免手软,未动刀枪,心里就先怯怕了。代善率兵攻杀最快,先冲到敌营中间,杀到乌拉主帅博客多的帅帐,博客多上马率领护卫来斩代善,代善摆枪接刀,不到两个回合,代善的长枪砸到博客多的后背,打得他盔落甲裂,双马错蹬之时,被代善伸左手把他抓了过来,活捉时,不缓劲,右手拿枪转向博客多后背一扎,穿背透胸,然后将死了的敌兵主帅掼于马下,主将一死,乌拉大营兵败如山倒。建州兵马追杀敌兵,从响午战到傍晚,阵斩兵将三千多,俘获近四千人,其中有主帅博客多手下的两个副将常住和胡里布,缴获战马五千匹,盔甲三千副,兵器营帐等物资五百马车。从战场上败溃的乌拉兵将有三千多人,逃向了宜罕阿林城。建州兵马看守着俘虏,原地休整。 大战两天后,费阿拉城的送信兵才到,五天后,额亦都的兵马才到达乌碣岩,与这里三千兵马会合。两队人马一同返回建州,并派快马送信兵先行。这次大战,是兴起的乌拉与建州第一次单独较量,曾经让松花江两岸闻风丧胆、悍勇无双的乌拉铁骑,在乌碣岩下一败涂地,这一战之后,乌拉与建州在兵力的数量上,基本是相等了。 第40页 大军回行第三日,送信兵从费阿拉返回来,交给额亦都新的命令,让褚英、代善、额亦都、旺善以及侄子阿敏率领五千人马,直接出击乌拉的宜罕阿林城,见上一阵,速回兵。余下三千兵马押送降兵返回建州。 宜罕阿林城在乌拉境内,位于吉林的东部,距离建州行军的路线不远,布占泰收掠的粮食、牛马、山货、水货等财物,都先在这里集中,然后运往乌拉城,这里原来有两千布占泰的亲兵把守,现在又从乌碣岩战场逃去三千多人马,共有五千守兵。褚英额亦都的五千大军,悄悄改变行进的道路,进兵到宜罕阿林城下,突然袭击了城池,五千乌拉兵马不战而逃,建州兵马追赶,斩敌一千,跑掉四千多。缴获东西极多,一时不能拿走的,就放火烧掉,捣毁了城池,人马迅速撤退。 打了胜仗,可褚英却极是不满,认为代善、阿敏、旺善以及额亦都等人,冲杀不利,只顾抢东西,才使乌拉人马跑掉了很多,对他们大加斥责,不讲情面。代善等人万分不悦,却没敢说话。额亦都是建州老臣,就是努尔哈赤也不曾这样指责过他,今天被褚英训斥,心里极不得劲。 所有人马都回到费阿拉城,努尔哈赤万分高兴,举城欢庆。有功的将士都得到了丰厚的奖赏,降服的乌拉士兵编入各个牛录,也有赏赐。褚英、代善、户尔汉和杨古利四人的功劳,排在第一位,赏赐第一多,又给褚英和代善上赐号,以褚英遇大敌率兵先败敌众的功劳,赐号为:阿尔哈图土门。以代善阵中力斩敌兵主帅博客多的功劳,赐号为:古英巴图鲁。 除了赏有赐号,褚英还有额外的提拔,努尔哈赤命他主持国中事务,自己不在场时,凡事可以由褚英做主。 舒尔哈齐在这次征战中,被定为统领不利,没给什么东西,努尔哈赤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他一句:“老了吧,上阵不如小辈。”舒尔哈齐也是冷漠地听着,没有接话。常书、纳各布以临阵后退的罪名,论为处死。所有的将官都跪着为他俩求情,请看过去的功劳,免一死。舒尔哈齐也跪地说:“诛杀二人,与我死无异。”努尔哈赤恩准免死,改为重罚,罚常书金十两、牛马各十群。罚纳各布为:剥夺所属牛录。 建州一战两胜,乌拉损失精兵近万、财物一城,侍臣将帅恐惧一团,害怕建州再出兵攻击,刚才骄傲不可一世的布占泰也害怕没了精神。侍臣家人都来跪请,求他快给努尔哈赤认错,与建州和好。布占泰对大家说道:“恐怕来不及了,如果阵中两军胜败相当,去求和还好说,可现在是惨败,咋能求和?”一个侍臣说:“贝勒当年也是战败,努尔哈赤都恩养了,今儿再去求联姻,说得诚心一些,试一试再商议。”大家都怂恿布占泰再不要脸一回,能好好活着就行,没什么再好的办法,布占泰同意试一把再说。 布占泰听从大家的意见,准备了礼物派侍臣去建州道歉,乌拉侍臣到了费阿拉城,叩见努尔哈赤说:“带兵在乌碣岩堵截的乌拉主帅博客多,是我家主子的叔叔,他常不听主子的命令,任意行事,得罪了贝勒,今博客多被斩,也是为我家主子出去祸患,请贝勒息怒。我家主子恳请贝勒再许一个女儿,乌拉愿依靠建州为生。”努尔哈赤斥责布占泰自以为是,杀掠建州附属屯寨,侵袭朝鲜等作为,乌拉侍臣替主子谢罪,之后,努尔哈赤告诉乌拉侍臣,是否再联姻,过几日再定,然后安排侍臣住在城中。 十五. 征抚乌拉助辉发(下) 努尔哈赤召集大家商议乌拉的事,听说这时候乌拉要联姻,安费扬古第一个反对:“布占泰他也太不长脑子了,刚堵截完我们,还没找他算帐,就来要娶格格,是不是疯了。我看应该再出兵破他的主城。”褚英立即请战说:“我愿带两万兵马出战,把乌拉城犁庭扫穴。”代善、杨古利等多数将官都贊同,要一齐出征。努尔哈赤看大家群情激奋,望了额亦都一眼,又问大家道:“都贊同么?”几个人争着说:“同意。”都喊完了,额亦都才说话:“这个事要琢磨一下,不可莽撞。”“我也不同意。”议事厅的门口有人说话。大家不约而同回头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参与军机,仔细瞧说话的是一个站岗的侍卫,侍卫哪有这么大胆的,他不是一般将官的家人,原来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皇太极,十六岁了,好几次跟他阿玛说要上战场,努尔哈赤都没答应,命他先当护卫。今儿个听大家议论,憋不住说了一句,说完也有点害怕。 褚英回头一看,是老八在那里不老实,狠狠瞪他一眼,怒声说:“没你说话的份。”吓得皇太极赶忙侧过身站好。努尔哈赤听了皇太极放肆的话,不但没动怒,反而挺高兴,摆手叫皇太极说:“老八,过来。”皇太极见阿玛叫他,高高兴兴地走进来,跪地请安说:“阿玛吉祥。”努尔哈赤把他叫到座前,问他:“你咋不同意?”皇太极说:“乌拉比我们大,应先打他们的小城,后打主城。”努尔哈赤摸着皇太极的头顶说:“老八也长大了,下去吧。”皇太极出议事厅站岗去了。 皇太极出了门,努尔哈赤才对大家说:“欲伐大木,岂能一下折断,必以刀斧细砍才能折。相等之国,想一举拿下,怎能得到呢?要尽取其外所属小部,唯存其都。若无阿哈,主何能生,若无诸申,贝勒何能生。”额亦都贊同地说:“就是贝勒说的这个道理。我们才胜,算新收编的兵马,不过有四万多,乌拉近些年大肆抢掠,现在兵马仍然够四万之数,我们切不可轻敌。布占泰要求和好,我看应当答应,如果逼急了,他就会与叶赫结盟,那对我们就太不利了。”大家听了两人的分析,觉得有理,都不说话了。 第41页 努尔哈赤派人出使乌拉,先斥责了布占泰,之后才说,把四格格穆库实许嫁给他。布占泰听了大喜,忙下聘礼,穆尔哈齐第三次送格格出嫁,与布占泰盟誓,成大礼。乌拉与建州很容易地就通好了,布占泰又坐直了身子,觉得努尔哈赤也不敢太小看他,心里慢慢又有了硬气。 建州与乌拉刚停刀兵,辉发与蒙古又翻脸了。辉发贝勒王机奴正在整治军备,派出辉发的商人到蒙古购买马匹,买的数目很大,由蒙古几个部落供给。这时出了问题,有的商人用假的银子骗了蒙古的部民,其中察哈尔部被骗走的马匹最多,部民找到察哈尔部的图门渣沙涂大汗,要求大汗为他们做主,大汗派出使者与辉发贝勒交涉,但是贝勒王机奴认为自己用的是真银子,是蒙古人野蛮,无理取闹,言语不和,王机奴一怒将蒙古使者打出辉发城。察哈尔大汗因此亲率大军讨伐辉发,集合了一万蒙古骑兵,绕过叶赫,进入辉发部,大军围困了辉发山城。 贝勒王机奴此时也在整治人马,军力也不可小看。蒙古兵围了山城,却没有办法攻破,他们连攻城的云梯都没有,也不会用沙袋堆土登城墙,如果是野战,蒙古兵可能无坚不摧,可是一道城墙,就挡住飞马弯刀。蒙古兵的弓箭还算厉害,第一天围城,不但射杀很多守兵,就是贝勒王机奴也没有小心,被箭射伤,但第二天,几乎没射到几个人。察哈尔的骑兵困城正好一个月,没有打下来,就撤兵了,因为每个士兵只带了一头牛做的牛肉干,装牛吹泡里挂在马背上,牛肉干吃光,没有破城,没吃的,就得回家了。 辉发山城被困一个月,兵马损失不大,可是吃的用的都没有了,就要人吃人了。贝勒王机奴连伤带累,没医少药,在察哈尔撤兵的时候去世了,因为没有安排接位的人,立刻发生了内乱。王机奴的长孙拜音达一天内连杀了他的七个叔叔,夺了贝勒大位。拜音达七个叔叔家里,有他的堂兄弟四十多人,见拜音达如此恶毒,都恐惧不敢再居住于辉发,一起带着家人亲眷逃亡到叶赫去了。叶赫收养了这些流亡的人,并且支持他们对抗拜音达,在叶赫的支持下,辉发有七个城寨要反叛,投靠叶赫。 刚解围的辉发城处处破烂,物资匮乏,士兵百姓无衣无粮,当上贝勒的拜音达,没有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灾荒,上任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他爷爷的四个小福晋,纳为他自己的福晋。辉发原贝勒王机奴有福晋二十七人,这四个小福晋,年龄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十六岁,都比拜音达小得多,一齐收入房中,现在拜音达共有福晋六个,他又命令侍卫:每个月,都要给他选上来一个女人,娶为福晋,他房中的女人不能比老贝勒的少。辉发城中的侍臣将官们,见新贝勒的作为,远不如原来的老贝勒,都是既无奈又愤慨,一些人就暗中联络,要偷着去叶赫,投奔老贝勒流落到叶赫的后人。 拜音达看到叶赫使坏,亲族反叛,部属逃离,自己没有办法,也急得打转。他手下的一个侍臣说:“现在叶赫坑我们,主子可以求建州帮忙,叶赫与建州不对付,我们送去人质,努尔哈赤肯定能管。”拜音达说:“这个办法好。”于是,辉发送七个人质到费阿拉城,请建州出兵平叛。努尔哈赤派褚英、代善和费英东率领二千兵马,一气攻破七个反叛的城寨,安抚了叛乱的人马,之后,努尔哈赤要与辉髮结盟,共同对抗叶赫,可是拜音达却没答应,他还不愿意得罪叶赫。 叶赫贝勒金台石得报建州兵助拜音达,立刻派人出使辉发,对拜音达说:“你如果赎回在建州的人质,送我这里来,我就把你们逃叛来的人,都给你押送回去。”拜音达听了金台石的话,就取回了在建州的人质,连同自己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又送到叶赫做人质。叶赫接受人质后,却不送回辉发逃叛的人,拜音达几次派使者去索要,金台石干脆不见,一句回话都没有。 拜音达无奈,又派使者到建州,对努尔哈赤说:“我被金台石骗了,请贝勒担待我的过错。如果把贝勒的格格嫁给我,辉发愿意与建州通好。”努尔哈赤为了结交辉发,孤立叶赫,答应了拜音达的请求,可是努尔哈赤现在没有未婚的成年女儿,舒尔哈齐和穆尔哈齐都没有,有个已经许给常书的女儿,还没有过门,没有别的办法,为了争取辉发,最后求常书解除婚约,把这个女儿许给拜音达。 拜音达准备三十匹马,三十副盔甲,还有人参、貂皮、鹿茸等东西做聘礼。辉发的侍臣们对拜音达说:“不能只忙着联姻了,再不快点买粮食买牛羊,士兵百姓就要饿死了。”拜音达这才让人去买办粮食,准许各处的商人进城做买卖。 拜音达聘娶建州格格稍一耽误的时候,金台石再次派使者来到辉发,对拜音达说:“辉发逃叛的人一直没有送回来,是因为他们中有不少得病的,等他们病好了,就立即给你送回。”拜音达相信了使者的话说:“要快点押回来,他们不回,早晚是个乱子。”使者说:“那是。我家主子还说了,你如果不娶建州的格格,就把贝勒布扬古的妹妹禧欣格格许给你。”拜音达一听,大喜过望,脸上乐出心花,这个禧欣格格早先许给努尔哈赤时,是待嫁的少女,后来悔婚再许哈达孟格布禄的时候,长成了大姑娘,现在已经二十三岁,还是个姑娘身,整个女真也没有这么大的姑娘,一般人家的女孩,十三四出嫁,还没有丰满,等十八九应该丰满的时候,又已经生过两三个孩子了,没了苗条的身姿,唯有叶赫的禧欣格格,比待字闺中的少女更妩媚,比丰腴的少妇更妖娆,什么样的世间尤物?也许只有深山里炼出千年道行的狐狸精,或者是松花江里修行了万年的鲤鱼精,才是这个样子吧,然而红颜即将成祸水。 第42页 拜音达当场决定,把送往建州的聘礼,改送到叶赫去,这些东西还不够,马匹盔甲、貂皮人参金银不算好玩意,再从小库中取出比鸡蛋还大的夜明珠,比秋水还清澈的宝玉,送给美人,本来才被围困不久,衣粮缺乏的时候,拜音达又用赈灾钱财,博美女一笑。侍臣提醒拜音达说:“主子娶叶赫的格格,建州会愤怒的。”拜音达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然而喘口气的工夫,就被高兴劲沖淡了,对侍臣说:“不要紧,我们马上和叶赫是一家人了。”侍臣说:“叶赫离我们远,建州近多了,不能没提防,我们城中食物兵器都没有了。”拜音达想了想说:“对,我们现在多买粮食,多打猎物储备肉干,防止被人困城,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侍臣说:“主子那还叫挨饿,还有,城墙被蒙古兵打得有些破损了。”拜音达传令说:“大修,要加高加厚,还要加修内城。再有打造箭支标枪,上山砍伐滚木,往城内搬运雷石。”银库中的财物全拿出来,可钱乐。 努尔哈赤准备好了嫁女儿,与辉发盟誓联合,却意外地得到消息,拜音达已经反悔,要娶叶赫的建州已下了聘礼的女人,努尔哈赤大怒,立即派人去辉发,查明实情。面对责问,拜音达敷衍说:“没要娶叶赫的格格。我的儿子女儿还在叶赫,等他们回来,我就去建州下聘礼。”建州使者还没有离开辉发的时候,拜音达的人质全都回来了。原来,叶赫接到了辉发的聘礼,都感觉意外,真没想到,忽悠也能弄着这么多宝贝。叶赫是不会把禧欣格格,嫁给拜音达这么无能的人,只想先忽悠他一下,别与建州联姻,以后再顺嘴找个藉口解除,出乎预料,拜音达这么大方。为了对辉发表示一下姿态,先把他们的人质释放了。人质进辉发城,刚好被建州使者看到,回头再问拜音达,拜音达又找藉口:“等辉发钱财足的时候再说”把婚约推得没日子了。 建州使者回报了辉发的情况,努尔哈赤决定立即讨伐辉发,免得他们与叶赫结盟,使建州两面受敌。 十六. 灭辉发伐乌拉(上) 辉发贝勒拜音达打定主意,要聘娶叶赫的美女禧欣格格,即将与叶赫联盟,终成为建州的敌人,努尔哈赤决定,在他们两部盟誓之前,出兵打击辉发。 1607年秋,努尔哈赤亲自带领费英东安、费扬古、户尔汉、杨古利、四弟雅尔哈齐,以及五个儿子褚英、代善、三子阿拜、四子汤古代和五子莽古尔泰,率领一万五千兵马出征辉发河东岸的辉发部。费阿拉城中穆尔哈齐与旺善率领两万五千人守城,防叶赫出兵。还有五千轻骑兵由巴雅喇和额亦都率领,做为增援的兵力。各个将官领命都下去准备,大厅里剩下了舒尔哈齐,还没有分给差事,舒尔哈齐问:“我去哪?”努尔哈赤说道:“你回嗑歇着吧。”说完,努尔哈赤也带着护卫离开议事厅,舒尔哈齐也没言语,愤愤地转身回家去了。 大军出征前,命何和里秘密挑选四百人,有老有少,高矮胖瘦不齐,命他们装扮成商人,用骡马驮着各种货物,分成十几伙,进入辉发城里做买卖,住在城里做内应。辉发正在收购粮食牛羊和山上採集的干果,出售库存的貂皮、虎皮、熊胆、鹿茸和珍珠,各地商人云集,买卖兴隆,建州派去的四百商人,轻易地住进城中。等他们都进辉发城之后,一万五千兵马才出费阿拉城。 大队兵马东进,辉发贝勒拜音达就得到了消息,当即收拢所有辉发各个城寨的人马,进入辉发城中,共有八千兵力,然后城门关闭,往来隔绝,城外任何人不许进入,城内的一概不准外出。打探到建州出兵一万多兵马,拜音达也不太在意,因为粮食、肉干和草药准备充足,城墙也加高加厚完毕,这回可不象上次被蒙古兵围困那样了,蒙古来攻打,没有防备,日子过得困难,现在不同了,不用惧怕建州的围困。 努尔哈赤率领大军进入辉发境内,没有一点阻碍,一边行进,一边张贴檄文,痛斥辉发兵助叶赫以及拜音达背约不娶的行径,平平稳稳地到了辉发城下,只见高大的城墙修建一新,三丈多高,平整没有一点缺口。城墙上旌旗猎猎,甲士林立,滚木雷石齐备,以待大敌。这么高的城墙,云梯已经不能搭到城头了,但是建州的探马早就打探清楚了这里的情况,大军有备而来。努尔哈赤调出三千重甲骑兵,这些骑兵不但士兵全身披甲,带有护手和护脸,而且马匹也是披着铁甲,只露眼睛。他们先出来,是不能爬墙攻城的,只见令旗一挥,骑兵列着纵队,奔向城墙,跑到城墙跟,拨马再往回跑,战马折转的时候,士兵将马背上的一个沙袋扔到城下,不多会儿,堆积的沙袋就有三四尺高。城上的辉发兵开始放箭,可是骑兵不但跑的快,而且铁甲大多能抗住箭矢。 当每个士兵运去五个沙袋时,城墙下差不多被掂起一条近丈高的坡路,骑兵停止,攻城的步兵行动了,先有架梯士兵,冒着箭雨,推着带有牛皮盾牌的云梯,把它顶到城头,攻城的士兵乘坐挡箭战车到城下,一手举盾牌,一手持刀枪,开始攻城。城上兵马紧守城垛,箭似飞蝗,又如三伏暴雨,滚木雷石齐落,胜过雷霆震动,建州人马前仆后继,杀声震天,双方兵将损伤都不小。攻打到傍晚,也没有拿下城池。建州的攻势减弱,最后停止了,城上守兵以为停止了攻击,准备休息吃饭,突然城下鼓角声再起,开始又一轮进攻。刚下去的兵马立刻再登城墙,这时,城门里面大乱,建州的内应沖开城门,城外早准备好重甲骑兵象一阵暴风似的,沖入城中。箭矢从守城兵背后射上来,城上兵将立马乱了套,攻打城墙建州兵很快占领城墙,整个城池陷落,贝勒拜音达战死城上,辉发部灭亡了。 第43页 努尔哈赤灭了户仑四部中最小的部落辉发,收编降兵四千人,夺得敕书二百二十道。 兵马回到费阿拉后,赏赐有战功的将士,带兵的将领得到的财物要用大车搬运,就是普通的士兵,赏赐也不小,努扎是攻城的前锋兵,在乌碣岩战场上负伤三处,伤疤还没有落,进攻辉发城时又负一处重伤,他得到赏赐银子八两一钱,没鞍子的马四匹,绸缎一丈六尺,牛车一辆,粮食一石。随军出征为他放马的奴僕也获赏银子一两四钱、绸缎四尺。 雅尔哈齐也参加了这次出征,获得的财物很少,努尔哈赤看论军功分赏的帐目时,见雅尔哈齐得到的赏赐还没有士兵多,就特意找到他问:“你论得功劳很少,是真的不?”雅尔哈齐有些惭愧地说:“是少,我上阵即不如哥哥弟弟,也不如子侄额驸们,还是别带我出征了。”“没功劳,你家里东西就比别人的少多了。”“没事,够吃。”“不出征,你愿意做啥?”“我想和额尔德尼学写字。”“那好吧。”努尔哈赤回栅城后,把自己分到的二百两银子,让护卫给雅尔哈齐送去了。雅尔哈齐此后极少出征,潜心学习,翻译大明的书籍,记录建州的事情,写了十余册,后取名叫《满文老档》。 褚英这次依然有大功劳,赏赐极多,但是他还是苛扣了弟弟们的东西。阿拜、汤古代和莽古尔泰都是初次征战,分到的本来就比褚英少许多,又被褚英拿走了一半,哪个能愿意,于是一齐了找褚英讲理,褚英不许他们说话,兇狠地告诉说:“哪个敢得罪我?我继承贝勒后,先杀了和我做对的人。”吓得三个弟弟都不敢要东西了。除了三个弟弟之外,还有费英东、户尔汉等人的也有苛扣,但他们没搭理褚英,只是心里感到褚英处世不行。 最得意的是褚英,最沮丧的算是舒尔哈齐了,从不带兵上阵以来,天天垂头丧气,满口怨言。他的长子阿布石和部将武尔坤怂恿舒尔哈齐另立门户,舒尔哈齐听从他两人的话,带领部下五千兵马移居到黑扯木城,派人告诉努尔哈赤说,去那里养病,以后不要叫他出征了。 努尔哈赤得知舒尔哈齐出走,也不知道咋处理了,召集大家想办法。各个将领、阿哥全到了议事大厅,也都没有主意,闹分生毕竟是亲兄弟,别人怎么说,深浅不好拿捏却又关系着生死存亡,静了好一会儿,户尔汉急了,嚷道:“不管别人咋想,我先说,决不能让舒尔哈齐自立门户,叶赫先前势力旺盛,东西两个贝勒分立后,就衰落了;哈达最早时也曾强盛,号令四方,歹商、孟格布禄分裂,各自为政以后,就不行了,现在我们也要学他们吗?”费英东接话说:“这本是贝勒的家事,我等不应多言,可是户尔汉说的有理,如果贝勒念及亲情,恐怕会祸患家族,当早下心意。”努尔哈赤摆手止住大家,说:“我已拿定主意,不许他们自立。户尔汉,你去传回舒尔哈齐,褚英准备兵马,如果传不回,就捉拿回来。” 户尔汉去黑扯木叫回了舒尔哈齐,进入费阿拉城,户尔汉的士兵斩了舒尔哈齐的两个副将,拿下卫兵,把舒尔哈齐送回家中软禁了。阿布石和部将武尔坤得知舒尔哈齐回费阿拉城了,知道不是好事,率兵马要进城夺人,被褚英捉住,努尔哈赤把两人交给额亦都、费英东等人议罪,论为死罪,立即处斩了。 褚英在城外又捉住了带人马要进城的阿敏,报告给努尔哈赤,向阿玛请功,并要立即处斩阿敏。这时代善正好在旁边,急忙下跪说:“阿敏不是来反叛的。”努尔哈赤还没有说话,褚英先兇狠地对代善说:“你敢包庇他,你不想活了?”努尔哈赤制止褚英,问代善:“你咋知道?”跪在座前的代善紧张地说:“是我让阿敏往城里送马匹。”褚英不耐烦地瞪代善一眼,对努尔哈赤说:“阿玛,不用说了,阿布石和武尔坤都论死罪斩了,阿敏也是一样的罪,斩吧。”努尔哈赤对褚英说:“不行,阿布石、阿敏他们也是你的兄弟,他们如果有罪,不能姑息,如果没有罪,也不能冤枉。”说完令护卫去叫户尔汉到城外,查明阿敏的事,不一会儿,户尔汉回报:城外阿敏带一百人送来四百匹马,都是胜辉发后赏赐给代善的马匹。 得到报告,努尔哈赤叫起代善,又对褚英说:“凡事不能卤莽,况且关系人命的大事。”褚英不以为然,又瞪了代善一眼。努尔哈赤让护卫去释放阿敏,带过来,阿敏胆战心惊地前来叩见,努尔哈赤告诉了他阿玛和他哥哥的叛逆事件,阿敏惊慌得说不出话,努尔哈赤又说:“已经查明了你没有参与,你也不用担心,要以你阿玛、哥哥为戒,不可生有贰心。”阿敏叩头答应,努尔哈赤告诉他:“你阿玛、哥哥已获罪,他们的五千兵马由你和寨桑古统领。”阿敏谢恩,退出去了。 十六. 灭辉发伐乌拉(下) 舒尔哈齐被监禁不多时日,就郁闷地去逝了,留下的金银财宝、牛马犬鹰各种家产极多,这时舒尔哈齐还有六个儿子,有阿敏、扎萨克图、图伦、寨桑古、济尔哈朗和篇古。努尔哈赤命令六兄弟均分了遗产。褚英主持分家的事宜,又从中大捞了一把,六兄弟没敢说半个不字,笑着把最精贵的东西奉送出来。贪污的太多,怎能不露风声,努尔哈赤命令褚英全数返还,一分一毫也不许留,对褚英的贪婪很不满意。济尔哈朗和篇古的年龄还小,努尔哈赤把他俩收养在自己家里。 第44页 灭掉辉发,安抚了乌拉,努尔哈赤准备继续用兵乌拉东面的女真各部,收取人口兵马。这时渥集部的唿尔哈路聚集一千人马,围困已经归属建州的宁古塔,驻防在萨齐库的建州兵马打退了唿尔哈的围攻,败溃的敌兵逃入了瑚叶路。1609年冬,努尔哈赤派户尔汉、阿拜和汤古代统领一千兵马,向东北进军,走了一个多月,到达了滨海刀毕河以北的瑚叶路,收服各屯寨人口兵马,俘获人畜二千,在当地过的年,第二年初春,江面的冰还没有开化时,人马全部返回建州。这年秋天,建州所属的绥芬路遭到渥集部雅揽路的抢掠,路长图楞也被他们抓走了,努尔哈赤决定出兵招抚抢掠的部落。1610年初冬,派额亦都、第六子塔拜和第七子阿巴泰率兵两千人,到达图门江以北,绥芬河与牡丹江两岸,招抚沿路屯寨人马,有四个路长康果礼、喀克都里、昂古和名噶图率众归附。额亦都等继续进兵到海参葳东北的雅揽路,打败各部守兵,雅揽路的路长那木都鲁率部投降,归附建州,额亦都、塔拜和阿巴泰率兵马返回。 宁古塔是苦寒之地,驻扎那里的兵将的日子异常艰苦,努尔哈赤总得赏赐他们财物,奖励将士,这次又给宁古塔将领僧格和尼喀里送去盔甲四十副,粮食四十石,青布八十匹,用马匹驮着,运往宁古塔。当马队走到绥芬路时,四十副盔甲被木伦路的人马劫持了,努尔哈赤派博济里去木伦路,对他们的路长说:“将那四十副盔甲,用四十匹马驮回来。”木伦路长没听博济里说话。努尔哈赤决定征讨木伦路,1611年夏,派阿巴泰、费英东和安费扬古带兵一千,冒酷暑东进,行走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收服了木伦路和乌尔古辰路,俘获人畜一千。 连续的用兵取胜,建州获得财物人口极多,分赏给有功兵将财物的差使,多由褚英办理,褚英每次都是自己先捞好处,使得各个弟弟气愤,将士不满,褚英又总以恶言相威胁。最后纷争传到了努尔哈赤耳中,贝勒过问了,就有许多人告发褚英,努尔哈赤让他们每人写一份文书,说明褚英的罪状,然后命令护卫逐项调查,可是褚英仍然执掌政务,各个阿哥侍臣手握大权,护卫们来来去去查几个来回,也弄不出个结果。 整不清是非,努尔哈赤也无法决断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人,四弟雅尔哈齐身居事外,没有参与是非之中,于是传令由雅尔哈齐调查,雅尔哈齐领命,没用上一天时间,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查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齐备,上报给努尔哈赤,罪状有三条:一.使各弟弟与各侍臣将官之间,彼此不睦。二.多次索要各弟弟的财物马匹。三.曾言:我继位后,将诛杀与我为恶的人。 努尔哈赤见调查各事都有凭证,传来褚英,训斥说:“以前就给你和你同母弟每人部众五千户,八百牧群,银万两,敕书八十道。我喜爱福晋所生的阿哥,部众、敕书等物,给的都少,如此多给,还不满足,还要取弟弟们本来就少的物品,如此贪婪不义,来日何以服众?如果你总以为你的东西少,那就将你的财物与各个弟弟均分吧。”褚英仍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努尔哈赤让他回家思过,不用他再执掌政务。 就在努尔哈赤为家里事挠头的时候,嫁到乌拉的侄女娥恩哲,又送来不幸的消息,娥恩哲的侍女骑马走了七天,才回到费阿拉城,报告说:“贝勒布占泰用包骨箭射主子。”包骨箭是把箭矢的铁箭头拔掉,换上钝头的骨头,射人时不会插肉里,却能射出一个大包,是一种羞辱人的刑罚。努尔哈赤心里知道,在争夺松花江和图门江的女真部落时,乌拉没有占到便宜,而建州连续获得人口兵马,是布占泰不服,拿他的侄女出气。努尔哈赤将娥恩哲在乌拉遭受的侮辱,告知各个阿哥侍臣,大家都气愤异常,一致贊同讨伐乌拉。 1612年初秋,努尔哈赤亲率莽古尔泰、皇太极、费英东等人,统领一万人马,进兵乌拉。令代善和阿敏率领五千轻骑做二队接应兵马。褚英留家里闭门思过,没准他出征。大军沿乌拉河行进,沿途连续攻克五座城池,收缴村寨二十多处,攻杀到乌拉城以西二里远的金州城时,乌拉城出兵来援,莽古尔泰和皇太极率兵击溃援军,占领了金州城。这里是乌拉储存粮食的地方,建州兵点燃了所有的粮仓,火光沖天,黑烟如深秋的乌云,遮挡住半面天空。 乌拉全城恐惧,布占泰没有胆量出兵,派侍臣吴巴海乘船过河,求努尔哈赤平息怒火,留下一句话回兵。莽古尔泰不准许他进见。乌拉三次来人,都没有准入之后,布占泰带了六个侍臣乘大船,划到河中间,跪着向建州兵营喊:“乌拉国即阿玛的国,请开恩别在烧粮了。”说完叩拜不止。建州有大队人马出营,努尔哈赤披甲提刀,单人独骑下河中,到水没马腹处停住,对布占泰说:“布占泰,我昔日擒你阵中,免你死,扶助乌拉,把三个女儿嫁你,你七次盟誓谢恩。现在你藐视天地,背盟抢我属地唿尔哈,又用包骨箭射我的女儿。我把女儿送来是尊为福晋的,何得凌暴至此?我爱新觉罗氏顺天命循天理,数世来远近钦服,不被辱于人,你即不知百世前的事,难道十世以来的也不知道吗?我女儿有过,你当告我,无故被辱,他国都不受,况且我国?古人云宁损其骨无损其名,我不愿有此兴兵,是你负恩悖乱,是以致讨伐。” 第45页 布占泰在船头叩首说:“必是有人离间阿玛与我不和,我今身在河中,如果真射阿玛的女儿,皇天在上,河神在下共鉴,这些事都是传言。”布占泰身边的侍臣拉布泰,对努尔哈赤说:“贝勒既然因此动怒,怎么不遣使来问一声呢?”努尔哈赤训责拉布泰说:“这里缺少多嘴的人吗?你说是传言要问?没确着必须问,既是事实又问啥?这条河没有封冻的时候吗,我兵马不能再来吗,你口齿虽利能胜过我手里的刀吗。” 布占泰恐惧忙止住拉布泰别再说话。布占泰的弟弟喀尔喀玛叩首说:“请贝勒宽宏,赐给我们一句话收兵吧。”努尔哈赤说:“如果真没有这些事,把你的儿子和侍臣的儿子送来做人质,证明你说的是实话,不然不可信。”说完回营,命人灭了烧粮的大火。莽古尔泰请求率兵过河攻城,努尔哈赤不许说:“要征服乌拉这样的大国,须象伐大树一样,一城一寨的吃掉,不能一举取之。”在建州兵马隔河对峙乌拉城的时候,十四阿哥多尔衮出生了,额娘是布占泰的侄女阿巴亥,八女聪古图格格也出生了,额娘是叶赫纳喇氏孟古妹妹,阿巴亥担心她娘家人的安危,就和孟古妹妹一齐派人去战场,对努尔哈赤说,两个福晋想念贝勒。努尔哈赤要对布占泰说的话,也说完了,大军返回建州,等乌拉送人质来。 过了很久,乌拉也没送来人质,建州的探马探得新的情况:布占泰要与叶赫结盟,要聘娶叶赫的禧欣格格,并且已经囚禁了努尔哈赤的女儿和侄女,布占泰的儿子已经送到叶赫做人质。 十七. 灭乌拉攻叶赫(上) 建州兵马占领乌拉的金州城时,火烧粮仓,布占泰屈服,努尔哈赤回兵,等待乌拉送人质来,可是结果很意外,布占泰竟然要与叶赫结盟,把女儿萨哈廉和儿子卓启鼐以及十七个侍臣的儿子,都送到叶赫做人质,幽禁建州格格,下聘礼求娶叶赫二十九岁的嬉欣格格,与建州决裂,努尔哈赤决定再次讨伐乌拉,出兵吉林以北松花江东岸的乌拉主城。 1613年初,冬雪满山,长河冰路,努尔哈赤集合三万人马,带领侍臣费英东、何和里、户尔汉、额亦都和安费扬古五人和子侄四人,有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褚英还没有准许出征,留在自己家中。 大军在积雪的河面上行进,最前面是一队轻甲骑兵打旗开道,之后是八辆马车跟随,车上坐的是鼓乐手,敲四面大锣,打四面牛皮鼓,吹奏长短唢吶,鼓乐声传出几里远,乐队后面是十六骑护卫,然后是努尔哈赤的坐骑,紧跟着的侍卫打着黄罗伞,旁边跟随的是额亦都和户尔汉以及侍卫队巴牙喇亲兵的马队。其他阿哥侍臣,各率领兵马,依次排列,向乌拉城进军。 兵马北进四日,沿途攻城拔寨,如进无人之境。第五天,乌拉贝勒布占泰出兵迎战,调集乌拉部三万人马,越过金州城和伏尔哈城,在城外旷野摆下六座大营,挡住建州兵马的道路。努尔哈赤在距乌拉兵营四里外扎下人马,各路将士要立即出击敌营,努尔哈赤有些犹豫,不想全面进攻,命令坚守大营,不得出战。 代善与三个弟弟合计:“你们愿意出战不?”莽古尔泰说:“我愿出,可是阿玛已经下令守营了。”代善说:“我去请求出兵。”阿敏阻止道:“哥哥别去,阵前违令,贝勒必然动怒。”代善说:“眼前的战机如果失去,恐怕更难打了。”皇太极对代善说:“我陪你去见阿玛。”代善说:“不用,人多了,阿玛可能会更生气,我自己去。”代善去中营,正遇上费英东等几个侍臣也去见努尔哈赤,于是同行。 见到努尔哈赤,代善先跪地说:“何必怕乌拉兵马,我们出兵之前,阿玛就说过,尽量不攻城,诱敌兵出城伏击,想了好几个引敌办法。今敌兵自己出来,立在平原旷野上,正可一鼓擒杀,舍了这个机会不战,餵马磨刀来了干啥?等布占泰娶了叶赫的女子,我们遭受侮辱,再征讨他还有啥用?”各个侍臣也请求出兵。 努尔哈赤对大家说:“我仰上天眷顾,自幼上阵以来,遇劲敌无数,何时不敢单骑突阵,斩将拔旗,今日之战役,我怎么不能率你们身先搏战,只是敌兵众多,担心侍臣们有一两个被伤,兵士们亡于阵前,所以想求万全之计破敌,不是惧怕。你们如果众志一心,即可决战。”大家愿同心一战。于是,努尔哈赤命侍卫取来盔甲穿上,命令各营将士准备出战。 各营的将领集合到中军大帐,努尔哈赤布置兵力:“代善、阿敏和额亦都,三人率领五千兵马,出击左路敌营。莽古尔泰、皇太极和安费扬古率领五千兵马,出击右路。努尔哈赤自己率领一万四千兵马出中路。费英东和户尔汉率领六千兵马,先于三路前攻击敌营,等敌兵反击出营,费英东户尔汉后退,引诱敌兵到地势开阔处,左、中、右三路兵马,听鼓号声一齐出击,合围出营的乌拉人马。倘若蒙天眷佑,破敌营,可乘势夺城门,攻下乌拉城,现在他们城里只有两千守兵,夺下城池,不让乌拉兵回去。” 部署完,各将带兵行动,代善和莽古尔泰两支人马去左右埋伏,费英东与户尔汉带领人马出中营,在距离乌拉兵营几百步的地方下马,结成方阵,步行攻击前面的两座敌营。乌拉前锋两营的主将,见来攻建州兵不是很多,又都是步兵,就没等后营布占泰的命令,两营共有一万人,马步兵全部出动,一齐反击。两军相接,人马漫山遍野,建州兵将先是勐冲,箭矢如风雨倾泻,紧跟后刀枪加身,乌拉兵依仗人多势众,兼有骑兵冲击,大喊大杀向阵中疾进。费英东等人带兵将边挥刀抵挡,边向后退却,乌拉兵马冲杀的更快了。 第46页 建州的兵将已经退到自己的营帐前了,再没有后路,这时,营帐后的山腰,鼓号声突起,震动山峦云霄,建州骑兵,奔驰而出,五十五岁的努尔哈赤,头顶盔身挂重甲,一手提刀,一手持鞭,跑在最前面,第一个冲进乌拉兵马中,挥刀斩将,黄罗伞和护卫都被甩在后面。 努尔哈赤身边的将官护卫,见贝勒已沖入敌军之中,谁不拼命追赶,各个自管打马前沖,顾不得刀枪落没落身上,顾不得箭矢透没透盔甲,率兵大将拼死跟进,身后兵马岂敢怠慢,千军万马齐奔,如决堤的江水倾泄,立刻止住了乌拉冲锋的势头。费英东和户尔汉早看见努尔哈赤打头冲杀,怕有闪失,急忙上马,匍匐在马背,穿枪林冒箭雨,追赶努尔哈赤。 代善领左路兵马,莽古尔泰率右路大军,与中路的努尔哈赤同时出击,三面围杀,乌拉前两营的这一万兵马,立即就溃不成军,当场被斩杀过半,余下的丢弃了刀枪盾牌,撇开大旗,惊慌逃窜。乌拉中营的布占泰,刚接到建州败退的报告,命令后营发兵追敌,兵马还没有出营,又接到了自己前锋溃败,建州攻营的报告,布占泰又急忙改命令为踞营堵截。 乌拉的溃兵数千人,逃回自己军中,沖乱了堵截的阵势,三路建州铁骑跟随杀到,两军混战,天昏地暗。战场上刀枪相击之音,与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又夹杂鼓号声,震耳欲聋,刺人心扉。 布占泰暴叫,调人马堵左路,右路溃败,派兵右进,左兵覆没,山川沟壑,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马惊兵窜,战场延伸到乌拉城下。一些乌拉兵将逃进了乌拉城里,户尔汉率领一队兵马撵着逃兵,争夺一座城门,冲击城池。安费扬古率领攻城兵也到城下,土袋砌台,道道云梯搭上城墙,城上城下,同时攻打,本来守城的兵力很少,没用多少工夫,就拿下了乌拉城。天黑前,努尔哈赤带着护卫进城,坐到西城门楼上,建州的旗帜也插在城楼上。 布占泰终不敌建州兵马攻击,阵乱营倒,率领几千残兵败将也逃向乌拉城,到城下才发现城池已被占领了,慌忙转向北面逃跑,这时代善率兵追到,截杀布占泰,几千残兵纷纷投降,布占泰仅领着十八人,骑的马快,逃脱了,趁着夜色奔叶赫跑去。 这一战,阵斩乌拉人马一万多,俘虏近两万人,得马三万匹,夺取乌拉主城,获敕书五百三十道。之后挥兵攻占乌拉其他城池,各个城寨几乎不战而降,俘虏人马近万,获取乌拉部民三万户,有二十万人口。至此乌拉部灭亡了。 布占泰被叶赫收留,努尔哈赤派人去索要,叶赫金台石不给。 没出征的褚英在家中没思己过,反而怨恨努尔哈赤和他的弟弟们,并把他所恨的人的“罪状”写成表文,焚表告天,诅咒他阿玛弟弟都死于战场。灭乌拉回兵后,努尔哈赤将他幽禁高墙。因为代善功劳大,性情宽柔,众人尊敬,命代善执掌国政,处理日常事务。 建州邻近的部落都已平定,兵马已经近八万人,费阿拉城住不下了,而且费阿拉地势偏狭出入不便,努尔哈赤把城池又搬迁回赫图阿拉。费阿拉城的房屋厅堂全拆除了,木料石料都运往赫图阿拉,在城里建起一座能容纳十万兵马的大营地,营地内库房、马场、校场齐备,城中打有一眼水井,不是很深,打出的水却源源不断,不但够八万人十三万匹马饮用,还能在井边浇出一个水池。 照着费阿拉城的样子,赫图阿拉依然建有议事厅和祭祀的堂子,以便办理政务和拜辑天地祖宗。努尔哈赤自己以及成年阿哥的府邸,各侍臣们的宅子都从新建造,为了不侵占原有部民的田地,努尔哈赤亲自指定每个阿哥建房的地点与房宅的规模。代善的财产牲畜最多,新建造的房宅不但最多,而且高大豪华,气势远远超过了努尔哈赤的贝勒府。其他阿哥侍臣的房子,都是看着贝勒府高矮,小一点修建,就更显得代善的府邸如鹤立鸡群一般。 新房子盖完,收拾干净了,代善站在大门外,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新家,这时,阿敏骑马从后面走过来,对代善说:“二哥有啥喜事,别在心里偷着乐,说出来听听。”代善侧脸,见是阿敏,满脸是笑地说:“弟弟看我的新家咋样?还有哪里不妥当。”阿敏下马,到代善身边,嘴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看很不妥当。”代善立刻绷了脸,斜眼看阿敏一下,指着远处的小房子说:“比你的还不好?”说完“嗤”地笑出声。 阿敏依然小声说:“哥,比我的好应该,可是你比贝勒的也好得太多了吧?”这细小的声音让代善听了一得瑟,笑容凝固在脸上。阿敏依然声音细小地说:“大哥褚英原先执掌政务,因为啥被剥夺了牛录?二哥怎小心些,这样明晃晃的。”代善愣着不动,如同一个泥像一样没有反应,阿敏又说:“别人不吱声,我不能不给二哥提个醒,我走了。”代善这才像一下睡醒似的,伸手拽住阿敏的膀子,一脸哭像一口哭腔地说:“弟弟留步,我可不愿得罪阿玛和弟弟们,你得帮我想个办法,要不我把房子全扒了重盖,行不?”阿敏说:“不好吧,你再想想。”说完要走,代善抓着不松手,阿敏挣不开,只好扶着代善胳膊说:“进屋合计合计。”代善赶忙拉着阿敏走进门里。 第47页 十七. 灭乌拉攻叶赫(下) 进到屋子里,代善恐慌地问:“有啥办法没?扒房子行不?”阿敏摇头说:“不行,二哥想想,这么豪华的房子,还没有住一天,就突然扒了,别人会咋想?大家都没说话呢,咱们自己太折腾了,不是更显得有问题了吗?”代善急着问:“咋办,有办法没?”阿敏说:“别急,有个办法,你看行不?你把这个宅子送给贝勒,说是给贝勒建造的,不就行了么?你自己再重新盖。”“这个办法好,好。”代善稳住了心神,阿敏行礼告退了。 代善按着阿敏说的话,把自己的宅子送给了阿玛,努尔哈赤高兴地收下了,又给他指定了新的建房位置,并且拿出银子交给代善,让他把自己的房子也盖得好一点。代善见阿玛高兴,一件愁人的事办得这么开心,还多得了银子,也欢天喜地的告退,张罗自己的新宅第去了。代善长子岳托的宅子建完,也要送给玛法做礼物,努尔哈赤接受了孙子的礼物,也给了岳托银子,让他自己再新建。 代善要重新建造府邸,没有在努尔哈赤指定的地方盖房,他自己选了一处房址,山势掩映,看着隐蔽,里面却是宽阔的地方,心里一高兴,又建起一座比原来更气派更宽敞的豪宅,只是被山林遮挡着,外面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巍峨的门楼。 在赫图阿拉修城建房的时候,探马送来消息,叶赫贝勒金台石要帮布占泰夺回乌拉城,復立乌拉部。努尔哈赤立刻召集各个侍臣将领,商议对付叶赫的办法,合计的结果是马上讨伐叶赫。 1613年夏末,努尔哈赤亲率四万人马,绕道苏完,从东面兵进叶赫。四万大军,漫山遍野,分左右两翼,分前队后队,依次北进,悄无声息地进入叶赫境内。 在出兵的牛录中,有不少人是新收编的乌拉的兵马,其中前锋营的一个牛录里,有十多人原是布占泰的亲兵,现在大军出征叶赫,明显是要去捉拿布占泰,有两个乌拉亲兵偷偷对其他人说:“我们去打叶赫,不就是打我们以前的主子吗?这样太不讲情义了,我们应一起反抗,即使不能救主子,也算没辜负过去的恩典。”其他人低着头没有响应的,这两个亲兵愤怒地说:“你们都没血筋吗?都是胆小鬼吗?”终于有一人接话说:“不是我们忘了过去主子的恩典,只是没有一点能力了,现在反叛,只是连累家人,都不能活,我们才几个人,除了一死,还能怎样。”其他人都贊同。“没用的东西。”两个亲兵愤恨地说着,无奈地走出去。这两个亲兵走到僻静的地方,满面愁容,无计可出,一个高个子的问:“咋整,没人啊。”另一个矮个的想了一会儿说:“只有我俩要报恩主子,豁出性命也要出一份力,要不这样,今晚逃走投奔叶赫,先给主子报个信。”“也就得这么办了。”高个的同意。天黑后,两个人假装找水饮马,悄悄消失在夜色里。 建州兵马还没有与叶赫打上一仗,叶赫贝勒金台石已经得到了消息,立即收拢境内各个城寨的兵马,集合到叶赫东城,加上贝勒布扬古的兵马共有三万多人。努尔哈赤的前锋先到达了叶赫的张城和吉当阿城,两城空无一人,守城的兵马早带着家人牲畜粮食,全都退入了叶赫东城。再前行到达的是兀苏城,城中有兵马一千人,因为城里有一个人出水痘了,所以金台石没让这个城池的兵马撤退,命他们原地把守。 建州前锋兵马包围了兀苏城,派人到城下喊话,问他们降不降,不降就攻城。城中众将官合计说:“大国兵马刀枪如林,师众如泉,甲亮如冰雪,岂是我等所能抵挡,如果招抚我们,不如降。”于是守将山谈和副将户石木开城门投降,率人出城跪迎建州兵马。之后主将山谈叩拜建州贝勒,努尔哈赤欢迎他们归附,以金杯赐酒,并把自己戴的一串东珠和金佛帽摘下来,赏给他,其他人都有赏赐,给衣物金银牛马。大军继续进兵,所路过的城寨都没有多少兵马,一击夺城,连下大小城池十九座,逼近叶赫东城。 金台石知道自己难以抵挡努尔哈赤,急忙去开原求救,将十马车的礼物,送进了开原总兵马林的府中。总兵马林喜欢金银玉石珍珠,也喜欢人参貂皮鹿茸,见了这些东西眼睛就亮,也不客气一下,全收,一高兴立马摆酒款待所有的来人,金台石哪有闲心喝酒,哭着求马林说:“哈达、辉发、乌拉三国,被建州尽取了。今復侵我叶赫,其意要削平各部,再取辽东,推平开原、铁岭做放马的牧场。请总兵大人剿灭建州,恢復各国。”马林端坐正中,手里拿个鸡蛋大的东珠,呵呵一笑说:“贝勒过于惊慌了,努尔哈赤如果侵你,俺下一令,他就退了,何须慌张,喝酒。”金台石哀求说:“大人,努尔哈赤已到东城外,大人如不快发兵,我叶赫就要灭了。”马林品一口酒,咂咂嘴才说:“有这事儿?”金台石急急地说:“正是,请大人今日就发兵救城吧。”马林本想推脱,可是又看了手里的东珠一眼,顿了一下说:“好吧。”转头对身边的护卫说:“传令,游击马时楠和周大歧率领本部一千人,携带火统火炮,进驻叶赫,守卫城池,马上准备,今日出发。”卫兵应声下去,传完命令,又笑眯眯地对金台石说:“贝勒这回放心了吧。” 第48页 金台石愣愣地看着马林下命令,等到马林和他说话,才回过神,直着眼睛,嗑嗑巴巴地说:“大,大人,就,就一千?”马林见金台石是嫌兵少,就笑了,说:“贝勒别嫌兵少,这一千人马,是开原城精锐中的精锐,俺是轻易不派出去的,要不是看在这个东……”马林想说,看东珠的面子上,话到嘴边,觉得不妥,顺嘴改口:“这个东城,俺是不出的。一千火器营,顶你两万兵,呵呵。” 金台石赶忙称谢:“多谢大人鼎力相助,小人一同回去了,多谢大人。”起身行礼,心里想:有一千总比没有强。行完礼,急急忙忙回叶赫守城去了。马林也无心留客,急急忙忙回后堂,看金台石送来的东西中,还有什么好玩意。 建州兵马还没有到东城下,努尔哈赤就得到了开原总兵马林出兵助叶赫的消息,又因为叶赫也有了防备,就决定停止进兵,准备回师赫图阿拉。许多将官都不愿意退兵,代善先来劝阻说:“我们四万兵马出征多日,还没真正见上一阵,俘获极少,今到城下,难道只因为多了一千明兵,我们就胜不了叶赫吗?多个千八百人,不也是三万多吗,比我们四万还是少,怎可怕他们?”大家都贊同,努尔哈赤说:“明兵一千,人不多,容易灭掉,可是斩明兵一人,就是与明朝开战,现在还不是与明朝开战的时候,所以要退,等待时机再来。”四万大军,全部退回建州。 兵马刚回到赫图阿拉城,辽东巡抚兼都御史张涛和辽东总兵李如柏,共派使者跟着进了城,怒气沖沖的明朝使者坐着八抬大轿,仪仗队高举迴避牌,鸣锣开道,建州迎接的兵马在最前面引路,进入栅城,见到努尔哈赤,明使者盛气凌人地说:“自今以后,不许侵叶赫。若是听从,是知道俺的好意而罢兵;若不从再侵他们,就是侵大明。”努尔哈赤答应听从明朝旨意。 明朝使者传完军令,吃饱喝足,索要了礼物,高高兴兴地返回了。努尔哈赤命人把讨伐叶赫的理由写成书信,带着去抚顺城,要见总兵李如柏,说明情况。一同带去还有八岁的十一阿哥巴布海,以及十一阿哥奴僕数人。李如柏去了自己开的妓院里喝酒听歌,没时间接待,令手下的游击李永芳去看看。见到李永芳,努尔哈赤对他说明,是叶赫先夺建州城寨,联合九姓攻入建州,后结盟嫁女,聘礼下而金台石毁约,又藏匿布占泰等事件,说完原由,努尔哈赤愿与明朝消除敌对状态,要将十一阿哥等人留下做人质。 李永芳收下书信,留不留人质,却不能做主,又去请示总兵大人,李如柏正搂着三四个歌女,兴致勃勃地看跳舞,大概也没听李永芳说话,摆手叫他退下。李永芳出来告诉努尔哈赤说,大人不收人质,努尔哈赤带着所有人返回建州。在建州与明朝关系紧张的时候,叶赫却与明朝打的火热,金台石把自己儿子送到马林家里,做为人质,实际却是马家的上等宾客,马林又增派三千人马到叶赫驻防。金台石见有明朝支持,建州不敢动了,就硬气起来,准备联合蒙古,与喀尔喀部结盟、通婚,要把三十多岁的老姑娘禧欣,嫁给蒙古喀尔喀部的忙谷尔大台吉。 十八. 休养部民兵马分旗(上) 建州疆域增大,兵马增多,这是明朝不愿意看到的,朝廷意在女真各部势力相当,相互牵制,彼此攻打,以夷治夷。如今建州势盛,叶赫衰落,因此故意偏袒叶赫,以图他能与建州对立。叶赫贝勒金台石在明朝的支持下,又洋气起来,打算联合蒙古,拉住明朝,共同孤立打击努尔哈赤。贝勒布扬古的妹妹禧欣,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老姑娘,再不是风情万种的佳人,金台石却依然拿她当王牌,准备把禧欣嫁给蒙古喀尔喀部的忙谷尔大台吉,以此与蒙古联姻。 开原总兵马林听说金台石要把禧欣嫁到蒙古,急忙派人去叶赫阻止金台石,叫他别再惹恼建州,引发兵火。等开原使者到了叶赫东城时,送嫁的队伍已经出发了,金台石头一次来了麻熘劲,把这个事办的太快了,喀尔喀部下聘礼的第二天,就送禧欣出嫁了。开原使者想阻止,来不及了。马林得报这个结果,很不高兴,心里想:金台石做的太过份,这次努尔哈赤必定动怒,还得讨伐叶赫,也会伤到开原的兵马,导致建州与明朝动干戈,我可不能担这种责任,得先写个奏章说清楚。 说干就干,动作要快,马林当即传来师爷,把叶赫、建州及蒙古的紧张局势写明白,上报巡抚和朝廷,把自己先摘出来,收了叶赫金银珠宝的事,一点也不能漏口风。奏章传到朝廷,尚书侍郎们纷纷指责辽东巡抚,办事不利,不能平息边境动乱。但是御史王雅量的看法,却与各位大臣不同,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给万历皇帝上疏:“以前都是辽东兵马助叶赫,压制建州,现在建州与蒙古争婚,势不聚合,而叶赫援于蒙古,适为中国有利。辽东设防的兵马不动,观建州进退,如果建州不听朝廷的宣谕,辽东可督叶赫,约蒙古,大败建州,扶持叶赫获胜,边境之乱就平息了。” 各种意见的奏章,都送入宫中,等万历皇帝御批,可是迟迟不见音信,不知道当值的太监是不是把奏章都当废纸了,扔破烂堆里了。 禧欣嫁到蒙古喀尔喀部的消息,很快传到建州,各个侍臣将官们听到,都异常愤怒。代善、莽古尔泰、安费扬古、户尔汉等人,一齐找到努尔哈赤说:“听说叶赫已将贝勒所聘的女人,改送蒙古了,无理莫过此事。我等既然知道了,怎能看着不管?趁他们走的不远,发急兵到蒙古追赶,把人夺回来。”努尔哈赤不贊同地说:“出兵蒙古这样的大事,如果仅因为赖婚的缘故,愤怒兴师,是很不妥的。大概上天生此女,不是没用意,因为她而使哈达、辉发和乌拉各国不和,构怨兴兵,直到今日,此女是亡国之人,已有验证。今儿明朝又帮助叶赫,不以此女与我而与蒙古,是上天欲亡叶赫以激怒我。如果奋力征战,纵得此女,徒致不祥,即归他人,亦必不永年长寿。” 第49页 莽古尔泰、旺善等依然坚持要出兵,旺善说:“蒙古夺的是贝勒的女人,不是一般人的,这种耻辱,宁死都不忍受,贝勒怎可不理,应速发兵。”巴雅喇、杨古利也贊同旺善的话。努尔哈赤对他们几个人说:“假使我因为这事儿愤怒,要兴兵征讨,你们都应阻止我。现在我已看清机数,释然于中,置之度外,息刀兵劝你们,你们怎么反而坚请不已呢?我所聘的女人被他人娶走,我都不遗憾了,你等何必遗憾呢?我决定了,不会因为你们说的那样就劳师动众。”说完,又传令户尔汉,调回驻扎叶赫边境的三千兵马,不出征。 大家见努尔哈赤坚决不出征蒙古,心里怨气不消,代善说:“我等受辱,起因在金台石,当讨伐叶赫。”旺善再提意见:“叶赫张狂是因明朝公开助兵,现在我们兵马增倍,当出征大明。”努尔哈赤又否了他俩的说法,对大家说:“如果单独讨叶赫,必能胜,但是明兵助战,不是让自己前后受敌了吗?如果征大明,可破城得其人畜,但我们这儿粮少,得来人畜何以养活?若养活他们,就累及我国部民,都飢苦不能生存。眼前要紧的,是练兵马修战具,多种粮食。叶赫早晚是我国所有,只是时机还没到。”提到出征打仗,人人欢唿雀跃,争着出头阵,一提粮食,谁都不吱声了,没人能想出办法,除了打仗掠得俘获。 努尔哈赤见没人接话,自己说了一个办法:“每个牛录出人十个,牛四头,耕种荒地,秋后打粮,都入仓库。一个人种粮田五日,种棉麻一日。”大家贊同,于是设立笔帖式八人,库官十六人,管理耕田和收成。 建州没有出征蒙古,蒙古依然纷乱不断,赤峰以北的察哈尔,是蒙古的大部,牧地辽阔,起于辽东,西到甘肃洮河,畜牧孳生,部众繁衍。现在的头领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第二十一世孙,继任汗位以来,力图再显昔日大元可汗之威,养兵牧马,已有十余万铁骑,对外号称四十万蒙古,自认为是蒙古各部的主子。林丹汗仗着兵强马壮,骚扰明境,称雄蒙古,侵袭四方,最受其害的是他东边的扎鲁特部和科尔沁部。 科尔沁部在开原正北二百里外,也是蒙古的大部,牧地东西宽八百七十里,南北长二千一百里,辽远坦荡的大平原,绿草青青,雕旋雁飞,一望无际,尽头与天边相连。然而兵马比察哈尔部少,每次交锋都是科尔沁溃败,损失人马牛羊蒙古包无数。科尔沁贝勒明安为了与察哈尔林丹汗抗衡,主动和女真人联络,昔日结交叶赫部与乌拉部,古勒山战败后,先与建州求和,结盟之后通婚多人。扎鲁特是小部,夹在察哈尔与科尔沁之间,每次察哈尔出兵,扎鲁特都先挨打。 1614年初春,科尔沁贝勒明安带着兄弟子侄,偕同扎鲁特部数个贝勒,来建州拜诣,送来汗血宝马和羊绒毯子。努尔哈赤率兵马出迎四十里,客人接进赫图阿拉城中,杀牛羊,取山珍,搬米酒,大宴各个贝勒。焚香撒血盟誓之后,蒙古两部愿再与建州联姻。 明安先对努尔哈赤说:“昨日校场上比武,贝勒第八子皇太极的马功箭功,都是精湛。”努尔哈赤微笑着说:“老八弓马算行,人也精明。”明安又说:“我的侄女,莽古思贝勒的女儿哲哲,请许给皇太极,不知道贝勒能应允不?”努尔哈赤立刻说:“你既提出来,我岂有不应之理?哲哲现年几岁,几时可出嫁?”明安说:“已十三岁,到了出嫁的岁数,一同来这了。”努尔哈赤高兴地说:“已经来了,就在厢房吗?这样好,明日我就给莽古思贝勒下聘礼,然后操办,我们再大喝一回,好好乐呵乐呵。”明安贊同说:“贝勒说的是,我也有这个意思。” 努尔哈赤当即传来皇太极,命他准备礼品:盔甲二十副,腰刀二十把,青布十匹,绸缎四匹,貂皮镶领口袖口的猞猁狲皮旗袍十件,坤秋女帽十顶,花盆底鹿皮女靴十双。明日由皇太极自己带着聘礼拜见莽古思贝勒。 扎鲁特部的贝勒们见科尔沁与建州达成婚约,急忙也要同建州立婚事,而且一上来就是三个贝勒,一同定亲,努尔哈赤都答应,送给三个贝勒的聘礼,与给科尔沁的一样不差。这一天里,努尔哈赤为四个儿子定下亲事:钟嫩贝勒的女儿嫁给代善,落内齐贝勒的妹妹嫁给莽古尔泰,额尔济格贝勒的女儿嫁给十阿哥德格类。努尔哈赤再命三个阿哥准备聘礼,又与扎鲁特的三个贝勒定下婚期,和蒙古两部贝勒结成了儿女亲家。 努尔哈赤又对蒙古各个贝勒承诺:“在赫图阿拉城东边,将修建蒙古喇嘛大庙,等各位贝勒再来建州时,就可以在大庙里做法事。”蒙古人信奉喇嘛教,但是还没有一处庙宇,只能在野外简陋地辑拜,听说给他们建大庙,贝勒们以及随从无不合掌祷告,面露喜色,钟嫩贝勒高兴地说:“大庙修成后,我们就可以住在里面,来赫图阿拉城,就像是回家一样了。”在建州与蒙古一同欢庆的时候,辽东新上任的巡抚郭光復,派遣备御张伯之到建州下书,谴责努尔哈赤。 明朝使者到达赫图阿拉城外时,建州兵马出城迎接,护卫回报:“来使张伯之气势汹汹,坐在八抬大轿里面,不搭理出城迎接的人,敲锣打鼓的仪仗队直接开入城内,前面的差役用皮鞭乱打路边的人。”努尔哈赤对大家说:“小小的备御,在抚顺城只能靠边走路,来到我地,就飞扬跋扈,毫无礼数。”旺善愤愤地说:“这种洋蹦的小人,有啥好说的,不如把他们打出城去。”努尔哈赤制止旺善说:“他们不拘礼,我们不可失信义。”又命令代善:“你去接待来使,听听新任巡抚有啥意图。来使说话如果和善,则以婉言回应;如果语言傲慢,就以正言斥责他。”代善应声出去接待,努尔哈赤没接见使者。明使者张伯之果然与代善言语不和,代善摔了巡抚的书信不看,将使者张伯之撵走。 第50页 明使者走后,代善上报努尔哈赤说:“新任巡抚要求极是无理,索要马匹貂皮人参,又要復立哈达部,更可恨要我们退出宽甸的田地,不许种粮,还有别的蛮横的事,书信还没看。”努尔哈赤告诉代善:“现在还不是跟明朝闹翻的时候,多可恨的事情,都要先忍受。巡抚新上任,要做几样活,演给朝廷看,我们得给他个面,答应他一两宗。拣事儿小点的,名声又大的,办一个,就把宽甸的粮田退给他吧。”代善应声:“听阿玛吩咐。” 退地后,巡抚郭光復果然没有再找建州的麻烦,并上奏章说努尔哈赤对朝廷惟命是从。 巡抚得到土地,刚安定,从宽甸后退的部民,发生了抢劫明朝马匹的事件,再与明兵闹出摩擦,努尔哈赤忙派户尔汉去宽甸,处罚了抢劫的部民,将马匹还给明兵。户尔汉回赫图阿拉城后,努尔哈赤问他:“我们的部民为啥抢马?”户尔汉说:“我都查清了,是一些新归附的士兵,没上过阵没有赏赐,贫苦没有财物,他们抢马,为了卖钱娶女人。”努尔哈赤说:“自从收服乌拉以来,没有大的出征,士兵得到的财物都少。你和雅尔哈齐去查一下,看看过了十六岁还未婚娶的,有多少人,录成名册,不要漏记。”户尔汉领命找雅尔哈齐办差去了。 十八. 休养部民兵马分旗(下) 费英东见努尔哈赤要数未婚娶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问:“贝勒要记录这些人,有啥用处啊?”努尔哈赤说:“部民们没有女人、家业,怎能用心出征?不出征时,又生骚乱。我打算找出特别贫苦的人,给一些财物,让他们都娶上女人,你看咋样?”费英东听了,感动地说:“大善事,应该应该。” 户尔汉与雅尔哈齐两人逐个牛录清查,把核实准确的人名,编辑成册,共有一千三百人。努尔哈赤给每个人银十两,青布一匹,绸缎八尺,令他们自己娶女人成家。数月后,再命雅尔哈齐按名册,查看这一千多人的情况,不两天,雅尔哈齐回报:“已有一千零一百三十人婚娶,余下一百七十人,不能娶到女人了。”努尔哈赤不解地问:“怎么一千多人都能娶,而那一百人多不能?是把给他们的钱喝了,还是输了?”雅尔哈齐摇头说:“都不是,是没有女人了,一千多人一起聘娶,太多了,成年女人一个都没有了。”努尔哈赤说:“这不行,一定要让人都娶上,再想办法。”雅尔哈齐纳闷儿地说:“没人,能有啥法?”努尔哈赤回答:“在说,你歇吧。”雅尔哈齐退出去了。 努尔哈赤叫来户尔汉和费英东,把女人不够的事告诉他俩,然后问:“你们看有啥主意?”户尔汉说:“我们很久没出征了,没有俘获人口,所以女人也少。”费英东也说:“这事实在没主意,总不能给他们买女人吧。”努尔哈赤接口说道:“你说的法行。”费英东发愣地问:“我说啥办法了?”努尔哈赤说:“买女人,就是花钱买,也要把这个事办妥。”户尔汉和费英东一齐吃惊地说:“这……”努尔哈赤又说:“就你俩办这个差使吧,去明兵驻扎的大城池,买够一百七十个。”二人领命,起身先去辽阳。 两人穿着便装带足银子,领了几个随从,进了辽阳城。在集市上,看到了一户逃荒来此的人家,要卖两个十多岁的女孩,稍细看,褴褛的衣衫遮挡不住清秀,两人上前询问身价,正说着话的时候,拥过来一群恶狠狠的大户家奴,集市上行人纷纷闪让,这些家奴盯上两个女孩,一伸手抓住,就要抢走。户尔汉一见,大喝:“放手,光天化日,还敢抢人么?”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怒喝他们,抓人的手都停住,愣着不动。恶奴群中走出一个领头的管家,斜眼打量户尔汉一行人,见是剃头梳辫子的女真人,一脸傲气地说:“哪山沟里的草民,没听说过总兵李如柏大人吧,俺家大人要养一千个妓女,就差俩了,今天有了这俩妞,正好够数。怕了?闪一边去。”户尔汉怒声说:“总兵敢在巡抚城里抢人?”管家一声奸笑:“巡抚算啥,就是京城也随俺便,走。”家奴们抬脚要走,还没迈出一步,被又来一伙女真人围住,其中一个领头的说:“这俩人我们买了。”说着,把两大锭银子扔在地上,两个女孩一下被这伙女真人拽过去。 李如柏的管家大怒,高声叫:“反了,给我打。”恶奴们挥棍就上,这伙女真人反手还击,一眨眼的工夫,连管家带恶奴都被撂到,抱着胳膊腿打滚哭叫,那些女真人带了两个女孩走没影了。费英东赶紧拉着户尔汉离开,户尔汉说:“那些人是赫图阿拉的。”费英东问:“真的,你认识?”户尔汉说:“他们是启达的家奴。”费英东吃惊地说:“咋回事呢?”户尔汉说:“不知道。” 启达是额亦都的次子,现在二十多岁,为人处事精明伶俐,努尔哈赤特别喜欢他,从小长在贝勒府里,成年后,又娶了努尔哈赤的五格格。但是启达不像他阿玛那样忠诚能干,把聪明都变成了歪点子,从不出征上战场立功,吃喝嫖赌样样都特别精。在家奴给他抢女人的时候,启达自己没在家里闲着,带了几个人,偷着跑出建州,到开原城里逛妓院下赌场去了。妓院里一次最少点十个人,大吃大喝,酣饮通宵达旦,消魂不分昼夜,妓院里累完进赌场,一扬手出十万,输净也面不改色。别人要是输这些,会嗷嗷哭着踹门而走,要是赢这么多,会嗷嗷喊着踢门而出,所以那个门也被叫做嗷门。启达与别人不一样,上青楼撒银子,用钱毕竟有数,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出入嗷门还这样气色不改,可没有几个,结果被人盯上了,盯上他的不是图财害命窃贼,是开原城里的捕快。 第51页 开原的捕快都很疑惑,这个女真人既不是叶赫部的侍臣,也不是贝勒家的阿哥,没人认识,怎么有这么大的手笔,很可能杀人越货江洋大盗。于是秘密抓捕了启达,一审问,原来是建州的人,大老远地越境来开原城找刺激。捕快不相信他这么富有,将启达押送回建州对质,到了额亦都家中,见到果真是大户人家,挥霍的钱财不是贪污的公款,也不是偷抢的脏钱,捕快们就放了启达,回城復命走了。 开原捕快前脚走,跟后辽东总兵李如柏的使者就进城了,随使者同来的还有李如柏府中的管家,费英东和户尔汉也从辽阳回到赫图阿拉城,在城门口看见李总兵的管家,知道有麻烦了,赶紧先去见努而哈赤。 见到努尔哈赤,户尔汉把启达家奴打伤李总兵管家事说了,现在李如柏一定是讨公道来了。努尔哈赤叫户尔汉去找额亦都核实,是不是真事,不要冤枉了启达。总兵使者在议事大厅里见到努尔哈赤,愤怒不已,要建州给个交代,努尔哈赤告诉使者,不必急躁,会给他满意的答覆。正说着,额亦都绑了启达,抢人的家奴,还有强买来的两个女孩,一起送到议事大厅。努尔哈赤传令:“将打人的阿哈斩了,首级交给李如柏的管家,买来的两个人也交给管家带走。”使者满意地走了。 努尔哈赤对额亦都说:“启达没参与,是手下阿哈惹事,让他回家去吧。”额亦都跪着说:“是这个逆子恶劣,让贝勒蒙辱,怎能不重罚他?”努尔哈赤安慰额亦都说:“不必太介意了,孩子得慢慢管。”然后命侍卫给启达松绑,让额亦都带回去。 数日后,额亦都在自己家园子摆酒席十余桌,将所有亲属本家上百人召集来,说有事商议,主子奴僕都入席喝酒。宴席进行的差不多了,老酒喝了几十坛的时候,额亦都忽然站起,命人绑住启达,大家的惊愕不知何故,启达的额娘哭喊着拽儿子,要解捆绑的绳子。额亦都上前推dao福晋,拔刀大怒,厉声说:“天下有杀子的人吗?此子傲慢不训,遇贝勒家阿哥,拦路不让,皇太极进报军机,要给他让路,下道走沟。不除这个孽障,他日必负国恩,败及门户。不从者,血此刃。”众人都恐惧,启达冷面不语,奴僕们把他抬入室中,用被闷死了。 额亦都进贝勒府,请罪,努尔哈赤惊愕,嘆息不已,没有说话,在座位上愣神很久,才说:“唉,下去吧。”额亦都退出。努尔哈赤对户尔汉说:“长子阿尔哈图图门,心术不正,不认己错,深恐日后败坏治生之道,故囚于高棚。经两年深思,虑及长子若生存,必会败坏国家。倘怜惜一子,则将危机众子侄大臣国民。今始下决断,把他永久地送走吧。”户尔汉跪地惊异不动,努尔哈赤说:“听明白了吗?”户尔汉睁着大眼睛点头,努尔哈赤说:“这个差使你去办吧。”户尔汉跪着没动,努尔哈赤大声说:“速去。”户尔汉这才应声“喳”,下去了。这年褚英三十六岁。 努尔哈赤处理完家事,再准备重新编制军队,现在人马分为五旗,因为收復乌拉及东海女真以后,各牛录人马多少不齐,所以趁着没有战事,统一牛录的定员,以三百人为一个牛录,设一员牛录额真统领。五个牛录为一甲喇,设一员甲喇额真统领。以五个甲喇为一个固山旗,由固山旗主统领。每个固山旗中另有巴牙喇亲兵牛录五到十个,归固山旗主直接统领。全军共分出八个旗含有二百六十个牛录,将原来的黑旗取消,保留余下的黄旗、白旗、红旗和蓝旗四旗,增添的四旗是:把原有四色旗帜的周围加上红色或者白色的镶边,成为镶黄旗、镶白旗、镶红旗和镶蓝旗四旗,与原旗帜合称为八旗,有兵力七万八千人。 八旗人马由努尔哈赤及其子侄统领,努尔哈赤亲自带领两黄旗,代善统领两红旗,阿敏领镶蓝旗,莽古尔泰领正蓝旗,皇太极领镶白旗,杜度是褚英的长子,努尔哈赤的长孙,领正白旗。 又依据五行相生相剋及左右方位的关系,再将八旗分成左右两翼,每翼各四旗,分别由费英东和额亦都统领。费英东为左翼四旗的固山额真,统领的四旗是:镶黄、两白和正蓝。额亦都为右翼四旗的固山额真,统领的四旗是:正黄、两红和镶蓝。 兵马分定,暂无战事,努尔哈赤命令各旗加紧操练,养精蓄锐,准备与大明一比高低。 十九. 出兵滨海送礼辽东(上) 八旗兵马重新分理完毕,各旗在自己的校场操练,抽调出来的旗人在荒原上开田种地,或者进林海深处採摘山货,原野村屯,平静安宁。然而,辽东明朝官吏又有升降,将帅的变动,再次影响到建州。 巡抚郭光復就任后,为了增加自己的权威,排挤辽东原有势力,上书朝廷,请求任命旧部老将张承荫,担任辽东总兵。现任总兵李如柏是李成梁的儿子,李成梁盘踞辽东三十多年,结交朝中权贵,把四个儿子都安排成了高官大吏,如今李成梁已年岁老迈,很久不到朝中走动,关系网早就断捻没有了,所以巡抚一纸奏章,令李如柏回家养鸟熘狗开妓院去了,张承荫走马上任。 新总兵张承荫虽然是靠关系升职的,但他却是一个能干将官。继任后,整治兵马,修造战具,亲自巡查边界城墙,并且装扮成小商贩,牵马驮货,进入建州地界,搜查当地实情,偷窥八旗兵马的营房驻地和校场演练。看到八旗士兵体格雄壮,操练整齐,盔甲亮得耀眼,纪律严明,比明朝的驻军精神多了,因而渐起嫉妒之意讨伐之心。侦查完兵营,再巡查与明朝交界的地带,看到肥沃的田地里,苞米露黄,高粱穗压低了头,一串串豆夹都是熘熘鼓,轻风吹过谷子地,像大河里翻起了层层细浪,见到这丰收的景色,让张承荫更加郁闷,实在看不下去了,气哼哼地上马,回了辽阳城。 第52页 张承荫进城,直接就去拜见巡抚郭光復,先说了看到的建州实情,然后要出兵攻占赫图阿拉城。巡抚连连摇头,否了总兵的意见,郭光復告诉张承荫说:“咱们在辽东,应该安抚边境,尽忠朝廷,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生出事端,给自己找麻烦。”张承荫见巡抚不支持出兵,无奈地回到总兵府,嘆着气,不甘心看着建州不管。 府里的管家听见张承荫嘆息不已,从旁边侍女手里接过茶壶,斟水时小心地问:“老爷为什么事嘆气?”张承荫说:“俺手握重兵,不能为朝廷出力,心里烦闷。”管家说:“老爷您日夜操劳,怎还没出力呢?”张承荫喝一口茶,顿了一下才说:“俺想出兵建州,为国立功,巡抚大人却不肯,才心烦。”管家弓着腰,走近说:“老爷要是想办法,让建州先侵犯咱们,巡抚大人还不得派老爷出兵么?到时候老爷就可上阵立功了。”张承荫一听,来了精神,说:“好,好主意啊。嗯,俺有办法了。” 不多日,张承荫派手下的通事董国阴出使赫图阿拉。努尔哈赤接见了总兵的使者,董国阴进入议事大厅,见面就说:“你们住所以外的地方,都属于俺们明朝。现在俺们要立界碑,其中几个地方,有柴河、三岔和抚安,那里的庄稼不许收割,住在那的,你们的边民,都要迁回你们城里,把地方还给俺们。”努尔哈赤说:“我们累世居住的田地房舍,突然令我们丢掉,是你们想弃盟好,故意说这样的话吧?有贤者云:海水不溢,帝心不移。今明兵偏助叶赫,敌对建州,又令我境内部民不许收割自己种的庄稼而迁走,是帝心移了。不愿太平相处,与我交恶,我们地小兵少,受小害,你们国大,不受大害吗?”董国阴脸色不悦地说:“难道你们还敢和朝廷动刀兵不成?”努尔哈赤说:“如果有兵祸,我们部民不多,不难迁走躲避,你们大国能把民众都藏起来吗?若兵马相接,唯独是我们有祸患吗?你们自恃国大兵众,动不动就欺凌于我,须知大小盛衰皆由天意。你国每个城池屯兵一万,国势还达不到,每个城池屯兵一千,我就能俘获城中军民。”董国阴怒声说:“此话太过分了,等着战场上见高低吧。”说完,带着盛怒走了。之后,张承荫命人立界碑数个,把多处种了庄稼的粮田,划入明朝界内。 安费扬古、代善、阿敏等人,见明朝总兵如此霸道,都怒气上沖,请求出兵,攻打辽阳,努尔哈赤不准许,并派人传令在边界居住的部民和士兵,随便让明兵立界碑,不得与他们有冲突,忍让明朝的官吏。总兵张承荫派人先出使赫图阿拉,后让人在建州境内的粮田里立碑,以为努尔哈赤必然会动怒,与进入建州的人动兵戈,所以暗中调动兵马,准备还击。然而一下军令,才发现,好几路人马听调不听宣,对总兵的军令阳奉阴违,动作迟缓,出人不用劲,出工不出力。张承荫见发出的命令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没有声息,既吃惊又愤怒,命亲兵去各路督察,亲兵回报,不听军令的将官,都是原总兵李如柏的心腹部下,现在依然服从李如柏的操纵。张承荫得知有这种事,勃然大怒,准备上报巡抚清洗兵将。还没有着手办这个事,卫兵送来了李如柏的帖子:辽东的老总兵李成梁去世了。 李如柏、李如桢、李如松、李如梅四个兄弟大办后事,报信的帖子发出数千份,建州、叶赫、朝鲜及山海关以里都送到了。李成梁带兵三十多年,手下出去的将官极多,山海关的总兵杜松,渖阳参将贺世贤,广宁总兵罗一贵等人都是昔日的部下,像抚顺游击李永芳,铁岭游击于守志一样的小官,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各路有出息大将豪吏,都风风光光地来给李家送礼,几十座酒楼一同摆下宴席,宾客来往一月不绝,豪华的宝马跑车,争奇斗艳塞死了大街。建州也派出赶礼的使者,由费英东和户尔汉两人带领几个随从,给李如柏送上银子三百两。 十九. 出兵滨海送礼辽东(下) 李如柏单独接待两人,安排他俩住在一处隐蔽私宅里,让管家带去奴僕十多人,侍女三十多人,仔细伺候建州的客人。和管家已经打过两回交道,都是老熟人了,现在管家知道了费英东和户尔汉两人的身份,客气地不得了,每天要来宅子里一两次,关照吃住,唿唤侍女跳舞敬酒。有两个领舞侍女,容貌清新秀丽,身姿优美,长的还有点相像,穿的服饰不多,上身前面带了一块手帕加一根细线,半开半掩,下身穿着长袜,腿根处繫着一条素色的细绸带,绸带系成的蝴蝶节,颤颤抖抖欲遮欲落地挡在前面。 衣裳没有半两重,上面挂的装饰不一般,系手帕的线上串了四颗珍珠,三颗樱桃大的黑珍珠排在胸前,另一颗李子那么大的红珍珠挂在后背。手帕的四角上,镶着纯金压成的云彩卷,手帕两侧凸起处,各有一颗菱形尖的亮钻,像太阳下的冰晶,又像宝剑的剑尖,能让你感觉到手指被刺破正在滴血。腰下的绸带,更让人眼睛发蓝,两侧佩香囊锐角,前边坠着翠玉宝石,后腰正中垂着貂尾,身形未动,玉角相击,轻音乐耳,香气袭人十步之外。 费英东握着酒杯问管家:“你家主人太富有了,侍女一身珠宝,值多少银子?”管家指着系绸带的侍女说:“这一条绸子上的东西,值金子三十两。”费英东听了再说不出话。户尔汉对费英东说:“前边的两个舞女,好像见过似的,咋那么眼熟呢?”管家笑着接话:“大人真是多忘事,这两个女子不是在辽阳买的,被你们抢去又还给俺们的么?怎么不记得了。”户尔汉吃惊地问:“是么?”再细看她们,又说:“真看不出来,不像,太不像。”户尔汉又问管家“你在辽阳不是说买人做妓女么?咋都成了侍女呢?”管家笑道:“有区别么?反正都是大人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53页 送礼完毕,费英东和户尔汉返回建州,户尔汉问费英东:“李如柏这么豪富,他一年有多少俸禄啊?”费英东说:“肯定不够买一条绸子上的珠宝。” 户尔汉刚回到赫图阿拉,努尔哈赤告诉他,准备带兵出征东海西临、雅揽两部。建州派往东海做买卖的生意人带回来消息说,两部在联络已经归附努尔哈赤的部落,要反叛建州,不进贡貂皮,不出人到建州当兵。西面的明兵在挑衅,东边的领地不容叛乱。努尔哈赤命户尔汉率领两个牛录六百人,带着阿拜、汤古代和塔拜三个阿哥,进兵海参威以东的雅揽、西临。户尔汉率领这一队人马在高山峡谷中悄悄行进,钻森林射杀沿途猎物,过江河砸冰窟窿捕鱼蟹,补充食物。整整走了一个月的时间,到达西临部,乘其不备,偷袭了山寨,斩杀敌兵二百,俘获人畜近千。雅揽部闻听西临被攻打,举全部落四百兵马来助战,这时西临已被占领,户尔汉率领两个牛录兵马迎击雅揽部,一战灭掉助战的四百兵,继续进军,俘获雅揽部人畜一千,返回建州。 努尔哈赤亲自查问俘获的部民,为啥要反叛,有一个小头领知道原因,他告诉努尔哈赤说:“雅揽部东边是额黑库伦部,他们部兵马强壮,铁骑过千,周围各部落都顺服,他们的贝勒说:传言建州兵马勇勐,但是比我部差多了,我手下兵将才是天下第一勇勐。如果有谁不信,可以捎信给建州,让他们派兵来战。其他部落都相信额黑库伦贝勒的话,所以才要反叛。”努尔哈赤决定要除掉叛乱的根源,灭掉额黑库伦部。 1615年冬,努尔哈赤从每一旗中抽出一个牛录,共两千四百人,由巴雅喇、阿巴泰、巴布泰和巴布海四人统领,进兵乌苏里江以东纳赫塔赫河以北的额黑库伦部。大军东进四十天,到了纳赫塔赫河的河源下一百三十里处,在顾纳喀库伦扎营,传信招抚额黑库伦城中的人马,城中回信说愿降。但是城外各处人马陆续进入城内,集合了三日,仍不投降。额黑库伦城墙由一丈高的巨木夹成,木栅栏外有三道一人多深,五步宽的壕沟,额黑库伦贝勒命人撤走壕沟上的桥板,关紧城门,弓箭手布满城池四周,严密把守。 巴雅喇见城门紧闭,箭矢对着城外,没有投降的意思,于是命令攻城。六旗重甲骑兵列一字阵前沖,向壕沟中抛投土袋,顷刻之间,在三道壕沟上垫出一条路。骑兵顺着垫出的路,顶着城里射出的箭矢,冲到城下,抛出捉马的绳套,挂在巨木的上端,然后用两匹马拽绳子,一较劲,巨木轰的一声倒地,几十个铁骑同拽拉,木城墙出现了数个豁口,城内弓箭手纷纷逃命,巴雅喇等人率领八旗兵马沖入城中,飞矢如雨,刀剑齐下,斩杀敌兵五百。额黑库伦贝勒带着三百残兵逃出城外,巴布泰率领一个牛录追击,在郊外将溃逃兵将全部杀尽。这一战,俘获人畜一万,编降户五百,带回建州。从此,东海部落,十年无人敢叛。 东海平定,蒙古安抚,叶赫无声息,明兵虽然欲动,但是将帅心思不一致,行动不成攻势,四邻安静。这时建州的各个旗主侍臣将官们,共同请求努尔哈赤上尊号,登基称汗。 二十. 建元天命(上) 1615年的年末,春节将至,赫图阿拉城内早有了喜庆的气氛,杀猪宰羊蒸豆包,穿上新衣带新帽,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杀年鸭,二十九出米酒,三十晚上坐一宿。八旗的额真侍臣们也聚到一起,合计这个春节怎么给努尔哈赤拜年,大伙儿七嘴八舌说了半天,都是以往拜年的礼节,皇太极截断大家的话,说道:“大伙儿这些主意,和往年差不多,没点新鲜的?”这一问,顿时都没声了,刚才乱闹闹的说话声一下子静了下去,屋子里静得像没有一个人似的。 这时,人群最外圈传来一句话:“俺有个想法。”大家都扭头看去,说话的人叫龚正陆,是早年从明朝境内抓来童生,口音也不太一样,因为认识字,留在努尔哈赤身边写书信,成为侍臣。 龚正陆见大家都在听他的话,就接着说:“远古时候,商朝的成汤起兵做大王,是仅有七十里的小国;周文王起兵,只有一百里的封地;汉高祖称王起于泗水亭,今淑勒贝勒拥有建州,统领海西,……” “净是废话,和拜年有啥说道儿。”阿敏怒喝一声,打断了龚正陆长篇大论的开头,惊得他定住那儿一动也不动。皇太极起身,摆手止住阿敏说:“二哥,先听他说完。”转身又对龚正陆说:“先生请接着讲。” 龚正陆稳稳神,继续讲:“我家主子如今统领兵马数万,踞有疆土千里,当称皇帝,以帝号作为新年贺礼。”急忙说完,弓身退下。龚正陆走了,大家还是没有言语,眼睛相互啥么,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都没了自己的主意。正在犹豫不定之时,额亦都与皇太极先表贊同,额亦都说:“因我们的国中失去了大汗,各部蜂起,皆称王争长,互相战杀,甚至骨肉相残,强凌弱众暴寡,没有汗的生活极苦。今上天要使我们国人得享安康生养,是天的仁慈才让国中有了贤明的淑勒贝勒,将贫苦的人恩养,所以应当上尊号为大汗。” 皇太极也同意地说:“是阿玛的睿智功劳,才使得兵马强盛,生存无忧,阿玛不做大汗,哪个能做?”其他的额真侍臣听了,都说应该这样,于是命龚正陆写文书,上报给努尔哈赤,请予上加尊号,努尔哈赤允许,定下在新年举行登基典礼。 第54页 1616年丙辰春,正月壬申朔日,是新年的第一天,清晨,天空湛蓝,旭日刚冒出山尖,集结号角响起,努尔哈赤的兄弟子侄侍臣,以及八旗各等额真护卫,齐集大殿广场上,各自站立到插在四方四隅的八旗下面。四方是东南西北,四隅是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共八个方向,每一旗固定一个方向,无论围猎征战,还是居住集会,都依既定次序不变。辰时,各旗集结完毕,努尔哈赤头带貂皮翻沿暖帽,身穿杏黄色龙纹长衣,率八名带刀护卫升殿,面南背北,端坐在御座之上。 努尔哈赤入座后,从每个旗下,走出一个侍臣,手中都捧着红色纸的文书。八个捧送文书的侍臣一齐走到大殿前跪下,八旗下的所有人随着八个侍臣跪于后面。御座右侧近侍阿敦,与左侧的巴克什额尔德尼,同时向前迎出来,接受八个侍臣呈上的请求上加尊号的文书,二人转身捧回八份文书,把它们摆放在努尔哈赤前面的红色的桌子上。额尔德尼站立御座左前侧,面对八旗下众人,宣读表文之后,大声说:“上加尊号为:阿卜凯、福灵阿、淑勒汗。”殿外八旗下额真侍臣以及场外兵将,齐声唿喊:“阿卜凯、福灵阿、淑勒汗。”唿颂后起立,站在旗下。“阿卜凯福灵阿淑勒汗”是女真话的尊号,意思为“天命覆育列国英明皇帝”。 努尔哈赤大汗起身离开御座,走到殿外广场上的香炉旁,亲手点燃用杜鹃花制成的香粉,然后跪地拜辑上天,八旗各额真侍臣兵将,一同面朝香炉跪拜,大汗对天拜辑说:“黄天在上,今努尔哈赤登基称汗,重立大金国,建元天命,求上天保佑我国兵强马壮,六畜兴旺。”三叩首之后,起身回到御座。八旗额真侍臣将士在鼓角争鸣的乐声中,依次向大汗行三叩首礼庆贺,这一年,努尔哈赤五十八岁。 行礼完毕,努尔哈赤大汗发布上谕:“朕闻,上古治世,君明臣良,同心共济。君臣无私,秉志公诚,励精图治,则天心必加眷佑,地灵亦为协应。天无私,四时顺序;地无私,万物发生;人无私,则遮事咸理。大金的君臣,皆当修身德清,以齐家治国,使黎遮安康。”上谕宣读完毕,再由额尔德尼公布对各额真侍臣的封赏,加封和硕贝勒八人,做为八旗的固山旗主,分别是:大和硕贝勒代善,二和硕贝勒阿敏,三和硕贝勒莽古尔泰,四和硕贝勒皇太极,五和硕贝勒阿济格,六和硕贝勒多尔衮,七和硕贝勒多铎,八和硕贝勒济尔哈朗。公布名字之后,八大和硕贝勒到殿前谢封,四个大的和硕贝勒都是二、三十岁,大步进殿,掸开左右马蹄袖,跪地叩首。四个小的和硕贝勒,就大小不一了,阿济格与济尔哈朗年龄稍大点,一个十二,一个十七,是自己跟着前面哥哥们走,进入大殿内,学着行礼。再后面的多尔衮和多铎就太小了,多尔衮只有五岁,多铎才三岁,是由他们的额娘带来的,大福晋阿巴亥一手抱着多铎,另一手领着多尔衮跨进大殿的门槛,多尔衮费了很大的劲,被他额娘拎着才进到门槛里面,进到门里,阿巴亥放下孩子,让多铎和多尔衮自己往前走,两个小不点像大人似的,走步,掸左袖,掸右袖,跪地,叩头。看着俩小人有板有眼的动作,旁边的人跟着拣笑,就连御座上一脸严肃的大汗,也是满脸笑容,跪在第一排的皇太极,也忍不住侧头偷看。 多铎做完了一整套的行礼,还没等别人说话,自己站起来就往门口跑,到大福晋阿巴亥跟前说:“额娘,我行礼了,给我苹果。”话没说完,就从他额娘的衣兜里拽出一个苹果,“喀嚓”就是一口。多尔衮本来跪那直熘熘的,看弟弟跑了,也跟着站起来跑过去,跟他额娘伸手,两边看的人不禁轰然大笑,原来是两个苹果哄得他们规规矩矩。 封赏和硕贝勒八人之后,再由额尔德尼公布,加封一般贝勒十四人,有大汗的弟弟、儿孙和侄儿,分别是:穆尔哈齐、雅尔哈齐、巴雅喇、阿拜、汤古代、塔拜、阿巴泰、巴布泰、德格类、巴布海、图伦、杜度、岳托和硕托,十四个贝勒进殿叩拜。由近侍阿敦宣布加封一等大臣五人,分别是:一.额亦都--钮钴禄氏,二.费英东--瓜尔佳氏,三.何和里--董鄂氏,四.安费扬古--觉尔察氏,五.户尔汉--佟佳氏。阿敦再宣布加封的二等大臣九人和三等大臣十二人,二等大臣有:额尔德尼、阿敦、穆哈连、博尔锦、旺善、杨古利、班布理、常书和龚正陆。三等大臣有:鼐护、斋萨、阿林察、武谈、颜布禄、兀凌噶、鄂尔果尼、洛科、洛汉、雅虎、煌占和斐扬占。贝勒大臣加封之后,军中所有将士,都有奖赏,从固山额真到最低等的牵马阿哈,各个分到银子、牛羊,广场内外人人欢喜,登基典礼结束,各旗兵将兴高采烈地回家过大年去了。 众人各自回家,大汗回宫,有一个大臣却没回自己家,撵着大汗的仪仗,追到努尔哈赤的家里。这个追赶的人就是刚加封的一等大臣安费扬古。努尔哈赤前脚才进屋,安费扬古后脚连着跟了进来,一脸不高兴地给大汗请安。努尔哈赤说:“家里不用拘礼,咋了不高兴?”安费扬古起身,撅着嘴说:“我有话要问大汗。” 努尔哈赤笑着说:“今儿个站一上午,乏了吧。过这个年,你也五十八了,与朕同岁,别累着,先回嗑歇歇,有事儿明儿个再办。”安费扬古不同意:“我话不说,睡不着觉。” 第55页 努尔哈赤笑道:“这么严重,那你坐下说吧。”安费扬古问:“大汗过去奖励额真兵士,从来都以战功论赏。今儿个加封的八大和硕贝勒,四个大阿哥功劳显着,封赏不过份,可四个小阿哥,还走不稳道呢,怎么就封成了和硕贝勒?我不懂。” 努尔哈赤说:“这四个小的,现在是没有一分的功劳,但是他们资质聪明,天赋大任,将来的功劳,要比四大贝勒还高。”安费扬古又问:“那他们现在就当四旗的固山旗主,怎么带兵?” 二十. 建元天命(下) 努尔哈赤拍拍安费扬古的肩膀说:“四个小的只是先给个封号,八旗兵马还是由四大贝勒和杜度统领,和原先一样,朕自领两黄旗,代善领两红旗,阿敏领镶蓝旗,莽古尔泰领正蓝旗,皇太极领镶白旗,杜度领正白旗。四个小贝勒不领兵,这回知道了吧?” 安费扬古站起身说:“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让三岁的小阿哥掌旗呢,我回嗑了,臣告退。”行礼退出了。 大金在建州立国,努尔哈赤命文臣起草文书,分别递交周边各国,先奉书于朝鲜国王知道:大金国已收取辽东的建州、海西和东海女真各部,建元天命,有朕管束国人,与你国往来走动友好,我们二国,应当无刀兵,通商贸行礼仪。又送书至蒙古科尔沁部与扎鲁特部,最后呈文辽东新上任的巡抚李维翰,文书里说:“辽东女真人本是前朝金国之后裔,南方中原人不明北方语音,误读金为女真或者诸申,又大多通称建州。现在有淑勒汗努尔哈赤,收管建州国之人,再称大金,踞守大明九百五十里边疆。”书信送出不久,朝鲜国王光海君派使节来祝贺,蒙古科尔沁贝勒安明,率领本部的贝勒台吉千人,带礼品百车,前往大金都城赫图阿拉庆贺。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兵马出迎百里。 辽东巡抚李维翰接到文书,不知道是应该道贺,还是出兵讨伐,因为刚到辽东才上任,还把握不准火候。李巡抚在自己家的后堂转了一圈又一圈,挠脑袋,拽鬍子,也想不出头绪,抬手喊垂手站立门口的家人:“去叫师爷来。”“是,老爷。”家人应声退出去,不多会儿,一个瘦老头弓着腰,半跑半走地进了巡抚的后堂。进门拱手问:“老爷有何吩咐?”李维翰已经转累了,坐进太师椅说:“建州的贝勒,又改名叫淑勒汗了,好像还举办了庆典,给俺也呈送来文书,你看得怎么弄这个事?” 师爷再弓了弓腰,跨近一步,站到太师椅的侧面,试探地问:“老爷您的意思是……”李维翰仰头看着棚沿说:“如果去祝贺,不太妥当,他们称汗,并非皇上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朝廷平起平坐了,去是不行。如果不祝贺,而是派兵讨伐,也不妥,前几任巡抚都与建州通商做买卖,俺一上任就开战,要是损兵折将,也不妥,这真是难办的事。俺在朝中没人,头上这顶乌纱是大价来的,不能没带热乎呢就出毛病,愁人。” 干瘦师爷的小眼睛翻了翻,说:“老爷莫急,不如先等等看,现在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意思,过些时日,弄到上头想法,咱们再做计划,眼前先眯着,装不知道建州的事,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老爷看可以么?”“咳,”李维翰长出口气说,“没啥好着,先这么办吧。还有,你马上操办些上等的特产,要黑貂皮,千年参,小鹿茸,成对的猴头,牛眼大的珍珠,虎鞭熊掌之类你看着办吧,俺得给王在晋大人送点礼,探探口风,去后房管家那,先支两万银子。”“是,老爷。”师爷弓身退下。 巡抚李维翰划拉来不少好货,派了能言善变的心腹亲信,前往京城,到王在晋的府中送礼。巡抚的亲信本来没有打算细说建州的情况,只想稍透露一点,好探听王大人的口气,可是没有想到,王在晋竟然比李维翰知道的详细多了。原来朝鲜已经送来国书,报告了建州的事情,王在晋当即给万历皇帝呈奏章说:“朝鲜咨报,努尔哈赤僭号大金国汗,建元天命,指中国为南朝,黄衣称朕,词甚悔慢。”奏章上呈宫中多日,还不见批覆,这时,辽东巡抚李维翰派心腹来送礼。王在晋赶紧询问建州的情况,可是来人收肠刮肚讲述的,还没有他自己知道的详细,本想要发雷霆训斥李维翰一顿,又一想,人家大老远送来那么些好东西,很劲咳嗽两声就算了。 尚书大人直接告诉李维翰的亲信:“回去跟你家大人说:不日将有圣上的旨意,叫你家大人整治军马,准备讨伐建州。”心腹亲信急忙打马回辽阳向巡抚禀报,带回来的不是风信,是准信,巡抚李维翰立马准备,可是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圣旨传来。李维翰又与师爷合计,要先找点建州的不是,为进兵讨伐弄几样话把。 大金国初立,增加了不少新的事儿,先向周围邻国发送了国书,再向漠北蒙古及东海女真等边远的地方,派出商队做买卖,挣钱的同时,也能了解那里的风俗地理。在大汗往外派发使臣商人的时候,也有更远的异域之人,来到大金国都,还没出正月的一天,一个远游的苦行僧,光头带戒,身穿破烂的黄色的袈裟,敲着木鱼,走进赫图阿拉城化缘。 这个和尚进城后,在一片开阔的地方,放下木鱼,拿出一块团蒲铺开,打坐,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不多会儿,就有很多人来围观,可是不知道和尚嘴里说是啥话,没人听得懂。女真人信萨满,如果有人得病或者丢了东西,就请萨满来做法,点香跳大神,往往有灵验。今儿个见了这个和尚,估计与萨满差不多,也许能给人治病,有人上前与和尚说话,和尚也回答,可是一句都听不明白,和尚换了一种话音,还是无人懂,和尚又换话,讲的是蒙古话,这回有人可以同他说话了,女真人大多会蒙古语。和尚说:他是西藏的喇嘛,出来讲佛法化缘,请施捨钱财食物。 第56页 北方人淳朴乐善好施,当地俗语说“要三年大饭,给个县官都不干。”见大老远来的喇嘛要东西,纷纷给钱给物,又请喇嘛到家里住,喇嘛接受财物,但是不进人家,只在路边打坐,天色晚了,喇嘛闭目入定,一动不动。第二天早上,先出门的人看见喇嘛依然在打坐,鬍子上和袈裟破口的地方都结满了霜凌,喇嘛像没有感觉的石头人似的,纹丝不动。 太阳升起来,晒化冰霜,喇嘛好像才活过来,睁开眼睛,手也能动了,开始敲木鱼用蒙古语讲经文。天天如此,一连五日,没有起过身,没有离开过打坐的地方。听经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夹在人群里听经的,有大臣有贝勒,努尔哈赤大汗也穿着便装,连续听了三日。第六天,大汗请喇嘛进汗宫,喇嘛不去,说自己只能住寺庙,大汗说要给他在城外山上建庙宇,请他做主持,喇嘛默许。 努尔哈赤回宫后,把自己准备出钱建庙宇的想法,告诉了大臣们,大家没有同意的。何和里给大汗讲了一个故事,告诉大汗,喇嘛不如萨满灵。何和里说:“我以前听说,有一户人家住在施家沟的河边,一天家里有人突然就得了抽风病,病人抽的不能喘气,每天抽七八次不止,家人请来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孟郎中,针灸汤药都用了,没有治好。家人再请四院喇嘛来看,喇嘛收费极高,也没效果,并且说是不能全好的静养吧。都治不好,真是没有办法了,家里一个人说:‘黄旗村老王家早先跳大神,和咱家关系也不错,请她来看一下吧。’大家都不太信她,因为都是认识的,可是眼下又没别的办法,就试一试吧。于是,去一个人请她,不巧她有事,没空来,但是她给画了两道符,带了回来,一用,真有效果,第一天用上,整天没有抽一次,第二天也没抽,第三天,萨满办完她自己的事,来看病人,又在房前屋后看几遍,说:‘是河边一棵老榆树有了道行,在这做怪,我把它撵走。’于是,回到屋子里,上香,挥剑,画符,一道贴在窗户上,堵住它的来路,另一道贴在那棵老榆树上,封住它。法事做完,只收一点钱,她说:‘如果不收钱,对病不好。’这以后,抽风病一次都没有再犯过。 病治好以后,那家人请萨满、喇嘛和郎中来喝酒,喇嘛因为自己没有治好病,所以对萨满很不愿意,喝酒时,喇嘛给萨满斟一盅酒说:‘我敬你一盅。’萨满往酒里一看,酒上有一条极细小的花乙脖子蛇在游动,萨满装做没看见,随意向酒中吹口气,蛇就被冻僵淹死酒里,然后一仰脖,连蛇带酒都喝了,给喇嘛看酒盅底。萨满放下酒盅,拿起酒粟子给喇嘛斟了一盅酒说:‘我也敬你一盅。’喇嘛端酒一看,酒上漂着一根平常的缝衣服针,但是酒盅似有千斤重,喇嘛放下酒盅说:‘我的法术确实不如你,佩服了。’萨满默认,喇嘛见酒中的针落底了,端起来也不重了,才敢喝。郎中不知道他们在斗法,还挨个敬酒呢。大汗请看,跳大神的萨满,比喇嘛强,咱们这有萨满了,何必再留喇嘛呢?” 大汗身边的带刀近侍恆纬,也贊同大臣何和里的说法,他告诉大家说:“我小时候家住李其村,也见过喇嘛。一次我家的猪崽子丢了,正好有个喇嘛路过,请他掐算,喇嘛念经,说:‘今晚猪崽会自己回来。’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两天都过去了,猪崽也没有回来。家人着急,又求本村萨满掐算,萨满掐指算了老半天,说:‘猪崽没丢,在东北方向,在一处不流的水里。’村的东边有一条小河,大家顶河水向北面走,没有找到,萨满说:‘不是河里,河是流水。’如果不在河里,就在河的两边找吧,离河太远,怎么有水呢,大家再从向北边走,刚一出村口,在河东侧不远的地方,一下看见了猪崽,它自己拱了一个土坑,爬在里面睡觉呢,人们抓住了它,看见一侧猪毛很湿,原来土坑里渗出水了。看,萨满算的很准。” 大汗见大家都不愿意让喇嘛留下,就说:“你们讲的也许对,可是喇嘛讲的经书,你们觉得怎么样?”贝勒大臣们仰着脸答不上来,顿了片刻,莽古尔泰说话了:“我听过一阵,可他的话不清不楚,不道啥意思。” 努尔哈赤对大家说:“你们都没仔细听,喇嘛的经文很有道理,他说生命就是苦难,穷人有苦处,富人有难处,摆脱苦难的办法只有修行,做人要安分守己,忍受苦难,心情宁静,慈悲行善,以换取来世的福。所谓福,就是成佛,在今世苦其身,尽其心,那么在来世能生在一个好地方,福便得到了。喇嘛在山中修行,萨满在民间跳神,准许他们各行其是,两不相扰,才算公平。留下喇嘛有啥不好?”大臣们无话,于是在城东开始建佛寺。 在都城内一片安宁的时候,边境的百姓再起纷争,辽东巡抚李维翰,利用不大的事件,做起了大文章。 二十一.忍让大明东征萨哈连(上) 大金国建立不久,边境上的女真人与境外明朝边民发生了争端。1616年初夏,铁岭明军的家眷,有士兵的父子或兄弟,自发地聚集了数百人,进入大金境内,採挖山中的人参,下河里捞沙子下面的狗头金,当地女真人见明朝人越境来採挖山货,便群起阻挡,两伙人各不相让,最后竟动手撕杀。碰巧,户尔汉带兵巡边,路过这里,见这有两国几百人在撕杀,就下令所率的人马冲锋助战,斩杀大明边民五十余人,其他的人都逃跑了。 第57页 户尔汉回到赫图啊拉,向大汗报告了这件事,努尔哈赤对户尔汉说:“以前李成梁当总兵的时候,曾与朕在边境树石碑,杀马立约:‘如果有女真人进入明朝境内,动一草一木,或者明朝人进入女真境内拿一件东西,就是有罪,皆杀之。如果见之不杀,殃及不杀之人。’那时立约,是为了禁止女真人扰乱明朝边境,今是大明的边民扰乱我们的地方,斩杀他们,是守从约定。但是这件事也要通报给辽东巡抚。”户尔汉说道:“大汗讲的这个约定,我也记得。” 于是,努尔哈赤命令纲古里和方吉纳二人做使臣,率领九名随从,去见巡抚李维翰。这时李巡抚正在广宁城视察,铁岭总兵马林和参将丁碧,先进了广宁城,见到巡抚大人,既愤怒又悲伤地述说了边境的事件,李维翰看着两个部下的哭像,心里暗自高兴:正想找建州的茬呢,还没有办法,他们自己惹出是非了,真是巧了。心里正美滋滋地琢磨呢,卫兵来报告:“建州来两个使臣,随从九个共十一名,求见大人。”李维翰怒声传令说:“不用见了,来人,把那十一个建州人拿下,带上重枷下狱。”然后命人去建州,逼迫努尔哈赤,要求“杀人偿命”。 巡抚的使者坐着八抬大轿,举着大旗,敲锣打鼓地进了赫图啊拉城,费英东领着来使见努尔哈赤,使者怒气沖沖地质问:“俺们大明的百姓,出边进到你们这里,应当押解送回去,怎么可以大胆杀人呢?”努尔哈赤回答说:“过去曾与辽东总兵立过誓约:如果有越境的女真人或者明朝人,就是有罪皆杀,见之不杀,殃及不杀之人。如今为啥不顾以前的约定,而强行改变说法?”明朝使者根本不听解答,蛮横地威胁道:“杀俺们边民的头领叫户尔汉,必须斩他偿命抵罪,然后才能放回你们十一个使臣,否则,是你们自兹多事,惹出兵火。” 努尔哈赤听到纲古里和方吉纳二人及九名随从被扣押,来使又语言强硬,以出兵相胁迫,心中愤怒,纲古里和方吉纳都是五祖包朗阿的后人,性情稳重,办差机敏,此时被扣押,怎不急人。于是脸色不悦地说:“大金啥时候怕打仗。”说完,命费英东送使者出大殿,努尔哈赤起身回宫,暂无对策,先不谈了。 努尔哈赤出大殿,刚走不远,额亦都带着护卫急火火地迎过来,后面的护卫搀扶四个臂折腿瘸、满脸新伤的女真人。额亦都快步到努尔哈赤前禀报:“大汗,我们派往萨哈连和虎尔哈的商队,都被抢劫了。”努尔哈赤惊问:“伤亡多少?”额亦都回答说:“去萨哈连三十人,去虎尔哈四十人,只跑出来九人,六十一被杀,货物全部被抢了。这四个受伤轻些,另五人伤的重。”闻听这么多人被杀,心疼得努尔哈赤双手握拳发抖,对额亦都说:“派往远方的,都是大金最会做买卖的能人,这次竟有如此伤亡,可恨,萨哈连。” 努尔哈赤走近四个受伤的人,看他们的胳膊腿脚和胸背,一个轻伤的人说:“大汗,这回丢的太多了,我们每人牵六匹马,驮满了青布、盐、酒各色货物,走了两个月的山路,才到萨哈连,开始那里的人用貂皮、狐皮、珍珠和我们交换,后来他们的东西用完了,就常掂对偷我们货物,我们看的紧,都没得手,那天晚上,不知道从哪突然冲出上百人,都骑马挥刀,杀进我们的营地,见人就砍,大家抵挡不住,都被杀了,三十人中,只逃出我们俩。” 另一个受伤的人说:“我们去虎尔哈的,和他们的遭遇差不多,时间不差前后,估计是同一伙人干的,我们只逃出七个人。”努尔哈赤愤然地说:“出兵讨伐。” 大明的使者见努尔哈赤退堂走了,只好随费英东去客店住下,费英东稍安排几句就走了,大明使者看见客店外站立的八旗兵,突然害怕起来,心里想:啊呀,不好,如果巡抚大人见努尔哈赤没有杀户尔汉,一动怒斩了建州的十一个人,那我在这里不是也得玩完么?想到这,使者头上的汗就往脸上流了,屁股也坐不住椅子了,撮着手,走了两圈,推门一步跨到外边,对门前站岗的八旗兵拱手说:“辛苦您一下,请您去把费英东老爷请来,俺有急事。” 不多工夫,费英东到了客店,大明使者客气地迎接,进入室内,使者请费英东坐下,才说:“这件事已经启奏给皇上了,已经不能隐瞒。你国岂能没有罪犯,何不绑几个,押到边关城外,斩首示众,俺在禀报巡抚大人,说建州已斩了巡抚要杀的人,这个事件不就了结了吗。”费英东听了点头,说道:“你的这个主意不错,但我不能做主,报给大汗再说。”使者着急地说:“那请你现在就去禀报。”费英东答应:“你等信儿吧。” 费英东见到大汗,说了大明使者的主意,努尔哈赤传来四大贝勒和其他大臣贝勒,一同合计。莽古尔泰先说:“明朝欺人太甚,去年夺我们庄稼不许收割,今年又不讲理骗我们杀大臣,明年他们还要干啥?现今我大金兵士强壮,马膘正肥,不如打下辽阳斩了巡抚,出口气。” 这话一说,当下就有几个贝勒大臣贊同,一齐要求出兵大明。 费英东不同意三贝勒莽古尔泰的说法:“与明朝开战不妥,况且我们还有人质在他们手里。再说,出兵攻打城池,也得有足够的理由,怎么能因为几个人的小事动刀兵呢?”额亦都接着说道:“辽阳不是一个孤立的小部,而是辽东首府,巡抚辖制的其他城池,哪一个不是兵马数千过万,巡抚后面还有大明呢,岂能轻易动得?早年哈达叶赫与大明对抗,哪次不是房破人亡,灭寨屠城,不可不小心啊。” 第58页 莽古尔泰不满地说:“两位老臣胆咋这么小了,过去的哈达叶赫怎么能与大金相比。” 努尔哈赤止住莽古尔泰说:“不是两位大臣胆小,是你的见识还不长,没有准备,出兵哪有胜算。近几年大明确实欺人太甚,早晚要与他们开战,只不过还没到时候。朕已决定,答应大明使者的说法。这个差使就由费英东办吧。”“喳。”费英东领命先下去了。 努尔哈赤与留下的贝勒大臣,再议萨哈连虎尔哈抢劫商队的事,大汗先说要出兵讨伐,所有的贝勒大臣一致同意大军出征。努尔哈赤说:“萨哈连部遥远有几千里,人口稀少,不必派大兵,出两千人马足够用了,现在就准备,立夏前出发。”贝勒巴雅喇建议道:“大汗何必这么急着进兵,夏季多雨,道路泥泞,而且青草高,树叶密,枝条长,大军行动不便,最好是在冬季,等路上的草干黄了,河水也结冰了,容易行军时再攻打。” 努尔哈赤反对说:“在夏天如果不去,到秋天他们把肉干、鱼干和粮食埋藏各处,自己抛弃屯寨窝棚,藏到大山里的晖塔库喇喇部,大军到了,抓不着人口,又找不着吃的,只能回兵。大军撤走,他们又回到故地,挖出埋藏的食物吃,还会边吃边嘲笑大金兵马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更不把大金放在眼里了,他们的貂皮珍珠也不贡来了,这岂不有损大金的威名?这个夏天里,我们兵马如果去攻打,他们只顾自己逃避了,没有工夫埋藏吃的东西,而且他们还会以为这个夏季大兵不会来,都在家里闲散没做防备,所以现在出兵,能一举全胜。” 额亦都、户尔汉等人都贊同大汗的说法,户尔汉说:“萨哈连和虎尔哈路途遥远,有四千多里,行军不能太快,现在准备,等到达那里,也就快到秋天了。”于是定准这个夏季进兵。 努尔哈赤发布大汗命令,下军帖四道:“从每个牛录中挑选的马八匹,再出人八名。把挑出来的两千匹马,赶到田野里饲养,不干农活了;挑选出来的两千人,由户尔汉与安费杨古率领,进行水练。每个牛录再派出两个人,进山伐木造船。出征的两千兵马,每人自己准备四十天的干粮。” 二十一.忍让大明东征萨哈连(下) 军令发布,立即行动,户尔汉与安费杨古两人亲自挑选人马,三日就选定了两千人,都是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精兵强将,十阿哥德格类贝勒和十一阿哥巴布海贝勒都是二十一岁,一同选在两千人之中。户尔汉与安费杨古率领他们到浑河进行水练,在河面上射箭,在水底下摆刀枪拼杀,因为萨哈连与虎尔哈两部,是沿河居住,女真话萨哈连乌拉又叫做萨哈林乌拉,意思就是黑龙江,两岸部民终日在水中捕捉鱼蟹,水性极好,所以大金的兵马也必须能够水战。 派出来伐木造船的共有五百四十人,进山到了兀尔简河上游,砍倒百年大树,刨制小船和木桨,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制出能够乘坐七八人的独木舟,共二百艘,都绑在了兀尔简河边。 在户尔汉与安费杨古训练水兵的时候,费英东正与大明的使者打交道,从狱中提出囚犯三个,准备斩首之后,交给使者回去復命。使者不同意,恳求费英东说:“费大人您只交出三个不妥,俺回禀巡抚大人说只有三个人犯,巡抚大人恐怕不能相信,因为俺们边民被杀的,有五十多呢,请您提二十个吧。”费英东没有完全答应说:“只能增加七个,再多没有了。” 大明使者见有十个了,也就认可,但是又提要求说:“要到铁岭城外斩首囚犯,让俺们的总兵副将们亲眼看见,他们就不再吵闹,巡抚大人就会没什么说的了。”费英东告诉使者,等上报大汗定夺。努尔哈赤听了费英东的报告,说:“不能去铁岭城,囚犯都是叶赫的人,到铁岭必经过叶赫的领地,他们会出兵劫杀,抢回他们国的人。即使到了铁岭城外,还可能与明兵再发生冲突,生出事端。大明使者的要求也算有理,就去抚顺城吧,让抚顺城的游击李永芳看见,也可以证明一下。” 费英东把大汗的话告诉了使者,大明使者听了,觉得也对,他更担心出乱子,自己性命不保,因此完全同意。于是,费英东带兵马押送十个犯人到抚顺城下,大明使者坐着轿子进城,请抚顺城的游击李永芳出城做监查。斩首人犯后,首级交给使者,带回辽阳向巡抚李维翰復命。 巡抚李维翰得报建州屈服了,便传令放走建州的使臣纲古里和方吉纳二人以及率领九名随从。这时李维翰的师爷问:“老爷,咱们不是要激怒建州吗?好给他安上不是,怎么又放了他们的人呢?”李维翰慢悠悠地端起茶水说:“你不懂了吧,如果不放人,努尔哈赤受了骗,就可能动兵来抢,引发打仗,可是,现在还没有出兵的旨意,怎么可以打呢?人给他放了,建州就不能出兵了,打还是不打,得俺说了算。”师爷听了,恭维说:“老爷极是高见。” 纲古里和方吉纳等十一人全部顺利回到赫图阿拉城。 1616年的夏末,户尔汉与安费杨古率领训练近一个月的大金水兵,骑马出发了,两千兵马在崇山峻岭急行军八天,到达了兀尔简河上游刨制小船的地方,户尔汉与安费杨古率领一千四百人,乘坐二百艘独木舟,顺水而行,进入松花江,顺流向黑龙江进发。另外六百人由德格类和巴布海统领,分成六队,赶着一千四百匹马,沿着江边行进,每匹马的马鞍子上,都绑着一副盔甲和刀枪。大军水陆并进,又走了十八天,在松花江转向东流的地方,船只靠岸,大军登陆。一千四百人在岸边等了两天,赶马的六百人也到了,全军上马向北进发,又走两天,到达黑龙江南岸的虎尔哈部。 第59页 虎尔哈部有大小屯寨十一个,分布在松花江和黑龙江之间的高山峡谷中,各个屯寨间都是关山阻隔,遥望不及。大金人马兵临城下,屯寨中的人还不知道,没有一点防备,两千大军一拥而上,很轻易地俘获了第一个寨子里不足百人的猎户,人口全都抓住,而且别的屯寨又很远,被俘虏的消息也传不出去。大金的九个商人来过这,知道山路和沿途屯寨的位置,引领大军快速前进,寨子一个一个地围困攻破,人口一个一个地抓获,投降归附的收养,抗拒者斩杀,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虎尔哈部十一个屯寨,全部夺取,活捉虎尔哈部头人博济里。 与虎尔哈部隔江对望,黑河以东,黑龙江的北岸,就是要去讨伐的萨哈连部,可是波涛汹涌的黑龙江水,阻挡住大金铁骑的步伐。在建州附近征战的时候,常有江河阻挡道路,大金兵马越过那些二三十丈宽的河流,从来不用舟楫,人和马一起下河,浮水而过。然而眼前的黑龙江,可不是浑河、辉发河能比,江面上风疾浪高,暗流涌动,站在江边,寒风刺面,好像风里夹着冰针似的,眺望对岸,遥远飘渺,分不清是远处青山还是天边乌云,蹲下捧一捧江水,凉彻筋骨。水上不见船影,能看见比人还大的黑鱼跳出水面;岸边没有人烟,只有老虎、熊瞎子熘达到江边喝水,怎么过河?户尔汉与安费杨古两人在江边发愁。 有几个水性好胆子大的护卫,要先下水游过去探路,户尔汉阻止不让说:“这么大的江,从来没见过,能游过去吗?江心有多大的暗流,有没有水怪都不知道,远怕水近怕鬼,不能冒险,再想办法。” 安费杨古命护卫找来几个年龄大一点的虎尔哈人,问他们:“这水啥时候能冻冰?”一个人回答:“早着呢,要等树叶落光后三十天,才能封江,现在桦树稍上还有几片叶子,没落净呢。” 户尔汉与安费杨古合计说:“实在不行,咱们再伐树造船。”但是,手头一样用的工具也没有,安费杨古说:“先回营吧,明天再说。”晚上,各个营帐前拢起篝火,烤着新打回来野鹿、山羊、狍子、貉子,肉烤成暗红色冒油,蘸盐吃,兽皮烤干,再用木棒砸一砸,披身上,抵御瑟瑟嚎叫的西北风。山里的百禽百兽,只有野鸡不怕火,自己往火堆里撞,烫了一身焦毛味,再大叫一声,跳到旁边的草棵里藏起来。 第二天早起,天气更加干冷,站岗的卫兵,跑进大帐向户尔汉报告:“江面冻冰了。”帐子里的人都不相信,一齐跑出去看,果然上冻了,再跑到冰面上踩一踩,有的地方冰薄漏水,有的地方结实可以走人,户尔汉等人跪在冰上,叩谢上天保佑,让江水提前结冻,以便大军能够顺利过江。 大金两千铁骑,牵马走过黑龙江,横扫萨哈连部二十五个屯寨,带人抢劫大金商队的头领豹吉里被乱箭射死,首级革下装盒,活捉萨哈连部头人茂克春。夺取萨哈连后,大军继续沿黑龙江向下游进兵,又收服了使犬部和使鹿部。使犬部在萨哈连部以东到黑龙江出海口处,部民以犬作为脚力,使犬部地域偏北,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里,是冰天雪地的日子,所以猎人上山打围或者刨冰捕鱼,都用犬拉爬犁,七八只犬拉着爬犁在雪地上跑,比马车还快。夏天用犬拉縴,拽着用桦树皮和树胶制成的小船,在黑龙江上叉鱼。户尔汉与安费杨古收服使犬部后,徵集青壮部民从军,他们的家人牵犬架鹰,随大军同行。与使犬部紧邻向北,是使鹿部,户户养鹿作为家畜,用鹿拉爬犁,以山中打猎、海边打鱼为生,屯寨人口不多,分散雪山密林之中,被尽数收服,俘获使犬部和使鹿部的头人共四十名,到年底,户尔汉与安费杨古率领两千人马和俘获的人口,返回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亲自迎接大军回城,召见活捉到的头人茂克春和博济里,两人跪地叩首,愿意归顺,大汗饶恕了他们劫杀商队的罪过,并且令近侍恆纬把自己的两件猞猁狲皮大衣取来,赏给他们穿上。各部归顺的头人和部民,都有丰厚的赏赐,给阿哈、牛马、田地、房屋、衣服和家里用的器具,没有家室的,给女人做福晋。这些远方的部民,也带到赫图阿拉一些稀奇的东西,使犬部带来的大犬,和马崽一样高,还有一只兇勐的小鹰,才象麻雀那么大,真是少见;使鹿部带来一种海里的“鱼”,更是没有人见过,身上没有鱼鳞,长的是毛,茸茸还有斑点,嘴长得象老虎,里边也有牙,还能离开水,用鳍当腿,在地面上爬,真是奇怪,差不多全城的人都来观看,护卫恆纬陪着西藏喇嘛也来看热闹,喇嘛轻声对恆纬说:“不稀奇,贫僧云游天竺时就见过,那里人称它海豹。”恆纬问:“它怎么是豹?没有豹爪子,也没有豹尾巴,就是皮上的斑点有点象。”喇嘛说:“叫它海豹也算合理。” 但是在这是稀罕物,大汗又赏了用木桶乘海水,拎来海豹的部民。在努尔哈赤赏赐黑龙江女真的时候,辽东巡抚李维翰,又派使者到大金,送来国书,大汗与各个贝勒大臣一看,无不怒火中烧,义愤填膺,人人都要与大明决一死战。 二十二. 初战大明(上) 辽东巡抚李维翰派人给大金送来国书,里面说:昔日女真承皇命,分为海西和建州,海西分成四部,建州分成三卫。现今建州努尔哈赤未经过朝廷允许,侵占海西各部领地,统一于一家,此非圣上旨意。故命令建州归还哈达、辉发和乌拉的人口财物土地,恢復海西四部。 第60页 努尔哈赤召集各个大臣贝勒上殿,令额尔德尼宣读了辽东巡抚送来的国书,大臣贝勒们无不愤怒,请求带兵出战,打下辽阳找李维翰讨个说法,努尔哈赤下口谕说:“朕计已决,今岁必定要出征大明。” 决定出征后,打发走巡抚的使者,不给他明确的答覆。巡抚的使者出城时,从边外做买卖回来的商队正陆陆续续地进城,商人们纷纷找到大汗告状,一个由辽阳城刚回来的商人对大汗说:“大明的收税衙役太熊人了,以前,百年老参十斤,可卖九十两银子,抽税一两,今儿个一模一样的山货,他们给压价,只准卖八十五两,又抽税二两;四十张一等貂皮卖银一百两,本应当抽税一两一钱一分,现在抽税二两二钱。稍跟他们理论几句,衙役就收缴货物,上枷捉人,只得递银子,才放人,取回货物又有缺数。行低税高,买卖亏本,请大汗做主。” 从其他城镇回来的商人,都说大明官吏突然霸道了,从抚顺城、渖阳城回来的说:“官家买货不给银子铜钱,用绸缎青布顶帐,买卖做完,兜里却没有银子,布匹一时不能出手,本钱都没有了,铜钱更是缺少,交易不方便。” 努尔哈赤听完所有人牢骚,告诉大家说:“买卖亏的,朕给补上,没有本钱的,朕用银子收购布匹,各路商队,接着出去做买卖。”商人们叩谢大汗恩典,努尔哈赤转头对额亦都说:“统算他们的损失,登记造册,发给补贴,这个差事你办吧。”“喳。”额亦都领命,带着一群商人退下去了。 商人们出门走了,努尔哈赤对身边大臣说:“户尔汉,派出探马,装扮成商人、工匠、乞丐,到辽阳、清河、抚顺、渖阳、铁岭以及开原,打探各路大明兵马将官底细。费英东再办个差事,大金不缺黄铜,何不自己铸造铜钱?省得受大明限制买卖。”费英东贊成道:“大汗说的是好主意,不过,我们的铜钱用啥样式?标上啥字?用我们的字还是大明的字,请大汗明示。” 努尔哈赤想了一下说:“样式就和大明的铜钱一样吧,圆形方孔,人们用着习惯,钱上标字就铸“天命通宝”四个字,用我们自己文字铸一些,在大金国内流通,再用大明的文字铸造一些,以备和大明来的商人兑换。”户尔汉费英东两人领命下殿办差。 1618年初,努尔哈赤大汗下发谕旨备战,命令各旗将士修甲冑,治刀枪弓箭,养肥马匹,从每个牛录抽出三丁,共七百八十人进山伐木,打造攻城的云梯和楯车,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制出云梯二百六十个,楯车一百三十辆,马拉人拽,全部运到赫图阿拉城外,这么些攻城的东西摆在路边,堆积如山。 努尔哈赤亲自检查各种器械,看到云梯楯车后,对代善等贝勒说:“都城时常有大明的商人通事来,如果被他们看到,岂不泄密?马上把云梯楯车分给各旗,云梯横立着,绑成马圈,楯车拆下轮子,做马圈门,赶些马匹圈里面,轮子拿家去藏好。现在就办。”各贝勒“喳”地应着,返身上马,办差去了。 修整完器械,再向八旗全军颁布《训练兵法之书》,兵法的条文要从和硕贝勒、甲喇额真、牛录额真传送到每个八旗兵丁,内容是: “凡安居太平,贵于守正。用兵则以不疲劳自己,不困顿士兵,想办法以巧妙的谋略取胜为贵。在旷野遭遇敌兵,如果是我众敌少,我兵就潜伏到幽邃的地方,隐蔽不要被敌人发现,然后少派兵马,引诱他们,敌兵来追杀,我兵假意溃逃,引敌进入埋伏地域,是中计了;如果没有引诱来,就要仔细观察敌人城堡的远近及地势平陡,城堡很远而且地势平坦,则尽力追击,城堡较近地形有利掩护,则直接沖向城堡,敌兵必然退向城内,可以拥集于城门前,掩击敌兵,速战速撤以防城堡中敌兵出来争援。倘若是敌众我寡,则不要靠近敌兵,宜当快速后退以等待大军到来。等大军集结,然后侦查敌兵的位置,细审战机可否是宜,再决定进或者退。这是突然遇到敌兵的野战之法。 至于攻打城池,应当观察其地是否可以攻取,可以打下来,则进兵,如果估计打不下来,则不要攻打。倘若攻之不克,反而有损名气,影响军心。只有不劳苦兵力而克敌制胜的人,才称得上是智巧谋略的良将。如果损失了兵力,虽然取胜,又有何益?所有制敌行师之道,自处于不能取胜的形势下,设法战胜敌人,这才是善战之将。 至于攻取城郭的时候,不在于一二人争先竟进,大军未发动时,一二人冒进,必然会遭致损伤,被伤而赏赐又不及,即使殒身而亡,也不算为功劳。只有等大军结阵已定,固山额真鸣螺号声,四面并进,各路齐攻,这时先登上敌人城墙,攻陷城池的人,才给他记录先进的大功劳。” 兵法传谕后,开始选派出征的兵士,每个牛录出长甲兵四十名,短甲兵三十名,另有大汗的全部巴牙喇护卫,共选定两万多人。选中兵士的名字记录在军帖里,晚上到兵士家中下通知,白天不去,以免泄密。见到军帖的士兵,必须立即进入军营,一直到打仗回来,这期间不准离营,违令者斩首。 正黄旗的短甲兵拉哈墨尔根,进山两天,砍蜡木做飞枪桿,砍蜡木枝做箭杆,第三天中午回到家里,他的福晋正在着急,准备叫家里的阿哈上山去找他,见拉哈墨尔根牵马驮了蜡木桿回来了,万分高兴地说:“大汗要出征了。”拉哈墨尔根一听要打仗,兴奋地问:“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第61页 拉哈墨尔根的福晋说:“不用听别人说,昨夜见了军帖,可汗大点兵,……”旁边的阿哈也高兴地插嘴说:“我看见了,军书十二卷上,有爷的名。”“滚。”福晋怒喝一声,阿哈赶紧规矩地靠边站了。 拉哈墨尔根已经不听他们说话了,自己穿上盔甲,带上腰刀弓箭,绑好干粮,喊出牵马的阿哈,两人各骑自己的坐骑,准备进牛录报到,他福晋跑到马前说:“我准备了六个人的肉干炒米,你把家里的四个阿哈也带上,好多拿俘获的东西。”拉哈墨尔根想了一下说:“我又不是牛录额真,怎么能带五个随从?再带一个吧。”站在一边多嘴的那个又一蹦一蹦地要跟去,福晋立目扫一眼,他立刻就蔫了,福晋叫来一个身强力壮的阿哈,骑上马,三个人出门入军营去了。 派往边城探马都已经回报,努尔哈赤又和额亦都费英东一起找各路商人,询问大明各城池的市井民情,得知各个边城军备松懈,官贪吏毒,以抚顺游击最重,抚顺游击李永芳官级最小,却是与豪强地痞勾结最多,勒索商户,逼迫百姓。兵将松散,随意进出城池,买卖杂货,如同小商小贩。努尔哈赤与两个一等大臣秘密定计,要突袭只有五千守军的抚顺城。 1618年初春,两万多人马集结完毕,出征前,努尔哈赤率领贝勒大臣们,到城东拜堂子祭天神,宣读出征的理由七大恨: “朕的玛法、阿玛,未曾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朕玛法、阿玛,是恨一。明虽起衅,我国尚要修好,设立石碑盟誓说:建州或者大明人有越界者,即诛杀,见到了不杀的,殃及不杀之人。然而刚立完誓言,明兵就越界卫助叶赫,是恨二。明人入境抢夺,我兵遵守誓言诛杀,大明背负誓言,拘禁我国使臣纲古里和方吉纳,挟持取十人杀于边境,是恨三。明兵协助叶赫,将朕已下聘礼的女人,改嫁给蒙古,是恨四。柴河、三岔及抚安是我国部民累世家园,大明不许部民收割自己种粮谷,派兵驱逐,是恨五。大明偏信叶赫,遣使ling辱我国,是恨六。哈达辉发乌拉叶赫多次侵犯我国,朕削平列国,大明又阻挡,挟令归还各国。昔日叶赫数次掠夺哈达,大明不曾过问一回。大国之君,天下共主,为何单独构怨于我国?今大明依然兵助叶赫,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是恨七。欺凌太甚,情所难堪,因为这七大恨的原因,才出征大明。” 宣读完,打鼓敲锣吹号,大汗亲手点燃香火,跪地拜天,将手里的七大恨表文点燃,放在香炉上,立誓言许愿,三叩首。 拜完堂子,巴什克额尔德尼发布增加的军纪:“这次大军出征,凡是阵中俘获的人,不许抢夺他们的衣服,不许欺辱女人,不许分离福晋儿女。抗拒欲死的,听任其死;如果是归顺的,不许轻易屠戮。违令者斩。” 近侍阿敦再发布大汗命令:“都城留守的五万八旗兵马由额亦都统领,准备随时接应出征的人马。出征的左翼四旗九千兵马,由费英东统领,右翼四旗的九千兵马及三千巴牙喇护卫,由大汗亲自统帅。” 左翼四旗是镶黄旗,由户尔汉做梅勒额真副旗主统领;正白旗杜度统领;镶白旗皇太极统领;正蓝旗莽古尔泰统领,费英东统领四个正副固山旗主。另外四旗为右翼四旗,正黄旗由近侍阿敦做梅勒副旗主统领,其他三旗的固山旗主是:两红旗的代善,镶蓝旗的阿敏;巴牙喇护卫有十个牛录,由大汗的护卫恆纬担任梅勒额真,统领这三千护卫兵。 军纪军令颁发完毕,两万多八旗兵马分两翼开拔,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旌旗猎猎沖云霄,尘埃飞扬出城堡,车水马龙,列队出城。夹路两旁,男女家眷,不分老少,各个兴高采烈,欢送出征的兵将,如同节日,人人盼望的是多得俘获的财物。 大军行进第一天,晚上扎营古勒山,第二天,兵分两路,费英东带领左翼四旗走浑河南岸,攻取东州和玛根单两地;大汗统帅右翼四旗及巴牙喇护卫,走浑河北岸,攻取抚顺城。同时命何和里带领一百人,装扮成大金的商人,多带货物,先进入抚顺城,打探明兵的消息,并且散布传言,说来日将有三千女真人,到抚顺城交易,货好货多价低。 第二天晚上,右翼四旗行进到挖共萼漠,扎下营盘,这时,何和里领的一百人,已经住进了抚顺城的客店里。右翼四旗中营大帐中,努尔哈赤正和蒙古、萨哈连的两个额驸同桌吃饭,大汗对两人说:“朕观自古帝王,虽然身经战伐劳苦,得到天位之尊,却没有永世享有的。朕此次兴兵,不是欲图大明皇位,只因大明屡次构怨于朕,愤恨而征讨。女真人在前朝金国的时候,多次引兵进关,占据了半个中原,学了中原的文弱习俗,失掉塞外的刚烈气息,终为北方的成吉思汗所灭,今我国虽然兵强马壮,但是安居塞外苦寒之地,也不图中原富泽。” 萨哈连额驸应和说:“大汗之言极是,我等居住的地方,虽是苦寒,可是部民都能生存,况且我们的山里河里,有用不尽的物产,能吃的能用的,无所不有,何必费力与大明争抢。大汗何不忍耐一时愤恨,熄灭兵火,在自己的地盘永享汗位呢?而且大明在辽东驻军有四十万,即使大汗能够全灭他们,中原兵马不知道有几百万,大汗认为我等能跟他们匹敌么?” 第62页 努尔哈赤听了,不说话。 二十二. 初战大明(下) 这时,帐外黑漆漆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四旗贝勒和随行的大臣们进中营大帐,问明天出发的时辰,努尔哈赤对他们说:“天下雨了,恐怕难以前进,朕想退兵,怎么样?” 大贝勒代善立刻说:“阿玛,我们与大明和好很久了,因为他们不道,才兴兵讨伐。现在我们已经兵临其境,如果回兵,将来是与大明和好呢,还是与大明做仇人?行军远地,谁能预料天气晴阴?天虽然能下雨,但是我们军士都有雨衣,弓箭有雨具,炒米肉松装在羊皮袋子里,不怕雨水,还有啥东西怕湿?况且,现在下雨可以松懈大明边将的防备之心,我军进兵,正是出其不意,所以这场小雨,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 正说着,阿敦进帐报告说:“大汗,雨停了。”努尔哈赤不语,走到大帐外,仰头看天,只见半拉月亮像一只金的独木舟,在朵朵云彩上静静地飘动。努尔哈赤转身对大家说:“天意如此啊,明早卯时起营,跑马进兵。” 第三日早上寅时,天色还没亮,残月已坠西山,晴空星斗高悬,努尔哈赤命佟养性带领三千人马先行。这些人的马鞍子上都挂了一点山货,有细碎的人参、小张的狐皮虎皮、老鹿角、干蘑菇、榛子、梨干、肉干等东西,要快马到抚顺城,准备把零碎的东西低价卖给士兵百姓。卯时,四旗兵马起营出发,队伍绵延几十里,旌旗蔽空,刀枪如林,马拉战车,上绑云梯,疾驰如飞,犹如绝堤江水,奔向抚顺城。 天大亮时,抚顺城外已经乱糟糟汇聚数千人,有建州的,有大明城外的,人们讨价还价,嘈杂声传出老远,这时,城门开启,城内已经等了很久的兵民一拥而出,建州人陆陆续续往城中走,城里城外都成了大市场,市场慢慢往城内移动,这时,南城门外,一只尖叫的响箭射向东方,不多时,城东远处出现了大队人马,旌旗飘动似火,利刃闪耀寒光,如粼粼秋波。抚顺城上的哨兵发现了奔驰的兵马,感觉不对,立刻吹响低沉的螺号,把守城门的士兵马上关闭四门,正在买卖交易的人有九成关到了城里,稀稀拉拉几个关在了城外。 城门刚关严,大金兵马就冲到城下,四面合围,把一座城池圈个严严实实。城外没有来得及进城的,悉数被捉。努尔哈赤命令一个被俘军官回城,去给李永芳送信,军官颤抖地接了书信,走到城下,向上喊话,城门没有开,城墙上顺下一个土篮子,军官坐里面,被拽到城上。不一会儿,李永芳内穿盔甲,外披战袍,出现在城头上,向下喊话说:“俺愿意投降,但是还要和部将们商议一下。” 没多久,听得城中人马跑动有声,四面城墙上增加数千兵马,各个高举刀枪或者张弓搭箭,又有人在搬动滚木礌石。这哪里是商议投降,分明是延缓时间,调兵谴将。努尔哈赤在南门外见李永芳不投降,下令:“攻城。”立刻,鼓声响起,八旗兵四面行动,进楯车,架云梯,短甲兵挥刀爬梯子,如巨浪击岸;弓箭手万箭齐发,似狂风卷沙。城上明兵,毫不示弱,推动滚木礌石,飞枪发箭还击。 八旗兵身穿精铁盔甲,冒箭雨,挑滚木,架礌石,拼命上沖,终于有三个人,在南城门上方的位置,率先攻上了城头,可是身后的云梯却被滚木撞倒了,努尔哈赤急忙命令身边正运送云梯的伊莱说:“快,架到城门上。”可是伊莱为躲避滚木礌石,没有把云梯架到大汗指定的地方,先登城的三个人都被打下来。 杨古利率两人又登城的了,安费扬古做后援跟上,马上有数十人紧跟着冲上城头,城墙上刀枪对接,厮杀一处。这时,八旗军中四只响箭一齐射出,带着刺耳的啸声,从南门上方飞入城里,立刻城内有了动静,是何和里与佟养性率领城中三千兵马进攻了,不到三口烟的工夫,佟养性率领人马杀到城墙上,斩了南城墙上的头领王命印千总,其余明兵溃退。何和里也杀到门前,打开了南城门,代善立刻率领两红旗的长甲兵,如同狂风一般吹如城中,城中四面溃败。 乱军中,千总白云龙率领本部一千兵马,掩护着李永芳出西门撤退,八旗兵从两翼劫杀,一千明兵一下灭尽,活捉了李永芳,白云龙带着十七个护卫逃出追杀,往渖阳方向跑了。 明兵主帅被捉,余下的人再不反抗。阿敦带领李永芳去见努尔哈赤,远远的看见李永芳骑马走过来,护卫恆纬对大汗说:“李永芳这个奸诈的小人,让我们损兵折将,当马上斩了。”努尔哈赤不理恆纬,顿缰绳推马前迎,阿敦下马跪见大汗,并抬头招手示意李永芳跪见,李永芳在马背上疑疑迟迟,主意不定,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这时,努尔哈赤行大明的礼节,对李永芳拱手说:“李游击不必下马。”李永芳见努尔哈赤拱手行礼,也拱手还礼。努尔哈赤马上说:“李游击方才已经答应归顺,请进营说话。”说完,拨马领路就走。李永芳这一还礼,就算答应投降了,无可奈何地跟着往前走了。 努尔哈赤在抚顺城外驻营两宿,第五天回兵,带走城中人口牲畜财物一切东西,留下四百兵马做后卫,大军走到抚顺城东边二十里远的甲版,扎下大营,等待费英东率领的左翼四旗兵马来此处会和。甲版是女真人的叫法,明朝人用谐音叫这里甲邦,三十五年前,努尔哈赤刚起兵不久,曾出兵到这个山与平原交界的地方捉拿尼堪外兰。此地南边是浑河,过河再向南走五里就是东州,此时,费英东早已打下东州和玛根单,正分兵搜索周围屯寨。 第63页 第六天上午,费英东率领左翼四旗,搭浮桥越过浑河,带着俘获到甲版与努尔哈赤会和。 在甲版西侧的平地上,清查两路兵马收取的俘获,人畜分群,财物分堆,的种各样东西,实在是从没见过这么多,整整分理了两天,查清有人畜三十余万,其中小到鸡鸭犬鹅,大到牛马,有三十万只,在旷野上铺天盖地;捕抓降民一千多户,人口过万;粮食器具家什数不清数目,一小部分归还降户,其余分成八大堆,像八座小山似的,每旗一堆,各旗先按军功大小分配,剩下的运回去,给没有出征的兵将平均分受。 降民一千余户,不再像以往那样编入八旗,也不分给兵将们做阿哈,而是单独成为一个新的群体,按照明朝的样式,分成村屯,设里正乡长,都归李永芳统领。降户中有些不是抚顺当地的人口,口音服饰明显不一样,他们之中的几个人闹着要找大金国汗请愿,李永芳就把他们的事上报到努尔哈赤,大汗命何和里前往查看有啥冤情。 何和里到降户群里一看,闹事的人他还认识,就把这几个降民领到何和里自己的营帐中详细询问。一个领头的先说:“何大人,前几天咱们还在客店里同桌吃酒,不知道您还是女真的官老爷,请看在咱们同住一店的份上,救救俺们。”何和里说:“都是熟人了,有啥事尽管讲,受了啥委屈,还是缺了啥东西,我都能帮你们。” 领头的说:“大人您知道,俺们是山东的商队,请大人放俺们回关里。”何和里为难地说:“这可办不了,你们现在都是降户,俘获的人口从来没有放走的。”领头的带身后的人一齐跪地哀求,说:“大人您要是能通融通融,俺们回乡给您修庙树金身,传颂您的大恩大德。”说完叩头不止。何和里听了,有点动心说:“要不我给你们禀报一下,但是可能白说。”跪着的人再叩头感谢:“请大人多多美言。” 努尔哈赤听完何和里的报告说:“如果给他们恩惠,或许能心存感激,回乡告知天下,说大金并非出无理之师。查看有多少关内的商户,发给路费,各给一份七大恨檄文,放了吧。”何和里遵命,查出有山东、山西、河南、河北、苏杭的商户,共十六人,多给钱财,抄写檄文后放走。除这十六人之外,还有一户山西人,自愿去大金居住,这户人姓范,家主名叫范进,他的父亲原是明朝的兵部尚书,范进赶考时却没有疏通关系,所以范进中举考了三榜十年,中举第二天,他父亲就得罪了总管,被处牃刑,家眷流放塞外,到渖阳后,再遭大内追杀,全家又逃亡抚顺城。范进在抚顺城居住时,逢年过节,拜完神祇祖宗之后,还要带全家向西方叩头,拜的是大明皇帝,每次叩头时,范进的长子范文程都极不情愿,心里暗恨皇帝,所以迁居大金,范文程最贊同。 外乡商人才走,李永芳又找何和里,报告降户中再生事端,旗人工匠阿海姦污降户的妇女,引起降民骚乱。阿海是大汗喜欢的铁匠,打造的刀枪锋利,能刺穿精铁盾牌;锤制的铠甲特别坚韧,可挡住锋利的箭刃。何和里、费英东、安费扬古及户尔汉四个一等大臣,共同审理大汗的红人阿海,大臣们认为,不应该因为阿海是大汗的人,就从轻处罚,应与以往他人一样处置,于是决定:罚牛一头,银十两,赔偿给受害的降户。阿海不理判罚,一根牛毛也不拔,户尔汉把处罚文书上交努尔哈赤,请大汗定夺。 第七天晚上,处罚违法违令的兵将。伊莱攻城时畏缩,致使最先登城的三人阵亡,将伊莱革掉鼻子,没收财产,贬为阿哈。根据新增加军纪,斩首工匠阿海,并把尸体砍成八块,在八旗营门前示众。 第八天早上,大军起营,回兵赫图阿拉。 抚顺城千总白云龙逃入辽阳,辽东巡抚李维翰得知大金出兵,明军覆没,先是愤怒,后是惊恐,慌忙传令辽东总兵张承荫出兵追赶。 二十三.消灭追兵攻下清河(上) 辽东巡抚李维翰得报抚顺城失守,五千兵马全军覆没,先是大惊失色,没有料到建州如此胆大,令他损失惨重;后又惊恐万分,自知皇上不会轻饶他。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补救的办法。 巡抚李维翰命管家备轿子,亲自去找辽东总兵张承荫商量办法。张承荫早就主张讨伐建州,这次抚顺城被攻破,他已经听说了,此时,正在和部将颇廷相、梁汝贵等人谈论兵马钱粮的事,侍从来报:巡抚李大人到。张承荫慌忙带人出门迎接,进到室内,张承荫恭请巡抚大人上坐,令家人献茶,李维翰还没有走到椅子边,就急火火地说:“张大人知道了抚顺城的事吧,赶紧出兵去半路拦截,或许能够抢回些兵马,救回李永芳游击,今天就出兵吧。” 张承荫听了巡抚的话一愣神,然后说:“建州猖狂,肯定得出兵。可是大人说什么?今天出兵?”李维翰一下坐在椅子上,不喘气地说:“是,今天出。” 张承荫惊诧地说:“大军出征,哪能说走就走?先不说军饷粮草,就是准备铠甲刀枪,人马集结,没有十天八天也办不完啊。”李维翰不悦,大声说道:“十天八天?张大人难道不知‘兵贵神速’这句话?不用说十天八天,就是再过两三天,等努尔哈赤回了老城,关紧大门,你手下的兵将还能打得了他吗?只有趁着他还在路上,兵力还不到一万,出其不意地半路劫杀,才有胜算。” 第64页 张承荫还要再争论:“大人……”李维翰摆手制止说:“不用再提理由了,辽阳城中两万多兵马,你今天马上去选出一万,粮草兵器战马,都给选出的人马使用,也无需徵调别处兵马,俺在拿出家私五万两银子,做你的军饷,明天中午出兵,就这么定了。” 巡抚是上司,又自己出银子充军饷,弄得张承荫说不出话来,只好同意明天出发,当场命令副将颇廷相、梁汝贵、浦世方点兵,有什么刀枪就用什么刀枪,有什么铠甲就用什么铠甲,不用挑拣了,人凑够了就走。见总兵张承荫答应出兵,巡抚李维翰总算长出一口气。 巡抚李维翰摆轿回府,路上,管家扒着轿子窗口问:“老爷,真的从自己家里拿银子么?”李维翰仰靠座里,眼睛不睁开,说:“拿,你回去就预备。”管家紧倒着脚说:“老爷,五万,差不多是全部家当了,凭什么都给姓张的?”李维翰睁开眼,说:“只要俺头上的乌纱还在,银子想有多少,不就是多少么。” 总兵张承荫有了军饷,对付出来一万兵马,起程上路,人马不走大路,因为走渖阳,再奔向抚顺,肯定追不上建州兵马,所以张承荫命令大军向本溪走,过本溪,去清河,然后兵进赫图阿拉城,从辽阳到本溪的清河,路程是二百里,清河到赫图阿拉是一百六十里,而抚顺城到赫图阿拉是二百四十里,虽然路程远了一百二十里,但是回去的探马报告张承荫,努尔哈赤在抚顺城驻兵两天,到甲版又驻扎下了,张承荫估计建州兵马走的慢,能追过去,他准备不攻打赫图阿拉,而是迂迴堵击努尔哈赤,抢回抚顺城的兵马和游击李永芳。 张承荫赶着人马星夜兼程,终于领先一步到达赫图阿拉,他虽然在山峦中,远远地绕城转向西北,但是还被额亦都派出的游骑发现,一个游骑回城禀报,其余的人,悄悄跟踪。张承荫刚接手总兵职位时,曾亲自装扮成商人,偷窥建州,可那次是走抚顺城来的,这次从清河来,不免迷路,越过赫图阿拉后竟然错过了去抚顺的大路,走到了清原西面谢里屯。 努尔哈赤得到额亦都的报告,知道辽东总兵张承荫率大军过城不攻,而转到了谢里屯,于是命令代善和皇太极率领三旗兵马,尾随明朝的兵马,打探虚实。代善和皇太极发现明朝的一万兵马后,派信使奏报努尔哈赤,问是出战还是等待,努尔哈赤对费英东等大臣说:“张承荫兵临城下,不攻战,绕行到偏远的谢里屯,看来是不敢交战,带兵出边,是应付他们的主子,代善他们兵少,不要出战,明兵会自己退去。”然后让额尔德尼去传命两贝勒不出兵。 代善得到额尔德尼的传令,又派信使上奏说:“明兵如果是来堵截我们的,就应该出兵攻击他们,如果见到我兵就退去,就应该乘势追击,不然的话,我兵既没有俘获财物,明兵又嘲笑我们怯懦。”努尔哈赤得奏,同意代善的话,令费英东户尔汉率领镶黄旗前往谢里屯传令并且增援代善皇太极。 明朝兵马也发现了八旗兵马,却没有退走,立刻拉开决战的阵式,据险要之地,摆下三座大营与八旗兵对阵,三座大营横立一面山坡上成犄角相对,大营后是高山险峰,不通人迹,两侧是山涧峡谷,即使大军勉强通过,也是马不成行,兵不成列,的确是易守难攻的必争之地。营盘的四周,都深挖壕堑,里边再排放战车,战车后是兵将持盾牌,架着火枪弓箭大刀长戈,总兵张承荫坐阵中营指挥,欲与八旗一决生死。 费英东户尔汉率镶黄旗赶到,即有四旗九千兵马,立刻分三队用长甲兵攻击,代善在中路,费英东与皇太极分占两翼,一声长螺响彻山谷,三路铁骑顶着徐徐的西北风,打马上坡,射箭进攻,明兵大营立刻放火枪还击,顷刻间,喊杀震山谷,烟尘起四林。 左翼镶黄旗一对冲锋最快,费英东打头沖向敌营,忽然,西北风一下子改了方向,变成唿啸的东南风,颳起沙尘,连同明兵火枪的浓烟,一齐扑向张承荫的大营,明兵的火枪手弓箭手都睁不开眼睛,火枪弓箭失去了准头,费英东乘风势急进,纵马跳过壕堑,双手持大刀,挑倒眼前一个拦路的战车,冲进大明兵营,身后的铁骑顺着这个战车的豁口,依次冲杀进来,突然,费英东的战马被火枪发射出的烟火吓惊了,不听主人的控制,转头往回跑,其他的八旗兵也不沖了,渐渐后退,费英东死拉缰绳,马不停,惊恐乱闯,费英东单手挥刀,砍向马头,马立刻倒死,费英东摔落马下,脚从马蹬里抽出来,持刀站起身,另一只手一伸,把旁边的一个骑兵拽下马,费英东自己翻身跨上那个骑兵的马匹,举刀大喊,再次打头往敌营里面沖,后面铁骑又跟随冲杀,这时,镶黄旗的短甲兵也冲上来,明兵溃不成军,另两路兵马乘势杀进,明军战死士兵的脑袋下,枕着先死的士兵。 总兵张承荫被乱箭射死,倒在乱石堆旁,一匹匹八旗的战马,在他的身边踏过。副将颇廷相与梁汝贵率残兵突围到阵外,一口气跑出三里之外,剎住人马,稍微清点,还不足两千人,逃出来的人马不到大军的十分之一二,梁汝贵问颇廷相:“眼前山路不熟,往哪面走?”颇廷相说:“大帅还在阵中,生死未卜,俺们岂能自己走,当回兵救出大帅才是。”梁汝贵惭愧地同意:“你说的极是,怎能不救大帅。”当下整理队伍,列成方阵,颇廷相对全体兵将说:“张大帅还在阵中,难出包围,俺要杀进阵里,救出大帅,愿意随俺进兵的就跟俺走,不愿意的,可以留下。”说完,打马前行,近两千兵士,无一人留下,持刀枪齐步前进,走进烟雾迷漫人喊马鸣的战场里。 第65页 从八旗兵吹螺冲锋,到明兵旗倒声熄,不足一个时辰,一万明朝兵马,全军覆没,没有一人生还。八旗兵大获全胜,消灭所有敌兵,斩杀总兵一员,明朝一共有二十个总兵,大金第一次出征,就削去一个,缴获还能奔跑的战马九千匹,盔甲七千副,刀枪盾牌,火枪弓箭以及战车器械不计其数,堆积如山。 巡抚李维翰正急等着总兵张承荫带回来点好消息,可是派出的探马回报:张承荫全军覆没,一万兵马,没有剩下一个人。李维翰得报,差一点昏过去,缓了缓气,喊来笔墨,颤颤抖抖地给朝廷写奏章,上报战况,再不敢隐瞒。 二十三.消灭追兵攻下清河(下) 奏章传入朝廷,群臣惊骇,一时间,各个大臣们如雷轰顶,呆如木鸡。 这些白头髮白鬍子的辅政、尚书、御史们都没有了主意,谁都不敢轻易拿出见解,关系国家存亡的大计,哪个能够担当。于是,这些一品二品的大臣们,一同跪到皇宫门外,奏请万历皇帝上朝,主持大政,万历已经近三十年没有上朝了,深居后宫妃娥堆里,重用宦官监管朝廷大臣。这次群臣跪请,万历皇帝依然没有出来,只见内宫的小太监手托拂尘,跨出门槛操着公鸭嗓子说:“皇上龙体欠安,不见朝臣。”御史杨鹤跪直了身子,愤怒地对小太监说:“边事颓废,已不可治,等塞外的兵马打到宫门前,皇上还能说龙体欠安不见吗?社稷倾危,怎么还不见大臣?” 小太监向皇上回禀了御史的启奏,万历终于答应上朝,金銮殿上,跪在品级台下的大臣们见到了久违二十多年的天子,只觉万岁眼熟却有些不认识了;御座里的圣上下看臣子们,当年的豪情状元郎,怎么都变成了皓首银须的老翁?三唿万岁万岁万万岁,三拜九叩大礼完毕,君臣脸面相对,大人们几乎喜极欲泣,谢苍天,当今还是安康的。欣喜还没有全表露在脸上,国势衰微的忧伤已上心头,各部大臣把奏章当庭递上,老太监一一接取,摆在御案上,万历皇帝现场硃批,加上玉玺,所有大臣的奏章,全部批准: 刑部尚书姚若水的奏章是:“停止京城内集市,开启城门要谨慎清查,清除城内闲杂劳役,禁止任何人穿越朝堂,内廷的太监发给腰牌,出入宫门,检验后才许通行,以防止建州奸细混进大内。” 吏部尚书王在晋启奏:“将辽东巡抚李维翰削职为民,提升杨镐为辽东经略,派陈王庭任辽东巡抚,起用李如柏做辽东总兵,以阻止建州西进,整治兵马战具,收服失地。” 各个奏章批准,拟出圣旨,派老太监前往辽东传发。 大金第一次出征大明,俘获无数,八旗将士都分得了预料不到的财物,举国欢喜,明国朝廷天下共主,如此的庞然大物,曾在他手中低三下四,忍屈受辱几十年,今天一怒而起,碰了他一下,才发现竟然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各贝勒大臣们要求接着出征,继续向西发兵,攻打抚顺城西面的渖阳城。 努尔哈赤没有准许再攻取城池,对大家说:“柴河、三岔、抚安三地,原是我国的屯寨,张承荫任总兵时强行夺走,今张承荫已灭,当收復失地,以解愤恨。”贝勒大臣们贊同,于是,努尔哈赤率领六千八旗兵马,出徵到抚顺城以北,铁岭以南的地带,大军横扫抚安堡、花豹卫、三岔儿堡及催三屯等十一处城堡村寨,遭遇小股明朝驻军,一阵冲杀就全部消灭,搜捕人口家畜,挖取仓窖里的粮食,带回都城。 八旗兵马连续两次出征,回兵后休整人马,打造刀枪甲冑,防备大明的征剿,可是过了两三个月,朝廷还没有动静,此时,传圣旨的千岁老太监的仪仗,还没有出山海关,老太监正坐在北戴河沙滩上的太师椅里,北戴河不是河边,是海边,山海关总兵杜松站在椅子旁边,陪老太监往大海远处眺望,看看有没有孟姜女划船过来。 代善安费扬古等贝勒大臣们见明朝没有反应,又奏请大汗再攻打明朝的城池,努尔哈赤与额亦都费英东等大臣商议,决定攻取通往辽阳的必经之地清河城。 1618年夏,努尔哈赤统帅一万两千兵马,进鸦鹘关,出征本溪的清河城。此城位于赫图阿拉西南一百六十里,四周高山峡谷,不便大军列阵进兵。清河城地势险要,所处位置更是重要,西北一百八十里是渖阳,西南二百里到辽阳,东南二百四十里通宽甸,是阻挡在辽渖前面的一个屏障。守城的头领是参将邹储贤和参将张旆,率领兵马一万人。 努尔哈赤大军兵临城下之前,派何和里领六十人赶着四十挂马车,满载货物进清河城,每车货物底下藏着五个短甲兵。到城门口,把门的兵将上前检查,把一落落的貂皮虎皮猞猁狲皮,都扔到车下,跟车的赶紧塞银子给领头的将官,一概不收,继续把一筐筐蘑菇倒地上,把一袋袋人参用刀挑开,货物就要被扔尽时,只听一声尖锐的口哨响起,各个车底的八旗兵,一齐踢开身上的麻袋,跳起身,挥刀砍杀搜查的明兵,然后调转马车,丢弃了货物,赶马撤退,城内兵马动作极快,大队人马已追了出来,车上的短甲兵都有弓箭,一齐发射,飞矢如雨,追兵纷纷落马,止住了追杀的势头,何和里带着二百多人跑回来,潜伏的计划失败了。 大金兵马开到城下,围困了城池,努尔哈赤让李永芳上前劝降,已经剃髮穿着旗装的李永芳到城前喊话:“请邹储贤老弟上城说话。”只见城上盾牌闪出空隙,邹储贤顶盔挂甲,外披斗篷,出现在垛口里,手向下指说:“你既然投降,就没有了朋友之义,俺不认识你。” 第66页 李永芳喊:“老弟你也是知时务的人,眼下城池被围困,外无援军,如果开战,老弟挡得住大金兵马么?只有手下人与你一同遭殃,全城难逃一死;如归顺,既可保自己富贵,又可救百姓于水火。请老弟细思量。”邹储贤听完,搭弓上箭,对准李永芳说:“你可以快走,不然就放箭了。”李永芳无功而返。 努尔哈赤命令四面攻城,各旗人马抬云梯,推楯车,向城墙冲锋,城上,严兵把守,箭矢如雨,滚木雷石倾泻,八旗兵马拼命架梯攻城。就在八旗兵马冲到城下时,城墙上大炮响了,每面城墙上,都有一门火炮,只见炮口喷烟吐火,扫向八旗兵马,攻城的都是短甲兵,身上的铠甲少又单薄,烟尘升起,一声炸响震耳,八旗兵三两人,或者六七人,同时落马,士兵攻不到城下。 八旗贝勒吹螺三次,各旗兵将打马冲击三次,也不能跑近城墙,兵马已伤亡数百,努尔哈赤下令停止攻城,撤下兵马,四里外扎营,天色晚了,进营休息。 到后半夜,四更时刻,天空繁星闪如萤火,眼前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八旗兵马吹螺敲鼓攻城,长甲兵列长队,骑兵之间拉开距离,高举火把,大喊着往城下沖,离城墙还很远时又往回跑,城上火炮开始发射,道道火舌,分外耀眼,但是长甲兵的甲冑厚重,有精铁打制护脸护颈护腕,战马也披铠甲,距离又远,几乎没有伤亡。 黑暗中,一队短甲兵头顶木板,悄悄移动,走到一个城角下,趁着夜色,在隆隆炮声中,开始挖墙角,过了很长时间,听到轰隆隆一阵闷响,和火炮声明显不一样,城墙坍塌了一个缺口,又一队长甲兵驮着沙袋,沖向缺口,纷纷把沙袋扔在倒塌的土石上,垫出一条马道,后面的长甲兵如同狂风一般沖入清河城。 守城参将邹储贤得报城塌墙倒,知道性命不保,拔剑刺死妻妾儿女,举火把点燃了房屋,然后冲出门外,率领护卫向城门冲杀。八旗兵马从四门杀入,清河城一万人马顷刻不存。 数日后,渖阳城副将贺世贤率兵来增援,见清河城已经没有一人一物,再进兵十里,找到一个屯寨,斩杀全屯女人小孩儿一百多人,返回渖阳復命。 攻破清河城近一个月,明朝兵部侍郎杨镐才到辽阳就任辽东经略,升降官吏,调集兵马,先向朝廷上奏章,要兵马要粮饷,后派人出使建州,与努尔哈赤和谈。 杨镐的使者李继学带着通事到赫图阿拉城,送上来杨镐的和谈文书,然后说:“建州有何要求,可以派使者到辽阳,与经略大人面谈。”努尔哈赤翻看过文书,命人将明朝的俘虏张儒绅押到辽阳城外,割掉耳朵,给杨镐送信: “皇帝如果能纠正辽东兵将的错误,撤走入侵边境的兵马,以我有理,释怀七恨,尊许王位,将抚顺城马市五百道敕书,以及开原马市一千道敕书,分予我国军士,再给我国绸缎三千匹,黄金三百两,白银三千两,则可以罢兵,两国和好,平息事端。” 一匹绸缎银价七钱,三千匹折合白银两千一百两;一两黄金银价是五两,三百两黄金折合白银一千五百两,加上白银三千两,钱物总价值是六千六百两银子。经略杨镐把建州的信件呈送朝廷,万历皇帝这次批示最快: “徵调全国十三省兵马,用犁趟杖倒房子,用铁锹扫平墓穴。” 至此,明朝开始为期八个月的全国动员,拉开萨尔浒大战序幕。 二十四. 备战萨尔浒(上) 明朝走马换将,军队集结,努尔哈赤知道,不久将有一场大战要打,一面远派探马收集明兵的动向消息,一面加紧处理大金国内事务。 1618年初秋,各旗开始囤积粮食,努尔哈赤派纳林和音德带五十名短甲兵,护送八百耕田的阿哈,出边界外,到浑河与界凡河交汇的嘉木湖,抢收大金在境外种的粮食。临走时,努尔哈赤亲自嘱咐两人说:“你们出边外收秋,凡事都得小心,白天督促阿哈加紧收割,晚上离开田地,找山谷险要的地方宿营,每晚换一个地方睡觉,在可能遭遇敌兵的边境,谨慎提防最主要。” 纳林和音德率领众人到了嘉木湖,急急忙忙收割,派出哨兵四周巡逻,晚上远离粮田,上山扎营,收割两天,没有见到别的人影,在这地广人稀的山野里,眼前有的是狍子、獾子、野猪、野鹿乱跑,听到的是野鸡、飞龙、鸦雀噪耳,时而还有一只虎或一只狼,闪身藏在密林中,要提防的,只有勐虎孤狼。护卫的兵将都大意起来,晚上田边扎营,也不换地方了,因为搬运新收的湿粮食很费劲。 在家里清闲两年多的李如柏,又恢復了总兵的位置,上任后,亲自带兵到边境巡查,在大山里发现了建州的兵马,李如柏令手下人不动,原地埋伏。晚上,收割庄稼的人和士兵都进营休息了,只有四个哨兵坐在营帐的外面,哨兵也没有站岗瞭望,四个人拽来一捆黄豆点着火,拿棍子穿上白天打来的山鸟,在火上烤着,一个人又从马甲里掏出一袋酒,四个人轮着喝,撕着鸟肉,挑灰火里烧熟的黄豆粒吃。 明朝巡边的兵将已经埋伏半天了,此时见营帐中没有了动静,一齐吶喊,冲杀上来,大金护卫人马十分机警,立即反击,掩护着阿哈边打边退,跑出来阿哈七百三十人,有七十个被李如柏的兵马斩杀了,又丢弃全部的营帐,收割的苞米、黄豆、高粱,都被明兵洒扬到土里了。但是明军也损失兵卒一百多人,李如柏暗自懊悔不该冒失进山,杀死建州的都是农夫,得不偿失,烦闷地对身边副将说:“下次再不能吃这样的亏了。” 第67页 抢秋人马败回赫图阿拉城,五个一等大臣共同合议治罪,纳林、音德两人违令扎营,罚没家里一半的牛马,哨兵乐古德等四人因为喝酒,没有发现敌人,罚没家里三分之一的牛马。努尔哈赤以此事告诫每个贝勒:“昔日元朝人占据中原,他们大汗贝勒都嗜酒伤身,荒芜政事,父因酒殒命,子復嗜之;兄因嗜酒殒命,弟再嗜之,贪酒溺货,争夺成仇,国就乱了。乌拉贝勒布占泰,嗜酒妄行,终遭天谴。朕的子孙,如果学他们的作为,嗜酒溺货,不勤政务,不敬守基业,则覆辙之日不远了,不可不戒。” 秋末,大汗命侍卫阿敦率领纳林和音德等两千兵马,出击抚顺城以北的会安堡等村寨,斩杀俘虏三百抓走一千,挖出仓窖里的粮食,在抚顺城留下一个俘虏,给明朝的边将送书信: “如果认为大金没有理,可以约定日期,出边再战,十日或者半月都可以,攻城还是野战都行;如果认为大金有理,送来金银,以息兵省事。你们是大国,也行苟且偷盗之事?如再杀我国耕田阿哈百人,我兵就杀你国耕田阿哈千人,你国能在城里种地吗?”明朝没有回音。 1618年初冬十月丙辰朔日,一颗彗星出现在东方天空,宽五尺,彗尾指向大明国,每天夜里都渐渐移向北斗星,移动十三天,接近北斗,又过六天,越过北斗的尾巴,就熄灭了。 努尔哈赤命护卫恆纬找萨满,掐算这个彗星的凶吉,萨满焚香作法跳神,掐算说:“此星对南朝属凶,二十六载后,至时有大国不攻自灭。”恆纬把萨满的掐算回禀给大汗,努尔哈赤对恆纬说:“我国居塞外,大明居中原,且不论他们有啥国运,只要没有不利于我国就行了。”这时,侍卫来报:“东海虎尔哈部头人纳客答,率领百户部民前来进贡,已经走到城东边一百里远的地方了。” 努尔哈赤闻听,非常高兴地说:“大明在辽东换将,是要出战我国,朕也要增收兵马,虎尔哈部主动来进贡,可藉机招收东海部民。恆纬带二百巴牙喇护卫,出迎六十里,马上启程。朕要亲自赏赐虎尔哈部民。”恆纬领命出发。 两天后,虎尔哈部民进入赫图阿拉城,努尔哈赤上殿召见所有来人,虎尔哈人行大礼,叩头拜见大汗。努尔哈赤把自己的貂皮马甲脱下来,亲手给虎尔哈头人纳客答穿上,把自己脖子上的念珠摘下来,带在纳客答的脖子上,拉着纳客答的胳膊,对殿下的贝勒大臣们说:“虎尔哈的部民,住在东海的岸边、岛上,和鱼、鸟一同生活,今儿抛弃了先人的墓穴,离开了出生的土地,离开了天天喝的水,翻山涉水,走了一个月的路程,在道上,没有猎物时候就吃虫子,没有粮食就吃树叶、草药,靰鞡鞋磨掉了鞋底,衣裳被树枝挂成了皮条,还有比这更可怜的吗?来这投顺就是功劳,从那里跟来的人,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免劳役贡赋,如果是误犯死罪的,免死;犯了该罚财物罪的,免罚,永享恩典,各贝勒大臣都记着。” 殿下两侧站立的贝勒大臣们齐声应答:“喳。”努尔哈赤说完,赏赐宴席,贝勒大臣与大汗一起陪虎尔哈部民吃肉喝酒。宴席用完,努尔哈赤让带来全家人,愿意留在大金居住的,站成一行;让独自一人来,没有带家人不想留下的,站成另一行,然后重赏愿意留下的人。 赏赐留下的八个为首的小头领,给男女阿哈十对,牛马各十头,用貂皮镶边的缎面皮袄、长皮端罩衣、蟒缎无扇肩朝衣、蟒缎褂各一件,还有貂皮冒、皂靴、雕花腰带、四季的衣服、布衫、裤子、被褥等东西。其他跟随的人,给男女阿哈三到五对,牛马三到五头,衣服、鞋帽、被褥等生活用的东西。第二天又赏赐房屋和家里的用品,铁锅、炕席、水缸、瓦瓶、杯碗、碟、筷子、水桶、簸箕、木盆等杂物,都赏赐足了,原先说要回去的,又有许多人乞求留下不走了,只有几个人回去,因为他们的家人没有跟来。 留下的请回去的人给老家亲友捎口信说:“过去,乌拉的军士总想杀我们,虏获人口抢夺牛马,而现在可汗赏赐我们,收为羽翼,恩典出乎预料,告诉家里的额娘兄弟,一起过来吧,不要晚了。”东海其他部落屯寨听到消息,纷纷归附,大金新增加兵马过千人。在大金欢迎东海各部归附的时候,开原总兵马林唆使叶赫部金台石,出兵袭击大金,金台石眼见东海部民归附努尔哈赤,心里眼气窝火,马林稍一捅咕,金台石当即发兵三万,攻占了大金的城池辉发城,努尔哈赤得报,当即决定反击叶赫。 1619年正月,努尔哈赤令代善率领五千兵马,驻守扎喀关,以防止明兵偷袭赫图阿拉,自己亲率八旗兵马,出击叶赫金台石。八旗兵马连征七日,击溃叶赫大军,攻克亦特城和粘罕寨,杀进叶赫领地十里,收掠村屯二十处,俘获人口四千多,牛马羊犬鸡鸭八万。 金台石抵挡不住,向马林求救,马林出两千兵增援,努尔哈赤见明兵出战,率兵马带着俘获回兵。阿敦等大臣不愿回兵,问努尔哈赤说:“我们野战灭张承荫一万兵马,攻城斩杀邹储贤一万明兵,马林两千人,有啥不能打的?见这么点人马就回兵?” 努尔哈赤对大家说:“马林即使出两万,也不足拒阻我兵,回兵是因为我们不能两面受敌,再一个是主要原因,不能与叶赫消耗力气,必须攒足劲防备大明的新经略杨镐,狠打金台石一下就够了,防止他再掺和。”八旗兵马后撤,马林的援军不追。 第68页 大军回兵赫图阿拉休整,以待大敌,又命人修復界凡城,准备与大明开战,界凡在赫图阿拉西北一百二十里,浑河南岸的铁背山上,与萨尔浒隔浑河对望。班布理、旺善等大臣反对修城说:“我们都城已经很坚固了,何必到那么远的高山上修城?要用很多人力,又得耗费很多钱。”努尔哈赤对大臣们说:“明兵侵入女真各国,几乎都是从西面过来,我们在西面边境修建一座更坚固的城,能阻挡他们,而且,我国仅都城是有城墙的,不足以拒敌,所以必须再修一座。” 费英东贊同修建界凡说:“我国已经与大明开战,就不能怕劳苦,多修一座城堡,明兵攻打我们就得多费力气,界凡得修,以后还得修别的城池,才能不怕明兵来攻。”最后,决定扩建界凡城,从八旗各牛录中抽调一万五千人,前往铁背山凿石伐木筑城,命护卫恆纬率四百巴牙喇亲兵跟随保护。 二十四. 备战萨尔浒(下) 筑城同时,再命李永芳秘密派出精明的心腹家丁,到开原和辽阳做买卖,大汗出本钱,开酒楼客店,以便打探明兵的消息,这些家丁都是从抚顺城俘获的明朝人,到辽阳开原就没有谁认识了。大汗每月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李永芳,让他的家丁们结交巡抚总兵的管家奴僕,探听官兵的动向。一百两银子,是很大一笔钱,一个贝勒或者一个一等大臣,一年也赏不了这么多,而一个月李永芳就用掉这些。一些家丁告诉李永芳:“有的管家不收钱,好像不喜欢银子似的,不好处关系。”李永芳告诉家丁说:“不敢收礼的,就想别的道道嘛,不怕管家钱不要,就怕管家没爱好,看他好哪口,贪酒的陪喝;好麻的陪搓,不会呀。”家丁们赶紧说会,有钱谁都会花。 辽东经略杨镐接到万历皇帝的圣旨,立即调动辽东各城池的兵马,向开原、渖阳、辽阳就近集合,准备出征建州,同时上奏朝廷,辽东兵马不够,请速调关内兵马出塞。这时,万历已经下旨意,调全国十三省兵马,出征辽东,调山海关总兵杜松,征原辽阳总兵刘挺到杨镐帐下听用。 杜松是员勇将,驻守山海关之前,曾把守西北边关陕西榆林,在长城内外与鄂尔多斯部骑兵征战十余年,杀敌几十万,大捷近百次,蒙古兵都惧怕他,不敢称唿他的名字,而是叫他杜太师,不是危难的重地,兵部是不会调用杜松的。 刘挺是员勐将,最早驻守江西南昌,随军征战南北,沿海劫杀倭寇,东北抗击瓦刺,身经百战,功劳卓着,名闻天下。刘挺的兵器是鑌铁大刀,重一百二十斤,打马挥刀,如同鞍子上插了车轮,手下兵将送他外号,称刘大刀,武功谋略都不一般。但是秉性倔强,总遭排挤,谋不上职位,现在朝廷用人,兵部现提拔他做总兵,出征建州。 明朝在辽东各城池驻扎的兵马,多少不一,经略杨镐清查了一个多月,终于查清,各地名册上共有官兵三十八万二千人,除去空额的伤残的,再留下老弱守城的,能够徵调的兵马有十二万整。杨镐传令这十二万兵马向开原等三城集结,同时上书朝廷,催要关内的兵马。 兵部给杨镐下文书说:除关外三十八万二千兵马归经略调度之外,再从全国十三省调募精锐几十万,悉归属杨镐。可是,文书下达近两个月了,出关的兵马稀稀拉拉,到辽阳集结的关内人马总数才有八万八千名。杨镐令巡按陈王庭进京追要兵马,陈王庭到兵部上奏摺说:“援辽兵马除续调川陕三万未到外,据臣亲点查过,出塞主客军丁各四万有奇,再没有见到要出塞的军丁,奏请皇上降旨,令各路军马加紧出塞。” 当杨镐急着要兵要将的时候,朝廷上有的大臣反对继续调兵,御史杨鹤上奏说:“出塞兵马已经有八万八千,辽东驻扎三十八万二千,经略杨镐已辖四十七万大军。建州兵民不过数万,塞外不过几个山沟,四十七万大军还嫌少,要多少够用?几十万兵马,一天消耗银子数万两,再不速发兵出征,就得师老财匮了。” 万历皇帝下旨兵部,令杨镐统领现有四十七万兵马,速进兵建州。 经略杨镐领旨,命各路总兵参将到辽阳集合,点将应卯,誓师发兵。万历四十七年二月初十一,在辽阳校场上,旌旗如云,精兵强将分队站立,点将台上,杨镐宣布军纪军令,十八个斩字大令念完,请出尚方宝剑,将抚顺城临阵脱逃的千总白云龙斩首示众。然后传令卫兵,杀牛祭旗,等了半天也没见牛头呈上来,所有人都往点将台下边看,只见卫兵正挥大刀砍牛,不知道是牛皮厚,还是刀刃薄,牛就是杀不死,在绑牛柱子上挣扎,最后卫兵用刀当锯,揦了许多下,才革下来牛头。 祭祀完毕,令大将在校场上驰马操练,以示军威,演练的将官提槊上马,扬鞭奔驰,双手舞槊,寒风夹冰,马踏沙地,烟尘腾腾。正在虎虎生威的时候,不知道是槊柄朽了,还是舞动劲大了,槊头突然就飞了出去,象没头的野鸡,在校场上滑出老远,吓得旌旗外几队人马纷纷躲闪,沖乱了阵脚,杨镐坐在点将台上,撅着嘴,老大不乐意。操练完,经略杨镐分配兵马,部署进兵方案及出征的日期: “本帅调拨大军四十七万,出征建州的兵马为二十万,分东西南北四路,四面进兵,分进合击,不论建州兵逃向哪一面,都有俺大兵堵截,四面包围,一举歼灭。 第69页 西路,以山海关总兵杜松为主帅,带领保定总兵王宣,副总兵赵梦麟,副将张铨等将官,统领六万兵马,从抚顺城发兵,正面出击建州。 北路,由总兵马林做主帅,领潘宗颜、龚念遂、丁碧等参将游击,统兵四万,汇合叶赫助战的兵马,从开原城出发,进军建州。 东路,刘挺做主帅,带领康应干、祖天定、姚国富等副将,统领四万人,是关内兵丁,汇合朝鲜出兵助战的人马,从宽甸进军。 南路,辽东总兵李如柏做主帅,带领参将贺世贤、阎明泰、尤世功等人,统领六万兵马,从清河发兵。四路人马同时出击,行军时,要号称四十七万大军,恐吓建州。 从明日早起,各路主帅打马回自己的城池,进城后立即清点兵马,及早发兵,自己估算路途远近,路远的快进,路近的慢行,本帅命令,十日后,四路大军齐集赫图阿拉城下,先攻破城池的记首功。本大帅坐阵渖阳城,有违令的,军法从事。” 部署完将帅兵马,经略杨镐宴请各路总兵参将。各路总兵开怀畅饮,酒壮人胆,杜松一罈子下肚,先发豪言壮语,端酒碗对杨镐说:“大帅只等俺的捷报就可以了,俺一支人马,足可踏平小小的建州,不必别人劳神。”刘挺斜眼瞥一下杜松,一脸不屑。李如柏走到杜松身边说:“久闻杜大人神勇,俺本想挣一点功劳,现在看,俺只能把头功让给你了。”杜松哈哈大笑,算是承认李如柏的话,杨镐也高兴地说:“各位总兵有功劳,圣上不会不赏的。” 将领们吃饱喝足,准备起程,杜松性子急,先行出发,奔渖阳去了。马林偷摸求见杨镐,进入内堂,行大礼,把一个包裹放走桌案上说:“大人,末将来的匆忙,没有准备,只有几样山货不成敬意,请大人笑纳。”杨镐和蔼地说:“马大人太客气了。”一边说一边看包裹,马林伸手打开,先拿出一个小树皮盒,再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棵不大点的干吧人参,绑着红绳,马林把人参放桌子上说:“大人,这两棵是千年的老参,人吃了可以成神仙,参汤倒外头,鸡鸭鹅狗吃了,能鸡犬升天,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参上的红绳大人不要拆掉,没有绳,参会跑的。” 马林接着掏东西,一边介绍:“这个送大人的是鹿茸,这个是虎鞭,这个是熊掌,还有珍珠玉石。”杨镐瞪眼睛看,心里高兴,马林摆完东西说:“山野的东西,让大人见笑了。”杨镐直着眼睛说:“好好。”马林见杨镐高兴,撤身说:“末将不打扰大人了,告退。”“请请。” 马林出去,杨镐心里美滋滋地想:“还是当……”正想着,卫兵来报:“李如柏求见。”杨镐急忙两手一拎包裹,收起东西,然后才说:“进来吧。”卫兵出门,李如柏走进来行礼。杨镐嘴里寒暄着,眼睛看李如柏的手,空着;看李如柏的身后,也没有随从,啥也没有。杨镐脸色木然地对门外喊:“看茶。”李如柏拱手说:“谢大人,小人带了两样东西,特意送大人。”杨镐又在李如柏身上身下看一遍,没有东西。 李如柏躬身说:“请大人随我来。”说完出门领路,走进侧门厢房,房门一开,杨镐眼睛一花,满满一屋子美女,红妆素裹,挤挤擦擦。李如柏说:“这一百歌女送给大人去渖阳解闷。”又提起一个小木箱说:“这三百两金子送大人喝茶。”说完告退了。 杨镐站在门口自己嘀咕:“这俩小子,合计好了送东西,配套来的。”卫兵又来报:“刘挺求见。”杨镐一听刘挺来了,很意外又很高兴,杨镐做兵部侍郎时,两人就有矛盾,刘挺瞧不起杨镐,所以这次杨镐分兵,派给刘挺的是老兵弱兵,让他走最远最难走的路,杨镐心里想:如果刘挺脑袋开窍了,即使送来一坛酒,说一句认错的话,俺就与他和好吧。想着传令卫兵:“有请刘总兵。” 刘挺进门,拱手说:“大帅,俺东路道太远,山高壑深,又刚下大雪,十天怎么能到达?请宽限几天。”杨镐一听,大怒,把尚方宝剑往桌案上一摔,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国家危难,将士争先,岂容你等拖延。本大帅奉圣旨出征,违令者斩。”刘挺也是一脸怒气,不搭二话转身就走。 刘挺走了,杨镐自己生闷气,卫兵呈上一封密信,打开一看,是北路的参将潘宗颜写给经略大人的,密信里说:“马林懦弱,不堪担当一面主帅,乞求换帅接重任,马林只能做接应,不然,恐误大事,自身不保。”杨镐正在生气,随手把密信摔在地上。 晚上,卫兵押来一个酒楼的伙计,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请杨镐亲自审查。杨镐看一眼问:“什么东西?”卫兵上前抢过纸包,抖落里面的东西,给杨镐看纸张,并且说:“大人,他拿的是京城的邸报。”杨镐惊问:“你从哪里偷的?”伙计跪着说:“大人明鑑,小人手脚一向干净,这个纸是一位军爷扔在酒楼的,小人看着它整齐,就捡起来包种子了,决不是偷的。”杨镐看了看,也没有仔细瞧报上的内容,心里正生气呢,随手把邸报一扔说:“退下吧。”伙计捡过邸报,又一粒粒拾起种子,包好,退了出去。不多日,这包种子就在努尔哈赤手里了,努尔哈赤与费英东等人逐字地研究了邸报,上面有出兵辽东的奏议。 第70页 杨镐生完气,看着马、李俩总兵的礼物,心情又好了,他自己带领八千卫兵,用马车拉礼品向渖阳进发,再次传令,四路大军按时出发,踏平建州,犁庭扫穴。 二十五. 萨尔浒大战(上) 1619年正月过后,赫图阿拉城内更加忙碌,进进出出最多的,是阔气的商人与远行的猎户,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匆匆忙忙地进出贝勒府第和大臣们的宅院,送来秘密收集的情报。 努尔哈赤已详细知道明朝徵集二十万大军,分四面围攻大金。万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四,杨镐派人来赫图阿拉城下战书:“近承帝命,徵调将校。四十七万,统属杨镐。已定军期,三月十五。乘月圆夜,四面围堵。闻报跪降,性命可保。若敢拒却,犁庭扫穴。” 下战书的人才离开,远路探马送来情报,东路的刘挺已经兵出宽甸,西路杜松兵出渖阳,努尔哈赤对费英东说:“明兵来攻,是真的了。传令各个村屯兵马,全部进入都城,准备出征,十七岁以上的阿哥,都进入各旗随军上阵。”费英东等人领命,下去准备兵马。 二月二十九早上,南面的探马来报,李如柏率六万人马出清河城了。不多时,西面的探马来报,杜松的六万人马在后半夜举火把出抚顺城。 努尔哈赤召集各贝勒大臣说:“明兵已经分路进军,南路最先发现敌兵,清河虽近,但是路途崎岖,行军不能快,车辆不能重,所以不会是主力,他们先出现,是引诱我们向南进兵,而杜松的西路必然是精兵,宜当拒战他,破此路,其他人马不足为患。现在城南面有托保、额尔纳、额黑乙三人,率领一个五百人的大牛录驻防,就令这五百人挡李如柏的南路兵。八旗的六万兵马,全部向西进兵,明天早起,代善与户尔汉率两旗先行,朕领六旗后走。”分配完毕,都下去准备。 三月初一早上,大金的游骑探马发现,杜松的兵将举火把行进到萨尔浒,天亮时,明军打头的人马开始过河,奔向浑河南岸的界凡城。队伍前面是一桿大旗,被山风颳得哗哗响,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杜”字,旗下的战马上,是一员虎将,单手提刀,头上没戴盔,挽着髮髻,一脸横肉络腮鬍须。身上没有披甲,短褂没有系扣,三月寒风刺骨,他竟然不冷,露出前胸腱子肉,像石头块一样,皮肉上满是伤疤,一看便知,此人勇勐无敌,久经沙场。 这员大将先骑马下河,浑河刚刚开化,水没过马的小腿,士兵们跟着下河趟水。后面的一个护卫拎着个包裹,对这个将官喊:“大帅,请穿戴盔甲。”马背上的大将笑着说:“入阵披甲,不是大丈夫。俺结髮从军,到现在老了,还不知道盔甲重几斤几两,你想用它累老夫吗?”说完哈哈大笑。 暗处的大金游骑,见明兵过河,就跑到河的上游,把木头的水坝,一口气拆了七八个,有土石的水坝拆不了,因为泥土还冻着,就打开闸门放水,浑河水眼见着上涨。 杜松带领的兵马,才过河一少半,也就是两万多一点的时候,水头轰隆隆地冲下来,转眼之间,河水从大腿涨到了肩膀,河里的兵马急忙往两岸跑,离河岸近的,逃上了岸,河中间的被水头冲倒了,有上百兵将被河水沖走。渡河的炮车、楯车、营帐等辎重,也被大水沖走几十辆,一个都没有拽到南岸。 杜松上岸,整理兵马,继续向界凡进军,又向河北岸的副将张铨喊话:“张铨,原地扎营,等俺拿下山城,回营吃饭。”张铨带领三万多人马后退,在萨尔浒扎下大营。杜松率领两万多兵马沿山路进兵,路过两个屯寨,抓获十四个老弱的女真人,砍下首级命护卫送渖阳报捷,所有的房屋、仓库、马圈,一概点火烧毁。望着火光,杜松哈哈大笑地说:“出兵第一个捷报是本帅的。” 正当杜松一马当先,得意地往山中行进,突然闻听后队大乱,原来是界凡城的护卫人马,操了杜松大军的后路,护卫恆纬率领四百短甲兵,突袭而出,斩杀尾部明兵三百多人,后路明兵结阵反击,恆纬率人打马撤退,明军是步兵,没有办法追赶,眼看着建州骑兵一熘烟地跑进树林子里。杜松传令,增加后队警戒,命令才传出去,大金四百短甲兵又从前队正面杀来,人马还未近身,箭矢先至,开路的明兵纷纷倒地。杜松挥舞大刀,拨打鵰翎,虽然身无盔甲,一箭也没有碰到身上,打落箭支同时,马向前沖,到大金兵马前,摆刀就砍,恆纬在前,举枪接招,杜松一马三刀,错蹬而过,震得恆纬双手发麻,长枪险些脱手,人好悬跌落马下,再不敢回马交战,拨马头斜着败下去,四百短甲兵又齐刷刷地撤退了。 杜松被前后冲击两次,再不敢大意,先派出前后哨兵打探,大军两侧设立卫士,然后才往前走,进兵的速度慢了下来。 在杜松小心前行时,他的副将张铨刚刚在萨尔浒扎下大营。这时,代善与户尔汉率领的两旗兵马,悄悄开到了萨尔浒的上游,前哨发现明军的大营,代善令兵马停下,等待大汗的兵马。皇太极、额亦都随努尔哈赤拜堂子,落在后面,这时也赶上来,代善告诉皇太极说:“杜松分兵两万多人,奔向界凡,余下三万多扎营在前面的萨尔浒。”皇太极说:“界凡城里的一万五千人,没有长兵器,也没有准备盔甲,山路虽险,如果杜松不惜士卒,奋力攻击,必将陷城,应当派一千长甲兵上山增援。” 第71页 代善贊同说:“好,先出一千上山,然后我们人马赶到杜松前面,隐藏在铁背山下,伏击杜松。”皇太极摇头说:“不用追,有一千长甲兵,杜松不会很快攻上界凡,等阿玛兵到,以右四旗兵力,堂堂正正从后面出击杜松,让界凡内兵马看见大军到来,以壮他们的胆气。再以左四旗攻击萨尔浒的明军。”额亦都同意皇太极的看法,说道:“四贝勒讲的有理。” 不多时,努尔哈赤率领六旗兵马赶到,大汗问四大贝勒有什么破敌的计策,皇太极说了自己的看法,努尔哈赤说:“界凡城在吉林崖上,不易被攻破,城中一万五千兵足够守城。现在代善领两旗,过河出击杜松,要徐徐进兵,不必快攻。朕带六旗,出击萨尔浒,用两倍于敌的兵力突袭,必能攻破明军大营,等攻界凡的明兵,看到营破旗倒,必惊慌恐惧,这时代善两旗,再奋力向前,可败杜松军。”各贝勒领命,代善、户尔汉率两旗过浑河,向界凡城方向进兵,此时的浑河水,刚刚没过马的小腿。 努尔哈赤率领六旗兵马,悄悄前行,命令每个士兵,嘴里咬着一枝儿波利芽子,即可以防止说话发出声音,又可以吸它的汁液提神,让人清醒有精力。每匹马都用细绳勒紧牙口,防止它啼叫,被敌人发现。 六旗兵马靠近明兵大营,努尔哈赤命令十个牛录的长甲兵,先行出击,攻打萨尔浒明军大营最薄弱的一角。三千铁骑,一声吶喊,打马冲锋。明兵也发现了建州兵马,立刻开炮,火光四起,喊杀震天,六十一岁的安费扬古,身披重甲,胯下战马也是周身铁甲,沖在最前面。明兵每一炮打出,都有骑兵落马,有一炮击中了安费扬古,老将随声摔落马下,不知道中了多少弹片,只见鲜血染红了全身铠甲,战马也倒死前面不远处。 喷火的大炮,丝毫没有阻挡八旗铁骑的步伐,匹匹挂甲的战马,暴风一般在烟火弹片中沖向敌营,终于沖开了大营的一角。敌营稍一松动,后继的八旗兵马,如同决堤江水,一旗接连一旗杀入萨尔浒大营。伤痕累累的安费扬古,被护卫兵马救了出来。 两军短兵相接,刀枪争鸣,人死马倒,厮杀兵将,漫山遍野。明军主帅不在营中,大金兵马数量过倍,兼有铁骑横扫,不到一个时辰,三万多明兵,伏尸山野,全军覆没,兵器、车马、旌旗,断盔碎甲,铺满了好几面山坡。 大金六旗兵将,马不停蹄,一声号角响,全部过河,丢下萨尔浒战场,进军铁背山。明军副将张铨受伤昏倒,埋在明兵的死尸堆里,八旗兵马走了很久,他才甦醒爬出来,在战场上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活着的士兵,两人各抓到一匹马,费了很大劲爬上马背,这时看见火炮手李守良,从一个很小的山洞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三人骑马逃向抚顺城。三万明军,只逃生三人。 天色将晚,吉林崖下,杜松正飞马前后奔驰,指挥大军两面开战,明兵举火把前攻界凡,后战代善两旗,毫无惧色,杀到性急时,杜松连声狂笑,刀锋过处,红甲八旗兵相继落马。双方正在相持不下,努尔哈赤率六旗兵马赶到,三面合围,杜松人马溃败。杜松单骑横冲直撞,无人能够阻挡,额亦都催马上前,大战明兵主帅,杜松遭到拦截,举刀怒砍额亦都,周围八旗兵乘机射箭,三四支箭射入胸背,杜松带箭,将额亦都打落马下。挥刀之际,一支利箭射入杜松的脖子,杜松落马而死。额亦都身披精铁盔甲,杜松的大刀没有砍开,却将额亦都打骨折了,两护卫把他抬走,放马车上,叫随军郎中疗伤。 杜松战死,两万多明兵全部剿灭,无一人生还,至此,大战第一天,灭西路六万明兵。 恶战一天,人马疲乏,努尔哈赤令八旗全部兵马进界凡城休息。人马才进城中,探马来报:“北路总兵马林,率兵四万,开到萨尔浒东北三十六里远的尚间崖,扎下三座大营。”努尔哈赤得报,对贝勒大臣们说:“好险,如果马林早到一天,或是杜松晚来一天,在萨尔浒会和,我国兵马两面受敌,胜负难说了。是上天保佑,明兵错过了一天,让我大金获胜。今晚早睡,明儿个全军北进。”大家都去休息,不知道明天将有怎样的恶战。 北路总兵马林,不是不能早一天出击,而是他根本没有想与杜松会和,当努尔哈赤攻打萨尔浒张铨大营的时候,马林的探马侦查到了这个战局,参将潘宗颜催促马林加快进兵,与杜松夹击建州兵马,马林不许说:“经略大人命令俺大军向南走,进兵赫图阿拉,没有说向西拐与杜松合兵,俺岂能违令。再说,兵法云:‘劳师远袭,必撅上将。’俺率大军出征,一定得稳扎稳打,不可冒然轻进。” 潘宗颜对马林说:“大帅认为杜松能胜建州么?”马林说:“杜松虽高傲,但确实是勐将,可是他一路人马要胜建州,还做不到。”潘宗颜问:“这么说,杜松会大败了?”马林答:“差不多是。”潘宗颜质问道:“那么大帅见死不救,是与杜松有仇吗?即使有不共戴天之仇,国难当头也不该假公济私,宜当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 马林见潘宗颜急了,笑着说:“俺与杜总兵同朝为官,何来私仇?你想,今两虎相斗,其势不具生,必会两败俱伤,到那时,杜松的西路大军虽溃败了,建州也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俺北路人马临其境,灭其兵,毁其城,踏平建州,破敌的首功,归俺北路,既为朝廷立功勋,又为自己争荣耀,不是好事么?如果违令与西路合兵,触建州之锋芒,损兵折将,只能是给刘挺、李如柏做了嫁衣裳,俺们自己还得背着违令的大罪,图什么啊?” 第72页 二十五. 萨尔浒大战(下) 潘宗颜见马林自有一套理论,说不动他,怒气沖沖地走了。 当晚,在杜松战死界凡城下的时候,马林领两万兵马,在哈达的尚间崖扎营,令潘宗颜领一万兵马,在尚间崖西面三里远的飞芬山扎营,龚念遂领一万兵马,在尚间崖西南五里远的挖共萼漠扎营,飞芬山距离挖共萼漠四里。马林命令在三座大营的周围,深挖沟堑,架起火炮,排列楯车,布置骑兵,以飞芬山西营和挖共萼漠南营做牛角,尚间崖中营为牛脑门,摆下牛头大阵,对抗建州兵马。 第二天,三月初二早起四更,代善率领一个牛录的短甲兵先行打探,三十六里山路,打马快走,两袋烟的工夫就到了。此时马林的一队兵马已经出营,开始向南进军,哨兵向马林报:建州人马出现在西南五里河边。马林急忙收兵回营,准备坚守营盘。 代善领兵在明军三座大营的四周,转了两圈,查看清楚地形和敌人的兵力部署,派人禀报到界凡城中。大汗命令各旗收尾相接,合为一路纵队北进,八旗七万多人马,并力出击马林。努尔哈赤带着皇太极统率前锋兵马,先到挖共萼漠,兵临龚念遂的大营前,令旺善率领三个牛录的长甲兵,攻击敌营,三次号声响过,旺善在营外逡巡不能攻入,皇太极再率领三个牛录的长甲兵,扑向敌营,大刀砍断兵车,推倒盾牌,后面短甲兵紧跟其后,一个冲锋,攻破大营,大杀敌兵,龚念遂阵中战死,剩余兵将逃向尚间崖的中营。 马林还没有来得及出兵增援南营,龚念遂已经阵亡,八旗兵马冲到尚间崖。马林的中营沟堑深且宽,沟上有吊桥。沟外骑兵已经列出冲锋队形,沟内侧战车连接,当做城,架着火炮。战车里面,步兵列成方阵,准备向外攻击。八旗兵马刚刚接近马林大营,大炮的烟火,就从明军骑兵的夹缝里,喷射出来。 莽古尔泰和杨古利率领十个牛录长甲兵做前锋,士兵周身盔甲,还配有护手、护脸和护颈,手持长枪大刀,马匹也披铁甲带头盔,露着马耳朵和马眼睛,二十个士兵作为一组,并排冲击。阿敏与费英东带十五个牛录的短甲骑兵,参杂冲锋,士兵穿戴轻便盔甲,左手持弓,右手拿腰刀,三十人作为一组,跟在二十个长甲兵的后面。 一声长螺响,长甲兵驾双马,顶着烟火箭矢冲杀,与马林骑兵战到一处。杨古利左臂被弹片击中,左手不能动弹了,他把左手绑在胸前,单手挥刀,率人冲到沟壑前,抢夺数个吊桥,长甲兵从桥上杀入敌营,掀翻战车,涌入营中,短甲兵催马跟随进入,五步之外,用弓箭射敌兵的脸或肋下,箭无虚发,敌兵中箭后,再挥腰刀砍杀。 马林见满山都是八旗兵马,锐不可当,于是带着参将丁碧及几十个护卫,趁乱逃出战场。营中明军,无人指挥,一败涂地。飞芬山西营的潘宗颜领兵马来增援中营,遭到代善伏击,满山追杀,也全军覆没,潘宗颜当场阵亡。 天刚过午,声息烟灭,北路马林四万大军溃败,阵中被斩杀两万多人,投降一万多,逃回开原的,不到一千人,马林、丁碧跑了回去,其余副将都死于荒野。 八旗收兵于古尔本,探马来报:“南路李如柏的六万兵马,在都城西南二十里的地方扎营,不向前方进兵。”南路探马报完退下,东路探马跟着来报:“刘挺进兵到董鄂部时,与托保的牛录相遇,刘挺重兵包围托保的牛录,额尔纳、额黑乙二人战死,阵亡士兵五十名,托保领四百五十人杀出包围撤退,刘挺急速进兵,现在距离都城一百五十里。”努尔哈赤得到报告,当场命令户尔汉调出一千兵马,赶回都城,人马不在城里停留,连夜东进,阻挡刘挺。户尔汉领命出发。 努尔哈赤率八旗兵马回界凡城庆贺,用八头牛祭旗,激励兵将,杀猪宰羊,饱飨将士,养精蓄锐,准备征李如柏战刘挺。 第三天,三月初三,天还没有亮,努尔哈赤命阿敏率领两千兵马,起早出发,赶回都城,然后向东进兵,接应户尔汉。阿敏走后,代善对努尔哈赤说:“我带二十个快马的护卫,先回都城去,探查东南两路的动静。”努尔哈赤允许,代善也走了。 天亮后,兵将们吃完饭,努尔哈赤令莽古尔泰率领他的正蓝旗人马,先行回兵都城,皇太极要一同走,努尔哈赤说:“你跟着朕后走。”皇太极说:“哥哥们都出征了,我留后面,心中不安。”于是努尔哈赤允许他率正白旗,与莽古尔泰一同回兵。 代善回到赫图阿拉,往大汗宫中走,宫内的福晋格格们,听见门外有马鸣声,以为明兵进城了,都恐惧集聚到内庭里,关上门窗,再用桌椅顶上。代善进到院子内,看不见一个人,就大声喊,屋子里的人,听出是大贝勒的声音,才敢开门探望,一看真是大贝勒,都急忙出来问战场的情况,大贝勒报告了前方大捷,福晋格格们都高兴起来,叫阿哈收拾屋子,好迎接大汗回宫。 下午,努尔哈赤才率领大军回到赫图阿拉,召集各个贝勒大臣,合计征战李如柏和刘挺的办法,安费扬古伤的重,送回府第疗养,额亦都、杨古利两人是手臂受伤,缠着药带子上殿,努尔哈赤对大家说:“我国兵马连续征战,已经疲乏,不宜与敌硬拼。现在李如柏按兵不动,是在等刘挺,刘挺也急速进兵,如果两路合兵来战,我国兵马难以取胜。大家有什么破敌的办法?” 第73页 费英东说:“东路兵马虽然稍弱一点,但是刘挺勇勐又有谋略,如果先破东路,之后出战李如柏就容易了,我国兵马疲乏,当用计胜刘挺。”于是,大家筹划,定出智破刘挺之计。 这时,有一个朝鲜人来到赫图阿拉,说自己是朝鲜军元帅姜宏立的亲信,来报姜宏立想率一万三千朝鲜兵投降大金,特来联络。努尔哈赤不能断定真假,将来人关押起来,以防止他是刘挺派来的奸细。 第四天,三月初四早,四更时刻,天色还没有亮,努尔哈赤率领四千人马,把守都城,防御李如柏进兵攻城。命令费英东率领左翼四旗,额亦都带伤率领右翼四旗,出都城西南六十五里,到榆树屯的阿布达里岗,埋伏山谷两侧,阻击刘挺。天蒙蒙亮的时候,八旗大军到达埋伏地点,阿布达里岗的山谷平坦开阔,便于骑兵出击,两侧山峦叠障,便于大队兵马埋伏。 东路刘挺率领四万关内的兵马,在宽甸与朝鲜姜宏立的一万三千兵马会和,要走三百二十里的山路,才能到达赫图阿拉的东面,路途遥远,翻山涉水,难分方向,近两日连遭小股建州兵马袭击,更是走不快,行军差不多十天了,到三月初三晚上,距离赫图阿拉还有七十里,大军扎下营帐休息。初四早晨,军士吃完早饭,战马餵了草料,收拾营寨,打出“刘”字帅旗,准备继续进兵。 这时,一个明军的传令兵,骑马从前面的山谷跑来,马鞍子上插带“令”字的小旗,手中拿着西路总兵杜松的调兵令箭,一直跑到帅旗下才勒住马头,举着令箭对刘挺说:“总兵杜松传令刘挺大人:西路大军已到建州城下,叫刘挺大人火速合兵攻城。” 刘挺闻听,大怒说:“俺与杜松一样是大帅,他来传令,拿俺当他的副将吗?”传令兵忙说道:“不是命令大帅,只是军情紧急,拿令箭当信物。” 刘挺不高兴地问:“为什么不按约定好的,到城下鸣炮传信?”传令兵愣了一下,说:“建州不是平原,四面大山,炮声传不远,这里到建州有五十里远,不如飞骑快捷。”刘挺指着身后兵马说:“不用你家总兵说话,俺大军正急着进兵呢。”传令兵拱手说:“俺回禀杜大帅去了。”说完,拨马扬鞭,跑进阿布达里岗。 刘挺想喊他,问问前面的路,看传令兵头也不回,只顾打马飞奔,又一想,不用问了,跟着他回马的方向走得了。刘挺打头,领着大军走进了八旗兵马的埋伏圈。 传令兵一口气跑进山谷里,见到李永芳说:“办妥了。”这个传令兵是李永芳的家丁,穿了西路士兵的号坎,骗刘挺进阿布达里岗。 刘挺兵马大部分走进山谷时,两侧山林里突然鼓螺齐鸣,八旗兵马全线出击,将明兵长长的队伍切成两段,前后包围,铁骑冲杀。刘挺不愧是疆场老将,指挥人马组成方阵,拼死抵抗。 两军刚接战,战场外冲来一大队明朝骑兵,打着“杜”字帅旗,转眼冲到刘挺军前,刘挺一看,觉得惭愧,心想:一定是杜松打下了建州,来与俺合兵。刘挺的士兵闪开道路,杜松的兵马一直跑向“刘”字帅旗,还有十步远的时候,杜松的兵马突然数箭齐发,射向刘挺,一支箭矢射穿刘挺的右肩膀,鑌铁大刀“噹啷”一声,落地了,这时,冲进的“明兵”已到跟前,来将挥刀砍在刘挺头上,东路总兵刘挺,当场殒命,死于马下。 “杜”字的帅旗扔掉,镶黄旗举起,铁骑前沖,踏翻了刘挺的帅旗。刘挺护卫刘招孙,把刘挺绑在自己后背,拼命往外冲杀,身中几十箭,背着刘挺死在山坡上。 东路前军覆没。阿敏、户尔汉围剿东路后军,明兵参将康应干阵亡,游击乔一琦上吊自杀。朝鲜兵马没有等攻打,全军投降。至此,东路大军被消灭。 辽东经略杨镐,在渖阳城花天酒地,没有向四路兵马发过一道军令,以为二十万大军包围建州,兵到即胜。当他手握酒杯,接到的战报是:西路和北路十万精兵,全军覆没。这才惊慌失措,急派快马令南路与东路回兵,军令传到前线,东路大军已经溃败。 三月初五,南路李如柏得令退兵,牛录额真武理堪率领二十游骑,在虎栏山见明兵撤退,催马追击,用长弓挑着帽子挥舞,假装招唿埋伏的兵马,大喊着沖向明兵,斩敌兵四十人,缴获战马五十匹,李如柏六万兵马仓惶溃退,返回渖阳城。这保全的六万兵马,成为日后保卫渖阳的主力。 萨尔浒大战,歷时四天,大金以七万多兵马,击败明朝二十万大军。由是一战,大明的国势日益消减,大金的武烈日益恢弘,于是,克辽东,取渖阳,王基开,帝业定。 二十六.抚朝鲜北征(上) 大金兵马出战萨尔浒,激战四天,消灭明兵十余万,获得大捷,努尔哈赤派人分路打扫三处战场,收取山坡沟壑里的骡马、车帐、兵器等辎重,各样物资运送到赫图阿拉城外,分为八处堆放,积攒得像小山一样高。八堆战利品平均分给八旗,再奖赏给每个士兵。 战场清理完,努尔哈赤率领兵马回到都城赫图阿拉,按着出征的功劳簿,赏赐立功的额真和士兵,在八旗大营里杀牛羊,摆宴席,庆贺大胜明军,鼓乐喧天,举城同欢。中军营内,首桌的凳子上,坐着大汗与五个一等大臣;次桌坐的是朝鲜元帅姜宏立和他的副元帅,还有四大和硕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再往下有四十多张桌子,一同围成圆形的场面,在座的都是立有大功贝勒、大臣、额真及士兵。圆形场地宽阔,中间拢着一堆火,周围能容纳很多人跳舞。 第74页 各桌子边的人都坐齐了,鼓乐声停止,努尔哈赤向大家讲话:“大明皇帝以二十万人马,号称四十七万,分兵四路,并力来围攻,八旗兵马出关拒敌,使明兵不能越过边境一步,各路都被击破,其宿将勐士,暴骸骨于外;士卒死者,不下十余万,我国大获全胜。各国听说这个事,如果说我们分兵四面拒敌,则会赞嘆我国兵多将广;如果说我们兵马是往来剿杀,则会佩服我国兵强马壮。传闻四方,谁不惧我国军威?”座下的人都举酒碗欢唿。酒席开始,尽兴豪饮,歌舞整夜。 宴席用过次日,朝鲜元帅姜宏立上殿,谢大汗的宴请,努尔哈赤赐座给朝鲜元帅,姜宏立在旁边坐下说:“此次出兵,并非我国自己愿意。过去倭寇入侵,占据了城池,夺去疆土,危急困难的时候,全依赖大明出兵相助,打退倭兵。今因为感激恩德,才奉调来到大金。又因为战前已知道刘挺不能取胜,所以愿意归附大金,只是派出联繫的人下落不明,因而没有能及早来归附。” 努尔哈赤想起来,出战刘挺之前,有一个人到都城,说自己是朝鲜元帅的亲信,现在还关押在狱里。于是命侍卫阿敦,去把那个人提出来。不一会儿,阿敦带那个人来到大殿上,果真认识姜宏立,大多数人都相信姜宏立早就愿意归附。 费英东却有些怀疑,问道:“你说知道刘挺不能取胜,还没有打,你怎么知道?” 姜宏立说:“刚出宽甸的时候,臣曾问:‘东路兵力很弱,老爷怎么不请求增加些强壮的兵将?’刘挺无奈地说:‘杨老爷与俺自以前就不好,必定要置于死地。俺受国家厚恩,也愿意以死相许,但是俺的俩儿子没有食朝廷的俸禄,所以留在宽甸,卖下薄田六百亩,购置草房五十间,做个农夫吧。’这时臣已知道,东路兵必定不能取胜,而臣的人马何必与大汗对抗,于是联繫到一个大金的商人名叫傲巴麻,请他给带话:臣派亲信与大汗联络。之后才让人来赫图阿拉,大概臣的话没有带到。” 何和里听了,对努尔哈赤说:“我国是有这个商人,他出去做买卖,还没有回来。”努尔哈赤对姜宏立说:“元帅既然早就愿意归附,朕不会为难你们。”姜宏立一听话有活动,忙跟着说:“还请大汗开恩,臣盼着能早回家去。”努尔哈赤告诉他:“等朕与你们国王交涉后再说。” 朝鲜元帅姜宏立下殿走了,努尔哈赤对费英东、何和里说:“我国与大明已经开战,就应当笼络朝鲜,瓦解它与大明的关系。现在我们派出使臣,去结交朝鲜国王,如果他答应不再出兵,我国可以给他些好处,并且送还归附的人马。费英东办这个差吧。”费英东答应:“喳。”转身下殿办差。 费英东派出两个使臣,交代明白,带了七大恨的檄文和征战大明的战报,又叫出姜宏立的部下张鹰京等三人和一个翻译通事,与大金使臣一同回朝鲜,努尔哈赤亲笔写信给朝鲜国王: “大金国天命汗向朝鲜李珲国王致礼,数日前,大明以二十万兵马出征我国,尽被我大金击溃,你国一万余人,悉为我国所招抚,你国兵士各在其营,没有做使唤人口。过去金朝元朝的主子,曾经三四次举国与中原归于一统,然而都没能享有国家长久,仅经歷几代,这是我平素就知道的,现在大金也无意占关内寸土。今与大明结怨,也不是我乐有此举,实在是遭欺凌太甚才有这样结果。仰上天公正,眷佑我国,得以全胜。 你朝鲜出兵助战大明,我也知道不是你本意,是迫于势耳,不得已为之,因大明救你国抗倭寇,所以报答其恩情,听调出兵。昔日金国大定汗的时候,你朝鲜的大臣赵维忠叛乱,占领四十个城池,后来他要归附金国,大定汗说:‘朕征讨大宋,虏获徽钦二帝的时候,朝鲜国王即不帮助大宋,也没有帮助朕,是持公道的国。’于是不接受赵维忠的归附。由此而论,你国与我国原没有嫌隙,今战场上擒获你统兵将领十人,因为国王的缘故,都留其性命。 国王当知道,普天之下,不是只有一个国家,岂有让大国独存,小国尽亡的道理?我听说大明皇帝要把大金和朝鲜的土地,分封给他的皇子,我等将受其辱。我们两个小国,何不联手抵抗?国王还有什么事不敢违背大明,请详细告诉我。” 朝鲜国王李珲接见了大金的使臣,看到努尔哈赤的书信,又听了张鹰京等三人的报告,惊恐不知道如何是好,与群臣商议很久,定出国策,令平安道给大金回信: “朝鲜国平安道观察使朴化顿首,致书大金国天命大汗,承国王口谕,我二国接壤而居,大明与我们二国经歷二百年,毫无怨恨,今贵国与大明生仇,因而大明徵四方兵马讨伐,致使生灵涂炭,不仅仅殃及邻邦,而且天下四方皆动干戈了,此非是贵国的善事。 大明与我国,犹如父子,父之言,子敢违背吗?盖大义所在,不可抗拒,事属即往今勿復言。张鹰京等人回来,才知道事情原委,然而对于邻国,自有外交之道。大汗来信说:今与大明结怨,不是乐有此举。推知大汗能克制于自己,遵循大道,与大明各守疆土,我二国修復前好,不是很美满的事吗。” 努尔哈赤在大殿接见朝鲜使臣,通事将回信当庭宣读,贝勒大臣们听了,都十分地气愤,杨古利对大汗说:“朝鲜国王太无理了,即不亲自回信,叫平安道代笔,又处处维护大明,指责我国的不是,应该给他点颜色看。”阿敏大声说:“李珲他总是跟着大明的后头跑,还搭理他干啥,干脆把他的元帅兵将都斩了,让他知道点厉害。” 第75页 二十六.抚朝鲜北征(下) 努尔哈赤侧目扫一眼阿敏,轻声说:“鲁莽。”阿敏赶紧缩回去不敢再吱声。班布理跨前一步,出列说:“朝鲜依附大明,已经上百年了,难以一下子改过来想法,我国与他们仅隔一江而居,还是没有争端为好。”努尔哈赤点头,对朝鲜的使臣说:“你家主子来信说:我二国修復前好,不是很美满的事吗。朕以为说的很在理,大金有诚意结交李珲国王,他的兵将在这里没有一丝损伤,择日尽数归还你们。”朝鲜使臣急忙行礼说:“感谢大汗的恩德,能带回人马,臣的使命就完成了,回去见到国王,一定迴转达大汗的诚意。”努尔哈赤命费英东款待使臣,安排姜宏立及其兵将回国。 在大金凯旋欢庆,安抚邻国的时候,大明朝廷内外,慌乱一团,传言努尔哈赤就要攻打京城,大户人家纷纷收拾财物细软,偷偷逃亡南方避难,都担心象元朝南下那样,铁蹄踏过,城池变成放马的草场。 经略杨镐把南路兵马收回渖阳城,清点战败三路损失的兵将,士兵阵亡近十四万,将官死伤一千三百多名,丢失辎重马车五万辆。这么大的损失,怎么敢上报到朝廷?杨镐将巡按陈王庭和总兵李如柏都叫来,合计如何写上报的奏章。陈王庭说:“如果实报这些数目,朝廷岂能饶了俺们,不如轻报一点。再说明一下,李维翰巡抚辽东的时候,军备废弛,致使此次出征粮草不济,军士不齐,才有战场上的失利。” 杨镐贊同说:“这样说好。”李如柏接着说:“还有把责任多推给杜松和刘挺一些,他们两个人,都违令进兵,一个进的急,独自抢先进入战场,另一个行动缓慢,迟迟不能到达指定地点,致使四路兵马不能同时合围,没胜建州,实属二人之过。”杨镐忙说:“好好。”李如柏又说:“俺也没有战胜努尔哈赤,不宜再当总兵了,请经略大人令俺弟弟李如桢代理吧,他是随大人从京城来辽东的锦衣卫都督,让他当总兵,在朝廷上也说得过去。”杨镐点头说:“应该应该。”三个人一起又合计奏章里上报伤亡人数,一致通过去整报零,定下:将官伤亡三百一十员,士兵死亡四万五千人,骡马丢失两万八千匹。辽东各个边城尚有兵马四十二万,请圣上派军饷,再次出征建州,有此次教训,定能战胜建州。奏章思路整理出来,杨镐有一点安心了。 朝廷的辅臣、尚书、御史们正在惊恐不知所措,除了上奏要严惩败军之将,又相互指责推卸责任外,拿不出扭转败局的策略。 先有御史杨鹤上奏章,把所有朝臣连同万历皇帝一齐指责一遍,杨鹤在奏章里清楚地写道:辽东战事失败,不知彼也不知己,丧师辱国,罪在经略;不知机宜,只知道催出,无能的是辅臣;调度不周密,束手无策,失察的是枢部;至尊优柔不断,又是至尊自己失误。 敢说实话,就属于大逆不道,不用皇上看了,太监直接处理,奏章扔火炉里,因为没有说太监的坏话,杨鹤只是乌纱一撸到底,没有抓人。成了平头百姓的杨鹤,再不用上朝,带着家眷,搬迁去南京避乱。 大学士方从哲上奏要求重罚经略杨镐及上届巡抚李维翰,这个奏章答覆的最快,明朝各个时期的太监都乐于酷刑。当年朱元璋为了诛杀大臣,发明多种行刑的办法,有剥皮塞草,千刀万剐的凌迟,弃市等种类,这些处罚大多由宦官监刑,只用于三品以上的朝臣和封疆大吏,一般的罪犯,无论江洋大盗还是绿林好汉,大多押入死牢斩首,宦官最恨的不是他们,灭门九族就算完事了。 到万历朝,刑罚规定更加详细,剥皮或者凌迟时,如果刽子手看着犯人可怜,下重手整死受刑的人,刽子手将连坐,受同样的惩罚,所以,定刑的大臣,想死都不容易,得罪了太监,结果会很惨。方从哲上奏后,从大内下来的旨意为:巡抚李维翰的处罚是剥皮塞草,传游辽东;经略杨镐的处罚是弃市。圣旨一下,吏部与兵部联合派人出使辽东,将李维翰、杨镐捉拿回京城。 辽东两员大吏,都处以极刑,但还是没有整治局势的办法,御史们接着弹劾其他边将,辽东总兵李如柏又成为众人的话柄,方从哲再上奏章说:李如柏收过建州的金银美女,所以此次出战,李如柏阵前观望,建州也没有射李如柏一箭,应当定李如柏有通敌之罪。李如柏闻听京城的传言,自知难逃一劫,悬樑自尽。 开原总兵马林见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将帅,都没有好结果,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好在他官级小,朝廷里没有人认识,没被弹劾。但是马林不敢大意,在开原率领驻守的三万兵马,修整城池,修缮器械,又与蒙古喀尔喀部的介赛贝勒拉关系,共防建州,就是为了让朝廷里能说一个好字。 蒙古喀尔喀部在开原以东,阜新以北,又分为五个小部,四代人以前五部贝勒是兄弟五个,到现在五部贝勒都是堂兄弟,其中介赛部,牛羊最多,兵马最强,有铁甲骑兵近两万,介赛自持比临近小部强大,任意纵兵杀掠他的堂叔堂弟,一次,出兵抢夺巴岳特部,捉住部中父子六个贝勒,介赛命令全部斩了,理由是他们胆敢反抗抢劫,巴岳特贝勒大骂:“介赛,你不是人,黑心肝比狼还毒。”介赛听到,哈哈大笑说:“我就不是人,我是山里的老虎,当然比狼狠,我还是天空的鹰,天上地下我都是大王。”从此介赛身上必穿虎皮,头上必插鹰的羽毛,扬言将做蒙古的大汗。 第76页 开原距离蒙古喀尔喀部较近,马林见介赛的兵马兇悍,便主动派出心腹联络介赛,送去金银各百两,老酒十坛,说马林敬重豪爽的将来的蒙古汗王,愿意与介赛结盟,共同对抗建州。介赛收到礼物,一高兴,派阿布图率领二千铁骑,驻防开原,协助马林守城,并且转告马林说:“如果建州出兵开原,喀尔喀兵马必先到城前助阵,踏平建州,如北风吹白草。” 马林手下,几乎没有骑兵,见到蒙古铁骑来驻防,心里有了底,再送介赛盔甲一千副,腰刀一千把,自感觉开原如同铁城,无人能破,慢慢大意起来。驻防的蒙古兵马,时常在大金边境内偷牛羊,抢粮抢物,骚扰不断,努尔哈赤接到边境急报,决定出兵开原,征讨总兵马林和喀尔喀部阿布图。 二十七.出征开原(上) 萨尔浒大战过去三个月了,努尔哈赤几乎是五日派出一个近探,十日一个远探,潜入开原、渖阳、辽阳、广宁和锦州等地方,收集大明的动向,看辽东兵马有什么动作,打探到的结果是,朝廷一个圣旨连一个圣旨地发到辽东,都是诛杀大臣定罪武将的旨意,辽阳城中驻守的五万兵马,与渖阳城内八万大军,依然由萨尔浒战场上退走的将官统领,各在城池里游荡,没有再次出兵的意思。与大金临近的城池开原和铁岭,两城共有三万七千兵马,仍然由总兵马林统领。 马林坐阵开原,收买蒙古喀尔喀部贝勒介赛,联络叶赫部的贝勒布杨古和金台石,拉开与大金再战的架势,可是开原道郑之范,却是个手握大权的贪官,掌管着开原、铁岭的兵马钱粮,有他在这里说的算,谁统领人马,都不用想带出精兵强将。兵部费吃奶劲讨来的粮草军饷,送到开原城,还不够郑之范一个人挥霍,几万兵丁不但没见过饷钱,就是连饭都吃不饱,兵器甲冑破废了,才修整几样,就得欠帐,马车坏了没法修理,马匹饿死,剥皮下锅做汤。但郑之范自己,每天都过着和万历皇帝一样荒淫的日子。 开原城文官武将的心思爱好,都被大金的探马查得清清楚楚,上报到大汗的手里。努尔哈赤召集大臣贝勒们,合计眼下的局势。萨哈连额驸先说:“大明徵调全国兵马,一战溃败,可能无力再与我国交战,大汗不如趁着这次大胜,与大明和谈,如果万历同意两国罢兵,就象朝鲜国王说的那样,各守疆土,不是件美满的事吗,请大汗斟酌。”努尔哈赤没说话。 额亦都不贊同说:“大明自恃是天朝,在辽东还驻扎有几十万兵马,岂能答应与我国平起平坐?即使答应了,也必然是缓兵之计,等他们整顿了兵将,一定会再次出兵围剿,不如用出击代替防守,现在出征大明,辽东没有主帅时,我国容易获胜。”费英东跟着说:“应该出征,即使要和谈,也得是大明皇帝来求咱们。”多数贝勒大臣,贊成马上出征,努尔哈赤点头说:“大明战败的将帅,大多已治罪,不久将再任命经略和总兵,与我国开战。渖阳、开原、铁岭是大明在辽东的前哨,朕已决定,即日将用兵开原,八旗各个额真,分头预备。” 命令下达,大家各自办差,费英东、额亦都检查攻城的车马器械,统领八旗的贝勒布置出征的人马,何和里与李永芳安排人装扮成商户或是书生,先潜入开原做内应。 开原城是明朝在辽东的最前卫,它的东边临近建州,北边紧挨着叶赫,西边接壤蒙古喀尔喀部,因此这里的集市最繁华,条条街路店铺林立,看不见边际,做买卖的各色商人极多,有一簇簇的蒙古人出售马匹、牛皮、羊绒和肉干,还有一队队的女真人推销关东三件宝:人参貂皮鹿茸角。山珍野味,现打现卖,蜂蜜獾油,松子猴头,稀货干货,样目繁杂。更多的是大明关内各省的商人,在这里叫卖铁锅瓷碗铧子官盐,布匹绸缎,居家用的东西,无所不有。大金的买卖人傲巴麻领着上百商户,赶了几十马车的货物,在集市里讨价还价,贾朝辅等几个书生,头带纱帽,身着长衫,手摇摺扇,在街市上指指点点。 繁荣的集市让县官现管们肥得流油,而吞下最大头的,还是开原道郑之范,如果哪一路商家敢不慎忘记了郑大官人,那他的买卖就等着血本无归吧。 大金的商户租下当街的铺子卖货,这天,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领着几个衣着同样华丽的奴僕,到柜上挑选貂皮虎皮,盛气凌人地晃进店内,张口都是蛮横的话,挑拣东西摔摔打打。卖货的伙计赶忙上前施礼恭维,一个僕人更着脖子,伸出大手指头往后摇,傲气地说:“俺们郑府管家老爷要看看皮货,有没有像样的,都摆出来。”伙计忙弓腰向管家说:“这位爷,您往里面请。”管家如同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一下,没有搭理伙计。 掌柜的听见外面吵闹声,从后堂走出来,对管家说:“是郑老爷要的货,我们这有叶赫最好的东西,包您满意。”管家没有反应。僕人们翻腾差不多了,挑出貂皮整二十张,虎皮四十张,都是一等的货,两张虎皮是一张貂皮的价,一张一等貂皮银价是二两五钱,这些皮子正好值一百两。掌柜的扫一眼皮货说:“郑老爷看得起小店,这点东西就送给老爷,当小的们孝敬大人的。” 管家一听白送,一下子从看天的木头人变成了活人,而且活得眼睛放光,他本打算找个理由,用二三十两银子强买呢,可是人家说白送,管家的嘴也会动了,对掌柜的说道:“俺不认识你,怎这样大方?”掌柜的说:“开原城的兵马帮着我们防守城池,郑老爷从来都照顾我们的生意人,早就想感激老爷,却没有门路,这点东西,实在是不成敬意。小的还有个请求,管家老爷要是赏脸,在下今晚请老爷您到酒楼喝一杯,以表达我们的敬意如何?”管家的眼睛也会笑,嘴高兴地动弹:“好说,好说。” 第77页 当晚,大酒楼里山珍野味十桌,陈年老酒百坛,傲巴麻和郑管家成了莫逆朋友,并且通过管家,转赠给郑之范一小皮箱礼物,书生贾朝辅也被介绍到郑府做教书先生。 1619年夏,努尔哈赤率领四万八旗兵马出征开原,代善率两红旗先行。武谈带着三十人走在最前面,远离大军探路,三十人骑马走到一处浑河水叉子的时候,发现有一群牛有些奇怪,二十多头牛和几匹马成一群,不在地上吃草,却急急往前走,可是看不见放牛的人,如果没有人放牧,牛群咋往前跑呢?武谈领两个人追上去查看,接近奔跑的牛马时,突然牛群里冒出三个女真人,翻身上马,扬鞭逃跑,并且连连回身向武谈他们射箭,武谈领人追赶,撵上其中两个,把他们打落马下,另外一个带着伤逃走了。 武谈逼问抓到的人,两人说他们是金台石贝勒派出来的,到建州打探,看看是不是努尔哈赤在集合兵马。武谈把两个叶赫人押送到大汗营帐,报告有一个叶赫人逃掉了。 这时八旗兵马已经行进到浑河南岸,因为近两日天下大雨,山洪爆发,河水勐涨,泥沙乱石,在暗流里翻滚,大树枯枝,随波沉浮,浑河已经趟不过去了,四万人马被阻挡在河边。 努尔哈赤对贝勒大臣们说:“天刚放晴,山水还是很大,恐怕要三四天,水才能下去,我们是等水退了进兵呢,还是现在回兵?”大家都不同意回兵,代善说:“各旗人马准备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到地方,因为河水大就空手回去,大军怎么能有士气?不如等几天,水消了在进兵。” 额亦都贊同说:“已经不下雨了,过几天水就能小,再派探马看看开原城那边下雨没有,如果路好走,还是进兵较好。”努尔哈赤说;“水大可以等两天,只是担心叶赫的逃卒发现了大军的动向,如果报告到开原,有这两天时间,开原就能调来救兵,蒙古介赛与叶赫金台石的兵马,也能先赶到,敌人有了准备,仗就不能打了。”各个贝勒大臣听了,觉得大汗说的有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二十七.出征开原(下) 人人愿意进兵,却没有能够快速过河的办法,干是搓手着急。努尔哈赤想了一会儿说:“如果要等河水小了再过去,必须瞒住开原的守兵,让他们认为大金兵马不会去攻打开原城,不做防备才行。”额亦都说:“叶赫的逃卒没有抓住,必定将我们出征的消息报到金台石,叶赫与开原正在联防,消息肯定是隐瞒不住的。”努尔哈赤说:“可以这样:现在就派出一路兵马,沿浑河向西进兵,扬言说出兵渖阳城,大造声势,让开原、叶赫误以为大金出兵渖阳,他们就不会戒备了,然后大军可以突袭。”贝勒大臣们都贊同这个办法。 努尔哈赤令十阿哥德格类率领一个牛录,沿浑河南岸,向西进兵,奔向渖阳城。当天傍晚,德格类这一牛录驻扎在界凡城中,第二天早起,守城兵士用小船,将西进的兵马送过河,德格类准备沿浑河北岸进兵,人马刚过河西行不远,突然与近百大明骑兵遭遇,明兵好像也要过河到南岸去,可是水急浪大,过不去。 大金兵将打马冲杀,将敌兵斩落马下三十人,活捉二十人,余下的明兵往北面退逃,大金兵马并不追赶,带着俘虏继续向西面走。溃退的明兵跑了一段路,见八旗兵没有追杀,便收拢队伍,返身远远地跟踪。八旗兵头也不回地直向西进兵,路过抚顺城,晚上到达李石寨东面扎营。因为只顾行军,活捉的俘虏陆陆续续地掉队,或者趁人不备,藏匿在路边深草里,八旗兵也不搜捕,这二十个人都被跟踪的明军拣了回去。 明兵不敢扎营停留,害怕大金的兵马突然返身杀回来,况且过了李石寨,就是渖阳城地界,明兵连夜返回。这一路明兵,是开原城的探马,开原总兵马林,从叶赫那里得知建州又集结兵马,急忙派人打探,探马走到浑河边,找了几个地方,也过不去,碰巧与过河的德格类撞上。开原探马回到马林的总兵府,禀报说:“建州大队人马,正向渖阳城进发。” 开原城的参将于化龙对马林说:“建州肯定是出兵渖阳城了,俺开原当出兵增援,宜早做准备。”马林阻止说:“不要妄动,建州出兵渖阳城,自有辽阳增援就够了,渖阳城自己也是兵多将广,何须俺们劳师袭远,如果没有兵部的命令,岂能随意出兵?俺们就装不知道建州出兵吧。”参将不敢违令,马林又把探马和城外的哨兵,都调回开原城内。 大金探马回报:“浑河北岸没有下雨,道路干燥。开原城中兵马散乱,没有戒备的迹象。”这时天晴已经三日,山上的雨水流干了,浑河又变得浅窄清澈,水深不过马的小腿,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四万大军悄悄开拔。 出征第七日,大金兵马无声无息到达开原城下。开原道郑之范整天忙着贪污金银,变着法地敲诈下属和财主,给他行贿上水,还得在酒楼妓院赌场里玩命,挤不出一滴工夫办一宗政务;总兵马林也清闲着没事干,与蒙古介赛及叶赫金台石立了联防盟约,建州兵马远征走开了,马林自己感觉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时,卫兵来报:“建州人马已经到东门,就要攻城了。” 马林闻听,惊得一哆嗦,如同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心里想:糟糕,建州定是分兵出击了。慌忙传令兵马集合,登东城墙拒敌,一边传令一边跑出门,上马奔向东门。郑之范不知道从那个胡同钻出来,手脚颤抖,跑不成步,两个家人左右拽着胳膊,拉拉塔塔地往东门走,城中人马,已有数千人登上墙头。八旗兵开始向城上射箭,如同风雨一样倾泻,楯车推动,云梯搭上城头。马林在城上左右督战,用长枪、滚木、礌石反击。 第78页 郑之范终于被家人架着,走到马林身边,嘴抖动地讲不出话,马林对他说:“大人不用急,俺们只须坚守一日半日的,蒙古骑兵与叶赫兵马就能到来,里外夹击,很容易打退建州兵。”郑之范听马林这样说,心里才有了底,嘴也能说话了:“总兵大人守住。”这时,八旗兵的攻势减弱了,只有几个云梯还搭在城墙上,大队人马向南门和西门涌过去,马林请郑大人坐阵东门,留下千总王一屏、戴集宾两人,率领两千多人马,把守东门,马林自己带领大队人马奔向南门。 郑之范听说有援军,又见八旗兵攻城失利,就来了神气,坐在城上的大椅子里,两个千总上前拜见,王一屏拱手行礼说:“大人,俺们这里箭支滚木礌石都不多了,请大人调来一些。”郑之范拍着扶手大怒,指着王一屏骂道:“胡说,这东西不都有吗?城下没有几个人了,还要什么要?你给俺小心看着,上来一个八旗兵,俺扒你的皮。”两人不敢在说话。东门外的八旗兵都撤走了,空荡荡的没有一骑一马。 南门西门此时杀声震天,云梯搭满城墙,人马、楯车如江水淹到城下,城头上插的箭矢,密得像松树枝。城上的明兵有些坚守不住,慌乱逃窜。东城墙上的郑之范见了,脸色又惊恐起来,这时,郑府的管家疾步走上来,对着郑老爷的耳朵嘀咕了半天,郑之范犹豫一会儿,叫过来两个千总说:“你俩全部去增援南门。”戴集宾拱手说:“大人,总兵令俺们把守的是东门。”郑之范大怒说:“混帐,俺的话不是命令吗?敢违令当心灭你九族。”两人害怕,带着人马下城。郑之范和管家随后也下城回府。 郑之范回府收拾金银珠宝等细软财物,用五十匹马驮着,带上家眷,领了二百多亲兵,悄悄奔向东门。郑之范骑马走在前头,快要到达城门时,商人傲巴麻领着几十人赶着十多个马车,躲藏在胡同里,看见郑之范走过来,忙上前施礼说:“大人救命,请放我们出城吧。”郑之范看也没看一眼说:“跟后边。”他先知道傲巴麻他们要出城,才动心要逃走避风头,管家在东城墙上就说明白了。 东门没有把守的兵将,管家上前摘掉门闩,亲兵们打开东门,郑之范等人急火火地跑出去,这时,埋伏东门外的八旗铁骑冲杀过来,城内明兵千总白奇、王一屏、金玉和三人带兵马也刚好赶到,要关闭城门,可是有几个马车货洒满地,车轮也掉下来,把城门给挤住了,关不上,八旗铁骑乘机杀进城中。门外郑之范被追杀,仅带了几个亲兵逃掉了。 两万八旗兵马由东门杀入开原城,明兵四面一齐溃败,总兵马林、参将于化龙、高贞、于守志及近三万兵马战死,逃出城的不到千人,驻守开原城的二千蒙古骑兵,只剩下二百多人,无力再战,阿布图带领残兵投降。傍晚,夕阳还没有落入西山,打下了开原城,努尔哈赤进入南城门,坐门楼上,四周眺望城池山野,探马来报:“开原城南发现明兵。”另一个探马禀报:“城北有叶赫兵马,正向开原行进。” 二十八. 驻军界凡城(上) 八旗兵马打下开原城,努尔哈赤刚进入城门,南路北路探马同时来报,明兵与叶赫兵马前后来夹击。努尔哈赤命令探马再去打探来袭敌人的路线兵力,然后传令代善率领两红旗出开原北门埋伏,拦击叶赫兵;阿敏领镶蓝旗留在南门外,准备迎击明兵。其余兵马进城休息,随时听令调遣。 不多时,南面二路探马回报:“城南三十里外的明兵有三千人,是一个游击统领,大旗是‘喻’字。没有后继人马。”努尔哈赤闻报,对贝勒大臣们说:“明兵三千不足为患,姓喻的游击必是铁岭的喻成名,可以叫阿敏领一千兵马拒敌,其余兵马准备向北出击叶赫。”侍卫去给阿敏传令。侍卫出去,北路探马跑上来禀报:“叶赫出兵一万,现到城北五十里外扎营。”努尔哈赤传令:“明早出击叶赫。”贝勒大臣们下去预备。 日落西山,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时,阿敏得令,率兵马出击,沿着大路向南进兵三十里,望见大明人马,阿敏一马当先,飞马冲杀,正往前行的明兵,闻听铁骑奔驰和风吹旌旗的声音,一点也不抵抗,全线逃跑。阿敏领二十多骑快马的护卫,冲到前面,斩杀明兵前锋四十人,勒住马头,不再冲杀,又喊住身后的兵马。 后面跟上来的牛录额真问:“贝勒爷,不追了吗?”阿敏说:“不追,天晚了,路途不熟,当心有埋伏。”一千八旗兵马返回开原城,向大汗復命时,天色全黑了下来。 第二天早起四更,刚见亮,努尔哈赤命令代善发兵先行,自己率领大军做二路兵。代善的人马北进不到十里,探马向代善禀报:“叶赫人马都拔营退走了。”代善听说叶赫兵逃跑了,准备急速进兵追赶,同时上报大汗。努尔哈赤派护卫叫住代善,告诉他:“昨日攻城,兵马疲乏,不可急进,回兵。”八旗兵马全部回到开原城。 开原城是各路商贾云集的大关口,城大人多,物质富饶,各个库府都是囤积满仓,攻破城池,官吏商户大族都弃家逃走,丢下财物不计其数。努尔哈赤命令把开原城所有东西,全都搬运到界凡城,四万人用车拉马驮,运送金银财宝,牲畜粮食,整整三日,也没有运送完。 第79页 大汗护卫恆纬领着一个牛录的人,搜查开原贪官郑之范的府第,搬走了屋里院外的家当,将要撤走时,看见远处草料场的草堆缝里,露出一个牛角,慢慢晃动。恆纬叫两个卫士过去看看,两人拔出腰刀,沿草堆边弓身走进草料场,到近前一看,只有一头老黄牛,已经吃饱了,爬在阴凉里倒嚼,半截钢绳还栓在牛头上,看来它是挣断绳子,来偷吃草料的。两个卫士收了腰刀,一个拉牛头上的钢绳,一个捡起树枝,打牛屁股。老黄牛慢悠悠地站起来,踩着满地干草跟人走,没走几步远,突然“轰隆”一声,老黄牛整个身子陷进地下,只剩半个牛头露出地面,绳子还在卫士手里拉着。 远处的人听到声响,见老黄牛一下就没有了,都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只见牛陷下去的地方,是一个地窖,腐朽的木棚板被踩折了,从沙土里支出来。大家帮忙拽牛头,老黄牛自己也使劲往上挣扎,牛周围的地面跟着陷落,看来是一个很大的地窖。有人抱来干草捆,一捆捆扔进坑里,上面的人再使劲拉绳子,老黄牛踩着干草捆,终于爬上了地面。 有人好奇,跳进坑里,想看看地窖里埋了啥东西。扔出干草捆,再扒开陷落下来的沙土,发现底下是一垛麻袋,麻袋上涂满松树油子,干硬得象石头。往起拽一下,很沉重,又一个人跳下来,两人憋足劲,才把一个麻袋举出地窖。上面一个人抽刀,把硬噹噹的麻袋砍开一道口子,两人一边一个,用力一拽,“哗”的一声撕开,一匹匹色彩鲜艷的绸缎散落满地,大家捡起来看,软软的,滑滑的,干爽一点都没有返潮。这样好看的绫罗绸缎,在集市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是官宦家,怎么穿得起绸罗纱,再拽上来一个麻袋,砍开,还是一样的东西。 恆纬对坑里的两个人说:“别拽了,上来。”两人爬出来问:“这么好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有不少呢,咋不拿?”恆纬命令这些卫士说:“大家动手,把地窖上盖全都揭开,里面东西小心地搬出来,不许打开,原封不动运回界凡城。”有人问:“打开的这些咋办?”恆纬看了一下,周围二十多人,差不多每人手里都有一捆,于是说:“打开的,每人一匹,藏好,再有东西,不许碰一件。”大伙儿听了,各自藏自己的,铠甲里,马甲里,前胸后背,都有藏的地方。 收拾妥当,动手扒地窖的上盖,挪走整整一堆马草,地窖全部揭开,一丈宽三丈长的大窖,深有六尺多,里面大得可以骑马,四面随墙摆满了方木箱、圆筐、麻袋。恆纬调来马车,一样一件的抬出来,记帐装车。往地面搬运的时候,有人偷偷用小刀把杏条筐撬开个缝隙,看里面的东西,有的筐里装的是瓷碗、瓷壶,有的是铜樽、铜灯;方木箱里的东西都古怪,一个细长的木箱里,装两只牛角,不是黄牛的,又长又白;再一个方正的箱子里,装里一棵小树,象是老鹿角,但是满枝通红,伸手指摸一下,如同骨头也象石头;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几粒白石头子,圆不圆,方也不方,不是生虫子的豆粒。一个地窖的财物,装满五十辆马车,剩下空荡荡的四壁。 地窖清理干净,下面一根草都没有,露出整齐的侵蜡地板。恆纬最后看一眼地窖,只剩一个卫士,扶着梯子要上来,但那个卫士没有登梯子,而是站地窖里跺脚,使劲踏地板。恆纬奇怪地问他:“咋了,脚麻?”卫士说:“有点不对劲,听声音地板下好像是空的。”恆纬喊来一个拿长枪的卫士,让他下去,用枪探探。 拿长枪的卫士下到地窖里,两个人四只手,抓住长枪,一齐使劲往下插,“咕嗞”一响,长枪很容易扎入地板里,两人较劲拔出长枪,地板上留出一个黑洞,返过枪头,用枪转再往洞里插,进去一尺多深,感觉好像有硬的东西。恆纬叫他俩撬开地板,用刀枪挖一下,两人稍挖了几下,就揭开一个六尺见方小地窖,里面有三个小罈子,两口矮缸。一个罈子已经被长枪扎裂了,上手一碰,罈子粉碎,黄澄澄的金块悄无声息地洒了一地。 恆纬传令调来一个俩人赶的马车,装运罈子和矮缸。两个卫士跟恆纬请求,分一点开坛的金子,恆纬同意,五个人均分了一罈子,每人整一百两。装上车后,卫士要撬开另外两个罈子和两个矮缸的封口看看,被恆纬制止,原封运送到界凡城。 二十八. 驻军界凡城(下) 打下开原城五天后,攻城的八旗兵马和留守赫图阿拉的兵马,全部驻进界凡城,因为俘获的财物极多,努尔哈赤除了凭军功赏赐之外,又按人赏给金银,和硕贝勒与一等大臣,赏金子五两银子一百两,贝勒与二等大臣,赏金子五两银子五十两,三等大臣赏金子二两银子五十两,甲喇额真赏金子二两银子二十两,牛录额真赏金子一两银子二十两,士兵赏银子二十两,跟随士兵的牧马阿哈,赏银子二两。开原城里俘获的蒙古人阿布图,愿意留住在大金,努尔哈赤高兴,任命他做牛录额真,统领他的原部人马,并厚赏财物,多给房子、阿哈、牛羊,按着二等大臣级别赏赐金银,他手下的兵马,按有战功八旗兵的级别重赏。 在搬运开原城财物的时候,也有多人私自分取俘获,努尔哈赤命没有参加打仗四弟雅尔哈齐,清查各个贝勒大臣,看谁偷着贪污东西了。雅尔哈齐办差利索,分旗逐个牛录清查,没过几日,就清查出结果,写成文书,上报给努尔哈赤,私拿多占的人有:大汗的堂弟甲喇额真古哇尔察,四阿哥汤古代贝勒,费英东的弟弟甲喇额真巴拜,二等大臣博尔锦,梅勒额真石拉巴夏,大汗的护卫恆纬,甲喇额真土尔昆,另查出的牛录额真近二十人,并且涉及士兵六百多人。 第80页 努尔哈赤命令所有私拿多占的人,交出私自占有的东西,并且处罚牛录额真银子三十两,牛录以上人员处罚银子五十两,士兵交出多占财物不另加处罚。这些人返还出大量的金银、珍珠、玉器、瓷器、绸缎、绵帛、青布、蓝布、人参、貂裘,还有一些氂牛角、象牙、珊瑚等稀奇的东西。大汗叫分得财物较少牛录,来领取这些钱财,雅尔哈齐让从渖阳城回来的牛录额真萨克奇先挑选,萨克奇推辞说:“这么精细的上等财物,叫我等先行领取,实在是太越制了,这些金银宝贝,应叫德格类贝勒先来挑取,若以公正赏赐,我等领取贝勒挑剩下的财物。”雅尔哈齐告诉萨克奇说:“大汗命你们牛录先领取,是因为进兵渖阳城,为打开原城立下大功,十阿哥那另有赏赐,这里的你们先挑取吧。”萨克奇谢恩,领取了应得财物,回去分给牛录里士兵。其他牛录跟后选取,分净所有东西。 八旗兵马攻破开原城时,马林部下有千总守备等七人,带领近一千明兵逃走,一行人马沿着浑河走到抚顺城东面的甲版,扎下营盘,等待渖阳城出兵援救开原城,四五天过去了,西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些人早就没有吃的东西了,几个将领一起合计咋办。千总刘遇节先说:“没法在这等了,俺们投奔铁岭城吧。”其他几个千总都有些犹豫,不表态,刘遇节问:“不去铁岭城,还有什么办法吗?”千总王一屏很是发愁地说:“在开原城东门守城的时候,郑大人说了,如果我失守,要活扒皮,现在郑大人可能在铁岭城里,我不敢去。还有,俺的妻子儿子都被建州掳走,俺要找他们,即使到那成了奴才当牛做马,总比挨剐强。” 刘遇节听王一屏这样说,很是吃惊,可是另外四个千总一个守备,都点头贊同王一屏的说法。千总戴集宾跟着附和:“王千总说的是,俺也这样想的。”刘遇节愤怒地对他们六个人说:“好,好,不保气节,贪生怕死,随便,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五个千总王一屏、戴集宾、金玉和、王捷、白奇策,一个守备戴一位,满脸羞愧又无奈地退走,六人领着二十一个亲兵,往东走去界凡城,投降建州,刘遇节率领一千兵马向北走,投奔铁岭城。 二十六个人心惊胆战地走到界凡城北,疑疑迟迟地过河,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自己妻子儿女,也不知道八旗兵能不能让他们活着,心里没底,正紧张的时候,一队巡逻的镶蓝旗兵马飞奔而来。 王一屏戴集宾诈起胆子,迎上前,说要投降建州。巡逻兵马见他们不是打仗来的,就押着他们进入了界凡城。一进城门,正遇上阿敏巡城,巡逻兵上前汇报说有明兵来投降,阿敏对手下人说:“从来没有明兵自己来投降,一定是探子,都押出城斩了。”巡逻兵得令,推着明兵返身往城外走。这时,护卫恆纬从远处看见这里有很多兵马,还有一些明兵,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巡逻兵告诉他,有明兵自己来降,贝勒下令斩首。 恆纬走到阿敏前说:“二贝勒,明兵已经押进城里了,禀报大汗,再定夺吧,说不定可以问出一些情况。”恆纬是大汗跟前的护卫,阿敏不好驳他的面子,说:“那也可以。”说完摆手,叫人押着明兵跟恆纬走。 恆纬向大汗汇报,有六个开原城逃跑的千总,带领二十一个明兵前来投降,努尔哈赤闻听,非常高兴地说:“向来大明人被俘虏了,宁死也不降,现在他们知道上天保佑大金,又听说我国恩养部民,所以相继来归附。朕明日亲自召见他们。”恆纬又向大汗禀告:“阿敏说他们是探子。人心隔肚皮,没有准是不是。”努尔哈赤对恆纬说:“不要紧,命他们办两回差事,自然分出真假。你暗地里监视他们,别叫他们看出来。”恆纬应答:“喳。” 次日,努尔哈赤接见王一屏等六人,命令恆纬带人在俘获的降民里,找出所有归顺明兵的妻子儿女,归还给他们。又分别奖赏五个千总一个守备,赐给马牛羊各五十只,骆驼两只,奴僕五十人,银子四十两,绸缎八匹,青布八十匹。随他们来的明兵,也赐给奴僕、牛马、衣物、粮食、房屋和居家用的器物。王一屏、戴集宾、金玉和、王捷、白奇策五个人,依然做千总的官职,戴一位还是守备,六人都归李永芳管辖。 八旗兵马在界凡城里,宴饮欢庆数日,分足钱财,许多人都在打算回师赫图阿拉。议事厅里,费英东对努尔哈赤说:“开原征战完事了,辽东明兵没有出战的动静,我们回兵吧。”努尔哈赤对大家说:“朕不想都城了,在这里建房屋居住,在边境上牧马,怎么样?” 贝勒大臣们听大汗这样说,都是很惊诧,安费扬古反对说:“不如回都城,家里附近有水有草,马匹在树荫下刷洗餵养,很快就能长得又肥又壮。而且让兵将士卒们回家去,修理兵器铠甲都方便,在这里住不好办。”其他人都附和贊同安费扬古的话。代善也说:“还是回家舒坦,这儿地方小,啥都没有。” 努尔哈赤说:“你们不做长远打算。今儿夏炎热,我国出兵已经二十多天,如果回都城,要走两三天才到,军士再由都城回到各自的屯寨,又需要三四天,疲乏未解,马匹没有上膘,过不多日,再集结到界凡城,还要行军这么些天。酷暑炎热的时候,反覆经过远途跋涉,军士怎么不劳苦,马匹怎么能肥壮?大军定居界凡城里,城外牧马,河边饮水,等到八月秋凉草黄,又可以兴师进兵了。”努尔哈赤说完,有人同意,额亦都说:“大汗之言极是,这儿离渖阳城铁岭城近多了,出兵两城池能少很多疲乏。” 第81页 于是,定下驻扎界凡城,在城里动土木,修建宫室房屋,增加营房民舍,侍卫兵马回都城,将大汗的福晋及贝勒大臣们的福晋家室,都搬迁到界凡城中。 攻克开原城近一个月,辽东兵马没有任何反应,努尔哈赤与费英东额亦都合计,要乘胜打下开原西南面的铁岭城。除了派遣大金的探马之外,再派出新归顺的千总王一屏去铁岭城活动,派千总王捷装扮成商人,进渖阳城打探动静。 二十九. 打下铁岭城(上) 八旗兵马攻取开原城之后,驻扎辽阳渖阳的大明军马,没有出兵救援。大金的探马打探到开原城西南的铁岭城,依然空虚没有增加兵力,只有守军不足一万人。铁岭城与开原城一样是大明驻守辽东的军事重地,是守卫渖阳城联络开原城的要冲,杨镐做经略时,令辽东总兵李如桢亲自把守,以防备建州兵进渖阳城。 辽东总兵李如桢本是铁岭人,弱冠后进京城做锦衣卫都督,如今在故土又升高官,风光乡里,万众仰慕。在铁岭城驻兵不多日子,没有遇到战事,也就不操心军营里的闲事,整天宴请旧日朋友,在酒楼里斗酒千金,半醉半醒中享受着马屁精们的恭维。城中大小饭庄都吃过了,远近的赌场妓院走遍了,山野村姑没有几个看上眼的,李如桢常常端着空酒杯嘆息:“这偏远的地方,比京城差的太多了。”身边的人附和说:“这儿小地方是没有啥好玩的,大人何不去渖阳城逛逛,路也不远。”李如桢一听,有了精神说:“好主意。” 现在渖阳城里驻扎着近八万兵马,由参将贺世贤、阎明泰、尤世功等人统领,经略杨镐已经被捉拿回京城了,这些个参将游击,都属于辽东总兵的部下。李如桢命令手下的参将丁碧,统帅兵马把守铁岭城,自己领着两千亲兵,带了家眷及狐朋狗友,到渖阳城找乐子去了。 努尔哈赤对铁岭城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准备再派遣新归附的千总,分头去渖阳城和铁岭城活动。李永芳暗中把千总王捷叫到自己府中,对他说:“大汗命你装扮成关内的商人,带上货物去渖阳城里,以做买卖的名义,打探城内的兵力部署。这是给你立功的机会,要仔细办差。” 王捷问:“大汗要出兵渖阳么?”李永芳点头说:“也许是吧。”王捷又问:“啥时候能进兵?俺们也跟着上阵吗?”李永芳说:“最早也得上秋,你不用问这么多,把自己的差事办好就行了。”王捷忙说:“大人说的是。”李永芳又说:“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早天一见亮就出城,不要被人看见,车辆货物都预备好了,今晚天黑后,给你送家去。”王捷答应,行礼退下,回家准备去了。 第二天早四更不到,王捷装扮成大户商家,带几个伙计,赶着三挂马车出门,李永芳手拿云牌令箭,将他们送出界凡城,车老闆甩着鞭子,赶车上路,向西走去。 李永芳返回城内,没有回自己的府第,骑马来到千总王一屏家里。王一屏见李大人这么早来家里,急忙接进房中,惊慌地问:“大人您亲自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李永芳坐稳了,才说:“听说你和铁岭城的参将丁碧,是拜把子的兄弟?”王一屏赶紧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早就……”李永芳打断王一屏的话,缓声说:“你别害怕,大汗打算叫你去劝说丁碧。如果劝动丁碧归附,立大功一件;如果劝说不动,大汗也不会怪罪于你。即使丁碧不愿归附,凭你们以前的兄弟情意,你也能全身而退,怎么样?” 王一屏听了是这个事,才放下心说:“小人遵命。”李永芳说:“那好,一会儿给你送来金银珠宝,藏在身上买道,再贿赂丁碧和他的家人,你装扮成砍柴的樵夫,挑一担柴禾进铁岭城。”王一屏问:“俺啥时候走?”李永芳说:“今个上午动身,骑快马走,晚上关城门之前,能到铁岭城。”王一屏答:“是。”李永芳交代完毕,起身回府了,王一屏预备斗笠、衣裳、砍刀和担子。 前往渖阳城的王捷出城时,恆纬命两人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一直跟到甲版路口,看王捷的马车,没有往铁岭城的方向拐,直奔西面走,两人回界凡城向恆纬復命。 恆纬又派人到王捷家里查看,却发现了异常情况,王捷的妻子儿女都不见了,赏赐给他的金银细软,一点都没有留在家里。恆纬急忙请示大汗:“王捷逃跑了,派谁去捉拿?”努尔哈赤对恆纬说:“不必追了,不要声张。”恆纬又问:“王一屏没走呢,还让他去不?”努尔哈赤说:“去。” 傍晚,王一屏到了铁岭城外的一个村子,把马匹栓在山脚,进村买了一担子柴禾,挑着担子,腰里别着砍刀,走进铁岭城,刚进城里,城上走下兵丁,城门就关上了。 王一屏挑着一担子柴禾,走到了参将丁碧府的脚门,侧头看看身后,没有人跟着,抬手抓住黑漆大门上的门环,敲了两声,大门开启,一个门口站班的家人,探出脑袋,看是个打柴的,便问:“什么事,不买柴禾。”说完就要关门,王一屏挑着担子,顶着看门的家人,一脚跨进门里。看门人大不满意,伸手捉住王一屏的肩膀子喊:“哎,哎你是怎么回事?”王一屏顺势把一小嘎达碎银子塞到他手里,喊声立马就没有了,王一屏才说:“麻烦小哥通禀一声,你家老爷的一个朋友,托俺带来一样东西,俺得自个交给你家老爷。”看门人痛快地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说完转身跑进院里,王一屏把柴禾担子立在一边,站那等着。 第82页 不长时间,看门人领出来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家人,走到王一屏跟前,眼珠子乱转,上下打量,看门人说:“这是俺们管家。”老管家木着脸,看了半天才问:“哪个人托你带来了啥东西?”王一屏不说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木盒,打开木盒,一粒象山楂大小的珍珠嵌在盒子里,熠熠放光。老管家认得这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赶忙满脸堆笑,弓身请王一屏到客厅用茶,老管家自己连跑带颠去找丁碧禀报。 王一屏在客厅刚坐下,里面内门一响,丁碧从内室走出来,老管家紧跟在后头。丁碧看是一个打柴的樵夫,不以为意,王一屏站起身,摘下头上的斗笠,拱手说:“大哥别来无恙。”丁碧一下愣住,不由自主地说:“王一屏?”管家凑上前问:“听说王一屏不是投降建州了么?”丁碧低声喝道:“多嘴,出门看着。”老管家忙答应:“是,老爷。” 二十九. 打下铁岭城(下) 老管家出去了,丁碧才说话:“听说你已经投降建州,怎么到俺这里了?”王一屏摘下青布帽子,露出头髮,脑瓜顶上的髮髻,已经编成了和女真人一样的辫子,盘在头顶上,然后对直愣愣的丁碧说:“小弟是来告诉大哥,大金要兵发铁岭城了,请大哥早做打算。”丁碧侧目问道:“你说怎么打算?”王一屏近前一步说:“开原三万兵马,墙高城大,总兵大人亲自把守,又联络叶赫蒙古,却是不堪八旗兵一击,兵民死尽。大哥仅统领七千兵马,把守小城,李如桢带精兵先走躲避,铁岭城能挡住八旗兵马么?” 丁碧低头没有说话,王一屏又说:“努尔哈赤爱惜大哥是一员将才,请大哥归附,先叫小弟捎来一点礼品。”说完,把打开盒子的珍珠和五十两黄金,摆放在桌子上,丁碧不是贪官,但是看见这种东西,心也跳,口也干,象他这样的小官,饷银不能按月领取,哪里摸过金子,只看见过李如桢头上带珍珠,腰里揣元宝,何时都不曾想过,他的桌子上,也能摆金银珠宝。 眼睛落在金子上,嘴里的话就有活动,丁碧说:“归附建州,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人?”王一屏明白,这时的丁碧,已经是有活动气了,只是还要有一个台阶下,于是赶忙说:“知时务者为俊杰。大哥归附,是择良木而栖。如果为了李如桢赔上身家性命,可是他却在金钱美女窝里逍遥,值当么?” 丁碧又说:“就算俺愿意归附,可是其他将官不一定愿意。”王一屏小声说:“八旗兵攻城时,大哥只须开启城门即可。”丁碧首肯,两人定下开城门的暗号,王一屏在丁碧府中住一夜,次日早起,拎着挑柴禾的扁担,赶回界凡城。 努尔哈赤得报王一屏的差事办成了,传令大军,明日兵发铁岭城。当晚,努尔哈赤睡得较早,梦中看见山坡上,有很多天鹅白鹤沙鸡和飞龙鸟等野禽,翱翔上下,前后乱飞,自己用鸟筐捕捉,扣住一只白鹤,大喊:抓介赛。声音竟然喊出口,随着喊声,努尔哈赤惊醒,身边侍寝的是侧福晋博尔济锦氏,努尔哈赤把梦告诉了她,侧福晋是科尔沁贝勒明安的女儿,以前听过别人谈论介赛,于是笑着对努尔哈赤说:“介赛长着鹰的翅膀,大汗用筐怎么能扣住他?” 第二天早晨升帐,努尔哈赤把昨晚做的梦,再告诉贝勒大臣们,大家都说这个梦吉利,预示上天保佑大金出征顺利,于是,努尔哈赤部署人马出兵。 1619年夏,大金髮兵五万,分三路从界凡城出发,中路兵马一万人,由努尔哈赤亲自统领,代善皇太极等人跟随,出征铁岭城。右翼是额亦都率兵马一万人,驻进到开原城,防范叶赫再次出兵。左翼由费英东领三万兵马,出兵过抚顺城,进军到渖阳城东北部的辉山驻扎,阻止渖阳城出兵救援铁岭城。 界凡城距离铁岭城一百六十里,路途平坦,没有高山峡谷,中路大军打马急行,穿过章党前甸,北转进三岔儿子,行军两日,傍晚时分到达铁岭城下,一万兵马四门围住城池,努尔哈赤的大营扎在城东南的山坡上。当晚半夜三更天,在城东门外隐藏两千铁骑长甲兵,准备开东门时冲杀进城。 王一屏等人在东门外,向城**入一支响箭,然后等待城门开启,然而城门未开,城上却出现了举火把的人马。李永芳到努尔哈赤马前说:“城门没有按信号打开,潜伏城门前的人马撤回来吧。”努尔哈赤说:“响箭射出,城中人已经听到,如果大军没有动作,守城将官必将奇怪,容易猜出城里藏有内应,所以必须攻城。”说完,传令在东门架云梯开战。 八旗兵点上火把,扛起云梯,推动楯车,向城上攻击,城上守兵发射火炮,抛下滚木礌石反击。攻打片刻,因为行军疲乏,城上反击的滚木礌石又多又勐,努尔哈赤传令收兵。 城内的统兵参将丁碧也听见了约定的信号,但是他没有开城门,丁碧心里想:俺不能马上开城,这样都知道俺投降了,一旦李如桢领兵夺回城池,俺岂不是落得剥皮塞草灭门九族的大罪,先看情况,见机行事。丁碧想到这,不但没有开城,反而调动游击喻成名史凤鸣李克泰等人,下力气反击建州兵马攻城,游击兵将们见丁碧忠心保家,都冒箭雨蹬城头坚守。 第83页 天亮后,努尔哈赤调集人马转到北门,再架云梯攻城。北门的防守力量比东门小得多,火炮仅有一尊,滚木礌石不足,八旗兵马攻击了近一个时辰,城上士兵伤亡极多,游击喻成名被数支利箭射死在城头。 眼看要攻下北门了,努尔哈赤命令李永芳再从东门,向城里发射响箭,命令代善率领二千长甲兵埋伏在东门外。李永芳说:“昨晚半夜,丁碧都没有开城,不知道是啥情况,今个大白天,能行么?”努尔哈赤告诉他说:“现在准能开城。”李永芳疑惑地下去办差。 一支响箭尖叫着飞入东门,落在参将府外,府里的丁碧正在惶恐不安,他见八旗兵马就要破城了,而渖阳城救援的信儿一点儿也没有,如果等八旗兵打下城池,他丁碧的日子就难过了,现在想开城,又没信号,自己如果开了城门,八旗兵没有准备,不能一下冲进城,再被把守的游击把门给关上,自己岂不暴露了。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信号在东门响了,丁碧急忙带两个亲兵,往东门奔去,还没有到门口,看见游击王文鼎领数百人,正从东门往北门搬运滚木礌石,丁碧有了新主意。 丁碧叫住王文鼎,命令道:“王游击,你马上带几个人,从东门出城,去渖阳城给李大人送信,再不来援兵,城池难保了。”王文鼎答应:“是。”这时,旁边手提一捆箭矢的千总刘遇节说:“丁大人,末将愿同王大人一起杀出去。”丁碧同意说:“好,马上就走。”刘遇节是从开原城逃出来的,现在他已经看出局势,打算再逃一次。 东门开启,王游击李千总带着一小队士兵冲出去,他们刚出门外,代善率领两千铁骑,暴风一般,冲进城门。八旗兵以为出城的明兵是内应,也不理他们,王游击李千总带人惊恐万分地逃进山林里。城上城下,两路攻击,守城明兵四面溃败,游击史凤鸣和李克泰等人,与数千明兵战死,八旗兵马轻易拿下铁岭。 努尔哈赤在铁岭城屯兵三日,论功行赏,将城中人畜财物尽散于士卒。第三日,正红旗一个牛录的三十个牧马阿哈,赶着四百匹马,出铁岭城西北放牧,在距离城池十多里的地方,被人劫杀,射死阿哈七人,抢走战马一百多匹,赶着马群逃回来的阿哈,把遭劫持的情况,报告给旗主贝勒代善,代善立即上马出城,率本旗兵马迎敌。 三十. 捉介赛熊廷弼到辽东(上) 八旗兵的牧马阿哈,在铁岭城外遭到劫杀,马匹被抢走一百多匹,逃回城池的人也说不清是谁干的,惊慌逃命的阿哈没有看清楚。从方向上看,渖阳城的明兵或者叶赫的兵马都有可能,代善得报,立即率人马出城,同时上报大汗。 正红旗的先锋兵出西门,向西北方向追赶十多里,发现前方有数千蒙古兵,接近打探,看出是喀尔喀部介赛的旗号。先锋兵马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击,因为他们即不是明兵也不是叶赫兵,领兵的额真派人回马请示旗主贝勒,代善传令:“不要出击,只跟着他们。” 下完命令,代善拨马回走,在城外见到努尔哈赤说:“阿玛,抢我们马匹的,是喀尔喀部介赛的兵,先锋追上了,我没让他们攻击蒙古兵。”努尔哈赤说:“怎么不战,赶紧出击,别让他们跑了。”代善劝阻说:“出征大明的时候,再与喀尔喀开战,怕将来要后悔的。”努尔哈赤告诉身边的各个贝勒大臣说:“朕恨介赛有五宗事儿,今儿个他又先杀大金的人,讨伐他,有啥后悔的。” 皇太极催马上前说:“喀尔喀五部一直依附大明,与我们为敌,如果打下介赛部,其他四部就能臣服,现在是机会。”努尔哈赤赞许,传令八旗:“全军出击介赛。” 介赛原与总兵马林有约定,联合阻击八旗兵马,开原城被围攻时,介赛尚未准备,没来得及出兵。这次大金攻打铁岭城,介赛联合扎鲁特部贝勒巴克和巴牙尔图,两部汇集一万兵马,增援铁岭城。当他们到达时,铁岭城已经失守三天了,介赛不敢攻城,把兵马埋伏在山谷中田野里,准备等努尔哈赤出城回兵时,伏击八旗兵马。这时,八旗兵的牧马阿哈出城放马,走到了扎鲁特埋伏的地方,台吉色本看到大金的马匹个个膘肥体壮,一群有数百匹,不禁眼馋,纵兵抢夺。 介赛得报色本为占小便宜,抢劫了大金百八十匹战马,暴露了目标,很是愤怒,训斥了扎鲁特的两个贝勒,然后传令起营回兵,不愿意和八旗正面交战,大军向西撤退,还没有走出几里远,八旗兵马从后面追杀上来,介赛命令吹号角反击。 代善一马当先,率领五千人马杀进介赛的马队。介赛的兵马正在撤回的时候,遭到追杀,现转身反攻,所以有些抵挡不住冲击,正拼命顽抗时,皇太极率领四千铁骑,从左翼如山洪一般冲出来,介赛再难抵抗,全线溃退。八旗兵马追击到辽河边,斩杀敌兵近五千人,俘虏三千,跳入河水中淹溺的上千人。 介赛巴克等贝勒台吉兵将,逃过辽河上岸的,不过五百多人,战马不到百匹,所有的蒙古包以及肉干奶茶等物资都丢失干净,两部一万大军损失殆尽。介赛残兵过河后,天色已经暗了,疲惫兵将倒在草地上,只能仰脸看星星露天过夜,有人拢起篝火,有人杀死带伤的马匹,剥皮烤肉充飢。 第84页 串在棍子上的马肉,还没有烤到两层熟,四面杀声突起,数不清的八旗兵马,将五百又飢又乏残兵围在中间,斩杀过半,活捉贝勒介赛巴克和巴牙尔图,以及色本忙谷尔大介赛的儿子妹夫等台吉十多人,俘虏兵将一百五十多人,全部押回铁岭城。 在丁碧府内,各贝勒大臣一齐向努尔哈赤贺喜,户尔汉说:“出征前大汗做梦真的是吉利,今儿个果然抓到介赛,与梦符合了。”护卫恆纬领着卫士把介赛巴克等十多人押进来,按住跪下,等着大汗发落,几个人都扭着脖子不服气。 近侍阿敦走到努尔哈赤前面说:“介赛是喀尔喀五部里最可恨的,早先就夺走大汗下聘礼的女人,抢劫我们的村屯,后来又囚禁我国使臣,投靠马林,堵截与科尔沁的联络,现在捉到了,应将他鸣镝穿心,以解愤恨。”努尔哈赤说:“如果他们归顺大金,即使过去有天大的罪恶,朕也能饶恕他不死。” 跪着的人没有一个求饶的,都侧仰着脸看棚。阿敦怒斥他们说:“战败被俘了,不去死,还有什么洋气的?”介赛的从人乌胡齐问道:“你们的大汗贝勒都没伤吗?”站在一边的皇太极说:“我军中只损伤兵卒数十人,其余的没有事儿。你们的鞍马还都完整吗?”被俘虏了,还哪里有马匹,骑士被夺走鞍马,是比死还丢人的事,跪着的贝勒台吉们,都羞愧地低下头。努尔哈赤命令恆纬,将他们全部押回界凡城。 八旗兵马得胜回兵,走到界凡城外时,绑在马车里的乌胡齐嘴还是不老实,又嘲笑大金说:“你们住的地方实在太差劲了,除了大山就是大河,哪象我们家,平平坦坦的大草地,放马跑上一天,都看不见头。这里跑马三鞭子,就没有地方跑了。”恆纬看着得意的乌胡齐说:“大山有啥不好,树林子里养活了百鸟百兽,可打猎;出产貂皮人参能卖钱;大河怎么不好,有捞不尽的鱼虾,有采不完的珍珠。”乌胡齐听了,直着眼睛说不出话。 回到界凡城中,恆纬请示怎么处置介赛等人,户尔汉阿敦再次要求斩首介赛,以警示喀尔喀其他四部,努尔哈赤不准许,命令恆纬将介赛等贝勒囚禁,把介赛的从人孛罗齐等十一个人,释放回去,让他们告诉喀尔喀各部,介赛被活捉,所属兵马全军覆没。 不几日,费英东额亦都各率人马,返回界凡城。努尔哈赤与两个大臣合计:“朕把介赛囚禁,把他的兵马灭掉了,他所属的部民牛马,恐怕会被其他的贝勒掳走,不如将介赛的儿子和一百四十个兵卒释放回去。” 额亦都贊同说:“这样好,保全介赛的部落,留着他才有用。”费英东说:“让介赛的一个儿子回去,另一个留下侍奉他阿玛。”努尔哈赤依从费英东的办法,召见介赛的儿子克石克图,赏赐给他貂皮镶边的朝衣,猞猁狲裘及靴子帽子带鞍子的马匹,令他带一百四十人回国。 萨尔浒大战之后,大明朝廷上下,一片慌乱,除了问罪败军之将,斩杀封疆大吏之外,没有人能够拿出整治辽东残局的办法,正在不知所措时,开原城失守,总兵阵亡的急报又传到朝廷,吏部尚书赵焕等大臣,在禁宫门外跪了一整天,求见万历皇上,奏请起用闲赋在家钓鱼的熊廷弼,天黑了,才出来一个小太监,将赵焕的奏章递熘进去。 过了数日,万历终于下旨意,起用熊廷弼为御史,兵部侍郎,辽东经略。此时,五十一岁的熊廷弼,正闲居老家湖北江夏,过轻松的日子。这里是三国时,刘备驻军的地方,熊廷弼就坐在当年关羽操练水军的江边,戴斗笠,披蓑衣,放长线,钓大鱼,长江水里,先洗头,后洗脚,仰卧在圆石头上,吹风晒太阳,正在怡然自得的时候,大内的太监摆仪仗,鸣锣鼓,到江边找熊廷弼宣读圣旨。 熊廷弼突见大内传圣旨的宦官,慌忙滚下石头宝座,跪在河滩上叩拜,手擎圣旨的太监走近,宣读了皇上旨意,熊廷弼谢恩接旨。后面的随从端上来官帽朝服朝靴,送到熊廷弼手里,太监又嘱咐说:“皇上有旨,要熊大人即刻启程,进京赴职。”熊廷弼叩头答应:“臣遵命。” 传旨的太监上轿走了,熊廷弼就在河滩上,戴好官帽,穿上朝服,木鞋脱了,甩到大江里,蹬上崭新的朝靴,鱼竿渔具,斗笠蓑衣,丢弃不要了,昂首阔步走回家中,吩咐家人准备马匹干粮,家人备好路费银子,封装圣旨,打上包裹,熊廷弼带两个下人,当天出发,星夜兼程,奔往京城。 三十. 捉介赛熊廷弼到辽东(下) 主僕三骑,晓行夜宿,扬鞭疾驰一个多月,终于跨进京城大门,熊廷弼不先住店休息,直奔吏部拜见尚书赵焕,请求颁发文书官印。尚书大人亲自将印信交到熊廷弼的手里,抚着熊廷弼的肩膀说:“辽东边事颓萎多年,经略今日宣抚边城,要不事姑息,重振风纪,为圣上分忧,为国解难。”熊廷弼行大礼回答:“请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负朝廷重託。” 辞别吏部尚书,熊廷弼再依次拜见兵部尚书张鹤鸣和首辅大臣叶向高,两位大人客气地接见了新经略,但见熊大人只是空手行礼,一分一毫的特产都没有,心里未免都不痛快,熊廷弼不会察颜观色,也没有看出上司们不高兴了。万历皇帝十分意外召见了熊廷弼,又传谕内阁六部大臣,要全力支持熊廷弼平定辽东。大臣们接到上谕,都激动出泪光:圣上终于理政了。 第85页 熊廷弼受命奔赴辽东,刚走到山海关,铁岭城失守的急报,又送入京城。熊廷弼不敢耽搁,打马疾奔到辽东的首府城池:辽阳城。 进城后即刻升堂,传见大小官吏,命人清点库府的粮饷器械,下令辽阳城三万余守军,全部集合到教军场应点,同时派韩佥事先行去渖阳城,巡视军情。韩佥事恐惧,担心遭遇建州兵马,称病推脱,熊廷弼改命阎守道率领二百名护卫出巡。 一进入辽东时,熊廷弼就看到各个城堡都是兵力不足,器械缺损,粮饷不济。巡检城堡边塞之后,与各边将大员合议军情,准备上疏朝廷,请求增派饷银二百万两,徵调关内兵将十八万,战马九万匹,以把守爱阳、抚顺、三岔子及奉集堡虎皮驿等重地。 奏章刚送走,巡视渖阳城的阎守道,哭着回来见熊廷弼,惊恐地说遇到建州骑兵,没有去成渖阳,熊廷弼安抚了阎守道,让他回家休息,然后传见护送前往将官,查询军情,护卫官说:“俺们都走到渖阳十里河,已经能望见虎皮驿了,突然右侧出现十多骑建州探马,守道大人万分恐惧,下令末将立刻后退,直接就回来了。”熊廷弼听完,嘆口气,让护卫官下去,心里想:无人可用,只得自己去了。 次日,熊廷弼亲率二百护卫兵,只奔渖阳城。进城后,亲自查点兵营,颁布军令,将总兵李如桢就地免职,调李怀信做辽东总兵;又将剋扣军饷人人愤恨的贪官陈伦,当场诛杀,立时军心振奋,号令严明。在阅兵的教军场上,命护卫把从开原铁岭逃出来的刘遇节、王捷、王文鼎三人,绑到法场,定罪临阵脱逃,斩首祭旗,哀悼阵亡的兵将。 渖阳城领兵的将官贺世贤尤世功等人,见新经略也是手黑的主,无不惊恐,他们也是萨尔浒战场的败军之将,心正怦怦跳时,经略大人就点到他们的名字,几个人慌忙出列,跪在熊大人面前,熊廷弼宣布:“贺世贤尤世功张铨,守卫渖阳城,军纪严明,军容整肃,颇有成绩,特任命贺世贤为渖阳总兵,尤世功为副总兵,张铨为巡按,另提升刘国缙为参议,即日上任。”几个人叩谢经略大人的提拔,愿拼死疆场,以报答熊大人的知遇之恩。 努尔哈赤攻取铁岭城之后,回兵界凡城休整,这天,刚议完介赛的事,探马送来报告:“辽东经略熊廷弼亲自到抚顺城查视。”议事厅里贝勒大臣们闻报,都是吃惊,从没有听说大明的高官大员,亲身勘察边塞地形的。阿敦问探马:“熊廷弼带了多少兵马到抚顺城?”探马回答:“只有十个卫士,进入城池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禀报完探马退下,努尔哈赤对大家说:“熊廷弼密探抚顺城,看来他要用兵占据,与其来战,不如我兵出击,攻取渖阳城,怎么样?”贝勒大臣们都贊同。只有李永芳上前说:“大汗,熊廷弼不比杨镐,这个人大有雄才武略,不可轻视。”努尔哈赤不以为意,传令两路发兵,额亦都率领左翼四旗调出的一万兵马,走浑河南岸,从南面攻击渖阳城。右翼四旗出兵三万,代善和阿敦率领一万兵马做前锋,努尔哈赤亲率两万兵马做后队,走浑河北岸,从北面攻击。 这次出征,在巴牙喇亲兵护军的手里,多了一种新的兵器:四棱尖斧;腰间的箭囊中,插有四盾刃箭。四棱尖斧有两个相互垂直的斧刃,一长一短成十字形,平常的斧子只有一个斧刃。四盾刃箭的箭尖,像四棱金字塔的塔尖,有四道楞刃,而普通的箭尖只有两道刃,像宝剑的剑尖。这两样新打造的兵器,不是射杀敌兵的,而是专门砍射不听号令的八旗兵。兵法里规定:在攻敌冲杀时,如果有人不向前冲击,无论是贝勒、甲喇、牛录还是兵卒,擅自离队,任意搜刮财物的,护军就用四棱尖斧砍他的手背,或者用四盾刃箭射他的脸。打完仗检验伤口,手或脸上有“一”字形伤痕的,是为立功,重赏;如果是有“十”字形伤痕的,就是有罪,重罚。这样赏罚,是因为在攻取开原和铁岭时,都有人停止攻击擅自抢掠,渖阳是大城池,攻打时更不许自乱阵脚。 代善一路人马先行出发,走抚顺城北山,傍晚到葛布驻扎,建立葛布喇大营,为大汗的后队做进军准备。葛布满语,是馋鬼的意思,在抚顺城以西十二里远的浑河北侧,河岸地势平坦开阔,便于骑兵驰骋,再往北是连绵的山丘,可以据山防守。代善的大军在这里住宿一夜,次日天明启程,过高湾,上辉山,准备攻取蒲河与懿路之后,兵临渖阳城下。 先锋兵出击蒲河时,努尔哈赤的大队兵马刚到葛布喇大营,距离蒲河还很远,代善遭到蒲河兵马的阻击。蒲河的城堡本来没有驻扎多少明兵,但是熊廷弼得知建州两路出兵后,快速向蒲河与懿路秘密调集了兵力,又往十里河的虎皮驿以及陈相屯东北的奉集堡,派发重兵。 总兵贺世贤提议说:“俺们城池高大,城外护城河又宽又深,何不收缩兵力,据险坚守?”熊廷弼说道:“在城墙上坚守,是最后的办法。最有效的反击是连防,建州北路兵来,必经过蒲河,在蒲河懿路两地驻军,与渖阳成犄角之势,三点联动,可以阻止北路兵。奉集堡和虎皮驿更是要地,奉集堡是渖阳城的犄角,虎皮驿是奉集堡的犄角,不守奉集堡则渖阳城孤立,不守虎皮驿则奉集堡孤立,三方鼎立,渖阳、辽阳无危。” 第86页 贺世贤等将官信服经略,熊廷弼传令:“总兵贺世贤、副将鲍承先率兵一万,把守蒲河,总兵李秉城、副将赵教率兵五千,驻军懿路,准备随时接应蒲河。总兵柴国柱带一万兵马驻守奉集堡,副总兵尤世功、巡按张铨率一万兵马,驻扎虎皮驿。总兵李怀信固守城池。”将令传下,各自行动。 代善的兵马先到蒲河,贺世贤出兵结阵,两军相接,拼死冲杀,八旗铁骑尚未沖入敌阵中心,右翼李秉城率兵冲到,代善分兵对阵之时,左翼熊廷弼率领渖阳城内的兵马也赶到了,层层叠叠的明兵杀也杀不退,代善感觉吃力时,后队的莽古尔泰率领兵马前来增援,奋力冲击,熊廷弼引军马退走。代善退入辉山大营。 在右翼北路没有战绩的时候,浑河南岸额亦都率领的左翼四旗,也没有攻下奉集堡。努尔哈赤得报两路兵马,全都失利,传令退兵,八旗兵马全部撤回界凡城。明军将领贺世贤、李秉城、尤世功等人,见守卫成功,万分高兴,以为建州兵马不过如此,一起请求熊大人立即发兵,直取建州都城赫图阿拉。熊廷弼命令他们:“决不可冒进,必须一个城池一个村寨的恢復,不能有一分的轻敌。” 回到界凡城中的努尔哈赤特别气愤,将作战不利的族弟旺善和铎弼,十阿哥德格类及侍卫兼梅勒额真的阿敦,捆绑起来,要四大贝勒议罪。额亦都闻听,命护卫把自己绑上,跪到大汗座下请罪。 三十一. 征服叶赫(上) 努尔哈赤从渖阳城退兵后,要将作战不利的领兵额真治罪,右翼固山额真额亦都,自己捆绑自己,跪到大汗面前,承担出征失利的责任。努尔哈赤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老臣,脸上旧疤又添新伤,两鬓斑白,终于软下心肠,起身走下御座,双手扶起额亦都,改下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传命四大贝勒合议,从轻处罚那些贝勒额真。 近侍搬来凳子让额亦都坐下,努尔哈赤命护卫恆纬去传令各贝勒大臣:“晚饭后,叫大伙都来,议一议下一步出兵策略。”恆纬应声出去。 傍晚,天色将暗,议事大厅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大汗还没有到,先来的人一堆一块地聚集一起,谈论着今晚的议题。说到熊廷弼一人来辽东,大金就在渖阳城外失利,人人都不服气,阿敏更是高声喊,要再次出兵渖阳城,活捉熊廷弼。 阿敏的话说完,许多人贊同附和时,有一个人却不顺着二贝勒的话茬,说话的人是抚顺额驸李永芳。李额驸用不大的声音说道:“熊廷弼不是无能之辈,我国再用兵,应该避实击虚,出兵叶赫……”“你个蛮子,”阿敏突然翻脸,怒喝李永芳说,“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我不能杀了你吗?”话没有说完,从身后拔出腰刀,跨步向前,举起刀来要砍李永芳,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不动也不说话。 一旁的代善反应快,伸手拽住阿敏的肩膀子,勐劲地后拉,阿敏一趔趄,被抓了回来,侧头看是代善,持刀的右手垂下,刀尖向地,伸出左手,直指李永芳,还要骂,代善抬手打下阿敏的手,沉着脸说:“别说了,你太放肆。又喝了?大汗不是禁酒了吗?你忘了?”阿敏红着脸,不出声,代善又说:“刀收起来。”阿敏顺从地把腰刀插回刀鞘。李永芳的脸都吓白了。 代善转身对大家说:“大汗命我们商议策略,谁都可以讲自己的想法,一起说才叫议论。”正说着,努尔哈赤带着近侍走进议事大厅,侍卫两侧站立,努尔哈赤坐下,看着大家说道:“代善讲的对。今儿个大伙都说说,下一步怎么用兵?出战哪里?” 户尔汉杨古利几乎是同声说:“再打渖阳城。”巴雅喇跟着提议说:“也可以先用兵辽阳城,那是辽东首府,驻兵却不是很多,打下辽阳城,就是拔掉辽东的根本。”何和里贊同出兵渖阳城,说道:“还是应该出兵渖阳城,它是辽阳的栅栏屏障。” 努尔哈赤听大家言语不一,侧脸看费英东和额亦都,他俩也在听别人争论,自己没话。这时,班布理走上前,又扭头小心地看阿敏一眼,才说:“大汗,要全力征伐熊廷弼,当先除去内患。刚才李永芳说的也有道理。”“是么?”努尔哈赤又抬头看着李永芳问,“李额驸,刚才你是怎么说的?”站在远处边上的李永芳,听见大汗亲口问到自己,立刻挺起胸脯,目不斜视地走上前说:“俺的意思是暂时不出兵辽东,因为熊廷弼已经到了,他已经整治军备,提防我国了。现在不如征伐叶赫,消除后患。”努尔哈赤问到:“辽东兵将颓废,局势已经很败坏了,熊廷弼虽然有雄才伟略,可是他一个人,如何能急忙地整顿起兵马来?”李永芳大声回答:“凡事好坏,都在首领一人,如果这一个人好,事事都好。”努尔哈赤点头贊同:“说的是。” 听了李永芳的话,努尔哈赤对身边的费英东和额亦都说:“朕的意思也是先取下叶赫,免去我国内顾,将来好用全力去攻辽渖二城。”两人听了大汗的话,全的同意,费英东说:“以往出兵叶赫,都因为大明出兵干预,不能力攻,如今铁岭开原归属我国,大明现在也无暇顾及北关,正是征伐叶赫的好机会。”努尔哈赤见两个一等大臣贊同,于是宣布:“今儿个大计已定,十天后,全部兵马,出征叶赫。大伙下去预备。”各贝勒大臣齐声应和:“喳。” 第87页 军令已定,大家陆续出门回家,议事大厅里最后剩下阿敏和杨古利没有走,努尔哈赤问他俩:“有啥事?”阿敏行礼问:“大汗,我们啥时候再打熊廷弼?”努尔哈赤告诉他俩说:“等时机。下去预备出兵叶赫吧。”“喳。”两人退下。 各旗兵卒洗刷战马,修復盔甲刀枪,治办干粮。十天后,努尔哈赤召集各个贝勒大臣,分派人马,命令四大贝勒各自带领本旗护军,共有二十五个牛录,往西绕行,走铁岭开原,向蒙古喀尔喀方向进兵,出开原后再往东转,出击吉林四平的叶赫西城。额亦都和阿敦率领正黄旗,兵将全部穿上蒙古兵的衣服,带上蒙古兵的帽子,做先锋,出兵叶赫东城。努尔哈赤亲自统帅七个旗的兵马,跟在额亦都之后,兵进叶赫东城。安费扬古与杨古利两人领二十个牛录把守界凡城。分派完毕,努尔哈赤对大家说:“这是最后一次出征叶赫,如果不能克平他们,朕必定不回来。” 在1619年的初秋,大金倾尽全国八旗兵马,北进吉林四平东南的叶赫城。额亦都、阿敦带着一旗兵马,先进入叶赫地界,到达亦特城。城池里驻扎着近万叶赫兵马,他们还不知道大金已经出兵了,额亦都也不攻击亦特城,绕过城池,规规矩矩地向北行进。把守城池的将官,看见蒙古兵路过,还当是拜访金台石贝勒的呢,因为叶赫正在与蒙古喀尔喀部联盟,最近经常能见到蒙古兵。 额亦都的“蒙古兵”路过不到半日,八旗兵马冲到城下,大军攻城,亦特城把守不住,叶赫兵将溃退,八旗兵追赶,不多时就赶上了前面的“蒙古兵”,跑在前头叶赫的溃兵刚要求救,“蒙古兵”返身把来投靠的逃兵尽数捉拿,与追赶的八旗兵前后夹击,叶赫兵一个都没有逃脱,连一个给金台石报信的人都没有。 大军攻城夺塞,一路北行,走了四天,已经能够远望到叶赫东城了。城中贝勒金台石得报有大队蒙古兵临近城池,很觉意外,立即派兵马出迎。两军走近,“蒙古兵”突然发动攻击,出迎的叶赫兵马不及提防,伤亡过半,才看出来后面是大金的兵马,赶紧回禀东城贝勒。 金台石闻听大金来袭击,勃然大怒,调集精锐铁骑出城拒敌,又命侍卫速往西城布扬古贝勒处报信,另外再派出三路信使,去蒙古,要求察哈尔部喀尔喀部及扎鲁特部,一齐出兵增援。布扬古的西城,在东城西面四里远的地方,金台石骑兵出城时,布扬古的兵马也开门出城。叶赫是海西女真的强部,铁骑步军都是能征惯战,驰骋于海西及蒙古地带,几乎没有谁能够抵挡,今儿个八旗兵马又来挑战,两城池各出两万兵马,一同迎敌。 八旗兵马勇勐,叶赫将士张狂,两强相遇,箭矢对飞,遮空蔽日;刀枪争鸣,如针刺耳;人马践踏,山河颤抖,马蹄扬起处,血溅白草,沙石与枯枝横飞,喊杀声,鼓号声震彻山谷。这时,四大贝勒率领的铁骑护军,正埋伏在西城的西门外,东城前鼓号响起,探马向代善回报:“东西两城出兵,与大汗开战了。”代善发令:“攻城。”四大贝勒率领人马,从山谷树丛中跃起,奔向叶赫西城。 在东城外冲杀的布扬古突然得报,西城被攻击,立刻传令回城,退兵的角声一响,西城兵马全部拨马往回跑,东城的兵马见了,不知道该沖还是该退,慌乱地被八旗兵马杀散,逃回东城,关死了城门。 额亦都户尔汉带一旗兵马追击布扬古,与四大贝勒和兵,攻打西城,努尔哈赤督率大军围困了叶赫东城,四面安营扎塞。次日,八旗兵把外城的木头栅墙用火烧毁,云梯搭上内城的城头,长甲兵打头,短甲兵跟后,二三十人,并排冲击,金台石指挥人马,拼死抵挡,攻守僵持不下。努尔哈赤对将士们说:“今日不能攻下,就回兵吧。”将士兵卒齐喊:“愿死战。”努尔哈赤再派人顶着湿木板,乘楯车,到侧面的城根下,在城墙上挖洞。 城下八旗兵仰头大喊:“金台石,快投降。”数百人齐声唿喝,声音响彻。金台石站上城头,也大喊:“我不是与明兵可比,大丈夫岂能束手?与其投降,宁可战死。”话未说完,射箭,投掷着火的滚木。 费英东身披重甲,顶着箭雨,挑开滚木礌石,领头爬云梯。努尔哈赤望见,担心费英东年岁已高,手脚不利索,怕有闪失,命侍卫传回,费英东不撤,告诉侍卫说:“就要登城了。”努尔哈赤传令三次,费英东都拒命不退,最终单身冲到城头,跳入城墙上。五六个叶赫兵举长枪来刺,费英东挥刀抵挡,在叶赫兵枪刺一人的空挡,长甲兵雅逊跟后,登上城,一进身,几只箭矢射到前胸,因为盔甲厚,没有受伤,雅逊假装被射中,就势倒地一滚,到了费英东身边,摆大刀将围攻费英东的守兵全都砍死。 三十一. 征服叶赫(下) 紧跟他俩身后,巴牙喇和短甲兵席拉布同时登城,又一排箭矢射来,席拉布挺身挡在巴牙喇前面,七八只利箭,一齐射在席拉布的胸腹,有一只长箭,穿透甲冑,插进胸膛,席拉布倒地,死在巴牙喇脚前。更多的兵将冲上来,跳在城墙上厮杀。 城墙根打洞的兵卒,也挖开一个洞口,后面的兵将,踏着乱石,沖入城里,城上城下两路攻击,叶赫守兵不敌,四面溃散,有人惊恐地逃回家里,关紧房门;有人慌乱地窜出城外,驰向荒野。努尔哈赤命护卫举着自己的汗王黄罗伞,进入城中,传令叶赫兵民:降者免死。叶赫兵将,闻令弃刀枪投降。 第88页 内城失守,金台石领一个福晋和最小的儿子及一个侍臣,退进居住的悬空台楼里。这里也是金台石存放财物的仓库,建造在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块上,石块高有五尺,长十丈多,宽七八丈,上面与四周都修得平平整整,石块上再竖立十多根三丈高,比腰还粗的大木头柱子,木头柱子顶上,修建出双层的各样式的房子。 大金兵将追到这个台楼下,杀散四周的贝勒亲兵,把台楼围住,金台石拽走登楼的梯子,围困他的八旗兵卒,也上不去台楼。 费英东率领兵马来到台楼下,命随从向上喊话:“金台石,快投降,不下来,要攻了。”金台石站在平台上,探出头说:“我战不能胜,兵败城破,困于家里,再战能胜吗?你们的四贝勒皇太极,是我妹妹所生,如果得以见面,听到他盟誓,我才能下去。”费英东命人把金台石的话报告给大汗。 这时皇太极正在攻打西城,努尔哈赤令侍卫召来四贝勒,对他说:“你舅舅金台石有话:等你去,他才下台楼。你去东城,他下来则已,不下就毁了他的台楼。”皇太极领命驰马奔往东城。到台楼下,兵卒们大喊:“四贝勒到了。”金台石对下面说:“我与四贝勒从没有见过面,怎么能分出真假?”达尔哈额驸说:“你见过一般人有像我家四贝勒这么魁梧的吗?你们出使过大金的侍臣,必定和你说过,你怎么分不出来?” 金台石看了一下说:“只凭听说的高矮,分辨不出。”费英东仰头说:“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叫一个人来指认。你儿子德尔格勒的乳母来我国时,见过皇太极,刚才我看见她了,给你找来。”金台石一甩手说:“找她干啥,看这小子的眼色,不像是承他阿玛之命,来善待我的,不过是骗我下去。虽然城破被困,兵马覆没,但这是我先祖世居的水土,我也在这儿生,在这儿长,今儿个死,也要在这里。” 等金台石说完,皇太极才说话:“上苍设此天险,你们又筑重城,经营数十年,今日一战尽毁,你独自占据一个台楼,打算怎样?我身边这些将士不能攻上去吗?你说见到我就下来,现在我已经到这儿了,你下来,我领你去见阿玛。”金台石对皇太极说:“你要能发誓说善待收养的话,我就下去,如果不收养,要杀我,怎么能下去呢?死就死在家里。” 达尔哈额驸听金台石这么说,就拽缰绳进马到皇太极身旁,小声说:“四贝勒,假装答应,先叫他下来。”皇太极对达尔哈说:“我可以和他对面拼刀,却不能骗他。”接着又对金台石说:“生杀惟有听命阿玛。你国曾大兵临境,要剪灭亲戚,食肉饮血,我国要和好,派大臣出使二三十次,你说我国惧怕你们,派去的大臣,不是被杀了就是被关押。今日倾覆,如果阿玛不免你罪,则杀;倘若不记恨你,因我的缘故赦免,你就可以活了。” 金台石无动于衷,仍然要皇太极起誓,皇太极说:“你曾有话,我来这就下,我才来的,要下就快点,我引见你到阿玛那里;要是不下来,我就走了。”说完调转马头向外,金台石忙说:“等一会儿,我先叫阿尔塔石见你阿玛,看他怎么说,然后我在下。”皇太极停住马,金台石令身边唯一的侍臣,顺绳子滑下台楼,去见努尔哈赤。费英东令随从领着阿尔塔石走。金台石又说要见他的儿子德尔格勒,皇太极命人去找。 努尔哈赤见了阿尔塔石,不等他说话,就命侍卫以鸣镝射背,然后对他说:“挑拨纳林步路与朕为难,发兵古勒山的,不就是你吗,就此当斩你,事情过去,既往不咎,你去带你家贝勒来。”说完命侍卫架走阿尔塔石。 阿尔塔石回到台楼下,德尔格勒也到了,两人劝金台石投降,金台石见阿尔塔石背插响箭,血流到脚跟,被两个侍卫架着胳膊,在努尔哈赤那里没有得到好果子,更是不肯下了。皇太极十分生气,命人捆绑德尔格勒,要杀了他,德尔格勒推开侍卫说:“我今年三十六,在这儿死,砍头可以,何必绑上?”皇太极改令将德尔格勒送回他的家里囚禁,然后拨马走了。 皇太极出城外,到大营见努尔哈赤,回禀了东城里的情况,努尔哈赤对皇太极说:“儿子招降,老子不从,有罪的是金台石,当斩。不要杀他儿子。”又命侍卫去传见德尔格勒,皇太极出门接他进来,德尔格勒大礼叩见努尔哈赤,恳求说:“请大汗宽恕我阿玛。”努尔哈赤看德尔格勒走路发飘,说话无力,知道他很久没有吃饭了,于是叫侍卫把自己桌子上的萨其马,送到德尔格勒和皇太极前面,让他俩一起吃,又对皇太极说:“德尔格勒是你的哥哥,你要善待他。” 皇太极离开台楼,费英东指挥兵卒用斧子砍台楼下的柱子,再调来云梯搭到台楼。金台石遥望西城,只见八旗兵马无边无际,旌旗猎猎,盔明甲亮,如同惊涛涌动,西城已经是危在旦夕;再远眺北面,层层青山绵延天边,风云不动,看不见惊鸟乍起,蒙古援兵,遥遥无期,一股悲愤在心头升起,伸手摘弓,搭上鵰翎,“嗖,嗖”两箭,射死身边的侍卫,扬手丢了弓,走进内室,举火**,一边点火一边大喊:“告诉皇太极,看在他额娘和他舅舅是骨肉至亲的份上,保全我的子孙。” 第89页 金台石的福晋抱着小儿子走下台楼,八旗兵士登上台楼,趁火还没有烧大,进入内室,捉住金台石,刀压再脖子上逼他投降,金台石眼睛都不眨一下,不降,台楼下费英东传令不降则死,台楼上的兵士把金台石勒死。再上去兵卒,打开台楼的内门,里面财物积高顶棚,一箱箱金银不知道有几十万两,貂皮虎皮,人参鹿茸,数也数不清,珍珠玉石,满满一大箱,布匹绸缎,精緻的刀剑,都装在鹿皮袋子里。努尔哈赤叫雅尔哈齐做总笔帖式,登记俘获的财物。 东城陷落,西城恐惧,守城的兵将开城归降。代善率护卫兵马入西城,围住了布扬古大院子,贝勒布扬古和他的弟弟布尔杭古都困在里面。布扬古派侍臣出来,对代善说:“我家主子愿降,只是怀疑降后再招杀戮,所以不敢出来。”代善叫侍臣转告布扬古:“我现在令你们出来归降,你们不从,等大兵到来,尽斩不留。如果布扬古担心因为是男子,出来即招杀戮,可以请他额娘先出来说话。” 侍臣回禀后,又出来传言:“我家主子说:我等归附大金,可留下盟誓退兵,我们仍然居住这里。”代善大怒:“不用再说了,既然攻破东城,还不能拔掉西城吗?岂能容许你们留居。如不速降,就等并首就戮吧。”侍臣回去不多时,布扬古的额娘出来了,代善行礼接待,布扬古的额娘说:“你没有盟言,所以我的两个儿子不敢出来。” 代善命护军取来一杯酒,拔出短刀划酒,发誓说:“今儿个你们归降,我若是杀你们,遭殃到我;你们与我发誓,喝了誓酒仍然不降,只有你们遭殃。你们不降,攻破城池,必杀无赦。”说完,代善自己喝了半杯,剩下半杯酒送布扬古与布尔杭古。布扬古的额娘把半杯酒拿进院子后,布扬古带领侍臣护卫出门归降。 代善要领布扬古去见努尔哈赤,布扬古勒马站立不走,代善拽布扬古坐骑的辔头说:“你不是大丈夫吗?一言即出,又站这里踌躇,怎么回事?”代善拉着他的马,到东城外大营见大汗。布扬古见到努尔哈赤,单腿屈了一下,不叩首就站起来,努尔哈赤用金尊赐酒,布扬古如前单屈一腿不拜,接酒只沾下嘴唇,没有饮尽。努尔哈赤对代善说:“送布扬古回西城吧。”布扬古绷着脸,不说话,转身出去。 布扬古离开,努尔哈赤很不高兴,心想:已豁免其死,然而赐酒不饮,行礼不恭,面藏怒色,岂是真心归附?正想着,护卫恆纬来报:“启禀大汗,布扬古回西城后,有十六名降将,偷着去给他请安,布扬古正坐受礼。”恆纬退出后,努尔哈赤传来阿敦,命他带两个侍卫,在后半夜偷偷去西城,处死布扬古。四更天,阿敦回来復命,大汗问阿敦:“临走有啥说的没?”阿敦迟疑不答,努尔哈赤命令道:“直说。”阿敦才开口:“布扬古说:‘叶赫即使剩下一个女人也要报仇。’就这一句。”努尔哈赤说:“叶赫还有的是男人呢。” 第三日,努尔哈赤命令,将所有归附的男子,都集合到叶赫东城。 三十二. 大汗的家事 大金出征叶赫,获得全胜,攻破东西两城的第二天,努尔哈赤把叶赫的男子都集中到东城,挑选出年青力壮的两万人,编入八旗牛录,新编入的士兵中,有一千多人没有战马,不能行军,努尔哈赤赏给他们每人一匹。归附的人中,还有数百大明的降民,他们都是开原大明的兵马,驻守在叶赫的,如今俘获,归到李永芳统领。同时,努尔哈赤传令全军:对俘获的降民,都赦免无罪,家人亲戚不离散,不许拽女人的衣襟,不许夺男人的弓箭,各家的财物,由各家主人收拾保管,不许抢夺一张毛皮一粒米。 叶赫两城的部民,全数迁入大金,努尔哈赤拨给各家银子,在都城附近,修建房屋院落,所有降民,都入籍编旗,成为大金国的旗人。 出征的人马返回界凡城后,努尔哈赤分战功赏赐出征的兵将,费英东雅逊和巴雅喇先登敌城,席拉布先登城又捨身护卫贝勒战死,四人列为一等功,各赏赐金十两,银一百两,战马十匹,貂皮大衣一件。雅逊是长甲兵,因这次战功,提拔为牛录额真。短甲兵席拉布阵亡城头,努尔哈赤也赠授他为牛录额真,授予他的官职和财物,由他的儿子忙阿图继承。在攻城中战死的受伤的,都分出立功的等级重赏,所有的将士及叶赫归附的士兵,都得到银子牛羊和布匹等东西。 得了钱财的兵将部民都欢天喜地,各回自己家的村屯,放牧山野,收割庄稼,准备过年了。努尔哈赤传令到牛录额真:今年战事多,人马疲乏,入冬后让大伙歇歇。过了年,各牛录还要出人出牛,在铁背山西北,浑河对岸的萨尔浒修建城池。 新年过后两个多月,萨尔浒城已经开始动工,努尔哈赤打算同时再修建两个小一点的城池,以防熊廷弼进兵,但是又担心抽调人多了,如果突然有战事,兵力怕不足用,想来想去,举棋不定,心烦意乱,就命身边的侍卫快去传费英东,来议事厅商量一下,侍卫还没有下去,外面的侍卫进来报告:“启禀大汗,费英东的家人来报信,费英东去世了。” 正在烦躁的努尔哈赤闻听,立刻愣住,直着眼睛问:“你说啥?”侍卫重复说道:“费英东去世了。”努尔哈赤站起身大声地说:“昨儿个他才从萨尔浒回来么,今儿怎么……”皇太极从外面急急地走进来,对努尔哈赤说:“阿玛,费英东走了。” 第90页 听了皇太极的话,努尔哈赤特别悲伤,手搭在侍卫的肩头,声音很小地说:“扶朕去看看。”皇太极走上前劝阻说:“这等臣下的丧事,阿玛就不要亲临了,以免有啥忌讳的。”努尔哈赤随侍卫往外走,边走边说:“朕的股肱大臣,是同其休戚的人,今儿有凋丧的,能不悲伤吗。” 努尔哈赤回到汗宫换衣裳帽子,大福晋阿巴亥也劝努尔哈赤说:“自个儿别去了,我担心大汗会悲痛伤身的。”努尔哈赤说:“跟朕一辈子的老臣,二十多岁就陪在朕的左右,操劳几十年,今儿个走了,怎能不送送他。”努尔哈赤头顶白冒,要系白带子,到费英东灵前,嚎啕痛哭良久,燃香守坐到半夜才回宫。 费英东位列一等大臣,任职左翼固山额真,又是十个扎尔固齐理事大臣之一,五十七岁去世。 事情办完,努尔哈赤命费英东的最有战功的儿子索海,继承大臣的职位,分给最多的家产,命他收养费英东遗留的,十九岁以下没孩子的小福晋,以及未满十四岁的弟弟妹妹们。又对着贝勒大臣们说:“费英东比朕小五岁,却走在了前头,他的身后事,朕给安排,小福晋幼子都有着落。朕也老了,百年之后,朕的小阿哥和大福晋,都交给大阿哥收养。” 代善低头,默听大汗的口谕。额亦都见努尔哈赤特别伤感,解劝道:“大汗,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皇太极跟着说道:“上天会保佑阿玛身体康健的。”努尔哈赤摆一下手说:“不说闲话了。大伙儿还是办好手头的差事,萨尔浒城加紧干,蒙古最近要来使节,做好接待的预备。” 大福晋从侍卫那,听到大汗说过的话,心里有了自己的小主意。自从费英东不在以后,努尔哈赤感觉多操心不少,虽然政务一直由代善协助执掌,但是原来归费英东办理的琐事,如调拨财物筑城,组队出门做买卖及海边晒盐等事情,代善办的都不如意。 春末的一天,努尔哈赤办理完公务,骑马回宫休息,身后紧随八名侍卫。还没有走近汗宫大门时,看见几个宫中婢女在宫门外扫地,这时,一个身穿绿衣的婢女,匆匆走向大门口,努尔哈赤从远处就看出,她是大福晋的贴身婢女娜扎兰。 正在低头扫地的人,没有看见娜扎兰走过来,扫把带起的尘土,扬到娜扎兰身上,娜扎兰张口就骂:“骚货,没长眼珠子啊?”扫地的婢女一抬头,见娜扎兰在骂她,毫不示弱还口骂道:“你才是不要脸,偷人的骚货。”娜扎兰手指对方的鼻尖叫喊:“嚼舌根的,我偷谁了?”扫地的也伸直手指喊:“谁不知道,你跟达海搞,还倒贴。” 娜扎兰气红了脸,不在说话,上手就抓她的头髮,扫地的立马还手挠娜扎兰,这时侍卫骑马走到跟前,大声喝道:“放肆。” 听到侍卫的喝声,门外的人才看见大汗到了,娜扎兰和扫地的一齐松了手,所有人都齐刷刷地低头跪下,不敢出一点声音。**的婢女吵架本来不算啥事,在平时撵走就完事了,但是这次却牵涉到了大臣达海,努尔哈赤问扫地的婢女:“你是谁的?”扫地的低头回答:“奴婢是得音泽福晋屋里的。”努尔哈赤命一个侍卫,将两个人立即带走,送到扎尔固齐理事大臣那里审问。 努尔哈赤生气地进了宫门,朝大福晋的正房走了几步,停下,又转身走向小福晋得音泽的厢房。 小福晋得音泽正盘腿坐在火炕上,嘴里叼着一尺长的金嘴菸袋锅,慢悠悠地吸菸,旁边跪着一个婢女,手里拿着刚熄灭的火棍。努尔哈赤自己挑门帘,一步跨进房内,小福晋见大汗来了,将菸袋锅一把塞入婢女手里,使劲一挺就跪直身子,两手相握,搭在右腰间,仰脸笑吟吟地看着努尔哈赤,娇气地说:“大汗吉祥。” 请安完了,才看出努尔哈赤一脸怒气,小福晋会笑的眼睛又变得惊慌,嘴角还是笑意,半惊半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努尔哈赤进身坐在炕沿上,小福晋跪走两下,到大汗的旁边,两手轻轻搭在努尔哈赤的肩膀上,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大汗,咋了?” 努尔哈赤不看她,只问道:“大福晋那是怎么回事?”听说是问大福晋,小福晋放心了,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才说:“都是奴婢们闲嚼舌头,不定是真事儿。”努尔哈赤生气地说:“别废话,快说。”小福晋手一得瑟,马上开口:“听阿哥们的奴婢说:‘大福晋两次做菜饭,送到大阿哥府里,大阿哥都爱吃。有一次做菜饭,送到八阿哥皇太极府里,八阿哥只接受了,却没有吃,都放坏扔了。大福晋还派人去大阿哥的里院,大概是商量要紧是事儿。’没别的了。” 努尔哈赤听完,更加生气,不说话,站起身,怒匆匆地走出去。原本想问娜扎兰和达海是咋回事,没想到扯出大福晋和代善。到了议事厅,叫侍卫传来户尔汉、额尔德尼、雅逊和忙阿图四人,命他们去调查大福晋。 **的大福晋得知贴身婢女娜扎兰,被大汗的侍卫带走了,立刻惊慌不已,心里想:一定是自己偷留布匹和银子的事,让大汗发觉了,得赶紧想办法。于是,大福晋叫家里的阿哈,把三百匹布送到邻近的户尔汉家寄存,三个大木箱子用牛车拉到户尔汉的院子里,户尔汉不在,他的家人听说是大福晋的东西,就把木箱子收起来了。大福晋还有五百两银子,也不敢留家里,叫人送往城外,分给以前乌拉部的邻居和亲属。 第91页 过了两天,娜扎兰和达海的事审理清楚了,二人私通属实,娜扎兰还曾送给达海两匹蓝布,理事大臣们议定:达海私通**婢女论死罪;娜扎兰勾引大臣为奸也论死罪。调查大福晋的大臣也查明情况,小福晋的话都属实,还查出大福晋私藏财物,又指使婢女私通达海,而且与户尔汉有干系,理事大臣议定:休弃大福晋并囚禁;户尔汉革职囚禁。两份议定的文书一起上奏到大汗的案头。 努尔哈赤与额亦都安费扬古合计一下,传谕:娜扎兰处死;达海免死,革职囚禁;大福晋休弃;户尔汉革去侍卫一等大臣及镶黄旗梅勒的职位,回家养老。这时的户尔汉才四十五岁。 严处了家人近臣,努尔哈赤的情绪也很低落,心情正不好的时候,代善又上报来两件更烦心的事:一个是阿敦在叶赫偷偷抢了一个大明的女人,藏在家里,让这个女人给他做饭,被人看见,报告到代善那里。另一个事儿是硕托、寨桑古、古巴库三人要逃跑。 三十二. 大汗的家事(下) 努尔哈赤听了这个报告,心里很是为难,镶黄旗梅勒刚革职,正黄旗梅勒又出事,更想不通的是这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孙子,一个是侄子,还一个是额驸,他们怎么能和大明的降户一样要逃呢?要搞清楚。命侍卫传雅尔哈齐和班布理查逃跑的事,自己亲自问阿敦。 藏人的事容易核实,阿敦就站在外面,叫进来一问,阿敦承认说:“我家里有一个大明的女人,但不是在战阵里俘获的,是从叶赫回兵时,在半路拣的,当时她有伤要死了,我把她救回,伤好后她自己愿意留下,我就收养她了。” 努尔哈赤命四大贝勒与大臣合议,多数人都说阿敦违反汗令,应该重罚,只有额亦都请大汗从轻处理,罚些银子就算了。努尔哈赤准许额亦都的意见,处罚阿敦银子一百两,女人交出,由李永芳负责送回给她的家人。 雅尔哈齐和班布理还没有查出结果时,代善对努尔哈赤说:“硕托是我的儿子,平时他就游手好闲,又馋又懒,今儿个还要逃跑,我去把他抓回处死。”努尔哈赤不高兴地说:“雅尔哈齐办这个差事,你不用管了。”寨桑古是阿敏的异母弟弟,阿敏担心被连累,也请求自己去捉拿寨桑古,努尔哈赤没有准许。 调查的人没有找到硕托三人,谁都说不清他们去哪了,派兵沿大路追出很远,也没有看见人。找到古巴库的姐夫一家人,是他们向代善报告,说硕托等人逃跑的,古巴库的姐夫对雅尔哈齐说:“昨儿个下午,他们仨在古巴库家里喝酒,硕托说他阿玛要待自己,财物都给了弟弟们,活着没意思;寨桑古也说阿敏不许他喝酒,不给肉吃,又说明儿个就走,叫硕托也去;古巴库愿意和他俩一起走。” 雅尔哈齐问古巴库的姐夫:“你去古巴库家干啥?”古巴库姐夫说:“我故意去偷听他们说话。”雅尔哈齐问:“你事先知道他们要跑?”古巴库姐夫说:“知道,寨桑古家里的婢女以前说过。”找来寨桑古家的婢女核对,婢女承认有这回事。 晚上,雅尔哈齐和班布理向努尔哈赤奏报查实的情况,这时,侍卫来报告,硕托他们三人都回家了。努尔哈赤命侍卫把他们三个都叫来。不一会儿,三个人一齐到了,努尔哈赤问他们:“你们要逃去大明吗?”三个人都愣住,硕托说:“玛法,我们为啥要逃啊?哪有的事。咋问这个话呢?” 雅尔哈齐问他们:“今儿个白天,你们去哪了?”寨桑古说:“我和古巴库进山打猎,很长时间都没吃肉了,今儿个打了一只鹿一只狍子,俩獾子,都瘦没肉,看见一只黑熊还挺肥,猫树洞里睡觉,没敢打。”寨桑古没喝酒话也多,到哪儿都咧咧。硕托跟着说:“我去农庄了,才回来。”努尔哈赤告诉他们,出城三十里要向牛录额真请假是军令,再出门必须要牛录准许,然后让他们回家了。 三人走后,努尔哈赤对雅尔哈齐和班布理说:“古巴库的姐夫,寨桑古的婢女都属于诬告,再核查一下。另外再看看代善、阿敏对他们的儿子、弟弟,到底怎么样。”两人领命退出。努尔哈赤问身边的侍卫阿敦:“朕老了,百年之后,四大贝勒中,你看哪个能接朕的汗位?”阿敦含煳地说:“仅有勇不够,更须有智谋。”努尔哈赤点头贊同:“说的是。”旁边的一个侍卫,侧脸偷看阿敦,听他和大汗说的话。 硕托回家的第二天,代善见到阿敦,责怪阿敦不替自己说话,阿敦没有什么解释的话,就随口说:“皇太极他们三个贝勒,要陷害你大贝勒,你儿子岳托、硕托都向着几个叔叔,大贝勒要小心了。” 不多日,雅尔哈齐和班布理回报:寨桑古喝醉时,总打人,婢女挨打后,故意说寨桑古的坏话解气;古巴库与姐夫不和,有了谣言,古巴库姐夫没有弄准,属诬告。代善对岳托和硕托很苛刻,偏疼小福晋叶赫氏生的三个儿子。阿敏管教弟弟们严厉一些。 努尔哈赤传来代善,责问说:“办事太莽撞,不加细问,险些杀无罪的人。”代善不服气地说:“硕托还有罪,与人私通。”努尔哈赤问:“是你亲眼看到的么?”代善说:“不是,我家小福晋叶赫氏说的。”努尔哈赤又问:“是她亲眼见到的吗?”代善说:“不知道。”努尔哈赤马上命护卫恆纬去代善家里,问叶赫小福晋。 第92页 不一会儿,恆纬回来禀报:“叶赫小福晋说自己没有看见,是听另一个小福晋科勒珠说的,找到科勒珠问这个事,她说只看见硕托从人家屋子出来过,他们私通是自己猜的。” 努尔哈赤听完报告,气愤地说:“听见了吧,你就这么办差事?还有,你受小福晋的迷惑,要待前福晋生的岳托、硕托,甚至要处死硕托,把财物都给了小福晋生的儿子,你不看看朕是怎么对你们的,你,莽古尔泰、皇太极,都是朕前福晋生的,朕把最多的财物,最好的侍臣兵将,都分给你们,分给侄子孙子,朕喜欢福晋的儿子,给的很少,不及你一层,你怎么不想想?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听小福晋说,再杀兄弟子侄呢?你还配执掌国政吗?” 大贝勒见大汗愤怒,不敢再说话,努尔哈赤又说:“革去你和硕贝勒的封号,回家去吧。”努尔哈赤说完,生气地先走了。 代善回到家里闷了几天,后悔事事都听小福晋的,一怒把小福晋杀死了,然后求侍卫禀告大汗:处死迷惑人的小福晋,要痛改前非,请阿玛免罪。努尔哈赤的气已经消一些了,就让代善来见,恢復了代善的和硕贝勒的封号,但是也有处罚,剥去代善的一个旗,只让他统领正红旗,镶红旗改由岳托统领。 大贝勒代善跪在努尔哈赤跟前,哭着说:“儿臣有罪,惹阿玛生气,恐怕将来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他们仨,要不容我了。”努尔哈赤惊问:“你怎么有这种说法?”代善说:“是阿敦告诉我的。”说完,把阿敦的话学了一遍。努尔哈赤立刻传来三个贝勒,当堂对质,三人来到,都说没有这个事,努尔哈赤问他们仨,敢不敢发誓,三个人当场立誓:“如果有不敬大贝勒的言辞,愿身首异处,万箭穿心,上天明鑑。” 努尔哈赤对四大贝勒说:“阿敦挑拨你们兄弟不和,心肠险恶,罪不可赦。”然后传令侍卫,将阿敦革职囚禁,阿敦的正黄旗额真的职务,由杨古利接替。雅尔哈齐听说阿敦被革职,找到努尔哈赤说:“阿敦是大汗的近臣,犯的罪也不是很大,要不再审一下。”努尔哈赤说:“不用再审,谁都不许去看他。” 定罪阿敦之后,平息了四大贝勒间的猜疑,努尔哈赤决定召集儿孙子侄,拜堂子,对天盟誓,随大汗进入堂子的有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及五个小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和杜度。 在摆放着八品贡果的牌位前,努尔哈赤亲手点燃金达莱香粉,然后率先跪地叩拜上天,后面的贝勒们跟随跪拜,三叩首之后,牌位右侧站立的额尔德尼宣读誓词: “蒙天地垂佑,我国与强敌争衡,将辉发、乌拉、哈达、叶赫,同一语音的人,俱收为我有。征仇国大明,得其抚顺、清河、开原、铁岭等城池,又破其四路大军,皆是天地默助。今祷上下神祗:朕子孙中纵有不善的人,天可灭之,勿令刑伤,以免开杀戮之端。如有残忍之人,不待天诛,遂兴操戈之念,天地岂能不知?若有,亦当夺其算。昆弟中若有作乱的,明知道他而不加伤害,应怀礼仪之心,教化开导他的愚昧。这样能天地保佑,延及子孙百世。所祷此事,伏愿神祗,不咎既往,惟鉴将来。” 祷告完毕,努尔哈赤对儿孙子侄们说:“你们都要克承至公之心,克勤于国,朕亦等同对待每个人。四大贝勒都已是成年人,从今日起,由四人按月轮流执掌国政,一人听政一个月,平时小事自做决断,遇大事,四人合议而定。小贝勒们长大后,也加入议政掌政。”从此,大金的家务政事,由四大贝勒轮番掌管。 1620年初秋,萨尔浒城建成,大汗命各贝勒大臣们,一同前往新城观看,汗令刚传出,外面的侍卫来报:“穆尔哈齐去世了。”努尔哈赤闻报,倍感忧伤,亲临二弟家里祭奠,亲手扶灵送至墓地,燃香祭酒。然后又走到费英东墓前,扶墓碑流泪不止,久久不愿离去,侍卫劝大汗回宫,努尔哈赤给费英东的碑前点上香,斟满酒,才离开。 穆尔哈齐是大汗的异母弟弟,一生尽心奉职,从不张扬,因战功得赐号青巴图鲁,终年六十岁。 办完穆尔哈齐后事,努尔哈赤带了十余人巡查萨尔浒城,刚进城内,负责筑城的梅勒额真博尔锦,急急忙忙来拜见大汗,努尔哈赤对他说:“筑城的人很辛苦,今儿个杀牛犒劳他们,按着二十人杀一头牛算,差不多要一千头,传令每个牛录拿出三头。”博尔锦说:“取公家的牛吃,不如出兵大明的城堡,俘获来牲畜再杀。”努尔哈赤不准许地说:“岂能为几头牛的事出兵,你是不捨得自己的财物了。”博尔锦没话了。 努尔哈赤又问他说:“你从哪来?咋气喘吁吁的?”博尔锦回答:“从採石的山上来。”努尔哈赤说:“你空着手走,都累成这样,筑城的人还要推车,搬运石料木料,有多劳累?不该犒赏吗?”转身又对贝勒们说:“大汗贤明才有国家,贝勒贤良才有部民,所以天任的大汗,当恩养臣民,臣民须敬仰大汗,是应该的礼数。至于贝勒,宜爱惜部民,部民宜尊重贝勒;即是一家之中,主子宜怜惜阿哈,阿哈宜遵从主子。阿哈在田间劳作,打的粮食供给主子,不敢私藏;主子在战阵中俘获的财物,应给阿哈用,围猎打的肉,应给阿哈吃,不可吝啬。这样就人心喜悦,家事国事都无往不成了。”大小贝勒们,都用心静听大汗教诲。 第93页 萨尔浒城建成后,努尔哈赤与贝勒大臣们商议迁移驻军时,从辽阳和渖阳回来的远探禀报:辽东的经略,守城的兵将都有变化。 三十三.万历的家事(上) (今天是辛卯兔子年正月初二,节气立春,祝愿所有光临本页的书友,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新年更辉煌,天天人气旺)******** 大金的兵马出击叶赫时,辽东经略熊廷弼就得到消息,总兵贺世贤请求出兵界凡,要兜努尔哈赤的后路,可是熊廷弼不同意,认为辽东出兵的时机还不成熟。贺世贤、尤世功等人又多次要求:请先少派人马,趁机探探敌情。熊廷弼才答应,令贺世贤带一千人马到甲版、营盘一带,见机行事,不可鲁莽。贺世贤的军马出渖阳城半日,熊廷弼又令总兵李秉城率两千人马,随后出城,准备接应贺世贤。 贺世贤率兵将带了十日的粮草,行军三日,走到营盘时,探马回来报告:“八旗兵已经打下叶赫,回到界凡城了。”贺世贤得报,不再前行,立即后撤,在甲版遇上李秉城的兵马,两人合计一下,没有全军返回渖阳城,而是派出四百人,带上全部的粮草,往北走,去李其沟,修復那的兵营和烽火台。 以前李其沟和边墙都驻有明兵,设立了粮草库,大金突袭抚顺城,回兵时将沿途城堡兵营尽数销毁,李其沟、边墙一带的烽火台就都荒废了,但是在山尖上高耸的大土堆还有,所以修復还算容易。贺世贤又在抚顺城北的高尔山上,暗藏了兵卒,可以瞭望到李其西山烽火台的狼烟,以通信息,余下兵马,全数无功而返。 熊廷弼来到辽东,虽然没有进兵大金一步,但是却在日夜操劳,亲身巡查兵营以至于偏远的单兵岗哨,招募流亡的乡民种地修城,疏请调拨银两粮秣,整顿兵卒,打造刀枪铠甲、战车盾牌。 辽渖一线防务初见规模时,熊廷弼再上疏万历皇帝:“请调集兵将十八万,战马九千匹,以布置在清河、抚顺、铁岭、开原、镇江、岫巖及宽甸等重地,至时攻守成局,辽东可取,边疆可定。” 几十年不理朝政的万历,忽然来了锐气,接到经略的疏报,当即召集各部大臣,下口谕:“朕将再徵调全国十三省兵马,聚集十八万,出兵辽东。兵部各大臣不得推脱滞缓,速办。户部调拨钱粮,不得延误。” 大臣们眼见圣上再显龙威,无不欢喜,诚惶诚恐,尊旨速办。十三省总兵马数近二百万,很快就调集出五万人,户部拨出足用的银两粮草,集结成第一批兵马,在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日,向山海关进发。万历派了大太监,出来督察徵调事宜,兵部户部的大臣们都写好了奏章,准备早朝时上奏。 次日早朝,大臣们上殿,意外地看见满朝堂白素垂挂,太监宫女都穿了白衣,执事太监上朝对文武百官宣布:“万岁驾崩。大行皇帝的长子即位。群臣叩请。”五十八岁的万历皇帝,向辽东发出第一批兵马后死去。太监宣布完,万历的长子朱常洛,头顶皇冠,身穿龙袍,从侧面走出来,缓缓坐到龙椅上。品级台下的百官,惊闻皇上晏驾,都惶恐不知所措,莽莽撞撞地跪下叩首三唿“万岁”。太监再宣布:“皇上年号钦定为:泰昌。上谕:八月初一日,举行登基典礼。退朝。”新皇谕令礼部治国丧,出兵的事,暂时放到一边。 泰昌登基后,一改前朝万历皇帝的懒惰习性,天天亲临早朝理政,处事勤恳,朝中文武大臣各个满心欢喜,暗地庆贺新皇帝英明。左副都御史杨涟准备上奏皇上,请继续增兵辽东,安定边外。但是大臣顾秉谦却极力反对,在朝堂上对杨涟说:“圣上即位没几日,政务尚不熟悉,并且大行皇帝后事未完,关外近期又没有大战,暂且不宜动兵,累着皇上,你吃罪得起吗?” 杨涟不理顾秉谦的阻挡,已经写好奏章,这时佥都御史左光斗站出来支持杨涟,请兵的奏章递进了大内。 奏章一交上去,泰昌立即批覆,早朝上,皇帝下旨意,再调集第二批兵马出关。顾秉谦见皇上对杨涟没有不满意,也跟着上奏,附和说:“十几万大军远征关外,一日要消耗粮草万石,银响万两。所以辽东兵事当速战速决,不宜久拖。熊廷弼出任经略已有一年,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出战过一次,皇上应下旨意促战,以免师老财匮。”泰昌当即准奏。 第二批兵马徵集更是迅速,只用二十几天的时间,也是五万大军集结京城,备足粮草及饷银一百六十万两,向山海关进发。满朝大臣们都称颂万岁干练果断,从谏如流,堪称一代明君。这时,又一个炸雷,震蒙了群臣:万岁进食能长生不老的仙药红丸后,就驾崩了。三十九岁的泰昌皇帝,即位刚好满一个月的“一月天子”就死去了。 泰昌的长子朱由校,十六岁,已经立储为太子,继承了皇位,年号钦定为:天启。小皇帝即位后,内宫的郑贵妃和李选侍,与大太监魏忠贤合谋,准备挟天子以令大臣,把持朝政。御史杨涟、左光斗、尚书赵楠星等正直的朝臣,不服**的懿旨,干涉皇帝的家事,终于使天启皇帝得以亲政。 天启亲政后,先将他的乳母客氏加封为奉圣夫人,将魏忠贤提升为大内总管,后来又加封为东厂提督。 天启不象他父亲泰昌那样勤于政务,而是随了他爷爷万历的秉性,不临朝听政。但也不是一点不管,每次大臣上疏,奏章都是由小太监接来,交给总管魏忠贤,再由魏忠贤捧到天启跟前,读给万岁听,圣上的旨意,再由魏忠贤传达给大臣们。因此,魏忠贤就有机会对各部大臣指手画脚,指使他们按魏忠贤自己的意图办事。 第94页 朝臣们又和以前一样,再见不到皇帝的面,所有旨意,都是听总管太监说的。巴结魏忠贤的臣子,逐步有所提拔,忠正耿直的人,无不遭到排挤。魏忠贤又派出心腹的太监高初,出任辽东监军,拉拢封疆大吏。 熊廷弼上疏请调兵马后,关内大军陆续开拔到辽阳广宁,粮草银响足额,兵器车马足用。熊廷弼感激两代皇帝的隆恩和信任,更下力气整治军备,同时又派人出使朝鲜与蒙古察哈尔部,联络他们共同对抗建州。 察哈尔部是蒙古大部,有铁甲骑兵十万,放牧的领地辽阔,东起辽东赤峰,西到黄河刘家峡以南的洮河,冬季向南牧马接近延安城,夏天北走到大叶河,林丹继承汗位以来,雄心勃勃,抢掠邻部,敌视建州。大明为了免受袭扰,每年赏赐给林丹汗白银四千两。 熊廷弼要笼络察哈尔部,派使者去拜见林丹汗,送上铠甲五千副,刀枪一万把。又赠予银子八千两,邀请林丹汗与大明共同出兵建州。林丹汗收到钱财,立马答应,并且派侍臣康喀儿拜虎给努尔哈赤送去挑衅的书信: “统四十万众、蒙古国主、巴图鲁成吉思汗,问水滨三万人、满洲国主、淑勒昆都仑可汗安宁无恙。 大明与我们两国是仇人,听说自从午年以来,你数次攻侵明国。今年夏天,我已经亲自前往明国的广宁城,招抚了这个城池,收缴他们的贡赋,倘若你兵发广宁城,我必将出兵牵制于你。 我们二人素无争端,但是,把我已收服的城池,为你所得去,我的威名何在?若不从我的言语,则我们二人的是非,上天必然会有鑑别。 以前两国使者也曾有来往,因为你的使臣对我不以礼相待,使我们两人没了聘问,如果以我说的话为是,你令以前来的使者再来我国,赔礼道歉。” 察哈尔使者当堂读完书信,在场的人都异常愤怒,铎弼、旺善、贝和齐等人,奏请大汗斩了使臣,以治他无理之罪;穆哈连说:“也可以不杀他,革去他的鼻子耳朵,放回去报信。” 三十三.万历的家事(下) 努尔哈赤对大伙说:“你们愤怒可以,朕也生气。但是与使者有啥关系,派遣的人才是可恨。先留着他,朕也有话回敬林丹汗。”于是命额尔德尼和班布理写回信,要求即要羞辱林丹汗怯懦,不敢敌对大明,激起察哈尔人对大明的愤慨,又要拉拢他,让他靠近大金;即贬低林丹汗的实力,又显示大金八旗兵的威风,以此消弱林丹汗与熊廷弼的联盟。 额尔德尼与班布理领命,以大汗的口气写出回信: “阅察哈尔汗来书,称四十万蒙古国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致书水滨三万满洲国主、淑勒昆都仑可汗如何如何。你奈何以四十万蒙古之众,小看我国? 我听说明洪武时,攻取你国都,你国以四十万人,战败溃窜,逃入漠北的仅有六万人。且这六万,又不都属于你部,属于鄂尔多斯一万,属于土默特一万,属于阿索忒,雍谢布,喀喇沁一万,这三万人各有其主,与你有什么关系?余下三万,又岂是尽归于你?以不足三万人的小国,而引用久远的说法,骄称四十万,轻视我国三万人,天地岂能不知道? 我国固然不如你四十万那么多,不如你那么勇勐,我国人少又弱小,只能蒙天地眷佑,得到哈达、辉发、乌拉、叶赫,与大明的抚顺、清河、开原、铁岭八个地方。 来书说广宁已为你所收缴,我不可出征,若征你就出兵牵制。今你我二人毫无怨恨,何必因一城池,出轻薄之言?我承天命,顺时势,你如何能不利于我?你既然喜爱广宁锱铢之利,为什么不兴师转战,攻克坚城,恢復四十万人的大都。 昔日我未征讨大明以前,你曾与大明交战,丢失骆驼马匹,大败而逃。再出兵,格根戴青贝勒等十余人被杀,毫无所得而回。你两次出兵,有何虏获,攻克哪个名城,击败哪个劲旅?大明是因为这个厚赏你的吗?因为我征伐的缘故,兵威所震,男子亡于锋镝,妇女守其孤寡。大明畏惧我,才以小利诱惑你。 你看大明与朝鲜,语言相殊,服饰相异,二国尚能结为同心。我和你,语言虽殊,服饰类同,你如果有知有识,来书应当这样说:‘大明,是我的仇人。汗兄征讨他,承蒙天地眷佑,毁其城,破其众。我愿与天地眷佑之主合谋,以讨伐有深仇的大明。’如果能这样立誓言,不是很好的事吗?现在不思祈福,为一点金帛与我结怨,面对皇天后土请你明鑑。” 书信写完,努尔哈赤命大臣硕色吴把什,率领十名快马护卫,出使察哈尔,亲口把书信读给林丹汗听。 硕色吴把什到达察哈尔,拜见了林丹汗,拿出书信读给他,还没有念上几句,林丹汗大怒,喝令卫兵拿下满洲来的人,硕色吴把什与护卫反抗,寡不敌众,一起被林丹汗锁住。硕色吴把什的副手龙锡在帐外看守马匹,看见手持弯刀的察哈尔卫兵,冲进林丹汗的蒙古包,又听见刀剑砍碰的声音,于是偷牵一匹马,沖向林丹汗的营外。龙锡是努尔哈赤堂弟,三祖父索长阿的孙子,勇勐善战,拼死闯连营,奔回大金报信。 回到大金的龙锡向大汗报告:“硕色吴把什可能被林丹汗杀害了。”努尔哈赤得报使臣遇害,也要斩首察哈尔的使臣康喀儿拜虎。熊廷弼不用一兵一卒,仅使银子,就把察哈尔与大金的仇,给做成了。 第95页 熊廷弼办完外围的事务,只等天启再派来几万兵马,就可以反攻建州了,翘首盼望两个多月,没有兵马的信息,朝廷的监军太监高初乘八台大轿,到了辽阳城的经略府。 熊廷弼接待监军,报告军情,太监哪有心思听这个,打断话头,问熊廷弼:“经略大人如今掌管几百万的银两兵饷,都是因为的魏忠贤千岁在万岁面前美言,大人打算怎么报答千岁?”熊廷弼忙躬身拱手说:“下官一定尽心尽力,办妥辽东事务。” 监军高初一听,心里生气:笨蛋,谁问你这个。见熊廷弼脑袋这么不开窍,高初就直截了当地问:“大人准备给千岁弄点啥礼物?”熊廷弼听了一愣,反问监军:“礼物?千岁大人要啥礼物?”监军不耐烦了,一脸不悦地说:“你爱弄啥就弄啥,洒家给你提个醒,只要花个万把两银子,就得了。”熊廷弼大惊,高声说:“一万两?那能打造多少刀枪?制出多少战车?凭啥要这么天价的礼物?” 太监高初看熊廷弼还急了,不再说一句话,一甩手走了。第一次朝面,不欢而散。陪同熊经略一起接待的刘国缙,看出门道,偷偷追上气破肚皮的太监。 刘国缙是熊廷弼亲手提拔起来的,本该是熊经略的亲信,可是熊廷弼做事雷厉风行,不徇私情,而刘国缙又是手粘的主,因为仨瓜俩枣的,没少挨熊廷弼的训斥,所以心里反而特别怨恨熊经略,敢怒不敢言。现在看到京城来的大人被熊廷弼得罪了,赶紧来巴结监军,为自己捞些好处。 监军正合计怎么找茬呢,刘国缙又是恭维,又是要送辽东特产,正好,高初叫刘国缙给熊廷弼使坏。 刘国缙和姚文宗给朝廷上了一道弹劾经略的奏章,由监军带回京城,监军高初又在魏忠贤面前添枝加叶,数落出熊廷弼一身的不是。魏忠贤沉着脸,拿了刘国缙和姚文宗的上疏,面奏天启。 天启正在禁宫内亲手干木匠活,天启虽然像他爷爷,但是不全一样,万历喜欢宫娥彩女,天启喜欢木头。总管进来时,皇上正全心全意地锯木方子,划完熘直的墨线,刚下锯,“刷”一下,魏忠贤跪在锯沫子上,上奏说:“启禀万岁,辽东经略熊……”皇上一分神,一下锯就跑偏了,出墨线外头去了,天启心疼:白瞎一块红松木料了。 皇上厌烦地说:“朕都知道了,你就看着办吧。”嘴说着话,眼睛还在看手里的木料,在想怎么改改锯,别糟蹋了好东西。魏忠贤又说:“朝臣们奏请由袁应泰代替熊廷弼。”天启也没有听清楚谁的名字,拿着墨线说:“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摆手叫魏忠贤下去,别当误干活。 朝廷上一些大臣得知千岁不满意熊廷弼,就跟着起闹,熘须魏忠贤,御史冯善才等人赶紧写奏章,胡乱弹劾熊经略。 一道圣旨到辽东,袁应泰替换了熊廷弼,任职经略,薛国用任辽东巡抚。 努尔哈赤放下察哈尔的事,与喀尔喀使臣盟誓,再派希福等人出使喀尔喀会盟,安抚了蒙古,又得报辽东经略换人,决定立即出征辽渖。 三十四. 出征渖阳(上) 努尔哈赤从收服叶赫之后,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与大明动刀兵,刚送走出使蒙古喀尔喀部的希福等人,从辽阳城回来的探马报告:“熊廷弼就地削职为民,袁应泰出任辽东经略。新经略已经上任,正在调动下属官吏,提拔心腹。”得到报告,努尔哈赤立刻命侍卫传唤额附李永芳。又叫本月当值掌政的阿敏,召集各贝勒大臣们上殿,合计用兵的事宜。 侍卫领来李永芳,不等他行完礼,努尔哈赤就问道:“袁应泰到辽东当经略了,他这个人咋样?”李永芳见礼完毕,站起身说:“袁应泰虽稍有武略,但不是一个帅才,他比熊廷弼差多了。” 不多时,代善、德格类等大小贝勒,额亦都、杨古利几个一二等大臣,有十多人,聚集议事厅。当值的阿敏先说话:“辽东的熊廷弼下去了,新来个袁应泰,经略换人,兵马换将,正是我们出兵的时机,今儿个就议议这个事儿。” 努尔哈赤对大伙说:“袁应泰已经调换兵将,重新布防,分兵五万驻扎广宁,辽阳留守五万,渖阳城内有兵六万,城外奉集堡和虎皮驿有兵两万,大伙说说先出兵哪里?”阿敏跟着说:“我看先打辽阳好,那的兵马已经调出去了,又是经略的驻地,如果捉了袁应泰,别的地方都能一触即溃。”博尔锦贊同二贝勒说:“打辽阳好,大城池里,金帛财货可就老多了。” 额亦都不同意说:“不妥,辽阳不是小城,一两天打不下来,等广宁、渖阳的明兵回援,我们就前后受敌了。渖阳城池小,只有辽阳的三成,攻打容易些,而且有浑河阻隔,辽阳的援兵不会很快到渖阳城下,还是先出兵渖阳好。”额亦都说完,皇太极、巴雅喇等人都贊同这个说法。代善也说:“渖阳城离我们近,未年征叶赫前,又出兵打过蒲河与奉集堡,道路都熟了,这回要狠收拾收拾贺世贤。” 同意出兵渖阳的人多,努尔哈赤最后决定出兵渖阳城。传命各旗整治铠甲刀枪,修復云梯楯车,预备干粮,等过了年开春,雪化净时出兵。现在刚进冬季,天气已经寒冷,河水结出冰凌,努尔哈赤传令八旗各级额真:“天冷树木冻透,容易砍伐,令八旗都出人上山砍大树,一个甲喇打造云梯三架,楯车四辆。每个牛录再编草袋一百个。” 第96页 上万人牵马进山,大树放倒后,剥干净树皮,拉下山,存放萨尔浒城里,在向阳的地方晒干。 何和里与李永芳选出一百人,都是从抚顺城、开原、铁岭归附的有家室的降兵,命他们装扮成关内的商户、书生,还有富家公子和流浪的乞丐,由王一屏和丁碧分别统领,进入渖阳城打探。两路人分六拨,断断续续从四门进城。王一屏领八十人,有的背着褡裢牵着马匹,在城内商铺里做买卖;还有人一手端碗,一手拄棍,街头要饭,都潜伏城中。丁碧领二十人,城里城外游逛,暗中探查明兵的部署,城墙的高长,池水的深浅。 城墙高矮不能拿尺去量,就等到上午的巳刻,城高和城的影长差不多时,用脚步量西城墙的影子;在下午未时,量东城墙影子是多少步,算出渖阳城比萨尔浒城高一点,是两丈五尺。城墙的长度也用脚步测量,比萨尔浒城长不少,一面墙长三里零十尺。丁碧的二十人,打探清楚城内外的情况,就悄悄返回界凡城。 萨尔浒城里数千根长木都晒干了,代善问大汗打造多高的云梯,努尔哈赤命护卫龙锡到各个牛录传令:“打造的云梯长三丈。另外每个甲喇再打造一架三丈八尺的加长云梯。” 经过整整一个冬天的准备,出徵用的东西都齐全了。 1621年初春,新年过完,努尔哈赤亲自率领两万七千八旗人马,分兵八路,进军渖阳城,试探明兵虚实。大军行进到甲版城时,甲版城以北李其沟的明兵,发现了八旗兵,在李其西山的烽火台上,燃起狼烟,抚顺城北高尔山暗藏的哨兵,飞马疾驰,将建州出兵的情报送到贺世贤手里,立刻渖阳城及左右城堡都四门紧闭,严阵以待。 八旗大军过抚顺城,走李石,行军两日,到汪家后,并不向前去渖阳城,而是往南走,进兵陈相屯东北的奉集堡。奉集在渖阳城东南四十里,此堡西南三十里是虎皮驿,两地与渖阳城互为犄角,这是当年熊廷弼建立的防守要塞。把守奉集堡的总兵李秉城,得报八旗兵来攻,点齐五千骑兵,高举“李”字帅旗,出城堡向北进兵六里迎战。 努尔哈赤命左翼杜度率三千正白旗兵马,攻击李秉城。两军刚一交战,努尔哈赤再命左翼的莽古尔泰,率领他的三千正蓝旗兵马,助战杜度。李秉城抵挡不住,败退逃回奉集堡,正白正蓝两旗人马追到,城堡里打出火炮,甲喇吉拔克达与一个长甲兵被打中,两人阵亡,杜度、莽古尔泰领人马退回来。 在蓝白两旗人马追杀敌兵时,努尔哈赤到奉集堡城北三里的高岗,扎下行营,帐篷还没有立起,一个探马来向努尔哈赤报告:“启禀大汗,在西南十五里的地方,有二百敌兵,急速往这边走,肯定是来增援的。我们三个人,俩被打伤,我自己一人回来。现在敌兵离这儿不远了。” 听完报告,努尔哈赤对额亦都说:“西南的明兵,肯定是从虎皮驿来的,你和德格类领镶红旗阻击他们。”额亦都领命回答:“喳。”转身同德格类出去。 没有两口烟的功夫,侍卫来报:“额亦都箭伤復发,从鞍子上掉下来。”努尔哈赤大惊说:“快扶回来,快传医士绰尔济。令德格类领兵。” 德格类带领岳托、硕托,率右翼三千镶红旗兵马,出击十里河虎皮驿来的援兵。搀回额亦都,蒙古的医士,军中的郎中,一齐来给诊治,只是旧箭伤復发,没有大的伤病。努尔哈赤放下心,才对皇太极说:“虎皮驿来的援兵,还不知道是多少,你去助战。镶白旗三千人不多,朕的护军你带上。遇到城堡,不必强攻,只在野外开战。”转头又对护卫龙锡说:“你领护军,三十个牛录都带上,跟八阿哥走。”两人应声出去。 德格类率人马向西南进兵三里,迎面看见二百明兵。这些人是探路的哨兵,望见大金兵马,掉头就跑,镶红旗兵马追出五里,与两千明兵遭遇,明兵列阵拒战。岳托、硕托打头杀入敌阵,身后铁骑打马跟随,飞矢如雨,刀枪齐下,明兵招架不住,败退逃向黄山的大营。 镶红旗兵马追敌到黄山营前,忽听一声炮响,营门开启,冲出一路兵马,打着“朱”字副将的旗号,领头的是一员勐将,身高足有八尺,披挂整齐,单手端刀,打马迎战,挡住了岳托,两军厮杀一处。 正当德格类岳托受阻挡的时候,皇太极领兵杀到,从左翼攻击黄山大营,噼开栅栏,推倒战车,沖入营地内,明兵溃退,后撤回虎皮驿的武靖营,辕门关闭,箭矢炮口探出木栅外,瞄准阵前。皇太极见敌营坚固,早有防备,天色也晚了,便没有攻打武靖营,率两路人马返回高岗大营。 第四日,努尔哈赤没有再出兵奉集堡和虎皮驿的武靖营,而是率领大军向西北挺进五十里,沿途路过的都是小村小屯,没有明兵驻扎,再折向东北走八十里,奔向蒲河,八旗大军整整绕着渖阳城的外围,侦查了一圈,傍晚路过蒲河荒废的兵营,在辉山住宿一夜。渖阳城总兵贺世贤派出人马增援,到达奉集堡虎皮驿时,八旗兵已经没有踪影。第五日,大金兵马走高湾葛布,回兵界凡城,路过高尔山时,派雅逊带人搜山,把藏在寺庙内大明的暗哨,尽数捉拿;走到甲版时,派阿敏的四弟图伦,领一个牛录,进兵到李其沟,捣毁营哨和烽火台。 第97页 初探渖阳城二十五天后,节气已是清明,山沟里积雪融尽,浑河完全化开,激流汹涌,努尔哈赤率领大金倾国九万多兵马,再征渖阳城。 兵出界凡城之前,努尔哈赤传令各贝勒大臣:“这次出征,要行军快速,突袭渖阳城,在辽阳援兵到来之前,打下城池。”代善有疑义说:“人都骑马,可以快走,只是云梯太长,又多,斜绑马车上,走不了快。”额亦都跟着说:“大贝勒说的是,马车快了,很容易刮折云梯,得想个办法。”努尔哈赤问:“谁有办法?”大家都直着眼睛不出声音。 三十四. 出征渖阳(下) (日本震了,核泄了,世界地壳都在抖动) 静了一会儿,皇太极上前说话:“现在浑河水大,把云梯捆成木排放河里,会比马车拉的快。”大家一听,都高兴地说这个办法好。努尔哈赤同意,命令将云梯长木放入河中,后面系上小船,顺流而下。 大军水陆并进,直奔渖阳城。行军两日,第二天中午,到达渖阳城东七里河的马官桥,扎下大营。 努尔哈赤派出五十名快马哨探,去渖阳城下打探明兵的守备情况。探马徐徐走向渖阳城大东门,遥遥望见地势开阔的远处,城长墙高,大门紧闭。走近一点,见城墙比三个人还高,城上箭垛之间架火炮,摆满滚木礌石,箭垛上旌旗猎猎,旗下一队队铁甲兵卒,持长枪大刀,交错巡逻,步伐整齐,阵形有序,一看便知,早有防备。 哨探再推马走近查看,城墙下五十丈以外,有一宽一窄两道护城河,内圈河宽五丈,波光粼粼,无风自起三层浪,不知道有多深;外圈窄些,有两丈宽。在两道护城河上,对着城门的位置,各有吊桥高悬。 快走近外圈的护城河时,探马发现,马蹄下平整坦荡的地面,土的颜色不一样,干黄的土质中,有的地方呈暗灰色,看着就蓬松不实成,一人用丈八长枪扎蓬松的地方,唿的一下,干土下落,露出黄草,成一个孔洞,原来是陷阱。幸亏是信马由缰地慢走,如果是打马飞奔,肯定会连人带马,一头插里头。 仔细寻查,陷阱容易看清楚,持长枪的兵卒专找陷阱,一搅和,浮土纷纷散落,露出稻草和苞米杆子,再下面是长树枝,用枪头一挑,都掉进陷阱底,挂在底下的尖木桩上。 城外这么多人忙活,城上巡逻的看见,上来弓箭手,利箭倾泻射来。八旗兵身上有盔甲,如果不是射向脸面和马头,就不拨打箭支,也不用盾牌接挡,箭矢射在甲冑上,弹起落地。 城上指挥的将官见射不中,大怒,将手中的大葫芦一摔,转身下城。忽听一声炮响,城门开启,跑出一千步兵,两翼排开,有人放下吊桥,一队骑兵,不下五百人,擎举大旗,高声吶喊,冲杀出来,打头一员大将,胸宽体阔,身高过八尺,比别人能高出半头,手持九节钢鞭,打马飞驰过吊桥,直奔挑陷阱的八旗兵。 找陷阱的兵将聚拢一起,迎战明兵,来将过于勇勐,两马错蹬,一鞭就把一个士兵打落马下,后面的明兵从两侧包抄,又有两兵卒阵亡,八旗兵见不能力敌,一齐后撤,明兵追出百步后,收住人马,得胜回城,写捷报呈送给辽阳袁应泰经略。 败回马官大营的探马,向努尔哈赤报告了敌情,贝勒大臣们听说城高池宽,兵精将勐,不禁面有难色。李永芳问探马:“帅旗上是不是‘贺’字?”有一个识字的人回答:“是。”李永芳上前对大汗说:“用九节钢鞭的大将就是渖阳总兵贺世贤。” 代善接话说:“上次在蒲河,就是这个人挡住了我的旗。”大家听了,都有些发愁。努尔哈赤听他们讲完,笑着说:“渖阳城容易破,今晚早歇着,明天出战。”大伙儿都愣住,不知道怎么容易,还没有问呢,努尔哈赤先走了。 第三日早起四更,天还没有亮,努尔哈赤升座,分兵派将:令皇太极率两千长甲兵埋伏在大东门南面的荒草里,代善率两千长甲兵,埋伏大东门北面。两路人马趁天黑藏好,等天亮后,大东门外开战,两人沿护城河占领大东门吊桥。令巴雅喇、铎弼、杜度各领兵一万,在大东门开战后,分别出兵南、西、北三个城门。最后令阿敏、德格类和岳托三人领兵一百,天亮后,到大东门护城河外挑战,如果有兵将出城,都打回去,等贺世贤亲身出城,就边打边退,把他引出来,然后向南北射响箭,代善、皇太极兜后头、包围,杨古利领正黄旗正面出击大东门,接应阿敏。听到响箭,南西北三面同时攻城,其他兵马,准备随时出兵。命令下达,分头准备。 天大亮,阿敏等百人,到护城河前,大摇大摆地挑坏陷阱,用长枪探水的深度。总兵贺世贤早就坐在东城墙上,座椅侧面的桌子上,摆着两只整个的熏鸡,一大盘切好厚片的酱牛肉,一只粗瓷海碗,三罈子老酒,酒葫芦系在腰间。贺世贤三口两口一碗酒,吃一片肉,旁边的亲兵马上捧罈子满上,正有滋有味地喝着,瞭望的哨兵报:“来了一百建州兵,在挑陷阱。” 贺世贤一口干了一碗酒,一蹾碗说:“杀尽敌兵,回来再喝。”说完点齐一千骑兵,传令开门。城下的副总兵尤世功,见总兵大人喝的有点多,就请求自己出城,贺世贤不准。尤世功急忙登上城头观战。 第98页 城门开启,吊桥落下,贺世贤领兵冲出城外。阿敏等看到“贺”字帅旗出城,领头的是红脸大个儿,手持钢鞭,知道是贺世贤亲自出兵了,德格类高举大棍,迎头就打,贺世贤摆钢鞭还击,不过两个回合,德格类吃不住劲,退马败走,阿敏挥大刀迎上,一个照面,阿敏大刀脱手,两人领兵后退,贺世贤打马追赶,跑出不到二十丈,阿敏、德格类突然勒马,回身再战,德格类手举大棍,阿敏拿的是腰刀,两人一齐乱打,贺世贤震开大棍,钢鞭横扫,阿敏的腰刀太短,没有用,干脆一撇,腰刀飞向贺世贤的坐骑,贺世贤斜鞭一甩,打落飞刀,阿敏、德格类接着逃跑,气得贺世贤大叫,在后面狠追,转眼跑出二三里。 阿敏回头看,贺世贤在紧追不捨,于是摘弓射出响箭,顷刻,左右伏兵齐出,围堵明兵,杨古利率一万正黄旗兵马,迎面杀出来。贺世贤见有埋伏,返身要退回城,可是回大东门的路已经被八旗兵占领了,于是领兵杀向南门,然而南门外的八旗兵也是多如潮水。 东城头上的副总兵尤世功,见大帅遭遇埋伏,大东门大南门敌兵无数,赶紧跑下城,点两万兵马,从小西门出城,向大南门冲杀,接应贺世贤。而此刻贺世贤被包围在数万兵马之中,冲到大南门时,肩膀后腰已中三箭,血流到马背,南门沖不进去,身边的亲兵说:“大帅,进不了城,往外冲去辽阳吧。”贺世贤不准说:“俺是主帅,岂能弃城逃跑?”说完领身边几个人,向西门冲杀,没到小西门,一支流箭,射中咽喉,贺世贤应声落马阵亡。 副总兵尤世功率兵尚未到南门,也战死城下,两万明兵尽数被消灭。 总兵和副总兵都战死城外,城内大军无人统帅,参将夏国卿、张纲、知州段展、同知陈栢领兵把守四门,各自为战,连放箭矢火炮。因为炮打得太快,使炮膛过热,火药装里就燃烧喷出,不能再用。八旗兵挖土装袋填河,推楯车,架云梯攻城,长甲兵持长枪大刀急沖,短甲兵城下发箭如雨,明兵战无斗志,半打半退,杨古利率先登上东城头,守城明兵大乱,城内潜伏的人趁乱打开大东门,皇太极率镶黄镶白两旗铁骑杀入城中,四万明兵四面溃败。 仅一天,八旗兵攻下渖阳城。 上年是猴年,天大旱,收成极差,粮食精贵,现在攻取渖阳城,缴获八万明兵一年的军粮,共有二十四万石,今年是鸡年,光景也不能好,还得是荒年,得了这么多粮食,足够大金用一年了。 攻城一战,兵卒阵亡近千人,牛录以上额真战死七人,努尔哈赤令雅尔哈齐、博尔锦等人分叙出征人员战功,重金赏赐,并将围攻贺世贤时战死的四名额真,和三名攻城战死额真的名字,写在黄纸上,摆在灵台,上贡果燃香祭奠,七个额真是:雅巴海、孙扎泰、巴顿、雅木布里、图木布、达哈木布、旺格。 当晚,努尔哈赤住宿城中,天刚黑,探马来报:“辽阳来的数万明兵,已到浑河南岸,扎下大营。” 三十五. 取得辽阳城(上) 大金一日打下渖阳城,傍晚,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兵马,住进城内,探马来报:辽阳城来的一路援军,有两万多人,已到浑南岸边扎营;还有另外一小路人马,在浑河南五里的营盘,搭建帐房,四周立起木栅栏,再外面挑出壕沟。 代善德格类等人,听说敌兵临近,争着要带兵迎战,努尔哈赤对大伙说:“都不用去,辽阳城的明兵远道而来,地形不熟,他们不会夜里渡河。明儿个白天,等他们过河时,再出兵。今儿晚早歇着。”说完,增派探马,沿浑河到两岸细探。 次日天亮,各贝勒大臣齐集中军大帐,努尔哈赤还没有升帐,探马向当值的莽古尔泰报告:“浑河边的明兵,开始建浮桥,在水中钉木桩,又把小船连在一起,铺上木板。看样子,最少也得建八道桥。”大帐里各个额真听了,都是着急。 探马下去,太阳已经三桿子高了,努尔哈赤才走进大帐,御座下的人急急地要出战,努尔哈赤说:“不急,再等一会儿。”代善上前说:“明兵已经搭浮桥了,正是堵杀的时候,进兵吧。”所有人都看着大汗,等候下令,努尔哈赤说:“刀枪楯车都齐备了吧。”下面的贝勒大臣们同声回答:“齐了。”努尔哈赤说:“再等消息。” 过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有探马疾步来报:“浑河南岸的主帅是总兵陈策,已经过河八千人,在北岸的五里河列阵。”探马报完退出,努尔哈赤传令:“右翼四旗出兵迎敌。”代善、岳托、阿敏和杨古利四人应声出帐,率领两红,镶蓝,正黄四旗兵马,出大南门,沖向五里河。 浑河两岸都是开阔的平原,大金所有兵将都是骑马出征,一队队人马随着打头的大旗飞驰,片刻就临近北岸。远远地望见,河岸边用长木架起一座高台,高过三丈,台上摆放四面大鼓,“咚咚”声传出十几里;大鼓后,两面彩旗上下摆动,指挥台前的各路兵将。 再走近点,看清岸边的明军全是步兵,摆出的是八卦阵,士兵身披棉甲,头上顶棉盔,手持一丈五尺长的扎枪或是砍刀,但是枪柄和刀柄,都是竹竿做的,一看手里家什,就知道不是北方的兵。几百个或近千个士兵排成一个横队,首尾各有不同颜色的旗幡。每一横队前,有一员骑马的将官,披挂铁盔铁甲,手持铁柄的刀枪,带领本队兵卒,随着鼓声,按高台上彩旗的指示,左右移动。十多列横队,按八卦排列。鼓声雷动,旗幡如风,兵马如流,转起的八卦阵,像是汹涌波涛里的漩涡。 第99页 大阵后的浑河浮桥上,过河的兵将正连绵不断地涌向北岸,加入阵中。 两红旗先发动攻击,短甲兵在前面,徐徐逼近,同时万箭齐发,箭矢如同仲夏突来的暴雨,倾泻到明军棉甲兵的身上。短甲兵尚未攻到阵前,长甲兵从后面快速冲出,越过短甲兵,杀入阵中,短甲兵紧随冲杀。任凭高台上战鼓多响,彩旗如何挥动,步战的明兵再也拦不住铁骑,纷纷向河中溃败。 八卦阵适合以多兵围困少兵,而明兵仅有八千多人,如何抵挡两红旗近两万兵马的冲击,不到一刻的功夫,八旗兵斩杀明兵三千多,余下明兵跌落河水里,淹溺的不计其数。浮桥早被踩翻,桥上兵将尽数落水,离南岸近的,爬上岸,却被河水冻得抖成一团。 两红旗攻击八卦阵时,杨古利阿敏领正黄旗镶蓝旗浮水渡河,短甲兵在前,把弓和箭都装在鹿皮袋子里,扎紧袋口,系在腰间,刀枪挂在鞍子上,赶马下水,同战马一起游过浑河。 短甲兵游到对岸后,占领河边,长甲兵才过河,脱下盔甲挂鞍子上,让马驮着过河,士兵拽着马尾巴,游过浑河。 河南岸的明兵,见八旗兵游过河,立刻顶盔挂甲,提枪上马,眼看马也滴水,人也滴水,却像水不凉似的,都吃惊得呆住,忘了颤抖。等八旗兵马向前冲杀了,河边的明兵才想起来逃跑。 明军总兵陈策眼见北岸大阵溃败,八旗兵渡河,急忙率一万多兵马迎战。两红旗兵马也开始过河,八旗兵越来越多,陈策统兵拼命抵抗,终是兵少将寡,战死河边,明兵死伤过半,剩下的逃向浑河南五里的营盘。八旗军中,正黄旗甲喇额真布哈,镶蓝旗牛录额真郎格,石尔泰战死,阵亡兵卒二百三十人。 营盘的明兵已经听到河边的战鼓声,还没有出兵增援,陈策的溃兵就跑到了营门口。营门开启,逃兵全部收进,营门关闭。 代善阿敏等人追到营盘,眺望敌营,不禁吓了一跳。只见眼前一座小城池,当道拦住大路。城高有一丈二三,比骑马士兵的头盔还高一点。城墙上火炮探出,火炮之间旌旗猎猎,旗下潜伏着弓箭手。阿敏愣着眼神问代善:“大哥,昨晚探马不是说,浑河南五里,是木栅栏的营帐么?这咋是个城池呢?” 代善也疑惑地说:“停住看看,叫来昨晚打探的人问问。”不一会儿,探马到代善跟前说:“贝勒爷,昨晚这地方确实是木栅栏,营门的位置也是那,外面壕沟也是那样,土都是新挖的。”两旁的额真兵卒,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城,有点邪乎,都有些害怕。代善命令四十个护军:“回渖阳城里,取来二十个半截的云梯。” 护军回马走了,代善再命人找来两根又长又粗的圆木,分别架在两辆楯车上,准备攻城时,撞击城门和城墙。 代善的护军回到渖阳城,报告了出现城池的事,大伙都感觉异样不太相信,一小路兵马,不足一万人,一夜之间,怎么能建起一座城池,就是一个月也干不出来,难道有什么妖术吗。努尔哈赤决定亲自到营盘观看敌营,命令左翼四旗准备过河增援,自己叫上恆纬率领一个牛录的护卫先行过浑河,皇太极不放心,也带上一个牛录的护军跟后出发。 努尔哈赤过河向南走出两里多,看见雅逊领着二百长甲护军,急惶惶地从右侧赶来,朝着河边方向走,雅逊望见大汗的护卫,急忙奔了过来。努尔哈赤问雅逊:“怎么慌里慌张的?”雅逊下马行礼说:“启禀大汗,奉集堡虎皮驿两地三万兵,一同出来增援,已在白塔堡扎营。我们正偷看时,敌营冲出一千骑兵,我们撤回,一千敌兵跟着追过来了。” 努尔哈赤不悦地说:“你领的也是精锐护军,被追出二十多里都不敢还击?”说完,要率领自己的护卫出击跟踪来的明兵,皇太极从后面赶到,劝大汗别去,由自己迎敌,努尔哈赤允许。皇太极率领缺员四名,不足三百人的护军牛录,打马驰向右前方,迎击明兵,将一千大明骑兵杀散,皇太极领护军追着逃兵,杀向白塔堡。努尔哈赤命恆纬速到前方的营盘,传令两红旗绕过小城池,向西南进兵,出战白塔堡,增援皇太极。 奉集堡总兵李秉城和虎皮驿总兵朱万良,得报努尔哈赤攻打渖阳城,两人商定次日出兵增援,第二天早起出兵时,又得报渖阳城在昨晚已经陷落,辽阳的援兵已到五里河,李秉城,朱万良,姜弼,阎鸣泰四人合计:渖阳城高池深,六万重兵把守,一日失陷,俺们仅两万多兵马,无坚可守,岂有胜算,如果不能取胜,不如全身而退。四人意见一致,于是扎营白塔堡,不在前行,只派出一千探马,打探辽阳援兵对阵的情况。 总兵们正等消息,探马狼狈逃回来,镶白旗兵先追杀到营前,两红旗跟后也冲到白塔堡。朱万良令姜弼领五千人抵挡一下,好容空大军撤退。姜弼率兵大喊杀出北营门,阎鸣泰领几个护卫先从南营门逃走。姜弼领的兵马与八旗兵一触即溃,全军一齐向辽阳方向溃败。代善,岳托,皇太极领兵追出四十里,斩敌三千,得胜回兵。 左翼四旗也渡过浑河,八旗大军将小城池四面围困。正红旗长甲兵先冲击城池,剷平壕沟,城上火炮点火发射,一排炮打出后,在装火药的空隙,架着圆木的楯车冲到城墙下,勐撞城墙,第一次撞击,并没有太大的力道,可是圆木却冲破了城墙,连同楯车,一齐冲进了城里,城墙也倒了一大片,火炮也滚落到地面上,点火装药的兵卒摔倒爬不起来。 第100页 原来,城墙不是用砖石砌成的,而是在木栅栏上绑了苞米杆子和稻草,草上面涂上泥,泥就是用挖壕沟的土搅和成的;“城墙”里面搭了几个木头架子,放置火炮,远远望去,和真的城池一样。 “城墙”落馅了,长甲兵纵马一踩,就踏出一个豁口,四面冲杀,一万五千明兵尽数消灭,领兵的副将董仲贵、参将张大斗战死。 八旗大军打退三路援兵,返回渖阳城休整三天,论功行赏,奖励将士。雅逊因不能临阵取胜,革去牛录的职务。 兵马休整时,努尔哈赤命李永芳派人打探辽阳的军情。李永芳给辽阳城内的亲家马汝龙写信,劝他投降说:“把守辽阳的兵马,都是从关内远道而来,水土不服,粮草不济,岂能取胜,如渖阳城兵马七八万,尚且不敌,而辽阳城不过有兵三四万,亲家不如早降立功。” 马汝龙本是大户,可是因为守城兵马轮番盘剥,家产大多被掠得所剩无几,家人遭兵痞欺辱,朝不保夕,人人愤恨,没有地方讲天理。所以李永芳派人来劝降,响应的人极多。马应龙、马承林、柯汝栋等富家大户,将大金的探子带进辽阳城,藏匿在家里的地窖中。 努尔哈赤攻占渖阳五天后,召集贝勒大臣们合计说:“渖阳已拔,敌兵大败,今儿宜当乘势进兵,攻取辽阳城,怎么样?”大伙都贊同,于是命额亦都德格类领兵两千,镇守渖阳城,八旗大军架云梯,拉战车,聚集十里河虎皮驿,八旗并列,八路并进,旌旗敝日,覆盖山野,向辽阳城进发。 八旗大军行进一天半,第二天中午,到达辽阳城东南。 辽阳经略袁应泰在渖阳失守的时候,派出陈策增援,辽阳城内仅剩兵马三万,增援失败,李秉城朱万良等带回兵马两万多,城中兵力仍是不足,袁应泰急令四周城寨兵马,火速进入辽阳城,三日之内,广宁、鞍山、锦州等大小六十余处的兵将,尽数调入辽阳,集结步军骑兵共十二万五千人,有总兵七员,副将七员,参将二十一员,游击、备御、千总九百八十人。徵集战马七万匹,战车两万辆,火炮四十门,每面城墙上架炮十门,严防八旗出兵辽阳城。 三十五. 取得辽阳城(下) 努尔哈赤亲率左翼四旗,先到太子河边,眺望辽阳城,只见城池极是宽阔,城墙绵延,看不清边际,比渖阳城要大三四倍,城墙也比渖阳的城墙高出一大截,估计有三丈多。城外护城河两道,都是河宽水急,如果投入柴草沙袋,必定会被急流沖走。城墙上,旌旗如云,旗下刀枪涌动,兵将无数。 见辽阳城太高,池太深,兵多将广,各额真兵将不禁面有惧色。努尔哈赤传令大军:“过河后,不攻城,先在城外杀敌。”大伙都疑惑:“敌兵坚守城池,城外哪里有人?” 努尔哈赤领护军打头下水,游过太子河,左翼四旗兵马,紧跟着陆续跳入水中。努尔哈赤登岸后,依次派出几队探马,打着旗奔向千山探路,如果遇到大路上的行人,就打听通往京城的道路。浮水过河的四旗兵马,也不进兵城池,摆出要绕城而过的架势。 四旗兵马还没有全部过河的时候,近路探马来报:“西门有五万兵马出城,向西南走,是五个总兵统领,五面帅旗上,各有大字是:李、侯、蔡、姜、童。”辽阳经略袁应泰早就打探到八旗兵出征,人马调集完毕,准备坚守城池,要凭藉高城大炮,挡住骑兵铁蹄。可是没有想到,从新上报的消息看,努尔哈赤要避实击虚,不打辽阳城,直接出兵鞍山广宁,逼近山海关,这把袁应泰吓坏了,辽阳以外的城池都已经没有兵将,广宁城里只有巡抚薛国用一个大员,手无兵卒,如果努尔哈赤这样用兵,从这到山海关,一路就是无人之境,那他袁应泰的罪,不是灭九族可以了结的。袁应泰与巡按张铨一商量,慌忙派出五个总兵,出城拦截八旗兵。 左四旗大部分人马游过太子河,兵将上马列队时,又一路探马来报:“辽阳五个总兵李怀信候世禄蔡国柱姜弼童仲揆,率领五万兵马,到城西南五里处,在大路上当道下寨,掘土壕埋栅栏,立起大营,大营的两侧路南路北,各立有一座小一点儿的营寨。” 努尔哈赤得报,传令左翼四旗出击城外明兵,自己亲率一个有二百九十六人的护军牛录,走在四旗前面。皇太极率领本旗护军断后,末尾过河,这时追到大汗前面,派护卫上报说:自己愿先出击敌营。努尔哈赤命十二阿哥阿济格追回八阿哥,转告皇太极说:已命莽古尔泰领正蓝旗出击路南敌营,叫他退回左四旗尾,与后进的右翼四旗观战。 皇太极不回,对阿济格说:“要同莽古尔泰和兵出击。”阿济格自己拨马返还,给大汗回话。努尔哈赤命恆纬带两黄旗巴雅喇精锐,助战皇太极。 八旗大军抵达五总兵营前,努尔哈赤率三个旗与明兵中营对持,并不冲杀,只令正蓝旗出击路南的敌营。这时,探马来报:“西门又出两万兵马,要袭击后军。”努尔哈赤令身边三旗不动,命护卫传令两红旗出战西门明兵。 皇太极莽古尔泰冲击路南兵营,明兵抵挡不住,有些动摇,中营明兵不敢分兵援助,因为中营正面也是大兵欲出。努尔哈赤再派杜度领正白旗,从左翼绕出去,助战莽古尔泰,明兵南营溃败,残兵向西南逃窜。 第101页 南营大败,皇太极莽古尔泰杜度再从左翼杀向中营,努尔哈赤率领正面两旗,同时发起攻击,明兵发射火炮还击,八旗长甲兵顶烟火冲杀,中营抵不住两路攻打,连同北营一齐往西南撤退。皇太极领兵追出六十里,杀到鞍山才回兵。李怀信童仲揆战死,姜弼等带着四万多兵马,逃向广宁,投奔巡抚薛国用。 两红旗也杀退了出城的明兵,袁应泰本想前后夹击,结果两路溃败,两万明兵都退回城里。八旗大军兵到辽阳,第一天诱敌出城,击溃五万,打退两万,斩杀总兵两员,败逃三员。当晚,八旗兵收拢人马,在辽阳城南七里曙光以北扎营。 第二天,早起卯时初刻,努尔哈赤命左翼四旗出人,挖大西边护城河的排水口,以加快护城河水泄出;命右翼四旗出人,搬运石块沙袋,堵塞城东入水口,减少太子河水灌入护城河。努尔哈赤亲自统领右翼四旗兵马,在护城河边布置楯车,令短甲兵持盾牌和弓箭,堵住吊桥,以护卫挖河填河的人。 城上明兵发现有人挖护城河,急忙禀报经略,不多时,东城门大开,总兵朱万良副将梁仲善率领步兵骑兵共三万人,出城保卫护城河,步兵推出炮车,列火炮三层,向护城河外连发不已。河上吊桥落下,朱万良梁仲善率骑兵往外冲杀。西门也有骑兵出城,落吊桥,出兵攻击正在挖河的八旗兵。 博尔锦派人急告大汗说:“挖排水的闸门太难了,不如夺桥容易。”努尔哈赤说:“要是这样,左四旗兵试着夺桥,如果夺下,速报,朕增兵攻西门。”莽古尔泰与博尔锦率两旗兵马,冒着炮火,冲杀西门明兵,城上火炮连打,箭矢倾泻,兼有炭火罐从城垛上砸下。杨古利率正黄旗助战西门,三旗拼死攻杀,终于夺取吊桥,明兵败回城里,关死城门。左翼兵马推战车,抬云梯,攻到城墙下。 代善、阿敏、皇太极等激战东门,代善领一个牛录的长甲兵三百多人,率先迎战朱万良,正红旗兵后面,紧跟着三个牛录的两白旗铁骑,有一千多人,在吊桥头堵截辽阳骑兵,厮杀半日,总兵朱万良、副总兵梁仲善都战死河边,残兵拽起吊桥,撤回城里。 傍晚,努尔哈赤将八旗兵马全调到西门,各旗轮番出兵沖城。城上明兵举火把挑灯夜战,八旗兵借夜色急攻,守城兵力吃紧,士气不振,有不少将官坠城逃跑,道员牛维耀、高出、刑慎言、胡嘉栋和户部侍郎傅国等人,各领家丁趁黑逃走。 第三天,早上,袁应泰见八旗兵只在西门外架梯攻城,兵力不很多,就派李秉城阎鸣泰率两万兵马,出南门,向西门冲杀,想打退攻城的八旗兵。李秉城人马还没有到达西门,代善岳托率领两红旗,踏着护城河的水面,冲到西城下,截杀李秉城。原来昨晚上,黑天后,八旗兵已经用石块沙袋和柴草,填埋了一段护城河,只是没有填到河面,还有一尺深的流水,骑兵踏水,轻易过河。 出城明兵不敌骑兵攻击,李秉城阎鸣泰败回城去。袁应泰得报李秉城失利,命令人马不再出去,只坚守城墙。下午,努尔哈赤增兵攻打西门,其他三面佯攻,吸引敌兵,所有的加长云梯,都架到西门城墙上,数百楯车向城下运兵,额附沙进和苏把海最先登上城头,两人与城头守兵厮杀,这时,城内火药库爆炸,暗红的大火球直冲高空,转瞬化作一团黑烟,漆黑地挡住半面天,炸裂声震得耳鸣不止,脚下城墙,随声震动,紧跟着,城内的营房,草料场及城上的角楼相继着火。城墙上守兵无心再战,纷纷溃退。 袁应泰在镇远楼内,见城上城下起火,八旗兵攻入,知道城池失守,举火焚楼而死,守道何廷魁投井死,监军崔儒秀自缢,总兵李秉城与副将阎鸣泰,各打开东门和北门逃走,逃散兵将五六万人。御史巡按张铨领兵抵抗,被活捉。 第四天,正午,东城门大开,努尔哈赤率兵马进城,辽阳城中的大户人家,制作了一对精美的皋比华盖,缝制一个锦茵坐垫,准备乘舆轿子,男子剃髮,身着琵琶襟马甲,女人穿上新裁剪的旗袍,脚下是花盆底鞋,敲锣鼓吹喇叭,出城迎接大汗。城门上系了彩色丝带,两旁摆放香炉,清香点燃,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黄纸裱煳的木牌,上写“万岁”两字,努尔哈赤在欢唿声中,率两黄旗护军骑马进入辽阳城。 张铨被活捉后,关在衙门里,努尔哈赤命博尔锦和李永芳到衙门劝降。李永芳请张铨归附,张铨不屑看李永芳,脸沖向门外说:“俺受朝廷深恩厚禄,如果投降苟活,是遗臭万年。”博尔锦对张铨说:“大汗将以高爵位待你,何不见一下?”张铨说:“你们虽然想让俺活,但俺唯有一死。你们留俺性命,是你国的美名;俺守死不屈服,则能流芳青史了。” 张铨坚决不归附,博尔锦和李永芳就把他的话上奏,努尔哈赤说:“他如果是知天命,自己来归附,宜当重礼厚待他;今儿战败被擒住,愿意死而不愿意活,这样的人养他有啥用?赐他死,成全他的志向。” 皇太极爱惜张铨是人才,还要用远古的事例劝他,到衙门拜访张铨说:“过去宋国的徽钦二帝,被金太宗捉去,都屈膝伏谒,接受公侯的封赏。我想救你一命,何必固持己见呢?”张铨说:“四王子好心相劝,无非想让俺活命,俺至死不忘。徽钦二帝是乱世的小朝廷,岂能跟当今皇帝,天下共主相比,俺岂能屈膝丧失大国的威严?留俺十日可以,过十日俺不再生存了。” 第102页 皇太极知道张铨已有必死之心,就问道:“先生临行有啥挂念么?”张铨说:“俺一心赴死,也是为家人着想,俺家里上有老母,中有妻妾九人,下有五个儿子七个女儿,俺死他们都得到保全,俺活,必使宗祀九族覆灭。俺看眼前将帅官吏,都愚昧而不谙时务,致使生灵涂炭。今天你们的兵马虽然能征善战,又有何益?只是伤亡人命而已。四王子如果能上奏汗王,两国和好,免生灵死于锋镝,名声岂不垂传于后世?”皇太极知不可夺其志,不得已命人缢死,厚葬于杨鲁山。 大金取得辽阳城,左右城寨的官吏,自来归附,辽河以东的镇江、鞍山、耀州、盖州、熊岳、金州等七十二处城寨,尽数剃髮归顺。 八旗大军在十天之间,连取两座辽东重城,努尔哈赤与各贝勒大臣商议,决定人马休整一个月后,乘胜进兵医巫闾山下北镇的广宁城,这时,前后方两路探马,送来两个消息,让努尔哈赤止住了进兵的脚步。! 三十六. 迁都辽阳(上) 八旗大军攻取辽阳城,左右七十二处城寨传檄而定,辽阳百姓迎接努尔哈赤进城,努尔哈赤一面安抚归附的官民,一面传命各旗兵将修復盔甲战具,准备出征辽河以西的北镇广宁。 这时,护卫呈上渖阳德格类送来的奏报:“喀尔喀部的卓礼克图、巴哈、石尔湖那克等贝勒,率领所属的两千人,放牧牛马,走到渖阳城北的蒲河,听说我国已拔下渖阳城,就于辛酉日,闯进城内掠夺财物和粮食。我军中的蒙古人同八旗兵一起杀退喀尔喀骑兵,活捉三十人,夺得他们的牛马过千头,咋处置这些人,请阿玛定夺。”俘获的三十个喀尔喀人,也押解到了辽阳城。 努尔哈赤得报蒙古喀尔喀又敢来袭扰,很是愤怒,命令斩二十四人,令余下六人持首级和国书回报喀尔喀五部贝勒。蒙古在身后起事,前方在京城的密探,也送来不利的消息:天启皇帝再次起用熊廷弼。 两份奏报连着传到辽阳,努尔哈赤手拿奏报,召集各个贝勒大臣,合计对策。四大贝勒各旗额真,陆续进入经略府第,人到齐了,努尔哈赤说:“现今我国新增不少疆域城池,归附的降户也多,宜当细分编制;还有蒙古朝鲜不稳定,大明朝廷又起用熊廷弼,广宁防范会加紧,不如暂时先休整,等时机再进兵,怎么样?” 皇太极贊同说:“连日出战,兵马都疲乏,缓缓劲好。再有辽民人多事乱,该想想办法管理。”其他人也都同意大汗的说法。 努尔哈赤又问道:“上天既然眷佑我国,授以辽阳,如今是移居这里呢,还是回我国去?”所有的人都说:“回国去。”博尔锦向大汗说:“这儿不好,没大山,没树林子,不能围猎,就没肉吃,没皮子用,也没地方挖人参采山货,太不好了。”代善跟着说:“这儿离大明太近,如果熊廷弼出兵反攻,防敌的准备功夫也不足。”还有人说想家的,还有人说不习惯的,各有各的理由,没有愿意住在辽阳城的。 努尔哈赤说:“你们只看眼前这些事儿,没长远打算。国家里最重要,在于土地和人口,今儿个我们回兵,留下辽阳一带城池,明兵马上就回来,占居固守;和周围藏在山谷中的百姓,都不为我有了。捨弃已得的疆土走了,以后必是麻烦事儿,还得再出兵征讨,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个地方,是于大明、朝鲜、蒙古接壤的要害之地,上天既然授予我国,就该住这儿。” 大伙听了大汗的话,虽然有理,可是心里还是不情愿,没有人接话,努尔哈赤又说:“这里没山林,不出产百兽,要围猎就走点远路,但是这儿离海近,能煮盐,以后谁都可以吃得起,家里的啊哈,就不会因为吃不到盐而逃跑上告了;这儿的田地多,收成也就多了,粮食会够吃;辽阳四下地势都平坦,更有利于长甲兵出战,兼有三岔河阻隔着广宁,明兵不能很快到来,这么些好处,你们还有啥不愿意的?”皇太极贊同说:“住这确实有很大益处。”其他的人勉强同意。 迁都的说法通过了,努尔哈赤传命渖阳的额亦都来辽阳,令德格类领人回界凡城和萨尔浒城,将大汗及各个贝勒大臣家的福晋,小阿哥和格格,率先护送来辽阳,各旗额真和军士的家人,以后陆续迁移。一直没有随军出征的安费杨古户尔汉,也同德格类一起,来到辽阳城。 界凡萨尔浒的人都到了,渖阳的额亦都还没有来,护卫上报额亦都的话:“这些天身子沉重,老伤作痛,等好些时,再前往。”大汗的福晋们在各个贝勒的陪同下,欢天喜地的进入辽阳城。从城门口到努尔哈赤住的经略府,一路铺上芦苇炕席,蓆子上,再铺大红色的,印着苍鹰或树叶的蒙古毛毯,十二个福晋各带两名侍女,踩着红毛毯,走入府第,贬废的福晋阿巴亥也接来了,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经略府内,张灯结彩,鼓乐悠扬,地面上铺着同外面一样的毛毯,努尔哈赤端坐在正厅里的御座上,接受福晋,阿哥,格格们的请安。大汗的福晋们拿着丝巾手绢,在侍女扶持下,依次走进正厅,满心欢喜地行半蹲屈身礼,同声说:“大汗吉祥。” 在欢声笑语的人群后面,身穿侍女衣服的阿巴亥,低头站在墙角,正偷偷地掉眼泪,努尔哈赤在御座上看见了她,站起身,迈步下台阶,脸色郑重地向人群后面走去,所有人都不知道努尔哈赤要去哪儿,不约而同地集中目光,随着大汗的移动,向门口方向看去。 第103页 大汗径直走到阿巴亥跟前,阿巴亥低头不敢动,努尔哈赤站住,顿一下,伸手拽起阿巴亥的一只手,转身走向御座,阿巴亥被拽得连跑带颠,跟着大汗走上台阶。努尔哈赤走到护卫恆纬前面时,朝着墙根的凳子撇了一眼,恆纬忙指示一旁站立的护卫,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御座的侧面。 努尔哈赤转过身,松开手,指一下凳子,对阿巴亥说:“坐吧。”说完迈步到御座前坐下。阿巴亥有些疑迟,不知道该坐还是不该坐,努尔哈赤看着她,轻声说:“坐吧。”阿巴亥听努尔哈赤又说一便,才走到凳子边,侧身担一点儿边,坐了。 福晋们行礼完毕,退到两旁垂手站立,接着是小阿哥和格格们进门请安。听得护卫一声传唤,只见高高矮矮的大孩儿小孩儿,一齐往门里面挤,唿唿啦啦进来一片,有的磕头了,有的掸开马蹄袖下跪,有的直熘熘地站那看别人叩头,卖呆呢,请安声也是参差不齐,乱七八糟地喊:“阿玛吉祥。”努尔哈赤满脸笑容地看着,阿巴亥泪光依稀地同大汗一起,接受小阿哥们和格格们的请安。 召见完事儿,努尔哈赤恢復了阿巴亥的大福晋身份。 当晚,各牛录大营内齐摆酒宴,庆贺迁都。牛录以上的额真,都被召集到大汗的御殿,分列左右依次而坐,努尔哈赤用金壶,亲手为每一个人斟酒一杯,又赏赐每人马褂一件,众额真大臣叩首谢恩。努尔哈赤对大伙儿说:“明国最大,仍以为不足,欲吞併邻国,因此朕发兵丧其师,夺其土。这都仰承上天眷佑,又因各个额真攻战用力,才能得到此地。今儿个赐酒一杯,衣一袭,为物细小,岂能作为酬劳?只是想大伙儿宣力疆场,勤于王事,在廷席上以见朕心喜悦而已。” 在辽阳城内军民欢庆之时,护卫带着一身孝服的车尔格,来朝见大汗,车尔格是额亦都的儿子,见到努尔哈赤,跪地哭拜说:“阿玛昨晚老了。”努尔哈赤闻听,惊诧得双目大睁,站直身子,手指车尔格,说不出话,涌上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就昏倒在座椅里。 额亦都离去,与费英东谢世间隔一年零两个月。额亦都去逝后,留下家产数百万,均分给十多个儿子,努尔哈赤命战功最多的车尔格,收养额亦都年少的福晋,又命他袭承了大臣的职位。车尔格准备将额亦都的遗骨送回赫图阿拉安葬,努尔哈赤不许,对车尔格说:“我国已经取得辽阳,迁都这里,这儿就是家,怎么能再留恋故土?不安心于新都城。”传谕将额亦都安葬在辽阳城东北的杨鲁山。 辽阳被攻破时,明兵和城内百姓逃亡不少,留下的空房老屋极多,努尔哈赤传令归附的降民和八旗额真:“辽阳官民全都迁到北城居住,八旗将士住南城。辽阳城监狱里囚禁的官吏百姓,除死罪之外的,一律免罪释放,原先在衙门有差事的,官復原职;百姓给房屋田地。” 在北城,从归附的大明官吏中,选出精明能干的人,任命都司两员,游击八员,管理归附的百姓,八旗的额真军士,不许干涉北城的事情。 大明官吏战死或逃走后,遗留的良田多达数百万亩,总兵朱万良在虎皮驿有地四百顷,折合四万亩,朱万良战死,四万亩地成了无主之田;道员牛维耀,家有良田二百六十顷,牛维耀坠城逃跑了;守道何廷魁投井,遗留辽阳城外田地九十顷。就是在辽东驻守几年的太监,也占地上百顷,监军太监崔儒秀,在辽阳两年,占有良田一百二十顷;右少监太监刘恭,在辽阳私自差役军丁千余人,占种官地三百余顷;监枪太监梁玘,一人侵占的民田,有二百八十多顷。所有的大小官员衙役,各有田地不等,如今或是死或是逃,田荒无主,没有人耕种。 辽东地广人稀,但不是老百姓也有百亩良田,而大多数人是田无一壠,房无一间,只能做佃户,一年租地收的粮食,八九成交租还贷,剩下的吃不到年关。现在无主田很多,努尔哈赤命令八旗出人,与辽阳北城的都司及游击,一同丈量土地,测得海州城,鞍山及辽阳城左右的无主田地,共有三十万垧,一垧折合十五亩,即四百五十万亩。努尔哈赤与各贝勒大臣商议,要将这些耕地平均分给降户和八旗军士,大伙都同意。 1621年初秋,努尔哈赤颁发分地的汗谕: “辽阳一带的明国大臣,富人之田,弃者甚多,将取该田三十万垧,分给男丁和士兵。如果田地不足,到铁岭、抚顺、清河和渖阳耕种。 今年耕种的庄稼,各自收穫。收割以后,重新分地,每一个男丁,给种粮谷的田五垧,种棉麻的田一垧,均行分给。你们大户人家,不要隐匿长工,短工和帮工,如果隐匿了男丁,便得不到田。 原来要饭吃的人,不得再游走讨饭,留家里种地;僧人不得出门化缘,也一样分田种地。要饭的及僧人同男丁分给一样多的田。所有人都要勤劳耕种各自的田地。 每三个男丁,另合种一垧官田,收成充当租税上缴。归附的人口里,每二十个男丁中,征一丁当兵,再以一丁当差。” 汗谕下达,八旗的额真,辽阳北城的都司游击,到各个村屯分地。然而,不是谁都愿意接手田地,首山村有个二流子,坚决不要田地。这个人特别懒,啥活都不爱干,光棍一个,家里什么都没有,天天上别人家蹭饭吃,有人好心给他点米,他还懒得做,不如要一口现成的省事。因为等吃饭的时候,他总给人家讲,自己怎么冤,怎么可怜,到后来,村里人都能把他的又冤又可怜的事背下来了,就给他起个外号叫总冤怜。 第104页 三十六. 迁都辽阳(下) 辽阳城游击去首山村分地时,对总冤怜说:“以后不许要饭,自己种地。”总冤怜坐在地上,指着游击,满嘴道理:“俺不种地。俺是大明的人家,俺爷爷辈里,中过举人,出过县太老爷,俺怎么能给你们种地?”辽阳城的游击不搭理他,分完地就走了。 首山村不要地的,还有三个人,不要的理由是:不会种。他们是手艺人,三个人都是皮匠,干皮子的活特别拿手,熟皮子,做皮袍子,或者用生牛皮缝制甲冑,都行,就是没有种过地。 游击把拒绝受田的三个臭皮匠和一个懒蛋,一齐上报给大汗,请求重罚,以警示他人。努尔哈赤命护卫将三个手艺人,带进辽阳城,叫他们制一副生牛皮甲冑。三人惊恐地来到城里,到作坊里干活,没用两天的功夫,皮甲就做好了,努尔哈赤亲自试穿,梆梆硬头盔,带在头上既实成又轻飘;梆梆硬的甲冑,穿在身上,手脚灵活,一点也不版人,如果再挂上铁甲叶子,就是一副刀枪不入的上等盔甲。 大汗特别高兴,赏赐三人银子布匹,又给房屋牛马,让他们住在城里。努尔哈赤对身边的护卫恆纬说:“有人以为东珠金银是宝贝,那是啥宝贝?天冷能穿吗?饿了能吃吗?收养国中贤能的人,理解一般人不懂的事情,制出别人制不出的东西,他们才是真正的宝。以后要善待皮匠、铁匠、木匠、草匠,所有工匠,都厚养。”恆纬答应,叫人记下大汗的话。 迁都后,辽阳城人口增多,庄稼还没有收穫时,粮食明显不够用,努尔哈赤增派人手,调运缴获的粮谷,又清查民间储存的粮食,令户民申报数量,禁止私自买卖,然后建立粮证,按人口数,定量供应。一次,大汗赏赐户尔汉布匹粮食人参鹿茸等财物,因为户尔汉病重,没有自己领取,当值的莽古尔泰就差人去送,送东西的有四个人,是济尔哈朗,寨桑古,岳托及硕托四个贝勒。 半路上,寨桑古见赏赐的东西很多,就起了小心眼,与另外三个人合计,偷着留一点,其他三人觉得东西多,户尔汉又在病着,就同意了。于是,四个贝勒均分了其中的两斗米,一人再拿走一匹细布。拿出这些,送去的财物并不显得少,户尔汉的家人都收下了。 四人心里暗自高兴,回莽古尔泰府復命。莽古尔泰见四人,脸上暗含喜色,眼神飘忽不定,感觉不对头,就打发走他们,又叫侍卫去一趟户尔汉家,问东西送到没有。不多功夫,侍卫回报,东西送到了,又报了各项财物的数目。莽古尔泰一听,送是送了,数目差了一点,不用问,是被四个人私自分了。 莽古尔泰有些为难,私分大汗赏赐给大臣的财物,等同偷窃,是有罪当罚,可是偷的也不是很多,又因为四个人都是大汗的侄子孙子,济尔哈朗还是八大和硕贝勒之一,一等的亲贵,怎么处置,难以定夺,没有头绪,莽古尔泰一想,直接上报大汗得了。 努尔哈赤闻听四个贝勒这么没出息,十分生气,命护卫在经略府的门口,用四根细长的杆子,首尾相连,在地面上做成一个“口”字形的方框,四角各用一尺长的短木棍支起,像一个牛圈似的,传来四个贝勒,给他们都套上女人的旗袍,推进“牛圈”里监禁示众。 傍晚,努尔哈赤带着贝勒大臣们,来到门口,怒斥四人,向济尔哈朗、岳托的头上吐唾沫,狠骂他们:“你们还算是人不?出猎行兵的事不上心,在家不修理弓箭刀枪,就知道穿新鲜的衣裳去吃席,像个女人似的,现在学手粘了,你们就当女人得了。”然后传令护卫,监禁四人三天三夜。 1621年秋末,蒙古喀尔喀部,差人送给大金一万头牛马,又送来介赛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到大金做人质,请求赎回介赛,努尔哈赤准许。囚禁整两年的介赛,早磨尽了稜角,不见了半点当年的威风,领到努尔哈赤跟前,大礼参拜。努尔哈赤告诉他说:“昔日你与大明勾结,侵犯大金,杀我国人马。今儿个朕不计前嫌,送你回国,以后不可依恃大明与朕为敌。” 介赛叩头说:“不敢,往后愿做牛做马,报答大汗不杀之恩。”于是,努尔哈赤杀白马黑牛祭天,与介赛盟誓,把介赛的女儿给代善做侧福晋,让介赛的两个儿子做殿前的额真。赐给介赛貂皮镶边的朝衣和猞狸狲大裘各一件,华冒一顶,宝马一匹配有玲珑雕花带弓箭的鞍子,盔甲一百副。命代善等贝勒送行十里,设宴席饯行。 介赛回喀尔喀部后,喀尔喀部北路的台吉古尔布希和莽果尔,因为担心介赛再来杀掠他们,就率领部民六百多户,赶着马群羊群,迁徙到辽阳城,投奔大金。努尔哈赤非常高兴,在正厅设宴席召见古尔布希和莽果尔,各赏赐给貂裘三件,猞猁狲皮、虎皮、狐皮、貉皮、獭皮的大衣两件,貂皮镶边的朝衣三件,蟒缎六匹,绸缎三十五匹,棉布五百匹,缎布多给,让他俩再分赏给六百部民做袍子。又赏赐金十两,银子五百两。带鲨鱼皮鞍子的宝马一匹,玲珑撒袋一个,盔甲一百副。再给田地、房屋、铁锅、柜子、桌子、凳子及饭碗,所有家里用的东西,都给齐了。 努尔哈赤又将八格格聪古图嫁给古尔布希,使他成了八额驸,并且封赐号为青卓礼克图,将堂弟济白里的女儿杜济获安,嫁给莽果尔,加封二人为三等大臣。六百户蒙古部民编为两个牛录,仍由两人统领。 第105页 入冬不久,刚下过第一场雪,返回喀尔喀部的介赛贝勒,给大金送来表示臣服的贡品:八匹白马和一匹白骆驼。蒙古地处大漠之中,物产稀少,只有茫茫草原上的马群羊群,能够凑齐九白的贡品,象徵敬仰尊贵的可汗,是件极不容易的事。八匹马和一匹骆驼,都是口旁无缰绳,背上没鞍子,九白立雪地,只能看见十八个黑眼珠。 在努尔哈赤巩固基业,安抚蒙古的时候,大明正举国慌乱,朝廷也加紧派兵派将,要挽救辽东残局。辽阳城失守,袁应泰战死后,有大臣上疏天启,请求再起用熊廷弼,经略辽东,天启准奏。在熊廷弼尚未到任时,下旨令巡抚薛国用暂时代理经略。总管太监魏忠贤为了捞到辽东的兵权,派出他的干孙子王化贞出京到关外,任职广宁巡抚。 巡抚王化贞的官职比薛国用小,但是因为后台硬,上头有人,不把经略放在眼里,薛国用提拔阎鸣泰做总兵,王化贞就将护卫毛文龙提拔起来,做参将。阎鸣泰不愿与王化贞争权夺势,就称病不能上堂点将,把经略的军权移交给巡抚,将所有的兵符令箭,文书信印,都送到王化贞手里。王化贞抓到兵马实权,决定反攻大金,夺回辽东。 三十七. 王化贞守广宁(上) 广宁巡抚王化贞得到兵马实权,山海关以外,辽河以西,十四万明兵,尽归他一人统领。王化贞心里高兴,要干出一番大成绩,给干爷爷九千岁看,给万岁看,更是给平日瞧不起他的同僚们看。新提拔的参将毛文龙,也跃跃欲试,决心弄出个模样,报答巡抚老爷的知遇之恩。 毛文龙为巡抚大人献计策说:“大帅要攻取辽阳,必定会马到成功。末将愿率一哨人马,从海上转到辽东的后方,在鸭绿江口登岸,骚扰八旗兵,以助大帅如何?”王化贞想了一下说:“这个主意不错,行。”毛文龙忙问:“末将领多少兵将?何时出发?”王化贞说:“兵贵神速,调齐人马就走。本帅给你三千精兵,大船七艘,从辽河口下海。”说完,将案上的金皮令箭和调兵虎符,授予毛文龙。 毛文龙急速选派兵将,请军饷装粮食,在辽河口登船出海,到復州金州后,再补充给养,绕过旅顺口,航行近两千里,在1621年夏,天启元年七月,到达鸭绿江口,弃舟登岸,潜伏在安东城左右。 在毛文龙出海远征的时候,任职兵部侍郎兼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即将出京奔赴山海关。天启皇帝法外施恩,赐给熊廷弼只有王公皇戚才能穿用的蟒袍玉带,暗示如果熊廷弼能平定辽东,可以封为异姓王。又赐予尚方宝剑,持此剑,无论文武百官还是贫民百姓,都可以先斩后奏,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天启皇帝亲率满朝大臣,送别到京郊,设御宴饯行。宴席上,熊廷弼跪坐在天启皇帝御座左侧,天启亲手金樽赐酒,魏忠贤双手擎酒樽,从御案上端到熊廷弼的案前,熊廷弼身后,是两个宫女,手持龙纹羽扇,为熊廷弼扇凉,在万众仰慕中,君臣共饮。饯行后,天启将护驾的五千御林军锦衣卫,送给熊廷弼。 熊廷弼恭送皇帝起驾回宫,文武百官跟随回京。大臣队伍里的兵部侍郎王在晋,一边走,一边摇头嘆气。身旁的御史左光斗见了,奇怪地问:“王大人,为何事嘆气?”王在晋吐出一口长气,才说:“俺在嘆息熊大人啊。”左光斗笑着说:“熊大人今日位高权重,风光无限,你该为他高兴,怎么还嘆气呢?”王在晋靠近左光斗,小声说:“你以为万岁这样封赏熊大人,是好事么?出关后,一旦边事有失,熊大人后果将怎样?须知:爱之深,恨之切;寄希望大,后失望亦大。” 左光斗听到这样的话,想了一会儿说:“熊大人在十个月前,就是辽东经略,在职时虽无大功,也没大过。圣上不是也有口谕:‘熊廷弼守辽一载,未有大失’。”王在晋说:“上次守辽,一年多没有战事,这次就算能一年不打,两年呢?三年呢?终有动兵火的一天,而胜负难料,熊大人结果难说。”左光斗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熊廷弼出京急行,到达山海关后,立即排兵布将,一口气下三道军令。第一道军令是:命巡抚王化贞将全部的步兵骑兵,集结到广宁城,兵马操练,夫役修城,凭城据守,阻止八旗兵西进。广宁城背靠医巫闾山,前面有辽河宽阔如海,是阻挡八旗铁骑的天然屏障。第二道军令下给天津水师营的巡抚:命令水师营中,组建出三万人的海军陆战队,准备从天津港出海,航行到旅顺口登陆,三万人马从大连向辽阳出兵,由侧面攻击建州。第三道军令:命山东莱州和登州的水师,也组建三万登陆人马,出海到鸭绿江口,汇合朝鲜兵马,袭击建州后方。 熊廷弼自己坐镇山海关,统领三路军马,计划调派兵将二十万,动饷银一千一百万两,用两到三年时间,形成合围建州之势,收復辽东。 第一道军令传到巡抚王化贞手里,王化贞随便看了一眼,就把军令文书仍一边了,对身边的参将孙得功说:“熊老头也不是块好木料,平定个辽东,用绕那么大弯子吗?等俺布置好人马,不用俩月,就大功告成了。”孙得功忙问:“大帅还要做什么布置?”王化贞说:“本帅刚到广宁时,察哈尔林丹汗送来宝马,说愿意出兵助战。察哈尔有四十万铁骑,如果出兵,十万八旗兵何足挂齿?传令守备黄进,命他带厚礼,再去联络察哈尔林丹汗。” 第106页 传令兵持令箭下去,王化贞再对孙得功说:“抚顺游击李永芳一定是假投降,本帅兵到,他必然做内应,引导大军进兵。孙参军,你装扮成关内的商人,去辽阳城找李永芳联络。” 联络的人派走后,王化贞调动兵马,将山海关外的兵将,调到广宁的左右驻守,准备大举出征辽东。命总兵刘渠率领两万人,驻扎在广宁东北的镇武;总兵李秉城率领两万人,驻扎在广宁以北的镇宁;副总兵林承宗带兵一万,驻扎右屯看守粮料;总兵祁秉忠带兵一万,驻扎在广宁以南的闾阳;副总兵罗一贵参将黑云鹤游击李茂春张明先,领兵三万,驻扎盘锦古城子以东的西平堡及三岔河。广宁城留守兵马仅有两万,王化贞命令各路人马,随时准备出兵。 西平堡是浑河与太子河交汇的地方,两条大河分别从南北相对而来,汇合后奔向西面,三条河道呈三岔的形状,所以西平堡以西就叫三岔河,到入海口长近一百三十里,水急浪高,奔流激盪,没有大船,难以逾越。王化贞命令西平堡的副总兵罗一贵,派出大兵沿三岔河防守,一百三十里河岸,均匀布置兵马两万。 熊廷弼在山海关得报王化贞要进兵辽东,急忙率锦衣卫亲自到广宁阻止。两人见面,顾不得客气,熊廷弼要王化贞等三路人马齐备,才可以行动,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然而王化贞的意思与熊廷弼正相反,决意速战速决,秋后报捷。二人意见不和,心里都不痛快,各自上疏朝廷,相互诋毁。这时,毛文龙的一份捷报传到广宁,本来经略巡抚应该因此事和解,然而熊廷弼太过于固执,反倒与王化贞弄得像仇人似的。 毛文龙在鸭绿江口登岸后,暗中与岸边各城池里归附大金的降将联络,先与镇江九连城的千总陈良策联繫上了,陈良策愿意反叛,投靠毛文龙。镇江现在是大金国的游击佟养真把守,一天,佟养真带人出城丈量田地,分予户民。陈良策看这是个机会,叫人报告毛文龙可以来攻城。 三十七. 王化贞守广宁(下) 毛文龙不敢大意,不知道陈良策是否真的反水,于是只派出一百人,去镇江打探。陈良策等毛文龙的兵到了,领人在城内大喊:“明兵来了。”城中闻声混乱,佟养真的儿子佟丰年提刀从家里出来,正遇上陈良策一帮人,佟丰年要领他们出城迎战,陈良策嘴里答应着,随手拔出腰刀,转到佟丰年身后,趁其不备,一刀刺死佟丰年。 陈良策带领手下六十人,迎入毛文龙的一百兵将,占领了镇江。佟养真不知道城内反叛,回城里后被陈良策捉住。毛文龙得报,率兵进驻镇江,被捉的佟养真拒绝投降,毛文龙下令杀死了佟养真。 镇江被占领后,汤站、险山两城的降兵也反叛,各自捉住守堡陈九阶和李世科,投向毛文龙。毛文龙一面派快马,绕走復州,去广宁报捷;一面徵集各城寨的男丁,在爱河以东鸭绿江以北的虎山,修筑虎山长城,防御八旗兵。 王化贞接到战报,惊喜异常,亲手把战报送给熊廷弼,请经略向朝廷报奇功,犒赏毛文龙。熊廷弼看到战报,不但一点没高兴,反而十分生气,对王化贞说:“三方兵马还没有集结,毛文龙发动的太早了,致使努尔哈赤更敌恨辽民,必定会发大兵,将镇江一带兵民屠戮殆尽。因此使关内的将士灰心,令朝鲜胆寒,夺去河西气势,打乱三方并进的谋略。表面看是奇功,而实际是奇祸,岂有奖赏之理?” 兴沖冲来的王化贞,听了熊廷弼的话,如同迎面泼来一盆冷水,差点一下背过气,脸憋通红,说不出一个字顶熊廷弼,张了两下嘴,一跺脚,一甩手,转身恨恨地走了。 回到府第的王化贞,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想到毛文龙,心气终于匀唿一点,提笔写奏章,向朝廷请功,再加上弹劾经略的奏报。 熊廷弼也上疏朝廷,指责王化贞轻举妄动,提出辽人不可用,蒙古不可依恃,永芳不可信,广宁多间谍,王化贞无所作为,有负圣恩。 天启皇帝接到巡抚的奏报,龙颜大悦,满朝文武,合手相贺。皇上下口谕,嘉奖毛文龙,兵部吏部一同启奏,提升毛文龙为辽东副总兵,赏银一百两。天启准奏。熊廷弼的奏摺,皇帝没有看到,小太监就给处理掉了。 努尔哈赤得报镇江叛乱,佟养真遇害,传令阿敏、皇太极两人,率甲喇富恭等人,领兵三千,出击镇江毛文龙。又命佟养真的儿子佟图赖,继承了游击的职位。 三千铁骑到镇江城下,毛文龙早就没有了踪影,明兵全部逃入朝鲜躲避。两贝勒将镇江、凤凰、汤山、险山、长甸、虎山、古楼等地的一万两千多人口,全部迁徙到内地,一万两千人中,有大明人,有朝鲜人。大明人迁徙到奉集堡;朝鲜人迁徙到渖阳城与抚顺城之间的李石寨,分田种地,李石寨的田地不够用,将没有田地的朝鲜人再迁往抚顺城东部的前甸居住。 八旗兵出战镇江时,王化贞准备派兵增援毛文龙,熊廷弼再次阻拦,告诉王化贞,孤军深入,必定有去无回,全军覆没。经略与巡抚还没有争论出结果的时候,毛文龙已经弃城逃跑了,鸭绿江边的百姓已经被迁走了。 大金的密探查明:经略和巡抚彼此争斗,经略瞧不起巡抚,巡抚不拿经略当回事,朝廷偏信王化贞,擎制熊廷弼。努尔哈赤决定,乘熊廷弼手无兵马,王化贞废弛军备的时候,出兵医巫闾山下的辽西重镇广宁城。 第107页 1622年春节过后,努尔哈赤命堂弟铎弼、贝和齐以及额驸沙进、苏把海统兵七千五百人,镇守辽阳,努尔哈赤亲帅八旗大军,西进广宁,过鞍山,走海州城,到牛庄饮马宿营。次日早起拔营,卯时兵临东昌堡,辰时到达三岔河。时值隆冬岁月,三岔河冰封百里,河面上积雪一尺,平坦得像打谷场,大金兵马,八旗并列飞驰过河。 西岸把守三岔河的明兵,汇集两千多人,见八旗兵人马无数,旌旗猎猎,首尾莫测,不敢抵抗,直接退逃。八旗前锋纵马冲杀,一气追杀二十里,望见守河骑兵逃入西平堡。八旗大军一拥而进,包围了西平堡。 此时西平堡中明兵不足一万,城高刚过人头,容易攻打。努尔哈赤命令代善,只围困,不要急着打。代善问:“西平堡是广宁前第一个城堡,当速拿下,以壮军威,怎么不急着打呢?”努尔哈赤说:“广宁城左右的城池,各拥重兵,如果一个一个的攻城,必然耗费军力。现在围住西平堡,城池攻不破,王化贞就会发兵救援,这样就可以在野外灭掉明兵。西平堡也不光围着不动,四面架梯攻城,但是不要攻下城池。”代善得令,下去布置攻城。 努尔哈赤又问李永芳:“孙得功能归附不?”李永芳回答:“还没有消息。”在大金出兵之前,王化贞派孙得功潜入辽阳,与李永芳联络。孙得功带来黄金十两,玉坠一枚,送给李永芳做礼物,问李永芳何时给王化贞当内应,李永芳差过话头,向孙得功道辛苦,回赠孙得功黄金一百两,东珠一颗。 孙得功见了东西,喜形于色,李永芳才说:“将军为巡抚大人效力,打了胜仗,有这么些赏赐么?”孙得功的眼睛正和金子一齐发光,嘴里说:“哪有哪有。”李永芳又说:“如果打了败仗,就得身死疆场,要是活着回去,免不了祸灭九族。”孙得功对着金元宝说:“是是。”李永芳凑近孙得功耳朵,小声说:“要是将军能归附大金,这些东西都是少的。” 孙得功眼睛里的火光一下熄灭了,太起头,愣愣地问:“你说啥?”李永芳说:“将军得为日后打算,你想想,如今大金兵马强壮,王化贞缺饷少粮,广宁迟早是大金之物啊,将军何不留条后路?”孙得功推出元宝说:“俺得回去了。”李永芳把金子珍珠都塞给他说:“拿着拿着,这是我个人送将军的,别人不知道。” 孙得功的手又紧抓住东西,李永芳说:“我写个愿意做内应的信,带回巡抚那儿交差。将军您有了想法,再和我联繫。”孙得功手攥紧紧的,嘴里说:“好好。”孙得功走后,直到大金髮兵,也没有消息。 广宁王化贞得知大金进兵,围困了西平堡,惊恐得不知所措,传令各城死守。此时熊廷弼驻扎在右屯,认为西平堡城矮兵少,可能不堪一击,也没有打算救援。可是传来的消息是,西平堡坚守拒敌,八旗兵两日都没有攻下城池,看来西平堡是阻挡敌兵的堡垒,于是熊廷弼持尚方宝剑,令王化贞派兵增援西平堡。 王化贞不得已下令总兵刘渠、祁秉忠、李秉城,各率人马救援。三总兵在平洋桥堡汇合,共出兵力近三万人。王化贞再令孙得功率领五千广宁城的兵马,从旁路策应三个总兵。 明兵浩浩荡荡进军西平堡,努尔哈赤命右四旗围城,不紧不慢地攻打,命左四旗迎击来援之敌。西平堡内的参将黑云鹤,在城上看见援兵临近,围城八旗兵减少,率六千骑兵冲杀出城,接应援军,右四旗起兵合围黑云鹤,六千明兵尽数歼灭,参将黑云鹤及游击李茂春、张明先一同战死城外。 明兵援军侧面的孙得功率本部兵马,急冲到阵前,三个总兵紧跟着进兵。两军刚一交战,孙得功和部将一齐大喊:“兵败了。”“快撤。”整队人马,拼命往回跑,一下子沖乱三个总兵的人马,跟着后退,总兵副将们止不住败退的势头,阵形乱套,兵败如山倒,全军崩溃。 八旗兵乘势冲杀,斩敌无数,总兵副将游击千总,不断被斩杀,明兵败到沙岭时,被斩被捉近两万,总兵刘渠、祁秉忠、副将刘徽战死,总兵李秉城逃亡锦州,鲍承先中箭落马,躲避草棵子里,祖大寿逃向宁远,其他兵将,四下溃散。 援军大败,李永芳到西平堡城下喊话,叫城内的副总兵罗一贵投降,罗一贵放乱箭射走李永芳。守将不降,右四旗勐攻城池,罗一贵集合余下三千兵,都上东城墙迎战,不管另外三面城墙。右四旗进城夹攻东城,罗一贵中箭死,三千兵不剩几个。八旗兵阵亡八百零四人。 西平堡攻下,王化贞的援军逃散,努尔哈赤在西平堡休整一日,继续进兵广宁城。 三十八. 轻取广宁城(上) 八旗兵在西平堡外,斩获广宁援兵两万多人,消灭西平堡中守兵一万,努尔哈赤命人马休息一天,次日兵进广宁城。 广宁城在西平堡的西北方向,相距二百里。西平堡失守,全军覆没;退至沙岭的援军溃散,总兵阵亡,败报送进巡抚衙门,王化贞大惊失色,没想到三岔河防线六万兵马,挡不住努尔哈赤三天的攻击,心慌意乱的王化贞,出府门到兵营,亲口传令,命人马守城,可是没有人听他调遣。因为兵营中的总兵、副将、参将,都领兵出征了,留下守营的千总百总,根本就不认识巡抚大人。 第108页 王化贞平时也从未搭理过这些小兵小将,现在想调动他们,没有搭茬听令的,这些末等的将官,都不曾见过巡抚的令箭,王化贞拿出来金灿灿的傢伙,兵将们还以为是假的金条呢,要出来骗人。王化贞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参将孙得功领兵回到广宁城。 王化贞急忙回府,传见孙得功。一身灰土的孙得功,见到王化贞跪地上就哭:“西平堡外遭遇敌兵埋伏,末将打头冲杀,无奈刘渠、祁秉忠等人,胆怯不敢进兵,自顾逃跑,大军溃败。末将拼死杀出重围,才得以见到大人,末将有负大人栽培。”说完痛哭失声。王化贞亲手扶起孙得功说:“这些懦夫,罪不可赦。孙参军不必自责,广宁防务还要由你承担。本帅现在下令:广宁城内所有兵马,皆归孙参军统领。”说完,将令箭令旗授予孙得功。 孙得功手持金皮大令出巡抚衙门,传令亲信黄进等人,撤换各路岗哨,查封库府,粮库、银库、火药库都由亲兵把守。东城门关闭,西城门开启,西平堡外败退回来的散兵游勇,一律不许进城,城中的兵将,往西门外驱逐,广宁城里,一片混乱。 八旗兵马在西平堡休整一天,大军继续西进,沿路城堡中的明兵,不战自败,望风逃跑。两日后,前锋兵马已经望见了广宁城,于是扎下营盘,再派出探马到城下打探,遥望城墙上光秃秃的,没有旌旗,没有一兵一将,连个哨兵都没有。 探马走近些,仔细探查,发现不但城上无兵马,而且吊桥平落在干枯的护城河上,又打扫得干干净净,细沙的路面上,没有一丝的冰雪。吊桥里边,一样干净的大路直通向城门口,向城门一望,只见城门大开,大木方打制的城门高高悬起,这是关外的重镇广宁吗?打探的人马疑惑起来,不知道是看花了眼?还是走错了地方?赶紧回去,把这个怪异的事儿禀报大汗。 努尔哈赤率护军已走到营前,探马报上看到的情况,说是特别怪异。努尔哈赤问身边的人:“前日打探到广宁城,有大批兵马出逃,会不会是王化贞藉机设下空城计?”护卫恆纬回答说:“很有可能,城西的医巫闾山,沟深林密,要是藏下二十万兵马,都不露踪迹,得小心熊廷弼用怪招。”皇太极不以为意,说:“不见得山上藏兵,我兵攻下西平堡不过数日,熊廷弼怎么有空在山里布下上万兵马。即使设置伏兵,调动千军,我国探马又怎么能一点不知道呢?” 正想不出头绪时,二路探马进帐禀报:“广宁城的参将孙得功、守备黄进、千总郎绍贞和陆国志,领着一个师爷、一个秀才还有一个乡绅,前来求见大汗。”努尔哈赤传令请进,门外侍卫领着七个广宁官民走进大帐,孙得功打头快走,到御座前叩拜努尔哈赤后,跪直身子说:“广宁参军孙得功,愿归附大汗,献上城池,恭请大汗进城。” 努尔哈赤问:“现在城里都有哪些人?”孙得功说:“只有臣的三千亲兵和少许百姓,王化贞与其他将官,连同士兵百姓,都逃跑了。”努尔哈赤说:“好,朕命你接着做广宁参军,回去把守城池。”孙得功拜谢,努尔哈赤赏赐他一颗金印和五百两银子,跟随同来的人,各有赏赐,然后让他们回广宁城。 孙得功是和李永芳联络过的人,现在到大汗帐下投降了,可是还不能断定归附是真还是假,而且大金的探马,也没有探查到巡抚王化贞离开广宁,孙得功怎么说他逃跑了呢?不能相信。 八旗兵马扎营城外,没有进城,次日,潜伏在明兵中的石天柱,到城外大营叩见大汗,他现在已经是孙得功手下的一员千总,见到努尔哈赤说:“启禀大汗,广宁确实是没有巡抚兵将了,人马都逃走,只有孙得功的两千七百多人,大汗可以进城,广宁已是我国的了。”努尔哈赤赏赐石天柱一颗金印和一百两银子,命他回城领兵等候。 进不进城,努尔哈赤还是拿不准主意,代善着急地说:“阿玛,有没有埋伏,进去才能知道,我先去里面看看。”努尔哈赤说:“是得进去,今儿个正午,你带正红旗长甲护军突然进城,进城门后,别急着往里走,看情况,如果没有事儿,向里打探;如有意外,立即退出来。德格类硕托,你俩带人赶四个马车,装上满口粮食封嘴的麻袋,停在城门口中间,代善进城后,要是城门冷丁关闭或是落下闸门,你俩用马车掩住,放出进城的护军;阿敏杨古利各领本旗护军,做二路兵接应正红旗,其他各旗马上鞍,人挂甲,营中侯令,防备明军出援兵。”布置完毕,各旗贝勒分头预备。 正午,代善率铁骑飞驰进入广宁城,冲到门里,只见城中空旷无人,没有旌旗,没有哨卡,太阳高照的街巷,一眼能望穿尽头,不见一个商贩路人,拐角处,有两个老兵正抱着扫把,有气无力地晒日头。勐见八旗兵进城,两个老兵慌忙跪迎。 代善左右探望,没有看出啥事儿,才令两人起来带路。没走多远,孙得功领着黄进等人,前来迎接。正红旗护军分出一批人登城站岗,一部分人随代善孙得功,进入巡抚衙门。偌大的府第,空无一人,偌大的城池,没有几个兵卒。正红旗兵马将城池上下,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城西的崇山峻岭里,也没有什么动静。 第109页 下午,努尔哈赤准备进城,孙得功黄进等人已经剃髮结辩,换了大金国坎肩马褂,在城门外搭建龙亭,摆放香炉,秀才、乡绅、大家富户及遮民百姓,尽数剃髮易服,抬着乘舆,敲锣打鼓,高举龙旗,出迎到护城河外。努尔哈赤命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岳托和杜度等人,继续驻扎城外,率杨古利、博尔锦等人,领两黄旗护卫,骑马进入城内。八旗大军未用一兵一卒,占领辽西重镇广宁。 努尔哈赤住进巡抚衙门后,按军功奖赏各贝勒大臣兵将,新归附官兵士卒,各有厚赏。孙得功、黄进、郎绍贞和陆国志等人,除多给金银外,再令他们官拜原职,归李永芳统领。拿到金银后,黄进背地里对孙得功说:“早知道奖赏这么丰厚,抓住王化贞献给大汗,赏下的银子不知道该有多少呢。”孙得功不同意地说:“不是,巡抚如果不走,熊廷弼再调兵来增援,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巡抚出走,就算咱们能抓到,其他的兵将一怒拼命,有咱们的好果子么?所以,巡抚自己跑掉,才有咱们白捡到功劳,又不伤自己身板。”黄进赶忙附和:“大人高见,高见。” 八旗兵马进住广宁次日,远路探马捉回一个溃逃时落单的明兵,在他身上搜出黄绸子上写字,盖着大红印章的文书。探马将这个不一般的兵丁和文书一齐带回,交给当月掌政的大贝勒,代善不认识明兵的东西,就找来李永芳看。李永芳看到黄娟,大吃一惊说:“这是圣旨啊,我在抚顺的时候,官级微末,没接过圣旨,但是我见到过总兵大人接圣旨,就是这样的东西。” 代善也不敢怠慢,忙找来孙得功,叫他认一认这个穿兵卒号坎的人是谁?孙得功来到大营一看,认识,不过是巡抚衙门的卫士。代善不信一个卫兵的怀里能有圣旨,又叫来黄进和石天柱,让他俩分别辨认,看是不是王化贞,两人都说不是,而且黄进也认识他,说是巡抚的亲兵,代善这才相信,上报大汗,捉住了巡抚王化贞的亲兵。 三十八. 轻取广宁城(下) 努尔哈赤得报,带领李永芳孙得功亲自审问。巡抚的亲兵被带到堂上,惊恐不安,浑身颤慄,孙得功先说话:“你讲清楚哪里弄到的圣旨,就不会惩罚你。”这个亲兵见孙得功和他说话,因为是认识的人,就平静一些,开口说:“四天前,巡抚大人出城,在城门口的地方,遭到逃兵抢劫,驼箱被打碎,令箭、虎符、砚台、镇纸一哄抢光,文书、帐簿扔满地,俺拣回圣旨,给巡抚大人保存着。” 李永芳问:“巡抚有你们亲兵护卫,怎么还能遭逃兵抢劫呢?”亲兵回答说:“巡抚大人出门穿的是便服,护卫只三个人,乱闹闹逃跑的兵卒和百姓太多,俺们仨卫兵都被打伤了。”努尔哈赤对李永芳说:“问他王化贞在哪儿?”李永芳问:“你家巡抚哪里去了?”亲兵说:“俺们走了一整天,晚上到义州县九道岭,没干粮吃,没水喝,又冷又饿,坐道边歇着,正发愁时,熊大人率锦衣卫迎到大凌河北岸,送来米还有肉干。” 李永芳追问:“巡抚和经略去哪里了?”亲兵缓口气,才说:“熊大人分出五百锦衣卫,送巡抚大人回京城,又令余下锦衣卫分队迁走村屯的老百姓,叫他们进村就把房子烧了,老百姓家里带不走的东西都烧了,后来,熊大人押送老百姓和几路逃兵,一起过了大凌河。”李永芳又问:“熊经略过大凌河后,朝哪个方向走?”亲兵说:“俺肩膀有伤,跟不上,不知道熊大人走哪条路。” 努尔哈赤命孙得功带走这个亲兵,下去细问,然后传令八旗贝勒大臣上殿。不多时,各旗额真到齐,努尔哈赤对大伙说:“探马查明熊廷弼退向山海关,现在巡抚的亲兵又交代,王化贞也夹在溃败的散兵里,逃向山海关。广宁以西大山里,有没有伏兵还没清楚,不可不提防,令右四旗驻守广宁,左四旗随朕追熊廷弼。” 命令下达,兵随旗动,大军向西进发。四路兵马,齐头并进,前锋到达锦州西中左所时,探马呈上快报说:“熊廷弼带领近十万溃兵,和三四十万迁徙的百姓,都进入了山海关。巡道高邦佐宁死不进山海关,在杏山自缢。”努尔哈赤见追不到经略熊廷弼,就命四旗兵马在锦州城驻营一夜,然后回兵广宁城。 熊廷弼随溃兵百姓刚到山海关下的时候,城楼上的兵将不许这几十万人进关,关口的大门紧闭,城上的火炮、枪箭瞄准关下的人群,他们害怕八旗兵隐藏在人群里。星夜兼程的人们赶到关前,却不许进关,有的哀伤,有的愤怒,人群开始骚乱起来。这时,熊廷弼骑马奔到城门下,单手高举尚方宝剑,喝令开关放行。 城上守将认得这个金鞘龙纹的御用之物,再不敢怠慢,忙跪地叩首,传令开启闸门放行。几十万兵丁平民进入关中。在距离城门较远的一个长城垛口上,一个身着七品县令官服的人,正背手挺胸,眺望关外,他并没有俯瞰长城下纷乱的人群,而是极目连绵的远山,像是对身后的僕人说,又像在自言自语:“我带兵马,一人足能把守关山。” 一队长城上的巡逻兵,巡城到县太爷跟前,领头的将官说:“你们是谁?不要看了,快下去。”一旁站立的僕人,上前一步,怒声说:“放肆,这是袁老爷出塞巡关。”袁老爷抬手止住僕人,说:“我们走。”说完,转身下城,边走边向天大喊:“我会再来。” 第110页 广宁失守,十万兵马溃败关中,战报送上朝廷,御宇震动,百官恐惧,皇帝盛怒。天启下旨逮捕熊廷弼和王化贞,交东厂处置。经略巡抚一同罢官,天启再下旨命兵部侍郎王在晋出任辽东经略,提升阎鸣泰做巡抚,驻扎山海关,统领军务。王在晋是一百个不愿意,现在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忙着打点行装,收拾细软,就等万岁下一道南迁的旨意,好出京放生。可他王在晋却要迎着刀尖走,但圣旨已下,不可抗拒。既然接了圣旨,就得督办军务,王在晋先派出快骑探马,打探关外敌情。 左光斗、史可法等人给王在晋送行,一边赞嘆王大人是国之栋樑,一边暗示新经略将来的命运难以预测。这时,八百里快递送上关外情报,有个好点的消息:努尔哈赤没有出兵山海关,而且连锦州都没占领,就回兵了。还有个很不好的消息:蒙古人南下牧马,八旗兵退让,在锦州与山海关之间,搭起成片的蒙古包。 王在晋得到这两条情报,对送行来同僚们说:“各位大人不必担忧,也许以后关外就安宁了。”左光斗苦笑:“敌情连报,王大人却说安宁,是安慰大家还是吓煳涂了?”三五位嘆气的大臣,将王在晋的马车送出京城外。 熊廷弼退走时,烧尽了山海关外至锦州的城池村落。努尔哈赤兵到锦州中左,不再前行,撤回广宁城。广宁左右城堡内没有来得及撤退的明兵明将,都自己到广宁请降,守堡以上将官十七人,千总、百总四五十人,大小城堡驿站共有四十一座,分别是:镇静堡参将刘世熏平洋桥守堡闵云龙西兴堡备御朱世熏锦州都司陈尚志铁场守堡俞鸿渐大凌河游击何世延锦安守堡郑登右屯卫备御黄宗鲁团山守堡崔尽忠镇宁守堡李诗镇远守堡徐镇静镇安守堡郑维翰镇边守堡周远熏大清堡游击阎印大康守堡王国泰镇武堡都司金励刘式章归附的还有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小凌河、松山、杏山、摔马岭、戚家、正安、锦昌、中安、镇彝、大静、大宁、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胜、大镇、大福、大兴、盘山驿、大洼屯及双台堡的千总和百总。 明军撤尽,山海关外全部归大金所有,努尔哈赤再次奖赏额真兵卒,又命在都城辽阳的福晋们,来广宁城觐见。两日后,大福晋阿巴亥带领十多个福晋,坐暖棚马车进入广宁城。八旗军营里置酒席,痛饮三日,努尔哈赤传令:大庆三日后,回兵辽阳。 宴席上,酒过三旬,代善、阿敏向大汗请命:要借明廷无将守关之际,乘胜兵进山海关,直取京城。努尔哈赤不语,皇太极也贊同进兵,说:“我军席捲河东,正成破竹之势,如果不进山海关,恐怕将来后悔。”努尔哈赤见多数人要求进兵,才放下酒樽说道:“过去辽国、金国、蒙古国,都是不居住在自己国中,进入中原,过了几代,改变了自己的风俗。等到都形成关内的风俗,就灭亡了。如今大明居住关西,我国仍住辽河以东,各自为国。朕心已定,不入关中。” 皇太极听大汗谕旨,知道此事已不能改,心中有些气馁,退到一边喝闷酒。这时十四阿哥多尔衮来找皇太极,向八哥要野鸡翎箭。皇太极心情不好,没有搭理他。多尔衮看出八哥脸色不好,就摇着皇太极的胳膊问:“咋了?咋了?”皇太极看着十一岁的多尔衮说:“小屁孩儿懂啥?”多尔衮还是磨人,皇太极无意地说一句:“阿玛不让进关。”多尔衮停住手说:“我去问阿玛。”话没说完,噌地跑出老远。 多尔衮跑到努尔哈赤的案边,正经八北地说:“阿玛,我要进关。”努尔哈赤一听笑着问:“你进关干啥?”多尔衮说:“八哥乐意。”努尔哈赤拉过多尔衮,摸着他的脑袋瓜说:“咱们不能进,除非有人请你。玩去吧。”“喳。”多尔衮答应着,高兴地跑了,找到皇太极说:“八哥,阿玛说了,等有人请就能去了。”皇太极没吱声,心里在拣笑话。 在八旗兵将举酒庆贺之时,蒙古喀喇沁部南下牧马,占领锦州一带。探马送上蒙古进兵的消息,努尔哈赤对八旗额真们说:“好,我兵早回辽阳。” 三十九. 辽阳新政(上) 大金西进过辽河,不费一兵一卒之力,轻取北镇广宁城,十万明兵退入山海关里,八旗兵将彻夜庆贺。宴席上,探马来报,蒙古乘虚占锦州以西数百里土地。努尔哈赤得报后,并不生气,反而说好,侧坐的代善阿敏听了,十分诧异,两人对看,都不知道是啥意思。 代善要起身向大汗请旨出兵,刚一动身,阿敏伸手按下他说:“大汗今儿个高兴,有事儿明儿个再说吧。”代善稍一愣神,然后跟着说:“好,喝酒。” 次日,努尔哈赤召集各旗贝勒大臣,下令道:“大军提前撤离广宁,回兵辽阳。”御座下的贝勒大臣们都感觉意外,代善出列先说:“阿玛,我国不出兵山海关,应该回兵,可是现在喀喇沁侵占土地三百里,我们还不管么?”其他人纷纷议论,要出兵狠揍喀喇沁部。 努尔哈赤对着激奋的额真们说:“蒙古占了辽西几百里地,不是坏事,如果喀喇沁部能够在锦州站住脚,不被明兵赶走,那样的话,蒙古就把大明和大金给隔开了,两国会少很多事端。如果明兵出关与喀喇沁部争斗,喀喇沁部就会和我国联合,共伐大明,这样不也是好事么?我国怎么能先出兵喀喇沁呢?”大伙听了大汗的话,觉得有理,虽然心里不愿意,也没有再坚持要出兵的了。 第111页 蒙古喀喇沁部的事,放下不管了,探马再送来和蒙古有关系的好消息:兀鲁特部十七个贝勒和喀尔喀部六个台吉,率领部民来广宁归附。努尔哈赤闻听非常高兴,命代善、阿敏和博尔锦三人出城一百里迎接。五日后,兀鲁特贝勒明安、兀尔宰图、**、布彦代等十七个人,率领部民三千户;喀尔喀台吉恩白等六人,率领部民一千二百户,赶着马群羊群,骆驼背上驮着蒙古包,来到广宁城外。 努尔哈赤命杨古利和杜度杀牛羊,慰劳远来的蒙古军民,又在城中大摆宴席,为蒙古贝勒台吉们接风。侍卫博尔锦对努尔哈赤说:“大汗收留这么多人还须当心,蒙古兵乱不讲法纪,一路肆意抢掠,不只抢劫遇到的村屯,他们还相互动刀争夺。留下他们在跟前,不知会不会有后患。”努尔哈赤说:“无妨,朕命大金国人、蒙古人、大明的降民各自分城居住,容易管教。蒙古人打仗比明兵勇勐得多,怎能不用,不可因小节而废了大略。” 当晚,开席前,努尔哈赤传谕蒙古贝勒台吉说:“我国习俗是崇尚忠信,奉守法度,贤能的一定推举不遗;悖乱的一定严惩不贷。因此国中盗窃灭迹,路不拾遗,暴乱无法兴起,习俗如此,才蒙天眷佑。你们蒙古人,就是手持念珠口称佛号的,也不息偷盗之风,所以遭受天谴,使各部贝勒自乱其心,殃及于国。 今儿个你们既然归附我国,当客随主俗,贤能的嘉奖,没有才能的人,也因为归顺而厚赏。以后不可萌生偷盗悖乱之心,如旧恶不改,国法不容。”**、布彦代等几个蒙古贝勒,听说今后不许抢东西,大不满意,都愣瞪着眼睛,拉长脸子,肚子里在暗自生气。改了人家的习惯,断了财路,当然不会高兴。 大汗传谕完毕,再赏赐贝勒台吉们,恆纬带领三百个护卫,站成单排,依次走进摆宴席的大殿里,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方木盘,木盘里放的不是八碟子八碗,没有下酒的熊掌鹿鞭飞龙鸟,而每个方木盘都摆了一样东西,有猞猁狲大氅,貂皮、虎皮、狐皮、貉皮的裘衣,绸缎的蟒袍,还有金银、布匹、银器、瓷器。护卫们把方木盘里东西挨排放到每个蒙古贝勒台吉前的案几上,皮衣蟒袍给的一样,金银赏赐有差,蒙古贝勒每一人,赏给金子五两,赏银子二百两,一个台吉赏金子三两,赏银子一百两,另外还赏赐居住的房屋,吃用的粮米,耕田的黄牛和犁趟都给到了。 **、布彦代几个贝勒,早忘了生气,让人心跳的东西一样一样摞在案几上,几个人的嘴也跟着一下下张大,像称粮食的大斗,眼睛瞪圆,好似鼻子上安两个铃铛,放射出如孤狼见羔羊一般贪婪的目光。得到赏赐的贝勒台吉们万分欢喜,叩谢大汗的恩德,发誓忠于大汗永不悖逆。布彦代更上冲动,走出座席,大礼叩拜努尔哈赤说:“愿当大汗为主子,苍天可鑑,如有贰心,乱箭穿心。”努尔哈赤见参拜的这个贝勒魁梧英俊,言语直率,心里高兴,当即下谕旨,将岳托的女儿许嫁给布彦代,使他先成为大金的额驸。 赏赐完东西,奏乐开席,大汗及八旗贝勒与蒙古贝勒台吉举酒同饮。 犒赏了蒙古归附的军民,努尔哈赤传令:“十阿哥德格类领一甲喇兵马,驻守广宁城,归附的蒙古部民定居在广宁城左右,广宁所属的大明降户,随八旗大军迁徙到辽阳居住。”汗谕下达,大军撤回辽阳城。努尔哈赤刚回到府第门外,侍卫来报:“巴雅喇病重,想见大汗,但是难以走到汗宫来。” 努尔哈赤闻听五弟的病又重了,顾不上回家歇一下,忙喊上四弟雅尔哈齐,又叫了身边的几个贝勒,拨马奔向巴雅喇的贝勒府。 走进巴雅喇的内室,只见昔日驰骋疆场熊腰虎背的巴图鲁,现在已经骨瘦如柴,静静仰卧炕头,眼睛直直地望着棚脚,颌下喉结,显得分外凸出。努尔哈赤一群人唿唿啦啦走入房间,巴雅喇侧头看见大汗驾临,忙用双手按炕,头向上抬,想坐起来,可是使了很大劲,还是没有坐起身子,努尔哈赤快步走到炕沿边,两手扶巴雅喇的肩头说:“不用起来,躺下。五弟咋病成这样了?”嘴说着话,眼睛湿了。 巴雅喇又平躺下,浅笑着说:“弟的身子不争气,不能给大汗请安了。”努尔哈赤和雅尔哈齐都坐在巴雅喇头顶的炕沿上,代善、阿敏等同来的贝勒们,一起跪地上给五叔请安,然后都退出去,到厢房歇着。巴雅喇叫上茶伺候的婢女也出去,关上门,屋里只剩下兄弟三人。 巴雅喇听人都走远了,才说:“我一直有话要跟大汗说,大汗总是忙。再说也不知我的想法是不是妥当。”努尔哈赤回答:“五弟有话尽管直讲,客气啥。”巴雅喇稍犹豫一下,含煳地说道:“我国的基业是上天赐予,如何稳固延续?赏与的福分,如何永承?” 努尔哈赤听出来了,五弟是在委婉地问大金国继承人的问题,于是说:“朕早已想了嗣位的人选,八个和硕贝勒,都有这个福分。”雅尔哈齐插话说:“大汗何不早指定一个?大明皇帝都是在登基的时候,就指定皇长子做太子的。”巴雅喇贊同地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努尔哈赤对两个弟弟说:“大明国的办法不好,一律以长子做太子,如果长子不是最有才能的,岂不误了大事?年长仅能受人尊重,不一定最能谋国理政。四大贝勒都是能干有智谋,才脱颖而出,现在令四人轮流掌政,是歷练他们,也是在考验他们,看看四个人中,哪一个最有能力,堪做新汗。四小贝勒天资聪明,等长大历练之后,也可作嗣位的人。” 第112页 巴雅喇问:“四大贝勒掌政的时日不短了,大汗选定哪一个了呢?”努尔哈赤说:“朕不指定。一个人如果位高权重,难免蛮横放任自己,他的权力一旦不受制约,必然泛滥。如一些贪赃的官吏,原本也是清正人,都因约束的不利,纵容了他们犯错。朕现在有个好办法,过几日下谕旨给你们看。”兄弟三人又聊一会儿闲话,让巴雅喇安心静养,努尔哈赤和雅尔哈齐就起身告辞了。 1622年春末,天命七年三月,努尔哈赤颁布八和硕贝勒共理国政的汗谕,并且命八旗各自建立档子,抄录一份汗谕存留。八旗各贝勒大臣们,齐集汗王大殿,护卫恆纬站御阶上宣读汗谕说: “继朕而嗣大位的,不是令强硬有力的人做大汗。如果以这样的人即位,他恐怕就会自恃强力而妄为,获罪于天。 且一人纵有知识,终是不及众人一同谋划。今儿命你们八个和硕贝勒,同心谋国,就没有多少失误了。 你们八个和硕贝勒内,选举出能受谏,而且又有品行的一个,嗣朕登大位。 新汗即位后,如不能受谏,行为又不够端正,那么就改选他人,重立品行端正的人为新汗。改选之时,若不听从众人的议定,愤怒而怫然变色,岂能使这样不贤明的人,任其所为。 至于八和硕贝勒,共理国政,若一人有心得,说出来有益于国家,另外七人宜当共同贊成。如自己既无良策,又不能鑑别出他人的好坏,只缄默坐视,那么就要罢免这个和硕贝勒,从他的子弟中,选举出贤能的人继任。改选之时,若不听从众人的议定,愤怒而怫然变色,岂能使这样不贤能的人,任其所为。 八和硕贝勒中,若有人因围猎採收等私事外出,要告知他人,不可私往。若是要入见大汗,不许一、二人觐见,必须等其他和硕贝勒都到齐了,一同觐见,同谋合议,以治国政。 务期斥责奸佞,推举忠直。” 安排身后事的汗谕发出去了,努尔哈赤还在汗宫里斟酌有没有遗漏不妥的地方,远路探马送来大明朝廷传出的密报:大学士孙承宗代替王在晋经略山海关,提拔马世龙,重用袁崇焕,出关二百里,修復兴城的宁远等城池。 三十九. 辽阳新政(下) 天启皇帝原先下旨任命王在晋为辽东经略,镇守山海关。王在晋陈兵十万于关上,不敢出关门一步。朝廷的文武大臣,见边关无一点战绩,萎缩不动,人人恐惧,于是纷纷上疏,奏请迁都避乱,此时却有一个七品的县令,站出来,反对满朝官员逃避的论调。此人是进京接受考核的福建邵武知县袁崇焕。 早朝时,品级台下的袁崇焕出班跪拜说:“启奏陛下,我朝天威所在,何惧边外小部。臣在几日前,曾到边关实地勘察,长城坚固,关门险峻,完全可挡住八旗铁骑,如果给臣兵马钱粮,臣一人足能守住山海关,稳保京城安然无恙。” 袁崇焕豪言壮语一出,满朝侧目,有人震惊,有人欢喜,也有人不以为然。天启闻奏,龙颜大悦,问:“爱卿果然有此才能?”皇上一高兴,马上有数人附和上奏道:“邵武知县袁崇焕,英风伟略,胸中如有百万兵,请圣上破格留用。” 天启又问袁崇焕:“爱卿有什么策略?”袁崇焕奏报:“山海关右侧是茫茫大海,建州没有水师,不能海上用兵。左侧,重峦叠嶂,沟壑纵横,足以阻止骑兵,并且是蒙古察哈尔的领地。察哈尔林丹汗有兵马四十余万,待臣出关厚赏领兵之人,量蒙古诸部必然感激皇上多年眷养之恩,受招抚而对抗建州。即使蒙古不出兵交战,也不会归入建州,而会声援我兵,臣就可以一心防御建州。 臣出关后,高筑墙,广积粮,修城建池,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取得一城,加高一城,不但巩固山海,即是已失掉的封疆,也必定收復回来,许给臣五年时日,必能报给皇上大捷。” 袁崇焕一番雄才大略的答对,暂时扫去朝堂上下的惶恐,天启皇帝当即给袁崇焕加官进爵,连升三级,封为兵部侍郎,调往山海关,到王在晋帐下听用。袁崇焕为表誓死的忠心,将年迈老母及妻妾儿女,一同带上出塞,携三十二万两饷银,奔赴山海关军营。 王在晋得知新来侍郎是皇上的新红人,虽然是在自己帐下听用,却没有一点轻视的意思,没有一点上司的架子,对袁崇焕十分的器重,几乎平起平坐,共管军务。然而涉及用兵方略时,两人的意见相差太远。袁崇焕要马上出兵关外,收復被蒙古人占据的前所、前卫,以及宁远等地。王在晋不同意,理由是:粮饷不足,兵马不够,刀枪不整,如果出关与大金开战,只有失败;从现在的情形看,努尔哈赤不敢攻打山海关,因为在熊廷弼全线溃败的时候,八旗兵都没有到山海关下,如今十万大军陈兵关上,努尔哈赤就更不能出兵了,朝廷兵马不出,八旗兵马不进,两下相安,是最好的局面。 但是,这不是袁崇焕要的结果,出京前,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向皇上说出了大话,如果没有一点作为,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因此袁崇焕急着要收復几个地方。然而王在晋不同意,袁崇焕就上奏朝廷,请旨意出兵。兵部难以抉择,大臣们上疏,建议大学士孙承宗巡边定夺,天启准奏。 孙承宗到山海关,也打算用兵关外,以稳定朝廷内大臣们慌乱的情绪,力劝王在晋收復关外城池。王在晋知道,一旦与大金交兵,必定战败,自己的命运就和几位前任经略一样了,可眼前又耐不住孙承宗的压力,最后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决定在山海关外八里远,一个叫八里舖的地方,建造一座大城池,驻扎重兵,与山海关犄角相对,护卫关门。袁崇焕和孙承宗对这个计划都不贊同,孙承宗上奏皇帝,说王在晋不堪大任,请求让自己担任经略,天启准奏。 第113页 王在晋万分惊喜地辞去经略职务,暗自庆幸自己是唯一能平安回京边关大员。孙承宗就任,全力支持袁崇焕用兵关外。袁崇焕先用重金奖赏侵占锦州左右土地的喀喇沁贝勒,不动刀兵,就收回了山海关外锦州以西的所有城池。 蒙古人让出城池后,孙承宗任命袁崇焕为宁远道,率重兵,征夫役,调拨饷银三百万两,扩建宁远城。 袁崇焕在宁远刚一动工,努尔哈赤就得到了消息,各旗的贝勒大臣们,一致请求出兵,趁袁崇焕立足未稳,消灭出关的明兵。努尔哈赤不准,对大伙说:“我国承天眷佑,遂有辽东之地。但今辽阳城大,城墙年久倾危。现在东南有朝鲜,北有蒙古,二国俱未征服,如离开这儿出征大明,恐怕有后顾之忧,必须重建一座更坚固的城池,分兵守御,以固根本。今儿经略孙承宗,治军有方,营垒、炮台都有增建,明兵势气正盛,不宜与其争锋,我国须等待时机,才能征讨。” 大贝勒代善有疑义,阻谏说:“现在住的房舍,都是刚刚新建好的,如果再兴建城池房舍,百姓就太劳苦了。”努尔哈赤坚持建新城说:“如今将与大明交兵,岂能图安逸?你们所吝惜的,是一时的小劳苦,朕所考虑的是长计。如惜一时劳苦,怎么能成就将来的大业?朕打算由降户中出公差的人筑城,而城中房舍各自营建。这样虽然暂时苦一些,但是能一劳永逸了。” 贝勒大臣们勉强同意,新城地址选在太子河东岸,距离辽阳城五里的地方,在图纸上画好城池的大小:周围六里,东西长二百九十六丈,南北宽二百六十八丈,城高三丈七尺,南城门最高最大,做举办入城等礼仪的正门,先起好了名字叫天佑门。城中有宫殿、祭坛、庙宇、官库等,由博尔锦统领兵民修建。 可是,在徵调夫役时,却征不出多少人,博尔锦请求降低城墙高度,原先打算砌砖六十八行,因人手少,要减去四行,大汗不许。努尔哈赤很是不悦,责问管理降户的大臣们:“降户人口有十几万,怎么能没有人出公差的呢?”杨古利回答说:“辽阳的男丁有十多万人,加上铁岭、奉集堡、虎皮驿及广宁归附的人口,总数近二十万,出公差的男丁该有一万,但现在只徵得两千,其他没出公差的人,都是因为暗地给了都司或守堡一些财物,就免了差役,所以征不到人。” 努尔哈赤听说有这样的事,不太相信,于是令护卫恆纬去查实一下。不到两天,恆纬回报大汗:“都司金励院子里粮食特别多,有五十多囤子,还有草垛;有马十群,牛十五群。有这么多马匹,却不上山放牧,在马圈里餵草,还餵粮食。其他院子里堆满粮食,圈里牛马成群的人,还有李永芳、佟养性、王一屏、王国光、孙得功等,共三十四人。他们不但院子里东西多,屋里的阿哈、婢女也极多,穿戴也阔气,最下等阿哈,穿的都是绸缎褂子。”努尔哈赤一听,查到的这三十四人,都是从大明归附来的降官,来到大金的日子有多有少,任的官职有大有小,但都是管着一处降户,都苛索不少财物。 次日,努尔哈赤召集所有归附来的大明官吏,下口谕斥责说:“取得辽阳之后,曾命你们将归降的兵卒,尽行放回各自父母家去,你们不同意,说是将他们遣返,今后我等俘获敌兵还有什么用处,于是不遣返,都成了你们的家丁。你们曾从镇江、宽甸、爱河带回数万人,想以此充兵役,得不到兵卒;想用此服官役,也得不到人,带来数百人上千人,也不能得到一二人服役。 河东数万应服役的人,都因为你们苛索财物,使他们豁免,要人口还有啥用?新归附的官吏,没改以前的习性,可以有说道,有的归附很久了,还是贪婪不改。抚顺额驸李永芳,石乌里额驸佟养性,朕待你们如同半个儿子,是汗家女婿,也同流合污。 贝勒家中庭院有粮料吗?你们家中庭院粮料堆积多少?如果不都是免于赋税而取来的,能从哪儿来?粮料是放在表面能看见的东西,金银能看见吗?你们不思报答朕的养育之恩,不明白办差,而是一味如此苛索财物,朕今后不信你等归附的人了。” 贪赃的总兵游击守堡们,见大汗愤怒,无不恐惧,一齐跪地叩首请罪,李永芳愿意交出苛索来的财物,都司金励也愿上缴粮食、绸缎、毛皮、金银等财物,两人交出的东西,折合银两一百万。金励痛哭流涕说:“原先要了下属的东西,不以为有罪,今大汗下谕斥责,才知道悔恨。谢大汗及时揪出臣等贪慾,恳请给臣等自新机会。”努尔哈赤准许,免了处罚。 各官交上的财物值银三四百万两,全部转为修筑新城的款项,原先出公差服役的人数少,现在可以花钱僱人工,租牛车干活。监工大臣们指挥兵民在杨鲁山下建窑烧砖,开採石块,备足了筑城的材料。博尔锦又请示大汗:“现今砖石充足,用不用将城墙加高几行?”努尔哈赤说:“不用,六十八行已经不少了。” 太子河边,杨鲁山下,人如潮涌,很久没有出门的一等大臣、老巴图鲁安费杨古,也到新城的地址观看,坐在椅子上大半天也不出动静,家人叫他喝茶时,发现老大臣已经安然辞世了。努尔哈赤得报安费杨古离世,垂泪不已,步行送老臣到杨鲁山上。安费杨古离去,与额亦都谢世间隔一年零两个月。 第114页 安费杨古与努尔哈赤同龄,六十四岁,老大臣的离去,使努尔哈赤倍觉伤感,夜黑人静时分,大汗没有困意,命侍卫召传八和硕贝勒,再宣治国上谕。 四十. 安抚蒙古(上) 老大臣安费杨古的离去,令努尔哈赤伤感不已,夜深了,难以安眠,又想起了和硕贝勒共治的事,要对颁布的上谕做一些补充,于是命侍卫去召集各旗贝勒,到汗宫来听口谕。 不多时,各个贝勒们都急慌慌地来了,不知深夜召见,有什么急事。大汗的子侄十多人进入内室,跪地行礼,努尔哈赤坐在炕边说:“朕将在八和硕贝勒之下,再设八个辅政大臣,以验查各贝勒的公正之心。看谁能对自己的事、别人的事,平等相待,持以公道。如果有谁以是为非,八大臣查出来,就得直言不讳地指责,要是贝勒不接受,就奏报到朕这里,这是设八大臣的第一层意思。 至于各样差事,做啥有利于国,做啥有害于国,八大臣也要用心筹划,以免有疏忽遗漏。对于有辅助大业之才的人,应推举给贝勒;对于不胜任自己差事的,要指出他不作为的地方,上报到贝勒,这是第二层。 带兵的武臣将官,行军列阵,谋略得失,谁能干,谁差些,八大臣也要给出评论,这是第三层。要是无能的人不降职不革职,平庸误事就没有惩戒了;贤能的人不推举出来,满腹才智的就难以建功立业。你们各个贝勒,若能多聘幕僚之臣,经理国事,各得其宜,朕就放心了。”汗谕传下,努尔哈赤心情安宁了许多,说完这一件事,就让贝勒们都回去了。 走出门外,德格类没精打采地说:“这么急着来,以为有要紧的军情呢,还是这个小事。”旁边的皇太极对德格类说:“阿玛讲的是治国大事。” 大金、大明两国在忙着筑城防御的同时,又都在加紧拉拢蒙古。东扎鲁特的贝勒巴克和喀尔喀的台吉拉巴西,分头来到辽阳城朝觐,努尔哈赤厚赏,给他们貂皮、珍珠、布匹和绸缎。在宁远修城的袁崇焕,也出重金招抚西扎鲁特的贝勒昂安、钟嫩和北科尔沁的贝勒孔果尔。钟嫩、孔果尔两人暗地奉献宝马,接受袁崇焕的金银,昂安则有恃无恐,与袁崇焕杀马立誓,要与明兵一道出战大金。辽阳城派往蒙古各部是使臣,大多遭受昂安的劫杀,努尔哈赤决定,出兵讨伐西扎鲁特的昂安和钟嫩。 1623年夏,阿巴泰、德格类、寨桑古、岳托和博尔锦统帅十个牛录的兵马,出战西扎鲁特。八旗大军寅时出辽阳城,三千余骑,乘夜疾行,第一日行进到辽河边驻营,次日早起,在罗地浮水游过辽河,走新民过彰武,沿柳河东岸,进入茫茫的科尔沁草原。 盛夏大草原上的蒿草,翠绿水嫩,高过马背,层层叠叠,望不到边际,如同汪洋,尽头与天边相连。微风掠过,草浪汹涌翻滚,凌身而过,仿佛天地在摇动。骑马在草丛里穿行,一朵朵巴掌大的紫花、红花,与细细的草尖一齐扑打在铁甲上,撒落下一簇簇花瓣。大军打马飞驰,似浪卷蛟龙,前锋是镶黄旗梅勒额真戴穆布,率领五十名长甲兵探路,军尾有正黄旗牛录额真阿尔代、毛海和光石三人,领一百人做后哨。 第十日,出科尔沁草原,前锋到达厄尔格勒,这已是西扎鲁特的地界,大军再北行一百里,第十一日,到达昂安驻地。阿巴泰与德格类各领兵马,从左右两翼突袭西扎鲁特的兵马,昂安事先不知道八旗兵临近,仓惶迎战,长枪绞弯刀,铁甲烈马鸣,扎鲁特铁骑不敌八旗兵马,贝勒钟嫩战死阵前,其他蒙古兵四散。 昂安携带三个福晋两个小儿子及二十多个护军,坐牛车向北,往霍林河方向逃窜,牛车在前面跑,骑马的护军用刀枪挑乱车轮压倒的蒿草,掩盖车辙的痕迹。博尔锦、戴穆布与正红旗甲喇额真雅希禅领五十人,沿草迹搜索,追击昂安,寻找一天多,走到霍林河南岸,在河边发现丢弃的空牛车。 博尔锦、雅希禅领三十五人下马,沿河边搜找,戴穆布领十五人骑马站立高处,准备接应。突然,草丛里飞出数支箭矢,一齐射向戴穆布,射向身上的被铠甲挡住,射向脸面的被手中长枪打落。一排箭射完,昂安领二十多个兵卒从深草中站出来,围攻戴穆布等十多人,有人继续向戴穆布射箭,昂安身边的一个侍从,扬手向戴穆布打出一支小飞枪,打中了戴穆布嘴,戴穆布落马而死。 河边搜索的八旗兵,听见弓弦刀枪的声响,立刻包抄上来,与骑马的十多人,杀尽蒙古兵,昂安一同被斩首。阿巴泰率领兵马搜捕各路牧马人口近千,获得牛马五万,全部带回大金。北征大军得胜返回,努尔哈赤拜祭堂子后出迎四十里,在古城的大路上,插八面龙旗,旗下排列战鼓立号角,迎接阿巴泰等凯旋。 当日阴雨,努尔哈赤在营帐内摆宴席,奖赏兵将,戴穆布阵亡,分给他家的牛马财物最多,又提拔戴穆布的弟弟辛泰做牛录额真。所有出徵兵卒,都按军功重赏。宴席上,博尔锦举酒说:“全仗大汗洪福,我军才获大胜。”努尔哈赤对大伙说:“蒙古就像此时的云,云合则下雨,蒙古各部落合,其兵马就强盛;各部分散,犹如云收雨止,不成强势。在他们分散的时候,我国当伺机而取。”阿巴泰对阿玛说:“从都城出兵蒙古,路太远,如果能从渖阳城出兵,就近多了。”努尔哈赤点头贊同,但是没有说话。 第115页 北徵兵马刚从古城回到辽阳新城,钟嫩的儿子桑土送来哀求的书信,写到:“普天共主淑勒汗陛下,臣歷来没有罪,阿玛在世时曾得罪大汗。今大兵下临,臣幸运得以脱身,但福晋和儿女都被俘获,请大汗明察给与豁免。昔日大汗说过:桑土不怯懦的人。臣不敢忘大汗褒奖,恳请垂怜。” 努尔哈赤看了桑土的书信,打算归还他的福晋儿女,阿巴泰和德格类等都不愿意,德格类说:“捕获的人口,是额真士卒们拼死才得到的,岂能因一封信就要回去?”努尔哈赤对贝勒们说:“钟嫩有罪当诛,其子无罪,不该惩罚。今儿以人口财物招抚了桑土,省得日后用兵讨伐,怎么不值得么?”于是给桑土回信说:“你的福晋儿女都在这里,没有受伤,没有生病,你可以来领回去。”不久,桑土来辽阳新城朝拜大汗,努尔哈赤不仅归还了他的家人,而且归还了钟嫩所属的部民和牛马,再赐与金银、盔甲和刀枪等东西,桑土万分感激地返回扎鲁特。作者秋秋号136390654恆纬 四十. 安抚蒙古(下) 昂安钟嫩遭斩杀,北科尔沁的贝勒孔果尔万分恐惧,派人出使大金,请求把自己的女儿西喇黎许嫁给大汗的子侄,两国联姻和好,努尔哈赤准许,把西喇黎嫁给十九岁的阿济格做福晋。1623年夏末,孔果尔令他的儿子贝鲁思克送西喇黎去辽阳新城,因为阿济格还没有领过兵,不能带兵马迎接,努尔哈赤就命杜度、寨桑古率领五个牛录的兵马,出辽阳城六十里,到柳条寨迎接。贝鲁思克将妹妹西喇黎送到,努尔哈赤赏赐给他们貂皮、人参、金银、牛马等财物,设大宴完成婚娶礼仪。 住在大金的额驸莽果尔,与贝鲁思克早就是好朋友,这次贝鲁思克千里迢迢来到大金,莽果尔特别高兴,准备找旧友单喝十大碗。可是,福晋杜济获安不让他去,莽果尔问:“因为啥不许喝酒?”杜济获安说:“你是想看贝鲁思克,还是想看他妹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莽果尔被福晋无中生有地冤枉了,暴怒不已,两人动手,打得唏哩哗啦,叙旧的酒也没有喝上,还倒闹个满脸花。在举城欢庆的时候,两人打架,有人把他俩的事上报到大汗那里。 蒙古送亲队伍走后,努尔哈赤在后堂的八角殿,召集妹妹阿吉革和所有成年的格格训谕:“天任国汗,立法度,惩恶扬善。今儿我国贝勒中,有的削职,有的被斥责,他们有怨恨吗?都是因为败坏法纪,祸乱常理,才依法处治。他们都是有功掌事的贝勒,且不能废法而免罪。何况你等女子,如果乱法纪,岂能徇私废法?男子忘死于外,以身殉国,你们安居家中,若违法制坏基业,岂能饶恕?朕选贤能有功劳的人,把你们嫁过去,难道是为了受制于你们的吗?你等当柔顺敬重额驸,如果再凌辱自己的额驸,恣意骄纵,她的品性就比鬼魅还可恶。” 努尔哈赤又对身边的妹妹阿吉革说:“你平时多以妇道教她们,如有再犯法的,必定论罪处治,你不要阻拦朕。” 训谕完格格们,努尔哈赤再召见蒙古归附的贝勒们,传口谕说:“凡是来我国居住,结婚姻立家业,娶朕家女儿的,不必畏惧格格。朕因你们远来归附,怜恤你们,嫁女成家,岂是让你们受制于女子? 朕曾听说:察哈尔、喀尔喀各贝勒的女儿,下嫁给侍从或大臣的,格格们常欺凌额驸,扰乱国事。如果朕家女儿有像你们那样的人,欺凌自己的额驸,你们不必嘆怨惧怕,也不要施以暴横,定要上告到朕这儿,格格有罪至死的,斩不赦免;罪不至死的,废掉,另选女子做福晋。 倘若格格有不贤惠的,不上奏,过错在你们身上;上奏了而没有处罚,过错在朕。凡是肚里有苦水的,不用避讳,都可以直奏实情。” 蒙古贝勒们听了大汗的口谕,大多感激不已,但也有不信的,虽然没有人说话,从表情上还是能看出来,当着蒙古贝勒们的面,努尔哈赤再传来四大贝勒,对他们四个人说:“喀尔喀贝勒原本自在无拘束,欲求安宁快乐,才归附我国;兀鲁特、科尔沁部贝勒,因蒙古汗残暴,也归附我国,今后把他们等同八和硕贝勒看待。你们四人轮月掌政时,如遇到蒙古贝勒犯了当斩的罪,不要论死,遣送回他的故地就得了。”四大贝勒领命,蒙古贝勒们叩谢大汗恩德。 入冬时节,寒风吹落层层枯叶,一等大臣户尔汉壮年早逝,努尔哈赤亲临灵前,哭泣良久。大福晋阿巴亥问:“大汗这么心疼,咋不早些启用,以致他抑郁离世?”努尔哈赤说:“户尔汉功已极高,恐将来新汗不能驾驭。今儿免去他所有差事,待将来再用时,必定感恩效忠,不想竟然先逝去。”说完,又嘆息不已。户尔汉离去,与安费杨古谢世间隔十一个月。 1624年春节,喀尔喀巴岳特部台吉恩格德尔,领福晋逊戴格格来辽阳新城拜年。逊戴格格是努尔哈赤的侄女,所以恩格德尔是汗家额驸,过春节时来大金献马。恩格德尔见都城繁华,就想留在辽阳新城长住,但是又担心大金的贝勒们刁难他。 努尔哈赤得知恩格德尔打算留下来,很是贊同额驸的想法,为消除恩格德尔的担心,努尔哈赤命贝勒们与恩格德尔焚香盟誓,大汗召来地位较高且成年的贝勒,有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阿巴泰、德格类、寨桑古、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和萨哈廉十三个人,与恩格德尔一同跪在香案下,恆纬站立右侧,宣读誓词说:“皇天眷佑,使恩格德尔远离阿玛兄弟,怀德而来,以大汗为阿玛,以各贝勒为兄弟,弃生长的故乡,视我土如故土。如不念归附抚与恩赐,则苍穹不佑,遭殃眼前。今天作之合,使额驸得以恩抚,上天保佑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阿巴泰、德格类、寨桑古、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萨哈廉以及恩格德尔咸得永年,各安享逸乐。”恩格德尔感激大汗恩泽,发誓矢心无二。 第116页 春节过后,努尔哈赤命代善等贝勒,率兵马到巴岳特恩格德尔的领地,将恩格德尔所属部民、牛羊,全部接到辽阳新城,并且厚赏恩格德尔及他的弟弟莽果尔代。 户尔汉已离世两个月,努尔哈赤刚从悲伤中出来,五弟巴雅喇跟着病故,伤心的痛楚再次袭来,努尔哈赤忧郁地在杨鲁山修建陵园,在安费杨古陵寝南侧安葬巴雅喇。为了祭祀方便,更为了稳定人心,努尔哈赤决定将启运山下景祖、显祖等人的陵寝,也迁到辽阳的杨鲁山。 1624年夏,天命九年四月甲申朔,努尔哈赤命堂弟铎弼、旺善与贝和齐三人,回老城赫图阿拉,迁移景祖显祖的陵寝。铎弼等人来到启运山陵前,供奉牛、羊、猪三牲太牢,燃香粉祭祀,香火燃尽之后,起出景祖和显祖的辛宫,分别放在打着黄罗伞的马车上;再起出汗伯父礼敦灵榇、穆尔哈奇灵榇、舒尔哈奇灵榇以及汗叔叔塔察篇古之子佑尔哈齐的灵榇,分别放在打着红罗伞的马车上;最后起出汗福晋富察氏及褚英的灵榇,放在打着蓝罗伞的马车上。护灵的大队人马缓缓西行,奔向辽阳都城。 铎弼等人临近新城时,努尔哈赤带着所有贝勒大臣,率领两牛录披甲持枪铁骑,出城二十里,到皇华亭迎接。最前面两辆黄罗伞走近,努尔哈赤与所有兵将士卒,一同下马,跪在大路左侧,叩首迎接。待两车走过,努尔哈赤及身后跪迎的人们站起,跟在车后,步行到杨鲁山,将所有辛宫灵榇安置在事先修建好的陵寝里。 关闭寝宫门以后,再供奉牛、羊、猪三牲太牢,燃香粉焚纸钱祭祀。努尔哈赤在景祖、显祖灵前撒酒叩拜说:“我征大明,为玛法、阿玛报仇,已得到辽东、广宁,因此移灵至此,安于斯土。保佑大金,天地垂福。” 大金迁都城,移陵寝,讨伐蒙古,大明的经略孙承宗都没有动一动兵马,但活动在镇江和朝鲜的毛文龙,派出三个游击,领二百余兵逆鸭绿江东进,翻过长白山,袭扰辉发城。毛文龙的兵将虽然被守城的牛录额真苏尔东安击溃,可是努尔哈赤还是感觉到,毛文龙在大金背后是一潜在的祸患,于是决定打击毛文龙。 1624年初秋,努尔哈赤命三贝勒莽古尔泰,率二十个牛录兵马出击旅顺口,这里驻扎着一万明兵,是毛文龙的供给基地,镇江的兵源、需要的粮食军械,都是从旅顺口运去的。再命正白旗梅勒额真楞额礼、镶红旗梅勒额真吴善,领四个牛录,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出击毛文龙。 鸭绿江上游、乌苏里江两岸的高山密林里,分布着东海女真,为防止毛文龙在那里抓壮丁抢财物,又命旺善、车尔格、正黄旗甲喇额真达朱户领兵三个牛录,远征东海瓦尔喀部;命阿拜、塔拜、巴布泰领兵三个牛录,出兵东海北路虎尔哈部;命博尔锦、牛录额真齐扎驽、塞纽克、雅虎哈及穆达尼率兵七个牛录,进军东海南路虎尔哈部和卦尔察部。 各路兵马依次出城,侍卫急慌慌呈上奏报:“一等大臣何和里去世了。”努尔哈赤闻听,悲伤失声,跌坐龙椅上站不起来,涕泪齐出地说:“朕有并肩好友五人,为啥不留下一人送朕啊。”努尔哈赤想起身去何和里府,却无力站起,摆手传令侍卫,叫宫中所有的福晋贝勒,都去送别。何和里比努尔哈赤小两年,六十四岁。何和里离去,与户尔汉谢世间隔八个月。 出兵过江的一路兵马,道路最近。楞额礼、吴善在探马引导下,于后半夜浮水游过鸭绿江,突袭毛文龙大营,明兵惊慌失措,且战且退,八旗兵斩杀敌兵五百,毛文龙领余部逃入朝鲜义州境内。天亮以后,楞额礼等人登上江中种地的岛屿,尽焚岛上明兵的粮草,然后率兵返回。年末,莽古尔泰等各路兵马,都得胜回到辽阳新城。 远征的兵马回来齐了,又到新年,努尔哈赤除了奖赏有战功的将士,再摆下一桌最丰盛又最特殊的宴席,奖赏的不是功臣,而是六个曾经与努尔哈赤为敌的老人。作者秋秋号136390654恆纬 四十一. 迁都渖阳再征明(上) 1625年乙丑新春第一天,早起,代善、阿敏等十多个各贝勒,头一拨来到汗宫,给大汗拜年,努尔哈赤对大傢伙儿说:“今天朕不和你们吃饭,朕要宴请几个老人。”皇太极听了,担心阿玛在新年的时候,想念安费杨古、何和里等老大臣,就想岔开大汗的意思,说:“我国哪里还有能承受阿玛宴请大臣,阿玛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努尔哈赤说:“今儿个朕要请的,是两个老头儿,全宗室里,就他俩年岁比朕大,他们是朕的兄长拜珠户和祜星阿,另加上四个老太太,有阿巴亥的额娘,孟古的姐和俩嫂子。”代善有点不乐意地问:“阿玛咋请这几个,他们有啥功劳?”努尔哈赤说:“他们哪有功劳?拜珠户和祜星阿,在昔日朕起兵报仇时,阻挠朕,给朕添事儿,没做过有裨益的活计。阿巴亥的额娘帮着乌拉贝勒满太和布占泰,没少给朕找麻烦。孟古的姐是叶赫贝勒常住的福晋,俩嫂子是布塞、金台石的福晋,她们过去都恨朕,从没给过我国一点好处,但是,他们又都是长者,朕不忍废敬长的礼数。”贝勒们再没有话说。 正午,六个老人都请到汗宫,大汗的俩兄长进到屋里,上北炕,面向东坐在热乎乎的炕头;四个老太太上南炕,也是面向东坐在炕头。六人向大汗行家人礼,恭贺新年,大汗向他们行大礼请安,努尔哈赤行完礼,坐到北炕炕梢的毡垫上,三个福晋再进屋,给老人们拜年,三个福晋是阿巴亥、阿吉根和德音泽。三福晋一同行了家人礼,坐到南炕的炕梢。跟着侍卫、侍女们进来,在炕头、炕梢共放上四张炕桌,端上来八碟八碗,烧红了碳的紫铜火锅。涮锅子用的肉,有四样地上跑的,四样天上飞的,四样跑的是熊瞎子、老虎、狍子和梅花鹿;四样飞的是山鸽子、飞龙鸟、野鸡和沙鸡,都是从赫图阿拉、界凡城一带围猎,打回来的山货。 第117页 努尔哈赤跪起身子把酒樽斟满,然后由侍卫端到俩兄长的炕桌上,请俩人饮用,福晋们也命侍女,持酒壶给俩老头斟酒劝饮。 酒席用过,努尔哈赤亲自送他们出门,再赠予貂皮的披肩和马甲。 在军民同庆新年时,努尔哈赤又给科尔沁各个贝勒送去礼物。西科尔沁台吉欧巴马上派来使臣回谢,北科尔沁贝勒赛桑命台吉吴克善,将十三岁的布木布泰格格,送到辽阳新城,嫁给皇太极,以表达科尔沁与大金永结盟好。 新年过后,大汗召集各个贝勒大臣,提出一个新想法。人到的差不多了,努尔哈赤说:“朕打算迁都到渖阳城。”大家一听,都愣住了,代善先反对说:“新城才建好,宫室建了,兵卒的家还没有建完,咋又要搬走呢?”努尔哈赤说:“住在辽阳三年多,出入不是很方便,相比之下,才知道渖阳是形胜之地。从渖阳向西征大明,由都尔鼻过辽河,路直,比从辽阳走要近一些;向北出征蒙古,两三天就到;向南出兵朝鲜,过清河就快到了,住渖阳有很大的便利。” 大汗说完,阿巴泰、德格类、岳托、旺善等人都贊同,他们出征过南北两路,都觉得辽阳的路远,又因新城里房舍还没有盖上,石料、木料都不够用,搬家更好。出征过蒙古的博尔锦却不贊同迁都,走到前面说:“请大汗斟酌,甲子年是荒年,收成少,今年如果再迁都,征差役,恐怕要让我国百姓受苦了,不如等今年乙丑年丰收了再说。” 努尔哈赤坚持说:“渖阳城池坚固,城墙完好,稍加修整就行。城中房舍也够用,不必动土木、兴大役。在浑河上游的界凡,或是在苏克苏浒河上游的赫图阿拉,伐树木推到河里,顺流就能漂到渖阳,用来修建房舍、宫殿,当柴禾烧火,随便用都用不完。况且渖阳北临山,兽多可围猎;南临河,水中鱼虾蚌蟹,扑捉不尽。朕早就筹划成熟了,你们怎么不远想一点?” 萨哈廉听说能打猎了,万分高兴,心想:我家的海东青都要不会飞了,大黑狗也跑不快了,再不进山围猎,酒也要放干了。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小声说:“搬家好,搬家好,快搬快搬。”反对的人再没有说出理由,努尔哈赤宣布:“大伙儿收拾一下,二十天后启程。” 1625年春末,天命十年三月庚午日,努尔哈赤率领护卫恆纬的十个牛录,先行出发,傍晚在十里河的虎皮驿扎营,次日中午进入渖阳城。努尔哈赤进城后,在南城门内住下,辽阳新城中各旗人马,陆续搬迁到渖阳城内。 渖阳城小,在城外打鼓吹号,全城都能听见,努尔哈赤命博尔锦在四个城门外,设立一个硬木云板、一个大铜锣和一面大鼓,用于夜间来探马报信的信号。如果来的是紧急军情,就敲云板;要是有降户降兵逃跑,敲锣;传送捷报,擂鼓。再令护卫恆纬率人回萨尔浒伐树,筹建渖阳的宫殿,先造大政殿,殿前设十座固山额真亭,头两座是左、右翼固山的,但是费英东和额亦都相继故去后,还没有人接任这两个职位。再往下是八旗固山额真的八个亭子。 逃入朝鲜境内的毛文龙,也得到大金迁都的消息,他虽然遭受多次打击,但是并没有被消灭,反而因总有动静,晋升为平辽总兵。这次毛文龙又亲率三百兵将,潜入到海州城西南,准备夜袭大石桥以北的耀州城。耀州城是大金重地,海边晒出的盐,都集中储存在这里。 夜深了,毛文龙领兵向耀州城方向摸索,派出二十人在前面探路,走到官屯寨时,打头的探子翻墙跳进一个大院子里,要看看有没有八旗兵。这是正黄旗长甲兵青佳努的庭院,第一个人跳进来,第二个还在墙头上,院子里狗就狂叫起来,青佳努听见,忙取盔甲往身上披挂,青佳努的妇人不等丈夫,从桌子上抓起刀,冲出屋外,见一人正在打狗,上去一刀,砍倒那个人,墙头还有人,又是一刀,墙上人跌落墙外。手上挥着刀,脚不停步,冲出院门外,见外边还有十好几个,上前就砍。 邻居纳戴的妇人、萨格齐的妇人,也从各家的院子里冲出来,三个女人一口气打跑了十多个明兵。青佳努走出房门时,明兵已经消失在黑夜里了,青佳努只好拔出两只响箭,射向天空。不多时,耀州城的杨古利领一牛录人马赶到,往前搜索很远,没有发现敌兵的踪影。 耀州附近有明兵活动,军情马上报到渖阳城。努尔哈赤赏赐给三个女人金银布帛等财物,又加封青佳努的妇人为一等闲散备御,加封纳戴的妇人、萨格齐的妇人为二等闲散备御,就是无差事不带兵的牛录额真。 这时耀州的城墙很矮,努尔哈赤命四个牛录额真土穆布禄、阿尔代、毛海和光石率兵去加高城墙。因为天气热,石料、木料又不够,所以城墙修得很慢,努尔哈赤再命皇太极领一个牛录的人马,去耀州城慰劳修城的兵将,协助修建。 耀州城内的一个秀才叫刘伯强,看见皇太极仅带三百人来,就逃走,到宁远城,刚好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在宁远巡视,刘伯强向总兵报告说:“大金四王子在耀州,身边士卒不足三百人,大帅若出兵,耀州百姓就能捉住四王子,接应大军。” 马世龙任总兵三年来,还没有打过一仗,朝廷中早有谏官上奏“空耗粮饷”,现在见有这个机会,想立一大功,于是,传令宁远前锋营总兵鲁之甲、参将李承先,率领四百骑兵、八百火枪兵,出三岔河,袭击耀州,自己调四万山海关兵马做后队接应;再派人出使察哈尔,邀林丹汗一道出战,林丹汗答应草枯前出兵。宁远前锋营鲁之甲领命发兵三岔河。 第118页 明兵一出宁远,大金探马就把消息送到了渖阳,当明兵在辽河口的娘娘宫渡口过河时,已经明显看出敌兵针对的是耀州城,娘娘宫到耀州城只有五十里,离辽阳、渖阳就远多了。皇太极在耀州慰劳完修城的兵将,已经离开,守城的杨古利准备在城下伏击来犯的明兵。 鲁之甲的兵马在娘娘宫用小船过河,三日渡完,过河后人马不能站立,因为滩涂是泥泞的沼泽地,一脚踩下,人腿陷很深,马腿几乎全部陷入泥水里。明兵分出人割芦苇扎捆,铺在沼泽地上,从河边铺出老远,像一道芦苇桥,人和马顺着这个“桥”,走向内陆。 明兵登陆后,并没有来攻城,而是隐蔽在深草处。杨古利得到这样的消息,对土穆布禄等人说:“明兵白天隐藏,可能是等后队,也可能要黑天偷袭。我们分兵埋伏在城外,城内只留一个牛录。如果明兵趁黑到城下,守城的人点火为号,城外埋伏的两面夹击。”计策定下,由土穆布禄守城,杨古利、阿尔代、毛海和光石四人领兵埋伏城外。 后半夜,明兵果然来偷袭,前队是四百骑兵,后队是八百火枪兵。耀州城墙只有一人高,土穆布禄领兵蹲在墙里侧,明兵走到墙下时,土穆布禄才点燃火把,站起身对着明兵哈哈大笑,墙内的八旗兵都点燃火把站起来,一齐将火把扔出墙外,扔到明兵的马蹄下,地面上事先已经铺了一层干草,火把飞出去,烟火立刻腾起,明兵马队一乱,两侧喊杀声骤起,明兵败绩。鲁之甲、李承先战死,士卒阵亡过半。马世龙率四万兵马已近三岔河,得报大金有防备,前锋营溃败,不敢再过河,全军后退,未济之旅一奔数百里。 大金获胜,缴获没伤可用的战马七百匹,铠甲器械无数。 大明出兵失利时,朝廷上正纷争不断,天启再不爱听东林党议论朝政,点头同意魏忠贤驱逐东林党人,顷刻间,御前一品的大员,朝是堂上臣,暮为阶下囚。御史左光斗下狱东厂,受炮烙刑,面额焦烂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尽脱,席地倚墙死去;御史杨涟处以水牢泡刑,两腿上的肉,泡得白如纸,块块脱落掉入水底。没一个东林党人逃脱宦官的酷刑。 孙承宗不巴结宦官,亲近东林党,令魏忠贤记恨,此时再遭遇前线失利,三年不曾用兵,一战又一败涂地,魏忠贤在皇帝耳边扇风,天启不满意于封疆大吏,孙承宗被迫引咎辞职,魏忠贤的干儿子高第出任辽东经略。作者秋秋号136390654恆纬 四十一. 迁都渖阳再征明(下) 明兵换将,大金派出大批探马,监视锦州、宁远一带的动静。深秋时节,树叶红草籽黄,山中百兽上膘,百鸟肉肥,努尔哈赤亲率四万人马,架着鹰唤着犬,放马驰骋,进山围猎。放山不过四五日,就打到够全城人食用几天的猎物。正准备收兵时,侍卫带上来五个西科尔沁台吉奥巴的使者,叩见努尔哈赤,禀报说:“察哈尔联合巴林,已出兵到西科尔沁,请大汗速派援兵。” 听到求救,努尔哈赤马上传令各路围山兵将:“停止围猎,立即进兵西科尔沁。”四万大军,八旗并列北进,行军到开原城北的镇北关时,许多马匹因射猎多日,已经疲乏跑不动了,难以行进,于是,努尔哈赤挑选出五千精骑,命莽古尔泰、皇太极、阿巴泰、济尔哈朗、阿济格、硕托及萨哈廉七人统领,继续北进救援奥巴,大汗自己率余下人马返回渖阳城。 五千人马星夜兼程,兵到农安塔时,林丹汗的人马已经围困奥巴数日,还没有打下来,奥巴也是人死马倒无数,即将崩溃。这时,八旗人马铺天盖地冲到,林丹汗不敢应战,连夜仓惶逃走,丢弃的骆驼、马匹、帐篷及刀枪器械,满地都是。台吉奥巴感激大金及时救援,对莽古尔泰等贝勒说:“等明年草绿后,亲自到大金拜谢大汗。”莽古尔泰等贝勒率兵返回。 辽东新经略高第上任已经三个月,辽西的军务大不如从前。努尔哈赤决定趁机剪灭山海关外的明兵。1626年初春,努尔哈赤亲率十个牛录的护卫兵马,走十方寺,过辽河,到广宁城及医巫闾山一带打猎,探查明兵的守备情况。回渖阳城后,传令各牛录预备楯车、云梯和爬犁,兵卒带上肉干、蜂蜜、炒米等干粮,集合全部兵马以及放牧的阿哈,共十三万人,出兵辽河以西的城池。 大金出兵,高第惊恐不知所措,慌忙与总兵杨麒等人商议对策,座中有军师说:“辽左发难八年来,易换经略数人,袁应泰战死城头;薛国用代任日短,免职;熊廷弼传首九边;孙承宗也兵败罢官;唯有王在晋全身而退。前几位都与大金争锋,下场相同;王在晋避其锋,安于事,才是上上策。大人不如学王在晋。”高第问:“咱们也退守山海关?”所有人都贊同说:“集合兵马,握成拳头守天险,最好,请大人定夺。”高第没有自己主意,听大家的,金皮大令发出:“辽西九城四十五堡人马,全部回兵山海关里。” 关外撤兵,愁坏了宁远城的袁崇焕,看着一路路撤走兵马和百姓,袁崇焕想:如果不撤,违抗军令,死罪;如果撤,当初在朝堂上说出的话,一件也没有兑现,往轻了说也是欺君,死罪,熊廷弼就是明摆的例子。进退两难,举棋不定数日,关外兵马已经不多了,袁崇焕下定决心:与其被定罪斩首,不如战死阵前,做个忠臣。 第119页 主意拿定,召集城中的总兵满桂、参将祖大寿等将官说::“本官身为宁远道,当与宁远城共存亡。你们可以撤走,本道定不进山海关,本道定横在孤城门外,以肉身挡敌兵。”满桂、祖大寿被道台大人的忠义感动,愿率领一万七千将士,死守不撤。 为安稳守将的心,袁崇焕暗中派人将满桂、祖大寿等将领的家眷送入关内,也把自己的两个小妾,各有一个幼子,託付给老管家,带回关内。临走,告诉两个小妾说:“从此隐姓埋名,让两个儿子改姓方,回老家,藏身田园,永不出世,除非……”小妾问:“除非什么?老爷。”袁崇焕扬扬手,让他们走,说:“没有除非。”祖大寿劝袁崇焕说:“让大人的令堂和妻妾都回关内吧。”袁崇焕坚决地说道:“不。” 守城不撤既定,袁崇焕再命军卒,将城外商户、农夫,所有人等,尽数收入城中。城外庭院房舍,尽数放火烧光,然后推倒残墙败壁,铲为平地。之后关闭城门,用车轮大的石块,堆满城门洞,塞住城门,再不开启。再严令偏将领兵搜查潜伏的探子,抓到立斩,不得漏掉一个,漏一个,搜查的偏将论斩。偏将恐惧,问参将大人说:“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奸细?”参将回答:“凡是在城里没有家的,一律以奸细论处。”偏将叩谢说:“明白。”转身沿街稽查,几个时辰捉拿商旅数百人,缴获银子一万两,沖入军饷。 整个宁远城内,厉兵秣马,重申十八斩军纪,准备血战。 八旗兵马星夜西进,走东昌堡,踏过封冻的辽河,兵临西平堡时,抓获明兵的探子,审问后知道,右屯卫还有一千人,是参将周守廉统领;大凌河有兵五百人;锦州城内,游击萧升领兵三千人,其他城池各有兵马,数目不清,都在准备撤走。 八旗兵马急速行进,到达的城池中,明兵、百姓都已走净,看不见一人。九天横过七座空城,分别是右屯卫、锦州城、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和塔山。出兵第十天,到达宁远城,这是唯一的有守卫兵马的城池。努尔哈赤率大军越过宁远城五里,扎下大营,截断通往山海关的大路。将抓获的明兵探子送到宁远城下,让他去给袁崇焕送信,努尔哈赤在信中写到:“大金以二十万兵攻此城,攻破是必然的。城内的官员若能降,即重赏且恩养。” 城上放下来绳子,把送信人拉上去。不多时,城墙上投下书信,护卫取回,交给大汗,袁崇焕的回信是:“汗王为什么进兵?锦、宁二城,是你国得到后,又放弃的地方,以你们放弃的地方,我修治后居住,宁可守其地,以死相拒,怎么能投降呢?且汗王称来兵二十万,不实,大约是十三万,我已经不以为来的少了。” 次日,八旗兵推楯车,架云梯攻城,袁崇焕命人燃放火炮射击,一声震响,烟火迸发,火光里,数骑并倒。八旗兵四面攻城,西城墙上火力最小,只有两门大炮,努尔哈赤命在西门主攻,用铁皮盖的楯车,运送身穿两层铠甲的兵卒,楯车推到城下,顶在城墙上,兵卒蹲在楯车用锹镐挖城墙,火炮打不着城跟。 半日的工夫,城墙已被挖出七个洞,大小不一,挖墙的兵卒已经能藏在洞里,滚木礌石、箭矢都打不到了,墙体即将倒塌。这时,城墙上探出十多个炕行柜,一半担在墙里,一半悬出墙外,柜门朝下,突然,从里面各坠出一个人,腰系铁链子,有的抱着燃烧的棉被卷,有人手提蘸油带火的干草,下坠到城墙半腰,把火扔进洞里,挖墙的八旗兵都被烧死。楯车里八旗兵一齐箭射投火的明兵,有的明兵,手中燃烧的柴火还没有扔出去,就已中箭,柴火也被箭矢钉在身上,火烧自身。大多数明兵,被拽回去时,浑身上下早插满箭矢,命绝半空。 天色晚,两军停战。第三天,八旗兵刚推出楯车,准备接着挖墙,城墙上的炮先打过来。宁远城上的火炮,比渖阳城、辽阳城的,打得都远,有一炮打到正黄旗的一座营帐里,帐中的雅尔哈齐中炮,昏迷倒地,满身流血,染红地面一大片。军中医士忙来救治,将气息微弱的雅尔哈齐,放进刚剥开的白骆驼皮里,然而,雅尔哈齐最终没有醒过来。 努尔哈赤得报四弟死于炮火,万分伤心,下令停止攻城,后退十里扎营,将雅尔哈齐的遗体用红布包裹,四大贝勒和雅尔哈齐的儿子们一道抬起,哭着送往后营。代善回来后,要率双层铁甲兵继续攻城,努尔哈赤阻止说:“不出兵了。”代善说:“咋不打了?如果不是天太冷,冻实了土,城墙早就踏了,今儿再挖半个时辰,准能挖倒。”其他贝勒都急着要打头出兵,努尔哈赤缓缓地说:“损失了兵力,虽然取下城池,又有何益?仅这两天,就折损甲喇两人、牛录两人、兵卒五百。不能再战了,都回营休整吧。” 皇太极走近说:“阿玛别为四叔的事太伤心了。”努尔哈赤说:“朕的四个弟弟,有三个征战阵前,刀剑伤挂满脸,但都是终老在家里。四弟从不临于阵中,不曾使过一枪一剑,却亡于炮火,难道是朕有过失吗?”不待别人再说话,努尔哈赤先起身走出大帐。 这时,探马进帐向代善禀报:“宁远城南十六里外的菊花岛上,有烟升起,远看有数千明兵驻扎。”代善与各贝勒合计说:“现在天气大冷,海水封冻,请阿玛出兵先打下菊花岛吧。”皇太极说:“阿玛太伤心了,别再打扰。大哥本月掌政,就做主出兵得了。”代善犹豫不定,没有主意,阿敏、岳托等人贊同皇太极的说法,请代善下令。代善听大家都这么说,于是下令:“正红旗甲喇额真吴纳格率领三个牛录长甲兵,以及蒙古额驸布彦代等一百铁骑,做前锋,出兵菊花岛。阿敏率本旗兵马做后队助战。” 第120页 吴纳格领命出兵,八百多铁骑马踏坚冰,横扫海岛,一口气消灭七千护粮明兵,岛上防守的参将姚抚民、胡一宁、金观、游击季善、吴玉、张国清全部战死,烧毁冻在海面上的船只两千艘,烧掉和房屋一样高的粮囤子一千多个。没用阿敏出兵,吴纳格已经得胜回来了。 菊花岛大胜并没有舒缓大汗的心情,拒绝贝勒们再战宁远城的要求,只在宁远城外驻扎一日,不怿而归,返回渖阳城。 回到都城后,努尔哈赤依然终日忧郁,皇太极担心不已,上奏说:“阿玛,我国在宁远失利后,蒙古贝勒有投向大明的,巴林部带头与我国为敌,请阿玛派兵讨伐。”努尔哈赤同意,在皇太极的劝说下,努尔哈赤决定亲率大军出兵巴林部。作者秋秋号136390654恆纬 四十二. 天命十一年(上) 努尔哈赤回兵渖阳后,即忧虑政事,又伤心四弟故去,终日烦闷。此时喀尔喀巴林部再生事端,派兵潜入到广宁以北,暗杀大金哨堡的斥堠军,首级献与大明,以此求得重赏。皇太极请大汗亲自出兵巴林,努尔哈赤同意出征。 1626年初夏,努尔哈赤率两万大军出征,八旗并进,走十方寺,渡辽河扎营。皇太极上奏要做前军探路,努尔哈赤命他与阿敏、阿济格和硕托四人,率五千精锐长甲兵先行。前部八旗兵向北星夜兼驰,在通辽渡过西辽河,再拨马头向左进兵,行军五日,抵达巴林部囊奴克的寨子,囊奴克是巴林贝勒叶黑的小儿子,在部落里势力最大。 五千八旗兵一拥而上,沖向寨子,囊奴克已有防备,率一千多人马奔出寨门迎战,两军箭矢对射,刀枪相接,马颈相撞,囊奴克的兵少且进退混乱,不是八旗兵对手,没过几个回合,一半死伤落马,一半逃窜没有踪影。人高马大的囊奴克,持刀挡住阿敏问道:“巴林是与大金盟誓的部落,为啥突然攻杀?”阿敏怒声说:“你们背盟投靠大明,先劫杀我国兵卒,还有话要说吗?”囊奴克高声喊:“你国可能是误会了,你等着,我回去问一问。”说完,拨马走进寨子里。 皇太极追杀着逃窜的敌兵,冲到寨门前,见阿敏静坐马背不动,一问是在等囊奴克回话,皇太极说:“这肯定是缓兵之计,囊奴克已经跑了,二哥你进寨子,我绕过寨子去堵截。”阿敏打马进寨门,皇太极领几个护军绕寨而走。 寨子的一个旁门外,青草被踏倒一熘,是刚走过的痕迹,皇太极等人顺着马蹄印追赶,没跑出几步,果然看见囊奴克带着家眷疾走。八旗护军冲上去捉拿,囊奴克身高力大,挥舞弯刀,一连将两三个护军打落马下,正在无人抵挡之时,一支利箭闪过,囊奴克应声跌落马下,箭矢射穿喉颈。人们顺弓弦声望去,见手持硬弓的正是皇太极。 囊奴克的三个随从见主人死去,暴叫着举刀调转马头,向皇太极冲来,皇太极身后的护军希尔根急忙扬鞭向前沖,可是座下马力疲乏,一较劲,希尔根的马匹竟然后腿跪地,不能奔跑了,正紧急时,一匹没有人骑的马在眼前跑过,希尔根来了急劲,一手提刀,一手扬着马鞭,单脚踩自己的马鞍子,一步跳到前面奔跑的马背上,两腿夹紧,右脚根踢马肚子,斜冲到皇太极前面,摆刀杀散了囊奴克的三个随从。远处的八旗兵赶过来,收服寨子内外兵民。 过两日,后继大军全部到达,努尔哈赤命代善、阿敏、皇太极和济尔哈朗领一万兵马,沿着西拉木伦河北岸,收取巴林部各寨子逃败的人口畜牧,有不少兵卒的马匹不能在远行了,没有走出多久,都返回囊奴克的寨子休整。努尔哈赤再选出马力足用的两千人,由莽古尔泰统领,看着前面兵马的蹄印跟进。 莽古尔泰领兵走到河边时,找不到路印了,干脆浮水渡过了西拉木伦河,在南岸发现许多无人放牧马群牛群,白天河边吃草,夜晚草丛里睡觉。莽古尔泰将发现的牛马圈一起赶过河,差不多有三万头。加上代善收取到的牲畜,共有五万六千五百头,努尔哈赤将它们均分给八旗,各旗额真再以战功分配给兵卒。 巴林部的塔布囊拉班和他的弟弟得尔格尔,原是古尔布希的属下,这次八旗兵没有出战他们的驻地,但是两人得知八旗兵路过,主动领一百多部民归附大金。努尔哈赤召见两兄弟,厚赏他们牛马、金银、布匹等财物,将部民编入牛录,带回大金。 得胜人马回兵渖阳,缓慢行军多日,前部的贝勒们大多进入城里,努尔哈赤才到城下,这时天色很晚了,于是,大汗统领的人马扎营城外,准备明日天亮时再进城。 半夜时,城南门外的报警云板突然响起,只有探马奏报军情时才敲云板。努尔哈赤闻警急忙起身进城,仅带八名侍卫,打马奔到城门口,探马已经进城了,努尔哈赤也领侍卫进城。城内贝勒们已接到探马的报告,正率少许人马向城门外走,最前面的阿敏先遇上大汗,在马上行礼奏报说:“毛文龙侵袭鞍山驿站,我等去救鞍山。”努尔哈赤令各贝勒速行。 一直潜伏朝鲜的毛文龙,知道宁远挡住大金铁骑,很是嫉妒,这次探听到八旗兵出征巴林部,所以急忙过鸭绿江,打算偷袭鞍山、辽阳,捞点功劳。守卫鞍山驿站的是巴布泰,仅有一个牛录的兵马,毛文龙发兵两千人到达鞍山,巴布泰立即向辽阳、渖阳派出快骑报警,驻守辽阳的阿拜有两个牛录的兵马。 第121页 阿拜得到军情,马上率全部兵卒飞驰鞍山,抵达驿站时,明兵正围攻巴布泰,阿拜从明兵身后发起攻击,毛文龙前后受敌,攻势崩溃,领兵逃走,巴布泰、阿拜两军合击,斩杀明兵一千人,活捉明兵游击李良美。 渖阳城出兵的几个贝勒,各领不足一个牛录的兵马,脚力最快的是莽古尔泰统领的牛录,刚出灯塔不久,遇上巴布泰派回的信使,得知入侵明兵败逃,狂奔半宿的贝勒们都拨马往回走。 败退的毛文龙不肯罢休,再走本溪清河,过章党,进军四百多里,兵临萨尔浒城,要在这里翻本。黄昏时分,到南城门,城上兵卒不多,但是城上滚木礌石极多,箭矢如雨,明兵远路而来,没有在城下占到便宜。毛文龙传令退三里扎营,准备休息一夜,明日在攻城。 南山伐树的梅勒额真巴马礼看见明兵攻城,率领一百多伐木的兵卒冲下山,杀入正后退的明兵中,还没有来得及扎营的毛文龙大惊,不知山中有多少埋伏,仓惶撤兵,巴马礼杀敌二百多。 毛文龙不敢再偷袭其他的城池,带领不足一千人的残兵,连夜向鸭绿江方向逃窜。 大金大明暂时休兵,科尔沁派人送信:奥巴要来大金拜见大汗。因为奥巴部是蒙古的大部,能到大金朝觐,努尔哈赤很高兴,命莽古尔泰和皇太极等贝勒领兵远迎。出迎的人马向北行进三日,走到开原以南的中固城时,与奥巴相遇,因是故人见面,分外亲热,行抱见礼。莽古尔泰杀牛设酒,与奥巴同席宴饮。 第四日,走到铁岭以南的凡河,奥巴再杀牛羊,宴请大金的贝勒。将近渖阳城时,努尔哈赤先拜堂子祭天地神祇,然后亲率各贝勒大臣,出城十里,设御帐,等待奥巴到来。作者秋秋号136390654恆纬 四十二. 天命十一年(下--最后章节) 不到一个时辰,就望见奥巴一行人马了。努尔哈赤在大帐中就坐,贝勒大臣们站立左右,帐门两旁高挑。不多时,奥巴在帐外下马,带着他的俩儿子贺尔禾代与拜思噶尔在门外稽首行礼。侍卫请奥巴等人进帐,奥巴进门后,再跪拜,努尔哈赤起身回礼。跟着是贺尔禾代与拜思噶尔以及随同的人跪拜努尔哈赤。参拜大汗之后,奥巴等再向两旁的代善、阿敏、济尔哈朗、杜度、杨古利等贝勒大臣请安,各贝勒大臣们回礼问安。 奥巴坐在努尔哈赤身侧,献上一条紫色羊绒织成的毯子,一峰特别高大的骆驼和一匹纯白色宝马。奥巴脸露愧色地说:“我等所有之物,被察哈尔、喀尔喀侵我时,悉数掠去,没有啥东西进献了。”努尔哈赤安慰奥巴说:“他们两部原本因贪图财物才来抢掠你的,不必说了。今儿个你我安康无恙,得以会聚,就该满足了。”说完传令摆宴席,为奥巴接风。 当侍卫、侍女们放桌子端盆碗时,努尔哈赤赏赐给奥巴三匹带整块软木雕成鞍子的宝马、三件苏杭丝绸编织的披领和三顶金片镂花镶嵌东珠的帽子。东西放到眼前,欧巴马上面含惊喜,笑问努尔哈赤说:“今天大汗所赏的东西,明天是不是还得要回去?我太高兴了,不敢相信是真给。”努尔哈赤也笑着说:“这不过是微细之物,哪儿能那么做呢?以后给你的或随意赏赐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东西,你要是看到哪个贝勒的衣服或家中的物品好,朕都会给你买下来,他们不会吝惜的。”奥巴忙谢大汗的恩情。 酒席用过,奥巴随大汗住进渖阳城。努尔哈赤每日以最盛情的礼数招待奥巴一行,每日赏赐的财物都是极多。奥巴让人问莽古尔泰和皇太极说:“大汗曾答应许给我一位格格,如果真是,我这次想娶走。”皇太极将奥巴的话转告大汗,努尔哈赤说:“没有过这个话啊。”皇太极说:“奥巴既然问了,也不宜驳他的面子。”努尔哈赤想一会儿说:“与奥巴联姻是好事,但宗室里没有成年的格格了。” 努尔哈赤又想了许久,最后对皇太极说:“图伦有个十二岁的女儿肫哲,是最大的格格了,只有把她许给奥巴了。”图伦是舒尔哈齐的四子、大汗的四侄,肫哲格格是努尔哈赤的侄孙女。在渖阳城,努尔哈赤为奥巴筹办了恢宏盛大的婚礼。 奥巴成为大金额驸后,两国变为姻亲之国,婚礼结束时,奥巴愿与大金盟誓告天。努尔哈赤于浑河北岸杀白马黑牛,在祭祀台上放置肉、骨、血、土、酒,点燃香粉,大汗先祭告天地,读誓词说: “我以公直处世,被明、察哈尔及喀尔喀凌辱,乃昭告于天,上天保佑我。又察哈尔及喀尔喀侵掠奥巴,天亦保佑奥巴。奥巴怨恨两部,来我国谋事,如能体天意,绝欺诈,上天必定眷佑。不然,天降灾难于我两人。如克守盟好,天亦永为眷顾。” 奥巴跟后祭告天地,读誓词说: “天生奥巴,承前代帝王疆土,与淑勒汗会盟,昭告天地。我以公忠之心,向察哈尔、喀尔喀,自萨克图汗以来,我科尔沁无细微过错,欲求安好而不可得,杀伐我,侵掠我,没有终止,欲将科尔沁贝勒剪除无遗。我子**台吉无故被杀,介赛屠掠在先,林丹汗、囊奴克抢夺于后,我欲相安无事,而他们不许,将无辜之人,恣意杀掠。今蒙天眷佑,再依赖淑勒汗助我,幸而获免于难。我不敢忘,故来会盟。若渝盟负恩,与察哈尔、喀尔喀合谋,则天降灾难于我;若践盟不忘淑勒汗恩德,则受天眷佑。” 第122页 誓词读完,努尔哈赤与奥巴向天行三跪九叩之礼,将誓词书在香炉前焚烧告天。盟誓完毕,努尔哈赤对奥巴及各贝勒大臣说:“做恶必遭天谴,行善而蒙天佑,国的盛衰都是天意。察哈尔大兵征科尔沁,而奥巴能获免于难,此为上天保佑。今儿朕仰承天意,赐以名号,因为当敌兵临境时,其兄弟部属尽数逃遁,唯独奥巴奋力拒战,所以给奥巴上赐号为:土谢图汗。给奥巴的儿子贺尔禾代上赐号为:青卓礼克图。” 奥巴与儿子一同叩谢大汗加封赐号。土谢图汗奥巴在渖阳住了整个夏季,初秋时,奥巴将回草原,努尔哈赤再赏赐铠甲、弯刀、弓箭、金银及布帛等财物。奥巴启程,将肫哲格格留在大金,待年长一些时再来迎接,努尔哈赤亲率贝勒大臣送行。 初秋渖阳城北的原野,漫山红林,飘叶如蝶,送行的兵将边走边射猎路边的飞禽走兽,人人奋进,不肯落后。然而大汗却信马由缰,不愿追逐猎物,再不像当年,五大臣在世时那样,与人争一长短。山风吹过,大汗倍觉寒意,身子也觉得沉重起来。勉强走到蒲河南岗,努尔哈赤命代善和阿敏,要将客人送过铁岭,自己与奥巴话别之后,领八名侍卫,先回渖阳城了。 奥巴送走后,各旗人马回城,努尔哈赤传唤八和硕贝勒来听口谕,八个子侄到齐,努尔哈赤对他们说: “昔日我国宁古塔贝勒及懂鄂部、哈达、叶赫、乌拉、辉发和蒙古各国,都贪财货,轻忠直,兄弟间争夺财货,相互戕害,以致败亡,这些事不用朕说,你等都是亲眼所见,早已熟知的。鑑于此,朕令今后所俘获的衣食财货之类,必是八旗均分,任何人不可私取;获取的部民,也是八旗均分。若是一旗单独获取到的财物,不可藏匿,必拿出来均分。你等切记朕的训示,切不可见利忘义,走上贪邪的不归路。” 八个贝勒听完训示,各自回府,未过半日,大汗再急着召见八贝勒,还是有口谕下达。刚离开不长时间的八个人,再回到大汗面前,努尔哈赤再对他们说: “你们八贝勒,见到有大臣犯错,一个贝勒指责他时,其他贝勒要同时指责,这样有错的人才能知道自己错了,才能接受指责。如果仅一个贝勒说话,其他贝勒不吱声,犯错的人会以为这个贝勒看不上自己,因而巧饰是非,争辩不已,这样就不利于掌政办差了。” 大汗在几日里给各贝勒大臣们连发数道口谕,时日已近中秋,天气更增冷意,努尔哈赤身感不适,令阿敏、博尔锦率十个牛录的护卫随行,到本溪的清河洗温泉,然而数日后,身子却逾发沉重了,再令阿敏烧纸送撞格,送完撞格,努尔哈赤感觉身体大有起色,于是启程回渖阳城,乘船顺太子河而下,并传大福晋来见,转入浑河时,大福晋到来,船行到渖阳城西南四十里的爱鸡堡,大汗驾崩,时间是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一日。 大汗是高寿之人,享年六十八岁,宗室里,寿数高于大汗的,没有一两人。大汗的挚友五位一等大臣,年龄没有长于大汗的,而尽先于数年前离去,未有能送大汗之人。 大汗一生,业绩无数,功垂天地。 大汗辞世,代善等和硕贝勒推举皇太极为新汗。 皇太极即位,在渖阳城东二十里的天柱山营建福陵。崇德元年四月丙戌,上尊谥号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 10月12日抚顺 结束语 刚提笔开写这个小说的时候,觉得时日漫长,不知何时写完,转瞬两载多,在书友们的慷慨吶喊里走过来,现在终于完成了。首先感谢起点网,给与发布的平台,如海纳江河不拒小溪。最感谢几位书友长久的支持,“一闲居士”最先送票,并关注至今;“暗夜”、“短线狙击手”、“冰寒”、“杨惜夏”、“点滴小说”、“强袭的雨”、“疾风之日”“猪猪”、“英雄”等人多次写书评;“怡涵”给出高评;“最强机师”、“军团长”等虽是否定态度,亦据理而言。连续送票支持的有诗人“宋爱斌”,送票最多的是作家“一颗快乐的心”,留下美丽言词的是词人“娴漪”,还有很多起点作者“月亮之下、草牛、丽莎女、三笑凡生、三煎凉茶、潇竹儿、长亭外、作者亮剑等”,以及不具名的书友,感谢你们长期予以关注。你们的闲来一瞥,是我笔下不竭的动力,再次感谢你们。 我看过一些清太祖故事,太祖的事迹令我敬佩,令我觉得作为满族人的荣耀。看书的同时,又觉得多数作品叙述的不具体或是没有我一样的情感,于是我写了这个小说,传到网上的目的是,让更多满族人了解太祖,以增加热爱自己民族的感情。 写的小说不算很长,二十多万字,但都是用业余时间创作的,每天下班后或休息的时候,都是翻看资料和坐电脑前构思,同事找我出去玩、喝酒,大多不去,如果是祝寿、婚庆等随礼的场合,还得去。 近三年的时间,是在寂静中坐着度过的,现在,终于辛苦地完成了初稿。在写作时,我曾担心自己突然生病,不能连续写字;写完的章节,不敢仅仅是一份存放的电脑里,担心电脑意外损坏而丢失,所以,每写完一章,都在u盘里做个备份,好在三年时间里,没有出过不测的事。 第123页 在写完最后一章的最末一句话时,心里忽悠一下轻松了,当天嘴里两处溃疡,上下嘴唇一齐生出水泡,说话不能大张口,吃饭更是不敢动嘴唇,饿得我心里吊吊的。走在马路上我下决心,等嘴好了我挨家饭店吃,先吃这家的麻辣拌。积累三载的压抑,都从嘴释放了。 妻子问:啥事上火?我没说,她会笑话的,而且她肯定也不相信。我不说,她就猜,可最近家里家外没有什么事,她就给我安个不是,我没有与妻子分辨,反正即使说出真话,天下人没有谁会相信:书写完了还火够呛。 小说发到网上,才知道,有许多的满族人,和我一样热爱自己的民族,给我热情的鼓励;粗口者也是众多,不提其名了。 满族有一千万人口,我希望我的书被十分之一的人看到。一百万的人中,我希望有十分之一的人,因为了解了先人们顽强奋进的精神,而爱自己的民族,再多辛苦也值得。如有相同兴趣的人,请加我秋秋号,愿结友。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