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搬来的邻居》 1 001 暖春三月，早上六点天就亮了。 许乔铺好被子，洗漱一番换上一套简单的运动服。 楼栋里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许乔把她那辆七成新的自行车停在了楼梯间。 她解开锁，推着自行车走出单元门，中间一条水泥小道隔出了两座围着木篱笆的小院。 两座小院分别属于住在101户的许家、对门102的陆家，基地内寸土寸金，附带小院的房子意味着远超其他楼层的高额房价。 为了买下这套房，许爷爷拿出了他积攒大半辈子的积分。 昂贵的小院，当然用来种植昂贵的蔬果。 . 自从全球生物变异，蓝星进入新纪元已有百年，部分人类会觉醒精神体，成为异能者。 精神体温养于异能者的脑内晶核，可释放于外界，表现为一种可见可触摸的近乎透明的能量体。 精神体千奇百怪，从动植物到电子产品、机械武器应有尽有，每一种精神体都会赋予异能者与之相关的异能。 许家四代人的精神体都是莲花，大概与许乔的曾爷爷痴迷养莲有关。 植物精神体赋予的木系异能可分为三个实用类别：种植、治疗、战斗。随着基地内科技水平日渐发达，异能者觉醒精神体时，检测仪会自动测出对方的异能属性。 譬如许乔觉醒时，检测仪便显示： 姓名：许乔 精神体：莲花 主异能：木系·治疗，等级：c 辅异能：水系·战斗，等级：d 双系、多系异能非常常见，像陆生植物精神体小麦、玉米、榆树、松树等，辅异能多为土系，水生植物的辅异能便是水系了，不过辅异能的等级都会低于主异能一阶甚至两阶。 新纪元，非木系异能者养育的作物变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变异植株或是暴起害人，或是无法食用，因此基地禁止此类人私自种植。 木系异能者中，种植系的务农可增速增产，治疗、战斗系的只能让作物保持旧纪元的生长速度，但这也足够令普通大众以及其他系的异能者深深羡慕了。 毕竟在东南基地，普通大众只能喝营养液，e级、d级异能者偶尔开火做饭，c级温饱，b级小康，a级及以上才属于敢大吃大喝的富裕家庭。 . 如今两座小院都由许乔打理。 两棵苹果树开满了白色小花，一周前种下的几种蔬菜陆续冒出了一层绿芽。 基地内禁止犯罪，异能者居住的二环监管更是严格，密集的监控确保了无人敢来冒险偷菜。 许乔心满意足地给两边的绿芽“浇灌”了一遍木系异能，骑上自行车出发了。 十分钟后，许乔锁好自行车，随着一些大爷阿姨进了本区块的综合超市。 地上五层为附近居民提供了衣食住行与各种娱乐服务，负一层才是各种食材与食品区。 许家的日子不算富裕，其他方面许爷爷省吃俭用，却很舍得在一日三餐上花积分，许乔被各种新鲜的食材养刁了胃口，除非哪天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都不会委屈自己去吃那些没什么滋味儿且口感怪异的营养液。 爷爷去世前留给她一小笔积蓄，现在许乔也工作赚钱了，足以支撑她保持原来的生活水平。 逛了一圈，许乔一口气买好了三日所需的蔬菜与鲜肉。 回到小区，许乔才推着自行车走进单元门，102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许乔抬头，看见陆阳。 十五岁的中学生，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只是太瘦了，黑色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邻家弟弟，去年还是壮的，自打陆叔叔死在一次佣兵任务中，低落的情绪与骤然缩减的用度便让正在发育阶段的中学生光长个子不长肉了。 许乔朝他笑笑，取下放在车篓里的两个购物袋，道：“你先洗漱，我去做饭，好了叫你。” 陆阳垂下眼帘，从背后拿出一支空掉的营养液包装管：“我吃过了，你做自己的那份就好。” 不等许乔反应过来，中学生从里面关上了门。 许乔：“……” 少了一个饭搭子，许乔还是按照计划做起了她的青菜肉丝鸡蛋面。 面汤嘟嘟地冒泡时，许乔靠在厨房的推拉门旁，回想这半年陆阳的变化。 陆叔叔是b级金系异能佣兵，尽管少了一条手臂，在居住着五百万e级、d级、c级异能者的基地二环也算强战力。 陆阿姨去世后，陆叔叔继续活着似乎只为了两件事：抚养陆阳长大、为陆阳攒足上军校的学费。 军校是异能者大学的简称，所有在十六岁觉醒精神体的中学生都可以入读军校，只是基地资源有限，异能者又是维持基地安全与资源补充的主力军，鉴于大多数异能者都不愿意冒险离开基地，军校不得不向学生收取高昂的学费。 有钱人不在乎这笔学费，普通家庭为了让孩子获得完整的异能者教育，要么拼死拼活攒够学费，要么只能跟军校签一份长达十年的“卖身契”：契约存续期间，毕业的军校生必须留在军队，与护卫军一起进行严格训练，并定期外出采集物资。 众所周知，护卫军去的都是尚未被完全探索的危险区，士兵们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许乔的军校学费，来自许爸爸牺牲于护卫军任务的抚慰金。 而陆叔叔只为陆阳攒下了两年学费。 葬礼结束，陆阳简单对她提过，他打算先自费入读军校，学了本事后再利用寒暑假做任务攒第三年的学费。 许乔叹了口气。 父母都是异能者，陆阳肯定会觉醒精神体，如果他能继承陆叔叔的b级金系异能，出基地做任务确实比较安全，可万一他觉醒的是陆阿姨的棉花精神体？ 基地内可耕种的土地都归官方所有，种植系的异能者最多拿一份稍微体面的工资罢了。 陆叔叔…… 冷峻沉默的面孔浮现脑海，许乔心中一疼。 十六岁那年，她刚觉醒莲花精神体，爷爷就欣慰地寿终正寝了，之后的四年一直是陆叔叔在照顾她，使她免于被一些霸道无礼的男同学纠缠，带着她完成异能者每半年必须执行一次的基本佣兵任务，再在其他异能者想要威胁她低价售卖果蔬时挺身而出。 无论是这份照顾，还是她看着陆阳长大的情分，许乔都把陆阳当弟弟。 吃过早饭，许乔换上工作服，推开门时，正好陆阳也提着书包出来了。 闷声打过招呼，陆阳径自去推他的自行车。 中学生弯下腰，校服紧贴背后，勾勒出明显的脊骨形状，真的太瘦了。 许乔：“基地的营养液限购，一日只能买三支，普通人够吃，你是临近觉醒的准异能者，营养需求大，供应不足可能会对异能等级有影响，同样是b级，强弱也有差别。” 陆阳动作微顿，并不认同地回道：“只剩三个月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许乔：“随你嘴硬。我有个提议，你搬到我这边的次卧住，把你们这套暂且租出去，这样你每个月付我一笔伙食费还能攒下一部分租金。” 中学生自尊心强，她只能想办法配合。 陆阳瞥眼自家房门，思索几秒，对许乔道：“除了伙食费，还有水电费、房租，我都会付。” 许乔笑笑：“分得这么清楚，是准备觉醒b级异能后就搬去中心区了，不想让我沾光？” 陆阳一听，急了：“不是，我……” 许乔：“那就按照我说的办，你专心上课，房子出租的事我来弄。” 说完，她也不等陆阳回应，骑上自行车走了。 . 东南基地有很多大医院，也有一些治疗系异能者经营的个人诊所。 大医院工资高待遇好，管理也严，每年都要重新考核医护人员的专业技能以及异能等级重检。 许乔从军校毕业时，困于异能等级只拿了张c级医师证，其实她的病理知识医疗器械操作都堪比a级医师。 林教授欣赏她，推荐她去中心区第一军医院任职，许乔又惊喜又感激，可就在入职前的短暂假期，许乔跟着陆叔叔去基地外做基本任务，在帮一位佣兵治疗时，忽然察觉到精神体的蠢蠢欲动。 那是许乔从未有过的体验。 据她所学到的知识，植物系精神体都比较稳定，不会像动物系精神体喜欢自己冒出来上蹿下跳。 治疗结束，许乔准备放出精神体检查一下，结果才瞥见一抹影子就赶紧收了起来。 她也说不清那一瞬为何要紧张，又为何本能地觉得不该叫其他人发现，总之她的速度快到旁边休息的同队佣兵都没发觉有一朵莲花精神体短暂地出现过。 回到基地，许乔拉好窗帘，释放精神体。 她熟悉的精神体，应该是一支从四片碧绿圆叶中探出来的莲花，十一片花瓣洁白如雪，只有花瓣顶端呈现微粉。 新出现的这一朵，莲叶还是四片，花瓣却变成了…… 许乔抱住纤长的花茎一瓣一瓣地清点三次，次次都是三十三片。 从十一到三十三，翻了三倍。 许乔知道，异能者能控制精神体的体型，显现的精神体越大，异能者耗费的精神力就越多。 但许乔从没听说过精神体会自己发生细节变化的，她也认识一些花系精神体的异能者，包括东南基地当红女明星的精神体就是一朵牡丹花，人家那牡丹花经常释放在外，花瓣数量始终如一。 新纪元才过了百年，学者对各种精神体、异能的热忱研究还在持续不断，几乎年年都有新发现。小道消息，有些实验室、大集团甚至会拿普通人或异能者做人体实验，当然都是茶余饭后的捕风捉影，许乔所接触的阶层无人能拿出实证。 以前许乔可以一笑置之，轮到自己身上出现异变，她宁可信其有。 尤其是，随着莲花花瓣的增多，许乔的治疗异能也明显提高了一大阶，疑似达到了b级。 光是精神体变好看了，不值得科研学者侧目，可异能等级居然可以提高…… 许乔不敢冒头，她选择放弃中心区的大医院，改成入职本社区的私人诊所，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治疗效果。 积分可以少赚，够用就行，性命与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2 002 如无意外，许乔每周要工作五日，其中四个白班一个夜班。 白班都是早八晚五。 七点五十分，许乔换好白大褂从更衣室出来，与路过的同事们打过招呼，先去诊所三楼检查她的两个病人的恢复情况。 异能者只是体质胜过普通人，对一些细菌病毒的抵抗力增强，但该生病的时候还是会生病，遭受外伤就更需要治疗了。 1号病人是早期皮肤癌，因为不想去医院排队来了“华医生诊所”，又因为许乔的收费最便宜而半信半疑地选择了她这个才从业不足两年的年轻医生。 戴着口罩，许乔目光平静地帮1号检查完伤处，道：“恢复得不错，可以办理出院了。” 异能医生的治疗分为三级： 初级治疗：旧纪元时代的普通治疗，不耗费任何精神力，费用低、疗程长。 中级治疗：精神力与医疗器械、药物结合，费用中等、疗程短。 高级治疗：耗费大量精神力，让伤者瞬间恢复到能治疗的最佳状态，费用高，疗程极短。 对于严重的外伤或体内病变，基地内的大多数异能者都会选择经济实惠的中级治疗，利用医生的精神力操作器械实现病灶的快速切除、深度伤口的快速愈合，极大地缩短卧床时间，再凭借普通疗养手段恢复到完全健康状态。 2号病人是个三岁的熊孩子，意外切断一截手指，爷爷火速将人送到离得最近的本诊所，许乔为小男孩做的续接手术。 小男孩的父母还在基地外面做佣兵任务，陪护的是爷爷。 在许乔弯腰检查小男孩的手指时，老爷子看着她清澈干净的眼睛，似乎还保留着校园里的单纯，笑着夸道：“许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啊，昨天我还有点不敢相信你，没想到你把我们家强强治得这么好，技术一点不比大医院的老医生差。” 许乔只是笑了笑，摸摸小男孩的脑顶，对老爷子道：“里面的骨头神经都长好了，只剩表面伤口，你们是再治疗一下，还是回家养着？” 老爷子一脸羞愧与后悔：“儿子儿媳把孙子交给我看，都怪我不小心，白让孙子遭回罪不说，还花进去一万点。” 许乔默默听着。 老爷子见她不接话，脸上掠过一抹尴尬，硬着头皮问：“许医生，我儿子儿媳可能明天就回来了，这一万积分花的是我的养老钱，我自己认了，可我不想他们两口子骂我不中用，你看，你能不能多照顾我一下，再花点精神力帮强强直接治好了？反正就剩一点皮外伤了，消耗不了多少精神力。” 不想让隔壁的1号听见，老爷子声音压得很低，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露出令人不忍拒绝的哀求之色。 许乔背对着1号，轻声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们诊所有规定。” c级医师的精神力有限，像这样的接骨手术，许乔每天只能做七台，再多就会影响状态。 如果她现在偷帮了小男孩，万一白日接诊到重病人，就差了这一点精神力怎么办？ 虽然她可能已经拥有了b级的精神力，可许乔必须做好伪装。 再说了，老爷子只需要再付出十点积分就能让孙子的手指恢复如初，他自己舍不得给孙子花十积分，又凭什么要求她一个外人为小男孩消耗价值十积分的精神力？ “您再考虑考虑，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跟值班护士说。” 说完，许乔离开病房，前往二楼的206诊室。 半个小时后，值班护士来了，请她给小男孩开出院单。 十积分可以买五支初级营养液，够三岁的孩子吃三天了，老爷子舍不得也正常。 . 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许乔跟着同事们来了食堂。 诊所的员工餐是一荤一素，很不错了，有的公司只给员工提供营养液。 许乔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再打开带过来的平板，一边吃饭一边浏览租房板块的帖子，重点研究附近小区的房租价格。 “怎么看这个了？”赵璐挨着她坐下，扫眼平板后疑惑地问。 赵璐今年二十七岁，相比所里另外几位成熟稳重的医生，赵璐更喜欢亲近许乔。 许乔：“小阳想把房子租出去，我帮他查查行情。” 赵璐：“你们那边肯定贵，单间月租都得三千点吧？” 基地二环容纳了五百多万异能者，离内环中心区越近的地段房价就越高。 许家所在的平安小区位于二环西边，距离中心区的西大门只有一公里，周边超市、医院、学校应有尽有。 别的小区都是高楼大厦，一层楼挤着十几户，平安小区里全是六层楼的板楼，一层两户，宽敞舒适。 这时，许乔也总结出了行情，陆家三室两厅，不带院子整租出去，租金在七千至一万区间。 . 傍晚下班，许乔骑着自行车回家了，简单吃过晚饭，许乔点开通讯手环，给陆阳发消息：【方便我去你那边拍几张照片吗？发出租帖子用。】 陆阳刚从学校食堂出来，晚上还有两节课，收到这条消息，他回：【方便，我房间可能有点乱。】 许乔：【嗯，拍完发你。】 她跟陆阳都有两家的备用钥匙，得到陆阳的许可后，许乔直接过去了。 窗外正是黄昏，明亮的夕阳从阳台那边洒落进来，照亮了一半客厅。 一面墙壁上还挂着陆叔叔夫妻的结婚照。 许乔将所有照片都收了起来才开始拍照，拍完再摆回去。 只剩一个中学生的陆家，空旷寂静，也就陆阳的卧室透着些生活气息。 三房两厅加厨房、卫生间、窗外小院，许乔一共拍了八张照片，陆阳确认无误后，许乔开始编辑出租帖子。 虽然陆家的装修不是那么新了，许乔还是定了一万点的价格，因为陆家窗外的小院景色能提供积极的情绪价值。 第二天许乔睡醒后，打开静音模式的通讯手环，发现有几条来自陌生人的新消息，都是询问陆家的房子的，有人觉得太贵了要讨价还价，被拒绝后便出言辱骂，有人打听房东家的情况，也有人跟她约看房时间。 琐琐碎碎的消息，处理起来居然还花了不少时间。 早饭做好，许乔把陆阳叫过来一起吃。 许乔：“东西都收拾好了？” 陆阳：“嗯。” 许乔：“那你去上学，晚上我回来的早，先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这样明天就能安排看房了。” 陆阳：“现在就搬吧，没多少，我力气怎么也比你大。” 他当然知道许乔是c级异能者，体质比三环的普通武警还要强，可他眼中的许乔皮肤白皙身形纤细，像极了电影中需要高级异能者保护的柔弱美人，陆阳就不想让许乔做搬来搬去的力气活。 许乔放下筷子，右手手肘抵着桌子，邀请道：“来，比比究竟谁力气大。” 陆阳的视线便落在了许乔举起来的右手上，五指纤长，莹白如玉。 掰手腕吗？ 陆阳想象不出要如何与她五指紧握，更不想被她压下去，真要比，也要等他觉醒精神体后再说。 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碗一放，站起来道：“我去搬东西。” 许乔：“……” . 喜欢在二环高档小区租房的多为职业佣兵，职业佣兵经常去基地外面做任务，风险大收益高，有人喜欢买房，有人更想及时行乐，与其花几百万的积分买一套自己未必有命住太久的房子，不如租个好房子，再把积分花在享乐上。 陆续有人来陆家看房，有同为职业佣兵的夫妻情侣，有两三人一组的佣兵小队，也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单人佣兵，基本都是c级异能者，更高等级的佣兵完全可以去中心区租房，享受更好的居住环境。 许乔与陆阳耐心地挑选着。 许乔希望新邻居好脾气好相处，陆阳出于对许乔的安全考虑，只想找威胁感相对较低的女租户。 基地严惩犯罪，却架不住有些异能者会激情犯罪，杀人放火后一狠心离开基地，再也不回来。 “这一对儿怎么不行了？” 笑着送走一对儿佣兵情侣，转过身，许乔就气恼地瞪向陆阳。 陆阳抿唇，望着男佣兵的背影道：“男的一直在偷看你。” 许乔：“……行，这次听你的，但下次再遇到我觉得合适的，就算你反对我也要定下来，除非你不用我管了。” 陆阳回想她吃饭也要回复别人消息的忙碌画面，同意了。 . 下午，许乔正在给一个病人看诊，通讯手环的屏幕忽地亮了一下。 病人离开后，许乔点开手环。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请问，id小池塘发布的那套房子还在吗？】 小池塘是许乔注册论坛时填写的id昵称。 许乔：【在的。】 陌生号码：【我租了。】 许乔沉默了几秒钟，问：【您不需要看看房吗？】 陌生号码：【如果你需要，可以。】 许乔再度沉默，被挑剔、讨价还价了那么多次，这位租户过于爽快了。 不过，她还是想趁看房的时候了解一下对方，以免不小心找个难相处的邻居。 许乔：【您什么时间方便呢？】 陌生号码：【都可以，看你方便。】 许乔想了想，回：【明天下午一点？】 陌生号码：【可以，明天见。】 谈话结束，新的病人进来了，许乔压下这位爽快租户带来的些许诧异情绪，专心工作。 3 003 在诊所吃过午饭，许乔骑上自行车出发了，回到小区时刚好是十二点四十五分。 已是三月中旬，中午的阳光明晃晃，晒得许乔额头鼻尖都冒出一层细汗。 趁租户还没来，许乔重新洗把脸，关闭水龙头时，许乔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心念一动，在她与镜面中间突然浮现一把透明的水箭，箭形稳定宛如透明玻璃打造的实物，锋利的箭头寒光凛凛。 许乔的辅异能是水系。 在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常见的元素异能中，除了木系异能衍生出了种植、治疗、战斗这三个大方向，其他四系基本都是战斗异能。 e级异能者只是体质得到强化，精神体、异能无法外放，最多具备与精神体相关的天赋，譬如e级木系异能者读种植、治疗类的专业更容易，而e级金系异能者在研发金属制品、修理机械等方面比普通人更占据优势。 d级异能者可以外放精神体、异能，但能力有限。d级木系异能者只能负责农作物的耕土、浇灌、采摘等辅助工作，或是在医院诊所做护士，而d级战斗异能者也只适合在基地内从事警察等维护治安的职业，或是接些危险等级最低的佣兵任务。 c级异能者才开始真正具备单独击杀强大异兽的战力。 各大军校早就根据学者的建议以及百年来异能者们总结出的经验，对不同异能的学生制定了专门的课程安排。 像许乔，每周四十二节课，只有四节分给了d级水系异能的开发，旨在让她锻炼出强健的体魄，以及去基地外面做任务时有最基本的求生能力，不至于连弱小的d级异兽都对付不了。 那三年，许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水系异能等级低便敷衍了事，战斗系专业的分数，她拿的都是d级满分。 等她的莲花精神体突然变成了三十三片花瓣，许乔一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充沛的木系精神力，一边趁夜晚无人时锻炼着自己同样充沛起来的水系异能。 c级水箭、水球用来攻击，c级水墙、水罩用来防御或限制敌人，只要来看房的租户不是b级异能者，就算对方有犯罪的打算，许乔也可反击。 . 十二点五十五分，站在陆家小院检查蔬菜生长情况的许乔忽然听到了车辆行驶的动静。 她从菜畦旁站起来，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一辆黑色汽车已经以减速的状态靠近了，最后稳稳停在小院之外。 那是一辆崭新的轿车。 基地内公交车、地铁都有正常通行，那也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与低级异能者会选择的交通方式，只有积分非常富裕的人才会购买这种仅限基地内使用的普通汽车，职业佣兵们则喜欢购买或租赁能够抵挡异兽攻击的改装越野车。 普通汽车也有经济适用、豪华尊享之分，再看眼前这辆的牌子，显然是一款外观低调价格高昂的豪车。 应该就是那位爽快的租户吧？ 怪不得一万月租都不带还价的。 就在许乔根据豪车揣度新租户的经济实力时，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了，走出来一道穿深灰色西裤、白色衬衫的挺拔身影。 只看背影，这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无论衬衫还是西裤都裁剪得体线条流畅，勾勒出男人宽阔的肩膀、瘦削的腰身、笔挺的长腿。 不算电视剧电影里的男明星，许乔的生活圈里几乎没接触过这种穿搭的男人。 她常见的，是忙忙碌碌赶去各种公司、工厂或农场的低中级异能者，是刚从基地回来穿着染血的作战服来诊所治疗的佣兵。被积分、求生占据的低中级异能者们，即便有购买这种衣服的财力，也没有这般拾掇自己的闲情逸致。 这时，那人绕过车头转过来了，露出一张同样不太真实的英俊脸庞。 过于出众的容貌与身形都会给普通人带来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四目相对，许乔刚冒出紧张的情绪，对方忽地笑了，很淡很淡的一个笑，但他眸光温和，一下子就让人觉得他很讲礼貌，并不会因为财力或其他差距而高傲待人。 “你好，我找许女士，与她约好来看房的。” 秦池站在小院边上，主动朝里面看不出是否已成年的女孩子表明身份，视线再投向她背后的102窗户，猜测房间内或许还有一位长辈。 许乔：“……我就是了，不知您怎么称呼？” 既然是房东，秦池笑容加深：“我姓秦，单名一个池，池塘的池。” 许乔莫名想起自己的昵称“小池塘”，居然跟租户的名字撞上了，耳垂微微发热，她掩饰地看向单元门：“我先陪秦先生去里面看看？” 秦池点头，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陆家的房子跟照片显示的差不多，只减少了陆阳带走的生活小件，许乔像招待其他租户一样，一边带路介绍，一边隐晦地观察秦池的神色变化，试图判断他对各个房间是否满意。 然而秦池始终保持着最初的礼貌表情，无论许乔说什么，他都嗯一声，或是点点头。 一圈很快就逛完了，随着两人回到客厅，许乔转向秦池时，先看到了对方修长的颈部，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是解开的，显得随性放松。 身高差让许乔退后两步，再抬眸看向对方的眼睛：“秦先生觉得如何？有哪里不太满意的吗？” 秦池察觉到她极力隐藏的紧张，笑道：“很好，什么时候签合同？” 许乔：“……您还真是爽快，签合同好说，就是房子是我弟弟的，需要您跟他签。他在上中学，除了周末，平时都是晚上九点左右回家，您看您哪个时间方便？” 秦池：“确定他愿意租给我的话，今晚就可以签，等到周末也行，我不是很急。” 许乔：“我弟弟很好说话的，对租户就两个要求，一是能好好爱护房子，一是能跟同楼的邻居们和睦相处，冒昧问一下，秦先生做什么工作呢？” 秦池笑道：“我刚应聘了第二军校的讲师，这是我的聘书。” 话音刚落，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本红皮聘书。 这说明他要么拥有空间异能，要么拥有一枚空间晶核。 租户主动展示职业证明是礼貌，许乔可以细细查看的，可秦池的态度那么好，她就觉得她看太细的话，仿佛不信任对方一样。 所以，许乔展开聘书只看了第一行，证明第二军校确实聘任了秦池，再快速核实过上面第二军校的印章后，许乔便飞快合上红皮聘书还了回去，高兴道：“那么多来看房的，您的职业与脾气都是最让我们放心的，回头我跟弟弟一说，他肯定同意。” 秦池：“你们的小院收拾得很整齐，如果能住到这里，也是我的荣幸。” 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了肯定，许乔就泄露了几分自豪。因为基地寸土寸金，很多有小院的木系异能者会将院子里种得密密麻麻，以忽略美观的代价对小院最大限度的利用，许乔却没那么极端，小院的菜畦间留了充足的距离，看起来自然赏心悦目。 她看看墙壁上的挂钟，解释道：“我还要赶去上班，晚上我会跟弟弟说这事，只要他点头，我第一时间给您发消息。” 秦池：“好，你在哪里上班？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 许乔笑道：“就在附近，我骑车过去就行，十几分钟而已。” 秦池：“那好，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许乔送他出门，黑色汽车驶走了，许乔锁好门，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去诊所。 . 晚上陆阳回来，许乔十分满意地跟他讲了秦池的情况。 听到是个男租户，陆阳下意识地就想皱眉，可许乔将对方夸得天花乱坠，他只挑剔对方的性别就属于不讲道理了。 “我看看合不合眼缘。” 每个在小院里种菜的业主都会在院子里安装监控，许乔带着陆阳去了书房，打开监控回放给他看。 于是，陆阳看到了秦池那辆低调的豪车，也看到了仿佛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异能者男主角。 陆阳试图找到对方的人品问题，可监控显示，秦池除了要保持社交礼仪，根本没有偷窥过许乔。 作为租户，秦池的条件真的无可挑剔。 许乔：“秦先生知道你这个时间回家，可能正等着呢，你怎么说？” 陆阳：“……叫他过来吧，我再跟他聊聊，没问题今晚就签合同。” 九点也不算太晚，房子早租出去早收几天租金，许乔马上联系秦池。 “好了，他说二十分钟左右到。” 陆阳：“你先休息，我去102等他。” 许乔：“你一个人，能行吗？” 陆阳：“……你该不是看他长得帅，想趁机多看几眼吧？” 许乔一手指戳在他额头：“我才没那么肤浅。” 陆阳：“能当大学讲师，也许他已经四十了。” 随着异能者的体质加强，异能者的寿命也得以延长，三十七八岁的人看起来与二十几岁也差不了多少，过了四十才算迈入中年阶段，但像许乔这样才二十岁的年轻姑娘，通常还是更愿意找三十岁以下的伴侣。 许乔又戳了他一下：“在我面前胡说可以，见到秦先生你客气点，说不定你也会去第二军校。” 陆阳：“不可能。” 东南基地一共设有九所军校，除了位于中心区的第一军校，便属第二军校实力最强，又因为学费比第一军校低了一截，很多家庭拮据的a级异能者学生都会选择第二军校，这就导致第二军校的招生门槛极高，没点家庭背景的b级学生都难进。 陆叔叔给陆阳准备的两年学费，是照着实力同样不错的第三军校攒的。 许乔不想给陆阳压力，就没说“或许你会觉醒a级精神体”的玩笑话。 其实也不算玩笑，低级异能者或普通人都有生出高级异能者子女的概率，就看能不能碰上这份好运了。 过了十五分钟，秦池来了。 许乔陪着陆阳一起迎接的他，再单独回了101。 不知道一大一少聊了什么，反正租赁合同是签下来了。 两份合同，每份都附有两人的身份复印件。 许乔还挺好奇一个问题的，接过陆阳带回来的合同，翻到最后，看到了秦池的身份信息。 原来第二军校的新任讲师，才刚刚二十九岁。 陆阳抢过合同，盯着她道：“明年就三十了，也不小了。” 许乔：“……” 4 004 星期三，也就是签完租赁合同的第二天，晚上九点，秦池又来了平安小区。 101的主卧，双层窗帘紧闭，许乔正控制五个拳头大的水球沿着她幻想出来的曲线排队移动。 通常情况下，每个异能者的精神力都是固定的，消耗后可通过休息或吸收晶核恢复，但异能者对精神力的运用水平却完全不同，就好比两个同样强壮的人，一个精通格斗搏击，一个只凭借本能攻防，打起来自然高下立判、毫无悬念。 许乔从军校毕业后，一共领过三次基地发布的基本任务，每次都是跟着陆叔叔的佣兵小队去的，有陆叔叔在，小队成员都很照顾她，许乔也尽力发挥着自己的治疗作用。 但如果没有陆叔叔，以那支佣兵小队的等级，根本不会招纳许乔这种刚从军校毕业的新人。 佣兵的死亡率太高了，人在情分在，人走了情分散，这半年那几位队员都没来探望过陆阳，许乔也不好奢望人家会继续带着她做任务。 既然如此，许乔更要提高自己的战力，以期加入陌生佣兵小队后既能应对来自外面的危险，也能解决来自其他异能者的麻烦。 五个水球，有的沿着曲线往上攀升，有的降落，有的还在平移。 许乔精准地控制着它们以匀速的状态完成每一次的曲线轨迹。 这样的练习，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 来自窗外的停车动静让许乔微微挑眉，瞥眼时间，她停止五个水球的曲线运动，一个水球落到卧室角落的柠檬树盆栽中，四个水球随着她来到客厅，再分散在几盆矮形蔬果种植盆里。当空气中的潮气完全消散，许乔才坐到沙发上，安静地等着。 通讯手环亮起。 秦池：我来找陆阳，刚刚联系他，他说大概十分钟后回来。 在秦池眼里，许乔也算是他的房东，猜到她肯定听见他停车了，所以出于礼貌打声招呼。 许乔：这么晚，秦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池：我想重新装修房间，傍晚设计图出来了，想征询一下陆阳的意见。 许乔再次感受到了这位秦先生的郑重与礼貌，否则他完全可以将设计图发给陆阳，而不是亲自跑一趟面谈。 现在的102并不适合社交，许乔打开门，正好对上已经走到单元门门口的秦池。 晚上的气温比白天低七八度，秦池穿了一条黑色休闲裤，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散发的气质依然与附近的异能者们格格不入，却比昨日的西裤衬衫更显随和。 “晚上好，许小姐。”他微笑着朝许乔打招呼。 许乔不是很习惯这么正式的称呼，可秦池叫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她决定让自己习惯对方的绅士礼貌，而不是劝对方直称她的姓名。 “晚上好。陆阳就快回来了，秦先生来我这边等吧，我给您泡杯柠檬水。” 普通的异能者，能拿出柠檬水都算很体面的招待了。 秦池笑道：“那就打扰了。” 他在门外脱了鞋，再从空间中取出一双十分符合他气质的家居棉拖，从容大方地步入了玄关。 许乔指着沙发让他坐，她去厨房泡柠檬水，余光瞥见秦池并没有落座，而是走到了阳台那侧的种植区。 为了多收获一些蔬果，许多木系异能者都会利用室内空间，许家也不例外。 许乔种了葱、姜、蒜、辣椒，以及番茄、菠菜、韭菜、草莓，种植盆或是摆在地上，或是错落有致地摆在铁架子上。 灯光明亮，这一片绿意盎然。 这是秦池能看见的，除了许乔卧室的柠檬盆栽，次卧、书房还分别养了一盆无花果与金桔。 许乔把外面的小院都收拾得赏心悦目，屋里的就更讲究视觉美感了。 见秦池对这些果蔬有兴趣，许乔笑道：“等菜长好了，我送秦先生尝尝鲜，自家种的，保证没有乱打农药。” 秦池：“谢谢，我很喜欢下厨，如果许小姐这边的果蔬自己吃不完，我希望能优先从你这里购买。” 许乔：“当然可以，我本来也会卖些给同栋楼的邻居们。” 秦池回到了沙发上。 许乔将托盘放到茶几上，上面有一壶柠檬水，三只玻璃杯。 用来泡水的柠檬片也是许乔用自家的柠檬果晒干自制的，再加入一点蜂蜜，酸酸甜甜，清新可口。 秦池礼貌地给予夸赞，然后取出他的平板，打开装修设计图，请许乔先过目。 第一张是客厅。 深红色的木地板，柔白色的墙壁，浅金色的天花板，华丽的水晶吊灯，以及随处可见的金色元素：浅金色窗帘，暗金色壁画相框，深色实木家具上的暗金色装饰，就连摆了一大盆月季花的长条花几都是浅金色的。 有光线渲染的设计图，整体呈现出一种浓郁又温馨、奢华又优雅沉静的色彩，于许乔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世界，可当她试着把秦池放到这样的客厅，一切又变得融洽自然。 许乔认认真真看了很久，才掩饰着有些复杂的心情对秦池道：“很舒服的设计。” 舒服得让她羡慕。 她滑向第二张图，是餐厅。 平安小区的户型并不大，基本都是90平左右，像许家的餐厅摆了一张四人用的方桌，再加上餐边柜，就没剩多少地方了。 秦池呢，居然只摆了一张最多放四道菜的圆形小餐桌，餐椅也只有一把，暗金色的桌面似乎是一种非常昂贵的木材内芯。 餐桌占地方小，餐边柜就十分气派了，酒瓶与镜面倒映着灯光，富丽堂皇。 第三张图是卧室，许乔没好意思多看，第四张图是书房，与客厅是相似的色调。 第五张图是衣帽间，秦池竟然把次卧改成了单独的衣帽间！ 想到自己卧室里的衣柜，仿佛生吃了一颗柠檬的许乔直接连厨房都不看了，只管夸赞起来。 没多久，陆阳回来了，许乔正好让他招待秦池，自己去书房狠狠酸了一会儿。 陆阳看得差不多了，许乔才重回客厅。 陆阳语气淡淡地道：“可以。” 他收了高价租金，那就让秦池随便装修吧，反正花的不是他的积分。 秦池：“我知道，我这样的装修并不符合大众审美，等我搬走了，你肯定要重新装修一遍。作为补偿，我这里有一颗五十方的空间晶核想送给你，也方便你保存102原来的家具。” 许乔：“……” 五十方，比她的主卧空间还大！ 陆阳：“……不用，那些家具都旧了，卖也卖不了多少钱。” 空间晶核太过稀少，最低级的一方晶核都有价无市，普通异能者除非自己运气好从异兽那里获得，否则有钱都买不到。 秦池：“那些家具对你有不同的意义，如果现在随便处理了，将来你可能会后悔。” 陆阳垂眸：“一些死物罢了，我不需要。” 秦池：“这样如何，我用这颗空间晶核做抵押，将来我要搬走了，你再把晶核还我。” 陆阳：“不用，万一弄丢了，我赔不起。” 秦池：“我有空间异能，不需要你赔，你不信的话，这条可以写进合同。” 陆阳：“……” 有钱人是不是钱多了会烧得慌，非得花出去才开心？ 他刚想继续拒绝，视线忽然扫到许乔的拖鞋，顿了顿，陆阳改口道：“好，我接受你的抵押。” 秦池笑了：“那两位不介意的话，明天我让装修队过来？全部装修完毕，大概需要两天。” 陆阳看向许乔，许乔也朝他看来。 两天就能搞定那么复杂的装修，不用说，秦池肯定选了装修公司的高级服务。 签了一份抵押合同，陆阳跟着秦池去了102，将里面大大小小的旧家具家电都收进秦池抵押给他的黑色晶核。 忙完这些，秦池开车离开了，陆阳回到101，问许乔：“电视剧里我都没见过随手送房东空间晶核的有钱异能者，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是那种招惹了仇家的，故意来咱们这种小地方隐姓埋名租房住？” 真是这样，哪天仇家上门，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危险。 许乔：“你看他一身的高调样，像要隐姓埋名的？再说了，咱们小区普通，第二军校可不普通，他敢去第二军校任职，肯定不怕被人认出来。” 陆阳不死心地又去电脑上搜索了一遍“秦池”，然而除了几条同名同姓者的新闻，根本没发现他们认识的这个秦池的任何消息。 许乔：“合同都签了，想那些也没用，早点睡吧。” 练习了那么久异能，她困了，急需睡眠恢复精神力。 陆阳：“你去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许乔看眼中学生紧握鼠标的手，摇摇头走了。 陆阳继续搜了一会儿“秦池”，再次徒劳无功后，陆阳改搜二手家居公司，选出一家口碑靠谱的联系对方。 . 星期四，许乔去上班时秦池雇佣的装修公司还没派人过来，等她傍晚回来，就见路边停了一辆卡车，后面装满了房屋拆旧垃圾。 检查一遍小院，确保装修人员没有对小院造成破坏，许乔进了单元门。 102的房门打开着，许乔探头，瞥见一个透明的吸尘器精神体正在给崭新的深色地板除尘，动作细致，没有一点噪音。 再看看浅金色的天花板与柔白色的墙壁，短短一天时间，102的硬装分明已经完成了。 这时，一位五十岁面相的大叔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看见门口的许乔，大叔连忙道：“您是楼里的邻居吧？您放心，我们再拖一遍地板就收工了，保证不会打扰你们休息。” 秦先生明确在合同里标明了，让他们下午五点前必须结束所有可能产生噪音的工作。 许乔环视一圈，由衷道：“你们可真厉害。” 大叔一脸憨厚：“主要靠我老婆，她精神体是装修工具箱，a级的装修异能。” 刚介绍完，一位身穿工装气质干练的阿姨从卧室那边出来了，神色略显疲惫，手里提着一部相机。 大叔心疼道：“等会儿去超市多买点菜，晚上好好给你补补。” 阿姨朝许乔点点头，再嫌弃地对大叔道：“赶紧干活，磨磨蹭蹭的，就差这边的照片没拍了。” 挨训的是大叔，透明的吸尘器精神体却好像也听懂了，瞬间提速。 许乔笑笑，转身回了自家。 5 005 周五轮到许乔值夜班，从晚八点到早八点。 以异能者的体质，一周熬一次通宵基本不会给身体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吃完早饭休息休息，许乔换上运动装，开始绕着平安小区跑圈。 一个小时跑完二十公里，许乔满头大汗地回了家，冲完澡才九点多。 小院外又有了动静，许乔抱着平板来到客厅阳台，透过玻璃窗发现今天的工作人员还是昨天见过的那对儿中年夫妻，只把运输建筑材料与垃圾的灰扑扑的卡车换成了一辆灰扑扑的代步车，车里面还坐着一位司机。 夫妻俩下了车，穿工装的阿姨注意到玻璃窗里面的许乔，笑着点点头。 许乔回以微笑。 夫妻俩很快就消失在了单元门外，察觉代步车里一身黑衣的司机在盯着她，许乔神色自若地看看周围的盆栽果蔬，随后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她看过秦池的设计图，各种软装不但比建筑材料占地方，且样样昂贵必须小心搬运。那么，装修公司与其多派几辆车从距离这里不知多远的厂家高调地运过来，同时伴有暴露客户财力的风险，不如使用一枚可贴身隐藏的空间晶核低调行事。 以装修为主异能的夫妻俩战力不强，于是公司特意派了一位保镖司机。 可见空间晶核有多珍贵。 许乔忍不住给陆阳发了一条消息：【不说，不用，不露。】 一旦暴露就能招来杀身之祸的巨大财富，她甚至都不敢在消息中提，就怕通讯部门能截获关键词。 陆阳：【知道。】 陆同学确实还算稳重靠谱，许乔放了心，打开平板，进入佣兵论坛。 论坛分好几个板块，如交流、交易、招聘、悬赏等，几乎所有异能者都会在这里注册账号。 许乔最常浏览交流区，佣兵协会会在这里发布最新的异兽异植异虫图谱以及危险区地图且永久保持置顶，好心的佣兵会分享外出探索、采集、作战的种种经验，当然也有佣兵会公开讨伐拖后腿的猪队友，或是唾骂抢资源的其他佣兵小队。 许乔能从技术帖里学到经验，也能从讨伐帖里了解一些佣兵的品行，无论真假，以后真遇到了某位臭名昭著的佣兵，提防一下总没有错。 陆叔叔去世后，许乔也成了招聘区的常客。 职业佣兵小队的成员基本早就固定了，只有出现伤亡后才会吸收新人，且要求新人也必须是职业佣兵。 像许乔这种以基地内工作为主，半年才做一次基本任务的异能者，都是兼职佣兵。 年长的兼职佣兵通常也都有了固定团队，架不住每年都有一批军校刚毕业的菜鸟佣兵，有人脉的菜鸟可以投靠亲友长辈，没人脉又没有强大实力的只能菜鸟抱团。 战斗系的佣兵重视异能实力与经验，治疗系的佣兵主要看医师证与经验。 许乔有正经的c级医师证，又在二环小有名气的华医生诊所上班，至少在菜鸟佣兵中还算香饽饽。 可是“香饽饽”想挑个实力、品行双优的佣兵小队。 实力可以通过id后面的星标判断，品行目前只能靠黑帖搜索、面试时的观察进行初步判断。 许乔一边浏览一边将备选的佣兵小队记在纸上，再一次写完抬头时，忽然发现多了一条私信。 许乔点开。 赵风：【去年秋天跟我叔去西北基地做了一次长期任务，前两天才回来，听说老陆没了，你这半年的任务是不是还没做？】 许乔先是一阵无语。 她在第三军校读的大学，赵风是她同一届的校友，雪狼精神体，b级冰系异能者。 赵风是战斗系的风云人物，听说治疗系有位莲花精神体的系花，特意跑来看热闹，看完就展开了对许乔的死缠烂打，还是陆叔叔出面才让赵风有所收敛，不再动不动就追到平安小区。 赵风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显摆，看看，私信的第一句不但提到了他那位a级的叔叔，还显摆他刚完成了一次远程大任务。 不过，赵风确实有显摆的资本。 许乔看向赵风id旁边的两颗银星，银色代表他是b级异能者，两颗星代表他至少已经积攒了五十贡献点。 佣兵每接一次同等级的任务，可获得一点贡献，越一级则贡献点翻倍。 赵风是职业佣兵，许乔将鼠标停在赵风的银星上，页面弹出一个小框，显示赵风的具体贡献点为“251”。 大家一起毕业的，赵风都是两星中层了，再看许乔，一颗铜星还没有完全点满，“3”贡献点更是少得可怜。 赵风：【我没有别的意思，虽然我跟陆叔叔有些不快，但每一个敢于外出探险的职业佣兵都值得尊敬，我还不至于幸灾乐祸，我就是想帮你。】 赵风：【许乔，我现在跟在学校的时候不一样了，不会再死皮赖脸地追求你，大家毕竟是校友，我不想你因为选错小队出事。我除了偶尔会跟叔叔去做a级任务，自己也组建了一个b级小队，你是治疗师，我们小队很欢迎。】 许乔：【你们没有自己的治疗师？】 赵风：【有，可治疗师又不嫌多。】 许乔想笑，基地里面的治疗师都是宝贝，出了基地，治疗师既是宝贝也是累赘，所以小型团队只会招一个，再多了佣兵们未必有保护所有治疗师的能力。 许乔：【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找好小队了，再换不合适。】 赵风：【基地外面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你别任性。】 许乔：【跟命有关的事，我不会冒险。】 赵风：【好吧，如果后面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 上午看帖子，下午睡觉，六点钟，闹铃准时唤醒主人。 许乔关掉闹钟，解除通讯手环的静音模式，立即有两条消息跳了出来。 16:45，秦池：【今天没去上班？看见你的自行车了。】 18:01，陆阳：【起床了。】 许乔先回了陆阳，再回复秦池：【是啊，今晚的夜班，午休刚睡醒。秦先生搬过来了吗？】 秦池：【嗯，以后就是邻居了，给你跟陆阳都准备了礼物，现在方便送过来吗？】 居然还有乔迁礼物？ 许乔愣了几秒：【谢谢，稍等。】 她飞快换好衣服洗了脸，因为从来没有跟如此礼貌客气的邻居接触过，许乔犹豫了几分钟是否要准备回礼，最终因为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而选择了放弃。 见识过秦家装修的豪华，柠檬片许乔都不好意思送了。 穿着拖鞋打开门，发现对面102的房门开着，就在许乔惊艳于里面崭新明亮又贵气的装修时，伴随着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秦池从客厅那边走了过来，穿一件深灰色的长袖t恤，左手提着一个精致礼袋，右手握着一只白瓷花瓶。 花瓶里插着四五朵粉粉白白的芍药花。 那是许乔只在书上或电视剧里看过的珍品花卉。 明明天要黑了，许乔却觉得昏暗的楼梯间都因这几朵粉芍药变得明媚起来。 秦池将她的惊喜尽揽眼底，他也为能让年轻的小邻居如此开心感到愉悦，解释道：“我预订的花篮塞得过于拥挤，就挑了一些出来，想着许小姐可能会喜欢。” 许乔下意识地点头：“喜欢，我从来没有近距离地见过这么漂亮的真花。” 她养的果蔬也会开花，开起来同样能点亮她的心情，但芍药完全是不一样的花种。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脑海里的精神体却突然传来一阵蠢蠢欲动，许乔心中一惊，忙集中精神按捺住精神体，随口补救道：“可能只有一些花卉精神体才能压过您的芍药了。” 秦池先是诧异她这句略显突兀的补充，随即明白了什么。 才到他下巴的许乔并没有注意到新邻居细微而短暂的神色变化，一手接过礼袋一手接过芍药，再次真诚地表达感谢。 秦池：“一点心意而已，不用客气，陆阳的那份等他回来我当面再送吧。” 有食物的香气从秦池身后飘荡过来，秦池笑道：“我在做饭，许小姐吃过了吗，不介意的话尝尝我的手艺？” 许乔想到了他家餐厅的单人椅单人桌，意识到这话纯属客气，忙道：“不了，我们诊所会为值夜班的员工提供早晚两顿员工餐。” 秦池点头：“那我炒菜去了，下次见。” 他退回玄关，带着笑容关上门。 许乔松了口气，再怎么说，跟新邻居打交道都会带来一些压力。 回到自家，许乔刚带上门，她的莲花精神体就自己冒出来了，故意贴到那瓶芍药旁，五朵芍药挤在一起才勉强与它的花盘同大。 白中带粉的莲花亭亭玉立，四片碧绿莲叶微微摇曳，似乎在问许乔究竟谁更美。 精神体是异能者的一部分，好比手跟脚，肯定受异能者的意识控制，但精神体也会有一些自己的小脾气，据说这种脾气与异能者的性格有关，或是与异能者经常表现出来的性情相同，或是展现了被异能者深深压抑的一面。 许乔有些纳闷，她也不臭美啊，为什么精神体还有跟其他花朵比美的胜负欲了？ “当然是你更美，你最美了。”许乔抱住自己的精神体亲了一口，笑道：“我跟秦先生客气的，这是社交礼仪，你别当真，快回去吧，别被人瞧见。” 听到赞美的莲花乖乖回了许乔体内。 许乔将芍药花摆在茶几上，打开秦池送的礼袋。 里面居然是一套莲叶青的瓷器餐具！ 精美的瓷器在旧纪元属于艺术品，放到新纪元就更珍贵了，又美又贵，许乔根本舍不得用。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套瓷器收进了卧室的储物柜。 出发上班前，许乔给花瓶里的几朵芍药浇灌了一点木系异能，希望能延长几日它们的花期。 推着自行车来到马路上，坐上去的时候，许乔无意地看向102的窗户。 浅金色的窗帘紧闭，隔绝了路人窥探的视线。 许乔也没多想，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而在她看不见的102客厅，一条浑身布满金红色鳞片的巨龙张开大嘴，将一朵橘红色的月季花咬入口中。 看着漂亮的花朵却不蕴含任何可被它吸收的能量，巨龙面露嫌弃，一口将花吐了出去。 秦池端着两盘菜走出厨房，看到的就是满地花朵狼藉。 他皱眉。 巨龙朝他喷出一个金红色的火球。 秦池任由火球撞上自己，瞬间吸收。 面对探过来的近在眼前的狰狞龙首，秦池淡淡道：“是你要出来透气，再敢破坏这里的一花一草，我不介意多费些力气压制你。” 巨龙眼中的狰狞立即变成萎靡，老老实实地缩小身体，窝到了客厅那张单人沙发上。 6 006 夜间来诊所就医的病人不多，所以每次只安排一位医生值班。 许乔过来后，打开电脑，先了解几位住院病人的情况，其中有四位是白天刚接收的。 点开第四位新病人的信息，许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再扫眼对方的精神体标注，就知道这人确实是她曾经的校友，因为精神体过于特殊而扬名全校，虽然多是些负面的议论。 九点钟左右，许乔穿着白大褂去查房。 一共十间病房，每间两张病床，并没有住满，许乔来到306病房，里面就只有校友一人。 孟篱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纱布，瘦削冷漠的脸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其他身体部位藏在白色的被子下，但许乔知道，校友身上的伤只会更多更重。 许乔反手关上门，取下口罩，察觉校友眼中微微的诧异，笑道：“看来你还记得我。” 孟篱沉默几秒，垂眸道：“原来你在这边上班。” 所有军校生毕业前都要去基地外参加一场实践考核，孟篱是战斗系的独狼，没有朋友与她组队，只能接受系统自动匹配。 许乔在治疗系虽然有很多朋友，可治疗师必须跟着战斗系的同学走，因为争取她的人太多，许乔不想做头疼的选择题，再加上有老师负责此行的安全，便也选了自动匹配。 就这样，她成了孟篱小队的治疗师。 孟篱很强，带着她们取得了c级小组的第一名。 许乔走到病床前，看看孟篱的病历，猜测道：“遇到异兽群了，还是对上了b级异兽？” 以许乔对孟篱的了解，普通c级异兽还不至于让她伤成这样。 孟篱看向拉拢的窗帘，没有回答。 她不愿意说，许乔就没再问了，简单聊聊伤势，转身去看下一位病人。 查完房，许乔回到值班室，填了一些表格后，一边等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夜间病人，一边浏览医学界最新发表的学术文献。 十一点左右接了一位急性心梗病人，老太太一百零六岁了，鹤发童颜的，送她过来的女儿很孝顺，选了高级治疗。 通过精神力探查老太太体内的情况，许乔仍然需要手动完成支架的植入，随即马上催动异能帮老太太恢复所有手术伤口，如此，当老太太脱离麻醉状态后，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身上不疼也不痒，开完出院证明马上就能随女儿回家。 老太太心疼诊费：“放支架就行了，多花恢复的积分干啥，我又不用出门，慢慢养着呗。” 女儿：“换成我，你是想看我活蹦乱跳的，还是想看我病怏怏躺在床上动不了？” 随着母女俩越走越远，充满烟火气的拌嘴也越来越轻了。 许乔看着电脑屏幕，想到了爷爷走的时候。 爷爷是治疗师，她也是，奈何强悍的异能治疗也无法干涉人体各器官的衰老，即便是s级异能者，依然逃不过寿终正寝。 “不哭哈，你觉醒了精神体，凭你的聪明劲儿将来一定能拿到c级医师证。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爷爷心里就踏实了，没啥可遗憾的。” 一片透明的莲花花瓣冒了出来，轻轻贴在许乔的脸上。 那是一种清凉又柔软的触感。 许乔笑了，指腹蹭了蹭花瓣：“好了，不想了，我继续看文献。” 花瓣便消失了。 凌晨两点，许乔趴在桌面打盹养神时，脑海内的精神体突然传来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 许乔立即坐正，第一时间看向关闭的值班室门。 窗外一片黑暗，三楼的病人们应该都睡了，万籁俱寂，走廊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啪嗒啪嗒的，规律地朝着值班室靠近。 精神体不会说话，只会传递情绪，许乔从莲花那里感受到的并非危险临近的警惕，而是不喜与抗拒。 就在此时，那啪嗒声停在了门外，短暂的安静后，又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很低，像是一个极其内向胆怯的人，唯恐自己的到来会令许乔不喜。 值班室里有监控，被许乔再三警告不能完全现身的莲花只能飞出十一片花瓣，快速在许乔面前摆出一个字：不 怕许乔看不懂，花瓣转换阵型，又变成了：火 许乔明白了：“孟篱的精神体？” 花瓣们齐齐点头。 莲花是水生植物，无论它的木属性还是水属性，都会抗拒火，这种特质同样表现在了精神体身上。 许乔算是很宠自己的精神体的，有些事情却不能完全按照精神体的意思来。 她柔声给花瓣们讲道理：“孟篱是我的病人，也是我友好合作过的校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拒绝她。” 花瓣们伤心地飘落在桌面。 许乔一一捡起来贴向额心，让它们自己回去，一边安抚道：“我去见它，你们安心地待在里面，保证它烤不到你们。” 收好精神体，许乔离开座椅，从里面拉开门板。 一抹红色飞快闪到了旁边的墙壁后。 许乔探头，果然看见了孟篱的精神体，一只深红色的火蝎子。 此时的火蝎子只有巴掌大小，长而锋利的尾刺缩在腹部，蝎身瑟瑟紧贴着墙壁，两只黑黑的圆眼睛看眼许乔再迅速垂下，明明长得吓人，却摆出了一副被恶霸逼墙角的小可怜模样。 . 战斗系的学生们有一项必修课，精神体辅助作战。 孟篱之所以会在第三军校扬名，就是因为有人将她与赵风的切磋视频传到了校网上。 许乔也看过那段视频。 孟篱是c级学生里的战力第一，哪门功课都成绩优秀，唯独无法调动精神体辅助作战。 孟篱的解释是她的精神体不愿意露面，教官则认为孟篱感受到的压力还不够，就安排冰系异能的赵风陪孟篱打一场。 赵风可是b级，异能者等级间的差异堪比鸿沟，赵风没想跟孟篱动真格的，克制着实力尽职当个陪练，可无论他将孟篱打倒多少次，孟篱都固执地站起来继续，赵风不耐烦了，干脆拿出全部实力，要逼孟篱认输。 当孟篱被打昏在地嘴角流血时，一只巨大的火蝎突然出现在竞技场，深红色甚至有些部位已经发黑的狰狞外表唬了众人一跳。 赵风来了兴趣，释放雪狼陪火蝎打。 忽视火蝎的恐怖外形，冰刃与火球的碰撞给观赛者们带来了极致的视觉享受，最终火蝎碍于等级被雪狼吐出的冰球砸扁了身躯，狼狈地匍匐在地。 雪狼像极了赵风，走到火蝎面前威风凛凛地抖了抖一身雪白的狼毛，然后仰头嚎叫。 嚎得正有气势时，奄奄一息的火蝎突然扬起尾刺，狠狠扎在雪狼高仰的狼嘴上。 肉眼可见的，狼嘴高高地肿了起来，隐隐发黑。 众人这才记起来，孟篱是双系异能啊，火与毒都是c级！ 视频的最后一幕，雪狼回到赵风体内，赵风捂着泛黑的香肠嘴含恨离去，巨大的火蝎凭空消失，昏厥的孟篱被教官带走。 . 许乔一时无法将记忆中的巨大火蝎与眼前楚楚可怜的小火蝎联系到一起。 许乔跨出一步，墙边的小火蝎立即往后退了两步。 许乔有点想笑，低头问：“孟篱出事了？” 小火蝎点点头，看向楼上。 许乔：“我去看看。” 得到想要的保证，小火蝎立即消失了。 许乔放轻脚步来到三楼，进入306病房时，里面一片静悄悄。 许乔打开玄关灯，光线蔓延到孟篱的病床前已经属于不再刺眼的程度。 孟篱脸庞潮红，眉头紧锁，在昏迷中全身发抖。 这是术后的并发症，许乔及时予以治疗。 孟篱的脸色渐渐好转。 天亮了，苏醒的孟篱提出出院，看到主治医生开具的费用单，才知道昨晚许乔额外给她进行过一次治疗。 意料之外的费用让孟篱微微皱眉，但护士解释得很清楚，是她的精神体请来的许医生，孟篱配合地支付了积分。 外伤只恢复到让她能够独立行走的地步，孟篱扶着墙壁缓慢地走出医院，刚要释放精神体驮她回家，一辆黑白色的自行车突然停到了她旁边。 孟篱抬眸，看见跨坐在自行车上的许乔，治疗系的前系花穿了一件白衬衫，笑得比春光还要晃眼。 孟篱移开视线，道：“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许乔：“你别怪我小气就行，主要是诊所规定不能给病人提供额外治疗，我不能坏了规矩。” 孟篱表示理解。 许乔一手扶着车把，一手伸向她：“很遗憾你伤得这么重，但能够见到校友我还挺开心的。” 孟篱犹豫片刻，才去回握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她的手上布满擦伤，孟篱准备握一下就收回来的，没想到许乔竟然反握住了她。 与此同时，一道微凉的精神力清风一般缓缓拂过了她的全身，清风所过之处，孟篱身上的大小伤口迅速愈合，包括体内的组织伤神经伤，也都得到了最完美的高级治疗。 孟篱震惊地看向许乔。 许乔笑道：“我给校友的特殊待遇，不用客气。” 说完，她踩上踏板骑走了，没给孟篱客气的机会。 . 许乔回到平安小区，才上午八点半，因为是周六，很多异能者都休息，路上人来人往的比平时热闹很多。 许乔慢悠悠地骑着，拐到五栋楼所在的街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陆家小院的新邻居，穿着一件黑色休闲衬衫，背对她站在小院中间的苹果树旁，身姿笔挺。 直到许乔下了车，秦池才看过来，见是邻居，他笑着打招呼：“早上好，许小姐。” 许乔：“早上好，秦先生似乎对这棵苹果树很感兴趣？” 秦池：“是啊，我没见过苹果刚长出来的样子，或者说，我对一切植物的生长阶段都不熟悉，所以……” 许乔：“没关系，您随时都可以进去看。” 秦池：“多谢，你放心，我会注意不踩伤这些秧苗。” 虽然才认识几天，许乔却对这位秦先生很放心，寒暄结束，她进去了。 陆阳坐在客厅，面前是那瓶芍药花，旁边地板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鞋盒。 许乔低声道：“秦先生送的？” 陆阳神色复杂：“太贵了。” 许乔笑道：“秦先生就是那样的人，送礼全凭心意，咱们习惯就好。” 她取出秦池送她的那份礼物给陆阳看：“瓷器保存多少年都能用，你正在长个子，鞋子不穿明年就穿不下了，还是别辜负秦先生的心意吧。” 陆阳：“……他是大方了，让咱们怎么回礼？” 不送不礼貌，送了又送不起。 许乔：“慢慢来吧，都是邻居了，总有秦先生需要咱们帮忙的时候。” 陆阳点点头，指着芍药花问：“也是他送的？” 男人送女人花，不太合适吧？ 许乔：“说是他的花篮塞太密了，干脆挑出来几朵给咱们瞧瞧新鲜。” 陆阳：“……一个大男人，买什么花篮。” 许乔：“这叫生活情调，秦先生有钱，当然怎么享受怎么来。” 陆阳：“你喜欢这样的？” 许乔一手戳在中学生脑顶：“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早饭吃了吗？吃完去书房做作业！” 7 007 上午许乔补了两个小时的觉，睡醒人就精神了，换好衣服来到客厅，陆阳正在准备午饭。 “你休息吧，说好了周末我做饭。” 隔着透明的厨房推拉门，陆阳警惕地说，担心许乔会冲进去跟他抢锅铲。 许乔把陆阳当弟弟，但身高一米八的弟弟完全可以分担家务了，所以她乐得享受现成的三餐。 她靠在沙发上，打开平板看电视。 一百多年前，人类以极其惨烈的方式进入新纪元。四大基地成立之初，幸存者们整日为建设新基地、赚取足够生存的积分而忙忙碌碌，根本顾不上娱乐，直到基地建设完毕，幸存者再次过上比较稳定的生活，影视、音乐、艺术等行业才重新进入大众视野。 区别于旧纪元，新纪元的影视剧都是以异能者为主角，有出生于普通人家庭的异能者奋斗励志剧，有善良美丽坚强的普通女主角偶遇强大异能者的浪漫偶像剧，有展现高级异能者精致生活的豪门狗血剧，当然也有广受官方扶植的军旅剧或英雄大战异兽剧。 许乔口味很杂，只要拍的好，她什么剧都看，剧荒的时候，她连手撕异兽剧都会去瞧两眼。 最近又出了一个新题材，人./兽恋。 陆阳重新打开推拉门，就见许乔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黑眼睛亮晶晶的，笑得一脸甜蜜。 陆阳端着菜走过来，瞥向屏幕。 巨大的老虎坐蹲在地，美丽又不失英气的女主角站在它前面，双手捧着虎头，额头贴额头。 远处夕阳洒过来，将一虎一人笼罩在柔和的金色光圈内。 陆阳：“这种容易误导人的剧，竟然能过审？基地外真遇到这种异兽，女主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许乔：“敢去打异兽的异能者不会因为一部电视剧就掉以轻心，不敢去的，看个乐子怎么了？” “再说了，这剧里就这只老虎是好的，其他异兽异虫都拍得特别真实，前面还标注了未成年人不许观看呢。” 许乔说完，突然记起陆阳中学生的身份，立即合上了平板。 陆阳：“……” 餐桌上很快就摆好了一荤一素两道份量十足的菜。 许乔说起偶遇校友的事。 陆阳：“你不是还没找到队友？孟篱这么强，为什么不问问她？” 许乔：“她这人特别冷，总是独来独往的，当年我们毕业实践，五个队员四个都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她没加。” 她亲眼看到两个队员去找孟篱要联系方式，也亲耳听到了孟篱淡漠疏离的拒绝，于是她与另一个队员非常识趣地没有再凑过去。 陆阳：“在学校可以独来独往，难道毕业后她还一个人去外面做任务？” 最简单的佣兵小队也是两个战斗力一个治疗师的组合，除非因为各种特殊原因真的找不到队友。 许乔：“我是因为校友的情分才帮她的，与治疗无关的事，她不想告诉我这个只合作过一次的校友，我也不想冒冒失失地提出跟她组队，弄得施恩图报一样。” 陆阳：“那你抓紧时间找个靠谱的小队，越往后报名基本任务的兼职佣兵越多，小心挤不上飞行器。” 基本任务半年一轮，胆大的早早就去做了，越胆小越喜欢拖延到最后期限。 陆阳想，也就这一次了，等中考结束他觉醒了精神体，只要跟爸爸一样，以后的任务他都可以陪许乔去做。 . 许乔比陆阳更在意找小队的事，又挑选了一下午之后，周日一早，许乔拎着一个小挎包出门了。 陆阳想陪她去的，怕她在鱼龙混杂的佣兵协会受委屈。他个子高，别人又看不出他是否觉醒了精神体，好歹能唬唬人。 许乔：“如果我连去佣兵协会都要人陪着，哪个小队敢招我这种治疗师？” 佣兵们会努力保护同队的治疗师，前提也是治疗师足够自立，而不是胆小如鼠事事都要依赖队友。 陆阳无言以对。 许乔从外面关上门，走出单元门时，意外发现新邻居竟然在陆家小院的篱笆门里面摆了一张藤椅。晨光明亮温暖，他惬意地靠在藤椅中，光看背影，不知道他是在闭眼享受阳光的沐浴，还是在欣赏小院里的蓬勃生机。 许乔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当她准备静悄悄走开免得打扰新邻居的怡然自得时，秦池靠着宽大椅背的脑袋忽然朝这边偏转，看到许乔，他从靠姿变成一种自然随意的坐姿，笑着打招呼：“早上好，许小姐。这么早就要出门了吗？” 许乔已经习惯他如此礼貌的态度了，笑道：“是啊，我得去趟佣兵协会，早点去省着地铁太挤。” 佣兵协会总部位于中心区，在二环设立了东南西北四个分区，服务各区的职业或兼职佣兵。 佣兵们可以通过平板领取任务，去协会通常是为了交任务、兑换积分、购买武器以及注册或变更小队成员等。 协会一层大厅宽敞明亮，且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所以佣兵们也喜欢去协会大厅招聘新队员，甚至在大厅进行线下交易。 秦池是周五搬过来的，这两天除了与两位小房东打交道，也在散步、买菜或是进出楼栋时接触过五栋楼的其他邻居。 秦池衣着讲究言谈礼貌，普通的上班族们没有太多时间与他交际，一些退休的老爷爷老奶奶却喜欢跟秦池多说几句，其中就有“热心人”主动给他讲了陆家、许家的情况，包括许家已经传了四代的莲花精神体、c级治疗师职业。 对这些家长里短，秦池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他很有耐心，每次都会笑着听老邻居们说完。 在秦池这里，住在对门的邻居兼房东比其他楼层的邻居更值得在意一些，于是他多关心了一句：“许小姐去协会，是为了？” 一样的询问词，有的人说出来咄咄逼人，有的人更像出于社交的随口问问。 许乔从秦池这里感受到的是恰到好处的关心，既不是要刺探她的私事，也不是没话找话随意敷衍。 隔着及腰高的篱笆，许乔有些无奈地道：“我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加入靠谱的佣兵小队。” 这很符合秦池的猜测。 他的目光，从小房东白皙的脸颊移到她身后的另一座小院上。 秦池很满意现在的居住环境，至少在他休养的这两三年内，他都希望能保持这种舒适的现状。 按照基地法，居民的财产只能由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继承，无法转赠其他亲友。 如果许乔在做任务的过程中死亡，隔壁的101将归于基地公产，再由官方售卖给新的采购者。到那时，新邻居会把小院收拾得这么舒服吗？ 秦池：“说起来，我刚从别的基地搬过来，这半年的任务还没做，也没有队友，许小姐不嫌弃的话，带上我一起？” 许乔只觉得惊讶：“您，您应该是高级异能者吧？我只是c级治疗师，能加入的小队也都是c级……” 秦池笑道：“很荣幸给许小姐造成了这样的误解，忘了介绍了，我是c级风系、空间系异能者，擅长近战、远攻、控制。” 许乔高兴道：“那太好了，有您在，我也能加入更优秀的小队。” 每个空间系异能者都是香饽饽，像秦池，去应聘b级佣兵小队绰绰有余，运气好实力较低的a级小队也愿意收他。 秦池：“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许乔点头，看着他将藤椅收进空间，拉开篱笆门进去了。 三分钟后，秦池再次出现在单元门前，穿一件黑色冲锋衣黑色作战裤，脚下是一双黑皮作战靴。 许乔看到新邻居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冷系长相，只是他温和的笑容礼貌的谈吐迅速打破了这种印象，此时秦池一身黑衣，终于又让许乔记起来那短暂的初印象。 对上她诧异的打量，秦池唇角上扬，眉眼再度温和起来：“我不太喜欢这种穿衣风格，不过去应聘佣兵小队，穿西裤衬衫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审视与麻烦。” 许乔：“……确实，您那样更像一个学者。”以及豪门继承人。 秦池：“开车去？” 许乔：“好啊，沾您的光了。” 走到街道上，秦池放出他那辆低调豪车，微微弯腰，帮许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谢谢。”许乔动作生疏地坐了进去。 车里有淡淡的清香，趁秦池还没上来前，许乔快速扫视一圈前排空间，找到一小盒浅金色包装的车用熏香。 许乔垂眸腹诽，才c级就敢高调装修高调出行，新邻居就不怕被有心人盯上吗？ 不过这人看起来绝非电视剧里的傻白甜富二代，或许有自保的底牌？ 随着秦池坐上驾驶位，许乔也不再胡思乱想。 秦池初来东南基地，哪里都不熟悉，设置好导航才出发。 为了缓解小房东的尴尬，秦池打开车载音乐，询问过许乔的喜好，选择随机播放。 可光听歌也别扭，许乔尝试主动挑起话题：“秦先生已经开始在第二军校上班了吗？” 秦池：“明天正式开始，你在哪所军校读的书？” 许乔：“第三军校。” 秦池：“那你很厉害了，听说第三军校很难考，只有c级最优等的学生才能进。” 许乔：“你能去二校任教，也很厉害啊。” 秦池笑道：“实不相瞒，我跟二校校长有些私交，所以……” 许乔：“……” 九大军校校长都是s级强者，她就知道，新邻居绝不是一般人！ 猜到她的想法，秦池补充道：“也不是特别近的私交，能帮我入职就算尽了人情，其他的还是要靠我自己安排。” 许乔：“嗯，听说几位校长都很忙，就像我们三校的董校长，我也就开学典礼、毕业典礼时见过他两次。” 秦池刚要接话，左手的通讯手环突然跳出一条语音消息，发件人：董明良。 秦池将语音转为文字。 董明良：【你真来我们东南基地了？老魏刚刚跟我说的，我都不敢相信！】 秦池没时间回复。 董明良：【我刚回学校，中午一起吃个饭？】 秦池举起左腕，回语音：“我上午有事，十一点能顺利解决的话，可以。” 董明良：【啥事？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秦池：“一点小事，不麻烦了。” 董明良：【行，好了你跟我说啊，千万别忘了！】 8 008 前面就是佣兵协会了。 阳春三月，东南基地还在实行冬令时，每日早上六点飞行器准时起飞，将成千上万的佣兵们送往各个任务区，待到傍晚五点，飞行器也会载着完成或未完成任务的佣兵们准时返回基地。 佣兵们必须来协会交任务，所以傍晚是协会的人流高峰。 协会的工作效率很高，基本能在晚上八点前完成任务的核实工作，所以绝大多数的佣兵甘愿排队等待，一日事一日毕，避免占用第二天的时间，只有那些自由时间充裕又没耐心排长队的佣兵才会下了飞行器就回家，第二天再过来。 总而言之，白日的佣兵协会人流量并不大，双休日会热闹些。 基地外面有处停车场，秦池放慢车速：“停这边？” 许乔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收进空间。” 经过一路的熟悉，又是即将做队友的关系，两人约好今后直接以姓名相称。 秦池一边倒车一边笑着回：“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太高调了。” 下了车，两人并肩走向协会大厅。 大约五分钟的路程，许乔先讲了下自己的情况：“我才攒了三个贡献点，只能在同样菜鸟的小队里尽量挑实力比较强的，你呢？” 四大基地距离遥远，处于通讯断联状态，只有官方高层或顶级豪门掌握跨基地沟通的手段，但基地间的贡献点、积分都是通用的。 秦池：“说来惭愧，我有二十二点，这个年纪最普通的水平。”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一年接两次基本任务，贪生怕死、按部就班，完全符合一个普通c级兼职佣兵的情况。 许乔：“成功完成过二十二次任务，也算经验丰富了，又有空间，或者你自己去找队友？机会还多一些。” 秦池：“小队实力越高，对队友的要求与约束也越高，我更喜欢跟相处舒服的熟人组队。” 许乔能够理解这种选择。 拿她举例，就算她因为赵风的关系进了他的b级小队，他的b级队友们会平等对待她吗？包括赵风，同样别有居心。反之，如果她加入一个实力最差毫无经验的菜鸟小队，队友们会捧着她事事以她为尊，再在危险来临之际，大家一起沦为异兽的口粮。 最好的小队组合，是队员间实力相当、互尊互助、相处融洽。 许乔从挎包里取出记事本，翻到最新记载的两页递给他：“这是我汇总的备选小队，你先瞧瞧？” 秦池停下脚步，认真看了起来。 小房东字迹清秀，每个佣兵小队下面都标注了可知的队友异能等级、精神体类别、贡献点数据、队员数量、年龄性格等。 佣兵小队主动在招聘帖里透露的多，许乔记录的数据就详细，最简单的则只有小队名称、发帖人数据。 秦池看完后，指着前面合拢的十来页问：“都是类似的信息？” 许乔：“是啊，每个月我都会挑几个小队去应聘，可惜都没成功。” 要么别人看不上她，要么她无法接受一些队员展露出来的性格瑕疵。 秦池笑道：“那就预祝我们今日组队顺利。” . 协会一楼宽敞又明亮，充足的光线透过十米高的落地玻璃洒进来，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近日可领取的基地任务。 百余年的约定俗成，佣兵们会在一楼东尽头的空地进行交易，西尽头用于小队招聘应聘。 免费的场地免费的水电再加上免费的安保，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 许乔带路，秦池神色悠闲地走在她右侧，仿佛是来参观博物馆。 进门之前，秦池以不习惯这种场合为由，希望由许乔负责与各个佣兵小队的谈话，他则支持许乔的一切决定。 许乔：“万一我觉得合适，你有不合眼缘的队员？” 秦池：“半年才合作一次，只要对方没有原则性的品行问题，我能包容任何性格瑕疵。” 许乔：“这可是你说的，将来真跟谁吵起来了，你可别怪我眼光差。” 秦池笑：“我相信你挑人的眼光。” 才在十几波看房客人中选了他的许房东：“……” 不过，秦池看起来确实是个不会轻易跟谁发生争执的人，礼貌似乎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西尽头的空地很大，整整齐齐地摆了八排摊位，每个摊位配有一张一米长的桌子、四把椅子。 这些是协会提供的，既给佣兵们提供了方便，又避免了佣兵们自己摆摊，乱糟糟影响厅容。 其中五排是战斗系佣兵招聘摊，三排是治疗师招聘摊。 战斗系佣兵直面危险，死亡率居高不下，治疗师虽然有队员保护但自保能力差，离开基地后死亡率也不低。 许乔已经将要应聘的小队名称记得滚瓜烂熟，一边走一边浏览摊位电子屏上的小队名称，看到一个备选，便带着秦池排在了队伍后面。 他们来得早，前面只有两个竞争者，一个正在应聘。 许乔看向坐在摊位里面的四人，三男一女，几乎就在许乔抬眸的瞬间，其中一个脸上带疤肌肉鼓胀的男佣兵就朝她看了过来，视线不加掩饰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再移到她的胸部，嘴角勾起暧昧不明的笑。 这样的流氓，光看帖子里的文字如何能辨别？ 许乔抬脚就要离开。 疤脸男陡然离开座椅，绕出摊铺拦到她面前：“小妹妹别走啊，你是c级治疗师？” 许乔只是冷眼看着面前正散发着浓浓汗气的宽阔胸膛：“是，你挡我路了，劳驾让一让。” 疤脸男毫不在意她的脸色，笑道：“我们招的就是治疗师，我看你很投缘，就你吧。你既然来应聘，就该知道我们小队的实力，在初级小队里绝对是最顶级的，保证你次次都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他热情无比，一个瘦高的队友却皱起眉头：“老王，你别乱拿主意，队长说了，招人要我们四个一致认可才行。” 疤脸男立即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斯文眼镜男。 斯文眼镜男先审视过秦池，再看向许乔，然而没等他开口，许乔先道：“这位队长，大厅里的规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是你把你的队员叫回去，还是我喊安保员过来？” 眼镜男眼角抽了抽，冷声道：“老王，回来。” 那声音不容拒绝，疤脸男攥攥拳头，离开前指着许乔狠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有本事……” 默默跟在许乔身后的秦池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对儿耳塞，托到她面前：“不想听噪音的话，可以试试这个。” 许乔：“……” 疤脸男：“……你再说一遍！” 秦池目光平和地看着他：“人与异兽的区别，除了语言、科技工具的运用，更在于道德修养与文化传承。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请纠正身上兽性的一面，如果你听不懂，那我也不用再多说。” 疤脸男听懂了，这人在骂他！ 他高高扬起拳头，却被眼镜男及时制止：“王立，你想进监狱是不是！” 无视疤脸男青红变换的脸色，许乔与秦池若无其事地走向了下一个招聘摊。 事与愿违，许乔今天的应聘依然不顺。 有仗着自身攻击强就不把女人当回事的自大男佣兵，有担心男朋友会被许乔勾走的敏感女佣兵，更有明明没看上许乔却急于招揽秦池所以愿意施舍许乔机会的“大方”队长。当然，更多的是单纯嫌弃许乔经验不足的正常小队。 第三军校优秀毕业生许乔有些郁闷，难道她设定的小队实力真的太高了，要降降标准？ 她失落的目光无意落在了斜对面一个无人问津的招聘摊上。 那里只坐着一个微胖的年轻男人，看起来跟她一样都像刚毕业不久的军校生。 视线相碰，对方噌地红了脸，低下头假装整理只放了两张纸的桌面。 许乔还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异能者，抱着一丝好奇，她走到对方的摊铺前，按住即将被对方收走的纸张。 一张是空白表格，一张是小队介绍。 这个名为“沉默是金”的佣兵小队，目前只有一个队长，也就是微胖男生。 孙负山，c级土系异能者，精神体：龟，擅长防御，毕业于第二军校。 备注：结巴，沟通不太方便。 龟这种精神体不算稀奇，许乔惊讶道：“你读的第二军校？” 孙负山红着脸点点头。 许乔看向身边的二校秦老师，连家世普通的b级异能者进二校都难，眼前这位才c级，怎么？ 但她及时隐藏了自己的好奇，问起招聘的事：“只招一个治疗师，你就敢去外面做任务？” 孙负山拿出另一个摊铺号码牌，低着头道：“先招治、治疗师，再、再、招别的。” 许乔替他感到费劲儿，只是都麻烦人家艰难地说了这么多字，她转身就走的话…… 秦池开口道：“我攻击，他防御，你治疗，再招一个战斗系，应该也行了。” 攻防医都有，相当健全。 许乔也厌烦了一次又一次的面试过程，秦池用二十二个贡献点证明了他的实力，许乔重点询问孙负山：“你有多少贡献点？” 孙负山伸出三根手指，再从怀里掏出一张奖状，是第二军校c级优秀毕业生的证明，与许乔同届。 如果不是许乔的莲花莫名其妙多了花瓣，两人的履历旗鼓相当，孙负山的二校学历还要高她一截。 当然，许乔以治疗师的身份加入小队，远比孙负山自己组建小队容易。 许乔介绍了她跟秦池的情况，问：“我们可以加入你的小队吗？” 连续招聘好几次都无功而返的孙负山激动得站了起来：“好，太、太好了！” 组队成功，许乔松了口气：“那咱们一起去招最后一名队友？” 孙负山高兴点头，迅速收拾好东西，扫码结束这个招聘摊的使用后，带路去了战斗系招聘区。 十点钟了，周围人满为患，几乎没有闲置的摊子。孙负山四处张望，奔着一处刚刚空出来的摊子快跑时，许乔蓦地发现一道昨日才见过的高挑身影——一身黑色作战服脸色冰冷的孟篱，目标明确地停在了一个摆摊的佣兵小队前。 离得不算远，许乔不由地侧耳倾听。 “孟篱？你，你回来了？” “是，我一共猎杀了八头c级兽，你们给我五枚晶核交任务，剩下的可自留。” “啊，可我们以为你……那天咱们一共才猎杀了十头c级兽，昨天队长跟小田先交任务了，我们还得再招……不，既然你回来了，我们也不用招新队友了，明天再去做一次任务，把咱们仨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不了，你们可以丢下我一次，也可以丢下我第二次。月底前还我五枚晶核，那天的事一笔勾销。” 四个队员一致沉默。 孟篱说完条件就走了。 许乔见了，递秦池一个眼色，笑着去追孟篱。 孟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是以为那与她无关，直到许校友拦到她面前，孟篱才意外地停了下来。 “昨天的事……” 许乔笑道：“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小队还差一名队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9 009 孟篱读军校时独来独往，毕业后也没打算加入任何小队，第一次接任务便是自己去的。 每个c级异能者的基本任务都是上交五枚c级异兽晶核。 孟篱冷静克制耐心十足，专门寻找落单的c级兽下手，成功凑足了五枚晶核，却在回程的时候被一个贪婪的佣兵小队盯上了。 五人的小队，四个中年战斗系佣兵个个经验丰富，孟篱应对艰难受了一身重伤，全靠出其不意的毒雾才侥幸脱逃。 不想让家人担心，孟篱只能去诊所治疗。 眼看着刚刚兑换的积分化成诊费被人收走，孟篱真正明白了小队招收治疗师的意义——保命、省钱。 领教过单枪匹马的危险，孟篱去了协会招聘区。 她不喜欢浪费口舌去有实力的小队那里面试再被人挑三拣四，便找到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菜鸟小队，亮出自己的基本信息，对方惊喜非常且能接受她不喜社交的性格，就这样，孟篱成了“稳扎稳打”小队的一员。 孟篱与“稳扎稳打”的第一次合作有惊无险，四名新队友欣赏孟篱的强战力，孟篱也满意他们的稳重。 这周五是孟篱与“稳扎稳打”的第三次合作，也是她领取的第四次基本任务。 基地外危险重重，没有谁能一直被好运眷顾，这次孟篱五人就遇到了两只b级异兽。 孟篱单独应对一只，其他四人对付一只，注意到队友节节败退即将出现伤亡，孟篱释放精神体前去帮忙。 当时孟篱的想法是，只要五人团结一心，有七成的把握能击杀这两只b级异兽。 谁曾想，那四名队友竟然趁追杀他们的b级兽被火蝎子精神体缠住时，丢下孟篱自己跑了，甚至还认为孟篱必死无疑，直接把靠孟篱击杀的大部分晶核拿去给他们的队长、治疗师先交了任务。 . 孟篱不会原谅抛弃自己的前队友，却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继续单打独斗。 与其去找毫无了解的陌生人，有过合作经历且明媚大方的许乔显然是个好选择。 孟篱跟着许乔来到了孙负山刚刚摆好的招聘摊前，秦池已经提前坐在了孙负山旁边，身处闹市而从容自如，比孙负山更符合队长的形象。 许乔笑着给两人介绍孟篱的实力：“火毒双c，连我们那届战力最强的b级生都在她这里吃过亏。” 尽管许乔并没有夸大她的实力，孟篱还是解释道：“当时他没有防备，现在再对上，我不一定能赢。” 孙负山一脸惊呆。 一个c级，面对b级对手不是直接认输而是说“不一定能赢”，也就是还有赢的可能？ 这一定是c级中的大佬！ 震惊、狂喜之后，孙负山忽然冷静了下来，瞅瞅身边的三人，他先跟许乔加了好友，再发消息：【你们都这么强，完全可以自己组个小队了，我这边没关系的，继续招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急，实在凑不齐人我家里还有保镖带我。】 许乔看眼低头盯着通讯手环的容貌平平的微胖队长：【保镖？】 孙负山：【嗯，我只有c级，家里怕我在外面遇到危险，每次都会安排保镖带我去做任务。可我觉得这样根本提高不了我的实力，才想自己组个小队。】 一开始孙负山更想加一个现成的小队，可别人都嫌弃他经验少还结巴，孙负山才不得不自己当队长招人。 许乔：【你们家应该挺有钱的，怎么没请高级治疗师治疗你的口吃？】 孙负山：【请过，说我的口吃是心理因素造成的，治疗师只能治肉./体伤病。】 许乔明白了：【没关系，孟篱话也少，咱们去外面做任务本来就不能大声喧哗，更重视能力。咱们别总单聊了，你建个群，我把秦池、孟篱拉进来。】 孙负山见了，抬起头，先看秦池，对上对方投过来的平和视线，再去看孟篱，这人冷冰冰的，似乎不太好相处。 孙负山的脑袋又迅速埋了下去，默默建群，群名跟小队名一样。 许乔示意孟篱去摊铺里面坐着，那里还有两把空椅。 坐好了，孙负山也在群里发了第一条消息：【你们好，很高兴能跟你们组成小队，我说话不利索，这样跟你们聊天比较省时间，你们直接说就行，我听力没问题。】 三人抬头。 孙负山的脸立即红透了，目光躲闪。 秦池：【没关系，打字也很方便。】 孟篱：【对。】 许乔：【挺好的，很符合咱们的队名。】 孙负山：【啊，队名是我随便起的，你们有更好的想法，咱们可以改，对了，顺便把队长也换了吧，你们都比我合适。】 孟篱：【我不当队长。】 秦池：【我是老师，平时批改作业可能会比较累，所以不适合再担任队长职务。】 许乔：【@孙负山，我在诊所上班，你呢？】 孙负山：【我是图书管理员。】 许乔：【忙吗？】 孙负山：【还挺清闲的，朝九晚五。】 许乔：【那就还是你当队长吧，我们相信你。】 秦池：【辛苦小队长了。】 孟篱：【辛苦。】 孙负山脸红红的：【好，我会努力当好这个队长的，话说上半年的任务你们都做了吗？】 许乔：【我跟秦池还没有。】 孟篱：【白忙一场，还得再做一次。】 实力差或是运气差的佣兵小队，可能要去外面跑好几趟才能击杀足够数量的异兽。 许乔猜到了孟篱的遭遇，孙负山没想那么多：【那咱们先选好要接的任务，等会儿去登记队员信息时直接领了？】 三人全部同意，最后选了一个下周日的任务。 . 10:45，四人走出了协会大厅。 孙负山自己开了车，提议送孟篱回家被拒绝后，尴尬地先走了。 孟篱要去搭地铁。 许乔知道秦池中午有约，便让秦池去忙，她准备跟孟篱同行去附近的地铁站。 秦池看看通讯手环，道：“十二点的饭局，我得回家换身衣服，还是一起回去吧。” 孟篱就自己走开了。 许乔跟着秦池上了车，此时外面的路上已经不见了孟篱的身影。 许乔：“我们三个都是三点贡献，你真不介意？” 秦池笑道：“我还担心你们会嫌我年纪太大，与你们有代沟。” 除了他，许乔三人都才二十岁。 许乔也打趣道：“怎么可能，再说了，有你给小队撑门面，别的小队才不敢小瞧我们。” 秦池：“嗯，我就当带学生实践了。” . 11:55分，秦池将车停在了中心区一栋位于幽静半山腰的别墅前。 第三军校校长董明良已经提前几分钟亲自在大门口等着了，看到从黑色轿车里走出来的西装打扮的秦池，董明良震惊地张开嘴巴，一直到秦池走到他面前，董明良都还是那副呆滞的表情，非要形容的话，就像看见有人给导./弹套了一套燕尾礼服差不多。 “好久不见。” “你，你怎么变这样了？” 对上秦池温润平和的笑容，董明良捂着冒鸡皮疙瘩的手臂连退三步。 他还是更习惯那个军装肃杀、神色冷峻、不苟言笑的秦上将。 秦池收回握空的手，笑道：“变了吗？其实我一直都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以前没机会而已。” 董明良视线下移，落在秦池解开一颗扣子的白色衬衫上，以及外面那件米色西装外套上。 他还是觉得别扭，可又不得不承认，此时秦池展现出来的气场，确实更配这样的着装。 “先进去吧，给我几分钟习惯习惯，还有，你手里拎的啥？” 秦池：“记得你喜欢喝酒，特意去买了两瓶，初次登门，总不能两手空空。” 董明良：“……” 秦池欣赏着别墅周围的景色，其实也与董明良这个人有些格格不入：“这是你家，还是？” 董明良：“别提了，这是第三军校给历任校长分配的别墅，李叔那人，见罗叔把二校校长的位置推给老魏了，有样学样也把三校塞给了我，包括这栋别墅。冷冷清清的，我平时根本不住这，知道你不想引人注意，才临时来这边招待你。” 他才三十八岁，军务繁忙，连陪老婆孩子都要硬挤时间，哪有功夫管理军校？ 偏偏老头子们说年轻的校长更容易跟军校生们打成一片，更适合提升军队的吸引力，非要他们干。 忽地，董明良眼睛一亮，问秦池：“你既然来我们这边休养了，还准备在军校里找点事打发时间，那不如来三校替我当两年校长？当老师还得批改作业，还得被学生们气，哪有当校长轻松。” 秦池：“校长肩负一校的荣誉，压力太大，不适合休养。” 董明良：“……” 两人来到餐厅，做饭阿姨摆好几道菜就走开了。 校长老师那些都是插科打诨，董明良更关心秦池的身体情况：“好好的，怎么突然要休养了？” 自从基地建立，来自异兽尤其是海中异兽的威胁就一日不曾断过，无论s级的元帅将领还是下面的士兵都坚守战线，除了屈指可数的短暂假期，军人们只有断胳膊断腿甚至死亡才能长时间离开战场，其他的外伤，别怕，有治疗师！ 因此，东北基地一下子给秦池批了三年长假，其中必有内情。 秦池笑笑，反问：“除了你跟老魏，这边还有谁知道我来了？” 董明良严肃道：“放心，就我们俩，其他人就算知道，也是通过其他渠道。” 秦池点头，端起酒杯，敬向董明良。 董明良刚要腹诽昔日战友的客气礼节，瞳孔突然猛缩。 秦池握着酒杯的手，本来修长又白皙，可就在董明良看过去的刹那，竟有金红色的鳞片迅速爬满秦池的手背，一直蔓延进衬衫长袖。 董明良惊骇地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话音刚落，秦池手上的金红鳞片又消失了，快到刚刚仿佛是错觉。 等董明良重新坐好，秦池看着酒杯中微微晃动的透明酒水，道：“吴教授说，我这十来年杀戮过重，我越理智冷静，精神体就越暴虐嗜杀，当精神体的欲念压过我的理智，便会尝试接管这具身体，吴教授将这种现象定义为‘兽化’。” 董明良眉头紧锁：“能，能养好吗？” 秦池：“案例太少，吴教授也没有把握，让我先试试。” 董明良：“案例太少？这么说，你不是第一个有身体兽化症状的人？” 秦池：“嗯，不过其他的都发现在新纪元初期，前线长时间高压，少数动物精神体的战士有过兽化现象，只是这些人要么牺牲了，要么因为害怕等个人原因选择隐瞒，几乎没有可供研究的实例。” 董明良放出自己的棕熊精神体。 凝缩成两米高的巨大棕熊，一出来就抢走桌上的红烧肉端走了，躲到另一头狂吃。 外放的精神体无法真正消化食物，却能吸收食物蕴含的能量。 董明良心情复杂：“我比你多杀了那么多年，杀戮肯定比你多，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兽化？” 秦池垂眸：“不一定，除了杀戮，异能者是否兽化跟性格、经历也有关。” “别太担心，就算有这种症状了，只要异能者能及时冷静下来，便可以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再怎么说，精神体是我们的一部分，不是敌人。” 兽化也是有程度的，秦池这次休养，就是为了终止兽化范围的继续扩张。 董明良：“你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秦池笑笑：“完全可控的程度。” 10 010 下午两点左右，秦池开车回了小区。 许乔合着窗帘在卧室练习异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却也没有太在意。 虽然意外成了一个小队的队友，可两人的家境、性格包括年纪都差了太多，许乔相信她与秦池会是一对儿相处融洽的邻居，每次见面都能微笑打招呼，再客气地闲谈几句，但大概率做不成能够一起找乐子消磨时光的好友。 除此之外，许乔能感觉到，秦池身上藏了一些秘密。 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不住到环境更好的中心区？ 明明有十年的基地任务经验，为什么不去找更合适的队友，反而随随便便跟三个刚毕业不久的菜鸟组队？ 他又为什么离开了原来的基地？ 许乔无意去探究新邻居的秘密，她很享受现在的平稳生活，所以她更要为半年一次的基地任务做好准备。 许乔这一练就是一下午，连续不断的异能释放几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力，她的身上并没有出汗，却比在外面长跑二三十公里还要疲惫，仰面倒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就在许乔快要睡着的时候，陆阳过来敲门了：“饭好了。” 许乔有气无力地回应：“来了。” 穿着拖鞋去主卫洗把脸，再把乱了的头发梳顺，许乔这就出去了，准备饭后洗个澡就睡觉。 陆阳站在餐桌旁摆筷子，随意看过来，见许乔面色疲惫比熬了一晚夜班还没精神，纳闷问：“你躲在里面做什么了？” 许乔：“练习异能啊，就算我的水异能等级低，好歹也有些攻击力，我总不能一点自保手段都没有。” 陆阳不忍心打击她，点点头。 d级异能者的攻击强度堪比普通人手握冷兵器，只能对付低等的e级兽、d级兽，连c级兽的防御都破不了。 偏偏许乔是c级治疗师，必须去c级兽出没的危险区做任务。 吃到一半，陆阳看着许乔拿筷子的手，道：“我爸给我预备了一套b级战甲材料，可我还要再等三年才能用上，与其放在箱子里白白浪费三年，不如先给你用。” 通过现代科技融合b级异兽皮与稀有金属加工而成的b级战甲，可抵挡b级兽强大的撕咬力。 战甲制作技术由官方垄断，异能者想要获得一套战甲，要么参军由护卫军免费分配，要么通过对应的贡献点去协会免费兑换，要么自己提供兽皮、金属材料给协会制甲师，但要支付高额的加工积分。 许乔被中学生弟弟的心意感动了，再笑着拒绝：“第一，我没有那么多的存款去付b级战甲的加工费。” “第二，我们去的是c级危险区，遇到b级兽的概率很低很低。” “第三，你想照顾我，将来凭自己的本事送我高级战甲，别辜负陆叔叔的一片苦心。” 前面两条还好，第三个理由直接把中学生的嘴堵住了。 眼看着陆阳低下头，连吃饭的动作都变慢了，许乔伸手摸了摸中学生的头：“好了，b级战甲用在我身上真的不划算，等你军校毕业了，拿去做成战甲，你越安全，能照顾我的时间才越多，对不对？” 许乔把陆阳当弟弟，所以对他好，并非单纯为了投资，但身边有个b级异能者的弟弟，她能生活得更安稳也是事实。 陆阳闷闷地点点头。 . 洗完澡吹干头发，许乔再次准备入睡时，已经设置成静音模式的通讯手环亮了。 是“沉默是金”的群聊。 孙负山：【我想了一下午，还是觉得咱们应该制作四套样式统一的队服，你们觉得怎么样？】 孟篱：【买不起。】 许乔默默地笑。 孙负山：【费用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等我找人设计几款，你们挑款式就行。】 孟篱：【不需要。】 许乔知道孟篱是不想欠孙负山的人情，怕热情的队长尴尬，打字道：【我有一套c级战甲，虽然旧了，应该还能再坚持几年。不如这样，咱们每次做任务都留一笔积分做小队公用资金，攒多了再去购买战甲、武器以及其他团队消耗？】 孟篱：【可以。】 秦池：【支持。】 孙负山：【好的好的，那我准备四枚队徽胸章？黄铜材料，物美价廉，就当我这个队长送大家的小礼物了。】 孟篱：【随你。】 许乔：【那就麻烦队长多费费心，弄好看点。】 秦池：【记得做哑光。】 反光太强，容易吸引变异生物。 孙负山：【好！周日当面发给你们！】 . 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周一起床时，许乔精神饱满，先去给屋里屋外的果蔬浇灌木系异能。 这些果蔬的生长主要还是靠自然界的养分，许乔每周浇灌一次除了替代肥料的增肥作用，还能保证它们不会发生病变或异变。 自家小院忙完了，许乔跨进陆家小院，一边施展异能一边仔细检查每一片菜畦，提防有野草杂生。 刚走到中间的苹果树下，一侧突然传来拉开窗帘的声音，许乔抬头，透过几步外的卧室窗户，对上了身穿暗金色丝绸睡衣的邻居。他应该刚从床上起来，短发有些乱，但并没有影响他绅士礼貌的气质。 许乔有些尴尬，在秦池打开窗户的时候问：“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秦池笑道：“没有，我平时也差不多这个时间醒，你在做什么？” 许乔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秦池：“那就不打扰你了，我去收拾一下。” 他没有拉上窗帘，许乔也礼貌地没有往里窥探，快速结束剩下的工作，转身回家。 102的卫生间，房门紧锁，金红色的巨龙肆意放大身形，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缠绕盘旋的龙身中间，只留了足够秦池站立的空地。 秦池就像看不见这条足以吓哭成年人的狰狞巨龙，漠然地刷着牙。 巨龙在镜面前喷吐火焰：【你就让我在卫生间透气？】 秦池含糊不清地道：“是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冒了出来。” 刚刚他其实还在睡觉，精神体突然冲出脑海，秦池才陡然清醒，然后就看到火龙蛰伏在窗墙下窗帘内，龙首正一点点地往上冒，荔枝大的金色瞳孔眯成竖线，像隐藏在暗处的嗜血异兽，试图偷窥外面的猎物，看清楚了再发出致命一击。 这是秦池早就习惯了自己的精神体，换成别人，火龙此时的动作简直比最恐怖的异兽片还要吓人。 巨龙龙身绕着秦池蠕动，火焰变幻成新的字迹：【她的精神体是莲花，我还没见过真的莲花。】 秦家别说花了，一棵绿色的草都没有，秦池常驻的军队也没有任何花卉。 秦池：“有的人会把精神体当成隐私，轻易不会暴露在外，你可以好奇，但如果主动要求或是强迫别人释放精神体，那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巨龙：【莲花香还是芍药香？】 秦池目光变冷：“我可以容忍你的嗜杀，但如果你有任何下流猥琐的念头，我宁可自废晶核。” 异能者与普通人的区别，就是脑袋里多了一个晶核。 废了晶核，异能者会同时失去精神体与异能，沦为普通人。 巨龙：【我问问花香，怎么就下流了？】 秦池：“再给你一分钟，今天的透气结束了。” 巨龙怒了，试图用庞大的身躯破坏卫生间内的装修。 秦池：“弄坏一样，关一周禁闭。” 巨龙：“……” 它想去战场，它想去异兽堆里厮杀，疯狂地厮杀！ . 陆阳要上早自习，出门最早，许乔七点半才要出发，打开房门时竟然撞上了从102走出来的秦池。 许乔难掩惊讶的视线落在了邻居身上。 他换了一套黑色西装，里面配了一件白衬衫，搭配一条蓝色领带，非常的正式。 许乔回想自己三年的军校生活，好像没有哪位老师穿成这样过。 “早上好。”秦池已经锁好门了，笑着打招呼。 许乔：“早上好，你现在出发，会不会迟到？” 第二军校建在四环，开车过去的话最快也要四十五分钟。 秦池解释道：“今天我教第三四节课，现在出发刚刚好。” 许乔明白了，笑着与他道别。 看着熟悉的黑色轿车转过路口，许乔回想邻居的一身西装，猜他教的应该是文课？ . 第二军校。 负责教授大一新生《异变生物的形态与特征》课程的一位老师休了长假，前来东南基地休养的秦池正好补了这个空缺。 二校校长魏坚不在基地，秦池简单地跟办公室里几位同事熟悉熟悉，时间一到，他就带着教案去了授课教室。 《异变生物的形态与特征》是各大军校的必修教材，要求大一时全部学完，大二大三虽然不教，但每学期都有该课程的考试。 如今已是大一下学期，再有三个月就期末考试了，课程也讲到了a级异变生物。 全靠死记硬背的科目，有部分学生态度消极一进教室就趴在桌子上睡觉，等着临近考试再熬夜背书。 当秦池走进教室并停在讲台上，醒着的学生无论男女都惊呆了，没睡熟的学生察觉到氛围不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抬起头。 秦池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有后排男生起哄：“老师，你来上课，穿这么帅做什么？” 秦池显然是个好脾气的老师，既不尴尬也不生气，口吻随和地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在家也喜欢这么穿。” 铃声还没响，同学们热情地跟新老师聊了起来。 “秦老师，你多大了啊，看着一点都不像军校老师。” “二十九，专攻异变生物学科，不敢跟专家比，教你们应该够了。” “秦老师，我替前排的女同学问的，你现在是单身吗？” 一阵哄笑过后，秦池笑道：“单身，不过目前并没有脱单的打算。” 又回答了两个问题后，上课铃响了，秦池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连接平板与教学电子屏，打开ppt，看着下面的学生们道：“今天我们讲的是a级异虫血螳螂。” 他手指一点，第二页ppt展示了一张血螳螂的高清图片，只是再高清，图片就那么大，让血螳螂的危险感也变低了。 认真的学生坐姿端正，惫懒的学生准备继续睡觉。 秦池笑了笑：“我认为，让你们看到异变生物的实体更容易加深你们的记忆，所以提前准备了一只。现在给你们五秒的心理准备时间，五秒之后，我会放它出来，当然，是一只死去的血螳螂，大家不必担心。” 教室里顿时爆发了议论高潮，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害怕。 忽有微风拂过学生们的面容，下一秒，几乎占满教室上层空间的巨大血螳螂凭空浮现，被无形的风托举着，距离学生们的头顶只有一尺之遥。 顾名思义，血螳螂全身赤红如血，六对儿节肢上都带有锋利的短刺，粗壮的前脚连着两只巨大的“镰刀”，锋利坚硬，呈现金属化的质感。 血螳螂的脑袋被人从身上砍断，死不瞑目地倒在风幕上，赤红凸出的复眼正对着一桌刚刚“睡醒”的学生。 被注视的学生发出无声的尖叫，狼狈地跌倒在地。 当血螳螂带来的震撼、惊惧终于结束，学生们齐齐看向讲台上的秦老师。 秦池依然笑容温和，控制风将血螳螂的三段身体竖放着摆到讲台一侧，淡然道：“接下来，我们先从血螳螂的身体形态讲起……” 11 011 每次接了基地任务后，中间等待的那几天就仿佛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周日。 飞行器将于早上六点从佣兵协会准时出发，避免迟到，五点钟许乔就做好了出行准备。 窗外天色昏暗，许乔换好c级战甲从卧室出来，次卧那边，陆阳也打开了门。 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提着佣兵背包，许乔神色如常地朝中学生笑：“这么早，特意来送我？” 陆阳笑不出来，拿出一条红绳项链，打开金色的圆形吊坠，里面是颗黑色晶核。 正是秦池给陆阳的那颗空间晶核。 陆阳从晶核里取出一把也是唯一的一把能源枪，还有一颗异兽晶核，看着许乔道：“枪你在军校学过，不用我教吧？这是b级的，能量耗尽后补充新的b级晶核就行。枪就一把，晶核有六颗，有危险就用，不用省。” 许乔刚要开口，陆阳抢先道：“我就你这一个亲人了，你若回不来，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许乔那么坚强，一个人也过得有滋有味。 许乔第一次被中学生堵住了，沉默片刻，她放下背包，头盔塞给陆阳，然后接过项链戴好塞进战甲领口，再把能源枪跟晶核都收进空间：“放心，我会回来的。” 陆阳笑了，继续抱着她的头盔再提起她的背包，一直将人送到门口。 许乔背好背包，刚要联系秦池，102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姐弟俩同时看了过去。 这一周都穿着西装进出小区的秦池终于换了打扮，身穿黑色作战服，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靴，束紧的腰带勾勒出窄瘦的腰，宽肩长腿，这一套竟比西装更突显他颀长挺拔的身形。 两个小房东打量租客时，秦池的目光也落在了许乔身上。 官方垄断制作的战甲，无论什么等级，都是紧身连体的款式。 平时喜欢穿白色的年轻治疗师看起来清新明媚，此时换上一身半旧的深灰色战甲，披肩长发绑在脑后，露出一整张白皙漂亮的脸颊，确实多了几分英气，却也更显面嫩，尤其那一双水润潋滟的黑眸，干净清透，像极了没毕业的军校生。 出于礼貌，秦池的视线在触及队友的肩颈时就及时收回了，点点头，侧身锁门。 陆阳疑惑道：“你不穿战甲？” 有那么多闲钱装修，不可能买不起一套战甲，陆阳甚至做好了看见秦池穿a级战甲的心理准备。 以前觉得这邻居过于高调，这次陆阳却指望借秦池的壕气保护许乔平安。 秦池收起钥匙，笑着解释道：“一个初级小队人人都穿战甲，摆明了告诉别人这是一队肥羊。许乔是治疗师，必须做好防护，我的战甲放在空间，遇到危险再穿也来得及。” 陆阳：“……带武器了吗？” 许乔皱眉，佣兵自备的武器属于隐私，陆阳不该问的。 秦池并不介意，用笑容承认后，看着中学生道：“放心，不会让你姐出事的。” 怕陆阳多说多错，许乔直接把人推回101，从外面关上门。 到了街上，秦池放出黑色轿车，许乔抱着背包与头盔坐在了副驾驶位。 秦池专心开车，许乔打开通讯手环。 孙负山：【我出发了，大概三十分钟后到。】 孟篱：【十五分钟。】 孙负山：【啊，你怎么这么早？】 孟篱：【不想迟到。】 许乔：【我跟秦池也出发了，应该跟队长差不多时间到。】 孙负山：【好，孟篱先去占位子，咱们飞行器上见！】 . 佣兵协会后方就是机场，许乔二人过来时，庞大的飞行器宛如巨兽蛰伏在晨曦中，数条有序进入机舱的佣兵队伍长龙则证明这座庞然大物只是人类研发出来的运输工具。 许乔带着秦池排在了一条c级队伍后。 刚下车的时候许乔就把头盔戴上了，透明的面罩部分只露出双眼周围，尽管如此，当她在队伍里站定，仍有几个身形魁梧的男性./佣兵频频往她这边打量。 异能让人类拥有了更强的能力，同时也让一部分人的劣性根随之膨胀。旧纪元时代便有男人将女人视为玩物，到了新纪元，这种现象更加普遍，很多普通女性或是低级女异能者为了生存，都不得不依赖身边能接触到的强大异能者，或是被迫依附。 许乔厌恶那样的目光，可她不会因为几道注视就在战甲外面套外衣，将战甲弄得不伦不类。 贴身设计的战甲是为了方便战斗与防御，男式女式都如此，男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示天生的身体曲线，女人也可以。 队伍移动得很快，十几分钟后，许乔二人跨进了机舱。 整座飞行器最多可容纳上万人，按照异能者的等级分成五个区，这并非官方对佣兵们的区别对待，而是佣兵们会在对应等级的危险区落地离开，分区更方便人流走动。 西区每日外出做任务的c级兼职佣兵的人数大概在一千，现在里面已经坐了三四百人。 孟篱提前占了位置，许乔按照她给的座位号找过去，还隔着十几米远，先看到了一只高举着发黑尾刺的火蝎子。 孟篱就坐在旁边，深红色的火蝎子横卧在侧，一连占了三个位置。 脑海里传来莲花精神体抗拒的情绪，许乔只能用心声安抚：它是在帮我们占位子，不然好位子要被别的佣兵抢走了。 与此同时，发现她与秦池的孟篱也将精神体收起来了。 许乔自然挨着孟篱坐下，秦池坐在她旁边。 孟篱穿了一套墨绿色的作战服。 在许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篱突然盯着秦池问：“你怎么不穿战甲？” 正在观察附近佣兵小队的秦池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孟篱是在跟自己说话，笑了笑，反问：“我必须要穿吗？” 孟篱：“你的战甲你做主，我只是不希望你在顾虑我的自尊心。” 这位秦队友一看就是有钱人，而她也在群聊里透露了自己买不起战甲。 夹在中间的许乔：“……” 其实她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肯定要以自保为主，况且她很清楚孟篱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余光瞥向秦池，许乔有种感觉，秦池放弃战甲确实与孟篱有关，毕竟他一直都很绅士。 以孙负山的家境，他肯定会穿战甲，那么如果四人小队里三人都穿战甲，唯一一个没穿的孟篱大概会尴尬吧？ 秦池不了解孟篱，自然会冒出这种想法，再体贴地照顾一下新队友的情绪。 面对两个小姑娘的注视，秦池从容解释道：“我确实有考虑过这点，不过更多的还是个人选择，我很不喜欢穿战甲的束缚感。” 穿了十几年了，真穿够了。 同样不喜束缚的火龙精神体疯狂地想冒出来，或是争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可惜被秦池压制得死死的，只能一条龙躲在秦池脑海深处无声地发狂。 孟篱明白了，重新坐正，目视前方。 许乔看眼身上束缚感极强的战甲，就盼着孙负山快点来。 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许乔回头，看到了穿一身c级战甲的孙负山，跟她一样的打扮，背后背包，只是头盔暂且提在手里。 许乔笑着朝他招手。 孙负山长得微胖，脸也有种婴儿似的肉嘟嘟的感觉，许乔的热情让他又红了脸，挨个扫过三人，结巴道：“你，你们好。” 许乔：“坐吧，不用客气。” 孙负山紧张地坐到秦池一侧，缓了缓，他从口袋里掏出四枚暗金色的黄铜胸章，四人一人一枚。 简朴的圆形胸章，周边是一圈“沉默是金”的拼音，中间雕刻了莲花暗纹。 孟篱看完后直接把胸章戴在了胸前。 秦池也没有任何问题。 许乔疑惑了，问孙负山：“为什么刻的是莲花？” 孙负山指指通讯手环，打字道：【我本来想把咱们的精神体都刻上去的，可是图案太多显得乱糟糟的，后来一想，治疗师是每个佣兵小队的灵魂，你的莲花又很适合做队徽，干脆就印了莲花。】 还有一条，他根本不知道秦池的精神体是什么，秦池不说，他也不好问。 当精神体留在异能者体内时，五感与本体是连通的，甚至比本体更敏锐，能察觉到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所以，许乔看到了孙负山的解释，就等于莲花精神体也看到了这个解释。 一片透明的莲花花瓣轻轻地飞离许乔的身体，从秦池眼前翩然飘过，停在了孙负山面前。 通体雪白只有瓣尖微粉的莲花花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 孙负山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开了，显得特别呆。 莲花精神体喜欢这个有眼光的小队长，特意在孙负山的胸章上贴了贴，才隐入许乔体内。 许乔：“……”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精神体居然这么虚荣，喜欢跟别的花比美，还喜欢听别人的夸夸！ 最关键的是，队友们不会以为她也是这样的性格吧，嘴上还在问为什么，心里其实暗喜？ 热意浮上脸庞，许乔小声跟队友们解释：“我，我的精神体比较臭美。” 孟篱见过许乔原来十一瓣的精神体，道：“本来就很美，可以理解。” 孙负山激动地打字：【太好看了！我选的莲花雕刻根本不能跟你的比！】 虽然他只看到了一片花瓣，却也能想象出全花的样子了！ 秦池最后一个道：“很可爱的精神体。” 许乔努力压制住精神体还想再出来飞一圈的冲动，转移话题道：“几点了，是不是该出发了？” 秦池一边压制脑海那条疯狂喷火的巨龙，一边抬起手腕：“还有十分钟。” 一千多名的c级佣兵已经到齐了，外面仍有e级、d级佣兵在排队。 5:55分，飞行器开始倒计时。 5:59分，飞行器各处舱门关闭。 6:00整，随着一阵轰鸣，飞行器庞大的机身开始晃动，随即拔地而起，朝着基地外面驶去。 没有窗户，许乔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位新队友。 这是她失去长辈的庇护后，第一次离开基地。 12 012 如今已经是新历126年，随着人口的增多，四大基地也在缓慢地朝外扩张。 想扩张基地，首先要扩张基地周边的安全区。 安全区的标准是没有任何变异生物的存在，包括异兽、异虫与变异植物。 草根、草籽与虫卵需要官方持续地喷洒药物灭杀，耗时长达十几年，建设一整圈的隔离墙也是大工程，所以各大基地的安全区范围依然有限。 安全区外就是危险区了，离基地越远就越危险。 异能者们会按照自己的等级接对应危险区的任务，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只是异兽异虫都是活动的，偶尔会突破官方监控四处流窜，一旦高级异兽流窜到了低级危险区，必然会出现安全事故。 飞行器过于庞大沉重，速度相对慢了下来，两次落地让e级、d级佣兵们离开后，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早上七点整，飞行器准时降落在了此次外出的最后一站：金市。 金市是东南基地南部c级危险区的中心，c级佣兵们会在这一带做任务，a级、b级佣兵基本都有自己的运输工具，搭完一个小时的基地“顺风机”，马上就要驾车离开了，去更远处的高级危险区。 许乔刚要解开安全带，头顶响起熟悉的机械音广播：“飞行器将于下午四点返航，请准时登船，过时不侯。” “遇到c级以上的异变生物可点燃信号弹，巡逻队会即刻前往，但未必能及时到达，请努力自救。” 广播重复三遍，舱门开启。 四人的座位离舱门比较近，也是第一批离开飞行器的c级佣兵。 许乔与孟篱并肩走在前面。 飞行器降落激起的灰尘还没有完全落下，迷雾般模糊了明亮的晨光，巨大而破败的建筑残体分散在远处，视野所及，处处废墟。 伴随着突起的轰鸣声，一辆辆改装过的越野车或是装甲车相继驶出飞行器a、b区的舱口，卷着一路的灰土扬尘而去。 有c级佣兵们还在羡慕地看着，也有经验丰富的c级佣兵提醒同伴：“快点离开，不然等会儿附近的异兽异虫会包围过来。” 无论什么等级的变异生物，一旦扎堆都极难对付。 孙负山朝队友们使个眼色，带头往西南方走去。 其实孙负山更想让年纪最大的秦池负责做任务过程中的指挥，但这位脾气很好的秦老师是个懒人，不容商量地拒绝了这个差事。孟篱太冷了，许乔倒是好说话，可许乔是治疗师，哪有让治疗师冲在最前面的？ 没办法，孙负山只能继续履行一个队长的职责。 c级危险区的任务多种多样，有挖掘废弃建筑搜集可利用资源的，也有击杀异兽的。 前者俗称“垃圾工”，耗费的时间太长且收获全看运气，但留在废弃城区相对安全，后者比较省时省力，被异兽杀死的风险也更高。 孟篱不喜欢挖垃圾，秦池一看也不是要当“垃圾工”的人，孙负山抛弃保镖组队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战斗力。 治疗师完全跟着战斗系的队友们走，不过许乔也更喜欢击杀异兽的任务，特别是在队友可靠的时候。 一千多个c级佣兵，大家朝不同的方向散开，过了半小时左右，四人身后就没有其他佣兵的身影了。 孙负山打开随身携带的地图，指着金市西南方的一处山区问：“这里？” 孟篱：“跑过去？” 孙负山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有车。” 孟篱：“……” 孙负山转个身，将空间晶核里的越野车放了出来，深绿色迷彩外漆，两排五座。 秦池笑道：“不错。” 许乔打趣孙负山：“你招募队员时如果把这个条件列出来，肯定早招满了。” 离开基地后通讯手环就只剩显示时间的功能了，孙负山尽量简练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为、为装备，为人，不一样。” 他想要的是欣赏他的个人实力且不介意他说话结巴的队友。 孙负山当司机，许乔走向后排时，孟篱主动跟了过去，秦池见了，就坐到了副驾驶位，好让孙负山专心开车，他警惕前路。 正常情况下，被官方清理排查过的c级危险区基本不存在高级异变生物，所以越野车经过降噪处理过后的行车动静也不会引来强大的对手，只是旧纪元平整的水泥马路早被破坏殆尽，只剩异能者或异兽踩踏出来的土路，因此越野车颠颠簸簸地开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了一片山脚下。 山脚一带植被并不密集，孙负山收好车，照旧由他打头，许乔跟在他身后，孟篱、秦池落后两步，一左一右的跟孙负山保持三角队形，同时将治疗师许乔护在中间。 性格再加上环境，小队里没有人说话，成了名副其实的“沉默是金”。 这里原本是处景区，景区大门外竖立着一块高耸的巨石，曾经刻在上面的彩色景区名称早被百年多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与巨石同色的底字。 巨石两侧分别有一个能埋下四人的大型深坑，应该是长了两棵变异树木，已经被护卫军收拾了。 孙负山走到坑前，探头往里看，就在此时，一只篮球大的灰色异兽猛地窜了出来，直奔孙负山的脸。 许乔心头一缩，下一秒，一面比那灰色异兽稍微大些的褐色土板凭空出现挡在孙负山面前，伴随着利器刺入血肉的噗嗤声。 原来土板背面是平的，另一面却布满了锋利的土刺，灰色变异鼠直接撞刺上了。 土板消失，孙负山动作利落地挖出变异鼠的d级晶核，好歹也能卖些积分。 许乔看向孟篱，孙负山或许没注意到，她刚刚有瞥见一抹火红色射向变异鼠，再迅速消失于半路。 孟篱抿唇，似是懊恼自己的多此一举。 刚组建的小队自然需要时间彼此熟悉与磨合，许乔提议道：“下次出现异兽，让孟篱出手，下下次轮到秦池，你们三个先熟悉下彼此的攻击速度与强度？” 孙负山连连点头。 四人继续往里走。 遇到的第二次攻击来自一片攀爬着山壁生长的络石藤。藤条只有筷子粗细，看起来就是尚未变异的络石藤，可就在四人貌似毫无防备地走过那处山壁时，其中一条藤蔓突然凌空飞起，露出之前紧贴墙壁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另一面。 藤蔓顶端分化出三条触手，直奔离得最近的孟篱。 这偷袭来得突然又无声，孙负山、许乔毫无察觉，只有秦池微微偏头扫了一眼。 被攻击的孟篱察觉到了破风声，三条拇指粗细的火线迅速缠上藤蔓的三条触手。 络石藤吃痛，猛地缩了回去，可三条火线依然裹着藤蔓静静地燃烧着。 络石藤催动其他藤蔓去扑灭火线，火线却陡然壮大，将那一片山壁烧成了火海。 这时，四人小队已经全部转过来观战了。 孙负山眼睛一亮：“c级络石藤！” 才过来就有了收获，看来他选的地方不错！ 络石藤彻底失去生机后，孟篱单手握住主藤用力一拉，扯住一条胳膊粗细的、两米多长的主根来。虽然这条主根埋在山土里，此时也被烧成了灰色，孟篱举起匕首一划，这根就像烧熟的山药一分为二，露出无处可藏的浅绿色晶核。 孟篱没有多看一眼，直接交给队长孙负山。 孙负山笑道：“继续，还差、十九颗！” . 食肉性的变异生物很难抵抗猎物的诱惑，当许乔四人走进山林，随着他们的气息随风传开，附近嗅觉灵敏的异兽异虫便主动靠了过来。 半空传来一声凄凉的鸣叫，许乔仰头，看到一团小型飞机似的阴影急速朝这边而来。 孙负山紧张道：“蛇雕！” 蛇雕是东南基地这一带山林常见的猛禽，变异后的c级蛇雕展翅可达三米，一双利爪完全能将孙负山抓到高空。 飞行异兽大多都擅长速度，属于打不过异能者也能逃走的难缠类型。 火克木，孟篱对付c级变异植物还算简单，但c级异兽身体防御强悍，精准的攻击都要好几下才能破防，蛇雕躲得那么快，单靠孟篱可能难以击杀。 孙负山的土异能就更难击杀这只蛇雕了，因此，孙负山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秦池。 孟篱也很清楚蛇雕的难对付，问秦池：“你我联手？” 风系异能的优势在于控制，比攻击强度要略逊火系。 秦池点头。 许乔默默地看着。 扑到半空的蛇雕喜欢吃肉，没戴头盔满脸肉嘟嘟的孙负山成了它瞄准的第一猎物。 狭长犀利的鹰眼无视了其他三人，蛇雕以更快的速度扑向孙负山。 距离只剩一米时，骤然出现的风猛地将巨大的蛇雕吹歪三米。 御风飞行从未失利的蛇雕：“……” 没等被吹懵的蛇雕反应过来，三颗拳头大的火球相继击中蛇雕的脖子，连续三道爆破声后，蛇雕分成两截从高处掉落，周围也突然多了一股烤肉的香气。 孙负山眼神明亮如火，强忍着才没有跳起来！ 家里还不敢放他自己出门，看看，他的队友猎杀c级兽简直跟玩一样！ 他高兴地去处理蛇雕的尸体，孟篱看向秦池，夸道：“你控风的能力很强。” 她之前的小队也有一个风系异能者，但最多只能牵绊小型异兽的行动，根本无法将这么大一只蛇雕吹歪那么远。 秦池谦虚道：“用了十年，熟练了。” 正要剖蛇雕脑袋的孙负山忽然回头，问：“你的风、风刃，如何？” 秦池明白他的意思，控风将蛇雕的脑袋移过来，再操控另一把风刃三下五除二地剖出晶核。 孙负山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快！好强！ 孟篱同样佩服，只是情绪没孙负山那么外放。 秦池淡笑，看向一身武装连头部也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小队治疗师。 两个队友都表示过赞赏了，许乔当然要夸一下，就像秦池也跟在孙负山、孟篱后面夸她的精神体可爱一样。 “很厉害，而且我没见过能把剖晶核剖得像你这么优雅的。” 晶核等于任务也等于积分，级别越高越值钱，佣兵们挖晶核都是一手按着异兽一手拿刀，弄得满手血。 秦池不一样，他的风刃无形，挖出晶核的瞬间也有风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得干干净净。 与众不同的夸赞让秦池有些意外，想了想，他笑着解释道：“可能我不习惯太凶残血腥的画面。” 至少在三个年轻人面前，秦池不想表现出任何嗜杀、残暴的迹象。 许乔点点头，这很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孟篱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主要是不关心这些细节。 孙负山却想起之前被自己的土钉板扎成血刺猬的变异鼠，那么血腥，秦队友会不会不喜欢？ 13 013 许乔四人八点半左右进山，边走边杀忙到中午，已经收获了十六枚c级晶核，还差四枚就能完成任务。 秦池、孟篱主攻，孙负山一边保护许乔一边释放土异能辅助两人，刚组建的小队经过短暂的磨合后效率奇高，完全不输于一些合作十几年的老队。 “休息，十、十五分钟？” 飞行器将于下午四点准时起飞，预留一个半小时的回程时间，小队还剩两个半小时完成任务，可谁也不能保证大家还会有上午的好运气，因此要控制休息时长。 队友都同意。 四人寻了一片树荫，危险区植物变异率高，但也不是每一棵植物都发生了变异。 孙负山盘腿而坐，刚要请队友们吃他保存在晶核空间的新鲜盒饭，就见孟篱、许乔分别拿出一管中级营养液，一个仰头灌完动作豪放，一个喝得秀气但也三口解决，然后马上又把才取下一会儿的头盔戴回去了，谨慎到了极点。 孙负山：“……” 他看向秦池。 秦池本来也想吃自己精心烹饪的美味盒饭的，只是两个二十岁的女孩子都如此干练谨慎，一分钟不到就解决了午饭，他再吃盒饭，万一香气吸引来异兽，岂不是给队友们添了麻烦？ 意念从空间里的四份盒饭上扫过，秦池不是很情愿地换了一支高级营养液。 不是他想高调，而是中级营养液满足不了他的营养消耗，空间里根本没有存货。 孙负山见了，只好也放弃了盒饭。 孟篱闭目养神，许乔注意到两个有钱的队友似乎都不想拧开营养液的盖子，反应过来，笑道：“你们带了盒饭吧？担心味道的话，去车里吃好了。” 孙负山红着脸道：“没，没事。” 秦池：“我准备了四份，中午吃营养液，盒饭留着当晚饭？” 许乔：“好啊，正好忙了一天，回家我也懒得开火了。” 等他们喝完营养液，许乔问：“你们消耗如何？” 营养液补充的是体力，已经消耗的异能、精神力没那么快就能恢复到全盛状态。 孟篱：“一对一的话，我能再对付五只c级兽，再多了会比较吃力。” 吃力就意味着要受伤。 她属于c级中的强者，毒火双系。秦池自我介绍的是风、空间双c，只有风系能用于战斗，胜在经验比孟篱丰富，便道：“我也差不多五只。” 孙负山：“够、够了！” 他的消耗没那么大，土系异能虽然更擅长防御，攻击也不算差。 队友们这么厉害，许乔恍惚又回到了跟着陆叔叔做任务的时候，根本没有多少让她这个治疗师发挥的余地，当然，陆叔叔也不是完全把她当挂件，而是趁机给她分享各种经验，尽量培养她在基地外行走的自保能力。 不过，许乔宁可贡献小，也不希望队友们身受重伤。 新纪元，安全永远是第一位，大不了哪天队友们嫌弃她了，抛下她单独去做任务。 休息结束，四人重新出发，因为只剩四个猎杀目标了，他们没有继续往深山里走，而是换了一条路转向山外。 三月下旬，午后的阳光明亮到刺眼，无风的山林里静悄悄的，连鸟雀的鸣叫都消失了。 打头的孟篱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小路两侧及膝高的野草丛，低声道：“有东西。” 孙负山转身将许乔护在身后，盯着对面的草丛道：“这边，也有。” 秦池直接给出结论：“一共九只，我们被包围了。” 许乔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九只算是小型兽群了，如果都是c级的话…… 伴随着一道号令般的短暂嘶叫，九个扁长的三角状兽头同时从前后左右的草丛里探了出来，泛着金属光泽的棕黄鳞片遍布全身，红棕色的线状条纹从兽头颈部两侧一直蔓延到尾端，水桶粗的身躯全长约两米。 孟篱冷声道：“石龙蜥，看长度，都是c级。” 孙负山头皮发麻：“太、太多了！” 许乔：“石龙蜥最多一次可产卵十六枚，正常情况下石龙蜥都是独居，这几只竟然群体行动，可能上面还有母蜥控制。” 真有母蜥的话，能压制九头c级成年石龙蜥听从号令，必定是b级甚至是a级兽。 不等人类分析更多，九头石龙蜥已经发起了攻击。 旧纪元普通蜥蜴的移动速度都能达到每小时二十公里，变异的c级石龙蜥行动更是敏捷，无论孟篱的火球还是孙负山从地底发起的大片土刺都没能成功攻击到任何一只，只有秦池控制的大范围风沙圈暂时将石龙蜥们阻拦在外。 然而不提秦池的风沙圈能维持多久，以石龙蜥的速度与身体的重量，等它们意识到风沙圈不会带来多大的伤害，马上就会开始猛攻，利用速度带来的强大冲势突破而入。 孟篱迅速制定好策略：“一人三只！” 说完，她释放出一条炽热的火蛇，将三头石龙蜥逼到一处后，火蛇壮大头尾相连，里面的石龙蜥畏惧陌生的火焰，摆出背靠背的防护姿态。 孟篱控火，巨大的火蝎子精神体跃入火圈，以一敌三。 孙负山有样学样，脚下的土地仿佛变成了一条地龙，轰隆隆地将三头石龙蜥赶至一处再瞬间竖起四面高耸的土墙，石龙蜥立即试图从上方跃出来，一面布满锋利土刺的厚重“天花板”却猛地扣了下来，将土墙变成坚不可摧的牢房。 剩下的三只便被秦池用风沙圈囚禁起来，囚禁之后，无形的风刃试图切割里面石龙蜥的身体，可惜石龙蜥一身金属般的厚厚鳞片，又聪慧地知道保护腹部要害，导致秦池跟孙负山一样，都因为无法破防只能束缚。 而这样的束缚也需要持续的异能、精神力支持。 许乔看向孟篱的火圈。 火蝎子受孟篱的意念指挥，进场后先喷出了一片毒雾，没想到石龙蜥居然不怕毒，三只配合分别扑向火蝎子的不同方向，一只咬住火蝎子的尾巴阻拦它用尾刺攻击，两只分别去咬火蝎子左右螯钳与身体连接的部位。 孟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精神体被咬，不断用火球攻击三只石龙蜥，但终究吃了以二敌三的亏，眼看着短时间根本无法取胜。 孙负山那边的攻防被土牢笼挡住了，许乔紧张地看向秦池。 秦池的风刃在不断地攻击石龙蜥的眼睛，就在他成功戳瞎一只石龙蜥的左眼并顺势将风刃刺向石龙蜥的身体内部时，另外两只石龙蜥屡次试图突破小型高密高速风沙圈的包围而次次都失败后，突然钻入了底下的土层。 风刃无法深入土层，秦池示意许乔站到他身后，同时风刃冲进孟篱的火圈，趁其不备狠狠刺入一只石龙蜥的眼睛。 火蝎子精神体抓到战机，身体一转，巨大的左螯钳狠狠夹住第二只石龙蜥扁长的三角脑袋。 孟篱刚要帮忙，伴随着许乔的“小心脚下”，她站立的地面突然一阵震动，竟是从秦池那边逃窜的一只石龙蜥直接破土而出，嘴巴大张，直咬她的双足！ 突来的风将孟篱卷到一旁，与此同时，孟篱也将一个拳头大的火球扔进了底下石龙蜥大张露出两排锋利齿牙的口中。 “嘭”的一声闷响，内脏毫无防御力的石龙蜥翻倒在地面，扑腾几下就不动了。 另一只地下的石龙蜥去攻击孙负山了，而秦池刚刚才一心二用分别攻击火圈内的石龙蜥再加上控风卷走孟篱，再去卷孙负山时就晚了两秒。 眼看着石龙蜥的大嘴就要咬住孙负山跳起的双脚，一只磨盘大的乌龟精神体凭空出现在他脚下，再“砰”地往下一砸。 石龙蜥大张的嘴直接被砸劈成两半压扁在地上，生生被砸死了。 乌龟精神体可能也嫌底下膈应，慢吞吞地爬向一旁，一边爬，黑溜溜的圆眼睛转向正紧张观战的许乔，见漂亮的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墨绿色的乌龟努力将脖子伸得更长仰得更高，那浓浓的骄傲根本掩饰不住。 许乔：……原来乌龟还能这么用！ 可孙负山要放出能砸死一头石龙蜥的乌龟精神体，精神力就消耗得太大了，不远处的土牢笼难以维系，里面的三只石龙蜥立即冲撞了出来。 秦池连杀两只，孟篱与精神体分别杀了一只，乌龟精神体砸死一只，还剩四只。 孙负山收起精神体，还想故技重施，可刚刚他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现在大乌龟一出现，被瞄准的石龙蜥立即窜向一旁，根本砸不住，而且只砸身体的话，未必能砸死。 遂改成孟篱控制两只，秦池控制两只，这次有孙负山强化火圈、风沙圈中间的土层，四只石龙蜥再难遁地。 风沙圈里的石龙蜥知晓风刃的厉害，紧闭双眼积极防御。火圈里的两只要对付火蝎子，根本不敢闭眼，于是换成秦池控制风刃配合火蝎子，孟篱放火来烧风圈里的石龙蜥。鳞片再坚固又如何，还能防高温？ 当秦池、火蝎子精神体分别又杀死火圈里的一只石龙蜥，风沙圈里仅剩的两只也被烈焰炙烤得嘶嘶哀鸣时，四人所在的地底深处又传来一阵震动，只是那速度快到极致，许乔三人才刚刚察觉，脚下土地已然崩裂。 尚未看清异兽全貌，两米多长的锋利兽尾横空一扫，除了许乔被秦池抱住及时御风飞出十几米远，孙负山、孟篱分别被兽尾夹带的攻势余波扫中了腰与小腿，这还是秦池有控风去卷他们，不然真被兽尾击中，可能会瞬间死亡。 趁母蜥去检查仅存的两只c级石龙蜥，秦池控风将痛到五官变形的孙负山以及极力隐忍的孟篱卷到了身边。 两人一落地，许乔立即蹲下检查他们的伤势。 孙负山腰骨骨裂，孟篱小腿骨折且碎了一截。 孙负山疼得说不出话，颤抖地指向孟篱，意思是让许乔先给孟篱疗伤。 孟篱盯着那边长达五米的母蜥，沉声道：“a级。” 许乔是治疗师，当务之急是救治队友，她来负责孟篱的腿，让莲花精神体释放十一枚花瓣钻入孙负山破损的战甲内，贴上孙负山的腰，这样治疗速度会更快。 受火龙精神体的影响，秦池的视线随着十一枚莲花花瓣在孙负山的腰上停留了一秒，才移回对面的a级母蜥身上：“石龙蜥从深秋开始冬眠，现在正是苏醒的季节，要么这窝一直藏在地底躲过了巡逻队的探查，要么就是闻着佣兵的味道刚过来的。” 孙负山手里突然多了一把能源枪，哆哆嗦嗦递给秦池：“a的。” 小队长壕到这种地步，连孟篱都忍不住看向许乔，疑惑校友怎么认识的富家子。 许乔无暇分神，孙负山的接骨伤费精神力也费异能，孟篱的碎骨伤就更严重了，得像拼拼图那样控制精神力先将一片片碎骨拼接完整，再调动木系异能治疗。 队友们要么不受伤，这一回就得耗费一个c级治疗师的八成异能。 两只c级石龙蜥需要时间恢复，隐入草丛里不见了。 a级母蜥目送孩子们消失在安全的地方，下一秒便朝四人小队扑来。 秦池枪法很好，连发三枪都打中了迅疾如风的母蜥。 可惜，a级能源枪意味着它能够击破a级异兽的防御，并不代表一枪就能致死。 母蜥瞅瞅背后鳞片上被三枚能源弹击在同一位置才造成的小小伤口，红褐色的兽瞳一眯，追着秦池跑了，对留在原地的三个低级佣兵不屑一顾。 它去吃了拿枪的，等它回来，孩子们肯定也吃完了这三个。 14 014 a级兽攻击时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秦池必须将母蜥引开，否则母蜥随便一次甩尾的余波都能带走三个年轻人。 孙负山平躺在地上，看着秦池御风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担忧道：“他，行吗？” a级异能者使用a级能源枪对付同级异兽是如虎添翼，换成c级异能者，最多让他多了点反抗之力，想要越阶击杀还是难于登天，尤其是母蜥这样的高敏高防异兽。 背靠树干的孟篱直接从背包里翻出信号弹，单手发射。 “嘭”的一声，红色的强光烟雾在三人头顶几百米处绚烂绽放。 如果秦池失败，母蜥很快就会回来，届时“沉默是金”小队将全军覆没。 与其将希望全部压在秦池身上，不如求助巡逻队，只要巡逻队来得快，或许还能从母蜥口中救下秦池。 许乔也是担心秦池的，可想起秦池离开前投来的平和目光、引走母蜥时的从容不迫，她隐隐觉得，光凭秦池一人也能有惊无险。 但这只是一种感觉，母蜥的威胁太强，她支持孟篱的决定。 “队长，你注意警戒。” 许乔忙着用精神力拼接孟篱破碎的腿骨，无法分心，可她没忘了附近还有两只隐匿起来的c级石龙蜥。 石龙蜥全身的鳞甲防御太强了，一旦从高温炙烤的难受中恢复过来，必然会继续猎食。 孙负山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屏气凝神，不放过周围任何风吹草动。 三人这边暂时没有出现敌情，秦池离开的方向却不断传来枪响与树木被撞、倒塌的动静，可见战况激烈。 孟篱低声道：“秦池能御风，这是他的优势，就是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刚才与九只石龙蜥的混战，她与秦池的异能消耗都太大了。 孙负山从今日猎杀的c级兽晶核里翻出一颗土系的自己吸收，一颗塞给孟篱，炯炯目光传递了他的意思：趁它们还没来，赶紧补充异能！ 偏偏就在此时，周围突然传来异兽急速奔跑的悉索声响，下一秒，两只熟悉的石龙蜥分别从两侧飞扑过来，一只直奔躺着的孙负山，一只去扑身受重伤且没穿战甲的孟篱。 c级兽拥有一定的智慧，方才的混战许乔一次都没出手，两只石龙蜥就默认了此人没有任何威胁。 孙负山反应极快，两块厚厚的土刺板分别挡住了石龙蜥的扑击。 扑杀失败，脑袋被撞的两只石龙蜥刚落到地上，孙负山的土牢笼、孟篱的火圈便分别包围了一只。 新仇旧恨，土牢笼里的石龙蜥不停地撞击着四周的墙壁，墙壁颤动，孙负山艰难地维持着异能，肉嘟嘟的脸上不断滚下汗珠。 孟篱这边也不好受，石龙蜥不怕毒雾，又能凭借灵敏的速度避开火蝎子精神体的螯钳与尾刺，同时还试图突破火焰的包围，孟篱只能控制异能提升火焰的温度，无暇辅佐火蝎子攻击。 孙负山见了，又从空间拿出一把a级枪递给许乔：“杀！” 一颗a级能源弹杀不死母蜥，难道还杀不死一只c级的小蜥崽？ 他很壕，许乔却觉得用a级能源枪对付c级兽过于浪费，暂停了对孟篱的治疗。 孟篱察觉有变，看了过来。 许乔面前多了一支宛如冰雕的透明水箭。 孟篱心领神会，朝火蝎子精神体传达了一股意念，接下来，火蝎子几次移动身体，很快就将火圈里的石龙蜥逼到了正对许乔的方向。 如果秦池在，石龙蜥会提防随时可能刺过来的风刃，但那家伙已经被母蜥带走了，自认熟悉这个小队所有攻击方式的石龙蜥一门心思地要咬死眼前的火蝎子，因此，当他成功咬掉火蝎子一只螯钳且用坚硬的尾巴挡住火蝎子扎下来的尾刺时，石龙蜥得意的脑顶两侧的眼睛都瞪得更大了！ 就在此时，透明的水箭凌空刺来，噗嗤一声扎破石龙蜥深褐色的眼球。 早有准备的火蝎子用仅存的螯钳夹住石龙蜥扁长的三角脑袋凌空一翻，高举的尾刺狠狠刺破石龙蜥相对柔软的腹部。 孙负山激动地一拳砸在地上：“好！” 许乔为自己掩饰道：“幸好它们眼睛的防御不强，不然我的水箭也派不上用场。” 孟篱：“你的水箭很凝实。” 许乔苦笑：“代价是高消耗，大概还能再来两支。” 孟篱：“够用了，队长，放另一只出来。” 土牢笼蓦地消失，疯狂撞墙的最后一只石龙蜥扑了个空，四爪稳住身形，脑袋抬起来时还有点懵。 孟篱的火圈包围过去，只剩一只螯钳的火蝎子精神体再次出战。 石龙蜥看向另一处战场，却只看到苦命兄弟露在外面的一截尾巴，脑袋被深深压进了一个土坑。 石龙蜥又惊又怒又怕，宁可被火焰烧伤也要逃出火圈。 就在它扑出火圈的瞬间，一片长达两米的水幕从天而降，突来的清凉“雨水”并没有缓解石龙蜥体表的高温灼烧，反而让它全身冒出一股白烟，预料之外的剧烈疼痛让石龙蜥从低空跌到地面，火蝎子精神体趁机扎下尾刺。 刺到的是尾部，可没等火蝎子继续用力，石龙蜥竟自己挣断尾巴，趁势往前窜出一大截。 土梯拔地而起，瞬间将石龙蜥推到半空再往后一翻。 半截石龙蜥仰面跌回地上，火蝎子乘势追击，尾刺深深刺进石龙蜥头身交接处。 持续半分钟后，最后一只石龙蜥彻底断了生机，疲惫的火蝎子精神体缩小身形，一瘸一拐地朝孟篱爬去。 孙负山如释重负，刚要感慨这番劫后余生，腹部的清凉感忽然消失了。 他错愕地抬起头，就见十一片莲花花瓣争先恐后地飞回了许乔体内。 孙负山：“啊，好了？” 他刚刚还动弹不了的腰又能动了？ 只有许乔知道，莲花精神体是怕了火蝎子，突然加快治疗速度，彻底发挥了b级的实力。 因为还有一只a级母蜥，许乔也不敢太收着，又用五分钟就治好了孟篱的腿，再装作异能消耗极大的样子虚弱地靠在一旁。 巡逻队还不见踪影，孟篱捡起孙负山拿出来的第二把a级枪，起身道：“你守着许乔，我去找秦池。” 孙负山：“等等！” 说着，他从空间取出一套a级战甲，又急又结巴地道：“穿、穿上，能飞！” 许乔、孟篱：“……” 两分钟后，身材高挑的孟篱换上宽松肥大的a级战甲，适应飞行模式后，迅速朝秦池离开的方向赶去。 秦池并没有离开太远。 与三个年轻队友幻想的险象丛生不同，秦池隐藏在半山腰密林中的一棵老树上，正好能看见许乔三人的位置。 至于那只a级母蜥，无论它如何挣扎，始终都被一团风包裹着，一会儿撞倒一片树木，一会儿头朝下在地面砸出一处深坑，红褐色的两只兽瞳里满是难以置信与恐怖绝望。 无法现身的火龙在秦池的脑海里愤怒咆哮，连一只小小的火蝎子、笨笨的乌龟都能大显威风，为什么不放它出去？ 秦池倚着树干，仿佛自言自语：“吴教授说了，要你修身养性。” 一提这个，火龙更暴躁了，金红色的鳞片悄然爬上秦池的手臂，却被秦池无声地逼了回去。 可秦池知道，一味地压制只会加重精神体的戾气，注意到那十一片莲花瓣飞回许乔体内后，秦池笑了笑，道：“喜欢莲花？” 脑海里的暴动果然停了下来。 秦池：“给你一次机会，能不能看见花要看你自己的运气。” 当孟篱身穿a级战甲寻到半路时，秦池跳落地面，收回了对母蜥的风笼束缚。 母蜥转身就逃。 秦池只好又控风将母蜥转了回来。 逃无可逃，母蜥愤怒地扑向秦池，见这戏耍自己许久的佣兵居然转身跑了，母蜥锋利的四爪在地面倒腾得更快，几乎爬出了残影，再在距离足够近时飞身一扑。 孟篱飞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身长五米的母蜥即将压住秦池的瞬间，秦池背后突然出现一层凝结成实质的风团。风团微微阻拦了母蜥的冲势，下一秒母蜥锋利的爪子还是深深划破了秦池背后的作战服。 可就在母蜥张大嘴咬向秦池的后颈时，秦池突然转身，手中能源枪对准母蜥的兽口就是一枪。 能源弹巨大的冲击力震飞了母蜥的身体，趁它病要它命，孟篱连续三枪击中母蜥翻过来的腹甲。 第二枪，腹甲被击穿，第三枪，碎肉块儿随着鲜红的血从枪洞中喷洒而出。 孟篱没有射第四枪，保持距离确定母蜥已经死亡，她立即降落到秦池身边。 秦池单手撑地，自己缓慢地坐了起来，看眼背后，锋利的兽爪几乎将作战服割裂成两半，既露出了里面狰狞的划伤也露出了两边完好的部位甚至腰腹，立即取出一件黑色冲锋衣罩在了外面。 刚想查验队友伤势却啥也没来得及瞧见的孟篱：…… 秦队友是怕吓到她，还是太注重身体隐私？ 无论哪条，孟篱都选择尊重，快速说明现在的情况：“我们发射了信号弹，巡逻队应该快到了。” 秦池已经站了起来，脚步缓慢却神色平静地走向死去的母蜥：“以我们小队的等级，单独击杀a级兽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会儿巡逻队问起，就说母蜥只有b级，被能源枪吓跑了。” 孟篱点头，眼看着秦池还能御风，便跟在后面回去了。 两人一边跟许乔、孙负山对说词，一边将两把a级能源枪与a级战甲还给孙负山，刚收好，没等许乔检查秦池的伤势，一个穿a级战甲的巡逻兵飞了过来。 简单了解过情况，巡逻兵离开去追那只“b级母蜥”了，小队这边又恢复了安静。 许乔要帮秦池治疗。 孟篱看眼将冲锋衣拉链拉到脖颈的秦队友，识趣地叫上孙负山去处理那九只c级石龙蜥的身体。 二人走远了，秦池才背对许乔坐下，解开冲锋衣。 母蜥在他背后留下了一道将近三十厘米的划伤，最深的地方深可见骨，又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这会儿血模糊了他的整片后背，只是血流蜿蜒到腰线时，被一缕风轻轻地卷走了，落于地面。 许乔看着都觉得疼，跪坐在一旁，先用水异能帮他清理伤口以及整个背部的血污。 秦池感受着清清凉凉的水意，提醒道：“给他们疗伤你已经消耗了不少，我这里能止血就行，不用太勉强。” 许乔指腹贴上他的伤口边缘，声音轻柔：“皮肉伤，应该能痊愈。” 说完，同样清凉的木系异能涌入秦池的伤处，狰狞的血肉伤随着异能的游走缓缓愈合。 每愈合一处，许乔的指腹就沿着秦池的脊背下移分毫，直到修复到伤口的末端，也就是秦池瘦削的右腰侧。 许乔是一个专业的治疗师，她只看见了队友的伤，心无旁骛。 秦池却觉得有些痒，伤口愈合带来的生理上的麻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