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较量》 第1页 [军事小说] 《最后的较量(出书版)》作者:朱昭宾+陈凯【完结】 编辑推荐 《最后的较量》精心设计的假叛变却成了真叛变,重要情报随之大量外是不惜暴露自己除掉叛徒,还是继续潜伏,等待新的机会?战友牺牲,同志误会,对手猜忌,处处陷阱,步步杀机……同名电视连续剧由着名影星李婉僮、小宋佳、李瀚均联袂主演。 内容简介 《最后的较量》1949年春,渡江战役即将打响。代号“风筝”的地下特工戴天明接到任务,配合“风鸟”完成“花海流连”行动,破坏重兵把守的蓉容城炮台,我我军顺利渡江扫清障碍。 作者简介 朱昭宾,1959年生,祖籍江苏盐城,现供职于安徽人民广播电台。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终极悬案》《无罪辩护》;电影剧作《血路苦旅》《死亡预谋》;电视连续剧《欲望旅程》《终极悬案》《最后的较量》《保密局的枪声》《脸谱》等。 陈凯1977年生,黑龙江阿城人。山东电影电视剧制作中心编剧。 主要作品有电视连续剧《烈火红岩》《最后的较量》《人小鬼大刘罗锅》《大地》等。 引子 夜。细雨。灯火迷离。 滨江南岸古镇容城,冷清、萧杀。 静谧的街道空无一人,稀疏的雨滴从街道两边屋檐下缓缓落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小巷深处传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像灵猫一样在小巷中穿行…… 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容城站院内树影婆娑,气势森严,二层法式小楼的窗口透着阴森的灯光。这时,天际划过一道闪电,一声炸雷惊魂夺魄,紧接着一声骇人的惨叫刺破了夜空。 刑讯室内,一名遍体鳞伤的地下党员昏倒在铁制的几案上,发出“砰”的一声。保密站行动组组长沈腾走向前,一边撕开男子那沾满血迹的上衣,一边发出诡异的冷笑。他一招手,从一个特务手中接过一把匕首,随后将闪着寒光的匕首顶在男子的腹部…… 保密局容城站侦防组组长戴天明匆匆来到保密站大门外,他就是刚才在夜雨中穿行的“灵猫”。他的另一个秘密身份——中共地下党员。代号:风筝。 几缕雨水从戴天明俊朗的面颊上缓缓滑落,沾湿了那身笔挺的国民党军官服。他目光忧伤,满脸焦虑。 此时,一声更加悽厉的惨叫声从二层小楼里传来。 戴天明停下脚步,抬头朝二楼望去,窗口映出几个晃动的身影。 保密站突然静下来,除了沙沙的雨滴声,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划过戴天明的心头,他心里一紧,急匆匆跑步上楼。脚步刚刚在刑讯室门前停下,门突然开了,他不禁愣了一下。 一个白色的托盘被沈腾端了出来,托盘上是一个沾了些许血迹的蜡纸团。戴天明扫了一眼托盘里的纸团,外表冷漠,心里却是一阵绞痛。 沈腾和两名特务护卫着托盘,直奔保密站站长办公室。 刑讯室内空无一人,一具尸体覆盖在白色的床单下,腹部上的床单已被鲜血染红。戴天明心情沉重地走向前,缓缓拉开床单,只见死者遍体鳞伤,双目怒睁。戴天明伸出手,将死者的双眼闭合,又把床单缓缓拉上。 眼看着自己的同志在自己的面前倒下,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愤怒、悔恨、心痛……一下子涌上戴天明的心头。他的手滑向了腰间的枪,真想拔出手枪为自己的同志报仇。可严峻的现实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想到“不死鸟”对自己下达隐藏的任务和嘱託。 “隐藏!” 六年来,他的心里只有这两个字;六年来,他身边没有一个自己的同志;六年来,他没有接到一件上级指示的任务;六年来,他就像一枚被遗忘的棋子…… 他最大的任务就是“隐藏”! 戴天明顿时清醒了许多。他把身体靠在墙壁上,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瞪着血红的双眼走出刑讯室。 来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戴天明疯狂地用水沖洗着自己的脸。随后,他慢慢抬起头,双目怒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不愿离开。镜子上有水珠缓缓流下,仿佛那是他自己的泪水。 一 夜色低沉,乌云低垂,细雨纷飞。 国民党保密局容城站站长办公室内亮着灯。刚刚接到“容城要塞司令部情报处处长委任状”的尚九城,站在巨幅蒋介石画像下,仔细端详着委任状,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情。 一阵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尚九城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话,将手中的委任状随手丢在一边,伸手拿起电话:“我是尚九城。是月桥啊!你已经到容城了?爸爸一会儿还要参加一个会议,我先让戴天明去接你……” “爸爸,我……” 女儿的话听上去既亲切又陌生,尚九城眉头一皱:“什么?你不是一个人?解除婚约了?胡闹!月桥,你和戴天明是有婚约的,你的未婚夫只有一个,那就是戴天明……” 听到女儿跟戴天明解除婚约,尚九城脸色随之阴沉下来。“简直是胡闹!”他火冒三丈,对女儿的任性大为不满。 第2页 这时,沈腾走进站长室,他将托盘放在尚九城的办公桌上,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报告站长,东西取出来了。” 看到尚九城生气的样子,沈腾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尚九城调整了一下情绪,俯身趴在托盘上,仔细端详着带血的纸团,然后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纸团打开——上面有一些或清晰或模煳的针孔刺字。 “手术很成功。”尚九城冷笑了一声。 戴天明从卫生间出来,一副冰冷的面孔,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轻轻来到尚九城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竖起耳朵,聆听屋内的动静。 “零点行动,一个不留!”尚九城一脸威严地向沈腾发布命令。 尚九城说完后,看了一下手錶,转身向门口走去。作为新任情报处处长,他要去参加容城要塞司令黄国兴主持的一个会议。 站在门外的戴天明一点也没意识到尚九成正向门口走来。房门被刷地拉开了,戴天明内心一惊,表面上却反应神速,立即向尚九城敬礼,随口喊道:“报告站长,小姐的住处安排好了。” 尚九城没有理会戴天明,急匆匆大步下楼,沈腾和两个特务紧随其后。 来到院子,戴天明为尚九城撑起一把伞。尚九城勐然转身,怒视着戴天明:“你和月桥是怎么回事儿?” 戴天明默默地看着尚九城,满脸无奈,一言不发。 “回答我的问题!”尚九城满脸怒容,狠狠地盯着戴天明。 “站长,有一个人我始终忘不了。而月桥的心里也有一个人放不下,所以我们就在三个月前分手了。”戴天明知道无法再隐瞒,只好把实情说了出来。 尚九城转过身,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然后向车外的戴天明命令道:“今晚零点行动,你和沈腾分头行事。” 戴天明和沈腾向尚九城行了个军礼,齐声喊道:“是!” 尚九城的车出了大门,向要塞司令部驶去。戴天明转过脸,看了看沈腾,沈腾将纸条在戴天明眼前晃了晃。 “身份确认了吗?”戴天明试探着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共军兵临城下,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杀几个地下共党还管得了真假?”沈腾说完,发出一声冷笑。 长江北岸,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兵团临时指挥部,破旧斑驳的墙上挂着一张硕大的军事地图;一个巨大的沙盘摆放在屋子中央,数支蜡烛在沙盘周围轻轻摇曳。 兵团司令员、参谋长等十几人疾步走进屋内,围在沙盘前。司令员拿起一把尺子指着沙盘上的容城说:“容城要塞是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军事要地,是攻取南京的捷径,也是进军沪杭地区的大门,更是国民党长江防御的重中之重。如果我们正面进攻这座铜墙铁壁,势必会两败俱伤……现在,四十八小时过去了,大伙的作战方案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众人不语,神情凝重。 通讯员在门口喊道:“报告首长,华中工委派来的林敬修同志到了。” “老林?”司令员眼前一亮,发现这个华中工委驻容城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原来是多年前一起并肩作战的老战友。 司令员急忙站起来,向前迎接。众人纷纷起立,热情地围了上来。 司令员、政委、参谋长三人听着林敬修陈述作战计划,个个聚精会神,神情凝重。司令员手中的香菸拖着长长的菸灰,他不时皱起眉头,忽而又舒展开来。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因势变幻是这个计划的基本特质,而弄清国民党容城江防部署、控制容城要塞炮台仅仅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我们最终目的是要干扰迷惑敌人视听,扰乱敌人的军事部署和战略决策,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三位也发表下你们的意见吧!”林敬修讲完作战计划,用徵询的目光看着大家。 政委赞许道:“这个战略蒙蔽计划构思之妙,难度之高,都是令人难以想像的。正所谓上攻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要我看完全可行。” 林敬修笑了:“在这儿我也不瞒各位,华中工委已经将这个计划向总前委的首长汇报过了,首长们很支持。” “既然总前委首长都认可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说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们吧!”司令员对这个作战计划十分满意。 “不是配合,应该说是领导。根据华中工委指示,为了在军事行动上密切协作,决定临时改变隶属关系,由我带领的容城地下党小组的一切行动由你兵团直接领导。”林敬修把华中工委指示陈述了一遍,接着补充说,“我明天就动身去容城,那边由我亲自组织实施,什么时候需要部队配合,我随时通知你。对了,我这次还给你带来了两名高级报务员,到时候咱们用电台联络。” “好啊!有了电台就等于咱们有了一双顺风耳!”司令员拍手叫好。 “老林,这个计划的代号是什么呀?”政委询问道。 “容城是一个盛产桃花的滨江古镇,总前委的首长把这个计划命名为——花海流连。” 容城要塞司令部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凝滞,十几位国民党军政要员各个正襟危坐,表情如泥雕般庄重。国民党容城要塞司令黄国兴身后是一张大比例尺的长江防御图,长江在地图上被标成深蓝色,格外醒目。 第3页 黄国兴站起来,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厉声道:“诸位,我容城要塞歷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共军妄图进军南京之门户。容城一旦失守,我们必将成为党国的千古罪人。虽然容城的防御体系已博得汤总座的褒奖,但我等依旧不可掉以轻心,还需精诚团结,并肩御敌!” 容城炮台总台长仇江霆起身,信心十足地向黄国兴保证:“司令请放心,只要共军敢渡江,我就用大炮将共军的小船轰个粉碎,用共军的尸体填平燕尾滩。” 黄国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仇江霆:“嗯,容城炮台是容城整体防御的火力支撑点,你不但要充分发挥其效应,更要防范容城地下党的秘密破坏。” “是!”仇江霆回答得干脆,信心十足。 “对了,那个新任情报处长什么时候到啊?”黄国兴追问了一句。 “报告司令,一会儿就到。”容城要塞司令副官管少鹏起身回应。 夜雨渐渐停了下来。尚九城的车缓缓驶进容城要塞司令部大门。 尚九城第一天上任情报处处长,便破获了中共的地下组织,浑身透露着居功自傲的神气。他对黄司令不派人迎接有些不满,于是很不高兴地命令司机胖奎按喇叭。 黄司令正在与下属开会,突然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传来,令他十分不悦。 尚九城在车上坐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到来接他的人,便愤愤地下了车。他站在司令部大门前,四下扫了一眼,一个接他的人影都没有,心里不禁十分恼火。 他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努力堆出一脸笑容,昂首挺胸地来到司令部会议室,满面荣光地坐在黄国兴的一侧。 “俗话说,能叫唤的战马,不一定是好牲口,看来这话在你尚九城这儿得改改了。”黄司令与尚九城向来不和,对刚才鸣喇叭明显感到不满。 “黄司令这话怎么讲?”尚九城满脸傲气,故意装煳涂。 “尚站长的座驾真不愧是德国造,喇叭声音大得整个容城都能听得见。”黄司令话里话外带着讥讽。 “黄司令,过奖了。”尚九城故意客套。 “尚站长,我听说,你刚刚在我的司令部里抓到一名共党,如果那个人真是共产党,麻烦你给我送回来,我要亲手毙了他;可如果不是,那就得请尚站长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了。”黄司令对这位保密局容城站少将站长一点也不客气。 “那个人我不能给你送过来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什么?”黄司令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这个人是共党驻容城九号联络站的交通员,在他的身体里我们缴获了一份容城地下党的名单,一共十几个。大战在即,这么多地下党潜伏在我们身边,想想都让人害怕!” “容城哪儿那么多的共党啊?”黄司令听尚九城这样说,有些不满,这分明是给自己的辖区抹黑。 “很多,他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无所不能,您没看见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没把‘共党’两个字写在脸上。”尚九城对自己挖出来的情报,很是自得。 “哼!”黄司令不屑一顾。 “黄司令,为了防范容城地下党对江防工事的破坏,我会全力协助您尽快肃清容城地下共党。”尚九城心里骂着这位司令草包,表面上却是一副忠诚。 “越俎代庖的事情,我看尚站长就不必了!”黄司令对尚九城一向不满,这次也不例外。 尚九城听到黄司令这样说,满脸不悦地将手里的委任状推给黄国兴。黄国兴一看委任状,心里有些吃惊,没想到新上任的情报处处长竟是尚九城。 尚九城心里骂黄司令瞧不起自己,嘴上却说:“作为司令的新任情报处处长,协助司令共同剿共,是尚某职责所在。” 黄国兴冷着脸说:“尚站长屈尊兼任我的情报处处长,我可谓是如虎添翼。尚站长,那就有劳你了。” 这种官场上的客套话,尚九城早听腻了,他起身告辞:“司令不必客气,为党国尽忠职守,是我等份内之事。司令,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一步。” “不送。”黄司令的语气十分冷淡,他实在看不惯尚九成满身傲气。 “司令,今晚睡觉最好关好窗户,不然的话您会闻到一股血腥味儿的。因为剿共行动今晚开始,整个容城都会颳起一场腥风血雨。”尚九城一想起今晚的行动,会给他带来荣升的资本,便多了几分得意。 尚九城走出会议室没多远,仇江霆向黄司令抱怨道:“妈的,这个尚九城也太猖狂了。” 司令员、政委和林敬修经过几道岗哨,来到设在指挥部后院的电报室。司令员四下打量着房间,对电报室的环境很是不满:“这儿的条件也太差了。” “这里比较隐蔽,也安全。另外是为了传输情报方便,指挥部就在前院,三两步的事儿,电报就能到你的手里。”林敬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厢房内电报的滴答声不绝于耳。华中工委高级报务员彭旗(代号:风车)正在认真收报。兵团电报室机要员单晓楠等几名报务员也在忙碌着。彭旗撕下记录着电码的便签走到林敬修跟前,随后向司令员、政委敬礼。 第4页 “有什么消息吗?”林敬修问道。 “风笛在今晚八点钟已安全抵达容城。”彭旗汇报。 林敬修向彭旗命令:“让他尽快和风标取得联繫,越快越好!” 彭旗答道:“是!” 一阵滴答滴答的发报声约隐约现。华中工委驻容城报务员顾小磊(代号风笛)正在利用隐蔽在衣柜里的电台发报。 街道上,一辆国民党电台侦测车幽灵般地慢行在静谧的街道上,忽强忽弱的电波信号隐隐传来。 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顾小磊顿时警觉起来,立马将电台隐藏起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清秀素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就是尚九城之女尚月桥。 “小磊,小磊……”尚月桥轻轻地喊着,悄悄走进套间。 关好衣柜的门,顾小磊转身整理着自己的领带。 顾小磊对外的身份是省报的记者。看见月桥正向自己走来,便回答:“是。” “我的大记者,以后听到我喊你的名字要答——到。”尚月桥见到顾小磊分外兴奋。 “顾小磊。” “到!” “顾小磊。” “到!” “这还差不多。”尚月桥笑着走上前,突然把顾小磊拥抱在怀里。 尚月桥和顾小磊来到窗前,两人欣赏着窗外的夜色。顾小磊想起还没有发完的电报,便不时看看表,一副焦急的样子。 尚月桥拽着顾小磊的胳膊,撒娇说:“要不是因为你固执,我们现在肯定是坐在旧金山的海滩上吃螃蟹呢。你知道吗?那儿的街边有很多小吃摊,每个摊主的手里都拿着一根小木棍,知道干什么用吗?是用来敲打螃蟹的……你怎么不说话?” 电报还没发完,顾小磊想把尚月桥支走,便说:“说起吃的来,我还真有点饿了。” “走,我带你去吃夜宵。” “你能帮我买回来吗?我想把那篇稿子写完。” “一起去吧,不是很远。” “那篇稿子很急,明早必须发回南京,要不然我们社长会骂娘的。” “那好吧,我的大记者,本小姐就替你跑一趟。” 尚月桥转身走了,顾小磊匆匆回到套间,打开电台,继续发报。 保密站大办公室内烟雾缭绕,众特务散坐在各处擦枪、吸菸。戴天明一边往弹夹里压子弹一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晚上11:59分。众特务起身。沈腾对众特务命令道:“站长指示,一个都不许留!” 夜幕下的容城街道,阴森、诡异,萧杀之气四伏。数十名保密站特务,在沈腾、戴天明的带领下,奔袭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沈腾和戴天明各带一路人马,在一个十字路口兵分两路,向地下党活动的地点包抄过去。 沈腾带着数人包围了茶庵路的一间平房。沈腾一脚踹开门,数名特务冲进去,一番扫射后,特务们打开了手电筒。 一缕灯光照在沈腾的脸上,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着床下的一只鞋,便提枪走了过去,他摸了一下鞋子,略有余温。他一把掀开床板,床下一块木板显现出来。沈腾摆了摆手,众特务便冲着木板一阵疯狂扫射。 这时,天府东路一间昏暗的小屋里,灯光摇曳。 戴天明带着特务们迂迴靠近小屋,他向四周看了看,示意众特务分散包围。他一个人跑到屋后,发现一根掩藏在后窗下的小绳,戴天明轻轻拽了拽。屋内,一个小小的铃铛响了几声。坐在昏黄灯光前的三名地下党员马上噤了声,有人快速吹灭了灯,拔出手枪。 灯灭的同时,破窗声声,枪声大作…… 回到保密站,戴天明走进卫生间,用水沖了一下手上的伤口,然后趴在水管子上将自己的头髮淋湿。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镜子渐渐模煳起来,那名死在刑讯室的地下党员恐怖的眼睛、天府东路三名党员中枪倒下的情形突然呈现在镜中…… 一阵小解声音过后,卫生间里间传来电讯组长冯严顺和行动组长沈腾的对话。 “我说沈组长,以后你们干完活儿能不回站里吗?浑身都是血,看着瘆得慌,我们电讯组又经常加夜班,勐一撞见能把人吓个半死。”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得怪那些杀不完拿不净的共党。” “你小子杀了那么多人,小心遭报应。” “你们这些搞电台的哪知道我们这些使枪人的乐趣。不瞒你说,我要是半个月见不着血,我这浑身都不自在。” 一名特务匆忙跑进卫生间里间,向冯严顺报告:“冯组长,那部电台又出来活动了,大概的活动范围已经确定。” “准备测向台,马上出发。”冯严顺立即命令。 冯严顺和沈腾走出卫生间,戴天明赶紧埋头洗脸。沈腾转过身,瞥了一眼戴天明手上的伤口:“怎么,受伤了?” “没事儿。”戴天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戴天明看到沈腾已走远,慢慢靠近窗口,发现楼下一辆电台测向车开出了保密站大门。 第5页 电台测向车没有开车灯。冯严顺带着耳机,一边仔细辨听着时强时弱的电波,一边用手指挥汽车行进方向。 戴天明从保密站追了出来,远远尾随在电台侧向车后面。 电台测向车在燕巢酒店大门口停了下来。这时,尚九城也来到了燕巢酒店门口。 尚九城听完冯严顺的汇报,兴奋地问道:“你确定吗?” 冯严顺肯定地点点头:“确定,共党的电台一定就在这座宾馆里。” 尚九城命令道:“派人守住门口,你带人跟我进去!” 两名特务把守在门口,尚九城带着冯严顺和一名特务进入了燕巢酒店。 看着这一切,戴天明背靠在一棵大树后面,双眉紧锁。 尚九城和一名持枪的特务守在楼梯口。冯严顺拿着一个住宿登记单和一串钥匙悄悄跑过来,兴奋地说:“站长,一楼没人住,二楼住宿的人也不多,总共四个:一个军官,一个记者,一对夫妻。钥匙都在这儿。” 尚九城沉思片刻,十分坚定地说:“记者那间!” 顾小磊浑然不觉,正在紧张地收报,滴答滴答的声音响个不停。 房间门把手在轻轻转动,门慢慢开了。尚九城、冯严顺等三人悄悄走进屋内。 戴天明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来警示顾小磊,只好冒着被暴露的危险对天鸣枪示警。顾小磊听到外面的枪声,觉得情况有些异常,迅速转身拔枪,却发现尚九城的枪口正瞄准了自己。 三声枪响,顾小磊顺着衣柜滑坐在地,胸前一片血迹。 买完夜宵刚刚回来的尚月桥听到屋内沉闷的枪声,内心一惊,手中的夜宵和鲜花脱落一地。尚月桥疯狂地跑进屋内,发现顾小磊倒在血泊中。 “小磊,小磊!”尚月桥惊恐地喊着。 尚九城看着女儿尚月桥悲伤的样子,很是诧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尚月桥扑在顾小磊的身上,眼含泪花,然后抬起头大声质问尚九城。 尚九城拉开衣柜的门,一部电台显现:“月桥,你看。” “爸爸,他是我的男朋友啊!他还活着,赶紧送他去医院!”尚月桥捡起顾小磊的手枪,指着冯严顺和另一个特务,歇斯底里地大喊:“送他去医院!” 尚九城看到女儿疯狂的样子,连忙吩咐冯严顺:“快,你们两个送他去医院。” 冯严顺和另一名特务将顾小磊抬出房间,尚月桥追到门口,被尚九城一把抓了回来。尚月桥转过身,将枪对准了尚九城,尚月桥焦躁地吼道:“放开!” 尚九城看着女儿,也吼了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共产党!” “啊——”尚月桥大喊一声,同时对着天花板连开数枪,晕倒在地。 “月桥,月桥!”尚九城抱起女儿,走出大门,直奔自己的汽车。 尚九城吩咐司机胖奎和两名特务去医院照看女儿,然后转过身上了测向车。 测向车向梧桐林驶去。 “他差点害死我的女儿,我要亲手埋了他。”尚九城怒气沖沖,然后转过脸看着冯严顺,“听到刚才那第一声枪响了吗?” “听到了,好像是在宾馆外面打的。”冯严顺不敢怠慢,立即回应。 尚九城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车窗外,思索着是谁开的这一枪。 一路颠簸,电台测向车驶进了梧桐林。 冯严顺和另一名特务忙着挖墓穴。尚九城用毛巾擦了一把面颊的汗水,扫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顾小磊。 过了一阵儿,两把铁锹扔出墓穴,冯严顺和另外一名特务爬了出来。尚九城挥挥手,冯严顺和另一名特务将顾小磊扔进墓穴。 泥土慢慢将尸体覆盖。尚九城伸手拔出了冯严顺的手枪,对准另一个特务就是一枪,特务一头栽进墓穴。 冯严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战战兢兢地地说:“站长……” 尚九城故作轻松地说:“一块儿埋,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尚九城的女儿和共产党有瓜葛。” 把手枪放回冯严顺的枪套,尚九城捡起铁锹,准备铲土。冯严顺突然“扑通”跪倒在地,恐慌地说:“站长,我发誓,我会把这件事儿烂到肚子里。” “起来吧!你和他不一样,你是我的心腹,可他只是一个低级特工,嘴巴还很碎。” “对,对,我嘴严,谢谢站长,谢谢站长。”冯严顺听到尚九城这样说,连忙磕头感谢尚九城不杀之恩。 冯严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一边往墓穴里掘土,一边不时瞄着心狠手辣的尚九城。 尚九城瞥了一眼冯严顺,催促说:“赶紧干活,别总看我。一会儿咱们还要回宾馆一趟,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共党留下的电台都没有拿。” 从梧桐林回到燕巢酒店302房间,冯严顺打开衣柜搜索顾小磊抄录的电码,搜索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冯严顺立即回报:“站长,除了电台什么都没有。” 尚九城从衣兜里掏出抄有电码的稿纸,递给冯严顺:“在这儿,你马上翻译。” “现在?”冯严顺有些吃惊。 第6页 “对,现在。”尚九城的口气不容质疑。 冯严顺仔细地看着电码,有些为难地抬起头:“站长,这份密电我暂时还破译不了,我得回去慢慢研究一下。” 尚九城掏出手枪对准了冯严顺。 “站长,我行的,我可以破译这份电报。” “我相信你能破译。” 冯严顺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站长,您别吓唬我,您不是说不杀我吗?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这人嘴严,我知道您不想杀我,您要想杀我您在梧桐林就可以把我杀了。” “在梧桐林杀你,名不正言不顺,在这儿杀你,你是因公殉职。”尚九城满脸冰冷。 “站长,您不能杀我啊。您要杀了我,依梅可怎么办?她可是您的干女儿啊!”冯严顺似乎要哭了出来。 “你放心,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她的。”尚九城话音未落,砰砰砰!枪响了。 不死鸟拿着蜡烛,和司令员、政委仔细地查看地图。他用手指着容城炮台的位置说:“容城炮台是容城守军的火力支撑点,也是我军渡江的最大威胁,必须要把它拔掉。” 电报员单晓楠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跑到不死鸟跟前。 不死鸟看到单晓楠满脸阴云,急忙问:“怎么了?” “风标同志刚刚来电。他说,他在给风笛发报的时候,风笛突然中止了联繫。” “一定是出事了,赶紧给风标发报,让他中止和风笛的一切联繫。” 单晓楠答应着,退了出去。 不死鸟对政委说:“情况很危急,马上给我准备一条船,我要连夜过江。” 二 尚九城一脸怒色地回到保密站,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女儿面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自己。尚九城连忙走向前,关心地问:“月桥,不是送你去医院了吗?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尚月桥不安地问。 “还没到医院,就已经不行了。” “他现在在哪儿?我要看看他。” “已经派人安葬了。” 听到这个消息,尚月桥疯了似的沖向门外,被尚九城一把拦了下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尚月桥吼道。 尚九城抬手就给了女儿一个嘴巴,尚月桥呆呆地愣住了。 尚月桥怒目而视:“你敢打我?” 尚九城神情严肃,口气强硬地说:“月桥,他是共产党!你知道吗?你和他在一起就是通共。保密站站长的女儿通共,这样的后果你想过没有?半个月前,我就让你去旧金山找你妈妈,你为什么不去?还把一个共党分子带到我眼皮底下来了,你想干什么?” 尚月桥流着泪,伤心地说:“他骗了我,可是我不恨他,因为我爱他。” 将女儿搂在怀里,尚九城故作愧疚地说:“对不起,爸爸不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爸爸不是故意的。” 尚月桥推开尚九城,朝门口走去。 尚九城不安地问:“你去哪儿?” 尚月桥伤心地说:“我去找妈妈。” 尚九城来到会议室,戴天明和沈腾连忙起身。他故作悲伤地说:“冯严顺今晚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殉职了。” 戴天明和沈腾闻听冯严顺死了,都暗吃一惊。 尚九城吩咐道:“沈腾,你多拿一些抚恤金给他的家属,明天一早就送过去。冯组长的追悼会明天上午举行。另外,你立即将这一情况上报局本部,请本部另派一名电讯组长过来,要最好的译电员,以最快的速度来容城。” 沈腾不敢怠慢,答应着,退了出去。尚九城看了看戴天明,吩咐道:“今晚你乘船送月桥去上海,连夜走。你是上海人,那儿的情况你熟悉,到了上海,你要亲眼看着她上飞机,快去快回。” 渔火依稀,江风阵阵,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戴天明陪着尚月桥登上了客船。尚月桥站在甲板上,痴痴地看着远处发呆。戴天明移步上前:“月桥,到船舱里休息一下吧。” 尚月桥摇摇头:“天明,你还一直爱着你心里的那个女人吗?” 戴天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爱得深吗?” 戴天明又点点头。 “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也许会去找她,也许……” “我爱着一个人,爱得也比这江水还深,他现在离开了我,我也想去找他。” “月桥,回船舱休息吧。” 尚月桥掏出一封信:“天明,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尚九城。” 戴天明没来得及去接,尚月桥便随手将信丢在甲板上。戴天明弯腰捡起信,顺手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起身时,发现尚月桥已站在船舷上。 “月桥,你干什么?快下来。” “我要用我的死给小磊报仇。” 尚月桥花容带笑,张开双臂,纵身跳入江中。戴天明沖向前,随即跳入江中。 江水冰冷彻骨,戴天明搜寻着尚月桥的身影,拼命地唿喊着:“月桥,月桥!” 第7页 船已远去,戴天明在水中找了半天,依旧不见尚月桥的身影。一股巨浪把他卷到岸边,他刚想爬起来,终因体力不支,倒地不起。 天渐渐亮了。一抹金色的阳光洒在戴天明身上。他慢慢睁开眼睛,艰难地爬起来,望着滔滔江水,眼睛突然湿润了。 戴天明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朝住所走去。他来到门前,习惯性地朝临街门面房二楼的窗口望去。那里放着一个广口玻璃瓶,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雨,玻璃瓶里已经蓄满了雨水。 此时,六年前不死鸟对他下达的任务在他耳边铮铮作响:“如果有一天,瓶子里插上了一枝荷花,那就说明——你的任务来了。” 戴天明上楼,走进卧室。他脱下上衣,坐在椅子上,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尚月桥留下的那封信,撕开牛皮纸信封,信已潮湿,里面的字迹依稀可辨。戴天明看着看着,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戴天明起身,摘下墙上装有自己照片的相框,里面有一个和墙面一样颜色的暗门,推开暗门,里面有一个洞,戴天明将信放进洞里。 戴天明翻转自己的照片。照片背后有一张少女的剧照,少女素面布衣,她的名字叫秦慕瑶。他抚摸了一下秦慕瑶的照片,将照片挂回原处。 这时,不死鸟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戴天明同志,你的任务就是隐藏,长期隐藏!记住,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戴天明起身走到窗前,心里一阵惊喜——他看见对面窗口的玻璃瓶子里插着一枝荷花。 六年了,任务终于来了! 戴天明匆忙穿好便装,站在镜子前,在上唇沾上鬍子,戴上墨镜,端量了片刻。 他来到街上,叫了一辆黄包车。 不死鸟正坐在周记面馆桌子前吃面条。戴天明走进来,四下打量了一下,在不死鸟对面坐下,然后低语:“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行了行了,别以为你小子化了装我就不认识你了。”不死鸟认出了戴天明。 戴天明一把抓住不死鸟的手腕,依旧低语:“暗号。” “我刚下船,你让我吃口饭行吗?”不死鸟不露声色。 “我让你对暗号!”戴天明很强硬。 “好好,来如……不是,好像得反过来念:去似朝云无觅处,来如春梦不多时。哎呀!时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这个暗号了。行了,先吃饭。” 戴天明依旧抓着不死鸟的手腕不撒手,不死鸟抬头惊讶地看着戴天明。 强压一肚子的委屈,戴天明低声说:“我化了装你都能认出我,可你不化装我都快把你忘了。六年了,你把我丢下你就不管了,六年来你就没有给过我一次任务。” “我当初给你的任务就是长期隐藏!” “长期?多长时间?你是不是要我隐藏到和那帮傢伙一块儿进棺材才算完?” “我当初就和你说过了,你的任务就是长期隐藏。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用不着你有什么作为,你是我手里最后一张王牌,知道吗?” “说得轻松,你知道这六年来有多少自己人死在我眼皮底下吗?有多少次我想自杀吗?我都快崩溃了你知道不知道?” 不死鸟放下筷子,神情变得异常庄重:“和敌人战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的人流血,有的人牺牲,而你所做的,就是以一个你不喜欢的方式和姿态,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 “六年了,我天天都在想,想你这个来去无常的糟老头子,我天天都在盼,盼着早一天为组织完成一项任务,可我想来想去,盼来盼去,却是一场空。” 不死鸟轻轻地笑了:“我承认,你是我这盘棋上的一颗冷子,没有任务你可能就浪费掉了;但一旦有任务,而你的处境和身份又合适,那么你的作用可就非同一般。比如现在,好戏就要开场,而你要做的就是,粉墨登场给我唱好这齣戏。” “我有任务?”戴天明一阵惊喜。 不死鸟点了点头。 在周记面馆门口,一个卖烟的女孩正在叫卖香菸,她叫茶茶,是负责警戒的地下党员。 戴天明有些迫不及待,低声问:“快说啊,到底是什么任务?” “为保证容城渡江一战的胜利,工委决定在容城启动一个绝密计划,计划代号——花海流连。目前计划的第一阶段内容已经形成,主要是以对容城江防部署的侦察和对容城炮台的控制为主,这些任务由我党的另外一名代号为‘风鸟’的同志去完成。” “风鸟?那我干什么?”戴天明有些急了。 “在容城,我们还有一名报务员,他的代号是‘风标’,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容城。” “你要我保护他?” “不,我要你去逮捕他。” “什么?”戴天明吃了一惊。 “去逮捕他,并且要让风标同志以我党叛徒的身份进入容城保密站。” “这就是我苦苦等了六年等来的任务?”戴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名同志的被捕,是花海流连计划的正式启动。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 第8页 “不是冒险,简直就是儿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战在即,保密站那帮傢伙都疯了,连审讯程序都省了,我们很多同志被发现以后大都就地杀害了。再说,我怎么能出卖自己的同志?”戴天明很是不解。 “这个人他们不会杀,因为他手里有尚九城需要的重要情报。你也不是出卖自己的同志,而是多了一名和你并肩战斗的同志。只是那名同志不知道你的身份而已。” “那我们岂不是……” “这是花海流连计划的一部分。这名同志的地址写在这上面了。”不死鸟说完,把桌子上的一个烟盒推给戴天明,“另外,我要给你介绍个人。” 不死鸟转过头,沖门口卖烟的茶茶招了招手。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清秀女孩,端着烟档走了过来。 “她叫茶茶,是一名新党员,代号风铃,受过无线电收发报技术训练,可以独立担任无线电收发报工作,并且她也知道我们地下人员在容城使用的电报密码和代用密语。从现在起,工作上她是你的助手,生活上你们对外以夫妻相称,你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你们使用的电台我现在还不能配发给你们,但我会尽快解决。” 戴天明有些惊讶。茶茶望着戴天明,翘起小嘴,轻轻地笑了笑。 戴天明伸手拿了茶茶一盒烟,放进自己的口袋。 “付钱。”茶茶不高兴地看着戴天明。 戴天明没答理茶茶。不死鸟吃完最后一口面条,站起来,然后对戴天明说:“你结帐。” 不死鸟向门口走去,戴天明也站起来,对茶茶说:“你结帐。” 茶茶一跺脚,故作恼怒状:“我什么都没吃,凭什么我结帐呀?” 保密站会议室的桌上摆了一些茶水点心,沈腾和几名特务坐在椅子上正窃窃私语。门外传来一阵女士高跟鞋的踢踏声,众特务侧过头,纷纷朝门口望去。 一身少校军服的楚荷媚气十足地步入了会议室。 尚九城陪在楚荷身边,向特务们介绍:“这位就是我站新任电讯组组长。” 楚荷扫了一眼众特务,妩媚地点头致意。尚九城朝楚荷微微一笑:“楚小姐,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楚荷扫了一眼众特务:“非常抱歉,让各位久等,我叫楚荷,楚楚动人的楚,荷花的荷,少校军衔,毕业于中美特训班,专业是电台侦听。” 随后,尚九城带着楚荷来到电讯室。尚九城拍了拍桌上的那部带着斑斑血迹的电台:“楚小姐,这部电台是刚刚缴获的,同时还得到了这份不完整的电文。” 尚九城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楚荷:“能破译吗?” 楚荷看了一眼电文,闭目思索,另一只手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口红,在墙上写下了一串文字:“花海流连计划将在容城启动。计划负责人——不死鸟近日将抵达。” 尚九城看着鲜红的大字眉头一皱:“花海流连到底是个什么计划?它的目的和内容又是什么?”尚九城有些迫不及待。 楚荷分析道:“站长,我看只有找到隐藏在容城的另外一部电台,才会有答案。” 尚九城有些疑虑:“你有把握吗?” 楚荷信心十足地说:“您放心吧,依我看,共党的那部电台不是更换了频率就是换了密码,只要出来活动,我就一定能抓住它。” 三 茶茶跟在戴天明身后,来到戴天明的住处。茶茶在屋内四处打量,看到戴天明房间里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些好奇:“你很喜欢下棋呀?” 仔细看了看棋局,茶茶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一盘和棋呀!哎,你用的是红子还是黑子?” “红子黑子我都用。” “胡说,难道你自己跟自己下棋呀?” “你说对了,我经常自己跟自己下棋。六年了,我的棋艺长进了不少,有的时候,我连自己都下不过自己了。” 看着戴天明伤感的样子,茶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从今往后就要假扮夫妻了,个人情况彼此都不熟悉,为了将来的工作,不被尚九城和特务们怀疑,两个人要彼此交流下个人的信息。 两人在棋盘前坐下,戴天明徵询茶茶谁先说,茶茶将一红一黑两枚棋子扣过来,混在一起,调皮地说:“那就猜吧,谁猜到红的谁先说。” “我先说。”戴天明没心情去猜棋子。 “没意思。”看到戴天明没有一点情调,茶茶满脸不高兴。 “我今年二十九岁,公开身份是保密局容城站侦防组组长,四六年以前在重庆军统局局本部担任内勤工作,四六年进入国防部保密局,在情报处军事科任职,四七年年初进入容城保密站工作。老家上海,我没有朋友,除了下棋没有任何业余爱好,大概就这些,记住了吗?” 戴天明一边说,一边拿出不死鸟给他的香菸盒,上面写着:峰林路19号。戴天明随手掏出打火机,将烟盒点燃。 “记住了。”茶茶点点头。 “还有,你是我这次从上海带回容城的,不管是谁问起你,都要这样说。” “好吧。”茶茶点点头,看着戴天明。 第9页 “该你说了。”戴天明拿起一颗棋子,避开茶茶投来的目光。 “说什么?” “先说年龄。” “嗯,你猜猜看。”茶茶露出天真的笑脸。 “无聊。”戴天明有些不耐烦。 戴天明有些生气地站起来,茶茶不高兴地说:“好了好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戴天明依旧站着,茶茶用冰冷的口气命令道:“坐下!” 不死鸟挎着烟档走到峰林路19号楼下。高声叫卖着:“香菸,谁买香菸,有美人、双斧、三炮台,嫦娥、君子、蟠桃会。” 楼上的小窗打开。华中工委驻容城地下党员那云飞(代号:风标)探出头来。看到楼下的不死鸟,便将挂在窗口的衣服收了回去。 不死鸟四处张望,见没有异常,便走进了楼道。 来到那云飞的房间,不死鸟说明来意,然后坐在椅子上吸着烟,等待那云飞回答他的问题。那云飞从窗口往楼下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对不死鸟说:“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没有时间了,我能等你考虑,可对岸几十万等着渡江的战士等不了。” “我不想扮演叛徒的角色。”那云飞皱着眉头。 “只是扮演而已。你不但要演,还要演得真,演得像,演得让敌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我知道很冒险,要想唱好这齣戏,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也许还会像风笛一样。” “我不怕死,但关键是……” “风标同志,你要知道,你的叛变是花海流连计划的正式启动,是花海流连计划的第一步。我们所有的假情报都要通过你传递给敌人,这关系到整个渡江战役,关系到能否打赢这一仗!”不死鸟的语气很坚定,不容质疑。 “我接受任务!”那云飞听到这个任务如此艰巨,爽快地答应下来。 不死鸟拍了拍那云飞的肩膀:“发报吧。如果不出意外,你今晚就会被捕,你被捕以后,会有一个代号叫风鸟的人和你联络。这个人很快会跟一个劳军团抵达容城。” “风鸟?”那云飞追问了一句。 “风鸟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有联络暗号。”不死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了那云飞。 那云飞收好菸捲,点了点头。 “我走了。”不死鸟站起来。 “等等,我想向组织提一个要求。” “你说吧!” “如果我牺牲了,请把我的遗物和津贴转交给我的家人,还请您转告我母亲,他的儿子是一名共产党员,是一名很优秀的共产党员。” “这个我不管。”不死鸟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你必须给我安安全全地归队,这是死命令!” 不死鸟走了。那云飞转身坐到桌子前,掀开桌子的桌面,露出一部电台。 那云飞熟练地开机,然后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楚荷趴在窗口看着院内桃树。一名女报务员跑来:“报告组长,我们发现了一部活动异常的电台。” 楚荷连忙转身,坐到侦测电台前,戴上耳机,仔细侦听。然后在纸上记下了几个数字。楚荷突然一愣,摘下耳机,对报务员说:“信号断了。这部电台很可能就是共党在容城的另一部地下电台。赶紧通知电台测向车,二十四小时待命。电台频率我已经记下了,如果它再出来活动,不管什么时候,马上通知我。” 楚荷从电讯室出来,迎面碰上戴天明。戴天明扫了楚荷一眼,楚荷主动上前和他搭讪:“我是新任电讯组组长楚荷,楚楚动人的楚,荷花的荷。” 戴天明朝楚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 楚荷笑笑:“昨天的见面会上怎么没有见到你?” 戴天明没有表情地回答:“我出差了。” 楚荷看了一眼戴天明手里的点心:“上海?” 戴天明又点点头。 “你是哪个组的?” “侦防组组长戴天明。” 二人说着,一起朝楼上走去。一名女报务员跑了过来:“组长,那部电台又出现了。” 楚荷转身跑进走廊一端的电讯室。戴天明一脸严肃地看着楚荷的背影,然后来到尚九城办公室:“站长,我回来了。” “路上顺利吗?” “很顺利。” “亲眼看她上了飞机?”尚九城有些不放心。 “是,站长,这是小姐让我带给您的。”戴天明将上海特产放在尚九城的办公桌上。 尚九城严肃地看着戴天明,狐疑地问:“你自己买的吧?” 戴天明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尚九城笑了笑说:“月桥她知道我从来不吃甜食,所以她根本就不会买这些点心给我。” 戴天明满脸歉意:“站长我……” “你的心意我知道,月桥情绪怎么样?” “不好,一路上她都在掉眼泪。” “她和你说起什么没有?”狡诈的尚九城满腹疑虑,他担心女儿月桥向戴天明透露了燕巢宾馆的事情。 第10页 “没有,就是哭。”戴天明从尚九城的话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戴天明从站长办公室出来,来到楼下,发现楚荷带着几个特务匆匆向电台侧向车走去。他装作关心地问:“楚组长,你们慌慌张张地这是去干什么?” 楚荷转过身对戴天明说:“我们发现了一部共党秘密电台,你能帮个忙吗?” 戴天明想起不死鸟要他逮捕“风标”的任务,连忙答应着,招唿手下的几个特务向电台侧向车走去。这时,沈腾、张登和另一名特务骑着摩托车开进保密站大门。 “戴组长,有任务?”沈腾一副放肆的表情。 “抓人,正缺人手呢!”戴天明故意虚张声势。 “那我们就凑个热闹。”沈腾听到要去抓人,立即来了兴致。 电台测向车来到容北路,楚荷命令司机:“开快点,这电波越来越强了。” 七拐八拐,侧向车停在峰林路19号。 “就是这里。”楚荷肯定地说。 楚荷摘下耳机,将头探出车外,朝测向车后的沈腾等人挥挥手,指了指峰林路19号的小楼。沈腾、戴天明等人纷纷下车,掏出手枪靠了上去。 那云飞接收完最后一组电码后,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匆忙撕下抄有电文的便签,准备销毁。就在这时,门被勐然踢开,那云飞连忙将电文揉成一团,塞进口里。 一个特务沖向前,用绳索勒住那云飞的脖子。沈腾拔出匕首,顶在那云飞的下巴,命令道:“别动,给老子把嘴张开。” 戴天明拔出枪顶住了那云飞的头,厉声喝道:“把嘴张开!你咽下去也没用,我们会为你做手术的,现在张开嘴。省得一会儿张开这儿。” 戴天明用手点了点那云飞的腹部。那云飞慢慢张开嘴。沈腾冷笑着,从那云飞嘴里拽出一张纸条。 沈腾将纸条递给特务张登,拿着匕首的手准备去刺杀那云飞。 “戴组长,让开一下。”沈腾说着,就要去刺那云飞。 “沈组长,这个人是共党报务员,非同一般共党,还是先带回去向站长请示一下再说。另外,这封电报还得拿给楚组长译一下。” “好吧,听你的,但有一点,将来这人上路的时候得我送他。”沈腾有些不甘心,但又不好违背戴天明的意思。 “带走!”戴天明故意吼了一声。 张登上前抓那云飞,那云飞突然一头撞向电台。 戴天明手疾眼快,左手抓住那云飞的头髮,反手一掰,然后便将右手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脸上:“从现在起,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了!” 回到保密站,戴天明向尚九城汇报完抓获地下党那云飞的经过,跟随尚九城匆匆朝刑讯室走去。这时,楚荷走出电讯室,将一个纸条递给尚九城。 “这么快?电报译出来了?”尚九城有些吃惊。 “共党的这封电报用了密语,所以,即使我们截获了这份情报,也无济于事。”楚荷一脸无奈。 尚九城看了一眼纸条,挥挥手,和戴天明朝刑讯室走去。 刑讯室里,炉子上红红的火苗映着那云飞满是血迹的脸,炉子上一壶开水吱吱滋冒着热气,吊在刑具上的那云飞如困兽般地瞪着手拿木棍的沈腾。 尚九城和戴天明走进刑讯室,那云飞抬头看了一眼尚九城。尚九城走到那云飞跟前,举起纸条:“这是什么意思?” 那云飞闭上双眼,将头扭向一边。沈腾拿着木棍走到那云飞跟前,对那云飞一顿毒打。那云飞惨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弄醒他。”尚九城命令道。 沈腾扳起那云飞的头,刚一松手,那云飞的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沈腾将一杯滚烫的热水泼在那云飞的身上,那云飞疼得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那云飞一口血水吐在沈腾的衣服上,沈腾捊起袖子,抄起一把椅子就要砸过去,被戴天明拦了下来。 戴天明看了一眼尚九城,随后从腰间拽出一把左轮手枪,并将子弹退得只剩一颗,哗啦转了一圈,然后走到那云飞身边。 那云飞哆嗦了一下,顿时紧张起来。戴天明用枪对准那云飞的眉心:“选择死,你是共党的烈士;选择生,那你就是党国的英雄!” 戴天明打开保险,扣动了扳机,那云飞抖了一下,枪走空了。 那云飞紧咬双唇。戴天明又连着扣动了两次扳机:“说出密语,我就会停下来。” 那云飞突然惊恐地喊道:“我说,我说……” “姓名?” “那云飞。” “代号?” “风标。” 戴天明拿起纸条,递到那云飞面前。那云飞有气无力地说:“这封密电用了代用密语,内容是花海流连计划,该计划事关容城渡江之战,你台是党组织在容城之耳目,要保持联络畅通。” 尚九城听后,大吃一惊,厉声问道:“你在容城的联繫人是谁?”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收到电报干什么用,当画儿看啊?”沈腾坐不住了。 第11页 “有联繫人,但我没见过,只知道他代号叫不死鸟。我一有情报,就会放在家门口的石狮子下面,他会随时取走。” “不死鸟是谁?”尚九城双目紧紧盯着那云飞。 “他是花海流连计划的具体负责人。” 尚九城转过身,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吩咐道:“让他写悔过书。另外,马上派人盯着峰林路19号,如果有人靠近石狮子,不要抓,跟着就可以了。写完悔过书,让他回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尚九城说完便走了。戴天明吩咐特务给那云飞松绑,然后将纸笔递给那云飞,冷冷地说:“今晚你就待在这儿,好好写你的悔过书。” 那云飞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点了点头。 会议室里坐满了特务,尚九城走进来,满面荣光地看了看众特务,兴奋地宣布:“今天我只讲两件事。第一件事,今天抓到共党一条大鱼,并成功策反,在这儿,给电讯组组长楚荷记一功。” 楚荷听到尚九城表扬自己,连忙站起来:“站长,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戴组长、沈组长他们的……” 尚九城摆了摆手,示意楚荷坐下。 “第二件事,南京工商界人士不久前出巨资邀请一些文艺界名角,组成一支劳军团,在得到国防部许可后,明日下午将抵达容城犒劳一线部队将士。可就在劳军团出发前,局本部得到消息,劳军团里有共党!” 众人听后,一片惊讶。尚九城继续说:“局本部指示,一定要在方法适当的情况下,对劳军团实施监控及调查。” 茶茶忙了半天,终于将戴天明住所的一楼改成了一间花店。看着布置一新的花店,茶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戴天明下班回到家,看到一楼被茶茶改成花店,顾不上生气,立即吩咐茶茶:“通知不死鸟,风标同志已经被捕,一切顺利。还有,让他小心点,已经有特务盯上峰林路了。” 茶茶点点头。戴天明环顾四周,有些生气地说:“你把房子搞成这样,楼下还让你搞成了花店,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花店可以掩护我的身份。”茶茶据理力争。 戴天明一时无语,转身推门,正想外出。茶茶追问道:“你干吗?” “我去旅馆。”戴天明有些生气。 “不许去!”茶茶有些骄横地拦在戴天明面前。 戴天明愣愣地看着茶茶,一时不知所措。 “一个已婚男人不和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这不合常理。” “那你说怎么办?” “你跟我来。”茶茶拉着戴天明的手,来到卧室。 一块大花布将卧室分成了两半。茶茶已经将卧室收拾好了。 夜色渐浓。一个布帘将两人分隔在两边,两人各自依在自己的床头。 戴天明借着微弱的灯光,正在翻看着文件,突然,茶茶从布帘中探出头,警告戴天明:“不许越界!” 戴天明没有理会茶茶,这让茶茶觉得很无趣,她透过布帘呆呆地望着戴天明的背影,有些无奈。 戴天明伸手将灯拉灭,一缕淡淡的月光从窗口洒了进屋内。 “哎,哎?和你说话呢?” “我不叫哎,我有名字。”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叫你什么好。” “叫我的名字。” 茶茶故意夸张地说:“叫戴天明啊?不好不好,一点都不亲切;叫老戴?太土气;叫天明?哎呀!太肉麻了。” 面对这个调皮的女孩,戴天明有些无奈了:“你到底睡不睡?” “干脆,我就叫你天明哥吧!反正你比我大。嗯,就这么定了。有外人的时候呢,我就叫你天明;没有外人的时候呢,就叫你天明哥。你觉得怎么样?天明哥……” 一阵鼾声传来,茶茶伸出脚蹬了戴天明一脚:“让你装睡。” 戴天明无奈地嘆息了一声,茶茶抱着枕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天明哥,你不要睡那么早嘛。我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你说吧。” “咱俩假扮夫妻,就是演戏给保密站的特务们看,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总得举办个婚礼吧?”茶茶期待地看着戴天明。 “现在战局动盪,很多人结婚都不办婚礼,咱俩有这个必要吗?”戴天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犹豫了。 “有必要,非常必要!我担心,不办婚礼,你们保密站的特务们没准还会起疑心。这对掩护咱们的身份不利,对整个花海流连计划的实施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茶茶看似年轻,分析起问题来却很老成。 “……”戴天明觉得茶茶说得确实有道理,但内心仍有些矛盾。 “我觉得有必要举行一场婚礼。”茶茶一想到婚礼热闹的场面,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荒唐。”戴天明有些生气。 “走一个形式嘛,又不是真的。”茶茶有点撒娇。 “我觉得没有必要。”戴天明的口气很冷。 “但这是工作需要。”茶茶依旧很认真。 第12页 戴天明沉默了,茶茶的一番话确实很有道理。 茶茶批评戴天明:“为了新中国,我们有那么多同志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战死疆场。可你呢!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连一次假结婚都接受不了。” “好了,别说了,婚礼肯定是不能举行,最多办一桌酒席应付一下。” “也行,那你选个日子吧!” “随便哪天都行。” “那就明天好了,我来写请帖。”茶茶阴谋得逞,暗自窃喜。跳下床,掏出请帖、笔墨,认认真真写起来。 夜深了,两人都困得睁不开眼,戴天明微弱的鼾声渐起。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震得桌上的茶杯和屋内的什物都微微地颤动。脚步声戛然而止,卧室的门一脚被人踢开。那云飞带着张登、沈腾数人提着手枪沖了进来。戴天明起身,三支黑洞洞的枪口一起指向了戴天明。 那云飞用手指着戴天明,高声喊道:“他也是共产党!他也是共产党!” 砰砰砰……一阵乱枪响起。戴天明吓得惊醒过来,勐然坐起,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原来是一个噩梦。 茶茶急忙掀开布帘,见戴天明一头冷汗,连忙拿来毛巾。 戴天明接过毛巾擦着汗。茶茶关心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事儿,睡吧。” “都被你吓坏了,还怎么睡呀?” 四 第二天一大早,戴天明来到刑讯室门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军装口袋,发觉里面有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茶茶写好的一叠请帖。他摇了摇头,揣起请帖,然后走进刑讯室,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云飞。 那云飞连忙起身:“长官,我写好了。” 戴天明接过一叠厚厚的稿纸,看了看那云飞。 “一夜没睡?” “睡了一小会儿。” “过一会儿你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了。” 那云飞看着戴天明:“长官,我有一个问题。” 戴天明生硬地回答:“你说。” “你是一个世上不多见的使枪高手,我没说错吧?” “为什么这么说?” “左轮手枪里只装一发子弹,连续三次扣动扳机,枪却没有响,按照百分比来计算,这个概率几乎是零。” “走吧,那是你运气好。” “去哪儿?” “见站长。” 戴天明带着那云飞来到站长办公室,戴天明把那云飞的悔过书递给尚九城,然后笔直地站在尚九城跟前。 尚九城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地翻看着这份长达二十几页的悔过书,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满脸赞赏地对那云飞说:“这份悔过书,让我看到了你的悔改之心和归顺之意,非常的好。你放心,只要你忠心为党国办事,为剿共出力,我尚九城绝不亏待你。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还心存侥倖,那么,这份悔过书就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共党手里。听明白了吗?那组长。” 听到“那组长”这三个字,那云飞和戴天明都疑惑地看着尚九城。 “从现在起,你那云飞就是我国防部保密局容城站策反组组长了。” 尚九城说完,站起身来,拉开墙上蒋委员长的巨幅画像,然后用钥匙打开隐藏在后面的大保险柜,将那云飞的悔过书放了进去。 尚九城和戴天明向会议室走去,身后跟着怯生生的那云飞。 会议室里坐满了等候开会的特务。尚九城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习惯性地站着,一副兴奋的表情:“今天我讲三件事。第一,从今天起,那云飞不再是我保密站的阶下囚,而是国防部保密局容城站策反组组长,即日上任。” 尚九城顿了顿,想看看众特务的反应。就像他想像的那样,下面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尚九城向站在身边的那云飞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 沈腾看到那云飞走了,勐地站起来,不满地说:“站长……” 尚九城示意沈腾坐下,继续说:“我不但要任命那云飞为我站策反组组长,我还要申请局本部授予那云飞少校军衔。” 张登站起来:“站长,这……” 尚九城瞪了张登一眼,张登不敢再言语,只好唯唯诺诺地坐下。 “我这么做,想必大家也清楚我的用意,我就是要让他那云飞以容城地下共党的身份继续他的工作,我要用他来获取我们需要的共军情报。今天在这儿,我不是来听你们七嘴八舌的意见的,我只是例行公事,通报情况。”尚九城讲完这段话,目光扫向沈腾和张登,厉声道:“你们两个想说什么?说!” 沈腾、张登看到尚九城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连忙摇头。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想法。一个叛变的共党何以委此重任?我告诉你们,一个变节的共党特工的破坏性等于一百位忠勇勤勉的我党特战人员。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局长说的。我没记错吧?”尚九城说完,把目光转向戴天明。 戴天明点点头:“这是因为共党视叛党变节分子为第一大敌,绝不宽宥,一经叛变,再无走回头路的可能。” 第13页 尚九城对戴天明的回答很是满意,微笑着说:“赢得胜利的关键在于——我们到底能从共党那里得到多少准确情报,而不是杀掉几个共党派来的间谍。” 听了尚九城的一番言语,众人暗暗点头。 尚九城看到特务们佩服的表情,兴奋地说:“第二件事儿,电讯组要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监控那云飞的电台。” 楚荷站起来,响亮地回答:“是!” “最后一件事儿,我要通知大家,南京来的玫瑰劳军团已经抵达容城。他们这次慰问一线部队的行动是获得了南京方面许可的。虽然里面有共党,但因为它的背景非同一般,总部再次指示我们要以得体的方式进行调查,而且场面上我们还需善待。散会以后,所有人和我一起到燕巢宾馆去迎接玫瑰劳军团。” 燕巢宾馆门头上,是一幅“欢迎玫瑰劳军团”的大标语。门前,一群消息灵通的报社记者正在焦急地等待劳军团的到来。他们正在热烈地议论着劳军团的焦点人物——影星秦慕瑶。 保密站的三辆汽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燕巢宾馆门口。 尚九城率众踏上燕巢宾馆的台阶,发现黄国兴率部下从宾馆大门走出来。两人撞了个正面。黄国兴故意讥讽:“你这个情报处处长消息不够灵通啊!” 尚九城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黄国兴接着说:“劳军团一到容城就直奔江防工事了,估计演出已经开始了。” 尚九城被当众羞辱,自然不甘示弱,开着玩笑说:“是这样啊!可消息灵通的黄司令怎么也在此恭候啊?” 黄国兴听尚九城这样说,顿时无语,铁青着脸,下了台阶,钻进汽车。尚九城一行也纷纷上车,直奔江防工事。 在江防工事搭建的临时舞台上,乐声悠扬,一群艷丽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舞台下,一群国民党士兵不停地喊着秦慕瑶的名字,发出一片尖叫和口哨声。 几辆汽车在临时舞台一侧停下。尚九城、黄国兴、戴天明、沈腾等人匆匆下车,来到舞台前,端坐在给长官预留的位子上。 乐声渐止,起舞的女演员们纷纷退场。报幕员走向前台:“下面有请当红影星秦慕瑶小姐为大家奉上一曲《我有一段情》。” 听到秦慕瑶上台演出,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欢唿声。 音乐响起,一袭旗袍的秦慕瑶手里拿着一朵白玫瑰,款款出场,一颦一笑,可谓风情万种、顾盼生辉。 “我有一段情啊!说给谁来听?知心人儿啊出了门,他一去无音讯……”秦慕瑶歌声甜美、婉转。台下的众官兵陶醉在这甜美圆润歌声里,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戴天明望着秦慕瑶,立刻愣住了。 傍晚,燕巢宾馆宴会大厅灯火辉煌,流光溢彩。这里正在为玫瑰劳军团举行一个招待酒会。西装革履的容城知名人士,花枝招展的太太、小姐,尚九城、戴天明、沈腾、楚荷等人正三五成群地各自闲聊。 乐队一阵华彩过后,通信兵高声喊道:“司令到!” 全体人员纷纷转过身,目光迎向黄国兴。只见黄国兴满面荣光地挽着一身晚礼服的秦慕瑶从宾馆大厅开放式楼梯走下来。 众人见到摇曳生姿的秦慕瑶,立即鼓掌欢迎。 黄国兴和秦慕瑶走到话筒前,停下来,微笑着环视台下众人。 戴天明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秦慕瑶。 黄国兴定了定神,兴致勃勃地说:“诸位同仁,来宾,女士、先生们,今天我们在燕巢宾馆举行隆重酒会,热烈欢迎玫瑰劳军团来我容城犒劳一线将士。在这里,我代表驻容城官兵,对玫瑰劳军团全体艺人的到来表示欢迎,对南京方面给予我前线将士的关怀表示感谢。下面我宣布,舞会现在开始。” 音乐响起。黄国兴挽着秦慕瑶步入舞池。 戴天明难掩心中的激动,目光不时瞟向秦慕瑶,而秦慕瑶此刻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一曲结束,秦慕瑶端着酒杯频繁地穿梭在人群中,只是偶尔与戴天明神交一瞬。此时,已成为保密站特工的那云飞,依旧没有从被枪指头的紧张情绪里解脱出来,显得很不合群,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 楚荷款款走来,邀请那云飞跳舞。二人步入舞池,还没跳完一个八拍,那云飞生疏的舞步让楚荷有了些许不悦。 “那组长的舞步可能还需长进一些才行啊!”楚荷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我舞跳得不好,还请楚组长多包涵。”那云飞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猫和老鼠共舞总会有些别扭的。”楚荷话里带话。 楚荷腾手拍了一下那云飞的肩膀,那云飞疼得倒吸冷气。 “伤还没有好?”楚荷故作关心。 “还不是托楚组长的福。”那云飞慌不择言,应付了一句。 舞池内,秦慕瑶和沈腾共舞。 “先生贵姓?” “沈腾,容城保密站行动组组长。” “沈先生平时用香水吗?” “我觉得男人应该有男人的味道。” 秦慕瑶礼貌地微微一笑。 一支舞曲完毕,秦慕瑶松开了沈腾的手,刚转过身,戴天明迎了上来。尚九城坐在沙发上,一刻不离地注视着戴天明和秦慕瑶。 第14页 舞台乐手开始演奏探戈舞曲。 戴天明看着秦慕瑶:“跳支舞吧!” 秦慕瑶点点头,伸出右手,戴天明挽着秦慕瑶步入舞池。 二人随着乐曲起舞,秦慕瑶轻声低语:“知道你离开我多少天了吗?” 戴天明轻轻摇下头。 “2342天。” 戴天明用充满穿透力的眼神看着秦慕瑶,两人的眼神交汇,重合,仿佛一下子要读透对方。六年多不见了,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却又无法倾诉。 “知道我哭了多少次吗?” 戴天明又摇下头。 二人滑步跳至舞池边缘,秦慕瑶突然问:“你平时用香水吗?” 秦慕瑶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戴天明轻轻地说:“不用。” 一曲终了,秦慕瑶失望地离开了戴天明。 躲在角落里的那云飞被秦慕瑶发现,她款款走来,邀请那云飞跳舞。 “先生,跳支舞吧!” “不了,我跳得不好。” “躲在这里欣赏别人的舞姿,永远都跳不好,不是吗?” 那云飞再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点点头。秦慕瑶挽着那云飞的胳膊步入舞池,两人翩翩而舞。旋过戴天明身边时,秦慕瑶故意风尘一笑。 尚九城端着酒杯,看着舞池里的秦慕瑶和那云飞,然后微笑着朝戴天明走来。戴天明的目光正投向秦慕瑶。 “天明,如果我没猜错,你和秦慕瑶应该是老相识了。” 戴天明没有否认,酸楚地点了点头。 “她就是那个你一直忘不了的人?”尚九城追问了一句。 戴天明一副为难的表情,迟疑着,欲言又止。 尚九城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投向那云飞,心里生出一丝疑云。 尚九城收回目光,对戴天明说:“天明,我总有一种预感,我觉得那云飞的出现真是蹊跷。作为共党的谍报人员,那云飞他用同样的频率,连续两天长时间发报,这和我们以往掌握的共党通讯规律不相符,雕琢的痕迹太重,有故意为之的嫌疑。” 戴天明心里陡然一惊,表面上却故作镇静地赞赏说:“站长,您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尚九城冷笑一声:“不管他是真投诚还是假叛变,我都想好了应变之计,我会看住他的人,捆住他的心,就算他是在演戏,我也要让他沉浸在戏里无法抽身自拔,直到谢幕为止。” 戴天明点了点头。尚九城吩咐道:“你尽快查一下那云飞的家庭关系,必要的时候,先把他们的家人接到容城来。” “是!”戴天明立即应答。 舞曲渐入高潮。秦慕瑶轻声问:“先生贵姓?” 那云飞回答:“那云飞,保密局容城站策反组组长。”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一样,能和您这样的电影明星跳舞,真是荣幸之至。” “先生平时用香水吗?” 那云飞愣了一下,旋即迅速镇定下来,低声说:“用,我们拿枪的人如果不用香水,身上会有火药味儿。” 秦慕瑶低声:“我们的货物已经到容城了。” 那云飞点了点头,立即明白秦慕瑶说的货物,就是电台。 曲终。戴天明端起两杯酒,走到那云飞跟前,把其中一杯酒递给那云飞。那云飞连忙接过酒杯,点头示谢。 “那组长,以前多有得罪,你可千万不要记在心上。” “戴组长也是执行公务,我那云飞怎能耿耿于怀呢?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一个阵营里的兄弟了,云飞还少不了麻烦戴组长。” “不必客气。对了,那组长是北方人吧?” “是。”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还没有成家。1942年,父母被日本鬼子杀了。还有一个哥哥在江那边当营长。” 戴天明“哦”了一声,转过头,发现秦慕瑶正在远处望着自己。 这时,劳军团负责人马越走到话筒跟前,对大家说:“舞会到此告一段落,下面是秦慕瑶小姐与记者对话时间。” 秦慕瑶款款走到话筒跟前,一群记者涌上前,举起相机频频拍照。 “秦小姐,听说您近期将移民美国,是真的吗?”有记者提问。 秦慕瑶莫名一笑:“前几天有记者问我是不是要移民瑞士,还有记者问我是不是已经在澳大利亚买好了房子。总之,记者朋友们说什么的都有。后来我就想,既然这样,倒不如等大家商定好我该移民哪个国家之后,再做打算。” 听到秦慕瑶诙谐地回答,台下众人发出一阵儿会心的笑声。 “秦小姐,能透露一下您下一部电影的名字吗?”又有记者提问。 “是一个爱情故事,名字叫《无边往事》。” “我听说这部电影剧本是您写的,而且还是以您自己的爱情经歷为蓝本创作而成,您能在这儿说一下故事内容吗?或者换句话说,您能简单谈一下您自己的情感经歷吗?” 戴天明听到记者提出这样的问题,面色凝重,生怕节外生枝。 第15页 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秦慕瑶呆呆地站着,心绪复杂,一时无语。 劳军团负责人马越神色有些紧张,急忙冲到话筒前,替秦慕瑶解围:“关于这部电影的更多细节在这里不便透露,请大家原谅。” 秦慕瑶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走到话筒前,非常诚恳地说:“非常抱歉,电影的故事内容确实不便透露,但我愿意在这儿给大家讲讲我自己的故事。” “秦小姐……”马越想阻止秦慕瑶。 秦慕瑶没有理会马越,而是专注地看着台下的戴天明,娓娓道来:“1942年,重庆‘雾期公演’的时候,整个重庆被浓雾笼罩,在那一百多天里,日军停止了对重庆的轰炸,各地的文艺青年纷纷组织抗战演剧社赶到重庆义演,我和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虽然我们从相识到相爱只有短短的一百天,但我们却希望两个人能厮守一百年。第二年春天,公演结束,日军的飞机又将开始新一轮的轰炸。于是,我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变卖了他送给我的那块手錶,买了两张车票,做好了离开重庆的准备。可是,空袭就在那个下午开始了……” 秦慕瑶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台下的戴天明,一幕幕往事歷歷在目:那天,阳光明媚,风轻云淡。秦慕瑶手里拿着一本小说,和戴天明在嘉陵江畔放风筝,两人追逐着,欢笑着,将青春的朝气撒满一地。 天上的风筝越飞越高。突然,数十架飞机划过天空,接着刺耳的防空警报骤然响起。戴天明反应迅速,拉着秦慕瑶飞速朝一条小巷跑去。日军飞机唿啸着俯冲下来,扔下一枚枚炸弹、燃烧弹。小巷顿时陷入烈焰浓烟中。戴天明拉着秦慕瑶,随着人流朝防空洞涌去。 慌乱之中,秦慕瑶手里的那本书脱手落地,她转过身想去捡起那本小说。这时,一枚炸弹落在不远处,大地随之颤抖。戴天明立即把秦慕瑶推倒,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秦慕瑶。 飞机飞了过去,戴天明抬头看看天空,起身将秦慕瑶拖进防空洞。 防空洞内挤满了人,空气浊闷,微弱的煤油灯光如鬼魅般地跳动着。 “我的书,书掉在外面了。”秦慕瑶流着泪说。 “我再给你买一本。”戴天明赶紧安慰。 “不行,咱们回家的车票夹在那本小说里,万一丢了,我们怎么回家啊?” 戴天明愣了一下之后,迅速转身,逆着人流往洞外走。 “不能出去!太危险了!”秦慕瑶心里一紧,高声喊道。 “不找回车票,咱们每天都会碰到这样的危险。”戴天明一心想带着秦慕瑶躲开这恐怖的袭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天明——”秦慕瑶扑上前,一把拽住戴天明,她捨不得戴天明去冒险。 二人相互凝视着对方,惴惴不安。 秦慕瑶忧心忡忡地说:“天明,再等一会儿吧!” 外面传来阵阵爆炸声。戴天明故作轻松地笑笑,一把将秦慕瑶搂在怀里,两个人搂得更紧了。 爆炸声过后,两人分开,戴天明习惯性地拉着秦慕瑶的手腕,神情僵住了,他发现秦慕瑶手腕上的手錶不在了。 “手錶呢?”戴天明诧异地问。 “典当了,换车票了。” 戴天明摇摇头,掏出钢笔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在秦慕瑶手腕上画了一块手錶。 防空洞外的爆炸声渐渐稀疏了。 “我走了。”戴天明说完转身,逆着人流朝洞口涌去。 “小心点儿。”秦慕瑶非常担心。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戴天明转过身朝秦慕瑶摆了摆手。 秦慕瑶含着泪看着戴天明,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块戴天明刚刚画上去的手錶…… 戴天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秦慕瑶那本书,迅速拿起来,冒着生命危险拼命地向防空洞跑去,他依稀看见了已经挤到洞口却怎么也挤不出来的秦慕瑶。 一枚炸弹自天而降,落在戴天明身边。 轰的一声巨响,炸弹爆炸了,戴天明被气浪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秦慕瑶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戴天明艰难地抬起头,向防空洞爬去,又一枚炸弹在防空洞洞口爆炸了,洞口被坍塌下来的瓦砾封住了。 秦慕瑶看着台下的戴天明,动情地讲述着:“……就这样,我们就被分割在防空洞的洞内洞外。” 戴天明听了秦慕瑶的讲述,浑身颤抖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还没有回来。”秦慕瑶说到此处,扬起了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是那块用钢笔画的手錶。秦慕瑶继续说,“他一定是出事了。” 秦慕瑶眼里含着泪水:“等我醒来以后,我才知道洞口已经被封住了,防空洞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唿喊声,惨叫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那会儿,我真的很想躺下,躺下就不想再起来。但我不能,因为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所以我必须出去。我爬了起来,用手扒着洞口的石块,渐渐的,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听着秦慕瑶的讲述,台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阴郁。 “半小时后,防空洞里安静了下来,我知道,很多人已经窒息而死。又过了几分钟,洞口终于被我们扒开了。刚走出防空洞,我就瘫坐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我回过头,又有两三个人爬了出来,可渐渐的,再也看不见有人从防空洞里出来。在街上,我找到了那本带血的小说,车票还在,可他却不见了。” 第16页 台下有几位女士在悄悄抹着眼泪,所有人都一脸庄重地看着秦慕瑶。 “从那以后,我就把他留给我的这块手錶刻在了我的手腕上。六年过去了,我一直都在找他。我相信他没死。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某个地方见面。也许见面的时候,他还会拿着一束鲜花走到我的跟前,向我求婚。”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被这悽美的爱情故事打动了。 秦慕瑶提高了声音,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他真的没有死,他还活着,而且,他就在今天的酒会上,他就是——戴天明!” 这个结果太出人意外了,众人惊唿。掌声、嗟嘆声此起彼伏。大家把戴天明围在中间,纷纷把目光投向戴天明。 戴天明木讷地站着,神情严肃,内心苦涩,他脸上看不出一丝高兴的表情。 泪眼朦胧的楚荷拿着一束鲜花,从人群里走了过来,递给戴天明。众人期待着,希望亲眼目睹有情人欢聚的一刻。戴天明捧着鲜花,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到秦慕瑶跟前。秦慕瑶泪流满面,接过戴天明递过来的鲜花,深情地注视着心上人。 “你是要向我求婚吗?”秦慕瑶说完,满脸期待地等着戴天明回答。 “慕瑶,对不起,我要成家了,明天举行婚礼。”戴天明艰难地说。 听到戴天明的话,众人愕然。 秦慕瑶手里捧着的鲜花掉在地上,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万分痛楚,退了几步,转身跑出了宴会大厅。 众人追了出去,偌大的宴会大厅只剩下戴天明孤零一人。 五 茶茶在家中布置着新房,将带有双“喜”字的窗花贴在窗棂上。她把手里的一张新海报放在一边,将墙上的一张破旧的招贴画揭了下来。 让茶茶没有想到的是,招贴画后面竟然是一个带有拉环的大抽屉,抽屉里装有四五支各种型号的手枪。茶茶看了一眼,连忙将抽屉推回原处,又把原来的招贴画贴好。 茶茶将新海报张贴在了墙上。海报上是妩媚动人的影星秦慕瑶。 茶茶顺手抄起一个扫把,当做立式话筒,扭着腰身,开始模仿秦慕瑶的声音唱歌:“我有一段情啊!说给谁来听啊……” 心情失落的戴天明刚走进房间,便听到茶茶跑调的歌声。 茶茶看到戴天明回来了,止住歌声,迎上去:“怎么样?请帖都发出去了吗?” 戴天明不语,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 茶茶上前,伸手翻看戴天明的上衣,发现请帖一张不少地装在口袋里,便有些不悦地说:“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一张都没发出去呀?说话啊!为什么呀?” 戴天明抬起头,四下打量着房间。 屋内到处贴满了双“喜”字和窗花,五颜六色的彩纸条挂满了房间。 “这是干什么?”戴天明面无表情地发问。 “结婚啊,当然要做出个样子来嘛!”茶茶笑着说。 戴天明转过头,看见秦慕瑶的海报,心里一阵酸楚,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你也喜欢秦慕瑶啊?我也喜欢她,她的歌儿我都会唱。”茶茶说着,便模仿起来:“我有一段情啊!说给谁来听……” 见戴天明没有理会,茶茶停止歌唱,继续说:“她的电影我也看过好几部呢,她演的什么姨太太呀、交际花呀,那简直像极了。对了,她来容城了你知道吗?现在满大街的人都议论她呢!你怎么没反应?你没看过她的电影啊?别告诉我你连她的歌都没听过。” 活泼的茶茶滔滔不绝,戴天明却摇起了头。他将“喜”字和彩条撕下,并将请帖撕了个粉碎。 茶茶看到戴天明异常的举动,气愤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呀?我辛辛苦苦忙了一整天,你凭什么给撕了?” 戴天明将撕碎的请帖抛向脑后,拉上房间中间的布帘,倒在床上。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来得莫名其妙,茶茶完全傻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眼泪刷刷地滚落下来。 戴天明扭过头来,看着布帘后的茶茶剪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茶茶抹着眼泪,蹲下身来开始捡拾地上的碎屑,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弄得跟真结婚似的。我总说结婚是为了计划,但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因为,我觉得跟你结婚,我指的是假结婚……挺好玩儿的。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茶茶收拾完,爬到自己的床上,蒙头不语。 戴天明自觉有些过分,起身,拉开布帘,对茶茶说:“对不起!” 茶茶掀开被子,撅着嘴,愣愣地走到布帘前,一把拉上了布帘:“我不稀罕。” 戴天明拉开布帘:“还有红纸吗?” 茶茶撅着嘴将布帘拉上,不高兴地说:“不知道。” 戴天明四处看了看,问茶茶:“剪刀哪儿去了?” 茶茶大喊:“不要和我说话了,我现在烦你!” 戴天明找出剪刀和剩余的红纸,展开被自己撕碎的双“喜”字,照葫芦画瓢似的剪了起来。几剪子下去,双“喜”字没剪出来,完好的一张红纸却被剪碎了。戴天明摇了摇头,丢下剪刀,将红纸撕成四方形,拿起笔墨,写了一个大双“喜”字。 第17页 床上的茶茶看着布帘后的戴天明,撇了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 戴天明坐在桌前,认真地写着请帖。 茶茶悄悄起床,靠近布帘。戴天明察觉到了茶茶的影子,便说:“睡不着就起来帮忙。” 茶茶撇了撇嘴,又爬到床上,故意打起鼾声。 清晨,戴天明从家里出来,朝保密站走去。几名报童正在沿街卖报,头版刊登着秦慕瑶和戴天明的照片,报童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看报看报,容城早报,生死恋人容城邂逅,影星爱情遭遇背叛。” “看报了,看报了,当红影星秦慕瑶容城偶遇昔日恋人,苦等六年,等来的却是恋人结婚的消息……” 戴天明来到保密站门口,停下脚步,神情茫然。这时,冯严顺的太太柳依梅走向前搭话:“是戴组长?” 戴天明转过身:“哦,是冯太太啊!” 柳依梅惨然一笑,一缕愁容爬上眉宇:“人都不在了,还什么冯太太,站长在吗?” 戴天明点点头。柳依梅眼神中充满了万种哀怜,低头走进保密站。 楚荷抱着肩膀站在保密站楼梯门口,看着戴天明走了过来。戴天明朝楚荷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唿,然后踏上楼梯。 楚荷羡慕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不顾一切地接受她。” 戴天明停下脚步,回过头,从兜里掏出请帖,递给楚荷:“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今晚六点半,遇凤楼。” 戴天明说完,继续上楼。张登在走廊里见到戴天明,立即来了精神,急忙拿着报纸跑过来:“戴组长,您看今天的报纸了吗?头版头条。” 戴天明没有理会张登的话,掏出一张请帖递了过去:“今晚六点半,请你喝喜酒。” 张登接过请帖,看了看,连连摇头,很是不理解。 柳依梅坐在尚九城办公桌前轻声抽泣着。 “当初你嫁给冯严顺,我是很高兴的,毕竟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哪知道,他是个短命之人……”尚九城见干女儿哭得伤心,连忙安慰。 “义父,我命太苦了……”听到尚九城的安慰,柳依梅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就不要动不动流眼泪了,会伤身体的。我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他临终前把你託付给我,那我就会像对待亲女儿一样对待你,有什么困难义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义父,我……” “怎么了?” “我有他的孩子了……” 尚九城看了柳依梅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戴天明走到尚九城办公室门口,抬手刚要敲门,只见满眼通红的柳依梅从里面走了出来。戴天明走向前,对尚九城说:“站长,我调查过了,那云飞还有一个哥哥,在共党的部队里当营长。” “他那云飞倒把身边的人择得很干净。他家里情况你要继续调查,要让他知道,射出去的箭没有回头的道理。” “站长,我觉得这个时候控制那云飞的家人,不合适,万一漏了风声,共产党就会怀疑那云飞已经叛变。” 尚九城觉得戴天明的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不再追究。 “那云飞什么时候回峰林路?” “明天一早,我送他回去。” “从明天起,要每天派人监视着他。” “站长,我们的人总在他身边监视他,共产党不会起疑心吗?” 尚九城再次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然后说:“看来必须得找一个能时时监控那云飞,又可以掩共党耳目的人来。” 戴天明不明白尚九城话里的意思,一脸疑惑。 尚九城接着说:“我要在容城给那云飞讨个老婆,让他在容城安家立业。” 戴天明突然明白过来,微微一笑:“站长,您是不是已经为那云飞找好了未婚妻?柳小姐的丈夫可是被共党打死的,您再把柳小姐嫁给共产党,恐怕她心里……” 尚九城笑了笑:“放心,我有把握说服她。” 戴天明点了点头,掏出一张请帖:“站长,我和我未婚妻今晚要举行一个婚礼,简单地备了一桌酒席,想请您参加。” 尚九城接过请帖,随手放在桌子上,双目盯着戴天明:“戴天明啊戴天明,你做事情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你和月桥解除婚约的事儿不和我商量也就罢了,这什么时候又找了个未婚妻啊?这都要举行婚礼了你才……还有,昨天晚上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秦小姐,说实话,我都被你闪了一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站长,我确实有些冒昧。是这样,我到上海送小姐的时候,顺便回了趟家,我这个未婚妻是我父母朋友的女儿,世交。父母之言,我只能答应下来了,顺便把她带到了容城。秦慕瑶,人家是明星,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校军官,怎能配得上人家。这么多年……”戴天明停顿下来,在尚九城这只老狐狸面前,他知道话不能说得太圆满。 “好了好了,我准时参加你的婚礼。”尚九城拍拍戴天明的肩膀,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第18页 戴天明舒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每一个细小的细节都不能马虎大意,结婚这一关过去了,今后还有无数个关口在等着他。 天色渐晚,茶茶把放在门口那块写着“茶茶花屋”的木牌拿进了屋里。秦慕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询问道:“小姑娘,还有花儿卖吗?” “有啊,进来吧!”茶茶将秦慕瑶让进了花店。 “朋友结婚,我应该送什么花?” “当然是百合了,百年好合嘛!” “那你就给我包一束百合吧!” “好啊!” 茶茶拿出一束百合,熟练地包装起来,然后把包装好的花递给秦慕瑶,突然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当红明星秦慕瑶。 茶茶兴奋地问:“你是秦慕瑶吧?” 秦慕瑶笑笑,点点头。 “你真是秦慕瑶?”茶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哎呀!比海报上的还漂亮。” 秦慕瑶笑着问:“多少钱?” “一分都不要,送给你了,谁让我是你的影迷呢!” “这不合适。” “拿着吧!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好了。” “那谢谢你!” “不客气。” 秦慕瑶走出花店。茶茶痴痴地望着秦慕瑶远去的背影,摆摆手:“再见!” 夜幕降临,遇凤楼前一串爆竹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一身新人装扮的戴天明和茶茶站在酒楼门口恭候客人。 尚九城率保密站大部分特务来到遇凤楼。茶茶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朝每个来参加婚礼的特务点点头。特务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满嘴恭喜新婚、贺喜新婚,祝福这对新人新婚幸福、百年好合。 戴天明向尚九城介绍道:“站长,这是我的未婚妻,茶茶,上海人,和我是在一个弄堂里长大的。” 尚九城看看茶茶,连连赞嘆:“好好好!” 戴天明把尚九城和特务们让进酒楼,和茶茶相互挤了下眼,笑着进了酒楼。 没有司仪,没有伴娘,没有伴郎,婚礼简单简朴,场面有些冷清。两人来到酒桌前,戴天明吩咐茶茶:“茶茶,把酒给大家满上。” 茶茶为众特务斟完酒,戴天明满脸期待地看着尚九城:“站长,您说几句吧!” 尚九城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看了大家一眼:“现在时局动盪,时间又这么仓促,所以天明这个婚礼有点过于简单了,希望茶茶小姐不要在意。在座诸位都是和天明共事多年的至交,我提议,大家满饮此杯,祝他们相爱一生,白头到老。” 众人纷纷站起举杯,齐声喊:“干杯!”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开了,秦慕瑶拿着一大束百合站在门口。 众人目光落在秦慕瑶的身上,皆惊。 秦慕瑶微笑着,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走到戴天明和茶茶身边。 “她就是你的新婚妻子吧?”秦慕瑶看着戴天明,问了一句。 戴天明内心一惊,避开秦慕瑶火辣辣的眼神,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指着茶茶向秦慕瑶介绍:“林茶茶。” “我们见过的,恭喜你。”秦慕瑶看着茶茶,心里别是一番滋味。她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着戴天明:“天明,今天你新婚燕尔,我不请自来,没准备什么礼物,我就把这束鲜花送给你们,祝你们幸福美满。” “原来你买花是送给我啊!”茶茶接过鲜花,很是吃惊。 “赶快坐吧。”戴天明招唿秦慕瑶。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慕瑶转身正欲离去,张登急忙走向前,满脸兴奋地对秦慕瑶说:“秦小姐,您看,您来都来了,干吗着急走啊?今天是我们戴组长和林小姐大喜的日子,您给大家来段节目,给新人助助兴好不好?” 众人纷纷鼓掌,齐声喊好。秦慕瑶不好推辞,面对众人,微微点头:“那我给大家朗诵一首诗吧。” 秦慕瑶走向前台,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为荼苦?其甘如荠。燕尔新婚,如兄如弟。” 秦慕瑶诵完诗句,微微鞠躬,起身一瞬,眼泪差点落下来,急忙掩面而去。 众人目送秦慕瑶出门,一片诧异。 张登一脸茫然地问道:“站长,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尚九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这首诗讲的是一个新人笑旧人哭的故事。诗中女子被丈夫抛弃,又再娶了一位佳人,女子见到自己从前的丈夫在婚礼上高兴的样子,心中万分悽苦。情辞婉转,哀哀欲绝。” 戴天明和茶茶从遇凤酒楼回到家,两人坐在棋盘前,茶茶低着头,听戴天明讲述他和秦慕瑶的故事。 讲着讲着,戴天明眼睛湿润了。茶茶感动得泪水直流。 茶茶用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满脸认真地说:“天明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占为己有的,等部队胜利渡江,我就把你还给秦慕瑶。到时候你和秦小姐说清楚,就没事儿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第19页 听茶茶这样说,戴天明不禁笑了:“你把我还给秦慕瑶?你把我当什么呀?咱们这是假结婚。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又成你的了?” “为了任务借用一下嘛!” “好了,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这么早就睡啊?这可是新婚之夜啊!” 戴天明看了一眼精力十足又顽皮的茶茶,有些无奈。 茶茶察觉到戴天明心里太苦,便说:“即使是假的,也要做点什么吧?做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你等一下。” 茶茶说完,轻轻揭下了墙上的海报。 戴天明急问:“干什么你……” 茶茶将抽屉拉出,吃力地抱到戴天明跟前。茶茶摆弄着里面各式各样的手枪:“看样子你很喜欢枪,表演一个吧,一分钟内拆装完,怎么样?” 戴天明点点头。 茶茶将各式手枪拆散,并将零件混在一起。然后解下戴天明手腕上的表:“我来计时。” 戴天明刚要动手,茶茶伸手把戴天明的领带解下来,用领带蒙住了戴天明的眼睛,笑着说:“这样才行!” 戴天明伸手轻轻抚摸枪枝零件,预备组装枪枝。 茶茶看了一下手錶:“开始!” 戴天明迅速组装枪枝,将各种手枪拼装得出神入化,一把一把组装完毕的手枪一字排开。在组装最后一把手枪时,茶茶悄悄将弹夹攥在手里。 茶茶看着戴天明,想看笑话。戴天明伸手摸来摸去,找不到弹夹。 “给我吧?”戴天明轻轻笑着,猜到是茶茶在捣鬼,向茶茶伸出手。 茶茶痴痴地看着戴天明,没有反应。 戴天明摘下蒙在眼上的领带,对茶茶说:“给我呀!” 茶茶不情愿地把弹夹递给戴天明。枪安装好了,戴天明得意地看着茶茶。 “不算,超时了。”茶茶把表在戴天明眼前晃了晃。 “好你个林茶茶,你就知道耍赖。” 听到戴天明这样说,茶茶咯咯地笑了,戴天明也笑了起来。 六 “站长,这绝对不行,婚姻大事我怎么能……”那云飞恭敬地站在尚九城身边,一脸为难的表情。 尚九城向那云飞提亲,那云飞心里明明知道这是尚九城的诡计,但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说起话来也变得吞吞吐吐。 尚九城侧过身朝楼下望去,远远看见柳依梅正向这边走来,他心里一喜,连忙招唿那云飞:“你过来,你过来。” 那云飞走到窗前。尚九城朝楼下指了指:“要嫁给你的可是我的干女儿,很多人想要娶她我都没有同意。” 那云飞朝楼下望去,只见端庄貌美的柳依梅走进保密站小院。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你忍心拒绝吗?”尚九城盯着那云飞,仿佛要看透那云飞内心在想些什么。 “站长,我从来没有过要成家的想法,更没有做好要成家的准备。”那云飞随口应付着。 “现在我给你时间准备。但不要太久,我的耐心有限。云飞,如果你拒绝了这门亲事,我倒不会说什么,只怕别人会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尚九城的话里带着威胁。 “站长,我一定认真考虑。”那云飞感到无奈,只好继续应付。 “好,我等你消息。”尚九城看到那云飞在点头,突然想起了那个“花海流连”计划,便接着说,“回去以后,要争取和你的上线取得联繫,尽快搞清楚‘花海流连’计划的内容、目的。另外,共党的电台一旦更换频率或者换了密码要及时通知我。” 那云飞装出言听计从的样子:“好的,站长。” 尚九城有些不放心:“能完成任务吗?” 那云飞响亮地回答:“能!我保证完成站长交给我的任务!” 尚九城看着那云飞,满意地笑了笑,示意那云飞退下去。 那云飞走到门口,与柳依梅打了个照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各怀心事。 柳依梅对这桩婚姻有些顾虑,便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尚九城听后,劝说了一番,见干女儿还是顾虑重重,便有些生气地说:“依梅,你一个寡妇,将来还要带个孩子,孤儿寡母怎么生活?我这个干爹能管得了你一时,管得了你一世吗?你不走这一步,后半生怎么办?” 柳依梅扑通跪倒在地。尚九城见状,连忙扶她起来:“依梅,你干什么?快起来。” “干爹,依梅听你的。为了孩子,再大的委屈我都愿意受着。” “那好,这件事儿我会尽快去办。” “可是,人家要是知道我怀了孕……” “这是问题的关键。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谁,你都要牢牢记住——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前夫冯严顺的,而是你现在的丈夫——那云飞的亲生骨肉。” 那云飞来到楼下,戴天明坐在黄包车里正等他。旁边有一辆空黄包车。戴天明向那云飞招了招手:“那组长,上车吧!” 那云飞登上黄包车。戴天明吩咐车夫:“峰林路19号。” 第20页 两辆黄包车来到峰林路19号,停了下来。 戴天明转头,看了那云飞一眼:“那组长,不送。” 那云飞点点头。戴天明乘黄包车走了。黄包车驶出不远,戴天明扭头朝19号望去,只见峰林路暗处,有几名特务正在暗中监视。 那云飞下车,看了一眼石狮子,迈步上楼。 走进房间,那云飞随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淋湿,拧干,挂在窗外,顺势朝楼下看了看,只见一辆黄包车缓缓跑过来,车里的人探出头来朝楼上看了看,随后黄包车加速离去。 那云飞转过身,坐在桌前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穿上衣服向外走去。刚走到楼下,张登压低帽沿拉着黄包车走了过来:“那组长去哪儿啊?我送你一程?” “我,散步。”那云飞随口应付着。 张登拉着黄包车远远地尾随着那云飞,生怕跟丢了。 那云飞拐过两个街口,朝一家药铺走去。药铺窗口的猫洞里,露出不死鸟的一双眼睛,他向外观察着,发现那云飞身后有特务跟踪,哗啦一声关上了猫洞。 那云飞发现了不死鸟关猫洞的这一细微举动,他并未改变方向,迳自走进药铺。 来柜檯跟前,那云飞招唿抓药。不死鸟用眼神提醒那云飞身后有尾巴。那云飞低声说:“情况紧急,没有办法。” 那云飞话音刚落,张登便把车停在药铺门口,装作等活儿的样子。 “先生,麻烦您了!”那云飞掏出药方,递给不死鸟。 不死鸟看了看药方,药方上写着:他们要我娶一个女人。 “烫伤?”不死鸟故意高声问道。 “对。”那云飞回答得也响亮,故意让张登听见。 不死鸟念叨着药名,照方抓药:“甘草、灵仙、乳香、生地、黄柏,蜂蜡……” 将草药过称,包装,不死鸟然后高声对那云飞说:“回去后将这几味草药加入香油煎炸至苏黄,过滤弃渣,冷却外敷。” “先生,一共多少钱?” 不死鸟将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然后将算盘推到了那云飞跟前。 那云飞记住了算盘上的数字,付了钱,提着药走出药铺。 张登尾随在那云飞身后,来到街口拐角处,张登跑到那云飞前面,伸出手来,那云飞将药递给张登。张登将药包里里外外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又将药包递给那云飞。 那云飞回到家,放下中药,拿起笔写下不死鸟留在算盘上的数字。这是一组电码,那云飞很快译出电文,原来不死鸟的答覆是:照办。 那云飞气得一拳砸在桌面上,然后慢慢撕碎手里的便签。 晚上,戴天明回到家,推开房门,屋内漆黑一片。戴天明刚要转身,便觉一道寒光闪过。他连忙转身躲过,另一只手打开了电灯。 一个头戴哭脸面具的傢伙举起匕首再次朝戴天明刺来。戴天明反手擒住面具人手腕,摘下面具人的面具。 手拿一把匕首的茶茶疼得嗷嗷直叫,生气地说:“干吗使这么大劲儿?” 戴天明夺过匕首,松开了茶茶,生气地看着茶茶。 茶茶噘撅嘴问:“怎么?生气了?” 戴天明不理茶茶。 茶茶又说:“听不死鸟说,你的功夫很好,所以想试试你的身手。”茶茶随手将面具反戴,面具成了笑脸,“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笑一个还不行吗?” 戴天明看着茶茶脸上的面具,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怎么样?我自己做的。”茶茶摘下面具,在戴天明眼前晃了晃。 “以后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尤其是这个,小心伤到自己。”戴天明掂了掂手里的匕首。 “不会的,你看我刚才那一下多有杀气啊!”茶茶有些小得意。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杀气,我刺你三下,如果你能躲过一次,我拜你为师。”戴天明拿起桌上的匕首鞘。 “好啊!”茶茶高兴得拍起手。 “我要开始了,一。” 茶茶急忙躲闪,匕首鞘却神出鬼没地点到了茶茶的咽喉。 戴天明喊道:“二。” 茶茶急忙再躲,匕首鞘勐然顶在了茶茶的心口。 “三!” 茶茶慌忙闪身,匕首鞘稳稳地指在了茶茶鼻子上。 茶茶很是敬佩:“啊!真是厉害,你教我两招吧!” 戴天明将匕首鞘丢给茶茶,开始给茶茶讲解要领:“匕首是在近距离内最能发挥威力的武器之一,只要你速度够快,那就可以一击致命。匕首不需要太多招式,也不需要很大力量……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在格斗过程中,不要有躲闪对方的念头,只有具备了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你的攻击才有杀伤力。” 在戴天明手把手的指导下,茶茶的刺杀有了几分模样,但戴天明喘息的鼻息让她有些分心。戴天明无意间瞥见墙上的秦慕瑶海报,愣了片刻,不由想起和秦慕瑶在一起的日子。茶茶转头看着海报,又看看戴天明,二人突然沉默下来。 茶茶不高兴地看着戴天明,挥舞着匕首鞘朝戴天明脑后袭来。 戴天明觉得脑后一阵风过,连忙闪身,伸手,抓住了茶茶的手腕,轻轻向下一扭,茶茶手中的匕首鞘便落在地上。 第21页 茶茶气唿唿地坐在了地上:“干吗使那么大劲儿?手都被你扭断了。” 戴天明严肃地说:“对待敌人决不能手软。” “哼!”茶茶不高兴了。 “快起来吧!”戴天明催促。 “不起。” “起来吧!” “不起。” “那你就一直坐着好了。” “哼!谁要你管。” 第二天,劳军团大队人马等候在燕巢宾馆门外。浓妆艷抹的劳军团女舞蹈演员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秦慕瑶在马越的陪同下走出燕巢宾馆。 两辆汽车疾驶而来,停在宾馆门口。沈腾、张登、戴天明等人走下车。沈腾大步走向前,阴阳怪气地问:“马团长,秦小姐,你们这是去哪儿?” 马越回答:“去慰问一线部队的将士,按照今天行程安排,我们准备去炮台守备大队。” “马团长,你们今天的演出怕是得取消了。” “为什么?” “目前是非常时期,炮台守备大队又是江防重地,到那里演出恐怕不合适。” 马越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沈腾:“你看一下,这是南京国防部核发的特别通行证。” 沈腾没有去接那张特别通行证,而是冷冷地说:“没有用,实话告诉你吧,马团长,在你们没有到容城之前,我们就收到了国防部保密局局本部的急电,你们劳军团里有共党。为防止共党钻空子,局本部指示我们,要对所有人的背景逐一调查!” “劳军团里有共党?这怎么可能?”马越疑问。 “有什么不可能?很有可能!因为你的人大多数都是从地方招募来的,混进一两个共党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既然这样,那您请便吧!”马越有些生气。 秦慕瑶侧过脸,盯着沈腾,冷冷地问:“沈组长,我也需要接受调查吗?” 沈腾严厉地说道:“站长交代,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 玫瑰劳军团的演员都被赶回燕巢宾馆。保密站的特务们在燕巢宾馆各房间展开了对劳军团全体演员的调查。 “秦小姐,你一个当红明星,柔弱女子,参加这样一个劳军团不觉得辛苦吗?”沈腾明着是关怀,话里却暗藏着玄机。 “沈组长,您为党国事业鞠躬尽瘁、劳心劳力,您觉得辛苦吗?”秦慕瑶针锋相对,一点也不客气。 另一个房间,张登正在审问马越。 “马团长放着好好的处长不当,为什么要参加这个劳军团呢?” “国防部的命令。”马越振振有词。 另一个特务在203室无聊地对一个老者说:“老头儿,拉一段我听听。” “只怕你听不起!”老人愤怒地瞪着一双眼睛,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洋铁小酒壶,高声说道:“知道谁送给我的吗?蒋委员长!” 在走廊楼梯口,两名特务将一群记者拦在楼梯上。 秦慕瑶从房间出来,走到楼梯口,被一名特务拦住:“小姐,你不能出去,调查没结束,沈组长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宾馆半步。” 几名记者见秦慕瑶走过来,一下子围过来。 有记者提问:“秦小姐,听说劳军团里有共党,是真的吗?” 秦慕瑶十分生气地说:“有没有共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现在起我要离开劳军团,离开容城!”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被人当犯人一样审来审去!” 众记者听后,一片譁然。 沈腾、戴天明、张登等人走了过来。 有记者马上提问:“请问沈组长,你们是不是正在调查劳军团?劳军团里有共党这个消息确实吗?现在,秦小姐因为不愿接受调查要离开容城,您怎么看待这件事儿?” “你是哪家报社的?”沈腾恶狠狠地盯着提问的记者。 提问的记者十分清楚特务们平日里骄横跋扈,知道有话跟他们说不清。看到沈腾今天这阴险的架势,便闭口不语。 沈腾扫视着众记者,厉声道:“如果哪位对劳军团的事儿感兴趣,我可以请他到我那里做一个专访。如果不感兴趣,最好不要在报纸上信口开河!” 记者们见势不妙,纷纷散去。 尚九城刚刚走进办公室,楚荷便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过来:“站长,局本部来电。” 尚九城拿过文件,看了一下,满脸疑惑:“怎么局本部要我们停止对劳军团的公开调查?” 楚荷说:“看来这个劳军团来头不小啊!” 尚九城沉思片刻:“公开调查停止,但秘密调查还要进行。” 随后,尚九城把沈腾叫到办公室,秘密吩咐了一番。 天上繁星点点。夜深了。 秦慕瑶躺在套房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借着月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发呆。“咔嗒”一声,房间的门被捅开了。 秦慕瑶听到响动,立即警觉起来,连忙起身躲在暗处。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头戴礼帽手拿手枪的身影投射在了墙上。那身影悄悄靠近秦慕瑶的床,掀开被子,将枪口对准枕头。 第22页 发现被子下是空的,那人一惊,急忙转身。 秦慕瑶举起檯灯朝黑影头部砸去。黑影一闪,举起手中的枪。秦慕瑶反应迅速,飞起一脚,手枪被踢到了墙根。 黑影朝墙根跑去,正要弯腰捡枪,秦慕瑶勐然用力踹了一脚身边的木凳,木凳顺着地板滑了过去,正好击中了黑影的头部。 黑影踉跄站起,夺门而去。秦慕瑶急忙冲上去,拉开房门,走廊里早已不见了黑影人。 打斗声惊动了隔壁深睡的人,众多演员惊恐地拉开房门,探头张望。 马越披着衣服,来到秦慕瑶的房间,发现秦慕瑶一脸惊恐的神色。 秦慕瑶把遗落的手枪递给马越,马越接过来,看了一眼手枪,开口说:“这个人并不想杀你。” 秦慕瑶疑惑地看着马越,故作不解。 “因为手枪的保险都没有打开。”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马越摇摇头。摄影师谭浚跑了进来:“保密站来人了。” 谭浚的话音刚落,尚九城面色紧张地和张登走了进来。 “秦小姐没受伤吧?”尚九城一进门就嘘寒问暖。 秦慕瑶坐在沙发上,轻轻摇了摇头。 “人倒是没受伤,就是吓坏了。要不是秦小姐学过一点功夫,恐怕今天就要出大乱子了。”马越对出了这样的事情,大为不满。 “这都怪我们保卫工作没有做好,让秦小姐受了惊吓。”尚九城满脸歉意,故意表明这事与他们无关。 “尚站长,这是什么人干的?”马越追问。 “这段时间容城的地下共党活动十分猖獗,十有八九是他们。”尚九城故意把罪名安在共产党头上。 “共产党杀我干什么?”秦慕瑶知道尚九城在胡说,便冷冷地问了一句。 “原因很简单,秦小姐您是积极参加此次劳军的知名人士,共党自然对你有些不满。如果可以将秦小姐置于死地,那么以后,就没人再敢为党国效力了。” 马越附和说:“有道理。” 尚九城故作关心地说:“马团长,我们对劳军团的调查到此为止了,你们的演出可以继续,但炮台守备大队暂时就不要去了。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人后怕,从现在起,你我都不能再麻痹大意了,万一再搞出什么差错,咱们都不好交代。所以,为了秦小姐和整个劳军团艺人的人身安全,我要派些人手进驻劳军团。” 第二天,江防工事上,玫瑰劳军团的慰问演出正在火爆进行中。台下、兵车上、坦克上坐满了士兵。 秦慕瑶站在人群通道上,深情演唱着《恨不相逢未嫁时》——“冬夜里吹来一阵春风,心底死水起了波动,虽然那温暖片刻无踪,谁能忘却了失去的梦……” 劳军团的女舞蹈演员热舞过后,起身鞠躬下台。 秦慕瑶边唱边朝简易舞台走去:“你为我留下一篇春的诗,却教我年年寂寞度春时,直到我做新娘的日子,才开始不提你的名字,可是命运偏好作弄,又使我俩无意间相逢。” 走到了戴天明跟前,秦慕瑶深情地唱着:“我们只淡淡地招唿一声,多少的甜蜜辛酸,失望苦痛,尽在不言……” 台下的谭浚把相机镜头对准了舞台上的演员、现场的官兵、兵车、坦克、大炮,不停地按动快门…… 玫瑰劳军团在国民党守备一团营地的慰问演出结束了,大大小小的道具、箱子被一群国民党士兵抬上了卡车。 摄影师谭浚正在营地各处为秦慕瑶拍照,他认真地用手示意秦慕瑶调整站位,然而,他相机里定格的却是秦慕瑶身后的防御工事、铁丝网和暗堡。 沈腾和戴天明在远处看着摆出各种造型拍照的秦慕瑶。沈腾走到马越跟前:“马团长,这个摄影师是你们劳军团的人吧?” 马越回答:“对呀!秦小姐的私人摄影师,负责劳军团的对外宣传,很多报纸上的照片都是他拍的。” 沈腾点了点头,瞥了谭浚一眼:“叫什么名字?” 马越说:“谭浚。” 不远处的秦慕瑶朝沈腾挥手。沈腾大感意外,惊讶地问:“她是朝我摆手吗?” 马越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过去一下?”沈腾有点不自信。 马越看到沈腾受宠若惊的样子,示意沈腾快去。沈腾眉飞色舞地快步跑过去。秦慕瑶浅笑着,拉着沈腾的手,沈腾兴奋地摆着造型。 谭浚把镜头对准了秦慕瑶、沈腾,还有他们身后的防御工事。 燕巢宾馆笼罩在夜色中。 秦慕瑶从房间出来,四下观察了一下,然后轻轻敲了一下对面谭浚的房门。谭浚走出房间,接到秦慕瑶发出安全的暗号,然后走到楼梯拐角的一个垃圾桶跟前,将兜里的一个纸包丢了进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楼梯上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一个背着垃圾桶的清洁师傅走了上来。他是华中工委驻容城地下交通员老三。代号:风信子。 老三一副从容的样子,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来到垃圾桶前,迅速将垃圾桶里的纸团塞进了自己的垃圾箱。 回到秘密住所,老三走进暗房,开始工作。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着照片在显影液中沖洗,定影,晾干。 第23页 碉堡、暗堡、铁丝网在照片上一一显现。 老三打开一张容城地图,他将刚刚沖洗出来的照片编号、分类、整理,并不时在地图上做着标记。然后在便签纸上记录下火力点、碉堡的坐标参数。 整理完毕,老三打开墙角处的一部电台,看着便签上的参数,开始唿叫,发报。 上午,尚九城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看着报纸。报纸上的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照片上是一名国民党军官和士兵握手,但二人手臂不远处的纵深却分明是工事、大炮和成群的士兵。尚九城心里一惊,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突然,他停了下来,连忙拨打电话。 守备二团演出现场,演出前的准备工作正在忙忙碌碌地进行。摄影师谭浚利用这一空隙为秦慕瑶拍照。沈腾和戴天明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 沈腾开口说:“戴组长,这两天我发现一个问题。在劳军团里,就属这个摄影师和秦慕瑶打得最火热,甭管在哪儿,甭管什么时候,他都像个尾巴似的跟着秦慕瑶。” 一个通讯兵背着电话机跑了过来:“沈组长,您的电话。” 沈腾接过电话,慢条斯理地问:“谁呀?” 尚九城在电话那端说:“是我!” 沈腾脸上马上堆出一脸笑容,恭顺地说,“是站长啊,有什么吩咐?” 电话里传来尚九城的声音:“劳军团里有人拍照吗?” 沈腾一愣,忙说:“有,是一个上海来的摄影师,叫谭浚。” 尚九城威严地说:“给我死死地盯住他!” 尚九城的话在戴天明耳边迴荡,整个通话内容他全部听到了,他眉头紧锁,心情复杂地看了看远处的谭浚。 深夜,燕巢宾馆内死一般寂静。 谭浚将胶捲揉进纸团,揣进衣兜里,悄悄走出房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无人,便朝垃圾桶走去。 沈腾躲在暗处,紧紧地盯着谭浚的一举一动。 谭浚将纸团丢进了垃圾桶,转身返回房间。 沈腾一闪身,从暗处蹿出来,直奔垃圾桶,将谭浚丢弃的纸团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 很快,纸团里的胶捲摆在了尚九城的办公桌上。尚九城举起胶捲仔细端详着,然后命令沈腾:“马上送去沖洗,另外赶紧带人在燕巢宾馆设伏,等那个取胶捲的人。” 沈腾带着特务,躲藏在西边一个客房门后。戴天明和另一个特务躲藏在东边的一个客房门后。通过细细的门缝,可以监视不远处垃圾桶周边的动静。 戴天明看了看表,已是夜里12点。 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老三的身影从楼梯口缓缓移上楼来。 房间内的沈腾满脸杀气,瞪大了双眼,顿时警觉起来。另一个房间里,一向沉着冷静的戴天明,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老三上楼后,向走廊尽头走去,他发现一个房间的门细微动了一下。他未作停留,背着垃圾箱朝走廊尽头走去,不时用眼角扫视着每一间房门。 戴天明目光焦灼,他断定,此人就是来取胶捲的人。 老三走到走廊尽头,开始打扫走廊。他扫起地上一些杂物,装进垃圾箱,一边细心地听着细微的声响。在经过戴天明隐蔽的房间门口时,房间内的戴天明故意拉了一下枪栓。 老三捕捉到了这一信号,在临近楼梯口时,他没有接近垃圾桶,迳自下楼了。 戴天明和沈腾冲出门来。 沈腾疑惑地说:“我感觉就是他。” 尚九城坐在办公桌前,用手轻轻敲着桌子,眼睛盯着落地钟。 一个特务走进尚九城办公室:“站长,照片洗好了。” 照片摆满尚九城的办公桌。尚九城看着照片,登时一愣,不由站起身来。 照片上的人物各异,有演员、有士兵、有秦慕瑶,还有保密站的沈腾。照片布局显然不是出自专业摄影师之手,照片上半张脸的一侧全是江防工事和武器装备。 尚九城看着照片,冷笑一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七 这天,在那云飞的住处,尚九城听了干女儿柳依梅的述说,又看到干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勐然从桌子旁站起来,十分生气地说:“他这分明是心存悔意。” 尚九城说完,怒气沖沖地朝楼下走去。柳依梅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尚九城:“义父,我求您了,您千万不要难为他,日子长了可能就会好的。” “日子长了?你可以等,可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能等吗?”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云飞来到楼上,看到尚九城,心里陡然一惊:“站长?” “那云飞,你让我很失望啊!两种死法,你选一个,要么一枪杀了你,要么把你的悔过书交给共党。”尚九城一看到那云飞,立即火冒三丈。 “站长,我哪儿做错了,您说,我改。”明明知道尚九城吓唬自己,那云飞却不得不忍声吞气。 “你心里很清楚!”尚九城怒视着他。 “站长,您别杀我,我还有用,我还有利用价值。党国需要我,您也需要我,破译花海流连计划更需要我。”那云飞装出了一副可怜相,跪在尚九城面前。 第24页 “那你就拿出点诚意,做出个样子给我看看。”尚九城甩袖而去。 “我一定,我一定!”那云飞怒目送别尚九城,依旧跪在那里不动。 柳依梅怯生生地走过来扶起那云飞。那云飞气愤地盯着柳依梅:“你心里是不是在笑我没骨气,笑我不像个男人?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这个软骨头?” “没有,我不会笑你的,就算所有人看不起你,我都不会。” 柳依梅扶住那云飞的肩膀,那云飞甩着手,不耐烦地说:“放开我,放开我!” 傍晚,那云飞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卧室被特务们布置成新房,变得一片通红。红色的双喜字、红色的蜡烛、红色的被褥、红色的纱幔,还有一身红装坐在床头的柳依梅。 那云飞从卧室里出来,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桌前,读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柳依梅在饭桌上摆好了酒菜,招唿那云飞吃饭。那云飞无动于衷,装作没听见。柳依梅拿走那云飞手里的书:“先吃饭吧!” 那云飞没有答话,夺过书,继续看了起来。 柳依梅愣了半天,缓缓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一饮而尽。 柳依梅自言自语地说:“小时候,我家里来了一个算命的,他给我看完相之后,就对我的父母说,这孩子命硬,不但克双亲,将来还会克夫、克子。于是打那以后,我的父母就不许我叫他们爸爸、妈妈了,而只能叫叔叔、阿姨。那会儿年纪小,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死活也不肯改口。后来爸爸打了我,我就哭着第一次叫了他一声叔叔。可平时总喊爸爸、妈妈习惯了,有的时候就会喊错,每到这个时候,爸爸就会打我,让我喊他们一百遍叔叔、阿姨。渐渐的,我长大了一些,也懂了一些事情。我想,我只要一直喊他们叔叔、阿姨,他们就会平安。可后来,他们还是死了。” 柳依梅又喝了一杯酒,继续说:“父亲临死前把我託付给了尚九城,我的义父。” 将空酒杯斟满,柳依梅一口喝了下去,又将酒杯斟满。 那云飞见状,夺过柳依梅手中的酒杯:“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 柳依梅抢过酒杯,又要喝酒。那云飞一把夺过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尚九城他口口声声地对我的父母说,他会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可到了他家里之后,我才知道,我其实和一个下人没有任何区别。为了能离开尚九城的家,我天天盼着长大,盼着嫁人。后来,我嫁给了冯严顺,我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我没想到,和他结婚不到两个月,他就死了。我这个扫帚星成了寡妇。现在,尚九城又把我当成工具一样推给了你……”说到这里,柳依梅已是泪水涟涟。 “你嫌弃我,我不怪你,你讨厌我,那我就离开好了。尚九城问起,你就说我死了。这样,他就不会为难你。” 柳依梅说完,转身就要走。那云飞一把抓住了柳依梅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我就想离开这儿,去哪儿都行,哪儿都行。”柳依梅流着泪,哽咽着。 “你是个好女人。”那云飞安慰说。 听到那云飞这样说,柳依梅哭得厉害了。 “别哭了,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很难受你知道吗?” “云飞,我想死,真的很想死。我要是死了,我就不会活得这么累,活得这么苦,活得这么不像一个人样儿了。” “别这样,你喝醉了你知道吗?你要好好活着,虽然有时候活着要比死更需要勇气,但你还是不能死,不能死!而且我也不允许你死。因为你死了,我会内疚。” 这日,天朗气清。玫瑰劳军团在燕巢宾馆楼下已准备就绪,正在等待马越和秦慕瑶。 秦慕瑶和马越从房间出来,向楼梯口走去。秦慕瑶看到老三正在楼梯口处打扫,知道有情报,快速做出反应:“马团长,我忘带那套紫色的演出服了,得回去拿一下。” 马越点点头,独自往楼下走去。 秦慕瑶返回身,走到老三跟前,故意丢下一个物品。老三拣起来了,快步上前,沖秦慕瑶喊道:“小姐,你东西掉了。” 老三走到秦慕瑶跟前,低声说:“东西被特务拿走了。摄影师很可能已经暴露,必须尽快安排他离开容城。” 秦慕瑶低声回应:“明白。你也赶紧离开这儿。” 燕巢宾馆楼下,沈腾一边靠在汽车旁抽菸,一边看着正要上车的谭浚。 戴天明走过来,问道:“站长有什么吩咐?” 沈腾回答:“站长怀疑劳军团里有这小子的同伙。” 国民党守备三团营地。秦慕瑶清醇甜美的歌声在防区上空迴荡:“春风吻上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虽说是春夜不觉晓,只有那偷懒人儿在高眠……” 沈腾和数名特务疯狂地穿梭于人群中,四处寻找谭浚。沈腾走到戴天明身边,将戴天明拉到一侧,低声说:“那个摄影师不见了。” 戴天明眉头一皱,四处看了一眼:“咱们分头去找。” 两人分开后,戴天明在人群中发现了谭浚,谭浚也看到了戴天明,随后加快了脚步。 第25页 几个特务跑了过来,戴天明带着特务朝相反的方向追去。 沈腾提着手枪,攀到高处,俯视人群。匆忙穿行于人群中的谭浚进入了沈腾的视线。沈腾跳下来,朝身边的特务挥了挥手。 特务们狂奔包抄过来。谭浚加快脚步,走出人群,直奔停在小路上的一辆吉普车。谭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匆忙发动汽车。 一把手枪从后座伸了进来,顶在了谭浚的后脑上。 谭浚被带回保密站刑讯室,吊在刑讯室的刑具上。沈腾、戴天明和一名特务站在一旁。 “我再问一遍,叫什么名字?”沈腾厉声喝道。 谭浚怒视着沈腾,没有作答。 “不知死活的东西。”沈腾朝特务摆了摆手。 特务抡起橡胶棍就要开打。 “等会儿。”沈腾掏出一团棉花,分成小块,塞进自己的耳朵,“过一会儿,你会叫得很难听。” 沈腾面目狰狞地看着谭浚,向特务挥了挥手。 特务举起橡胶棍,雨点般地落在谭浚的身上,一下重过一下。谭浚紧咬牙关,一声不响,浓血从唇角慢慢渗出。 “叫啊!你怎么不叫?”沈腾怒不可遏,拿下耳朵里的棉花。 沈腾气急败坏地夺过特务手里的橡胶棍,拼命击打谭浚的腹部。谭浚依旧一言未发。 尚九城拿着几张照片走了进来。 “站长,这小子可能是哑巴,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沈腾立即汇报。 “如果仅仅作为一名摄影师,那你是不会对这些战壕、铁丝网和碉堡产生如此浓厚兴趣的。对吧?刚才,劳军团的马团长给我打了电话,在电话里,他替你求了情。我给他面子,在他到这儿之前我不杀你。不过,我有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需要你回答,回答完这个问题,我放你走。告诉我,你准备把这些照片交给谁?”尚九城把照片举到谭浚眼前,厉声问道,“劳军团里还有没有你的同伙?” 谭浚依旧不语。沈腾举起橡胶棍就要打,被尚九城制止住。 “算了,也许是谭先生忘记了,给他时间让他想一想。”尚九城看了一眼戴天明,随后说:“天明,你去把那云飞给我叫来。” 戴天明答应着,走出刑讯室。 一名特务走进来报告:“站长,劳军团的马团长来了,在您办公室。” 尚九城走到门口,转过身瞥了谭浚一眼,告诉沈腾先不要给他用刑。 马越在尚九城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尚九城快步走进办公室,连忙招唿马团长坐下。 “尚站长,您抓了我的人?”马越噼头就问。 “他是共产党。”尚九城点点头。 “就因为拍了几张照片?” 尚九城将桌上的一摞照片丢给马越:“不仅仅是几张照片那么简单。” 马越看了看照片,满脸期待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尚九城冷笑着:“找出他的同党,然后送他们一起下地狱!” 马越急了:“这个人可是二厅徐副主任的内侄。” 尚九城:“是吗?可我尚九城根本不在乎这个。”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尚九城不允许任何一个共党分子活着走出我的视线。” “好,我看你怎么和国防部交代。” “我说过了,我尚九城不在乎。所以,我劝你不要再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儿了。马团长,我警告你,如果你在这件事儿上扮演了一个让我觉得讨厌的角色,那么,我可就要追究你容留共党窃取江防情报的责任了。” “我容留共党?你有证据吗?” “我要让你明白,在这个非常时期,一条人命的事再大,它也是小事儿;长江防御的事再小,它也是大事。” 马越见跟尚九城纠缠不清,走到电话跟前,要通了二厅徐副主任的电话,跟徐副主任说明了情况,随后将电话递到尚九城跟前。 马越口气很硬:“尚站长,接个电话吧!” 尚九城拿着电话听了半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我马上放人。” 放下电话,尚九城转头看着马越,有些无奈地说:“半小时后,你可以把人带走。” 马越疑惑地问:“既然同意放人,为什么要等半个小时?现在不行吗?” 尚九城不悦地说:“不行,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马越拂袖而去。不一会儿,戴天明带着那云飞走进来。 尚九城吩咐道:“去,把那个摄影师放了。” 戴天明有些不解:“放了?” 尚九城冷笑了一声:“对,马上给他放了。” 戴天明领命走了。尚九城看看那云飞,装作关心地问:“怎么样?日子过得还好吗?和依梅相处得怎么样?” “很好,都很好。”那云飞匆忙应答着,“报告站长,这几天往来电报都是事务性的常规电报,没有多少价值。” “这个楚荷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想知道的是花海流连计划和那个不死鸟。” 第26页 “花海流连计划是华中工委制定的绝密行动,只有少数高级谍报人员掌握,我一时还弄不清这个行动的全部内容。不死鸟歷来行动诡秘,很少有人能够掌握他的行踪。不过,站长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将情况摸清楚,然后再向您汇报。” 尚九城点了点头,走到窗前,看见谭浚踉踉跄跄地走出楼道,站在院子里喘息着。 尚九城从枪柜拿出一桿长枪,向那云飞招招手:“过来。” 那云飞走到窗前。尚九城诡异地问了一句:“你的枪法怎么样?” 那云飞不明所以,答道:“还可以。” 尚九城把枪递给那云飞,那云飞接过长枪一时不知所措。尚九城指着窗外步履蹒跚的谭浚:“把他毙了。” 那云飞看着窗外的谭浚,愣住了,手颤抖着,慢慢把枪举起。 “开枪!”尚九城命令道。 听到尚九城的命令,那云飞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开枪啊!”尚九城有些不耐烦了。 谭浚向小院门口走去,马越从门口的一辆车里走下来,迎了上去。 尚九城加大声音力度:“开枪啊!” “砰”的一声,枪响了。 尚九城朝窗外看了看,谭浚和马越正在四处张望。尚九城迅速摁住那云飞的手,控制枪管瞄准,按下了那云飞的手指,枪响了。 尚九城夺下那云飞手中的枪,一枪托把那云飞打倒在地。 那云飞惊恐地说:“站长,我打过枪,可我没用枪杀过人。” 尚九城擦了擦枪,然后把枪放进了枪柜:“记住,只有在你双手沾满共党鲜血的时候,你才真正算得上是党国的人。” 江北指挥部。司令员政委一干人等正在部署渡江准备工作。 司令员看看大家,然后说:“根据总前委指示,我部要在近期成立一个工作团,主要负责筹集船只和粮食工作。我和政委研究了一下,由政治部廖主任担任工作团团长,其他工作团成员由主任选定。工作团成立后,要加大工作力度,以便应对随时可能打响的渡江战役。另外,战士的水上大练兵一刻也不能停下来,船不够用,可以轮换,水上射击,水上防御,抢滩登陆等训练要做到积极、快速、有效。” 参谋长说:“司令员,如果筹集船只的工作进展顺利的话,接下来就会有一个船只隐蔽的问题。目前看来,长江沿岸的河汊和支流是隐蔽船只最好的地点,但我们所有的渡江地点中,只有容城段江面支流较多,对船只隐蔽较为有利。尤其是容城炮台北岸,有一大片水域芦苇丛生,并且不在国民党大炮射程之内,是绝好的船只隐蔽场。” 司令员立即否定:“不,容城江段不要放那么多的船,容城炮台附近江面更是一只船都不要停。” 单晓楠进来:“报告!有急电。” 司令员接过电报看了一眼,一脸肃穆:“容城又有一名同志牺牲了,容城江防概况的情报传输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 政委表情凝重,担心地问:“我最牵挂的是花海流连计划。” 司令员忧虑地说:“我担心的也是这个,也不知道这个林敬修什么时候能回来。” 黄国兴、尚九城、仇江霆等国民党驻容城军官正在会议室召开备战会议。 黄国兴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地图:“容城防线虽说不是坚不可摧的马其诺,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长江整体防御的一道钢铁堡垒。无论他共军从哪个地点登陆,都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选择强渡、强攻,这种背水之战带来的结果,将是毁灭性的,不是被江水吞噬,就是被歼灭在滩头阵地。并且共党现在还要面临着一大堆的麻烦。比如说渡船、船工、晕船、给养,我替他们想想,都觉得头痛。” 众人闹笑,只有一旁的尚九城对此论断不屑一顾。 黄国兴继续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搞清楚共军重点登陆点在哪里。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其渡江主力。” 仇江霆站起来说:“报告司令,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在我们驻守的防段中,可能会成为共军登陆的地点有十几个。虽然我们现在还搞不清楚共军会首选哪个地点,但我们各个防御点上的兵力、火力配置,几近完美,无论他们在哪儿渡江,我两翼部队都可以策应和支援,将共军合围歼之。” 黄国兴点了点头。 “如果共军没有登陆重点,而是大举全面渡江呢?”尚九城突然发问。 “那……那……”仇江霆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那什么?”尚九城冷冷地追问了一句。 “那我们炮台可以组织火力支援,容城炮台的威名我想尚站长也是知道的。”仇江霆回答。 “没有用,容城防线那么长,很多地段根本不在射程之内,鞭长莫及,到时候你的大炮也只能附和几声,给大家壮壮胆儿而已。”尚九城话里带着嘲讽。 黄国兴不高兴地说:“尚站长,容城防御就不劳您多费心了,尽快搜集一些共党情报,才是你份内之事。你说呢,我的情报处长?” 尚九城说:“好,那我就和各位通报一下近期容城共党地下活动的情况。” 第27页 黄国兴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和长江防线有关系吗?” 尚九城点点头:“肯定有关系。不久前,我们缴获了共党的一封密电,通过这封密电我们了解到,共党的一组‘风’字号间谍炮制了一个计划,名叫花海流连。此计划与容城防线密切相关。就在今天,我们在玫瑰劳军团抓获了一名共党分子,这个人的危险性说出来,会吓你们一跳。” 尚九城说完,看看大家,将一堆照片丢在了桌子上:“你们的防线、碉堡、火力点等等全在这上面,而且相当地直观准确。” 众人一看照片,都很惊讶。 尚九城继续得意地说:“所以说,容城防御不可松懈,诸位更不可轻敌,因为共党的这个花海流连计划,对我们来说很可能是致命的。” “尚站长有什么应对之策吗?”黄国兴很想听听尚九城的见解。 “要想洞悉花海流连计划的全部,尚需些时日。不过针对劳军团里出了共党一事,我们要迅速做出反应。也就是说,从即日起,取消劳军团在容城所有的演出,就地接受保密站全面调查。”尚九城的口气很硬。 “取消演出?尚站长不用那么紧张吧!一条小泥鳅是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的。”仇江霆认为尚九城虚张声势。 “劳军团所到之处均是我容城防御重点,不能不让人怀疑。”尚九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取消演出可以,等劳军团到炮台演完再说,我们炮台弟兄们可是天天都在盼着见秦慕瑶,盼得眼睛都绿了。”仇江霆对尚九城的话根本不认同。 黄国兴信心十足地说:“我觉得江霆说得有道理,一个小小的劳军团没那么大的能量!” 尚九城气愤地站起来:“既然诸位不同意取消劳军团的演出,那我只能将这一情报和我的判断据实上报了。” 回到保密站,尚九城来到电讯室。楚荷正坐在侦测电台前,不停地转动旋钮。尚九城向楚荷发布命令:“对那云飞的电台,要加强人力,持续监听,有异常情况及时汇报。另外还要扩大侦听范围,要把通讯规律与那云飞那部电台接近的信号作为侦听重点。” 那云飞极其沮丧地回到家中,看到柳依梅早已备好了酒菜,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 柳依梅察觉到那云飞的异样,连忙关心地问:“云飞,你怎么了?” 那云飞摇了摇头,坐在了饭桌前,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出什么事儿了吗?” 那云飞续杯再饮,满面痛苦地说:“我今天杀了人。” “杀人?谁呀?” “一个共产党,一个手无寸铁的共产党。” 柳依梅独自睡了,那云飞走到柳依梅身旁,发现柳依梅已深深地睡了。他回到桌旁,悄悄打开隐藏在书桌内的电台,戴上了耳机,按动电键唿叫、发报。 “滴答”电波声响了起来。 那云飞沉着冷静地发报——转告不死鸟,多加小心,提醒风鸟,注意安全,特务已经盯上劳军团,下次通讯时间按预定时间顺延一刻钟。风标。 国民党保密站电讯室。几名报务员正在楚荷的带领下认真地侦听。一名报务员突然兴奋地大喊:“楚组长,快来一下。” 楚荷迅速跑了过去,坐了下来,戴上了耳机:“那云飞?” 报务员坚定地说:“对,就是他!” 八 得到尚九城下达秘密监控劳军团共党任务,沈腾、戴天明等人来到燕巢宾馆门前,各自寻找小吃店、香菸摊作为落脚点,秘密监控燕巢宾馆。 化了装戴着眼镜的老三突然出现在燕巢宾馆门前,他故意做出徘徊、左顾右盼的样子。 老三发现周围布满了特务。沈腾等人也发现了老三的异常举动。 沈腾走到戴天明跟前,示意戴天明注意老三。 老三拉开手里的皮包,拿出一个信封,丢在燕巢宾馆台阶上,然后匆忙离去。 沈腾一挥手,众特务沖了上去,围捕老三。 老三刚走到临街房屋拐角处,突然一只大手勒住了老三的脖子,将其摁倒在地。 戴天明走过去捡起信封。信封上写:秦慕瑶亲启。 戴天明拿着信封走到老三跟前。 “叫什么名字?”戴天明发问。 “邓宏博。” “职业?” “小学教员。” 戴天明看了看老三,拆开信封。老三勐然跃起,抢夺信封。 沈腾迅速掏枪指着老三的头:“再动我就打死你。” 老三沮丧地低下了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戴天明看了看信,一脸严肃:“为什么不亲手交给她?” 老三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怕她拒绝我。” 沈腾接过信看了一眼,见是一封情书,气得眼睛发蓝:“赶紧给我滚,滚!” 老三仓皇离去。沈腾对着老三的背景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戴天明看着老三背影,脑际突然现出——在燕巢宾馆走廊里,老三走得极为缓慢,经过自己隐蔽的房间门口时,自己故意拉了一下枪栓。 第28页 沈腾看到戴天明愣神,疑惑地问:“怎么了?” 戴天明故意笑笑:“没事。” “是不是有人向秦小姐示爱,你心里不舒服?”沈腾递上一支烟给戴天明。 “我说过,任何人爱慕她、接近她,都和我没关系。”戴天明将烟叼在嘴里。 “这可是你说的。”沈腾展开信,仔细看着。“这小子文笔还不错,回头我抄一份,送给秦小姐,没准还真能打动秦小姐的芳心。” 戴天明迟疑了一下,顺手将火柴伸了过去,点燃了信件。 “哎?你怎么给烧了?” “为你好,因为秦慕瑶最讨厌别人写情书给她。” 秦慕瑶透过窗口,察觉到了楼下特务们的举动,放下窗帘,做好了应对准备。 这天清晨,巷子里传来一阵阵锣声。不死鸟担着工具箱出现在了巷口,高声吆喝道:“锔锅,锔缸,修理水筲,洋铁盆儿——” 老三打开秘密住所的门,探出头来,查看一番,见无异常,悄悄把门虚掩上。 不死鸟四下看了看,跟了进去。在蜘蛛网似的过道里七拐八怪,两人来到一间亮着灯光的暗室。不死鸟四下看看:“你这儿可真不好找。” “是啊!甭说生人了,我刚搬过来那会儿,还经常在院子里绕半天找不到房门呢!” “嗯!我看这个地方你可以多住些日子,总拿着电台搬来搬去也危险。” “我听说国民党要和我们谈判了?” “缓兵之计罢了。记住,花海计划绝不能受和谈的任何影响,因为不管谈判是否成功,咱们的部队都是要过江的。” 老三提醒不死鸟:“对了,风标刚刚来电,告诉你行动要小心点。估计保密站那帮特务已经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不死鸟点点头:“我知道,但他们只是听说了不死鸟的名,事实上,并没有见过。” “还是小心点的好。” “你和风标经常联络吗?” “偶尔。” 不死鸟说:“为了他的安全,你们要中止一切联络,回头拍发电报告诉他。” 老三答应着,不死鸟又问:“风鸟的工作进展怎么样了?” “本来是很顺利的,可风鸟的摄影师遇害了。他牺牲以后,情报来源有些困难。” “要尽快想办法继续开展工作,花海流连第一阶段计划能否实施成功就靠你们了。另外,你马上给江北的风车发报,告诉他今晚给风标发一封密电,电报内容是我事先拟好的,他知道。另外,临走之前我想见一下风鸟同志,你替我安排一下。” “这个时候有些困难,自从摄影师暴露以后,特务们加强了对劳军团的监控。昨天晚上我到劳军团下榻的宾馆门口试探了一下,结果……”老三摇了摇头。 “我是风鸟同志的新任上线,可我们还没有见过面。” “你应该认识她,不过,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具体是谁我不能说。” “这次见面我会尽快安排,你们按照之前约定的暗号接头。千万记住,风鸟只认暗号不认人。” 戴天明和沈腾坐在燕巢宾馆门前的大排档里喝着茶水。沈腾朝燕巢宾馆大门瞥了一眼,发现秦慕瑶走了出来。 沈腾对戴天明说:“戴组长,蹲了一天了,早点回去吧,新婚没几天,别惹夫人不高兴。” 戴天明摇摇头:“还是站长交代的任务要紧。” “没事儿,这儿有我呢,赶紧回去吧!”沈腾说着话,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秦慕瑶。 戴天明转过头,也看见了秦慕瑶。戴天明马上明白了沈腾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说:“那好吧!我先走。” 戴天明离开大排档,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腾见戴天明走远,转头一看,却不见了秦慕瑶的身影,急忙起身四处寻找。 秦慕瑶匆忙穿行于稀疏的行人中间。夹杂在行人中间的老三看见了秦慕瑶,匆忙走了过来,并注意到了秦慕瑶手里的蓝色手包。秦慕瑶也看见了对面的老三。 突然,沈腾幽灵般地出现在秦慕瑶的跟前。秦慕瑶急忙翻转自己的手包,将红色的一面露在外面。老三见秦慕瑶预警,连忙改变方向,匆匆绕开。 秦慕瑶朝沈腾一笑:“这么巧,是沈组长。” 沈腾连忙搭讪:“秦小姐,您这匆匆忙忙的,有什么急事儿啊?” “也没什么事儿,宾馆太闷了,出来随便走走。” “那秦小姐能否赏个脸,咱们喝几杯去?” “好啊!” 秦慕瑶和沈腾走进一家酒吧,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秦小姐喝点什么?”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我喝威士忌。” “那我也陪你一块儿喝这个好了。” 老三走进酒吧,坐在了靠门的一张桌子上。秦慕瑶看了老三一眼。 烛光中,沈腾和秦慕瑶举起酒杯。 酒吧内的几名女士先生发现了秦慕瑶,围过来请秦慕瑶籤名。 老三也拿着本子凑了上来。秦慕瑶给老三签了名之后,老三匆匆离去。 第29页 沈腾从怀里掏出一张秦慕瑶的照片:“秦小姐,给我也签个名字吧!” 秦慕瑶笑了笑,在照片背后写下:明早7点,江边散步。 沈腾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好,咱们明早江边儿见。” 秦慕瑶端起杯酒,与沈腾碰杯:“不见不散。” 老三回到住处,掩好门,打开秦慕瑶的签名,上面写着:今晚9点,徐记当铺。 晚上,远处隐隐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一身黑衣素装打扮的秦慕瑶准时推开了当铺的门。屋内漆黑一片,秦慕瑶划了根火柴,只见高高的柜檯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柜檯里站着一个人,正是老三。 “谭浚同志遇害了。”秦慕瑶难过地说。 “我知道,这件事儿我已经向不死鸟汇报了。” “不死鸟在容城?” “嗯,他想见你。” “什么时候?有什么新的工作指示吗?” “花海计划第一阶段的任务他有具体的安排,你们见面后,他会把详细情况告诉你。” “那好,时间、地点你来定。” 这天上午,尚九城正伏案工作。楚荷拿着文件夹进来报告:“站长,局本部来电。” 尚九城:念! “来电收悉,鑑于劳军团之复杂情况,命你站迅速中止劳军团一切演出,详查。局办电。” 尚九城接过电文,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电话,通知沈腾:“立即集合!” 一会儿,集合完毕的特务们匆匆上车,向燕巢宾馆开去。 几辆汽车停在燕巢宾馆门口。艺人们拿着服装道具正准备上车。尚九城率众特务和警卫纷纷下车,把劳军团的艺人围在中间。 沈腾命令道:“都给我进去,动作快点。” 劳军团艺人们怨声四起,纷纷撤回宾馆。秦慕瑶和马越刚刚走出各自房间,便听见一阵喧譁。劳军团艺人看到马越,便纷纷围了上来。 马越还没来得及询问,沈腾便吼道:“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动作快点儿,快点儿。” 艺人们七嘴八舌:“为什么呀?这是搞什么搞嘛。” 张登手里的枪响了,天花板一阵扬尘。 沈腾看着表情惊恐的艺人们,继续喝道:“我再说一遍,所有人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 众艺人纷纷回到各自房间。马越和秦慕瑶朝尚九城、戴天明、沈腾等人走去。 “尚站长,您这唱的又是哪出啊?”马越很是不满。 “劳军团出了共党,局本部指示,要对你们再次进行全面细緻的调查。” “尚站长,今天上午我们可是要给黄司令演出的。” “就是给汤总司令演出也不行!”尚九城十分强硬。 “那好吧,我马上给黄司令打电话。”马越有些无奈。 “调查结束后再打!”尚九城咄咄逼人。 “你!”马越无奈之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尚九城命令道:“凡有半点可疑的人,都给我带回站里问话。” 众特务答应着,冲进各个房间,叫骂声随之而起。 秦慕瑶回到房间,沈腾跟了进来。秦慕瑶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又打开一个个柜子,冷冷地说:“沈组长,你来搜吧!” 沈腾连忙摆手:“不不,秦小姐,我之所以有意进了你的房间,就是怕那些不懂事的傢伙弄坏了秦小姐的东西。” “你不搜一下,可别交不了差。” “不会,不会。” “好,那我就收起来了,沈组长再想搜我可就不答应了。” 沈腾故意说:“搜什么呀,咱们都是自己人。” 秦慕瑶冷冷地说:“沈组长还有事儿吗?” 沈腾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 沈腾知趣地走了。 五名艺人被特务们推到了尚九城跟前。张登走到尚九城面前:“站长,这五个人平时和那个摄影师关系最密切。” 尚九城命令:“带回去!” 容城要塞司令部院内,搭建了一个临时舞台。国民党士兵都已就座,几张桌子整齐地摆放在最前排,桌子上茶杯、点心一应俱全。黄国兴和数名高级军官坐在最前排,正在聊着。 黄国兴看看表,有些不耐烦:“演出怎么还不开始?” 副官管少鹏面露惧色:“司令,劳军团的演员还没有到。” “怎么回事儿?” “马团长刚刚打来电话,说他们在接受保密站的调查,有几个人还被关起来了。” “尚九城不知道我今天要看演出吗?” “知道,马团长都和他们说过了,可尚九城却说……” “说什么?” “他说,他说就是汤总司令看演出也不行。” 黄国兴一拳砸在桌子上:“尚九城,你也太目中无人了!” 尚九城、戴天明、沈腾等人来到刑讯室,五名艺人被特务们推到了尚九城跟前。尚九城盯着艺人们看了一遍,然后对沈腾说:“先带他们参观一下。” 第30页 刑讯室内,老虎凳、火盆、手指钎子、烙铁、皮鞭、铁钩等刑具无一不透出一阵阵寒意。几名艺人看着刑具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各个噤若寒蝉。 沈腾走到艺人们面前:“你们慢慢地看,仔细地看,看完之后,我有话要问你们。” 看到五名艺人哆哆嗦嗦地站在墙根,沈腾便阴阳怪气地说:“各位听好,我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好得不得了,也实在是不忍心对你们用刑。你瞧瞧,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能经得起这些傢伙的折腾吗?但是,如果你们就这样一直给我他妈装哑巴,那我就得先请你们喝点辣椒汤,润润喉咙,再请你们慢慢说了。” 有人说:“长官,您别难为我们了,说实在的,谭浚是共党的事儿,我们听了都觉得很突然,要说我们和他有多熟,最多是一起喝喝酒、打打牌。把我们当他的同党对待,说实话,我们心里都觉得委屈、冤枉。” 其他几个艺人也跟着附和着。 沈腾抡起鞭子噼头打了过去:“你话可真他妈多。”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 “给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过傢伙。” 沈腾一声令下,众特务纷纷喊:“是!” 尚九城回到办公室,楚荷夹着文件夹跟了进来:“站长,那云飞收到了一封从共军江北指挥部发来的密电。” “念!” “我部暂时放弃在容城渡江设想,立即转告容城地下组织停止一切活动。” 尚九城眉头一皱。楚荷补充说:“这封密电,我也监听到了,确实是从江北共军部队发过来的。” “告诉那云飞,将电报放到原处,等他的下线。另外,通知张登严密监控峰林路19号。” “是!” 尚九城刚分派下去任务,就听见保密站大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辆卡车从远处驶来,急速停在保密站门口,几十名持枪士兵跳下卡车,迅速封锁了保密站大门。保密站门岗警卫将子弹上膛,大声喊道:“干什么的?” 几名士兵将枪口对准了门岗警卫:“要塞司令部的。” 一辆轿车停了下来,黄国兴和副官管少鹏走下车,进入保密站。 二十几名国民党士兵持枪冲上二楼,把守在各个门口。 黄国兴、管少鹏走到走廊中间,发现尚九城和沈腾、戴天明、众特务正向这边走来。 黄国兴来到尚九城跟前,面带怒容,态度十分强硬:“尚九城,我现在命令你,立即把劳军团的人给我放了!” 尚九城看到黄国兴来势汹汹,便打起来花腔:“黄司令,作为您的情报处处长,您的命令我应该坚决执行。可您别忘了,我不但是您的情报处处长,我还是国防部保密局容城站的站长。局本部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啊!” “我让你放人!” “司令,你这是难为我。” “尚九城,你追查共党我举双手贊成,可你要是借剿共之名,在我面前摆你少将站长的臭架子,那我可不答应!” “什么意思?” “论官阶,论年纪,你我相差无几,可在容城,还轮不到你尚九城说话!” “司令,人我可以马上放,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如果将来劳军团里的共党搞出了什么乱子,捅了什么篓子,这个责任,得你扛着。” “出了事儿,我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就是了。” 话到这个份上,尚九城只好妥协:“放人,送客。” 夜深人静。峰林路19号门口的石狮身上被蒙上了一层清冷的月光。保密站的张登和其他几名特务潜伏在各处,死死地盯着门口的石狮子。 这时,一条长长的身影投射在青石板路上。张登等人顿时警觉起来。 长长的身影渐渐靠近了石狮子。一名特务掏出手枪,却被一旁的张登按住了。 身影的手伸进石狮子的嘴里,摸出一个纸团。 这个身影正是特务们要找的不死鸟。 不死鸟拿起纸团朝四处看了看,慢慢地朝街口走去。张登一挥手,带着两名特务如鬼魅般地远远跟在不死鸟身后。 不死鸟愈走愈快,形如幻影。穿街过巷,七拐八绕,不死鸟来到了江边码头。他抬手看了看手錶,21:00,正是客船起航的时间。 码头岸边的一艘客船鸣了一声长笛。不死鸟勐然加速,纵身一跃,过踏板,登上了客船。 特务们追至江岸,船已起航。特务们纷纷拔枪射击。 张登和两名特务神情灰丧地回到保密站,低着头,胆怯地站在尚九城跟前。 尚九城站起身来,安慰说:“没关系,一个共党的命不值钱,拿到有价值的共军情报才是我想要的。虽然你们没有抓到这个人,但这个人的出现至少说明了一点,那就是,那云飞与共党的联络是畅通的。” 敲门声过后,沈腾走了进来。尚九城朝张登摆了摆手,张登和几名特务匆匆退下。 “站长,劳军团的巡演又开始了。”沈腾立即汇报。 “目前容城局势有所缓和,不必和他们过分计较了。但是,你和戴天明还要继续跟着他们,留心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直到他们离开容城为止。” 第31页 玫瑰劳军团正在国民党部队某部防区演出。一个节目刚刚谢幕,便赢得一阵阵热烈掌声。报幕员走向前台:“下面,请着名影星秦慕瑶为大家演唱一首《得不到的爱情》。” 听到秦慕瑶上台演出,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沈腾和戴天明驾驶吉普车来到演出现场,二人匆匆下车,看到舞台上头戴礼帽、一身男装的秦慕瑶左手拿着一把扑克牌,遮着半边脸,韵味十足地在音乐中走上台。 “我得不到你的爱情,像冬夜里没有光明;你不给我一颗赤心,像黑夜里头找不到那踪影……” 秦慕瑶边唱边舞,左手一晃,扑克牌不见了踪影,右手一抖,扑克牌出现在了右手。扑克牌在秦慕瑶手中变幻无常,出神入化。沈腾和国民党士兵被秦慕瑶的精彩表演折服,各个目瞪口呆。 “我得不到你的爱情,像春花没有雨淋,你不给我一颗赤心,像梦里春花留下一点幻影……” 歌曲进入高潮,秦慕瑶一边唱一边飞牌,纸牌犹如喷泉从她手心流出,散落在台上。 戴天明看着看着,陷入回忆之中: 白桦林中,戴天明一边倒退着,一边给秦慕瑶表演扑克牌魔术。秦慕瑶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也未能找出破绽。戴天明倒退着,蹦着跳着,正在得意之时,一块石头绊倒了他。戴天明顺势倒地不起,佯装晕死过去,秦慕瑶被吓哭了,哭喊着用手勐摇戴天明。戴天明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哈哈地笑了起来。秦慕瑶得知上当,不停地追打戴天明,二人在白桦林中笑着,闹着,相互追逐。两人来到河边,戴天明坐在沙滩上,手把手地教秦慕瑶练习扑克牌魔术,清清河水映出两人美丽的倒影。秦慕瑶手一抖,一把扑克牌落入河中,随着河水缓缓漂走…… “我要你的爱情,我要你的赤心,你不给我温馨,何处有热情去找寻……”秦慕瑶唱着,双手不停地捻动,一张张扑克牌变成照片飞到了人群中。 报幕员站在话筒前,煽情地说:“大家注意了,飞到台下的每一张照片上面,都有秦小姐的亲笔签名,这可是很珍贵、很难得的哦!” 台下国民党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地抢照片。秦慕瑶手中的照片,如天女散花,越飞越多,直到曲终。全场顿时掌声四起,就连站在舞台一侧的沈腾和戴天明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秦慕瑶走下台,看着戴天明笑了笑:“怎么样?我的手彩有长进吗?” “很流畅。”戴天明赞许地点点头。 “那你当初还说我笨,说我根本就没有变魔术的天分。” “天分不能少,勤奋也很重要。” “什么都让你说了。”秦慕瑶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看沈腾,“我现在要戴天明陪我到那边走走,叙叙旧,你是不是应该跟着我、监视我啊?” 戴天明朝沈腾笑笑。沈腾挥挥手,示意戴天明陪着秦慕瑶四处逛逛。戴天明向沈腾点点头,回过头对秦慕瑶说:“走吧!” 两人往前走了不远,秦慕瑶提议:“咱们去江边吧!” 戴天明提醒:“不行,这一带的江边都是雷区。” 两人爬上了小山包顶部。秦慕瑶摆弄着手里的扑克牌,指着不远处的容城炮台问戴天明:“那儿是什么地方?” “容城炮台。” 秦慕瑶点了点头,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穿上这身军装的?” “六年前。” “怎么想起当兵了?” “混口饭吃。” 不经意的提问和简单的回答,让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往事。别离、伤感、酸楚、难过……这些痛苦的感受一齐涌上两人的心头,两人谁都不说话,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戴天明打破了沉闷:“空袭第二天,报纸上就登出了一条消息,咱们藏身的那个防空洞被炸毁了,里面的人无一生还。” 秦慕瑶将手中的扑克牌收了起来:“报上的消息是不可信的。” “可当时,我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埋在了洞口。” “被困在防空洞里以后,我就决定要用手扒开洞口,走出去。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力气。可我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光靠本能的求生欲望是逃不出去的。” “我明白。” “你现在过得好吗?” 戴天明勉强点了点头。秦慕瑶看着戴天明,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但表面上故作平静:“那就好。茶茶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戴天明又点了点头。秦慕瑶看着戴天明忧郁的神情,眼睛湿润了。 看到秦慕瑶忧伤的样子,戴天明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慕瑶,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明白,以后有机会,我会和你说清楚的。” 秦慕瑶失落地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等了六年,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现在,还能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六年来,我想了很多。我一直都在想,如果老天眷顾,让我在这个世界上还能遇到你,并且可以和你走到一起,那是我的幸运。可如果见不到你,或者见到你之后,你却成了别人的丈夫,那是我的命不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就是我的命,我得认。” 第32页 昏暗的房间里响起阵阵“滴答”的电报声,老三正在秘密住所的电台前收报。老三抄好电码后,迅速关机,化完装后,拿起一个草帽走了出去。他来到燕巢宾馆门口,蹲下身来系了一下鞋带。趁无人注意,将角落里的半截竹竿立了起来。 几辆汽车开了过来,停在门口。老三匆忙起身,躲进暗处。 演出归来的劳军团艺人们纷纷走下汽车。秦慕瑶走到宾馆门口,见到角落立着的竹竿,转过身,观察了一下门前的情况,随后快速走进宾馆。 秦慕瑶回到房间,将房门锁好,拿出纸笔,用密语把观察到的敌情写在一张纸上。 过了一阵儿,秦慕瑶从宾馆里出来,戴上墨镜,四下张望,发现老三正站在远处的一个路口。同时,老三也看到了秦慕瑶,便转过身漫步向前走去。 秦慕瑶紧盯着老三的背影,跟了上去。 这时,沈腾突然出现在秦慕瑶眼前,献媚地说:“秦小姐,出去呀?” “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秦慕瑶一副散步的样子。 “两个人不是更好吗?可以一边走一边聊。”沈腾满脸微笑。 “那咱们就边走边聊?”秦慕瑶从容地对付着沈腾。 “求之不得。”沈腾一脸欢喜状。 秦慕瑶和沈腾顺着街道并肩前行。沈腾突然说:“秦小姐,你知道一个人怎么才能摆脱情伤的痛苦吗?” “说来听听。” “尽快爱上另外一个人,这是我的秘诀。” “沈组长,看来我需要向你说明两点:一、我不会爱上另外一个人,因为我心眼儿非常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二、我现在根本就不痛苦,所以也谈不上要摆脱什么。”秦慕瑶突然意识到这个特务竟然爱上了自己,便生冷地回应。 “我觉得秦小姐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为什么这么说?” “通过你的眼神、你的歌声,我感觉得到。” “也许吧!” 老三躲在暗处,见秦慕瑶身旁跟着沈腾,不禁眉头一皱。老三迎着秦慕瑶和沈腾走了过去,秦慕瑶将两色手包翻转成红色,自然地晃了晃。这是一种预警信号。老三心里十分明白,但任务紧急,为了及时传递情报,又怕沈腾耍什么花样儿,检查秦慕瑶的包,老三决定冒一回险。 三人交错而过,老三停下脚步,转过身,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眼睛的余光死死地盯着秦慕瑶手里的手包。 秦慕瑶也意识到了老三要做什么,思索了片刻,决定配合老三,完成这次情报传递。于是,秦慕瑶将双手背在身后,手包在身后自然地晃动着。 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秦慕瑶向一个人群密集的街口走去。老三抓住时机,勐冲过去,将秦慕瑶手里的手包夺过来,迅速拐进一个街口。 秦慕瑶转过身,一副惊慌的样子:“我的包!我的包!” 沈腾急忙转过身四处张望,发现人群中拿着手包正在拼命逃跑的老三,拔枪追了上去:“站住,站住!” 老三时隐时现,愈跑愈快。沈腾鸣枪示警,街头顿时大乱,四散尖叫的行人挡住了沈腾的视线,待人群散去,早已不见老三踪影。 秦慕瑶跑过来,慌张地问:“抓到了吗?” 沈腾有些歉疚地摇摇头:“秦小姐,很抱歉,让他跑了。” 秦慕瑶故意夸张地说,“怎么会这样啊?” 两人转身四处瞭望,沈腾突然发现不远处放着一个手包,正是秦慕瑶的。秦慕瑶也看到了。沈腾走过去将手包捡起,递给秦慕瑶:“秦小姐,看看少什么没有?” 秦慕瑶接过手包,仔细察看了一番:“钱都不在了。” 老三回到住所,掏出从秦慕瑶包里找到的情报,打开电台,开始唿叫。 江北指挥部。电报室电报员单晓楠收到了老三发来的电报。一阵“滴答”响过之后,单晓楠将写有大量电码的便签交给了彭旗:“风信子同志发来的电报。” 彭旗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拿起笔开始译电。 司令员和不死鸟匆忙走进来。彭旗译好电文,起身敬礼。 “不死鸟,你回来了?”彭旗见到不死鸟很兴奋。 “嗯,怎么,有什么新情况?” “风信子刚刚发来电报。” 接过彭旗手中译好的电文,不死鸟看了看,原来是容城炮台的坐标和概况。 不死鸟把情报递给司令员,司令员认真地看着:“容城炮台是整个容城防御的重点,也是国民党苦心经营多年且颇具实力的炮台,最近又增加了72门德国机械化榴弹炮,这对我们渡江部队是一个很严重的威胁。” 不死鸟点了点头:“要想让它失去作用,只能把它控制在我们手里,或者,把它炸毁。” 司令员深知这项任务的艰巨:“谈何容易啊!” 不死鸟意味深长地说:“容城炮台是花海流连计划这盘棋上很重要的一颗棋子,如果控制不了它,那就会满盘皆输。” 九 夜深了。柳依梅抱着那云飞的胳膊睡得正熟。那云飞睁开眼睛,慢慢移开柳依梅的胳膊,又轻轻喊了两声:“依梅——依梅——” 第33页 柳依梅毫无反应。那云飞悄悄下床,走到桌前,打开了电台,开始发报。 国民党容城站保密局电讯室内。楚荷忙碌了半宿,渐渐有了睡意。突然,一名女报务员站了起来,向楚荷报告:“组长,那云飞发报了。” 楚荷顿时精神起来,坐到电台前仔细地侦听着,渐渐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那云飞正在认真地发报。柳依梅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阵反胃,柳依梅不停地呕吐起来。那云飞迅速发完报,起身去照顾柳依梅。 楚荷双眉紧锁,突然摘下耳机摔在桌子上。 女报务员不解地问:“组长,怎么了?” 楚荷恼怒地说:“那云飞发出的讯号飘忽不定,像是在说梦话,可速度又很快。这种发报手法太怪异了。” 沉思半晌,楚荷勐然站起来,冷冷地说:“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在江北电报室,单晓楠刚刚收完那云飞发来的电报,彭旗和不死鸟便急忙走过来,认真地看着单晓楠记下的电码。 不死鸟询问:“是真报还是假报?” 彭旗说:“这是一封真报,风标同志把特务破译我们密电最常用的方法和常用监听波段还有时间都作了很详细的报告。” 不死鸟叮嘱:“真报的通讯要格外小心,电台的唿号、频率、报头要隐蔽,还要适时调整通讯时间。总之,要确保万无一失。” 彭旗点点头:“好,我马上制定一套通讯方案,立即发给他。” 正在这时,柳依梅一手掐着脖子,正在痛苦地干呕,那云飞急忙询问:“你怎么了?” 柳依梅忍不住,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那云飞连忙给柳依梅倒了一杯水:“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 柳依梅摆了摆手。那云飞去厨房打了一盆水,刚走到床边,柳依梅又是一阵呕吐。那云飞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柳依梅,端着水盆的手一阵哆嗦。 那云飞抓住柳依梅的肩膀:“你是不是?是不是?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 柳依梅点了点头。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那云飞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柳依梅光脚下床,扶着那云飞的肩膀。 “好啊!好啊!”那云飞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云飞,你怎么了?别这样,好吗?” “我是高兴,是高兴。”那云飞说完,眼泪下来了。 柳依梅也哭了:“你哭了?” 那云飞抹了下眼泪:“我是高兴,高兴才会哭的。” 尚九城正在办公室里欣赏鱼缸里的金鱼,听到楚荷的报告,尚九城的脸都变形了,咬牙切齿地说:“那云飞,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正当尚九城羞恼成怒的时候,那云飞和柳依梅正在用早餐。他微笑着,夹起菜放进柳依梅的碗里,关心地说:“你现在一张嘴管两个人,要多吃一些。” 柳依梅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话。那云飞正想端起碗,便觉得桌上的盘子和碗筷都在微微颤动。那云飞急忙起身,从窗口望去,只见尚九城的车顶在了自家的墙上。 楼下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柳依梅急忙起身,刚想去开门,便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了。柳依梅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那云飞跑上前去搀扶依梅,发现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他。 尚九城阴沉着脸,和戴天明、张登、楚荷等几名持枪的特务走进来。 那云飞刚喊了一声站长,张登飞起一脚将那云飞踹翻在地。 “啊——你们干什么?你们……”柳依梅话未说完,又开始不停地咳嗽、呕吐。两名特务上前,将柳依梅拖到一边。 那云飞踉跄地爬起来:“你们别动她,她怀孕了!站长……” “我来恭喜你呀!你这又娶妻又生子的。”尚九城说着,走到桌前,掀开红布,电台露了出来,“你平时是用这把电键发报吗?” 那云飞点了点头。 尚九城将手伸到桌子下方摸索了一阵儿,一把电键被拽了出来:“这是什么?” 那云飞慌乱地说:“是,是……备用电键。” 尚九城将电键递给楚荷:“楚荷,你来给那组长讲一讲这把电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楚荷接过电键,走到那云飞跟前:“这把电键的使用技巧不是一般报务员能够掌握的。一千个报务员中,最多只有一个人能熟练使用这样的电键,这种电键我们叫它拨拉电键。虽然从外表看来,它和普通电键没什么区别,但它是经过加工和改造的。它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在这把电键的两个电极接触点之间夹了一块钢片。” 楚荷将电键两极间的钢片取了出来,递到了那云飞跟前。 那云飞故作镇定:“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懂。” 张登上前,一拳打了过去,那云飞顿时鼻血直流。 柳依梅尖叫了一声。 “闭嘴!”张登狠狠地瞪了柳依梅一眼,转过来盯着那云飞:“听楚组长慢慢跟你说。” 第34页 楚荷继续说:“使用这样的电键发报,要用手来回地拨拉这块钢片,这样就可以发出莫尔斯讯号。虽然这种发报手法操作难度非常大,但那组长你,却把它驾驭得非常娴熟,并且发报速度非常快,讯号却又飘忽不定,一般的侦听者很难抄收。” 那云飞见被楚荷说中了要害,连忙解释:“楚组长,你说得没错,这就是一把拨拉电键,因为我对它很感兴趣,所以就一直留在身边,但我从来没有用它发过任何电报。” “撒谎!”楚荷步步紧逼,“虽然你用这把电键发报的时候,讯号的长短、间隔和你用普通电键发报区别非常大,甚至是截然相反,但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就像一个左撇子,无论他是拿一双筷子还是拿一把刀,他都会用左手一样。” “楚组长你高抬我了。”那云飞作委屈状。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曾经用这把电键和一部电台联络过两次。因为通讯时间非常短,所以我们无法迅速测定那部电台的方位。但从那部电台唿号和发报手法以及联络程序的特点来看,我可以断定,其中的一部电台就在容城。” 尚九城冷冷地看着那云飞:“那云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您要不相信,那就把我交给共党好了。” “把你交给共党?哼!那不是放龙入海、纵虎归山吗?” 尚九城摆摆手,张登马上领会,吩咐特务将那云飞就地按倒,五花大绑,吊在了房樑上。 坐到餐桌前,尚九城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早餐,一边问那云飞:“那部电台在哪儿?” “我不知道。” “不死鸟呢?” “他这人行踪不定,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花海流连计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 “我不清楚。” “这些你都不知道,那你就说说你自己吧!说说你如何以叛徒的身份进入了保密站,然后又是如何为共党卖命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一枪打死我好了。” “死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奢望。我现在要给你的,不是杀死你,而是一个比死还可怕、比死还痛苦、比死还恐怖的事情。” 尚九城摆了摆手,两名特务将柳依梅架到了绳索跟前。 柳依痛苦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云飞,云飞……” 那云飞在半空中愤怒地喊道:“尚九城,她可是你的干女儿!” “干女儿?你问问她,这么多年,她心里有把我当父亲看待过吗?” “你有本事就沖我来。”那云飞怒不可竭。 “嘘!游戏开始了。”尚九城挥挥手。 特务勐拉绳索,那云飞几乎顶到了房顶。特务又将另一端绳索打结,套在了柳依梅的脖子上。两名特务攥紧柳依梅头上的绳索,等着尚九城的命令。 “尚九城,你放开她,你放开她!”那云飞怒目而视。 “放开可以。在你说出一切后,我会放了她的,嗯?可以揭开谜底了吗?或者,给我一个地址或者一个人的名字。”尚九城期待地看着那云飞。 那云飞不语。尚九城故意调戏:“哪怕你随便编一个名字和地址……” 那云飞依旧沉默。尚九城一拍桌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特务将柳依梅脖子上的绳索勒得更紧了。柳依梅双脚乱蹬,痛苦地挣扎着,说不出话来。 尚九城冷笑道:“两条命,一个是你至爱至亲的妻子,一个是你从未谋面的亲生骨肉,现在,他们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说出一切,母子平安;继续沉默,全家都得死。” 那云飞怒骂道:“尚九城,你这个禽兽,你早晚得下地狱!” “好啊!我相信我会下地狱,但我得送你们先去。对了,到了地狱别忘给我发封电报,报个平安。”尚九城一阵儿狂笑过后,面露狰狞,大手一挥。 两名特务把柳依梅也吊了起来,一个特务手里举着刀,正准备砍断吊着柳依梅的绳索。 “尚九城,你是禽兽!”那云飞吼叫着。 尚九城给特务使了一个眼色,特务一松绳索,那云飞从空中降了下来。尚九城走到那云飞跟前,左右开弓,扇了那云飞两个耳光:“禽兽不如的应该是你,明明是你亲手杀死他们,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和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 戴天明被尚九城这一邪恶的逼供方法震撼了。 那云飞看着垂死挣扎的柳依梅,终于崩溃了:“放了她,我说,我说……” 特务放下绳索,柳依梅倒在了地上。那云飞爬到柳依梅身边,扶起昏厥的柳依梅,痛苦地喊着:“依梅——依梅——” 柳依梅慢慢睁开眼睛,气若游丝:“云飞,我死了吗?” 那云飞摇头:“别说傻话,你没死,你没死,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那云飞将柳依梅紧紧抱在怀中。 尚九城看了柳依梅一眼,吩咐特务把柳依梅弄到床上去,然后提起一把椅子,放在跪在地上的那云飞跟前,坐了下来,一脸得意的神情:“我们开始吧!” 第35页 那云飞刚要起身,被尚九城抬脚挡住了:“说吧!” 那云飞犹豫着,一副惊恐的表情。 墙角处的戴天明痛心疾首,看着那云飞即将蜕变成真正的叛徒,预感到巨大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于是,他慢慢打开了手枪上的保险。 尚九城冷笑一声:“不想说了是吗?没关系,不说可以,我的这些弟兄不嫌麻烦!” 两名特务又抖了抖手里的绳索。 “我说,我说……” “共党的花海流连计划是怎么一回事儿?” “花海流连计划……” 戴天明双眉紧锁,手里的枪抖了一下,缓缓抬起。 “我真的不清楚。我早说过了,花海流连计划是华中工委秘密制定的,只有少数谍报人员知道,就连很多渡江部队的高级指挥员都不一定清楚。” “那容城的另外一部电台在哪儿?” “站长,我和那部电台只联络过两次,最后一次通讯的时候,负责那部电台的风信子对我说,要和我终止一切联络。” “还能和他联繫上吗?” 那云飞摇了摇头:“不能。” 尚九城继续追问:“风信子是他的代号?” 那云飞点了点头。 “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风标。” “风字号间谍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 那云飞犹豫起来。尚九城厉声喝道:“说不说?” 那云飞支吾着说道:“除了,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我还知道三个,但我只知道代号,没见过人,因为我们这些人和上线都是单线联络的。” “还有谁?” “其中一个叫风笛,他已经被你们打死了。” “另外两个人代号是什么?” “一个代号叫风筝,另一个代号叫风鸟。” “他们的上线是谁?” “不死鸟。” “你们这些人都是花海流连计划的执行者?” “是的,但每个人的任务都不同。” “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我的任务是在假叛变后将假情报传递给你们保密站。” “这么说,解放军暂时放弃在容城登陆的情报也是假的了?” 那云飞点了点头。尚九城步步进逼:“劳军团里谁是共党?” 那云飞心里陡然一惊,他不忍心把风鸟供出来:“劳军团里有共党?这我可不知道。” 张登走过去,用枪对准了那云飞的头。尚九城瞪了张登一眼:“把枪放下!” 张登愤愤地说:“站长,这个王八蛋把咱们耍了,弄死他算了。” 尚九城又是一阵冷笑:“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改了就好嘛!你说是不是?我的那组长。” 那云飞诚惶诚恐:“站长说得是,说得是。” 戴天明收起枪,眼里满是怒火。 尚九城站起来,四下扫了一眼屋子:“这个地方你不能再住下去了,给他换一个宽敞点的大房子。” 张登立即答道:“是!” 尚九城扶起那云飞,拍拍他的肩膀:“云飞,你收拾一下,准备下午搬家;另外,依梅现在有孕在身,你要替我照顾好她。” 那云飞弯腰,恭顺地说:“您放心!” 尚九城看了看众特务,吩咐道:“张登留下,其他人回站里。” 尚九城一挥手,率特务们离去。 心有余悸的那云飞走到柳依梅跟前,握着柳依梅的手。 柳依梅很牵挂:“云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云飞苦笑着:“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共产党的叛徒,国民党的阶下囚。” 柳依梅伤感地说:“这提心弔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云飞摇头,悽惨地笑笑:“没有头儿,噩梦刚刚开始。” 张登带着那云飞、柳依梅来到冰雨巷一所密宅。张登抬腿踹了一脚,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云飞扶着柳依梅走进院落。只见院内一片萧索,斑驳的墙壁,锈蚀的门锁,处处透着令人不忍卒睹的凄凉。 柳依梅问道:“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那云飞嘆息说:“这不是我们的新家,这是我们的新牢房。” “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也许这就是我们人生最后一站了。” 张登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组长说得不对,最后一站应该是这个……” 那云飞看了张登一眼,只见张登用手比画着棺材。 张登喊道:“来人,搬进来。” 柳依梅朝门外望去,两名特务抬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 张登对那云飞说:“电台给你搬过来了,尽快把它装好。有什么需要,跟我讲,我会二十四小时在这儿候着。” 戴天明匆忙回到家,不见茶茶,急忙奔出家门,来到街上。只见茶茶捧着鲜花向她走来。戴天明拉着茶茶的手走进屋内,转身关紧了门。 第36页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茶茶意识到了什么。 “赶紧联繫不死鸟,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 “我不跟你说过了吗?他已经离开容城了。” “怎么才能和他联繫上?” “没有办法,只能等他出现。” “那容城还有没有其他同志能和他取得联繫?” “容城有一个九号联络站,但我不知道怎么联繫他们,我在容城只认识你。” 戴天明深深嘆了一口气。茶茶焦虑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云飞叛变了。” “这不是花海流连计划的一部分吗?” “他真的叛变了。” “什么?那,那可怎么办啊?” “没有别的办法,既然联繫不到不死鸟,那我只能自作主张,尽快除掉这个叛徒。” “你能确定他真的叛变了吗?” “我当时就在场。虽然我感觉他还是有所保留的,但是他已经把他自己的任务全招了。” “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很危险?我们电台的联络密码他全都知道。” “所以说,必须马上除掉他。” 戴天明说完,揭下招贴画,拉开抽屉,拿出一把精緻的小手枪。 茶茶走过来用手按住了戴天明拿枪的手:“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为什么?” “不死鸟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直到花海流连计划实施成功为止。” “顾不了那么多了,那云飞是整个计划最大的威胁,必须除掉。” 戴天明担心地看着茶茶:“如果明天早上你还没有见到我,那你就尽快离开容城。” 茶茶点点头:“你要小心!” 冰雨巷正房很大,厨房、卧室、书房、餐厅一应俱全,每个房间的房门都直通院落。书房被改成电报室,那云飞正在擦拭着电台,沈腾提着一把行军床走了进来:“站长吩咐,从今天起,我们大家就要陪你同吃、同住、同劳动了。” 沈腾将行军床安放好,柳依梅提着篮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去哪儿?”站在门口的张登蛮横地问。 “要吃晚饭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从今儿起,买米买面这些事情就不需要您操心了,由我们代劳了,您瞧!” 屋外,两名特务提着米、肉、鱼、菜走了进来。 “做饭去吧!站长一会儿要过来与你们一起共进晚餐。” 柳依梅和两名特务走进了厨房。 张登瞅了那云飞一眼,挑衅地问:“那组长,你会做菜吗?” 那云飞回答:“我不会。” 张登张狂地说:“不会那就他妈学呀,赶紧,这边有事儿我叫你。” 晚餐做好了。醇香的红酒、剔透的酒杯、闪亮的餐具、美味的菜餚被规规矩矩地摆放在桌面上,一只只酒杯斟满了红酒。 尚九城、戴天明、楚荷、沈腾、张登、那云飞、柳依梅站在桌前。尚九城端起酒杯,面带笑容:“诸位,为我们阶段性的胜利干杯!” 大家把杯中的酒干了,纷纷落座。 尚九城拿起筷子:“很长时间没有尝过依梅的手艺了,来,大家动筷子。” 众人开始默默地吃饭,只有觥筹交错,不闻人语之声。尚九城只吃了一口,便用口布擦了擦嘴,看看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依旧不语,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尚九城继续说:“依梅的手艺没的说,在整个容城,就算是最好的厨子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但为什么我吃不下了?那是因为容城地下共党至今未能剿灭,花海流连计划还在危及容城安危,我尚九城食不甘味,寝食难安!俗话说,人要以慈悲为本,善念为怀,可对共党,那就不能有一丝慈悲之心,更动不得半点善念。” 尚九城用手拍拍坐在身边的那云飞:“我一直很欣赏你,也很器重你,虽然你欺骗了我,但最终,你还算是识时务。太多的话我不多说,只送你一句话,一仆难侍二主,凡事都要掂量掂量。晚餐结束后,你把共党电台联络的密码、频率、代用密语和涉及共党电台联络的方式方法,都向楚荷组长汇报清楚。如有半点遗漏,会有一个非比寻常的葬礼等着你!” 那云飞立即小心地回应:“明白了。” 尚九城起身,在几名特务的护卫下走出了餐厅。 柳依梅落着泪,跑进了卧室。 桌子下,戴天明打开了小手枪的保险。 “那组长,我们开始工作吧!”楚荷站了起来。 沮丧到了极点的那云飞点了点头。戴天明握枪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 “戴组长,咱哥儿俩继续喝。”沈腾端着酒杯站起来,拍着戴天明的肩膀。 戴天明顺势将拿枪的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沈腾喝完杯中的酒:“戴组长,有件事儿我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见。” “说吧。” “我想送秦小姐一件礼物,但不知道送什么好,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第37页 “六年了,关于秦慕瑶的一切我都已经忘记了。” 沈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緻的礼盒,打开,递到戴天明眼前。戴天明瞥了一眼,里面是一块精美的女士手錶。 “那你说,这个她会喜欢吗?” “她一定喜欢。” “理由呢?” “她是一个想把每一分钟过得都很精彩的女人。” “太好了!有你这话垫底儿我踏实多了。戴组长,我还有件事儿和你商量。” 戴天明立即明白了沈腾的意思:“不用商量,今天晚上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沈腾感激地说:“还是戴组长了解我。” 书房里,那云飞与楚荷相对而坐。楚荷看看记录本:“就这些?” 那云飞点点头:“就这些。” 楚荷收起文件夹,站起身来:“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希望你说的这些是全面的、真实的。记住,截获共党电报后,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我。” 一条通往江北某渡口的小径上,司令员、不死鸟和彭旗朝小船走去。 司令员边走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不死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知道,我的部队最终还是要渡江,还是要占领容城的。” 不死鸟微微点头:“所以我们要尽快把敌人的江防部署情况搞清楚。” 司令员又说:“还有,部队渡江后要扩大登陆场,要向纵深发展,而容城炮台对我的部队又是一个致命的威胁,所以说,现在最迫切、最关键的就是尽快控制这个容城炮台。” 不死鸟依旧点点头:“搞清江防部署、控制炮台,这就是我们目前的花海流连计划。我说过花海计划是个变数,敌人的作战部署改变,我们的计划就会随之而动。目前,花海计划第一阶段的计划能否实施成功,关键就在于能不能拿下这个炮台。” “容城炮台戒备森严,我们的谍报人员要想进入炮台,不太容易啊!” “有些牺牲是必要的,只要能拿下容城炮台,就算我不死鸟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我要你活着!你死了花海计划谁来负责?” 不死鸟笑了笑没有作答。 大家来到船边,司令员握着不死鸟的手:“我等你的好消息。” “每次我过江你都没有送我,偏偏这次。” “怎么了?” “你这一送,我还真感到了一点儿生离死别的味道。” 司令员有些生气:“胡说,上船。” 不死鸟看看彭旗:“回去给风信子发封电报,就说我今晚12∶00准时抵达容城码头,让他到码头接应一下。” 彭旗答道:“是!” 那云飞坐在书房,看着眼前的电台发愣,站在一旁的戴天明拿着一把左轮手枪认真地擦拭着,时不时会拨拉几下弹夹。站在门口的柳依梅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中透着些许的悲凉。 戴天明向前走了两步:“那组长,能问你个问题吗?” 那云飞情绪低落地说:“你说吧。” “当初为什么参加共产党?” “为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尽点微薄之力。” “那现在呢?” “说不清楚。” “为什么说不清楚?” “戴组长,是谁制造了这场战争?是谁把你捲入了这场战争?将来会有多少人将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你能说得清楚吗?” “我们不谈这个,谈谈你自己。”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现在都已经不认识我自己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觉得很陌生、很可怕。” “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值,最起码,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没有因为我而死。” 老三住所密室内,老三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滴答作响的挂钟,挂钟指针在转动着。指针最终指向晚11:00。老三扭头看了看电台,电台没有任何响动。 与此同时,保密站电讯室内,钟声敲响最后一声。尚九城打开怀表,又看看挂钟,时间一致——晚11:00。尚九城看了看楚荷。楚荷说:“还有十分钟。” 同一时间,那云飞再次看表,戴上了耳机。 戴天明将擦好的手枪别在枪套里,走到那云飞身后,另一只手伸进了裤子口袋,紧紧握住了那把精緻的小手枪。 老三紧盯着电台,挂钟指针跳至晚11:10,几乎是同时,桌上的电台红灯亮起。老三坐在电台前,戴上耳机,准备抄报。 “滴答”的电台声响骤然响起。楚荷连忙戴上耳机,辨别了一下,朝身后的尚九城点了点头,急忙抄报。 那云飞也在紧张抄报,便签纸上记下了一连串的电码。 戴天明看到那云飞紧张的神色,判断这是一封重要电报,便在心里认真记着每一个电码。 而这时,江北指挥部电报室内,彭旗在电台前发完最后一组电码之后,摘下了耳机。 老三、楚荷、那云飞在各自的地方,同时译着电文。 那云飞将译好的电文递给戴天明:“麻烦戴组长马上把这个电文送到保密站去。” 第38页 戴天明接过电文,看了一眼:“这电文是什么意思啊?” 那云飞低沉地说:“这封密电用了代用密语,为了保险起见,站长不让我直译,你送到楚荷那里就好,代用密语她是知道的。” 戴天明点点头,收好电文,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握住那把精緻的小手枪,就在这时柳依梅端着宵夜走了进来。戴天明唉了一声,转身朝屋外走去。 戴天明过门岗,走出小院,急忙跨上摩托车,却怎么也打不着火。突然,一束强烈的摩托车灯光打了过来,沈腾骑着摩托车停在了门口。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把那块手錶落在这儿了。” “你来得正好,手表明天再拿吧,你现在赶紧把这封密电送到站里,交给楚荷。” “很急吗?” “共党的急电。” “那好,你不跟我一起回站里?” “我走不开。” “行,交给我吧。” 戴天明将密电交给沈腾,沈腾驾驶摩托车匆匆离去。戴天明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反覆发动,最终启动起来,戴天明驾驶摩托车疯狂地朝大路奔去。 楚荷撕下稿纸递给尚九城:“站长,电文译出来了。” 尚九城一看电文,立即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不死鸟,你终于出现了,通知大伙马上集合,给我抓活的!” 一名特务跑了出去,保密站走廊内响起了刺耳的哨声。 戴天明匆匆回到家,走进卧室,掀开布帘,一把拉起熟睡中的茶茶。正在睡梦中的茶茶被戴天明鲁莽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尖叫了一声。 茶茶整理下睡衣,揉揉眼睛:“你干什么呀?” 戴天明翻出纸笔,写下了一串文字:“这是一封刚刚从江北发来的密电,用了代用密语,你赶紧翻译一下。” 茶茶看了看文字,慢慢思索着。戴天明在一边焦虑地催促着:“快点啊!” “不死鸟于今晚12:00准时抵达容城码头,请接应。”茶茶译出了电文。 戴天明看了看表,11:42。急忙转身跑出卧室,茶茶慌忙跳下床,一边换衣服一边大喊:“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保密站小院内,荷枪实弹的特务跨上了摩托车,等待出发的命令。沈腾骑着摩托车从保密站左边大路赶来,迅速熄火,跳下车。这时,尚九城正快步从楼里走了出来。 “站长,那云飞送来的共党密电。” 尚九城接过电报,交给了身后的楚荷:“是一样的吗?” 楚荷看了一眼:“一样。” 尚九城命令沈腾:“赶紧接那云飞到码头,要快!” 沈腾答应着,跳上摩托车原路返回。尚九城钻进轿车,率领队伍朝码头的方向驶去。 戴天明骑着摩托车快速穿行在街道上,并快速超过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里正是去码头接应不死鸟的老三,老三紧张地探头张望着,摸了摸腰里的手枪。 戴天明驾驶摩托车拐向一个街口,和沈腾相遇,二人同时停下了车。戴天明急忙问:“去哪儿?” 沈腾道:“接那云飞去码头,站长他们已经去了。你不要回站里了,直接去码头吧!” 戴天明的摩托车经过保密站大门,并未按照尚九城等人行进路线前行,而是拐进了一条小巷。戴天明在小巷中穿梭着,然后拐上了一条沿江大道,一声长长的轮船汽笛声传来,轮船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了。 而这时,沈腾来到冰雨巷,挟着那云飞走出门口,快速登上摩托车,朝码头疾驶而去。 十 夜色朦胧。容城码头水浪盈天,萧瑟晚风让人感到阵阵轻寒。 一艘客船正缓缓靠岸。码头上挤满了期盼归客的人们。 戴天明来到码头,走下摩托车,翘首张望,内心万分焦灼。 尚九城率车队夜奔在石板路上。车队越过奔跑的茶茶,超过坐着黄包车的老三。 碗口粗的缆绳拴在了泊船桩上。客船踏板刚刚放下,船客蜂拥着走下船来。戴天明急忙向前,穿插人群空隙,快速搜索不死鸟的影子。 不远处,尚九城的车队停了下来。不久,沈腾也赶到了,拉着那云飞走到尚九城跟前。 尚九城拍了拍那云飞的肩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不死鸟指给我看。” 那云飞点头。 尚九城朝沈腾摆了摆头。沈腾拔出手枪,对天鸣放:“站住,所有人接受检查!” 人群一阵骚乱。众特务手持冲锋鎗将刚刚上岸的人群包围起来。 尚九城阴险地说:“云飞,睁大眼睛看清楚,跑了不死鸟,我可救不了你!” 戴天明夹杂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突然,不死鸟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快走,那云飞叛变了。” 不死鸟摇摇头,拉着戴天明匆忙逆行朝人群末尾走去:“来不及了。” “我们被包围了。”戴天明很是焦虑。 “我知道。天明,你给我听着,你下一步的任务是配合代号为‘风鸟’的这名同志,弄清国民党部队在容城的江防部署情况和要塞炮台的火力配置,最好能把炮台控制住。风鸟同志到容城已经有几天了,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人在劳军团。联络暗号:抽菸吗?三炮台。他回答:如果烦恼能像烟雾那样散去我也想来一支。” 第39页 人群开始骚乱,沈腾再鸣一枪:“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谁动就打死谁。” 尚九城带着那云飞和几名特务在人群中搜索,那云飞一直都在摇头。被排除的船客慢慢离去。 人群中,戴天明和不死鸟相向而立。 隐隐雷声传来,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不死鸟拔出了手枪对准了戴天明:“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暴露身份。” 戴天明拔出左轮手枪,迟疑了一下。 稀疏雨滴溅落。 不死鸟低声喊道:“开枪吧!别让我落到敌人的手里,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扛不住的。” 戴天明表情麻木,无动于衷。 不死鸟微微一笑:“开枪吧!没事儿,我了解你的枪法。” 戴天明咬着牙关,摇摇头。 “你不朝我开枪你是说不清楚的,任务最重要,你知道吗?为了任务,我命令你开枪。”不死鸟的口气不容质疑。 戴天明依旧在犹豫。 被排除的人越来越多,不死鸟似乎要吼了:“开枪!” 闷雷滚滚,闪电频频,大雨倾盆。 人群完全被排除,不死鸟和戴天明暴露在众目之下。 那云飞指着不死鸟大叫:“就是他。” 不死鸟举枪射击,戴天明手臂中弹,同时,戴天明的枪响了。 尚九城嚎叫了一声:“别开枪!” 不死鸟中弹,落入江中。躲在暗处,刚刚赶到的老三看到了这一幕,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远处,匆匆赶来的茶茶也目睹了戴天明开枪射杀了不死鸟。 茶茶刚想喊一声爸爸,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 听到枪声,人群大乱。呆呆的茶茶被人冲撞倒地,头部重重撞在石板路上。 尚九城朝身后的特务们挥了挥手,特务连忙跑到江边察看。 人群中,老三见不死鸟倒入江中,满眼怒火。 尚九城走到戴天明跟前,一脸疑惑地看着戴天明:“你怎么在这儿?” 戴天明镇定地说:“沈组长告诉我的。” 尚九城转头看着沈腾,沈腾点了点头。 “我也是刚到,正在排查,这个人突然朝我开枪……”戴天明解释。 “你坏了我的大事!” 尚九城转过身,率领特务愤愤离去。 雨渐渐大了起来。戴天明孤身立在码头,朝江面望去,只见浪花拍岸,汹涌澎湃。 戴天明走过栈桥,突然,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他走上前,扶起,扳过来一看,竟是昏迷不醒的茶茶,戴天明急忙喊道:“茶茶!茶茶!” 抱起茶茶,戴天明向摩托车跑去,将茶茶放进摩托车挎斗,开始发动摩托车,但无论如何也打不着火。 夜深了,窗外雷声阵阵,大雨纷飞。 大汗淋漓的那云飞昏睡在床上。他眼睛微微一动,慢慢睁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晃动在眼前。那云飞眼睛突然瞪大,他看清了那是一支枪口,而枪口背后就是昨夜落入江中的不死鸟。 “没想到吧!”不死鸟的话冰彻透骨。 那云飞哆嗦着摇头。 “我也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想到你那云飞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叛徒。”不死鸟将枪口顶住了那云飞的额头:“你的戏演得太真了、太过了,你已经把你自己和任务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死鸟,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好吗?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也有难言之隐啊!对,我是叛变了不假,可我没有完全出卖同志啊,最起码我没供出秦慕瑶……” “秦慕瑶?” “她就是风鸟。” “一个打了折扣的叛徒和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有什么区别吗?你说啊?” “没什么区别。” 不死鸟打开手枪保险。 “不要杀我,不要……” “砰”的一声枪响了。 那云飞狂叫着从床上勐然坐起,挥着手大喊:“不要……” 柳依梅抓着那云飞的肩膀:“云飞,你怎么?你怎么了?” 从噩梦中醒来的那云飞摇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病房里。昏昏沉沉的戴天明慢慢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缠上了绷带。戴天明张望四周,支撑着下床。他找到茶茶的病房,在茶茶的床边坐下,发现茶茶还在昏睡之中。 茶茶突然睁开眼睛。 戴天明连忙问:“醒了?” 茶茶勐然坐起,双目圆睁,张着嘴似乎在质问戴天明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戴天明忙问:“你说什么?” 茶茶有些急躁,面红耳赤地张着嘴说着话,但戴天明依旧没有听到任何言语。 茶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烦躁。 “茶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茶茶突然扑到戴天明身上,不断地打着、踢着戴天明。 “茶茶,冷静点儿,茶茶!” 茶茶停了下来,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继而突然抓住了戴天明的手腕,张开嘴死命地咬着。戴天明闭着眼睛忍着剧痛,任凭茶茶咬下去。 茶茶终于松开了嘴,鲜红的牙印留在了戴天明的手腕上。茶茶呆呆地看着戴天明,眼泪流了下来,继而狂哭不止,但却没有半点声响。 第40页 戴天明大喊:“医生,医生!” 医生、护士跑了进来。医生急忙询问茶茶,茶茶不语,继而狠狠地瞪了一眼医生,开始疯狂地乱抓床单、枕头,水杯。 护士急忙上前抱住茶茶。死命挣扎的茶茶昏厥过去,安静地躺了下来。 戴天明将医生拉到门外:“医生,她到底怎么了?” 医生分析:“从她脑部的外伤看,她的大脑一定是受到了重创。” “那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病我没见过,但在一些外国医学着作里看到过,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症——外力导致大脑海马体受损,引发感觉性失语症。” 戴天明焦虑地问:“还能恢復吗?” 医生摇摇头:“难说。” 尚九城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他正在办公桌上摆着五颗白色的围棋棋子,最前面的一颗用铅笔写着“不死鸟”,下面五颗分别写着:风筝、风鸟、风标、风笛、风信子。尚九城抬手拿掉了“风笛”、“不死鸟”和“风标”。 沈腾进来报告:“站长,核实过了,昨天晚上那云飞的确有过自杀的举动,只是戴天明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也就是说,戴天明和你在冰雨巷分开后,很可能又去了别的地方。” “也可能直接去了码头,他摩托车速度不行,估计耽误了一点时间。” “就算是这样,他在码头开枪打死不死鸟也不合情理。我们所有人都出动了,这足以证明这名共党的重要性。我觉得戴天明这点最起码的职业敏锐性和洞察能力应该是有的。” “站长,您怀疑戴天明是共党的奸细?这不太可能吧!他要是共党的奸细,怎么会当着咱们的面打死自己人?” 尚九城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腾不解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尚九城放下手里的棋子,沉思片刻:“我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去,把那云飞给我叫来。” 病房里,茶茶面窗而坐,呆愣着。 戴天明从外面走进来,放下饭盒,走到茶茶跟前:“茶茶,吃饭了。” 茶茶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戴天明。戴天明将筷子和饭盒递给茶茶,茶茶接过饭盒看着戴天明,不动不语。 戴天明拿起羹匙,餵饭给茶茶:“张嘴,吃饭了。” 茶茶吃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他看着戴天明手臂上的纱布,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牙印,眼睛有些湿润了。 陪茶茶吃完饭,戴天明来到医生办公室,和医生交流起茶茶的病情来。 医生开口说:“关于茶茶的病情,我们做了进一步的检查,检查结果证实了我最初的诊断——大脑外部创伤导致海马体受损。” 戴天明急问:“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医生说:“人脑中的海马体主要具备感知和记忆这两项功能,海马体受损会导致失语和记忆力减弱。也就是说,过去的人和事儿可能会在他(她)脑子里交替出现,也可能会慢慢淡化掉。病人的性格也会由此变得孤僻、冲动,经常会出现情绪不稳、焦虑紧张等症状。白天还好一些,尤其是在夜里,病人情绪很可能会恶化。” “我该怎么做呢?” “主要是以静养为主,但你可以尝试用针灸的方法来调理一下。” “针灸可行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能不能治癒,那就要看运气了。” 医生拿出一盒针具和一本关于针灸的书:“针灸这个治疗方法要长期坚持才会有效果,为了方便治疗,你最好自学一下针灸技术。祝您太太早日康復。” 戴天明听到“太太”一词,不禁愣了一下。 楚荷正在收报,“滴滴答答”的电键声不绝于耳。尚九城在楚荷身后焦急地走来走去。 放下手中的铅笔,楚荷撕下稿纸,念道:“站长,局本部復电。容城一战是关系党国安危的关键一役,局本部要求你站迅速洞悉花海计划之内情,一切工作,唯此为大,并可酌情,暂时中止劳军团巡演。” 尚九城点了点头。 沈腾走进来:“站长,那云飞到了。” 那云飞站在尚九城的办公室里,望着墙上那张军事地图发呆。尚九城走过来,拍拍那云飞的肩膀:“和风信子联繫上了吗?” 那云飞回过神来,赶紧回答:“没有,我唿叫了多次,没有任何反应。” “怎样才能找到他?” “除非他主动和我联络。” “可能性有多大?” “我不知道。” 尚九城趴在那云飞耳边:“等,继续等,一旦他和你联繫要尽量拖延时间,最好能问清他的地址或者约他见面。” 那云飞茫然地点点头:“好。” 尚九城突然说:“云飞,你知道吗?现在保密站很多人都希望我把你杀了。” 闻听此言,那云飞一脸惊愕。 尚九城继续说:“我帮不了你,能让你活命的只有你自己。” 第41页 那云飞诚惶诚恐:“站长,我该怎么做,您说,我照办。” 尚九城冷笑着:“抓住风信子,将功补过。用你的实际行动,堵住他们的嘴。” 秦慕瑶接到情报,向徐记当铺走去。在街道拐角处,与出院的戴天明、茶茶相遇。牵着茶茶手的戴天明有些不知所措,秦慕瑶顿觉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僵持片刻,三人微微一笑,错身走开。 秦慕瑶走出不远,终于忍不住回了一下头,但已不见戴天明的身影。秦慕瑶顾不上多想,快步来到徐记当铺。 听到敲门声。老三朝门外张望了一下,把秦慕瑶让进来,反身锁好店门。 两人来到厢房,老三心情沉痛地说:“不死鸟牺牲了。昨晚他刚到码头,就被特务盯上了。本来他还要和你见面的,没想到……” 秦慕瑶满脸疑问:“不死鸟来容城的消息只有你知道,保密站的人怎么会在那么准确的时间和地点围捕他?” “你该不是怀疑我吧?”老三诧异。 “不,老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请你相信我。只是,我觉得事情有些突然,不尽快查清背后真相,那我们将来的损失会更大。” “会不会是我们的电报被敌人侦听到了?” “按理说不会,我们通信密码和密码机管理都是很严格的。通信密码在密钥使用、更换等环节上都採取了一定的保密措施,并且我们的无线电电台的唿号、频率、报头都是隐蔽的,更何况我们还编制了代用密语,外人想要侦听到我们的真报相当困难。” “可如果是我们自己人下了黑手,那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就会完全失去了隐蔽的作用。” 秦慕瑶眉头一皱:“你是说……” “很有可能是风标出现了问题。” “最近和他有联络吗?” “没有,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不死鸟让我中断了和他的联繫。” 秦慕瑶点了点头。 老三想了想:“要不要证实一下?” 秦慕点点头:“我觉得可以,不过,要多加小心,一旦状况异常,要尽快採取应对措施。如果他真的叛变了,我们也要不动声色,还要像以前一样。这样,日后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扭转被动形势。” 老三忧心忡忡:“如果他真的叛变了,那你现在很危险啊!” 秦慕瑶摇摇头:“即使特务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也是会有所顾忌的,最起码暂时不会对我採取行动。因为他们要的不仅是逮捕一两个人,而是破译花海计划。” “现在不死鸟牺牲了,花海计划该如何实施?” “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之后,再请示上级首长吧!” 十一 清晨,戴天明拿着毛巾,端着洗脸水走到茶茶床前,轻轻摇着茶茶:“起来了,起来了。” 茶茶慢慢睁开眼睛,微笑着看着戴天明。戴天明递给茶茶一个本子:“拿着,想和我说话就用这个。” 茶茶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戴天明说:“你生病了,过几天就好了。” 茶茶又在本子上写下:“说不出话,很难受。” 戴天明说:“走,咱们到江边跑步去,医生说了,锻鍊身体和针灸能让你的病尽快好起来。对了,还要多和你说话。” 茶茶微笑。戴天明又说:“起床,我们出发。” 茶茶用手比画着洗脸、梳头。戴天明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江边。戴天明一手捂着肩膀伤处,一边和茶茶慢跑在江边大路上,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日本鬼儿,喝凉水儿,坐火车,压断腿儿,坐了轮船沉了底儿,坐飞机摔个死儿,露露头儿,挨枪子儿……” 茶茶笑,示意戴天明再来一个。 “小红孩儿,戴红帽儿,四个耗子抬红轿儿,花猫打灯笼,黄狗来喝道,一喝喝到城隍庙,把个城隍老爷吓一跳……” 二人朝远处跑去。戴天明跑近一个烟摊,停了下来,掏出零钱递给摊主:“给我来两包三炮台。” 摊主拿出两包烟。戴天明打开:“抽菸吗?三炮台。” 摊主摆了摆手。 保密站会议室气氛凝重。戴天明、沈腾、楚荷等人坐在会议室里,相互无语。尚九城走进来,众人纷纷起身,尚九城看了看大家:“都坐吧!” 众人落座,尚九城开口道:“我知道,昨天夜里没有抓到花海计划负责人不死鸟,大家都很失落、很沮丧,我也一样。不过没关系,这是因为我们运气不好,不能怪大家,尤其是不能怪天明。我认为,天明在这件事上处理是得当的。” 戴天明站起:“谢谢站长。” 尚九城示意戴天明坐下,继续说:“我刚刚接到本部命令,本部要求我站尽快搞清楚共党花海计划,这是目前我站首要任务,一切行动都要服从这个任务。另外,劳军团那边的演出要再次停下来,具体什么时候可以继续,看情况再定。那边还要有人监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好了。” 戴天明立即回应:“是。” 第42页 意识到尚九城会怀疑自己,散会后,戴天明故意走出保密站大门口,朝街道深处走去。果然和猜测的一样,街道两旁有几名隐蔽特务,远远地跟在身后。 戴天明在一个报摊买了一份报纸,若无其事地返回保密站。 此时,张登正在冰雨巷试完刚安装好的电话,发现那云飞的电台红灯闪烁,急忙把那云飞叫了过来。那云飞坐到电台前,戴上了耳机,开始收报。 张登警觉地守在那云飞身后:“谁呀?” 那云飞回答:“风信子。” 张登一下子紧张起来:“问他在哪儿。” 那云飞正在收报。张登又问:“他说什么?” “他没说地址,只说自己在一处秘密住所,他还向我了解不死鸟被杀的事儿。”那云飞如实说来。 “约他见面聊。”张登很兴奋。 那云飞点点头,继续发报。 那云飞抄报完毕后,将译好的电文递给张登。张登一看报文,忍不住笑出了声。张登拿起电话:“喂,接保密站。” 尚九城拿起电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马上来我办公室,把电报给我念一遍。” 尚九城放下电话,走出门外:“天明,你来一下。” 戴天明来到尚九城跟前。尚九城道:“天明,劳军团那边现在由你负责了,我不说你也知道,劳军团背景特殊,凡事要留有余地。但清查共党的事情还是不能松懈。” “明白。” “我们三番五次取消劳军团的演出,他们一定会闹情绪,你要对他们进行必要的安抚。” “站长,您放心吧!” “等一会儿,我先给马团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尚九城一边说着一边似乎无意地朝门外看了看,机敏的戴天明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张登走进来:“报告站长,重要电报。” “念!” 张登看看戴天明,有所顾忌:“这是共党特工风信子发给那云飞的一封电报。” “天明不是外人。念!” “下午四点,广华寺门口见。记住,寺门口有一个老乞丐,乞丐碗里有字条,你拿起字条后,我会出现,我穿灰大褂,戴黑色礼帽。” 尚九城立即吩咐:“马上召集人手守住光华寺。这个风信子是花海计划的主要成员,一定要给我留活口儿。” 张登领命而去。尚九城故作关心地对戴天明说:“天明,这次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刚刚负伤,尚需静养。” 戴天明连忙称谢:“谢谢站长关怀。” 戴天明并不知道这是老三设下的证实那云飞是否叛变的计谋,他匆匆赶紧回家,想去营救风信子。戴天明看了看表,还有四十分钟便是四点了,便焦虑地问茶茶:“你听说过风信子吗?他是我们的同志,那云飞出卖了他,他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去救他。” 茶茶摇了摇头,拿起笔和小本子,连忙在小本子上写下:“不要去,太危险,外面都是特务。” 戴天明心急如焚:“我必须去,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 戴天明想出一个迷惑特务的办法。他用屋里的旧衣服将自己打扮成罗密欧,亮相,跪地,抱起地上的一个小板凳。 茶茶头戴女士帽子背坐在大束鲜花中间,认真地看着戴天明表演。 戴天明大声说着台词:“啊!我心爱的朱丽叶啊,你依旧美丽,你依旧圣洁,我很快就要来陪你了。我就要在这里安息下来,永远摆脱人世间的束缚。” 茶茶看着看着,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窗外远处,两名特务看着花店里的情形,有些纳闷。 一个特务发问:“干什么呢?” 另一个特务说:“好像是在唱戏,这个戴组长以前好像参加过什么剧社。” 戴天明披着床单,拿起茶茶做的那张哭脸面具戴在头上,继续表演:“让伟大神灵在我们头顶掀起这场可怕的骚动,现在找到他们的敌人吧!战慄吧,你心怀犯罪秘密、逍遥法外的坏蛋!躲起来吧,你血腥的手,用伪誓欺人的骗子、道貌岸然的禽兽!” 茶茶虽然看不懂,但还是热烈鼓掌。 守在街上的两个特务朝花店望了望,发现戴着面具的“戴天明”还在演戏。 戴天明直奔卧室,从柜子后面拿出一个长长的帆布袋,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把拆散的狙击步枪,戴天明组装完毕,拉好拉链,背上帆布袋,从卧室窗台一跃而出,扒房檐,跳上一堵墙,轻轻跃下,来到了屋后的一条小巷。看看四下没有人,便狂奔至巷子尽头,拐上大路。 花店内。戴着面具的茶茶学着戴天明的样子,挥舞着手臂慷慨陈词,只是听不见任何声响。 广华寺磬响钟鸣,薄烟缭绕,零星香客步入寺门,直奔大殿。 在寺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佝偻在地上。花白头髮乱蓬如杂草伏贴在脸上,看不清面部任何表情,污泥黑垢煳满了手指和赤脚,一只空空的粗瓷碗摆在老乞丐跟前。 不远处,乔装打扮的保密站特务们鬼魅般地徘徊在老乞丐周围。 第43页 一辆汽车停了下来。张登朝车外望了望,又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 坐在后座的那云飞,戴着墨镜,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点了点头。 衣衫褴褛的乞丐依旧蜷缩在地上,不时有些行人将一些零钱丢进碗里。 老乞丐虔诚地磕着响头。 一身便装的张登下车,走到乞丐跟前,将一些零钱丢在碗里,四处看了看,走回车里。 广华寺门口对面是一个废弃的塔楼,满脸细汗的戴天明趴在塔楼的一个窗口,他支好枪,微调标尺,打开了瞄准镜盖,对准了广华寺大门。 张登看下手錶,16点整。 那云飞带着墨镜走下车,张登紧随在后面,两人渐渐靠近了老乞丐。 塔楼窗口,戴天明摒住唿吸,瞄准了那云飞,预压扳机。 那云飞走到老乞丐跟前,慢慢朝老乞丐碗里看去。老乞丐的碗里,一张字条混杂在一堆零钱中间。 不断走动的人群干扰了戴天明的视线。 那云飞掏出零钱递到碗里,顺手拿出纸条,展开纸条一看,备感吃惊。张登夺过纸条展开,上写:这里有狗,快走。 那云飞惊恐地说:“我们被发现了。” 张登恼怒地喊道:“妈的,撤。” 张登推着那云飞迅速离去。老乞丐慢慢抬起头,将眼前的长髮撩开一条缝隙,看着那云飞和张登等特务上了一辆车。 戴天明趴在塔楼的窗口,看到特务们匆匆离去,觉得有些突然,连忙拆散枪枝装好,奔出塔楼,拐进小巷,一路向住所狂奔。 花店里,茶茶戴着面具,还是在不停地做戏。 一个特务向花店瞅了瞅,疑惑地问:“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 另一个特务说:“要不进去看看?” 特务慢慢朝花店走去,花店的门被缓缓推开,特务四处打量。戴天明披着床单,手拿扫把,戴着面具,和茶茶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这个败坏伦常、嗜杀贪淫、万恶不赦的……”戴天明大声朗读着台词,发现特务正在东张西望,便说:“哟!是老贵啊!有事儿?” “戴组长,我……买花。”特务老贵磕磕巴巴地说。 “好啊!我这个小买卖全靠你们这些弟兄们帮衬了,很多弟兄经常过来照顾生意,一买就是一大堆。我知道,他们不一定用得了那么多,只是兄弟们为了表示一点心意而已。弟兄们为我做的这些,我戴天明心里都记着呢!买多少,我给你拿?” 戴天明顺手拿起三大束花:“够吗?” “够,够,这得多少钱?” “带钱了吗?没带钱没关系,发了薪水你再给我。” “我带着呢!带着呢!”老贵掏出一叠钱递给戴天明。 戴天明接过来假装数了数钞票:“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共事多年的兄弟,缺个块八毛的我不会计较的。” 老贵抱着大堆的花出门。 戴天明把钱递给茶茶,茶茶长舒一口气。 另一个特务见老贵抱着一大堆花走出花店很是纳闷:“买这么多花干什么?” 老贵沮丧地说:“别提了,一个月的薪水全搭进去了。” 张登回到保密站,诚惶诚恐地站在尚九城面前。尚九城瞪着张登,恼怒地说:“叼到嘴的肉就这样让你给丢了?” “站长……”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共产党不是以前的泥腿子了。他们如今穿上鞋了,再不能用以前对付土匪的办法和他们较量了,必须要处处、事事、时时都要比他们多几个心眼儿才行。” 张登唯唯诺诺地回答:“明白了。” 尚九城一拍桌子:“明白了就给我出去!” 张登仓皇离去,两名监视戴天明的特务走了进来。 特务老贵报告:“报告站长。” 尚九城一脸期待:“情况怎么样?” 老贵说:“戴天明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我们哥俩儿的视线。” 尚九城疑惑地问:“仔细看准了?” 另一个特务回答:“站长,看准了,戴天明确实没离开半步。” 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星星。夜深了。 茶茶的记忆力就像医生说的那样,记忆力减退,但晚上会反覆。茶茶睡不着,躺在床上回忆起一些琐碎的影像——码头、特务、客船、左轮手枪,不死鸟和杀死不死鸟的兇手不停地闪现。茶茶痛苦万分,揉着眼睛,抓着自己的头髮,努力地回忆,但兇手的脸依旧是模煳不清。茶茶努力回忆不死鸟被打死的那个晚上。最后,兇手和不死鸟持枪对峙的画面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茶茶看清了兇手的脸,那是戴天明。 茶茶勐然坐起,拉开布帘看着熟睡中的戴天明,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杀死了不死鸟。 茶茶狠了狠心,拽出了枕头下的匕首。布帘被缓缓拉开,茶茶举起了匕首,眼里闪着泪花…… 戴天明睡得越来越沉了,渐渐进入梦乡。 舞台上轻烟缥缈。戴天明在舞台上寻找着秦慕瑶,勐转身,发现秦慕瑶站在自己身后,戴天明走到秦慕瑶身边,掏出身上的香菸:“抽菸吗?三炮台。” 第44页 秦慕瑶突然举起手枪,对准了戴天明:“你是共产党?” 枪响了。 戴天明从梦中醒来。茶茶的匕首也同时刺了过去。匕首没有插到戴天明的心脏,却划破了他的肩头。 戴天明看着茶茶惊恐的表情,看看茶茶手里的匕首,顿时愣住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茶茶哭了,拼命地摇着头。 戴天明惨澹一笑:“早跟你说过,刺杀一定要有气势。刚才这一刺,你肯定是犹豫了。” 茶茶丢下手中的匕首,哭得更厉害了,一头扑在戴天明的怀里。 戴天明拍拍茶茶的后背:“告诉我,你怎么了?” 茶茶起身,拿出小本子,写下:是不是你杀了不死鸟? 戴天明点了点头。 茶茶还是觉得有些惊讶,在本子上写下了:为什么啊? 茶茶下笔力度过大,钢笔划透纸背。 戴天明回答:“我这么做是为了任务,其他的,我现在还没法给你答案。” 茶茶在本子上写下:你是不是叛变了? 戴天明苦楚地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和不死鸟被特务包围了,如果我不向他开枪,我们根本逃不出去。你要相信我,戴天明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叛党,背叛组织。” 茶茶在本子上写下:那你是怕暴露自己,你怕死。 戴天明摇头:“我不怕死,我甚至对死很迷恋,我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着,我难受。” 茶茶在本子上写下:不死鸟是我的爸爸,你杀了他,我恨你。 戴天明看着纸上的文字,一脸的惊愕、茫然。肩上的血慢慢浸湿了衣服。戴天明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茶茶,慢慢闭上眼睛。茶茶犹豫不决,最终将匕首扎到了墙上,转身扑倒在床,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燕巢宾馆会议室内。马越正在和艺人们开会。 一个艺人站起来发言:“这群狗特务三番五次干预我们演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我们手里的国防部特别许可还不如他尚九城放个屁?” 马越安慰大家:“强龙难压地头蛇,诸位要想拿到自己应得的报酬,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场演出结束。” 有人说:“报酬我不要了,不演了总可以吧?” “马团长,要不您再跟国防部联繫一下,就算演出不能继续,最起码也要让他们把演出经费解决了。”秦慕瑶一脸期待地看着马越。 “目前局势这么紧张,国防部根本顾不上这件事儿。另外,演出经费掌握在许会长手里,演不够预定场次他不签字。”马团长也有些为难。 “团长,不如这样,我们干脆组织大家给老百姓演几场,一来省得大家没事可做,二来还可以卖一些门票。”秦慕瑶立即建议。 “嗯!这个主意好。”马越很赞赏。 “这个主意好是好,可就是,演出场地怎么解决呀?大家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况且,一般的剧院我们是连定金也付不起的。”有艺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演出场地交给我好了。”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戴天明。 受尚九城之命来监视劳军团的戴天明,很快就安排好了剧场。艺人们兴致很高,很快就忙活着往剧场里搬服装、道具,准备装台。 戴天明和秦慕瑶坐在观众席里,看着艺人们在布置舞台。 秦慕瑶看了戴天明一眼:“谢谢你啊!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演出场地解决了。” 戴天明笑笑:“你忘了,雾都公演的时候,所有演出场地都是我联繫的。” “那怎么能忘呢?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剧场老闆说什么也不同意咱们在他那儿演出,后来,你就组织剧社的演员在他剧场门口搭起了台子,跟那个剧院老闆唱起了对台戏,结果,没过三天,那个老闆就挺不住了。” “你们准备演什么?” “和马团长商量过了,我们准备復排独幕剧《蠢货》,你想不想演个角色?” “好久没上台了,戏词儿都记不住了。” 秦慕瑶兴奋地建议:“那你就演剧中的老僕人卢卡怎么样?台词挺少的。” 戴天明摇了摇头:“我还是坐在台下看戏吧!” 来到剧场外,戴天明发现一个三炮台香菸的空盒丢在地上,一个艺人正在剧场门口张贴海报。于是,他走向前,把一支香菸递到艺人跟前:“抽菸吗?三炮台。” “好烟啊!可惜我不会抽,谢谢长官!” 戴天明折回小剧场。 剧场舞台上,秦慕瑶手拿一张照片正在彩排:“你看见了吗?我多么爱你……等我这颗可怜的心停止跳动的时候,我的心才会跟我的爱情一起消失,你不感到良心惭愧吗?我这个乖女人,忠诚的女人,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一直到死都为你守节,可你……” 一名劳军团艺人提着暖瓶朝剧场外走来。戴天明掏出一支香菸,递了上去:“抽菸吗?三炮台。” “呦!谢谢您。”艺人接过香菸夹在耳朵上,走了出去。 戴天明坐在剧场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着秦慕瑶排练。 第45页 劳军团负责人马越走过来,坐在戴天明身边:“戴组长来了。” 戴天明装作关心地问:“马团长,戏票卖得怎么样?” “秦小姐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消息一传出去,老早就有人过来排队了,到最后,戏票被抢购一空,一张都没剩。” “那很好啊!” “是啊!现在大家有戏演,又有钱赚,这心气儿都挺高的。” 戴天明掏出香菸:“抽菸吗?三炮台。” 马越及时制止:“呦!戴组长,这剧场里可不让吸菸。” 下午1点,独幕剧正式开演。 这场演出非常成功,独幕剧落幕时,掌声雷动,响彻剧场。秦慕瑶和全体演员牵手走出来,再次向观众鞠躬谢幕。 台下,观众起身,掌声不绝。 侧台的戴天明正注视着场下,一把钥匙递到了他的眼前:“戴组长,剧场这边我走不开,你能不能替我送一下秦小姐?她晚上还有演出,现在想回酒店休息。” 戴天明接过钥匙,笑了笑:“没问题。” 马越接着说:“车不用急着还,因为这几天我可能都要守在剧场这儿,接送秦小姐就得麻烦你了。” 戴天明点了点头。这时,秦慕瑶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对戴天明说:“有劳你了。” 戴天明笑笑:“别客气。” 秦慕瑶回后台卸妆去了,戴天明趁机用暗语问了几位劳军团的艺人,都没能接上暗号。 15分钟后,戴天明开车载着秦慕瑶行驶在经六路上。秦慕瑶拿起车上的一本书,随手翻看着,随口问道:“下午这一场我演得怎么样?” “很好,可以打九十九分。” “没得的那一分是什么?“ “你有一点点紧张。“ 秦慕瑶笑了笑,点点头:“那是因为你在台下一直看着,所以我才会紧张。” 车子经过经六路六号徐记当铺,秦慕瑶把头侧向车窗。秦慕瑶看到当铺门上贴着一张海报。海报上写:本当低价转让过期死当,货真物美,按质论价,有意者来店商洽。 透过倒车镜,戴天明看到秦慕瑶迅速在一个本子上记下海报上的内容。 戴天明送完秦慕瑶回来,车子驶上了经六路。经过当铺门口时,戴天明减慢车速,朝车窗外望了望,记下了海报上的内容。 戴天明匆匆赶回家,锁好房门,急忙拿出纸笔,将海报的内容写在了纸条上,递给了茶茶:“茶茶,你好好看看这句话。” 茶茶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纳闷。 戴天明催促:“你再好好看看,会不会是我们自己同志使用的暗语?” 茶茶仔细看了看,眼睛瞪得老大。 戴天明急问:“是暗语吗?” 茶茶点头。戴天明接着问:“什么意思?” 拿起笔和纸,茶茶写下了一行字。 戴天明有些惊讶:“难道她是风鸟?” 秦慕瑶回到燕巢宾馆房间内,迅速插好门,拿出纸和笔,译出了老三的暗语:和你一起喝午茶的那名特务就是杀死不死鸟的兇手。另:风标已叛变。 秦慕瑶坐在沙发上,看着字条,愣了半晌。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傍晚,门外传来敲门声。 秦慕瑶问:“谁?” 戴天明在门外回答:“我,戴天明。” 秦慕瑶走到门口,打开门:“进来吧!” 戴天明走进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秦慕瑶走到桌前拿起手包:“你稍等我一下。” 戴天明掏出香菸自己点燃了一支,又拿出一支,犹豫了一下:“抽菸吗?三炮台。” 秦慕瑶听到暗语,一愣,顿时感觉嵴背发凉。片刻之后,秦慕瑶转过身,表情松弛下来。 “抽菸吗?三炮台。”戴天明又说了一遍。 “我不会吸菸,这你是知道的。” 戴天明听到秦慕瑶的回答,有些失望。 秦慕瑶拿起桌上的一叠请柬递给戴天明:“帮我拿一下。马团长准备明天搞一个舞会,这是请柬。” “要我帮忙吗?” “不用,今晚看演出的都是军政要员,顺便给他们就行了。” 戴天明简单翻看了一下,每张请柬上均印有秦慕瑶的照片,第一张请柬写的是容城要塞司令黄国兴。 把秦慕瑶接到剧场,戴天明来到小剧场门厅,坐在长椅上吸着烟,回忆着车路过徐记当铺时,秦慕瑶记录当铺海报内容的情形。在脑子里一遍遍问着自己:谁是风鸟? 演出结束,观众陆续退场。马越率秦慕瑶等演职员走出剧场,在门厅送别军政要员,并将一张张印有秦慕瑶照片的请柬派发到他们手中。 戴天明掐灭手上的菸头,每一个劳军团艺人的脸在他面前闪过。 此刻,他想起了那晚在码头,不死鸟向戴天明交待任务:“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人在劳军团。联络暗号:抽菸吗?三炮台。他回答:如果烦恼能像烟雾那样散去,我也想来一支。” 戴天明思索着,劳军团艺人的每张脸在他眼里都变得模煳起来。 第46页 回到家,戴天明给茶茶针灸。数根银针被戴天明捻进了茶茶头部。茶茶拿起笔,在本子上写着:她是风鸟吗? 戴天明摇头:“劳军团的人我都问遍了,没人对得上暗号。可能是不死鸟把暗号记错了,也可能那个遇害的摄影师就是风鸟。” 窗外的天阴了下来,天际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沈腾向窗外瞥了一眼,将一张请柬放在了尚九城的办公桌上。尚九城拿起放大镜,滑动到了秦慕瑶照片的位置,笑了起来:“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尚九城和沈腾来到冰雨巷,发现张登躺在床上唿唿大睡,尚九城上去就是一脚:“猪猡!到门口站着去!” 那云飞赶紧搬来椅子,放在尚九城跟前:“站长,您坐。” 尚九城招招手,沈腾打开皮箱,拎出一台台式录音机,按下录音键。 那云飞被尚九城一双怒眼盯着,感觉浑身不自在。 尚九城往椅子上一坐,突然满口杀气:“关于劳军团里藏匿共党的事,我是问过你的!” 那云飞小心地回答:“问过。” 尚九城一拍桌子:“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清楚。” “我今天再问你,劳军团里到底谁是共党?” “我不清楚。” “不清楚?来,给你讲个故事。” 那云飞低着头站在尚九城跟前。尚九城继续说:“有一次,山洪暴发,洪水冲进了一所教堂,教堂里的神父不停地祈祷着。这时候,来了一个划着名小船的农夫。他对神父说:快上来吧!不然洪水会把你淹死的!可神父却说:不!我要守住我的教堂,我相信上帝会来救我的。农夫无可奈何地走了。过了一会儿,洪水淹过了神父的头,神父只好站在桌子上祈祷。这时候,一个救生员开着快艇跑了过来,他对神父说:上来吧!不然洪水会把你淹死的。神父说:不!我要守着我的教堂,我相信上帝他老人家会来救我的。于是,救生员也走了。又过了一会儿,洪水已经淹没了教堂,神父只好抓着教堂屋顶的十字架,不停地祈祷。这时,一架直升飞机开了过来,飞行员丢下绳梯,大叫:神父!快上来!不然洪水会把你淹死的!神父依然很固执地说:不!我要守着我的教堂,我相信上帝会来救我的。于是,飞行员飞走了。洪水一直往上涨,一直涨,慢慢地神父被淹死了。” 那云飞怯生生地看着尚九城。 “神父死后,上了天堂,见到上帝以后,他很生气,他质问上帝:上帝啊上帝!我这样虔诚的信徒你都不庇护,你这样搞下去,谁还会相信你?你猜上帝怎么说?” 那云飞摇摇头。 “上帝也很生气,他说: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我已经派了两艘小船和一架直升机去救你了,难道非要派一艘航空母舰你才坐呀?” 尚九城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机会就在你的眼前,如果你自己不去把握,那你死后可别抱怨我没有给你机会。还是刚才的问题,劳军团里谁是共党?” 一声炸雷从窗外传来,那云飞顿时一哆嗦,冷汗涔涔,犹豫不决。 尚九城拿出手枪拍在了桌子上:“我再问一遍,劳军团里谁是共党?” 那云飞嘟囔着:“是……是……是秦慕瑶。” “大点儿声。” “秦慕瑶!” “我让你大点儿声!” 尚九城“哗啦”一下将子弹上膛,那云飞狂喊:“秦慕瑶!” 空中炸雷接连不断。尚九城收起手枪,看着那云飞冷笑了一声:“还有谁?” 那云飞惶恐地说:“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她的代号叫风鸟,对了,还有风信子,他是联络员,但我没见过这个人。” “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秦慕瑶到一线部队演出是为了获取江防情报。” 尚九城拍了拍那云飞的脸:“我今天给你记一功。” 沈腾按下了录音停止键。尚九城挥挥手,向门口走去,发现张登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 张登诚惶诚恐:“站长,我错了。” 尚九城下了张登的手枪,然后递给了那云飞:“替我看着这个玩忽职守的东西,天亮之前他要是敢动一下,你就替我毙了他。” 那云飞接过枪,扬眉吐气地喊了一声:“是!” 来到院外,尚九城低声对沈腾说:“严守机密,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沈腾立即敬礼:“明白!” 尚九城回到办公室,沈腾打开装有录音机的皮箱,推到尚九城跟前:“站长,咱们什么时候抓人?” 尚九城拿起几粒鱼食,转身丢进了鱼缸:“秦慕瑶是明星,在民众和官兵中都是有影响力的。如果把她抓起来,高层要员是一定会干涉的,而底下的官兵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的情况就很有可能会失控。另外,秦慕瑶既然能在这个非常时期拿到国防部的特别通行证,就不能小看她的能量,抓起来很容易,不容易的是抓住能让国防部的人口服心服的证据。况且,假如把秦慕瑶等人抓起来,打草惊蛇,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第47页 沈腾弯下腰:“站长,您说得非常有道理。” “要记住,抓人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要的也不是跟一个戏子较一时之长短,我们要的是彻底破获共党的花海流连计划,并将计就计粉碎共党的阴谋,将其彻底消灭在长江防线上。还有,花海流连计划关系到容城江防的军事部署,如果我们不能切实准确地搞清楚共党这一计划,就无法对容城既定的战略部署产生影响,那咱们的功绩又何在?杀掉秦慕瑶后,花海流连计划要是中止,那我们又怎能在党国攸关之际力挽狂澜?我要让黄国兴那帮土包子知道什么叫做价值。” 沈腾顿悟似的点了点头。尚九城在桌子前坐下,摆弄着桌上的五颗白色围棋棋子,将写有“不死鸟”、“风鸟”、“风标”的棋子一一翻扣在桌上。一旁剩下了“风信子”和“风筝”两颗棋子。 尚九城冷笑着:“如果能抓住风筝和风信子,那花海流连的答案就应该可以揭晓了。” 十二 燕巢宾馆宴会厅歌舞昇平,罗裙飘飘。 一袭盛装,裙角飞扬的秦慕瑶站在舞台上熠熠夺目,犹如女神。 秦慕瑶唱道:“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噹,响叮噹,响叮噹,响叮噹,响叮噹。好花採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 一曲《踏雪寻梅》唱罢。台下掌声热烈。 秦慕瑶鞠躬起身,发现戴天明挽着茶茶的手出现在舞会现场,不禁愣了一下。 要塞司令黄国兴走了过来:“秦小姐,咱们跳一曲吧。” 秦慕瑶缓过神来:“司令,咱们坐坐吧,我有点累了。” 黄国兴微笑着:“好啊!秦小姐请。” 秦慕瑶和黄国兴寻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秦慕瑶看着舞池中曼舞的戴天明和茶茶发呆。 黄国兴看到秦慕瑶的表情,关心地问:“秦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秦慕瑶摇了摇头:“前方战士饱受御敌之苦,我们却在这里享乐人生;那边是杀身成仁,报效党国,这里却是珍馐美味,歌舞昇平。想一想,心中总会有些愧疚的。” “秦小姐此时此刻能有如此感慨,真是可敬可佩!我替前方将士谢谢你了。” “司令,我们这些艺人虽然不能赴战场杀敌,但为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送上一首歌,跳上一支舞,总还是能做到的。这些最起码是可以减轻容城将士备战之苦。劳军团艺人们心情是很迫切的,但总有人要将我们劳军团的这些好意当成是有所企图,甚至怀疑我们劳军团里有共党,还枪毙了我们的人。您说,我们大家心里能不难过吗?” 尚九城、那云飞、沈腾慢慢走到黄国兴和秦慕瑶身后。 黄国兴听到秦慕瑶这样说,立即应允:“去一线部队慰问的事儿我做主了,一会儿我就当着大伙的面宣布此事。” 尚九城走到黄国兴眼前,冷冷地说:“这个时候允许劳军团到一线部队慰问,恐怕不妥。” 黄国兴抬头看了尚九城一眼:“有什么不妥?” 尚九城朝那云飞摆摆手:“云飞,去陪秦小姐跳支舞。” 那云飞犹豫,看了看尚九城,又看了看秦慕瑶:“秦小姐,一起跳支舞吧!” 秦慕瑶无奈地跟着那云飞步入舞池。 “司令,我尚九城可以拿身家性命向您担保,劳军团里有共党。他们整天嚷嚷着要到一线部队慰问演出,那只是一个幌子,其真实目的是要窃取我容城江防情报。孰轻孰重,我想司令您应该比我清楚。”尚九城看到秦慕瑶跳舞去了,趁机向黄司令进言。 “有共党为什么不抓起来?”黄国兴反问。 “还不到时候,现在抓了人,那共产党的花海流连计划就会成为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迷。”尚九城说着,把目光瞟向舞池里的秦慕瑶。 舞池里,与秦慕瑶共舞的那云飞显得有些不自然,秦慕瑶盯着眼前这个叛徒,故意讥讽:“那组长的舞步真是有长进啊!” “秦小姐过奖了。” “那组长真是——姿态优雅犹如宫墙垂柳,游刃有余胜似闲庭信步。” “哪里,哪里。” “只是那组长娴熟的舞步中少了一点气定神闲的轻松。” 那云飞不安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和那云飞跳完舞,秦慕瑶端着酒杯刚刚转过身,戴天明已站在了面前。音乐响起,戴天明伸出手来。秦慕瑶看了看不远处的茶茶,茶茶正微笑着看着他们。 戴天明引导着秦慕瑶优雅地滑向舞池。秦慕瑶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伤感:“灯光,舞池,华尔兹音乐,虽和你相拥共舞,可我却没了跳华尔兹的心情。” 戴天明提示:“知道刚才和你跳舞的人是谁吗?” 秦慕瑶答非所问:“越过六载风霜,与君共舞,心神怎相盈?” 戴天明继续低语:“他是共党的叛徒。本来是佯装叛变,目的是为共党传送假情报,可后来,他假戏真做了,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变节者。” “莫把么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第48页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我没太注意。” “我也一样,但我最起码知道一点,你说的那些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秦慕瑶松开了戴天明的手,转身离去。 一曲终了,宴会结束。黄国兴率众走出宴会厅,秦慕瑶匆匆跟了上去,管少鹏用仰慕的眼光看着秦慕瑶。秦慕瑶加快了脚步,来到黄国兴跟前:“司令,你忘了吗?你还没有宣布去一线部队演出的事。” 黄国兴凑到秦慕瑶耳边低语:“巡演的事儿,过段时间再说吧!” 秦慕瑶看着黄国兴远去的背影,心头生出一片疑云。 老三秘密住所。老三打开电台,戴上耳机,唿叫,发报:经确认,风标现已彻底叛变,不死鸟因此牺牲,为保证联络安全,请速採取措施。风信子。 江北指挥部电报室。单晓楠等报务员在收发报。 一封电报放在了电报室的长桌上。司令员、政委和彭旗坐在桌前,眼神都迴避着那封电报。政委伤痛地说:“因为这个叛徒,我们牺牲了不死鸟,如果再因为他致使花海计划夭折……” 司令员摇摇头:“不,我相信不死鸟总有一天会復活,我也坚信我们的花海计划一定能实施成功。虽然现在计划受阻,但一定是有办法……能将它继续实施下去。” 彭旗沉思片刻,站起来:“司令员,我有一个补救措施。” 司令员摆摆手:“坐下说。” 彭旗坐下:“我想去一趟容城……” 桌上的电台红灯突然闪烁起来。那云飞急忙坐到电台前,戴上了耳机,迅速调节刻度盘,小心地调整着频率,响亮、清晰、熟悉的滴答声在冰雨巷的书房响起。 那云飞全神贯注地收报,身后的张登警惕地看着一切。 一组组电码在那云飞的笔下一一呈现。 江北电报室。单晓楠摘下耳机站起身来,转身朝身后的司令员、政委和彭旗点了点头。 政委看看彭旗:“你怎么和风信子联络?” 彭旗信心十足地说:“为防止特务侦听,还不能给风信子发报。到了容城之后,我会去找他。” 保密站会议室气氛紧张。戴天明、沈腾、楚荷、那云飞等人站立在一张地图前。 尚九城看了大家一眼:“刚刚收到共党江北指挥部来电,共党高级报务员风车将携带共党最新电台密码于今晚抵达容城,并准备在晚8点与那云飞在盛唐茶楼碰头。大家看一下茶楼位置。” 尚九城指了指地图:“这个茶楼就在江边,跳窗出去就可以从水上逃走。” 大家的目光一齐聚到尚九城手指指的位置。 尚九城发布命令: “天明,你带一组人化装成茶客控制茶楼内部,要牢牢把住窗口位置!” “是!” “沈腾,你负责外围!” “明白。” “一旦情况有变,迅速将茶楼周围的街道路口控制住,江面上还要布置人手。” 尚九城看了一眼那云飞:“那云飞,你8点以前进入茶楼,然后选一个死角位置坐下,目标出现,先接头,然后打碎一只茶杯,大家以此为讯号。你们记住,我要的是活的。” 众人齐声喊:“是!” 尚九城厉声喝道:“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从现在起,你们几个谁也不准走出保密站半步!” 众特务回到办公室,忙着调试枪枝,拉枪栓的声音响个不停。 戴天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沉思。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白纸,折成正方形,然后又对角相折,最后拿出钢笔,将折线处描成虚线。 随后,戴天明拿起一把车钥匙,走出办公室,来到小院。 劳军团马越的汽车停在院内。戴天明走向前,打开车门,找到副驾驶上秦慕瑶未看完的那本书,将纸片夹在折角页中。 戴天明关好车门,走进楼内,找到司机胖奎。 胖奎笑呵呵地问:“戴组长,有事儿啊?” “楼下有辆车,劳军团马团长的,你去帮我还一下吧。” “行啊,送到哪儿?” “城南小剧场。” 胖奎答应着,接过钥匙,向楼下走去。 戴天明站在窗口,看着胖奎将车开出保密站,才放心地走进办公室。 马越和秦慕瑶走出小剧场,马越朝门口张望了一下,不见戴天明,抱怨道:“这个戴天明,今天怎么没来?” 秦慕瑶笑笑:“可能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我拦一辆车就行了。” 马越刚刚拦下一辆黄包车,就见胖奎驱车从远处缓缓开来。 接了车,马越驱车送秦慕瑶回燕巢宾馆。 秦慕瑶随手翻开车上的那本书,打开折角页,见一张方型白纸,很是纳闷。秦慕瑶拿起白纸,反覆捉摸。她想起了那张字条上写着:和你一起喝午茶的那名特务就是杀死不死鸟的兇手。另,风标已叛变。 突然想起了戴天明掏出香菸递给自己。然后问:抽菸吗?三炮台。 第49页 秦慕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她沿划线撕开,掀起四个角。随后取下头上的发卡,穿透中心位置。一架风车立即成型。 秦慕瑶将风车伸出窗外,风车随风转动起来。秦慕瑶看着风车,陷入思索。 一阵风过,风车被吹碎了。 马越无意地说:“纸太薄了,风一刮就碎了。” 秦慕瑶眉头一皱:“马团长,能在前面停一下吗?” 马越忙问:“你有事儿?” 秦慕瑶点点头:“嗯,您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秦慕瑶来到徐记当铺,柜檯里的伙计连忙招唿。秦慕瑶看了一眼伙计:“听说您这儿有过期死当,我想看看。” 听到秦慕瑶的声音,老三连忙出来照应:“您里面请。” 老三将秦慕瑶引进内室,转身关门:“出什么事儿了?” 秦慕瑶满脸忧虑:“风车可能有危险。” 老三有些疑惑:“这怎么可能?风车他人在江北啊!” 秦慕瑶十分着急:“你最好和他联络一下。” 老三把风标叛变后採取的举措简单地说了一下:“风标叛变以后,电台的密码和联络方式都被敌人掌握了,我们已经中止了和江北的一切电台联络。” “那风车他会不会带着新密码来容城?” “这倒有可能,不过,他要是来容城的话一定会先找我。” “他不会直接联繫那云飞吗?” “不会,我是联络员,他要先找到我才行。” 秦慕瑶很不放心:“他如果来找你,一定要先通报情况,告诉他注意安全,保密站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 老三答应着,把一个玉镯递给秦慕瑶。 秦慕瑶拿着玉镯,一边欣赏着,一边走出了当铺。 不一会儿,老三走出当铺,看看天色已近黄昏,便动手装门板,准备打烊。 衣衫不整的彭旗抱着一个包袱出现在老三身后:“掌柜的,噹噹。” “打烊了,明天吧!” “等钱救命,您帮帮忙。” 老三转头,见是彭旗,有些吃惊:“彭旗?快进,快进来。” 彭旗随老三走进当铺。当铺大门敞着,门外不时有行人走过。 “当什么呀?”老三高声问道,随后压低声音,“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情况太紧急。”彭旗低声回应,随后提高声调,“扇子一把,字画两幅。” 彭旗打开包袱,拿出两幅捲轴字画和一把扇子。 老三拿起放大镜,对着字画看了起来。 彭旗低语:“这把扇子上是最新电台密码和通讯规则,记住,假报用这套新密码,真报还用原密码。” 老三点点头。彭旗向门口扫了一眼,低声说:“我马上走,今晚我要和叛徒那云飞换岗。” “太危险了,风鸟同志刚刚送来消息……”老三也压低声音。 “没关系,预料之中的危险不可怕。”彭旗悄声低语。 “那你多保重。” 彭旗点点头。老三高声叫道:“破面儿烂骨,旧扇子一把;断轴儿破洞,旧画儿两张。当钱八块,当期两月,过期不赎,归本当所有。” 盛唐茶楼显得比较冷清,客人三三两两散坐在各处。几名特务化装成茶客走进茶楼,迅速占领有利位置。戴天明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杯清茶放在茶桌上,戴天明端起茶杯,站起来朝楼下望去。只见沈腾带着几个特务埋伏在茶楼正面。张登带着几个特务向江边的一条小船跑去。 一辆黄包车经过茶楼门前。彭旗坐在车上,用手轻轻抬起礼帽沿,环顾茶楼周边,几个化装后的特务映入彭旗视线。黄包车没有停,匆匆而过。 特务们四下张望,生怕错过了立功的机会。 那云飞乘一辆黄包车来到茶楼门口,缓步上楼,在一个死角茶座坐下来。 彭旗从巷子里拐出来,故意东张西望,然后向茶楼内走去。沈腾看到四处张望的彭旗,判定此人便是接头人,随即和身边特务交流一下眼神,做好抓捕的准备。 那云飞坐在茶座前,看下表,然后抬头朝楼梯口看去,只见彭旗低头走了上来。 彭旗抬了一下礼帽,四下打量一圈。 那云飞确认来人是彭旗,起身,朝彭旗走过去。 窗口处的戴天明看着这一切,内心万分焦急。一个茶楼伙计拿着一摞茶碗走过来,戴天明顺势一伸腿,伙计脚下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跌倒,茶碗摔了个粉碎。 众特务听到茶碗打碎的声响,激灵一下站起,纷纷拔枪。 彭旗一看有情况,拉着那云飞匆忙下楼,拔枪向特务射击。 沈腾听到枪声,带领特务们举枪冲进茶楼。彭旗和那云飞被特务们一上一下围堵在楼梯中间。彭旗连开数枪,回头对那云飞说:“你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那云飞举起枪,顶在彭旗的头上。 彭旗愣了一下。那云飞飞起一脚,将彭旗踢到楼下。众特务蜂拥而上,将昏倒的彭旗捆绑起来。戴天明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心里一阵绞痛。躲在暗处的老三也看到这一切,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50页 “带走!”沈腾大喝一声。 彭旗被押进保密站刑讯室,高高地吊在刑具上,一个特务正在用皮鞭抽打着他。 刑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尚九城、戴天明走进来。沈腾急忙上前,将一个写有“绝密”的本子递到尚九城跟前。 “站长,这是在他身上搜出来的。” 尚九城接过来,随意翻了翻,走到彭旗跟前:“先认识一下,我是国防部保密局容城站少将站长尚九城,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代号叫风车,我还知道你的真名叫彭旗。客套话我就不说了,咱们直奔主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答我几个问题,其他的我们好商量。告诉我,这是什么?” 彭旗看到尚九城把密码本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冷漠地看了尚九城一眼,闭口不语。 “你不说没关系,有人会给我答案的。”尚九城冷笑一声,朝门口摆摆手。 那云飞走了进来。彭旗怒视着那云飞,狠狠地骂道:“叛徒,狗!” 尚九城把本子递给那云飞:“云飞,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那云飞翻看了一下本子:“这是共党最新的电台密码。” 尚九城意味深长地说:“怎么样?你不说,有人说;你想死,可有人想活着。” 沈腾将一个空铁桶放在彭旗的脚下,随后抽出匕首,不停地在手里摆弄着。 “放红!”尚九城挥挥手。 沈腾冷笑着,走上前,用匕首划开彭旗的脚趾缝,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空铁桶里发出“砰砰”的滴答声。 尚九城拍了拍那云飞的肩膀:“云飞,这里交给你了,你们好好叙叙旧。” 特务们跟着尚九城退出刑讯室。那云飞看着彭旗滴血的脚趾,皱起了眉头,随后拿起一个板凳放在彭旗脚下:“站在这上面会舒服些。” 彭旗一脚将板凳踢开:“你给我滚出去,滚!你这个叛徒!” 那云飞盯着彭旗流血的脚趾摇了摇头:“我现在真想杀了你。因为我不愿看到你把我曾经歷过的痛苦重新来过,更不愿看到你经歷了这一切之后又成为我这样的人。” “软骨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吗?” “这里是人间地狱,死在这里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也要变成这群鬼中的一个。没办法,遇到这样一群行走在阳光下的恶魔,你只能选择妥协。” “呸!你这个叛徒!” “我承认我懦弱、我无能,我这把软骨头扛不住特务这些难以想像的酷刑。所以,在生与死之间,我选择了前者,这就需要我付出代价,需要我像狗一样地活着。但是你想过没有,我愿意这样吗?我为党的事业奋斗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想要一个这样的结果吗?谁不知道现在国共双方的态势?胜利就在眼前了,大批的国民党官兵都起义投诚了,而我呢?在这个时候却投奔了国民党,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不能死在胜利的门槛外,我必须活着迈过去。我参加革命整整十年了,这十年里,我和母亲没有见过一面。革命胜利了,我怎能让她老人家见到一把骨灰或者一具冰冷的尸体吗?我不能!” 那云飞顿了顿,见彭旗不语,继续说:“我十分清楚,叛徒的日子不好过。扮演了一阵子这样的角色,我就有了想死的念头。但是,当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剎那,我还是犹豫了。我只能再一次妥协,只能这样像鬼一样地活着。现在,我每天、每时、每刻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都能听到死神的嚎叫,但我死不了,我只能在生与死之间煎着、熬着,生不如死啊。” “那云飞,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的话,你现在就一枪打死我!” “不可能,我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有勇气去杀人吗?我是一个罪该万死的共产党叛徒,也是一个极不称职的国民党走狗。” 听到这个软骨头说出这样的话,彭旗大笑起来:“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那云飞无奈地走出刑讯室,看到尚九城等特务站在门外,立即汇报:“站长……” “没有什么好消息,就不要跟我说了。” 尚九城说完,和特务们走进刑讯室。 “此时此刻你有这样的表现是正常的,如果还没动刑你就妥协了,我反而会怀疑你的诚意。”尚九城指了指刑讯室的大批刑具,转过头向沈腾吩咐道:“都让他体验一下,不要餵得太饱,尝尝滋味就行了。要保证他能走路、能说话,伤了或者残了,我唯你是问。” 沈腾连忙点头:“明白。” “彭旗同志,我可以毫不夸口地讲,这个房间里的刑具都是古今中外、古往今来集大成之作,可谓观者咋舌,闻者惊心。试一试,长学问,还能长见识。” 尚九城说完,和戴天明走出刑讯室。 “天明,劳军团的人在忙什么?” “他们排了一个独幕剧,每天都在城南小剧场演出,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尚九城冷笑着:“看得不要太紧,必要的时候要把夹板松一松,让他们去跳、去闹。只有这样,你才能分清哪些是主角儿、哪些是配角、哪些是跑龙套的。” 第51页 燕巢宾馆客房内。秦慕瑶正在房间内打电话,桌子上放着一张写满军官姓名的名单。 “王团长,去您那儿慰问演出的事儿怎么样了?” “秦小姐,不瞒您说啊!我的弟兄们可都天天盼着您来呢!不过,您知道吗?要塞司令部刚刚来了通知,没有司令的手谕,任何驻军单位不得接纳劳军团的慰问演出。” “哦!是这样啊!那以后再说吧!” 秦慕瑶挂了电话,又重新摇机:“给我接要塞司令部姚参谋,喂,姚参谋吗?哦,不在啊!打扰了。” 挂了电话,秦慕瑶摇了摇头,拿起手包走出房间。 秦慕瑶刚刚走出燕巢宾馆大门,就见戴天明开着一辆吉普车等在门外。 “上车吧!”戴天明挥下手。 秦慕瑶笑了笑,上了车。 “昨天你怎么没来?” “去抓人了,一个共党的高级报务员,还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份电台密码,一番严刑逼供,软硬兼施,折腾了一宿,这傢伙就说了一句话:我叫彭旗,代号风车。” 戴天明轻描淡写地说着,秦慕瑶似乎无动于衷。戴天明接着说:“共产党不是铁打的,要我看,这傢伙撑不过今晚就得全招了。” 秦慕瑶摇摇头:“说点别的吧,你说这些我又听不懂。” 听到秦慕瑶这样说,戴天明有些疑惑了,难道…… 吉普车拐了个弯,停在了城南小剧场。戴天明看着秦慕瑶走进剧场,摇了摇头。 老三躲藏在一个角落里,掏出手枪,对准了戴天明。就在这时,有行人从戴天明身边走过,老三只能重新调整自己的位置。当老三枪口再次对准戴天明的时候,戴天明已驾车远去。老三收起手枪,走进了小剧场。 秦慕瑶来到化妆间,坐在镜子前,正在思索着戴天明刚才对自己说的话。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镜子里。秦慕瑶吓了一跳,转过身见是老三,急忙起身将门栓插好。 “你怎么来了?” “风车被捕了。” “我知道。” 老三感到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秦慕瑶说:“刚才听保密站的人说的。” 老三已经猜出了是谁:“就是那个一直监视你的特务?” 秦慕瑶点点头。老三继续说:“刚才我差点打死他。” “你怎么没经过允许就擅自行动?” “他杀死了不死鸟,一定得除掉他。”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秦慕瑶急忙问:“哪位?” “我,戴天明。” 秦慕瑶赶紧把老三藏在一排衣服架后面,然后走到门前,拉开门栓。 戴天明走进来,在屋内来回走动着,然后站在服装架前。 躲在演出服装背后的老三慢慢掏出手枪。 “我突然想起来了,在马团长的车里有一本书,是你的吧?”戴天明试探着问。 戴天明想起了自己把折好的风车夹在书中的情景。如果秦慕瑶是我党的地下党,对于自己放进去的“风车”,应该不会不警觉。 “是啊,是我的书。”秦慕瑶答应着,也在观察戴天明的神情。 “能借我看看吗?” “我记得你一直不喜欢看爱情小说。” “没事做,挺无聊的。” “那本书还在马团长的车里呢。还有几页没有看完,等我看完了再给你行吗?” “那好吧。”戴天明察觉到衣架后面微微动了一下。 “还有事儿吗?”秦慕瑶也察觉到了戴天明的举动,便连忙发问。 “没有,就这事儿,你忙,我先走了。” 戴天明临走的剎那间,又往服装架那里看了一眼。秦慕瑶把戴天明送出门外,赶紧锁好房门。老三从服装架后走了出来,轻声说:“这个特务,真想一枪毙了他。” 秦慕瑶摇摇头:“他身上疑点太多,你不能擅自决定。” 老三茫然地看着秦慕瑶。秦慕瑶突然有些伤感地说:“我找了他六年,人找到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却成了我们的敌人。” “秦慕瑶同志,你可不要因为个人情感影响我们的任务。” “不会的,做我们这种工作,是有原则的。可我总有一种预感,他是我们自己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会几次把情报泄露给我?” 老三分析说:“这很可能是个圈套。那云飞叛变以后,很有可能已经出卖了你,因为没有证据,所以那个特务才和你说这些,也许是在试探你,为了进一步证实你的身份。” 秦慕瑶一边思索着一边说:“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和不死鸟的接头暗号呢?” 听到这个消息,老三心里一惊。 秦慕瑶继续说:“这个暗号他跟我说了两次,我都没有接应。” 老三也疑惑了:“这就奇怪了。可我亲眼看见他打死了不死鸟。” “你想,如果是他杀死了不死鸟,那么不死鸟为什么会把接头暗号告诉他呢?” “不死鸟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同志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第52页 “所以说,你现在还不能对他採取行动,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清除那云飞这个叛徒。” “现在不能动那云飞了。” 秦慕瑶大惑不解:“为什么?” 老三说:“联络方式有变化,上级的意图是:利用敌人,消灭敌人。” 十三 戴天明从小剧场出来,回到家,打开一个皮夹子,准备给茶茶针灸。 茶茶手拿钢笔和小本子,坐在戴天明跟前。 戴天明盘起茶茶的头髮,轻按了几下头部,然后将银针一根一根消毒。 茶茶举起本子,上写:为什么不说话? 戴天明低沉地说:“又有一名同志被捕了,他的代号叫风车,手里掌握着江北指挥部和容城地下党员联络的最新电台密码。” 茶茶惊愕,迅速写字,举起本子:怎么会这样?风车是我们最好的报务员。 “他的被捕和那云飞有直接关系,如果当时我们把那个叛徒剷除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容城的地下工作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可组织上却好像忘了我们两个。没有任何人再和我们联繫,也没有任何任务交给我们,我成了断了线的风筝,你也成了摇不响的风铃。” 茶茶举起了本子:要尽快找到风鸟。 戴天明嘆息一声:“风鸟?风鸟很可能已经牺牲了。” 刑讯室内,张登和两名特务在一旁赌钱。沈腾戴着拳击手套,不停地击打着吊在刑具上的彭旗的腹部。彭旗已无惨叫和挣扎的力气,软软地挂在那里,就像一个带血的麻包。 张登揣起赌资,递了一支烟给沈腾:“沈组长,歇会儿吧!别累着。” 沈腾摘下拳击手套摔在彭旗的脸上:“你真他妈有种。” 彭旗怒目而视:“有什么招儿你们尽管使,老子不在乎。” 沈腾无奈地冷笑着:“行,还能说话,我出去喘口气。” 沈腾甩着胳膊走出了刑讯室。 张登走向前,看着彭旗,诡异地笑着:“下一节目,开始?” 彭旗满不在乎地看着张登。张登身后的两个特务盯着彭旗,冷笑起来。 张登诡异地笑着:“你以为我还是沈组长这个打法啊?你想得美啊!” 刑讯室里架起了一根铁管。张登轻轻一跃,双手抓住了铁管,两臂弯曲用力,两腿悬空绷直:“看清楚了吗?来,扶他上槓。” 两名特务站在板凳上,将彭旗的手按在铁管上,然后迅速闪开。然后将地上的一个铁钉板抬到彭旗悬空的脚下。彭旗朝下看了一眼,钉板上密密麻麻的长钉闪着金属的寒光。 张登阴险地说:“千万要抓紧,不然的话,你的脚就会千疮百孔。知道什么叫蜂窝式的伤口吗?这就是蜂窝式的伤口。你缝,缝不了;你补,补不成,再好的医生也无济于事,医生他只能和你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这双脚慢慢烂掉、臭掉。” 彭旗的手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开始往下沉。 “我出十块,赌他用不了一分钟,就得掉下来。” “我感觉他还能坚持一分钟。” “我的钱刚才都输了,我押这块手錶,顺便可以计时。” 特务们七嘴八舌,鼓譟不止。一个特务摘下手錶,放在了桌子上。三人盯着手錶倒数:“59,58,57……” 彭旗额头冒着汗,指尖钩在铁管上,濒临脱落。 戴天明在走廊里遇到沈腾,看到他疲惫的样子,便问:“沈组长这是怎么了?” 沈腾喘着粗气说:“还能怎么?审犯人,体力活;不像你,花前月下,旧梦重温。” 听沈腾这样说,戴天明故意笑了笑:“怎么样?招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看是早晚的事儿,一般人是挺不过刑讯这一关的,除非他是铁打的。” “走,看看去。”戴天明拍着沈腾的肩膀,补充一句,“注意身体,体力活儿让手下人干。” 见戴天明如此关心自己,沈腾心头一热:“戴组长,有句话我本不该说,但咱们都是共事多年的交情了,不说出来,我觉得对不住你。” “你说。” “我原来很喜欢秦慕瑶,但现在,我得离她远点儿。到此为止,其余的你就别问了。” 戴天明马上明白,秦慕瑶很可能就是地下党,而且被那云飞出卖了。 “11,10,9……”刑讯室的特务们正在倒计时。 门外的戴天明听到刑讯室里面的特务们在数数,很是纳闷。 沈腾、戴天明推门走进刑讯室。彭旗在他们数到“3”的时候掉了下来。 戴天明手疾眼快,箭步上前踢开钉板,彭旗“砰”地摔在地上,顿时失去知觉。 沈腾上前,伸出手试了试彭旗的鼻息,转过脸怒视着张登:“干他妈什么呀?站长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回头这小子走不了路你们抬着呀?都给我滚,滚!” 张登等三人拿起桌上的钱和手錶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尚九城、那云飞走进刑讯室,楚荷背着相机,拿着注射器跟着走进来。 “怎么了?”尚九城看到彭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随口问道。 第53页 “没事儿,晕过去了。”沈腾赶紧回答。 “那就用不着这个了。”楚荷晃了晃手上的注射器。 沈腾看看尚九城:“要叫醒他吗?” 尚九城摇摇头:“不,给他擦擦脸,换身衣裳,准备拍照。” 那云飞在一边开始慢慢解开上衣扣子,换上了一套血淋淋的脏衣服。两个特务把那云飞吊在刑具上,然后帮彭旗穿上了国名党军官军装,擦净脸,戴上一副墨镜。 两名特务端着酒菜,拎着一张桌子走了进来。 戴天明看着这一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尚九城看着彭旗穿着国民党军服的样子,不禁冷笑起来:“彭旗啊彭旗,一个可怜的肉身,一个丧失灵魂自由的躯壳……你先是被同伴抛弃,接着又被组织所遗忘,你那卑微的生命也只能在死神那里得到庇护了。在这个野蛮、暴力横行的时代,妥协、屈服是你唯一的出路,背叛、顺从才是你可以继续活在人世的理由。” 特务把彭旗抬到酒桌前,嘴上还叼上了香菸。 尚九城挥挥手,楚荷把相机镜头对准彭旗,开始拍照。 在几名特务的摆弄下,闪光灯下出现了几幅画面——彭旗带着墨镜手持皮鞭抽打那云飞;彭旗与楚荷勾肩搭背开怀畅饮;那云飞愤怒的眼神,彭旗卑微地为沈腾点菸,倒酒…… 特务们为彭旗摆出的造型栩栩如生,尚九城看着看着,阴险地笑了起来。 戴天明走出刑讯室,来到灯光昏暗的楼梯口,掏出一支烟,苦涩地吸了起来。他在心里想:斗争形势越来越严峻了,跟组织又失去了联繫,在这紧急关头…… 刑讯室内,按照尚九城的吩咐,摆上了一桌酒菜。 尚九城、那云飞、沈腾、张登围在桌前。戴天明走进来,喊了一声站长。 “快坐吧!”尚九城满脸兴奋。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躺在地上的彭旗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眼前模煳的影像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尚九城看了彭旗一眼,然后问沈腾:“他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吧?” “从昨晚被抓到现在,连口水也没喝。” “去,餵他吃。”尚九城拿起一个鸡腿递给那云飞。 那云飞接过鸡腿,点了点头,走到彭旗跟前:“吃吗?吃吧。” 彭旗笑着,看了看那云飞,点点头,又把嘴巴张得老大。那云飞轻蔑地看了一眼彭旗,晃动着手里的鸡腿,慢慢递到了彭旗嘴前。彭旗突然一口咬住了那云飞的手,死不撒嘴。 那云飞疼得嚎叫起来:“放开我,混蛋,我让你咬,我让你咬!” 那云飞抬起另一只手,攥起拳头勐击彭旗头部,彭旗又昏倒在地。 沈腾、张登看着那云飞手上鲜血淋淋,不禁笑了起来。 尚九城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都看见没有?我们这位彭旗老弟不但嘴硬,这一嘴的钢牙也是不容小觑啊!” 楚荷拿着照片走了进来:“站长,照片洗好了。” 尚九城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翻看:“彭旗老弟真的是很上相啊!有没有兴趣欣赏一下?” 一张张照片展现在彭旗眼前,彭旗不屑地看了尚九城一眼。 尚九城站起来,饶有兴趣地说:“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共党分子彭旗刚到容城当天,就被我保密局容城站特工拘捕。被捕后,这名共党分子因忍受不了皮肉之苦,于是举起双手,跪地投降。此名共党投降后,为表忠心,向我站提供了另一名潜伏在容城的共党地下报务员的姓名及住址,因此我们才顺利抓到了这名共党分子,也就是他,代号风标的那云飞。同时,彭旗还为我站提供了大量共党绝密情报,并使得多名潜伏在容城的地下共党相继落网。怎么样?故事虽然不是很精彩,但很完整,如果你认可的话就点点头,明天就可以见报。” 彭旗冷冷地回应:“卑鄙!” “卑鄙?卑鄙不算什么,你知道吗?我还将利用那云飞的叛变,把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算在你的头上。我要给你制造一个天衣无缝的冤案,让你难以向上级组织澄清事实,就算你浑身都长上嘴,你也未必说得清楚。怎么样?我们合作吗?” 彭旗低头不语。 尚九城继续说:“彭旗老弟,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可是我最后一招了,如果你还无动于衷,那我无计可施了。我只能把这些消息全都发出去,然后再让你在这个刑讯室里慢慢死去。目的很明确,就是死,都不让你成为共党的烈士;死,我也要让你在共党那里留下千古骂名。” 彭旗听了尚九城这番话,垂着头,有些沮丧。 尚九城拿着一杯酒递到彭旗面前:“怎么样?彭旗老弟?想合作就喝了这杯酒。不想合作,建议你现在开始就倒计时,你的血会一滴一滴地流干,在十天之内,你会慢慢死去,在这十天里,你的收穫将非常大,你一辈子没有尝过的滋味都将在这240个小时里一一品尝,最后到地狱里慢慢回味。” 彭旗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特务们看到这一切,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尚九城拍了拍彭旗的肩,又伸出了一只手,把彭旗扶到桌前。 第54页 “我代表全站的弟兄感谢你。来,彭老弟,咱们喝上几杯。”尚九城转过头,看看沈腾:“沈腾,开香槟酒。” “砰”的一声,沈腾打开了一瓶香槟。 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彭旗刚刚放下酒杯,便发现一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尚九城用枪使劲地顶着彭旗的脑袋,冷冷地说:“你彭旗吃了这么多苦头,遭了这么多洋罪,终于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成了我尚九城的人。说实话,我相信你,但是,我手里的这把枪,它不相信!” 尚九城的话冰冷、生硬、无情。 彭旗灰丧地说:“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您又不给我生路,看来我只能死在这儿了。站长,请您开枪吧。” 尚九城冷笑起来,预压扳机,“啪”的一声,是空枪。尚九城放肆地笑着,放下手枪,端起酒杯:“好兄弟,我敬你一杯。” 二人碰杯对饮。彭旗随后问道:“现在几点了?” 沈腾看下表:“9点35分。” 彭旗一副着急的样子:“10点之前,我必须发一封安全到达的电报给我的上级,不然,他们就会知道我已经出事了。” 尚九城听到这个消息,看看手腕上的表,挥挥手,命令特务将彭旗架到电讯室。 楚荷将彭旗带来的密码本递给了尚九城。 尚九城接过来翻了翻,将密码本递给遍体鳞伤的彭旗:“先说说这本密电码。” 彭旗平静地说:“这部密码用了安全检查信号系统,这个系统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同时拥有两个检查信号,具备双重检查体系。” 尚九城看了看表:“说清楚一点。” 还没等彭旗开口,楚荷解释说:“所谓安全检查号就是上级对报务员发回的电讯可靠性的鑑别信号,是上级和报务员之间联繫的秘密暗号,它可以保证上级所收到的电讯不是在敌人的控制下发出的。” 戴天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彭旗看看楚荷,又看看尚九城:“是的。楚组长说得没错。上级指示,一旦我被捕,可以把对方要求的安全检查信号交出去。第一个安全信号出现后,如果没有第二个安全信号来证实,就等于告诉上级,我是在敌人胁迫下发报的。” 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9点52分。 尚九城满意地点点头:“非常好,你现在可以用你的双重安全信号给你的上级发报了。” 特务们将彭旗架到电台前。 楚荷突然说:“站长……” 尚九城疑惑地看着楚荷:“怎么了?” 楚荷说:“电报员发报是用摩尔斯电码的长短讯号组成一组组相连的讯号,这些讯号,由于各个电报员拍发过程所掌握的长短、间隔、手法、速度的不同,听起来,也和我们讲话一样,各有不同,这就叫做报务员的手法,等于一种独具一格的签名。如果他在发报时做了手脚,即使使用了双重安全信号,熟悉他的发报员也会知道电报是他在紧急情况下发出的。” 听了楚荷的话,尚九城心头一惊:“有什么办法能防止他做手脚?” “可以编一些电文,让他模拟发报,正式电文中的每个字都会在模拟电文中出现,模拟发报过程中记录他的发报手法,然后让他正式发报。发报完毕,进行比对。” “好,就这么办,速度要快。” 楚荷拿起桌上的铅笔飞快地拟写电文,然后递给彭旗。 彭旗戴上耳机,冷静娴熟地发报。一旁的楚荷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 彭旗发完最后一组电码,摘下耳机:“发报完毕。” 尚九城看了看表,9点59分。于是命令道:“正式发报。” 江北指挥部电报室。司令员和政委坐在电台前的桌子前抽着烟。单晓楠等几名报务员在电台前待命。突然,滴答声响起,红灯闪烁。 司令员连忙走到电台前:“是风车吗?” 单晓楠转过头来:“是他。” 单晓楠在便签纸上抄下一组数字。 司令员又问:“他使用双重安全密码没有?” 单晓楠回答:“用了。” 司令员兴奋地说:“给他回电:待命。” 彭旗发报完毕,摘下耳机。尚九城看了看楚荷,楚荷点了点头。 楚荷看了一眼彭旗:“请你说一下双重密码的使用方法。” “第一个安全信号是,在第三个字和第四字方格之间加36,在第四个字和第五个字方格之间加18。” 站在一旁的戴天明目光焦灼,内心焦虑。 那云飞将收好的电文递给楚荷。 尚九城问道:“说什么?” 楚荷回答:“待命。” 尚九城拍拍彭旗的肩膀:“彭老弟,你此次容城之行就没有别的任务了吗?” “有。” “什么任务?” “因为我对容城比较熟悉,所以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替换那云飞。” 那云飞听后,很是惊讶。 “那云飞的任务呢?” “他要在24小时之内离开容城,返回江北解放区。” 第55页 那云飞恐慌地喊了起来:“站长,不,我不能回去,我……” 尚九城狠狠地瞪了那云飞一眼:“你必须回去!” 那云飞眼泪快要掉了下来:“站长……” “慌什么,共党又不知道你已经叛变。” “站长,我回去很危险,万一事情败露……” “不要说了,张登,你送他回去收拾东西。” 那云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站长……” 尚九城故意安慰:“明晚10点我亲自送你过江。” 张登拽着那云飞走出电讯室。 尚九城看看沈腾:“冰雨巷的岗哨可以撤了,那云飞的那部电台今晚搬到这儿来。” 沈腾连忙点了点头。 尚九城笑着:“彭旗,从今天起,你来做楚荷组长的助理,具体该怎么做她会告诉你。” 彭旗感激地说:“谢谢站长。” 两辆摩托车停在了冰雨巷,沈腾、张登、那云飞等人跳下摩托车。听到摩托车马达声,柳依梅从屋里跑出来。那云飞上前拥抱柳依梅,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飞,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他们让我回江北,回到共产党那里。” 柳依梅紧紧抓着那云飞的肩膀,立时傻了:“那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由不得我的。” “能带我一起去吗?” 那云飞摇摇头。 张登等人抱着电台从书房走出来,沈腾向站岗的特务挥挥手,撤走了岗哨。 那云飞回到屋里,傻傻地看着柳依梅打理行李,突然上前抱住了柳依梅。 柳依梅在那云飞怀中放声哭了起来:“云飞,我去找尚九城求求情,看在我和孩子的分儿上,他会答应你留下来的。” 那云飞嘆息着:“没用,我不回江北,他会杀了我。” 柳依梅依旧哭着:“那我们就一起走,走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 “哪儿也去不了,江北是共产党的天下,江南是国民党的地盘,我们能躲到哪去啊?” “那我们就一起死。” “一起死?孩子呢?孩子做错了什么?你下得去手,我还不忍心呢!” “活活不成,死死不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云飞很无奈,满面愁容:“走一步看一步吧。” 柳依梅绝望了:“走一步看一步?这一步步的是往绝路上走啊!” 那云飞更绝望:“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已深。戴天明回到家,推门走进卧室,发现茶茶早已安然入睡。戴天明打开檯灯,拿起那本针灸学翻看着,脑子里却是想着如何尽快除掉那云飞、彭旗这两个叛徒。 想着想着,戴天明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 茶茶醒来,发现戴天明趴在桌子上,便把一件衣服披在戴天明身上。 戴天明惊醒了,抬起头,揉揉眼,看着茶茶:“你醒了?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 茶茶举起手中的小本子:我们要想办法营救风车。 “我现在想的不是怎么营救他,而是如何不动声色地除掉他!” 茶茶看着戴天明,一脸疑惑。 戴天明恨恨地说:“他叛变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并且那云飞明晚就要回解放区了。这两个叛徒太可怕了,他们对花海计划和渡江部队的威胁都是致命的!” 茶茶低头写着,然后举起小本子: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个就是暴露自己,干掉这两个叛徒;再一个就是继续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茶茶摇摇头,举起小本子:要是不死鸟活着就好了。 早晨,戴天明正在为鲜花浇水,茶茶提着早点夹着报纸从外面走了进来。茶茶将报纸递给戴天明,用手点了点头版位置。 头版头条:商界名流沈秋凉为女明星秦慕瑶安排盛大生日晚宴遭拒,晚报社长顾长龄携报业同仁祝秦小姐生日愉快。 戴天明看了看标题,放下报纸,开始吃早点。 茶茶精心挑选了一大束紫色的郁金香,包装完毕,递给戴天明。 戴天明明白了茶茶的意思,笑了笑,摇了摇头。 吃过早餐,戴天明拿着紫色郁金香来到城南小剧场,走到化妆间门外,看到化妆间外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鲜花及精美包装礼品。 戴天明一见这阵势,便把鲜花放在一旁,举手敲门。 “里面没人。”秦慕瑶从戴天明的身后走来。 戴天明转过头,秦慕瑶拿着紫色郁金香站在他身后。 “送我的?” “啊,茶茶不是开花店嘛!” “为什么把它丢在这儿?” “花儿这么多,有点画蛇添足。” “花儿是不少,但要看是谁送的,就像这块表,在我心里它比任何礼物都珍贵。”秦慕瑶说完扬了扬手腕,随口问道,“晚上有空吗?陪我过生日吧。” 两人走进化妆间,戴天明随后关上门:“晚上有任务,我们站的那个那云飞,就是那个投诚过来的共党,他今晚要过江,回他原来的共军部队,我得去码头送他。” 第56页 “哦,那下午呢?” “下午没问题。我一会儿先回站里一趟,站里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一下。昨天晚上的那个共党分子招供了,这样一来,肯定有一些新的行动要布置,所以……你选地方吧,我忙完手上的事儿就赶过去。” “那就选一个离你近一点的,往事酒吧怎么样?” “好,那我们就五点钟,酒吧见。” 在徐记当铺的内室里,秦慕瑶向老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的这些话看似无心,但我知道,他是有意透露给我的,并且几次这样的情报都是属实的。我们想一想,如果他是自己人,可又不知道我们计划调整,那他一定会採取行动,杀掉那云飞和彭旗。” 老三皱起了眉头:“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那云飞将在今晚由特务护送至码头,回江北指挥部。戴天明现在一定锄奸心切,如果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彭旗和那云飞,那么我们在被动中赢得的主动就不復存在了。” “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和他说明一切。” “你要知道,不管他是不是我们的同志,他杀死不死鸟都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慎重一些。” 秦慕瑶点点头。 从当铺出来,秦慕瑶看看时间,快接近5点了,便嚮往事酒吧走去。 酒吧里人不多,秦慕瑶选了一个位子,坐下来。 已经5点整了,却不见戴天明的身影。秦慕瑶品着酒,回想着戴天明看似平常实则反常的举动。又过了几分钟,还是不见戴天明的身影。 这时,管少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两个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管少鹏色迷迷地看着秦慕瑶,讨好地说:“秦小姐,你们劳军团要去一线部队演出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按常理说我们是应该举双手欢迎的。可就是保密站的那个尚九城,总是危言耸听、捕风捉影,说什么劳军团里有共党,江防无小事,弄得黄司令这心里也打鼓。” 秦慕瑶一脸委屈的样子:“我们真的是想早点演完,早点撤出这里。” “秦小姐你放心,机会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向司令进言。” “那我心里就记下管副官这个人情了。” 秦慕瑶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叠照片:“管副官,这是我的一些照片,每张照片上面都有我的亲笔签名,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一线的将士。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一线将士的慰问之情。” 管少鹏一脸殷勤:“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茶茶突发高烧,戴天明正在医院陪着茶茶输液。 茶茶拿起小本子,写下:不用管我了,你去忙。 戴天明看看表,和秦慕瑶约会的时间早就过了,便陪着茶茶继续输液。 输完液,两人回到家,戴天明匆忙摘下招贴画,拉开抽屉,选枪。 戴天明接连试了几把抢,都觉得不合适。 茶茶举着小本子走了过来,上写:“?” 戴天明说:“那云飞今晚要回解放区,我一定要击毙这个叛徒。” 茶茶举起本子,上写:要小心。 戴天明刚走出家门,一束刺眼的汽车灯光打了过来,晃得眼睛睁不开。 车子勐然停在戴天明眼前。两名男子走了下来,戴天明认了出来,一个是劳军团的艺人,一个是劳军团的马团长。 马团长跨步上前,握住戴天明的手:“戴组长,今晚可能要麻烦您一下了,我们的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演僕人卢卡的那个演员病了。秦小姐说这个戏您熟,以前你们还一起演过,所以我就赶紧过来找您。救场如救火,您帮帮忙。” “马团长,对不起,我今晚有事儿。”戴天明的口气很冷。 “帮帮忙吧,您知道吗?秦小姐急得都快……” “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我真的是有急事儿非办不可,抱歉。” 戴天明说完,正欲转身走开,一辆黄包车突然横在戴天明跟前。一身黑色戏装的秦慕瑶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 “天明,酒吧爽约我不怪你,但这次你要是不帮我……” “对不起。我有急事!”戴天明说完转身欲走。 “天明你等一下。老僕人卢卡的戏比较靠前,现在赶去化妆,8点钟准时开演,9点半钟结束,到时候不要卸妆,开马团长的车走,不会耽误你去码头。 戴天明听到秦慕瑶这样说,顿时愣住了,一丝疑云划过心头…… 十四 沈腾开着车,向码头驶去。 尚九城看了一眼沈腾,露出一副狡诈的神情:“知道为什么没让戴天明来吗?” 沈腾似有不解:“他不是一直在盯着劳军团嘛。” “这是对他的最后一次考验,如果他是共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除掉那云飞的。” “您是说戴天明会在码头干掉那云飞?” “如果他是共党,那他今晚就一定会出现在码头。只要他动手,必死无疑。” 车拐进了冰雨巷,沈腾按响了喇叭。 第57页 那云飞提着行李慢慢地走出卧室,柳依梅默默地跟在身后,叮嘱:“到了那儿来封信。” 那云飞沮丧地点点头。 柳依梅说:“换洗的衣服都在箱子里,记着经常换。” 那云飞又点了点头。 柳依梅突然拉住那云飞的胳膊,那云飞放下行李,两人默默相对:“云飞,你要记住,你不是共产党的人,也不是国民党的人,你是我的人。知道吗?” 那云飞依旧不语,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门外的喇叭声再次响起。 那云飞慢慢推开柳依梅:“我走了。” 这时,天空渐渐阴沉下来,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等一下。”柳依梅返身回屋,拿着一把雨伞跑了出来。 那云飞提着行李走出大门,被沈腾一把拽上车。柳依梅跑到大门口,汽车已经消失在巷口的尽头。 那云飞坐在后座,向坐在前座的尚九城探探身:“站长,这时间还早啊。” 尚九城笑笑:“我在安逸居订了桌酒席,专门为你送行。一起喝几杯,有些事情还要和你交代一下。” 穿街过巷,车在安逸居门前停了下来。尚九城带着那云飞、沈腾来到一个包房。 三人入席,尚九城举起酒杯:“云飞啊,虽然你人回到了共党阵营,但你的心还应在容城,因为你的事业、你的妻儿、你的家都在这里儿。” 那云飞连忙点头:“那是,那是。” 尚九城盯着那云飞:“记住,过江之后,有两件事要尽快搞清楚,一个是花海流连计划以及共军的战略意图;另一个就是,共军在容城的另外一部电台的具体位置。完成任务,我给你记功,完不成任务……” 那云飞赶紧表白:“站长,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尚九城拍拍那云飞的肩:“那就好!我尚九城虽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却也不是铁石心肠。说句实话,我真不想让我保险柜里的那堆东西有一天到了共党的手里,这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您放心,云飞一定会竭尽全力。” “好,来,喝一杯。” 戴天明演完与秦慕瑶的对手戏,退下舞台,焦急地看表,已是21点整。 舞台上的一位男演员进入了剧情:“来人哪!来人!” 戴天明在侧台看了一眼剧本,不耐烦地走上舞台,回应饰演地主的男演员:“您有什么吩咐?” 男演员:“赶紧去拿杯酒来,你个老傢伙,看我靴子很脏,脸也没洗,头也没梳,身上还有干草,就把我当成强盗了不成?” 戴天明:“老爷,对不住您了,自从我们老爷死后,家里就再也没有买过酒。” 男演员:“哦!” 戴天明:“您抽菸吗?三炮台。” 戴天明将桌上的香菸拿了起来,递了过去。 男演员愣了一下,戏里没有这句台词啊?一定是这位演员忘词了。不能冷场!想到这儿,男演员答道:“那好吧!” “如果烦恼能像烟雾那样散去,我也想来一支。” 秦慕瑶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戴天明一惊,蓦然回首,发现秦慕瑶走上台来。戴天明内心一阵激动。 秦慕瑶:“卢卡,你过来。” 走下舞台,戴天明急忙跑到水房,打开水龙头,迅速洗着脸上的戏妆。 “天明,你不能去码头!” 戴天明抬起头,从镜子中发现秦慕瑶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为什么?”戴天明满脸不解。 “因为我是风鸟。” 话音刚落,秦慕瑶举起手枪顶在了戴天明的后脑。 “你怎么知道我和不死鸟的接头暗号?”秦慕瑶威严地问道。 “因为我的代号是风筝。”戴天明冷静地回答。 “在码头,你为什么朝不死鸟开枪?”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秦慕瑶使劲顶了顶枪口:“不回答我就开枪!” 戴天明信心十足地说:“我相信你会开枪,但我不相信你的枪里有子弹。” 戴天明转过身,伸手下了秦慕瑶的枪,对准了自己的额头。秦慕瑶脸色大变,焦急地大喊:“天明,别开枪,有子弹!” 戴天明扣动了扳机,枪走空了。 秦慕瑶一副生气的样子:“你怎么那么傻?万一有子弹怎么办?自以为是。” 戴天明笑笑:“不是自以为是,是判断。” 秦慕瑶有点气恼:“凭什么?” 戴天明依旧笑着:“因为有子弹的枪口,是不会对准自己同志的。” 容城码头。夜风习习,轮笛低鸣。 尚九城、那云飞、沈腾三人站在码头的江堤上,眺望远处的灯火。尚九城看看了手錶:“云飞,上船吧!” 那云飞点点头,默默朝船上走去。 一名便装特务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到尚九城跟前:“站长,他没来,在城南小剧场和秦慕瑶演什么独幕剧呢。” 听到这个消息,尚九城微笑着点点头。 第58页 那云飞站在甲板上,朝尚九城挥了挥手。 汽笛长鸣,轮船驶离码头。 老三躲在暗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一束手电光亮滑过,老三急忙隐蔽。 沈腾手里的手电筒在空中扫了几下之后,潜伏在各处的特务都拎着手枪跑了过来,围在尚九城跟前。尚九城一挥手:“撤!” 卸完妆,秦慕瑶和戴天明一起往剧场外走,秦慕瑶高兴地说:“今晚我的生日过得又紧张又快乐,”接着,拿出两张舞会门票,在戴天明眼前晃了晃:“一起去跳舞怎么样?” 戴天明犹豫:“今晚恐怕不行,茶茶发烧,需要照顾。” 秦慕瑶说:“那就改天。不过,一会儿我要带你见一个人。” 要塞司令副官管少鹏正在剧场门口徘徊,看到秦慕瑶走来,急忙上前:“秦小姐。” “管副官,今晚团里可能还要排练,舞会我也去不成了,这张票还是还给你吧!”秦慕瑶说着,将门票塞在了管少鹏的上衣口袋里。 “没关系,没关系。”管少鹏点头哈腰。 “管副官,您放心,有时间的话我会主动约您的。” “好,那我可就等着秦小姐的电话了。” 和管少鹏分手后,秦慕瑶和戴天明来到了江堤,两人信步前行。 “你要带我去见谁?”戴天明低声问。 “一个想杀你的人。”秦慕瑶故意冷冷地说。 一个人影远远走来,秦慕瑶笑笑:“就是他。” 老三大步走了过来。 秦慕瑶向老三介绍:“这是戴天明,我们的风筝同志。” 老三有些意外,但还是伸出了手:“我叫老三,代号风信子。” 二人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老三四下看看:“我刚从码头那边过来,果然让风鸟同志猜着了,尚九城在送那云飞的同时设了圈套,等着你去杀那云飞呢!” 戴天明也向四周扫了一眼:“这我心里清楚,危险肯定存在;但是,那云飞这个叛徒要是回到了江北解放区,那我们的损失就更大了。” “天明,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随机调整了,那云飞现在是我们的宝贝,千万杀不得。”秦慕瑶转过头看了老三一眼:“老三,你给他通报一下情况吧!” “我们知道那云飞叛变以后,及时制定了应对策略……”老三娓娓道来。 旭日在朦胧江面上冉冉升起。 淡淡的晨雾中,可依稀看见一点白帆驶来。 码头上,到处张贴着:“打过长江去”、“活捉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等标语。最显要的位置张贴着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画像。一群由学生组成的小股游行队伍举着标语走在江边,他们喊着:“支援解放军,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甲板上,那云飞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竟有些异样。 客船靠岸,那云飞慢吞吞地走下甲板。刚到岸边,一只大手突然拍在那云飞的肩上。那云飞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一名解放军干部。 “你是那云飞同志吧?” 那云飞点了点头。 “欢迎你啊!我是司令部的李参谋,专门来接你的,走吧!车在那边。” 就在这时,江北指挥部电报室内,司令员、政委正在给电报室的同志开会。 司令员看看电报室的几位同志:“一直以来,咱们电报室同志的保密观念和保密意识那都是很强的,几年来,从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失误和纰漏。但这一次,大家可能要把保密这根弦绷得再紧一些才行。因为大家要和我们的敌人一起工作,和一个我党的叛徒共同接触电台。这就需要大家进一步提高警惕,要万无一失地保障我们电台通讯的安全。需要他知道的电报,必须让他知情;不该他知道的,让他一点影子也摸不到。我和政委商量了一下,电报室的工作就由单晓楠同志具体负责。” 政委站起来:“另外我补充一点,虽然这个人是我们的敌人,我党的叛徒,但他对我们的意义却非比寻常。所以,大家要不动声色。在生活和学习上,要像对待其他同志一样,关心他、照顾他、帮助他。也就是说,在细节上不能让他有一丝的察觉。明白吗?” 众人齐答:“明白!” 警卫员走进电报室:“报告司令员、政委,人到了。” 司令员招招手:“走,我们欢迎一下我们的同志去。” 下午,彭旗坐在国民党容城保密局电讯室,正低头调试电台。 楚荷走到彭旗身边,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低下了头,头髮几乎贴在了彭旗的脸上。 “彭助理,身上的伤还疼吗?”楚荷关心地问。 “切肤之痛,怎么能轻易忘了呢!”彭旗答得不卑不亢,一语双关。 “那就好,我就怕彭助理重蹈那云飞的覆辙,好了伤疤忘了疼。” “谢谢组长提醒,彭旗记在心里。” “我就喜欢听话的部下。” “楚组长,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我建议您换一种香水。这种轻佻的香味和略带傲慢的香调显然不适合您。俗话说,闻香识女人,每种香水都有它的个性,每个使用香水的人都应使用适合自己性格的香水。本来您是想通过香水传达一种自信、优雅、清高,但您使用的这种香水,只会让人觉得平庸、轻浮、粗俗。我建议您使用带有果香或者木香气息的中浓度香水,这样别人会觉得您是个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人。” 第59页 楚荷听得一阵失色一阵窃笑:“虽然你和那云飞有着相似的经歷,但和他比起来,我还是比较欣赏你。” 正在这时,彭旗的电台有人唿叫。彭旗戴上了耳机,记录电码。 楚荷笑笑:“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彭旗面无表情:“那云飞已顺利回到了江北,一切安然无恙。” 一批批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源源不断地经过指挥部大门口。 那云飞站在指挥部院内,提着一个暖瓶看着大门口过往的部队出神。 单晓楠走过来,甜甜地笑着:“云飞同志。” 那云飞缓过神儿来:“噢,是晓楠啊!” 单晓楠依旧笑着:“云飞同志,我不和您说过了吗?以后像什么打水啊、搞卫生啊,这些事情您就交给我好了。” “没事儿,这又累不着。” “您是我们电报室的骨干,要是把您累坏了、累病了,司令员该批评我了。” “我没那么娇气,再说了,这也是一顺手的事儿。哎!咱们是不是要打仗了?怎么过这么多部队啊?”那云飞想从单晓楠口里探听情报。 单晓楠顺水推舟:“不是,您不知道,这三个师啊,是调往和县的,昨天刚下的命令。这段时间调走了好多部队呢。” 那云飞一听有戏,接着问:“那我们不在这里渡江登陆容城了?” 单晓楠故意卖个关子:“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您不是刚从容城过来吗?那儿的防御能力怎么样啊?” 那云飞实话实说:“很强的,国民党为数不多的精锐部队,其中一支,就驻扎在容城,而且他们还有一个火力强大的炮台。” 单晓楠作沉思状:“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那云飞急问。 “没什么。”单晓楠说着,伸手去拿那云飞手里的暖水瓶,“哎,我来拿吧!” 江北司令部会议室。 司令员正在对参谋长讲:“参谋长,这些部队到了指定地点之后,要给我大张旗鼓地搞训练,声势越大越好,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对岸几炮,打不着没关系,有动静就行。” 参谋长答应着。 “政委,你那边的戏唱得怎么样了?” “报纸、广播全上了,跟真的一样。” 司令员笑着:“什么叫跟真的一样?这就是真的。” 政委也笑了起来:“对,就是真的,真作假时假亦真嘛!”司令员又道:“要说那云飞这小子,真是有眼福啊!这么多人演戏,就给他一个人看。” 通信员走了进来:“报告!司令员,有个人想见您。” “谁呀?” “他不让我说,他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容城保密站电讯室内电台的滴答声骤然响起。彭旗急忙走到电台前,收报。一串串电码从彭旗的笔尖流出。楚荷拿起一支铅笔,译电。 尚九城走进电讯室。楚荷立即汇报:“站长,那云飞来电。” “念!” “江对岸的解放军大批部队已于近日调往和县一带,共军有放弃在容城登陆的可能。” 尚九城听到“可能”两个字,气得七窍生烟:“可能?可能的东西也叫情报?给那云飞回电。告诉他,他的悔过书和录音带将在明天一早送到共军手里。” 楚荷答道:“是。” 尚九城摇摇头,犹豫起来:“算了!不要发了。” 江北指挥部电报室。 那云飞走到单晓楠身边:“晓楠同志,有个情况我想问问你,听说过风信子这名同志吗?” 单晓楠从容答道:“听说过。” 那云飞故作关心:“这名同志一直都在容城工作,我和他曾经联络过两次,可后来就联繫不上了。有一次我约他见面,结果被特务盯上了,没见成。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我担心风信子同志已经出事了。” “您不要担心,风信子同志现在很好。” “是吗?他现在还在容城工作吗?他现在的工作地点安全吗?” “他已经不在容城了,早就撤回来了。” 那云飞疑惑地看着单晓楠。 单晓楠笑笑:“他现在就在我们的电报室工作,而且就站在您的面前。” 那云飞深感意外:“是你?” “是我,我就是风信子。” “我有点不敢相信。” “上一次我约你在容城广华寺门口见面,结果被特务盯梢,没见成,第二天我就回到指挥部了。”单晓楠从容不迫。 “风信子同志,我很担心你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腾拿着一张报纸走进尚九城办公室:“站长,打听好了。我们对共军的报纸、传单和广播都进行了整理、分析和比较,虽然报纸和传单没有正面提及兵员调动的事,但我们分析的结果是,报纸上的这些看似没有什么价值的消息却完全可以从侧面印证那云飞的情报。您看,这是对岸共军的报纸和传单。” 尚九城看着报纸点点头。 第60页 正在这时,楚荷进来报告:“站长,共军在和县一带的无线电通讯突然变得很频繁,报量也较以往有了大幅的增加。彭旗还截获了一份和县共军发给上级的电报,是一份请求供应油料、粮食和药品的常规电报。还有,那云飞来电说,那个代号风信子的共党报务员已经撤出容城了。” 尚九城满意地点点:“好了!我知道了。” 徐记当铺内,化装后的茶茶站在柜檯里负责警戒,一根细细的线连着内室的铃铛。 秦慕瑶、戴天明和老三坐在内室里议事。 分析完当前的形势,老三传达上级指示:“指挥部在电报中,高度肯定了花海小组的工作成绩。只不过,光凭目前的情报恐怕还不能使花海计划第一阶段实施成功。上级指示我们,要尽快掌握完整的容城军事布防图和防御计划,重点是弄清国民党部队炮兵阵地的情况。” 秦慕瑶想了想说:“就算我们天天守在国民党部队阵地上,也不一定能详实地掌握这些情报,更何况我们现在连去一线部队演出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前几天我倒是偶然认识了要塞司令黄国兴的副官,我想,如果可能的话,也许能在他那里打开一个缺口。” 戴天明说:“我刚得知一个重要的信息,今天早上我听要塞司令部的人讲,下面的官兵闹得挺厉害的,他们看不到劳军团的演出,这股怨气都撒到保密站头上去了。” 老三一拍大腿:“这是个好消息,咱们应该想办法,把他们的这些情绪再激发一下。” 秦慕瑶皱皱眉头:“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戴天明提示:“不管怎么做,你都要加倍小心,因为保密站随时有抓捕你的可能。” 老三也在为秦慕瑶的安全担心,大家一时沉默起来。 戴天明说:“关于不死鸟的情况,有一天,我会亲自向组织解释清楚。” 老三点了点头。 “很多人都在逼问我不死鸟的死因。不死鸟牺牲以后,想杀我的人不只你风信子一个,还有她。”戴天明指了指墙上的铃铛。 “你的太太?”老三有些不解。 “她也是我们的同志,代号叫风铃,不死鸟的亲生女儿。” 要塞司令部会议室。 黄国兴、尚九城、仇江霆等国民党将领正在会议室分析军情。 黄国兴首先发言:“容城要塞负山枕水,地处险隘要冲,但凡头脑清楚的军事家,断不敢在这儿冒险一战。因为在这里渡江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无胜算可言。共军放弃在容城登陆那是明智之举啊!” “司令,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而言,共军确有放弃在容城登陆的意图和趋势,但这不能说明共军就此彻底打消了在容城登陆的念头。容城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拿下容城基本上就等于把容城周边十几个县城拱手相送了;而且共军还会迅速调整战斗部署,勐插分割,直指南京。再次提醒大家,容城是南京的桥头堡,是南京的前沿哨。”尚九城对黄国兴的发言并不苟同。 “你想得太容易了,我的部队那也不都是吃素的!”黄国兴甚为不悦。 尚九城恨不能自己统兵挂帅:“共军此次频繁调动兵员,很有可能是一个阴谋,其目的就要是诱使我容城大部队分散在容城周围,以此缓解他们的渡江压力。我的话不是信口开河,诺曼第登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仇江霆坐不住了:“尚站长,您多虑了,容城要塞不是诺曼第,容城将士也不是随便就可以蒙蔽的德军!” 尚九城见自己孤掌难鸣,便道:“但愿如此吧!” 十五 在国民党部队某阵地。灰头土脸的同民党士兵正在奋力修筑防御工事。突然两名国民党士兵丢下铁锹摔在了一起。两人正在为争夺秦慕瑶的照片大打出手。 一个小战士抢起地上撕成两半的照片,擦了擦,拼在了一起:“这个人像俺姐。” 一个老兵讥讽:“你别做梦了,这是电影明星秦慕瑶,知道吗?” “那也像俺姐。” “你个傻小子,找你姐去吧!她就在容城呢。” 小战士将照片反转,后面有一行字:愿我的歌声能让你在梦里回到家乡,秦慕瑶。 小战士难过地说:“俺姐她死了。那年,爹娘都死了,俺姐带着俺去要饭,俺姐对俺可好了,她把要来的饭都给俺吃了,后来俺姐她就饿死了。这个人不是俺姐,可她长得像,可像了。” 老战士接过小战士手里的照片,看着,递给另外一个战士。照片最后落在了一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上。 “这不是秦慕瑶吗?”黄国兴自言自语,“这谁的?” 人群里鸦雀无声。小战士跌跌撞撞地跑到司令跟前敬礼:“报告司令,是我的。” “关禁闭室!”黄国兴吼道。 两名警卫上前押解小战士。 老士兵急忙上前:“报告司令,临阵脱逃该枪毙,违抗军令可以关禁闭室,可看看女明星的照片,不应该受罚呀!” “一块儿关起来!”黄国兴瞥了老士兵一眼。 第61页 “司令,弟兄们就想听一首秦小姐的歌,咋就不行呢?” 众人附和。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管少鹏立即进言:“司令,劳军团来容城慰问一线将士的事儿大伙儿都知道,从他们到容城的那天起,弟兄们那是天天都在盼、天天都在等。可结果呢?等来等去一场空。大伙儿夜以继日地在这儿修工事、挖战壕,可连劳军团的影子都没看着。相比之下,保密站那群特务就神气得多,一个个耀武扬威,无事可做却可以随时随地看演出,人模狗样地参加舞会。您说,这些弟兄们能不心寒吗?还有前阵子司令部演出那次,您都到会场了,劳军团却没来,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是让尚九城把劳军团的人给扣了,生生就把您晒在了一边……” 黄国兴走到小战士跟前,捡起地上的照片,拍拍土,递给了小战士。然后大声对士兵们喊道:“我黄国兴向大家保证,明天一定让一线的弟兄们在这儿看上劳军团的演出。” 尚九城的车缓缓开进小院,沈腾便拿着一封请柬跑了过来:“站长,劳军团马团长刚刚来过,还给您递来一张请柬。” 尚九城走下车,打开请柬,看了一眼,愣了:“劳军团要解散?” “是,他们今晚在燕巢宾馆举行酒会,酒会之后,那帮人就各奔东西,散伙了。” “都有什么人参加?” “军界、政界的。” “怎么突然解散了?”尚九城一脸不解。 “好像是由内部矛盾引起的,想走的人占了上风,所以就散了。” “我知道了。” 沈腾提醒:“站长,那秦慕瑶怎么办?” 尚九城阴险地一笑:“共产党来容城我欢迎,想走我可不答应。今晚密捕秦慕瑶。” 沈腾兴奋地答道:“明白!” 傍晚,燕巢宾馆宴会厅内,灯红酒绿、曼舞笙歌,闪烁的霓虹下,几名妖娆女子正在跳着西洋舞。台下的劳军团艺人们端着酒杯沉浸在优美的乐曲中。 十几名记者拿着相机、记事本穿梭在人群中。 突然,宴会厅内响起了掌声。 尚九城、沈腾、楚荷、彭旗、张登等人步入了宴会大厅,戴天明挽着茶茶的手紧跟其后。 一时间,彩带飞舞,镁光频闪。 尚九城扫视了一圈,问沈腾:“不是说有政界军界的人吗?怎么只有咱们保密站的人?” 沈腾还未来得及回答,马越走上来,递给尚九城一杯酒:“尚站长,欢迎欢迎!感谢您的赏光,我代表劳军团的艺人们敬您一杯。” 尚九城接过酒杯,高髙举起:“谢谢大家,干杯!” 记者们对准尚九城频频拍照,尚九城已然成为晚会的、主角。 舞曲奏响,保密站的特务们和劳军团的女演员们步入舞池,欢快地跳起了舞。 秦慕瑶走到尚九城面前:“尚站长,我们到那边坐坐吧!” 秦慕瑶、尚九城、马越在沙发上落座。秦慕瑶举起酒杯:“尚站长,感谢您再次光临,咱们干一杯。” 尚九城连口称谢,三人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黄国兴在司令办公室里吩咐副官:“给我立即接尚九城。” “接保密站尚九城,我是司令办公室……”管少鹏接通了电话机,转过头面向黄国兴:“司令,保密站没人接听电话。” 黄国兴不悦地说:“明天一早,提醒我,还打这个电话。” 此时,尚九城、马越都有了几分醉意。 秦慕瑶站起来邀请:“尚站长,给我个面子,跳一曲吧!” 尚九城答应着,站起来。秦慕瑶伸手引领尚九城步入舞池,节奏欢快的舞曲响起。两人旋转在舞池中央,引来阵阵掌声。 记者们举起相机,纷纷拍照。 一曲舞毕,马越急忙上前:“尚站长,明天我们劳军团的艺人们就要离开容城了,临走之前,您给我们劳军团讲几句话吧?” 秦慕瑶附和:“是啊,尚站长,讲儿句吧!来,大家欢迎尚站长讲话。” 尚九城看看在场的各位,频频点头:“近些天来,大家对我们保密站的工作非常地理解,也非常地支持,在这儿,我代表保密站全体志士向你们表示感谢,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大家能谅解。明天,大家就要离开容城各奔甜程,我祝大家一路顺风平安。” 记者们举起照相机,对准尚九城,又是一顿狂拍…… 酒会结束了。疲惫不堪的秦苏瑶回到房间,锁好房门,换上一套宽松的睡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突然,门把手“咔嗒”响了一声。秦慕瑶勐然睁开眼睛,忽地坐起。 三名蒙面人举枪冲进房间,同时举枪对准床上的被子。 一名蒙面人上前掀开被子,发现无人。三人急忙转身,四处搜寻。一人俯身向床下望去,一人直奔卫生间,一人扑向衣柜。 秦慕瑶在衣柜里听见脚步声来到柜前,便抬腿用力勐踢柜门,蒙面人惨叫一声,应声倒地。另两名蒙面人闻声沖了过来,秦慕瑶纵身一跃,翻身,出腿,踢倒一名蒙面人。另一名蒙面人从怀里拽出匕首从侧面扑来,秦慕瑶连忙躲闪,被柜门撞到的蒙面人从地上爬起来,从身后抱住了秦慕瑶的腰,秦慕瑶顺势抄起柜子上的檯灯朝后勐轮,正砸在抱着自已腰的蒙面人头上,只听见那蒙面人又是一声惨叫。 第62页 刚才被踢倒的蒙面人迅速跃起,拔出枪,顶在了秦慕瑶的头上。 被檯灯击中的那位蒙面人从地上爬起来,反手一枪托,将秦慕瑶打晕在地。 沈腾收起匕首,摘下头套:“走。” 张登摘下头套,发现自己满脸是血:“我去洗洗。” 沈腾戴好头套,提枪走出房门,四下扫视一眼,发现没有异常,向楼下走去。 另一名蒙面人用绳子将秦慕瑶的手脚捆好,又将一块布塞进了秦慕瑶的嘴里。 这时,一名蒙面人突然出现在屋内,用枪托击倒了正要把秦慕瑶装进麻袋的蒙面人…… 张登洗完脸,走出卫生间,发现屋内没有一个人,只有麻袋里的人在挣扎。 “妈的!让我一个人扛啊!”张登狠狠地骂了一句。 麻袋里的人还在挣扎。张登很不耐烦,抄起地上的椅子朝麻袋抡了一下:“我让你动。” 麻袋里的人立时安静了。 张登戴上面罩,扛着麻袋刚走出宾馆大厅门口,服务台的值班员醒了过来,高声唿救:“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张登听到喊声,扛着麻袋朝大门外飞奔,来到车前,沈腾打开车门,张登将麻袋丢进车里。 “那个哪?”沈腾急问。 “没出来吗?我以为他出来了呢。”张登心里狐疑。 张登正欲转身,被沈腾一把拉了回来。沈腾指了指宾馆大厅,只见宾馆大厅灯光大亮,有几个人从宾馆里追了出来。 “上车!”沈腾发动了车,两人仓皇离去。 行驶了一程,后座上麻袋里的人醒了过来,奋力地挣扎着、支吾着。 沈腾仔细听了一下,勐然剎住了车,仔细辨听着麻袋里的声音,顿觉有些异样。 张登疑惑地看着沈腾:“怎么了?” 沈腾没有言语,急忙下车,打开车后门,解开麻袋,拽出里面的人。发现麻袋里竟是另外一名蒙面人。沈腾拽下蒙面人头套,摘下嘴里的塞布,愣住了。原来是另一个特务。 张登气哼哼地踹了一脚轮胎:“组长,要不我们再走一趟?” 沈腾恼怒道:“给我闭嘴!” 第二天一大早,黄国兴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报纸,突然拍案而起。 报纸上,整版篇幅都是保密站特务与劳军团女演员亲密接触的照片。尚九城和秦慕瑶共舞的照片更是分外醒目。 黄国兴又看了一眼文章标题“秦慕瑶即将离开容城,保密站彻夜狂欢相送”,把报纸摔在桌子上,怒骂道:“好你个尚九城,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 黄国兴将电话令下话机,丢在了桌子上:“给我接尚九城。” 管少鹏赶紧说:“司令,您还是先给炮台台长打个电话吧。” “怎么了?”黄国兴一怔。 “炮台的弟兄们看了这张报纸之后,火大了,嚷嚷着要炮轰保密站呢!还有在炮台周围修工事的弟兄,都停工了。” “你去备车,炮台那边我亲自去一趟。” 管少鹏答应着,向门外走去。黄国兴勐摇电话机:“给我接保密站尚九城!” 尚九城正恼怒地看着报纸,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拿起电话,刚“餵”了一声,就听见黄国兴不冷不热地讥讽:“尚站长,我有幸在今天的报纸上欣赏到您的舞姿,跳得真是不错!只是,我不太明白您跳的是什么舞?伦巴?探戈?还是华尔兹啊?是哪一种啊?” 尚九城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时不知作何回答。黄国兴恼怒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尚九城,你拿起报纸好好看看,好好看看你自己,看看一个堂堂党国少将军官成什么样子?简直是一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党国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尚九城我告诉你,劳军团来容城是慰问一线将士的,不是给你尚九城一个人唱堂会的。当初,你以劳军团里有共党为由阻止他们慰问演出,我没和你计较,我给你面子,可你是给脸不要脸啊!现在事情闹大了,我手下的士兵看到这份报纸之后都撂挑子不干了。你已经涣散了军心!影响了容城江防你知道吗?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尚九城,我建议你现在就去找劳军团的负责人,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他们,不然的话,我马上会派一个连的战士到南京政府门口去卖报纸!” 尚九城沮丧地放下电话。沈腾走进来,同样是满脸沮丧:“站长!属下办事不力,咋晚出了点意外。” 尚九城勐然站起来,刚想发怒,继而又调整下情绪,淡淡地说:“备车。” 十五分钟后,尚九城的车队和劳军团的车队在驶往码头的一个t字路口相遇。 尚九城和戴天明、沈腾等人匆匆下车,径直走到马越的车前。马越、秦慕瑶也走下车来。 秦慕瑶上前一步:“尚站长,您这么忙,还亲自送我们,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尚九城满脸堆笑:“马团长,秦小姐,我不是来送行,我是代表容城一线全体将士,恳请你们留下来。” “留下来?”马越很感意外。 “今天一早,容城驻军官兵们听说你们要走,反应非常强烈。我刚到办公室,几十个电话就打过来,说什么也要让我代表他们挽留大家在容城多逗留些时日,最起码也要给他们演完节目之后再走。所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恳请你们留下来。希望马团长和秦小姐不要辜负官兵的殷切期望,同时也能给我尚九城一个面子。” 第63页 “尚站长,您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再不留下来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只不过,这段时间我们的演出经费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再不走,恐怕大家就要喝西北风了。况且,船票都已经买好了,不走这也是个损失。”马越面带难色。 “马团长,您放心,只要你们留下来,演出经费我去协调,损失的船票我们保密站负责好了。”尚九城大包大揽。 马越看了看秦慕瑶,似乎在徵询秦慕瑶的意见。 秦慕瑶莞尔一笑:“尚站长,这也就是您亲自出马,盛情挽留,换做别人,我们真不一定能给这个面子。” 尚九城甚悦:“那我尚九城代表容城官兵谢谢秦小姐,谢谢马团长。” 挥手作别,马团长的车队调转车头,回燕巢宾馆去了。尚九城看着马团长远去的车影,脸色随之阴沉下来。 沈腾在尚九城耳边低语:“站长,报社那边需不需要我带几个人过去……” 尚九城嘆了一口气:“算了,这笔帐先给他们记着,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现在动手,所有人都会想到是我们做的。” 秦慕瑶从车上下来,向燕巢宾馆大门走去。此时,一身戎装的管副官夹着一个公文包正等候在燕巢宾馆大堂,见秦慕瑶走来,连忙笑容可掬地迎上去。 “管副官?”秦慕瑶一惊,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秦小姐,玫瑰劳军团到一线部队慰问的事情,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从中周旋。你这回该怎么谢我呀?”管少鹏满脸期待。 “晚上我请你吃饭,然后一起去跳舞。” “秦小姐真是爽快!不过,今晚恐怕不行。” “管副官有公务在身?” “今晚司令部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那就改天好了,我一定随叫随到。” “秦小姐,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现在请你到我家里喝一杯。” 秦慕瑶看了一眼管少鹏的公文包,犹豫了一下:“好吧。” 管少鹏的家离燕巢宾馆不远,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鲜花、美酒、留声机……管少鹏的居所瀰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管少鹏斟上两杯红酒,急忙起身去开留声机。秦慕瑶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理了理耳边的秀髮,从镜子节观察着管少鹏的举动,迅速将一粒药片放进酒杯。 音乐响起,管少鹏转过身来:“秦小姐,我可是您最忠实的影迷。您所有的电影我都看过,您的每一首歌我都听过。” “多谢管副官抬爱,我能结识管副官这样的知皆,真是感到荣幸。” 书柜上的黑皮文件夹进入了秦慕瑶的视线。秦慕瑶拿起文件夹旁边的一个相框,上面是管少鹏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 “这位是你的太太?” “对,她人在上海。” 秦慕瑶赞美道:“很漂亮嘛!” 管少鹏哼了一声:“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秦慕瑶端起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到管少鹏面前:“管副官,喝了这杯咱们跳个舞吧。” 管少鹏喜出望外:“好啊!” 二人碰杯对饮,放下酒杯,管少鹏伸出手来,秦慕瑶将手搭在管少鹏的肩膀上。二人和着乐曲翩翩而舞。 几圈下来,秦慕瑶有些醉眼朦胧,管少鹏的舞步渐渐也有些错乱,他眼中的秦慕瑶也渐渐幻化成了一片虚影。 乐曲在一个强音过后戛然结束,管少鹏随即倒在秦慕瑶的怀中。秦慕瑶吃力地将管少鹏扶进卧室,丢在床上。 秦慕瑶走出卧室,小心翼翼地打开管少鹏的文件夹,一张张容城防务计划和一些图表一字排开。秦慕瑶拿出微型照相机拍了起来…… 天色已晚,躺在床上的管少鹏渐渐醒来,一只手摸着昏沉沉的脑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一边喊着秦小姐一边向客厅走去。来到客厅一看,不见秦慕瑶身影,再一看表,开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管少鹏大惊失色,连拍脑门,随手抄起文件夹匆忙奔出家门。 要塞司令部会议室座无虚席。尚九城目不斜视,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黄国兴瞥了一眼尚九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蔑视。面色憔悴的管少鹏匆匆赶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到了黄国兴的跟前,随即退了出去。 黄国兴敲了敲桌上的那份防务文件,清了清嗓子。 “我手中这份《容城江防部署细则》,是两个月前根据国防部下发的《长江防御计划概要》制定的。在这套江防部署方案中,大到总的作战方针,小到一个班,一门炮的战术运用,都作了详尽的说明。对我要塞的火力配系、工事构筑、兵员配置、通信联络和后勤保障更是提出了非常具体的要求。两个月过去了,今天召集诸位过来,我就是想听听各作战诸元是否真正落实了这一计划。仇台长……” 仇江霆立即答道:“司令,在这两个月期间,我炮台根据这份江防部署方案作出了一系列的兵力调动、工事构筑和火力的重新配置。目前,游动炮台已经一分为二,分别布置在了总炮台两侧,与总炮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第64页 听完仇江霆的回报,黄国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问:“布置雷场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一名军官站起来:“司令,遵照我容城江防部署方案要求,我部已在要塞沿江的正面由西向东布置了三个雷场。燕尾滩一带防线最长,火力也最薄弱,我们已经将最大的雷区布置在了那里,雷区纵深很宽,从水线一直布到半山腰,整个陆场被完全封锁了。” 黄国兴赞许地点下头:“嗯,我建议你们在炮台正面也布置几个雷场。” “司令,炮台火力本来就很强,如果在那里布置雷场是不是……再说,要塞弹药库库存的地雷我们都已经用完了。” “可以布置几个假雷场嘛!炮台强大的火力加上几个假雷场,这对共军就能起到双重震慑的作用。” 众人附和点头。管少鹏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 “报告司令,京沪杭警备司令部汤总座来电。” “念!” “依据当前之战局,我《长江防御计划》进行了重大战略性调整。明晚7时,总部机要战勤参谋许轻舟特使将携带最新《长江防御计划概要及容城江防部署细则》绝密文件秘密抵达你部,部署容城江段防御最新任务,此前一切防务计划即刻作废,立即销毁。现命你部全力保障特使及绝密文件的安全,同时迅速召集各部军事长官参加会议,务必以此新方案尽快调整容城防御部署,使容城江防与整体长江防御作战计划总方针协同一致。” 众人备感惊讶,怨声四起。 仇江霆很是不满:“短短数月,江防计划几次大幅度调整,这仗还怎么打?” 黄同国拍拍桌子:“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总部防御计划有所调整必定有它的道理,我等尽力执行就是了。明晚诸位和我一起在此迎接南京特使。” 众人都极不情愿地点着头。 “对共党来说,这份绝密文件是一个极具诱惑的诱饵,容城的地下共党要是知道了,必是趋之若鸷。所以,总部特使及绝密文件的安全就显得尤为重要。依我看,这次的特使护工工作就由尚站长负责好了,如果人手不够,你可以直接调动我的警备大队。”黄国兴边说边把目光投向了尚九城:“尚站长?” “司令放心,我一定全力保证特使及绝密文件的安全。” 尚九城回到保密站,立即召集全体特务来到会议室。 特务们站在容城地图前,正在听尚九城训话。 “从码头到要塞司令部只有短短十五分钟的车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十五分钟之内保证特使和绝密文件的安全。明晚6点之前,要塞警备大队的两百多个明岗暗哨将全部就位,6点半钟,沈腾要将沿途闲杂人等一律清退,戴天明要在主要路口设好路障。7点钟,咱们在码头汇合,迎接特使。接到特使之后,沈腾负责开道,我和特使乘一辆车,戴天明收尾。任务清楚没有?” 特务们齐声喊道:“听清楚了!” 静谧暗夜之中,一身便装的戴天明来到徐记当铺门前,轻轻叩了下房门。茶茶打开一条门缝,向外观察,发现是戴天明,急忙打开房门。戴天明走进当铺,直奔内室。 戴天明刚刚落座,秦慕瑶就面带笑容地说:“天明,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吗?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真的?”秦慕瑶有些惊讶。 戴天明点点头:“你先说吧!” “花海计划的第一阶段任务已经完成一半。”秦慕瑶说着,掏出一卷胶捲放在桌子上。“今天,我在黄国兴副官那里搞到了容城江防部署的绝密文件,全部都在这儿戴天明一听,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怎么了?”秦慕瑶看着戴天明,不安地问。 戴天明没有言语,拿起胶捲,拉开,在油灯前仔细观看。 秦慕瑶急忙问:“你的好消息是什么?” 戴天明冷静地说:“我的好消息,其实也是一个坏消息。国民党《长江防御计划》有重大调整,此前的江防部署文件已经成了废纸一张。明天晚上7点,国民党特使将携带最新的《长江防御计划》抵达容城,具体部署容城防务。” 听戴天明这样说,秦慕瑶和老三备感惊讶。 老三不解:“这怎么能说是好消息呢?” 戴天明道:“明天特使的护卫工作由保密站和要塞警备大队具体负责,人手众多,戒备森严。我们要想在中途截获文件,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一次,我们必须孤注一掷,拼死一搏,因为,这是我们获得这份绝密文件的最好机会。” “就凭我们三个人?”老三更是疑惑。 “确切地说——只有你们两个。”戴天明看看老三,又看看秦慕瑶。 老三连忙起身,摘下墙上的一幅字反转过来,铺到桌子上,地图上的容城街道歷歷在目。 老三满睑期待地看着戴天明:“天明,说说你的想法吧!” 戴天明用手指着地图上的锣鼓巷:“最佳的伏击地点只有一个,那就是——锣鼓巷。” 十六 第65页 第二天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空旷的锣鼓巷显得格外平静,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街道两侧匆匆而过。一名收垃圾的“老头”将巷口垃圾桶里的垃圾倒进车里,随后将一包东西悄悄丢进垃圾桶。 戴天明正在巷口的十字路口指挥特务设置铁丝网路障。沈腾带着几个特务从巷口走进锣鼓巷,驱散来往行人。 锣鼓巷尽头。收垃圾的“老头”收完最后一个垃圾桶内的垃圾,趁人不备,又将一包东西丢进垃圾桶。 “老头”推着车晃晃悠悠地向另一个巷口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尚九城的车队在锣鼓巷的十字街口停了下来。尚九城下车查看了一番,留下四个特务守在路口,然后率沈腾、戴天明向码头进发。 一路上,尚九城看着车窗外的路障和大批的警卫,暗暗点了点头。 车队开进了码头。尚九城、沈腾、戴天明走下车。尚九城挥了挥手,两辆卡车上的大批国民党士兵手持冲锋鎗纷纷跳下,并迅速形成了一条人廊,一直延伸到栈桥上。 客船靠岸。特使许轻舟手里攥着一个写有“绝密”字样的密码箱踏上栈桥,只见密码箱的提手和许轻舟的手用手铐铐在一起。 尚九城、戴天明、沈腾等人穿过人廊,急忙走了过去,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迅速将许轻舟护送进车内,尚九城关好车门,挥了挥手。 特务们和众多国民党士兵纷纷登上两辆卡车。 沈腾驱车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一辆装满国民党士兵的卡车,尚九城紧随其后。戴大明带着几名特务驱车跟上,戴天明的后面跟着一辆装满国民党士兵的大卡车。 车队驶离码头,渐渐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锣鼓巷静得可怕。 老三在锣鼓巷一座大楼二楼的一个窗口向外观察了一下,掏出了炸弹遥控装置。秦慕瑶头戴面罩,在一座楼顶上打开了狙击步枪的瞄准镜。 突然,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隐隐传来。 不多时,便见一个车队缓缓开进了锣鼓巷。 尚九城端坐在车上,将手枪子弹上膛,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戴天明驱车尾随车队拐进巷口,他朝车外依在电线桿上的垃圾桶看了一眼,他明白,那里面有威力强大的炸药包。 沈腾驾车正要从锣鼓巷拐向另一条街道,老三扭动了爆炸装置的手柄。一声巨响,巷尾的垃圾桶轰然煤炸,巨大的气浪掀翻了沈腾的吉普车,锣鼓巷巷口被死死地堵死。电线桿勐然倒下,正好砸在后面的军用大卡车上,引燃了油箱,车上的国民党士兵非死即伤。 尚九城的吉普车剎车不及,勐地撞在了前面的卡车上。尚九城浑身一颤,顿感不妙,将头伸出车外,急忙命令:“退出去,退出去。” 戴天明刚刚挂上倒车档,就听见又一声巨响,电线桿“轰隆”一声倒下,砸在了后面大卡车的驾驶室,司机当场毙命。 慌作一团的特务、国民党士兵纷纷跳下车,有的四下逃命,有的举枪便是一通乱射。 尚九城的车被堵在中间动弹不得,几名特务在沈腾的指挥下,一边漫无目标地乱开枪,一边向尚九城的车靠拢。秦慕瑶趴在楼顶紧紧盯住尚九城的车,将靠近尚九城车的特务一一击毙。 尚九城附在特使耳边:“特使,外面有情况,你不要动,如果有什么万一,你一定要记住……” 特使战战兢兢地抱着箱子,趴在后座上不住地点头。 尚九城又叮嘱了一遍:“要想活命,必须记住我的话!” 特使频频点头。 尚九城推开车门,正想下车,一枚子弹打来,击中了车窗的玻璃,尚九城连忙缩回车里。沈腾挥着枪,连忙带着一群特务上前保护。 老三连发三枪,三名特务应声而倒,沈腾急忙隐蔽到巷口。老三戴上面罩,持枪下楼,一边开枪一边朝尚九城所乘汽车跑去。 尚九城推开车门,对准老三正要射击。秦慕瑶扣动扳机,一发子弹打来,正中尚九城肩部,尚九城跌倒在地,迅速隐蔽,举枪还击。 楼顶上,秦慕瑶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向楼下飞奔。 戴天明带着三名特务开车朝尚九城汽车驶去。车子刚在尚九城的车旁停下,匆忙跳下车的特务便中弹倒地。 此时,趴在后座上的特使抱着密码箱,对司机胖奎大喊:“开车。” 胖奎发动车子,向后倒去。 老三在秦系瑶的掩护下,迅速靠近了尚九城的汽车,打开车门,一把将胖奎拉出车外,跳上了汽车。 后座上的特使刚要拔枪,披肩蒙面的秦慕瑶迅速冲进汽车,将枪管顶在了特使的脸上,特使乖乖地放下了手枪。秦慕瑶拿起特使的枪,击毙了两名追上来的国民党士兵。 老三开动车子,冲破路障,拐向另一个街口。 戴天明匆忙下车,带着两名特务冲到尚九城跟前。尚九城捂着受伤的肩头,疯狂地喊道:“别管我,快追!” 戴天明和两名特务返身上车,朝老三驾车驶去的方向追去。老三从倒车镜里看到追上来的是戴天明,加大了油门。两名特务将手伸出车窗外射击,戴天明不时扭转方向盘,两个特务连放了一阵空枪。 老三不断加速,越来越远,戴天明的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第66页 坐在后面的一个特务问:戴组长,怎么停下车不追了?” 戴天明说:“车突然熄火了,你下去看看。” 特务转身下车,戴天明举枪将坐在身边的特务击毙。下车的特务听到枪声,连忙转身,戴天明早已调转枪口对准了他。扳机一扣,特务中弹而亡。 戴天明伸腿将刚才击毙在车内的特务踢出车外,连忙发动引擎向约定的地点开去。 特使被老三和秦慕瑶蒙着眼睛,押进一个秘密房间。 老三扯掉了蒙在特使眼上的黑布,然后把枪口顶在了特使的脑袋上:“把密码箱打开。” 特使装死,一声不吭。老三用枪顶了顶特使的头:“我让你把箱子打开。” 特使摇了摇头:“这个密码箱有双重密码,我一个人是打不开的……” 秦慕瑶和老三听后,顿感惊讶。 戴天明停下车,鸣了一下喇叭,熄火,然后朝安全屋走去。 正在犹豫之际,秦慕瑶和老三听到喇叭声后,相互点了点头。秦慕瑶拉了下枪栓,持枪走了出去。戴天明持枪正向这边匆匆赶来,两人见面后,戴天明急忙问:“怎么样了?” 秦慕瑶摇了摇头:“这个密码箱有双重密码,特使只知道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密码只有要塞司令黄国兴知道。” “那就把它砸开。” “非正常开启,密码箱就会爆炸。” 一阵汽车马达声传来,尚九城带着大批国民党士兵正向这边赶来。 戴天明急忙和秦慕瑶商量对策,秦慕瑶点点头,快速撤回屋内,朝老三耳语了几句。老三再次把枪对淮了特使的后脑。 特使慌乱地说:“你们要干什么?” “送你上路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戴天明勐然踹开。一阵枪声过后,老三和秦慕瑶应声倒下。 戴天明连忙扶起特使:“跟我走。” 戴天明扶着特使走出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老三和秦慕瑶起身跳出窗口,便从怀里拽出一枚手雷,扔进了屋内。 戴天明护卫着特使快速走出小楼。 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出小楼,落在大批国民党士兵的汽车旁。 尚九城不敢停留,连忙带着特使上了戴天明的车。戴天明发动车,载着特使、尚九城、沈腾,在众多国民党士兵的护卫下,朝大路开去。 “特使,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这是我的失职。”尚九城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特使,连忙赔罪。 “我身上带着这么重要的文件,危险自然会随时发生。我现在还能活着,我要感谢两个人,一个就是你尚站长,要不是你的那句话,我早就死了。”特使许轻舟感激地说着。 “什么话这么重要?”沈腾好奇,连忙问了一句。 许轻舟说:“尚站长告诉我,如果我一旦被共党要挟,就谎称这个密码箱有双重密码,而其中一个密码只有要塞司令知晓,还有,如果强制打开这个密码箱,它就会爆炸。其实这个密码箱根本不存在什么双重密码,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炸弹。” 听到许轻舟这样说,戴天明陡然一惊,双手死死攥紧了方向盘。 “另外我要感谢的就是这位小兄弟。”许轻舟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虽然那句话迷惑了共党,但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把我杀掉,要不是这位小兄弟及时出现,我哪还能活到现在。” 戴天明追悔莫及,眼睁睁地看着车队开进了司令部的大门。 司令部大楼的门阶上,一大批容城军政要员正在等候。要塞司令黄国兴见特使车队已到,急忙迎了上去。 车子停下,满身是血的特使、尚九城、戴天明等人走下车。 黄国兴看到许轻舟满身是血,急忙问:“许特使,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许轻舟嘆息一声:“我差点死在共党的手里,要不是尚站长和这位小兄弟,我今天就见不着你了,我的大司令。” 许轻舟被众军官拥簇着走进容城司令部。 沈腾看看被冷落在一边的尚九城,似乎想说点什么。 尚九城吩咐道:“明天傍晚,劳军团要到炮台去演出,连续演三天,你跟着一块儿去,名义上还是保护劳军团艺人的安全,主要任务还是监视秦慕瑶。” 沈腾对允许劳军团去炮台演出很是不解:“站长,要塞防线是长江防线的重中之重,也是党国的生命之线,而我们的容城炮台正是防线的火力支撑点,这个时候批准秦慕瑶进入炮台,那不等于将炮台火力配置和防御能力这些情报拱手送给秦慕瑶吗?” 尚九城冷笑着:“秦慕瑶她设了这么一个局,把咱们都拖了进去,现在想拦他们都拦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好,想钓鱼,就得放鱼饵。这一次,我就是要拿着鱼杆,将秦慕瑶拖入我们的陷阱!” 十七 长江岸边,水雾绵延,云波漂渺。 戴天明和秦慕瑶坐在长长的江堤上,两人都有些沮丧。秦慕瑶嘆息一声:“尚九城这个老狐狸真够狡猾的。” 戴天明点下头:“要想搞到《长江防御作战计划》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戴天明拿起望远镜,站在江堤上,认真地看着远处火炮密布的炮台和林立的防御工事。秦慕瑶接过戴天明的望远镜,朝戴天明手指的方向观望。“明天我们就要去炮台演出了,希望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第67页 不远处,张登走出船舱,一个风尘女子一边繫着衣扣一边送张登上岸。张登无意中发现了戴天明和秦慕瑶的身影。 张登顾不上和那风尘女子搭话,悄悄熘上岸,沿着江边,躲躲闪闪,隐藏在距戴天明和秦慕瑶十几米的巨石堆旁。 戴天明正在向秦慕瑶讲述:“容城炮台控制着仅有1500米的江面。从抗战之初,国民党就开始不断地完善和扩修,经过几年的经营,容城炮台建成了炮台总台一座,并配备德美生产的重炮55门,小口径直射火炮26门,还有战防炮34门,加上炮台守备大队、流动炮台、工兵营,总兵力达8000多人。炮火之多,兵力之重,火力之强,都是我们渡江部队在这一带渡江的最大威胁。” 秦慕瑶感嘆:“是啊,我们这次的任务真的好重!上级指示我们,要尽快弄清容城防御部署和容城炮台的情况。现在,战争一触即发,时间紧迫,如不尽快掌握这些情报,等国民党封江之后那我们的情报传递就会受到阻碍。” “只要我们抱定必胜的信念,一定能完成任务。当务之急,你要尽快利用去炮台演出这次机会,把最准确的炮位坐标传给我们的部队。” 张登努力地听若他们对话,隐隐约约,听得不是很清楚。张登趴在地上,向前匍匐了两下,躲到了另一块巨石下。 “走,去那边看看。”戴天明用手指着前方。 秦慕瑶和戴天明渐渐走远,张登站起身来,连忙慌慌张张地向大路奔去。戴天明拿着一望远镜远望,调整视角,张登的背影进入瞭望远镜的视线。 “我们被人跟踪了。”戴天明吃了一惊。 秦慕瑶接过望远镜观望。只见望远镜里,张登一边回头一边朝大路上跑去。 “好像是你们保密站的张登。”秦慕瑶也暗吃一惊。 “没错,就是他。”戴天明皱了皱眉头。 “这些特务真是无孔不入!看来我们还得提高警惕。” 戴天明述议:“这样吧,以后咱们除了正常接触之外,其余时间还是尽量少见面。” 秦慕瑶疑惑地看蔚戴天明:“那我们之间的情报联络怎么办?” “我建议让茶茶做联络员。” “茶茶?” “对,茶茶,她可以以送花的名义去完成联络任务。” 尚九城和沈腾作办公室的沙发上相对而坐,两人正在密谋。尚九城视沈腾:“我们安插的钉子就位了吗?” 沈腾点点头:“安插好了。” 一脸疲倦的张登喊着“报告”,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 “站长,我,我想预支点薪水,现在老家的父母日子不好过,几次托人捎信儿给我……” “是你养的那些窑姐、寡妇日子不好过吧?” “不是,站长,我说的是真的。” “张登,你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跟着我的时间最长,在这些组长组员里年龄也是最大,可你也是最不长进的一个。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你哪样不好?除了干活之外,你可以说是样样精通啊!” “站长,我为站里干了这么多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您这么说我心里难受。再说了,我游手好闲,我游手好闲总比吃里爬外强。” 尚九城一惊:“你什么意思?谁吃里爬外了?” 张赍吞吞吐吐地说:“站长,我,我掌握了一个重要情报。” 尚九城和沈腾交流下眼祌。张登神秘兮兮地靠近尚九城的耳边:“咱们保密站出鬼了。” 尚九城向沈腾做了个手势,沈腾走到门口,推开办公室的房门,朝走廊里看了看,转身将门关好。 “我在江边看见戴天明和泰慕瑶在一起。我还听到他们谈话,虽然听得不大清楚,但有一些关键字我还是听到了,他们好像说起容城炮台、江防情报,还有演出啊、渡江什么的。” “还听到什么了?”尚九城逍问了一句。 “还听到……”张登支吾起来。 “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没听到你不要给我瞎编。”尚九城狠狠地瞪了张登一眼。 “其他的就没听到什么了。” 尚九城拿出预支工资单,签了字,打发走张登,随后徵询沈腾的意见。 沈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戴天明和秦慕瑶的确走得太近了,这段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我怀疑绑架没得手,特使中途遭到劫持,很可能就是戴天明从中搞鬼。虽然张登的这些西还不能证明戴天明就是共党,但有一点,我们不能忽略,戴天明和秦慕瑶以前是恋人关系,凭这一点,他戴天明就有替共党通风报信的可能。” 尚九城点点头,冷冷地说:“我一直将戴天明当做手足兄弟看待,器重他、欣赏他,对他更是不薄。可如果他真的和共党有什么瓜葛,那我绝不姑息!” 桌上的电话响了。尚九城接到黄国兴副官打来的电话,称长江防御计划有新调整,许特使要部署最新的容城防御方案。通知尚九城明天到司令部开会。 尚九城放下电诂,沉思片刻,然后对沈腾说:“去,把戴天明给我叫过来。” 第68页 沈腾点点头,刚走出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尚九城拿起电话:“是我,很好!很好!你要尽快取得她的信任,好,好,好。” 尚九城放下电话,戴天明走了进来。 “天明,秦小姐这次没走成,你心里很高兴吧?” “站长,我无所谓高兴不高兴,因为她秦慕瑶的去留和我并无太大关系。” “和你没关系?要我看这关系大了!” 戴天明暗暗吃惊,很快镇定下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我看,你与秦慕瑶早有旧情復燃、旧梦重温的意思,还瞒我?” “站长,您这是哪里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况且我现在已经成家。” 尚九城点点头:“昨天晚上多亏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营救特使,那绝密文件就会落到共党手里,这对党国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这是天明职责所在。” “明天要塞司令部有个会,你和我一块儿去。” 第二天上午,燕巢宾馆外,劳军团的艺人们纷纷上车,做好了去容城炮台演出的准备。 秦慕瑶从燕巢宾馆出来,只见一个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国民党年轻军官朝自己走来,两人交谈了一番,秦慕瑶才知道这位年轻军官正是容城炮台总台长仇江霆副官兼机要秘书汪潼。秦慕瑶浅浅一笑:“汪副官,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在这儿我先向您转达一下我们炮台台长对您的问候。还有就是,劳军团要连续三天在炮台进行慰问演出,台长吩咐了,这三天,就由我专程开车接送您秦小姐。” “不麻烦你们了,我们有车。” “秦小姐,这是我们台长的意思,您可别辜负了他的这番好意。” “那好吧。”秦慕瑶说着,上了汪潼的车。 汪副官驾驶吉普车行驶在安谧宁静的林荫路上。 “秦小姐,本来今天台长亲自要来接你们的,可突然有一个很重要的会,就没来成。这要塞司令部啊三天两头开会,这不,又要调整江防部署了。都什么时候了,共党的部队都要过江了,还来得及吗?南京方面想得更美,一方面嚷嚷着和谈,一方面又积极备战,那共产党能答应?咳!现在的党国上下啊!可以用八个字形容,回天乏术,气息奄奄。”汪副官一边开车一边发着感慨。 “汪副官,您刚才的这番话,可不像是出自一个党国军官之口。” “秦小姐,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这条长江能不能挡住共党的百万大军,这谁的心里都有数,就是南京政府没数。” 秦慕瑶看着汪副官一派正直的样子不免喑自高兴,如果能策反汪副官,那么炮台的火力配置就会顺利掌握在手中,并且在将来解放军渡江之际,汪副官临阵倒戈也是有可能的。 秦慕瑶试探着说:“汪副官,我作为局外人,奉劝您一句,您还是要以党国利益为重,林则徐有一句诗,叫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个时候您应该做好誓死效忠党国的心理准备。” 汪副官不满地哼了一声:“秦小姐,您可能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不怕死,但我怕死得不值。” 尚九城带着戴天明来到要塞司令部会议室门前,因为戴天明不在列席会议名单,被阻挡在门外,尚九城示意戴天明在外面等候。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鸦雀无声。 许轻舟打开和自己左手铐在一起的密码箱,撕开封条,打开密码箱,拿出一份文件,然后环视了一圈,开口发言:“现在,我宣布总参谋长顾祝同的命令:共军现已枕戈江北,觊觎江南,从即日起,暂时封锁长江,凡往来商船,一律重新註册登记,凡属军用枪械、火油、医药等物资一律禁运。如有违抗禁令者,一经查实,轻者扣船扣人,重者就地正法,严惩不贷!” 许轻舟将一摞印有“绝密”二字的牛皮纸袋从密码箱里拿出来,示意站在一边的管副官分发下去。管副官将文件袋摆放在每名与会者的跟前,许轻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摆在诸位面前的是参谋本部最为机密的作战计划,计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长江整体军事防御概要,一部分是容城防区防御细则。” 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一阵翻阅文件的声音。 “容城要塞是整个长江防区的重点,持久稳固是此前防御体系的一大特点;而现在,总司令部是要在容城建立一个机动灵活,并且能与长江整体防御协同配合的新的防御体系。按照新的江防部署,黄司令麾下的守备总队要作为机动部队在战时需要的情况由汤总司令直接指挥。” 黄国兴脸色一沉,顿时有些不悦,其它高级军官更是觉得有些突然。 许轻舟看到黄国兴和众军官不悦的表情,解释说:“守备总队只是作为机动部队在长江整体防御中出现,并不是收了你黄司令的兵权,一旦容城吃紧,容城右翼的21军也会抽调两个师的机动部队支援你们。” 听到许轻舟这样说,黄国兴的脸上立时由阴转晴。 许轻舟继续说:“关于敷设雷区、工事构筑、暗堡布局和炮台火力配置这些细节在这份文件中都写得很清楚,诸位对照实施即可,我就不再赘言复述。这份文件属最高机密,诸位要本着对党国极其负贵的态度,採取严格的保密措施,千万不可泄露出去。此计划一旦落入共党之手,后果不堪设想。望大家以党国利益为重,以党国事业为己任,全力消灭渡江之敌,事成之日,也是大赏有功之臣之时!” 第69页 黄国兴站起来,当即表态:“请转告汤司令,我等定会克尽职守,精诚团结,为保容城安危,为党国基业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戴大明正在走廊里徘徊,皱着眉头正在思索,突然发现黄国兴等人陪着许轻舟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诸位请留步。”许轻舟转过身,对黄国兴等人说。 “特使有要事在身,黄某不便久留,回去请转告汤司令,让他放心,我黄国兴誓与容城共存亡,誓与汤司令共荣辱。” 二人相互敬礼,许轻舟大步走出司令部。 黄国兴和众军官回到会议室,看着绝密文件,个个面露愠色。 黄国兴将绝密文件摔在桌子上:“原本我们只负责沿江二十里的防务,现在平白无故地增加了十里,这还让我怎么调配兵力和布署?” 仇江霆也愤愤不平:“还有我们总台的流动炮台,凭什么要支援左右翼友军的桥头堡阵地?仗一打起来各个都是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给他们提供火力支持?还有,现在防线拉长了,同样需要修筑工事、铺设地雷,可现在防御工事上木材石料相当匮乏,地雷数目更是捉襟见肘,怎么可能……” 其它军官七嘴八舌,纷纷发起来牢骚: “流动炮台现在成了机动炮台,那就是说我们的流动炮台无法顾及总炮台左右两翼了,一旦共军突破,并迂迴到我们侧后,要塞则首尾不能相顾,腹背受敌,结果势必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防线延长了,我们目前的通讯系统就无法保障,这些通信器材是我们要塞本身难以解决的。” “刚刚构筑好的工事和雷场要改建、要重敷,喑堡、火力点要重新配置,那我们以前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不都成了打狗的肉包子了吗?” 黄国兴拍拍桌子:“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咱们都是军人,总部的命令必须服从。再说了,汤总司令只希望我们能坚守四个月,四个月后新军训练完成便会扭转战局。常言道,时穷节乃见,板荡认忠臣,在这四个月期间,诸位克服一下困难,尽全力为之吧!” 尚九城突然发言:“只怕共军不容这四个月!” 众人闻听,脸色严峻,各个沉默起来。 会议结束。一直等在会议室门外的戴天明看了看表,掏出一支烟,刚要点燃,会议室的门开了。参加会议的军官每人手上多了一个牛皮纸袋,纸袋一角还印有“绝密”二字。 尚九城拿着绝密文件走过来,向戴天明摆了摆手。戴天明扫了一眼尚九城手里的绝密文件,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份重要的文件搞到手。 回到办公室,尚九城打开保险柜,将绝密文件放了进去,关好保险柜门,默立片刻,想了想,随即再次打开。 汪副官驾驶着吉普车开进了隐蔽在大山深处的容城炮台指挥部。秦慕瑶走下车,汪副官急忙问道:“秦小姐,咱们今晚6点演出开始,行吗?” “可以啊!最好能在这院子里点上几堆篝火,那感觉一定会很好。” “行,就这么说定了。” 沈腾凑向前:“秦小姐今晚表演什么节目啊?” 秦慕瑶转过身:“是沈组长啊,你怎么来了?” “看你演出啊,你忘了,我可是你忠实的歌迷。秦小姐,今晚表演什么节目啊?” “都是一些老节目,你看过的。” “为什么不表演戏法呢?秦小姐的戏法我和尚站长都是领教过的,非常棒,不给炮台的弟兄们展示一下,岂不是比他们扫兴?” “既然沈组长点了节目,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我今天想表演一个大一点的戏法,需要人配合。” 一听到需要有人配合,沈腾立即来了兴趣:“容易吗?” 秦慕瑶看出了沈腾的心思,笑笑:“非常简单。” 沈腾期待地看着秦慕瑶:“那我配合你好了。” 秦慕瑶点点头:“好啊!” 不远处,劳军团的艺人们正在从车上卸道具,马越正在指挥一群国民党士兵用木料和绿帆布搭建露天舞台,老三化装成工人混迹其中。 秦慕瑶走到正在搬道具的老三身后,看看沈腾没有跟上来,悄悄低语:“给江北发报,今晚燃起簿火的地方就是容城炮台指挥部。” 老三轻轻咳嗽了一声,表示明白了,然后爬上了一辆运货的卡车。 秦慕瑶向舞台走去,转过身向正在和汪副官说话的沈腾招招手,沈腾正向秦慕瑶这边望着,见秦慕瑶向自己招手,连忙跑了过来。 一个木制的大道具箱立在舞台中央。秦慕瑶和沈腾走到道具箱跟前。 “沈组长,这就是我们今晚要表演的戏法,名字就叫枪打活人,你有没有兴趣来演这个节目?”秦慕瑶期待地看着沈腾。 “要我来开枪?”沈腾顿时来了兴致。 “不,你是活人。演出开始,我会打开箱子让观众里里外外看个清楚。”秦慕瑶说着,打开箱子三个面,里面一片银白色。“然后我请你上台,用手铐铐住你的双手,再请你钻进箱子,上锁,打开这个小窗,你要向观众招手致意。然后我把小窗关好,同样上锁。接下来,我拿一把冲锋鎗,对着箱子扫射,一直把箱子打得满是弹孔为止。” 第70页 沈腾胆战心惊地问:“那我还能活吗?” 秦慕瑶笑笑:“别着急,你马上就可以活过来。射击完毕,我会拿一块红布将箱子围起来。然后除去红布,打开铁锁,你就可以从箱子里跳出来了。” 沈腾甚是惊讶:“我还能跳?” “这个戏法有两个关键,一个是手铐钥匙你要事先放在口袋里,钻进箱子之后,迅速打开手铐。接下来你要用手摸到箱子底部的这个抓手。”秦慕瑶示范着。 “这么隐秘,根本看不出来啊!”沈腾惊嘆道。 “所以要用手摸,摸到后,向一侧勐拉。” 秦慕瑶勐拉抓手,箱子底部直通舞台下方,舞台下方两名劳军团艺人手里拿着拆下的舞台木板,正对着沈腾笑。 “我锁好小窗之后,你要迅速完成这些动作,然后我会放空枪提醒你,我要射击了。射击完毕,我围好红帘之后,会用手拍几下箱子,听到这个讯号之后,你必须从里面钻上来。” 沈腾听得胆战心惊:“这个戏法没有危险吧?” 秦慕瑶故意吓唬沈腾:“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保证伤不到你。除非你躲在里面不动,那你就死定了!” 秦慕瑶站在高处翘望远处的景色,只见怒吼的长江在落日的余辉里滚滚东逝。秦慕瑶侧过身,发现指挥部周围一座座炮台隐蔽在树枝搭建的伪装之下,炮台前方满是逶迤的铁丝网,密布的雷区和水泥喑堡。 汪潼走到秦慕瑶身后:“秦小姐看什么呢?” 秦慕瑶从容答道:“晚霞、夕阳。” 汪潼嘆息着:“的确很美,可惜这样的美景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一片硝烟所取代。” 秦慕瑶低沉地说:“那一定很残酷。” “事实比你想像的还要残酷,在这丛林深处,隐藏着无数经过伪装的炮位和暗堡,渡江的共军根本看不清他的对手在什么地方,只能持续遭受高密度的重创而无从反击,不知会有多少生命倒在血泊里。”王潼的话里明显带着对战争的厌倦。 “战争因流血而起,肯定需要更多地流血,才能结束它。”秦慕瑶发出同样的感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堆木头堆在演出场地周围,观看演出的士兵正陆续入场。 汪潼陪着秦慕瑶往回走。 舞台周围的篝火点了起来,正在熊熊燃烧。 演出开始。一场艷舞过后,台下一片欢唿。 报幕员走上场,报幕:“接下来,秦慕瑶小姐将为大家表演一个魔术,名字叫:枪打活人。台下谁愿意配合秦慕瑶小姐完成这个魔术请举手。” 秦慕瑶身着燕尾服头戴礼帽,在音乐中出场,她在举手的人群中搜索,看到坐在前排的沈腾。秦慕瑶走到沈腾面前,牵着沈腾的手走上舞台。 秦慕瑶转动箱子一周,打开箱子,向观众示意里面并无任何机关,然后她拿出手铐将沈腾铐上,把沈腾推进箱子,然后将箱子封好上锁。 秦慕瑶打开箱子的小窗,沈腾在里面笑容可掬地挥手致意。 小窗被封上,上锁。箱子里,一片漆黑。沈腾立即慌了,他匆忙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却怎么也对不准手铐的锁孔。 沈腾敲击箱子,在里面慌张地叫着:“别开枪,我还没准备好,太黑了看不见。妈的,手铐钥匙掉了。” 箱户外音乐大作,秦慕瑶优雅地抄起一支冲锋鎗向观众展示。 沈腾开始在箱子里胡乱摸钥匙,摸到钥匙,却又看不见锁孔。沈腾疯狂地敲箱子,秦慕瑶装作没有听见。 舞台上的箱子开始摇摆、晃动。秦慕瑶打开小窗,沈腾探出头来。只见沈腾满头大汗,瞪着大眼,吓得呆若木鸡。 台下士兵看到沈腾被吓得面如死灰的样子,发出一阵闹笑。沈腾刚要说话,秦慕瑶关上了小窗。沈腾在箱子里急得骂娘:“妈的,看不见钥匙孔,看不见钥匙孔啊!” 就在这时,秦慕瑶的预警枪响了。 沈腾歇斯底里地大喊:“秦慕瑶,你这是谋杀!” 台上,秦慕瑶举枪对准了箱体,乐队的鼓点慢慢响起,愈来愈侷促,台下的士兵摒住了唿吸。秦慕瑶扣动扳机,一阵点射。 台下士兵譁然。 秦慕瑶举枪笑了笑,接着再次扣动扳机一通扫射,箱子被打成了蜂窝。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台下士兵目瞪口呆,仇江霆的额头竟然也冒出了冷汗。 乐队音乐又起。秦慕瑶拿起一块红布将箱子通体覆盖,拍了拍箱子,然后扯掉红布,打开箱子的铁锁,除去箱子三个面,只见吓得魂飞魄散的沈腾站在箱子中间。 台下掌声一片,接着一阵闹笑。沈腾低头一看,自己裆部湿了一大片。 音乐大作。秦慕瑶牵着沈腾的手示意他下台。 报幕员把一只麦克风送到舞台上。秦慕瑶走到麦克风前,演唱歌曲《给我一个吻》,赢得台下阵阵喝彩。 炮台台长仇江霆兴致很高,跑到台上与秦慕瑶手拉手共唱《给我一个吻》。晚会进入高潮。 角落里的沈腾不停地擦着汗,一脸怒气地看着台上的秦慕瑶。沈腾转到舞台后面,两名劳军团的艺人正从台下钻了出来。 沈腾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妈的,为什么往我裤裆上撒水?” 第71页 这位艺人赶紧解释:“以前演这个节目都这样,就是为了演出效果好。” 沈腾怒不可遏:“老子早已经尿了。” 老三回到秘密住所,开始发报。 在江北的单晓楠收完老三发来的报,将电文递给机要员:“交给司令员。” 机要员走出电报室,角落里的那云飞微微转头,察看着动静。 接到电报后,司令员带着几名作战参谋拿着望远镜遥望江南,只见夜色中的江南某处有微弱的火光闪动。 司令员命令:迅速标定好敌炮兵指挥部所在方位,并计算好射击诸元。 李参谋答道:“是。” 而就在同一个时间,尚九城走进了电讯室,彭旗和楚荷连忙起立。 尚九城问道:“那云飞有什么新消息没有?” 楚荷回答:“没有,只是一些常规电报。” “给那云飞发报,命他迅速搞清楚花海流连计划内容,不然的话,就让他等着给老婆孩子收尸吧!” 彭旗接到尚九城的指示,立即向那云飞发报。那云飞收到电报,摘下耳机,看着手里的电文呆若木鸡。 尚九城走出电讯室,门口单有三名保密站警卫等在那里。 警卫头儿立即汇报:“站长,都准备好了。” 尚九城挥挥手:“嗯,过去看看。” 三名警卫带着尚九城走进貌似仓库的阁楼。尚九城来到阁楼窗户,掀开窗帘,向自己的办公室望去,只见办公室内一览无余。 尚九城威严地看着三位警卫:“你们几个要24小时监控,到时候,我会派人把饭给你们送上来。” 警卫头儿立即敬礼回答:“是!” 演出结束,秦慕瑶回到宾馆,正在灯下用明矾水写情报。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秦慕瑶警觉起来,问道:“谁呀?” 无人应答。秦慕瑶急忙将桌上的东西放进抽屉,将抽屉里的手枪攥在手里,走到门口:“谁?” 依旧是敲门声。秦慕瑶举起枪缓缓拉开门,只见茶茶手捧鲜花站在门口。 茶茶走进来,秦慕瑶锁好房门。茶茶把拆下的包装纸递给秦慕瑶。 秦慕瑶笑了笑。急忙拿着包装纸走进卫生间,放了一盆水,将包装纸浸在水中。字迹显现:尚九城今天参加了重要会议,他手里有最新的容城防御计划。我会见机行事。你也要多加小心。风筝。 秦慕瑶看完情报,将情报撕碎丢进马桶沖走。 回到房间,秦慕瑶让茶茶稍等,然沿坐在灯下继续写情报,写好之后递给茶茶。茶茶揣好情报,摆了摆手,朝门口走去。 茶茶走出宾馆大门,来到街上,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的犬吠声隐隐传来。茶茶加快了脚步,没走出多远,突然停下来。茶茶心里一阵惊喜,她发现前方不远处,戴天明正站在昏暗的路灯下,静静地等在那里。 突然,胡同里蹿出两个人,两束手电筒的强光直射在茶茶脸上。 “干什么的?大晚上的,站在这里干什么?”巡逻警察上前盘査。 茶茶愣在街中央,另一个巡警怒沖沖地喝道:“问你呢,哑巴了?” 茶茶抬头四望,却不见戴天明踪影。 “站在那儿,别动。”两名巡警慢慢靠近茶茶。 “她在等我。”戴天明从两名巡警的身后走来。 巡警回头,戴天明将自己的证件在巡警眼前晃了晃。 回到家,茶茶掏出情报递给戴天明。戴天明用水浸泡情报,上写:炮台台长的副官汪潼是个很好的策反对象,如果能策反成功,那我们就可以圆满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戴天明脸色一变:“坏了。” 茶茶看了看情报,不解地看着戴天明。 戴天明焦虑地说:“那个汪副官是尚九城的人。” 十八 第二天上午,载有劳军团艺人的卡车从燕巢宾馆门前缓缓离去。秦慕瑶拿着演出服从宾馆里匆匆跑了出来。 靠在车门吸菸的汪副官急忙打开车门。两人寒暄了几句,汪副官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不远处,茶茶捧着一大朿红色的玫瑰朝燕巢宾馆走来,看见秦慕瑶上了汪副官的车,又见车起步驶去,便拼命挥手追赶。 秦慕瑶坐在车内,一无所知。 茶茶追了一程,累得气喘吁吁,渐渐停了下来,看着车子渐渐远去,一脸无奈。 汪副官从倒车镜里看到了茶茶的举动,便问秦慕瑶:“秦小姐,后面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在向你挥手啊?” 秦慕瑶把头探出车窗,向后望去,看见站在马路中央的茶茶,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秦慕瑶耳边立时响起戴天明曾和自己约定的暗号:普通的联络情报用紫色的郁金香,紧急情报用红玫瑰。 “快停车。”秦慕瑶喊道。 汪副官将车停下。秦慕瑶走下车,走到刚刚追上来的茶茶跟前。茶茶将鲜花递给秦慕瑶,秦慕瑶接过鲜花:“谢谢你啊!” 茶茶摆了摆手,笑着转身离去。 尚九城站在窗口,看到戴天明走进保密站小院,匆匆下楼,走出楼道,司机胖奎将车停在尚九城身边。戴天明和尚九城打完招唿,朝楼梯口走去。 第72页 尚九城转过身来,连忙招唿:“天明,帮我到办公室拿个文件,这是门钥匙。” 戴天明回身接过钥匙。尚九城又说:“在办公桌右边最上面的抽屉里,有一个蓝色的记事本。” 走进办公室,戴天明惊讶地发现保险柜的钥匙赫然放在桌子上。 戴天明一边打开抽屉拿出蓝色记事本,一边思索着。起身的瞬间,目光瞟向窗外,只见对面阁楼的窗帘动了一下。戴天明伸手慢慢拿起了钥匙,将钥匙提到眼前晃了晃,走到巨幅地图前。 对面阁楼的警卫头儿放了窗帘,提起手枪。 “快快,下楼,下楼……”警卫头儿边喊,边带着两名警卫冲下了阁楼。 警卫们疯狂地冲到楼下,迅速停了下来,急忙将手枪收好。他们发现,戴天明正将蓝色事本和钥匙一併递给了尚九城。 戴大明平静地说:“站长,您忘拿钥匙了。” 尚九城拍着脑袋:“看我这记性。” “站长,我替您检查过了,已经上锁了。”戴天明故意提高了声音。 “那就好。”尚九城朝戴天明点点头,又吩咐机胖奎:“走吧!” 胖奎驱车驶出保密站大门。一个送饭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戴天明走到楼梯口,听见那老头儿对警卫们说:“长官,饭来了。” 冲进公共卫生间,戴天明将脸盆旁的一块香皂揣进兜瓜。然后迅速走到走廊尽头,透过窗口向楼下张望,只见三名警卫拎着老头儿送来的饭,往阁楼走去。 戴天明迅速来到尚九城办公室门前,见四处无人,轻轻转动门把推门走了进去,急忙将尚九城办公室门14脸盆旁边香皂盒的香皂换了出来。 走出办公室,戴天明匆忙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发现三名特务已经走到了阁楼的楼梯口。 傍晚,戴天明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一堆废旧的钥匙,又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香皂,然后点燃蜡烛,取出一把塑料尺,把塑料尺放在蜡烛上烘烤,慢慢地将塑料尺的熔质滴在香皂上的钥匙印记里。 茶茶将小本子递到戴天明跟前:这是什么? 戴天明朝茶茶笑笑:“这是一把打开胜利之门的钥匙。” 凝固的塑料钥匙从香皂中剥离出来。檯灯下,戴天明拿着塑料钥匙和一串废弃钥匙一一比对,发现一个具有相似凹槽的铜质钥匙。戴天明拿起一把锉刀开始对这把钥匙进行打磨。 流动炮台的营地隐蔽在江边一片树林之中,四五门火炮覆盖在绿色的篷布之下。火炮前面是一片空地,大批的官兵已经集结至演出现场,列队欢迎劳军团一行。 泰慕瑶抱着那朿红玫瑰和汪副官走下车。马越带着流动炮台几名军官走过来迎接,众军官纷纷伸出手,汪副官则接过秦慕瑶手里的鲜花。 马越向秦慕瑶介绍完流动炮台的徐台长,又一一介绍其它来宾。秦慕瑶点头致意,眼睛还不时瞥着汪副官手里的那束红玫瑰。 秦慕瑶没有发现仇台长,便问:“总台的仇台长没来?” 汪副官答道:“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一阵寒暄之后,前来迎接的军官各自散去,秦慕遥向汪副官提议去散散步,汪副官爽快地答应下来。 流动炮台的士兵们正在忙着帮劳军团的艺人们搬运道具。汪副官手里拿着秦慕瑶的那束红玫瑰,和秦慕瑶向树林中的一条小道走去。 “流动炮台怎么就这么几门火炮啊?”秦慕瑶试探着问。 “流动炮台的火炮数量还是很可观的,但都比较分散,大部分都隐蔽在山洞里,这几门炮是士兵模拟演练用的。”汪副官漫不经心地介绍着。 不远处,又有十几个衣衫不整的国民党士兵朝演出现场跑来。 “这些是流动炮台的兵啊?”秦慕瑶朝这几个士兵望了一眼。 “不是,他们是附近一个弹药库的警卫,十几个人守着容城要塞最大的一个弹药库,看阽那边的那座荒山了吗?弹药库就隐蔽在那座山下,大半个山体都是空的。”汪副官用手一指右前方。 二人走出树林,云波缥渺的长江呈现在眼前。 “汪副官,能把你手里的花还给我吗?” “噢。”汪副官将花递给秦慕瑶。 汪副官坐在江边的岩石上,看着江北似乎陷入了苦闷。 “汪副官,你怎么了?” “想我大哥了。” “你大哥,他……”秦慕瑶欲言又止。 “我和他失散七年了,去年才通过共军的一份报纸知道了他的下落,他是共军部队里的一个营长,淮海战役的时候他立了功,上了报纸。我写信告诉母亲说我哥还活着,母亲高兴得哭了几个晚上。”汪副官说着,表情有些伤感。 “那他现在呢?”秦慕瑶关心地问。 “他现在就在对面,是共军先遗兵团里的一个团长。渡江战役一旦打响,容城炮台的大炮就会对准他。前阵子,母亲托人捎信给我,问起我大哥的情况,我还写信骗她,说我哥和我在一块儿,都挺好,这仗一打完,我们就一起回家孝敬她。” 汪副官说得声泪俱下,一旁的秦慕瑶也感动得直擦眼泪。汪副官抹着泪说:“秦小姐,我一直有个想法,但没有跟任何人讲过。我想离开这里,不想干了,不想再为国民党卖命了。” 第73页 “即使你离开这里,那炮台的大炮不是一样可以吞噬你的亲人吗?” “我也是因为这个,才迟迟没有走。” 一名士兵匆匆跑过来:“汪副官,舞台都搭好了,徐台长问您是不是可以开始演出了?” 汪副官打发走了前来通报的士兵,和秦慕瑶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汪副官突然停下脚步,有些不安地叮嘱说:“秦小姐,我今天对你讲的话,你可千万别说给别人,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我是信任你才和你说这些的。” 秦慕瑶笑笑:“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二人刚刚走到演出现场边缘,发现沈腾正游荡在舞台周围。 落日的余辉盪尽了天边最后一抹飞红。 来到临时更衣室,秦慕瑶匆忙换好演出服,急着看情报内容,便找到一个脸盆,顺手拿起一只暖瓶,发现暖瓶是空的。秦慕瑶拿起桌上的攻瑰,正在想主意,这时,报幕员报幕的声音传来:“下面将要出场的就是着名影星秦慕瑶小姐,她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歌曲——《花样的年华》,掌声有请。” 秦慕瑶无奈地放下玫瑰,走了出去。 就在秦慕瑶走上舞台的时候,一个身影在秦慕瑶的更衣室门前一闪,熘进了更衣室。这个身穿军服的人来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鲜花,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秦慕瑶刚一亮嗓,台下掌声、欢唿声响成一片。秦慕瑶表演完一个节目,趁换装的间隙,匆匆跑进临时更衣室,打开门,顿时愣住了桌子上的那束红玫瑰不见了。 这时,报幕员报幕的声音传来:“接下来秦慕瑶小姐要演唱的是歌曲《飘零的落花》。” 乐队奏响了乐曲的前奏。秦慕瑶急忙将一个红色的披肩披在肩头,又拿起了一个白色的丝质围巾,匆匆忙忙来到舞台上。 台下掌声一片。 走到话筒前,秦慕瑶深情地演唱着,眼神却向台下瞟去。 “想当日梢头独占一枝春,嫩绿嫣红何等媚人;不幸攀折惨遭无情手,未随流水转坠风尘;莫怀薄倖惹伤心,落花无主任飘零;可怜鸿鱼望断无踪影,向谁去鸣咽诉不平…… 唱着唱着,秦慕瑶突然看见了那束红玫瑰。人群中,一个人举着那束红玫瑰正缓缓向自己走来。秦慕瑶不禁心中一喜。 拿着红玫瑰的人是一个眼睑刻着刀疤的国民党下层军官。他缓缓上台,引来台下阵阵掌声和口哨声。 秦慕瑶依旧在演唱,眼神却始终没有从玫瑰花上移开。刀疤军官拿着鲜花站在秦慕瑶身旁一动不动。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刀疤军官将玫瑰递给秦慕瑶。台下有人开始唿喊:“孔老大好样儿的!孔老大好样儿的!” 秦慕瑶对着孔老大说声谢谢,正准备下台,却被孔老大拦住了。侧台的马越看到这情形,很是焦急:“这傢伙要干吗?” 流动炮台徐台长拍案而起:“孔老大,你要干什么?” 孔老人突然抓住秦慕瑶的下,秦慕瑶想挣脱,却被孔老大死死地抓住了。 “秦小姐,请你跟我走一趟!”孔老大突然发话。 台下众官兵一片譁然,纷纷站起来。 汪副官走了过来:“孔老大,把手松开!” 孔老大口大气粗:“我要秦小姐和我走一趟!” 汪副官和马越掏出配枪对准了孔老大:“马上放开秦小姐!” 孔老大拔枪,枪口对准了秦慕瑶。马越和汪副官顿时大惊失色。 徐台长怒吼:“孔老大,我命令你把枪放下!” “徐台长,我要请秦小姐和我走一趟!”孔老大根本没把徐台长的话放在心上。 众多士兵围住了舞台左右两侧的通道。孔老大带着秦慕瑶走下舞台,汪副官慢慢跟了上去。沈腾拔枪从人群中沖了过来,刚到舞台边缘,两名士兵拔枪,对着沈腾脚下连发数枪,沈腾吓得连连后退。前排的徐台长等人纷纷拔枪。人群中又冲出四名十兵举枪将台长等人控制住。 孔老大挟持手捧红玫瑰的秦慕瑶走下舞台,在六名士兵护卫下离开了流动炮台营地。外围的汪副官、马越和徐台长等人持枪沖了上来。护送孔老大的六个人举枪瞄准,双方持枪对峙。 秦慕瑶看看双方,再看看孔老大:“怎么回事儿,你别绕弯子,直接说吧!” “我有一个弟兄,不能来看演出,希望秦小姐你能去给我这个弟兄唱首歌,一首就行,就是刚才那首。” “这么点儿小事儿,至于动枪吗?”秦慕瑶哭笑不得。 “我也是这样想,可是有个姓沈的军官告诉我,他说你是明星,架子非常大,除非用枪逼着你,要不然,别想。”孔老大连忙解释。 “你受骗了,稍等我一下。”秦慕摇转身欲走。 “你要敢跑,我就敢开枪。”孔老大的蛮劲上来了。 “放心,我一定会去给你那个兄弟唱歌,别说一首,十首都可以。” 秦慕瑶说着,走到汪副官和徐台长跟前,笑着说:“徐台长,让其它人都回去吧,没事儿,这只是一个误会,他们在和我开玩笑呢。” 第74页 徐台长大怒:“有这么开玩笑的吗?老子毙了他!” 秦慕瑶求情:“徐台长,您千万别难为这七个人,不然我会内疚的。他们只是想让我去给他的一个兄弟唱几首歌,没别的。” 汪副官愤愤不平:“他拿枪指着你,你还替他说话?” “他是受了坏人的蛊惑,才会这样的。汪副官、马团长,你们跟我一块儿去吧。”秦慕瑶用徵询的眼光看着汪副官和马团长。 汪副官、马团长连连点头。 秦慕瑶期待地看着徐台长:“徐台长,千万不要难为他们。” 徐台长嘆口气:“好吧!” 一阵低回婉转的歌声从容城炮台弹药库的拱形石门里隐隐传来,那歌声伴着朦胧夜色,在山谷间流淌、迴荡。 负责弹药出入库登记的一名老兵静静地坐在桌前,低头静听着秦慕瑶的歌声,渐渐的,泪水滑下了他黝黑的脸庞。 一曲唱罢。众人无语,也无掌声。 秦赛瑶看看几位老兵:“还想听吗?” 无人应答,秦赛瑶转头看了看,其它七名国民党士兵的眼中也饱含着泪水。秦慕瑶靠近老兵:“明晚我们在炮台还有最后一场演出,你可以跟他们一块儿去看,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老兵轻轻摇头。秦慕瑶关心地问:“明天你还要值班?” 老兵依旧摇头,伸手搬开了自己身前的桌子,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下身。 秦慕瑶低头一看,老兵双腿裤管空空。 孔老大上前一步:“我们八个人都是一个村的,因为我年龄最大,他们都叫我大哥。当兵以前,我带他们出苦力,吃的是血汗饭,挣的是卖命钱。后来我们一合计就出来当兵了,本指望靠这一把子力气在军队混出个样儿来,可没想到,哥几个从当兵到现在整整五年,在这个鬼弹药库也整整守了五年,这五年我们没回过一次家,家里人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去年,有一批报废的弹药需要销毁,孔老三为了救我们几个,两条腿没了。我这个兄弟喜欢听您的歌,他说,要是在他死之前,能面对面听您唱回歌,也算没白活。” 老兵对秦慕瑶说:“秦小姐,我有个事儿想让您帮个忙。” 秦慕瑶答应着,只见老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又从桌子里拿出一双皮鞋,摆在了桌子上:“这钱是给我娘的,让她请木匠给自己打一副好点儿的棺材;这双鞋,是给我爹的,他一辈子没穿过一双像样的鞋,这双鞋原来是我的,现在我用不上了,虽说旧了点,还破了个洞,让我娘补一补,还能穿……” 秦幕瑶点点头。站在一旁的七个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的钱物摆在桌子上。 孔老大从怀里拿出一块用麻绳拴着的旧怀表:“秦小姐,这块破怀表麻烦你转交给我儿子,我走的时候他才两岁……” “放心吧!这些钱和东西我一定托人帮你们送到家里。” “秦小姐,我没腿,不能跪,我就给你这个大好人磕几个头吧!” 老兵将头一下一下地撞在桌面上。 秦慕瑶急忙上前搀扶老兵:“快别这样,别这样。这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把你们老家地址给我,我托人带过去就行了。马团长,您帮我把这些东西收好。” 马越点点头。老兵突然用手臂支撑着跳到地上,固执地磕着头。 “快别这样,快起来,起来……”秦慕瑶说完,不禁流下一股热泪。 夜色之中,一辆轿车停在了燕巢宾馆门口。 汪副官和秦慕瑶走下车。汪副官感嘆:“想不到秦小姐貌似冷若冰霜,可实际上却生就了一副菩萨心肠。” 秦慕瑶淡淡地说:“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汪副官感慨:“可就是这样的举手之劳,很多人都未必能做得到。” 秦慕瑶有些伤感地说:“我相信世上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做过一些善举,只是他们做的时候,你没有看到罢了。” 汪副官突然想起了什么:“秦小姐,明天演出结束后,台长安排了一个酒会,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和我喝几杯。” “我一定去。”秦慕瑶向汪副官摇了摇手中的那束红玫瑰。 回到宾馆,秦慕瑶匆忙推门走进房间,锁好房门,迫不及待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沖洗玫瑰的包装纸。纸上显现出一行小字:汪潼是尚九城的人,必定有诈,多加小心。风筝。 第二天,戴天明刚刚走到尚九城办公室门口,便听见办公室里传出胖奎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把保险柜的钥匙交出来,不然我一枪打死你,快点儿。” 众特务闻讯赶来。戴天明一脚踢开办公室,带着特务们冲进办公室,纷纷举枪直指胖奎。 胖奎正用枪指着尚九城:“都别过来,别过来,要不然我打死他,把保险柜钥匙交出来,要不然老子马上送你去见鬼。” “胖奎,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共党……” “少他妈废话,让他们都退出去,快点儿。” 戴天明瞥了一眼办公室的窗帘,紧闭着,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狐疑。 第75页 尚九城喊道:“都退出去,退出去!” 众人无动于衷。胖奎继续喊道:“快点儿,让他们退出去。” 尚九城胆怯地说:“谁也不要开枪,他想要的就是那份绝密文件,给他就是了。” “站长……”张登难以理解,喊了起来。 “都退下!”尚九城大声呵斥。 众特务纷纷退出门外。戴天明走到门口,转过头看着胖奎,发现胖奎的手指并未放在手枪扳机上,心里便明白了一切。 “保险柜的钥匙在第一个抽屉里。”尚九城故作怕死的样子。 “把它拿出来,拿出来!”胖奎喝道。 尚九城拿出钥匙。胖奎喝道:“把保险柜打开,打开!” 尚九城打开保险柜,取出文件,递给胖奎。胖奎刚拿到文件的瞬间,门口的戴天明转身举枪。胖奎还没来得及反应,戴天明的枪已经响了,子弹穿过了胖奎的手背。手枪、文件掉落在地。胖奎的手鲜血直流,嗷嗷乱叫。 戴天明一个箭步蹿到胖奎跟前,用枪顶住他的头。众特务随之沖了进来。 “站长,怎么处置?”戴天明看眷尚九城。 尚九城脸色阴沉,沉默着。胖奎仰起头:“站长!” 尚九城弯腰捡起地上的枪,对准胖奎。 胖奎突然意识到不妙:“站长,你……” 尚九城转头开了一枪,胖奎身体后仰,倒在血泊之中。 戴天明捡起地上的文件,递给尚九城:“站长,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多亏你了。” “站长,这是本职职责。” 从尚九城的办公室出来,戴天明来到卫生间,走到窗前,点燃了一支香菸。他突然发现楼下送饭的老头儿,提着饭笼走出保密站大门,走进了保密站斜对面的谭记小吃店。 转眼到了傍晚,化装后的戴天明坐在谭记小吃店里,边吃边观察室内的动静,然后朝同样化了装的茶茶点了点头,茶茶起身走进空无一人的厨房里。送饭老头儿所用的饭笼正摆放在厨房的桌案上,茶茶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撒在了饭笼里的米饭上。 茶茶从厨房出来,和戴天明会意地一笑。 过了一阵儿,送饭老头儿提着饭笼走了出去,拐进了保密站大门。 又过了一阵儿,送饭老头儿回到了谭记小吃店。 茶茶将披肩蒙在头顶,走到保密站大门口,面朝保密站小楼,一动不动。 站岗的士兵见到眼前站着一个蒙面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提枪走出岗亭,将枪口对准茶茶,“哗啦”一声拉上枪栓。 突然,一把枪托砸向士兵颈后,士兵应声倒地。戴天明迅速将士兵拖回岗亭。 戴天明朝茶茶摆了摆手,走进保密站大楼。 对面阁楼三名警卫一边吃饭,一边喝酒猜拳。 突然,饭碗酒杯砰然落地,三名警卫轰然倒了下去。 戴天明走到尚九城办公室跟前,取出钥匙,打开房门,走到窗前,查看对面阁楼,见无动诤,便缓缓走到蒋委员长画像跟前,用手轻轻转动,保险柜显露出来。 戴天明将自己打磨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没有任何响动,顿感不妙。尝试了半天,依旧没能打开保险柜,戴天明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突然,走廊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一个女人风尘的笑声。 戴天明顿时一愣,连忙拔钥匙,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张登和一名女子听到尚九城办公室有动静,停下了脚步。 张登拔出手枪,渐渐靠近尚九城的办公室。 屋内,戴天明勐拉钥匙,保险柜“当”的一声,竟然开了。 张登听到尚九城的办公室里有异响,身子本能地颤了一下,他缓缓推开门,举起了手枪。突然一声枪响,正中张登眉心。 张登仰面倒在门外,一股鲜血喷到了女子脸上。女子尖叫着,疯狂逃下楼。 戴天明在张登身上又补了一枪。 枪声响震醒了阁楼的警卫。警卫头儿拉开窗帘,只见对面尚九城办公室一片漆黑。警卫头儿张口骂道:“妈的,有人进办公室了。” 三名警卫持枪冲出阁楼。 院子里,一个女人的身影跑出了保密站。 警卫头儿边追边喊:“站住!” 女子听到喊声,更加疯狂地跑了起来。 三人一起开枪,那女子扑到在地。 畀卫头儿和另外一名警卫冲上楼,发现张登的尸体一半在屋里,一半在屋外。 两名警卫慢慢靠近办公室,迈过张登的尸体,冲进办公室。 “给我出来,出来!”警卫喊着,打开灯,屋内空荡荡的,敞开着的保险柜里面是零零散散的一些钞票和一些信件。 二人回到张登尸体旁,发见张登手里拿着一把自制的保险柜钥匙和一沓钞票。两名警卫顿时傻愣在尸体旁。 “头儿,怎么办啊?出了这事儿,站长还不得杀了咱们啊?”一个警卫惊恐地说。 警卫头儿沮丧思索,稍顷,警卫头儿说:“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们发现张登闯入站长办公室,并打开保险箱,然后我们就拿着枪冲进来,没想到张登射击反抗,我们只好开枪还击,最后,张登被当场击毙。” 第76页 一个警卫说:“可他不是我们打死的呀!我们几个刚才都在睡觉。” 警卫头儿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想活命,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茶茶心里一直挂念着戴天明的安危,回到家,在屋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不停地看表,朝窗外张望。这时,门突然开了,茶茶扑上前紧紧抱住戴天明,泪流满面。 戴天明一时不知所措,双手悬在茶茶背后,不知放在哪里是好。这一刻,茶茶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戴天明。 两人回到卧室,戴天名将一份印有“绝密”二字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檯灯下的桌子上。茶茶举起了小本子:我们成功了。 戴天明笑笑:“还不能这么说,只有把这份文件送过了江才算成功。” “谁去?”茶茶又举起了本子。 “你去!”戴天明说着,把一束花递到茶茶面前:“你赶紧去燕巢宾馆,把情报传递给秦慕瑶。” 半个小时后,茶茶从燕巢宾馆回来,在本子上写着:徐记当铺见,马上。 戴天明销毁字条,穿好外套,走到茶茶床前,想和茶茶说句什么。茶茶将被子蒙住了头,假睡。戴天明摇了摇头,轻轻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茶茶起身,转头,看着戴天明的身影走过窄巷。 戴天明和秦慕瑶二人相向朝徐记当铺走去。秦慕瑶引领戴天明走进窄巷,七拐八拐地来到老三原秘密住所门前,打开房门,打开了电灯。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前,戴天明和秦慕瑶谁也没注意到。 秦慕瑶从床下拽出一个皮箱子:“这就是我们在容城的唯一一部电台,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戴天明点点头。 “我看了茶茶送来的情报,绝密文件搞到手了?” “嗯!那是一份非常详细的容城江防部署文件,里面包括《容城要塞炮兵火力配系图》《炮击目标定位指示》《协同联络细则》等等,甚至是山上所有暗堡的坐标位置都标得很清楚。” “太好了,只要能把这份情报送过江,那我们花海计划的第一阶段的任务就算胜利完成了。”秦慕瑶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 “现在还不能急着把情报送出去。”戴天明若有所思。 “为什么?”秦慕瑶不解地看着戴天明。 “因为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份文件的真伪。” “你是说这份文件有可能是假的?” “这样吧!我让汪副官把仇江霆的那份绝密文件想办法弄到手,这两份情报相互印证,不就可以辨别真伪了吗?” “慕瑶,你相信我,汪副官绝对有问题。” “我知道,我已经基本摸清他的情况了,他对我撒了谎。不过这一次,我还是想让他去完成这个任务,如果他搞到手的是真的情报那最好;如果同样是假的,那我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清除掉。” “如果两份文件都是假的怎么办?” “那就看老三的了,他现在已经打入炮台内部了。” 窗外。人影从窗左侧移到了右侧。 秦慕瑶突然想起了这些天经常给她送情报的茶茶:“你和茶茶还好吧?其实,你们看起来还不错,挺般配。说真的,我挺羡慕你们的,也有一点嫉妒茶茶。” “慕瑶,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讲,其实,我和茶茶……”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和茶茶根本没有真正结婚,也不是真正的大妻,我们在一起,只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 “你们是为了工作需要才假结婚的?”秦慕瑶有些震惊。 “本来前段时间我就想告诉你,可茶茶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需要人照顾,我不能离开她,你明白吗?”戴天明说完这些,心里释然了很多。 秦慕瑶难掩内心的激动,一头扑在戴天明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窗外,那个身影突然蹲了下去,抱着头低声哽咽着。 这个身影原来是茶茶。 戴天明回到住所,爬上阁楼,安装好电台,并进行了精心的伪装。 十九 夜幕下,仇公馆的院子里正在举行一个盛大酒会,名媛佳丽往来于人群之中,仇江霆、秦慕瑶、马越、汪副官、沈腾等人正在推杯换盏,开怀畅饮。 舞曲响起,众人拥红簇绿翩翩而舞。 秦慕瑶走到仇台长面前,微微一笑:“仇台长,咱们跳一曲吧!” 仇江谨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的舞步还不如尚九城,让我的副官陪你跳吧!” 汪副官起身,挽着秦慕瑶的手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秦小姐,今天的演出很成功,祝贺你。” “谢谢!” 汪副官在秦慕瑶旋转的剎那间,将一个字条递到她的掌心。 “这是炮台弹药库那七名老兵托我转交给您的一封信。按常理说,那个没腿的老兵早就应该给他发点谴送费遗送回家的,可你知道,这马上要打仗了……” “他又没有腿,打起仗来想跑都跑不了,如果他运气不好死了,你们连谴送费都省了。” 第77页 “事实就是这样,没有人在乎他死活。” “这件事儿我帮定了,一会儿我就去找台长。” “秦小姐,这件事儿用不着惊动台长,舞会结束后,我就可以安排他回老家。” “那我替他谢谢你。” “秦小姐,您在容城炮台的演出就此结束了,这几天来,通过和秦小姐的相处,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汪副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汪副官凑到秦慕瑶跟前低语:“共军重兵压境,势焰熏天,我所依附的这棵大树早已是根基腐烂、摇摇欲坠,国民党统治的最后崩溃已是指日可待。而我,是一个顺应时势的人,不甘心为蒋介石集团殉葬,所以,我要早做打算。” “汪副官,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这些话说出去。” “我相信你不会。”汪副官不自然地笑笑。 秦慕瑶追问:“为什么?” 汪副官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知道,你是共产党。” 秦慕瑶笑了笑:“汪副官怎么知道我是共产党? “秦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国防部保密局安插在仇江霆身边的耳目,我在保密局任职期间,现任保密局容城站站长尚九城是我的顶头上司,对我又有知遇之恩,凭藉这点关系,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能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 “保密站的特工抓住了那云飞,而那云飞他出卖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因为我有投诚之意。” “投诚?有理由吗?” “说句实话,我不是为了自已的前途,更不是为了什么正义。” “那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成为共产党的阶下囚,更不想充当国民党的炮灰,我只想让自己和我大哥能平平安安回到老娘身边,在她老人家有生之年,尽点孝心而已。” 一个军官带着舞伴跳至汪副官身边:“汪副官,我刚从老家回来,给你带了些家乡特产,等我抽空给你送来。” 汪副官道:“不要这么客气。” “应该的,再说了,我调动的事情你还费了不少心思呢!” “跟我不用客气。” 秦慕瑶看着那名军官,故意与汪副官贴得更紧了。军官诡异地朝汪副官笑了笑,搂着舞伴旋转着,滑向了舞池的另一边。 一曲终了,与汪副官同乡的那名军官走进仇公馆。秦慕瑶避开汪副官的视线,也走进了仇公馆。军官走进仇公馆卫生间,秦慕瑶在门口装作补妆等候。 不一会儿那名军官走了出来。两人打过招唿,秦慕遥知道他是吴参谋。 “吴参谋,汪副官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和他是同乡,抽空帮我劝劝他。” “他怎么了?” “我猜他可能是惦自己家里人,所以……” “家里人,唉!汪副官是个命苦的傢伙,从小父母双亡,他哪还有什么家里人?您不知道,汪副官小时候一直寄居在她表叔家里,他表婶又是个有名的悍妇,对汪副官非打即骂,这小子可吃了不少苦头。” “那他其它的亲人呢?他哥哥什么的。” “哪有什么哥哥?他只有一个妹妹,小时候得天花死了。” 酒会结束后,汪副官开车送秦慕瑶回燕巢宾馆。刚一上车,汪副官就迫不及待地说:“秦小姐,不,应该叫同志。” 秦慕瑶故意说:“还是叫秦小姐吧,以免暴露各自的身份。” 汪副官连忙点头:“对对对,秦小姐,咱们容城地下党组织近期有什么活动没有?” “问这些干什么?”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尽快投入工作。” “工作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有一个私事需要你帮忙。” “您说吧!什么事儿?” “我有一个同乡,在容城做生意,结果赔了,欠人家很多钱,现在债主天天都在找他,想要他的命。你看看,能不能安排他到你们部队里躲一躲。” 汪副官听到秦慕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在心里乐开了花,心想,又一名地下党浮出水面了,等时机成熟,将“风”字号的地下党一网打尽……那时就是我汪某人官运亨通,进官加爵的时候了。退一步讲,如果国民党兵溃如山倒,我汪某人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想到这,汪副官连忙道:“秦小姐,这有什么难的?举手之劳嘛!” 秦慕瑶满脸感激:“那太谢射你了。” 第二天早晨,张登和那名女人的尸体躺在担架,盖着白色床单,四名士兵将担架抬起,向楼外走去。全站的特务都站在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口,送担架下楼。沈腾和尚九城站在走廊中央,尚九城脸阴沉得都能掉雨点。 戴天明登上楼梯,来到走廊,满脸诧异地停在担架跟前,刚要掀开床单查看,尚九城的声音便在走廊里响起:“赶紧抬走,一个共党的奸细有什么好看的?” 士兵抬着担架匆匆下楼,众特务缩回办公室,纷纷关好房门。 尚九城和沈腾回到办公室。沈腾使劲地摇着头:“不可能,全站的特工都算上,最不可能是共党奸细的就是他张登。” 第78页 尚九城非常沮丧:“我知道他不是共产党。但现在必须统一口径,张登就是共产党。” “那兇手还查不查?” “不用查了,没必要,你没注意张登的枪伤吗?” “兇手一共开了两枪,第一枪没有打中要害,第二枪才要了张登的命。” “错,致命的就是眉心那一枪,不致命的那枪只不过是画蛇添足而已。” “您是怀疑……” “我们低估了对手的能力了。” 沈腾皱着眉头:“站长,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回那份绝密文件,不然上边怪罪下来……” 尚九城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把一份真的绝密文件放在这儿,等人家来偷吗?” 燕巢宾馆内,秦慕瑶正在向老三介绍情况:“……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到了炮台以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另外,弹药库的那几个老兵,你要找机会和他们沟通一下,可能的话,尽量争取过来。” “我走以后,电台谁来负责?” “暂时转交给风铃同志,她本来就是报务员,我们现在使用的密码、唿号和频率她都清楚。” 老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我住处的房门钥匙,电台就在床底下。” 秦慕瑶接过钥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秦慕瑶话音刚落,汪副官走了进来。 秦慕瑶连忙给他们介绍:“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同乡,顾三喜。这是汪副官。” 老三朝汪副官点点头:“汪副官,给您添麻烦了。” “这都是秦小姐关照的,要谢你得谢谢她。”汪副官说完,看看秦慕瑶。 “那是,那是,秦小姐,谢谢您啊!要不然,我……”老三一脸感激。 “好了好了,别说了,跟着汪副官好好做事就行了。”秦慕瑶看看老三,又看看汪副官。 汪副官对老三的真实身份心存疑惑,看看老三的外表,老实巴交,看不出破绽,为了试探老三到底是不是共党,他故意像长官喊士兵那样,喊了一声:“顾三喜!” 老三反应机敏,知道汪副官在试探他,就故意装作平民,随口回答:“哎——” “哎什么呀?答到!” “到!” “还行,有点儿当兵的意思。去,先到车上等我,没事儿就把车擦了。” “嗯!” “嗯什么?应该回答:是,长官!” “是,长官。” “这还差不多,去吧!” “是。长官!” 老三推门离去。汪副官看着老三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 秦慕瑶看了一眼老三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汪副官,谢谢你啊!” “秦小姐,您别客气,咱们现在是同志关系了,不管是您个人的事还是组织上交给我的事,我都会尽全力办的。” “汪副官,因为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将来党组织可能会有很多更艰巨更危险的任务交给你去完成,你可要做好投入残酷斗争的准备。” “没问题,既然我现在是组织的人,就要为组织办事嘛!” “错了,我们是为人民办事,为新中国办事。” 汪副官连忙点头:“对,为人民办事,为新中国办事。” 秦慕瑶摇摇头:“你现在还不能算是组织的人。” 汪副官不解:“为什么?” “要想要成为组织的人,必须要写一份入党申请书,然后由我转交党组织。” “这个有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你只有成为了组织上的人,才能取得组织上的信任,才能了解更多组织上的活动。回头你写一份入党申请书给我,我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汪副官有点自豪的样子:“交了入党申请书以后,那我就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员了。” 秦慕瑶满脸认真:“还不是,只是预备党员,组织上还要对你进行考察,考察合格以后,再宣誓入党。” 汪副官迷茫地说:“这么麻烦啊?” 汪副官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接保密站尚站长。尚站长吗?是我,汪潼。那个姓秦的让我写一份入党的申请,您说我该怎么办?……那好,我明白了。” 放下电话,汪副官拿起纸笔,写下“入党申清书”几个字。 汪副官马不停蹄,拿着刚刚写好的入党申请书来到燕巢宾馆秦慕瑶的房间,郑重地将申请书递到了秦慕瑶手中。秦慕瑶接过入党申请书认真看了一眼之后,紧紧握住汪副官的手:“祝贺你。” “谢谢秦小姐,我曾经是黄埔炮科的一名学员,我们的党组织会不会对我有什么芥蒂?” “共产党人向来是唯大义是重。你现在能从迷茫中觉醒,这就已经表明了你的诚意。” 汪副官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汪副官,送那位老兵回家的事情……” “秦小姐放心,车在楼下,一会儿就送到码头。”汪副官立即回答。 第79页 秦慕瑶、汪副官把老兵送到码头。秦慕瑶拿起一包东西递给后坐上的老兵:“这是你们托我转交的东西,这回你可以自己带回家了。”老兵接过包裹,默默流着泪。 “汪副官,现在已经封江了,走水路还方便吗?” “放心吧!我准备了一艘快艇,天亮他就能到家。” 汪副官按了几下喇叭。几名士兵跑了过来,打开车门,抬着老兵下车。秦慕瑶下车。老兵回过头:“秦小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不要说这些了,快走吧!”秦慕瑶心里一酸,赶紧催促。 老兵在四名士兵的搀扶下登上了一艘快艇,秦慕瑶站在江堤朝老兵挥手。 汪副官看看表:“秦小姐,回吧。” 秦慕瑶点点头,上车。汪副官发动了车,勐踩油门,绝尘而去。 快艇驶到江心。孟秃子掏出手枪对淮了老兵:“到家了。”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杀我?”老兵心里一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汪副官交代的事儿我们就得照办,不然我们也得回老家。” 枪响了,老兵应声倒下。两名士兵将一块石头绑在老兵身上,随手将其推入江中。 众人打开老兵的包裹开始分赃。孟秃子手疾眼快,将怀表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太阳就要沉下去了。 秦慕瑶站在另一处山顶北望,只见浩荡长江之水势如腾龙,从天际沸腾而来,一泻千里。远处,正在修筑防御工事的国民党士兵的身影和号子声依稀可辨,贴耳可闻。 汪副官走到秦慕瑶身后,指着远处:“秦小姐,您看,这西起澎山东至秀水港,整整三十里,现在已经都成了要塞防区了。按照新的防务计划,要塞实力需要进一步扩充,要塞司令也藉机狮子大张口,向国防部要枪,要炮、要经费。” “秦小姐,你过来一下。” 秦慕瑶跟随汪副官復行数十步。只见一尊锈迹斑斑的古炮横卧在荒草之中。 “秦小姐,知道这门古炮的来歷吗?有人说它是南宋名将韩世忠抗金用的,也有人说是太平天国为防曾国藩江北大营所设。总之,说法不一。” “我倒愿意相信这是南宋的。” “理由呢?” “因为南宋王朝并没有因此逃脱被攻灭的命运。所谓要塞,那必是坚如磐石、固若金汤。但南宋的最终命运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先例,要塞绝不是万难攻克的钢铁堡垒。” “秦小姐,听你这么一说,又增强了我参加你们工作的热情了。我现在想为党、为人民、为新中国贡献力量的心情也更为迫切了。” “好啊!汪副官,经过容城地下党组织讨论决定,正式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 汪副官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 “前几天,容城要塞司令部召开了一次秘密平事会议,南京来的特使将一份最新的容城江防部署文件下发到了要塞各军事主官手上,也就是你刚才说过的新的防务计划。这份计划非常详细。这对我们渡江部队来讲实在是太宝贵了。所以……” “秦小姐,那份计划是绝密,凭我的资歷是不可能看到的。” “那没关系,据我所知,你们炮台台长仇江霆手中有一份。” 和秦慕瑶分手后,汪副官急忙回到办公室,给尚九城打电话。 尚九城正在办公室看文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急忙接听电话,听到汪副官的汇报,冷笑起来:“鱼饵我早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到她嘴边就行了。演好自己的戏,其它的不用你操心,我来陪她玩儿。” 炮台弹药库染上了一层夕阳的余晖。 一辆卡车驶过来,停在了炮台弹药库门口,孔老大带着两名弟兄走了过去。 孟秃子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将手里的两张单子递给了孔老大一张,然后从怀里拽出怀表,打开表盖儿,把玩着。 孔老大一见孟秃子手里的怀表,顿时一愣,急忙下车,走到孟秃子跟前,问道:“你的怀表没有秒针吧? 孟秃子一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的表没有秒针了?” 孔老大笑笑:“兄弟,别生气,开个玩笑,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吱声啊!” “能帮兄弟搞两支勃郎宁吗?” “没问题。不过你得晚上偷偷来拿,让别人知道了,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行,你先给我准备好,我今天晚上来取。” 转眼到了晚上,夜色低沉,雷声阵阵。 孟秃子如约前来取枪。孔老大从床铺下拽出来两支崭新的勃郎宁手枪,举枪对准了孟秃子。两声枪响,孟秃子跪倒在地,两条腿血流如注。 “告诉我,怀表哪儿来的?”孔老大怒吼道。 “我告诉你,你可别杀我。”孟秃子战战兢兢地哀求道。 “你没权利和我讨价还价!赶紧说!” “有一个断了双腿的老兵要回家,汪副官安排我们去送他,临走的时候,汪副官交代,要把他做了。我们就照办了。后来,我们几个就把那个老兵随身带的东西给分了,我们都是按照汪副官的指示办的。” 第80页 孔老大大眼一瞪:“那名老兵呢?” 孟秃子小声地说:“死了,尸体丢到江里了。” 孔老大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 二十 仇江霆走出指挥部,来到车前。正在擦车的老三急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打开车门。 “新来的?”仇江霆瞥了老三一眼。 “是,台长。”老三立即同答。 “叫什么名字?” “顾三喜。” “走,遇凤酒店?”仇江霆挥挥手。 夜色深沉,老三缓缓将车停在了仇公馆门口。下车,打开车门,随后把军装脱下盖在仇江霆身上,将烂醉如泥的仇江霆背了下来,走进公馆。 公馆内,用人们纷纷躲避。老三急问:“卧室在哪儿?” 用人们用手指了一下,如避瘟疫般匆匆离去。 老三将仇江霆背进卧室。卧室床上一个姨太太模样的人见仇江霆一副醉态,急忙下床离去。老三将仇江霆放在床上,刚准备为仇江霆脱鞋,仇江霆飞起一脚,“给我滚,都给我滚!” 这一脚正踢在老三胸口,老三后退几步停了下来。 “倒杯水来!”仇江霆烦躁地喊着。 老三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倒进茶杯,将茶杯递给仇江霆。仇江霆一口气将茶喝完,遂将茶杯超老三脸上摔去。老三急忙闪身躲开,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仇江霆勐然站起:“妈的,你敢躲?你过来,过来。” 老三慢慢走向前,仇江霆扬起手,突然昏倒在床上。 老三立在仇江霆身边,仔细观察着,轻声喊道:“台长,台长?” 仇江霆毫无反应。老三开始在卧室里四处翻找,众多档案文件中均无老三所需之绝密文件。老三转过身,匆忙掀开仇江霆的衣襟,一串钥匙挂在仇江霆的腰带上。 老三伸手轻轻摘下钥匙,攥在手里,突然,仇江霆的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老三的手,狂笑起来。老三急忙将另一手伸到了腰后,扶在手枪握柄上。 “敢不敢再喝一杯?”仇江霆说着醉话,见老三没有回应,又道,“还他妈党部委员呢,胆小鬼。” 仇江霆说完倒床睡去,鼾声响起。老三舒了一口气,拿起钥匙走出卧室。 老驱车驶进炮台指挥部,直奔仇江霆办公室。尝试几次,老三终于打开了仇江霆办公室的房门。打开办公桌抽屉、档案柜,查找一番,没有想要的文件。最后,老三打开了墙角上的保险柜,但里面依旧没有想要的东西…… 老三匆匆下楼,上车,原路返回。回到仇公馆,直奔仇江霆卧室。老三小心翼翼地将仇江霆的钥匙挂回原处,悄悄地退出了房门。 第二天,老三将车停在指挥部门口,快速下车打开车门。仇江霆下车,走进指挥部,然后用钥匙打开办公室房门,走了进去,他无意看了一眼地板,顿时愣住了。 地板上是一串鞋底留下的水痕印迹。 仇江进二目圆睁,思索着,突然叫道:“妈的,有人进了我的办公室,哨兵!哨兵!” 正在擦车的老三发现仇江霆怒气沖沖地跑了出来,冲着站岗的哨兵就是一嘴巴:“妈的,聋了?咋晚看见有人进我办公室没有?” “报告台长,我早上8点才接岗,昨晚的事不清楚。” “把你们警卫排长给我叫来。” 哨兵委屈地答道:“是!” 仇江霆朝老三招招手:“顾三喜,跟我来办公室。” 老三走进仇台长的办公室,看着地板上自己留下的那一串脚印,心里一紧,顿感不妙。 仇江霆把一块抹布丢到老三跟前:“把它擦干净。” 仇江霆坐在桌前点燃一支香菸,深吸一口,自言自语:“太可怕了,共党都熘到我眼皮子底下了。不要钱,不要枪,他们这是想要我仇江霆的命啊!” 正在擦地的老三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仇江霆。仇江霆i拍着自己的大腿,依旧自言自语:“唉!话又说话回来了,要不是共产党帮忙,我仇江霆这次就得铸成大错,就得成为党国的千古罪人。” 哨兵走进来:“报告台长,我们排长昨天晚上一个人去弹药库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打电话啊!” “今天早上就打过了,没打通,听说是线路出故障了,三班长亲自带人去找了。” “妈的,这都他娘什么混蛋逻辑,给我滚出去。” 三班长推门走进,敬礼:“报吿台长,出事儿了。” “怎么了?” “我们排长咋天晚上一个人去弹药库了,一直到今天早上也没回来,我就带着几个人去弹药库找,结果发现了排长的尸体,胸口被轰了这么大一个洞。” 孔老大杀了人,孔家七兄弟正在争执着怎么逃跑。 一阵汽车马达声传来。一辆轿车和一辆卡车疾速开进了弹药库大门,停在弹药库值班室门前。荷枪实弹的卫兵纷纷跳车,迅速将弹药库值班室包围。 老三下车打开车门,仇江霆走下车。 仇江霆命令:“所有人出来集合。” 第81页 众卫兵用枪管敲击着玻璃,一名士兵闪身拉开了房门。 孔老大带着众弟兄走出,列队站好。 仇江霆怒视着孔氏七兄弟:“昨天晚上,警卫排排长孟秃子来过这儿,今天一早,他人就死了,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人是我杀的。”孔老大向前迈一步。 “把这名共产党给我抓起来!”仇江霆胡乱安了个罪名,吼道。 孔老大被带回刑讯室,皮鞭清脆的响声立时从刑讯室传了出来。 汪副官走过来,探头朝屋里望了一眼:“台长,这孔老大怎么了?” 仇江霆恼怒地说:“这傢伙吃了豹子胆,竟然杀了我的警卫排长,你说这不是活腻了吗?” 汪副官向公共卫生间走去。仇江霆摇摇头,转过身走了。 装扮成少尉军官的孔老四急匆匆地从门外走来,眼中带着肃杀之气:“请问汪副官在吗?” 老三用手指了指卫生间。 汪副官站在马桶前撒尿,突然怔住了。 一把手枪顶在了他的后腰上:“汪副官,你最好别乱动,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我不动可以,但我提醒你,你犯了一个错误,这里是炮台指挥部,你的枪一响,会有一批人冲进来,把你的脑袋打成马蜂窝。” “谢谢汪副官提醒,不过,你也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 “你忘了沖马桶。” 孔老四揪住汪副官的头髮将其摁进了马桶。汪副官拼命挣扎,孔老四死不撒手。 汪副官双手在胡乱地抓着,突然摸出了自己腰上的手枪,放了一枪。孔老四一走神,汪副官一脚踢开孔老四,迅速关上了蹲位门。 孔老四对着蹲位门一通射击。 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声。孔老四迅速跳窗逃去。 一群警卫冲进卫生间。发现蜷缩在马桶后面的汪副官腿部中弹。 孔老四冲进树林,筋疲力尽地倒在灌木丛中。远处传来了警卫们搜索的喊叫声和示警的枪声。孔老四探头,慢慢起身,朝相反方向运动,而后加快速度奔跑。突然,一支枪口挡住了孔老四。就在这时,警卫勐然被一记重物砸晕,轰然倒地。 另外一支枪口随即指在孔老四脸上。 老三匆忙问道:“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让你走。你是弹药库的人?” 孔老四毫无反应。 “回答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是秦慕瑶的人。” 孔老四愣了一下。老三发现一名形如瘦鹤的警卫端着长枪从不远处搜索过来,急忙伸手将孔老四摁在地上。麻杆兵四下查看了一眼,端枪朝山上走去。 麻秆兵走远了,孔老四愤愤地说:“要不是我疏忽大意,这个狗副官肯定被我弄死了。” 远处传来一阵快速穿行于杂草之中的脚步声。 老三将自己手里的枪递给孔老四:“来人了,你赶紧走。” 孔老四感激地看着老三:“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 孔老四说完,拿起枪,钻进了密林。 老三正准备爬起来,只见草丛里站着一双腿。老三慢慢抬头,发现戴天明站在他跟前。 戴天明和老三简单交流了几句,匆匆分手,然后来到一峭壁之上。戴天明极目远眺,山色如黛,烟树迷离,三面被江水环围的饮马滩就在山脚下,只见约有一个连的工兵正在饮马滩铺设地雷。 戴天明掏出望远镜观看,并不时在地图上标註着。 突然,一桿长枪的影子映在了地图上。 “趴在地上别动,慢慢地把头转过来。”麻秆兵勐拉枪栓。 戴天明勐转身,快速抓住枪桿,一发力,麻秆兵连人带枪跌下峭壁。戴天明收拾好地图,转身朝山下走去。 燕巢宾馆餐厅,午饭前,众人稀稀拉拉落座,交头接耳。秦慕瑶刚起身打饭,发现汪副官站在餐厅门口,便急忙走了过来。 汪副官瘸着左腿跟着秦慕瑶来到僻静处。 秦慕瑶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汪副官一脸痛苦状:“别提了,第一次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有点手忙脚乩,差点被警卫发现,要不是我及时跳楼逃脱,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一会儿到房间我给你敷些药。” “不碍事,就是扭了一下,养养就好了,这是您要的绝密文件。” 秦慕瑶接过汪副官手中的一个礼品盒,点点头:“太好了。” “秦小姐,没什么事儿,那我先告辞了。” “那你路上要小心。” “嗯。”汪副官说着,一瘸一拐地向大门口走去。 秦慕瑶回到房间,放下手中的礼品盒,掀开窗帘一角。发现楼下正燃烧着一推垃圾,飘起一股浓烟。汪副官正捂着鼻子,直奔自己车子。 突然,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宾馆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下车来。 沈腾带着两名特务跑进了宾馆大门。 一阵嘈杂的脚步上楼声传来,秦慕瑶急忙将礼品盒丢在床下。 敲门声骤然响起。 第82页 “谁呀?”秦慕瑶若无其事地问: “我!容城保密站沈腾,快开门!”沈腾有些不耐烦。 秦慕瑶打开房门。沈腾带着特务一下子沖了进去,四处翻找。 “沈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你们给我住手,出去!” 特务们停了下来,沈腾背着手看着秦慕瑶。 “出去!出去!”秦慕瑶愤怒地喊着。 “出去可以,但是在我们出去之前,秦小姐要把这个说说清楚。”沈腾说着,从背后拿出了那个礼品盒,高高地举了起来。 “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凭这个。”沈腾晃了晃手里的枪。 沈腾收起枪,准备动手拆开礼品盒。 “慢着!”秦慕瑶喝道。 “怎么了?”沈腾得意地蠄笑着。 “沈组长,那盒子里的东西可是要塞黄司令送我的礼品,价值一百大洋,如果损坏了,你得照价赔偿,要不然,我就去找黄司令评理!” “秦小姐,这里面要真是黄司令送你的东西,别说一百,两百我都赔给你。”沈腾说完,将礼品盒封口朝下,冷笑着。 一个精美的玻璃花瓶从礼品盒里滑落下来,“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沈腾看着破碎的玻璃花瓶,顿时愣住了。 秦慕瑶看着沈腾呆傻的样子,想着刚才的情景:看着汪副官一瘸一拐地离去,自己飞奔上楼。边走边拆开礼品盒,行至二楼走廊时,将礼品盒中的绝密文件丢进了走廊的垃圾桶。然后迅速打开房门,将玄关处摆放的玻璃花瓶塞进了礼品盒,走到窗前,放下礼品盒。 秦慕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紧紧地盯着沈腾:“就按沈组长说的,两百,少一分钱我都不答应!” 沈腾愣了半天,听到秦慕瑶威怒的话,清醒过来:“秦小姐,那个金元券行吗?” “行!”秦慕瑶怒目而视。 沈腾从燕巢宾馆出来,匆匆跑到汽车跟前,拉开车门,砸在了驾驶员位置上。 “报告站长,东西没找到。” 坐在后座上的尚九城一身便装,微微抬起头来,扬了扬礼帽:“不着急,等她把情报送出去再抓也不迟。” “我已经在宾馆周围派弟兄盯着了,只要她一出来,我们就跟死她。” “跟踪过程要不停地换人,千万别比她闻出味道来。” 沈腾点了点头:“站长,能批一笔经费吗?” “二百金元券就行。” 秦慕瑶从垃圾桶里取回绝密文件,回到房间整理好物品,然后提着行李箱走到一个房间门前,轻轻敲门。马越推门走了出来:“秦小姐,有事儿?” “团长,我住的那个房间门栓坏了,住在里面挺不踏实的,您能和我换一下房间吗?” “没问题,我收拾一下东西,你先进来吧!” “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 两人调换了房间,秦慕瑶锁好房门,挂好门上的小铁链,拉上窗帘,拿出纸笔和绝密文件走到桌前,开始誊写。 秦慕瑶从宾馆房间出来,走到燕巢宾馆服务台,拿起电话摇机:“接保密站戴天明戴组长……是我,上次在广华寺许了愿,挺灵的,今天下午咱们再去寺里给菩萨上柱香吧!” 秦慕瑶挂断了电话,拿起桌上的那份绝密文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燕巢宾馆。宾馆门前,隐蔽在各处的保密站特务纷纷警觉起来。 拉黄包车的特务渐渐猫了上来。 秦慕瑶径直走到燃烧的垃圾堆前,毫不犹豫地将绝密文件丢进了火中。隐藏在各处的特务看到这一切,皆大吃一惊。 众特务见秦慕瑶走远,从各处钻了出来,跑到垃圾堆前,一阵扑打,燃尽大半的绝密文件被捡了出来。众特务再起身四处张望,早已不见秦慕瑶的踪影。 被烧掉一部分的绝密文件摆在了尚九城的桌子上。众特务笔直地站在尚九城跟前。 尚九城摇了摇头,恼怒地喝道:“文件是可以复制的,你们应该去跟踪秦慕瑶,而不是把这么一堆废纸送到我这儿来!” 广华寺大殿内钟磬齐鸣,鼓钹声声。 戴天明和秦慕瑶同时举起两柱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比对过了,一模一样。”秦慕瑶说完从怀里拿出两份绝密文件,一份递给戴天明,一份丢进了香炉中。 戴天明装好文件,秦慕瑶又叮嘱道:“要不要尽快把它送出去!” 戴天明摇摇头:“我需要进一步证实文件的真实性。” 泰慕瑶想了想:“如果证实这两份文件都是假的,那么就得马上送汪副官上路。” 二十一 这天,戴天明戴着墨镜躲在一个墙角,四处查看,只见宾馆附近有数名便衣特务正在四处观望。这时,两辆黄包车驶过来,停在宾馆门前,秦慕瑶和劳军团女报幕员走下黄包车。 戴天明不敢贸然上前,正在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一个小乞丐走向前,拉着戴天明的衣角,伸出双手,向戴天明乞讨。 第83页 秦慕瑶和报幕员走进大门,说笑着步入大厅。一个小乞丐追了上来:“小姐!小姐!有位先生说,你会给我一块钱。” 秦慕瑶朝门外看了看,没有形迹可疑之人,便问:“哪位先生?” 小乞丐回答:“他说他是当铺的老闆,有一批首饰让您过去瞧瞧,顾掌柜的三姨太也去。” 秦苏瑶掏出一块钱递给小乞丐。戴天明探出头,发现小乞丐拿着钱欢天喜地地跑远了。 小乞丐兴高采烈地拿着钱,跑到烧饼摊:“给我来十个烧饼。” “臭要饭的,给我滚远点儿。”摊主不耐烦地骂道。 “妈的,小爷我有钱。”小乞丐说着掏出一块钱晃了晃。 两名便装特务走过来,站在小乞丐身后。小乞丐的钱被一个特务抽走了,另一个特务捂住小乞丐的嘴,把他拖进一个胡同里。 沈腾笑嘻嘻地走到小乞丐跟前。特务将一块钱递给沈腾。 “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小乞丐伸着手不停地喊着。 沈腾揪起小乞丐的衣领:“小要饭的,听着。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告诉我了,我不但把这一块钱还给你?我还会多给你一块。” “你问吧!” “刚才在宾馆大厅,你对那个秦小姐说了什么?” “有个当铺老闆让我转告秦小姐,他说他有一批首饰让秦小姐过去瞧瞧。” “就这些?” “嗯,还有,还有,那个顾掌柜的三姨太也去。” “那个当铺老闆长得什么样?” “忘了。”小乞丐抓了抓脑袋。 “忘了?”沈腾气得脖子都歪了。 “想不起来了,那傢伙带着墨镜呢。” “滚吧!”沈腾踹了小乞丐一脚。 小乞丐连滚带爬地跑进了一个胡同,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戴天明朝他笑笑,把一块钱放在小乞丐的手里…… 一盏未亮的白灯笼挂在徐记当铺门口。戴天明夹着香菸,走向前,见四下无人,抬手将香菸横放在灯笼底部,头也不回地走了。 灯笼底部的香菸燃烧着,“嚓”的一声,点燃了插在香菸上的火柴。 白灯笼变成了一团火球,慢慢燃尽。 尚九城听到沈腾带问来的消息,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当铺老闆有一批首饰让秦小姐过去瞧瞧?顾掌柜的三姨太也去?” 沈腾点了点头。 茶茶接到任务,化装成报童,在徐记当铺周围沿街挥舞着报纸。 老三开车经过,见到当铺门口灯笼被毁,停下车,愣了一下,听见有人敲打车窗。老三转头见茶茶挥舞着报纸,急忙掏出零钱递给茶茶。 茶茶从最下面抽出一张报纸递给老三,转身离去。 老三驱车走远,慢慢展开报纸。报纸里夹着一张字条,地点改在风鸟住处,请化装前往。 此时,几名特务兜转在燕巢宾馆门外各处,严密地监视着宾馆大门。 化装成老者模样的戴天明捻着鬍鬚拄着拐杖走进燕巢宾馆。戴天明走到门前,刚要敲门,隔壁房间传来响动。 戴天明停下,摘下眼镜擦试。在镜片里看到,秦慕瑶正从对面房间走出来。戴天明急忙转身,低语:“是我。” 二人迅速进入房间,锁好房门。 “出什么事儿了吗?”秦慕瑶急问。 “当铺已经被特务盯上了”。”戴天明低声说。 “那老三怎么办?” “我让茶茶在那儿等他,估计一会儿就到。” “那得在门上给他留个记号,我换房间了。” 这时,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踏上了宾馆门前的台阶。进大厅,上楼梯,经过一间间房门,最后在一个画有一只风鸟的门前停了下来。 穿着警服的人敲门,两重一轻。 秦慕瑶打开门:“快进来。” 一身警察打扮的老三闪身走进房间,秦慕瑶伸手擦掉门上的风鸟粉笔画,退回屋内。 尚九城带着特务来到徐记当铺门前,看到烧成骷髅状的灯笼,气得脸都扭曲了。尚九城指着当铺,半天说不出话。 “站长……”一个特务连忙提示。 “给我搜!”尚九城终玗憋出一句话来。 尚九城带着一帮特务踹开房门,端着枪沖了进去。屋内,除了堆在墙角的桌椅之外并无他物,内间也是空空如也。 尚九城走进屋子看着一切,怒目圆睁:“把它给我毁了。” 一桶汽油挥洒在屋内各处,沈腾划着名一根火柴,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熊熊火光映红夜空,众特务看到尚九城愤怒的样子,都不敢提及任何话茬。 沈腾骑着摩托车赶来:“站长,守在宾馆的弟兄说,姓秦的还在宾馆,一直没出去,我本来想带弟兄上去查一下,可上次搞得咱们很是被动……” 尚九城摆摆手:“好了,好了,别说话,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尚九城仰头看天,想了许久,突然喊道:“走,去燕巢宾馆。” 戴天明守在窗口,老三守在门口,秦慕瑶坐在椅子上。 第84页 三人正在互相通报情况。 戴天明首先开口:“我今天去了饮马滩,实地勘察了一下,饮马滩不但铺设了大量的地雷,而且在半山腰还隐蔽安置了两门小口径火炮。事实证明,汪副官提供的江防部署文件也是伪造的。” 老三气愤地说:“他干的好事儿还不止这些呢!他并没有把那个没了双腿的老兵送回家,而是被他派的人给杀了,尸体还丢到江里。” 秦慕瑶听后,顿感震惊,一脸愤怒:“弹药库那几个老兵知道吗?” 老三点了点头:“事情败露以后,孔老大把兇手骗到弹药库,亲手灭了。因为死的那傢伙是仇江霆的警卫排长,所以仇江霆知道真相以后,就把孔老大抓了,还怀疑他是共产党,现在关押在炮台刑讯室。孔老大为了他那几个弟兄,什么都没说,遭了大罪,估计挺不了两天。还有孔老四,他今天一个人摸到了指挥部,想刺杀汪副官,结果没成功,要不是我出手救他,他也就被抓了。” 秦慕瑶大怒,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了汪副官曾经写过的那份入党申请书,交给老三:“今晚你就把这个交给仇江霆,先把这个汪副官清除掉再说。” 老三拿起汪副官写的那份入党申请书翻看着。 “没有用。”戴天明摇摇头。 “为什么?”秦慕瑶疑惑地看着戴天明。 “因为仇江霆知道汪副官是保密局的人。” “那怎么办?” 秦慕瑶和老三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戴天明突然说:“我有一个办法。” 听完戴天明的计划,秦慕瑶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可行。老三,就按天明说的做吧!” 老三答应若,将汪副官写的那份入党申请书揣在怀里。 “老三,仇江霆手里的那份绝密文件你弄到手没有?”戴天明期待地看着老三。 “很棘手,他的办公室、家里、保险柜我都找过了,都没有。别看仇江霆这个人整天醉生梦死,这要命的事儿他还是极为谨慎的。这人是个顽固的国民党党徙,想要争取过来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和他来硬的也不行,就算你用枪指着他,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文件交出来。” “他会把文件藏哪儿呢?”戴天明陷入沉思。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秦慕瑶说:“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戴天明无意掀开窗帘一角,顿时一惊。楼下,尚九城、沈腾带着十几名特务持枪走进了宾馆大门。 秦慕瑶忙问:“怎么了?” 戴天明心里一紧:“尚九城带着特务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血的斯文男捂着伤口跑进了宾馆大厅,血手扶着楼梯护栏上了二楼,身后留下一串血迹。 斯文男跌倒在秦慕瑶房门前,伸出血手拍门:“救命,救命。” 马越打开房门,举枪对准了斯文男的头,将男子顶靠在走廊墙壁上:“干什么的?” 斯文男一见不是秦慕瑶,急忙闪身,踉跄走了几步,趴在了隔壁房间门口。马越持枪顶住斯文男的后脑勺:“别动,再动我就打死你。” 斯文男突然半转身跪倒:“救救我,救救我。”秦慕瑶闻声走了出来。斯文男连滚带爬地钻进了秦慕瑶的房间。 楼下,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脚步声,众特务跑过来,冲进房间,摁倒斯文男。马越看看尚九城:“尚站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尚九城在斯文男屁股上踢了一脚:“把他给我带走!” 斯文男子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打过长江,消灭蒋家王朝。” 走廊里劳军团的艺人们纷纷开门探望。 “他是一名共党分子。被我们打伤了,哪知道竟跑到这儿来了。秦小姐,让你受惊了。”尚九城说完走进屋内查看。 秦慕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们会在这里加强警卫,以此保护秦小姐的安全。”尚九城一边说,一边走进套房,寻找着蛛丝马迹。 “马团长,您再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吧,尚站长抓共党抓得很辛苦,让他们在这个房间里休息吧!”秦慕瑶心生一计,急忙说。 听秦慕瑶这样说,尚九城放松了警惕:“不不,不用客气,我们一会儿还有任务。” 尚九城说完用手摸了一下客厅的几个茶杯,然后带着手下离去。 出了燕巢宾馆大门,尚九城上了沈腾的车,坐在后座上。沈腾发动了丰,驶向江堤大道。尚九城有些懊悔地说:“他们刚才就在秦慕瑶的房间里。” 沈腾疑惑地问:“我们来晚一步?” 尚九城点点头:“桌上的茶杯是热的。” 突然,江面上传来两声枪响。 车子停了下来,尚九城透过车窗朝江面望去,稽查大队的几个兵痞斜挎着冲锋鎗驾驶着汽船将两只民船驱赶到岸边。船老大掏出几个大洋递给几个兵痞,兵痞嘿嘿一笑,挥了挥手。船老大屁颠屁颠地上了船,民船慢慢开走,驶向了江心。 尚九城看着这一切,突然发话:“联繫要塞司令部,明天我要开一个碰头会。” 第85页 沈腾连忙点头称是。 一大早,老三拿着公文包跟着仇江霆走进指挥部。二人经过走廊,一名军官满头大汗地走出了刑讯室。仇江霆停下脚步:“那个孔老大,他招了吗?” “没有,打断了三条鞭子,这小子一个字儿都没说。” “一会儿拉出去埋了吧!” 那名军官领命而去。 老三跟着仇江霆走进办公室,将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仇江霆跟前。仇江霆看了老三一眼:“没你事儿了,出去吧!” 老三突然说:“台长,我有办法让那个孔老大开口。” 仇江霆轻蔑地看着老三:“你?” 老三点了点头。 “别跟我这儿逗闷子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台长,我跟了您这么些天,您可能还不太了解我。” “我了解你干吗!你不就是一个勤务兵吗?” “我以前是一名中尉军官。” “你还中尉军官?” “我原来是一名炮兵连长,在南京保卫战中,我们部队让鬼子给围了,不到五个小时,我所在的炮四团就被打散了。后来一整编,我从连长变成了排长,在徐州突围中,我负了重伤,住进了伤兵收容医院……” “得了得了,还挺复杂。好,就算你曾经是中尉军官,你有什么本事能让那小子张嘴说话?”仇江霆不耐烦了。 “您让我试试吧,如果他还是死不开口,您就把我和他一块儿毙了,如果他招了……”老三故意留了半截话。 “那我就恢復你的军衔!”仇江霆半开着玩笑。 树林中,一个方形墓穴已经挖好,孔老大被两个国名党士兵推进坑里,正准备活埋。一名警卫手持冲锋鎗边跑边喊:“台长有令,立即将孔老大带回刑讯室!” 两名士兵抬起头,警卫气喘吁吁地跑到军官跟前,又重复了一句:“台长有令,立即将孔老大带回刑讯室!” 孔老大又被押回刑讯室。老三匆忙赶来,哨兵打开铁门,老三走进去,急忙关上铁门。 孔老大肌在地上,睁开眼睛,看着老三。 老三伏下身,低声对孔老大说:“我叫顾三喜,是仇台长的勤务兵。我也是秦慕瑶秦小姐的人。按我说的做,可以活命,还可以报仇。” 孔老大抓着老三的衣服,挣扎着站起,眼里含着泪,看着老三,点点头。老三嘱託完孔老大,回到仇江霆的办公室,在仇江霆耳边低语了几句。 仇江霆勐然站起:“你说什么?他有话要对我说?” 老三点点头:“是,孔老大确实有话要和您单独说。” 仇江霆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老三,而后带着一脸惊异的表情走出办公室。 刑讯室的门缓缓打开,仇江霆和老三走了进去。 仇江霆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孔老大:“有什么话就说吧!” 孔老大慢慢抬起头:“咱们炮台有共党!” 听了孔老大的话,仇江霆表情极为惊愕。 孔老大继续说:“前几天,汪副官带着劳军团的人到弹药库慰问演出,临走的时候,他不小心把公文包落在我那儿了。我很好奇,就打开看了一眼,结果吓了我一跳。在汪副官的包里,有一份汪副官亲笔写的参加共党的申请文书。我吓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心想,如果汪副官回来找,我就当做不知道,还给他算了。就在当天晚上,汪副官派孟秃子来弹药库取包。我就把公文包给了孟秃子。哪知道,孟秃子拿到公文包后,想杀我灭口。我就先下了手,把他给杀了。” 仇江霆怀疑地看着孔老大:“为什么不早说?” 孔老大犹豫了一下:“他是您的副官,我怕您袒护他,到时候,我还难免一死,没准儿还会连累其它弟兄。” “汪副官的东西现在在哪儿?” “在我床铺底下。” 老三驱车,带着仇江霆、孔老大和一名军官来到了弹药库。 车子停下来,几人下车直奔宿舍。孔老大慢慢地走到自己床铺前,掀开床垫,拿出一份手稿,递给仇江霆。仇江霆看着汪副官亲手写就的入党申请书,暴怒:“汪副官现在在哪儿?” 老三立即回答:“在医院养伤。” 仇江霆立即下令:“先把他给我关起来!” 老三带着两名士兵来到医院,命令一个士兵把守住大门,另一个士兵把守住二楼楼梯口,然后将握着手枪的手放进了裤兜,径直走进了汪副官病房,转身关好房门。 病房里,汪副官正吹着口哨,悠闲地削着苹果。 “怎么不打报告?出去!” 老三故作谦卑地退出房门。 “报告!” “进来。” 老三再次走进屋内,凑到汪副官跟前:“汪副官,对不起。” 汪副官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儿?” 老三从裤兜里掏出枪,顶在汪副官的太阳穴上。 汪副官见势不妙,伸手摸枕头下面的佩枪。 “别动,动就打死你!”老三打开了枪保险。 第86页 “原来你他妈也是共党。” “说对了。” “哼!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如果你要是畏罪自杀,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射穿了汪副官的脑袋,汪副官睁着眼倒在地上。 老三从汪副官佩枪的弹夹里取下一枚子弹,然后把佩枪放在汪副官手里,装好自己的枪,把一份入党申请书扔在他身边,推门离去。 尚九城、仇江霆、沈腾等人闻讯赶来,一看眼前的景象,众人的脸都一沉。尚九城上前抚合了汪副官委屈愤怒的双眼。 尚九城拿起汪副官手里的枪,卸下弹夹,看了一眼,又拿起汪副官身上的那份入党申请翻看着。仇江霆看了尚九城一眼:“本来想把他交给您处置,没想到……” 尚九城疯狂地将弹夹摔在地上,愤愤离去。 夜晚,隧道铁门徐徐拉开,老三和孔氏七兄弟走进隧道后,“吧吧”数声,隧道灯光亮起。隧道内,高宽丈许,斑驳的墙壁和顶棚拉着几盏电灯。 铁门关闭。老三和孔家几兄弟走进隧道深处,只见弹药箱上的八只大碗一字排开,几瓶白酒将其一一斟满。 八只大手将酒碗端起。 “喝了这碗酒,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有福同亨,有难同当!” 众人将碗中白洒一饮而尽。 孔老大放下酒碗:兄弟,哥几个都是贫苦出身,没钱请你下馆子,这里的傢伙你捡顺手的挑几样,权当是兄弟们送你的见面礼了。” 老三环顾周围的枪枝弹药:“这些我全要了。” 孔家几兄弟甚为不解。 “三弟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 一套薪新的国民党军官常服和一顶大沿帽摆在了桌子上。仇江霆笑眯眯地指了指桌上的军装。老三连忙举手敬礼:“谢谢台长,我愿为台长效犬马之劳,唯台长之命是从。” 仇江霆笑笑:“跟着我,亏不着你。” 老三答应着,将军装穿在身上,神情庄严而肃穆。稍事整理军容,给仇江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仇江霆笑笑:“嗯,精神多了。走,送我到要塞司令部。” 要塞司令部会议室。 尚九城、仇江霆等人围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周围,只有要塞司令的座位空着。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众人不时地看表,显得有些不耐烦。 仇江霆看看尚九城:“尚站长,司令可能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既然这个会是您提议召开的,有什么话您就赶紧讲,大家公务都很繁忙……” 尚九城毫不客气:“仇台长有事可以先走。” 仇江霆晃了晃脑袋,没言声。黄司令在副官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众人急忙起身。 黄国兴看看大家:“都坐吧!临时有事,让人家久等了。尚站长,开始吧!” 尚九城扫视众人:“在座的哪位是容城码头稽查处长?” 一名体型微胖的中年军官站了起来。 尚九城扫了胖军官一眼:“请坐。据我所知,封江数日以来,长江上仍有大小商船往来于江上,更有甚者,利用封江之机,大肆勒索敲诈。只要给钱,不管是日用物资,还是枪枝弹药都可以放行过江。” 黄国兴看着胖军官:“怎么回事儿?” 胖军官答道:“司令、尚站长,封江以后,停在引河上的商船已经拥挤不堪了,如果不放走一批,那整个码头就会被完全堵塞,将来一旦有了军情,我们的军舰就难以靠岸。所以,为了疏通河道,我们就放了一小部分。还有稽查处人手不够,要想仔细查验每艘船上的物资的确有一定的困难,但弟兄们还是尽全力清查仔细。您说的那个敲诈勒索,有点言过其实了。” 尚九城冷着脸:“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们收受多少贿赂,我尚九城也不眼红。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关防无小事,凡事要权衡利弊,三思后行,可千万不要现在发横财,将来坐大牢!” 黄国兴发问:“尚站长,根据你所提供的情报,容城正面的共军已经调往和县一带了,也就是说共军已经放弃了在塞渡江的设想了。这样的话,你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尚九城答:“这很有可能是共军的一个蒙蔽手段。” “可能?蒙蔽手段?那你提供的情报基本就是没有价值的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还需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尚站长,还有别的事情吗?” “前段时间,南京特使许轻舟带来了最新的江防部署文件,在座诸位人手一份。现在,容城地下共党已经盯上了这份绝密文件,更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它搞到手。在这儿,我希望诸位能提高警惕,保证文件安全。如来觉得放在自己手里不保险,可以移交保密站代为保管。” 仇江霆哼了一声:“尚站长,这件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这份文件在我手里安全得很。” 尚九城把脸一沉:“仇台长,我觉得在座的诸位谁都可以这样和我讲话,唯独你,不可以。因为你仇江霞的副官叛党通共,可你却浑然不觉,你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和我讲这种话?” 第87页 黄司令看着尚九城:“尚站长,你能为你所说的一切负责吗?” “当然。”尚九城拿出汪副官写的入党申请书,放在了黄国兴跟前。 黄国兴拿起申请卞寥寥看了儿眼,脸色及真难看:“这个人现在怎么处理了?” 仇江霆道:“畏罪自杀了。” 尚九城脸一沉:“要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要塞的情报处长必须据实上报。” “九城兄,既然人已经死了,我看就算了。”黄国兴连忙打圆场。 “司令,如果我隐瞒不报,一定会有人会说我尚九城玩忽职守。” “九城兄,眼下要塞的摊子是越摊越大,兵力需要补充,火力需要加强,我正准备和南京方面协调兵员和弹药补给的事,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捅出去,我还怎么张这个嘴啊?” 听黄国兴这样说,尚九城立时沉默了。 黄国兴朝众人摆了摆手,众军官起身离去,唯独仇江霆还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你过来。”黄国兴向仇江霆招招手。仇江霆走到黄国兴身旁,黄国兴抬手就是一嘴巴:“还不快滚出去?” 仇江霆刚走,稽查处长便走了进来,将一本帐册工工整整地放在了黄国兴面前。黄国兴随意翻看了几眼。 稽查处长小心地问:“司令,码头的商船咱们还放吗?” 黄国兴大手一挥:“放!不放船我们还做什么买卖?俗话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没有钱赚,谁还做官?再说了,当官的有几个不做买卖的,且不说孔祥熙、宋子文和陈氏兄弟,就说下边的人吧!唐生智、王耀武哪个不是放开了手脚做生意?哦!我黄国兴放几条船,给弟兄挣口酒钱,看着就眼红了?让他尚九城坐我的位子,没准儿买卖做得比我还要大。” 尚九城回到保密站,急忙召集楚荷、沈腾议事。 楚荷将一纸文书递给尚九城:“站长,根据近期彭旗掌握的共军电文,我作了一个分析报告,报告显示,共军并未对您伪造的那份最新江防部署採取任何应对措施。” 尚九城看着报告思忖着。 沈腾似有不解:“我们已经连续两次抛出了诱饵。按常理说,他们应该上钩了。” 楚荷分析:“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们没有及时将情报送出去;另外就是他们发现了情报有问题。” 尚九城嘆息:“看来,我们走了弯路。楚荷,你马上给那云飞发报!电文如下:经风筝、风鸟两位同志卓绝努力,现已全面掌握容城最新江防部署之绝密文件,但因封江原因,情报不能及时送达,望派人接应。此后一切,等候联络。” 楚荷起身:“我马上落实。” 沈腾竖起大拇指:“站长,您这招太厉害了。” 尚九城冷笑:“只要能保证这份假情报顺利落入共党手里,那么,过江的共军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楚荷来到电讯室,将一纸电文放到了彭旗的桌上:“彭助理,这封电文马上发给那云飞。” 彭旗拿起电文扫了一眼,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看了看表:“好,我马上发。” 彭旗戴上了耳机,握紧了电键。楚荷的手轻轻抚在了彭旗的肩膀上。彭旗愣了一下,继续发报。楚荷一直站在彭旗身边,监视彭旗发报的全过程。 在江北兵团司令部电报室,那云飞接收到彭旗发来的电报,急忙抄报。单晓楠轻轻走到那云飞身后,那云飞收报完毕,摘下耳机,将电文递给单晓楠:“快把这封电报送到司令那儿。转告司令,那边需要咱们尽快回电!” 单晓楠答道:“明白。” 单晓楠把电报送到司令和政委手中,政委看着电文:“如果我们不派人过江拿情报,那这齣戏就演不下去了。如果派人去,那么去拿情报的同志就可能有危险。” 司令员沉思片刻,对单晓楠说:“你让那云飞给彭旗发报,就说我们的人明天一早便会抵达容城,接头时间、地点、暗号由风筝、风鸟定。你暂时先不要回电报室,就用作战室这部电台,马上和风筝同志联络,向他通报这一情况。” 单晓楠接到发报任务,立即用作战室的电台向茶茶发报。 茶茶接到信号,头戴耳机坐在电台前,急忙收报。 单晓楠给茶茶发完报,回到电讯室,把司令员拟好的电文交给那云飞。彭旗在保密站电讯室收到那云飞的来电,急忙抄报。 楚荷拿着译好的电文来到尚九城的办公室:“站长,那云这回復了,明天一早他们会派人过来,接头时间、地点、暗号由风筝、风巧拟定。” 尚九城兴奋地对楚荷说:“给那云飞回电:时间明晚6点,地点城南小剧场二号包厢。来人头戴礼帽,手拿雨伞,叼一支菸斗,接头喑号是:问:台上演的可是《鸳鸯冢》;答:不,这是京戏《锁麟囊》。” 楚荷答道:“明白!” 二十二 夜色昏沉,天空被一片乌云笼罩着。 老三搀扶着仇江霆走出遇凤楼,酩酊大醉的仇江霆一出门口便破口大骂:“尚九城,你个王八蛋,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过来却倒打一耙,你个泼皮无赖,老子和你没完。” 第88页 老三开车将仇江霆送到仇公馆门前,发现仇江霆已经烂醉如泥。 把仇江霆背到卧室门口,老三就听见仇江霆吩咐卫兵:“从今天晚上开始,要在我卧室门口安排岗哨,要双岗,听见没有?” 卫兵答应着,打开卧室房门,老三走进去,将仇江霆放到了床上。 老三走到桌前倒水,藉机放了一包粉末状药物,然后伺候仇江霆把水喝完。老三将杯子放回原处,趁机将窗户的窗拴轻轻拉了开来,随后走到房门口,又返了回来。 仇江霆鼾声渐起。 “台长,台长!”老三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便走到床边,慢慢掀开仇江霆的一条裤腿,小腿假肢赫然在目。 老三突然想起仇江霆刚才要警卫在门口加强岗哨,又想起那天仇江霆发现地板上的脚印,拍着自己的大腿说:“……要不是共产党帮忙,我仇江霆这次就得铸成大错,就得成为党国的千古罪人。” 绝密文件一定藏在假肢里!想到这儿,老三不禁一阵惊喜。 老三慢慢将裤腿捲起,试图卸下假肢,但老三发现这简直是难以实现——为了更好地稳定假肢,医生在仇江霆的小腿残端植入了金属框架,框架又与假肢相连,如果卸下假肢必然会惊动仇江霆。 老三打消了念头,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几声闷雷传来,天空下起了雨。老三开着车来到赌馆门口,一身国民党警卫士兵打扮的戴天明走了过来。 “东西准备好了,在后座上。”老三说完,推开车门,钻进赌馆。 戴天明从后座拿出一把钢锯,消失在夜雨中。 闪电从天际划过,惊雷在夜空轰响。戴天明冒雨翻上仇公馆墙头,纵身跳下,迂迴靠近了仇江霆卧室窗口,背靠窗根,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发现在仇公馆内有一名警卫正在门厅下躲雨,另一名警卫拿着手电筒冒雨巡逻。 警卫走了过来,戴天明急忙躲进墙角,一束手电光扫视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戴天明勐然起身,迅速而准确地伸出手指卡住扳机,另一只手捂住了警卫的嘴。双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警卫脖子一歪倒在地上。 在门厅避雨的警卫看见空中乱闪的电筒光,从门厅探出头来:“怎么了?” 捡起地上的电筒,戴天明朝门厅警卫射了过去,又挥了挥手。发现门厅警卫靠在门厅廊柱上闭目养神,没有起疑心。 戴天明卸下警卫的冲锋鎗弹夹,丢进花丛,随后转身推开卧室的窗户,悄悄钻进屋内,转身关好窗。仇江霆正躺在床上唿唿大睡。戴天明手里举着钢锯,上前慢慢掀起仇江霆的裤腿,在假肢上选好位置,开锯。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戴天明急忙停了下来。 戴天明举着钢锯半天不敢动作,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 一阵雷声响过,戴天明迅速拉锯。戴天明借着阵阵雷声,迅速地锯着。突然,一声炸雷响起,仇江霆也忽地一下坐起,凶神恶煞般地盯着戴天明。 戴天明愣在那里,看着仇江霆一动不动。 守在门外的两名警卫听到屋内有动静,慢慢举枪推开房门。仇江霆倒床,打着鼾声继续睡去。两名警卫见没有异常情况,随手关好了房门。 门后,戴天明举着钢锯舒了一口气。 窗外,惊雷四起,雨急风骤。戴天明藉机疯狂拉锯。 院内,门厅警卫打着手电冒雨巡视,手电筒的光亮划过仇江霆的卧室。 一阵狂风吹过,卧室窗户被勐然吹开。假肢马上就要全部锯开,戴天明顾不得去关窗,依旧快速拉锯。警卫打着手电筒,端着冲锋鎗,踏着积水渐渐靠近窗口。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警卫的脚踝。警卫吓得“哇哇”乱叫,慌乱之中,手指抠动了扳机,冲锋鎗一阵点射。仇江霆卧室的玻璃被打得粉碎。 刚才被戴天明制服的警卫并没有死,他挣扎着起身,歪着脖子大喊:“妈的,是我,有人进来了。” 尖利的哨音在仇公馆响起。卧室门口两名警卫听到枪声冲进卧室,仇江霆也在枪声中惊醒,迅速下床,只剩下一条单腿的仇江霆轰然扑倒在地。仇江霆低头一看,自己的假肢不翼而飞。仇江霆一阵嚎叫,指着窗口:“有人,有人进来了,快,给我追,给我追!” 两名警卫跳窗而出,见院内有两个身影举枪便射。院内两名警卫中弹倒地。仇公馆内顿时枪声大作,一片混乱。 仇江霆支撑着爬到了床上,感觉有硬物在被子下面,急忙掀开被子,里面正是自己那被锯断的小腿假肢。仇江霆翻看假肢内腔,什么也没有。 “完了,完了,全完了。”仇江霆一边嘆息着,一边举枪单腿跳到窗口,朝外面大喊:“给我搜,抓不到刺客,我毙了你们这群废物。” 仇江霆回身跳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另外一只假肢,坐在床上安装。床下,戴天明慢慢爬了出来,悄悄靠近门口,一闪身,没了踪影。 雨渐渐停了下来。十几个卫兵冲出门外,开始扩大搜索范围,打扮成警卫的戴天明借搜索之机,钻进了一条胡同。 仇江霆换上新的假肢,万分沮丧地站在卧室里。十几名警卫搜寻回来,站到仇江霆跟前,大气不敢出一下。仇江霆吩咐:“去,给顾副官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第89页 一名警卫答应着,跑了出去。 仇江霆怒视着众警卫:“今晚的事儿任何人都不准传出去,谁要是走漏了风声,老子崩了他!” 警卫们慌乱地答应着。仇江霆又命令把两名死了的警卫连夜埋了。 出去打电话的警卫返回卧室:“台长,顾副官不在宿舍。” “去哪儿了?”仇江霆脸色顿时大变。 “门岗说他可能去十字街赌钱了。” “你马上换便衣,到十字街赌馆去看看,问问那儿的老闆,顾副官什么时候去的?中途有没有离开过?记住,从现在起,这件事儿不准对任何人讲,不然的话我让你脑袋搬家。” 警卫答应着,离开卧室。仇江霆拿着被人锯下的假肢沮丧地晃着脑袋。 过了一段时间,被派出去的警卫回来报告:“台长,我问过赌场老闆了,他记得很清楚,顾副官11点钟进的赌场,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仇江霆越想越搓火,越想越害怕,于是,他摸出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手突然抖了起来,最后还是将手枪丢在了床上。抡起巴掌死命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经过昨晚一场大雨的沖刷,湿漉漉的空气中裹挟着丝丝凉意。湛蓝的天空澄净如海,不染纤尘。秦慕瑶和戴天明登上山顶俯瞰,烟波缥渺的长江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戴天明很兴奋:淮海大捷,扫荡中原,接下来就我们百万大军过江南下了。胜利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秦慕瑶也很兴奋:“是啊!我听说南京国防部已经在部署撤退了。” “我也听说了,国防部和卫戍司令部的家眷都已经先行撤出南京了。” “要塞司令部有什么反应吗?” “自然也是人心惶惶、军心涣散了!据说马上要实行全面封江,彻底切断南北水陆交通。”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我们的情报送到江北去。” 戴天明点了点头:“我们在容城的九号联络站被敌人破坏了,现在失去了联繫,不然,他们可以送情报出城的。不过我已经让茶茶和江北联络了,正在等他们的指示秦慕瑶担心地问:“老三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昨晚的事老三不在现场,仇江霆即使有所怀疑,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丢了绝密文件,他更是不敢声张,因为这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大的行动你们也不和我商量一下,那么危险,就你一个人。” “来不及和你商量,行动方案是我定的。我们打进敌人内部一个同志不容易,像老三这样的同志,将来还要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必须对他的身份加以保护。” 小剧场大门口立着一块水牌子,上写:今晚6点,京剧《锁麟囊》。 沈腾拿着几张戏票从剧场门厅走出,上了汽车:“站长,票买好了。今晚的行动您是怎么安排的?” 尚九城冷笑:“我会让戴天明和楚荷假扮风筝、风鸟去和江北来的共党接头,到时候你带人暗中监视。” 沈腾连忙提示:“站长,您想过没有,如果戴天明真的和共党有瓜葛,那他一定会阻止这份情报过江的。” 尚九城又冷笑一声:“楚荷会一直跟在他身边,只要他戴天明稍有暗示,楚荷便会给你信号,到时候你就把戴天明和那个接头的共党一起抓起来。” 回到保密站,尚九城给戴天明、楚荷、沈腾布置任务。 “今晚的行动,我们不抓人,只要能和共党接头就行。接头的时间、地点和暗号我会在行动之前半小时告诉你们。此行动严格保密,从现在起,你们三位不能离开会议室半步。” 尚九城说完,匆匆离开会议室,两名卫兵随即持枪立在门口警戒。 沈腾眼睛盯着戴天明,观其反应。会议室内,戴天明将四把椅子拼在一起,躺了上去。 沈腾走上前:“戴组长,你这……” 戴天明一边想着昨晚茶茶转给他的电文“不需任何动作,照尚想的办”,一边回答:“睡觉。” 保密站尚九城办公室。戴天明、楚荷正在听尚九城分派任务:“天明,你是潜伏在容城的地下共党,代号风筝。楚荷,你是他的同志,代号风鸟。这是要转交共党的绝密文件。” 楚荷接过尚九城递过来的绝密文件,放进了挎包里。 尚九城继续说:“接头时间6点半;接头地点,小剧场二号包厢;接头的人拿雨伞,戴礼帽,叼菸斗。接头暗号是:问:台上演的可是《鸳鸯冢》?答:不,这是京戏《锁麟囊》。你来重复一遍。” 楚荷、戴天明重复了一遍,尚九城点点头:“好了,去吧!” 城南小剧场舞台上大幕紧闭,演出还未开始。 秘密潜伏在各处的保密站特务们化装成观众模样,不时地盯着二号包厢里的动静。楚荷挽着戴天明走近二号包厢。 跑堂的端来果品茶水,摆放在包厢的桌案上。戴天明和楚荷二人谁也不说话,坐在那里默默地喝茶。楚荷不时观察戴天明,戴天明自始至终从容镇定。 第90页 楚荷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帮我看一下包。” 戴天明答应着,楚荷将挎包放在桌案上,匆匆离去。剧场顶棚,两名特务拿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挎包。 大批观众陆续人场。人群中,一个手拿雨伞头戴礼帽的人踏上了台阶,走进剧场。来人将帽沿压得极低,暗处的特务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楚荷回到包厢,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 戴天明点了点头。 聒噪的手绕铃声在剧场响起。大幕徐徐拉开,戏台上京胡响亮,锣鼓锵锵。 刚才那位拿雨伞带礼帽的人走进包厢。戴天明和楚荷抬头打量来人,黑雨伞、戴礼帽、叼菸斗。 来人问:“台上演的可是《鸳鸾冢》?” 戴天明回答:“不,这是京戏《锁麟囊》。” 来人摘下礼帽抬起头来。戴天明和楚荷一看,来人竟是那云飞。 楚荷诧异:“怎么是你?” 那云飞不停地搓着双手:“他们说我对容城比较熟悉,出于安全考虑,才让我执行了这次任务。并且,我也很想回家看看,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依梅怎么样了?我回头把情报带过江就是。” 戴天明回到花店门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无意间看到窗外的广口瓶上插着一支荷花,眼中顿时充满了泪水。顾盼左右空无一人,蓦然回首,在街道对面,一个头戴礼帽的男子打着雨伞静静地站在雨中。戴天明慢慢走到男子跟前,男子掀开礼帽,戴天明惊喜地发现,眼前的人竟是不死鸟。 不死鸟微笑着看着戴天明,戴天明也微笑着看着不死鸟,眼泪伴着雨水滑落下来。不死鸟伸出一只手,戴天明也伸出了手。 “你怎么现在才出现?”戴天明抱怨。 “现在是我出现的时候。”不死鸟沉稳地回答。 “那天在码头发生的一切茶茶都看见了。” “那又怎么样?” “她差点报了杀父之仇,你知道吗?” “你不是没死在她手里吗?” 戴天明回到家,推开卧室房门,走进屋内。看到戴天明浑身被雨水淋透,茶茶急忙拿起毛巾,擦拭着戴天明的头髮和面庞。 窗外,不死鸟看着一切,不由得笑了笑。 茶茶拿出小本子,举到戴天明眼前:江北指挥部来电,说会马上派一个人过来取情报。 戴天明点了点头。 茶茶搬来小板凳,拿出针具塞在了戴天明的手里。戴天明没有为茶茶针灸,而是悄悄地蒙上了茶茶的眼睛。茶茶抬起手抚在戴天明的手上。 “我有份贵重的礼物要送给你。”戴天明说完,慢慢松手。 茶茶缓缓睁开眼睛,不死鸟慈祥的面庞出现在茶茶眼前。 茶茶惊呆了,嘴里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爸爸”,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不死鸟,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不死鸟爱抚着茶茶的头,满脸微笑。茶茶细细端详不死鸟许久,最后摊开不死鸟的手掌,在不死鸟的掌心画了一个问号。不死鸟走到戴天明跟前,伸出一只手。 戴天明取下身上的左轮手枪,递给不死鸟。不死鸟对准窗外缓缓扣动扳机。然后不死鸟退下了一颗子弹:“他从第一次拿枪开始,就喜欢在枪里装一发空弹。”茶茶转头看着戴天明。 戴天明解释:“当自己把枪口对准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需要一枪致命,有时候却需要这样一发空弹。” 不死鸟说:“这就是那天在码头,我没有被打死的原因。” 茶茶拿起那发空弹端详着。 不死鸟看着茶茶:“我在特务那里是挂了号的,不死鸟不死,永远都是他们的眼中钉,心头患。所以,天明在码头开的那一枪实际上是保护了我,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枪虽然骗过了特务,却也伤了自己的女儿。” 戴天明缓缓地说:“搞地下工作就这样,每天都在演戏,有时候是演给敌人看,有时候是演给最亲的人看,有时甚至还要演给自己看。” 茶茶含泪走到戴天明跟前,解开戴天明的衬衣扣子,轻轻地抚摸着他锁骨上的伤口。不死鸟走过去拍了拍茶茶的肩膀。 “你要是早点出现,我就用不着挨这一刀了。” “那天晚上出了一点状况,我落到江里以后,爬上了一艘去江北做生意的商船,本打算到了江北之后,托人给你们报个平安,可没想到,那艘船在湖田港被五十四团的稽查大队连人带都给扣了。半个多月我才逃出来。我回到江北兵团司令部以后,那云飞正好也到了那儿。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没死,那样的话他会通知尚九城,你就会暴露。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和县,组织实施花海计划的附属计划。” “风鸟同志想见你。”戴天明看着不死鸟。 “我也想见她,你尽快和她联繫,时间地点你来安排。” 第二天,戴天明来到燕巢宾馆门前,发现四周埋伏了很多特务,便悄悄退了回来。回到家,来到卧室门前,有节奏地轻叩房门。 茶茶将门打开,不死鸟迎了上来:“怎么样?” “宾馆周围有特务,她没办法脱身。”戴天明面露难色。 第91页 “看来只能是我去宾馆找她了。”不死鸟有些焦急。 “那不行,宾馆里面肯定也有特务。” 戴天明和不死鸟二人思索片刻,同时将头转向了茶茶。然后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茶茶围着披肩,拿着一束紫色郁金香从家里出来,低着头来到燕巢宾馆门前。宾馆周围的特务见到茶茶的背影后,朝宾馆楼上挥了挥手。宾馆楼上的窗口处,一名服务生模样的特务点了点头。 茶茶走进大厅,一名便衣特务扫了茶茶一眼,令起了服务台的电话。 来到二楼,茶茶轻叩房门。房间门打开,茶茶走了进去。 一名服务生模样的特务推着装有换洗杂物的小车停在了走廊尽头,死死地盯着房门口。 突然,房间里传出秦慕瑶的喊声:“拿走,给我拿走。” 紫色郁金香飞出了门外。 “我今天订的是玫瑰,不是郁金香了,你怎么搞的?我要的是玫瑰,玫瑰!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啊?出去,出去……” 裹着披肩的“茶茶”被推出外,“茶茶”拾起地上的鲜花匆匆离开。 “茶茶”狼狈地走出宾馆大厅。特务看了看匆忙离去的“茶茶”,又看了看秦慕瑶的窗口。只见“秦慕瑶”背对窗口点燃了一支香菸。 裹着披肩的“茶茶”回来了,站在窗外,隐约听见不死鸟和戴天明正在说话,“天明,我得谢谢你。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帮我照顾茶茶。” “没什么,这是我的任务。” “我看得出来,茶茶对你很依赖。” “那是因为在这里她没有其它人可以依赖。” “当初是为了工作需要,我才让你和茶茶以夫妻相称的。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和茶茶真正地走到一起。这不是组织的意思,仅仅是我个人想法。” 戴天明不语。不死鸟又问:“怎么不说话?有什么顾虑吗?” “我只是把茶茶当做自己最好的同志和妹妹。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不死鸟微微一笑。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有节奏的叩门声。戴天明打开房门,门外的“茶茶”拿下披肩,走了进来。 不死鸟号秦慕瑶的手握在了一起。 不死与若有所思:“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秦慕瑶风趣地说:“在我的印象中,你好像已经牺牲了。” 二人相视一笑。 “风鸟同志,你的情况天明都和我讲了,你的处境非常危险,必须尽快撤出容城。” “还有一场演出,我就可以走了。” “你回去告诉劳军团负责人马越,让他尽快放出风声,就说你在容城还有两场演出。” “马越?您认识马越?” “这场演出一结束你就走。马越是我们的同志,但他不是花海小组的成员,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你。因为你执行的花海计划是高度机密,所以我没有允许你们横向联络。” “难道花海第二阶段的计划不需要我了?”秦慕瑶期待地看着不死鸟。 不死鸟点点头:“前阵子经过大家的努力,我们掌握了详尽的容城江防情况,花海第一阶段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控制炮台。我看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通过电台告诉尚九城。” 戴天明大惑:“为什么?” 不死鸟笑了笑:“真作假时假亦真嘛!免得他对下一步计划失去兴趣和耐心。同时要把第二阶段计划也抛给他,让他永远摸不透我们的意图,让他绞尽脑汁去找,让他挖空心思去想。现在我宣布,花海流连计划的第二阶段任务交给戴天明同志去完成。” 戴天明立即答道:“是!” 不死鸟接着说:“花海流连计划的第二阶段任务就是将目前我们掌握了什么、控制了什么巧妙公开化,让国民党知道容城防御岌岌可危,让他们断定我军在容城登陆已成定局,他们大动作、大调兵,这样就可以减轻我军在其它登陆地点的压力。” 秦慕瑶顿感疑惑:“我们的部队不在容城渡江了?” 不死鸟回答:“那是花海计划第三阶段的任务,我不能透露。请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和顾虑,我是花海流连计划负责人,为了同志们的安全,为了花海流连计划的顺利实施,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不死鸟转过脸看着戴天明:“另外,你要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和彭旗同志联络,告诉他,发报收报要做到万无一失,要做到以假乱真。第二阶段的计划实施成功后,让他马上想办法脱身,到时候你要配合他。” 戴天明点点头:“没问题。” 不死鸟叮嘱:“他不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你们需要用暗号来确认身份。” 说完,不死鸟将一支香菸递给戴天明,戴天明收起香菸,点了点头。 为了茶茶的安全,秦慕瑶不敢久留,和不死鸟、戴天明匆匆告别,然后拿起桌上预备好的玫瑰匆匆下楼。 戴天明站在窗口,目送秦慕瑶远去,然后转过身从竹椅上卸下一节竹筒,递给不死鸟:“绝密文件全在这里,我已经封好了。” 第92页 不死鸟接过竹筒,点了点头。 戴天明问:“准备什么时候过江?” 不死鸟说:“今晚6点半我会搭乘一艘去上海的商船离开容城。到了上海以后,再从那儿中转回解放区。” “这艘船可靠吗?” “应该没问题,这艘船有要塞司令部的特别批示,我已经和船主谈好了。” “保密站那边还有事,我不能送你了。” “不用,我自己去码头就可以。” “自己小心点儿。” “天明,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 “别说这个。” “江上风急浪高,保不齐出点什么问题,如果我出了事,花海计划就靠你了,计划的全部内容都在这儿了,你要把它背下来。” 不死鸟递给戴天明一本《道德经》。 戴天明接过来:“你一定要安全过江,我和茶茶等你的好消息。” 不死鸟看着戴天明:“天明,关于茶茶的事,你考虑好没有?” 戴天明不语。不死鸟接着说:“我很希望在我临走之前,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戴天明平静地说:“我和茶茶是最好的兄妹,也是最好的战友和同志,一直以来,我都在扮演一个兄长、一个朋友,甚至是一个父亲的角色。而我也是一直沉没在这种角色之中,尽量地去照顾她、呵护她。但是现在,要让我换一个角色,换一种方式去疼她、爱她,我恐怕做不到。因为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 不死鸟略感惊讶:“你说的那个人是……?” 戴天明默默低语:“秦慕瑶。” 天色渐晚,西边的太阳就要落下去了。一身便装的尚九城轻轻往鱼缸里丢了几粒鱼食,而后舒展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 那云飞走进来,站在尚九城对面。 尚九城冷着脸:“开口之前,最好先想一想你的话题,是否能引起我足够的兴趣。” 那云飞挺了挺身:“容城对岸现在根本没有驻扎共军的战斗部队,先前的几个师都已经陆续撤走了,目前只有一个所谓的兵团司令还在那里虚张声势。据我所知,容城对岸的这个兵团司令部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在那里,有十几个报务员负责制造虚假的无线电联络,并伪装了兵团内部师、旅、团、营间各级的无线电通讯,并严格按照同级单位日常通讯量进行联络。这些信号会在看似无意之间被容城要塞司令部侦测电台侦听到。目的就是让要塞司令部得出错误的判断。” 尚九城瞥了那云飞一眼:“也就是说,共军渡江的主攻方向并不是容城?” 那云飞频频点头:“对,很有可能是和县。” 尚九城走出办公室,那云飞尾随其后:“站长,我提供的这些情报都是我亲眼所见,绝对属实,您看……” “有什么要求你说吧!”尚九城说着,快步走出保密站办公楼,那云飞紧紧尾随。 “再过一阵子,依梅就要生了,她身边没人照顾肯定不行。” “那没关系,她是我的干女儿,我不会不管的。你回头告诉她,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我想带依梅一块儿走。” 尚九城坐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一把拽住了那云飞的衣领:“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讲的那个关于神父的故事吗?” 那云飞连忙点头。 “那个故事我还没有讲完。现在我就给你讲讲故事的结局:神父听完上帝的话,连连摇头,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告诉上帝:上帝啊!我不再相信你了,我很痛苦,我该怎么办?上帝说:那你就装作还相信我好了。神父依旧摇头,大喊:可我做不到,我很痛苦,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上帝说:那就继续装下去。神父听了之后,抱住了上帝的腿,大叫:可我还是做不到,我痛苦到了极点,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上帝终于愤怒了,他对神父说:那你就他妈下地狱吧!”尚九城说完,松开了手。 那云飞站在原地,顿时傻住了。 尚九城的车来到一家咖啡馆。沈腾跳下车,替尚九城打开车门。 咖啡馆客人不多,零星地散坐在各处。尚九城环视着咖啡店里的客人,不自然地笑笑。沈腾掏出手枪,卸下空弹夹,而后又将口袋里的子弹一颗一颗地装了上去。 众客人见势匆忙离去,只有黑喑角落里一个用礼帽掩面的男子纹丝未动。尚九城和沈腾走到戴礼帽男子跟前。戴礼帽男子招招手,尚九城和沈腾双双落坐。 礼帽男先开了口:“尚站长,我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诉你。您听说了吗?黄金又涨价了,现在的价钱就离谱得很,往后恐怕还要越涨越凶。” 尚九城故作没兴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黄司令的消息自然是灵通得很了,这个时候他不出手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他要抢购黄金?” “容城要塞半年的军饷他都要把它变成黄金。这可是一桩大买卖,如果咱们两个人分的话,下辈子都花不完。” “你要我和你合作?”尚九城说出了对方的想法。 第93页 “是。”礼帽男急切地答道。 “黄国兴要是知道了,你恐怕连一把骨头都剩不下。” “等他知道了,我已经在我美国的沙滩上晒太阳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你合作?” “共党要是过江了,你们保密站的人是不允许撤离的。于公来讲,你们潜伏需要经费;于私来说,你尚九城也非视金钱如粪土之辈。” “说说你的合作方式?”尚九城似乎来了兴致。 “我出情报,你出人,事成之后,四六分帐,我六你四。”礼帽男伸出手指比画着。 “你的胃口还真大。” “为钱生,为钱死,这就是我管少鹏的人生格言。” “好!给我时间、地点。” 管少鹏递上来一张纸条。 尚九城接过来,看了看纸条:“我现在还能和你讨价还价吗?” “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我尚九城非视金钱如粪土之辈,对吧?我告诉你,你错了,我还真就不把钱财放在眼里。没错,如果共党过江,我们保密站的特工是要全部潜伏下来的。潜伏嘛!就需要经费,而这笔经费就要从黄司令这笔钱里出。那么,这笔钱可就关系到党国利益了,现在你要我和你四六分帐瓜分党国的利益,说真的,我做不到。” 一声枪响,管少鹏倒地而亡。 尚九城将手枪放在了桌子上,吩咐沈腾:“打扫干净,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二十三 不死鸟坐在桌前喝茶、看表,时针指向了17点。茶茶用油纸将竹筒仔细包好后,放进不死鸟的褡裢中。 茶茶坐在不死鸟跟前,将小本推到不死鸟的一边,上写:我想和你一起走。 不死鸟摇摇头:“不行,现在过江很危险。” 茶茶皱眉,拉着不死鸟的衣襟。不死巧起身回到床边躺了下来,对茶茶说:“我有点累,休息一个小时,记得六点钟把我叫醒。” 不死鸟放不床帏,唿唿睡了过夫。茶茶看着屋内的一切,心中渐渐有些酸楚。 茶茶走上阁楼,坐在电台旁边,拿出纸笔,写下:电台使用方法。 一张张写有电台使用方法的字条贴在电台周边。 纸条1.抄收电报,宁体要正规、清楚,字母最好用大定,数字“0”要加斜线…… 纸条2.电键的弹簧应该调得紧一些,上下两个接触点的距离应该大一些,一般不应小于1毫米…… 纸条3.正确握键,将食指、中指併拢后畜类成弧形放在键钮的平面上,拇指自然靠在食指的左侧,无名指和小指自然弯向手心…… 茶茶拿出一张信纸,在纸上工整整地写下:天明哥:我要走了…… 茶茶含泪将信纸揉成一团,又写下:天明哥…… 信纸再次被揉成一团,茶茶泪水涔涔地流下,她想起了戴天明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自己,而后撕开自己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想起了自己突然发现戴天明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她突然明白,原来戴天明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学习针灸…… 想起了戴天明为自己针灸;想起了戴天明给自己讲故事;想起了戴天明教自己使用匕首;想起了那晚戴天明去执行任务,自己等候在家里坐卧不宁,不停地看表,不停地朝窗外张望,突然,花店的灯光燃亮,戴天明的身影出现在花店中。自己眼泪夺眶而出,推开卧室房门,跑进花店,紧紧抱住戴天明…… 从回忆中醒过来,茶茶擦了擦眼泪,走下阁楼,将一封被泪水浸湿的信摆在桌子上,随后拿出自己常用的那把手枪和匕首,一一装好。 18点整,不死鸟没等茶茶叫,就醒了过来。茶茶为不死鸟搭好褡裢,不死鸟朝茶茶微微一笑。茶茶一头扑进不死鸟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不死鸟,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保密站的特务们正忙作一团,每个特务都在匆匆换装。沈腾正将一堆衣服分发给几名特务:“马上穿好,一会儿有行动。” 戴天明拿起身边一个特务的衣服,展开,是一件码头搬运工穿的马甲。 众特务穿好码头搬运工穿的马甲,正在验枪、拉枪栓、击撞针的声音不绝于耳。尚九城亦是一身码头搬运工人的打扮走了进来。 尚九城瞪着一双大眼,扫视着众特务:“今天的行动有点特殊。我们的对手都是训练有素的要塞警卫,死伤难免。弟兄们做好心理准备。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尚九城看了看表,抬起头,一挥手:“出发。” 保密站的两辆汽车来到码头,停在货舱门口。一个特务把货舱门打开,尚九城带着众特务走进货舱。 众特务两副打扮,一组是以沈腾为首的码头搬运工人,一组是戴天明带领的国民党警卫。 尚九城厉声喝道:“今天的行动非同一般,我不允许任何人出现任何差错,而且必须都要给我活着回来,因为事成之后,还有五百大洋等着你们去花!” 沈腾瞅瞅众特务:“都把袖子挽起来。” 众特务挽起了衣袖。尚九城挥挥手:“出发!” 第94页 沈腾带着两名特务从货舱的另一侧大门出来,悄悄登上了209号渔船。把一根绳索抛下船舷。两名特务拿着两只油漆桶顺绳索滑下。船舷一侧,209号字样中的“2”字被一名特务用油漆覆盖。名特务将一张镂空的“3”字纸板贴在船体,刷上白油漆。“209号”变成了“309号”。 不远处,一辆军用卡车缓缓靠近209号渔船,车上站着戴天明和众“国民党警卫”。 甲板上,一个奇丑无比的中年水鬼拿着一只紫砂茶壶走出船舱,身后还跟着两名要塞低阶军官和数名荷枪实弹的警卫、伙计。 水鬼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一身搬运工人打扮的沈腾一时语塞。众警卫掏枪对准了沈腾。 水鬼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 沈腾答:“货到了。” 岸上,卡车停下,戴天明率众“要塞警卫”纷纷跳下,在209号渔船周围警戒。卡车大厢打开,众码头工人将一个个贴有封条的木箱抬上了209号渔船。 水鬼疑惑地问:“不是说好6点装船吗?” 沈腾应答:“司令怕夜长梦多,要求你们6点必须起锚。” 一个个木箱被抬进了船舱。 水鬼又问:“请问您是?” 沈腾回答:“司令的副官,管少鹏。” 木箱全部装进了船舱。沈腾看表:“时间到,水鬼先生,起锚吧!” 水鬼挥挥手,伙计解开缆绳,沈腾率众上岸,转身朝水鬼挥了挥手。水鬼点了点头,眼睛在岸上搜索着。209号渔船缓缓驶离了码头,渐渐远去。 另一艘渔船缓缓摆头,停靠在原来209号渔船停靠的位置。船舷上,两名手拿油漆桶的特务爬上了甲板。船舷一侧印着清晰的几个大字:209号。 尚九城站在船舷上望着岸边,戴天明带领三名“要塞警卫”登上了这艘假的209号渔船。 “以我的枪声为信号,我不开枪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进船舱吧!” 戴天明带着3名警卫,持枪潜伏在船舱内的杂物箱后。 尚九城上岸,在一个露天茶棚坐了下来。尚九城打了一个手势,不远处的沈腾朝身边的“伙计”使了一个服色。两名“伙计”登上了209号渔船。 一闪之间,岸边的不死鸟看见了209号渔船的标识,靠了上去。 茶茶紧紧尾随着。 尚九城无意间捕捉到了不死鸟的身影,愣住了,起身将手扶在腰上的手枪握把上,快速奔向209渔船。沈腾突然上前拦住了尚九城:“站长,他们来了。” 不远处,一辆卡车上站满了要塞警卫。卡车在两辆吉普车的护卫下缓缓停在了209号渔船附近。 船上,不死鸟走进船舱,两名化了装的特务迎了上来。不死鸟急问:“请问这是209号渔船吗?” 两名特务犹豫了一下:“有事儿吗?” 潜伏在暗处的戴天明见到不死鸟,心中陡然一惊。 不死岛环顾首尾相通的船舱,发现在角落里的一个救生圈上印着几个字:309号船。不死鸟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 不死鸟转身准备离去。一名特务喊道:“站住,你没走错地方,这就是209号渔船。” 两名特务慢慢靠近不死鸟,双双挥拳将不死鸟打倒在地。 暗处的戴天明心急如焚,但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不远处,沈腾带着一群码头工人正在和要塞军官交涉。众警卫下车持枪警戒。 卡车大厢打开,六个贴有封条的金属箱摞放在卡车之上。 沈腾率众工人开始搬运箱子。茶茶也穿着一个码头工人的马甲混入搬箱子的工人之中。 没有挽袖的茶茶引起了尚九城的警觉,尚九城指了指远处的茶茶:“那个傢伙不象是我们的人。” 尚九城身边的一名特务抽出匕首背在身后,快步追了上去。 这时,不死鸟渐渐处于下风。两名特务架着不死鸟的胳膊将其推到船舱一侧,重重地撞在了杂货箱上。隐蔽在杂货箱后面的戴天明发现自己身边有一把锤子,巧妙地将其踢到不死鸟跟前。 两名特务上前抓不死鸟。不死鸟抡起锤子打在了一名特务的太阳穴上,特务应声倒地。 匍匐在地的不死鸟再次抡起锤子砸在了另一名特务的脚面上。 隐蔽在杂物箱后面的警卫纷纷顺出枪管。戴天明急忙摆手示意不要开枪。 不死鸟踉跄站起,走至船舱后门,准备上甲板离开。 地上的特务突然拔出手枪,喝道:“站住,再走一步,我就打死你。” 不死鸟停了下来。 船舱外,茶茶和众工人已将六只大箱抬上甲板。他们的身后是持枪的要塞警卫和军官。 军官喝道:“抬到船舱里去。 茶茶低着头和一名特务第一个走进了船舱。茶茶刚走进船舱就见地上的伙计拿枪指着船舱尾部的不死鸟。茶茶迅速反应,拔出手枪打死了地上的特务。 甲板上的特务们听到枪声,纷纷拔枪朝要塞警卫和军官射击。 双方展开激战。 潜伏在船舱里的一名“警卫”也举枪沖了出来。戴天明躲在暗处放了一枪,将这名“警卫”射杀。 第95页 又有两名“别卫”沖了出来,戴天明连发两枪,打死了另两名“警卫”。 “快走!”戴天明朝不死鸟喊道。 茶茶跑向不死鸟,二人跑向船舱尾部出口。戴天明把住船舱前面的出口,不停地射击。数名要塞警卫被戴天明接连击倒。戴天明藉助掩体冲出船舱,加入到沈腾等人与要塞军官对抗的行列。戴天明且战且退,渐渐靠向船尾。 船舱尾部,不死鸟在前,茶茶在后,二人走上船舱尾部的台阶。 突然,一只枪对准了不死鸟,不死鸟缓缓抬头,发现拿枪的是尚九城。 尚九城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传说中的不死鸟。” 不死鸟伸手推了一把身后的茶茶,茶茶顺势隐蔽起来。 尚九城又是一声冷笑:“把手举起来,慢慢往上走。” 不死鸟举起双手,慢慢走了台阶。 尚九城的枪口离不死鸟越来越近,缓缓预压扳机。 “砰砰砰”一阵枪响,尚九城胸部连中数弹,轰然倒地。 不死鸟转身,茶茶举着手枪的手有些哆嗦。不死鸟拉起呆若木鸡的茶茶就往甲板上沖。“快!”不死鸟大喊一声。 二人冲上了中板。地上的尚九城撕开外套,防弹衣上的弹孔还冒着白烟。 尚九城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枪。 不死鸟听见身后有声响,急忙回头,只见尚九城举起了手枪。不死鸟急忙摘下褡裢挂在了茶茶身上,并用身体护住了茶茶,将茶茶推下渔船。 一阵枪响,不死鸟身中数弹,鲜血涌出,不死鸟挣扎着跳船落江。 尚九城跑至船舷,举起手枪对着江面疯狂射击。 在激战中退至船尾的戴天明看着一切,心如刀割。 要塞军官带着两名警卫从船尾另一侧沖了出来。 “小心!”戴天明大喝一声,纵身扑倒尚九城。一串子弹打在尚九城原来站的地方,戴天明肩部中弹。 戴天明忍着伤痛,调整姿态还击,掩护尚九城进了船舱。要塞军官和两名警卫持冲锋鎗冲进船舱。船舱里尚九城转身,举起双手。船舱楼梯顶部的戴天明倒挂射击。要塞军官和警卫被当场击毙,尸体横陈在楼梯之上。 戴天明走到尚九城跟前:“站长,您没事儿吧?” 这时,沈腾和众特务持枪冲进船舱。 沈腾向尚九城汇报:“报告站长,要塞警卫已被我等消灭!” 尚九城拾起地上的锤子,砸开金属箱,整箱的银元显露出来。 尚九城看着戴天明:“天明,你带人把东西运回站里。” 戴天明答应着,尚九城又向沈腾发布命令:“沈腾,你带人马上打捞沉入江里的尸体,哪怕是一只死猫死狗死耗子也都一併给我捞上来。” 渔船上,水鬼和两名军官正在喝酒猜拳。突然,一阵嘀嗒嘀嗒声慢慢清晰起来。三人起身慢慢靠近木箱。水鬼掏出匕首,敲开木箱。木箱里,是乌黑的炸弹和红灯闪烁的定时装置。 三人顿时傻了。伴随着轰隆巨响,团团烈焰在他们眼中炸开,蔓延。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要塞司令部黄国兴的耳朵里。黄国兴一听,大惊:“什么?” 李参谋报告:“军饷在码头被人劫了,209号渔船在开出半小时爆炸了。” 黄国兴一拳重承地砸在了桌面上:“管副官人呢?” “失踪了,到现在先落不明。” “把他的家眷统统给我杀了!” “司令,他的家眷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去了上海。” 黄国兴一怒之下掀翻了桌子。 六大箱银元一字排开摆在了地上,戴天明和数名特务站在一旁。 尚九城看着六大箱银元,露出了笑脸:“分一箱给弟兄们,其它的登记入库。” 戴天明答应着,尚九城上前拍拍戴天明:“天明,谢谢你。” “没什么?” “赶紧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戴天明点头走了。 浑身湿漉漉的沈腾从外面走进大办公室:“站长,尸体还没找到。” 尚九城很是不满:“多派些人,继续找,就是淘干长江水也要把这个尸体给我找出来。” 江面上闪烁的渔火如寒星般散落水中。戴天明一边将毛巾敷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边走到江岸边上。 渔船附近,几十名特务和渔民正在划着名小船,提着马灯,拿着竹竿,沿泊靠的渔船周围搜索尸体。戴天明焦虑地环顾四周寻找,许久,也没有他期待的身影出现。 戴天明沮丧地返身离去。 戴天明回到家,推开卧室房门,走了进去,瘫坐在椅子上,环顾冷清的卧室。 桌上的一封信引起了戴天明的注意。戴天明将信纸轻轻拿起:“天明哥,我走了,心里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放下信纸,戴天明的眼睛湿润了,转过身,无意间发现窗外站着一个人影。戴天明迅速打开房门。院子里,浑身湿漉漉的茶茶背着一个褡裢眼泪汪汪地看着戴天明。 戴天明上前紧紧抱住茶茶。茶茶放声痛哭。 第96页 湿漉漉的搭裢放在了桌子上。茶茶解开褡裢,拿出油纸包裹的竹筒,擦拭,打开。藏在竹筒里面的情报完好无损。 戴天明舒了一口气。 茶茶看着一切又哭了起来。 戴天明伸手擦了擦茶茶的眼泪:“茶茶,我们给江北发封电报吧!” 二人走上阁楼。戴天明看着电台上的纸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茶茶撕下纸条团成一团,静静地坐了下来,打开电台。 戴天明燃起一支香菸,坐在阁楼楼梯处,难受地口述电文:“经确认,今晚六时许,不死鸟同志在情报传送过程中,遭遇特务,壮烈牺牲。重要情报完好无损,花海小组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其送过长江。另,花海计划第二阶段的任务正在实施中。” 戴天明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电台的嘀嗒声愈来愈大。 搜索不死鸟尸体的行动还在继续。小船上一名特务将竹竿伸到水底试探。另一名特务脸色突变,提着马灯的手有些颤动。 马灯渐渐探出小船。一具尸体从一艘渔船的船舷一侧一漾一漾地飘浮过来。 两名特务探出头来。马灯的光照亮了尸体的脸——是不死鸟瞪着双眼愤怒的脸。 两名特务吓得倒退几步,声嘶力竭地高声叫喊:“尸体找到了,在这儿,在这儿!” 十几名特务将不死鸟的尸体团团围往。几只铁钩伸了出来,钩住了不死鸟的衣服。众人合力将其尸体抬到了船上。 那云飞坐在尚九城的对面,一脸的憔粹:“站长,您找我有事儿?” 尚九城瞥了那云飞一眼:“现在没事儿,过一会儿可能有事。” 那云飞赔着小心:“那我等着。” 尚九城嘲讽:“你打算什么时候返回江北?是不是要等到共军打过来以后啊?” “不,不,我明天……后天……” “别后天了,明晚你必须给我走。” 沈腾推门走进,来到尚九城身边:“站长,尸体找到了。” 尚九城微微一笑:“在哪儿?” “在院子里。” “抬到会议室。” 尚九城站起来,看着那云这:“走,跟我去认一个人。” 那云飞起身,跟随尚九城来到会议室。 走廊里,两名特务作沈腾的带领下,用担架抬着不死鸟的尸体走进会议室。 那云飞一见不死鸟的尸体万分惊讶。 尚九城冷冷地看着那云飞:“你认这个人吗?” 那云飞不语。尚九城吼了一声:“你认识这个人吗?” 那云飞点点头。尚九城又问:“他是谁?” “他就是不死鸟。” “你没有荇错吧?” “没错,就是他。” “上次在码头,被戴天明打落江中的那个人是谁?” “也是他。” “确定吗?” “确定。” “去把他的衣服解开。” 那云飞蹲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解开了不死鸟满是弹孔的外套。不死鸟前胸均是弹孔。 尚九城走向前,拿出一块手帕,擦拭着弹孔:“看出什么问题了吗?”那云飞摇摇头。 尚九城突然诡异地一笑:“这些弹孔都是我打的,是我在四个小时之前亲手打的。看见没有,伤口还在流血,新鲜得很。沈腾,去把戴天明叫过来,我要问问他,码头的那一枪,他到底打在了哪儿?” 目光呆滞的茶茶正在布帘里机械地换着衣服,突然间,不死鸟在码头被尚九城射杀的一幕层叠出现在茶茶眼前。茶茶抱着头痛苦地挣扎着,继而不断地挥舞着手臂。 布帘被茶茶拽下,家什被茶茶撞倒。 戴天明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急忙放下碗勺,上前阻拦茶茶:“茶茶,茶茶!” 茶茶眼中的戴天明变成了尚九城。茶茶奋力挣脱戴天明,拔出匕首,朝戴天明直刺过去。戴天明急忙侧身抓住茶茶的手腕。 “茶茶,你看清楚,是我,我是戴天明。” 茶茶脸上布满了汗珠,散落的头髮粘贴在脸上。她终于松开了手,匕首“噹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戴天明伸手捋了捋茶茶的头髮:“没事了,没事了。” 茶茶静静地坐在了小板凳上。戴天明端来热汤,一勺一勺地餵着茶茶:“来,自己拿着。” 茶茶接过碗勺。戴天明拿出针灸用的针具,开始消毒。“不死鸟不在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开,答应我。” 茶茶轻轻地摇摇头。 “别动,别动。”戴天明将一根银针缓缓捻入茶茶的后颈:“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给谁针灸啊?给谁讲故事啊?” 茶茶哭了,一个劲儿地点头。 “别动,别动。”戴天明看着茶茶脖子上的银针,急忙说。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戴天明起身,对茶茶说:“坐着别动,我去看看。” 戴天明拿起手枪走出卧室,走到花店门口,举枪贴在门旁:“谁呀?” 第97页 “我,戴组长,站长让你马上回站里一趟。”特务喊道。 “好,我知道了。” 戴天明收好手枪,回到卧室,坐了下来,慢慢拔出了茶茶头部周围的银针。 “一会儿我要回保密站一趟,喝完姜汤赶紧睡觉。”戴天明一边拔针一边叮嘱。 茶茶焦虑的目光看着戴天明。戴天明赶紧安慰:“没事儿,不用担心。今天我们在码头劫了要塞司令部的一大批军饷。尚九城要分给弟兄们一些。我这是去领钱,很快就回来。你赶紧去睡觉。” 茶茶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戴天明为茶茶盖好被子,重新拉好布帘后,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将一发发子弹装进了自己的左轮手枪,然后熄灭了房灯,提着手枪走了出去。 戴天明走进保密站会议室,来到尚九城面前:“站长,您找我?” 尚九城走到不死鸟尸体跟前,勐然掀开白布,转头看着戴天明:“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戴天明强压着悲痛。 “他是谁?”尚九城盯着戴天明。 “共党,代号:不死鸟,花海流连计划的负责人。” “我记得你曾经在码头朝他开了一枪,很奇怪,现在这个人身上竟然没有一处旧伤,告诉我,你那一枪打在哪儿了?”尚九城诡异地看着戴天明。 “站长,那天我没有打死他。”戴天明故意顿了一下。 “为什么?” “从我第一天拿枪起,我就喜欢把一发空子弹先推到枪膛上,因为我不愿意轻易杀人。那天晚上,我开了第一枪以后,听到您不要开枪的命令后,我就停了下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跳江了。” 尚九城走到戴天明跟前,卸下了戴天明的佩枪,并拿在手里仔细把玩。 最后,尚九城将枪口对准了戴天明。 戴天明闭上了双眼。 “也就是说,我这一枪下去,你不会死?” “砰”的一声,枪响了,强大的冲击力将戴天明推得后退了数步,胸前满是残留的黑色火药粉末。 “过来。”尚九城招招手。 戴天明走到尚九城身边。 “如你所说,这下一枪就是能要你命的真子弹?” “是。” 尚九城用枪指着戴天明,慢慢地扣着扳机。 站在一旁的那云飞和沈腾睁大眼睛看着一切。尚九城突然笑了笑,慢慢放下了枪,递到戴天明手里:“好了,没事了。” 戴天明收好枪,转身离去。 尚九城看着沈腾:“把尸体放到广场示众,派几个人暗中盯着。” 门外,戴天明驻足片刻,听到尚九城的命令后,快步离去。 下楼,出了大门,拐进一个街口,戴天明突然狂奔起来。渐渐地,他跑不动了,双腿跪在了杂草丛生的野地上,泪流满面。 戴天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迅速走到自己的床边,换了一件外套,然后静静地站在布帘一侧。 “茶茶,他们找到了不死鸟的尸体。我见到了,我看了他最后一眼。他的衣服脏了,身上还有昨多弹孔,很想为他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或者给他擦一下伤口,让他体体面面地走,可是我做不到。他们要把他放到码头示众。他们要他死后都不得安生。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跟特务打交道,我小心翼翼,我战战兢兢,我像个胆小鬼一样卑微儒弱地苟且在他们的鬼影之下,但是今天,我要站到阳光下面,我要绞杀这些魑魅魍魉,我要让不死鸟入土为安。” 戴天明转身,摘下招贴画,拉开隐藏的抽屉,拿起两支勃郎宁朝门外走去。 突然,戴天明觉得有些异样,停了下来。 “茶茶?茶茶?”戴天明疾步走到布帘跟前,犹豫了一下,而后“哗”的一下拉开了布帘。茶茶的床是空的,只有一个不死鸟的相框摆放在茶茶的枕头上。 戴天明跑出房门,在暗夜中急速狂奔,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茶茶泪流满面,正在焚纸祭奠不死鸟,几只香菸和一碗白酒洒进了火堆。一阵风过,簇簇火堆飞向了江面,流火一般。 茶茶缓缓站起身来,朝码头走去。 两名特务正光着膀子将不死鸟的尸体捆绑在一根木桩之上。 茶茶漫不经心地朝前走着。突然,茶茶停了下来。借着木桩上马灯的光亮,茶茶看清了木桩上被绑的人正是不死鸟。 茶茶怒火中烧,慢慢走了上去,越来越近。一名特务发现了茶茶。 “哎!哎……”一名特务刚想盘问茶茶,茶茶抽出匕首,用力向特务腹部挥了一下手,特务立即倒地。身旁的一名特务看着眼前突发的一幕,呆愣了一下,连忙拔出亍枪,对准了茶茶的后脑。 枪响了。特务随即扑倒在茶茶身边。 茶茶勐回头,发现戴天明举着手枪走了过来。茶茶扑到戴天明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戴天明四下看看:“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 茶茶使劲地摇摇头。 此时,沈腾开着车,从保密站驶了出来,尚九城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第98页 “站长,都这么晚了,您还要亲自去一趟。您要不放心,我去盯一个晚上。” “不,这个不死鸟可是共党的重要人物。他的同党是不会眼睁睁地看他横尸街头的,即使他们不敢胃险收尸,最起码也会过来看他最后一眼。今晚没准儿会有重大收穫。” 戴天明和茶茶每人抱着一堆长短不一的树枝和木板朝不死鸟的尸体走去。木板、树枝将不死鸟围了起来。戴天明捡起丢在一旁的特务衣服,绑在树枝前端,点燃。火把丢进了木堆,大火渐渐燃烧起来。 戴天明搀扶起地上的茶茶,将其揽在怀中…… 一束明晃晃的汽车灯光晃动在码头上空。戴天明转头倾听,汽车马达声愈来愈近。 “茶茶,快走,快走。”戴天明急促地拖着茶茶。 茶茶拼命摇头,怎么也不肯离开。 “茶茶,茶茶,我们得走了,快点儿!”戴天明焦急地拉扯着茶茶。 尚九城的汽车已经从巷子里拐了出来,一团火焰出现在沈腾的眼中。 车子很快靠近火堆,停来。尚九城、沈腾推门跑下汽车,拔出手枪四处查看。码头周围不见任何人影。 尚九城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沈腾察看死者伤口:“会不会是他?” 尚九城摇头:“不会,他从来不用刀。” 一名特务突然咳嗽了一下,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沈腾兴奋地喊道:“站长,他还活着。” 沈腾扶起地上的特务:“你要说什么?你要说什么?你他妈赶紧说啊?” 特务倒了两口气,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歪头倒下了。 戴天明拖着茶茶在胡同里狂奔,茶茶终因体力不支瘫倒在地。戴天明连忙背起茶茶,继续奔跑。戴天明的力气渐渐没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艰难地跋涉在青色的石板路上。 背着昏睡的茶茶回到了卧室,戴天明轻轻将茶茶放在了床上。 戴天明拿来毛巾为茶茶擦脸。看着面色通红的茶茶,戴天明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到有点烫手,再次打湿毛巾,敷在了茶茶的额头。 夜深了,戴天明守在茶茶免边,拿出不死鸟留给自己的那本《道德经》翻看着。 他找来匕首,挑开装订线,展开第一页,翻转,装订缝中用铅笔写就的“花海流连计划”的标题分外醒目。戴天明展开其它合订页,并将其摆满床铺,每页的装订缝都写满了字迹。 戴天明找到第二阶段计划的内容,取出竹筒里的情报,与计划作了一番对照后,戴天明用铅笔开始在便签上迅速地写着。 窗外,天渐渐亮了。戴天明将情报装回竹筒,又将竹筒安放到竹椅上,找来脸盆,焚烧了散落的《道德经》。 戴天明走到茶茶床头,拉开布帘,静静地坐了下来。他摸了摸茶茶的额头,茶茶慢慢睁开眼睛。戴天明关心地问:“醒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茶茶抓住了戴天明的手,戴天明愣了一下。茶茶缓缓放手。 戴天明看着茶茶:“茶茶,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茶茶点头。 戴天明有些难过地说:“从现在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要知道,为了花海计划我们失去了不死鸟,失去了风笛……如果最终计划失败,他们会很难过。你要知道,这花海第二阶段的任务基本全靠你用电台来完成。你的任务很重,如果你出了问题,那花海计划就有夭折的危险。所以,你要答应我,必须答应我,一定不要让不死鸟和其它牺牲的同志失望。答应我,好吗?” 茶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咬着牙,使劲地点点头。 戴天明准备好了早餐。茶茶正在对镜梳妆。 “记得吃早餐。”戴天明走到茶茶身后,将两张便签递给茶茶:“这是一封假的电报,用新密码发给江北兵团指挥部,要保证能被风车同志侦听到。” 茶茶点了点头。戴天明转身朝门口走去,而后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茶茶。茶茶不知所措地迴避着戴天明的目光。 戴天明微微一笑:“我们的风铃同志长大了。” 茶茶慢慢地走上阁楼,诤静地坐下,打开电台,戴上耳机,开始唿叫。 戴天明从家里出来,来到保密站,被尚九城叫到办公室。 尚九城急忙问:“天明,你的伤怎么样了?” 戴天明淡淡地回答:“皮外伤,不碍事儿。” “那今晚你去执行个任务吧。” “去哪儿?” “码头。送那云飞过江。船都联繫好了,稽查大队那边也都打了招唿。” 敲门声响起。沈腾拿着绝密文件走了过来:“站长,容城江防绝密文件准备好了,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做的。” 尚九城接过印有绝密二字的牛皮纸信封看了一眼:“好!放这儿吧!对了,那云飞今天下午就过来,然后从这儿去码头,天明你在站里等他就行了。” 戴天明答应着,楚荷拿着一张便签,门都没敲便沖了进来:“站长,我们刚刚截获了一份共军的密电。” “念!” “花海流连计划的第一阶段任务基本完成,经验证,容城最新江防部署之绝密文件翔实准确,兵团作战部门可依此文件调整作战计划。风筝。” 第99页 尚九城突然开口:“假的!” 戴天明、沈腾听后,皆满脸疑惑。 尚九城肯定地说:“容城最新的江防部署共军不可能掌握!” 楚荷连忙提示:“站长,要不要把这一情况上报国防部?” 尚九城摆摆手:“用不着,这份密电只不过是共军的呓语梦话而已。” 楚荷答应着,满脸不悦,悻悻离去。 尚九城向戴天明挥挥手,示意戴天明下去。 戴天明走后,沈腾对尚九城说:“站长,您派他去送那云飞,路上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尚九城笑笑:“我倒希望出点什么岔子,那样的话,他戴天明到底是不是鬼今晚也就可以见分晓了。如果他有问题,那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情报过江,甚至半路除掉那云飞。” “嗯,我带人暗中跟着他,如果他敢越雷池半步,我就除掉他。” “不,我要活口。” 二十四 戴天明回到办公室,用钥匙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印有绝密二字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了怀里,然后走到窗前,点上一支烟。 楼下那云飞提着黑色皮箱走进了保密站大门。 戴天明急忙熄灭菸头跑了出去。 “这么早就过来了,我来吧!”戴天明上前接过那云飞的行李。 “戴组长,不用这么客气。” “没事儿,对了,今晚我送你去码头。” “噢!那麻烦你了 戴天明笑了笑,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黑色皮箱:“站长等着你呢!” 那云飞答应着,二人来到尚九城办公室。 “站长,那云飞来了。” “把这个装好。” 尚九城将假的绝密文件递给戴天明,戴天明转手递给那云飞。那云飞拉开行个箱,将绝密文件放了进去。 尚九城朝戴天明挥挥手:“天明,你先去吧!” 戴天明点点头,退了出去。 戴天明开着吉普车快速驶离保密站,急速奔驰于街道之上。 茶茶正在家织着毛衣,发现戴天明突然走了进来,急忙藏起毛衣。戴天明卸下竹椅上的竹筒,取出绝密文件,装进了带有绝密二字的牛皮纸信封,匆匆而去。 戴天明提着一个黑色皮箱走出双丰商场的门,坐进自己的车里,打开皮箱。皮箱里装着一些糖果零食,他把绝密文件放进了皮箱夹层。戴天明随即将皮箱藏在了座位底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戴天明急忙驱车赶回保密站。 从保密站楼梯口出来,戴天明提着黑色手提箱和那云飞一起走向吉普车。二楼窗口处,整装待发的沈腾密切注视着楼下的一切。戴天明将手提箱放进古普车后座,然后坐在了驾驶位置,那云飞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戴天明发动了车子,随即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放在后座上的手提箱。 车子缓缓驶出保密站。沈腾带着两名特务迅速下楼,跨上了摩托车,尾随而去。 戴天明驱车行驶在夜幕下的街道上。透过倒车镜,看到一辆摩托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尚九城正闭目养神,房门忽然打开,尚九城急忙起身,发现柳依梅站在门口。 柳依梅走到尚九城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义父,我求您了,看在咱们父女一场的情分上您就放过云飞吧!” 尚九城脸色突变:“你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云飞怎么了?他跟着我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了?何出此言啊?” 柳依梅哭着:“义父,我求求您了,依梅这么多年没求过您什么,只求您这一次,女儿现在能有个安身之处、託付之人不容易。” 尚九城走到衣架跟前,穿好将军呢大衣准备离去。柳依梅上前,跪地前行死死抓住了尚九城的衣襟:“我求求您了。” “放手!放手!”尚九城不耐烦地咆哮着。 柳依梅突然愣住了,尚九城的将军呢大衣分明少了一颗扣子。柳依梅脸色大变,她抓住了尚九城的衣服,顺势下了尚九城腰间的佩枪,并将枪口对准了尚九城。 “你要干什么?快把枪放下,放下。”尚九城大惊。 柳依梅慢慢起身,一只手从口袋里拽出那粒用红绳拴着的纽扣:“严顺死后手里一直攥着这个,这是你的。是你杀了他,对不对?” “没错,是我杀了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把严顺杀了,然后又把我推给了另外一个人;当我爱上这个人的时候,你又要置这个人于死地。你要干什么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把枪放下,冷静一下,然后我告诉你为什么?好不好?” “你这个骗子,魔鬼,我怎么会相信你呢?去把云飞写的那份悔过书给我拿出来,快点儿,不然我一定会开枪。” 尚九城在柳依梅枪口的威逼下,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那云飞写的那份悔过书。 柳依梅怒吼着:“烧掉它。” “依梅,告诉我,是不是那云飞让你这么做的?” 第100页 “我让你烧掉它。” “依梅,你怎么那么傻?你被那云飞利用了你知道吗?” “我让你烧了它,马上。” “好,我烧,我烧,我马上就烧了它。”尚九城划燃火柴,点燃了悔过书:“这回你可以把枪放下了吧?” “不,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柳依梅扣动了扳机,尚九城顿时浑身一颤。 枪没有响。 尚九城上前一把抓住了柳依梅手里的枪,反手一枪托将柳依梅打翻在地。 尚九城打开手枪保险,用枪指着柳依梅:“今天我不杀你,你赶紧离开这儿。” “不!不!” 尚九城举枪对准了柳依梅。枪响了。 子弹射穿了地板,柳依梅昏倒在地。 三名特务持枪沖了进来。尚九城吩咐:“把她给我送回冰雨巷?” 来到码头,戴天明把吉普车停在路边,对那云飞说:“到了,下车吧。” 戴天明迅速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故意装作没有拿稳的样子将那个黑皮箱滚落在车座下,趁机将两只皮箱调换。 那云飞接连几次未能打开车门,戴天明走过来,伸手打开车门:“走吧。” 那云飞伸手接过皮箱:“我来吧。” 戴天明跟在那云飞身后朝船上走去。沈腾等人躲在暗处,密切地监视着戴天明的一举一动。临近踏板,那云飞停了下来:“戴组长,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祝你一路顺风。” 两人相互摆了摆手,那云飞转过头,沿着踏板走上了客船。 躲在暗处的沈腾,脸上呈现失望之色。 一辆摩托车疯似的沖向了码头,戛然停在了戴天明身边。 “戴组长,站长让你把那云飞带回冰雨巷。” “为什么?”戴天明一愣。 “站长说,那云飞不用过江了。” 戴天明迅速冲上客船,接过那云飞手中的行李。 “戴组长,怎么了?” “站长让我带你回冰雨巷。” 冰雨巷的院子里,尚九城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静静地等着。两名特务站在他身旁。一阵汽车马达声传来,尚九城慢慢抬起头来。 大门外,戴天明又是最先跳下车,抢先为那云飞去拿行李。可这一次,戴天明落后了,那云飞率先提起了后座上的皮箱。 那云飞一进冰雨巷,顿觉气氛有些不妙,僵在距尚九城二十米处,一动不动。 尚九城向那云飞招招手:“那云飞,你过来。” 那云飞慢慢挪动脚步。尚九城扣动扳机,一声枪响过后,那云飞一声惨叫单腿跪地,腿上血流不止。那云飞支撑站起,朝尚九城身边挪动。 尚九城再次扣动板机,一声枪响过后,那云飞又是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站长,不要……”那云飞趴在地上,朝尚九城爬去,最终爬到了尚九城脚下。 尚九城的枪顶在了那云飞的下巴上:“我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叛徒,另一种是假叛徒,而你是这两种人的综合体,所以,我要送你去地狱。” “站长,您为什么要杀我啊?您不是要我到江北送情报吗?” “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在你走后,你的妻子柳依梅她跑到保密站,她用枪指着我的头,要我把你的那份悔过书烧掉。我没办法,照她说的做了。没有了那份悔过书,你就可以重新回到共产党的阵营;没有了那份悔过书,你就可以摆脱我的控制;没有了那份悔过书,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诉共党,你手上的那份绝密文件是假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云飞嚎叫着,似乎要疯狂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在尚九城宽厚仁慈的灵魂里,找不到宽恕你的理由,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住手!”柳依梅跌跌撞撞地从屋内跑了出来。 尚九城看着柳依梅,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击中了那云飞,那云飞仰面倒地。 柳依梅见状,当即昏倒。尚九城站起身,带着两个特务朝大门走去。 “天明,把这儿清理一下。” “尚九城,你这个禽兽。”柳依梅站起来,骂道。 走到大门口处的尚九城转身,只见柳依梅朝着大门沖了过来。 戴天明冲上去阻止柳依梅,为时已晚,挺着大肚子的柳依梅一头撞在大门砖垛上,当即晕死过去。戴天明走上前去,试了一下柳依梅的鼻息,朝尚九城摇了摇头。 “你个傻女,我白白养了你二十几年。”尚九城说着,眼眶竟有些湿润,“把他们埋在一起吧!” 尚九城走了。戴天明站在院子里茫然地看着四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突然落在那只皮箱上,戴天明勐然醒悟,急忙打开皮箱,取出绝密文件放进怀里,随后又从墙角找来一把铁锹,就地掘墓。 那云飞一息尚存,他侧过身体,慢慢朝柳依梅身边爬了过去。 戴天明丢下铁锹拔出手枪,对准了那云飞的头。那云飞没有停下,依旧朝柳依梅爬去,口里还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 第101页 “尚九城杀我有理由,可你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共产党员,因为我的代号叫风筝,因为你出卖了同志,因为你差点让花海流连计划中途夭折。” “那你应该杀我。” 那云飞几乎快抓到了柳依梅的手。就在这时,地上的柳依梅身体也抖动了一下。 戴天明的手抖了一下,犹豫了。 “云飞,云飞!”柳依梅唿喊着那云飞。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戴组长,你救救她,救救她。”那云飞说完,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戴天明心一颤,收好手枪,摊开柳依梅的手,那云飞与柳依梅的手终于握到一起。 昏迷中的柳依梅神志不清,但手却与那云飞攥得很紧。 那云飞声泪俱下:“风筝同志,帮我救救她,我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她,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保住的话,请不要让这个孩子和我一个姓,他不说该……还有,皮箱里的那份绝密文件是假的,千万不能送过江。” 那云飞说完,手一松,瞪着一双眼睛,死了。 合上那云飞的双眼,戴天明抱起柳依梅,走出大门,放进了车里。 戴天明急忙发动车子,急速向医院驶去…… 从医院回到冰雨巷,戴天明填平了最后一锹泥土,丢下铁锹,拍了拍手,走出大门。 一把大锁锁住了厦门。戴天明将钥匙丢进了冰雨巷的院子,返身上了吉普车。天色渐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回到家,戴天明取出怀里的绝密文件,装进竹筒,放回原处,然后坐在桌前拟写电文。 清早醒来的茶茶拉开布帘,看着戴天明衣服上有血迹,惊讶万状。 戴天明看了一眼茶茶:“情报没有过江,尚九城把那云飞给杀了。茶茶,这是一封真报,马上用旧密码发给江北指挥部。” 茶茶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戴天明又说:“还有,你今天抽空去一趟医院,那云飞的妻子住在14号病房。她自杀未遂,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你去看看她。” 茶茶点点头,拿着电文走上阁楼。戴天明换了一身军装走出门外。 戴天明来到保密站,刚刚踏上二楼楼梯,就见楚荷拿着一纸电文从电讯室跑出来,直奔尚九城办公室。 楚荷匆匆走进尚九城办公室,对尚九城说:“站长,我们又截获了一份共军的一级密电。” 尚九城看着电文,表情极为严肃。 “站长,这份密电事关重大。我建议立即上报国防部。不然的话,一旦因此影响了容城战局,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行了。” “尚站长,此类重大情报如不及时上报,恐怕不合适。” “我再说一遍,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尚九城有些不耐烦。 “这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楚荷说完将一份文件递给尚九城。 尚九城接过一看,吃惊地看着楚荷:“原来你是国防部的特使。” 楚荷冷着脸回答:“没错。” 尚九城面无表情地说:“真是失敬了,楚小姐,关于这份情报是否上报,我看还得我来拿主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你的工作岗位,最好能确认这份密电的真伪。” 要塞众军官端坐在长桌前,炮台台长仇江霆多少显得有些深沉。司令黄国兴和尚九城同时走进会议室,众军官立即起立。 黄国兴坐下后摆了摆手,众人落座。尚九城并未落座,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有些不屑。尚九城没有理会众人对他的态度,而是走到了地图跟前。 “诺位,20分钟以前,我们保密站截获了共军某兵团的一份一级密电,根据电文显示,共军第三野战军某兵团的一个独立师和一个炮兵旅,已于昨晚进入了罗家集至泊烟渚一带,预计兵力陆续还有增加,并且,这两股部队已经做为第一梯队做好了一切渡江准备。” 众人听后,甚为惊讶。 黄国兴四下看看在座的军官:“共军在这一地段部署重兵,这足以说明了他们对这一地区的军事企图,换句话说,它直接威胁了我容城要塞。说实话,这其实并不出乎我们的意料。” 一个军官站起来发言:“司令说的对,如果共军对容城不採取任何行动,反倒显得不正常了。另外,我不客气地讲,我对尚站长截获的这份密电的真实性可靠性,抱有一定的怀疑态度。” 尚九城冷着脸:“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这份密电百分之百是从共军兵团司令部发出来的,至于他的真伪我们暂且不去考虑,我其实也不关心这个。我之所以召集大家开这个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在这封密电中读出了不同的内容。” 尚九城拿出电文:“我建议大家把这份密电再认真地看一遍。” 密电交替相传,最后回到了尚九城手中。 尚九城看了看在座的军官,继续说:“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孟浩然的这持《宿建德江》,我想在座诸位是再熟悉不过了。移舟泊烟渚,如果在座诸位认真看过南京特使送来的那份最新江防部署绝密文件,那么,你们应该不会对泊烟渚这三个字感到陌生。因为在最新江防部署中泊烟渚这个地方是重点防御地段。巧得很,在共军的这份一级密电中也提到了这个地方,什么意思?巧合?偶然?我觉得不是。我认为,一定是有人泄漏了我们最新的长江军事防御计划和容城江防部署绝密文件。” 第102页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唯独炮台台长仇江霆闷坐不语。 “尚站长,你的这种说法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最新的江防部署文件是绝密,在座诸位又都是高级军官,这点保密观念我相信还是有的。”黄国兴对尚九城的乱加猜疑很是反感。 “司令,我今天要坚持我的想法。因为我相信一定是有人泄露或者遗失了那份事关容城安危的绝密文件。今天,我把我的这份绝密文件带来了。”尚九城说着,把绝密文件拍在桌子上。 “你什么意思?”黄国兴甚为不悦。 “麻烦诸位回去取一下你们手里的这份文件,我和司令在这里等大家。”尚九城道。 “有这个必要吗?”黄国兴瞪了尚九城一眼。 “如果事实推翻了我的猜测,我给诸位赔礼道歉,并保证,立即向南京方面递交一份辞呈。”尚九城不依不饶。 “好吧,我们就按尚站长说的办吧!田秘书,去,把我的那份文件拿过来。”黄国兴将随身佩戴的钥匙递给了身边一个军官。 坐在尚九城身边的仇江霆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就连唿吸都有些困难。尚九城转头看着仇江霆,慢慢地,开始有更多的军官注意到了仇江霆反常的举动。 黄国兴看着仇江霆:“江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仇江霆突然摸出随身佩枪,对准了自己的下巴,面部扭曲,失声痛哭:“司令,诸位,对不住了,是我遗失了绝密文件,我是党国的罪人,我得死。” “砰”的一声枪响。一股鲜血蹿上了天花板。 坐在一旁的尚九城躲闪不及,少量血迹喷溅到了他的脸上。 要塞军官们没有从仇江霆饮弹自尽的一幕中缓过神来,一个个面如死灰般地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尚九城忙着用一块手帕擦拭着自己的脸上的血迹。 黄国兴怒沖沖地喝了一声:“散会!” 众军官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尚九城,尚九城毫无反应。众军官缓缓起身,依次退出了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了黄国兴和尚九城两个人。 黄国兴看着尚九城,笑脸相向:“九城兄,今天的事非同小可,我看你我有必要尽快商量出一个对策。不如下午到我府上,咱们边喝边聊?” 尚九城起身:“我一定去。” 仇江霆的尸体抬出了要塞司令部,引来众官兵拥挤围观。人群中,老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仇江霆,悄悄离开了。 老三背着行李卷渐渐靠近了弹药库旁边的值班警卫宿舍。宿舍门打开,七兄弟看着远远走来的老三后,一个一个走出房门。 老三走到七兄弟跟前,许久没有说话。 “仇江霆自杀了,炮台马上要换新台长。我没地方可去了,所以,就跑到你们这儿,想混个差事,也不知道你们缺不缺人?” 众人毫无反应,纷纷将头转向孔老大。 孔老大挥着手指头开始数人头:“1,2,3,4,5,6,7……” 手指最后落在老三胸前:“8,这回够了。” 老三不解:“什么够了?” 孔老大笑笑:“正好,两桌麻将。” 众兄弟笑了,纷纷接过老三的行李卷,将老三招唿进宿舍。 在保密站的走廊里,彭旗跟在尚九城身后,向其汇报情况:“站长,从昨天到现在,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那云飞的反馈消息,按理说,他到江北之后是应该发一封电报过来的。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他死了。” 彭旗愣了一下。二人停在了尚九城办公室门口。 “我一直待他不薄,不但把干女儿嫁给了他,还给他设计了一个大好前程,可是他,背叛了我。所以,我最后又为他做了一件事,亲手毙了他。” 尚九城转过头看着彭旗:“你马上给江北发一封电报,就说那云飞为了将秘密文件送回江北,牺牲了。” 彭旗答应着,转身向卫生间走去,刚进卫生间,发现戴天明也在。 戴天明平静地说,“跟你打听一个人,长手镇有个叫九叔的人,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彭旗勐然转身看着戴天明,满脸激动:“认识,正是家父……” “大号叫什么?” “彭光名。”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戴天明朝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不死鸟牺牲了。” 彭旗难过地点点头:“我听说了。” 戴天明又看了眼门口,依旧轻声说:“不死鸟让我告诉你,发报收报要做到万无一失,要做到以假乱真。第二阶段的计划实施成功后,你要马上想办法脱身,到时候我会配合你。” 彭旗使劲地握了握戴天明的手:“好。 一辆黄包车停在玉泉浴池门口,秦慕瑶付钱下车走进浴池。两名特务随即跟着走了进去。 秦慕瑶穿过浴池走廊,推门走进一个房间。两名特务尾随而至,刚要进门,便被一剽悍女子拦住。女子指了指门上的布帘,上写:女部。 特务没有离开的意思,徘徊在女部门口,不时朝里面张望。 剽悍女子摆手示意特务离开,两名特务无奈之下只好离开女部,守在了浴池门口。 第103页 稍顷。女部的布帘掀起了一道缝隙,一块化妆镜伸了出来。秦慕瑶通过化妆镜,发现走廊人口处不见了特务的身影,那剽悍女子也没了踪影。 秦慕瑶收起化妆镜,走到走廊尽头,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燕川旅馆二楼的客房里。戴天明和老三正在焦急等候。 突然,门开了,秦慕瑶走了进来。 戴天明、秦慕瑶坐在桌前沉默不语。站在门口负责警戒的老三也是闷不作声。 这次秘密会议气氛有些压抑。 戴天明低着头,一脸愧疚:“不死鸟牺牲这件事情我有责任,如果当天晚上我送他到码头,或者多问他一句……” 秦慕瑶安慰:“天明,这件事情是一个意外,你就不要自责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花海计划继续实施下去。” 戴天明慢慢抬起头:“尚九城设计让那云飞送一份假情报过江,我本打算将计就计,借那云飞之手把真情报送到江北兵团指挥部,可没想到中途出了问题,情报还是没有送出去。” 秦慕瑶急问:“出了什么问题。” “尚九城把那云飞杀了。”戴天明面无表情,继续说,“我已经发出去了两份电报,可尚九城似乎并没有被假情报迷惑,他的谨慎可能会直接影响到花海计划第二步的成功实施。” 秦慕瑶转过头看看老三:“老三,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老三通过门缝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回过头轻声说:“炮台台长仇江霆丢了情报,也丢了命。听说是在要塞军事会议上当场自尽的。我现在搬到了弹药库,和那七名兄弟住在了一起。” 秦慕瑶期待地问:“工作有进展吗?” 老三点点头:“他们的工作我基本做通了,如果有行动,他们会帮我。我们现在控制的这个弹药厍是容城要塞最大的一个,炮台所需弹药全部都储存在那里,数量惊人。全部弹药够我们一个兵团使用四个月了。如果能把它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那等到部队过江以后,就能派上大用场。” 秦慕瑶沉思片刻:“要想牢牢控制住弹药库可不是简单的事。要我说,还不如把它毁了。你们想一想,如果炮台弹药库被毁,即使尚九城压住了假情报,国民党决策层也会坚信,我解放军对容城是有非常明确的军事企图的。他们一定会乱了阵脚,战略部署也将随之做出重大调整。” “炸毁弹药库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点可惜。”老三说着,摇摇头。 “我看这样吧!今晚六点我再发一封密电试试看,如果尚九城还不上钩,那么今晚午夜就引爆弹药库。”戴天明建议。 “我同意。”老三点点头。 “嗯!这样也好。”秦慕瑶也点点头。 戴天明担心地看着秦慕瑶:“慕瑶,你最好尽快撤出容城,特务盯你盯得太紧,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抓捕你。” “我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了。今晚八点在城南小剧场有一场演出,演出一结束,马团长就会秘密送我出城。” 秦慕瑶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带门牌的钥匙,放在了老三的手心:“老三,你们爆破成功了,尽快撤出,咱们在这里汇合,到时候一起出城。” 老三收起钥匙:“好的。” 戴天明有些担心:“你们撤离路线安全吗?” 秦慕瑶说:“走陆路,各个关卡都有马团长的人,绝对安全。” 戴天明想了想:“那我今晚把绝密文件交给你。出城之后,你争取通过其它途径送到江北兵团指挥部。” 黄国兴司令府。 尚九城走下车,在侍卫的引导下,走进餐厅,向在座的军官挥下手:“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坐作餐桌前的几名军官见尚九城走了进来,急忙起身。 黄国兴连忙招唿:“哪里,哪里,九城兄快请坐。” 寒暄一番,众人举手痛饮一杯。黄国兴放下酒杯,满脸期待地看着尚九城:“九城兄,此次绝密文件泄漏,还有什么补救的可能没行?” 一位军官附和:“是啊!今天请您过来就是想听听您的高见。” 尚九城似乎满怀信心:“其实,这件事儿大家不必愁眉不展,更无须惊慌失措。这份绝密文件应该还没有过江。原因有三:一,如采共军真的掌握了全部的江防文件,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在电台里对获得文件一事有任何的表述。按照战略常规,他们只会针对已经到手的江防文件悄悄进行战前部署。可现在,他们在电台里提到了这件事儿,并且这份密电就那么轻易地被我们截获了。其目的就是要想减轻封江压力,使全部的绝密文件顺利过江。二,这份江防文件非常的详尽,各类数据图表也极为复杂,用电台的方式是无法传送的。所以,只要我们严格封江,加大排查力度,藏匿在容城某个角落的这份绝密文件就一定会浮出水面。三,即使共军获得了这份绝密文件,我们也不要乱了阵脚,容城要塞还有王牌,还有杀手锏。那就是我们的容城炮台。” 尚九城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容城炮台依山筑垒,雄关独踞,控制着沿江三十华里江面,可谓是扼守险隘要冲的江防重地,也是我们容城要塞中的要塞。假如共军真的想在容城要塞渡江登陆,首先必须要让炮台失去作用,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会遭到毁灭性的重创。” 第104页 一军官发问:“那他们用什么办法打击炮台呢?” 尚九城微微一笑:“显然不可能用轰炸的方式,因为他们没有空军,而共军大炮的射程显然也无法将其摧毁。并且,只要共军一开炮,就会暴露目标,在他们还没有对容城炮台构成威胁时,我容城炮台最先进的大炮便会后发制人,迅速反击,威力足可以瞬间将共军炮兵阵地夷为平地。所以我认为,只要我们严格执行封江命令,加强炮台的管制,即使共军拿到了江防绝密文件也于事无补,无计可施,依旧摆脱不了被全部消灭的命运。” 众人鼓掌,响声一片,尚九城露出了一脸的得意。 黄国兴连忙称赞:“九城兄说得真是精彩,今天你可是给我和在座诸位吃了一颗定心丸啊!参谋长,从今天起,炮台台长一职由你兼任,炮台的各个要害部门要马上进行一次全面整顿,到时候我去检查。” 参谋长立即应答:“是!” 黄国兴转身指了指一个胖军官:“还有你这个稽查处长,要把眼睛给我睁大喽!如果哪天我在江面上看到有一块木板飘到了江北,我可要军法从事。” 胖军官不敢怠慢:“是!” 尚九城开怀大笑:“来,司令,我敬你一杯。” 站在玉泉浴池门口的两名特务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拔枪就要冲进澡堂,二人刚转身便停了下来,急忙把枪收起。只见秦慕瑶抖着湿漉漉的头髮从里面走了出来。 戴天明从燕川旅馆回到家,坐在阁楼台阶上将一支支紫色郁金香捆绑在竹筒上。茶茶坐在电台前做好了发报准备。 戴天明低声说:“拟请指挥部迅速发出一封假报,内容如下……” 江北指挥部根据戴天明拟好的电文发了出来,果然,按戴天明设想的那样,被容城保密站电讯室截获。楚荷站在尚九城跟前,念着电报:“东集团军指挥部:根据《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我兵团现已做好全面渡江准备,主要採取正面、有重点的多路突击法。其中,容城要塞作为必争之地,我兵团现已将其列为进攻重点,为稳操容城一役胜券,我兵团在原有榴弹炮团基础上,现拟请东指另协调三个高炮营配合我兵团渡江。盼覆!” 尚九城缓缓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看来共军是要吃定容城了。” “站长,我觉得,应该立即把这一情况上报国防部。” “不,让我再想想。” “站长,您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不决,结果怎么样?共党的花海计划第一阶段实施成功了。现如今共党都已兵临城下了,你还在这里稳坐钓鱼台?” “你什么意思?” “我希望您能以党国利益为重,尽快上报我们现已掌握的共军密电。另外,为了解花海流连计划的全部,迅速将花海流连计划知情人秦慕瑶逮捕,严刑逼供也好,权引利诱也罢,总之要让她开口说话。” “收网尚早,会漏掉大鱼。” “哼!照您这样下去,恐怕连一条泥鳅都剩不下。” “你给我出去!” 楚荷听到此处,丢下电文转身离去。楚荷愤愤回到了电讯室,气唿唿地坐了下来。 彭旗问道:“组长,你怎么了?” 楚荷想了想说:“彭助理,马上给国防部发报。电文如下……” 戴天明开着吉普车驶进保密站大门,把车子停在楼下,然后把副驾驶的座位上一束紫色郁金香放在座位底下,而后走进办公楼。刚从楼梯来到走廊,戴天明就见楚荷拿着一张纸走进尚九城办公室。戴天明继续前行,彭旗迎面走了过来,顺势递给戴天明一张纸条。 拐进卫生间,戴天明随手关上卫生间的房门,靠在门板上,打开纸条:“风鸟非常危险,请迅速通知她撤离。” 戴天明看完字条,将其揉碎,扔进马桶用水沖走。 楚荷把国防部回復的电文递给尚九城,尚九城看着电文,脸色铁青。 楚荷进一步提示:“站长,国防部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建议容城保密站立即秘密速捕共党分子秦慕瑶。” 尚九城挥挥手:“去,把戴天明和沈腾给我叫来。” 过了一会儿,沈腾和戴天明来到尚九城跟前。 尚九城慢慢起身:“今晚有一个重要的抓捕行动交给你们。去燕巢宾馆,抓捕秦慕瑶。” 戴天明一惊:“秦慕瑶?为什么?” 尚九城看看戴天明:“天明,我不管你能否接受,也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都必须告诉你一个不争的事实,秦慕瑶是共党。” “这不可能。” “我知道你和秦慕瑶以前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也知道你和秦慕瑶至今依然是藕断丝连、两情相悦,但她真的是共产党,证据确凿,千真万确。本来这次抓捕行动我不想让你参加,因为大义灭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但我相信,你能摆正位置,你会站稳立场,你可以出色地完成这次任务。” “站长,我恐怕会让您失望了。” “什么意思?” “我请求退出这次抓捕行动。” 第105页 “天明,说句实在话,我是真不希望看到你再为这段海市蜃楼般情感做出无谓的牺牲;也不希望你再为这份虚无缥渺的爱情做出任何徒劳的努力;更不希望看到你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共党分子断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戴天明点了点头,眼泪流了下来。 墙上的指针指向了晚8点整。 此时,老三兴沖沖地提着酒肉走进宿舍,一见屋内场景,有些不解。宿舍内,七兄弟早已打好了背包,静狰地坐在床头袖着闷烟。 老三急问:“这是怎么了?” 孔老大回答:“要塞参谋长兼任了炮台台长,一小时前,他带人来视察,正赶上哥儿几个在打牌。参谋长发火了,发配我们去阵地修工事。半小时后,参谋长会亲自带领一个连的弟兄过来接管弹药库。” 老三愣在门口,半天无语。时间紧迫,不容老三多想,老三把想炸掉弹药库的想法跟孔家兄弟和盘托出,孔家兄弟纷纷点头。 将一大把银元分发给七位兄弟,老三催促:“弹药库被炸,你们脱不了干系,拿上钱,现在走,还来得及。” 老三说完,扛起一卷背负线和引爆装置。 “赶紧走吧!老家的亲人还等着你们回去呢!”老三说完,推门走出了宿舍,直奔弹药库水泥大门。 七兄弟拿着银元背起行李也跟着走出了宿舍。老三继续朝弹药库大门走去。走到门口,老三转身,只见七兄弟纷纷丢下了行李,大步朝老三走来。 老三等人在隧道内穿梭于木箱林立的弹药之间,布线、安装炸药。 二十五 戴天明开着吉普车行驶在街道上,身后跟着两辆摩托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沈腾看着戴天明脸上或多或少有一些无奈,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 吉普车经过戴天明的住所花店。戴天明突然剎住车:“沈组长,我想送一束花给秦慕瑶。” 沈腾看了看戴天明又看了看花店,点了点头。戴天明下车,走进花店。沈腾坐在车内,侧目盯紧花店内的一切。 茶茶正在为鲜花喷水。戴天明走上前去,神色焦急:“茶茶,不要朝窗外看,听我说,你现在马上包一束红玫瑰给我,等一会儿我出了房门走远之后,你马上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城南小剧场,通知秦慕瑶赶紧走。我和门外的这些特务马上就要到那儿抓捕她。” 茶茶点了点头。敏天明拿着一束红玫瑰走出花店,登上了吉普车,开车向燕巢宾馆驶去。 茶茶又迅速包起一束红玫瑰,匆匆跑出花店,拦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夫根据茶茶的指点,全速奔向城南小剧场。 保密站的吉普和摩托戛然停在了燕巢宾馆门口。戴天明、沈腾等人纷纷跳车冲进了燕巢宾馆,快速跑上楼梯,踹开一个个房门。每个房间均不见任何劳军团艺人。 一名宾馆服务员吓得蜷缩在服务台内。沈腾伸手将其拽了出来:“穷军团的人呢?” “演出去了。” “在哪儿?” “好像是在城南小剧场。” 沈腾挥了挥手。众人急速下楼。 一直守在宾馆监视秦慕瑶的几名特务,随劳军团早早地跟到了小剧场,孤魂野鬼般地游荡在小剧场的边边角角。 此时,城南小剧场后台化妆间内,秦慕瑶正在对镜梳妆,浑然不觉危险正在一步步遥近。 一阵激情音乐过后,小剧场的大幕缓缓开启。 舞台上。众多旗袍女舞者和一名燕尾服男舞者站在了舞台上。 音乐响起,秦慕瑶在众多女舞中间边唱边舞。一曲终了,博得了满堂喝彩和热烈掌声。 茶茶捧着红玫瑰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剧场,跑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排。 秦慕瑶突然看到茶茶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正向自己跑来,马上意识到有危险,但还是镇定地对观众说:“接下来,再将一曲《我有一段情》,奉献给我亲爱的观众朋友。” 掌声四起。茶茶冲上舞台,把玫瑰花递给秦慕瑶的一瞬,茶茶背对观众摊开了手中的一个字条。上写:危险!快走!尚九城派天明哥来逮捕你了。 秦慕瑶看完字条,将茶茶紧紧抱在怀里,在茶茶耳边低语:“茶茶,谢谢你,但我不能走,天明要是抓不到我,尚九城是不会放过他的。” 秦慕瑶缓缓推开茶茶,走到话筒跟前:“谢谢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谢谢你的鲜花,谢谢你!” 伴奏音乐响起,秦慕瑶沉着地站在了话筒前。 剧场外,沈腾、戴天明等人的车已经到了。众特务纷纷跳车,拔枪。 戴天明按住了沈腾手里的枪:“里面坐满了观众,枪一响就全乱了。” 沈腾对众特务喝道:“都把枪收起来。” 戴天明拿起茶茶包的那束鲜花,秦慕瑶慢板清唱的歌声从剧场里传了出来。戴天明心里一紧,捧着鲜花率领众特务走进剧场,伫立在剧场入口处。 沈腾正要率特务们冲上去,被戴天明伸手拦住:“听她唱完这首歌儿吧!” 沈腾停了下来。秦慕瑶见戴天明拿着红玫瑰,站在众特务中间,顿时泪眼朦胧。 天阴了下来,一阵闪电惊雷,雨点开始零零落落地飘散下来。 第106页 老三拿着引爆装置牵引着背负线,和七兄弟一起跑出了弹药库隧道,一直跑到了距弹药库500米的一个凹形掩体下。 老三双手握着引爆握柄,眼睛注视着弹药库的洞口。其它人的目光也跟着朝弹药库的隧道口望去。这时,一辆轿车和一辆满载持枪国民党士兵的卡车从远处朝弹药库驶来。 孔老大急喊:“老三,快引爆,他们来了。” 老三按动了引爆装置。 弹药库没有丝毫动静。蹲守在掩体之下的八个人全傻了。 老三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孔老大一把抓住了老三:“不行,太危险了,让我去吧!里面的情况我熟悉。”弹药库外围,换防的国民党士兵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老三拔出手枪对准了孔老人:“放开我。” 孔老大放手。 老三沉重地说:“我不能让兄弟们替我流血。如果我死了,不要给我收尸,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我顾三喜不会忘记你们这些好兄弟,保重!” 老三噌的蹿出了掩体,捋着背负线低姿前行。 孔老大一挥手:“哥儿几个,抄傢伙掩护老三。” 七支冲锋鎗探出了掩体,瞄准了越来越近的国民党士兵。 老三捋着引爆线前行。 满载国民党士兵的轿车和卡车停了下来。国民党士兵已经纷纷跳下车来,走下轿车的参谋长发现了老三,大声喝道:“你是谁?” 老三没理会,继续查线。 “绐我站住,要不然开枪了。” 老三依旧前行,终于找到了背负线接茬断裂的部位。 参谋长的枪响了,一枪击中在老三的腹部。 老三顾不上痛疼,依旧快速地接线。 听到枪声,躲在掩体里的孔老大大喊一声:“开火。” 七条火舌蹿出了掩体,一阵点射过后,国民党士兵扑倒大片。 双方展开激战。混战中,参谋长接连扣动板机,数发子弹击中接线的老三。 老三踉跄站起,又一串子弹射进了老三的身体。老三的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孔老大含泪按下了起爆器,随着几声沉闷的巨响,山体被轰然炸开,弹药库自内向外开始接连爆炸。浓烟、烈焰、火球腾空而起。 老三的尸体被巨大的气浪推出了数十米。卡车、轿车的玻璃被强大的冲击波击得粉碎。众国民党士兵抱头鼠窜。 依山而建的燕栖炮台弹药库,在一片火海中持续地爆炸着。 掩体内的孔老大提着冲锋鎗不肯离去。孔老大悲痛地叫着:“老三,老三?” 孔老四拽住孔老大:“大哥,快走,快走……” 几名兄弟抓着孔老大一起撤出了掩体。 尚九城办公室墙壁上的挂钟剧烈地摇摆着。黄国兴办公室桌子上的茶杯不停地颤抖起来。容城的街道上的商铺招牌在晃动,立在门口的竹竿等物哗啦落地。行人纷纷驻足,看着远处犹如火海一般的山体,惊恐万状。 年久失修的城南小剧场四壁开始纷纷落土,整个房梁似乎都在扭转,发出恐怖的吱嘎声。观众席大乱,人们尖叫着纷纷涌向出口。 戴天明、沈腾等人差点被挤出了门外。沈腾鸣枪,观众尖叫着,拥挤得更厉害了。沈腾、戴天明逆着人群朝舞台上冲去。 戴天明看到了人群中的茶茶,急忙靠了上去:“快走。” 茶茶随人群沖了出去。舞台上,秦慕瑶唱完最后一句,看了一眼挤在人群中的戴天明,深深鞠躬谢幕。秦慕瑶走到下台口,被侧幕后伸出的一只大手拽了过去。 马越喊道:“秦小姐,快走!” 秦慕瑶顾不得卸妆,便和马越一起穿过了狭窄的后台,跑出后门。 马越的汽车停在后门的台阶下,二人迅速上车。 “趴下!”马越喊着,发动车子。 戴天明、沈腾等人也跟着沖了出来。秦慕瑶伏低身体,特务们纷纷开枪,马越的汽车轮胎中弹,左右摇摆着全速离去。 沈腾、戴天明急忙跑到正门上了吉普车,其它几个特务跨上几辆摩托。特务们追了一程,发现街上没有一个人影,秦慕瑶等似瞬间蒸发了一样,便停了下来。沈腾懊恼地将枪托砸在了车门上。 零星的小规模爆炸还在持续。要塞司令黄国兴急忙带大批军官和警卫赶到了出事现场。 满面烟火色的参谋长踉跄走到黄国兴面前。 黄国兴大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要塞里出了共党,他们引爆了弹药库。” “人抓到没有?” “死了一个,其它的都跑了。” 老三的尸体被抬到了黄国兴跟前。 参谋长惶恐地汇报:“身份已经确认了,他叫顾三喜,原本是仇江霆的司机。” 黄国兴怒骂道:“这个仇江霆,我真恨不得把他从坟堆里扒出来鞭尸。” 戴着白手套的黄国兴开始翻看老三的上衣口袋,一把钥匙被黄国兴拽了出来。钥匙牌上写:燕川旅馆9号。 黄国兴将钥匙递给参谋长。参谋长接过来看了看:“没准儿那里有他的同党,我这就带人过去。” 第107页 黄闰兴摇了摇头:“恐怕等你赶到了,人早跑了。你先给尚九城打电话,让保密站的人先过去。” 参谋长立即回答:“是!” 马越的汽车在燕川旅馆附近停了下来。二人下车,穿过一条胡同,来到了燕川旅馆正门。经过一段幽暗的走廊,二人迅速走进旅馆9号房间。 秦慕瑶在卫生间换了一套便装,刚走出来,马越便焦急地问:“秦小姐,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远处传来零星爆炸声,秦慕瑶走到窗前:“炮台弹药库被炸了,那我的人就应该快到了。” 马越掏出了一枚钥匙:“秦小姐,您的东西都在玉泉浴池的3号更衣柜里,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只能自己去取了。” 秦慕瑶接过钥匙,挂在了脖子上。 戴天明驱车行驶在回保密站的街道上,沈腾看着默默开车的戴天明有些不解。 “想什么呢?没抓到秦慕瑶你应该高兴啊!干吗也哭丧着脸?” “我在想,回去怎么和站长交待。” 车刚刚开进保密站,刚刚接到黄国兴参谋打来电话的尚九城带着几名特务跑了出来。 尚九城登上戴天明的吉普车:“快!去燕川旅馆。” 戴天明匆忙倒车,驶出保密站大门。后面七八辆摩托车上坐满了特务,浩浩荡荡跟着戴天明急速前行。 燕川旅馆9号房间里异常安静,马越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枪一边看着墙上的挂钟。秦慕瑶静静地靠在梳妆檯上。 “秦小姐,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应该不会,再等一会儿吧!” 马越将两把手枪递给秦慕瑶。秦慕瑶接过手枪,熟练地卸下弹夹,验枪。突然,一阵汽车马达声隐隐传来。马越慢慢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只见旅馆外保密站的车队已经停了下来。尚九城持枪带着众特务冲进了旅馆。 几名特务来到9号房间门口,侧靠在房门左右。 尚九城挥了挥手。一名特务上前敲门。房间内。马越将枪口贴在了门上,透过门镜移动着枪口的位置。特务再次敲门,马越扣动了扳机,门外特务头部中弹倒地。 尚九城等人对着门板疯狂射击。马越拉着秦慕瑶走向窗口,拉开窗帘,只见沈腾端着一把冲锋鎗站在窗外。一串子弹破窗而入,马越当即中弹。 马越和秦慕瑶急忙卧倒,随即躲进了卫生间。房门被特务撞开,两名特务持枪贴着墙慢慢靠了过来。秦慕瑶和马越同时开枪,两名特务倒地。 马越趁机闪出卫生间,疯狂射方,又有两名特务中弹。尚九城、戴天明连忙躲避到门外。 一串子弹从马越身后打来,马越中弹,回头,发现沈腾提着冲锋鎗站在窗台上。秦慕瑶从卫生间伸出手臂向沈腾射击,一串子弹打在窗台上,沈腾急忙跳下窗台隐蔽。 秦慕瑶冲出卫生间,分别朝窗口和门口射击。 “秦小姐,不要开枪,你看看这是谁?”门外突然传来尚九城的声音。 秦慕瑶停止了射击,戴天明被尚九城推进了房间。 戴天明举枪对准了秦慕瑶。沈腾从窗口沖了进来,将枪口对准了秦慕瑶。几个受伤的特务也举枪走进了房间。 “告诉秦小姐,把枪放下,举手投降。”尚九城对戴天明说。 “把枪放下,举手投降。”戴天明喊道。 秦慕瑶无动于衷。 “我再说一遍,把枪放下,举手投降。”戴天明紧紧盯着秦慕瑶。 秦慕瑶丢下手枪,举起了双手,手臂上的纹身手錶异常醒目。 倒在地上的马越挣扎着去抓身边的枪,尚九城一脚踩住了他的手,举枪对准了马越的头。 秦慕瑶喊道:“放过他吧!他不是我们的人。” 尚九城收起了手枪:“能不能放过他那要看秦小姐的本事了。” 尚九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扑克牌:“秦小姐的牌技堪称一绝,我尚某人是领教过的。今天咱们就再睹一次,如果你赢了,我马上送他去医院;可如果要是我赢了,那你秦小姐就得亲手毙了他。怎么样?敢不敢赌?” “好,我赌。” “秦小姐真是胆识过人!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副牌可是我带来的,没准也做了手脚!” “没关系,给我吧!” “今天的牌由我来洗。” 戴天明、秦慕瑶都大吃了一惊。 尚九城悠闲地洗了三遍牌,随即抽出了一张背对秦慕瑶:“请秦小姐猜一猜,这是一张什么牌?” 秦慕瑶抬头,慢慢转身、移动脚步,尚九城为防止秦慕瑶看牌也随之转身。尚九城被秦慕瑶调到了梳妆檯的镜子前,透过镜子秦慕瑶看清了那张牌。 秦慕瑶沉稳地答道:“梅花7。” 众人皆惊。尚九城骂道:“妈的,简直是成精了。” “砰”地一声,尚九城扣动了扳机,马越中弹身亡。 “对不起秦小姐,我说谎了。”尚九城冷笑一声,随后向特务们喊道:“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沈腾,你通知报社,就说秦慕瑶今晚不辞而别离开了容城。” 残阳如血,暮色降临。 第108页 戴天明慢慢开着古普车从保密站出来,回想着刚才秦慕瑶被押送到保密站铁窗里的情形,心情异常沉重。营救!营救!营救!在他耳畔铮静作响。 回到花店门前,拿起座位下面的鲜花,走进花店,将包在竹筒上的紫色郁金香摘下,走进卧室,重新把竹筒装到竹椅上。茶茶走到戴天明跟前,焦灼地看着戴天明。 戴天明忧郁地说:“秦慕瑶被捕了。” 听到这个消息,茶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戴天明将茶茶紧紧抱在怀里,两人同时流下了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肩膀。 两人分开,茶茶擦了擦眼泪,走到桌前拿起了小本子,写下:我们要救她出来。戴天明点了点头,然后将茶茶按坐在椅子上,拿出了针具。 茶茶再次举起了小本子,上写:我现在把你还给秦小姐,晚吗? 第二天,戴天明开着吉普车刚要驶进保密站,几名报童便围了上来。 “先生看报吧!秦慕瑶不辞而别,劳军团就地解散。” “共党引爆容城炮台弹药库,南京方面极为震惊。” “实施爆炸的共党分子被当场击毙,在他身上搜出了一把燕川旅馆的钥匙。” 戴天明递上零钱,买了一份报纸,打开。头版是秦慕瑶的演出照片,副版上的照片是被击毙的老三和一个燕川旅馆的钥匙牌。 尚九城在办公室里看完报纸,看着桌上两颗白色围棋子。棋子上面分别用铅笔写着:风筝、风鸟。尚九城将写有“风鸟”的那一颗翻扣在桌面上,随后拿起写有“风筝”的棋子把玩。这时,沈腾敲门进来,汇报说:“站长,都准备好了。” “戴天明来了吗?” “刚刚到。” “让他到刑讯室等我。” 戴天明来到刑讯室,只见一张铁质方桌摆在屋子中间,两把铁椅分放两侧,墙壁上铁链刑具勾织交错。戴天明环顾四周弯腰朝桌子底部望去,一只小型窃听器闪着红色的光亮。 刑讯室的门突然打开,尚九城走了进来,对戴天明说:“天明,为什么让你在这儿?我不说,想必你也明白。” “是刑讯。” “不,是劝降,确切地说是帮她弃暗投明。只要她交代同党‘风筝’的下落,只要他说出绝密文件藏在哪儿,只要她把花海流连计划的全部告诉我,那么,我就允许她活着,去台湾我给她买船票,去美国我亲自送她上飞机。我不仅可以让她活着,还可以让她继续当她的影星。台湾美国都需要她这样的艺人。凭她的演技和智慧,到了那儿,她照样红。如果天明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们一起走,我喜欢成人之美,我愿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试试看。” 尚九城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走出了刑讯室。 一阵脚步声传来,戴天明缓缓抬头,带着手铐的秦慕瑶被两名特务带到了刑讯室。 刑讯室的铁门砰地关上了,戴天明和秦慕瑶在桌前坐下。戴天明连忙用手势示意桌子下面有监听装置。秦慕瑶心领神会,点点头。 监听室内,尚九城和沈腾正在监听。突然,传来了秦慕瑶和戴天明的对话。 “能帮我把项鍊摘下来吗?”秦联瑶的声音。 “可以。”戴天明的声音。 “放到我的手里。”秦慕瑶的声音。 “你干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藏的应该是毒药。”戴天明的声音。 “这种氰化物被制成了方形,目的是使你绝不会把它当成别的什么药,甚至是在黑暗里你也不会搞错。纯度很髙,溶解很快,只需要三十秒就能解决问题,听说这药一点都不苦。人类真是聪明,他们能把死神放进一个比瓜子还小的药片里。”秦慕瑶的声音。 “够了!”戴天明的声音。 “想想真是有意思。以前在剧社的时候,我演过你的情人,演过你的妻子,甚至还演过你的女儿,可是今天,我竟然扮演了你的阶下囚。”秦慕瑶的声音。 “我提醒你,这不是戏,今天在这个房间里也没有演员,只有真实的戴天明和秦慕瑶。你脚下站的地方不是舞台,你周围的一切也不是背景,我手里的这把枪更不是道具。”戴天明的声音。 戴天明掏出手枪勐然拍在铁皮桌面上。监听室内顿时一阵轰鸣,尚九城和沈腾不约而同地捂住耳朵。 戴天明接着说:“我现在有三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秦慕瑶回答:“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好,你问吧。” “你真的喜欢你现在这个太太吗?你能抛开一切和我远走高飞吗?你现在还爱我吗?怎么不回答我?” “告诉我,容城江防绝密文件藏在什么地方?” “先回答我的问题。” “花海流连计划的内容是什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同党风筝现在在哪儿?” “先回答我的问题!” 秦慕瑶一声高过一声,声嘶力竭。 “告诉我!你的同党风筝现在在哪儿?” 第109页 戴天明疯狂地砸着桌面,监听室内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戴天明趁机凑到秦慕瑶的耳边:“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说完,戴天明走出刑讯室,背靠在了走廊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 尚九城和沈腾走出了监听室。 尚九城故意问道:“怎么样?” 戴天明摇了摇头。尚九城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傍晚时分,戴天明回到家,发现茶茶不在,桌子上有一张字条,上写:我去医院了。 茶茶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静静地等着,发现戴天明大步跑了过来。 “怎样了?”戴天明急忙问。 茶茶指了指产房。片刻,产房内传出了一阵婴儿的哭声。戴天明和茶茶惊讶地朝产房门口冲去。护士抱着婴儿和医生一起走出了产房。 医生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蹟,孩子还活着。” 护士看着怀里的女婴:“是个女孩。” 护士将啼哭的婴儿递到了茶茶怀里。茶茶看着婴儿,一脸的惊喜,疼爱怜惜之情挂在脸上。而婴儿似乎也对茶茶很有好感,眨了眨眼,停止了哭声。 “病人怎么样了?”戴天明急问。 “非常糟糕,我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表情沉重。 两名护士推着昏迷中的柳依梅走出了产房,进了急救室。戴天明和茶茶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急救室的门。片刻过后,医生和护士都依次走了出来。 戴天明急忙走向前:“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人已经死了。” 茶茶和戴天明走进急救室,发现柳依梅的尸体覆盖在白色床单之下,一只手臂露在了外面。戴天明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柳依梅,眼睛有些泛红。 戴天明拉起了柳依梅的手:“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竟然一直撑到了现在!” 突然,一个营救秦慕瑶的方案映现在戴天明眼前。戴天明沉思片刻,掏出一支钢笔:“看在我救你一场的份上,你也帮我一个忙吧!” 戴天明在柳依梅的手腕上画了一块手錶,然后用笔尖依照线条刺了进去…… 在医务室,向护士长谘询完女婴领养问题,戴天明趁护士长去打电话询问领养人周太太之际,打开药品柜,将一瓶白色粉沫药品揣进口袋,然后对茶茶耳语几句。 过了一会儿,护士长拿着一个纸条走了进来。 “我帮你看了一下,准备领养孩子的人倒是不少,不过打算领养女孩的只有这位周太太。听说这位周太太信佛,心肠好,家境也不错。” 护士说完,将周太太的联繫方式递给了戴天明。 站在身边的茶茶突然昏倒在地。护士长连忙和戴天明一起将茶茶抬进了病房。茶茶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 护士长问:“她怎么了?” 戴天明忙说:“没事儿,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护士长,这间病房我们能借用一下吗?” “那你得去交一下床位费。” “好的,没问题。” “需要医生吗?” “不需要,她休息几个小时应该就会没事了。” 护士长走了。戴天明关好房门,递给茶茶一张纸条:“那个孩子现在在婴儿房里,事成之后,你把孩子送到这个周太太那里,然后回家等我。”茶茶点了点头。戴天明起身摸了摸墙壁,又敲了敲,空洞洞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 第二天,戴天明早早来到保密站,只见沈腾从刑讯室里出来,捂着右手,走进了尚九城的办公室。戴天明警觉地察看四周的情况,发现无人,急忙来到刑讯室,见刑讯室里只有秦慕瑶一人,便掏出一个纸团丢了进去,然后迅速离开。 秦慕瑶展开纸团,里面有一行小字,还有一些白色粉末。 沈腾站在尚九城跟前,左手捂着右手,骂骂咧咧的样子。 “妈的,给脸不要脸。” “怎么了?” “这娘们儿死活不说,问急了还咬了我一口。站长,要我说,干脆用刑吧!” 尚九城将一把尖刀放在了办公桌上,兇残地说:“她要是再不开口,你就用这个。” 沈腾猜测:“要她的命?” “不,现在还不是要她命的时候,再说,她秦慕瑶是共党,不在乎自己的命。” “那您这是?” “她秦慕瑶除了是共党之外,她也是个女人,她会在乎她的脸。” “再不说就毁了她的脸?” 尚九城点了点头。沈腾提着尖刀走出办公室,恶狠狠地直奔刑讯室。 这时,楚荷拿着一纸电文跑进了尚九城的办公室,向尚九城汇报:“站长,局本部来电,问咱们审出结果没有?” 尚九城挥挥手:“告诉他们,还在审。” 沈腾刚打开刑讯室的房门,惊恐地喊道:“来人,来人!” 尚九城冲出办公室,直奔刑讯室。戴天明也跑了过来。 刑讯室里,秦慕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着。 “这是怎么回事儿?”尚九城疑惑地问。 第110页 “不知道啊!我一进来她就这样了。”沈腾茫然无措。 戴天明捡起地上的一枚胸针:“这里面是毐药。” 尚九城焦躁地说:“赶紧送医院。” 众特务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秦慕瑶。戴天明意欲跟随前往,被尚九城一把拉住:“放心吧!有沈腾在不会有事。” 茶茶戴着口罩,一身医生打扮,站在医院门口,只见沈腾带着保密站的几名特务抬着秦慕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医生,医生……” 茶茶急忙上前,引领着沈腾等人走进了病房。 “她可能是中毒了。”沈腾向茶茶解释。 茶茶点点头,拿起听诊器听了听,随即准备解开秦慕瑶的衣服扣子。茶茶犹豫了一下,转身示意沈腾等人离开。沈腾点点头,带人撤出了病房,守在门口。 茶茶随手锁好了房门。秦慕瑶迅速下床,和茶茶交换了一下眼神。 另一张床上停放着一具尸体,尸体手腕上带有手錶样子的纹身。 茶茶打开一个输液瓶,将里面的液体倾倒在尸体身上,随即又在屋子各处喷洒了一些。 茶茶面对尸体三鞠躬,丢下瓶子,用湿毛巾盖住了尸体手腕上的纹身,随即转身打开了立在墙壁上的医务柜。柜子背面的墙壁有一暗门,直达隔壁病房。茶茶推着秦慕瑶钻进了柜子。茶茶掏出一个打火机,打着,丢向了床上的尸体,病房内顿时起火。茶茶钻进柜子,关好了柜门。 沈腾和几名特务突然发现有大呈烟雾从门缝里飘出,顿觉不妙,几人开始拼命地撞门。病房的门被撞开,两张病床火焰熊熊。沈腾连忙带着特务扑打火苗。 隔壁房间门口。茶茶和秦慕瑶穿着白色大褂带着口罩走出了病房。 接到沈腾的电话,尚九城、戴天明急忙驱车奔向医院。 吉普车拐向另一条街道,戴天明心里陡然紧张起来。秦慕瑶和抱着襁褓的茶茶正低头迎面走来。戴天明勐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快速闪过。 车子驶进了医院大门。 病房里狼籍一片,虽然大火已经被扑灭,但屋内烟雾迷漫。沈腾等特务正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口咳嗽不止。尚九城和戴天明匆匆走了过来。 尚九城急忙问:“怎么样了?” 沈腾小心地回答:“火扑灭了,但人已经面目全非。” 尚九城走进病庑,掀开蒙在床上的白布,看着烧焦的尸体,不禁闭上了双眼。戴天明愣在一旁不忍目睹。尚九城盖好白布,突然想起了什么,顺手将死者的手臂拉了出来。死者手腕处的手錶纹身依稀可辨。 尚九城看着戴天明:“天明,你看看。” 戴天明握住死者手腕,欲哭无声,悲痛欲绝。尚九城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用质疑的眼光看着戴天明。 从医院回到家,茶茶拿出一个毛毯,铺到床上,轻轻将孩子放到毛毯上,把孩子包起来。 秦慕瑶看着睡得香甜的婴儿,眼睛突然湿润了:“这孩子命好苦,生下来就没了父母。” 孩子就要送人了,因为茶茶不能开口说话,只好由秦慕瑶陪她一起去。 秦慕瑶对茶茶说:“茶茶,我跟你一起去吧!” 茶茶笑了笑,点点头。 两人来到周太太家,刚走进客厅,婴儿就啼哭个不停。 慈眉善目的周太太和两名女僕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满意地点着头:“这孩子八成是饿了,桂姐,快去给小宝贝儿弄点奶粉来。” 桂姐答应着,去了。 “张妈,你去喊老爷过来瞧瞧。”周太太笑着,吩咐下人。 周太太又对秦慕瑶和茶茶说:“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日子过不下去的苦人家,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出去呢?” “太太,是这样,我嫂子一连生了五个闺女,这是第六个。我哥说,就算把这孩子养大了,那也是别人的,所以就让我找个好人家,送出去算了。” “那你们有什么条件没有?” “我们不图别的,只要您能对这孩子好,我们就放心了,没有别的指望。” “一看你们就是知书达理的人,放心吧!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张妈匆匆走进:“太太,老爷说他没空,还说您看上了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孩子将来是要管他叫爹的,我去叫他,张妈,招唿两位小姐用茶。”周太太说着便上楼去了。 秦慕瑶看着张妈:“请问你们老爷是做什么的?” 张妈回答:“您不知道啊?我们老爷那可是个大人物,容城要塞的司令啊!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把孩子留在这儿,那就算是掉进福窝里了。” 秦慕瑶和茶茶顿时一愣。秦慕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墙上的一张黄国兴的军装照却让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秦慕瑶急忙对茶茶说:“茶茶,我们走。” 茶茶返身要去抱孩子。秦慕瑶拽了下茶茶的衣襟:“孩子就留在这儿吧!”茶茶摇头,还是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周太太和黄国兴从楼上走了下来,发现秦慕瑶和茶茶急匆匆地走出了客厅,“哎,你们怎么走了?”周太太急忙追问。 第111页 “我们改变主意,孩子不打算送人了,我们要带走。”秦慕瑶头也不回,推着茶茶就往外走。 “站住!”黄国兴喝道。 秦慕瑶没有任何犹豫,推着茶茶就往外跑。 黄国兴大喊:“来人!把他们给我拦住!” 几名持枪士兵跑了过来。 秦慕瑶和茶茶冲到司令府后院小门,几名男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秦慕瑶与几名男僕对打起来,顺势将茶茶推出门外。 三拳两脚过后,几名男僕纷纷倒地。秦慕瑶推开后门,迈出门槛,却顿时愣住了。 后门外,黄国兴带着几名士兵正举枪等在那里。 周太太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国兴,人家不愿意把孩子留在这里就让人家走嘛!干吗非要动刀动枪的,闺女,你走吧!没事儿了。” 黄国兴上前一步,站在秦慕瑶的眼前:“慢着,孩子留不留我不管,我只是觉得这人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能把你的头巾摘下来吗?” 秦慕瑶下意识地将围巾围紧,一名士兵上前一把将围巾扯下。 黄国兴大吃一惊:“秦慕瑶?” 二十六 戴天明回到家,推开卧室房门,茶茶焦急地迎了出来。戴天明着急地问:“秦小姐呢?” 茶茶举起了小本子,上写:秦小姐被困在司令府了。 戴天明急问:“怎么回事儿?” 茶茶飞快地在本子上写道:那个周太太就是黄司令的老婆。 戴天明顿感不妙:“你赶紧给江北发报,让他们想办法协助我们送情报过江。” 茶茶点点头。这时,床上的婴儿醒来,啼哭不止。 “我去营救秦小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找个人家,把这孩子送出去,越快越好。”戴天明说完,迅速跑了出去。 戴天明在胡同里快速奔跑,穿过一条条胡同,来到司令府大门对面的一条胡同口。戴天明刚要上前,便急忙停下脚步,撤步回身隐蔽起来。 司令府门口,只见一辆吉普车停了下来,尚九城和沈腾匆匆下车,大步走进司令府大门。 看着这一切,戴天明的心一阵绞痛,闭着眼睛,挥起拳头,不停击打着墙壁。 婴儿在啼哭,茶茶在电台前收报。收完报,茶茶走下阁楼,将孩子放进一个竹篮,提着竹篮走了出去。 李记当铺的幌子随风轻摇。茶茶提着竹篮抬头看着布幌子犹豫了一下,随即狠了狠心走了进去。掌柜的急忙询问:“小姑娘,噹噹啊?” 茶茶点点头。掌柜的又问:“什么值钱的物件啊?” 茶茶将竹篮递上了柜檯。掌柜的探头朝竹篮里望去,一惊:“哟!小姑娘,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您这可是千金,我们小本生意可担当不起。” 茶茶抄起柜檯上的笔墨,写下:我不要钱,给我一张当票就行。 “不行!别人噹噹都是死物,放在那里不吃不喝,您这是活物,吃喝拉撒我们得管啊!” 茶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放在柜檯上。掌柜的惊奇地看着茶茶:“哟,您这是?” 茶茶抄起笔墨写下:照顾好她,一个月后我来取。 “小姑娘!对不住了,我恐怕挣不了您这份儿钱。要说这孩子让我老婆照看一阵倒是可以,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回头这孩子要是缺斤短两,遭个病灾,或者说难听点,她死了,咱这笔帐那可就不好算了!” 茶茶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手枪,对准了掌柜。 “我的姑奶奶,您先把傢伙收起来,您这笔当我收还不行吗?” 茶茶收起手枪,抄起笔墨写下:当票。 掌柜的拿起笔墨,犹豫了一下,高声喊道:“活蹦乱跳,千金小姐一个,当期一个月,过期不赎,过期不赎可不行。” 茶茶点了点头。掌柜的把当票递到茶茶手里:“那您收好。” 茶茶接过当票鞠了一躬,走出当铺。 戴天明回到保密站,尚九城正往保密站二楼走。楚荷拿着一纸电文跑了过来:“站长,南京方面来电,又在问审讯情况。”尚九城没有作答,迳自走进了办公室。楚荷瞥了尚九城一眼,很是不满。 戴天明来到尚九城办公室:“站长,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 尚九城嘴里冒出一个字:“说。” “秦慕瑶应该没有死,医院的那具死尸根本不是秦慕瑶。当年,我画在秦慕瑶手腕上的那块手錶,指针是指向6点的,而那具尸体手腕上画的手錶,指计却指向了8点。” “你说的没错,秦慕瑶就是没有死,她现在被关在刑讯室。” “抓到了?”戴天明故意问了一句。 “抓到了。没人能逃出我尚九城的手心!” 戴天明从尚九城办公室出来,心情沉重地朝楼梯口走去,刚走到楼梯口,彭旗正迎面走来。彭旗拿出一支香菸:“戴组长,借个火。” 戴天明掏出火柴递给彭旗。彭旗点燃香菸,将火柴还给了戴天明。戴天明没有在意,揣起火柴,走下楼梯。 濛濛细雨一直下个不停。 戴天明刚回到花店,突然,一队军车隆隆开了过来,国民党二十一军的145、146整编师扛枪托炮的从街头涌来。戴天明急忙跑进卧室,紧紧抓着茶茶的肩膀:“茶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花海计划第二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第112页 茶茶一脸不解,戴天明拉着茶茶来到花店窗前。花店门前的街道上,大批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和军车踏着积水快速前行。 “这是21军的两个整编师,来驻守要塞的,敌人的兵力被我们吸引过来了。” 茶茶开心地笑了,又沮丧起来,她在玻璃上写下:秦小姐怎么样了? 戴天明心情陡然失落:“她现在又被关回了保密站。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她出来。” 茶茶又在玻璃上写下:“江北来电,让我们赶到二十里外的长寿镇,找一个叫九叔的人,他会送我们过江。” 戴天明点了点头,对茶茶说:“茶茶,事不宜迟,你赶紧收拾一下,带上电台和情报马上出城,到长寿镇去找九叔,尽快将情报送过江,我得留下来救秦小姐。” 茶茶在玻璃上写下:“一定要把秦小姐救出来,我在长寿镇等你们。” “对了,你把那个孩子送到哪儿去了?” 茶茶在玻璃上写下:当了。 戴天明不解:“当了?” 茶茶从口袋里拿出当票给戴天明看,戴天明看着当票,更疑惑了:“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当铺?” 茶茶在玻璃上写下:“将来我要把她赎回来。” 戴天明笑了笑,抽出一支烟,打开了火柴盒,马上愣住了,火柴盒里装着一个小纸条。戴天迅速打开纸条,上写:局本部来电,立即秘密处决秦慕瑶。 “茶茶,你马上动身,赶紧走,越快越好。我得去救秦小姐!”戴天明说完,冲出花店,消失在雨幕之中。 保密站刑讯室内,尚九城与秦慕瑶相对而坐。沈腾冷冷地站在一边。 尚九城拿出一纸电文:“谈话之前,我想先给秦小姐宣读一下国防部保密局刚刚发来的密电:共党分子秦慕瑶,假借演出之机,窃取江防情报,行径恶劣,罪不容赦。请你站立即严加审讯,揪出同党。如此人依旧冥顽不化,死不悔改,你站可即刻将其秘密处决。国防部保密局。1949年4月17日。” 秦慕瑶无动于衷。尚九城继续说:“秦慕瑶,一个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的天生尤物,一个众人追捧、名利双赢的当红影星,就要在今晚香消玉殒,星落黄泉。说实话,作为你的影迷,作为你的对手,我的心很痛。” “难得尚站长具有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既然这样,那就请尚站长尽快执行吧!” “秦小姐,局本部的密电说得很清楚、很明白。如果你冥顽不化,死不悔改,即刻将你秘密处决,可如果你翻然悔悟,浪子回头,你是可以保住性命的,而且还可以继续唱你的歌儿,演你的戏。只要你说出同党风筝的下落,只要你告诉我花海计划的内容,只要你交出绝密文件,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重新来过的。” “我可能要让尚站长失望了。” “你想死,我成全。不过你别指望自己死得像个英雄。我只会让你死得很痛苦、很难堪、很龌龊、很丢人,我会让你的尸体一丝不挂,暴尸街头,我要让你死后被千夫所指,让万众唾弃,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是不得好死。” 尚九城挥了挥手:“秦小姐,永别了。” 沈腾将一根绳子、一个布塞、一个黑色头套丢到了桌子上。然后将秦慕瑶双手捆住,嘴里塞上了布塞,头上蒙上了头套。 被雨水打透的戴天明跑进保密站办公楼,跌跌撞撞地来到二楼走廊。看到两名特务将秦慕瑶带出刑讯室,沈腾和尚九城随即走了出来。 尚九城故作怜悯地说:“天明,局本部刚刚下的命令,要求立即处决秦慕瑶,事到如今,已经没人能帮得了她了。” 戴天明上前,伸手摘下秦慕瑶的头套,沈腾等特务纷纷去摸别在后腰的枪。戴天明、秦慕瑶四目相对,两人皆泪水链链。 摘去秦慕瑶的嘴里的布塞。戴天明转过头,看着尚九城:“站长,我想吻吻她,可以吗?” 尚九城点点头。 戴天明和秦慕瑶久久地凝视着对方。戴天明勐然捧住秦慕瑶的脸庞,将唇凑了上去。尚九城等人纷纷扭头,将目光从二人身上移开。戴天明趁机在秦慕瑶耳边低语:“我会救你,见机行事?” 秦慕瑶被沈腾等人押解走了。戴天明靠在墙壁上,低声痛哭。尚九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戴天明慢慢起身,朝楼下走去。 楼外,风狂雨骤。 沈腾等人穿着雨衣将秦慕瑶带上了汽午,燃亮汽车大灯,驶出大门。几名特务跨上两辆三轮摩托车尾随而出。戴天明走出办公楼,上了一辆吉普车,缓缓驶出了保密站。尚九城站在保密站二楼窗口,看着戴天明离去,心里生出一丝疑云。 夜幕下的郊外梧桐林阴森恐怖。 蒙着头的秦慕瑶被沈腾拽下了汽车。秦慕瑶被踢跪在地,沈腾慢慢将枪口对准了秦慕瑶的后脑。戴天明跳下车,高声喊道:“等一下。” 沈腾转身:“你怎么来了?” 戴天明道:“让我执行吧!我的枪法比你好。” 戴天明说着,掏出了手枪。沈腾冷冷地看着戴天明:“戴组长,看你这架势,可不像是来执行枪决,倒像是劫法场的。” 第113页 众特务将枪口对准了戴天明。沈腾拉上了枪栓,将枪口对准了蒙着头的秦慕瑶。 戴天明拔枪对准了沈腾的脑袋。 沈腾犹豫了一下,说:“好,我让给你,你来执行吧!” 戴天明吼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来劫法场的,把枪放下。” 沈腾丢下手枪,戴天明一脚将沈腾的枪踢进树丛。 “去开车!” “你是秦慕瑶的同党?” “我让你开车!” 沈腾举起了双手。 一个特务举枪瞄准戴天明。戴天明转身一枪击断特务的手指,特务连声惨叫。众特务不敢贸然举动。戴天明接连两枪射穿了特务摩托车的油箱,两团火球腾空而起。 戴天明用枪逼着沈腾:“上车!” 沈腾举着手,坐进驾驶室,戴天明扶着蒙面的秦慕瑶钻进车厢后坐,然后用枪口在沈腾的脑袋上点了一下,威严地喝道:“开车!” 沈腾发动车子,驶出了梧桐林。戴天明见甩开了众特务,急命沈腾停车。沈腾感觉到戴天明会杀了自己,和秦慕瑶一起逃走。便来个急停车,打开车门跳下车,疯狂地向树林里跑去。戴天明急忙举枪射击,沈腾钻进树林,不见了踪影。 戴天明急忙坐到驾驶位置,发动汽车,加大油门,向前驶去。 “好了,没事了。”戴天明将手伸到后座,摘下了秦慕瑶的头套。后视镜中的那张脸却是楚荷。楚荷拔出枪,对准了戴天明的后脑。 楚荷冷笑一声:“尚站长果然神机妙算。” 戴天明大吃一惊:“是你?” 楚荷喝道:“废话少说,赶紧开车,尚站长还等着你呢!” 沈腾带着特务跑回保密站,向尚九城通报了“秦慕瑶”被戴天明营救走的情况,尚九城立即吩咐:“快去把戴天明的老婆抓起来!” 茶茶将电台装入皮箱,随手将手枪、不死鸟照片、记事本、竹筒、匕首一同装进了书包,从自己枕头底下拿出一件织好的毛衣,工工整整地放在了戴天明的床头,然后提着皮箱,背着书包走出了卧室。 茶茶来到楼下,突然传来一阵侷促的脚步声。茶茶睁大眼睛,发现手持冲锋鎗的沈腾和众特务正向这边跑来。 特务们迅速冲进花店,用冲锋鎗一阵扫射,花店内的瓶瓶罐罐被打得粉碎。特务们停止射击,楼上楼下四处搜索,没有见到茶茶,在卧室里又是一阵扫射。 沈腾命令特务继续搜。特务们翻箱倒柜,茶茶给戴天明织的毛衣也被扔到了地板上。搜索半天,一无所获。沈腾朝天花板连射数枪,领着特务匆匆而去。 丢落在地板上的毛衣微微动了一下,茶茶将地板顶开一个缝隙,见外面没有了动睁,才悄悄从里面爬出来。茶茶叠好毛衣,重新放回床头。 大雨渐渐停了下来。戴天明开车继续前行,楚荷用枪指着戴天明:“这是哪儿?” 戴天明镇定回答:“黄泉路。” 楚荷急喊:“停车,停车,不然我开枪了!” 戴天明加大了油门,疯狂地向前冲去。 楚荷怒喝:“停车!不然我真开枪了!” 戴天明突然勐踩剎车,将车子停了下来。 “我命令你调头!” “调不了头了,前面就是悬崖。” 楚荷一愣,探出头去。车子前方几乎已经探出了悬崖。 “你是个疯子!” “你赶紧把枪放下,不然我一踩油门,咱们俩都得粉身碎骨。” 楚荷用枪顶着戴天明:“倒车!” 戴天明踩油门然后急剎车,车子悬在了悬崖上,上下乱晃。 “那就一起死好了。”戴天明冷冷地说。 “别,别,我听你的,我听你的。”楚荷吓得有些发抖。 “把枪给我!”戴天明伸出了手。 楚荷将手枪递到了戴天明的手里。戴天明用枪指着楚荷:“告诉我,秦慕瑶在哪儿?” “在……在……” “快说!” “在冰雨巷。” 戴天明收起了手枪。 楚荷惊慌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戴天明道:“我数1、2、3咱们一起跳车。” 两人同时打开了车门,车子剧烈前后摇晃。 3未出口,楚荷率先跳车。 车子向悬崖滑动,轰然坠入山谷。悬崖边上,戴天明双手抓住了岩石边缘。楚荷的双手也搭在了悬崖上,吓的乱叫。 戴天明双臂发力,攀上悬崖,拿起手枪,朝大路走去。 楚荷吓得浑身哆嗦,声音颜抖:“救救我,救救我,天明,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戴天明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回来,把楚荷拉了上来。 楚荷喘着粗气,瘫坐在地。戴天明提枪朝大路走去。 “等一下!”楚荷对着戴天明的身影大喊。 戴天明转过身,看着楚荷。楚荷平静地说:“秦慕瑶不在冰雨巷。” 戴天明一愣。楚荷继续说:“尚九城带人已经埋伏在了冰雨巷,你现在要是去了,只能被乱枪打死。” 第114页 “秦慕瑶到底在哪儿?” “桃花坞里33号。” 桃花坞里33号是一所两层的欧式小楼,围墙高筑,大门紧闭。一名特务持枪警戒在大门内侧。院子里,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了院落各处的青石小径,一名持枪巡逻的特务,正在院子中央的游泳池边游荡。 二楼客厅亮着灯光,四名特务正围坐在茶几上打牌,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秦慕瑶面对燃烧着的壁炉汗水涔涔。 就在这时,戴天明和楚荷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大门内,一名特务持枪慢慢靠了上来:“谁呀?” “我,楚荷。” 特务揣起手枪靠近了大门:“那是谁呀?” 戴天明迅速将手伸进大门栏杆,抓住特务的头髮,将其脑袋拽出栏杆外,用力一扭,特务脑袋别在了栏杆上,当场死亡。 戴天明伸手拉开门栓,打开大门,二人走了进去。又一名持枪特务走了过来。戴天明扔出一把飞刀,特务中刀身亡。 戴天明、楚荷走进小楼。 戴天明和楚荷站在了门口。四名特务急忙转身。砰砰砰!四名特务中弹身亡。戴天明迅速割断秦慕瑶身上的绳子。 戴天明扶起秦慕瑶:“赶紧走。”并用枪迅速顶着楚荷,一起走了出去。 二十七 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隐蔽在冰雨巷的各个角落。 尚九城站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凭窗望着冰雨巷的大门,看到沈腾带着几个特务突然跑进了大门。尚九城匆匆来到院子,沈腾带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汇报情况:“站长,我们晚了一步,戴天明的老婆已经跑了。” 尚九城沉吟片刻:“看来戴天明是早有准备。马上联繫黄司令,让他派人全城搜索。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戴天明的老婆给我翻出来。” 沈腾面露难色:“可那帮人都不认识戴天明的老婆啊!” “我听说,戴天明的老婆好像得了什么病,成了哑巴!” “我明白了。” 沈腾转身刚要离去,又返了回来:“站长,楚荷还没到吗?” 尚九城摇了摇头。 沈腾道:“时间太长了,八成是出事了。” 沈腾的话提醒了尚九城,他愣了一下,立即吩咐:“留两个人在这儿,沈腾你马上去找黄司令,其它人,跟我去桃花坞里。” 尚九城率领特务来到桃花坞里33号。见大门旁靠着一个特务的尸体,知道情况不妙,迅速将桃花坞里33号包围起来。 戴天明、秦慕瑶、楚荷刚刚走到一楼,发现被包围,戴天明迅速抓起楚荷,闪身躲避起来。楚荷低声说:“你们跑不了了。” 秦慕瑶用枪顶住了楚荷。楚荷道出了实情:“拿我当人质没用,我是国防部的特使,尚九城巴不得我早死呢!” 戴天明将一把手枪里的子弹卸出,递给楚荷:“不想死,就听我的。” 尚九城向身边的特务摆了摆手,一名特务开始对着院子喊话:“戴天明,你听好了,现在你已经被包围了,不想被乱枪打死就赶紧滚出来。” 一楼客厅的门打开了。 楚荷用枪押着戴天明和秦慕瑶走进院子,戴天明和秦慕瑶将双手背在后面,手上握着的手枪顶在楚荷身上。 楚荷喊道:“站长,不要开枪,人我已经控制住了。” 尚九城收起枪,楚荷押着戴天明和秦慕瑶走出了大门。尚九城朝特务摆了摆手,两名特务提着手铐走上前去。秦慕瑶和戴天明各自抽出手枪快速射击,拿着手铐的两名特务栽倒在地。尚九城等人措手不及,急忙隐蔽。秦慕瑶、戴天明且战且退,靠近了尚九城的汽车。 双方持续枪战。秦慕瑶利用汽车做掩护举枪还击。 戴天明打开车门,发动了汽车。 “上车!”戴天明朝秦慕瑶喊道。 秦慕瑶飞身上车。 一串子弹雨点般地落在了汽车上,秦慕瑶手臂中弹。戴天明开着千疮百孔的车子带着秦慕瑶疯狂离去,尚九城坐在摩托车上紧追不捨。突然,戴天明车前出现两辆摩托车,车上端坐着沈腾和几名特务。 戴天明的车被围在中间,遭到前后枪击。 “趴下,趴下!”戴天明喊着。 秦慕瑶迅速弯下腰,戴天明把车子拐进了一个窄巷,车体蹭着两边的墙壁喷出了两道火花。戴天明开车冲出了窄巷,颠簸着开上了三岔口。车子颤抖了两下,熄火了,戴天明连忙打火发动车,车子就是发动不起来。 摩托车的声响越来越近,临近街道上,尚九城等人的摩托车快速奔驰而出。 数辆摩托迅速包围了停在三岔口的汽车。尚九城率众持枪下车,举枪步步逼近戴天明的汽车。汽车底部一大摊汽油泄漏出来,滴油管还在不停地滴答着。 尚九城发现汽车漏油,急忙高喊:“不要开枪!” 一名特务过于紧张,手里的枪响了。 汽车轰然爆炸,众特务急忙卧倒。一扇带火的车门飞向空中。趴在地上的沈腾抬头望向空中,惊恐地就地打滚,但右手还是被落下来的车门砸伤。爆炸过后,众特务急忙起身,持枪靠近汽车,却不见戴天明和秦慕瑶的身影。 第115页 容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设卡盘查的国民党士兵。过往行人受到了严格的监视和限制。茶茶提着电台背着书包筋疲力尽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里。突然,几个国民党士兵持枪朝茶茶跑了过来。茶茶察觉到了动静,迅速隐蔽。 一队国民党士兵跑步前进,突然停在了街边路灯下。带队的军官走到队伍前面,高声叫喊着:“弟兄们都给我听好了,只要是女的,哑巴,就统统他妈给我抓起来,听明白了吗?” 众士兵答应着,分头散开,冲进各个弄堂小巷。 茶茶提着电台贴着墙壁快速地奔跑。巷子口,一名国民党士兵发现了茶茶。茶茶听到身后的国民党士兵喊“站住”,急忙朝巷子深处跑去。士兵持枪快速追了上来。 茶茶突然不见了,士兵停住脚步,整个巷子静得可怕。士兵持枪慢慢前行搜索,慢慢靠近了散立在墙根的一堆竹竿跟前。躲在竹竿后面的茶茶紧张地注视着慢慢走过来的士兵,士兵的脚越走越近了,枪口慢慢地抬了起来。 士兵用枪管拨倒竹竿。突然,一道锃亮的刀光从竹竿堆里闪了出来,匕首刺进了士兵的胸膛,茶茶一直将对方推到了对面的墙壁上。士兵瞪着眼睛瘫倒在地。 茶茶拔出了匕首,闭着眼睛,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将士兵的眼睛合上,然后起身,踢开士兵的冲锋鎗,拎起电台迅速逃离现场。 一串鲜红的血迹在洒满灯光的石板路上延伸着,戴天明和秦慕瑶来到一家诊所,戴天明一手搀扶着秦慕瑶,一手不停地砸门。 一个穿着背心裤头的中年男子极不耐烦地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戴天明连忙说:“她还在流血,您帮帮忙。” 门开了。戴天明掺扶着秦慕瑶走进凌乱的诊所,男子转身锁好铁门。 秦慕瑶躺在一张床上,男子剪开秦慕瑶的衣袖,查看伤口:“枪伤?” 戴天明点点头。一针麻药注射进了秦幕瑶的手臂,一把镊子插进了秦慕瑶手臂的伤口。 突然,一阵枪托敲击铁门的声音骤然响起。男子手中的镊子脱落在地。三人顿时紧张地转头看着铁门,铁门的门栓几乎快被推断。 男子准备开门,戴天明掏出手枪对准了男子,摇了摇头。 “开门,开门,开门!”特务们疯狂地喊叫着。 男子僵在屋子中间左右为难,铁门突然被轰然推倒,几名特务持枪闯入,沈腾从特务身后幽灵般地钻了出来。 “为什么不开门?”沈腾紧盯着男子。 “我……睡着了。” 沈腾一挥手,一个特务上前对着男子就是两个耳光。 “现在醒了吗?”沈腾阴笑着。 “醒了,醒了。”男子吓得战战兢兢。 沈腾举起受伤的右手:“帮我处理一下。” 沈腾坐了下来,突然看着地板上的滴滴血迹,顿时警觉起来。沈腾揪起男子,又指了指地上的血迹。男子沉默片刻,转头朝床上望去。 床上的床帏微微抖动着,沈腾和众特务举枪便射。 一阵夜风吹起了窗口的窗帘,沈腾警觉地冲到窗口,发现白色窗帘上沾着血痕。沈腾伸头向外望去,窗外街道尽头,两个人影快速朝前跑去。沈腾连忙率众特务跳窗追去。 戴天明拉着秦慕瑶钻进一条胡同,七拐八拐来到茶茶花店。花店里,被枪击碎的花瓶和花瓣散落了一地。戴天明觉得事情不妙,拉着秦慕瑶来到楼上。卧室里亦是凌乱不堪,遍地狼藉。戴天明爬上阁楼,不见电台,扶正竹椅,不见竹筒。 秦慕瑶脸色苍白,无力地坐在床上。 戴天明看着秦慕瑶的伤口:“子弹还在里面,得把它取出来。你在这儿等我,我出去想想办法。” 秦慕瑶摇摇头:“不要去,留下来陪着我就行了。” “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在重庆的那个防空洞里,你也这么说,可我却一直等了你六年。” 戴天明将秦慕瑶揽在怀里,静静地望着窗外。 城门早已加强了戒备,众多国民党士兵正站在铁丝护栏旁盘查过往行人,凡是出城者均须打开行李接受检查。提着电台的茶茶贸然走向城门,见此情形,匆忙转身。 茶茶突然愣住了,发现一名国民党军官就站在茶茶跟前。 “姓什么?叫什么?家是哪儿的?” 茶茶说不出话来,转身便跑。几名国民党士兵围住了茶茶,抓住了她的胳膊。 国民党军官走上前:“我最后问你一次,姓什么?叫什么?家是哪儿的?” 茶茶依旧无言以对。 “把她给我抓起来。” 众士兵抓住茶茶的胳膊,几乎将她架了起来。茶茶突然大声叫喊:“放开我,放开我!” 茶茶说话了。众特务见抓到的不是哑巴,便放开了茶茶。 “妈的,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赶紧给我滚!” 茶茶提着箱子快速离去,慢慢加快脚步,冲进一条巷子。巷子里的茶茶不停地喃喃自语:“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天明哥,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天明哥,天明哥,你在哪儿啊?天明哥,茶茶能说话了,茶茶能说话了。” 第116页 茶茶放声痛哭,边哭边朝前走。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秦慕瑶却睡着了。戴天明打开衣柜,将衣物铺在衣柜底部,转身抱起昏睡中的秦慕瑶,轻轻将她放进衣柜,并把一支手枪放在她的手里,随后关好衣柜。 戴天明来到楼下花店,察看花店外的情况,见无异常,急忙出门,快速朝花店右侧的街道走去。 来到一家药房,戴天明站在柜檯前焦急地等待。伙计看了看戴天明的字条,回头准备取药,却一下子呆住了。伙计背后的墙上就贴着一张印有秦慕瑶和戴天明照片的悬赏令。戴天明把一只胳膊放在柜檯上。伙计回头看了看戴天明,又看了看戴天明的胳膊,发现一支手枪就藏在戴天明的衣袖里。 “我赶时间,麻烦你快点儿。”戴天明催促。 伙计答应着,连忙取药,一名便装特务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看了起来,不时朝戴天明瞥了几眼。戴天明微微转头,报纸上是自己和秦慕瑶的照片。 伙计诚惶诚恐地将麻醉剂和纱布之类的东西放在柜檯上。戴天明付钱之后夹起药品朝门外走。长椅上的特务双手高高举着报纸。慢慢的,一只枪口从报纸一侧伸出来。 枪响了。一发子弹穿过报纸正中特务眉心。 戴天明收起手枪,快步离去。 茶茶提着电台出现在花店门前。茶茶慢慢打开房门,来到卧室,掀开地板,将电台放进地板下的洞穴里。突然,茶茶听到柜子里有动静,急忙拔枪对准了衣柜。衣柜里,秦慕瑶透过缝隙看见一双脚慢慢朝自己走来,也轻轻将手枪保险打开,举枪对准了衣柜外的那双脚。 秦慕瑶端着手枪屏住唿吸,开始预压扳机。茶茶的枪口也几乎贴在了衣柜门上。突然,一阵人语声传来。茶茶听到动静迅速背上挎包,冲出了卧室。 茶茶刚到楼梯口,便看见两名特务走进了花店。茶茶急忙闪身躲进墙角隐蔽处。两名特务循着地上的血迹一直走进戴天明的卧室。 茶茶脱掉鞋子,拎在手里,弯腰,轻轻下楼,冲出了花店。 特务在屋子里四处搜索。渐渐地靠近了柜子,越来越近。柜子里的秦慕瑶分明看见了特务的脚。特务举起了枪。 “砰砰”两声枪响,柜子上喷激了一团血迹,两名特务倒地。 戴天明站在卧室门口,转身关好房门,打开衣柜。秦慕瑶紧张地将枪口对准了戴天明。 将秦慕瑶扶到床上,戴天明一边为秦慕瑶处理伤口,一边说:“忍着点儿了。” 秦慕瑶点了点头。戴天明拿起了镊子,慢慢将镊子伸进了秦慕瑶的伤口。 几十名特务和国民党士兵在容城大小街道搜索,年轻姑娘是他们主要的搜查对象。右手缠纱布的沈腾吹响了集合哨。身着便装,携带武器的众特务迅速集结在一起。 “悬赏令发出去了吗?”尚九城眼露凶光。 “发出去了,整个容城都贴满了。”沈腾答道。 尚九城点了点头,然后向特务们发布命令:“大家听着,现在,黄司令已经命令守备大队封锁了容城的水路和陆路,他们会和我们保密站一起联手围捕共党分子戴天明和秦慕瑶,我敢断言,就算他们两个插上翅膀也休想离开容城半步。我们知道,秦慕瑶已经受伤了,那么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容城医院和所有的诊所、药铺给我监视起来,抓住活的最好,抬回死的我也有赏。出发!” 众多准备出城的百姓被大批持枪国民党士兵拦了下来。一个国民党军官高声叫喊着:“从现在起,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城。从现在起,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城!” 茶茶躲在胡同里啃着馒头,看着远处的城门眉头紧皱,无计可施。 大批国民党士兵跑步出城。躲在暗处的茶茶依旧在查看着城门的动静。队伍里,一名瘦小的炊事兵背着战备锅钻进了一条小巷墙角。暗处的茶茶掏出手枪,跟了上去。 墙角,撒完尿的炊事兵刚提上裤子,便被一支枪口顶住了脑袋。 “我就在这儿撒泡尿,不至于吧!” “脱!” “我以后再也不随地那个还不行吗?” “我让你脱衣服。” “好,我脱,我脱。” 茶茶穿好国民党士兵的衣服,系好了绑腿,沖者国民党士兵喊道:“蹲下!”国民党士兵光着膀子,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茶茶将战备锅扣在国民党士兵的头上,喝道:“从现在起,开始数数,从一数到一百。” 国民党士兵没有应答。茶茶用枪敲敲锅:“听见没有?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你!” 锅里发出嗡嗡的数数声:“一,二,三,四,五……” 茶茶背起士兵的长枪,跑步跟上了国民党队伍,夹在队伍中间大步跑出了城门。 混迹在国民党队伍中的茶茶越跑越慢,渐渐掉队。一名下层军官发现了茶茶瘦弱的身影,张口骂道:“妈的,给老子快点儿!” 茶茶点头佯装跟上。队伍途经一个天然掩体,茶茶迅速卧倒。国民党士兵渐渐跑远,茶茶起身脱下军装,拐进密林深处…… 茶茶正大汗淋漓地奔跑在树林中,在她周围的灌木丛中恍惚有两个人影在跟着她奔跑,茶茶突然停下了脚步,仔细辨听着周围的动静,未发现异常。茶茶拿出匕首别在腰上,又将手枪握在手里。缓缓前行数步,树林到了尽头,放眼望去,一个小渔村就近在眼前。茶茶兴奋地自言自语:“这应该就是长寿镇了。” 第117页 突然,一阵风过,茶茶被一根木棍击倒在地。 过了一阵儿,茶茶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头痛不已。突然,她意到了什么,开始浑身上下胡乱摸索。竹筒情报和手枪匕首均不见了踪影。万份焦灼的茶茶开始在自己昏倒的周围疯狂地寻找,却没有任何发现。茶茶绝望地瘫坐在地,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茶茶沮丧地念叨着:“情报,我把情报弄丢了。”稍顷。茶茶擦了擦眼泪,踉踉跄跄朝长寿镇走去。 戴天明包扎好秦慕瑶手臂上的伤口之后,大汗淋漓的秦慕瑶慢慢从疼痛中缓过神来。 “收拾一下东两,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戴天明说完,拾起一个布包,将招贴画摘下,拉出抽屉,将几把手枪、信件装进了布包。秦慕瑶拿起床上的毛衣递给戴天明。戴天明笑了笑将毛衣放进了布包。二人推开房门,突然花店外传来汽车剎停的声音,戴天明急忙拉着秦慕瑶退了回去。 尚九城、沈腾带着两名特务走下汽车。 沈腾用手指着花店:“站长,这就是戴天明住的地方。” 尚九城发现地上的血迹,一挥手,众特务拔枪冲进花店。尚九城、沈腾和两名特务举枪冲进卧室,发现两名特务的尸体横卧在地上,身上只剩下了背心短裤。 尚九城怒吼:“马上通知城门警卫,把所有穿黑色衣服的人,统统给我抓起来。” 巡视四周,尚九城突然发现玻璃上隐隐有些文字,急忙调整视角,哈气,“长寿镇”的字样依稀可辨。 尚九城惊叫道:“长寿镇?长寿镇?他们要去长寿镇。” 沈腾不解:“他们去长寿镇干吗?” 尚九城道:“那儿有一个码头,长寿镇距江北岸只有两千米,一艘快艇几分钟便可过江。那里水流平缓,就算是泅渡过江也不是什么难事。” 戴天明和秦慕瑶穿着特务的黑衣服,快速穿过一条小巷,躲在胡同口,查看城门的动静。 一辆满载粮食的马车经过城门,赶车人向城门士兵出示了通行证件。城门警卫挥手放行通过,马车顺利出城。戴天明和秦慕瑶举枪沖向城门,并鸣枪示警。 众警卫纷纷举枪对准戴天明和秦慕瑶。 戴天明怒吼:“你们刚才是不是放走了一辆马车?” 士兵回答:“他有通行证,运的是军粮。” 戴天明抬手给了士兵一嘴巴。 “车上藏着共党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 “放走了共党,老子一枪毙了你!” 士兵吓得畏首畏脚,不敢言语。戴天明和秦慕瑶压低帽沿举枪就要往城外沖。 突然有人高喊:“都给我站住!” 戴天明和秦慕瑶转身。尚九城委派的那两名特务举枪上前围住了他们。一个特务喊道:“把帽子都摘下来,快点儿,把帽子都摘下来。” 戴天明和秦慕瑶摘下了帽子。一名特务奸笑着:“戴组长,秦小姐,我们找的你们好辛苦啊!把手举起来吧!” 两名特务的枪顶在了戴天明和秦慕瑶的头上,戴天明和秦慕瑶举起了双手。“把他们俩给我绑起来。”一个特务喝道。 两名国民党士兵拿着绳子走到戴天明和秦慕瑶跟前,突然两声枪响,两名国民党士兵中弹负伤倒地,只见孔老大带着六兄弟举枪沖了过来。一名特务急忙举枪,戴天明迅速拔枪将其击毙。双方展开激烈枪战,国民党死伤大半,城门附近一片混乱。 一名特务高唿:“关城门,关城门!” 两名国民党士兵冲到城门两侧,推动着沉重的城门。 孔老大喊道:“秦小姐,快走!” 孔老大说完,冲上前双手撑住即将闭合的城门。戴天明和六兄弟掩护秦慕瑶且战且退,依次退出了城门。又一队巡逻警卫从街道冲到城门附近,举枪便射。一串子弹打在了孔老大的后背上,孔老大朝出城的秦慕瑶和几兄弟扬了扬手,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关闭了城门,拉上门栓,转身举枪。又一串子弹打来,孔老大背靠城门缓缓倒地,手指还在机械地扣动着扳机。 秦慕瑶看着千疮百孔的城门泪流满面:“不,不……” 老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喊道:“秦小姐,快走,快走!” 戴天明伸手拉着秦慕瑶快速向前方跑去。 沈腾驾车勐然停在了城门旁,尚九城跳下车,看着关闭的城门,愣了半天。国民党士兵打开城门,伤亡士兵被担架接连抬走,城门外早已不见了戴天明等人的踪影。 戴天明、秦慕瑶等人穿过一片树林,再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坐在树下休息。 秦慕瑶问老五:“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门口?” 老五说:“大哥说待在城里早晚被抓,不如趁机逃回老家算了。所以,我们几个就到城门这儿探路来了。本打算今晚动手,没想到遇见了您。” 秦慕瑶很是愧疚:“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连累了你们的大哥。” 老五道:“咱不说这个了,大哥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他想着的还有我们这帮兄弟。秦小姐,您去哪?我们几个护送您吧。” 第118页 秦慕瑶说:“不麻烦你们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你们也赶紧撤吧,追兵马上就到。” 众人点头,纷纷站起身来。匆匆道别后,秦慕瑶和戴天明提着手枪朝远处走去。 “哥儿几个,咱们怎么办?”老六问。 “大哥、老八都死了,我得替他们报仇。”老五说完,给自己的手枪换了一个新的弹夹。 “秦小姐对咱有恩,咱们得为她做点什么。”老六也换上新弹夹。 “要死咱们儿兄弟就死在一块儿!” 六兄弟将手握在了一起,然后拿着枪朝来时方向大步走去…… 在路边找到一处土包,六兄弟以土包为掩体,静静地趴在地上。老四将军用水壶拿了出来,喝了一口酒,随后传给了老五、老二……水壶在几兄弟的手里默默地传递着。 突然,沈腾的车队远远开来,越来越近。几兄弟趴在地上,纷纷将子弹推上了枪膛。 老五振臂一唿:“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 六兄弟纷纷开火,沈腾率领的车队顿时大乱,摩托车和吉普车轮胎中弹,卡车也熄了火。 尚九城连忙组织众特务举枪反抗。沈腾抄起一支冲锋鎗,疯狂射击。老五、老七、老二中弹身亡。几兄弟被强大的火力压制住了。老四举枪起身:“老子跟你们拼了。” 尚九城率众一字排开,举着冲锋鎗朝几兄弟一同扫射,老四中弹身亡,其它兄弟也一一毙命。 秦慕瑶和戴天明听到枪声,二人回头。秦慕瑶有些激动,提着枪就往回走。戴天明一把抓住了秦慕瑶:“慕瑶,慕瑶,来不及了。” “他们不该留下来!他们不该留下来!”秦慕瑶潸然泪下。 “快走!快走!”戴天明挽着秦慕瑶的胳膊朝密林跑去。 二十八 长寿镇街巷错综交织,酒肆赌馆鳞次栉比。算命的、卖烟的、贩鱼的、卖小吃的、占据了街道两旁。茶茶的目光掠过每一个行人的脸,努力寻找打劫自己的劫匪。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算命先生的布幡上。 茶茶眉头一皱,有了计策,向算命先生要了纸笔,在纸上写:天价求购精緻匕首一把。 在白纸上抹了一些浆煳,茶茶走到一家赌馆跟前,将白纸贴在门旁,随即蹲在一旁守候。 几名从赌场走出来的赌徒看着茶茶贴的gg窃窃私语。 天色渐暗。茶茶依旧蹲在赌馆门口守株待兔。突然一个瘸子被几名打手推出了赌场。 瘸子一扭头,突然发现了茶茶写的gg,眼前一亮:“天价求购精緻匕首一把?谁呀?这谁要买匕首啊?” 茶茶举起手,低头站了起来:“我。” 瘸子忙问:“你给多少钱啊?” 茶茶道:“那得先看货。” 瘸子四处看了看:“你过来,看看我这把匕首怎么样。” 瘸子带着茶茶走进了一个阴暗角落,随后掏出了一把匕首。茶茶一看匕首,顿时一愣,那分明就是戴天明送给自己的那把。茶茶将匕首顶在了瘸子的喉咙上:“告诉我,我的枪还有我的包在哪儿?” 瘸子慌忙说:“我不知道,这匕首是我捡的。” 茶茶低声怒吼:“我这把匕首可是杀过人的,你再说不知道,我就在你身上捅个窟窿。” 瘸子吓得直哆嗦:“我知道,我知道。” 瘸子带着茶茶来到一片树林,点上火把在灌木丛中搜索。走着走着,瘸子抢起了一个挎包,递给茶茶。茶茶打开包,检查了一下,不死鸟的照片和竹筒、荷包之类的东西都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茶茶把挎包背在身上,用匕首顶住了瘸子的后背:“钱和枪呢?” 瘸子慌张地说:“里面的钱都被我输光了。枪,枪在蚂蚱那里。” “蚂蚱是谁?他住哪?” “是张大夫的儿子,就是我同伙,他住锁眼胡同,第三个门就是。” “滚!” “好,我滚。” 茶茶匆匆来到锁眼胡同第三个门前,敲敲大门。 门开了,张大夫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茶茶说明来意,张大夫把茶茶让进来,带着茶茶来到屋里。屋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伙子。 张大夫说:“他就是蚂蚱,也是我的儿子。” 张人夫说完,从佛龛后面拿出一把手枪,递给茶茶:“你说的东西是这个吧?”茶茶点点头,接过枪。 张大夫抡起拐杖暴打蚂蚱:“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整天跟瘸子混在一起,我让你赌,我让你偷!” 茶茶拦住张大夫:“算了算了,把东西还给我就行了,您就不要难为他了。” 张大夫摔掉拐杖,坐在凳子上。 “老先生,跟您打听一个人。知道这个镇子上一个叫九叔的人吗?他住哪儿?” “你是?” “我是他的外甥女,串亲戚的。” “他就住在红果巷的巷子口,木栅栏门,里面有一个大院子那家就是。” “谢谢您!” 茶茶急忙来到红果巷木栅栏门,敲敲门,没有人回应。 第119页 尚九城命令特务们换好轮胎,开车追了上来。 戴天明拉着秦慕瑶奔跑了一阵儿,突然听到一阵汽车的马达声从身后传来,二人急忙隐蔽。不一会儿,尚九城带领的两辆吉普车和摩托车开了过去,向长寿镇方向去了。 秦慕瑶疑惑:“他们怎么追到这儿来了?” 戴天明沉思片刻:“尚九城好像已经知道我们的意图了。” 尚九城的车队在长寿镇停了下来,众特务纷纷下车。一个身影突然闪现,尚九城等人纷纷举枪。尚九城喝道:“站住,把头转过来。” 那人慢慢转头,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是瘸子。 “你是长寿镇的人?” “是。” “见到两个外地人没有?” “只见到了一个女的,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头髮,她不是镇上的人,身上带着枪和匕首。” “告诉我她去哪儿了,我奖你五百大洋。” 瘸子兴奋地带着尚九城等特务朝镇里走去。 远处,戴天明和秦慕瑶努伤地走在长寿镇的街道上。突然,二人停了下来,发现不远处尚九城的吉普车和摩托车停在路边。 戴天明突然意识到茶茶可能已经来到长寿镇,便急忙拉着秦慕瑶进入路边沟壑绕行。 瘸子带着特务们来到张大夫家门口,一个特务抡起枪托就是一阵勐砸:“开门!开门……” 敲门声骤起,张大夫步履蹒珊地走到大门口:“谁呀?” 瘸子高声喊道:“张大夫,是我啊!瘸子。”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我受伤了,您帮我看看吧!哎哟!哎哟!” 张大夫无奈地打开大门。瘸子带着尚九城等特务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瘸子脸色一变:“老张头,你们家刚才是不是来了个小姑娘?” 张大夫答道:“没有。” “老张头,我跟你说啊!这几位可都不是好惹的,看着没,都带着枪呢!蒙我行,你蒙这些带枪的,你不找死吗?” 张大夫哼了一声,尚九城四下看看:“给我搜!” 特务们唿啦一下冲进了各个房间。 没有找到茶茶,尚九城就命令特务把张大夫的儿子捆在院中的树上。 尚九城装作善意地笑笑:“老人家,事情比较急,我们没有足够的耐心在这儿跟你磨牙。告诉我,那个小姑娘在什么地方?” 张大夫道:“那丫头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 沈腾举起枪,对着张大夫,抬手就是一枪托。 蚂蚱忙说:“爹,你知道那丫头去哪儿了,你就告诉他们吧!” 张大夫怒骂儿子:“你给我闭嘴!” 尚九城给沈腾使了个眼色。沈腾把枪顶在了蚂蚱的脑袋上。 沈腾邪恶地笑笑:“老傢伙,我最后问你一遍,那个女人去哪儿了?你要是再不说,那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张大夫心一惊:“我告诉你们那姑娘在哪儿。求你们别杀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戴天明和秦慕瑶警觉地行进在胡同中。突然,一个用围巾围住脸的女人走了过来,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这个女人正是尚月桥。 秦慕瑶急忙问:“等一下。请问您知道九叔住在什么地方吗?” 尚月桥低头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秦慕瑶:“你找九叔有什么事儿?” “急事儿。” “你们不要去找九叔了。他已经死了。” 此时,戴天明才看清,尚月桥手中令的正是招魂幡。 “他是怎么死的?” “九叔今年八十五岁,年纪大了。” 戴天明和秦慕瑶迟疑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再抬头时,尚月桥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茶茶还在敲门,依旧无人应答。茶茶试着推了推木栅栏门,木门“吱嘎”一声开了。茶茶慢慢走进院中。上房亮着灯,院子里空荡荡的,不时有几片落叶在茶茶脚下吹拂而过。 尚九城一干人等举着火把在巷子里跑着,镇子上的狗疯狂地吠叫着。众特务在一扇木栅栏门前停了下来。瘸子悛慢打开木栅栏门,尚九城、沈腾等人持枪闯入,迅速控制了整个院落。院子里到处断壁残垣,满地杂草丛生。 特务们发现是一处破庙,知道上当了,沈腾骂着,举枪就要去找张大夫,被尚九城一把拉住:“算了,人早跑了。” 沈腾急问:“那怎么办?” 尚九城兇狠地说:“挨家挨户给我搜!” 茶茶缓缓推开了上房的房门,发现上房的地中央停放着一具尸体。茶茶顿时一愣,转身跑到门口,又是一愣。 栅栏门处,尚月桥挂起了一个白色灯笼,同时将一桿招魂幡插在了大门右侧。 尚月桥转头朝上房望去,看见了站在上房门口的茶茶。 尚月桥远远地问:“找人?” 茶茶点点头:“嗯!我是九叔的亲戚,城里来的。” 尚月桥刚要上前,沈腾、尚九城一干人等举着火把停在了大门外。 第120页 尚月桥急忙躲在门后。上房的茶茶迅速闪避到屋内窗台下。 尚九城问瘸子:“这是谁的家?” 瘸子连忙回答:“这是九叔的家,听镇上的人说,他儿子是共党。” 尚九城率众人走进了院子。 尚月桥一闪身,从门后轻轻走出门外。 茶茶靠在窗台下想对策,再次探出头,发现尚九城等人已经持枪步步逼近上房。 茶茶有些绝望,她掏出竹筒情报,站起身来,将竹筒放进了窗户上方吊着的一个竹篮里。尚九城见上房窗口有人影晃动,迅速开枪。茶茶急忙闪避,迅速出枪还击。突然脚下一空,茶茶掉了下去。 戴天明和泰慕瑶听到枪声,迅速拔枪,朝枪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沈腾等人藉助掩体,举起冲锋鎗狂扫窗口。上房安静下来。尚九城率众冲进上房。屋内除了一其尸体,无任何人。窗户上方的吊篮在尚九城的头上不停地晃动着。 尚月桥拉着茶茶躲在狭窄的地道里。 茶茶后悔地说:“同志,我的情报还在屋子里。” 尚月桥疑惑地看着茶茶:“为什么不带在身上?” 茶茶懊丧地说:“我以为我活不了了。” 戴天明和秦慕瑶来到红果巷九叔家大门外,观察了一下动静,二人举枪弯腰慢慢朝大门走去,躲在一处木料堆后面。此时,尚月桥带着茶茶,穿越地道,来到大门口的杂物堆,掀开杂物堆后的一块木板,拉着茶茶爬了出来。 听到动静,戴天明和秦慕瑶急忙转身,把枪口对准了尚月桥和茶茶。 茶茶惊喜地低声喊道:“天明哥?” 戴天明听到茶茶的声音,心里一阵惊喜,急忙转头。 上房的窗口里伸出了一排枪口,一串子弹打了过来。 戴天明和秦慕瑶躲在木料堆后举枪还击。尚九城和沈腾等人冲出房间,凭藉冲锋鎗的强大火力,将戴天明和秦慕瑶压制在木料堆背后。 尚九城等人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将木料堆包围。茶茶举枪射击,掩护秦慕瑶和戴天明。 几名特务被茶茶打倒,戴天明和秦慕瑶趁机弯腰拉着茶茶往大门外撤。突然一发子弹击中了茶茶的腹部,茶茶倒在地上。 戴天明一边举枪还击,一边冒着弹雨搀扶起茶茶,迅速躲到大门外。 双方展开激战,尚月桥也加入进来,向特务们连连射击。 戴天明命令秦慕瑶带着茶茶撤退,秦慕瑶看到茶茶伤势严重,扶起茶茶迅速冲进了一条胡同。戴天明和尚月桥掩护秦慕瑶和茶茶且战且退。尚九城等人冲出大门,遭到一阵冷枪压制。稍顷,枪声突然停了下来,尚九城和沈腾等人直奔胡同追去。 追到胡同交叉处,路口直通四条胡同。尚九城等人停住了脚步。 沈腾骂道:“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瘸子急忙回答:“这儿是渔网胡同。” 尚九城怒吼:“分头追!” 沈腾和数名特务分组拐进了几条胡同。尚九城回到九叔院子,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雪茄。打火机的火苗在不停地跳动。 秦慕瑶搀着受伤的茶茶吃力地奔跑在胡同中,最终二人一同栽倒在地。戴天明和尚月桥跑了过来。戴天明抱起茶茶的头。 戴天明急忙喊道:“茶茶,茶茶……” 茶茶看着戴天明:“天明哥,我能说话了,你听到了吗?” 戴天明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我听到了,听到了。” 尚月桥催促:“他们马上就会追上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快走!我带你们去找大夫。” 戴天明抱起茶茶,大家一起拐进另一条胡同。 收拾好行囊准备逃离的张大夫刚刚走到院子,便听见一阵侷促的敲门声。张人夫犹豫了一下,战战兢竞地问了一句:“谁呀?” 尚月桥回答:“张先生,是我啊!” 张大夫急忙打开大门,看到受伤的茶茶:“快进来吧!” 戴天明抱着茶茶走进大门,秦慕瑶和尚月桥看了看门外动静,随手锁好大门。 茶茶躺在床上。张大夫打开工作灯,戴上眼镜察看茶茶的伤情。 “天明哥,天明哥。” “我在这儿。” “离我近一点好吗?” 戴天明将耳朵凑到了茶茶嘴旁,茶茶低声说:“电台,我没带出来,我把它藏在地板下面了。还有情报,在九叔家的竹篮里,得赶快把它拿回来。” “好,我知道了,放心,我马上去取回来。”戴天明连忙安慰。 戴天明走到秦慕瑶、尚只桥跟前:“我得去九叔家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尚月桥说:“我和你一起去吧!长寿镇的路我比较熟。” 戴天明点点头:“也好。慕瑶,照顾好茶茶,等我们回来。” 秦慕瑶点点头。戴天明将自己的背包放在秦慕瑶中,和尚月桥推门走了出去。 “蕞瑶姐,慕瑶姐。”茶茶喊着,伸出手。 “我在这儿。” 茶茶紧紧握住秦慕瑶的手:“本来我准备在部队过江以后,就把天明哥还给你,现在,可能要提前把他交给你了。” 第121页 “茶茶,别说傻话了,你没事儿的。”秦慕瑶说着,泪水涌了出来。 戴天明和尚月桥奔跑在胡同中,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稍作歇息。尚月桥解开闹巾,戴天明发现是尚月桥,吃了一惊:“月桥?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 尚月桥点点头。戴天明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九叔救了我的命,还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所以,他临终託付的事儿我得帮他完成。” “你知道谁在追杀我们吗?” 尚月桥点点头:“知道,尚九城,我爸爸。” 戴天明和尚片桥跑到九叔家大门口,一下子惊呆了。九叔家的房屋已被大火吞噬,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戴天明欲冲进火海抢救情报,被尚月桥一把拉住了。就在此刻,九叔的房屋在一阵轰鸣和火海之中顷刻倒塌。 沈腾带着瘸子等人打着手电筒四处搜索,转悠到了张大夫家门外。沈腾扒着门缝看了看,上房还亮着灯。 张大夫刚刚从茶茶的伤口里取出子弹,正要为茶茶包扎伤口,大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张大夫和秦慕瑶顿时一愣。张人夫顺手将一些药品和纱布之类的东西包在了一块布里,递给了秦慕瑶:“姑娘,一会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帮她包扎一下。” 秦慕瑶接过张人夫的布包后,又将戴天明的背包背在了茶茶身上,然后扶起了茶茶。 沈腾等人举枪冲进了张大夫家的大门,直奔上房而来。张大夫擎着两只带血的双手走了出来,沈腾看着张大夫手上的鲜血眉头一皱。 “有人来你这儿了?” “对,就是你们找的那位姑娘,她受了伤,我帮她包扎的伤口。” “人呢?” “刚走。” “去哪儿了?” “码头。” 沈腾笑了笑:“老东西,你撒谎也不换换样儿?啊?” “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 “那好,前面带路,如果找不到那丫头,我就要了你的老命。” 沈腾等人举枪挟持张大夫走出了大门,拐进了一条胡同。 秦慕瑶将手枪别在后腰,拿起布包,搀扶着茶茶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二人行至小巷深处,一束手电筒的光亮突然迎面照射过来。 “站住!”一个特务喊道。 秦慕瑶和茶茶停住脚步。特务举着手电筒和手枪慢慢靠近秦慕瑶和茶茶:“把手里的东西慢慢放到地上,然后举起双手。” 秦慕瑶放下包袱。茶茶慢慢放下手枪,发现秦慕瑶后腰上别着一把手枪,另一手顺势拔出秦慕瑶的枪,随后侧躺在地,向特务射击。特务应声倒下,茶茶也暂时昏迷。 秦慕瑶弯腰搀扶茶茶:“茶茶,快起来,坚持一下。” 戴天明和尚月桥听到枪声后,举枪快速朝张大夫家的方向狂奔。尚九城和三名特务听到枪声后也举枪循着枪声方向追去。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秦慕瑶扶着茶茶快速前行,茶茶的一只鞋子不慎遗落,昏迷中的茶茶浑然不觉。二人刚过窄巷便看见沈腾和张大夫等人从巷口经过,急忙停住了脚步。 失血过多的茶茶慢慢瘫倒。秦慕瑶急忙双手扶住茶茶,支撑着将茶茶背起。包有纱布和药品的布包轻声滑落在地上。 夜晚的长寿镇码头,惊涛拍岸,恶浪唿啸。张大夫带着沈腾等人行至码头,在一个芦席搭成的凉棚前停了下来。 沈腾不耐烦地喊道:“老东西,你说的人呢?在哪儿呢?” 张大夫答道:“应该就在这附近。” 张大夫装作四处寻找,勐然纵身跳入江中,沈腾等人急忙拔枪朝江中射击。 瘸子连连跺脚:“几位,别浪费子弹了,这老东西是镇上水性最好的一个,这会儿,少说游出半里地了。” 戴天明、尚月桥和尚九城等人在胡同口相遇。双方急忙躲在墙角,拔枪射击。片刻过后,又开始在鱼网似的胡同里追逐枪战。 枪声骤停,巷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双方都在各自寻找对手的踪影。 尚九城四处搜索,一个身影从巷口闪过。尚九城急忙朝相反方向追去,准备迂迴包抄。在胡同拐角处,尚九城停了下来,静静等待。 一把手枪顶住了尚九城后脑。尚九城慢慢地举起双手,手枪挂在了他的食指上。蒙面的尚月桥突然从尚九城正面跑出,举枪对准了尚九城身后的戴天明。 戴天明慢慢放手,同时下了尚九城的枪,转身默默走开。尚月桥跟着戴天明离去。尚九城看着二人的背影甚是不解。 尚九城无意低头,发现了一只女鞋。这时,沈腾和众特务朝尚九城跑来。 尚九城摸了摸鞋:“人应该没有走远,赶紧迫!” 秦慕瑶背着茶茶来到一个荒弃的院落,慢慢将茶茶放在一堆干草上,突然发现药和纱布不见了,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帮茶茶包扎伤口:“茶茶,醒一醒,不能睡,快醒醒。” 茶茶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秦慕瑶正在四处寻找。 “怎么了?” “纱布和药都不见了。” 秦慕瑶起身就往外走。茶茶喊道:“慕瑶姐,不要走,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好吗?我害怕,我怕我一个人会死在这儿,我不想一个人就这么冷冷清清地死了。” 第122页 “茶茶,我必须要把东西找回来,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我好冷。”茶茶颤抖着。 秦慕瑶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茶茶披上了。 “天明哥去哪儿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马上,他马上就会来找我们。” “天明不会回来了,他肯定是迷路了。” “茶茶,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去找你天明哥好不好?” “不要去,太危险了。”茶茶摇摇头。 “放心吧!没事儿。”秦慕瑶赶紧安慰。 秦幕瑶说完走到了大门口,朝巷子里看了看,横七竖八、曲径通幽的巷子着实比秦慕瑶有些茫然,一时不知道该往那条巷子走。 秦慕瑶回到茶茶跟前:“如果被特务发现怎么办?” 茶茶掏出手枪。秦慕瑶点点头。 “一定要把天明哥带回来,我在这儿等你们。” “好。我一定把天明哥带回来。”秦慕瑶说完,走出院落,随手关闭了大门。 错综复杂的街巷使得秦慕瑶有些茫然,她开始在巷子里努力寻找遗落的药包,接连过了几条巷子,都没有找到。万分焦灼的秦慕瑶有些无助,泪水不由自主地悄然滚落。 秦慕瑶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突然,秦箱瑶蓦然回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九叔家的大门外。秦慕瑶见九叔的家已被大火吞噬贻尽,知道情况有变,急忙撤离。秦慕瑶刚拐进一条胡同,发现了遗落在墙角的布包,迅速捡起来,沿着原路拼命长奔。 躺在干草之上的茶茶渐渐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戴天明的名字。 秦慕瑶继续奔跑,来到了茶茶藏身的大门外,顿时愣住了。大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数支火把将院子照得通明。秦慕瑶闪身靠近大门,只见沈腾和一名特务架着昏迷中的茶茶。站在茶茶身边的尚九城发现了秦慕瑶,迅速开枪,秦慕瑶迅速躲闪,几颗子弹打在了门框上。 就在附近的尚月桥和戴天明听到枪声,急忙赶来,见茶茶被劫持,无法开枪还击,拉着秦慕瑶快速钻进了一条弄堂。尚九城等人踢开大门,冲出门外,开枪射击。 沈腾等人举枪准条追击,被尚九城挥手拦下:“算了,茶茶在我们手上,戴天明他会来找我们的。” 二十九 戴天明、秦慕瑶、尚月桥三人气喘吁吁地从一条胡同跑出来,渐渐放慢了脚步。三人随即坐在路边,稍事休息。 秦慕瑶忧心忡忡:“天明,茶茶受伤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她会有生命危险。现在她又落在那群特务的手里,我们得去救她!” 戴天明沉思片刻:“尚九城会救茶茶的。” 秦慕瑶不解地看着戴天明。戴天明低沉地说:“他要把茶茶当做筹码,当做是攥在手里的一张牌,他想利用茶茶赢这场赌局。” 一束汽车灯光突然打来,三人急忙隐蔽,探头张望。长寿镇外大路上,沈腾打开车门,尚九城两名特务押解着茶茶钻进其中一辆汽车。 尚九城对沈腾说:“把几位兄弟的尸体埋了。” 沈腾愤愤道:“站长,你先回去,我带着兄弟把戴天明他们抓回来,一个都跑不了。” 尚九城狡诈地笑笑:“用不着,他自己会送上门的。” “站长……” “如果说,戴天明是一只兇狠勇勐的狼,那么你,充其量是一只略带狼性的猎狗,强悍狂妄有余,智慧耐力不足。听我的,别较劲,办完事情马上走。” 尚九城说完,押着茶茶走了。沈腾看着远去的尚九城,满脸不服气,和几名特务抬着尸体钻进树林。 戴天明看到特务们远去,急忙把秦慕瑶拉到一边,避开尚月桥。 “慕瑶,你马上跟这位小姐走,她会安排你过江。” “你呢?” “我得回容城去救茶茶。还有那份绝密文件被一把大火烧毁了,我必须把尚九城的那份拿回来。”戴天明心急如焚。 “我跟你一起去。”秦慕瑶不放心。 “不,太危险了。” “你一个人不是更危险?” “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 “天明,让我和你一起回容城吧,我们一起去救茶茶,一起去搞情报,然后一起过江。” “你能回得了容城吗?整个容城的人都认识你,你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天明,茶茶现在被特务控制,电台还藏在你家里,万一有紧急情况,你怎么和兵团指挥部联繫?” “我会想办法。” “天明……” “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尚月桥走过来,催问:“怎么样?商量好了吗?” 戴天明点点头:“我现在需要一辆车。” 三人不约而同朝停在大路上的吉普车望去。吉普车旁,两名警戒的特务正在抽菸闲聊。 特务们在树林中掩埋好尸体后,将铁锹纷纷丢在地上。沈腾看着特务们:“如果你们是戴天明,你们会怎么办?” 有的特务说逃命,有的特务说回容城救老婆。沈腾一拍大腿:“坏了!” 第123页 沈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带着特务们快速跑出树林,远远望去,吉普车和摩托车开着车灯静静地停在路旁。沈腾松了口气,放慢脚步朝车子走去。 戴天明和秦慕瑶潜伏在大路一侧。突然,一束火把快速地在树林中穿梭着,时隐时现。沈腾察觉后,连忙朝火把处开枪射击。 火把飞上天空。沈腾等人举枪冲进树林。戴天明和秦慕瑶悄悄朝古普车摸了过去。两名特务转头,戴天明和秦慕瑶同时出手,勐击特务后颈,两名特务昏倒在地。 沈腾等人持枪慢慢靠近还在燃烧的火把,不见人影,周围更没有任何动静。戴天明和秦慕瑶登上吉普车。一名特务缓缓醒来,迅速朝自己的腰间摸去。 “不许动!”戴天明将枪口对准特务,特务慌忙举起了手。 枪响了。摩托车轮胎被一枪打穿。 沈腾听见枪声,急忙奔向大路,只见戴天明已经驾车快速远去。沈腾跑过来,拽起地上的特务:“怎么回事儿?” 特务慌张地说:“是戴天明和秦慕瑶,他们驾车逃了。” 跳上摩托车,沈腾发现轮胎瘪了,无奈地跳下了车。 江边的红灯笼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戴天明看了眼红灯笼,把车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秦慕瑶说:“慕瑶,花海计划第三阶段的任务不需要你,所以,你得马上离开,这是上级的命令,必须执行!下车吧,那个人还等着你呢。看见了吗?江边的红灯笼。” 侧脸看着江边的红灯笼,秦慕瑶心里一阵难过,突然有种生死别离的感觉。 秦慕瑶紧紧握着戴天明的手:“天明,这一次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如果你回不来,我死都会恨你。” 戴天明用力扳开秦慕瑶的手,把秦幕瑶推下车,然后发动车子,加速离去。 看着车子远去,秦慕瑶愣了许久。 江边的红灯晃了三晃。秦慕瑶朝红灯跑去。 换好了轮胎,特务们开着摩托车紧紧追赶。沈腾无意中朝江边看了一眼,发现了红灯笼。 沈腾急忙喊:“快停车,把车灯关掉。” 尚月桥见摩托车停下来,关闭了灯,知道被发现,立即吹灭红灯笼。跑到半路的秦慕瑶见灯光消失,停下了脚步。 沈腾下车,眺望,拔枪。向特务们挥挥手:“想过江?你得先过我这关,追!” 特务们急匆匆朝红灯熄灭的方向奔去。 尚月桥跑到秦慕瑶跟前:“赶紧走。有特务!” 秦慕瑶回头,见几个人影摸了上来,急忙和尚月桥分手,猫着腰沿着一条沟渠向大路跑去。沈腾跑到江边,四处张望,不见人,也不见灯。沈腾转身搜寻,发现了秦慕瑶的身影,急忙拔枪射击。 戴天明隐隐听到枪声,急忙全速倒车,在倒车镜里,他发现了边跑边射击的秦慕瑶。戴天明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举枪射击,掩护秦慕瑶。一个急剎车,戴天明打开车门,伸手把秦慕瑶拽上汽车。吉普车全速朝容城方向开去,沈腾的摩托车随即跟了上来。临近城门口,戴天明放慢车速,熄灭吉普车大灯,让秦慕瑶在车座下。吉普车缓缓向城门靠近,一名城门守卫发现了吉普车,急忙将子弹上膛,高声喝道:“停下!” 车灯骤然燃亮,直射城门守卫士兵,守士兵眼睛被晃得睁不开。戴天明勐踩油门,汽车冲破栏杆,驶进城内。 两名特务徘徊在病房外。病房里,医生正在为昏迷中的茶茶处理伤口。尚九城带着数名特务站在一旁。听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尚九城点了点头,朝特务们挥了挥手。众特务走出了病房。尚九城边走边分配任务:“统统化装,病房门口的人都到对面房间埋伏,走廊、楼梯口都要安排人,注意隐蔽。戴天明很可能马上就到,你们都把眼睛给我睁大了!” 尚九城的车刚刚开进保密站大门,沈腾的摩托车就跟着开了进来。沈腾跳下车,走到尚九城跟前:“站长,戴天明回来了。” 尚九城抬头看着沈腾:“他一个人吗?” “城门警卫说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他应该在医院。你马上带人过去。记住,这一次我还是要活的。” 数名特务跟着沈腾跳上摩托车,急速向医院驶去。 戴天明和秦慕瑶来到医院大门对面,坐在车内,凭窗张望,医院大门无异常,只是不时有些医患人员在来回走动。秦慕瑶不安地问:“尚九城会把茶茶带到这里吗?” 戴天明点头:“他不会伤害茶茶,因为茶茶在他眼里是诱饵,在没有抓到我之前,他是不会让诱饵出半点差错的。看到那些病人和医生了吗?” 秦慕瑶朝医院里望去,医院里数名化装成医患的特务在左顾右盼。 戴天明缓缓将吉普车开到医院后面的柳树下,然后对秦慕瑶说:“在这儿等我。” 秦慕瑶点点头,从身后拽出一把手枪递给戴天明:“小心点儿。” 戴天明把手枪别在腰上,爬上车顶,只见墙头插满玻璃碎片,泛着幽幽的光亮。脱下外套,用衣服包裹双手,戴天明纵身一跃,攀上高墙,跳进院内,随后抖抖手里的衣服,一把玻璃碎片散落下来。 丢下衣服前行数步,攀上树枝,戴天明勐然跳跃,抓住医院二楼的窗户。戴天明慢慢探头,只见一名化装成病人的特务正在卫生间里抽菸。戴天明紧紧攀附着窗台,等待特务的离去。可特务没有离去的意思,正在悠闲地抽着烟。 第124页 戴天明慢慢有些支撑不住,抬脚搭住一块突起的红砖。红砖突然脱落在地,砰的一声,惊动了卫生间里的特务。特务拽出手枪,慢慢靠近窗口,四下张望,只见楼下的树影在轻轻晃动。特务见无异常情况,转身走出卫生间。 栖身隐蔽在一棵小树上的戴天明再次跃起,抓住窗台,跳进医院的卫生间。 刚走到卫生间中央,一名头上缠满纱布的特务走进来,戴天明急忙躲进蹲位。 头上裹着纱布的特务正在小解,戴天明悄悄从里面走出来,举起手,一枪托砸下去,特务轰然倒地。 数名化装成患者和医护人员的特务,犹如鬼魅般地游荡在医院走廊里。 化了装的戴天明头上缠着纱布,从卫生间走出来,不时与其它特务点点头,而后渐渐靠近了一间由一名扮作假病人的特务看守的病房。 假病人特务对戴天明说:“看着点儿,我去趟卫生间。” 戴天明点了点头,假病人特务晃晃悠悠地朝卫生间走去。戴天明四处看了看,迅速闪进了病房。病房床上躺着一个人。戴天明伸手掀开被子,一个人体模型露了出来。模型手里攥着一张字条,和一个闹钟。字条上写:用你自已换茶茶,12小时之内,回保密站举手投降,否则,可以直接给茶茶定一副棺材。戴天明揣好字条和闹钟,转身朝门外走去。 假病人特务迷迷煳煳走进卫生间,拉开一个小门,发现蹲位上半躺着一个特务。随即高声喊道:“不好了,有情况!戴天明来了,戴天明来了!” 特务们听到喊声,顿时惶惶不安,乱作一团。戴天明迟疑片刻,随即和特务们一起拔枪佯装搜索。透过玻璃窗,戴天明无意中发现了躺在另一间病房中的茶茶。还在输血的茶茶渐渐有了一些知觉,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戴天明的名字:“天明哥,我会说话了,我会说话了。” 戴天明刚要推门上前,沈腾等人随即赶到,戴天明无奈,只好随特务们冲进卫生间。 被打晕的特务缓过神来:“戴天明来了。” 沈腾挥挥手:“别慌,给我分头搜。” 众人刚要冲出卫生间,沈腾突然想起刚才看到人群里有一双满是泥巴的皮鞋,顿时起了疑心。沈腾急忙喊道:“等等。” 沈腾举起手枪,拨开一个个特务,慢慢靠近脸上满是纱布的戴天明。突然两声枪响,两名特务扑倒在沈腾怀里。戴天明勐然转身,跳窗而去。众特务跟着爬上窗户,纷纷跳楼。 戴天明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包住双手,翻墙而过,稳稳地落在吉普车棚顶上,随后大喊:“开车!” 沈腾等人并排爬上高墙头,随后纷纷惨叫、松手、落地,只见爬墙的特务个个手上鲜血淋淋。 秦慕瑶驾车技术不是很熟练,吉普车接连撞断了两棵小树,才驶向马路全速离去。戴天明抓住车窗,跳进了吉普车。 沈腾等人跑出医院大门,对众特务喊道:“给我追!” 秦慕瑶紧张地开着车,戴天明忙着拆下头上的纱布。秦慕瑶忙问:“你受伤没有?” 戴天明笑笑:“脚扭了一下,不过没事儿。” 秦慕瑶回了一下头,关切地看了一眼戴天明。 “看前面!看前面!”戴天明忽然大叫起来。 古普车冲破了沿江护栏,飞上了江面,迅速沉入江中。 随后驾车赶到的沈腾见吉普车沉入江中,迅速跳车,抄起一名特务手里的冲锋鎗向水中疯狂射击。幽蓝色的江水中,一发发子弹打出的水线在吉普车上方盪开。 戴天明费力地将秦慕瑶拖出车外,拉着秦慕瑶朝远处潜游。秦慕瑶无法唿吸,拼命朝水面上挣扎。戴天明死死抓住秦慕瑶不放,秦慕瑶渐渐有些不支。 江堤上,沈腾带着数名特务沿堤搜索,不时朝水面乱枪扫射。水下的秦慕瑶盯着戴天明,身体渐渐往下沉。岸上的沈腾见无任何动静,挥了挥手,率众特务驱车离去。 一用力,戴天明将秦慕瑶托出水面,可此时的秦慕瑶已无任何反应。戴天明轻声唿唤秦慕瑶的名字:“慕瑶,慕瑶……” 戴天明拼命地踩水,一手托着秦慕瑶的后背,一手拼命地按压秦慕瑶的胸口,不停地做着人工唿吸。秦慕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戴天明渐渐停了手,紧紧抱住秦慕瑶,泪水夺眶而出。 一只纤纤玉手抚摸着戴天明的脸庞,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戴天明慢慢低头,发现秦慕瑶已经睁开眼睛。戴天明一阵惊喜,将秦慕瑶紧紧抱在杯里。 沈腾和众特务回到保密站,懊丧地站在尚九城面前。尚九城听完沈腾汇报,点了点头:“医院还有我们的人吗?” 沈腾连忙回答:“有七八个弟兄还守在那儿!” 尚九城眼珠一转,立即吩咐:“你带人马上把林茶茶转移,然后继续在医院设伏。如果戴天明大难不死,那他一定会在天亮之前再次光顾医院。” 沈腾答应着,刚要转身,尚九城又问:“给戴天明开车的人是谁?” “没看清。” “我知道了,行动吧!” 码头仓库里燃起了一小堆篝火,戴天明和秦慕瑶坐在火堆跟前烘烤着衣服。戴天明从袋里拿出了那张字条递给了秦慕瑶。浸过水的字条,字迹有些模煳,但还能分辨清内容。秦慕瑶看着字条,心急如焚。 第125页 “尚九城早有准备。我还得去医院一趟,把茶茶救出来。现在离尚九城规定的时间还有10个小时。”戴天明掏出闹钟,看看时间。 戴天明掏出钢笔,一边在一张纸条上写字,一边说:“尚九城不会那么傻的,他肯定已经把茶茶转移了。我得让尚九城知道我没死,因为只有我活着,他们才不会伤害茶茶。” 秦慕瑶点点头:“我明白。” 戴天明:“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秦慕瑶点了点头。戴天明收好闹钟,站起身来。 天已经蒙蒙亮。在沈腾的指挥下,茶茶被一名特务背出医院,登上一辆吉普车。一名医生和两名特务护送着茶茶,转移到了冰雨巷。 沈腾朝其它几名特务挥了挥手,众特务迅速隐蔽在医院周围。 胡同里,一名更夫敲着梆子远远地走来:“今夜太平无事喽!今夜太平无事喽!” 沈腾等人顿时警觉起来。更夫的喊声越来越近。沈腾自言自语:“这声音好耳熟啊!” 一个拉着黄包车的车夫从更夫身边经过。“今夜太平无事喽。” 车夫拉着黄包车经过大门,朝远处跑去。更夫的吆喝声和梆子声突然停了下来,他四处看了看,径直朝医院大门走去。 沈腾心里一喜,低声骂道:“妈的,他是戴天明。” 沈腾挥了挥手,众特务持枪跑了过去。更夫刚刚走上医院台阶,便被沈腾等特务用枪顶住了脑袋:“别动,动一下我一枪打死你。” 更夫背对沈腾扑通跪倒在地,高声喊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沈腾一听声音不对,张口骂道:“妈的,你是谁?” 更夫慢慢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闹钟和一张字条:“刚才有一个人,把这个给了我,让我把它放到医院里。” “他人呢?” “走了,刚才拉黄包车的就是,今夜平安无事就是他喊的。” 沈腾打开字条,上写:不要伤害茶茶,8小时后我投降。 三十 篝火已经燃尽。戴天明回到码头仓库,秦慕瑶慢慢醒来,揉揉眼睛:“天亮了?” “嗯。”戴天明点点头。 “离尚九城说的最后时限还有多长时间?” “不到7个小时。” “我们怎么办?” “我向尚九城缴械投降。” 秦慕瑶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惊讶地看着戴天明:“没有别的办法了?” 戴天明摇摇头:“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茶茶在哪里,想要救她,只有用我去交换。” “花海计划怎么办?” “还有7个小时,我们要在这7个小时内完成两件事。第一,我要回家一趟,把茶茶藏在地板下面的电台取回来。第二,你到保密站对面租一间房,那里是保密站侦测电台的盲区,我们在那里安置电台,随后向江北指挥部汇报情况。” “你自投罗网就能救茶茶吗?” “也许可以,也许我们都会死在尚九城的手上。” 秦慕瑶扑在戴天明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心上人。 戴天明穿戴好黄包车夫的装束,来到自己的住所门口,准备进屋取电台。这时,门前的街道上有一些国民党士兵经过。戴天明定定神,缓缓推开花店的门,眼前的情景,让他一下子愣住了,满屋子的国民党伤兵正在吆五喝六地喝酒打牌。 一名军官看见戴天明,收起手中的扑克牌,朝戴天明走来。 “你,干吗的?” “这是我的家。” “你的家?你的家现在已经被我们徵用了。赶紧走吧!” 戴天明依旧站着未动。军官不耐烦了:“听不懂中国话?” 戴天明又重复了一句:“这是我的家。” 军官拔出手枪:“小子,我千诉你,共产党在江对岸摩拳擦掌有一阵子了,这仗可是说打就会打起来。你老百姓一个,这个时候必须无条件地支持国军将士的一切军事行动,不然的话,你就是资匪通共,一枪把你毙了你都没处喊冤!别说徵用了你几间破房子,就是把你人徵用了,你能怎么着?” “长官,我是不能怎么着,我就是想拿点自己的东西走。” “滚,痛快儿给我滚。” 将手伸进裤兜,戴天明装作无意识似的将口袋里的钱遗落在地。 戴天明一边弯腰捡钱,一边说:“长官,屋里有一些东西是老父亲的遗物,我今天必须拿走,您通融一下。” 戴天明将纸币递到军官眼前,军官凑到戴天明跟前:“这是你的家,有家不能回已经够难受的了,我要是再不让你拿老父亲的遗物,那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戴天明随后将纸币塞给了军官:“谢谢长官。” 军官笑了笑:“动作快点儿,去吧!” 走进卧室,只见酣睡中的国民党士兵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卧室,藏有电台的地板上方竟赫然安置了一个铁制火炉,火炉上的水壶正吱吱地冒着热气。戴天明看着燃烧的火炉,顿时愣住了,一时无计可施。 第126页 一辆吉普车开进了保密站院内,缓缓停了下来。沈腾率领两名特务押着脸色惨白的茶茶走下车。茶茶愤怒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沈腾诡异地笑着:“别着急,等戴天明举手投降之?我们肯定会放你走。” 茶茶愣了一下,挣扎着欲将头撞向砖墙。沈腾一把拽住了茶茶的头髮。“没有用,你死了,戴天明是不知道的。我们说你死了,就算你活着,你也是死了;我们说你没死,你就是死了,我们也可以让你为我们做事。” 沈腾说完,推着茶茶进了楼道。 保密站大门对面的一座教堂旁,乔装后的秦慕瑶侧身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沈腾和茶茶之后,掏出口红,转身在一处玻璃窗上画上了一只风鸟,随后走进了教堂。 戴天明在卧室里随便挑拣了几样东西,眼睛不时地瞄着火炉,趁士兵熟睡之际,他将一件用水淋湿的衣服塞进了炉灶的炉筒内。 不多时,城内浓烟滚滚。熟睡中的国民党士兵纷纷被呛醒,谩骂着、咳嗽着跑出卧室。军官捂着嘴巴站在门口。“怎么回事儿?” “长官,这炉子搭的有问题,通风口位置不对,时间一长,炉灰就把灶膛堵死了。” “昨天还好好的呢!” “长官,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就把它拆了,重新帮您收拾收拾。” “好啊,那你快点啊!” 军官咳嗽着离开了门口。戴天明脱下外套,缠在口鼻处,而后端起地上的一个脸盆,将一盆水泼进了火炉。屋内顿时升腾起一阵浓烟。戴天明快速移开铁炉,随后又拿起墙上的一把刺刀,翘开地板,惊喜地发现电台安然无恙。 火炉恢復到了原来的位置,戴天明拽出炉筒里的衣服丢到床下,随后又往炉膛里添上木柴,点燃了火炉。戴天明一转身,突然发现墙角处的子弹袋里插着数枚手播弹,顺手摘下,背在身上,随后穿好黄包车夫的马甲,抱起地上的一个木箱朝门口走去。 国民党军官突然闪现在门口:“火炉修好了?” 戴天明点点头:“修好了。” “拿的是什么?” “父亲的东西。” 平官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戴天明:“打开。” 戴天明心里一颤:“长官,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我让你打开。”军官掏出手枪,晃晃悠悠地提在手里。 戴天明无奈,只好打开箱子,电台上蒙着一块黑布。 “这是什么?” “老父亲的骨灰。” “真他妈晦气,敢情这些天一度在跟死人睡在一块儿,赶紧走,走!”军官眉头紧皱。 “谢谢长官。”戴天明抱着木箱穿过众多国民党士兵,缓缓朝大门走去。 出了花店大门,戴天明将木箱放进黄包车,看了看表,拉着黄包车向保密站跑去。 戴天明在保密站对面的一条巷口停了下来,缓缓探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然后拉着车走出小巷,微微低头,目光不时扫向保密站对面楼房的窗口。终于,教堂玻璃窗上的那只红色风鸟进入了戴天明的视线。戴天明靠上前,随手擦去风鸟标志,然后将黄包车停在教堂门口,抱着木箱走进了教堂。 一位中年妇女迎面走来:“找谁呀?” “一位小姐,刚刚租您房子的那个,这是她的行李。” “往里走,下楼梯就是。” 戴天明点点头,穿过狭长幽暗的走廊,下楼梯,敲了敲木门。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戴天明一闪身,走了进去。 房间内,已简单收拾停当,小窗前用木板和凳子搭了一个简易的楼梯。戴天明迅速打开木箱,拿出电台,一一接好。秦慕瑶抄起一把剪刀开始剪自己的长髮。 “慕瑶,等一会儿茶茶出来以后你必须要和她接上头,注意安全。” “我知道怎么做。” “见到茶茶以后,把茶茶带到这儿,让她用原始密码向组织汇报花海的第三阶段计划内容,以及实施的时间。” 戴天明掏出纸笔拟订了一纸电文,然后说:“这份密电让茶茶按我写的时间准时发送。” 秦慕瑶点点头:“知道了。” 戴天明转身看着剪短头髮的秦慕瑶,看上去像变了一个人。戴天明走到小窗前,登上简易楼梯,秦慕瑶将手伸了过去。戴天明将秦慕瑶拉上简易楼梯,二人凭窗张望,对面保密站院内的一切一览无余。戴天明看了看手錶:“时间到了。” 秦慕瑶默默转身,走下简易楼梯,拿起床上的国民党军官服。戴天明脱下黄包车夫的褂子,伸直了两臂,秦慕瑶为戴天明穿上了军官服。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秦幕瑶眼中充满泪水。 秦慕瑶将国民党军官大檐帽为戴天明戴上。两人相互凝视着,仿佛这一别,就是永别。戴天明转身,走出门外,缓缓关上房门。 保密站院内空无一人。戴天明掏出手枪,对天鸣枪。沈腾带着数十名特务持枪沖了出来,迅速将戴天明包围。 沈腾扭头朝楼上张望,只见尚九城押着茶茶出现在二楼窗口。 茶茶哭着喊道:“天明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 第127页 趁尚九城不注意,茶茶欲翻身跳楼,被尚九城一把抓住。 “戴天明,容城保密站站长尚九城命令你缴械投降。”尚九城喝道。 “是,我缴械,我投降。”戴天明声嘶力竭地大喊。 戴天明高举双手,丢掉了手里的手枪。沈腾等人一拥而上,将戴天明摁倒在地,戴上手铐,推进楼道。沈腾和两名特务把戴天明押解到尚九城跟前。 尚九城轻轻拍了拍巴掌:“我代表保密局容城站全体同仁欢迎你归队。” “站长,我人已经回来了,是不是该把茶茶放了?” “茶茶身体还很虚弱,我觉得有必要留她在这里多静养儿天。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放她走的。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共党秦慕瑶在什么地方?” “秦慕瑶已经离开容城了。” “你们分明是一起上的车!”尚九城暴怒。 “掩人耳目罢了,中途我就让她下车了,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城门的卫兵,进城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尚九城看了看沈腾,沈腾点了点头。 “你救走了共党秦慕瑶,那你也是共党,最起码你是共产党的同党。告诉我,为什么要救走秦慕瑶?”尚九城紧紧盯着戴天明。 “我要说是为了往日的情分,您信吗?” “往日的情分?我对这个感兴趣,说来听听。不过,只有我们这几个观众,似乎冷清了。” 尚九城朝沈腾点了点头。沈腾推开房门:“带进来。” 茶茶被两名特务带进了办公室。 尚九城看看茶茶,又看看戴天明:“说吧!说说你和秦慕瑶的往日情分。” “这六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秦慕瑶,在我心里,她不是影星,更不是什么共党,她是秦慕瑶,是那个和我一起经歷了生死,走过了风雨,六年痴心不改,真心相守的那个秦慕瑶。这样的一个女人,我还能让她再受一丁点儿委屈吗?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吗?我做不到。所以,为了秦慕瑶,我戴天明可以背上任何罪名。” “那茶茶呢?” “茶茶是我的妻子,现在是,将来还是,为了茶茶,我的妻子,我可以丢掉自己的性命,我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她。” 尚九城冷笑着:“你做得到吗?你以为牺牲了自己就能救茶茶于危难之际吗?” 戴天明掷地有声地说:“我做得到!” 说完,戴天明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解开了军装衣扣,只见胸前数枚已经打开旋盖的手榴弹捆绑在一起。戴天明抓着一把拉环看着尚九城。众人大惊失色。 “这些手榴弹足可以要我们所有人的命。”戴天明观察着尚九城的表情。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尚九城暗吃一惊。 “站长,我只说这一次,放了茶茶。” “天明哥,我不走,要走咱们一起走,要不然,咱们就死在一起。”茶茶挣扎着,喊道。 “茶茶,你可以走了。”尚九城沉思片刻,挥挥手。 “天明哥——”茶茶难过地喊着。 “茶茶听话,赶紧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戴天明着急地催促。 “天明哥,我不走,我不走……” “茶茶,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丈夫,就赶紧走。” “不!” 戴天明把目光投向沈腾:“沈组长,麻烦你替我送送她。” 尚九城朝沈腾点了点头,沈腾等人押着茶茶走出了办公室。 茶茶在走廊里大喊着:“天明哥!天明哥……” 戴天明攥着拉环走到了窗前,尚九城也走上前,隔着玻璃窗查看院内的动静。只见茶茶被特务推出了保密站大门外。茶茶擦着眼泪,捂着伤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保密站。 秦慕瑶趴在窗口,发现茶茶走出保密站,急忙穿上黄包车夫的马甲,戴上草帽走了出去。 尚九城对戴天明说:“你也看到了,人已经走了,你是不是该放手了?”尚九城指了指戴天明的手。 戴天明摇了摇头:“我救走了共党秦慕瑶,又救走了妻子林茶茶,我敢断定,你在心里至少已经判了我一百次死刑。我要是放了手,还能活吗?” 特务们纷纷拔枪指着戴天明。尚九城喝道:“都把枪放下!” 特务们放下了手里的枪。 “戴天明,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你走吧!” “走?恐怕还没等我出门,就已经死在你们的枪下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是走的话,会带上您。可是现在,我要时刻守在您跟前,跟您好好聊一聊。” “好啊!我也有一大把的旧帐要跟你一笔一笔地清算清楚!” 戴天明看到匆匆跑上楼的沈腾,便对他说:“沈组长,麻烦你把我的手铐打开,给我们的尚站长戴上。” 戴天明说完,扬了扬手里的手榴弹拉线。尚九城给沈腾使了一个眼色,沈腾上前打开戴天明的手铐,给尚九城戴上。 “其他人都出去!我要和尚站长好好谈谈。”戴天明向特务们喝道。 第128页 特务们纷纷而退,死死把守在尚九城办公室门外。办公室内,戴着手铐的尚九城和一只手抓着引信的戴天明相对而坐。 尚九城开口说:“你刚才说,救走秦慕瑶只是因为旧情难忘。说实话,我对这个理由持怀疑态度。因为你以前所做的一切让我没法不怀疑你是共产党。因为你和秦慕瑶之间有的不仅仅是男女之情,好像还是最亲密的战友。” 戴天明没有作答,而是死死地盯着尚九城。 “凭你的身手,加上你身上的手榴弹,你是完全可以脱身的。” “我说过,我要和您好好聊一聊。” “你之所以留下来,绝对不是为了陪我聊天,你是在等一个结果。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派人跟踪茶茶,所以你在等茶茶安然脱险的这个结果。” “您只说对了一半。”戴天明笑笑。 “从保密局局本部到容城保密站,你戴天明整整跟了我五年,这五年里,什么事情你都打点得非常出色。我一直当你是家兄弟,情同手足,我甚至还想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你。可现在,你却成了我的冤家对头。说实话,我现在依然不相信你是共产党,我只是怀疑,而你一次次无法自圆其说的行为更是加重了我的这种怀疑。” “所谓疑由心生,惧从疑来,您这样生疑必然是怕什么?” “没错,我是怕,但我告诉你,我不怕党国输掉江山,我只怕我会输了自己。没错,我这个人,生性多疑,但我也不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我是无影不猜,有影必猜,无事不疑,有事必疑,而且疑必有理。合乎逻辑的推算,加上精准的判断,我绝对可以揭开最后的谜底。” 戴天明笑笑:“就怕等谜底揭开的时候,为时已晚,等着您的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不可挽回的残局。” 尚九城也故作放松地笑着:“有你陪着,我不怕。” 尚九城拿起一枚棋子,上写:风鸟。 “风鸟,风字号间谍的二号人物,原名秦慕瑶,当红歌星,也是一个影坛风云人物,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共党分子,现在在逃。最后,还有三个间谍的身份没有确认,他们是,风筝、风铃和风车。你和茶茶是其中的两个,剩下的那个我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已经是自由之身的茶茶会带我们找到那第三个人。或者,她会带我们找到代号风鸟的秦慕瑶。” 三十一 身体依旧有些虚弱的茶茶匆匆行走在街道上,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一辆黄包车缓缓跟上了茶茶,在经过茶茶身边的瞬间,化装成黄包车大的秦慕瑶低声对茶茶说:“半小时后,春风旅社见。” 茶茶还没反应过来,秦慕瑶已拉车离去。 一身便衣的沈腾带着几名便衣特务在交替跟踪。茶茶顾盼左右,走到了一个算卦先生跟前:“老先生,我跟您打听一下,和顺旅馆怎么走啊?” “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就是。” “谢谢您!” 茶茶起身拐进了一条胡同。沈腾带人跟了上来,并迅速围住了算卦先生。“老傢伙,刚才那个丫头问你什么了?” “啊?你大声点儿,我听不见。” 沈腾掏枪顶住了算卦先生的耳朵:“你要是再跟我装聋的话,我就一枪崩了你。” “我说,我说,那丫头问我,和顺旅馆该怎么走。” 特务们交流了一下眼神,看着远去的茶茶一阵阴笑。 沈腾向特务们挥挥手:“抄近路,跟上她。” 不一会儿,特务们便追到了和顺旅馆门口,将和顺旅馆团团围住。沈腾望了望和顺旅馆的匾额,带着几个特务慢慢走进旅馆。 旅馆内异常安静。沈腾带着特务搜遍了和顺旅馆的每个房间,也不见茶茶的身影,沈腾万分沮丧地带着特务们走出了和顺旅馆。 来到春风旅馆,茶茶四处查看一番过后,迅速走进旅馆。 茶茶在悠长的走廊里察看门牌标志。突然,她发现一个房间门上画着一只风鸟。茶茶急忙将风鸟擦去,轻叩房门。门缓缓打开,一身男装打扮的秦慕瑶迅速将茶茶拽进了屋里。 秦慕瑶急问:“有人跟踪你吗?” 茶茶点点头:“有,不过被我甩掉了。” 秦慕瑶将一套男士服装递给了茶茶:“茶茶,这里不安全,你把这个穿上,马上跟我走。” “去哪儿?” “去执行任务。” 秦慕瑶和茶茶掺杂在行人中,朝保密站对面的教堂走去。突然,沈腾带人迎面走来。茶茶有些慌乱,准备转头,被秦慕瑶一把拽住,低声说:“没事儿,不要慌。” 秦慕瑶和茶茶并肩朝前走去。在保密站大门口,秦慕瑶、茶茶与沈腾等人擦肩而过。 午饭的时间到了。特务敲敲门,端着两份饭菜走了进来。“站长,您订的饭到了。” 尚九城点点头:“放这儿吧!” 特务放下饭菜走了出去。尚九城看着戴天明:“肚子饿了吧?你选一份吧!” 戴天明看着饭菜无动于衷。尚九城又说:“忘了告诉你,这两份饭菜的其中一份,是有毒的。看看咱俩谁的运气好,你先来,要不我先来?” 第129页 戴天明依旧无动于衷。尚九城又来激戴天明:“如果你说你不饿,或者不想吃,那我会觉得你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根本不配做我对手的胆小鬼。” 戴天明随便端了一份,拿起了筷子。尚九城拿了另外一份,吃了起来。 尚九城阴险地笑着:“吃吧!没准就是这一顿饭的工夫,你的茶茶还有你的秦慕瑶便会双双落网,而你,也很可能会七窍流血,中毒身亡。” 戴天明一手拽着引信,一手拿着筷子。桌子对面的尚九城吃米饭,戴天明便跟着吃米饭。 尚九城看了看戴天明,笑笑说:“你真是聪明,这两份饭菜里,米饭都没有毒,但是所有的菜只要吃上一口,便会当场毙命。在军统局任职的时候,我们管这种饭叫做双簧。吃吧!委屈你了。” 二人大口大口地嚼着米饭,目光依旧狠狠地注视着对方。 尚九城和戴天明吃完米饭,注视着对方。沈腾缓缓推开房门,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尚九城瞅了沈腾一眼:“看样子是坏消息。” 沈腾沮丧地说:“是。我们,我们把人跟丢了。” 尚九城霍然站起,恼怒地说:“天明,沈腾今天非常让我失望,请你允许我走到他跟前,给他个小小的惩罚。” 戴天明摇头:“你坐着,我来替你好了。” 戴天明腾出一只手,走到沈腾跟前。沈腾瞪着戴天明,怒不可遏。 “沈组长,不要记恨我,我这可是在替站长教训你。”戴天明说完,卯足劲儿,左右开弓连打了沈腾几个耳光。 “好了好了,就到此为止吧!沈腾你出太-。”尚九城觉得颜面扫尽,连忙制止。 沈腾看了一眼尚九城,尚九城不经意间用手画了一个圈。沈腾愤愤离去。 尚九城一边说话,一边朝墙边的一个柜子靠近。 “恭喜你啊天明!你的运气真是不错,最终等来的是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金蝉脱壳了?” “我要你带上一件东西,送我离开这里。” “什么东西?”尚九城不解。 “南京特使送来的容城江防部署文件。” “明白了,你戴天明就是一个共产党,一个不折不扣的共产党。”尚九城的手缓缓拉开了栢子的抽屉,摸到了一把手枪。 戴天明说:“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尚九城接着说:“抗战的时候,我尚九城带着弟兄们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地拼了好几年,那个时候,我喜欢动刀枪。可后来,和共产党争起地盘之后,我就很少拿枪了。跟共产党斗,我更喜欢动脑子,所以,我接了站长这个差事。”尚九城即将抽出手枪的瞬间,戴犬明起脚将靠背椅平移踢至抽屉处,抽屉关闭,勐然将尚九城的手夹住。戴天明上前推开尚九城,打开抽屉掏出手枪,枪口迅速对准了尚九城的头。“我要容城江防部署文件。” 尚九城冷笑着:“我要是不给呢?” 戴天明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就一枪打死你。” 尚九城道:“你打死我,你把我打死,你还能逃得出去吗?” 戴天明侧头朝楼下望去,楼下全部是荷枪实弹的特务。“尚九城,只要你交出绝密文件,送我离开这里,我可以不杀你。” 尚九城摇摇头:“不。我现在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因为我不能叛党叛国。所以,现在,我请你马上开枪。” 尚九城坐在了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戴天明举起的手枪慢慢放了下来。 “为什么不开枪?” “在我没有拿到绝密文件之前,你得活着。” “戴天明我告诉你,就算我死,我都不会交出绝密文件,更不会让你离开保密站半步。” 突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戴天明抢先一步接听了电话。尚九城刚要说话,戴天明急忙用枪管示意尚九城闭嘴。 “非常抱歉,尚站长身体不舒服,这个会他不参加了。我知道是军事会议,但他实在是去不了,麻烦你转告黄司令。”戴天明放下电话,举枪对准尚九城,“保险柜的钥匙在哪儿?” “有本事你就自己找,没本事你就一枪杀了我。”尚九城故作一副洒脱的样子。 戴天明开始四处寻找保险柜的钥匙。衣服口袋、抽屉、笔筒、棋盒、盆景花木等处仔仔细细察看一遍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枪口一直指着尚九城。尚九城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说道:“别人被枪指着脑袋的时候,一般都会委曲求全,而我尚九城,根本就不在乎。开枪吧!一枪打死我,开枪!戴天明,我让你开枪!” 尚九城说着,向前移了一步,用额头顶住了戴天明的枪口。 戴天明没有拿到绝密文件,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尚九城看破了戴天明的心思:“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开枪。因为,如果你开枪打死了我,你就拿不到那份绝密文件,而与此同时,你也会和我一样会被乱枪打死在这间办公室。戴天明啊戴天明!里然你手里拿着枪,可在你我之间的这场心理战中,你已经输了。” 第130页 沈腾敲门走进办公室。尚九城想了想,吩咐道:“你带上人,全城搜索林茶茶,让黄司令派人配合你的行动。记住,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天亮之前,我要活见人,死见尸。除了林茶茶之外,还要找到另外一个人——秦慕瑶,天使和魔鬼集于一身的秦慕瑶!” 戴天明顿时一惊。尚九城补充说:“我相信秦慕瑶还在城里,没有什么事情能拆散这对生死贊鸯。” 沈腾领命而去。 尚九城奸笑着:“戴天明,如果你再不开枪,我还会继续指挥我的人和你们战斗到底。” 尚九城走到办公室门口,戴天明举枪紧紧跟着尚九城。尚九城停下脚步,转过身:“戴天明,就算我大摇大摆地走出办公室,你敢开枪吗?” 戴天明答道:“我的任务不仅仅是拿到绝密文件,杀了你也是我的任务之一。你要是不相信,就走出去好了。” 尚九城刚一迈步,戴天明的枪就响了。子弹从尚九城耳边擦过,尚九城身后一个来送茶水的特务当场毙命,横卧在走廊里。沈腾等人冲过来,把持住门口,举枪对准了戴天明。 戴天明喝道:“站长,请您命令他们把枪都放下。” 尚九城冷笑:“戴天明,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吗?” “您不用考虑我的死活,只要大家枪一响,我相信这屋子里第一个变成尸体的就是你。” 戴天明盯着尚九城,尚九城也紧盯着戴天明,彼此毫不示弱。 最后,尚九城朝沈腾摆了摆手,转身看了看身后死去的特务,恨恨地咬了咬牙。 “你真敢杀我?” “杀你,还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 “哈哈,你以为我尚九城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你不是。我也一样,从我进保密局开始,我就没把自己当活人看。” “戴天明,有本事你就开枪吧!” “没有问题,只要你抬一下腿,我敢保证,你没命迈过这条门槛。” 尚九城犹豫了,终究没有抬腿,伸手关上了房门。 茶茶发完报,很快收到江北指挥部来电,指示迅速联繫九号联络站,组织营救戴天明。 天色渐暗。同是一身男装打扮的秦慕瑶和茶茶走出了小楼。街上,大批持枪的便衣特务和国民党士兵在保密站大门前四散开来。 二人在小楼出口处停了下来,发现墙上贴着一张悬赏公告,黑白照片上的两个人就是秦慕瑶和林茶茶。二人再次巡视街头,悬赏公告基本上贴满了街头的角角落落。 沈腾带领众特务和国民党士兵在所有店铺进进出出,一一盘查。秦慕瑶和茶茶来到街上,匆忙汇入人群朝前走去。 秦慕瑶、茶茶在周记面馆前停了下来。周记面馆生意红火,几张餐桌已经摆出了店外,零星几个食客还在面馆内用餐。面馆掌柜老周正在柜檯算帐。 秦慕瑶和茶茶走进面馆,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跑堂的伙计急忙跑了过来。 “两位来点儿什么?” “半碗素炒河粉,半碗过桥米线。” 柜檯里的老周听到暗号顿时一愣。 伙计一听要半碗,不高兴了:“哟,二位,对不住了,您这半碗半碗的没法给您做。” 老周急忙走了过来,拍了拍伙计的肩膀:“你去吧!二位,想吃点什么?” 秦慕瑶说:“半碗素炒河粉,半碗过桥米线。” 老周笑笑:“店里有规矩,从来不做半份的买卖,河粉米线还是给您各上一碗,您付半份钱,剩下半份算我的。” 秦慕瑶问:“有雅间吗?” 老周回芥:“雅间没有,后院倒有一间客房,虽然简陋但也算清静。” 秦慕瑶和茶茶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即站起。老周带着秦慕瑶和茶茶朝后院走去。 面馆门外。沈腾带着几名特务坐到面馆外的桌子旁,一名特务将悬赏通告贴到面馆门旁。沈腾不耐烦地喊着:“伙计,伙计,每人一碗面。” 伙计答应着,回身往店里走,看见门旁边贴着悬赏通告时,停了下来。 “你还愣者干什么?”沈腾有些不耐烦。 “军爷,小的不认字儿,您能告诉我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谁能帮我们找到这两个人,赏五百大洋。怎么?你见过?” “没,没,小的没见过。”伙计说着,进了面馆。 老周带着秦慕瑶和茶茶走进厢房,随手插好了房门,急忙说:“你好,我叫老周,是这个联络站的交通员。你们两位同志用了紧急联络信号,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秦慕瑶低声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同忐被保密站的特务控制了,上级组织让我和你取得联繫,尽快和你们联络站的同志一起组织营救。” 门外,面馆伙计悄悄靠近了厢房,侧耳倾听。 “我们联络站原来有十七名同志,现在……” 老周取下了墙上一幅画,翻转过来。上面写满了十七名同志的名字。其中十三名被画上了黑框。老周难过地说:“现在只剩我们四个人了,其它的同志都已经牺牲了。” 第131页 老周面色沉重,秦慕瑶和茶茶神情黯然。 秦慕瑶问:“有武器吗?” 老周答:“有。” 秦慕瑶想了想:“那好,集合的时间你来定吧!” 老周掏出身上的怀表看了看:“我马上去联繫人,两个小时后,我们还在这儿碰头。” 秦慕瑶点点头:“辛苦你了。那我们先走。” 门外,伙计转身仓皇离去。老周打开房门,引领秦慕瑶和茶茶走进面馆。伙计见秦慕瑶和茶茶走出,偷偷看了一眼,基本确认了二人的身份。秦慕瑶和茶茶走到门口,看见门外坐着的沈腾等特务,急忙转身,往后院走去。 一名特务上前一把抓住了伙计的肩膀:“磨蹭什么?我们要的面呢?” 伙计吓得愣了半天。 “您稍等,马上就好。”老周急忙走上前跟特务解释,回头呵斥伙计,“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催催。” 伙计答应着,走进厨房。老周匆匆走进后院,刚过墙角,便被一把枪顶住了。 “是我。”老周赶紧说。 秦慕瑶放下手枪,老周悄声说:“门外都是特务。” “我知道,会不会走漏风声了?” “不会,他们是来吃东西的。” 伙计用托盘端着几碗面条走出面馆,放到沈腾等人的桌上。随后,伙计指了指门边上的悬赏通告:“这位军爷,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沈腾一惊:“怎么?你知道她们的下落?” 伙计看了看左右,随即点了点头。特务们顿时将目光齐聚在面馆伙计的身上。 沈腾忙问:“在哪儿?” 伙计低声说:“后院!” 沈腾等人举枪冲进面馆,面馆内的顾客纷纷离座,跑出面馆。老周在面馆对面不远处听到动静,知道发生变故,便急忙钻进秦慕瑶和茶茶经过的那条胡同,可此时早已不见了秦慕瑶的踪影。老周看了看表,内心万分焦灼。 沈腾等人四处查看,一无所获,一把揪住伙计的衣领,还没等沈腾询问,伙计连忙说:“她们可能有事走了,不过她们和我们掌柜的商量好了,说两小时后还在这儿见面。” 沈腾放下手,甚是疑惑:“还在这儿?” 伙计急忙点头:“对,还在这里。你们可以在这儿守着,人一来就动手。” 沈腾想了想:“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估计他们已经有所警惕了。” 伙计献计:“要不,我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去?” 沈腾与伙计耳语一阵儿,带着特务们离开了面馆。 老周见特务走了,迅速返回饭馆。伙计见老闆回来,急忙迎了上来,老周让伙计跟他到后院一趟。感觉有些不妙的伙计顺手摸起一个秤砣攥在手里,跟着老周进了后院。 老周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伙计,将手伸进了口袋。伙计以为老周是掏傢伙,抡起身后的秤砣砸在了老周的太阳穴上。老周当即倒地,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一叠纸币还攥在手里。伙计丢下秤砣,找来绳子将老周捆了个结实。 伙计将老周身上的钱洗劫一空,又把老周的怀表摘下来,挂在自己胸前,然后走到面馆门口。化装成老太太的秦慕瑶挎着篮子走过来,问伙计:“你们掌柜的在吗?” 伙计看到秦慕瑶顿时一愣。“那个,那个掌柜的不在,他让我在这儿等你,他说约了几个朋友去吃饭了,在遇凤楼,他让你赶紧去那儿找他。” 秦慕瑶看见伙计胸前的怀表,愣了一下,这怀表正是刚才老周看时间用的怀表。 秦慕瑶说:“麻烦你诉你们掌祀的,我吃过饭了,遇凤楼就不去了,我请他在街口的茶楼喝茶,记住,是街口的那家茶楼,我坐在一进门的第一个位子。” 伙计答应着,秦慕瑶转身离去。在暗处警戒的茶茶放下报纸,悄悄跟上了秦慕瑶。 尚九城将倒好的两杯红酒放到了桌子上,问戴天明:“喝一杯?” 戴天明无动于衷,拿枪指着尚九城。尚九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咱们俩就这么僵持着,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干脆,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戴天明瞥了尚九城一眼:“你说。” 尚九城又喝了一口酒,随后说:“我给你江防部署的绝密文件,你放我出去。不过,最后你能不能出去,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显然是尚九城的一个圈套,戴天明有些犹豫。 尚九城继续说:“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先告诉你文件放在什么地方。”尚九城走到墙边一张大幅地图前,打开地图,一个一人多髙的大保险柜赫然出现在了戴天明的眼前。尚九城用手敲了敲保险柜。“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儿,怎么样?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给你钥匙。” “把柜子打开,交出文件,我放你走。” “不不不,游戏的规则不是这样的。” “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又怎么会相信你给我的钥匙就一定能打开这个柜子?” “那就看你的运气了。嗯?要考虑考虑吗?” 第132页 戴天明双眼盯着尚九城,思索着。尚九城催促说:“考虑好了吗?我再给你一分钟,如果你还没有考虑好,我就取消这笔交易,这可是一次机会啊!” 尚九城看着手錶:“现在开始计时,……3、2、1,时间到。” “成交!” “好!果然是你戴天明的风格!” “你可以出去了,但是,在你迈出房门之前,如果你还没有交出钥匙,那我一定会开枪。” “好。”尚九城答应着,慢慢朝门口走去,最后停在门口。 “钥匙?” “鱼缸里。” 戴天明冲到鱼缸跟前,将手伸进色缸,从鱼缸底部的细沙中捞出了一串钥匙。 尚九城走出房间,转身关闭了房门。尚九城朝走廊、楼道的特务们挥了挥手:“把住门口,不要太近,他身上有手榴弹。” 众特务持枪守住了门口。尚九城扬了扬手,特务对着房门一痛扫射,因怕戴天明扔过来手榴弹,扫射一通后,又迅速躲到一边。特务们断断续续,轮番扫射。 戴天明移动办公室的铁皮柜做掩体,靠近镶在墙里的保险柜,随后用那一串钥匙尝试开锁。子弹断断续续地打进办公室,办公桌上的鱼缸砰然粉碎。戴天明用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保险柜,只见一堆文件散落在柜子里。戴天明快速逐一翻看,最终找到了那份绝密文件。戴天明大致确认文件真实性过后,急忙藏在身上。 戴天明扫了一眼室内,发现一个墙角是子弹的肓区,沿墙角贴着墙正好可以到达门口。戴天明想了想,向墙角纵身一跃,这时,一颗子弹击中戴天明的肩膀。 戴天明拽出一颗手榴弹,扔到门边,然后急忙退回来,又是纵身一跃,趴在铁皮柜后面。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炸飞,一团烈焰浓烟冲出门外。门口两名特务被爆炸的的冲击力推出很远,倒地身亡。 特务们迅速趴在地上。办公室内的滚滚浓烟迅速向走廊蔓延。 戴天明飞奔到门口,向走廊里扔了一颗手榴弹,随着爆炸声,又有几个特务被当场炸死,走廊里顿时烟雾瀰漫。楚荷、彭旗举枪从电讯室里跑了出来,彭旗举枪朝前走去,突然发现戴天明捂着肩膀从烟雾中沖了出来。 彭旗陡然一惊。戴天明在彭旗耳边低语:“通知风鸟,今晚12点在码头七号货舱集合。” 戴天明说完,急速跑下楼。尚九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招唿特务们从地上爬起,冲进办公室。办公室里的烟雾渐渐散去,尚九城等人持枪查看,早已不见戴天明踪影。 戴天明举着枪,朝院内的一辆汽车跑去,打开车门,钻进去,发动了汽车。尚九城反应过来,急忙率特务们冲出了楼道。大门口卫兵见有异常,连忙慌乱地举枪射击。 秦慕瑶和茶茶坐在茶楼对面的一个水果摊后,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查看茶楼的动静。透过茶楼玻璃窗可见茶楼一进门的第一个位子上,有两个女士在喝茶。 不一会儿,沈腾带着数名特务持枪冲进了茶楼。面馆伙计尾随而来,站在不远处兴奋地朝茶楼里面张望,自然自语地说:“五百大洋就要到手了。” 一把盖着报纸的手枪缓缓靠近面馆伙计,枪口突然顶在了伙计的后腰上。秦慕瑶低声喝道:“别动,你要敢动一下我就打死你。” 伙计吓得两腿发颤:“我不动,我不动。” “周老闆在哪儿?” “他还在店里。” “我信不过你。” “千真万确,他被我捆在后院厢房里了。” “别回头,回头我就开枪打死你。” “是是是,我不回头。” 秦慕瑶拉着茶茶悄悄离去。 茶楼里,沈腾等人持枪包围了第一个座位上的两名女士。两名女士转头,惊声尖叫着跑出了茶楼。茶楼外的街道上,面馆伙计还站在那里不敢动。沈腾等人沮丧地走了出来,站在伙计跟前,沈腾抬手就是一嘴巴。 “你他妈敢耍老子?一会儿他们在面馆,一会儿他们在茶楼,到底在哪儿?” “他们现在应该在面馆,我敢肯定。” “我就再信你一次,如我还是连个人影也见不着,那我就一枪崩了你。” 被捆住手脚的老周还在用力挣扎,秦慕瑶和茶茶冲进厢房,急忙为老周松绑。 “真是对不起了,那个新来的伙计把我们给卖了。” “别说了,我们赶紧走,你的伙计马上就会带人过来。” “等一下。”老周掏出一颗手榴弹挂在门框的钉子上,把拉环挂在门上。 厢房里亮着灯。面馆伙计带着特务们悄悄走到了厢房跟前,朝身后摆了摆手。特务们举枪慢慢靠了上去。伙计转身想往回走,被沈腾一把拽住,指着厢房的门说:“你去开门。” 面馆伙计摇头,沈腾用枪顶住伙计的脑袋。伙计只好惊恐地朝厢房走去,一推门,手榴弹引信被拉出,吱吱作响。沈腾等特务反应迅速,急忙卧倒。无动于衷的伙计当即被炸飞。特务们爬起来,冲进屋内,四处查看。一名特务推开柜子,发现柜子下有一个小木门。沈腾挥挥手,特务们对着小木门一阵扫射。扫射完,沈腾打开已成蜂窝样的小木门,发现小木门直通屋外的巷子。 第133页 办公室遍地狼藉、满是弹孔。尚九城拿起电话:“给我接容城司令部黄司令,我是保密站尚九城……” 保密站电讯室内,彭旗戴着耳机侦听着电台信号。一名女报务员起身离去,楚荷打着哈欠站了起来:“我也该走了,彭助理,你还不走啊?” 彭旗回应:“马上就走。” 楚荷说完挎包离去,一只口红遗落在桌子上。彭旗见楚荷离去,急忙关好房门,回到座位,戴上耳机,调节频率,开始唿叫。 地下室的电台红灯突然闪烁,唿叫声骤然响起。 刚从面馆回来的秦慕瑶赶紧叫茶茶:“茶茶,快,有人唿叫我们。” 茶茶迅速坐到电台前,调谐刻度盘,清晰的唿叫声响起。茶茶辨听了一下。“是风车。” 彭旗正在紧张地发报,楚荷边走边从包里拿出一块小化妆镜,随后开始在包里翻找。包里的小手枪、化妆盒都在,唯独少了口红。楚荷想了想,返身走进保密站,拾级上楼。楚荷听到发报声,急忙悄悄地靠近电讯室门口。屋内,浑然不觉的彭旗还在发报。楚荷伸手开门,发现门被锁上了。 楚荷再仔细倾听,确定是电报的滴答声。她轻轻翻找出房门钥匙,缓缓地插进了锁孔,随后轻轻转动,门开了。楚荷举着手枪缓缓走进电讯室。 彭旗还在发报。楚荷随手拿起一支铅笔,听着发报的滴答声,在墙壁上写下一串四个字符一组的阿拉伯数字。彭旗发完最后一组电码,果断地关闭了电台,长舒了一口气。彭旗擦了擦脸上的汗,缓缓转身。一只枪口顶在了他的眉心。 两名特务合力将吊在刑具上的彭旗盪到了沈腾跟前。坐在椅子上的沈腾面无表情地用木棒击打盪到自己眼前的彭旗。如此往復。彭旗再次被盪到了沈腾跟前。沈腾闭上了眼睛,举起木棒对准彭旗的头部给了他致命一击。一口鲜血喷溅在沈腾脸上,木棒噹啷一声落地。彭旗僵直的身体在刑讯室里荡来荡去。沈腾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带着两名特务走出了刑讯室。 尚九城默立在电讯室。楚荷拿着口红看着墙上的数字转译电码,自左至右断续写下了几个鲜红的大字:“七号货舱,今晚十二点。”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11:40。尚九城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急速走出电讯室,带着众特务向楼下冲去。 吉普车缓缓开动,坐在车上的尚九城扬了扬手,吉普车突然加速前进。众特务的摩托车队跟着驶出了保密站大门。 秦慕瑶和林茶茶收到彭旗发来的电报,内心一阵惊喜,连忙来到码头货舱。两人在一片货舱前放慢脚步,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七号货舱。两人悄悄堆靠了上去,秦慕瑶轻叩房门,许久无人回应。 茶茶轻轻推了几下木门,木门依旧纹丝未动。秦慕瑶和茶茶不约而同仰头看着货舱上方的铭牌,正是七号货舱。 突然,舱门打开,戴天明出现在门口,茶茶上前紧紧抱住戴天明,喊着:“天明哥!” 秦慕瑶尴尬地站在一旁,一时不知所措。 三人走进货舱,关好门,坐在麻包上商量对策。 戴天明想了想说:“如果咱们三人一起出城,目标太明显,很容易暴露。我看还是我一个人带情报出去,你们两个暂时还去地下室避避风头,等情报过江后,我再来接应你们。” “不,我要跟你一起走。”茶茶不愿意和戴天明分开。 “茶茶,现在出城真的很危险!”戴天明的语气既焦虑又担优。 秦慕瑶沉思片刻:“我看,就让茶茶跟你去吧!她枪法也很好,你们相互也有个照应。地下室还是比较安全的,我就在那儿等你们好了。” 戴天明看着秦慕瑶,面露难色,他不忍心把秦慕瑶单独留下。 秦慕瑶看出了戴天明的心思,忙说:“不用替我担心,还有九号联络站的同志呢!有他们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戴天明点点头:“那好吧!” 秦慕瑶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戴天明说:“我想趁天亮之前就离开容城。” 秦慕瑶站起来:“那好,事不宜迟,收拾一下,马上出发。我现在就去桥西米店找老周他们,一点半钟在城门碰头,我们掩护你出城。” 戴天明点点头,拿出手枪,卸下弹夹,开始往弹夹里装填子弹。 秦慕瑶和茶茶朝货舱外走去。 突然,一阵马达声隐隐传来,越来越近。 三人顿时一愣,纷纷趴在地上,透过货舱大门底部缝隙朝货舱外望去。 货舱外,尚九城的车队戛然停了下来。众特务纷纷跳下车,以车为掩体,举枪瞄准。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秦慕瑶心里一惊。 “彭旗可能出事了。”戴天明马上反应过来。 货舱外,尚九城大喊:“戴天明,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马上举手投降,不然的话,我就炸平这间货舱。” 戴天明拉起茶茶和秦慕瑶躲在了麻包背沿,掏出了绝密文件递给秦慕瑶:“你们两个留在这儿不要动,我一会儿出去把他们引开,我一走,你们马上拿着文件,去找老周他们,让他护送你们出城。” 第134页 秦慕瑶摇头:“这样不行,尚九城知道我们三个人都在,你一个人出去他是不会上当的。” 秦慕瑶将文件递给茶茶:“茶茶,我和天明一起冲出去,你留下来,安全以后,你带着文件去找老周,记住,桥西米店。” 茶茶勐烈地摇头:“不……” “茶茶,就这么定了。”戴天明说完,一把扯开了盖着汽车的篷布,跳上了汽车。 “不,我要和你们一起,死也要和你们在一起。”茶茶的语气很肯定。 “死在一起有什么用?情报怎么办?”秦慕瑶看着茶茶。 “慕瑶姐……”茶茶落泪了。 “茶茶,你说过,等部队胜利渡江以后,你就把天明哥还给我,是不是?现在部队马上就要渡江了,你提前还给我几天不行吗?”秦慕瑶说着,摘下自己身上的那枚心型胸针,别在了茶茶身上。“这枚胸针是我的吉祥物,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茶茶低声哭苕,点点头,将秦慕瑶的手放在了戴天明的手上。“你们要小心。” 秦慕瑶点了点头:“答应我,一定要让情报安全过江。” 茶茶点头。 货舱外,沈腾正在倒计时:“5、4、3、2、1。” 尚九城挥了挥手,几名特务手持冲锋鎗,一字排开站在了货舱的大木门前。尚九城冷冷地说了一句:“开枪。” 密集的子弹透过木门射进了货舱内,货舱木门上顿时布满了弹孔。枪声一直持续着,货舱内子弹飞溅,茶茶抱着用油布裹好的文件躲在麻包背后。 货舱外,手持冲锋鎗的特务还在继续射击。就在众特务子弹将要打光之际,一辆汽车突然冲破木门飞快驶出,木门碎屑飞溅,门口的特务被撞得七零八落。 众特务纷纷举枪射击。看似无人驾驶的汽车接连掩倒两辆摩托车,飞快朝开阔地驶去。为了迷惑特务,秦慕瑶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大喊:“茶茶,趴下,趴下。” 秦慕瑶故意来了一个侧扑动作,隐蔽在车厢后坐下。 沈腾叫道:“他们都在车上。” 尚九城大喊:“给我追!” 众特务纷纷登上车,全速追击,渐渐远去。硝烟瀰漫的货舱一下子安静下来,茶茶装好文件走出货舱,一路狂奔,钻进一条胡同里。 戴天明驾车全速行驶在街道上,突然,汽车跳了两下,停了下来。戴天明接连发动了数下,汽车始终没有发动起来。二人转头,数条摩托车灯光打在了戴天明汽车的车尾。 特务们举枪射击,秦慕瑶一边躲避子弹一边举枪还击。 “快走!”两人跳下车,钻进一条窄巷。特务们纷纷跳车,开枪追击。 戴天明拉着秦慕瑶继续狂奔,勐然转身,将两名跑在最前面的特务接连击倒。 跑了一阵儿,戴天明搀着秦慕瑶气喘吁吁地靠在了胡同墙上。秦慕瑶的身子渐渐往下沉。 “你怎样?”戴天明急问。 “我跑不动了。”秦慕瑶喘着粗气。 戴天明急忙将秦慕瑶抱至一堆杂物旁,自己也坐了下来,努力辨听着周围的动静。 “也不知道茶茶逃出来没有。”敏天明开始替茶茶担忧。 秦慕瑶将手搭在了戴天明的手上。“你去看看她,我在这儿等你。” “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再说。” “先去接应茶茶吧!万一她要是没出来就麻烦了。” 戴天明点了点头:“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秦慕瑶起身紧紧拥抱戴天明。“快点儿回来。” 戴天明点点头,用一些杂物将秦慕瑶围了起来,转身朝巷子出口走去。 三十二 茶茶气喘吁吁地跑出小巷,便与两名特务迎面撞个正着。茶茶急忙转身狂奔,两名特务鸣枪追击。突然,特务身后传来两声枪响,两名特务倒地身亡。茶茶回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顾不了许多,继续奔跑。 听到枪声后,戴天明急忙返回。沈腾等人也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秦慕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急忙机警地站起身来。这时,一双大手抱住了秦慕瑶的腿。秦慕瑶险些叫出声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乞丐。秦慕瑶挣脱了几下,没能挣脱开,又不忍心下手。恰在这时,两名特务迅速跑过来,举枪对准了秦慕瑶。 特务得意地下了秦慕瑶的枪,乞丐还是死死地抱着秦慕瑶的腿不放。一声枪响,乞丐被特务打死在地。一名特务押着秦慕瑶,一名特务持枪警戒,朝巷口走去。 两声枪响,两名特务同时倒地。秦慕瑶回头一看,戴天明举枪站在巷口。秦慕瑶长舒了一口气,惊喜地朝戴天明跑去。又是两声枪响,戴天明表情顿时凝固,双腿跪地。 沈腾一干人等举枪出现在戴天明身后的数十米处。戴天明看着跑过来的秦慕瑶声撕力竭地大喊:“快走,快走!” 戴天明扭转身体举枪连连射击,秦慕瑶也开枪还击,沈腾等人被打散。 “快走!”戴天明依旧大喊。 “不!”秦慕瑶泪水涟涟。 “快走啊!”戴天明又是一声竭斯底里的大喊。 第135页 秦慕瑶哭着,匆匆后退,然后转身拐进另一条胡同。 一只枪口顶住了跪在地上的戴天明,尚九城揪住了戴天明的头髮,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起来,跑,继续跑,跑!” 尚九城接连几脚踢在戴天明的头上,戴天明倒地不起。 “拖回保密站!”尚九城一挥手,沈腾拽起地上的戴天明,朝巷口走去。 戴天明被押回保密站,丢在刑讯室的地上,处于昏迷状态。尚九城、沈腾和数名特务站在他身边。尚九城挥了挥手,一桶凉水泼在戴天明的脸上。 戴天明缓缓睁开眼睛,尚九城掏出手帕,蹲下来,轻轻地擦着戴天明脸上的水珠。 “天明,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分上,把文件交出来,好不好?” 戴天明无动于衷。尚九城又说:“或者,告诉我,文件在哪儿?你知道的,拿不回文件我就得死。” 戴天明依旧无动于衷,尚九城将手帕丢在了戴天明的脸上。 沈腾不耐烦地说:“动刑吧!” 尚九城摇头:“先帮他把腿上的子弹取出来。” 沈腾戴上白手套,拿出一把匕首,挑开戴天明的裤腿,两块枪伤歷歷在目。几名特务上前死死摁住戴天明。沈腾举起匕首朝戴天明的伤口剜去。一声惨叫打破了保密站的宁静,随后一切安静下来。 戴天明微微睁开眼睛。不死鸟、老三、顾小磊、彭旗、马越、谭浚几人的笑貌依次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写有“米”字的灯笼挂在店外。茶茶看着灯笼终于松了一口气,疾步上前,轻叩店门。店门开启了一条缝隙,随即打开。老周一把将茶茶拽进了屋里,熄灭“米”字灯笼,关好房门。屋子里两男一女站了起来。 大家急忙开会,商议对策。老周说:“明天一早,顺根去保密站打听一下情况,传杰你搞几张出城的通行证过来,文芳负责去找辆车,咱们尽快护送茶茶同志出城。茶茶?茶茶?” 一旁发呆的茶茶缓过神来:“咱们能不能等等天明哥和慕瑶姐?就一天……” 老周沉思片刻:“茶茶,你手里的这份文件非常重要,必须尽快送出去。戴天明和秦慕瑶两位同志,只能回头想办法营救他们了。” 第二天上午,一身管家打扮的老周正在米店门口擦车。顺根带着毡帽跑了过来,俯在老周耳边低声说:“打听到了,戴天明同志昨晚被捕,秦慕瑶下落不明。” 老周点了点头。这时,一身国名党军官打扮的传杰跑过来,将五张通行证交给了老周。 “老周,通行证搞到手了。” “传杰,去叫一下茶茶,我们出发。” 传杰刚要转身,女僕打扮的文芳带着茶茶走出了米店。茶茶一身旗袍,美丽端庄,只是眼神有些忧郁。 老周打开车门,叮嘱茶茶:“记住,你现在是要塞庄副参谋长的女儿,万一有人盘查,一定要这么说。” 大家上了车,向城门口驶去。 车子缓缓驶过容城街道,茶茶转头看着窗外。车子经过茶茶的花店,经过容城保密站,开到城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传杰下车,将通行证递给城门守卫,瞥卫看了看通行证,又看了看传杰。传杰和警卫耳语了几句。车内,老周和文芳不约而同将手放到腰间,只有茶茶坐在那里发呆。 守卫趴着车窗朝车里张望,朝茶茶谄媚地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车子驶出城门。 秦慕瑶躲在暗处,看着茶茶安全出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两把藤椅摆在保密站院内,周围均是荷枪实弹的特务。两名特务扶着腿上绑着纱布的戴天明坐在藤椅上,尚九城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坐下,二人对视良久。 “戴天明,对于你,我已经不再心存饶幸了,因为要你说出文件的下落,恐怕比登天还难。他们都建议我即刻杀掉你,我不同意,因为我现在允许你活着,我让你陪着我,一起看一看你那所谓的花海流连计划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沈腾走过来对着尚九城耳语:“站长,机枪架好了。” 尚九城和戴天明同时转头,只见保密站二楼窗口制高点架起了数挺机枪。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什么绝密文件了。你们共军不是很看重战友情谊吗?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看着你即将被处死而无动于衷的。那么现在,我就要用你来做诱饵,等他们来救你,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尚九城阴险地笑着。 尚九城挥了挥手,两名特务将戴天明绑在藤椅上,随后抢起皮鞭抽打戴天明。保密站外,一些行人驻足观看。 秦慕瑶从保密站前走过,看了一眼,迅速迴避。院中的戴天明也看到了秦慕瑶,但他的眼神没有过久停留,迅速躲开了。 秦慕瑶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慢慢走进教堂。来到地下室,秦慕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 此时,要塞司令部会议室内。黄国兴正在主持召开要塞团以上军官军事会议,商讨如何防守容城要塞。 在江北指挥部。司令员、政委正在召开兵团作战会议,跟据茶茶等人送来的容城要塞防御绝密文件,部署各部队针对国民党防御,进行精确打击。并派谴一股小分队,营救戴天明、秦慕瑶。 第136页 几名荷枪实弹的特务守候在尚九城办公室门外。经过简单修整的办公室内依旧是弹痕累累。特务们把戴着手铐的戴天明押进来,与尚九城对面而坐。 尚九城冷笑着:“今天,4月20日,国共双方最后摊牌的日子,也是你戴天明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如果今晚仍然没有人来营救你,那么明天一早,你就会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我有一个请求。”戴天明凝视着尚九城。 “请求?”尚九城一惊,接着说,“好,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我会尽量满足的。” “我希望您能立即执行我的死刑,最好还能将我的尸首游街示众。” 尚九城愣了一下,随后说:“很抱歉,这个心愿我不能满足你。” “为什么?” “戴天明啊戴天明,你这番良苦用心我会不清楚吗?你不就是怕有人救你,怕有人会因你而送命吗?而最有可能与你共赴黄泉的不就是秦慕瑶吗?秦慕瑶,我会成全她,但不成全你。生不同床,死同穴,日后世人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段人间佳话了,说不定还会有好事者填词作诗广为传唱,世代流传!所以,我不会答应你。” “我知道你这叫什么,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你说得非常对。你戴天明是党国的叛徒,终究难逃一死,但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时间,更不是你说的那种死法。” “叛徒?” “不是吗?” “你我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又何来叛徒之说?” “不是一个阵营的人?” “你为你的前程,我为我的信仰,永远不相与谋。” “你是说,我仅仅是为了前程?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信仰?告诉你,我尚九城的信仰同样纯粹坚定,我对党国大业满怀信心,我对党国的忠诚不容置疑。” “您所谓的对党国无限忠诚是有水分的。” “胡说。” “不承认?那就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我洗耳恭听。” “故事要从尚月桥说起,尚月桥,您的女儿,您最最疼爱的亲生女儿。” 尚九城听到戴天明提及自己的女儿不禁眉头一皱。 戴天明接着说:“几个月前,原电讯组组长冯延顺侦听到了一个地下电台的讯号,并且迅速明确电台的位置。于是,你带着人找到电台隐蔽的地点燕巢宾馆。随后你带人冲进那个房间,枪杀了那个年轻的共产党员,也就是代号风笛的顾小磊。那个时候的你,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你未来的女婿是一名共产党员,而您的亲生女儿尚月桥,就陪着他在您的眼皮底下进行秘密的情报联络。当时的顾小磊还一息尚存,及时救治没准儿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可是你并未顾及月桥的请求,活生生地将他埋在了梧桐林。可就是这样,你也依旧没有停止疯狂的杀戮,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尚九城的女儿和共党有所瓜葛,你在梧桐林杀了那名特务灭口。接下来你又丧心病狂地打死了电讯组组长冯延顺。巧得很,他也是您的女婿,您的干女儿柳依梅的前夫。可怜的冯延顺还没有见过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就被你无情地交给了死神。” 尚九城额头渗出了冷汗。 “一个晚上,一个女儿失去了未婚夫,一个女儿成了寡妇,加上那个在梧桐林被你枪杀的特务,三条人命葬送在你的手上。这就是你的信仰?你的忠诚?还是为了满足你丧心病狂的杀人慾望?” “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我也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无影不猜,有影必猜,无事不疑,有事必疑,而且疑必有理,合乎逻辑的推算,加上精准的判断,最终才揭开了最后的继底。另外一个佐证来自于月桥的眼神,那双眼睛和我看着秦慕瑶将要被执行死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为了党国事业,你不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和一名共党牵扯在一起,为了党国的事业你逼着月桥去美国读书。你对党国无限的忠诚是可以打折扣的,对女儿的爱是不折不扣的。” 尚九城拿起了尚月桥的照片,端详许久。“以后再见到月桥我会向她解释清楚,她也会原谅我的。” “你见不到她了,永远也见不到了。” “你胡说!” “她走的时候,是你让我去送行,我亲自送她上船,也亲眼看见她跳进长江。” 尚九城几乎疯狂,他根本不相信戴天明的话,他揪起戴天明的衣领大喊:“你胡说,胡说!” “你不相信没有关系,但是我请你仔细想一想,以前月桥经常写信给你,你也视这些信件为宝贝,还将它们保存在你的保险柜中。可您发现没有,自从她去了美国之后,给您写过一封信没有?” “她是在生我的气。” 戴天明从口袋里掏出了尚月桥的遗书。“这是月桥的遗书,跳江自尽之前丢在甲板上的。” 尚九城接过遗书,胡乱看了一眼,双手掩面,痛苦无比。突然,已然崩溃的尚九城紧紧抓住了戴天明。“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江上风大浪急,我根本看不到她。最后,我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岸。” 第137页 尚九城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发呆,无泪无声。 “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令人髮指。为了你所谓的信仰,你将干女儿柳依梅嫁给了叛徒那云飞。终于找到依靠的柳依梅还没有在重获幸福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她的丈夫那云飞又再次被你枪杀了,而柳依梅也选择了以死殉情,一头撞死在你的身边。那个时候,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足月的孩子。” 尚九城掏出手枪对准了戴天明,恼怒地吼道:“再说我就打死你!” “开枪!开枪!开枪吧!”戴天明迎向枪口。 戴天明歇斯底里地大喊并未激怒尚九城。尚九城丢下手枪,坐了下来:“我现在不杀你,我现在不杀你……” “刽子手是不能停止杀戮的,你可以继续杀人,但是,你每杀一个人就会欠下一笔债,而这些血债总是要血来偿还的。” 尚九城木然坐在椅子上,两眼呆滞:“我们之间进行的是一场战争,战争只讲一种道德,那就是,我要赢。……但是,如果容城失守,我尚九城定不会苟活在世一分一秒。” 戴天明大声冷笑起来,笑得尚九城心里一阵发颤。 “来人。”尚九城喊道。 两个名特务走进办公室。尚九城挥挥手:“把戴组长给我抬到院子里,我要陪他一起纳凉。顺便,等候那些可能出现的闯入者。” 站在简易楼梯上,秦慕瑶一边将一颗颗子弹压进了手枪弹夹,一边透过小窗观察保密站的动静。窗外,天色已近黄昏。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各个携妻带子、提箱负囊,行色匆匆。突然,秦慕瑶发现戴天明被两名特务抬到院内。 沈腾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特务站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紧张地警戒着。尚九城和戴天明坐在桃树下。 尚九城朝大门外望了一眼:“今天街上的人好像多了许多。” 戴天明道:“我想,他们应该不是出来纳凉的。” 大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几名报童的叫卖声。 “晚报晚报,国民政府拒绝在和平协议上签字,长江战事一触即发。” “国共谈判宣告破裂,毛泽东、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汤总司令要求中央军各部严阵以待,誓与共军一决死战。” 听到报童叫喊的这些消息,尚九城和戴天明惊讶地对视了一下。 “沈腾!”尚九城挥下手,“把上次截获的那批军饷抬出来。” 这时,秦慕瑶一边看着保密站的一切,一边验枪。手枪撞针的咔嗒声反覆响起。一身旗袍的秦慕瑶走下简易楼梯,坐在简易梳妆檯前开始对镜梳妆。擦粉、描眉、涂口红,每一步都做得那么的精心细腻。秦慕瑶心里明白,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化妆,这一去可能再也不能回来! 两箱银元被特务抬了出来,放在院子中央。 沈腾打开两箱银元。尚九城凝视着众特务:“诸位弟兄,现在时局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我尚九城不愿强求诸位,从现在起,去留自愿。想走的,现在可以拿上路费离开。” 众特务互相观望。其中一名特务看了看沈腾,又看了看尚九城,怯生生地走到箱子跟前,抓起两把银元,便往大门口退去。又有几名特务凑到箱子跟前,大把抓着银元。沈腾慢慢抬起了枪口,一枪击中了那名即将走出大门口的特务。银元撒了一地。 其它特务见状,急忙纷纷放下手中的银元。尚九城掏枪对准了沈腾。“让他们走!” 沈腾支吾道:“可是,可是,他们……”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让他们走吧。”尚九城的话音刚落,几名特务拿着银元纷纷离去。 尚九城站起身来,转身面对众特务。“留下来的都是我的好兄弟,从现在起,咱们就要并肩浴血,誓与共党决战到底。” 天边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一直看着街道的戴天明突然眼睛瞪得老大,透过街上行人的身影,他看到秦慕瑶站在了街对面,手里提着用纱巾缠着的手枪。 天空开始落雨。戴天明收回目光,此时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为了保护秦慕瑶,他决定牺牲自己。于是他转向尚九城:“尚站长,我们再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尚九城哈哈一笑:“我跟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好交易的?留着你的筹码等着去和死神做交易吧!” “我有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一个对你至关重要的秘密,如果我不把它说出来,你就会孤独痛苦地度过余生。” “你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是,我想听听你的条件。” “我说出这个秘密以后,我数一二三,你就开枪杀了我。” “好。成交。” “请尚站长淮备好手枪和子弹。” 尚九城掏出手枪,将子弹上膛:“如果你的秘密我不感兴趣,那么我就继续让你生不如死。你说吧!” “尚月桥没有死。” 尚九城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愣。戴天明继续说:“当天,她留下遗书跳江自尽了,但她落入江中以后,便被一个渔民所救。” 第138页 “她现在在哪儿?” “月桥是你的掌上明珠,你一定很想知道,但你也不想想,我能告诉你吗。” “戴天明,你一会儿说月桥跳江自尽,一会儿又说她活在世上,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我原本也没有想到,但是我确确实实亲眼见到了她。” 这时,戴天明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秦慕瑶,内心万分焦灼。 戴天明看着尚九城:“我的秘密说完了,执行咱们刚才达成的交易吧。” 尚九城用枪顶着戴天明的太阳穴,心里充满了疑惑:“你想死?我告诉你戴天明,没那么容易。” 尚九城缓缓放下枪,鬼使神差地朝保密站大门外望去,意外地发现了大门对面的秦慕瑶。 尚九城突然哈哈大笑:“你我之间的这场交易暂时中止,因为,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她出现了。” 戴天明向秦慕瑶大喊:“不要过来,不要……” 沉雷滚滚。大雨纷飞。秦慕瑶正在向保密站接近。 密集而下的雨滴在地上溅起无数雾状的水花。尚九城一脸阴险地看着远处的秦慕瑶,两名特务紧紧抓住在藤椅上挣扎的戴天明。 沈腾等人慢慢朝保密站大门口走去,手里的枪缓缓举起。秦慕瑶手中那被纱巾包裹的手枪也在慢慢地扬起,雨水顺着她的鬓角缓缓流淌。 戴天明情急之下大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突然,一队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在保密站门前急速经过,挡住了对面的秦慕瑶。沈腾等人失去了目标,顿时慌了阵脚。 国民党队伍渐渐远了,大门口对面的秦慕瑶不见了踪影。沈腾等人四处张望,戴天明闭眼仰头,长舒一口气。 沈腾气急败坏地向特务们吼道:秦慕瑶躲起来了,就在附近,给我搜! 天渐渐暗了下来。戴天明被押回办公室,浑身湿漉漉地坐在藤椅上。一身清爽便装的尚九城走过来,在戴天明对面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酒菜,尚九城将两只酒杯斟满,端起一杯酒:“天明,我敬你一杯。” 戴天明端起洒杯,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告诉了我月桥的下落。” “我说出了秘密,你却违背了诺言。” “只要你还活着,秦慕瑶就不会死心。你说,我能捨得杀你吗?”尚九城举杯,一饮而尽,接着说:“国共谈判破裂,长江战事在所难免,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的下场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我以前说过,党国输得起江山,我却输不起自己。所以,在你我的这场较量中,我必须得赢。事实证明,我目前已经占了上风。” 戴天明端起酒杯:“那我祝贺你。” 尚九城、戴天明一边喝酒一边下棋,两人已微微有些醉意。 “得失枯荣总在天,机关用尽也徒然,这盘棋你输了。”戴天明说着,落下一枚棋子。 “这盘棋你未必能嬴,顶多是一盘和棋。”尚九城摇摇头,很不服气。 “在我的棋谱里没有和棋。” “你们共军的那个故弄玄虚的花海计划着实让我费了一番脑筋。可最后怎么样?无非就是炸了炮台的弹药库,窃取了容城江防情报,说实话,并没什么高明之处。” “花海计划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你说说,怎么个不简单?” “花海流连计划是不断变化的。它没有具体的方案,只有终极的目的。它的整个战略思想可以归结为一条原则,那就是:避开强大之敌,削弱干扰敌人的侧翼,以击败敌人;兵不厌诈,以智胜敌,最大程度地避免兵员伤亡和机械的损失。花海流连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任务就是要弄清容城江防的概况,您的那份江防绝密文件就是第一阶段任务的一部分。” “这么说,那劳军团到一线部队巡演就是任务的第一部分了?” 戴天明点点头:“第二阶段的任务,就是吸引兵力驻防容城,减轻其它登陆地点的压力。容城炮台弹药库被炸之后,二十一军的两个师驻防容城,我们的这个目的也达到了。” 尚九城疑惑地看着戴天明:“照你这么说,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力量并不是士兵和武器,而是一种特洛伊木马。” “是的。” “那第三阶段的任务是什么?” “这第三阶段的任务,我现在还不能讲。” “不说也罢!你就等着把这第三阶段的任务带到棺材里去吧!” “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可我认为,知己易得,难求的是对手。” “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一阵清脆的皮鞋声在保密站的走廊里响起。楚荷没有打报告,便慌张地推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尚九城抬头看着楚荷。 “站长,共军渡江了。”楚荷面容失色。 戴天明落下一枚棋子:“站长,你输了。” 尚九城疑惑地看着楚荷:“怎么没有听见枪炮声?” 楚荷回答:“共军并未在容城江段渡江。” 第139页 尚九城顿感不妙:“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在容城江段渡江?” 戴天明笑笑:“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因为容城要塞固若金汤。” 尚九城满腹疑问:“扯淡,弹药库被炸后,炮台就成了摆设,共军又掌握了那么重要的江防情报,为什么不在容城江段渡江?” 三十三 街上萧条冷落,行人稀少,很多店铺已经打烊。秦慕瑶走进玉泉浴池大门,来到更衣间,从脖子上摘下马越留给自己的那把钥匙,轻轻打开了3号衣柜。里面有一个帆布手提包。 秦慕瑶提着手提包,回到教堂的地下室,迅速打开手提包,取出黑色夜行衣和一支拆散的狙击步枪。秦慕瑶慢慢将狙击步枪组装起来,然后放在了床铺上。 穿上夜行衣,拿起狙击步枪,拉灭屋内的电灯,秦慕瑶举枪缓缓登上简易楼梯,移开小窗上的档板,打开小窗,瞄准镜中的保密站一下子清晰起来。 尚九城已经进入了秦慕瑶瞄准镜的中心点。秦慕瑶屏住唿吸,预压扳机。突然,一个三轮车夫从街上横穿而过,正好挡住了秦慕瑶的视线。秦慕瑶急忙抬高枪口,子弹打中了尚九城办公室的玻璃。尚九城急忙低姿躲避,同时伸手拉上了窗帘。 秦慕瑶迅速关好小窗,挡好档板,提枪走出了地下室。 沈腾等人举枪冲进了尚九城的办公室。 尚九城疑惑地问道:“哪儿来的枪声?” 沈腾摇摇头。尚九城掏出手枪,随后将戴天明摁在椅子上,吼道:“绑起来!” 秦慕瑶提枪爬上了楼顶,在一个烟囱旁停了下来。对面保密站二层窗口处的数挺机枪前晃动着几名特务的身影。秦慕瑶举枪瞄准,目标被锁定。秦慕瑶缓缓扣动了扳机。保密站窗口处一名机枪手头部中弹,倒地身亡。秦慕瑶迅速提抢站起,变换了位置。 听到枪声,已经走到走廊的尚九城和沈腾急忙返回办公室。 秦慕瑶再次出枪,并迅速锁定了一身便装的尚九城。几乎在秦里瑶扣扳机的同时,一名特务挡住了尚九城头部。特务中弹,尚九城等人迅速卧倒。 卧在地上的尚九城伏低身体退出了房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沈腾跟着走了进去。 “人在对面楼顶,马上派人过去给我搜。各房间里的机枪手暂时撤掉,留在那里只能给人家当靶子。” 秦慕瑶提枪顺着楼梯下楼,走出了教堂,沿墙根跑到街上,并迅速隐蔽在一座石狮子后面,举枪瞄准。不远处,沈腾持枪带人冲出保密站,快速跑向对面的教堂。 特务一个个进入了教堂木门。步枪瞄准镜迅速锁定了走在最后的一名特务。 就在特务准备进门的瞬间,秦慕瑶扣动扳机。特务一头栽倒,先行进入教堂的沈腾等人竟毫无知觉。秦慕瑶迅速换位,迂迴到教堂背后,瞄准。沈腾等人持枪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堂楼顶。秦慕瑶锁定楼顶的沈腾,由于角度不佳,子弹擦着沈腾的脖子而过。沈腾捂着流血的脖子急忙卧倒。“撤,撤!” 沈腾一干人等急忙下楼。在楼道门口,沈腾被那名先前被打死的特务尸体绊倒。 “妈的,他到底在哪儿?”沈腾趴在地上大骂。 又一发子弹打过来,又一名特务被击中,众特务低姿穿过马路,慌慌张张地跑回了保密站。 秦慕瑶回到教堂地下室,提着步枪登上简易楼梯,观察保密站内的动静。 沈腾捂着受伤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戴天明,恼怒地说:“应该是沖他来的。” 尚九城点点头:“那就让他死在自己人的枪下好了。” 戴天明被摁在了一挺机枪前。尚九城、沈腾躲在房间的射击死角处。 尚九城阴险地说:“死在我的手里,你算是英雄,可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你只能是一个冤鬼。” 戴天明镇定地趴在机枪上,闭上了眼睛。 尚九城走到窗帘跟前,掀起一条缝隙,缓缓举起了手枪。 这时,楚荷走了进来。“站长,战报。” “念!” “共军已经突破枞阳至裕溪口地段的防线,先头部队已经向铜陵、繁昌、顺安等地进发。” “共军在容城还是没开一枪一炮?” “是的,因为不明了共军的作战意图,要塞部队上下都很惶恐。黄司令的秘书刚刚打来电话,通知您明早到要塞司令部参加会议。” “我知道了。”尚九城回答完,转过头看着戴天明,“戴天明,你跟我说说,共军为什么没有在容城渡江?为什么?” 要塞司令部会议室。 包括要塞司令黄国兴在内的众多军官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无人发言。黄国兴站起,指着大比例尺地图说:“从昨晚午夜至今,已有近三十万共军突破了我方防线,渡过了长江天堑,并占领我南岸广大地区,现正向繁昌、铜陵、青阳、荻港等地进军,攻势之锐利是我等万万没有想到的。说句实话,长江防线的全线崩溃只在朝夕之间。可是,作为汤总座江防东点的容城要塞,共军至今却未放一枪一弹。” 尚九城献言:“黄司令,正因如此,我们更不可掉以轻心。我建议您立即敦促流动炮团尽快奔赴容城,以待共军可能在此发起的大举进攻。” 第140页 黄国兴看看在座的各位军官:“我正要和大家说这件事儿,刚刚收到消息,流动炮团已经被汤司令临时调往了三浦一线。” 尚九城大吃?惊:“什么?” 黄国兴接着说:“浦镇、浦口、江浦一线虽然不比容城要塞,但那里也是共军进军南京的障碍,因为容城至今却未见共军发一枪……所以,汤总座有此安排也是情理之中。” 尚九城勐地站了起来:“黄司令,三浦失守,南京尚可迴旋,可容城要塞一旦失守,共军只需急行军七个小时便可直插南京。” 长江北岸兵团指挥部。 各部指挥员正在和司令员、政委在地图前研究作战部署。 司令员用手指着墙上的地阁:“从现在起,我们要迅速集中优势兵力,扫清敌人的前沿阵地,勐插到三浦地区,乘兄弟部队已经突破敌人防线的胜利形势,争取以最快速度,打过长江,解放南京。具体部署就是,我部正面夺取浦镇,再取浦口,左翼攻打容城,右翼拿下江浦。” 政委道:“大家可能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们在容城一战只部署了一个团的兵力?要我说,一个团的兵力拿下容城要塞绰绰有余。” 司令员把手指向地图上的南京:“容城是进军南京的一条捷径,我们的这个团很可能就是解放南京的第一团。” 这时,茶茶喊了声报告,走进指挥部。司令员、政委转身看着走进来的茶茶。 茶茶一边敬礼,一边着急地问:“司令员、政委,咱们什么时候打容城啊?” 司令员和政委对视了一下。政委笑着走到茶茶跟前,扶着她的肩膀走出了指挥部。 “国民党二十一军的两个师目前还在容城,现在渡江必有一场恶战。花海计划的第三阶段,那就是要避重就轻地拿下容城要塞。不过你放心,如果不出意外,国民党的这两支部队要么今晚,要么明早一定会调离容城。” “可是天明哥怎么办啊?他还在敌人手里呢!” “我和司令员已经研究过了,今晚就派你和老周带领一个先谴侦察连秘密渡江。” “真的?”茶茶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政委点了点头。茶茶兴奋地敬了一个军礼,泪水刷地流了下来。 被捆绑在椅子上的戴天明被尚九城一把揪起:“花海计划第三阶段的任务是什么?” 戴天明冷冷地看着尚九城:“你放心,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尚九城将桌上的一只酒瓶递给了沈腾。沈腾用外套将酒瓶一圈圈地包裹起来,随后勐击戴天明的头部,沉闷的打击声在保密站响起。 秦慕瑶慢慢出枪瞄准。保密站二楼放置机枪的窗口都挡上了窗帘。一名特务的身影在窗帘背后晃动着。秦慕瑶移动枪身,瞄准镜慢慢锁定了黑影。 一声枪响,黑影倒下。 尚九城被枪声惊醒,沈腾一脸惊恐:“站长,那个狙击手又出来活动了。” 尚九城拿起自己的大檐帽走出办公室。 秦慕瑶提着狙击步枪爬上了楼顶,匍匐前行,卧倒在烟囱旁。 尚九城吩咐沈腾:“熄掉二楼所有灯光,注意观察对面那座教堂,一旦发现那傢伙的射击位置,就给我往死里打。” 众特务持枪进入各个房间。尚九城提着大檐帽和沈腾进入了一个房间,随后低姿走到窗前,示意沈腾站到窗口另一侧观察情况。沈腾将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了对面的教堂。尚九城坐在窗台下,将手中的大檐帽缓缓举起。 秦慕瑶查看对面情况。保密站二楼灯光逐一熄灭,唯独一个亮灯的窗口处,一个人檐帽悄悄爬了上来。秦慕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举枪瞄准,并迅速锁定了目标。 扳机缓缓扣动,一颗子弹穿过了大檐帽的帽徽。秦慕瑶迅速就地一滚,离开了射击位置。保密站二楼窗口的特务们举枪射志,子弹迅速倾泻在秦慕瑶原来的射击位置上。 秦慕瑶迅速提枪下楼。 戴天明被沈腾等人带进了尚九城的办公室。尚九城站在窗口呈侧拉开了窗帘。戴天明暴露在窗口之下。 秦慕瑶趴在小窗口调整姿势,身旁放着仅剩下的四枚步枪子弹。突然,秦慕瑶愣住了,发现保密站窗口出现了戴天明的身影,看着对面的戴天明,眼睛顿时湿润了。 突然,一群拖炮携枪的国民党士兵跑步经过保密站门前的街道。秦慕瑶急忙将枪口撤了下来,关闭小窗。 尚九城侧身看着马路上奔袭的同民党士兵有些不解:“要塞部队这是要往哪儿开啊?” “站长,我去看看。” 沈腾说完,刚刚转身,楚荷推门走了进来:“站长,局本部来电,李总统今晚回到南京,并在总统府下达了最后一条紧急撤退令:总统府所属各院、部、会、署等中央一级机关一律在明天清早全部撤到上海,再转至广州办公。” 尚九城颓废地闭上了双眼,半晌不语。 “站长,我们是不是也尽快撤出容城?”楚荷问道。 “我们没接到撤退的命令!” “站长,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为缓解三浦地区的紧急形势,汤总座刚刚下达了紧急命令,调驻容城二十一军两个师还有炮台守备总队即刻兵分三路开赴浦一线。” 第141页 尚九城指了指窗外:“这些兵都是开往三浦一线的?” 楚荷点了点头:“现在的容城,已经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尚九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将戴天明拽到了一旁:“戴天明,这就是花海计划的第三阶段吧?” 戴天明沉默不语。 尚九城自言自语:“渡江战役打响之初,共军并不在容城登陆。其它防御地点一旦吃紧,汤司令便会习惯性地将容城部队调走,而撤走的部队一定会在半路遭到伏击。容城成了一座空城,共军便会趁虚而入,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容城。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计划。就算我在数日之前就破解了这一计划也没有用,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敢相信。如果相信了,容城部队就会在渡江战役打响之前全部撤走,同样是将容城拱手让给了共党。如果不撤走这些部队,那么共军就会在渡江之初虚晃一下,待其它登陆点战事吃紧,大部队撤离后,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共军太了解汤司令的指挥了,枪一响便乱了阵脚;哪块墙漏风他就会搬石头去堵,堵来堵去,墙塌了。” 楚荷急问:“站长,要不要将这一情况上报?” 尚九城摇摇头:“没有用了,在炮台弹药库被炸,二十一军两个师调出容城之后,我们的失败就已成定局了。其实,我们一直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云飞,还有后来的彭旗,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获得虚假的信息,而真实的情况却被他们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来。他们泄漏给我们的故事是一些毫无关联的片段,而我们又自作聪明地把他们拼凑起来,错误的情报就这样被我们自己亲手炮制出来了。” 戴天明笑着:“尚站长,我现在可以郑重地告诉你,花海流连全盘计划实施成功。” 尚九城疑惑地看着戴天明:“戴天明,现在下结论恐怕为时过早。” 尚九城抓起桌上的电话,摇机:“给我接要塞司令黄国兴……黄司令,我是尚九城。我手里的那份江防文件被共党窃取了,我敢肯定情报已经送过了江。尚九城难逃一死,我希望你能亲自过来将我逮捕,军法从事,我在会议室等你。” 不多时,一部轿车和一辆军用卡车开进了保密站。黄国兴和大批持枪的国民党士兵冲进了保密站办公楼。 尚九城坐在会议室里,正在对戴天明说:“戴天明,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破你的花海计划。” 门突然打开。黄国兴带着众士兵沖了进来:“尚九城,我没想到,在你身上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事到如今没人能帮得了你。” 尚九城转过身:“司令,可否让你的士兵先退下。” 黄国兴摆了摆手,众士兵退了出去。 “司令请坐。” “尚九城,我可没时间跟你兜圈子。” “司令,共党的花海计划已经被我破解了,我想我有必要向你汇报一下。” “说来听听。” “如果不出意外,三个小时之内,共军就会对要塞所有的火力点暗堡和防御工事实施精准打击,接下来共军部队就会大举过江。” “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不,只要黄司令按照我的作战方案谋兵布阵,便可将共军的渡江部队一网打尽。” 尚九城按动会议桌下的按扭,一个巨大的沙盘现了出来。 尚九城拿起指挥棒:“如今,共党掌握了容城最新的江防部署计划。而我们的炮台成了摆设,两个精锐师又撤离容城,军事力量对比相当悬殊,这个时候和共军正面较量如同以卵击石。我认真研究过最新的江防部署文件,我发现,所有暗堡和隐蔽火力点都与原来的江防部署大相迳庭。共军在掌握了最新江昉部署计划的前提下,一开始便会对这些目标进行打击,然后渡江。假如:我们集中优势兵力按照原来的江防部署方案死守以前的暗堡和隐蔽火力点,故意放共军渡江,那么就可以将其歼灭在滩头阵地上。” 黄国兴不屑地说:“尚九城,我明白你的意思,归根结底无外乎一句话:你要我按照最初的江防部署计划打这一仗。” 尚九城点点头。黄国兴一脸怀疑的目光:“时间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尚九城拿起指挥棒,指点沙盘,“你现在马上下令,集中所有火力,按照最初江防部署计划进入指定的暗堡和隐蔽的火力据点,而新计划提及的一切军事工事要进行战略伪装。如果行动迅速的话,两个小时之内便可大功告成。” “尚九城,我可没你那么大胆子,擅自更改作战计划是要军法从事的。” “要想保住容城必须调整作战部署,机动防御。” “要不是你尚九城亡羊在前,怎么会有这个补牢之计?尚九城,要塞的安危你就不必费心劳神了。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的个人生死吧。来人!” 门外,无人回应。 “黄司令,为了保住容城,为了挽救党国,我恳请你按照我的作战方案指挥你的部队。” “开什么玩笑,来人!” 会议室房门打开,沈腾率一群特务持枪沖了进来。 第142页 黄国兴瞅着特务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满脸恼怒:“尚九城,你这是要造反啊!” 尚九城冷笑着:“从现在起,容城要塞的指挥权易主了。” 楚荷等人将电话机摆放在沙盘旁边。尚九城拿起电话,递给黄国兴,另一只手拔出手枪对准了黄国兴的头:“司令,请下令将溪桥、坂道、雾垭的所有暗堡和隐蔽火力点的人员装备全部撤出,按照最早的江防部署计划,进入黑石峪、五龙口和醉仙桥的隐蔽据点。” 黄国兴迟疑着,愤怒地盯着尚九城:“尚九城,你这可是死罪。” 尚九城一副垂死挣扎的神态:“我不在乎。黄司令,时间不多了,执行我的命令吧!” 黄国兴接过电话,摇机:“参谋长吗?我是黄国兴。我命令……” 尚九城微微一笑,把枪递给了沈腾,而后走到戴天明跟前,揪起戴天明的头髮,将其按在了沙盘边缘。尚九城拿起指挥棒指点沙盘。 “战斗一打响,掌握了最新容城江防部署计划的共军一定会用大炮对要塞炮台以及溪桥、坂道、雾垭的所有暗堡和隐蔽火力点实施打击,一一摧毁。” 尚九城用指挥棒推倒了沙盘上的炮台模型和标註溪桥、坂道、雾垭的旗子。“接下来,共军就会大举渡江,他们手里有最新的江防部署计划,他们知道燕尾滩和白沙洲是重点雷区,他们不会在那里登岸,他们的登岸地点只能是这儿——东沙峪。而东沙峪的正面就是黑石峪,左翼是五龙口,右翼是醉仙桥……也就是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秘密防线。要塞所有兵力和装备全部都集结在那里。他们会打共军一个措手不及,用不了半个小时,东沙峪就会变成共军先头部队的坟场。” “怎么样?戴天明?”尚九城转过头,得意地看着戴天明,“没有你戴天明提供的情报,共军就不会入我瓮中,任我宰割。你戴天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你也不可能把这个重要情报送到江北,就算我现在放你走,你也办不到。” 戴天明沉默着,思索着。会议室内突然静了下来,沉闷的气氛让人窒息。 黄国兴突然开口:“尚九城,就算容城一仗能侥倖取胜,你终究难逃一死!” 尚九城笑笑:“从面对党旗宣誓的那一刻起,我尚九城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咱们这样好不好?你放我走,我给你一条生路。”黄国兴看着守卫在门口的特务们,心里打起了鼓。 “我可以放你走,但不是现在。什么时候共军部队惨败东沙峪,我就什么时候放你走;而你也不必给我生路,我尚九城殉国心意已决。” “尚九城,你是条汉子。” 黄国兴起身朝门外走去,站在门口的沈腾持枪尾随。戴天明焦虑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尚九城瞅了戴天明一眼:“别看了,已经来不及了。” 戴天明低下头,快速地思索着。 尚九城上前,拍拍戴天明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一旦共军在东沙峪遭到重创,那么他们就会认定你提供的情报是假的,而叛徒的罪名,你也就背定了。” 戴天明抬起头:“尚站长,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这个机动防御措施很及时,对我渡江部队造成的威胁也是十分巨大。说句实话,我欣赏你的军事指挥才能,更佩服你的应变能力。但是,你要知道,再周密的计划也有它的漏洞,再高强的武者也有他的死穴。” “是吗?” “听我一句忠告,立刻终止你的这个防御方案。” “不可能,谁也不能阻止我将这个完美计划实施到底。” “有人可以阻止你。” “谁呀?难道是你戴天明?” 戴天明摇摇头:“不是我,是尚月桥。” 尚九城脸色突变。戴天明接着说:“你想知道那份江防部署文件是怎么过江的吗?是尚月桥驾驶她的电船送过去的。而这一次,尚月桥很可能会驾驶她的电船载着大批解放军战士渡江登岸,登岸地点恰恰就是你说的东沙峪。也就是说,你的女儿很可能和大批解放军战士一起,被你亲手击毙在东沙峪的滩头阵地上。” “江郎才尽的戴天明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跟我编故事?” “这不是故事,这是一种可能。你可以不信,你可以侥倖地去想——尚月桥根本不会出现在东沙峪。” 尚九城扒在沙盘上,死死盯着东沙峪的位置。 戴天明道:“我的命在你的手上,所以我没有赌资,不然的话,我敢用命跟你赌这一次。” 尚九城嘆了一口气:“这场赌局太大了,我输不起。” “既然你输不起,就认输吧。” “我问你,你说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尚九城拔枪指着戴天明的头。 “这个时候,不管我说是真,是假,你都不会相信了。咱们就坐下来拭目以待好了。” “尚站长,这又是什么事儿把你气着了?”黄国兴在沈腾的看押下,甩着湿漉漉的双手走进会议室。 尚九城突然把枪口对准了黄国兴:“马上命令你的部队,撤出黑石峪、五龙口和醉仙桥,按照原来的部署方案组织防御。” 第143页 黄国兴大怒:“尚九城,你他妈搞什么?这是在打仗,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马上执行我的命令!”尚九城对着天花板就是一枪,死死地盯着黄国兴,“下完命令我放你走,我给你杀我的机会。” “尚九城,你最好一枪毙了我,不然我饶不了你。”黄国兴骂着,拿起电话,“喂,参谋长吗……” 黄国兴打完了电话。尚九城大乎一挥:“沈腾,送客!” “尚九城,你可别后悔。”黄国兴大步走出会议室。 戴天明盯着尚九城:“我没想到你会放了黄国兴。” 尚九城诡异地笑笑:“我需要他按照原计划指挥他的部队。” 戴天明鄙视地看着尚九城:“就算是不懂军事常识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你的机动防御方案是最有效的,是可以反败为胜的。黄国兴作为要塞司令,他心里能不清楚吗?” 尚九城略微犹豫,打开枪柜,拿出长枪,来到窗口,打开窗户,举枪便射。楼下,黄国兴中弹身亡。尚九城冷漠地说:“黄国兴,他已经死了。” 江北兵团指托部内,电话铃声,电报滴答声不绝于耳。各级作战人员在各自的岗位忙碌着。司令员和政委正在沙盘前向各部指挥人员部署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参谋长汇报说:“司令、政委,驻守容城的国民党145、146两个师和容城炮台守备总队现在已经撤出了容城,正向三浦一线进发。我兵团的三个步兵旅现已抵达了伏击地点,并已经做好了阻击战斗准备。” 政委点点头:“司令员,我看,现在已经到了拿下容城的时候了。” 司令员询问:“茶茶带领的先谴侦察连登岸了吗?” 政委回答:“还没有,他们一上岸便会发信号弹给我们。” 司令员看了看表:“一旦收到先遗侦察连的信号,马上组织炮兵对容城要塞的炮台以及溪桥、坂道、雾垭的所有暗堡和隐蔽火力点实施精准打击,而后小股部队先行渡江,在东沙峪上岸后马上扩大登陆场,为我兵团全面渡江做好准备。兵团各部要以浦镇、浦口、江浦、镇江为支点,以容城为中心,相互配合,相互支持、相机转用兵力,一举摧毁敌人的立体防线,然后以容城为突破口,迅速向南京进发。” 尚月桥驾着电船驶向了岸边。老周掏出信号枪递给了茶茶。茶茶举枪朝天鸣放,彩色信号弹直插夜空。位号弹刚刚升起,曳着火焰的炮弹便飞向了容城要塞阵地。容城炮台、碉堡、隐蔽的火力点顷刻崩塌。还未进入秘密据点的国民党部队官兵急忙四散而逃。 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数名解放军战士登上了几艘小船,朝长江南岸驶去。 轰隆隆的炮声清晰地传来。 “戴天明,我现在也可以郑重地告诉你,我要对你执行死刑,立即执行。”尚九城抄起椅子将窗户一一砸烂。 一个绞刑绳索从保密站楼顶垂了下来,晃动在砸烂的窗前。 秦慕瑶看着保密站对面窗口晃动的绳索备感惊愕,她立即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尚九城向沈腾挥挥手:“沈腾,通知弟兄们撤退。” “站长,一起撤吧!” “不要管我,你们先走。” 沈腾和楚荷走出了办公室。尚九城打开衣柜,拿出了一套崭新的国民党军服,放在桌子上,又从枪柜上拿出了数枚勋章,握在手里摸索着。 尚九城“刷”的一下抖开军装外套,一脸肃穆地穿在身上,认真地繫着每一个纽扣,将一枚枚勋章挂在胸前,然后将桌上的大檐帽规规矩矩地戴在头上,随后拿起那把他心爱的长枪仔细擦拭,最后将两颗子弹装了进去。 尚九城穿戴一新,走到戴天明的身后,用手拍着戴天明的肩膀,说:“你我之间,没有人胜利,因为再过一会儿,咱们都得死。” 沈腾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尚九城一身崭新的戎装顿感不妙:“站长,你……” 尚九城摆了摆手,问道:“弟兄们都撤出去没有?” “在收拾东西,马上可以撤离。” 尚九城点点头,指了指戴天明:“来,帮我一个忙。” 尚九城和沈腾合力将戴天明抬上了窗口,并将绳索套在戴天明的脖子上。“你出去。” “站长……” “出去!”尚九城吼叫着。 沈腾悻悻离去。 秦慕瑶看到对面窗口被套上绳索的戴天明,顿时傻了。 片刻,秦慕瑶缓过神来,举枪瞄准了绳索。 尚九城躲在戴天明的身后,拍了拍戴天明的肩膀:“戴天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戴天明沉稳低回的声音响起:“我想说,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胜利实施成功的花海流连计划万岁。” “好,说完那我就要先送你走一步了。” “慢着!尚九城,你不是要以死报效党国吗?同样是将死之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党国输得起江山,我输不起自己,所以我得死。你要问我现在想说点什么,那么我告诉你,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戴天明,永别了。” 第144页 尚九城一把将戴天明推出了窗外。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慕瑶的枪响了。 子弹并未射中绳索。戴天明的身体在保密站的窗口处晃动着。 尚九城听到枪响,急忙闪身,向特务们喊道:“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门外,众特务纷纷拔枪就位。 秦慕瑶擦了把眼泪,慌忙再次装填子弹,举枪瞄准绳索:“天明,不要怕,我行的,一定行。” 秦慕瑶颤抖的右手,扣动了扳机,绳索依旧没有打断。 秦慕瑶慌了,拿着子弹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子弹滑落在地上。 吊在绳索上的戴天明身体还在晃动,面部涨得通红,眼睛在慢慢地闭合。众多特务在尚九城的指挥下各就各位,纷纷举枪对准了街面的教堂。 随着一声枪响,教堂地下室的小窗口处一阵电光闪亮。 尚九城吼道:“给我打!” 保密站窗口处,所有的机枪、手枪、冲锋鎗发出的密集子弹同时扑向了地下室的小窗。 秦慕瑶迅速闪身,一边躲避子弹,一边顺手摸着子弹袋。子弹袋空了。 秦慕瑶急忙趴在地上,寻找先前遗落的那颗子弹,子弹终于被找出来。 秦慕瑶将子弹攥在手里,亲吻了一下,随后熟练地装进了狙击步枪,闭上眼睛深唿了一口气,勐转身,趴在小窗处,冒着被子弹射中的危险再次举枪瞄准。戴天明头顶的绳索在瞄准镜里晃来晃去。 尚九城见对面毫无动静,便命令特务停止射击。 瞄准镜里的绳索还在晃动,秦慕瑶的枪口也在晃来晃去。秦慕瑶的手指沉稳地扣动扳机,枪响了。子弹击中了绳索,对面的戴天明掉落在地。秦慕瑶舒了一口气。突然,密集的子弹再次朝窗口打来。 秦慕瑶肩部中弹,迅速就地一滚,滚下了简易楼梯,随后踉跄起身,拽出了身后的两把手枪,踢开了地下室的房门。 保密站一下子安静下来。地上的戴天明昏迷不醒。 尚九城等众特务纷纷从各房间撤了出来。 街上,远远传来了阵阵枪声。众特务听着远处的枪声看着尚九城。 尚九城扫了特务们一眼:“现在我命令,国防部保密局容城站全体特工即刻撤离。” 众特务纷纷走进各自房间,拿着个人财物慌慌张张地四散而逃。 戴天明仰面躺在地上,一片鸽子羽毛缓缓飘落在他的身边。 众特务携带公文、财物走出了保密站的楼道,朝汽车旁走去。突然,众特务看着保密站的大门,惊呆保密站大门外,秦慕瑶手持两把手枪沖了过来。秦慕瑶举枪射击,众特务倒下数个,纷乱的文件飘向了空中。 沈腾听到枪声急忙举枪下楼。几名特务开始隐蔽,拔枪反击。秦慕瑶毫不躲避,举枪射击,几名特务被秦慕瑶击倒。 秦慕瑶捂着腹部的伤口,继续朝戴天明走去。突然,一名特务手持机枪冲出了楼道。秦慕瑶迅速跪地开枪,一枪命中,特务的机枪脱手,高高抛起,最后落在了戴天明的身边。 秦慕瑶大声唿喊:“天明!天明!” 就在秦慕瑶接近戴天明之际。沈腾冲出了楼道,举枪射击,两发子弹分别击中了秦慕瑶的手臂和腹部。 秦慕瑶跪地不起。沈腾举枪走过戴天明身边,来到秦慕瑶跟前,举枪瞄准了地上还在喘息的秦慕瑶。 突然,一串机枪子弹打了过来,沈腾背后中弹。戴天明躺在地上举着机枪疯狂地射击。 沈腾转身,举枪踉跄朝戴天明走去。躺卧的戴天明举枪射击,沈腾倒地而亡。秦慕瑶慢慢抬头,看见戴天明放下了手里的机枪,一阵欣喜,慢慢朝戴天明爬去。 “天明,天明!”秦慕瑶唿喊着。 秦慕瑶伸手去抓戴天明,戴天明伸手去抓秦慕瑶。两只手越来越近。就在二人双手即将握在一起之际,枪声响起,秦慕瑶背部中弹倒地。 茶茶带着十几名解放军战士朝保密站方向跑去。保密站方向传来阵阵侷促的枪声,茶茶等人停下脚步,愣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脚步。 尚九城正了正衣领,坐正,拿起那把长枪简单擦拭,低头,枪管对准下巴,扣动了扳机。 茶茶、老周、尚月桥带着解放军战士,手持冲锋鎗冲进了保密站。保密站小院内,戴天明抱着秦慕瑶跪在地上。提着箱子刚要走出楼道的楚荷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随后缓缓举起了双手。 “慕瑶姐!”茶茶丢下冲锋鎗,扑了过去,“天明哥,天明哥!” 戴天明紧紧抱着秦慕瑶,闭着眼睛喊着她的名字。“慕瑶,你醒醒,慕瑶……” “卫生员!卫生员!”茶茶大声唿喊着。 一名女卫生员背着药箱跑了过来。 “同志,快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茶茶泪流满面。 女卫生员察看了秦慕瑶的眼睛之后,摇了摇头。 “不,我要你救她,救他。”茶茶一手托着秦慕瑶,一手托着戴天明。 保密站大门口外,大批的渡江部队正奔袭而过。女卫生员跑了出去,高声喊着:“担架,担架。” 几名战地医生抬着两副担架,跑进了院子。众人合力将戴天明和秦慕瑶抬上了担架。 第145页 楼上传来尚月桥的一声喊叫:“爸爸!” 尾声 一年后。 李记当铺。当铺掌柜夫妇将柳依梅的孩子抱了出来,递到一身军装的茶茶怀里。茶茶将熟睡的孩子抱在怀里,欢喜地看着孩子粉嘟嘟的脸蛋,转过身,笑着把孩子递到戴天明的怀里:“天明哥,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看啊!” “嗯!好看。”戴天明接过来,看着睡得格外香甜的小孩笑了。 “这么好看的宝宝现在还没有名字呢,天明哥,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嗯,就叫她‘好看’吧!” “好看?这名字有意思,她姓那,以后就叫那好看了。” 戴天明想起了那云飞死前的嘱託,摇摇头:“不,她就叫好看。” 茶茶点了点头:“好看,我们走喽!” 茶茶用轮椅推着戴天明沿街道前行,迎面走来的军人向胸前满是军功章的戴天明敬礼。戴天明举起手,还礼,眼眶一热,视线渐渐模煳了。突然,他看到了在路边修鞋的不死鸟,不死鸟正起身朝他微笑;拉洋车的老三匆匆走过戴天明的身旁,回头看着戴天明,举了举拳头;一身教师打扮的顾小磊带着一群孩子嬉戏,顾小磊转头,微笑地看着戴天明;一身戎装走在队伍前面的彭旗,看着戴天明,敬了一个军礼,队伍里,孔氏七兄弟各个精神抖擞。 戴天明闭了闭眼睛,慢慢睁开。保密站大门外挂起了“容城市公安局”的牌子。 茶茶推着戴天明朝保密站大门走去,只见一群解放军战士席地而坐,正在观看文宣队队员的演出。走到门口,戴天明和茶茶突然愣住了。 秦慕瑶的歌声犹如泉水一般缓缓地流淌—— “我有一段情呀,说给谁来听,知心人儿呀出了门,他一去呀没音讯,我的有情人呀,莫非变了心,为什么呀断了信,我等待呀到如今……” 茶茶将戴天明慢慢推进保密站,朝舞台走去。舞台上兵团司令员、政委、单晓楠和众战士正微笑着看着台上的秦慕瑶。舞台上,一身军装的秦慕瑶正深情地演唱,她的脸庞如满院的桃花,俏丽多姿,嫣然含笑。秦慕瑶一边唱着,一边走下舞台,向戴天明和茶茶走来,戴天明和茶茶激动地看着秦慕瑶,不禁潸然泪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