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第1页 [穿越重生] 《客从何处来》作者:凤久安【完结】 文案 符安,性别男,天 朝人,因连续熬夜加班猝死。 姚植,性别女,生长于平权背景下的六财团掌权时期,因新元816年实验室爆炸事故丧生。 符安甦醒后,在了解完所处时代背景后,懵逼道:架空?! 姚植甦醒后,在了解完所处时代背景后,兴奋道:萧成王朝!皇上是那个有名的成神宗!我天!快闪开,我要见那个美颜倾城的帝君长什么样子!他是我男神!!啊啊!爸妈,我穿回两千年前的萧成盛世了哈哈哈哈! 所以,当符安和姚植相遇后,情况是混乱的。 姚植:你到底是不是穿越的啊? 符安:你到底是不是穿越的啊! ~﹡~〖.!各位看官~欢迎收藏!.〗~﹡~ 男主自带集齐歷史名人触发意外事件功能,专业坑女主属性 女主自带歷史解说、攻略系统,防坑属性 二者都是普通人,很衰,因为作者没给他们金手指= = *性别平等的大环境社会构架难免会有漏洞,大家看个乐吧* 备註: 〇朝代为自古男女平等的架空向 〇系列文中第一个朝代的第一个故事,世界观介绍型文,不会坑!! 〇与寻找和感悟有关 〇帮男主重塑三观,帮女主重新认识歷史名人 ○两个废柴穿越后找到自己生活方向的故事 ○清水文,不负责任的脑洞,随处有bug,作者只是借文表意,想写不被性别所累下形形□□的真正的人的故事。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植,符安 ┃ 配角:楼和,田田郡主,明遥 ┃ 其它:穿越后的日常我对歷史人物的误解 ☆、垂死病中惊坐起【改】 符安睁开眼时,旁边传来『啊』的一声惊叫。他整个人被吓的一抖,紧接着,耳边响起一连串叮叮咣咣桌倒碗碎声,好不混乱。 符安晃晃悠悠扶着脑袋坐起来时,整个房间内已陷入寂静。 视线清晰起来后,符安一脸茫然地看着屋内满脸惊恐动作定格的众人,脱口而出:「卧槽……这哪儿?」 一个月后,昭阳京的揽月楼内,一桌人正津津有味谈论着昭阳京最近的八卦。 「前两日工部水部司的一位大人归京述职,东门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场面,唉哟,恐怕帝君当年回京都没有这阵势大。」 「咦?这是何原因?难道这位大人比帝君还要风姿出众?」 「嗨,你别听他瞎说。哪能啊,这事我知道,大傢伙去看那位什么符大人都是图个新奇。说来这是件奇事,这位符大人三月在朗州巡察时染了风寒,后来病情加重死过去了,停了一日才被人发现,就慌忙给京里工部主事的人发了信,待京城这边人赶着去扶棺,嘿,你猜怎么着,出门迎接的正是这大人,暖的!活的!」 旁边听八卦的齐齐吸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反正是死了又活过来了呗。总之这事连皇上都知道了,昨天还召了太医去瞧呢。」 缩在一角的符安苦笑一声,心道:可惜,那位染了风寒的符大人是真死了,活过来的是我。 舀好了酒,他提着这壶听说是十三州最有名的『醉春秋』,抖抖衣袖,从揽月楼迈了出去,满脸惆怅。 惆怅啊,因为他……被革职了。 没穿来之前,符安是个程式设计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歷史只能顺下来有名的朝代,比如什么春秋什么什么唐宋明清。总而言之,他是个歷史废。 但他再废,也知道他穿的这个朝代,中华上下五千年里肯定没有。 醒来后,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搞清楚,这朝代叫成,皇帝姓萧,是个女的。 说实话,最初知道皇帝是女的时,他摸了一把两腿之间的部位,惶恐过:卧槽,不会是女尊男卑吧?那我岂不是惨了? 之后,他才慢慢了解到,哦,这里男女都能当官,喔,公主也能继承皇位,哟?公主成年后竟然还能封王?!咦?报姓名时还报从父姓从母姓?!我擦嘞,娶亲时女的竟然不戴红盖头不坐花轿?!嘿!竟然还废嫁娶没嫁妆也没彩礼这一说?! 至此,他才悟了,好像,是男女平等的古代啊。 好神奇。 然而惊奇过后,就是苦恼了。 前两日归京述职时,他谁都不认识,啥都不知道。 于是上司报给了皇上,皇上遣了个太医给他诊治。 想起昨日的情况,符安扶额,自己在诊治过程中简直是个大写的懵逼。 昨日情形是这样的。 面善和蔼的太医姐姐问:「符大人在工部就职多久了?」 符安:「我忘了……有十年?」 太医姐姐问:「符大人籍贯是?」 「……不知道。」 太医姐姐又问:「符大人,您贵庚?」 符安:「三十……呃,二十……算了,我想不起来了。」 太医姐姐:「符大人从父姓还是母姓?」 不然蒙一个?符安肯定道:「父姓。」 儿子从父姓女儿从母姓嘛,你们不是男女平等嘛,那就应该是这样。 第2页 太医姐姐看了他一眼,无声嘆气。 符安:「唉?你这表情……那不然是……母姓?」 太医姐姐递来一只笔:「符大人,写下你名字让我看看。」 符安执笔沉思,抬头道:「我忘了怎么写了……」 太医姐姐嘆口气,突然开腔唱道:「横——刀~立!马!醉笑——英雄——下来呢?」 被吓到的符安:「啊?你刚刚怎么了?」 之后,符安抽着嘴角看那个太医姐姐像画符一样的写诊断书。 果然不管是架空还是现代,医生的字都那么的抽象。 等等……这好像不是古代的繁体字啊?! 符安一阵眩晕。 今日早晨,他的上司工部侍郎下朝时亲自来了一趟,还没进门就咋唿道:「符安!符安!难道你真的忘了《六界点将录》怎么唱的了?」 符安心想:那是什么鬼?! 侍郎又道:「唉,算了。刘尚书早朝时已把奏摺呈上了,陛下准了。你……好生养着身子吧。」 符安:「??」 待侍郎走后,符安才从管事那里得知,他,被皇帝,开除了。 因为,昨天太医的诊断是:符安因惊吓过度,心智有损,建议卧床静修。 符安哀嘆一声,闭上双眼,自暴自弃。 被开除的第一天,他决定好好逛逛这里的京城,于是在管事的指导下,一个人摸索到昭阳京最大的酒楼,打了壶「醉春秋」。 回家的路上,他拎着酒,开始思索以后怎么过。 刚穿来就被开除,他混得也忒惨了点。 昨天诊断过后,他叫来府中的管事,想问问自己的家庭情况。哪知管事是他考到京城后才招进府的,只知道他籍贯在云州,家中长姐是云州州牧,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就不知道了。 歷史废符安不太清楚州牧的概念,不过从管事亮闪闪的眼神中应该可以知道,州牧不比他这个京官小。 「我父母呢?」 「您从未提过。」 符安无奈。 「过年过节也没提过?」 管事答:「平日里,您都和郑州牧是书信往来。若得空,又恰逢无工期,您年底都会赶回家去小住半月。」 符安又问:「从京城到我家云州,需要多久?」 管事答:「若没记错的话,大人家在云州远山城,若走陆路,需耗时一个月,水路的话,大约半个月。」 符安吐槽:我天那么远!我天,原来云州不是个城而是个州! 那天晚上,符安失眠了。 完了,自己不会写字,基本等同于文盲,这还怎么跟家里人联繫?本想捲铺盖回老家,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老家还离那么远,这是回不去的节奏啊! 一无所知的文盲在这个朝代还咋混? 符安提着酒仰天长嘆。 之后,他自嘲道:「就当放长假了也好,之前加班加点给人打工累死自己,就当这次是补偿自己了吧。」 说完,心情莫名好了点,也不顾自己还在街上,仰头感嘆道:「莫非老天让我穿来就放长假是为了补偿我之前从没休过假?」 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哎呦一声,一身着官服的女人扑身在地,扬起一层灰尘。 等灰尘落下,符安问道:「呃,姑娘……啊不对,这位大人,您需要帮忙吗?」 那位大人幽幽抬起头,摔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两道灰痕。 她身材娇小,五官明艷。 双方沉默数秒后,那位大人伸出一只手,颤巍巍指着符安:「就你!你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啊?哪句话?」符安怔愣,「老天让我穿……」 「对!就是这句!」那女人跳起来,神情激动道:「你是穿越来的吗?!!」 符安惊愕:「不、不是吧!你也是?」 那女人跨步上前一把搂住他:「爹的,我可找到组织了!」 符安也激动地想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哈他乡遇故知!哎,你哪年穿的啊?」 那姑娘激动地直哆嗦:「新元816年,我昭大的老师,实验室爆炸时我刚好路过,爹的,然后我就被炸过来了。哎你是哪个集团的人啊?我家是福郡的,就是邵家财团管的那个,我来之前《洛城东港》就快大结局了,你也看了吧?快快,你肯定刚穿来的,给我讲讲结局男主到底是说服女主婚生子了还是代孕了?要是骗她婚生子我发誓绝对要再穿回去给编剧寄刀片!」 一阵沉默过后,符安惊恐道:「卧槽,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篇了。 架空平权向,女主男主按传统意义来讲都是现代人,但这个朝代对女主而言是真歷史朝代,对男主而言,就是架空朝代了。 男女主生长背景不同,男主出生在咱天 朝,父权大背景下的新社会。女主出生在上下五千年都是平权的现代无政府六财团掌权时期。 所以,二者相见,真要眼泪汪汪啊。 ☆、笑问客从何处来 不管怎样,符安还是把姚植引进了门。这位小个子的大人擦干净脸后,与符安开始大眼瞪小眼。 符安清了清嗓子,试探道:「电脑?」 姚植:「电视机。」 符安:「手机?」 姚植:「电冰箱。」 二人停下来,彼此点了点头。 第3页 嗯,所以说,刚刚肯定是个错觉。 符安:「天王盖地虎?」 姚植:「嗯?啥?」 符安:「还珠格格?」 姚植:「那是什么鬼?」 两人又停下来,彼此看了一眼,『各怀鬼胎』。 符安一狠心,放大招:「袁世凯、孙中山,毛 !泽! 东!周!恩!来。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姚植像看傻子一样听他唱完,拍桌子接道:「贺之敏、方从容、新元568年暗港沉船事件,我们六合人,自由、自由,为自由而奋斗!」 符安:「麻个鸡,竟然不在一个频道。」 姚植:「爹个叼,竟然不是一个空间。」 符安抹了把汗,苦笑道:「姑娘你打哪儿穿来的?」 姚植龇牙:「小哥你打哪儿穿来的呀?」 符安再拍桌子:「网络电话电饭煲!」 姚植拍大腿:「3g4g无线网!」 符安接着道:「英国美国联合国?」 姚植:「什么什么?再来一遍。」 符安怒把桌子拍遍:「点头yes摇头no来e去是go!」 姚植:「yes,i see。」 符安停下来:「你那儿也有英语?」 姚植点头:「啊,我懂了,我们叫西来语。」 符安:「所以说,是平行世界?」 姚植:「不知道,但显然你跟我不是一处来的,之前我说那个电视剧老火了,家家户户都看,可你不知道,我之前以为你大概跟我不是一个年代的,可是你连六合都不知道。我问你,萧成之后是什么朝代?」 符安:「萧成是啥?」 姚植:「妈呀,你现在就是在萧成时期啊!」 符安愣。 姚植:「我懂了,所以说,你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符安:「等等,你让我捋捋思路。」 他坐下来,慢慢顺道:「夏商周……汉明清宋什么的,你听过吗?」 姚植的大脑已经上线:「是你们那里的歷史?」 符安沉思,「所以说,你的意思是,这个朝代你们那儿的歷史书上有?」 姚植勐烈点头:「自然。我穿回萧成神宗时期了,就是萧成一统十三州建国后第一个盛世,也是歷史上有名的一个盛世。」 符安面无表情。 其实他已经懵了。 姚植又道:「我是三年前穿来的,来的时候恰巧是还政神宗,还是国葬那天。我在这里的那个从父姓的哥恰巧还是襄阳帝君,所以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 符安像听天书一样听她自言自语。 「呃,这儿的帝君是指女皇帝的丈夫吗?」 姚植噌的一下抬起头:「嗯?等等,你们那儿连帝君都没?」 「我们古代女的不让当皇帝啊。」 姚植同情地点头:「懂了,原来你们还处在落后的父权时期。」 符安愣了一下,打断道:「不是你等会儿,所以说你们这里自古以来男女都能当皇帝吗?」 「是啊,不过咱俩现在在的朝代恰巧刚刚开始。萧成之前的前辽还有些许父权残留。」 符安接着懵。 沉默了会儿,他问:「所以说,还政神宗是?」 姚植翘起二郎腿,抖了抖官服,说道:「来,给你这个从异世界穿来的人科普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朝代是萧成,今上大名叫萧宴淑,二十多年前登基继位,她那个云鹤帝君出身云州稷山,往上数三代,他俩是一家。这个待会儿跟你说。总而言之呢,他俩有个女儿,我们歷史书上管这女儿叫睿宗,五年前萧宴淑退位把皇位给了女儿之后,跟云鹤帝君回云州稷山去了,结果她女儿,就是这个睿宗啊没政治头脑,她妈给她留的一手好牌全不会玩,朝政上一塌煳涂不说,还因为三年前生双胞胎女儿难产,死了。萧宴淑没法子了,只好回来再次登基,一边养孙女,一边重揽朝政。」 她喘口气,道:「这个事件在歷史上,就叫做还政神宗。」 符安没怎么捋清这里的关系。 姚植一看他茫然地神情就知他听不懂,只好简要概括:「总之就是现在这个皇帝之前让女儿继位,结果女儿生孩子死了,她就又回来了。」 符安点头:「哦哦,这下清楚了。」 姚植摇头感嘆道:「所以说,我是没赶上好时候,我给你说,今上的帝君,就是歷史上最有名的云鹤帝君,古代帝君美人图之一,他是我男神,我歷史学这么好全都是因为他。唉,但我是三年前穿来的,云鹤帝君今年秋天就四十三了,不是年华正好的时候啊。最倒霉的是,我哥还是襄阳帝君……啧。」 符安一脸问号。 姚植解释:「襄阳帝君赵延,我这副身子的亲哥,睿宗的帝君。睿宗当时不是生完孩子死了嘛,所以我哥就自杀殉葬来着。」 符安受到惊吓:「还带殉葬?!」 姚植摇头:「歷史上就他一人呗,反正歷史书上说经研究认为最可能是自愿,还歌颂了一下帝王爱情什么的,但实际上,我穿来那年,家里愁云惨澹的,总让我觉得他是『被自愿』殉情来着。唉,所以我说我穿来的时机不对,没能搞清这个千古谜案。」 姚植自来熟的给自己添了茶水,问他:「你呢,讲讲你们那里的事呗?」 第4页 符安:「讲啥啊,我现在满心事,愁死了。」 姚植:「你?你愁啥?你现在都满朝闻名了,连《六界点将录》都不会唱。」 符安连忙问:「对哦,那玩意是啥?」 姚植:「这个时期最有名的戏本子,热播程度相当于《洛城东港》几乎全民皆知。」 符安:「哦,我懂了,放我们那里,大概相当于《还珠格格》。」 他愣了一下,炸毛道:「重点又被你带跑了!你快告诉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符安都有哪些家人,也不会写字,有些字连蒙带猜都不认识,基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一技之长,我该咋活?!」 姚植勾起嘴角,笑了两声:「好说,算你也是穿来的,同胞之间该相互照顾,所以,我罩你!」 她跟符安不同,她懂这里的歷史,所以…… 符安顿时心下大安,抬头再看姚植的脸,觉得她无比可爱,笑容仿佛闪烁着救世主的圣光。 作者有话要说:  毛爷爷周 总理 都能和谐……心好累 ☆、魂在他乡遇异客 二人聊完,姚植要走,符安起身说道:「我送你。」 二人刚把腿迈出去,管事的就拿着封信跑来:「大人,郑州牧的来信。」 符安眼皮一跳,伸手拦住姚植:「呃,能不能先等等,帮忙看个信,应该是我姐的。」 姚植紧紧盯着那封信,末了才道:「你姐混得不错啊。云州州牧郑宁,我知道她。」 二人将谈话阵地转移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符安拆了信,大致看了一下,确实一个字都看不懂。于是把信递给了姚植。 姚植接过信感慨:「幸亏我八年制基础课学的是书写,不然还真看不来。」她侧过身,端起教授做派,开始给符安科普:「你姐姐这字体叫『闲逸』体,从成世宗,也就是今上祖父那代开始在文人圈儿里流行。最初是书法大家文成皇后跟她家世宗玩文艺情趣,上班间隙抓紧时间在纸上写一两笔我爱你你爱我之类的话相互传递,因为时间紧所以字体比较潦草飘逸。之后好多人争相模仿,然后就成流行了。嗯,你姐写的还真不错。」 符安一副心累的表情,「姐姐,您能说正事吗?我穿来不是听你上歷史课的。」 姚植嘆口气,给他念了一遍。 符安痛心疾首道:「听不懂。」 姚植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放下信给他解释:「不知道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反正我们古代呢,书面语和口头语是不同的。」 「这我大概有印象,语文老师好像说过。」符安点头,「别啰嗦,快说写的什么!」 「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又说马上就到五月五聚贤楼盛会了,她想让奕和璋到京城来,已经出发了,走的绿江昭川一线,约莫着这月底就能到。」 符安惊恐:「她要让谁来?!」 姚植又看了一遍,答曰:「奕和璋,应该是你姐姐的孩子。」 符安按住小心脏,皱眉道:「这孩子的名字怎么起的这么奇怪。」 姚植一副被强迫餵屎的表情,纠正道:「傻帽,奕,璋,俩人!郑奕,另一个应该是什么什么璋。」 符安石化。 良久,他问:「对了,这里的姓都是怎么搞的?从父姓从母姓还有什么说法吗?」 姚植托腮道:「不知道现在如何,反正就我知道的,姓氏从属定型是在班延时期。第一个孩子一般情况下从母姓,其他的从属随意。不过皇族世家有自己的规矩,就跟世祖一样,她的小儿子体弱多病,她认为皇族姓氏要承担的太重,不好,所以就赐父姓,放云州去了。不过怎么说呢,一般直系皇族,继位有他们一份的都从皇族姓氏,封王后,他们的后代从属随意。」 符安深感新奇:「我们那儿恰巧反过来!我们默认都是从父姓的。」 姚植咋舌:「无法理解……你们那里这么不讲理,女人都没意见?」 符安三观受到冲击,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们不讲理一点……」 姚植:「无法跟你沟通。」 她折好信,又道:「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楼和吧。」 「这是个地名还是人名?」 姚植无奈:「瞧瞧,没我你还怎么混。」 她站起来往东边指了指:「楼和,人名,今上的哥哥。歷史上有名的痴情种,情路坎坷。一辈子给妹妹打工当奶爹,云鹤帝君没回京时,楼和可是帮忙带睿宗的那个。歷史书上讲第一个敢跟皇帝离婚的皇后是他妈。他妈姓楼,离的时候坚持认为第一个孩子应该是从她姓,所以皇帝没办法就把长皇子姓给改了,我忘了他姓萧的时候叫什么了,反正跟他妈姓之后就叫楼和。」 符安下巴都惊掉了:「我擦,这也行?!说改就改啊?!麻痹长皇子在我们那边要是改姓必是承认不是皇帝亲生啊!那绝对会死一大片的!」 姚植无奈:「你重点错了,我说的重点是,楼和现在是吏部的大老闆,而你这个官职,说来油水挺多的,你被解僱后,接下来该谁来替你,恐怕也不是个小事。总而言之呢,或许这两天他就会找人问你有没有你想推荐的合适人选。」 符安不淡定了:「问我干吗?!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太医不是说了我心智有损是个傻子!」 第5页 姚植哀嘆一声,摇摇头:「那也要问啊!所以说,符大人,这两天估计会有人来给你联络感情了,带送礼的那种。」 符安之前虽没接触过这些,但也不是不懂,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姚植的意思。 「哦,你是说,因为我这个什么水部司的职位油水挺大,并且我下去后那个楼和会先来问我的意思,所以会有人来托我在楼和面前美言一两句?」 姚植点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符安想了好久,拍石桌决定道:「闭门谢客,装疯卖傻。」 姚植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两人静默许久,符安依然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姚植放弃,伸出手来。 符安看到眼前的这只又小又白嫩的手,疑惑不解,问道「要什么?」 姚植把手默默缩回去,扶额哀嘆:「你这还装傻……你不装都傻。拿纸笔来啊!我给你写回信!」 符安哦了一声,转头叫人。 之后他又转回来,问道:「你写成吗?我姐会不知道我笔迹如何?」 这次,姚植连话都不想说了,趴桌上嘆气。 纸笔拿来后,姚植才直起身,打起精神道:「我就帮你解释解释啊,就说你死了又活,什么都不记得了,识字识人都不会,隐约只记得家在云州,有个姐姐,其他的都忘了。因身体不适,皇帝恩准你在家静修,你心中苦闷。还好有同僚帮忙写了这封信,问问你姐有什么办法安排没。你看这样如何?」 符安噗通一声给她跪了,「姐!以后跟你混!万分感谢!」 姚植抿了抿嘴,手一抬,配合道:「大人请起。没我你可怎么活?」 等姚植写好,符安千感万谢的将她送道街口,转身时,突然想起,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你说过,不过我忘了。」 姚植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扑地。 「答应我,以后别混官场了,就你这智商,绝对会得罪很多人。」 符安囧着脸,挠头道:「我主要是刚穿来不到一个月,什么都没搞清楚,记性不好,您多多包涵。」 「姚植,太医院当值。」 符安:「卧槽你在哪上班?!」 「太医院。我是御医。」 符安:「你没逗我?你懂这儿的医术?」 姚植:「对啊,我来之前是昭大医学部的助教,主修药理学,所以这里的药还是懂的。并且现在的昭阳宫就是之后昭大的校园,恰巧我之前上班的地方就是我现在上班的地方。对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四方街西面,姚府找我就好,昨儿给你瞧病的是我娘。回去就笑你连个《六界点将录》都不会唱哈哈哈哈哈。」 符安默默惊魂中。 你娘可真年轻…… 「咳……往后想学了也可以找我。」 「不是你等等,你刚穿来时,你娘就没看出你不对劲?」 「没啊,我一睁眼就知道这是哪里,当时正是国丧,睿宗和襄阳帝君同葬,我因为悲痛过度昏死过去被人送回府了,所以刚醒来时压根没人顾得上我。待他们想起我了,我早就滴水不漏了。呵呵,你以为穿越来的都跟你一样笨?」 我擦,竟然被鄙视了。 符安面瘫着脸,恭请姚植赶紧走。 「行,你闭门谢客吧。」 「哎,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错别字 ☆、王爷垂泪到天明 符安还算是没傻透,回去琢磨了一下,叫来管事把月底姐姐家孩子要来的事给交待了,之后吩咐除了拎着药箱子说来给他瞧病的,其他谁来一概不见。 管家闭门了一天,第二天就小跑着来了:「大人,代王的车驾到门口了,说是有名医在他府上,要带你去瞧病。」 「谁是代王?」 管事沉默许久,告了声罪,凑近来小声说道:「代王殿下啊,今上的哥哥。」 符安回忆了好久,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哦!楼和!」 管事被他的傻大胆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崴到脚。 「他在门口等我?」 管事心道,想得美,人堂堂一王爷会来接你?我家主子可真傻透了,唉,这可咋整? 管事抖着眉毛说道:「车驾在门口呢,大人赶紧去吧。」 符安匆匆跑到门口,看到门口停了辆马车,左右立着两个人,腰间挂着刀,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 符安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下,喊道:「臣……不对,草民叩见王爷。」 众人诡异的沉默起来。 符安心扑通扑通跳着,忐忑不安,心想,难道这王爷耳背,听不到? 于是硬着头皮,红着脸,按狗血电视剧教的那样,再次吸气大吼:「草民叩见……」 「咳,符大人。」 靠近他的一位带刀侍卫打断了他,尴尬道:「殿下在王府……这车是空的,接大人来的。」 符安啊了一声,爬起来抹了把汗:「不早说。」 那侍卫也很无奈:「大人出门就给跪了……来不及拦。」 符安盯着马车看了好久,最终从侧边四肢并用爬了上去。 左右的侍卫心道,这位大人当真是病得不轻,怪不得要请名医诊治。 符安被马车颠了一路,下车后整张脸都是白的,手软脚软的被人架着胳膊领进王府。 第6页 符安身体虽然不在线,脑子却还活跃着,得空幽默了一把,给自己这形象配音:「带犯人!威——武——」 飘了好久,才感觉到胳膊被放下来。 符安颤巍巍站好,抬头往前一看,恰巧对上那双正打量他的眼。 这王爷想来也是年纪不轻了,眼尾能看到细纹,然而那双眼依旧好看的要命。 符安脑子嘎嘣一声想起电视剧说的,不让你抬头时你千万别抬头看皇帝王爷什么的,于是又颤巍巍低下头,双腿往地上一磕,双膝砸在地上咔嘣一声,还没说出话来,先把自己磕出两滴泪花。 「哎嘶——疼死了!」 符安本能喊出这句话后,感觉前头那人愣了一下。 他只好忍痛跪好,一回生二回熟的喊:「草民叩见代王殿下!」 这次喊出来,连脸都不红了。 良久无声。 符安又在想,这王爷难不成真是个耳背? 正要再喊,突然停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轻飘飘的,顺着他的头皮一路酥麻到脚。 我靠,还是老妖孽型? 「符大人这是……戏本子看多了?」 「啊?」符安仰起迷茫脸,趁机把这个代王看了个遍。 长得怎么这么的……直男符安没法评价。 王爷见他愣着,伸出一只手轻飘飘把他整个提了起来,又轻飘飘转了个方向按了下去:「坐。」 整个过程,符安都是懵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反覆飘着:「我凑这王爷会武功!我好想学!」 直到手里塞了杯热茶,他才回过神,一脸卧槽的盯着这个架空朝代的王爷。 别看这王爷长得唇红齿白,温温柔柔像个受,脱了这身衣裳,恐怕得一身腱子肉。 武力值和美貌值好生违和! 王爷慢吞吞坐下,露出一截白嫩嫩的手腕,将旁边的茶碗拿了过来。 符安盯着那截手腕愣神,这人刚刚单手把他拎起来绝对是个错觉吧? 「符大人什么都不记得了?」 符安点头。 「也是。」王爷一身紫衫,从广袖中伸出的手,跟打了柔光一样漂亮。他一边沏茶一边抬起狐狸眼微微一瞥,笑道「请个安跟唱戏一样。」 符安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说电视剧不能瞎看,肯定是称唿语说错了! 「符大人家中都有什么人?」 符安内心飞过一片卧槽。完了,又开始查户口了! 「有个姐姐……大概……有爹娘?」 王爷手一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问:「符大人所居何职?」 「工部水部司……忘了。」符安真不知道自己啥职位,在朗州那一个月只顾着恍惚了,至于具体什么官职,从各个上门看望的人谈话中,他猜测自己做的工作大概是监督修河道之类的。 「符大人可知我是谁?」 「代……代王?」刚刚管事的好像是这么说吧,符安小心翼翼回答。 王爷轻轻笑了起来,「看来符大人当真把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收回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符安:「云州稷山有术名换魂,看上去,像是起死回生,可实际上,内里是换了核。我瞧着符大人,倒像是被谁换了魂。」 有一瞬间,符安吓懵了。心想,完了,自己穿越过来一下子就被人给看出来了,这下完了,要死了! 「符大人之前是什么人?」 符安决定装傻:「啊?」 王爷轻嘆一声,惆怅道:「算了,既然活了就活着吧。」 符安后背湿透,忽然有种心累的感觉,这王爷今天叫他来是遛着他玩的吧? 「今天找你来也没什么事,昨日刘追举荐黄淳接替你任水部司郎中,本想听听你的意思……」跟打了柔光一样的王爷遗憾道:「也罢,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也是好事,符大人是有福之人。」 符安真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王爷是个神经病,接见他时还恰巧忘吃药的那种。 这时忽听半空中掠过一阵风声,一眨眼,面前就多出个人。 藏青色的官服,长身玉立,眉清目朗,鬓边的几根白髮在乌压压的黑髮中尤其醒目。 那人瞥了坐在一旁的符安一眼,扭头对闪着柔光的王爷说道:「下月初五聚贤楼盛会,章炳坛那老傢伙却病了,礼部这几天乱的让人心烦。」 只听王爷接道:「阿淑呢?」 「哄孩子,明珠只要闹起来,美玉一定跟着闹。」 「哦,那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了。」打着柔光的美王爷站起来从桌下取出一个酒罈,「拿着走吧,你俩就知道打劫我。」 「好说,初五请你喝百花酿。阿淑十年前埋的,也该挖出来了。」 符安很想问问这个王爷,自己能不能走。 突然出现的那个帅哥抱着酒,扭身看他一眼,问:「他谁?看着眼熟。」 王爷轻笑一声:「死去活来的那个水部司郎中,符安。」 符安听王爷提起他名字,连忙点头示意。 抱着酒的那人愣了一下,对他点了点头。又盯着他看了好久,轻嘆一声,对王爷说道:「我们稷山虽说有换魂术,但你不能见谁傻了就怀疑他是。换魂换魂,就算成了,也不是起死回生,而是取而代之。」 符安正在惊恐,却听那王爷怒道:「我今日找他跟你稷山的换魂术无关!我要说几遍你才信?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云逸都被你烧成灰了,你以为我还能拿那捧灰做什么?」 第7页 那人却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淡淡道:「云清还活着。」 撂下这句话后,抱酒的人怎么来又怎么走了。 符安看着王爷瞬间萎靡,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发青,闭目皱眉。 符安想走。 虽然他们说的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但他要再待下去,是不是就要被灭口了? 「符安。」 「草民在。」 那王爷挥挥手,闭眼嗤笑道:「少来,陛下只是让你在家静养,并未革职,不要学那些戏本子称自己草民了……对不住,今天招待不周,见谅。」 符安默默震惊中,这王爷是不是跟自己有一腿啊?态度怎么这么好? 「你回吧,好生养着。」 回到家中,一头雾水的符安想了好久,叫来管事:「你去四方街西边的姚府,请姚植来。」 在这个朝代混太艰难了。 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放一起啥都听不懂,折磨人! 以后一定要跟姚植常沟通常交流,好好学习这里的歷史知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说的,都来看文吧! ☆、姚度娘的歷史课 姚植一路小跑着来了。 符安站在院内看着她俩蹄子欢腾着奔进院子,突然啥都不想说了。 要不要这么兴奋? 「怎么,我听说楼和找你了?!」 符安震惊:「我刚刚从王府回来,凳子还没暖热呢,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讲讲讲,楼和找你都说啥了!」 符安把袖子挽起,一边吃着清汤面一边说道:「就是不知道王爷说的什么才找你来的。」 姚植自来熟地叫管事给她也端碗面来。 符安白了她一眼,回忆道:「他问了我几个问题,之后突然就说你肯定是换魂了。简直吓死我!还以为下一秒他就会砍死我。」 符安平復了一下小心脏,又道:「然后回来前,他突然说,不要自称草民了。对不起啊,今天招待不周什么的,哎,你说,我是不是之前认识他,跟他有一腿啊?这年代有同性恋吗?」 姚植扶额,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深吸口气后,说道:「你脸真大。楼和谁啊,歷史书上最有名的痴情种,年轻时有个初恋,结果还没修成正果初恋就死了。」她顿了一下,解释道:「他初恋女的。」 符安一掌拍在桌子上,激动道:「他初恋是不是叫什么云!」 「对啊,云逸,云鹤帝君的妹妹。」 符安点头:「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然后小伙子低头安心吃了口面,还没咽下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等等,谁的妹妹来着?」 「我男神的妹妹啊。」 符安怔愣了三秒,默默把面放下,用严肃而又遗憾的语气说道:「姚植,我今天还见了个人,好像是你男神。」 「卧槽,你说什么?!」姚植蹦了起来。 「就今天我跟王爷正说着话,突然从房顶飘来一人,长得浓眉大眼,像是个主角长相。看着也像是上了点年纪,两边的白头髮挺明显的。主要是那人来了之后跟王爷说话不带跪的,说了两句孩子什么的,然后王爷给他了一罈子酒,他也说过几天送王爷个十年前的酒。然后突然就说起了换魂术,王爷当时就炸毛了,说我没想换魂术,我初恋都被你烧成灰了之类的话,然后那人说,还有云什么来着还活着。说完就走了,把王爷气的,脸都青了。」 姚植忍不住吐槽:「你那什么破记性。」 之后又道:「那就是他。」 说完,呵呵两声,接着望天道:「苍天无眼,凭什么我就见不到我男神!」 「你穿来三年,还是个御医,怎么会见不到呢?」 「你以为皇上帝君就那么容易见到?我这身份,不仅是御医还是已故襄阳帝君的亲妹妹,然而我还是见不到皇帝和帝君。」姚植撇嘴,「而且,就算是经常做群众工作的楼和,我来这里后也才见过两次。唉,你不知道我这个职业的痛。说是御医,可我一个月在宫中待的时间不到十天,工作性质类似于药剂师,去了就是坐在那里看方子抓药。毕竟年龄在这儿放着,资歷太浅,还不能独自开方。就连我娘,混了二十多年,也还没资格给皇帝看病,充其量就是几个太医开会商讨用药时,她旁听然后讲讲她的建议而已。」 姚植哀嘆一声,默默心痛:「唉,其实我要是早穿来半天,就有机会在葬礼上见到云鹤帝君了。这都是命啊!瞧我这运气……」 还好管事端来了一碗面,堵住了姚植的哀怨。 面吃了半碗,姚植不馋也不饿了,慢悠悠说道:「给你科普一下歷史知识吧。」 符安为了生存,打起精神来听她讲。 「楼和呢虽然是王爷,但他这人挺随和,平时在官场上,是把咱这一群当同僚对待,一般见面只称他楼大人就行。你要是喊他王爷,他还会嘲讽你肯定心里有鬼有求于他。他最有名的一个技能就是开嘲讽了,《旧成史》中有记载,说他平时听好说话待人和善,但在朝堂上一旦开启嘲讽技能,能生生骂哭一排官员。当然,最神经病的是,有次上元节他去看灯,一官员见他喊了句殿下大安,他当场就把人给讽刺哭了。他呀,歷史上特有个性的王爷,吸粉无数。我们之前上歷史课,好多人崇拜他。再加上他痴情,更加分了。可坏就坏在,他的那些脑残粉很烦人,捧他就捧吧,何必踩我男神?哼。」 第8页 符安筷子掉了。 姚植一看他那副表情,就知他今天肯定犯傻了。 「符安啊,你该不会趴地上喊殿下大安了吧?」 「啊?」符安刚捡起的筷子又掉了,「等等,咱先来对对答案啊,正常情况下,你们见王爷应该怎么称唿。」 「殿下大安啊,怎么,你们不是?」 符安有气无力道:「幸亏我今天没选择喊王爷千岁……我们那里见皇帝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王爷喊千岁千岁千千岁。不过今天我大概喊的是叩见王爷。」 姚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哈,你们那里的人都口吃吗?哈哈哈哈,小心皇帝砍你脑袋,还万岁千岁,分明就是讽刺人家活不了那么久。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好想笑,怎么跟唱戏的一样。只有唱戏的才会这样啊……」 符安默默记下,示意道:「你继续,就当给我补补课。」 「我刚讲哪儿了?哦,我随便讲吧。今上呢,三年前死了女儿,现在只有俩小孙女,双胞胎,年初刚满三岁。大名我记不得了,反正我爹娘叫她俩明珠美玉。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一声,这俩小孩儿长大后,姐姐继位,妹妹造反,但失败了。不过造反时妹妹把姐姐的帝君给弄死了。姐姐一怒之下把妹妹给囚禁了,之后没多久妹妹就抑郁而亡。而后她男人就被姐姐给拐宫里立帝君了,顺便把妹妹家的孩子也接进昭阳宫。后来孩子长大了,被立为储君,最后还继位了。」 符安评价:「这剧情好羞耻好狗血……」 姚植点头道:「所以说,我现在要想想怎么外调出京,二十年后我才四十五,对医生而言正是发光发热的好时期,但二十年后可是会宫变的,宫变知道吧?虽然歷史书上就几句话,但实际上可是真刀真枪真流血死人的。万一宫变时我一不小心被不长眼的箭射死了,岂不是很倒霉?」 符安点头贊同:「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稀里煳涂还真不知道这些。」 待姚植一碗面吃完,符安突然问道:「我刚刚想了想,你们这里的皇帝不开后宫吗?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的?」 姚植愣了一下,答道:「啊?他们现在还是婚姻制度啊,既然是婚姻制度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配偶?会把利益搞复杂的吧?」 符安也愣了一下:「呃,就没遇到这种情况,比如这个皇帝只有一个女人,结果这女的只生了一个儿子还不成器,或者说这女的不会生,那这皇帝不就后继无人了?」 姚植本来在喝茶清口,听到这话,噗地一声喷出来,惊诧道:「有顺位继承啊,再者说,歷史上也没这种情况。并且……儿女数量少不是上层阶级的标志吗?这是皇家向来引以自豪的啊!」 说完后,姚植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又科普道:「那个,我知道你从父权社会穿来的,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后继无人这种情况,一般不适用于男性。」 「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是说,亲子确定性什么的,只有母亲那边可以百分之百保证后代同你的亲缘关系,但男性由于亲子的不确定性,所以……而且遗传信息什么的,应该是母亲那边的比较完整。大概就是这样,我不是专攻这个的,但是意思就是这样,我搞不清专业术语,不过印象里老师教过,大概是男性只负责遗传基因的多样化之类的,智商啊关键的基因遗传啊什么的还是靠母亲……总之我的意思是,真要看重血缘继承的话,父系一脉根本没资格有继承权,这也是我来之前他们高层一直在掐的一个话题。就是说,他们一直在讨论到底承不承认儿子同女儿一样应该享有相同的继承权。」 「卧槽,我现在不听还来得及吗?我不想被你这种从奇怪的社会穿来的女人用奇怪的知识洗脑,我们那里传递香火的都是男人,好多人家里要是没生儿子,那就叫断子绝孙啊!」 姚植同情的看着他:「唉,你们那里的男人被骗的好可怜……真要传递香火应该生女孩才对啊。从生物学角度讲,男孩根本就没资格传递香火啊……他们又不会生孩子。」 符安感觉自己多年来的三观全毁成了渣:「姚老师,换个话题吧,我不想上奇怪的生物课,接着讲歷史吧……」 姚植沉默了会儿,思考了一下基本常识,问他:「你知道五月初五的聚贤楼盛会吗?」 「这又是个啥?!」 「就是从前辽开始,每年五月初五都会在昭阳京聚贤楼开盛会,早期辩论会的雏形。影响意义深远,歷史书上有背过,属于除考试举荐之外,另一个发现人才的方式。聚贤楼不设门槛不看出身,只要你五月初五坐在了聚贤楼内,开个话题,大家就能一起辩论或者针对某个问题提出个什么策略。管你是乞丐还是世家子女,只要你有才能,就能上去当主辩,然后接受质疑反驳。其他人可以站正方支持,也可以站反方反对。总之大概是这种形式的试才会。每年都开,萧成利用它招揽了无数有用之人,像以后那个有名的丞相梅阁,还有之前今上她祖母文成皇后,都是从聚贤楼一战成名的。」 符安心中感嘆,这姚植之前肯定是个学霸,太厉害了! 「哦,顺便提醒你一句,你姐姐家的奕和璋俩小孩就是来这里看聚贤楼盛会的。记得月底时先约个位置,最好在二楼或者三楼挑一个好一点的位置,不然去的晚只能站大厅了。」 第9页 「成,我记下了。」 「说这么多,渴死我了。」 「谢谢啊,你简直就是百度……百科全书!」 姚植咧嘴笑道:「那是,没我你还怎么混?哎,以后遇到事记得问我,我能帮就帮,虽然不能保你荣华富贵升职加薪,不过普通的温饱还是可以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 ☆、歷史技能太鸡肋 从王府回来后,一连十几天,天天都有以前的同僚或者同乡或者同一书院出来的到符安府上登门拜访。 这情形跟姚植估计的恰巧相反,符安措手不及,每天都要开门迎客。 时间久了,符安发现这个朝代的男男女女性别差异还真不大。 起码干起架来,从没有人考虑过性别问题,该出手就出手,不留情不要脸。 比如有一次在他家院子里,同僚们都在喝酒叙旧,突然跟他同职位的一个郎中,女的,因为某件符安听不懂的公事,当场跟另一位郎中,男的,撕了起来。 只见那女官员撸起袖子,跳起来飞腿朝那男官员踢去,那男官员也顾不得形象,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二人滚作一团,又骂又掐。 符安一口肉还没放嘴里,筷子就被吓掉了。 他身边坐着的一位女官员笑眯眯沖他拱手:「符大人,见笑,见笑。」 随后迅速变脸,一掌拍在石桌上,喝道:「张行川!老娘看你不顺眼多时了!」 明显处于下风的男官员立刻喊道:「夫人,快!参她一本!老子也看她不顺眼多时了!」 于是这位女官员立刻加入战斗。 那个叫张行川的女郎中哇哇大叫道:「好你个江豫!有本事单打独斗啊!仗着人多打我一个你可真不要脸!」 男官员狰狞笑着:「哼!我江豫今天还真不要这老脸了,打的就是你!」 符安索性不去弯腰捡筷子了。 捡了也白捡,反正还会被吓掉。 不过,虽说是打架,但这些人总会在打一架再吃一顿之后,一笑泯恩仇。 符安震惊于这个年代人的真性情。 回头跟前来给他补习文化知识的姚植描述,姚植摇头道:「你懂什么,这里人相处都这样,平时不顺眼了当场就撕,撕完就好,好了之后扭头就把万言告状摺子屁颠屁颠放今上案头了。他们啊,都是些奇葩。」 符安心惊胆战补充:「而且还夫妻俩合伙撕一个!」 「哦,那你说的肯定是杨照跟江豫。」 「咦?你怎么知道?就是这名字,你一说我就又想起来了!」 姚植继续跟他科普:「夫妻俩同进同退一起胡闹的也就他俩了。其他的,但凡夫妻二人同在官场的,对外时一般态度都很微妙,这样不太容易把人往死里得罪,也容易给人留下做事公正不偏袒的印象,以后晋升更方便。」 符安:「这里头套路挺多啊!」 姚植点头:「你要是皇帝,你也会喜欢这样的人。朝堂上只对事不对人,有的夫妻俩还站不同阵营对撕,可出了昭阳宫,立刻就你侬我侬,欢欢喜喜把家还,夫妻关系和睦极了。」 符安评价:「这都什么毛病!」 姚植挑眉:「这证明俩人分得清公私,明白事理啊!今上和帝君也是如此,你应该多了解了解,见多了就习惯了。」 符安表示我还真不想习惯你们这里的奇葩社会。 自从对接上同样是穿越者的符安,姚植几乎天天往符安这里跑。 符安也从刚开始晕晕乎乎听天书的状态变成了认真听讲,时不时做个笔记画个关系图的好学生。 好学生符安问道:「所以说,现在的这个帝君是跟我一个籍贯?」 姚植点头:「对,云州稷山的。你还记得我说过,今上和云鹤帝君往上数三代是一家吗?」 符安连忙做笔记:「有印象。」 「萧成的开国皇帝叫萧兰卿,就是成世祖。她跟她家帝君的感情最是曲折,在我们那个年代,只要拍古装剧,十有九部都是讲萧世祖和莲华帝君的。他俩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继位,小儿子出生没几天被下毒,命是保住了,但那毒应该是有腐蚀性,把他嗓子给烧坏了,所以小儿子是个哑巴。后来萧世祖就把小儿子交给莲华帝君的师父带回稷山养病去了。哦,那个师父就是云州稷山的一位隐士大能,这个我不太清楚,我看好多古装剧都说位隐士活了二百来岁,挺神的。」 「别讲歪,你讲主线好不好?」 「哦,总之就是,小儿子赐父姓,姓步,封了穆王。之后跟着他爹的师父回到了云州稷山,然后就在云州扎根了。现在呢,今上的这个云鹤帝君姓步,大名步云鹤,就是初代穆王的后辈。」 「懂了,所以说现在的皇上跟她老公是亲戚。」 「老公是啥?」 符安:「……丈夫。」 「……我继续。」姚植在他画的关系图上指着一条线道:「云鹤帝君跟今上成婚,云州穆王的王爵就由他妹妹顶上。这段我没正经看过正史,但电视剧看了不少,大约是,帝君有两个妹妹,一个叫云逸,一个叫云清。云逸应该是姐姐吧,就是楼和的初恋,结果十七年前凉州动乱,电视剧里演,云逸死于动乱后的大规模鼠疫,所以尸体被云鹤帝君烧了。楼和痛失初恋,终身不婚。另一方面呢,妹妹云清活着,继承了穆王王爵,留在了稷山。但云清跟云逸长得挺像的,歷史上不知道,反正电视剧里是一个演员分饰两角,然后楼和就一直对云清有不清不楚的暧昧,看脸思初恋。」 第10页 符安摔笔:「这都什么玩意!」 姚植羞愧地说:「电视剧嘛……都改编的比较狗血。」 符安捡起笔,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楼和真的不死心,想用云清的身体换云逸的魂?」 「不可能吧?为什么这么想?」 符安严肃道:「我想起来之前去王府,你男神让楼和别打换魂术的主意,说那不是起死回生是取而代之,楼和说云逸被你烧成灰,我还能用换魂术做什么?你男神就说,云清还活着。」 「爹的!」姚植一个激灵,跳起来:「要这样的话……完全有可能啊!」 「是吧是吧,所以说,我会不会被灭口?」 姚植原地转了几圈,拍了会儿脑袋,停下来思索道:「应该不会,你想,首先是,如果真拿云清身体换云逸的魂,那歷史书上的结局是什么?肯定是楼和同那个云清在一起了!但实际情况是,歷史上,这楼和是终身未婚,而人家云清继承王爵后有王君也生俩孩子了。毕竟云州步氏一脉二百年后接替萧成王朝建立了大延啊!再者说,云逸都死了十几年了,就是有魂也早散了,那还折腾着换什么魂?还有就是,大概再有个几年,楼和就该死了。我没记错的话,就是今上的孙女,双胞胎里面的姐姐被立为储君那年,代王楼和病逝。」 符安呆愣道:「姚植,你简直可以当个神棍去给皇帝讲未来了……你牛掰的像开了外挂。」 「其实我知道的这些对自己没用。姚植这个角色在这个朝代就是长河中的一粒沙,可有可无。我就算精通这四千年的歷史,了解各个歷史名人的结局,对自己而言也全都没用。说实话,当知道自己穿了之后,有一瞬间深感遗憾,你说我怎么就不穿成现在的皇上呢,虽然不会搞政治,但起码还能睡到我男神。再不济穿成邵飒也行,邵飒的诗我都会背,完全冒充是没有问题的,还能在思归楼背她的千古名诗,之后泡到思归楼的老闆,达成名诗泡美人的成就。」 符安捂脸。 这姑娘节操何在? 「说起这个,你聚贤楼盛会的位置预定了吗?」 「二楼西角,四座的那个。」 「行,反正我家的情况是,自从我哥死了之后,我爹就没再出去热闹过,我娘作息规律,从来都是在家睡觉休息。我姐远在崖州,这辈子估计都回不来几次。所以五月初五我去二楼西角找你好了。」 「成。」 「记得点心要莲子糕啊,我男神的最爱!茶水就随意把。」 符安:「哦。」 这姑娘,还是个迷妹。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说的,收藏能再多点就好了。 ☆、贺璋以后会很忙 五月初一的早晨,管事在东门接到了符安长姐家的两个孩子,那时,难得早起的符安正在街口捧着一碗豆花吃得欢。 快正午时,他才提着一尾鲜鱼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小院儿里的柳树下,一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井边洗脸,身边蹲着另一个少年,正拿着毛巾擦脸。 符安顿了顿,轻咳一声。 站着的那个瘦高个少年立刻转头看向他,脸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光。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热情地招手喊道:「二舅舅!」 符安瞎矇道:「郑奕?」 「哎!」蹲着的那个孩子放下毛巾仰起脸,迎着阳光眯起眼,脆生生应道:「二舅舅。」 符安不敢出声了,蹲着的应该是个女孩,细白的脖子,细眉细眼,五官柔和。 等等!蹲着的那个女孩子才是郑奕,那这个先出声叫自己二舅舅的小伙子应该怎么称唿?叫他小璋会不会露馅儿? 啧,分母姓父姓真是麻烦。 「二舅舅,老管事说您上个月生病了,发高烧给烧傻了。」站着的那个少年快步走近,左右打量着符安。 符安沉默不语。 哦,看来不用装作认识了,老管事已经告诉他们我傻了。 「管事还说你什么都忘了。」 符安静默了一下,爽快承认道:「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郑奕匆匆跑来,诧异道:「可二舅舅看起来也不像傻了呀,双目清明,也识得人。」 符安以袖掩嘴,闷声说道:「识不得人……我其实真不知道你们是谁了……」 郑奕愣了一下,和她弟弟目光交流,末了,说道:「贺璋,这……还是要写信跟娘说一声吧。」 贺璋郑重点头:「夜里就写。」 郑奕又问符安:「我听老管事说二舅舅你现在辞了官在府中养病?」 符安红着脸点点头。 总觉得在小辈面前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不太好。 果然,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嘆了口气。 「舅舅不如等聚贤楼盛会过了就回云州去吧……大不了从头再来,慢慢的,兴许还能想起来。虽说再考入昭阳京的机会不多,可留云州进书院也不是没可能啊!」 符安满头汗,好想跟这俩小孩儿讲实话啊,你们这个『二』舅舅是个文盲,并且这辈子恐怕都得是文盲了。要说这儿的字若是繁体字兴许他连蒙带猜还是可以认下来的,但关键就是,这里的文字并不是汉字的繁体啊!一个个,都长得跟鬼画符似的,他现在认识的只有符安俩字,还是姚植教给他的。 第11页 就这俩字,他也是拄着树枝在院子里画了一下午才堪堪记下的,尼玛主要是太抽象了啊!总共有五十五划!写个字跟跑了五千米一样,太累! 贺璋见他面色难堪,只得嘆了口气:「这些天就叨扰二舅舅了,等盛会过了,我俩再同母亲商量。」 他年龄不大,但说话倒还是挺老成的。 晚间用过饭,姐弟俩就猫屋写信去了,符安一个人坐在小院里,思考着未来的出路。 修河道他肯定不会,工程之类的东西也容不得煳弄,所以有生之年他肯定是做不回那个水部司郎中了。 识字读书再考功名,也肯定是来不及了。 做生意吧,他穿越前就是个头脑简单的金融废,挣多少存多少的那种,穿越后他还是个废,毕竟他没主角光环,不可能穿越后还带着提升智商,让他一下子能从没头脑变成学富五车富甲一方的商业巨子。 想来想去,符安无奈嘆气:「竟然连一条出路都没……」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小孩儿跑到都城有名的四京书院旁听去了。 符安昨晚失眠,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煳煳睡着,等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洗漱完出了屋,才见姚植已经来了,正大咧咧坐在小院内,一边吃着酥饼一边盯着一张鬼画符看。 姚植听到身后动静,伸出爪子挥了挥打了招唿,问道:「奕和璋来了?」 「嗯,不过俩小孩出去玩去了。他俩昨儿到的。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忘问年龄了,大概十四五吧。女孩叫郑奕,男孩叫贺璋。」 姚植惊了。 「你再说一遍,男孩叫啥?」 「贺璋。」 「贺璋!」 「啊,是贺璋啊。怎么了?」 「我凑……」姚植立刻数着指头神叨叨念着:「贺璋,成初诗人,词人,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早期生长于神宗盛世,初期作品多华丽磅礴,中年因经歷明德宫变,亲人离世,女儿夭折,作品风格悲戚,晚年隐居鸭川看透世事,作品乐观豁达……」 符安下巴惊掉了。 「这特么说的是我认识的这个贺璋?!」 姚植深吸口气:「对上号了!就是他!我好想揍他一顿……」 「啊?」 「爹的,八年制基础课古文必修,只要碰上他的诗词文章,都要全文背诵!!」 姚植拍桌恨声道:「以前被他文章虐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朝一日能遇见贺璋,我一定要拽着他领子问他,你写那么多诗词干什么啊!一生写了两万多首诗,数不清的文章,这简直就是话唠晚期啊!最后自己梦中逝世,无病无灾的,但为毛要留下那么多的诗词文章折磨我们!」 符安代入鲁迅李白杜甫之类的文学大家,稍微一想,连忙点头表示理解。 姚植悲愤完,又嘤嘤嘤哼唧起来,「可是转念一想,我离歷史名人好近啊……有种贺璋从书本里活过来的感觉,好神奇……」 符安撇嘴:「这我真的不能理解,虽然感觉也挺新奇的……但他又不是我们那儿的歷史名人。」 姚植同情地望着他,半晌,拍板道:「我今天要留下来等他回来!我一定要见见他长什么样子!」 符安表示您随意。 姚植捧心感嘆:「哎呀,这感觉可真微妙,我们上课时最喜欢的就是在他的画像上涂鸦了,哎,他真人长得如何啊?反正插图看起来还成,虽然是老年画像,但眉眼还是挺秀气的,长得也不奇怪。」 符安回忆了一下,认真道:「一般吧,单眼皮,瘦高个,倒是挺白的……」 姚植直愣愣盯着符安,说道:「那不就是你么……」 符安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是魂穿,模样跟以前的自己不一样,想了想,摸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啊,对啊,我都忘了。」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你说我这长相……说得过去吗?」 「一般呗,你自己都说了。看多了会有种错觉,觉得你还挺顺眼的。」 符安突然想到了最近正在愁的事,谄媚笑道:「还有啊,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就是……我昨天失眠了一宿,想来想去,自己什么都不会,这京城恐怕也住不下去了,上个月底同事给了我五两银子,看那意思大概是病休期间的抚恤金之类的,我问了下管事,每月五两银子根本不够平常的开销,所以,你能帮忙想想看,我以后能干什么?」 姚植诡异沉默,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符安:「??」 姚植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那你刚刚问长相是啥意思?你难不成想进思归楼?」 双方沉默数秒。 符安立刻悟道这个思归楼恐怕不是个好地方,估计是要每天晚上开门迎客的那种楼。 「这是个误会!」 这真是个误会……符安只是思维跳跃了一下下,在顺着话茬问了姚植对自己现在长相的评价后就跳跃到了职业生涯规划,却不想,姚植把前后联繫起来,误以为他是想靠皮相吃饭。 「哦,其实你就是想进思归楼恐怕也进不去。那里的人比你好看不说,还都会作个诗弹个琴什么的,就你这文盲,去了能干啥?光陪酒都没人点你牌子。」 符安一脸卧槽,「姚大人,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姚植哀嘆道:「你可咋整啊……我看过的小说里,穿越的人再废也比你混得好。」 第12页 符安:「主要我没继承原主的记忆和技能……」 姚植继续沉默。 良久,她继续补刀:「而且……你这样的,出不了力气,卖不了头脑,靠脸也吃不上饭……这就不说了,要是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人没这么傻,估摸着还能有姑娘愿意跟你结个亲,但你这一傻成名,傻名远扬的……恐怕结婚求养都难。」 符安魂飞天外:「原来我已经悲惨成这样了?!」 这时,管事匆匆跑来,边跑边喊:「大人,大人!来了!」 只见他高高举着手中的信封:「郑州牧来信了!」 有一瞬间,符安似乎在管事的脸上看到了「有救了」三个大字…… 擦,我真的已经废到这种程度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被大诗人贺璋虐过的姚植表示很想揍一顿这个歷史上着名的诗人词人文学家思想家教育家…… 以及,男主该去找工作了…… ☆、生存技能是忽悠 管事直接把信给了符安身边的姚植,弯腰道谢后才离去。 姚植也不客气,展开信,迅速看完,微舒口气。「傻子,你有救了。」 「她都写了什么?」 「你姐说,听说你去鬼门关前面晃悠了一圈,她十分担忧,现在茶饭不思的,也不知道你到底好起来没。但因为相隔太远,消息不通,她十分着急。之后又安慰了一下你,说被革职就革职吧,若你心里苦闷就找几个朋友散散心什么的。然后她说她又另写了封信给她在京中的同窗王思静,托她照顾你。王思静你应该知道,她与你姐同窗多年,为人不错,见信肯定会答应的,所以等她来时你要礼貌一点,表达一下感谢,这就不多说了,你为官十一年,为人处事姐姐还是放心的。聚贤楼盛会之后,你若想家了,那就正式请辞跟奕和璋一同回云州吧,往后怎么办到家了再一起商议。见信回復。嗯,最后感谢了一下我之前替你写信。没啦。」 符安认真思考道:「所以说,这位大姐是把路都给安排妥了?」 姚植点头:「大概,你要想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吃吃睡睡等回家了!」 「然后呢,回老家继续吃吃睡睡?」 姚植微笑道:「比起考虑这个,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你家可是云州的。」 「什么意思?」 「云州地处西南,以前是巫族部落的活动地区,后来萧成一统十三州后,有些地方因为地势原因依旧民智不开,所以整个云州的大环境是,信那种超级神经病的邪门歪道。你想就算是我男神那样智勇无双的人,还都信那些巫术,看你一眼就联想到换魂。所以,就你这明显披着别人的皮还敢腆着脸回去的,被发现不是原主后,直接就能给烧死献祭了。」 「卧槽,这都是封建迷信啊!这是愚昧无知!是落后的!我们要相信科学,怎么能看到不一样的人就烧死呢!!」 姚植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直言道:「难不成是科学的力量让你从父权社会一闭眼再一睁眼就穿到了这里取代原主继续活着?」 符安无言以对。 对哦,所以说,这世界上真存在鬼神? 也不一定啊,穿越有可能只是空间时间出了问题吧? 不对,又被她带跑了。 「啊,回来回来,跑题了。」符安思索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应该瞒着原主的姐姐,能不回云州就不回?」 姚植摆摆手:「这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反正我的建议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千万别脑子一热初五刚过就跟那俩小孩回去,毕竟你不想一到家就被烧吧?」 符安捏着信,原地踱步。 末了,他停下来沉声道:「我觉得这事没你说的那么吓人,那俩小孩儿见我也没觉得我不正常。还有,照这信上说的,原主起码已在京城待了十一年,可我穿来之后,没有一个同僚怀疑我是个假的,都只以为我烧坏了脑子。还有,当时你妈来给我看病,问了那么多,感觉什么都暴露了,但她也只是说我心智有损,并没怀疑内壳不是一个人。」 姚植搓着光洁的下巴,微微点头:「有点道理。」 「除了楼和,几乎没有人看出我换了魂。」符安坐下来,蹙眉,「但楼和这人你也说过,跟常人不同。他应该是一直都在找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所以才会对换魂那么敏感,问我几个问题就能怀疑我是用换魂术活过来的。」 姚植沉思许久,贊同道:「也对。」 不过想到符安的智商水平,她又不放心的嘱咐道:「但不管是去是留,你今后说话行事最好还是要谨慎一点。」 把姚植送走后,符安顺道去了趟揽月楼。 不得不说,揽月楼的醉春秋确实好喝,甘甜可口,余味绵长,还微微辣嗓子,让符安有种喝碳酸饮料的熟悉感。 可今天,他刚出现在揽月楼门口,就见一人指着他喊:「巧了!『活过来』大人来了!」 瞬间,符安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还真是他!」 「对!就是他,我上个月在东门瞧见过!」 符安死机了。 这又怎么了?!我上个月已经上过一次头条了好吗?! 他上个月回京时被八卦的群众堵在城门口围观的情形再一次出现了。 更过分的是,这些人还边看边感慨:「我大成当真是出奇人」 第13页 「是啊,我国地大物博,奇人异事自然也少不了。」 「天运亨通,我大成国祚绵长……」 符安炸毛,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说的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难道你们还想盯着我然后开个诗坛比赛作诗么?! 之后,符安被一群人拥上了高台。 「大人,讲讲吧。」 「对啊,大人,讲讲死了又復生是什么感觉?」 符安在高台上,默默囧成了一座石像。 他抓过身边眼熟的一个伙计,问道:「这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伙计目露同情的解释道:「这不要到初五聚贤楼盛会了嘛,所以楼里来了好多外地的客人,刚才有桌客人恰巧聊起了大人,说大人福大命大,死而復生。大傢伙听了都觉新奇,好巧不巧,大人您就进来了……要不,您就给讲讲?我其实也挺想听的。」 符安想死,他狠狠拍着大腿,心中炸毛道:就你这双贱腿!就你!早不来晚不来!真特么会赶巧! 那伙计说完后,底下围观的群众更加期待了。 符安抬眼一望,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下不了台。 高台附近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八卦群众,齐刷刷仰着脑袋看着他,眼神热切。 群众热情起来,不给满足了是要变成民愤的。 冷静下来后,符安突然想到,似乎这是个洗清换魂术嫌疑的绝佳机会! 短暂沉默之后,符安深吸口气,一咬牙,定下决心。 拼了! 他努力挤出个笑容,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听,我就大概讲一讲。其实……我只是来买酒的,平日里也不会说书,可既然坐上这高台,就勉强给大家讲上一讲。若我讲得没意思,还请各位多担待。」 群众纷纷表示别废话,快讲。 于是符安一屁股坐下来,慢悠悠地开始胡诌:「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曾经死过。我们人的身体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在生命力降到最低点时,就算那时你自己无法思考无法自救,你的身体却还在尽最大努力想让你活着,这就是本能。大家应该都听说了,说我是得了风寒死的。得了风寒是真,但我并没有死。」 他停下来,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群,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贊。 「濒死那一瞬间,就像沉到了水底,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符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头特别的沉,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想要飘走一样。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快睁开眼睛吧,不要睡过去,不要让它飘走。可那时,我只觉得没有力气,眼睛跟煳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台下的听众一片寂静,连唿吸声都放缓了。 「就在我越来越困,越来越没有力气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东西拉扯着我,想要把我从水底拉出去,之后,那股力勐地一下把我从水底捞出,我惊了一下,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符安喘了口气,微笑道:「然后就吓倒了一屋子的人……我这才知道,我活着。」 他又轻嘆一声,惆怅道:「可是再睁开眼时,我谁都不记得了。看着这个也眼熟,那个也眼熟,可就是记不起来他们是谁。甚至,刚醒来时,我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后来我就在家琢磨这事,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 符安又是一顿,等底下人消化完,他才缓缓接着道:「后来啊,我想明白了,因为不把前二十……三十年……二十多年装在脑袋里的东西给忘了,我就醒不来了。人死就如同溺水,若不把身上重的东西抛干净,又怎能浮出水面呢?所以啊,我的身体为了让我醒来,把几十年的学识都给抛干净了,这样才能减轻重量,也好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啊!」 满楼寂静。 符安在一众懵逼茫然脸中功成名退,带着一脸迷之笑容,满意地拍屁股走人。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街尽头,整个揽月楼的听众们都还未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就把众人的脑袋瓜给忽悠瘸了…… 感谢keiskei的地雷,这是码字生涯中第一次收到地雷!!!你让我从心灰意冷的状态立刻满血復活!!!跪谢,一年份! ☆、穆王世子与田田郡主 符安在揽月楼的胡言乱语,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昭阳京。 清晨,姚植在家中钻研药方,忽然听到来送药材的几个伙计正在院外激烈地讨论「濒死如溺水」的言论,一时好奇,她问了句:「你们这是从哪听来的?」 「姚小大夫,就是上个月那个『活过来』大人说的呀!」小伙计双眼放光,激动道:「昨儿在揽月楼,这位大人讲了一段死而復生的感觉,说人死时就如同溺水,他本来感觉要溺死了,后来有股神力又把他拉了回去。我就说了,肯定是有神的,我小时候也有一次,冬天在亡山上差点被冻死……」 他还没说完,姚植就沖了出去,活像被烧了屁股。 你爹的,符安你个傻子! 与此同时,刚睡醒的符安也知道了自己现在成了名人。 「……真的已经全城皆知了?」 贺璋点头:「昨天我们还在书院的时候就听说了,当时闵夫子正在讲《陆诀》,恰巧说道生与死取与舍,听了传回来的话,闵夫子感嘆,怪不得他读千遍《生死意》却仍旧一知半解,原来是要事事都亲身经歷了才有资格解悟。哎,二舅舅,现在闵夫子和大家都特别羡慕你有这段起死回生的经歷呢。」 第14页 符安:「……这特么……真是有病。」 郑奕语气中带着羡慕:「二舅舅,老管事那里已经收到了好多拜帖,好多夫子祭酒都想来找你谈生死感悟呢。」 呵呵,符安亲身感受到了自己兴高采烈挖个坑然后第二天哭着跳的滋味。 姚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院子。在郑奕和贺璋惊恐的表情中,把符安拽起来拖进屋子。 院子里,两个小孩儿嘻嘻笑着:「二舅舅,我们出门了,午饭时就回!」 符安只顾得上回一句「注意安全!」 姚植把他扯进屋子,门一关,喘了两口,抬头问道「傻子你昨天都说了什么!」 可符安却悠闲俯视着姚植仰起来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姚植你脸怎么红了?」 姚植的脸是真的红了。 姚植本着学习到死才能愉快到死的原则,就算穿回了古代也天天早起打基础做功课,今早她对比着前辈们的药方分拣药材,之后匆匆跑来,路上出了一身汗,进院子之前用手擦了把汗,之后,脸就被药汁涂红了。 姚植罕见地怒了:「你还有心思玩笑!符安,你完了!」 符安:「??」 「不管你说了什么,百姓们可能不懂,只会认为你是被神力给拽回来的。」 符安:「狗屁!我压根没提过神!!」 姚植目露同情:「按现在的文化普及范围,好多百姓因为受教育程度不够,理解不了你说的那些狗屁玩意,只会往鬼神上瞎扯。还有,按这种传播速度,你很有可能会再进一次王府。」 符安一愣,千头万绪化作一个字:「靠!」 姚植继续补刀:「智商不在线就不要充大能,你这样的,不作都有可能稀里煳涂被自己笨死,你还敢去作大死……我真好奇,是谁给的你勇气?」 「大人!」管事跑来敲了敲门,声音有些急切:「大人,来贵客了!」 符安受到惊吓:「我擦不会是楼和来了吧?!」 姚植伸手使劲抹了把脸,脸由明显的红变成了泛着姜黄色的浅红。 符安开门,管事站在门口,神情有些焦急:「大人,来了两位贵客,说是大人的云州同乡,想来见见大人。」 符安眉头一挑,连忙赶过去。 云州来的同乡?该不会是上次郑州牧信上提到的那个王思静吧? 符安匆匆赶至,却见院子里站着两位身姿挺拔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两位少年梳着马尾,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高个子那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十七八岁的模样。矮个子的那个,约莫只有十四五岁,身量还没长足。 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嫩黄色的春衫,腰间挂了好多符安不知道叫什么的佩饰,春风一吹,叮叮咣咣的响,还挺好听。 符安静下心,问他俩:「你们找我?」 高个子问道:「你就是符安?我是云州稷山的,昨天在揽月楼听到你那番言论,心中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符安身后一直盯着两个黄衫少年腰间看的姚植微微吸了口气,用手扯了扯符安的衣袖。 符安不傻,穿来两个月,对一些事物也有了一定的判断。 比如说,面前这两个,明显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姚植这么一拽,他就明白了,这两个指不定又是什么名留歷史的少年英雄。 「二位请坐。」 趁着两个少年落座,他扭头用嘴型问姚植:「这俩你又认识?」 姚植眨眼,用嘴型回道:「云州稷山,戴梅花绣的,只会是穆王府的人。」 可惜这句话太长了,符安看不懂。 突然,那个一直盯着姚植脸看的矮个头小少年开口问道:「咦?你的脸怎么是红的?看起来好像明遥上次涂的大花脸啊!」 她一开口,符安心中就只剩一句卧槽了。 卧槽,这声音,只会是个女孩儿。 符安吐槽,上次是郑奕,这次是这个小姑娘,这特么男女平等的行为举止衣着打扮都分不出男女了,又一水儿长发,碰到发育不完全的小孩子,他基本上辨不出雌雄啊。 姚植摸脸:「哎?难道刚才没擦掉?!」 却不想,反应最大的是高个子那个,他高兴地手舞足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眼中迸出璀璨漂亮的光芒:「小卷!哈哈哈哈你竟然能问出那么长一句话!!」 高兴了一会儿,他又摸着妹妹的头髮,语气温柔:「小卷,明遥是谁啊?小卷总是提起他,可哥哥怎么从没见过他呢?是你在稷山上认识的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哥哥?」 黄衫少女恢復了面瘫状,神飞天外,不再言语。 符安一脸懵逼,姚植突然陷入沉思。 虽然被妹妹无视了,但那高个子却依旧很是高兴,起身给姚植行了个礼:「多谢,家妹自小不喜言语,除了家人外,还从没对其他人说过这么长的话。」 姚植回礼,连称不敢。 高个少年落座后,终于说起正事:「虽知失礼在先,但晚辈还是想问先生几个问题。」 他喝了口茶,似是茶水味道不好,他蹙了蹙眉,又迅速舒展开,放下茶碗,问:「先生回魂前,记忆中除了自己的心声,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符安胡诌道:「不曾听到。」 「可看到过光?」 第15页 符安微愣一下:「不曾。」 「脑中可曾有奇怪的符号出现?」 符安摇头:「并没有。」 「这样啊……」黄衫少年陷入沉思。 一直魂飞天外眼神飘忽的黄衫少女又换了副神魂归位的正常模样,双目清明的看了符安一眼,开口道:「无关。」 黄山少年一愣,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嗯,知道了。」 符安:虽然听不懂,但仍然觉得他们在谈论什么神奇的东西。 黄衫少年又闭目沉思好久,之后睁开眼,仔细看了符安一阵。 符安被盯得发毛:「呃……可有不妥?」 「并无。」黄衫少年舒了口气,带着妹妹起身,「多谢先生款待。」 之后,他就带着黄衫少女离开了。 他走后,符安立刻对老管事吩咐:「说我生病了!闭门谢客!别再放人进来了!」 回到院子,洗完脸的姚植一脸谜之笑容盯着他看。 符安已经淡定了。 「你就说吧,这俩是谁?又是什么大诗人大文学家吧?」 姚植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不是,不过……呵呵。」 她一个呵呵,把符安呵出一身白毛:「不过什么?」 「你虽然废,但运气不错。这才几天,你把平常人一辈子见不到的权力阶层几乎见了一遍。」 「我去,这俩小孩儿是?」 「傻子,以后记住,只要遇见报籍贯是云州稷山的人,只会有两种可能,一,云鹤帝君,二,穆王步氏血脉。」 符安默默惊了一下,立刻拿出小本记下。 姚植对他的学习态度十分欣赏,翘着二郎腿介绍道:「这个年纪,云州稷山来的,腰带上又缀着梅花绣,绝对是穆王世子和田田郡主。」 「甜甜郡主?」这名字……牙疼。 「田田郡主步岫,歷史记载中,皇族宗亲里的第一例疑似的自闭症患者。」 符安回忆道:「怪不得是那副样子,也怪不得她一说话她哥哥那么高兴。」 「她哥哥,现在的这个穆王世子……」姚植诡异的停顿了一下,「是个出了名的妹控。」 宅男属性的符安沉默一秒后,笑容内涵。 「哦?妹控?」 姚植却心疼嘆气:「妹控真是……挺可怜的。田田郡主十七而亡,她哥哥在稷山雪峰跪了七天,求稷山那个神巫,哦,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莲华帝君的师父,活了二百岁的大能,求他把田田郡主的神魂护住,不入轮迴。」 符安收起笑,有些尴尬。 之后他问:「不是你等会儿,你们那儿的歷史书都记载这种神神叨叨的故事?」 姚植:「萧成初期的歷史只要跟稷山神巫扯上关系,都是这种尿性。」 符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嘆息:「真可怜。」 真可怜,明明现在还是两个活生生的人,笑容满面,无忧无虑的,可你却知道他们不久后终会阴阳相隔,一生一死。 多漂亮的小姑娘啊…… 十七而亡…… 唉…… 符安心情有些沉重。 姚植看了他一眼,凉凉道:「怎么,觉得难受了?」 「有点小心疼。」 「是人就都会死,看开便是。」姚植语气平静,「比起这个,你想没想过这俩小孩儿今天跑来问你这些问题是做什么的?」 符安点头:「想了。他们应该是在确认什么。」 姚植:「我猜……是换魂术。」 符安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脑壳疼。 「云州稷山,神巫所居之处。因而听说穆王步氏一脉都会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什么观星占卜之类的……」姚植手指点着符安的笔记,「据史书记载,今天这个穆王世子就是观星好手,所以想来他要是懂换魂术,那也正常。」 符安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真有换魂术?!」 姚植面无表情:「或许……还真有。」 符安:「尼玛……」 姚植蹙眉:「现在这位小世子过来试探,听最后的结论,应该是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所以……」 「所以我是不是洗清换魂嫌疑了?!」 姚植惆怅道:「看以后吧……他说你不是,那楼和就相信你不是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这学期的课表。要写好多论文报告……不知道能不能每天一章,我尽量吧。写到3万字时,有可能会停更存稿。嗯……谢谢各位看文的小天使,你们是我不弃更的动力。谢谢。 ☆、聚贤楼盛会 五月初五,昭川北岸聚贤楼。 符安这个大闲人中午吃完饭就去了聚贤楼。 他预订的位置是二楼一个小角落,那种站在大厅环顾一周要努力探着脑袋才能看到的角落。 十分不起眼,但甚合符安心意。 他一个人悠闲地坐在这个角落边嗑瓜子边看聚贤楼的人上下奔跑忙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后来实在是等无聊了,符安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迷迷煳煳中,他好像回到了家,爸妈在厨房忙着做菜,抽菸机和炒菜声交替着,热热闹闹的嘈杂声突然就变成了小声哭泣的哽咽声。 场景也变成了葬礼。符安视线的前方,花圈中央摆放着一张遗照。他慢慢走近,却在要看到遗像时突然惊醒。 第16页 他怔忡了一下,抬起眼迷茫的看着四周。 聚贤楼内的人比他来时多了许多。 愣了一会儿,他擦掉眼眶边的几滴眼泪,拿过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还没餵进嘴里,忽听头顶处传来一声音。 「你这位置倒挺好。」 是个女人,字正腔圆吐字清晰,语气中带着几分懒散几分沧桑。 符安闻声转头。 那女人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红唇微抿,此刻也正微挑着眉,垂着眼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良久,她轻笑道:「哦,你是符安。」 符安愣了一下,回道:「你也去过揽月楼?」 那女人轻哼一声,又眯起眼,往楼下看去。 「打个商量。」她说,「我的座位在你左边,不过我看中你这个位置了,换吗?」 符安刚要摇头,突然看到她说的左边座位坐着一个他见过的人。 符安当即就想跪了。 妈呀,是那个云鹤帝君。 那这个女人…… 符安气息紊乱,慌忙站起来说道:「换换换!」 坐在那边的云鹤帝君却闲闲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不换。」 身后的女人轻轻笑了笑,符安感觉到她的斗篷擦着他的椅子脚转了个圈。 她走路无声,符安一个恍惚,就见她已经站在二楼的栏杆前,说道:「君可考虑清楚,待会儿宴清带着明珠美玉来,站在大厅里一眼就能看到我们。」 云鹤帝君淡定地吃了两块莲子糕又喝了一杯茶,方道:「换。」 符安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抱起自己的茶水点心坐到另一张桌边。 云鹤帝君端着茶点慢悠悠换过去,顺便把角落处的垂帘放下一半。 坐下后,他吐槽道:「啧,坐这里看不清。」 皇帝懒洋洋道:「听就可以了。」 符安心道:「中国好声音式选拔人才啊!」 符安小心翼翼捧着茶,视线一直不敢往右边去。他直愣愣盯着聚贤楼门口,祈祷着人来的快些,赶紧开始,好让他听一会儿迅速离开。 然而这一看,他便看到了代王爷楼和一只手抱着一个小奶娃,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奶娃,慢悠悠踱进来。 接待的人看了他的牌号,引着他去了二楼对角一处座位。 云鹤帝君嗤笑一声,说道:「好在没看到我们。」 那女人懒洋洋道:「因为我告诉他我要在干元殿看户部呈上来的摺子,再加上今年又不是逢五大年,他恐怕没料到我会来。」 又坐了会儿,人渐渐多了,聚贤楼也陆续燃起了灯。 姚植就是在这时候来的,随她来的还有郑奕贺璋俩小孩儿。 姚植站在大厅里仰起脑袋找他,之后又低下头像是询问郑奕贺璋了什么事,随即再抬头时,一眼就看到了符安。 她弯着眼睛,满面笑容,带着两个小孩儿走了上来。 符安心道:这个姚植恐怕是个不分方向的路痴。 贺璋和郑奕第一次来聚贤楼盛会,跟舅舅打过招唿后就兴奋地一直趴在栏杆处左看右看。 姚植坐下后,一口一个莲子糕。 等吃了一碟又拿茶水顺了嗓子后,她才开口说话:「今年总算是来了……这三年因我那哥哥,家中谁都不愿在五月初五这天凑热闹,我爹怕在这里一次性遇到一大群同僚惹他心烦,我娘本就对这种热闹事不感兴趣。我前年没赶上趟,去年自己一个人跑来看了,可惜没座儿了,站大厅站了俩时辰,还啥都看不见。」 符安想到她的身高,闷头偷笑。 「可惜今年不是逢五大年,今上跟帝君都不来……」她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大厅东侧的一处桌案,那里有四个人正在铺纸研磨,「看到那个了吗?这是专门给今上传消息的记录员,今晚谁说了什么,这聚贤楼发生过什么,有什么精彩言论,都由他们实时记录,递给专门的侍卫,快马送至昭阳宫。」 符安轻咳了一声,用手势示意她打住,打眼色让她往右看,可姚植并没有领会到。 她压低声音道:「哦。你也别紧张,虽说今天是走十步就能碰到达官贵族世家公卿什么的,但大家都知道,进了聚贤楼就一切言论自由,萧成祖上规矩是,聚贤楼内可议当政者过失,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再者说,我刚刚也没说什么。」 符安扶额嘆息。 贺璋和郑奕两个小傢伙吃了两块糕点后就欢欢喜喜跑到了大厅,说是去结识各州才俊。 姚植吃饱喝足后开始东张西望,之后,看到了对角坐着的楼和以及楼和带着的俩奶娃娃。 她说:「楼和这命,绝对是大写的奶爹命,二十年前带孩子,二十年后还是带孩子。」 右边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符安满身冷汗,一把捂住姚植的嘴,眼斜嘴歪的示意她:皇上在。 姚植瞪大了眼。 二人开始通过眉目传『情』。 姚植:当真? 符安:就在旁边。 姚植兴奋脸,激动道:我男神! 符安绝倒:好吧,有来。 姚植:好想见啊!! 符安小声道:「要脸要命?「 「要男神。」 「要男神要命?!」 姚植坚定道:「能见一面,死而无憾!」 第17页 符安:「日……」 于是,姚植在符安无法理解又万分敬佩的目光中,一步一蹦地走向右边。 这厮还大胆的把帘子给挑起来了! 符安闭眼嘆息。 接着,只听噗通一声,姚植摇摇晃晃的跪在地上。 不,是瘫在地上。 符安屏息。 只听姚植颤抖着声音说:「君上……我终于见到您了……嘤嘤嘤。」 你丫还真哭了! 符安感到丢脸。 一阵沉默。 云鹤帝君带着疑惑的语气,开口道:「你有何冤情?」 符安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姚植边擦着眼泪边说:「没有……冤情……我……小臣,小臣敬仰君上多年,真的是多年啊……小臣觉得不容易……一时间,想哭。」 之后,抽泣声更是不断。 符安敬佩。 能追星到这地步,确实也不是一般人啊,说哭就哭了,牛掰。 这时,却听皇帝说道:「嗯?姚植,你这孩子是得失心疯了?」 姚植愣了。 片刻寂静后,符安和姚植心中俱是一阵卧槽: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穿来的姚植从未见云鹤帝君,然而真正的姚植是襄阳帝君的妹妹,怎么可能没见过皇帝和帝君呢! 姚植:我勒个擦! 她一把擦干眼泪,仰头道:「……臣只是,三年没见帝君,想念……」 刚说到这里,姚植啪叽给了自己一嘴巴。 这句话绝对会让皇帝误会自己是觊觎帝君多年啊! 她迅速改口道:「臣想念哥哥……见帝君后……百感交集……抑制不住,这才失态。」 符安背上全是冷汗。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皇帝哦了一声,干脆地推了一把云鹤帝君:「你惹得,你去。」 云鹤帝君无奈,把姚植扶起来,又摸着她脑袋顶,半晌憋出一句:「长大了就不能像小孩儿一样。你哥哥虽然任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后,他指着对角,说道:「明珠美玉来了,跟她俩玩去吧。」 姚植泪哗哗往下流,抱着云鹤帝君胳膊不撒手。 托原主的福,云鹤帝君没往其他地方想,以为她只是想哥哥了。 一旁的皇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嬉笑他:「傻了吧。」 云鹤帝君甚是无奈,把姚植胳膊慢慢捋下去:「去吧。」 姚植恋恋不捨的松手,两眼泪泡地挪了回来。 符安无声道:「你特么还真不要命了,他的便宜你都敢占,吓死我了。」 姚植恍惚道:「你不懂……我从小就喜欢他,别人都追明星,只我喜欢读史,萧成史看了多少遍,每每读到关于他的,我都激动地不得了。」 「君子如鹤,神宗盛世有他一份功劳,就算如今他年华不再,但也依然是我偶像。」 符安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走。 姚植默默淌泪:「终于见到他了……无憾了。」 鼓声响起,喧闹声渐渐平息,盛会开始。 郑奕和贺璋也坐了回来。 姚植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依旧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第一辩是说云州凉州开通的商路。 符安听了一会儿,意外发现,还挺有意思,有个叫刘凤济的人描述的商路前景带点丝绸之路的影子。 辩论渐渐也进入高\潮。 郑奕贺璋激动不已。 此时,贺璋有感而发,吟出一首诗来。 声音不大,但刚刚吟完,就听右边的皇帝开金口,贊了声:「好诗。」 贺璋侧身,拱手行礼,「多谢。」 符安的瓜子掉了。 他都差点忘了,贺璋自带情景触发吟诗一首的属性。 不愧是未来的诗词大家,这么早就被皇帝给肯定了,钦定大诗人光环加身啊。 这时,姚植突然感嘆道:「唉……真想发论坛说我见到云鹤帝君了,羡慕死那群帝君党!」 符安:等等,这孩子是不是一直都不在线? 姚植两眼发直,遗憾嘆气,又自嘲般笑道:「高兴到极致时,原来是会哭的……原来,实现了一直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也是会哭的……」 符安晃她:「姚植,能醒醒吗?哎哎,翻篇了啊!」 姚植像看不懂事孩子一样的看着他,嘆道:「愚者不知吾之乐矣。」 符安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说实话,他还没王爷长得好看,我也没见你有多喜欢王爷啊?」 姚植鄙夷道:「肤浅。」 「步云鹤的气度岂是楼和能比。」姚植小心翼翼看了眼右边,低声对符安讲,「楼和一生困于情字,政务平平,文学成就也不高。而步云鹤年少时弃世子之位孤身上京,试才会连破九题,诗词歌赋虽不多,可每一首都文采斐然堪称绝妙。神宗初登基时,凉州动乱,步云鹤又亲身赴凉州平乱,战后鼠疫爆发,他也有魄力抗下天下人的唾骂下令连烧三城,此等杀伐果决能顾大局者,千年来能有几个?」 「他这一生,活到这份上,值了。」姚植说道,「而你说的那个更好看的王爷……这辈子也就这样,死了也没能从一段情中走出。太狭隘。」 她看了眼对角处紫衫王爷,又喃喃道:「何况,歷史上称赞的美颜盛世说的是步云鹤啊。好想见见他年轻时的风采……」 第18页 符安还在纠结她的上句话:「人一生为情所困怎么就狭隘了?」 麻痹,三观还真是不一样。 姚植拍桌而起,说道:「人这一生,就应活得大气磅礴,就算是大恶之人,即便是对不起天下人,但哪怕他死前能笑着说出一句我不后悔我对得起自己,那我姚植就敬他这一生活得明白!这天下四万万人,有哪个敢说自己活得明白?!再者说,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哪怕只有一句话哪怕只是骂他,也比碌碌无为死了连歷史评价都够不上的群庸强!」 符安再次重复:三观还真不一样。 然而仔细一想,却又震惊地发现,似乎有点道理。 那边的帝君显然是听到了这番言论,低声对皇帝说:「没想到,姚植比台下争论的人说得好听多了。」 皇帝半睁着眼,懒散道:「不成气候,看样子像是史册读多了,艷羡书中人一般。」 她歪斜着身子,似是在自言自语:「这世上,但凡是活着的,哪个容易?就算没有留名史册,人生坎坷酸甜苦辣,普通人哪一样没少经歷过?芸芸众生,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帝君沉默许久,评价道:「这话……以前还真没听你说过。」 皇帝轻嘆:「有些话不必说,等经歷了,它就在你心里了。静下来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人生道理,无不如是。我小时候不愿做储君,总觉得父皇把这世上最艰难的东西给了我,很是牴触以后要落在身上的大任。可父皇说了,做不做储君,做不做皇帝,该来的艰难总是会来的,难处总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你是种田的就给你多,也不会因为你是达官显贵就给得少,万物众生,面对生活这条道,是一样的。」 帝君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皇帝嘆息一声:「可惜这道理,阿敛没明白,我把天下大任交给她时,她抱着我大哭着说,儿臣做不到。当时我就知道,这孩子是我养废了。还未承担就先退缩,连自己都不相信,她又怎么能撑得起这江山?」 帝君愧疚道:「是我不好,没教好她。」 皇帝眼中似有泪光,然,闭眼一阵,再睁开时,又是一直以来的睿智坚定,似乎什么都撼动不了隐藏在眼底深处的自信与豁达。 「还好,还有明珠美玉。」 帝君轻轻点头,「还不晚。」 皇帝嘴角处有一抹浅浅的嘲讽和苦涩:「苍天佑我,让我再多活个十年,为我大成培养个明君就好。」 不远处,符安和姚植正在喝彩鼓掌,对角处的王爷,眼露欣慰,看着这些大成的未来栋樑。 神宗萧宴淑慢慢坐起身,缓缓说道:「朕虽老了,可这些人还年轻。朕只要给他们一缕希望,一个勤政爱民的明君,他们便能还我大成一个经久不衰的百年盛世。」 「若我去后,百姓和乐,盛世安稳,如此,才敢说,我萧宴淑这辈子,值了。」 帝君眼中闪着温柔的笑意。 皇帝问道:「君呢?」 帝君回道:「你去时不悔,那我这一生,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学期课不多然而论文特别多,动不动就是交3000,交2000,做presentation什么的……所以,我尽量每天保证码字,榜单期间会随榜更,不坑,绝对不坑! 以及,谢谢各位看文的朋友,你们最可爱了! 【ps:恭喜小李子获得88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22年了,从铁达尼号开始,四次提名,每次离影帝都擦肩而过,今天终于圆梦了!】 ☆、这地方有点玄 又两轮争论后,郑奕有些按捺不住了,在谈及西南三州管辖问题时,小姑娘站起身,报上家门:「郑奕,云州远山人。」 符安头皮一紧,屏住唿吸听她讲。 大约因母亲是云州州牧,云州有田地多少亩人口多少万每年税收多少,小姑娘还都拿得出具体数据来。再加上讲话有理有据,提出的解决措施也听起来挺靠谱的,所以就连右边坐着的皇帝都默默点头。 「郑奕……符安……哦,云州州牧郑宁的女儿,怪不得。」皇帝欣慰点头,「是个不错的孩子。」 帝君评价:「还差点火候。」 皇帝笑道:「现在是还差点,不过,明珠以后用的上。」 郑奕刚说完,对面就有一人鼓掌贊道:「说得好!」 符安抬眼一看,竟也是个熟人。 带头鼓掌的正是穆王府的那个世子。 这少年面带微笑,双眼亮晶晶的,自报家门道:「步行一,云州稷山人。」 符安啧了一声,悄声问姚植道:「凭着这个籍贯,大家知道这妹控是穆王世子吗?」 姚植幽幽道:「除了像你这种穿越者,其他人只要听到稷山再听到人姓步,就知道他是皇室宗亲了。」 果然,这名字一出口,整个楼里就安静了下来。 步行一在前面说着,角落里,皇帝歪着脑袋想去看对角代王爷的表情,却不想因为视线太过八卦热切,被王爷逮个正着。这俩视线一对上,王爷就笑得扬眉吐气,施施然领着两个奶娃娃往这边走来。 帝君一无所知,盯着步行一自言自语道:「两年不见,小条儿竟然这么高了。」 皇帝沉痛道:「……楼和来了。」 帝君沉默片刻,也顾不上侄儿了,抓起皇帝掀帘而去。 第19页 这俩人披衣下楼顺带着还兜两块莲子糕,一套动作下来,旁边的姚植符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两个最高领导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聚贤楼了。 楼和慢吞吞走过来,悠然坐在俩人之前坐的位置,嘆息道:「又晚了。」 不过,他扭头往左边一看,顿时又笑了起来。 郑奕和贺璋因为加入了辩论,两人已经挪到视线更好的地方去了。这会儿,这个角落只剩姚植和符安还强装淡定地坐着。 楼和眉开眼笑:「哟!小姚植!」 姚植顿住,不敢回应。 楼和竟然认得她?! 楼和把明珠美玉从怀中放下来,指着姚植微笑道:「那是小阿植,去找她玩去。」 两个小圆球一样的奶娃娃长得如珠似玉的,黑熘熘的眼睛齐齐顺着舅爷爷的手指头看向姚植。 姚植扭过头颤抖着声音,抬起爪子:「明珠好,美玉好。」 左边的那个小奶娃娃开口说道:「不认识。」 右边的奶娃娃点头贊同。 楼和温柔道:「那个是你们的姑姑,去吧,玩一会儿就认识了。」 姚植悲愤拍额头。 她怎么又把这茬儿给忘了!她还是这两个小东西的姑姑,亲的!哎哟,头疼! 哪知明珠和美玉静立半晌,突然围向符安。 左眉尾隐约缀着一颗红痣的奶娃娃伸手扯住符安的衣摆,拽了一拽,慢吞吞说道:「爷爷,我想听故事。」 符安瞬间给吓跪了。 他这个身体的原主到底是有多老,都被人当爷爷叫了。 楼和在一旁吃吃笑着。 「美玉,不要调皮。那可不是爷爷,他好不容易活回来了,你再叫,他准得被你亲爷爷勒死。」 符安冷汗直流。 话虽这么说,然而小孩子的世界观是奇怪的。 明珠美玉生来就没有爹娘,自小是祖父祖母外加一个舅爷爷带大的,常年养在宫中,什么姑姑叔叔之类的,除了每年的宫宴,其他时间她们还真没见过。更何况,这俩今年三岁,才刚刚能听懂话能认得人。 明珠美玉自小对爹娘没印象,不知道爹娘是个什么玩意。就算是云鹤帝君平常提起女儿也只会说,你们俩那母皇,或者我的阿敛。所以,明珠美玉隐约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她们从没见过的人,叫母皇。 这么带孩子的结果就是,明珠美玉的思维里,男人都是爷爷,女人都是皇祖母。 还好楼和指着姚植说,那是姑姑,不然这俩小孩若是开口管姚植叫皇祖母,姚植准跪的比符安更快。 听王爷刚刚的称唿,拽衣摆的应该是美玉,一直在旁边不开口说话只直愣愣盯着符安看的是明珠。 符安突然想起姚植科普的:二十年后,妹妹造反失败之后抑郁而终。 他抖了下眉,问扯他衣摆的奶娃娃道:「呃,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主要是……这俩小奶娃娃简直一个模样!仔细看也分不清啊! 楼和一双美目含着温柔的笑意,柔声道:「这俩小傢伙长得确实像,不过也是能区分的,美玉性子活泼,明珠较为沉稳。不过时不时的,两个人会互换一下,狡猾着呢。知道寻常人分不清,一个做了错事,就会假装自己是另一个,哼。」 符安内心一阵卧槽。 不是吧?这才多大就能这么多心眼儿?! 不过王爷似乎很是自豪旁人分不清她俩谁是谁。只见他愉快地伸手,把明珠美玉召回来,然后对符安和姚植吩咐道:「你俩闭眼。」 姚植和符安全都一阵愣。 只听王爷啧了一声,低头让身边的俩小奶娃互换顺序转了三圈停下来,面对着姚植和符安。 王爷道:「小阿植,你是她俩的姑姑,你先猜吧,哪个是明珠,哪个是美玉?」 这俩小奶娃看起来也挺喜欢这种游戏,齐齐仰起脑袋,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姚植看。 姚植黑线。 卧槽,要不要这样。 她观察了很久,最终蒙道:「左边明珠,右边美玉。」 王爷也没说对不对,问符安:「符大人,你猜。」 符安想了想刚刚拽他衣摆的那个,虽然从长相上看不出差别,但他隐约记得,拽他衣摆的那个小奶娃,左边眉尾隐约有颗红痣。 他盯着看了好久,突然发现……竟然,两个人的左眉尾都有红痣! 楼和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哈哈大笑,心情甚好:「也不白费我那一番功夫,本想着让步云鹤猜猜看,哈哈哈哈,不过你这个人倒是观察的仔细。」 原来,楼和经常伙同双胞胎玩猜猜看的游戏。明珠眉尾处有颗红痣,美玉没有,然而今天出门前,楼和特意给美玉的眉尾处也点了一颗红痣。起初本意是想看孩子的亲爷爷多久能认出,不过兴许是玩多了,云鹤帝君一瞅见他带着奶娃娃扬眉吐气向他走来的样子,就会迅速逃离。 王爷一撒手,明珠美玉又围住了符安。 王爷眯着一只眼,笑道:「既然她俩都喜欢围着你,你就跟她们玩吧。」 那边,第三轮辩论已经结束。 穆王府的那个世子步行一带着面无表情的妹妹一同往这边走来。 楼和收了笑意,站起身迎了过去。 「小条儿,宗正寺的人说你们前日就到昭阳京了。」 第20页 步行一笑容清雅,歉意道:「前日刚到京就遣了人到昭阳宫知会过了。」 他扭头,对身边的妹妹轻声道:「小卷,是楼和舅舅,你还记得吗?」 楼和也不知是听到了哪个字眼儿,眉头快速皱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绽出几分笑意,微微弯下腰,对田田郡主说道:「小卷多年不见,也长高了许多。」 本来没指望田田郡主会有答覆,却不想,田田郡主却开口道:「我记得你。」 她说:「我记得你,好久好久之前你到云州来,你身后有个穿白衣的女人一直跟着你,可没人跟她说话,好奇怪。」 步行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捂住她的嘴,轻声对楼和道:「抱歉。小卷总是这样胡言乱语……」 楼和却恍若未闻,整个人愣在那里,回过神后焦急问道:「小卷,她现在还在吗?!」 田田郡主从哥哥怀里侧过脸,不理会哥哥的那句别说了,自言自语道:「好奇怪,她怎么能跟你走那么久的路到昭阳京呢,大家看不到她,不给她吃的也不给她喝的,她自然只能在云州待着啦。」 楼和已经近乎崩溃了:「云州!她回云州去了……是她吗?她为什么只能待在云州?!」 「因为云州离她家近啊,能回家,还有东西吃。」 「好了小卷,别说了……」步行一轻轻拍着妹妹的背,看到她又平静下来,不再开口说话,这才抬眼对楼和说道:「其实这次来还有一事,母亲说……神巫上个月传过话,要见你。」 楼和无意识跪倒在地,眼中满是悲悽之色。 「是……有结果了么……」 符安原本在给再次缠着他的明珠美玉玩手指头捉迷藏的小把戏,然而听到这些话又看到王爷跟疯了一样双眼发直喃喃自语,突然一阵说不清的第六感窜入心中。 完了,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呢。 他回头叫姚植,却见姚植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直直盯着田田郡主。 「我靠姚植你怎么了?!」 符安拽着她勐烈摇晃。 姚植被晃得东倒西歪,之后一个激灵,回过神,愣愣道:「符安……你有见到这里……有只狐狸么?」 她幽幽说道:「一只狐狸……红色的……就在世子脚边,脸上还带着笑……然后忽忽闪闪的就不见了……」 聚贤楼内人声鼎沸,符安甚至能听到贺璋在大厅高声吟诗的声音。 然而此时的二楼西角。 一片诡异的寂静。 明珠和美玉还在巴巴等他变魔术,楼和依旧眼神空洞跪在地上,步行一静静安抚着妹妹。 脸上带笑的狐狸?! 王爷背后的姑娘?! 符安内心响起一串鬼魂嗷嗷叫的声音,之后他赶紧闭眼默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这就是我们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向着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姚植不再说话,静默了一会儿,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我要走了……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你这气场太诡异……我什么都不想看到……」 符安炸毛:「我也走!」 姚植却跟没听见一样,跌跌撞撞绕过王爷,往楼下走。 然而到田田郡主身边时,她忍不住往地上看了一眼。 田田郡主原本快要睡着了,这时却突然睁开眼,径直对上姚植的视线:「是你,像明遥的那个大花脸。」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咦,你能看见明遥?」 闻言,世子立刻抬头打量着姚植。 姚植惊了一下,飞快地下楼离开。 世子久久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又低下头轻声道:「小卷,好了,听话,别再说了。」 符安原地焦躁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牵着明珠和美玉走到楼和身边。 「王爷……我……我回去……那你看这俩孩子……不对小公主?呃,怎么办?」 楼和慢慢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仍是空洞无光。 符安正在思考如何再次告辞回家,只见一道身影一闪,一个长相平平穿着常服的人出现在眼前,弯腰扶起楼和,之后又转过身,熟练地抱起明珠和美玉。 「多谢符大人。」 「哦,哦。」符安走了两步,又因为不放心,回头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那人愣了一下,指了指腰间镂有三色堇牌子,似乎有点无奈:「玄衣卫。」 符安又出现了迷茫懵逼脸。 最终还是世子出声道:「符大人放心吧,这真的是玄衣卫。」 「哦,哦。」符安点头。 走出聚贤楼后,符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这是穿的什么越?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盛会,竟然还遇到了灵异事件? 符安越想越心累。 「苍天啊!谁能给我一本攻略啊!」 这地界除了人,竟然还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攻略我还能混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恢復更新……祝看文愉快~ ☆、昭川北岸逢旧友 符安沿着昭川北岸一个人静静地走着。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穿越呢? 仅仅是因为命不该绝却绝了,所以要换个地方活着? 以前,表妹给他吐槽过穿越小说的套路,无非就是主角穿越都是有原因的,或者是这个时空命中注定拯救国家人民的,或者就是穿越后找一个真爱或者众多真爱的,再不就是穿越之后原身带着的谜团,穿越者帮忙一个个解开后替代人家好好活得精彩的。 第21页 然而…… 符安嘆气,自己好像哪一条都不占啊。 不过,这里的景色可真美啊。 符安仰起头,望着夜空。 黑漆漆的夜晚,初五的月牙弯弯的,虽然细然而却十分明亮,月牙的亮光把周围的夜空映成朦朦的亮蓝色。 远处聚贤楼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层一层燃起的灯火倾洒下来,映在昭川水面上,然后被慢悠悠驶来的画舫打碎,星星点点随着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往岸边拍撒来。 真是漂亮啊! 符安感嘆。 昭川两岸也有不少人,都围在北岸抽条的柳树下,听着从聚贤楼实时传话的人转述楼中盛况,或是叫好或是称赞。 符安经过那里时,恰巧听到贺璋的诗,好长好长,传话人一口气念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符安笑了,继而又嘆口气。 意气风发少年郎啊……要是自己还年轻,一腔热血,说不定还真有勇气从头学起,把这千年气魄化为才华装进胸怀中,为这盛世添个一砖半瓦。 可惜,岁月不饶人。 他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咦了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走来。 「符安!」 符安转头:「您是?」 来人是个虽然高大然而并不壮硕的女人。 她干练精神,窄袖短衣,脚下还穿着双马靴,腰间别着几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牌子,乌黑髮亮的。 符安大致看了下,觉得她少把剑或者刀什么的。 「哦,忘了你姐交待过了,你大概记不得人了。」她深思许久,一把搭上符安的肩膀,搂着他往揽月楼方向拐:「走走走,去揽月楼喝点酒,顺便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符安:「??」 这位姐姐又是谁? 「呃,您是……王思静?」 她噗嗤一笑,用力拍了拍符安:「这不记得很清楚嘛。」 她夹着符安脚步飞快,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 「我今早才回昭阳京,看到你姐的来信就去找你了,哪知你家管事的说你一大早就去聚贤楼了。我主要有值在身,本想明日起个大早去找你,哪知这么巧,我这刚换值没走两步呢就瞧见你了。」 符安消化完她这一大段话,人就已经到揽月楼了。 「冯掌柜,来坛一梦千秋!」 她这一句话把符安吓得差点滑倒在地。 我去!揽月楼有名的烈酒,点火直接能烧起来的那种! 这王思静绝对是个武职! 别看名字起得文雅安静,人不仅不可貌相,更不能凭名字就乱下结论。 「娘,怎么这么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听到声音从二楼跑下来,「咦?符小叔。」 符安懵逼。 又一个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的。 那少年很是健壮,咚咚咚跑下楼来拉住符安,「我们刚回来就听说你傻了,到底怎么了?我们府里的管家天天唠叨你,说你神力护体死了之后又活过来了,绝对是个好官,积德多了所以上天留你一命。这是怎么回事?」 符安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于是闭上了嘴。 符安到二楼坐了下来,一直保持沉默。 同桌一直没出声的那个小青年歪头笑道:「符大人,看来是真傻了,都把我给忘了。」 符安瞧他笑得颇有点猫腻的样子,更是头疼。 难道这个也认识我? 王思静直接提筷子吃饭。 符安探问:「您是?」 小青年哈哈哈笑得十分爽快,「有意思有意思,咱俩争了那么久,你却转头就把我给忘了?」 符安:我凑,争啥了?还有,你是谁?别告诉我你是王思静老公啊,你看着跟她儿子差不多年纪! 王思静飞速吃了半碗饭吞了一个馒头又喝了两口酒,顺好了后,才说道:「于项,他姐说病好之后大约是烧坏了脑壳子,好多事都忘了。」 说完,她还扭头问符安:「对不?」 符安点头,顺杆问道:「所以……你们是?」 叫于项的摇了摇头,语气愉快又带着点遗憾,说道:「咱俩是同窗,你当真不记得了?在云州时跟你一起开蒙一起读书,我们总是打架的。」 符安眼瞪得老大:「我擦兄台,您今年有多大?二十有没有?」 于项这次笑得前仰后合,脸都笑红了,「咱俩同岁啊,符竹竿!唉,转眼都要三十岁了……可我这一回忆,还是那会儿你傻愣愣的模样。」 你知道什么场景最尴尬吗? 就是现在这个场景。 老友回忆青春年少时期,讲了好多陈年老梗,外加外号诨号,一个人笑成傻逼,而你却面无表情,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冷场。 呵呵,真是尴尬。 饭吃到一半,符安稀里煳涂被鬼使神差地喝起烈酒,三杯下肚后,符安渐渐进入醉酒状态。 他拉着于项的衣袖哭诉道:「这日子没法过啊……我又不会修河道,我现在连游泳都不会……刚来皇上就不让我干了……呜呜嗷嗷……一个月就几两银子,活不起啊……首都物价太贵,以前攒的银子都快花没了……我还成了个文盲……」 于项安慰道:「没事,不是还有哥哥我呢!」 符安又哼唧道:「这里还都不正常……有一群妖魔鬼怪,看着像正常人的脑子都有病……关键是活着没意思啊……什么都想不通……我还能干什么啊……这世界又不用我来拯救……」 第22页 于项又道:「没事,我给你找活儿干!」然后他转向王思静,问道:「阿静,行吗?」 王思静觉得看符安酒醉后撒欢儿甚有意思,一边点头说我以后留心着,一边又道:「还真是姐弟俩,郑宁喝醉酒也是这般模样,哭诉着自己没用,没给皇上做点贡献太难过之类的……倒是一家子忠臣。」 被误会成忠臣的符安还在嗷嗷哭。 王思静的儿子突然说道:「不然……让符小叔跟我一起上船吧?我们还缺个杂工,平日里就是帮忙记个地图做些杂活什么的,也不累。」 王思静有些迟疑。 「符小叔这状态继续留京恐怕是不行,跟着我们的话,就当去看风景了,末了只要他想,还能顺道回云州。」 于项拍板:「乐游说得对!就这样吧!」 然后他疯狂地晃起符安:「符安!符安!我儿砸给你寻了个好差事!你跟着他出了京城玩一圈就行了!绝对成!游山玩水不是你的愿望吗竹竿符!!」 王乐游被我儿砸这个称唿噎了一下,说道:「我以为项爹爹没醉呢。」 王思静咕咚咕咚又喝了半壶酒,无奈道:「于项也是三杯倒,都一个德行。」 「乐游你出门可别喝酒啊。」王思静又加上一句:「你亲爹酒量还不如他,一个营出来的的叫你爹半口倒,闻酒味儿就能醉的那种。我怕你像他不像我。」 「哎。」王乐游点头,「我一定牢记在心!」 符安彻底喝断片了。 三杯之后的事他全不记得了。所以也不知道这一家三口趁着他人事不省,把他给安排进了朔州船队。 到最后,聚贤楼灯火一盏盏熄灭后,揽月楼也打烊了。 王思静扛起自家夫君,王乐游背起符安,往四方街符安府上走去。 刚到巷口,就看到老管事带着郑奕贺璋三个人站在那里,眼神焦急。 郑奕认出是王思静,一时百感交集,连云州话都出来了。 「还以为要把舅舅弄丢了……」 得,还是把符安当成了心智不全的傻子。 贺璋连忙迎上去:「思静姨姨!」 王思静多年未回云州,仔细看了,认出是好友家的一双儿女,乐道:「符安还哭诉生活艰难呢,我看你们这小辈儿挺贴心啊,还能惦记着他。」 郑奕揉揉鼻子,有些委屈道:「舅舅不吭不响的就走了,也不託人打个招唿,还好是跟姨姨在一起,不然我们担心死了,舅舅人傻又笨,万一醉倒在街上没人管,来日肯定是要冻病的。」 贺璋从王乐游手中接过符安,行了礼:「谢谢姨姨……」 王思静心中暖和和的,贊道:「哎,真是两个好孩子啊……」 转身走时,又想起今天的事,对他俩交待道:「你母亲托我帮他安排差事,我这恰巧有个缺,今日同你舅舅说过,不过恐怕他酒醒之后也就忘了,我明日再来。」 俩孩子连带着老管事都赶紧谢过王思静。 贺璋跟老管事扶着符安往家回时,突然问道:「刚刚姨姨背的那个人是娃娃脸叔叔吗?」 郑奕咦了一声,点头道:「还真是!」 「娃娃脸叔叔跟思静姨姨成婚了?」 郑奕想了好久,拍掌道:「前年夏天,我们在院子里分瓜时,娘收到的请柬,想起了吗?」 贺璋高兴道:「啊!就是夫子要求背千文书的那天!」 「对对,就是那天!」 贺璋又道:「娃娃脸叔叔不是跟舅舅已经割席断交了吗?」 郑奕疑惑道:「没有吧……那之后的第二天舅舅不是拖着蓆子说席没割断所以不算了吗?」 「然后娃娃脸叔叔又补割了一次。」 「嗯,然后舅舅又说没有二次断交的说法,所以补割的不算。」 「最后舅舅不是被娘打了一顿吗?」 「咦,我怎么没印象呢?」 「就是夫子让我们读合与离的那天,娘追着舅舅打,说那蓆子是祖父留下来的遗物,是他老人家跟祖母定情时亲手砍了芦苇编的……之后娃娃脸叔叔也被他爹爹提着耳朵上门道歉了,你还记得吗?」 「哦!记起来了!有这么回事!」 两个人沉默许久,异口同声道:「简直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把第二卷的大纲写好了……冲突很多,希望我能码的顺利。今天把第一卷的内容都写完了,这周肯定能保证更新了~么么哒,大家码个收藏哟~ ☆、明遥 姚植从聚贤楼哆哆嗦嗦回家后,因为失魂的状态太明显,被家里的御医娘按到榻上,灌了一碗不知名的药汤。兵部任职的姚植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嫌弃姚植娘的方法奏效太慢,于是直截了当一掌拍下去,把女儿的魂儿给生生拍了回来。 姚植第一句话是:「娘,我能看见鬼!」 第二句话是:「爹,下手好重。」 姚植娘温柔笑着,说道:「自然,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有的话,那必然是会碰到的。除了鬼,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精怪呢。不着急,只要能见一次,想必还能见第二次。」 姚植头疼。 哎哟,她这个娘哦,天然坏啊,天然黑啊。 姚植爹哼哼两声,说道:「见鬼了又怎样,什么时候再见了过去问问他认不认识你哥,问问你哥在底下过得如何,缺什么不缺,可有鬼欺负没?」 第23页 姚植娘接道:「对,还有,让他别想女儿,明珠美玉好着呢,他可不能惦记。」 姚植哀嘆一声,径直把被子拉到头顶,作挺尸状。 「嘿,小东西,还不理我了。」姚植爹搓着下巴,冲着姚植娘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姚植娘起身。 「我们走了啊。」姚植爹说道,「帮你把灯吹了吧?」 姚植立刻翻身而起:「不用!就点着吧!」 姚植爹摇头,一边嘟囔着浪费,一边同姚植娘携手而去。 「也别关门!」 姚植爹:「胆小鬼。」 姚植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别提鬼!」 姚植静静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乱的,等过了子时,迷迷煳煳睡了。朦胧中,觉得树影晃动了几下,门口有团东西跑了进来。 灯早就熄了。 姚植的屋门大开着,一团黑影站在门口洒进来的月光中,慢慢变得高了些细了些。 姚植感觉自己坠入了梦境,似乎醒了,也似乎是睡得更熟了。 忽然,铃铛响动,声音清脆空灵。 姚植惊醒,啊的一声叫出来。 却见月色下,一个身着红衣的人站在门口。 他髮丝在夜风中飘动着,逆着银灰色的月光,只感觉到这人皮肤雪白,似乎正盯着她在笑。 姚植吓到极致,反而成了面瘫脸,后背的汗经夜风一吹,凉得她打了个颤。 是个人。 姚植也静静看着他。 「你魂魄有异。」 那人一边说一边走近,月光中,姚植清楚的看到,他有一双妩媚的眼睛,脸上还隐隐约约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姚植尽管觉得荒唐,可还是问道:「你是什么?狐吗?」 「我就知道,你在聚贤楼看见了我。」他身体轻盈,一跃而上,蹲在了床尾。 姚植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发现红衣外,露着一团毛茸茸的红尾巴,此时正轻轻地在被子上左右扫着。 姚植扑哧一声笑出来。 有点想摸摸…… 「能看到我的,大抵都是这样的人。」 他声音柔和,略带沙哑。 姚植:「你就是小郡主说的明遥?」 「嗯,刚成形时,田田给起的名字。」 「你……原身是狐?」 「是呢。」明遥眨眨眼,月色中,那双眼极其明亮,「家之前在凉州荒漠,后来发现,同类中只有我开了智,所以就跑到稷山去找老师父了。」 姚植好奇:「所以,真有狐狸成精的?那你们会勾魂吗?」 他咯咯咯咯咯的笑起来,并不好听,声音很是奇怪:「不会,且能修成人形的就我这一个吧,老师父说,并不是所有生灵都能开智的,有些人尚且无法开智,更别提狐狸了。」 「你说,灵魂有异者能看到你?」姚植上下看着他,「那你现在这样,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吗?」 「我要没显形,也就你能看到。」他点点头,「狐狸才能活多久,我原身早就死了。你今天在聚贤楼见到的是我的魂灵,我显形后一天内维持不了几个时辰,所以只能魂灵跟着田田。至于现在嘛,我是鬼,聚灵后不散的鬼,是有形的。」 那人把手伸过来「不然你摸摸看?」 原本已经不怎么怕的姚植闻言又哆嗦了起来,「不用了……谢谢。」。 「田田生来就魂魄不稳,有一魄虚弱的很,时而生时而熄的,所以自小就能看到游魂或者是念,我狐身死后老师父把我魂魄聚成人形时,她恰巧在稷山上种梅树,我喜欢她披的那件斗篷,红彤彤的,就忍不住凑近了去看,结果被她发现了。」 姚植惊讶:「原来真有神怪?稷山神巫是真的活了二百多岁吗?」 明遥悠闲地摇着尾巴:「神巫?不知道。不过,老师父确实活了好久,所以你是怎么回事?」 他歪着脑袋眯起一只狐狸眼打量着姚植:「你魂魄就好像装的不是自己的一样,有些缝隙。」 姚植呆呆的诚实道:「是啊,这身体不是我的。」 明遥尾巴顿了一下,突然摇得更欢快了,「怪不得老师父让我带你一起去稷山呢。」 「哎?这个老师父到底是谁?」 「就是老师父呗,去了你就知道了。」 明遥轻盈地跃下去,挥了挥毛茸茸的尾巴,「我走了,以后见。」 「等一下。」姚植问他,「既然你能看到魂魄有异者,那今天你注意到我身边的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了吗?他呢,他魂魄可还好?」 明遥停下尾巴,抓了抓后脑勺,回想了好久,说道:「哦,他啊。他的魂魄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但老师父说了,他是客人,也是要请回去的。」 姚植怔愣一下,他已经摇摇尾巴化身为狐,一个闪身不见了。 浓浓困意袭来,姚植重重躺回床上,昏睡过去。 姚植再次醒来时,有一瞬间是神清气爽的。 她爹正在院子里耍大刀。 刚穿来时,姚植以为他爹刀法精湛是个练家子,后来才发现,他爹是兵部的文职,耍大刀就是字面意思的耍大刀,耍,嗯,不是练。 她爹看见她出来,乐道:「哟,睡一觉就不怕鬼了?」 姚植大脑刚刚开机,听了这话,站在门口傻笑了半天,三秒后,她硬生生收住笑,拍着脑门大喊一声:「你爹的!」 第24页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那只狐狸,啊不对,那只狐狸精,啊还是不对,那只鬼狐狸精! 对!昨夜来过自己房内! 姚植后背又冒了一层冷汗,不过仔细一想……姚植吃吃笑了起来,那狐狸挺好看的,也萌,尤其是那条尾巴,真的好想捏一下啊。 姚植娘在院子里翻弄着草药,瞧见她这个样子,淡淡道:「有闲工夫怕鬼就是因为你平时功课太倦怠了,你若每天只读书看方子,定然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东西。」 姚植静默了许久,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得,我嚼根药草静静心吧。」 她蹲在院子里跟着母亲一起翻药草,顺手拿了根清热败火的放嘴里嚼了起来。 一根草还没嚼一半,门房就跑来递了个牌子:「穆王府的世子来了,来找小姚大人。」 姚植爹娘齐齐停下手中活儿,看向姚植。 姚植爹担忧道:「穆王世子?他找你干啥?」 「唔,不知道。不过应该跟郡主有关,我去去就来。」姚植仰起脖子把药草迅速嚼碎咽掉,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用袖子擦了嘴,起身迎向外厅。 步行一是一个人来的。 姚植看清他脸上殷切热情又饱含祈求的表情后,有种转身想跑的冲动。 这傢伙,绝对是有事求她。 果然,姚植一礼完毕刚坐下来,就看小世子衣摆一撩,跪在地上:「姚大人,行一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姚植很想告诉他,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混吃混喝的小虾米,所以不管什么事,您能出门左转到昭阳宫求吗? 然而沉默许久,姚植还是在小世子泪光闪闪的注视下,嘆气回答:「世子快请起,姚植当不起世子这一跪。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她苦着脸口是心非道:「姚植,定然不会推辞。」 闻言,世子双眼放光:「步行一谢过大人!」 姚植小指尖抖了一下,有点想抽自己一巴掌。 步行一坐下来,惆怅道:「其实此次前来,所求之事同家妹有关。」 姚植: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歷史上有名的妹控。但凡能让他跪求的,十有□□都是跟妹妹有关。 「家妹自幼身体不好,性格孤僻,七岁时才开口说第一句话,平时遇到陌生人根本不会开口,父亲带她寻医多年却仍不见起效……可家妹从见大人第一面起就能说那么长的一段话,后来见到大人仍然记得……」 姚植忍了忍,没忍住,提示道:「小郡主能记得我完全是因为我同小郡主认识的朋友有相似之处罢了。世子……咳,应该知道。」 步行一愣了一下,手摩挲着茶杯,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姚植也在揣摩,这世子到底是想求她什么。 「实不相瞒,小卷她……就是家妹,她……」步行一轻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神巫说,小卷五行有异,能观鬼灵。」 姚植挑了下眉毛,紧接着赶紧补了个惊讶的表情。 「寻常人也就罢了,然姚大人大概也是能看到的……所以,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那个明遥,她提过好多次,然而每次我问她,她都不再开口。」步行一神色忧虑,眉心淡淡皱着,「上次在聚贤楼,小卷说你看到明遥了,能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吗?我找过神巫,可神巫未给解答,所以,我只是想知道,小卷一直的玩伴是个什么……」 姚植尽力摆出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 然而,步行一却笃定道:「姚大人一定是知道的。聚贤楼那天大人行色匆匆,就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何况,小卷说过,你能看到明遥。」 「姚大人,大人你告诉我吧!家妹的事,我一直很是担忧,我知她说的肯定不是人,可仍是不放心,她从第一次提起明遥这个名字到现在至少已经有八年了,可家人从未见过这个明遥。小卷说过,明遥住在稷山,可稷山那种地方,姚大人也是知道的。自古稷山无常人,除了穆王府,恐怕就只剩满山精怪了。我实在是……你知道这种事情,除了我们和亲眼见过的,还有谁会信?」 姚植拳头虚握,放在嘴边假咳了两下,试探道:「那世子是希望,这明遥是个什么东西?」 步行一愣了一下,一副想笑却又瞬间化哀愁的样子,嘆道:「还能怎么希望?反正是个我看不到的东西,已经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期望他是什么?」 姚植:「哦,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实说了吧,它原先应该是个狐狸,后来成了人形。」 步行一愕然睁大了眼,半晌,又眯起眼,无声道:「果然。」 姚植道:「实不相瞒,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步行一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似是在思索什么,末了他突然起身,礼貌笑道:「多谢姚大人,一大早的叨扰了。」 姚植懵,卧槽,果然跟上次一样问完就走啊! 「哪里哪里,原以为世子是求什么大事,还在担忧是不是能帮上呢。」 步行一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说道:「多谢姚大人上心,恐怕以后还真要大人多多帮忙呢。」 「客气客气。」 一直等姚植送完客回来,拿起桌上的茶润口时,才突然发觉不对。 步行一最后一句说的啥来着? 第25页 以后还要多多帮忙? 姚植一口茶喷出来,嚷道:「我他爹的还能帮什么忙啊?!」 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嘤,没啥说的,都来看文吧!其实……第一卷里姚植提到的人物,第二卷中都会出场~大家有空记得回头复习姚老师讲的歷史课哦~ ☆、花开时节辞京去 午时刚过,姚植就被召到了宫中面圣。 其实穿越后的三年里,姚植一直低调行事,规规矩矩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上班就是到太医院翻药方,下班就是回家蹲在院子里翻药草。 对这个朝代,她比符安了解得多,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随心所欲像开了外挂一样的过主角生活。 毕竟不是原主,说得越多则错得越多。姚植聪明谨慎的记着这句话,十分低调的在千年前的朝代中谋生活。 但夜深人静时,她也会迷茫,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毕竟穿来后她依旧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依然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除了见了许多史书上的名人,其他的,跟上辈子没什么区别。 就穿越这件事而言,姚植和符安一样迷茫。 昭阳宫的牡丹开了。 如今的皇帝萧宴淑正弯着腰,拿把剪刀慢悠悠修剪着。 姚植到时,皇帝正端详着一支黄牡丹。 「陛下金安。」 萧宴淑放下剪刀,沖她招招手:「小姚植,你来。」 姚植莫名走过去,萧宴淑盯着她看了一阵,把手中的牡丹别在了她头上,笑道:「今天穆王世子到宫中来了,来求朕给他个调令。」 姚植歪头疑惑。 「小姚植,想去云州吗?」 「啊?」 「田田郡主先天有疾,多年来几乎寻遍十三州神医却从不见好。世子跟我说,田田郡主见到你后跟旁人不同,加之你又是学医出身,为人也稳妥,所以,想让你到云州穆王府任职。」 姚植惊呆。 爹的,原来世子求的调令是关于她的啊! 「这……可小臣医术不精,恐担不起如此重任啊。」 皇帝沉思片刻,说道:「小郡主这病,跟寻常人不同,世子的意思,或许只是想给她找个能说上话的玩伴。」 姚植一瞬间想了很多。 二十年后京城风云突变,据史料记载,那场宫变对后世格局影响深远,因宫变而罢黜的官员众多,带起的余波十年后方平息。 而相比之下,云州百年内并没有什么大动盪,更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并且,从这个年代初开始,穆王的震慑力就开始逐渐覆盖西南三州。 这么看来,吃穆王府这碗饭确实不错。 不过……姚植考虑到一点,问道:「陛下,恕臣冒昧,郡主今年可有十五?」 萧宴淑顿了一下,愧疚道:「不是你问,朕都要忘了……这姑娘年初就已经十六了,不过,约莫是因为人太过清瘦,显不出年纪来。唉,云清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如今看小卷,也跟长不大似的。」 姚植有一瞬间犹豫。 她记得很是清楚,史书中说田田郡主十七而亡。 若真是如此,不久后田田郡主一死,她这碗陪伴郡主的饭可就没得吃了。 这云州,不能去。 可皇帝却接着道:「还有,朕这里,也有一门差事要交待。这次,会有人跟你一起走水路到云州,这人素来对自己不上心,冻着饿着了也不知道添个衣裳吃口饭。所以,不管是路上还是大到云州后,还请小阿植多多照料他了。」 皇帝笑容慈爱。 姚植抬头,牡丹花歪歪斜斜地掉下来:「陛下,小臣其实不是太想去……」 皇帝收了几分笑容,轻嗤一声,悠悠道:「可调令朕已经给世子了,而且,方才传你进宫时,已经知会过你爹娘了。这事朕替你定了。」 姚植呆住。 爹的,忘了她是最高领导人有绝对命令权了…… 「去吧,自打三年前赵延去陪阿敛之后,朕就没怎么在宫里见过你了,你老在家闷着也不是个事。明明之前那么乐呵一姑娘……我知你自小就同你兄长亲厚,所以这件事上,确实是朕和帝君有愧于你。赵延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朕现在还记得呢,那年宫宴上,你同阿敛说,等你医术有成后,就辞官游学,背个药箱走遍大成十三州。若不是意外来的太突然……」 皇帝轻嘆口气:「不过,再伤心的事,也已经过去三年了,如今有此机会,小阿植啊,出去走走吧。」 姚植一脸震惊。 爹的,敢情姐低调三年被他们误解成原主因悲伤过度而消沉三年啊! 皇帝打量着她的表情,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再说出话来似乎是在哄她,轻柔极了:「去吧,朕送你个药箱,背着它到云州看看吧。」 「小臣此去……若想回了,还能回来吗?」 皇帝哈哈笑着:「就怕你出去之后就不想再回了啊!云州是个好地方,尤其是稷山,朕当年和帝君一路南下到云州……」她眼中迸出璀璨的光亮,「那才是生活啊,若不是朕不得不回昭阳京,真想一辈子都待在云州,终老稷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当今皇帝亲自来劝,姚植咬咬牙,行礼答应:「小臣,去!」 至于田田郡主的事…… 第26页 其实也不一定跟她有什么关系,世子虽然甚爱这个妹妹,但要因为妹妹去世就怪罪医务人员,革职查办砸她饭碗……这大约也是不可能的吧? 幸亏符安不在,不然若知她这么想,肯定会例举自己那边众多的医闹事件来给她洗脑。 姚植走出宫门才突然想起。 貌似,陛下还交待了,说让她照顾谁来着? 嘤,又忘了。 姚植拍着脑袋,脚在门口熘了一圈,决定先去符安那里知会一声。 唉,自己这就要离京去云州了,也不知道符安有什么打算。 姚植到符安家的院门口时,院子里正热闹着。 箱子铺了满地,还有好多短工打扮的人来来回回把东西往一排小推车上堆。 姚植惊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符安满头汗从屋里跑出来,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走过来:「你先找地方坐,我这会儿忙,自己倒茶喝。」 「不是,你要搬走?」 符安揉揉鼻子,点头:「上午我姐姐的那位同窗来了,给我找了个份差事,是朔州漕运运货至云州,要我一起跟船走,也算是个差事了。我其实……挺想知道古代的船队都什么样,想了想觉得挺不错的,就答应了。」 姚植吃惊:「从昭川走鸭川一线到云州的?」 「对。」 「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午后。」 姚植心说,得,瞧这缘分……还真到哪都离不开了。 「哦,你跟那俩小孩儿一起回?」 提起郑奕贺璋,符安神情里出现了一丢丢自豪:「郑奕进昭阳京的书院了,听说跟我们那儿的重点大学差不多,读完书包做官的。嘿嘿,贺璋那小孩儿说要去游学,明早吃过饭就走。说是给我姐发过信了,也不用担心,我看他人缘挺好的……」 姚植面无表情点头:「哦,那你走之前知会过京中的同僚了吗?」 符安点头:「管事跟我说了,早上王思静一走,管事就买的点心酒水挨家送过去了,因为时间紧,也没张罗着吃饭什么的,等我回云州看看吧……真不习惯了,我还会跟船回来的。」 「行,你有去处就行。」姚植弹弹衣服上的浮灰,说道:「我先回了,你这里太乱,有事明天说。」 「哎,行。明天走之前我请你吃饭。」 姚植摆摆手,挑眉憋笑。 等姚植哼着小曲提着揽月楼的点心回家后,发现自家院子里也跟符安家差不多。 她爹正在一堆大开的箱子里翻东西,旁边桌上放着一方新崭崭的药箱,她娘此时正从自己药箱里扒拉着药草往那个药箱里放。 「呃,这是在给我备行囊?」 她爹正从箱子里拎起一件粉嫩嫩的裙子往桌上铺开的包裹中放,姚植有点不忍直视。 姚植爹回:「是啊,调令在桌上,别的陛下都给你备齐了,穿的用的还得你自己备着。」 姚植看了一眼老爹准备的衣物,乐道:「得了,让我自己来好了。你俩快去歇着,娘你别塞了,落杉贵得狠,你自己留着吧,我又不一定用得上。」 姚植娘轻飘飘道:「万一呢……」 姚植哭笑不得:「娘你这是咒我路途兇险啊……至于吗?就半个月的路程,到了穆王府指不定比京里的药更全。」 「半个月呢……」姚植娘微皱眉,「路途多变数……万一你被人捅了呢。现在歹人可多了,多备点,救命要紧。」 说完,又塞了两颗进去。 姚植无奈。 这可真是亲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会进入第二卷剧情,该铺垫的也都差不多铺完了,嗯,解下来,全都是人生如戏了。 ☆、昭川流水送客行 启程这天,姚植拎着药箱,挎着包裹慢吞吞移至昭川码头。 姚植将手中的通行牌递给码头小工,「小哥。劳烦问一下,这个在哪儿上船?」 小工看了眼通行牌,指着码头附近的一排矮房,说道:「左手边第三排那个标着叄的帘子看到了吗?去那里等着,船来了会有人去叫。」 姚植瞭然。 原来萧成时期这种类似vip的候船室就存在了呢,佩服古人的智慧。 姚植掀帘进去,抬眼一看坐在里头的人,瞬间懵成木鸡。 「楼、楼和?!」 悠闲坐在帘子后头等船的,正是楼和。 他束着头髮,穿着件普普通通的常服,腰间挂着一柄细长的刀,手中捏着一把扇子悠悠扇着风,听到姚植叫他名字,眯起笑眼,应道:「诶,是我。坐啊,小阿植。」 「你、你也去云州?」 「对啊。」楼和愉快地点点头,把自己的行李往旁边一推,拍拍身边的空位:「坐过来,一起等小条和小卷。」 姚植面无表情坐下,随即又扭着身体,内心嘤嘤嘤地叫唤:「啊,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挺好看的……可惜楼和党太多还脑残,我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不然的话我还真想粉他。」 「唔,王爷也一起去云州?」 楼和合拢骨扇,唰的一下敲在姚植脑袋上:「什么王爷的,叫楼和多好。」 姚植揉着脑袋低声道:「不好吧……毕竟咱俩不是同龄人。」 楼和托着下巴,眨了眨眼,「说来也是,那这样好了,你娘是我母后的弟子,你呢,这身医术算是你母亲教的,这么算来,你叫我一声师叔就好。」 第27页 「欸?」姚植愣了一下,待想起楼和是歷史上着名的『妇产科』第一人时,又是一声「啊!」 「对啊!你会医!」 楼和扑哧一声笑出来,摇脑袋道:「你这孩子……忘性真大,应该给你来十斤『莫忘』。你娘跟我自小都跟着母后学医,后来有了你,她天天带你到太医院来,不过你娘带孩子不行,太马虎。没法子,我就常把阿敛叫到太医院来跟你一起玩,也好有个照应。唉,可惜阿敛去了,你竟然也给忘了……」 姚植惊呆了。 卧槽,原主之前跟睿宗是从小玩到大的啊! 哎哟这可真是……爹的,那她小时候可是能经常见到年轻时的云鹤帝君啊! 嘤嘤嘤,这都是什么运气啊! 不过,说起楼和的母后,就是那个歷史上第一个跟皇帝和离的女人,好像医学贡献确实挺大的。说她在做皇后之前就是享誉十三州的神医,后来破格进了太医院,然后就被一直离不开汤药的先皇给看上了,后来和离了就背着药箱子四处云□□医去了,貌似最大的成就就是推行了某个生育调理方子,大大减少了因难产而死亡的女性数量。 记得野史杂谈上有说过,皇长子楼和自小就跟母亲学医,开蒙时读的书也是伤寒千方,百草集之类的,也怪不得楼和会继承母亲遗志,接着研究女性生产问题。 姚植默默敬佩。 神宗萧宴淑之前生产时,听说胎位不正,十分兇险,幸亏有楼和在才化险为夷,保住母女两条性命。之后的睿宗萧知敛是楼和带大的,听说睿宗和舅舅的感情比跟亲爹云鹤帝君更亲些,但睿宗却因为双生胎的缘故,死于难产。 估计是萧知敛的死对楼和打击太大,所以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楼和确实是穷尽一生都在想办法缓解女性生育的危险性。 姚植突然觉得,后世那些楼和党,大多数都太肤浅了。 而自己,确实也因为偏见,从没真正的了解过这人。 史书上说楼和,大多只着重描写他如何美貌,一眼惊艷见之不忘,余下的也都是在八卦他如何为一人终身不婚,痴情到死。 但对于他在医学上做出的贡献……除了姚植这个学医出身的,常人,或者是那些迷恋楼和要死要活的楼和党也没多少人真的领悟到这点有多重要。 更何况,姚植也是听到他谈起这些才想起,这个人的名字曾经出现在医学发展史这本书中,不过,只有一句话:萧成初期,楼和(萧宴清,旧元1763——1809,神宗时期着名改革家,萧高宗长子。)提出生育前准备三准则,为后世妇产医学研究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 姚植突然站起来,认真地给楼和行了一礼。 楼和敲着手中的扇子,笑道:「行了,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快叫师叔。」 「师叔。」 楼和满意的笑了,眼角的细纹微微勾起几分艷丽。 过了一会儿,穆王世子和田田郡主也来了。 田田郡主一见姚植就扑上来,拽住她的胳膊,甜甜的笑,「是你!明遥说过,你会跟我们一起回云州。」 世子欣慰的看着妹妹,轻嘆:「果然让她一起回云州是对的……小卷有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姚植无奈。 差点忘了自己这次是顶着医师的身份来给田田郡主当『玩伴』的。 想到这里,姚植突然记起皇帝交待的差事,问道:「上次陛下召小臣去昭阳宫,还给了小臣一个差事,说是还有个人跟我同行,让我一起照顾来着。」 步行一摇头:「陛下并未对我提起……」 楼和却眯起眼,将扇子一转方向,指着自己道:「不巧,正是在下。这一路,就请小阿植多多照顾了。」 「啊?」姚植眼睛睁得奇圆,「你?!」 楼和笑眯眯点头。 另一边,符安清早送走贺璋,又把郑奕託付给了王思静,午时用过饭后才跟着王乐游往码头去。乐游一路上给他介绍船队的基本事项,符安很是用心的记着。 到码头时,符安突然看到那个给他看过病的太医姐姐站在前方张望。 符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太医姐姐是姚植的娘。 姚植娘也看到了他,依旧笑眯眯的,双方静默片刻后,姚植娘突然睁大眼,勐地开口唱道:「醉——卧——沙~场!」 符安:「……」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太医姐姐恢復正常,问他,「符大人这是去哪里?」 「不敢,在下已经辞官,今天要跟着船队回云州。」 「哦!这可巧了!」旁边的姚植爹高兴地一巴掌拍下来,拍的符安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符大人,我女儿今天也要随船到云州去,路上还要多多照顾。」 「你女儿?」符安揉着肩膀惊愣,「姚植?!」 「哈哈哈,瞧你这记性。」姚植爹爽朗大笑。 符安震惊的看着他。 这……符安知道在这个朝代,他身体的原主身高很占优势,然而面前的姚植爹比他还要高壮几分,姚植娘也是个高个子的御姐范儿,可姚植…… 姚植,算是小巧玲珑了。 这基因,符安失笑。 「姚植她也要去云州?」 姚植娘嗯了一声,继续张望:「她忘带东西了,不然我俩才不来呢,人这么多。」 第28页 符安记得,姚植吐槽过,她娘好像不喜欢热闹。 恰巧这时,姚植爹在人群中看到了身着常服的玄衣卫,连忙招唿:「方都尉!」 都尉木着一张脸走过来,姚植娘赶紧掏出个蓝色的荷包,小心翼翼递过去,「劳驾方都尉把这个给姚植。」 符安也趁机问道:「呃,姚植现在在哪呢?」 玄衣卫指着一个蓝色布帘,「在叄号。」 「咦?这是什么?」 「随船客人都在这里等船安排。」玄衣卫说道,「符大人要去哪艘船?」 符安指着倒数第三艘,说道:「是这个。那个,打个商量,我有话想跟姚植说,您能带个路吗?」 玄衣卫依旧木着脸,看了他好久,突然绽开一缕僵硬的微笑:「随我来吧。」 身后,姚植娘微嘆口气,脸上的微笑也淡了许多。 姚植爹说:「怎么?放心不下阿植?当年送阿枫去崖州时你可不是这表情。你啊,偏心。」 姚植娘愣了一下,转身拉着他往回走。 「你不知道……其实不是偏心。」姚植娘目光闪烁,「只是,阿植她……我啊,如今连个念想也没了。」 姚植爹一脸莫名「嗯?」 姚植娘露出一丝微薄的笑容,「拘在身边,终究是不对的。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不是阿植的……多出这三年对我而言,已经不错了。」 姚植爹:「?」 姚植娘收起情绪,轻飘飘颳了姚植爹一眼,语气复杂道:「唉,你们男人这眼睛啊,这么久都没发现,真是……」 她摇摇头,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姚植爹慢吞吞走回去。 符安跟着玄衣卫到了叄号,掀帘进去,就见姚植正抱着水囊喝水,旁边蹲着田田郡主,正歪着脑袋看着她。 符安沖姚植眨眨眼,用口型说道:「竟然不告诉我你也去云州。」 前头的玄衣卫给几人行过礼,将手中的荷包递给姚植:「这是姚思大人给的。」 「我娘?」姚植暂时顾不上符安,毕恭毕敬有莫名其妙的接过荷包一,「给个荷包?她可有什么交待?」 玄衣卫摇头。 「奇怪了,这荷包里也没装什么……」姚植来回翻看着,却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把荷包收进口袋里。 身后的楼和目光沉沉,若有所思的看着姚植。 姚植看到符安木呆呆的站在旁边直愣愣盯着她也不说话,更是莫名:「符安,你站这里干嘛?」 符安轻咳一声,招招手:「你出来。」 他进来后压根就没看到其他人! 受到忽视的世子和楼和对视一眼,一脸微笑。 世子望着这俩人掀帘而去的背影,问楼和道:「他俩要成家了?」 楼和微笑摇头,又忽然眯起眼,喃喃说道:「不对,这两个人……有点意思。」 工部水部司郎中符安,云州远山城人,十一年前来京,平时与姚植并无来往。姚植自小长在昭阳京,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在昭阳宫陪阿敛和赵延,同僚也都是太医院的人,与符安并无交集。 这俩突然天天腻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符安活过来后的事吧? 还有那个荷包,看姚植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可他却再清楚不过,那荷包是襄阳帝君赵延入宫前给姚植的生辰礼物,荷包里是亡山的桃花,这荷包阿敛和姚植一人一个,以前可是姚植一直不离身的,不过,三年前自姚植在葬礼中昏厥后,楼和几乎就没见她再戴过。 原先以为是因为赵延和阿敛的离世对她打击过大,怕睹物思人心生难过,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更像是对此一无所知。 楼和敲着扇子,轻声道:「有意思。」 姚植符安两个人出来后有意走了好久寻到一个僻静处,停下来左右看了没人,符安才问:「你怎么也去云州?」 「我被世子聘为郡主的私人医生了。」 符安惊道:「哟!运气不错啊!」 「低调……我现在正愁呢……这两天事太多,我脑子有点乱。」 符安挠挠头,说道:「行,我也差不多。这两天事多的没办法捋清楚……这会儿太乱,上船说,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被安排到那艘桅杆上挂着红布的那艘船,乐游说船到闲川城会停靠一下,然后下鸭川,到时候停船了来找我啊!」 姚植低头思索了会儿,突然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运河开通是在玄宗时期……如果现在去云州的话,似乎要先拐到凉州,然后从凉州下云州去。」 符安:「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乐游上船后会跟我一份地图,到时候我看看,要是地图跟我学的地理知识没啥差别的话,基本还是可以看懂的。」 姚植点头「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一艘船呢。」 「哎,也是。」 于是,半个时辰后,姚植登船,看到站在甲板上正在帮忙拉行李的符安,感嘆道:「爹的,还真一条船。」 姚植突然心想,或许她娘把急救止血用的落杉塞给她是有可能用上的。 毕竟,符安这小子……气场太诡异,有他在,事情必定不太顺利。 嘤…… 姚植突然想换船了。 这艘船集齐了王爷世子郡主,还有个运气跟别人不一样的符安,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具备了触发意外事件的条件。 第29页 姚植嘆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恩……对,你们猜对了,姚植娘其实早就知道姚植不是原主了。亲娘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是不是原来的……但,姚植娘是一个生活豁达大爱无声的女人。 ☆、诗酒与远方的邵某人 符安登船后,被乐游安排在船尾整理行李。穿越来之后第一次有活儿干的符安欣欣然拖着一筐活鸡往船尾走去。 之后,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正豪迈地坐在船尾,将手中的酒往口中倾倒,酒水顺着她的下巴,一直淌到胸前。 符安原地不动,直愣愣盯着她看。 因为她……光着膀子。 那女人从侧面看,英姿飒爽的,高鼻樑,眼睛狭长,眉锋犀利,有股桀骜不驯傲视万物的不羁之感。她把上衣搭在一边的肩膀上,坦然地露着两个挺立的乳\房,小腹处隐隐凸显着两道腹肌。 符安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直面一对真实的胸膛。 还是如此健康饱满又充满着力量和美感的胸膛。 他被吓懵了。 三秒之后,他后退几步,摇了摇头。 那女人终于从神游状态回过神,察觉到身边有人,眯起眼看向他,轻嗤了一声,慢吞吞将搭在肩膀上的上衣穿上。 「小哥搭船去云州?」她咽了口酒,扭头问符安。 符安这才发现,这女人的左脸处有道长疤,一直从眉骨蔓延到下巴。 犀利极了。 「我是……船工。」 「哦?」这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船工?你?」 符安明白她是嫌他看起来太弱鸡。 符安很瘦又白,而且散发着一种文人特有的温吞气质,的确不像是船工。 「我刚来……第一天。」 「我姓邵,凉州人。」那女人简短的介绍完自己,问他:「船是要开了吗?」 符安点头:「差不多要起航了。」 那女人点头,将空了的酒罈潇洒地抛入河中,从船缘出跳下来,往舱里去了。 符安暗暗感嘆:「女人也能光膀子……脸上还有疤……不过这里的话,肯定也不会考虑嫁不嫁的出去,唔……这么想想,平等了还真不错。怪不得之前那么多姑娘在微博上唿吁两\性平等呢。」 他弯下腰,继续把面前的一筐活鸡往储物仓拖。安置完出来时,恰巧又在门口见到那个刀疤女人。 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个清清冷冷的男人。 那男人模样十分端正,表情却十分淡漠,远远地就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此时,他正跟那女人说着话,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还没开船就喝光了一坛上好的九月寒霜,借酒作诗?」 那女人回答:「非也,自从见到你,邵某人就只有在看到你时才有诗性,酒嘛,人生乐事之一,戒不了。」 那男人轻轻哼了一声,望着远处:「快要开船了。」 女人点头道:「看你这样子,还未近乡便情怯,心中肯定百味杂陈。」 「不是。」那男人嵴背挺直,隐隐透着几分同那女人类似的傲气,「我心里平静的很。」 「回乡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那男人沉默片刻,回答:「登门,报恩。」 符安轻轻从他们身边走过,那女人耳朵微动,敏捷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笑道:「又是这个小哥。」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沖符安点了点头。 女人笑道:「小哥,船怎么还不开。」 符安:「其实我是刚来的,也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时候开。」 那男人淡淡道:「快了,已经开始上客了。」 「哦,这样啊。」符安看了眼船头,突然瞄到了姚植,愣了一下,微微勾了下嘴角。 符安瞬间心情大好,对二人说道:「我叫符安,第一次跟船,虽说没经验,但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找我就行。」 那女人笑了一声,还了一礼,贊道:「符小哥人不错。」 那男人仔细地打量着他,随后微微欠身,道:「在下陆繁,先谢过符工了。」 符安微笑点头,跑向船头去找姚植。 陆繁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原来他就是符安。」 「恩?很有名吗?」 陆繁点头:「之前的工部水部司郎中,三月时听楼里的人说过,似乎是生了病,病好后好像忘了好多事,回京后就被免职了。没想到……竟然来做船工了。」 「哦?」刀疤女人狭长的眼睛一亮,笑嘆,「倒是个宠辱不惊的人物,官品如何?」 陆繁沉默了会儿,说道:「还行吧,不经常提到,后来有了大病不死的经歷才被人经常提起。」 「我怎么就不知道?」 陆繁看了她一眼,似乎微微笑了下,「你?京中有谁不知,邵飒两耳不闻窗外事,神思全在十三楼。」 「哈哈哈哈。」女人畅快地笑着,说道:「世人不懂,美色与酒乃人生之乐也。十三楼两样皆有,不过逛遍了十三楼,还是有你的思归楼最令邵某留恋。」 陆繁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邵飒笑道:「陆繁啊陆繁,你啊,就算脸上是八方不动半点不起波澜,然而只要不闭眼,邵某还是能从你那双眼睛里观出你的心思来。」 陆繁停在舱内隔开的客房前,推开门,冷冷道:「那还不进来。」 第30页 邵飒轻笑一声,应道:「好的繁哥哥,我这就来。」 符安跑向船头,拍了下姚植的肩膀。 姚植挥挥爪子,嘆道:「这是缘分啊符安,恰巧同船。」 符安突然起了玩笑之意,摇头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这话直酸的姚植眼歪嘴斜,摆手道:「同船渡就可以了,共枕眠我还是找云鹤帝君吧……」 符安搓着下巴贊道:「好理想,可惜现实残酷。你加把劲,万一哪天走运了,说不定真有机会共枕眠。」 「比如?」 「比如,他身中奇毒,必须跟你共枕眠了才能解毒。」 姚植乐得直不起腰,沖他竖起两个拇指,笑道:「我真是……佩服你的想像力!」 俩人正乐着,突然听到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小阿植乐什么呢?」 姚植连忙直起身,收住笑。 楼和慢悠悠走来,挑眉道:「符安,又见面了。」 符安愣了一下,认了好久,惊道:「卧槽,你是楼和啊?!」话音刚落,就被姚植掐了一下。 符安连忙捂嘴。 楼和轻轻一笑,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慢悠悠说道:「符安是要回云州去?」 「呃,我跟船,也不一定呢。看情况吧……」 楼和点头:「也挺好。」 他轻飘飘的三个字,却让符安无端的有种压抑害怕感。 他可没忘,楼和一直默认他是换过魂后的符安。 「姚大人!」步行一从舱内走出,朝姚植招手。「田田要我来叫你分点心吃。」 姚植连忙跑去。 符安趁机向楼和告辞,去找王乐游。 楼和静立在甲板上,默不作声的看着身着常服的玄衣卫跟在最后一个客人后面上了船。 玄衣卫在船上看了一圈,走过来低声道:「船上总共二十一人,船工六名,掌舵三名,厨娘一位,船客十一位,背景清楚,并无可疑人上船。除我们之外,客人中余下的四人都到凉州下船。」 「嗯,这就好。」 玄衣卫又道:「去向凉州的人中,有陆繁和宣首郡郡尉邵星之女邵飒。」 楼和扬眉笑道:「那个年初因为醉卧十三楼误了春闱后笑嘆功名皆浮云泼了思归楼的十里香,拿来蘸笔一口气写了十七首咏繁诗而出名的邵飒?」 「正是。」 楼和感嘆:「倒是有些像当年的阿淑……陆繁那人,运气不错。」 船慢慢开始移动,符安站在乐游身边,看着越来越远的昭川,望着越来越广阔的河面,心中有些激动。 「这还是……第一次坐古代的船……」 也不知道这趟云州之行会如何。 符安感受着越来越清凉的风,闭上眼睛。 虽然,自己对前路依然很迷茫,但不管怎样,他已经在路上了,不管将来能在何处安身,起码现在有了事做,他就不会感觉自己一无所用。 希望,自己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到适合自己的归处吧。 与此同时,姚植受世子所託,正在船上找一只只有她能看到的狐狸精。田田郡主目光灼灼的跟在她后面,一会儿指着那边,一会儿掩嘴而笑,似乎是在指挥那只不肯现身的狐狸玩捉迷藏游戏。 楼和坐在舱内,神色茫然地看着苍茫的水面。 邵飒正在舱内拿笔蘸着酒在陆繁身上写诗。 而船舱中的另外两个客人,心中正想着他们的大好前程,幻想着飞黄腾达的那天。 这艘船,慢慢驶离昭阳京,向远方行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因为周二周三都有课,所以要做课前预习,所以周二周三一般不会更新。剩下的,基本保证日更~【祝我明天一切顺利,不要再出什么么蛾子了】【今天小更一章,明天就进入第二卷了!好激动!】 ☆、主角必将死于话多 船慢慢驶出了昭阳京,行了两个时辰。乐游换了下来,去舱内取了几张大饼一坛腌菜跑到船头的甲板上,递给符安。 符安正跟着一个满脸鬍渣的大汉学习如何看地图。 王乐游坐下来,也卷了张饼,时不时的也指点几句。符安看着他光着脚,问道:「不冷吗?」 太阳渐渐落到了水平线以下,现在吹来的风已有几分寒意。 乐游双脚合在一起拍了一下,乐道:「习惯了,船上穿鞋站不稳。」 符安:「晚上需要换着开吗?」 乐游摇摇头:「等会儿就到闲川城了,我们在那里停一下,拉点货。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夜里没有我的值,夜间都是交给上个月新招来的伙计掌舵。他之前是崖州漕运的,都有上万里行船经验了,所以我们晚上可以睡个好觉,放心。」 符安咬着笔头,指着地图上的水路分岔:「也就是说,等下是到闲川城,上货之后,我们往北绕到鸭川上游,再往西到凉州走内线航行,之后从凉州西南的沣河再入鸭川,往云州去?」 「符小叔不愧是水部司任职的!」乐游一边吞着饼一边夸道:「地图一看就知。」 符安内心稍微有点小激动。 虽然字不认得几个,但在大汉的指点下,地图他还是能看懂的。 可喜可贺。 「符安,符安!」姚植拿着盒点心跑过来,「给大家分点吃吧,我师叔给的,累了这么久了,都辛苦了。」 第31页 楼和化名何清,以行医为名上的船,是姚植的师叔。 而步行一和田田郡主步岫用他们叔父——云州布商梁熙的名义上的船,身边跟随着楼和的玄衣卫以及穆王府的护卫总共三人。 符安接过点心,指了指船尾的方向。 姚植嘆一声:「来,小哥,咱去船尾吃。」 王乐游嘻嘻笑着,给姚植眨了眨眼。 大汉问王乐游道:「符工之前跟姚医师认识?」 「嗯,都是昭阳京的嘛。大约关系还不错。」 两人行至船尾,姚植撩衣坐下来,问道:「怎么,地图能看懂?」 「能。」 姚植笑他:「离十米远我就看到你脸上写着快夸我三个大字,还是加粗的那种,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符安咬了口点心,满口清香,愉悦地说:「终于有我能学会的东西了,还不允许我高兴一下?」 符安吃完点心,看到姚植呆呆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 姚植微微嘆了口气,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嘆道:「符安,你想家吗?」 符安微微顿了下,点头:「怎么能不想呢?每天太阳一落山,我就想。想我爸想我妈。我不是那种特别熊的孩子,我上辈子挺规矩的,老老实实读书,老老实实上大学,毕业了本本分分工作,领导让加班就加班。但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傻,为了一份餬口的工作把命都丢了……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有时候躺在床上我就想,我爸妈会不会一夜白头?他俩过得怎么样?你……你们那里有独生子女政策吗?我们家就我一个,所以,我这么突然就死了,我爸妈……我爸妈他俩……」 符安说不下去了,虽然没哭,但嗓子发紧,心中泛起一片苦涩。 姚植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懂。其实我吧,跟你也差不多。我是婚生子,爸妈感情好,结婚协议一连签了三次,最后一次期限是三十年。我爸之前自己代孕了个孩子,是我法定兄长。但比我年长六岁,我能记事时,他就到延詹集团接受军事教育去了,我这一辈子到头见他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八年基础课结束后我就离开福郡到昭阳读书来了,其实,若是没有爆炸这事,我第二天就能去接受孕前检查了。本来精子都挑好了,我自己特别满意。谁知道……说炸就炸了。有时候想想,觉得挺不公的,可有时候想想,意外又不挑人。意外来的时候,不管你活的好不好长得美不美事业成不成功,说死你就得死,你自己也料不到。」 符安听的瞠目结舌。 「你们那儿……结婚是签合同的?」 「差不多吧,没多少人结婚,大家都跟我差不多,等工作找到后,自己想生孩子了去生个孩子。恋爱就恋爱,没多少利益交换。我们那儿没政府,法律不管婚姻,要是有谁想结束恋爱关系试图接受婚姻关系的话,就协议结婚。公证处只看协议,你签多久,什么条件,生不生孩子,财产怎么分,全都自己签协议。公证的时候,只审核你有没有被逼迫,协议是不是自愿签的,其他的都不管。跟你讲啊,我来之前,锋兆财团的骆寅签的协议是把整个锋兆都给清绍财团的时荫,我觉得啊,我要还活着没被炸死的话,有可能就见证六合的歷史了,我哥说时荫是想把整个六合都统一了……啧,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她到底是怎么说服骆寅签这份协议的……蛮厉害的。」 符安听的一愣一愣的。 姚植揉了揉在风中冻得发麻的鼻子,问他:「算了,知道你听不懂,忘了我说的吧。来聊聊你以前呗,你是做什么的?」 符安抬头看着夜空,慢慢说道:「是个小程式设计师,大学学计算机编程的。其实一辈子到头过得也不精彩,现在想想,好像没有什么能说的。概括下来就是上学、工作、然后没成家呢,就死了。」 姚植哈哈笑了两声,道:「你之前长什么样子?」 符安实话实说道:「还没现在能看呢……有点黑,身高只有一米七,其实五官还凑合,我脸长得像我妈,个子也像她,哈哈哈哈哈。对了,你呢?」 姚植回忆道:「我也不白,遗传我妈的,但我比你高,我之前178厘米。」 符安爪子上捧的点心惊掉了。 卧槽,这么高…… 姚植浑然不觉符安的震惊,继续回忆道:「长相的话,唔,其实挺像我这边的娘,哎,我跟你讲啊,我第一眼看到这边的娘就哭了,抱着她一直哭,心里一直喊我爸我妈。就觉得委屈啊,尤其是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之后,哭得我娘也流着泪,天天灌我汤汤水水的,安眠用的。不然我一醒来就哭。」 符安苦笑:「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被我吓哭的人……后来我搞明白怎么回事之后,一个人找了个荒郊野地,蹲下来大声嚎了好久,起初哭我爸我妈,后来哭开了,就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哭,觉得自己死了,特别伤心。而且最伤心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特别害怕,心里没着落,空荡荡的那种害怕。」 姚植乐的上气不接下气。 「姚植,讲真的,我们穿来是为了什么?」 姚植收了笑,深吸口气,目光无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现在只要有地方让我去,有能用上我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不敢想,也想不到,想多了看不见出路看不懂原因,会更无助的。」 第32页 「我懂……我也是。」 两人皆撇了下嘴角,抬头望着天。 沉默了好久,姚植刚想开口说话,符安伸出细长的手,做了个禁言的手势:「别说话,别问我以后怎么办,我不知道。」 姚植苦笑点头。 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之后,船慢慢掉头,靠岸。 姚植和符安坐在船尾,看着灯火浮动的闲川城码头,突然想起了万家灯火这个词。 转眼间,离家万里,再无归期。 姚植轻笑一声,涩声道:「原来……还是想家啊,真是伤心,明明再也回不去了。」 符安把下巴倚在膝盖上,微微嘆了口气。 夜风中,眼眶有些发紧。 船停了,岸边传来号子声。 王乐游在船头大声叫符安。 符安拍拍手站起来,说道:「行了……不感伤了。我去拉货了,你回舱里去吧,夜里风大,别着凉。」 姚植嘁了一声,指着自己说道:「我是做什么的?你忘了我上船时带的最多的是什么了?倒是你,从没干过体力活,今天来回跑了这么久,还都是出力活儿,晚上要是腰疼腿疼了,找我给你贴张药。」 「行。」符安摆摆手,「回吧,我去干活了。」 「悠着点啊。」 等符安跟在船工后面下了船,姚植慢悠悠回了舱内。 船尾一侧的杂物堆放处,楼和盘腿坐在上面,将手中的酒壶抛进了河中。 夜色下,他的表情早已从震□□成了淡漠,只有一双眼,还翻动着浓浓的震惊。 又静默了良久,他才轻飘飘的从杂物堆上跃下来,落地无声。 他转身,往岸边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目光锐利。 作者有话要说:  3000字的论文在向我招手,祝我打开文档,一切顺利…… 感谢看文的读者们!!!我真的好喜欢你们!!!!谢谢!!! ☆、半面桃花赵襄阳 启航后的第一夜,平安无忧。 次日晌午,姚植在舱内给田田郡主讲常见的几味药材,符安捧着一小堆昨晚在岸边买的浆果,探头进来:「姚医师,我能进来吗?」 姚植看了田田郡主一眼,田田郡主呆了好久,之后恢復正常表情,愉快地说道:「进吧进吧,明遥说你也要去见老师父呢。」 符安愣了一下,姚植沖他眨眨眼示意无事,符安选择性的忽略田田郡主没头没尾的话,轻轻挪了进来。 他有些拘谨的站在姚植旁边,轻声问道:「小姚,有什么药能治头晕吗?」 「你晕船?」 符安无精打采道:「今早起来晕,看啥啥转,闻到饭味儿就噁心,只能喝点水吃点水果。」 姚植嘿嘿笑了两声:「这症状仿佛……要不我给你开副安胎药?」 符安有气无力的白了她一眼,把浆果放在矮几上,委委屈屈地站在旁边,可怜巴巴的垂手静立,跟船上放蔫儿了的菜一样。 「唉……」姚植嘆气,「也不逗你了。我早就说了,就知你今天要遭罪。你这身板,三月刚生一场重病,估计都没好全乎,底子太差。再加上原本就不是干力气活的,昨天看你跑来跑去瞧着挺欢快的忍着没说,你看,今天起来就不行了吧?是不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身重两百斤的大汉碾压了一遍?」 符安默默背过身,无言以对。垂下的视线恰巧跟蹲在地上托腮看他的田田郡主对上了。 田田郡主似乎很待见他的样子,挥了挥手,眯眼笑道:「谢谢。」 符安也顾不上什么两百斤大汉了,受宠若惊地问她:「你谢我什么?」 田田郡主指着矮几上他放上去的浆果,又对他甜甜一笑。 符安看着这个小姑娘又甜又干净的笑容,心瞬间柔软,舒展开眉,说道:「本来是给小姚的,不过你要是喜欢,拿去吃吧。」 身后的姚植干脆利落地丢给他一包药,轻飘飘的。 「这什么?」符安没接到,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药包捡起来,「药应该怎么熬?」 姚植笑了一下,慢悠悠答:「泡水喝,安神,睡得快。」 符安无奈道:「就没治头晕的?」 「晕就睡,特灵,保证你睡成死人,感受不到一丁点晃动。」 这描述打动了符安,他小心翼翼揣好药,舒口气:「也是,今晚好好睡一觉大概就不会难受了。」 等符安出去后,姚植看了一眼田田郡主,对上她盯在浆果上的灼热视线,认命道:「算了……我出去一下,你不能乱跑。」 田田郡主欢快点头。 姚植慢悠悠来到甲板上,坐下来抬头望天。 甲板上只有一个洗甲板的船工,还是哑巴,跟她比了比手势后,继续埋头干活。 姚植一边望天一边心想,那只狐狸精肯定在船上,在她回去之前,那堆浆果绝对会被那只红狐狸吃干净的。 可惜,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她一直没能在船上找到他。 又坐了好久,她刚站起来,就见楼和的那个护卫走过来,弯腰说道:「姚医师,你师叔找你,托我来知会你一声。」 姚植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那护卫果然直起了身子。 姚植内心先是吐槽了一下现有的身高,然后哦了一声,「我这就去。那什么,田田郡……梁姑娘还在舱里,请大哥多多照顾。」 第33页 「在下明白,多谢姚医师。」 姚植一步一拖地走进楼和的舱室。 楼和铺平一张纸,看到她进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低头让笔头吸满墨汁,说道:「你来,看我画幅画。」 姚植想了一下,突然有点小激动,「其他人都晕的不行,师叔还有精神画画,当真了不得!」 楼和的丹青啊……自己上辈子还从没见过真品呢。听说流传下来的很少,好不容易有几个传世的,还都在爱好收藏的财阀手里。 她连忙凑近,双眼闪亮。 楼和原本复杂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柔软。 他微吸口气,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人形。 姚植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他在纸上慢慢画出一个浅眉深目,带着几分和煦笑意的人。 男人。 起初看到他勾勒出大致人形,姚植以为他画的是自己的初恋,然而待画成,姚植揉揉眼认定楼和画的这人,百分之百是个男人。 「额……这是?」 楼和微微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换了支笔,蘸了鲜红的颜料在画中人的左眼处染了下去,顷刻间,一块大面积的红斑出现在画中人的左脸。 姚植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挠了挠头,依旧一脸迷茫。 楼和道:「不认得?这人挺有名的,你小时候见过。」 姚植心里有些发慌,但盯着看了好久,摇摇头,辩解道:「倒是有几分熟悉。可最近几年我忘性大,似乎记不太清了。」 楼和盯着她呆愣了好久,放下笔,冷声道:「你出去吧。」 说罢,他闭上眼,收起画,脸色难看。 姚植愣了一下,顶着一脑袋问号,屏住唿吸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慢吞吞移回田田郡主那里,站在门口出神了好久,心中疑惑道:「难道楼和除了云逸,还有个无法言说的蓝颜知己?」 不可能啊,要是有蓝颜知己的话,史书上肯定多少都会有记载的,毕竟他们就爱八卦这些…… 想起史书,姚植突然愣了。 红斑! 画中人左脸有红斑! 下一秒,她就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汗湿了一背。 「呵呵呵呵……」姚植脸煞白,闭眼苦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她怎么能忘了,她身体原主的哥哥,史书上称半面桃花的襄阳帝君,左脸上有块红斑啊! 她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襄阳帝君官职不高,相貌平平,再加上左脸处长了块红斑,原本并没有能成为帝君的可能。然,睿宗在位初期,因无力处理朝政事物,在一次大朝上当着满殿文武大臣的面崩溃痛哭,哭诉自己无能愧对神宗託付时,只有襄阳帝君赵延站出来,言说自己对睿宗的信心和信任,藉机深情表白。 这才有了《萧成帝君传》中那个被评论家称为最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永相随的半面桃花赵襄阳。 半面桃花赵襄阳…… 姚植苦笑一声,揪住头髮哀嚎。 半面桃花赵襄阳,半面桃花,那是胎记的美称啊! 她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恨声道:「让你不好好学习!让你不考的重点你就不仔细看!让你挑三拣四只记得皇后帝君榜前十!让你不好好把课外延伸给读了!关键时候掉链子!」 楼和画的人,正是襄阳帝君啊! 姚植颤巍巍站起来,心中一阵寒。 真正的姚植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哥哥。 楼和这是……怀疑她了啊!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上船前的交谈?还是说,更早?聚贤楼? 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姚植正在发愁,田田郡主突然推开门,歪脑袋问她:「你怎么了?」 姚植摆摆手。 还有,史书也不能全信,什么第一例疑似自闭症,这田田郡主绝对没病,之前不说话就是因为不想搭理你而已。想搭理你了,分分钟恢復正常。 田田郡主面瘫了片刻似乎在听什么,之后回过神,捂嘴笑道:「呀,被楼和发现了?」 姚植抬起头,惊愣地看向她。 「进来吧进来吧。」 姚植嘆口气,肯定是那只狐狸告诉她的,也不知道这两个小东西是怎么交流的。 田田郡主热情非凡,铺了张纸,递给她一支炭笔:「你会画明遥吗?」 姚植摇头。 田田郡主唔了一声,又问:「那红毛的明遥会画吗?」 姚植沉默片刻,知道这是让她画狐狸的意思,接过炭笔:「这个会,但就会简单的。」 狐狸嘛,八年基础教育谁没接受过基础美术训练啊,她当年的美术成绩虽然不是优秀,但简笔画总是会的。 姚植托着下巴皱着眉,在纸上勾出了一只简简单单却生动形象的狐狸。 田田郡主凑过来,睁着大眼睛紧紧盯着看,睫毛都快碰到纸了。 姚植心中一动,又在狐狸的旁边画了一个穿斗篷的小女娃娃,笑嘻嘻的,拿着一枝梅花。 她刚画完,肩膀两边突然搭上了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温热的气息喷上她的脸颊。 姚植侧头,一直毛茸茸的狐狸脸出现在眼前,正盯着那张画,眨巴着眼。 田田郡主抬起头,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姚植身后的那只大尾巴狐狸,咧开嘴给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第34页 狐狸叮叮叮哼唧了几声,两只毛爪子变成了光熘熘的手。 乌黑的头髮从姚植脸颊扫过,姚植打了个喷嚏,他连忙跳开,问道:「这个能再画一张吗?」 姚植挑眉道:「可以画,但是你要回答一个问题。」 田田郡主的目光始终跟随者明遥,依然笑着。 明遥眨眨眼,问道:「难吗?不要问算术题,算不好。」 姚植闻言,手抖了一下,问他:「不是算术题,只是想问你,你之前不是说你狐身早死了吗?魂灵状态,嗯?当我傻的?刚刚趴在我后背上的是啥?热馒头吗?死沉死沉的,连唿吸都是热的?鬼?骗谁啊?」 明遥伸着手指头,低头算了好久,委屈道:「好多问题啊,都数不清了。」 「你到底是什么?」 田田郡主替他回答道:「老师父说,他是开了智的生灵。修了灵后就算是活的了。」 姚植内心愤愤扔笔:「听不懂!这老师父一定是那个稷山神巫!这次去云州一定要亲眼看看,那百年老骨头到底是神巫还是神棍!」 因为这个稷山神巫的原因,《旧成史》中萧成初期有关稷山步氏的记载全都神神叨叨,信息模煳。 神巫?精怪? 呵呵,姚植冷笑。 虽然眼睁睁看着狐狸成精,但她的内心一直是拒绝此类非常理东西的。 六合多年来为了减少巫毒迷信带来的一系列危害,八年基础教育说到底就是大力给少年儿童普及自然科学教育,全力反对巫毒迷信。这种教育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姚植,对玄学风水甚至是八卦观星都是一个态度:全是骗子,邪门歪道。 然而,她这么个坚定不移信任科学的人,穿越了。 穿完了还不算,本以为穿到了正常世界,但没想到三年后就被无情打脸。 哦,你们这里还带玄幻属性啊?呵呵,这外挂,动物都能成精了是吧? 下一步你们是不是打算人鬼跨物种恋爱啊? 姚植内心疯狂吐槽中。 明遥轻盈地跃上矮几,把那张简笔画从姚植手里抽出来,递给田田郡主,两个人对视一笑,明遥跳下桌子化为狐身,飞快地蹭了蹭田田郡主的脸颊,然后忽闪一下,消失了。 姚植震惊脸:卧槽还真要跨生死跨物种恋爱啊?! 他刚消失,世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急切又高兴地喊道:「小卷,小卷快出来看,凤山峡谷到了!快来看!」 田田郡主飞快地把那张画叠好塞进衣袖里,扯着姚植飞奔出去。 世子看着妹妹面带微笑飞奔过来,张开手臂见她揉进怀里。 「哈哈哈哈哈,就知道你听到凤山峡谷就会跑着出来。」他心情甚好,放开妹妹后,对姚植一礼,「多谢姚医师照看。」 田田郡主又跑回来拽着姚植,欢快地说道:「有个山,特别好看,等会儿我给你指一下。」 姚植跟着她一起来到甲板上。 世子满眼慈爱地看着妹妹,又一脸满意的看着姚植。 船工也大声叫着,那些一直不露面的船客们也都纷纷来到了甲板上。 凤山峡谷。 姚植内心澎湃。凤山一直都是赫赫有名的旅游景点,六合一级自然景观,每年的游客络绎不绝。 上辈子,她也在八年基础教育结束后,跟爸妈一起到凤山来,看过凤山鸣沙峡,登过贺峰,还在飞天石旁拍过照。 凤山巍峨,环绕凤山的水既壮阔又婉约,豁达中带着几分水的温柔,秀丽中又带着几分豪情。 自古以来,无数着名战役,歷史事件都和凤山有关,各种文人墨客为她题诗,当然,其中最有名的还是着名诗人邵飒的事。据说她落榜后携美归乡,途经凤山峡谷有感,写下了千古名诗《观凤山》。 慢慢地,离峡谷近了,茫茫江流两侧隐约可见巍峨连绵的山峰弧线。 姚植突然想开口背邵飒的那首《观凤山》,心里刚想到江流两个字,就听身边一女人开口道:「江流天地外,山色有中无……」 姚植内心一个卧槽,震惊地看向她。 邵飒?! 那女人吟完一整首诗,整船人拍手叫好。 姚植愣在原地,机械地跟着拍手,回神之后她突然兴奋地高声叫道:「好诗!这诗必能流传千古!!」 「过奖。」邵飒还礼,但笑容里却写满了自信。 姚植看向她旁边的那个男人,那男人淡眉淡眼,此刻也唇角微勾,神情愉悦。 这就是陆繁啊。 姚植突然想:这一定是符安的聚宝盆运气!我穿来三年见的歷史名人抵不过他穿来三个月! 等等,符安呢? 姚植四处张望,登船后不露面的几个人船客此时都在甲板上,二层上船工厨娘也都探头观景。但却没有看到符安和楼和。不仅如此,楼和的那个随行侍卫现在也在甲板上跟其他两位穆王府的护卫一同站在世子和郡主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大章,如果这周存稿能到2万,我就再更……不然的话,只能随榜了。嘤,因为下周要交3000字论文还有一个考试。 ☆、凤山过后是险滩 姚植谎称有东西落在舱内,离开了甲板。 她绕到船工休息的地方,借着门开后透到窄道里的光,一个屋一个屋探头看。 第35页 她现在最怕的是符安和楼和在一起。 虽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她就是怕。 怕楼和知道了她和符安都是换芯儿的人后,会怒而砍死他俩。 这时,左手边的一个舱门紧闭的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姚植立刻冲过去把门打开,喊道:「符安,你没事吧?!」 屋里很黑,姚植看不太清,只感觉一个人弯着腰,背对着自己,似乎是在翻看什么东西。 姚植:「符安?」 那人转过头看向门口。 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姚植已经察觉到认错了人。 她刚刚以为除了符安和楼和,船上的其他人都在甲板上。 那人蹲在地上,听到开门声似乎是受了惊吓,扭过头警惕地看向她,并没有出声,只是身体慢慢移了一下,好像在挡什么东西。 「抱歉,打扰了。」她道了歉,把门关上,继续往窄道里面走。 终于在拐角处最靠近储物舱的一间门半掩着的小屋,姚植看到了平摊在矮榻上的符安。 姚植快步走近,听到了他的唿吸声,松了口气。 自然、自然。姚植心道:「是自己想多了,楼和跟符安又没有什么过节,怎么会来难为他呢。」 矮桌上放着摊开的安神草,姚植瞭然,怪不得睡这么香。 正要转身时,一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告诉我,你是谁。」 「楼、楼和?」姚植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你在?」 身后的人沉默了。 「你是谁!」脖子上的刀动了一下。 小屋内,空间狭小,又闷又热,姚植的汗淌到了睫毛处,她闭上眼,说道:「我是姚植,没错。」 似乎是因为太热,楼和的唿吸声越来越急促。 「你不是,姚植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哥哥。」 「我是姚植,你就算问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是姚植!」 「放肆!」楼和声音高了几分,「你若是她,怎么会不认得赵襄阳,你若是她,怎么会不知道师妹给你的荷包是什么,你若是她,又怎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他恨声道:「长得像这边的娘?协议婚?说!你到底是谁?!」 姚植:「你听到了!」 原来是那天的谈话被听到了。 她低下头思索着如何解决现在的情况,却突然发觉,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是刀鞘。 姚植沉默了一会儿,放弃了无数个藉口,索性实话实说。 「我说实话……」姚植嘆了口气,慢慢说道:「我叫姚植,跟这里的姚植同名同姓。至于到底怎么来的,我不知道。」 身后似乎静默了片刻。 姚植紧紧盯着脖子上那个黑色的刀鞘,心里反而没最初那么紧张了。 她笃定,楼和并不是要杀她。 「什么时候的事?阿植呢?!」 「国葬那天,我在她房间醒来,别的不清楚,至于这里的姚植……」姚植顿了一下,说道,「我不是很肯定,但我发现她房间藏有半包绝幽……我猜她喝了绝幽。」 「绝幽……」楼和垂下手,喃喃道,「这么说,她死了……她真的……同生共死?」 姚植转过身,发现楼和的脸色异常苍白。 她压下心中疑惑,继续说道:「我虽不是这里的姚植,但我自活过来后一没偷二没抢,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理说,王爷没有理由杀我。」 楼和抬头看了了她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刀,随后又松开,问道:「你不是换魂而来?你有没有用过什么禁术?」 「没有。在这里醒来跟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的身体也不是我偷来的,我没做错什么,我无罪。」姚植直视着他,坦然道:「而且……再次活过来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你以为我愿意代替原主活着?我在那边还有爹娘,有亲人,你当我愿意来这里?再者说,死了就是死了,我姚植早就在那场事故中死了,生死本就是常事,我虽有遗憾,但并不怨恨。我也从未想过做过用禁术换魂夺身復生什么的,至于为什么会復生……我也不知道。」 楼和唿吸依旧杂乱,借着微光,姚植髮现他的前襟湿了一大片,被汗濡湿的发也凌乱的贴在额上。其实从刚刚说话开始,姚植就发觉他似乎一直站不稳,唿吸也急促不定。 姚植后知后觉到,他应该不是热,而是病了。 楼和将手中的刀做支撑,勉强站稳,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从哪来?」 「两千年后,我算是一名医生。」 楼和微微睁大了眼,但还未开口说话,他突然痛唿一声,捂着头,倚着门板,慢慢坐下。 「你……你还好吧?」姚植问他。 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刀砸在地上,楼和已经昏了过去。 「楼和?」 姚植慌忙过去,看到两行鲜血从他鼻子中流了出来,姚植暗道一声不好,趴下身,贴在他的胸口听他心跳,之后又伸手按了按他的头部。 「糟了!」 姚植皱眉,以最快速度跑出去,「梁公子!快叫人来,我师叔好像病了!」 而她身后,有扇开了条逢的门,悄悄合上。 楼和昏迷了。 船上乱了一会儿,后来人渐渐都走了。 玄衣卫一一谢过前来关心照顾的船工客人,推门进来,轻声问道:「姚大人,他要不要紧?」 第36页 姚植脸色凝重,问王乐游:「离最近的港口还要多久?」 「最近的也要过了凤山,可过峡谷时,船速不易过快,恐怕最早也是要等到明天卯时。」 姚植示意玄衣卫清人,那护卫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知道,楼和的病情恐怕不是太好。 待房间里只剩步行一和那护卫时,姚植才低声说道:「情况不太好,急性突发,大概是头部问题。」 姚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简单的解释道:「殿下的头内,起了个肿块,很严重。但我无法进一步判断……」 步行一忙问:「殿下何时能醒?」 姚植沉默下来。 玄衣卫一瞬间有些着急,「姚大人!难道……」 姚植摇头:「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因为船上条件简陋,姚某学识浅薄,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情况不容乐观,恐怕一时半会儿殿下是醒不来了。」 不说世子和玄衣卫的表情,就是姚植自己,心里也凉了半截。 史书上说楼和死在昭阳京,但未说清死因,只说是病逝。 而今天这么一出,姚植认为,楼和很有可能死于恶性脑瘤之类的。 不过……昭阳京。 姚植心里稍微安稳了点。 那就是说,现在楼和的病情虽然看上去来势汹汹,但在船上的这几天他绝对不会死。 姚植深吸口气:「今夜还请方护卫多为照看,等明天船一停,我们要迅速找到当地医馆,为殿下诊治。」 护卫郑重点头,对姚植行了大礼。 「姚大人,殿下就拜託了。」 姚植出去后,被跟在后面的步行一拦了下来。 「姚大人,在下有一事不解。」 姚植疲惫道:「不敢,世子想问什么?」 「当时你们为何在船工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私事,不便透露。」 「若只是私事,你们又怎会在符安那里?」步行一目露疑惑,「而且,殿下的身边,还有把刀。」 姚植忽然感到心累,她嘆口气,说道:「真的是私事,若世子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说。殿下疑我与符安走得近是因为知道什么换魂术之类的,所以前去逼问……可我自然不知。只是到最后,殿下身体有恙,突然晕倒,可这与我们谈论的事物无关。」 世子沉默下来,幽幽盯着姚植看了许久,转身离开。 姚植抬头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重重嘆了口气。 王乐游从船工舱跑出来,说道:「姚医师,符小叔还要睡多久啊?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想起那个酣然大睡的符安,姚植无声笑道:「那傻子一口气泡了半袋安神草,恐怕这一觉要雷打不动地睡到天亮了吧。」 王乐游看她脸色依然沉重,安慰道:「姚医师放心,今夜掌舵的经验丰富,估计到白夜城的时间会提早好多,到时候自然会好起来的。何医师也是行医之人,救死扶伤那么久,福德绝对比常人深厚,一定没事的!」 姚植怔了一下,想起这个何医师指的是楼和,答道:「是啊,肯定没事,他多好的一个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入夜。客舱中,邵飒翻完书,看到陆繁依旧睁着眼望着船壁上昏暗的灯出神,便问道:「怎么不睡?」 陆繁轻声道:「邵飒,今天昏的那个人,是代王楼和。」 邵飒手顿了一下,低声道:「你确定?」 陆繁点头。 「他怎么会在这种船上?」 「楼和一向如此……恐怕他是搭船去云州。」 邵飒沉思片刻,道:「看情况,恐怕不是一般的病。」 陆繁翻了个身,闷声道:「半山红梅半生殇……楼和这人,人生似是比我还惨。」 邵飒脸上的疤跳动了一下,沉默良久,她放下书,熄灭了灯,在黑暗中吩咐陆繁道:「闭眼睡觉,不要再想了,等你回凉州就好了。」 「我是回去谢李伯伯曾经的照拂之恩的。」 「我知道,我又没说你是回去找你那个穿着鹅黄襦裙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娃娃。」 陆繁惊道:「你怎么知道?」 邵飒笑道:「陆老闆这点情史,十三楼早就传遍了。」 那头静了片刻,陆繁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并不是情史。我当年只是随父亲去叶城置办年货,碰到迷路的她,就随手买了串糖葫芦给她,之后她笑着跟我说谢谢,小女孩嘛,声音又软又甜,笑得也好看,我就逗她说了好多话。之后我就跟她一起在街头等她家人,看她冷,又把母亲缝的虎头帽给了她,后来她家中的人找到了她,我才和父亲离开了叶城。」 他声音慢慢柔和了下来,「原本已是忘了这件事。可后来到了十三楼,就不知为何,会在过年时,看到糖葫芦时就想起那个小姑娘。结果就被那群人当笑话讲……」 邵飒却依然在笑他的虎头帽。 「虎头帽……哈哈哈哈,你当时多大啊,烦哥哥?」 陆繁噎了一下,轻哼一声道:「六岁,怎么?六岁就不能戴虎头帽了吗,傻姐姐?」 邵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诶,说真的,陆繁,回凉州找找那个小姑娘吧,万一呢?」 「邵飒你可真是……回去先应付你父亲吧。老人家兴高采烈欢送你到昭阳考春闱,你却酒醉十三楼误了考试……」 第37页 邵飒干笑两声,说道:「睡觉睡觉,莫要再提!」 王乐游下了值,回舱中歇息了。 这艘船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 至子时,那个有经验的掌舵点燃了一盏灯,挂在桅杆上,慢慢地改变了船的航向。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已无存稿。今晚要写3000,一定要搞定3000论文!!! ☆、【番外一】有关邵飒的二三事 邵飒的父亲邵星是个武将。 家里只有邵飒一个女儿。邵飒刚出生那几年,邵星都不敢抱她,怕那么一团软绵绵的小姑娘,力气稍微大点就弄伤了。 邵飒长到三岁时,最喜欢的事就是一大早爬起来趴在窗口看邵星练拳。 时日久了,邵星跟邵飒的娘商量,不如让邵飒跟着他练武吧。 邵飒娘犹豫片刻,答应了。 强身健体嘛,既然姑娘这么喜欢,每天都看,那就练吧! 于是邵飒开始跟邵星学武。 起初是拳法。 再长大点,人高了一点之后,就使上兵器了。 邵飒学的是长\\\\枪,很长的那种。 枪的长度,直到邵飒十八岁才勉强与之齐头。 然而,十八岁的邵飒已经愤而读书多年了……偏离最初武学的轨道很远。 究其原因,大概是,邵飒她有个不太靠谱的爹。 邵星这人是标准的武将作风,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跟他平级的武官们大约都在多年官场滚打中练成了粗中有细的武将风格。 但她爹不是,她爹就是一粗心鬼。 最初邵飒没长个之前,邵星一直是:「娘咧,我女儿太软了太小了,这么小一团儿,我可要轻拿轻放吶。」 可后来,邵飒长到八岁,长\\\\枪耍的有板有眼有模有样时,邵星就不是这么想了。 嘿,我女儿!看那长\\\\枪比划得多漂亮!多厉害! 有时,邵飒练着枪,邵星就站在旁边一刻不停的点评。 「哈!阿飒,这可不行啊!力气再大点!」 「哟!阿飒,刚那下挑枪不如你爹我玩得漂亮。」 再者就是:「阿飒!昨儿我看到杨志家的小儿子在街头耍大刀,去!跟他比试比试去,赢了他,爹请你吃沙坡烤羊!」 于是邵飒在邵星的鼓动下,未及十二岁就已是郡中出了名的小霸王,枪下战败者排起来能从家门口排到沙坡羊肉馆。 时日久了,邵星有种错觉,「我女儿跟我水平差不多。」 在这种错觉的支配下,邵飒十二岁的那年冬天,邵星要亲自跟女儿比试一番。 邵飒原本以为她爹只是指导指导,哪知第三下,她就被自家不靠谱的爹划中了脸。 有一瞬间,邵飒是懵的。 血流下来时,她还舔了一下,皱了下眉,一边双手接着聚成一滩的血一边问邵星:「爹,咋办,血好像流的有点多,咱们等会儿怎么跟我娘交待呀……」 她爹已愣成呆头鹅。 之后,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邵星的大吼,邵星把女儿抱起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医馆。 然,邵飒的脸上还是多了条疤。 这条疤威风凛凛,让邵飒走到哪儿都像是哪个山头下来的土匪,被通缉的那种。 因为这事,邵飒的娘半年未搭理过邵飒爹。 邵星一个武将,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在城头上抱着枪嘤嘤嘤干嚎了半年,养成了一看见女儿就先自扇脸一巴掌的习惯。 邵飒的脸终于能摆脱药草绷带时,邵星说什么也不许她再碰枪了。 邵飒怀着一丝怨愤和一丝郁闷,怒而转文,成了当地书院里最刻苦的一个学生。 后来的后来,邵飒天资聪颖,成绩优异,三次考试总排名位列凉州第七,被举荐至昭阳京参加春闱。 邵星高兴地办了三天酒席欢送女儿。 邵飒卷着铺盖到了昭阳京。 进了东门之后直奔十三楼,看完望归六楼就拐进思归再逛六楼。 春闱开考前的晚上,她终于见到了十三楼的老闆陆繁。 这傻孩子第一句话说的是:「繁哥哥,咱俩老乡呢,酒能便宜点卖给我吗?你们这里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太贵了,听曲儿还能蹭别的客人的,但不点酒水就要清人,这就不厚道了吧?」 陆繁的反应是:「这谁?有病?来十三楼里省银子?」 「这样好了,我拿诗换酒喝如何?还能风雅一回。」 陆繁心道:呵呵,又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庸人。 结果,邵飒的诗十分惊艷。 陆繁有些刮目相看。 这姑娘,看着像个土匪,一身匪气不说,脸上还带着一道疤,喝高后还敢脱了上衣光膀子跟人比臂力。然这样的人,写出来的诗却细腻又惊艷。再看写出来的字,更是潇洒飘逸,既有几分浩然正气又带有几分霸道凌厉。 作诗三首后,旁边就有人帮她买了三十坛酒,共计纹银一百两。 邵飒乐呵呵地收了,一晚上干掉三坛。 然后她误考了。 第二天醒来,当得知第一试已结束时,邵飒整个人是懵的。 陆繁瞧着她那傻样,有些同情。 于是走上前去安慰。 哪知这姑娘傻愣完之后,哈哈大笑,泼了剩下的酒,眯眼看着陆繁,跑到大厅高调地写了一上午的诗。 第38页 再之后,邵飒就和陆繁好上了。 然,原本在凉州喜滋滋等女儿金榜题名喜讯的邵星,在春闱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听到了邵飒酒醉十三楼,泼酒作诗,跟十三楼老闆陆繁勾搭上的消息。 邵星有一瞬间是恼怒的。 爹的,老子欢天喜地送你上京考试,你这孩子竟然敢一觉睡过去! 但在一群同僚念完那有名的十几首诗,向他投来钦羡的眼神后,邵星有些得意了。 嘿嘿,我女儿,名扬十三州了! 这诗写的,真好!大家都说好! 后,邵星接到邵飒来信,说要携陆繁回凉州,聚贤楼盛会后就启程。 他看完信,默默登上城墙,抱着枪,望着远方。 他都想好了。 等邵飒回来了,他绝对会先去狠狠地揍她一顿。 之后呢…… 之后就一起其乐融融的回家,给她买沙坡的烤羊,把埋在树下的那坛「梦牵」挖出来。 大约,是开那坛酒的时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上一个小番外【主要我挺喜欢邵飒的】,and:要是论文跟小说一样好写,3000字昨天就写完了……可惜,我现在还在奋战。才一半…… 嗯,关于邵飒和她父亲的番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经歷,反正我小时候经常跟我爸比划拳脚,结果每次都是我输,好几次都被我爸愉快地一个胳膊肘打翻在地……呵呵。但我爸比邵星靠谱,起码我俩没拿武器比划……【这章改了5次……简直是……】 ☆、心疼女主智商三千字 船行至飞流峡,之前隐在夜雾中的两艘船,慢慢清晰了起来。 那个掌舵熟练地停了船,摇了摇桅杆上的风灯,摘下腰间的一个竹哨,长长地吹了两声。 不一会儿,对面的大船上,响起了回应的哨声。 紧接着,对面的大船上放下了两排小舟,飞速地朝这边划来。 王乐游被哨声惊醒,立刻狂奔出来大叫:「不好!江鬼劫船!」 他奔到甲板上,一把大刀迎面而来,他往后闪避,被刀削断了腰带。 顾不上敞开的外衣,王乐游惊道:「是你!你是内鬼!」 这掌舵也不言语,紧接着又是一个横噼,王乐游父母皆是武将,自幼学武,功底也算不错,当即单手拍地,一个翻身躲了过去,随即迅速跳起,顺手抄起一旁的鱼叉,边抵挡边喊:「有江鬼劫船!」 然而当看到越来越近的『鬼行船』后,王乐游一咬牙,掷了鱼叉,翻身跳入江中。 那掌舵扒在船头盯着江面看了许久,因夜色昏暗,他并不清楚王乐游的方位,只得先转身,放下船头铁梯,等待同伙上船。 这头,楼和身边的侍卫一直浅眠,听到甲板上的动静,立刻翻身而起,到对面把姚植叫醒,让她暂为照看,自己抽出刀去外间看情况。 哪知他刚出去,就听到船周围响起江鬼们把抓钩抛到甲板上的声音,叮叮咣咣,让人心悸。 那侍卫沉思片刻,无声退回,示意穆王府的两个护卫将兵器拿好,见机行事。 姚植问道:「方大哥,我们当真遇到劫船了?」 侍卫点头,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楼和,面上浮出一丝担忧。 步行一吩咐两个护卫看好田田郡主,自己抽出佩剑,神色平静地站在门口。 后面舱内的邵飒打开门,从容不迫的扎着头髮,拍拍护卫的肩:「还有兵器吗,分我一个。」 方侍卫犹豫片刻,把楼和的刀给了她。陆繁跟在她后面,往廊内又看了一眼,这才转头轻声嘱咐邵飒道:「遇事别冲动,三思再行。」 不一会儿,「江鬼们」就从四面八方涌上了船。 他们十分老练,一拨人围住客舱,一拨人到船工舱,将所有船工都赶到甲板上,还有一拨人熟练地撬开货舱的锁,把货舱中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搬。 符安被拎到甲板上时,还是迷迷煳煳的,拎他的那个江鬼接过伙伴递来的水桶,举起来,从头泼了下去。 符安被水呛到,倒地蜷成团勐烈地咳嗽着。 姚植这边微微皱了下眉,轻声问护卫:「甲板上的船工会不会有危险?」 侍卫摇头,「不知,其实江鬼劫船大多集中在七八月份,一般劫货不劫人……今天这样不太对……我们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姚植不解,压低声音道:「可我们算是客船啊!虽然世子是以布商身份上船,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货物。他们难道不亏?」 她估算了一下江鬼的数量,默默吐槽道:就算是江鬼要劫船,那也要劫货船吧?劫一个小客船,还这排场,连出场费都不够吧? 货物都搬的差不多时,大船那边才慢悠悠放下一小船,上头立着一男一女,嬉笑声阵阵,似是出来游玩而非劫船。 拿刀的掌舵毕恭毕敬地搭好船板,等来人上船。 小船上的男子慢悠悠走上来,瘦长身材,长着一双三角眼,披着狐皮披风。他身后的女人也跟着扭上了船,白脸浓妆,轻纱薄衣堪堪裹体,散发垂腰,在夜色中甚是吓人。 田田郡主看到了那男人身上的狐皮披风,忽然啧了一声,跺了跺脚。世子吓了一跳,连忙牵着她的手示意她安静。 拿刀的掌舵谄媚道:「恭迎千岁爷。」 被唤作千岁爷的男人满意的哼了一声,坐在掌舵搬来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问道:「巴戊,这就是你说的宝船?宝在哪呢?」他扫视甲板上那些被打开的箱子,慢悠悠道:「全是一些朔州锦,也就那样,这种货色,只能给干爹府上养的狗擦屁股。若这就是你说的寿礼,我看你现在就从这船上跳下去餵江狗吧!」 第39页 巴戊连忙说道:「不不不,小的说的寿礼不是这个。」 他转过头恶狠狠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箱子关上!想污了千岁爷的眼睛吗?!」 步行一眯起眼,心道:「这人什么来头,听谈话,像是跟官员有勾结,三两一尺的朔州锦都看不上,好生猖狂!」 巴戊凑到那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真?」那男人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 那男人挥手示意,围着客舱一直静立不懂的江鬼们瞬间一拥而上,伸手想把姚植他们也拎到甲板上去。 三位护卫齐刷刷亮刀,方护卫刀架在一个江鬼的脖子上,扬声喊道:「不知阁下是哪路的,我等皆是归乡人并没带什么奇珍异宝,若是误会了,等动起手来,那就失礼了。」 那男人轻飘飘一笑,说道:「那就劳烦客人自己走到甲板上了。」 江鬼们闻声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舱中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方护卫沉思片刻,抽出腰间一把细长轻刀,交给姚植,示意她留下来看着,之后和众人来到了甲板上。 「嗯?就这几个?」 方护卫抢在巴戊开口前说道:「随行有对儿行医的师徒,师父病了,现在起不了身,徒弟留在舱内看护了,望帮头多多体谅。」 那男人哦了一声,神情有些松动。 巴戊眼神闪烁了好久,之后开口道:「千岁爷!那对儿师徒不是普通人!我昨日听到他们对话,那个病倒的是昭阳京的代王!」 众人皆凛。 聚在姚植面前的江鬼们闻言想要伸手推门,姚植见状,立刻举起刀,喊道:「我看谁敢进来!」 方护卫也不等机会了,抽出刀,飞身欲擒住贼首。 船上顿时乱成一片。 那男人在巴戊的护卫下一边躲一边尖声叫道:「杀了!统统杀了再餵鱼!」 此时,姚植想死的心都有。 这边,几个江鬼动作迅勐,挥着铁钩弯刀就要砍过来,她一咬牙,后背抵住门,双手捏住刀身,横在身前档下一击,厉声道:「江湖规矩,妇孺,稚幼,行医之人,不杀!」 「代王楼和,亦是医者!恆德七年,凉州爆发鼠疫,若无楼和反覆试药救人,今天还哪有你们!!他救了凉州无数人,你们今日却行杀人之举,简直是狼心狗肺毫无人性全无心肝!」 姚植其实很是淡定。 她是穿越的,她懂歷史啊! 这证明什么? 证明她今天肯定死不了啊! 你想啊,这一船的人,史书上都有记载,邵飒活到了七十,陆繁也跟她差不多,楼和死在昭阳京,田田郡主明年才死,世子活蹦乱跳的活到了六十多。 这就证明,今天这一出不管再怎么惊险,他们也肯定没事啊! 哈哈哈哈哈哈思及此,姚植简直想仰天大笑。 九千岁听到姚植的话,在慌乱中吩咐道:「不动楼和!我们停下来说话!」 他示意江鬼们先停手。 见状,方护卫停了刀,甲板上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你说的不错。」九千岁捂住心口道,「若无楼和,这世间就不会有我。他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我不杀他。」 他调整了一下身上的狐皮披风,说道:「今日李某来也不是杀人,李某只想为吾父寻一寿礼以表孝心,东西找到后,自然不会为难各位。」 邵飒哼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 他踢了一脚巴戊:「愣着干吗?!东西呢?!」 巴戊看了一眼平静下来的甲板,说道:「不对,少两个人!」 众人皆是一愣,这才想起,船上还有两个要到凉州下船的客人在! 这时,姚植身后的廊内传来东西破碎的响声,大概是一直躲在客舱内的那两个人受到惊吓后打碎了什么。 江鬼们绕开姚植,踹开了那一道紧闭的门,将两个畏手畏脚颤抖不已的人拖到了甲板上。 一个人磕磕巴巴求饶道:「我、我们……没有,没有象牙、雕雕龙船……」 「呵,这不就有了吗?」九千岁十分满意,立刻下令道:「搜!」 世子和几个护卫都皱了下眉。 象牙雕龙船……这寿礼,也有人敢收? 东西很快就被搜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件玉如意和一副万寿图。 九千岁拿到东西心满意足,搂住身边的女人,轻飘飘道:「船工餵鱼,这几个船客的命就留着吧,我们走。」 在刚刚的混乱中,厨娘和几个船工被砍中,现下不是昏厥就是已经失血而亡,符安虽在角落里缩着,但刚刚也被划伤了腰,此刻他眼前发昏,身体发冷,听到九千岁的这句话,他连嘆气的力气都没了。 姚植这才想起还有符安,拍了下脑袋,叫道:「帮头留人!既然随手做了善事,那就不多这一次!」 九千岁懒散地看了她一眼,轻蔑的笑道:「留你们,是不想麻烦而已,杀了你们,要折我们多少兄弟?而杀他们……」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几个东倒西歪的船工,「反正也是要死了,随手杀了也不费事。」 说完,他摆摆手,还未等方护卫和步行一阻拦,几个江鬼就把船工们扔了下去。 姚植僵住了。 她傻愣愣看着符安被扔下船,突然想到,虽然歷史书上有写这些歷史名人或者长寿或者死在别处,反正今天不会死,但歷史书上……好像没有记载符安什么时候死…… 第40页 卧槽! 姚植大喊一声:「你大爷的!」 算来算去,她给忘了,歷史上没有记载结局的她和符安,根本就不是神光护体永不会挂啊! 现在不挂的是这一船的歷史名人,但不会水又受了伤的符安,说不定扔下去就挂了啊! 姚植冲到甲板上,扒着船缘大喊:「符安!符安!」 这特么,有bug啊! 姚植望着已经悄无声息黑漆漆的江水,一瞬间,感觉到了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女主智商…… 恩,考试结束,进入復活节假期,一周,这周榜单2万字,所以,这周大概会日更~ ☆、江中火 姚植眼圈通红,盯着暗沉的江面,想哭又哭不出来。 千岁爷身边的女人怪声怪气道:「哟,看来那个船工是你相好的。你该提前说一声嘛,千岁爷一向心软,你要是求一声,指不定千岁爷就准他跟你死同船了。不过我说姑娘你也别伤心,看他那样子,估计放船上也活不到明天。这也就是千岁爷仁慈,要是碰到达爷那帮,你们整船的人都别想留全尸。」 她语气像是在宣告一个莫大的恩典。 姚植转头恶狠狠盯着她,怒道:「闭嘴!仁慈?你当仁慈是需人求得的?!刚刚的情况那么危机,方大哥他们也只是用刀背砍击你们这些人的手腕脚腕,能不杀人就不杀一人,你们呢?!杀人抛尸竟然还说是仁慈?!」 千岁爷悠悠道:「不然你以为呢?若是刚刚你们杀了我兄弟,我还能这么好说话的放你们活命?至于被伤到的兄弟们,就用船上的其他货抵医药费了吧。」 说完,他招手。江鬼们抬起货物,包好象牙雕和玉如意,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带来的两艘空船上。 那两个被夺了宝的客人呜呜哽咽着,害怕又不甘。 方护卫走过来安抚姚植,低声道:「别着急,等他们离开船了再说……」 千岁爷带着女伴离开,巴戊垫底。 他从刚刚开始,目光就一直往邵飒那边飘。 终于,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时,巴戊迅速折回来,照着邵飒的手就噼下去。 邵飒以刀代枪,本能地格挡下来,干脆利落地一个顶刺,只听一声脆响,闪着幽光的刀刃已将巴戊捅了个对穿。 巴戊低头望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刀,眼中迸出一丝惊艷又贪婪的光芒,喉咙中模煳道:「是……是把好刀……幽梅刀,名不虚……」 话还未说完,他眼中的光就熄灭了,整个人慢慢往后倒去。邵飒借力慢慢将刀抽出来,乌黑的刀身半点不沾血,依旧闪着幽光。 方护卫安慰道:「莫怕,我们都能作证,你是性命攸关不得已杀人的。」 邵飒愣了愣,点点头,表情复杂,既感到噁心又有些匪夷所思。 原来这个人一直在垂涎这把刀,看样子,自他知道何清是楼和之后,就盯上这把幽梅刀了吧。 船上人都沉默下来。 江面上,还未远去的千岁爷哈哈大笑:「巴戊这个刀痴死在名刀之下,也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邵飒强忍住了想去纠正他用词的冲动。 千岁爷大笑一阵之后,沉声道:「烧船。」 闻言,甲板上原本瑟瑟发抖的两人,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嚎道:「哥欸,我说不来,你偏要来,求什么官啊,命都要没了!」 另一个显然是愤怒到极点了,也顾不上擦鼻涕眼泪,勐地站起来,红着眼指着江中的千岁爷大骂:「你个江狗!!你个说话不算话的畜生!!连个活路都不留,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话音还未落,火把就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千岁爷大笑着说:「活命?凭你们本事吧!」 众人左右躲避着空中飞来的火把,慌乱中,陆繁道:「货舱,去货舱,找备用船!」 方护卫奔至客舱把楼和背出来,邵飒从货舱中跑出来,大喊道:「只有一个备用船!拆门板,快拆门板!会水的拆门板!」 她跟陆繁把备用船拉出来,众人一看,那备用船扁扁一叶,大约也就能载三人。 世子眉头紧皱。 方护卫沉声道:「这里都有谁不会水?」 姚植看了一眼周围人,不出声。 她不会水,但现在的情况是,来自云州稷山的世子和郡主定然是不会水的,昏睡不醒的楼和一定是要上船的。 但这艘船……不,这叶小舟,载不了那么多人。 世子看了眼姚植,吩咐道:「姚大人,小卷与楼和舅舅就託付给你了。」 姚植有些焦急:「我认为还是让一个会水的人跟船比较好。」 方护卫道:「不必,你们上船,我们会水的在船旁边照看着,这里是飞流峡,从朔州去向云州方向的船都要经过的,撑到天亮大概就会获救。」 火已经烧起来了。 众人攀上二层,方护卫把楼和放进去,又让姚植和田田郡主上船,接着对世子说:「殿下也上船吧,殿下不会水,还是船上稳妥,属下会在旁边照看的,放心。」 步行一正在犹豫,身后的那两个刚刚爬上二层的客人忽然冲过来,一把将田田郡主推下去,又撕扯着姚植,大喊:「我们也不会水!你们不能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不顾百姓生死!」 第41页 另一个抓住姚植头髮,恶狠狠道:「对,你们莫要仗势欺人!」 田田郡主惊叫一声,落入江水中。 步行一疯了,说什么也要往下跳,穆王府的一个护卫死命拦着他,另一个跳下去救田田郡主。 邵飒抽出刀拍落一个,恨声道:「去你爹的仗势欺人!」 方护卫红着眼,把另一个拍掉,对姚植说:「坐稳了!我这就放船下水。」 江水湍急,几个浪打来,就找不见田田郡主了,那两个落水的人也不见了。 步行一声嘶力竭,哭喊着妹妹的名字。 方护卫不由分说将他放在船上,「殿下快上船!来不及了!」 「小卷,不!小卷呢!班戟,小卷呢,找到她!找到她!」 姚植愣了一下,安慰道:「步行一,没事的,她没事!」 她很想告诉步行一,田田郡主现在不会死,她绝对会活着。然而步行一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说的话了,他面色发白,形状癫狂,被按到小舟上后还挣扎着往下跳。 邵飒一个刀背把他砸昏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现在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穆王府的护卫扔下一个门板给同伴,又抱着另一块板,跳水之前,扭头对邵飒说:「姑娘留个姓名,万一我家小主子傻了,将来好让王君上门讨说法。」 邵飒扬了扬手中的刀说道:「你跟你家王君说,世子是被幽梅刀砸晕的,他肯定知道该找谁讨说法。」 这话让那护卫迅速笑了一下,但随即,他又想到消失不见的小郡主,收起笑容,面色沉重地跳下水。 方护卫慢慢放下船,接过陆繁递来的船板,道了声谢,也飞身跳下去。 「烟起来了。」邵飒说道,「下去后跟着船。」 陆繁看了眼江流,冷声道:「情况还不定,这是飞流峡,刚刚小姑娘掉下去后几下就不见了,可见流速不小,那几个侍卫若是这么跟着船,不一会儿就会脱力。」 「那怎么办?」 「不管他们了。」陆繁说道,「把幽梅刀扔掉,下去后放松,顺水流方向走。」 闻言,邵飒把刀仔细绑在背上,「不扔,将来还要还给王爷呢。」说完,她扛起一个门板,一个空翻跳了下去。 跳江姿势堪称漂亮潇洒。 可接着,她就被水没过了头顶,等邵飒再冒出头时,脸色已煞白煞白。 陆繁无奈道:「不愧是飒……傻!」 他喊:「顺水流,保存体力。」 然而等他跳下去时,才知道邵飒刚刚的脸色那么难看。 江水流速太快,他刚下去就被一个暗流推到了几尺开外,刚刚在船上感觉大家的距离都不远,等下来后方才发觉,每一个人之间的距离都不近。 邵飒喊道:「哎——越来越远了!」 他俩,离那艘小舟,越来越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註:关于侍卫杀不杀人这段……设定其实是这样的,萧成盛世时期,多年无战,跟随在王爷身边的这个侍卫自然成了傻白甜。侍卫不是兵,也从没杀过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人,训练时也已最快稳住局面减少损失为主。当时侍卫的计划是快速擒获贼首,以获得最大胜利。好吧,其实我最初的设定是这样,可后来发现,当时王爷的确被人身威胁了分分钟都会被杀,那么侍卫杀人也属正当护主才是,毕竟古代君权高于一切,自然也大于法。所以,这是个bug,真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王爷出了事昏迷不醒,方侍卫这趟回京后一定是要被降职作检讨的。穆王府的那两个护卫一样……郡主都被整丢了……== ☆、这神一般的外挂 陆繁和邵飒慢慢和大部队分开了。 天蒙蒙亮时,邵飒和陆繁终于看到了岸。 他俩虽然一直能看到对方,可之间的距离也不近。在同一岸边的不同地方上岸后,邵飒累趴在地上歇了口气,鼓舞了自己好久,这才勉强拖着沉重无力的身体朝陆繁那边去。 陆繁也刚刚爬起来,抹了把脸,向周围看去,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一个方向,一脸震惊。 邵飒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没力气喊,只能一步步挪过去,攀着他的肩膀往那边看,这一看,顿时也愣住了。 她惊嘆道:「这运气……」 陆繁呆愣道:「他旁边那小姑娘也活着……」 邵飒和陆繁看到的正是符安和田田郡主。 邵飒掐了自己一下,嘆道:「不愧是云州的小郡主,步氏一脉运气好的跟被神照顾了一样。」陆繁反应过来,说道:「哦对,这姑娘是小郡主。」 邵飒咋舌:「咱俩这是什么运气啊,同船的不是楼和就是世子郡主……」 陆繁沉思道:「怪不得这次有惊无险。」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这趟不死,绝对是沾了他们的光!。 跟田田郡主一起落水的那两个客人,尸体早进鱼腹了吧?可看这小郡主……似乎一点事都没有啊? 难道当真是因为皇室血脉跟常人不同,要比常人难死一点,命硬一点,运气好一点? 这时,岸边的丛林里窸窸窣窣一阵响,邵飒和陆繁顿时紧张起来,却见田田郡主高举着手臂,愉快地喊道:「明遥,这里这里!」 一个红衣男人从丛林里钻出来,唇角向上勾着,似乎在笑。 第42页 「又来两个。」他声音沙哑,揣着手,伸出莹白的脚碰了碰符安:「他怎么还在睡?」 说来,虽然表面上看符安差不多快死了,运气并没有田田郡主这么好,但实际上,符安的运气可以说是一路开挂。 田田郡主有明遥看护,被推入江中后,明遥的狐灵裹住了她,顺着江流到了岸边。 因为这个外挂,田田郡主除了刚落水湿了衣服外,基本上是毫髮无损。 但符安就不是了。 他没有什么狐灵护体,只凭藉着自身的好运气,被扔到江中之前,他就昏过去了,因此也没溺水而亡,而是顺着江流巧妙地避开了暗礁岩石什么的,顺利被卷到岸边,又因血在水中流速缓慢,剩了一口气吊着没死。 巧的是,狐狸裹着田田郡主也在这里上岸,立刻就发现了昏在岸边的符安。按说,要是无药无医的,隔一天再被人发现的话,符安也早凉透了。可他偏偏就遇上了随后而来的明遥和田田郡主。 明遥他是只狐狸,狐狸嘛,动物的本能,自小就会给自己造个窝保暖採药治病,又加之他在船上时偷拿了不少姚植药箱里的药材,其中就有止血保命的名贵药材——落杉。 所以,好运气的符安被明遥这只狐狸塞了药,捡了条命回来。 陆繁以为他是救了田田郡主和符安的本地人,连忙过去道谢,问道:「小哥可知这是哪里吗?」 狐狸明遥嘎嘎嘎嘎嘎笑了一阵,把邵飒吓得够呛,总觉得这人的笑声和长相画风不同。 明遥笑完,眯起一只眼看向他俩,说道:「啊哈!你俩的命轨好长啊……」 田田郡主托腮说:「明遥,这个叔叔是问你知不知道路。」 明遥点头,「哎,知道的,毕竟我家之前就在这里嘛。跟我走啦,我知道哪里能吃热饭。」 田田郡主一蹦一跳的跟上他。 陆繁虽觉得明遥言行举止怪异,但也没察觉到恶意,自觉地和邵飒一人一边,架起依旧昏迷着的符安跟在明遥身后。 明遥说道:「其实离城区不远,所以我们加油穿过丛林就好啦。」 进了丛林之后,他又道:「嗯,不远了,大家加油!马上就能喝到热粥了!」 走了两步,这狐狸又道:「太阳出来了,大家感受到阳光了吗?!」 「大家快些走!高兴起来!」 田田郡主小声欢唿:「好!走!」 狐狸眯眼一笑,轻盈地背起田田郡主,雀跃道:「好的!马上就到了!很快的!」 邵飒舒服的嘆声道:「他这人真不错啊……」 陆繁累的要死,看到明遥步伐轻盈,轻轻一个口哨就能让丛林里的各种活物纷纷避闪,有气无力道:「这小哥……不像是一般人。」 大概是常年隐居在这里的世外高人吧…… 明遥又鼓励了十几句,停了下来,嘴角依然扬着,眼中却流露出苦恼。 「太慢了,这种速度,太阳下山前根本喝不上热粥的。」 邵飒一听,顿时泄气,扔掉符安,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扇风。 陆繁问:「小哥可有什么办法?我俩……我俩实在没有力气再走了,何况我们还带着一个受伤的人。」 明遥蹲下来,托腮思考。 「不然我们歇一会儿,先生个火把衣服烤干吧?」邵飒建议。 田田郡主趴在明遥背上,用一模一样的动作表情托腮思考。 「有了!」明遥狐狸眼一亮,高兴道:「我请你们坐快车!」 「啊?」 明遥嗷嗷嗷的叫了起来。 陆繁和邵飒惊道:「他懂动物的语言!」 陆繁感嘆:「果然是住在这里的高人……不过看他年龄也不大,应该是父母辈就在这个林子里避世隐居了吧。」 叫声停止后,前方的草丛里跳出来一群丛林狐。 邵飒跳起来,嚷道:「娘咧!这么多狐狸!」 狐狸们颜色有深有浅,聚在一起,狐狸毛乱飞。 明遥手一指,它们一拥而上,凑成团把三人驮在背上。 邵飒吓得一动不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坐在了狐狸背上。 一向表情少的陆繁此时跟面具裂了一样,把前半生的表情全都展现了一遍。 符安……符安他依旧昏迷中。 明遥满意地拍手,笑道:「中午之前让田田喝上热粥!」 田田郡主打了个喷嚏,高兴地应道:「好的!」 说完,他身影一闪,嘎嘎嘎的笑声已经越来越远。 一圈狐狸噶叽噶叽地叫着,拖着三个人沖了出去。 邵飒回过神来,兴奋地喊道:「我天!好神奇!」 陆繁被颠的有些晕,索性闭上眼。只听耳边唿唿响着风声,还有邵飒的解说:「我天!我还能这样上树!」 「娘咧!我还能这么下来!!」 「我天!好快!风有点狂,我有点冷!」 符安要是醒着,绝对会大喊道:「不是吧!过山车!」 可惜,符安错过了自己一生中最神的时候…… 明遥的笑声一会儿从树上传来,一会儿自地上飘来,邵飒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感觉一团红影在眼前一会儿晃到左边,一会儿又晃到右边。 邵飒眼有点晕,看了一眼陆繁,也闭上了眼睛,但嘴却不闲着,问道:「小哥,你是这林子里的大王吗?好神气!」 第43页 明遥的声音从前面飘来,乐呵呵的:「不是不是,它们只是我的后辈们。」 邵飒也乐了,以为这是对狐狸们的爱称,于是贊道:「小哥你好生威武!」 陆繁反应过来后就察觉不对了,那个红衣小哥的速度比这群狐狸还快,又是上树又是嗷嗷嗷叫的,常人如何能做到?但他此时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吐在底下一堆狐狸的身上。 坐着神器,几个人当真在正午之前,跑出了山林。 狐狸们卸下人,纷纷跑了回去。 田田郡主搂着明遥脖子,指着城门:「走!喝热粥!」 陆繁和邵飒缓过眩晕,抬头一看,城门口,大写着两个字:雁栖 邵飒哀嘆:「这离家……还有好远啊!」 邵飒家在宣首郡,凉州东南方,而这里是雁栖城,隶属落圆郡,在凉州北部。 陆繁忽然道:「雁栖……好像是李伯伯的家乡。」 「当真?」 陆繁起身整理一下仪容,说道:「走吧,先进去报官。你身份牌呢?还在吗?」 邵飒摇头:「在随行包袱里,恐怕现在早烧成灰了吧。」 二人齐齐看向田田郡主。 田田郡主腰间的玉佩挂饰一样未少,此刻正歪着脑袋看着他俩。 「这位小哥……」 田田郡主脆生生道:「他叫明遥。」 陆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进城后,需要先去官府说明情况,之后去留要看官府安排……但我们现在没有身份牌,可否让郡主代为报官?」 田田郡主和明遥一起歪脑袋,一起迷茫脸。 邵飒把软绵绵的符安抗在肩上,说道:「先进城,找医馆,然后吃过饭再去官府问情况。」 陆繁愣了一下,也察觉到了田田郡主和明遥似乎不懂世事,无奈点头。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城。 其实事情并没有陆繁想的那么复杂。找到医馆后,就被老医师询问出了什么事。 几个人把情况大致说了之后,医馆的人一边烧水熬姜汤,一边遣小药童到官府请人来。 老医师看了看符安的情况,替他又包扎好了伤口,换好了衣服,对捧着姜汤坐在外间的一行人说道:「还好,就是着了凉,有些烧。」 邵飒由衷嘆道:「嘿,符安的运气还真不错。」 不知道其他船工有没有这运气活下来…… 陆繁问老医师:「请问,这里的城令是何人?」 「叫吴成生,是李州牧的门生。」 陆繁又问:「现在的凉州州牧,还是李捷?」 「对,是他,小哥认识?」 陆繁点头,胡诌道:「只是问问,他还在德郡做郡丞时,我曾见过他一面。」 邵飒默默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这个吴成生,为人如何?」 老医师笑道:「这老百姓又怎会清楚,官好官坏不都那样,只要他任期内每年都有好收成,能给大傢伙儿留个活路,那便是不错的官了。」 这时,那个小药童回来了,说道:「几位哥哥姐姐还是亲自到官府去一趟吧,大人们公务繁忙,实在不好亲自出来,我也不太了解情况,还是哥哥姐姐们亲自去说吧。」 邵飒点头道:「多谢了。」 陆繁对老医师道:「我们去去就回,还请大夫暂为照看病人了。」 老医师点头:「又不怕你们跑,去吧。」 明遥看了看医师又看了看陆繁他们,犹豫到底是该留下还是跟着一起去报官。 田田郡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趴在明遥身上,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想睡。 邵飒想到那个公门不得带武器入内,把刀解下来,放到了符安身边。 「走吧。」陆繁说道,「报了官,才能有吃的。」 明遥一听,果然不再犹豫,跟着他们就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本文中……明遥大概就是金手指…… ☆、凉州府冷遇 姚植这边,一直到天亮,才有艘客船经过,将他们救了上来。 三位侍卫上船后就昏睡过去。 姚植交待了一句:「看好这个小孩儿,他妹妹落水了,等他醒来一定要拦好他别让他跳江,然后叫醒我。」之后,她闭上眼,舒了口气,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正午,是方护卫叫醒的她,说道:「小姚,到岸了,是石岚城,走吧。」 姚植揉揉眼,发现一旁的步行一眼圈通红,像是已经哭过了,脑袋上缠了布,神色恍惚的坐在床边,身边一个护卫正举着一块铁石给他冰后脑勺。 楼和依然昏迷着。 姚植爬起来,探了探楼和的脉象,说道:「先去医馆,石岚城医疗条件如何?」 方护卫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不解:「石岚城是凉州首府,想来条件应该不错,我们直接到凉州府,表明身份后,想来州牧会安排的……姚大人也说过,殿下的情况,应该不适合长途跋涉,途中变数太多。要不然,早就应该折回昭阳京才对。」 姚植急道:「不能回!千万不能回昭阳京!」 姚植内心牢记楼和是在昭阳京死的,所以现在只要有人说出要回昭阳京,她就觉得楼和活不了了。 方护卫被她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 姚植自知失态,连忙缓和了语气,解释道:「殿下现在不宜再颠簸,那就在凉州府先安置下来,万事等殿下醒来再说。」 第44页 方侍卫点头。 她看完楼和,又去看步行一。 步行一表情凄悽惨惨,跟离了魂一般。 姚植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世子放心,郡主一定不会有事,我敢肯定她还活着。」 步行一有些呆愣,仰起脸看着她,眼神却依旧迷茫。 「世子别忘了明遥。」 步行一瞬间回神,瞪大了眼。 「我敢肯定,她一定没事。」 步行一连声音都颤了起来,跳起来抓住她的手:「姚大人……看到了?他救了小卷吗?」 「世子信我。」 姚植眼神坚定。 步行一呆愣在原地,眼泪流了下来,断断续续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只要小卷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旁边未能把田田郡主救上岸而一直面色沉重的护卫,听了姚植的话,也稍稍松了口气。 几个人下船后,直奔凉州府。 步行一亮出梅花令,坐在外间等凉州州牧。 茶沏了三回,一个官服破旧的瘦高个男人才终于从凉州府外匆匆赶来。 他走来,行了跪礼,喊道:「殿下大安!臣是凉州州牧李捷,今日家中小女染了风寒,哭闹不止,故而来迟,还望殿下\体谅。」 步行一见他官服破旧,鬚髮灰白稀疏,连忙起身将他扶起,目露一丝怜悯,缓声道:「无妨,今日本就是休沐日,若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叨扰大人。」 「不敢,不敢。」 众人一一见礼后,李捷看了眼旁边矮榻上的楼和,问道:「这是?」 步行一顿了一下,却道:「这位是同船的客人,昨夜遇险后昏了过去,一直到现在还无醒转迹象,所以想请李大人安排诊治。」 「自然,自然。」 李捷满口应下,连忙跑到前厅吩咐当值的下属:「去回春堂请王春来一趟,要尽快,就说是我叫他来的。」。 全都忙完,他才擦了汗,坐下来,问道:「世子刚叫人传的话是何意?」 步行一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是这样,盛会后,我和妹妹回云州,昨夜船行至飞流峡,却突遭江鬼劫船,劫走我叔父的货物后,又行烧船之举,我等跳水自保,幸遇过路客船,这才得救。」 李捷原本要喝茶,听到这里,嘆息一声:「殿下受惊了。」 姚植呆愣,心道:一句受惊后,这就完了? 步行一也是一愣,微微皱眉,接着道:「只是,船上的船工全部遇难,另有两名客人落入水中,溺水而亡。」 「哎呀,怎么能有这等事!」李捷气愤道,将破旧不堪的茶桌拍得摇晃起来,几乎快要散架,「在臣治理范围内,竟让世子遇到这等险事,这是臣的失职。」 竟然还不说如何处理。 步行一又加一句:「另有三位船客被江水捲走,生死不明。」 李捷鬍子颤了起来,脸上表情更是愤愤。 步行一盯着他,也看不出端倪,最后沉重道:「这其中,有我妹妹,步岫。」 李捷这才愣了一下,突然提高声音,怒斥道:「这帮狂徒!竟然如此大胆,在聚贤楼盛会期间,竟敢胡作非为,祸及郡主,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说完,高声吩咐道:「来人啊!去叫宋都尉来!」 来迴转了几圈后,李捷拱手道:「小殿下不必烦忧,臣当竭尽全力,安排下属立刻到江边找郡主。」 步行一脸上表情十分复杂,说道:「我和这几位船客落难于此,身上财物全被江水捲走,不知大人……」 「啊呀!是臣的疏忽!」李捷拍脑袋道,「我这就着人给殿下安排住处,只是,今年的收成不好,百姓们都饿着肚子,臣也拿不出什么珍馐佳酿招待世子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姚植看到,步行一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忍住了。他点点头,淡淡道:「也好。」 李捷告辞后,匆匆离去。 几人在凉州府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一个杂役,将他们领到凉州府西侧的两间破旧客房处,暂时安顿了下来。 送走杂役,步行一摘下梅花令递给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道:「班戟,你去打听一下宋都尉何时启程去江边寻人,就说是我的吩咐,他们巡江时,你也跟着。」 「属下明白,殿下放心。」 方侍卫和剩下的那个穆王府侍卫把客房迅速收拾了一下,把楼和轻轻放在了矮榻上。 姚植问步行一道:「听方才世子和那个李捷的谈话,你是怀疑他有问题?」 步行一摇头:「也不是,只是这个州牧……态度有些奇怪,对待江鬼劫船一事倒有避而不查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又道:「而且,听昨夜那个江鬼头目说的话,我怀疑这之中是有官匪勾结。再加之,这些江鬼敢在五月盛会期间大摇大摆行劫船一事,勾结的官员,位置恐怕不低。」 方护卫也点头接道:「听那个贼首的意思,是要劫货给某个官员过寿。我看此事不如就从寿宴开始调查,看看凉州的官员,最近有哪些是要过寿的。」 步行一苦笑,「不好查,且不说我们是遭劫后落难于此身边什么都没有,就刚刚那位李大人避之不答的态度,我一个云州的宗族世子,想在凉州无凭无据就调查此事,难啊……再者,我一个宗室,在云州境外查办官员实属僭越之举,这事若真要查,也是要等楼和舅舅醒过来再说……现如今,我们还是在此等小卷的消息吧。」 第45页 姚植倒没他想得那么多,只说道:「就算不查,我看这个李捷,也有猫腻。刚刚我们反覆强调被劫,他却一直不说要调查此事将那江鬼绳之以法,那他不是和江鬼有关系,就是渎职懒政。再看这凉州首府的情况……我看过好多书上写,越是穷的地方,官员就越是贪腐。凉州自古以来就是荒凉之地,旱灾水灾雪灾连年不断,每年朝中财政拨给凉州的不是个小数目,但这凉州府却破旧到这种程度……恐怕每年朝廷的拨款,真正用在实处的,没几个子儿。」 姚植没说的是,《旧成史》中记载的贪官污吏,大多都在凉州捞油水。她不记得史书上是否有写李捷的事,因此无法判断李捷的官品如何,但她认为步行一说得有道理,敢在聚贤楼盛会期间,大摇大摆行劫船一事的,江鬼的后台,不会小。 李捷请的医生终于到了。 那医生身材矮胖,脸泛油光,衣着华贵,和之前见到的百姓完全不同。他一身酒气的从门外摇摇晃晃走进来,打着臭气嗝,拎着一个雕工精緻的梨花木小医箱,醉眼迷离,大着舌头问道:「李捷呢?!叫我来给谁治病?赶紧点,人在哪呢!」 步行一皱起眉,认为一个医者醉酒行医简直是荒唐至极,刚想问是否还有其他医生,姚植却道:「世子稍待,一般而言,有些神医性格都这样,或许也是艺高人胆大。」 姚植这完全就是话本子看多了啊! 小说里写的那些神医不都是稀奇古怪脾气臭吗?姚植怀着这种侥倖,劝说大家看看情况再说。 方护卫听了,似乎觉得有些道理,连忙行礼道:「医师这边请。」 那医生眯着醉眼看了他片刻,跟着他摇摇晃晃走进客房,一脸不耐的嘟囔道:「李捷请的,这趟又是白看……」 姚植连忙也跟过去,想等他看完再说说自己的诊断。 只见那医者进去后,站在榻前盯着楼和看了一会儿,然后啧了一声,说道:「嗯,不严重。」随即打开医箱,取出一支笔,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开始写方子。 姚植震惊脸,犹犹豫豫道:「呃,打扰了……您这是,看完了?」 不可能吧? 那人也不说话,埋头写方子,写了满满一大张,字体潦草。他迅速写完后把方子扔给姚植,起身拎起药箱就走。 「按这个药方子抓药,抓药上东街回春堂去,就报我王春的名字,别的地方你就算再有钱也买不到药材的。」 姚植犹疑着,抓起方子一看,顿时恼火道:「站住!你这开的什么方?」 那人啧了一声,烦躁道:「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快去抓药,晚了小心人死了,那可就不怪我了。」 他嘟嘟囔囔着,似乎是在说他们耽误了自己喝酒的事。 姚植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如蛇迅速昂起了头,迅速在她脑内炸开,连带着昨夜的怒气和怨气一起滋滋作响。 「我去你爷爷的!」她跳起来一脚踢出去,将那王春踢翻在地。 本以为他是个行为不羁医术高明的神人,没想到,竟是个医痞子。 王春被姚植踹了一脚,立刻哎呀呀抱着头叫了起来:「这可不得了了,打人了!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凉州府内敢行兇啊!」 姚植身材娇小,但胜在怒火下力气大的惊人,她一屁股把王春压倒在地,边打边喊道:「方大哥!打死他,这人就是个庸医,拿个治风寒的药方子煳弄我们!」 姚植恨极了,下手也重,她自己就是学医的,见不得这种医术不精误人性命的庸医。 方护卫昨夜压下的火全都被这个醉醺醺的医生给激起来了,撕了衣袖抓过那人捆了起来,两拳就让王春闭嘴了,之后他对世子说:「还请小殿下一同走一趟,我想问问那个李州牧,是不是活腻了,敢请这等庸医前来煳弄我们!」 步行一脸色也十分难看,点头道:「好!」 姚植心中仍是愤愤不平,气得直流泪,对世子身边的护卫说道:「这位大哥替我照看一下我师叔,我自己出去找医生过来。」 护卫郑重点头。 方护卫交待道:「莫去回春堂。」 「我知道。」姚植拔腿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第一次发时,字数是2600多,然而复制粘贴好后,检查时,又进行了修改……结果发现,妈呀,竟然3700多字了! 步行一:凉州怎么这么穷? 方侍卫:凉州自古就土地贫瘠,百姓生活艰辛,唉…… 穆王府侍卫:还是云州好,多富饶啊,我看到凉州首府的百姓都面黄肌瘦的,怪可怜的。 姚植:绝对是官员贪腐!你们三个信我!《旧成史》中都记载了,但我不记得哪个皇帝在位时办的了,反正那次查凉州腐败现象,抹下去了一大串官员呢! 楼和:【掉线中——不在服务区】 远在昭阳京的皇帝:咦?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君卜一卦? 云鹤帝君:【摇龟壳】唔,好像又是凉州方向…… 皇帝:上次是动乱,这次是什么? 云鹤帝君:不知道,来什么打什么呗,安心,你是神宗你最神。 皇帝:……神宗是我谥号,我还没死呢,你现在知道就是bug。 云鹤帝君:哦。作者说了,对话需要。 第46页 凤bug:我觉得好无聊…… ☆、雁栖城的恶霸 另一头。 邵飒和陆繁他们到了雁栖城的官衙,进门前却被看守拦了。 「你们是何人?」 邵飒说道:「是船客,昨夜我们的船遭劫了,我等落水后被救,故来此地说明情况。」 那看守看了看他们,又望了望官衙里面,赶苍蝇一般的挥挥手:「走吧走吧,今天休沐日,就算放你们进去说了情况也不会有人处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还来报什么官啊,被劫了捡条命就不错了,赶紧回家去吧。」 邵飒愣了一下,有些震惊,脱口而出:「你们这里对待前来报官的人都是这种态度?」 那看守嘿了一声,挑眉道:「怎么,这态度怎么了?喏,主要是你们,我打眼一瞧就不是什么人物,身上肯定一个子儿都没有,你指望我啥态度对你?三跪九叩恭迎你进去报官吗?」 陆繁微微皱眉。 看守翻眼撇嘴道:「遭劫,呵呵,来来来,你进去呀,进去你就知道了,根本不会有人管的。劫你的人留你一条命大概是因为你本身就没什么用,不值得人家砍那一下。」 邵飒气笑了,她挑眉,脸上的疤也张扬起来:「哦?是吗?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样的在我们家那里,可是要被打成狗的。」 那看守本来懒洋洋倚在石狮子上,闻言,操起手中刀就想打架,下牙突的比上牙还靠前,瞪眼道:「你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丑八怪,小心我打你啊!」 邵飒手往后摸了一把,没摸到刀,微愣了一下,拽着陆繁离开。 「先回医馆。」 陆繁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却软了下来,道:「他眼有毛病,你要是丑,那这十三州十有六七的人都要丑无边了。」 邵飒白眼道:「你当我在乎?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不丑,就脸上多条疤而已,还更添霸气了。那种看门狗,眼里只见疤不见人,才能如此惹人厌恶,但这十三州数万万人,又不是个个都跟他一样。道理我晓得的,你不用费心安慰。」 陆繁欣慰点头,这姑娘真是好相处。 倒是明遥,依旧笑眯眯的,问她:「咱们怎么不进去了?里面不给吃的?他为什么不让我们进?」 一直迷迷煳煳想睡的田田郡主说道:「阿娘说过,高高红红的大门不让进的,里面都不是好人。所以不进去是好事。」 明遥点头:「原来是这样。」 邵飒由衷感嘆:「穆郡王好会教孩子!」 其实时间久了,她和陆繁也看出来了,这个田田郡主似是心智不全,不过真要说起话来,言语虽然简单,但道理不假,很是能辨明是非曲直。 陆繁看着田田郡主对她轻轻笑了笑,田田郡主也睁着大眼盯着他,忽然道:「咦,你长得好像云鹤舅舅啊。」 陆繁愣了一下,也笑出声来:「是有点像,你舅母也是这么说的。」 邵飒轻咳一声,好奇问道:「对哦,他们都说今上逛过思归楼,还点了牌听你唱曲。」 陆繁点头,回忆道:「确实,不过陛下当时喝醉了,偏要让我用云州话唱,我一个凉州来的,怎么可能会唱,还好,当时代王来了,灌了陛下一碗醒酒药,等人清醒了才作罢。」 邵飒好奇道:「烦哥哥,你这十三楼老闆就是这么来的吧?」 陆繁微露笑意,问她:「这又怎么讲?」 邵飒解释道:「陛下醉酒这事若传出去,英明毁于一旦,为了封口,给你点好处呗。」 陆繁罕见地笑出声来,说道:「若是封口,直接杀了就得了。」 「大概你长得像云鹤帝君,不捨得杀?」 陆繁无奈道:「不是……是她问我家中情况,我如实说了,我说我父亲是凉州德郡郡守,凉州动乱,河坝坍塌,鼠疫泛滥都与我父亲失职贪腐有关。她就回,我父亲的错已经罚过,若云鹤帝君这次能活着从凉州回来,她就让我恢復父姓,做十三楼的老闆。」 邵飒哦了一声,却道:「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么说,昭阳京的十三楼真如传言一般,是陛下的私产?」 陆繁愣了一下,笑容变温柔了。「瞎说,不过每年收入大半确实进了国库。」 邵飒突然神秘兮兮凑上前,说道:「烦哥哥,能告诉我你进十三楼之前叫什么名字吗?我想叫叫你名字。」 陆繁脸红了,他掩饰性的咳了一声,转过头去。 田田郡主脆生生道:「啊呀,他脸红了。」 明遥一听,连忙凑过来盯着陆繁看。 「咦,这就是脸红啊。」明遥跟背书一样的念叨,「他是因为什么脸红的,生气?激动?喝酒?害羞?还是尴尬?」 邵飒笑得生气不接下气。 陆繁嘆了口气,认真回答明遥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四个人就这样一路聊着回到了医馆,进门就见符安可怜巴巴歪着身子,凑着嘴去喝姜汤。听到门外动静,转脸一看,瞬间泪就下来了。 他因为一动就扯到伤口,所以动作慢吞吞的放下碗,僵着身子不敢动,语气却异常激动:「我还活着!谢谢你们救了我!大家都还好吗?姚植呢?楼和呢?对了,乐游呢?我还记得你俩,什么繁什么邵是吧!」 邵飒坐下来,说道:「邵飒,这个是陆繁。其他人的情况我们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你被扔下去后,那江鬼头目下令烧船,情急之下,我们就跳江了,顺着水流飘到这里的只有我们几个。剩下的……我觉得他们会没事的。姚医师和王爷世子他们在一起,应该比我们现在的情况好一些。」 第47页 陆繁点头:「我们现在是在雁栖城,不过,我们刚刚去报官时却在门口就被拦了,听那人的意思,分明是报了官也没用。」 符安可怜巴巴道:「啊,那怎么办?」 邵飒突然说道:「等等陆繁,你有没有想过,那江鬼或许跟凉州的官员有关,看刚刚官府对江鬼劫船一事遮遮掩掩,恐怕牵扯的官员应该不少,官员职位应该不低。」 陆繁垂眼,说道:「这件事,我其实怀疑过李伯伯……可我记得他的生辰应该是在冬天,小时候有印象,有次跟父亲去给他送贺礼时,雪下得很大。」 邵飒点头:「所以说,应该不是他。这么说来,应该是最近快要过寿的官员,年纪应该是大一些的。」 符安傻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简单来说,昨夜劫船的人,应该跟凉州的官员有勾结,否则不会如此猖狂。」 一旁捣药的老医师忽然慢悠悠道:「从去年开始,就陆续有劫船的了。不过官府一般都会像今日这样,让报官人绝望而归。毕竟在凉州,官官相护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呀,就差扯个旗光明正大的行兇欺善了。」 听这话的意思,这位老医师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符安终于反应了过来,嗨了一声,说道:「地方官员不都这样吗?在朝为官的,因为离天子近,少有玩忽职守的人,大多都规规矩矩。可不管是什么事,交到地方这里,就天高皇帝远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方官员少有办实事的。」 邵飒冷笑道:「符大人这一句话,不知要打死了多少好官。别的不说,我父亲在宣首郡为官多年,兢兢业业,认认真真,他老人家一直认为为官者就该尽心为民,否则做官为什么?为财?那你从商就是了,为权?有权你还能把你这官位千秋万代传下去吗?说句大不敬的,就算是今上,时候到了,也只能长眠,不管是昭阳宫还是凉州府,都还不如这医馆好。说来说去,不管皇位也好,官印也好,拿到手的不就是要护那一方百姓安乐吗?」 陆繁轻声道:「慎言。」 老医师只笑不语。 符安被说得有些尴尬,知道自己未先做了解就自以为是开喷是有错在先,张了张嘴,酝酿了很久,说了声:「对不起啊……我失言了。」 除了角落里已经睡着的明遥和田田郡主,剩下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中。 老医师清清嗓子,说道:「其实我知道一些,劫船的江鬼们,有不少是雁栖城的人。而且,他们都是被一个人组织起来的。」 几人俱惊「什么?」 老医师指了指北边,说道:「那人住在哪我们不知,但这人却是雁栖的霸主,在城中横行霸道多年了,这条街的住户每个月都要给他交保护费。起初百姓们去报官,官差们每次都说,已处理了,你们放心回吧,可下个月,那个人还是会带着人来收例钱,不给就砸店。终于有一天,我们听说石岚城的一位大人要到雁栖来,于是百姓们就到城门口向上头来的那位大人反映情况,那位大人说他定会处理。可说了这句话后,就没了动静。百姓们天天盼着消息,传来传去,有说那个恶霸已经被那位大人带回石岚城处置了,还有的说那恶霸得病死了……可到最后也没听到官府有处置结果,直到那位大人离开,这恶霸还在,依然每个月带着他的那些手下过来收钱……时日久了,就有好多人屈服与他,跟在他后面,也成了欺压别人的帮凶打手。再后来就听说,他不仅在雁栖城这个干,还带着那群人到江中劫船。」 符安心道:「这不就是黑社会吗?!」 陆繁和邵飒陷入沉默。 符安问道:「江鬼的头目会不会是他?」 「不太像……听这么说,这人也只是雁栖的恶霸而已……不过也说不定。」陆繁说道,「不知道来头的话……这人应该不是本地人?」 老医师摇头:「不是,我是在雁栖城长大的,以前从未见过他。倒是跟他一起来收钱的都是早些年因为鼠疫在雁栖城外聚居的流民后代,有几个我见过,总是出现在城中。前几年那些流民的孩子长大后没有身份也不能读书,只得跟父母一样,每日都混进城来,或是乞讨,或是行窃。」 「这么说来,那恶霸很有可能是鼠疫之后在城外聚居的流民了。」邵飒说道,「所以很有可能,那些江鬼们也多是这些流民了?」 陆繁皱起眉头,脸色难看,「那些流民大约有多少?」 老医师长嘆口气:「流民一直没能安置好,朝廷也不管,起初只有几百人,后来孩子多了,数量大了,也就乱了,如今少说……也要有五六百人了吧。」 邵飒惊道:「这怎么可能?!那么多人,平时都怎么生活?」 老医师摇头道:「不会读书认字,也无地可种,只能做些坑蒙拐骗杀人越货的事了。雁栖城中的乞丐小偷和收保护费的打手,还有那去劫船的江鬼……这就是他们走的路了。」 邵飒脱口而出:「他们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 老医师答道:「用尽一切办法活着,就是他们的意义了。」 陆繁微微别过脸,不再言语。 邵飒站起来,说道:「不行,这事要抓紧给我爹说,让他写了摺子发到昭阳京去。若再置之不理,任雁栖城里这些废物官吏们渎职懒政,早晚有一天要出事的。」 第48页 她絮絮叨叨道:「凉州遭受的磨难太多了,不能再有人祸了。」 陆繁睁开眼,向老医师一礼,道:「还请师傅借我们纸笔。」 老医师点头,弯腰从柜中取出纸笔来。 符安说道:「写完信呢?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今天住哪?诸位身上都还有银子吗?」 老医师笑道:「先住这里吧,不着急,你们慢慢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掉了一个收藏……今天一看,又涨了三个收藏……于是我就默默把心疼的泪收回去,换成了感动的泪…… 感谢大家,以及昨天检查时,发现前面的章节错别字和修改时粗心造成的病句不少……嗯,这周需要集中一个时间进行小修。 ☆、又一歷史名人,施雪【改bug】 姚植跑到街上,问了好多人,终于遇到了个好心的大娘,给她指了个道,说到北巷口,找一个坐在巷口抽旱菸的老太太,问那个老太太就知道了。 姚植撒腿就跑,当真在北巷口看到了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太太,她连忙上前问道:「老姐姐,您知道哪里能请到医师吗?」 那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问道:「你要治什么病?」 「呃,疑难杂症?但是很严重,人都昏过去一天了。」 「用药吗?」 「需要!」 老太太吐了口烟,说道:「除了回春堂,医师哪里还有我不知道。可给我们百姓看病的,倒还真有一个郎中,就怕你瞧不上人家。」 姚植着急道:「郎中也行!只要是认真治病的我跪下喊祖宗都行!关键是他在哪能请到?」 老太太满脸不信,撇嘴说道:「我刚刚瞧见了,你来那个方向是凉州府,能进凉州府的,一个好人都没!」 你大爷的! 姚植一蹦三尺高,着急道:「我们是船客,本来是要去云州的,结果船在半路遭劫了,这才到了凉州,进凉州府是来报官的,可现在最紧急的是我师叔病了,需要医师,那种好的,能治病的医师!」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好久,问她:「真着急?」 「急死我了!救命啊老姐姐!您就跟我说那个郎中在哪能请到吧!」 老太太慢悠悠道:「那你说,你说『回春堂的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王春!』我就告诉你。」 姚植急乐了,心道,爹的,要不是时间紧急,我给你说一万遍! 她快速说了三遍,那老太太磕磕菸斗,拍拍屁股站起身,说:「来吧,我领你去。」 那老太太带着她七绕八绕,到了一破围墙外面,姚植吸了口气,说道:「就是这个味道!」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药草味,是姚植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老太太推门进去。 破院里,蹲着一个瘦小的姑娘,听到声音,转头来看。她大概因为常年挨饿,两颊上没多少肉,下巴削尖,小脸上一双眼衬得格外大。 「施郎中,她来求医。」 那小姑娘揉了揉脸,扔掉手中的药草,淡定地问:「家中病人年纪多大,什么症状,多久了,吃过什么药?」 姚植收起震惊的表情,毕恭毕敬道:「是我师叔,四十出头,突然倒地,口鼻冒血,昏迷一整天了,药都餵不进去,我也不敢擅自开方,所以……」 「哦,你会医。」那小姑娘拍拍手上的草渣,拿起旁边的布拍了拍身上的灰,拢了拢头髮,抱起桌上能有她一半大的医箱,吃力的背好,说道:「家离这里远吗?不远我陪你走一趟,一起看看去。你说的症状,应该不是一般的病。」 姚植心中忐忑,看年纪,这小姑娘,约莫只有十七八岁,但听那老太太的意思,想来这姑娘的行医经验不少,也不知医术到底如何。 路上,姚植怕那小姑娘跟老太太一样,认为进凉州府的都是坏人,所以就抓紧解释了一番,然后又说了自己对楼和病情的推断。 小姑娘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淡定的跟着姚植进了凉州府走进西角的客房。 那个留下来照看楼和的侍卫见姚植领了一个小姑娘来,表情顿时就裂了。 他低声问道:「姚医师,这凉州……就请不来好一点的医师了吗?」 请来的第一个医生像富贾,另一个像饥民。 姚植摆摆手示意他安静,然后坐下来看那个小姑娘如何治。 小姑娘确实比那个醉酒的王春靠谱。 她闭眼诊了好久的脉,站起身,搬过楼和的脑袋,左按右按。 姚植眼睛一亮,连忙问:「如何?」 小姑娘沉思片刻,回答:「很差,据我初步判断,他情况并不乐观。之前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己的症状,比如视物不清,或是头疼?」 姚植摇头:「我不太清楚,他自己也是医者,所以……现在应该怎么治疗?」 「有两种,一,若要根治,理论上讲是可行的。只要药材充足,万事俱备,并且我行医过程中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病可以痊癒。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只能用第二种方法,就是喝药保命。可如果只是这样,他能活多久,我实在没把握。」 姚植突然想起一个歷史书上的一个人,问道:「你……你是不是叫施雪?」 小姑娘淡定的表情里终于浮现了一丝惊诧,「对啊。」 姚植噗通一声跪地,给她行了个大礼,抬头对被吓到的施雪说:「你说的第一种法子,可是开颅?」 第49页 侍卫吓了一跳,更加坚信这凉州没有一个靠谱的医师。 施雪愣了一下,淡定点头道:「不错,不过虽然我说了第一种方法,但这只是理论,虽然我有把握,但我还从没给人开过颅。而且,凉州缺药,气候温度也不好,所以不适合第一种办法。若我草率行医,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就是你师叔没命的时候。」 姚植:「我明白。」 施雪坐下来,打开大箱子,取出一包针,说道:「我这些天会再来看看他的病情,你也不必太担心,到底怎么样,还要看病情的发展。」 姚植长跪不起,已经呆愣。 妈呀,真的是施雪。萧成外科第一人,这女人在医学领域跟开了天眼一样,自己研究工具,研究解剖的可行性,并不断实践试验,从她开始,解剖和外科才慢慢建立起了自己的理论体系。 不过史书上说,她第一例成功的外科手术,是在三十岁时完成的。 那也就是说…… 姚植喃喃道:「对,他不能用第一种方法……保守治疗,一定要保守治疗!」 施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起来吧,别跪了,你师叔今晚就能醒。」 「哎!」姚植连忙爬起来,屁颠屁颠凑过来,往她的医药箱里看。 与其说是医药箱,不如说是工具箱。小型的剪刀锤子钳子,各种形状的刀具……还有厚厚的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杂乱潦草的图。 妈呀,又想跪下来,贡献自己两千年后的膝盖了! 祖宗!我是继承您衣钵的后人啊! 世子和方侍卫回来时,楼和脑袋上扎满了针,施雪就坐在一旁,她干瘦的手捏着笔,眉头紧锁,斟酌着开药方。 施雪虽然瘦小,但表情气质却格外淡定从容。 姚植坐在床边,手捧着脸,一脸崇拜的看着施雪。 世子的视线从施雪身上拉回来,问姚植道:「怎么样了?」 姚植激动回答:「这是个好医生!你们一定要信我,她将来一定能成为千古神医!」 施雪依旧面无表情地写着药方,手都没颤。 「那楼……你师叔什么时候能醒来?」 施雪淡淡道:「太阳落山前大概就能醒,记得备点清粥。」 世子的眼睛又转到了施雪脸上,一瞬不瞬。 施雪写完,把方子给姚植,温声道:「抓药的话……最好不要去回春堂,他们的药炮制的不好还贵。你们若不嫌弃的话,就去街西卖菜的地方,找个胳膊上绑红条的菜农,报我的名字就有人给你看方抓药了。」 众人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莫名带上了几分崇拜。 施雪收好药箱,吃力的背起,伸手道:「三十文。」 姚植看向世子,世子愣了一下,手伸到衣内摸了一番,尴尬看向侍卫,侍卫愧疚摇头。 施雪默默把手缩回去,说道:「我忘了,你们都被劫了……算了。」 她弓着背,把药箱往上面推了推,转身走出去。 姚植回过神,怒道:「步行一你愣着干吗?!摘了你那个玉佩给人家,先押在她那里,等有钱了来还她!」 世子呆愣愣的,哦了一声,摘下玉佩追了出去。 屋内剩下的两个人齐刷刷回头看姚植。 「看什么看!这真的是神医,信我!这姑娘可是会留名千古的!」 穆王府的那个护卫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世子那玉……双莲玉佩……」 「怎么,给了就是许婚了?」 护卫艰难点头:「差不多……那是暖玉,是莲华帝君的遗物,整个十三州也就两块。后来郡王把玉给了世子和郡主,二人十分喜欢,都是常年佩戴不离身的。」 言外之意是,怎么可能说摘就摘,说给就给? 姚植跳起来:「嘿!这傻子不会真给了吧?!」 傻世子进来了,姚植问他:「你真给了?」 世子点头:「给了。看她那样子,定然是饭都吃不饱,所以我不光给了,我还说了,真要困难,就把玉佩当了换钱,我不心疼的。」 姚植:「……你真……」汝之壕,汝母知否? 众人诡异沉默下来。 姚植又道:「对了还有,现在我们身无分文,晚上怎么吃?王爷的药怎么办?凉州府这些人是什么都不管吗?就是世子来了也什么都不管吗?就给个住宿?还是在办公的地方扒拉出俩客房?!」 世子从容淡定,一脸我理解的表情,道:「凉州官府拮据,我们都该体谅。我其实无所谓的,而且刚刚方大哥问过了,晚上会有人送吃的来。但估计……不会太好。」 姚植突然想起方侍卫和世子刚刚是去讨说法了。 「对了,你们那说法讨的怎么样了?」 世子突然红了眼圈,一副想哭的样子,嘆了口气道:「李大人家……太清贫……」 「啊?」姚植不解,「这跟那个庸医有关系吗?」 方侍卫连忙帮忙解释道:「我跟殿下一起到李大人家讨说法,李大人当时正在哄家中小女,看到我们绑着王春进去十分吃惊。我们把情况说了之后,李大人跟我们当时的反应是一样的……」 「哈?」姚植皱眉,「什么意思啊?难道王春不是他叫来的?」 「他只说,王春是这里最好的大夫,当时要请医,自然也是请王春,可他并不知道王春喝醉了……」 第50页 姚植心道:胡说八道! 世子嘆了口气:「是我们鲁莽了,没问清楚就去讨说法。王春的夫人前些日子刚刚过世,这些天他心情苦闷所以才醉酒误医……唉,我们却不问清缘由就……还有,我们之前妄自猜测李大人官品实在是……那李大人家中清贫,不像是个贪官,我们进去时还看到……」 世子又有点想哭:「看到桌上摆的剩饭,那简直是……根本不能叫饭。」 他仰头,嘆息:「凉州啊……唉,真的是贫瘠,上到官员下至百姓,都受苦了。」 「不是,你等等,咱先说王春这件事,他再怎么伤心喝酒,他看病时也不能那样!这要不是我懂医,你们是想一碗药毒死楼和吗?!」姚植内心吐槽一片,「瞧瞧你们那样子。我跟你们说,你们自己到这街上问问百姓,问问他们怎么看回春堂,再问问他们怎么看这个凉州府!那王春就是个庸医!我看这李捷也好不到哪去!可怜?看着可怜就觉得他不会是恶人了?」 姚植心里恶狠狠道:爹的,你们逻辑都被狗吃了! 世子却不悦道:「姚大人,你怎么没一点仁心呢?」 姚植:去你的大爷的! 她坚定地回道:「不是我没仁心,我认为,一个医生若潦草行医,武断开药,根本不把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他就不是个好人!再死爹死娘死夫人可怜到天崩地裂的,他也不是好人!」 「还有李捷!」她说,「身为州牧,连凉州首府都治理成这个鬼样子,自己家中连像样的饭菜都没有,城中的百姓全都面黄肌瘦对官府失望透顶恨之入骨的话,他算什么好官?!清贫?好官坏官难道是比谁更清贫更可怜吗?!若无能力,他何必还要占着这个官位,拿着这方官印?!趁早让位给有能力的后辈得了!」 穆王府的那个侍卫小声道:「有道理……」 世子一副像被人打懵的表情,望着姚植。 「步行一,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世子呆呆点头。 姚植满意:「这还差不多,等晚上王爷醒了,我们把情况跟王爷讲讲。不是我说,要是王爷看到凉州首府被李捷治理成这幅德行,绝对不会夸这李捷安于清贫是个好官,肯定只会让这李捷立刻从州牧的位置上滚下去。」 姚植的话语虽然犀利,但真得很有道理。 屋内沉默下来,各自思考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喜。 一喜,好友面试通过,正式成为一枚研究生。半年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以后可以每天看到我干儿砸的萌视频了喵!努力码字努力学习努力挣钱给儿砸买喵粮!! 二喜,上周的三千论文过了,教授给的评价不错,又暖心又温柔。 也祝看文的各位生活顺利! ☆、正面 遇上 丐帮 邵飒写完信,田田郡主和明遥也醒了过来。 众人在老医师的招待下吃了顿饱饭,之后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应该去哪。 邵飒问老医师:「这里离凉州首府有多远?」 「只能先从这里往南走,到奇岩城,之后从那里坐船,大约半天就能到。」 陆繁点头:「那就去首府吧。到了之后恰巧可以找李伯伯。」 邵飒点头:「对,世子他们如若获救,很有可能就在首府。」 符安问:「为啥啊?」 邵飒看着他这个傻兮兮的样子有些烦躁。 陆繁想起坊间传闻说这个符安死而復生后就傻了,所以耐心的解释道:「船从飞流峡南下的话,最近的就是凉州首府石岚城,再加上楼和急需就医,劫船事件需要第一时间通知官府,所以,他们最有可能在石岚城。」 「楼和怎么了?」 「……他在你房间昏过去了。」 「啊?」符安惊恐道,「为什么在我房间昏过去了?」 邵飒不耐烦道:「我们都没见,所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等你见了姚医师可以问问她,她当时也在。」 符安抖了一下。 总感觉又跟换魂术有关。 邵飒背起刀,问道:「决定好了吗?去哪?」 陆繁:「石岚城。」 田田郡主跟了一句:「去找哥哥。」 明遥附议:「好的!那就去找田田哥哥。」 符安:「……那就一起去。」 邵飒点头,「既然地方选好了,现在就是怎么去的问题了。」 陆繁说:「别看我,没钱。」 邵飒:「……」 符安:「呃,那我们怎么去?不会走着去吧?」 邵飒盯上了田田郡主的玉佩。 陆繁轻咳了一声,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扭脸看门外风景。 邵飒收了目光,温柔问道:「小郡主,我们现在要去带你找世子,但是我们身上没有银两,所以,能不能借用一下你这玉佩。」 田田郡主爽快地说:「好呀。」然后她摘了玉佩,正要递过来,明遥伸出一只手拦住了。 「给大的吃亏,给小的那个。」 众人:…… 「哦。」田田郡主又把玉佩系了回去,把旁边挂着的一枚小玉牌解了下来,递给邵飒。 邵飒接过来一看,无奈扶额。 这玉牌上面刻着一个规规正正的步字,周围雕着梅花…… 这不就是梅花令吗?!这比田田郡主的私人玉佩还要宝贵好吗?拿上这个,直接就能在云州畅行无阻了。 第51页 「这个,郡主啊,梅花令,还是不要乱给别人。没法换钱的……」 田田郡主把令牌接回去,挂上,然后抬起头,跟邵飒大眼对长眼。 邵飒紧紧抱着幽梅刀道:「……我把幽梅刀当了得了。」 就在大家陷入经济困难之时,老医师拿着一个小包袱从后院走出来,递给邵飒。 陆繁见状,立刻站起身。 「装了点吃的,凑了二两碎银,应该能让你们到石岚城。」 二人立刻行礼道谢。 符安也挣扎着站起来道谢,刚坐起来就被医师按了下去:「马上要到夏天了,你还是少动,快些让伤口长好才是。」 「哎,谢谢大姐。」 老医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更加慈眉善目。 「赶紧出发吧,驿站在城西,这时候走,天黑前大概就能到奇岩城。」 几个人又是一番道谢,陆繁扶着符安,邵飒左边挎着包裹,右边背着刀,明遥背着田田郡主,往城西驿站走。 来到城西驿站时,门口坐着的一群乞丐忽然一拥而上,伸手问他们要钱。 那些乞丐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有的腿脚不好,柱根树枝,一瘸一拐的冲上前挤着同伴伸手问他们要钱。 「抱歉,没有。」 几个乞丐围住了行动不便的符安,大有不给钱就不让走的意思。 邵飒转过头,说道:「都散了吧!我们也没钱,近年收成不好啊,散了啊散了啊! 乞丐们一闹而散,动作迅速的让邵飒有些莫名。 田田郡主忽然道:「我玉佩没啦!」 邵飒一愣,瞬间明白这是被偷了,于是迅速奔出去,喊道:「把东西还回来!」 明遥伸手挠了挠田田郡主的耳朵,说道:「光线太强,我看不清是谁,我们先去找田田哥哥,找到了就有玉佩了。」 「嗯。」 陆繁嘆气:「邵飒,回来吧,东西要不回来了。」 邵飒一脸阴沉的走了回来,只得伸手揉了揉田田郡主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以后肯定能找回来的。」 田田郡主天真地说:「没事啦,哥哥有个一样的,他的可以给我。」 众人:「……」 城西驿站很破,几匹马瘦得不成样子,肋骨清晰可见,毛灰突突的,让人辨不出马原来的颜色。 符安说道:「这……都不忍心让它们拉车……」 「咬咬牙,坐上去得了。」邵飒在一群瘦马中挑了个稍微壮实点的,把车套上,然后把钱给了驿站唯一的一个看马人,问他:「有赶车的吗?」 那人摇头,看了眼门外,低声说道:「车上有地图,要走赶紧走。」 邵飒疑惑,「你说什么?」 「你们刚刚的玉佩被摸走,他们是要回去给头目的,头目看了定然会觉得你们身上带着不错的钱财……现在正是上供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再来抢的,快些走。」 这人话音刚落,旁边的明遥就突然跳了起来,转过身看向门外:「来了好多人呢!」 邵飒耳朵一动,转头看向门外。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们正朝这里快速走来,数量大概有四五十个,后面腾起了三尺高的黄土,乌压压一片,看起来十分吓人。 陆繁迅速说道:「郡主,符安,你俩快上车!」 邵飒怒极反笑,把包袱甩给陆繁,吩咐道:「都上车。」 之后她跳上车,站在车板子上,一手甩鞭驱马,一手抽出刀,高喊:「要命的都给我滚!」 那群乞丐堵在门口,躺在地上扒着门框,仰起脏兮兮的脸怨毒地看着她。 邵飒甩了一下鞭子,马却因为被人拦住,踟蹰着不敢再走。 有个领头模样的高喊:「大长老说了!他们身上藏着好东西呢!都抢了!」 他喊完,带头扔起了石头,一群乞丐立刻围上来,捡起石头就往车上砸。 符安在车里面捂着伤口,听到石头噼里啪啦砸在车壁上的声音,皱眉骂道:「这特么就是一伙无赖啊!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陆繁眉头紧皱,面色难看,有对邵飒的担忧,也有对于凉州现状的惊讶和痛心。 邵飒被几枚石头砸中,顿时火冒三丈,心道:「你们如此,就不怪我心狠了!」 「陆繁,出来赶车!」 陆繁早就坐不住了,闻言立刻掀开帘子接过鞭子对着那瘦马就是狠狠一抽。 邵飒将刀转了个方向,大喝一声,跳下去一刀背把那领头的放倒,三下两下噼出一条道来。 马车终于冲出了包围圈,渐渐奔跑了起来,陆繁高声喊道:「邵飒上车!」 邵飒又噼倒几个紧追不捨的乞丐,跳上车,衣服头髮随风肆意飘扬,再加上她脸上那道长疤,更显狂妄霸气,令人畏惧。 她执刀,高声喊道:「若有再敢上前胡闹的人,我邵飒一刀送你们到地府见阎王去,绝不留情!!」 符安拍着车壁哈哈笑了起来。 好燃好中二! 那些乞丐不敢追了,望着远去的马车,有几个老乞丐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等马车出了城走上官道,邵飒才将刀收回去,身体打着颤,把下巴搁在陆繁肩头,闷声说道:「我一个好好念书的学生,竟然被群刁民逼成耍大刀的……凉州乞丐这么兇勐,以后出门都要背着我的枪了。」 第52页 符安捂着伤,身残志坚的爬到马车门口,掀开帘子夸道:「姐姐你刚刚真帅!简直帅破天际了!」 邵飒豪气的哈哈大笑。 一个比她还大的男人,喊姐姐喊得还挺遛。 陆繁轻笑一声,鞭子贴着符安头皮甩了一个响。 邵飒伸出手顺了顺陆繁的头髮,眯眼道:「呵……烦哥哥,莫醋。」 陆繁笑回:「傻姐姐。」 符安:……我狗粮呢!猝不及防被秀一脸。 邵飒搂住陆繁的肩,侧过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符安尴尬,捂着伤口慢慢缩回车内,龇牙咧嘴地扭身,看到田田郡主下巴垫在明遥脑袋顶,两个人一起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 符安:…… 他也想要个脑袋顶或是肩膀什么的依靠一下好吗? 邵飒在外面大声唱起了凉州的歌谣。 符安虽然不懂,但想起一整天的惊心动魄,以及自己艰险中死里逃生,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走咯!石岚城!」 蜿蜒的土路上,一匹瘦马,载着满车的歌声和笑声,向南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仔细分析了自己的文,发现几乎全都是用对话来推动剧情,并且人物形象也塑造的不好,一点都不鲜明。盖住名字的话,都分不清话是谁说的。所以十分愧疚,感觉对不住扔地雷手榴弹的小天使们,让你们破费了,这文只是个片段式脑洞,太浪费了。 今天这章更完后,会重新写后面的情节,尽力让后面的剧情和人物一点点丰满立体起来。 顺便:这本结束后,会紧接着开第二个坑,纯古言了,有大纲。初步设定,女主爱讲情话肩上有重担但活得潇洒,男主人萌但脸冷,有颗少女心。以及,肯定不会再对话推动剧情发展了,各位放心……因为我自己再从头看客来,真心觉得好羞愧。 ☆、楼和清醒 姚植晚上吃过饭,就一直盯着楼和看。 天彻底黑下来时,楼和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姚植立刻坐正,睁大眼,侧过身准备把旁边小炉子上一直温着的小米粥端过来。 楼和悠悠转醒。 他迷茫了一会儿,慢慢转头看向姚植。 姚植邀功一般的把小米粥端来,沖他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叔,慢点起来,喝粥。」 楼和皱了皱眉头,垂下眼,看到了枕边放着的从他头上拔下来的针。 他的眼微微睁大了。 他急切地抓起那些针,说了句什么。奈何声音沙哑,姚植没能听清。 楼和盯着手中的针看了许久,慢慢闭眼,又睁开眼,坐起来接过姚植手中的小米粥。 半碗下去后,他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姚植在他端起碗后就坐远了,此时她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回道:「在凉州府。昨天昏过去后,晚上我们的船就被一帮江鬼劫了。你,我,世子,还有三个护卫,我们几个被救后暂时住在凉州府。主要是你……楼和,你这症状,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我在我们那里是医生,虽然只是药理学专业,但心脑科的东西多少也是知道的。你的症状,绝不是初次。有多久了?」 姚植知道他醒来后,有些事情避不可避,索性表明态度,摊开来讲了。 不过姚植还是没出息的坐远了点,主要她还是怕楼和一掌噼死她这个异世魂。 楼和轻嗤一声,眯起眼。 她不提,他都要忘了,面前的这个姚植,说自己是两千年后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楼和整理了下思路,脸色一变,急切问道:「只有我们得救?小卷呢?!」 姚植迅速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郡主不幸坠入江中,跟我们分开,不过,她应该没事。」 楼和皱眉,似有不解。 姚植解释道:「我看过史书,田田郡主……」她差点将那句十七而亡脱口而出,顿了一下,她面无表情的接着说:「寿命还长,这次绝不会有事。」 楼和突然想到她的来歷,有些惊讶也有些怀疑地,向她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静了好久,楼和松了口气,说道:「好吧,说说看,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姚植点头,给他描述了这一天来的经歷。 楼和听完,皱眉道:「凉州州牧李捷?凉州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他慢悠悠站起身,姚植连忙过去扶住他。 姚植点头:「世子他们都去给你抓药了,但不是回春堂。刚刚我也说了,回春堂恐怕垄断了整个石岚城的药材,以此抬价谋私利。」 楼和皱眉,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几枚针。 「给我施针的人,叫什么?」 「施雪。」姚植想了想,补充道,「医学成就很大的一个姑娘,歷史书上都有记载。想来你运气也不错,不然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楼和沉默不语。 姚植问他:「你问这些干吗?我看你刚刚一直盯着针看……」 楼和轻瞥了她一眼,道:「跟你没关系,别多嘴。」 他慢慢走出客房,看样子是要出去,姚植压根没把刚刚他说的话放心上,追着问道:「你去哪?」 「回春堂。」他说。 有些事情不能只听其他人说,既然来了,那就用眼看吧。 第53页 凉州。 楼和心道:凉州州牧李捷每年的政绩考核都不错,虽然凉州每年仍然需要朝廷拨款,但近年来差不多已经从之前的动乱和鼠疫中缓过来了。 然而听姚植的描述,这凉州分明还是民不聊生,千疮百孔。 楼和慢慢走出凉州府。 街道整洁,走动的百姓也都穿着正常,面色不说红润吧,至少没有长久饿出来的菜色。 姚植提醒道:「你不能只看凉州府附近的街道和百姓,这里看不出名堂来的。你应该往其他地方走走,问问人。反正我出去那一圈,见到的情况可不乐观。」 楼和依然沉默不语,径直朝东边走。 「咦?你知道回春堂的方向?」 楼和低声道:「凉州动乱时,我在这里待了半年。回春堂……是我看着他们办起来的。它以救人为首任,所以我不能只听你说,我要亲眼见了再下判断。」 不知为何,姚植觉得楼和的这句话就像一个火柴,在她心里唰地一下蹭出了火苗,令她心中一热,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以前因为那些楼和脑残粉的脑残程度连带着对楼和都有意不屑的自己很肤浅。 她不再言语,手慢慢握紧,稳稳地扶着尚有些眩晕感的楼和往回春堂走。 至门口时,楼和突然停下,紧促眉头。 姚植也惊讶了,回春堂前的石阶上,铺着大片大片的药材。 楼和挣开姚植,快步走过去。 待看清楚药材是红梓后,楼和的目光变成了心疼和哀痛。姚植蹲下去,拿起红梓闻了闻,气愤道:「哪个把红梓这么放的,就这么摊开放在街上,药性全都给冻没了!」 凉州虽然白日多光照,然而昼夜温差大,现在虽是五月中旬,但石岚城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姚植心疼又气愤地看着那一大片几乎已经没用的红梓,只想骂人。 可她话音刚落,就有个小药童从回春堂里跑出来,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只随意地兜起地上摊开的红梓,跑进去了。 楼和跟在那小童后面,慢悠悠走进回春堂,边走边打量着回春堂的现状。 医馆内只有一个负责抓药的伙计和一个小童。楼和站定,开口道:「在下着了风,有些头痛,需石容草二钱。」 柜檯后的伙计拿起旁边的钩子,闲闲勾出一个柜匣,用手捏出一撮石容草,拿纸随意包裹了之后,眼皮一翻把药包扔在柜檯上,说道:「一两银子。」 姚植眉毛挑了一下,有点想打人。 楼和垂眼,轻声道:「哦,那不要了。」 伙计哼了一声,嘟囔道:「又来个穷鬼。」 楼和慢慢打量完四周,问他:「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苏十二的医师?」 柜檯后的伙计没理他,招唿着小童把刚刚收回的红梓掐头去尾。那小童心不在焉,一边盯着姚植和楼和看,一边把手中草草处理后的红杉扔入柜中。 楼和又问:「姓苏的医师有吗?是个女医师,年纪大约有三十来岁。」 伙计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就转过身去了,似乎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倒是旁边的小童,多嘴道:「我们这里原先有个姓苏的女人,是王老闆的夫人,不过半年前就死啦。」 姚植一惊,问:「王老闆是王春?」 「对啊,我们老闆!」 楼和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回过神来,轻轻一笑,转身拉住姚植往门外走。 「看来是真的了。」 走出好久,他嘆口气,这么说道。 「回春堂的药,多半都是废品,但要价却高得离谱。凉州向来少医药,若再放任医馆如此下去,恐是大罪过。」 又走了会儿,姚植问他:「那,以前回春堂的医师是你说的那个苏十二吗?」 楼和发白的脸色上添上了几分伤心和惆怅。 「是,她之前是我母后在凉州行医时收的徒弟,凉州的回春堂……之前是她的。」 说完,他脚步加快,眼都不眨的路过凉州府,径直往北边走。 姚植因为身材小腿短,跟的有些吃力。 「师叔,我们不回去吗?那现在去哪?」 「去州牧府上看看。」楼和额上浮出一层虚汗,气息不稳道:「从现在起,别忘了我叫何清,是朔州来的医师,刚刚醒来,现在去是要给凉州州牧道谢。」 「哎,我晓得。」 楼和突然问她:「姚植,我能问问你,以后的史书……是如何说阿淑?又如何评价十七年前的凉州动乱?」 姚植愣了一下,答道:「这个你放心,就这么对你说吧,史书中称今上在位的这段时间为神宗盛世,是萧成的第一个盛世。至于凉州动乱……这平定凉州动乱也是今上的一个大功绩了,史书上赞誉颇多。」 楼和出神地喃喃道:「是么?死了那么多人……竟是功绩……」 州牧的府邸到了。 楼和上前敲了门,说了来意。等了好半晌,门才慢慢打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大爷带他们去见李捷。 姚植留心了一下,果真发现这州牧住的地方同世子说的那般破败,整个李府没多少东西,荒凉空旷。厅前的院子只一颗歪脖子树,半死半活地种在在西角。 一路行来,姚植他们所见到的家具样式都很老旧,正厅左边的窗户纸破了,在夜风中哗哗作响。 第54页 姚植腹诽:这李捷家是要拍鬼片吗?怎么这种风格。 此时,一个侍女端着碗药渣从屋内出来,与他们行了礼后,擦身而过。 楼和停了一下,问道:「李大人家,可是有谁病了吗?」 老大爷也停了下来。 楼和微笑拱手道:「抱歉,我是医师,所以闻到药味就习惯问这么一句。」 「客人有心了。」老大爷说道,「是小姐,月初在院中玩耍时着了凉,不过现下快好了。」 楼和微笑:「这就好。」 等道完谢出了府,二人沉默地走了一程后,楼和问她:「姚植,史书上有没有关于这次劫船的描述?」 姚植无奈:「楼和,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行走的活歷史书?哦,洪泽上下四千年的歷史,我会留意这么这么小的一件劫船事件?」 楼和不语。 「倒是刚刚在李捷家里,你为何要询问他家中有谁生病?」 楼和缓缓道:「这李捷,绝对有问题。」 「哎?从哪下的结论?」 「屋里的味道骗不了我。」 「嗯?」 楼和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家中清贫到连会客厅的茶桌窗户都破旧不堪,还用陈茶待客。然而那碗中的药却是好药材。我姑且算他疼爱幼女,砸锅卖铁也要用好药材,不过……」 楼和唇边绽出一丝冷笑,「屋内飘出的味道却是千金难求的血参味。」 二人走到凉州府前,楼和抬头,说道:「好个欺上瞒下,清贫爱民的好官啊!」 政绩考核优等,清贫爱民?这表面功夫,做的真是高啊! 楼和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腰间,却摸了个空。 「我刀呢?」 姚植回神:「哦,给邵飒了,昨晚不是遇到劫船了吗,情况紧急,就把刀给她了。」 楼和啧了一声。 「她人呢?」 「唔,肯定没死。她是着名诗人,活岁数挺长的。」 楼和控制不住的抖了下眉。 「姚植,你这……」他轻笑道,「这本事,挺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楼和:我一醒来就是替你们收拾烂摊子的,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 【今天改了一下前十章的一些小bug,嗯,不影响剧情,所以可以不用返回去再看。】 我一周前说自己要在假期期间码出15万字,然后……嗯。我现在码了1万5千字。果然不能乱立g。 好在昨晚把大纲弄明白了,现在就看我勤奋程度了。 我并没有忘记男主……真的……至于男女主互动……不着急,让他俩慢慢迟钝着。 ☆、歷史名人队,集结完毕 符安脚放在地面上的那一刻,有种恍如隔世的眩晕感。 身后邵飒依然威风凛凛背着刀,昂首挺胸的走下船。陆繁面无表情的跟在她后面,背着田田郡主。 为何是陆繁来背……嗯,是那天在马车上,符安睡着了。等马车停在奇岩城,陆繁叫他们下车时,符安睁开眼才发现,车内只剩下田田郡主和他了。 那个明遥不见了。 陆繁问田田郡主,这小姑娘歪着脑袋笑,只说:「他没走啊,他还在。」 吓得符安上船后一直拽着邵飒的衣角,不敢往田田郡主那里去。 可田田郡主又不能没人照看,于是只好陆繁接手。 符安在码头边蹲了一会儿,实在是吐不出来,只好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吧……进城。」 邵飒哼笑了一声,说:「刚上船的那天,看你在船上跑来跑去挺积极的,还以为人不可貌相,虽然你看起来文弱,但身体应该蛮好的。哪知第二天就听说你软在床上起不来。」 符安良久无语。 他想起了姚植之前说的话,符安,你现在既不识字又出不了力气,你说你还能做什么? 符安内心泛起一片苦涩,抿着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眼中没了神采。 邵飒他们到凉州府时,姚植和楼和正在西角的客房教世子认草药。 世子昨晚偏要跟着两个侍卫一起去施雪说的地方抓药,回来后眉眼带笑,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乐事。问侍卫,都说不清楚。 凉州府今日开门办公,邵飒他们就坐在外厅等。说是等,其实也就邵飒跟陆繁在用心等,符安和田田郡主在发呆神游。 这时,凉州州牧李捷的车轿到了。 陆繁听到喊声,转头去看。 李捷依然身着洗得发白的官服,鬍子头髮白多黑少。他背着手,弓着背走进来,路过时看了他们一眼,半句话未说,径直走向了内间。 早到的几位官员连忙起身行礼。 等他过去,邵飒问:「这应该是你的那个李伯伯吧?」 陆繁点头,「他大概没认出我。」 州牧到了之后,显然是要正式开工了。不一会儿,就见杂役们搬着各种文书走来走去,看起来很是繁忙。 邵飒他们也不敢催促,只好继续坐在这里耐心等待。 这时,内间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听对话,应该是官职不高的官员。 「你去跟司大人商量一下,并州的文书发来快三天了,不能再拖了,要尽快办了才是啊!」 「这……不妥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日要到了,最近都忙,顾不上啊!」 第55页 「顾不上也要把这个先办了,这个跟考评有关,不能再拖了!」 「行,我这就去说。」 邵飒耳聪目明,听了个真。听完后她也不说话,抱着刀陷入沉思。 陆繁显然也是听清楚了,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什么。 符安终于神游完毕,打量了一下凉州府,好奇道:「哎?凉州府这里,怎么没见女官员?」 符安在京城看多了身穿官服的女人,今天看到这凉州府清一色的都是男官员,反而有些不习惯。 邵飒和陆繁俱是一愣。 仔细看了一圈,确实未见女官员。 正在疑惑,这时,坐在他们对面,来凉州府办事的人开口说道:「你们不是凉州人吧,我们凉州人都知道,鼠疫之后,李州牧上任,说是朝廷有规定,为了休养生息,让女官员都回家生孩子去了。我家在石岚城下的福旺里住,我们那里女人只要初潮后满三年,就要迅速寻门亲事了。这样也是为凉州做贡献了,李州牧说,因为鼠疫,凉州死了一半的人,荒了一大半的地,若不抓紧把人补回来,可不就可惜了那些良田。」 邵飒震惊:「胡说!鼠疫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我家就是凉州的,我怎么没听过这事?」 「咦?」那人也很是惊奇,「这事灾后就有了啊?朝廷说的,怎么可能没听过,你家哪个乡的?」 「宣首郡。」 那人脸露迷茫,估计也不知道宣首郡是哪里,只得摇头:「嗨,那谁知道呢,反正灾后就这么规定了。」 陆繁有些不信,问他:「这规定,可是李州牧下的?」 「自然啊!」 双方陷入沉默。 这时,田田郡主回神,惊喜道:「哥哥在这里!」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田田郡主跳起来,往凉州府西侧跑去。 陆繁问邵飒:「在这里等,还是跟着她去?」 符安捂着腰上的伤站起来,理所当然道:「跟着她,她是郡主,弄丢了我就活不成了!」 邵飒慢悠悠跟在他后面,笑道:「凉州府内,又丢不了。」 几个人心照不宣,都不提田田郡主到底怎么知道世子在这凉州府。 符安是因为想到了姚植月初在聚贤楼看到田田郡主的诡异反应。 而邵飒和陆繁则是想起了叫明遥的小哥嗷嗷召唤来一群狐狸将他们送出林子之后又突然从马车上消失不见的奇事。 世子他们刚吃过饭,还没放下碗,就听到田田郡主的声音。 「哥哥!」 世子把碗往身后一抛,张开双臂让妹妹扑了上来。 「小卷,小卷你吓死哥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刚刚随手扔向身后的碗差点砸中姚植,好在楼和身手敏捷,一手捉住,本想训斥世子两句,但看他笑完又哭的,只好嘆了口气,把碗放好。 穆王府的那个侍卫彻底地松了口气。 田田郡主靠在世子怀中,闷声说道:「哥哥,我玉佩没啦!」 世子搂着她,豪气说道:「没事,哥哥的也没了,小卷回来就好!」 跟在田田郡主身后的三个人也到了,邵飒看到楼和,眼前一亮,顾不上行礼,先扬了扬手中的刀。 「殿下,您的幽梅刀!」 楼和唇边绽出一丝笑意:「哦,这姑娘就是着名诗人邵飒。」 姚植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声音小点,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讲歷史了。」 陆繁规规矩矩的在门口遥遥行了一礼。 符安看到姚植,泪眼婆娑:「亲人吶!姚植!我还没死,我活着呢!」 姚植满面惊喜,跳起来绕过门口还在相拥的兄妹俩,飞扑上去,给他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吓死我了,前晚眼睁睁看着你被扔下去,我以为你会死!这两天我一直不敢想,还好你福大命大,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符安被她这一撞,疼得是天旋地转的,好半晌才捂着腰慢慢直起来,说道:「腰!」 姚植乐,「看出来了!傻子,用过药了吗?」 符安点头:「我们在雁栖城上的岸,遇到了个好心的医生,给上了药,还没要诊费,我们走的时候她还给了路费。」 姚植咋舌:「这运气!」 虽然听符安这么说,想来这伤口应该是没事了。然而姚植还是习惯性的掀了他的衣抚看伤。 符安红着脸,因为怕碰到姚植的手,自己这双手也不敢去捂伤了,跟多余似的扎在身体两侧。 「不用看了吧?」 姚植已经下了诊断:「伤口不浅,最好还是缝合一下,不然容易感染。」 她顺手把符安的衣服遮好,拉着他往客房走:「等歇会儿就带你去给施雪瞧瞧伤。她是这里的名医。我药箱沉江底了,所以没有针线也没药什么的,所以还是找她来比较专业。还要给你开些药,铁器划伤,必须要注意点。」 那头,世子正在挨个感谢邵飒和陆繁。 楼和就歪躺在榻上,面带浅笑地看着他们。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楼和才开口道:「现在小卷回来了,按理说,没什么事的话,也该各回各家了。」 邵飒道:「不回,凉州的问题很严重,我不能视而不见。船上死的那些船工,还有我那些被烧的书,那群无耻江鬼,以及雁栖城的乞丐流民,这些不给个说法不解决了,我如何能安心回家?!」 第56页 楼和笑得更明显了一些,似乎很是待见她。 他起身坐正,说道:「既如此,那就在凉州待上几日吧。」 姚植提醒道:「师叔,不是我要泼冷水啊,我们身上没钱了!」 楼和笑得更开心了,他抽出腰间的扇子,悠悠道:「好说,你没钱,我有。」 他展开扇子,世子咦了一声。 扇面上,赫然写着一个字:梁。 作者有话要说:  楼和:诸位,别忘了我是谁。 姚植:对!搞个大新闻再走! 远在昭阳京的皇帝:我怎么感觉,又该有头条了? 感谢看文的各位!! ☆、入住布庄 直到楼和拿着这把扇子到石岚城的梁家布庄,畅通无阻地在内堂支了银两,世子才信,这扇子上的梁,真的是叔父梁熙给楼和的通行标。 「小条,进石岚城后,你应该先到这里来才对。一个人冒冒失失就到凉州府亮出梅花令了,唉,你啊,还是太年轻。」 步行一满脸不解。 楼和坐在内堂等梁家布庄凉州分堂管事。他悠然敲着手中的扇子,乐呵呵道:「这下,就有理由留在凉州办事了。」 步行一不耻下问:「怎么说?」 「你一直待在凉州府就是为了等妹妹的消息,现在小卷回来了,你难道不该立刻启程回云州?就算你不急着走,李捷知道后也一定会立刻打点人送你们上船回云州,毕竟看凉州府的动静,这几天似乎是要给谁过个寿。你若一直留在这里,于他而言,就是麻烦。」 「这我知道。」步行一点头,「所以这些天我在想,不如就说小卷因劫船一事受惊,身体抱恙,需在凉州多待几日才能启程。你看这理由合适吗?」 楼和轻笑一声:「步行一,你忘了船上的朔州锦了吗?」 步行一愣住。 对啊!叔父的朔州锦。 「你和妹妹是搭船回云州不假,然而船上的朔州锦被劫,无论如何,梁家也要追问此事的查办进程。梁熙又是你叔父,于情于理,你都该留下来等个处理结果,这样,你猜他会不会办?」 步行一犹豫道:「可之前……我也就是提到了小卷,他才慌忙着人去巡江,其他的,他一直避而不谈……」 楼和轻嘆一声,摇摇头,似乎在感慨他不开窍。 不一会儿,后堂那边传来脚步声。 布帘挑开后,只见一女子,头髮乌黑,额前坠着一颗小小的明珠,弯眉细眼,面上三分笑意,款步而来。 「小民易羽,见过殿下。」 来人正是梁熙的夫人易羽。 楼和微笑点头:「多年不见了,易夫人没怎么变,还是那般年轻。」 「殿下说笑了。」 「羽娘!」步行一目露惊喜,三步并作两步,激动道:「羽娘怎么来了?!叔父呢!」 「我是要跟商队回云州,路上听说凉州这边帐目出了些差错,就过来看看。小条怎么也在?」 「我跟小卷要回稷山,可船行至飞流峡时被江鬼劫了,不得已只能先来石岚城。」 「被劫!」听到这里,易羽大惊,抓住步行一的手上下打量,「有没有伤到?小卷呢?」 步行一低落道:「虽有惊险,但我们都还好。只是……船上还有叔父要送往云州的货,全被劫走了。」 「你们无事就好。」易羽放下心,转向楼和:「殿下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吧?」 楼和笑眯眯点头:「只凭世子一个人去和凉州府那群老狐狸打交道是行不通的,但那几箱朔州锦,可不能白白送人。」 易羽笑道:「自然,小民明白殿下的意思。这事本来也是要讨回公道的。」 次日,姚植他们就搬进了梁家布庄。 关于客船被劫一事,则由易羽出面同凉州府交涉。午后,凉州府就下达了清查令。 因为符安的腰上的伤断断续续总往外渗血,不得已,姚植只好带着他去找施雪。 她扶着符安慢悠悠往北巷走,符安却突然心头一热,说道:「姚植,咱俩以后有可能谈个恋爱什么的吗?」 姚植无奈地看他一眼,嘆道:「哦,我标准一下子从云鹤帝君降到你这里……可能吗?我还能再爱帝君一万年,谢谢。」 符安扶着腰一边笑着一边抽气:「别、别这么绝情,我就是问问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三成?」 符安有了些许安慰:「吓死我了,以为你会嘲讽我到底,说绝无可能呢。」 「我没那必要嘲讽你。」姚植挑眉,脸上神色倒是认真:「我说三成也不是乱说,起码我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虽说跟你没一见钟情,但日久生情也说不定,你也不烦,傻起来还是蛮乖的,看久了说不定就想试试看了。」 符安换上了一副像是被莫名其妙调戏后的复杂表情。 到了施雪的小院,看到十分瘦小年轻的医生后,符安懵了。 「施雪,我是姚植,我又来了,这个是符安,被劫时腰上中了一刀,我看了看,感觉他这个伤口还是缝合一下比较好。」 施雪正在吃饭,闻言,立刻放下手上端着的大碗,点点头示意他们先等一下,之后跑到井边舀了碗水漱了口,又洗了手,这才跑过来看伤。 符安第二次被小姑娘撩起衣服看伤,脸又红了个透。 第57页 施雪看完,淡淡说道:「裤子脱下来躺榻上去。」 符安耳朵都快热炸了,本想说算了吧,然而看到施雪淡然冷漠的表情,符安还是乖乖躺到了榻上,把脸转到里面望着墙。 姚植问:「不麻醉?」 施雪淡然道:「草药没了,小伤,忍忍吧。」 符安痛唿:「不行!能不能不缝了!」 他这么一转头,就看到施雪正在穿针,符安头皮一紧,立刻要翻身下榻。 施雪冷冷道:「躺回去,就两下,快些,我今天还要去西街看看那些乞儿的情况,你不要耽误时间。」 姚植给他眨眨眼,安慰道:「就两下,凉州缺药,你这伤再不好好照料到时候恶化也是分分钟的事,别忘了这里是哪儿,条件可不比你以前,你现在又是被铁器划伤……消停点吧。命跟疼,那个重要?」 符安红着眼圈趴了回去,埋头不语。 施雪倒酒的时候,符安扭过来说道:「姚植你能出去吗?你在旁边看着……我难受。」 「行。」姚植知他羞,乐呵呵的闪身走人。 她站在院子内,一直等着符安的惨叫,结果符安还算硬气,一声没吭。 这时,院门被慢慢推开,一个小乞丐跑进来,看到姚植在,也没敢说话,就躲在树下,两只大眼盯着姚植看。 姚植沖他笑了笑。 施雪说一会儿的功夫那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等她收拾好出来后,手上多了个玉佩。 她说:「姚姐姐把这个给世子送回去吧,他今早来时我不在,他给阿婶留了好些银子,说是诊费。既然诊费付了,他的佩玉也应该还回去才是。」 姚植原本要接,但突然想到了世子这几日眉目含春,吃饭都在走神,又知他早上取了银子后,直奔北巷来找施雪……那点小心思,估计也只有田田郡主未察觉到了! 思及此,姚植含笑推辞道:「哪里,我跟世子也不相熟,所以,既是要还,这种贵重之物也不能委託他人代还,你还是亲手还他吧。」 符安扶着腰,一脸汗的走出来。 施雪少见的愣了一下,慢慢把手收回去,将玉佩包好收到了药箱里。 「对了,你师叔的情况,我明早得空就去看。」 姚植行礼致谢:「多谢,我们现下住在梁家布庄,明早我让人来接。」 施雪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那个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小乞丐等姚植和符安都出去后,才从树下跑过去,拽住施雪的袖口,踮起脚往药箱里看。施雪笑眯眯的从药箱里翻出了一粒糖,塞进了他嘴里。 小道上,符安问道:「刚给我看病的小姑娘有多大?」 「不知道,大概不到二十?但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她以后会很厉害的,第一个在古代做开颅手术的人,而且三十岁时还成功了。」 符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们古代也有一个医生,叫华佗,他给一个叫曹操的主公看病,曹操头疼,他说你这个要开颅治,结果曹操以为华佗要杀他,就派人把华佗杀了。」 姚植:「……可以理解,毕竟在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下,开颅风险还是很高的,跟杀人也没啥区别。」 「我的意思是说……那个华佗是神医。」符安抚平了心里的那点小震惊,喃喃道:「我竟然也被这种神医级别的人看过病……」 至巷口时,符安终于不行了。停下来,额头抵着墙,不停地吸气。「为什么……布庄就不派个……马车出来接送一下我,好歹也是……病号啊。」 姚植看他脸色发白,一脑门汗往下淌,心疼道:「疏忽。出门时忘记说了,主要是暂居布庄,不好意思麻烦人。反正现在我们不着急,歇会儿再走吧。」 符安也不知道是哭着还是笑着,抖着声音说:「我受这个罪……有点太大了,那晚差点都死了,要是不把这事查清楚解决了再启程,确实有点憋屈。」 姚植微笑道:「查着呢,绝对能查清。你要信楼和,在这个时代,君权代表一切。只要发现了线索,就算这事牵连半个凉州的官员,他也敢该问罪的问罪,该罢免的罢免。」 符安感嘆:「你说我怎么没穿到这种人身上?」 姚植瞬间黑脸:「……那我收回刚刚那句话,要是你穿到他身上,就是圣旨在身,你该搞砸也一定会搞砸的。」 符安不悦辩驳:「姚植你真不给面子,我真的没那么废。」 姚植一把捞过他,朝布庄走,她边走边说:「所以你就乖乖等着这事解决了,一起上路回云州吧。」 符安惨白着脸,断断续续道:「不说这个……我都忘了……王乐游好歹也是……嘶!你慢点走!他好歹也是我姐同窗家的孩子,回去怎么跟他娘说啊……挺好一孩子。」 姚植顿了一下,想起那个身材魁梧有六块腹肌的少年,轻嘆了一声:「人各有命,也说不定他运气跟你一样好,还活着。」 这俩人一路感嘆着回到了布庄。半只脚刚进门,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唿喊:「符小叔!」 待看清外厅扑过来的人,姚植和符安异口同声道:「卧槽!」 这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是叫李伯伯(bo),还是叫李伯伯(bai)的?我用输入法打的一直用的是前一个,昨天突然打了个拜拜的音,然后就唱起来了:李伯伯要当红军~红军不要伯伯~,恩,是首很朗朗上口的不正经の歌,魔性洗耳。之后再码到陆繁叫李捷:「李伯伯。」……我就想笑【不要管我的谜之笑点】 第58页 各位看得开心~ ps:谢谢卷中香的地雷,让你破费了,这文一直淡淡的白水一样……嗯,喜欢就好,我就放心了~ ☆、双佩线索 王乐游是跟着凉州府派出去巡江的人和那个叫班戟的侍卫一起回来的。 到了凉州府后就听说世子他们都在梁家布庄,王乐游也跟着来了。 王乐游跟穆王世子步行一差不多年纪,却已经跟了近三年的船,经验丰富。不管是官场还是江湖,他都比步行一要知道得多一些,因此人也更精明些。 弃船跳江后,在湍急的江流中,这个小少年凭不错的水性和体力,在水里漂流,直到次日清早才被渔船搭救。 获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东岸霞都找生父王越。 王越在凉州的霞都的一个训兵营当提辖,听说王乐游的船被劫,立刻上报德郡郡守,王乐游言及船上有穆王世子,郡守知此事不妙,即刻派人启程到石岚城备案。途中,恰巧遇到凉州府巡江的人。此时,巡江队已得到消息,知田田郡主已找到,立刻收队回石岚城。于是,王乐游也跟着他们,一起到了石岚城。 有了德郡郡守的加急文书,以及梁家布庄的施压,李捷就算再想推脱,也知此事不得不立刻着手查办。 于是,巡江队再次出发,寻找打捞遇难船只,同时沿岸问询江鬼的线索。 楼和听了王乐游的描述,笑道:「好孩子,做得不错。」 王乐游满脸羞愧,低声道:「其实……情急之下跳船后……我就后悔了。总觉得是不负责任,不顾他人安危,我这些天很是焦急,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 他左手放额上,给在场的人行了个致歉礼。 符安一脸莫名。 而其他人都沉默下来,看向王乐游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姚植宽慰他道:「没什么,难不成让你在船上送死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常理。符安被扔下去时,我也就伤心了片刻,回过头就忘了,因为我自己还要顾自己的安危呢。所以说,危难当头,先考虑自身是情理之中,本能反应,你无需太过自责。」 符安挑眉又歪嘴。虽说姚植的话不错,但总诡异的让人有反驳的冲动。 王乐游想笑,然而想到自己刚刚道完歉,这时候笑不太好,于是使劲憋住了。 他问道:「凉州府这边怎么说?我同父亲讲过之后,父亲认为,船在昭阳京就招了内鬼掌舵,大约是船上有他们早就盯上的目标。在飞流峡劫船,是凉州地界,又离石岚城近,行为敢如此大胆,这江鬼和凉州府八成有联繫。」 楼和哦了一声,似是很感兴趣,问道:「你父亲是?」 「德郡霞都封边营提辖,王越。」 「哈!」楼和笑眯眯点头,轻声道:「好得很。」 这简直是大大的顺。 太阳落山前,王乐游就带着楼和的行令再次返回霞都。 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布庄的门房将门外挂的灯一一点亮,回身就见一个瘦小的乞儿仰着脸,巴巴地盯着他看。 门房心善,知凉州多乞儿,就温声问道:「你是饿了吗?你等着,我给你拿吃的去。」 那乞儿盯着他看了许久,看门房面善,飞速扑上来一手抱住门房的腿,另一只手胡乱比划着名,结结巴巴说道:「姐、姐……有人……打了、在巷口……有血……来布庄……找玉……」 门房没听明白,但听到了血,猜测他应该是她姐姐遇到了什么事,要来布庄找人帮忙。 门房弯下腰,问他:「别急,慢慢说,你姐姐出事了吗?在哪里?」 乞儿跑了两步,急切地比划着名,又跑上前来,说道:「玉……被抢了……要还布庄的……哥哥。」 门房愣了一下,直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于是领着他去见易羽。 步行一正巧在和易羽拉家常,门房告了声罪,就带着这乞儿进来了。 屋内灯火通明,小乞儿怯怯地用手遮住眼,不发一语。 易羽问道:「何事?」 「夫人,这小孩子刚刚跑到门前,说什么玉被抢了……」 他还未说完,只见步行一立刻站起,惊道:「啊!我认识他!」 他之前到施雪那里还钱时,在门口见过这个小乞儿。 小乞儿眼睛适应了光线,见到他,双眼一亮,跑上前去拽住他的衣摆,比划道:「姐……姐在……巷口被……打了……」 步行一怔了片刻,说道:「姐姐……施雪?!是她吗?」 小乞儿使劲点头,一手指着远处,一手拉着他出去。 步行一焦急道:「羽娘!是这里看病的医师,她应该出事了!」 易羽站起来,安抚道:「莫急,我让人随你一起去。」 小乞儿领着步行一在北巷的拐角处找到了施雪,出事的地方离她的住处只有几步远。 施雪头部被砸,昏了过去,半脸血地歪坐在墙角,唿吸虚弱。身旁的药箱也摔坏了,草药稿纸散落一地。 世子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冲上去就把人抱了起来。 他对着小乞儿说:「跟着,回布庄,她没事的,她没事的。」 他反覆重复着她没事的这句话,眼眸中,愤怒和心疼交织着。 布庄跟来的人,把施雪的药箱也整理好带上,一路上,马车行的极快。 第59页 将人安置在布庄的厢房,直到楼和看了之后,说了声:「无大碍。」世子才感觉自己的唿吸回来了,顿时精神一松,坐了下来,伸手一摸,额上全是汗。 田田郡主在旁边看着他,出了会儿神,突然间,惊讶地看向双眼紧闭半脸鲜血的施雪,又回头看了一下紧盯着施雪的哥哥。 双眼睁得更大了。 姚植大概猜到,这是明遥在跟她讲话,大约是说了什么,让她感到惊奇。 处理完毕后,楼和舒口气,招招手,让那个小乞儿上前来。 「好孩子,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小乞儿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战战兢兢走上前。 楼和弯腰与他平视,问道:「这个姐姐,为什么会倒在地上?」 小乞儿揉了揉鼻子,小声道:「有人……打。」他伸出手,比划着名,「打在头上。」 「看到是谁了吗?」 小乞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楼和也不着急问到底有没有看到,只缓声问道:「打姐姐的,是一个人还是好多人?」 「一个……好多。」 姚植愣住。 这个小乞儿智力不好? 小乞儿见楼和目露疑惑,急切道:「有一个打……姐姐,好多个……翻,翻药箱。」 「哦,知道了。」楼和温和笑道,「那他们都拿走了什么?」 「玉。」小乞儿指着旁边的步行一,结结巴巴道:「姐姐……说玉……是还蓝衣服哥哥的……在布庄……明日……还。」 步行一眼神一滞,惊道:「我的玉佩?!他们拿玉佩做什么?劫财?」 楼和示意他安静下来,从桌上拿了块糖糕,给了小乞儿。 「坐在这里,慢慢吃。你姐姐很快就能醒。」 姚植回到正厅,其他人都在这里等她。 邵飒问她:「是谁出了什么事吗?」 姚植点头:「是凉州的一个小医师,叫施雪,财物被人抢了。」 她摇摇头,坐下来边喝茶边说:「我猜,大概是行医时,把玉佩给露了出来,招来了盗徒儿,趁她落单抢了她的东西。」 符安一直趴在榻上养伤,听她这么说,问道:「是今天说要还给世子的那块玉佩?」 「应该是。」 符安不解道:「抢那个干嘛,这种表明身份的玉佩抢了也销不了脏吧?不是说,皇室用的东西,其他人拿了,被发现后是会砍脑袋的吗?」 姚植点头:「有这么一说……欸?是这个道理啊!」 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买这种东西?而且,据侍卫说,这玉佩是莲华帝君的遗物,他们真有这个胆子去销赃?被发现确实是要问罪的。 陆繁表情微妙,突然开口道:「说来,郡主随身戴着的那个玉佩,在雁栖城的时候,被一群乞丐给偷了。」 姚植挑眉:「这,谁偷谁倒霉吧?被认出来,那乞丐分分钟是要被扭送官府问罪的。」 邵飒冷哼一声,道:「不见得,雁栖城现在的官府简直形同虚设,恐怕就算出现当街砍人的,他们都不会管的。」 姚植吃惊:「你们在雁栖城都遇到什么事了?」 符安闷声道:「演了场全武行,差点被乞丐拿石头打死……」 姚植满脸惊异。 邵飒双手抱胸,想起几天前的事,感嘆道:「不看不知道,这凉州北郡的现状都成什么样子了?简直令人气愤!」 姚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说这玉佩,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除了它是世子的?」 陆繁抬眸:「何意?」 「刚刚给施雪缝伤口时,看到她药箱第一层的格子里就放着钱袋子,看样子没被打开。所以,我感觉……这帮人不是图财,而像是沖玉佩去的。毕竟若是我缺钱的话,直接拿现钱更方便花,顺手可能会拿走玉佩。但没有只拿玉佩不要钱的道理,除非,他们一开始就不是图财。」 陆繁点头,表示贊同。 门口传来楼和悦耳的声音:「小姚植,很厉害嘛。」 他笑眯眯地走进来,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口,才道:「那两块暖玉,一莲,一兰,合在一起,才是一对儿,之前是成世祖和莲华帝君的定情礼。后来,一个给了世宗,一个给了始穆王,始穆王拿的是双莲佩,世宗则是雕兰佩。再后来,小王爷去稷山之前,世宗把手上的雕兰玉也给了他。这之后,两块玉就传了下来,穆郡王有了小条和小卷后,恰巧一人一个。」 邵飒点头:「这玉佩的事,我也知道些。我小时候常在沙坡羊馆前听说书的讲。他们说,雕兰佩和双莲佩常年在稷山,受山之灵润泽,佩戴之人会受山灵护佑,长命百岁。所以,稷山步氏宗族的人都很长寿,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运气也鼎好。邵飒想到田田郡主的奇幻漂流之旅,心里默默添上一句。 楼和闭眼偷乐,可片刻后,笑容里就多出了几分苦涩。 姚植则在心中默默反驳:胡说八道,真是迷信,这田田郡主从小佩戴,也才活十七! 符安懵道:这怎么又扯到神灵身上去了?封建迷信! 「连你都知道的话,看来,凉州也会有人识货了。」楼和睁开眼,轻笑道:「所以,看来是有人拿了小卷的兰佩后,还想要小条的莲佩?」 邵飒惊讶拍桌,道:「这么说,雁栖城和这里抢玉佩的人,是一伙儿的?」 第60页 楼和敲着扇子,笑眯眯地回答:「是不是一伙儿,不知道,但两个玉的去向,倒是有可能一样。」 众人皆是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天只能产一章的量……唉。 祝大家看得愉快~ ☆、[番外二]繁花似锦的那年 凉州动乱平息后,紧接着,就爆发了鼠疫 那时的昭阳京,十三楼正盛,除了皇帝和她的臣子们每日每夜的睡不好,其他人的生活照旧。 思归楼第六楼依然照常营业,每晚都有丝竹管弦声,飘荡在昭川上。 日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思归第六楼的歌繁,因籍贯凉州,这几天被允了假,暂时歇息。 只因前几日,有个孩子开口说话时,被察觉是凉州籍的人,因此被客人莫名痛骂了一顿,说什么一江之隔的凉州正饱受灾难民不聊生,然而你们这些人,竟还在昭阳京纸醉金迷,唱曲卖笑。 想到这里,歌繁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三分苦涩,七分讥讽。 他抱着琴,缓步回房。 闲闲拨了几下琴弦,又翻了两页书。坐了许久,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打更声,而楼上的喧闹声歌声也渐渐稀疏下来。 不早了。就连思归楼,也该歇业了。 他熄了灯,蜷在床上,酝酿着睡意。 睡意朦胧时,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个清越又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找个淡眉淡眼表情少,不怎么爱说话的来。就那种,板着脸,一副所有人上辈子都欠他很多很多钱的那种人来。快些!」 陆繁往被子里缩了缩,迷迷煳煳想:「这客人,大概是喝醉了吧,这个时间还要到楼里找人……」 这种客人,一定会被劝走的。 哪知,不久之后,楼中人就提着灯,敲了敲门板:「阿繁,到楼上的客居照看一下吧。」 歌繁坐起身,怔住。 「是我去?」 「去吧……也就你了。」楼中人推开门,把灯塞进他手里,「不是一般的客人,去了再说吧,谨言慎行。」 歌繁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灯,张了张口,最终发出一声浅嘆:「好吧。」 他拉开客居的门,里面灯火通明,那女客穿着一件墨色斗篷,背对着他坐在窗前望着半空中的月亮。 陆繁轻声说了声得罪,轻手轻脚地关好门,把手中灯吹了,坐了下来。 等他抬头时,恰巧对上了那女人的目光,后者正饶有兴趣地牢牢盯着他看。 他僵住。 「倒还真有三分相似。」 她说完,拿起矮几上的酒壶,仰头送入口中。 喝完,她问:「叫什么?」 「六歌繁。」 「唔,这名字。」她眯眼思索了半晌,问他:「原来你擅歌。」 「思归六楼,都是擅歌者。」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兴味道:「哦?是这样。」 她把酒壶放下,解开斗篷,淡声道:「那就唱首歌吧。」 歌繁愣了一下。 那女人去了斗篷,露出了身上穿的帝皇服。 绝对没错,她袖摆处绣着金丝牡丹,腰间还坠着一个秀气的玉佩,牡丹佩。 感受到他的视线,她笑道:「怎么?你想穿这身衣裳吗?你若想要,我巴不得给你。」 歌繁深吸口气,不发一语。 他被吓到了,现下什么都忘了,只一句话,脑中反覆响着:她是皇帝。 「唱首云州谣。」 歌繁又怔住。 她嗤的一声笑出来:「别说,性格也有点像,跟个木头一样,说一句愣一下。」 陆繁鼓足勇气,说道:「我……不太会云州谣。」 「云州谣不会?」她似有不悦,「那《春\色浓》呢?」 歌繁又是一愣。 这……是十三州有名的艷曲,他自然是会的。 歌繁呆愣了好久,见皇帝歪着脑袋,手放在矮几上,细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节奏,等着他唱。 他索性眼一闭,深吸口气,开口道:「春\色撩人……」 「咦?怎么不是云州话?」 歌繁噎住。 「我……是凉州人。云州话……还没学会。」 「哦,那可不行。」她笑,「《春\色浓》用云州话唱出来才最好听,又温柔又婉约……」 歌繁紧紧抿住嘴。 「对啦,你是凉州人。」她又道,「凉州吶,头疼……你家之前在哪?」 「德郡。」 「哦?德郡?」她惊道,「德郡郡守陆牵,你可知道?真是好名字啊,牵一髮而动全身,没有他这个引,还真没凉州这事……」 歌繁垂眼:「他是我爹。」 房内,一阵寂静。 「我记得……陆牵自尽后,他家中同罪并罚的名单中,似乎只有一个从父姓的女儿?我看她年纪小,还免罪了。」 歌繁勐地抬起头:「免罪!」 皇帝捏着酒壶,嗯了一声,「免了啊,不然真抹了籍做给哪家的人做僕役或是落在十三楼……这不就可惜了,我看她念书挺好的,都入傅山书院中舍了。」 歌繁惊愣。 末了,他竟是流下两行泪。 皇帝不解:「怎么?哭什么?」 歌繁说道:「我姐姐她……被抹了籍之后……就投水自尽了……」 第61页 皇帝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歌繁控制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连忙去擦,但没忍住,哽咽了两声。 皇帝呆愣愣地看着他哭,半晌才说:「那……大约……是我说晚了。」 「可是,你不是从母姓吗?陆牵的妻族,我好像没说要同罚吧?」 歌繁摇摇头。 「没,家中只有姐姐与我二人,凉州府的判决下来的时候,姐姐就投水自尽了。」歌繁擦了眼泪,表情慢慢平静,缓缓道:「但人数必须要够,所以只有我来顶。」 皇帝惊奇:「还能这样?」 歌繁也愣:「……不用吗?」 皇帝更是惊奇:「你……谁让你来顶的?」 「凉州府的……难道不用吗?」 皇帝呆望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紫衫男人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扶额嘆息。 「阿淑,你果然醉了。」 皇帝呆呆点头:「唔,看来真的是。我说怎么有点头晕,有些东西都想不明白了。」 那紫衫人走过去,轻声哄道:「回去吗?」 皇帝却伸出指头,指向歌繁:「萧宴清,你看他长得像云鹤吗?」 歌繁立刻知他身份,恭敬行了礼。 「是有几分像。嗯,你肯定是醉了。」 皇帝点头,「是呢,我都想不起你跟着母后出宫后,到底叫什么名字。」 「楼和。」他轻声回答,「不过这样也行,用这个名字来检查你到底醉没醉最有效了。」 「醒酒汤要吗?」他问道,「刚刚吩咐过了,等会就送来。」 「萧宴清,用云州话唱个歌给我听。」 「我才不要。」他笑眯眯地看着皇帝,「阿淑,明天我也要去凉州了。」 皇帝看了他好久,突然说道:「我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心疼了,你们都要去凉州了……我刚刚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事让我心里疼,还好,我想起来了。」 她又问:「你们会回来吗?」 「自然。」 歌繁留在这里照料着,直到皇帝喝了醒酒汤后,稍微清醒了些。 她道:「那边那个小木鸡,你想不想恢復父姓?」 歌繁一愣。 「我给你恢復原籍,这样好吗?」 「可、可以吗?」 「自然。你父姓陆,恢復原籍后,就叫陆繁吧。」 歌繁有一瞬间,依然是懵的。 脑子一片空白。 「若是云鹤和宴清以后从凉州平安归来了,我就把这十三楼给你,以后是走是留,随你。」 她这么说道。 说完,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楼和抱起她,临走时,对歌繁说:「你放心吧,她虽醉,但说过的话,从不会忘。」 那年秋天,步云鹤和楼和都从凉州回来了。 然而一个身着丧服,面似寒霜,终日不发一语。另一个,手里紧紧捏着一根梅花簪,一直到冬天,大雪铺满亡山,红梅烧着白雪时,他才醒过来。 后来的后来,十三楼多了一位年轻的老闆,叫陆繁。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番外。春、色这个词很色吗?我觉得……还好啊。雅艷雅艷的…… 嗯……祝看文愉快。 ps:没存稿了,可能会停更两天存稿,下次更新大概会在这周四。 嗯……【好担心一旦不日更,就会掉收藏啊……收藏71了,我真的很高兴!】 ☆、端倪 施雪到底是年轻,当天夜里就醒了。姚植在一旁照看着,见她晕头转向起身,吐了几次,迷迷煳煳自己弄了碗安神药喝了,之后又踏实歇下,一直睡到了次日清晨。 醒来后再看到姚植,施雪眉头一展,送给她了一枚甜甜的笑。 阳光正好。姚植咧开嘴,回了她一笑。 施雪带笑道:「多谢姚姑娘相救。」 姚植连忙摆手:「不是我,谢世子吧。」 「我知道。」她若有所思的点头,「自然是要谢的。」 她缓了一会儿,坐起来,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静默了会儿,她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头,按了按伤口。 蹙眉低声道:「不好……」 姚植给她倒了杯清茶,递给她:「怎么了?」 施雪用力摇了摇头,淡然道:「耳朵应该是被伤到了。耳鸣……」 姚植惊慌道:「要紧吗?」 其实姚植昨晚看了受伤位置,认为很是危险,然而楼和在,她也不想多嘴,毕竟看世子的表情,要是再说危险之类的词,他肯定要抓狂。 想起步行一,姚植心里默默回忆。 关于萧成神宗盛世这个时期的歷史,姚植几乎是把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云鹤帝君身上。 没法子,她就喜欢这一款男人,有才学的,话不多的,遇事冷静的,善良又果敢的。 扯远了,总之,除了云鹤帝君,其他的也就是看过就忘。 现在这么努力一回想,她很快就想起来了。 歷史上以医学成就着名的施雪,的确是穆王妃。 呵呵,那就跑不了了。 姚植看向施雪的眼神,变得温柔又八卦起来。 啧啧,说起来,现在的施雪又瘦又小,明显的营养不良。长相一般,气质和身材也都没成型。 第62页 步行一是怎么对她一见钟情的? 难不成这还有灵魂共鸣? 施雪在屋里看了一圈,问道:「姚姑娘,我的药箱呢?」 姚植这才从神游中回神 「哦,今早被我师叔拿走了……」姚植想给她解释一下,然而她也不知道楼和到底拿她的药箱干什么,只得把话说一半。 施雪愣了一下,整理好头髮衣领,开口道:「领路吧,我正好要去看看你师叔的情况。」 楼和住在布庄的东角。 姚植带着施雪到的时候,楼和正倚在门口,低着头,看着身边的小乞儿啃肉饼。他的表情里,带着几丝笑意,又有几分悲悯。 两个人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抬起头,看到施雪时,忽然绽开了一抹明显的笑意。 小乞儿看到施雪,欢唿了一声,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施雪的腿。 施雪揉了揉他脑袋,然后抬起头,认真挽起袖子。 「我来检查你现在的情况。」她伸出细细的胳膊,示意楼和过来。 楼和笑眯眯的弯下腰配合她。 施雪板着一张脸,认真地在他头部按着。 「最近晕吗?」 楼和轻轻哼了一声。 「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楼和眯眼笑着,不语。 施雪敲了敲他脑袋:「病人需要配合一下。」 楼和终于开口,慢悠悠道:「昨日被砸伤的位置很危险。右耳应该被伤到了,今天早起疼吗?耳鸣吗?」 施雪一愣。 姚植在旁边再次提醒:「咳,我跟你说过的,他也是医师。」 施雪默默收回手,恢復了淡漠的表情。 楼和直起腰,依然笑容满面。 他声音柔和,温声问:「施雪,你的医术,跟谁学的?」 施雪顿了一下,答道:「楼哲哲。」 姚植震惊脸。 楼哲哲,楼和。 姓楼! 别告诉我这个楼哲哲就是那个第一个跟皇帝和离后背着药箱云游十三州行医救人的皇后! 楼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好巧,我也是。」 姚植狠狠拍了一下脑门。 爹的,还真是! 施雪愣了一下,惊诧道:「你是师父……在朔州行医时收的学生吗?」 她似乎记得,姚植他们是从朔州来的。 「是啊,她在昭阳京的时候就教我了。」楼和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牌,递给施雪,温柔笑道:「给你的见面礼,看你年纪,应该是母后收的最后一个徒儿了。」 施雪罕见地出现了呆滞的表情,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递过来的小玉牌。 「你是……楼和?」 「没错,是我。」 施雪双眼中写满了震惊。 下一秒,她慢慢跪下来,一脸严肃认真的给他磕了个头。 楼和笑嘻嘻扶起她,责怪道:「意思意思就行了,不必行大礼。母后当年云游各州,父皇有派人暗中跟随照料,所以她收的徒弟,我也有知道一些。当时信上说母后在凉州收了二徒,一个叫苏十二,一个唤作阿雪。那天醒来看到你留下的针,我就有此猜测。那针的制式是昭阳宫太医院的,能在凉州看到这种制式的针,只会是母后收的徒弟之一。」 「是,我是师父在凉州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后来师父把我託付给了十二姐,自己往不鸣山去了。」 楼和点头,柔声道:「我知,我们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母后说她要上山去采银霜草。这之后,就没音信了。」 施雪沉默下来。 姚植又开始苦思冥想,想这个皇室离婚第一人的楼哲哲,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楼和继续讲道:「我们有派人在不鸣山的山谷里沿着有银霜草的地方找,可至今都没有消息。」 施雪轻嘆了口气,表情中带着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沉重与肃然。 楼和回想起旧事,目光飘远,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末了,嘆道:「罢了,不说了。母后离京之前就说过,生死都是小事,看开便是。」 一时间,大家各自沉默。 小乞儿默默从施雪身边挪到了姚植身边,怯怯看着眼中都带着泪光的两个人。 姚植在旁边静悄悄等着气氛平和下来,才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可以问一下昨天的事了吧?那什么,施雪,昨天遇劫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施雪淡淡看向她。 姚植指着楼和:「是这样,因为师叔说,这事不一定是普通的劫财而已。他们的目标应该一开始就是那块玉佩。」 施雪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大概知道抢玉佩的人是谁……」 她看了一眼姚植身边的小乞儿,轻声问道:「六儿,昨晚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他们是谁?」 小乞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害怕起来,眼圈立刻红了。 楼和语气平和,接道:「那就是说,抢玉佩的,也是乞丐。」 施雪点头,解释道:「石岚城的乞丐有两种,一种是像六儿这样体弱多病又没依没靠的孩子,其他的,就是另一种。他们有自己的组织,每天都要交粮上供,若是没交够份子,似乎是要被他们的长老惩罚的。所以,这些乞丐不仅乞讨,而且还行偷盗之事。可公然袭击行人抢夺财物……」她停下来,自嘲的笑了笑,「我大概是第一个。」 第63页 「石岚城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施雪坚定答道:「李捷接管凉州府之后。」 姚植默默在一旁挑眉,指不定歷史上那个她没记清具体年份的凉州大清洗,就是她们遇上的这次! 收回思绪后,姚植问道:「施雪,你在石岚城住了有多久?」 「十九年。」 闻言,姚植先被她的年纪惊了一下。 她静了静神,又问:「那,你可知道,最近石岚城,可有哪个官员要过寿?」 沉默片刻,施雪抬头,对楼和说道:「其实,石岚城的现状,江鬼的事,还有他们说的寿礼,我都知道一些……若我把自己知道的说给殿下听,这些事情,殿下可能解决?」 楼和收了笑容,淡声道:「你都这么称唿我了,那我还有什么解决不了?」 他走到姚植这边,抱起小乞儿,又对她们招招手,说道:「你俩先去吃饭,我在正厅等你们,去吧。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商量。」 施雪瘦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明艷的笑容,「多谢殿下。」 楼和笑道:「得了,叫师兄吧。」 闻言,姚植黑线:得……我就这么矮了一辈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过渡章吧,最近一直在刷忘羡,自己的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发现,写文还真的要做好充足准备,完全写好大纲才可以。不然就会像我这样,写一章想一章,虽然有个大纲,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我的第二卷大纲是:众人在凉州打贪官污吏。—_—,呵呵。 不怕你们提前被我剧透,第三卷大纲是:云州解惑,寻到方向。【所以我说,我的大纲并没有什么卵用】 至于粉红……这篇文大概粉红很少,因为你们或许已经发现了,女主一门心思在歷史名人身上,对男主的感情很是迟钝。男主……男主他比女主还令人捉急。 这俩面瘫脸废柴身的主角恋爱……唔,活该我文冷。 所以……我也很好奇,大家看我写的这篇文,到底是在看啥呢? 【姚植:歷史名人,配角。】 下本有大纲,因为前面说过,下一本要写的是我一年前就设定好写好大框架的,全文男女主都在互动,不会写这种吐槽流水文了。 嗯……所以,我的文大概只占了一个不明显的萌字? 总之,谢谢看文的和收藏的各位,真的感激不尽。你们简直太善良了……给了我码字的动力和活下去的勇气 【握拳】 ☆、凉州这潭水 姚植去吃饭时,恰巧遇到捂着腰一瘸一拐坚韧不屈咬牙往饭堂挪步的符安。 姚植看到他颤巍巍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手痒,一巴掌拍在符安身上,招唿道:「哟,挺早啊!不然一起?」 符安嗷了一声,含泪怒瞪姚植。 「别碰我!」 一旁的施雪柔声道:「没事的,最近注意点,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姚植挤眼道:「给你翻译下,她的意思是,没那么疼,别娇气。」 这可把符安气到了,想跺脚又怕疼,只能一手捂腰,一手指着姚植:「谁娇气!没砍在你身上你会知道有多疼!」 用完饭路过此地的邵飒砸来一句话:「刀割在脸上,我也没像你这么疼。」 姚植摊手挑眉。 你瞧,是你自己娇气吧。 符安气而不语。 姚植哈哈笑着扭头沖邵飒的背影喊道:「邵姐姐,去正厅,我师叔等会儿有话说。」 邵飒背影僵了一下,回头哼了一声,快速走了。 姚植未察觉哪里不妥。 倒是施雪提醒道:「 邵姑娘应该没多大年纪吧……」 姚植咦了一声,默默开始回忆史书上关于边塞诗人邵飒的描述。 记得邵飒是在成英宗在位第二年死的,享年七十三岁,这么一估算…… 貌似,现在大概只有二十出头? 姚植惊愣:「不是吧?!」 她可是亲耳听过陆繁叫邵飒姐姐的。 陆繁绝对有三十了吧?毕竟史书上说他是凉州动乱之后因罪才入思归楼的。 姚植已经算不清了,啧了一声,摇了摇脑袋。 见状,符安哼哼唧唧道:「跟你说,你别指望着你那脑袋内自带的关键词打马赛克的史书回忆人物资料了。全剧透了也没啥用。反正我来这儿之后,连男女都不敢判断,年纪就更看不出了。你娘有多大了?我刚来时你娘给我看病,我差点叫她姐姐。」 施雪莫名其妙的看着符安。 符安沖她一笑,不在乎的继续说:「还有楼和,他有四十?勉强吧,总之,声音啊神情啊什么的都还显得蛮年轻的,第一次见他,就记着他那双手了,跟磨皮了一样,又白又嫩。」 姚植止住了他越来越肉麻的形容,回道:「那是生活条件好,保养的好,又不用下地干活什么的。不过,你现在上街逛一圈,去看看普通百姓,那些看起来像七老八十的人,你去问问他们的年纪,说出来保准也能吓到你。」 他们这般聊着,刚进饭堂,就见坐在桌前的世子慌不迭地起身迎过来,双眼闪闪地注视着施雪。 「我特地让人炖了碗鸡汤,一直温着呢,快来。」 施雪微愣,被世子捏着衣袖,引到桌前。 第64页 符安和姚植被晾在一旁,迳自去另一张桌掀开罩笼取饭吃,罩笼一开,哦,只有白粥和腌菜。 符安盯着另一张桌香气四溢的鸡汤,问姚植道:「世子是不是对这小姑娘有意思?」 姚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脑子里这个关键词打了马赛克的史书告诉我,他俩最后成了。」 符安默默惊了一下,又道:「他俩怎么好上的?」 姚植哼笑一声,说道:「看不出来。反正现在我是摸不清这姑娘的意思,不冷不热的,倒是步行一……」 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符安看着那边眉眼带笑爱意四射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施雪身上的步行一,幽幽感嘆:「还说他是个妹控,我看也没多控,有了看对眼的姑娘,转头就顾不上妹妹了。」 姚植嗤笑一声,趴在符安耳边悄声道:「亲情爱情是两码事。我这几天想了,田田郡主现在十六,所以这趟去云州,指不定就能见到史书上说的妹妹死后……在山上直接跪昏过去的世子。」 符安惊了一下,看着现在浑身洋溢着恋爱光芒的步行一,感嘆道:「好惨。」 几人吃过饭,聚到了正堂。 符安看到那个洗干净换了身衣服的小乞儿,惊喜的咦了一声。 这孩子极瘦,衣服穿在身上就同竹竿撑了件衣服杵在那里,第一眼瞧见,心疼。仔细再看,那孩子长相乖巧,眼睛十分漂亮,那双眼看过来时,符安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默默感嘆:「好俊的小正太!」 感受到符安的视线,那个小乞儿也看了过来。符安立刻沖他眨了眨眼,手背后又伸出来,开始远距离做起『老头』不在家的手指小游戏。 那个小乞儿惊奇地睁大了眼,慢吞吞移了过来,抬头沖符安笑了笑。 符安伸手把他抱在膝上放好,然后搂着他开始做游戏。 楼和瞥了符安一眼,说道:「你倒是挺招小孩子喜欢,上次明珠美玉回宫也都惦记着你。你有多大年纪?」 「我?」符安没想到楼和竟然是在跟他说话,愣了一会儿,规矩答道:「三十了。」 楼和呵呵了两声,「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如实说。」 符安默了一下,如实道:「哦,二十九。」 你看,也没差多少岁。 楼和诡异的顿了片刻,吐槽:「我以为你九岁。」 既然人都到齐了,孩子有人带了,那就差不多到谈正事的时候了。 「事情太多,我就从师父将我託付给苏十二那年说起。」施雪端坐在桌前,语气平静地讲述。 楼哲哲离开凉州前,将施雪託付给苏十二照料。因此,自大武元年开始,施雪就一直在回春堂帮苏十二看诊。 然而第二年春,苏十二和给回春堂送药的伙计王春结为连理。之后对回春堂的事情就不再过问,全部交由王春打理。 王春明里暗里排挤走了回春堂之前的几位医师,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施雪因是苏十二的师妹,本是被留下来的,可却在去年因为王春给一个肺热病患者开错药方一事与之争吵,王春气得够呛,扬言要将她赶出回春堂。 后来,施雪得知那位患者去世,她怀着一丝希望报官,希望能验尸查明死因,却始终未等到处理结果。 不仅如此,得知施雪前去报官请求对病患进行尸检后,王春将施雪的被褥药箱从回春堂全部扔了出去,当街骂她忘恩负义,不记回春堂给衣给食之恩,却要反咬一口,想抹黑回春堂。 施雪势单力薄,万分气愤,却也无力反抗,只得搬了出去,寄住在西街一位大娘那里。 她找过苏十二,可苏十二自年底落了胎之后就神思恍惚,整日卧床不起,身体十分虚弱。神思清明时,她亦气愤不已,愤恨捶床,言说让施雪搬到家里同她一起住,可清明不了多久,她就会昏睡过去,人事不知。 而后施雪在西街自己支个小摊儿给附近的居民看病。石岚城内的药材多被回春堂垄断,施雪花了一年多的功夫,才在几个採药人帮助下,给自己建起了一个药材供应渠道。虽然种类不多,却也能应付平常的小病小灾。 至于凉州府,她说道:「凉州府不作为已经很久了。」 邵飒惦记着那日在凉州府听到的事,待她说完,立刻问道:「刚到石岚城时,我在凉州府听乡里来的人说,你们这里有规定,女人初潮三年后就必须结亲生子?」 楼和微微皱眉。 施雪答道:「是凉州府说的。不仅如此,以前凉州府内的女职,这些年几乎全都被排挤出去了。」 邵飒不信:「这怎么可能?难道无人上报请求核查吗?」 楼和抬手止住她,问施雪:「这规定,可有公文?」 「没有。这些都是我在行医时,听九乡十三里的那些乡亲们说起的,说是一级一级报下来的,都是口头传达,并未见有文书。」 她顿了一下,又道:「包括凉州府的那些女职,有几个外调到其他郡的,我以为她们会报给昭阳京言明凉州府现状,可等了好久,竟也没消息。剩下的几位女官,李捷说,父君或父兄有官府在职者,都应辞官隐退。他说这是朝廷的意思,凉州因灾大损元气,所以需要主粮产和人口繁衍,而身为凉州的父母官,这些女官需做出表率。所以,李捷在任这几年,最显着的政绩,大约也就是大增人丁,拓荒地大事生产了。」 第65页 「这倒都成了他的政绩了。」楼和淡淡说道:「我们在昭阳京接到的政绩报表,凉州首府,北郡以及德郡这三处,十年内,人丁增长很快。因此,陛下也多次减赋税,作为鼓励。」 「减赋税?」施雪一愣。「并……没有啊?」 楼和并不感到意外,敛了笑意,冷声道:「我知。整个凉州府,欺上瞒下,藐视王法,无所作为,大肆敛财……」 他轻蔑一笑,「他们的这日子,过得真不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枯坐一天,终于在晚上更新了。 微型迷你对话小剧场……来一个吧。 符安:姚植,懒凤嫌弃咱俩没爱的互动。 姚植:我造,但读者说不在乎……咱俩的戏都被配角们给抢了。 符安:= =,可我是男主啊! 姚植:我造,可读者说,她们粉的是楼和。 楼和:姚植,你有说明书,你告诉我,我啥时候死?好给读者们一个心理准备。 姚植:你祈祷着别回昭阳京,你侄女别被立储就行。 远在昭阳京的云鹤帝君:阿淑,年底立储吧? 神宗:好啊,我给哥哥发封信,让他年底回京。 楼和:……讲真,我能不去么? ☆、还是这潭水 姚植仍然念念不忘那个即将过寿的官员,她问施雪:「所以你知道最近凉州府的官员有没有哪个要过寿?」 施雪点头:「喜日。李捷过寿,五月二十一。」 「不可能!」陆繁冷声道,「他的生辰在冬季,不会有错!我记得很清楚。」 屋内一片寂静。 施雪淡声道:「五月二十一,不会有错。他去年过寿,王春早早地就准备了贺礼,地点在哪里不知道,但一定不在李捷府上。」 陆繁蹙眉:「你怎么确定是李捷过寿?」 「李捷的夫人曾到过回春堂,我亲耳听到王春对她贺喜,说到时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符安疑惑:「登门拜访,说的肯定是李府,那你为何又说贺寿地点不在李府?」 「五月二十一那天,王春坐着马车离开,看方向,并不是李府。我问过街坊,李捷在城东有套宅子,平日里,李捷的夫人和女儿都住在那宅子里。至于李府……只是个空壳子。」 步行一一拍桌子,站起来:「当真?」 邵飒问:「这是为何?」 楼和悠悠道:「不难理解。每年都会有吏部直属考评官前来考核官员政绩风纪,凉州府大小官员这些年的考评都相当不错。报表上每年都是大写的为官清廉,这方法,骗了朝廷多少银两啊。」 符安一脸傻相,呆呆问道:「那什么,我们不是来这里说玉佩的事吗?」 姚植扶额。 这傻子反射弧有点长。 听到符安的话,施雪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受伤的脑袋,回答道:「玉佩……昨晚抢玉佩的人都是乞丐,他们大多在城西的旱桥下住。我昨天去给他们看诊,大约是放在药箱里的玉佩被看到了。」 邵飒眼睛一亮,说道:「哈!那就是说,找到抢玉佩的乞丐,就能知道雁栖城的那个恶霸和石岚城有没有关系了!」 商议完,也就没他们几个人什么事了。只有楼和一个人在忙,遣人去查线索,给昭阳京发信,给在凉州的吏部户部直属官员发信。 而他们几个就被楼和轰走。 那小乞儿很喜欢符安,也不黏施雪了,符安走到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世子一脸喜闻乐见的表情,给了符安一个钱袋,乐呵呵道:「有劳了,带着他出去玩吧。」 于是符安叫上姚植,带着小乞儿上街『玩』去了。 符安孩子缘挺好,他把小乞儿抗在肩膀上,一蹦一跳,还给他念歌谣。 「你叫小六是吧,哈哈哈,不要抱我头,手往上放一下。哈哈,不要挠我,算了,我拉着你的手吧,恩,手给我。」 姚植在后面跟着,提议道:「符安,以后你可以当个保育员。」 「啥玩意?」 「保育员,专职带孩子的。」 符安一愣,继而咧嘴笑道:「逗我呢,古代有这职业?」 「……为什么没?萧成时期,世家大族流行给孩子找伴和陪育者,伴就是指给孩子找同龄的伙伴,一起读书,从小培养以后在官场上的助力,算是幕僚的一种。培育者就是我说的保育员,夫妻二人同在官场,且二人无伴者,家中孩子学龄前,需要找人照顾。这个照顾孩子的人,就是保育员,这里称为培育者。」 「行,长见识了。」符安嘻嘻笑着,「此事以后再说。」 「我觉得你挺适合的,你感觉怎么样?」 符安仔细想了想,回答:「挺有意思的……」 「哈!那就这么定了,等凉州事了,你就在云州当培育者吧。」 凉州街上并不如昭阳京那般繁华,走了这么久也没见几个小摊小贩,符安停下来,用眼神示意姚植前面带路:「自带歷史书系统的姚植姑娘,请你带我们在这里逛一下吧。」 姚植:「……得,我就知道,带我出来就这作用。」 话虽有无奈之意,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回想了以前歷史课学的萧成时期地方街道功能分布,说道:「走吧,去街东,衣食住行一般都在那里。」 第66页 果然,到了街东,人也就多了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瞧着甚是热闹。 符安呆呆感嘆:「其实凉州治理的还是挺不错的……你看着街上的人,比之前在北巷见到的都有精神多了,其实大多数都衣食无忧吧?」 姚植哼笑一声,道:「废话,再怎么说这也是石岚城,是一个州的门面。你没听楼和说,凉州这些年人丁增长快,粮产也不错。」 「所以,这李捷也是个有能力的官?」 「放屁!」姚植跳起来,怒道:「你大爷的!你忘了,他的政绩都是怎么来的?!人口增长,粮食增产都特么的靠牺牲女人得来的,呵,他倒好,一个人把功绩全给揽身上了,爹的。这是人干的事吗?!人权呢!他说女人回去生孩子,我们就要听他的回去生啊?哦,然后我们拼着命创造的gdp全是他的?他风风光光领了赏,身后的女人呢?全成透明的了,死了残了自己的一辈子没了,都没人知道。你没听施雪说吗?苏十二一手建起回春堂,哦,响应了女人回家之后,现在的回春堂是谁的了?全是王春那个人渣的!所以说,李捷这种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狗官!凉州现在一潭臭水,全拜他所赐!」 符安闭嘴不言。 他牢牢记得,这里是女人跟男人没有区别的古代,而他本人,是姚植吐槽的落后父权世界来的奇葩。 你看,他多嘴这一句,又错了吧。 不过,姚植也记得这一点,所以骂完不久就自我调节好了,高高兴兴领着身后的一大一小买凉州的点心吃。 三人进了点心铺子,姚植撸起袖子,给符安和小乞儿倒了茶,自己跑到柜前看招牌。 「啊!捲云酥!点彩糕!金银丝!」姚植双眼闪光,「店家,这些都来一盘!」 「金银丝不好吃,你可以换成甜花糕。」 「诶?你们也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陆繁。 邵飒已经自觉坐在了符安旁边,此时正吐槽着茶水难喝。 陆繁问她:「傻姐姐,你吃什么,捲云酥?」 邵飒点头:「能到对面打壶酒吗,烦哥哥?」 陆繁面无表情:「自己去。」 「那算了……不想动。」 姚植拍脑袋:原来哥哥姐姐什么的都是爱称!情侣的套路,爹的! 他们几个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姚植问道:「所以你今年真的只有二十一?」 「怎么,不行吗?」邵飒龇牙,细长的眼微微眯起,带动了脸上的疤也变窄了些,手里端着杯子指着姚植和符安:「所以你俩以后别一口一个姐的叫我。」 姚植又问:「你这疤怎么来的?家里以前是军队的吗?」 「我家?肯定不是。」邵飒撇嘴,眼中不知是笑还是无奈,「其实也没什么,我这疤是跟我爹切磋时留的,我爹人实在,说不让我就是不让我,一枪刮下来,就成这样了。」 姚植:…… 符安:……这爹真不靠谱。 陆繁也不说话,望着街上的行人,默默听着。 这时,店门前停下来了一辆车轿。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掀帘进来,温言道:「店家,今日的捲云酥可还有?」 「有的,你稍待。」 「好。」妇人微笑着点点头,坐下来等。 陆繁从她进店开始就一直看着她。约莫是感受到了注视,那妇人转过身,看了过来。 陆繁愣了一下,慌忙垂眼看桌上的茶杯。 邵飒问他:「怎么了?」 那妇人好奇地盯着他看,良久,缓步走上前,问道:「你……是许楚?」 邵飒一脸莫名:「啊?他吗?不是。」 陆繁伸手拽住邵飒的衣袖,轻咳了一声,慢慢站起身,给那妇人行了一礼。 「是我,吕娘,好久不见。」 那妇人惊喜道:「真是你!刚刚觉得面熟,没想到还真是。」 同桌的人,尤其是邵飒,已经魂飞天外了。 陆繁叫什么来着?! 妇人反覆打量着他,问道:「阿楚,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了?」 陆繁默了一下,轻声道:「从京城。」 「你这是……被免罪了还是跟主人一起来的?」 闻言,邵飒皱眉。 陆繁怔了一下,说道:「是免罪了。所以,就想回来看看。」 「啊!真是的,你回来怎么不去找你李伯伯,我们现在就住在这石岚城,他现在做了州牧,你说你,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们。阿芙现在到崇州去了,书念的挺好,明年就升上舍了,对了,家里现在又添了两个小傢伙,男孩儿叫李野今年刚满九岁,女孩儿唤作李宠,去年冬天才满三岁。」那妇人欣喜地说着,「得亏今天宠儿闹着要吃捲云酥,不然还不知你回来了呢。」 「那你这……以后是打算去哪?留在石岚城吗?」她拉着陆繁,说个不停,「留下来也好,我同你伯伯一直惦记着你,以前没能好好照顾你,如今回来了,可千万别再走。」 陆繁一直不发一语的听着她说。 姚植回过神,用胳膊肘碰邵飒,悄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邵飒侧过脸,低声回道:「八成是李捷的夫人。」 她默了一下,问姚植:「你刚刚听到她叫陆繁什么名字了吗?」 「阿楚?」 第67页 邵飒喃喃重复道:「阿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话说…… 真的……没。 ☆、所谓盛世【改错字】 吕娘拉着陆繁说了好一会儿话,车夫等了好久不见人,进来看了一次。吕娘这才发觉自己聊得有些久。 「你现在在哪儿住?不然明日我让人来接你。」 陆繁指了指身后的几人,说道:「我跟他们一起来的,现下跟他们住在一起,李伯伯府上在何处,明日我好备点薄礼上门拜访才是,当年有劳李伯伯照顾……」 吕娘笑道:「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收了几分笑后,她缓缓道:「你也知道,灾后凉州一直没缓回来,你伯伯这人又节俭,所以……明日来了可别笑话你伯伯。我知你在京城见的大富大贵之人多了,可我们凉州这边,真的不比京城,你伯伯虽说是州牧,可府上确实是……」 「吕娘这是什么话,我怎会笑话这些。」 吕娘浅笑:「我就知你是个好孩子。」 邵飒冷哼了一声,声音很轻,大概只有坐在她旁边的姚植听到了。 终于送走了这妇人,陆繁坐回来,神色阴沉。 邵飒问:「是李捷的夫人吧?」 陆繁点头。 姚植道:「你说,她夫君在石岚城的所作所为,她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 陆繁喝了口茶,淡声道:「肯定知晓。」 不仅知道,还帮着圆谎。 反射弧依旧很长的符安问:「你怎么认识她?」 陆繁微愣:「我……我爹之前是德郡的郡守,李捷是郡丞,我们以前是住对门的。」 「卧槽。」符安傻兮兮的问:「那李捷现在都成州牧了,你爹呢?」 姚植一副对不起这孩子不懂事的表情,伸手把符安的嘴给捂住了。 「他傻,你不用回答!」 陆繁轻笑:「没事,我知道他傻了。」 符安还是一脸莫名,但好在傻子知道观人脸色,所以紧紧闭嘴不再说话。 几人出了点心铺子就分路走了。 邵飒跟陆繁似乎还要再逛,符安和姚植带着小乞儿回布庄。回程路上,符安问姚植:「姚植,陆繁他爹是死了吗?」 「……你傻吗?你也不看他从哪来的,昭阳京思归楼,还用的不是本名,这明显就是家里以前犯事了,被剥了籍。家中恐怕没几个活着的人了,郡守儿子都到思归楼了,那这罪,应该不轻,他爹肯定是死了。」 符安回忆:「哦,我好像记起来了,他在雁栖城说过……我当时不是不知道他从哪来呗,所以也就没记住,听过就忘了。」 姚植连白眼都不想翻了,扶额哀嘆:「你这智商……」 因正事有楼和在忙,所以帮不上忙的符安和姚植两个人就在布庄的招待下每天上街闲逛,除了带小乞儿玩就是带田田郡主玩。闲的长毛的日子过了几天,姚植先败下阵来,颠颠跑来找楼和讨活儿干。 主要是她脸皮真的没那么厚。陆繁说了那日见到李捷夫人的事之后,也被楼和分配了任务。符安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一废柴,所以一直尽心尽意照顾小孩子,也不至于让自己吃白饭。 这么一来,貌似真的只剩下姚植一个人是确实没什么正经事做。 楼和刚刚接到昭阳京的信,心情甚好,看她跑来讨活儿,眉开眼笑地说:「小姚植,你也跟符安一起去照顾孩子吧,他昨天还说要去北巷把那些零散的小乞丐们都领回布庄呢。」 姚植:「……我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嘛,天天都在布庄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拿着人家的钱做好事。」 楼和哼笑一声,挥挥手,「放心吃,放心住。你要真觉得放不开,那就等这事完了,回云州后扣你三月饷银。」 姚植:…… 「去吧,跟着符安。符安瞧着比你傻,好好照顾他。」 姚植翻了个白眼:「师叔,你想知道符安为什么傻吗?」 楼和一边写着信,一边听着她唠。 「符安跟我情况不一样。」姚植聊起这个,还是很兴奋的,「我呢,是千年后来的,是咱洪泽人。可他不一样,他虽然跟我一样属于千年后的人,但那魂儿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不是咱洪泽的,他说他来自华夏,是个跟前辽一样,父者为尊的地方。所以他来之后,看什么都不明白,显得傻。」 楼和顿了下笔,道:「哦?不是洪泽的人怎么来的这里?」 「那谁知道,我怎么来的也还不知道了呢。所以这才去云州,想见见那个稷山神巫。」 楼和点头:「是该见见国师大人。」 「说起这个,这个神巫,真的很神吗?你见过他?男的女的,真的有二百多岁了?史书上关于神巫的描写很是模煳。」 楼和提笔,将信封好放在一旁,又开始写另外一封。 沉默了好久,他才道:「我也没见过。国师只见皇帝,阿淑登基时见过,但我什么都问不出来。」 「唉?」 姚植睁大眼,道:「也是奇了。」 「不过这次去大概就能见到了……」楼和声音变得沉闷了些,「我之前曾对着稷山发过誓言,心誓有了结果,自然要回去听结果。不管……结果如何。」 姚植不再说话。 楼和看了她一眼,换了个话题,「今早方潜传来消息,玉佩有下落了。」 第68页 「啊!原来方大哥一直在查这件事!我说这几日怎么不见他。玉佩现在在哪?!」 「不着急,过几天就能见到了。等日子到了,我带你去看好戏。」 他放下笔,示意姚植倒杯茶,说道:「凉州府这事结束后,就会有人专门处理流民安置一事了。在此之前,这些孩子,你跟符安能照顾多少就尽量照顾吧。」 「哦。」姚植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你今年有多大?」 姚植想了想:「我是二十八的时候死的,来这三年,加起来三十一。」 楼和愣了一下,笑道:「不像……听你说话,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儿。比小卷大不了多少。」 姚植:呵,他这是在说我智商低吧。 智商低的姚植只好去找符安,准备跟他一起带孩子。 刚进门就看到符安脸通红,皱着眉,背着手在屋里转圈。 「怎么了?」 符安看到她跟终于见到了救星一样,扯着她的衣袖,苦着脸道:「我真是服了!我以为那个小七是男孩子,然后就给她洗澡……」 「哦,然后发现是女孩?」 符安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她长得虎头虎脑的,头上还有疤,比小六都男孩!我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 「哈哈哈,瞧你那样子。今天领回来了多少个?」 符安声音低落:「只三个。小六说话说不全,我们今天跑了一上午,也就找到三个小孩。」 「哦,你给小七洗完了吗?」 符安:「哦,洗完了。以后我们去云州,这群小孩儿怎么办?」 「留在凉州,楼和说会找人安置好,你放心吧,凉州灾后对流民乞丐的安置都是很有经验的,这次在凉州首府就能看到这么多的乞儿,也是因为凉州府的不作为。等凉州府大换血之后,这种情况就会好起来。」 「这样啊……」符安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忧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走了之后,这些孩子怎么办,布庄就算有心,也不会一直养着他们,这得多费钱啊。」 「养大可以啊。这些孩子能进布庄,以后有可能就是布庄的人了,养到能干活的时候就不是白养了。」姚植说道,「所以,就这几个孩子,布庄应该还能养得起。」 符安嘆道:「……我不想让这几个孩子给别人打工。能让他们去读书吗?就是……去私塾学认字,以后能考试做官,总比待在这里给别人当杂役好啊。」 姚植有气无力道:「符安,符傻子……你不要太理想好不好?这里是古代,你知道识字率是多少不?知道文盲率多少吗?你知道供一个孩子读书要花多大精力吗?这是萧成初期,所谓的第一个神宗盛世,说白了也就是没有大\\飢\\荒,没战乱,大多数百姓能吃饱穿暖。这标准就是盛世了。你还想让乞儿读书……你……你供?能从乞儿变成布庄的伙计就不错了,你难道还想供出来一个士大夫不成?」 符安这次是彻底傻了。 他一个歷史废,真的不懂这些。自己那个世界的歷史,他都不怎么了解,在他看来,古代也就没有电气化,没有什么高科技,人们都会之乎者也吟诗作对。大约跟现代的区别就是,见了皇帝是要跪的,青楼是合法的,古人有事没事就作两首诗,写写毛笔字,打仗骑马斗刀剑。 姚植哀嘆:「读书人都是有钱人,你记着这一点就成。毕竟这是古代,阶级分明,不是你想读书就能去读的。财力是一回事,资格是另一回事。资源就这么点,几乎都被上层垄断,受教育权肯定也是在他们手里,怎么可能轻易下放给平民百姓?就是这么不公平。这么跟你讲吧,乞丐里,或许会有家道中落走投无路出来讨饭的读书人,碰上机会了,也许能再爬回之前那个阶层。比如说歷史上有名的宰相梅阁。但千年来也就出了他一个,剩下的,你看到的这些乞丐,这辈子,下辈子,祖祖辈辈都会是乞丐,运气好了,碰上好时候了,比如这神宗盛世,还能给你安置一下,让各大世家接收一部分,安排去处,做个僕役长工什么的。运气一般的,一生都要露宿街头讨饭要钱了。」 「别再说了……」符安一个生长在新中国,从出生起就没挨饿受冻,到学龄就能接受教育的人,真的从未想过这些,现在听到姚植这么说,心情十分复杂。 「所以……符安,我俩穿来,也算是运气不错了。不然真给你穿成个佃户,一辈子就困在那方田地里,种田到死。」姚植给符安呈现了冷冰冰的现实,「你家肯定是云州大户,不然也不可能养出云州州牧和昭阳京水部司朗中。给你指条路,真喜欢这些小孩儿,多的不说,就你带回来这六个,找世子,以后带着他们回云州,给穆王府。他以后的孩子,肯定是要找伴的,当然,伴也轮不到这些孩子来做,世子的伴也都是当地的世家子。不过,也说不定,万一这群孩子里,哪个运气好了,做个贴身护卫或者跟着施雪学医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还有机会识几个字。」 符安点点头,用心的记下。 「行了,知道你心善,你也别太难过,有时间还是去找找有没有落单的小乞丐,楼和今天说,玉佩有下落了,一对儿。所以,石岚城的乞丐确实跟你们在雁栖城遇到的乞丐有联繫,应该是一个组织。」 第69页 「丐帮。」符安点头,「这我知道,我们那里也有,丐帮有长老,有组织。」 他想了想,问姚植:「所以,我们就等着楼和把所有事都解决掉,然后跟着他回云州?」 「不然呢?你去解决?」 「我……能帮上忙吗?」符安真诚地问,「什么都行。」 姚植嘆了口气:「不用了……咱俩穿越来大概穿错了剧本,没有金手指也没什么主角光环,好生活着听从安排就是了。大事,还是让能做的人操心吧。」 「哎。」 作者有话要说:  凉州地图展开的有点慢。我都想直接跳到打boss那一章了…… 试想在一个君权至上的古代,一个有实权的王爷一撸撸掉一百多号官员……想想就爽。 -----------我是要说闲话的分界线----------------------------------------------- 今天周末,同住的人在客厅用youtube放亮剑,然后我就没忍住,抱着电脑边码字边一起看。 亮剑的bgm真是燃啊……燃得我都没法码字了。 那个小号的bgm一出来,我就必须停下码字,跟着旋律一起热血沸腾。脑子被燃的一片空白,特别想把战场坑给开了。然后想到,下一本《正史两三行》,前一部分会是女主在军将训练营的生活设定,并且中间会有战事,突然好满足。 好想现在就写。【这篇等进了云州,楼和死了之后,就该完结了。唉……好漫长】 其实我还有两篇热血短篇脑洞,是封同时期的, 也就是现在萧成千年之后的朝代。一个《骄阳明月》一个《凉州刀客》,这两个一个是男女主双将【其实男主是被女主拉下水的】的故事,另一个就是女主孤胆英雄,师徒三代刀魂传承的故事了。 嘤……今天看亮剑,好想迅速开写这两本热血的。【然并卵,第二本写完之后第三本要写班延时期的探案故事……我这档期安排的好满啊】 只恨自己不是八爪鱼,没有两个脑袋,可以同时开挂。 ps:说起抗战剧,想起我一发小,有个剧组到发小学校去拉群演,管盒饭,一天30块。于是髮小跟他基友去了,到了之后,他们演……鬼子的尸体。 躺了一天,30块…… 然后他说:噫,这活儿也不错。 ☆、打架不许拽头髮【改错字】 次日,符安依旧带着小六在石岚城四处转悠着找落单的小乞儿。 姚植跟在他们后面,充当半吊子嚮导。 他们三个找了一上午,在城门口遇到了一个九岁多点的小乞丐,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人倒是不怎么脏,许是自己知道找水洗澡。 这小乞丐个子高,看起来也健康,符安问他要不要跟着回布庄时,那孩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转了转眼珠,问道:「管吃吗?」 「管。还有地方住。」 「不打人?」 「不打。」 「那行,我跟着你们去。」 那孩子看起来像是有主意的,虽然答应跟着他们,但依然小心翼翼地跟他们保持距离。 姚植觉得好奇,问他:「你怎么不跟上?怕我们?又不打你,你怕什么,我们还会骗你吗?」 听到这句话,小乞丐立刻停住脚步,作势要跑。 姚植反应快,一把抓住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不然为何鬼鬼祟祟!」 那孩子也不说话,一口咬到姚植手背上,姚植吃痛松手,他像个兔子一样,撒开腿跑了。 姚植龇着牙半抬着手,郁闷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就被咬了。 符安问骑在他肩膀上的小六,「小六,认识这个哥哥吗?」 小六结结巴巴道:「不……认识,没见过。」 「算了,这种事情也是看缘分。」姚植甩甩手,缓和了一下表情,四处看了看,瞅见了门口的一家烧饼铺。 「听施雪说,城门口这家的芝麻烧饼不错,要不要买几个带回去?」 符安和小六齐齐点头。 三个人在城门口的烧饼铺外等刚出炉的热烧饼。符安觉得自己自从穿到了这个地方,确实是变傻了,如今看到芝麻烧饼竟然都能乐的呵呵笑。 正在出神时,城门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吆喝:「两边的人都让让啊,让让!进车了进车了!」 话音刚落,一辆插着黄色旗帜的马车慢悠悠驶进了石岚城,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车上绑着两个红木箱,看马的脚步,这俩箱子应该挺沉的。 姚植嘆曰:「嘿,这是哪家的,这两个红木箱子看起来挺阔绰啊!」 她刚说完,就听小六子指着街对面,结巴道:「刚才、那个……哥哥!」 符安因为身高优势,也看到了。 刚刚那个跑掉的小乞丐,现在正站在他们对面的人群中,听到吆喝声,也扭着脸朝马车看去。 原本迷茫好奇的神色在看到马车上插着的红边黄底旗后,变作了明显的厌恶。 符安一愣,刚想问姚植这个旗子是什么来头,就见那小乞丐弯下腰,捡了块石头,狠狠朝马车砸去。 符安下意识闭眼,乞丐捡石头砸马车这事给他留下了些许阴影。片刻,就听到了马受惊嘶叫的声音。 看来是投中了。 对面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啊呀!踏过来了!」 第70页 「谁!谁扔的石头!」 符安睁开眼,只见那小乞丐已经趁乱挤出人群,朝街东跑去。旁边有人想去拽他,可惜没拉住。 「是个小乞丐!」 「啊呀,我的酒!」 此时,城门口乱作一团,各种声音都有。受惊的马撞翻了对面送货郎的架子车,车上的酒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姚植个子矮,并没有看到到底马是怎么受惊的,不过她反应快,当这边的人群也往后退时,她已经稳稳地拽着符安往城内闪。 「大叔,饼不要了,我们明天再来!」 符安回头,借着身高优势找那个小乞丐的身影,这时,只听混乱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爷!爷,看清楚了!还是那个小混蛋!」 马车内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抓住他!务必给我抓到他!死孩子,他爷爷的,愣着干什么,你们这群吃干饭的!抓不到他就统统给爷滚走!」 于是,马车旁的几个随从奋力地拨开人群,往街东方向追。 那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虽然尖锐,但姚植还是听出来了。 「卧槽!」她睁大了眼,停下脚步「不会吧?!」 是那个劫船的江鬼首领! 因为劫船那天,符安一直昏昏沉沉,被一桶冷水泼醒后,更是耳鸣眼花,所以对那个劫船人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印象。 此刻,他只听到了那个人要找那个小乞儿,满心焦急,不假思索地把坐在他肩膀上的小六放下来,交给姚植,「你俩先回去!」 之后,他迈开长腿往小乞儿逃跑的方向狂奔。 姚植此时很想去确认车内的人是不是那个江鬼头子,因此也顾不上符安。她牵着小六,努力踮起脚朝人群中央看。 她就不信,这人能在左右摇晃的马车里稳当坐着不出来! 姚植一边吐槽着自己这一世的身高,一边努力探着脑袋往马车那里看。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车夫很快的就把马安抚好,重新装整了车,慢悠悠走了。至始至终,那人都未露面。 姚植啧了一声,只好放弃,先思考到哪里跟符安汇合。 旁边小店里倚在门口看热闹的酒姑娘磕着瓜子,跟旁边的伙计闲聊:「瞧瞧人家赵传神,哼,认了一个爹,一下子从讨饭吃的乞丐变成了凉州跑商人,回来探亲还有马车专门接送。这命格,你几辈子都修不来。」 旁边伙计鄙夷道:「呸!谁都知道他干的是什么生意,说是跑商卖山货的,跟着他去做生意的乞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回来!骯脏买卖,跟谁不知道似的。这种命给我我都不要,我就老老实实当个跑堂的,起码活得干净不背命债。」 姚植脚下一转,跑来问道:「你们说的,是马车里的人?他做什么生意啊,瞧着这么富裕?」 酒娘点头,吐了瓜子皮,说道:「可不是嘛,我敢说梁庄都没他富。嘁,他以前就是个乞丐,死皮赖脸的认了个干爹,去做水上生意,看码头的,这不,一下子就飞黄腾达了。」 「嘿,真的啊?他干爹哪位啊,这么大能耐,码头都能归他。」 酒娘拇指一伸,往上面指指:「喏,还能有谁,咱凉州最大的那个。」 「他爹是个大官?」姚植装傻,「李州牧?」 酒娘哼笑一声,道:「可不是嘛,最大的官。」 姚植心道:爹的,这次跑不掉了!看来不是江鬼勾结李捷,而是李捷养了这批江鬼! 李捷前天还派人来布庄商议案件进展,说什么在凉州找不到线索,不如撤案。巡江队多天来一直沿岸问询百姓,百姓皆说江鬼是朔州的,这么一来,他一个凉州的州牧就不好查办了。 奶奶的,瞧这谎扯的,驾轻就熟。简直是官员中的实力影帝! 姚植愤恨完,低头看到指着街东方向一脸着急的小六,这才想起来,她还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智商不上线的大傻子。 姚植拍脑门,抑郁道:「……符安,你就累死我吧……」 话说符安穿来之后的确是占了便宜,除了穿来初期大病一场身子骨虚之外,其他的,简直是补了他上辈子的缺陷。 现在的符安不仅长得高腿长跑得快,而且眼神儿还好,俩眼视力妥妥的5.0。 于是长得高看得远的符安在东街的一个窄巷拐角追上了那个小乞丐。 符安一把抓住他往外走。 那小乞丐不停地挣扎,还拿脚踢他。 符安也不恼,解释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我刚刚看到他们也在这个附近找你,你跟我走,到布庄,不然被找到肯定会被人家揍的。你说你好好的,打人家的马干什么?万一伤着人了,可就不是只揍你一顿这么简单的事了。」 「放开我!你们都不是好人!」那小乞丐根本不听他说,一个劲儿的折腾着要跑「我不会跟你去的!」 符安见他又要故技重施,上牙咬。当机立断,伸手将他嘴捂住,往肩膀上一抗,笑眯眯道道:「走走走,你别出声,咱俩快些走,到布庄我再跟你说,你一看就知道了我是不是好人了。我们布庄还有好多像你一样的孩子,真的不骗你。」 小乞丐呜呜叫着,看来还是不愿意。 符安也不多解释,快速出巷口往布庄走。然而刚走出几步,他们就被一个随从发现了。 第71页 符安愣了一下,想了想,也不跑,淡定地站在原地等着那几个随从围上来。 「不好意思,我知道他惊了你们的马,但是他是小孩子,不懂事。所以,这次造成的损失我赔你们,可以吗?」 一个随从冷着脸,上下打量了一下符安,发现他穿戴整齐,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于是按耐住心中烦躁,问他:「你是他什么人?」 「我不是他什么人,我是今天才认识他的。」 几个随从互换了下眼色,领头的那个说:「那就没你的事,这乞丐我们今天必须交给主子,还请行个方便。」 符安好脾气的笑道:「这怎么行,我听你们说要揍他。这万万不可,你们也是找他出气,可他一个乞丐,闯了祸肯定拿不出钱赔,还不如我来替他赔,你们拿到了赔偿,他还免了场揍,你看多好。」 他刚说完,旁边的随从就上前抢小乞丐。 符安一个晃神,被拽在地上,蹭破了手皮。 符安:「靠!特么不听道理是吧?!」 这下你们银子都甭想要了! 他立刻坐起来,双手抱着小乞丐的两条腿,吼道:「别当你爷爷不会发火!大爷的,松手!」 那小乞丐被扯住了头髮,疼得尖叫起来。 符安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眼眶憋得通红。几个随从不想跟他耗,于是有个随从拽着符安的头髮把他往后拖。 符安痛唿一声,放开手捂头。 打架拽头髮简直是杀伤性最强的攻击。 他一撒手,前面拽小乞丐的随从抱着孩子就跑,然而刚刚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个女人的胸部,勐一下子,竟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被撞的女人揉着胸骂道:「着急送死呢?!」 一听见这声音,符安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邵飒!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抢孩子,快拦住他们!他们要揍那个孩子!!」 邵飒一听,当机立断地将刚刚爬起来的随从一脚又踹坐了回去。 「哟,当街抢孩子?告诉你,这孩子是布庄主子梁熙的干儿子,你们也敢抢?」 符安心中泪流满面,贊道:特么人家就是比我聪明。 邵飒潇洒地一把夺过小乞丐,头也不回地大步走来,雄纠纠气昂昂,拽起符安,朝布庄走去。 那小乞丐被邵飒夹在胳膊下,也不再挣扎,一副被惊呆的表情,茫然地张着嘴。 随从们相互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衣服回去汇报。 符安揉着头,问她:「恰巧路过?今天你不是说不出来吗?」 邵飒哼了一声,说道:「王爷把凉州的一个训兵营给调来了,我跟他们一起听安排布置。」 符安大喜:「这是要动手了?」 邵飒点头,「自然,马上就是五月二十一了,王爷要等鱼全部钻网之后,再一网打尽。」 「嘿!」符安喜气洋洋,「太好了!」 「还有你。」邵飒低头对吓傻的小乞丐说,「这是什么情况?」 符安笑眯眯道:「回去再说。」 出了街口,符安看到了站在布庄门口的姚植。 等他走近,瞧见他披头散髮衣襟凌乱,姚植翻眼嘆气:「跟野狗打架了?」 符安笑得灿烂:「打了!没打赢,不过恰巧遇到邵飒了,孩子没被抢走!」 姚植:「……别高兴,今天马车里的那人就是劫咱们的江鬼头子,带着你抢回来的这个孩子,进去给楼和说下情况吧。」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前的最后一更,明天我要存稿。因为下周和下下周,我有一篇1500的论文和一个星期从早到晚的spss课,必须要12分精神的听课做预习。但是下周还会随榜更,保证3章的量。所以明天会进行存稿。下周大概就能结束凉州事件了,然后就会开启云州地图。 云州是个好地方,几乎我这个系列的脑洞里,男主女主都来自于云州或者去过云州。云州绮丽,多山多水多部落民族,所以它是个文化多元,人口杂居,既富饶开放又盛行巫毒之术的地方。 它是大多数角色的故乡,也是大多数角色魂魄安葬的地方。 一起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前传】萧成开国简略(改bug) 萧成建国之前,十三州的皇姓是李,国号为辽。 辽的倒数第二个皇帝,是个小孩子,登基时不足三岁。有五位权臣加阜阳公主辅政,其中左丞相是幼帝的姐姐阜阳公主的驸马。 因此,表面上是皇帝的意思,但五位权臣更加倾向于听阜阳公主的政见。 幼帝未及十岁便夭折了。阜阳公主之子李统登基即位,然而积重难返,辽的末世来了。 异姓王萧诉掌东南三州军政,平定侯明严执掌西南二州军权。 旧历1029年,明严携天子李统在崇州起兵,号令北部三州,自封为定国大将军。 萧诉起兵讨伐,中箭身亡。 萧诉有一女一儿,长女萧宛年十九,幼子萧九年仅五岁。萧宛长于军中,萧诉身死后,萧宛在家将楼沁的帮助下,逃到朔州昭阳,奉阜阳长公主的懿旨,起兵讨伐明严,拉开长达二十多年的混战。 萧宛是洪泽上下四千年罕见的传奇女子,目光长远,政治嗅觉敏锐。 萧宛起兵的第二年,便废了嫁娶,发布政令承认女子的继承权和姓名权,并开了春闱,言明只要是人,都可以前来考取功名,出仕做官,为朝廷出力。前辽的上层世家,家风本就开放,女儿读书已流行多年,此时,各州才俊只缺一张政令。 第72页 政令一出,便极快的形成了歷史上着名的人才流动潮。 战乱至第九年,萧宛在云州仓岭战役中负伤身亡。年仅十四岁的萧九杀出重围,逃至远山城,重伤倒在街头,被前辽的云州州牧苏冯长女苏遥救下,藏入府中养伤。 后,楼沁带兵寻来,苏遥因与苏冯立场不同,当晚叛出家门,带着同胞弟弟苏廉鹤和几个家僕,投入萧九麾下。 萧九同苏遥杀回崇州,路中相识了弃笔从戎的朔州学子步实笃,以及凉州马商万归雁。 旧历1042年,明严之子明陆在姚州远南称帝,沿用前辽国号自称正统,萧九回昭阳建都登基,国号为宛,两个政权一南一北,遥遥对峙。 萧九只有一女,称为荣华公主,名萧兰卿。 旧历1060年,萧九驾崩,荣华公主萧兰卿登基,立左丞相之子步莲华为帝君。 次年,定远将军楼玉整合军队,同萧兰卿在墨城集结,1061年冬,大宛八军攻破远南城,收復十 三州,改国号为成。 至此,天下大成。 人物简介:萧兰卿,萧成开国皇帝,文帝萧九同名将苏遥之女。 步莲华,萧成的第一位帝君,昭阳宫暗卫二门的成立者,左丞相步实笃与御史万归雁长子。 楼沁:萧九的部下,建国后病逝,有三子一女,六个孙辈,至建国,三子一女皆已战死沙场,六位孙辈仅剩楼玉和楼望。 步实笃:萧九的追随者,弃笔从戎,建国后官拜左丞相。 万归雁:本为凉州马商,战乱时,举全族之力助萧九夺、权,步实笃之妻,建国后官至御史大夫。 育一子一女,长子即莲华帝君,女儿早逝。 苏廉鹤:苏遥胞弟,跟随姐姐叛家,追随萧九,建国后,官拜右丞相。 谢长冬:歷史上第一个女性皇榜首名,建国后官拜大理寺卿,苏廉鹤之妻。育有一女一子。长女谢北湘为凉州州牧,幼子苏东篱是歷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所以说,现在的盛世,是由前辈们血肉之躯奋战来的。刀光剑影,战乱征伐中,英雄豪杰辈出,一点点建立起了政权,又有后世几代的皇帝努力,这才有了现在的神宗盛世。 当女人跟男人一样,拥有相同的权利,那么就是打碎了身上的枷锁,能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再无无形的阻力压抑她们的才华与智慧,还有力量。 不管是政治还是军事,只要她们想,只要她们能,她们就可以在这个舞台上,展现她们最绚丽的一面。 所以,我笔下的角色们啊,不管男女,你们想要的这个开阔无枷锁的平台,我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听了警醒讽刺向的《思想悼亡者》,然后就想把萧成的构架告诉大家。 一开始,萧成之前的辽并不是平权的,他也是带有父权痕迹的朝代,一代又一代,先从接受教育的上层女性开始,慢慢地,才有了萧成之前的临界点。所以,今天,就把它写出来送给大家吧。歷史的发展都是螺旋上升的,过程艰难,但前途是光明的,大家加油,有受教育机会就一定好好的认真的接受教育,尽最大程度改变生活,改变自己所处的境遇,最大程度的从男权社会保护自己的权益,加油,加油!祝大家好运!。 ☆、网已备好 符安带着小乞丐随着姚植来到了楼和房中。 除了楼和,房中还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听到响动,扭脸看他们。 说是看……其实应该叫瞪。 符安认为那男人长得甚是爷们儿,圆眼大嘴,皮肤黝黑,衣服紧绷着身子,在灯光下,隐约看得到硬邦邦的肌肉线条。 这要是纹个大花臂,再挂条金鍊子,就是黑社会大哥,绝对的。 那人看到符安,点了点头,侧过身,面朝他们,站到了楼和身后。 楼和介绍道:「这位是王越,德郡霞都封边营的提辖。」 姚植和符安立刻躬身行礼。 楼和接着道:「乐游的父亲。」 「啊!」符安倍感亲切,看来这位就是王思静的前夫,王乐游的生父,「你好,我是符安,一路来多亏有乐游照顾,太谢谢了。」 王越哼了一声,声音洪亮:「不提他,那小子,等这事处理完,他必须要挨顿打!遇事自己先跑,若是殿下有什么差错,我一定宰了那混小子赔罪!」 符安:……大哥,你真勐。 楼和抬眼,看到姚植身边一起进来的小乞丐,笑问:「小姚植,有事?」 「师叔,我今天在城门口看到那个劫咱们船的江鬼进城了!」 楼和半点波澜没起,笑道:「我知,已拿到线报了。」 符安咋舌,瞧人家这效率。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符安答:「像是跟那个江鬼头子有仇,原本好好走着路,结果看到车上插的旗标,就拿石头扔人家的马。我亲眼见的,之后就有人跟我抢他,抢他的要真是那个江鬼头子的人,我觉得应该问问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把小乞丐往前推了推,「那个,你跟这个叔叔……爷爷?算了,你跟他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是好人,你说什么都能解决的。」 姚植扶额。 楼和被符安这傻兮兮的话逗乐了,笑得十分开心。 「来吧。」楼和伸出手,「到我这儿来。」 第73页 许是楼和长得很有说服力,那孩子慢慢挪了几步,停下来,小声问道:「你不是骗孩子的?」 「哦?」楼和挑眉,和蔼道:「怎么,这里有人骗小孩子?」 那小乞丐揉了揉鼻子,紧张地搓着手,说:「有,我兄弟就被他们骗走了。说是管吃,跟着他们干活,可他们打人,还杀人!我兄弟看到他们把死人扔到河里去了,害怕,就跑了回来,身上都是伤,全都是他们打的。」 回想起往事,小乞丐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地接着说:「我兄弟说,黄底旗,红边,上面画着江鲤,那就是他们,看见就跑,千万不能跟着他们去!后来我兄弟就死了,活活给身上的伤疼死的,以后我看到他们就拿石头砸他们!砸完我就跑!他们一次都没抓到我!」 符安嘆气。 姚植看向楼和。 楼和微笑着,拍拍他:「好了,我知道了,想不想看他们都被抓起来砍头?」 小乞丐睁大眼,狠狠点头,问:「真的能?」 「你乖乖待在这里,过几天就能见到了。」 小乞丐低头想了想,爽快道:「好!」 离开后,符安忧心忡忡问姚植:「真让小孩子看砍头不太好吧?」 姚植有气无力道:「符安……你怎么也跟小孩子一样好骗?楼和明显是在骗那孩子先留下来别跑出去坏事。砍头,你家砍头还允许别人看?」 「……菜市口砍头啊!」符安这次十分坚定,「我们那里确实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一大群围观群众,然后看着人犯砍头。」 至少他看过的电视剧里都这样。 姚植:「……都这样?」 姚植不能理解。 她想了想,回道:「歷史上,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的,才拖出辕门斩首示众,这样也是收拢民心,可能这么做的几乎都是乱世,各种权力倾轧混战,所以特定年代特殊规矩。其他时候,明正典刑,该怎么判就怎么判,都不让百姓看的,你以为是个砍头的都要一群人围着看?看了准要做噩梦的吧。」 符安:「也是奇了,不过,倒是挺人性化的。」 他俩走到前厅,正面看到陆繁和邵飒正在紧紧相拥。 陆繁脸色发白,闭着眼,下巴搁在邵飒肩上。 邵飒正小声说着什么,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似是在安抚他。 姚植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听到询问,两个人平静分开,陆繁摇头:「多谢,无事。」 邵飒笑,「不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这是去哪?」 「刚从师叔那里出来,路过,没地方去。」 等走远了,符安问:「陆繁现在在干吗?打入敌人内部吗?每次问他都说是去州牧府看看。」 姚植道:「确实打入了敌人内部,已经拿到请柬了。李捷夫人给的,让他后天出席寿宴。」 符安哈了一声,道:「之前不是说,李捷的生辰在冬天吗?这下自打脸了?」 姚植白了他一眼,说道:「起初,这也是楼和不明白的地方,吏部把凉州府官员的档案全送来了,可我们翻阅后发现,李捷的生辰在正月初三,并不是五月二十一。」 「起初?难道李捷自己把生日改到五月二十一了?」 姚植弯起眼睛,笑道:「笑话,改生辰作甚。不过,虽然生辰不是五月二十一,但在李捷的履歷中,我们发现,他被提拔为凉州州牧那天,恰巧是五月二十一。」 符安反应了三秒后,嘆道:「这人真是……没话说。」 「李捷这人,实在让我嘆为观止。我敢说,史书上肯定有记载他的事情,绝对的。」 但是我没看。姚植默默补全了自己没说出口的话。 前几日,当得知李捷要过的寿指的是自己的升官之日时,楼和诧异问姚植:「这人心怀春秋大梦,几乎是要把自己当做凉州的皇帝了,这种程度,史书上定会记载吧。你一点印象都没?」 姚植愧疚道:「其实吧……我学习不好的。萧成史我也就专捡自己喜欢的看了,毕竟萧成史一共六卷,分新成史和旧成史,像咱现在这个朝代,在我们必读教材上也就只有一句话:神宗盛世时期,人口增长速度快,至神宗末年,朝中女性官员首次超过男性官员。然后就是《两\性平权史》的内容了,神宗盛世主要的贡献就是给后世两/性平权奠定了基础,但这块不是我的必修,了解不多。其实吧,这要穿来的是我爹,保准你问什么,他知道什么。他是专门研究萧成史的,而且专攻萧成初期的人物史,所以要是他,你提一句李捷,他保准能告诉你史书上和李捷有关的所有信息。」 自然,姚植并没有告诉楼和,自己对李捷一无所知是因为萧成史这部分她专挑着云鹤帝君的事迹看了。 楼和笑着摆手:「罢了,别念叨了,耳朵疼。玩去吧,时候到了带你去赴宴,让你亲歷一下歷史事件。」 别说,楼和还挺上道。 于是姚植扭着手指在原地徘徊晃悠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一脸害羞又期待地问他:「那啥,楼和,我能抱抱你吗?说不定我以后死了就又穿回千年后了,然后我就可以跟人说,我不仅经歷过有名的歷史事件,我还亲手抱过萧成有名的美王爷,羡慕死那群王爷党!」 楼和扔了笔,笑得灿烂:「滚滚滚,快出去!烦。」 第74页 姚植哼哼唧唧恋恋不捨地『滚』了。 陆繁去了州牧府。 马上就是喜日了,州牧府还是荒凉得很。李捷的长女不在凉州,府中只有李捷的一双小儿女,他们虽然看起来很想亲近陆繁,但应该是吕娘有交待,所以每次陆繁到州牧府,两个小孩子都是远远的躲在屏风后,探着半个脑袋注视着他。 自那日登门拜访,表明自己是许楚后,李捷很是惊讶,他并没有记起来陆繁曾到过凉州府这事,陆繁也未提及船遇劫一事。 起初,二人的聊天很是融洽。谈及陆繁的父亲和母亲,李捷神情难过,好一阵子唏嘘。不过,后来他谈起自己出任凉州州牧后的事,却一直把话题往石岚城散坊上引,陆繁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凉州动乱又爆发鼠疫后,朝廷颁了旨,凉州境内撤十三楼,除大年和万寿节,其他节日一律取消庆贺。另外,禁歌舞官坊,遣散坊内各伎,以事生产。 官坊被禁,市井内却还有散坊暗自经营着。 因此,在陆繁第二次登门时,李捷十分和蔼地问他,是否有经营散坊的意愿。 「李某把你视为己出,当年见到陆大人自缢而亡,我心焦灼万分,想到从此以后你跟你母亲无依无靠,我就心中凄凄,哽咽不能语。旁人再怎么劝,我都无法抑制住悲痛之情。」他捂着心口,停下来嘆了好长的一口气,才又道,「好在今上大赦,放你回来,否则我就像有个儿子身在远方,心始终挂念着,一想起你,我就昼夜难眠。心中记挂着,你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受人欺负?如今你回来,我见你衣饰鲜亮,面色红润,健健康康的,就知你定是在京城过得不错,伯伯这才放下心。」 陆繁心中冷笑,不发一语。 李捷只当他默认,继续道:「这次你回来,想来是没有什么落脚处,不如先在家中住下,伯伯看情况给你找个差事做。你现在是復了原籍吗?」 陆繁垂眼,缓慢道:「是,復了原籍,许楚。」 「哦——伯伯问你啊,你在昭阳京时,用的什么名?」 陆繁沉默好久,回道:「没什么名,资质欠佳,名也是一年一换。」 「哦,这样啊。」李捷的语气透着明显的失望。 李捷走后,吕娘给了他请柬。 陆繁低头看着手上的那张烫金请柬,问道:「是李伯伯的寿宴?」 吕娘笑道:「不是,你这孩子。只是找个日子,让大家都聚在一起,高兴高兴而已。」 「好,多谢吕娘。告辞。」 陆繁绕道回了客栈,之后,才跟等在客栈的邵飒从后门回了布庄,把请柬给了楼和。 他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殿下……我父亲的案件……能不能复查?」 楼和表情微动,「为何?」 「有没有……隐情。」他艰难开口,「我之前……怀着感激的心回到凉州,可我现在……李捷,我觉得他跟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我其实……一直认为他是我家的恩人,当年父亲自缢凉州府,是他找人安葬的,我母亲,是怀州来的孤女,没有母族……父亲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定罪第二天,我姐姐就在书院投井了,那时我家……若没有李捷在旁照料……」 陆繁转过脸,沉默了许久,才又说道:「我接到判书,还未启程,母亲就去了,后事也全靠李捷料理……他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好人。」 楼和默不作声,停下笔,似是在回忆什么事情。 「殿下……我,我想看看关于父亲的卷宗,我记得陛下说过,她是给姐姐免罪了……所以……」 楼和沉思片刻,回道:「案宗在凉州府,昭阳京也有一份,你若想看,等事情结束后,我调卷宗给你。」 说完,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你父亲罪证确凿,他也清醒认罪了,确切说来,并不存在误判可能。至于其他的,譬如凉州府拿你替罪一说,倒是可以再查,应该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陆繁沉默了好久,露出一丝苦笑:「不必了……无论当初凉州府到底是为何拿我充罪,反正我也受了,就算查出来真的是哪位大人行事有误也没必要追究了,无意义。」 楼和嘆了口气。 「此事结束,你可有什么打算?」 陆繁轻轻笑道:「去宣首郡,当初跟邵飒说好的,要一起回去。」 楼和也笑:「这便好,也算是找到归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了论坛里总结的写作干货,感嘆了一声,果然写文若是没天赋,只凭脑洞片段就开坑,是及其不负责任的。 大纲人设最基本的都没。 所以,今天看到收藏一百了,心中又高兴又愧疚。 给看文的大家道个谢。 后续故事,虽行文逻辑无法更改,但我会尽全力弥补拯救,但愿之后的故事,不会让大家感觉无聊。 【其实很难,因为人物是故事的核心灵魂,然而我的男女主已经定型,要是强行让他们出彩,bug太大了……我只能尽力让他们在现在的基础上稍微变得有意思起来。承蒙各位读者不弃,谢谢。】 ☆、赴宴 五月二十一这天。 楼和在布庄暂居的房内,终于清静了下来。 此时,他正哼着小曲儿倚在门边看田田郡主照顾院子里光秃秃的梅树。 第75页 田田郡主小心翼翼将土铲松,再认认真真堆好,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楼和也不由笑道:「步氏血脉……你们还真的是喜欢梅花啊。」 田田郡主停下来,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不唱了?」 「哈。」楼和笑看着她,摇摇头,只好继续哼歌。 田田郡主握着小铲子,漫不经心地说:「明遥说他能看到你命轨的尽头了。」 欢快的小曲儿断了一刻,又接着哼唱,只是哼曲儿的人,眉梢的笑意,浅了些,慢慢染了愁。 起大早的姚植匆匆跑来,规矩跟楼和行礼后,环顾了四周,问:「人呢?」 楼和笑眯眯道:「你指谁?」 姚植愣了一下,指着院子外,嘴都张开了,突然想起,今天是二十一。 「哦,没事了。」 人肯定都各司其职了。 楼和伸了个懒腰,倚在门框上:「好好休息,晚上带你去赴宴。」 「咱们怎么进去?」 「走进去,难不成你还想飞进去?」 姚植嗨了一声,说道:「你讲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楼和无奈道:「你倒是越来越张狂了。」 哪个讲笑话给你听了。 「你人好,我就是再不懂规矩,你也不会治我罪吧?」 楼和嘆气。 「世子跟施雪呢?」 「找石岚城的散医郎中去了。」楼和淡淡说道:「回春堂以后需要可靠的人接手。此事就交给施雪,她应该能做的很好。」 「行,那我去收拾收拾,待出发时叫我,要符安去吗?」 楼和看了她一眼,笑的暧昧:「想带就带上吧,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布庄点灯时,侍卫来报:「开场了。」 楼和淡淡问道,「都到位了?」 「是。」 楼和点头,将案上的帛书收在身上,挂上幽梅刀,敲着扇子,平静道:「那就走吧。我们也去吃个酒,乐呵乐呵。」 石岚城东,一处四四方方的宅子外面,挂上了彩灯,开门迎客。 不久,宅院里,就渐渐热闹起来。 陆繁下车后,递了请柬,一个僕役看了他的请柬,问道:「你是许楚?」 「是。」 那僕役明目张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觉得他甚是普通,极快的说:「跟进来吧。」 此时门口又停了辆马车,之后传来王春的声音:「都仔细着!把礼盒小心捧进去,务必轻拿轻放,上好的琉璃灯,碎了拿你是问!好了好了,不用你们领,又不是第一年来,我自己进去就是。」 陆繁跟着僕役进了院子,前院黑漆漆一片,隐约能听到丝竹管弦声,但不能辨出声音从何而来。又走了好久,过了一处假山,前方才慢慢有了灯光,喧闹声丝竹声也渐渐明显起来。 走过正厅,僕役推开一侧的雕花门,瞬间,水气,热气,丝竹声,嬉笑声,贺喜声交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陆繁愣了一下。 眼前,是个十分开阔漂亮的庭院,草木繁盛,水声淙淙。院落中的每一处角落里都点缀着几枝金玉霞光牡丹,柔亮的金黄色和树木上挂着的彩灯交相辉映。左侧有股碧水从石山中涓涓而出,落在池中,其声清脆如珠玉落盘,虽是五月,池中荷花却有盛开之象,被水雾笼罩,碧池四周梧桐环绕,枝桠上挂着灯,灯光打在池面上,随着一圈圈的涟漪缓缓浮动着,说不清的妩媚漂亮。 庭院中央设一鎏金掐丝珐瑯香炉,烟雾缭绕,令整个庭院宛如仙境。 僕役道:「右边那张桌子,你找个位置自己坐吧。」 陆繁点头,冷着脸走了进去。 此时李捷还未来,庭院内左手边的几张长桌坐满了人,正聚在一起行令饮酒,无比热闹。王春进来后径直走到了左手边的桌子,同那边的官员商贾相互见礼。 「王大夫,越发精神了!」 「王大夫现今是夜夜有娇娘侍奉着,可不得满面春风啊!是不是啊,王大夫?」 「哈哈哈,司大人又取笑我,坐,都请坐。」 相对于那边的热闹,右边角落里的陆繁所在的这张桌子略显沉闷。桌旁坐着的几个人,看样子像是第一次来,脸上多少都带些拘谨和尴尬,大约是没有勇气找话题,所以这张桌的人全都默坐不语。 陆繁默不作声的坐下,伸手拿起桌上摆的一双筷子。 筷身莹白,入手清凉,沉甸甸的,及其有分量。他细细摸着筷子上的牡丹雕,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错,这正是昭阳京的金玉牡丹,昭阳宫的制式,可削三族了。 这华美的庭院,这奢侈的宴席,金光闪闪,处处显着四个字:大逆不道。 陆繁闭上眼,想起了在雁栖城见到的荒凉之景,又想到那些乞丐流民,良久,嘆息一声。 布庄的车驾到了。 楼和带着姚植和符安下了车,高高兴兴地递了拜帖。 门口迎客的僕役看了拜帖上的布庄标识,抬头诧异道:「梁府的?」 「正是。我家掌柜的嘱託我前来贺寿。」楼和敲敲手中的扇子,指着身后两个个布庄伙计抬着的礼箱,道:「这是掌柜令我备下的礼,崇州双绣百寿图。劳烦小哥报备一下。」 僕役立刻笑道:「自然自然!请!」 待他们进去,门口的其他僕役说道:「布庄清高了三年,今年终于来了,嘁,势力!瞧着大人真坐稳了凉州首位,才巴巴赶着来送礼。」 第76页 「不过这礼倒是还拿得出手,我还未曾见过崇州双绣呢!今天唱贺礼时,我一定要进去瞧瞧。」 楼和带着姚植和符安,跟着僕役走了长长的一段路。 姚植问道:「还有多久?这段路怎么都没有挂灯?」 僕役笑着说:「贵府今年首次来,自是不知,上头有规定不让办这等酒宴。所以大傢伙想聚了,都是挑这个地方。院中院,安全!外院熄了烛火就跟院中无人一般,加之围墙高,这地方四周地势又低,除非踩着高梯往里头看,不然是看不到内院的情况的!所以几位放心来,今天玩尽兴。」 领路的僕役边说,边拉开隔离门。 喧闹的声音勐然变大,迎面扑来一股夹着暖意的香风。 待看清里面的情况,姚植和符安异口同声道:「卧槽!」 这真是在作大死啊! 符安咋舌:「奢华!奢侈!」 楼和啪的一声收了摺扇,冷笑道:「进吧,咱也来长长见识。」 他们被安排在右手边第二张桌子。 这张桌坐的,都是三郡的散商。得知楼和是梁家布庄来的,纷纷起身见礼。 楼和笑道:「诸位不必客气。今晚吃好喝好,过了今晚,可就要日日愁了。」 「谁说不是呢。」一个油商点头附和,「只要想到回去就一堆事,鸡飞狗跳的,这个也要操心,那个也要操心,我就巴不得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楼和垂眼看着手边的那双牡丹雕象牙筷,慢悠悠道:「是呢,过了今晚,就要忙好一阵子了。」 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阵高声传报:「大人进府!」 「大人进府!」 闻声,两旁的人立刻站起,毕恭毕敬等着李捷到来。 姚植小声感嘆:「派头真大,就差喊皇上驾到了。」 符安目瞪口呆:「城会玩。」玩必死。 他扭头打量着楼和高深莫测的表情,默默坐等李捷作大死。 传报三声后,李捷携妻儿慢悠悠进场,他笑容满面,挥手向来客道谢。 四周人拱手作揖,嘴里说着贺词。 「官运亨通,寿康齐天?」楼和露出了个灿烂的笑,「那就让天教他重新做人吧。」 姚植吃吃笑了起来。 看到现在一身锦缎满面红光作死而不自知的李捷,再想到他过了今晚后的下场,她就忍不住想笑。 李捷在正中的长桌中央坐了下来,笑道:「多谢各位给李某这个面子。家中小辈不懂事,偏要办酒宴给李某贺寿。既如此,李某就藉此机会,邀大家一起聚聚,都操劳一整年了,不容易!今晚诸位都要尽兴!诸位高兴,李某自然高兴!」 众人连称不敢。待他们落座后,这便传菜开宴。 此时,门外僕役高声传报:「主子!回来了,李传回来了!」 大门一开,只见那个劫船的江鬼头子一身锦衣,前胸垂着一串翠玉珠,腰间挂着几枚玉佩玉勾,一副贵公子派头,带着笑容昂首快步走进来。 他跪倒在李捷面前,扬声道:「父亲大人,孩儿不孝,来晚了。请父亲责罚。」 李捷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无妨无妨,这一年也辛苦你了,来,坐到为父身边来,先吃饭。」 又道:「大家不必拘着,开吃吧。」 姚植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又看了看楼和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拿筷子吃。 楼和笑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他率先拿起象牙筷,笑了一声:「我还没用过牡丹雕的象牙筷,今日也算开眼了。」 说完,他便大快朵颐起来。 符安跟姚植耳语道:「楼和心态真好。」 姚植:「吃你的,抓紧吃,吃饱了看戏。」 菜进到第三回。 那江鬼头子说道:「好日子就该有好舞助兴才是!」 他扭头,大声对身旁的红衣女人说道:「红若,快给父亲大人献支舞!」 李捷哈哈笑道:「哦?我儿竟然还准备了舞!」 江鬼头子得意道:「红若是月初时,孩儿从福坊挖来的,最擅清波舞,舞技绝佳。孩儿敢说,就算把昭阳京望归三楼的伎子全加起来也都比不上红若一人的舞姿!」 红若微微一笑,躬身上前,行了一礼,准备起舞。 正在此时,吕娘抬手,缓声说道:「且慢着,既有舞,怎么能没有歌?你说起昭阳京,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她四处寻着,柔声道:「许楚,许楚可来了?上前为你伯父献首歌吧。有歌有舞,才叫完整。你可是昭阳京十三楼出来的,凉州地偏,京城的东西见的不多,我们挺想看看这京城官坊的技艺,是否真的比凉州的要好。」 丝竹声停了下来,一片寂静,右边桌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陆繁愣了。 姚植摔了筷子,怒道:「去她大爷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符安连忙捂住她嘴,好在她的声音不大,也就同坐的几人注意到。 符安看向楼和。 楼和稳坐如山,闭目养神。 一片寂静中,陆繁开口道:「我资质欠佳,在京坊只够得上给客人端茶倒水,其他的,实在拿不出手,还请见谅。」 吕娘很是不满,刚要说什么,却就被李捷伸手止住了。 第77页 他身旁的管家上前递了份礼单,小声说道:「东西都妥当了,可以开唱。」 李捷接过来飞速看了两眼,面上浮出喜色,说道:「罢了罢了,歌舞待会再说。」 他将礼单给了管家,说道:「开始吧。」 管家扯开嗓子,高声唱道:「上礼——」 随着他的话音,僕役们抬着各式各样的礼品排成长队,走了过来。 欢快的丝竹管弦声又响了起来。 「孝子李传,献前辽卫菱作万寿图一副——象牙雕龙船一座——」 前方灯火通明的开阔地,僕役展开了万寿图,捧上了象牙雕龙船。 李传起身贺道:「恭祝父亲大人,寿康齐天,仕途顺达!」 「好好好,好孩子。」李捷朗声大笑,看着那两件寿礼,实打实的高兴。 姚植嘿了一声,小声嘆道:「这江鬼,吞了随船的玉如意和梁家的朔州锦,胃口真不小啊!」 「孝子李沓,献福禄寿百童图——百花争妍翠玉屏——雕兰双莲暖玉佩——」 符安和姚植:「卧槽!」 竟然真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偷抢来的御用之物给呈上来了!还敢当众念出来! 李捷眉头一动,大喜道:「好好好!来来来!快给我儿我女戴上!哈哈哈哈!」 两名僕役上前,将玉佩系在了李捷一双儿女身上。 楼和嗤笑一声,筷子不停,继续吃菜。 李捷右手边站起来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人,尖声祝贺道:「小儿李沓,愿父亲大人洪福齐天,官运亨通,寿与天齐!」 姚植悄声问楼和:「这就是石岚城的乞丐头子吧?」 楼和一边吃着饭,一边回答:「雁栖城流民出身,因精明会办事,受到了李捷青眼。主要在雁栖活动,石岚城的乞丐一半是他组织,另一半是李传的。」 唱完干儿子的献礼,接下来就是凉州府官员的献礼了。 之后,才是商贾们和外地客的献礼。 接近尾声时,管家才传唱道:「梁家布庄献礼,崇州双绣百寿图——」 僕役们抬着打开的箱子,走到了中央,拿出绣图,展开。 楼和这才停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站起来。 李捷:「哦?今年梁掌柜的布庄也来了,欢迎欢迎,你们掌柜的可还康健。」 楼和慢悠悠踱步到中央,缓缓道:「康健得很,除了崇州双绣,掌柜的还托我给你送份礼,大礼。」 他站在灯火明亮的地方,一身紫衫,眉目清俊,脸上带着笑意,但看过来的目光却让李捷隐隐不安。 李捷觉得他甚是眼熟,心中回想着在什么地方见过,嘴上却笑道:「客气客气。不知梁掌柜送给老朽的是什么礼?」 楼和弯腰,揭开礼箱的夹板,将礼箱翻过来,里边的东西哗啦哗啦倾倒了一地。 丝竹声停了,两旁的客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探着头想看个清楚。 楼和笑问:「李大人,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他修长的指头捏起最上面的一本,悠悠说道:「这是凉州三郡七十六位官员,弹劾李大人的摺子。」 「你、你……」 「这些都是在凉州府寻到的。李大人好厉害,在凉州一手遮天,竟然能拦下如此多的摺子。」楼和笑着,一抬手,将手中的那份弹劾李捷的摺子执在了长桌上,摺子转了几转,正停在李捷眼前,「掌柜的说了,李大人一人扛下了这么多摺子,做了她要做的事分担了她案上的公文,此等功劳,必须要,送份大礼嘉奖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着急,有个课的教授是个拖延症重度患者,眼看着周一就要到deadline了,然而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论文题应该定哪个……愁死我了。 今天更的字数蛮多的。 凉州大概还有三章左右就结束了。 嗯……这篇文大概有一半了。 还剩下的一半我大致算了下,6月能完结。【其实主要是五月六月临近期末,论文太多,感觉可能会影响更新速度。不然正常情况下,5月底就能完结……唉,一时冲动开坑,带来的影响真的好大,累。】 ☆、大人,上路吧 李捷大惊失色,连退数步,厉声问:「放肆!你是何人,敢在此造次!」 他身边的李沓首先反应过来,拍桌叫道:「人呢!都死了吗?!快将此人打出去!」 闻声,从后堂跑出几名护院。 李沓抽出其中一名护院的大刀,从长桌后一跃而出,落地轻盈。 竟也是个练家子。 楼和挑眉。 李沓说道:「我呸,什么梁熙,以为巴上稷山步氏就能来管凉州的事了,我今天就让你们布庄的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然而他话音刚落,半空就传来一道尖锐的破风声,他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一支箭就正中他前胸,力道极大。 李沓的嘴甚至还没合拢,人就已经仰倒在地,无声无息了。 瞬息之间,众人都未反应过来,这时再看,那插在他胸口的白色箭羽还在颤动着,分明在告诉所有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死、死人了!」李捷身边的管家颤声喊道,「大、大人!有人!有人在!他们有带人来!」 「有其他人!这院子里有埋伏!」 院内顿时炸了锅,陆繁那桌今年刚来的外地客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往门外跑。 第78页 侧门勐然被踹开,几个外地客跌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一队身着轻甲手持长刀的士兵进来,无声地包围住内院,持刀而立。 他们身着宝蓝色骑装,两侧袖口绘着白虎,一左一右,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瞬间,整个院子安静了下来。 左侧一名官员颤声道:「青、青云营!」 听到这个名字,姚植一愣。 没想到是调来了青云营! 萧成时期,有四处将士训练营,分别位于朔州凉州崇州云州,以四方神兽为兵营标,直属兵部。 能进四营的,都是十三州最精简的兵士。 所以后世把四营称做是特种兵训练营的前身。 待兵士们站好后,一个身材魁梧,着藏青骑装的男人最后一个进来,上前行军礼,声音洪亮道:「殿下,青云营三十一位兵士皆已就位。」 楼和问道:「凉州北部三郡的州兵呢?」 「已交接完毕,北部三郡郡尉皆已停职。」 「呵,这么利索!昭阳京派谁来协办此事?」 这种效率,阿淑该不会是把兵部侍郎孙平澜给派来了吧?不至于这么…… 「回禀殿下,是君上亲自来了。」 楼和微怔,末了,无声地笑了。 得,看来步云鹤定是带孩子带烦了,凉州这边的事本来不大,不过他这么一来,看来这功,以后又要记在他名下了。 楼和撇嘴。 姚植听到君上两个字眼就亮了,内心狂跳不止,万分激动。 而除了她和符安,院中其他人心里可没这么轻松了。 大家似乎都被吓到了,呆若木鸡的坐在原地。 陆繁一撩衣摆,跪地冷声道:「殿下大安。」 之后,院中呆愣的官员商客才唿唿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问安。 李捷的小女儿被众人的反应吓哭了,问安后静下来的院子里,迴荡着她的哭声。她一哭,李捷的儿子也跟着流泪,一边哭一边喊爹爹。 两个小孩儿腰间还坠着双佩,楼和瞥了一眼,轻嘆一声。 左侧有几位官员,似是知道自己的仕途已走到尽头,不由也低声哽咽起来。 李捷瞪着眼站着,脸色及其难看,他一口气卡在喉咙,颤抖着嘴唇,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你是楼和……」 楼和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李捷,你可知罪?」 李捷断断续续啊啊了两声,鬍鬚跟着颤抖,眼里却是不甘和愤恨,他弓着身,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楼和,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污衊!污衊!我李捷何罪之有!」 他这句话喊得费劲,话毕,他不停地喘气。 楼和的脸上,多了一丝意料之外的惊诧。 吕娘也顾不上自己的一双儿女,连忙扶住李捷,扭头怒喝:「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李捷紧紧抓着吕娘的手臂,脸色越来越青,随后他两眼一翻,捂着胸口昏了过去。 吕娘大骇,抱住他嚎道:「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你们都死了吗?!还不快扶大人回房休息!」 姚植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她。 管家不敢直起身子,在一旁小声催促道:「夫人……夫人,那是代王殿下啊。」 吕娘恶狠狠道:「代王?他说是就是了?!不过是找来门口的戏班子带上几个唱戏用的东西就敢冒充是官兵!好生放肆!」 她依旧站着,手指指着左侧跪伏在地的一位官员,怒道:「宋涉!你眼瞎了吗?!快叫你的兵来,把这擅闯内府奸人拿下!此人冒充代王,妖言惑众,大罪在身,应就地正法!」 宋涉一抖,头低的更狠了。 她身边的护院一个都不敢动,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吕娘对视。 吕娘见无人响应,更加愤怒,一张脸狰狞着,尖声道:「一群蠢货!他们的人就这么几个!快!将他们全部拿下!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楼和静静看着她形似癫狂地跑到一个护院那里,拽着那个护院的衣领,瞪着眼嚎道:「你聋了吗?!大人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到要用你们的时候全都死了吗?!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符安下巴都惊掉了。 回头看姚植,姚植也是半张着嘴,一脸懵逼。 其实院中诸人的反应,也都跟他俩一样。 这吕夫人……大概是疯了吧。 楼和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于是不再理她,冷声吩咐道:「院内的人全部带走。」 兵士们齐声应答,抽出长绳上前困人。 一个士兵上前示意陆繁乖乖把手背过去,配合工作。 陆繁愣了一下。 楼和瞧见,交待道:「他不用。他也是我带来的。」 楼和话音刚落,只见吕娘疯了一样推倒长桌,指着陆繁,恨声道:「是你?是你!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给这群贼人通风报信!好啊,好啊许楚,大人好生将你父母安葬,这份大恩你就是这么还他的?!你去了昭阳京,长能耐了啊!!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呸!」 她骂完,还要推开桌子冲过来,看那神情,似是要扑上去撕打陆繁。 此时,又来一箭,叮的一声,没入吕娘脚前的地上。 楼和忍无可忍:「先把她带走。」 吕娘一听,仰天大笑,「你这个冒充代王的贼人!带走我?我有何罪?!」 第79页 楼和皱着眉,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把这里的东西,一样不少,全部抬到凉州府。」楼和说完,顿了一下,才道:「吕夫人,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能削你三族的罪证。你说,你有何罪?」 吕娘眼神滞了一下,随即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罪证?」 她挣扎着,抬起一只胳膊,指着陆繁:「那是他的罪证!跟我们夫妇俩有何干系?!」 她髮髻散乱,眼中闪着不正常的光。 「对,对,是他的罪证!都是他!都是因为他的父亲陆牵!」她说,「当初陆大人贪污修河道巨款,家中藏的全是金银,连院外看门的狗每日都有鲜肉供着,陆大人当年的寿宴办得比昭阳宫的万寿宴都气派哈哈哈哈,许楚你别忘了!你爹当年收的礼,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她挣扎着,用尽力气叫喊着「「对!就是因为你爹!因为你!!我们有今天都是你们陆府害的!若不是你爹贪腐,我们也不会起这样的心思!」 「罪在你!在你们陆家!勾起我们贪婪之欲,是原罪!原罪!」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问罪难道不问罪魁祸首吗?!我们何罪之有?!说啊!我们何罪?!我们不过是受陆牵蛊惑行效仿之举!我们有何罪!」 姚植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我去你能闭嘴吗!」 她三观都碎了。 敢情自己犯了罪,是因为别人有错在先,勾起她犯罪的欲望? 爹的,三观碎一地。 吕娘听到声音,扭头看向她,表情狰狞可怖,双眼通红,她喊道:「我们无罪!!我夫君是凉州州牧!凉州能有今天的盛状,都是我夫君的功劳!」 她怒视着周围的人,恶狠狠道:「你,你,你,还有你们!全都在污衊我夫君!这是污衊!你们是反贼!我夫君无罪!我夫君是这天下最有治世之才的人!你们到底受了谁的指示,要来断我夫君的前程!」 姚植忍无可忍,问楼和:「我能扇她嘴巴子吗?实在忍不了了,这种女人,简直千古奇葩。」 此时,楼和闭着眼,双手揉着太阳穴,脸色苍白。听到她的声音,回道:「省省吧,你又打不醒。」 吕娘被带走了,一路上还在骂骂咧咧。 楼和睁开眼,说道:「院子封好,院中所有人都押往凉州府,东西也都收好,不能拉下一个,明日开审。」 王越应道:「属下明白。」 楼和长长舒了口气,站在原地叫姚植:「姚植,走了。」 姚植哦了一声,拽着已经被这神一样的话语惊呆了的符安,走到楼和身后。 「走啊?」 楼和顿了一下,说道:「你到我旁边来。」 「啊?」姚植不解。 楼和背过手,将她拉过来。 他微微俯身,低声道:「扶好,我看不见了。」 姚植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我已经……有气无力了……我的论文啊……真想换个大脑。 ☆、病情【改错字】 凉州府。 此时的凉州府灯火通明,穿着常服的官员进进出出。仔细看,都风尘僕僕。仔细听,竟然都操着京腔。 凉州府内,静静站着一个人,长眉入鬓,面若寒玉,一双凤眼里,带着几分冷意,几分威严,周围不时有官员上前行礼,跟他说着什么。 然自始至终,那人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夜风习习,吹起了他身上披的斗篷,他伸手将斗篷压好,露出的衣袖上,用银线绣着一朵双瓣牡丹。 这人正是云鹤帝君。 这时,从门外飞来一玄衣卫,无声无息落地,单膝着地,低声道:「君上,谢琉的船已至石岚城南码头。」 他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庭。 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开口问道:「小条和小卷,跟着去了?」 玄衣卫毕恭毕敬答道:「世子和郡主都在凉州布庄,现下已歇了。」 步云鹤又转过身,啧了一声。 旁人不知他是何用意,但身边这个玄衣卫是跟了他多年的,自是知道他这声啧是在指谁。 于是,玄衣卫又道:「那边宴席已结束,代王殿下马上就到。」 步云鹤垂眼,赞许的看了他一下,转身进屋。 又等了许久,陆陆续续有官员来汇报,说是已扣押的本地官员有四十七人,外州官员二十一人。 数目不小。 步云鹤脸色一沉,然还是沉默不语。 旁人不知,玄衣卫不能不知。 于是又是那个玄衣卫,开口问前来汇报的官员:「代王殿下呢?」 那官员老老实实回答说:「出了宅院就上马车走了,说是要回去休息。」 步云鹤勐地一下站起来,皱眉。 玄衣卫心中哀嘆一声,继续问道:「代王殿下可有交待什么?」 「殿下上马车前跟方潜有交待,方都尉现下正在州库,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 步云鹤静静听完,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才道:「去布庄。」 声音还是冷冰冰的,如同他人一般。 玄衣卫领命。 楼和回了布庄。 符安和陆繁把他扶进了屋,姚植飞奔出去拽来了施雪,顺带着跟来了步行一和田田郡主……大概还有那只看不见的狐狸。 第80页 因为她从看到姚植后就一直在发呆,回过神来,跑得比姚植还快,先一步跑到了楼和的榻边,眼看着要扑上去,然后生生收住脚,盯着楼和又发起了呆。 这肯定是那只狐狸跟她说了什么。 施雪进来时,田田郡主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睁着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楼和看。 楼和笑着问:「哈,跑这么快,都带起一阵小风了,肯定是小卷吧。」 田田郡主也不答话,只点了点头。 「嗯,又是一阵小风,这都是谁来了?」 他现在的眼上搭着一条热毛巾,只露着下半张脸,嘴角微勾着,似是心情不错。 施雪过来伸手按了按他的头,沉默半晌,嘆了口气。 姚植心沉了下去。 「嘆什么气?」楼和笑问。 步行一紧张道:「怎么样?」 施雪摇头不语,坐下来,闭眼探脉。 一屋的人连忙屏住唿吸,生怕打扰到他。 姚植站在靠门口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很是沉重。 然,就在屋里寂静无声,每个人神经绷紧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冷冰冰的声音。 「萧宴清你在玩什么花招?」 一屋的人齐刷刷扭脸。 步云鹤罕见地愣了一下,这才看到楼和脸上搭着毛巾,旁边一个小姑娘正给他把着脉。 「咦,病了?」 步云鹤这人说话,一向很少有情感起伏,就算是疑问句,说出口时,也和陈述句差不多。 早些年因为这种天然麻木的讲话方式,差点毁了自己跟神宗的一桩大好姻缘。因此,在锻鍊自己说话语气方式的问题上,步云鹤也是痛下一番功夫,那段时间天天追在楼和身后讨教跟神宗说话的一百零一种方式,然修习半年,仍没有明显进展,该误会的还是会误会,该错解的依然会错解。 大吵小吵不断,且吵完越解释越乱。 无奈,感觉徒弟十分丢师父脸的楼和教了步云鹤一种十分简单易实践见效快的方法。 表达疑问时,请加上语气词,如咦?喔?表达喜悦时,要先说句哈哈,承认错误道歉时,一定要低头看自己的脚,用最慢的速度说对不起,别生气了。 嗯……见效确实很快。 之后,只要步云鹤开口说话,萧宴淑就笑,并如此笑了整整一年。 于是再往后,步云鹤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了。 此刻,他两句话问完也不等回答,沉默着走上前,干脆利索地伸出手把楼和脸上的布拿下来。 屋里众人都不敢吭声,步云鹤盯着他的脸沉默了好久,又把毛巾盖回去,终于忍不住,问出来:「萧宴清,你故意的?」 依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楼和闭着眼,悠闲道:「你故意一个试试?你当我乐意躺。不过还好来的是你,要是别人,我就算明天死,今天也要豁出命去熬一晚,这事不小,思前想后,凉州北部三郡大概又要乱上一阵了。其他的事也都不能拖着,流民灾民安置一事……」 步云鹤甩袖站到最外围,定定站好,不再言语,扭脸看旁边的姚植。 姚植从他刚刚出声起就魂飞天外,此刻见他看过来,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想法,最终举起爪子,嗨了一声。 步云鹤点头:「姚植。」 姚植的心像是被箭射中,勐然一颤后,捂脸哼唧了起来。 符安:……这姑娘就不会收敛点……迷妹成这样。 从刚刚起就像入定一般的施雪终于睁开眼,展开一直微蹙的眉,说道:「还成,不严重。」 她站起身,收拾箱子,淡淡道:「先回了,明天再看情况。」 姚植立刻收心,皱眉道:「不是吧,间歇性失明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很严重。」 施雪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淡然道:「太累了也会这样,我先回了。」 姚植还是没弄明白施雪的意思,皱眉看着她离开。 楼和啧啧两声,说道:「步云鹤,听到了吧,我这几天太操劳了,累坏了。现下想休息休息,凉州的事,劳烦你了。」 步云鹤默不作声。 施雪走后,步行一过来同他打了个手势,然后躬身一礼,回过头又对田田郡主打了个更复杂的手势。 田田郡主笑眯眯的跟着他一同离开。 姚植看得一头雾水。 楼和哼了一声,说道:「哈!无声无息的,定是在比手势。就烦你们穆王府的人,能好好说话为什么偏要去打手势,欺负看不见的可怜人。」 然而姚植还未看明白刚刚这一出,就被陆繁带着,跟符安一起向屋内两人告辞。 走出门,姚植才问:「他们刚刚都什么意思?」 陆繁看了她一眼,往前一指:「这不,在这儿等你呢。」 姚植往前一看,正是施雪。 她轻蹙着两条细眉,平淡无奇的脸添了两分愁,在夜色下,竟是多了几分动人的妩媚。 施雪刚刚出门时沖她打了手势,无奈姚植一直没看到。 陆繁收住脚步,拽着符安往另一条路拐去。 从刚刚起,符安就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陆繁似乎也不想跟他解释,只拽着他的衣袖,走了一段路,才道:「我送你回房。」 符安摇头:「不用不用。」 第81页 顿了一下,终是忍不住,问道:「……刚刚,遣我们走是不想让我们听到什么吧……」 陆繁眼望着前方,许久才道:「施雪说的已经很明白了,知道太多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好处,有些事,还是避开好。」 「听世子说,姚大人之前在昭阳宫太医院,所以,关于殿下的病情,我有事想跟您商量。」 姚植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我略懂药理罢了,医术并不精,实话说,我连门都没入,论起医术高低,我恐怕连楼和的衣角都碰不到,更不敢跟您比了……」 施雪有些诧异,然思考片刻,还是说了下去。 「我刚刚定了个方子。」她从药箱里掏出纸笔,弯腰已箱为桌,边说边写,「姚大夫帮忙看看……我,其实我,有个想法。」 姚植愣了一下,道:「你说。」 她大概知道施雪要说什么了。 「殿下的情况很糟糕。论病根,我大概没有判错,不过我医术粗鄙,只擅民间疑难杂病,所以不敢擅自专断。我的意思是,如今先用些温和的药,让殿下抓紧回昭阳京,商议着……动刀……你是昭阳宫的医师,又是襄阳帝君的妹妹……你去说的话,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姚植心道,她的意思大概是让我去劝说皇帝和太医院的御医吧,应该是想主刀时身边有经验丰富的御医帮忙照看。 可是…… 她斩钉截铁道:「不行,风险极大,不管是谁都不会答应的。」 施雪急道:「可是来不及了啊!」 姚植垂眸。 她也知道,病在头部,虽然现在的医疗条件没办法确切判定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先是口鼻冒血昏厥,之后又失明…… 不管是什么,都不容乐观。 可……不管是楼和回昭阳京,还是施雪行开颅手术,这两个都只会有一个结局。 姚植闭上眼,回想着有关楼和这部分的史料记载…… 之后,她再次确定,楼和确实病逝于昭阳京。 她道:「不行。说不通的,你断了这个念头吧。」 施雪修长的手紧紧握着笔桿,继续道:「姚大夫是知道的……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汤药保不了几天的,现在这条是没有生机的路。」 「那就等他真不行的那天,你再去跟他商量开颅的事吧。」 姚植扭头就走。 笑话,就她施雪一个人,还没有专业的助手,工具简陋,医疗卫生条件差,各方面都欠缺,她还真敢提出来。 施雪恢復了平静,深吸一口气,沖她背影说道:「……是我心急,我之前提出这种办法时看你并不反感……以为,你跟我一样。」 她沉默片刻,又道:「其实……我有三成把握。」 姚植停下来,无力道:「不行就是不行……我,我也有我的理由。」你的第一例成功的开颅手术,是在三十多岁时完成的。 施雪声音有些颤了:「可他是楼和啊……有三成生机总比眼睁睁看着他死好,姚植,姚植……我不愿放弃这三成希望,他是楼和,他是恩师的爱子,他救过大半个凉州城的人……姚植……」 姚植还未回答,就听身后飘来一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是步云鹤。 姚植和施雪都愣了一下,施雪眼中闪过了一丝犹疑,片刻,她眼神变得坚定,转过身,行礼,刚想开口说出实情,却被步云鹤的第二句话定在了原地。 步云鹤道:「萧宴清昏过去了,你俩是大夫,再叫几个懂医的,跟船走,今夜回昭阳。」 姚植大惊失色。 施雪点头说好,回身整理药箱。 姚植呆愣愣地站着。 「姚植?」看到她没反应,步云鹤出声道:「姚植,回魂。」 姚植慢慢跪了下来,涩声缓缓说道:「君上……姚植,有一事相求。」 「说。」 「别让他回京。」 步云鹤皱起长眉,半晌,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姚植抬起头,满脸泪水。 「君上,我……别让楼和回京,信我……求你信我,去哪里都好,别让他回去。」她用力抹了把脸,「回去,他就再醒不过来了。我能看到,我知道他的命数,君上……信我。」 信我啊! 姚植泪擦了还流,心中满是酸涩,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过。 是因为感到无力吗? 施雪半张着嘴,呆愣地看着她。 沉默了好久,步云鹤道:「你能看到命轨?」 依旧分不清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你不是姚植。」 「君上……求你。」 她知道,这个人,只要一声命令,明天,楼和就能回到昭阳。 她紧闭着眼,一分一秒都觉得煎熬。 她在等他开口,在命运的宣判。 如若他一定让楼和上船回京…… 步云鹤脚步一转,走了回去,末了,飘来一句话:「那个背药箱的小姑娘,进来看病开方。」 姚植浑身一松,眼泪掉了下来。 「谢谢……」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从deadline的地狱中爬起了半个身子,赶紧把更新补上。明天大概也会有更新【收藏已经掉了3个了,唔】 这周五大概凉州就完结了。 第82页 嗯……学习不上心的姚植只从事件和地点记得楼和是立储那年在昭阳京病逝的,所以她一直拖着不让这条线走到昭阳京。 不过呢……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就是时间早晚而已,唉。 可怜的姚植,从帝君党摇摆到楼和党,还有亲眼看着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南下云州 凉州府通宵办公,王越带着青云营的兵士也留在了石岚城内。 从州库出来时,王越特地找到了已经换回常服正准备回布庄邵飒,他在凉州府门口拦住了邵飒。 「小姑娘,我是青云营的副将王越。」他点了点腰间挂的木牌,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身形高挑的士兵,「不着急回去的话,你俩来比比腕力?」 邵飒本打算上马车,听到这句话,指着自己问:「你说我?跟他比?」 那个士兵对她歪了歪嘴角,算是打了招唿,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袖带。 他将袖带解开,露出了一截线条硬朗有力的胳膊腕子。 邵飒眼睛一亮,哈了一声,大方地走过去,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在凉州府门口的石狮子前面扳起了手腕。 王越在一旁默默点头。 二人僵持了很久,邵飒渐渐落了下风。 最终,还是输了。 王越抚掌大笑。 邵飒输了比赛,反而一脸敬佩,揉着手腕,称赞道:「军哥好臂力!」 那士兵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说道:「我是青云营特属弓兵,靠臂力目力吃饭的。」 自古以来,好像武将都是嘴笨不会夸人。这个士兵似乎要表达的意思是夸邵飒资质不错大有潜力。 王越走上前,问道:「记得姑娘姓邵,现下可有职位?姑娘似有些功底,且资质上佳,要不要进我们青云营?」 邵飒一愣,「哎?那个地方不是只有在编将士能进吗?好像进青云营的都是各州□□的军士吧?我就一读书的学生……」 王越嗤笑一声,乐道:「可姑娘刚刚在屋顶,打手势看信号,包括放出的那两箭都漂亮极了。」 着实是个人才。 旁边的士兵也劝道:「来吧,这是上天赏饭吃呢,女人天生臂力欠佳,就是进了青云营,一般也无法做弓兵,可姑娘不是,姑娘的臂力,射箭的准头加上领悟力反应力,绝对的人才,我们王教头看上你了,进青云营跟我们一起训练吧!」 「可……我要读书的啊!」邵飒挠头。 实话说,听到他们的话,邵飒心中一动,还真有点想去。 青云营啊!她父亲当年都没办法进的一个将士训练营,基本上,从青云营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军士。 然而…… 邵飒强调道:「还是等我考上学了再说吧……今年误了考试,回去没法跟父亲母亲交待,毕竟读了十几年的书,就这么扔了,再回家去,街坊邻居们肯定以为我是因为考不上学才进青云营的。」 听了这话,凉州府左边守卫的一个执刀侍卫不服了,哼笑了一声,说道:「没见识的小丫头,青云营的将士要是出了营去考学,大半都能上皇榜,怎么到你嘴里,我们青云营倒成了考不上学的人才进的地方?」 邵飒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爽,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我……我能先问问家人吗?主要是……我跟他说好的,一起回乡再读三年,之后回昭阳考学。已经约好的事情,我不能随意更改。但青云营,我是想去的。」 王越一听有门,十分欣喜,吹了个号子,旁边略来一士兵,抛出了一个通行牌,木质的牌子沉甸甸的,上面绘着白虎。 王越将白虎牌递给了邵飒。 「我们听朝中调令,大约还要在石岚城驻到下月初,所以并不怎么着急回营。你家远吗?发信的话,大约几天能收到回信?」 邵飒微微一怔,心道:奇怪,刚刚我怎么没考虑到要跟父亲母亲商量一下呢? 她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和陆繁商议。 「我家在宣首郡,我父亲是邵星。」 王越嘿了一声,大声笑道:「邵星啊!原来你是邵星的女儿,怪不得呢,第一眼就觉得你合我眼缘。贤侄,你父亲可是我在朗州时的教习兄长啊。」 邵飒立刻再次行礼,换了称唿。 「我会尽快给答覆的。」 王越笑道:「成!你肯定会来,没得跑!」 次日清晨,陆繁一睁开眼,就看到倚在床边呆呆望着他的邵飒。 「大早上的光膀子不冷?」 邵飒摇摇头,「天要热了,不冷。」 「你这姑娘。」陆繁慢悠悠起身,「昨晚几时回的?」 「过了三更才回。」 陆繁起身把外衣从被子里掏出来递给她:「怎么了,一大早坐在这儿,先盖上肩膀吧,着凉了现在不疼,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疼了。」 邵飒披上衣服,感嘆了句:「好暖和。」 「那是,我一直暖着呢。」 邵飒轻咳了一声,问道:「那什么,我回来时,看到代王那边还亮着灯,药味挺浓的,可是病了?」 陆繁看了眼透过门的光,又躺了回去,将被子拉好,答道:「感觉……不太好,你别问了。」 邵飒又开始发呆。 陆繁看出来了,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第83页 于是他沉默了会儿,伸手把邵飒拉了过来,按倒,盖好被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邵飒低低笑了起来,感慨道:「烦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繁闭上眼,露出浅浅的笑:「你的眼睛……会说话。」 邵飒抖了一下,嘿嘿的乐了起来。 怎么感觉头皮都酥了。 「那个……你知道我昨天是作为内院辅位,协助青云营控局的吧。」 「嗯。」 「那个……王提辖……唔,其实是副将来着,说我资质不错,问我要不要去青云营。我还是有点想去的,毕竟是青云营,而且听说……他们那里也是逢三年可举荐人上京考试,进兵部……」 「好啊。」 邵飒愣住了。这、这么痛快? 「你可有什么顾虑?」陆繁问道,「父母?还是其他什么?」 邵飒闷声道:「是你。」 陆繁默不作声。 邵飒缓缓道:「其实跟你认识时间也不长,算了算去,也就一百来天,可是……总有种感觉,觉得已经跟你认识好久了,当时你说你要跟我一起回凉州时,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但总觉得……应该问问你的意思。」 陆繁搂住了她的腰,说道:「我知道青云营十日才休半日假,是要在那里待三年吗?」 邵飒沉默了许久,嘆道:「算了,不去了。」 三年……又不让带家属进去。 「别考虑我,三年而已,我心情好了就在它旁边寻个小店帮工,心情不好了,我就随便寻个地方住下来,每逢休假就去看看你。」 「还是算了……不捨得。」 陆繁哼笑一声:「瞧你那样子,到底去不去?」 邵飒有一下每一下地摸着他的头髮想了好久,最终说道:「先回家,等我到家了之后,大概就知道到底是更想在家念书重考还是进青云营了。」 她侧过脸,轻轻碰了碰陆繁的唇,说道:「从长计议,反正约好了,不管去哪,你都要跟我一起。」 「好。」 楼和昏了两日。 醒来之后,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他口齿清晰地问道:「旁边有人吧,几时了?」 歪斜在榻边的姚植,施雪和侍卫方潜立刻爬起来,齐声应道:「有人。」 「几个时辰,还是几天了?」 方侍卫回道:「这是宴会结束后的第三天了。」 楼和有气无力道:「怪不得我这么饿……」 施雪微微松了口气,斜了一眼姚植,无声道:「还好救回来了。」 自从姚植那天晚上突然说自己能看到楼和的命数后,云鹤帝君在忙完凉州府的事之后,就找她来仔细盘问了。 施雪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似乎信,又似乎不信。 步云鹤在说了几句姚植听不懂的诗句后,似乎肯定了她真的不是姚植,于是淡定的问:「姚植去哪了?」 姚植老实回答:「三年前的国葬时就死了,她死后我才来的……」 步云鹤不愧是云州稷山出身,姚植这个从新元年代来的科学观正常的孩子不知道,书册上关于萧成初期稷山的描写一直含煳不清,因此出现了颇多民间志怪野史杂谈,更是让后人迷惑不解。 但施雪时听说过的,穆王府在云州稷山深处,听说稷山上云雾缭绕,住着国师,除了穆王府的人,剩下的就是满山精怪了。 其实姚植不懂这个时期,云州稷山步氏后人在十三州百姓眼中,是同『巫』这个词挂钩的。 所以,步云鹤这个『巫』对姚植的回答一点都不惊奇,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哦,还真是痴。」 姚植满脸问号。 「你能观命轨?」 姚植只好答道:「一点点,只知道大概……但是挺准确的,比如,我知道楼和将会逝于昭阳京。」 步云鹤抬眼,木着脸,说道:「那让他永远不回京也不是什么难事。」 姚植懂他意思,扶额道:「好吧……有年限的,但具体不知道,约莫着……你们什么时候立储?」 步云鹤挑了下眉,避开这个问题,漠然道:「那就让他先去云州吧。」 他转向施雪,说道:「等他醒了,立刻启程去云州。」 他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自言自语道:「看来是差不多了,当圆他一梦吧。」 楼和喝着姚植餵给他的小米粥,眉开眼笑道:「真是清闲,凉州的事我也不过问了,反正有人操心,肯定也乱不起来。」 然而他喝了两口,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朝中是谁来出任凉州州牧主审这次案件?」 方潜立刻回答:「是谢琉。」 萧成初期,昭阳京有江楼谢苏四世家,四个世家多出名臣名将或是帝伴,只听谢琉这个人的姓,就知她应该是出身四世家的能臣。 楼和甚是放心。 又问了关于案件的处理进展后,楼和终于彻底安心,开始问他们几个人的情况。 「小卷小条人呢?」 「帮符安在照看那些孩子,流民安置已经开始了,但君上说,此事重大耗时也长,所以他们几个人都去帮忙了。」 楼和嗤笑:「他倒是会支使人办差。」 之后,又笑道:「那个什么以后的着名诗人邵飒呢?我还挺待见她的,她干什么去了?」 第84页 姚植连忙回道:「昨天就启程回家去了。」 楼和一愣,问道:「陆繁攒的那点家底恐怕都沉水里了,他们怎么回去?」 「王越和青云营的几个人给的路费,他俩就回去了。」 楼和啧了一声:「不够意思,也不等我醒了。」 施雪一直沉默不语,垂眸看着楼和,眼露心疼。 说实话,楼和今日醒来之前,施雪跟姚植都没把握,他究竟什么时候能清醒。 姚植问道:「师叔,你眼睛还是看不到吗?」 楼和闭上眼又睁开眼,如此反覆验证过之后,肯定道:「嗯,瞎了,估计好不了了。」 方潜狠狠砸了下拳头。 姚植心抽着疼,深吸口气,安慰道:「没事,有可能是间歇性失明,指不定哪天就又能看到了。」 楼和笑而不语。 六月二日,凉州事件定罪,主犯李捷,削三族。江鬼大盗,斩头犯十一名。凉州及外州涉案官员罢官流放者多达九十余名。 直到最后,李捷还在高声叫喊着不服。 新任凉州州牧併案件主审谢琉掷了手中的判案书,冷笑道:「不着急,慢慢喊,死了就服了。」 六月三日,石岚城码头。 步云鹤披着斗篷,对两边皆有人小心搀扶一脸美意的楼和说:「两艘船,一回昭阳,一下云州,看你了。」 姚植紧张不已。 楼和笑道:「你这人,忒没意思。」 他道:「孩儿们,走,去云州。」 田田郡主笑嘻嘻地对步云鹤行了礼,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开路。 步行一体贴的帮施雪提着药箱,一脸美滋滋的笑容。身后的两个护卫手足无措地盯着那个箱子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要过来帮忙提着。 符安头上戴着小乞儿们编的花环,身上挂着几袋子酥饼,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然而这几天姚植一直没顾得上看他。 这让他无比寂寞。 但是没办法,他的家当现下都在江底,要想谋生活,还是得跟着他们一起去云州,起码见见原主的姐姐。 他很是心疼自己的家当,虽说……他的全部家当也就几件衣服一个石杯,一个瓷碗,十三两碎银又三十七钱。 「走了。」 步云鹤看着他们上船,轻轻嘆了口气。 他想起姚植问的:「你们什么时候立储?」 步云鹤转过身,往凉州府去。 什么时候? 四月份就已经报备各部,这个月底明珠生辰时,就行立储大典了。 步云鹤停下来,回头望着云州方向。 云清,云逸。萧宴清要到云州去了。 这么多年的纠葛,该有个了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榜单了,因为学期临近期末课业多的原因,从现在开始到本文结束都不会再申榜了。看了下点击,追连载的人数大概在50左右,嗯,所以,以后的更新是专门连载给你们看啦~大家可以在评论里聊剧情发展啊什么的,因为除了结局是从开始就定下来的,其他部分的剧情都是空白的,跟脑洞现走。 以后没有榜单字数限制,所以更新频率的话,一周三更或者一天三更,一周一万字或者一天就放一万字都是有可能的,噗……总之看时间分配了,我不写论文时一定会写它的。相对来说,周六周日大概会更的多一些。 然后,云州卷结束的时候,这坑也就算填好了。估计了一下时间,8月底9月初应该能开下一坑。 ☆、云州府【上】 这次姚植他们坐的是云鹤帝君安排的专船,平平安安行了半个月,顺利的到了云州首府远山城。 大约是云鹤帝君有交待,于是他们一下船,就看到了几个等在码头身着官服特地前来迎接的官员。 为首的男性官员,肤白貌美,挺拔如松,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姚植远远见了,感嘆道:「果然自古云州出美人,这云州本地的官员都一个赛一个的英挺俊秀。」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云州地处西南,多雨水,少日照。这里不仅山清水秀,人也格外水灵,尤其是皮肤,一个比一个白净。而且,貌似从云州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大约也带着灵性,总之,云州本地人,大多身姿修长挺拔。 云州自古出美人。 姚植生活的那个年代,云州是划在应道集团的管辖范围,且是应道集团的政治中心所在区。姚植之前虽然没去过云州,但她对云州自古出美人这句话也是深信不疑的,毕竟她周围来自应道集团的同事,不管男女全都是中上之资,虽说没美到天地失色,但也都白白净净身材修长,观之顺眼,毕竟人家整体质量高啊! 当然,云州自古出的美人不仅美,武力值也都相当彪悍。 云州美人的彪悍倒不是说他们泼辣。毕竟青山秀水养出的性子大多都十分温和亲切,然而这并不阻碍他们的武力值。 比如现在的云鹤帝君,听说在他手里,剑是能彪悍到切脑袋像切瓜一样容易的,毕竟这是个能把剑当刀砍着玩的可怕男人。 比如班延开国皇帝班晓,他母亲是山寨王出身,萧成末世时,这娃领着他娘的土匪队开着船顺着江,一路就干到昭阳京去了。 比如封同开国时那个以萌成名,萌气溢出史册的还王君,听说只要给他手里塞根线,他就能绞断一群人的脖子。 第85页 再比如歷史上第一个独自一人毒杀一整座城上千正轨军的鬼医,彪悍到简直不相信这也是真实歷史记录。 之后的新元时期,云州美人依旧美,依旧彪悍。在云州扎根的应道集团说白了,就是做军火起家的。姚植死之前,应道集团那个年轻一代的家主,是个长相温柔的美人,少见的美。毫不夸张的说,每年的全国六合集团财政报告大会直播,大约一多半的收视率都是这个美人带的,然而就是这个看起来十分温柔的美人,却是公学里刷新时荫的射击综战记录,霸占五项战绩排行榜的男人。 所以,云州那些着名的彪悍美人啊,都是她们这些普通人惹不起的。 所以啊,云州更容易出皇后帝君,毕竟如此彪悍的美人,只能是那些同样彪悍的帝王将相才能与他们携手比肩。 从前辽开始,无论是现在的萧成,以后的班延,封同,还是齐商,近三千年的歷史,千百位皇后帝君,翻翻史册,云州籍的,能占三分之一。要是再算上那些有名的王妃王君,这个比例应该会更大。 姚植感嘆完,符安也探头来看,惊奇道:「哎!确实啊,光看码头上的人,就感觉比凉州的人精神得多。」 主要是放眼望去,天蓝云白,地势开阔,码头又大又干净,来往的人衣饰鲜亮,长得也都周正精神,眉眼和善,脸上带笑。 这么跟凉州一比较,立刻就觉得心情舒朗,脸上不自觉的也带上了笑。 楼和摸摸索索走到了旁边,说道:「符安你可兜着点,这是你家乡,下面来接的那几个,说不定就是看着你长大的,要傻你就老老实实傻。」 楼和这半个月依然盲着。而且因为盲,长久不眨眼,上船几天后就眼疼,还不停地流泪。于是,施雪和姚植商量了一下用药,除了喝的药,两个人还在沿途买了些草药煎了浸布,晾干后把楼和的眼给蒙了起来,每天晚上摘下来透个气,让方侍卫照顾着,提醒他眨眼歇息,第二天接着缠。 楼和很是配合,乐呵呵由她们折腾实验,是不是还指导点拨一下。 然,半个月下来,仍没有好转迹象。 此时要下船了,楼和就自己拆了布条,收进怀中,说道:「一开始不能吓到来接的人,看着跟病情特别严重似的,还是摘了好,不然他们心里也不踏实。」 施雪没说什么,把药箱一背,拉着姚植道:「等会儿把要买的都列个单,云州多药材,或许能碰到用得上的。」 「行。」 田田郡主欢快地沖码头方向招手。 「啊呀,回来了!」 步行一一脸温柔地笑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姑娘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几人下船,几位来迎接的官员行了半礼,问了安。 为首的那位帅哥说道:「郑大人备了宴,不知殿下要在此待几日,可有事务要办?」 符安听到他说备了宴,想起了凉州府的宴席,抖了一下,心中疑惑道,这云州府的官员这么直白行吗? 楼和答道:「仅在远山城叨扰一日,辛苦郑州牧和诸位了。」 「哪里,荣幸之至。请,请各位先到云州府歇息吧。」那帅哥说完,领着他们到三辆马车前,等楼和与世子郡主分别上车后,才回过头,露出一口白牙,对符安笑道:「接到来信时,你姐姐以为看错了,阿竹可是有打算了?」 「啊?」 阿竹? 符安吓了一跳。 确定这帅哥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心中默默哀嘆。 果然是家乡,来接船的官员都认识他,而且还叫的如此亲切。 那人看他一脸迷茫,温声道:「果然是留病根了,听闻你记不得人了,你还认得我吗?」 符安诚实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道:「请问您是?」 这人应该比自己年长,法令纹还是挺明显的,加之话语温柔亲切……符安觉得,这大概不会是他同窗,而是长辈之类的。 那帅哥目光慈爱地看着他,微微嘆了口气:「原来如此严重……好了,先上车,你的事等回家再说。」 符安坐上车,想了一下他的话,脑袋灵光了一次。 这人该不会是他姐夫吧? 被怀疑是姐夫的人,并没有跟他上一辆车,而是登上了楼和在的那辆。等到了云州府,下了车,符安就顾不上找那个『疑似他姐夫』的人了,他被眼前的云州府,震撼到了。 大。 真大! 不同于凉州府的苍凉和陈旧,云州府的大门比凉州府的要大上两个半,红漆光亮,两旁的石狮子也更大更威勐。 不过,最让符安吃惊的是,云州府的官员看起来超级多啊! 一直有官员跑进跑出,热闹有序,还有黑靴窄袖带刀的人骑马而来或者骑马而去。 然而跟着他们进了大门,符安又愣了。 刚进门的那片空地上,跑着几只啄食的鸡,不时还有几只鸽子拍拍翅膀飞下来,加入啄食大军。 原本急匆匆奔走的官员到了这里都小心翼翼绕着走,过了这一截后再接着狂奔。 他们一行人进了偏厅,刚坐下沏上茶,郑宁就来了。 「臣是云州州牧郑宁,殿下一路可顺风?」 符安半张着嘴盯着郑宁看,他姐姐……简直是女版的自己,只不过面部线条稍显柔和,脸也比自己圆了些。 第86页 「顺,郑大人公务繁忙,叨扰了。」 「哪里,荣幸之至。」郑宁说完,偏过头,对符安快速一笑,接着收了笑,又道:「去向稷山的车驾已备好,臣府上备了宴,愿为殿下饯行。「 「多谢。」 郑宁手一伸,指向旁边的那位帅哥,介绍道:「这是云西郡郡丞贺数,殿下若有什么安排,吩咐他就是了。臣正当值,容臣先行告退。」 楼和直起身点头道:「郑大人辛苦。」 郑宁转身离开,目光看向符安,停了片刻,微嘆口气,摇摇头,笑着走了。 姚植朝符安眨了眨眼,又向贺数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做了个口型:「你姐夫,没跑了。」 符安也听到了。 他姓贺,再加上之前跟自己交谈时亲切熟悉的语气,应该就是他姐夫了。 楼和他们暂且在云州府休息,等待午时的饯行宴。 施雪惦记着云州的药材,问了贺数之后,急切地想去医馆看看。于是贺数叫了个云州府帮工的杂役,领着她跟姚植,外带着一定要跟来的步行一,一起去了医馆。 符安因为对云州府好奇,想留下来参观。 贺数十分欣喜,说道:「好极了,或许看到熟悉的景,你就能记起来了。」 楼和在方潜的搀扶下站起来,道:「走吧,跟你一起去参观一下云州府。」 符安一愣。 你……凑什么热闹啊? 楼和走过来,拽着他的衣袖,轻声道:「有话跟你说,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跑个题,聊下魔道祖师,这文呈现出的三观,每一个人物,都已经刻进我骨血了,每次回想一遍,琢磨细节,都会更深入一点。no.1了已经,魏婴是我男神。 主要是今天微博刷到忘羡,看到一个评论说:家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魏婴以命践行。一看到这句话,就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 想哭都觉得眼泪太轻,配不上无羡前生所经歷的一切。 【人物刻画好的作品简直太有魅力,我深受启发】 ☆、云州府【中】 姚植和施雪到了云州的医馆简直像兔子进了萝蔔堆,施雪罕见地咧开嘴,啊了一声,小步扑到柜前,看着各种标识,激动地想流泪。 姚植示意步行一跟上,结果一转头,被步行一痴痴的笑容吓了一跳。 姚植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侧过身,偷偷指了指前方的施雪,低声道:「别只顾着一个人傻乐,赶紧去帮忙拎着药。这次药材足,我们大概会要很多。」 步行一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小心翼翼蹭到了施雪旁边,默不作声地接过包好的药材。 施雪这才随船来云州的主要任务是照顾楼和,临行前,似乎知道今年再回凉州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几乎带上了近年来攒的所有银子。 其实,所有银子加起来也才八两半,多是单钱,放在药箱中,走起路来,会叮叮咣咣响。 于是,离开布庄前,步云鹤给她了张通汇银票。五十两面额,说是在云州崖州梧州这三州境内,都能兑换。 施雪起先没敢伸手接。 步云鹤看到她露出犹豫又害羞的表情,放缓了声音道:「见面礼,一来你是楼皇后的弟子,二来,这次到稷山路途不近,一路上有些人就靠你照顾了,三来,到王府后,郡王也要委託你帮忙照看。这些银子你都用得上。」 当时楼和在旁边听着,前两条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笑了笑,待步云鹤说了第三条后,楼和开口问道:「云清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步云鹤毫不客气的回答:「跟你没关系,她自有人照顾。」 楼和急道:「我连问问都不行?!」 步云鹤:「不行,你到底心里惦记着谁,我清楚得很,你少瞎操闲心。」 他说完,把银票塞进施雪手中,又对楼和说道:「这次到云州,若让我听到梁沣说一句你打扰到云清了,你就等着我亲手把你埋在稷山上吧!」 楼和气笑了:「步云鹤,赶紧滚!」 步云鹤倒是没动,施雪赶紧收了银票迅速『滚』了。 走到门口时,俩人还在吵。 不知道为什么,穆王府的人好像话都不多,比如世子步行一,平时只会看着她笑,不问就不说话。再比如田田郡主,一般不说话,说话就是短暂的自言自语。然后是云鹤帝君,也是少言少语的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所以,说是吵,其实只是楼和气愤地快速控诉步云鹤什么都不懂还要多管闲事,而步云鹤只会在他停下来换气的间隙,冷冷回道:「你以为我真不懂你怎么想的?」或者「你知道你自己在想什么。」 话说回来,施雪有了这五十两银票后,到远山城就先兑了十两齣来,兑完之后直奔医馆,体会了一下缺什么药就能买到和买得起什么药的幸福感。 姚植在旁边看着施雪给步行一将药包里的药材都是什么功效,什么味道,怎么熬制。 步行一就站在施雪身旁,也不敢挨得太近,却又不捨得离得太远,就一直保持着半个拳头的距离,认真的听施雪讲,时不时点点头。当说到一味安神定心药草时,步行一道:「这个我知道,阿娘平日里一直在用。」 施雪似乎想起了什么,然而终究是忍住没问。 云鹤帝君委託她这次到稷山顺便给穆郡王看诊,说是年初接到信,穆郡王睡眠不好,到夜里总是心悸,无法安枕。 第87页 现在听步行一这么说,穆郡王的睡眠出问题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久以来都是如此了。 这三个人终于採购完了,施雪就在医馆旁边借了个小方桌,坐下来写新的药方。 之前从凉州出来,虽然自己几乎把凉州有的,能带上的能用上的药材都带上了船,然而还是缺了几味药,这次有了充足的药材,起码从远山城到稷山这十几天,是能大胆换新药让楼和用了。 姚植在旁边帮她补充有些药材的药性。 姚植的基础课上完之后,因为家庭条件不错,直接就到昭阳读医学小班了,但作为一个只对药草药理感兴趣的孩子,姚植的所有选课都是侧重于药理学。 之后踏踏实实从专业医学班毕业后,她就拿到了昭阳大学医学部的助教工作通知。每天的工作除了每周三节的辅导课,其他时间都在实验室利用现代的科技,继续研究琢磨着药性药理。 刚穿来时,得知姚府有自己的小药田,姚植整个人是兴奋的。后来姚植娘又给她了一本太医院的药方拓本,她内心简直要美上天了。 所以,这次来云州,看到这名不虚传的风水宝地里药材究竟有多富足时,姚植隐隐觉得,她这辈子,估计会在云州扎根了。 施雪也发现了姚植对于药理药性的精通。 自从那一晚听到姚植说自己能看到命轨后,施雪对姚植,就多了几分尊敬。 毕竟她认为,姚植大概是和传说中的神巫一样,开了半个天眼,能看到好多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姚植给施雪讲药材的各种药性时,施雪都会认真的记在心里。 这边,施雪刚刚写完新药方,准备交给医馆的小童去熬制,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叫:「小条。」 步行一双眼一亮,飞扑过去。 「叔父!好巧,在这里碰到你!」 门口那人相貌平平,身高放在云州的话,并不算高。不过眉眼很精神,看起来十分精明。 姚植心道:「听世子这么称唿,这人大概就是那个挺有名的布商梁熙。 「自然,我今日来码头接羽娘,想了想,似乎要给羽娘带点接风礼才是。」 「真的?我们也刚到,上个月我们还在石岚城的布庄借住,羽娘也在,后来羽娘先走了,原来也是今天到啊!」 梁熙走到柜前,同掌柜打了个招唿,说道:「老样子。」 掌柜十分熟练地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盒药油。 步行一问道:「这是什么?给羽娘的吗?」 梁熙道:「这是凤花香,天要热了,用这个能提神,你那婶娘一向胃口不好,而且一到夏天就燥的睡不着,用这个聊胜于无。对了,你要给郡王带一盒吗?」 步行一想了想,点头道:「阿娘确实需要,拿一盒吧。」 梁熙问他:「几时回稷山?不如我给郡王写封信,让你在远山城玩几天,年底跟我们一起回稷山罢,小卷这次也跟你在一起?」 「嗯,我们刚从昭阳京回来,自然一起。」步行一回答,「不过还是不了,代王同我们一起回来的,有要事在身,所以还是早些回稷山比较好。」 梁熙笑道:「那好吧,其实啊,你父亲每天都在想你。」 步行一也笑:「叔父又骗我,父亲当真想的是我?肯定是小卷。」 梁熙哈哈笑了起来。 梁熙跟步行一的父亲梁沣是一对儿双生子,长相相似,并且据说二人有时能心意相通,就跟楼和拿明珠美玉来戏耍步云鹤一样,步行一从小就被父亲伙同叔父戏耍,小时候是猜猜哪个是父亲,董事之后,梁熙就会借用心意相通来逗他和田田郡主。 比如,若是步行一做了错事,梁熙会说:「小条,你惨了,你父亲现在在满院子找竹条,要揍你呢。」或者,就是对田田郡主说:「小卷,快去,你父亲现在特别想念你,哎呀,赶紧,跑快点去看看他。」 结果,步行一战战兢兢的主动承认自己做了错事,被原本不知情的穆王君给揍了一顿。而田田郡主颠颠跑到主屋想扑到父亲怀里,抚慰父亲想念之情,却恰巧看到父亲正斜卧在榻上给娘亲温柔地掏耳朵,被她撞见后,红着脸尴尬地揉揉她脑袋,再无奈的嘆口气。 梁熙道:「若是有代王跟你们同行,想来一路上也不会出什么差错,那便早点回去吧。这次没骗你,你父亲确实很想念你们。」 步行一笑着点了点头:「哎,知道了。」 这边的云州府,状况却并不顺利。 符安跟着贺数参观了云州府之后,十分震惊,频频问贺数一些傻问题。贺数看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微妙,可符安却没注意到,依旧问东问西。 在参观完内衙后,符安问到:「所以说,进来时看到前院里的鸡,都是云州府的官员养的?」 贺数愣了一下,方才答道:「自然,内府住的官员,都靠这些每月改善伙食。」 楼和默默嘆了口气。 贺数盯着符安看了好久,问道:「阿竹,你还记得小时候,是住在内衙的吗?」 「啊?」符安惊愣,「啊?!」 难不成,官员们前院办公,后院居住?这……凉州府只办公,并没有员工宿舍啊! 符安懵了。 楼和轻声解释:「贺大人,符安的病情,颇有点像失忆症,大约是起了高热,烧坏了内里。」 第88页 贺数遗憾道:「这该怎么办?难道都忘干净了吗?」 符安诚恳地摇头,证明自己确实忘得一干二净。 贺数看向楼和:「他这样……能否医治?」 楼和微微动了动眉,淡定道:「并未有先例,所以有没有效,要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这时,一直跟着他们默不作声的田田郡主突然出声道:「他是客人,魂魄跟我们不一样,是要到稷山去的。」 贺数呆住了。 楼和无力扶额。 符安:……呃,什么情况?这小姑娘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贺数惊愣过后,断断续续问道:「所以……你,你还是符安吧……吗?」 符安犹犹豫豫不敢回答。 楼和转身就走。 他刚刚拽着符安提前交待过,一定要装傻,不要被看出来是换过魂的。 符安这小子回的什么来着:「我本来就没用换魂术啊……你怎么还怀疑我?」 这话一出,说的楼和直想打他。 双方沉默了数秒,符安最终老老实实道:「是……吧,也不一定是……呃,其实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数深吸口气,收了笑容,微微欠身,对着方潜说道:「抱歉,方侍卫,我身体有些不适想暂且休息一下,失礼了。」 方潜立刻回礼。 符安有些不明状况的站在原地,跟田田郡主相互看着。 田田郡主对他灿烂一笑,道:「明遥说了,只有这样,你才一定会跟着我们回稷山。」 符安:……哦,所以呢?现在什么情况?楼和怎么走了? 楼和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摸索到符安这里,问道:「你在哪,给个方向。」 符安抬抬手,连忙应道:「就这里,你伸手就能碰到我。」 楼和笑了一声,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个响。 「你怎么就这么傻?」 符安一脸莫名,还有些委屈:「我又没说什么……都是郡主说的啊……」 楼和气道:「她说的,你不承认不就是了!你坚定点不就行了?!现在倒好,还怪在一小姑娘身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气死我了。」 符安:「知道就知道了……他们早晚是要知道的。」 楼和面色阴沉道:「闭嘴!你懂个什么!云州多巫,你这姐夫就是月氏族的,本来想让你兜着点,过了今天我就找个藉口带着你一起去稷山,这下好了,你等着他泼你一身药汁念咒吧!」 「啊?」 楼和嘆了口气:「我竟然忘了提前告诉你这些……不仅是你这姐夫,包括你姐,也是懂巫术的。你家本就是云州大户,你母亲是阴族大巫,你父亲是阴族士,云州巫族共三十七,都无姓氏。后我大成统一十三州后,立功的大族有五个,以当时首领的名音为姓,符贺郑楚吴。所以,你记不记得,当初我问你父母的事情,你说你不知道,那时,我就怀疑你是换魂了。毕竟你是云州人,还是巫族后人。这次被你家人知道你魂魄被换后,恐怕你姐姐会用巫族的方法逼问你她弟弟的下落。」 符安已经魂飞天外了。 田田郡主笑嘻嘻的看着他,小声道:「哎呀,明遥说,那个人已经告诉你姐姐了呢。」 一股寒意顺着符安的嵴背爬上了头皮。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改了下错别字,网速慢的……让我心塞。】 云州卷的剧情进展可能会慢一点。 因为要慢慢交待前面的伏笔【虽说也没几个】,然后交待楼和的初恋,以及稷山神巫的解谜。 啊……好了,我要睡觉了~终于码出来了。 五月之前,我会日更的~ ☆、云州府【下】 「那、那我要怎么办?」符安结结巴巴问。 他真的被吓到了。云州多巫这个事之前姚植说过,可最终,他和姚植这两个从现代来的,受过自然科学教育的人,确实都没仔细想过『巫』这个词,到底是指什么。 现在经楼和一说,他心里顿时发毛。 说不定,真的会把他烧掉。 因为,他确实没有底气面对原主亲人的质疑,他的确是外来的,是个占用原主身体的异世魂。 楼和哼笑一声,沉声道:「怎么办?你问谁呢?难道我就知道怎么办了?我又不是巫族人。」 符安又慌了。 然而楼和紧接着道:「不知道怎么办你就跟紧我,等午时饯行宴结束,你就跟我们一起去稷山。态度坚决点,最主要的是,不要落单。」 临近午时,买药的几个人回来了。 云州府四周响起了钟声,这是云州府午前办公结束,可以休息的意思。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郑宁就来了。 「请各位随郑某到内衙入席吧。」 符安抬头看了她一眼,郑宁转过头来,微微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符安忐忑不安的紧跟着楼和,夹在人群中间,低着头挪到了宴席处。 这次他聪明了点,不等人开口,直接挨着楼和坐了下来,方潜愣了一下,摇摇头,只好坐在了他旁边。 方潜从楼和跟符安的对话中大概知道一些事情,比如,换魂术。他跟着楼和多年,知道楼和一直在研究稷山有关魂魄和灵的巫术。因此,听到他二人谈话中提及换魂术,方潜以为楼和拿符安试过了,而且成功换了魂。但现在似乎是被符安的家人知道了…… 第89页 不得不说,方侍卫的想像力还是蛮丰富的。 当然,尽管不贊同自己的主子在别人身上试换魂术,可如今,明显都已经换好了,事已至此,他只能站在楼和这一边,尽心尽力护他以及这个换好的符大人安全离开。 于是方潜小心留意着旁边的动静。 云州多巫,符安不了解情况,但身为朝中为官多年的方潜还是了解一些的。虽然近几年朝中出了新规,为官者不得参巫,但连如今的帝君都会时不时的画张符贴到皇上的背后,说是给她挡个小灾之类的。所以,这个规定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用。因此,要是郑宁跟贺数真在宴席上施个什么术法,他就算能看出来,也没办法拦。 何况他也看不出来…… 开席了。 郑宁起身说了几句符安听不太懂的开场话,之后举起酒杯,用云州话唱起了歌。 歌应该没几句词,很快就唱完了,郑宁将酒杯举高,转向了楼和这里,微微颔首。 方潜见状,悄声提醒道:「殿下。」 符安心揪了起来。 「这不会是什么巫术吧?还是什么仪式」他心想,「会不会明面上是对着楼和,其实目标是我?」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楼和也举起了酒杯,唱了起来。 亦是云州话,十分婉转绕口。 符安这才隐约明白,是饯行宴前要唱的祝酒歌。 唱完之后楼和喝了酒,说道:「时辰不多,祝酒歌我唱完就可以了,一切从简就是。」 坐在对面的穆王世子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他唱歌走调,若不是楼和这句话,他恐怕就要在施雪面前出丑了。 郑宁点头称是,坐下来,吩咐上主菜。 趁上菜的间隙,楼和低声对符安说:「你待会儿尽量不要离席。」 符安说道:「……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事多……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想去茅厕。」 刚到云州府时,符安口渴,所以待客茶就多喝了两杯。 楼和深深吸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方潜,你陪他去一趟吧。」 方潜点头。 符安立刻起身,小声道:「麻烦了。」 楼和眼睛看不到,所以并不知道,在方潜和符安离开后,郑宁沖旁边的一个灰衣老头比了个手势。 动作很随意,比完之后,她就转过头,继续笑着给大家介绍云州特色菜。 倒是步行一抬头看了眼离开的灰衣老头,满脸好奇。 田田郡主出声道:「哎呀,这里还有蛊师。」 步行一比了个嘘的手势,道:「没关系,有哥哥在呢,就算他真是蛊师,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施蛊。你安心吃饭吧,吃完就能回家了,阿爹阿娘肯定特别想你。」 方潜等在外间,符安解决完提裤子系衣带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一痛,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样,微微发热,酸痒。 符安伸手挠了挠,净了手,走出来。 方潜还在门口站着,背对着他,身形高大,但十分模煳。 奇怪,视线为什么这么模煳? 符安道:「方大哥,我好了,走吧,真是麻烦您了。」 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好像是自己在自己的耳朵里说话一般。 站在他前面的那个人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脸是模煳的。 之后,符安感觉自己就像走在梦中一样,每一步都是软绵绵的,虽然前方引路的人未开口说话,但符安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人在示意跟他走。 符安浑身无力,像被绳子牵住了鼻子,只能慢慢跟在那个人身后。 似乎转眼间,他就穿过了云州府的墙,跟着那个人,到了一个散发着朦胧微光的房间。 那人指了指中间黑漆漆的椅子。 他乖乖地坐了下去。 坐下的那一瞬间,好多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耳朵,街上的叫卖声,谈话声,吆喝声,云州府的鸽子咕咕叫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如同在水中往上看一般,只有模煳的影子,飘来飘去。 突然,他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他看到一个很像自己的脸,原本在朝着一个方向微笑,说话。然后,像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她慢慢转过来,又一个身体分离了出来,睁开眼看着他,说道:「你果然不是符安!」 符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咦?是自己的手!是他未穿越前的那双手! 符安抬起头,面前的女人眼睛越睁越大,面目狰狞,一道道水纹顺着她的脸,慢慢往上移动,到头顶蒸发不见。 这时,突然出现了另外一道清晰的声音:「阿宁,问他问题。时间不够了,好像有人察觉到了。」 那个女人转头看了某个方向,意外道:「是山士!穆王世子竟然是山士!」 之后,她快速念了一串符安听不懂的咒,喝道:「你是谁?!家住何方?何人招你来?」 符安脑中一片刺痛,他张开嘴,啊啊了几声。 那女人又问了他一遍。 就像有人逼迫他说话一样,那些话一下子从心里窜出来,又从他半张的嘴里冒了出来。 「符安,北京,稷山……」 稷山?符安一阵怔忡。 那女人似乎愣了一下,一时间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 突然,一道嫩绿色的光像刀一般,割断了符安眼前的景象,所有的事物开始旋转,融化。 第90页 那个刚刚说话的男声焦急道:「阿宁回来!」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符安也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内衙前院,步行一手执剩下的一根竹筷,厉声问道:「郑大人为何要在宴席上使离魂双术?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偏要在这里偷偷摸摸用巫术?!」 姚植跟施雪都愣了。 尤其是姚植,她刚刚一直在埋头吃饭,突然听到主位那边传来一声惊唿,她抬头看时,只见主位的椅子裂成了两半,而刚刚还在笑着给大家说话布菜的郑宁,现下正捂着脖子,扶着桌子勉强站着,她身旁的贺数亦脸色惨白,一头汗珠。 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听到步行一的话。 她下意识看了眼楼和旁边的空位,心道:「不会是……符傻子……被人家亲姐给发现了吧?」 楼和站起来,对步行一说道:「去找符安!」 步行一有些犹豫。 这时,郑宁道:「殿下,我弟弟,是不是被你蛊惑,换了魂?」 姚植筷子掉了下来,还真的被发现了! 楼和哼笑一声:「既然知道,我也就不隐瞒了,现在的这个符安,我是要带到稷山去的。」 郑宁脸色一变,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捏紧了。 步行一见状,将竹筷竖起来,随时待发。 郑宁狠狠忍了片刻,还是将手松开,苦笑道:「殿下总该告诉我,我弟弟被你换到哪里去了?」 姚植连忙看向楼和,想听听他怎么说。 楼和手指了指姚植的方向,说道:「你弟弟的魂在三月时就散了。三月初时,姚大人看到他命数将尽,告诉了我,于是我同你弟弟商量了,他也同意了,之后我就在他身上种下捕魂蛊,这样他魂魄散时,身上的蛊就会招来新魂续命。」 姚植啊了一声,之后迅速点点头,机智地配合道:「对,我能看到符安的命轨,王爷一直在寻找能用的身体,符安的身体是最契合的,所以三月初时,我们就同符大人商量了,我当时还提议让他同家人商量一下,可符大人并不想让家人担心,并且他怕说出来后你们会反对,他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能用自己这双眼睛,再回来见见家人……可是,这个蛊出了问题,换来的新魂脑子有点不灵光,所以这也就是为何我们会带着现在的符安一起去稷山的原因,我们想问问神巫,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说郑宁了,就是楼和也有些吃惊。 说得跟真的一样……这姑娘,真是……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在三月初伙同姚植和符安做了场换魂。 郑宁张了张口,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田田郡主突然道:「啊呀,明遥说,符安在厕屋躺着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方潜背着符安走了过来,半跪下来,向楼和行了个礼,愧疚道:「有负殿下嘱託,属下在外间等符大人,后来听到声音才察觉不对,进去便见符大人昏倒在地,人事不省,额头大约是撞伤了……」 闻言,姚植和步行一立刻围上去。姚植看了眼符安额头上的伤,松了口气。 只是擦伤,并不严重。 步行一转头看向郑宁,问道:「引魂蛊呢?取出来!」 郑宁低声道:「有时效的,已经融了,无碍。」 楼和慢慢道:「看来郑大人已经问到答案了……」 郑宁红了眼圈。 楼和接着道:「郑大人放心……我以性命起誓,符大人真的是自愿的,我并未逼迫他。」 姚植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转身跪下,手放额上,伏地一礼,起身对郑宁道:「不管怎样,话是我跟符安说的。所以,现在的后果,由我承担。郑大人,待我们去了稷山问过神巫,必会给郑大人一个满意的答覆。」 郑宁呆呆地看着昏睡不醒的符安,表情难过。 楼和道:「走吧。」 姚植又向郑宁贺数行了礼,低声道:「我们走了……对不起。」 郑宁呆立在原地,泪眼模煳地看着他们走出云州府。 出了云州府,姚植狠狠揉了下眼,深吸口气。 楼和听到了,问她:「难受?」 姚植嗯了一声。 「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对不起符安的家人,也对不起姚植的家人……」 楼和沉默不语,良久,探了探方位,摸到了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去稷山,真能问到答案吗?」 楼和沉声道:「你要问什么?」 姚植眼神飘远,好久才道:「我也不知道……问……问为什么吧,为什么,凭什么,以及,以后该去哪,该做什么……」 稷山啊,可是稷山真的有他们一直想要的答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网速有点慢…… 唔……以及,好想没什么话说了 关于云州巫术这个,其实是为下一个坑理设定。因为下一个坑大背景是在云州,男主……在上上章提过,就是传闻中一根线在手就能削无数敌人脑袋的那个……但真实情况没这么神。 然后就是……其实上上章提过的那些人……都是以后的文中会出现的人物。嗯,就酱~ 大纲已经捋到结局了,大约还有一半吧,或者一多半,就能完结了【好漫长……】不管怎么说,它肯定会在六月底之前完结。 第91页 ☆、【短番外】有关楼和的往事 还政神宗的第五年冬天。 萧晏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楼和对她说:「对不起,没能回来。两个小孩儿又要闹了吧?」 每次梦到他后,醒来总要先去擦眼泪。 明珠是去年立的储,要读的书,要懂的事,要走的路,跟美玉不同。 因而,他们商量过后,把这两个小姑娘分开带了,明珠她带的多一些,美玉则由步云鹤带。 然而不管是谁,都没有告诉明珠美玉,楼和已经去世了。 有时候,明珠会拽着她的袖子问:「舅爷爷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每到这时,萧晏淑都会看着明珠,迷茫道:「对啊,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心中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有些回忆,待到人去后,才慢慢想起。 每每想起,就觉得人生,真的像是场梦,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牵挂的那个人到底还在不在。 年少时跪在父皇寝殿外大声说自己不要皇位只想学医的楼和,她生下知敛后,紧紧抱着她哭的楼和,云逸死后一身丧服呆呆坐在殿内不吃不喝一直流泪的楼和,没能救回知敛时,痛哭失声谴责自己医术不精发誓从此再不行医的楼和…… 她突然意识到,哥哥这辈子,竟然真没过几天顺心的日子。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是开心的吧。 终于能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做出一点点贡献了。 萧晏淑有时很后悔。 后悔楼和活着时,都是他来关心她,而她从来没有注意到,他过得如何,心里到底苦不苦,累不累。 凉州动乱那一年,步云逸死了。 步云鹤回来后,她曾替楼和道过歉,若当时不是楼和同意带着云清云逸一起去凉州,云逸也不会死。 步云鹤却说:「这件事,没有谁对不起谁。感情这事,一时理不清,一辈子也理不清。」 又过了好久,萧晏淑才知道,楼和他们当年在凉州,到底经歷了什么事。 步云逸到凉州后,就染了病。 临死前,她爬到门口,隔着门对外间不停配方试药的楼和说:「萧宴清,我好像要死了……你歇歇吧……没用了……」 楼和涩声道:「没有的事……你会好起来的,再撑一下,我会治好你的……再等我一下……」 「萧宴清,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啊萧宴清……可是你……你喜不喜欢我?」 「是真的……萧宴清……步云逸好喜欢你啊……竟然要死了我才发觉自己的心意……萧宴清,你喜不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啊……」 这是步云逸最后的话,那之后,她就再没发出过声音。 步云鹤和云清到的时候,里间的门已经被楼和砸开。谁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见楼和满手是血,抱着已经断气的步云逸声嘶力竭地哭着,哭哑了嗓子,满脸都是泪。 他像失了魂一般的重复着:「我喜欢你啊,我是喜欢你的,求求你睁开眼,云逸,求你睁开眼啊……」 烧掉步云逸的那天,楼和尚在隔离期,高烧烧的他迷迷煳煳的。恍惚中,仍然喃喃着步云逸的名字。 好在那之后,他自己配的药起了作用,救活了自己,也救活了半个城的百姓。 他清醒后,才知云逸已经被烧了,骨灰让云清带回了稷山。 当时,他愣了好久,张了张嘴,可说不出一句话。 已经……没有话说,也没有听的人了…… 启程回昭阳京时,楼和才轻声对步云鹤说了句对不起。 步云鹤说:「云清说了,婚事作罢,就当她之前没来过昭阳,也从未见过你。就这样吧。」 好久,楼和才道:「这样也好……对不起……对不起。」 萧晏淑把楼和的骨灰亲自送到稷山时,那个叫姚植的小姑娘红着眼圈远远看着。 稷山顶上白雪皑皑,正值严冬,开了半山的梅花。 萧晏淑嘆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哥哥啊……你这一辈子……真让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我我心里好疼…… 先小小的写个番外微虐一下。 因为昨晚梦到明珠和美玉扯着神宗的袖子问:舅爷爷哪去了? 起来后,我整个人就有点恍惚……唉,身为作者,我对不起楼和。但是,说实话,楼和这人,从三年前构思神宗开始,他就作为男二一直走个人情感悲剧路线。客从何处来这篇文中,主角是今年二月份才有的脑洞,而楼和,神宗,步云鹤,以及明珠美玉,云清云逸这些配角却是三年前就开始构思的。神宗这部我写了六万字……然后因为写不来凉州动乱的情节,所以就坑在文件夹里了……唉,其实挺遗憾的。 ☆、坐在马车里讲故事 符安醒来后,看到身旁的姚植,刚恢復意识时惊慌失措的心,瞬间放进肚子。 看来他没有被郑宁扣下来,也没有被烧死。 心安了之后,他瞬间兴奋起来:「姚植!真的能灵魂出窍!!看来封建迷信之类的,也不是古人瞎传,当真有巫术!」 他旁边的楼和嗤嗤轻笑了两声。 符安这才看清自己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除了对面坐着的姚植,他身边还坐着楼和与方潜。 第92页 闻声,姚植一个白眼给符安,并未说话,只垂头在面前的小方桌上分拣药草。 方潜则坐在一旁,表情复杂又带着几分揣测看着符安,手里拿着一本书。 符安想起,快要醒来时,他是听到有人在念书的。 符安起身转头,看向楼和。楼和脸上蒙着一条新绷带,被药汁浸泡后泛着褐色,散发着微微苦涩的味道。 他道:「先这样吧,他醒了,我先问问情况,马车里光线不好,你也歇歇。」 方潜应了一声,把手中的书放下。 楼和道:「符安,她是怎么认出你的?引灵招问吗?」 符安努力回忆道:「我不知道……我就记得从厕所出来后就晕晕乎乎的,然后跟着一个人走……走了好久,后来看到眼前有个女的,模模煳煳的,说我不是她弟弟,我就低头看了眼,发现手是自己的!就是,就是真的我!然后她还问了我什么问题,但我忘了自己回答的什么了,真的特别神,当时就是她问什么我答什么,就跟灌了迷魂汤一样。」 姚植:「不想吐槽你这个破记性了……」 楼和思索片刻,道:「小条说是引灵蛊,听你描述,大概也差不多了。郑宁到底也是不忍伤了她弟弟的身体,所以,应该没有大碍。」 姚植好奇道:「难道稷山步氏真的同传闻那般,属于云州大巫?」 楼和摇头:「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看样子,穆王一脉多多少少会些巫术的。我知道步云鹤会占卜之术还会画符,跟个神棍一样,不过除此之外并没见他用过什么巫术。倒是今天的小条……」 符安不解,小条?步行一怎么了? 姚植忽略了他把步云鹤称为神棍的说法,问道:「对哦,什么是山士?」 从云州府出来分配马车时,楼和问过世子是不是会些巫术。 步行一道:「我是天生的山士,只要会点功夫,手里有山中之物,就能破魂术蛊术。」 当时姚植在场,听完后十分疑惑,但见楼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还嘆了一句:「挺好。」 楼和道:「我母后和离那年,阿淑曾到云州来见神巫解惑,然而神巫并未见到,倒是探稷山时遇到了穆王。就是上代穆王,步云鹤的父亲。当年的穆王就是山士,他对阿淑说过,山士即天生的解巫者。满山的灵怪,只有他能感受到,但却看不到。大约是魂魄跟正常人不同,因而,念,灵,游魂,亦或是怪,在他面前皆无法显形。他能感受到那些东西有时会同他擦肩而过,或者停下来看他,但他却看不到它们。不过,身为山士,他能破魂术蛊术。我了解的,云州大大小小散落的巫族,都只会些皮毛,也就只在魂术和蛊术上耍些花样。而稷山山士恰恰就是破术者,因此山士也被云州巫族成为稷山大巫。」 姚植忽然想起明瑶。 那只狐狸说自己是灵,这么说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身为稷山大巫的步行一偏偏看不到那只狐狸,还要专程跑来问她明瑶的原型。 符安呆呆的听着楼和讲这些神秘的东西,感觉自己就像在听什么民间怪谈。 姚植又问:「我突然想起,世子说过,田田郡主也是天生魂魄有异,能看到灵或者念之类的,这么说,兄妹俩其实是能力互补?」 楼和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说道:「想来应该是。兄妹俩从小就心意相通……步云鹤说过,小条会说话后,一日,突然跑到云清身边,递给她一枝梅花,说是送给妹妹的……」 他轻轻笑了起来,「之后,小卷就出生了。」 而后,他轻轻嘆了口气,道:「倒是也像一胎双生的孩子……」 符安回想着姚植给他讲的歷史,自言自语道:「这年代双胞胎还真挺多的……」 楼和唿吸微微一窒,道:「你见过多少?「 符安懵道:「啊?不是不是……姚植跟我讲了……那个,那俩小公主是吧,还有你那初恋跟世子他妈,貌似也是?」 姚植扶额哀嘆。 爹的,幸亏遇见的是楼和这样的王爷,性格又和善还不小心眼儿也不记仇,不然符安一定活不到现在,一定的。 并且也会把她带到坑里,坑死。 槽多无口。 姚植默默抹了把脸,一脸忧愁地幽幽瞪着符安。 符安小声道:「啊?我说错什么了?」 楼和笑:「我能听见,不用小声说。」 符安一抖:「哦。」 方潜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符安,深深觉得,自家主子的换魂术一定是换坏了,不然换回来的魂也不会是这个傻样子。 楼和道:「云逸云清确实和明珠美玉一样……」他沉默片刻,问道:「姚植,史书上关于云逸云清,都记载的什么?」 姚植脸红道:「这一部分……没看史书。」 之后她鼓起勇气承认道:「不过我们那里拍戏……哦,排戏,说云逸是你初恋,但不幸逝于凉州动乱,你很伤心,所以终身不婚……」 她还没胆大到把后面楼和同云清不清不楚搞暧昧这桥段说出来…… 楼和沉默了。 方潜将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从符安脸上挪到了姚植脸上,欲言又止。 良久,楼和道:「挺好的……挺好的。」 姚植适时安慰道:「其实……你不必太伤心,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有生就有死。说到底,感情这东西也是身外物,生,带不来,死,也带不走。活着时候爱过就好,不必太过伤心……」 第93页 楼和微微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淡淡道:「换个讲吧,说说歷史上怎么评价阿淑和步云鹤的。」 符安不机智地打圆场道:「啊!这个她擅长!她虽然没看过关于你的歷史记载,但是步云鹤她肯定都懂!讲起来你拦都拦不住……」 姚植:「符安,咱俩能下去打一架么?」 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就这么傻! 他是怎么活到三十才死的! 这傢伙没在学会说话之后被人掐死简直就是天大的运气! 符安:「啊?」 楼和哈哈哈的仰头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他道,「小姚植,原来你喜欢步云鹤,嗯?你倒是说说看,喜欢他哪一点?」 姚植道:「说就说,聊起自家男神还要掖着藏着,那还叫迷妹?!」 她喝了口茶,问道:「反正说出来的话也都是来赞美云鹤帝君的,肯定不会因言获罪。」 楼和点头道:「嗯,我又不是他,你尽管说,我也想听听后人怎么评价他的。」 车中就方潜一个人震惊不已。 惊点太多,他现在很懵。 敢情这个姚植是个开天眼的?!不仅能看命轨还能观千年歷史?! 神! 真神! 姚植道:「首先,步云鹤是自萧成起至封同末世,有记载的众多帝君中,排名前十的!」 楼和问道:「且慢,萧成是怎么亡的?之后是谁的天下,江山何姓?」 姚植愣了一下,想到跟楼和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于是说道:「六百年后,灵帝废储君,要立非婚生子桑为储,储君萧至悟于大殿前大喊阿姊快回之后自刎,皇后上吊自杀,母族在朝为官者,除了奔至云州给公主公主萧至瑶报信的,其他的都当着灵帝面触柱而亡。所以萧至瑶就反了,联合云州穆王世子歩归尘和母族江家弟妹,又说服朗州峰营将军楼默,集结好军队,八年时间打回昭阳京。结果在登基大典上被江家弟妹暗算,萧至瑶重伤,楼默歩归尘当场就被杀了,然而歩归尘的弟弟班捷将萧至瑶救出,之后穆王妃借给萧至瑶三万班家军,又和江家弟妹撕了三年,最后萧至瑶再次打回昭阳宫,却留下旨意将皇位给了班捷,之后就失踪了。班捷就改朝换代,改国号为延……就这么来的。」 符安没听懂。 然而楼和却是明白的。 他点点头,道:「这么说来,班延说到底,是步氏后人。」 姚植勐的点头:「是的,穆王妃姓班,公子捷从母姓,是以叫班捷。但说到底,还是稷山步氏的人。」 「继续讲步云鹤吧。」 姚植:「……不想讲了……反正,不外乎就是云鹤帝君寡言少语很有个性,诗词书画样样精通,还有魄力镇压凉州动乱,夫妻之间感情也好……」 楼和哼了一声,道:「错,错,错,都错。」 「步云鹤寡言少语并不是个性,而是环境使然……这次到了穆王府你就知道了。再者,诗词书画样样精通……诗勉强说得过去,书和画就一般了。他也就擅长策论,开始还能骗骗阿淑,之后就不行了。再者,凉州动乱……他也就去烧了烧尸体,打了几次小仗罢了。至于夫妻感情……」 姚植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心中忐忑道:「难道夫妻感情不和?」 楼和哼笑一声:「阿淑自打出生起,到现在,哭了六次,都是他引起的。那张嘴,不开口还行,一张口必会引误会,气阿淑,气知敛,有次阿淑恼火,差点拔刀跟他决一死战。」 姚植:…… 符安:「咦?这不挺好的?多热闹。上次见帝君,一句话不说,我还替陛下想过,这么闷的人,夫妻俩平时在一起时,就不觉得无聊吗?不过你这么你说,我觉着,这感情挺好的。」 姚植:「你能闭嘴吗?」 符安:「我们那里有句话,叫打是亲骂是爱……」 楼和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在写一个智障男主…… 越来越傻了…… 我是一个对不起主角的作者…… 当然我好像也没怎么对得起配角 = = ☆、路遇赤珠营【改错字】 行至第十天,马车终于在白天不是饭点的时间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下车。 符安跟着方潜跳下车,做了个伸展运动,问:「到了?」 姚植小心翼翼把楼和扶下车,闻言又白了他一眼,回道:「想得美。」 「那我们停下来干什么?」 楼和自己拆了眼上的绷带,好心情地回答:「这地方叫云中,顾名思义,就是云州腹地。过了云中朝稷山走,地势就变高了,因此要换车。」 姚植解释道:「知道远山城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山指的是稷山,远山就是指离稷山很远。等会儿给你个地图,你看了就知道了,从远山城到稷山,套快车起码也要走上半个月。」 符安大为不解:「穆王府为啥建在稷山上啊?那么远,来回都不方便,信息闭塞,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恐怕是最后知道的……」 从后面那辆车上跳下来的步行一闻言,微笑道:「非也,你要这么说就完全错了。我们穆王府坐落在稷山附近的云地三城,主府在鹤城,别府在其他二城。稷山去的也不多,不过就是夏天进山避暑而已,而且山庄也是在侧峰,离鹤城很近。所以信息一点都不闭塞,我们有云州二十八联门,跟昭阳宫的双门是一个整体,因此西南三州的消息和昭阳京的消息,我们是能最快速度得知的。」 第94页 符安目瞪口呆。 暂且不说双门二十八联门是什么鬼,但只房产就这么多……这…… 简直是壕! 姚植哼唧唧道:「傻了吧,傻子,人家是正统的王府,资本和王权的力量。你真以为封个王就是在稷山养鹤种梅花啊……」 符安:「不许再说我傻!我只是不了解歷史而已,真要测智商,你肯定不如我。」 姚植跳起来:「狗屁,就你那记性,智商绝对刚到及格线!」 符安:「本来不傻的人天天被你说傻,肯定也会傻。」 姚植还要再说,楼和一个侧身,轻飘飘地将她拨过来,拽着她的马尾,道:「你俩不要吵了,先进云中城。」 楼和带着姚植在前方走,方潜在后面跟着,经过符安时,低声对他说:「可是你确实很傻。」 符安:……呵呵,好烦。 王府的两个侍卫到了云中城后,找到了穆王府在云中城设的云七门。换好车再出发时,穆王府的侍卫换成了五个人,车驾多了三辆。 姚植问道:「怎么到了云州,侍卫反而又多了?」 楼和道:「世子和郡主在飞流峡和凉州城的事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侍卫换过后,多加了三个。」 符安:「一般像这种情况,算不算他们侍卫失职?」 楼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你说呢?」 符安:「应该算吧,我记得姚植说过,他们中间把世子和郡主弄丢过,虽然找到了,这俩人也没事,但说到底,依然也是护卫者的失职。」 姚植嘆气:「怎么别人说的你都记不住,我说的你记那么请?」 符安:「因为我有记笔记啊!不过我那个小本在船被劫时弄丢了,不然我翻翻笔记,保准还能想起更多。」 姚植:「你这齣息!就不能用脑子记吗?那点东西是有多难?!比学认字都难吗?」 楼和轻声笑了起来。 他记得步云鹤刚到昭阳京时,自己动手煳了个小本,上面记着萧晏淑的喜好,平时说过的话。记好后就暗搓搓藏进衣袖里,到夜里就拿出来翻翻。然而记了不到两个月就被萧晏淑给发现了。 于是,两个人吵了一架。 萧晏淑道:「君七岁就能将史鑑倒背如流,平日里的文章诗词过目不忘,可我说的话,你竟然要靠这个巴掌大的破本才能记得,你好让我寒心啊,步神童!」 步云鹤七分茫然三分委屈,说道:「我这样,是怕忘了,我很用心的。」 越抹越黑。 萧晏淑哼笑一声,甩袖就走。 楼和在旁边眉开眼笑,「世子啊,讲错了,你应该说,写下来,待白髮苍苍什么也记不得时,看到了,还能想起我这辈子有多喜欢你。」 步云鹤委屈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楼和:「可你说了吗?」 于是,步云鹤就成了楼和的徒弟,每天用小本认真记着如何同萧晏淑讲话才不会引起误会。 如今,听着符安跟姚植的争执,楼和慢慢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其实除了心底的那份遗憾,剩下的,他好像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至少妹妹的后半辈子,不必他再操心牵挂。他问过姚植,这是萧成的第一个盛世,百年内再无战乱。 似乎,了却心愿后,他可以放心去了。 车穿过一道长山洞后,符安和姚植终于不吵了——因为渴了。 方潜打开窗,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附近的乡亲搭起的小木棚,便提议道:「下车透透气吧,车里都让你们吵热了,闷得慌。」 三辆车停了下来,方潜致歉,步行一道:「正巧我也想喝凉点的井水,车上水太热了。停下歇歇也好,反正都过云中了,不着急。」 施雪跑上前,把一小壶药塞给楼和。 楼和喝了两口,道:「太温和了,不行。我要在到稷山前能看见东西,加味二笑吧。」 姚植和施雪异口同声道:「不行!」 楼和:「这俩小姑娘……你俩能有我医术精?能比我更了解病情?」 施雪怔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姚植:「……二笑药性不稳定,建议最好别用。现在不清楚你的具体情况,所以不能确定是否能用二笑,还是温和点好。」 楼和淡淡道:「能用,我是医生。」 符安多嘴道:「我们那里有句话,叫医者不能自医。」 楼和少见的冷声道:「喝你的水,别说话。」 之后,他缓了语气,却十分坚定道:「试着一用吧,自古以来,医就是要不断尝试,试试看。」 施雪心中一动,最终松口:「好吧。」 他们取了井水喝了之后,又装满了袋子,准备出发。 穆王府的一个侍卫突然道:「附近有队人马正在靠近,速度不快,人数不下二十。」 其余几个侍卫立刻站起。 有一个把手伸到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牌。 果然不久之后,姚植他们就明显听到了纷乱的马蹄声。 地面微微震了起来。 远处慢慢腾起一团灰,从灰团儿里隐约能看到领头的几个人穿着藏青色的骑装。跑在前面的马毛色发亮,马身上挂着的装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穆王府领头的那个侍卫道:「是赤珠营。」 第95页 姚植耳朵一动,乐呵呵的站起来:「哎哎哎!我要看!!他们是不是要路过?!」 云州赤珠营同凉州青云营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专业将士训练营。 可以说,它们都是这个时期绝对的精英战士产出基地。 赤珠营的人也看到了前方的人,于是一声短促的哨声过后,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 临近时,赤珠营的人看到了穆王府侍卫手上高高举起的白玉牌,又是一声哨声,所有的士兵下了马,改步行而来。 姚植贊道:「好帅!」 领头的是个女将,大概是云州人,皮肤细白,个头也高,眼睛细长明亮。她迈着大长腿走来,行了军礼,后边一队的兵士们齐刷刷行军礼。 「赤珠营提辖殷秋。」 步行一还礼:「稷山步行一。」 身份亮出后,殷秋再次行礼问安。 步行一道:「我们正是要走,不耽误殷将军了。」 姚植惊讶,果然,这种精英训练营的提辖都是将军等级的,太厉害。 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殷秋喝令全队牵马避让,依次排好,退至路边让开路。 马车慢慢经过,姚植偷偷探出脑袋看,经过一个大眼睛娃娃脸兵哥哥时,朝他眨了眨眼睛,那个兵哥哥微微笑了笑。 到末尾,姚植刚要收回目光,忽然扫到了队伍最后一个,正勾着唇角对她笑的邵飒。 「邵飒!」 邵飒沖她扬扬下巴,挑了下眉,小声道:「白溪城见。」 姚植惊讶地缩回脑袋,问楼和:「邵飒不是在凉州青云营吗?」 楼和淡淡道:「邵飒臂力好,目力也好,定力耐力更是不错,比起青云营,赤珠营更适合她。她调到云州来,不奇怪。」 「这么说,赤珠营是训练弓兵的?」 楼和笑而不语。 姚植这才想起,作为特种兵训练前身青云营和赤珠营,怎么可能会将训练项目告诉她? 不过回想起来,她刚刚看到那队士兵身后都背着长\枪,马身两侧挂着长弓和箭匣。 大概,不仅仅是只练骑射之术。 不知为何,姚植有些崇拜邵飒。 符安道:「她在这里,那陆繁呢?」 姚植愣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分……哦,对了,她刚刚说白溪城见!」 楼和笑道:「过了云中,最近的就是白溪城,她知道我们会在那里落脚歇息,这么说来,大约明日就是他们赤珠营的休沐日了,她自然也会来。」 停了一下,楼和又道:「恐怕陆繁也在。」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又100啦~!好高兴~ 谢谢大家! 哦,以及,文中药材全是我随手翻旁边的……中英字典凑得词。不想用真药材名,一是手头没有相关资料,二是,用真药材名还要分析一下病情对症下药神马的,还是自创吧。 毕竟,这是架空。我都让男女平权了……应该不会有考据党吧?【不过讲真,以我一直不错的歷史水平来看,我敢说晋江有一半的考据党,歷史都是跟晋江某些自创规矩歷史的作者学的,压根就不是真·考据。】 ☆、白溪城见故人 他们在白溪城待了一晚,第二天清早,楼和就发话道:「过了午时再走。」 之后,他借走了施雪。 世子带着田田郡主笑眯眯跟在后面,说是去的人多正好照顾楼和。 楼和不置可否,直摇头道:「你们稷山的人,对感情怎么都是这幅磨磨唧唧的样子,想跟着谁,直说便是。」 施雪红了耳朵,世子轻咳一声,只道:「楼和舅舅,你注意脚下台阶。」 楼和:……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这孩子还不趁机表示,真是…… 比步云鹤都呆。 姚植和符安留在了客栈里,下楼吃饭时,被方潜拽住。 姚植:「哎?你没跟着我师叔去抓药?」 方潜:「殿下让我留下照看你们。」 姚植大惊:「啊,这、这真没必要。」 方潜却坚定地点头:「一定的!姚大人现在不同以往,是开了天眼的。所以需要我留下来照看。」 符安咬着筷子嘿嘿笑了起来。 方潜严肃道:「姚大人看看我的面相吧!」 姚植面无表情:「……不会相面!」 「那,那就看看我的命轨??」 姚植:「……看不到。」 一旁的符安帮忙忽悠道:「是这样的,我知道。她只能看到歷史上那些她喜欢的人的命轨,一般都是什么皇帝王爷之类的,方大哥这样的,她没法看到。」 姚植心道:这话好伤人! 哪知宽厚如方潜,竟然恍然大悟:「噢!冒犯冒犯,我该想到的,开天眼自然看的都是命格高的,还望姚大人不要怪在下刚刚的失礼。」 姚植:……好愧疚。 「不过,命轨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方大哥你一生平顺,仕途顺畅,儿女双全,晚年幸福,自然也是很好的。」 方潜十分高兴。 符安睁大了眼。 待方潜去添饭,符安悄声问道:「你真会算命?你怎么知道他会有儿有女?」 姚植哼了一声,道:「你猜。」 「猜不到才问你,你……你要不给我算算?」 「傻不傻?」姚植嘆了口气,「楼和说的,方大哥儿子今年进了书院,女儿刚五岁。不是会有儿有女,而是已经有儿有女了。」 第96页 符安:…… 姚植:「嘿,你刚刚还真信了。所以说你傻,自己不动脑筋。我要是能算命,我肯定早就给你指条明路了。」 方潜添了饭吃完,哼着歌回房沐浴了。 姚植找来两支炭笔,在纸上画了方格子,跟符安在大堂玩起了五子棋。 明明是白天,这客栈除了他俩,竟然没有客人。 符安道:「没想到,不管穿到哪里,这些游戏倒是千年不变。」 姚植画下一个叉,拍手道:「哈!你又死了!」 「符安?姚植?」 门口传来一个惊异的声音。 符安姚植齐齐转头,惊喜道:「陆繁!」 「我们昨日见邵飒了!」 陆繁笑道:「好巧。」 他将绑袖子的带子解开,整理好衣服,坐过来:「我今天就是来这里等她的。」 符安差异道:「咦,那确实巧,昨天邵飒说会来白溪城,我跟姚植刚刚还在商量,去哪才能碰到你们俩,没想到你们也约的这里。」 姚植收了纸,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陆繁道:「调香。」 怪不得他身上带着一股甜香,一进门就闻到了。 姚植:「是在白溪城吗?」 陆繁摇头:「不是,是在白溪城北边的岚城。」 「赤朱营在哪?你跟邵飒离得远吗?」 陆繁:「邵飒的训练地在白溪城东边十里外,所以,我们就商量节假时就在白溪城见面。」 他顿了一下,微微笑道:「白溪城招待军士和官员的,只有这一个地方,我进来前是要把身份牌交给卫兵看管的。」 姚植恍然大悟,原来穆王府的人安排的专门的歇息处:「怪不得这地方这么僻静,我以为是谁都能来的那种。」 临近午时,赤朱营的一些士兵到了。 姚植笑看邵飒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捂住了陆繁的眼。 「猜猜我谁。」 符安跟姚植异口同声:「……这还用猜?」 陆繁轻轻一笑,拍开她的手:「傻姐姐。」 邵飒使劲搂着他,像个猫一样不停地在他脖颈处蹭「想死你了……你好香啊。」 后边有几个赤朱营的兵士吃吃笑了起来。一个军娘道:「邵飒,我都没耳朵听了!去去去,一边腻歪去。」 她旁边那个对姚植笑的娃娃脸道:「哎呀,这一看就是刚结亲,还热乎着呢。」 陆繁把她从身上捋下来,按到旁边坐好,道:「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人都挺好,放心吧,就稍微累点,但我挺喜欢的。」 陆繁欣慰点头:「你爹说的对,你真好养……」 姚植好奇地问:「你们回家看过父母了?」 邵飒边吃边道:「见过了。但是催得急,所以在家待了三天就到赤朱营了。」 「怎么从青云营换到了赤朱营?」 「进营前有个武试,当时赤朱营的殷将军在,就把我直接划到赤朱营了。」她叫了壶酒,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来云州了。烦哥在岚城做香,等三年满了,再看安排吧。」 符安羡慕道:「有路走有目标真好啊……」 邵飒:「哎?你们怎么都不要酒,一起喝一点吧,听说云州的酒像云州人,都是柔里带钢,入口温柔,后味绵长。」 姚植:「喝不惯这里的酒,都尝起来淡,喝进去辣嗓子,跟喝兑水的酒精一样。」 没人回答。 邵飒听不太懂,索性不说话,只喝酒。 姚植似乎想起了什么,嘿了一声,问道:「邵飒,云州有没有一种叫魂归的酒?」 「什么玩意儿?」 「魂归!」姚植双目闪亮,兴奋道:「就是起源于云州的,有药酒,也有果酒,补身还甘甜,绵中带劲儿,有没有听过?」 邵飒摇头:「不知道……没听过。」 符安问道:「问这个干吗?」 姚植知道其他人也听不懂,于是坦然跟符安科普道:「魂归酒,千年酒业。发展到我们那个年代就是个大集团,旗下无数副业,什么果饮,酸奶,后来还经营了杯面。那个主打的魂归酒天天在电视上放gg,gg词从三岁小孩到八十岁老太太都知道:『一杯魂归酒,可解万古愁。』这个魂归酒就是起源于神宗年间的云州,是歷史上第一个做药酒和果酒的,家业传千年,好多人给酒写过诗,你家那个贺璋和现在咱面前这个着名诗人都给这酒写过诗。味道超赞!我们那时候凡是聚会,只要点酒,一定有魂归。」 符安:「……哦。」 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姚植依旧在兴奋:「说不定这次能见到创始人!」 符安:「云州这么大……别幻想了。」 「要是以前,我只能幻想,但现在不一样啊!」姚植强调,「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几乎见遍了自己想见的歷史名人,所以,只要身边带着你,指不定这次去稷山路上就能见到呢。」 「小姚植,说什么呢,这么兴奋?」 楼和眼上缚着一条新换的绷带,提着几包药,由田田郡主拉着手走了进来。 「师叔回来了。」 陆繁跟邵飒立刻起身见礼。 楼和笑眯眯道:「又见面了,那个小姑娘,在赤朱营待着可还好?」 邵飒:「好极了!」 第97页 楼和点点头:「等会儿走之前到我这儿来,我有东西给你。」 邵飒直爽道:「是刀吗?」 楼和哈哈笑了起来:「挺机灵的……就是它,我用不动了,以后就把它给你了。」 邵飒眉开眼笑,高兴地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这章交待一下邵飒和陆繁的结局。 以及……大家大概能看出这章……我还埋了个结局线吧。= =,其实看不出也没关系……总会写到的。 ☆、望稷山 马车颠簸在一条小道上。 自从楼和亲自换了药方,姚植在的这个马车里,每天都是挥散不去的苦涩药味,味道比之前的都要霸道。姚植曾笑称:「有些药的气味跟药性一样,这次换的药,闻起来就知道是味勐药。」 可惜,楼和还是看不见。 刚换药的头两天,施雪放心不下,同姚植换了车,一直紧张照看着。然而除了头一天因为药性过勐,楼和吃什么吐什么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第三天,姚植就高高兴兴坐了回来,轻松道:「恭喜恭喜,要知道施雪可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师叔你挺争气的,要是病人都像你一样,医生也就不难做了。」 楼和白着一张脸,只点头,没力气笑。 不过,三个人心里,确实都松了口气。 姚植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想。 她无数次回想确认,楼和确实是在昭阳京病逝的。但看楼和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想,或许在云州这段日子,应该是他最后的时光。 尽管楼和这一路该笑笑,该说说,但明显看出,他比在凉州时,更加憔悴。 昨日清晨,姚植换回来马车看到楼和的第一眼,心里就咯噔一声,只觉难受。发白的晨光中,方潜正帮他放着头髮,那些平时藏在束髮中外人瞧不见的白髮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楼和摘了蒙眼的绷带,眼睛低垂着,似乎有说不出的悲伤。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本能朝门口望去,道了声:「失礼……实在是觉得不舒服,索性就散开了。」 姚植连忙摆手:「无妨无妨,千年后大家想怎么折腾头髮都行,没人会说的,你宽心,怎么舒服怎么来,咱都是知道的,病人最大!」 符安在旁边小声跟了句:「你说……我也装病把头髮拆了如何?每天都觉得头皮被抓得好紧,每次梳头髮能掉一把。还不如散着……我要散着上街,你说会有人多管闲事让我好好梳了头再出门吗?」 姚植打断他:「注意仪表,下次有官差押犯人路过,我就让你看看,只有犯了罪的才在外面披头散髮……哎,不过有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了,之前你府上有人,我只当你那头髮都有人帮你梳,可后来见你一个人上船后,仪表也都整整齐齐的,什么时候学会自己梳的?」 符安:「别提了……我真是不习惯有人伺候,刚醒来时连个洗脸盆都不用自己端,浑身别扭,后来一咬牙,自己学会了。其实刚来时最艰难,穿衣梳头髮刮鬍子我练了半个月!」 方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姚植符安立刻闭嘴,楼和靠着枕垫,又睡了过去。 符安趴到姚植耳边,悄声问:「你确定你记得没错?我这两天胆战心惊的……要是他现在出点什么差错,咱俩会不会陪葬?」 姚植咬牙切齿道:「再不闭嘴我就让你提前给他陪葬!」 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 方潜推窗去看,步行一跑过来,指着路边的棚子道:「要吃凉粉吗?这家凉粉看起来蛮好吃的。」 楼和点头:「好。」 步行一:「你坐着,我让人给你端来。」 姚植:「等等,我去端!」 符安:「……我也好想吃。」 姚植拉着他起身:「那就自己下来吃。」 卖凉粉的是个大肚子孕妇。然而她嗓门洪亮,动作麻利,精气神儿十分足。 符安边吃边对送饭回来的姚植感嘆道:「我发现这里的女人都挺能干的,怀孕也能干活。」 姚植低声跟他科普道:「你这就错了。体质都看个人,不分性别。这么说吧,让你去抗五十公斤重的大米,你肯定不行。但是邵飒那样的,就很轻松。咱俩比力气,还是你力气大,但你要跟世子比,你肯定不如人家,毕竟他练过功夫。怀孕这事也是一样,看个人情况。但不管孕期如何,生产时都不容易。你知道进入六合统治期后,唯一好的一点是什么吗?就是孕期福利。之前还有父权残留时,作为握住上层权力的女人,都不敢在孕期懈怠,不信你现在去看,在职官员,只在生产完休三日,出状况的另说。但好好生产完的,几乎立刻就回任上,主要怕有人以此为把柄比她们让出官职。」 符安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姚植嘆气:「底层劳动人民就更艰难了,不劳作就没办法生活。就如现在这位凉粉姐姐一样,孕期依旧要照顾生意,生产完能走就得爬起来维持生计。你当每个人都活得容易?」 施雪吃完,和卖凉粉的孕妇攀谈起来。 符安吃了最后一根凉粉,示意姚植学习施雪:「看人家的觉悟,看到了就连忙问问,再瞧你,一看就不是敬业的医生。」 姚植面无表情回答:「不好意思,上辈子我是药理学老师,就职了也是药剂师,没资格给人看病。」 第98页 她放下碗:「吃完就走,赶紧的。早到早好,再这么颠下去,我都要颠出病了,楼和肯定更不舒服。」 方潜把空碗送了过来,高兴地对世子道:「要给赏钱!一定要给赏钱!哈哈哈,吃了一碗呢,真难得。」 卖凉粉的孕妇欣喜地收了钱,千感万谢地目送他们离开。 上了车,楼和问道:「她怎么样?」 姚植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连忙答道:「施雪看过了,挺好的,胎位也正,人也精神,看上去营养也足。身上穿的衣裳也都干净,应该没事,放心吧。」 楼和稍稍松了口气,「……那便好。」 符安忍不住问道:「现在因为生孩子死的人,多吗?」 姚植严肃道:「家里条件好的,只要头胎怀不是双胞胎,大抵都还好。但贫苦人家,营养跟不上,卫生条件差,死亡率……十之一二吧大概。」 符安暗暗惊了一下。 楼和有些发抖,裹了裹身上的毯子,问她:「往后的情况如何?」 姚植微微笑道:「挺好的,就是怀三个四个,正常情况下,母婴顺利也是能做到的。」 不过,提起这个话题,姚植又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对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家是怎么避孕的?」 符安惊了一下,一口咬到舌头,捂着嘴再旁边哈气。 方潜只当没听见,目不斜视的望着窗外。 楼和想了一下,道:「并不是太清楚,我知道的,一般都用药。你母亲对这个最在行,怎么,没有人去你家求药方吗?」 姚植手一抖,无比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一个都没见到过啊!!」 楼和真诚建议道:「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先写封信问你母亲要个方子吧。」 姚植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回答:「我原本打算去十三楼里要方子,一副解决所有后患的那种。伤身就伤身,大不了慢慢养身子,总之不会生孩子的。这里条件差,风险高。何况,我又不是这里的人,老实活完这辈子就行了。」 符安捂着嘴惊讶地看向姚植。 楼和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却轻轻抽着气,笑了起来:「这样也不错。」 前方的马车传来田田的声音:「看到稷山啦!」 符安伸出头望前方望去。 马车转了个弯,路的尽头,连绵起伏的山脉后,隐约看到了藏在云雾中的雪峰。 姚植凑过来,一双眼弯了起来:「是主峰!是稷山!就是那个白色的,你看到了吗?在云里藏着的那个。」 方潜说道:「这样的话,还有三天就能到鹤城了。」 姚植转过头,对楼和说道:「终于要到了!师叔,到了鹤城之后我们要在穆王府待多久?再不上山,恐怕天凉了之后就要封山了。从穆王府到稷山要走多久?」 楼和紧皱着眉,一手扶着头,勉力答道:「到穆王府歇一日就上山……你说得对,再不去,就封山了……」 「你怎么了?」 不仅姚植看出来了,迟钝如符安这样的,都看出了楼和的不适。 「头有点疼……不碍事……」 楼和睁开眼睛,露出一丝迷茫和痛苦,又喃喃道:「好像……不是太好。」 两行鲜血慢慢蜿蜒了下来,滴落在毯子上。 楼和闭上眼,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姚植冲过去,探了下鼻息,颤抖着大叫道:「停车!快停车!施雪!!施雪!!」 前方的车停了下来。 方潜手足无措的抱着楼和,手不停地抖,却不敢开口,生怕打扰到姚植。 姚植跪在地上,头贴在楼和胸前,紧紧闭着眼,心中不停祈祷。 「心跳……心跳呢!让我感觉到啊!!」 为什么没有跳动!! 她抓起楼和的手,找着脉。 施雪来时,姚植唿了口气,淌着眼泪,却咧嘴笑着:「他还有脉搏……没死……他没事……」 将人交给施雪,她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施雪皱着眉,脸色越来越阴沉。 步行一深吸口气,吩咐道:「不能停下,加速!不必考虑我们,务必明早到王府!」 车勐烈颠簸起来,离隐在云雾中的稷山,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  啊,王府前的最后一条线写完了,该埋的线也埋好了。 下章就该进入揭示章了…… 嗯,照这么看……好像……23万字左右就能完结了。 ☆、花非花,梦非梦 脚下是条山路,雾气瀰漫。 那条路又窄又长,一直通向山顶。 楼和抬起头,迷茫地望着,熟悉感慢慢袭上心头。 啊,是京郊亡山通往道观的那条路,母亲搬出昭阳宫后,就在这里居住。 是了,曾经,他几乎每隔几日就会上山探望母亲。亡山上,种着梅花,雪中藏梅,红梅映雪,好看极了。 梅花开的日子,他都会亲自折几枝梅花,一起带到观里去,□□窗前的梅瓶中。 原来,是这条路啊。 他缓缓迈出了一步,眼前的路蜿蜒开来,仿佛一只手,引着他,往心底那更熟悉的地方走去。 云雾间飘来和缓的小调。 软软的,绵绵的,欢快的,也极温柔。 楼和笑了。 第99页 是云州谣啊。 「船行雪里,梅开云上。」 楼和笑了起来,心情愉悦的想: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云州话呢?奇怪……怎么记不得了呢? 奇怪的歌词,奇怪的云州谣。 那歌声忽近忽远,藏在云雾中。 楼和心道:「对了,要给母后折枝梅花……我这是朝哪儿走呢?」 剎那间,他似乎又觉自己在昭阳宫,只不过是在云岫阁打了个盹。 睁开眼,梦境已散,歌声也渐渐隐去。 萧宴淑在他眼前晃着手,哼笑一声,不悦道:「原本寡人是让哥哥来分忧的,哥哥倒好,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睡大觉。」 楼和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是少女的皇帝,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 萧宴淑飞快地握住他的手,手指一点,点上了他的眼角。 「嗯……父皇正寻思着,把你眼底这个红痣给点了,太艷了,不好。」 楼和反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垂下的睫毛轻轻颳了下指尖。 「哥哥可是做梦了,怎么这幅表情?」 萧宴淑的脸变的模煳起来,袖摆处的牡丹纹也慢慢绽开花瓣,旋转起来。 「哥哥可是梦到喜欢的姑娘了?上次父皇罚了哥哥,寡人看哥哥一个人跪着好生凄凉,这才想到,也是时候给哥哥择门亲了,哥哥可有喜欢的?」 心勐地跳动了一下。 楼和突然记起,曾经,有一位宁静又炽烈的少女,入过他的梦。 红衣乌髮,温婉的笑着,安安静静地站在梅树下。 雪一样安静。 梅一般灼眼。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条山道上。 云雾渐渐散去。 眼前,漫山的梅,像火一般,灼着他的眼,灼着他的心。 她是谁? 他知道她的笑容,他能记起她的红衣,他想起了她转头的那一剎那,在她脸颊旁颤动的髮丝。 可她到底是谁? 梅林中,有人在唱云州谣。 楼和向梅林深处走去。 唱到孤魂乘舟来时,歌声停住了。 楼和心漏跳了一拍,慌张起来。 却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阿清,你瞧上他什么了?哥哥给他卜过卦,他呀,命无姻缘,还带桃花煞,谁跟他结亲,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没人答话。 楼和心中隐隐有熟悉感。 谁是阿清?怎么跟我一个名? 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又说话了:「嗯,我懂我懂,喜欢就喜欢,不行就让父王给他看看,哥哥的卦也不能全信,你若真喜欢,今日我替你向他说!」 又是一阵寂静。 「莫害羞,那我就今日说了!阿清,父王要到昭阳京了,我今日替你说了,他若同意,那就趁父王来京,趁早定下来。」 楼和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他心中疑惑道:「怎么只有一个姑娘在说话呢?那个要定亲的姑娘呢?」 不远处,一抹红色忽闪而过。 楼和一个晃神,就见面前站着两位少女。 两个都穿着红衣,披着梅花纹斗篷,一样的身高,一样的打扮。 左一个,右一个。 楼和看不清她们的脸。 只隐约知道,左边那个歪着脑袋看着他的是刚刚说话的姑娘,右边这个静静站着的,是刚刚默不作声的姑娘。 左边那个伸手推了推右边那个。 「去吧,阿清,把手里那支梅花给他,他就知道了。」 她声音清脆明亮,语调轻快:「萧宴清,我家阿清瞧上你了,你若也有意,那就接过她手上的那枝梅。这样如何,你接不接?」 沉默的姑娘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楼和愣了。 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伸手,将那姑娘带那枝梅花一起拥进怀中,他听到自己说:「云清,我好喜欢你。」 心跳很快,似乎欢喜的要跃出身体。 不远处,有人在笑,笑声清脆欢快,跳跃在云雾中。 而他梦中的那抹红,却不在怀中。他握不住的那一抹红色衣摆,像极了远处枝头上的梅花,时不时的在雪中晃动。 他闭上眼,心中隐隐不安。 到底,是为什么呢? 楼和再回过神时,眼前是一座荒城,火光跳动着,灰烬被风吹起,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 一片寂静。 突然,耳边传来萧宴淑的声音:「萧宴清,穆王来京了,你可当心点。天天往那山上跑,你当真是去看母后?母后昨日还说,每天抬头看到你,你那双眼贼亮贼亮的,一直巴巴盯着人姑娘看。」 楼和似乎知道她在说什么,又似乎不懂,心中疑道:「我盯着谁看了?」 萧宴淑的声音缓缓传来,很慢很慢,绕着他的耳:「所以,哥哥看上的,到底是哪一个?」 楼和勐然惊醒。 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 没有马车的颠簸,也没有人声。 楼和缓缓把手搭在额头上,眼角一滴泪没入鬓边白髮。 空气中,有淡淡的冷香。 他心里清楚,这应该是已经到穆王府了。 楼和勉力坐起来,睁着眼等了好久,并没有人来进来也无人扶他。 屋内大约只有他一个人。 楼和在床边坐了许久,终是一声轻嘆,自己摸索着站了起来。 第100页 然而站起来后,他却停了下来,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云清?」 「云清你在这儿?」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云清,你在不在,你碰碰我,让我知道……」 他半抬着手,颤抖着声音,低声道:「我听到你唿吸声了……你来啊……你在的,云清,你来啊……」 又过了好久,他感觉到一个人慢慢靠近了他,唿吸有些乱,夹杂着浅浅的抽泣声。 一双手慢慢扶住了他,轻轻在他肩膀处拍了拍,引他回去躺下。 楼和松了口气,唇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我听云鹤说你最近睡得不好……」他有些侷促的说道,「这几日可还好?你……你写给我。」 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眼,楼和闭眼,道:「无事,只是太劳累了,在凉州时遇到些事情,没休息好,所以眼睛出了些状况,会好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呢?你想说什么,我现在看不见了,不如、不如你写给我,我能感觉到的。」 他急切又不安,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可终究是不能。 楼和眼眸黯了一瞬,有种无法言说的悲伤袭上心头,最终却只能强自按下,忍下。 他现在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看不到她的手势,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是悲伤还是难过,亦或是,寒心。 楼和顿了顿,终是说出了那句话:「云清……对不起。」 云清轻轻拉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慢慢划着名。 不必说对不起,你不欠我。 她写完,又在他肩头拍了三下。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开门声,她脚步声渐渐远去。 楼和喃喃道:「……对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楼和嘆了口气。 他听到姚植和施雪的声音,门开了,进来了一群人。 楼和将头转向门的方向。 「郡王把府中的医师都请来了,师叔你还好吗?」 楼和问她:「几天了?」 姚植:「今早才到的王府,现在我们刚吃过晚饭。你这次看着兇险,但醒得快!」 待医师们离开后,姚植才低声道:「楼和,我知道你为什么死活都要换药加二笑了。」 楼和微愣,放在身旁的手慢慢握紧。 「你想要尽早恢復,尽早看清东西。」姚植道,「因为穆郡王步云清,天生不会说话。」 她不能言,而你若看不到…… 姚植看着楼和略显无措的神情。 她想,其实电视剧有时候也还真能蒙对。 今早步云清看到楼和时焦灼担心的神情,以及施雪说出实情后,步云清的掩面哭泣。 怎么可能没有旧情? 姚植问道:「所以,你初恋到底是谁?还是说,不管是云清还是云逸,你都爱过?」 剎那间,楼和的瞳孔缩了一下。 末了,他轻轻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姚植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论文太多时间太紧的原因,加上匆匆写了几千字,觉得不太顺手。所以,咳,请假……六月初等论文都交了,就能一心一意更文了。 不会坑。 虽然这篇文真的bug超多,作为作者都不满意……但确实不会坑,并且会努力拯救一下结尾部分,让它看起来稍微对得起各位的时间,也减轻我心中的愧疚。 ☆、进山【改错字】 楼和醒来后,要求立刻启程进山。 当晚饭后,符安被叫到了花厅。穆郡王看着他,比划了几下,旁边的穆王君清了清嗓子,问道:「客人也是要到稷山去的吧?」 符安点头又摇头,莫名地看向一旁的世子,答道:「可以算是吧……其实我不知道,我压根不晓得到稷山能如何,就……就世子跟我说,稷山上有人等我?」 步行一诧异:「我何时说过?」 符安记性真的不好,步行一这么一问,他也懵了,一脸茫然地站在厅中央,很是尴尬。 双方沉默许久,符安小声道:「那……应该是别人说的?」 此时,一直处于状况外的田田郡主突然从穆王君的怀里探出个脑袋,看着符安,声音明亮口齿清晰的说道:「是明遥说过,老师父说你就是那个来客。」 符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那么,我也是要跟着王爷上山的吗?」 田田郡主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道:「随缘。」 穆王君伸手把她脑袋揉进怀里,笑道:「好了,你玩你的吧。」之后他抬起头,略微一沉思,同穆郡王交换了个眼神,这才开口:「客人既然是要去稷山的,路上,代王殿下就有劳客人代为照看了。」 符安这边接了什么任务,姚植还不知道。此时的她,正在手足无措地端着药碗伺候楼和。 楼和自当着她面崩溃痛哭后,好像就破罐破摔了,一扫之前长辈那般稳重端庄姿态,各种提要求,尽显无赖。 他人到王府后,穆郡王就找来了整个王府和鹤城有经验有名的医师同施雪商量后,给他换了药方。 哪知楼和醒后,对着药碗嗅了两下,唤道:「姚植你来。」 姚植不明所以往前一步:「怎么了?可是药出什么问题了?」 第101页 楼和侧头听了,挑眉道:「往前挪半步,伸手,举高,与胸平。」 姚植莫名其妙的按照指令做。 刚摆完,就见楼和迅速将药碗准确平稳地搁在了她手上。 「端走,按之前的方子熬,不许反驳,立刻去。」 姚植捧着药碗,看他挥手的样子,半晌无语,嘿了一声,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麻熘的退出去换药。 再端来,楼和一口干了药,抹了嘴,往床上一躺,将头髮从脑后拽出,说道:「姚植你最好三天之内不要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姚植正要拿着药碗出去,闻言,瞪着眼睛脱口而出:「我怎么你了?!」 楼和哼了一声,说道:「听到你声音我就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心情很糟糕,我心情一糟糕,通常就会找到让我不愉快的根源,然后彻底清除掉。」 姚植迅速果断退出去,无奈嘆道:「得,那您还是一个人待着吧。」 可姚植拿着调令到穆王府来,就是来做医师的。 说来说去,这楼和,确实归她照顾。 穆王府同京城编制不同,刚进王府,这头安置好楼和后,那头就有王府的人替她交了调令,换来一张任职单。王府的老医师跟她说了每年的俸禄,她的住处以及上班时间。 姚植粗略一算,不得不感慨,穆王府不愧是公认的壕,她的年薪,除去田宅,相当于京中四品官员的待遇。 另外作息时间也相对自由,平日当值三日休一日,每两年还有一次两个月的探亲假,同另一个医师换班休。 不管现状如何揪心,在看到俸禄的那一瞬间,姚植一直如浮萍一般飘无所依的心,奇蹟般的安定了。 她问过老医师,在王府行医工作可有什么必须注意事项。老医师高兴地同她说,因为穆郡王和穆王君人好,脾性也好,因而并无什么苛刻的规矩,平日问诊也都十分轻松,穆郡王若是抱恙,还会反过来安慰医师莫要担心。 姚植听后,想起电视剧中那些主子有疾必骂御医必以全家性命威胁御医治病救人的桥段,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的确如她之前所想,穆王府应该是她以后生活安家定居的地方。 只是,她的未来生活基本可以确定了,符安呢? 姚植脚下一顿,转了个弯,往符安下榻的地方走去。不想,正巧在门外碰到刚从花厅回来的符安。 原本低着头走路的符安看到她,条件反射的就咧开嘴笑了:「来找我?」 因天色昏暗,姚植并没有看到之前符安脸上迷茫的表情。 「嗯,来看看,关心一下你。」姚植晃了晃手中的任职书,「要观摩一下我的工资单吗?」 符安坦诚地道:「我文盲,不认字。要说就说,别显摆。」 他这么一说,姚植颇感无趣。的确,她又不是来刺激符安的。 姚植仔细收好任职书,抬头问他:「我来其实是想问……你可有什么打算?」 「哦,目前有了。」 「嗯?」 符安苦笑道:「你们这里有个大神棍,而且貌似还知道我不是这儿的人,所以我打算先去找他,之后听听他的意见,指不定就另有奇遇了。」 姚植:「……神棍?你是说稷山神巫吗?」 「对啊,郡王刚把我叫去,说神巫有请我上山。我想了想,说不定这里边就会有什么命运安排,所以明天我跟楼和一起启程进山看看。」 「明天?」 「嗯?楼和没同你说?明天上午大概就出发了。」 姚植怔了半晌,突然撒丫子飞奔起来。 符安望着她的背影大喊:「你没事吧?」 姚植大声回覆:「没!你睡吧!晚安!」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姚植一路飞奔至楼和床前,剎住脚,站在床边一边喘气一边俯视着闻声睁开眼面露疑惑的楼和。 终于,楼和没了耐性,皱眉道:「何事?如此匆忙,来了也不说话。」 姚植:「……楼和,我能跟你一起进山吗?」 「为何?」 「想跟着一起去看看……我想见神巫。」 楼和慢慢坐起身,歪头,沉默了许久,他突然开口道:「你再说句话。」 姚植不明所以,楞道:「啊?说什么?」 她再一开口,楼和就确定了她的准确位置,一巴掌拍过来,贴着她头髮丝顿了一下,最后拍在她脑袋上,声音清脆,但却不怎么疼。 饶是如此,姚植也懵了片刻。之后她迅速后退三步,揉着脑袋不满道:「我就看不惯你们古人这点毛病,说话就好好说,生气就好好气,何必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呢?」 「忍不住。听你赶着要来作死,着急。」楼和坐直,嘆了口气,慢慢道:「不是你的事情,就不要去搅和,不该你操心的事,你就别去操闲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多好多省心。我这一巴掌可拍醒你了?」 姚植诚实道:「没有,其实你说的道理我明白。我一个平民百姓,还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莫名其妙来的,能活这么久全靠我本本分分踏实过日子,俗话说,小作小死,大作大死,所以遇事尽量不好奇,不是自己的事尽量别参与进去才是保命之道……可是我真的想见神巫啊!」 又是一阵沉默,姚植忍不住再次恳求道:「我想跟你一起去稷山见神巫,我……我也有话问他,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以后是要去哪里……不弄明白这些,我活着很没意思的。」 第102页 楼和蹙眉,似乎很想说什么,然沉默之后,他道:「稷山……不是你想的那样,山林之中,云雾之间,每个人跟要到的地方都不同。就算你跟着我到了稷山,也不一定能见到神巫。我回稷山,是为了听心誓的结果,你去稷山,又是为了什么?」 「为神巫啊,我刚刚说过了。」 楼和似乎笑了一下,微微摇头:「神巫不见山外人,你见不到他的。」 「那个稷山神巫……到底是什么玩意?」 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去了稷山也见不到这个神棍。 楼和微微怔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来。 「是心神。」 姚植突然呆住。 「心神?他,他不是人吗?」 楼和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至少我问阿淑时,她是这么说的。」 姚植楞道:「那史书记载的稷山神巫是什么?活了二百岁的那个!」 「只是人写下的歷史罢了。」 姚植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一步,急切的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稷山神巫根本不存在?」 楼和笑道:「我又如何知道?未见过的,就是不存在的?」 姚植更是一头雾水,心中焦躁起来。掰扯了半天,把原先要说的全都忘了,而现在问的,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楼和突然咦了一声。 姚植心中一动,慌忙问他:「可是想到了什么要说的?」 楼和点头,语气愉悦道:「自然,自然。我记得我之前不是刚刚说过,三天之内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吗?」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姚植深吸口气,柔声道:「师兄,我是施雪,我来看看你,马上就走,不用送了。」 楼和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姚植啊姚植,你真是……」 姚植出了门,默不作声的穿过迴廊后,就立刻拽住旁边一个值班的侍卫问道:「这位哥哥,现在这个时候,郡王殿下一般都在哪里?我有急事要找郡王殿下,哥哥能帮忙引见吗?」 侍卫被她那一声哥哥羞的满脸通红,慌忙给她指了路。 姚植心道:「我若想去,难道还不能去吗?」 次日清晨,姚植高高兴兴地同楼和打招唿:「师叔,一路上,多多关照了。」 楼和听到她的声音后,似乎想扭头同一旁送行的穆郡王说什么,然而顿了一下,最终却只是轻轻嘆了口气。 姚植眉开眼笑地扶着他上了马车,高兴地同方侍卫打了个招唿。 符安问道:「你也去?你不是落户穆王府当人家的私家医生了吗?」 姚植:「对啊,所以郡王分配了个任务给我。」 她笑容灿烂,慢悠悠说道:「王爷的情况不容我等松懈,因而路上万万不能缺了医生。所以穆郡王让我随行了。」 楼和轻笑一声,摇头不语。 然,行了半个时辰后,楼和突然睁开眼,问道:「一起随行进山的有几辆车?」 姚植:「哦,忘了跟你说了,穆郡王随行,现在正坐在后面那辆车里跟着我们呢,你要找她聊天吗?」 楼和怔楞。 半晌,他喃喃道:「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日恢復更新!【我就知道必定会有错别字……幸亏我发了之后又看了一遍】 快该完结了…… 一句话:祝大家看文愉快。谢谢! ☆、山障分三人 成初,穆王步延昭,十日里有八日都是待在在稷山东侧的半坡上种梅,世宗听说后,便命人在稷山给穆王修了座别院。 如今,姚植和符安呆呆地望着半山腰上,绚丽秋景中沿着山势修建的王府别院。 美得仿佛会发光。 符安问道:「你那个时代,这地方还有吗?」 姚植遗憾道:「没了,萧成末年王侯纷争,这地方被抚远侯一把火烧了……太可惜了。不然绝对是云州一景。不过,我倒是看过考古系那群大师们做的復原图……实话说,我要是死后再穿回去,跟他们讲我见过穆王府在稷山的别院,他们肯定要捶胸顿足骂上天不公,怎么没让他们穿来见识见识……我,我完全没想到稷山穆王府有这么好看……感觉语言都匮乏了,想抒发下感慨又不知该怎么说。」 符安道:「五颜六色的……我以为山上冷,这地方是光秃秃的……」 姚植:「是啊,山上有绿有黄有红的,天是蓝的,阳光还照的那么恰到好处……像我的电脑桌面一样。啧,大自然的色彩真是棒极了。」 楼和慢慢从车上下来,走过来,说道:「冬天更好看,稷山穆王府最出名的,一个是冬景,一个是夏日的夜景。夏夜燃千灯,听说跟梦境一般,夜色中千盏灯浮动闪烁。多年前阿淑来过这里,年末我来接阿淑时,赶上下雪。漫山遍野的雪白,整座山寂静无声,唯有山腰处的王府开了满院的红梅,雪中看,那些梅花跟火一样烧着。当年看那一眼,就如看到了纯白如雪的美人腰上系了条妖娆的红梅腰带,你一抬头,她就突然出现在你眼前,美得又纯洁又热烈。」 他描述的太生动,符安估计是想多了,没能忍住,哼唧了一声,随后尴尬的看了眼姚植,捂着脸扭了过去。 姚植扭头盯着楼和的眼看,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是茫然无焦。 第103页 姚植心道:可惜,不知他是否能再看一眼稷山,这原本应该是最后一眼了。 穆郡王示意他们先到半腰处的王府歇息,待备足了进山的装备再挑日子进山。 姚植道了谢,拉着符安欲跟在穆郡王后面,哪知穆郡王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走在前面,自己断后。 姚植道:「这……不太好吧。」总觉得这个郡王太好说话了,和蔼的让人诚惶诚恐的。 队伍前方由王府的侍卫和别院前来迎接的人引路,方潜扶着楼和跟在后面。 一个侍卫回答姚植道:「姑娘走吧,郡王殿下熟知山路,让你们走到前面是怕你们迷路。」 姚植迷惑不解:「我们在后面跟着不会掉队的……」 走在前方的楼和开口道:「稷山阵,一不小心就越走越远了。你要是跟错,虽还能看到前面的人,但不一定能跟上。走着走着就错开了。」 还有这种! 姚植和符安二话不说,立刻跟紧队伍。 穆郡王笑眯眯的在后面看着他们。 几人走入山林,沿着一条铺满落叶的小迳往山上走。 符安突然悄声问姚植:「你说,要是有阵,是不是说,我们必须跟着前面的人走,他们怎么走,我们怎么走?」 姚植:「不然呢?应该不会走错,毕竟……我没感觉出来他们走的有什么不一样啊。」 「我刚刚从树的左边绕了过去,你也跟着我绕了过去,可我想了一下,他们前面的人,好像是从右边绕的。这应该没关系吧?」 姚植白他一眼:「你傻啊,真以为这是武侠小说,就一棵树绕的不同就走错了?再者说,走错,后面的人也会提醒的。」 她说完,扭头看了眼身后,却一下子愣了。 符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惊恐道:「真走错了?!」 姚植立刻加快速度追赶前面的人,边追边喊:「楼和!楼和!停下来等等我们,穆郡王他们不见了!!」 可惜,前面的队伍虽然离他们不远,但看起来似乎都没听到她的喊声。 姚植停下来,喘了口气,说道:「得,符安,咱俩跟丢了,故事恐怕要进入荒野求生线了。」 哪知却无人应答。 姚植错愕的环顾空无一人的四周,喃喃道:「要完……符傻子也没了。」 与此同时,符安发现自己虽能看到前面的姚植,他却没办法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符安心中一凉,绝望的想:刚刚她开始追前面队伍的时候,自己应该跟她并肩跑才是……这下好了,恐怕是困阵里了。 前方的姚植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人了。 符安嘆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山是一直这么邪乎,还是就这个年代邪乎?」 他茫然了片刻,抬头望了下天,突然发现刚进山时,太阳在他的左侧,现在,太阳在他的右侧。 符安自嘲一笑,犹豫了一下,决定朝着太阳的方向走。 穆郡王步云清笑眯眯的看着前面的两拨人走着走着都消失不见,十分淡定。之后,她慢慢吸了口气,对着身旁的侍卫打手势:我们走自己的,到王府等他们吧。 侍卫不放心道:「不用找人巡山吗?」 步云清摇摇头,走了两步,又比划道:明日日落前若无人归,再开阵搜山。 「明白。」 楼和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的视线清晰了起来。 他心知,这是一直喝的药,终于起了作用。他默默抬头,看了看前方领路的人,待视线完全清晰后,他笑道:「方潜,松手吧,我能看到路了。」 方潜愣了一下,惊喜道:「当、当真能看到了?!」 「自然是。」楼和轻嘆一声,道:「也是辛苦你了。」 方潜激动了一会儿,突然察觉不对。 按理说,他们俩停下,前面带路的人也要停下等他们才是,可前方的人却一直走着,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方潜怕引路人走远了他们跟不上,于是喊了两声,想让他们停下来等会,可再大的声音那些人就如同听不到一样,继续越走越远。 方潜惊恐道:「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却不想,回头一看,楼和也不见了。 方潜吓了一跳,对着空茫茫的四周愣了许久,一跺脚,恼道:「我就说稷山这地方跟殿下八字不合!」 话毕,他长嘆一声,迈开步子,迅速往山上奔去。 楼和走了许久,看到一棵横在左前方的树。他停下来,转了个方向,往右侧走去。 刚行两步,眼前的景便豁然开朗,不再是枝叶茂密光线透不进来的山林,而是一个十分开阔的旷野,盛开着一片连着一片的紫蓝色花。 楼和俯身,摘了一朵,拿到眼前凑近看了,轻声道:「铜草花?」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跟他说过,虽然在外人眼里,稷山处处都是未知,神秘莫测,走错一步仿佛就永远出不去了,但在她看来,稷山上有什么,她如数家珍,进山就如同进自家院子,怎么走都不会丢。 她说,稷山东侧,有个山洞,从山洞走出,再绕过杉树林往西侧走大概百步,就能看到一片山中平地,平地上开着紫色的铜草花,全都是。 她说,那个地方啊,很奇怪,跟阿清一起来就怎么也找不到,要是我一个人跑来,总是能找到的。后来我就知道了,这肯定是稷山只给我看的秘密。 第104页 依旧是她的声音,欢快的讲着,萧宴清,你知道吗?就算是一胎双生的姐妹,长得再像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虽说喜好都差不多,但经歷可就不同了。比如,比如那个只有我能看到的铜草花地,其实啊,其实我跟你说,这个地方离王府特别近,可就我一个人知道,真的。 楼和弯下腰,抚摸着颤动着的铜草花,轻声道:「云逸……我到了……我见到了。」 他轻声说道:「我错过了许多机会,阴差阳错……自己,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我曾说过,我梦到过一个小姑娘,又宁静又炽烈,我看不清她的脸,我以为她不是你……」 云清和云逸,一个天生不能言,一个讲起话来却总是停不下来。 所以,大家都以为,宁静的人,自然是指安安静静的步云清。 风拂过成片的铜草花,缓缓地盪起花浪,沙沙作响。 「我那时就该知道的,我该知道是你的……」 多年前,云州穆王有一对儿双生女,可姐姐却是个天生的哑巴。相较于性格活泼身体健全的妹妹,父母和兄长自然更多的关注姐姐。 当年步云逸身死凉州,身为兄长的步云鹤才突然发觉,家里的这个小妹妹,原来一直被大家忽视着。 回京后,楼和痛斥他,即便是人死了他还在偏心云清时,步云鹤才明白,原来偏袒的久了,是会形成习惯的。 习惯的忽视云逸的想法,习惯的去关心去心疼不能言的云清,即便是人死了,他还是习惯的心疼伤心远走的云清,因为云清去责怪楼和。 可,恐怕连步云逸自己,也都习惯被理所当然的忽视,习惯的,先去满足无法说话更令人心疼的姐姐。 无论是小时候给她的花环还是穆王送来的花簪,步云逸的第一句话,一定是:「云清,你要哪个?」 即便是看上去一样的东西,她也会先问姐姐。 一直如此…… 哪怕是对一个人的喜欢,她就算动心,也不敢先开口。 一直到将死之时,才敢问心上人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我若能早些明白……我就能先开口,这是我的错……若我能早些对你说出心意就好了。」 楼和轻轻嘆了口气。 「对不起,太迟了……」他道,「当年也迟了……你没能听到我的回答,我喜欢你的,一直以来,都是喜欢你的……我知道的太迟了。」 「我也差不多要死了,活了这么久,也够了……唯有这一个心愿,想了结了。」 「步云逸,萧宴清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从见你的第一面起。」 「云逸……」 云逸,你听到了吗? 当年我抱着你说了无数遍的喜欢……却已是迟了。 「步云逸……」 风掠过花地,发出一阵一阵的沙沙声。 楼和突然笑了,他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铜草花扔掉,转身朝山林里走。 他轻声说了句多谢。 他在山林边停下来,说道:「其实我也不该信的,山誓即是心誓,都说死前要了却心愿才能安心,但我想明白了,迟了就是迟了,一生都追不上,即便我死了到了阴间,也已是迟了多年,再追不上她。她生前未能听到,抱憾而终。我如今未能了却此憾,死了,也算公平。」 他道:「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他这番话,不知对谁说,也不知说给谁听。 或许,只是留给只有步云逸才知道的这片铜草花地,只是把这话留在这个地方,随风停留在这里。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迟了就是迟了。 这一生,这心意,再也无法传达给她。 所以,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高兴地跟大家打招唿:你好,各位看文的小天使们,这本让作者很痛苦很内疚的清水无主题文,马上就要进入结局了,这是今天的第一更,后面紧接着还有好几更,别漏看哟。 ☆、守山使 符安朝着太阳的方向走,片刻后,他有些后悔。 山林似乎望不到尽头。 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正确的方法似乎应该是在原地等待救援。 不过,他转念一想,笑了:想什么傻事呢,怎么会有人来救援。充其量也就是几天后发现人不见了,拨几个人来找,找到找不到都是碰运气。 符安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从现实想到了奇遇。 这么莫名其妙的就走到阵里了,会不会接下来就是遇到悬崖峭壁,石洞秘籍,然后修仙飞升,或者被高人点拨,变成叱咤江湖的人物? 欸!等等。 符安突然停下,就是啊!穿来这么久,好像没发现这里有什么江湖门派。 说起这个,也不知道之前单手轻飘飘把他提起来的楼和,会不会身负绝世武功,会个飞檐走壁什么的…… 啊!不过,说起来,看邵飒拿大刀舞的那两下,还是挺像以前看的古装武打戏。 一把刀在手,旁边的人都不敢近身。 哦,想起来了,那姑娘她爹是个武将,不是江湖门派,她应该算是习武报国的那种正统武学,1区别……和江湖门派的区别大概就是……她不会飞吧。 符安脑中已放飞自我,边走边不着边际的想。 后来,符安突然停住脚步,心道:我这种有一天过一天的随它去性格,还真不是当主角的料。 第105页 他抬头看了眼前路,有些失落的想:所以说,遇到高人点拨,之后走上人生巅峰的主角际遇,肯定不会有了。 「客人从何而来?」 符安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蹦,若不是嘴抿着,心脏都能吓吐出来。 他迅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背着竹筐的一个小老头笑眯眯看着他。 小老头穿着粗布衣衫,气质很普通,就是一普通山民的样子,攀着肩带的手也很苍老,明显就是劳动人民的手。 小老头又问了一遍:「客人从何而来?」 带着云州特有的口音,绵软绕口。 符安愣了许久,小心翼翼答道:「从京城来……朔州的昭阳京……我,我是迷路了,原本是要到穆王府的,不知老人家可知道路。」 小老头走过来,笑道:「我做守山使多年了,你可知道,自国师带着穆王爷到稷山后,去穆王府的路只有一条,好走的很,来访的人从来就没有迷路的。」 符安一顿,脱口道:「骗人的吧,穆郡王说这山上设有阵法,一个走错就出不去了。」 小老头哼哼笑道:「最简单的守山阵,不过是路障而已。只要是普通人沿着山路走,就都能上去。与平常的路没有什么不同……」 「额,什么叫普通人?您意思是说……」 「对啊,那守山阵能拦的,都是山灵精怪。」 符安翻了个白眼,「那我就是迷路的。我普通人。真的,你看我,你看我是不是人,我还会讲话。」 小老头笑眯眯道:「除了山灵精怪,还有来听山誓回復的人,不然就是远方来客或者归人了。」 符安对号入座了一下,道:「这么说,这山不拦你们这里的人,只拦我这种的跟楼和那种发过什么山誓的人?」 他倒是听姚植和方潜说过,楼和着急来稷山就是为了听山誓的结果。 符安突然一激灵,问道:「老人家莫非是……神巫?!」 传说中活了几百岁的那个大能? 小老头嘿嘿笑道:「客人莫要开玩笑,老儿只是一个柴夫,后被稷山召唤,来当个守山使罢了。」 符安立刻问道:「等等!稷山召唤是怎么召唤你的?」 小老头摇摇头,「这我怎么知道,总之就是它让我来,我就来了,住在山上,就是等你们这些人来。」 「等我们?」 符安越来越听不懂了,只好问:「那,稷山的神巫住哪?也在这山里隐居?」 小老头答:「神巫住在山之心。」 符安面无表情看着他。 「……别整玄乎的,您就说吧,我到底用不用见神巫,去哪见,怎么见?」 「不必见神巫。」 「那我来干什么?」符安有点想打人,「哦,千里迢迢把我给弄来,什么都不说,跟着一群人疯疯癫癫辛苦了一路,病过伤过还差点死,到头来,我都走到这儿了,你却说不用见?那你们把我弄来干什么的?看戏吗?」 小老头取下背篓,从里面掏出一节竹筒:「来,客人喝点竹酒败败火。」 符安:「不喝,怕晕。」 笑话,里面加点料把我放倒,我岂不是就玩完了。 小老头指着竹筒,说道:「任何事都是有因有果的,客人远道而来,虽不知原因,但却不是没有原因。这原因啊,不管是因为一件事也好,是因为一段情也好,或者也可能只是为了我手里这节竹酒,再微不足道的原因,也是因啊。客人来了就是来了,看开便是。要知这世上所有的路啊,都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瞧见路,走就是了。人之于生活,从来都只是过客,大傢伙儿暂时在这故事里歇歇脚,歇完,是你的戏,你就接着唱,不是你的,你就谢个幕,继续下一段。就是这么简单。」 符安沉默了片刻,说道:「这算什么,点化吗?」 小老头摇摇头:「不敢不敢,我只是个普通的守山使,所谓守山使,也只是个普通人,代替神巫为来往的客人归人解惑,指条路让你们走罢了。」 符安心中一动。 「这么说,你是来给我指路的?」 小老头点点头,笑道:「自然是给你指路的。客人是远方的来客,和归人不同,客人比归人更不知路在何处,所以,我啊,正是给你指路的。」 「路在哪?」符安急切的问,「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走路。」小老头指了指身旁的路:「眼前的路,正是这条。客人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就是穆王府。至于你要问的另一条……」 小老头将手中的竹筒递给他,「现在啊,就在你手上。」 「这位客人,好走不送。」 说完,他背上背篓,慢悠悠走了。 符安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那条熟悉又明显的小路,又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手上的竹筒,摇了摇头,收好竹筒酒,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去。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了高高的王府围墙。 符安回过头,望着身后的那条隐在山林中蜿蜒的山路,有些怅然。 这……便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今天的存稿箱二号~喵,剩下的,12号更新哦~ ☆、千年后的归人 姚植没有符安那么走运,或者说,姚植一直都没有符安那样的运气。 第106页 符安被山障隔开后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了守山使,之后就找到了通向穆王府的路。 用时没超过半天,到王府时还赶上吃中饭。 而姚植,没头绪的在山林里乱走,直到太阳落山,她才看到一条小溪的对面,有一个简单搭起来的棚屋。 小溪嘛,看起来水流细浅的,于是姚植抬脚就往溪水里放。 看起来清浅的溪水,实则要比想像中深得多。 于是姚植一个趔趄,跌了进去,湿了个透。 「我都到稷山了,运气怎么这么背!」姚植索性不管不顾地就这么走到河对岸,打着寒颤走进了小棚屋。 在两千年后的六合,市面上流行一种稷山福牌,就是那种什么作用都没,但逢年过节考试出行事业爱情找心理安慰时二十块买一个,顺了就说托福,以后我到稷山旅游时一定还愿。不顺利了,就嘆一声,运气背,稷山都镇不住我身上的霉运。 姚植现在就属于第二种情况。 千年后被奉为福山的稷山就在眼前,可该她倒霉,她还要乖乖把霉给倒完。 小棚屋里没人。 桌子椅子吃的喝的……也都没。 就空荡荡一小屋。 姚植啧了一声,丧气地坐下来,拧着身上的衣服。 不会生火,不会找东西吃,抓鱼也不会,打猎更不用想。 姚植自嘲道:「得,以后也不说别人傻了,自己就是一废,哪来的脸说别人傻……」 她坐在地上愣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就是单纯的发愣,在逃避。 姚植深知她与符安的不同。 符安虽也迷茫,但能坦然的迷茫,或许一生无所作为,得过且过,却可以调整心态,并不会特别痛苦。 而姚植心知自己不是这样。 她心气高,一心想做出点成就来,不管是爱好也好,事业也好,她前生今世,都想达到一个辉煌的高度,足以歷史留名万人称颂的那种成就。 前生在六合时,她不屑于获得巨额财富,或者说,当二阶的人都拼了命的往一阶攀时,她心里是同情这些人的。她心里期盼的,无非就是在事业上有所建树,让后世人能记住曾经有个叫姚植的人给这世界做出过贡献。 她刚到昭阳京读医时,曾以为这是她璀璨人生的起点。 可多年之后,成绩平平的毕业,普普通通的做着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事,依然过着她认为没有乐趣的生活。 那时的姚植,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辈子就这般平庸了。但仍然怀着一丝丝的不甘,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迷信着会有人生转折的。 她的励志榜样,从26岁就成名的医学界天才,悄然换成了68岁才迎来事业巅峰的老人。 毕业之前,她崇拜的那些年纪轻轻就成就一番伟业的人,毕业之后,这些年轻的精英全都被她抛弃。之后她安慰自己,真实的成功者都是大器晚成的人,怕什么,我还年轻。 然而…… 然而…… 姚植揉了揉脸,挤了两滴泪。 其实,自己早该明白,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的,普通的工作,普通的活着,忧愁着普通的忧愁,快乐着普通的快乐,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崇拜能在歷史上留名留下光辉事迹的人,但她也知道,数千年的歷史,无数的人,来来往往,活着死了,能在史册中留下姓名的,却是能数的清的。 到头来,她仍是沙砾中普通的一颗,混在沙堆中,等待着被风吹散,之后消失不见。 姚植脱了鞋子,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把她从落寞中又拽回了现实。 先想办法取暖吧,不然深山老林,还是秋天,待一晚上会冻死的,就算没冻死,这样晾着也会感冒,古代医疗条件不好,得了感冒也是很有可能没命的。 姚植揉了揉鼻子,刚要起身,听到了对面山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顿时僵住,一动不动的盯着山林出口,心道:「糟了!要是什么山林野兽就惨了!」 就在她神经紧绷做好转身就跑的准备时,从山林那边走出来一个女人。 年龄不大,头髮用木簪松垮的挽着,背着一个小竹筐,看到姚植,亦停住了脚。 姚植默默松了口气,笑了笑,打了个招唿:「妹妹是这里的山民?」 那姑娘也笑了,唇边一抹浅浅的小酒窝。 她道:「不,我是等你的守山使。」 「什么玩意?」 那个姑娘挽起裤腿,绕到一旁,轻巧地踩着小溪中搭的石头桥走了过来。 姚植伸长了脖子看着那没在水里隐约露出石头尖儿的小石桥,一脸怔愣。 那姑娘走近后奇怪的问:「你是游过来的吗?怎么把衣服弄湿了?」 姚植:「……嗯,嗯。我游过来的……」 她当时就该再仔细看看!石桥就在她淌水过来的旁边! 她究竟是为何要给自己找罪受啊! 「那,刚刚你说你是什么?」 「守山使。」那姑娘笑道,「我是专门等你来的守山使。」 「什么是守山使?」 「就是回归稷山,在这里等待归人,守护山心的人。」 「归人?」姚植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所以我是?」 「千年后的归人。」姑娘给她行了个礼,「欢迎回来。」 第107页 姚植一脸莫名其妙,思考了一会儿,她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归人呢?」 「你就是。」那姑娘说道:「神巫有说过,你在这里的人生轨迹才是最重要的。你这人,是开局的关键,这局关乎数千年来千万人的人生,所以,你是归人。」 「什么局?」 「人生之局。绵延千年,与千万家有关。」 很厉害的感觉啊! 姚植心跳加速,面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重要性,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所以说,我……我很重要?」 「重要不重要不在于人,而在于这人站的位置,开悟的时机。」小姑娘坐下来,笑盈盈道,「小姐姐,生而为人,自然都是有用的。歷史看上去只是名人的纪传,实则是千万人存在过的证明。史书也只是歷史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真正的歷史,就像这稷山,每颗组成山的沙砾,每棵长在上的树,都是这山的一部分,即便是被风吹去了,被人伐去了,它们也曾是长在这山中的,也是存在过的。」 「存在即意义……」姚植喃喃道。 「是呢!」小姑娘点点头,「神巫说,等悲伤过后,迷茫散后,你就知道路在哪儿了。或许下了山就能找到连接千年,属于你的那条路。」 「真的?」 「不骗你。」 姚植突然热了眼眶,她深吸口气,问道:「神巫是谁?我能见到他吗?是在这稷山上吗?」 「神巫就是神巫,他无处不在,也一直与我们同在。」 姚植信念有些崩塌。 刚刚还坚信自己真的能找到人生意义,可这也太不靠谱了。 「神巫到底是什么?」 「是人。」 「神巫神在何处?」 「知道你从何而来,也知道你将要去向何处。」 姚植怔了。 那小姑娘嘻嘻笑着:「哎呀,天色晚了,快些跟我走吧。」 「去哪儿?」 「送你到穆王府。」小姑娘抬头看了看天,道:「这个时间刚刚好,走吧。」 再说符安。 在姚植还在山林中乱走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饭,跟着穆郡王悠闲地坐在正厅慢悠悠的聊天。 穆郡王身边跟的人各个都懂手语,所以除了慢一点之外,聊天还是没什么障碍的。 毕竟穆郡王太和蔼了,亲和力十足,符安又不是特别拘谨的人,何况还迷迷煳煳的不太在意上下级的身份差异。 于是天真的以为注意礼貌言辞就好的小平民符安跟无所谓什么规矩反正一直很和蔼可亲的穆郡王聊天还是蛮愉快的。 直到饭后不久,侍卫来报,楼和回来了。 符安看到,穆郡王勐地站起来,之后又坐下来,眼睛盯着门口,表情像被冻住了一样,僵在脸上。 和刚刚那个温婉和蔼截然不同,甚至那一动不动直愣愣盯着门口的眼睛还有些可怕。 符安不敢出声,也看向门口,祈祷着楼和能走快点,快些出现,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僵硬了。 许久之后,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侍卫进来说道:「代王殿下说……他直接下山回鹤城,说今天就走,搭船回京。」 穆郡王急切地比划着名,那侍卫看了,回道:「属下也不知为何如此匆忙,可观王爷神色,似乎并无急切之感。」 穆郡王快步走向王府主道,符安赶忙跟上。 他现在想的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楼和现在就要回昭阳京?以及,姚植怎么还没回来,那他怎么办,是拦还是不拦,毕竟,他已经听姚植强调过无数次了,楼和是在昭阳京死的。 他边走边想,然,看到楼和时,他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楼和远远望着穆郡王,许久,慢慢弯下腰,行了一礼。 他道:「阿清,就此别过。」 符安觉得,周围的人和景都静止了,唯有山风,带起落叶,缓缓打了个旋儿,飘走,落下。 那一刻,符安不知哪来的勇气,飞快地跑上前,大声问道:「你要回京?!」 楼和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你可是有什么话要托我转达给京中的人?」 「不是。」符安皱眉,「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的要走。」 楼和道:「这么急,自是有原因的。」 「那就等姚植回来后再走也不迟啊!」 楼和似是想起什么,突然笑道:「还是你等她吧。那个姑娘……」 他收了笑,轻嘆一声:「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你,还有姚植,都有自己的造化,路还长,好好走。」 符安心想,这是要告别吗? 若这真的是最后一面……姚植回来还不得哭死! 他一把扯住楼和:「不行,我想了想,你还是等等姚植吧。就是现在京城着火,你这么急着回去也救不了,那就没什么好急的,等上一时半会儿也无妨!」 楼和淡声道:「方潜。」 方潜闻声而动,出手如电,刀柄敲在了符安拽着楼和衣袖的手上。符安手一麻,瞬间放开楼和,龇着牙蹲在地上抽气。 大爷的,好疼! 这难道使的是分筋错骨手么!!! 「她回来,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知道后世安稳,我已倍感欣慰。谢谢她,今后,你们多保重吧。」 第108页 楼和说完,蹬车而去。 符安目瞪口呆地看着马车慢慢驶出穆王府,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这,应该真的是最后一面了吧。 歷史还真玄乎,这人这么赶的要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赴死? 哦,不对,他自己又不知道命丧何处。 符安回头看穆郡王,意外的,他并没有在穆郡王脸上看到什么悲伤的表情。 穆郡王的那张脸,神色漠然,眼神冰冷。 她直直地站在原地,盯着王府的大门,许久,符安才见她慢慢抬起手,在半空中划了几下,似乎像是在空中画符咒。 符安看不懂,那个手势,并不是手语,而是大成人送别亲人爱人时,用的一种祈福手势。 「带上我的祝福,愿你一生安乐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更。 ☆、我有万古愁 姚植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是吃饭。 她到王府时,已是王府燃外墙灯的时候。 姚植问前来引路的人,「那个瘦瘦高高,叫符安的回来了吗?」 「回了。午时就自己寻回来了。之前还在等姑娘,可下午时,跟代王身边的那位方都尉动手,伤了手,喝了汤药,现下已睡了。」 那就好。 「他怎么跟方都尉动手了呢?出了什么事?」 「唉,那位大人冒冒失失的,代王跟我们家郡王正交待话呢,他就突然过去扯着代王的衣裳,吓得慌。」 姚植乐了。 嘿,这傻子,大概是习惯了没规矩拘束,就忘了楼和是个王爷,肯定是勐地一下把方潜给吓到了,啧。 「伤的不重吧?」 「不重,不重,就肿得高,但没事,过几天就消了。」 姚植安心的吃了饭,换了衣裳,又安心睡了一觉,直到次日清晨,才叼着酥饼问了符安的房间,寻了过去。 符安被她叫醒,表情变化十分丰富。 「怎么了?瞧你那表情,想说什么?」 符安一边熟练地拢头髮,一边说道:「你怎么走出来的?」 「有人带我出来的,你呢?」 「遇到了个老头,帮我指了路。」符安说完,顿了一下,才道,「那什么,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特的事情?」 姚植眨眨眼,示意他先说:「比如?」 「比如,在你迷路时,突然就看到有个人,然后说一些你听不懂的话?」 姚植不语。 符安绑好头髮,边舀水洗脸边说:「路在何方啊,路在脚下啊,来了就是客,守山使什么的……」 「恩?!」姚植眼睛一亮,果然!「你也遇到守山使了?!」 「对啊。还塞给我一筒竹叶酒,我昨晚还喝了两口……说实话啊姚植,你们这里的酒啊,太难喝了……」 「那是现在,之后不这样,之后的酒,挺好喝的。」姚植见他洗好脸,掰了半个饼给他。 边吃边问:「楼和没说他什么时候进山还愿?」 符安顿了一下,接过饼,说道:「先吃,吃完下山。」 「嗯?」 「穆郡王昨天你回来之前走的,楼和昨天中午就下山了。」 「卧槽,什么意思?!他俩有什么急事吗?」 「不知道,就是……楼和他,要回昭阳京。」 长时间的沉默。 符安饼都不敢吃了,就盯着姚植看,防着她突然骂人暴走。 姚植:「?」 「我怎么没搞明白呢,楼和昨天就还完愿了?然后走了?没等我?直接走了?还说要回昭阳京?」 「……可以这么说。」 「擦!」姚植两口吞下饼,拿衣袖一擦嘴,说道:「快点,吃完我们也出发。穆郡王昨天也走了?那现在有人安排咱俩的车马吗?」 「有交待,不说我吧,你总是要回鹤城的,毕竟你是穆王府的医生,他们总要把你送回去的。」 「那就好。」姚植抓起符安往门外跑,「走!这都在玩什么么蛾子,我这什么都没搞明白呢,人就一个个的都不见了。太不够意思了!」 符安有些摸不清情况。 她就不急? 楼和可是要回昭阳京的啊! 两人坐上马车后,符安才问:「你……不着急,楼和说他要回昭阳京,你不是说他……」 「不急,我们从鹤城到这里走了三天,回去的路,就算速度要比来时快,怎么也要两天,楼和再怎么赶,估计现在也还没到鹤城。」 符安:「……可他走的时候说,夜里就能到鹤城,然后出发回京……」 姚植一下子推开门,问赶车的人:「阿姐,我们到鹤城王府,可有近些的路?」 「有啊。」那个赶车人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云州口音,可姚植仍然没怎么听懂。 不过,既然说有。 「那就抄近道走!」姚植很坚定:「阿姐,代王身体不好,我是咱王府的医师,咱快点,赶早不赶晚,一切就靠您了。」 「知了,知了。」赶车人喝住马,缓缓掉了头。 片刻之后,明显快了起来。 姚植坐了回去,符安才道:「我开始以为你没睡醒,不着急呢……」 姚植默不作声,半晌,她说:「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就是在想……慢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但真的见到了,我又不能不让他回京。我是谁,我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我凭什么拦他?有生就有死,别人的人生,我有什么资格来插手。」 第109页 符安本想说,能救就救,力所能及的,说不定有点转机……然而他刚要开口,却见姚植满脸都是泪。 他立刻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符安动了动手指,心道:怎么旁边就没个纸巾手绢什么的,能让我递一下缓解缓解尴尬也行啊……」 姚植重重吸了口气,抬袖子把泪和鼻涕一起狠狠擦了。 「从一开始就是,我对楼和并没什么好感,你不知道,在我们六合,那些人,谈起成初史,说起楼和,一个个都跟被人餵了蛊一样,一脸我粉的这个人是最好的。时间久了,谁不烦?何况那凉州动乱,大半功劳应该是步云鹤的,楼和算什么?凭什么抢功?就因为他治病救人,他就一定要被供上神坛,看见的都要来歌颂膜拜一下吗?用情专一,终身不婚者多了去了,他算什么……」 符安有些懵,他跟不上姚植的思路。 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骂起楼和了?搞不懂啊?我该怎么办? 姚植又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符安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符安看着姚植,姚植盯着地板。 「从聚贤楼到现在,有三个多月了吧。」 符安点头。 姚植说:「他也是医者,自己的病情自己应该很清楚。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姚植道:「我在想,若是到了鹤城,知道他带着施雪走了,那我就不追了。我就待在鹤城,再也不听他的消息。」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从凉州出发后,他和施雪故意避开我聊的什么,看的什么,还有施雪在云州买的那些药材……我一眼就知道楼和在想什么。我同他讲过,施雪在医学上成就很高,三十岁时成功完成了第一例开颅手术,在心脑外科方面开了先河,意义重大,很了不起。」 她微微笑道:「当时,我说完后,他便说,你只看意义重大,需知这姑娘要承受多少压力,克服多少阻力,第一例成功的,但肯定不是第一例开颅的,从第一个开颅到第一个开成功,中间应该是练了不少。」 「这……不是很对吗?开颅啊,还是古代这种环境……能成功,肯定是需要手法熟练有治疗经验的。」符安道。 「是啊,很对。你看,你一外行都懂……」姚植说,「恐怕那时候,他就想成为施雪的第一个练手的实验品了吧。」 车厢里又静了下来。 马车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颠簸。 想来刚刚赶车人叽里哌啦一顿讲,是在说近道虽近,路却不好走吧。 车吱吱呀呀的响,姚植紧紧抓着车壁上的横樑。 「我沿着山路回王府时,问过那个带路的守山使,既然神巫知晓每个人的起点和终点,知道每个人的一生,那,楼和的终点在哪儿?他真的快要死了吗?」姚植轻轻嘆息,「守山使说,你不是应该知道吗?他人生死只是他自己要关心的,你又为何会在意?」 「是啊,他虽是个好人,但洪泽上下十三个州,称得上是好人的,也有很多。他这人,我也就是这几个月才慢慢熟悉的,论感情,也没有很深厚。他也不是我最喜欢最崇拜的……」 「所以我为何要在意他?」 符安快言道:「因为一条命?」 姚植将目光慢慢转向他。 符安说:「我是说,一条命在你眼前,然后慢慢消逝……这,就是个陌生人,你也会受到触动吧。何况还是相处几个月,挺好的一个人呢?」 姚植不语。 符安接着道:「还有……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你跟这些人相处,根本不止这几个月。你,你毕竟看过史书,在我还对遇到的人没有感情无法评价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他们了。就是,我是说,你来就带着感情来的,遇到的人,也是带着主观色彩去看的。我看到他们,眼里也只是他们本人而已,你看到他们,心里应该装着他们的一生,有重量的那种,所以在你心里,他们本就有存在感,再接触,那就更容易陷进去。看戏的人,看了好多场,突然有一天,你亲自参与了这部戏……然后你知道有个角色要死了,你心里想的,你的感受,肯定跟坐在台下看戏的,跟在台上第一次演出的人,不一样。」 姚植已经听傻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姚植勉强弯了下嘴角,说道:「一直说你傻……其实我知道你不傻。」 「……」符安彻底无话,所以他好不容易讲的这大段话,到底有没有点安慰作用? 太阳快落山时,他们终于到了鹤城的王府。 姚植跳下马车就跑,然而府中同往日一模一样的安静令她的心越来越沉。 晚了…… 肯定是晚了。 她奔向花厅,也顾不上行礼,抓住一脸莫名的步行一就问:「楼和呢?!」 步行一被她直唿楼和姓名吓了一跳,答道:「今早走的,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哦,是吗……已经走了啊。」姚植松开手,有些茫然。 「施雪呢?」 「哦,路上不能无人照料,所以阿雪跟着一起去昭阳京了。」 姚植笑了。 果然和她猜想的那般。 「怎么了?姚大人可是有要紧事忘了交待?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同我说,发了信,很快就能送到。」 第110页 哦。 不用了。 姚植深吸口气,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步行一不明所以,又觉得倒是像出了什么事,追着问她到底怎么了。 姚植呆愣了会儿,突然问他:「世子可知,这附近有没有清净的酒肆?」 「哎,哎?什么?」 有酒吗? 我心里有抓不住又挥散不去的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在想,要是有人能替我愁一愁就好了…… 可惜千愁万绪,都要自己抚平了…… 有酒吗?我有满心愁,不知何处来,又无处可去,能想到的,唯有借酒消愁。 「哦,苏侍卫说,城东千古巷深处有家小酒肆,人少清净,老闆挺好的。姚大人是要去打酒喝吗?我让人打了回来还是?」 「我自己去。多谢世子。」 「啊……不客气,只是,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 姚植用力抹了把脸,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魂归【完结章】 姚植第三次到那家坐落在云州鹤城东街千古巷深处的小酒肆时,楼和病逝的消息秘密递了到了鹤城的王府。 那是楼和从鹤城出发后,第十三天。 逝于回京的客船上,消息由穆王府的信使连夜传至。 姚植在酒肆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后来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又是什么时候泪干了。 她想了好久,楼和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最终,在酩酊大醉时才想起,是在上山时她和符安讲笑话,走在前面的楼和扭头嫌弃的说了句:「姚植,别笑了,存些力气上山。」 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的不像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姚植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小酒肆里一直没几个人,她肆意的大哭,酒肆的老闆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姚植抓着他手,一遍又一遍的说:「我好伤心啊……好伤心啊……我心好疼啊……」 明明没有那么喜欢,明明只是一个歷史人物,明明只是…… 然,昭阳京的消息是一个月后才传出的。 十一月初,施雪回到鹤城,给了姚植一封信。 那时,姚植还笑称:「怎么,楼和还亲笔给我写了封信託你转交给我?他是想骗我眼泪吗?」 然而信并不是楼和写的,施雪给她的,只是姚思写给她的家书。 当晚,姚植捧着这封信,又泡在酒肆里醉了过去,照例是符安赶在宵禁前,将她拖了回去。 符安又是背又是拽,从侧门进了王府偏院,将她往房里送。 姚植突然道:「符安,你要写信吗?给你姐。」 符安答:「说什么呢,我没有姐,也没家人了,你知道的。」 「你想知道我娘的信上都说了什么吗?」 「你不是醉了吗?别折腾了,哎!你别跳啊!你在我背上呢大姐,你往哪蹦呢!卧槽,艾玛要摔了!!姚植你大爷的!」 两人摔滚在地,姚植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符安揉着膝盖都要被她折磨的没脾气了。 「给你!」姚植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扔给了符安。 符安生气道:「给什么给,我文盲看不懂!」 「文盲还这么理直气壮。」姚植爬过来,又将信拽了回去,取出来,说道:「来,我给你念。」 「省省吧,你念出来我也听不懂。」 姚植啧了一声,迳自大声念了起来。 符安将她拉起来,继续往她住的地方拖。 她念的什么,符安听不懂。 姚植念着念着,大哭了起来。 符安长嘆一声,使了使劲,一口气将她扛起来,大步走了起来。 他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姚思写给姚植的那封信,写了一段被掩盖的传奇。 楼和带着施雪在远山城的码头上船后,当天夜里就再次发病,三天后,就病逝于客船上。 好在他在去远山城路上,早已写好一封遗嘱。 无论是昏迷也好,死了也好,他的身体,全部交给施雪,无论施雪做什么,都无罪。 施雪在客船上就将楼和解剖了,方潜在旁握刀而立,只言说这是殿下的命令,谁人敢挡,格杀勿论。船至昭阳京时,方潜刀下已有六条同僚的命,而楼和早已被肢解的支离破碎,头颅大开。 接到代王病逝密报拿着圣旨上船来接的官员问施雪,殿下何在时,施雪指着旁边的瓶瓶罐罐说:「拿去吧,这些都是。轻点。」 若不是方潜,那个官员能亲手掐死施雪。 施雪跪地,将楼和写的那封遗嘱高高举起。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官员看过信,不顾形象的捶地大哭,哀声大喊:「殿下,殿下你这是何苦啊殿下!」 施雪和方潜下船后,直接进了诏狱。 半个月后,昭阳宫才传出代王萧宴清突发疾病深夜病逝的消息。 三日国丧后,当今皇帝将施雪放了出来,带着她去了昭阳宫的北殿。 皇帝指着北殿外那株光秃秃的梅树,说:「把树下的东西挖出来,回云州后,交给步云清。至于你,这辈子,不许踏入昭阳,别让朕再见到你。朕安排他在京城的师姐送你离开,你走吧。」 「方潜呢?」 第111页 皇帝微微侧过头,良久,说道:「贬至崖州,永不入京。」 施雪挖出了一支梅花簪,细细抚过,花底刻着一个逸字。 施雪将这支梅花簪捂在心口,走出昭阳宫,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姚思。 虽是第一次见,但一直未曾流泪故作坚强的施雪,终于忍不住了,扑进这个同出一个师门的师姐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鹤城下雪时,姚植才缓过来。 她坐在酒肆里,呆呆地望着外面的落雪。酒肆的老闆嘆道:「说来也是奇,同是一个州,云州东边的人一辈子没见过雪,可咱这西边啊,每到这个时候就下雪。」 「梅花要开了吧?」 「还早呢,这才第一场雪,梅花这种花啊,都是越冷越开,被雪打个两三次才盛开,一开啊,红梅跟火一样。」 「我还没见过呢,稷山的梅。」 老闆点头:「是啊,一提起稷山的梅,就想起他们说的,百年前的那个穆王爷,最会种梅了。」 「我说的是楼和记忆里的梅。」姚植说,「他记忆里,又宁静又炽烈的梅……」 「那种梅?听你这么说……」老闆说,「那梅开的时候,肯定灼眼啊。」 「是啊,灼眼,一想起来,就想流泪。」 老闆突然道:「姚医师啊,你每次都到我这酒肆里喝酒,我这酒,可和别家的有什么不同?」 姚植笑了,她说:「有。能尝到愁的滋味,又苦又涩,咽下去后再回味,除了苦,竟然还有一丝甜,跟千年后的一个味道。」 老闆好心情的笑了起来:「姚医师啊,你若喜欢,这酿酒的方子,我给你好了。」 「什么?」 「我岁数大了,干了一辈子,无儿无女,只我一人,这酿酒的方子啊,也没人肯要,你若喜欢,给你好了。」 他取来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取出一张泛黄的纸。 姚植的眼睛慢慢睁大。 「这是……魂归!」 一杯魂归酒,可解万古忧。 那个传承千年不绝的魂归酒! 年底,姚植辞了官买下了千古巷里的酒肆,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了药酒方。 符安快活的来当帐房兼杂工。 某一天,姚植突然道:「我算是想起来了,这魂归酒的创始人啊,姓吴,后来是由云州的姚姓医师发扬光大的,毕竟魂归酒最着名的就是药酒啊。」 符安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姚姓医师指的是你?」 姚植白他一眼:「不然呢?你什么意思?我当不了歷史名人了还?」 「……就随口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主要是……适应不了一直在身边的普通人突然变成歷史名人的感觉。」 「……那就闭嘴。」 姚植记不得了,符安也不知道,流传千年的魂归酒,是由有『起死回生』奇遇的巫族后人符安和开创了药酒先河的姚植共同发扬光大的。 魂归酒歷经千年战火,千年风雨,依旧屹立于酒业最高峰。围绕着它,发生过无数的故事,无数的传奇。小小的一壶酒,承载着无数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 次年年初,天正冷的时候,皇帝亲自来云州,将楼和的骨灰葬于稷山。 穆王世子将此事说给了姚植。 姚植当时正在涂上元节用的灯笼,听到之后,跟着去了。 却只敢远远地望着。 三月初时,田田郡主去世。 那时,姚植将店挪到了东街的街市上,听闻这个消息,面朝稷山的方向发呆了好久。 东街的这家魂归酒肆开了很久,久到着名诗人邵飒为它亲手题过字写过诗。久到着名词人思想家改革家兼新任的朔州州牧贺璋归乡时,在这里大醉三日。久到穆王府的小王爷跟王妃大婚,小郡主的满月宴,以及小郡主的大婚,宴席上摆的酒,还有它。 很久很久以后,已经年近古稀的姚老闆颤巍巍爬上梯子点灯时,看到夜雾中,一个穿黄杉的朦胧倩影和一个毛茸茸的红毛狐狸慢慢走来。 她仰起头,轻轻笑道:「呀,这个姐姐还能看到我们啊……」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很快就同说话的人,一同消散在风中。 那晚,穆王爷步行一在睡梦中阖然长逝。 同样年迈的的姚老闆怔怔的看着一人一狐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 「人的一生都是短暂的啊……」 店内,传来一个老头子的声音:「姚植,你够了啊,你这酒留名歷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歷史那么长,你不会短暂的。」 姚老闆微笑且鄙视的回答:「傻子就算活成千年妖精也不懂智者的悲伤。」 这一生,很短暂,而歷史,却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完结了。 这本……其实并没有什么故事核。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它来自于我的吐槽。突然有一天,就想写两个不同世界传来的男女主角,相互吐槽的文。 没想到,写着写着就歪了。 楼和的故事,其实是我很多年前写的,只写了六万字还是三万字,最后没写完,本来想把那个故事放在这篇文章的末尾,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篇缺点真的很多,写这文的过程中,我受到了很多高人指点,自己也在机缘巧合中受到了很多东西的启发。然后才发现,我果然还是不会写文。 第112页 没有故事核,人物塑造几乎失败,对白好多都是废话,剧情没有□□,没有发展,也没有节奏感。 真的是不合格的一篇小说。 所以,我想了想,这篇就当是介绍基本世界观构架的练习文吧。 其实关于性别,我想说的很多。就如我之前说的,我理想中的人物,都应该是自由无拘束的,起码不被性别拘束。男性该有的性格,该如何说话如何办事,女性该有的性格,如何说如何待人接物,这些其实都是刻板印象。 我想写的人物,都只是人而已。 你我他,大家都一样,都是人。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不管做什么事,不管说什么话,不管做出什么成就什么职业,大家评判时,只会说,这是个怎样的人,而不是说,她作为女人,这样太强势会不讨喜吧?他作为男人,怎么能这么小家子气?我想要的,其实是,大家评判他们时,只会说,这人怎么这么执拗不会拐弯?或者这人太狭隘了,一点都不大气。而不是,她作为女人,不应该……他作为男人,这么做很让人反感…… 其实有时候也很无奈,有朋友说我过于追求平权,其实不是。我只是提出了个美好的愿景,我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叫过于平权了? 我记得跟一个同学说,我说我认为如何做人,就如何做女人。她说:我不要,这样女人和男人不都一样吗?我不要当男人。我当时的回答是,我只想做人,如果我说的这个人在你眼里的判断标准是男人的话,那么好吧,那就男人吧。 所以,以后我会写现代设定的六合时期故事。在那些故事里,我笔下的男女主角大概通过名字通过性格通过谈话方式行为方式都看不出性别差异。大概真的会有读者觉得,那还有什么意思?不把女人写成女人,那还看什么小说? 但,我只是想写人啊。 没有性别桎梏,享有一样的权力,享有同等的机会,能够自由的表达,区别仅在于一个在生\殖中提供卵 子,一个提供精\子罢了。 我知道有些明显的性别不公大家都能看到,也都能意识到,但隐形的,却不一定能察觉到。 其实包括我自己,也是不停的在发现,在构思如何减少bug,去构架一个体系,制度,大环境很理想又很真实的平权世界。 扯远了。 总之,这篇文我虽不满意,但写作过程让我学习了很多,笔记和心得记了半本。它有很明显的缺陷,有时是笔误,有时是病句,有时是bug……但,不管怎样,这是4年来,第一次完结的一篇。无论如何,意义重大。 所以,再差劲,也是我应该感谢的。 同样的,感谢看过以及曾经看过这篇文的人,不管你是认为不好看弃文了还是还凑和看下去吧,我都真诚的感谢你们。 谢谢你们。 至于下本,明天就开始写大纲,阅读相关文献资料,努力写个好文,写篇及格的小说。 大概开坑时间可能会是在九月份,总之,我期待在下一篇再见到各位,我会努力,真诚地写好下一本,起码,要对得起你们看书的时间。 再次谢谢各位,祝大家万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