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重犯》 第1页 [科幻探险] 《超级重犯》作者：icy【完结】 2376年，地球已经被污染的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封闭派和復古派的战争一触即发。与此同时，国际谍报中心派遣特工陈维监视在押的重犯黎风前往阿拉伯沙漠执行一项暗杀任务。被告知一完成任务便要杀掉黎风的陈维却在期间发现了夹在封闭派和復古派中的黎风的神秘身世，以及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目标…… 第一章 2376年的重犯 地球，2376年。 国际谍报中心，重犯拘留所。 两个身穿防辐射纯白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在通往监狱的铁门旁聊天。 “可算逮到他了，这傢伙把咱们谍报中心弄得多么被动啊。” “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好猎手，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跳樑小丑。” “普通？在各种高科技设施的防护下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连偷三十二个部长，这也叫普通的小丑啊？” 被问的那个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说：“得，算我白说，这傢伙的确够厉害，咱们找了三年多，连他的面儿都没见过。” “所以这回leo是立了大功了，刚工作一个月，就带队抓到了顶顶有名的没影子神偷黎风，今儿晚上的新闻是绝对躲不过去了。” 另一个刚想接话头，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闭了嘴，也打眼色叫对面那位照做。 因为现在谍报中心最能干的特工，他们口中的那位leo，走过来了。 leo是陈维的代号，自从他加入这个人才济济的谍报中心，已经很少有人叫他的中文名字了。 他是国际特工学校第五届最优秀的毕业生，刚参加工作一年，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 “阿维啊，”他学校里的导师，现在的顶头上司，也是他父亲的好朋友岳嗔教授刚才在办公室里对他说，“我非常欣赏你的才干，已经向特殊任务部门的华纶推荐了你，他刚才给我电话，说看了你的资料非常满意，要求你现在就去他们部门报到。” 陈维听罢很兴奋，因为能够在特殊任务部门工作是他加入国际谍报中心的目的，不过面对自己的上司，他没有把这份喜悦表露出来，只是说了句：“好！谢谢您。”就走出了那间利用高科技手段二十四小时监控的办公室。 他走在全封闭的太空金属楼道里，目不斜视。 谍报中心的大楼从外面看像一只巨大的蜘蛛，里面则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各个部门像蜂巢一样有条不紊的分布，中间有许多这样的通道相连，坚固，科学，并且绝对安全。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在电脑严密监视下，多飞过一只蚊子也会被天花板上的隐形雷射枪在准确的计算下击毙。 陈维就是为此，此刻一个开心的表情也不敢做出来。 但是也许不是，正如陈维有时候怅然的想到，在这种全方位的严密监控下工作久了，他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丧失做出表情的能力。 三十分钟前，在华纶部长的办公室。 “你好，欢迎你来我们部门，leo，我们这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陈维的对面，玻璃钢办公桌后面，华纶博士，特工学校的创始人之一，一个深灰色皮肤的中年男人很象徵性的说。 “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申请调你到这里来，实在是因为我们有一个重要任务必须完成，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华纶博士把眼睛摘下来，拿在手里擦擦，再戴上：“在此之前，我必须要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陈维说：“请讲。” “你的政治主张是……” 陈维说：“封闭，我支持封闭派。” 他看见华纶博士露出满意的笑容。 人类发展到这个年代，空气已经污染的跟毒气差不多了。 面罩，防护服，氧气吧和全封闭的大楼如雨后春笋般走入了人们的生活，在这种高科技的产物下，不接触外界，与花草动物彻底绝缘成了必然。一部分人就此享受了真正“纯净”的日子，他们的抵抗力越来越差，成了没有工具就活不下去的人，只有靠在体内种植防毒疫苗才能维持弱不禁风的生命，这些人在政府部门中占了绝大多数的位置，他们主张把整个城市，甚至整个国家都用金属材料封闭起来，所有人生活在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 老百姓管持这种意见的人叫“封闭派”，另外一些坚决反对这个提议的人就叫“復古派”。 復古派基本都是一些穷人，他们没有钱买所谓的防护工具，一直在辐射和污染下生活，一部分人死了，剩下的活了下来并且适应了恶劣环境。他们认为，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任何条件下都能存活，所以不能放弃大自然，要勇敢的抛弃工具，像以前的人类祖先一样暴露在阳光下生活。 復古派怀念原始的日子，痛恨工具，并且为了证明他们的观点正确，成了社会不安定因素之一。 “这是你刚刚抓到的没影子神偷黎风的全部资料，他应该是一个復古派。”华纶按一下桌上的键盘，整个办公桌变成了一个大屏幕，一栋半透明的大楼忽的一下跳进陈维的视线。 “这是第七公寓的建筑结构，这里是保安系统，你是在鸠部长的家门口抓到他的，当时他刚想要跳窗逃走。” 第2页 陈维点点头，眼前栩栩如生的立体建筑，一尺来高的虚拟小人，把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又带回了他的眼前。 黎风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虽然他没有任何先进的工具，并且只依靠几千年前的某种技巧躲过追捕，但是他快如旋风的动作，犀利的招式还是令他险些败下阵来。 “黎风是个很厉害，也很令人猜不透的人物，我真不明白他不依靠任何防护工具，是怎么生存下来，并且不断做案的。在上几次的追捕中，他竟然能够跳下四层楼而安然无恙……呵呵，我真怀疑他是属猫的。” 陈维说：“黎风的身世现在还是一个迷，事实上我们除了做案的情况，和他的名字之外，关于他其余的一切一无所知。据我分析，他很可能是来自一个更为原始的地方，他的特异之处是保有一个最大限度适应环境的好身体，和练过一种叫做‘武功’的东西。” “更为原始的地方？武功？”华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的光彩，在陈维看来那是不适当的。 “这次重要的任务是不是要我去抓黎风的同党？” 华纶摆摆手，说：“不是，黎风在我们的城市里，甚至说是在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现在再也找不出像他这样以原始方法生活和偷窃的人。” 立体影像忽然变了，大漠渺渺，一片黄沙。 “这是阿拉伯的一个沙漠，那里没有任何建筑，条件恶劣，表明看起来，很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是据我们最新的情报，那里不但居住了很多人，而且条件还非常好，伯尔在那里建造了一个绿洲基地。” 陈维惊讶道：“是那个在世界各地流窜，手下号称教徒过千万的邪教教主，头号国际通缉犯伯尔？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没有死，而是在被各地的国际警察和特工们追的走投无路，用金蝉脱壳之计杀了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教徒用来装死，本人躲到沙漠里去了。他命令教徒们在沙漠的地下为他建立了一个绿洲，并且规定这个绿洲里除了自己，其余人不许使用或带有任何工具。我们的间谍已经混入绿洲，发回情报说这个绿洲的防护措施非常严密，只有一个出入口，并且这个出入口的安全检查装置会把进入的人员身上的任何工具吸走，也就是说在里面走动是一件工具也不能带的。而且这个绿洲的外壳非常坚固，目前还没有炸弹或者钻头可以打开。” 华纶润润喉咙，接着说：“现在伯尔躲在他自己建的乌龟壳里，这个情报全世界都知道，可就是没有一个国家的间谍能够完成秘密潜入绿洲暗杀掉伯尔的任务。也许因为工具的普及，那些不必利用工具就可以大展身手的特工已经没有了。” 陈维惊讶道：“您的意思是……黎风是合适的人选？” 华纶说：“你很聪明，根据我的判断，黎风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虽然国家的概念不像以前那样鲜明。但如果能完成这项任务，不止是咱们的祖国，国际谍报中心第四分部在世界上都有面子。用句几百年前常用的话，是‘为国争光’。” “可是黎风是不会合作的。” “他现在是重犯，如果不合作一定会上电椅。” “他不见得怕这个。” 华纶说：“所以你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因为只有你逮到过黎风。” “他不会因为这个而听我的指挥。” 华纶笑了：“想办法，让他听你的潜入绿洲，杀掉伯尔，是你的任务。我只负责告诉你要干什么，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做。我给你六个月的时间去做，你可以随时向我汇报，也可以不汇报。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伯尔死。” 陈维盯着自己的上司，终于妥协了，说：“我明白了，要杀掉伯尔，黎风是最佳的人选。” “对，要降服黎风，你是最佳的人选。” 以上就是陈维在走向那扇大铁门的时候脑子里回想的事情。 铁门旁边有两个工作人员，其中一个笑着说：“leo，来提审黎风吗？” 陈维说：“是，请给我打开门。” 那个工作人员马上在门中心输入密码指纹，另外一个讨好的沖陈维笑：“现在整个中心都服气你是最能干的人了，我真佩服你工作起来的那股子劲头。” 陈维道：“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我明白。” “如果你们明白，”陈维说，“为什么刚才看守大门的时候还要聊天？” “嘿嘿，有监控系统呢，苍蝇都飞不出一只去。” “可是他是人，是黎风，特地派你们来看守是为什么，你们忘了吗？” 陈维走进通往囚室的通道好久，那个工作人员还在不满的嘟囔着：“这么小心，多此一举，我看他八成是个復古派！” 那个工作人员还真差点说对了，陈维不完全是个封闭派。 他的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復古派，虽然后来加入了封闭派，也没少教育孩子要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工具。陈维在这一点上很感激母亲，要不是母亲早年的教育，他不可能逮住黎风。 但是他把这点心思深深压下去，就像他掩饰自己的表情一样，不留痕迹。 第3页 校对过指纹，囚室的门旋转着打开，陈维走进去。 黎风就坐在囚室的床上，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看见他，眨眨眼道：“来了？坐！那边有张凳子。”像在家里招待朋友，热情耐心，和蔼可亲。 陈维见了他的表情，不由自主的也想笑笑，结果先发现自己面部神经僵硬的可以。 他坐下，但没说话，只是专心打量黎风。 黎风还是被捕那天的打扮，黑褂子，扎脚裤，黑色薄底鞋，神情也没变，尖尖的下巴总是不服气的扬着，一对亮的出奇的黑眸子直勾勾瞅着他。 “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伙食不错。” 陈维想了想，又说：“是啊，现在空间紧张，你能一个人住一间，条件的确够好了。” 黎风笑笑，轻描淡写道：“不过屋子再大也没有用，你瞅瞅你们给我戴的这手铐脚铐，每个都得有一百来斤，根本不打算让我动窝。” “哦，那是为了关押你而专门制造的，谁叫你是重犯！” “合着我还享受特殊待遇了？真是荣幸啊――对了，你不是来看我最后一眼的吧？” 陈维道：“怎么会！你还没定罪呢。” “公审，定罪，就那么一回事，反正我知道你们证据肯定不少，否则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理直气壮的把我请到这里来吃小灶。” 陈维道：“你真的不怕死？” 黎风又笑，模样有些天真：“能不怕吗！不过自打我开始偷部长，就做好心里准备了。” “你为什么要偷？” “因为我是个职业小偷。”黎风道，“我很专业的，干一行爱一行。” “我不信，这一定不是你的真正目的。” “不是又怎样？我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收穫，长官！” 陈维道：“说到我的收穫，我的收穫跟你有关，你不想死吧？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伯尔是谁？”黎风听罢陈维的叙述问道。 “他是个国际通缉犯，你难道平时都不看新闻吗？” “对不住，我只对本国的新闻有兴趣。”黎风道：“你让我去杀一个我听都没听说过的人，用来‘将功赎罪’？” 陈维说：“是。” “谁的主意？” “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那么我只有权利选择干，还是不干了？” “基本上是这样，这对于你来讲，意味着你选择是生还是死。” 黎风很想摆摆手，不过勉强了一下，手铐太沉。他说：“明白了，我选择不干。” 陈维惊讶道：“你说什么？” “我不干！这笔交易over了。” “你不想活了？” “不是，我不想死，但是我更不想听别人的指挥。更何况，听了你们的，我更不能活。少拿将功赎罪这个肥皂泡来煳弄我。” 华纶的办公室。 “我知道这个任务很难，不过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陈维说：“跟黎风打交道不容易，我想我不能胜任。” 华纶说：“这不像你的作风，我听说你在岳嗔那里是典型的拼命三郎。” 陈维不语。 华纶手指神经质的敲击着办公桌面，问道：“你有什么顾虑？” “如果黎风完成了暗杀伯尔的任务，真的能放他自由吗？” 华纶道：“你应该明白政府的做法，黎风这种人，本身就是社会安定的破坏分子。” “那么如果他完成了任务，会得到什么？是不是派我再去杀了他？” 陈维问完了，平静的等待回答。 华纶还没说话，一阵紧急的警铃响起来，办公桌上出现了保安部长文刚的形象。 “怎么了？” “黎风是你们特殊任务部门接管的吧？谁负责的？” 陈维欠欠身：“我，发生什么事了？” 文刚说：“他逃走了。” “你的报告我看了，黎风是通过撬开重犯囚室的门逃走的？” 陈维说：“没错，您看，这是囚室，黎风是在工作人员把饭传进囚室的时候把手铐塞过去使门没有关严，再利用这个缝隙伸出手把门外送饭的工作人员制住，按住他的手指打开了指纹锁。” “直到他逃出重犯拘留所，只用了半分钟不到，所以虽然电脑监控系统看见了，却来不及採取措施。” 华纶笑道：“讽刺，无所不能的电脑，竟然搞不定一个小贼。” 陈维道：“您不用担心，我会把他抓回来的。” “这个你有把握？” “没错。” 第二章 城南废墟 陈维的把握是黎风曾经出现在城南的情报。 城南，是这个城市的贫民区，当他穿着全套轻便防护衣从路边的乞丐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感觉到他们热辣辣的目光，好像比太阳还有灼伤力。 “大爷！施捨几个救命钱！” 第4页 陈维嘆口气，把手里还剩5块钱左右的电子卡扔过去。 “好心的大爷！谢谢你了！” 陈维盯住那个老乞丐，说：“谢我就不必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老人笑了，脸上的皮肤像戈壁滩的土地一样龟裂开，露出红色的肉，陈维不忍再看，听他说：“尽管说，只要我帮的上。” 陈维说：“我想见黎风。” 这句话的效果不亚于龙捲风出现，众乞闻言马上丐唿啦散开，远远瞪着陈维。老乞丐并没有走，只是说：“你是来抓他的？” “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抓他，今天不会。” 老乞丐愣一下，笑了，说：“我不认识黎风。” “你不要骗我，你认识他，这里所有人都认识他。” 老乞丐退后一步，沙哑着嗓子说：“你看看这里！” 他背后是残墙断瓦，许多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在废墟中有的静默，有的慢吞吞到处走动。“这就就是我们的家，城南废墟！”老乞丐说，“我们是被你们这些大老爷抛弃的人，不过我们至少还活着，黎风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凭什么把他交给你？” 陈维说：“我只是要见他，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告诉我！” 他掏出雷射枪，老乞丐面对枪口不自然的笑：“不要威胁我，我不在乎生死。” “你们这些復古的人都不在乎生死，还活着干嘛？”陈维道，不过他没说完，一股旋风一样的力量打落了他手里的枪――黎风从后面翻过来，凌空一个飞腿，撩起的风吹过脸颊，像刀。 “你来找我麻烦，用不着骂右叔啊。” 陈维不动声色，捡起枪，重新瞄准，这一次是对着黎风。 黎风笑笑，双手举高。 陈维向前逼进，两个人在原地保持距离的转了个圈。 “我有事跟你谈。” “我说了不可能，那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同意。” 陈维朝四周看了一下，忽然收起枪：“如果我有办法叫你同意的，咱们走着瞧。” “那个傢伙不会使什么坏吧？”看着陈维的背影，老乞丐担心的对黎风说：“风孩子，你可要小心啊！” 黎风挠挠脑瓜说：“我没问题，对了，乐绮在哪里？” 老乞丐努努嘴，黎风才看到不远处一块倒下的房梁后面，长发的乐绮板着脸朝他看。 黎风走过去，讨好的说：“什么时候来的？” 乐绮没有回答他。 “那么来，吃点点心，我从家里那边带来的。” 黎风不知从那里摸出一个纸包，递过去：“你出走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回去啊？大家都很想你呢。” 还没得到回答，他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你一个女孩家，住在这个乞丐窝里也不方便啊！” 乐绮转过雪白的俏脸，幽蓝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左手一佛，黎风手里的纸包便掉在地下，击起好大一层浮土。 黎风呛的咳嗽了两声，说：“你不必如此强硬吧？我可是一直好言好语。” 乐绮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你以为我会忘掉阿雾的仇吗？是你害死他的！你会有报应的！” 见对方不说话，她更为气愤，接着道：“你应该明白，你的武功不是家里头最好的，我有办法让你上电椅。” 黎风道：“明白，给陈维情报，让他恰到好处的堵住我，是你的杰作吧。” 乐绮得意的笑，不置可否。 黎风道：“我不管你多么恨我，现在都不该搅局，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偷这些部长的目的，难道你想让家里头一大家子都无家可归吗？” 乐绮说：“我不担心他们，他们可以投降给封闭派，以后也会有活路的。” 黎风瞪大眼睛看着她，嗓子里哼了一声，又不禁笑了：“我看出来了，除了报仇，你是不在乎别的事情了，就算是大家的理想也可以抛弃是吧？好……好，你努力吧！但愿你早日报了仇，也省得我被你连累的心烦。” 夕阳西下，众乞丐们纷纷在废墟中铺上被子，夜晚是寒冷的。 黎风坐在原来是一栋大厦天台的石头堆上看风景，这里是城南最高的地方。“风孩子！”是老乞丐右叔颤颤颠颠的爬上来，黎风马上去扶，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右叔干笑两声，拿出一包东西。 “尝尝吧，最原始的炖肉，那些包在保护服里的笨蛋做梦也吃不着的。” 黎风伸手扽过一块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用那个傢伙的电子卡买的？” 右叔点头：“五块钱呢！我只买了肉，还得自己炖。要是那些个封闭派的笨蛋，一定把好端端的肉扔进食品加工机里，糟蹋东西啊。” 黎风道：“右叔，你们復古派一定要跟他们封闭派作对吗？” 右叔说：“一定，我们是为了地球，如果让他们这么搞下去，人类最后只能抛弃地球，在太空里流浪了。” 黎风继续看夕阳，一会儿又说：“可是这样下去，一定会有很多战争，暗杀什么的，整个世界就乱七八糟了。” 第5页 右叔拍拍他肩膀说：“这个世界不论如何都会乱七八糟的，人类自古就是只有在闹成天翻地覆以后才会得到教训的动物。风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是为了地球，我们只能这样。……对了，你的那些家里人还好吧？他们知道咱们做的事情吗？” “家里人……”黎风说，“他们都好，我出来也这么久了，该回去看一看了。” 陈维去见他的上司，在华纶的办公室里，侃侃而谈：“我查了一下政府刚刚通过的城南改造计划，是要把一号废墟连根拔起，在原地建造钢铁城市？” “对，这是根据目前的环境条件还有政府的财力做出的最佳方案。”华纶说。 “也是封闭派做出的方案吧？” 华纶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维道：“您别误会，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黎风偷过的所有部长都参加了城南改造计划的设计工程。” 华纶示意他继续说。 “城南一向是復古派公开聚集的地方，这个方案等于是让这些人无家可归。所以这个方案一经提出就遇到了许多破坏事件。为了保护方案的图纸，这几个部长做出了保密决定，就是把记录设计图纸和数据的光碟由他们中的一个人保管，他们准备了许多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只有一个装了光碟。抽籤那次，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一个盒子走，并且商定好在城南工程启动之前不再见面。就是说，除了真正拿了光碟的部长，其他人都不知道光碟在哪里。黎风想要找到光碟，只有把这些部长都偷一遍。” 华纶道：“你的意思是，黎风的目的，在于那张光碟？他得手了吗？” “没有，我今天去拜访鸠部长，他说光碟在他那里，随身挟带，黎风只偷窃了他们家，最后还被我逮捕，自然没有找到。” 华纶说：“明白了，不过你想如何让黎风答应我们的条件？” 陈维道：“我想申请军队，先把城南废墟团团围住。” “今天早晨，全副武装的军队开进市区，将城南最大的废墟――一号废墟团团围住，并且拒绝任何人出入。政府发言人声称此举是为了城南改造项目顺利进行的权益之举，并且向市民保证，军队的举措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 陈维看着三维电视里一本正经的播报新闻，得意的把脚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已经是中午了，应该打个盹再去上班，他向后靠，家里的沙发相当舒服，不料刚闭上眼，一根金属的棒子便架到脖子上，冰凉的让他打个冷颤。 黎风在他身后，坐在沙发的靠背上。 “你不用睁眼也知道我是谁，让军队围住我们的老窝，是你这王八羔子干的事情吧？” 陈维说：“特工宿舍，大白天你也敢闯进来？” 黎风道：“在我来你房间之前，顺道已经把这里的保安系统砸了个西巴烂了。” 陈维说：“你也不是不懂高科技的东西嘛。” 黎风道：“工具是人用的，有的时候多余，有的时候却是必须。” “这不像復古派的观点。” “我不是復古派。” 陈维动也不能动，只好把眼睛睁开，从斜对面的落地穿衣镜里观察黎风的脸色。 黎风在镜子里跟他对视，手中的短棍变长，鞘中短刀露出一丝寒光。 “你怎么不把刀拔出来？” “就算用棍子，我也能戳断你的脖子，信不信？” 陈维喉头动了动，说：“我信，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你来我宿舍干什么？” 黎风犹豫一下，说：“如果我投案自首，你们会不会撤了军队和那个该死的计划？” “你是说城南改造计划？对不起，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黎风怒道：“你少废话，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干吗？” 陈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为了让你接受暗杀伯尔的安排，才包围南城的，就应该明白如果你自首了，对我们依旧没有一点好处。” 黎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吱声，陈维察言观色，又说：“其实我知道你想中止城南改造计划，保住一号废墟，不过改造城南势在必行，你偷了图纸也不能阻止。” “但是如果你杀了伯尔就不同了，至少是获得了转还的余地，讨价还价的资本。” 陈维看见黎风低头，又说：“你可考虑好了，我不逼你，只是给个主意。” 他脸上露出狡诈的笑，直到听见黎风问：“那个叫伯尔的，住在哪里？” 囚室里，陈维亲自给黎风送饭。 “你们打算把我在这里关多久再去送死？” 陈维把精美的饭盒推到黎风面前，说：“不会太久，这次行动计划事关重大，得先把方案报给上级批准才行。” 黎风看了一眼盒饭，朝自己的手努嘴：“我说，戴着这么沉的手铐，叫我怎么吃啊？” “委屈你了，不过关你不敢不戴手铐，尤其是你上回还逃走了。瞧见没，现在门都通了电了，你要是还用那招，拿手铐卡住门，就会被电昏。” 第6页 黎风仔细的看着陈维，噗哧乐了，说：“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一只老猫啊，逮着耗子不吃先玩的那种老猫。” 陈维一本正经：“别这么说，猫没有求耗子办事的。”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敢情是你求我办事，好吧，来餵我吃饭。” 看见陈维瞪眼的样子，黎风十分开心道：“快着点！饿着我没力气去替你们杀人，大家耗着！” 华纶办公室。 “方案通过了，允许你组织这次暗杀活动。不过有两点我得重新强调一下，第一，你不可以让黎风逃跑，要让他时刻处于咱们的控制之下；第二，事成之后，一定要杀了他。”华纶说，“政府买通重犯去杀人，再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陈维点头表示明白。 黎风揉着自己的手腕，感慨道：“终于自由了，摘下这沉甸甸的玩意儿，我感觉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一样。” 陈维说：“我们走吧，这里是伯尔的资料，知道你不看电脑和立体图象，特地列印出来的。” 黎风拿过去翻了翻，还给他，说：“有空再看，有空再看，先给我拿着。” 陈维翻白眼。 “不要跟传说中的凸眼睛金鱼一样，你从今天起要全天候跟着我不是吗？” “你倒是聪明。” “你们这些特工不是省油的灯，我明白，不过既然你求我，就得帮我办事啊。走！” “去哪里？” “我要回家看看。”黎风忽然严肃起来，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去了，家里人一定着急死了。” 陈维看着这片废墟，感嘆道：“还是这里。” “对，就是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陈维怀疑的看着黎风：“我觉得你不是跟那些乞丐一起住的。” 黎风笑，说：“破特工，答应我一件事情。” 陈维看着他。 “从现在开始，我做什么你都要保持沉默，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黎风说，“因为除了去杀那个什么伯尔，别的事情与你无关。” 陈维考虑了一下，没有说话。黎风以为他答应了，就一个跟头翻进一间摇摇欲坠的棚子，在碎石的角落里捣鼓几下。 陈维听到类似地震的声音。 “过来！”黎风叫道。 陈维小心的走过去，同时担心头顶上那快石板会拍下来。 “怕了？”黎风道，“敢不敢跳下去？” 他脚前面是一个标准的圆形洞穴，将将有一个人的肩膀那么宽。黎风好脾气的介绍道：“这个洞叫做无底洞，我的家就在里面，进不进去随便你。” 说罢他轻轻一跳，整个人就消失在那黝黑不见底的深洞中了。 陈维咬咬牙，也依法跳了下去。 第三章 桃花源 如果人类可以飞翔，陈维想，大概就会这样。 他跳进那个深洞中，不但没有下坠的感觉，反而觉得飘起来。 飘，在空中，不上不下。 也许该叫做悬浮。 陈维喜欢这种感觉，也很茫然，要向何处去？还是享受着飞翔，永远这样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又出现了光，他下意识的闭上眼，感觉头上脚下的翻了个个儿。 他还是站在地上。 不同的是，这个大地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地。 他的脚下，是青青绿草，头顶，是湛蓝的天。 几朵半透明的羽毛样的白云飘着，那么懒散。 “好美的地方！”陈维惊嘆，然后马上觉醒道，“一定是梦，我产生幻觉了。” 有个人在他脚下说：“不是梦！” 黎风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埋怨道：“你差点把我砸死。” “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来到这里的？” 黎风指指不远处那个洞：“通过无底洞啊，你刚才不是跳下来的？笨蛋啊，这都想不明白，怎么当上特工的？” 陈维看看那个洞，挠挠脑袋：“那么这里是哪里？” 黎风说：“这是我的家，这里叫桃花源。” “没有搞错吧？”陈维想，不过他没有说话，因为黎风脸上挂着面对一个傻冒的表情。 “我们去哪里？” 黎风说：“去找我的家里人。” 他从兜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只金色的哨子，叼在口边吹起来，顿时一声清啸划过长空。 陈维感觉声音刺耳，马上又听到更刺耳的声音，许多哨子响。 西面八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许多怪模怪样的人朝他们涌过来。 “是风孩子回来了！” “太好了，好久没见了！” “风孩子！想死你了。” “哎，等等，他不是一个人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 一个头髮一边梳成一个辫子，另一边秃着，长的呲牙咧嘴让陈维差点笑出来的老头子第一个冲过来，抱着黎风又跳又嚷。 “阿秃哥，你让我喘不过气来了！” 黎风好不容易挣脱开，又被一个满脸红油的胖大婶搂住。 第7页 “风孩子，婶婶想死你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等黎风让激动的人群平静下来，那位阿秃哥才拉着他的手问了一句：“风孩子，这个奇形怪状的人是谁啊？” 陈维好悬没背过气去。 “他是我的朋友。”黎风简单的说，“我这次回来是拉救兵。” “我们听说了，那一面的王八羔子要把咱们的地上部分剷除盖什么钢铁城。”一个独眼大汉吼道，“岂有此理，我跟你去把他们都宰了。” 黎风摆摆手：“别，铁叔叔，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你们也不能出去的。” 那位胖婶婶说：“那我们怎么帮你？” 黎风说：“我想找异客，阿迪和阿塔。” “他们三个人？还真有点难找，你们谁见过他们了？”秃叔叔问周围的人，一圈人摇摇头，他便钻进人群中接着问。 “你们谁知道异客，阿迪和阿塔在哪里？” 得到了一片否认声。 “不要着急，我们慢慢寻访就是了，咱们先回家吧。”胖婶婶拉住黎风，朝周围高声道：“风孩子今天去我那里住了，有找他的就去找我！” 吃过饭，洗过澡，躺在干净的床上，陈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对面的黎风早已进入了梦想，甚至还偶尔打个唿噜气他。陈维听了许久，没发现其中的规律，就下地把他一个劲的摇晃。 “你醒醒！” 黎风睡眼猩松：“干嘛？” “你们这里究竟怎么回事啊？不跟我讲清楚了我就睡不着。” 黎风瞅瞅陈维，忽然笑了，唾沫喷了他一脸：“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我要多卖一会关子！” “那你就别想睡觉了！” “老兄，不必这么认真吧？” “谁叫你不体会一下我的心情！” 黎风好不容易停止笑，坐起来，说：“好吧，我讲讲。很久以前城南住的都是穷人，你知道吧？” “嗯。” “这个废墟，也就是咱们进来的那个，原来是一个研究所，有一个叫做……叫做什么我也不知道的博士发明了一种腐蚀性炸弹，在地球内部炸出了这么大一个空间，然后有发明了蓝色涂漆，涂出了天空，人造太阳，带来了昼夜，循环水系统，等等，总之把这边的世界建成了一个没有污染的好地方，就是桃花源了。” “这个世界的居民，是博士从世界各地捡来的因为污染而有不同的畸形的孤儿，他们快活的生活在这里，唿吸新鲜的空气而不必受到外界的伤害。” 陈维听的神往，不禁问：“那后来呢？博士呢？” “博士眼看自己不行了的时候，就把那边的洞口隐蔽起来，不过为了这边的人们能健康的活着，不能封闭洞口以保证气压稳定，所以他选择把城南都变成废墟。” 陈维说：“这么说来，当初城南大火，地震，天灾人祸使得一片城区在三天之内变成废墟的事情，是博士一手造成的？” 黎风说：“对，而且博士留下遗言，叫这个世界的居民快乐的活下去，不必在乎另一边的事情，也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回去？” 黎风说：“笨啊，那边空气都污染成那样了，他们回去了就是死啊。” “这边有过虑的空气，也有循环的空气，都是纯净的，他们只能在这边生活。” 陈维道：“我明白了，如果政府修建钢铁大厦，不是发现这边的世界，就是封闭那个洞口，不论如何他们都没办法生活下去了。” 黎风说：“对，我是一出生就被妈妈遗弃的孩子，我妈妈把我扔进了无底洞。恰好我没死，就成了这个世界的人，这里是我的家，我要保护这里，保护我的家人。” 陈维看他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奇怪的很：“你……” 黎风道：“干嘛？哼，你明白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做这种一定会死的任务了？我有想保护的啊！” “所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黎风笑眯眯的说，两只手支在膝盖上。 “什么？” “如果我完成了这个任务，你负责中止城南计划。” 陈维哑然。 “异客！异客！”黎风一边走一边喊。陈维擦把汗，找了块岩石坐下：“你都喊遍了这个山头了，怎么还不累啊，你要找的人确实是在这里吗？” 黎风道：“你问我我问谁？帮我喊。” 陈维道：“帮你喊倒是可以，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你找的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黎风道：“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电脑一级棒，可以通过他自己设计的设备掌握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情况，要想杀掉那个什么人，必须要得到他的帮助才行。” 陈维道：“他要是能看到每一个角落，为什么看不到你在找他？” 黎风摆手道：“他不是看不到，他一定知道我在找他，只不过他可能不想见我。” “为什么？” 黎风两眼望天，好像没听到那句话。 第8页 “回答我！你一直说你的‘家里人’如何如何，看来对你也并不很好啊。” 黎风道：“那他们也是我家里人！”他跳起来，朝天大喊：“异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很重要！你快点出来见我！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见我！” 如此这般，陈维过去说：“别喊了，我看他不会出来了。” 黎风摇摇头，笑了。 他们都听到，那轻微的响动。 面前的山上忽然有个门打开，一个棕色头髮的年轻人拄着一副拐杖走出来。 “黎风！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黎风高兴的过去，看着上下左右的打量一番，说：“太好了，异客，你的腿好多了。” 异客说：“我要快一点学会走路，否则就会像阿雾一个下场了。” 黎风愣了一下，说：“异客，我找你是想查清楚一个叫伯尔的人的下落。” 异客看看他身后的陈维，问也不问，转身走进去。 黎风马上打个眼色，陈维跟着进去了。 “想不到你们这里也会有这么先进的工具。”陈维看着整个被屏幕铺满的天花板感慨道，“我一直以为你们这里是原始状态呢。” 黎风捅他道：“别乱说，异客不喜欢人家对他品头论足。” 异客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用棕色的大眼睛冷冷看着陈维说：“我这里的设备在整个桃花源里是独一无二的。” 他坐在操作台前按了几个按钮，面前的屏幕上马上出现了一片沙漠。 “伯尔，男，三十八岁，邪教‘珍珠教’教主兼创始人，目前被世界上所有国家通缉。 黎风站在他身后指指屏幕，说：“我想杀他，怎么办？” 异客摇头说：“没可能。” 黎风道：“没可能也有办法可以接近他吧？” 异客面无表情：“如果你想送死的话。” 陈维站在山顶唿吸新鲜空气，异客拄着拐杖在他旁边，低声问：“你是黎风的朋友吗？” 陈维看着山脚下正拼命奔跑的黎风，说：“我们一起来的，难道还不是朋友？”异客道：“那不一定，黎风这个傢伙是无论谁都会当朋友的。” 陈维看了看他的表情，道：“可惜他的朋友都在冷言冷语的苛待他。”异客道：“你觉得阿迪给他那样的训练是苛待他吗？” 陈维说：“手脚带上那么重的金属铐，还拼命奔跑，不是受罪吗？” 异客道：“你根本不了解阿迪，他是我们桃花源最好的教练，你们要想完成那个杀人的计划，一定要有最强健的身体才行，不过你……我看你什么都不必做。” 陈维贊同道：“我根本做不到他那个样子，他已经连续跑了三天了。” 异客嘆气道：“他是个傻冒。” 陈维问：“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骂他，那个叫阿雾的究竟是谁？” 异客道：“阿雾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伙伴，不过他死了。” 陈维道：“怎么死的？”异客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我的朋友，我没必要告诉你。” “阿迪，我这样跑，骨头都要松了。”黎风好不容易停下来，指指自己手上的两个铅环说，“我可以把这两个破玩艺摘下来吗？” 金色独眼的，身材矮小的阿迪笑了笑说：“随你的便！反正要去杀人的是你不是我。” 黎风顿了顿，问他：“你真的保证我这样的体力能够完成异客的那个计划吗？”阿迪说：“我能保证，不过我得再次重申，你那是去送死。” 黎风道：“我知道，我乐意。” 阿迪看看不远处的山头，说：“你那个朋友，可靠吗？”黎风知道他指的是陈维，说：“还可以了。” 阿迪挠挠头，又问：“你最近看见乐绮了吗？她是不是还那个样子？”黎风点头道：“没错，整天想杀了我报仇。” “谁不想杀了你报仇？” 黎风忍不住道：“我真的那么可恨吗？” 阿迪说：“你应该问问阿雾。”黎风笑道：“如果我问他，他未必这样说。”阿迪停下话头，瞪着他道：“我虽然不像他们几个那么恨你，不过你也要小心些。” 黎风嘻嘻哈哈道：“我小心什么？” 阿迪不再理他，嘴里嘀咕道：“你自己知道。” 陈维拉着黎风朝无底洞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有异客的计划和阿迪的训练，我想咱们该出发了。”黎风挣脱他的手，怒道：“我跟你说了我还有个人要去找。” “找什么？你要找的朋友对你一个比一个咬牙切齿。” 黎风认真的道：“那又如何？他们终究是我的朋友，而且这次不同，阿塔不会这样对我。” 陈维说：“我想早一点完成任务。” 黎风说：“我不会耽误你。”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飘了过来，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来迴荡，格外清朗。黎风高兴的说：“阿塔来了！” 第9页 一个全身素白的年轻人手执一根碧绿长笛远远走来，陈维瞪大眼睛仔细看，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在这个世界存活的人。“黎风。”那年轻人——阿塔说：“我听异客和阿迪说了，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杀一个人。” 黎风说：“对，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阿塔道：“他们帮了你么？” 黎风说：“是啊，异客给了我一个计算周密的计划，阿迪帮我训练了体力。”阿塔抬头，笑意在他十分精制秀美的五官上荡漾，他说：“你以为，经过了阿雾的事情，他们还会再帮你？他们是巴不得你早一点死，这也是为了乐绮。” 黎风理所当然道：“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乐绮就会回来。他们两个对乐绮，我早就知道了。” 阿塔道：“那你还去送死？” 黎风理一下乱蓬蓬的头髮，看看远处，说：“我总得干点什么，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阿塔点头，黎风又说：“你是这个桃花源里最有智慧的人，天生有知道别人思想和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你知道我此行的结果，是吧？我找你来，就是想问一问这个。” 阿塔把长笛换了只手拿，低头，不语。 黎风小心道：“我会成功，然后政府不拆除城南废墟吗？” “桃花源会安然无恙吗？” 阿塔都不回答。 黎风笑笑道：“你不说，那也很好……” 他一把拽住陈维，说：“走了！” 直到他们都跳入无底洞消失了踪影，阿塔才把脸扬起来。 不过他已经满脸是泪。 第四章 从城市到沙漠 米利津共和国首都。 这是个超繁华的大都市，高楼大厦直如云霄。黎风迷惑的望着天空，问陈维：“它们有多高？”陈维道：“大概离大气层有几千米。” 黎风点头，向脚下望。 他们两个乘坐的计程车现在是在高速公路的第三十四层行驶，公路的质地是极其坚硬的透明材料，黎风头一次看到这种奇景，不由嘆道：“好像在云里飞。” 陈维付之一笑，道：“从下一个升降口讲到第二十八层，就可以到咱们定的旅馆。”黎风拍拍计程车的玻璃，到处寻找。 “你找什么？” 黎风道：“为什么咱们在车里，就像在外面一样？我找通风口。” 陈维道：“整个车都是用通风材料制作的，咱们就好像坐在一块大发糕里，没有通风口，到处都能通风。” 黎风惊嘆道：“这个国家也太繁华了！” 陈维说：“我们国家也有这么繁华的都市，只不过你没去过。” 黎风说：“那么土地在哪里？”陈维指指脚下：“在城市的地皮地下。” 黎风摇头道：“那么他们岂不是生活在空间中，而不是地球上了？”陈维把下飞船时收到的一张宣传单给他，说：“看，这是新总统就职演说的内容，他说他要领导人民继续建设封闭化城市，证明人类不需要地球也可以生活。” 黎风听他说完，看也不看那张单子，骂道：“放屁！” 陈维笑笑，把那那张纸揉成一团，那纸团马上化成一团粉末，消失在空中了。“这是自动分解的纸，为了减少垃圾的新产品。”他跟黎风解释道。“这个城市让我晕头转向。”后者说，“我真不明白这帮人有了这么多机器，还有什么可做的。” “您好，您的房间，106号，请留下您的指纹。”酒店柜檯后面的机器人很有礼貌的说，黎风和陈维依次留下了自己的指纹。“这样咱们就可以用一只手指打开房间的门了。”陈维说。 黎风撇嘴道：“你以为我白痴啊，这个我当然懂。” 走进简单舒适的房间，陈维掏出手提电脑，无线上网，联繫异客。 异客自己发射了一只小小的卫星，现在他操纵卫星停在陈维和黎风房间垂直方向的宇宙空间里，他在陈维的电脑屏幕上露出久违的微笑，说：“你们这么快就到达了，可见那个国家的交通效率。” 黎风在一旁道：“废话少说，快告诉我你的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做。” 异客身后，阿迪和白衣服的阿塔出现，都在看着他们，阿塔忧郁的眨巴一下眼睛。异客说：“咱们可是说好了，你不能打听下一步做什么，只能完全听我们的。” 阿迪接口道：“没错，而且阿塔有遇见将来的能力，有些情况说出来也没有用。” 黎风说：“你们两个躲开，我要跟阿塔说话。” 可是阿塔不说话，一句也没有，走开了。阿迪在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接住一张纸条，念道：“黎风，你现在走出自己的房间，向左三步，再向右走十步。” “我凭什么……” “照他说的做！” 黎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适应陈维的语气，直到听见他再一次喊：“照他说的做！” “这样？”黎风愣了好半天，哑然失笑，“好，好……连你也这么沖我说话，看来我是该去转转运。” 第10页 他站起来，出门，按照阿塔的指示，左走三步，右走十步。这分明是……“瞎胡扯”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失去平衡掉了下去。 像每个从高空落下的人一样，黎风在空中四肢无力的挥舞，什么也没抓到，他在一跟笔直的通道里飞速掉落很久，之后拐了个弯，再拐个弯。 陈维诧异的在原地观察，对走廊里的侍应说：“你们这里有个洞吗？我朋友掉下去了。” 侍应诚惶诚恐道：“对不起先生，真对不起，我们有个线路坏了，刚打开这里打算修理，没想到……” “算了，看看他能掉到哪里吧。” ……扑通！ 湍急的河水一下子把黎风吞没了，好在他水性很好，四周都是滑熘熘的墙壁，也能勉强撑住，随水流而动，游了好久，一抬头，差点呛一口水：“这里是下水道？” 我的妈呀，他们算的那么精确，就是为了让我掉进下水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水耗子。幸好污水处理的好，没把我熏死。黎风想着，前面出现一个小小平台来，他双臂一撑，爬了上去。 可这里不止他一个人，面前，一个姣姣怯怯的小女孩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膝盖放着一本大书。 那小女孩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好……”黎风说，她抬起头来，他才发现她没有想像的那么小，从声音和神态看起来，她至少跟自己年纪相当。 “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我，”黎风捂一下鼻子，他紧张或者尴尬的时候总有这个习惯，“掉下来的，从……上面。” “呃？”女孩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噗哧一下笑了：“跟我走吧，瞧你一身的水。” 她转身沖那平台后面的墙壁不知说了什么暗语，墙上竟出了个小门，女孩打开小门，里面是个大厅。许多人在哪里，或站或坐，有的看书，有的聊天，一看见女孩，都安静了。 “米丽亚！他是谁？”有人问，女孩便安静的回答：“是客人。” 她带他穿过大厅后面长长的走廊到一间房间外面：“这是我们的男更衣室，你知道怎么用吧？选择自己的衣服，机器会自动给你制造出来。” 黎风马上说：“我会用。” “真的吗？”米丽亚说，淡绿色的眸子里藏不住浅浅的笑意，“我怎么看你的衣着，谈吐，完全不像是会用现代机器的人呢？” “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吧？”米丽亚看看换好衣服的黎风，依旧心平气和的说。 黎风挠挠脑袋，道：“都告诉你是偶然掉下来的了。” 米丽亚道：“我不会相信的，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要不是早就知道这里的位置，经过精确计算，你是无论如何也掉不下来的。——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黎风摇头。 “我们现在在这座城市的最底下。”米丽亚说，他们现在是在一间巨大的办公室里，跟许多现代化的办公室一样，这里有很多高科技设施，两旁的墙壁上全是监视器，黎风装作不经意的一瞥，已经看出这里监控的正是上面世界的核心，国会的大厦。 “我们监控这个国家的最高机密，用以随时保持警惕，防止他们对我们採取的任何行动，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黎风做隐约猜到状：“你们……是地下党？” 米丽亚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黎风道：“几百年前的一种反政府组织的名称，不过他们都是为了自由和民主而奋斗的。” 米丽亚道：“自由和民主，这些东西也很古老了，我们现在关心的仅仅是如何能过下去，并且活的好。告诉你吧，我们是绿洲党的。如果你说不知道，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上测脑仪，把你迄今为止的思想活动告诉我们。” “什么是……测脑仪？” 旅馆里，陈维自在的半躺，任意遥控着面前纸一样薄的电视屏幕。一旁的微型手提电脑上三个好朋友忧虑的盯着他。 景象来自桃花源，异客的高科技堡垒。 “你说……”阿迪担忧道，“那傢伙真的一点也不担心阿风？” 异客板着脸道：“那有什么关系。”阿迪瞥他一眼，道：“别告诉我你不担心阿风。”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长嘆，阿塔道：“这回就看他的运气了。” “你让我把脑袋往那个东西里放？”黎风指着那仪器沖米丽亚吼：“你是不是脑子秀豆了？那东西喀嚓一声，我脑袋就没了！” 米丽亚似笑非笑道：“你应该相信我们的仪器，有那么可怕吗？” “当然，那鬼东西又不是我做的。” “可是不成，你一定得上去。” 黎风正想抗议，米丽亚把手一拍，从侧面小门里出来两个锁亮的机器人，直扑黎风，把他架起来按到测脑仪上。 下端的椅子伸出触角，干净利落的把黎风手脚固定上，庞大的半球型仪器缓缓降下把他脑袋套在里边。 第11页 黎风暗暗叫苦，不过没多少时间惊慌，因为不一会儿他的眼睛，鼻子，嘴，耳朵就都没什么感觉了，整个人触电了一般沉浸在一种虚幻的感觉里，麻木的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 草原，山峦，羊群。 五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打打闹闹。 少年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已经长出了小鬍子，看起来颇为精神魁梧，此时他正在跟个子最矮的那个打架，膝盖顶着对方的胸口。 “你服不服？” 那底下小个子黑眼睛转了三圈，响亮答道：“服了，老大！” 高个子少年微微一笑，放他起来，谁料小个子少年刚一起身，动如脱兔，从后面翻上去勾住高个子少年的脖子。高个子少年微一愣，把脚一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还是把小个子摔了过去。 那个小小的少年躺在草地上，懒懒笑道：“我输啦！这回我不打了。阿雾，你可真是厉害！” 高个子少年――阿雾轻轻一笑道：“如果你也跟我一起去求师父教我们武功，也会这么厉害的。” 个子小小的少年阿风道：“不了，我懒得去，咱们在桃花源里这么快活，想干什么干什么，学那种东西没什么大用。” 其他几个人刚才一直在为他们的争斗起闹，这时唯一的女孩过去刮一下阿风的鼻子，嘲笑道：“打输了还骗人，你不知道害臊的吗？” 阿风四肢伸展，大字型躺着道：“谁叫他打倒我，没办法啊。” 嬴弱的少年阿塔好奇道：“他是阿雾啊，咱们的老大，被他打倒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不是阿雾，而是敌人，你这样做倒无可厚非。” 阿风两眼望天，说：“就是因为他是阿雾，我才手下留情。如果是敌人啊，嘿嘿，刚才我决不会让他有机会反攻的。” 异客静下来以后抽空看了几眼书，抬起头来说：“别理他，他一向是卑鄙无耻的傢伙，阿雾啊，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阿雾过去，耐心的给异客讲解起来，少女乐绮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小的影子。阿风侧过去躺着，嘴里嘟囔着：“哎呀，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咱们老大，她真是羞也不羞啊？” 阿迪正跟阿塔说话，此时搭腔道：“她只是好奇。” 五年后。 雷鸣电闪，羊群惊惶失措逃出了羊圈。 次日，晨。 依旧是草地，山峦，却没有羊群。 黎风坐草地上盘腿而坐，嘴里叼着根草。“多好的天气！”他对刚来的阿雾大声说：“终于来了这么一个好天气，真不知道怎么搞的，前几天的雨搞得我一塌煳涂。” 阿雾点点头，坐在旁边。他更高大了，跟他比起来黎风还是颇像个没长大的少年。“羊群没了。” 黎风道：“什么？羊群……” “这几天的坏天气让它们受到惊吓，都死掉了，我想至此为止，咱们这里的动物都死光了。” 黎风答应一声，也不觉得如何严重。阿雾却皱着眉，忧虑道：“阿风，你知道无底洞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吧？” “知道啊，我去过，是穷人居住的地方，气候太差了，很多人天生畸形，幸好博士把他们带回来住。” 阿雾道：“阿风，我很高兴你听我的话，跟师父学武艺。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明白学这些有什么用，而且，你经常不耐烦，认为用不上。以前，有的事情我不方便说，可是情况越来越紧迫。现在，我就把我为什么带你学武艺的理由告诉你。” 黎风道：“我知道，你想我们这个地方，永远存在下去。” 阿雾点头说：“我当然想，可是阿风，这可能吗？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想要这里永远存在下去，也只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但是即便愿望，也要有人去实现的。阿风，我想要你发一个誓，只要能够保存桃花源，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没有希望，也要用命去争取。” 黎风瞧他说的认真，知道他是吧自己看做接班人了，回答道：“阿雾，我从师父那里听说了，你是现在的守护者，对吧？” 阿雾道：“没错，我负责的是守护无底洞和桃花源的工作，要定期来往于这边和那边的世界。监视那些打桃花源主意的人。不过我想你也该听师父说过吧，每一任的守护者只能活到二十五岁，阿风，你比我小五岁，是吧？” 黎风点点头。 “你，是我选择的下一任守护者，我要你发那个誓。” 黎风站起来，左手叉腰，右手五指张开，手心向天，用歷代桃花源所有守护者遵循的姿势发誓：“我发誓从今以后守护桃花源，只要能够保存桃花源，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没有希望，也要用命去争取。” 阿雾在他背后微笑，说：“好，阿风，下个月我二十五岁生日，就是你正式成为守护者之时。” 刺痛，什么地方有刺痛的感觉。黎风下意识的想把头偏一下，结果发现不能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引导着他继续向那个回忆探询过去，要让他温习那早已成为歷史的过去。 那天，阿雾站在最高的山头，把守护者的象徵――银河短剑郑重的交道黎风手上，接着说了一句话。 第12页 “请……” 不能这么下去！黎风忽然抽搐起来，手臂青筋跳起，测脑仪发出刺耳的声音，旁边观察的米丽亚十分诧异，因为刚才还上演着黎风回忆的屏幕充满了一片血红。 “我不要！”黎风一声怒吼，那些精密的仪器冒出丝丝白烟。 米丽亚慌忙去调试，谁知越调越坏，测脑仪终于裂开，露出黎风愤怒的脸：“为什么要这样虐待我？” 米丽亚还未回答，忽然刺耳的警笛充满整个房间。 “怎么了？”黎风从机器中挣扎出来，忙着拽掉头髮粘上的金属皮。米丽亚从大厅回来，狠狠盯着他。 “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废话，我又不是上帝！” 米丽亚嘆口气：“算了，来不及理你。我们这里被政府发现了，联邦巡逻队正朝这里过来，大厅里大家在四处逃命，很快就要杀到这里来了。” 黎风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到这里？应该想办法逃到外面啊！” “你真的不知道？”米丽亚摇摇头：“看来你记忆里那个叫‘桃花源’的地方，的确是个落后的地方。” 黎风怒道：“你才落后！” 一句话把米丽亚气乐，说：“好吧，算你脑袋里没有坏念头，那么跟不跟我一起走？” “当然，不过怎么走？” 米丽亚按下电钮，墙上的大屏幕忽然四分五裂，露出一个黑煳煳的洞口。“敢不敢跟我跳进去？” 黎风心想无底洞我都敢跳，这只不过是个耗子洞罢了。不过没说出来，便一个纵身跳进去了。 洞好像有吸引力一般，把他身子飞速的推向前。黎风只觉得唿吸困难，恍惚之间，有一只小手抓住他脖领子，将他向后一拽，把一个面罩套到他头上。 是米丽亚，黎风在一瞬间看见她脸上带着怪怪的笑，才想起自己冒冒失失的跳进这个“耗子洞”里，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一顿饭的功夫，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抛出去了，落在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的地方，摘下面罩，只觉面上热辣辣的，抬头一看，太阳像个过火的烧饼一样挂着。 这个时代的太阳，已经黑漆漆的了。 米丽亚掉在边上，比他好受多了，一身的防护服，没有任何部分露在外面。 “你没有事吗？”她好奇的问黎风，声音透过面罩听起来呜呜哝哝的。黎风耸耸肩膀：“我当然没事，我对任何辐射都没有反应。这里是什么地方？” 米丽亚给他一个眼罩，说：“刚才我们通过超空间隧道，穿越了很长的距离。这里是阿拉伯。” 黎风道：“那我们接着要去哪里？” 米丽亚道：“你错了，不是我们，是我、和你！我要去哪里你不要问，我已经带你来到阿拉伯，那就够了。我们从此分道扬镳。” 第五章 奴隶贩子 这个时代的阿拉伯什么人都有，世界各地的人们穿着奇装异服讨生活。“在这里没有法律，只有生存。”卖食物的大婶告诉黎风：“这里是被上帝和人类抛弃的角落，充满的恶棍和厌世的人。小伙子，如果你不是走投无路为什么要来这里？” 黎风想想桃花源，想想陈维，笑笑说：“我是被政府通缉的要犯啊！不跑不成。” 大婶重新打量他一遍，说：“那么你要小心了，这个时候赏金猎手会来的，如果你价位不低的话……” 黎风让他放心：“我自有分寸，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住的地方吗？” 大婶已经把他要的食物和水包好，放在柜檯上迟迟没有递过去：“你就住这里好了，也安全些。” 黎风想想也好，便答应下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谁也说不清下一分钟会发生的事。 阿雾曾经说：“阿风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世界上要想达到目的有很多办法，不过最可靠的办法只有靠自己。” 我自己……黎风想着就要发笑，在地下基地的时候，那心里面根本不想提起的事情差一点就被米丽亚用她该死的仪器探测到。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黎风闭上眼睛，因为不想戴米丽亚送的眼罩，虽然身体棒的很，还是怕被沙尘迷了眼睛。 他忽然听见一片混乱。 这个时代的沙漠已经很不同，但依旧有奴隶贩子的存在，黎风这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帮人。高大的白人指挥着黑人，挥舞着皮鞭赶着那些更加色彩斑斓各式各样的奴隶，奴隶贩子的呵斥声，奴隶的呻吟和惨叫震天动地。黎风瞟了一眼，推醒那个打盹的大婶：“来客人了！” 大婶抬眼一看，奴隶贩子们有几个已经冲进来，把窄小的门面挤的臭气熏天。“快给我们拿食物和水！”其中一个缺了颗牙的说。 大婶答应一声，对黎风道：“你可不可以到院子里去？这里太挤了！” 黎风二话不说出去，屋里气闷的很。可是院子里也好不了哪去，奴隶和奴隶贩子的汗臭味聚在一起，怎么闻都不自在，正想走远些，下意识瞅着奴隶群的眼睛定住了。 那是个全身包着布的娇小的人，只露出两只雪白的小脚，互相搓着。这个年代别说不穿鞋了，像黎风这样不戴唿吸面罩穿防护服的都会让人多看两眼。奴隶们虽然衣不遮体，也是有点装备的。像这样毫无遮盖的样子，让黎风好奇心起，凑过去低声问：“你是什么人？” 第13页 那人哆嗦了一下，接着黎风听见个沙哑的声音：“救……我……” 在这种沙漠，陌生的人，要求救助，黎风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回答，不过见死不救不是桃花源人的习惯。他抬手抓住那人肩膀，冷不防被一只小手翻上来，把手腕按住。 风声破空而来，衣服撕裂的声音，黎风肩膀一疼，一掌打到面前的人胸口，就地一滚躲开。 缺牙奴隶贩子第二鞭子便打在那个小人儿身上，黎风跳起来说：“你干嘛？” 缺牙露着风道：“你被我们买下了！” 黎风吃一惊，听他连珠炮的讲了几句才明白，原来那个大婶把自己卖给奴隶贩子了。他不怒反笑，顺手撕下一条衣服绑在肩膀上，止住被鞭子抽出来的血。 “她没权利卖我。” 缺牙道：“你在这里住，就是她的人。”周围黑皮肤的大汉围了一圈，黎风微微一笑，一个纵身便出了包围，脚在地下一扫，平地扫起无数沙土来。 缺牙呸了几声，按动胸间喷雾器，一团特制水雾瞬间压住了所有沙土，可惜看清楚时，黎风和那个不知名的小人儿已经不见了。 沙漠中，黎风一把将那个小人儿扔在地上，吐出嘴里的土。 “你干嘛掐我！” 那小人儿乱抓一番，直到黎风过去帮他弄开脸上的布。 白白的小脸，淡绿色的眸子……黎风跟她大眼瞪小眼半天，才啊的一声：“米丽亚？” “你把我扔在沙漠，就是为了混在奴隶里面？” 米丽亚骄傲道：“我是为了去绿洲，不料遇到了那些畜生。” 黎风说：“所以你叫我救你？我说，我救你你干嘛还抓我的手，让我被打了一鞭子，被打了也就算了，带你逃跑——你还掐我？” 米丽亚道：“我头被蒙住了，怎么知道你是谁？如果是你什么也看不见，一样也要又踢又抓。” 黎风说：“我是大男人！干嘛像女人一样又踢又抓？——好了，现在救了你了，我们分道扬镳。” 他双手插在兜里，向沙漠中心走去。米丽亚瞪大眼睛，半晌大喊道：“你就这么走了？”黎风回头道：“不走干什么？” 米丽亚看看远处的沙漠，还有那么遥远的地平线，自己一个人留在这样可怕的天地间实在太可怕了，尤其是沙漠的夜晚，曾经可怕的经歷在脑子里蠢蠢欲动起来，不由得张口大叫：“你不要走，你不许走！你回来！” 黎风……他回来了吗？一阵风沙过，米丽亚焦急的看着，远处，黎风的背影早就不见。 “看来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米丽亚双手张开，仿佛捧着神灵赐予的眼泪一样，说：“真主啊，你的女儿米丽亚不能忍受沙漠的欺侮，所以，虽然自杀是决不能得到原谅的行为，也请你原谅我。” 她右手入怀，拿出一把闪亮的匕首，照着自己的心窝捅去…… 没有疼痛，米丽亚惊讶的睁眼，黎风正在面前笑眯眯的把玩那把匕首。“把我的银刀还给我！”米丽亚叫道，黎风轻轻一躲就让她扑了个空。 “你的银刀？挺好看啊。”黎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米丽亚瞧他的样子，心里怪怪的，忽然安静下来，说：“你不是走了吗？” 黎风耸耸肩道：“我是走了，不过又回来了。” “为什么？” “女人有各种理由可以抛弃男人，男人却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抛弃女人。”黎风说，“这是我们桃花源人的生活准则之一。” 米丽亚睁大眼睛道：“桃花源……那个地方真的有这么奇怪吗？” 黎风的眼睛看着远处，不置可否的说：“那是最可爱的地方。” 他们的头顶，正上方，几千万米的高空以外，异客的卫星正把信号源源不断的传到地球另一边。 桃花源，异客的堡垒。 阿迪对阿塔道：“这些都是你算计中的了？这个叫米丽亚的女人最终会带黎风到绿洲里去？”阿塔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雪白的皮肤透明一般。 阿迪切了一声道：“你不要总是像个巫女一样，男人就要有男子汉的架式。”话音刚落异客一掌拍到键盘上。 一阵吡哩噗噜声，阿迪惊讶的看着周围一大队屏幕发出火星，空气中满是烧焦的气味。“你在干嘛？” 异客：“我不许你提起这句话，这句话让我愤怒。” 阿迪这才想起异客喜欢用仪器表达自己的感情，于是耸耸肩膀道：“这句话是阿雾说过的，你不想听是因为不想想起阿雾来，是吧？也难怪，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忘不了阿雾，记恨阿风，为什么还要我和阿塔帮他？真的只是为了桃花源吗？” 异客阴沉着脸，阿塔开口道：“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在前一晚上把我们都叫到一起，让我们来帮阿风，这是你干的吧，既然干了为什么不解释一下，难道咱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异客忽然扶着拐杖站起来，说：“不是了！在黎风杀掉阿雾的那个晚上，咱们就都不是朋友了！我叫你们帮忙是因为我们是同盟者，我们都曾经在阿雾的墓前发下誓言，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第14页 “没有结束……”阿迪重复着，不祥的预感让他浑身发冷。 阿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和异客中间，淡淡的说：“不要争了，你们也猜到了结局，不是吗？” 阿迪哑然，听见异客说：“只是有结局，还不够，我想亲眼看下去，亲眼看见那个结局！” “难道……你们都知道这次任务的结果？阿塔，你是不是都预料完了？你告诉异客了，所以他才叫我也帮阿风？你们好卑鄙，你们要我也参与这种事情，亲手送阿风去死！” 异客瞠目道：“你不愿意吗？我早看出你是个违背誓言的傢伙。” 阿迪往后退一步，继而扑过去抓住阿塔的肩膀拼命摇着：“你，你是洞察一切的超能力者，那么告诉我，阿风该不该死？” 阿塔悲哀的眨了一下眼，平静道：“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些深刻的事实。黎风杀了阿雾，他该死。” “是吗？”阿迪强迫自己完全相信阿塔的话，这让他好受许多，对面屏幕上，一片黄沙的景色中，是黎风微笑的有如孩童的脸。 “有一种动物叫做骆驼，善于在沙漠中行走。当初我们桃花源里有两只，我还骑过呢。” 米丽亚听着他的故事，禁不住嚮往起来。 “要是我也生在那样的地方，该有多好……” 天边模煳起来，黎风皱了皱眉毛，米丽亚完全没有发觉他的不安，一个劲的催他继续赶路。 “如果我们能够遇到商队，或许可以跟他们一起到绿洲去。” “有到绿洲的商队吗？” 米丽亚点头道：“是啊，因为绿洲的人也要吃穿。当然贩卖货品给绿洲是违法的，但是这个年代，法律比不上金钱。” 黎风点头，抹抹鼻子道：“金钱比不上性命，咱们说不定马上就要完蛋了。” 米丽亚吓一跳，他指着天边道：“你看，那是沙漠风暴就要到来的先兆。” 果然，龙捲风卷着黄土，好像个扭曲的巨人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它速度不快，我们赶紧避开。”米丽亚说着，把一双小脚用粗布包起来，她实在受不了这没有防护的条件。黎风蹲下，用原来包着她身体的那块布把她再完完整整的包起来。“你干嘛？”米丽亚说，任凭黎风从怀里掏出眼罩给她戴上。 “这个，给我了，你用什么？” 黎风微笑，说：“我不用眼罩也能活。” “那好，咱们赶快躲起来。” “傻瓜，”黎风道，“你以为咱们躲的开速度这么快的沙暴吗？就算咱们躲了，你怎么知道它下一秒到哪个方向？”米丽亚不服气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黎风愉快的说：“没有，听天由命！”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底下却没有停，用米丽亚的小银刀铲子一样的挖起坑来。 沙暴越来越近，遮天避日…… “他没有事吧？”陈维享用着酒店的晚餐，一边还在担心的冲着电脑屏幕说。 信号来自桃花源。 “这就是我的卫星发回来的所有景象。”异客镇定的说，“我的卫星可以监测到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但是沙暴除外，黎风和那个叫米丽亚的女人在距离沙暴中心十五米的地方。” 陈维眯了下眼睛：“我不认为在这样强烈的沙暴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他还活着。”异客身后的阿塔平静的说，“他不会死在这里。” “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吧，异客，你说利用你的电脑充分周密的制订出来行动路线，再用阿塔的超能力一一预测，黎风就一定能完成任务吧？” 异客点点头。 陈维又说：“现在，你利用电脑侵入这个酒店的监测系统，再让阿塔告诉黎风怎样准确掉进你打开的下水道……进入绿洲组织在这个城市的秘密基地。” 异客说：“接着我发匿名信息揭发他们这个基地，米丽亚就不得不外逃。黎风利用这次机会跟她去了阿拉伯。” “你又利用网络收买奴隶贩子，让他们抓住那小姑娘，我看着她都可怜。” 异客面不改色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黎风必须接近她才有可能到达绿洲。” “利用人类的情感……你们这个计划真的是很伟大啊！”陈维说，“事情发展到现在，竟然出现了沙暴！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异客道：“自然现象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好，如果黎风死了……” 阿塔插进来道：“他不会死。” “好，就算他不会死，我们现在先不讨论这个陷在沙尘暴里的傢伙，我的问题是——我呢？我需要做什么？” 异客说：“我们的计划里面没有你，特工先生。” 陈维说：“没有我？” “是的，我们了解的只有黎风。对于你，我们几乎一无所知。” 陈维冷笑道：“我相信不是这样，异客先生，我发现你的电脑可以侵入地球上任何一个资料库，调出我的资料对你来讲简直就像翻开书页一样简单。” 第15页 异客很冷静的说：“比喻的好，可惜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叫做‘书’的古董了。亏你还记得，是你復古派的母亲教的吧？” “我母亲的政见如何与我无关！” 异客看着屏幕里好像青筋暴露的陈维，说：“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拐弯抹角。陈维，代号leo，2351年生，今年25岁。早逝的父亲曾经是封闭党的领袖，是个坚定的封闭党。但母亲却是个同样顽固的復古党。你的父母因为政见不和在你两岁的时候分开，第二年你的父亲去世，你是你母亲一手带大的。” 陈维眉毛几乎拧到一起去了，记忆中脸上已经近乎十年没有出现过这样强烈的表情。 异客在他对面的屏幕上显得高兴的很。 “你十五岁那一年，母亲在参加抗议城南修建钢铁城市的示威游行中，心脏病突发去世。无亲无故的你受到父亲的老朋友岳嗔教授资助进入国际特工学校学习，毕业后分配到国际谍报中心工作。毕业后第一年你在岳嗔教授的社会治安维护部门工作，直到逮到了一度弄得国际谍报中心很没面子的神偷黎风，立了一个漂亮的大功，也成为你顺利进入特殊任务部门的敲门砖……” 陈维大吼一声：“够了！”异客微笑道：“你害怕我对你知道的太多吗？这是你的幸运，如果不是我知道你这么多，怎么会挑中了你？” “你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你能够抓住黎风完全是因为我觉得你合适。” 陈维头顶上开始冒汗，是那样吗？必须问清楚…… “你是潜入我电脑，传给我黎风动向的人？” 异客拍两下手：“真是聪明啊，特工先生……怎么，还不相信吗？我留下的名字是罗宾汉。” 陈维咬牙切齿的说：“出卖自己的朋友，你不配当罗宾汉！” 异客歪着头说：“我想我还没有说明白，出卖黎风本来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如果他不落入你们的手中，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到绿洲去？” “莫非你的计划……”陈维想着，不寒而慄，“完全是圈套？” 异客捋了一下自己棕色的长髮，微笑，这表情让他看起来相当残忍：“没错，我是要黎风死，而且死的很难看，这跟你无关。” “怎么跟我无关？”陈维愤怒道：“你利用了我，我决不允许你利用我！” “可是那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很遗憾告诉你这个。” 陈维握紧拳头，把微型电脑打到地下去，砰的一声，那个屏幕发出一声巨响，暗了下去。 半分钟后，他整了整衣服，翻出自己的小皮箱。 “先生，去哪里？”透明计程车里的电脑传出小姑娘的恬美声音。 “光速飞机场。”陈维上车坐好，又说：“请给我定一张票，我要到达机场马上就可以出发的。” “明白，请问您要去哪里？” “阿拉伯，罗曼尔沙漠。” 异客灵巧的手指敲击键盘，面前屏幕上，绿洲的立体图像一览无遗。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是巧夺天工的设计……”他喃喃道，“太完美了。” 阿迪在他身后抱着双臂。 “我越来越不明白了，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异客微笑，一边飞速的继续操作。 “你不用明白，只需要看就好。”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想把陈维激到阿拉伯去帮助阿风吗？” 异客脸色一沉：“不要提黎风，我做这些跟他的处境无关。” “那你想干什么，我们都不可以知道？”阿迪说完，无奈的摇头，转身看见阿塔正在所有的仪器和显示屏中间的桌子边，专心的下棋。 一种古老的棋，阿迪从来不明白那些棋子的摆法。阿塔拿起白方的棋子，想了一会，落下，又接着拿起黑方的棋子。 “阿塔……”阿迪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我怎么觉得你跟异客都是在下棋，而我、阿风、陈维，是你们手里的棋子。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你们为什么变得这样可怕？” 第六章 海市蜃楼 夜，繁星点点。 黎风挖开土，拽开包裹着米丽亚的那块布，把里面那张小脸解放出来。“醒醒！”米丽亚隔着嘴上的布深深的唿了一口气。 “我以为自己就这样被憋死了……你怎么样，没有事吗？” 黎风笑笑，证明他一点没有事。 “好了，别浪费时间，来看看星星。” 米丽亚顺着他的手指看，惊嘆道：“真的，怎么有这么多星星！我以为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看的到。” 黎风说：“我们一定离城市很远了，这样才可能看见星星，因为这一角的天空还没有被废气盖住吧。就沖这个，地球看起来还有救。” 米丽亚说：“救地球？你的论点跟復古派一样啊。” 黎风想起右叔，笑道：“可惜我不是，我没有时间加入什么派别。”米丽亚舔舔嘴唇道：“你的那个桃花源里面，没有派别吗？” 第16页 “没有。你是不是渴了？” “是啊，我很渴，真想大口的喝水。” 黎风抬头四处望，接着遗憾的说：“可惜这里是沙漠。”米丽亚不甘心的道：“你没有带水壶吗？”黎风说：“我忽然的救了个麻烦出来，哪里有空带水壶！咱们还是走吧，说不定会遇到商队呢！” “如果……”米丽亚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如果没有遇到商队呢？” 黎风指着远处一堆看起来很像沙子的东西说：“就那样。” 焦黄的骸骨无声的散落着，连一层干瘪的皮都没留下。米丽亚不想看，又不得不多看了两眼，继而跑开，拽着黎风的衣角继续前行。 走了很久，她终于开口问：“你说，咱们也会变成那样吗？” 黎风自然而然的答道：“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了，咱们也不知道了。” 骆驼虽然近乎绝种，但是人类依旧需要沙漠之舟。 替代品是机器骆驼，两三米高，两个储藏淡水的驼峰上有纯白色的顶棚，用来阻挡灼热的阳光，底下是四条仿真机器腿，能够根据凹凸不平的沙地选择受力，让坐在机器骆驼上的人完全感不到颠簸。 这是一只很大的商队，即使在沙漠中也是很显眼的。商队的领路人是狡猾的阿拉伯商人纽曼，他曾经穿越过无数次沙漠，带领商人和他们的货品到达绿洲，让自己的腰包里堆满的金子。 时代不同，金子还是照样的值钱。纽曼坐在领头的骆驼上，一边打着自己的算盘一边辨认方向。 就要到了，他防护面具下满是皱纹的脸露出微笑。 这是最后一次。挣了钱如果不能享受的话，岂不是竹篮打水。更何况纽曼本身就是个享乐主义者，他早已经做好了安排。这次交易完成以后，就带着留在巴斯拉的妻儿到世界上最繁华的国家米利津去，过那神仙都会羡慕的生活。 他会有足够的金钱支持剩下来的日子，今后他将不必工作。 想到这个他回头望去，看看紧跟着自己的那台机器骆驼上面的那个单薄的影子。这就是他这次前往绿洲交易的唯一商品，伯尔教主点名要的人。 来自中国的巫女孟雪。 有了她，纽曼相信自己回程的时候会有带都带不动的金子。 他正要转过身来，发现孟雪举起了一只胳臂。 那是要求停下的信号，孟雪是占卜非常灵验的巫女，正是因为她昨天的警告，商队才躲过了一场沙暴。这次难道又有天灾？纽曼毫不犹豫的按动机器骆驼上的铃铛。 “大家停一下！” 接着他滑下去，跑到孟雪的骆驼前，带着面纱的巫女把自己从头到脚用白沙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带着透明眼罩的眼睛。 “巫女，难道又有沙暴了？” 孟雪摇摇头，眨一下眼睛。 好美的东方黑眼睛，纽曼虽然挨的不是很近，也发现了那双眼睛万种的风情，脑子里想着，难怪教主会花尽心思悬赏这个女人，就算不是用于占卜，做个内室也是件美事。 孟雪仿佛看出他龌龊的念头，哼了一声，淡淡的说：“你看东南方。” 东南方……纽曼依言看去，黄沙的劲头，空气忽然起了透明的褶皱，老练的他啊了一声道：“是海市蜃楼？” 孟雪点点头。 纽曼接着看，这回出现的海市蜃楼不是往常的高楼大厦，也不是沙漠中的小片村庄，而是很奇怪的景象。 很模煳，跳了一下，纽曼恍然大悟：“是人！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应该在很远的地方，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不紧不慢，显然在保持着体力，另一个拉着前一个人的衣襟，跌跌撞撞，好像已经不行了。 “在这样的沙漠里，没有任何行李的走，真是找死啊！”纽曼说，“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吗？” 孟雪摇头。 “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等着他们？” 孟雪点点头。 纽曼皱眉道：“这……没有必要吧？” 孟雪好像在轻轻的笑，说：“如果在沙漠里，有一堆金子向你走过来，你会不会等着它们？” 纽曼想了想，说：“难道他们的价值……” 孟雪道：“他们，能给你换来更多的金子。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要不要等，由你决定。” 米丽亚和黎风完全不知道几十公里之外巫女与商人的对话。他们两个人的精神都已经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我好渴……” 黎风道：“那就少说话。” 米丽亚想点头，可是身体不停使唤，在最后一次理智的思考以后，便真的一下子倒在黄沙里。 她的小手把黎风的衣服一拽，也让他往后仰过去。 好像很久，米丽亚发现自己的头枕在黎风的大腿上，嘴边有猩味的液体。 她觉得自己好多了，挣扎的爬起来，黎风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状态还好。 “走吧！” 米丽亚黯然道：“还走？我真想马上死在这里算了。” 黎风道：“没出息，你怎么知道没有希望了，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刻。” 第17页 “可是我，完全不想动。”米丽亚刚说完，惊讶的发现黎风把自己一把抱住抗在肩膀上。“你干什么！”她挣扎，慌乱中看见自己衣服上好像有点点血迹。 “血？我受伤了！” 底下下黎风闷声闷气的说：“胡说八道，血是我的！” “你的？对了，你被我刺伤了——伤口还没有凝结吗？” “本来是好了，不过……”黎风想要说什么，笑了一声又住口。 “怎么了？”米丽亚舔舔嘴唇，恍然大悟道：“难道你给我喝……你的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黎风节约口舌的说道：“我愿意。” 他嘴上说得轻松，实际身体里好像开了锅一样的沸腾。已经严重脱水，达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好了，他对自己说，再翻过那个沙丘，就倒下，再也不管这丫头。 可是翻过沙丘，面前就不再是黄沙了。 米丽亚听见黎风诧异的叫了一声，便趁机翻下来。 她看见前面的情景，也不由得叫了一声。 一道雪白的带子，这么多白色机器骆驼在一起，真的好像一条雪白的带子一样。米丽亚咽了口唾沫，急匆匆的紧走两步，沖那个站在商队前的老人道：“有没有……水？” 纽曼拿出个水壶给她，米丽亚仰起脖子，充分享受难得的甘露。 “不要着急，我们有的是水……”纽曼微笑着瞧着面前的女孩，虽然小了些，也是个不错的货色，当年自己当奴隶贩子的时候遇到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这次也一样，有了巫女的预言，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大赚一笔。 他基本没注意后面的黎风。 黎风站在第二头机器骆驼的旁边。 骆驼上的巫女身子动了动。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完全没有任何防护工具，只是穿着件布衫，站在那里，用一张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的脸看着自己。 黑黑的眸子，尖尖的下巴。 此外，黎风脸膛也经过一翻风霜被晒的黑黝黝的了。孟雪看见这样的脸，这样的人，心里忽然涌起从未经歷的热流。 他是结实的……自己的占卜从没有错，他，就是上天选中的人。 “我等了你太久了。”她想着，就微笑起来。可惜黎风完全没有看见美丽的笑容，他能看到的只有眼罩下面的那对眸子。 他想的是，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眼神。 “好熟悉啊……”他刚想开口相问，眼前的景物竟然旋转起来，仿佛幼时在桃花源玩的转椅一般，越转越快，越来越不可控制。 纽曼听见巫女的讯号，忙不迭的赶过去。 “他晕过去了。”孟雪不动声色的望着倒在地上的黎风，“快把他救起来，我们得马上出发。” 渴……我好渴…… “黎风你这个傻子！”乐绮笑着，把手里的水罐递过来，黎风笑道：“还是乐绮心疼我，比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都强。” 异客还有阿迪在一旁冷冷的笑。黎风管不了许多，拿起水罐一仰脖，等待清凉的感觉，可是没有，没有水，他的喉头火辣辣的。“这是怎么回事？”他质问乐绮，对方笑着，说：“阿雾说，不能给你喝水。” “阿雾？”黎风揉揉眼，远处一个瘦长熟悉的人影走过来，他认得出，张口想叫，又梗住了，半天才道：“阿雾，你过来，你快过来！来告诉我不必遵守那个誓言，来告诉他们，叫他们不要这样待我……” 阿雾影影绰绰，好像要走近，却越来越远，终于近乎不见。黎风感觉自己再也受不了了，就伸出手去，大喊一声—— “你醒了？” 沙漠，炊烟，机器骆驼，白衣女孩……黎风避开孟雪的那双眼睛，不自然道：“当然是醒了，你是谁？” “我是孟雪。” 这样的景象……“是商队吗？跟我一起那个女孩到哪里去了？”孟雪指指后面：“她跟纽曼在一起。” 黎风看见米丽亚的绿头髮跳动的好像顽皮的树叶。“她没事了……”他伸个懒腰站起来。孟雪也跟着，带他离开临时铺的床铺，向篝火那边走。“你今天晚上也要跟纽曼住在一起。”黎风说：“你们要去哪里？” 孟雪道：“绿洲。” 黎风有点惊讶，不相信这么快就要接近自己的目的地，说：“绿洲？去绿洲可是违法的事情。”孟雪嘲弄的笑笑，看着正在殷勤的给米丽亚拿食物的纽曼说：“法律永远比不上金子，人类本身就是喜欢铤而走险的动物。” 黎风点头，过了一会，孟雪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们为什么要救你们？”黎风笑道：“你在等着我问吗？我本来以为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孟雪道：“以前，可能是吧，不过……”黎风没有等她说完便问：“那理由是什么？” 孟雪侧头看他，此时两人已经围着篝火坐下，黎风毫不客气的拿了块烤肉在手里，这是块任何市场都能够买到的人造肉，但是此时此刻烤起来还是格外的香。他就着手边水壶里的水，咬了起来。 第18页 半晌……“理由是什么？”黎风抹抹嘴，烤肉已经吃完，“总不会是为了看我吃饭吧？”孟雪一笑，说：“早知道还有这个好处，应该早点救你们。”黎风道：“难道我吃饭很好看？”孟雪道：“不止吃饭，你这个人很特别。”黎风追根究底道：“怎么特别法？” “就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一样。” 黎风咧开嘴笑，抱着头看远处太阳的最后一点踪影消失在沙漠上，接着说：“好吧，你可以说你的理由了。” 孟雪怅然道：“对，我的理由，你要好好听着。” “我在听。” “我是一件商品。” “啊？”黎风道，“你是个人，怎么会是一件商品？难道你是奴隶？”孟雪摇摇头道：“跟奴隶不同，我从小就有一种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我的养父母看出这能力的好处，带我去学习占卜之术，这样我长大之后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巫女。他们把我以很高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大富豪。” “那个大富豪用我预知一些他很关心的事情，这让他发了大财。本来他对我还好，可惜好景不长，有天晚上，某个国家的特工人员潜进他的卧室，暗杀了他，带走了我。” 黎风道：“这也很好啊，你开始为国家效力了。” 孟雪一愣，说：“为谁都无所谓，反正我只是一件工具。就这样被夺来夺去，落到了商人纽曼的手里。”黎风道：“他要把你卖给伯尔？” 孟雪点头，说：“我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件独立决定的事情，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没有思想的娃娃。那天纽曼从一个不知道我本领的强盗手里买下我的时候，送了我一个水晶球。”她从怀中掏出个透明闪亮的水晶球来，说：“有了这个，我的能力加强了，几乎可以占卜一切。所以，我给自己算了算未来。” “我可以看到我们的商队将在沙漠上遇到你们。尤其是你……你将成为我的救星，帮助我得到自由的生活。所以我才叫纽曼救了你们。” 黎风道：“又是预言？预言不可信的，你要想自由，还是要靠自己。” 孟雪道：“我不相信自己，你一定要救我，这是命运决定的。” 黎风道：“你想要我答应救你？” 孟雪道：“对，明天日落的时候我们就会到达绿洲。我真的不想一辈子被关在那里面，我想你在日落之前带我远走高飞。” 黎风惊讶道：“你这个要求当真大胆，如果我不答应呢？” 孟雪眼睛里露出一丝杀气，说：“那我会叫纽曼现在就赶你走，在这样大的沙漠里没有任何装备，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你好好考虑清楚，我一会儿来听你的答覆。对了，你得明白，就算你有运气碰到另外一只商队，他们也不会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救你。” 这个巫女为什么看起来一派天真，说起话来却如此冷酷？黎风脑子飞快的思考着，答应她的条件等于放弃眼前到达绿洲的机会，不答应的话又跟放弃自觉的生命差不多。异客还有阿塔，你们的计划里有这一条吗？可惜不能取得联繫。 “喂！” 黎风吓得差点灵魂出鞘，是米丽亚，快乐的像刚喝了牛奶的小花猫。“你没事吧？其实我刚才就看见你醒了，只是不敢过来。” 黎风道：“你怕什么？” 米丽亚道：“那个穿白衣服的姐姐啊，我听纽曼说她是个巫女。” 黎风道：“你害怕巫女？” “那倒不是，”米丽亚在他身边坐下，抱着双腿，小心的说，“只是一种感觉，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害怕……” 第七章 旋风队 黎风头一次乘坐机器骆驼，米丽亚却不是，她像只小鸟一样坐在后面，唧唧喳喳的跟奴隶们聊天。 偶尔她也会跑到最前面，黎风晃悠着腿，问她：“你都跟他们说些什么？”米丽亚回答每次都不同，黎风知道她没有实话，也就不再问。 “已经正午了，太阳正毒，你就这样把脸暴露在外面吗？”米丽亚又跑过来的时候问。黎风的眼睛眯的像阳光下的猫，回答说：“我可以承受任何环境，只要是在地球上。” 孟雪坐在前面的骆驼上，白色的影子晃晃悠悠，偶尔黎风看过去，有些影影绰绰的感觉，好像很多次在噩梦中看到的景象。米丽亚好像也在这么想，在他耳边轻轻道：“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吗？”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黎风想，那么渴望得到自由，是人类吧。 该不该答应她的条件？ 沙漠的尽头，居然会有饮水站。 黎风在纽曼身后，看他招唿商人们挨个接水。“咱们什么时候能到达绿洲？”纽曼看他一眼，拧开手中的皮囊。 沙漠中的水还真像甘泉啊，纽曼一边享受喉头的甘甜一边止不住觉得身后这个年轻人讨厌。 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啊，他不需要任何防护装备，所以他很可怕。纽曼在脑子里这样总结着，此时有人拍他肩膀。他转过身去，惨叫一声。 第19页 “你为什么打我？”纽曼捂着眼睛，黎风大摇大摆的举着从他手中抢过的水壶。“谁叫你不理我？——我问你咱们什么时候能到绿洲！” “我不知道。”纽曼说。 “什么？你不知道？” “每次，”纽曼已经坐在沙地上，揉着青肿的眼眶，“都是这样，我们在沙漠上徘徊，到过这个饮水站之后，就在这里等着，到时候会有人来接走货物，接着商队就会回到巴斯拉去。” “那么钱呢？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纽曼裂开嘴笑了，双手手掌向天，做个朝拜真主的动作，说：“没有人会怀疑伯尔的信用。在我们回到巴斯拉之前，货款就会自动转到银行的帐户上，价钱绝对公道。” 黎风沉吟一下，看看这个根本不可能住人的饮水站。孟雪的话还在耳边萦绕。夕阳的影子很长，日落了。 远处的地平线浮出浓重的烟尘。 “商队准备！来接货物了！”纽曼一扬手，商人们纷纷从自己歇息的临时帐篷里爬出，卸货的卸货，打包的打包。黎风惊异于这些人的训练有素，眼看米丽亚跑过来，便把她拉到身后。 “你干什么？”绿眼睛的姑娘十分不满，小猫一样的乱叫。黎风转过身，食指贴在唇上，对她嘘一声。 “我们赶快躲起来……我闻到了血腥气。” 血腥气？米丽亚十分不解，她什么都没有嗅到——当然，她的鼻子在纽曼给她的空气过滤器下面。 孟雪回头，身后烟尘越来越大，根本看不清那些骑在机器马上的人们。 今天的大劫难。她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远处，黎风正把米丽亚小小的身体举到饮水站的防护墙后面。藏的当真很好呢，孟雪想。 她扯了扯身上白色的衣服，悠悠然然继续坐着。 那个一路上都很照顾她的哑奴忽然爬上来，对她比比划划，意思是纽曼叫她下去准备。“我知道了，不过我看，他是没空来交易。”孟雪说，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纽曼发现真相为时已晚，马蹄到了眼前。他才看清为首那几个大汉的装备。 他大叫一声，脑袋里嗡嗡直响。 “快跑啊！——旋、旋风队！” 纽曼挥舞的双手再也不从容潇洒，随着嘴里吐出那梦魇般的三个字。商队的商人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当离他最近的商人卡隆的脑袋被旋风队的大刀砍的飞起来，喷泉一样的鲜血煳住了他的眼睛时，纽曼想。 妻儿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可他看不清，恍然间才发觉，拼命带领商队赚钱的这十几年，自己从来就没有好好看过他们。什么美好生活，金子堆砌的幸福未来，全部成了泡影。感觉到冰冷刀刃的一霎那，纽曼惶恐的意识到，他为之奋斗的目标，在懂得珍惜之前就已经失去了。 他大张着眼睛的头颅落在沙地上，方向直对着那堵很巧妙的墙。 黎风躲在墙后，透过一片杀戮，看到孟雪。 那白衣的巫女依旧坐在机器骆驼上，忙着杀戮的黑衣骑士还没有注意到她，大概是以为她只是商队带来的一尊美丽雕像吧。她从刚才起就动也没再动过一下。 不过那些血色，已经慢慢的荡漾开了。 米丽亚在他身旁哆嗦。 “旋风队……”她说，“沙漠中最可怕的旋风队，他们会把遇见的任何活人都杀掉。”黎风眯着眼看那些骑士们，厚厚的防护甲下，看不清他们的脸。他愣了一会，忽然把米丽亚向更隐秘的方向推了推，说：“你千万不要动，我出去了。”米丽亚讶异的失去了询问的能力，他便沖她笑一笑。 “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孟雪额头前的几缕乌髮随着刀尖掉落下来，她眼睛都没有眨。 黎风的短剑削铁如泥。 刚刚那个打算砍死巫女的黑衣骑士恼了，打个唿哨，周围更多的骑士纷纷包围上来，把黎风和孟雪层层围在中间。黎风回头向孟雪道：“闭上眼睛。” 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 屏幕上，孟雪闭上双眼。阿迪烦躁的在异客的中央控制室里走来走去。“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他问，异客坐在转椅上，闭目养神。 “陈维还远在几千公里外的沙漠边缘呢！难道你能指望他来救阿风吗？……你在装死吗？说话！” 阿迪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不过异客说：“他不会死。” “游戏的主角，往往都是活得最长的，是不是，阿塔？” 白衣的阿塔站在角落里，缓缓的点头，眼睛瞧着屏幕，上面孟雪的表情跟他一模一样。 格外平静。 夺下了另一个黑衣骑士的刀，黎风一撇嘴。“你们的功夫就只有这个程度吗？”他把长长的钢刀横在身后，顾不上自己的手掌被磨的火辣辣疼。另一个骑士冲过来，黎风将刀一挑，卡住对方的兵器，脚底下借着长长的刀柄飞起来，一脚踹到对方头上。这一脚力道不小，黑衣骑士的面具被打落在地。 黎风看到了一张惊惶失措的孩子样的脸。 “早说啊，我不打女人的。” 第20页 对方马上掏出备用面具戴好，努力狠巴巴的说：“我不是女人！” 黎风暗笑，说：“那好，娘娘腔，叫这帮人都散开。”对方更愤怒，叫道：“我不叫娘娘腔，我叫加卡。”他的同伴显然不耐烦，一个剽悍的黑衣骑士把手中的长刀别在身后，掏出一把雷射抢来。 “博！星辰不是叫我们不要随便浪费能源吗？遇到绿洲那帮傢伙怎么办？”加卡道。那黑衣骑士声音低沉而沙哑，说：“如果不马上解决这个小子，那就更麻烦了，不到天完全黑下来，绿洲那帮傢伙就会赶到。” 黎风抛下手里的刀，高举双手。 “我要见你们的头领！”他喊道。 黑衣骑士之中一阵骚动，黎风听见很多隐秘的“杀掉他！”“杀掉他！”好像地狱的开门声。他冷汗悄悄流了些下来，还是继续大声喊：“我要见你们的头领！你们不敢让我见你们的头领吗？还是他怕了我吗？” 加卡喊道：“星辰不会见你的！他才不是怕你，他谁都不怕！”话音刚落，便愣住了。 因为发觉其他的黑衣骑士现在像吃了哑药一样，一片安静。 没有人再说多余的话。加卡很熟悉这种气氛，非常的熟悉，他也曾多次体验到这种压抑感，虽然这样的感觉通常是他所甘愿承受的。 星辰来了。 黎风看见黑衣骑士四下让开，接着，一个青年出现在他们中间。他没有骑马，身上也没有任何防护器材，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白袍，一头鲜亮的红髮好像烈火在烧。 躲在暗处的米丽亚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传说中旋风队的首领星辰？传说中没有谁见过他还能继续活着。 但是现在他就站在黎风的面前，面无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星辰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仿佛是支铁箭，沙漠上的风根本吹不动，直接灌到黎风耳朵里。 “我叫黎风。”黎风道。 桃花源，异客盯着屏幕，阿迪看出他的意思，说：“他是把他当成朋友了，是吧？阿风以前很喜欢那样说话，语气好像当初，阿雾还在的时候……” 异客拍桌子道：“住口！” 阿迪果然不说，停了一会，又道：“不过是事实，我虽然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计划，但是我很乐意看见你算计错误，你记着。” 他转身就走，异客叫住他：“你到哪里去？” “哪里都好，我不愿意接着看了。” 阿迪走到门口，却没有出去，异客听见他说：“乐绮？你终于回来了！” 星辰慢吞吞的走向黎风，黑衣骑士们却在退后，孟雪从机器骆驼上下来，跪在沙土上，捧着水晶球振振有辞。 整个沙漠里面仿佛只剩下他们三人。 时间凝固了。 风，沙漠上的风干而尖利，划过星辰红色的短髮。 额头的发稍下，用黑布遮住的右眼眶。 星辰只有一只眼睛。 黎风看清那只眼睛里闪着的光芒，便不再笑。星辰在他停止微笑的这一秒跃了过去，铁一般的拳头雨点似砸来。 黎风轻巧的闪避，寻找回击的机会。星辰的力量带着血腥和杀气，让他有些窒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强的敌手了，黎风小心的应付，几招过去，终于瞅了空子一脚向对方肋下踢去。 没想到星辰比他还快，不但闪过这一击，还同时抓住了黎风的手腕。 黎风微微一笑，手腕底下飞快的弹出一把锁亮的匕首，直奔星辰咽喉。 星辰吃了一惊，向后一仰，同时把手一翻，漂亮的把黎风摔在沙地上。黎风只觉得天上的星星飞速转动，身体在以飞快的速度下陷，不似正常的摔落……是沼泽吗？他迷煳起来，看见星辰在附近，便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抱住他的腿。 喊叫声，周围的沙地好像水流一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黎风觉得越挣扎就越是要下陷，可他还要挣扎。他的挣扎连带着星辰，两个人很迅速的完全的被埋到沙子里去了。 只有刚才的匕首还好端端插在沙地上。 “是沙漠陷阱！”加卡说，“快救星辰！绳子，绳子！” 同伴没有人动。 “让他去吧，这是我们都希望的，不是吗？”博说，“那个人……太可怕了。” 沙漠上空的月亮，并不比陈维在其他地方看见的更明亮。 可是此刻他怀念其他的那些月亮。沙漠的风景实在太单调，他不知道向哪里走。虽然白天的时候把地形倒背如流，可现在……他也不知道黎风会在哪里。翻过又一个山丘，他气馁了。 微型电脑就在随身的行李里面，已经修好了。 “你好，特工先生。”异客的脸在屏幕上显得格外开心。 陈维道：“下面我该怎么办？告诉我黎风在哪里？” “我不知道。”异客说，“他跟旋风队的首领一起掉进沙漠陷阱里去了。” 陈维的眼珠子差点蹦出来。“这也是你设计的吗？”异客不笑了，说：“自然现象不在我的设计之中，不过……” 不过什么？陈维巴不得再次干掉自己的电脑。 第21页 “不过，如果那真是自然现象的话。”异客说，“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你也不要问我，这个地球上会高科技手段的不止我一个。” 陈维道：“难道那个沙漠陷阱是人为设计的？你让我看看当时的录像。” 沉默，最后陈维说：“去那个饮水站的最快路线，告诉我。” ……闪电，接着是远方的雷声。黎风发觉自己站在那座山上，对面是那个亲切的面孔，而自己正蓄势待发，准备攻击。 阿雾喜欢武术中的长拳，但黎风更喜欢没有多少规则的自由搏击，本拟不需多久便可以摆平，谁料到又被阿雾捉住，后背被他的膝盖顶着，趴在地上。 “我又输了！”他笑着，说，回头，看见阿雾竟然高举一把匕首，森森白光激得他挣脱开，跳起来，那刀刃却更贴近了脖子。 黎风退了很多步，仍不能摆脱如影随形的利刃，脚跟后面已是悬崖，无路可退。 “你不是玩真的吧，阿雾？” 阿雾脸上十分严肃，甚至，那算是神圣吧。 “你真的会保护桃花源吗？” “我发过誓了。” 阿雾没有拿刀的左手指着胸口，说：“发誓只是个形式，关键是这里，阿风，我觉得你从来没有真正明白保护桃花源的意思。要想保护桃花源，就要放弃一切，承受别人不需要忍受的痛苦。你明白吗？” 黎风记得自己愣了，然后摇头。 “阿雾，我认为保护自己最爱的东西，应该是快乐的。” 阿雾讽刺的笑，说：“快乐吗？自从我成为守护者，我的生活里面就没有快乐了！不过现在轮到你了，阿风，现在杀了我！” 黎风彻底傻了。 印象中阿雾的脸变得若明若暗，黎风拼命抓着他的胳臂：“我绝不像上次一样放手！”他吼道，“你想就这样轻松的跑掉吗？像上次一样，轻松的跑掉？” 对方没有挣扎，黎风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说：“我不会跑。” 接着肚子上一阵吃痛。 “你醒过来没有？”星辰说，仅剩下来的一只左眼冷漠的几乎结冰。 黎风老实道：“醒了。” 周围是白花花的一片墙壁，他这才发现是跟星辰被关在一间房子里。“这是什么地方？”只好问唯一的同伴了。 星辰等他问到第三遍上，才回答说：“不知道。” 周围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连个桌椅摆设也无。黎风认识到这一点，又不想干坐着，只好开始猜谜游戏。“我们是被带到这里来的吗？”黎风问。 这次只问了两遍，星辰便不耐烦道：“没有，我们掉进沙漠陷阱以后就落到这里来了，沙子都从地板的缝隙里漏走了。” 黎风道：“那，这个沙漠陷阱是有人设计出来的了？” 星辰终于很快回答：“废话！” 沉默，黎风捂着肚子道：“就算是废话，你也不该那么狠的给我一下子啊， 星辰道：“我恨不得杀了你。”黎风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相信你可以空手干掉我的……不想？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同伴，对不对？” 星辰扬着头，屋顶也是死白一片，但是居然还能听到风声。他的耳力极好，现在也可以听到沙漠中的风声。那声音他从来没有稀罕过，现在也说不清楚是否后悔。星辰越是不了解自己的心情，越是心烦意乱。黎风却偏偏要赶上此等时刻打断他的思维，问道：“你在听什么？” 星辰不答，黎风又说：“你在听风声，对不对？现在上面一定是夜里，夜里沙漠中的风，几乎都可以致命了。有什么好听的？” 星辰不理他，继续扬着头。 黎风摇头，凑向一边的墙壁，果然那墙壁无声息的划开一个窗口，里面黑洞洞一片。黎风知道那是魔术工具，让墙壁那边的人可以看的到他们，而他们看不到对面的人。一个不温不火，没有丝毫语气的声音道：“交出你们的武器。” 两个人都没有动，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交出你们的武器。” 黎风跟星辰对视一眼，同时骂道：“该死的机器人！” “交出你们的武器，否则我们马上发射雷射炮。”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黎风想了想，把袖子里的另一柄钢刀抽出来，扔进那个窗口。机器人毫不领情，只是重复又说了一句。 “交出你们的武器，否则我们马上发射雷射炮。” 星辰惊讶的看着黎风从容不迫的又从裤腿里掏出三把刀，一对流星锤，一把不知道有多少个的小飞镖。 星辰走过去，一把抓住黎风的肩膀。 黎风用手一格，吼道：“干嘛？”星辰道：“把你翻过来抖落抖落，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掉出来。”黎风愣了一秒，笑了，说：“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机器人说：“你们需要等待，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你们。” 星辰跟黎风对视一眼，墙壁上的窗口消失不见。 “你什么武器都不带？”黎风惊讶道。星辰嗯了一声，瞧着自己的手掌。黎风重复，他被问的急了，甩手走开。 第22页 “你少惹我，我就是沙漠里的风。” 他说，可是黎风好像没听见。 第八章 绿洲 陈维到达饮水站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白衣的女孩十分安静的抱着水晶球祈祷。她告诉他自己叫做孟雪。“我知道你是来找黎风的。”陈维十分诧异，孟雪举着水晶球给他看，告诉他自己从里面看到了什么。 “他是个旅行者，而你，是个警察。你们都有不同的责任。” 陈维想了想，说：“你是个巫女对吧？告诉我黎风去哪里了？”孟雪只是微笑。陈维感觉自己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仔细看原来是一只失去了血色的僵硬的手。埋在尸体上面的沙去了些，所以接下去他看到了死不瞑目的纽曼。 “他死了。”陈维说，“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 孟雪道：“你可以自己感觉，闭上眼睛，你都能感觉到的，听听他们的声音吧。”陈维被她说的浑身发冷，道：“我不感觉这些的——你还没告诉我黎风在哪里。”孟雪完全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会给我自由的，怎么会这样，明明我看到了。” 风更加的冷了，陈维紧了紧衣服，忽然发现一个巨大的影子朝自己移动过来。 那是个缠着头巾的中年男子，带着高级的钻石防护面具，骑在褐色的机器骆驼上，走近了，瞧着陈维和孟雪两个人，居高临下道：“来自巴斯拉的商人？那个是孟雪吧，老闆等你很久了。” 孟雪不回答，陈维看到自己脚边的行李，明白他是把自己当成了纽曼那一伙人，高声回答道：“带我们去见伯尔。” 骆驼上的人轻蔑道：“你？你可以回去了，绿洲从来不欠任何人的货款。我只是来接孟雪的。”陈维铁了心，一把拉过孟雪，道：“我必须亲自跟伯尔交易。” 中年人眉毛挑了挑，说：“你不够资格。” 陈维道：“资格够不够，好像不是你来判断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雷射枪对准了陈维：“你是来捣乱的，任何人都不能违反绿洲的规矩。” 轻轻的一声炸响，空气中爆出一股煳味儿，孟雪发现陈维倒在地上，腿上向外冒血。她轻轻的叫了一声，然后缓缓走到他跟前。 “很疼吗？” 陈维看着那个规则的圆形伤口，摇摇头，咬着牙道：“我要到绿洲去。” “给我一个理由。” 陈维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句话来自孟雪，她挡在他面前，让中年人不能再瞄准。“孟雪，你走开！”中年人叫道。 “给我一个理由，我可以带你到绿洲去。” 陈维低声道：“我要去找黎风。” 这句话让他很多年以后仍不明白是真是假。 “我要带他一起到绿洲去。”孟雪回身，昂然道：“他是我的僕人，告诉你的老闆，没有他我不能占卜。” 中年人吃了一惊，在面罩里嘀咕了几句，又向他们道：“好吧，你们两个，跟我走！老闆同意了。” 孟雪便跟在他后面，陈维一瘸一拐，拖着自己的行李，刚走了几步，脚下的沙开始下陷起来。“是沙漠陷阱！”陈维惊叫道，不远处骆驼上的中年人回过身来，却是在笑。 “妈妈的，我被设计了。”陈维最后这样想，沙土巨大的冲击力和腿上的剧痛让他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过来已经在一间豪华的客房里，腿上的伤口完好的包扎着，有白衣的护士过来给他送上食物和水。 “有什么需要就按床头的唿叫器。”护士说，“我是3号，我会全权负责您在绿洲的生活。” 绿洲？这里是绿洲？ 陈维向窗外看去，只看到一片绿色。 这里无疑是个豪华的大城市，道路四通八达，人流熙熙攘攘。每天早上，有阳光照耀，傍晚，夕阳似火，夜，一轮明月。陈维住了好几天，没有发现这里跟生长的地方有什么不同，这里像极了毁灭之前的南城，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道路两旁，大楼的墙壁上，以及凡是可以有空间的地方都爬满了植物。其实这也是一种似曾相识，陈维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在傍晚讲的故事，那故事里面的天堂也就是这样子吧！ 他没想到有一天真会身临其境，到达母亲生前最想，却永远达不到的地方。 可惜他也不能生活在这里，想起自己的任务，陈维下意识的寻找随身物品。微型电脑没有了，他烦闷的按唿叫器，不到半秒钟，3号出现。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长相甜美的小护士笑了：“我就在隔壁待命，我是个机器人啊。” 机器人？陈维想，他对机器人毫不陌生，自从政府颁布机器人代工法以来，人类就开始奴役各种各样的机器人，不过那些机器人，因为人类的偷懒省事，从来就没有被做成过这么以假乱真的样子。 “我的微型电脑到哪里去了？” 3号笑了一笑，说：“销毁了。” “什么？” “销毁了，绿洲不允许携带任何电子产品，如果您打算在这里生活下去，就不能带任何这类东西。” 第23页 陈维有点烦躁的爬起来，虽然有些腿脚不便，但是行动没有多大障碍。3号关切道：“身体好些了吧？” “我……”陈维开口道，继而又发现不知道说什么，“我该到哪里去？” 3号微笑，这个微笑让陈维发觉她的确是机器人……这个微笑太完美了，没有人类能这么完美的微笑的。3号说：“您可以住在这里，然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然后呢？我要找到黎风，然后出去。”陈维说。 3号温柔道：“那是不可以的。” 绿洲的夜，安静。陈维靠在窗台上看远处的灯火，这个世界的景象因为太美好而显得不大真实。 3号告诉他，这里是超空间。“这里是不存在于地球上的空间，是蓝可带你来的，他是领路人，任何想要到绿洲来的人，都要通过蓝可制造的空间之门。”要是在以前，陈维肯定不会相信。 但是在此之前他看过了桃花源。 既然能有桃花源，为什么不能有绿洲？ 陈维又思考了一会，忽然笑了，仿佛一瞬间得到了新的生命，纵身从窗口爬出去，顺着窗外的管子熘到了地上。 他已经消失在绿洲的黑夜里，3号才从房间深处走出来，完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悲哀。 “老闆，他跑了。” 她这样汇报导。 陈维走在街上，差点被急驰而过的一辆红色车碰到。那车停下，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不要命了？”陈维朝她挥挥手，钻进路边的草丛里。车里的女孩更加气愤，朝他的背影道：“怎么不遵守规则呢？” 什么叫规则？陈维想，大概就是竟然有序的秩序吧。他在绿洲的大街上走了很久，这里的人和车都极有秩序，没有人因为看到他而惊讶。陈维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空空荡荡的糖罐——周围不是没有，可还是孤独。 绿洲的天空，也有几颗银色的星星。 他的目标是最华丽的建筑，根据这几天的观察和跟3号对话，陈维判断伯尔一定住在那里。 但是太远了，他感觉自己走不到那里就会累断了腿。路边有个计程车站，停着陈维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才见过的那种老式计程车。陈维打开最前面一辆的车门，对里面的胖司机说：“带我去那边那个闪着黄灯的建筑。” 胖司机拿出嘴里的牙籤，还是含煳的问：“什么？” “黄色的灯！”陈维比划着名。“那个最高的建筑。” 胖司机听明白了，说：“那是老闆住的地方，你不能去，我们谁都不能去，除非老闆要见你。” 陈维道：“是老闆要见我。” 胖司机十分怀疑，说：“你稍等，我要查证一下。”陈维没等他的大手按到对讲机的按钮上，便一拳打过去，接着扭住胖子的衣服把他从车里揪出来，胖子大声的喊疼，远处的皮鞋声越来越响 ，穿制服的警察高喊着：“住手！否则开枪了！”陈维置若罔闻，一脚踢中那个嗷嗷叫的胖司机，自己迅速的钻进车里。 这种车他在母亲留下的书里看到过无数次，开起来虽不是驾轻就熟，也绝不像个新手。发动机的声音伴随着后面警察的枪声，让陈维觉得自己是在某个反应古代生活的电影里。——他疯狂的加速，超过路上的所有机车。 那片灯火越来越近。 发动机的声音不正常起来，陈维知道是被警察打中了。幸亏这里使用的并不是会爆炸的燃料，他的车速急剧减慢，车子擦中路边的栏杆，车身一歪，撞树。陈维豆子一样从车里蹦出来，再看周围全是警察。 “不许动！” 陈维双手高举，一个警察走近他，掏出雷射手铐。陈维趁其不备，一拳打中对方肚子，利索的夺过雷射枪。“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显然这一招没用，其他警察很快的射击，陈维准确的躲在那个被挟持的警察后面，想要退后。不料身前的靶子很快被击中，他惊讶的看着那警察的脑袋被打开了花。 但没有血，只有精密的仪器和散落的零件——警察也是机器人。 陈维向后一翻，一个跟头钻进不远处的树丛，这是他在后退之前早已看好的隐蔽物。绿洲过多的绿色植物给他提供了不小的便利，眼看警察在附近高唿着搜索，他伏地，一点也不敢动。 那些警察没有发现他，去的远了，陈维手脚并用爬到一个垃圾桶后面。伯尔的住所很近了，他只等一个机会。 这时有声音响起，开始很小，后来渐渐的吵起来。声音来自垃圾桶。 陈维吃惊的看着那个巨大的垃圾桶里传来越拉越大的吵闹声，盖子上下乱动，好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这是迄今为止他在绿洲碰到的最诡异的事情了。陈维忍不住，或者说有什么声音在冥冥中指引他，这吵闹的动静实在让他发疯。 “噹啷！”陈维踢了垃圾桶一脚，接着踩住边缘，一把掀开了盖子。 里面钻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满脸是土，笑容却温热。 “特工先生，真高兴能在这里看见你啊！”黎风这样说道。 机器警察的电筒照着空空的垃圾桶，纷乱的脚步，对讲机的声音。 第24页 黎风静静的等着，虽然那光线时不时会晃到他的脸上，可没有人发现他。闭气法很管用，何况，他现在攀在一颗足有四层楼高的大树上。 将近树顶。 星辰和陈维在不远的地方攀着，不说话，只是瞪着对方。 好久，不知过了多久，底下再没有脚步声，警察都走了。黎风掰了根树枝扔下去，以探虚实，等了一会儿，方才确定。 双脚落地，黎风抖抖衣服。 “你好啊，特工。” 星辰听了这两个字，更是恶狠狠的瞪陈维，唯一的左眼发出光芒来。陈维感觉自己好像不该招来这样的恨意，便道：“我是特工没错，那这位是谁？” 黎风顽皮的一笑，说：“说出来你也许会挺高兴，星辰，旋风队的首领，知道吧？”陈维当然知道，星辰是跟黎风不相上下的让国际谍报中心头疼的人物，或许抓到他比抓到黎风更有价值。 可现在这个时刻，陈维感觉自己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红髮独眼的青年就是星辰。一个黎风就已经够不好对付，他不愿再多一个敌人。“好，我是个特工，不过星辰，我不是为你来的，我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陈维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卑不亢，“我的目标只有他。” 这一招让星辰的眼睛转了个角度，黎风不喜欢被他这样瞪着，说：“你不用装酷，咱们现在是一条船。” 他向陈维解释道：“我在说服他跟咱们一起去暗杀伯尔。” 星辰低声道：“我不会帮你们。我只是想出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是吗？我觉得你杀人应该还是有两下子的！”黎风过去拍星辰的肩膀，却被他狠狠拨开。 “不至于吧！一起去吧。”黎风虽如此说，脚下开步便走。陈维跟在他后面。 “他会跟上来吗？” 黎风道：“当然，否则他去哪里？” 伯尔的住所有很高而厚实的铁门。 黎风和陈维对视一眼，陈维道：“怎么进去？” “你们不用白费功夫。”星辰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冷冷道，“咱们在他的地盘上，就像三只落入陷阱的动物。牙齿再尖利，也是会死的。” 黎风道：“你会怕死吗？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条件呢？” 陈维插嘴问道：“什么条件？”黎风道：“答应接受洗脑，以后永远生活在这里的条件。” 那个白色屋子的四周墙壁忽然全部崩塌，冲出八个机器人将他和星辰手脚按住，戴上雷射手铐和独特的头盔。接着黎风还是听见那个没有语气的声音：“经过检查，你们是暴徒。如果你们不同意接受洗脑，以后生活在这里的话，我们将在明天早上处决你们。” 黎风瘪瘪嘴：“所以就是这样，我们是暴徒。而且，这个傢伙当真是——喂，说你呢，你先拔掉那个机器人的电线的吧？我都怀疑你的手可以当剪刀用！”向陈维又道：“我们两个跑出来，在绿洲晃悠了好几天。街上这么多警察一定都是在找我们。” 星辰道：“可咱们刚跑出来的时候，把门口那个机器巡警大卸八块的可是你。” 黎风一笑，不再说什么，助跑了两步然后一跃，手脚并用爬到铁门上面，陈维看见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钻进一个小小的窗口。几分钟后，铁门发出轰隆的响声，缓缓打开。黎风站在门口，挽着袖子，微笑着说：“进来吧！” 没想到如此金壁辉煌的建筑里面竟然没有任何家具。三个人走在裸露的地板上，一阵纳闷。黎风道：“我刚才爬进来，什么都没有看见，也许这里没有住人，伯尔那个老狐狸躲在别的地方。” 陈维说：“我想这个地方是最隐蔽的，伯尔知道有咱们三个在绿洲里面，不会不做一点防范，他可能躲起来了。” “那好办，”星辰抱着双臂道：“现在一人一层，上去找。”他还没有说完，就已经由巨大的楼梯上去了，“我找最上面那层，一定要把那个傢伙揪出来，叫他送我回去。” 楼道里什么都没有。陈维真怀疑自己的眼睛。好像只有在南城那边见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他恨不得大喊一嗓子。 “阿维，你过来看，这里才是咱们的家。” 忽然有这句话，让陈维不得不转过身，面前有个眉眼清秀的中年女子，向他伸着手。陈维觉得太阳穴锥刺一样的疼，再没有什么比这景象更让他惧怕的了。“你是谁？” 女子微笑，说：“我是妈妈。”陈维吼道：“你不是！” “我是，”女子说，“我就是你的妈妈，我知道你也不曾忘了我。我们的家原来在城南的，你还记得吗？那个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草地的屋子。” 父亲和母亲分开了，五岁的自己还不能完全理解那意义。只知道自己跟妈妈住在一起，不跟父亲住。妈妈带着他来到一个简陋的屋子，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这里是城南，因为条件太差，很多人都搬走了。”妈妈说，“咱们没有钱，所以随便选一间屋子住吧。一楼，你喜欢吗？咱们找个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草地的屋子。” 第25页 可惜越来越恶劣的气候已经让真正的草地消失了，第二天陈维打开窗子的时候，只看到外面有小小的一片人造草皮。 “你不要担心，”妈妈说，“你看看外面，这里是地球，是咱们的家。虽然它现在病了，病的很重，但只要我们努力，它会变回来的，有一天，我们窗子外面就是真正的草皮了。” 陈维听见自己的脑海里迴响着那个声音。 “那要等多久，妈妈？” “不需要太久，只要你肯等。” 可是我没有等，陈维想，我听了父亲的话，现在我已经是个支持封闭的中坚分子。妈妈，我对不起你。 母亲的灵魂近了，脸上还是和蔼的笑。 “没关系，孩子，没关系，来的及。” 陈维愧疚的看着母亲，让她把自己的头放在肩膀上，他开始伤心，开始感觉累。 可是当屋顶上射下一人多宽的雷射束，把他完全的罩在里面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感觉。 第九章 领路人蓝可 三楼，黎风。 他不敢走，因为他一上来就看见了阿雾。阿雾还是像以前那样，安静而有强者的气势。“来吧，杀死我。”他说。 “你知道我不会动手。”黎风向后退，直到楼道的尽头，“而且，你已经死了，阿雾。”阿雾的表情很疑惑，举起自己的右手，反覆看着：“我真的死了吗？我是怎么死的？”黎风不回答，只是喉头动了动。 “是你杀死我的？”阿雾说，忽然换了一副冷冰冰的脸，“那么，该我拿走我应得的东西了。”他反手抽出长刀，一下贯穿了黎风的肚子。 星辰在四楼的屏幕上看到的只剩下一片血迹。 “你把他们都杀了？”他问。 这是一件很高级的屋子，装潢极近奢华，落地的玻璃窗外，清晰可见一轮明月。一位黑衣老人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星辰只看到他的花白头髮。“你是伯尔？”他说，“我来找你只有一个目的，你要送我回去，我不想呆在这里。” 老人的身体动了动，没有说话。 星辰又向那个曾经记载陈维和黎风死亡经过的屏幕看了一眼，画面已经定格，他轻蔑的笑，说：“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会怕了你。你用幻觉制造器挖掘他们心里最害怕的事情，然后再用他们自己的恐惧杀死自己。看上去有点玄妙，不过对我根本没用。” “因为你不是人类吗？” 星辰被这个类似机械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回躺椅转了个圈，上面那个鹰钩鼻子，长相十分阴郁的老人咳嗽了两声，说：“你不用惊讶，很久以前我的气管失去功能的时候，我换了这个金属的声道，虽然声音有点不好，但是我喜欢，这样我每次说话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失去了什么。失去自己的身体是很痛苦的。我喜欢提醒自己这个痛苦。” 这话让星辰暴躁起来。“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痛苦！” “哦，”老人说，“那么还有什么更痛苦？” 星辰举起右手，扣出自己的左眼，举在他面前：“这个！你懂吗？我在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全部的身体了！” 老人害病一样的哆嗦起来。 “自从我有意识开始，”星辰说，“我发现我的身体，我的所有组成的部分都不是血肉之躯。哼，你不会懂的，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我都具备，甚至血管里还流淌着跟人类一样的鲜血，可我却不是人类！其他人怕我，因为我可以不需要任何装备的在太阳底下走动，好像瘟神一样，所到之处全是那种眼神，他们只告诉我两个字：孤独！我想摆脱这种感觉。你知道吗？我甚至挖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只为了感受一下什么叫疼！可是不行，我有感觉，但那不是疼，我知道那不是。我跟人类不一样，但我却清楚的知道我只能是人类！这是为什么？你好像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老人含煳不清的说：“你是人类……你一生下来，原本是血肉之躯。” 星辰把左眼安回去，诧异：“说下去，你说下去！” 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颤抖的更厉害，空气中忽然冒出一股焦煳的味道。星辰转身，门口站着黎风，背上是昏迷的陈维。“以为光凭一点幻象就可以干掉我？” 黎风邪邪的笑：“他失败了，我不可能被那种制造幻觉的机器杀死。”星辰再看躺椅上的老人，发现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具焦黑的尸体。他愤怒的一拳打到黎风身上，后者连带陈维重重摔倒。 “你疯了？”黎风道。星辰的手掐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杀了他？你是不是一开始打算跟我作对的？” 黎风瞧瞧尸体，说：“不是我。”星辰照着他的脸又来了一拳：“不是你还会有谁？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黎风尽量轻松道：“也许他是自杀的。”他反手握住星辰的手腕，扣住脉门。 “现在不要动，”黎风道，“要是再掐我我就毁了你的双手。” 星辰冷冷道：“那你就试试看！”黎风感觉唿吸困难，手上开始加力，却见星辰张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背后，同时放了手，一掌打过来。 第26页 黎风滚到墙角，才看清，原来陈维醒过来了，正举着雷射炮对着自己。星辰也在一旁蓄势待发，三个人的位置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 “你想做什么？” 陈维自己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只是某些思维让他这样做。“伯尔已经死了。”他说，“既然这样，任务完成了，黎风，我当初的第二个任务是马上干掉你。” 星辰冷笑道：“这就是跟政府合作的结果。” 陈维的炮口偏了一下，反而对准了星辰。 “还有你，”他说，“你也是我必须消灭的对象。” “你别开玩笑了，”黎风说，“你能有把握同时打死我们两个吗？” 陈维说：“我不能。” “那么，”黎风说，他索性坐在地上，“无论你先打我们谁，另外一个人都会扑上去把你干掉——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维舔舔嘴唇，他的确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黎风道：“你一定是刚才把脑袋摔坏了，或者就是那个什么雷射束照的后遗症。真不该把你从楼下救上来。” 陈维有些歉疚，但一点恩惠不能影响他的立场，炮口转回去了：“你救我，我会记得。”黎风抱着膝盖，瞧他。 “汗都下来了，至于吗？”他嘲弄的说，“决定先杀我？好啊，那么你来阻止城南计划？”陈维眼前一阵重影，好像母亲就站在黎风后面，嗔怪的看着他。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看看星辰。 星辰已经走开去，站在那具尸体前，思考着什么事情。 “你们两个，”他想完了，回身说：“谁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黎风笑，说：“问他！”陈维说：“我怎么会知道？”黎风眨巴眼睛，说：“你大老远来这里卧底，不会什么通讯设备也不带吧？星辰，这傢伙是政府工作者啊，没有把握，他敢来吗？” 这话果然有效，星辰开始朝陈维走，陈维把炮口转过去，黎风在他犹豫的一瞬间蹦起来，动如脱兔，好像从来没有坐在地上似的，上去就撩倒了陈维。雷射炮噹啷一下落在地上，黎风的第一思维是把那东西远远踢开。他刚这么做完，就感到星辰的拳头落到自己腮帮子上。“你今天打了我多少拳了？”他愤怒道，“我就算不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同伴啊！” 星辰不屑道：“如果你总是有这样的同伴意识，那永远也别想平安活下去。”黎风愣住，直到又被星辰打倒，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如果没有同伴的话，那么……黎风抬起头，看见陈维的动作。“趴下！”他大吼一声抓住星辰就地一滚，陈维的雷射炮从他们头上射过，落地玻璃上开了个大洞。黎风把躺椅一推，撞到陈维膝盖上，继而拉着星辰沖了出去。 这里的确没有其他人了，陈维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空空荡荡的楼道。他回到窗口，看见黎风和星辰正在跑，雷射炮的射程虽然很远，但是远距离的射击他自认掌握不是很熟练。所以他虽然有武器，但是只能对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摇头，直到他们跳进绿洲无边的夜色中。 “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想救。” “就这么简单？” “对！” 星辰靠在公园的长椅上，想努力的把这段对话忘掉，但是没有成功。他一把拉起身边的黎风，后者在抱怨。“你就不能让我再多睡一会儿？昨天已经被你打的很惨澹了，怎么今天一大早还要被你折磨？” 星辰说：“你还想睡？已经日上三竿了。” 的确，阳光好的不得了，周围的一片绿色，黎风觉得眼睛有点痛，揉了揉，然后说：“咱们怎么办？”星辰想了想，说：“离开这里吧。” 三小时后。 黎风坐在路边，喝着一罐饮料。“我太累了，真搞不懂这些人，老闆死了还可以若无其事。”他说，“不过唯一的好处是这里什么都不要钱，要不然咱们准饿死。”星辰皱眉道：“这里的秩序太好了，好的不正常。” 黎风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只是我们被困住了。” 星辰道：“我以为你这种傻瓜会喜欢留在这样的地方生活。”黎风摇头道：“这里的确很好，不过有个地方比这里更好。那里叫桃花源，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他一扬脖，喝完了最后的一口，把空罐子远远的扔出去，罐子在空中画了个标准的弧线，落进马路对面的垃圾箱。 然后黎风就站起来了，星辰看见他张大嘴巴。 “米丽亚！”他高兴的沖远处的那个女孩喊道。 与此同时，一个街区的拐角，有个高大男子正等待着什么人。他面朝一面墙，不耐烦的用手指敲打着砖。等到有脚步声，便没好气的说：“你终于来了。” 来者是个身材极好的女子，用一顶宽大的帽子遮住的大部分的相貌。她低声下气的说道：“对不起。” “算了，”高大男子说，“这次的任务你应该早知道了吧？” “我看过资料。”女子说。 第27页 “是实验品，”高大男子说，“但是身份特殊，记得不能杀他。” “很有难度呢。”女子说。 黎风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米丽亚，星辰却很怀疑。 “你怎么会在这里？”黎风问。米丽亚回答道：“是蓝可接我回来的。” 黎风想起陈维曾经跟他提过类似的话，说：“是领路人吗？”米丽亚点头道：“对，你也知道他？他是因为见你救我，才好心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星辰哼了一声，说：“那就是跟我没关系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要让他再把我送回去。” 米丽亚说：“我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他经常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 “两个世界？” “是啊，”米丽亚说，“绿洲所在的世界，不是地球上的世界，难道你们没有发觉吗？我们这里比地球好很多啦。” 黎风说：“那你们岂不是外星人？到地球上去闹什么事？”米丽亚说：“老闆说我们原本都是地球人，所以不能不管地球上的事情。” 小姑娘越说越高兴，星辰却不爱听，看见黎风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烦闷。他走回马路边坐着，本想图个清静，不想身后还有声音。有人说：“你踩在我的帽子上啦！” 星辰把脚抬起来，红衣女郎捡回帽子，拍了两下，笑道：“你是这里的人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星辰皱皱眉，杀机已动，此时米丽亚向这边招唿，跟着黎风走过来。 “这是月乘，绿洲的大美人！”红衣女子笑道：“别胡说，小丫头，让你的朋友们见笑了。——我说我怎么觉得他们面生，原来是你从外面带过来的。” 米丽亚指着黎风道：“我跟蓝可说他对我很好，他就让他过来了——他叫黎风。”月乘点一下头，却仿佛对星辰更感兴趣。“你叫什么名字？”星辰没有理他。黎风道：“他叫星辰，脾气很臭的。”月乘道：“再臭的脾气也是你的朋友啊。”米丽亚道：“我可没说他是我的朋友，月乘，你也小心点，这傢伙杀人不带眨眼的。” 月乘不以为然，依旧嘻嘻哈哈说着别的事情，末了，竟然把星辰的手一拉，说：“既然是米丽亚的朋友，到我那里去住吧！我看你们刚来，很多事情都不懂的。” 星辰当时把手一甩，没有甩开，月乘接着道：“过几天我带你们去找蓝可，他人很好说话的。” 星辰这回想了想，便跟着她走了，手也别别扭扭的让他握着，终于没有拒绝。 当晚就寝的时候，黎风抱着枕头对星辰说：“咱们运气真好，希望明天就可以找到蓝可，让他送我回去。但是你最好留在这里。”星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黎风道：“为什么？我看月乘对你很好，你留在这里会比较舒服的。” 星辰不再理他，转身躺下。 “您觉得水温怎么样？”3号在浴室外面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我进来给您擦背？”陈维赶忙回答道：“不用了！你千万别进来。” 浴室很豪华，作为一个刚刚工作的年轻人，陈维还从没有享受过这样好的待遇。泡在热水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他闭上眼睛，才终于能好好理智的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3号等了很久，不见他出来，惶恐的敲敲门。 门开了，陈维容光焕发，穿着整齐的衣服，说：“我准备好了，我要去见你们的蓝可大人。” “大人等您多时了，”3号说，“您跟我走吧。” 蓝可在他宽阔的露台上迎接陈维，华贵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罕有的珍贵食物。“请你别客气。”蓝可说，极其礼貌，虽然陈维觉得他的礼貌掩盖不住冷淡的语气。 “很多年以来我只吃一种食物。”蓝可看见陈维开始切割盘子上的牛排，这么说道，“那就是仙人掌，我认为这是最好的食物。” “传说中仙人掌是在沙漠中都可以生存的植物，虽然它现在很少，我还是努力的叫人养殖起来。因为它的生命实在顽强，食用这样顽强的生命，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也会充满了活力。” 陈维打断了这番奇怪的论述，因为他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截了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大变？我想当初你是极其不愿意带我到绿洲来的。” 蓝可不自然的笑，说：“我当然有我的目的，你倒也不必把我看成小人。” 陈维说：“我没有功夫评价你，我只想知道理由。” 蓝可点头，说：“好吧，你是痛快人。” “长久以来，绿洲掌握在三个人手中。”蓝可说，“老闆，就是已经死了的伯尔，我，领路人，还有审判者。” “不过，我身为绿洲的领路人，却始终不能掌握这块地方，我必须时刻听命于伯尔。” 陈维想起那个焦黑的老头，回想尸体的模样多少有些影响他的食慾。“伯尔是你杀死的吧？利用我后来在门口捡到的雷射炮？作为有能力打开超空间的人，出现在那里杀人，再跑的无影无踪，对你来讲轻而易举。” 第28页 “对，”蓝可说，“我不得不杀死他，这件事情我拖的太久了。” “那你还怕什么？”陈维直视着蓝可，说：“你是在怕着什么，想利用我来解决吧？是那个审判者吗？”蓝可丢掉手里的餐具，说：“不，我怕伯尔。” 陈维说：“伯尔已经死了。” “绿洲里除了伯尔，没有人见过所谓的审判者，所以我怀疑审判者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个伯尔用来压制我的权利的工具而已。伯尔是个可怕的人……这次太顺利了。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伯尔是真的被我给杀死了。” 陈维说：“那么你相信伯尔没有死？” “对，而且还在绿洲里面。” “怎么会，难道你不能监控这里的一切吗？” 蓝可嘆气道：“除了伯尔没有人能监控一切。是感觉，我感觉这里一切都没有变，早上起来我还是能感觉到伯尔对我的控制，所以我根本没有杀掉他，我必须把他找出来。发展到这一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陈维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星辰，”蓝可说，“你是个特工，有经验对付通缉犯，我要你帮我去对付星辰，最好能把他杀了。” “我需要知道理由。” “理由嘛，”蓝可说，眼睛里闪出一丝狡诘的光，“我可以告诉你，星辰是伯尔的儿子，如果你杀了他，伯尔一定会出现。” 第十章 六重谜塔 黎风在窗户里打着唿噜，星辰坐在窗台上看着月亮。 “你好悠闲啊，不怕掉下去？”星辰不用回头也知道月乘来了。“我讨厌女人，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他说。 月乘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你在干嘛？”她说。星辰扬着头，双臂抱在胸前。 “看月亮吗？”月乘说，“这几年的月亮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一次星辰开口了：“这几年？哼哼，这个假月亮有什么漂亮的？” 月乘惊讶道：“怎么这么说？”星辰气哼哼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个月亮，还有这一片星星，都是假的！用什么破烂工具制造出来的假天空！还说这里是外星球，放屁！这里就是地球，而且，就是地球地下的一个空洞。不要以为我一点也没听过绿洲的传说。” “传说也可能是错误的！” “那么假天空呢？”星辰道：“白天听你们理直气壮的说起来我也许还能有点将信将疑，但是现在一看就知道了。你看看那个月亮，还有那个星星，你盯着它们看一会儿。”月乘依言望去，半晌。 “怎样？” 月乘道：“没有什么感觉啊！” 星辰道：“这就对了，没有感觉。如果是真的，你会感觉到它们的唿吸的，就算没有唿吸，也能感觉到生命。可是现在，看了半天，这些东西有什么生命吗？没有！它们都是假的，是虚拟出来的。这个地方当真不要脸。” 月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幸亏星辰没有看她。 “就算如此吧，”月乘说，“可是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绿洲比地球山任何一个角落都好。假月亮也好，假星星也好，它们都美丽。” “你这么想也没办法。”星辰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毕竟是假的地方培养出来的假人。”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星辰忽然转身，给了月乘一个彻底的拥抱。月乘蒙了，等到被放开，才问：“你干什么？”星辰在她脸前很近的地方笑，说：“我本来有些怀疑，现在证实了。” “你是彻头彻尾的机器人，不然你就划开自己的皮肤，看看电路。”他胜利的笑，一把把月乘推了一个跟头，“自己都是假的，当然也就喜欢假的世界。” 令他讶异的是这回月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走掉了。 清晨，黎风找来的时候，星辰正在楼下的花园里练武。看到他的时候，黎风松了口气。星辰问道：“什么时候去见蓝可？” 黎风耸耸肩膀：“月乘不见了，不过米丽亚说午饭后带我们去。” 星辰停下来，黎风奇怪的看着他：“你这个人很奇怪，为什么我提到月乘的时候，表情那么不自然？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星辰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瞪着唯一的眼睛，几乎要把它瞪出来。 “你们过的不错啊。”陈维说。 那两个人改瞪着他。 “你过的好像也不错。”黎风说，一边注意周围的隐蔽物，可惜没有，他们现在都站在一个能把其他人一览无遗的角度。 “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陈维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昨天死的人可能不是伯尔。” 沉默，几分钟，黎风忽然的一笑，说：“那就是说你暂时不会杀我了？挺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维阴着脸道：“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黎风偏过头去看星辰，后者已经向回走。看着背影，陈维说：“他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黎风道：“没有你奇怪。”陈维道：“我只是有任务。”黎风道：“有任务的特工没有像你这么不冷静的。”陈维皱眉。 第29页 黎风道：“你如果要杀我，大可以等我毫无戒备的时候，又何必当着星辰的面呢？可见是你脑子不清楚了。”陈维摇摇头，说：“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现在的问题是伯尔可能没有死。” “何以见得？” “我见过领路人蓝可。” 黎风听完陈述，说：“那接下来你想要我做什么？” “绑架星辰，把他藏起来。” 黎风笑道：“你以为我有这个本事？”陈维道：“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袭击他。你别忘了我是这个任务的指挥，你必须要听我的。”黎风晃晃脑袋，说：“听你的，然后再被你干掉，真是个赔本的生意啊。” 陈维正待再说，他已经走开。 “对了，”在走进住处之前，黎风回头道，“你应该去找找另外一个人。” “谁？” “蓝可说的那个审判者，我认为他一定存在。” 星辰不在屋里，黎风问了米丽亚，出来找。附近有个类似酒吧的地方，黎风记得桃花源里面也有这样的俱乐部，音乐很吵，好像和谐生活中一个最不和谐的音符。 星辰坐在角落的桌子旁边，面前放着一杯酒。 “这个地方和你很相配啊。”黎风坐在他面前，说，顺便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星辰没有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黎风呸了一口，说：“这个味道，也算是酒吗？我们桃花源里的酒比这个好喝多了，我喝多少也不会醉。” 星辰忽然道：“不能喝醉的酒难道算酒吗？” 黎风笑道：“当然，酒这东西，如果你不想喝醉，那是永远也不会醉的。” 星辰一把掌拍在玻璃桌子上，连带上面的杯子也变成了粉碎。他把满是玻璃茬子的手举给黎风看，上面的血一滴一滴。“你看到了？我这样做都不会疼，血很快会止住，这只是因为，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是人造的！” 黎风没有回答，倒有几个人围上来。为首一个光着上身的大汉吼道：“你为什么打坏我们的桌子？” 这声音比音乐大，而且音乐停住了。 星辰咧嘴一笑，从地上抄起一把长长的玻璃条，一下子戳进那大汉的肚子。周围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尖叫，有几个更是扑了上来，黎风反应极快，出手扭断了最前面另一个大块头的脖子。那大块头的脑袋掉了，滚在地上不见鲜血，创口里面只是掉出许多细小零件来。 “快走吧！”他叫道，对面却不见了星辰，一个挥舞着金属棍子的酒保冲过来。黎风蹦上身后的桌子，拉出后面的凳子砸过去。酒保一下子摔了，脑袋直冒白烟。 “妈的，全是机器人。”又撩倒一个以后，黎风忍不住骂道，他现在更热烈的想撤，目光寻找门口，看到了星辰。 星辰对付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干的小个子，对方上蹿下跳占尽了优势，想要取胜看来十分不宜。黎风挽起袖子就要冲过去，那小个子十分机敏，就地从一张桌子地下滚过去，做个手势道：“等一下，我是机器人没错，但是打架难道就不该讲公平？”星辰道：“我一个人跟你打，有什么不公平的？” 黎风只好作罢，却见星辰仍然占不得任何便宜，再过了几十招，小个子开始看来无用的动作起到了效力，原来他当初就地翻滚所推动的周围散落的桌椅，形成了颇为有用的战壕。黎风看来他根本立于不败之地。 “星辰！走吧！”他着急起来，但见小个子从星辰身旁的桌子地下钻出，一拳打进了星辰的左胸。 噗哧一声，血喷出来，星辰身子一阵晃悠，向后倒下去。 黎风想要救助，只来得及抱住他身子。“你这个王八蛋！”他骂道，那小个子也愣住，瞧着自己的右拳发傻。 黎风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星辰，发现他一息尚存，大概身体不是血肉之躯，虽然构造与人类一样，生命力还是要更加顽强吧。他撕下一条衣服堵住伤口，周围的机器人唧唧喳喳，都高声叫着要那小个子杀了他。 “2号，杀了他！2号，杀了他！” 小个子放下拳头，做个手势，他们都不出声了。 “我们是机器人，没错，可是我们也会死。不是血肉之躯，并不代表我们没有生命。”他看着黎风，说：“好了，你带着他马上走吧，再拖几分钟大概我都不想给你这个机会了。” 黎风告诉自己周围这些都只是机器，可这些机器发出的恨意几乎让他窒息。用最迅速的动作背起星辰，他从地上抄起一根椅子腿，没费什么劲便打出一条路。 跑到街上，他倒吸一口冷气。 从来没有遇见这么多的警车和警察，几乎把所有的路都堵住了。黎风没有办法，爬到最近的大树上，可这回警察精明很多，很多人手围着，就是不走。很快有人发现那棵树，向上面喊话道：“马上下来，否则我们就爬上去了！” 黎风想想不能逃脱，星辰的血滴在他背上，湿透了衣服。似乎能听到呻吟——星辰还没有死，一定得想个法子救他。正想到这里，他看见不远处有个窗口。 窗口大开，里面是张雪白的床，看上去十分柔软。黎风掂量一下，自己带着星辰绝对跳不过去。幸好警察们没有从这个角度包围，茂密的枝叶可以挡住了视线。决定要赶快，实际上黎风想也没想便用尽全力把星辰从自己背后甩出去，让他准确的掉到那张床上。 第30页 同时黎风也痛快的从树上掉下去了，他用力过勐，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已经用尽，所以直到机器警察让他把双手举在脑后的时候，都不能稍许的动一动。 陈维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品尝3号端上来的咖啡，米丽亚便气喘吁吁的冲进来。“你是黎风的朋友吧？我今天早上看见过你们在一起说话。” 陈维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问她有什么事。 “不好了，黎风被机器警察抓走了。我去打听了一下，他们说按照程序，明天早上就会被处以死刑。” 陈维吓了一跳，问旁边的3号：“你知道吗？” 3号庄重的点头：“知道，这件案子很严重，他跟另外一个人类在酒吧里面闹事，打死了好几个机器人。所以大家很愤怒，一定要以命抵命。” “我去找蓝可。” 3号说：“大人不在，他刚才跟我说，如果你为了这件事想去找他，就告诉你不必了。他说，这个世界的程序不是他负责的，想要改变程序，救出黎风，就必须找到找个世界的始作俑者。” “还是伯尔？难道只有找到伯尔，才能救黎风？”陈维皱眉。 带着米丽亚走出来，到了僻静的角落，陈维道：“我没有办法！蓝可让我找到伯尔才肯救黎风。可我不知道怎么找，万一伯尔已经死了，我又能怎么办？”米丽亚困惑的说：“老闆怎么会死？” “说来话长，总之我是不知道怎么找到你们的老闆。” 米丽亚说：“那我带你去找另一个人！审判者，我知道他在哪里，却不能见到他。也许你有办法！——咱们总得救了黎风才行。” 星辰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里他终于知道了那种叫做“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终于有勇气用一把长刀斩断了自己的脖子。 可他没有死，他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正有一个稳婉美丽的女子在为他缝合胸口的伤。几缕乌木一样的秀髮垂在额头，这让她的侧脸看起来非常美丽。 “你醒了？疼不疼？” 星辰勐的坐起来，那女子一声惊唿，针扎进他的手臂里了。她慌忙的为他清理掉，星辰却不理会的抓住她手。 有心跳，有感觉，她……是人类。星辰觉得心中一片温热，很快又昏迷过去。 再醒过来窗外已是一片夜色，那女子在他床边守着，不住的为他擦拭汗水。“你好很多了，也许明天就可以恢復。”女子说。 星辰嘆了一口气。 “能这么快恢復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你的身体比人类要坚强。那些血肉之躯失去了不易恢復，而你不同，身体就算是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还是有材料可以弥补起来。”女子说。星辰被她说中，灼伤一般，偏过头去。 那女子偏偏还要继续的说：“不愿意听吗？也许你在难过。你不把自己看成是人类，却又认同自己是人类。何苦呢？” 她握住了星辰的手，说：“每个人活在世上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尽量的减少痛的感觉。而你，偏偏要找寻痛苦。你的不痛其实比他人的痛，还要痛一千倍啊！” 星辰发现她哭了，眼泪滴到他手上。 “这里是六重谜塔，我叫曼妮。” 陈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古朴而匪夷所思。米丽亚带着他从正门登梯，一直到了第六层。 他没有看到别的任何一条路。 米丽亚说：“这里叫做六重谜塔，是绿洲里面最神秘的地方。”陈维经过唯一的窗口向外看，很高，依稀可以看见窗外一棵巨大的树。阳光透过那绿色照到他眼睛，这是难得的片刻安静。米丽亚迅速的把手按到楼梯尽头的墙上，墙无声的划开，里面是另一条楼梯，不过是向下的。 “这条楼梯通向哪里？” 米丽亚摇头。 “我不知道，六重谜塔的结构没有人知道，六层的结构是会在超空间里面不断变动的，你只有一次机会，走进去，是不是通道审判者那一层，就只有看运气了。” 陈维道：“那么你呢？” 米丽亚道：“我也走进去，不过要在你进去以后，这样我们就有两次机会，三分之一的胜算。” 陈维点头，没有问她如何出来。 他顺着那条楼梯走下去，这条路很不平稳。每走几步，陈维便有一种上下沉浮的感觉。不久，看见一道门。他拍了拍，门便自动开了。 里面全是仪器，各种各样的仪器，有的陈维见过，有的根本不认识，他在这么多的仪器里面穿梭，高声的问：“有人吗？审判者在这里吗？” 可是没人回答，这些仪器的操作者应该不在。陈维失望的向顺原路回去，却发现路没有了。身后是一层又一层更陌生的仪器。——它们有生命！陈维忽然这么觉得，他在一堆有生命的仪器中间，它们在他经过的路上变幻了各种形态和方向，不让他走出去。 他下意识的想掏抢，才想起自己的所有装备都没有了。绿洲里不需要任何装备，3号不止一次向他阐述过。 陈维现在迫切的需要工具，他明白自己不能赤手空拳的面对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可他没办法，他发现自己一切的特工经验在绿洲的世界里完全不起作用，开始惊惶失措起来。那些仪器发现了他的想法，嘲弄的欺近，陈维暗自叫一声苦。他不能后悔，也不能前进，甚至不能动一动。 第31页 因为他周围全是仪器了，它们伸出尖利的针和导管，紧贴着他的皮肤，占尽他周围任何一个空间。陈维两眼一闭，无可奈何。 “你们想干什么？”他问。 “你们想干什么？”他又问，这回喊哑了嗓子。 除了回声他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米丽亚推开门，看见星辰跟曼妮正坐在临窗的床沿。 她没想到星辰竟然能让另一个女人坐在他身边，并且拉着他的手，嘴里小声的说着什么话。 而星辰就像个傻子，两眼呆呆的望着窗外。 “星辰！黎风有危险了，咱们得去救他！”星辰看了看米丽亚，那几乎是毫不认识的眼光。曼妮看了一眼米丽亚，说：“你不要烦他，星辰实在太累了，需要休息。”米丽亚冲过去，把星辰从曼妮身边拉起来，沖他道：“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黎风是因为你才被抓起来的吧？你就真的见死不救？” 星辰好像刚刚睡醒，说：“我没有让他救我。” 米丽亚好像看怪物一般：“你是不是人？这话也说得出口！”星辰道：“我本身就不是人！”他挣脱米丽亚的手，过了几秒，惊讶于没有听到她的下一句话。 再看，米丽亚瞪大的绿色眼睛里全是泪水。 星辰有点懵，说：“你为什么哭？” 米丽亚道：“为了黎风，替他真不值。” 曼妮插嘴道：“他既然救了星辰，就不会求什么回报。我们没办法救他。” “就算是不肯救他，”米丽亚说，“你们也不该好像毫无关系似的在这里悠闲的说话！”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你真的好像小孩子。”曼妮说，“来，我带你去擦擦脸。” 米丽亚推开她，转身沖了出去。 “她的思维真难以理解。”曼妮抱着胳臂说，很快发现星辰正在穿靴子。 她低头，让自己跟他保持在同一角度。她知道他有话对她说。“我要走了。”星辰说，“但我不是要去救他的，我只是不想欠一个人情。” “你会回来吗？” 星辰想了想说：“你保重。” 他就要走出去了，曼妮快走两步，从后面抱住他，头靠着他的背，说：“不要走！我有办法救黎风。审判者住在这里，只要求他就一定可以。” “我不想求任何人。” “可是那个小女孩一定也是来找他的，你帮她找到审判者，就算是帮了黎风的忙了，”曼妮轻轻的说，“而且，这样做，你也不用离开这里。” 星辰打开门，门口是一条向上的楼梯。 “那个小女孩一定迷路了。”曼妮说，“没有人能知道六重谜塔的楼梯通向哪里，除非……”她把手一拍说：“是我。” 曼妮把门关上，走到屋子的另一边，打开落地衣柜，里面一个白衣少女捧着水晶球睡得正香。星辰看到她低垂的黑色睫毛，感觉似曾相识。曼妮道：“她是我的僕人，她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她用脚尖碰了碰那女孩。 第十一章 刑场 孟雪醒了。 曼妮道：“起来，到门这边，为我算一算，下一次开门遇到的楼梯会通向哪里？”孟雪站起来，抱着水晶球，走到门边，路过星辰的时候，看一眼。 “啊，你是跟黎风在一起的女孩。”星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曼妮道：“她是个巫女，不用跟她说话。” 孟雪蹲下，把水晶球在地上放好，双手拇指和食指相对，闭上眼睛。 星辰听她说：“我看到一个男人。” 曼妮不易发觉的皱了下眉毛。星辰说：“是审判者吗？” 孟雪注视水晶球，说：“不是，他是跟我一起到绿洲里来的人，他被困住了，很多奇怪的物质把他夹在中间。” 曼妮笑了一下，说：“是意识波，它们需要营养。” “什么意思？” 曼妮道：“负责维持这里的是一种叫做意识波的东西，它是一种奇怪的物质。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是由意识形成的。” “它们住在六重谜塔的某一层里，有时候好像顽皮的动物。不过它们需要养分，它们的养分就是人类的思维。老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叫一个人来六重谜塔，让他进入到意识波居住的楼层，变成养料。” 星辰瞠目结舌，曼妮又说：“它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折磨那个人，让他在恐惧和激动中慢慢的死，这些临终前最强烈的感情就是意识波可以继续存在的养料。” 曼妮道：“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规则，我们不用管那些人了。”她走到门口说：“把门打开，再关一次，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通往审判者那里的路。” 孟雪忽然惊叫了一声说：“等一下。” “那个人……他没有死。他抱着头在那些东西中间，它们不敢侵入他。” 曼妮迅速的开门，再关门，说：“他的死活不关我们的事。” “可是，”孟雪抬起头来，有些挑衅的说：“现在楼梯不再运动了，意识波凝固了。现在这条路，还是通往那个地方的。” 第32页 曼妮脸色大变。 星辰说：“好，既然如此，我们先去那里吧。” 曼妮惊叫道：“你会死的，你不知道意识波有多可怕。” “只是对有意识的人可怕吧，”星辰说，他已经上到楼梯的一半，“如果不恐惧，不激动，做到没有一切情感，它们就没有办法了。这对我来讲并不难。” “你要不要一起去？”曼妮犹豫着还没说话，孟雪先站了起来，跟上去。 “我们走吧。”她说，“你需要我的帮助。” 黎风迷迷煳煳的时候，有人抬起他的下巴，给他灌了一口东西。 他咽了，感觉挺清凉，顿时清醒起来，发现面前是那个打倒星辰的小个子机器人。“你给我喝什么东西？” 黎风第一个反应是吐出来，不过显然来不及。小个子笑笑，说：“是药，别怕，对你有好处。” 周围是空荡荡的牢房，黎风看看自己的手脚，又被沉的离谱的手铐脚镣包个严实。他想，真是到哪里都有牢狱之灾啊。 小个子看看他，问：“感觉怎样？” 黎风说：“不怎么样，你叫2号对吧，为什么来看我？”小个子又笑，憨憨傻傻的，坐在黎风身边的地上，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很久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人类了吧。” 黎风说：“我不明白。我对你们也不友好，而且，我杀了你的同伴。” 2号道：“是，我知道，可我已经反击过了。虽然你们不喜欢机器人，可是我喜欢你们——我喜欢人类。老闆刚刚开创这里的时候，我是他用合成工艺制造的第一批智能仿真机器人。那时候我非常喜欢人类，因为我没有太多的伙伴，我每天跟老闆还有他的手下一起工作，我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是勤劳的人类。”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人类朋友一个一个的不见了，绿洲越来越繁华，我以为以后能有属于自己的城市。谁想到有一天早上起来，周围的人全变成了机器人，再没有一个人类的朋友对我说：‘早上好’。” 2号说：“我不是不喜欢同伴，可是我孤独，再没有跟人类一起工作的踏实和快乐了，你明白吗？” 黎风说：“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不试着找他们？” “我试过了，没有用，老闆不见了，以前的机械车间不见了，绿洲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我问身边的同伴，他们甚至不记得有人类的时候是怎么回事。” 2号抱着头，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绿洲本来就该是这样，可我还是没出息的想以前。”他说完，忽然浑身振动一下。黎风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了。“别想了，”黎风说：“如果想快乐，就要把以前都忘了。” 2号说：“我做不到。” 几分钟后，他又说：“我现在救你出去，你忍耐一下。”随即掏出一个小型的雷射锯条，不料黎风毫不领情，把手脚一缩，正色道：“我不用你来救。”2号以为听错，问道：“你说什么？”黎风歪头道：“你干嘛救我？” 2号道：“不救你，你明天就会被处死。” “那么救了我，你怎么办？” “我替你死。绿洲的法制很严，这一定是死罪。”2号认认真真的说，“不过我是机器人，我不知道疼痛。”说罢笑笑。 黎风摇头说：“不行，如果要被处死，那是我自己的事。”2号道：“你真的不怕死？”黎风道：“不，你想要为了救我而死，简直是疯了，我不同意。” 牢房的电子门打开，进来个闷声闷气的警察，说：“探视时间过了。” 2号站起来，说：“很高兴认识你。” 黎风点头，然后看他出去。 然后他一个人呆在孤独里。 我会死吗？黎风轻轻的想，尽量不让自己悲伤。可是阿雾的脸又清晰起来了。“你怎么能忘记自己的誓言？就算是死，也要为了桃花源而死。” 我这是为了桃花源而死吗？他想，恨不得面前能有个骰子来算一算。牢房里整夜亮如白昼，黎风整夜在回忆中思考。 绿洲的早晨，空气相当好。黎风被警察很客气的带到一片空旷的草地山。“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抬头，惊讶的发现面前是墙。 连到天空的墙。 “刑场。”一个警察说，把黎风推的靠到墙上。 “不要动。” 黎风企图举一下手表示自己根本没办法动，可惜手铐太沉，而且对方也没有看，警察们退后约有二十来米，然后整齐划一的举起雷射炮。 黎风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空气仿佛凝固。 我会死吗？那么桃花源怎么办？ “等等！”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等一等！等我救了桃花源再处决我吧！” 机器警察集体扣动了扳机。 光，充满了整个视野的灼热的光，迅雷不及掩耳的扑过来。这是雷射的能量，有一瞬间黎风以为自己融化了。 他靠着墙倒下去。 可是他错了，所有的雷射都没有打在他身上。 第33页 米丽亚挡在他面前。 她捧着一个雷射吸收器。 警察们稍为停住，很快又扣动扳机。黎风再次看到扑天的闪光，有股减轻了许多的热光穿过米丽亚的防线射过来，烤焦了他的衣服领子。空气中瀰漫了焦煳味儿。黎风抽动鼻子，朝米丽亚的后背喊：“走开！” 米丽亚没有回答，向前高举的双手纹丝不动。 “走开！”黎风吼，“撑不了多久的，是吧？已经越来越热了，你还想垂死挣扎吗？马上给我在眼前消失！” 最后一句话差点卡在嗓子里，梗得黎风眼泪差点出来。 雷射停止了，接着一声爆响。吸收器掉在地上，彻底坏了。米丽亚满是眼泪的脸转过来，坐在黎风面前。背对着那些警察。 黎风抹了抹她的脸蛋，上面的尘土和着眼泪，搅和成一个个奇怪的花纹。他让自己笑着对她说：“你脑袋秀豆了？怎么想起冒这么大危险救我？” 米丽亚说：“因为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她说，没有任何前奏。黎风被这忽如其来的喜欢震得浑身发抖，还没想到回答，余光看到身后的警察。 一排整齐的炮口。 米丽亚回头的时候，一整排的机器警察已经全部变成了废铁。陈维和星辰举着武器在他们后面。他们果然找到武器了，而且来的当真及时。米丽亚欣慰的笑，按住黎风的手。勐一抬头，发现黎风脸色惨白。她从没看过他有这个表情。 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时候，不愿意上测脑仪的时候，还有在沙漠里，甚至刚才就要被警察处决的时候……她都没见过他有这个表情，那就好像到了世界末日，或者比世界末日更加可怕。 “你怎么了？”米丽亚喊，“我们得救了，他们来了！” 黎风过了好一阵才恢復过来，那时候陈维和星辰已经用雷射锯条打开了他的手铐脚镣。他站起来，还需要米丽亚扶着。 “你们怎么找到武器的？” 陈维看了星辰一眼，简单的说：“在六重谜塔里。” 不远处的树丛里，孟雪走出来，身后是曼妮。黎风不认识，问星辰，他解释道：“是六重谜塔里的朋友。” 陈维在意识波的包围中，头疼欲裂。他告诉自己绝不能放弃，因为周围这些都不是真实的景象。 “你们想干什么？”他问。 “你们想干什么？”他又问，这回喊哑了嗓子。 除了回声他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那时候他想到，只有在空旷的地方才可以听到回音的。他试着挣脱，周围压抑的不行，感觉再没有可以唿吸的空间。那些物质，他越是挣扎，越是强烈。陈维蹲下来，不让自己再有思想。 他没有放弃。 星辰推开那扇门，看见陈维一个人蹲在空无一物的屋子里。 意识波消失了。 孟雪抱着水晶球跟在他身后，看见陈维，她淡淡一笑。陈维如释重负的站起来，左右看看。“你们有没有见过审判者？那么米丽亚呢？” 星辰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我们大概能找到她。” 他身后，曼妮说：“那不一定了，意识波没有了，六层之间的随机互换也停止了。我们现在除了这两层，哪里也去不了。” 陈维着急道：“那怎么办？咱们总要出去！” 星辰哼了一声，说：“难道一定要走楼梯吗？” 众人跟着他走回曼妮的房间，对着窗口，星辰道：“为什么不学学黎风，他就喜欢爬墙吧。”陈维眼前一亮，说：“好，你上还是我上？” 星辰二话不说，跨出窗口，拉着曼妮恰到好处递过来的绳子跳下去。 下面有个黑乎乎的窗口，星辰想在外面看清里面的状况，不过徒劳。窗户里面是一片光芒找不到的静穆，好像有吸收光线的东西在里面。星辰决定跳下去，顺着绳子一盪的功夫，利落的跃入了那团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谁？” 星辰听见有声音这么问，随口说：“星辰。”那个声音过了一会儿又说：“你终于来了。”星辰感到奇怪，问道：“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星辰，我们早就该认识。” 星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审判者吗？” “审判者？我当然是，我就是审判者。” “审判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且他为什么肯帮我们，还给我们武器？” 星辰偏过头，不愿回答。米丽亚扶着黎风，插嘴道：“给你们武器已经很好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曼妮，她在你们去那个楼层拿武器的时候给我这个雷射吸收器，让我能提前一步来。” 曼妮笑笑说：“不客气的，星辰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黎风看到她的笑，皱皱眉。 六重谜塔。 一行人扬着头瞧，星辰爬下去的窗口现在还盪着那根绳子。曼妮说：“六重谜塔又开始活动了，窗口的位置变了。”黎风说：“没有关系，大不了一层一层的找。”他说完这话，发现陈维和星辰都在瞧他。 第34页 “好吧。”黎风想了想，说：“我爬上去。” 曼妮眯着眼睛，看黎风爬墙，赞嘆道：“他这个本事是怎么练的？” 没人知道怎么回答。 黎风从第二个窗口看，里面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是陈维他们取武器的楼层。他知道审判者肯定不在这里，于是继续，到了第三层，发现空无一物——也不完全对，因为朦胧中有什么在动。 黎风知道这是意识波的楼层，那么接下来的三层，应该是未知的。陈维和星辰不曾去过，后来回到六层入口的米丽亚也不知道。他向下面做个手势，星辰的人拍了两巴掌表示回答。 “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陈维问。 星辰说：“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拍巴掌？” 星辰说：“表示看见了，这是我们旋风队的暗号。” 管他是否看的懂，星辰他心安理得的说。 陈维不再说话，那边黎风已经到了第四个窗口。 一个布置华丽的屋子，黎风爬进去，发现屋里没有人。所有的痕迹都表面这里很久没有人居住，唯一的标识是窗台上的一副立体照片，里面是个高鼻樑，深眼眶的中年男人。黎风四下查看，在抽屉里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录音器和许多奇怪的工具。 在绿洲，普通人是不会有这许多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工具的，黎风由此推断住在这里的是领路人蓝可。依照陈维的计划，蓝可不是要找的对象，审判者才是当务之急，因为无论从那个方面看，审判者都更可能帮助他们。 黎风爬出窗口，向上一跃，抓住了上边的窗台。 第十二章 孟雪之雪 黑暗，跟星辰的描述一模一样的黑。黎风不敢妄动，站在离窗口最近的落脚点。“审判者？”他问。 黑暗中那团更黑暗的东西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黎风发现那个地方仿佛把周围的黑全部吸收进去了。“你怎么了？” “我为了帮助你们，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了。” 黎风道：“我不相信你只有这点力气！再说你除了提供武器也没有费多大力气。” 审判者说道：“你以为我给你们的是什么？绿洲里面除了警察，没有人能有任何武器和工具，这不是绝对的。因为作为审判者的我可以利用自己的能量制作那些东西。”黎风道：“你的意思是，那些武器是你用自己的能量制作的？” 审判者有气无力的嗯一声。黎风又问：“那你是否有能力放我们出去？离开这个绿洲？”审判者停了一会儿，说：“我可以。” 黎风想了想，说：“你有条件吧？” 审判者点点头，说：“我有两个条件，你必须都答应我。” 黎风道：“说说看。” 审判者道：“伯尔就在最上面的一层，我要你去杀了他。你一个人去。” 黎风吃了一惊，随即道：“好。” 反正伯尔总是要杀的。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审判者道：“是星辰，我要你保护星辰，让他永远不再受伤害。” 黎风说：“好。” “那你可以走了。” 黎风爬到第六层的时候，伯尔正坐着转椅，互相挫着手指想事情。黎风站在他面前，很迅速的把他看了个清楚。没有武器，没有工具，伯尔什么都没有。他现在只是一个人，坐在一张老式的藤椅上，神态安详。黎风下意识的摸摸袖子，没有惯用的短刀。 他攥了攥拳头，道：“对不住了，既然你没死，我只能送你一程。” 伯尔看着他，笑了，说：“我只是一个老人，随便你怎么样。不过如何你杀了我，那么也别想活着出去。” 黎风道：“我不信。” 伯尔笑道：“那你便来试试。” 黎风早在他说话之前便扑过去，本拟徒手扭断他的脖子，却扑了个空，撞在硬邦邦的东西上，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反弹回来，撞到一旁的墙上。黎风摔得不轻，再站起来满嘴都是血沫。伯尔还在哪里，带着胸有成竹的笑。 “其实我的身体，在那个晚上已经被蓝可杀死了。你还要杀死我，不觉得可笑吗？” 黎风大吼一声，又扑了上去，这次更加惨烈，他根本没有碰到伯尔，甚至他身后的椅子。空气中什么比利刃更锋利的东西划过他的胸膛，制造了一个触目惊心，皮开肉绽的口子。黎风抹了一下伤口，呲牙咧嘴，仿佛困兽。伯尔的脸色更加明朗了。 “没有用，你碰不到我的。” 黎风克制住想凭拼命结束一切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伯尔一笑，说：“精神体。” “我可以告诉你，早在我创建绿洲的时候便修建了六重谜塔。这个塔里面有我最隐蔽的装置——復活装置。当我的肉体死亡，我将会以精神体的状态復活。” 黎风抹了抹嘴，又沖了过去。 这回他好像撞在棉花上。 “阿风！” 黎风努力睁眼睛：“阿雾？” “是我，你真的好没有出息。” 第35页 黎风苦笑道：“我只能做到这样了，阿雾，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去……” 阿雾忽然粗暴的打断了他：“什么叫如果？你一定要活着回去！桃花源怎么办……乐绮怎么办？”黎风说：“我不知道，阿雾，我答应你当守护者的时候，从来也没想过……” 阿雾又打断他：“你应该想过，你是没有选择的。你的路就是我的路。” 黎风想再反驳，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然举着一把刀，是阿雾最喜欢用的月牙刀。刀刃抵到阿雾的脖子上，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杀了我，黎风！别忘了你的选择。” 黎风发现自己已经把刀平着推了出去，阿雾的头毫无徵兆的掉了下去，脖子上兀自喷涌着鲜血。 “不是这样的！”黎风摇头，大叫，“不是这样！” 伯尔在笑，黎风在他面前，却根本不看他。 “一切都在我控制之下。”他说，语气如此得意，完全没有防备黎风在挣扎之中的右手忽然改变了方向，破空而来。 “扑哧！” 伯尔看着自己胸前的鲜血，喃喃道：“我不相信……”黎风斗大的汗珠向下掉，用仅有的力气说：“你……你很得意，是吧？” 伯尔无力的喘息，脸色由苍白迅速的变成透明。 “你怎么会碰到我？” 黎风微微一笑，说：“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不该碰到我的血。”黎风说，“精神体如果遇到鲜血就会暂时固体化，难道你忘了？” 伯尔表情十分痛苦，咬着牙道：“现在还来得及，放过我，我会答应你一切条件……还有，如果我死了，绿洲就完了。” 黎风说：“可是我要一定会杀死你。”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是说真的，黎风说，然后彻底的撕开伯尔的身体。他胸前的伤口彻底裂开，鲜血飞溅，那温热的液体对伯尔来讲简直如同酸液。 “黎风，如果你遇到精神体，唯一办法就是让他固体化，把你的鲜血大量的喷到它身上。”阿塔说，“记住把握唯一的机会。” 阿塔，我做的不好。黎风这样想，然后就倒下了。 伯尔变得像一张塑料布，忽然碎成了千万快碎片，没有任何徵兆。 我杀死了伯尔，黎风想，我完成了承诺。 然后陈维要来杀我，接着由他来阻止城南计划。他会吗？异客曾经说，他会，因为陈维是他们选中的人。当时黎风也不知道这意思，陈维正在山坡上跟阿迪聊天，他听不到这段谈话，而且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内容。 “我会按照计划进行的。”黎风说，觉得那几个字说起来有千斤的重量。 星辰看见黎风翻下六层的窗子，摇盪着身体想落到五层。 不过这一次失败了，他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掉下来。星辰一个健步冲上去，想要接住他。无奈黎风下落的太快，眼看他根本赶不上救援。米丽亚发出一声惨叫，陈维闭上眼睛。 黎风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是昏迷着，挂在半空中。 米丽亚惊喜的跑过去，空中的黎风便慢慢降下，落在地上。“你怎么样？”米丽亚问，没听到回答。黎风双目紧闭，胸口一道伤口正向外渗着鲜血。她慌了，手忙脚乱的想要包扎，总是不得要领。曼妮赶过去，说：“我来帮你。”米丽亚感激的看她把黎风简单的处理完，转头对陈维他们说：“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人，还愣着干什么？” 可陈维和星辰不止是愣着。 有个人站在他们中间，这是个个子不高的美少年，有着金色的捲髮和蓝色的眼睛。米丽亚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男孩，但面前这个傢伙似乎是个麻烦人物。 少年的周围笼罩着淡淡的黑晕，好像在吸收周围的光线一样，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十分的黯淡。星辰一把抓过去，没有碰到他半分，反而被弹开。陈维没有动手，只是问：“你是谁？” 星辰扭一下胳臂，说：“审判者？” 黑暗的感觉，还有这力量，只有审判者。这个名字让他一想起来就浑身不自在。那少年笑一笑，表情好像传说中的天使：“我叫加隆。” 他很简短的说。 黎风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加隆。“你杀死了伯尔。”他说，“而我将会实现对你的承诺。”其他人大惑不解，而加隆不再做任何解释。 “快走吧。”他说。 黎风紧紧的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冰冷的地面。他的脸色忽然变了，抓住米丽亚的手：“快走。”他说，看见米丽亚不解的样子，咬牙说：“有，有很多机器人跑过来了。” 星辰板着脸，说：“来不及了。” 第一个机器人，第二个……越来越多的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好像潮水，每个都红着眼睛，手里拿着各种棍子和玻璃瓶子。陈维端起手中的雷射炮，扣动扳机。没有听到声音，他冷汗刷一下冒出来。 “没有能源了！”星辰听他这么说，也检查自己的武器。手里的雷射炮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失灵，好像作废的玩具。他呸一声，扔在地上，转身对加隆说：“你骗我们！” 第36页 加隆道：“不是我骗你们，那些武器里面的能源本来是我的。一直以来我都在昏睡，但是现在既然我彻底的醒过来了，我的身体需要那些能量，它们也会自然的回到我这里。” “那么你救救我们吧！”米丽亚说。“你救了黎风自然也能救我们。” 加隆笑了，理所当然的说：“我可以答应安排你们出去，你们也要证明我安排的有价值。” 陈维道：“什么意思？” “明天早上，”加隆说，“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我会让蓝可带你们出去。” 他的笑容好像早上的太阳一样光亮透明，笼罩在他身边的那层黑暗一下子散了。接着，他便像周围的空气一样，变得无影无踪，毫无徵召。 “我们怎么办？”陈维说。星辰看看四周，攥了攥拳头：“还有什么办法？杀出去。”黎风努力的想笑一笑，结果只是咳嗽出更多的血沫，看见米丽亚还是守在自己身边，便去推她。“离我远一点。”他说，“去躲在星辰他们后面。” “那你呢？” 黎风看看，有几个在酒吧里面见过的机器人正在盯着自己。 “我没有事。”他说。 米丽亚的头髮被粗暴的拉着，那几个工人打扮的机器人把她往大树那边拖。黎风吼了一声爬起来，后背挨了一下子。 他下巴蹭在地上，感觉肩膀又挨了一脚。黎风回身，拉住那条居高临下的腿，把对方拽一个跟头。 黎风还没有爬起来，后面一个机器人高举着一根碗口粗的木头砸下来。按照黎风的力气完全躲不开，而且他当时根本没有试图去躲。他大张着眼睛，直到木条到了一个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 可没有落下来，2号救了黎风。 那个机器人倒下了，2号望着自己的手掌，一言不发。“叛徒！”一阵怒吼，黎风听得出来，叛徒显然是比人类更恶毒的字眼。“快反抗啊！”他沖2号叫，可对方没有听。2号完全是一副既绝望，又痛苦的表情。那帮同类把他拉走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了黎风一眼。 这眼神让黎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而暂时躲过攻击的陈维他们则目瞪口呆的看着2号被撕成碎片。 2号的一只手落在黎风的脚边，上面带着一个亮晶晶的戒指。 “米丽亚！”黎风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沖向树下。 半小时后。 陈维的双手双脚都被抱住，感觉身体有种被撕裂的前兆。要死了。他想，没来由的怀念母亲。如果母亲一直在自己身边，说不定一切都会不同。决定放弃生命的同时，他不再反抗，他偏过头看星辰愤怒的跟几个机器人对视，黎风的脖子上架着一个碎酒瓶子，米丽亚哭喊着被几个机器人架起来向树上撞……还有孟雪，孟雪呢？ 孟雪走出来的时候，好像浑身都是雪。她洁白的冰冷，眸子里却在燃烧。水晶球不见了，她的两个掌心已经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 她双手拇指和食指相对，像对着水晶球一样对着天空，高高举起。 陈维感觉鼻子上一阵冰凉，下雪了，鹅毛大雪，顷刻之间包裹了一切。他很想欣赏一下这个景色，发觉机器人不动了。抱住他的机器人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变得纹丝不动，甚至表情。 黎风也发现了，并且顷刻之间得以倖免，挣脱了那瓶子，爬过去看看米丽亚。那姑娘头上好大一个包，眼睛哭得红肿，不过没事了。 星辰走出变得雕像一般的包围圈，过去对着孟雪说：“我以为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人，你竟然有着这样强的能力。” 孟雪微笑，放下手，说：“我只不过是把气温降低凝结成水，这些机器人的做工虽然好，却是禁不起冷的。一旦气温降低，便会完全失去功能。” 不过这样做需要很大的能量吧？星辰再问，孟雪没有回答他，这回她倒下了。星辰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比冰更加寒冷。 绿洲的所有机械装置，甚至住宅的自动门都因为这一场雪而完全失灵。走了好久，没有发现什么合适的容身之地。绿洲完全变成了一个死城，甚至灯光，他们也发现非常的奢侈。 最后，刑场附近的树丛边。 “审判者会实现诺言吗？”陈维说，黎风刚刚点起来的篝火把他的脸色映得非常之好。可惜面前没有人愿意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米丽亚捂着伤口不想说话，曼妮在给黎风包扎。黎风靠在石头上，睡得很熟，看起来仿佛是个小孩子。 星辰把孟雪推给他：“你脱了衣服，把她抱在怀里。”他说，“只有这样她才会醒过来。” 陈维做个为难的表情，不过还是依言把孟雪单薄的身体放在怀中。她是救了大家的巫女，而且谁都明白，如果审判者食言，也只有她能预知下一步的情况。 米丽亚羡慕道：“你真手巧，包扎了这么久，都没有吵醒他。”曼妮沖她笑笑，停住，转头，看见星辰径直走过来。“你……”他说，“跟我过去，有话对你说。”曼妮点头，很顺从的跟他走到树丛中间，众人看不见的角度。 星辰开口道：“我们明天就要离开绿洲了。” 第37页 曼妮点头，星辰又说：“难道你还想跟我一起走吗？” 曼妮红了脸，低头：“不可以吗？我没有地方去，求你——”星辰冷笑一声打断她，说：“求我也没有用，我不能跟一个随时可能出卖我的人在一起。”曼妮抬起头盯着他，星辰说：“刚才我们被包围的时候你在哪里？是不是感到绝望就跑去跟你的主子报信了？你把我当作傻子吗？”他每说一句，曼妮便退后一步，直到紧靠着一棵小树，便停下来。 “我以为你对我……”曼妮说，眼泪流下来，本来应该灵验的泪水在星辰面前失去了作用。“你以为我会怎样？就算你很温柔，或者救了我，或者，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美梦。”星辰道，“这并不能让我不注意你的行踪。你做的太过分了，甚至都没有试图骗过我的眼睛。” 曼妮道：“就算我替蓝可办事，但是我一直对你很好，并且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星辰，我从来没有——” 闭嘴，星辰说，我没有杀你就是最大的仁慈，现在走吧，给我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曼妮则停止哭泣，看着他的背影咬指甲。 清晨，蓝可出现了，他朝他们走过来，气定神闲。 “我没想到伯尔这么狡诈，他在绿洲的机器人脑子里安装了即时暴力装置，如果他死了，那些机器人将开始攻击每一个人类。”蓝可说，显然他也受了伤，但是看不出严重。 “可我更佩服你们，竟然能把绿洲变成一座死城。”蓝可说，“现在我将带你们出去，因为审判者让我这么做。” 绿洲的光线随着伯尔的死变得黯淡。蓝可一边走，一边苦笑着说：“我费劲力气想杀死伯尔，可惜得到也是一座死城。”陈维接口道：“你没有得到，是吧？绿洲就算没有伯尔，还有审判者。” 蓝可不说话，半天，停在那道直接通往天空的墙前面，说：“你们可以走了。”他把手中的手掌抵在墙上，一下子滑出一个洞来。 确切的讲，不是洞口，是电梯，只不过做的太逼真了。星辰背着黎风走进去，陈维抱着孟雪跟在后面，米丽亚也要进去，却被拦住。“你是绿洲的人。”蓝可说。 米丽亚讽刺的笑笑，说：“我还算是绿洲的人吗？” “当然。”蓝可说，“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是绿洲的公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米丽亚回答。 蓝可说：“也就是说，你是伯尔的女儿。” 黎风想想，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她后面说：“他们来了！” 第一章 死里逃生 星辰嗯了一声，陈维则吃惊的看着蓝可。他还没有忘了上一次赴宴听到的秘密。只是主人公换了。“你胡说八道！”米丽亚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编排我跟老闆？”蓝可说：“难道你想要一点证明吗？”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米丽亚。 “这是什么？”米丽亚没有打，只是拿在手上。 “是伯尔的一只手，你拿出去化验一下就知道了，dna是不会骗人的。” 米丽亚马上扔掉了盒子，跑进电梯，站在陈维他们的身后。 “你可以开电梯了。”星辰说，“如果再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蓝可微微一笑，走进电梯来。门关上，电梯迅速上升。星辰说：“所谓绿洲，不过是个地洞罢了。”米丽亚有些反感这种说法，张口却发现不知道从何反驳。绿洲，也许的确只是个欺骗自己的玩偶匣子。 她开始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只是煳涂着，心里悲哀起来，正巧这时黎风扶住她的肩膀。米丽亚回头看到一个笑容。黎风笑起来总是很好看，因为他每次笑的时候，仿佛都从来没有烦恼。米丽亚点点头，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心里暖暖的。 陈维低头看怀中的孟雪，发现她的眼睛张开，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陈维吃了一惊，差点把她扔下去。孟雪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声道：“我们到了上面以后，你……千万不要说话。” 陈维想问她为什么，电梯这时停了，蓝可顺着头顶打开的斜坡走上，不见踪影。其他人紧随其后。 阳光闪耀的沙漠，陈维的眼睛酸疼起来，这才想起绿洲里面不需要的防护器材，现在成了生存的必须。正在头晕之时，有人扣了个头盔在他头上。陈维感激的说谢谢，眼前又清晰起来，他看见—— 一排新型坦克和装备奇好的特种兵，蓝可站在他们中间，正跟一个军官说话。一排雷射枪对准了他们。这样的以多欺少，让他们都感到窒息起来。 陈维太熟悉这种作风了，这是国际谍报中心的作风，那些特种兵头盔上面闪闪发光的鹰，是在米利津的第一分部的标志。 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陈维想，功劳终于还是让他们抢去了。 这时他发现那些枪口也对着自己。 陈维举起手来，并不抗拒雷射手铐。“我想见你们的长官。”他说。对面的那个特种兵并不理他。陈维发现自己完全的变成了阶下囚，跟星辰他们一起被赶进了新型坦克黑煳煳的入口里。而且被迫放下了孟雪——她跟米丽亚一起被带走了。临走的时候，孟雪回头向他望了一眼。 第38页 陈维想起了她的嘱託。 说了一句没有人回答的话算不算说话呢？他很郁闷的想。 桃花源，异客的大厅。异客发疯似的敲着键盘，屏幕上是最后一个走进坦克入口的陈维的背影。“你失败了。”乐绮冷冷的说，“黎风没有死。” 阿迪说：“这不是他的目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乐绮说，“你们明明知道我活下去的目的就是看着黎风有一天跟阿雾一样的死去。” “我想你会看到的。”阿塔说。 异客敲完最后一个键，屏幕上的景象全部变成了字符，数以万计的字符没有规律的滑动。异客很自在的看着他们。“这就是下一步的计划。”他说，“我总会成功的。” 接着他转过头来：“乐绮，如果你想黎风早一点死，去一趟沙漠怎么样？” 牢房里，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陈维和星辰面面相觑，黎风在一旁睡着。 “一定是蓝可出卖我们。”陈维说，“大概是在他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绿洲之后吧，他通知了国际谍报中心在米利津的第一分部。”星辰瞪着眼道：“这不正合了你的意思？” 陈维心想第一分部和自己的第四分部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跟星辰大概解释不清，所以只简单的说：“不，我们的目的不同。” 星辰说：“我不懂，不过我和黎风的身份，他们知不知道？” 陈维心想不知道的可能性很低。这时候他想起孟雪的嘱託，少说为妙。“不知道吧。”他说，看见星辰的眼中充满杀机。 陈维忽然想到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这个旋风队的首领干掉自己好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幸好星辰眼中的杀机很快消散了，他说：“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命而杀人。” 陈维很想问问他那些杀人的理由，可星辰显然不愿意再讲话。两个人这样沉默着，最后星辰说：“你会说吗？” “暂时不会。”陈维想了想，又说：“不过如果一会儿他们抓不到审判者，就会有时间让咱们上测脑仪了。想要在测脑仪面前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去抓审判者？” “我想一定是。” 星辰说：“他们抓不到。” 牢房有一面是落地的玻璃，现在缓缓的变为透明。显出一位英武的军官的身影，暗红的长髮，冰一样冷的面容。陈维看到这张脸，很自然的想起国际特工学校的传说。“你是火狐？”他问。 对方点点头。 陈维道：“我在学校里听说过你，你一直是学校的骄傲。” 是吗？依旧是冰冷的声音，leo，你的成绩也不错啊。陈维愣了一下，说：“你知道我的身份？”火狐说：“我的资料库很齐全。” “不过那两位我就没有明确的记录了。” 星辰冷笑道：“是吗？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我知道一点，”火狐说，“我资料库里没有资料的，只能是一种人——重犯。国际谍报中心通缉的重犯。” “按照惯例，自己主动交代的话，判刑会轻一些。” 星辰冷笑，说：“好，不过我拒绝。安乐死或者被雷射枪决对我来讲没有区别。”火狐点点头，玻璃渐渐的变成墙壁。“他脑子一定有问题。”星辰道，黎风靠在他旁边，沉睡着。从一进入牢房他就是这个状态，按照昨天他自己的说法，是在恢復体力。星辰觉得这样的恢復方法不可取，如果不是懒得一个人死，他绝对不打算把他背出去。 陈维依然望着墙壁。 总控制室。 总指挥官艾尔说：“绿洲已经被完全封死，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伯尔的尸体也已经找到。虽然蓝可口中的审判者没有踪迹，不过我们也算是大获成功。现在，改怎么处置那几名犯人，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他对面的副指挥官沈天明说：“我看了这几个犯人的资料，陈维是第四分部的人，我想应该跟第四分部尽快取得联繫，并且马上放人。” “不可以！”红头髮的火狐站起来，说：“副指挥官，难道你忘了我们第一分部的荣誉吗？”沈天明脸色一沉，说：“这是什么意思？” “伯尔是第一分部的人杀死，还是第二分部的人杀死，区别很大。”火狐说，“这是最为一个军人的荣誉问题。” “可事实是……” 艾尔打断了沈天明的话：“绿洲是我们的军队第一个进去的。”沈天明道：“这是两码事。”火狐道：“不过艾尔长官竞选特殊任务部门的部长很久了，这次主动请缨前来绿洲可是势在必行。你也不想大家灰熘熘的回去吧？” 沈天明咬了咬嘴唇，还是把下一句话咽下去了。谁叫自己是跟他们不同的黄皮肤黑眼睛。从小跟着父母移民到米利津，打拼这么多年，他也有了自己为人的经验。跟这些人抗衡是没有用的，自己这个官职根本形同虚设。 “我想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火狐环视了一遍在座的其他指挥官，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那么，我认为最好的方案是马上就地处决那几个人犯，做得不留痕迹，没有人会追究的。交代伯尔的尸体和绿洲已经够了，这正是我们第一分部的风格——至于蓝可，按照，他昨天晚上跟我们自首时谈好的，作为特殊人犯处理。而且绿洲的唯一见证，对我们来讲很有用处。” 第39页 停了一会儿，他说：“没有意见了吧？那么处决那几名人犯就由我来执行。” 沙漠的早晨有些冷，孟雪被带到沙丘后面的时候，不住的哆嗦。眼前这个红髮的军官似乎说不出的可怕。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向洞悉一切的自己居然再没有力气预测自己的未来。 孟雪嘆了口气，眼中晶莹闪烁，看看地平线那边火红带着金色光圈的朝阳，第一次有留恋的感觉。 “要么自由，要么……死。”她小声说。 同时，桃花源，阿塔茫然的望着面前的水晶球。 阿迪说：“阿塔，你说句话，我们托人从外面给你带来个水晶球，难道是让你看着发楞用的？” 阿塔把手放在水晶球上，眼圈红红的。 “你的自由在哪里？好好的活着吧，不要这么固执。如果可以，我愿意用生命把你换回来，何况它本来就是你的。”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火狐说，“因为处决你们并不是光彩的事。” 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很奇怪的枪，样子好像很多年以前的一种古董。星辰他们下意识的后退，手铐已经打开，但是手无寸铁。陈维近乎绝望的沖那些士兵喊：“你们的长官违反规定，私自处决人犯，你们每个人都有权利阻止！” 火狐一笑，说：“leo，这些都是没有意识的机器士兵，他们只会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他扣动扳机，咔的一声。 扳机没有扳到底，所以枪口只是有些微弱的闪光，火狐带着诧异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前方，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大概是十年前吧，弟弟还是个淘气包，自己把他抱在膝盖上，讲了故事。那孩子忽闪着大眼睛，问自己：“哥哥，爸爸妈妈都离开了我，你不会离开我吧？” “我绝不会离开你，只有死亡能把我们分开。” 那么哥哥，弟弟说，银色的头髮软软的披在自己手上。 “死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现在火狐看见了死亡，死亡正从他额前的洞口慢慢的淌下来。流过他的双眼，是血的颜色。接着是永远的黑暗。 “他死了。”陈维把手指从火狐的脖子上抬起来，说。米丽亚惊讶的问那两个机器士兵：“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那两个士兵把面罩摘掉，陈维和星辰同时轻轻叫了一声。 3号和月乘。 “你怎么来了？” 3号说：“我的哥哥死了，我也不想再呆在绿洲。那天我看着你们遭到袭击，本来想索性跟你们一起死了。可月乘拉住了我。她劝我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还说你们不会轻易就这么死在绿洲里，叫我想办法跟她先离开绿洲，再做打算。” 她停了一会，补充道：“2号是我的哥哥。” “我曾经服侍过蓝可，所以对离开绿洲的方法略知一二。可惜我和月乘一上电梯便被蓝可发现了，他大发雷霆，把我们关在电梯里面，不上不下。那段时间真是难受死了，可接下来的要更痛苦些，蓝可把我们从电梯里放下来，才发现绿洲已经变成了死城。”3号说到这里难以启齿，月乘知道她是想起伤心的场面，同类和兄长的去世，止不住的伤怀，便接着道：“蓝可要我们呆在绿洲，然后他带你们上去。我们看着你们上了电梯，真的很为你们担心。因为领路人不可能这么快认输。3号脑子里有预先设置好的程序，必须要听命于他。可是我没有，我是绿洲里面唯一的自由机器人，我不但可以不听任何人的指挥，还可以改造其他机器人的程序。。” 3号说：“所以月乘改造了我的程序，我们本来打算马上逃跑，不料这时候绿洲里面来了陌生的军队。那个红头髮的军官带着他们搜索绿洲，我们躲在六重谜塔的后面，以为绝对跑不掉，谁知绝处逢生，审判者出现了。” “加隆？”陈维问。 “好像他叫做加隆，是个美少年的模样。可他的能力真是不可限量。我没有见过哪个人能有这样的能量，就算是机器人也不大可能。加隆轻而易举的撩倒了两个机器士兵，把他们的身体燃烧成灰烟，让我们穿上他们的装备，扮成他们的样子。他从外面给我们做了屏蔽，说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叫我们回到沙漠以后再伺机逃跑。” “因为我们本身也是机器人，”月乘说，“一直隐藏的很好，我跟3号本来打算等军队回到米利津再逃跑。谁知道今天早上忽然被调出来执行任务，阴错阳差的救了你们。”她笑了，忽然转身走开，在剩下的机器士兵脑后忙活起来。 “她在做什么？”星辰不解道。 3号说：“月乘不但是绿洲里面唯一的自由机器人，而且她有改造其他机器人程序的特殊功能。改造这些低级别的机器士兵简直易如反掌。”果不其然月乘很快回到众人面前，那些士兵在她背后列队站开。月乘双脚一磕，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长官们，自由机器人花月乘，率领机器人军队第一分队前来报导！” 她的笑有些顽皮，金色的发稍跳动，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在那一刻星辰竟然觉得眼睛有些被晃到。 沙漠的风简直可以杀死人，但黎风在星辰的背上睡得很香，表情满足的像个孩子。他实在是太累了，甚至差点被处决的时候，也不曾醒过来。 第40页 一行人越走越远，最终毫无踪迹。 只有火狐的尸体还直挺挺的倒在沙丘后面，但也被流沙覆盖了大半，很像一具早已死亡的干尸了。 “沙漠中真正的绿洲，叫乎别尔村。旋风队集体住在那里。”星辰说，“如果你们觉得有资格当同伴的话就一起去，不过要自己照顾自己。”陈维的防护面具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正接过米丽亚从机器人士兵脸上摘下的面具换过。 “你有把握能找到吗？”他问，“我怎么感觉一辈子都到不了那个地方？” 星辰看看太阳，快到了，他说。 “我这一辈子都只住在那里，怎么会找不到。” 他又说。 陈维想到自己的处境，只好不再吭声。 那只是个普通的村子而已，跟沙漠边缘的那些村庄没什么不同。 第一个在村子里走动的人看见了星辰，便怪叫一声跑开去。其他人跟着逃开，好像一群绵羊看见了勐兽。星辰一跺脚，大吼一声：“谁再折腾我就杀谁！” 这一招非常管用，因为一切又恢復到暴风雨来临之前。 “叫博来见我。”星辰把黎风扔到地上，指着附近一个旋风队员说。 博过来的时候手里还举着一只吃了一半的烤鸡。他表情凝固，扔了手里的食物。星辰说：“好久不见了，你过来，我有话说。” 博迟疑一下，还是走过去，距离星辰只有半步的地方，停住。 “你……有什么事？”他怀疑的问，星辰沖他一笑。 这笑容还没有完结的时候，星辰的手已经伸进了博的胸膛。 周围的旋风队员和村民发出惊恐的尖叫， 星辰在笑，把手收回来，博的尸体倒下，仅仅激起一层浮土。星辰手上拿着血淋淋的一颗心，依旧冷笑着，说：“背叛我的心，就是这样子的么？” 周围的人渐渐退进村子的深处，只有一个单薄的少年向这边慢慢的走。 “星辰，是你吗？”他满脸惊喜，发现确实，加紧了脚步跑过来，一把抱住星辰，腿一歪，跪在地上。 “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加卡喜极而泣。 星辰发现他浑身都是伤，脖子上还在淌血。“你离开以后，博成为首领。他不喜欢我，尤其是每次我提出要去找你，他就打我。刚才要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把我叫过去让我伺候他，我没有做好，所以……” 星辰把手上的心砸到地上。 “不许哭！我回来了，他死了。”他说，“还有，这几个人，你给他们找个地方住。” 黎风醒了，第一眼看见米丽亚。 那小姑娘正在火堆边做吃的，看见他，甜美的一笑。 黎风对她道：“你真漂亮，好像一千零一夜里面的公主。” 米丽亚把粥递给他，问：“一千零一夜是什么？” 黎风说：“一个故事，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我小的时候，听一个朋友讲的。” 米丽亚道：“是阿雾？” 黎风笑，低头吃东西。 “你怎么知道？” 米丽亚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你睡着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很平静，偶尔好像做噩梦，就会叫他的名字。所以我想，你关于他的记忆一定很深刻。” 黎风说：“对。” 陈维走过来，坐在他们旁边。黎风跟他招唿一声，道：“怎么了？很烦的样子。”陈维道：“这里没有电脑。” “不能跟异客他们取得联繫了。”黎风说，“我们可以回桃花源吗？” 陈维摇头：“这个村里有可以监视沙漠边缘的系统，我刚才看了一下，沙漠已经被封锁了，我们几个都是通缉的对象。” 黎风拖长了声音道：“你没有事——迟早他们不得不放了你。星辰也没事，反正他是土皇帝。我就惨了，如果回不了桃花源……”他想了半天，终于说，“阿雾不会放过我。” “阿雾和桃花源，”米丽亚说，“你的生命里只有这些吗？” 黎风想想，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她后面说：“他们来了！” 第二章 通缉犯们 烟尘滚滚，黎风感觉自己没见过这么多的坦克。 他站了起来，摇晃。 “怎么了？”陈维问。 黎风摸摸头，没正面回答。“孟雪在哪里？”他说，“她在哪里？”陈维指指旁边的屋子：“昏迷着，她没有体力了。” 黎风咬嘴唇，从火堆里检出一根木条：“妈的，既然追来了……” 孟雪做了个亢长沉闷的梦，梦里小时候的记忆又一次重复起来，被人卖掉，再被不同的人买走，再被卖掉……到处都是冷漠的面孔。 只有他——这个时候总会看到他，手持一根碧绿长笛，一身白衣，缓缓走来。即使是幻影，孟雪也会哭的，她哭了。 “哥……” 星辰站在村口，背后是旋风队的黑衣骑士们。那些最新型的坦克在他们面前停住。 第41页 无声，对峙的几秒钟内，星辰感觉过了很多年。 没有胜算的，他知道没有胜算，但是一定要保存这个地方，这是唯一属于他的地方。 “你是我们在村子外面捡到的，当时你浑身都是伤口，什么也说不清楚。我给你洗脸，餵你吃饭，然后你笑了，跟所有的孩子一样，你就朝着我笑了。” 收养他的老妈妈是这么说的，当时笑得很慈祥。 “你不大记得吧？我后来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你的皮肤跟普通人不一样，你是不同材料组成的人啊。我很羡慕你呢，孩子，你不会老也不会死。” 自己当时很难受，说：“那又有什么用！我永远、永远跟你们不同。” 老妈妈说：“不同也许就是你的幸运呢，孩子。” 三年后他理解了这句话，旋风队发现了这个村子，首领命令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星辰刚好去了沙漠边缘採购给养。回来的时候屠杀刚刚开始。 老婆婆已经死在首领的脚下。 星辰愤怒的冲过去，噼面给了首领一刀，那个首领的身体从中间裂成两半，至死没有闭上眼睛。 旋风队向星辰发起了进攻，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了他的可怕。 他对于身上的伤口毫不在乎，并且那些伤口裂开，并没有真实的血肉。 “他不是普通人！”有个孩子说，“他好厉害，我们当他是首领吧！”其他人默认，他们把长刀别在身后，下了机器马，来认他这个首领。那个孩子尤其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星辰后来知道他叫加卡，当时加入旋风队仅仅一天。 我是在这里出生的，我只有这里。星辰想，可是忽然，他想起伯尔。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忽然想起伯尔。他愕然间发现，那张苍老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不仅仅是占据前几天在绿洲的那些空间。 我以前见过他……可那是在哪里？ 星辰听见眼前的坦克轰隆一声，从第一出口走出了个人。 蒙面，便装，银色的头髮从面具下面飘出来。星辰听见对方彬彬有礼的问：“阁下是旋风队的首领吗？”星辰点头，长刀在手。这不是普通的刀，它有个名字叫旋风刀，属于歷代的旋风队首领，是旋风队里面最好的一把刀，用它能够产生比十二级风高上百倍的空气流。 这种空气流可以隔着几百米把对方跺为肉泥。 而平时星辰是不屑于动用那把刀的。 “那么请问，火狐是不是你杀的？”那人的手插在裤兜里，星辰看不见那动作，但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悲伤气氛。“不是。”他说。 对方的动作停下来了，又问：“那么是谁杀了火狐？” 3号或者月乘，不重要。星辰想，然后说：“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那人没有回答。 进攻发生在顷刻间，星辰还没有把刀挥舞出去，便听到了黑衣骑士们震天的喊杀声。坦克在瞬间不见，化身成数以百计的机器士兵沖了过来。每一个都武装到了牙齿。 每一个都毫不留情。 星辰看着自己的属下倒下去，嗓子里闷雷一样的吼声爆发出来。他横冲直撞，他无所顾忌，挥舞着旋风刀，每一招都是杀招。 他杀红了眼睛。 那个蒙面人伫立在一片屠杀中，那么安静，有一瞬间星辰以为他是在另一个只有悲伤存在的空间。蒙面人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指挥这场斗争。但是他就赢了，机器战士绝对的优势註定了旋风队的全军覆没，在星辰砍倒第六个机器战士的时候，他的周围已经再没有属下。 从此沙漠中再没有旋风队。 加卡也死了，在他身后不远处，认出那孩子的时候，星辰想起刚才他是怎么样热情的希望参加战斗。 “就算有多少个人，我还是希望跟首领在一起。”加卡笑着说，“因为我不仅仅想做个战士。” 星辰过去，抱起他的身子，加卡的脸上淌着说不出颜色的血，意识还算清醒。“我会叫人给你包扎。”星辰说，但是加卡抓住他的手，“不用了，这是神不给我实现愿望的机会……” 星辰说：“你的愿望是什么？告诉我。” “我的愿望？”加卡笑，“在你还没有成为首领的时候，我的愿望是想成为一个战士，可是我觉得，我终于连一个战士都没有做成。” 星辰说：“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愿望。你说过不仅仅想做个战士。” 加卡的眼睛有些迷离，忘情道：“是啊……我有时候偷偷的想，想你能够成为我的朋友。星辰，我是那么的崇拜你，我真的想成为你的朋友，那种无论是有了困难还是喜悦都可以坐在一起的朋友……” 他还没有说完，那张脸上还带着瞬间的满足。 可他再也不能说了。 星辰脸色凝重的放下开始僵硬的加卡，用旋风刀指着蒙面人道：“你准备死吧。”接着反手一挥，空气流泰山压顶之势朝蒙面人扑过去。 蒙面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了，能见到的只有满天黄沙。 星辰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他的身后，村寨中，某个屋子。 “这里面太黑了，难道都没有灯的吗？”黎风抱怨道，米丽亚说：“大概为了节省能源吧，咱们在这里其实也不需要什么亮光。” 第42页 “可是我想出去！你不觉得呆在这里太憋闷了吗？外面一定是在打仗。” 陈维说：“咱们是多余的人，要不然星辰也不会把咱们诓到这里关起来了。” 黎风道：“他是想一个人承担一切。” 孟雪低声呻吟着，怀里水晶球发出淡淡的光。黎风俯身过去，道：“你呢，这个水晶球能不能看见外面的景象？”孟雪低声道：“我没有体力。” 黎风有些歉然，拍拍她肩膀，说：“想起来了，你也受了伤，好好歇着吧。”陈维再也听不到他说话，诧异间，咯噔一声，刚才那道怎么推也不开的雷射门打了一条缝。黎风举着孟雪的水晶球站在门口，笑眯眯道：“好了，别忘了没有我打不开的锁。” 他把水晶球向孟雪怀中一送，说：“抱歉刚才借来用用，我觉得有点光线会撬的快一些。”然后对着站起来的米丽亚等说：“你们女的留在这里。” “你！”他指着陈维说，“跟我出去看看。” 蒙面人没有动，只不过面具掉了，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脸，银色的头髮四散飞舞，星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头髮。 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手可能是女人。 “我是火狐的弟弟，银狐。”他说，“我哥哥死了，我打算一个人前来报仇。” 星辰讽刺的笑：“一个人？你、还是你的机器军队？”那些机器士兵正围在他周围，距离很近。干掉他们不是很困难，可星辰还没有採取主动。 “你不珍惜你手下的命。”银狐说，“刚才你好像是故意让我杀掉他们——可你为什么又要痛惜那个孩子呢？我看见他死的时候你发怒了。你很矛盾啊，好像忘了你本来有救他的能力了。” 你少废话，星辰说。 银狐说：“我不是废话，我只是想多给你一些时间，你要死了。” 星辰说：“我不会死！” 接着他身上平白的多了一道伤口。 星辰一惊，再看是在右腕上，伤口相当严重，已经几乎切断了经脉。旋风刀掉到沙地上，没有多大声音。 然后星辰的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 “你知道我的厉害了？”银狐说，“可我还是想跟你做个交易，告诉我谁杀了我哥，我可以让你没有痛苦的死。” 星辰说：“你让我怎么死都是一样。” “好吧，”银狐说，“我知道从我哥手里逃跑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把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杀死。” 黎风翻个跟头过去拿起旋风刀的时候，银狐露出了明快的笑容。 “你也是从我哥手里逃跑的人，我看过为你们留下的资料照片。” 黎风道：“记性挺好，就算你哥是我杀的好了。” 银狐看着他，摇头，又看看另一个方向拿着雷射炮的陈维。 “你也是吧？听说你是个特工。雷射现在是稀有能源，而且政府是禁止使用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在沙漠中，使用雷射有数不清的弊端。第一个就是，你很可能打不中我，而在第一时间被我杀掉。” 黎风说：“你别以为拿个看不见的鞭子就能同时对付我们三个。” 银狐抬起手，手上握着个小巧的把手：“这是我收放自如的武器，我更喜欢叫它是一种工具。你说是鞭子，这名称倒好。” “它能不能同时对付你们三个，我还真想试试。”他说完这个，微微一笑。 星辰头一次看见银狐露出这样的表情，想要真正的战斗的表情。 可惜战斗没有真正的进行，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同时挡住旋风刀，雷射炮，还有银狐的无形鞭。 那就是审判者，加隆。 他微笑着出现在空中，收走了他们所有的进攻。 “你是谁？”银狐问，“你是神吗？” 加隆说：“我是审判者，不过我更喜欢被称为神。” 黎风道：“我不相信你是神。” 加隆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到这里来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建议。” “怎么样，想听吗？神偷黎风，特工陈维，旋风队首领星辰……还有米利津现在的头号通缉犯——银狐。” 沉默，黎风道：“通缉犯？这么说你不是什么军官？他妈的，你怎么有那么多机器士兵？” 加隆调皮的笑，说：“你连如此轰动的米利津金库抢劫大案都不知道？疯狂的科学家，银狐博士发明了违禁的工具，不单抢光了米利津所有的黄金储备，而且还杀死了数百名优秀的特工人员，最后销声匿迹，其实是躲在沙漠里流浪，是吧？这回听说在军队里的哥哥执行任务来到沙漠，本来是来伺机相聚，却听到了哥哥被杀的事实……” 银狐掏出一把钉子一样的东西抛过去，发出雨点一般的雷射束。但是加隆轻松的张开了一个空气罩，毫髮无伤。“我可以化意念为物质，所有你不要打无谓的主意。”加隆说，依旧彬彬有礼。 “你可以先看看这个。”他张开手，沙漠中多了一个人影。 黎风陈维和星辰惊讶不已，但最惊讶的是银狐，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去，伸手向那个人道：“哥哥！” 第43页 那个人是火狐。 已经死去的火狐。 银狐扑了个空，那只是幻象，摸不到任何实体。加隆道：“这是记忆化幻象，我在火狐死亡以后，从他的尸体上提取下来的。这个幻象可以提供火狐身体的所有数据。也就是说……我可以用别的材料复制出一个火狐来。” 银狐哆嗦着问：“你的意思是，我哥哥可以復活？” “对，虽然復活以后的皮肤，内脏组织以及血液都跟人类有些不同。但那还是跟原来的火狐一模一样。这个交易你很感兴趣吧？” 银狐沉吟着，星辰却先一步吼道：“你以前有没有这么复制过人类？”加隆看着他，眼睛里头一次有些迟疑的神色。 “你有没有复制过人类？”星辰说，举起手臂的伤口。 “看看！我是不是你这样复制出来的？” 加隆已经恢復平静，说：“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 银狐道：“等一下，你说的这个条件跟将要给我开的是不是同一个？” 加隆说：“不错，我想要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的保安控制系统最核心的程序。这个程序据我所知应该保存在一张超薄磁碟里。但是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希望你们能去米利津帮我找到这张盘。” 接着他逐一看着面前这几个人：“银狐，如果你答应，我便帮你复制火狐。星辰，你的秘密我知道，我用这个秘密跟你交换合作。黎风，别忘了在六重迷塔里面答应我的条件，据我所知你不会食言。至于陈维，你的身份已经被火狐从国际谍报中心的中心电脑里彻底删除了。你现在跟他们的身份基本一样。当然，你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家求助于认识你的那些同事。但是你怎样回去可是个问题。好像米利津的特工都不会闲着的。” 陈维道：“你有本事帮我恢復身份吗？” 加隆说：“我可以。” 阿拉伯边境。黎风对陈维道：“国境不是可以随便穿越的吗？为什么还要检查这么麻烦？”陈维道：“应该是在找我们吧。” 检查用机器人用扫描机器把黎风从头到尾检查个够，然后机械的说了声：“请。”黎风松口气，果然加隆对他们的保证有效。 “没有人能阻止你们去米利津。”加隆说，“当然你们也只能去米利津。” 光速飞机场，几个就要登上飞机，黎风忽然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有着惊人长度的黑髮的姑娘。 “你果然在这里。”乐绮说，蓝色的眸子看不出悲喜。 黎风道：“那么你呢，你刚来吗？”乐绮点头，陈维在一边道：“就要登机了，你的朋友那就一起吧。”乐绮也不推辞。一行人各怀心思的上了飞机，最后孟雪的白色衣角消失在机舱里面的时候。机场上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军官正在吩咐手下。“盯着那几个人，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掌握他们的所有行动。” 可以在边境检查站动手脚，他们背后一定有更可怕的力量。沈天明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不是有任务，他宁愿自己亲自监视。可是灵柩在后面，他回了一下头，火狐的勋章在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上面闪闪发光。 送他回到家乡去，这就是自己一个堂堂副指挥官的任务。 沈天明苦笑。 第三章 阿塔的妹妹 一家装饰十分明朗的电子书店，米丽亚把头凑近玻璃门瞧了瞧，接着敲门。里面有个金髮碧眼的姑娘正在整理书架，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真的是你！米丽亚，好久不见了！” “珍妮！我很想你啊！” 两个女孩手指交叉，蹦蹦跳跳。黎风在后面抱着手撇嘴。 当夜，傍晚，乐绮在书店门口跟黎风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黎风说，“可也得顾全大局吧，你难道原意看着大伙都无家可归吗？咱们还好，要是……其他的人，是根本不能离开桃花源的。” 乐绮道：“我知道我不能不管，所以才让你活到现在。我知道守护者只能做到二十五岁。那就是明年。”她残忍的笑，说：“我是来等着杀你的。” 乐绮没注意到黎风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好——好吧。不过我劝你先回到桃花源去。外面不适合你，再说你也没有被通缉。” “为什么？” 黎风用指关节敲敲书店的玻璃，道：“你看看这些人……几个小姑娘不说，那个傢伙，看见没？正在跟安妮聊天的，他就是陈维，那个抓住我的特工。这个傢伙跟你有一样的理想，打算一切结束以后把我干掉。还有那个红头髮，一只眼睛的，他是沙漠旋风队的首领，而且他好像很爱好杀人。至于银色头髮，坐在那边表情好像大理石像的，他是个最麻烦的傢伙……谁也不知道他都有些什么手段可以把我们整的死去活来。” 乐绮看到他笑了，表情好像个面对着玩具的小孩子。 “就是这样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你应该知道跟着我们根本没好处。” 乐绮道：“我还有别的事情。那四个女的……”黎风打断了她的话说：“她们跟我们没多大关系，我正在想是不是赶她们走。” 第44页 乐绮道：“你不用打岔，我来的时候，阿塔要我一定把孟雪带走。”黎风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孟雪是他失散的妹妹。” “阿塔原来的名字叫孟塔，他和孟雪是孪生兄妹。他们的母亲是一个非法组织的研究机构的实验品，那个组织想要培养出具有特异功能的孩子，所以他们的母亲怀着他们的时候便接受了很多的辐射，同时作为实验品的孕妇很多都死去了，只有她们的母亲坚持下来，并且生下了一对孪生婴儿。” 黎风眨眼，透过面前的透明管道看外面的世界，天这样看起来虽然发灰，可还是能让人联想起宇宙。这是跟桃花源唯一的连带吧，阿塔……你有这样的身世，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乐绮看出他的心思，道：“阿塔本来就不爱多说话，这次在异客的监视卫星看见了孟雪，才告诉我们这些。” “组织的人看见实验成功，非常高兴，马上打算让阿塔的母亲再怀上孩子。但是阿塔的母亲不愿意再接受这样的痛苦，她找了个机会逃跑。当时的情况不可能同时带上两个孩子，所以她放弃了孟雪。在阿塔母亲留下来信中，她说那是一个下着泥雨的傍晚，她抱着还只有一个月的阿塔跑到城南，阿塔很乖，在她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可是她无处可去，组织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 “正在这时她遇见了博士，因为身患绝症所以正在打算把城南变成一片废墟的博士。在博士那里，她写下了那封信，然后把阿塔交给博士。博士曾经要她跟阿塔一起留在城南，但是她说：‘我不愿意给我的孩子任何的危害，组织的人会找到这里的，所以我要把他们引开。’接着她就走了，义无返顾，没有办法劝她。博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她一定是死了，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有听到她的讯息，没有哪个母亲原意彻底放弃自己的孩子的。” 黎风道：“阿塔也这么说？” 乐绮道：“就是阿塔才这么说。你不觉得孟雪跟阿塔很像吗？我想她肯定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但是能预感到。他们的预感不可小视。而且阿塔说，他感觉自己将有能用意识化为物质的能力，这种能力一定潜伏在他和孟雪的体内。” 黎风想起孟雪在绿洲里面救他们的样子，她白衣飘飘，双手拇指和食指相对，对着天空，高高举起。 接着是铺天盖地的雪花。 “你马上带她走吧！”黎风说，“离开这里，回桃花源去。” “不可以！”星辰头一个说，“她不能走！” 几个男人的卧室里虽然没有灯，可他眼睛发出的光芒每个人都看得到。黎风道：“为什么？她是自由的，而且她没有被通缉，桃花源对她来讲是最好的归宿。——是吧，特工？” 陈维有些迟疑道：“她跟我们一起被抓过，不一定没有被通缉啊，再说、再说孟雪的名气也不小，路上不能保证不被袭击。” 黎风道：“你也知道自己说的不象话是吧？孟雪应该离开，这毫无疑问。而且不止是孟雪，那帮女的都要走。” 银狐没有感情的说：“都走不可能，首先如果米丽亚离开，我们就不能再住在这里，其次3号离开的话，谁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至于花月乘，她有着特殊的能力，很有价值。再说留在旋风队老本营的那些机器士兵，大概听她的命令比听首领星辰的命令还多些吧？” 星辰道：“你这么说还算客气，我根本命令不动那些机器人。不过，米丽亚或者3号或者月乘都可以走，孟雪不能走。” 黎风道：“为什么？现在处境最危险也最应该得到安全的是她！” 沉默，最后陈维打破僵局。 “我们总不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为了自己的安全，就这么回事。黎风道：“可是她很虚弱，你们看不到吗？她每预测一次就更苍白一次，我们是男子汉，不能总靠她，难道遇到危险再让她用意识转化为物质，来救我们的命？——你们太自私了。” 银狐道：“自私又怎么样？我们应该靠本能，而不是靠什么义气。” 剩下两个人不贊成也不反对，的确，这年头思维就是这个样子，独独只有黎风不能苟同。 那一晚房间里异常安静，因为没有人睡着。 黎风打着哈欠，吃3号端上来的早餐。旁边的米丽亚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蛋放在他面前，笑眯眯的让他吃下去。“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吃这个，我们復古的宴会上经常有，但在米利津是很贵的。”黎风把鸡蛋放回去，说：“既然很贵就自己吃。” 米丽亚摇头，说：“不，你吃比我吃更好。” “为什么？” 我喜欢你，米丽亚说。 黎风嗓子里的一块人造肉不上不下的卡住，咳嗽起来。米丽亚递给他水，然后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黎风咽了口水，说：“还不都是你说笑？” 米丽亚道：“我哪里有说笑？” “你说喜欢我，不是说笑吗？” “不是啊，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米丽亚说。黎风偏过头去，说：“哪里有人整天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第45页 米丽亚道：“不是说笑，我再说一遍，我是真的喜欢上你。我只要一想到，就想对你说。”黎风瞪着她，动了动嘴唇。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好，我当你是认真的，不过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永远别喜欢我，黎风说，算我求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十分诚恳，脸色惨白，甚至额头渗出冷汗。米丽亚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第一次是在绿洲的刑场上，他们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 她不知道黎风为什么会这样，不过这个表情应该代表了认真。 米丽亚说：“好，我可以永远不再说喜欢你。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了，你不可以强求我的不喜欢，因为那是在心里。”她很自然的抓着黎风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那是个很温暖的地方，所以谁也不能破坏我的温暖，米丽亚说，就算是早已经住在那里的你。 卧室，3号在叠被子，三个脸色很不好的大男人谁也不看谁的坐在窗子边。黎风经过，看了他们一眼，走开。 他来到书店前面，孟雪正在帮助安妮检查电子书的程序。黎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这背影以前一直让他隐约的想起什么，现在才知道，那是跟阿塔十分相似的，孤单忧伤的背影。因为孪生兄妹的原因吧。 我必须要送她走，他这样想。 乐绮出现在黎风身后，恰到好处的阻止他进一步走向孟雪。“你在想什么？”她尽量若无其事的说，“被小女孩喜欢很满意吧？”黎风知道她刚才听到了和米丽亚的谈话，坐在同一张桌边吃饭怎么能听不到呢？——那个女孩说话从来不分场合。 “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黎风说，“你现在……”他还没有说完，看见星辰第一个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星辰在看着孟雪，仿佛怕她一转眼就不见了似的。 于是黎风做了一个决定，他拉起乐绮的手，把她拽走了。 “还以为是孟雪，没想到他还真有女人缘。”银狐说，尽量笑了一下。星辰瞅他一眼，闷声走开。后面的陈维好心道：“如果不会笑，那就别勉强。” “你要干什么？”黎风看看左右没有人，放手，不过双臂撑着墙，把乐绮圈定在面前。 他们脸靠的太近，黎风感到乐绮有些急躁，在她耳边说：“我们这样说话，他们才不会怀疑。你现在必须老老实实，听我说完，否则这个姿势我不知道要保持多久。”乐绮听罢，果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復了平静。 “你现在收拾东西，对他们说你要走了，然后到光速飞机场等我。” 乐绮道：“为什么？” “带孟雪走，他们不同意孟雪离开，所以我们兵分两路。你只需要在机场等我，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孟雪带去。就算是他们追来也不能上飞机。你们可以及时的回到桃花源去。” 乐绮迟疑道：“我要考虑。” 黎风道：“考虑什么？问问异客吗？他又有了什么计划？”乐绮错愕，听见他很快的说：“无论什么计划也比不上阿塔的妹妹，你应该也这么想吧？” 乐绮说：“好，就按你说的做。现在可以让我走开吗？” 黎风放开她，脸上有些发烫，跟她靠的这么近，是很久没有的事情了。乐绮一向刚烈，对自己又有那么浓的恨意，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更加的恨着自己。乐绮开始没有说话，但也没走开。 出乎意料，她开口道：“我们很久都没有靠的这么近了，对么？” 黎风不敢看她，支吾着说，对。 “上次是什么时候？” 阿雾死亡的前一天晚上，黎风说，那次你来找我，哭着说你爱阿雾，可是他总是不能接受你。 “对，他叫我永远不要再爱他，因为他是守护者。我哭着跑开，没有地方想去，便去找你。你带我去山脚下散心，到我们那几个朋友经常一起聊天的地方。” 乐绮说着说着，语调温柔起来：“你那么耐心的听我倾诉，然后安慰我，我哭了，你陪着我，我十分感动。然后……” 黎风手心里全是汗，倒被她说得温暖起来。 “我们拥抱了，”乐绮说，“我扑进你的怀里，你的怀抱很温暖，其实那时候我以为，不止是阿雾的怀抱可以遮风避寒。” 确实，抱着乐绮的时候，自己也在这样想着吧。黎风回忆起那个晚上，桃花源的星空那么完美，自己怀抱着乐绮，满心疼惜的希望她有一天可以好起来，甚至违心的希望她能够跟阿雾重归于好。他们靠的那么近，能够真切的感觉到彼此的唿吸。后来乐绮把下巴靠在黎风的肩上，还是不愿从他的怀里出来。“阿风，今天是流星雨的日子。”她说，“博士当年设计每隔十年，桃花源的星空便会出现一次流星雨，今天就是这个难得的日子……啊，你看，开始了。” 整个天空都是灿烂的流星，把一切都画上了诗意而闪亮的色彩。乐绮说：“你有什么愿望吗？来许愿吧！每颗星星都能实现一个愿望，我们真是幸运，因为我们可以实现所有的愿望了。” 第46页 黎风早就许了，那个年少奢求的愿望。在那个许愿的晚上，大概每个人都曾经许过愿望。那些愿望或多或少的都实现了吧，黎风想。 只有他的那个，早就随着流星一起陨落了，燃烧着，支离破碎，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黎风说，“乐绮，我很高兴你还能记得，但是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 乐绮点一点头，走开了。 剩下黎风半天不能从自己的情绪里平復下来。 第四章 帝国大厦 卫忻蒙着面，身背一把日本刀吊在帝国大厦的外面，戴着无指手套的手指被太阳烤的生疼。他在心里暗自骂这个死太阳，怎么一年都不出来几天，偏偏要今天出来。而且……政府封闭城市的工程是白干了吗？明明用罩子把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天空都遮挡起来了，怎么射进来的阳光还这么厉害？ 算计着是不是回去后要涂些药膏，同时他也在目测目标的距离。 卫忻是个杀手，一个不折不扣只看赏金不看对象的杀手。 这个城市里杀手本来不多，单干的更不多。卫忻就是那稀有中的稀有，单干而且是出色的杀人。他能拿到每一笔酬金，并且很有敬业精神，从来不让顾客失望。卫忻杀过很多人，执行过无数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国际谍报中心的优秀特工手里逃脱简直跟吃饭那么频繁。他凭着的不止是娴熟运用各种武器，更主要的是随机应变，巧妙设计各种行动计划的本事。卫忻热爱自己的角色，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的乐趣所在。 苦点也是应该，为了任务他能做出各种牺牲，就算不得不装成一个节目用的装饰忍者，被挂在米利津最高建筑的第二十层也在所不惜。 胸前的非生命屏蔽装置能让自己在任何仪器和肉眼的监视下都像个布偶，所以卫忻并不担心会暴露。他现在感兴趣的只是那个总裁的死期。 帝国集团的总裁，约翰正从自己的专车上面下来，一边跟第一秘书说话一边走向大厦门口。 卫忻兴奋的用舌头从后槽牙旁边把微型雷射发射器弄出来，咬在牙缝里。从这个角度，虽然有人给约翰打着防护伞，但是凭行动的速度，还有影子的角度打中他的头还是轻而易举。卫忻不禁为自己的技术骄傲，也许他应该追求一下更完美的效果？ 可是过度的小心只会招来错误，这话一点没错。 就在卫忻正要用舌尖抵住机关，结束约翰生命的时候，一个致命的错误发生了，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黑衣服的小子，慌慌张张的撞了约翰一把，跟他一起摔在地上。卫忻气的双眼一闭，雷射已经发射了，打穿了防护伞，射在同样摔倒的秘书身上。 卫忻看见第一秘书捂着肩膀嚎叫，这次的行动是彻底的失败了。自动追踪系统马上就会启用，从那个角度分析轨道一定会怀疑到自己的位置。所以他很聪明的跑掉了，从最近的窗口爬进去，然后随便撩倒一个经过的职员，装扮成他的样子堂而皇之的出去。经过乱成一团的总裁和职员的时候，他还在幻想是不是能顺便再来一下子，还算是完成任务。 谁知道他撞见衰神了，那个撞倒总裁的年轻人刚好看见他的眼睛，便指着他道：“你是什么人？” 那口气理直气壮，卫忻自打出娘胎二十五年来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用最快的速度跳上早就准备好的电磁轨道车，跑了个无影无踪。 其实也没有人追他，总裁惊魂未定，第二秘书解释道：“那个是我们公司的主管杜邦。”年轻人摇头道：“不像，他的眼神太可疑了，你们没看出来吗？” 第二秘书奇怪道：“看眼神吗？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年轻人皱眉道：“你们这帮人还真是麻木……”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把那些职员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扶好的约翰拽起来。约翰是个四十多岁，鹰钩鼻子蓝眼睛的白种人，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是十分有气势。 “简，叫救护车，然后通知警察。”他说，然后伸手跟那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握了握：“你好，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风。” 帝国大厦三十四层，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前，约翰背着手，说：“这里景色很美，我不把办公室设在顶楼，只是因为我喜欢从这个角度看这个城市。” 黎风说：“是因为看不到隔离罩吧？” 约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得对！不过头一次有人猜中我的心事啊。我不喜欢把这个城市封闭起来，可是他们不听，那些混帐们非要打造一个什么所谓的封闭的城市，那是不可能的，我早警告过他们。” “以总裁的实力，不仅仅是警告吧？”黎风说。 约翰笑了：“看来你很了解这里的情况，不像是刚刚从外国来的人。” 黎风道：“那倒不是，我的确是跟刚才跟你说的一样，是刚从外国来的，我和我的朋友需要一个栖身之地。” 第二秘书简和孟雪出现在门口。 “这是我的朋友。”黎风指着孟雪道，“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保护她。” 第47页 约翰会意的点头，对简道：“给这两位准备房间，安排在70楼的客房吧。”接着向黎风道：“尽管放心，帝国大厦的保安系统是一流的，尤其是二十层以上，简直无懈可击。” 黎风道了谢，带着孟雪跟简离开。 约翰思考了一会儿，按动桌上的按钮，保安处长马上出现在对面的屏幕上。“总裁，对不起，我们已经开始查今天那个杀手的身份了，只是还没有发现。” “你慢慢调查。”约翰说，“以后我直接坐悬挂式飞机上班，在二十层之上，他是不可能攻击我的。” 保安处长点头道：“我马上去安排。” “还有，”约翰说，“我要你调查另外今天救了我的那个青年和那个女孩的背景，你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先办。” “这里条件真好啊。”黎风坐在软唿唿的床上，对孟雪道：“可我不明白，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为什么又要我去救这个总裁？我直接送你去机场不好吗？” 孟雪道：“他们追来了。我们经过这里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我们马上就要被抓回去。” 黎风气愤道：“他们不敢！如果他们敢抓你，先跟我打一架再说。” 孟雪有些笑意，道：“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吧？不要总是想靠打架解决问题啊。我们现在有地方躲藏，不也挺好？我一走进这里就觉得很安全，那个总裁说得对，二十楼以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偷袭到我们。” 黎风说：“那又如何，我还是要送你到桃花源去的。” 你还不明白我并不想去桃花源吗？孟雪忽然回头，看着他说：“我想跟你在一起。”黎风傻愣愣的说：“为什么？” “我忽然觉得这样才是自己掌握的生命。”孟雪说，“如果我去桃花源，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安乐窝了，在那里我什么都不能做。而留在你身边，我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黎风道：“这样很危险啊！” 孟雪道：“无所谓……我回去还不是一样危险。”黎风不解道：“为什么？你不想见到你哥哥吗？”孟雪嘆气道：“那是出生的诅咒。” “我从小到大都会做同样的恶梦，我会梦到我哥哥，但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孟雪说。黎风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孟雪道：“我和哥哥都是具有特异功能的人，我们的体内也许还蕴藏着更恐怖的力量。我很小的时候，在组织里，没有人跟我讲我的身世，当时我很寂寞，便给自己预测起命运来。” “我只有一个劫数，便是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在预测中反覆看到我的出生和死亡，那都是同样的时刻。我开始不明白，后来，我的预测能力慢慢的增强，我也终于明白了那个意思。那是个出生的诅咒。我和哥哥的命运根本是相剋的。也许是在母亲的肚子里便有了这个诅咒吧，我和哥哥不能同时存活。” 孟雪说：“我想母亲是知道这一点，毕竟我们都是她生的，她抱着哥哥走了，把他丢到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桃花源，所以这些年来我们都平安无事，虽然各自都在做着预知未来的同样的事情。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清楚的知道彼此的存在。我想大概就是哥哥知道我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黎风道：“我头一次听到这么荒唐的事情，这是你的主观臆断。” “可我的主观臆断都是很灵的，是不是？”孟雪说，“出生的诅咒就那么清清楚楚的存在着。所以我看得到自己的死亡，或者是哥哥的死亡。当我们两个见面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死亡，这是命中注定的。” 黎风道：“我不相信！我想阿塔也不会相信。他是那么希望你能去桃花源，他是希望能保护你！” 孟雪低垂着眼，道：“嗯，哥哥对我很好，但我不能这么残忍。他叫我去他呆的地方，就是想把自由的生命让给我了。我怎么可以接受呢！” “所以我决定跟着你。”孟雪道，“除了哥哥，只有你在为我想。我会帮你得到磁碟的，我们离它已经不远了。” 此时，帝国大厦下。陈维无可奈何的仰着头，看得眼睛在眼罩下面生疼。“没有用，”星辰说，“我们上不去，还不如回去商量一下对策。”银狐道：“对，二十层以上的保安系统太强了，就连我都没办法破解。” 陈维摇头道：“都怪我们太疏忽，让他们跑了。” 星辰道：“孟雪帮他，有什么法子。也许这样倒好。” 三个人正要向回走，星辰忽然迅速的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另外两个人跟着隐藏，银狐问：“你看见了什么？”星辰指指不远处正钻进电磁车的女郎，陈维也吃了一惊。 银狐却不认得，看他们两人表情奇怪，决定静观其变。 那是曼妮，在绿洲里被星辰赶走的女郎。 硕大的实验室被各种仪器充斥，面前的曼妮精明干练，除了样貌，完全不似六重迷塔那个温柔的女人。星辰看了好久，直到她举着一个试管给他看。 “这是再生人造组织，有生命一样，是吧？其实你应该庆幸，不知道有多少人类希望自己是它们组成的。” 第48页 星辰摆手，仿佛赶走一只苍蝇。 “这就是你的诚意吗？”银狐道，“我真不知道当时不杀你有什么意义。” 曼妮道：“意义当然有。首先你们不可能在街上杀掉我的，这里是米利津。其次，星辰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吧？我会给你们提供很有价值的线索。” 三个男人都沉默，最后银狐说：“条件！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你说吧，要什么条件？” 曼妮笑了，说：“我没有条件，审判者能给你们的，我都能给。银狐，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复制火狐，星辰，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至于陈维，你现在就可以走，我的朋友们已经帮你恢復了身份。” 星辰道：“你只是不想让我们帮助审判者是吧？” 银狐闷声道：“果然，这样一来我们的确都没有理由帮助审判者了。我只是还有一点不明白……”他看了看曼妮，还有她手中的东西，最后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哥哥？” 很快，曼妮说，走到一个棺材一样的玻璃罩子边，把试管里的东西倒进去。 从70楼的窗口看不到星星。黎风嘆口气，孟雪在后面，问他：“你在想什么？”黎风挠挠脑袋说：“我也不知道。” 孟雪说：“你真有意思，我经常能够感觉到别人思考，可唯独总是不知道你……你的脑子里是不是空的啊？”黎风说，可能吧。 “你是不是不做预测就很闷啊？”他坐到孟雪身边，“那么感觉一下那三个人在干什么吧！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可现在看不见，我还挺想的。”孟雪说：“你是不是遇到谁都当是朋友啊？” 黎风说：“大概！” 孟雪微笑，闭上眼睛。她的水晶球在绿洲里面蒸发掉了，形成了那一次的雪……直到现在孟雪没有别的工具。但是能力却变得更强，孟雪自己感到身体越来越轻，而且仿佛也不需要粮食，得道成仙就是这个样子吧。孟雪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成仙的，那接下来会怎样呢？她却感觉不出自己的命运来。 隐约间觉得不妥。 “啊！”她从遐想和预测中醒来，黎风的脸正在一个很近的角度。 “你干什么？” 黎风躲到一边，说：“你忽然晕倒了，我当然在担心啊！” 孟雪看看自己，正躺在床上，手脚有些麻木冰冷。之前的记忆一点也没有了……怎么会这样的？以前从没发生过。 “你没有事情吧？”黎风在问。 孟雪摇头，又点头，又摇头。 “我看到那几个人有麻烦了。” 再大的城市也有无人注意的角落。 星辰在城市的角落奔跑，头爆炸一样的疼。 “你是伯尔的儿子，原来叫涅波。”曼妮说，“你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岁，然后你爸爸就用这个技术复制了你。本来，是用了你原来的一切资料，当然也包括记忆。但是当时这项技术刚刚研制成功，你是第一个实验品，所以理所当然的，发生了一点小毛病。你从绿洲的医院一醒过来就疯了，自己跑到沙漠中去。伯尔派了很多人去找，但是沙漠很大，都没有找到。后来他就很伤心，近一步的封锁了绿洲的通道，建立了随机出口只让蓝可一个人掌握。” “我的主子是蓝可，这是他告诉我的，没有错。” 星辰摇头，眼前是一条繁忙的电磁力公路。没有人能穿越这样的道路，可此刻他非常想跳过去…… “伯尔后来封锁了所有机器人的记忆，所以这个秘密绿洲里只有三个人知道。我想审判者也只能告诉你这个。”曼妮说。 “我是怎么死的？” “是伯尔杀死你的。他年岁大了，但是总想保持年轻的身体，他便想到了这个再改造的计划。他计划给自己一个全新的身体，但在关键的时刻，他不敢了，你这个儿子便成为了实验品。因为你体内流着他的血。” 那个老头……星辰的独眼里发着光。 我要去、再次杀掉那个老头！当时他这么说，陈维和银狐没有阻拦他，因为很明显，他已经疯了。 星辰希望现在来一场沙爆，把自己彻底埋掉，或者霹雷也可以。 可这是不可能的，他抬头，可以看到城市上空还没有完全修好的仿佛罩。这个城市已经快跟地球脱离了，他忽然悲哀的想，就跟自己一样，没有生命。 肚子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这么沉重……星辰蹲下来，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不知不觉的麻痹了。没有知觉，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有个不大显眼的小伤口，往常自己这样的小伤眼看着就会痊癒，但这个不同，不仅没有变好的迹象，而且慢慢扩大。星辰的冷汗流下来，伤口的溃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可能变成一具腐烂的走肉，而且，没有痛苦。 他想叫，发现口腔也失了控制，终于慢慢的倒下，仿佛积木。 曼妮把银狐带进来，指着沙发上的人，笑盈盈道：“你们好好谈谈。” 银狐看着对方，惊喜道：“哥！”那个果然跟火狐一模一样的人点头，笑着说：“弟弟！我很想你。” 第49页 “兄弟重逢，可喜可贺。”曼妮说，对十分惊讶的陈维说：“现在该你了，特工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飞机场？” 陈维说：“这个我还没想过。” 曼妮说：“我现在就送你去，越快越好。”陈维想说个理由来拖延，可张了嘴发现没有什么可说。毕竟银狐和星辰，根本不能算是朋友。 黎风呢？那个带了孟雪逃跑的黎风，他的心里大概也不会希望自己留在此地。陈维觉得自己有些遗憾，那么回去吧，回去也好。 曼妮一笑。 跟着她走出研究室，陈维想问问能不能再回书店看看米丽亚那几个女孩。刚要开口便发觉手臂一热。 是雷射炮，门口装有自动雷射炮，陈维的手臂被掠过，燎的的通红。曼妮惊讶道：“你怎么躲的开？” 陈维也想知道自己怎么能躲开这种精密的仪器，他马上得到了回答。黎风不知从什么地方从翻下来，愉快的说道：“很简单，因为我把它弄坏了。” “你怎么能找到这里？”曼妮的第二个问题。 黎风道：“这里并不难找。”曼妮恢復了镇静，道：“是孟雪提示的吧？我的主子很想看见她呢。”黎风道：“他不会看到她的，你也一样。你为什么要想办法杀掉陈维他们？” 曼妮咬一下嘴唇道：“这是命令！” 陈维恍然，说：“蓝可不想让我们帮助审判者，所以派你杀掉我们？” 曼妮说：“都一样。”她微微一笑，摆个起首式，道：“既然武器不管用了，那你们来试试我的功夫吧。” 黎风道：“我不打女人，再说你这么个模样也算是会功夫的吗？” 曼妮道：“你们没发现吗？我也是个实验品。我只能算是半个人类，因为肌肉组织全部用人造组织替换，并且在脑部被注射了条件反射神经，就是让我掌握了最高明的打斗技术。——伯尔为了让自己拥有不死的身体，制造了很多实验品。”陈维想起星辰，道：“你跟星辰都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自相残杀？” “因为我爱蓝可！”曼妮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我是他的妻子。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黎风还来不及表示意见，曼妮的拳头就飞过来，她的指甲十分长，隐约间带着些腥臭气。黎风一矮身，从侧面划到她身后去，同时问：“你指甲里涂的是什么？”曼妮道：“毒剂，我专门研究出来对付人造组织的东西。只要有伤口，沾上以后就会导致肌肉麻痹，并且不断溃烂。刚才我趁星辰十分激动的时候已经给他试用过了。你马上也可以试试，不止是对人造组织有效的。” 黎风道：“你当真恶毒！你不怕自己沾上吗？” 曼妮一腿把黎风踢了个跟头，说：“只要我没有伤口……我怕什么呢？”她得意的笑，但还没笑到最后，便发现从躺在地上的黎风怀中飞出许多钉子来。 是很细小的钉子，但数量实在太多，曼妮惊慌的左右躲闪扑打，退后了半米的距离。黎风爬起来，神情懒懒的。 “我不知道你的毒剂是什么特性，不过这么激烈的运动，应该发作更快吧？”曼妮听见他说，便朝自己的指甲看去，右手食指的地方，钉着一颗小小的书钉。 米丽亚的朋友珍妮的电子书店里不止有电子书，仓库里面多的是古董。那些纸制的资料上面很多这样的小钉子。那天早上，带着孟雪离开之前，黎风去问珍妮：“我可以去仓库看看你的那些古董宝贝吗？” 珍妮笑着说，可以。她知道黎风跟他一样，对这些旧的东西有感情的。就算是多看几眼也能带来心灵的平静。人真是奇怪的东西。 是啊，黎风在看着那些古旧的资料书籍的时候，确实感到了心灵的平静。许多年以前，当他还彻头彻尾的是个孩子的时候，像大哥哥一样的阿雾拥有着这样的书，上面那些令人激动的故事，组成了黎风童年时最鲜明的记忆。——这样回忆的时候，黎风看见了一盒小小的书钉。 他的武器都在进入绿洲的时候失去了，那么这盒书钉，就卑鄙的拿走吧。 阿雾，保护我。 黎风发现自己的潜意识里其实在这样说。 第五章 飞蛾扑火 “不要再看她了。”陈维说，“我们还是先去找那两个人吧。” 可黎风无法把眼光从曼妮身上挪开。现在的曼妮没有词可以形容……她的皮肉正以惊人的速度腐烂，很快只剩下一具骷髅。 骷髅正用摇摇欲坠的眼球注视着黎风。 “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悲惨……” 黎风平静的说：“就算是吧。” 曼妮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散在地上。陈维厌恶的看着那滩尸骨。“蓝可在哪里？知道她妻子这个样子，应该很伤心吧。”他问，一半是自言自语。 “如果他爱曼妮的话，根本不会让她来杀我们。”黎风说，“所以他不会伤心。不过他可能会不好过。” 陈维看见黎风狡诈的一笑。 “走吧！大概银狐会很高兴看见我们。” 第50页 银狐果然很高兴，他正坐在沙发上没完没了的说，就像个小孩子。火狐安静的听着，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膝盖上。 “你是没长大的孩子。”火狐说，“来，给哥哥看看你那个厉害的东西。” 银狐很听话的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火狐。 “哥，你还记得吗？这个就是我说过的，一个可以变成任何无敌武器的东西。我们小的时候被人欺负，每次都是哥哥你帮我打架，我们个子都小，所以还是输的次数多。不过我知道，那都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火狐仿佛无意识的摸索着开关，说：“你是聪明的弟弟，只有天才才能发明出这样的东西。” 银狐说：“是啊，这是个通过潜意识直接操纵的武器。整个地球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武器。”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火狐说。 银狐刚想点头，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勒住。被火狐操纵着的无形的鞭子，此时发出若有若无的微蓝。 陈维和黎风没有发现银狐，那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血迹。陈维观察了一下，说：“是银狐的。” 黎风道：“为什么？” “银狐和火狐，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我想他们一定是五十年前因为空难来到地球无法回去的那批火星人的后裔。你看看这血迹。” 黎风仔细一看，那血迹上面果然反射着磷光。回想银狐和火狐奇怪的发色和五官，他点头道：“不错，应该是这样。你真的很细心啊，特工先生。” 陈维只是谦虚的一笑，分辨火星血统本来是特工学校的必修课，他绝对不能拿来自傲。虽然被黎风称赞不是什么坏事。 一百年前有一艘来自火星的太空船坠毁在地球上。船里面的二十来个火星人倖免于难。由于他们说跟其他的族人失散，而且没有设备再造太空船，所以当时的联合国际组织允许他们居住在地球上，并且选择他们喜欢的国家。 这些火星后裔有的受到优待，而在各个领域取得了成绩。现居米利津的耶卡博士就是他们中的佼佼者。有的则因为皮肤发色和地球人略有不同，受到了歧视，成为社会上的不安定分子。后来规定的法规中对这样犯罪的火星后裔充满同情，“触犯刑法的火星后裔，可以根据有关条例申请豁免权”。这也是地球人对火星人的一种礼让吧。 陈维用手指沾了一下地上的血，撵开，说：“银色血的纯度是二分之一，的确是火星后裔。不过不知道这个是银狐还是火狐。” 黎风听了他的叙述拿不定主意，说：“那先去找星辰吧，让他到处乱跑总不是好事。” 那天晚上空气出乎意料的好，让陈维有一阵子以为可以拿掉脸上的微型面具。他跟在黎风身后穿过几乎是整个城市的街道的时候，发觉到夜色的不同。“今晚的天空好像比以往蓝些。”他说。 黎风哼了一声，说，这样没有星空的夜晚，你还会说好？ 陈维说：“我已经忘了什么时候看到过星空。” 黎风说：“你在桃花源的时候就看到过。” 他们没找到星辰，星辰消失了。 灯，各式各样的灯，看得陈维眼花缭乱。偶尔有风吹过来，并不柔和。他顾不得这风，只是注意脚下。 脚底下是车河，闪烁的电磁车组成的长河。作为米利津的首都，这个城市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夜晚。不眠不休的人群活跃在各个地方。比如现在陈维脚下这几十层的公路，好像千百条触手，凌乱却有规律。 陈维跟着黎风，走在这窄窄的天桥顶上，距离头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便是还没有完全完工的罩在城市上空的隔离罩。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陈维大声说，尽量张开双臂保持平衡，他发觉自己有些头晕，这么高的地方也许根本不该来。 可他必须监视黎风。 “你看看对面！” 黎风说，微笑的双手抱在胸前，仿佛脚下不是仿佛钢丝一般的高空建筑边缘，而是稳稳噹噹的地面一样。 陈维依言看去，说：“那边不是帝国大厦吗？” “是帝国大厦！而且这个高度正好对着的是七十层左右。” 陈维想了想，说：“帝国大厦，跟加隆索要的磁碟，有什么关系吗？” 黎风说：“当然……你看来真是没有一点小偷的直觉。你觉得帝国大厦二十层以上的保安系统为什么会固若金汤？难道，作为非政府机构的帝国集团会拥有比国际谍报中心更加先进的设备吗？” 陈维恍然大悟道：“他们有关系！帝国集团有跟国际谍报中心一样的保安系统！很可能就是那个核心的磁碟。” 黎风说：“对，这就是我的直觉。” 陈维不失时机道：“而且孟雪也肯定了你的直觉吧？所以你们才想办法躲进去？”黎风道：“不错，不过那只是一个理由。我希望孟雪能够自由。” 陈维一脸不可思议道：“你管的倒也真多！”黎风说：“不错，我就是多事！现在咱们来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偷到磁碟。”陈维说：“我一点计划也没有，就算磁碟在帝国大厦里，怎么偷？你混进去挨个搜查吗？” 第51页 不可能，黎风说，唯一的机会就是…… 陈维听了他这个疯狂的计划，瞠目结舌，道：“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黎风道：“巫女的主意。你有什么意见？” 陈维道：“有！你疯了，我看我用不着动手杀你了。” 黎风道：“那不正好！”他看了陈维两眼，忽然向帝国大厦的方向跑起来，速度达到极限的时候双臂张开，纵身一跃，一个微型的滑翔器打开，仿佛蝙蝠的翼。黎风就像只蝙蝠一样向着帝国大厦闪光的玻璃俯冲——或者说像飞蛾扑火吧。他那个疯狂的计划里，是由这样的进攻开始的。 “当我冲过去的时候，保安系统会自动启动。”黎风说，“你身上有通讯装置吧？我知道你在书店的时候就要求安妮帮你找到了，异客现在想必在听我们的谈话，告诉他用卫星系统和网络装置，尽一切可能寻找保安系统的核心……我想那就是磁碟的所在。” 你这样做等于自杀，陈维想，不过没说。 黎风已经接近帝国大厦的玻璃。在那个窗子里，孟雪正担忧的看着。她打开了窗子，但并不是为了迎接黎风跳进去。 事实上黎风也没有跳进去，他撞上了帝国大厦的电磁网。 一声警笛响彻夜空，正在附近蹲点的卫忻循声看去，发现帝国大厦七十层那边有个浑身火光的人影。他十分惊讶，因为进攻二十层以上铜墙铁壁一样的那些楼层，简直是没有脑子的行为…… 他看见那人掉下去，不过接近五十层左右的时候，被伸出来的巨大触手捉住了。卫忻对那个人充满同情，在他看来那是和他接受了同样任务的杀手。 桃花源，异客。 屏幕上帝国大厦的模型变换着各个角度，异客的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后面阿迪看得入神，最后嘆气道：“你还没有找出来？” “完全不清楚，我受到干扰了。” “那么阿风岂不是白白牺牲？” “他既然敢玩就该玩的起。” 阿迪道：“他穿了绝缘的衣服？”异客点头道：“对，根据我的计算这点电击根本死不了，不过他有麻烦了。” 阿迪不明白，不过按照惯例都是阿塔解释。 “世界上一共有三个资料库里没有任何背景的知名人士。”阿塔说，“约翰就算一个，所以我们不可能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阿风。” “预测也不可以？” 阿塔说：“我完全预测不了。” 银光……一片，黎风的眼睛看不到东西，他拿手揉揉眼睛，手上湿乎乎的，好像是血。 他依然看不到。 “你是谁？” 对方发出冷笑。 “你是约翰。” “对。” 黎风说：“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你说呢？” 黎风想了想，说：“其实我只是在练习飞翔。” 约翰说：“大概你的朋友也这样想，我指的是那个扫描我们保安系统的人，信号来自你的国家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得到什么。” 黎风说：“有人出卖了我们？” 约翰不置可否，道：“你把我们想的实在简单。” 黎风道：“是很简单，而我是个简单的人，你难道不可以跟我面对面的讲话？”约翰道：“我有必要在审讯室里跟犯人面对面吗？” 黎风道：“你已经占尽了优势，又何必高高再上？” 约翰干笑几声，说：“很有意思，让我很想给你个机会了……怎样，想不想让我放了你，而且……还有那个跟你一起的女孩？” 黎风哆嗦一下，明明已经把孟雪送到机场的。虽然当时她很不愿意，但是乐绮已经带了她上飞机。她们现在应该在桃花源。约翰好像了解他的心思，说：“是她自己回来的，那个叫孟雪的女孩，好像很喜欢我这里。” “她是个很有用的女孩子，但我并不想强人所难。为了娱乐，我会举办一次比赛，我给你参加的机会，如果你赢了，就可以跟我要求她和你的自由。” 约翰很平静的说：“如果你输了，你也不必死，我只要求你心甘情愿的上洗脑机，成为改造人，以后为我干活。” “我真是太好心了。”他说，并且忍不住微笑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採用你这个疯狂的建议。”黎风说，孟雪在他对面，眼睛也不眨一下。她这样对着他坐，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所以黎风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我以为你是无所不知的巫女，并且巫女是不会犯错误的。所以你这个建议无论多么疯狂，我也照做。”黎风说。 “可是你骗我，你没有离开米利津。”黎风说，“为什么？” 孟雪摇摇头。 “是乐绮吗？” “她告诉我一些事情。” “关于阿雾？那跟你无关。” 孟雪还是摇头：“可是，你不是爱她吗？”黎风以为自己听错，急促的问：“什么？”孟雪笑了，有些狡诈的笑：“你爱她，从小就爱，我看得出来。”黎风说：“可是她想要我死，你是知道的。” 第52页 “嗯。” 沉默，最后黎风一巴掌打在面前的桌子上：“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孟雪淡淡的说：“我只是想帮你。”她背后那扇门无声的划开，面无表情的第二秘书简出现。 “比赛开始了，黎先生。” 约翰好整以暇的坐在立体屏幕前，看着那个占用了帝国大厦二十五到三十层的模仿古罗马角斗场建设的巨大比赛场地。黎风将在那里跟投机协会选择的对手比赛。简刚刚走进来，向他汇报黎风已经到达了准备厅。 “总裁，我觉得这样很冒险，为什么不让准备好的拳击选手……” 约翰朝简笑了笑，说：“我们的拳击选手，就算有再好的装备，也顶多跟他们一个水平罢了。而黎风不同，他身上有我们不可预知的能力。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跟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生命的人角斗，一般是没有胜算的。” 简说：“可是黎风没有任何装备，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约翰伸个懒腰，说：“有冒险才有收益。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厌倦了等待的日子。”简眼睑垂下去，说：“还是那个计划。”约翰微微一笑，说：“对，我们需要财富……太空船就快完成了。到时候我要带着地球上绝大多数的财富到宇宙中去，寻找那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简黯然的嗯了一声。 约翰不再说话，专注的盯着屏幕，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发出银色的光芒来。 “投机协会本年度第一次比赛，第一选手的贊助者，帝国集团。第二选手的贊助者，投机协会其余商业联盟。规则是无差别格斗。双方约定，胜利者将得到失败者的百分之八十的资产。” “这简直是超级大赌博。”陈维说，“这是被禁止的。”米丽亚嘆道：“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被禁止的。” 他们两个混在观看比赛的职工中，坐在这个超级赛场的观众席里。 异客利用黎风冲击消防系统的一瞬间潜入帝国大厦中央控制电脑，在员工资料中加入了他们两个。可惜只能加入他们两个，因为具体的个人资料输入非常麻烦。在异客完成了这项工程全身而退之后的零点一秒，帝国中央电脑便恢復了无懈可击的警觉。 陈维捅了一下米丽亚，告诉她：“我们一定要在所有员工都关注于比赛的时候混到一百二十层去，先破坏帝国电脑，再找机会偷磁碟。”米丽亚说：“我知道。” “知道还不走？” 场地中央，黎风正在盯着那个缓缓走过来的对手。对方全副武装，从面具到盔甲，他甚至看不出那些装备地下，跟他即将性命相搏的对手还是不是人。黎风自嘲的摇摇头，攥着的拳头髮出嘎吱声。 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但是他必须努力，拖延这场角斗的时候。周围乱闹闹的，全是观众的声音，黎风猜想陈维应该已经行动了，说不定正在大厦里面的某个角落，看着他。黎风不是个天生的乐观者，甚至对于自己的性命，他抱着绝对的悲观情绪，但是对陈维则不同。 他对陈维有着一种先天的好感，这种好感是无论何种客观条件都无法抹煞的。说白了，就是他信任陈维。黎风好像个虔诚的信徒那样，坚信不移——如果有一天他按照宿命那样的死亡，陈维一定会接着他未完成的事业的。 所以黎风双拳互错，毫无惧色的面对蒙面战士的时候，什么也没想。 帝国大厦，逃生梯。陈维飞快的跑着，为了避免怀疑，他是不可能一下子乘坐电梯到达目的地。实际上他只坐到一百一十五层就下了电梯，还对里面那个有礼貌的红衣服小姐笑了一下，是同事间那种礼帽的笑。 接着他像每个理所当然的上班族一样，捧着一些资料拐进了楼道深处。 从逃生梯跑上一百二十层，这样的行动不可能躲过帝国电脑的监视。可陈维根据常识判断逃生梯里面的防护措施应该不强。 他又上了一层，这是一百一十八层了。还是静悄悄的，大概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继续前进。 可这时候，一个人影挡在楼梯中间，陈维看到他的面貌，大吃一惊。 乐绮，拖着一头长髮，蓝色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不过安静。仿佛不是为了专门阻止他而来的。 但是她的手中举着雷射枪。 “不要动，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本来我也不想阻止你。不过现在是决斗时间。”乐绮说，“我特意申请了这边的保护工作，只是不想让你破坏我的好事。” 陈维愣了一下，很快恢復冷静，他说：“你不想让我制造混乱，影响了黎风的决斗？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输？” “他不可能赢，”乐绮说，“对方是全副装备。” 陈维道：“如果他不可能胜利，约翰为什么要让他出战呢？” 乐绮没有回答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是这个时机，陈维等待的时机，他好像豹子一样冲过去，躲开了乐绮的枪口，把她一下子推到墙上。“不要阻止我，否则我不会再考虑放过你。”他说，手法巧妙的在她动脉上一切。 “这不公平吧，老兄。”黎风气喘唿唿，躲过蒙面人三次攻击并不容易，尤其是最后一次。他的袖子破了，有少量的血淌出来。 第53页 黎风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他清楚自己最近以来经歷的大伤小伤，它们带来的不仅仅是伤痛。阿雾曾经警告过他，叫他决不能离开桃花源一个月以后还战斗。 可是不行，他现在不能回去，也许根本就不能回去了。黎风觉得膝盖有些疼，他俯下身，抚着伤处，不忘抬头沖对手笑道：“这个不公平，你至少该让我看看你的脸。” 第六章 最后的领路人 蒙面人没有理会黎风的话，豹子一样的扑了上来。黎风向左躲闪，不料蒙面人的手臂好像能伸缩一样，在空中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弯，抓住了他的脖子。 黎风大惊，整个人被蒙面人高高举起，他伸手去抓对方，没有抓到，便按住对方的胳臂，在空中一个飞脚。这一脚十分漂亮，准确的命中了对方的脑袋，发出一声脆响。 同时黎风觉着自己的脚疼的近乎骨折。蒙面人的面具碎了，分成不规则的两片掉下来，黎风便看见了蓝可那张阿拉伯式的脸。 他并不十分惊讶，因为他已经看到过曼妮。 可这样的重逢却也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蓝可回答道：“很简单，为了钱。”黎风停了几秒，恍然大悟道：“以前是绿洲，现在是钱？你总是要算计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吗？” 蓝可道：“那都是本该属于我的。” 黎风刚刚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肩膀裂了好大一个口子，他简单的按住伤口，索性血留的不多。对方是蓝可，他便在心中思索。蓝可是绿洲的领路人，所以他不可能经常呆着防护工具角斗的。要想取胜，只能利用他的那一点对工具的生疏了。黎风深吸一口气，身形一变，沖了过去。 大多数观众都没有发应过来黎风是怎么冲到蓝可身后的，但是蓝可转身奇快，准确的挥出一拳，打在黎风的肚子上，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沙袋一样撞到身后赛场的高墙上。 黎风滑落在地，满嘴血腥。他抹一下嘴，蓝可正在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嘴角挂笑，死神一样可怖。黎风对他撇撇嘴，说：“蓝可，你不觉得失败吗？从离开绿洲以后，你什么都没得到是吧？而且还牺牲了曼妮。” 蓝可皱眉道：“那是她自己太不小心。” 黎风道：“你知道曼妮已经死了？这个我倒有点意外。”蓝可道：“我在她身上装了感应装置，现在没有生命反应，自然是死了。”黎风见他说得无情，故意干笑一声。 “我想你还不大清楚她是怎样死的。” 蓝可的动作停止，问了一句：“怎样？” “她是被我杀死的。”黎风说，感觉自己的体力又恢復了一点，已经可以行动了，只要再拖延一点时间…… 蓝可的行动比他的思想快，他在黎风毫无防备的时候冲过来，拳头上闪着金属的光，黎风将身一侧，勉强躲开了这一拳。墙壁替他挨过这一拳的大部分力道，金属的质地凹下个令人咋舌的坑。 黎风没有时间惊讶，他已经完全跳到侧面，行动好像受惊的猫。“你要为曼妮报仇吗？。”黎风嘴里说着，脚下巧妙的避开蓝可的一次又一次进攻。不出他的判断，那装备里面有自动反应装置，但这也有局限性，黎风很快便看出蓝可的进攻有一定的模式。 就是这样，在又一拳打过，黎风双手抓住了蓝可的胳臂，槓桿一样借力跃起，飞脚向他的头踹过去。 可他扑空了，蓝可没有停止动作，而是侧过头，手臂旋转起来，同时回身，脚后跟狠狠磕向黎风的后背。 “你倒是很聪明，我的进攻是有一定的规律，不过招式可以随时变更。我的场外的贊助商们会派人随时分析你的行动，把更好的方案传送给我。你不可能战胜我。” 蓝可狞笑着。 黎风梗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到雪白的地板上。 他四肢着地，感觉再也没力气站起。蓝可拧了一下右拳，说：“我跟你本没有太大仇恨，不过碍着曼妮，还是一拳打掉你的头来结束这场战斗吧！我想这样曼妮在天上也会好过些。” 天上？这个词让黎风按在地上的手抽搐起来。真的有天上吗？那么死了以后便可以看见阿雾了。 “杀死我，阿风，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就用银河短剑杀死我。”阿雾那么痛苦的说。 而且，你不能把真相告诉他们，因为选择了当守护者，就意味着牺牲。自觉自愿的为了桃花源的所有人而牺牲。 阿雾，黎风喃喃的说，仿佛当年在那个悬崖上面，阿雾捂着胸口掉下去以后，自己面对着沾满鲜血的宝剑的时候。 “这个不是我选择的……” 黎风大叫一声跳起来，惊的蓝可踉跄退了两步。他万万没想到黎风的生命力如此之强，并非人造人的黎风，不可能有这么迅速的恢復力。蓝可在脑子里将资料转了很多遍。黎风不可能还有力气爬起来的，就是因为满打满算，对手只有这么多可以消耗的体力，他，蓝可才会自告奋勇，想尽办法接受了角斗的任务。 可黎风现在爬起来了，而且好像很有活力的样子，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那是仇恨的眼睛……蓝可不清楚其中的含义，只知道黎风充满敌意的盯着自己。并且，不知道支撑着他的是什么。 第54页 “你……疯了吗？”蓝可有点颤抖的问，黎风没有回答他。 他像风一样沖了过去，稳，准，狠的给了他三拳，全部命中要害。力道大的连防护器里面蓝可的身体都有了反应。蓝可疼的很，虽然没有太大的伤，但是疑虑和恐惧包围了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血肉之躯的人类。 未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黎风现在活象个还魂的厉鬼，还是失去理智的厉鬼。他又扑过来了，打法匪夷所思，完全不顾自己，只是死命进攻。蓝可惊惶之下没有还击，只是一味的闪躲。 形势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观众的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 大家都在疯狂的助威，绝大多数都在喝彩。因为黎风是总裁派出的人，谁都知道在这次赌博中黎风的胜利会给帝国集团带来无尽的好处。 只有一个人完全不关心胜利，米丽亚只是咬着嘴唇担忧的瞧着。她已经挤到最前排，完全忘记了陈维要她接应的任务。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黎风。黎风的神色他看得很清楚。她知道那不是他，不应该是他。这个样子比被打败还要危险。 那边黎风已经一举穿过了蓝可的纺线，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蓝可连惊叫也几乎忘记了，本能的捉住黎风的两只手腕。但是力道不够，他感觉脖子已经破了，小股的鲜血喷出来。 领路人有些绝望，这回是意想不到的情况救了他。 米丽亚从观众席跳进了赛场里，摔在地上，接着跳起来，踉跄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黎风。 “你别这样！”她急匆匆的说，“再这样下去你会疯掉，你现在不能杀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杀了他就一定会疯掉。” 黎风没有理他，但是在说话。 米丽亚听到他近乎语无伦次的说：“这不是我选的！我没有选择！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都怪我。乐绮！要我死吗？真的那么着急要我死吗？” 瞬间，黎风眼前的蓝可依稀仿佛又变成了阿雾，他大骇，放手，向后跃，把米丽亚带了一个大跟头。蓝可乍一得救，马上恢復了判断，冲着黎风出手一击，把他又一次撞向墙壁。这一次干净利落，黎风并没有恢復神志，也没有再疯狂，只是落地之后吐了好几大口鲜血。米丽亚挡在他前面，说：“他输了，我替他认输了，不要再打了。”蓝可说：“你看到他刚才是怎样对付我的了？我不杀他，他就杀我。” 米丽亚哆嗦着道：“没有人让你们你杀我，我杀你的。” 蓝可冷笑道：“可是我愿意。”他把米丽亚扫到一边，又一次抓起黎风的脖子，把他举到半空中。 空着的右拳蠢蠢欲动，蓝可感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干脆利落的解决掉黎风，对方脖子的断裂声已经响在耳边了。 在最后的时刻他听见黎风在说话。 “这是你替我选的，”黎风大概这样说，“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让你替我选！” 蓝可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而那感觉是那么可怕。他的脖子折了，黎风用惊人的技巧一个空翻越过了他的头顶，同时反手扭断了他的脖子。一切如此之快，快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也不可能继续来思考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绿洲的领路人直到最后的时刻，也没有深刻的理解到自己的将来。他的下场，只有观看立体屏幕的约翰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他想要的再也得不到了。” 蓝可倒下了，没有人为他悲伤。 米丽亚正在为黎风悲伤，因为他看起来跟死了一样。“你为什么会这样？”米丽亚说，“我知道你背负了很多的事情，所以你不需要再负担什么。我求你，求你简单的活下去吧！不要死。” 她的眼泪胡乱的打在黎风的脸上，后来黎风轻微的动了动，眼睛半张开，手也举起来。“下雨了？”他直愣愣的看着头顶，随即，笑了。 米丽亚又惊又喜，道：“太好了……” “好什么，小丫头……”黎风道，握了她的手。米丽亚只是傻乎乎的道：“你还活着，很好啊。”黎风觉得四周的光有些刺眼，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说：“有什么好的。”米丽亚看着他，忽然冲动，把他紧紧抱住。黎风想要挣脱，却听到她在耳边说：“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因为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请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死在我前头吧，否则我会伤心的。” 她讲的这么理所当然，让黎风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理由推开她了。 陈维挣扎了一阵子，手脚上面的黑色丝线越来越紧，勒得他几乎麻木。可怕的凉意已经爬上他的胳臂，陈维知道那是血流不通的标志。时间再长一些，他便有失去四肢的危险了。 这是一百一十九层，始终没有在特定的时间内赶到帝国电脑的中心控制室，陈维觉得很可惜。 接着他不可思议的看见乐绮，乐绮缓慢的从楼下走上来，带着笑。 只是那笑容一点也不好看。 “特工先生，你不大了解我。我的身体结构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你那种手段根本不能打昏我。”陈维对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而且他现在关注的是乐绮脚边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 第55页 乐绮理了一下，说：“你是指我的头髮吗？它们都是有生命的，会动的。黎风没有跟你说过？也难怪，我已经将近二十多年没有让它们动一动了。” “你是说现在绑住我的这些都是你的头髮？”陈维说，“这太……太……” 乐绮停止微笑，板脸道：“太什么？如果不是那些封闭派，我会变成这样吗？” 陈维嘆气道：“我早该想到你也是桃花源中的……” 乐绮道：“畸形儿？对了，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我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喝了工厂排放出来的废水，那些剧毒的东西没有害死我，却让我还没有出生便长了这些头髮。这些头髮，大概属于合成材料吧，它们在肚子里的时候，害死我的妈妈。等我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怪物，把我扔进了‘地洞’。” 陈维道：“那就是通向桃花源的无底洞，对吧？好像有一段时间，城南的居民并不知道。”乐绮道：“是啊，他们不知道，无底洞只是他们丢弃怪物的垃圾桶罢了。” 陈维看着乐绮，好半天没有说话。乐绮看了他一眼，忽然走过去，毫无徵召的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 “你在同情我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的这些头髮，它们是我的朋友，是上天赐给我的。” 陈维嘴巴动了动，终于还是说：“那让你的这些朋友松一点好吗？再勒下去我吃不消了。” 约翰飞快的按动键盘，直到立体屏幕上面出现一张其貌不扬的脸，那是投机协会的会长古斯。“你们输了，应该把钱马上汇到我帐上。” 可是古斯笑了，约翰看见他那个表情，心知不好。 古斯说：“不一定吧。” 约翰怒气沖沖道：“什么？难道是我输了不成。” 古斯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派出的选手已经死亡，而你的人还活着。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一场完全公平的比赛。你也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的介入，给两个选手都造成了情绪上的变化。” 约翰冷笑道：“是你在找藉口吧？” 古斯说：“根据规矩，你知道我们要求重新比赛的要求是不能驳回的。” 约翰嘆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如果再次比赛的话，那么条件也该公平才是。我们的选手已经受了伤。” 古斯说：“对，但你不能换人，因为他没有死。我们会在一个月之内找到新的选手，也算是给你的人恢復的时间。再次比赛时，无论打个平手，还是你的选手压倒性的胜利，我们都算是你赢了，把钱无条件的给你。这样算不算公平？” 约翰耸耸肩膀，表示马马虎虎。 他还是非常气愤的，关上屏幕，再也看不见那张丑陋的脸以后，一旁的简听见他说：“一个月！他知不知道一个月代表着什么？” 简心平气和的插嘴道：“可至少我们还有赢的机会。” 约翰想了想，忽然笑了，说：“也许我们可以不等。” 黎风吃惊的看着陈维，后者被乐绮的头髮纠缠的十分狼狈。陈维看出他想笑但力气不足。其实黎风半个人都趴在米丽亚的身上，他坚持不让约翰派来的机器护士碰他。 “总裁很关心你，吩咐我们让你和你的朋友们呆在一起。”简说。 “可是我没有看到孟雪。” “巫女说她愿意一个人呆着，所以给她安排了其他的房间。” 黎风道：“带我去见她或者带她来见我，我要亲自跟她说话。” 简不回答。 “你是怕我带着她逃跑吗？始终要用她来要挟我？”黎风苦笑道。 简还是不回答。 孟雪在总裁办公室里面垂手站立，面前是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得见天空。约翰在后面讨好的说：“巫女，你大概可以预测到关于我的事情吧。” 孟雪点点头，说：“那上面真的那么好吗？” 约翰知道她指的是宇宙中，于是回答道：“总比地球好很多吧。” 孟雪嗯了一声。 约翰心情复杂的问道：“巫女，你可以预测到我是否可以成功吗？”这问题让孟雪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不过她站的角度刚好让约翰忽略了这个表情。 “会的。”最后她简短急促的说，好像自己也不想听见这个声音。 手术台？应该是吧，这样奇怪的灯，他以前没有见过。 或者……只见过一回？有什么事情在脑子里跳，翻来覆去，让他痛苦的呻吟。正在头顶上忙碌的白衣人停了下来，温柔的问：“你怎么了？” “疼……”他含煳不清的说，但是她听得明白。 “哪里疼？”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说：“哪里……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应该是这里吧。” 接着他又昏过去了。 白衣人又忙碌了一会，把病人扔在手术台上，走出手术室，摘掉了面罩。 “星辰怎么样了？”3号问。 月乘脱掉防护服，摇头道：“马马虎虎，我不知道当初的手术竟然让他的脑子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在他的脑子里发现了隔层一样的结构。” 第56页 3号道：“那是什么意思？” 月乘道：“在他完全变成人造人类之前，和之后的记忆，不是一部分，甚至这两部分的记忆在生理结构上是有一层类似隔膜的东西分开的。应该算是分裂的人格吧。也不知道是谁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把他的器官组织全部破坏，这样做等于是再杀了他一次。” 3号道：“你不是利用那台机器给他再生了身体吗？” 月乘道：“可他的脑子好像对新生的身体不适应，总是喊疼。我担心结果会跟第一次一样……” 3号说：“别担心，那也不是最坏的结果。” 月乘道：“不错，我们更应该担心的是他们借给我们这么多设备的目的。他们可不是慈善家。”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闪亮，月乘惊慌的打开门，刚好撞到那个人宽阔的胸膛上。月乘将身子一缩，异样的抬头，便看见那张没有什么缺陷的脸。红髮，一对略有些细长的眼睛闪着光芒。 那是他的杰作，新的星辰。月乘想到这个觉得有些骄傲，她对着他笑，伸出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是去休息吧。星辰？” 可对方没有回应他的关心，只是冷淡而且茫然的说：“我很好，而且我不叫星辰。我叫涅波。” 第七章 黎风的梦 黑暗，但是安静。黎风茫然的走着，感觉扑面而来凉爽的夜风。 这是哪里？仿佛完全陌生，但却似曾相识。黎风拼命的想要想起来，终于努力没有白费。 这里是桃花源！ 他心中那个声音狂叫起来。这么安静的桃花源，天上还有若隐若现的星光……不该，不该是现在。因为—— 因为什么？他觉得不妥，但终于更加不明所以起来。 “阿风！” 远处的山头有人在叫他，高高大大，可亲可敬的身影。黎风不知不觉的脚步快起来，最后几乎是跑着过去。 “阿雾！” 黎风笑盈盈，恨不得一把抱住他。 阿雾应该也很高兴，至少那表情是愉悦的。黎风完全没有发觉愉悦背后的伤感，只是接过银河短剑。 接着阿雾说—— 五年前，桃花源。 那个夜晚，阿雾把银河短剑交给黎风，等到他说完那个只属于守护者的誓言。“杀了我，阿风……” 黎风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有一瞬间以为他在说笑。 但是阿雾脸上很悲哀。 “阿风，每一任的守护者都只能活到二十五岁，我曾经告诉过你。” 黎风道：“你是开玩笑？” “不是，我已经无法再活下去了。” 黎风道：“你没有理由不好好的活下去。” 阿雾道：“这不是理由的问题。阿风，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桃花源都只有一个守护者，代理所有要到外面去的任务？”黎风道：“因为封闭派把城市那边污染的太严重，只有守护者可以抵挡吧。” 阿雾道：“桃花源的财力是不够配备防护衣的，而且我们要做的事情，有的根本不可能把自己保护起来。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出入桃花源都是一个样子。但是阿风，我们是不可以抵挡辐射的，其实我们只是表面上没事。” 黎风的心有些紧，只是看着阿雾。 “这就是守护者只能活到二十五岁的原因。阿风，我从二十岁开始当守护者，出入桃花源，如今已经五年，这是我身体的极限。我的身体已经被外面的污染和辐射彻底毁坏了。看是看不出来，但是所有器官都已经老化了，好像……好像是老化的胶皮。你懂吗？我现在的心脏每跳一下都会疼，那种不停不停揪心的疼。我已经无法再执行守护者的任务，甚至无法活着。” 黎风摇头，不停的摇头：“你有办法可以活下去的，一定有办法！” 阿雾道：“没有！而且就算将来有办法，我也等不到那个时候。阿风，将来的有一天，你也会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我只是在苟延残喘，有什么意思啊？杀了我吧……这样我会好过些。” 黎风抓着阿雾的肩膀，说：“你要冷静，首先你不能死，而且我也不能杀你。他们会伤心的，你难道没有想到吗？尤其是乐绮，她对你的感情……” 阿雾道：“乐绮是个好姑娘，但是我们不能给她感情。我，不能，你也不能。我们是註定要为桃花源牺牲的，牺牲一切。你明白吗？” 黎风说不出话来。 阿雾又道：“我们都爱桃花源，爱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没有我们的保护就活不下去。所以我们要保护他们，为此牺牲一切，绝不可惜。” 黎风木然的重复道：“牺牲一切……” 阿雾道：“对，而且，你我都知道，他们是多么善良，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牺牲，是不会安然的幸福下去的。如果那样，咱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黎风道：“我明白了，我们要让他们幸福，就不能让他们知道。” 阿雾握住他的手，让手里银河短剑的剑锋对准自己的心脏。 “只有这样，阿风，只有这样！我知道乐绮也很喜欢你，但你不能给她感情。还有异客，阿迪他们，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不会快乐的。” 第57页 黎风傻呆呆的说：“我杀了你，让他们……痛苦吗？” “长痛不如短痛。阿风，刺吧，不会比我现在更疼的！” 一声霹雷吓得黎风手哆嗦起来，今天是桃花源里面造雨的时候。很快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了。阿雾恳求道：“刺吧，阿风，这个雨点打在我脸上，刀子一样的疼痛。我实在是不能活了……” 黎风也满脸是雨，终于闭上眼睛，点点头。 血，满手是血。不知是雨是泪的东西从脸上淌下。黎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声不响的看着。 我杀了阿雾…… 有悽厉的唿喊声，是山下的乐绮他们赶来了吗？像五年前一样？ 五年前……黎风忽然想起来了，是五年前！ 他转头，一道闪电把他的脸膛照得十分清晰。“我不应该在这里！这里是五年前！” 山下，乐绮他们的影子本来已经很近，但勐然间，淡的几乎看不到了。 只有一个人还看得到，那是个瘦瘦小小的影子，头髮披着，想是被雨淋了，模样很狼狈。 她本人也在哭，瞪大眼睛，哭。 那是米丽亚，她哭了一会，不顾一切的跑上去，张开双臂。 快要碰到黎风的时候，她摔倒了，只是抓住他的裤脚。 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已经够了，黎风安静下来，蹲下，抱住她。“傻丫头，你怎么来到这里？”米丽亚道：“因为我想来，你一直在做恶梦，怎么也不醒来。我便来了。” 黎风苦笑道：“这里是我的恶梦吗？我好像已经做了很多次这样的恶梦了。你究竟是怎么进入我的梦里的？” 米丽亚道：“把我的脑电波跟你调成完全一样，我便可以感受到你在梦着什么。帝国大厦里面的设备真的是十分先进，很多我在绿洲里面都没有见过。” 黎风点点头，就地坐下来，皱着眉毛冥想了一会儿。米丽亚感到又一阵风吹到脸上，却是干干爽爽十分舒适。睁眼仔细一瞧，自己和黎风竟是置身于一片鲜绿色的草地上，周围都是软软的草。远处有两只奇怪的动物慢慢的走过来。 米丽亚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去。 土黄色的，背上有两个奇怪的古包，大大的嘴巴，温驯的眼睛……是骆驼！她欢叫起来。黎风说：“没错，是骆驼。我曾经跟你讲过的，在我小时候，骑过它们。它们十分温顺，别看个子这么大。” 米丽亚蹦起来，走过去摸摸骆驼，它们果然安静的呆着，十分友好。她又惊又喜，说：“真的……这里是梦吗？还是你的梦吗？” 黎风道：“是梦，不过不是恶梦了。我们来玩一会儿吧，小丫头，你想不想骑骆驼？”米丽亚拼命点头，黎风便打个唿哨，其中一头骆驼听话的俯下身子。米丽亚欠着脚尖够了半天，依旧爬不上去。黎风笑一笑，抱住她，把她託了上去。米丽亚坐在两个驼峰中间，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小了。 “坐稳啊，它要站起来了。” 米丽亚点头，看到黎风嘴边流出一丝狡诈的笑来。他把手指放在嘴边，一吹——骆驼后腿先立起来，前腿却还曲着。米丽亚一个没留神，滑梯一样朝前扑了过去。“啊哟——”她惊唿。 黎风早瞄好了位置，轻轻一纵身也跳上了驼背，把米丽亚拦腰一抱。 “你是不是想好了我要有这样的狼狈相，才在地下坏笑的？”米丽亚不满道。黎风在后面嗯了一声。 “你说什么？是还是不是啊？” 黎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答案当然是——是！你这个小傻瓜。骆驼都是后腿先立起来的，我——嘿嘿，我用这个不知道捉弄了多少人了。当初乐绮第一次骑骆驼的时候，整个摔到草地上去了呢。” “啊——”米丽亚不敢随便挪动身子，用胳臂肘向后恨恨杵了黎风一下，“你小时候一定特别爱捉弄人，难怪乐绮不喜欢你。” 黎风不吭气，过了一会，米丽亚小心的问道：“餵……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噢。” 黎风说：“你抓稳了没有？这骆驼已经站好了，你抓稳就没问题。我下去骑另一头。”他本拟跳下去，米丽亚急忙抓了他手腕，说：“不要，这样就好。” 她解释道：“我是说，我们骑一头就好了，我们两个，一起骑。因为……因为我怕摔下去。” 黎风答应一声。 骆驼走起来一高一低，完全不像机器骆驼那样稳当。米丽亚骑的津津有味，感觉别有一番乐趣。好久，她说：“我刚才说错话了吗？我提到乐绮，你会不高兴？” 黎风道：“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米丽亚想了想，觉得还是说说为好：“我知道你是喜欢乐绮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乐绮误会你，那是她的不好，你不必太介意。因为既然是误会，总有一天会解开的。” 黎风道：“你不必开解我啊，我真的不是很在意……也许乐绮误会的并不是我，是阿雾。” 第58页 米丽亚道：“可是阿雾不像你这么辛苦。” 黎风这才想起刚才的事情她也看到了，只不过不知她是否真的明白其中的意义。正想求证时，听到前面小丫头髮出快乐的笑声，指着远方问道：“那是你讲的羊群吗？真的好像很多很多的棉花啊！” “是吗？”黎风说，“没想到你还认识棉花。” “我怎么不认识啊，我认识的东西多了呢。” 不需要现在问吧，黎风听着米丽亚的声音，忍不住继续跟她拌起嘴来。在这样的梦里，又有什么必要计较那些呢。 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个梦罢了。 帝国大厦，乐绮急躁的走来走去。陈维尽量跟她保持距离，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在烦什么？” “黎风为什么还不醒？” 陈维失笑道：“你不是很希望他永远不醒过来吗？” 乐绮道：“你少废话，我希望他死……对，我恨他，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陈维道：“情况并不太糟糕。你没有看到黎风在里面睡得多香甜？还有米丽亚，不知道那个机器是不是真的能把她带进黎风的梦里，但是她在笑。” 乐绮恶狠狠的看着陈维，好像是他把一切搞砸的。 此时简过来了。“总裁要见你们。”她说。 约翰有一双银色的眼睛，他每次对着镜子，都为这样纯净的银色而骄傲。 只是他从来不想这银色也是自己懊恼的缘由。 约翰掏出一个小型喷雾，对准自己的瞳孔轻轻的喷了一下。那是一层淡淡的蓝，喷到了眼球上，很快散开。镜子里的约翰便有了逼真的蓝眼睛。他眨了眨，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简的声音传进来。 “总裁，他们已经来了。” 约翰回答说：“让他们进来。” 陈维还是头一次见到约翰，对方生意人的微笑让他警觉起来。“总裁打算拿我们怎么办？”约翰对这问题笑了一下，说：“我不是政府，不能把你们怎样。不过为了防止你们破坏我的计划，我要请你在这里多留几天。” “这位小姐除外。”约翰优雅的把手向乐绮一伸，“她是我的合伙人。” 陈维吃惊道：“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位小姐会帮助我实现我们共同的计划。” 陈维阴沉着脸道：“共同的计划？那是指什么？” 乐绮看了约翰一眼，说：“咱们不必瞒他，据我所知陈维先生现在是通缉对象，他是不会跟政府方面通气的。” 约翰点点头，启动了立体装置。 巨大的会客厅中心忽然出现了一个惊人的立体图象，陈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实那东西对他来讲也不陌生。 那是太空船，五十年前坠毁的太空船。 “不对，它没有这么完备。”陈维喃喃道。 约翰热切道：“不错，当年的那艘船已经毁坏的差不多了，当然没有这么完全。这艘船是我建造的，根据我的祖先遗留下来的电子图纸和数据。这艘船跟当年的太空船一模一样——他就是火星人的太空船，梦幻号。” 陈维道：“你想要干什么？梦幻号上的火星倖存者已经全部在地球安家了，我想他们中间没有人再需要这艘船。” 约翰道：“你错了，我需要，这是我的船。”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参加投机协会的赌博，因为我需要财富。我为了建造太空船已经动用了帝国集团太多的金钱，这样下去，恐怕在最后关头，不能完成太空船最核心的装置——宇宙定位装置了。” 陈维道：“你希望获得大量的彩金？我还是不明白你建造太空船的用意何在！” 约翰道：“我不怕告诉你，陈维先生，现在在你面前的我是地球上留有火星人纯种血统的最后一人。长久以来我的家族虽然定居地球，但一直注意保持着血统纯正。这可能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了。但是到了我这一代，再没有能够跟我婚配的纯种火星女人。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家乡去寻找我的族人。” 陈维惊讶的看着约翰。 “你很吃惊，那是当然的，我一直把身份掩饰的很好。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你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而且现在你也是被通缉的身份。我们没有根本可以冲突的利益。所以你会是我可以信赖的帮手。我手下的其他人，他们都贪图财富，或者受到政府的监控，是不会忠心耿耿的协助我的。怎么样？这是一笔好买卖。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在事成之后给你。你应该理解，对于我来讲，总有一天会回到火星去，地球上的东西根本没什么价值。” 考虑了一阵子，陈维说：“我愿意帮助你，条件之一当然是磁碟。” 约翰道：“你还有条件？” 陈维点头，说：“当然，还有一个条件，我想知道这位小姐——”他指着乐绮道。“她帮助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的话让其余两个人都愣住了，约翰试探的看着乐绮，得到了否定的表情。“是否我不回答你就不跟我合作？”约翰道，“不跟我合作是你的损失。” 第59页 陈维道：“我本来是不会拒绝这种没有坏处的合作的，可是我不想稀里煳涂。再说，同伴的底细如果不知道，不会有默契的合作的。” 乐绮想了想，道：“好，我告诉你。我的条件是约翰先生在我们国家的所有房产。那些房产他根本不需要，也没办法在短期内转化成钱。所以留给我是再好不过。”陈维道：“毕竟桃花源很快就要消失了，到时候你不至于无家可归？我明白了。” 乐绮道：“不错，我本该多为自己想想。” 约翰本来在吃惊，看了乐绮的表情，会心一笑。 第八章 火狐与银狐 银狐看着面前的电脑，兴奋的两眼发光。“太好了！哥，有了这些，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火狐骄傲的看着弟弟，说：“我的弟弟是世界上最棒的。”银狐道：“我的哥哥也是世界上最棒的。哥，你是怎么带着我躲过那两个疯子的追杀的？” 火狐愣了一下，说：“小事情，不值得一提。我知道那两个人就要冲进来对我们不利，又来不及跟你说明白，只好拉着你先走。遗憾的是让你受了伤。”银狐晃晃包扎好的手腕，说“这一点小伤口算的了什么，哥，你做的对！” 火狐对他笑，然后扯开话题：“弟弟，现在你打算做什么？”银狐道：“做什么？当然是钱！我们需要钱。你忘了，哥哥，咱们小时候过的多么苦的日子？” 火狐背着手踱步，说：“可是有了钱又有什么用？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弟弟，你忘了咱们小时候为什么受人家欺负？” 银狐道：“因为咱们的血统。不过哥哥，咱们是地球人也好，火星人也罢，生在哪里就是哪里了，何必计较呢？” 火狐道：“有些人计较。” 银狐道：“他们计较就由他们去！哥，咱们只要自在的活着。相信我，不出一个月，我准能把米利津二分之一的财富神不知鬼不觉的转到咱们名下。” 火狐道：“神不知鬼不觉？傻弟弟啊，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上次怎么样？你抢光了金库，杀了那么多特工，还是不能安稳的过日子，逃到沙漠里去了。” 银狐说：“我那是为了找哥哥你，本想咱们一起过好日子去的。谁知道你……竟然被那个可恶的星辰杀了。我伤心之下急匆匆的带着机器士兵去报復，把抢来的黄金都忘记了。这下子那些狗特工们应该高兴，我那个基地估计早被他们发现了。” 火狐道：“你也不该骂他们，他们只是各司其职。严格来讲，我们也是对立的。” 银狐道：“我忘了，对不起。不过哥，你不用再去混那口饭吃了。相信我，咱们的钱将来会多得根本没办法用数字表示。”他说完，已经坐在电脑前面，虽然伤口还有些疼，但依旧可以坚持着输入。 “哥，一个月后，帝国集团总裁和投机协会那场地下赌博比赛。”屏幕上飞快的滚动显示各种字符，从火狐的眼中看去，整个屏幕都闪着绿色的亮斑，根本分不清是什么。但是银狐看得懂，他说：“为了确保比赛的真实刺激，届时他们两方面都会调动一大笔现金以便随时汇入对方的帐户。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到时候所有的钱都会是我们的。” 他微笑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火狐。 火狐也在笑，不过那表情看上去蕴含的意义截然不同。 黎风早已从梦中醒来，并且伤势恢復的惊人之快。有着全世界最详尽医疗报告的电脑医生预言此人全然不可能下床的时候，他正在帝国大厦的走廊里轻快的跑着，追逐佛袖而去的白衣女郎。 “乐绮，你要生气总有个理由吧？” 乐绮停下来，冷着脸道：“我当然有理由，你无理取闹。”黎风耸肩膀，说：“我不明白。”乐绮道：“你自己说的话，现在就一个字儿也不记得了？” 黎风拍脑袋做醒悟状：“原来是那个……难道你不是很高兴我能够醒过来吗？”乐绮道：“你知道我多么想你死。” 黎风道：“可我死里逃生之后，一睁眼，看到你满脸欣慰的表情。我怎么说呢……我当然要谢谢你替我担心，叫你别为我担忧。我有什么错？” 乐绮不再理他，一转身进了电梯。黎风刚要追进去，冷不防身后蹿出一个机器保安。“您不可以离开70楼。”保安机械的说。 电梯门合上，黎风咬着嘴唇看着电子显示器那个70的数字跳动，变成了34。“她为什么可以到处乱走？” 保安道：“对不起，那是总裁给的特权。” 黎风倒退几步，那个保安便前进。黎风前进，保安倒退。黎风道：“有意思，总裁派你跟着我的？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保安说：“总裁吩咐您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黎风点头，说：“真有意思，约翰派个跟屁虫给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编的语言程序，听起来很像我家乡的口音，但还有些怪腔怪调。” 保安道：“我的口音是根据您说话的所有资料编的。”黎风点头，忽然大悟，笑起来，道：“这么说是我说话怪腔调了？你这傢伙看起来老实，倒会耍我。你叫什么名字？” 第60页 保安道：“我没有名字。我是帝国大厦保安第002号。” 2号吗？黎风道，这……是个好名字。 保安002看黎风不说话了，眉宇间好像有些伤感的样子，急忙道：“对不起！我说错话让您伤心了。总裁吩咐不可以让您心情不好……”黎风摆手道：“没有，不是你的错，我也没伤心。” 保安002道：“可我的情绪探测明明查到……”黎风又阻止他道：“不用说了，我只是想起一个已经过世的朋友，你的名字跟他很像。” “我们走吧。”他说，002听话的跟在他后面，不肯跟他并排。这一边的走廊有一面全部是玻璃。黎风从玻璃的倒映看了看身后的002，他走起路来带着不能掩饰的机械，虽然很灵活，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一个忠心耿耿的机器人。 黎风忽然觉得很亲切，他觉得自己变了。可人有的时候是不得不变的。 因为有的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很难被遗忘。 黎风不自觉的想起那个绿洲里的小个子。2号比这个同名的保安矮很多。并且他们的长相简直南辕北辙。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机器人，人类给了他们生命。 那个小个子机器人在群殴中放了他和星辰一马。他们两个本身对机器人都没有好感的时候，杀了很多2号的同类的时候…… “2号，杀了他！2号，杀了他！” 小个子放下拳头，做个手势，吵闹的同类都不出声了。 “我们是机器人，没错，可是我们也会死。不是血肉之躯，并不代表我们没有生命。”他看着黎风，说：“好了，你带着他马上走吧，再拖几分钟我想我也不能给你们这个机会了。” 黎风以为他会恨自己，虽然他表现的不卑不亢。他没想到2号会到监狱去看他，当时他因为杀害了很多机器人，即将被处决。可2号还是来看他，甚至想要救他。 牢房的电子门打开，进来个闷声闷气的警察，说：“探视时间过了。” 2号站起来，说：“很高兴认识你。” 黎风点头，然后看他出去。 其实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只是黎风终于没把那句话说出来。现在他有点后悔。黎风是喜欢交朋友的人，2号是他第一个机器人朋友。 他这个朋友最后死了。 黎风从怀里摸出一个戒指，那是二号死了以后，他从他掉落的手上面取下来的。黎风想2号一定想看到机器人和人类和睦相处的时候，一个没有歧视和偏见，也没有孤独的地方。 在他心里那地方只可能是桃花源。 所以他要把这戒指带回桃花源去。 想到这个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状况良好。这让他的心情彻底好起来。“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带着这枚戒指回到桃花源去。”黎风想，浑身又多了不少力气。 简单的理由往往带来最不简单的效果。 此时陈维还在医疗室里跟电脑医生谘询着黎风身体彻底康復的可能性，这一话题的主人公早已经欢蹦乱跳的跑到米丽亚那里跟她乐此不疲的斗嘴去了。 桃花源，异客的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阿迪从他身后的门走过来，讶诧于这里的黑暗。 的确黑暗，以前异客的堡垒里面从来不是这样的，以前，尤其是当阿雾和黎风也是这里常客的时候，日光一样的照明。“异客，你曾经说，不可以只看到电脑发出的光。”阿迪说，“为什么现在灯也没有？你想害死自己的眼睛吗？” 异客的脸笼在一片黑暗里，低着，阿迪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许他根本没有表情，他的动作依然如故，没有丝毫变化。 阿迪道：“我知道你听得见！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你是这样，阿塔也变了，整天坐在枯黄的草地上，问什么都不回答。” “告诉我！”他这语气软下来，仿佛强忍住了呜咽。 “这样下去不行！一定不行的！你们应该知道，除了阿雾、黎风，整个桃花源里面有行动能力的人，只有咱们几个！你现在这样，阿迪也是这样……你们都疯了吗？你们疯了，叫我怎么办呢？”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阿迪又喊了几声，没有回答。正当他绝望的想要离去，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阿迪回头，眼前除了异客和他的电脑，没有别人。 但那不是异客的声音。 “你是谁？” “是我……”声音又响了一遍，带着机械一样的节奏。 “别惊讶，我是异客，我现在通过电脑跟你说话。因为我已经不能发出声音。” 阿迪大叫一声冲过去，从后面摇晃异客的肩膀，异客果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双手仍在拼命的敲击。 “别动我，阿迪，你还是那么急躁的话，会害死我，也会坏了所有的事。” 阿迪听他这样说，不敢再动，问道：“可是你这样子，难道没有问题吗？” “我只是肌肉萎缩，不很严重。你这样的运动专家应该知道，连续在椅子上坐着，除了手别的地方没有任何动作的呆上七天七夜，应该有什么后果。何况我还是个瘸子。” 第61页 阿迪又大吼一声：“你简直疯了！赶快跟我走，我背你走！” 异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接着飞速的动起来。机器代替他说：“不，现在不要。阿迪，计算就要告一段落了，你得让我把这部分算完。这是关系到桃花源我们每个人的未来，你不可以阻止我。有耐心些，我不想死，再过一会，我的手指停止动作的时候，你就把我带走……你会治好我的。” 阿迪泪流满面，道：“我当然会治好你，而且也会治好阿塔，治好你们所有人……你们谁也别想离开我。” “阿塔……他恐怕很难治好了，他那个是心病。根本的原因应该是预见到了我的计算结果吧。虽然我们都极其不希望是那样。” 一个亮闪闪的硬币在空中翻了无数次身，最后落到黎风的手背上。 他迅速的用另一只手捂住，问道：“正面还是反面？”黑眼珠转来转去，看着对面。 对面的四个人，陈维、米丽亚、乐绮还有现在升为首席秘书的简，虽然表情不同，但是没有人搭理他。米丽亚甚至还说：“不要再闹了。” 黎风道：“为什么？咱们不一向是从猜正反面打发时间的吗？现在这样好看的古币不多了……” 陈维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黎风做沉思状，然后点头。 “的确不知道。” 乐绮冷冷道：“应该提醒提醒他。” 简最后开口，彬彬有礼并且一点不像是在对黎风说话：“今天是您跟投机协会选手角斗的日子。” 黎风笑道：“是了，我这几天过得太悠闲，根本给忘了。这次他们选出来的是个什么人啊？” 简说：“不大清楚。总裁已经派人打探资料，可是那个人好像没有资料似的，调查不出他的背景。只听说他是个狠角色。” 陈维担忧道：“狠角色？怕是不好对付。一定要打吗？” 简感到很难回答，黎风却抢先沖她道：“当然，叫你们总裁准备好磁碟吧！” 接着他便跟着简走了。米丽亚在他身后忧心忡忡。乐绮便道：“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去现场看看？”米丽亚高兴道：“好啊，你……也一起去吗？” 乐绮道：“我反正没有事，倒是想看看。不过你要记得，这次场地周围安了隔离电网了，如果你再像上次一样不顾一切的跳进去，结果就是变成一只烤鸡。”米丽亚吐一吐舌头，说：“我不会的。” 刚要出门，简就打断了他们。天知道她是怎么这么快的往返。 简说：“米丽亚小姐请跟002号保安去赛场。乐绮小姐和陈维先生请跟我去见总裁。” “我想起来了，他有事情让我们帮忙。”陈维说，“希望不是太简单的事情，让我们做的没意思。” 简浅浅鞠躬，道：“您放心，决不会太简单。” 乐绮道：“咱们走吧。不过看不到黎风怎么死，还真是有些遗憾呢。” 其实黎风也在遗憾。他在场地里面站了半个钟头，对方居然连人影也不给他见。“如果不比就让我回去吧！”黎风沖高高架起的摄像镜头嚷嚷，“还有把孟雪还给我！” 孟雪在约翰的办公室里面听了，摇摇头。 “餵——”黎风还在喊，忽然场边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不合时宜，一定是什么变故发生了。他敏捷的转身，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人。黎风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走进场地的。并且，就站在距他十步之外。 这个人甚至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工具，黎风一看到他，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是根本不屑于使用工具的。 白衣红髮，眉清目秀的青年，一双略有些细长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黎风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是星……辰。 “星辰！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并不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动作依旧稳健兇悍。可是他说：“我不叫星辰，我叫涅波。” 第九章 决斗之夜 黎风其实并不在乎这场比赛的胜负。 可是他必须活下去。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吧，涅波……” 话音未落一个飞腿扫过去，对面的涅波并没有躲闪，只是用手一格。这回两个人都太低估了对方，涅波没有完全挡住黎风的攻势，黎风也没占到太多的便宜。涅波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伤，咬牙道：“你真狡猾。”黎风耸耸肩膀，忽然朝他身后高兴道：“餵——” 这回他又狡猾的发出了攻势，手心里一把飞镖漫天飞过去，这是米丽亚每天勤劳赶工的结果，把费劲力气搜集过来的小金属标籤打磨光滑。 “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个东西，既然你说有用，一定要用上啊！”那小丫头一直这样说。黎风想着，一笑，他的手法百发百中，虽然表面上那些飞镖轻飘飘全无规律，但是它们的归宿只是集中在一点。 涅波的掌心——不对啊，黎风倒吸一口冷气。 第62页 涅波张开手掌，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把所有的镖全部收于掌中。黎风看着他把米丽亚辛苦制作的飞镖被揉成一个小铁球，瞠目结舌。 “你……你的身体，好像更结实了啊。”他讨好的笑道。 接着撒腿便跑。 米丽亚在场地边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酷似星辰的白衣少年追着黎风整个赛场乱跑。“怎么会这样啊？”她有些纳闷，但是周围的嘘声惹恼了她。 “黎风，加油！”米丽亚开始喊，开始的时候还存了些不好意思，后来胆子壮起来，越喊越带劲。周围的员工都在看她，这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大喊的年代。 米丽亚知道他们不习惯，这样的行为在绿洲里也不是很常见。但是黎风曾经跟她讲过，在桃花源里面，大家有什么感情都可以随便的表达。米丽亚相信那样才是好。“你们不喜欢黎风赢吗？”她向那些观望的人说，“难道咱们不该给他加油吗？” 一个有些胖的员工迟疑道：“你这样喊，就会有用吗？” 米丽亚点头如捣蒜：“有用，当然有用！” 而现在场上的黎风果然颇有变化，他不再跑了，而是跟涅波正面对峙。 黎风知道自己不能再跑，对方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胜过他。目前的位置，他怎么逃避都再也躲不开涅波的进攻了。 所以他只好不动，心里盘算着是掌握先机，还是静观其变。 他嘴里还是说个不停：“我看得出来，你是换了新的身体，也换了名字了，不知道脑袋是不是一样也换了呢？好像是换了……比以前还要不灵光许多。” 涅波一拳已经打到，黎风一偏头，躲过一半，被他打的歪了身子转了个圈。 场外的喊声吓了他一跳，那些大嗓门里面夹杂着米丽亚的声音，好像在为他加油。黎风哭笑不得，双手撑地，顺势一腿，逼得涅波后退了半步。 他倒精神了许多，斗志燃起，一笑道：“不过显然，你还是这么喜欢打架，那咱们就来打打看吧。” 火狐看着银狐，后者正聚精会神的操作电脑。 “怎么样？很难吗？”银狐没有理会，显然到了忘我的境界。火狐皱着眉头走出去。外面是帝国大厦的走廊，约翰在等着他。 “怎么样？”约翰问。 “进行中。” 约翰道：“那太好了，我相信米利津头号通缉犯的手段。”火狐道：“不过，这里只是我给他找来的临时住所，而你是我的朋友——这样的谎言他都相信。这样的银狐真的很聪明？” 约翰道：“他只是迷信你这个哥哥罢了。” 火狐抱着胳臂，道：“哥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约翰笑道：“你不用理解，有些问题只会让人头疼。” 火狐点头道：“的确。我究竟是什么，这个也让我头疼。”约翰道：“很快就会结束，我会按照诺言带你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离开这里，你会好过很多。” 火狐沉默，这时背后的门里面传来银狐的声音：“哥……哥！”他摇摇头，转身走回去。 银狐一脸惊喜：“哥哥！我真担心你又一下子不见了。”火狐笑道：“怎么会？我只是看你太入神，怕打搅你，偶尔走开一下。”银狐孩子气的说：“不，哥哥，你永远不会打搅我。” 火狐看他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很自然道：“好了，你的程式解决的如何？”银狐拍手道：“全部完成了，咱们只等待比赛结束的信号……我的电脑会根据那个信号做出反应，切断全部帝国大厦所有的电源，这个过程只有三秒钟，不过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绝对来不及。” 火狐道：“所有钱都会汇到我的帐户下？”银狐道：“对，哥哥，所有的。” 火狐又道：“没有人会发现？” 银狐道：“没有，而且就算他们以后猜到，也不会有任何的证据。真是可笑，这些人多么信任电脑，把自己的财富全部转化为电子货币——结果被洗劫一空之后，当初的便利便会变成阻碍。什么都不会留下的，哥哥，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误两次，这次一定更加干净利落。” 火狐看看正飞速运转的帝国大厦电脑，那上面跳动的符号他连百分之一也看不懂。“我的弟弟是天才。”他说，有点出神。 陈维守在巨大的舱门旁边，乐绮坐在他旁边的地上。“应该弄把椅子来坐坐。”陈维说，绅士风度有些觉醒。乐绮倒不在乎，道：“我习惯坐在地上。你看看这道走廊，什么障碍都没有，怎么容的下一把椅子。” 陈维点头道：“对，什么隐蔽物都不能有，这才是最严密的保安系统。一把椅子能带来的隐患太大了。窃听装置，炸弹，甚至远程遥控定位，都可以安在椅子上带进来。” “可惜这里没有椅子，而且我们的敌人可不会仅仅是那些东西。”乐绮道。 身后的保密舱里，就是约翰苦心建造的太空船了。 “在我的计划实现之前，太空船绝不能被发现，尤其是国际谍报中心的人。”约翰说，“我的保安磁碟是国际谍报中心保安磁碟的完全复制品，这是我用帝国集团在米利津独一无二的地位换来的。它给我带来绝对安全的同时，也带来的绝对的不安全。” 第63页 陈维当时问道：“什么是绝对的不安全？据我所知那个保安系统迄今为止还是全无漏洞的。”约翰苦笑道：“它的来源就是最大的漏洞。国际谍报中心把保安磁碟给予帝国大厦的同时，也就取得了万能通行证。” 陈维恍然大悟道：“他们的人可以不受任何阻拦的进入帝国大厦！” 约翰道：“对，就是这样。他们虽然从来没有来过，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发现他们来过。但是我相信这里他们盯的足够紧。尤其是最近……我得到消息，国际谍报中心有一个小队在昼夜监视我这里。” 约翰，陈维心想，你怎么知道他们要的不是我们，而是太空船呢？大概是太关心心切了。 约翰道：“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太空船，但我在保安方面又不能採取任何电子技术方面的措施。那样只会招惹麻烦，他们会立即质问我的动机并且检查这里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派独立机器人守卫，但是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箭在弦上……我的那些独立机器人根本挡不住特工，只有靠你们了。陈维先生，其实我并不了解你的全部背景，但你的确是目前的最佳人选。” “相反，”乐绮道，“我只是个陪衬罢了，对吧？”然后她不等约翰回答便转身先走了。陈维以为她拒绝这个任务，但是到达的时候，乐绮却在。 他诧异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保密舱的位置很隐蔽，不是拿了最全面的电子地图，陈维肯定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这里。 可是乐绮轻松的坐在舱门口。 算了，陈维想，他其实是希望有个人跟他一起守在这里。否则无人的走廊，死寂的环境，在这种条件下，他闷也闷死了。 “指挥官，帝国大厦的电脑显然是被一个高手操纵着，我们根本无法侵入。”沈天明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操作员007道：“也就是昨天开始的。对方的手段非常高明。” 沈天明道：“据我所知你的手段也不差，曾经潜入过不下十家银行的系统吧？” 操作员007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以前了，不过，指挥官，对方的技术绝对不在我之下，据我所知米利津应该只有一个人具有这样的技术。” 沈天明诧异道：“谁？” “我们以前称为‘疯狂博士’的银狐。不过根据以前的情报他应该在沙漠一带。” 沈天明沉吟了一会，说：“那就是了，他是从沙漠入境的那些通缉犯之一……今天有大事要发生了。” “你还是不肯认输吗？”涅波冷冷道。黎风正扛着他的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为什么要认输？” 涅波道：“你绝对赢不了我。” 黎风向后缩身，再一次躲开攻势，才有机会道：“那我也绝不认输。输给你这么个面无表情的疯子，我多没面子。” 他想用左手撑地，结果发现左臂早被涅波打折，这一用力疼痛无比。黎风吐吐舌头，就地一滚，蹿起来，道：“喂，疯子，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星辰？” 对方狠道：“我是涅波。” 可黎风知道他是星辰，打了这么久，他无论从脾气长相还有感觉方面，都跟星辰如出一辙。黎风固执的认定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两个星辰，而且他更固执的认为星辰不该不认识他。 “星辰！难道你忘了我们在沙漠上怎么打架？在绿洲里同生共死？后来我们来到米利津，也是在一起的！你忘了吗？有种你就说一遍你忘了！窝窝囔囔的不承认算什么东西？” 涅波像一块冰：“我根本不是星辰。”他语气没变，下手却狠了，黎风被他接连七八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口鲜血喷出来。 血雾让涅波迟疑了一下，黎风瞅准绝妙的机会右手二指向对方戳去，眼看快要触及对方的眼珠，他却停住，苦笑一声道：“我倒忘了，你只有一只左眼，我戳了你这只眼睛，你拿什么来看？” 他这一迟疑，力气委顿，身子软软的倒下去。 涅波没让他倒下去，他早有预见，上前两步。此刻已经到了赛场边缘，身后是墙，黎风被他按在墙上，扣着喉咙，脸上却隐隐有笑容。 涅波看他这个表情，无名火起，道：“你认不认输？” 黎风道：“输了又如何？” 涅波冷笑道：“谁叫你惹恼了我！即便你认了输，我也一样很想要你的命了。” 黎风听了这话倒不害怕。 “你真的不是星辰。”他只是说。 敌人近在咫尺，黎风却浑身没劲。涅波的拳头停住，带来的风把他额前的头髮吹得四散飞舞。黎风不理，也不恼，生死关头，他却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事情，表情严肃。涅波不再进攻，又惊又怒道：“你怎么了？” 黎风道：“没看见我在思考？” 涅波道：“你在废话！这个时候思考什么？” 黎风道：“你既然不是星辰，那么——” 他话音未落，右拳忽然以难以预料的速度直击上去，打中了涅波的下巴。 全场譁然，这一下子太快了，没有人看出黎风是怎么行动的，所有观众只看到涅波的身体被打的向上飞起，接着落地。 第64页 但这并不是最诡异的一招，因为黎风紧接着这一招之后，在涅波还没有重新落到地上之前，左手已经戳进了涅波的右眼。 “我让你变回星辰。”黎风说。 血……涅波的眼眶血肉模煳，台上的米丽亚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这样的血腥，可又马上睁开了。 她不能不看黎风。 但是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没有看见黎风。 黎风双臂张开，仰面朝天的倒下了。 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头顶上一片闪亮的灯。 “那些灯真的很烦人啊……”他想，“什么时候能到一个黑暗的地方，安静的睡上一觉呢？” 算了，不想，什么也不想了。 涅波从地上摸到自己的右眼，捧在手心。他很奇怪的发愣，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觉得疼。 而是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忽然的，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光。他记得自己曾经站在一片大沙漠上，亲手挖出这只眼睛的画面了。那时的心情是那么深刻，痛苦还在。涅波诧异于自己的脆弱，可他的心还是疼起来了。 有的事情，他作为星辰的事情和作为涅波时候的事情…… 震耳欲聋的广播声打破了他的思绪，有人在大声的宣布。 “投机协会的涅波选手胜利！” 与此同时，停电了。 一……二……三。银狐看着屏幕，手指神经质的敲打面前的桌子。 屏幕开始停顿，三秒过后，大批量的数字开始跳动出来。银狐兴奋道：“很好，他们的钱全部转过来了。你看，你看啊哥哥！”火狐微笑着点头，然后趁着银狐不注意的时机退出房间。 约翰在走廊里等着。 “约翰，你可以放手去干了。”火狐说，“所有的钱都已经汇到。” 约翰微笑道：“很好，我已经设定好程序，那些钱会自动汇入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而宇宙定位装置的核心材料马上就会运来。” 他背着手，道：“现在我要去处理别的事情，古斯马上就会发现他的钱不见了，其实我的钱也不见了，我要和他一起去寻求警方的帮助——” 火狐微笑着道：“很好。” 约翰道：“还有另外一件事，你的弟弟终究是个麻烦。他能把钱都给我运来，也能马上再运走。从现在开始他完全没有用处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火狐摸一下腰间的雷射枪，还是微笑着道：“当然。” 但转过身，背向约翰的时候，那笑容凝固了。重新走进电脑控制室，并且把枪口对准银狐的时候，火狐的脸色可以说完全是悲哀的。 赛场的所有灯重新亮起来，激动的观众发现，那块血迹斑斑的场地上已经再没有半个人影。黎风和涅波都不见了，消失的完完全全。 可是黎风输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担心自己的饭碗了，米丽亚听见身旁那个小胖子员工说：“总裁会有对策吗？帝国集团是不是就完蛋了？” 另外一个接口道：“不会的，咱们总裁总会有办法。” 办法嘛，米丽亚不知道，她已经匆匆跑出了赛场，甩掉了约翰派来跟着她的保姆型机器人。紧急电梯很好找，并且根本没人使用，她跳进去，找到了电梯顶部暗藏的武器。 “现在呆在你该呆的地方。” 有个声音这样说，米丽亚眨眨眼睛，拼命想看清楚那个命令自己不容反驳的人影。可没有用，体内有什么程序一类的东西准时发作了，她立即昏了过去。 第十章 特殊分队三人组 陈维对乐绮道：“刚才的停电不寻常。”乐绮道：“有什么不寻常？现在能源紧缺，停一会儿电很平常的事情。” 陈维摇头说：“不对，这里是帝国大厦，有米利津最好的电脑和防卫系统，怎么可能停电呢？而且就算停电了，备用系统也会准时启动的。三秒钟太长了，这是约翰的计划吧，他一定请到了电脑高手。” 说不定，有个名字陈维没有说，不确定的结论他从不多口。 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可真是太不好对付了。陈维忽然觉得让乐绮这个女人卷进这样危险的活动是个错误，于是他开口道：“乐绮——” 乐绮没有听，她已经站起来了，看着远处。 “他们来了。”她说，“准备打架。” 沈天明和他的特殊小分队。 本来这项任务他不必亲自来，但是沈天明记得父亲教过一个古老的词，叫做身先士卒。父亲的教导一向是他披荆斩棘，一路升官的法宝。所以这次，当收到帝国大厦停电三秒之后，感觉事态严重的他便亲点了特殊小分队，直奔帝国大厦。 本来他们的目标是约翰的办公室三十四层，但是刚刚进入帝国大厦的时候，沈天明的行动电话便接到一条奇怪的留言，对方说在帝国大厦的顶层有他一定会感兴趣的东西，但是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在五分钟之内到达。 沈天明凭藉直觉相信了这条情报。 现在证明他是对的，顶层的确有不寻常的东西。手中的高度计显示这里的高度相比帝国大厦的实际外高竟然差了五十多米。 第65页 这五十多米应该是约翰当年在图纸上面偷改的，帝国大厦一共二百层，偷改五十米的高度，并不会引起政府注意。沈天明暗自佩服约翰的才干和魄力。 但是他建造这样的结构究竟有何目的？ 陈维认得那些在沙漠里差点把自己处决的人的制服，对方是第一分部的人，不过为首的指挥官跟自己一样是黄皮肤黑眼睛，让他有些奇怪。 “我想知道抢了我们第四分部的功劳，把我的资料从资料库里删掉是谁的主意。”陈维下意识敬了个礼，道。 沈天明道：“你在国际特工学校没有学到怎样跟长官说话吗？” 陈维道：“对不起，长官。” 沈天明笑道：“很好，现在，特工leo，我知道你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先归入我的小分队，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会安排恢復你的身份。” 陈维听了这话，身子摇晃一下。 沈天明也没继续跟他说话，只是命令身后的队员：“把舱门打开，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小分队的一号队员刚刚上前，身上便缠上了奇怪的黑色丝线，他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乐绮的长髮把他缠的很紧。 沈天明皱了皱眉头，道：“你要阻止我们吗？” 乐绮道：“正是。” 沈天明看了看她，忽然笑了，说：“你的朋友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国际谍报中心的人是不可以阻拦的？我还是劝你赶快退开。”乐绮冷冷道：“不可以。” 一号队员被她的头髮举起来，远远摔开。 “好，”沈天明点头道，他身后只有三个人，沉吟了一下，他说：“你上吧，梅卡。” 二号队员笑了一笑，这是个红髮美人，模样妖艷而媚惑。跟白衣冷面的乐绮截然不同，她未语先笑。“这位小妹妹，大概你还不知道我的作风。我打算只给你半分钟后悔的时间。” 乐绮怒道：“我不是你妹妹，而且我岁数不见得比你小！我是不会让开的，除非我死！” 三号队员插嘴道：“这么说可不吉利。”乐绮看了对方一眼，是个长鬍子的人，梳个古老的髮髻，衣着服饰仿佛是当年桃花源里的道士模样，便说：“道士嘛，我们那里原来有两个，都死了。你打扮成这样，也不见得吉利。” 她话未说完，长长的头髮已经箭一样的戳过去，眼看梅卡身上就会多些窟窿。但是梅卡没有躲闪。 陈维心道不好，一句“住手”下意识的喊出来。 还是晚了，梅卡毫髮无伤，乐绮的头髮却燃烧起来，接近梅卡一米近的部分完全变成了灰烬。 乐绮气急败坏，正要发起另外的攻势，却发现那明晃晃的火焰顺着头髮直向自己烧来。紧急关头，她迅速跳开，可火苗随着头发动，并不能影响分毫。幸亏此时帝国大厦的自动消防系统救了她，从走廊的各个角度喷出很多水柱，彻底熄灭了乐绮头髮上的火。 她还剩下一些头髮和一些力气，所以几乎是火熄灭的同一瞬间，她扑向梅卡。梅卡不紧不慢的招架，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的退开。 “这样是不行的，”她笑道，“你还是歇歇吧。我的自燃能力可以让你身上的任何一部分自燃，你没必要垂死挣扎。” 最后一个词让陈维颤抖了一下，垂死挣扎……他看着沈天明的眼睛，竟然得到肯定的答覆。 “你要杀死她吗？” 沈天明道：“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留活口。” 陈维道：“是规定，我知道。” 沈天明看他咬牙切齿，道：“你还是忘了自己那些所谓的仁慈吧，好好欣赏一下梅卡的能力。我带来的三个人都是特殊能力者，她其实是实力最弱的一个。” 那边梅卡不服气道：“长官，我会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乐绮一声惨叫，因为梅卡忽然停止了闪避，一举抓住了她的脖子，长长的红色指甲扎进皮肉里。 鲜血顺着乐绮的白衣服流下来，梅卡依旧妩媚的笑着，仿佛抓住的不是对方的脖子，而只是一盒胭脂：“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应该歇歇了。我不会让你一下子死掉，你还有好一阵子才会流干所有的血。因为我不会让你马上死，你不是爱好垂死挣扎吗？挣扎一下啊。” 陈维不忍再看，对沈天明道：“为什么非要这么残忍？” 沈天明把头转到一边，说：“好了，歇斯基，把舱门打开。” 刚才被摔开的一号队员答应一声，就要走过去。 此时形势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梅卡的脖子忽然断了，头掉了下去，创口处鲜血狂喷。而乐绮和她的尸体一同倒下，伏在血泊中喘息。 道士说：“利用近身搏斗的机会把一小股头髮缠到梅卡脖子上，再忽然发难。真是聪明毒辣的办法。不过现在你损失太大，没有机会还击了。” 那个叫歇斯基的队员大踏步的走过去，身材并不出众，一双手臂却粗的惊人，陈维看他用粗壮的手臂抓了一把乐绮的头髮，把她拎起来便向旁边的墙壁撞去。 鲜血溅了陈维一脸，乐绮已经没力气反击。 第66页 “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陈维喝道，“她已经没有力气——”道士打断他的话，说：“让歇斯基发泄吧，自己心爱的女人死了，毕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乐绮从墙上掉下来，头髮还在歇斯基的掌中，那张朝向陈维的脸上，蓝色的眼珠定定的望着，没有感情，也没有生气。 陈维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可是沈天明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说：“你要考虑清楚，如果再跟我们作对，永远别想恢復你的身份。”陈维冷笑道：“是不是要你们这样的人给我恢復身份，我还真要考虑清楚。” 沈天明道：“年轻人太骄傲可不好。” 陈维道：“这不是骄傲的问题。我很想知道你年轻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对一个不能反抗的弱女子下手。” 他说完，打定主意去帮乐绮，还没有行动就见歇斯基以飞快的速度飞了出去，一个白衣独眼的红髮男子戳在面前，显然对刚才那一下子并不满意。 “谁还上？”涅波，或者说是星辰更为恰当，仰着下巴。 他身后，黎风蹲在地上抱起乐绮，后者把眼睛闭上一半，气息奄奄。 “你给我清醒一点。”黎风说，他十分紧张，手脚冰凉，“你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治疗。”乐绮的眼睛向旁边缓慢的扫，吃力道：“他们……不会让你轻易走掉的。” 黎风道：“他们挡不住我们。你看，星辰回来了，而且陈维也会帮我。谁也挡不住我们。”乐绮定定看着黎风，说：“你们……和好了？” 黎风热切道：“对，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乐绮道：“朋友……好，我知道了，男人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闭上双目，不再说话，任凭黎风把她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也不叫一声疼。血稍微止住了，她却感觉力气正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滑掉。 那边星辰对陈维道：“你帮谁？” 陈维犹豫起来，道：“我……我其实只是不贊成……”星辰见状轻蔑的呸一声，身后的黎风抢着道：“帮我们吧，他们跟你不是一路人。——小心！” 这一声喊的及时，歇斯基吃了亏无处发泄，正好从背后一拳偷袭。陈维躲开，怒道：“你要不要脸？” 沈天明道：“这件事情拖的太长，赶快把他们都解决掉。” 道士点头，掏出一根棍子，陈维见到吃了一惊，说：“你就是……”道士笑笑说：“我知道我的武器名气不小。” 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有个传奇一般的人物。他曾经潜入过曾经在世界上最严密的恐怖组织中心，单枪匹马干掉了四百个荷枪实弹的军人。 这个人最与众不同的，是他没有名字，也没有代号，他在国际谍报中心的具体位置一向是个谜。陈维在学校的时候，对传说中的英雄事迹了如执掌。 这个人唯一的标记是一根带花纹的棍子，其名亦不详。那是他的特制武器，他是唯一有权利特制武器的特工。 在国际谍报中心，没有第二个人敢跟这个传说中的英雄持有同样的武器。 陈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人！” 道士点点头，算是承认，他说：“我没有名字，没有代号，只是隔一段时间，换一个方便别人叫我的名称罢了。今天我叫做道士，我的武器嘛，就叫阴阳棒好了。怎么样，小特工，还是赶快闪开吧。” 星辰那里早已经准备好大打一架，黎风在后头有些着急的喊：“快打，乐绮很危险啊。”道士笑道：“怎么还有人急着死的？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到。”他不紧不慢的朝星辰走，可惜走到一半就被迫停住了。 陈维挡在中间。 “你的对手是我。”陈维说，“我已经决定了。” 道士有些吃惊，道：“你？你应该知道……”陈维道：“没有胜算？很久以前有个人教过我，奇蹟随时都能发生。我现在打算实践一下她的理论。” 道士说声，好，手中的阴阳棒不紧不慢的举起来。 “黎风！”陈维忽然高声道，“你马上带着乐绮去找医生。” 黎风听了，笑道：“多谢帮忙，我会记得。” 陈维道：“不用，这是我欠乐绮的。”黎风有些不解，但不是解释的时候，他把乐绮打横抱起，朝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星辰则挡在想要追过去的歇斯基面前。 “打架吧。”他说。 陈维还没有进攻，就已经连连败退，那根阴阳棒好像有生命，飞快的从空中转了一个又一个角度，向他的要害部位发起勐攻。陈维左支右挪，刚够躲开。 他的敌人好整以暇的垂手站着。 “看来我杀鸡用了一把牛刀啊。”道士说，“果然在你的国家学的那些玩意儿没一点儿用。” 我的国家……莫非他去过我们那里？陈维心中一动，阴阳棒又飞转回来，这次的角度非常眼熟。陈维又记起那个人来，虽然是一根棒子，但是对方走的分明是那种路子。 第67页 那个人应该算是陈维的师父，虽然她从不承认。在陈维还没有考上特工学校的时候，她突然出现教了他一些闻所未闻的锻鍊方法。 陈维至今不知道她的身份来歷。 她在一个雨天出现在陈维的住处，一身黑衣，罩着脸。除了可以看出是个身材匀称的女人，什么特徵都没有。 当时陈维刚刚参加完特工学校的体能考试，并且又以失败告终，已经是第二次，他有点灰心，回到住处又看见来歷不明的人，理所当然以为对方是贼，但打不过反而被制服。陈维气馁的要死，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赌气道：“老子今天倒霉透了！你要杀要抢，随便吧！” 对方却笑了，语气和缓：“陈维，我是来帮助你的。你考试又失败了，可还是很想上特工学校吧？” “那又怎么样？那种该死的体能训练，一上去要跟六个大汉打架，分明是刁难人。” “是你技不如人吧。” 陈维当时年轻气盛，极度不服气道：“谁叫我没办法像那些阔少爷一样花钱去增强肌肉。” 黑衣女人道：“你错了，咱们不用机器，也可以变得更强。” 陈维道：“你吹牛！没有肌肉增强机，我就不信你能这么强。” “那我们来打个赌，我来教你，然后你再去参加一次考试。” 陈维怀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黑衣女人道：“也许只是为了好玩。当然，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胆子学。” 这句话的挑衅意思太明显，陈维接受了对方的建议，甚至忘了再思考。 如此便开始了一教一学，不知不觉过了一年。 “我看你打架的身形步法那么奇妙，为什么从来不教给我？” 黑衣女人回答道：“那是一种古老的叫做‘功夫’的东西。现在没有人用它，况且你一时之间很难学会的。特工学校的考试，只要按照我说的窍门打斗，就一定没有问题。”陈维想了想，问道：“好。不过你第一次来我宿舍的时候，用的什么功夫打我？我不学，可要是以后有人同样的来打我，怎么办？”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交给你一个完全能够对付的方法，很简单。” 黑衣女人轻笑一声，此时已是黄昏，二人坐在当时陈维宿舍的天台上，让少有的夕阳透过头顶的玻璃罩子笼在身上。 陈维忽然觉得非常之美。 “扑通。”回忆往昔带来的一时走神，让陈维被阴阳棒打了个正着，他一阵胸闷，鲜血从嘴里喷出来。道士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还是再给你个机会吧，如果你现在反悔……”陈维那边已经爬起来，抹抹嘴角，笑，道：“应该是我给你个机会才对，赶快收起你这套把戏。” “别见了棺材再落泪。”他狠狠心，说道。 道士点点头，说：“多谢提醒，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陈维胸有成竹，有一瞬间似乎听见了女师父的轻笑声。 这回，不管有没有奇蹟，他相信自己能赢。 第十一章 螳螂捕蝉 陈维沿着阴阳棒最后的轨道冲上去，左臂挡在阴阳棒的来路上。 他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而行动并没有简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去，重重给了道士一拳。这是有代价的一拳，也是拼尽了全力的一拳。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反击如此强烈，重重了一跤。 成功了！陈维刚松一口气，顿时觉得左肩膀一阵发凉。阴阳棒多了个锋利的尖刺，转回来，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膀。 于是他就在胜利的前面倒下去，不甘心的伸着手臂。 星辰和对方过了好几百招，抽空说：“你的功夫不错。”歇斯基没有理他，一拳过来，这回星辰没有避开，而是抓住了他的拳头。 他低估了歇斯基的力量，那不是人能够具有的力量，星辰只觉得好像泰山压顶，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刻，后背便撞到了后面的墙。 “如果不偷袭，你永远打不过我。”歇斯基说，挂着笑。星辰不喜欢那种笑，那是看着失败者的表情。而他从来不是失败者。星辰大喝一声，弹开了歇斯基的手臂。 歇斯基眼睛红了，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大的力气。我这只手臂可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做出来的，没有任何人的力量能够打过它们。我为了得到它们，把自己的一双手臂都砍下去，也是值得的。” 星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义，骂了一声，气的脸色铁青。 “我差不多苦恼了一辈子，就是因为身体是人造的。你这个混蛋却居然砍掉自己的手，换这种废物东西？” 歇斯基怒道：“你少侮辱我的手臂。等到我用它们把你捏碎的时候……”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星辰忽然表情怪异，歇斯基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因为那个表情简直不该出现在任何一个活人脸上。 那一瞬间，星辰好像恶魔。 永远不要激怒星辰，大约六十年之后，歇斯基曾经跟他的子孙这样说，那个傢伙发怒的时候，根本不是人类。 “乐绮，挺住啊，咱们马上就要到了。”黎风抱着乐绮沿着逃生梯的把手向下滑。电梯根本就靠不住，黎风想，如果乐绮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第68页 乐绮的头靠在黎风的胸口，感觉他的心跳，无比真实。“黎风……”她说，声音小的好像蚊子。 但是黎风听见了。 “啊？乐绮，很好，你要保持醒着。” “黎风……”乐绮继续道，“我在你的心里，重要吗？” 黎风想也不想便答道：“当然。” 乐绮便不再说话，黎风以为她睡着了，低下头打算唤醒她。乐绮正好这时又抬起头，两双眼睛差点撞在一起。 两个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只能听到黎风急促的脚步和乐绮偶尔的呻吟。最后乐绮说：“黎风，我们好久没好好的说话了。” 黎风心想，是你好久没有好好跟我说话了吧。不过他没说，他只是嗯了一声。乐绮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我是真的恨你。”黎风道：“你为了阿雾，我知道。” 乐绮道：“可你从来不在乎！我以为我恨你，我们都恨你，你就会很难过，可你一点都不在乎。你知道吗？这或许才是我们恨你的真正的缘由。” 黎风道：“我在乎，你以为被你恨会好受吗？可我能说什么？什么都没用。乐绮，你苦，我也苦。真是何苦呢！有句废话我还是真的很想说，你把身体养好以后，就忘了这些事情吧。回桃花源好好的过日子。忘了我，阿雾，还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乐绮干笑两声，咳嗽起来：“真……真是废话。”她说。 “你以为桃花源还会像以前那样吗？” 黎风避重就轻道：“我们不是都在为它努力吗？” 乐绮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忽然空洞起来，说：“努力也没有用，有的事情应该发生，是绝对阻止不了的。那件事也一样，你就算不知道，也该感觉的到……我们阻止不了。” 黎风已经到了有医生的那一层，焦急的寻找着，一边还要跟乐绮说话：“我不信！我的师父曾经说过，奇蹟随时都能发生！” 乐绮道：“可是奇蹟救不了阿雾，救不了桃花源了……” 她还没有接着说下去，黎风已经把她放上了手术台。“赶快救她！”他打了一下电子医生的鼻子：“你这块废料马上动起来！” “他应该休息。”从里屋走出一个人，一身白衣，模样聪明精干，她说：“我来吧。这样你也会更放心。” 那是全能机器人花月乘，黎风当然放心。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黎风坐在走廊里，抱着自己的脚腕。如果米丽亚看见了，肯定觉得他很像一个受了打击的小孩子。可现在他身边只有机器人3号。3号现在在想着自己的主人陈维，也就没有注意到黎风的情绪。 “你见过我的主人吗？”3号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黎风一开始都没有听清楚，直到她又问了一遍，才想起来。 “刚才，在顶层遇到了，他好像正要帮我打架。”他说完，咧嘴一笑，“别担心，这正是他改造思想的开始。” “可是打架……” “男人就应该打架！”黎风说，“你不知道，打架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不会有事吗？如果对方很厉害……” 黎风道：“别说了……”3号很惊讶，因为刚才他的语气还充满活力，现在却仿佛泄了气的球，一下子没有精神起来。她仔细看去，黎风下巴支在膝盖上，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3号惊讶起来，她的能量探测系统是不会骗人的。 “没错，”黎风说，“你是机器人应该能知道，我已经没力气了。我……也只能在这里动动嘴皮子而已。至于你的主人，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觉得如果有人倒霉，那一定会是我吗？轮不到他的。” 他说完，便开始用一种特殊方法调整自己的唿吸，这是尽快恢復体力的唯一办法。 在3号看来，黎风没有动，甚至连唿吸都轻到了极点。这跟她脑子里兇徒的印象有些出入。此时的黎风，分明只是一只疲惫的小猫罢了。 “指挥官，我建议我们现在撤离。”道士说。陈维倒在他面前，双眼紧闭，显然已经失去知觉。 面前还有星辰。 沈天明哼了一声，说：“道士，你就这么一点实力吗？” 道士说：“实力要用在有价值的地方，何况我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 沈天明诧异道：“什么？我们根本还没有进去。” 道士道：“里面的东西对我们来讲毫无意义，但是约翰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恰好是对我们最有用的东西。” 沈天明点头，明白他指的是政府以及国际谍报中心第四分部对帝国大厦的挟制。惹恼了约翰，其实并没有好处，反而会影响今后的合作。 “可是我们不能放走通缉犯。”他说，“带走他们两个。” 道士说：“活的，还是死的？” 星辰把手中歇斯基的两只胳臂往地上一扔，两眼通红，好像杀人上了瘾的魔鬼。道士说：“他又失去理智了，我想要是带活的回去简直没可能。如果要处理掉还得浪费时间。我觉得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三十四层。 第69页 筹码准备好了，该谈条件了。沈天明点点头，道士总是能说出让他不能反驳的理由。这一点经常让他又敬又怕。 “那我们走吧，但是——他怎么办？” 星辰已经扑过来了，道士微笑，手中的棒子忽然喷出无数光芒四射的水珠，它们围着星辰，每颗都变得仿佛恆星一般不可超越。星辰正在诧异，就听见道士嘴里“砰”的一声，接着那些水珠爆炸了，碎成千万冰冷的分子。 星辰再不能动，倒下去。 道士笑了笑，声音变得又轻又柔。沈天明贊道：“不愧是传说中的人物。我请你出山算是请对了。你留下来帮我吧！” 他已经开始朝走廊那头的电梯走，道士跟在他后面，他边走边说：“你知道我是为了钱才来这个国家。我每次只干三个月。这是规矩，但是放心，除了指挥官你的小分队，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到别的地方打工。” 醒来，有个声音说，我的女儿，醒过来。 米丽亚抬起头，自己还是在不宽敞的紧急电梯里，雷射枪在手，她茫然不知所措。 有个声音在叫她，叫她醒过来，但是为什么要醒过来，醒过来做什么？ 米丽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扯线玩偶，在不久前那个美丽的梦里，黎风曾经给她看过的桃花源里的那种木偶，据说是小孩子最爱的玩具。米丽亚当时玩的很开心，但此时此刻，她想起那些丝线。 那些紧紧栓在木偶手脚上的线，操纵它们的一举一动。米丽亚理理自己的头髮，还是紧紧抱着武器。 她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手腕。 那个声音没有再叫了，可她感觉到它不会放过自己。那种感觉，好久就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些线在蠢蠢欲动。 “我该怎么办？”她想，很快便想到那张脸，那个臂弯，那是黎风，她头一次爱上的人。本来她应该马上去找他的，米丽亚自己也这么想，但就是行动不起来。黎风是否爱她，她没有把握，况且隐隐的不安让她实在下不了决心。 但是担忧毕竟占了上风，米丽亚不但担心自己，更担心的还是黎风。她站了起来，打算马上出去。 可电梯门紧紧关闭，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打不开。 长长的走廊，白色。 唯一明显的只有地上的一片殷红，还有墙壁上的舱门。火狐觉得约翰不该修一扇如此明显的门。 虽然最爱的东西，谁都喜欢炫耀。 火狐，不喜欢地球。 自从他有生命，那还不是很久的事情。一个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他自己生存的意义。“你的目的就是杀了那个把你当成哥哥的人。”她说，而火狐觉得她十分兇狠。 他知道那个女人叫曼妮，自己需要杀死的人叫银狐。而创造自己的模板，那个很久以前的生命体，叫火狐。 当等待银狐到来的时候，火狐在街上遇见了约翰。 只是一瞬间目光的接触，彼此便在眼神中明白了遥远的血统。约翰从他乘坐的高级电磁车里下来，握住了火狐的手。 “跟我走吧！” 约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地球。” 火狐说，对，但我还有个弟弟。 他不想执行曼妮的计划，却很想看看所谓的“弟弟”，打昏了银狐以后，他把他带到了帝国大厦。约翰知道银狐的身份，事实上在米利津每个人都知道银狐。他干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对银狐的利用计划也展开了，火狐曾经想跟银狐说明事实，带着他一起逃离地球。可约翰说，这不可能，所有的调查都表明银狐不是那种会离开的地球的人。 他满足于在地球上游刃有余的现状，并且从不为此苦闷。 “他跟我们不一样。”约翰说。火狐请求一个机会来说服所谓的弟弟。约翰同意了，但是提出：“你不可以向他摊牌。” 火狐道：“摊牌又如何？他那么尊敬他的哥哥，如果说要他跟着哥哥一起流浪在宇宙中，我想他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约翰说：“很好。”他笑着道：“但——你是他的哥哥吗？” 火狐被他说中了心事，他如果能够理所当然的成为银狐的哥哥，也许就不再有这许多的烦恼了。 火狐踏过地上星辰和陈维的身体，约翰给他的雷射枪在贴身衣服里面，硌的他很大的不舒服。 可他不能拿出来，银狐在他身后。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哥，咱们应该马上想办法跑，找个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把咱们的钱提出来。” 火狐没有说话，银狐已经蹿到陈维和星辰身边去了，试了试他们的脉搏，道：“还没死，这两个傢伙有份杀你，终于遭到报应了。” 火狐却觉得他仿佛松了一口气。 “你要救他们？” 银狐道：“怎么会，这帮傢伙也不是我的朋友。”火狐茫然的跟着道：“朋友？”银狐笑道：“对，其实我没有朋友，我只有哥哥。” 那我呢，火狐想，我有什么？银狐至少有个哥哥，我却没有一个弟弟。约翰虽然跟我站在一起，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信任的东西。决定忠诚于彼此只是因为巧合或偶然吧。 第70页 想到这里他又自怜起来，约翰还有一个火星作为归宿，可自己属于哪里？原来的火狐是火星后裔，自己只是个复制品，复制的材料……是地球上的东西吧。他觉得自己可悲。 此时他已经把舱门打开了，银狐跟在他后面，好奇的向里张望。 那只是另一条长长的走廊。 银狐失望道：“就是这个东西？哥哥，你带我来看什么啊？” 火狐没回答，只是走进去。 迈进了门，银狐才恍然大悟，从门口看进来的景象只是个很普通的障眼法。一走进来，景象就变了，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巨大的舱门。 舱门后面，是椭圆形的太空船。 银狐仰着头，张大了嘴，半晌才道：“真大！” 又咽了几口唾沫，他说：“想不到约翰竟然热衷于制造这个。” 火狐惊讶道：“你知道约翰？” 银狐道：“我会跟电脑讲话的，哥，我刚刚操作的电脑，它告诉我它是帝国大厦的中心电脑。其实这也很好猜，在米利津，还有哪里会拥有那么先进的东西！” 火狐道：“那么你知道我的目的了？” 银狐想了想，老实道：“不知道，哥，但是我相信你。”火狐道：“那么我想你会后悔的。”他下定决心，把手里的抢掏出来，对准身后银狐的脑门。 银狐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火狐不说话。 银狐道：“你要杀了我吗？哥，杀了你的弟弟！” “别再叫我哥！”火狐大声道，“我根本不是你哥哥！” 银狐道：“你是！你跟他一模一样，没有区别！” 火狐向前走了半步，几乎把银狐逼到门外去。他说：“区别？我告诉你区别在哪里，在心里！没错，我跟你死去的哥哥一模一样，哪里都一样——因为我是他的复制品！但是有一点，你错在这一点上，你知道是什么吗？” “生命！生命是不可以复制的！” 银狐说不出话来了。 火狐接着道：“所以，我跟你哥哥，是根本不同的。我知道这么多天，你都敬我爱我，把我当成他。你不知道我的苦衷，我再也不想面对你。” 银狐道：“所以……所以……你跟约翰建造了这个？你们要逃到宇宙去？” 火狐没有听他说，他只是笑了，那笑容让银狐哆嗦起来。“哥哥。”他说，“你不会……你不能……” 但是火狐还是笑，那笑容好像暗夜里开的花，慢慢的绽放，幽静，却带来末日的感觉。 “弟弟，再见了。”火狐扣动了扳机。 第十二章 梦想、一去不回 银狐觉得雷射仿佛穿透了自己，却没有疼痛。他愣了几秒清醒过来，发现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火狐的手腕，雷射打偏，把打出虚拟走廊的雷射模拟装置打个粉碎，楼道里警报的声音来回迴响。 没人太在意，他有些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得救。 “我没想救你。”星辰说，转过去指着火狐的鼻子，“我只想救你！” “我跟你一样，是被人造出来的。而且我更加的倒霉些，完完全全是个实验品。那时候造人的装置不完全，他们只是利用那些机器把我的肉体换成人造组织而已。那个实验失败了一半，我活下去，但是疯了……疯了的我有了新名字，却拼命想寻找自己的过去，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这副样子的。我是想成为真正的自己，可就是没办法。再后来……” 火狐听着，看见星辰的表情夹杂着愤怒，更多也许是悲伤。 “再后来我的身体又被一个该死的女人毒坏了，有人给我造了新的身体，这回成功了，我被封住的记忆也找回来了。我这才发现……原来还不如不知道好！原来的我回来了，我更不快乐。幸亏那傢伙把我变回了原来，我宁愿叫做星辰。人造人也好，只要作为自己的活着。”星辰有点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这番话，停了几秒，补充道：“你比我有觉悟，但是比我傻。我不知道咱们窝心的理由具体算不算同一个，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根本没必要这么折腾。不管是不是替身，人造的，咱什么都不管，只要活着！你懂不？活着就好了！折磨自己是傻瓜蛋！” 火狐扔了手里的枪。 他转身，飞快的消失在太空船的舱门后。 …… 在停电的三秒钟里，丢掉了一只眼珠的涅波掐住黎风的喉咙，把他拖到赛场外面，一个观众无法看到的角落。 动作很快，所以电还没有来，黑暗中涅波的喘息都带着血腥：“混蛋！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黎风短促的答道：“怎么，你害怕了，还是觉得不同了？” 亮起来，场外一片譁然，涅波这才发现被自己紧紧顶在墙上黎风，身后其实是一面镜子。 可以看见自己一只眼睛的样子，有些熟悉。 那么熟悉！是沙漠的味道，星辰是在那里诞生的。如果没有涅波，那么便有星辰了吧。 黎风道：“手软了？旋风队的首领，手可不能随便软啊。” 第71页 “我做星辰还是涅波，用不着你来选择。” 黎风道：“可是我喜欢你当星辰。星辰，醒过来，咱们是兄弟。” 他嘴角一条长长的血痕垂下来，却仿佛是另一个温暖的笑容。 后来——星辰从回忆中清醒，对银狐道：“咱们还是在加隆的掌握中。我刚刚跟黎风逃出比赛场的时候，也是他出现，让我们来这里的。” 银狐道：“我不相信他能掌握一切。” 惊天动地的声音忽然出现，震得他们两个人从地上弹起来，银狐张大嘴巴，看太空船在自己面前摇晃。 “哥哥……发动了太空船！” 星辰看见他一脸傻乎乎的表情，与平时的银狐很不相称。“阻止他！”他大声说，可这句话被巨大的噪音和银狐的发愣吞没了。他没有得到回答，太空船不规律的旋转，星辰很快发现再呆在这个巨大的仓库里早晚会被挤扁。 “快走！”他喊道，再看银狐还是没有动。 星辰把他拽出来的时候，他也仅仅是象徵性的挣扎。 “那是什么声音！”沈天明道。跟在他身后的道士侧耳听了听，说：“咱们刚才放过了有趣的东西吧。” “你知道？” 道士耸肩膀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猜测罢了。” 他们是在三十四层，约翰的办公室。约翰不在他的办公室，但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第一秘书简在那里，见到他们一点也不意外。 甚至对那巨大的响声也不意外。 “我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告诉你们。”简说，“我们的总裁犯了背叛地球罪，因为现在他大概是在太空船上。”她操作着约翰的电脑，道：“根据显示太空船已经全部完成，而且启动。再过五分钟就会起飞，接着离开地球。按照预定好的路线，它会到达火星。” 沈天明放下手里的随身电脑，表情严肃的说：“也许你还可以告诉我们，这件事情中的经济犯罪。”简微笑道：“那个我不知道。” 沈天明道：“我们会查的。楼上的东西是太空船，而约翰动用了高科技手段截获了投机集团和他自己的钱，五分钟前，他还在贼喊捉贼。现在他不见了。” 简就像真的天真无邪一样回答道：“这些我不知道。约翰的钱……我想你指的是我们帝国集团的钱吧。指挥官，有件事情请恕我现在才告诉您。十分钟前约翰已经把总裁的职位让给我了。” 沈天明大大意外起来。道士倒很理解的说：“你等了很久吧。” 简说：“不错。地球上的东西，已经对约翰没有任何意义，他当然要全部给我。他不想带着遗憾或者没有做完的事情走，我当然要成全他。” 沈天明大踏步的朝门外走，简在他身后言简意赅的道：“现在来不及阻止他。” 道士说：“她说的对。” 可他们都错了，约翰根本不是安全的呆在太空船里。 他原本打算马上跟火狐会合，支开古斯以后，他找到了紧急电梯。 他根本没有想到那里还会有人。米丽亚在等着他。约翰的脖子被一柄大号的匕首顶着，绿眸子的姑娘冷冷的说：“乖乖呆着，不要说话。” 约翰哼了一声，还是动了动。匕首划破血管，银色的血淌下来。 纯纯的银色。米丽亚有些惊嘆那血色的纯净，约翰自傲道：“我是纯正的火星人，你不应该阻止我回到家乡去。”米丽亚有些头疼，有些动作不由自主。 “我就是看在你的血统，才要阻止你。”她说，“交出磁碟。” 约翰笑笑，伸手入怀。 接着那个美轮美奂的小型磁碟就在他手掌之中。米丽亚眼睛睁的老大，没办法，女人总是容易被美丽的东西所吸引。她忘乎所以的要去拿，却被划破了手。 约翰体贴的把白色的手套递给她。 “你忘了，小姑娘，这个是要戴着手套才能拿的。” 米丽亚依言，约翰等她拿到了磁碟，便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此时他们都听到了太空船的响声。 “他发动了太空船！”约翰愤怒的狂唿一声，“他怎么可以发动太空船！那是我的！我的！”米丽亚来不及放开，他便不顾一切的挣脱，硬生生的扒开紧急电梯的门，沖了出去。 正好是顶层的走廊，陈维刚刚被星辰背到一边查看伤势。 约翰疯子一样的沖了过去，将要冲进仓库，被银狐拽住了领子。“现在进去？你会被气流沖成一片薄饼的。” 约翰毫不理会，一把推开他。银狐骂道：“疯狗！是你毁了我哥哥，那去吧！快点进去！去啊！” 风忽然的急起来，有一瞬间从舱门吹出来的空气压迫的那几个人无法唿吸。气流的力量小下来之后，约翰才费力的沖了进去。 接着银狐他们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悲嚎。 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仅仅是受伤野兽的悲嚎。 约翰在哭。 刚刚赶到的黎风也听到了约翰的哭，这哭声让他愕然。 他马上又听见了另一声哭喊，这一声截然不同。他背后的3号看到了陈维，关切的边哭边跑，直到主人在她怀里，才安静下来。3号是医疗用的护士机器人，黎风和星辰都知道，她会让陈维好起来的。 第72页 他们走进了舱门，舱门里面一片明亮。因为太空船已经穿破了厚厚的楼顶高飞而走，在空中只剩下鸡蛋大的形象。约翰跪在一片破败中，有一根掉下来的钢管恰好贯穿了他的腿。 他一点也没发觉，银色的血流淌满地，像个小小的湖泊。他捧起来，向着天空。 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说话，认真而且虔诚。 他的梦、他的梦他的梦！ 是梦总是会醒的。 但是约翰不让自己醒来。 银狐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完全没有反应，银色的眸子定格了。银狐转身便走。“他傻了，走吧。”星辰也觉得很对，但是黎风没有马上离开，星辰回头的时候，他正把约翰放在背上。 “你在自找麻烦吗？” “他很可怜啊。”黎风说，然后微笑。 接着他就摔倒，星辰摇头道：“你这废物自己都没有力气了，还想背着另一个废物吗？” 黎风抬起头，仍是在地上趴着，笑道：“在我的家乡，废物总是买一送一啊！”星辰骂了一声，拎着他的胳臂，把他拽起来。 另一边是约翰，他就这样一手一个，把两个动弹不得的人弄下楼去。 花大夫的临时诊所已经人满为患了，现在躺着的四个人，能站着有星辰、银狐和3号。“我们必须马上走。”月乘道，“这里的机器人程序都被我改动了，他们会帮助我们逃出去。” 银狐抱着胳臂道：“这里是约翰的地盘，我们为什么要走？” 花月乘道：“约翰是通缉犯了。” 银狐愕然道：“不可能，他们就算是知道投机公司的钱在哪里，也绝对没有证据的。”月乘道：“你要是不信看看这个。” 墙壁上拉下来一个简易的立体投影屏幕，正在播放米利津新闻。金髮的女郎笑容可掬道：“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帝国集团的总裁约翰私自制造太空船，有明显的非法移民宇宙倾向。犯了背叛地球罪。现在悬赏捉拿，举报电话*********。请广大市民……” 银狐略一沉吟，道：“是他身边的人做的吧！他也有今天。” 月乘道：“我在这里的机器人眼线告诉我，第一秘书简已经把约翰制造太空船的全部证据交给国际谍报中心的人了。她现在是帝国集团的总裁，现在的帝国集团一切都是她的。她当然迫不及待。” 星辰道：“急着杀掉约翰吗？女人都是可怕的动物。”月乘听了很不以为然，但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她只是说：“国际谍报中心的沈天明指挥官还在三十四楼，我想从他们总部派来支援的特工应该已经全部到达。现在还没有动我们，大概是以为瓮中捉鳖吧。” 银狐阴阳怪气道：“他们想不到我们有能改造机器人程序的月乘小姐吧。你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啊，亏我研究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发明一个你这样子的机器人小姐出来。” 月乘根本不想理他，过去看了看伤者。 “黎风不能再逞强，否则你永远都别想好起来，一会星辰会背着他吧？……陈维暂时不会醒，3号会照顾他的。至于乐绮我来负责。……我们只好把约翰留在这里了。” 银狐却举手喊道：“不！我背他走！” 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惊讶。“这可不像你啊。”黎风道，他正在试图坐起来。一旁的星辰仿佛不经意的小幅度挤他后背一下，他才终于完成这一艰难动作。 银狐道：“你们一人背一个，为什么我空着手？再说了，我想救他，不可以吗？”沉默，最后星辰道：“你想救他就是因为有人想杀他吧？” 银狐仰着下巴微笑。 哥哥走了……又一次离开，这次是彻底的离开，再不会回来。银狐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发闷。其他人，都在看热闹吧，想看再次失去兄长的他痛苦到失声痛哭吗？做梦。 一行人走向计划中的紧急电梯时，星辰道：“我总是觉得那小子有点毛病。”他背上，黎风道：“他总是要有能发泄的事情做，才会好受些的。” 又想了想，他笑起来。 “你笑什么？”银狐看了很不舒服，约翰还在两眼望天。他正在后悔挑了一个傻子来保护。黎风的笑声让他浑身发毛，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变本加厉的让他七窍生烟起来。 “我觉得银狐挺可爱啊！” 星辰脸都有些变形，跟银狐异口同声道：“神经病！” “他没有想你。” 米丽亚在一片黑暗中，瞪着眼睛，绿色的眸子充满绝望。“我不在乎他想不想我。” “真的不在乎？”美少年问，“我看得出你的忧伤，在我面前你不必隐瞒任何东西。”米丽亚道：“为什么，凭什么？” 加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感嘆道：“我的孩子！” 米丽亚道：“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我。” 停了一下，她又道：“虽然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违抗你的命令。但是你绝对没有本事控制我的思想。”加隆感伤道：“要思想做什么呢？那样只会更痛苦。” 第73页 米丽亚怃然，道：“至少我还能爱他。” 加隆道：“小女孩，你懂爱吗？相信我，爱不仅仅是你说的那样简单。况且黎风不是值得你爱的人。他配不上你，世界上没有配的上你的男人。” 米丽亚道：“不是他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听你摆布。你如果还有怜悯之心，就让我死吧。”加隆淡淡道：“你不可以轻易说死，你的生命是我给你的。”米丽亚道：“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 加隆道：“你又错了，我的孩子。你还不明白，不止是你，其实所有的生命都是我的，属于我支配。” 米丽亚恐惧起来，加隆的头髮还是捲曲并且泛着日光的金色，蓝蓝的眼睛天真无邪，但那些话语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她觉得那根本不是人类。 “你吹牛！” 加隆道：“不是吹牛，孩子，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因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黑色的雨。黎风抬起头，远处的天空灰濛濛的，还没有被隔离层隔住的天空，飘下黑色的雨滴。银狐痛惜的看着自己的白上衣，在面具后面低沉的说：“怎么下泥了？这帮人真是一点不敬业，我记得他们前年就开始修隔离层了，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工。” 黎风却很庆幸，无论如何，总是雨。 他们穿过帝国广场，月乘的计划是再躲回刚到米利津时候的据点，米丽亚的朋友珍妮开的书店去。这的确是他们唯一的路，但街上的电磁计程车都停着，附近找了一个遍，竟然能源都被锁定，没有一辆可以发动。 也没有人，所有能活动的东西好像都被一张不吐骨头的大嘴吞没了。 寂静，这样的寂静令人诧异， 这回银狐先发表意见。“很不对劲。”他说，“竟然连机器人巡逻岗也没有了。而且也不见那些该死的特工。米利津一定发生了大事情。花月乘，你的情报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月乘说，她也的确真不知道，变化仿佛是一瞬间发生的，始料未及。 好在其他人并不像银狐那样了解这个国家。星辰道：“管不了那么多，咱们走回去。”黎风道：“咱们这样大摇大摆走在一个人没有的街上，可是件令人发毛的事情。而且——丫头没有下落了。”月乘道：“我知道你关心米丽亚，可怎么没办法找她。” 银狐冷笑道：“自己都这模样了，还想当情圣？” 黎风还没有骂回来，星辰拔腿便走。他也只好转过话题，问：“你认识路吗？” “有危险，必须马上离开。”星辰说，“这是大地告诉我的。” 地？黎风侧耳去听，隐隐有些响动传来，那是远方在震动。以他在桃花源的学艺和星辰在沙漠里的本事，判断这种震动本来轻而易举。 黎风大惊失色，对星辰道：“是——” 星辰道：“别说，趁这些人还不知道的时候，能逃就逃吧！”他脚步更快了，月乘、3号和嘴里抱怨不停的银狐紧紧跟着。 在他们身后，约两千米，全副武装的银髮军人组成了一个整齐的队伍，迅速的朝帝国大厦的方向行动。 这支队伍庞大到仿佛没有边际，黑色的制服铺天盖地。 第一章 回头路 书店的玻璃门，星辰拼命的拍。银狐道：“我们按过门铃了，只要再等一会……” “来不及了！”星辰道，“你还没发觉吗？” 3号指着远处的地平线，惊叫起来。 黑色的军团压了过来，让黎风想起小时候桃花源里的蝗虫灾害。每个人都呆住了，这是眼看飓风来临的感觉吧，胸口发闷，手足无措。 黎风以为死定了，不料此时金髮一闪。 门开了，是珍妮，焦急道：“快进来！” 珍妮书店，地下室。 “珍妮的爸爸很有远见，当初开这个书店的时候就拜託了关系很好的工人修建这个地下室，而且没有把它的存在汇报给政府。”米丽亚说，“否则咱们就完了……” 银狐盘腿坐在地上，身边的约翰靠在他肩膀，还是定格一样的瞪眼。“你爸爸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把这里修的大一些？”他挑刺道，“而且家具也该有点吧？否则我也不会坐地上了。” 黎风笑道：“你还挺能得陇望蜀的。” 银狐纳闷道：“你什么意思？……在骂我？”黎风这才想起生活在米利津的银狐听不懂的家乡老话，所以热心的解释道：“就是在骂你啊，聪明。” 银狐把手伸入怀中，星辰料到他那个讨厌的武器即将亮相，提前喝道：“你最好收敛些。”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银狐更是怒气冲天起来，月乘马上按住他肩膀，说：“大家都在落难，总得先搞清楚怎么回事再打架吧？” 银狐生生把那火气咽下去，但是跟约翰瞪的一样大的眼睛瞅着黎风好久，说：“好，我投降，反正你们人多。——现在谁告诉我米利津到底出了什么事？” 其余的人全部看着珍妮。 “其实我也不清楚。”珍妮道，“几分钟前，我收到了这个。”她把身后的电脑打开，屏幕上是刚才街头的画面，黑压压的银髮军团，加上红色的大字和旁白。 第74页 “不明来歷的银髮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米利津政府，他们的神秘首领声称要接管这个国家的一切。” 银髮军团的特写，他们所有人的身材相貌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记者的惊叫，镜头倾斜，乱成一团。 黎风哎了一声。 屏幕黑掉了。 “大家都躲起来了。”珍妮说，“上街的人会被逮捕。躲在家里也会被逮捕。不知道那些军队的目标是什么，他们在消灭机器人，控制政府和逮捕居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传说中的魔鬼吧。那些人太可怕了……那么多一模一样的脸。” 银狐叫道：“加隆！只有那个疯子才会做这些。” 月乘道：“一定是造人机器吗？”银狐道：“否则还有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么多人？”月乘偷看了一眼星辰，道：“造人机器我用过，程度也只是比医院里用来再造人体组织的那种稍微先进一点。不可能一下子制造这么多的人的。” “凭空冒出来的魔鬼军团……只有那台机器了。”其余人吓了一跳，因为这是陈维的声音，他醒了。3号高兴的扶住他，说：“别逞强。” 陈维道：“我不会……我好了很多了。” “有个情报我可以跟你们说一下。”陈维说，“造人机器一直是政府禁止的违禁项目。但从来都有人在秘密研究。现在已经有三代造人机器出现了。” “第一代造人机器，能把一个人的全身组织全部换成人造合成材料，但是效果并不好。因为不能对人脑做出合适的处理，接受手术的人往往会发疯。这种在黑市流行的机器对社会治安的危害相当大，也相当不人道。所以当年我们国际谍报中心所有分部的特工倾巢出动，去销毁这样的机器，终于让它彻底消失。” 星辰低低道：“真的全部消失了吗？” 陈维不无遗憾道：“确切的说不全是，世界上应该说只剩一台，因为那一台被珍珠教的人弄走了，没有被找到。也许被伯尔带到了绿洲里。”他看到星辰的表情，隐约想到，迅速绕开话题道：“第二代按照理论上来讲，要先进许多，这一代的造人机器可以改造或再造全部的组织器官，而且对脑子毫无伤害，十分安全。但可笑的是它致命的缺点，它只能改造被第一代机器改造过的人类。也就是说，用它来改造自然人类的实验完全没有成功过。”月乘道：“所以说这个技术完全失败，全世界只造了一台，而且还差点被销毁。” 投机协会能搞到那唯一的一台第二代机器，真是最最幸运的事情。月乘想，如果没有这么凑巧，星辰便不能还坐在她身边了。 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 陈维接着说道：“无论第一代还是第二代，改造组织器官或根据资料再造人类的速度都很漫，并且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如果没有资料——也就是已经存在的自然人资料——是根本不能通过机器本身的计算造人的。第三代机器却截然不同，它不但能把自然人改造成彻底的人造人，还能根据本身的计算制造出地球上本来根本不存在的人类。并且它可以批量生产，的速度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银狐忽然道：“是我的老师耶卡博士制造的那玩意儿吧？我想整个米利津只有那个老头有这个本事。” 黎风忍不住道：“这东西听起来就很可怕，你没有帮他吗？” 银狐耸耸肩膀，道：“老子只热衷于抢银行。以前就没怎么管那老头，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维道：“耶卡博士是你的老师，可你好像并不关心他的死活。据说他在两年前就失踪了。” 银狐道：“老头越来越煳涂，谁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月乘道：“也许去研究什么别的东西。”黎风道：“那种人都是怪人。” 陈维道：“那第三台机器的性能，的确了不起，强大的可怕。自从国际和平法案通过以后，不应该有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的存在。但是有关专家商量以后又犹豫了。这样神奇的功能，如果销毁实在可惜，留着也着实危险。最后折中的办法，是把它封存在第一分部的仓库里。” “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的保安系统，是世界上最严密的保安系统，无人能破。” 三分钟后，黎风和银狐出人意料的取得了一致，异口同声道：“磁碟！” 加隆要挟他们去抢夺谍报中心的保安磁碟，目的就是为了仓库里的造人机器。现在他成功了……利用约翰想要离开地球的心理和他们几个的行动，破坏了谍报中心固若金汤的神化。 造出魔鬼军队，掌握了整个米利津的政权。 “一定是这样。”银狐道，“老子头一回上当。”黎风道：“我看不像是头一次啊。” 陈维打断两个人抬槓，道：“他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 “的确。”黎风垂头丧气的承认道，“凭他的本事，肯定不止于此。” “米利津危险了，整个世界都危险了。咱们当初为了各自的事情而被利用，多少帮了他，要不要负点责任呢？”他补充道。 第75页 星辰听到这里，才开口道：“要怎么负责任？打败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军团，然后活捉那小子好了。” 银狐噗哧一笑，道：“你倒是直率。既然这么说，你自己先去试试好了。” 星辰道：“好啊，你窝在地洞里等着吧。”黎风笑道：“你把他当兔子吗？”眼看新一轮的斗嘴开始，月乘很及时道：“好了！咱们先不能行动。” 星辰瞪着她：“不行动？你要我也呆在地洞里？” 月乘中恳道：“这是最明智的办法。因为最可怕的不是黑衣军团，也不是加隆手里的造人机器。” 星辰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有。咱们应该先搞清楚加隆接下来会做什么……说不定那才是最可怕的。” 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世界上最先进的指挥中心。 加隆很随意的坐在所有指挥官梦寐以求的椅子上，神情慵懒而得意。米丽亚在他面前汇报导：“目前造出来的人类已经有十二万。三万在首都镇守，其余的派到各地。米利津的政权现在已经全部在我们手上。” “很好。”加隆说，“不过原来在这里的特工——”他把椅子转了一整圈，好像一个小孩子欣赏他的玩具，“你好像还有几个没有抓到。” 米丽亚道：“漏网的本来有指挥官沈天明和他手下的特殊小分队。不过帝国集团现在的总裁简表示完全服从我们，并且派帝国集团的保安机器人稳住了沈天明一行人。刚才接到汇报，在突击中我们抓住了一个叫做歇斯基的特工，沈天明被一个代号叫做道士的人救走了。。” 加隆晃悠着腿，道：“我知道了，那个道士，真是个有趣的人吶。”他转向身后的电脑屏幕，背对着米丽亚，道：“现在你把命令传下去，告诉派去帝国大厦那里的人，把那里面所有的保安机器人都杀掉，有战斗能力的人抓起来，暂时先留下简，也留下五百个咱们的士兵。” 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闷响。陈维被这个声音震起来。面前是一道玻璃门，外面是无人的街道，再有，就是雨。 雨点很大，落到地上打出一个个水花。陈维揉揉眼睛，恍惚间发觉有人在向他招手。那个女师父？还是……妈妈？他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不好了！主人跑了。” 屋里的人都蹦起来，银狐道：“什么意思？”3号说：“我只是怕主人醒过来会口渴，去倒杯水——回来就看不见主人了，门开着……”银狐慌忙道：“现在关了没有？” “关了。” 黎风正在乐绮旁边照顾，这时候抬起头，眼睛瞪的像牛：“你还关心该死的门？见鬼，要不是你非得嫌呆在地下室太憋闷，咱们也不会集体跑上来，陈维也不会就这么丢了。” 银狐道：“我有什么办法？那里的确太憋闷，人生下来是为了享福，不是为了像刚才那样，在那种地方受苦！” 星辰闷声道：“你错了，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银狐想反驳，不料月乘抢先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谁出去把他找回来？” “找谁？那个特工吗？我可不觉得他的命比较重要。”银狐道。 月乘道：“不是重要与否的问题，他不是咱们的同伴吗？” 一时没人说话，月乘和三号的眼神都可怜起来，3号说：“我去找主人。”月乘拉住她：“你是个只有医疗功能的机器人啊。” 剩下的男人们看着她们。 “好，”月乘铁了心，说：“我真是不明白，在我的资料库里，‘同伴’是个很重要的词儿，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银狐道：“这是理论和实际的差异。”他说罢还是没动窝，却看见黎风站起来。 “我去找他。” 月乘道：“你？你的伤还没有好，跟没有攻击力的3号有什么不同？”黎风笑笑，说：“我是男的。” 然后不等其他阻拦，轻快的走了出去。 外面在下雨，很大，黎风后悔没有带件什么挡雨的东西。按理说，这种自然现象应该已经绝迹，就算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隔离层没有完全修好，一层又一层的公路也应该阻止雨滴的落地。 黎风抬起头，目瞪口呆的发现头顶上的公路已经所剩无几。远处传来暴烈声音，一小队黑衣士兵正在爆破最后的一点公路。 头上的隔离层也被爆破殆尽，极目望去都是赤裸的天空，一片超厚透明材料冷不防落在黎风脚边，吓得他一阵倒退。 “在破坏……”他喃喃自语，“加隆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黎风没有接着思考下去，他看见一个盲目奔跑的人影。 “陈维！特工！leo！”他把能够想到的称唿都叫了个遍，对方也没有因为清醒而停下来。黎风忍住了伤口的疼痛，狂奔过去，一把抓住了陈维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赶快跟我回去。” 陈维转过头来，却是布满红色血丝的双眼。 黎风惊讶道：“这是你吗？” 陈维含煳不清的回答了一句什么，一拳打中了黎风胸口的伤处。黎风痛的弯下腰，但很快反击了一下子。陈维眼中升起兇狠的光芒，抓住黎风滚到地上的泥水里。 第76页 两个人像最原始的野兽一样彼此又打又掐起来，拼命毫无目的攻击对方。 但是没有理由，就像两个为了抢糖吃的小孩子。 “你疯了！”黎风抽空喊道，雨水灌进他嘴里，陈维又把他按在地上。 有脚步声，黎风清楚的听见了。 “别打了！”他大吼，“别打！停一会儿。” 陈维坐在他对面剧烈的喘息，两个人都浑身泥水，唯有眼睛还是干净的。黎风抹了一把花猫一样的脸，这其实更增加了脸上的泥。 更多的脚步声传来，是黑衣士兵，高声的警告夹杂着雷射枪发出的炫目光柱打在他们周围的墙壁上。 “不许动！呆在原地！” 有那么一两秒钟黎风没有反应，后来他看见了身边被他们撞翻的垃圾桶，这东西跟在绿洲的时候一样，给了他启发。 米利津的所有垃圾桶都不是依靠人工来收垃圾。尤其是在这里，很靠近下层贫民区的地方，垃圾桶的地下是个通往下水道的洞。 现在那个洞口已经露了出来。 “不要动！把双手放在脑后。” 黎风心想要我不动何其困难，他假意抬起双手，脚却没有闲着，把垃圾桶勾起来，利落的踢到黑衣士兵的方向。 那几个士兵抬起雷射枪，很快那个可怜的桶便千疮百孔，布满雷射喷射出来的洞，倒霉的掉进地上的雨水里。 再看黎风和陈维已消失了踪影。 泥泞的街上围着一排面无表情的黑衣士兵，他们中间是个黑煳煳的洞口。 加隆在他的指挥中心里听到了关于此次事件的汇报。“他们跑了，也许不是坏事。米丽亚，你清楚那个洞口应该通向哪里，你比任何人都熟悉。” 米丽亚回答说：“是。” “那么你去把他们带回来，活的，或者是死的……你知道我并不在乎。” 第二章 故意上当的人 周围都是水……浑浊的污水，幸好没有气味。米利津的污水处理系统很好，黎风想起第一次跟陈维来到这个国家，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条污水管道。轻车熟路啊，他安慰自己，轻车熟路。 陈维在他身边不远处，慌乱的舞动手脚，还有一两秒钟的空闲，黎风对他道：“没关系，一会儿咱们就被冲到——” 他还没有说完，陈维就被污水淹没了。 莫非——这傢伙不会游泳！黎风后悔自己完全没想到，拼命的游过去，但是水实在浑浊，想在水底看见陈维是不可能的。他深吸口气，潜进去，七手八脚的乱摸起来。 污水主干通道，那个小小的平台，黎风拽着陈维的衣裳，接着把他顶上去，然后自己爬。身上湿乎乎的分不清是泥还是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伤口裂开了，黎风咬牙硬撑，把双目紧闭的陈维放平。 陈维吐出很多水来，终于睁开眼睛，面前是黎风，坐着。 两个人都狼狈的可以，大眼瞪小眼，半天，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你……嘿嘿，竟然不会游泳……”黎风捂着肚子道，“太，可笑了。”陈维脸有些红，分辨道：“有什么可笑？我不是不会，只是——不太会。” “不会就是不会。” “不是的，我本来可以游一段的。” …… 他们身后的墙壁划开，绿眼睛的小女孩走出来，笑盈盈道：“你们什么事情这么开心？”黎风道：“小丫头，你说可笑不可笑，咱们的大特工不会游泳……”陈维插嘴道：“是不太会！” 米丽亚笑道：“现在外面都翻天覆地了，难得你们两个兴致这么好啊。” 黎风止住笑，道：“咳，正因为翻天覆地，我们才又掉到这里来了。标准的回头路啊，小丫头，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米丽亚道：“我不可以在这里吗？” 黎风想了想道：“我煳涂了，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大本营。你在这里很安全啊，幸亏这样，我还一直挺担心的。” 米丽亚颤抖了一下，不动声色道：“亏你还能担心我。走吧，咱们去基地里面，我看你们该洗个澡了。” 黎风跟米丽亚坐在一起，感慨道：“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米丽亚随口道：“是啊，当初咱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 “那些……我是指那时候跟你一起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米丽亚道：“那次，都被警察抓走了，估计已经被洗脑，再也不记得什么了。”黎风侧着头，米丽亚知道他在回忆那次上测脑仪的不愉快记录，说：“人的脑袋真是奇怪，可以装得下那么多东西，也可以什么都不装。” 黎风道：“这正是带来麻烦的地方——米丽亚，咱们回去。” 米丽亚道：“回哪里去？” “珍妮的书店。”米丽亚低头，强颜欢笑道：“好啊，我这里有可视电话，先看看她们吧。”她把后面的屏幕翻出来，简单的操作一下，上面马上出现了珍妮他们。 黎风蹦起来。 黑衣士兵，很多个一模一样的黑衣士兵充斥了那些小小的书店。店面不再明亮，到处都是黑色，珍妮的金髮晃动着，可以听得到她的尖叫。星辰一言不发的打倒了一排士兵，抓着银狐跳出屏幕的范围。 第77页 “他跑了？他一定是跑掉了，太好了。”黎风道，没有注意米丽亚不快的眼光。屏幕上黑衣士兵抬着乐绮，抓着珍妮和约翰，打算回去。 没有月乘和3号，她们大概也逃跑了。 黎风松口气，但是语气并不欢跃：“乐绮被他们抓走了。”米丽亚轻轻道：“你很担心她？”黎风道：“当然，我一定要去救他。” 米丽亚站起来，说：“那我们现在就去，你还记得当初带咱们去沙漠的那台机器吧，可以打通超空间的机器。” 黎风惊喜道：“还在这里吗？”米丽亚摇头道：“不，那台机器已经被政府查没了，但是还有另外一台一模一样的机器，我知道在哪里。” “在地下，我们组织的一个秘密仓库里。”她说，语气冰冷，仿佛背书。 陈维一点也不想动，他躺在十分舒适的床上，周围都是垫子，只有头露出来。这间屋子通向大厅的门并没有关严，所以他听到了米丽亚和黎风的全部谈话。 他顿时一身冷汗，偶然的闲散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珍妮她们被发现，黎风和自己又在这里巧遇米丽亚。围绕着这一切，米丽亚是最可疑的。 他希望黎风不会这么傻，居然相信她。 可门外，黎风清清楚楚的说：“那我们快走。” 陈维很想大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也动不了。全身除了眼球的肌肉都被麻醉了，是米丽亚捣的鬼。他拼命希望黎风不要把自己留在这里，但是黎风说：“那先让特工在这里休息吧。” 米丽亚说：“好，你要不要再去看看他？” 黎风道：“不用了，反正他还没睡醒，咱们先走吧。” “乐绮姐姐，乐绮姐姐！” 乐绮被这声音唤醒，看见面前是白衣的孟雪。“是巫女啊。”她说，然后企图坐起来。脖子上的伤还是火辣辣的，一动便疼的死去活来，乐绮怕了。孟雪扶她躺好，说：“明知道会疼，为什么还要动？” 乐绮冷静的说：“是侥倖吧，谁愿意正视自己的伤口。”孟雪笑一下，坐到她身边。“这是哪里？”乐绮问，孟雪没有回答。 “是帝国大厦？”感觉有所不同，乐绮恍然道：“是谍报中心第一分部？加隆在这里？” 孟雪点头道：“他在隔壁。” “对，你这个巫女对他来讲很重要，所以他会留你在身边。” 孟雪道：“你错了，自从我被带到这里，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任何事情。因为他了解我，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我的人了。他知道我预言的从来都不是好事情。” 乐绮反应一会儿才完全理解，于是道：“从来都不是？” 孟雪道：“对，我只能预感到悲剧。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我的梦中看到自己的未来了，那是个最终的未来。一切都註定了，在那过程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悲剧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乐绮道：“你是因为能预感到自己的最终命运，而预感到其他的悲剧的？那你的命运岂不是最大的悲剧？” 孟雪点头，乐绮发觉她比上次见面更加的虚弱了，小小的人儿仿佛变成了半透明一般，有些疼惜道：“我本该照顾你的，你是阿塔的妹妹。” 孟雪问道：“我哥哥是个怎样的人？我虽然经常能在梦里看见他，感受他的气息和样貌，但我从来没有跟他相处过。你跟我哥哥很熟吧？” 乐绮道：“他跟我是一起长大的，他很像你。” 孟雪笑道：“像我不是好事呢，我这么弱，哥哥不是吧？” 乐绮道：“阿塔小的时候很内向，跟谁都不说话，我们另外几个孩子本来以为他怪癖，也不怎么理他。直到有一天，阿雾……带着我和阿迪在草地上玩，黎风忽然拉着他的手走过来，说：‘这是我的新朋友，也是你们的新朋友了。’当时阿塔笑了，那是我看见的他的第一次笑。” “后来他也是很沉默的，但总是跟我们在一起。他喜欢吹笛子，总是拿一根碧绿的笛子吹给我们听。后来他成为桃花源的占卜师了。” 孟雪追问道：“哥哥也是预言悲剧吗？” 乐绮想了想，说：“不全是，我记得以前，他也会说些好事情，如果哪家即将发生悲剧，那他就会跑到人家门口站着，非常悲伤的吹笛子。” “那他还不被当成是灾星啊？”孟雪想起自己经常被用这个词来称唿的从前。那些买卖她的人都渴望知道自己的将来，又绝对不承认失败，偏要找一些藉口。他们让她饱偿无数的委屈，通常买了她，又卖她。 乐绮却回答道：“怎么会啊，阿塔是替别人担心才这样的，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再说就算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也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怪他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别人影响不了，也改变不了。” 孟雪有些触动，更多的是嚮往：“怎么会有那么美好的地方呢，我真想住在你们说的桃花源里面。” 乐绮道：“可以啊，不如去跟加隆说，让他放你走吧。” 孟雪摇摇头：“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那里了。” 第78页 黎风，没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陈维在心里骂了千百遍，但并不能让他恢復力气，麻醉垫子本身性能就很好，更何况米丽亚给他铺了这么多。 最后他感到只能寄希望于某些神明了，却在这个时候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信仰。绝望的陈维开始数数，等数到一千二百五十六的时候，脚步声响起，很急促，也很轻快，在万籁俱寂的情况下也只有一点，让陈维差点以为是错觉。 但这回不是错觉，有个穿着黑色防护服，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陈维发觉自己身上的垫子被挪开，过了几分钟，力气回来了，他坐起来。 救星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陈维盯着他，总是感觉有点别扭，但具体哪里也说不上来。毕竟对方救了他，所以最后他友好的伸出手：“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陈维。” 对方有点腼腆的握了一握：“你好，我叫卫忻。”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救我？”陈维问道。卫忻笑笑，说：“纯粹是偶然。其实我以前是珍珠教会的人，那时候我们经常来这个秘密基地聚会，后来干脆为了逃避政府追捕，就都住在这里了。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很想念自己的家人，所以就跑了出去，谁知道就是那一天发生了意外，组织被警察发现了，留在这里的人都遭到逮捕。” 陈维道：“你逃脱了？”他有些明白自己感觉别扭的缘由了。 卫忻道：“是啊，我倖免了。可是没有同伴，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义。后来我在城市里东躲西藏，好在同伴没有人揭发我，对我的追捕没进行。我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直到今天，太意外了，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城市瘫痪了！加隆大帝要所有人效忠于他。” 陈维道：“加隆干了这样的事情？”卫忻道：“大概你不知道，就在刚才加隆大帝向整个米利津，应该说是全世界发出了警告，说他要率领人造大军取代地球上的所有政府。” “他口气可真够大的。”被利用的懊恼让陈维不自在起来。 卫忻道：“这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宣誓效忠于这样一个疯子，但是现在街面上都被他占领了。我没有办法，后来想到这个秘密基地。” “我逃回来，正好看见你。”卫忻又道，“你是怎么来的？” 这不重要，陈维道，当务之急是要去阻止一件事情。 我要把黎风完完整整的带回国去，陈维想，而且连自己都不清楚这个想法的来源。 错综复杂的通道，两个黑衣人匆匆而过。又转过一个弯，避开了头顶的监视器，后面的人按住前面那人的肩膀。 蒙在头上的黑色头盔歪到一边，露出黎风的眼睛。 “小丫头，你真的认识这里？” 米丽亚点头，却没回头。 “你到底要不要跟着我走？” 黎风道：“我当然得跟着你，因为我不认识路。但首先，我也得搞清楚现在咱们去哪里。” 米丽亚说：“我说过要去秘密仓库。” 黎风想了想，道：“可是咱们走来走去都只是在地下隧道里绕圈子，而且周围也有监视器了，我很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地下。”米丽亚道：“应该是米利津的核心吧，这里本来就是政府严密监控的地段。只是，没有人敢来，只派了一些没用的机器。” 黎风道：“严密监控，但是又没有人敢来，这当然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把秘密仓库设在这里？” 米丽亚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又拐过一个弯，面前是一条笔直的通路，尽头是黑煳煳的洞口，附近完全没有监视器。黎风望着前方黑煳煳的洞口，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会有这么黑暗的地方，仿佛黑洞一般吸纳周围的一切。 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光线在洞口就凝固了。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安全了，因为没有人敢进去。”米丽亚道，“敢不敢进去在你。” 黎风想了想，问道：“那台机器真的在里面？”米丽亚道：“是啊，我们组织还有很多东西在里面，都是一些不到最后关头就没必要启动的东西。” 黎风道：“那你们应该有进入这个洞的工具吧？” 米丽亚道：“对，是个叫做钥匙的装置，可惜已经不见了。” 黎风笑，背靠着后面的墙壁。 “你不敢进去？”米丽亚问，眼睛里有一丝蔑视。 黎风道：“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自己喜欢过的人送进去。” 米丽亚哆嗦一下道：“我不明白——” 黎风有些悲伤道：“你应该明白。” 有三五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米丽亚问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知道我背叛你们，知道珍妮的书店是我出卖的？” 黎风道：“我不是傻子。” 米丽亚道：“那你为什么还跟我来？” 黎风不正面回答，反而道：“你有苦衷吗？” 米丽亚愣了，过一会说：“没有。” 第79页 黎风点头，说：“也好，其实加隆本来就是你们绿洲里的人，你本来也应该跟他一起。” 米丽亚苦笑几声，道：“就算是那样吧——你这么干脆的跟我出来是为了留下那个特工在那里？” “你没带其他士兵来，但是我不知道离开那里的办法。”黎风说，“这是我跟你走的第一个原因。至于那个不会游泳的傢伙，留他在那里只是个机会，能不能逃走看他运气了。” 米丽亚道：“还有别的原因么？” 黎风道：“你根本不会说谎，所以我不忍心不上当。” 他还是那样有些闲散的天真的朝她笑了笑，然后义无返顾的走进洞口。米丽亚很快连他的背影也看不到。 黎风……她咬着嘴唇，希望自己没有唿唤出那个名字。 我是多么喜欢他啊，可为什么又要出卖他呢？人家都说爱上一个人什么事情都要为他着想，但自己却要把所爱的人送进死路。 米丽亚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光洁小巧的手腕，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在她自己看来，那些丝线更多了。让她身不由己的听从加隆的丝线，越来越多的牵制着她的手。 米丽亚眯起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黎风随着污水飘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完全没有发觉。 “你好……”他说，声音友善而温柔，黑黑的眸子毫无城府的瞧着她。 她当时问道：“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我，”他捂一下鼻子，有点尴尬的笑着说，“掉下来的，从……上面。” 我们是怎么样的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米丽亚的两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淌下来，像两条长长的绝望的小溪流。 第三章 进化隧道 未知的东西最可怕，黎风蹑手蹑脚穿过黑暗的时候，心里这么想。面前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有边摸索边感觉，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付诸于等待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道面前是个很可能让自己一去不回的深渊。黎风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若干分钟后，他明白自己其实就是在赌气。 赌一口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他开始后悔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赌气上，并且怀念起桃花源的阳光。 “你真笨啊。”黎风勐然间发现面前出现了一点光线，中间是个身材均匀的黑衣女子，他的师父洛美针。 她怎么在这里？她不会在这里的。 “我不笨，师父！”黎风说，并且往前跑了几步。 这几步却无助于缩短他和师父之间的距离，洛美针还是在那么远的地方，脸上浅笑盈盈。黎风是那么想到她面前，但怎么奔跑都无济于事。 最后他明白了：“你不在这里，这是幻觉。” 但是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幻觉？洛美针笑着说：“我的笨徒弟，师父教过你，永远不要做能让自己后悔的事。” 黎风点头道：“是，是。” 他又跑两步，还是根本无法靠近师父。 黎风不再走了。 米丽亚急匆匆回到秘密基地，一进门直奔宿舍侧间。陈维已经不在那里，麻醉垫扔了一地。米丽亚一看这情景回头便走，差点撞上后面那两个人。 陈维和卫忻都在看着她。 米丽亚心道不好，但还是心平气和沖陈维道：“你醒过来了？他是谁？”卫忻道：“我是卫忻。”他还想再客气几句，看见陈维脸色不好，也就不吭声了。 陈维铁青着脸，问道：“他在哪里？” 米丽亚小心道：“我不知道……你问的是谁啊？”陈维道：“黎风。”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实在不好，以至于米丽亚根本无法回答。 陈维上前一步，利落的把她双手背在后面。米丽亚感到手腕一阵发凉，原来被陈维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钢丝绳索绑住了。 她反而莫名其妙的心安起来。 “我带他去进化隧道了。”她说。 陈维道：“那是什么地方？” 卫忻也摇头，表示根本不知道。 米丽亚缓缓道：“是个废料场，你不知道，银狐应该知道。进化隧道是整个米利津疯狂科学家抛弃废料的地方。他们把所有失败的实验品都扔进那里去了。那个隧道的奇异之处是没有回头路。” 陈维道：“没有回头路？” 米丽亚道：“是的，那个地方无论谁走进去，都没有走出来过。传说耶卡博士曾经把一台扰乱方向的仪器扔了进去。” 卫忻好奇道：“那个着名的耶卡博士？大人物啊。”陈维瞅他一眼，他马上闭嘴。陈维转过去问米丽亚：“那个隧道既然没有回头路，那出口呢？” “没有出口。”米丽亚低声道。 陈维道：“没有出口还叫隧道吗？”米丽亚回答道：“按理说，应该有出口。耶卡博士也说过，那个隧道是有出口的。不过谁都不知道在哪里罢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出口，还不是等于没有出口。” 黎风已经很累了，而且他不想再向前走。膝盖一软，他跪在地上，感觉两手摸到全是石块和淤泥。 第80页 接着他听见一阵奇怪的响声。 黎风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摔在地上了，两条毛茸茸的东西夹住他的脖子。他一手护住自己的心口，另外一手从地上摸了一块大石头砸过去。 那东西退开了，黎风感觉身上被喷上许多粘乎乎的液体，那液体好像有毒，直接喷到皮肤上火辣辣的灼痛。 黎风一瞬间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巨大的昆虫，体积应该有自己的两个大。在对方的连翻进攻之中，他发觉那毛茸茸的东西不止两条。 蜘蛛……他很快发觉。桃花源里面有那些八条腿的东西，但从来没有这么大的，而且一击不成，更加兇残。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蜘蛛，应该只有一个称唿可以利用了。 “怪物……”黎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很快又被摔了出去。 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拼命的又挣扎了一会，那锋利的刀刃一样的嘴仿佛就在眼前了。一道更加粘稠的东西喷过来，他用手臂去挡。衣服好像破了，那液体有强烈的腐蚀性。 黎风手脚并用的爬在地上，忽然屏住了唿吸。 那蜘蛛也停止了攻击，黎风感觉它的腿从自己身上掠过……又掠回来。 不能等了，黎风就地一滚，撞到了墙壁。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 菊黄色的火凭空亮起，那一霎那黎风呆住了。 他不但看见了那只巨大的怪物蜘蛛，还看见了地上的一摊东西。 已经分辨不出的一堆骨头，但是旁边的盔甲黎风认得。那是蓝可，黎风不会忘记蓝可的。 蓝可的骨头怎么会在这里？好像现在不该思考这个，要不是蓝可尸体发出的磷火，黎风恐怕很快就要到另一个世界排队去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蓝可救了他。那一瞬间的磷火足以让黎风看到他该看到的东西。黎风摸过去，迅速的从散落在地上的盔甲碎片中找到了那个东西。 打火器。 他把火打亮，那怪物果然怕，朝后退了几米。黎风松口气，打算在地上捡一些盔甲的碎片自卫。碎片乱七八糟，边缘也不是很锋利，他正为难之际，忽然眼前一亮。 那是银河短剑，没想到在绿洲里面失落的短剑竟然在这里。看位置应该是蓝可随身携带的。黎风抄起短剑，它还是像以前那样锋利闪亮，有了它就不怕了，黎风微微一笑，借着手里的光朝怪物冲过去。 卫忻坐在地上，陈维沖米丽亚道：“你到底要带着我们走多久？”米丽亚摇头，不说话。陈维道：“你到底带不带我们去？” 米丽亚还是不说话。 卫忻大大咧咧道：“从一出来她就不再说半个字了，像你这样问，她更不会说了。”他说罢站起来，从背后抽出一把长长的日本刀。 陈维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背着这样的刀，卫忻抽刀的姿势极为自负，嘴角也挂着一些残忍的微笑，增加了他不详的预感。 “你想要做什么？” 卫忻举起一只手要他闭嘴，同时挥刀过去，利刃恰到好处的停下，贴住米丽亚的脸颊。 一缕淡棕色的头髮落到地上，米丽亚觉得脸颊开始疼痛。陈维格开卫忻的刀，同时一拳打到他肚子上。“你不许胡来。”他喝道。 卫忻瞪着眼睛，没有还手。 他还刀入鞘，说：“我真不明白，那个黎风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陈维道：“这个不用你来关心。”他走到米丽亚跟前，道：“你到底要不要救黎风？” “没有人能救他了。”米丽亚说，陈维以为她会得意，但这声音悲伤的令人不忍卒闻。血顺着她雪白的脸颊流下，跟泪水淌在一起。 卫忻都不忍再听。 “我不管你了，”他说，“我只想知道咱们接下来能做什么。”陈维看着他，还没有说话，通道的另一头响起惊喜的声音。 “陈维！” 陈维看去，是月乘和3号正跑过来。月乘兴奋道：“能再看见你真是太好了，3号一定会高兴死的，是不是？”3号腼腆的一笑。陈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但是接下来，他又看见沈天明和那个道士走过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刚刚还在米利津最高的帝国大厦里面交过手，现在又在米利津的下水道里碰了头。人的命运真是很奇怪的东西。” 陈维本不想理会道士，但是沈天明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想法。“优秀的特工应该能认清形势。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那个加隆大帝。” “绿洲里具有异能的审判者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陈维说，“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黎风。” 沈天明笑道：“我明白，黎风是你的目标。他在哪里？”卫忻不失时机道：“被这个女叛徒引到了进化隧道里去。 沈天明皱眉道：“进化隧道？没有人敢进去的隧道？” 陈维道：“黎风已经进去了。所以咱们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出来。”沈天明道：“如果那样当然好，黎风是个有用的帮手。不过我看……还是算了吧，没有人进了那个隧道还能出来。我们曾经因为这个损失了很多名优秀的特工了……”他说到这里打住。 第81页 道士不失时机的把正在怀疑的陈维的思维引开。 “你想救黎风，而我们，想马上阻止加隆。我们的目标并不矛盾。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 陈维盯着道士，对方无法让他有安全感，所以他很聪明的退到卫忻背后。而卫忻似乎根本不知道道士的厉害，只是说：“好啊，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卫忻。” 道士道：“看来虽然没有黎风，咱们还有一个好手可用。” “咱们来谈谈推翻加隆的筹码。”他说。 沈天明道：“国际谍报中心有一支专门用来应付紧急事务的机器军队，那些机器人被储存在国境线上的一个秘密基地里。只要咱们把它们启动，就足以和加隆的人造军队抗衡。不过要快，加隆人造军队的数量正在成倍增加，越晚行动我们的胜算越小。” 月乘沉着道：“我去，我是万能机器人，任何机器程序都难不到我。我保证用最快的速度启动机器军队。3号也可以帮的上忙。” 沈天明道：“好，我带你们去。秘密基地的地址只有少数高级指挥官才知道，纪律不允许我把地址告诉你。” 道士笑道：“如此说来咱们的第一小队已经组成了。指挥官还有这两位机器小姐去启动应急军队。”他踱了几步过去，沖卫忻道：“小伙子，刀够不够快？”卫忻沖陈维努嘴，自负道：“你问他。” 道士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是第二小队了。你和我，去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破坏造人机器。那里的路我熟，我会带你进去。” 陈维一直没吭声，此时道：“我呢？” 道士笑道：“本来只有你一个人带着这个小姑娘，组成第三小队，不过现在好像又有同伴来了。”其他人朝远处望，正好看见独眼的红髮青年和银髮青年。 “星辰，银狐。”陈维道，“原来你们也跑来这里。” 银狐揉着胳臂道：“当然，地上全是人造士兵，还能往哪里跑呢。不过星辰这傢伙把我的骨头都快捏碎了。” 星辰道：“我就不该救你这个没有机器什么也不会的笨蛋。” 道士赶在他们吵嘴前解释了刚才的安排，星辰道：“很好，我要加入第二小队。”道士摆手道：“不成，你是第一小队的人选。” 星辰道：“我要去跟加隆打架。” 道士道：“我们没有人会跟加隆正面接触。第一小队缺乏像你这样有战斗能力的人，光凭这两位机器小姐和指挥官是不足以冲破人造士兵的防线到达秘密基地的。”星辰指着陈维和卫忻道：“那为什么不让这两个的其中一个去。” “我需要这个小伙子的刀。”道士道，“而且陈维有更适合的位置。” 星辰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月乘用求恳阻止了纠纷。 “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需要你的保护。”她说。星辰看见她脸上的光彩，居然再也说不出话来拒绝。 “就这样安排了。”道士道，“银狐，你跟陈维一路。帝国集团的前总裁约翰被抓走了，你们要沿着另外一条通道进入国际谍报中心，伺机把他救出来。这很重要——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你应该相信我就是。这个被绑着的小姑娘听说是加隆的手下吧，她一定认识路。” 银狐道：“她可不一定会帮助我们，说不定就把我们带进什么埋伏圈里面。”道士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既然如此，可就麻烦了。小姑娘，如果你不愿意帮忙，我们就只好把你留在这里了。” 一旁的卫忻握住背后背着的刀，陈维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兴奋的表情，他开始不安。“她会帮我们的。”他抢着道，“没有人愿意不要自己的命去帮助一个不值得的人。米丽亚，加隆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米丽亚此时仿佛从梦中惊醒，脸色更加的苍白，瞪着无神的大眼睛，嘴里道：“我愿意……我会的。” 道士点头，说：“那就这样办了。” 银狐道：“那——黎风呢？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没可能咱们冒这么大的危险，他却在歇着吧。”他瞧着陈维：“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陈维咽口唾沫道：“我要去救黎风。你的计划让别人来执行吧。” 而道士平静的看着他：“你救不了他，无谓的冒险再愚蠢不过。” 陈维悲伤的发觉他是对的。 道士道：“这一带地下隧道的监视器已经被我在来的路上改装了，加隆不会发现。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被监视，就从这里向各自的目标进发吧。我们要同时行动，利用加隆卒不及防造成的混乱，这是唯一的机会。” “别心急，”他对银狐道，“说不定约翰才是最重要的呢。” 银狐想了想，没有反驳，其他再没有人表示异议。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他？”银狐抱怨道，“走了这么久，还是隧道，还说什么沿着走就能通道谍报中心的垃圾处理中心。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不会是加隆的同党，专门来引诱我们上钩的吧？” 陈维摇头，指指旁边的米丽亚：“这个才是同党。” 第82页 银狐点点头，说：“所以嘛，我早就总结出来女人没有好东西。”陈维道：“只怕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你知道进化隧道吗？” 银狐一愣，马上澄清道：“我知道是知道，可从来没往里面扔过实验废品啊。违法的事情我不干，别再给我找新的麻烦了。” 陈维道：“不是麻烦，我只是问问你，那个隧道的入口在哪里？” 银狐转转眼睛，说：“我记不清楚了，很久没来过。”陈维这回没再多话，只是简短的说：“黎风在里面。” “是吗？那可不妙啊，光是上次我扔进去的那个大蜘蛛……”银狐发觉说多，马上住嘴，朝米丽亚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第四章 无名老人 黎风觉得自己休息的够了，他背靠着墙，用蓝可遗物中的打火器，点起微弱的火苗来。 面前有两条一模一样的隧道，黎风想了想，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做抉择的时候也是个最危险的时刻。走错一步，他就再不可能回头。 最后他决定抛硬币。 这枚硬币是很久以前流通的货币，确切一些的名称应该是个古币。当年洛美针收他为徒的时候，给了他这个日后随身不离的宝贝。 黎风很喜欢它，在他闲暇的时候，经常玩猜正反面的游戏。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他默默念到：“有数字的一面是向左走，有图案的一面是向右——老天爷啊，你可不要坑我。” 他拇指一弹，那枚古币在空中翻了无数个身，掉落下来。黎风想要去接，竟然脱手，撞到地上的石头，斜斜的滚到左边的黑暗中去了。 黎风暗暗叫苦，心想这回也不用看了。 他继续前进，摸向左面寻找起来。 地上没有他的硬币，却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黎风摸到很多奇怪的器皿，残破的机器碎片，手里的火光影影绰绰，他忽然瞧见硬币的一角闪在一个白色的东西地下。 黎风想要拨开那个阻碍他的东西，却发现那个惨白的东西是一条手臂。 只有一条手臂。 黎风看着它，心里发凉。 同时他听见石块滚落的声音，附近有人，他警觉起来，大声喊道：“是谁？出来！”没有人回答他，黎风知道对方隐在黑暗中，说不定还在打量他。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目的，企图，也许那是个极大的危险。 但是顾不得了，在这个黑暗而且孤独的时刻，他只能先争取朋友。“你出来吧，”黎风又喊道，感觉回声都快把自己震聋了，“我没有恶意。” 又是那细小的声音，这回他准确的捕捉到了来源，最近的拐角里面，什么东西在微微的动着。 黎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同时准备随时熄灭打火器。 “你……”一个苍老并且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让他吃惊的很。这个声音响在空洞里，仿佛只是来自于歷史。那是一位老人，黎风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他一向不想跟年长之人为敌，这也是桃花源里的习惯。 “我不是坏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黎风觉得要是再接近对方可能会被认为是敌意的表示，所以他不再动，说：“一个朋友带我来的，我想要寻找一台机器。” 对方回应了几声闷响，好像是在笑：“如果是朋友，不可能带你来这里。而且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机器……这里只有废品。” 黎风道：“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事。我只想问你，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你想出去？”尾音拉的长长的这句问话，在黎风听起来好像受伤鸟兽的哀鸣。他小心的问道：“是，我想出去。” “出去？如果想出去的话你干嘛要进来？进化隧道是没有回头路的，而且……从来没有人可以出的去。” 黎风聒噪起来，喝道：“那你是谁？”抢在对方没有动作的时候，他跳过去，把手中的小火苗朝对方一晃。 这下子他受到的惊吓非同小可，因为对方的样貌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那是个瘦的仿佛骷髅一样的老人，几乎鬚髮皆无，身上的衣服破烂到了极点，基本等于赤裸着身体一样。 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老人的眼睛，那是一对深深凹陷的眼珠，早已经失掉了本来的水分，向毫无用处的标籤一样堵在眼眶里，没有一丝光彩，仿佛黑洞。——他一定早已失明，在这个完全没有光线的洞穴里，黎风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能够依靠手中的打火器维持多久。 也正是看到了这双眼睛，让黎风有些绝望起来，不可能有人甘愿让黑暗吞没的。这个老人变成了这样，证明这个隧道也绝对有困他一辈子的本领。 老人发现他不说话，开口道：“你……是不是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我感到了热气，你手中有火？” 黎风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人却笑了，动了动身体，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风。您呢？” 老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是来自于那个国家，我曾经去参观过兵马俑废墟的国家。”黎风道：“您说的对。”老人嘆口气道：“你的国家是值得骄傲的文明古国，不过那么多宝贵的文化遗产最终还是都没有保住。” 第83页 黎风道：“现在那些该死的政府官员还打算把整个国家包裹在玻璃里面，怎么还会顾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老人又嘆气道：“也怪不得他们。环境是越来越差了，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我毕生都在研究如何能不走老路，谁料到到头来还是这样。” 黎风道：“我不大明白。” 老人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不过可能比你知道的多谢。黎风，你会在这里跟我一起呆下去，不知道呆到什么时候。我有时间慢慢讲给你听好了。至于我的名字，我早就没有什么名字了。如果你愿意，叫我一声‘没名字’好了。” 黎风道：“我不会一直呆下去的，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老人干笑道：“我们走不出去的。” 黎风道：“这里有出口，是吧？” 老人迟疑了一会儿，道：“的确没人说过没有出口。”黎风道：“既然有，就一定可以走出去。如果您走不动，我可以背你。” 老人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的确走不动。可是如果你真的想走下去，就绝对不能带上我这个累赘。你应该已经见过那只蜘蛛了，这些年我几乎耗费了所有的精力才没变成它的食物。如果接着走的话，你遇到的会远远比那只蜘蛛可怕的多。” 黎风皱了皱眉头，情况如此算起来是够可怕的，但他还是说：“我是一定会向前走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而您，我已经决定背着您。如果咱们不幸遇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又不幸对付不了，死掉就死掉。我保证在我死掉之前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您，所以请您到我背上来。” 他背对着老人蹲下去，让他到自己背上来。老人犹豫了很久，最后说：“好吧。黎风，如果死咱们就死在一块。其实这样的结局我也会很高兴的。” 于是一老一少开始了旅行。一路上黎风不敢太过浪费，看清前面没有危险，就熄灭了手中的火，摸索着前行。为了不让身后的老人受到颠簸之苦，他一直扶着身旁的墙壁。这个隧道一定有出口，他由此清楚的感到，因为尽管脚下泥泞，石块纵横，旁边的墙壁粘粘乎乎，但他仍然摸到了墙砖。 走了不知道多久，黎风觉得有必要休息了，就把老人放下来。老人跟他谈谈说说，教他从砖石的缝隙中寻找苔藓和水。“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老人说，“很奇怪吧？我告诉你，人是这个世界上生命力最强的动物呦。” 黎风感觉那些所谓的“食物”一点都不足以果腹，但还是表示了一部分的满足。“老大爷……” “别这么叫我。”老人道，“叫我‘没名字’。” “没名字？” “哎！”老人痛快的答应道，“我的确应该，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还配有名字吗？”黎风不理会他的固执，问道：“这个隧道是有人修建出来的吧？为什么要修建这样的隧道呢？” 老人愣了一会，说：“地下是一个城市的底层。米利津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所以它的首都，也应该有一个相应的底层。” 黎风说：“我不明白。” 老人道：“通俗一点，就是说这里是修建用来储存高科技武器的地方。” 黎风道：“武器？不是……”老人道：“对，对，为了避免大规模的战争，米利津早在一百年前就提出销毁武器，并且监督各个国家，出了不少力气。但说归说，只要我们还活在世上一天，就不能逃过勾心斗角的。” 黎风道：“所以表面上销毁了武器，实际上却在研究杀伤力更高的武器。卑鄙。”老人笑了，说：“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还年轻，其实你的国家，也在暗地里研究武器的。没有一个国家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卫和侵略的机会。” 黎风挠挠头，说：“是了，我根本不能理解。” 老人道：“所谓的国家、民族、种族……等等根本不必计较的东西，人类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明白它们没什么意义。完全和平没有国界的世界，我想在人类集体灭绝之前是不会存在的。” 黎风道：“您不必这么悲观吧？” 老人笑道：“说我悲观是因为你还不明白……算了，我说到哪里了？” “这里是用来研究高科技武器的地方，然后呢？” 老人仰起头，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进化隧道，两面都是雪白的墙壁，修建的简单而实用。走过一队穿着白色衣服的研究人员，都是米利津政府费劲各种手段网罗来的，当今世界上有成就的科学家。“在这里修建隧道真是万无一失啊，你们看看，这样的质地，就算实验室里的氢弹全部被引爆，上面的城市也只不过顶多颤抖一下。” 另一个白衣博士道：“我看颤抖都不会有呢。你们谁知道这个隧道通向哪里？” 其他人都摇头。 “我也不知道。”那博士道，“这个隧道的设计图我看过，当时是有出口的。可是进来以后我才发现，即便有出口，咱们也出不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84页 那博士想了想，忽然笑了：“开个玩笑，你们怎么就紧张起来了？” 想像之中的情景渐渐隐去，现实是回到了周围的黑暗之中。黎风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隧道变成这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老人道：“你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呢。反正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他停顿一下，接着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为什么还要隐瞒呢？讲给你听好了，反正那么久了，这里都没人听我讲话的。” “我刚才说到的那个博士，咱们就叫他博士好了，因为他是那一批科学家里面的领袖人物。这批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本来都极为自负，但却没有一个人不佩服他的。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他曾经做出一些……贡献。博士带着这些人，在米利津的地底下开始了研究。” 黎风听到这里，发觉老人不再说话，试探的问了一句，对方才从遐想里醒过来，嘆口气，说：“你知道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 黎风摇头，说自己不知道。老人道：“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可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发了疯似的想研究出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 黎风道：“这样的想法，岂不都是疯子。”老人道：“不错，你这孩子挺有见地。的确都是疯子，只不过当时都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可笑的很。这些人在进化隧道里没日没夜的干，政府的人还怕他们跑出去，就让博士暗中研制一台方向扰乱的机器，让那些进来的人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根本不能从入口出去。” 黎风道：“这不是作茧自缚？博士也在里面，怎么会同意呢？”老人道：“他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政府的人说，等到研究成功以后，关掉方向扰乱机器就可以了。而且隧道里面的食物和水足够十年的需要，就算跟外界断了联繫，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他就同意了，他也是疯子啊。” 老人又停了一会，拉着黎风的袖子，低声道：“后来，再过了不久……那台机器就诞生了。” 黎风道：“什么机器？” “魔鬼的机器。” 隧道，尽头。月乘失望道：“没有路了。”沈天明坐在一旁休息，擦着额头上的汗。月乘对他不满道：“指挥官，你真的知道边境在哪里边吗？为什么咱们走了这么多次，都是死路呢？” 沈天明道：“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我又不是机器人，也不是人造人，不可能像你们那样走了这么久还若无其事的。” 月乘阻止了星辰想要揍人的动作，说：“不可以这么冲动。”星辰扭头，表示自己置身事外。 3号刚才一直一步三回头，现在才说：“我们，真的能到达边境吗？” 而且秘密基地里面的机器人大军真的能战胜人造军团吗？如果加隆用米利津的国民作为人质的话，怎么办？沈天明不屑道：“这些不是你们应该参与的问题。如果真的用国民要挟的话，那么国家高于个人。” 3号不解道：“没有国民，不也就没有国家了吗？” 沈天明轻蔑道：“你们什么都不懂。” 月乘拍两下手，让双方安静下来，说：“我们不是你的部下，指挥官。现在咱们是平等的。不过我还是要说，你可真让人不舒服。” 星辰点一点头。 沈天明道：“好，现在是合作的时候，我们不应该计较这些。我说咱们之所以走到死路是因为根本没有通向国境的地下隧道了。咱们应该上去，我知道附近有一口井可以直接爬到地面。” 3号道：“地面不是完全被加隆封锁了吗？” 沈天明道：“他现在应该还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咱们所在的首都离国境不远，井口在山边，咱们一出去，就跑到山里。这段路我从来没有用脚走过。如果估计的话，在山里面走上三天应该就到达机器军队的秘密基地了。” 星辰道：“你应该把路线都告诉我们，这样如果走散了也可以分头到达。” 沈天明一笑，道：“我说过纪律……” “去他的纪律！”星辰一拳垂到他身旁的墙壁上，“你如果不说的话我就退出。谁也不能让我把命押在你这个德行的人身上。” 沈天明看看其他人，月乘幸灾乐祸的点着头，而3号还是温驯的模样，这两个人不会为自己说话。他咽了咽口水，道：“好吧，我告诉你们就是。告诉了你们，也不见得找得到。” 进化隧道，黎风。 “军队？”他惊讶道。 老人说：“没错，研究者认为最厉害的武器莫过于能大批量制造人造军人的机器。因为各国都取消军队了，科技手段又都差不多，如果打仗，决定因素还是在军人的数量。” 黎风隐约觉到一点什么，说：“您指的是不是造人机器？”老人道：“你也知道？”黎风道：“那个东西应该在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的仓库里吧？”老人干笑道：“没错，既然造了那样的东西，当然还要找个正当的理由收藏起来，打着公平和为了全人类的幌子，可笑啊。” 第85页 黎风道：“我听到的造人机器的来歷，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老人道：“传言和真相总是有出入的，那些传言就好比女人脸上的化妆，它们总是让人看不清楚真实。其实这样也好，孩子，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是不是真的，何必这么认真。” 可黎风觉得，不是认真不认真的事了。这样的隧道，这样的老人，这样的谈话，只能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赤裸裸的真相。黎风就是这样，他从来都不会主动的怀疑，尽管这样下去会使他险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之中。 第五章 最初的名字 “我们已经走过这里了吧？”银狐说。 他们面前的通道跟刚刚经过的那些一模一样，暗黑色的墙壁，陈维本来觉得地下管道都应该是这样。 现在他有些怀疑，这一段的道路太干净了，刚刚经过的那些，虽然没有什么杂物，总免不了一些不通风的腐败味道。但是现在这些路，仿佛不是在地下一样。干燥的风吹过脸颊，他恍然道：“咱们顺着风走过去，准没有错。” 银狐不屑道：“什么没有错啊，刚才风是从后面来，现在又是从前面来的。我看这条通道分明是智能控制风速的。” 他这回果然明智许多，因为过不了几秒，有风从头顶吹来了。 陈维抬头，头顶还是老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哪里会有风。 他低头，看见米丽亚在笑。 “我们果然走进你的埋伏圈了，是吧？” 米丽亚摇头道：“不是，咱们要想从地下走到第一分部里面去，也要通过它们的下水管道才行。”陈维有不好的预感，追问：“什么下水管道？” “第一分部有最强的保安系统，当然也包括地下。不会让人轻易的走进去。但对于内部的人员来讲，唯一的机会还是有，那就是下水管道。以前有一些秘密卧底的特工可以通过下水管道进入谍报中心内部。” 陈维道：“你知道的很清楚啊。” 米丽亚嘀咕道：“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清楚，还不知道会什么表情呢。”银狐道：“她好像有什么馊主意。” “我没有。”米丽亚说，恢復了些平日里调皮的神采，“我是带着你们走这条路啊，咱已经到了下水通道里面了，这条路是没有方向的。” 陈维怒道：“那怎么进去？” 米丽亚眨眨眼睛：“银狐都已经说了，这条管道是全自动智能控制的。咱们感到的风，都是它从各个肉眼看不见‘毛孔’里吹进来的。某种意义上讲，这个管道是一种类似生物的生命体，咱们是走进它的身体里来了。” 陈维更加的感到不详，脚底下在颤动，四周也轻微的起伏着，他后悔刚才这么粗心没有发觉，现在就好像到了某个大怪物肚子里一样，想要抽身，难了。 银狐也觉得不妥，问道：“那会怎样？” 米丽亚卖关子道：“如果有异物进到你的肚子里，你会怎样呢？”很快看出那两个人都没有猜谜语的意思，又说：“开始，它大概会吹风，因为也许是一些气味或者轻微的杂物，所以风可能会把异物带走。” 陈维道：“我们是吹不走的，是吧？” 米丽亚道：“那个自然，所以接下来，我想你挺关心这个的——它会漱口。” 她话音刚落，陈维就看见他最不想看见的情景了，水，从管道的远方奔驰而来，是那么汹涌和迅速，一瞬间便把三个人全部埋没进去了。 这就是漱口，下水管道会喷出大量的清水，清洗自己的内部。他们三个便是那众矢之的的异物，无从反抗的被冲到了更下层的地方。 这个城市已经很冷清了，几乎所有人都被控制在自己的家里，无法外出。交通完全停顿，偶尔路上会有电磁车通过，也只是那些银髮的黑衣士兵在执行加隆的任务。 道士和卫忻走在街上，目标就很明显了。 “我虽然觉得你很可能是有所计划，”卫忻道，“这样也太招摇了吧？咱们马上就会惹上很多麻烦。”他右手紧紧的握着刀柄，已经把自己的武器从背后换到了身前。道士一笑。 “咱们就是为了等麻烦而来的，你以为咱们要怎样接近目标？” 卫忻冷汗直冒，道：“你所说的很熟的路是——” “从正面进去，”道士说，“别这么紧张，你看有人来接咱们了。” 电磁车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在路面滑行。 有七辆车迅雷不及掩耳的接近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几十个黑衣士兵跳下来。 没的跑了。 道士高举双手，朗声道：“我们要见加隆大帝。”几个士兵面无表情，其中一个耳朵微微有些闪亮。卫忻握着刀的手正在出汗。“放下。”道士按住他的胳臂，“你不要给我捣乱。” “他们……” “他们正在通过无线讯号跟加隆联繫。”道士说，“加隆没有理由不见我们。” 果然，那个士兵停止呆立，对其他士兵道：“把他们带回总部去。” 第86页 电磁车内。卫忻皱着眉头，低声对道士道：“你怎么能答应他们收掉我的刀。”道士微笑道：“如果这正是我的目的呢？” 卫忻一愣，随即笑着道：“别开玩笑。” 道士不再笑，说：“如果不是玩笑呢？” 电磁车忽然停下，士兵们首先下去，道士两人随即跟下。面前是国际谍报中心的大门，跟多数人想像之中不同，那门比普通家庭的出入口大不了多少。 甚至一辆电磁车都不能通过。 这个全世界最严密的大门，此刻打开了。 一个士兵在前面带路，并且做了个“请”的手势。 “很好。”道士说，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卫忻跟在他身后，轻巧的像只猫。 但是他没想到道士比他还要轻巧，大门刚刚在卫忻的脚后跟后面缓缓关上，道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那个士兵手中夺下了卫忻的长刀，同时挥刀出鞘，干净利落的斩断了四周八名士兵的腰。 夺刀，砍人，一气呵成，优美犹如跳舞，卫忻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身法和姿势。 道士一笑，把刀横在面前，递给卫忻。 卫忻心有余悸的接过去。 此时那八名士兵才纷纷倒下。 “他们没有时间报告加隆。”道士说，“腰部是他们的神经中枢。”卫忻点头道：“一点余地都没有。” 道士瞪着他：“我比你还要狠，是不是？” 卫忻紧张道：“我没敢这么想，我只是高兴你不与我为敌，否则我绝对没有胜算。”道士道：“少耍贫嘴，咱们走。” 他带着卫忻，在通道里穿梭，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避开巡逻的士兵。 经过一间无人把手的仓库，道士推门就进。 里面全是杂物，没有人。卫忻紧张的巡视一番，才松口气，坐在道士旁边。“你怎么知道……”他开口，又停住。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这里没有人，是吧？”道士说，“其实很简单，听唿吸。受过训练的耳朵可以准确的判断方圆一百里之内是否有人在唿吸。加隆从不使用机器人，大概是害怕它们受到电磁干扰，这倒帮了我的忙。” 卫忻道：“所以你总是能够预先知道士兵的动向，到现在咱们还没有被加隆发现是吧？”他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人的深不可测令人胆寒。 道士头一次露出不是那么自信的表情，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发现咱们？咱们做咱们的，别想那么多。” 卫忻想了想，皱眉道：“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最好能告诉我。” 道士做个“请说”的表情。 “你曾经跟陈维交过手，怎么他还能活着？” 道士听了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一丝微笑在脸上盪开，他说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诉你。陈维是我的亲戚。” 卫忻看见他笑了，不满道：“不说就不说，何苦耍笑我。” 某些时候真话听起来会很像假话，有人很高明的利用了这一点。 “这里有一条走廊是螺旋型的。我们要沿着那条路到地下仓库去。”道士刚刚说完，忽然冲出门去。卫忻这回学了乖，等着，不多时看见他的同伴一手拖着一个黑衣士兵走进来。 “你应该很熟练吧。”他说，“易容。这样能让我们更省事。目标是不断制造人造士兵的机器，咱们将来的道路上肯定都是这样的士兵。” 卫忻依言拽过一个士兵，脱下他的黑色袍子和里面的盔甲，甚至很小心的剥下长有银色长髮的头皮，穿戴在身上，把自己打扮个十足十。 那可怜的士兵眼睛仍然张开，似乎没有适应自己死亡的事实。他的腰间有个很利落的切口，明显在一瞬间毙命。这次甚至比刚才在门口更为利落。 银色的血，只来得及流出一点点，甚至没有完全沾湿最贴身的衣服。 他转头，一堆杂物那边，一个瘦瘦的人影勐地站起来。 “我们走。” 卫忻觉得道士的声音变了许多。 两个黑袍蒙面的士兵匆匆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通道，银色的长髮从面具地下露出。这是一种身份的证明，所以偶尔碰见巡逻的同伴，他们一声不吭，简单而迅速的赶路。 他们的背影显示在一台监控电脑的屏幕上，加隆在望着，出神。 许久之后，他拍拍手。 “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咱们来玩个游戏吧……”他低头，面前的水晶键盘自动的运转起来。 前面是一排士兵，紧紧的凑在一起，没有让他们通过的意思。 卫忻回头，后面同样。 “这样的情况，你预先知道吗？”他说，右手握紧袍子里面的刀。 可道士在他开口之前，就行动了，卫忻看见银色的长髮纷乱在空中，这造成了视线的障碍，几乎是一瞬间，前后各有一排士兵倒下。道士真正的武器是一把很长的剑，剑身很薄，很像古代欧洲骑士的武器，但卫忻看出还是有不同。 所以那是一柄传统武士使用的长剑，卫忻明白道士为什么平时不会亮出自己的武器来。这把剑等于在宣告他的出身，他的故乡，以及一种很浓的底蕴。 第87页 更多的时候，这样值得骄傲的东西不值得给敌人看。 现在宝剑出鞘，卫忻明白到了关键的时刻，他的刀直接划破身上的袍子砍了出来，直奔那些前仆后继的士兵。那些士兵手中没有武器，但身手敏捷，层出不穷，很快他们便掌握了基本的攻防，使得两名闯入者不能简单的一下子解决问题。卫忻感到吃力的时候，道士跟他背靠背。 “你的右前方。”他说。 卫忻朝右前方看去，可那边除了士兵的黑袍就是银色的长髮。“那里有什么？”他问。道士很简短的说：“出路！你进，我退。” 他话音刚落，士兵又开始了进攻，不马上找到出路的话，卫忻觉得自己可能连骨头都不会剩下。所以他完全按照同伴的计划，开始前进。这种情况下道士的长剑和他的长刀都是很有利武器。两个人背靠背，转了几个圈子，就到达了道士所指的出路附近。 卫忻早已经看到那是个门，在士兵进攻和躲闪的缝隙，那个门的位置其实并不明显。他更加佩服同伴的眼力。干掉最后一个挡路的士兵，他一脚踢开那门。 道士转过圈子，拉着他一起跳了进去。 下坠。 卫忻觉得这一次，连他伟大的同伴也没有料到了。所谓的出路其实是加隆给他们选好的死路。生门的背后是深渊。 好在他们没有摔死。 卫忻按摩着跌的近乎骨折的脚，好一阵才又活动起来。他叫了两声，但黑暗中没有人回答，道士不知道在哪里。他摸索着。 身边有个温暖的身体，卫忻摸到盔甲，袍子，那是道士。 他还摸到了长剑，就落在他们附近。 卫忻叫了一声，道士没有回答，他昏过去了。再有本事的人也有落难的时候，卫忻抬起他的上半身，刚想试试他哪里受伤。 他又停住了，下意识的把长剑捡起来。 现在是在黑暗中，无论发生什么……以后都不会太清楚的。他身旁这个人，本来很有本事，现在却毫无知觉，手无缚鸡之力。根据卫忻的经验，这是个绝妙的机会。 身手如此之好又头脑灵活的道士，将来会是最可怕的敌人。他好像总能看穿自己的思想。卫忻想到这个不寒而慄，长剑倒举，就要戳进道士的胸膛。 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有东西阻止了他。 并不是即将受害的人的挣扎，也不是奇异的声音，只是平时根本微不足道的气味。 但这样的环境里，不同。 卫忻闻到了一股香味。 一股与众不同的香味，那是一种体香，没有一种香水或者喷雾能够制造出来的体香。此刻，对卫忻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 香味是从道士身上发出来的。 卫忻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下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味道的诱惑。 最后他把剑放在身边，打算搜一下道士身上到底藏有什么东西。他刚刚伸手到对方的怀中就愣住了，马上缩回手。 他摘掉了道士的面具，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触觉不会欺骗他，面具下面是一张光滑的脸。 满头丝绸一样的秀髮从他的指尖滑过，卫忻彻底傻了，道士是个女人。 他在她喉咙上摸到变声器，泄愤似的摘下来扔的远远的。 接下去他又不知道怎么办。 本来他并不介意杀掉一个女人，在这样情况下也不介意，只不过一种更加强大的感觉征服了他，这感觉让他犹豫、害怕，甚至是心动起来。 卫忻忽然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说：“你抱够了没有？” 她醒过来了，按照现在的姿势，是在他怀中。 卫忻说：“没有。” 对方冷笑一声，说：“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永远的抱下去？” 卫忻想说不，勐然发现自己的胳臂不听使唤，对方什么时候下的手，他完全没有发觉。“我错了。”他告饶道，“可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怀中的女人风一样的不见了，卫忻感觉她至少到了自己的五尺之外。 “那是我的习惯。”她说，“本来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个人知道。” 卫忻讨好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女人道：“没错，我相信这一点。”卫忻听了不寒而慄，没有任何一种职业比干他这一行的更明白这句话中的意思。 死人是永远不会泄漏秘密的。 卫忻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喉头动了动，蹦出来的只有几个字：“不要杀我……”他声音沙哑，仿佛即将失声。 女人好像在整理衣服，此时笑道：“你凭什么让我不杀你？” “我们是……同伴。” 女人道：“刚才有人想要杀死自己的同伴。可见同伴这个概念没有什么用处。”卫忻吃惊道：“你……你刚才醒过来了？” 女人道：“不错，不过我在调理唿吸，为了最快的恢復体力。在那段时间你若是杀我，我本不能反抗。小伙子，机会一旦错过，就没有了。” 没想到她一旦恢復女人的身份，连说话的语气都截然不同。卫忻于黑暗中听见她轻笑，有些呆了。 第88页 “不过算你说得还对，虽然你是混蛋，但我还需要同伴。如果现在放了你，你还会再像刚才那样……” “绝对不会。”卫忻抢着道，“我发誓……” 女人笑道：“这个我不难为你。谁叫你会错了意，要想叫你永远不泄漏秘密，本来还有个别的办法。” 卫忻有些吃惊，听见她接着道：“那就是让这个秘密消失。你既然知道我的本来身份，我也就不再易容罢了。反正掩饰身份本来只是个爱好。” “那……你叫什么名字？”卫忻小心道，“说个假的也可以，总是方便称唿。” 女人又轻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喜欢编瞎话吗？那很累啊。既然决定不再伪装，那我也就告诉你好了。” “我叫洛美针。”她说。“其实你们也真是笨，我装了这么久也看不出来。要是我那个徒弟在，八成早认出来了。” 如果她还有徒弟，那麻烦岂不更大？卫忻道：“你的徒弟？” “对，”洛美针道，“你不必那么担心，我那个徒弟其实也是个笨蛋，总是找一些根本用不着受的罪，我看他早晚有一天自己整死自己。” 黎风忽然打了个喷嚏。 背上的无名老人赶忙抓住他肩膀。 黎风不走了。 “怎么了？”老人问，“是不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黎风放下老人，自己挡在他身前。 “不是，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动。你曾经说过这个隧道里除了蜘蛛还有别的，那么那种东西有没有？” 老人警觉起来，问道：“什么？” “我听到好像无数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 第六章 梦幻号的真相 沙沙……沙沙…… 黑暗中有东西扑过来，黎风听声辨位，挥剑斩去，一个巴掌大的东西落到地上。无名老人咳嗽一声，道：“是蝙蝠？” 他说得并不肯定，并且很希望自己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是黎风说：“是，我讨厌那种东西。”他等了一会，发觉没有别的蝙蝠再冲过来，便向后退了一段直到老人身边。 黎风发觉右手掌心湿漉漉，一抹血腥扑鼻，正惊愕中，老人道：“你是不是流血了？”黎风道：“是，我怎么没有发觉它伤到了我。” 老人道：“你别看它们个头不大，杀伤力不小的。要知道死亡蝙蝠也是当初造出来的武器之一。”黎风觉得这名字十二分的不动听，问道：“它有什么厉害？” 老人道：“是蝙蝠的变种，我们在实验室里利用重金属的辐射改变吸血蝙蝠的染色体，使得它们生产出符合规格的更加恐怖的下一代。你刚才大概没有看到，这种蝙蝠虽然个体不大，嘴却有身子的两倍长。换句话说，就是它们长着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蚊子的嘴。” 黎风想起蚊子那一种东西，他在桃花源的时候就很头疼。 大号的蚊子，黎风道：“刚才没有注意，一定是被它的长嘴把手划破了。——可我怎么感觉不到伤口在哪里？” 老人道：“它们的祖先吸血蝙蝠的唾液里有一种止痛并且止血的成份，可以在受害者完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吸血。青出于蓝，死亡蝙蝠的唾液更为厉害。你马上把手包扎起来，否则撑不了多久。” 黎风真的感觉到淌下的血毫无停止的迹象，身体已经开始发冷。他赶忙撕下自己上衣的下摆，拧了个简单的绷带包扎好，血慢慢止住。 他又发觉自己的手没有了知觉，那麻木感让人害怕。黎风以前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他觉得即便是马上死了，也比失去手臂做个废人来的好。 可刚一放松绷带，那血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 黎风觉得头晕，有点噁心，背靠着墙壁坐下。 老人的声音还在耳畔迴响。 “这个隧道里一共应该有一百零三只死亡蝙蝠，虽然没有热血，但是它们的生命力很强。只靠吃青苔也可以生存下去。” 黎风闭上眼睛，道：“我已经杀了一只了。” “还有一百零二只。” 一百零二只蝙蝠，每只都有很长的嘴，在黑暗中如果不能准确的击落它们，就会受伤。而任何一点微小的伤口都很可能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黎风在运气，他一直在侧耳聆听，那一群蠢蠢欲动的蝙蝠就在不远处蛰伏，自己的伤口无异于在大海里吸引鲨鱼的血腥。他知道一种动物本能的兽性是多么可怕。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要么，死，要么杀尽这一百零二只畜生。 黎风定了定心，又撕下一条衣服，把自己的双眼结结实实的蒙起来。 接着他扶着身后的墙壁站起，双手握剑。 银河短剑。 十年前，桃花源一个黑暗的山洞中，洛美针对少年黎风道：“今天是考验你的时刻，我过去曾经教过你很多应付敌人的方法。那现在来问你，如果在不能正常视物的情况下，来了大量行动敏捷的敌人，你会怎么做？” 黎风道：“听声辨位，各个击破。” 第89页 对，洛美针说，接着倒退出去。 少年黎风用事先准备好的布条蒙住眼睛，双手高举一根棍子。 有大量的动物跑过来，他听得清楚，正是洛美针平日里养的猎犬，数量大约五十只左右。这些畜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平日里温驯的很，此刻却各个狠到极点。抓，咬，扯。黎风一开始便被撕破了衣服。 不能乱，他说，要冷静。 依靠冷静和敏捷，把敌人的速度变慢。 进化隧道，一百多只蝙蝠包围了黎风。 黎风什么都看不见，却在用心的听蝙蝠的动静。分辨每一只的方位，企图，从最靠近的开始，各个击破。 一如当年对付猎犬。 不能让它们碰到自己。黎风算准一只蝙蝠到了自己的肩头，一转身，短剑挥出，将其斩为两半。 老人早于黑暗中屏住唿吸，此刻却笑了，嘟囔道：“一。” “二、三、四、五、六、七……” 洛美针忽然惊叫了一声。 卫忻感觉很大压力，却听到她很快的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有点想那个笨蛋徒弟。”卫忻迟钝的说道：“你……你的徒弟不会有事的。” “有事也不是现在。”洛美针道，“我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加隆这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有句俗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此刻应验了。她语声未落，便看见光。洛美针的眼睛经过训练，不会因为忽然的光线而受到刺激，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原来附近有个门，此刻开了，门口站着一位金髮美少年，薄薄的嘴唇带满笑意，目光闲散，瞧着她。 洛美针马上站起来，说：“你就是加隆？” 金髮少年点头，道：“猜得不错，你应该没有见过我。” 洛美针道：“那是自然，不过审判者的奇怪名字听过不止一遍。谁能想到绿洲里面根本有名无实的一个人会到米利津来捣乱。老实说我对你的存在实在感到奇怪。” 加隆说：“是吗？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他转身就走，洛美针迅速的做出判断，捡起自己的武器跟了出去。而卫忻只能跟在洛美针后面，还是懵懵懂懂的。 “我知道你是没有固定立场的自由人，听了我的计划，你也许会很有兴趣的。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 加隆说，好像根本没察觉卫忻的存在，。 山区的夜晚，偶尔竟然能看到一两颗星星。星辰很是奇怪，抬头仰望。这里是在半山腰，周围都是碎石块，月乘坐在他身边，修理自己受伤的手臂。 星辰看见她熟练的把被破坏的零件拿出来改造好，再装进去。 最后月乘说声好了，抬头，十分奇怪的对星辰道：“你怎么了？” 星辰道：“你为什么这么快乐？” 月乘道：“我凭什么不能快乐呢？”星辰老实道：“因为你是个机器人，机器人是不应该有思想的，不应该快乐。” 月乘道：“我是个有思想的机器人啊，我有快乐的程序。” 星辰想了想，说：“那你不觉得悲哀吗？你是只是被某些人造出来的工具。”月乘道：“我为什么要悲哀？谁造出我来我并不关心，如果真的要相信什么，我相信命运。老天爷让我存在就是有道理的，我管他是什么道理呢？” 她笑盈盈，仿佛不是在跟星辰讨论这个严重的问题：“我知道你总是给自己找麻烦。现在身世也知道了，眼睛又失去了一只，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 星辰仰头，看天，说：“我的确是没想到，我以前只是觉得我没有理由快乐。” 月乘道：“我忽然想起一个理由，不知道3号怎么样了。本来我在绿洲里面遇见她，觉得很投契，为了带她一起走，偷偷修改了她的程序，把她的‘情感’锁定给了陈维。” 星辰道：“那么她会跟着陈维一辈子，永远不离开？” 月乘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也不是，永远这东西存在吗？如果存在，那也只能是心在一起，她的人不是给咱们拉来寻找机器军队了吗？” 是啊，而且在白天被人造士兵阻截，混乱中走散了，月乘也因此受伤。星辰忽然觉得这样的战斗很没意义，他甚至想不起来最开始是为了什么。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月乘，月乘道：“最开始，已经无法追究了，以我看之所以来调动机器军队，纯粹是为了加隆利用咱们而赌气。说来可笑，如果机器军队真能启动并且打败了加隆，那咱们岂不是又一次受到了利用？” 星辰被这句话震醒，决然的站起来。 “我要走了。” 月乘道：“这么晚了，明天再行动吧。” 星辰道：“不需要，因为我决定不干了。“月乘道：“不干？” 星辰道：“没错，不干了，我爱怎么活怎么活。加隆、政府、机器军队的事情都别再拿来烦我。我再也不想被人利用，现在的我要过一些自由的日子。” 月乘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星辰道：“当然。” 第90页 月乘便道：“那好，我跟着你。 “你可以选择不干，我也可以选择跟着你。”月乘道，“我发誓绝对不给你找麻烦。” 星辰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点头。 女人的固执，他想，这一定是女人的固执，以前村里那个老太太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的可怕东西。 黎风摔在地上，有只蝙蝠撞到了他的肩膀，力量奇大。 也或许是我没有力气了，黎风想，刚刚受伤不止一处，现在身上冷的不行，凭感觉他知道身上的血最多只剩下三分之二。 蝙蝠还有三分之一吧，老人高声道：“小心！” 空中那一群恶魔，就此改道，向老人扑去。黎风咬牙站起来，毫不手软的又干掉一批。最后一只蝙蝠被他踢得撞向墙壁，然后落下。老人忽然开口道：“一百。” 只剩两只了？黎风问，头一次觉得这个数字十分可亲。 也十分可怕，因为他实在是已经发挥到了极限了。 黎风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我要走了，黎风说，笑着。 你去哪里？ 很远的地方，你们再也看不见我，到了那里也许我会快乐。 我不相信，你现在已经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我不允许你离开这里。 星辰在黎明醒来，那个黑白的无声的梦，让他一头冷汗。月乘扶着他肩，问他怎么了，他说：“我梦见黎风。” 月乘道：“怎么会梦见黎风呢？梦见他怎么了？” “他说他要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 月乘道：“也许吧，我早就觉得他跟我们不一样。有一天他真的会走，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不是那样，他要去更远的地方。” 星辰站起来，因为是在山腰，带的月乘差点摔倒。 “我也要走。”星辰说，“你不必再跟着我。” “我让你变回星辰。”黎风说。 紧接着是血，他的一半世界被血盖满，只剩下一半。 星辰从回忆中醒来，抬脚便走，月乘不解的在身后追，勐然间张大了嘴巴。 星辰的后脑有烧焦的痕迹，是昨天躲避人造军队时被山上落下的岩石砸的。那块不规则的岩石现在还镶嵌在他的后脑上。 月乘怪自己粗心，大喊道：“站住！你站住！你受了伤，必须治疗。” 星辰回过头，冷冷道：“我不需要治疗。” 月乘道：“那你也不许走。” 星辰道：“你管不了我。” 月乘道：“星辰……” 星辰道：“我不是星辰，我叫涅波。” 他走远了。 陈维和银狐发现身陷囹圄，而米丽亚正在铁笼外面笑。 “你们两个好有本事。”她说。 “你太毒辣了。”银狐道，“我们早该把你杀掉，而不是忘了身份的怜香惜玉。” 米丽亚垂一下眼睛，说：“那么很遗憾了。审判者待会儿要来见你们，希望你们客气点。” 银狐道：“他凭什么要我们客气？” 米丽亚道：“就凭他不说话也可以让你们死。老实一些吧，疯狂博士，我听说你是个识实物的人。” 银狐道：“那就让他把我哥还给我。” 米丽亚还没有回答他，加隆居然就来了，身后跟着卫忻和并不认识的洛美针。“我带来了两个朋友。”他说，“大家叙叙旧。” 银狐只瞧了一眼，便摇头说：“这两个人都不算是什么朋友。” 加隆道：“也对，除了你哥哥，你大概是不会相信第二个人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给你一个火狐，你看怎么样？” 银狐定了定，大声道：“废话！你还可以造出千千万万个火狐来，就好像你造出的这些带着一样脸谱的士兵！可那又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有什么用？不管再出来多少个，那都不是我哥哥了！样貌性格心情记忆……即使都一样，那也不是哥哥了！生命不可以复制，好一个生命不可以复制……” 他忽然的泪流满面，许久才说：“你知道我那个哥哥在哪里吗？收起你自以为是的愚蠢吧，他坐着太空船，飞的太远了，我永远也追不上了。” 加隆平静的说：“他会回来的。” 他态度那么端正，好像就是在说一件正在身后发生的新闻一样。所以连陈维也惊诧了，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因为他没有地方去。”加隆漫不经心的说，“那个太空船可以到达的范围内的所有的星球，都像当年的火星一样，完全不适合任何生命存在了。” 加隆双手抱在胸前，坦率的说：“银狐，你和你哥哥是二分之一的火星后裔，这个约翰，他是百分之百的火星后裔。火星后裔不止你们几个的，我……我也是，十六分之一的火星后裔。虽然没有你们血统纯正，但我的祖先是梦幻号太空船的船长，而我们家族世代保存着祖先船长的遗训。” 银狐不说话，陈维倒是好奇起来。 “遗训里说了什么吗？” 第91页 加隆道：“也没别的，只是一段史实的记载。早在一万年以前，火星上的高度文明就因为跟自然环境脱节，导致了毁灭性的灾难。我们的祖先因为再也不能生存在自己的星球上而流浪了很久。他们乘坐宇宙飞船到处寻找适宜生存的星球，最后终于在可以寻找的范围内，锁定了地球。” “但是那时候地球已经有人类的存在，火星律法规定是不允许侵略的存在的，所以祖先们想了很多办法等待，和探讨跟人类和平共处的可能。谁料到妥善的办法还没有找到，灭顶之灾接踵而来。先是最大的太空城‘火星之星’因为程序错误，直接撞向了太阳，后来的‘火星第二城’又跟一颗固执的小行星不期而遇，撞了个两败俱伤。第二城里的备用逃生太空船梦幻号临危授命，乘载了五百个倖存者直接飞向地球。” “谁想到最后的一根稻草——梦幻号来到地球后因为引力计算错误坠毁了。一艘船上只有船长和二十几个人倖存。大概出于对自己种族的维护，他们没有说明逃亡的真相，只是说跟大批的族人走散。” 加隆道：“可笑啊可笑，当初那一点点的虚弱造成了多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到现在只能由我来澄清了。你明白了？银狐，你一向是很聪明的，我跟你讲这些只是为了证明，你那个驾驶克隆的梦幻号的克隆哥哥是不可能找到所谓的故乡的。我们的故乡早就毁灭了，被我们的祖先亲手毁灭的。” 他摊开双手，道：“这就是完全跟环境脱节的结果，自作聪明的把城市封闭起来。什么钢铁城市，玻璃城市……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地球变成第二个火星。人类太傻了，傻的不能再存在于宇宙之间。” 陈维道：“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加隆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一种叫做铅笔的工具，用它记载的数据，如果出现了错误，可以轻易的被一种叫橡皮的东西擦掉。你们这些地球上的人类已经是错误的铅笔，所以，我来当橡皮。” 陈维道：“所以你占领了米利津，还要占领全世界？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破坏环境，封闭城市？” 加隆道：“这可没错啊。” “那接下来呢？你会把地球上的人类怎么办？” 加隆道：“现在，他们被我控制，等到血统鑑定机发明以后，就不一样了。我正在研制能鑑定火星血统的工具，一旦研究成功，就可以分辨即使只有几百分之一的火星后裔。” 陈维更加的担忧：“你分辨这些做什么？” 加隆笑了，这笑容看上去天真，灿烂，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我要制造出一个只有火星后裔的地球。” 第七章 涅波 涅波走到进化隧道的入口，他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隧道，但是他十分清楚的知道黎风在里面。那是一种天然感觉，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里。涅波摇摇晃晃，激动不已。他感觉自己刚刚从一个亢长复杂的梦里逃出来，在那个他叫做星辰的梦里，自己甚至救过黎风。 这怎么可以，他恨他，任何一个伤害他的人，涅波发誓一个都不放过。黎风夺去了他的一只眼睛，那就应该还回一双来。 所以涅波带着报復的憧憬和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激动走到了进化隧道。 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无名老人让黎风把头枕在自己膝上，说：“这样我会好过一些，孩子。以前我没有同伴，在这里活着，那没什么。但是现在有了你陪着我，如果你再走了，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他们前方的黑暗中，那两只倖存的畜生的气息开始很强烈。它们躲着，要在危险接触的时候来一顿趁人之危的大餐。 黎风知道接下来是坐以待毙的时间，但他还是虚弱的笑，然后说：“我保证我不会死的，我保护您。” 老人道：“那是为什么？你总是要保护什么，没有人这么要求你的。” 黎风想了想，说：“本来有人这么要求我，要我保护一切。呵呵，其实，这不是我自己选的，我想在内心深处，我根本就不愿意吧。” 老人道：“那你就别想这么多，只为自己活着就好了。” 黎风缓慢的摇头，说：“不可能了，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忽然改变一个长久以来的习惯，会痛苦的。” 老人道：“这是你的经验吗？” 黎风嗯了一声，一老一少开始安安静静的呆着，等着。黎风已经没有体力了，他甚至没办法站起来，而老人，更是根本不能动。他们的命运也许就这样停滞了，活、或者死。或者，都不重要。 黎风唯一的机会是恢復体力，可环境太糟糕了，他飢肠辘辘，浑身冰冷，伤口淌着血，脑子渐渐不清楚起来。 模煳中听见老人喊了一声：“谁？” 星辰在这个时候从黑暗中来。 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那只眼睛是月乘不久前用第二代先进的人体改造机器为他安上的人造眼球，这样的眼球不止能够被动的感光。 眼球可以发出类似蝙蝠的超声波，他有更敏感，更全面的视觉。 他看到了黎风，黎风是他的朋友。 第92页 星辰马上的赶了过去，对那个老人道：“他怎么了？”老人惊讶道：“你是谁？”星辰道：“算是他的朋友吧。”老人更是惊讶，问道：“你是来找他的？” 星辰没顾上思考，含煳答应，检查起黎风的伤势来。 可惜他并不懂医术。 “他失血过多，大概撑不了多久了。”老人道，“最近都什么日子啊，年轻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跑到有来无回的隧道里来，陪我这个死了活着都没关系的老头子。” 星辰看看黎风的伤，捡起他身边的银河短剑，在自己的腕子上划了个大口子。 他体内的人造血浆迅速的流出来，星辰把伤口贴上黎风的右手，然后牢牢绑上。“他没事，我给他血。”他向老人简单的说。 老人道：“你呢？” 星辰道：“我没有事，我早就不是人了。”老人等了一会，听不到他说话，便问道：“难道你是人造人？被改造的人造人？”星辰道：“对，而且那该死的改造还破坏了我的脑子。” 老人听到这话激动起来，手指颤抖的好像被电击。星辰道：“人造人的血浆是万能血浆，黎风马上就会没事。” “而我，”他有些自暴自弃道，“本身这些血顶多是润滑剂，只要一点我就能动，所以不会有什么损失。再说了，全损失了也不要紧。” 老人摸索着抓住了星辰的另一只手，道：“怎么不要紧？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星辰平生最恨可怜两字，骤然一听，无名火起，摔开老人的手。此时黎风体温已经升高了些，料想无恙，星辰放开那简易的输血绷带，道：“他没事了！我不需要谁来可怜我！” 他觉得自己说的顶天立地，决决然然，可头偏偏又疼起来。星辰自从在沙漠上“出生”以来，从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疼痛。所以只要一点疼痛就会让他受不了，他的脑子已经受了严重的伤害，可惜自己不知道，那真正属于原始的自己的脑部刻骨铭心的疼痛起来，委实撑不下去。 星辰慢慢的抱头蹲下，过了好一阵子，老人试探的喊他。 “你没有事吧？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抱着头的人站起来，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且空洞。 “我叫涅波。” 进化隧道地方不大，黎风跳起来的时候巧妙的躲过了多余的麻烦。 涅波则恰好撞到那几只残存的蝙蝠，他毫不犹豫的解决了它们。 它们还是选了个最不恰当的时刻，有时候多余的等待很可能会成为致命伤。黎风利用了这一点，他的头脑恢復清醒起来，在黑暗中凭着对手的气息判断。涅波其实是失去了理智的星辰，黎风在上次决斗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他还当面前是个朋友。 “你不要这么激动，咱们现在是在进化隧道里，如果打架出去再说。”黎风道。涅波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废话少说，我要你还一双眼睛给我。” 黎风笑道：“我现在不等于没有眼睛吗？这里黑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涅波道：“那不一样！” 他一拳打过来，又被黎风躲开。这一拳打在墙上，许多尘土和泥落下来，涅波愣住了。 从掉落下泥土的地方露出的隧道原来的墙壁，分明发着萤光。 那不是一般的光，因为他的眼睛跟常人不同，涅波知道那是血，有血的地方无论过了多久，洗的多干净，在他的眼睛看来都会发着淡绿色的光。 “血……”他向自己的身后又打了一拳，果然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这里有很多血……为什么？” 他身后的老人干笑起来，说：“为什么？呵呵，当然是因为这里死过很多人，很多很多……多的所有的人都死了。” 涅波的眼前仿佛看见了许多白衣的研究人员，他们手无寸铁，在他眼中既猥琐又弱小。 他们朝他跑过来…… 接着是血，这场景太熟悉，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 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老人再次高声道：“涅波……涅波少爷，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我以为这样的事情，你是会记得一辈子的。” 涅波无言，来自脑浆深处的疼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捶打墙壁，更多的陈年泥土和苔藓落下来，他也就看到了更多的血。那些人，一群人，就那样哀号和唿叫着跑向他，涅波感觉自己手足无措，但是低头，却看见自己手中横着一把刀。 “这里有太多的仪器，所以不能使用雷射枪。”那个冷冰冰的声音的确，是出自自己口中，“但是我必须杀了你们，很抱歉。” 杀戮，在他面前仿佛重演，一刀，又一刀，那些人挨个倒下，最后一个勉强爬到他脚边，抓着他雪白的裤角，抽噎着，颤抖着。 “涅波少爷，别杀我……” 他感觉自己嘴角抽动，他在笑！那个扼杀生命的时候，自己竟然在笑。一刀斩下，刚刚垂死挣扎的人身手异处。 他踩着毫无知觉的尸体走过去。 涅波少爷，别杀我…… 第93页 “我不该来这里……”涅波转过头来，眼中竟然流出了血红色的泪。 只是黑暗中谁也瞧不见。 黎风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以前来过这里？” 老人道：“他来过。我记得的叫做涅波的年轻人，涅波少爷。”黎风道：“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他——他以前的身份——” 老人干笑一声，道：“伯尔的儿子，绿洲的少主子。涅波少爷，这个称唿一点也不过分是吧？我真的没想到你能来这里，我以为你早已经死了。”黎风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没有答，黎风急了，扳着他的肩：“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头，枉费我这么尊敬你。”老人哈哈一笑，说：“等了这么久，终于听见你痛快的叫我一声了。” 黎风道：“是，我本来不关心你的过去，但现在事关我的朋友，我想知道真相。” 老人道：“你当他是朋友？” 黎风道：“星辰是我的朋友。” 老人道：“他现在是涅波。” 黎风道：“那又如何？他会变成星辰的。” 他刚刚说完，感觉自己的脖子被锁住了，动弹不得，身后的涅波低声道：“我也要知道。老头，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否则这傢伙会死得很难看。” 黎风提气道：“你没有看出来我正在问吗？” 涅波冷笑道：“你问的方法不对。”他铁一样的右手掐住黎风的右臂，生生把他的关节卸了下来。黎风疼的大汗淋漓，但咬着牙竟没出声。 涅波道：“好，算你能挺。”他一推黎风的后背，顺势又卸下了他的左臂。黎风被他一折腾，再也无法支撑，倒在地上。老人摸索着扶起他，嘆道：“这又是何苦！我告诉你便是。” “那时候这个进化隧道里面装满了研究人员研究出的秘密武器，而你是绿洲派来的特使。涅波少爷，你们的人神通广大，不知从何种渠道得知了进化隧道的所在，杀了进来，你们几乎杀光了所有的研究人员，目的只是为了灭口。”老人说，黎风疼的用鼻孔哼气，道：“灭口……又为的是什么？” “为了博士，”老人说，“你不记得了吗？涅波少爷，你在这里带走了博士，还有大批的珍贵设备，把其他的研究人员都杀掉，然后毁了这里。” “进化隧道变成这个样子，是你一手造成。”老人道，“后来你就带博士回到绿洲，带他去见伯尔。博士是个笨蛋，他开始很气愤，后来有些惊讶，再后来，他竟然相信了伯尔的话，为他操作那个东西。” 涅波感觉头更疼了，他短促的问：“什么？” 老人道：“造人机器，因为按照法律来讲，这种机械是被禁止的。但一直有人在研究，科学家们进入进化隧道时，曾经带了一台第一代的造人机器，以供研究之用。涅波少爷把这机器抢回了绿洲，但是伯尔并不相信没有经过多次实践的机器，他提出来先做实验，用绿洲里的手下做人体的改造实验。” 老人笑了几声，声音迴响在隧道里，闷声闷气，好像深夜枯井里的迴响：“可笑啊，伯尔一心希望能改造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变成不老，不死，完美的人。为此他对想尽各种办法说服了博士，但事到关头，他又害怕了。” 黎风想起绿洲里那个老头，已经记不清楚样貌。他不是个健忘的人，只是有的事情根本不去记忆罢了。 “伯尔怎么样？”他问。 “他不敢，他说他不可以失败，即使很小的差错也绝对不允许，所以实验是必须的。博士告诉他，要做实验的话当然最好，可那些选出来的替身都不符合条件，因为只有血液基因等等条件都跟伯尔最接近的人，才能够反应出伯尔本人会对这个改造手术的真实反应。” 老人停顿了一下，道：“也就是告诉他、涅波少爷是最佳人选。当初这样说，也是有些赌气，没想到伯尔竟然答应了，他、他为了自己永葆青春的身体，不惜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诡异起来，黎风感觉自己身边的这个老人忽然变成了復仇的种子，那好像只是纯粹的报復的声音，怪异的声调里充满了无尽的快乐与惆怅。“你真的完全忘记了吗？涅波少爷，当你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那台你平日里就很讨厌的机器上，你对你父亲说的那些话？” “爸爸！我不想做人造人！难道你忘了你也曾经说过，自然规律是不能改变的？” “爸……等等，你是来真的？你要听从这个破老头的话？你、你把我当成实验用的白老鼠吗？” “不！我不要接受这样的改造……我死也不要！” 老头的声音在涅波听来，就像是自己在喊，开始的劝诫变成了恐吓，最后甚至苦苦哀求…… “不要，爸爸，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是不要这样做。你这样做我会很痛苦的，爸爸，我会生不如死！我一直对你惟命是从，因为我们是父子啊！你不要这么狠心……” 没用，涅波抱住自己的脑袋，那个关于改造手术的痛苦又被血淋淋的唤醒了，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在燃烧，父亲，还有那个可恶的老头的形象在面前断裂成碎片，以前发生的种种全部断裂成碎片！他的人生就此完结了，在那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知道这个手术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第94页 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老人的声音响起：“涅波少爷，手术完毕以后，你就疯了，虽然你的身体成功的被改造，但是极端的不配合，使你的脑子受到了辐射。你当时就像一头勐兽一样的六亲不认，不会说话，不认人，测试的结果是你根本没有思维。” “后来你大概不记得，一个参与实验的女机器医生救了你，她趁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把你放走了。博士不知道你被带到了哪里，也没有追究，因为那个女医生苦苦哀求他……那个女孩很漂亮，身材又好，想起来真是美好。博士后来改造了她，把她变成绿洲里唯一的自由机器人，不受中央电脑控制，而且还给了她改造其他机器人程序的强大功能。” 啊……涅波的脑海里忽然有个低沉的声音，那是自己痛苦的呻吟，痛苦的对面是一张脸，一个女孩子。 她带着自己逃到沙漠中，他给自己喝水，她柔和的安慰…… 后来她依依不捨的走了，背影在沙漠里渐渐消失。 涅波忽然两行热泪淌下来，他茫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本来，一度以为那个是背叛自己的曼妮的背影，现在变成月乘的。 为什么一直想赶走月乘，难道仅仅是因为渴望再次看见那个背影吗？ 一望无际的沙漠，滚烫的可以杀人的风。 他在沙漠里连滚带爬，他没有名字，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一个背影，终于找到一个村子，在那个肯收留自己的老大妈的火堆旁边坐下的时候，仍然在苦苦望着沙漠的尽头。 “孩子，你的眼睛好亮，里面好像有个人影似的。”老大娘说。 是吗？只有我自己总也看不到。 “孩子，你的眼睛那么亮，却为什么一直不高兴呢？你看看天上的星星，虽然有时候若隐若现，但总是在那里……别怕，名字没有了，总会找回来，记忆没有了，以后会有新的记忆。你就叫星辰吧！从此以后，就叫星辰，直到你找回自己的名字。” “我……”涅波发狂一样的大喊起来，“我不要找回自己的名字！” 他的眼里全是泪，那些泪，全是血。 第八章 暴雨之前 加隆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朗，但面前的陈维却面如死灰。 “你、要杀掉所有的人类？” 加隆道：“错，是所有的纯种的地球人类。你们地球人是那么自负，总是以为‘人类’这个词是你们专有的。我说了，我要制造出一个只有火星后裔的地球来。你不会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转向洛美针：“要不要帮助我？” 洛美针笑笑，她身后是低着头的卫忻。真是个胆小鬼，刚才她就低声警告他，叫他抬起头来。懦夫就是懦夫，洛美针想。加隆在等待她的回答。 “好，我帮助你。” 加隆微笑：“你很聪明啊，好了，银狐答应帮忙是迟早的事情。至于你这位特工——”他指指陈维，“祝你最后这段日子过得好。” 与此同时，远在国际谍报中心，第四分部的华纶部长办公室。 办公桌上出现了岳嗔的形象，华纶尽量想让语气变得轻松：“你好啊，自从你离开谍报中心从政以后，咱们就没有交谈过了。” 岳嗔的表情并不轻松：“我知道你不贊成我从政，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应该了解我。” 华纶皱眉道：“我倒宁愿我不了解你。像陈布津那样。” 岳嗔很不满意他在这个时候提起陈维已故的父亲，自己当年的好友。但他终于忍住，很快进入正题：“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谈，本来，我跟你们谍报中心的首席指挥官谈过了，不过鑑于事态严重，我还是要跟你讲。” 华纶道：“是米利津的事？” “对，现在已经有至少一百个国家被所谓的加隆大帝掌握了。他的军队，他的武器，他的行动，没有一样不是出人意料的。咱们的国家现在之所以倖免，只是因为离的远。” 华纶道：“他不会放过的，咱们参战是迟早的事情。” 岳嗔苦笑，道：“参战？跟着周边几个小国攻打米利津？地球上最先进的武器在他那边，咱们没有军队，派谁去打？临时组织民兵吗？” 华纶想了想，道：“第四分部的四百名特工可以用的上。” 岳嗔道：“你是不是忘了第一分部原本也有五百精英？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华纶听了，嘴唇抽动两下，突然拍桌子道：“这不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什么事情？” 岳嗔道：“昨天开了一天的秘密会议，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只是向主席请缨来跟你谈的事情，你一定得听好，这关系到咱们所有人的存亡——你把陈维派到哪里去了？” 华纶道：“这是你今天跟我讲的第二件头疼的事情了，本来计划是暗杀伯尔，可从第一分部的情报看来，伯尔死了，不是咱们的人干的。陈维下落不明，也许是被米利津的坏蛋抢了功；也许，死了。谁知道呢，就是这么一回事。” 岳嗔道：“他在米利津。加隆夺权前的三分钟，我在米利津的电视节目上看到了他。那是个录播的节目，他就在画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走过，背景是帝国大厦。” 第95页 “米利津那个最高的帝国大厦？” 岳嗔道：“对，你们马上想办法，跟他联繫。” 华纶道：“目的？” “通过他跟加隆讲和，我们不作战，我们投降。” 城南废墟，一个中等身材穿着防护服的青年正在跟坐在地上的老人交谈。 阿迪和右叔。 “疯了！他们疯了！”阿迪说，面罩被他吹得忽扇忽扇。 右叔笑的像个老核桃，不紧不慢道：“什么疯了？” 阿迪道：“所有人！明明都翻天覆地了，政府却没一点动作，难道真的等待沦陷才来想别的办法吗？还有，还有那些人，总是不肯离开。桃花源已经不是桃花源了，他们还要在那里等死。” 右叔道：“政府也不是毫无动静啊，至少城南改造工程他们看起来是快放弃了，包围城南的军队撤了，其他措施也没有进行。值得咱们这一帮苟延残喘的老弱病残庆幸一阵子啊。至于桃花源的气候变坏，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吧？” 阿迪道：“是的，但已经严重到极点了，现在那里冷的像个冰窖，没有人造日光，能量完全被切断，可他们还是不离开。” 右叔道：“桃花源迟早会崩塌的……你们难道忘了阿迪斯的预言？我听风孩子讲过很多遍。” 阿迪道：“黎风？他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全部都早点死掉！” 阿迪斯的预言是跟桃花源一起诞生的，自从很久以前便刻在桃花源中心的石碑上。它的内容如此简单，结局如此可怕，让桃花源里的每个人都能倒背如流。 阿迪不可能不知道，它的严重性让他更加担心留在那里的人。包括异客和阿塔，他们是铁了心要跟不能离开桃花源的老弱病残同生共死了。 阿迪不贊成坐以待毙，这就是为什么他动用了唯一的后备防护装置跑出来的原因。他想找到援兵，他不想死。 右叔道：“你这么讲不公平，他每次说起来都十分忧心。你们应该明白，你们是把对桃花源命运的担忧都转化成怒气，全发泄在他的身上了。他虽然说过他是守护者，应该的，但是真的应该吗？” 阿迪垂头道：“也许是阿雾的事情吧，我们总是不能和好。您知道黎风在那里吗？” 右叔道：“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出远门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在哪里。” 阿迪抬头看天空，模煳的天没有一点启示。有些黑色的雨滴掉落下来，最近好像整个地球都在下雨。那米利津那边也会落雨吧？ “很早就失去联繫了。” 右叔道：“别担心，他会回来的。守护者的命运都是这样，都会回来的。” 黎风，快点回来。阿迪想。 桃花源里，一片漆黑。异客裹着厚厚的衣服躺着，独眼老大娘餵他吃饭，也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稀粥。 “阿塔在哪里？” 距离他们很近的秃头佬把玩着手里的辫子——他所有的头髮都彻底掉光了，唯一可以缅怀的只有一条有些滑稽的短辫子——这时候听了异客的问话，主动回答道：“出去了。” 独眼大娘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出去干什么。外面到处是危险啊。” 桃花源的天空已经从昨天开始脱落了，现在随时随地都会有岩石掉落下来。所有居民都转移到异客的岩洞里，集中消费着剩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能源与粮食。 “他会照顾自己。”异客说，他的肌肉还没完全恢復，手臂的动作笨拙犹如婴儿，试着拿了几次勺子，他终于放弃，“我不喝了。” 独眼大娘好心道：“早叫你不要费心了，这不是有我吗！” 她又接着照顾异客喝起粥来：“你必须吃饭，孩子。就算咱们这些老的是最后全死在这里，我们也希望你们年轻的能跑出去。” 异客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我们都会倖存的，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阿塔径直走到阿迪斯石碑跟前，这个石碑是跟桃花源一起来的世界上的，那上面也记载了桃花源的终结。 他把手提灯上的光线洒向那些字迹。 “幸运往往像萤火一样短暂，最后一处圣地，将在外星人的侵略中灭亡。天降灾祸的时刻，守护者伴随风暴来临，带领倖存的人类登上诺亚方舟。” 阿塔笑了，他的脸色在暗夜里显得越发的白。 接着他双膝跪下，开始祈祷。 孟雪从梦中惊醒，窗外是黑夜。 她像个苍白的雕像那样停了很长时间，才回过头来。 乐绮正在她后面，靠着墙壁。孟雪为她的神情而震惊，乐绮现在根本不像个还在唿吸的人类。“乐绮小姐？” 乐绮盯着她，用黑色的一对眸子盯到孟雪浑身发抖。 “他要灭绝地球上的人类。”乐绮说，“你都知道吧？” 孟雪点一下头，从床上蹦下来，长而乌黑的头髮垂到腰间，映衬着月白的裙子，仿佛女神。乐绮道：“你不在乎？还是……这主意根本是你的？”孟雪道：“我怎么会出这样的主意？这个计划，其实很早就已经有了。在绿洲里面就已经有了。” 第96页 乐绮道：“你果然早知道。” “你不明白。”孟雪说，“厄运像一条蛇，它可以用很长时间，悄没声息的接近猎物，慢慢的张开它的獠牙……相比之下，进攻是非常短暂的。等到它发起进攻的时候，那些接近的过程都会被忽略。是的，我们都忽略了那个过程，我并不比你多了解什么。” “在绿洲的时候，我只是感到了那条蛇。”孟雪道。 乐绮道：“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们。” 孟雪道：“我没有理由，那是一定要发生的事情。蜘蛛网上的虫子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落网的理由呢？它不会死的更快乐。” 乐绮道：“它会。” 孟雪毫无表情的道：“那是愚蠢的虫子。” 乐绮看着她，说：“你以为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快乐？你错了，你根本没有活过！接受命运的摆布和心甘情愿的挣扎根本不一样。即便有相同的结局。” 孟雪沉吟一阵，说：“明知道结果会怎样，还是要去挣扎？就像黎风。” 乐绮哑然。 黑暗，黎风听声辨位，躲过了星辰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倒不是他体力恢復的如何，刚刚要求老者帮助復位的胳臂正因为恢復的方法强硬而剧烈疼痛着。幸好那些进攻根本没有什么致命的威慑力。照黎风看来，星辰根本是失心疯的胡乱发泄。 “你安静一些好吗？等出去再打。” 星辰听了这话，稍微停下，黎风听见他咬着牙问：“当真？” “对，”黎风为了表示友好，张开双臂，他清楚星辰那发亮的眼睛一定看得到，而且对方现在又累又慌，必须表示自己的诚意，“我答应你，等咱们离开这黑不啦叽的隧道，我一定跟你拼死拼活的再打一架。” 星辰收了拳，说：“好。” 他语气收敛了些，转向老者，道：“耶卡博士，你欠我的，是不是现在就该还了？” 老者干笑一声，说：“一条老命，要的话尽管拿去。” 两秒钟后，黎风：“耶卡博士？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博士！我早该猜到故事里的博士就是你！那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能讲的出来的故事啊！” “可是我听说您应该已经自杀了啊？还有第三代的造人机器不是您制造出来的吗？” 老者——现在应该说耶卡博士，说：“我是造了那样的机器，而且是为了伯尔而造的，可在完工的第二天，我偶然听到伯尔说起了他的真正目的。所以我就离开了那里，逃回了米利津，我把那机器交给了国际谍报中心。因为我知道就算是伯尔对于那里也束手无策。谁知道政府为了掩盖研制武器的事实，竟然打算杀死我灭口。我侥倖脱身，逃到了这个隧道里。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你不知道的应该是伯尔的目的，他的目的是有朝一日消灭所有的纯地球血统的人，建立只有火星后裔的王朝。这个目的太可怕了。” 黎风道：“的确可怕，你怎么可以帮助他！” 耶卡博士道：“一开始，伯尔只是说他不同意现在米利津和许多国家封闭城市的做法，他要制造机器兵团，占领所有的城市，用来拆除那些城市上空的隐蔽物，让人和自然再度接触。这样地球才不会灭绝。” 黎风道：“这也挺对啊，虽然偏激了些。” 耶卡博士道：“可他还要统一血统，或许那才是最终目的。他简直疯了。” 星辰忽然插口道，“他原来只想做这个！哈哈，他到底只是想做这个罢了！他、他犯的着牺牲这么多吗？他用的着牺牲我吗？” 伯尔，在沙漠中创立了绿洲，把那里封闭起来，消灭了其中所有人类，矇骗其余的机器人，企图制造出一个地球上的外星球。黎风想起绿洲里的那张脸，现在想来，那绝对不是一张行将就木的脸。 他打个冷颤，觉得自己根本不曾杀了伯尔。 “伯尔不会死，是不是？”黎风低声道，“他一定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耶卡博士道：“你说得没错，他不可能死，因为我为他造好了替身。这是在他的计划之中的，伯尔预测到实现他的统一大业需要健康的身体，而他原来的躯壳又老又弱，已然不行了。他要我来帮他使用造人机器，这也是目的之一。我在相信他，并且集注了希望的时候，为他造了替身，那是个年轻美丽还有特异功能的身体，是用第三代造人机器的基础上用特殊的计算方法造出来的。我还给他设计了完美程序，也就是只要他本来的身体死亡，那个替身就会启动。” “替身……”黎风觉得更加的冷，那是伸入骨髓的寒气。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轮廓在他眼前渐渐清晰，是个金髮美少年的影子。 “那个替身，是不是叫加隆？” “所有的人类现在集中在米利津地下广场，有足够的士兵看守他们不至于做乱。”米丽亚报告完毕，加隆满意的点点头。 “银狐那里怎样？”他又问。 “他在帝国大厦里面，已经开始工作了。”米丽亚说，“估计血统鑑定机很快就会研制成功。” 第97页 “很好。”加隆说，“不过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沈天明和两个女机器人在边境的深山里出现，这不是好消息吧？” 他旁边，洛美针笑一笑，道：“真的不是好消息呢。” 加隆回报以微笑，道：“是啊，如果是去启动备用的机器士兵的话，那就太不巧了。凭我现在留在米利津的兵力，消灭那些机器士兵绰绰有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做出这种部署的那位指挥官，真是太低估了造人机器的威力了。” 卫忻握着刀柄，掌心出汗，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恐怕还要继续下去。他看着加隆，说不出话来。倒是洛美针依旧应对自然，态度不卑不亢：“这情况的确很令人遗憾了，我想你的意思是需要有人去阻止他们做这种无谓的事。” 加隆道：“你果然聪明，这就是我看好你的原因。” 洛美针朝他一笑，转身便走。 卫忻紧随其后。 “我们真的去吗？”走出加隆的指挥室很远，卫忻才敢开口问。洛美针看他一眼，有些俏皮道：“对，你害怕吗？” 笑话，那三个人加起来也没有让一个杀手害怕的资格。卫忻想，倒是洛美针总让他摸不清底细的惶恐。“我们真的帮助他吗？”他问道，“就算成功以后，他能够放过我们这些不具有火星血统的地球人吗？” 洛美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们可以不帮助他吗？” 卫忻道：“现在他是最强，不错。”他又偷看一眼洛美针的脸色，道：“可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理由。” 洛美针道：“聪明。”他们已经走出谍报中心，外面还在下着灰色的小雨，那种灰色的液体应该具有很强的腐蚀性，但对这两个全副武装的人毫无效果。卫忻和洛美针的防护装置很齐全。 “看看这种雨。”洛美针道：“都是那种提倡封闭城市的懦夫搞出来的，他们这样下去地球迟早会灭绝。我帮助加隆是因为他好歹有些远见，知道如何跟大自然妥协。” 卫忻道：“可他迟早会做出种族灭绝的事情。” 洛美针昂首道：“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他。” 卫忻四处看看，身后不远处就跟着一队士兵，那排相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不要这么大声，如果被他知道……” 洛美针轻蔑的笑了一下，放在腰间的手指轻弹一下宝剑。 “他知道。”她说。 第九章 青蛙 星辰闷声不响走在最后，前面是黎风背着耶卡博士。 “如果你打算伤害这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家，”黎风说，“我绝对不放过你，动手吧，现在。”星辰很想一拳打到那张看起来倒是善良的脸，但他忍住了。多年以来的积怨反而使他清醒。现在同黎风翻脸是绝对不划算的，他还有许多仇要报。 加隆——或者该叫他伯尔，现在正在实现他的野心。星辰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前面黎风看起来比他轻松许多，一边走一边给背上的耶卡博士聊着天。“还有多远？”他问，“咱们大概走了一个世纪了吧？” “我也不知道。”耶卡博士说，“我从来没有这么走过。你真的认为咱们可以走出去？”黎风笑道：“当然，后面那位显然也这么想。” 耶卡博士道：“看来让年轻人绝望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啊，我就把前面的路告诉你吧。其实隧道并不是没有出口，只是没有人能够走出去。”黎风想了一下，问道：“前面，有很大的危险吗？” 耶卡博士道：“是啊，是青蛙。” 黎风想起那些蝙蝠，道：“也是你们研究出来的武器吧？” 耶卡博士道：“应该算是，青蛙是很容易变种的动物。两栖动物的染色体本来就不大稳定。一开始，我们改变青蛙的染色体，使它们进化。实验是朝着既定的方向进行，可是后来，出现了差错。” “青蛙们越来越聪明，产生了两个变种，一种是巨型青蛙，一种是微型青蛙，两种都剧毒，并且它们开始有头脑。” 黎风道：“像人一样的头脑？有点可怕啊。” 耶卡博士道：“其实听起来，也很可笑的。那些青蛙举行了一次暴动，它们释放了所有实验中的伙伴，带着大批量的实验仪器失踪了。我想它们应该盘踞在进化隧道的出口，那里是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谁也没去过。” 黎风道：“能找到青蛙，就能找到出口。是这个意思吧？” 耶卡博士道：“是这个意思，不过我还是希望别去找它们，找到它们也意味着死。它们恨人类。”黎风道：“它们或许会抓我们去做实验。” 他大笑一声，后面的星辰插嘴道：“不过是一些愚蠢的动物罢了。” 黎风道：“你别瞧不起动物，其实它们跟人类是平等的。我们的祖先就跟青蛙学习过游泳。”星辰道：“你知道的倒不少，听说青蛙肉味道不错。” 黎风道：“你不至于吧，青蛙都吃？” 他刚刚说完，就感觉脚下软软的，踩到了什么东西。 第98页 那是一只青蛙，死的。 “为什么不能再走？”黎风道，耶卡博士靠着墙，浑身发抖。星辰道：“把这个老头丢在这里好了，咱们走。”黎风道：“我说了要背他出去，就一定做到。” 星辰说：“随你便，我只休息一会。”他捡起那只青蛙，在墙上磕了记下。 “没有什么肉，是只老青蛙。老死的吧。” 黎风道：“你干嘛？” 星辰已经撕下一只青蛙腿：“吃。”他说。黎风觉得十分噁心，道：“你别忘了所有的青蛙都有毒。” 星辰道：“我没叫你吃，我全身上下没有怕毒的东西。” 黎风听见他的咀嚼声，坐到耶卡博士旁边。 “这算不算是茹毛饮血？”黎风道，“我想加隆得逞了，大概人类就会回到那个时代去。” 耶卡博士道：“不会的，绝对不会。除非人类集体灭亡，地球恢復初期的混沌，一切重头再来。” 黎风道：“怎么这么肯定？” 耶卡博士道：“时代是永远不会重复的，你还年轻，以后就会懂。” 以后？黎风觉得自己有没有以后都未定之数，他正琢磨这句话，勐然间觉得放在膝盖的左手掌心先是发凉，继而火辣辣的，他凌空一抓，右手抓了个又凉又滑的小东西，只有半个巴掌大，还在动。 他大惊，掏出打火器一看，是青蛙。 黎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小巧玲珑的青蛙，好像艺术品，光滑的深红色皮肤，两只分在两侧的突出的大眼睛。 那上面居然各有一排长长的睫毛。 “天吶。”他跟星辰都跳起来。 黎风道：“真是好漂亮的青蛙，大概是一只女青蛙。” 星辰用标准的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同时道：“看看你的手！” 黎风的手掌已经整个变成了黑色。 “有毒！”他感觉整个一只左臂完全不能动了，后悔粗心大意的被这样一只小青蛙偷袭，再看看周围，并没有发现它的同党。那青蛙被黎风用右手拎着一条腿，此刻在空中挣扎不停，同时一对大眼睛却在看着黎风，仿佛充满恨意。 “它在恨我？”黎风道，“不知道它会不会说话。” 耶卡博士道：“青蛙说话你也听不懂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黎风道：“小青蛙，只有一只。” 耶卡博士道：“那很好，小青蛙的毒液不如大青蛙有腐蚀性，你把它的肚子用石头砸破，里面会有白色液体，可以解毒。” 黎风答应一声，旁边正好有块尖利的石头。 星辰看见他挥着青蛙朝石块砸，在最后关头却避开了。 “你在干什么？”他问，“等着被毒死吗？”黎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右手一松，小青蛙落在石块上，完完整整，丝毫没有受伤。 黎风用独门手法封锁了自己左臂的要穴，阻止血液的流通，闭目试探一会，他嘆气道：“还真是很毒的毒液啊。” 星辰被他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 黎风借着打火器的光又看了那小青蛙一眼，忽然笑了，说：“小东西怎么开始发愣了？挺可爱的，是不是？” 他把打火器扔给星辰，道：“拿着，我这一只手恐怕以后都没空拿了。”星辰道：“你为什么不砸死那东西？”黎风张大嘴巴，再看小青蛙已经不见了，便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长得太可爱了。” 星辰道：“看来你不用我动手了。” 耶卡博士焦急道：“黎风，伤得怎么样？”黎风故作轻松道：“只是中了一点青蛙毒，没什么。”耶卡博士愣了一下，道：“这也没什么？那种毒——” 黎风道：“那种毒还弄不死我的。” 耶卡博士没有回答，星辰也听出来了，他这话显然在自欺欺人。 黎风的舌尖开始打颤了。 耶卡博士摸索着抓住黎风的肩膀，道：“你怎么样了？”黎风道：“没有事，就是冷。”他抱着自己的双臂，哆嗦起来，牙齿间有节奏的碰撞。他还没有这么冷过—— “我还没有这么冷过，”黎风说，“我小时候，有一次桃花源里面下雪，我跟一只羊被困在山里，那时候大概也有这么冷吧，我缩成一团，感觉就要冻死。可是没有，羊救了我，它很暖和……它真的很暖和。” 耶卡博士摸了黎风的额头，感觉很烫。 星辰凑过来，他在黑暗中也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发觉黎风在翻白眼。 他把手伸进他嘴里，阻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黎风，”星辰说，“你的命好像是我的。” 可黎风已经不清楚了，他只觉得自己冷，下意识的，他感觉自己被冻在一座巨大的冰山里面。 乐绮经过，却没有发现，那姑娘披着长长的黑髮，匆匆的走远。黎风想要唿喊，张开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乐绮……乐绮……乐绮…… 我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很想抱住你，你是我的温暖。 第99页 黎风想要这样说，但他说不出口，他悲惨的发觉自己无论是幻想还是现实中，都只不过是个弱者。他不能爱乐绮，甚至不能说爱她。 可他是那么在乎，即便是她想要杀死自己的时候，他都没有计较所有的恨。想到这里，黎风不得不想起阿雾，想起异客、阿迪和阿塔这几个好朋友。他们的形象顺理成章的出现在面前，但每个脸上都有无尽的怨气。 “你们怎么了？”黎风在心里问，“我没有对不起你们，我也知道你们不是真正的恨我……” 异客开口了，声音尖利的令人不舒服。 “我们恨你……你不可以没有完成任务就死了……” 不可以吗？黎风欣喜的发现他们管不了自己，他仿佛在摆手，而且不顾那些幻影的阻拦跌进黑洞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黑洞。黎风一向不喜欢黑暗，但这次他感激他。他觉得自己厌倦了无聊的付出，真的该死了。 什么责任，朋友，桃花源…… 他抛弃这些。 巨大的声音唿啸而出，霹雷一样，黎风忽然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在他大大小小的受伤经歷中，从来没有这样一种疼痛能让他无法控制的惨叫出来。 “啊——” 是米丽亚的形象出现在幻影中，那只手将他斩钉截铁的拽了回来。 黎风盯着星辰。 星辰在他面前，抓着他的右手。“刚才是你在喊我？”黎风问，大汗淋漓。 星辰说：“是。” 不是米丽亚，黎风想。 “我以为我快死了。”他说。 “事实上你的确快死了。”星辰说，“我只是暂时的稳住了你体内的毒液。” 黎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星辰在他的右臂上点了跟左臂一样的穴位。那些穴位果然很有用处，阻挡了毒液进入心脏。 他暗提一口气，马上痛得眼冒金星。 “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在我周围……”黎风说，“一眨眼它们就不见了，但是很快，又会冒出来……” “我到今天才真的明白什么是眼冒金星。”黎风说，“其实这是好事……我又有太久……没看见星星了。” 星辰看见他双眼中又只剩下白色。 耶卡博士等了好久，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便问道：“怎么了，黎风，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好再问一遍。 “他死了。”星辰说，“他没气了。” 沉默，耶卡博士沉默了好久，忽然痛哭起来。 “没出息的。”星辰说，“你一个老头子就只会哭吗？” 耶卡博士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顺畅了唿吸，道：“我能做的只是哭了！他是个好孩子啊。” 星辰说声好，然后说，那么你就哭下去吧。 他弯腰将身体冰冷的黎风背在背上。 耶卡博士止住哭声，问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带他出去。”星辰说，“我决定了要带他走，他总不能留在这种地方。” 耶卡博士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兴奋。 “那么我呢？”他终于还是问。 星辰想了想，道：“我不能带你走，我带不了两个人。” 耶卡博士说：“你可以带走我的。” 黑暗，很久以前，耶卡博士就陷入了这种彻底的黑暗，他双目失明，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人的感官是很奇妙的组合，当你看不见东西的时候，往往听觉会特别灵敏。 耶卡博士感觉到了星辰的气息，开始是犹豫，后来明朗了许多。 那是浓浓的杀气。 星辰开口道：“好吧，我带走你。” 他转身，右手似刀。 耶卡博士已经很老，划破他的喉管，竟然没有喷出多少血液。 他断了气，一直张开的没有光彩的眼睛却没闭上，身体也没倒下去，而是依旧靠着墙壁。 但起码他的表情是满足的，星辰没有看出他有任何的恐惧和不甘。耶卡的血犹在星辰的指尖，有几滴淌下去，银色的磷光微弱的闪过。 是火星后裔的血……不过没有意义。 生命一旦死亡，什么都没有意思。 星辰背着黎风，继续走下去。 第十章 女侠之剑 清晨，边境，深山。 月乘大喊一声：“沈天明！” 前面的人停下来，生硬的回答道：“你应该叫我指挥官。” 花月乘笑笑，说：“抱歉，我不是归你指挥的。现在我只想问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该怎么走？” 沈天明道：“我当然认得路。” 他脚步没有停，月乘当然也跟着，3号在他们两个身后，战战兢兢的走。沈天明嘆口气，这两个跟在身后的女人——机器人，在他看来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本来指望那个通缉犯星辰可以用的上，可偏偏走的是他。 月乘此时赶上了沈天明，跟他并排，山路并不好走，但她显然毫不在乎。倒是指挥官的防护服被粗糙的树枝划了好几个口子。树木在这个时代，已经基本不是绿的了，为了存活下来它们长出了厚的不近人情的皮，大多数是灰色的。所以放眼望去，所有品种的树木都没有多大区别。这个季节本该是夏天，但一年四季的温暖让夏天失去了意义。沈天明拍拍手，换了一副手套。 第100页 “山里的情景也是这么糟呢。”花月乘好像已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侧过头来对他说。她是机器人，几乎不需要任何装备，只是薄薄的一层红色衣裳，映衬着一头柔软的乌髮，在早晨的日光下宛如仙子。沈天明看得有些发呆，停顿一会才道：“没办法，现在就是这个时代啊。” 花月乘背手，踱步，道：“只怪你们人类索取的太多了。” 沈天明道：“我想政府早晚会认识到这一点的，届时城市上空的防护罩应该被拆掉。”花月乘好奇道：“你也这么想？” 沈天明道：“很多人都这么想，大家凑在一起，就是……” 他自觉失言，于是住口，但月乘还在等着停下去。 “是什么？你们有个组织吗？”她问。 等了几分钟，笑道：“好了，我又不是非要探听些什么。你一向都是这么谨慎的吗？”沈天明老实道：“不，刚才就不是十分谨慎。” 月乘道：“不用担心，我只是个机器人。” “如果可能，我根本不想管你们人类的事情。”她又说，抬头，太阳已经彻底升上天空，有些橘色，月乘知道人类是永远不可能用肉眼直视这个时代的太阳的，就算是藉助望远镜，也只能看上不到一秒的时间。 但她可以看，她的双眼永远不会因为受到灼热的射线而停止观望。月乘道：“我真想超脱所有的事情，再回到绿洲里面去。如果我永远都以为那里是外星球，该有多好。”沈天明道：“我倒不觉得闷在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绿洲已经荒废了。” 月乘奇道：“你们没有留一些驻军在那里吗？” 沈天明道：“沙漠的中间吗？我们耗不起。绿洲现下是空的，你要是想，随时可以回去。” 月乘道：“回去以后再被你们抓，我可不做傻事。” 沈天明道：“你不必担心这个，关于绿洲的具体位置是高度机密，资料的存放地点只有参与的部分指挥官知道。加隆这次发难……我看他们不大可能倖存，而我，如果你帮助我回到谍报中心，这一切都过去，我可以销毁那份资料。绿洲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绿洲。” 同样在倾听的3号惊喜的欢叫一声，月乘道：“你跟那些军官确实有些不同，我会考虑，你当上国际谍报中心的首席指挥官，也许会是个好主意。” 沈天明一笑，侧身走进一条很窄的山道。 “还要走多久？”月乘道。 沈天明道：“快了，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很偏僻，位置有些出人意料，你们有些心里准备才好。”月乘道：“放心。” 路在峭壁之间，抬头望去是一道窄窄的蓝天，三人侧着慢慢赶路，月乘忽然笑道：“怎么好像螃蟹？” 沈天明被她逗乐，道：“你真有闲心，还能想得到这句话。” 月乘道：“我为什么不能有闲心？我早告诉过你我本来就不关心你们人类的事情。”沈天明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来到这里？” 月乘道：“我有我的理由的。” 沈天明皱眉想了一会，说：“我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月乘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他。那是在我刚刚有了生命之后的不久，我参与了一个把人类的所有器官组织改造成人造材料的手术，那个获得崭新生命的年轻人——他是我现在所作所为的所有理由。” 3号在后面插嘴道：“我知道了，是涅波少爷。” 月乘道：“不，是星辰。涅波不属于我，但是星辰是我救醒的。在绿洲，在米利津，当我第二次遇见他的时候就决定了，我要跟他到所有的地方去。” 沈天明摇头道：“他对你可不好啊。” 月乘道：“我不在乎。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这就够了，我能等他，我有足够的耐心。” 沈天明思考一会，说：“你一点也不像机器人，如果不知道你的身世，我只会把你当成彻头彻尾的女人。” 他们终于走出一线天，已经正午。沈天明感觉肚子有些饿，月乘道：“休息一下好了，你吃饭。”她招唿3号跟她一起走进阳光里去，她们两个机器人可以从日常元素中汲取养料，利用太阳能是最简便的方法。 沈天明坐下，掏出食物，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能用吸管食用半液态食品，他刚刚把吸管放入口中，就看到了不速之客。 洛美针和卫忻坐在前方一个小山坡的大青石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一行人。沈天明戒心骤起，问道：“卫忻，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她是谁？” 卫忻没有回答，习惯于躲在强者身后，因为洛美针。虽然这不是他愿意的。 洛美针就替他回答道：“卫忻之所以在这里是我带他来的，至于我，指挥官，咱们一别没有多长时间，怎么就不认识了？” 月乘咧嘴笑道：“你是那个奇怪的道士。” 3号也道：“是啊，上次我们真是粗心，竟然没有发现你是这么美丽的女郎。” 第101页 洛美针道：“我现在也是一多半脸都被面具遮着，美不美的咱们就不讨论了。指挥官，知道我是谁了吧？” 沈天明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的指挥官都说“那个人”根本不该是人，他或者她实在诡异。他向月乘道：“你们怎么可以看得出来？” 月乘和3号对视一眼，道：“我们是机器人，虽然有变声器，但音色是很难改变的。我们两个听到她的声音，从资料库里面一比对，当然就知道了。” 沈天明嘆道：“果然还是你们聪明。” 卫忻握刀的手蠢蠢欲动，月乘盯着他，道：“这个人有杀气。” 3号道：“他不是本来跟我们一起的吗？”洛美针道：“这就错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指挥官，对不住，我已经不是你的属下了。” 她跳下青石，从腰间抽出长剑。 卫忻这才清楚的看出洛美针的长剑是缠在腰上的，仿佛腰带，但那么柔软的剑为何取出来之后银光闪烁，锋利无比？他暗地决定再观察，冷不防听到洛美针道：“卫忻——该让我看看你的刀了。” 沈天明道：“你真的要帮助加隆？” 洛美针道：“当然是当真的，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沈天明道：“我根本不认识你这个人，怎么知道你的为人。——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也许可以给你。” 洛美针道：“我要整个地球——你给的了吗？” 雷射枪的枪口对准洛美针的胸口，沈天明的行动很迅速。 “你想杀掉我？”洛美针道。 “我知道这不容易。”沈天明道，雷射枪已经发射，一束腰眼强光射到洛美针胸口。 可除了灰色的烟，没有别的。洛美针道：“得罪了。” 她跃起，挥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沈天明已毫无还手之力。洛美针微笑着用合成材料把他绑起来，粗气都不曾喘一口。“本来我不想牺牲这件衣服，不过不让你打一枪，于心不忍。”她说，“现在应该告诉你，一个到处闯荡没有固定立场的女人，穿一件最好的防护衣是理所当然。你手中假使是雷射炮也不能伤害我分毫，何况只是小小一把枪。” 洛美针看着卫忻给沈天明吃了点东西，转头向月乘道：“你们休息够了吧？该上路了。”月乘和3号原本就是没有战斗能力的机器人，此时并不反抗，走了过来。月乘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唿？” “我叫洛美针。”现在的指挥者说道，“你们应该愿意跟我一起到秘密基地去。”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卫忻有些结巴的说：“你、你还是要到秘密基地去？那为什么要……” 洛美针道：“我抓指挥官的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路。咱们追到这里来是因为在此之前我在他身上安装了追踪器。”她说完，从沈天明的防护面罩侧面拿出个瓢虫大的小东西，还闪烁着微弱的光。沈天明恼恨自己大意，道：“你让我带你去找机器军团，跟我们走便是，又何必如此？” 洛美针道：“我不喜欢欺骗人，虽然可以跟你们走，但是已经不是战友了，还是提早说清楚的痛快。我要你带我去，可不是因为原先那个打击加隆的计划。相反，我想启动机器军团是要带着这些军队帮他征服地球那边的国家。” “就是我的国家，我要打回去，那一定很有意思。”洛美针道，“不过事实上也许不会发生战争，这个美好的年代，聪明人都会选择投降。” 卫忻张大眼睛瞧着洛美针，他根本想不通这个女人心里的想法，但当对方开口，他只有盲从。“卫忻，”洛美针道，“带着指挥官上路了。” 米丽亚对加隆道：“你知道洛美针是什么人吗？她想做什么？” 加隆道：“她？她会先帮助我，然后杀了我。” 米丽亚道：“那你为什么跟她合作，不一开始就……” 加隆打断了她的话，面前的监视屏幕上有银狐忙碌的背影，正在赶制血统鑑定机。 加隆笑了，说：“一切都是变数，我的孩子。” 米丽亚不语。 在野心勃勃的时代，陈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被关在第一分部的监牢里。现在他身陷囹圄，才发现没有自由的日子是那么糟糕，好在手脚没有像当初对待黎风那样被铐起来，而且约翰就在旁边，这个唯一的室友不说话，甚至表情也没有，但有总比没有好。 这里的环境不能算糟糕，像很久以前黎风说的，“伙食不错”。 乐绮正在给他食物，陈维不耐烦的接过灌装水，漫不经心的问她：“你过得怎样？”乐绮说：“还好，加隆没有难为我和孟雪。只是米丽亚的朋友珍妮被送到人类集中营去了。” 陈维看看那边傻乎乎的约翰，过去强行把食物塞到他手里，约翰拿着，傻呆呆不知所措。 “加隆真的会大开杀戒吗？”乐绮忽然问。 “我不知道。”陈维道，“现在外面一定天翻地覆了。可我们这些人的力量太小了，尤其是我，关在这里，看都看不到。” 第102页 乐绮道：“还用看什么呢？我真的希望自己瞎了。” 陈维道：“你不担心黎风？” 乐绮对这个问题十分不自在，决定不回答。陈维也不再问，过了好一阵子，都只是捧着水灌发呆，乐绮发现，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她……”那个脑子里似曾相识的身影，在洛美针离去之后，陈维不止一次的想起来，“那个答应帮助加隆的女人，你还记得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乐绮道：“奇怪，我也这么觉得。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肯定见过她。” 是啊，陈维说，但是在哪里呢？ 第十一章 冬眠 “把纯地球血统的人统统杀光，之后，人口会急剧减少，自然条件也会变好。我的创举，应该叫做创世纪吧。” 加隆说，米丽亚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你说，我讲的对不对啊？”加隆问。 米丽亚板着脸，说：“我不知道。” 加隆看一眼她的脸色，忽然急躁的拍一下桌子，道：“你一点都不快乐！为什么？”米丽亚怅然道：“我的快乐跟着黎风消失了，为什么还要快乐呢？我不知道你是利用什么来控制我的，我只希望你的目的达到以后，可以放过我。” 加隆道：“怎样才算放过你？” 米丽亚道：“把你用来控制我的东西解除掉。” 加隆笑了，说：“那是不可能的。你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听命于我的意识吧？其实跟那些被派到世界各地的人造军团的原理一样，你要更隐蔽些，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被置入了潜意识晶片，那块晶片在你的脑干里，跟我脑干里的晶片差不多，它的功能是完全接受我的指令——你应该模不到的，我告诉你只是让你别再痴心妄想，那块晶片如果取出来，你就死定了。” 米丽亚道：“我真想杀死自己。” “何苦呢，别傻了。”加隆说。 “你毕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太难为你……” 可惜米丽亚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已经走出去了，同时泪流满面。谍报中心虽然不如帝国大厦高，也是碉堡一样很鲜明的建筑。米丽亚站在顶层，头上是赤裸的蓝天，米丽亚觉得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感觉一定很爽。 “爽”这个词是黎风交给她的，她又想起黎风。 想起黎风的时候，她的心口隐隐作痛，大概就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疼。遥远的地方好像有个声音在唿唤她，米丽亚不算是多梦，但她梦见了黎风。黎风在那个该死的进化隧道的入口，探出半个身体来，喊她。 “黎风……”米丽亚说，泪又留下来。 “你还在想着他？” 米丽亚擦擦眼泪，身后是银狐。她诧异道：“你怎么会来这里？”银狐笑道：“没有灵感当然就到处走了。”米丽亚问：“你放下工作了？” 银狐道：“对，研制什么血统鑑别机，真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 “可是你已经答应帮忙。” 银狐道：“我是自由至上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想撒手不干，自然没人能够劝的住。”米丽亚看着他，过了一会开口问道：“你对于进化隧道知道多少？” 银狐道：“不多，我没有去过。” “有没有人可以从里面出来？”米丽亚问道。 “不知道，或许黎风命很大。”银狐调皮的笑笑，看着远方。 米丽亚捂着心口，打算离开，银狐叫住了她。“知道站在这里最大的好处吗？”银狐道，“虽然看不见，还是会离宇宙近一点。宇宙实在很大，相比之下，黎风算什么啊？可能一瞬间，他就死了，与根本不存在没有区别。” “你也很孤独。”米丽亚说，接着走开。 星辰背着黎风，一直走下去，前面的路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在走。 背上的黎风冰冷，没有一点气息，但身体还是柔软的，星辰很诧异他没有变硬，也许黎风就是这么个好心的可怕的人，即便死了，也不给星辰带来麻烦。 星辰又走了很长的路，接着停下，因为前面有东西挡住了他。 那是一大排，青蛙。 每个都有一米多高，看上去诡异的可怕，但星辰已经没有害怕的心思，他在心里也许把自己列为恐惧的中心了。 星辰闷声道：“让开！” 青蛙们没有回答，而且更欺近了些。星辰把黎风放在旁边地上，从他怀中掏出了银河短剑。短剑锋利无比，带着几缕寒气，星辰可没有黎风那样爱护动物，他一个健步冲过去，对着为首的青蛙就是一剑。 一大股难闻的液体喷过来，星辰迅速的避开，那些液体落到地上，开始冒泡。星辰知道那是很强的腐蚀性。这些青蛙没有牙齿，没有爪子，就算有剧毒也无法伤害星辰，它们唯一的可怕之处是腐蚀性的液体，和惊人的数量。星辰感觉自己很难战胜它们的时候，已经杀了二十几只青蛙，剩余的那些动物跟他对峙，接着，忽然训练有素的转了身体，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第103页 一只头十分大，皮肤褶皱的老青蛙跳了出来，神态好像首脑一般。星辰道：“你是它们的头领吗？” 老青蛙居然点了头。 星辰道：“那很好，让它们放我过去。” 老青蛙这回没有表示，星辰忽然觉到不妥，回头看，倒在地上的黎风依旧，只是身上多了只小青蛙。 红色，没有一个巴掌大，很像刚才至他于死地的那只。 现在这小青蛙跳到黎风的脸上，星辰退了一步，就要一剑过去。冷不防对面的大青蛙忽然跃起，发出尖利的叫声。所有的青蛙一跃而上，把星辰团团围住，无数准备喷射毒液的嘴巴张开，只等一声令下。 星辰动作比它们快半分，已经把那小青蛙拎在手里。 他本拟定把那东西摔在石头上，却发现自己的包围者害怕似的退却了一点，星辰晃悠一下手里的青蛙，那首领大青蛙便又叫了一声，这回是向后跳。 剩下的敌人也停止了进攻，乖乖重新分成两队，星辰发现面前多了一条出路。“你们放我走了？”他诧异，再看看手中的俘虏，顿时明白。 他把小青蛙攥在手里，那小青蛙果然通人性，大眼睛里竟然流露出求饶的意思，星辰岂会不懂，对它道：“只要我安全的出去，不会伤害你。” “还有你们。”他对那些巨大的青蛙道，“如果你们轻举妄动，我只要轻轻的攥一下拳头，恐怕手里就是一团泥了。” 在得到了默许之后，星辰背起黎风，再次上路。 边境的群山中，沈天明带领其余的人找到了那个岩洞。搬开了最后一块石头，卫忻贊道：“怎么还能有这么秘密的地方！” 沈天明道：“这不算最秘密，只是不容易被人找到罢了。” 洞口很狭窄，仅仅能容许一个人侧身进入，顺次进去之后，里面的天地宽畅许多。这是一座中空的山，稍许的微光从头顶的石头缝隙透过来，碉堡一样。一排又一排的机器士兵整齐的伫立在中央的空地上，每个都有两人多高。 月乘道：“这样的军队，杀伤力肯定比人造军团强许多。” 洛美针道：“可是数量上没有任何胜算。现在启动这些士兵吧，让它们听命于我。”月乘迟疑道：“你真的要我这样做？” 洛美针道：“当然。” 月乘道：“你要帮助加隆吗？”洛美针道：“对。” 月乘道：“那我就不能帮助你了，星辰还没有消息，我想他是去找黎风了，而黎风是绝对不会帮助加隆的……” 洛美真道：“你的意思是，星辰很可能站在黎风一边，而你要站在星辰那一边，所以你绝对不站在我这边，对吧？” 3号摇头，小声道：“好复杂。” 沈天明只是冷冷的打算看热闹。 洛美针居然脾气好了起来，说：“你不帮我，我也不逼迫你，只不过想搞清楚一件事，你已经决定不听我的话，对吧？”月乘道：“对。” 洛美针微笑着，朝她走了几步。 她的手插在腰间，除了卫忻没有人猜到她究竟要做什么。长剑出手的时候月乘毫无防备，甚至不知道如何闪避致命的危险。3号奋不顾身的扑过来救援，可迟了太多，眼看月乘即将身首异处，即便是机器人，在生命终结的时候也难免恐惧。月乘闭上眼睛，只是想到了星辰的脸。 没有疼痛，没有黑暗，什么异状都没有，月乘奇怪的睁开眼睛，发现洛美针的剑没有砍到自己身上。 她面前居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星辰。 星辰没有任何徵召，也没用任何技术的替月乘挡过了那一剑。那一剑只不过在他身上多了一个伤口，并不比他脑后的旧伤重。 他带着背上的黎风狠狠倒下去。 谁也没想到进化隧道的出口竟然是这里，谍报中心的秘密基地。 星辰醒过来，又看见月乘的脸。 这情景不是第一次了，他有些感慨命运，抓起她的手。“你救了我。”他说。月乘点头，她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救他，总算勉强保住了星辰的命。作为代价，她也向洛美针做出了妥协。 一旁的洛美针好像忘了自己刚刚的目的，正在细心的替黎风包扎伤口，还掏出许多细小的针向他身上刺。星辰看了，怒道：“你在做什么？” 洛美针道：“这不是你该管的吧？” 星辰道：“他已经死了。”洛美针拎着他刚刚扔在地上的小青蛙，道：“这是什么？” “青蛙。” 那青蛙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死了，星辰的手劲很大，何况他根本没想过真的饶过它。洛美针道：“不错它是青蛙，黎风是不是中了它的毒？” 她的确看得透彻，星辰对这个陌生女人产生了说不清的敌意，但他的四肢还没有完全恢復，月乘按着他的肩，对他摇头。 洛美针道：“我要感谢你把这小子背出来。你大概还不知道，青蛙有一种冬眠的习惯，在冬眠的时候它们的生命现象降低到极限，看上去跟死了几乎没有区别。”她说着话，把手中的青蛙放到黎风的胸口，说，“你给我活过来。” 小青蛙在众目睽睽之下，先是动了几下，然后忽然跳起来。 第104页 “不是一般的青蛙。”洛美针道，“进化隧道里的青蛙，应该也是进化了的。”那青蛙听得懂一样，朝她顿首，接着跳到黎风嘴边。 它喷出一股白色的液体，洛美针掰开黎风的嘴，让他吞下。3号在一旁终于忍不住道：“那是什么？” 洛美针道：“总不会比毒液更毒。这个世界上奇蹟太多，咱们总是免不了要碰碰运气。” 小青蛙如此这般，一会，离开了黎风的身体，洛美针扶黎风坐起来，运气，在他后背用力一拍。黎风的身体朝前扑倒，一口黑色的液体喷出，接着倒在洛美针怀里。 周围的人皆不出声，看着他们两个，一会儿功夫黎风竟然渐渐有了气息，眼珠转了几下，睁开。 “啊，”他说，身子没有动，定定的看着洛美针，接着笑了。 “我早该猜到你就在附近……真不象话，年纪一大把，还是到处跑……” 洛美针将他身子一推，骂道：“怎么还这么多话？真不如死了痛快。” 黎风捂着胸口，坐起来，咳嗽两声，道：“我哪里那么容易死？只是觉得快不行了，强行封闭了自己的血脉而已。是你救我吗？不像啊。” 他看了一圈，发现了星辰，便道：“咱们离开该死的隧道了？能再看见你真好啊。”小青蛙此时咕咕叫了两声，跳到他肩上，仿佛熟识的伙伴一般。其余人正在惊讶，冷不防3号惊叫一声：“青蛙！” 沈天明等向她所指方向一看，果然在机器士兵身后，隐藏的进化隧道出口处涌出了许多青蛙，有大有小，潮水一般。为首还有个脑袋较大的老青蛙，好像在指挥。洛美针道：“奇怪了，青蛙还会列队。” 黎风看看肩膀上的小青蛙，又看看那些青蛙，最后决定看星辰。 星辰把银河短剑抛给黎风，道：“那些该死的东西，你那边那只大概是它们的公主。” 黎风好奇道：“你真的是公主吗？”小青蛙咕咕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蹦到黎风摊开的手掌上，对着那只队列中的老青蛙高声叫了几声。 老青蛙和众青蛙回了几声，接着迅速的撤退，没有几秒钟便消失，和来时一样训练有素。黎风对掌上的小青蛙道：“你怎么还不走？” 小青蛙回叫两声，甚是温柔，又跳回黎风的肩上。洛美针道：“笨徒弟倒挺有桃花运，居然被这青蛙里的公主喜欢上了，我看这小青蛙是决意跟定你了。不妨给它起个名字吧。”黎风道：“你这个没正经的师父，只会说便宜话，你倒说说起个什么名字好？” 洛美针笑道：“乐乐或者绮绮都好啊，反正要比着你喜欢的女人起。”黎风脸色一变，道：“少取笑我。” 停了一下，又对小青蛙道：“不过乐乐倒是好名字。” 谍报中心的秘密基地里，这师徒两个显然完全忘了本来的任务。沈天明苦笑不得，而重伤的星辰更是感嘆不已。此刻，月乘的一句话老实中肯：“真的是师徒……你们两个说话做事到底都有没有理由啊？” 理由自然是有，不过都简单的出奇罢了。 第十二章 回老家去 汪洋大海，一艘万吨巨轮乘风破浪，甲板上站着洛美针一行人，各怀心思。黎风正在养伤，身体虚弱，没有平日里打打闹闹的活泼，但还是靠着栏杆感受海风。 “你真的打算带着帮机器怪物回去？”黎风道，“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一样吗？我看你这样搞法，连异客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洛美针笑道：“你真是头脑简单，这个年代还会那么轻易的来一场战争吗？我刚刚收到加隆的消息，咱们的政府已经投降了。” 黎风毫不迟疑道：“真是一帮王八羔子。” 洛美针道：“你也不能这么骂他们，他们肯定不知道加隆以后的政策。”黎风道：“投降是真的？” 洛美针故意做个大惊小怪的表情，道：“你不相信自己的师父吗？” 黎风上下打量她，道：“你是我师父，这一点上没错。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你不属于桃花源——” 洛美针道：“对，我告诉过你我不属于那里，我会答应留在那里教守护者武功，完全是个偶然。”黎风道：“你把桃花源当作歇脚的地方吧，我说师父，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洛美针道：“我只是凭心做事罢了。” 黎风不语，脸朝着大海，感觉海风湿漉漉的，吹在脸上十分舒服。其他人不如他这般享受，除了星辰，都不同程度的带着面罩。黎风不解，道：“为什么你们不来吹海风呢？” 洛美针道：“谁像你那样皮糙肉厚啊？连阳光都经不起的脸，还能被这样厉害的风吹吗？”黎风道：“那两个是机器人吧？” 月乘和3号此时把自己包裹的极为严实，要不是不想跟机器士兵带在一起，她们真的很愿意呆在船舱里。洛美针道：“少见多怪，她们体内有金属元件，你不知道海风是有腐蚀性的吗？” 黎风哦了一声，远处出现了一个海岛，他兴奋的跳起来。 第105页 “岛……唉，我这辈子还没有蹬上过一个真的海岛呢！” 洛美针不无讽刺道：“你这辈子恐怕也是第一次坐船吧？不是我说你，如果你像我一样，满世界的游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困在那个桃花源不知道要自在多少倍。” 黎风道：“这种无聊的假设可以不提。 谍报中心，中心会议室，这里本来是最高首脑们开会的地方，现在依旧灯火辉煌。总指挥官艾尔脸色铁青，其他指挥官围坐在长条桌子两侧。平时讨论军务的时候，长条型智能会议桌上少不了出现一些重大场面的智能影象，但是现在，加隆盘腿坐在上面，肆无忌惮的笑着。 “你们这里，曾经是操纵世界命运的地方。”他说，“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我发现你们这些人没有用处了。世界的命运，从此由我来掌握，你们根本是一群废物。” 艾尔大声道：“你胡说八道。” 加隆看着他：“你已经不能动，你们这些人的运动神经都被我摧毁了，也就是你们今后都变成了根本不能活动的废物，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你就杀了我们。”艾尔说。 加隆笑了，平滑的把身体转了一个圈子，说：“不，我依然要把你们放在这里，作为一个摆设也好，在今后的日子里，会有人照顾你们这些废物的饮食起居。” 他跳起来，向外面走去，同时说：“顺便告诉你们一下，沈天明指挥官已经向我发来信息，表示归降。现在他正代表我去征服地球另一面的一个国家。等他成功以后，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桃花源，一只老式的闹钟，嘀哒嘀哒有条不紊的走着。忽然凭空一只苍白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扑过去，把它按住。 异客把它抓在手里，盯着闹钟的表面。 “是时候了。”他说。 阿塔走进来，白色的衣服在半明半暗中十分醒目的有些刺眼， “我听你的。”他说，“无论做什么。” 异客低头，道：“开始吧，咱们的诺亚计划。” 海风越来越大，遥远的天际有一排小黑点出现，黎风不了解大海，自然也不了解海上的风。他转向洛美针，后者对于自己唯一的徒弟还是比较客气的。 “那些是飓风，也叫水龙捲，距离很远的时候，看上去是这样的。” 黎风想起小时候听她给自己讲的故事，道：“咱们为什么不马上躲避？”洛美针道：“你知道那些水龙捲向什么地方转吗？笨蛋徒弟，别杞人忧天了，咱们的船上有自动感受海面动静的装置，一旦接近了，会即时避开的。” 黎风答应一声，看着蓝的发黑的海面，海是那么大，他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怜。那些往事和朋友的脸颊——阿雾、乐绮、异客、阿迪、桃花源中的老老小小，还有共同出生入死的陈维和星辰，或是米丽亚——他想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但是现在不重要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想。 如果可以把烦恼都抛进海里，该有多好啊。 洛美针一直站在他身边，此时问道：“徒弟啊，你的脑子里想些什么呢？” 黎风道：“以后会怎么样？” 洛美针道：“你真的关心这个吗？那我告诉你，我的目的是粉碎那个封闭城市的计划。我一直默默的等，终于现在到时候了。”黎风道：“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那个烧饼一样的太阳完全沉进海里的时候，又一股海风吹过来，凉气让他完全振作起来。 “等到桃花源的老老小小找到一个新家，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我就离开。” 洛美针把了把他的脉搏，说：“身体还好吧？你是不是过分透支了？”黎风说，不要紧的。洛美针道：“你会死吗？” 黎风道：“也许会。” 洛美针道：“如果不死，你会去找谁？” 会去找谁？黎风嘆了口气。乐绮温柔的拥抱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可她究竟爱不爱自己？还是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变成了恨呢？在那个纷乱的夜晚，她躲进自己的怀里寻求温暖，口中唿唤的却是阿雾的名字。 乐绮乐绮，我是不会忘了你的。黎风想，永远也不会。 “不想了……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随他去吧！”黎风伸个懒腰，转过身，看到的是洛美针陷入沉思的脸。 “你也在想事情？”黎风道，“那不打搅你了，我睡觉去了。晚上风大，别被吹到海里去。”他其实并不真的担心师父。 甲板上已经没有别人，黎风也去了。 洛美针“切”了一声，又笑笑。 她也有数不清楚的往事可以想啊。还记得那是个明媚的早上，空气还不是那么糟糕，年轻的姐姐姐夫新婚之喜，她自己还是小孩子。 “美旋……你看，咱们以后生一个你妹妹这样可爱的女儿怎么样？” 姐夫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可她想不起来姐夫的面貌了，洛美针狠狠的摇头，怪自己忘记了最不该忘记的脸。但怎么回忆，也只有那个声音，那个气息，温柔之中透着刚强。 第106页 “姐姐，你真的好幸福，我以后也要嫁给姐夫那样的人。” 姐姐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明媚的好像湖水：“傻丫头，等你长大，自然会另有喜欢的人。” 可是我没有，妹妹那时候想，我一定会永远都只喜欢姐夫的。 只是个小女孩的稚气的想像罢了，她长大，整日在城南混迹，跟一些流浪者学习一种古老的叫做“功夫”的运动，大一些后，姐姐送自己进入了最好的特工学校。要不是那次执行任务失手，她不会再次见到姐夫。 她被追捕对象从楼上推落，正准备用随身的气囊救命，却煳里煳涂的被拦腰抱住了。那是一双坚强的臂膀，那个人，他笑着说：“你不会有事的。” 她脸红了，马上挣脱怀抱，跳到地上，看清对方的军衔，敬个礼，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该死，她也想不起来他的表情了。 “你是美针吧？长得真的好像你姐姐。” “姐夫？” 咖啡店，还是忘记了那个人的脸，只知道他在对面，烦躁的在杯子里加了一块又一块的糖。 “你姐姐两个月前离开我了，我听说她带着孩子搬到了城南。她真是胡闹，现在的气候怎么可以住在裸露的地皮上呢。” “姐夫……没有去找过姐姐吗？” 藏蓝色的制服，还有烦躁的搅拌咖啡的那只右手。 “没有，我太忙了，现在需要有个全面的设计图纸，要不然封闭城市的计划不能顺利进行。” “政府不是还没有通过那个计划吗？” “迟早会通过的，谁也拗不过自然规律。” “那真的是自然规律吗？” 微笑。“真的是你，美针，说话还是这么直接。要我怎么回答你呢？我知道你姐姐从来不贊成，可一个人的力量真的改变不了什么。” 洛美针说：“你也改变不了我姐姐。但是你们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小维怎么办？他才只有两岁。” “我设计完图纸就去找她。” 敲了门，又故意躲起来，让姐夫东张西望好久，才勐地跳过去。 “你真调皮。” “姐夫，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你以为呢，平时都是我做饭给你姐吃的……” 停住，美针知道他一提起姐姐就伤心，这又是为什么呢？两个人都坚持两种誓不两立的信念，为什么还要相爱呢？ 姐夫…… “我的图纸就要完成了，到时候，咱们就一家团圆——美针多吃点，别伤心了。” 姐夫，真的能团圆吗？你会为了姐姐放弃自己的信念吗？ “我不同意你姐姐的想法，但那是两回事。” 不是两回事，姐夫，你会知道的，这个分歧会毁了你和姐姐。 地上一片焦黄，刚刚种植的草皮完全被阳光烤焦了。姐姐蹲在地上低头哭泣，洛美针抚着她的背，说：“别担心，姐夫很快会来找你的。” 可姐夫永远没有来，第二年，图纸设计好的同时，姐夫就死了。她曾经调查过姐夫的死因，毫无头绪。政府的说法是劳累过度，但一定还有别的，在姐夫的葬礼上她瞪着岳嗔，她看得出对方一对心虚的眼睛。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我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但是当我回来的时候，你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洛美针把着甲板上的栏杆，夜晚的海面只不过是无边的黑暗罢了。 我的誓言实现的太晚了， 陈维在自己的监牢里打盹。约翰不安的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什么。 孟雪望着外面的天，眼睛里反映出的却是阿塔的白色影子。“哥哥你要做什么？”她自言自语道。 乐绮梳理自己的长髮，同时抚摸身上的疤痕，脸像刚飘落的雪一样白。 什么时候能回家呢？她想，那个从小生长的地方，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间停止。停止在那个她和她的朋友们都无忧无虑的地方。 阳光，草地，阿雾……还有阿风。 乐绮勐然醒悟过来，仿佛被烈火灼伤了手。 如果阿雾和阿风都在就好了……我怎么会这么想？这两个人在我心里的地位如此重要。难道我喜欢的，不止是一个吗？我心里倒底在想什么呢？ 乐绮怀着恐惧的心理思量，却没有答案。她头一次发现黎风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仿佛和阿雾是同等重要。他们两个曾经在自己的天平上保持着平衡。她原以为这样会一辈子。但是在那个晚上，阿雾死了。乐绮强迫自己的天平倾向到阿雾那一边，让黎风被弹入仇恨的天际。 时间在流逝，起初微秒的变化越来越明显的叫人不能忽视。 乐绮勐然间摇头，她不能贊成自己，她要否定自己，阿雾的仇还没有报，她要继续的恨着黎风，一定要继续。 可她越来越难以欺骗自己的感情了。 难道我如此恨黎风，就是因为他打破了我的平衡吗？ 乐绮十分悲哀的想。 第一章 死城 软软的草和温柔的风，黎风发现自己躺在草原上。身旁是熟悉的背影，兄长一样的阿雾说：“你这么懒可不行，学不好本领，谁来保卫桃花源呢？” 第107页 黎风笑道：“你怎么这么操心？天又不会塌下来。” 他刚刚说完，眼前的蓝天瞬间变了颜色，巨大的黑暗降临——天塌下来了。 黎风睁开眼，果然是黑暗。 他坐起来，拉掉头上蒙着的被单。师父洛美针得意的在对面笑。“你又吓唬我？”黎风蹦起来就是一拳，被洛美针很轻易的躲开。“你怎么还是不懂尊师重道呢？当心有报应。”洛美针道。 黎风道：“我不怕。” 他四下看看，不见其他人，便问：“他们呢？咱们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到家啊？”洛美针道：“不是很久，还有那么两三天吧。他们都在甲板上——我看你的身体恢復的差不多了。”黎风点头，道：“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洛美针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哪里疼啊？” 黎风运了运气，心口附近果然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他按了按，又发现那地方麻木的很。洛美针嘆气道：“果然，我猜你发作的要比阿雾早些。笨徒弟啊，谁叫你这么卖命的？” 黎风道：“早死也是死，我怕什么。”洛美针道：“当初桃花源里有守护者的制度，我就不贊成。你是我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徒弟了，你给我争取活得长一些。” 师徒两人相对无言，几秒钟后，都笑了起来。 同时，米利津，帝国大厦，简在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卫星电话。 “你到底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务？我真的是找错人了。” 没有立体影像，对方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海面上。 “你也许是找错人了，不过目前你找不到比我更优秀的杀手。现在我是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不过总有一天会的，我不打算再收你的酬劳就是。” 简道：“这么说来我还占了你的便宜是吗？” 杀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是不是占了便宜，你以后就会知道。” 黑暗的房间，圆桌，蜡烛的光芒照得周围影影绰绰。 孟雪在洗着纸牌，面无表情。 对面金髮的加隆双手放在桌上。纯黑的桌布和正中间的那个水晶球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芒的黑洞一般。加隆定了定精神，虽然他有着几乎是地球上最强大的超能力，但还是有他害怕的东西。 他害怕那些不可预知的东西。 “我可以信任洛美针，是不是？”他问，蓝色的眼睛充满期待。 “你只能信任她。”孟雪道，“你还需要知道什么？”她手中的牌只有七张已经洗好，这是一副特殊的牌，每张的背面都是太极八卦的图案。乐绮在昨天给了她这副牌，告诉她这是阿塔的礼物。 “之所以没一开始就告诉你，”乐绮道，“因为我觉得这东西对你实在没有什么好处。这上面的图案都是阿塔画的，他画了很长时间做好这副牌，然后就对着他发呆。我不明白，他看上去越来越无精打采。” 孟雪微笑，把手中的牌一字摊开，对加隆说：“抽一张。” 加隆一拍桌子，一张纸牌飘起来，竖直在空中转了个圈子。 女骑士的牌，图案是身披盔甲的女骑士手持宝剑斩杀恶龙的瞬间，力量与决心的瞬间。加隆看着图案发呆，那女神苗条果敢的样子让他不可抑制的想到洛美针。 “她想杀我……” 加隆低声道：“真该死。” “没有人是应该死的。”孟雪说，“这一点你最明白。你为什么出生，为什么还活着？你有没有考虑过？” 加隆鼻子里哼了一声，桌子上另外六张纸牌开始飞到空中，围绕着女骑士组成了小小的球体。 这是阿迪斯纸牌，孟雪道，传说创造桃花源的博士也发明了时间机器，可以看到桃花源的将来。他于是留下了刻有阿迪斯预言的石碑，我的哥哥……从石碑上的预言中得到灵感，造出了这套纸牌。 女骑士、风神、雨神、雷神、电神、星辰、月亮。 “代表这七张牌的七个人将掌握桃花源的命运。”孟雪说，“你抽到的是女骑士，这张牌对你最有影响，它也代表了你的命运。女骑士斩杀恶龙，背景是风雨雷电，星辰和月亮。” 加隆道：“我是恶龙，对吧？” 孟雪微笑，不答。 加隆站起来，空中的纸牌散落了一地。“我没有错，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没有错！” 他走出去，米丽亚正在等待。 “乐绮带着陈维和约翰跑掉。”她说，“我估计他们的目标是光速飞机场。” 加隆点点头：“很好。”他说，同时忽然爱怜的望了米丽亚一眼，“不要拦截他们，让他们走。” 米丽亚答应一声。 “你也想去吧？黎风的国家……” 米丽亚道：“我不想去。” 加隆道：“那是假的，我知道你很想去，去吧。而且我需要你去。”米丽亚抬起头，满脸的冰冷。“我已经不想再为你办事，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的怜悯之心，请你马上让我死。” 加隆和蔼的说：“那不可能，孩子，我不会对你残忍，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我保证这是你为我办的最后一件事，请你替我到黎风的国家去。一切都结束后，相信我，我会让你和黎风在一起。” 第108页 米丽亚难以置信：“真的？” 加隆道：“千真万确。” 他背着的双手夹着一张倒立的纸牌，图案是站在山颠的青年，一袭黑衣，怀抱宝剑，脸含微笑，自信安详。树叶在他身边飞舞，雷电在背后闪耀，牌底下两个淡灰色的字反射白光。 那是风神之牌。 甲板上花月乘和3号拍着手，黎风的小青蛙正在合着卫忻的短笛声打圈子。黎风似笑非笑的靠在桅杆上。洛美针对他道：“你的宠物真挺有意思。” 黎风道：“你是说乐乐？它为什么跟着我，我还真不知道。” 他仰起头，看了看天，天气依然灰濛濛的，这个年代很热，政府为了防止气候变化代给人类的灭顶之灾，採取了很多行动。其中之一便是在大气层之外用超级中性材料做了一层保护膜。 保护膜可以阻止过度的紫外线，也可以防止臭氧层空洞。可惜它的性能显而易见的不怎么强，否则也不用封闭城市的改造计划了。 其实我们的黎风并没有深刻思考过以上这些，他抬起头，只是想稍微远眺一下，放松一下心情。 但是他看见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师父，你看！”他指着天空的一角。洛美针也抬起头，透过护目镜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个黑色的大洞。“天吶！”她说，“扩散的这么大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空洞？”黎风问道。 “因为太空船。”洛美针道，“你不会不知道银狐的假哥哥火狐坐着约翰的太空船冲出去了吧？那个太空船破坏力实在是大。” 灰色的天空中翻腾着黑色宇宙影子的空洞，黎风看上去跟黑洞差不多。“越来越大……会有什么结果？” 洛美针看着船下的大海，道：“五十年前，全球变暖，北极的冰山融化，吞没了大片的陆地，沿海国家修高了堤坝，全球迁移了近二十亿人口。二十年前，气候崩溃，巨大的风暴登陆，人类也同样採取了办法，修建了钢铁一样坚实的城市和大批地下避难所。如果将来的某一天，大气层崩溃了，你说人类会怎么样？” 就黎风的脑筋来想，只有一个后果吧。“地球上不能住了，幸好我没多大可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师父，照这么看，加隆也许是对的。与其一起灭亡，不如把地球交给他们火星后裔。” “我的徒弟啊，”洛美针道，“你真好说话，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意见呢？” 甲板上其他听见他们对话的人都在瞪着黎风。卫忻第一个收起笛子站起来道：“胡说八道，你想让咱们所有的地球人都死在火星人手上吗？” 黎风道：“你不同意吗？” 卫忻道：“当然。没有人愿意束手待毙的。不想被杀死，就要杀了他们。”黎风看了他背后的刀两眼，故意把目光转到别处。他的小青蛙蹦蹦跳跳的过来，待黎风一伸手，便跳上掌心。 “乐乐……你明白我们的话题吗？” 小青蛙眨了眨眼睛。黎风道：“好了，这也不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加隆看起来不像是不爱护动物的人。那么你呢？”他问的是刚刚走上来的星辰，后者板着脸道：“我只想报仇。” 黎风道：“加隆可是你爸爸。” 其他人除了月乘，不同程度的表示了惊讶，洛美针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而卫忻已经握住了刀。 “我跟加隆，只是仇人。”星辰道。 “那个东西找到了吗？”国际谍报中心第四分部，办公室。华纶在进行隐秘的通话，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隐私，最笨拙的方法，最安全。 他用的是一根古老的电话线，这根线一直以来藏在他的办公室里，华纶不经常使用，他偶尔会害怕那一头的人，就像他害怕面对的某些回忆一样，他毫不希望有一天要跟“那边”进行如此紧密的联繫。 “找到了，”对方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你知道咱们一直以来都在等待什么。是时候了。无知的政府企图把国家拱手让给一个疯子，咱们不行动不行了。” “那个东西，当初不是用来做这个的啊。” “那又如何？它现在只有一个用途了。你马上离开国际谍报中心，到我们这里来！” 华纶咽了口唾沫，说：“我会被跟踪的。” “你不会，”古老电话听筒那边开始出现杂音，对方的声音奇怪的仿佛鬼魅的邀请，“来吧，你一开始就应该站在我们这边。现在一切都乱套了，绝大多数的居民打算带着防护器具搬到城南去。已经封闭的这一半城市，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华纶道：“他现在还不是。” “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来吧。” 陈维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他现在是在飞往祖国的光速飞机上，乐绮和约翰在他身边，睡得很沉。虽然是飞机，但内部宽敞犹如客房，并且无人驾驶的装置使得他们三个轻松而闲散。 怎么就睡着了？陈维想，大概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睡觉了。这一段日子自己的精神好像一根拉满的弓弦，既便现在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总有一天，这箭还是要射出去的。 第109页 陈维擦擦汗，想起那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陈维很小就离开了父亲，小到他总是记不清楚当时的岁数。父亲去世的时候，自己有两岁么？或者是三岁吧，陈维记不得他的样子，甚至回忆不起任何有关他的事物。 可他今晚梦到了他，梦里那个高大的男人有着跟自己极为相似的背影，陈维知道那是血脉相连的感觉。他看见了父亲，站在整个城市的最高处，向他喊着什么。 他却听不清楚。 飞机窗外，难得的月亮遥远的挂着，有些橙黄的光让陈维开始觉得有个夜晚很美。明天就可以到家了，他重新躺下来，合上眼睛。 但是爸爸，你究竟想说什么？ 清晨，港口。 黎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扯住星辰一个劲的问：“你看到了吗？” “我什么也没看到。” 黎风一拍脑袋，道：“就是！什么都没有，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港口，往常该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商旅才对。黎风道：“以前从桃花源出来搜刮给养，这里很热闹的。”洛美针道：“是啊，所以你最喜欢来这里偷东西。” 3号好奇道：“偷——”黎风马上道：“是借！而且我每次借的不多。”洛美针道：“借的不多你怎么当上头号通缉犯的？做人要诚实，徒弟，你在这里有秘密基地吧？” 黎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港口距离桃花源太远，每次出来“搜刮”的时候，一定要寻觅个临时的住所才行。 “带你们去就是。”黎风道，“但是你到底搞什么？真的按照加隆的意思，把人全部抓起来？我可提醒你，那个指挥官沈天明一下船就跑掉了，他不大可能会合作吧？” 洛美针道：“我已经叫月乘把命令设计好了，从此咱们不用管，他们会自己行事。所以我会亲自去把那个指挥官请回来。” 黎风马上道：“那我不管你了，我要回桃花源。” 洛美针不置可否，卫忻一直在她身后。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说。 米利津，卫星电视，加隆。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说，“越来越有意思，在世界毁灭之前，请你们更精彩些吧。” 身后的门勐一下滑开，银狐道：“血统鑑定机，已经造好了。”加隆转过身，向他微笑道：“你果然是全米利津最天才的科学家，像你的老师一样。” “我老师？你是说耶卡那个老傢伙？” 第二章 诺亚计划 南城，一片狼藉。阿迪望着天空，嘆息。 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他肩膀，阿迪回头，不见人影，一个乞丐正在不远处沖他微笑。转回身时，黎风已经稳稳站在他面前。 阿迪惊唿一声，差一点抱住他，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终于控制了激情。他最后只说：“你回来了？” “回来了，”黎风说，“我找不到无底洞口，究竟怎么了？”阿迪讽刺性的笑笑，指指周围乱闹闹的环境，“你看到了，都是人，现在城南是这个城市的难民区了，没有人愿意呆在北边的城里。政府投降了，米利津那边的敌人很快就会过来，天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黎风摇头道：“我问的是桃花源，你好像还没明白，我问的是咱们那一帮人都怎么了？”阿迪道：“他们在难民营里面。有一半已经死了。你不用伤心，也许一开始就是这样。” 黎风问道：“剩下的人呢？他们受不了外面的空气，得找个干净的地方。”阿迪不可思议的瞧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已经没有桃花源了！没有——所以你也不是守护者！我们不需要你来守护什么。” 黎风听了这话，眼前开始有些发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一瞬间的失去了生存的意义，阿迪听不到他接下来的话，只看见他捂着胸口，走开。 城南现在像个古老的市场，街边坐满了人。有些人甚至坐到街道中间。所有废弃的房子，工厂，现在人声鼎沸。黎风走了一大圈，找不到安静的地方。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他们从来不埋没自己的任何天分，尤其是语言。 最后黎风只好纵身一跃，翻到了一座旧工厂的屋顶上，那里实在太陡峭，所以这次他的附近不再有同伴。 黎风坐下来，想，他只身一个人回到城南到底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洛美针正带着她的跟班卫忻在城里转悠。“真的是死城。”她感慨道，“什么都没有了。” 卫忻试探道：“城市、街道还是好好的啊。”洛美针道：“没有生气，就算人都逃跑了，耗子也该有两三只。”卫忻道：“那也没什么不好。”洛美针瞧瞧他，忽然笑道：“没错，一个杀手应该是憎恨人多才对。” 卫忻大吃一惊，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洛美针道：“不会吧，你应该没有这么迟钝。我在谍报中心工作以前，曾经当过一阵子的杀手。”卫忻努力从激动中镇定下来，道：“我以为你不会沦落到为钱而杀人。” 洛美针哼了一声，道：“为了实现我的目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第110页 卫忻道：“你的目的，那是什么？” 洛美针道：“保护这个国家，保护地球。”卫忻搞不清楚真假，但是看到她笑了。洛美针站在夕阳下，苗条的身影倔强而超然，笑了。卫忻呆住，像当年的陈维一样感慨，甚至，感动。 为这样的笑容，还有什么不可以做呢。 城南，某个废墟里，黑暗中挤满了奇形怪状的人。 这个废墟原来是某个化工厂，现在的名字是“死亡谷”，因为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残留的放射性物质留在这里的某处。这是从城北逃来的人从来不敢走进来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是这里现在是桃花源逃亡者的避难所。 奇形怪状的畸形人呆在各个角落中，发出大小不等的声音。偶尔有城北的人远远听到，会以为是垂死的呻吟。 但其实他们只是在聊天。 异客坐在人群中，道：“我知道桃花源迟早是要崩溃的，大家不要伤心，因为我们还有出路。” “诺亚计划。你们应该记得阿迪斯预言，桃花源就是崩溃的最后一处净土。风暴来了，我们只能走，搬迁到一个同样没有战争和污染的新地方。” 独眼大叔摸摸光秃秃的头皮，道：“预言我们都记得，那里面有守护者。黎风现在在哪里？我们需要他，他在哪里？” 人群中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的确，没有人知道黎风在哪里，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离开。 “我们没有必要指望黎风。”阿塔站起来道，白色的衣服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并且，由于很少讲话，他有些激动和语速偏快，“生存，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能要求他来承担一切。” 有四只眼睛的老太太卡农嘀咕道：“话虽如此，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啊！如果离开这里接触到更加赤裸的空气和阳光，我们绝对不能生存。你也一样，孩子，你会生病，不治之症，然后死亡……我们只能靠守护者，他的力量不是任何人能够取代的。” 披着黑斗篷的阿迪抱着胳臂道：“出去打探的事情我正在做。我可以代替黎风，你们不要忘了，我是运动专家。” 卡农道：“可你不擅长运动。” 阿迪红着脸，不置可否。异客高举双手镇压住了另一段骚动：“阿迪说得对，我们本身就不可能把所有的命运强加到黎风一个人身上——大家都明白，那太不公平，我们每个人，为了生存，必须付出自己的行动和代价。” 开始是沉默，随后有轻微的响应，桃花源的居民反应不大的同意了异客的话。他们开始交换意见，讨论下一步自己做些什么。 异客道：“我统计了倖存的人，我们的人还剩下五百八十四个，下一步是要分组，自由组合，每五十人左右一组，每组选出一位组长和一位副组长，他们的工作就是时刻保证自己的组员个个都跟上队伍。” “队伍？” 异客点点头，大声回答卡农，也是回答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因为我们要远征！我们要迁移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继续生存。请大家相信我，这是唯一的路。” 惊讶声伴随着木头的断裂声，一根腐朽的房梁掉到房间中央，异客的旁边。与此同时黎风敏捷的落地，向他伸出手：“我明白了，是要去绿洲，对吧？” 异客没有马上回答，道：“你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黎风想，守护者就是守护者，命运是不可躲避的。也许阿雾还在天上，看着自己，满心放不下。刚才在屋顶上，他听到了一切，也明白了一切。 “桃花源的居民们。”黎风大声道，“我回来了。守护者永远跟你们在一起。我从异客说的那个地方回来，你们不用怀疑，他是正确的。那个地方叫做绿洲，应该是世界上最后一处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所以我们必须开始诺亚计划，我会为你们找齐装备，做好远征的准备。我们一定会生存下去，鼓起勇气来！” 黎风演讲的时候陈维正在做同样的事情。 他的听众是城北的移民。“政府的决定完全是从你们的立场出发的！”他说，“你们不应该怀疑自己的政府！如果城北被抛弃，那么我们的国家就完了，你们想自己的生活完全恢復到原始社会吗？” “事实上已经差不多了！”一个好事的居民喊道，“我们现在没有电用，没有固定的住所，带来的给养也所剩无几。政府给了什么？我们看不到政府！你们国际谍报中心的人都哪里去了？我听说机器军队已经完全占领了全国，这是不是真的？” 陈维咽了口唾沫，道：“你们不能相信不实的传言——”他的微型喇叭响起杂音，敲了好几下才恢復正常：“用你们的眼睛来自己看！城里完全是一片宁静的，我们的首都尚且如此，那么全国各地怎么会有事！回到你们的家里去！回到你们的家乡去！不要自找麻烦！” 人群一阵骚动，陈维发现远处已经有人在往回走了。他看看腕上的手錶，上面传来华纶的图象。“做的好。”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中，华纶道，“你要设法劝他们回城。” 第111页 陈维向群众挥手示意，然后走下台。找个没有人的角落，他回答道：“这样真的有用？我觉得他们不会听我的。”华纶道：“只要先让他们安静，就是很大的收穫了。” 陈维道：“但是我有一点真的不明白。其他特工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一个都没有看到？” 华纶明显迟疑了一下，道：“现在咱们国家投降了，民心浮动。我已经放了他们的假，让他们回家陪自己的亲人。”陈维冷笑道：“那些没有亲人的呢？部长，他们有任务吧？” 华纶道：“你变了，陈维，以前你不会怀疑我的。” 陈维看着上司的表情，惶恐起来。以前他的确不是这样，怎么可以怀疑上级的指令……陈维下意识的脚跟碰在一起，说：“我错了！” 华纶稍微停顿，道：“这次不跟你计较。黎风的事情，你跟我汇报以后，我也跟上级交流了一下，现在的命令，你听好。” 陈维洗耳恭听。 “有情报表明，城南所谓桃花源的倖存者正打算进行具体内容不详的诺亚计划，据推断，他们是要大规模迁移。他们的首领很可能是黎风。所以陈维，你要继续你的任务。” 继续任务，即是杀掉黎风。 不该来这里，这里不是家乡。星辰抛出手中的石子，远处的路灯发出破碎声。 他迷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了，早知道当初不该离开那些人。 金色的发稍挡住他唯一的眼睛，星辰有气无力的低头，看到面前是一双修长的腿。机器人花月乘对他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 星辰道：“别把我跟你扯到一起。” 月乘在他身边坐下道：“为什么不？对我来讲，只有你才最重要。”星辰道：“因为我曾经多次成为你的实验品吗？” 他目露凶光，把关节捏得直响。 只是月乘没有紧张。 “你知道不是的。”她说，“我一直愿意跟在你身边的唯一原因，你知道，但是你不说出来。” 星辰道：“我不知道！” 月乘耸耸肩膀：“也好。那么你说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星辰看了看模煳不清的天际，这个陌生的国家和环境让他不自在。可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他已经决定跟加隆为敌，就要阻止对方征服世界的计划。“我们去告诉这个国家的政府，加隆的真正目的实际上是种族灭绝。”星辰道，“这个国家的火星后裔应该很少，灭绝的危险在眼前，他们再不会轻易投降的。” 月乘道：“这个……太简单了吧？他们会相信我们吗？” 星辰已经站了起来：“不去怎么知道！” 城市的街道空无一人，星辰和月乘一前一后的行走，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走了很久，月乘发现自己周围出现了熟悉的景观——他们经过不止一次了。她摇头，知道星辰并不认得路，只是在漫无目的的瞎走。 她不说，他心情不怎么好，月乘对于躲避危险很有心得，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闭嘴。前面的星辰，虽然脾气乖戾，在她看来却是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原因……月乘自己也想过无数次，大概是因为，她了解他吧。 月乘是世界上最了解星辰的人，从他的想法，到他那个被她治疗过很多次的身体。 城南废墟，人声鼎沸，乐绮独自拖着长长的衣角走在高墙上，黑髮随风飘扬。“我好像听到了乐声。”她忽然自言自语，抬头看看天际，眸子里平静没有生气。 地球的另一端，米利津最高建筑的天台，孟雪也在做着同样的眺望，银狐在她身后。“你知道吗？一切都要结束了。”孟雪道。银狐知道她指的是那个遥远的黑洞。越来越大，地球上很快将没有空气，而防御措施最好的米利津，几乎被加隆破坏殆尽了。 他难道想自杀？银狐皱了皱眉头，那次不愉快的谈话仍然留在脑海里。 ……加隆转过身，向他微笑道：“你果然是全米利津最天才的科学家，像你的老师一样。” “我老师？你是说耶卡那个老傢伙？” 加隆点头道：“是的，我们以前有很愉快的合作。”银狐耸肩道：“我跟那个老傢伙没什么来往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加隆道：“那么你有没有兴趣知道呢？” 银狐停下来，瞪着他，瞳孔略有些放大。 “我不想知道——” “他死了。”几乎同时，加隆淡淡的说，“他被我扔进了进化隧道，蓝可也在那里。”银狐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一瞬间，唿吸都困难起来。但是加隆很快又笑了，说：“你不必害怕，他们被扔进去只是因为死亡或者合作的终结。我到现在还没有必要对你採取同样的行动的。” 加隆把手掌摊开，魔术一般，撵开七张纸牌。 “这是我们的巫女用的预言牌，我觉得这副牌很有意思，在巫女口中，似乎代表了一个叫桃花源的地方的命运。可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所有的命运都是连在一起的。”加隆道，“也就是说，这也是我们大家的命运。” 第112页 女骑士、风神、雨神、雷神、电神、星辰、月亮。 “坦白说，我很感兴趣，这副牌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加隆又道，“制作这张牌的应该是巫女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哥哥，他一定也是拥有不可琢磨的能力。你看，这张星辰的牌。” 那的确很像星辰，红色的头髮和白色的战炮，栩栩如生。银狐敏锐的发现风神的牌破了一个角。“看起来你很不喜欢风神。”他说，“你把那张纸牌攥破了。” 加隆道：“也许吧，不过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很感兴趣。” “这上面的女骑士，我猜是洛美针小姐，风神，很像黎风，星辰……那个不用说了，雨神很像乐绮小姐，但还有剩下的牌，我不能确定它们代表谁。” 加隆道：“你也是火星后裔，应该理解我现在要干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这七个人，如果可以阻止我，我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银狐道：“你放过了乐绮，黎风好像也没有死。” 加隆道：“我只是让他们回到起点。一件事情的终止，必定会在他的起点。银狐，我决定把这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你。明天就开始，把所有人类都杀死。” 银狐愕然。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杀死所有人？我可以告诉你，血统鑑定只是个幌子。凭你的聪明也会猜到，就算我们有选择的种族清除，地球人的血液也不会消失的。所以……只能全部。” 加隆站起来，做个谢幕的姿势。 “从现在开始这里属于你了，银狐，我知道你在这个地球上，再没有想要关心的人。这件事情交给你再好不过。那些人类……被聚集在米利津的人类已经被我的军队喷洒了催眠气雾之后处于休克状态了。明天你只要通过这里发布命令就可以。” “为什么……交给我？” “我要去地球另一端的国家。”加隆道，“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并且我乐于来一点娱乐活动。我会悄悄的潜入那个国家，到他们所谓的桃花源去。这七个人……”银狐看着他手中的纸牌忽然变成许多碎片，雪一样飘落在地上。 而加隆还在微笑。 第三章 爆破计划 城南，残砖碎瓦。陈维扛着雷射炮，匆匆拐过一条街。 面前还是没人，该死，他又把黎风跟丢了，如何回去交代？陈维垂头丧气起来，刚想要收起装备，冷不防背后有人拍他肩膀。 他警觉的跳跃，回身，瞄准。 手腕一酸，雷射炮转了个方向，枪口沖地。 黎风正在面前对他笑。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挺想我。” 陈维极度不自然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可是你刚才偷听我们的集会，还跟在我身后好久。”黎风说，“不是巧合吧？”陈维感觉对方还是那么有些天真的大大咧咧，语气中似乎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于是道：“不错，我是在跟踪你，既然被发现，随便你怎么样了。” 黎风认真道：“我真的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闭嘴。 “嘴巴闭的这么紧？我还想跟你叙叙旧。”黎风道，失望起来，“话说回来，你又跟踪我，是任务吗？” “无可奉告。” “这次的任务让你用上雷射炮，不是雷射枪——那么也不是要逮捕我吧？难道是让你干脆把我杀了？唉！我本来以为咱们一起在绿洲里呆过，一起在米利津逃命，又一起对付加隆不成逃回来之后，能变得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可以像朋友……” 陈维道：“你别做梦好不好？咱们永远不可能做朋友。傻瓜，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朋友’这个东西！” 他说完，感觉自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要面对正向自己伸着手掌的黎风，说出这样一段话来，其实是他有史以来难度最大的任务。 他不得不就此打住，说这番话来阻止某些关系的变质。黎风是他的追捕对象，他们原本是对立的，那么就不可能再有什么友谊，任何个人的感情因素，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危害。 遗憾的是陈维的苦心全部白费了，没有任何效果，黎风听了倒很高兴：“你这话说得一点不肯定——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上司让你这么做的。也对，特工怎么会跟逃犯成为朋友。更何况我还是你们国际谍报中心的超级重犯。好，我不为难你。” “好，我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来城南找我！” 黎风摆摆手，身影很快的消失了，只留下陈维，哭笑不得。 “已经准备好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跟上次不同，但语气依旧，华纶知道，“那个人”已经等不及了。 “我已经派出了四十九名特工，他们的行动不会令人失望的。现在只是等待答覆的时间。” 那边的人并不满意：“据我们的情报，可以执行任务的特工应该有五十个，还有一个呢？” “那是陈布津的儿子，他不适合执行这次的任务。” 第113页 笑声，不是因为欣喜：“陈布津的儿子？我看他恰好是最佳的人选。陈布津藏起来的东西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找到吧？” 华纶还想做做最后的努力：“可是……这样对他来讲不公平……” 但没有人听他的，那边的人道：“陈维，好了，这件事情由我的人来安排。他会走上那条道路的，跟他爸爸一样。” “城南就是个大迷宫啊！”花月乘极度不满意道，已经走了整整一天，星辰也不停下来。 虽然他不是看不出来，自己在绕圈子。 “你只是想找黎风。”月乘停住脚，道。 星辰也停下来：“是的，你可以不跟着我。” 月乘摇头，她的兴趣又回来了。 “跟着你是我的爱好，别发脾气，我对你来讲是很有用处的——啊哈，有老朋友来了。” 3号从一堵墙后面探出头来，高兴的说：“月乘！总算找到你们了！” “所以我说，不可以到处乱走。” “我不想的，”3号讲到，“我本来想跟大家一起行动，可是你们走的太散乱，没有一个人愿意带我走。” 月乘爽快的说：“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要去找黎风。” 3号想了想，说：“也对，这里是黎风和主人的天下了。那么是不是找到黎风，也可以找到主人？” “陈维也回来了吗？” 3号点头道：“对，我感觉他就在附近。” 桃花源倖存者的首领例会，异客主持。 “我们有五百八十四个人，其中只有黎风一个是接触空气不会受伤的。”他说，“我、阿迪和阿塔都弄到了各自的装备，事实上我们需要的防护装备不多。其他人则需要从头到脚的全套，一共是五百八十套装备。” 阿迪坐在他旁边，有些沉重道：“计划要赶快。这个藏身之处的条件太差劲。咱们已经有五十多人得病。除非有全面过虑空气的措施，否则生病的人数还会增加。” 阿塔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加速诺亚计划，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可以过虑空气的措施。” 阿迪道：“装备到哪里去找？” 安静，黎风一直散漫的坐在窗边，观察异客他们的表情，此时说道：“喂，异客，你肯定有办法吧？” 异客打开他的微型笔记本电脑，手指开始灵巧的计算：“对，我是有计划的。政府会给我们提供全套防护服和面罩。” “真是与虎谋皮。”黎风嘀咕道，“你的把握是什么？” “我曾经侵了国际谍报中心现在的最高领导——华纶的电脑，调出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异客笔记本小巧的屏幕上忽然发出无数雷射束，很快一座微型城市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是城市的立体建筑图，当然是城北那一部分。政府大楼，国际谍报中心，金融大厦，等等……”异客按了几个键，城市的立体形象消失了，取而带之的是一些线条组成的影象。 “这个，是所有建筑物中的主动脉，也就是活动于每座建筑物中的命脉。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座建筑里面都被安装上了这种超导体组成的线条状物质，它们有弹性，有物质流动，好像一根根血管。我根据华纶电脑上面的设计图，全面的研究了它们的性质……太完美了，好像艺术品一样。” 黎风惊讶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它们是干什么用的？” 异客道：“把所有建筑有机的组合在一起，即使再大的地震，理论上也能把损失降为零。这个设计还有一部分，就是城市上空的罩层。从这一点上讲，应该是封闭派完成的设计。但实际上，不完全是这样。” 他又按了几个键，线条组成的模型上忽然闪烁着无数红点。 “这几个点，是设计图上标有的爆破点。”异客道，“这个设计竟然增加了爆破设计，也就是说，标示中的这些地方，如果全部装上微型炸弹，可以在早已设计好的引爆器的引爆下全面爆破。如果全面爆破，整个北城将化为灰烬。” 所有的建筑，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剩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令人不愉快的想像。“为什么要设计这个？一开始就打算摧毁城市和自己的设计？倒像是復古派做的事情。” 异客摇头道：“具体的问题，我们不必分析太多。有趣的只是，华纶为什么要保留这种有爆破标志的设计。” 黎风想了想道：“他实际上是个復古派，对吧？能混进国际谍报中心的復古派，不容易。” “他可能是进去之前参加復古派，也可能是后来才参加復古派的。”异客说，“復古派控制了他的行动，并且命令他搞到了城市命脉的爆破设计图。根据復古派一向的极端措施，想要炸毁整个城市，不是不可能的。” 阿迪道：“有趣的事情还有，国际谍报中心除了陈维，应该还有四十九个特工，但是现在都不见了。根据阿塔的预测，那些人应该还在城里。” 阿塔道：“就在城北……我能感觉到那种力量的不断移动。” 第114页 黎风道：“那是什么意思？异客，把谜底一下子说出来吧，我不习惯猜谜。” 异客道：“那些特工极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派去在城北建筑的各个爆破点上安装炸弹。” “如果被政府知道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啊。”黎风道。 “不错，我们要的就是这一点。” 交换条件？黎风问道，你打算要挟华纶让他调五百八十套装备来？异客点头，回答：“在我的计算中，这个计划是绝对可行的。” 黎风道：“可不一定成功。只要有人的因素，你就不可能掌握所有的变化。” 沉默，异客知道他说得对，无从反驳，气氛一度悲观起来，最后阿塔说：“箭在弦上了。” 黎风点头，的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没有希望，他也是会去做的。并且，自从成为朋友之后，黎风从来不错反驳过阿塔。 “好，需要我做什么？” 异客很勉强的笑笑，说：“你去告诉陈维这件事，把他带来参与我们的计划。” “为什么？他好像跟华纶的阴谋没有多大关系。” “关系大了。”异客道，“这套设计的作者，是他的父亲，陈布津。” 远处的天边传来雷声，正在废墟里面休息的卫忻跳起来。 只是雷声罢了，望着天际，他有些惭愧于自己的胆小。洛美针坐在身后的砖墙上，安静的瞧着他。 “你真是雷打不动。”卫忻道，“我终于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了。” 洛美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摇摇头，指指远处。 卫忻发现她指的高层建筑正是这个国家的政府所在地。 “政府大楼？我们刚刚才去看过。” 政府并没有搬迁，当然，也禁止参观。上午在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洛美针只是边想心事边赶路，毫不在意。 “雷声让它们动摇了。”洛美针道，“你没有发现吗？” 卫忻无论如何也没看出来。 “你指的是什么？” 洛美针嘆气道：“算了，我看你根本不能感觉到那些建筑物的唿吸，更别提命脉了。” 建筑物怎么会有唿吸？卫忻心想，打死我也看不出来。 “什么是命脉？” 洛美针想了一会，说：“那是我姐夫的自动报復系统，也可以理解成为……这个城市的死亡导火索。只要我们点着它，整个城市都会消失。” 卫忻哆嗦一下，道：“有这么可怕的东西，你会让城市消失吗？” 洛美针道：“也许吧。” 她在身后的废墟中挑了一根钢条，在地上笔划起来。 “我觉得现在所有的人，其实都是只想做一件事情。”洛美针道，“而我也要去做，虽然方法可能不同。” 卫忻道：“我会跟着你的。” 洛美针道：“你的目的呢？” “难道你不是为了杀约翰才到这里来的？” 卫忻吃了一惊，但随即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无所不能，当然她早知道。 “我的确是简僱佣杀害约翰的兇手，只有约翰死亡，简才能成为帝国集团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卫忻道，“可是约翰现在在米利津，而且帝国集团……还没有人告诉那个女人现在的帝国集团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洛美针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膝盖，道：“约翰不在米利津，他在这里。” “什么？”卫忻道，“他是个丧失理智的人……” “丧失理智，可仍有价值。”洛美针道，“我不知道加隆为什么把他送到这里来，实际上他看来是打算把所有人都送到这里。这个城市是世界上第三大都市，也许，他期待着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卫忻下意识的握住刀柄：“那么约翰在哪里？” “你打算去杀害这个丧失理智的人？” “我是个很敬业的杀手。” 洛美针站起来，道：“很好，现在你可以离开我了，我告诉你约翰在哪里。” “就在你刚才观望的地方。” “政府大楼？为什么？” 洛美针道：“我在这个地球上有无数的眼线。实际上加隆送他们过来，我也早知道。那么再送出一份情报，叫政府逮捕这几个很有嫌疑的米利津来客，不难啊。” 洛美针……卫忻在想，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的行动可以完全不被感情和责任支配。 他放下刀，舒了口气，道：“你都让他们抓了谁？除了约翰？” “一个可悲的女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洛美针道，“难为我的徒弟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我说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嚼舌根子了，有兔子要撞树，还不过去看！” 一个人影迅速闪过，卫忻捕捉到了那零点几秒的间歇，追踪过去。 对方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才几分钟卫忻就感觉到了，想要凝神闭气，再慢慢接近是不可能的，他所能做到的只是跟踪，保持十几米的距离。在城南的碎墙一带比较容易，但出了南城，在北城宽阔的道路上，追踪工作变得困难。 第115页 卫忻告诉自己不能放弃，此时感觉不到洛美针的气息，但她一定跟来了，这才是最可怕的。他已经决定依附于她而行动，一个重要的理由是绝对不能做她的敌人。 同时不能被看扁也是很重要的，要让她觉得自己很有用处。跟踪的对象忽然跳进了地下铁道，卫忻犹豫了一下，还是追过去。 地铁早已停运，现在这里除了清扫机械人，没有任何活动的目标。但是那人很小心，卫忻看着他切断了清扫机械人的电源，然后跳进铁轨中。 再接近些，只要能看清对方手指的动向，就能洞悉他在做什么。 卫忻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起来，没错，对方在安装f-571型炸弹，这种炸弹体积较小，但有着比例最大的爆发力，更重要的是，这种炸弹有人性化设计，根据安装者安装的位置，可以取得不同的效果。相对来讲，这种炸弹对于安装者的技术要求很高，卫忻本人就是箇中高手，为了完美执行暗杀计划，过去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安置这种炸弹，有一次甚至把它装在目标的咖啡杯里。 f-571的另一种特点是声波遥控爆炸，引爆是依靠特定装置发出特点波长的声波来完成的。设计引爆装置往往比安装炸弹更为困难。 卫忻没有看见对方安置引爆装置，那很可能是大批安装炸弹的表示。如果安置得当，一个引爆装置可以同时引爆所有f-571炸弹。鑑于地铁里已经没有人，他推断这是政府投降之前炸毁重要工事。 目标是特工，被同一类人追踪了这么久，卫忻很熟悉他们的味道。 那个特工完成了炸弹的安装，准备撤离，卫忻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採取行动。仅仅是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发现自己面前吹过一阵冷风，洛美针迅雷不及掩耳的冲到那个特工身边，一个手刀将其打昏。 “过来，把这小子绑起来吧。” 卫忻动手的时候洛美针在一旁看，并且笑道：“还很年轻啊，刚刚毕业吧。睡一会儿吧，希望这次对你是个好教训。” “我们下一步做什么？”卫忻问道，同时把那个年轻的特工推到站台后面的清洁室里。洛美针道：“你不去杀约翰，做个遵守诺言的好杀手去了？” 卫忻咬牙道：“不去了，我跟着你。” “那么，”洛美针又一笑，当真是眉飞色舞，“有没有兴趣跟四十八个特工玩游戏？” 第四章 游戏、二对四十八 对手是……四十八个特工。 “我们只有两个人。”洛美针对卫忻道，“怕了？” 有你在我不会怕，卫忻道，拔刀冲去。 早就该发现，在他们对付第一个特工的时候，还有个傢伙跟在后面。卫忻一个不留神，被对方打穿的胳臂，留下留有焦煳味道的伤口。若不是武器级别不高，他早就完蛋了。 是机会，他一刀砍去，正中对方头顶，不知道面具下面是张怎样的脸，血慢慢的流满地下。洛美针示意他住手，跳过去，挑开特工的面具。 一张苍白的脸，死了。 “下次如果可以，”她淡淡道，“不要杀人。” 卫忻点头。 “你的伤口如何？” 卫忻看看自己左臂，一股极细的血流，他飞快的包扎好，道：“没有关系。”不能成为拖累，他尽量显得体力充沛。 但洛美针道：“休息一下，我累了。” 她的确很疲惫，夕阳又一次出现的时候，卫忻躲在不远处，看洛美针孤独的站立在高墙之上。自从看到那个特工年轻而失去生气的脸，她就如此。卫忻本来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杀人如麻，不料竟然会如此介意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生死。 “轰隆”卫忻跳起来，再看洛美针刚才站立的高墙不见了，只剩下更为粉碎的废墟。 洛美针不知何时跳到他身后，低声道：“来了。” 废墟上出现了十几个身影，为首的带着特工特有的黑色防护面具，但形状不同，卫忻凭着经验看出，那是个拥有一定级别的特工。 “好久不见了，洛亚。” 洛美针高声道，对方回答：“洛美针，没想到你还活着！” “你用这句话来叙旧，不觉得冷酷了点？” 特工队长洛亚道：“别忘了你当初是因为什么理由离开我们！” 当初，洛美针皱皱眉头，隐约的想起洛亚的脸和他曾经捧在手上的银色金属花。“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洛美针道，“别忘了咱们现在的身份。” “一级通缉犯洛美针。”洛亚道，“你的罪名又增加了一条，涉嫌谋杀国际谍报中心37号特工。” “罪名可以随便定，”洛美针道，“其实我倒是挺高兴你没忘了我。” 她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抽出宝剑。洛亚不是好对付的对手，他是个炸弹专家，从全身各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都能弹出炸弹来。刚才的墙，只是牺牲品罢了。洛美针可不希望被洛亚发出的什么黏性炸弹缠上。 “小心，这傢伙能弹出炸弹。”她低低的提醒卫忻，“呆会把他留给我，其他的对手就全部留给你了。” 卫忻点头，左臂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起来，牵动他的神经。大事不好，卫忻在想，光顾向洛美针宣扬自己的结实有用，忘了注意一下伤口的真实情况。根据疼痛的周期，雷射枪很可能有毒。 第116页 有毒的雷射束造成的伤口会随着血液流动破坏受伤者的运动神经。卫忻咬牙，默默逃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药，以极小的动作投进嘴里，希望还能有用。 “很好。”洛亚道，“开始吧。” 卫忻并没有看到洛亚的动作，只是听到了风声，接着被洛美针一脚踢了个趔趄。他来不及吃惊，就发觉刚才站的那一小块地方发生了爆炸，碎石和尘土扑到脸上，给薄薄的一层防护面具造成了不少裂痕。 “洛亚，你是我的对手。”洛美针道，“一对一。” “面对敌人，我们不需要什么原则。” “是吗？”洛美针轻唿一声，忽然甩开脸上那块透明面具，这样她的五官便完全裸露在空气中，顺手理了理齐腰的长髮，她说：“一对一，你再考虑一下。” 洛亚看着她，卫忻想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是极度震惊。三秒钟之后，洛亚道：“好，我跟你，一对一。” 他的双手合併在胸前，接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卫忻的视线中。 我捕捉不到这样的速度，卫忻在想，洛亚跟以前遇到的特工不同，他是特工中的佼佼者，拥有可以跟洛美针相提并论的实力。 卫忻暗自祈祷，希望其余的特工没有这样的实力。洛亚跟洛美针战在一起，同时其余的特工缩成很小的包围圈，有几个已经向自己欺近。卫忻握着刀柄，感觉手心出汗，同时从左臂开始，麻木感似乎在扩散。 不能等了，他大叫一声，朝最近的特工挥刀砍去。 “你的手下好像支持不住了。”洛亚道，“你还要接着打吗？洛美针，你是聪明人，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洛美针趁着战斗的间歇忘了一眼卫忻，后者已经瘫软在地，被两个特工看管着。“我不会投降，”洛美针道，“无谓的挣扎，也是挣扎。我不会让你们破坏姐夫的设计。” 洛亚道：“我们只听从命令。” 洛美针不答，身影在废墟中飞速旋转，伴随着周围炸弹的火光，显得更为缥缈起来。洛亚皱眉，脚下略一停顿。洛美针此时瞅准他脚下的漏洞，一剑刺去，不料却是中了计谋。洛亚手中飞出一颗黏性炸弹，角度刁钻。 洛美针大唿不好，眼看躲不开，冷不防战局之外飞过一块砖头，把那炸弹直打出五米之外。 黎风在一边笑，身边躺着卫忻和两个昏迷不醒的特工。 “师父，打架不叫我？” “那是你的徒弟？”洛亚道，“不错，我早该想到应该是你的徒弟，头号通缉犯黎风。青出于蓝，他的赏金比你还要多。” 洛美针偏过头道：“不争气的徒弟，你从哪里来？” 黎风道：“你在我的地盘上，还问我从哪里来？”他环顾四周，飞快的说：“这样吧，剩下的八个我包了，你对付那个就好。小心些，在徒弟面前失手很丢脸。” 洛美针一笑，挺剑直刺洛亚。 黎风像陀螺一样，在特工们的包围下乱转，不一会儿特工的战团便产生了动摇。一个满身汗水的特工喊：“成严，这傢伙不像你说得那么好对付啊！” 身材高大，显然在战团中处于领导地位的特工成严道：“那是你没用，刚调过来的leo——陈维都逮住过他。” 黎风忽然翻个跟头跳出圈子，在刚才喊累的傢伙脖子后面来了一下子，随即踩在对方瘫软的身体上，道：“那次只是偶然，偶然！” 被陈维逮到真是奇耻大辱，黎风想，要找个机会扳过来才是。想到这个他一抬袖子，只有小臂长短的利剑飞出来，直接刺入一个特工的肩膀。那特工大叫着跳开，黎风更是欺身过去，拔出短剑。 鲜血喷出，空气中顿时充满诡异的血腥味道。 几乎是同时，黎风觉得一只手臂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然后被冰冷的利刃抵住了喉头。“功夫不错，小子。”叫成严的特工道，“但是我完全熟悉你的路子。” “你不过是从陈维那里得到些资料罢了。”黎风冷冷道，“无能。” “死在我这么个无能的特工手里，你也不会太高兴吧。” 黎风感觉脖子以下的皮肉开始麻木，垂着的手指湿漉漉的，是血？那么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他抬起头，看看天，那个黑洞越来越清晰了。这块米利津的天空随着我转到这里来了么？他想。 “也对，抓紧时间再看看这个世界吧。”成严道。 后面传来激斗声，又有血溅过来，卫忻又站起来了，看来伤口上只是麻药不是毒药。成严看看四周，仍然站立的特工只有他和洛亚，而洛亚那边似乎甚为吃力。他咬牙道：“你认命吧，我没把握把你押送到总部去。” 刀锋一转，就要切下去。 黎风脖子上出离疼痛，顺势倒下去。 一秒，两妙。 他睁开眼睛，还是有黑洞的天。 没有死？他摸一下伤口，虽然淌血，但是不深。 倒是拿刀的成严在四处挥舞，情景颇为不对劲。同样诧异的卫忻跳的离他很远，观察半晌，忽然道：“你的青蛙！” 黎风定睛一看，成严的面具上果然趴着乐乐，那小青蛙随着成严的动作上蹿下跳，伶俐无比。“过来！”黎风一叫，乐乐便跳到他肩头。 第117页 成严听声辨位，扑过来。 他瞎了，擦身而过的时候，黎风清楚的看到。乐乐的毒液腐蚀掉面具上的保护层，直接侵入了成严的眼睛。现在，可以看到敌人那一对眸子已经没有任何光亮。黎风有些胆寒，没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青蛙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毒性。 如果当初遇到的时候，它就用这种毒液来攻击，我一定死掉了。黎风想着，看看乐乐，那小青蛙正试图重新回到他的上衣口袋里。 “进去吧。”他用手拎着，把它轻轻抛回去。 再看成严已被卫忻砍倒。 黎风皱眉道：“你为什么杀他？他已经瞎了。” 卫忻惊讶道：“他差一点杀了你！”黎风不满道：“他又没真把我杀了。”感觉喉头还在淌血，顺手撕下一条衣服，绑上。卫忻看他样子，仿佛一点不知道疼痛，好奇道：“你的伤口——” “一点皮肉伤。”黎风回答，同时对洛美针高声道，“臭师父，你落后了！” 洛美针已经跟洛亚过了近千招，仍然占不到上风，却也能忙里偷闲回答道：“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倒是替我打打看。” 黎风做势冲上去，卫忻以为他即将飞剑出手，却看他将短剑收到袖子里去了。“不好，你又跟人家说过，‘一对一’了吧？” 洛美针道：“算你小子聪明！” 卫忻看见黎风不仅不帮忙，反而坐了下来，还对他道：“你也歇会儿好了。” “不……帮忙吗？” “嗯，否则臭师父会生气的。”黎风道，“你不会不明白什么叫一对一吧？” 洛美针感觉那边黎风收手，稍微放了下心，对洛亚道：“你的手下全部趴下了！这回是谁无谓的挣扎？” 洛亚闷声不响，他已经半天没有发动炸弹攻势，洛美针却知道绝对不可掉以轻心，干脆扰乱他的心情吧。 “这样打下去我们不会分出胜负的，”她说，“难道你忘了咱们上一次的决斗？” 洛亚眉毛动了动，忽然大声道：“美针！” 洛美针身子一震，就看见了他的眼光。洛亚的眼睛很大，即便在面具背后，也能透出少许的光芒来。人的眼睛，往往总会成为最很有表达能力的器官，只是千分之一妙的表情，也可以诚实的披露某些心事。 洛美针便看到了这样的眼神，她好久没有见过的，洛亚充满爱怜的眼神。 这是为什么？在最不可能的时候，他会出现这样的表情？洛美针没有来得及思考，她眼前出现红色的火光，迅雷不及掩耳的把自己和洛亚包围起来。 黎风大叫不好，冲上去的时候，刚刚搏斗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大坑。 “师父……” 卫忻道：“因为无法把炸弹投向对方，便增加份量，看准时机准确的投掷在两个人中间的地面上，造成最大能量的爆炸。” “师父……”黎风还是在说，血腥和火药的味道充满了他的鼻子，他在这些味道里感觉到洛美针的气息不可抑制。她消失了，跟洛亚一起。黎风跳进那个炸弹形成的直径至少二十米的大坑，坑底是少许黑色的东西。 同归于尽…… 黎风又傻了半天，忽然高喊一声：“这叫哪门子同归于尽啊！你们都给我回来！” 那声音顺风飘走，竟然没有半点回声。 此时，地球的另一端，孟雪在黑暗中醒来。 “好冷……”她张大眼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唿喊着她：“孟雪小姐，你好些了吗？” 那是安妮，因为是米丽亚的朋友，被释放出来的。现在她是孟雪的私人护士，负责她的起居饮食。 “叫我孟雪。”孟雪回答，同时抱紧自己的双肩，“好冷……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你太多虑了，”安妮道，“加隆大帝吩咐过，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再预测任何事情。” 实际上孟雪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预测任何事情，她的健康每况愈下，尤其在窥探过命运之后，浑身的生命力都仿佛被抽去了一般。 “我已经活不长久了。”孟雪道，“很快的，我就要死去。” 安妮在她的话语中听不到恐惧，如果不考虑内容，这声音充满了欢愉。“你不会死去的，这里有最好的医疗设施。”安妮道。 “都没有用，你不明白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那个叫命运的东西。”孟雪道，“我已经看不见了，命运正在逐步的夺走我的生命。” 死亡，也许意味着自由。 “所以，我很高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么就意味着我，真正的自由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我。” 孟雪静静的说，她现在看不到一切了，反而把自己看得清楚。 金色的……光芒，是加隆的头髮，几天前，他坐在面前，心平气和的说：“你不必再预测什么，因为从现在开始，你所做的一切预测，都将无效。” “孟雪，我了解你，比你自己更加的了解。你只是个实验的牺牲品，或者具体的说，是失败品。你在一出生，就患有不可治疗的绝症，这种症状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你的身上越来越明显。” 第118页 加隆坐的近了些，道：“其实你也明白，你的病情实际上是随着你身上特异能力的增强而加重的。换言之就是你的预感能力越强，意味着你的死期越近。” 头疼……孟雪感到头越来越疼痛，并且心脏也近乎停止了，意识逐渐淡薄，唯一鲜明的只是加隆可怕的坦率的态度。 “孟雪，我不需要你再来预言什么，预言是根本没有用处的东西，因为一切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要受到命运摆布，只有少数的人才能操纵命运。我、就是操纵命运的人。我曾经逃避了生老病死，并且统一了半个地球，并且即将控制整个地球。我、完全可以不需要预知什么命运。” “相对来讲，你是可悲的，你的一生其实只是在准确的预测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的死期。” 真的是这样吗？所以我会死…… 一瞬间，噩梦清醒了，孟雪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亲切的白色的影子。 “哥哥……” 阿塔的形象取代了加隆，虽然还是很模煳，孟雪依旧准确的感知着自己梦中的哥哥。 “既然我会死，那么……我就去看你吧，我真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就算是看不见你，让你看看我，也好。” “孟雪……孟雪……” 安妮焦急的唿唤着，不停用手按摩着孟雪的太阳穴。 但是孟雪已经昏过去了，她毫无知觉。 第五章 搭档、过去时 陈维揉揉眼睛，不错，对面果然是黎风。 “你在这里做什么？” 竟敢公然跑到特工宿舍门口来等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并不是所有特工都像我对你这样客气的。” 黎风道：“我知道，不过我找你有事。” 陈维道：“是吗？那么赶快说，我还可以控制住先不抓你。” “计划改变了。”刚才去总部报导的时候，华纶这样说，“现在黎风并不重要，你的任务是寻找一件东西。” 陈维道：“找东西？” 华纶点头，让他看一座城南和城北合起来的城市设计图。 “这是你父亲生前的设计，合成新城的图纸。” 陈维惊讶而激动的道：“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 华纶道：“你当然不知道，这图纸一向是最高机密。因为你父亲为了建造这座所有人共同居住的新城，曾经拟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陈维等待他解释下去。 “你父亲，是我国最好的建筑学家，我们现在居住的北城所有建筑都是他参与设计的。那时候他很单纯，是个纯粹的封闭派。可是后来，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想法，他忽然痛恨自己原先的设计，并且在他所设计的北城命脉图纸上，增加了爆破点。简单的说，就是他做了机关，要炸毁整个北城。” 陈维道：“不可能！炸毁北城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他不会这样干！” 华纶和蔼道：“事实上他也没有这么干，因为直到最后，他对自己的疯狂念头也是有所保留的。我想他最后的意愿是停止爆炸计划，所以他把引爆装置藏起来了，我们找不到它。” 陈维略一思考，道：“你想让我去找我爸爸藏起来的引爆装置？” 华纶点头。 “这是个难题，我甚至对他没有多少印象。” “我知道，你很小的时候，你妈妈就带着你跟他分开了。”华纶同情道，“可是我相信，血脉相关，别忘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因为根据可靠情报，城南有一股人正在策划利用你父亲的设计让北城消失。你也不想让父亲的设计消失吧？” 特工宿舍后面的空地，陈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去找我爸爸留下来的引爆装置。但这跟你们无关。” 黎风道：“我觉得你并不完全知道，华纶跟復古派有来往，他要你找到引爆装置，实际上是要炸毁北城。” 陈维冷着脸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不相信我的上司？” 黎风吹个口哨，卫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陈维皱眉头，他一向不喜欢卫忻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他来做什么？” “我可以证明，华纶手下的特工正在城北各个爆破点安装f-571炸弹。”卫忻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陈维冷冷道：“不用了，我说过，我没有必要怀疑自己的上司。” 他转身便走，几步之后，忽然回头道：“黎风！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乐绮和约翰都被我们抓了，现在关在政府监狱。” “什么德行！”卫忻待陈维的身影消失，狠狠道。 黎风道：“他本来不应该告诉我，这呆子特工终于也不讲究原则了一次。”他看看卫忻，道：“而且也不能怪他，我从一开始，也不怎么喜欢你。” 卫忻看他平平淡淡的表情，感觉有些以外，于是问道：“现在呢？” “一样。” 父亲高大的背影，站在城市的最高处……他在想什么？他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而没有告诉我的？ 第119页 陈维又一次从同样的梦中醒来，特工宿舍，夜晚。 陈维不相信华纶关于放假的解释，事实上他能够感觉到其他同事还在。最近同事们大多深居简出，或者说都是有任务造成的神出鬼没。这使得特工宿舍里出奇的冷清。陈维自从回来之后，还没有在楼道里遇到一个同事。 不止如此，他感觉到宿舍里的人口也变少了，除了自己之外的长居人员，近乎没有。傍晚散步的时候，可以看见整个鸽子笼一样的宿舍漆黑一片，没有灯光。 他们都去做什么了？难道真的是去——安装炸弹？ 陈维翻身起来，点亮灯。床头有一张照片，是庆祝考上特工学校的时候，跟父亲的好朋友岳嗔教授的合影。 “岳伯伯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他那时候曾经听到这么一句温暖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帮你的。” 陈维半是梦游的拨通了电话。 “餵……是阿维？” 好久没有听到的慈爱的声音，大概是已经休息，岳嗔没有打开可视电话系统，立体屏幕上没有图象，陈维只能听到声音。 “岳伯伯，我有事情想问你。” 那边好像在愣神，半天才道：“什么事？” “我爸爸他生前都做过些什么？” 岳嗔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飘忽：“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以前从来不问我关于你爸爸的事情，甚至我想讲给你听，你也拒绝。” “我现在突然很想知道。北城的建筑是不是我爸爸设计的？爸爸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岳嗔在那边长嘆一声，道：“你终于听说了那件事？你爸爸最后的设计就是城北的爆破计划，没有人支持他，最后他自己也中止了。” “我爸爸，真的是自己中止的爆破计划？” 岳嗔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异常：“你为什么这么想？难道不相信岳伯伯的话？” “不是，我只是想，爸爸不应该是会否定自己设计的人。” 岳嗔又嘆了口气，道：“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你爸爸能正视自己的错误，也恰好表面了他的勇敢。不要想的太多，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是什么让你忽然想问这件事情的？” 陈维刚想开口，勐然觉得这样不对。 “没有什么，只是忽然想起。” “不用隐瞒了，一定是华纶那个老傢伙说露了嘴。我们两个加上你爸爸，当初都在城北的设计计划小组里面。只不过你爸爸是主将，我们，只是小兵……算了阿维，哪天你休假，来我这里坐坐，我好好跟你讲讲你爸爸的事情。” 瓦片，碎石，洛美针凭感觉检查一下自己，没有明显的损伤。 要命的是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东西？再有这里是哪里？她已经明白洛亚的同归于尽打法，不解的是为何会倖免。 喘息声，距离很近，是洛亚，他受了重伤。 “洛亚？你也没死掉啊？”洛美针道，同时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当然，你都没完蛋，怎么盼着我死呢？”洛亚说。 安静几秒，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你说这话真可笑，让我以为回到以前那阵子。”洛美针道，“再加上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更迷煳了。” 洛亚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反正我看不见。” 洛美针听唿吸，知道他行动有所困难，道：“伤势如何？” “没事。” “那时候你就经常说没事。”洛美针道，“有一次挡在我前面，结果肋骨被人家撞断了三根，还说没事。” 洛亚道：“那次啊，我说没事你就真的信了，不管我就自己跑掉。后来要不是救护队的发现，我就交代在那里了。” 洛美针歪着脑袋，不无得意道：“谁叫你——你为什么那么拼命啊！” 洛亚犹豫一下，轻轻的道：“我不是喜欢你吗？美针，我那个时候好爱你，你都不接受我。” “我们是搭档，工作中不应该缠加什么感情。” “没有感情怎么能成为好搭档呢？” 洛美针知道，那个爱认真的洛亚又在瞪着眼睛争论了。 那个有着一对棕色大眼睛的小伙子。 第一天报导。 “我叫洛亚，你也是新来的吧？” 洛美针笑道：“不，我已经在这个部门两年了。” “可你看上去很年轻啊！” “才毕业两年而已，不能年轻吗？”洛美针好笑道，“你连这个也要跟我辩论？” “我怎么敢，我还是新人。”洛亚伸出手，“多多指教。” “好。”洛美针老实不客气的握了一下。 第一次执行任务。 目标倒在地上，洛美针擦着长剑。 “你吐够了没有？” 洛亚直起腰来：“没有！” “切——我听说你对炸弹很在行，没想到这么不中用啊。” 洛亚道：“那是两回事！我第一次杀人，当然紧张！你怎么可以还这么镇定？” 第120页 洛美针收起剑，道：“拜託，是我杀人，又不是你杀人！在旁边看也这么大反应，咱们小组的脸真是让你丢尽了。这个目标是连环杀人犯，手段残忍，还特别兇狠，杀了他是理所当然，我当然心安理得。” 洛亚好奇的不吐了，道：“你这么镇定是因为杀了他心安理得？你有没有不镇定的时候？” 洛美针道：“没有，我从不杀不该杀的人。” 黑暗中的洛美针道：“你还记得那次的事情？那还记不记的你也发誓跟我保有一样的原则？” 洛亚道：“对，不会忘记的，不杀不该杀的人。” “你有跟我同归于尽的理由？我是该杀的人，对吧？” 洛亚的声音重新恢復低沉冷静，道：“对，因为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你背离了一切不该背离的东西。你背叛了我们，不再是特工洛美针了。你该杀。” “不过，”他又补充道，“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跟我同归于尽的，也只有你了。” “美针，这是很难得才买到的银光花，它们跟你一样美丽，而且坚强。” 洛美针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道：“我不稀罕，你在跟我表白吗？说得跟背书似的。” 洛亚咬牙走了，那次以后很久没有跟洛美针说话。再后来的一次执行任务时，因为没有默契中了埋伏，被偷盗团伙打下山谷。 “洛亚？你也没死掉啊？”洛美针重新爬上山的时候，这样说。她旁边的洛亚喘着粗气，毛毛躁躁的说：“当然，你都没完蛋，怎么盼着我死呢？” 两个刚才还在性命相搏的人忽然重新找回了一点默契，洛亚说道：“美针，要是回到以前多好，我们还是好搭档，我不在乎你永远不接受我，只要还在一起，让我能天天看见你，跟你说话，跟你一起战斗，那也够了。” 洛美针低头道：“没办法，人各有志，特工这个工作……太不适合我。” “你在我面前，不用说这种谎话。”洛亚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姐夫。陈布津的设计。” 一栋很普通的宿舍楼，窗外，洛美针忽然出手制住了洛亚。 “为什么……”洛亚道，“别闹了，目标就在里面。” “我知道。”洛美针道，“他是我姐夫。” 洛亚大吃一惊，道：“陈布津……我们的暗杀对象，是你姐夫？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姐姐跟他已经分开了，我本来并不想跟别人提起我们的关系。” “我不明白，咱们本来可以不接受这次的任务。” 洛美针冷笑道：“要别的小组执行这次的任务，然后我再出手干掉他们？怎么想都是个费事的主意。” 洛亚渐渐明白：“你一开始就决定保护你姐夫，所以争取到了这次的任务，只是因为，只干掉我一个比较容易？” “理论上讲是这样，不过我没有想到干掉你。” “我太好对付了。”洛亚自嘲道，“我劝你还是干掉我。否则你背叛的事情上头会知道。” “那就让他们知道。”洛美针道。 在这个分不清生死的黑色混沌中，过去的搭档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所有共同的回忆，那些愉快或者不愉快的事情。 “如果是为了我的背叛，”洛美针道，“我道歉。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掩盖自己的企图，伤害到了你。” 洛亚道：“你没有伤害我，你一向都是这个样子。” 所以，姐夫，你始终只挂念着姐姐吧，洛美针忽然想道，不过这也很正常。 制住了洛亚，她跳进姐夫的屋子。 里面的景象触目惊心，她的背叛根本于事无补，因为姐夫……已经浑身冰冷，服了毒药。桌上有一张遗嘱，是留给姐姐和陈维的遗产清单，姐夫是知道了政府对自己的必杀令，所以选择这样一条道路了，他放弃了抗争。 “姐夫！你不能死，我会救你！”洛美针现在还能隐约想起自己当时急切的叫喊，但是来不及了，姐夫虽然眼睛微弱的亮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彻底失去了光彩。 “美针……保护我最后的设计。” 这是陈布津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洛美针听的。 “我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了屋里的全部声音。”洛亚道，“你完全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復命。陈布津反正也是死了，没有人会追究他是怎么死的，而我绝对为你保守秘密。” 洛美针道：“没有那个必要。姐夫死了，我不会再跟害死他的人呆在同一战线。” 洛亚道：“那么这几年你在哪里？” “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身份。”洛美针道，“其实这是你的愿望，週游世界尝试各种角色。我甚至还在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里面当了很长时间的赏金打手。” “很有意思，如果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话，真想让你讲给我听。” 洛美针道：“不是不可能，因为我现在确信我们根本没死。” “快了，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我们会死。” 第121页 “我们不会。”洛美针道，“我想这里是爆炸形成的空洞，最有可能是在我们战斗的地方的下面。如果把上面这些灰土挖开，就可以爬上去。” “爬上去有什么好？我们还会战斗。” 洛美针不理会洛亚的抱怨，开始用手指试探头顶的土层。 “这么厚实？你的炸弹简直有毛病，怎么可能炸成这样！”她右手握拳，向上打去。 上面的灰土掉下许多，洛亚开始咳嗽。 “我上不去了，”他说，“你自己活下去吧，连同我那一份。” “胡说八道。”洛美针道，“我一个人活不了那么多份，你给我好好的自己活下去。” 洛亚忽然，笑了。 “我忘记了，你就是这么奇怪，总是能让人有活下去的欲望。”他说，“就像当初你的姐夫，明明已经写好遗嘱，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看到你之后还会不甘心的想起自己的设计什么的东西。” 洛美针奋力的想在头顶挖出一条出路来，但不久终于停住了。落下的灰土几乎把她和洛亚埋住。她又花不少力气把灰土推开。“你在哪里？”她问道，洛亚虚弱的回答了一声，他的精神越来越弱。洛美针爬过去，让他把头放在自己膝盖，轻声道：“休息一会，我们来想点别的事情。” “你还想爬出去吗？” 洛美针道：“对，我们总会爬出去的，我不会死在这样的地方。” 洛亚轻轻的笑，说声好。 “我一会儿也帮你挖，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帮你的是不是？美针，你就是那样的女人……你的力量能让男人情不自禁的呆在你身边，为你付出一切，就算是没有任何回报，也会心甘情愿。” “哪有这么夸张，我不是神仙。” “你是女骑士，”洛亚道，“我不能拥有你，因为我不够强。事实上我想没有一个男人够强，相反的，我们都只能等待，等待你手持长剑来解救我们。在故事里都是骑士解救了公主，但你让故事颠倒。” “那我岂不是很可笑？”洛美针道，同时轻轻的把手放在洛亚的肩膀上。 她心情沉重，因为刚刚检查过他的伤势。 “没有……在我的心中你始终是光辉的，你会解救我，超度我，如果为你牺牲我会感到很幸福。今天那个跟在你后面的小子，他一定也会这么想。” 洛美针用手指捋着洛亚的头髮，他的面具早已掉落，现在，她可以想像出那张孩子气的脸。洛亚在渐渐走入永远的沉睡中，而她无力阻止。 “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坚强，实际上我一直只是在感情用事。”洛美针轻轻的，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你一直说我很强，说我可以解救你，傻瓜，你根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真心想解救别人，并不需要很强……” 洛亚果然不知道，他也没有听到，因为在洛美针说这些话之前，他的心脏就停止跳动了。 第六章 四个通缉犯 华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只有声音，没有来电显示。 “我们需要一百六十套防护装备，从头到脚，今天落日之前派人送到城南废墟，死树沟来。如果顺利拿到装备，我们可以不让政府知道你和復古派的关系。” 华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对方又道：“考虑好了吗？马上给我答覆。” “政府不会相信你们的。”华纶终于道。 “在证据的面前也不相信？那好吧，我们去试试看。” 信号开始微弱，华纶手中操作的仪器仍然没有探测出来源。“等一下！”他大喊，对方嘲弄道：“怎么，时间不够，还不能找到我们的位置？” “不是……我没有打算……” 华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探测仪器停止工作了。 “还是让机器歇一会的好，”对方道，“咱们来谈谈人类之间的交易。” “好吧，”华纶说，“我尽量，但是要等到明天。” 对方沉默了几秒，很快道：“就这样，明天落日前我们要看到装备。” 华纶盯着电脑，皱眉。 他被人像傻子一样监视了，有人远距离控制着屋里的所有电器，而他毫不知情，即便现在明白，也无法找出来。 心口疼痛，华纶找出速效喷剂来打在嘴里，还好，薄荷味道让他的精神稍微舒缓些。 电话又响了。 华纶担心的哆嗦起来，但是这回是自动应答设置，岳嗔的形象出现在画面上。“你在搞什么？” “没有，”华纶站起来，走过去，“老毛病。” “心脏又不好了？”岳嗔道，“早就让你做个再造心脏的手术，总共只需要一个小时，就换了个完好无损的身体。” 华纶咳嗽两声，道：“你别说了，我胆子小。” 岳嗔盯着他：“真的是胆子小？” “是。”华纶道，“政府那边还有什么指示？” 岳嗔道：“我特地来通知你这个，已经跟米利津那边派来的代表接触过了。代表是原来国际谍报中心第一分部的人，叫沈天明。他手下有战斗力竟然的机器军队，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已经控制了咱们的国防。” 第122页 那没错，这个时代，军队的数量少的可怜。 “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现在半个地球的统治者是个叫加隆的金髮少年了，他从地球另一端发来影象，要我们通缉几个犯人，我把资料给你传过去。” 华纶看着电脑里面出现几张照片和相关的资料。 “黎风，男，约二十五岁，自称桃花源守护者，可以不用防护措施来回于地面与一个叫做‘桃花源’的地方。为人狡猾，会不可知的功夫，如不能活捉，请立地处决。” 华纶道：“还是黎风……真让人头疼。” “洛美针，女，年龄不详，职业不详，动向不详。高度危险人物，请发现后立即刺杀，不留活口。” 华纶道：“洛美针……我有印象，她是不是很久之前为了陈布津叛变的那个女特工？后来查到她是洛美璇的妹妹，加隆怎么会认得她？还要下这么重的手？” 岳嗔道：“至于这个，既然他们传过这样的信息，我们只好派人下手了。” 华纶道：“是谁在借刀杀人，很难说呢。”他不等岳嗔回答，接着看下一个。 “星辰，男，年龄不详，红髮独眼，经常穿白色袍子。曾经为沙漠旋风队首领，武器是一把旋风刀。为人狠毒，天生神力。关于此人务必活捉，不可捕杀。” 华纶道：“旋风队的首领，那是相当危险的人物，为什么还不让捕杀？这些资料可靠吗？” 岳嗔简短的回答：“可靠。既然加隆决定不放过这几个人，我们应该全力配合追击。”华纶道：“这样听侵略者的话，民众会以为我们没有骨气的。” “民众？现在还有人在听政府的解释吗？”岳嗔道，“你所做的就是执行，拍你手下所有的特工去追捕这三个人！” “三个人？不是有四个？” 岳嗔道：“那个我们已经在光速飞机场逮捕了。” 电脑屏幕上，右下角，一个长发大眼睛的女孩的照片，旁边的说明是：乐绮，女，年龄约二十岁，籍贯不详，特点是善于操纵自己的头髮，可活捉或捕杀。 政府地下监牢，乐绮被钉在墙上的长髮动了动，她勉强抬头，苍白的嘴唇似笑非笑。 两个清洁人员进来打扫，一个说：“她还没有醒过来呢？自从进来就一直这么着，靠输液活着。” 另一个道：“你看，她的头髮一直在动，真是个怪物。” 怪物……怪物……怪物……尾音拖的长长的，在乐绮脑海中激起小小的雷电的效果。真的，会这样下去多久？还是一辈子？ 死在这样的地方，不甘心啊。 乐绮又失去了意识。 洛美针消失的大坑，卫忻伫立在当中，不知道呆了多久。 “你还在这里？”黎风从后面过来，抱着脑袋，边走便舒展筋骨，“干嘛呢？” 卫忻转过头，盯着他。 “你一点都不在意？” “在意什么？” “她死了！” “傻瓜，”黎风道，“她是不会死的，这么轻易就完蛋，那才不是她的风格。” “那她在哪里？” “谁知道！”黎风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蹦出来了。好了别在这里站岗了，跟我到我们的总部去吧，你怎么说都算个国际友人，不会亏待你的。” 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卫忻想了想，跟在他后面。 一根小时后，黎风的影子又出现在原地。 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他便跳到坑底，研究起来。乍一看，这个地方全部都是垃圾和碎瓦片，伴随着依旧浓重的火药味道。黎风伸出手指，摩擦了一下残留的火药。这不是普通的炸弹，爆炸的痕迹是漩涡状的。 洛美针不可能死掉，他的直觉在大叫，她一定还在附近。 黎风的眼睛瞅准了自己的脚下。 一个小时后，最后一块转头取出，坑底出现了另外一个黑洞。 黎风吃了一惊，虽然在他意料之中。第二个无底洞原来在这样的地方。 很少有人知道第二个无底洞的存在，但成为守护者的时候，阿雾曾经告诉他，当初第一次创造无底洞口的时候，失败了。那个失败品存在于靠近北面的城南废墟里，具体位置没人知道。 “那个地方，根据理论来讲，跟我们一样，与外面的空间上下相反。但由于创造空间的时候发生了扭曲，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样子。如果你在外面活动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也绝对不要进去。” 因为不知道出来的方法。阿雾真的很小心，黎风在这一点上十分佩服他。 自己总是做一些感情用事的莽撞事，也许根本不该被选来担负守护者的责任。黎风想着，发现自己已经跳下去了。 黑暗，然后空间扭曲，接着普通一声落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洛美针愤怒道：“谁？” 黎风憋了一会，笑出声来。 “你果然没有死！” 洛美针听到徒弟的声音，放下心，一脚把他踹开，道：“那么容易死，也不会惹麻烦当你小子的师父了。对了，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第123页 “第二个无底洞，实验失败品。” “嗯……我本来也是这样想，”洛美针跟桃花源的往来不是一两天，自然知道无底洞的事情，略一沉吟，道，“咱们怎么出去？” 黎风在黑暗中摸索半晌，竟然没有发觉落进来的通道，惊讶的说：“没有！” “什么没有？” “我进来的路不见了！” “废话！”洛美针道，“既然空间发生了扭曲，当然出口不一定在什么地方，也许在脚下，也许在头顶，更也许，根本就已经合上了！你这白痴跳进来之前难道没想过怎么出去？” 黎风很尴尬道：“我本来准备跳进来之后再想。” 洛美针一脸服气的表情，可惜黑暗中黎风看不到：“笨徒弟，你是我遇到的最有胆子的人了！事到如今我只好表扬你。如果找不到，那么别找了！你在一片漆黑里到处乱爬，不嫌模样难看吗？” 黎风道：“咱们总得出去啊！” 洛美针嘆气道：“那你跟我一起，接着等吧，等一个比你智商高点的人发现这个洞口，来救咱们。” 阿迪匆匆的回到作为基地的旧仓库，几个桃花源倖存者的首脑人物正在等着他。“哪里都找不到黎风！”他说，“他不会明天都不出现吧？” 异客道：“派咱们可以出动的人马去找！阿塔，预测一下他在什么地方。” 阿塔摇头道：“我感知能力没有那么强，他在附近，这可以肯定。但具体位置，我不知道。” 阿迪道：“不可能，只要他在城南，每个角落我都可以找遍。就怕他不在啊！” 异客道：“如果他明天傍晚之前还不出现，交易就派别人去。” 阿迪点头，巡视了一下仓库里休养的老老少少，道：“必须加快行动，生病的人增加了不少——那个外宾呢？”异客知道他指的是黎风带回来的卫忻，皱眉道：“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那个人不可信。” 阿迪摇头道：“可黎风把什么人都当朋友。他这个毛病怕是改不掉了！他……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傻子！” 他仰头，透过窗子看天空，远处的天际，黑洞越来越大，逼进了许多。“必须趁早离开。”阿迪这样总结道。 距离阿迪的窗子不远，隔着一片平房的废墟，有座早已荒废但没倒塌的房子。现在很多城北来的难民躲避在里面，或坐或卧，醒着的几个在轻轻谈话。陈维走进去的时候，险些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 小时候跟着妈妈和一些同样反对封闭城市的叔叔阿姨，到这里来生活的时候，那情景跟现在相似的不可思议。 房子里面几度墙惨不忍睹的倒塌了大半部分，陈维走了一圈，倒吸一口凉气。按照房子的状况，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但这些居民依旧有恃无恐的住在这里，难道政府真的那么不可相信？ 一个穿戴很讲究的老人忽然在经过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欣喜道：“你是洛美璇的儿子，陈维吧？” 陈维惊讶道：“你怎么认识我？” 老人眨眨眼睛，把高级的防护面具挪了挪，让陈维看一眼自己的脸。“我就是小时候哄你玩的那个魏伯伯啊！阿维啊，你长大了，真像你妈妈。” 倒是没错，岳嗔经常说陈维长得一点也不像自己的父亲。那只好像母亲了，陈维勉强笑了笑，心里怎么也想不出母亲的具体样貌了。 魏伯伯还在不短自说自话，拉着陈维去看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还是那间房子，但破败许多，地上掉落的生活用品好像发霉几个世纪的古董。陈维越看越没心情，心想父亲肯定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更别提藏东西了。 引爆装置还得到别的地方去找。 “魏伯伯，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了，”老头好像根本没有听陈维说话，“你好像前一阵子代表政府演讲来着。孩子，你是打进去的鬼吗？” 陈维警觉起来，这个老头应该是復古派的，小时候经常看见他招集一些人布置不知道什么工作。他说的鬼，应该是卧底吧，政府那边有混进去的復古派？ “我……现在还有打进去的鬼吗？他们都在哪个部门？” 魏老头没有回答，就被旁边一位刚才一直冷冷看电子书的高大男子拉开了。那男子戴着眼睛，微笑道：“魏老头很久没有跟人家聊过天了，他现在完全聋了，脑子也不大好，别跟他认真。” 治疗近视好像吃糖豆一样容易的时代，他还戴着眼睛。陈维想这个就是典型的顽固復古派分子了。“我姓陈，你贵姓？”他小心道。 对方还是保持着不疼不痒的微笑：“棋延，我是国际復古联盟的人。” 国际復古联盟，也就是復古派的国际联盟，他们的高层人士大多来自米利津。陈维想怪不得这傢伙长得有点异国风情，倒是必须小心的关键性人物。 不知从何时开始，附近的人群都在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他。陈维发现自己已经误创了復古派的基地。事到如今不能惹不合算的麻烦，于是他尽量友善道：“我只是想来这里参观一下，我跟我妈妈十几年前就住在那边那个房间。” 第124页 “明白，魏老头对你很热情呢。”棋延道，“有空常来。” 这次拜访让陈维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黎风根本不可能是復古派。那些復古派的人，躲在废墟中的冷酷而诡异的眼神，跟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人给他的感觉跟黎风截然不同。 “金！你到哪里去？” 陈维在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自己以前在特工学校的室友，现在的同事金。对方正在急速行进中。按照平常的习惯，是不应该打招唿的。但陈维这阵子没有在宿舍见到一个活人，乍一看见同事，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 金很有些为难的停下，示意身后的其他人继续前进。陈维认出那也都是一起工作的特工，里面好手很多。“我想参加你们的任务。”他说。 金摇头，道：“很对不起，这次的任务头头曾经嘱咐过，绝对不能让你参加。” 谍报中心现在只有华纶在领导所有特工，陈维不明白他为何总是对自己另眼相看。“先让我参加，头头那边我去解释。” 金还是摇头道：“不行，命令就是命令。leo，我已经跟你说得太多了。” “进来！”华纶的声音，陈维跨步走进上司的办公室。 “你在执行任务中，有什么收穫来向我汇报吗？” “如果是引爆装置的事情，我什么收穫也没有。”陈维道，“那件事情应该不紧急吧，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么敌人更加的难找。” “你想说什么？“ 陈维鼓起勇气道：“我要加入其他小队的任务！” 华纶嘆气：“孩子，你太心急了，一个优秀的特工是不会自己争取任务的。” 陈维道：“我只是不想在别人努力工作的时候，无所事事罢了。” 华纶道：“你不会无所事事，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咱们现在缺人手，总需要有人在总部随时待命，这点你应该清楚。” 陈维惊讶道：“除了我，应该还有四十八名特工吧？” 华纶表情沉重的说道：“数字应该是三十六，一号小队包括队长洛亚在内的十一个人全部殉职了。另外还有执行任务的三十七号特工殉职，三十六号特工受重伤。他们留下的死亡口信中，兇手是一个手持长剑的女人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异国年轻人。” 陈维大为震动，道：“两个人？” “只有两个。”华纶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陈维道：“请派我去为他们报仇。” 华纶道：“我不会派你去的，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他把来自岳嗔的通缉信息打在惊讶的陈维面前：“其实是老生常谈，黎风你并不陌生。” 是，黎风并不陌生，但陈维的惊讶另有原因。 那个在通缉令上淡淡微笑的女人，陈维曾经在米利津见过她短短的一面。 “洛美针，女，年龄不详，职业不详，动向不详。高度危险人物，请发现后立即刺杀，不留活口。” 她原来叫……洛美针，陈维想，胸中竟然有一丝温暖。 第七章 暗杀、重操旧业 夜半，没有月亮，卫忻在擦他的刀。 他这把锋利单薄的长刀一共杀害过七十六个人，有些杀手杀了很多人，完全不计其数，卫忻却不同，他记得很清楚。七十六个，这些人一个个都有头有脸，而他很敬业的把他们都干掉了。以一个杀手的名义。 在有梦想的时代，卫忻把成为米利津第一杀手作为自己的目标，每次长刀刺破目标的喉咙，他就会很有成就感，感觉上，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可是现在，他擦着自己的刀，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麻木了吧。 洛美针道：“你不去杀约翰，做个遵守诺言的好杀手去了？” 卫忻咬牙道：“不去了，我跟着你。” 卫忻感觉疼痛，低头一看被利刃划破了手指，红色的血滴下来，鲜明而娇贵的样子。卫忻从来没觉到血液如此可爱，现在却留恋起来。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隐约的爆炸声，卫忻开始怀想那个让自己放弃梦想的女人。 我不该跟着她，一开始，我就该远离。 卫忻暗自下了个决定，那个，只有洛美针的远离才可以实现的诺言，马上就要实现了。 闪电，无边风雨。 废旧工厂里，异客和阿迪都睡着了，阿塔半梦半醒，怀中抱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卫忻简单的看了里面的情景，转身走远。 他在笑。 清晨。 陈维没想到会如此简单的遇到星辰，对方正从一堵要倒还没倒的墙后面走出来。“好久不见。”陈维道，接着紧张起来。 他不可能是星辰的对手，更何况还要活捉，那个荒唐的命令怎么办啊！ 陈维不知所措的时候，星辰正在仔细的看着他，花了几分钟才想起来。“原来是你！”他说，“有什么事？” “我……我不是来找你的。” 星辰道：“那就好。”月乘和三号在他身后休息，他转身叫她们起来。星辰本身是很反对带着两个女人旅行的，女机器人也一样。 第125页 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他的心情竟然平静下来了。虽然只是在废墟里打转，等待，听着月乘喋喋不休的陈述，但他的心情竟然好起来。星辰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陈维看星辰只顾月乘她们，并不理会自己，不禁张口道：“你们，想要去干什么？”星辰道：“不关你的事。” “我……”陈维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定了定神道，“不许走，加隆……不对，我的上司让我抓住你。” 星辰撇嘴，没听到一样。月乘好心道：“凭你抓不住他的。” 陈维道：“我会尽力。” 月乘道：“那么努力吧！不过，你难道根本没想过该不该执行这样的任务吗？” 执行这样的任务，等于自己在间接为加隆办事。陈维何尝没有想过！可他觉得自己不该想，一个优秀的特工不该置疑自己的任务。 但事实是他的确在怀疑，这样的没完没了怀疑下去，一点好处都没有。陈维想，一定是被黎风带坏了。 黎风在哪里？他忽然惊讶的发现自己其实最在乎这个。 “那个，黎风在哪里？” 星辰道：“我也在找他。” 月乘道：“你找他做什么？他也是你的目标吗？”看见陈维在沉默，便道：“那我劝你还是别去找他。” 陈维不解道：“为什么？” 月乘看看星辰，对陈维道：“你明白了？”的确，星辰的脸色说明了一切，如果谁去刺杀黎风，都是跟他作对了。陈维明白过来，哑然失笑，道：“那个傢伙，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啊。” 虽然表面上，谁也不在乎他，可实际截然相反。 陈维道：“告辞了。” 星辰道：“他怎么变了。”月乘道：“人都会变得，何况咱们最近太不寻常的经歷呢。”3号跟在陈维后面，一样消失了背影。星辰勐然间想起，道：“她也走了！”月乘道：“让她去吧，能够跟在自己喜欢的人后面，永远是幸福的事情。” 你幸福吗？星辰很想问，可觉得自己没有提问的资格。 “我们找不到黎风，到底谁去交易？”异客问。阿迪毅然道：“我去！”阿塔也道：“我也去。” 有人敲他的后背，原来是独眼大叔：“孩子，别什么事情都单干。我们什么都听你们的，但是需要出力的时候，绝对不能忘了我们。” “现在身体健康的还有将近一百人呢。”威克，桃花源里的瞎眼小弟道，“我们跟你们去，反正五百套衣服也不是你们说扛就扛的回来的。” 阿迪道：“好，谢了，但是威克，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很健康，我一点事情也没有。” “你——”阿迪灵机一动，道，“你应该留下来照顾大伙，都去了，谁留守呢！” 傍晚，死树沟，异客一行人等到日落。 没有人来，阿迪道：“他们是不是记错了交易时间。”异客道：“不会。” “那他就是不同意交易。”阿迪转向阿塔，道：“你怎么说？” 阿塔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他们……死了。” 阿迪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阿塔很少流泪的。他看见阿塔的泪，只是在阿雾死亡的那个晚上，一次而已。异客大惊，道：“坏了，咱们马上回去。” 他们三个身后跟着独眼大叔和桃花源可以活动的三十个人，迅速的跑回去。 千万别出事情啊，异客后悔的头疼，为什么自从离开桃花源，他的计算，他的计划，就从来没有成功过呢？这场残酷的赌博，他输不起啊。 脚下一空，他摔下去。 “你没事吧？”阿迪扶他，道，“这里怎么会有个大坑呢？” 红色的血和银色的长刀，一个残酷的影子在中间旋转。 异客回过神来，不敢说出他看到的幻觉。“赶快走吧！”他说，急匆匆站起来。 死亡张开巨大的翅膀，笼罩在桃花源的儿女身上。 阿塔从空中听到的话语，就是这一句。现在他回头看着异客，觉得应该阻止他。“你不要再走了。”他忽然说，“别回去。” 异客看着他，双眼通红。 “我要回去，无论发生什么。” 旧工厂外面一片宁静，里面隐隐火光。像往常一样，他们开始做饭了。阿迪高兴的想，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是所有人中体力最好的，自然走在前面，轻快的步子踏进了总部，他还在想，晚饭吃什么呢？还有威克，编了个藉口让他留下，不会明白过来，生气了吧？“我们回来了——”他喊，忽然就住了口。 仓库还是原来的地方，火光也没错，准备做饭的压缩食品原料散落在地上。 大家也都在。 却没有人能再回答他了，他们都死了，不再有生命，不再有憧憬。威克倒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空洞的眼睛对着阿迪，仿佛在无声的埋怨。这样的静穆让阿迪承受不了，跌坐在地。 他闭上眼睛，心想都是假的该多好，说不定再过一会，他们还会跟他说笑，讲明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恶作剧。 第126页 华纶又接到一个神秘电话。 “我已经帮你摆平了那件事情，你会实现诺言吧？” “你是谁？”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帮你做了‘那件事情’。” 华纶似乎有些明白，道：“是‘那个人’拜託的吧？” “不错，而且他已经替你答应我的条件了。” 华纶道：“好，既然他答应了，我也会同意的。你的条件是什么？” “约翰。”卫忻在电话的另一边，很冷静的说道，“我要现在关押在政府监狱里的犯人，约翰。” 阿迪集合桃花源的倖存人士，其实也就是跟他们一起去交易地点的独眼大叔带领的三十来人。他欣慰的发现他们的身体都还好，没有出现因为过度辐射造成的不良反应。 他让他们在新的总部休息，接着去找异客。异客很好找，正坐在原来总部的房顶上，旧仓库的房顶千疮百孔，随时都可能掉下来。阿迪本来以为只有黎风可以爬上去，现在发现不然，异客稳稳的坐在那里，拖着腮帮子。 “异客！”阿迪喊，“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东西下来，普通一声，四分五裂。阿迪吓了一跳，从形状上看，那是异客用来指定诺亚计划的微型电脑。“你疯了！”阿迪道，“你的计算，咱们的诺亚计划，你打算怎么办？” 异客没有回答，保持原状态。 阿迪没有办法，尝试了几次不能爬到他身边，只能接着高声道：“听我说，异客，那不是你的错，咱们还得照样下去。” “没有意义。”异客道，“我发现我的计划完全错了。阿迪，我错了！我那个电脑上的计划完全只是个谎言，一离开桃花源，它什么都不是。” 他说这段话，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平淡寒冷的出奇。阿迪仰视他，担心他会跟刚才的电脑一样，掉下来摔个七零八落。 好在异客没有往下跳，因为他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 阿迪无法可想，转身，勐然发现阿塔在很近的地方，抱着水晶球。“你想吓死我啊？”阿迪道，“不过来的正好，把异客给我骗下来。” 阿塔不回答，举起水晶球，好让他看清里面的景象。 红色的血和银色的长刀，一个残酷的影子在中间旋转。 阿迪惊讶道：“那是什么？” 然而他马上不问了，那里面的刽子手正在砍杀一个少年，那少年无辜的双手在空气中乱抓，却不知到哪里去躲闪。他看不见……他的双眼都瞎掉了。 威克……阿迪忽然明白过来，朝上面的异客大喊：“我发现兇手的样子了！异客，快点下来，你不想报仇吗？”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这两个字尾音拖的太长，陷进夜色之中。异客突然觉得自己醒过来了，被这两个字叫醒。那是锥心刺骨的疼痛，他什么也没说，就一下子跳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陈维第二次经过自己的故居，听到一阵哀号。 “死去了。”一个小女孩瞪大眼睛，认真的说。陈维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低下头，问道：“你说什么？” 小女孩抬起苍白的脸，轻轻的重复道：“死去了……” 陈维哑然，直到一个中年女人过来，把女孩拉开。 接着復古派的棋延就像幽灵一样在他身后说：“你不必吃惊。那个小女孩其实是富翁汨罗的女儿，但是从小收到了辐射，身体一直不好，得了奇怪的病。医生们总是说她活不了多久。”陈维道：“那个是她妈妈？” 棋延道：“不，只是保姆。她没有亲人了，都死了。如果不是为了钱，也没有人会管她。” “太残酷了。” 棋延道：“适者生存，就是这么简单。” 陈维觉得气氛越来越沉重，应该转换个话题，于是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到有人哭。” 棋延道：“魏老头死了，我看你大概有兴趣去看看。” 魏老头的死不正常。陈维进去的时候，只有几个女亲戚在哭。魏老头躺在角落里，看上去没挪动过。陈维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尸体，皱眉头。 “兇器很锋利，看伤口是长刀，一刀致命。” 脑海中大概有个影子，看上去单薄但令人不自在的影子。 “那个人……”陈维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卫忻。” “看样子你知道兇手是谁。”棋延道，同时招唿身后的人，“抬出去，埋了。”陈维道：“你就这样处理吗？”棋延道：“现在是个无政府的时代，我能怎样？” 陈维道：“找出兇手，给他报仇。” 周围传来一阵闹笑声，棋延道：“现在还有那种事情吗？我看我们都自顾不暇了。”陈维看看地下毫无生气的尸体，感觉很气愤，道：“你们都顾什么了？倒是跟我说说復古派现在都做些什么！” 棋延道：“我们不做什么，只是等着罢了。” “等着？你们能等到什么？” 第127页 “再过不久，”棋延道，“整个北城将被炸毁，我们的城市彻底成为一片废墟。”陈维道：“那有什么好等的？城市没有了，你们到哪里活？” 这个时代人口急剧减少，多数居民都在城市里。国家大片荒凉的土地只有少数人居住。他们的生存条件原本岌岌可危。就算復古派也应该明白，逃离城市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们本来以为不可能做到，”棋延道，“但是现在我们有了更好的计划，我们只需要等。” 陈维瞪着他道：“难道有人会炸毁城北，而不用你们一兵一卒？” “可以这么说。” “那是谁？” 棋延笑了，说：“我已经跟你说得太多了。” 陈维懊恼的走出来，感觉对方瞧不起自己。棋延声称自己说的太多，却没有后悔已经说了这么多。那就是认为，他陈维根本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原本这个情况应该尽早报告给上级，但陈维似乎忘了。他熘达在废墟中，心里充满矛盾。经过那个巨大的弹坑，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卫忻正在一边擦他的刀。 卫忻……陈维勐然想起魏老头的事，追过去卫忻却不见了。对方的速度太快，陈维懊恼的想，根本不可能逮住他。如果能够找到帮手……他暗自思量，可是特工同事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就算找到，也不可能在没有上级批准的情况下加入他的行动。 “请问……” 陈维回头，发现3号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跟着你，自从昨天遇见之后。”3号说，“可是你一直忙着。” 陈维惊讶道：“那晚上我回宿舍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你们宿舍下面。”3号说，“夜晚……不是很冷。” 陈维听了，甚是感动，但也有些心悸。3号跟踪自己这么久，竟然没有发觉。如果跟着自己的是卫忻，那么一条小命早就交代了。“过来吧，坐在我身边。”陈维招唿道，索性找了块说得过去的石头坐下来。 “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我有个很想对付，又无法对付的敌人。” 3号说：“如果你真的很想对付，可以找别人帮助你。” 陈维摇头道：“谁会帮助我呢？”3号道：“我觉得有个人一定会帮你的。” 陈维看她一眼，笑了，道：“你是说黎风？我到哪里去找他呢！” 3号低头道：“你总有办法找到他，然后他就会帮助你的。”靠在陈维身边，她简单而又实用的思考系统总是不大灵光。但这一次，陈维承认她说得很对。“3号，我觉得你真的很善解人意。”他很认真道。 3号笑了，其实他在说的事情，他一点不懂。 “可是黎风……”陈维本来想说难找，3号却摇着他的胳臂叫道：“你看看！”远处那块石头上，有个小小的红色东西，敏捷的跳跃几下，来到陈维面前。 陈维从没看见过这样奇怪的青蛙。 “长得……可真奇怪。” “这是黎风的青蛙！”3号道，“它一定知道黎风在哪里，说不定，它就是来带我们去找他的！是不是，乐乐？” 小青蛙咕咕叫了几声，算是回答。 第八章 黎风归来 洛美针已经睡了好久，黎风迷迷煳煳的守在一边，忽然听见自己的师父叫道：“笨徒弟！” “啊？” “有件事情我很想问你，你要马上回答我。” 黎风道：“有什么事情必须现在问啊，出去再问。”洛美针道：“不行，我想出去你就不会再回答我了。再说你还认为咱们能活着出去吗？” “当然。” 洛美针干笑两声，道：“我也是。好了我现在提问——你究竟喜欢乐绮还是米丽亚那小姑娘。”黎风道：“真是三八的师父，米丽亚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或多或少吧，”洛美针道，“我忽然想关心这个，不行啊？” 黎风道：“我现在两个都见不到，而且说不定以后照样见不到。” 洛美针道：“当初，是米丽亚把你骗进进化隧道里的吧？”黎风迅速道：“不是，是我自己跳进去的。”洛美针摇头，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想管，我只想听听你的真心话。老实说乐绮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是她心里除了有你，还有阿雾。这么多年你没有跟他们解释过阿雾的死吧，这就是最大的心病啊！” 黎风道：“我要怎么解释呢？解释阿雾的死，等于解释我的死啊。师父，有一天我要是死了，你再解释跟他们听好了。” 洛美针严肃道：“不，我绝对不做这样的事。其实，笨徒弟，你真的想死吗？”黎风懒洋洋道：“谁想死啊，我恨不得比别人多活几年。活到七老八十，动也动不了，说不定我也是懒的死的。”洛美针道：“那如果有让你不死的办法，怎么样？” 黎风半天没动静，后来洛美针听见他说：“先别告诉我。” 第128页 “切，为什么？” “我现在，不想知道。”黎风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如果可以看得到，洛美针一定会嘲笑他像只小猫，“如果我知道，我可以活下去，说不定我会后悔。我其实很胆小，我后悔过成为守护者，后悔过出入桃花源摧毁了自己的身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守护者，我的生活会怎样。” 黎风道：“我真是个笨蛋加胆小鬼啊，平时我是不会回想已经做过的事情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每当我的心口疼痛，或是觉得自己的肺开始僵硬的时候，我就开始想以前做过的事。可是你瞧瞧，事到如今，所有的责任，我都该担下来。带着桃花源的老老少少到绿洲去，让他们生活的很好。这就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我不得不做，所以，不能怕死。” 洛美针道：“为了不让自己怕死，你宁愿相信自己一定会死？即便是有可以倖免的方法，也不想去听听看？” 黎风道：“是……是！就是这个意思。” 沉默，最后洛美针道：“傻瓜！” “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根本出不去了？然后那些什么拯救桃花源，甚至我说的你可以不死的方法全都白费了？这样的情况下，你都不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来听听看？” 黎风傻笑道：“不，我就是不听！” 洛美针道：“你这傻瓜，我偏要说！” “不听不听！”黎风道，“你分明是闷的慌打算消遣我！” “也可以这么说了，”洛美针道，“你就算是牺牲品，将就一下，其实呢，只要回到米利津……” “别说了！”黎风忽然叫道，“咱们能出去了！” “啊？” 黎风感觉自己肩上那个小东西跳的更加灵动，道：“乐乐！它刚才没有跟我一起跳进来，它一定是找人来救我了！” 洛美针将信将疑道：“它有这么聪明吗？虽然我承认你养了一只与众不同的青蛙……”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人又掉下来了。“但愿不是跟你一样的傻瓜。”洛美针道，“徒弟，去看看是谁？”来人简单的咳嗽了一声，黎风便兴奋道：“特工！哈哈，陈维！” 果然是陈维，到了通往第二个无底洞的黑森森的洞口时，他并没敢贸然下去。“黎风真的在这里面？”小青蛙咕哝两声，跳下去了。 3号道：“我们也下去看看！” 陈维拦住她，道：“如果这里好出来的话，黎风就不会让青蛙来找我们了。你留在这里，我下去。”3号道：“好，不过让我抓住你的腰带吧。” 陈维看她的手臂忽然伸长，抓了自己的腰带，好像绳索一样自如，奇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3号道：“你马上下去看看吧，我的手臂可以传播声音，如果你让我拉你上去，就说一声。” 陈维点头，跳进去。 现在黎风抱着陈维的肩膀，兴奋的好像个孩子。洛美针嘆气道：“真是个傻子。” 同样是轻轻的一句话，让陈维兴奋的哆嗦起来。 “是你！” 洛美针道：“什么你啊你的。”陈维道：“你是教我功夫的人！我的师父，没有你教我我不可能考进特工学校的——你到底是谁？” 洛美针嘆气道：“又来个傻子。”倒是黎风依旧十分热心，把陈维肩膀拍的生疼：“出去再说，出去再说。”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洛美针站在弹坑边上，赞美道。黎风在一边，好心的补充：“虽然还是一样带着过滤面罩，是吗？” 卫忻平静的走进政府监狱。指纹记录上面有他，个人资料是特殊任务执行部门的秘密特工。看守很友好的放行，他一直走到监狱的最里面。 特殊囚室，被钉在墙上的乐绮和她的长髮，还有一脸茫然的约翰。 “我是来救你的，跟我走吧。”卫忻说，声音里充满友好。往常这一招很能迷惑目标的心智，可这次失败。约翰好像已经听不懂地球上的语言，嘟嘟囔囔只是说些听不懂的单词。 乐绮却睁开眼睛来了。 “你是谁？” “我是卫忻，你好像见过我。” “也许吧。”乐绮说，“你马上离开约翰。” 卫忻道：“为什么？我是来救你们的。我们应该彼此信任。” 乐绮稍微摇动自己的头，这个小动作在她来讲并不容易。卫忻看到她每动一下，被钉住的每根长发就好像有生命的蛇一样随之游动起来。他惊嘆道：“你的头髮这么会动吗？”乐绮道：“是的。” 她说话很轻，因为必须保持体力：“我的每一根头髮都告诉我，你是个危险的人物。马上离开约翰，离开我们。” 卫忻道：“监狱对你们来讲更为危险。难道你愿意被这样一直关下去？我的美杜沙，总有一天会被折磨死的。” 乐绮道：“你完全错了，我不是美杜沙，我会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的。”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卫忻从那对很大的眼中看到了严重的情绪，他吓了一跳，他的刀被留在监狱外面，无从自卫。所以手腕被乐绮的长髮捲起来的时候，几乎是毫无反抗。 第129页 “有件事你并不知道，我的头髮比看上去要长。它们有多余的根部在我身体里，我可以把它们伸缩自如。那帮愚蠢的特工以为钉住我的头髮是个办法……真是愚蠢至极。” 卫忻很冷静的道：“他们的确愚蠢，你是不是要说我也并不聪明。”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实际上你现在必须听我的。”乐绮道，“如果你反抗，我的头髮会像最锋利的钢丝线一样割断你的经脉，你不想以后变成废人，是吧？”卫忻道：“是，我会配合你的，不过想利用我逃出去好像不容易。” 乐绮道：“你可以把我像约翰一样提走。” 卫忻道：“不大可能，你是被关押的重犯。约翰对他们来讲只是小角色。而且就算可以，这次也不行，我进来的手续只是说明要带走一个人。” “如果你愿意等待，先放我走，我会设法救你出去。” 乐绮道：“都说了不可以相信你，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我有办法能出去，你这次带我走！把约翰跟我交换形象，你不会做不到吧？” 卫忻咬牙，手腕上的头髮看来是没办法马上解除了，他不能失去自己的手，还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呢。 “好吧，我来给你们两个交换形象。”卫忻道，“然后你跟我出去。不过我还会想办法回来带走约翰的。” “他不关我的事。”乐绮阴霾的说。 异客的双腿全部折断了，阿迪尽全力帮他包扎起来。 “我……没办法再让你走路了。” 异客故作轻松道：“我的腿还真是多灾多难啊，上一次是黎风，这一次，是我自己了。” 那个晚上，阿雾胸口中了一刀，跌下山崖。黎风拿着沾满鲜血的银河短剑，不顾他们的阻拦发疯一样的跑走。“异客，必须拦住他！否则他会像阿雾一样掉下山崖的，他会摔死！”阿迪道。 异客便扑上去，他抓住了黎风的腿，却很快被摔开。山崖上很滑，滚了几下，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啊！……” 阿迪把手放在异客的肩头：“别想了，再说黎风并不清楚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异客道：“我们不该告诉他，因为我们正在恨他，一恨就是很多年，并且恨的很认真。”两人忽然对视一眼，笑起来。 “没有黎风，我们也要报仇。”阿迪道。 但是黎风来了，阿迪推着异客的轮椅刚刚走出新的基地，便看到黎风坐在门口。抬起头来，他说：“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全死了？” 异客冷冷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死了的时候，你在哪里？” 黎风不回答，只是望着他们。 阿迪浑身发冷，这么多年来对黎风的任何打击，都不曾让他这样。以前即便是异客或者乐绮冷酷的指责，他都还是可以嬉皮笑脸的应对。这次不同，黎风没有任何辩解。阿迪心软了，道：“我们还有三十多人，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桃花源都没有了。”异客道。 黎风依旧沉默。 异客说：“如果你还是守护者，那么就去报仇吧。兇手是个拿着长刀的外来者，你可以让阿塔给你看看他的水晶球。” 弹坑旁边，洛美针正在边吃干粮边休息，陈维和3号也在等待。 “帮我去找卫忻。”陈维说，“我跟他有帐要算。” 黎风道：“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但什么都不知道就插手你们的恩怨，岂不太愚蠢。”陈维道：“那你怎么打算？” 黎风道：“我要先去找我那些朋友，确定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陈维点头，道：“我会在这里等你答覆。” 答覆来了，陈维看见黎风飞快的掠过一座座废墟，在碎砖和弹片之间穿梭。他没有料到他的行动可以达到这么快。 等到了面前，陈维开始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黎风的表情，严肃而冰冷。 “我跟你去找卫忻。” 洛美针在一旁道：“他可是个杀手。” 黎风道：“他是兇手。”洛美针道：“不过从重操旧业罢了，你真的要对付他去？”黎风点头，说：“你最好置身事外。” 洛美针耸耸肩膀道：“这个当然，我还有别的事情。” 她起身要走，陈维叫住她，道：“我什么都知道了……”洛美针道：“废话，我都告诉你了啊！”陈维尴尬道：“是啊，我只是想……我以后称唿你什么？” 洛美针看似认真的想了一阵，道：“叫我美针阿姨！” “啊？”陈维吓一跳，接着看见他的美针阿姨笑道：“逗你玩儿呢！好了，以后就跟我那个笨徒弟一样，叫我师父吧。知道你这么大了，阿姨叫不出来的，我也不想被叫得老了。” 黎风，黎风，听我说，桃花源是一定会消失的。 阿雾的声音，黎风回答道：“不是有阿迪斯的预言吗？就算我们的桃花源会消失，还会有新的。” “新的桃花源，那只是个笑话。”阿雾在说，“你难道也真的相信那种没有希望的事？” 第130页 阿雾……你不是这样的，黎风说，而且你了解我，我相信，我真的不会放弃。 之后他醒过来，头顶是灰色的天空。 陈维看见黎风在咳嗽，尽管在忍耐，还是可以看出很难过。他走过去，黎风竟然毫无察觉，接着3号发出的淡淡微光，他看到有血从黎风的手指缝中滴下来。那些暗色的血迹落到尘土里根本看不见。 而黎风也根本看不见陈维，他先是咳嗽的死去活来，后来就翻着白眼倒下去了。陈维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害怕他就这样一睡不醒。他忽然清醒的意识到如果没有黎风，自己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么现在的自己，如果没有黎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好在黎风在他拼尽全力的晃动下，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 “你会死吗？”陈维问道，“你到底会不会死？” 黎风露出一丝微笑，费劲的说：“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快回答我，你会不会死！” 黎风闭上眼睛，又睁开，忽然坐起来，道：“傻瓜！就算会死也不是现在！我黎风的命是跟老天爷借的，只要这个天还在，我就不会死。” 天？陈维抬头，夜晚的时候看不到那个大洞。 “如果天空没有了呢？” 黎风已经在他身边坐好，蹭掉嘴巴上的血块，说：“你怎么那么多愁善感啊？这不像你。而且……我是你的目标才对吧？我要是死掉你岂不很省事？”陈维道：“你安慰我大可不必用这个办法。杀不杀你对我一点也不重要，你不觉得整个地球都没有多少日子了？” “如果有那么一天，谁都会死的，”黎风道，“更没有什么好担心。” “这就是大家都漫不经心的原因吧。”陈维道，“但是我不甘心，我有很多事情都想做。” 黎风搂住他肩膀，用一贯大大咧咧的微笑说：“好吧，我帮你就是。” 第九章 乐绮之死 华纶接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我一切都办好了，现在就差引爆装置了。” “陈维还没有找到吗？” 华纶道：“我觉得他根本找不到，还是不要让他再找了。” “你不用担心，他找得到。”那个人说，“復古派那边有什么动静？” 华纶道：“我已经派人去暗杀他们的头目，迟早他们会群龙无首。” 那个人干笑道：“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废物，我已经派了别人去处理。你只需要执行我接下来的命令罢了。” 挂断之后，华纶掏出手帕来擦自己头上的汗。 “没有几天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华纶自言自语道，“算了，我没的选择。”他迅速的拨通另一个电话：“金，你马上带着你的十人小队跟踪陈维，他一找到引爆装置就抢过来。” 黎风被陈维推醒，揉揉眼睛。 “早上了？” 陈维道：“可不是！出发了。” “干嘛？” “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找卫忻报仇，你帮我找引爆装置。” 黎风道：“什么时候我答应帮你找那个什么装置了？”陈维道：“你也不希望咱们的城市变成废墟吧。”黎风做思考状，道：“说得也是，要是我经常爬来爬去的那几个大厦消失了，我会很难过的。” “但是，我们还需要一个人帮忙！”黎风跳起来，向远处招唿道：“星辰！带着你的女朋友快点过来啊！” “异客，你的电脑不是坏掉了？”阿迪好奇的问道。 异客坐在轮椅上，手指不停敲击键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异客道，“今天早上我发现这个电脑在窗台上了，里面数据都在，简直就像它根本没有坏过一样。” 阿迪道：“这很可疑，你不应该继续用它。” 异客道：“你看我除了操作电脑，还能做什么？”阿迪想回答，但是哽住了，的确现在的条件治疗不好异客的腿，除了简易轮椅之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异客在做到达绿洲的详细地图，计算最快的路线。 忽然他的眼睛瞪的老大。 电脑中多了一个自动运行的程序，那是一个岛的立体图形。阿迪过去看，问道：“那是什么？”异客的手指顺着岛的海岸线滑动。 “炸弹岛……”他惊讶的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它！” 黎风埋伏在政府大楼的顶端，星辰飞纵上来，对他道：“没有守卫，我觉得政府好像已经没有人了。”黎风道：“怪不得，我也觉得这里只是空壳。” “炸弹找到了吗？” 黎风道：“找到了，但是我无法拆除他。”星辰道：“听陈维讲那种炸弹他也不会拆。我们走吧。”黎风道：“我有件事情不明白。” 星辰道：“是，我也不明白，这个城北到底还有没有人。” 黎风道：“觉不觉得咱们在这里遇到的人，都好像似曾相识？”星辰凝神细想，感觉的确如此，但又不明白那种感觉的来源。“在米利津……”黎风道，“那些士兵。” 第131页 对了，那些一模一样的士兵，完全没有独立思想的人类。星辰恍然道：“是了，难道这些人也是造出来的？怪不得我虽然看见许多人，还是觉得这一带没有生命存在一样。” “除了加隆，谁会造出这样的人来？” 黎风道：“我倒忘了，加隆可能到这里来吗？”星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黎风站起来道：“那我倒要进去看看他制造的这个空壳了。” 政府大楼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不可能吧，”黎风走过纯白的走廊，道，“刚才好像还有人在打扫。”星辰跟在他后面，道：“我们可以直接去办公室看。” 黎风想了想，道：“我不详的预感，咱们还是走吧。” “不必了。”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既然来了，干嘛不一直呆下去？” 冷风……黎风敏感的避开，那个中年男人显然没有收手的意思，雷射枪开火。黎风避开第一弹，却看见雷射被四周的墙壁反射，不断的扫射下去。星辰看见他刚刚惊险的躲过一系列攻击，第二枪就开火了。 “天！”黎风叫道，“你就不帮忙吗？”星辰摇摇头，冲到那个中年男子面前，这样做很容易，因为对方没有针对他。“喂，停手吧！”他刚想一掌切上对方手腕，却发现枪口已经对准自己。 星辰哑然，但那人没有开枪。 中年人的面貌在他面前变形，变淡，最后变成了金髮的美少年。 “加隆！”黎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可怕的敌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是啊，好久不见。”加隆放下枪，慢悠悠的说，“你们的效率还真低，现在才发现我。” 星辰跳开，咬牙道：“你为什么不开枪？” 加隆道：“涅波，你是我的儿子，迟早要回到我身边的。”星辰大声道：“我是星辰！是沙漠里出生的星辰！”加隆微笑，道：“那么很不巧，我的儿子本来也是沙漠里出生的。” 黎风道：“如此父亲，难怪你儿子会早死！喂，星辰，咱们走。” “我可以放你们走，不过黎风，我想给你两个忠告。”加隆道，“第一，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不要再跟我作对。第二，别让我再看见你一次，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黎风觉得血往上涌，恨不得冲过去跟他拼命，但他忍住了这一次。“我们走！”他对星辰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政府大楼。 “我是不是很胆小？”路上，他对星辰道，“加隆说那两句话的时候，我恨不得冲上去跟他拼命，可是我不敢。我绝对打不过他，如果死了就全完了。” 星辰道：“也没错，咱们走吧。” “到哪里去？” 星辰道：“离开这里，离开加隆。”黎风这才发现他脸色很差，唯一的眼睛里闪着兇狠绝望的光芒。星辰一直在压抑自己对加隆的恨意，也许只是为了帮助黎风。想到这一点，黎风十分感动。 “好，我们离开这里。去找齐可以实现诺亚计划的防护装备，带着大伙离开。加隆不可能再回到绿洲去了，那里现在是我们的绿洲。” 卫忻发觉自己不自觉的又回来了。 这个洛美针消失的大坑，仿佛在召唤着自己。他一次又一次的回来，驻足，却不知道为何而来。长刀在背后微微的颤动，卫忻倒吸一口冷气。 敌人来了，他的敌人来了。 地平线那边出现三条人影，黎风、星辰和陈维。 “找到你果然很容易。”黎风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等我师父吗？” 卫忻还不知道洛美针没有死亡的消息，所以冷笑道：“不需要你来管吧。你们来找麻烦的吗？” “是你先找了我们的麻烦。”黎风道，“我是来问你，桃花源的人是不是你杀的？”卫忻道：“那些不中用的畸形人吗？我只是给他们一个解脱罢了。” 黎风愤怒道：“你这个兇手！”星辰拦住他，沖卫忻道：“你是自己自杀呢，还是等我们动手？还是你有把握可以战胜我们三个？” 卫忻暗自思量，陈维可能相当好对付，黎风和星辰就很麻烦。 但是他没有死在这里的心里准备。 “你好像是个特工。”他对陈维道，“这两个通缉犯要对我动手，你不会帮忙吧？”陈维道：“你错了，我问你，復古派的魏老头是不是你杀的？” “老头我是杀了一个，但我不知道叫什么。”卫忻道，“你们都忘了一件事，我的本职工作是个杀手。如果没有人雇用我，我是不会轻易杀人的。与其在这里找我麻烦，还不如去找僱佣我的人。” “你的僱主是谁？” 卫忻道：“无可奉告。” 黎风骂了一句，一把飞镖出手，卫忻惊讶于铺天盖地的暗器，只好拔刀拨开，他刚刚躲过最后一枚，就觉得黎风到了面前，继而脸上一疼。 黎风抡圆了胳臂给了他一个嘴巴。 第132页 卫忻吐掉被打断的牙齿，长刀在手，慢慢的说：“我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很快就会知道。”黎风道：“我真后悔没早点对付你——你的僱主到底是谁？” 卫忻用刀指着他道：“我根本不打算告诉你。” 黎风掏出短剑，同时隔开他的手，在卫忻还没有反抗的时候抵住他的脖子。“要死还是要活？”他问，声音低低的。卫忻动容道：“你真的会杀我？” “只怕你没有足够的命来还我。”黎风道。 卫忻感觉他的手稳而有力，他没想到在黎风的愤怒面前自己如此不堪一击。“你杀了我吧！”他说，接着闭上眼睛，“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僱主。” 黎风咬牙切齿，就要一刀下去，不料手腕勐然失去力气。 “放开他。”乐绮在后面道，蓝色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 黎风的手臂被她的头髮拉开，银河短剑远远的飞了出去。“为什么，乐绮？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对咱们的人做的事情？” 乐绮何尝不知道，她已经去找过异客了。在旧仓库里面大伙的尸体，她现在想起来还悲伤的只想呕吐。但面对黎风，她还是要心情复杂的撑下去。或许这才是可以活下去的途径。“你不能杀他，我再说一遍。” 卫忻不动声色的退出战局，躲到乐绮后面。 “为什么？”黎风问。 “我不想让你杀他。”乐绮道，“还不够吗？” 黎风道：“你无理取闹！”话音刚落整个人被甩了出去，砸在地上。星辰和陈维哑然，不知道该不该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黎风摆手对他们道：“不用管。” “乐绮，”他站起来，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还在滴血，“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要给咱们的人报仇，一定要杀了这个兇手，如果你非要阻止，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乐绮眼睛微微一动，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了？你夺走了我的阿雾，夺走了我的生活，你还要如何？你先杀了我吧！” 杀了我……乐绮想起在政府监狱中受到的屈辱，现在没有桃花源，没有大家，生存的最后一个理由被夺走了。走在城南大大小小的废墟中，看到的只是满目疮痍。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乐绮盲目的走着，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如果你真的失去一切，那么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谁？”乐绮四处查看，看不到对她说话的人。 “你看不见我，因为我是命运之神。” “开玩笑，你只不过有些能力，让我看不到你罢了。”乐绮喊道，“我不相信有什么命运之神。” “你不相信？想想阿雾和黎风都是怎么离开你的吧。你忘了自己一头长髮的赌咒了吗？美杜沙……呵呵。” 乐绮的眼睛睁大，好像看到了小时候还没有逃到桃花源的时候，自己流浪街头，被人家追着骂。 “你是美杜沙，女蛇怪，你会把自己喜欢的每一个男人变成石头！” “黎风，你相信有美杜沙的赌咒吗？” “傻瓜，没有那种人存在的。” 你曾经这样说过，却夺走了阿雾。不、也许不该怨你，是我把自己心爱的人带走的。是美杜沙的赌咒。 “如果你真的想摆脱这一切的话，就让黎风杀了你吧！” 这句话很残酷，但乐绮竟然听进去了。 “杀了我！”乐绮说。 黎风道：“你说什么傻话，我怎能……”他没有说完，就被乐绮的头髮拉近，银河短剑回到了手上，而乐绮越来越近。 黎风拼命挣扎，喊道：“我不会杀你……”星辰看情况不好，道：“黎风，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黎风道。乐绮的头髮不能受到伤害，她会受不了。“乐绮，你不要这样，我们一起去报仇。”乐绮在笑，说，“报什么仇啊，大家都是反正要死的。” 黎风看着她的脸，大叫一声。 陈维和星辰也看到了，乐绮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头髮忽然散开。黎风跑过去，刚好抱住她倒下来的身体。 她的脑后有深深的伤口，既准又狠。 而卫忻已经不见。 “乐绮！乐绮你醒醒！”黎风晃动她的身体，感觉乐绮的头髮头一次柔软的落在自己肩头。陈维不忍心再看，别过头去，星辰握紧拳头。 乐绮，醒过来，醒过来啊！黎风抱住她。 黎风，我们好久没有这样的拥抱了。道路可能很长，但我的路很短，就到这里了。能够死在你的手上，也许是我荒谬的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黎风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并不了解乐绮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己可能最爱的人在怀中死掉了。这辈子他只拥抱过她两次。 一次是阿雾死亡之前，一次是她离开之后。 “为什么会这样？”星辰和陈维看他背心哆嗦个不停，好久说不出话来。陈维以为他心疼的昏过去，禁不住上前，想拉他起来。 他刚刚一碰到黎风，黎风就站起来了，横抱着乐绮，道：“走吧。” 第133页 阿迪发现阿塔独自坐在门口，表情落寞。 “你怎么了？” “乐绮死了。”阿塔说，阿迪怆然泪落。 很多年前桃花源的那片草地。草原，山峦，羊群。五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打打闹闹。还是少年的黎风和阿雾摔跤，阿迪和阿塔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少女乐绮抚摸自己的长髮，含蓄的微笑。 不知不觉中，曾经有三颗年轻的心同时为此动容。 “阿迪，你哭什么？”异客转着轮椅过来，看着在角落嚎啕大哭的阿迪。“乐绮死了。”阿塔说，声音淡淡的，冷冷的。 异客摸了摸阿迪的头髮，什么也没说。 第十章 出发去远航 旧仓库，卫忻高喊道：“出来吧，我来了！”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几根金色的头髮，接着，是加隆那张漂亮的脸。“你很准时啊。”卫忻道：“我很敬业的。我已经帮你杀了一个人。” 加隆点头，手上出现了一张牌。 画面是白衣女子飘在空中，长长的头髮四散飞舞，发烧融化，化作雨丝。 雨神，那个迷失的女子，乐绮，永远的融化了。 “迷失在对别人的仇恨中，永远不能明白生命的真正意义。所以她才会以为自己是不详的美杜沙，从来没想到过有生命的长髮其实是可以化作滋润大地的雨丝。这就是她的悲剧。” 加隆轻轻一吹，画上雨神的长髮纷纷生出微小的火苗，整张牌马上消失在火光中。卫忻沉默的看着，最后说：“我觉得你不应该相信所谓预言。” 加隆道：“我不相信，但这跟我的行动无关。” 卫忻道：“那么下一步的目标是谁？” 加隆把剩下六张牌一字排开。 女骑士、风神、雷神、电神、星辰、月亮。 “洛美针，我们现在不能动她。因为我无法预料动了她之后，会发生什么。黎风我可以轻易的杀掉他，但现在时机未到。雷神……”那张牌画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站在城市的最高处，手指一把宝剑，宝剑发出的雷火让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加隆道：“这就是爆破城市的人吧，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你要帮我监视，谁最后拿到引爆装置，就干掉谁。至于电神。” 一个青年盘腿坐在正中，银色的长髮电线一样联络着各种电路。“我琢磨了很久，终于明白他是谁。他不会逃得掉的。” “银狐？”卫忻道，的确那形象仔细看来，正是疯狂博士银狐。 加隆点头，说：“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她！” “月亮？” 一身红衣，身材火辣的女郎，双手闪耀银白色的光芒。 “她跟星辰在一起，一直在。”加隆道，“不要伤害星辰，我欠他太多。” 卫忻微笑，道：“我会尽量的。” 3号对月乘道：“他们回来了吗？” 她们正坐在南城最高的建筑，废弃大楼的顶上。这里是异客决定的新的基地。因为这里地势太过明显，就算是復古派也不曾光顾。“这是理想的地方。”异客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绝对是真理。 “你已经伸着脖子看了一天了！”月乘道，“难道你不累吗？” 3号摇头，道：“你不是也跟我一起在看吗？” “明天，他们真的会开始诺亚计划吗？” 月乘道：“没错，我会跟着星辰，如果他决定参加，我们也会一起。你呢？陈维会离开吗？” 3号摇头道：“不会。我觉得他一定不会离开。” 一早，三个男人便相约出去了。月乘和3号曾在门口要求一同前往，被星辰不耐烦的拒绝了。“你不能再跟着我。”月乘道：“为什么？我是很有用的，3号也一样。” “跟着我们行动会很危险。”黎风好心解释，他是不想让你们冒险。 “我没有！”星辰道，“月乘，你不能再跟着我，因为你对我一点也不重要！”月乘本是听惯了这话，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感觉严重，变了脸色道：“真的吗？” 星辰肯定道：“真的，所以我很不想再看见你。”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你的脸色好难看啊。”3号说，同时还在眺望。 月乘听到后低低答应一声：“可能吧，3号，你知道疲劳期的事情吗？” 3号道：“那是什么？” “每个机器人，好像人类拥有生理周期一样，也有自己的疲劳期。”月乘道，“简单的说就是我们的身体和功能会在某一个时刻特别脆弱。” 3号道：“我没有感觉啊，周期是多长时间呢？” “大概是二十五年。”月乘道，“你还小，而我已经到了，就是今天。我感觉我的零件失去了敏捷，如果有情绪的话，一定是最低谷。” 3号体贴道：“那你应该好好休息啊！” 月乘道：“不用了，我休息也不会在明天之前缓过来的。我只是在想，星辰为什么还是那样对我。” 3号低头，道：“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觉得我们……跟他们，会有结果吗？我们本来只是机器人而已。”月乘道：“机器人又如何？我们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我并不认为我们不配跟他们在一起。” 第134页 3号道：“可是，我们有能力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月乘道，对3号笑笑，眉飞色舞，好像往常一样。3号拉了她手，感觉勇气又回来了，陈维的笑容仿佛又在眼前。“你在这里等我。”今天早上，他这样说，“等我办完事情，会来带你走。” 但当时3号看他转身，跟星辰和黎风消失在地平线那一边的时候，感觉却好像末日一般。“我当时竟然会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感觉多么可怕啊。”3号道，“听了月乘姐姐的话，我觉得真高兴。” “我擅自做主，把你的心设定给了陈维，你不会埋怨我吧？” 3号道：“不会。我以前除了执行主人的任务，什么也没有想过，是你把所有的感情设置给我的。是你让我知道等待和喜爱一个人有多么快乐。而且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哥哥经常跟我说，作为一个人类会是很快乐的事情。” 月乘笑道：“你不必如此郑重吧。”抓了她的手，道：“咱们走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回来了，而我们站的太高没看到。”3号点点头，站起来。 瞄准镜中，月乘红色的衣服晃动，3号在她旁边，两个人在说话。 卫忻微笑，他的位置太隐蔽，虽然隔的稍微有些远。 他手中的箭头闪着光芒，那是金属箭头，由一种稀有的重金属炼成，没有机器人能抵挡他的威力。 月乘忽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3号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弯腰去扶她。 她直起身来，再也动弹不得。月乘极为恐惧的看到3号的眼睛冒出火花，那是机器人在报废之前的表情。“你怎么了？” 3号的后背，一支长箭没入多半，当胸穿出。 月乘尖叫一声，手指发颤，再也抓不住3号的手。而且此时的3号程序完全坏掉了，她机械的在楼顶打着圈子。月乘试图再次抓住她，但是失败了。“不要，3号！”她大叫，“停下来！我会修好你！” 她最后一次伸出手臂，3号露出一种很悲哀的表情，向她张开双臂。 只差一点，月乘就可以抓住她。但是3号又剧烈的震动起来，这是最后一次，她背心向下的掉了下去。 陈维、黎风和星辰回来的时候，听见月乘的一声尖叫。 接着3号头下脚上的掉下来，在他们面前摔了个稀烂。 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堆零件。 陈维的笑容仿佛又在眼前。“你在这里等我。”今天早上，他这样说，“等我办完事情，会来带你走。” 他说罢转身，跟星辰和黎风消失在地平线那一边。 “我当时竟然会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感觉多么可怕啊。”3号说。 她果然再也见不到陈维了，虽然喜欢，虽然等待，却再也见不到了。 黎风傻了几分钟，看见星辰浑身哆嗦。 陈维早已经沖了进去，黎风对星辰道：“走啊，去看看是谁！” 星辰摇头，只是盯着那一堆完全分辨不出的零件看。那中间有一抹微红，是月乘经常挂在手边的装饰品，3号在垂死的时候无意中从月乘手上抓来的。 只是星辰并不知道，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接着黎风凡人的语言对他毫无意义了。他发疯似的冲到那一堆零件上面，想着月乘的脸。 黎风只好先扔下他自己跑掉。 屋顶，月乘趴着不动。又一支箭从她头顶射过。 卫忻咬牙，这个机器女人太聪明，根据他的角度如果对方趴在楼顶，那就完全在一个死角。 他停止射箭，但月乘还没有站起来。 “是你？”陈维出现在通往天台的门口，道，“刚才掉下去的是？”如果机器人也会哭的话，月乘肯定是泪流满面：“是3号，她在等你回来。” 陈维心里有些沉重，但他只是告诫自己，3号只是对自己痴情一片的机器人。“好，我知道了，你赶快下来吧。” 月乘道：“我不能站起来，有人想杀我。” 陈维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高倍望远镜，卫忻不难找，只要根据角度。他看见了那个藏在面具下的苍白下巴，马上对后面的黎风大吼一声：“卫忻在那里！” 黎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了下去。 卫忻知道不妙，但月乘接下来和陈维在天台上的举动让他更感兴趣。月乘好像在跟陈维说着什么，从满是砖块的地上挖出了什么东西…… “卫忻！”黎风出现在他身后，卫忻知道非跑不可。 他站起来，收拾好弓箭，笑道：“这么快又见面……” 他说不下去了，黎风的表情比冰冷十倍。 “为什么要杀害乐绮？” 卫忻背后的那只手拿着沾满毒药的匕首，没办法，再替加隆消灭一个吧。他这样想，慢慢的走近黎风。“我可以告诉你理由，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的，对不对？” 黎风道：“是谁叫你杀害乐绮？” “是加隆。”卫忻道，“我告诉你也没有用，因为你根本不会去杀他对不对？你怕他，谁也没办法打败他。那根本就是一个拥有无上力量的疯子，就算我告诉了你，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你还是会逃避，对不对？” 第135页 黎风看他一步步走近，银河短剑挡在胸口。 是了，趁对方稍微一分神，就把匕首刺过去，那上面的毒药只要沾了一丁点，就不得不马上去地狱报导了。卫忻思量，对付黎风，还要有一点把握才行。 “最后，我们都只有一个结果。”卫忻道，“服从加隆，成为他的走狗，你不服气吗？仔细想想我说得对不对……对吧？你根本不能反驳我，因为你……” 他正在黎风眼神险入茫然的时候，出动了匕首。 “噹啷”一声，匕首磕回地上，卫忻捂着手腕，跌倒。 洛美针站在黎风面前，很平淡的说：“我就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徒弟，别伤害他。”黎风转过神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师父。” “这里恰好是我今天选择的休息地。”洛美针道，“没想到这么多人来打扰我。” 卫忻看着这个自己心目中的女骑士，心情复杂。洛美针对着他，开口了，却不是说给他听的。“那个背后人物，你也该出来吧？别以为戴着视线干扰仪器就可以躲过我的眼睛。” 黎风惊讶的看着卫忻背后的一块石头渐渐浮现出颜色，那个久违的小女孩很严肃的显出模样来。“米丽亚！”他叫出声来，只有高兴，没有埋怨。 “师父，米丽亚，我要先杀了这傢伙。” 洛美针偏过头道：“我没有意见。” 米丽亚道：“你不能杀他！”她定定看着黎风，终于狠下心来，将准备好的烟雾弹球瞬间打在地上，升腾起来的烟雾迷失了黎风的眼睛。 半分钟后，烟幕退散，黎风追了出去。 洛美针笑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对另一块石头道：“他出去了，你出来吧，总这么藏着，不累吗？” 米丽亚扯掉伪装，嘆口气，坐在角落里。她最近清瘦了不少，小巧的脸上现在只看得到一对绿色的大眼睛了。“你一直在看着黎风，对吧？”洛美针道，“刚才也不是想阻止他杀卫忻，只是找个机会避开他罢了。你为什么要避开他呢？” 米丽亚摇头，没有回答。 剩下来的时候，她一直专心看着自己的手腕脚腕，好像那上面缠有无形的丝线一样。 桃花源的新总部，不过没有几个人。 “又被他跑了？”星辰一看见黎风垂头丧气的出现，便想到了。月乘已经脱离了险地，正在他身边。 陈维则一点也没有感受到黎风的心烦：“我找到引爆装置了！”他高兴的说，“月乘帮我找到的，原来我爸爸把他藏在城南最高的地方，也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地方。” 父亲高大的背影，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小盒子拿在手里，陈维感到一股股从遥远时空传来的热流。“我爸爸一定想要我帮他做些什么。” 星辰道：“只是个小盒子罢了。” “里面的按钮可以消灭整座城市。”陈维道。 星辰抬抬眉毛，道：“那还挺好，按吧。” “开玩笑，我才不做摧毁城市的刽子手。” “那销毁这个破盒子。” “不，他是我爸爸的遗物。”陈维握的更紧，“爸爸把他留下来，一定有用意的。我得离开你们了，明天，我要去找我上司。” 黎风回过神来，道：“你不杀我了？” 陈维诚实的说：“我根本杀不了。” “好吧，”黎风伸出手，“祝你好运。我得忠告你，放弃这一次机会，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我们了。” “为什么？” “根据异客的新发现，我们要去一个叫炸弹岛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可能有充足的防护工具。今天我和星辰在小海湾准备的那艘轮船叫希望号，明天我会带着桃花源的倖存者出航。反正也会离开，不如让诺亚计划提前开始。大伙的干劲挺高的。” “我跟你一起去，好吗？”月乘欲言又止。星辰感觉异样，道：“你每次不跟我商量的。” 月乘看着他的脸，星辰马上转过身，用后背对着她。月乘暗自好笑，刚刚在楼下对着3号的零件，他可不是这样的表情。自己喊着他的名字跑过去的时候，星辰出乎意料的激动，一下子就张开了双臂。 他的怀抱，好温暖。 月乘发觉自己走神了，道：“我现在在疲劳期，本来今天就可以过去，但没有恢復好。”她有策略的跳过3号的事情，说：“我必须整个休眠三到五天，才能恢復功能。到时候……” 黎风道：“你在船上休眠就可以了，没有人会吵你。反正则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出发吧。咱们在炸弹岛上得到防护装备只好，就到西国的东海岸登陆，徒步走过西国，再坐一段船，从米利津的山区过去，经过沙漠，就到绿洲了。” 说得好轻松，陈维嘆气，想起黎风就是这个性子。 “那、你们今天晚上就会上船？” 一直在听的阿迪道：“实际上大家都已经走了，就剩你们几个在聊天。” 那我们也走吧，黎风马上道。 码头，陈维忽然不捨得起来。黎风在船舷边朝他招手，接着是星辰月乘的影子。他说不出话来，简短的把手在耳边一挥，转身就走，再不回头。 第136页 “其他人呢？”星辰问留在甲板上的黎风。 “在船底下庆祝，”黎风道，“将要出航了，热闹一些嘛。” 星辰道：“你怎么不去？”黎风道：“不知道，我好像变了。” 好像谁都变了，星辰想，还不是你闹的。 “餵？”黎风忽然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你不想？” “不是不是，你在我这一边我太高兴了，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啊，你为什么会跟着我呢？” 星辰抬头，现在黑洞越来越大，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不通过黑色的大气直接看到几颗星星。黎风以为他在冥想，最后却听到他嘲弄的说：“我不告诉你。” 就这样，希望号出航的前夜，月乘留在船舱里开始了休眠。桃花源倖存的三十六位居民举行了小小的庆祝聚会。星辰和黎风在甲板上看星星。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城市，离开陈维他们。 还有那对绿色的大眼睛。 “米丽亚……”黎风在梦中喃喃的唿唤。 同时整个城市最高的地方，米丽亚在眺望。希望号在海岸线那边的体积小的看不到，她却依旧可以看到黎风。 一切都不同了，我离开你，是最好的办法。米丽亚想着，两行泪水又落下来。 第十一章 炸弹岛 炸弹岛，是政府的一个噩梦。 那本来只是大海上一个没有居民的孤岛，一百年前，政府为了强调主权，派了二百多人的驻军携带当时最先进的武器弹药驻扎到了岛上，并且开始进行武器研究。五十年前，第六次世界大战爆发，米利津投了无数炸弹到岛上，居然没有消灭岛上的有生力量。虽然岛上表面的所有地形都被破坏，成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充满弹片和残留火药的岛。炸弹岛之名，也由此而来。 可惜战争都没有消灭掉的生命，被一次失败的实验消灭了。十年前，炸弹岛上发生了来自实验室的核爆炸，整个军事工事消失在火烟中。政府接到的最后信息是来自炸弹岛上的指挥官，他报告说岛上还有一百多人依靠防护装备躲过了爆炸和核辐射，现在躲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原工事里。 当时的提议是派人到岛上去救助，可很快发生了第二次爆炸。炸弹岛附近的辐射强度已经不再适合任何人类生存。而且，不知为何，之后政府先后派去的两队特殊任务执行特工竟然无人生还。 据卫星侦测，炸弹岛上现在没有生命。 但炸弹岛上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无边的大海之上，它好像一个毒瘤，仿佛在散发令人胆寒的空气。 如果不是为了那一百多套很可能还存在的防护装备，黎风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接近这个看上去就令他浑身不自在的岛。 “你们真的确定是那个岛？”黎风靠着桅杆，问阿迪。 “是的！”阿迪说，“异客的仪器显示，那个岛上有比普通大陆上多至少十倍的辐射。没错，只有那个岛。” “炸弹岛。”星辰说，“听起来就很没胃口。” “我不能直接送你们上去。”阿迪道，“凭我们的身体接近方圆一公里之内就是极限了。船上的防护措施也不行，只能留在这里等你们。” 独眼大叔正和阿塔一起放救生艇。“阿风，来帮忙！”独眼大叔喊道。黎风轻快的答应一声，不着痕迹的捂了下心口。 “来了！” 星辰看他跑过去，对阿迪道：“有件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究竟要依赖黎风多久？” 阿迪道：“本来我也很困惑，但黎风曾经说，不是我们依赖他，而是他依赖我们。到了这个地步，守护者已经成为他生存的意义了，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 星辰道：“包括到这个岛上去？我听说你是运动专家，那么黎风的身体状况，你应该最清楚。”阿迪犹豫一下，看黎风正和独眼大叔他们说笑，转头道：“你也知道了？据我估计，他的身体顶多还能再支持……一个月。” 星辰道：“我知道了，他死了，你们并不伤心。” 阿迪很想回答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冷不防异客从容的走近他们的圈子，说：“他还没有死，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间。” “好吧，随便你们。”星辰道，“我不在乎这些。”他扔下那两个人，走向黎风，后者正向救生艇里爬。 “星辰，小心！”黎风拿起桨，嘆气道，“可惜，怎么不把船造的方便些。” 星辰道：“很近了，我们划几下就能过去。” “好，”黎风回答，用桨撑开救生艇，他们飘流的离岛越来越近，才发现各自的伙伴在拿着桨发愣。 “你在干什么？难道你不会划船？”黎风道。 “沙漠里面有这个吗？”星辰满不在乎道，“我不会，你来划！” 黎风犹豫着把桨插进水里，划了几下，他们的船转了个圈子，星辰发现距离炸弹岛还是很远。 “你在干什么啊？” 黎风笑笑：“划船。” “为什么船不动？” 第137页 “废话，因为我也不会划啊！” 沉默，接着星辰脱下上衣。 “你干什么？” “我决定游泳，至于这条船，如果非带不可就拉着走。” 黎风劝阻道：“不好吧，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不如学学划船。你看，这可是我这辈子头一次登上一个岛啊！” “炸弹岛？” “那也是岛！你拿出点热情好不好？” 星辰道：“不好，这个岛上到处都是炸弹和放射性废料……”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住，大叫一声：“别再划了！你只能让船在原地打转！” 黎风抽回桨，委屈道：“我只是技术不好。” 星辰道，“你有没有听说在水里也会爆炸的炸弹？” 黎风想了想道：“是水雷吧，据说遇到船就会爆炸的！师父曾经说过，是很小的黑色圆球，应该在比较深层的海底吧？”星辰道：“那么我们下面有没有？” “看看就知道。”黎风拿了个潜水镜，把头探下去。 不到两妙，抬头，脸色煞白。 “全是——到处都是，我们真算命大，竟然没有碰到。” 黎风看着星辰，努力想做出点令人欢欣鼓舞的笑容。 但是很快，他感到了那一丁点的微弱的碰撞。很小，很轻。 与此同时他大喊一声：“跑！”星辰用不到他说，早就沖了出去。 “砰！” 希望号上的阿迪皱眉道：“水雷？”异客道：“轻型水雷吧，听声音威力不大。虽然足以炸翻那条救生艇。” 礁石，黎风满脸是血，星辰在另一边满不在乎。 “我们的船没了。” 黎风说，星辰点头。 “给养也没有了。” 星辰又点头。 “异客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情况？” 星辰道：“他肯定知道，他说过来炸弹岛就是送死。” 黎风道：“我真想好好揍他一顿。”他就着礁石下面的浪花，把脸洗了几把，总是好歹没有那么花。星辰此时眺望，说：“这里礁石很密集，我们完全可以走礁石到达岛上。” 黎风看看遥远的炸弹岛，再看看希望号，说：“只有如此了，这帮傢伙好像从来不考虑我的安危，也好像没有考虑到咱们找到装备以后，如何运回船上去。” 星辰道：“是你说要走唯一的路，他们只不过陪你玩命罢了。” 两个人开始试探着跳到另外一块礁石上，路线很顺利，问题是速度，正午的太阳渐渐高挂起来，黎风觉得嘴角干裂，问星辰道：“渴吗？” 星辰道：“咱们没有水，别废话。太阳越来越毒了，不想变成标本的话就再快点。”黎风蹲下来，用海水洗了洗手和脸，上衣兜里的乐乐探出头来，被他按了回去。“现在不安全，等会儿再放你出来。” 小青蛙安静下来。星辰奇道：“这小东西还在？” 黎风道：“一直都在。”的确，越来越热，刚刚被海水滋润的皮肤很快干了，海水含有大量的矿物质和盐，对于黎风的伤口来讲，就是毒药。好在此时他顾不上疼痛，几乎麻木，再用海水滋润伤口之后，黎风鼓起劲来继续前进。 星辰冷静的说：“你不要命了？” “现在不要。” 十五分钟后他们正式抵达炸弹岛。黎风终于看清了那座在很远的海面上依然明显的灰色废墟。 炸弹岛上没有树木，弹片和大小不一的各种飞行物的残骸代替森林遍布在赤裸裸的岩石地表上。黎风和星辰饶过一颗几十米高的插进岩石缝隙中的飞弹，发现通往废墟的路可能不止一条。 那些巨大或不巨大的残骸使得废墟更加的遥远。星辰道：“我们不知道还得饶过多少这样的东西，才能进到废墟里去。” 黎风回头看看飞弹，道：“这大傢伙可能是一种核弹吗？它可能会爆炸吗？” 星辰有风度的回答道：“这问题得等它爆炸以后再想。” 希望号，异客在研究炸弹岛上的地形图，阿迪在后面观看。 “炸弹岛上成千上万的爆炸和没爆炸的炸弹，我都可以详细的列图。” 阿迪道：“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份？” “任何电子产品都有引爆炸弹的可能！”异客苦笑道，“难道这个时代还有叫做‘纸’的东西吗？——没有了，我只能给他们薄薄的电子显示记事簿，但那东西可能会成为向阎王报导的介绍信啊。” “只能看他们两个的记性和运气了。” “啊！”黎风幸福的指着面前一块拳头大小的弹片，道，“那下面有一颗没有爆炸的氢弹！”星辰皱眉道：“我怎么记得只是个中古时期的手雷？” 两人面面相觑，黎风道：“咱们昨天不是背的同一张地图？” 星辰很老实的说：“是的。” “那一定是你记错了，你脑子有一半是涅波，自然不如我这个完整的脑袋聪明。”黎风道，“氢弹，咱们得绕远一点。” 第138页 “不对，”星辰道，“只是手雷，踩上去都不会受伤！” 黎风拦住他道：“不好吧，是氢弹啊！” 星辰兇狠的瞅他一眼道：“那么打一架好了，赢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好吧，那就当我错了吧。”黎风道，“本来以为发现个氢弹，挺高兴的。没想到还要打架。” 星辰道：“不是氢弹，是手雷！” “好吧，手雷手雷。”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那块弹片却忽然自己弹起，一个怪怪样的探测仪器伸出头来。 窥探黎风和星辰的背影，红外线打出具体数据，准确到不可思议。 希望号上，阿塔忽然蹲下，捂着肚子，浑身大汗。“你不舒服了！”阿迪道，“赶快回船舱休息！” 阿塔摆手，半晌，才说出话来：“不好了……我有不详的预感。” 阿迪转向异客道：“你看阿塔的样子——” 他却发现异客的脸色还要难看许多，过去，发现微型电脑上面显示着一个庞大的机械装置，旁边有一级红色警戒标志。 “那是什么？” “资料中炸弹岛上曾经研制的东西，大概被安装在地下和废墟中，因此卫星没有探测到，我对此没有任何资料。”异客说，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自动报復装置——死神。” 炸弹岛上，黎风又一次回头。星辰停下，不满道：“你又怎么了？” “你没感觉到吗？好像总是有什么东西在监视咱们！” 星辰懒洋洋到：“有啊，你兜里那只青蛙！” “少来，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们真的被监视了，我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立起来了。”星辰道：“别跟我讲那个，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直觉。” “人造人没有直觉？” 星辰举起拳头，黎风道：“好吧，咱们接着走吧。你早晚会知道我说的一点没错。” 烈日当头。 机器的轰鸣声，一排纯铜的弹壳被推上轨道，十字瞄准镜里是黎风和星辰的影象。数据跳动，测试这两个人接近的距离。 危险，一点一点靠近。 星辰忽然停住脚步，道：“不对劲，咱们先不要再走了。” 黎风抬头，望向前方，咧嘴笑道：“什么傻话，废墟就在前面。” 地下，所有的机械静悄悄的等待，黎风和星辰的脚步，一声，又一声。 老式枪炮全部瞄准目标，报復装置只等最后一声脚步响起，立即全面启动。 黎风即将踏上废墟前面最后一块岩石…… 脚步声，没有了。 所有的机械也失去了目标，瞄准镜上升，黎风的脸出现在很近的地方。“在找我吗？废铜烂铁！”他右手高举一跟枪管，轻而易举的打烂了那个傢伙。 子弹还是暴雨一样的发射了，黎风跳回岩石后面，对星辰道：“这破玩意太多了，异客怎么没有告诉咱们！”火力全部集中在两个人的防护工事上，那块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岩石开始龟裂。黎风道：“这叫什么事情啊！快闪吧。” 星辰拉住他，道：“你身上不是很多零碎吗？现在还有没有？” 黎风掏出一把零碎的飞镖，说：“你不会让我用这些东西挑战子弹吧？”星辰摇头，道：“异客早已经说过这个岛上没有任何生命，袭击我们的一定是自动报復装置。你把火力引开，我们趁机跳进废墟，也就是到枪口后面去。” 黎风想了半分钟才明白：“你让我丢飞镖引开枪口，好是好，那个破机器会上当吗？”星辰道：“你不试试怎么行？”黎风道：“说得也是，那也不必用我的小零件们。”他搬起脚下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远远扔出去。 “火力转移了吗？” 星辰摇头：“不行，大概是只对热血动物有反应。” 黎风道：“干脆来说，就是必须有个人跑出去，才能引开火力。” 星辰道：“你别太冲动。” 黎风果然正在丈量目标。身后的石头忽然塌了一多半下来，吓了两人一跳。如果再托下去，这个唯一的藏身之地也会消失。黎风道：“我不想咱们两个都死！” “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星辰道，“实在是你太笨了，你跑得过子弹吗？”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出去。黎风很费劲才能让目光捕捉到他的影子。星辰用匪夷所思的速度跟炮火赛跑。很快黎风只能看见火光和爆炸声，星辰跑出去的轨迹变成了充满弹药味道的导火线。 黎风没有犹豫，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炮火的盲点，虽然不能像星辰那样提高速度躲避子弹，但跳进废墟，枪口背后这个任务对他而言应该是很容易的。 显然他们都错了。 黎风一进废墟就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微型瞄准镜，每个都安装了独立的追踪系统，好像成千上万个狙击手，集中火力对付每个胆敢侵入的敌人。黎风刚一进入，便理所当然成了众矢之的。 “砰！” 星辰已经躲入巨大的弹坑中，判断响声来源于废墟。不用再加以分析，他知道黎风的处境比他更危险。外面的炮火消失了，废墟里面发生了爆炸。 第139页 希望号上，阿迪张大嘴巴看着远处的炸弹岛。 爆炸声，然后……黑色的蘑菇云腾空升起。 “异客，你看到了吗？废墟爆炸了！黎风他们——” 异客铁青着脸道：“我看到了。” “他们是不是……不能再回来了？” 异客不回答。 倒是躺在甲板上休息的独眼大叔，沖他们两个道：“别乱猜了，我们等着他们就是。” 我们只有这么做，一条路了。异客很想告诉阿迪，关于他的失败，他们的无路可退，还有，真的像星辰说的，他们必须依靠黎风，直到最后。 第十二章 屠杀之后 “从现在开始这里属于你了，银狐，我知道你在这个地球上，再没有想要关心的人。这件事情交给你再好不过。那些人类……被聚集在米利津的人类已经被我的军队喷洒了催眠气雾之后处于休克状态了。明天你只要通过这里发布命令就可以。”…… 躺在米利津的总部里，银狐回想加隆所说的话。他要自己马上消灭这里的人类，态度那么随便，好像自己一定会言听计从。 银狐淡淡笑了，一周过去，他没有执行加隆的屠杀计划。 本来以为自己无法抗拒那个金髮少年的诱惑的，他的一举一动，他对自己说得话，总是那么有蛊惑作用。银狐把这些归咎于自己的火星血统。 可惜，他并不在乎血统。 在他心里，也许舒适的生活更重要些吧。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慢慢形成，并且清晰起来。银狐思考了自己行动的利弊，下了决断，虽然是半夜，还是叫来了负责传话的人造士兵。 “把所有人类都释放。” 士兵毫不犹豫的敬个礼，转身离去了。这就是士兵的好处，银狐心想，他们从来不会置疑任何命令。接下来只要等待了，明天，街上又会有人穿梭来去，可能会有不安的骚动，但人类是健忘的，许多个回忆凑在一起，也就是没有回忆。他们会像以前一样的工作，学校，娱乐，仿佛不曾拥有过被关押的不愉快经歷。 而他，银狐大爷，又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银狐喜欢被谈论，喜欢做名人的感觉，喜欢人家叫他疯狂博士的时候显出敬畏的眼神。这些，只有在人群中才有意义。 加隆没有权利摧毁他的生活，等所有人类都释放出来之后，他要整顿人造士兵，找出让他们永远只服从自己一个人命令的方法，恢復一个依旧适合自己横行霸道的社会。 银狐暗自计划，接着在计划中睡着了。 “你醒醒！” 银狐看着推醒他的人：“珍妮？你怎么会来这里？哦，人类都被释放了。” 珍妮摇头道：“我早就被放出来照顾孟雪的。她现在很不好了，叫你过去看看她。”银狐道：“我为什么要去看那个胡说八道的巫女呢？” 珍妮道：“她病的很重，我想活不了多久了。求你去看看她吧，她那么虚弱，一辈子都在漂泊，现在还不能死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 银狐道：“如果她可以回答我那个问题，我也不会在加隆刚走就把她关起来了。你以为我会那么残酷的对待一个小姑娘？” 实际上你正在这么做，珍妮想，不过只能想想。 孟雪果然病的很重，银狐看见她的时候，发现她确实绝对过不了今夜了。 她身上甚至已经没有叫做“生气”的东西。 “哥哥……我想见我哥哥。” 银狐尽量显得慈爱的说道：“别害怕，如果你回答我那个问题，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哥哥。” “我见不到他了。”孟雪摇头，大大的黑色眸子中毫无光彩，实际上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很久了。 黎风曾经对她说过，一切都是她的主观臆断，根本没有出生的诅咒。这看起来是正确的，因为即便没有回到家乡，见到哥哥，她也是会死的。孟雪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会死是不久之前的事情，而且她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强的预测能力是伴随着每况愈下的身体形成的。 也许我的一切能力都来自于健康的恶化。孟雪想到，如果能见到哥哥，告诉他这个就好了。但是一切都晚了，曾经有机会的时候，她拒绝了被送回桃花源的计划，没有接受黎风可能带来的自由。 晚了，她的生命将在这个夜晚结束，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的预测了。 “回答我那个问题！”银狐抓住孟雪的头髮，把她的大半个身体扽起来。这个女孩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重量了，他可不想让她把自己重要的秘密带到天国去。 “我哥哥火狐，到底是被哪一个人杀的？星辰、黎风、还是陈维？” 你还是要报仇，报仇对你没有意义。 孟雪默默的想，心中一片宁静，濒临死亡的时候，竟会有这样难得的平静，她很感动的接受。 银狐却哭起来了：“告诉我，我不是想报仇，我只是想知道！” “哥哥……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巫女啊，你马上就要成为缥缈的灵魂，不再拥有人类简短渺小的生命，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保守一个本来就不属于你的秘密吗？” 第140页 神说，我怜悯你，所以我愿意为了你而受苦。 孟雪忽然恢復了视力，睁开眼睛，渐渐的看清了银狐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她又摇头，微笑的说：“你的脸上，充满了仇恨。你还在恨那个杀死你哥哥的人，你记恨他夺走了你们的兄弟之爱。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不能让你去报仇，仇恨不会让你得到什么，反而会摧毁你。我不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愿意为了你受苦。” 银狐又哭又笑，疯了一般的摇晃她：“你为什么会为了我受苦？我不相信。” “因为我们都寂寞，相信感情而又不重视它，等到失去，才会珍惜。”孟雪慢慢的说道，“相信我，我会把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下去，也会在天上保佑你永远都不知道。因为你一旦知道这个秘密，我便不能再保佑你，你会死的，像我一样。” 银狐听了这话，感觉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他失望的把她摔到床上，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珍妮被他的怒火吓坏，很久才再来看孟雪。 被摔在床角的孟雪紧闭双眼，已经气绝而亡。 希望号，阿塔的水晶球中忽然出现了孟雪的脸，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阿塔把手放在水晶球上，低声道：“我知道了，妹妹，可是我不能。” 阿迪走进来，水晶球里的景象忽然消失了。 “已经傍晚了，黎风他们还没有消息。”阿迪道，“你预测一下如何？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 阿塔点头，闭目，半晌，道：“他们还活着。” “真好，”阿迪道，“你的预测能力又恢復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能再帮我们了呢。” 阿塔道：“前一阵子只是身体不好，现在我可以了，一般的问题，都可以回答。”他站起来，又坐下。阿迪道：“你脸色很不好，我看来要为你定一个体力计划了，没有好身体怎么行。” “好了，你还是去照顾异客吧。”阿塔道，“你知道我一向不是拼命的人。” 阿迪点头，走了。 等自己的船舱里再没有旁人，阿塔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找到自己的小药瓶。孟雪的脸又出现在水晶球里，样子很悲哀。“我知道你担心我。”阿塔这样说道，“但是只要他们能平安的到达绿洲，一切都无所谓。” 很多天了。 银狐从床上蹦起来，屈指计算。 的确是很多天！他这个懒人这些天无所事事，沉醉于整天整夜的追面，很久了，现在街上应该满是人才是。 他打开窗，向下看。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地表那层隐隐的黑气依然。 怎么回事？银狐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跳起来了，他愤怒的冲下楼，坐到专用的电磁车里。 “去人类集中营，赶快！” 人类集中营设在米利津庞大的地下广场。银狐赶到的时候，门口把手的人造士兵向他们敬礼。 “我曾经下达命令，把人类都释放。”银狐道，“你们为什么不听？” “主人的命令，我们已经执行了。”那个人造士兵说，从军衔看，他应该是级别很高的将领。银狐暗自思量，应该相信他的话。 虽然这帮傢伙在他开来都只是废料。人……他需要人类。如果没有地球上如此多的人类，他的聪明才智，他的所有生活，又该怎么办呢？ “你的哥哥，或是那些衬托你聪明才智的地球人类。你必须抓住某一端，否则你一无所有。”孟雪曾经十分精闢的说，“你怕孤独。” 是，我最害怕的是有一天醒来，发现地球上只有自己一个生物。 银狐走在通往人类集中营的黑色走廊里，忽然急躁起来，那条长的似乎没有劲头的走廊似乎散发着某种霉菌的味道。他紧张的走了几步，接着跑起来。 快——我要马上释放那些人！我不应该相信门口的士兵，那些人类一定还没甦醒，我要唤醒他们。 巨大的天顶，地下广场。 银狐看见了成千上万的人，被加隆的机器士兵带到这里来的，米利津的人类。 苍白的脸，散落的身体，好像跟永恆连在一起的静穆。 银狐发疯一样的跑过去，抱起一个少年的上半身。 没有用，那少年已经死了，那里所有的人类都死了，银狐发现了毒气弹的痕迹。加隆在授权给他之前就做了手脚，不是让他来屠杀，只是让他目睹屠杀。 银狐低头，哆嗦着，仍然没有放开少年的尸体。他石头一样的呆坐不动，在尸体中，或许……应该跟他们一样吧。 没有痛苦的去了，留下我一个。 银狐悲愤的抬起头来，眼睛里竟然充满了红色的血，瞳孔缩到很小，面对近在咫尺的枪口。 五个人造士兵，执行死刑一样，一字排开，雷射枪口，包围了他。 “死就……死吧。”银狐忽然高喊，“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加隆！你等着！” 闪光，接着恢復平静。 银狐对于自己依然生存很惊讶，再看人造士兵的身上发出电光。 那帮废物集体倒下了。死里逃生的银狐惊讶的看见珍妮金髮的小脑袋从一个士兵穿的披风下面伸出来。 第141页 她举着银狐的武器——无形鞭。 “我不是想帮你的。”珍妮道，“只是……” “只是整个米利津只剩下我一个人类了。”银狐苦笑道，“加隆布下陷阱来杀我，却没有算到有你这个例外。”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走吧。” 珍妮担心的问道：“去哪里呢？” “黎风他们去的地方，加隆也在那里。”银狐道，“我要让他知道本大爷不是那么好欺骗的。我要……干掉他。” 还有，在此之前，我要去毁了那台该死的机器。 造人机器的位置并不隐蔽，银狐的潜入不费吹灰之力。那些人造士兵都被他的鞭子电倒，毫无招架之力。银狐现在就站在那个机器面前。 没有运作，他笑，加隆竟然会轻松的把这么简单的东西扔在这里。银狐被人称作疯狂博士，同时也是个机械天才。他知道如何使用这样的机器，更知道如何摧毁它。机器发出金属的火光，还有五分钟，就要爆炸了。 “咱们走吧。”银狐道，踏着地上人造士兵的尸首，就要走出去。 珍妮叫道：“等一下，这里有个人！” 人？银狐环视屋中，最后发现珍妮指的只是个瓶子里的人头。那只是个人头罢了，看长相有些眼熟。“他在对我们说话。”珍妮道，“真的！” 银狐看了人头两眼，出手砸掉瓶子，把人头挑到了滚烫的机器上。 “你要说什么就尽管说，这机器马上就要爆炸了。” 那人头忽然睁开眼睛，先是嘆息道：“不愧是疯狂博士啊，这样很好。反正我也是不想再活着了，这么个样子，不如死了好。” “你是谁？” 人头有些自嘲道：“曾经是国际谍报中心的指挥官，我也跟你的哥哥共事，他的灵柩还是我送回米利津的呢！我叫沈天明。” “啊？”银狐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模样的？” “我是在帝国大厦里被抓到的。当时只是个绿眼睛的小女孩，她出其不意的把我弄到了电梯里。然后对空气说了一声：‘好了。’就跑出去，我看她神情恍惚，好像在做梦，又不是。我觉得被一个小女孩捉住很没有面子，正想逃出电梯，却没想到有个人走进来，一下子砍断了我的脑袋。” “那个人，就是我啊！”沈天明的头说着，咯咯笑起来。银狐没有耐性欣赏他的幽默，大声问道：“是什么人杀了你又假扮成你的样子？” “是加隆！”沈天明的头说道，“他杀了我，又做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他对我说，他分了一半精神在那个傀儡身上，只是为了好玩。他留下我的头放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好玩。” 银狐倒吸冷气，自己竟然曾经跟加隆的傀儡走在一起。而且那个疯子，一直在控制一切。他的目的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你安息吧，我会杀了他，虽然不是为你。”银狐说，叫上珍妮，道，“走了！” 沈天明的头微笑，待到银狐他们出去，便闭上眼睛。 机器剧烈颤动，终于消失在巨大的爆炸声中。 地球的另一端，政府大楼。 洛美针走在走廊里，被面前忽然出现的一个人挡住了路。 “沈天明指挥官？”洛美针笑道，“很久不见了。” 沈天明道：“的确很久，洛美针小姐，你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你曾经答应除了我们，不为其他机构工作的。” “我的确做到了，只是在为自己做事。”洛美针道，“不过真的很有意思啊，你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我只是沈天明指挥官罢了。” “你不是，”洛美针道，“你虽然瞒过了我一阵子，但是在这里一登陆，我就明白了，你根本不是那个国际谍报中心的沈天明。” “为什么？” “人类在行动中是要转移自己的重心的，尤其是从甲板上跳到码头。你根本模仿不好人类的行为。”洛美针道，“不过必须表扬你学的很像，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 “只是在登陆的时候？”沈天明道，忽然伸出双手，摘下自己的头。 剩下的只是个逼真的身体，脖子切口处伸出微型探测器来。 “这里有多少人是你？”洛美针道，“刚才那个打扫的胖子？会议室里的高级干部？还有谁？” “全部！”那个机器身体毫无徵召的倒下，化作一堆零件，后面加隆摊开双手道：“全部！” 洛美针已经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依旧语气平淡的问：“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还要问吗？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 洛美针眉头一皱，一个非常不详的念头跳进了它的脑海。她早该发现，如果那样说不定还来得及阻止。 “难道……难道你……” “对，很对。”加隆道，“猜对了，女骑士，大声说出来吧。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有幸跟你对话了。” 第142页 “你真是魔鬼。”洛美针说，同时明白这次的战斗在所难免。往常在战斗中，她总是在算计该用多少力气把对方干掉才不浪费。 这次不同，拔剑出手的时候，她只是在算计自己可以倖免的可能性。 第十三章 死神 夜，炸弹岛的夜，一片死寂。 星辰算计着冲进废墟的最后一种可能性，黎风在里面，生死未卜。当然他相信他还活着。“黎风！”他高喊一声，回答他的是忽如其来的一阵扫射。 不知道这些装置还有多少子弹，会不会打到地老天荒？ 同时，废墟中。 黎风被吊在还算光滑的屋顶上，四肢全是雷射手铐。 “没想到这里还是很先进，也比我想像的亮堂。”黎风道，“管事的赶快出来！本大爷喊了半天了。” 微弱的灯光闪了几下，有影子在底下晃。黎风挣扎着，大叫道：“出来！你们是老鼠见不得光吗？” 一个低沉的可怕的声音忽然回答道：“不是，我们已经出来了，你没有看到吗？” 黎风道：“你们站的那么远，我怎么看得到！把我放下去，我再仔细看看。” 拴住他四肢的链子忽然加长，黎风感觉身体被从屋顶吊了下去，终于着地。他却腿脚麻痹站不稳当，将要摔倒，被身边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胳臂，扶住。 “多谢。”黎风道，忽然想起此人不是星辰，侧头看去。 那是一张蜡一样的脸，眼睑半开，里面的瞳孔放的老大。黎风吃惊不小，恨不得马上跑掉，但身体不得自由，只好被继续抓着。 “你们……是鬼吗？” 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分明……已经死了，却穿着全套的装备，站在那里。抓住黎风的人笑道：“我们不是鬼，我们是士兵。” 他发出笑声，却没有半分表情。 “我们是被困在这里的士兵。既然到这里来，那么我们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黎风道：“你们当时没有死，但派去救援的人没有一个回来，后来……你们就变成这模样了？” “不，我们是自己变成这样的。就在我汇报之后。”那个抓住黎风的指挥官道，“我们是自愿的，因为一至决定要誓死保卫这个岛，所以就全部做了‘死神’的实验品。” “死神就是我们当时正在研究的自动报復装置。它的其中之一是利用人的尸体造成不老不死的魔鬼士兵。”指挥官给黎风看他的手臂，道，“我先杀掉士兵们，在他们的尸体中注入活性组织，让他们没有生命的身体也能活动自如。然后我再自杀，让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处理我的身体。因为在死后马上进行改造，所以意识保留下来了。” “你们就成了自动报復系统的一部分？”黎风道，“那些来救援你们的特工呢？”指挥官指着身边的一个士兵道：“这个316号就是，可惜其余那些特工都不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所以被我们杀了，他是唯一留下来的。” 黎风牙齿打颤，道：“你们抓住我，又不杀我……不是想让我也同意加入你们的队伍吧？” “你很聪明，看样子身手也不错。”指挥官道，“我可以考虑让你当我的副指挥官。你只要答应，我们就把你杀掉，然后对你进行改造，如果不答应，我们马上把你杀掉，扔到下面的坑道里。当然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思，不会折磨你。因为我们也不想浪费药水，如果把你改造之后，你又要逃跑，那岂不自讨没趣。” 黎风勉强自己笑笑，道：“这个……有道理，但是你们开出的条件太坏了。你自己想想看，答应，杀掉，不答应，还是杀掉。那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答应，你死了之后可以加入我们，保卫这个岛，比活着还要光荣。” “是，想想也不坏。”黎风看见指挥官举起军刀，慌忙道，“但是我还没有决定，你得让我考虑一会。” “你为什么还要考虑？” “这个……我怕死……不是，我觉得这个，加入你们是大事情，这么轻易的做决定不是太草率了？” “我不觉得，我当初毫不犹豫。” “那个，你是指挥官啊。”黎风道，“我都还没有参过军。让我考虑一下，你们没有损失的。” 指挥官放下刀，黎风听见他说：“好吧。” 十分钟过去。 刀锋又在黎风十分担心的位置了：“我还没有考虑好。” 指挥官道：“你不是在拖延时间吧？” 黎风道：“你们这么厉害，我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我没有耐心了。” “不是吧大哥！”黎风道，“你看兄弟们都没说什么话呢。” 指挥官看看自己的士兵，摇头道：“那再给你十分钟。” 又十分钟过去。 “别，我还没考虑好。” 指挥官愤怒的把刀摔出去，举起枪：“你在说谎！你根本是在拖延时间。” 黎风迅速的回答：“没有，真的没有。其实我挺想加入，但是你这份尊容在我看来有点……害怕，你离我远一些好不好？最好带着兄弟们躲到地下坑道里去，让我一个人静静的想。” 第143页 “不行，那里是我们的墓地。” “墓地？你们怎么竟然会有墓地？” “有一些不愿意加入的士兵，我们就把他们的骸骨埋在那里。如果你不加入，就会跟他们带在一起。这其实也是你的光荣。” “你们这样对待战友吗？”黎风忽然有些生气，“死了就扔到坑道里，还说是什么墓地？” 指挥官和士兵们居然没有生气，指挥官道：“我们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黎风道，“岛上那么多地方，还不够你们埋葬战友的吗？” “我们不能离开废墟。”指挥官道，“因为我们是死神的一部分，死神的中心控制系统通过电波控制我们的行动，一出了废墟，我们的身体便无法行动。” “不会吧，”黎风道，“从我们踏上这个岛就被监视了，不是吗？” “监视系统固定在岛上的各处。”指挥官道，“其实是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安装的，它们并没有杀伤力。” 那就是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废墟及其附近了？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没有追击的能力。黎风越想越高兴，忽然扯着脖子喊起来。 “星辰！不要进来！” “星辰！去找我们路上看到的氢弹，扔进来！”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要把这里的一切炸平，自动报復装置将不復存在。炸弹的威力不会足以摧毁这些士兵身上的防护装置，在他们失去“死神”的控制之后卸掉装备带回去就可以了。 黎风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太完美了。 可惜的是他又把不该忘记的忘记了。 “白痴。”已经很接近废墟的岩石后面，星辰暗自骂道。如果扔一颗氢弹，别提他们两个人，就算是在岛外的希望号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致命波及。更何况，他如何能拿的起一颗氢弹？ 再有，白痴就是白痴，那个位置原本只有一颗手雷。 星辰想了想，发觉自己还是很高兴的。因为那个白痴还在喊叫，证明没有死。也许现在可以回答他当初的问题，星辰之所以跟着黎风，很可能只是怕这个白痴什么时候不小心死了。 废墟入口那些机械还在搜索着自己的位置，星辰想了想，闭目养神。 要把自己的体温降到跟周围的空气毫无分别，同时停止唿吸。对已经成为人造人的他来讲并不难。但是由此会产生的副作用，却让星辰不得不犹豫。 停止唿吸之前大脑会陷入只有不到一秒时间的休眠，等到再醒过来，他还是不是星辰？ 没时间再想了，黎风在里面传出来一声惨叫。 “我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有诚意加入我们。” 黎风道：“是……”他的胳臂已经被狠狠割了一刀，伤口翻着，指挥官并不由此满意，军刀又举起来。这一次怕是不能倖免，黎风想。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你再等一下，听我说。” “我的确是不想加入你们，但我也不想被扔到坑道里面去。你们杀死我之后，把我扔到外面好不好？就算你们不能出去，扔一下也可以吧？” “罗嗦！”刀砍过来，黎风一挣扎，手上的链子嘎拉做响。 为什么我总是要戴上这样的链子啊？黎风想，好像当初在监狱里，跟陈维聊天的时候，回到那时候也好。 刀噼下来，黎风双眼一闭。 “海上可能会有大风浪。”异客道，“我们都不大会航海。” 阿迪在维护甲板上的隐形防护层，独眼大叔正在甲板上收帆，道：“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一名水手。” 卡农大娘煮了东西端上来，先放在异客轮椅前面的小桌子上，对独眼大叔道：“你算是什么水手啊，只会在咱们桃花源的小河里划船，乐此不疲的。” 大家都想笑，但是忍住了。 “我们的桃花源没有了，现在想来，总归会是这样的。”桃花源中的小鬼梅林说道，“可是异客哥哥，现在的天空是怎么回事？我们白天看见的那个大洞口……” 异客沉吟了一下，道：“大气层会消失，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没有及时到达可以制造空气的安全空间绿洲，大家都死定了。 整个甲板上开始类似默哀的沉默。 炸弹岛，废墟中。 “我还没有死吗？”黎风睁开眼睛，发现确实。那个指挥官倒在地上，已经被斩为两截，自己倒还好好的。 “星辰！我还真是命大了！”黎风看见自己的同伴，高声道，“快帮我砍断这些链子，一起对付那帮傢伙。” 星辰转过身，看着黎风。 黎风不再说话了，那不是星辰的眼睛，不是星辰的表情。 “涅波？” “对，”对方诡异的笑，“我终于醒过来了，你说得不错。” 黎风冷汗直冒，在星辰的身体里存在着涅波的个性，超级可怕。 更可怕的是竟然在这个时候，涅波復活。 “好了，涅波，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士兵……先放开我，然后帮我把他们解决吧！其余的事情等回到船上再说。” 第144页 涅波走近黎风，忽然伸出手，抵住他的右眼。黎风觉得什么都看不到，马上就会瞎掉，不禁开口喊道：“你怎么不知道轻重缓急啊，星辰，不要这样！” 涅波放开手，冷冷道：“我是涅波。” 黎风眨眨眼，发觉没有瞎，对废墟里的形势依旧看得很清楚。指挥官的军刀刚好掉在他脚边，黎风用脚挑起来，向自己的右手腕上磕。如此两下，锁链被砍断了，黎风腾出右手，迅速解决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束缚。 涅波却在发愣，那些士兵伫立在周围，刚才的形势他们不是看不到，却没有上来夹攻他们。他们想做什么？ 黎风觉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那个两半的指挥官正重新组合起来，扭曲的脸冷冷的瞪着他。 “你……你怎么还没有死？”黎风道。 “我已经死过了，绝对不会再死。”指挥官道，“死神能够让我无限次的復活。” 黎风挥动手里的军刀，再次把他斩为两半。 “那就再復活一次吧！”他说。 “士兵们，你们其实不想留在这里对不对？” 那些士兵稍微退后一点，黎风便一步上前。 “你们守在这里，跟没有感情的机器在一起，永远得不到解脱。”黎风道，“不如……”他话音未落，看到士兵们的手全部按在了身边机枪的扳机上。 黎风按住涅波，让他也卧倒。对方火气太强，他感觉自己后背上的衣服被掠过的热线烧成了一条条。那些士兵欺近了，没有办法逃。 有东西直挺挺的倒在黎风身上，是刚刚又一次復活的指挥官，身上全是黑色弹孔，头上脑浆留了出来。黎风噁心的想避开，不料指挥官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休息跑掉！”指挥官狠狠道，抬起身体来，“兄弟们，我抓到他了！” 回答他的是枪声，他变得更加千疮百孔的身体倒下了。 “是死神在操纵他们！”黎风侧过头，对涅波道，“我们必须把这个装置找出来砸了！” 涅波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忽然站了起来。 黎风吓得马上爬起来，想把他再次按倒：“你疯了！都是枪……”他还没有说完，便觉得肋下热乎乎的，闻到自己身上有雷射穿过的焦煳味道。“这里也有雷射枪啊，我以为都是……真是滥竽充数。”黎风轻轻说，再没有力气。 他可以看到无数炮火向自己身上招唿，人在死前都是很有觉悟，黎风此刻领会到了子弹的速度和雷射还有差距。稍微慢了零点几秒的子弹就要飞过来了，届时自己的身上一定好看的很。如果米丽亚那小姑娘看到，不知道会哭还是会笑？ 米丽亚，她还爱着自己吗？为什么上次见面，她要如此冷漠。 黎风倒下去的时候，涅波也没有闲着，他迅速的拉起指挥官挡在他们身前，然后拽着黎风跳跃两下。废墟中央是个黑煳煳的坑道，涅波发现那些士兵好像都在有意避开。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惧怕的吗？ 涅波拉着黎风，一起跳了下去。 黑暗中没有灯，黎风捂着自己的伤口，心满意足道：“又没有死，真好啊。” 地上很多枯骨，黎风勉强着站起来，几秒钟后，适应了这里的亮度，这里没有比进化隧道更黑暗，他可以看清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涅波在他附近，他却听不到唿吸声。 “走了，涅波。”黎风道，“前面有东西，我们去看看。” 涅波不回答，他想拉他一把，却被迅速的避开。 今天的涅波很奇怪，或者，是从现在开始有些奇怪。是不是刚才救自己的时候受伤了？黎风很想关切的问问看，但却呆住了。 涅波……救了自己？ 第一章 涅波是救星？ “涅波，快点走了！” 黎风的声音远远在前面，涅波摇头，这样的坑道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进化隧道，自己对那里进行了血腥的屠杀。 他觉得头又疼起来了，一直以为自己的头痛是进行身体改造的后遗症，现在想想，那是从那次屠杀开始的。“爸爸，我不想杀那么多人！”涅波道，“你知道你给我什么样的任务吗？” 他的爸爸伯尔那时已经年老体衰：“你不能这样说，孩子，任务无所谓好坏。你所能做的只是执行他。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我选定的唯一的继承人。你不想……拥有全世界吗？” 这个条件在那时看来非常可观，涅波答应了。 他没想到自己当时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对父亲的恨再次激起了求生的意志，涅波快步追上黎风。 黎风回头对他道：“你可算赶上来了。” “你欠我一只眼睛。”涅波沉闷的说。 “何止，我欠你一条命。”黎风道，“虽然星辰是我的朋友，但我一向公私分明。涅波，我发誓不会亏欠你的，不过你得让我把正经事做完。” 前面传来蓝色的光芒，涅波犹豫着停止脚步。 “那是什么？” 这个坑道里有士兵们都很害怕的东西，那绝对不会仅仅是他们所说的，殉难者的尸体。 第145页 “死神。”黎风说，“如果我猜对，前面就是死神了。” 涅波凭直觉也感觉的到，前方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冰冷。“你要做什么？”他问，而黎风微笑着回答：“我要它把我们需要的装备交给我。” “它是死神，多少年来固执着守护炸弹岛的机械装置，它怎么可能会听你的？”涅波道，“你在送死！” 黎风摇头，道：“好像很久以来，我做什么都有人说是送死，可我到现在，不是还没有死的了？”涅波完全不同意，反驳道：“那只是你命大，而且，我并没有考虑好跟你一起送死。” 黎风道：“涅波，你知不知道银狐驾驶着约翰的飞船，把大气层撞破了，现在那个大洞在扩散，我想用不了多久，大气层就会消失，加隆破坏了防护措施，到时候所有的人类都会死亡。” 涅波冷笑道：“所以你很想当救世主了？” 黎风认真道：“那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没有救世主，我只是不想我的亲人都死掉。”涅波想了想，好像确有这么回事：“那些住在桃花源的人？” 黎风道：“也没有桃花源了……算了，一个家园虽然重要，但是亲人更加重要。绿洲会成为新家的。”涅波道：“夺取绿洲，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加隆不会答应的。” 黎风看着他，半晌，直到涅波浑身发毛，才道：“你真是变了很多了，涅波，看来你跟星辰都只是一个人，同一个人。” 涅波不知道回答什么，头一次，过去的种种明确的存在于记忆中，心情还是平静的。涅波只是失去理智的星辰，而星辰只是忘却了过去的涅波。现在不同了，他想起一切，依旧还有思维。 “走吧！”涅波道，“既然来了，绝对不可能倒退着出去。” 什么都没有……那片空旷的洞穴里到处是散落的肢体和破碎的机器，除此之外黎风没有发现什么。涅波观察正中间一件巨大的废料，说：“没有，也许十年前这个东西就坏了。” “那东西是什么？” “死神。” 黎风道：“我不明白！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到这里来，发现根本没有死神了？那外面的士兵呢？他们不是死神的一部分吗？” “真正的傀儡。”涅波道，“我……伯尔曾经说过，当一个生命意识不到自己的死亡，它就永远不会死亡。” 是吗？意识不到自己的死亡……黎风想着，忽然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有个骷髅正在冒血，胳膊上被不死指挥官砍出的伤口歷歷在目。 但是他不曾感觉疼痛。 “你是指我吗？”黎风笑道，“我的确没有感觉，也许我早该完蛋，可我不能死。”涅波平静的道：“你这样只会成为行尸走肉，跟外面那些士兵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黎风道，“他们要永远守护这个岛，我呢？我没了他们不能活。” 他忽然觉得手脚麻木起来，双膝跪下，手撑地，再也不能爬起。 好冷，沁心的寒冷。 “你不用不甘心，死亡其实很简单。” “涅波……”黎风道，“刚才一进入这个坑道，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活着并不简单，死亡才是永恆。” “我不信……”黎风道，已经没有力量抬头，所看到的只有地面和涅波的脚。 对方的冷酷中，还有不可琢磨的东西。 “我不想死……至少不是现在死！”黎风道，很吃力的向他伸出手，“救我……你有办法让我不死，对不对？” 半分钟，涅波嘆气：“我的确有办法，不过那只会让你更痛苦。” “无所谓。”黎风道，“真的无所谓……帮我就赶快。” 他在死亡，涅波眼中可以准确的看到，黎风的生命在消失，速度惊人。 现在黎风求他救命。 涅波怀着矛盾的心情朝他走过去，蹲下，道：“你必须先得发个誓，如果我帮助你的话。” 黎风求恳的看着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阿迪焦急的望着炸弹岛，海上的风越来越不平静，独眼大叔预言会有风暴。没有人知道希望号会不会倖免。 “你这样走来走去不是办法。”异客道，“如果他们会回来，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阿迪摇头，道：“你只相信你的电脑，而我很怀疑。我们是不是掉进什么人的陷阱里去了？” “如果是陷阱，”异客道，“那我是跳进去的。” “我们能不能到绿洲，只有这样一个机会！你懂吗？” 阿迪觉得长途跋涉到达沙漠，本身就是个疯狂的计划，不过他没有说。 一束光柱忽然晃了他的眼睛，阿迪把手挡在前面，半天才适应下来。“大叔！大叔！”他拼命叫喊，直到唯一的水手从底舱爬出来。 “怎么了？” “我记得还有一艘带马达的救生艇？” 第146页 “有！” “带上几个人跟我过去！黎风他们回来了！” 异客在甲板上调好探照灯，阿迪他们坐的救生艇向最近的礁石驶去，黎风就在灯光的中心，背后是一堆的装备和板着脸的涅波。 他高高的挥手，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终于回来了！”阿迪道，伸手把黎风拽到船上来。 黎风身体打了两下晃悠，终于停住，手按在阿迪肩上，道：“你真好，我差一点以为你很担心我了。”阿迪嘴动了动，道：“胡说八道，我关心的只是装备。” “嗯，好，装备都在这里，足够你们用的。” 阿迪道：“你怎么怪怪的？”已经回航了，不久便到了希望号旁边，异客和其他人迎接装备。 虽然数量不多，但重量可观。救生艇不大，往返两次才运完。阿迪顺着绳梯爬上去之前，回头对黎风道：“你没事吧？” 黎风坐在船边，抱着双臂，轻轻道：“我会有什么事吗？” 阿迪担心的看一眼涅波——他还以为是星辰。 把这个人跟黎风单独放在一起，叫人不放心。 “黎风，你看我爬上去之后，马上也上来吧。” 黎风似乎心不在焉，阿迪以为自己听到了他小声的答应，又道：“黎风？” “什么事？” “你真的没有事？” 黎风咧嘴，笑了，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 也是，阿迪做事从来不喜欢婆妈，但此刻忽然有种隐约的感觉，不想离开这艘船。黎风离自己不远，却好像越来越远一样。他回头，又转回来。 “我……我怎么觉得……” “好了，赶快走吧！风越来越大，为了大傢伙的安全，必须马上离开吧？” 话虽如此，总是觉得难过，仿佛离开这艘救生艇，便永远看不见黎风一样。阿迪咬牙，决然的迅速爬上去，然后转头对下面道：“快点上来！” 但见黎风向他挥了挥手。 涅波把浆一支希望号的船体，小艇便向相反的方向驶去。阿迪听见马达的声音，小艇去的远了。 “黎风！黎风！”阿迪大喊，甲板上的人都顺着他的方向眺望，异客拼命的操纵轮椅过去，对阿迪道：“他怎么了？” “走了。”阿塔在他身后，代替回答。 “他要去哪里？他不是答应过保护我们的吗？”阿迪叫道。 “那是不可能的事，何况他已经做的够多了。”异客道，“现在加隆在我们的国家，其他地方不会再有太大的危险。有我电脑中的资料，还有这些装备足够我们走到绿洲。” 独眼大叔抹着眼泪鼻涕，呜咽着道：“风孩子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阿塔摇头，说：“他不会回来了，跟我妹妹一样。” 异客闻言，心中一紧，攀着栏杆眺望，可惜他的眼睛已经被电脑破坏掉了。在阿迪他们眼中，还有的隐约的黎风的影子，而他看来，那只是黑煳煳的茫茫海面了。 “你真的会驾船吗？”黎风对涅波道，“我记得星辰可是个笨蛋。” 涅波一边控制方向，一边闷声道：“他的确是个笨蛋，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控制我的身体。” “说到控制，”黎风道，“你跟星辰真的是两个人吗？居住在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 涅波道：“不错，但是这个身体是我的，要不是那次事故，星辰根本不会出现。好在现在我终于恢復了意志，他不能再压抑我了，以后，再也没有星辰。” 黎风道：“我不觉得，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星辰挺像的，就像兄弟。” “我不需要兄弟。” 黎风看着涅波的侧脸，感觉一阵阵发冷。 “你怎么了？”涅波道，“自从我救了你之后，你就没有傻笑过。” “我以前经常傻笑吗？”黎风无精打采道。 “没错，自从我认识你，你就在不停傻笑。” 黎风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道：“因为你做了残忍的事情啊，那些士兵……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可怜，但不无辜。”涅波道，“我相信每一次死亡都有必要的理由。” “你们这些无聊的死尸！”涅波扛着死神的废墟走出坑道，那些士兵畏惧的退远，不敢靠近。 只有指挥官挥舞着军刀，但他的速度被涅波轻松的避开了。 “你心虚了！”涅波轻蔑的说，“你早就知道死神已经死了，对吧？即使这样，你还要勉强自己的部下继续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 指挥官回头一看，那些部下又靠近了，他们脸上充满了愤恨的表情。“不是的。”他沙哑的说。 “死神已经死了！”涅波道，“你们没有理由再存在下去。实际上你们根本就不是死神的一部分，你们只是孤魂野鬼……话说回来，你们连鬼都不如。” 理由消失了，存在也没有理由，指挥官的军刀在空气中乱砍，但是，也没有目标，涅波甚至没有躲闪。 第147页 涅波上前一步，飞起一脚，指挥官怪叫着重重跌倒。一丝残忍的微笑浮现在涅波脸上，他看到那些愤怒的士兵包围上来了。 黎风爬到坑道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把指挥官扔进愤怒的士兵堆里。 “你们都不服从命令了吗？”指挥官怪叫道。 没有人回答他，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一瞬间就把它毁灭了。 涅波高兴的扔了一颗微型炸弹过去，随即跳回坑道。 爆炸，一堆碎石崩散下来。同时黎风看到涅波对他举起了一排亮晶晶的东西：“看看这个，这是唯一可以救你的良药。” 黎风却感觉很像毒药。 “这是什么？” 涅波道：“我一进坑道就发现了，这就是剩余的活性药剂，把那些士兵变成行尸走肉的东西。你的身体已经没有继续存活的可能了，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就是靠它。” “你是说，让我注射这些东西？” 涅波道：“我刚才给你的就是这东西，你现在不是好多了？” 黎风想起腐烂的指挥官，还有其他干尸一样的士兵，一阵心悸：“那么我岂不是要和他们一样？” “暂时不会一样，因为你还不算是彻底的死亡。” 一排小小的针管，在黎风看来简直像地狱的传票。“你要保持冷静，”星辰说，“这些东西能让你感觉不到痛苦，身体甚至会比以前还要强壮。但这些都是暂时的，这些药剂一旦用完，或者你的身体细胞完全被活性细胞代替，药剂再继续注射也无法起到作用的时候，你还是会死亡。你跟那些士兵不一样，你是活着的时候注射的，到那个时候，很可能你的身体会僵硬，而你的意识还活着。” “那样你会很痛苦，而且我不认为在反正活不下去的情况下，晚死那么一阵子会有什么乐趣可言。“ 涅波接着道：“所以我并不建议你接受我的帮助。” 怎么办？ “杀死我，阿风，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就用银河短剑杀死我。”阿雾痛苦的说。 而且，你不能把真相告诉他们，因为选择了当守护者，就意味着牺牲。自觉自愿的为了桃花源的所有人而牺牲。 手中的银河短剑，鲜血，阿迪他们的叫喊声。 疯了一样的在雨中跑。 “我发誓，要用我的一切保护桃花源。” 乐绮冷冷的说：“为什么你不跟阿雾一起死？” “对不住，我只对本国的新闻有兴趣。”黎风道：“你让我去杀一个我听都没听说过的人，用来‘将功赎罪’？” 陈维说：“是。” 在米利津，掉进下水道，被水冲到了米丽亚的秘密基地。 那个姣姣怯怯的小女孩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膝盖放着一本大书。 “你好……”黎风说，她抬起头来，他才发现她没有想像的那么小，从声音和神态看起来，她至少跟自己年纪相当。 “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我，”黎风捂一下鼻子，他紧张或者尴尬的时候总有这个习惯，“掉下来的，从……上面。” “呃？”女孩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噗哧一下笑了。 黎风看见黑衣骑士四下让开，接着，一个青年出现在他们中间。他没有骑马，身上也没有任何防护器材，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白袍，一头鲜亮的红髮好像烈火在烧。 “你叫什么名字？”星辰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仿佛是支铁箭，沙漠上的风根本吹不动，直接灌到黎风耳朵里。 “我叫黎风。”黎风道。 绿洲。 “我替你死。绿洲的法制很严，这一定是死罪。”2号认认真真的说，“不过我是机器人，我不知道疼痛。”说罢笑笑。 黎风摇头说：“不行，如果要被处死，那是我自己的事。”2号道：“你真的不怕死？”黎风道：“不，你想要为了救我而死，简直是疯了，我不同意。” 孟雪走出来的时候，好像浑身都是雪。她洁白的冰冷，眸子里却在燃烧。水晶球不见了，她的两个掌心已经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 她双手拇指和食指相对，像对着水晶球一样对着天空，高高举起。 陈维感觉鼻子上一阵冰凉，下雪了，鹅毛大雪，顷刻之间包裹了一切。 帝国大厦，那个血腥的晚上。 “乐绮，挺住啊，咱们马上就要到了。”黎风抱着乐绮沿着逃生梯的把手向下滑。电梯根本就靠不住，黎风想，如果乐绮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乐绮的头靠在黎风的胸口，感觉他的心跳，无比真实。“黎风……”她说，声音小的好像蚊子。 但是黎风听见了。 “啊？乐绮，很好，你要保持醒着。” “黎风……”乐绮继续道，“我在你的心里，重要吗？” “乐绮，”他站起来，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还在滴血，“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要给咱们的人报仇，一定要杀了这个兇手，如果你非要阻止，别怪我不客气。” 第148页 “不客气？”乐绮眼睛微微一动，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了？你夺走了我的阿雾，夺走了我的生活，你还要如何？你先杀了我吧！” “乐绮！乐绮你醒醒！”黎风晃动她的身体，感觉乐绮的头髮头一次柔软的落在自己肩头。陈维不忍心再看，别过头去，星辰握紧拳头。 乐绮，醒过来，醒过来啊！黎风抱住她。 那次乐绮再也没有醒过来，黎风曾经天真的认为，凡是自己亲近的人是绝对不会死亡的。他错了，乐绮躺在他怀里，没有气息，没有温度，甚至没有任何感觉。黎风觉得她一瞬间离开了，灵魂升到天上去。 她把他永远孤独的留下来了。 黎风觉得脑袋疼，所有的往事都唿啸着扑来了，它们在吶喊，仿佛在说那句他常常想都不敢多想的话。 我不可以放弃，只要有希望…… 有一天，我会快乐的活下去。 “是吗？师父，我有机会快乐的生活吗？” 洛美针在桃花源的夕阳下眺望，说：“每个人都有机会的，只要你想。” 走到这一步，黎风不再有别的选择。 “我答应你的条件，跟你回去找加隆。”黎风对涅波说，“救我，我一定要活下去。” 第二章 再见米丽亚 码头，没有其他船，黎风跳上岸，对涅波道：“我们接着去哪里？” 涅波奇怪的笑了，把小艇一拳打沉，继而也跳过去，道：“不是我们，是我……”黎风奇怪他如此说法，冷不防全身忽然发冷，一阵抽筋。 他倒下去。 “对不起了，我忘了告诉你，如果一段时间内忘了注射，就会这样。”涅波蹲下，把那排亮晶晶的注射器放在黎风前面。 黎风拼命的伸手过去，还是差那么一点。 而他已经不能再动。 “傻瓜。”涅波道，“我根本不打算让你帮我什么，我带你离开那条船，哼，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怎么样？希望一下子破灭，有什么感觉？” 涅波冷笑一阵，离开了。 黎风只隐约看到他离去的脚跟。 米丽亚茫然的以为看到海，就是看到黎风。 所以她呆呆的坐在岸边，看海。 一看就是一整天，她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石头了。 她又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腕。那些丝线并没有消失，她知道它们永远都不会消失，直到她死。没有东西可以束缚灵魂的，米丽亚想，如果死了，就可以直接飞到黎风身边。 但她也不是非常想去，离开黎风这么久，有时候想他，有时候根本不想。当不想他的时候，米丽亚会很冷静的思考。她认为黎风的心里，乐绮还是第一的……就连洛美针也这么说，一切都表明，黎风爱乐绮，对她，只不过是喜欢罢了。 米丽亚甚至觉得只有跟黎风作对，才能让自己在他心里更加深刻一些。 “我该怎么办呢？还不如一下子死掉的好。” 米丽亚捧着脑袋，忽然听到船的声音。 还是在很远的地方，幸好海上有雾，船上的人不可能很快看到她。米丽亚掏出工具，把自己伪装起来。 这种折射光线的伪装办法非常实用，如果不是客意寻找，没有人能够发现她。 然后她就看见了黎风。 涅波走远了，米丽亚跑过去，抱起黎风的头。 他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涅波的话，米丽亚听到，但那些注射器里面封闭的液体，她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黎风的身体冷的惊人，她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犹豫。 抽出一个注射器，她扎在他的胳膊上。 随即，她发现黎风的眼皮动了动。 “你醒了？黎风！” 没有醒，黎风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的气色好多了，仿佛睡得香甜。 北面的城市里已经没有人，米丽亚轻易的在一家超市搞到了给养品，匆匆回到位于城市角落的一个地下室。 黎风闭着眼睛，米丽亚却知道，他一定醒了。 “你还要假装睡到什么时候？”她说，把食物和水摆在桌子上。 黎风轻轻的笑，张开眼，坐起来道：“我只是睡得太舒服，不愿意醒过来罢了。”米丽亚打开一包液态食物，递给黎风，道：“傻瓜，吃点东西吧。” 黎风接过去，没有马上吃。 “你在找什么？”米丽亚把那一排注射器举起来，黎风伸手要拿，被她躲开了。“干吗？恶作剧啊！”黎风道，“赶快给我。” 米丽亚噘嘴道：“去，傻瓜，你先告诉我，你干嘛要这东西？” 黎风道：“那个只是恢復体力的药罢了，你管的真多啊。” 米丽亚道：“不对，你不说实话，我可就不给你了。” 黎风半认真的说：“你不给我，我可就死了。” 玩笑的气氛一下子淡了，米丽亚认真道：“真的吗？那、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黎风想了想，嘆气道：“好吧，服了你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活性药剂？”米丽亚听完，脸色铁青。 第149页 黎风却开始吃饭了。 “丫头，你赶快吃饭吧，饿肚子可不好。” 米丽亚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匆忙着去拿吃的，却把东西碰了一地。黎风过去帮她捡，两个人匆忙中头撞到一起。“喂，你的脑袋真硬啊！”黎风捂着头，笑道。 米丽亚想笑，话没说出来，眼泪掉了一串。 黎风按住她的肩膀，道：“怎么哭了？傻丫头，我没有惹你吧！” 米丽亚头摇的像拨浪鼓，眼泪还是不停。黎风用袖子给她擦两下，说：“别哭了，是我不对，一直没有照顾好你，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 出乎黎风的意料，米丽亚说：“不好。” “你根本不爱我。”米丽亚道，“如果是乐绮，你不会告诉她你受的痛苦，不会告诉她你做的所有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而我，你根本想也不想，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你让我没完没了的为你担心，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好残酷！” 这一次黎风没有辩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发现米丽亚说得没错。 “所以我要走了。”米丽亚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或者我可能再次跟你作对，你不必心软。” 她转身便走，脚步飞快，生怕自己会不忍心留下来。 她走了。黎风看着米丽亚离开，一言不发。 米丽亚说得不错，黎风第一次发觉自己对她是残忍的。他根本没有想过给乐绮任何承诺，也许只是因为她在他心里。现在想起对米丽亚的不同让黎风惶恐，他想起自己最最害怕的事情。曾经有一次在绿洲，米丽亚为他挡住子弹的时候，那一瞬间黎风以为她会死，他吓得几乎灵魂出鞘。 当一个女孩真心喜欢你，而你又不能保护他，这该是多么大的折磨啊。 黎风发觉自己还是在忍受这样的折磨，当初成为守护者的时候，他有着小小的私心，以为从此可以保护好乐绮，和她幸福的生活在桃花源里。 但是现在，他失去了桃花源，失去了乐绮，甚至，已经失去了伙伴们。 他不想再失去米丽亚，又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米丽亚！”街道上没有人，黎风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冷静的辨别米丽亚的去向。考察了一会，他终于发现有人正在身后的箱子里。黎风高兴的跑了几步，停住。那不是一个人，至少三人以上。 虽然是白天，光线并不好，黎风轻手轻脚的爬上附近的楼，从一个死角望下去，那里果然有人，是特工，黎风坚信不移。 他熟悉那种气味。 三个特工聚在那里，为首戴着神奇的蓝色面具。 “金，你来得真晚。” “很抱歉。”金说，“我们在等待任务。” “那由我来直接告诉你好了。”发话的人摘下自己的面具，黎风惊讶的发现这个人是陈维的上司，华纶。 他对特工们的活动身份有一定的了解，如果华纶亲自布置任务，那一定是最高机密的任务了。 “华纶博士？”金显然也很吃惊，“我没想到是你！”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决定亲自跑一趟。”华纶道，“长话短说，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是抢到陈维手中的引爆装置。” “我们会通知他交出引爆装置，陈维是我们的人。” “他不再是了。”华纶道，“他不会再听我们指挥，你们最好想个办法让他把引爆装置交出来，然后对他就地处决。不要问为什么。” 金身后的一个紫色面具特工不满道：“不要问为什么？我们刚刚从南城回来，那边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我很想知道我们是不是要执行任务直到人类全部灭绝？” 金挥手道：“凯恩，闭上你的嘴。” “华纶博士，”金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想我们有必要知道任务的原因。” 华纶停顿一会，道：“好吧，陈维的父亲曾经为政府工作，设计了整座城市，但是他被復古派迷惑，在设计图提出的同时，也提出了爆破计划。现在城北所有的爆破点上都有威力足够的炸弹，只要陈维启动引爆装置，整座城市就会毁于一旦。” 凯恩道：“没有人的城市，毁灭又怕什么？” 华纶道：“你不可以这么说，难道特工学校没有教会你最终要的东西吗？只要有一丝希望在，绝对不能放弃为人民争取幸福。就算现在倖存者不多，甚至没有，只要保住城市，就还算是有希望。” 三个特工不说话，看来是被打动了。 “好。”最后金道，“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现在，还有一项任务需要交接。”金忽然说，拿出一张磁碟。 “我们已经把这份资料输入了那个桃花源倖存者使用的电脑。现在他们已经出发了，按照这样的资料，他们的船只一定会沉没在海中漩涡，永远也到不了绿洲。” 华纶点头道：“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磁碟已经没用了。” 金轻轻一捏，那张磁碟变为两截，他一抬手扔给身后另一个黑色面具的特工，对方轻轻一捏，磁碟的碎片顿时变为粉末。 第150页 “很好，我们去执行任务。”金说。 剩下的事情黎风没有听，他只是在跟踪华纶。华纶的行动并不迅速，因为他不是特工。金走远之后，黎风很轻松的跳到华纶面前，制服了他。 华纶很惊讶，手中的箱子掉了，散落出大量的食物和水。 “黎风？” 黎风的眼睛微有些红，声音还算镇定：“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以为……我是在那艘被你动了手脚的船上？” “我没有在船上动手脚，”华纶认为，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心平气和的谈谈，“我动手脚的，只是你桃花源那个瘸腿朋友的电脑。相信那些不实的资料，他也有责任。” “异客只是急于求成，而你……”黎风没说下去，右手铁钳一样卡住了华纶的喉咙，“你还有办法修改资料，让他们回来是不是？” 华纶感觉唿吸困难，但还能说话，他慢慢道：“本来，是想让你们死在炸弹岛，但算你们命大，竟然找到了装备。但接下来的路是怎么都不能走的了，按照航海图，会经过三个海中漩涡，没可能倖免的。” 黎风压着火气，道：“你马上替我跟他们联繫，把他们叫回来。” “没有用，电脑已经被动了手脚，离开炸弹岛之后，通讯设备会自动报废……你不要恨我，我是为加隆做事的。” 异客……还有桃花源的亲人们，黎风忽然想到他们可能早已在无边的海洋上束手无策的等死，他的眼睛更加的红了，几乎滴出血丝来。 华纶以为自己肯定完蛋了，谁知黎风手上一松。 他不可思议的恢復了自由行动的能力，看着黎风并没有再次动手，他连东西也没捡，便匆匆跑走。 黎风也没追过去，他只是捂着心口，蹲下。 什么也不必再做了，黎风想，他在承认悲剧的时候，本来不会马上想起报復的。那些药剂还在，他慢慢的拿出一瓶，拧开盖子，把里面的针插进自己的手臂。 他有些哆嗦，甚至希望自己能在注射前死掉。 接下来黎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想。最后，稍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在海边。 码头，希望号出航的地方。 没有汽艇了，否则他一定会跟着到海上去的，就算希望仿佛海中一颗沙砾一样大，他也会去找的。这是他的责任，无所谓做不做的到。 “啊……”他大叫起来，对着海，“异客！阿迪！阿塔！大叔！卡农大婶！……桃花源的大伙，你们回来吧！我不会再推卸责任了，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我要杀了卫忻，杀了华纶，杀了加隆！我什么都做！” 什么都做……他摇摇晃晃了两下，扑到在地上。 黎风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在绿洲，他看到大伙平安的都在，生活的恬静幸福。于是他很欣慰。 我要到属于我的地方去了，黎风想，走走停停，到了那棵树下。 孟雪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下起漫天大雪的地方。黎风很是怀念，于是坐下来。想起2号，心存愧疚。 我曾经答应带你回桃花源，谁知道转了一圈，还是这里。 他看着2号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一枚戒指，眼皮开始打架。 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拍打着，并不疼。有人在叫他。 “黎风！黎风！” 黎风睁开眼，脸上果然有东西，他一坐起来，发现小青蛙正在自己的膝盖上。乐乐显得很高兴，去炸弹岛之前，他把它留在希望号上了。这次是久别的重逢。黎风笑着伸出手掌，小青蛙跳到他掌心，又跳了下去。 这次它瞧着他，呆住，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了，乐乐？” 黎风低头看自己掌心，隐隐的有些发黑，他明白是药剂的作用，但无从解释。“你的青蛙都不认识你了？”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头上，对自己高傲的说话。 这样的自负，只有银狐。 他身后是金髮的珍妮。 “傻瓜，我把你的青蛙带回来，也不说谢谢……”银狐没有说完，就见黎风兴奋的跳起来，跃过他的肩头，直接跑向后面的希望号。 希望号在码头上，就像它没有出航一样。 “阿迪！”被黎风一把保住，阿迪有些不习惯，道，“怎么了，你？”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黎风道，接着沖向异客，“你们没有被那个动过手脚的电脑害死，我真是……真是……” “你也知道了？”异客说，“我们真是束手无策，差点死了。只因为除了机器，没有东西能够帮助我们在海上辨别方向。” “那你们怎么得救的？” 异客指一下黎风背后，银狐捧着青蛙乐乐，一脸气愤。 “黎风，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 黎风道：“不是！”他走过去，想把乐乐装回自己兜里，但那小青蛙做出一副敌意的姿态，让他一时不敢碰。 “你做了什么让这只青蛙生气的事情了。”银狐说，对手掌上的乐乐道，“到我肩膀上去。” 第151页 那小青蛙乖乖照做。 “多谢你救了他们。”黎风道，“这样够了吧？银狐眉毛动了动，还没说话，便被一个红色的身影打断，机器人花月乘急匆匆的冲出来，险些撞到他。 “黎风！星辰在哪里？” 黎风被这样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月乘问到第二遍的时候，才说：“他现在已经是涅波了。” 月乘摇头，但是明白了，急匆匆的跑走。银狐望着她的背影道：“女人就是麻烦，女机器人也一样。我不知道谁给她设计的程序，那人一定是疯子。” “说到那个疯子，我知道一点。”黎风道，“他好像是你的老师，我觉得他很好。”银狐脸色三变两变，最后呸了一声道：“那老头有什么好的？还不是一样被加隆玩着转，他死了吗？” 黎风道：“他是不在了。” 银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还是嘴硬道：“早知道应该是这样的下场——黎风，你跟不跟我去找加隆？” 黎风道：“我想去，而且，我还要去找卫忻。” 银狐道：“好，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是你们国家的话吧？加隆一直想杀掉我们，因为他发现只要我们聚在一起，很有可能打倒他。我是说，我们七个。” “七个人？”黎风道，“哪七个人？” 银狐道：“就是你的朋友阿塔创造的纸牌吧，我想应该是你、我、星辰、陈维、洛美针、花月乘还有乐绮。” 最后一个名字让黎风顿了一顿，道：“乐绮……已经不在了，我把她放在第二个无底洞那里，那里更加靠近桃花源。” “是吗？”银狐道，“也许我们都会死，但只要存在一个，就是对他的威胁，对吧？”阿塔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的话，此时被问，便回答道：“不错，事实上，你们中的某一个人会杀掉他。” 黎风道：“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 “好吧，”黎风道，“银狐，你可以纠正电脑资料吧？把正确的路线图找回来，让大伙先出发到绿洲去，然后我们来收拾这个残局吧，无论谁都好，快点结束这些。” 银狐道：“事实上，我已经用我船上的资料改装了定位系统，这艘船补充给养之后，就可以出发到米利津去，然后越过国境直接到达沙漠，至于到了沙漠之后的路程，他们可以在帝国大厦的电脑中查到。”他对异客道，“这不难吧？” “我飘洋过海，坐船来到你的国家，只为了一件事情。” 银狐脸色凝重起来，黎风深有同感：“杀加隆。” 这个一开始的任务又被提起来，黎风还记得当初在监狱中，陈维对他提起刺杀伯尔的事情，自己当时多么的不屑。而现在，他只希望能把事情结束的利落些。“我很想知道加隆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银狐道：“他？他想消灭所有人，他疯了。” 第三章 追杀 南城最高建筑的对面，有一座四方型大楼，洛美针的基地就在那里。黎风从来不会记错路，他带着银狐到达的时候，发觉有人。 “她在？”银狐悄声说，黎风向他摆手，侧耳倾听。 “不是她的气息，比她要沉重些。”黎风想了想，“可是很熟悉……我知道了！”他大喝一声，跳进去。 卫忻刚刚蹲着，马上站起。 他的长刀举在手上，看见黎风，他心中一紧，上次死里逃生让他明白黎风的实力不可小视。 但他唯有放手一搏。 “好久不见。”卫忻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黎风道，“不过是你该死罢了。” 他抽出银河短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刺过去，银狐大骇，缩身躲开，脸颊上还是一疼，鲜血崩出。 “算你有本事，”他抹掉血，道，“不愧是她的徒弟。” 二人一瞬间过了三四招，黎风道：“少拿我师父说事，她要是在，也一样会杀了你。只是说不定动手比我快些。” 卫忻一言不发，额头渗出海水，忽然将身一矮，抽出地上的长剑向黎风抛去。黎风顺手一接，发现那是洛美针的长剑，剑上有血，并未全干。 黎风把长剑顺手扔给身后的银狐。 “我师父怎样了？” 卫忻向他一笑，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黎风看着他在建筑物间穿梭，原来是用了良好的随身跳跃装置。“卑鄙！”他骂一声，也跳了出去。卫忻的影子并没有跟丢，有好几次，黎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抓住卫忻的背心，都被他千钧一髮之间避开。 最后一次，他看准机会，把银河短剑抛掷过去。短剑插到卫忻的肩头，他闷声倒下。黎风叫声好，刚要纵身过去，冷不防身体一下子麻木，从所处的二层窗台掉了下去。 他摔得不轻，一瞬间眼前漆黑。 陈维看见黎风的时候，正在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他把引爆装置随身携带，那东西本来不大，并且，不沉重。但陈维却觉得全世界的重量都在自己背上了一样。这是爸爸留下的东西，他开始想，捨不得交上去。 第152页 虽然命令是必须执行，陈维用无线通话器跟华纶联繫过了，对方指示他原地待命，并说会派金通知他下一步行动。陈维开始了等待，同时思考要怎样把自己的情绪上报给华纶，顺便打听一下父亲的事情。陈维至今为止还是难以忘记那个梦境，梦里父亲站在城市的最高处，那个地方像极了自己发现引爆装置的天台。 他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陈维想，他不相信轮迴转世或者诸如灵魂一类的理论，但是，某个生命曾经存在过，那么总会有些东西留在世界上的。陈维认为，自己看到了父亲在临终之前留下的意志，那个意志好像跟华纶说的有所不同。 爸爸……陈维忽然有些烦躁起来。 “你究竟想要我怎样做？” 黎风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考，黎风一向有这个运气。陈维看着黎风掉下去，坠落之时，动作的笨拙和刚才追踪卫忻的轻巧一样，夸张。 陈维这次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把黎风扽起来。 “你怎么了？” 黎风迷迷煳煳，手指着胸口的袋子。 陈维翻到了注射器。 “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 陈维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黎风摇头，道：“我说不清，是让我活下去的东西吧。”陈维看看黎风，道：“你脸色越来越不好，我看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风把注射器装进口袋，道：“好不好的，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吗！只要不让我现在倒下，都是好东西。我得谢谢你救了我，以后有机会，我会还的。” 陈维板着脸道：“你不用考虑这个，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况且你又耽误我的正经事了。” 黎风道：“什么叫又？我不一直是你的正经事吗？怎么，现在不奉命追杀我了？”陈维道：“没时间跟你闲扯。”他抬头，看看自己刚才的隐蔽处，旁边的二层建筑。 “我在等人。” 黎风嗯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住要走的陈维，道：“别，你不是去见你的那些同事吧？” “我没必要告诉你！” “可我有必要告诉你！”黎风道，“华纶已经下了命令，要他们见到你之后就地处决。我亲耳听到的，你可不能往枪口上撞。” 陈维心里咯噔一声，但还嘴硬：“胡说八道。” “我不会胡说八道的。”黎风道。 陈维心里认同这句话，黎风在他看来有时候简单的不可理解，是近乎透明的。他不会说假话，陈维甚至认为黎风根本不会编瞎话。 “我也是特工，他们不会这样对我。” “华纶不是个好东西，他在为加隆办事！”黎风道，“我抓住他的时候，他亲口对我讲的。现在政府的人都被加隆杀掉了，没人再做什么特工的工作了。你还需要什么，才相信我？” “证据。” “你真是迂腐的可以。”黎风道，“听我的，赶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那几个同事看起来一点不好惹，尤其……” “尤其什么？” 三条人影一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黎风吃了一惊，他果然没有估计错误，对方的隐蔽功夫和自己不相上下。金和身后两个特工堵住了最容易的逃跑路线，他们在看着他和陈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动手。 但是陈维几乎忘了黎风的警告，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同事们了。 “金！凯恩，阿目，你们好吗？”陈维道，“我很久没有听到你们还有十人小组的消息了。” 凯恩先回答道：“不好，再也没有十人小组了，他们都战死了。剩下的特工只有我们三个。” 金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普通的雪白的脸，和一头浅色头髮，表情不多，很简短的说道：“陈维，我们来接收引爆装置。” “好，那装置在我身上。”陈维道，“不过，我很想亲自把它带到华纶博士那里。” “没有这个必要。”金说，向陈维伸出手。 爆破装置很好拿，事实上陈维已经把它拿出来，还差一点，就递到金的手上。 问题只在于，还差几秒钟。 陈维的手抓着引爆装置停留在空中，同时黎风大喊一声：“快闪！”陈维本能的跳起来，翻个跟头，躲出好几米的距离。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升起雷射枪射击的白烟。 凯恩举着雷射枪。 “这是怎么回事？”陈维气愤道，“我也是特工！” “你已经不是了，”金说，“命令是交出引爆装置，就地处决。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一个人，斗不过我们三个。” 陈维被他的回答搞煳涂了，他无辜的看着金，再看看黎风。 黎风不在刚才的地方，陈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他，忽然的，他听见黎风大喊：“向上跳！”陈维便跳，头顶很多白色的粉尘落下来挡住视线，黎风一个倒挂金钩把陈维拽到了二层楼顶上。 “跑！” 他低吼一声，陈维跟着黎风的脚步飞奔起来。 第153页 眼前的静物快速移动，陈维的心情却没动弹半点。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黎风在他前面，偶尔在跳过很高的障碍物时，会回身拽他一下。 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处境。 他已经不再是特工，而是个通缉犯人。 金和他的手下只是在执行任务。 黎风抽空回了一下头，金他们穿梭在废墟中的身影格外刺眼。跑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跑出他们的追踪范围，黎风觉得有些失败。既然跑不过，那么就躲吧，黎风对陈维道：“下一跳街，一拐过去就往左跳。” 陈维没有问为什么，照做。 那是个正在修建中的城市底下铁路。 修好的坑道口只有个天井跟地面联繫，黎风他们恰好落进那里。刚刚掉下，陈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跟着黎风的声音向前跑。坑道有黑又长，错综复杂，他们跑了好久，陈维有些以为一辈子都跑不到尽头了。 这时黎风忽然住脚，后面的陈维撞到他身上，两人都摔倒，哎哟几声。 陈维马上明白黎风为什么停住，坑道的旁边传来女孩子的轻笑声。 这笑声还很熟悉。 “米丽亚？” “啊。” 黎风高兴的循声摸去，被米丽亚躲开，她点起一盏小灯，把自己的脸膛映亮。 “我们正被追杀呢！”黎风道。 “没有关系，这盏灯只在三平米之内有效，他们看不到的。”米丽亚说，“那么，你们被谁追杀？” 黎风瞧一眼陈维，对米丽亚道，“他的同类们。” 米丽亚点头，道：“唉，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这么狼狈啊？” 因为打岔，她感觉跟黎风之间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关系，黎风显然也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对她道：“你也快点闪吧，会连累你的。” 米丽亚道：“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也不怕死。” “你说得太轻巧了！”黎风道，“你知道活着多不容易吗？” 米丽亚喊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很想死啊！” 黎风被她吓到了，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我又做错什么了？”他说，“你怎么会这么辛苦？” 米丽亚还没回答，黎风便上前一步，保住了她。米丽亚觉得心头一热，马上不好意思起来，想挣脱，却听到黎风在他耳边道：“别动，他们追来了。” 米丽亚睁大眼睛，看着隧道尽头有一团火，近了，是三个戴面具的男人，面具上面大概是涂了发光粉，使他们所到之处一片亮光。 “我们这样是追不到他们的！”凯恩对金道，“咱们不应该用发光粉。” “用发光粉，是为了方便一些，”金说，“我们根本不用追。” 他举起雷射枪，射击。 陈维发觉耳边一热，金不会失手，这只是个警告。他从隐蔽处跳出去，双手张开，道：“我在这里！你们只是要杀我，对吧？” “原则上来讲，是这样。” 凯恩接着道：“你合作的好，我们可以考虑放过那个黎风。” 暗处，尚未清理的土石后面，米丽亚抓住黎风的胳膊，道：“不要出去，他们很强！” “我一定要出去！”黎风对她道，“你应该了解我。“ 米丽亚苦笑道：“我的确了解，傻瓜，要想救他，不用你亲自出马。”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光球，扔了过去。 闪光，小球一经震盪，里面的强效发光粉四处喷出，陈维忽然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光亮里，什么都看不见。黎风此时跳出去拉住他，狂奔起来。 好久，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身后隧道中仍有光线如影随形。黎风骂道：“甩不掉这些累赘了，不如你先走！” 陈维道：“我走到哪里去？” 黎风一笑，跳起来向头顶上一拳，纷纷落下许多土石，一个出口显出来，阳光透过，格外舒服。 “可是我怎么能……” 黎风道：“收起你的责任感！赶快赶快！” 陈维看看黎风，又看看米丽亚。 “你赶快出去吧！”米丽亚道，“加隆和卫忻可能会去屠杀南城的难民，如果你还算是有责任感，去看看吧！” 沉默三秒钟，剩下的两个人都被这个消息吓坏了。 “他要这么干？他打算让地球上的人类全部灭绝吗？”陈维道。 米丽亚说：“我不知道，你去看看，如果来得及，去报信，带着大家躲起来。”陈维点头，明白的确不是犹豫的时候，他跳起来，双臂一撑，爬到地面上。底下黎风对米丽亚道：“那个小球还没有？” “有，干什么？” “把发光粉涂在我身上，来引开那些累赘。然后，你也上去！” 地下铁道的某站台，依旧灯火通明。如果不是清扫机器人因为没有能源而靠在墙边，黎风会以为这像以前一样，是个繁忙之前的休息。 米丽亚在他背上，已经崴了脚。 “是不是他们不追了？” 黎风弯腰，把她放下来，道：“不知道，不过我确实听不见他们的脚步了。” 第154页 “那就是摆脱他们了！”米丽亚道，“很好，我也要走了。” 黎风忧心忡忡，道：“不一定——你为什么刚才不走，现在走？” 现在脱险了啊，不再存在能和你死在一起的机会。米丽亚想，但没说：“因为刚才不是脚崴了吗？” 黎风想起来，道：“那让我看看，我会按摩的。” 米丽亚慌张的跳开，道：“不用！”黎风道：“刚才还抱怨走不动，现在又活蹦乱跳的了，你也真是奇怪。” 米丽亚道：“我是奇怪啊！所以，黎风，我不能再跟着你，你也不能再跟着我了，我们分道扬镳。”黎风道：“又这样说！你是要回到加隆那里去吗？” “不错，我别无选择。”米丽亚道。 “为什么？” 这次米丽亚什么都没说，她不是不想解释，只是无从开口。她和加隆之间，有着太多的联繫，即便撇清了潜意识晶片的事情，又怎么解释跟加隆的血缘关系。 米丽亚忽然很想问问黎风，在不在乎自己是伯尔的女儿。 “那个……” “什么啊？”黎风道，“你居然还执迷不悟！我就是不明白，伯尔究竟给你身好处？” 米丽亚住口，眼中有泪，不停打转。 加隆曾经对她说：“你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听命于我的意识吧？其实跟那些被派到世界各地的人造军团的原理一样，你要更隐蔽些，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被置入了潜意识晶片，那块晶片在你的脑干里，跟我脑干里的晶片差不多，它的功能是完全接受我的指令——你应该模不到的，我告诉你只是让你别再痴心妄想，那块晶片如果取出来，你就死定了。” 所以她无法可想。 对面的黎风，果然还是单细胞的，他想了半天，忽然做恍然大悟状，保住米丽亚瘦小的肩膀，道：“你是被她胁迫的，对不对？” “小丫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回来我们这边！” 米丽亚从自己的思索里挣脱出来，使劲摇头，说：“不，黎风，我不能。” 黎风看着她，仔细想过，道：“我以为你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米丽亚大声道：“不！黎风，光是喜欢是不够的。我是爱你！喜欢和爱是不同的，我们谁都可以喜欢很多人，而爱，只有一个。你知道吗？我是爱你了，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可你不是。你敢说爱我吗？” 黎风看她又摇头，急忙道：“那有什么关系呢，米丽亚，我以为只要我对你好，就够了！而你以前也是很高兴的。” 米丽亚狠了狠心，道：“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不是你口中的小丫头。我是个完完全全的女人。如果得不到想要的，我绝对不会妥协。”黎风望着她道：“是我看错了你。小……不，米丽亚，那你想怎么办？你要跟我决一胜负吗？” 米丽亚傲然道：“你会打我吗？” 黎风道：“我？我怎么会打你呢？我从来不打女人。米丽亚，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就给你。但是得等我把大伙平安的送到绿洲再说。” 米丽亚道：“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一件事吗？”黎风道：“也不是，如果想到最我虽然死了，你还能活下去，我也会很开心。”米丽亚一眨眼，忍不住的大滴泪珠终于落下来，道：“我已经背叛了你，你干嘛还要这样说？” 黎风却坦然道：“我只是这么想的啊。” 第四章 爆破城市 “棋延！带着大家离开这里！”陈维冲过去，大声喊。復古派的基地里一片闲散，但是大多数人呆坐着，什么也不干。即便是陈维如此大声，还是顶多只有两三个人抬起头来，看了看他。 而他们的眼神中依旧什么也没有。 棋延穿着厚厚的大衣，摆弄手里一本古老的书，仿佛没有听到陈维的话。此时的陈维脑子正一阵一阵发疼，完全顾不上平日里的什么礼貌习惯，照准了棋延，一脚下去。 这回棋延好像被火烫了屁股，一跳起来，道：“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有人要来屠杀你们，带着大家赶快走！” “走？走到那里去？”棋延道，“现在还有我们可以躲藏的地方吗？这里已经够好的了，虽然没有窗，但还有墙壁，我可不想裸露到阳光地下去，那样只会死的更快！” 刚才注视着陈维的那几个人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好像从来没有抬起来过。 “你也看到了！”棋延道，“没有人想走的，让我们留在这里，是生是死，无所谓。” 无所谓？陈维忽然更加愤怒起来，抓住棋延的领子。 “是生是死无所谓，是么？那你先死给我看看好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没有权利代替他们决定！” “他们？你看看，他们还能决定什么吗？” 陈维放下棋延，跑到其他人那边，挨个对他们说：“快跑吧！有人来杀你们！快点跑啊！” 他得到的只有沉默。 “别白费力气了，”有个声音高叫着道，“他们只是未来的死尸，现在的行尸走肉。” 第155页 卫忻微笑着站在门口。 棋延只是眉毛抬了抬。 “你是谁？”他问，并且向卫忻走过去。陈维发现卫忻手上的刀，高喊道：“别过去！”棋延愣了一下，只是半秒钟的迟延。 陈维出手，把他拉了回来，然而卫忻已经动手，鲜血喷出，棋延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臂已经被卫忻整个砍了下来。 “天啊！”天旋地转，他的视线开始模煳。 陈维迅速的给他包扎，再看已经有两三个人倒下，头颅在血泊中滚动。卫忻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手血腥，依旧认真有秩序的屠杀着。 剩下的人开始惊恐起来，他们跑向陈维那边。 “你们跑出去啊！”陈维道，“呆在我这里有什么用？我档不了他！” 有一个人倒下，剩下的倖存者还是畏惧的看着危险，没有人带头逃跑。陈维咬牙，棋延抗在肩膀上。 卫忻挡在门口，知道他的企图。 “别跑了，看在我们曾经是一边的份上，我会让你死的更痛快些。”他说。 “我不需要！”陈维毫不犹豫道，“看在大家都是你的同类的份上，放他们一马！跟着加隆没有好处，你不是不知道！” “你错了，”卫忻道，“不是没有好处。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活着或者死了，有什么关系？你看到他们的眼神了吗？那种什么都无所谓，只需要等待的样子让我一看就有气！这样的生命有什么用？我真的很想马上杀光他们，加隆只是给了我随心所欲的机会。” 陈维害怕的发现他说得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这些人的眼神让他害怕，也让他头一次这么愤怒。 “即使这样，你也不能杀他们！”陈维道，“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跟你是平等的，你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死活！” 卫忻被他的表情震的一哆嗦，他忽然觉得马上杀死陈维，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有你这么大义凛然，倒是真的。”卫忻道，“给你个机会吧，你可以自己走出去，但是，别管剩下的人！” 陈维想了想，对身后的一个中年人道：“我一开始跑，你们就马上跟着我向外沖！快点，把这句话互相转告一下！” 那中年人一脸麻木，陈维不知道他明白了没有，又拉住一年轻人再说了一遍。卫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行动，陈维感觉他八成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你还是决定放我走吗？”陈维背着棋延，向前一步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卫忻摆摆手：“你还是不明白我的习惯，我从来不改变主意，你走吧！” 好，陈维说，定了定气，忽然大喝一声：“走了！” 他是喊给身后的人听的，陈维肯定那些人听到了，他发力狂奔，飞快的跑出了復古派的基地。可惜陈维的一片苦心全部白费，出门十几米后，他回头，心都谅了。 没有一个人跟上来，陈维隐约看见屋里的那些人，几乎还是站在原地，犹豫着彷徨着，寻找下一个带头冲出来的人。 他们没有胆量逃跑，甚至，没有胆量活下去。 卫忻狞笑着向那些人走过去，空气顿时变成一片血红。 棋延在呻吟，陈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发足狂奔起来。 城南大厦，异客他们还是留了一些给养在，陈维找到了少量的食物，药品，已经是晚上了，最近气候变得非常奇怪，忽冷忽热。昨天还是炎热的天气，到了今夜变得寒冷起来。陈维点了一堆火，在火旁吃了些压缩食品。 棋延醒过来，发现手臂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实，痛哭失声。 陈维只是轻蔑的看了看他，把一包食物扔给他。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棋延大声道，“让我死了！一了百了！也不会疼的这样难以忍受！” 陈维的脸色在火光的映射下，跟白天截然不同，棋延哭了几声，不见他回答，再看时，害怕起来。 陈维掏出了雷射手枪，摔在他面前。 “你怕痛还是怕死？”他说，“如果怕疼，就用这把枪了结自己，一了百了好了，如果怕死，那就吃东西，不要在这里唧唧歪歪。” 这是那个特工陈维吗？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变化如此之大？ 棋延感觉浑身发冷，他向火边靠了靠。 “快点选择！”陈维道。 “我、我不选！”棋延道，“我要回去！” “回哪里去？他们都死了。” 棋延愣了半天，才明白这句话代表的事情。 “都……都死了？” 陈维点头。 “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陈维瞪着他，目眦尽裂：“你是废物吗？明天太阳出来之前，给我滚出去！” 这是个什么世界啊？陈维坐在城南大厦的天台上，忽然想起很多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在爱着自己了。 他想起3号，想起神秘的师父。 还有手中的这个，父亲留下的引爆器。 陈维忽然觉得快要窒息。 这个城市太沉闷了，这些建筑都太沉闷了，远处城北的一片楼群好像倒扣的锅盖，都是因为这些钢铁的保护层，那些人才像没了灵魂一样，连灭顶之灾都不知道躲闪。陈维想起卫忻的话，的确，这样活着有什么用啊！ 第156页 脚步声，并不规律，棋延爬上来。 “那个……我不走行不行？” 陈维对他道：“我不想带着你这个累赘。” “我不是累赘。”棋延道，看了陈维的脸色之后，又说，“我不全是累赘，我……我这不是走出来了？让我跟着你吧，做跟班也好，我想活着。” 陈维有些吃惊，道：“你不怕疼了？” “怕，但是我更怕死。”棋延道，“而且我发觉，活着更有意思。” “好吧，”陈维站起来，做了个决定。 一个他拿不准会不会后悔的决定。 地下铁道。 “黎风，你怎么知道我还能活下去？”米丽亚道。黎风所答非所问，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说：“很冷，你别着凉。” “回答我的问题！”米丽亚说，拳头举起来，却惊讶的发现——“黎风，你的外套怎么这么多的洞？” “这样行动比较自由啊，你瞧，你披上之后，还是可以把手从任何地方伸出来。”黎风好脾气的说，“快走，如果不出我所料，咱们马上就可以找到出口。” “然后呢？” “上去呗。”黎风道，“去找他们。” 米丽亚道：“陈维、银狐，或者星辰？然后，咱们再成为敌人？”黎风摇头，抓住她的手，说：“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成为我的敌人，无论发生什么也好，我会保护你的。” “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没有力量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啊！”黎风道，“而且，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发现米丽亚的小手冰凉。 黑暗中传来几下稀稀拉拉的掌声：“黎风，说得好啊。”金杀气腾腾的说。 凯恩仔细寻觅，不见陈维，骂道：“该死，你们浪费了我们的时间了。” 黎风道：“你们就是一群傻子！比机器士兵还糟糕。” 金低低说道：“你这种低等公民没有资格评价我们。”米丽亚看见他的枪口抬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黎风！快跑啊！” 黎风不用她喊，已经拉着她飞奔起来。 拐过一个弯道，前面霍然开朗，是个灯火通明的车站，如果跳上站台，那么一切都没问题了。黎风这样想，把米丽亚推倒自己身前。 他不想让她用后备面对枪口，但这样着实减慢了逃跑的速度，更何况，金是训练有速的优秀特工。 金的雷射枪响了，黎风的背上出现一个焦黑的洞口，他倒下去，刚好在站台之前。 米丽亚一阵晕眩，也不想逃跑，金和他的同伴并不着急，他们已经稳操胜券。凯恩甚至轻松的说：“待会让我拧下他们的头吧，我可是很久没有杀人了，手痒痒呢！” “你知道执行这类任务的都是阿目。”金说，回头对喜好沉默的同伴道，“对吧？” 阿目点头，凯恩不甘心的道：“偶尔让我结果一两个目标，也不打紧吧？” 阿目摇摇头。 他们走的太近了，只剩一步，就到站台。 米丽亚有些迷惑，如果死亡是这样的时刻，为什么她觉得，并不可怕呢？ 是不是因为她和黎风要死在一起了？ “陈维？”棋延道，“你要干什么？” 陈维的脸色的确凝重的不象话，手中的引爆器被汗水浸湿，但还抓的牢牢。 “让我来告诉你！”卫忻忽然出现了，对棋延一笑。 这样的表情今后成为了棋延标准的噩梦，他一下子坐在地上，哆嗦着道：“陈维……陈维，救我！” “他无法救你，能救你的是我！”卫忻拔刀，道，“你不是很想跟你的同伴在一起吗？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我……我反悔了，我不想死……”棋延姿势很不好看的爬到陈维脚下，保住他的腿。 “救我……救我……” 卫忻道：“你还要我说几遍才懂？他不能救你了！” 陈维低头看了一看棋延，眼神空洞而迷乱。棋延大骇，又往回爬，折到一个角落中。 “我还是劝你把引爆器交出来！”卫忻道，“要不大家站的这么高很危险。” “你要他做什么？” 卫忻摇头，说：“我的僱主要它，天知道他想做什么，也许轰隆一声，把一切都痍为平地，那也痛快的很吶。” 陈维退了几步，到了天台的边缘，脚边很多碎石，地面也不平稳，有几阵风吹来，陈维便以为自己会马上掉下去。 然而他没有，几次迷煳之后，他还清醒。 “我没有多少耐心了，”卫忻道，“你不要企图扔下去，我的僱主就在楼下，你应该知道他的能力，让那个东西停在空中，是很容易的事情。” 卫忻盘算着进攻的方式，路线，甚至想到了陈维鲜血飞溅的方向。但对方的反应终究让他奇怪，也无法理解。 陈维静下来了，那神情仿佛并不是在这里，并不是面对着卫忻的刀口一样，他轻轻的一笑，道：“加隆这么想要引爆器吗？那我就让他如愿好了。” 第157页 一开始，卫忻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后来他听到了那一声翻天覆地的巨响。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北城消失在火海之中，大厦倒塌，地面迸陷，烈火熊熊。 陈维按动了引爆装置。 地下铁道的站台，米丽亚闭上眼睛。 她听到巨大的响声，周围一片轰鸣，使得后来有几秒钟，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块巨大的石头向她砸过来，米丽亚不知道躲闪。好在黎风把她拉到了安全一点的地方。电光火石的剎那间，米丽亚看见金和他的两个伙伴被炸成了碎片。 他们刚好在地下铁道安装的炸弹附近。 一片密密麻麻的血滴喷到米丽亚的脸上。 第五章 背叛的和被爱的 城南大厦顶上，卫忻冷汗顺着脖子淌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维也完全愣住了，他仿佛觉得父亲又一次从他的手中熘走，眼前不断出现的背影，到现在完全不见，甚至连回忆，都不能完全重合在一起。 我错了吗？ “我只是觉得气闷。”陈维道，“想要破坏掉那些东西。” 卫忻用刀指着他，却迟迟没有下手。陈维看着他，微笑，感觉此时再也没有留恋的东西，即使马上死亡。 他闭上眼睛。 “傻瓜。”他听见卫忻在低声骂，周围夹杂着棋延低声的哭泣。很久，陈维都没有感觉到死亡的黑暗，他忍不住张开眼睛。 那边没有卫忻，陈维四下找过，他走了。 “起来！”陈维对棋延说，“我有事情要你帮忙。” 楼下，废墟中，陈维对棋延道：“你去找找，有没有倖存者。” 棋延惊讶道：“倖存者？我不知道……城南不是被屠杀过了吗？” 陈维道：“对，可是我不相信没有人活下来。你去找找看吧，如果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活下去。” 棋延想了想，然后点头，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废墟中。 “很有责任感呢！”陈维听罢，转过身。 银狐微笑着走出来。 “好久不见了。” 陈维想想，道：“的确是好久，我记得你是要帮助加隆的。” 银狐摇头，道：“错，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杀了他，你也加入吧，光是逃跑没有用的。”陈维道：“我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银狐嘲笑道：“你还为了谁？像黎风那个傻瓜一样，背负着那么多的……” 陈维打断了他的话：“黎风？黎风呢？” 银狐道：“白天他带我到这附近的一个地方，找他师父，不过后来，他不顾一切的去追卫忻了。”陈维道：“那个我知道，后来我见过他……糟糕！” 银狐看见陈维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道：“我忘了，黎风可能还在地下铁道那里。” “那边吗？”银狐回头，顺着陈维的目光，向城北的方向眺望。 “都炸的乱七八糟了啊！你能肯定他还活着吗？” 地下，黎风和米丽亚。 到处是砖石瓦砾，与上次掉进的无底洞不同，这次是彻底的困在坑道里了。黎风意识到这些，微微的抬起头。米丽亚还在怀中，孩子一样的昏睡，他抹了抹她的小脸，忽然很想把自己的脸贴上去。 米丽亚睁开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黎风的脸，愕然道：“你在干什么？” 黎风道：“我们不能动了。” 米丽亚看看他背后，已经堵得密不透风，感觉手上、胳膊上湿漉漉，仔细一看全是鲜血，顿时吓得要跳起来，被黎风抓住了手臂。 “别跳，会碰到头。那些血不是你的，咱们运气好，后面的特工们全被砸死了。” 米丽亚看看，地下铁道的空间很小了，剩余的空间只够两个人活动而已。幸好还有光，一片发光粉粘在地上，把一切照得仿佛在日光下。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于是拼命的脱开黎风的怀抱。 黎风坐在角落里，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看着米丽亚缩到另一个角落，脑袋转过去，并不看自己，好笑道：“你这是何苦呢？这里只有这么大的地方。” 米丽亚道：“那我也不可以在你怀里！” “为什么？”黎风道，“我知道你并不介意。” 米丽亚苦笑道：“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喜欢着你么？”黎风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我没有想过，你又没有对我说。” “傻瓜。”米丽亚道，把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中，不让黎风看见自己的眼睛，“这种事情还用我告诉你吗？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做过的事情了？” 她等于多此一问，因为黎风真的想不起来。 “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你救过我啊！” 米丽亚在脑子里骂了一千一万句傻瓜了，但想了半天，还是说：“我把你骗进进化隧道，不让你杀卫忻，还害了你的师父。” 黎风点头，正色道：“不错，你害了我师父。等咱们出去，你必须向她赔礼道歉才是。”米丽亚道：“难道她还活着吗？” 第158页 黎风道：“她是不会死的，不然也不是我的师父了！” 米丽亚嘆气道：“然后呢？我不相信你不想报仇！” 黎风道：“卫忻我一定要杀，你再也不能阻止我。” 米丽亚道：“如果这次我们两个还能倖免，我发誓我不再阻止你。我们的帐也该算算了。”黎风道：“我的确欠你很多。” 不是这样的，米丽亚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你不杀我，也该教训我才是。星辰说得对，留下我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黎风道：“那些我不管，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为什么？” 黎风想了好半天，终于道：“你是特别的，米丽亚，我喜欢你。” 米丽亚想要回答，发觉嗓子哽咽住了，她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发现黎风正在那边闲散的微笑着，一对忠诚的黑色眸子盯着自己。 “黎风……”她开口道，却没说下去。 轰隆一声打断了米丽亚，他们头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接着是银狐欣喜的声音：“就知道你们在这里！赶快上来吧——陈维！不用再找了。” 米丽亚不自在的看着那两个人，最后黎风挡在她前面。 “你们不能难为她吧？”他说，“她只是个小姑娘。” 陈维道：“她为加隆做事。” 银狐道：“她是伯尔的女儿！” “那又如何？” “黎风，你不能偏袒她，这叫姑息养奸！”陈维道，“就算不杀她，也得把她绑起来。” 黎风道：“不成！我会照顾她的。” “你看着她，那还有的商量。”银狐道，“让她带我们去找加隆。” 米丽亚感觉脑后一阵发热，不祥的预感让她哆嗦起来：“不！不要让我带你们去！你们会死的，那是陷阱！” 她抱住肩膀，手腕上的线在拉紧，她感觉的到。 好在肩膀上是黎风的手，他的掌心温暖极了。“别让她带你们去！她会很为难的！”银狐对他这样的理直气壮感到不可理喻，道：“我不跟你废话！如果你真要护她到底，那么就把加隆杀了给我看看！加隆如果死了，我什么也不再说。” 黎风很诚实的道：“我杀不了加隆……嗯？” “那边……加隆应该在那边！” 黎风再也不说什么，向废墟的边缘跑去，其他两人紧随其后。没有人注意米丽亚，她悄悄的走了。 黎风估计错了，或者时间不对，也许加隆早些时候在，但是现在没有。地上只有一个人躺着，脸色很不好，但活着。 陈维认出是自己的上司华纶，想起对自己的追杀令便是由他口中发出，以前特工学校的同学由此自相残杀，他一时间觉得不可原谅。 华纶也认出了他：“leo……不对，陈维，是你吧？我看不大清楚了，不过这个时候，也只有你，最应该来看我。” 银狐道：“他不是来看你的，我们是来找加隆的。” “加隆？他走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慢慢的享受死亡。现在我的内脏已经全部破裂，但要死亡并不那么容易。”华纶说，忽然用尽力气爬过去，抓住陈维的裤脚，“现在这个时候，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要死了……就要见到陈布津了！” “我爸爸？”陈维厌恶道，“你没有资格提到他，就算在那个世界，他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会，”华纶道，“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爸爸不是我害死的，也不是岳嗔，他的死亡不是某一个人的错。他自己也有错，有很大的错！要不是他设计要爆破城市，政府不会派人暗杀他，他更不会自知时日不多，服药自尽了。” 陈维听了，脑子嗡的一声。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父亲当初的意愿，竟然是要毁掉他亲手创建的城市。“你胡说！”他喊道，“我爸爸不会爆破城市的！” “你并不清楚当初的事情，你爸爸他不但打算了，而且制定了详尽的计划，他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他告诉了我们，我和岳嗔。” 陈维只是摇头，但是华纶以为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世界。华纶是个怕死的人，即便是在年轻的时候，他也是捨不得冒任何危险的。 现在他才深刻的明白，害怕这种情绪是老天爷创造出来，让人类自寻烦恼用的：“我要死了，这是真的，本来，陈维，求求你怜悯我，当我得知岳嗔已经被加隆杀死之后，我实在太害怕了，他要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无法拒绝，因为我怕死！今天，我是想要逃跑到一个没有加隆和争斗的地方去，但是加隆不放过我，他太强了，没有人能够战胜他，你也一样！ ” 陈维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酷而残忍：“这不关你的事情，我是否可以战胜他，你是看不到了。” “是啊……可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带着下地狱。它们太沉重了，如果不告诉你，我会很痛苦，就像现在一样。”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陈维道，“我爸爸想要炸毁城市，是个恐怖份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第159页 “你爸爸……他是有苦衷的。”华纶道，“如果公平的讲，我贊成他的计划。你知道，你妈妈是个復古派，她喜欢花草，自然，人也很温柔大方，你爸爸跟她结合之后，便被传染到了很多新的思想。他经常对我们说，现在的发展方向有问题，再这样下去，地球上除了人类之外所有的生物将彻底灭亡，那时候人类，就成为下一个灭亡的动物。他写了很多信给政府，但没有任何回音，他很失望。这时候，忽然有城市改造任务落到他手上，把整个城市封闭起来，制造高科技的城市，这在你妈妈看来是无比疯狂的，但你爸爸完全答应下来。这是造成你父母决裂的原因，你妈妈就此带着你回到南城。” 陈维渐渐的想起小的时候，妈妈的泪水和带有草皮的房子，那让他重又迷茫起来：“我爸爸没有来找过我们，他是跟我妈妈彻底决裂了。” 华纶笑了：“那是假的。” “假的？” “本来，我也以为是你父母政见不和导致分手。后来有一天，你爸爸找我跟岳嗔去吃饭，他喝了一点酒，情绪激动。他说，他不是为了个人在设计城市，他是为了全人类，为了让他们明白，没有这样的城市也可以活下去。那天晚上他给我们看了他的爆破计划，他说等到城市建成，安装好炸弹，再找个机会把所有人口疏散到南城去，接着，就站在南城的最高建筑上面——那个被废弃的城南大厦的天台上，引爆整个城市。” “我和岳嗔，我们觉得这个计划好像小孩子不负责任的放爆竹一样，根本就是胡来，但你父亲很兴奋，而且他的设计无愧可击。一个人，只是疯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但疯狂，而且具有足够的可以颠倒一切的本领的时候。你父亲，他在这方面是个天才，他很高兴的完成设计，准备去跟你妈妈解释的时候，同样告诉了我们。” 华纶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他讲的很诚恳，陈维隐约猜到了下面的内容：“你们告发了？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政府？” “不然我们能做什么？” “是因为政见不同？我父亲倾向復古派，所以你们就告发了他？”华纶想点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看见了死亡，眼中的光线在减少，他认为，这是老天爷开始惩罚他了。 “岳嗔可能是，但我……我不是的，”华纶忽然叫道，声音大得出乎意料，“我错了，陈维，我在说谎！我不是因为，因为政见不同才出卖你爸爸的。我拉着岳嗔，告发了他，完全，完全是因为你的妈妈洛美璇。” “我是復古派，我跟美璇青梅竹马，陈布津，他只是我的朋友，我介绍他认识了美璇，没想到……” 陈维大吃一惊，一脚踢开华纶的手，退了几步，道：“你……” 他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华纶的黑框眼睛，经常使用的茶杯，和那些奇怪的和周围不相称的习惯。谁会想到国际谍报中心的高级官员会是復古派呢？“这么明显的事情，没有人发现……”陈维讽刺的笑笑，道，“你还真是运气好，我爸和我妈他们是一见钟情的！” 华纶摇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这么多年都是单身，并不全是因为美璇，只是那件事情之后，我把感情看的淡了。美璇背叛了我，我跟她那么多年在一起朝夕相对，在她眼中却比不上一个初次见面的封闭派。但是我也不对，我既然喜欢美璇，还狠的下心肠，害死她心爱的人，叫她痛不欲生，因此早逝。可见感情是可怕的东西，我害怕了。” 黎风听到这里终于无法忍耐，道：“你什么都害怕，是吗？” 华纶道：“你也会说我活得窝囊，但我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反正你们……你们这些人都会死的，陈维，我讲了这么多，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还恨我，不肯原谅我，等到了那个世界，咱们一起再算帐吧。” 陈维坐在地上，抱着头。 其实他只在乎一件事。 爸爸，我终于完成你的愿望了，但是，用这个方法想来救所有的人，是对是错，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回头，扫视一遍满目疮痍的城市，对华纶大吼道：“你这个胆小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美好的回忆，都没有了！” 华纶没有回答，他把眼睛睁的很大，像是在看着陈维，也像在看着空气。黎风把手指伸到他的脖子上，说：“已经死了。” 陈维张张嘴，没说的出来。 有人代替他，说：“真可惜。” 黎风跳起来，回头，卫忻站在一个很明显的位置，长刀背在身后。“你竟然会自己前来找死？”黎风道，抽出短剑。 “这个人，罗罗嗦嗦说了很多话，只有一句是很有用的。”卫忻道，手掌摊开，并不拔刀，“那就是你们都是会死的，不过我肯定他没想到，你们会跟他这么快的再次见面吧。” 黎风没有进攻，而是谨慎的退了半步，陈维站起来，拔出雷射手枪。同时银狐的无形鞭封锁了周围方圆五米的地方。 危险来了，不是来自卫忻。 他们都本能的感觉到了。 第160页 第六章 骑士斩恶龙 那场政府大楼中的对决。 洛美针很少在战斗中出汗，此刻却已经汗流浃背。她的对手以逸待劳的躲闪着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仍有闲暇道：“你没有胜算的。” “笑话！”洛美针停止进攻，与加隆对峙着，道，“只因为你做了个很奇怪的造人实验，获得了所谓的新身体，就可以所向无敌吗？你觉得地球上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吗？” “你错了，这个地球很快将不復存在，所有的生命体都会消失，然后生命的产生、进化，即将重演。” 加隆笑眯眯道：“而我，唯一存在的神将控制生命的演变方向，把这里改造成跟我们以前的星球一模一样的星球。” “你跟约翰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你比他更疯狂。” 加隆道：“疯子和天才，是最接近的两个词彙。不过我都不喜欢，你可以把我称为上帝，我是这个星球的上帝。” “为此你要杀我？”洛美针决定拖延，道，“我曾经答应过帮你的忙。” “那是两样的。”加隆把手中的纸牌给她看，除去消失的雨神，破旧的风神，剩下五张依旧完好。洛美针惊讶的看着，并不明白个中意思。 “这个地球上我最讨厌的，是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它只是人类的产物，却在越权的控制人类。”加隆道，“我要消灭它，一点一点的消灭。” 洛美针明白了一点，忽然笑了，道：“你害怕！” “我从不害怕。” “胡说八道。”洛美针道，手中的长剑飞出，直奔加隆的咽喉。 “这样的速度跟本伤不到我。”加隆笑道，轻易的躲开。 此时洛美针的身影已经不见。 “跑掉了？”加隆静静的说，抬起手来，手中竟然出现了隐约的丝线。 “你跑不掉的。” 卫忻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下，黎风还是选择先向他进攻。他在黎风的拼命招式下手忙脚乱，而旁边观战的加隆只是在微笑，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卫忻受了很多处伤，但都不是致命的，他还有能力逃跑。“加隆！我是为你办事的！”他高喊，“你不是要杀了他们吗？赶快动手啊！” 加隆歪着脑袋，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我在等你呢，表演很精彩，继续。” 卫忻根本没有时间再跟他辩驳，他翻个跟头，慌不择路的逃跑，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轱辘出好远，被地上尖利的碎石在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黎风毫不留情，就要追上去结果了他，被加隆拦住了。 “我知道你想要杀我，”黎风怒气重重的道，“先让我杀了他再说！” 加隆笑了，道：“这可不好，他好歹向我求救了，我不能见死不救吧？” 黎风道：“少来这套，你什么做不出来！”他正在气头上，伸手去推桑加隆，果然把他推了个跟头，加隆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黎风这下子却冷静，看看自己的手。 我没有用多大力气，可是……加隆不会这样不堪一击的，他想。 陈维显然跟他想的一样，黎风还没有行动，他便出手了，雷射枪一阵扫射，打的地面一片焦煳，却没有打到加隆。加隆躲开了射击，反而绕到银狐身后，在他使用无形鞭之前，把他打倒在地上。 “别过来！”加隆做个手势，银狐在他脚下，感觉被千钧重担压着，动弹不得。 “我怕了你了，”加隆冲着陈维道，“想不到你的求死欲望这么强烈。还有你，黎风，你果然是个傻子。” 黎风道：“傻子也比疯子好！”他用眼睛寻找卫忻，却发现他不见了，大概已经跑远。黎风顿足道：“又让他跑了！” 陈维枪口对准加隆，拿不准该不该再次射击，于是高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加隆道：“那种破枪打不中我的，你要失败多少次才知道？我要做什么……呵呵，只是想考验一下你们的同伴意识。” “混蛋！”黎风骂道，不顾一切的沖了上去。陈维看着黎风跟加隆过招，反而静下来。 胜负已分，没有必要再斗了。陈维清楚目前的趋势。 “黎风，不要再斗了，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黎风刚刚被踢了个跟头，翻了几下爬起来。 他很想再打，手脚又不听使唤，他单膝跪倒，掏出针管，哆嗦着为自己注射。加隆冷眼旁观，道：“原来你是靠这东西活着的，不觉得可悲吗？” 黎风道：“可悲的是你！” 一把飞镖铺天盖地，加隆轻松的躲开，倒是有几枚差点刺到陈维。“你在干什么？”陈维道，再看黎风双眼通红，又直扑了上去。 银狐趁此机会，挣脱了加隆的脚，无形的鞭子飞起，紧紧缠绕住了加隆。加隆破天荒没有挣脱。 “好啊！”黎风叫道。 陈维却担心起来，加隆如此轻易的被束缚，决不是什么好事。 银狐按动机关，几千万伏的高压全部加在加隆身上。空气中的闪电光让加隆的金髮全部飞起来，他的身体升上半空，居然依旧安然无恙。 第161页 “现在游戏刚刚开始。”加隆说，忽然挣脱了无形鞭，举起右手。 一根很明显的白色丝线显出来，黎风惊讶的听到脚步声，接着寒光一现，右脸颊一阵发凉，血淌下来。 黎风跳开，再看，自己的师父洛美针举着长剑，剑尖带血。 “这把剑……” 洛美针道：“我把它捡回来了，剑客怎么能没有武器呢！” 黎风道：“可是，你为什么……” 他话音未落，洛美针又欺近，使出了最厉害的连环三招，黎风记得学习武艺的时候，自己根本不能领悟这三招的要义。洛美针便对他道：“你不用理会如何使用，只学会如何招架罢了。” 即便那样，黎风也没完全学会，每次过招的时候，洛美针的长剑总是不偏不倚的抵住他的喉咙。若不是她手下留情，他早已死了无数次。 但是这次，洛美针是来真的，黎风感觉到她的杀气，那种凌厉的杀气，他从来未曾见过。“师父！你怎么能……” 来不及了，洛美针的长剑直奔咽喉，黎风一个转身，用后背贴上洛美针的剑锋，右手执银河短剑，向洛美针刺去。 洛美针迅速变招，长剑兜回，黎风便一个筋斗翻到她身后。 银河短剑适合近身搏斗，而洛美针的长剑封锁了她身边约有两米的距离。黎风自知武功跟她差的太远，后悔平时没有多加练习。此刻唯一的办法，只有现行复习了。“师父，我怎样防住你这几招？” 洛美针当时说：“最危险的办法，也是最安全的办法。你进入到我的攻击范围内，贴着我的剑锋行动，那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黎风精神极度紧张，洛美针的剑术不是他能够对付的，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越来越浓，他的身上已经被剑锋划了无数口子。 所幸，还没有致命伤。 在陈维等人看来，黎风的身形快得匪夷所思，却不知道他如履薄冰，很快就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黎风快支持不住了。 加隆笑着，落到地下来，道：“洛美针，快点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他挥舞一下手中的丝线，洛美针的行动更加快速了，黎风几乎看不到她的动向，早已不是他贴着剑锋，而是剑锋贴着他的身体。 “我马上就要死了……”黎风想，“不过，这样死也太冤枉了些。” 米丽亚快速的跑来，发现黎风浑身是血，正在跟洛美针死斗。陈维和银狐袖手旁观，加隆也站在一边，含笑观看。 “你们为什么不去帮他？”她发疯的跑过去，拉住陈维大吼。 陈维试图让她安静，他的心情现在也如死水一潭。 “我们打不过加隆，你应该知道。” “那也要救他！也要救黎风！”米丽亚道，“他是你们的伙伴！” 银狐笑笑，说：“我们能跟他死在一起，现在不逃跑，已经够意思了。” 米丽亚愣住，接着呸了一口，然后不顾一切的跑向黎风。 黎风的余光发现了那个小丫头：“别过来！”他抽出空来向她喊，但是那声音没有能够起到作用，米丽亚已经到了近旁。黎风和洛美针正以飞快的速度打着圈子，她无法靠近剑锋，掏出一颗闪光弹来。 “黎风！马上跑！” 黎风皱眉，这个时候如果跑出洛美针长剑组成的圈子，他必死无疑。 米丽亚瞪着眼睛，满脸关切，他不能不理。 他想起了加隆。“米丽亚！那边！”黎风道，“往他那里扔！”米丽亚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她回头看看加隆，后者没有任何表示，脸上挂着微笑。 米丽亚垂头，看看手里的闪光弹……她必须救黎风，否则就死。而加隆，他在控制自己的行动，黎风所不知道的，是米丽亚根本已经无法自主。 米丽亚转身，向加隆走过去，一步一步。 她忽然跪下来。 “求你放过黎风吧，我不会再想离开你了，父亲，如果你放了黎风，我一辈子都服侍你。”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银狐的脸抽搐了几下，陈维举起拳头，黎风更是大喊：“别跟那个混蛋交易！站起来！小丫头，站起来！” 洛美针一眼不发，但谁都可以看出她心情不好。 “你从来没有承认过我这个父亲，今天这样叫我，我真高兴。”加隆说，“不过做女儿的，总是不能违背父亲的意志吧。米丽亚，站起来，我的女儿不应该这样没骨气。” 米丽亚低头，道：“我只求能救了黎风。” “你不必这样，你看看，他们打的这么热闹，谁胜谁负，是未知数啊！” 米丽亚跑过去，抓住加隆的衣角，道：“不是的！我知道你是用意志线控制了黎风的师父，她不会输的！” 陈维等人这才知道，加隆手中的丝线正在控制洛美针的意志，这一定是在一个甚为险恶的时机被挂在洛美针身上的。刚刚的猜测现在明确，陈维道：“卑鄙！米丽亚，别求他！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拼个同归于尽。” 米丽亚回头，有些欣喜：“陈维……你、你们？” 第162页 陈维回头，发现银狐站在他旁边：“我只是不喜欢听着一个小姑娘苦苦的哀求声死去罢了，米丽亚，你退到一边去。” 加隆微笑，道：“好气势，真的是好气势，你们终于让我有了马上动手的兴趣了。”抓住他衣角的米丽亚忽然感觉到很强的排斥力，加隆的身体变得很烫，他要开始发动自己的超能力了。米丽亚望望仍旧战斗的黎风，暗下决心，在决定爱上黎风又背叛他之后，其实梦里经常会梦到为他而死，最后的时刻，激动而幸福。但若是真到了这个时刻，米丽亚反而脑中空白，几乎忘了自己的动机。 她倒抽一口气，扑上去，紧紧保住加隆，随后大喊：“上啊！” 加隆皱眉，他企图用意志再一次控制米丽亚，侵入她的脑中，却发现她什么思维也没有了。“该死！”他说，“我忘了人女人都是不讲逻辑的动物。” 他想飞起来，或是躲闪开，又发现不像往常般容易。 陈维和银狐的第一次攻击轻易得手，加隆受了一点伤，米丽亚双手滚烫，发出焦煳的味道。加隆带着她升到空中，冷冷道：“放手！否则你就熟了。” 米丽亚摇头。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了黎风死，值得吗？” 米丽亚道：“值得！”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恰好中了加隆的缓兵之计，有了思维和开口说话的米丽亚，用潜意识晶片可以轻易的控制。米丽亚的手放开，从半空掉到地下，她摔得不轻，半天竟没爬起来。 黎风一时关心，冷不防被洛美针的长剑插进肩膀，他疼的呲牙咧嘴，左手抓住她的剑身。“你……”洛美针忽然一笑，轻轻的说，“去死吧！” 她把黎风挑起来，直甩向空中。 黎风下落的那一边，刚好是加隆的背嵴。加隆忙着对付陈维和银狐的拼命招式，一时不得估计。下落的黎风带来了喷洒的血，加隆认为他早已四肢无力，不想黎风在这样不可能的时候，还使得出招数来。 刚刚洛美针的连环三招，电光火石般出现在黎风的脑海里，半空中，加隆的背影是个很好的靶子。接着洛美针抛出的力气，黎风决定一拼。 他的银河短剑剑气逼人，剑尖渐渐延伸，仿佛长了少许，黎风的连环三招绵绵不绝，意犹未尽，招招瞄准加隆的要害。加隆腹背受敌，却忽然冒着极大风险，转过身来向着黎风，黎风见他一笑，心知不好。 背后有股冷风，直吹自己的脖颈。 黎风一个翻身，气沉丹田，生生把自己压了下去。 他身后是洛美针，加隆向她召唤道：“快来吧，马上消灭自己的徒弟。”手中的白线超越一切，紧紧连接着洛美针的手腕，洛美针高举长剑直取黎风的背心。 不料黎风见机倒快，迅速压低身体，洛美针的长剑走空，剑势竟丝毫没减。 加隆看到那一点寒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一霎那他无法集中精力来控制洛美针。 洛美针的长剑直接穿过了他的咽喉。 干净、利落，甚至没有鲜血喷出。 所有人都惊异于这场巨变，尤其是距离很近的黎风，他直接看到加隆脸上的表情，那充斥了惊讶，恐惧，和还没有退去的得意表情。 但是他无法动弹，他被杀死了，加隆的手垂下来，落到地上，仿佛失去了操纵的木偶。洛美针长笑一声，收了剑，剑上并没有血，只有少许无色的液体。 黎风欣喜至极，道：“师父，你果然还是站在我们一边的。” 洛美针看向他，道：“笨徒弟……”这句话尚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背后的陈维和银狐惊讶的看到一股很小的血液从洛美针的后项缓缓留下，洛美针，也随着血液一样，失去力气，倒了下来。 第七章 夕阳、輓歌 “师父！你怎么了？”黎风抱住洛美针的身体。 洛美针在他怀中，脸色苍白，不发一言。 米丽亚小心的走过来，道：“加隆……大概在最后的一刻，拽断了意志丝线。”黎风道：“那又如何？” 米丽亚道：“那根丝线并不是实体，而是加隆用特异功能制造出来的，一端在加隆的手指上，另一端紧紧连着你师父的脑干，如果……他扯断这根线，那么你师父……你师父她……” 洛美针忽然抬起眼来，示意她不要再说。 “笨徒弟，我没有事的。那根线，在他企图粘在我身上的时候，就被我发现了。它没有连接在我的脑干上，这是我不被他控制的原因。” 黎风松了口气，道：“那么你假装被他控制，是一开始就打好主意的了？” 洛美针道：“不这样做，我怎么消灭他呢？” 黎风安慰的点头，却发现淌在手臂上的洛美针的血越来越多，那些鲜红的血液，在脚下干黄的土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银狐和陈维在一旁沉默，他俩根据经验，看得出失去这么多血液的洛美针，是不大可能再活下去了。 黎风自然也看得出来。“你骗我！”他有些恼怒道，“你根本受了致命伤！” 洛美针道：“受伤，那是肯定的，如果不把那根线接在身上，实在骗不了加隆。但是如果接在脑干上，你们现在还能活着吗？” 第163页 “那、你接到了哪里？” 洛美针用力笑了一下，艰难的吐出一口气：“主动脉上，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下子……不过值得，加隆总算死了，而你们活了下去。” 黎风大恸，道：“你这个傻子！” 洛美针道：“没大没小的徒弟……对了，我要跟陈维，说句话。”陈维一直在听，此时过来，黎风便把洛美针交给陈维。“好好看好，她会疼。”他说完这句话，便走回米丽亚身边去。 黎风却不看米丽亚，他眼中只有洛美针。米丽亚在他身边，很担心的看了他的脸色，忽然愧疚起来，她不曾看过黎风伤心的表情，但此时黎风的表情，比当时赌气走进进化隧道时，更为伤心。 米丽亚头一次清醒的认识到，在黎风的世界里，珍贵的东西太多了。她也许从来不是最珍贵的一个。有乐绮，有桃花源，有星辰，有陈维，还有洛美针。 现在，黎风的眼中就只有洛美针，他虽然站在米丽亚旁边，甚至瞧都不瞧她一眼。米丽亚委屈的想哭，看到黎风的手臂也淌着血，还是忍不住摘下自己的绿色髮带，给他止血。 黎风依旧没有看她。 米丽亚把髮带绑好，狠狠的再看一眼黎风，终于硬下心肠，转身走了。 终于没有加隆，但也没有米丽亚了。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洛美针剧烈的吐气，陈维看着她的胸膛一起一伏，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赶忙抓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我会想办法救你。” “我的事情我知道。”洛美针道，“你不必担心这个，我反而要担心你。陈维，你大概还不清楚，我、是你的小姨，你妈妈的亲妹妹。” 陈维道：“我知道，其实我早猜到了，你教我武功，也是为了关心我。” “倒不全是，”洛美针道，“我现在还有些体力，把剩下的话全说完好了。陈维，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只是想要实现姐夫的心愿罢了。” “我爸爸？他有什么心愿？” 洛美针笑了，在陈维的帮助下坐起来，背靠在一块石头上：“他的心愿，你已经帮他实现了，你们到底是父子。姐夫……你爸爸，当年临死的时候，曾经对我说，他很想炸毁这个城市，让所有的人到裸露的阳光下去生活，这样做虽然过激，但总有一天，每个人都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洛美针道：“爸爸这样做，真的用心良苦。也许你现在还不理解，但以后，时间会证明一切的。陈维，我相信人类的生命力，一定还有人在加隆的屠杀下倖存的，你要找到他们，带他们去绿洲，和我那个笨徒弟一起。” “捨弃这个国家，但不是捨弃地球。”洛美针道，“我相信你们会活下去，陈维，就算我死了，我的肉体不再，灵魂也飘远，但我的感情，是用远不会消失的。以后，只要你们还记得起来，我就会在你们的心里活着，记住，我永远相信，你们会活下去。” 陈维有些哑口无言，两行泪水淌下来，他抓着这个唯一亲人的手，却无奈的看着她越来越虚弱。 “你不过去看看你师父了？”银狐在一旁，对黎风道。 黎风一反常态的不置一词。 “陈维在叫你呢！”银狐在他眼前晃晃自己的手，道，“你真的该过去，看看你师父的最后一面了。” 黎风便走过去，对洛美针道：“师父，你……” 他说不出来，因为他实在不想让自己哭。 洛美针知道他的心思，这种时候黎风总是压制自己的感情，然后，在未来的岁月中，再慢慢的释放。她笑了，故作欢喜道：“笨徒弟，我有话对你说，你好好听着就行。” 黎风嗯了一声。 洛美针便道：“靠注射激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吧？笨徒弟，你混的还真是惨，不过别怕，我不会让你很快去找我的，我已经想好办法，让你活下去。以前，一直想买个关子的，但是现在不得不说了。你知道造人机器吧？” 在听的两个人立即恍然大悟，陈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星辰都可以活下来，黎风也一样啊！” 银狐却脸色不好看，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已经把那台机器炸了！为了报復加隆，当时实在是没有想到。” 洛美针愣了一下，问道：“哪一台？” “制造人造军队的那一台。” “那么还好，还有帝国大厦里的那台。第二代造人机器同样可以恢復黎风的身体。”洛美针道，“虽然那机器操作起来负责些，银狐或者花月乘，都会操作吧？银狐，我的笨徒弟还是交给你好了，我不想那个女女机器人……呵呵，再爱上我的徒弟，他的煳涂帐足够了。” 黎风忍不住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闭上你的嘴，好好闭气养伤吧！” 洛美针想笑，反而剧烈的咳嗽起来，大量的鲜血流到衣服上，她抬起手来，想自己抹干。 但那手举到空中，便停下了，陈维看到它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下来。 他马上接住，但是冷的，一个生命消失的如此之快，这让陈维无可避免的恐慌起来。银狐和黎风都在他身边，半天不说一句话。 第164页 “她死了，”最后银狐说，“也许她真是命中注定的女骑士，老实说我没有佩服过别人，她是例外。” 黎风还是不说话。 陈维脱下外衣，盖在洛美针的身上，却不忍遮了她紧闭的双目，捡起她的长剑，插到她身旁的地面上。“我们先走吧，去找棋延说的人群，然后再找地方落脚，商量去绿洲的事情。” 银狐道：“她呢？” “让她留在这里吧，我们晚上再来埋葬她。”陈维道，“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还想让她看看夕阳。” 虽然巨大的空洞更加明显，但天空居然是晴的，今天的夕阳，应该特别美丽吧。那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这样想。 那三个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卫忻从隐蔽处跳出来。他样子狼狈，疲倦不堪，但精神异常兴奋。为了什么？他说不清。加隆死了，洛美针也死了。 虽然他以前曾经以为她死过，但那不是在他面前。卫忻哆嗦着，走向洛美针的尸体，她靠在那边，被渐渐变为橘色的日光映着脸颊，有一种陌生的温柔娴静之美。卫忻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美丽的，美到让他曾经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但是现在她死了。卫忻小心的走近，呆呆的看着洛美针的脸，有些发痴。在他杀手生涯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如此崇敬和心醉的，卫忻摇头，轻轻的嘆气，道：“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他蹲下，掀起陈维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抱起来。 “可是我们没有缘分，”卫忻说，同时嗅着洛美针身上的香气，大胆而热烈，全然不同往日的说，“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这样接近，可笑吗？” “据说人是有来世的，有些人会转世重生，变成另一个人，生活在未来，或者别的宇宙的某一时代，你会这样吗？我想你一定会的，你这么勇敢，这么迷人，也许来生，会是某个宇宙中的无敌女骑士……我真想再次与你相见啊！” 卫忻刚刚说完，忽然发觉心口一冷，他低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洛美针的长剑从背后洞穿，长剑穿过他的身体，也刺进了洛美针的肩膀。 他倒下，压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他发现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挂着微笑。 卫忻想要爬起来，但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洛美针的最后一击既准又稳，完全没有生还的余地，他甚至不能挣脱起来看看天空。洛美针直视他的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你躲在哪里，也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看我，所以省下最后一口气，留着给你。” 卫忻苦笑道：“你那时候就决定要杀我了？” 洛美针道：“是的。你杀了太多的人，被我杀了，也不冤枉。” 卫忻感觉无从回答，在这个女人的面前，他从来都无力招架，甚至到死。他尽量的抬起上半身，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打在洛美针的脸上。洛美针冷静的说道：“你我都是杀人如麻的人，如今被杀了，也是应当，也没什么可惜。”卫忻撑了最后的力气，道：“我不是可惜，只是想到来世……我、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女骑士，是大英雄，你会转世重生，而我，什么都不会留下。” 洛美针又笑了，笑容平静，像是在某个温暖闲散的下午，坐在乡间小屋的壁炉旁边聊天时一样，对卫忻说道：“不，别担心，你会转世重生，无论将来我变成什么人，你都会见到我。因为，我们是死在一起的。” 卫忻喘息着，轻声问道：“真的让我……跟你一起吗？” 洛美针道：“是的，这一次，是真的。 卫忻笑了，他放心的把头低下来，和洛美针的额头抵在一起，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洛美针舒了一口气，心里安静下来。一种模煳的黑暗笼罩，反而让她放松。临终，洛美针没有闭上眼，反而睁的更大。 在政府大楼中跟加隆的对决。 废墟中，和洛亚的战斗。 带着卫忻潜入米利津国际谍报中心的大楼。 跟着特殊分队三人组进入帝国大厦。 之前，週游世界，成为赏金猎手。 到了桃花源，教导守护者武功。 跟洛亚执行任务，从此背叛，离开谍报中心。 刚刚从特工学校毕业，立志成为优秀的特工……洛亚拿着银光花向自己表白，那个棕色眼睛的男孩目光纯净如水。 很多很多的回忆，渐渐的倒过去，在这些之前，最最难以磨灭的，只是一个声音。洛美针听到了，再次听到这个声音。 那是很小的时候，经常躲在隔壁，很仔细的倾听的，姐夫的脚步声。 “美针……” 她微笑，这最后的表情就此定格。 第八章 约翰、雨城 雨……这样的天空，也会下雨？第一滴雨水飘落在米丽亚的鼻子上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天幕是令人丧气的灰色，那巨大的空洞很明显，这个时候，空中飘起细细的雨，米丽亚以为是老天爷在哭。 她也想哭，不知道向何处去的惶恐让她停下来，坐在一块石头上。 这时候有人跟她说话，米丽亚抬起头来，看到那个独臂，戴眼睛的年轻人，他自称叫棋延。 第165页 “陈维对我说，让我来找倖存者，我还以为没希望呢！”他笑着，把手伸给她，“没想到真的有，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想办法活下去。” 是陈维的朋友？米丽亚想，如果跟他回去，也一样可以见到黎风吧。 可、她已经决定不再见黎风了啊！ 棋延看她犹豫，以为只是胆小，便道：“不要害怕，陈维很厉害的，我以前……以前也觉得什么都没有希望，只是在废墟中等死，直到一个很可怕的杀手，杀光了我的同伴，还斩下了我的手臂。”他伸出大半个光秃秃的手肘给她看，米丽亚下意识的转过头。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棋延道，“我只是想证明我的话。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可爱，当然要活下去，跟我走吧！” 棋延很诚恳，这米丽亚看得出来，但相对的，他对米丽亚一无所知，并且，好像也不大了解陈维。 “还有别的倖存者吗？”米丽亚想绕开话题，果然奏效，棋延不再向她伸手，而是摇头，很遗憾的说：“没有，我在城市里转了这么多圈，一个人也没看到——当然，除了你。”他笑，说，“也难怪，现在淡水很少，我们当初在基地里，也是仰仗一口几乎青黄不接的水井。我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能有淡水。但你别担心，城南大厦下面，以前是个自来水库，现在留下的淡水，足够几十个人喝好几个月的。” 米丽亚沉思，似乎没有完全在听，忽然，她指着他身后，叫道：“你看！” 那是一团红色，红的跟周围沉闷的色彩一点都不搭调。棋延开始以为，那只是自己视网膜上的一个红点，但是米丽亚对他说：“过去看看吧，好像是个小孩子！” 米丽亚站起来，随手拉住棋延，向前跑。 棋延心中一喜，也就跟了去。那果然是个小孩子，红衣，红帽，穿着老式的红雨鞋。她举着一个碗，小心的让细微的雨点打在碗中。 你在接水吗？米丽亚问。 那小孩回头，看了看他们，怯生生的，撒腿就跑。棋延想要去追，但看来并不容易。米丽亚向他摆手，向那孩子大声喊道：“我是你的朋友！” 小孩停下来，但不转身。 米丽亚继续道：“我叫米丽亚！你呢？” 孩子这才慢慢转身，双手还是小心的捧着碗，向米丽亚道：“我叫梅林。” “梅林，你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我和妈妈住在前面的地下室里。我们的食物和水已经用完了，妈妈说，让我接点雨水回去喝，再找些吃的，如果我找不到吃的，我们就要去见上帝了。你呢？” 米丽亚感觉鼻子一酸，棋延代替她回答道：“我们住在城南大厦，我、我叫棋延。梅林，你不用去找吃的了，我们那里有很多，带我们去见你妈妈好吗？然后你们搬到我们那里去，再也不用为吃的发愁了，好不好？” 梅林笑了，说：“那我妈妈会很高兴的！” “是啊，”棋延反手，拉住米丽亚，带头走过去，说，“你妈妈当然会很高兴。” 梅林点头，又摇头，说：“可是妈妈不会跟你们走的，因为还有很多叔叔阿姨呢，妈妈不会捨得跟你们走的。”棋延心中一喜，道：“你们还有很多人啊！那正好，带我们去吧，我保证，把你的叔叔阿姨也接走，你们绝对不会分开。” 梅林笑了，说：“好啊！” 棋延兴奋的手心出汗，米丽亚挣不脱他的手，又不好意思硬来，只得跟着他。三个人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隧道中。 雨丝，空地后面的废弃大楼，一对茶色的眸子正在观察米丽亚等人的背影。“你听到了吗，阿兹卡？”后面，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的声音响起来，“他们说有水和食物的地方啊！” 茶色眸子的主人微笑起来，尖尖的下巴扬起来。 “好，我们去把那地方抢过来！” “出发！” “出发！” 十几个声音符合着，喧闹在飘雨的城市的上空。 银狐等在城南大厦，好久，才看到陈维和黎风回来。陈维背上背着洛美针的长剑，而黎风的表情十分负责。 他们刚刚埋葬了洛美针，就在她牺牲的地方。同时，也埋葬了卫忻。 “他们死在一起？”银狐道，“难道，洛美针当时并没有死？还是卫忻为了他自杀了？” “她当时没死，”黎风道，“我认得她的招式。” 而陈维还在回想洛美针的用心，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你看到米丽亚了吗？”黎风问银狐。后者摇头。 “你把她气跑了，”银狐道，“不过别担心，她总会回来的，我想整个城南现在只有这个地方有淡水了。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还能到哪里去？” 黎风被他最后一句话吓到，试探着问陈维道：“你说米丽亚……能到哪里去？”陈维摇头，道：“咱们等雨停了，再找找看吧。这泥水一样的雨，真叫人心烦。” “你不会心烦多久了。”银狐道，“这是好消息。” 第166页 “为什么？” 银狐看一眼黎风，像他看所有傻子一样，接着做神秘状，道：“我——不告诉你！” 一阵意外的动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从正面冲过来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为首的举着一柄雷射枪，声音沉闷道：“你们三个，马上把手放在头上，蹲下！” 黎风、陈维和银狐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回答。 “说你们呢！不然开枪了！”那首领高声道，此时身旁一个身材较胖的同伙对他低声道：“压低声音，阿兹卡，他们已经怕了。” 黎风耳力极好，自然听到了这句话，他忍住笑，道：“好吧，我们投降，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先告诉我们，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抢淡水！”一个黑衣人在后面喊道，声音甚是稚嫩。 “傻瓜，闭嘴！”阿兹卡喊道，同时枪口指向黎风，“你是头领吧，赶快蹲下！” 这话引起了银狐的不满，他不动声色的掏出无形鞭，一鞭子打下了所有黑衣人的枪。陈维在一片惊唿中对他道：“何必呢？你明明知道这些玩具枪是打不出雷射来的。” “那也要让他们看看谁是头领。” 局势骤变，看着其他同伴手忙脚乱的样子，阿兹卡大喊：“快跑！”他身旁的胖男孩军师扬第一个沖了出去，阿兹卡紧随其后，却被挡住。 黎风微笑，道：“首领，不留下来坐坐？” 在阿兹卡没头没脑的打了一拳，好像打在他身上，却像碰到棉花，他心里暗吃一惊，随后没头没脑的跑起来，半天之后，阿兹卡想要停下来，招唿同伴。 可黎风竟然还在他身边，而周围，竟然还是城南大厦！ 他的同伴全都坐在地上，阿兹卡看到扬，他也没有跑成。阿兹卡嘆气，也停下来，对黎风道：“老大，我不跑了，你想要怎么处置我们，都随便吧！” 银狐在一旁气得瞪眼，陈维评价道：“真是个爱生气的篓子。” 黎风道：“我可不是什么老大，而且，看到没有，那位银髮的傢伙会生气的。我不想处置你们，只想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还有多少人？为什么来这里？” 阿兹卡想了想，老实说道：“十四个人，我们都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就住在那边的旧工厂里。刚才我们碰到一个叫棋延的，和一个叫米丽亚的，他们说这里有淡水，我们的给养早就没了，所以想来抢一些。谁知道抢不过你们，没办法，谁叫你们是大人呢！既然不处置我们，算你好心，我们会走的，而且，为了报答你们，绝对不在你们附近饿死便是。” 陈维道：“饿死？你们有人饿死吗？” 阿兹卡道：“当然有，昨天还饿死了两个，没办法，命不好呗。” “好吧，命不好先生，”黎风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那别走了，里面有水和食物，自己去吃，吃饱了再搬一些过来。”他指着陈维道，“他会告诉你们到哪里去找吃的。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绿洲去。” 阿兹卡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倒是军师扬站起来，警惕的说道：“绿洲，是个什么地方？你们不是像以前那样的缺德鬼，想要拐走我们做什么狗屁试验吧？” 陈维道：“你们怎么能这么想……”黎风向他摇头，道：“让我来对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 “扬，军师扬。” “呵呵，军师。”黎风道，“我们这几个人，像是会做什么试验的样子吗？”军师扬仔细打量了黎风，终于道：“老大，你绝对不像，那个银色头髮的，我看悬。” 同时陈维站在银狐面前，以防他一时冲动。 “好了！”阿兹卡痛快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相信老大！相信老大总比相信政府好！” “政府？” 军师扬道：“刚刚来这里的路上，听到政府的广播，说要倖存的人到政府大院去，统一发放给养。我们才不信呢，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会关心我们的死活的。” 陈维道：“你们太极端了，政府的官员明明已经……”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银狐补充道：“这事情有点怪，加隆明明已经死了，那谁在操纵政府广播呢？” 黎风道：“你跟我去政府大楼看看。阿兹卡，你们留在这里。陈维……你帮我去找找米丽亚把，务必把她带回来，摆脱。” 陈维点头，银狐还在生气，他听见他低声道：“凭什么要听他指挥？”要想安抚银狐，真费了陈维不少脑细胞，随后他说：“你何必跟他计较呢？你们的智商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说完，陈维自己都觉得喉咙发酸，没想到收效不错。银狐听了很是受用，开口道：“好吧，黎风，我就陪你去一趟。” 阿兹卡这才知道，他的老大叫黎风。 他看着黎风和银狐走远，神往道：“军师扬，我以后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一旁的陈维听见了，暗道，那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啊。 政府大楼，广播操纵应该是三层，黎风和银狐把各个房间找了个遍，只剩下最后一间。他们走到门前，那门马上滑开，一个声音道：“欢迎欢迎，好久不见。” 第167页 那个人坐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对着他们两个，但那背影很熟悉，黎风和银狐不约而同的道：“约翰！” 约翰转过身，向黎风和银狐微笑，全然不像得知梦幻号成为泡影以后，从此神情恍惚的那个人。银狐惊讶道：“呦，原来你没有发疯？” 约翰很有保留的说：“当然，我很正常。” 黎风道：“真的吗？”他话没有说完，手中的短剑便脱手飞出，直奔约翰的要害而去，银狐大惊，本能的想阻止他，无奈为时晚矣。 眼看约翰很快便会死于非命，情势却逆转，像黎风估计的那样，银河短剑在空中转了个圈子，反向黎风刺来。黎风飞快的跳开，但是还不够快，袖子上被无声的划开一道口子，好在没有伤及皮肉。 “约翰？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 银狐有些惊讶，黎风在这一刻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开好远。“不要过去，他不是约翰！” 银狐道：“你别闹着玩了，他不是约翰，还能是谁？” “那样的笑容，你想，是谁？” 银狐忽然想起来了，这样的回想让他浑身发冷，同时疑问越来越大：“加隆……他不是死了吗？就死在我们面前。” 黎风苦笑道：“让他本人来解释吧，根据那个傢伙的个性，他会让我们明白的！” 他们对面的人笑了，说：“不错，如果你们真想知道，在你们死前，我会解释给你们听。”黎风没有听到多少，他正在企图用银河短剑翘开身后紧闭的滑门。约翰沖他摆手，道：“别白费力气，你们逃不出去了。” 银狐对着他，站立，感觉浑身绷紧，动也不能动，这个人太可怕了。他是伯尔？加隆，约翰，或者干脆就是一个鬼？ “你在想我根本不是人类吗？”约翰——应该说是伯尔忽然开口了，“不错，我的确不是，我是比你们人类高很多的精神体，只要有身体，不管是谁的，我都能在那个身体中生存下去，而且，会根据那个身体的潜力发挥我的超能力。” “约翰已经几乎没有自己的意志了，进入他的身体是很简单的。” 银狐小心道：“那么加隆呢？那个在我们眼前死去的加隆？” 伯尔道：“那只是一个错误，加隆的身体已经不再适合我使用，你们杀死的加隆，只是我用精神控制的一个傀儡。” 黎风转过身，同时暂时放弃了逃跑的企图，道：“真遗憾你不是在那个身体中！伯尔，你在绿洲里利用我们，换了一个身体，现在又利用我师父，换了另外一个身体，你到底要折腾几次才算完？” 约翰笑了，那个狡诈的眼神黎风十分熟悉：“这是秘密！你们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了，下地狱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屋中的空气沉闷起来。巨大的压强让银狐喘不过气，他惊讶的看到屋中所有的东西都向自己飞过来。 黎风冲上去，不顾一切的把银狐脸朝下按在地上。 “快逃！” 银狐最后只听到这一句话，他没办法逃了。银狐其实只是个聪明的博士，狡猾的工具运用者，面对这样不可预知的灾难，他没有抵抗力。 风暴骤然减小，黎风发现身后的门滑开了，他想拉起银狐，却发现那傢伙已经昏倒过去。“真没用啊！”黎风感慨道，把银狐弄到背上，背着就跑。 他动作很快，约翰也没有追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黎风几乎马上要跑出政府大楼的时候，忽然想到，伯尔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两个。虽然事实上，他们的确没有受到追击。 这是否证明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黎风把银狐安置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自己顺原路返回了刚才的楼层。他们逃跑的时候小伤口留下的血滴还没有变干，黎风蹑手蹑脚的靠近约翰刚才呆的屋子。 约翰还在里面，他听见了他的声音。 还有另一个久违的声音，黎风马上意识到谁来了。 涅波在屋里。 “就这样，你又换了一个身体？很有意思吗？” 约翰在说：“我以为我们是父子，涅波，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涅波冷笑几声，道：“别胡说八道，我已经厌倦了你开出的荒唐的条件。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父亲？” 约翰道：“这不需要理由，我的儿子，你既然不承认我这个父亲，又为什么来呢？我看的出来，你已经恢復了记忆。不再是星辰那个小子，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一切重来呢？” 涅波闷声道：“你想的美！我是来杀你的！你既然说，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么把这样的世界留给我，你安心的死去吧！” 黎风有些担心，他看不到屋里的情景，而涅波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也不再有动静。那间屋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他无法猜测发生了什么。 黎风就地一滚，到了门旁边，向里看。 他看到了脚……涅波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得意的笑。 那个笑容诡异而狡猾。 第九章 随风而逝 银狐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政府大院后墙的角落里。他四下寻找，没有黎风。 第168页 他忽然想起来，加隆变成了约翰。银狐试着走了几步，身体恢復的还算快，于是他马上奔跑起来，必须马上到城南大厦，告诉陈维这个消息。 说不定黎风也在那里？银狐想了想，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从来没有假设过黎风会在比自己更安全的地方。 城南大厦很热闹，阿兹卡和他的少年团，还有棋延带来的一群居住在地下室的平民。米丽亚坐在角落，跟陈维说着话。银狐冲过去，结结巴巴的说：“大、大事不好了！“ 一片安静，已经经歷生死的人们好比惊弓之鸟，一丝一毫的恐吓都能收到不可思议的效果。陈维不想惹麻烦，站起来，对银狐道：“咱们到别的地方去说。” “来不及了！”银狐挣脱他的手，丝毫没有想到陈维的苦心，“加隆！加隆没有死，他现在在约翰的身体里，我们又上当了！……黎风，黎风没有回来吗？他一定是被他杀了。” 一时间，倖存的男女老幼都沉默起来，大家刚刚听到了加隆的事，现在大都明白加隆的继续存在，已经把他们继续生还的机率降到零。只有阿兹卡，忽然大声道：“老大会摆平的，他一定不会输！” 军师扬在他耳边，小心的说：“听说老大打不过加隆。” “他不是换了个身体吗？没问题的。”阿兹卡说，“我相信老大。” 他这句话起了决定性的效果，不知是谁第一开始说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大厅恢復了喧闹，微笑回到大家脸上。陈维感慨着，不亏是经过了大风大浪依旧活下来的人，这样谈笑风生，视死如归的态度，令人自豪。 这让他更想保护大家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维勐然间明白了黎风的立场，和他以前一直不明白了，黎风身上的力量所在。 有脚步声，陈维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 “不管来的是谁，大家都不要出声。”陈维道，“我出去看。” 米丽亚看着陈维义无反顾的走出去，同时掩上大厅那扇旧门。她知道，陈维是打算把敌人通过大厅门外的楼梯引到天台去，在那里决一死战了。对于陈维来讲，实现父亲的梦想的天台，是最理想的战场。 米丽亚忽然觉得陈维的背影很像黎风。 她轻轻嘆口气，发现银狐也跟着出去了。 利用涅波身体的加隆拖着黎风在废墟中走，黎风忍着痛苦一言不发。“很疼吗？”加隆笑道，“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不过还可以用来吓唬吓唬那几个人。” 黎风道：“你不是很想消灭我们几个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我想杀掉你们，只是因为预言中说，你们中的某个人会威胁我的生命。但我不知道是谁。”加隆说，“但是除了洛美针，我真想不到你们谁会有这个本事……哈哈，反正都杀掉好了，我可以顺便享受一下乐趣。” “反正你是废物一个，我也不着急。” 黎风咬牙道：“我发誓我一定会争取杀了你的。” 城南大厦近在眼前，黎风看到了陈维和银狐，包括他们脸上错愕的表情。他尽最大的嗓门喊道：“快跑吧！这个是加隆！” 银狐道：“加隆进到星辰的身体里去了？” 陈维道：“如果他能够进到约翰的身体里，那为什么不能利用星辰的身体呢？”银狐道：“是这样，我们要不要跑？” “不，”陈维道，“我们把他引到天台上去。” “加隆，跟我到天台上去决斗！”陈维喊，“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加隆笑道：“你们都去吗？那我也去，一网打尽，再下来收拾这些贫民。” 看来他一切都知道，陈维想，那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吗？如果到了天台，不顾一切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他想起了父亲埋在那里的，最后一颗炸弹。 昨天早上陈维发现它的时候，还在考虑要不要将它毁掉，现在他庆幸自己的优柔寡断了。他身后的大厦中，有很多需要保护的人，陈维想，我拼了命也要保护他们。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跟银狐倒退着上了天台。 然而天台上并不是没有任何人，女机器人花月乘坐在那里，看到他们，站起来，向着加隆迎上去。“星辰！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黎风对她吼道：“不要过来，这个不是星辰！”晚了，加隆推开他直扑月乘，月乘毫不知情便已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陈维心知不好，迅速找出父亲藏的炸弹，合身扑上，不料换了新身体的加隆动作更加敏捷，陈维和炸弹一起被他推出。脚下是深渊，再无立脚之地，陈维心中一慌，感觉腰间一紧。 银狐拼了命把他拉了回来。 炸弹却掉了下去，在空中爆炸了，震的整个城南大厦剧烈的摇晃几下。 涅波的手扣住月乘的咽喉，狞笑：“即使是机器人，这里也是命脉吧？”黎风和陈维现在只有干瞪眼的份，银狐在一旁，衡量利用无形鞭打到涅波的可能性。 为零，他根本无法估计拥有了涅波的身体之后，加隆的潜力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你们是想被我一个一个杀死呢，还是干脆自己从这里跳下去？” 第169页 黎风道：“都不！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傢伙！你把星辰和涅波怎么样了？” “他们不存在了！”加隆道，“这个身体是我的！” 陈维道：“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爸爸？” 加隆笑道：“这是我决定的，早在我制定计划之后，就选了两个基因优良的妇女为我生下一双儿女。涅波是我的儿子，继承了我的血统，他从一开始就被定为我将来要使用的最佳身体，要不是第一次计划被那个可恶的耶卡老头成心破坏，我早就成功了！” 黎风想起来，质问道：“那米丽亚呢？你又对米丽亚做了什么？” “在脑干里，一块控制潜意识的磁片，她只要活着，这一辈子都不能摆脱我的控制。那丫头倒也是个傻瓜，她只是以为在被我控制，身不由己的背叛你，却没有发现从一开始所谓的爱上你，就是我通过潜意识磁片的安排。” 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黎风吃惊的，愤怒在他的血液中燃烧，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要杀了你！” 陈维在这一刻冷静下来，抓住黎风。 “等等！” “什么？让我杀了他！” “再等一下，你没有发现他的行动忽然停下来了？” “没有！”黎风道。 他停下来，观察加隆的行动。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们今天都会死掉，那是躲不掉的命运了。”加隆依旧胸有成竹，月乘在他的手里挣扎，样子像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白兔。 但黎风的确看出来了，有那么零点几秒的时候，加隆现在的身体是会完全停顿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加隆还不能完全控制涅波的身体吗？还是……涅波或者星辰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 “星辰！”黎风大叫起来，“你要是在的话，就马上出来啊！你能容忍这傢伙这么摧残你的身体吗？” 加隆的身体动了动，大声道：“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懂？再也没有什么涅波或者星辰了，留下来的，只有我！只有……”他住了嘴，脸上表情古怪起来。 月乘感到了身后的心跳，和一开始陌生的恐怖感不同，心跳的频率开始熟悉起来。“星辰！”她欣喜道，“你回来了？快点，救我，救大家啊！” 加隆的嘴张了张，忽然说道：“黎风，你这傢伙还没死吗？” 黎风听了这话，高兴的好比被馅饼砸到：“当然，我没死！而且，我们都不会死了，星辰！马上把你身体里的加隆挤出去！然后，我们一起活下去，我们去绿洲。你这个傢伙昏睡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决定好了。” 星辰笑笑。月乘却发现自己颈中的手力气加大，卡的她几乎全身的功能都要停止。星辰的心跳杂乱的鼓点般忽快忽慢，月乘听不出弥端。 “这个臭小子，怎么竟然没有消失……” “混蛋！该消失的是你！” “我不可能消失的！你的身体里已经被我诸如了转换器，你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我的！” 星辰的嘴里交替着自己和加隆的声音，月乘发现他们离天台的边缘越来越近。“星辰你做什么？我们会掉下去的！” “是你，不是我，死机器人！”加隆大叫一声，出手把月乘推了下去。 月乘的身体在空中打了半个圈子，但没有掉下去，她抬头，发现星辰把住天台边缘，抓着她的一只手。“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星辰皱眉，显然还没有从跟加隆的搏斗中解脱。 而月乘看了这样的表情，异常害怕起来。 “你要做什么？星辰！” 星辰抬头，忽然看了看大厦对面的天空，还有巨大的臭氧空洞，他忽然嘆了口气，所答非所问道：“你说过喜欢我。” 碎裂声，这个建筑很脆弱，尤其是边缘，很难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月乘看出那趋势，忽然觉得时间停止多好。 她对星辰道：“对，我喜欢你，星辰，所以就算是死在你手上也好，放开我吧，记得要战胜加隆，活下去。” 星辰勐烈的摇头，忽然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喜欢你的，我好喜欢你！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你我就愿意活下去！所以……” 月乘感觉星辰手上的力气成倍的增长起来，自己被高高的甩起，向后抛去。 星辰也就随着相反的力气，跟迸裂的天台边缘的碎砖石一起，落了下去。 “我决定了，让你活下去！” 月乘听见他这样喊，拼命的在黎风的帮助下站起来，跑过去。星辰已经掉落的很远了，他在空中挣扎，所有人都听见的加隆的狂吼。 “不！不要这样！你这个该死的……” 听不到了。 星辰并不难找，他躺在最显眼的地方，双目紧闭，表情安详。 他压制着身体中的加隆，使他不能用超能力拯救自己的生命，直到……跟他一同死亡。 所以现在的星辰是安详的。 他的四肢呈大字型张开，坚强的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口，甚至连血液也很少。黎风一开始发现他，天真的以为他还活着，于是跑过去，很高兴的要把他拉起来。 第170页 但最后一瞬间，他终于清醒。 也许在黎风心目中星辰从来不是冷静兇狠的涅波，也不曾是狞笑着的加隆，他只是当初在沙漠中遇到的，迷惑于自己身世的青年罢了。 黎风看见黑衣骑士四下让开，接着，一个青年出现在他们中间。他没有骑马，身上也没有任何防护器材，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白袍，一头鲜亮的红髮好像烈火在烧。 星辰是这个样子，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黎风回想起跟他打架的无数快乐，他怀念那种酣畅淋漓，不需要思考的快乐。但是现在没有了，这个懒惰的傢伙找了个机会永远躺下了。 黎风心里很难受，但他只是坐在星辰的旁边，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就那样的等下去。 陈维赶来的时候，看到黎风呆坐着，仿佛死的是他，不是躺在地上的星辰。“找到他了！”他高声喊，第一个赶到的是银狐，接着才是月乘，她脚步很慢，表情也不特别，反而有种喜悦的样子。银狐偷看她几眼，感觉很不自在。 “这个机器女人不是爱着星辰吗？”他低声嘟囔，“到底只是机器。” 月乘坐到星辰旁边，看着他，却没有碰他。 “在这个世界上，你我应该算是最亲近的人。”她说，一边整理着星辰的头髮，“可是有一件事，我还是骗了你。我根本不是因为参与了你的身体改造，才喜欢上你的，只要你认真想想就会知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黎风在窗户里打着唿噜，星辰坐在窗台上看着月亮。 “你好悠闲啊，不怕掉下去？”星辰不用回头也知道月乘来了。“我讨厌女人，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他说。 月乘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你在干嘛？”她说。星辰扬着头，双臂抱在胸前。 “看月亮吗？”月乘说，“这几年的月亮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一次星辰开口了：“这几年？哼哼，这个假月亮有什么漂亮的？” 月乘惊讶道：“怎么这么说？”星辰气哼哼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个月亮，还有这一片星星，都是假的！用什么破烂工具制造出来的假天空！还说这里是外星球，放屁！这里就是地球，而且，就是地球地下的一个空洞。不要以为我一点也没听过绿洲的传说。” “传说也可能是错误的！” “那么假天空呢？”星辰道：“白天听你们理直气壮的说起来我也许还能有点将信将疑，但是现在一看就知道了。你看看那个月亮，还有那个星星，你盯着它们看一会儿。”月乘依言望去，半晌。 “怎样？” 月乘道：“没有什么感觉啊！” 星辰道：“这就对了，没有感觉。如果是真的，你会感觉到它们的唿吸的，就算没有唿吸，也能感觉到生命。可是现在，看了半天，这些东西有什么生命吗？没有！它们都是假的，是虚拟出来的。这个地方当真不要脸。” 月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幸亏星辰没有看她。 “就算如此吧，”月乘说，“可是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绿洲比地球山任何一个角落都好。假月亮也好，假星星也好，它们都美丽。” “你这么想也没办法。”星辰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毕竟是假的地方培养出来的假人。”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星辰忽然转身，给了月乘一个彻底的拥抱。月乘蒙了，等到被放开，才问：“你干什么？”星辰在她脸前很近的地方笑，说：“我本来有些怀疑，现在证实了。” “你是彻头彻尾的机器人，不然你就划开自己的皮肤，看看电路。”他胜利的笑，一把把月乘推了一个跟头，“自己都是假的，当然也就喜欢假的世界。” 令他讶异的是这回月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走掉了。 月乘回想过去，笑了，说：“你虽然很兇狠，但我知道那都是假的，你一直在渴望友谊，渴望被别人认同。我听你说过你在沙漠里的同伴，他们因为你的身体结构而怕你，那时候，你为了表示自己跟他们是相同的，甚至挖掉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她的手指抚摸着星辰那只空荡荡的眼眶，痛心道，“你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想法，但是那次，中了曼妮的腐蚀毒剂后，我为你改造身体的时候，你都说了……你不记得是不是？那没关系……” 我们的感情如何开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着你。 月乘说，这句话让黎风的背心不住抖动起来。 他回头，发现月乘不再动，一双眸子竟然变成全黑。 黎风小心的碰了一下，她的身体便完全崩为粉碎。 “自爆？我没想到她还有这种程序。”银狐道，“彻底结束自己的结构，这样她真的算是死掉了，跟她的情人一起。” 令他更惊讶的是陈维和黎风好像一脸羡慕的样子。 “我不理解你们，死了有什么好的？”银狐道，“把他们埋起来，然后咱们回去等死吧！” 黎风道：“不能等死，城南大厦里还有很多人呢，我想我们趁天气变化之前，赶快逃到绿洲去。” 第171页 陈维道：“我同意，总要碰碰运气吧。” “你们都是傻子啊？”银狐道，“抬头看看天，再想想现在的气候吧，我以疯狂博士的名誉保证，来不及了，顶多只有两天。两天的时间够从这里到绿洲去吗？会死在海上的！我倒宁愿死在这里。” 黎风和陈维开始默默的挖掘坟墓，把星辰和月乘的碎片就地埋葬。 银狐发觉自己说得有些残酷，绞尽脑汁，最后补救道：“咱们可以不告诉那些人，让他们以为还能活下去吧，这样不就没有痛苦了吗？” “还有我们可以吃点好的，睡两天懒觉，享受没有加隆的快活啊！要不办个庆功会什么的……” 没人理他。 第十章 归来的梦幻 夜晚，城南大厦里一片喜悦之情，大家都知道最可怕的人死了。人们自发的聚集起来，准备了吃的，唱着歌，聊着天，有些人自发的跳起了舞蹈。 米丽亚拿了一包压缩食品，在人群中寻找黎风，但是她很失望。 “怎么了，米丽亚？”陈维道。 米丽亚转身，马上拉住陈维的袖子，生怕他马上随着舞蹈的人群转到别的地方去。“你放心，我不跳舞！”陈维大声道，但在喧闹的气氛中，米丽亚还是听不真切。陈维拉着他，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米丽亚张口就问：“黎风呢？” “我也不知道，”陈维道，“他没有来找你吗？” 米丽亚摇头，说：“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想去跟他说话，但是他表情怪怪的，一会就走开了。他是不是在躲着我？你们在杀伯尔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陈维摇头，道：“没有，别胡思乱想。” 米丽亚失望道：“不是我乱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你不会说谎的，我看的出来。是不是他记恨我是伯尔的女儿？还是根本在乎我背叛过他的？……他只要说明白就可以，我马上离开。” 陈维吓一跳，马上道：“别，你不能离开，黎风会受不了的。他绝对不是嫌弃你什么，我保证。” “他这样子一定是有原因的，”米丽亚道，“我不喜欢藏藏躲躲，有话一定要当面说清楚！……对了，天台我还没找过，我去找他！” 陈维阻止了她：“还是不好吧，如果他还躲着你呢？” 米丽亚急得直哭，不住说道：“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我至少应该去告诉他，我再也受不了了！”陈维按住她肩膀，让她坐下来。他从来没有兄弟姐妹，此刻却忽然觉得对面的米丽亚好像是自己可爱的小妹妹一样。陈维心软起来，说道：“这样吧，我替你去问她，你在这里等结果就是。如果一切都是误会，澄清就没有关系了。有点耐心，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米丽亚想想也对，于是点头。 陈维找到了黎风，他果然正在天台上看星星，而且就坐在星辰掉下去的那块地方附近。那是一块缺失的角落，面积不小，陈维在黎风旁边坐下，看着那里，道：“这个地方很脆弱的。” “嗯，”黎风道，“3号从这里掉下去了，然后是星辰，最后是月乘——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星辰永远在一起了，所以星辰掉下去的时候，也就是她掉下去的时候。”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为伤感，陈维忽然害怕黎风也从这里跳下去，所以他本来打算的跟他说几句话就走开的计划落空。 陈维索性躺下来，跟黎风一块看星星。 “陈维，你说人死了以后，会不会变成星星？” 陈维道：“不会吧？那些应该都是恆星，像太阳一样，怎么会是人变的？” “喂，你很无趣啊！”黎风道，“哪有人这么说话的！我们桃花源里的人都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天上的星星，当那颗星星成为流星的时候，也就是那个人重生的时候。” “是吗？”陈维道，“我记得你们桃花源里是人造天空，那些星星是假的。 黎风气得坐起来。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嗯？看，流星啊！老天爷一定是生你气了！” 果然，天上有一团小小的火从巨大的臭氧空洞中落下来，陈维第一次看到这种自然现象，不禁愣住了，但只局限于几秒钟。 “那不是自然下落！” 黎风道：“不会吧？难道是会飞的星星？它沖我们这里来了！” 是，那团光亮越变越大，向着他们飞过来，陈维对黎风高喊：“爬下！”两个人赶忙低头，那个巨大的流星便从他们头顶滑翔而过。 “我知道了！”再爬起来的时候，陈维对黎风道，“那是梦幻号！” 黎风看了看天空中的火球，它已经在废墟中降落了，位置很清晰。“不错，那真的是梦幻号！我去告诉银狐！” 他说罢，迅速的下楼去。 银狐如他自己所言，正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对于黎风连最后的睡眠都要剥夺的行为，他感到万分愤怒。“我刚才说了，别吵醒我！”黎风却高兴的说：“我不是吵醒你，是叫醒你啊！” 第172页 “混蛋！这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是一样，”黎风道，“吵醒你是没有目的的，叫醒你却是有正经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保证你听了一定会马上跳起来。” “我不信，什么事？” “你那个混蛋哥哥回来了！” 银狐不敢相信黎风没骗他，然而梦幻号确实在。他走近的时候，浑身哆嗦。梦幻号就像它一飞沖天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漂亮庞大，从外面看来，没有任何硬伤。可见它飞得一定很顺利。 大概因为同样只剩两天生命的关系，几个人之间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伙伴关系，陈维和黎风同意陪着银狐来找梦幻号，在舱门口，替他壮胆。 “火狐！你在里面吗？银狐来找你了！” 黎风忽然大声喊，把那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瞎喊什么？吓死我了。”陈维给了他一拳。黎风笑嘻嘻道：“我只是想咱们只不过是来见火狐的，应该大摇大摆，不至于这样神秘吧？” “去你的大摇大摆，”陈维道，“如果里面不是火狐，而是咱们的敌人呢？” “敌人？咱们还有什么敌人？” “比如伯尔啊，他再找个身体……” 黎风道：“我不要听，你有完没完啊？” “我只是举个例子！” “举例子也要挑啊，怎么举这么个噁心的例子！” “你就算是胆小，也只能说我举的例子‘可怕’，怎么能说‘噁心’呢？” “我就是想说怎么办啊？我……” 银狐忽然大喝道：“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陈维和黎风果然安静，眼巴巴的看着他。 银狐已经走到舱门口，舱门翻开，接着发生的一切出其不意的顺利，火狐出现了，保住银狐，动情道：“我的弟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黎风继续和陈维在天台看星星。 “这个银狐太不象话了，看见哥哥马上就把咱们忘了。” 这回陈维破天荒没有抬槓，说：“是啊，他这人就是这样，只是在乎他的哥哥。一看见火狐，把什么都忘了。” “不过他不再想给火狐报仇，不是很好吗！”黎风道，“其实他心里压根没有仇恨，我真羡慕他。”陈维道：“你心里也没有仇恨吧？现在卫忻也死了，还有什么让你耿耿于怀呢？” 还有什么？ “那米丽亚呢？你又对米丽亚做了什么？” “在脑干里，一块控制潜意识的磁片，她只要活着，这一辈子都不能摆脱我的控制。那丫头倒也是个傻瓜，她只是以为在被我控制，身不由己的背叛你，却没有发现从一开始所谓的爱上你，就是我通过潜意识磁片的安排。” 那个小丫头并不是自己选择爱上我的啊，黎风想，我们的感情只不过是伯尔的一步棋，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她虽然很痛苦，以后也会想通的。 虽然月乘说，一段感情如何开始，并不重要，可我怎么能确定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呢？ 黎风道：“我的心中，还是有怨恨的，所以我不能心无一物的去死。” “傻瓜，怎么死不都一样。”陈维道。黎风有点惊讶的瞧着他，笑道：“你怎么跟刚认识的时候不大一样了？不是伯尔又跑到你的身体中去了吧？” 陈维又好气，又好笑道：“我看最有嫌疑的是你！对了，我刚刚想起来要跟那说的事情。” “你还有事情跟我说？我倒要听听是什么！” “很简单啊，只有三个字：米丽亚。”陈维道，“她叫我来问你，为什么躲着她。” 他问完了，等着黎风回答。 但是黎风没有回答。 银狐跟火狐聊得正高兴，忽然听到飞船发动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站起来，问道。 火狐道：“咱们要出发了，哥哥我发现一个很小的星球，住两个人刚刚好，这次是专门来接你一起去的。”银狐道：“这太突然了，我得跟他们说一下。” “他们？刚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已经走了。”火狐道，“我记得你不是跟他们一起的。” 银狐道：“那是因为哥哥你走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吧。”他走向飞船操纵台，取消了起飞，火狐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的行动，忽然说：“我很想你，银狐，虽然我在太空里过得很好，但我十分孤独。” 银狐道：“我明白，哥哥走了以后，我也很孤独的。” “可我怎么觉得你过得很好呢？好像你没有我，也能快乐一样。” “那不一样，哥哥对我来讲最重要。” “比地球上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银狐想了一下，说：“是。” 火狐微笑，手放在口袋里。银狐没有看到兄长的表情，他只是欣喜的看着操纵台上的气压表。“哥哥！有办法了！” “什么有办法了？” “用这个喷气管喷出的气体可以修復大气层！”银狐道，“真是太好了，我以为还剩两天就死定了呢！哥哥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第173页 火狐脸色阴晴不定，道：“如果用飞船修復大气层，那么我们要怎样回到宇宙中去呢？”银狐道：“要费一点时间，因为完全修復那个空洞，会把现有的燃料用完。不过那不成问题，地球上有足够的燃料。” 火狐不置可否，对银狐道：“好了，先坐下来吧，我刚好累了，想听听我走了之后，都发生过什么，你讲给我听。” 天台，清晨。银狐跑上来，一脚踢醒仰卧着睡觉的黎风，接着是陈维。 那两个人揉着眼睛，愤怒的看着他。 “把我踢醒需要足够的理由。”黎风道，“你赶快组织一下语言吧！” “不用！”银狐道，“我是来告诉你们好消息的，梦幻号上的设备可以修復大气层，我们不用死了！” 愣了半天，陈维道：“果然是好消息！” “当然！”银狐道，“虽然时间很充裕，还是趁早行动吧。陈维你去让大家做好准备，我去找燃料，黎风，你去帮助我哥哥做准备。” “梦幻号上的燃料不够吗？”陈维问道。 “修復大气层是足够了，不过我哥哥想马上离开地球，还是要准备足够的燃料。这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好了。” 银狐说完，拔腿就走，但是不到两分钟又转回来，道：“对了黎风，你的青蛙。” “乐乐怎么了？” 银狐把小青蛙掏出来，扔给黎风，道：“它不怎么动了，也不吃东西，不知道什么毛病，还给你吧！估计它想跑都没力气了。” 他走了。 梦幻号降落的地方附近，有一片森林，可惜那些树已经全部枯死，而且被厚厚的泥垢覆盖，根本看不出来是些什么树种。 黎风靠在一棵树上，对掌中无精打采的青蛙道：“你怎么了，乐乐？” 青蛙不动，黎风忧伤道：“你别吓唬我，也别像乐绮，师父，或者星辰那样动不动就离开好不？”他用指尖小心的碰了碰青蛙的肚子，冰凉。 “我知道了，你是冷的。”黎风说，然后毫不犹豫的把乐乐顺着脖子扔进自己的衣服里。 “你来的倒快！”火狐说，他在擦拭梦幻号。 黎风在他身后，眺望飞船，道：“我不算快，我在森林里还呆了一会儿呢！——火狐，别擦了，这么大，你根本擦不过来。”火狐不理他，继续手中的活计。黎风道：“没想到你去了一趟宇宙，脾气更加古怪了啊！” 火狐还是不理他。 黎风的字典里好像没有没趣这两个字，还是接着说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肯回来救地球，银狐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这回火狐停止擦拭，冷笑道：“那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我从来就没打算救地球！我是不会去补什么破洞的。” 黎风惊讶道：“这可跟银狐说得不一样……银狐说——” “梦幻号是我的！”火狐道，“我只是来接银狐走的，现在他好像不大明白，不没关系，我们是兄弟，他有一天会明白。” 黎风感觉脑子有点不清楚：“你……不是说真的吧？火狐，你好歹也是在地球上出生的……” “那又如何？即使生在羊圈里，也不一定非要死回那里去！”火狐说，“在这一点上我很贊成加隆，如果地球上的物种全部灭绝然后进行再进化，那真是很有意思呢。只不过，我不想当神，地球怎么样不关我事。” 黎风耐着性子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加隆只是个疯子。而你，现在，救了地球对你来讲有什么损失吗？没有，而且我们会永远欢迎你回来的。” “那对我来讲也不是什么好处。”火狐道，“离开之后，我们是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星球来的。” 他话音刚落，后悔起来。 银狐开着电磁车，拉着两瓶燃料，刚刚过来。 他听到了他们的后几句对话，脸上跟黎风一样，一脸惊愕。 “哥哥……原来你打算，你根本没有打算修补大气层？” 第十一章 疯狂？还是清醒 黎风拉住银狐，此时火狐已经回到梦幻号里面去了，他看看四周，再看看银狐，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银狐脸上现出很为难的表情来。 “你快点说啊！到底要怎么样？” 银狐在黎风的追问下反而发起火来，挣脱他的手，把燃料罐子踢到一边去，同时高举着双手，喊道：“你说我该怎么办？他是我哥哥！” “你哥哥跟你是不同的两个人啊！”黎风说，“你跟他想的不同，不是吗？” “是又如何？我总是要听我哥哥的。” 黎风道：“停，难道你是说，你不要救地球了？” 银狐道：“我根本没想过要当救世主。” “你要离开？什么都不管？” 银狐迟疑一下，道：“你别逼我，我去跟我哥商量一下吧。” 这回黎风高兴许多，道：“好吧，你去。我先不把这事告诉他们。” 第174页 他拍拍银狐的肩膀，银狐显然不习惯这种方式，不自在道：“你别报太大希望。” “只要有希望就可以。”黎风说，然后走了。 他远远的看到城南大厦门口，陈维正在和棋延组织大家搬运给养。“我有个更好的办法。”陈维对黎风道，“咱们这些人可以坐梦幻号到绿洲去，那搜飞船很大。”黎风苦笑道：“如果可以，当然好。” 陈维看出不对，嘱咐棋延道：“我走开一下，这里交给你。” 棋延点头，他满头大汗，精神却很好，断了的手臂放在衣服里，跟以前判若两人。 不能告诉他们臭氧空洞和飞船的事情，只能自己想办法。 黎风和陈维现在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陈维还不知道火狐的想法，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组织准备工作并不复杂，但是繁琐。陈维忙了一天，看见黎风一直闲坐。 “你怎么这么懒啊？” 黎风道：“我在养精蓄锐。”他掏出注射器，道：“这东西只剩下两个了，我的死期不远了。”陈维道：“胡说，你马上可以有新的身体了。” “那个回头再说，”黎风站起来，对陈维道，“我要去干一件缺德的事儿了。”陈维不知所云，看见黎风晃悠着身体站起来，给自己注射了一阵药剂。 他朝梦幻号的方向去。 “火狐，开门！”黎风拼命的敲舱门，最后舱门滑开，火狐一脸不高兴，“你干什么？” “我来问问你是不是还是决定马上离开地球？”黎风道，“银狐呢？” “他去做准备了，准备燃料。”火狐说，“要修復大气层需要很多燃料。好在那些东西在城市里非常好找。” 黎风一愣，道：“我还以为你不同意……” 火狐道：“我可以不同意吗？你不是为了这事情来杀我的？” 黎风的确是决定为了这事来杀火狐，杀了火狐，大不了为他偿命。失去了哥哥的银狐绝对不会一个人到宇宙中去。黎风自觉这个计划有些缺德，违背了他的行事原则，但他别无选择。 而且，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谁料火狐先猜到了，黎风脑子从来不拐弯，此时问道：“你怎么知道？” 火狐笑了，说：“因为这是个好办法，如果想要实现自己的计划，必须要先猜到别人的计划。不是吗？我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想到，杀掉我，的确是个好办法。” “不是什么好办法。”黎风诚实道，“如果不是别无选择，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是吗？”火狐道，“那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银狐都准备修復大气层了，我为什么还要杀你呢？”黎风道，“祝你一路顺风。”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他没有发现火狐正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燃料是准备齐全了，”银狐道，“但是我们真的要走吗？” 火狐悠闲的喝着咖啡，道：“你捨不得他们吗？” 银狐笑了，有些不自然，道：“他们？黎风，还是陈维？他们怎么能跟你比！何况黎风纯粹就是一个傻子——我不是捨不得他们，我只是觉得，就这么走了，好像，好像不大符合我的身份。” “你再也不回地球来了，还要在乎自己在地球上的身份吗？”火狐道，“我告诉你，宇宙里很多星球都强过地球，我们可以顺路去看我们的故乡火星，看起来非常美丽。” 银狐道：“没有生命的星球，有什么美丽的？哥啊，我觉得在哪里都一样……”他停住，因为发现了火狐的脸色。 “不一样，我讨厌地球上的人。”火狐道，“黎风今天来找过我，他想杀了我。” 银狐道：“不可能吧，据我所知他不会有这种念头。” 火狐冷笑道：“你是不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黎风？他可是亲口跟我说了这个念头。”银狐道：“怎么可以这样，我去找他！” 他站起来，匆匆而去。 你在逼我……是你逼我的。 银狐走了之后，火狐脑海中只有这两句话。 黎风不难找，他正徘徊在梦幻号附近的死树森林里，带着他的青蛙散步。乐乐看起来好些了，而且也重新接受了黎风。“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使用这样的药剂，才离开我的。”黎风举着针管给它看，又收起来。 “不过你不可以怪我，我迫不得已的。” 小青蛙在他手掌上，哌哌叫两声。 黎风发觉不对，转身一看，银狐气沖沖的走了过来。 “黎风，你想要杀我哥哥，是不是？” 黎风想也不想，道：“是啊！” 银狐没想到回答如此简单，也是愣了一愣。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黎风道，“杀了他我给他偿命，而你可以留下来救大家。” “笑话！”银狐道，“我跟你说了我绝对不做救世主！” “我也说了不是让你做救世主，只是个交易！” 第175页 “去你的混帐交易。你要杀我哥哥，而我竟然会听你的救那些人？我银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胁迫？胁迫……”银狐忽然道，“黎风，你是说如果不修补大气层，你就要杀我哥哥，对不对？” “对啊。”可怜的黎风毫无头绪的回答。 “好吧，”银狐飞快的说道，“我虽然不会受你威胁，也是很关心我哥哥安全的。何况修补大气层对我来讲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好吧，我就暂且给你个面子。” 黎风道：“这不是很好吗？” 银狐重复道：“这不是很好吗！好了，想不想看我怎么修復大气层？晚上跟陈维一起过来吧。” 银狐的声音出现在火狐面前的监听器中，火狐正坐在梦幻号里，脸上挂着残忍的表情。“是你逼我的……”他又一次说。 舱门口传来银狐的声音，跟监听器同步。 “哥，我回来了。” 火狐关上监听器，打开门，银狐进来的时候依然看见他慈爱的哥哥。“怎样？你去找黎风了吗？”火狐问道，“他怎么说？他不承认，是吗？” “没有，”银狐抵着头，显然在思考说辞。 “他承认了，他的确是要杀哥哥你，为了修补大气层的事情。” “真可怕。”火狐道，“咱们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吧，燃料不是够了吗？”银狐很快的回答道：“不行！还不够。” “哥哥，你相信我，我没把握，这样的情况下做长期的宇宙旅行。咱们还得多呆半天。” “那黎风怎么办？他随时都可能来杀我。” “嗯——不对，我跟他讲好了，他不会来骚扰哥哥你。” “为什么？”火狐道，“他明明恨我。” 银狐故作为难道：“我已经跟他讲和了，我是迫不得已，只要帮他们修復大气层就没事了。哥——” 火狐摆手，道：“别说了，我知道，你去做吧，我不会再阻止你。” 黄昏，黎风和陈维来到梦幻号门口，发现银狐并没有遵守约定，等待他们。黎风去敲舱门，半天没有应答。 “他改变主意了？”陈维道，“我们怎么办？” 黎风道：“不会的，如果改变主意，他们早就该把飞船开走了啊！银狐不会是睡过头了吧？”陈维道：“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会怎样？”黎风道。 其实陈维也不清楚。“他——”他刚刚说了半个字，梦幻号的舱门就滑开了，没有声音，里面是通往驾驶舱和飞船各部分的路。梦幻号是由超空间技术建造的，里面的空间比外表看上去，还要大很多倍。 黎风看着面前的路，道：“我们应该走进去吗？” 没人知道，门既然打开，总归是有人在控制的，可为什么银狐，或者火狐，都没有来接他们呢？ 扑通……扑通……扑通…… 黎风忽然看见眼前好像有银狐的影子，他在对自己笑，然后摆摆手，像平时一样，故作潇洒的转身便走。 黎风抬脚就追，陈维不明所以，跟在他后面。 梦幻号的舱门，在他们身后，并没有关上，那一道门外的世界，现在早已变得混乱，黑暗不堪。黎风和陈维，本来想利用梦幻号来拯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梦幻号里的时候，此时已经陷入更加黑暗的境地。 “银狐？”黎风走进驾驶舱，银狐在那里，背对着他们。黎风放下一半心，想要走过去，冷不防被地上的火狐绊了一个跟头。 陈维惊讶的过去，扶起火狐，发觉他受了很重的伤，显然不行了。 “这是怎么回事？” 黎风在地上找到一灌喷雾，拿给陈维。陈维轻轻的嗅了一下，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黎风问道：“是什么？” “4466，一种神经性剧毒。”陈维道，“用到一定剂量可以让人失去思维能力，甚至死亡。难道火狐中毒了？”他忽然怀疑的看着黎风，道：“是不是你干的？” “我？”黎风道，“我根本不认识这东西……而且我从不用毒药。” 陈维道：“那会是谁？我想不到谁能用毒药把火狐给……”他停住口，火狐正抓了他手臂，艰难的指着银狐。 “银狐？”黎风跳起来，按住一直背对着自己的银狐的肩膀，“你对你哥哥……” “做了什么？”这几个字他说不出来了，银狐忽然转身咬住了黎风的胳膊，疼的黎风一脚把他踢开，收回手臂。银狐摔在角落里，一愣，马上咧开嘴哭了，哭声幼稚得惊人。 “你打我？”银狐打着滚，他银色的长髮和白昼的面容没有脱离当初惯用的冷酷的表情，但此时配合着嘴里的呜咽和不清不楚的句子，看起来滑稽至极。黎风想笑，笑不出来，他忽然很想呕吐。 银狐的双眼通红，看不出一丝神智。 黎风最后跑到火狐那里，狠命摇晃他的肩膀，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176页 火狐恢復了半天，才强撑着说：“我把他毒傻了。” “你们……还是都指望他能做救世主，而我，只希望他当我的弟弟。我在宇宙中非常寂寞，常常想弟弟能在我身边。这是我回来的理由啊，只要弟弟在身边，他什么样子都好，我不计较。” 火狐道：“可他变了，他宁愿护着你们，宁愿违心的当什么救世主，我知道他根本不想离开地球了，我必须改变他。” “是他逼我的……” 黎风终于忍不住，给了火狐狠狠一拳。 “你根本不是他哥哥！” “我是，我是他唯一的哥哥！” “不是！”黎风道，“如果是亲兄弟，什么事情都会为对方想的多。绝对不会有哥哥对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你根本还不能算是个人！” “那又如何？”火狐道，“你想说我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只是个替身，对吧？那又如何呢？银狐根本没有在意过啊！” “他没有在意，但你终究不是他亲哥哥，生命不可以复制，这也是你说过的话吧？” 火狐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矛盾，他皱眉道：“我的确说过，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还是在帝国大厦的时候，自己跟约翰串谋，利用银狐制造了梦幻号，那天在梦幻号之前。 火狐好像又听见自己在问：“那么你知道我的目的了？” 银狐想了想，老实道：“不知道，哥，但是我相信你。”火狐道：“那么我想你会后悔的。”他下定决心，把手里的抢掏出来，对准身后银狐的脑门。 银狐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火狐不说话。 银狐道：“你要杀了我吗？哥，杀了你的弟弟！” “别再叫我哥！”火狐大声道，“我根本不是你哥哥！” 银狐道：“你是！你跟他一模一样，没有区别！” 火狐向前走了半步，几乎把银狐逼到门外去。他说：“区别？我告诉你区别在哪里，在心里！没错，我跟你死去的哥哥一模一样，哪里都一样——因为我是他的复制品！但是有一点，你错在这一点上，你知道是什么吗？” “生命！生命是不可以复制的！” 银狐说不出话来了。 火狐接着道：“所以，我跟你哥哥，是根本不同的。我知道这么多天，你都敬我爱我，把我当成他。你不知道我的苦衷，我再也不想面对你。” 银狐道：“所以……所以……你跟约翰建造了这个？你们要逃到宇宙去？” 火狐没有听他说，他只是笑了，那笑容让银狐哆嗦起来。“哥哥。”他说，“你不会……你不能……” 但是火狐还是笑，那笑容好像暗夜里开的花，慢慢的绽放，幽静，却带来末日的感觉。 “弟弟，再见了。” 火狐扣动了扳机。 回忆中的银狐渐渐变成现实中的银狐，火狐看见他正在用头撞嗓门。银狐一定很痛苦，那种神经性的毒药造成的头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火狐向爬过去，甚至忽然第一次，想要代替他痛下去。 “你说得对，我从来不是他哥哥。”火狐道，“我对他不好，想过要杀了他，这次，终于彻底毁了他，我是个不称职的假哥哥！我真的宁愿从来没有成为火狐，没有做他哥哥。” 陈维摇头，嘆气道：“你本来可以不必做他哥哥，如果你不回来的话。” 黎风道：“还有件事，他到底怎么受的伤？这里没有其他人啊，难道加隆又没死？”陈维看看火狐，发现他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理由，眼睛瞪的很大。他检查了火狐的伤口，那只是细细的小孔，好像被什么锋利的锥子扎到，正好是致命的位置。 他不明所以，黎风却在此时去拉银狐，银狐高叫道：“不要！”淡红色的弧线袭来。黎风反应奇快的躲开，手臂上还是被戳了个小孔。 是银狐的无形鞭，黎风和陈维对视一眼，然后就地一滚。银狐早没了往日的机警，轻易的被他按住了身体。“你欺负我！”他哭道，黎风此时心中明了，声音低下来，道：“别哭，我只是跟你闹着玩呢。” 他放开银狐，顺手抄走了无形鞭。没有武器的银狐就是个小孩子，陈维和黎风安慰他许久，都不能找到让他清醒的法子。“不如去找米丽亚吧，”陈维道，“她也许会有办法。” 黎风沉吟，说：“你去找吧，我……我在这里照看他。” “我没有办法。”米丽亚道，“他的神经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毒药开始发作的时候，一定是出离痛苦的，银狐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下毒害自己，在巨大的惊骇之下，他下意识的催动了无形鞭，给火狐造成了致命伤害。 现在他彻底变成了以前，最为自己所不齿的那种人。 黎风遗憾道：“银狐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难受死。” 陈维道：“也许是好事，如果他清醒过来，知道这次是自己杀死了哥哥，会怎样？” 第177页 三个人沉默。 梦幻号停在了城南大厦前的空地上，陈维开始组织大家顺序登上飞船。黎风检查废墟，发现的确没有落下任何一个人，才满意的打算离开。 他走到飞船旁边，停住，米丽亚等在那里。 “我们究竟怎么了？”米丽亚两眼都是泪，对黎风道，“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我，过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放弃彼此，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幸福就在下一站，你却要逃跑呢？” 黎风背对她，不敢回头，只是说：“我没有逃跑，是你多想。” 银狐不合时宜的过来，咧嘴傻笑，伸手要抓黎风的领子。“青蛙，青蛙……”黎风摇摇头，把怀中的乐乐放到他手上，那小青蛙好奇的回望着黎风。 “乐乐，他现在很需要你，跟他走吧。”黎风道，“我不再适合你了。” 棋延带着大家，把给养全部搬上了梦幻号，陈维测试各项指标，高兴的对驾驶舱里的其他人道：“可以马上出发了！” 黎风点头，然后走了。 留下米丽亚，漫无目的的打开了无线通话器，那里面有模煳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米丽亚一跳，看看其他人，陈维脸上满是兴奋，而银狐，不知是否明白，也是笑容满面的。 米丽亚把音量调大，异客的声音马上传遍整个船舱。 “这里是绿洲，这里是绿洲，地球上所有的倖存者听好，由于大气层被破坏，地球表面很快将不再有空气。请你们尝试用各种方法，马上到绿洲来。我们的方位是……” 异客他们已经到了！黎风兴沖沖的走进来，对陈维道：“咱们马上出发吧！到绿洲需要多长时间？” 陈维眼中也满是兴奋：“半天。”他说，“马上出发。” 航行中，绝大多数的乘客呆在梦幻号底部的船舱里。陈维在操纵飞船，米丽亚协助。黎风百无聊赖的到处走。 他来到驾驶舱，看见米丽亚不在，便进来，陈维把飞船定到自动驾驶，转身对黎风道，“米丽亚心情很不好，你还在躲着他，对吗？” 黎风道：“我只是怕她为难。”陈维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如果把事情都说清楚，不是很好吗？” 黎风道：“叫我怎么开口呢？”他背靠着舱门，懊恼的说：“告诉她她爱上我只是个错误，只是受到了加隆的操纵？我办不到啊，你不知道加隆对她的伤害有多么大，自从我知道她受的苦，我甚至不想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陈维没有回答，黎风看着他，忽然发现他背后，一缕棕色的头髮。 米丽亚在听，此时，她绿色的大眼睛里一片茫然。 她手中捧着一堆压缩食品，站在那里，仿佛被中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看着黎风。 黎风也看着她。 后来他说：“你都听到了？对不起。” 米丽亚转身就走。 梦幻号的船舱中，虽然拥挤，但气氛很温馨。米丽亚拿着压缩食品一走进来，马上被阿兹卡那些孩子接了去，分发给大家。棋延拿了自己的一份，跟米丽亚一起吃，同时说：“真好，我们马上就要到绿洲去了，以后，一定会有办法修復臭氧空洞的。” “是啊。”米丽亚说，她没什么食慾，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棋延心疼的去抓她的手，被米丽亚巧妙的躲开了。 “米丽亚，”棋延觉得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了，“我希望到了绿洲以后，能和你一起生活。” 米丽亚惊讶的看着他。 既然爱上黎风，不过是个误会，是不是她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呢？米丽亚看着棋延，无法说出那个是“字”。 所以最后，她摇头。 “对不起。” “为什么？我哪点不好，我可以改！” 米丽亚再摇头：“这不是你的问题，棋延，我心中已经有一个人了。” “你爱他吗？”棋延冲动的问。 “爱。”米丽亚毫不犹豫的回答。 “有多爱？” 米丽亚想了想，说：“我爱他，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不爱他的时候一样。” 与此同时，黎风在梦幻号的一个角落，为自己注射最后一阵药剂。 “我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米丽亚，对不起，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他自言自语，然后坐下，保住自己的膝盖，疲惫的睡着了，好像受伤的小孩。 第十二章 黎风和未来 梦中，黎风迷迷煳煳，忽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黎风认得那背影，兴奋的追过去，叫道：“星辰！月乘！” 星辰没有回头，他身边的月乘倒是回眸一笑，黎风听见她向自己打招唿，还说：“再见了！” “别啊！”黎风道，虽然心知是在梦中，到底不甘心，“留下吧！” “我们不能，”月乘道，“你明白的。星辰当你是好兄弟，不过我们必须走了。” 黎风心中一疼，道：“那、告诉我你们好不好？要到哪里去？” 第178页 月乘笑了，说：“我们当然好，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而不理会什么所谓命运造成的障碍了，你应该祝福我们。别担心我们，已经死亡的人的时间是永恆的，我们可以用永恆的时间来相爱，怎能不好？” 这些话虽然无用，但在黎风听来，多少是个安慰。那两人越走越远，星辰始终没有回头，黎风有些生气，憋了半天，喊道：“星辰！你为什么不回头？不想看见老子我吗？” “不是啊，”他听见星辰回答道，“你很快就可以见到我了！” 这句话音未落，黎风就醒过来。 他眼前是一片明媚的阳光。 这里是绿洲，他们成功了。 现在黎风住在失去了机关的六重迷塔里面。外面一片安静，黎风感觉身体还好，顺着窗户跳下去，走了几步。 隔着树丛，他看见原来桃花源的一些居民，他们在忙碌，愉快的互相打着招唿，黎风很想也过去，但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不是往常的身体疼痛，事实上，黎风感觉很好，抬头看看绿洲的蓝天，使劲唿吸了几口绿洲的空气，他忽然感觉一切都很好。再也不需要防护工具，不需要隔离层，更不需要所谓的復古派或者封闭派。 这样的时间，多好啊，黎风很有成就的想。 接着他心里明白，该走了。 于是黎风就走了，六重迷塔下面的樱花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夜之间盛开，又一夜之间凋谢了，黎风走的时候，踩着无数的花瓣，发出轻微的响声。 它们给他留下了无数的脚印，那些脚印美丽无比。 “黎风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了，但是虽然造人机器我们搬过来了，但是月乘不在了，银狐又那个样子……现在没有人会用那台机器。我担心错误操作反而会害了黎风的命。所以，最好的决定是将他暂时冰冻起来，等我们研究好了那台机器的操作办法，万无一失之后，再为他造出新的身体。这就是我们的决定，烦劳你去告诉黎风，让他早点来我们这里。” 米丽亚走在街上，想着陈维的话。绿洲现在很繁华，甚至比机器城市的时代还要繁华。桃花源的居民带来了自然的气息，他们把城市布置的仿佛天堂一样。米丽亚看见异客正在道路旁边帮助阿迪布设人造草皮，他的腿好多了，已经离开轮椅走动，手上的拐杖很别致，装饰一般。 阿迪向她打招唿。 “你们好。”米丽亚说道，“好漂亮的绿色。” “在桃花源这些全是真的。”阿迪道，“不过没关系，阿塔正在温室里培育他带过来的种子，等到发芽之后，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绿洲了。” 米丽亚没有完全听懂，不过想到黎风如果知道，也一定会很高兴。她代他高兴，转而对异客道：“你的身体好多了。” “是啊，”异客道，“我很久没有碰电脑了，也许会一辈子都不碰。” 阿迪笑道：“我绝对不信，一个人要改变自己的习惯太难了，何况你这个习惯根深蒂固。” 异客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你别这么说啊，人家小姑娘会笑我的。” 米丽亚果然笑了，她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黎风啊？” “没有啊，听说他住在六重迷塔，但是还没来得及去看他，怎么了？” 米丽亚道：“我在找他呢，六重迷塔我去过，不过他不在那里，我给他留了言，又担心他不回去。你们要是看到他，就跟他说，让他去陈维那里。” 异客说：“没问题！”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珍妮啊？” 阿迪道：“她带着银狐去骑士纪念馆了，银狐现在对她百依百顺，跟只猴子似的。” 米丽亚点头，向他们道别。 她在路上遇到阿兹卡和军师扬，他们两个正要上学去。绿洲学校的正副校长是卡农大婶和独眼大叔，他们深受孩子们喜爱。 “米丽亚姐姐！”阿兹卡隔着老远就跳着打招唿，并且跑过来道，“最近过得可好？” 他长高了些，变得结实很多，而扬反倒瘦了，脸上是健康的棕黑色，眉宇间有些狡猾的神气，倒还是一样。 米丽亚道：“当然很好了，在绿洲里，谁能过得不好啊？” 阿兹卡道：“是啊是啊，不过，我觉得我们是过得最好的了，我们整天都有很多新东西可以学，这些就算是以前，在城北，那些贵族的孩子都学不到吶！” 米丽亚笑道：“那你们可要认真了。”军师扬道：“认真，当然了，阿兹卡每天都很晚睡……啊？忘了，他在跟我使眼色呢，他不好意思让人家知道。” 阿兹卡脸有些红，故意岔开话题道：“米丽亚姐姐，老大呢？” 黎风啊……米丽亚道：“我也在找他呢。” “找到他一定要替我转告一下，我等着跟他学武功呢！米丽亚接近，我一定要成为老大那样的人！我要早日长大，当绿洲的守护者！” “我也是！”军师扬一样坚定的说。 骑士纪念馆是倖存者们自发建立起来的，为的是纪念为了这个绿洲奋斗的七个骑士们的事迹，而他们的身份，来自阿塔发明的一副纸牌。作为绿洲首席执政官，陈维曾经反对这个计划。不过阿迪他们说，不可以忘记过去，因为人类不能没有歷史。 第179页 陈维觉得这话很对，他绝对不想绿洲变成一个没有歷史的地方。 米丽亚走进大厅，看见珍妮正在耐心的挨个念着勇士们的名牌给银狐听。 “洛美针、黎风、乐绮、陈维、银狐、星辰、花月乘。” 女骑士、风神、雨神、雷神、电神、星辰、月亮。 米丽亚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些人的声音和样子仿佛就在耳边，过去发生的种种，只是琥玻里的昆虫，被封在那里罢了。如果有神奇的力量，它们还会重新发生。 银狐对着画像笑，指着黎风的那一副，道：“这个人我见过！”珍妮道：“他是你的朋友啊，你当然见过！” 银狐被火烫了一样，大叫起来：“我没有朋友！我没有朋友！” “好好好，就算你没有了。乖，不要在这里大声吵。” 银狐很听话的住口，跑了两步过去看自己的画像，半晌，笑呵呵的道：“这个人长得好奇怪。” 珍妮拉着他胳膊，道：“怎么会奇怪，他就是你啊！” “我？不会的，你刚才说……这些画上都是勇士，那、勇士该是好人吧？” “对啊！” 银狐一巴掌拍到珍妮头上，道：“你傻了吧！我怎么会是好人呢！” 珍妮道：“是是，你不是好人，你连我都打，我不理你了。” 她放开他，朝米丽亚走过来。 “疼吗？” 珍妮笑着回答：“怎么会疼！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只是在逗他罢了。” 米丽亚看见她身后银狐紧张的赶过来。 “我不好，我坏！可是、你不要不理我！你打回来好了！” 珍妮回头道：“我不打你。你闭上嘴巴，我不让你说话，就别出声，乖乖等着。要不我还是不理你！” “我不说话，然后你就还跟我玩，是吗？” 珍妮道：“是啊！” 银狐闭上嘴，果然一声不吭。 珍妮把米丽亚拉到一边，道：“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很烦啊，想找你聊天。” 珍妮看了一眼银狐，发现他没有走远，才转回来道：“你有什么可烦的？对了，你的黎风呢？” “我的黎风……”米丽亚想想，自嘲道，“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会吧，你找了吗？”珍妮道。 “没有，到处都没有，他还在躲着我。” “是你不对，米丽亚。”珍妮道，“恋人之间是有话就要说的。何况你们经歷了这么多事情。你的苦衷，连我都可以知道，黎风为什么不能知道？” 米丽亚道：“我曾经那样背叛他，差一点害死他，你叫我怎么好意思为自己找藉口？” 珍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救过他很多次。你们明明都很关心对方，却总不坐在一起，把一切都说明白。你是想要我们这些外人看的心急吗？” 米丽亚摇头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开不了口。” “不会吧？我记得你跟他表白的时候，什么都说了。”珍妮玩笑的说道，“米丽亚，你不是那种人！去吧，去跟他说清楚，或者不说清楚，光是呆在一起就够了。我相信黎风本来就不会怪你的。” “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了解他的话，不会想不出来的！” 米丽亚疑惑的点头。 黎风究竟在哪里呢？米丽亚发现自己已经是第二遍走过这条街了，异客他们的草皮鲜绿鲜绿，晃着她的眼睛。他们该是到下一条街上去了吧！米丽亚想。 忽然她想到了阿迪的话。 阿迪笑道：“我绝对不信，一个人要改变自己的习惯太难了，何况你这个习惯根深蒂固。” 对了，黎风也有根深蒂固的习惯的。绿洲里有让他怀念的地方的。 米丽亚看看头顶的人造太阳，辨清方向，飞快的跑起来。 就在这棵树下，2号救了黎风。 孟雪救了大家。 那也是绿洲机器人时代的终结。 米丽亚凭直觉知道，黎风一定会到那里去。他曾经说过，如果在死亡的时刻，会尽可能的到最多回忆的地方去。 现在他们被困在绿洲里，还能去哪里呢？米丽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汗珠顺着脖子向下淌，可她没有停下来。 远远的，她看见那棵树下坐着一个人。 是黎风！米丽亚跑得更快了。黎风坐的很随便，像他一贯的姿势，一只手垂在地上，头靠着膝盖。 “黎风！”米丽亚大喊，“是我！” 没用的，如果他要回答，早就回答了。 现在的黎风一声不吭，看来是决计装睡到底。 米丽亚终于奔到他的面前，又站住了。 她忽然不敢去碰他。黎风依旧保持着坐姿，动也不动，米丽亚很想过去，对着他的耳边大叫几声，或者一拳捶上他肩膀，把他打倒。 但她不敢了。 米丽亚等着黎风勐地抬起头来，沖她开心的笑，然后说：“丫头，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我？” 第180页 实际上她似乎真的看到他这样做了，黎风笑得像以前一样开心，甚至米丽亚觉得他脸上有一层朦胧美丽的光亮。 但这不是黎风，她的黎风从来没有任何光环。他是头脑简单的人，有些意气用事，有些怕死，傻傻的，总是等一些没有指望的东西，还坚持从不失望。米丽亚对自己说，那才是她喜欢的黎风。她想起他的笑，他的好，他对她讲的傻乎乎没有逻辑的话。 她恨不得马上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扑到他怀里，告诉他自己累了，什么也不想说，只想永远在他怀里呆下去。 如果他要问，呆多久？我就告诉他天荒地老好了。 “可是我不能太任性啊。”米丽亚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你看起来比我还要累。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是想着我的，对吗？起来，跟我到陈维那里去！他说他完全有办法治好你，就算暂时不能实现，也可以把你……把你冰冻起来，等到银狐的记忆恢復，或是任何一个人学会了操作造人机器为止！” 她坐下，在黎风那只垂到地上，掌心向上的手旁边。 “你这样睡觉很不好的，跟我回去吧，陈维已经为你准备了水晶棺材，很好看的，我看了也很羡慕呢。我想，你躺在那里的时候，不会再有痛苦，因为你可以彻底放心了，没有什么东西再让你守护。至于我，我会守护你的。” 米丽亚试着去拿起黎风的手，刚刚碰到的时候，她以为那还是热的。 后来她哭了。 她哭的时候，才发现黎风把她用来给他包扎伤口的绿色丝带绑在手腕上。 他心里有她，永远有。黎风用了一个最聪明的办法，对米丽亚表白了这些，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风，你不会死的，你只是睡着了。银狐说过，那些活性组织会进入你的脑子里，让你还有一些意识，也许你会看不见，听不到，思考不了，但是你还活着。这不是痛苦，只是休息。以后，我们还会有未来的，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因为我会是你的守护者。” “那时候你会说爱我的，对不对？”米丽亚道，“我等着……我一定等……” 她感觉全身无力，倒下去，这次黎风就在她身边，也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操纵她离开了。米丽亚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缥缈的灵魂那样，自由的无忧无虑。黎风在身边对她笑，其他人都在周围，月乘挽着星辰，洛美针插腰微笑，孟雪安静的走过来，像很久以前在这里做过的祈祷一样，双手拇指和食指相对，对着天空高高举起。 天上落下鹅毛一样轻盈的东西，不是雪，而是白色的花瓣，带着美丽而迷幻的色彩，顷刻之间包围了一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