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灵魂》 第1页 [科幻探险] 《复制灵魂》作者:苍书谪剑【完结】 第一章 重归 暗夜里,一只飞船的玄光划过地球上空,只是流星般一剎那的目眩神迷,转瞬,飞船淹没在由地面的光线交织出的纸醉金迷。索格里走下飞船,夜风吹得他身上的老式风衣猎猎作响。当脚踏上地面的那一瞬间,他的全身明显僵了一下。 多少年啊?多少年不曾再踏上这个星球,这个埋葬了他爱恨情仇的蔚蓝色星球?如今,一切最原始的痕迹已经不復存在,地球被新世纪的类金属装点得和其他任何一个星球再也没有什么一样。 变了啊!一切再也不像他的梦里…… 然而,在这个物质极度眩惑人心的年代,他要寻找的人,他的青鸟,应该在吧? 索格里闭闭眼睛,心头一抽,有点痛,却是恢復了知觉般的清醒。 穿过两条街,索格里找到了一间汽车买卖行。 “先生,你好!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服务台的小姐操着一口十分标准,悦耳的地球语。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现在的服务行业人员也可以用宇宙联盟通用语同你对话。 然而索格里显然并不打算换一种语言。缓缓张口,有些突兀地说起话来,原来,自己还是记得地球的语言,虽然生硬,却像是体内流淌的血液般,根植而无奈。“我需要一台‘3000’磁悬浮跑车。” 服务小姐有些好奇,这种车型售价可不低哩!而眼前这位先生却穿着最老式的风衣——很寒碜呢。“先生,请问你是租还是买?” “买,当然是买。”回答得漫不经心,许或是他根本没有发现对方口气里的轻蔑成分。 “那先生需要申办通行证吗?”服务小姐虽然怀疑对方的购买力,但还是按程序办事。 所谓通行证份a、b、c、d四级。a级,拥有者可以进入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因为涉及政治,军事,经济等机密,所以只有地球国的高级首脑们有权利申请。b级,属于所谓的“富翁”阶级,包括高级的娱乐,享受设施。c级,普通人的通行证,申请这级通行证的人最多。d级,用来限制贫民的行动范围。通行证级别越高,用途越大,当然了,所缴纳的费用也越高。 当然,不管怎样的通行证都不包括进入私人所有土地。 社会发展到如此程度,也难以消除等级观念,它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b级通行证。”索格里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 “b……哦。”服务小姐又吃一惊,“先生,我能看一下你的资料吗?” 索格里递过一块微缩晶片,等待小姐的查询及办理一切手续。 “先生是火星移民?” “哦……是。”当然不是,他怎么会有资格去当一个火星移民?嘴角不自觉得浮现出一丝嘲讽,这块晶片是伪造的。 “好了,先生。你所需要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停在门口。请你付款,共是三百万宇宙币。” 付完款,索格里向外走去。至始至终,有一顶帽子都低低压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先生,你有东西掉了。”小姐唤道,她觉得自己有些多事。那位先生掉落的不过是一只耳环而已,耳环是穿耳洞式的,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耳环,很奇怪呢。但是小姐忍不住想和这即将离去的先生多聊几句。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东西掉了?也许是刚才掏东西时不小心弄掉的。索格里回头往地下看去,本来是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只耳环时,立刻被冻结,一种电闪雷鸣,生生将目光击伤。 天啊!他差点丢失了一件怎样的东西啊?! 下一个动作,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俯身拾起耳环。那个样子像极了跪拜在女神脚边的虔诚教徒。 “谢谢你。”对服务小姐的感激使得他摘下帽子对其点头微微一笑。 服务小姐差点看痴了—— 索格里的脸有种不同于三十一世纪的粗犷。人类从二十六世纪已经开始全面实行无性繁殖,经过五百多年的技术改进,现在举凡你所能见到的人,无一不是精緻至极的帅哥、美女。如索格里这种粗犷、野性,不加人工修饰的面孔简直就如最特殊的灿星。 起点中文网.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章 蓝桥 一家简陋的酒吧,飘着劣质菸草的味道。疲惫的人们一群群围坐在一起喝着价格低廉的酒。但是全场没一人说话,人们安静地听着台上的一名女郎弹唱。 在3007年的今天,贫富差距已经成为了一条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天堑。这些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在经过一天艰辛的劳动后,只有躲进这家不起眼的酒吧,听听这位女郎弹奏不知名的乐器唱着古老的歌谣。 女郎——蓝桥拨了拨怀中的六弦琴,当然,在今天人们的眼中这已经不再是西班牙情歌。 低沉,沙哑的嗓音融化进周围的空气,竟使得几位听众眼底泛起了泪光。 正当人们逐渐被音乐中的忧伤淹没时,琴声“嘎”然而止。人们纷纷向台上投去好奇的目光。 “蓝桥,回去!”一个外表看来很事业有成的男子不由分说地抓住蓝桥的胳膊往外拽。 第2页 “回哪儿?”她眨了眨看似纯洁的眼眸,任由对方抓住她线条优美的胳膊,“我不认识你啊!” 她想引发其余酒客们起闹,果然,她达到目的了,人群中响起了一场闹笑。“餵!你是谁?快放开我们的小姐!”“小姐,唱歌吧。”“小姐,不要理他,有我收拾这个对小姐无礼的傢伙!”“对,揍他!” 蓝桥稍稍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男子——沃尔特?朗文被惹火了,被这样一群猪狗不如的人嘲弄,大大折损了他的自尊。口气不善地警告,“蓝桥,别忘了你的……” “我的身份是吗?”蓝桥面不改色地接口。 “很好,你还记得。”沃尔特冷讽,“跟我回研究院。” “活不腻的怪物。”蓝桥低骂了一声,不知有没有被他听见。稍稍发泄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跟在他后面迈动脚步。行至门口,她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抱歉,各位,我只有早退了。”向大伙儿抛去一张信用卡,“这些请大家喝两瓶好酒。” “小姐,你认识他吗?”一个才二十多岁青年站出来指着沃尔特发问。 “当然,他是我爸。”她撒了个小谎又讽刺了沃尔特一次。 “噢,原来是个老头呀。”青年也很配合蓝桥。也许真该感谢无性繁殖,就连贫民少年也漂亮得很。 在身后的闹笑声中,蓝桥和沃尔特走到酒吧外的停车场。 沃尔特的豪华磁悬浮汽车周围聚集了一群衣着简陋的人们,大家对着汽车指指点点,更有人凑上前去摸摸汽车光滑如镜的外壳。显然,在这片贫民区内停放着如此一辆名车是多稀有的事情。 见到此种情景,沃尔特的脸都快气绿了,他心疼那辆在这帮贱民魔手下惨遭摧残的爱车。“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他不客气地咆哮着。 众人觉得莫名其妙,但一看来人的服饰便知道他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想必是车主吧。是以大伙都向两旁散开。 沃尔特怒气难消,伸手扯过蓝桥,“你怎们会和这样低贱的人混在一起!上车!” “你弄痛我了!沃尔特?朗文!”蓝桥连名带姓地叫他以示抗议。 沃尔特怒视了她一眼。 蓝桥无可奈何地打开车门,坐上后掏出一支香菸,迳自点了起来。 “蓝桥,不要在我车上抽菸。” 她闻所未闻地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又对着车窗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很好,香菸制造业发展得不错,至少现在一支香菸燃烧完后已不会留下丝毫灰烬。 “真搞不明白,怎么三十一世纪还存在菸酒业?”沃尔特抱怨,打开车窗,让那呛死人的烟雾尽快散出去。 蓝桥又抽了一口烟,“很简单,只要人类社会还存在着颓废和悲伤,菸酒这类商品就不会消失。”耸了耸肩,很满意沃尔特被呛得皱起来的脸。 “就算是。”沃尔特稍稍妥协,因为他并不想在“菸酒”这个问题上争论。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个地区配不上你的身份。” 身份?蓝桥皱皱眉,手指夹着的烟任它燃烧而迟迟没有抽。半晌,“我并不如这群自由的人,我只是一个没有自由的试验品。”眼里有些无奈。 “蓝桥,”沃尔特终于压住了怒火,放柔了声音,“你应该明白你自己的重要性。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找点快乐,你应该清楚,对于我这种永不终结的生命来说,再多的快乐都填不满。” 蓝桥因为具有特殊的机体,所以成为研究院歷代的研究对象。她出生于二十一世纪,距今已有近一千年,而她不曾衰老,一直以这种青春的生命存在于地球上。 沃尔特?朗文是研究院的本届院长,他同样致力于研究蓝桥长生不老的奥秘。因为他也渴望永远不老不死的生命。 因此,蓝桥是研究院最重要,最宝贵的——实验品。 如何?身份够特殊了吧? 沃尔特劝说着渴望快乐的她,“如果你希望快乐,可以去高级的娱乐场所,何必委屈了自己?是钱不够花吗?” “没注意到吗?”蓝桥再次吸口烟,在这些时候,香菸实在是一种无可替代的好东西,“那家酒吧的名字叫‘时空’。”她渴望那是个陈旧的时空,在那里,她身上那部分二十五世纪前的原始生命寻到了一个归处。 最重要的,她希望在这里找到一个和她同样不老不死却又同样不快乐的人。 也许,飘飘荡荡,只为寻找那相契的灵魂。 “蓝桥,你对研究院有何不满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沃尔特决定动之以情,不管做多大的让步都不能让蓝桥做出有损实验的事来。 “回答我,我是不是一个克隆体?”她的表情看不出是严肃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是的,你的本体也同样具有抗衰老的机体。你是克隆体一事并不是秘密,这件事在研究院的档案室里有记载。” “那好,”蓝桥做了一个深唿吸,慢慢提出要求,“我要阅读本体的记忆。” 克隆技术只能克隆本体的躯壳,却无法继承本体的思想和记忆。然而地球国——即整个地球经过一系列的政变甚至战争后,终于同化为一体,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早就有法令规定,凡是制造复制人都必须贮存本体记忆,供克隆体阅读,再由克隆体决定是否移植本体记忆。 第3页 “不行,蓝桥。”沃尔特想也不想就立刻拒绝,“你本体的记忆对你毫无好处。” “有无好处,待我读后自己判断。”蓝桥决定今天一定要争取到千年来未曾争取到的权利。虽然,此刻的她并不是从自身的意愿想要去阅读那些记忆,确切的说,这不过是她一种反抗的形式。沃尔特越不同意,她就越是要做。 “不行。”沃尔特再次拒绝。坦白地说,沃尔特其实对她并不算坏,至少,蓝桥从来没有感觉钱不够花,尽管她是一个花销很可怕的女人。但是,在记忆这一点上,他从来不会妥协。 “为什么?你是在剥夺一个复制人的正当权利。”蓝桥开始变得很不高兴,“沃尔特?朗文,你在犯法!” “不,蓝桥,”沃尔特的脸上滑过一丝狡猾,“在你被克隆时,地球还没有《复制人人权法》。” 蓝桥并不妥协,“但是,在有了《复制人人权法》之后,我还活着。而我也同样是这部法律的保护对象,我也是复制人!然而,现在我除了知道我的本体也叫‘蓝桥’以外,其他的,我对我的本体一无所知!” “你如果不服气,可以向法院申诉。” 蓝桥一怔,任她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无法和整个研究院的势力相抗衡。况且,对她最不利的因素是她的特殊机体,如果要上法庭,必然这一切都会公之于众。但是,她很快就想到另一个办法了,“沃尔特,你信不信你会因为你的自信而后悔?” “不信,当然不信!”沃尔特有些狂妄地笑着,“我不信凭你的一己之力可以抓住我的什么把柄。” “当然,我什么也没抓住,”蓝桥也笑,笑的很轻松,“我仅仅知道你还有一个名字叫丁维岩。” 这不过是另一个名字,对别人来说不过是极普通的事。但沃尔特却像受了很严重的打击一般。不过,这毕竟是暂时的,他很快恢復常态,“蓝桥,你没有证据。” “有无证据并不重要,反正我有正当的永恒生命,你有非正当的永恒生命。不管正当与否,终归是永恆的,我们可以慢慢地耗,我会找到证据的。” 起点中文网.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章 沙滩 索格里站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如一座悲哀的雕像。 感谢上帝!终于让人类懂得了环境的可贵,没有糟蹋了这广浩的碧海。他眼前的爱琴海,依然蓝如千年前的蓝水晶。 只是,爱琴海畔的希腊文明早已荡然无存,而人们也已忘了这片海域的名字,现在,它被称为“十七区海域”。 爱琴海,爱琴海,爱琴海!这个美如梦幻的名字恐怕只存在于他的记忆,正如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蓝桥! 他是来赎罪的; 他静静地看着雪白的浪花拍击上岸边的仿真岩石;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泛着蓝色幽光的魔爪似的海水哗哗地涌上海滩,漫湿了他的鞋,也抓碎了他已然千疮百孔的心。 他不想抗拒这一波连这一波的,一波胜比一波的责罚。 他只想赎罪—— 青鸟恋 每夜, 我都要放飞一万只青鸟 去寻你的消息, 不管风里还是雨里。 在千万年之前, 寂寞逐渐孤独了每一个足迹, 可从不曾有你的消息。 飘飞满天的青羽, 不復往昔的美丽。 为你淌在心中的泪 淋湿青鸟的翅膀, 羽毛伏在身上, 不復飘飞的绚丽。 是否? 依稀的你是在惩罚我犯下的错? 使我, 只能终日重复夜鸟的梦。 索格里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他只知此刻他的脸上净是泪痕。他并不是柔弱之人,相反的,他性格强硬。然而,今天时间长久得使他难以掩饰痛苦。 蓝桥,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求求你,蓝桥…… 索格里觉得自己快要对着这爱琴海跪下以祈求原谅。他闭了闭眼睛,以阻止那刺目的蓝色再扎进他原本已万分忧郁的眼。 好冷,他扯了扯风衣的领口,逐渐走离了海边。 “雷望,放我出去!雷望!放我出去!求求你!雷望……”研究院的走廊里迴响着一个女子的哭喊,她徒劳地敲击着门板,“我不想死在这里啊!雷望,你问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再也没有力气了,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痴痴喃道,“雷望,你终究不肯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来呢……” 一个男子推门进来,不顾女子挣扎反抗,强行给她注射了一针药物。然后,退至一旁,狞笑着眼睁睁看着女子七窍流血而死。 满脸的血污弄脏了女子的一张娇颜…… “蓝桥!”索格里勐然惊醒,作恶梦了。他用双手胡乱摸了一把满脸水流般的汗水,靠坐在床头,没有开灯,却摸了一支香菸点上。 叼着香菸的嘴唇还有些哆哆嗦嗦,他又感到那种漫彻心扉的痛楚了。 第4页 雷望——便是他啊!他这个罪无可赦的恶棍! 远处大海的夜潮声喧譁而来,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如她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唤着他的名。 索格里用抽搐的手指捏着烟,又以哆嗦的嘴唇深深吸了一口。 有多久了?近一千年了吧。 这一千年里,有五百年的夜晚他是被恶梦警醒;而另外五百年,他则彻夜不眠。因为抑制恶梦的唯一办法就是彻夜不眠。 在夜里,她的死状一次惨比一次,也一次又一次把他的精神翻捲地更痛。心里虽然明白现实中她死得并没有这么血腥,而且,他也知道,就算是再大的痛苦,以她的性格,她也绝对不会哭喊。不过,这些只是在他极度冷静之下才能认清的事实。但是,在每个相思的夜里,他难逃自责。 他只祈求自己的神经能被逐渐麻痹,然而他难以如愿,伴随着痛苦的折磨,他的思维只是越渐敏感。 ——蓝桥—— 这个名字的任何一笔,任何一画都是一把利剪,正在不断地将他已界薄如蝉翼的心剪成碎片。 他没有资格埋怨这些痛苦,因为他自己本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恶棍—— 起点中文网.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章 梦魇 2084年;爱琴海岸 雷望调整着照相机的焦距,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业余摄影师,本次来爱琴海便是为了拍一套作品参加本年度全球业余摄影大赛。 时节正值初秋,已过了游泳旺季,身着泳装下海的人已明显减少。然而,爱琴海的魅力绝不会因季节的变迁而减退,海滩上有的是身穿秋装看海的人们。 准备工作完成了,雷望开始选择拍摄目标。蓦地,一个女子闯进了他的镜头—— 她,一套纯白的女式套装,裁剪合身,极度配合她的神采。戴着一顶同样纯白的宽檐遮阳帽,令雷望遗憾无法一睹她的芳容,只能看见从白帽子下流淌出的黑瀑似的长髮。 但是,这已经是很唯美的景象了。 雷望连连按动快门。 蓝桥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闯进他人的镜头,迳自立在海边。不自觉地,又蹙起了双眉,至于那幽幽的轻嘆则早就被海浪夺了去。 可能是连连的快门声惊扰了她,转过身来,顺手摘掉了遮阳帽。 雷望怔住了,此刻,仅有“惊艷”一词可以稍稍表达他的心情。若非是在这人海之中邂逅他,他真的要以为她是从维纳斯的梦境里逃出来的美好——那是维纳斯也渴望的完美啊! “你偷拍了我的照片?”她的声音同样好听,如同足以令众神陶醉的神乐。 “对不起,小姐,”他微微一笑以示歉意,“你实在太美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怪你。”她伸出一只手,“但是,把底片给我。”客气的语调,但是,不容拒绝。 “这……”雷望磨磨蹭蹭得摆弄着相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小姐,我打算用这些照片参赛,这么美的景致,尤其是这么美丽的人儿,我想,一定可以获奖的。”他不忘恭维对方一番,“我可以付给你肖像费,价格随便你开,希望你成全。”他不认为对方会拒绝,从来没有女人拒绝过他。于是,自信得笑了,有些阳光的味道。 “恐怕不行,请把底片给我。”语气虽然礼貌,但内容却强硬得很。 “唉,好吧。”知道没有办法了,他不情不愿地取出底片交到她手上,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只觉得似乎差点忘了该怎样心跳——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皱皱眉,他不满意自己的表现。 而蓝桥的脸像一座雕像。只是默默接过底片。 “这真是难得的好题材。”他惋惜的语气像是在作垂死挣扎。 蓝桥罔若未闻,转身面向大海,不着丝毫留恋地把雷望心中的宝贝抛进一片蔚蓝。 “天啊!小姐,你难道就不想看一看洗出的照片吗?” “不想。”吐出两个字,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这些照片毕竟是这位先生的心血,“抱歉,我不能让这世上存在任何一张我的照片。” “原来是这样。”雷望苦笑,发觉气氛太过僵硬,随即开了一个玩笑,“小姐,你向大海里乱扔东西,难道不怕罚款?”都说男人的幽默是征服女人的最好武器,或许,在失去了底片后,他可以获得一个聊天对象。 “我会交罚金的。”她的表情泄漏了她不想多聊的心情。 雷望无法再多言,但是,他却捕捉了她的迷茫眼神。 他没想到,就是这种眼神,竟然会纠缠他一生一世——漫长,没有尽头的一生一世。 ***** 索格里一惊,忙把自己拉回3007年的现实。 在黑夜里忽明忽暗的菸头星火完全灭去了。他竟然感到些微的寒冷,多可笑啊,在早就实现了“全球气候最优调控”的三十一世纪,他竟然会感到冷? 冷彻心扉。 索格里又想抽菸了,把手伸进风衣口袋,却摸到一只空了的烟盒。他的手颓然停在那里,有时候,没有菸酒,他还真不知道时间该怎么过。 第5页 哦,该死!索格里自己也感觉到脸上默默的液体了。是眼泪吗?该死的!他怎么又哭了。 “没用的东西!”他骂了自己一声,握起的拳头勐然向墙壁砸去。 虽然早就知道她是他漫长一生的唯一目标,但他仍然难以容忍自己的软弱。 如此矛盾——痛苦却纠缠着。 他早该放任了,不是吗? 会好过的多,不是吗? 无意中看到了窗角透进的天白,算了,反正快天亮了,索格里稍稍放松地吁了一口气。其实,自己完全明白,就算真正到了黎明,也难以逃脱梦魔的追猎;然而,白天总要好些,至少没有夜晚那般相思。 (今天上线,看到了好多朋友的书评,好感动哦!一定加油,天天更新!希望越来越多的朋友喜欢我的书!) 第五章 委託 “先生,”索格里房间中的电话可视屏被打开了,酒店的服务小姐出现在屏幕上,“和你有预约的威廉·阿伦斯先生此刻正在顶楼餐厅,等待你赴约。” “知道了。”索格里随便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会的,他会再次拥有她。 索格里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一边漫不经心得披到身上一边走出房间。 “请问,你就是约我来这儿的人吗?”威廉?阿伦斯很礼貌地向正朝这边走来的男子询问。 “是的。”索格里落座,他诡异的眼神打量着对方,因为他必须清楚眼前这个人够不够资格被他利用。 阿伦斯被打量得克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他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擦拭顺着额角流下的汗水,“先生,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请快点说吧。我很忙。” “当然,当然。”索格里笑,这位建筑集团的总裁还不错,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向他提出要求的人实在少得可怜。“总裁先生亲自赴约,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 “不,不敢。”这回,恐惧二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脸上了。 他作为地球国最大的建筑集团的总裁,亲自来赴这种不起眼的约会,原因还要从几天前说起——几名恐怖分子竟然在他的总部施放了一种病毒,公司上下都身染重病,并且束手无策。然而,一天过后,几名恐怖分子的代表就送来了抗病毒的药品,并且向他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也就是让他来赴这个约。否则,他们还有更厉害的病毒。于是,他在各个方面的压力下,不得不赴约。 “我找你来是要委託你们集团在十七区海域建一座酒吧。“索格里拿出一张晶片递给对方,“这上面是酒吧的设计图。” 威廉?阿伦斯的恐惧逐渐被专业所代替,把晶片输入随身携带的电脑,开始研究图纸。几分钟后,微微抬起头,“先生,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建这样一座原始型的酒吧;但是,我劝你不要委託我们集团,而且不要建在地价最昂贵的十七区海域,这样,你多少可以减少一部分投资。” “怎么?怕我付不起钱吗?”他不客气地戏嚯这位总裁先生的紧张。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伦斯尴尬至极。 “我别无选择,”索格里眉间升起一点痛苦,“我已经不想浪费时间去请全宇宙最大的建筑集团了。”换言之,他选择阿伦斯德集团完全是不得已的抉择,他完全可以支付更可怕的花费,“至于地点,除了十七区海域外,其他哪儿也不行。” “好吧,先生,你想建在那个具体位置?”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阿伦斯只好接受委託。 “在这一区中什么地方的风景、环境最好?” “地球国政府住宅基地——无忧之海。”虽然不太理解这个诡异的问题,但他还是据实回答。 “不错,”索格里轻轻嘆了一口气,眉宇间的痛苦扩散到眼里,转化为悲伤,她一定不准自己这样做吧?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其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的酒吧就建在哪里。” “什么?”阿伦斯怀疑自己的听觉,“可是,‘无忧之海’怎么办?” “拆毁,尽快的。” “拆毁?”阿伦斯更加怀疑自己的听觉,“‘无忧之海’可是地球国政府拥有的产业!”他说完后又忽然觉得后悔,以对方威胁自己来赴约的手段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不会在乎政府的产业的未来的。 “那又如何?地球国应该庆幸的事,那而不是他们政府的所在地,否则照样非拆不可。” 阿伦斯感到了真正的可怕,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一直以为那几名施放病毒的恐怖分子才是必须来此的原因;结果,眼前的这位先生才是恐怖之源,那几名恐怖分子不过是将这团恐怖延伸开来的媒介。 “阿伦斯先生,”索格里不顾别人的感受,只管提出下一步要求,“我希望修建酒吧的建筑队由你亲自带队。” 好狂妄的口气!竟然让堂堂的总裁先生亲自动手给他修房子! 应该拒绝的。但是,“好的!”总裁连连点头,他几乎是本能地答应。这种本能,就仿佛与一头隐伏在茂密树林里的受伤勐虎四目相对时产生的本能恐惧一般,他不知道,如果拒绝的话,会不会被勐虎撕咬得体无完肤。 第6页 “很好。”索格里起身,离去。 “会议开始。”威廉?阿伦斯宣布。 第一项,由总裁秘书代为介绍本次委託。 “阿伦斯先生,”一位部门经理站起陈述自己的观点,“这笔生意,如果是单从商业利益上看,恐怕是我们集团成立以来获利最大的生意了。但是,这件事太过古怪。首先是对方请人的方式,但是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向‘抗暴联盟’提出申述了。另外,对方的要求——例如,要求总裁亲自带队——这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最后一点,虽然商人没有必要考虑别人的利益,但是我们却不得不这么做。对方在这座酒吧上投入了如此多不必要的资金,不管酒吧建成营业后生意有多好,也难以收回成本。因此,我们需要设想对方建酒吧的目的。” 部门经理的讲话一结束,除了阿伦斯以外,在场的人都频频点头贊成,显然经理所言也正是他们想说的。 阿伦斯环是全场,“依各位的意见,是并不贊同接这笔生意了?” “是的,先生。” “那各位就做好失望的准备吧。我已经决定接这笔生意了。”如此蛮不讲理的行为,还是阿伦斯当上总裁后的头一回吧。 果然,所有人都露出讶异的表情,有人甚至有一点失望。没人能明白一项对凡事都深思熟虑的阿伦斯先生怎么出去赴了一次约会,回来后就变得如此,不再关心集团的安危了。 “阿伦斯先生,如果你不能提供一个理由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召开股东大会了。”副总裁很中肯地代替众人提出要求。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阿伦斯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过了良久,“也许,你们大家见了那位委託人,你们也会明白。” 全场譁然,虽然人人都觉得这是何等荒谬,但是人人都相信了阿伦斯的话,就像那种震撼力,他们全部都能感同身受。可是,有什么理由啊?威廉?阿伦斯可是连总统都要礼让三分的建筑业巨子,而这里在座的每一位都是人间龙凤的精英啊! “先生,请问委託人是谁?”照阿伦斯的说法,这个人至少也是一个名动世界的人物才是。 阿伦斯苦笑,“不知道。”此刻一回想,才发现当时的会面实在是诡异得很,“我根本没看清他的脸。说的现实一点,是我没有勇气看;说的正确一点,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就像有一团黑暗一直从头顶落到她的身上,叫人根本无从看起。那个人的全身,都有一股悲怆,看了的话只怕会坠落进去。” (各位喜欢我小说的朋友,非常抱歉,因为工作关系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新。以后一定坚持更新。再次感谢大家!) 第六章 错识 当处理完全部事情时已经是傍晚了,索格里驾着车沿街慢慢行驶。 蓦的,一条人影闪过他的视野。 蓝桥吗?是的!是她!“蓝桥!蓝桥!”他发疯地叫着,同时驾车沖向路边,这时候,别说是所谓的交通法规,就连行人的生命在他眼里都一钱不值。该死!快一点!蓝桥快要被人流吞没了。 索格里顾不了太多,车子直接冲上人行道。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却引来一阵叫骂!他不管不顾,未待停稳就匆匆下车。远远望了一眼,还能见到她的一点点闪亮的黑髮。 “先生,你违章驾车!”正是那一眼的时间,交警出现了。 “蠢货!”索格里骂了一声,哪个不想活的跑来耽误他的时间? 交警大概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违章者,“先生,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们只有扣你的车了。”交警认为这个威胁应该是有效的,因为这可是目前数一数二的好车,换了谁也犯不着为了发脾气而不要车子。 “随你便吧。”虽然这次没有说脏话,可是口气一样不善。不待交警那副仿佛吞了活青蛙的表情,索格里已经转身追那名女子了。 不会的,上天怎么会再次夺走蓝桥?就在他的面前?就算是老天也不会这么残忍! 它没有资格这么残忍! 索格里从推推搡搡的人群里不断向女子消失的地方挤过去,奔跑着。不断将行人推开,推倒…… 终于,一直手疲惫地搭上女子的肩,索格里累得连腰都直不起,胃在抽搐,在收缩,在不断的疼痛着,然而却提醒了他——这,一刻的真实。喘着粗气,“蓝……蓝桥……” 咦?女子转过身,好奇地挑高了眉毛,好奇怪哦!他是在叫她吗? 不!不是!不是蓝桥! 一霎那间,几乎所有的表情都从他脸上滑落。混含了火焰般的怨念、愤怒、恨意;同时也透着结冰湖水似的败丧、软弱、哀伤。 一声野兽似的哀号从他心底直直升而起,直击上他的喉间。但他硬生生地忍住了,只如最软弱的猫儿般咽呜了一声。多少年啊!他一直这般苦苦压抑着。 他活该!他没有资格把悲愤发泄出来!他只能受罚! 索格里觉得自己犹如一座难以预料的休眠火山,火山总有一个喷发的临界点,而他的临界点恐怕也不远了。如果仍然不能拥蓝桥入怀,他不知自己是否会被喷发的岩浆带进万劫不復。 那位小姐见他额上沁出汗水,好心地问道。“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看到他整个人的颓然,忍不住的,莫名的道歉,“对不起。” 第7页 “不是你的错。”索格里虚弱地摇摇头,认错人,他认错的时候还少吗?在任何时候,在每一个流浪的星球,他认错的人还少吗?“可是,你为什么要道歉?” 小姐愣了一下,“我……我,见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我也有责任,不是吗?” 责任?这个世界上,真正应该对他的痛苦负责的人有谁? 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吧? 你这个恶棍!活该!他在心里诅咒了自己一声。 “先生,我正好要去‘时空酒吧’,要不我也扶你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嗯。”无可奈何地低应了一声,他的确需要休息一下,而且,是酒吧,那么,他还可以喝到酒了。 ***** “蒂娜,你带谁来了?”酒吧里认识那位小姐的人见她进来,开口问道。 “这位先生是我在街上遇到的,他有些不舒服。”回答间,蒂娜已扶着索格里坐在一张沙发上。 “蒂娜,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找医生?”酒吧老闆亦好心地问道。 “医生?别开玩笑了。”蒂娜苦笑,“请问坐在这个地方的人,包括你在内,有谁请得起医生出诊?” 在这个时代,人的身体素质得到很大改观,因此医生的数量急剧减少。但正是如此,物以稀为贵,医生的诊费,尤其是出诊费,简直高的吓死人。 “也许,小姐来了可以有办法找医生来。”好心的酒客想出一个主意,他只得不是别人,正是来此唱歌的蓝桥。出于许多原因,蓝桥不便留下姓名,应此大家都习惯以“小姐”相称。 蒂娜同意了这个主意,“希望小姐快点来。” 索格里明白了这些人的经济状况,就如他自己刚到克雷斯星时的情景,“各位,多谢关心,我没事。” 他突然出声,吓了大伙一跳。每个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仍然有气无力地陷坐在沙发里,脸色苍白,“老闆,可以给我一瓶酒吗?” 老闆并不因他的苍白脸色而拒绝,反正大多数人都是来这儿买醉的,既然他们自己说想喝酒,就证明他们有喝酒的理由和能力,何必向上流社会的人假惺惺地劝他们呢?是以,老闆从酒架上拿了一瓶酒喝一只杯子送过去给他,对他很友好地笑了笑,“小子,叫我‘老汤姆’吧,这儿的人都这么叫。” 索格里努力从沙发上拔起深陷的身子,微微前倾地接过东西,“谢谢,老汤姆。”这般礼遇,就连对威廉?话18姿苟疾辉泄上滥凡2恢馈r蛭凑馕荒吧说拇┳牛拖袷呛退且谎穆渫亍? 索格里放下杯子,直接抱着酒瓶就灌。偶尔,他会瞟一两眼扶他来此的女子,像,真的是很像蓝桥。 但绝不是蓝桥,他岂有认不出她之理?虽然他现在正寻找的是她的克隆体,但他坚信自己对她依然是熟悉至极的,他熟悉她胜过了熟悉自己。 只是,她的克隆体此刻在干什么? 克隆体的名字,是否依然叫蓝桥? “先生,你真的很不快乐。’蒂娜发现了他的异样,在他身旁坐下。 索格里不语。快乐?他都快忘了快乐这个词语的含义了,如果偶尔笑一声就能成为快乐的话,他这漫长的近千年时光里或许曾快乐过。但是,如果快乐的前提必须加上不会痛彻心扉地思念,那么,他真的是一千年都没有尝过快乐的滋味了。 他怎么会不想她,他怎么能不想她? 很快的,分散的人群又重新聚集在索格里的周围。看来,这帮穷人被他吸引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姐带给他们的感觉一样,似乎能勾起一个人的全部孤独。 “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有人向他提议,“这儿的每个人都知道别人的故事。”言外之意,就是把他当成他们的一分子了。 索格里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这个要求是他始料未及的。 “说出来吧。你会好受些。何必压抑着自己?” “不。”索格里拒绝了,“在我不能忍受它之前,我是不会将它将给任何人听的。说出来后也许会忘却,但我决不能忘却它。”他望了众人一眼,一丝无奈飘上心头,这,终究也不是他的归属。“我该告辞了。” “不多留一会吗?小姐快来了,你真该听听她唱歌。” “不了。”他想明白了刚才的问题,从千年之前,这世上的一切欢乐便与他无缘。 很早、很早的时候—— 蓝桥就带走了他的整个世界。 索格里坐过的沙发上留着几张大面额的钞票。 但谁也没注意。人们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目光里分明写着同情。 但我绝不能忘却它。 没有比不能忘却的悲哀更悲哀的悲哀了。众人纷纷嘆气。 起点中文网.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章 夜歌 索格里离去还不足十分钟,“时空酒吧”众人盼望的小姐便来了。 “嗨,各位,”蓝桥一面打招唿一面脱外套,动作熟练且潇洒,随手一甩,恰好挂在了衣帽钩上,“临走时出了一点事,来晚了。”她发现沙发上的大面额钞票,“老汤姆,你这儿什么时候来了一位有钱的客人?” 第8页 “小姐,你知道吗?那位先生和你很像。“老汤姆脑海里浮现一组那小子和小姐相处的画面。嗯,越想越觉得相配。 蓝桥笑了,轻轻一跃跳上了舞台。她怎么会想不出这老傢伙在打什么主意,“我和他很像?老汤姆,你的意思是我丑得像个男人,还是他柔弱得如一个女人?” 大伙儿被逗乐了,七嘴八舌开始打趣。 老汤姆竟也全然不介意,“小姐,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的,”蓝桥索性席地坐在舞台上,以求得和老闆平视,“知道吗?老汤姆,真的不可能。我不可能和任何一个人建立这种关系。”如果她永远不老不死的生命被他人发现的话,那可真是惊世骇俗的。 所以,当有一天“时空酒吧”的人发现她与众不同的话,她便不得不离开这群好心人了。 到时,再去寻一个去处吧。 反正,习惯了。 “小姐,”老汤姆仍然不死心,他年纪不小了,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的,“你和他的气质根本就是同出一辙。甚至你们的行为都是一致的,到酒吧来的人,只有你和他不愿公开身份和故事。” 蓝桥被老闆所言深深一震。 最重要的——她希望在“时空酒吧”找到一个和她同样不老不死确有同样不快乐的人。 难道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不可能。如果还有这样一个人,她也就不用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了。洒脱的一笑,“我哪有什么气质?上司朗文可说我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姑娘,成天发疯一样乱跑。” 几句笑语引出一段辛酸,是以大家都沉默不语了。 “不提了。”蓝桥抱起六弦琴,“我们开始吧。” “小姐,你今天打算唱什么歌?” “是……我最爱的一首歌。”灵巧的手指在琴弦上试拨了几个音后,她忽然停止了动作,“你们知道克雷斯星吗?” “恐怕谁都知道它,克雷斯是宇宙间最臭名昭彰的星球,几乎聚集了整个宇宙的罪犯,逃客。” “罪犯……是的。”蓝桥轻轻嘆了一口气,“知道为什么全宇宙没有一个政府去追缉这些逃犯吗?” “难道——”有人开始猜测,“是因为克雷斯星人生性残暴,政府害怕去追捕造成死伤太多吗?” “政府的确是害怕,但不是怕这一点。他们真正所怕的是克雷斯星的文明,那个世人眼中最骯脏的星球上,有的是被遗忘的天才。据我所知,克雷斯的文明至少比地球提前了一个纪元。” 众人感到不可思议,“小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蓝桥浅浅一笑,那种笑容在旁人看来也感到一种幸福。“先听歌吧,听完歌我再告诉你们。”拨动琴弦,蓝桥缓缓唱起来—— 每夜, 我都要放飞一万只青鸟 去寻你的消息, 不管风里还是雨里。 在千万年之前, 寂寞逐渐孤独了每一个足迹, 可从不曾有你的消息。 飘飞满天的青羽, 不復往昔的美丽。 为你淌在心中的泪 淋湿青鸟的翅膀, 羽毛伏在身上, 不復飘飞的绚丽。 是否? 依稀的你是在惩罚我犯下的错? 使我, 只能终日重复夜鸟的梦。 一曲终后,众人迟迟不能自拔,不少人悄悄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蓝桥也同样痛苦,甚至更甚于这些听曲人,他们不过是旁观者,再如何投入,但是终究是旁观的。 可是蓝桥,不流泪。 “这首——《青鸟恋》,是一名逃犯教我唱的,”她轻笑,笑容里的真心仿若一枝迟了千年才开放的玫瑰,“他是属于克雷斯星的罪犯,出生于地球。因为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所以才回来的。 “后来我们相遇,他把这首歌教给我,他告诉我这首歌是他一生中最尊敬的人作的,而他来地球就是为了替那个人办一件事。” “蓝桥,你知道吗?先生真的很值得尊敬。”他十分认真地道。 “你口口声声称他为先生,他到底是谁?”很难得的,她被激起些许的好奇心。与尊敬与否无关,反而是听说那先生才是《青鸟恋》的作者。 “索格里。” “噢。”她随便应了一声。这只是一个化名,别说是对蓝桥的克隆体,就是对其本体也构不成任何意义。“对了,你说要办一件事情,是什么?” “找一个人。” “找到了吗?” 他摇摇头,“说句实话,我并不确定是否真有这样一个人。先生从来没有正面提过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但我们知道先生一直对某些事、某个人耿耿于怀。” 蓝桥皱眉,“我明白了,你要找的那个人只是你的猜测,而你来地球也是没有经过那位先生同意而私自决定的。” “确切的说,是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的决定,我只是代表大家来办理这件事而已。先生那个样子实在让我们看不下去了,他本来是一个刚毅的男子,可是却时刻带着悲伤的表情。而且,有一次,我们去执行一项任务,本来是极度疲惫的,但是先生仍然整晚都失眠,值班的士兵说,看见他整夜不断的抽菸,那样子,真的让人心疼。” 第9页 蓝桥回忆着那时的情景…… “一个罪犯尊敬的也一定是一个罪犯。”不知是那个酒客插嘴道,他一定不晓得他嘴里的罪犯便是刚来店里的客人。 “不。”蓝桥向那名酒客投去一束难解的目光,但难解里分明写着坚信,“我恰恰认为罪犯尊敬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别插嘴。听小姐讲。”老汤姆斥责了酒客一声,他一直觉得小姐偶尔透露给他们的片断故事是存在于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背景之下。 蓝桥摇摇头,表示对插嘴一事并不在意。“在和那回地球的罪犯接触几次后,我爱上他了。那种感觉难以形容,但至今仍然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全场譁然,他们从来不知道小姐也有一段爱情故事,而且,天啊!还是同一个罪犯。 她继续,“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谈恋爱的资格,但终究没有抗拒它,放纵自己去谈这一生中唯一的恋爱。毕竟那曲《青鸟恋》给我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其实,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爱的是他,还是那首歌?所以到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我情人的名字,却还清楚地记得‘青鸟恋’三字。那首歌就像我的前世。” 前世——生活在三十一世纪的人是不该有这种概念的,蓝桥轻轻嘆了一口气。 前世?她脑海里又再次流过这个词语,就像是今晚她摆脱不了它的影响一样。蓦的,她又再次看到了沙发上的大额钞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像是索格里留下的气息给了她影响般—— 不!她是有前世的! 一个克隆体的前世就是她的本体! 为什么以前没想到?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还是缺少一种电光火石的启示? “小姐,小姐?” “啊?”蓝桥突然被打断了思路,恍惚回过神来,“什么事?” “小姐,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们还不知道结局。” “结局?能有什么结果呢?后来我的情人不只是什么原因,不辞而别。我再也无他的任何消息。” 起点中文网.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八章 落成 索格里委託威廉?阿伦斯的酒吧——“魂断蓝桥”已建成,这几乎成了轰动全球的消息: 一则,酒吧的所在地居然是之前“无忧之海”的位置。 二则,酒吧的材料竟是以木料为主,三十一世纪的木材价格无疑等于二十一世纪的宝石,这座魂断蓝桥在世人眼里纯粹就是一座用珠宝堆砌的璀璨宫殿。 而它真正的用意,只有它的主人一人知晓。 他只是,在等待时间最美丽的那只青鸟,为了不损伤青鸟的任何一片羽毛,他只有种下最美丽的枝条候鸟儿甘心来仪。 ***** 时空酒吧 老汤姆见人已经全部到齐,开始今天的话题,“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魂断蓝桥’建成的消息了吧?” “只要是地球人,恐怕都知道了吧。搞不好在别的星球也已经传开了呢。”答话的人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却也漠然,“但是老汤姆,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别说是进那个什么‘魂断蓝桥’喝一杯了,我们就连十七区海域都进不去。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只揣着张d级通行证。” “是啊,老汤姆,”有人附和,“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把大家找来?” “我有事情向大家宣布,”老汤姆扬扬手中的晶片,表情有些怪异,仿佛都不相信自己手里拿着这样的东西。“‘魂断蓝桥’提出要聘用我们,至于薪水,一个月比我们现在一年挣得还要多。如果谁愿意的话,既可马上在我这儿领取身份卡和b级通行证去酒吧上任。” 众人哑然,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大伙连议论都忘了。 “我希望大家尽快做出决定,”老汤姆提醒众人,“‘魂断蓝桥’在一夕之间成为全球的焦点,而且待遇如此优厚,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在那儿谋职而挤的头破血流。如果我们不快点答覆的话,很难保证聘方不会改聘他人。” “如果我们应聘呢?” “很可能是一个圈套。你们现在心里一定也在想——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吗?我们都穷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一下走好运了?而且确实也想不出这种好运出现的理由。”老汤姆冷静地分析,“不过,我不认为我们有哪一点值得别人来设如此一个圈套。” “来吧!”一名酒客狠狠地熄灭手里的菸头,“这大半辈子都活得这么窝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我绝不会放过。”他叫得很大声,像在说明决心般。 终于,在他的带领下,陆续有人上前去领身份卡和通行证,终于只剩下老汤姆自己的一份了。 蒂娜是最后一个领取的,在拿走她自己的那一份后,“那你呢?和我们一起去吗?” 他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你们走后,我这里就再也没有客人了。” 许多人和蒂娜一样,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都涌上一股酸涩。于是,又有大半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我们拒绝受聘,留在这儿当‘时空酒吧’的客人。”虽然很遗憾,但是,这群人深深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义气”。 第10页 老汤姆压下心中的感动,“我打算关掉‘时空’和你们一起去,”他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就算我把酒吧经营到死的那一天,也还是比不上‘魂断蓝桥’的十分之一。我只是有点担心小姐,似乎这就是她唯一的去处,我们走了以后,不知她会怎么样。” ***** 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在讨论“魂断蓝桥”,自然的,与此有关的当事人——蓝桥则更加无法置身事外。 “蓝桥,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沃尔特?朗文提出话题。 她才刚得知这个消息,的确是震惊的,没有兴奋,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只是她绝不能让沃尔特看出她的这种感觉,是以她完全不动声色,“我能有什么看法,这千年来看酒吧开张看得还少了吗?” “是真的没有看法?还是刻意忽略‘魂断蓝桥’这四字?”沃尔特一边问,一边注意蓝桥的表情。 老狐狸!她暗骂了一声,却故意装傻,“怎么?难道‘魂断蓝桥’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那是二十世纪的一部名片,而现在已经是三十一世纪了,你应该明白除了你这种有特殊机体的人除外,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沃尔特感到深深的焦虑,难道,是“他”回来了? 怎么可能? 既然当初他会那般决绝得离开地球,如今,在千年之后,怎么又会回来? “如此说来,你也同样知道那部名片?”轻而易举的,蓝桥就反将他一军,一直以来,她就怀疑丁维岩根本没有死,千年以来,研究院里不断更换不同模样,不同名字的院长根本就是一人。她曾经也以这一点威胁过对方,但没有成功。 沃尔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又立刻恢復,“能知道‘魂断蓝桥’是我的荣幸。” 蓝桥看不惯他的故作绅士,厌恶地撇撇嘴。 安静了片刻,沃尔特忽然喃喃道,“‘魂断蓝桥’,‘魂断蓝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倏的,声音陡然提高,“不!这一定是他建的!一定是!蓝桥!魂断蓝桥!” 蓝桥冷冷地打断他,“如果你打算继续发疯的话,我可不奉陪。” 沃尔特像是突然被泼了冷水般,目视着蓝桥,放软语气,“蓝桥,你帮我去看一下好不好?” “哦?”她应了一声,眯了眯眼睛,微微思索了片刻,“你是在求我?”如此询问实在是难以相信自己反败为胜。一座酒吧就对这头老怪物有如此的影响力?难以置信。 “算是吧。”沃尔特难得这样低声下气。 “有意思,”蓝桥的唇角勾起一弯漂亮的弧度,眼里更闪现出感兴趣的光芒。她上前几步,轻巧地跃上桌子坐下,“你这句话让我也感兴趣了,我一定会去酒吧一趟。但是,我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绝不是为了帮你。”她淡淡地俯视着他。 “我希望你能帮我。” “是吗?”蓝桥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我的好处是什么?” 沃尔特明白自己的劣势,不能不作出一定的牺牲,但是——“自由如何?只要你把这件事办成功了,我就还你自由。” “自由?”蓝桥嗤之以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你明明知道一旦离开研究院的庇护,我就很难以生存下去。外人都以为是你囚禁我,但是我们自己了解真相,是我自愿留在这里。不,”蓝桥轻轻笑着,轻声细语得说着如下的决定,“我不要自由。” “那你想要什么?”他的样子,就像是知道她会作这样的反应似的。 “我本体的记忆。”蓝桥毫不掩饰她的贪婪。在这个时代里有最真实的人性,贪婪以及血腥,纠缠着堕落的危机。她从来没有如此想要读取本体的记忆,以前要读不过是为了争取自己的权利,甚至不过仅仅就是为了让沃尔特不自在。而自从上次从“时空酒吧”回来后,这种意念几乎成了一条啃噬她心灵的毒蛇。 那明明就是她的记忆!蓝桥越来越坚信这一点。 “不行!”沃尔特像也不想就拒绝了,“唯有这个‘好处’不能给你。” “你……”蓝桥气得跳下桌子,顺势甩了甩额前的发,“我同样拒绝为了你去看一看‘魂断蓝桥’。 第九章 密谋 夕阳洗过黄昏,心中的往事泛滥如潮。 记忆只剩下剥蚀的碎片,一滴岁月,如水滴石穿将他击伤。索格里整个人被滴血的残阳笼罩在厚重阴影下。 小心地拿出那只耳环,缓缓举到眼前,耳环反射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见到了蓝桥冷冽的目光。“桥,你是在惩罚我吗?如果是,你真地做到了。如果只能看一眼你的目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让我多看一眼吧,如果只能看到幻像,也让我看清你的容貌吧。”他喃喃的低语似乎是在哀求。 旁边就是爱琴海,他此刻正躺在“魂断蓝桥”外的躺椅上。漫天的火红仿佛就在眼前,也许过不了多久,这翻卷的血就会不客气地淹没他。 索格里毫无意识地握紧了那只耳环,那上面的尖针完全没入他的手心。有痛楚传来,他眯了眯眼睛,缓缓举起手掌。 第11页 染红了啊!殷红的血从伤口沁出来染红了耳环,比周围的夕阳还红还要美呢!这是桥的血!他体内流着桥的血!索格里满意地笑了笑—— 那是用血勾勒的弧度。 “桥!如今你的耳环都嵌入我的体内。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我身边?就算你回来的路必须用我的血,我的命来铺设,你也回来吧。” ***** 2084年“魂断蓝桥”酒吧 雷望坐在吧檯前等候,他在等白天摄影时邂逅的那名女子。时时的,有些漫不经心的朝着门口张望,在酒保几番催问下,点了一杯名为“蓝桥之恋”的调酒。 女子迟迟不来,雷望不紧不慢的表情下多了丝焦虑,虽然,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在这儿等到她——在这蓝桥的魂断之地,那女子叫蓝桥不是吗? 怪异的蓝色调酒混着冰块滑下喉间,冰凉,而刺激的口感。“蓝桥之恋”,嗯,他喜欢这个名字,当然,更喜欢真正意义上的蓝桥之恋。 门轻轻地推开,带着一股清冽的风,在众多惊艷的目光中,蓝桥静静的走进来。伴随着这种静静的行动,原本喧闹的酒吧顷刻间也静了下来,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在此刻说话成了一种浪费。甚少有人美得如此惊心动魄,仿佛只是看一眼,就让旁人连魂魄都甘心奉上。 雷望低低吹了声口哨,“小姐,你的美丽足可以诱惑圣人。”他彬彬有礼地递上一杯上好的“伏特加”,“不知我这个凡人可否有幸请小姐喝一杯?” 虽然有些反感对方莎翁式的对白,但蓝桥还是接过了,只因她看一眼便知道这是上好的伏特加——她莫名痴恋的一种酒。 “小姐,女孩子不应该喝这种烈酒。”雷望轻言劝慰。 “真有趣,这酒明明是你请我喝的。” 气氛有些尴尬,但雷望丝毫不以为忤,“劝小姐不要喝酒是基于小姐的健康考虑,而请小姐喝这杯酒,是从小姐的爱好出发。多年以来,小姐不是一直钟情于伏特加吗?” 蓝桥喝了一小口,凝视着酒杯发问,“你在调查我?”她问得很肯定,一个女人爱喝伏特加,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不调查是不会知道的。 雷望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喜欢小姐,所以希望了解小姐的喜恶。”他注意观察她的反应,细心的捕捉到她轻颤的眼睫,如甫初生的蝶儿。不知她是生气?还是害怕? 雷望在心里慢慢得揣摩着,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 终于,她抬起视线看向他,“请不要调查我了。”那双聪慧得可以看穿世间一切秘密的明眸,此刻又习惯地道出迷茫。“调查的结果最终一定是常人所无法接受的。” “我想我能接受,蓝桥小姐。” 对方突然叫出她的名字,令的蓝桥一怔,而他那种肯定的语气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慄——他好像已经完全掌握了她的秘密般。“你是谁?”幸而,强迫冷静这件事对她而言还不算太难。 “雷望。职业是摄影师,蓝小姐在白天也应该知道了吧。” 她没有获得她想要的答案,却险些跌进一个未知的却是预谋的陷阱。蓝桥能听到本能的警告——快些离开这个危险之境。可惜,她似乎还能感到一丝牵念。其实,多年以来她也难以摒弃渴望被爱的私念,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希望同普通女子一样被另一个男子费尽心思的追求,然后珍藏。 她不知道这种私念是不是让她变成愚笨的蚕,吐出丝却把自己一圈圈缚住,最终连不能付出的也被夺了去。 “蓝小姐,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怕我。”他直视她的迷茫,但他搞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她有着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是吗?“或许我能实现你的愿望,上演一段‘魂断蓝桥’。” “是吗?那我祝你成功。”她微微颌首为礼。转身离去。 虽然今晚落得落荒而逃的结局,但她仍然努力伪装着恐惧。 ***** “铃——铃——” 雷望不耐烦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自被子下探出一只手臂抓起床头的电话,“餵!”口气颇不善。 “望吗?我是岩。”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很友善的男声。 “丁维岩!”雷望火气上涌,“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丁维岩相当无辜地回答,“我这儿正是下午茶的时间,不知你那儿……” “我这儿是半夜!丁维岩,你最好找一个把我吵醒的充分理由,不然就找个人准备为你收尸吧。” 乍听之下,他俩像多年的好友般互相戏嚯,但雷望清楚得很,那不过是表面的假象。丁维岩是研究院院长,他的顶头上司,而他不过是一名研究员——无心于权力之争,只为科学而疯狂。丁维岩天生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孔,看起来温和无害,实际上最会利用手下。表面和下属们推心置腹,实际却是最会抓住时机夸你一两句,或者给上微微的蝇头小利,却足够让你甘心被其摆布。雷望表面上和丁维岩称兄道弟,心里却清楚得了解对方是何种人,他虽然无心于权力之争,但如果要真正玩起来,丁维岩未必是他的对手。 第12页 “望,你到那边已经二十几个小时了,见到目标了吗?” 一提到蓝桥,雷望那因被吵醒而涌起的怒火被浇灭了好多,他的唇边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笑容。“她美得不可思议。” 丁维岩有种不妙的感觉,虽然自己一直不明白雷望为何肯屈尊自己麾下,但却想尽一切办法挽留这个足可以惊世骇俗的天才。但现在这个曾经只为科学疯狂的男人似乎有一些改变了。丁维岩又再次利用自己对属下的驾驭能力,故意忽略掉对方的那句话,“怎么样?目标和调查相符吗?” “你是指哪一方面?”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长生不老?甚至就算是受了致命伤,也同样有百分之百的治癒能力?”丁维岩的声音激动得竟然忘了平常温和的伪装。 “我只是匆匆见了她两面,哪有机会证实调查的真伪?说句实话,蓝桥身上有着一切生命所渴求的生命存在形式,这一点,就算是我这个主要以‘生命的存在与延续’为研究课题的研究员来说,也是极其惊骇的。”雷望又想起了她悲伤迷茫的眼神,她不是已经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了吗?为何还要痛苦? 只是雷望仍然不知道,她的悲哀就像是玫瑰枝叶上的荆棘,牢牢的刺入他毫无防备的心,扎得又牢又深,终其一生,费尽力气也难以拔除。 “望,我可以给你一个证实的机会。” “哦?”他漫应了一声,等待下文。 “我打算近期在你和蓝桥相处的时候安排一次狙击。当然,射杀的对象是蓝桥。” “这样……”雷望没有表示过多的意见,只是皱皱眉。 “这样的话,如果她真有特殊机体,一定不会有事,你不就可以证实了吗?”残忍的笑容和他所用的和善腔调实在有点不相配。 雷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厌烦感,“如果她不是呢?”他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因为他有些无法确定问这句话时自己仍然保留平常漠不关心的语调。 丁维岩当然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微微暴露的激亢,然而,他却只是尽量择用平和、真诚的用词,“那我只好对蓝小姐道以衷心的歉意了。” “她会死?” “如果她不是我们要找的实验对象,也许会的。”他自知除非蓝桥有不老不死的奇特能力,否则绝难活命。但他回答依然婉转。“对了,望。上一批死在你实验室的那些人,除了姗姗外,其余的尸体我都替你处理完了。而姗姗则在停尸库里存着,因为你曾对她感过兴趣,所以打算让你亲自处理。” 很体贴的一段话,是不? 雷望无声地冷笑,他嗅出了丁维岩中的提醒和威胁——不错,为了试验自己的确断送了不少生命,包括一些为他痴迷得死心塌地的女人。而自己的确有不少杀人的证据握在丁维岩的手里。 丁维岩觉得给对方的思考时间够充分了,如果再让他考虑下去,难保不会改变主意,雷望,根本就是一个天生的亡命之徒。“如何,望,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狙击?”在答应时,雷望不停告诉自己蓝桥的死活与自己无关,她不过是实验室里的一只小白鼠,充其量是一只特殊的白鼠。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只要蓝桥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必须与她合作试验,而你是这次试验的主要负责人,所以最好在受狙击时也表现出一定的惊骇,证明你与她一样不知会有狙击,以便取得她的信任。” “也好。”他答应的同时,也作了个错误的决定。 “望,开始狙击时,尽量站远一点。”丁维岩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声。 对这多余的,假惺惺的提醒,他只当是耳边风。微微有些在意的是刚才那满怀恶意的威胁。“嗯,对了,帮我把姗姗的尸体处理了,我对她已经毫无兴趣。”不仅如此,他甚至对姗姗长得是何模样,是圆是扁已毫无印象。 丁维岩笑了,“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雷望先生的周围是不缺漂亮女人的。” 第十章 狙击 “蓝小姐,很巧呀。”雷望打招唿。 蓝桥自然知道见面不是单纯的巧合,是以,口气讥讽,“怎么,这么急着找我?是找到实现‘魂断蓝桥’的方法了?” “不。我是来拍一卷照片,上次那捲被小姐扔到海里了。”他边说,边求证似的指指三脚架上的照相机。 蓝桥感到有点抱歉,但却仅仅冷冷得瞟了一眼相机。 不由地,雷望觉得她很奇怪。一般,女孩子心都很软,如果损坏别人的东西,即使不是故意的,也会感到很歉然。可明明是故意的她却似乎毫无反应。他真的很难理解她的悲茫,如果换作他拥有人类梦寐以求的长生,他一定会高兴得忘乎所以。而她,似乎所有信念只为求得一死! 蓦地,雷望心里一凛,他此番所想实在多余。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开心,都与他无丝毫关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虏获这只小白鼠,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蓝小姐,之前的两次见面我们之间都有诸多不快。我希望能够再请小姐喝一杯,然后彼此都忘记那些不快,好吗?” 第13页 蓝桥偏头看他,几番审视后,终于轻轻点头。 ***** 雷望找了一家露天餐饮,此时正好十点过,是观光的最佳时刻,所以餐饮部的客人极少。 雷望品了一口送上来的伏特加,开口评价道,“这酒不如前天晚上请小姐喝的那一杯,不知小姐喝得惯吗?” “其实,你完全不用请我喝酒。只要你不再找我,那些不快自会忘记。”包括你。蓝桥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她不知道他的身影为何会震动她的心弦,但她不会否认。她是如此聪颖,既然已知道难以否认,又何必自欺欺人? “蓝……”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从蓝桥身后不远处唿啸而至,幸好雷望反应得够快,一把扯开蓝桥,子弹划破她的衣服后击碎了桌上的一只酒杯。“蓝小姐,小心一点!”真奇怪,怎么会在这里受到狙击?雷望心头想法急转,难道这就是丁维岩安排的。也太快了吧,他放下电话才仅仅几个小时而已。 蓝桥看了一眼被划破的衣袖后又看向他,那神情里有疑问,失望,满不在乎,但是,最明显不过的是拒绝。 雷望本在考虑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让她受伤,可坠入她复杂的眼神,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狙击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次开枪。肯定击中目标后,狙击手隐退而去。 一颗子弹从蓝桥左肩胛骨后斜穿而入,没有洞穿身体,以在场两人的学识,基本可以断定弹头大概留在某段嵴椎旁。 雷望愣在当场,视线片刻不离得看着她的脸颊逐渐褪掉雪白色。她的皮肤本就比一般人白,就像凝固的雪花一样,他是知道的。可是此刻,却连这层雪白也褪掉了,呈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色。多年研究解读生命的本能告诉他——这是非常特殊的生命存在形式,闻所未闻。然而,同时雷望也惭愧自己的浅薄,他不仅对此毫无所知,甚至不知怎样才能留下这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雷望,过来扶我出去。”蓝桥忽然唤道,像个女王般地下旨。这时,她的声音里也含着一半透明的音色,空洞却透远,怪异而绝美。甚至不用去想像这究竟是何种情景,除非有幸亲耳听到,否则远远超出想像。 雷望只觉得心里漫过一片难以言喻的冰凉——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但终究还是过去扶住她。看见她肩上涌出的鲜血,雷望决定先取血样。 “不用费那么多心了。”像能看穿他心思般,“我的血一旦接触空气,就会自动变得和普通人身上流的基本一样。你取我的血,还不如取你自己身上的方便。” 雷望干笑两声,掩饰尴尬性的干脆抱起她,“蓝小姐,你还好吗?”不知他的关心是真是假,反正很像真的就是了。 蓝桥瞧见他满脸的焦虑,有些厌恶他的虚伪,索性闭上眼睛,“何必这种表情?你要证实的差不多也该证实完了,应该高兴才是。” 雷望只得苦笑,他明白她怀疑自己很虚伪,可他难以辩白,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带我去艾沙码头,”她说了一个附近码头的名字,“那有我的一艘船。” ***** 蓝桥抛给他一把锋利的匕首,“过来,帮我取出子弹。” 雷望见她失了这么多的血,还能对自己唿来喝去,真不知是该感到怪异还是庆幸他们证实的结果。 “很奇怪是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死不了的。”迟迟不见他行动,她不耐烦了。 他还是无法迈开步子,只能着魔地盯着她背上涌出的鲜血,竟是出奇的殷红,“你为什么不能止血?既然能够活下来,为何不能自愈伤口?” “癒合伤口自然不难,但是癒合之后,取子弹时还得再割开,岂不是要麻烦一些?”说得简单,好像流的不是她的血似的。 本以为有什么深奥的科学道理,却是这么一个简单理由,雷望有些哭笑不得。 “你如果准备好给我取子弹的话,就快点动手。我虽然死不了,但痛感总还是有的。”她倒不是怕痛,但终究是不舒服。 雷望仿佛如梦初醒,用匕首轻轻挑破伤口附近的衣料——伤口比他想像中要严重的多,也许是她的表现才让他忘记她是个重伤病人。没由来的,他开始对下面的手术感到胆怯。很违背常理,无论从哪一方面说,他都算得上是杀人如麻了。可如今,他是实实在在的担心手术失败,不知是害怕少了一个重要的试验品,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蓝小姐,手术的用具只有这一把小刀吗?” “是。你可真啰嗦。如果不是伤在背后,我自己动手不方便,否则也用不着你帮忙。”从前面着手去取子弹,是必要锯断几根骨头,自然要比背后直接取要麻烦的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雷望明白,这刀是不能不开了。 仔细看过才知道,她的背部肌肉紧绷着,如蓄势的豹,正是这个原因,她的伤口才迟迟没有癒合。她身上的肌肤也像脸上那般呈半透明色,几条细细的血线不规则的从上流过,在皮肤上沾满了斑斑的血红。那情景,就像是一块纯净的冰上撒着些丝绒般的玫瑰花瓣。 这,是最纯粹的诅咒,纠缠着一切瞻仰者的神魂。这种诡异的绝美,是要人们奉献出魂魄去膜拜的! 第14页 雷望无法阻止双手沾满她的血,“我不明白,你的血液里似乎不含血小板。那么,你是用什么物质来癒合伤口的?”自从知道了有蓝桥这个人存在后,他便开始猜测她身上的血小板含量一定高于常人。血小板是血液凝固的条件,这是最基本的常识。雷望那样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可如今看来,他的理论根本是错误的。 “的确,我的血液是不含血小板的,这也是和你的血的那一点区别。至于是因为何种物质而使我长生,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你想获得长生就该你自己努力,一个人不应该不劳而获。”这番话听上去中肯,却无一不含讥讽。 雷望听不懂蓝桥这番话暗含的用意,但他至少搞清楚了一点:她似乎不希望他长生。为何如此呢?是想独占这种力量吗?不管怎样,雷望决定今天一定要尽可能多的从她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资料,“这么说,蓝小姐,使你长生的物质可以破坏血小板咯?”如果真是这样,他便可以从能破坏血小板的一些物质开始研究,也用不着像现今一样一点头绪也没有。 谁知,蓝桥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冷冷的反问,“雷望,我现在想确定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接近我?” 雷望虽一怔,倒也反应甚快,“我不是曾经说过吗,我爱慕你。” 蓝桥只轻轻一哼,便不再说话了。 雷望有些尴尬,不过幸好此时取出了子弹,他正好可以藉此来打破僵局。“蓝小姐,子弹取出来了。”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把其送到她眼前。 可她似乎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只是慢慢放松了背部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背上的伤口一点点癒合,最终,竟然连一点痕迹也未留下。皮肤也慢慢的由半透明的冰色重新染上先前的雪白,依然光滑如凝脂。总之一句话,她就像是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雷望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她的声音传来—— “你可以走了。”蓝桥撑着床坐起来,面对着他,“我不喜欢谎言。你既然撒了谎,就不要站在我的船上。等你决定说真话后,我们再见面吧。” “可是……”他蓦的觉得遗失了什么,心中泛起极度渴望挽回的感觉。 “雷望,我对知道我秘密的人总是不留情面的。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让你扶我回来。难道你认为我受了伤之后,这短短的路就走不回来了吗?我只是不想以受伤之躯从众目睽睽之下走过来而引起过多的猜测而已。一旦世人知晓我的秘密而给我带来一定的麻烦,我势必会採取一些措施。所以说,今天对你已是例外了。你迟迟不走是想让我照习惯办事吗?” “那么,我可以知道你所谓的措施是什么吗?”他竟打算以身试法,不知他固有的理智到哪里去了。 她的素颜上浮起一丝冷然,“我应该不用多说吧,世界上真正能保守秘密的人并不多。我只知道两种——死人和白痴。前者当然更为省事,但是念在你帮我动过手术的份上,我可以留下你的性命。” 这是最有技巧的恐吓,雷望不仅是一个科学家,更是一个天才。对这类人而言,恐怕宁可死上一千次,也绝不愿意降低一丁点智商。 “好吧,我走就是了。”雷望苦笑,“但蓝小姐,当我肯说真话的时候,该去哪里找你?” “既然你这次有本事找到我,下次也该有这个本事才对。” 第十一章 重逢 3007年 索格里的纠缠未停。这个回忆太长了,天色已界黎明,一夜已然过去。昨日黄昏的夕阳已悉数褪去,灰蓝的黎明天空如同咽呜的哭泣。他看着自己满手臂的血,出奇的殷红。恍惚间,这些血珠在他的眼里看来,竟有些像是几滴缠绵千年的泪水。 蓝桥的脸庞像无色的浮雕显现在他瞳孔之中,他念念不忘那爱琴海的日子——她的背上洒满玫瑰瓣似的鲜血。原来,早在千年前,她已经对他下尽了诅咒,使他挣扎了千年也未曾忘记。 “先生,你在这儿呆了一整晚了,还是进酒吧吃点东西吧。”老汤姆走过来,手臂上还搭着方才擦拭桌椅的白毛巾。“时空”酒吧的一群人已基本开始在这儿工作了。 “帮我把洗澡水放上,过会儿我会去饭店吃。”索格里本来就没有胃口,酒吧提供的简单食物只会让他更觉索然无味。 索格里拔掉嵌在掌心的耳环,血立刻止住。他为此嘆了一口气,如果能流血致死,对他无疑是一种解脱。他当初被迫离开地球,辗转流浪到克雷斯星。当他建立了足够的势力,能够保证蓝桥的生活后,星球间的航道却被星际战争带来的污染截断了。得到这个消息,索格里如疯了一般,如果不是他的追随者强行囚禁他,他只怕会硬闯航道。如果那样会成为宇宙的尘埃,他是否能希冀自己游离在地球,终有一丝见她的机会。 ***** 蓝桥离开研究院,今天她要拜访“魂断蓝桥”。在那里,也许能找到她一直想要的答案。 她难得开出这辆豪车,今天去的地方太势利了,十七区海域,全球最豪华的富翁聚集区。在到酒吧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地球最大的酒行,然后刷掉帐户上大半的钱买了两瓶“伏特加”。一直以来,沃尔特?朗文给她的钱几乎全用来买这种酒了。没有办法,“伏特加”度数太高,早被世界卫生组织化为危险范围而严禁生产了。现在的市场上销售的全是禁令颁布之前留下来的,数量不多,价格惊人,一瓶酒的售价远远超过了一栋豪华住宅。 第15页 蓝桥看着帐户上疾速减少的数字,轻轻嘆了一口气。她莫名地痴恋这种酒,却又难以尽兴。 两瓶“伏特加”,省着点喝勉强够半个月。之后,再等待朗文的下一批“救济款”吧。 ***** 在“魂断蓝桥”里,索格里的专署座位是特殊的。它设在酒吧的正中,与其余的普通座位间没有刻意的屏障,但又浑然自成一个空间,使得酒客们不得擅自越雷池一步。同时的,坐在这里的人又可以清清楚楚看见酒吧的任何一个角落。 索格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蒂娜在向他汇报营业一周来的利润。可他似乎没有听进多少,抬了抬手,阻止她继续繁杂的数字报告,“利润由你做主,拿去给员工分红。” “先生……”他疯了!蒂娜吓坏了,所有的利润就算分在人头上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刚开始他们并不理解投资那么多成本建立一座酒吧有何意义,纯粹是血本无归的生意。可才短短的一周时间,他们已完全了解到这是一笔多么赚钱的生意,这座奇异建筑所能达到的宣传效果,远远超出了各种gg、炒作所能达到的程度。每日,客人蜂拥而至,等待座位的客人往往将酒吧围成水泄不通,为了维持治安,他们不得不採取预约制度。方才蒂娜看了一眼预约记录,最差的位置都已经排到了两个月以后。以现在的速度发展下去,最多两年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资。然而,他们的老闆却不要利润! “当然,事先答应付给你们的工资,一分也不会少。这些利润只能算作奖金。”索格里吐出更惊人的消息,他顾不上蒂娜的惊愕。他的心被蓝桥填得太满,再也填不进任何人的喜怒哀乐。 这座酒吧的本来目的就不是为了盈利。 它和它的主人一起在等待天地间最美丽的那只鸟儿。 ***** 推开酒吧的门后,蓝桥有些懊恼,她认为自己已经来得很早了,没想到还是没有座位,传闻不假,这里的生意好的吓死人,果然还是应该按照规矩预约的。她的视线再次仔细扫视全场,也许她可以找个人同桌,那也不错,总比站在这里强。 然后,蓝桥註定看到了他。酒吧中间有个男子视线不移地望着她,依坐的姿势看起来仿佛他从千百年前便已等在那里。 从她推开门的时候,索格里便注意到了,他再也挪不开视线。痴守千年的梦境就在眼前,他像石像一般僵住了。直到她的目光在这里停留,明明是大海怒吼的万顷惊涛一起向他扑来,他却只能平静地唤了一句,“蓝桥,过来。” 明明是周遭的喧嚣,但这句唿唤还是清晰得传进她的耳里,就想那个神秘的男人正在她的耳旁呢喃。蓝桥一怔。 她认识他的!那种深深怀念的重逢,像被禁锢的灵魂在千百迴转世后才找到另一个寂寞灵魂的酸楚感觉,令她浑身战慄! 那一瞬间,蓝桥几乎要夺门而逃。然而,他的眼神缚住了她,使她怎么也拉不开那扇门。 “蓝桥,过来。”他的语调没有上一次那么冷静了。它俩明明只隔了寥寥几步,却像是隔了天涯海角,这叫他怎么受得了? 她僵硬的步子挪着、挪着、挪着。终于在他焦灼的实现里走近,寸许之遥—— 索格里省视着她惊慌的表情,他模样十分专注,仿佛用视线在重新熟悉着她的面容。他压抑着,害怕自己如渴的思念会伤了她。半晌之后,索格里颤抖的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摩挲着她姣好的皮肤。 蓝桥一动也不动,任他修长却粗糙的手指游走自己的脸。晶亮的眸子打量着他个性的脸庞。她觉得自己,至少是自己的身体熟悉这样的接触。 索格里的十指陷入她浓密的黑髮,突然加重的力道骇得她张大眼睛。他顾不得许多了,旁若无人的吻住她。深及灵魂的触碰,迟了千年的契合。 “你……”蓝桥微愠,但高高抬起的手却怎么也甩不下来。 “不,你不明白。”索格里轻轻握住了她高高扬起的手,把它放在口边呵着气,希望能给她冰琢的手指一点温度。现在的她就像千年前的那个蓝桥一样,全身始终冰冷。“你永远也不明白,我等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 “多久?”蓝桥抽回了手,直觉告诉她,就算她再冷,也不能要他的温度。 “921年零294天,也许我还要等下去。”没有人能把一天天的时间算得那么清楚,除了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的他自己。在近三十四万天里,除了数时间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认真做过别的什么。 “921年零294天。”蓝桥轻声重复,难道真的有一个和她一样不老不死却又同样不快乐的人,而且就坐在她的对面?蓝桥整个人都呆住了。 索格里拥过失神的她,让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膛——那个最接近心脏的位置,“你会留下来的,是不是?”此刻,他几乎用整个身心去等待她接下来的答案。想再等待一项宣判,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蓝桥想坐直身子,奈何被拥得死紧,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谦恭异常,如最虔诚的教土,“留下来陪我。不然我会作噩梦。” “你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会作噩梦。”她皱起了眉头,开始为这个会作噩梦的男人心疼起来。她就不会作噩梦,她的梦里只有单纯的黑色。 第16页 索格里一面轻轻抚平她纠结的眉头,一面陈述,“的确,我不是小孩子了。但是,我还是会作噩梦,几乎每晚都一样。” “为什么?”他经歷过许多可怕的事吗? “因为,我曾经失去了你。” 第十二章 实验 2084年 “该死!又失败了!” 一连串狂怒的吼声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传进丁维岩的实验室。他自显微镜前抬起头,向身边的助手问道,“大清早的,这又是谁在发脾气?” “院长,还是雷先生。”助手答的很是惶恐,生怕院长会让他去查看情况,那么无疑就成了炮灰。 丁维岩轻易得看懂了助手的心思,“好吧,我去看看。”缓缓离开座位。 ***** 行至雷望的试验室门口,却见的他的几位助手都守在门外,既不敢贸然进去,又不敢擅自离开。 见院长前来,几名下级主动打招唿,“院长,你来了?” “嗯。怎么都在这里?”丁维岩心里自然是清除原因的,但关心下属总是驾驭他们的有用途径。 “雷先生正在发火,他说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生命的奥秘,留在里面只会碍手碍脚。”一名助手回答他。大凡搞研究的人都有一种难掩的骄傲,但这群人却任又雷望忽来喝去,于此可见,他稳坐首席研究员之名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丁维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脸上依然是招牌性的笑容。他的笑像是经过风吹雨打也不会掉的,这真的不失为他的另一式高招,就如最聪明的魔鬼都有一张漂亮的脸。“他真的这样对你们说?不要介意,他只是心情不好。”很简单的,丁维岩掩饰过了心中的嫉妒。“我进去看看他。你们也很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需要时我会通知你们的。” “谢谢院长。”几个人充满感激的离去了。 丁维岩目送他们离去,嘴角上不自觉得漏出一抹冷笑。控制一群人,没有比动之以情更好的方法了。他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刚刚推开门,一叠资料疾飞而至,丁维岩险险地避开了,“哇,发这么大的火?你平常不是最宝贝这些资料,别人连碰都不让碰?” 雷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憔悴的脸上寻不着一点光彩。哪知他这副仪容竟还吐着嘲讽的话:“哼,和我现在的课题比起来,那些不过是小孩子在搭积木。” 丁维岩心里一凛,这些资料是雷望毕生的心血,他想像不出是在何种情况下他才会把这一切贬得一文不值。难道长生之法比当初预想的还要复杂?“怎么?很困难吗?” “至少我花了一个月依然毫无进展。” 没有比这更大的困难了,雷望花了一个月还毫无成果,难怪他会说助手留于此没有作用。 “望,别为难自己。还是出去走走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用。”雷望不留情面地拒绝,“我今天必须处理完这笔数据,该死,我要知道这次究竟是对是错。哦,对了,我要的ex13呢?” ex13是目前地球上最厉害的几种病毒之一,以破坏免疫能力和血小板为主。只有一些庞大的恐怖组织拥有。 “我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购买了,估计就这两天可以送到。”丁维岩不说,雷望也知道,所谓的渠道,多半是违法的。不过,在场的两人似乎都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问题。 “嗯。”雷望应了一声,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 蓝桥阅读手中的书——《解读生命》(2012年,世纪图书社出版)。时不时用笔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一些批註。 她在尝试着理解雷望,乃至于大多数人对生命孜孜不倦追求的原因。在她眼中,这些人是愚蠢的。她真的无法体会生命的重要性。 通过一天的研究,蓝桥大概得出如下的结论: 人类因为生命短暂,所以自然而然的有了求生的本能。 但是生命真的短暂吗?除了那些死于非命的人,一个人至少有好几十乃至上百年。如果生命无趣,活几十年与永远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依稀的,蓝桥忆起了曾经的愿望,她也曾愚蠢的渴求过生命,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然后,得到了如今的情形。结果,永恆的生命回报给她的只有永恆的痛苦。 若非是他,她恐怕再也省不起那微薄的愿望。 多可笑啊! 如今她最厌恶的东西,曾经竟以希望的形式在她胸中燃烧过。 ***** “望,你要的ex13。”丁维岩递给他一只黑色的金属盒。 雷望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块玻璃载片,载片的正中央有一团透明的浅紫色,不错,这是ex13大量聚集后的颜色。合上盒子,他看向对方,眼神里明显含着“滚出去”三个字。他想自己没有必要向他道谢,心里明白得很自己不过是丁维岩获得长生的工具而已。 丁维岩自有计划,并不打算按他暗示的那样做。经过连日来的观察,他发现比起以往更加难以掌控雷望。不行,他怎么能失掉这张王牌?他随便找了个话题,“这装片是经过局部冷冻技术处理的,你只需将载片中部加热至15摄氏度就可以激活病毒了。” “如果我连这个也需要你来教的话,也不用站在这里了。”雷望认为对方是自找罪受,如果平常玩玩称兄道弟的游戏,他还可以勉强奉陪,可现在他绝对没有此兴致。 第17页 “看来是我多虑了。”丁维岩打出招牌笑容。 “我很忙,出去。”天底下恐怕只有他这个下属敢如此对待上级了。也不管对方还挂着略带尴尬的笑容站在那里,拿起金属盒迳自走进内室。 ***** 失败。 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他近日来的结果。 雷望疲惫地向椅背上一靠,他从来没有如此挫败过。从来他都是一帆风顺,而这次试验竟然连第一关都无法突破。 陡然间,他又想到了蓝桥——那个拥有奇异能力的女子。在她身上,他又何曾成功过? 实验台上放着的那块ex13的载片,幽幽的紫色在无人看见时,散发出一种类似嘲讽的冷光。 雷望在想蓝桥,他无法不像她。像他们相处的时光,想她拥有的能力,想她迷茫的眼神。正当他出神时,他的手无意识地缓缓向试验台放下——载片的玻璃切边陡然射出一道死亡的光线。 “喔,天!”痛感将他拉回现实,疾速缩回手。雷望首先看到的便是载片边缘的血丝,他的心疾速下沉,他,他不会是被这玩意儿划伤了吧?雷望抬起被划破的那只手,只有一根手指受伤,也只有一条小小的伤口,但是,那伤口上却泛着淡然的紫色! 长达半分钟的恍惚后,雷望终于苦笑出来。 他从来没有里死亡如此近过,近得就像是他已经躺进了棺材,只差没有钉上棺盖而已。 雷望依然苦笑,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表情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就像是在看一只死人的手,是的,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死人了。 ——等你决定说真话后,我们再见面吧—— 他无可避免地想起这句话,他此刻正在拥抱死亡,而蓝桥则代表生命。 现时现今,她之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块漂浮的木板对落水的人的意义。 但几乎是在想起这句话的同时也想起了她女王一般的旨意。一直以来,雷望因为自己的成功,都过得很骄傲。但是面对她的要求,他却一次也难以拒绝。所以,“见面”这一词是他本不愿意想起的。 当然了,他明白见面总是无可避免;然而,如果是换成他以“真话”为代价,主动去找她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他那样做无疑输得彻彻底底。 可是目前,他还有骄傲的权利吗?想及此,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 待雷望离开实验室后,丁维岩走了进来。当他发现ex13载片上的血迹,满含深意的笑了。 第十三章 悸动 雷望坐在吧檯前,面前一杯啤酒。他又来“魂断蓝桥”了。 在各色的灯光下,普普通通的啤酒也变得分外漂亮,像一块纯粹的琥珀,就连泡沫也净如天使不慎掉落的白羽。 然而,雷望迟迟没有动它,任由白色的泡沫在细微的滋滋声中慢慢散去。他的脸色有些吓人,不仅苍白,而且还夹杂着难言的青色。ex13是如此可怕,比起困扰人类的爱滋病毒,在破坏能力和扩散速度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他却是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丧失了一切免疫功能,任何一点小毛病都可以要他的命。 有些多余,他点这杯酒实在有些多余——酒精分明是可以要他命的东西。 “嗨!”一名短髮的女郎靠着雷望坐下来,指甲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离我远点。“他冷冷地拒绝。 “用不着那么正经嘛,”女郎敲桌子的手不失时机地搭上他的肩,“酒吧这种地方本来就是找乐子的。” 雷望抬起左手——受伤的那只手,手上赫然带着一只纯黑的手套。不客气地挥开那女郎的手。 酒吧里起了一个小小的骚动,人们纷纷望向这边。 雷望无动于衷,女郎恨恨得用高跟鞋跺了跺脚,那架势似乎是想把他踩碎,然而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得盯着那杯啤酒,也只得悻悻地离开。 他看了看左手,脸色更加阴郁。伤在无名指,虽然只有一条小口子,但是任他如何也止不住血,如此下去,血一滴一滴的也会将他滴成干尸了。所以他只得在手指上套了一个小型冷冻器将伤口冻结住,而那只手套则是为了遮掩这冷冻器的。 所以,他的左手冰冷而麻木,亦如他的心脏。恍惚中,甚至忘了来此的目的。还有,那准备好的,要说出口的“真话”。 “嘎——”酒吧的门又被推开了。 雷望再次看了一眼,进来了一伙人,但都不是蓝桥。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此已经连续等了好几晚,结果—— 难道,这也是多余的? 一霎那间,对生命,他几乎完全绝望了。于是不可避免的又忆起了蓝桥,他依然想见她一面,即使没有生命的渴求,他想见她的愿望依旧炙烈。 ***** 海上微曙,夜间营业的酒吧到了关门的时候。 “先生,本店要打烊了。” 雷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正这几日天天都在听这句话。站起身,慢慢走向外面。蓦的,脚下一个踉跄,他跌倒了。跌得很狼狈,一连滚下好几级台阶。 “喂,先生,你没事吧?”酒吧老闆探出半截身子,好心地问道。 第18页 雷望摇摇头,神态间有说不出的疲惫,他的脸在这一瞬间仿佛也瘦削了许多。死亡更近了。 老闆也着实不想多管,忙了整整一夜,应该去好好睡一觉了。 “砰!”门在身后关上了,雷望坐在台阶上,感到一种从未领略过的孤独之意。 “你真的没事吗?”一个清冽的声音像刀锋一般划进他的失意。 他暗淡的目光绽出光亮——蓝桥背光而立,双眼清冽如水。下一时刻,她已跌进了一个怀抱,雷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搂得她气都喘不过来。“桥。”他只唤了一声便不说话了,有很多东西他皆不知该如何开口,或许是那些东西太过虚幻,与现实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雷望低着头视线不移地凝视着她。过了好久才用手轻轻拨开遮住她面容的几缕黑髮。见得这张娇颜,他展颜一笑,脸上的疲惫之色也消去不少。 他等得确实辛苦。 蓝桥也抬头看着他,眼里探究的意味很浓重,却不似情人间该有的那份陶醉。她的双手垂在两边,仿佛只是被动的被抱着。 终于,他吻了她,深深地。深得仿佛已触及她的灵魂。但她的唇却始终冰冷—— 不见温度。 不见温柔。 不见温存。 她轻轻地推开他,目光停在他眼上,清冽如常。没有愤怒,更加没有羞涩,清冽如常。“我是来听你说真话的。” 雷望不觉皱起眉,真话?准备在他心中的真话究竟是不是真话?谁又知道呢?他是为了长生而来?是为了爱她而来?抑或都不是,他只是站在生命尽头的绝望,只为单纯的想见她一面—— 他长长地嘆口气,他不明白自己在这掌握生命奥秘的女王面前算得了什么?一个乞讨生命的乞丐?一个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傻瓜?“桥,蓝桥。我只想抱抱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抱抱你。” 蓝桥还是没有动。但是现在,不动的只有她的身体,而她的心以起了难言的变化。眼前这个男人的心理,她明明白白。她既知道雷望爱她,也知道他的爱究竟有多深。他的爱,也许不过是一种觉悟——就像多数的坏人在临死前都渴望赎罪一样。 她的眼睛在他的凝视下如折光琉璃一般闪动着,在斑斓的色彩中却没有一种是他期盼的颜色。 雷望自嘲的笑笑,他并没有说出她想要的真话。一个违抗女王命令的臣子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我想我应该走了。见我这一面,对你而言已是很难得的施捨了。”他不清楚自己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嘲讽她的高高在上,还是嘲讽自己的卑微低下? 他迈开步子,擦过她的肩膀慢慢走开。 或许,他们之间就是如此,只是单纯的乞讨和施捨,连接他们的线只是生命的渴求与绝望。 爱情,不过是无聊的附庸。 蓝桥的眼里有道清洌的折光,就像冰。 只是,冰水可以冻成冰,泪水也可以冻成冰。 “等等,雷望。” ***** “对我来说,你又何尝不是施捨?”偎坐在他的怀里,她闭着眼轻轻嘆息。 “为什么这么说?”雷望微微皱起眉。 “你现在不懂,也许你以后会懂的。”他们此刻正坐在她的船上,海面很平静,一丝风也没有。但海上经验丰富的蓝桥知道那不过是大海的假象,映照在人们眼里一个纯蓝的平面,底下却暗流汹涌。就如她现在好不容易挪出一块平静之地来安放他们的爱情,然而私底下雷望的贪念必定像暗流那般不休不止。 他对她的的确确是一种施捨。 后来的雷望——索格里深深了解到了。比起蓝桥的情深似海,他的付出,他的爱情像浮萍一样不定和无耻。 “桥,我想和你谈谈。”他不能放任时间在沉默中耗过去,他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就在蓝桥身上,他不能放弃。 该来的总是回来,不是吗?波涛开始汹涌了。 蓝桥睁开眼,“谈什么?” “桥,我知道你不爱听,”雷望宠溺地吻了吻她的额,作为言谈的开始,“唉,我希望能够陪你一生。” “一生?”她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这个一生是指你的,还是我的?” “你明白的,是不是?”他用一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着她,“你的岁月很长,甚至到了永无止尽,我不希望你以后独自一人。我想陪……” “够了!我不是傻瓜,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想我已经很清楚你的意思了。”她很明白,至今为止,他动如浮萍的爱情已经宣告结束。“你要长生是不是?你要我帮你实现长生是不是?” “是。”事到如今,他想不承认也不行了。长生不老是他毕生的追求,自他还在大学的时候,受到教授的赏识,特殊批准他可以自由使用学校的实验室起,他就开始进行关于生命的研究了。至于后来为何会进丁维岩的研究院,和那个心机深沉的傢伙玩一把费心费神的游戏,完全是因为丁维岩的研究院里有着关于这个方面的极其完善的设备。 “很好。”蓝桥冷笑。面上虽然依旧冷若冰霜,脚下却不受控制地踉跄了好几步,直到背抵上船舱的舱壁,她才算是找到了一个较为稳定的依靠。深重的情愫早在不知不觉中击溃了她所有的冷静和骄傲。她感到自己的冰颜下泛起了酸胀的热力,睽违数载的泪重新染湿了她的素颜。知道自己终究没有本事隐藏好泪水,蓝桥竟然在哭泣中掺进了几下笑声——极度悽惨的笑声,比起无声的饮泣更具无法形容的苦涩。 第19页 雷望当然难以无动于衷,不管从真真假假的哪一个方面,他都做不到。 他轻轻的把她环在怀里,用手撑着她靠的那面舱壁。他听出了她笑声中讽刺的滋味,她在讥讽些什么?雷望忍不住向她投去疑问的目光。 蓝桥极欲避开,迳自把脸偏向一边,于是几滴泪就滚落到了贴在她脸颊的他的手臂上。 那些温暖的泪水像是火焰般烫痛了他的心。他又吻住了她,任由那些咸咸涩涩的泪水流进口中——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要分享别人情绪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狼狈,就像是一只落入网中任人宰割的鸟儿,而那柄屠残她的刀则正是她自己给予对方的。她的笑也不过是痴人笑傻而已,早该过了哭泣的年龄,她也清楚早已没有亲人会疼惜她的泪水,她就连身上的沧桑都已被岁月洗涤干净了。 咸涩依旧流进他的嘴里,也留过她的唇,蓝桥的心悸动了。 雷望感到怀中佳人的变化,终于,他离某种程度上的成功已经不远了。纵然蓝桥人生得意,但他终究是一个情场老手了。 时间在寂然无声中恣意流过。雷望受不了的连连唿唤,“桥,蓝桥,答应帮助我好不好?桥,你会答应的是不是……” 她的名字被唿唤得久了,竟类似一句诅咒。“不!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坚持?我不明白,长生真的有如此重要吗?”在模煳的记忆中,她自己似乎也了解过生命的可贵。可是现在那种追求便就像在薄雾中浮浮翳翳的大厦,处在一种被吞没的微弱边缘。 “桥,我快死了,你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他脱掉左手的黑手套,接着去掉冷冻器,待手指上的冰屑在常温下融化后,鲜血又一滴一滴地滴下来。而他的整只手都已泛起怪异的幽紫色。 “ex13?”蓝桥果然见多识广,立刻做出判断。 “是的。因为实验失误造成的。”他苦笑,“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也该了解它的后果。帮我,桥。” “不……”这次拒绝的没有先前那么干脆了,“你不明白老不了死不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永恆的生命就是永恆的痛苦。这其中的滋味又岂是那些贪生怕死的人们所能体会的? “桥,不用担心。”雷望的双手捧住她的脸,同时感觉到手指下来自于她的颤抖,他很满意——蓝桥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否则,以她的那份骄傲是不会把恐惧显露在任何人面前的。“可怕是因为孤独,一个人活着的确很可怕。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你会明白,生命是多么美好。” 对生命追求的炙烈感觉又重新在她胸中燃烧起来。 蓝桥看了他好久,终于颤声道,“可是……可是,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方法让我长生的呀!” 第十四章 利害 “就是这里,2063年,我在此改变了体质——”背景是一座长久空置的洋房,蓝桥决定给他讲述那段往事,却发现痛苦悔恨的无法启齿。 雷望轻轻拍拍她的手,这是他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知道的事情。他相信以蓝桥现在对他的信任程度是不会说谎的,她应该不知道是什么方法使她长生。所以那段往事按理该隐含着解答秘密的关键,所以为了探求这一秘密,他可以无视她的痛苦。 蓝桥自手提包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大门,将雷望让了进去。屋内所有的家具上都盖着白布,白布上的灰尘清楚看出这座房子已经长久没有人居住。她顺手揭开一块白布,下面盖住的是一组长沙发,也不招唿对方,自己坐下了,“那一年,我,我……”她漂亮的檀口嗫嚅了好几次也没能吐露出更多的信息。 “算了,别勉强自己。不想说算了。”雷望自主在她身边坐下,搂住了她的肩膀,很聪明地用出“欲擒故纵”之计。 “不。”蓝桥逐渐冷静下来,“我必须讲给你听,我清楚这其中的重要性。” 他又皱起了眉,关心的眸光后掠过一丝得逞的冷然。他甚至看到了成功就站在眼前,然而几乎是同时他也见的一片黑暗——那黑暗究竟是什么?密密实实的压上他的心,连成功的喜悦都沖淡了。 “我21岁的时候,得了‘胶原综合症’。” 雷望讶然,他在知道她的时候,她便已经是如此不老不死的体质,绝症,似乎是永远与她无缘的东西。 “当时,我不想死。”她闭上了眼睛,“于是,我哥哥开始了研究。” 蓝桥有哥哥?雷望开始思索行业内蓝姓的名人,“莫非,是,蓝路?”传闻中生物学领域早逝的英才。 蓝桥轻轻点了点头,“哥哥为了救我,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当有关我的研究完成时,他的病已是晚期。” 她的忧伤被他所忽略,在他此刻的意识中,只有逐渐接近的目的,“你的体质是蓝路改造的?” “是。”有种疼痛在蔓延,他,果然真正在乎的只有“长生”,自己依然只是附庸。“哥哥的实验室在阁楼,他死后,东西没有动过,你想要的一切应该都在。”目送着他迅速离去,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第20页 他,甚至忘了抱她一下。 ***** 收集了所有要的东西,雷望迫不及待要回研究院,蓝桥默默跟随着,因为,除了跟随以外,她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可做。因此,她根本不在意给研究院带来了怎样的惊艷,那种可以诱惑圣人的魅力掀起了一股狂潮。 就连丁维岩都吃了一惊,他见过雷望所有的女朋友,他自己也有不少女朋友,但是,没有一个像蓝桥那样。她太神秘,太神圣,也太多变。她如一位遗世独立的圣女,任何世俗的介入都是一种侮辱。 反而,当事人蓝桥和雷望却毫无感觉。她过于专情,而他过于自信。他们担心雷望身上的ex13病毒会不断扩散,已经开始进行实验。他惊讶的发现她的才华,她在他所认识的所有女人中是最聪明的一个。在实验过程中,蓝桥不但能够充当一个完美的助手,而且还能提供不少实质性的建议。他俩亲密无间的合作程度超过了世上任何一对搭档。 ***** 雷望懒洋洋地坐在院长办公室里,并不正眼看丁维岩一眼,“你找我来?”他很不耐烦,他不像丢蓝桥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处理枯燥的数据。 “望,实验进行得如何?” “你在向我要实验报告吗?”他笑笑。 “啊,当然不是。”丁维岩很聪明地否认掉,“我只想知道你进行的程度,以便提供最实际的帮助。” “那就把我实验室的其他成员调走,我只需要蓝桥一人。”他有种预感,“长生”的成果还是不要让丁维岩知道比较好。 雷望不耐烦的态度让丁维岩完不成“拐弯抹角”的游戏,“望,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实验和蓝小姐起了生命攸关的冲突,你做何取捨?” “什么意思?”雷望眯了眯眼,像一只在阳光下眯眼打盹的豹,只是困了而已。不动声色,却蕴含着无尽的危机。 丁维岩有些发怔,到今天他才发觉他的危险,过去自己一直被他疯狂的科学态度骗了。原来,他俩都是可以划分到“残忍”的范围。“我的意思是指,当你的实验到了必须牺牲蓝小姐的时候,你还会不会继续下去?” 这个问题对雷望而言显得很尖锐。仿佛在危险得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时,让他抉择那个人是他?还是蓝桥?雷望避重就轻地道,“你很清楚,我并不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他不能不回答,这是个迟早会来的问题。因此,他想到了葬身在他手上的无数殉难者的幽魂。 “这不一样,望。”丁维岩还摇摇头以增加说服力,“冷酷的人可以动情,残忍的人可以动情,而动了情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雷望又笑了笑,似在嘲弄对方的自以为是,“说了那么多废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肯定我必定有抉择的一天?” “直觉。”丁维岩也陪着他笑了笑,“我不止是一个院长,我也有研究员的直觉。” “这可就奇怪了,亲自参加实验的是我,而你不过是个旁观者。怎么你有了直觉,而我却没有这层认知?”雷望装出一副疑惑的口吻,其实天晓得他心里有多么不屑。 “你被感情蒙蔽了,换句话说,你无法再以客观的眼光看待客观的事物。直觉一闪而逝,你根本抓不住。”丁维岩说话很少如此直接,掩盖了他平日里所有的温和无害。 雷望很清楚地道,“我不爱蓝桥,至少爱得不深。” “很好。” ***** 雷望没想到那日谈话中的利害关系会这么快就发生在实验过程中。 通过他的实验得出一个实现完全没有料到的结论——蓝桥只是具有长生、不老的现存形态。但这并不是说她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她也会死。 说的学术一点,蓝桥的生命强度高于常人许多倍。 但具体的倍数,雷望不得而知。这同时是他最关心的一点,这个倍数是关系他成功与否的关键。蓝路是真正的天才,把这个倍数控制得完美无缺。雷望虽然找到增大生命强度的方法,却不敢妄自使用。增加少了,会加速死亡;增加多了,物极必反的道理他清楚得很。 但是要知道,除非蓝桥死。 雷望有个方法,他曾经制造过一种液体——正常人用不到1ml就会一命呜唿。因为太危险和制造困难,他造得很少,并且没有公开,只是自己戏称它为“使者”。但尽管这样,相信蓝桥在“使者”下也绝难生存! 看来,他实现了当初的戏言,真正找到了“魂断蓝桥”的方法。 “你有心事?”蓝桥换回失神的他。 “我不知道。”他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他的确不知要如何抉择,自己死?还是她死? 蓝桥为这个答案皱皱眉,却不多说什么。她的眸光始终保持一股清冽,虽然爱的刻骨铭心,但她依然和过去一样。唯一变得只有她开始珍惜生命了,有了他的陪伴,天长地久也不会无聊吧。 “你爱我吗?”雷望心里乱得很,也只能理出这个问题了。 她并不正面回答,“我说过,你对我是一种施捨。而我,只能把握这些施捨。”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流出来,竟让人感觉不到抱怨的意味。 第21页 “但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改变。”很可笑的,他居然反过来指责她的爱情。他需要一个藉口,在事后抚慰他心,抚慰他情的藉口。 “我很少动容。但这并不是说我很冷血,只是因为我活得久了,看得多了,自然形成的一种自我保护方法。即使我内心波动剧烈,我脸上也大都是这个表情。”对他的指责,她只有一段平淡的陈述。 蓝桥走到他身边,他依旧坐着,然而却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桥,你怪我吗?怪我想要长生?” “我也许怪过。”她似乎永远冷冽的脸上流出细流似的悲伤。“你长生之后不一定会快乐。” 第十五章 软禁 雷望盯着对方,这是近期以来第二次被叫到院长办公室了。 “望,看你的脸色不好,你有麻烦?”丁维岩操着一口不紧不慢的轻松语气关心道,看来他打算再次玩一把拐弯抹角的游戏。 雷望并不打算如他的意,他对这类事情虽不感兴趣,但并不是说他不在行。他开门见山,“丁维岩,你知道了多少?” “这么直接?”丁维岩虽然吃了一惊,面上依旧是惯有的笑。 “你不喜欢?看来你依然愿意一点一点地来。” “好吧,望。”丁维岩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仿佛在宣告无论如何他都会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我不想瞒你,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是吗?”雷望勾唇一笑,有生以来他第一次露出这么高深莫测的表情,“比方说?” “比方说,我该知道的,我知道你需要抉择的时间到了;我不该知道的,我并不知道一丁点你的实验成果。” “如此说来,你有资格做我的军师了?”要利用的话,就彼此利用吧——他不做亏本买卖。虽然雷望并不了解对方从何种渠道知道得这么多,但他依然玩得下去。 这是一场有输有赢的游戏。 “在你心中,蓝桥与姗姗有何不同?”丁维岩问。 姗姗?乍听这个名字,雷望有种不知所云的感觉,稍稍一顿才忆起这是自己曾经的女友。曾经,这个曾经太远了,远的已经到了遗忘的角落。她们俩有何不同?当然不同,这个区别都到了让他疑惑的地步。“没什么不同,都是我的女友。” “那好。如果这场抉择换成是你的成功和姗姗的生命,你选什么?” 他是一个自私的男人,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的成功。”答过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两个连续的问题已构成了无法挽回。 “望,你知道结果了,不是吗?”丁维岩善意的笑了。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等价代换题,不知道就变成傻瓜了。“是的。”他的心抽搐了一下。这个答案简单得让他负荷不住。蓝桥与姗姗没有不同,既然姗姗能死,为什么蓝桥不能? 为什么唯独蓝桥不能? 为什么?唯独,蓝桥,不能!? ***** “桥,你在这里。”雷望的声音里有股浓烈的如释重负。 “你找我?”蓝桥看向他,任周围大雨滂沱。 雷望一下忘了语言,见她整个人都被蒙在雨里,纵然湿透了,但给人的感觉依然是——这些雨水根本无法染指她。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他不禁想起了在爱琴海的日子,对于自己当时的那样牵挂,那些痴迷,对于她表现出来的感情,他仍觉得像一场根本不该是他这种人做的梦。 “你在想什么?”她难得如此好奇。 “想爱琴海。”他回答的同时,头髮上的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在发现蓝桥不见时,他忙跑出来找,连伞都没带。 蓝桥忽然走向他,距离近得只要她微微扬起脸,两个人的鼻尖就可以碰在一起。她仰起脸,“你在乎那些日子吗?”她问得这样认真,却又不知在渴望什么样的答案。 终究是要牺牲她的,为何还要继续骗她呢?“我不在乎。”雷望自认为很诚实的回答。 蓝桥的表现完全异于其他女子,既没有痛哭流涕,更没有一怒之下弃他而逃。她只是低下脸,该贴上他的胸膛,手臂环上他的腰,“很好,你终于不再骗我了。” 其实骗与不骗都完全没有意义,她又何苦斤斤计较? 一只本该冷眼旁观世界的青鸟,就这样被真真假假的网困得太深了。 雷望又迷惑了,十指陷进她的长髮,却惹来一手冰冷的水。这是什么?眼泪吗?因为蓝桥不流泪,所以天空代替她哭泣?“今天的雨下得很大。” “嗯。”她轻应了声。 “桥,你曾经怪过我,那现在呢?现在你还怪我吗?”他的手顺着她的湿发滑下,紧紧箍住他并不坚强的双肩。 “我怪你,”她的手触之处都是一片潮湿,“我怪你为什么不带把伞。你身上有ex13病毒,一次小感冒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 “什么?桥被软禁了!我怎么不知道!”雷望暴跳如雷,差点没有跳起来把眼前的助手掐死。 “雷先生,这是院长的旨意。”助手毕恭毕敬地回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同事,因为他们的地位完全不平等。 第22页 “咳咳,”雷望一阵勐咳,撕心裂肺的痛感接踵而至,“丁维岩算是什么东西!” “望,都病得躺在床上了,还发这么大的脾气。”丁维岩笑着进来。 “解释一下,不介意吧?”恐怕世界上也只有他这一类人在生病后还要劳心费神地打一场心力之战。 “蓝小姐一事是按照惯例办的,以往的人,包括姗姗都是这样。” “哦。”原来一直如此。剥夺了那么多人的自由,死了那么多人,他竟一直没有感觉,恣意胡为。今天为了蓝桥一人的自由,却牵出了他所有的罪恶感。 命,是天给的,终将归还给天。 他一直都在篡夺上天的权利。如今,天遣来了! 丁维岩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就差没在脸上写上“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几个大字。“望,你不是决定让蓝小姐做实验品了吗?还是你已经改变主意了?” “没有。”他闷闷地回答,这个问题就如同已经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却仍然问你愿不愿意去死一样多此一举和虚伪。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安排好实验的步骤的。”丁维岩不等雷望做出回答,就换上关怀朋友的亲切口吻,“你也真是的,怎么说病倒就病倒?小小的一次感冒就弄得这么严重。” 雷望讪笑了两声,他当然不能让丁维岩知道他的身体已经被ex13侵噬了—— 他又哪里晓得丁维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像握王牌一样掌握着这个秘密。 ***** “蓝小姐,这间房子没有望的别墅那么豪华,你住得惯吗?”丁维岩面上带着笑,在靠墙的单座沙发上坐下来。 蓝桥倚站在窗前,阳光挪移,她向来雪白的脸庞因不设防而被偷照成透明,那份透明感几乎要将她融于无形。“我要见雷望。”她并不知感激对方的好意。 世上多半的人,彼此连成一个立体纠葛的空间。但太过漫长的时间使得她习惯和人隔着距离。人际之间,尽是一些拼拼凑凑的关系,她讨厌那些琐碎的侵入。 除了雷望以外,蓝桥是绝对的一座孤岛。 这倒不是指她生性冷淡。实在是因为,生命的本质,本就是如此无所事事和孤单。而这些本质的烙印在这永恆青春的生命上着实多了些。 一直都在飘飘荡荡,只为寻找那相契的灵魂。 而世界对她太苛刻了些。就连雷望,蓝桥想及他,心里一阵无奈。他现实得像野兽,而她孤立的如圣女。如此差别,她为何还要爱上他? “蓝小姐,很抱歉,你的要求我做不到。自从按望的要求将你软禁在这里后,我也曾不止一次叫他来看看你,至少应该问问你需要什么。可他一推再推,我也没有办法。”丁维岩的戏演得很逼真,毕竟这是他的看家本领。 “是吗?”蓝桥皱起两道好看的眉毛,表示怀疑。 “蓝小姐,欺骗你于我并没有好处。”他有些动怒,那样子就像是一句真话无端遭到怀疑那般不满。 “难道你不想长生?”蓝桥嗤之以鼻,很尖锐地问道。 丁维岩顿感吃不消,这蓝小姐和雷望一样,不按牌理出牌的招式玩得很娴熟。“也难怪蓝小姐不相信。的确,说我不想长生,那是骗人的。”他措着辞,很快找到一个适应她的方法,“说句实话,我曾经想过要软禁你。但是,望将你保护得很好,别说我动不了你,就连院里的其他人想送枝花,请顿饭都不敢……” 蓝桥打断她,“送花,吃饭,为什么?” “他们惊艷你的美丽,想追求你。”他笑答。 听到这个答案,她不为所动。蓝桥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记得雷望说过她的美丽可以诱惑圣人。真是这样吗?她越来越不相信。如果她真拥有天赐的一副诱人红颜,怎么会在未老的之时就搞成这步田地?他总是苛责她的薄情,指责她的骄傲。他怎么会了解她重视这段感情已经到了担惊受怕的地步。也许,雷望是真正的爱她,但他爱他自己总是多一些! 本为寻找一个相契的灵魂,怎么偏偏遇上这个自私的男人? 丁维岩继续道,“以蓝小姐的聪颖应该不难看出来,在这研究院里,我虽然是院长,其实也不过是挂名而已。你应该明白实权掌握在谁手里。”他苦笑了一下,这倒是真的。他嫉妒雷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你应该知道‘软禁’的命令是谁下得了。” “如果这真是他所愿,‘软禁’并没有用,因为我根本不会离开;如果这不是他所愿,‘软禁’同样没有用,这样的防御根本关不住我。” “蓝小姐,如果望要你死,你也甘之如饴吗?” “是。”既然他不愿意陪她共度,或者只是一种更可怕的死亡。只是,她怕留他一个人活着,他会孤单啊! “蓝小姐,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是不是因为你拥有了如此特殊的机体,所以死亡显得无关紧要?” “在人类的生命歷史中说来,死亡岂非通常都是一种没有人能够猜测到的诡秘游戏。每一个人都该欣然生死的。” “我不明白。”这是与他,与雷望完全不同的生死观。 第23页 “你不用明白,出去。” 第十六章 牺牲 丁维岩在蓝桥那儿打了一场不算漂亮的仗后,又转战雷望。当进入病房时,雷望正在给自己做静脉注射。 “望,我去见过蓝小姐了,”丁维岩说到此顿了一下,观察听者的反应,“很抱歉,望。她依然不肯见你。”他声音低沉,一连歉然。 雷望只点点头,并不出声应答。他担心这一出声,天晓得宣洩出什么情绪。 “你还是见见她吧。” “不。她不想见就算了。”他有些暴怒地道,她竟然连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 丁维岩暗自得意,他是算准了雷望会如此回答才敢这样劝的。也难怪他在两头会如此精心的设计这个谎言,这关系到他是否能全权控制“长生”计划。 雷望变愚蠢了,因为这件事一直牵扯到蓝桥,在他心中已不只是游戏那般单纯。枉费他聪明一世,竟看不透对方的小把戏。 “你脾气不好,”丁维岩状似担心,“是不是因为生这几天病,躺在床上太无聊了。不然的话,继续进行实验吧,这样可以转移你的注意力。” ***** 雷望感到一阵眩晕,手中这瓶伏特加真的可以要了他的命。酒精在胸口燃烧,灼痛着他全部的神经。他强撑着不倒下去。 就在同一栋楼里,就在此刻,丁维岩正强行给蓝桥注射“使者”。 他不要命的灌了几口伏特加,报应是咳出更多的淤血。 蓝桥的生命正在逐渐流失,雷望感到彻骨生寒。他从来没有想到她清冽异常的目光会纠缠他一生一世。曾经,单纯地认为逃脱了,她的一次失速流离,冰中蕴火的感情;逃脱了自己一时的牵挂,一时的痴迷。 可结果,他一直都没有逃脱过。 他不爱蓝桥吗?爱的不深吗? 他对自己无言以对。 丁维岩走了进来,“望,这是‘使者’测试后的数据。”他递上一张纸。 雷望不接,任由世界上最宝贵的数据随着页白纸轻飘飘落到地上。“桥呢?她在哪里?”那一剎那,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反较他的紧张,丁维岩一派轻松,“蓝小姐的尸体被送到冷冻室贮存。”他话锋一转,“你脸色不好,是因为蓝小姐的死吗?这可奇怪了,你明明说过不爱她的。” “我要去冷冻室。”更多的话他已经说不出口了,ex13在酒精的催化下疯狂扩散。纵然如此,依然抵不上他心碎的速度。就像一只玻璃杯骤然掉落地面的彻骨清醒,他的心裂成再也合不拢的碎片,每一片里都有她对他的影响。 ***** “什么?你擅自调用研究院47%的储备金就是为了买这台‘克隆机’?”丁维岩气得暴跳如雷,他引以为傲的谦和脾气完全被这接二连三的事件给消磨光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啊!除了政府和军方外,民间严禁一切私人克隆。而你,不仅要使用克隆技术,还偏偏大模大样地买台‘克隆机’回来,这是比私贩军火更严重的犯罪!” “出去。”雷望有气无力地道。今日他要亲手火化蓝桥的尸体,不想见任何一个人。 “雷望!我是院长,你作为一个研究员却挪用公款,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待!”所有的事情都在隐隐变化,丁维岩觉得有些心慌,他容不得事情在接近成功的时候出轨。 “出去!”雷望吼了一声,面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这幅躯壳已被病毒侵蚀得千疮百孔了。昨晚,他检查时发现自己的整条左臂和背部都布满了紫色的小点,其中有些还有出血现象。他的生命就像定时炸弹一般不定。 “望,你该进行实验,这几天,你都不离克隆机。” “滚!”换成单字,他又咆哮了一遍。一只手支着桌子,雷望强撑着。丁维岩可恶!雷望气极,他寻思解决之道,如果要打一架的话,他拼命也会奉陪。今天这个日子在他心中占据着绝对的神圣,绝不许打扰。 只是他自己很明白,只怕真的打起来的话,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是输定了! 还好,丁维岩总算知趣,终于走了。 ***** 雷望颤抖的手一直停在蓝桥冰冷的脸上。他嘆了一口气,竟有些满足这片刻的交缠——她的冷,紧紧贴着他的热。 他痛恨自己的愚蠢,我不爱蓝桥,至少爱得不深。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两潭宛如洪荒苍凉的眼,悔恨交加,没有爱的人会是那种心中淌血的神情吗? “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雷望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恣意的泪濡湿了她冰雕的纤指。“我现在想说的话不过是当初的谎言,讲了,只是给自己开罪。我明白自己罪不可赦,所以不祈求原谅。你不是死于我的一己私利,而是死于我无耻的欺骗。” 她来了,带来一个世界。 她走了,当然也就带走了一个世界。 一种惊悸与瑟缩,如冰一般速冻着生命的激盪。 长生是何其痛苦?在蓝桥香消玉陨的那一霎那,他就深刻领悟到了。人,本该以自己的方式腐化朽败,衰微老逝。他却偏偏要寻求一种天长地久、永恆的方式。 “咳、咳……”雷望一阵勐咳,头昏目眩之感翻涌而致。那一时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于此刻。 第24页 口口声声念着“无悔一生”的人却是最先逃亡,只会索取他人的回报。而一向寡情的容颜却是真实的地老天荒。 雷望用手捂着心口,来自肉体和来自心灵的痛苦在胸中纠结。这一瞬间,他差点就选择随她而去。如果真是这样,结局会简单的多。然而,雷望是一个研究员,如何也不会相信死后的世界和来世之说。他坚信只有在现实世界才能让他有机会补偿蓝桥。 “瞧,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来。伴你的另一个躯体度过漫漫一生。”那台买来的克隆机,他此刻,唯一能企望的奇蹟。当克隆体成长到一定程度后,他会把蓝桥的记忆全部移植到克隆体大脑里,那样,这就是另一个蓝桥了。这个计划被称为“复制灵魂”。 时间差不多了,雷望无限依恋的眼神再次游走她的面容,取下了她耳上的一只耳环。最后,轻轻把爱人的尸体推进高温熔炉。 岁月沖走了许多东西,但是最纯净的留了下来,那因为缺憾造就的纯净。 爱情。 第十七章 长生 面前的实验台上的最后实验成果,雷望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却换来比垃圾还不如的生命。 他一脸疲惫,随手从身后的笼子里抓过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取了一只注射器吸了试管里的“长生液”,然后注射到白鼠体内。 这,是一只不择不扣的不死鼠了。 雷望找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朝着白鼠的脖子狠狠切了下去,脑袋和身子立刻分家。几秒钟后,白鼠的爪子和尾巴动了起来,然后,越动越剧烈。 它没死!虽然这曾经是他苦苦追寻的成果,依旧是噁心得想吐。 颤抖着双手将白鼠的两部分接到一起,很快的,断裂的部分一点点长在一起。十几分钟后,再也看不到断裂的伤痕,它就像没受伤一般。雷望感到不寒而慄,在他失神的时间,白鼠“吱”得一声跑开了。 ***** 当天夜里,雷望自我注射了“长生液”。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他是打算在蓝桥的克隆体可以离开克隆机后,带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再进行注射。可是,他的身体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他也曾想过现在就带克隆体离开,以蓝桥的特殊机体,这样做应该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存。 但是,雷望终究是不敢冒一点险,蓝桥的克隆体仅此一具,她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他连多余的基因都没有保留。 如果这次再失败,就真的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了。 他只要一想到有可能会二度失去她,就立刻有针刺的感觉纠结起来。不!就算穷尽一生,他也要再次拥她入怀。 雷望刚刚收拾好注射器等物件,不速之客——丁维岩便闯了进来。 “望,实验成果出来了吧?”他像一个无耻的掠夺者。 “恐怕有点小麻烦。”雷望皱起了眉,故意装出一副衰弱的样子。今天早晨他还是恶疾缠身的模样,而现在却展示出健康的状态,就算丁维岩是傻瓜也能明白一切。但是,雷望清楚恐怕瞒不住,他刚刚注射完“长生液”,还无法像蓝桥那样习惯它的律动,那种强大的生命力一定会外溢出来。 丁维岩果然不笨,“你的气色很好,看来病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一次小感冒而已。”雷望虚伪的笑笑。 “哦?今天早晨你看起来还很糟糕,是什么方法让你恢復得这么快?”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希望我好起来。”他岔开话题。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癒ex13病毒的侵噬。”丁维岩终于打出了这张一直握在手里的王牌。 ex13,原来他知道,终于明白了丁维岩时时挂在嘴角的那抹诡秘却得意的笑容代表了什么。原来,他早就掌握了这张最后的王牌。雷望着实吃了一惊,但他依然坚守阵地,此事牵扯到蓝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会全力一拼。“以你的高见会是什么?院长。” “除了‘长生液’,应该别无他法了。” “你这样肯定?”他冷笑,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应对的措施。隔壁就是克隆室,他顾及太多。 “我并不肯定,但我可以试一试。”丁维岩持枪在手,他算准了“长生液”已经被制造出来了,所以他有恃无恐。 雷望暗叫“糟糕”,他没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望,你输定了。我的身手并不亚于你。” 雷望自然知道今日想胜过他是不可能的,但他仗着特殊机体也绝对不会丧命于此。不过,只要他一挨子弹,以那种不可思议的癒合速度必然会证实丁维岩的猜测,这将是他另一个意义上的失败。 丁维岩冷笑着开了第一枪,掠过雷望的左边脸颊。子弹唿啸带来的劲风几乎划伤了他的耳朵。该死!他是故意打偏的! “如何,望,还不打算好好谈谈吗?” 雷望思考着,怎么办?旁边的房间放着克隆机。他要引开对方,若流弹不小心射中克隆机,后果不堪设想。看准一个机会,雷望撞碎了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有些恋恋不捨得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他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第25页 谁知,丁维岩却故意不肯放过那里,一排子弹射向玻璃。 ——蓝桥—— 除此以外,他再也没有别的念头。 返身挽救,雷望没有别的办法,子弹全数打在他的身上。 丁维岩收起枪,站在原地等待验收成果,脸上挂着诡计得逞的笑。 雷望知道已经没有挽回的办法,但他无丝毫后悔。就算这些子弹中没有一颗可以伤到蓝桥,他也会挡下来。即使万分之一的险他都不会冒,事及蓝桥,使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他看了一眼丁维岩,当着他的面,索性直接把手指伸进伤口去取子弹。随后,伤口以惊人的速度癒合,除了衣服上残留的几个洞和血渍外,他一点事也没有。 有些出乎意料的,丁维岩的笑容,不是他想像中的得意,反而保持着莫名的冷然。 就在这时,一件最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四周闪起无数的镁光灯——记者。怎么会有这么多记者? 雷望立刻明白此刻的情况,一股怒气从心里升起。“他们是不是你找来的?” “记者不会自己跑来,望,你放心,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是个特殊的人。你会受到极度重视,你应该了解世界上有多少人渴望长生。你会成为最昂贵的实验动物,一群人围着你,先把你肢解了,再把躯干拼合起来。” 雷望想起了自己曾经肢解过的那只“永生”白鼠,他的胃痉挛起来。 突然明白刚才对方笑容里冷然的意义,今夜丁维岩行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长生液”,而是为了逼走他。为什么?他看了一眼克隆室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他恐怕是无力带她走了。将她留在这里应该没有危险吧?丁维岩想要长生,蓝桥是唯一的机会,他会好好照顾她吧? 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讽刺的是,他只能将她拱手让与他人,连一个补偿的机会都讨不到。 雷望怀疑,将来没有她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恐怕只有噩梦绞缠。 第十八章 军团 索格里的专属飞船,他懒洋洋得靠坐在驾驶席里,扶手上的指纹辨别器扫过他的右手后,眼前的屏幕亮了,一位身穿军装的女通讯员出现在屏幕上,“索格里先生,你很久没与总部联繫了。系统也追踪不到你……” 近一个月里,他都在为蓝桥的事情奔波,一直都没有时间联繫总部。今日,事情总算安定下来,她也住进了酒吧。 而他,也终于想起了到地球的另一件任务。 不错,他回地球的目的并不单纯。当然,他也不想为此辩驳什么,要在克雷斯星生存,有攫取,也受到牵制。 索格里受制于克雷斯最大的扩张军团,在军中有极高的地位,手握兵权。但是同千年前一样,他无心于权力之争,所以并未取得军中“元首”之位。 索格里不止一次参加并指挥过扩张军团的殖民战争,将一颗又一颗有价值的星球纳入克雷斯的版图。这次,他会回地球,一大原因就是因为扩张军团看中了这颗蔚蓝的星球。 长久以来,克雷斯星的扩张受到两大原因的支配:一、掠夺。二、仇恨。不要忘记这个星球上居住的全是罪犯、逃客。他们过去生长的地方很难不激起他们的恨意。 而地球似乎已完全符合以上两大原因。 女通讯兵还在追问他的行踪,索格里不耐烦起来,“够了,给我接元首。” 屏幕短暂的黑暗后,重新出现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左边眉骨上的一道伤痕暗暗漏出了些许血腥。 “索格里,你再不和我联繫,我都要以为你叛变了。”元首笑笑。 “如果我真的叛变了呢?”他轻轻松松地谈笑,顺手摸出一根香菸点上。 “不,你不会的。”元首笃定地用手指甲扣着椅子扶手,“别人看不出来,认为你很冷血。但是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很重视感情的人。当初你刚到克雷斯星的时候,像个乞丐一样四处流浪,是扩张军团收留了你。你不会忘记这番恩情的。” “我为何不会忘记?”索格里喷出烟雾,他的脸被笼罩其中,氤氲不清了。“军团会来请我加入,不过是看中了我和别的流氓打架时的格斗技巧而已。这么大的‘恩情’,我是没本事记住的。”他总是这样,摆脱不了愚蠢的俗世纷争。天生就註定了只有争夺才有生存。 元首有些愕然,索格里在军中一直是个迷,穿过了千年的岁月,现今,被士兵崇拜的,津津乐道的是他出色的军事才华和如同奇蹟般的战绩,他几乎已经成了扩张军团真正的凝聚力,是传说中隐藏在军团背后真正的王者。但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索格里不干脆掌权,坐上那个万人垂涎的宝座。流传下来一星半点的事实中,当时军团收留了最落拓的索格里,这便成了人们能够想像的唯一让索格里效忠的原因。 “看来,你是真的厌倦了。是因为有了更想要的东西吗?” 更想要?不,他千年前开始,就没有了其他想要的东西。比起唯一的蓝桥,就算把全宇宙都捧在他脚下,也是索然无味。 索格里只是捏着那只燃烧的香菸,明摆着是不想回答问题的样子。但是他身上急速退去的那股沧桑清楚得说明了此刻是多么满足。 第26页 元首自然不傻,当然看出了这个男人已经得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很明白没有斗志的将领留在军中已是毫无用处,对他这种惯于掠夺的人来说,如何从索格里身上捞取最后一笔利益才是实际的。“索格里,我给你一个机会。把地球攻下,你就可以脱离军队。之后,由你统治地球,你要做的只是按照规定向克雷斯输送能源。如何,接受吗?” 索格里捏熄了菸头,“让军队从克雷斯出发,在地球附近待命,届时我会负责指挥。”能否统治地球,他并不坚持。他只在意能不能给她舒适的生活环境。现今,他已和千年前的雷望不同,他不会再受到任何束缚。 他,甚至可以用整个星球来安放他们的爱情。 ***** 索格里回到酒吧时,蓝桥正被几个员工围坐着,一群人说说笑笑。见他进来,所有人都吓坏了,从椅子上惊跳起来。一个个低着头等着挨骂。 “喂,你不要骂他们。”蓝桥挺身而出,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脸也涨得通红,大概是因为刚才听到了什么笑话而此刻又不便笑出来,才憋成这样的。“是我让他们陪我的。你不是说我可以随意使用酒吧的一切吗?现在我在行使你给我的权利。” “你们认识?”索格里有些惊愕。 “是啊,我一直在‘时空’酒吧唱歌。可我没想到他们会全部跑到这儿来,连老汤姆和蒂娜都来了。”说着,心中竟是莫名的伤感。 “对不起,小姐。”老汤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他捨不得小姐有一丝难过。 蓝桥笑了,“别傻了,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呀……” 索格里打断了他们,问蒂娜,“她就是你们曾经说的小姐?” “嗯。”众人点头,引以为豪的事情啊! “上次,你们让我留下来,就是要我等她来唱歌?”他再次确定。 众人再点头。这下子,先生应该后悔上次没有留下来了吧。 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索格里哭笑不得。他的苦心经营还抵不上飞来的运气。可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白白错过了所有的机会。千年以来,他总是自信的过了头,因此一次次与蓝桥失之交臂。 “你们去工作吧。”他无奈地吩咐员工离开。 “你看起来不太好。”蓝桥不理解,难道自己去酒吧唱歌的事惹到他了?不会吧?他俩非亲非故,就算自己再如何生活,他也管不着。就连朗文都由她高兴了。 “是不好。”他拉她坐下,“想喝酒吗?” 她轻轻咬着嘴唇,决定刁难他一下,“我想喝‘伏特加’,可以吗?” “伏特加?”电光石火的,这个要求刺伤了他,索格里忆起了嗜好此酒的恋人,“你也爱喝这种酒?”蓝桥呵蓝桥,直到今日,他还能够忆起她握着酒杯时,轻颤的睫毛和迷茫的眼神。 “餵!”蓝桥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对不起。”索格里知道自己失神了。好不容易才找回青鸟,怎么能再次失去?他拉开一旁隐蔽的酒柜,里面全数装着伏特加,各个厂家,各个时期生产的一应俱全,“自己选,嗯?”他宠溺地道。 哇!酒的天堂耶!蓝桥的视线移不开了,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选哪一瓶。 索格里失笑,“随便吧。” 蓝桥随手抽了一瓶。索格里接过,拧开瓶盖,倒好一杯才交到她手里。她呷了一口杯中的烈酒,有些不习惯这样被照顾着。他待她有一种近乎忧郁的温柔,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自觉不太认识这个男人,但他俩见面和相处几乎是激烈的。“我想唱歌。”她有些不安地道。 “你习惯用什么乐器伴奏?”他愿意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六弦琴。”她知道这又是强人所难,随即补充道,“没有就算了,我也可以用别的。”她这一生太过漫长,能多学会一点东西也不奇怪。 “不。”索格里站起身,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在这儿等,我会为你办到的。” 第十九章 解答 蓝桥满心疑问地目送索格里出去。 他说会达成她所有的愿望,但是,这个时代了,到哪儿才能弄到六弦琴? 不到二十分钟,他又重新出现在酒吧,背上果然斜背了个黑色匣子。 “天!你真的弄到了!”蓝桥迎过去,帮他从背上卸下匣子,“这里面真的是六弦琴?” 索格里不多说什么,仅是打开匣盖。 蓝桥笑开了,“真的是,我还以为你不认识六弦琴呢。从哪儿弄来的?”她随口问道。 “你不会关心这一点的,是不是?”他们都是一类的人,看过的东西太多,很难停驻在心上。 只是他们不知道,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无数警察包围了有着三十一世纪罗浮宫美称的地球博物馆,正在调查恶性失窃事件。 蓝桥抱起六弦琴,想要重新省视这个突然闯入她生命的男人,却被他的目光撞得疼痛,“我,去台上了。” “去吧。”他沖她鼓励一笑,亲了亲她的面颊。 索格里坐在位子上,一面抽着烟,一面望着在台上疯狂的身影。不,她不再像他的爱人。虽然一模一样的脸孔,但她不再是过去那个蓝桥了。不仅服饰、神情、语言相去甚远。就连性格,过去的她,有张不为事实所动的脸,但事实上,她并不坚强;而现在的她,被漫不经心的外表包围的是绝对的坚强,她可以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负责。 第27页 索格里吸了一口烟,微微有些失神,当再向台上看时,蓝桥竟不知是因为什么而摔倒在地上。他吓坏了,忙冲上去扶起她。而她,则笑倒在他怀里。 蓝桥眨眨纯真的眼睛,忽然问道,“你认识我?” “是。可惜你变了,不再认识我。”他的语调里有着淡淡的指控的意味。 “我的确从没有见过你。”蓝桥试图为自己辩驳,却说得不太确定。他眼中的某一部分,有让她哭泣的冲动。 “桥,你……”索格里无措了,那种火烫的液体至今仍然深刻的灼伤着他。 “我没事。”她挂着眼泪的脸竟还能对他安慰一笑,在研究员勾心斗角的环境里,她做不成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公主。“对了,你说你等了921年零294天,如果是真的话,我这儿倒是有一首歌可以送给你。”她不禁想起了《青鸟恋》,抱起六弦琴,半倚着他缓缓唱起来。 一曲未终,蓝桥已经感觉自己倚的这个肩膀有些僵硬了。“你很紧张?”她不解,只是一首歌而已。 “这首歌是谁教你唱的?”索格里忆起一些事情。 “我过去的情人。”她带着浅笑的嘴角噙着一丝幸福,但仍有淡淡的遗憾,因为再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你的情人?”索格里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九百多年的时光,他的确没有权力要求她一刻不闲地忆着自己。更何况,她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克隆体。“你的情人——名叫柯伊?路维德?是不是?” “柯伊?”蓝桥的记忆一下混乱起来,她只记得《青鸟恋》,却遗忘了情人的名字。但尽管如此,那份恋情带给她的震撼感觉至今依旧清晰。柯伊?路维德?是这个名字吗? 那个青年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明朗而干净,那是他们之间的初识,“小姐,先自我介绍,我名叫柯伊?路维德。” 突然浮现的记忆让蓝桥难过,“是,他是叫这个名字。”低下头,为自己差点想不起这个名字而羞愧。“最后,他还是走了,没有理由,不辞而别。” “不,他有理由。”柯伊是他最得力的部下之一,他自然了解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你知道原因?”蓝桥有些吃惊,“而且,你还晓得他的名字。” “他是我的部下。”是他漫长生命里,唯一能够记住的几名部下之一,对他绝对忠诚。索格里甚至可以想像,当时的柯伊是何等满心苦恼。他可以确定他的部下对蓝桥付出了如何的感情。然后又是如何无奈的发现,蓝桥竟然会是他一直牵念的人,当然,更是回地球的目的。 有些痛苦的感觉。当初,他被追随者软禁后,柯伊不顾危险,飞回地球替为他寻找蓝桥,之后,他音讯全无。现在看来,柯伊的运气不错,竟然安全通过污染封锁区域到达地球。“但自从他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原因不用想。自然是因为她。 “你就是柯伊所说的先生——索格里?” “如果你喜欢的话,你可以这么叫。”但他更希望她叫他“雷望”,然而,现在的她是不会再记得这个名字。 “你写的《青鸟恋》。”这是陈述句。蓝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男人。曾经,她品尝过清水,以为那就是全部,而命运却让她尝到了烈酒。从见面到现在的一切激烈情绪,至今终于获得确认——完全相契的灵魂,註定相属的宿命。 “那是写给你的。” ***** 索格里望着在晨曦中幽思的她,小心的寻找着爱人的影子。 她终于决定了,“索格里,我要回研究院。”她不能任由自己被不明不白的情绪左右,她要找一个理由——本体的记忆中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你要走?”她要离去的信息着实太过沉重,密密实实地袭向他,使他忽略掉“研究院”三个字。索格里的模样使她几乎不忍再重新说一遍,“是的,我要走。”她垂下视线,“我的自由受制于研究院,出来这么多天了,我真的必须回去。” “你……”心痛袭来,索格里的脸色急速沉下来。 “你不要生气。”蓝桥抓住他的袖子,轻轻哀求道。 “为什么要走?我等了你九百多年。”他抓住她的肩膀。 “你,”蓝桥挣脱不开他的钳制,深深皱起了眉,也不知是因为他弄通了她,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这九百多年来,你真的一直在等我吗?” “……”索格里无法回答她这个无意中提出的问题。不错,九百年来,他等的是他的爱人,从来都不是她。克隆技术只能克隆本体的躯壳,却无法继承本体的思想和记忆。也就是说,他眷恋的只有这具躯壳。迟早,他会进行“复制灵魂”计划。然而,这不能作为留下她的理由。“你要回哪里?” “研究院。我已经说过了。”他还是没有放开她的肩膀,她嘆了一口气。 “研究院?你还没有离开那里?” “那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庇护我的地方。”蓝桥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第28页 “你可以相信我,我同样可以庇护你。”索格里急急表态,纵然只是一张同爱人一模一样的脸,但近千年之后,他又怎能放她离开? 蓝桥直视着他,明明白白地道,“我不相信你。这整件事情,似乎延续了很久,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清楚你在这件事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所以我无法相信你。” “难道你就知道研究院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吗?”索格里微微感到不平,但却更担心她的安危。研究院庇护她这么多年的目的,不言而喻。 “我回去之后,会把一切查清楚的。” 虽然他拥有最华丽的枝条,但青鸟不愿来仪,他只能放她自由。索格里颓然地松开她的肩膀,“你走吧。” 蓝桥迅速跑离他身边,但还没有跑至门口,她又折了回来。她不忍离开这个男人,这其中所表达的意义她当然明白。在这一点上,她同千年的蓝桥一样聪颖,“你放心,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一切,之后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回来。” “包括任何情况吗?”甚至,当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对不起你? “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留下来,等你来告诉我。”蓝桥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不会的。你有你的顾虑。” 第二十章 替换 蓝桥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令沃尔特?朗文有些吃惊,“蓝桥,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平静的语调下掩饰着多种情绪。 “院长,我正式提出申请,”她递上一份申请书,“我要阅读本体的记忆。”这一生中,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你去‘魂断蓝桥’后,他没有告诉你?”沃尔特的样子很古怪。 “他是谁?”蓝桥明知故问,今日她一定要逼问出事实。 “该死!”沃尔特暴怒地掷下手中握的笔,重重砸在办公桌上,“砰”的一响,“你心里清楚我指的是谁!” “这几天我接触得最多的就是‘魂断蓝桥’的老闆,但我想你指的并不是他。”她的脸上微微泛起冷笑。 “为什么?”突然之间,沃尔特觉得她有些陌生。褪去那层漠不关心的外表,她不再是那个研究院长大的女子了。她强硬的使人吃惊。 “因为那位老闆至少已经活了九百多年,按照常理,你是不应该清楚他的事的。” 沃尔特的暴怒平静下来,“蓝桥,你很聪明,我的秘密你应该很清楚。” “对不起,我不聪明,所以我一点都不清楚。”她等着对方听了这句话后发脾气,没关系,她做好应付一切的准备了。 “今天,你一定要逼我亲口讲出来吗?”意外的,他的神情有掩饰不住的落寞,“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仍然要逼我说出来,这不是很残忍吗?” “我可以不逼你,但是请你把我的本体记忆还给我。”蓝桥不觉放软了语气,典型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办不到!”沃尔特恢復先前的暴怒,“我宁可选择讲出秘密。” “你!”蓝桥一拳砸在桌子上,她差点被气死。听了这老怪物的秘密有什么用?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拿此来当作牵制他的工具,她的最终目的是那些记忆呀! “你不想听了吗?”沃尔特带点胜利的笑容。 “听!我当然要听!”蓝桥几乎是在赌气,哼!这个老怪物愿意招认罪行,就让他招认好了! 沃尔特又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会是出自什么心态,总之那笑容有点苦苦涩涩的味道,“我是丁维岩,九百二十一年前的那个丁维岩。” 蓝桥很惊讶,当然不是惊讶他是丁维岩,而是惊讶他把时间算得那样清楚,和索格里完全一样。而她不一样,漫无目的地混着日子。如果不是有索格里的提醒,她根本不会清楚自己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多少时间。但是,沃尔特不像索格里,他有什么理由把日子算得那么清楚? “蓝桥?” 她的失神被抓个正着,有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在听。” 沃尔特继续讲述,“正如你前些日子所说的,我有非正当的永恒生命,”他话锋突然一转,“我记得那时你还说要和我慢慢地耗,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是吗?”蓝桥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说过那句话,即使说过,她恐怕也记不得了。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会回来。不然当时我也不会坚持要换你自由了。” “谈正事吧,我没有时间听你废话。”蓝桥有些不安得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说你的秘密,我只是要记忆而已。” “不。我还是讲吧。”沃尔特略略吸了一口气,“其实,一直活着的只有我的大脑而已,身躯已经换了无数个了。”他看着她,“你一直都在院里,所以你应该很清楚研究院更换院长的规矩吧?” 蓝桥答道,“是的。歷届院长都是由前一位院长指定的。为了这一点,院中还有不少歧义,但因为了解到被指定的院长都很有能力,这种选举办法也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而被保留下来。”说但这里,她突然讽刺的一笑,“但是院里的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他们不知这所有的院长根本就是一个人,就是你——丁维岩!” 第29页 沃尔特点点头,“不错,事实正是如此。每当我指定下一任院长时,其实是为我自己指定一句新的躯体。之后,我会杀死他,取下他的大脑,然后再将我这个大脑放进这句躯体的颅腔。最后,带着我大脑的新躯壳会以新的名字稳稳坐上研究院院长的位置。 “所以说,我一直都没能拥有长生的躯体。我只是不断的更换外壳。当一副外壳老了,我就扔掉,找一副新的来,等到这副也老了,我再换下来。就像一个人,扔掉旧衣服再换新衣服。但是衣服换来换去,依然是这个人。” 蓝桥虽然早就知道大概情况,但真正亲耳得到证实后,照旧是耸然听闻的,她觉得一阵噁心,“你所换的外壳并不是衣服,每一具都是一条生命!” “我换的的确不是衣服,”沃尔特打开隐藏在墙上的一个小柜,“这里面是我亲笔纪录的,关于37个‘壳子人’的资料,我并没有把他们当衣服。”他取出一个档案袋地给她,“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破例让你看看。” 蓝桥把档案袋摔在办公桌上,那样子就像是拿了条会咬人的毒蛇。和一个疯子同处一室,让她也不觉变得急躁起来。“你是个杀人兇手!杀人不眨眼!” “很贴切的形容,”沃尔特点点头,“不过,在你周围杀人不眨眼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蓝桥愕然。 她本在等对方给一个解释,沃尔特确实让她陷入了更加严重的迷惑中。 他冷冷得道了一句,“你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第二十一章 述罪 蓝桥刚刚踏进“魂断蓝桥”,还未来得及站稳脚步就跌进一个怀抱。她很意外,然而当感觉到自己背后那两只手的颤抖后,她笑了,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具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激烈情感。“是你吗,索格里?按照诺言,我回来了。”她冰冷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揪住了他的衣襟。 索格里空出一只手,颤颤抖抖得把她一双縴手纳入其中——她的肌肤就像冰琢的一般。他的唇凑向她的耳朵,语调低沉却异常坚定,“我发誓,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 “……我不会。”蓝桥犹豫了片刻才回应他。他太过坚定的誓言反而使她感到莫名的恐惧。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在穿越时空,对着另一个女人述情。“你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吗?”她有些幽幽的问。 “我是对蓝桥说的。”索格里很平静得道。 “可是,不止我一个人叫蓝桥,我的本体也是叫这个名字的。”她微微指责。 “别担心,你也是蓝桥就行了。”他含笑吻住她的唇。 “啊,不!”蓝桥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句空洞的躯体而被他抱着,这让她多少有一些难堪。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提出来也可以松弛气氛,“哦,索格里,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地球周围聚集了许多不明飞船,舆论界认为这些飞船只是途径地球。” “哦?”那些是克雷斯行派出的军队吧,昨夜他已经收到军队副指挥发来的消息。“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我怀疑这是军队来犯。你呢?你怎么认为?” “我同意舆论的观点。”索格里避重就轻地敷衍道,她终究不是他的蓝桥,所以他不打算说实话。 “倘若这真是军队来犯,地球可就麻烦大了。”蓝桥锁紧双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地球人太过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瞧,如果地球被捲入战争,你在乎吗?”就算他真正想要得只有这一副躯壳,但面对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他也忍不住去关心她的想法。 “我不是一块木头,当我生活了近千年的土地陷入战争,我不可能不为所动。” “你的正义感让人感动。”他轻飘飘地扔下这句没有重量的话。之后,拍拍她的脸颊,“很晚了,你又是从研究院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一定很累了,回房间早点睡吧。” “咦?”聪明的她听出了什么,“你刚说到研究院,你知道研究院吗?” 索格里的脸色沉下来,“你该睡觉了。” “不,索格里,”她认真的神色下藏着坚定,“我要一个解释,无论如何我都要。” “桥,过去的你不是这个样子。”他有些头痛,随口说了一句。 过去的她?随意的一句话严重刺伤了蓝桥,他的目光穿透着她,看着千年前的影子。 可是,她无法指出,她出现在他的等待之后,所以没有抱怨从前的权利。“你是指我本体吗?我知道我继承于她,但我究竟不是她。也许,我的本体很听你的话,但我想我不会的。即使我已经——”蓝桥静了片刻,在心里反覆想着那个措辞,终究无果。“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爱上你了。我爱上了你那颗等待了九百多年的心。” 索格里有些伤痛,她和千年前那个蓝桥某些神似的地方让他痛苦,越来越不知道接下来的计划该如何进行。他凝视了她好半晌,“你要解释的话,我会给你,但不是今天。” 第30页 蓝桥脸色沉了下去,有些许不悦。 看着她的表情,他淡然失笑,“你认为这只是我的推託之辞吗?不,我只是觉得太晚了,你真的应该去休息了。况且这个故事很长,一时半刻也讲不完。” ***** 索格里抽着烟,在“魂断蓝桥”的台阶上,他恐怕至少已经坐了一个晚上。手里把玩着那只随身带了九百多年的耳环,他心乱如麻。 曾经,在九百多年的那一天清晨,同一个地点,相同的背景。他,第一次,吻了她。那一张没有温度的檀口,至今他仍能忆起那种似冰的感觉。 原来,早在千年以前,他就已经把心,把所有的情感奉于她的脚下了。一切没有必要的遮遮掩掩,一切多此一举的自欺欺人。 终于伤害了她。 然后,连累了自己千年。 直到物是人非的今天,他才愿意承认明摆着的所有。 然而,“魂断蓝桥”已不是过去的“魂断蓝桥”;蓝桥已不是曾经的蓝桥;只有索格里,还是千年前的雷望。 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爱上现在的她。 即使有可能,他也绝不允许,这样如何对得起自己香消玉殒的爱人? “复制灵魂”计划是必须行使的计划。 然而,如果克隆体的记忆被取代后,无疑是等于杀了现在的她。当她的本体知道后,必定会怪他吧。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那个蓝桥在神态和性格上都太有质感,他根本没有能力看透她寻着爱人的影子。她已经活了九百多年,如果让她把那具躯体还来,应该不为过吧? “喂,你是打算接着唉声嘆气和发呆吗?”蓝桥忍不住出声打断正在出神他。 “啊,你起床了?”索格里向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块空的地方。 她倒也毫不客气的坐下来,“今天,可以了吗?”她有些急切地问 “什么?”他装煳涂。 “昨天,你答应过要给我讲那故事的。”蓝桥索性撒起娇来,反正昨晚她把什么都挑明着说清楚了。而她,也绝对不是会退缩的人。 索格里心软下来,即使这仅是一张脸孔,但终究还是他爱人的脸。他无论如何也绝拒不了自己的爱人,“好,我答应你。”他轻轻的嘆了一口气,“但这之前,我要先听听研究院现在的情况。”在九百多年前他离开地球之前,曾把蓝桥本体的记忆贮存在研究院的资料库里,现在,他应该把这份记忆取回来了。 蓝桥倒也干脆,很详细地把情况讲了一遍,包括丁维岩还活着一事。 “什么?丁维岩?他好活着?”索格里不顾一切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使她痛唿出声,他罔若未闻。丁维岩,他这一生中最恨的名字。使他与蓝桥天海相隔!所以,他的粗暴怨不得他,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下仇恨了——因为失去了爱人而产生的仇恨。 “索格里!你在发疯是不是?”蓝桥微怒,睁开他的双手,从台阶上站起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确定地问道,“丁维岩真的还活着?” “……是。”他有些犹豫了,想起丁维岩落寞的神情,她开始后悔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他还活着。”索格里咬牙切齿地重复,“很好!他欠我的,应该还来了!” 蓝桥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过如此蔓延的怒火。其实,谁也没有见过。时间不断的沖刷消磨了他所有的情感,唯独只剩下对蓝桥的思念。然而,丁维岩还活着的消息,一下子,就激发了他所有的仇恨。所以,就算她想听故事,也不敢开口要求。出乎意料的—— 索格里竟淡然的一笑,“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如果他也死了,这笔债我该向谁去讨?”言尽于此,他已不想向她透露太多了,她如何也不是他的爱人。“你还想听故事吗?” “嗯。”她点点头。 索格里又嘆了口气,这么一来,他身上的怒火已消褪得干干净净了,他又成了那个遍寻不到爱人的情人。“在这个故事里,我是个罪人——”他长长地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只耳环交给了她。 蓝桥无声地接过耳环,轻轻握在手里——握着爱的那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她开始为自己悲哀起来,过往的日子里,她只是觉得不开心;而如今,她感到悲哀了。 他的声音还在响,本是轻飘飘,没有重量的话,却同时压痛了在场两个人的心。“我在这个故事里犯的罪,沉重得到我无法负担的地步。所以,我一只藏着它。不用去翻,也不用去背负。”他又停了下来,这次停得更久。像是一下忘记了所有的语言,需要慢慢得想,才能想得起来。 “如今,我知道我藏不住我的罪了。你带着她的脸让我说出来,你代替她让我赎罪。我认了,我说给你听——” 索格里只管讲述往事,他深深的沉溺进去。忽略了从她眼里淌出的泪,和她本体一样的,那种—— 爱得无法言喻的泪。 第二十二章 要求 蓝桥低着头,她知道索格里正在凝视她,带着某种期待和要求视线不移地凝视着她。直到她自认为自己的泪已经流干了,才轻轻道了句,“故事讲完了?”她的生命也该结束了。她的声音很冷静,她没有继承本体的思想,也没有继承本体的记忆,更不可能继承本体的爱情。然而,她却继承了本体自欺欺人的冷静。 第31页 “桥……” “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要什么。”她紧捉着他的眼神,不让他有逃离的机会,“你要向我要回这具躯体,是不是?” 他总是在同一张脸孔上提出过分的要求,但是,他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如果不去要求,他又如何赎罪?如果不能再见到千年前的她,他得到这颗星球还有什么意义,他,拿什么来安放在这里? “是。” “那你认为我该给你吗?没有及时进行‘复制灵魂’计划是你的错,我完全没有义务要还给你。”她的话几乎接近于无情。 “桥!”索格里着急了,“我知道我很自私。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真的好想在见她一面。本以为可以在你身上找到她的影子,可惜你完全不像她。” 蓝桥冷哼,“幸好我不像她!” “……”他心痛得难以自持,“是,幸好你不像她。她太聪明,把所有的痛苦都遮掩得很好,使我根本没有觉察才一再的伤害她。”再次喃喃,“幸好你不像她。” “我从来没有掩饰过我自己。你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你依然在伤害我!”她悽厉得指责道。 “桥!”索格里突然紧紧拥住她,“对不起。除了道歉以外,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他只吻了吻他的额,“我不是柯伊,你也不是她。” 蓝桥用冰冷的手指触了触他吻过的地方,心中的悲哀更深。他吻过她很多次,唯有这一次是真正为她的,而偏偏又这般不完全。他提到了柯伊,哦,她差点又再次忘了这个名字。今日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对柯伊的感情,果然,当时她爱的不是自己的情人,而仅仅是一首歌。原来,早在遇上索格里之前,她就透过柯伊爱上他了。 “索格里,如果当初柯伊选择留在我的身边,今日你又要如何要回这具躯体?” 柯伊?路维德是他最得力的部下之一,她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很过分。但他还是回答了,“我会尽一切努力夺回你。” “假如你夺不回来呢?”她不肯放松的步步威逼。 索格里几乎痛苦的哀叫一声,“蓝桥!你不可理喻!” 她微微抬高了头,一脸挑衅,“你不敢把答案说出来吗?” “我告诉你。”他的愤怒不在话下,但是下面的话依然清清楚楚,“我会杀掉柯伊,不管他是不是我得力的部下。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 “枉费柯伊那么尊敬你,连情人都可以拱手让出。”她讥讽,不知是讥讽柯伊的愚忠,还是在讥讽索格里的愚痴。也许都不是,她指在讥讽自己的愚蠢。 “不管怎么样,任何代价都不能阻止我和她的重逢!”索格里说完这句话,突然降低音调,在她耳畔耳语道,“包括你也不能。” 最后一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话毁灭了她的心。虚假的冷静,残酷和自欺欺人统统烟消云散。她太聪颖,不仅可以知道自己爱上别人,同样也可以知道别人永远也不可能爱上她! 蓝桥伸出双臂,轻轻拥了拥他,低柔地问他,“你还生气吗?”还不等他回答,有喃喃道,“我去买‘记忆移植器’,你回研究院取记忆。之后,我就把它——还给你。” “蓝桥,你……”索格里几乎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你放心,”她真佩服自己现在还笑得出来,“这个月有你请我喝酒,我的酒钱都省下来了,一台‘记忆移植器’我还买得起。” 他怔了半天,多余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谢谢。”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哀伤却是更浓。 “你不用担心我。幸好我不像你的蓝桥,我比她坚强。” ***** 研究院陷入一片愁云惨雾,院长沃尔特?朗文阴晴不定,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一名研究员在院长办公室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敲门进去,“院长,有位访客要见你。” “哪位访客?”沃尔特显得特别不耐烦,不仅是因为蓝桥的离开,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已经回到了地球,与他唿吸着同样的空气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他自称是索格里,他还说如果院长愿意的话,可以叫他‘雷望’。”研究员不清楚内幕,如实陈述道。 沃尔特立时僵住,像在无形中被人狠狠抽了一鞭,然后,当着属下的面,撕毁所有高高在上的伪装,像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般哭丧起来,“不,我不见他!我一辈子也不会见他的!” “院长,那我去请他走?” 研究员刚要出门,却又被叫住了。 沃尔特强撑勇气,是的,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此刻就锁在墙上的那个暗柜里——当初雷望匆忙逃离,除了无法带走她以外,他还忘了一件东西——使者,世上唯一可以杀死永生人的东西!沃尔特曾经把使者制成类似麻醉枪的东西,因为材料不够,只制得四枚子弹,但每一枚都可以要雷望的命,这也就够了! “你让他进来,我没有必要怕他!” 第二十三章 交涉 第32页 “朗文先生,你脾气可真不小。”索格里不等来请,自己进来了。 沃尔特做了个手势,让办公室里其他人出去。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索格里自行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曾经你可是有名的‘好好先生’,现在你的脾气变得很坏。”他嘆了一口气,踏入这里,一下子忆起很多事情。不管那些是好是坏,那时过的总还是正常人的生活。然而这一千年内的颠沛流离,其中的痛苦—— “先生,我想我不认识你。”沃尔特故作镇静,装傻道。 “是吗?你的样子变得那么厉害,我都能认得出你来。反而,我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你却认不出来。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谎言,对不对?丁维岩?” 一个简单的名字吓着了他,“啊!你知道!”沃尔特如芒在背。 “蓝桥给我讲得很详细。丁维岩,我们是老朋友了。”实际上,他们都变了很多。近一千年的时间太长,足够改变一切。丁维岩变得异常急躁,而他雷望却在某些事上变得不近人情。 沃尔特感到暗藏的威胁,但是蓝桥态度上的极度倾斜让他也明白事情已经无从隐瞒。“是,千年的朋友的确是老朋友了。今天,你回来干什么?” “你别担心,我在这儿有很多来不及取走的东西,其中包括你的小命。现今,我回来了,它们都该物归原主。但今天我不想讨论这些,我只要取回一件东西——蓝桥本体的记忆。”索格里知道对方清楚自己想要这个的渴望有多强烈,足够成为一个筹码。但是他宁可先威胁对方,“我想你应该看过近期的新闻,那么你该知道许多飞船在地球四周集结一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不是舆论认为的‘途经地球’。实际上,那将是地球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语气平平的叙述着,却让人无法怀疑其中的真实性。“歷史上宇宙爆发了许多殖民战争,没有人清楚幕后主使是谁,甚至,连已经成为殖民地的星球都不知道。那是因为全宇宙都遗忘了最具实力的克雷死刑。如果按最保守的估计,克雷斯的文明至少比地球领先了一个世纪。” 沃尔特听得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个大阴谋,“你给我讲这些有什么用?”他干涩的发问。 索格里冷笑,“我所要告诉你的便是,克雷斯要向地球发动殖民战争。而我便是总指挥。结果根本不用去想,地球毫无取胜的希望,战争结束后,按照我与军团的约定,由我来统制地球。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无论我向你要什么,你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可以选择给你或不给你。”沃尔特似乎打算背水一战。“反正我也活腻了。” “丁维岩也会活腻?”索格里讽刺。 他引了一句蓝桥本体说过的话,“每一个人都应该欣然生死的。蓝桥会活腻,雷望会活腻。丁维岩为什么就不能活腻?” 索格里自然不信,“你如果活腻了,为什么现在还活着?你的命随时都可以结束掉,你为什么不早点结束?” “我活着也是有理由的。”沃尔特竟也长长一嘆,经过上次与蓝桥的谈话,他竟觉得无论什么,无论对谁都可以不再隐瞒。“如今你回来了,蓝桥有你照顾了,我也可以去死了。” “……”他不得不对他长生的目的做个重新审视。 沃尔特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包含辛酸的甜蜜,“你可以爱蓝桥,我当然也可以。” “!”这对索格里而言,无疑是极度的惊讶,“可是当初……” “是的,当初给她注射‘使者’的是我。”沃尔特痛苦不堪,声音变得尖利,“那时的她专情至极,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机会。你应该充分了解她有多好,任何人包括你在内都配不上她。可是她仍然选择了你。” “所以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干脆摧毁了她!”索格里勐得站起来,有股情绪在胸臆间激盪,不知是怒还是痛。 “我那样做不也正好满足了你攫取的欲望吗?如果没有那组数据,你怎么活到今天?” 索格里无言以对,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比这个丧心病狂的傢伙高明多少。 “我们当初都错了。虽然我们一直自认为伟大地追求长生,恣意胡为。直到我们都活到了今天,才明白只有蓝桥的生死观才是正确的。可惜,你还是没有学会珍惜。”沃尔特冷道。 索格里懒得同他耗时间——也许是心虚。“就算我没有学会,你也不见得学会了。蓝桥丧命于你手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你认为当初我给她注射‘使者’时没有想到要用克隆机使她重生吗?你仅仅是又再次捷足先登而已。其实,就连你用来买克隆机的那笔研究经费,都是我预先准备好用来买它的。不然你认为你的运气真的有那么好,随时去银行都有那么大一笔经费在那等着你吗?”那时他为这件事发火,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那么你会逼我离开地球也是事先计划好的了?”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为蓝桥费尽心力的人,也许她值得全世界为她如此付出。而不是被他为难着,做一个牺牲者。 第33页 “因为我查出你买了一条飞船,知道你要带她走,所以逼得我提前进行这个步骤。”沃尔特苦笑了一下,“雷望,你信不信我这一生中,所制定的计划都趋近于完美,实施得也很彻底。然而,我最大的失败就是上次把你逼走了。” 索格里当然不理解,他认为这件事是丁维岩做得最绝,最成功的。 沃尔特的苦笑在他脸上陷得更深,“我不应该赶你走的。我相信那时的自己还有离开蓝桥的勇气。然而,和她生活的久了,弄得自己连死都捨不得。我无法确定她这样一个人,在这个弱肉强食世界会遇上什么。她虽然聪颖,但她从来没有睁眼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她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像你我这样的人。” 索格里感到一种彻骨的清醒,原来,千年,竟是这个自己一直恨着的人守护着他的宝贝。此时,他的恨到底还能遗留多少。 “谢谢你,岩。虽然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但仅这一件事,我也会心存感激。”在蓝桥面前他们都是一样的,完全没有必要那么敌对。 “你会好好照顾她吗?”沃尔特似乎只关心这个问题。 索格里依旧坚持己见,“把她本体的记忆给我,等她恢復之后,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他可以为她奉献上一切,这是他千年的恋人啊! 沃尔特也站了起来,虽然明知在任何方面都没有胜算,但依旧怒目而视对方。“你所谓的‘恢復’不过是想再次杀了她而已。”移植过去的记忆,那么现在的记忆是必要消失,她等于是再死一次。 “不!现在的她不是蓝桥,她不过是盗用我的爱人的名字和身体而已!她已经活了九百多年,今天她该把一切还来。我的爱人只有一个,即使是相同的脸孔都替代不了。”人,若仅仅只为一个目标而活,无疑是最危险的事。一旦希望落空,他也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雷望,我不会把记忆给你。在我心中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都是蓝桥。”这就是当初他为什么要给她的克隆体取名为“蓝桥”的原因。 “无论怎样,丁维岩,我还是势在必得。” 因为缺憾造就的纯净,即便是千百年的岁月涤尘,依然没有消减。 他的爱,只留给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使者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老汤姆一直等在酒吧门口,见到索格里出现,一脸焦虑地迎上去。 “出什么事了?是桥吗?”他吓了一跳。 “小姐今天午饭后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怪怪的。总之,你还是快去看看吧。”也顾不上身份悬殊,拽着他就往里跑。在经过吧檯的时候,老汤姆指了指堆在一角的酒瓶,“这就是小姐今天回来后喝的。” 索格里望了一眼,感到心里被这种焦虑折磨着。那些酒精,是可以淹没所有思想的程度。这种情景在他身上也发生过,那是他刚到克雷斯的事情的。所以,他完全可以体会到她的心情。“桥现在在哪里?” “她一直在台上唱歌,”老汤姆嘆了口气补充道,“她一直唱着同一首歌,边喝酒边唱。” “桥唱的是《青鸟恋》吗?”索格里的心迅速沉下去。没等别人回答,她已经听到她深情,暗哑的声音了。他猜不透她唱这首歌的用意,她应该明白这不是为她写的。 蓝桥微微一抬视线便靠了他,她的唇边绽出一抹飘忽却略带得意地笑。然而她的歌声未停,她清楚这样唱下去他会自责。但她感到一种私心的满足——他如果无法爱上她,就永远负疚的记得她好了。 索格里走上台搂住她,轻轻夺下她手里的金属棍子——她没有弹六弦琴,只拿了一只空酒瓶,用一根金属棍敲击着伴奏。“桥,你在怨我吗?” 蓝桥甜甜的一笑,下意识的玩着自己的发梢,“我当然怨你。你的蓝桥可以任你予取予求而没有怨言,但是我不能。也许,我爱你不如她深。”她脸上的笑还在,像是刻意刻得这么深。“唱过那么多遍《青鸟恋》,我终于明白你对她的爱和愧疚究竟有多深。我想不释然也不行了。你放心,当初答应给你得我都会给你,‘记忆移植器’已经买来了。你呢,记忆取回来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移植记忆?” 索格里颓然道,“我没有取回记忆。” “没有?!”蓝桥怪叫,“你不是一直很有本事的吗?” “……”他能告诉她丁维岩对她的感情吗?他能说自己被丁维岩和自己相同的感情感动了吗?当然不能,他也有私心。 蓝桥想了想,“这样吧,把你的车借给我。”她站起身子,抚平身上的褶皱。 “什么?”他没听明白,不知道她意欲为何。 “我回研究院去给你取记忆。” “你怎么能取得回来?你以前不是试过很多次吗?”索格里着急了。 “我的确试过很多次,但我从没试过‘偷窃’一途。”她瞧不起小偷的行径,所以过了那么多年,她也没有为了自己去偷这件东西。而今日,却为了他—— “天!那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用你的车子。研究院的人都认识我的车,只要我一到那附近就会被发现,所以只好用你的车去争取一点时间。” 第34页 索格里犹豫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反正不论你想多久,你也不会阻止我去的。你心里很希望我能去并能成功不是吗?我又不是你的蓝桥,而且不管遇到什么,这具身体也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所以,我去了对你有益无害,你不会阻止我的,你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伸出一只手,向他要车钥匙。 她的话一针见血,他也只得给她钥匙,“今天我也是开车去研究院的,以防有人认得我的车,你去开另一辆吧。” “谢谢你的细心。”蓝桥拿过钥匙,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 “你难道是为了雷望来偷你本体的记忆?”沃尔特气的大吼大叫。 “这不关你的事!”蓝桥好不容易熘进储放记忆的资料库,却没想到沃尔特就在里面,于是被抓个正着,都快呕死了。 “你知不知道他拿这些记忆做什么用?”沃尔特觉得只有把她软禁起来才是保证她安全的唯一办法。 “我当然知道,”蓝桥翻翻白眼,“没有用的话,我干嘛要如此大费周章?”她怎么这么倒霉?这下绝对偷不到记忆了,索格里一定以为她是故意失败的。然后,他便会埋怨她更深。 “那你……”沃尔特愤怒之余还添进了嫉妒,他不得不肯定这是第二个属于别人的蓝桥。 “他们两个的事我很感动,我选择帮助他们。我不像你,只会想尽一切方法破坏。沃尔特,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把记忆交出来。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是担心影响‘长生’的话,那也用不着啊。你现在长生的方法也不错啊,虽然有些残忍,但你以后可以选择死不足惜的人下手嘛。” “蓝桥,你这样不顾一切的帮助他,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吗?”沃尔特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他的感情一直隐瞒着,所以用不着担心它有破茧而出的一天。但自从上次当着雷望的面重新审视过自己后,他不得不担心起来。“他和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的,他的确是自私透顶,但他也并不是一个坏人。”她感到对方对索格里浓重的敌意,她不能理解。 “如果你真的要以‘好坏’做界限来划分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雷望绝对是一个坏人。”他有项证据,完全可以说明这一点,然而他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沃尔特,只要你拿出证据,我就相信你。”摆明了是不相信的。 沃尔特思考了片刻,“好吧,也许我告诉你之后,你可以阻止这场战争。”他就算从没有爱过地球,但总是有一丝感情的,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希望地球会毁于一旦。在这点上,他与现今的蓝桥是一致的。 “战争?”她皱起了眉。 沃尔特把自己所知的,关于克雷斯发动战争一事说了。 “你是说,索格里会担任总指挥?”她听过柯伊讲克雷斯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相信这件事。 “对。所以只有你能阻止。” “你太高估我了。”蓝桥苦笑,“我既不可能用感情去牵绊他,动用暴力我也杀不死他。”她陡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重要,恐怕指望他能记住自己都不太可能了。 沃尔特的脸色变得很阴郁,“我有一种可以杀死他的办法。” “开什么玩笑,如果真有这种方法,我也许早就自杀了。也不用等到今天惹这么多麻烦。” “蓝桥,你真的认为你拥有真正意义上的‘长生’吗?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东西,自然也没有绝对的‘不老不死’。不然,你的本体怎么会死去?” 她怔了一下,这才彻底得认识到自己活的是如何漫不经心,居然,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沃尔特小心翼翼地取来那支枪交到她手上,“子弹上餵的药剂叫‘使者’,我们姑且也叫它‘使者’吧。” 反较他的紧张,蓝桥觉得好玩地把玩着危险物品,“使者?是什么使者呢?很有趣的名字。”谈笑间,她突然举起手臂开了一枪。 沃尔特吓惨了,脸色一下刷白。虽说活着很腻,但真正突然要去死,也不是很容易那么快就接受。幸而,子弹只是从他耳朵旁飞过。 “你不用紧张,”蓝桥展颜一笑,“我只是想试试你有没有骗我而已。现在看你吓成这样,我想你应该没有骗我,‘使者’应该很好用才对。” 沃尔特气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发火,只得作罢。“这把枪一共只有四枚子弹,扣除你刚才浪费掉的,还仅剩下三枚。这样就想杀了索格里,恐怕太难了。” “不错。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剩下的。”蓝桥再次举枪瞄准他,“你也应该帮我珍惜才是。而且,活不腻的怪物也应该好好活着。为了达到这两项目的,请你把我本体的记忆交给我。” 他拒绝。 “沃尔特,这次可不是开玩笑哦,同样的玩笑开一次就够了。” “蓝桥,你还不明白吗?那样做等于是杀了你。”他忍不住再一次劝导。 “沃尔特,现在不明白的是你。能够阻止战争的是我的本体,而不是我。我们必须让她重生。”而且,她一定要满足索格里的愿望——再见他爱人一面。 第35页 第二十五章 复制 “索格里,我回来了。喏,你要的东西。” 他握着记忆磁片,爱人的样子一下子清晰起来。九百多年来,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仿佛他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她的唿吸。忍不住,漏出了千年来第一次微笑,然后,忽略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哀伤。 蓝桥悄悄摸了一下眼泪,自始至终,她都是站在“心甘情愿”之上,她根本没有流泪的立场。但到头来,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你回房间去等吧,‘记忆移植器’放在你的卧室里。我去办点事情,马上就过来。放心,我不会临阵逃跑的。” “桥!”索格里一下握住她的手,“……”他觉得自己至少该最后一次对她说点什么。然而,纵使他心中藏有千言万语,也全是留给爱人的,没有一句是属于她。 蓝桥心里一震,微微回首看他——他的一只手抓住她,而另一只手却不肯放松地握着那磁片。“如果你不能够用两只手来握着我的话,就干脆不要握!”也许是压抑的太久了,她吼得格外大声。 他,轻轻,放开她的手,努力表达着关心,“你办什么事?是去向老汤姆他们告别吗?” 蓝桥把手插进裤包,在他放手之后,她觉得好冷,仿佛血液都冻结了。“道别就不必了,反正还有一个蓝桥,他们不会知道我死了,何必告诉他们惹他们伤心。我只想去办一点私人的事情,你不会反对吧?” “不会。”索格里不敢看她,他知道自己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已经伤了她。他紧握着磁片,试图从这一点上说服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谢谢你。”他心虚的重复着这句说了无数遍的话。 “我这么做,你感动吗?”生命都快献出来了,她为自己找一个不后悔的理由,应该不过分吧? 索格里点点头,“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我绝对不会牺牲你。”这么做,他在高兴之余何尝不痛苦呢?他没有爱上她,但并不是完全不疼惜她呀!公平一点的评论,她的性格比她的本体更讨人喜欢,然而这毕竟不是爱的理由和条件。 “索格里,你要说实话,你以后会不会怪我?”她很认真地问道。 “当然不会。”他很肯定地回答。 “任何情况都不会吗?”她极欲获得否定的答案。 “不会。”他淡淡一笑。感到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减轻很多,他终于会心的笑了出来。和她之间类似朋友的谈话使他不用去面对太多恼人的问题。 ***** 蓝桥手里攥着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条,这就是她刚才去办的事情——她把索格里发动战争一事概述在这张纸条上。只要待会儿一直握着它,等到她便成另一个人的时候,这纸条自然也就到了那个人的手里。 她坚信自己的本体一定会做到纸条上交待的事情,阻止他发动战争甚至杀了他。这也是蓝桥担心会怪她的真正原因。她此时虽然成全了他们,但总有一天,他们的恋情会毁在她手上。 蓝桥走进他的卧室,所以找了张椅子坐下,对他点点头,“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 蓝桥(註:从此开始提到的蓝桥已是移植记忆后的本体。)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张开了美丽的双眼,清冽如水的目光映了出来。 咦?手上拿的是什么? “……你醒了……”索格里轻轻抚摸她的脸庞,颤抖不可抑制地传到她的身上。他挣扎着才能控制自己不会用过大的力道弄通了她,“噢,你不知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九百多年前,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丁维岩给她注射一针药物后便失去知觉了。 “有很多事情,以后我会慢慢给你解释,今天你只要好好休息就是了。”他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是抱着易碎的宝物。但最后一刻,他还是勐地收紧了怀抱,“对不起。”他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如果不这样做,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我的怀里还有你。”虽然嘴上说着对不起,但他的手还是没有放松的。 蓝桥想起手上拿的东西,为了支开他,轻轻打了个呵欠。 索格里注意到了,缓缓地把她放在床上,“你休息吧。明早就不要起来了,我会送早饭到你房间。” “雷望!”她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意在挽留。 索格里的心一下子沉进了三千弱水,他终于听到了由她亲口叫出他的本名,这种感觉使他宁可一直沉迷下去,即使永远挣扎不出来也在所不惜。 “雷望,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变得很陌生,我觉得你好像增加了你的施捨。” 他明白自己罪不可赦,之前除了欺骗以外,从没善待过她,竟然使她一直怀着一种被施捨的可怜感觉。也难怪她会如此敏感。“你想太多了。晚安。” “嗯。”她回了一记淡笑。 (各位!不好意思!两天没有更新,主要是因为这两天忙着给我家的狗狗办理坐飞机的手续,把我弄得头晕眼花!现在终于办好了!明天上午离开拉萨回成都!我们成都见啦!再次感谢支持!点击万岁!收藏万万岁!推荐万万万岁!) 第36页 第二十六章 醒来 奇形怪状的建筑,奇形怪状的生物,奇形怪状的一切在蓝桥的面前交错,使得她清冽如水的目光也搅起浊浪。她飘若空灵的身形被这这完全陌生的时空禁锢了,她的一切都停止流动,宛若石块。 “你原来在这里,我好担心。”索格里走到她的身边。今早,他送早餐去她房间,结果她竟然不在,他当场差点疯掉。好在,他曾派过两个军中的高手暗中保护“蓝桥”,不然他今天根本没有办法知道她在这里。 “因为你担心,所以就叫那两个傢伙跟踪我?”她的口气显示了她的极度不满。从来习惯自由的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强行介入,她本该活得无拘无束。这样的她怎么受得了别人的跟踪? 跟着先生过来的两个人觉得尴尬不已。他们觉得跟踪得够小心了,而且他们的技术是无需遭到指责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并且还是个柔弱的小姐。 索格里吩咐道,“你们俩先回去,这项任务从今天起停止。” “是。”两人迅速离去。 蓝桥突然说了一句,“你对军队的要求很严格,他们无条件的服从你的一切命令。”昨晚她看过了那张纸条,因为不相信上面的诸多事件,所以才出来查证的。 “桥?”索格里感到不解,她不过是才刚刚醒来十几个小时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会弄清楚什么呢? 她不理他探寻的语气,只顾自己掌握情况,“现在是几几年?”这个问题只能问他,要是到大街上去随便拉个人这么问,会被当成疯子。 索格里本想多隐瞒一段时间的,使她可以慢慢接受。但面对这种奇形怪状的背景,他是绝对瞒不住了。 “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说实话就对了。”蓝桥催促道,“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冷静和自制力吗?” 他能够相信吗?他知道她并不坚强,她只是习惯这样的伪装,也许这样的日子过得太长久,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很坚强。“我知道,昨天我就该告诉你这件事,但我不知道怎样说你才能接受。现在你既然全都看见了,好吧,现在是3007年。” “3007年。”她只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就默不作声了。只要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那张纸条上的其它内容也无需质疑了。她对“3007”的惊讶放入了众多的事件中,犹如一滴水对于整个大海的意义,完全被吞没了。 她的态度眩惑了他的双眼,一时之间他分不清楚重生后的她是不是真得很坚强。在他还来不及把这一切理清头绪之前,她又幽幽开口了—— “一千年的变化的的确是不可阻挡的,我觉得很陌生。”蓝桥的眼神恢復了她特有的迷茫,延伸如水般流淌进这个陌生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像一个来拯救苍生的女神正在悲嘆这个世界将要经歷的战火。“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我还是要阻止你毁了它。” “桥,你到底查出了多少事情?”问题都摆在面前了,他必须冷静处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与她是註定相属的命运,战争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都不应该干涉到他们的爱情。 “昨天一夜间地球上共有十七处遭到不明轰炸;五处爆发小规模战争;另外,有一百三十处遭到暴徒袭击。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牛刀小试而已,你已经决定十四天后的二十三时发动总攻。”蓝桥语调平平的叙述,从内心出发,她并不关心地球的存亡,泛泛的谈,她其实什么都不关心。如此做,不过是受人之託而已。 索格里暗嘆一口气,他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聪颖,“桥,你醒来的时间还很短,你能肯定这是事实吗?就算是事实,你又怎么能肯定是我做的呢?”和她之间进行这种近乎敌对的谈话,实在不是他所愿。 “雷望,你不要把我当傻瓜。尽管我才刚醒来十几个小时,但是另一个女孩子代替我活了九百多年。对我,对这个世界而言,她并不时风去无痕。我只是遗憾永远没有机会见她一面。”蓝桥说起这件事来比谈论战争时要愤怒的多。 索格里自然感觉到了。虽不知道她是从何种渠道知道有克隆体的,然而果然如他事先所预料的,她为这件事怪他了。她并不明白他的痛苦,当一段爱情以死亡作为终点后,受痛苦的只有还苟活的人。“复制灵魂”计划中,他是自私的,为了永无消歇的相思,将她的魂灵再次召回到这冰冷的尘世大地上,承受没有止结的痛苦。 他知道——如果不是受了他一时的蛊惑,她根本就不想活下来。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桥,别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他抱紧了她,直视她的眼神中有水样的光泽。 蓝桥心里一痛,但更多是遗憾包围了她。他的眼神是那样熟悉,仿佛就在昨天,这种火焰曾经也在她的眼眸中燃烧。然而那总是过往了,即使是在昨天,也已经无可挽回。简单一点说,她不再爱他了。上一次的恋情,只是她一次错误的失速流离,而一系列事情使她获得了彻骨清醒。 她真的不再爱他了。 “你尽快撤军吧,我不想呆在你身边了。”之后,她也许去找栋房子,也许和过去一样去买一艘船。总之,她不会再呆在这里。在她的眼里,“魂断蓝桥”的造价与他的苦心经营根本不值一文。 第37页 她只顾表达自己的意思,却不知说出了多么伤人心的话。她也曾学过不少东西,但“顾及他人感受”从来不是她涉猎的内容。 索格里一直认为只要能够让她重生,他们就能够长相厮守,没想到却横亘了这么多问题! 最痛心的,她不想再呆在他身边了。“是因为克隆体一事吗?” “是因为很多事。”有些感动于他的悲苦,蓝桥也轻轻的回抱他一下,但总是有些情不由衷。“如果你一定要找一个理由的话,的确,克隆体是个很大的原因——我可以容忍你把我推进实验室,但是我不能忍受你对同我一样的另一个女孩作出同样的事!让我生建立在另一个蓝桥的死之上,我只觉得这一生都是罪恶的。” “桥,为了见你,我别无选择啊!”他怨不得她的绝情,曾经的他也是如此。所以他也只能倾尽一生等她回心转意。 “为什么非要见我?”蓝桥皱起了双眉。 “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索格里苦笑。 她像没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一般,眼神又流向这个世界,“雷望,你要明白,我不允许由你毁了地球。在总攻之前停止吧,另外,不要忘了对已经毁坏的地方进行善后工作。” 他知道她的心中一切都很简单,也许她办事情真的很简单就能解决。可是军令如山,已经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哪怕他是总指挥也很难更改了。 (今年有些流年不利!314拉萨事件的时候,我在拉萨,住的地方离小昭寺不足100米;现在地震,我又在成都,离震中不足100公里。天灾人祸!体验丰富啊!) 第二十七章 道别 远古起,天与地就相恋了,可是它们无法相遇,只得遥遥相望。因此它们伤感,才落泪,成为雨,河一般的流淌在地球的脸上。 索格里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也许他从来都不该希冀有地平线的一天。让她闯入他的生命,是他的错误。他虽然渴望,却又无法留下她。他本来可以用爱去融化她冰冷的心,可是他失去了唯一可能成功的机会。他不能永远囚禁她,他自己不忍,她也不会甘心被囚禁。 今天的海风很大,他的头髮被吹得一团糟,也许他的心情更糟。正如蓝桥所查到的那样,再过不到十五天,军队就会发动总攻,在这个时间他是绝对不能再在地球逗留了。他不仅是那个千年的情人,不幸的,他也做上了克雷斯军的总指挥。既然当初答应过元首要把地球献上作为立军的条件,今日他就没有理由毁约。然而,现在离不离军之于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必须返回军中,登上主战舰,亲自指挥! 本来今天,他是应该带上蓝桥走的。由她陪在他身边,亲手毁掉这个爱恨交织的世界。 之后,他们与地球一同重新开始。 然而,与深爱的人享受一生的愿望,从今往后也只能是埋葬在他心中的梦想了。 他没有发疯,却恍惚了。蓝桥才几十个小时的清醒却粉碎了他长达千年的感情,一下子,他不知道该情归何处了。所以,他恍惚的不知所在。 他在想,是不是应该在她最初香消玉殒的时刻就追随而去?不去搞什么克隆,自己也不用白活这一千年,那样是否就正确了?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事,这样做结局会简单的多。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该去希冀天堂或地狱,那番虚幻世界比现实世界更值得去期望。 他错得太多了。 曾经,他也在这里流过泪。但是今日,他似乎干枯了,他不知该情归何处。 他委实错得太多了。 突然之间,他又忆起了死在自己手里的克隆体。对她,他也同样做错了很多。今天,漫无边际地想起来,除了负疚以外,他竟觉得尝到一丝熟悉而陌生的痛惜感觉。 失去的,曾经失去过,昨天再次失去,今天也正在失去。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专情的人,然而在这个不知情归何处的日子里,却开始悲悼每一段爱情。他失去了每一个相偎相依的机会,每一次与他擦身而过的都是那张美得足以诱惑圣人的脸孔。 大概是菸头烧到手了,索格里慌忙丢开。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蓝桥沿着海岸线向这边走来。除非你亲眼看到,你是绝对无法想像到那情景的——她上身穿着最流行的仿鹿皮短背心,而下身竟是一条很少有人穿的復古长裙。她甚至还带着手套,右手是配背心的皮手套,左手则是镂空缀花边的手套。她没有穿鞋。无法想像是何种情景,古怪的打扮在她身上却在适合不过,一点也不显突兀与矛盾。 索格里认为自己想了这么久,应该释怀了,至少应该在她面前表现出释怀。他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坐下,不让她纤细的双脚接触到粗糙的地面,“为什么不穿上鞋子?”他本来认为自己可以以最普通最正常的关心搂着她,可他根本做不到!他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 “我希望能和另一个我在这个身体里一同活下去。”蓝桥淡淡地说,“但是,这两双鞋子的高度不一样,穿着怪不舒服的,所以我干脆就不穿了。”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一点也不客气地依他而坐。 “桥,不要离开我。“索格里几乎在哀求,他可以料到结局——她一定会拒绝。可是,他仍愿意再试一次,即使在承受同样的痛,也是他心甘情愿。 第38页 “不。”蓝桥低声拒绝,她不明白自己有多残忍。“我来只是想问一个我不太确定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改名叫‘索格里’?是在逃避追捕吗?” “或许吧。”这里面的浅浅绊绊太多,她不愿意跟他走,又何必徒增他不必要的烦恼——也许,她根本不会烦恼。 “是吗?雷望?”她不太相信,“难道你改名,是因为不想让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叫你原名‘雷望’吗?” 她猜对了又能怎样?她不能陪在他身边,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化为乌有。更何况他区区的名字。“……或许吧……” “谢谢你的答案。”蓝桥离开他的怀抱,她骤然下降的体温似是在显告这是永久的离别,难道她也不舍吗?双脚沾上沙地,濡湿和粗糙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 索格里怔了半晌,最后,他找出那只耳环,“你的东西,你带走吧。”连同你的爱情,一起都带走吧。 蓝桥看那耳环也看了半天,“旧东西,我不记得了。你处理吧。” 她不记得了。他把她不记得的东西战战兢兢的保存了九百多年,作为唯一的纪念。可是,她却说,她不记得了。他是不是多此一举了?索格里用力握紧了那只耳环,关节泛白,青筋也浮现出来。终于他用力一扔,耳环形成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还未来得及发出声响便永远沉入大海。 “不!雷望!”本已远离的她又急速奔回来,冲进他的怀里,用力过大使两个人都倒在海滩上。蓝桥以自己冰冷的唇去吻他,“你不要这样。你痛苦,我好难受。” “不要离开我!”索格里用双臂抱住了她,可惜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让两个人站起来。海浪卷过来,谁也来不及躲,从他们身上漫了过去。他们各自呛了一大口水,勐烈的咳着。头髮上的水顺着,流到彼此脸上。“你不会离开我的,因为你会觉得难受,所以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在下一轮海潮捲来前,蓝桥迅速跳开了,冲着吞没他的无垠海水喊道,“我会离开的!我已经不爱你了!” “不,你爱我。”索格里从海水里爬出来,拖着一身又咸又涩的海水,以潮湿的手捧住她潮湿的脸,“不然你不会难受。”他把她轻轻按在自己胸前,让她的耳朵贴在自己的心脏上,“我的桥,我的爱,你还是要走吗?我可以没有你,但这‘心’不行。你要走也带它一起走吧,我对它已经无能为力了。”再次擦肩而过,这颗心会在他没有在意时偷偷碎掉吧。毁了吗?死了吗?也好,也好。 蓝桥揪紧了他的衣裳,“你不会有是的,你并不是那种会悲痛欲绝的人……” “我知道!”他打断她,“我自私透顶!” “所以,你只能记住你自己。就算你还能记住我,又能记得几天?一天,还是两天?” “是一千年!”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她?所以,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永远”——就算永远,不一定他就忘得了。但是,这一千年是他确实等过,确实熬过的,因此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来,这决不是谎言! 蓝桥被骇住了,她从没有想过他这一千年是怎么过的。这一千年对她如同虚设。“我要走了。”她害怕他的悲痛会淹没自己,或许长久以来,她也是一个自私的人。 “等等!” 蓝桥停住脚步,张着一双担忧的眸子回头望着他。 “别害怕。”索格里扣着她的手腕,“我只是想与你正式道别,正式道别,可以吗?” 正式道别?聪明如她,立刻领悟到了,“难道你还是要攻打地球?” “我不想谈这个问题。”索格里的心里只装得下她,他抚着她的发!他根本捨不得放手——,“你会幸福吗?” 她从来没有过一天幸福的日子,根本不知道何谓幸福。但她还是点点头。是为了逃避他,还是为了让他放心? “真的吗?”他心痛得难以復加,只吻了一下她鬓角的发,“当初我是在这里初遇你的,今天你也从这里走吧。去找回你被我打断的幸福。” ***** “总指挥归舰了!总指挥归舰了!” “索格里先生,原定于今天召开的会议,现在就开始吗?”有人来请示。 “滚!我今天什么也不想做!”他吼,独自走进专用休息舱。拧开淋浴器的同时也也关掉了加热器。他该让自己清醒过来了,还有无数个千年,没有寄託也没有依靠,他该怎么过? 当初为何要犯下这般不可饶恕的深重罪孽?如果懂得珍惜,今日的怀抱就不会如此寒冷和空虚。 他的爱抵不上他的罪,他不再有机会。 然而,他的罪还在继续——索格里瞥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宇宙,地球一片蔚蓝深嵌其中。不久,它就会在他的手与指间被染上血与战火的深红。 突然之间,他丧失了一切进攻的勇气。雷望,你要明白,我不允许由你毁了地球。女王下过旨意;但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真的攻上地球,她如何阻止? (各位观看本书的朋友们,此刻我在成都,看着有关汶川地震的新闻,真的是惨烈得无法形容。在此,恳请大家伸出你的援手,不论是捐款,还是捐物,哪怕只是通过手机简讯捐出一块钱,也请出献出你的力量。我们一同努力,与灾区同胞在一起!) 第39页 第二十八章 轮迴 战火迅速蔓延。地球虽然做出全力反攻,但克雷斯军更加锐不可挡。地球军事总部天天收到“某某地区已经沦陷”的消息。 在战争中,人的生命如蝼蚁般一钱不值。就连曾经为人类庇护风雨的建筑也只剩下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火焰,到处都是尸体。而这一切的一切,也只有两个人能够冷眼观之—— 索格里和蓝桥。 他们本就是相同的人。 克雷斯军主战舰上,索格里握着酒杯——里面不是伏特加,再也不会是了。他正在观看从战场拍摄来的全息录像。 场面一个接一个地变换,他却也漫不经心,根本没有看进去多少。直到,“停,这是——” 旁边立刻有人,“报告,这是地球的十七区海域。” “哦。”索格里漫应一声,不想让部下看出过多的情绪。看着屏幕中依然泛着碧波的爱琴海。“这一区的损失怎么样?” “报告,因为这一区是总指挥特别关照过的,所以在所有攻占下的地区中,这里受到破坏最小。”下属们不太明白上头为何要特别关照这个地方,只好猜测,索格里先生计划在战后,把殖民府邸建在十七区海域。 “那……”索格里想问问“魂断蓝桥”酒吧的情况,但还是忍住了。自己去看看吧,他的整个身心是那般盼望能够再重新踏上那片土地。“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起到今天二十一时,暂时休战,进行能量和物资补给。” ***** 酒吧被炸毁了,这完全是预料的事。木材建的房屋在现代战火中实在是太脆弱了,正像他们的爱情一样。 索格里慢慢得在废墟中走着,每一处都留下他的足迹。他以不老不死的身躯穿越时空,从过去到现在,从造访者到侵略者。这期间发生过多少故事,每一段每一节的主角都是同一张脸孔。 硝烟不散,他还可以问到烧焦的味道,不远处还有建筑物正在燃烧,这让他多少有点惊悸。下意识地,索格里紧握起拳头。本来可以幸福的,他本可以在她的怀里直到ex13病毒夺取他生命的那一天,之后再由她去继续冷冰冰的地老天荒。 假如未曾骗过她,这不是梦想!可惜他偏偏自作聪明的骗了她!!! 握紧的拳头,一切都毁灭于这指掌间。 这就是开始,混乱的开始,罪恶的开始,也是他沉沦的开始。因为他愚蠢的私慾。 索格利半跪下身子,拾起一片木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这里,爱琴海,好长的故事啊。他好怀念她特有的冰冷。“桥,蓝桥?是你?!”他有些惊讶,不太确定她就站在面前。这就像是一个美好的幻觉。 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 索格里站起来,顺手拍掉膝上的灰尘,“你来多久了?”他不知该怎么办,眼前的再也不是他的爱人。 “在你来之前我就来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里,可她依旧语气平平。 “谢谢你能来。”索格里暗哑得道,能在最渴望的时候见她一面,完全可以是他跪下来感激涕零了。 “我和丁维岩在这儿等你,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丁维岩?他也来了?”他还没有等到答案,衣领已经被人抓住了。 “你这浑蛋!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杀了她(指克隆体)!”丁维岩痛心疾首,就差没给它一拳了。 蓝桥早就远远的退到一边,冷眼观之。 索格里自然不高兴,“我当然会杀了她,因为我一点都不爱她!” “那你爱眼前这个人吗?”丁维岩指向蓝桥。 索格里偏开脸去,拒绝回答。 “他爱我。”是蓝桥亲自代为回答的。 “你这骗子!”丁维岩一拳将他打倒在沙地上—— 索格里不还手,因为是在愧疚。 “够了!”蓝桥拦住正赶上去的丁维岩,“由我给他说清楚。”转向索格里,“雷望,你知不知道,你一共杀了我两次?第一次十九百多年前,第二次则是几天前……” “桥——” “你不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你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犯了错从不肯承认。这次,你却错得太彻底了。唉,雷望,难道你竟没有看出来,克隆体和我是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 索格里错愕至极,脑中一片空白。 “克隆体的容貌,性格和爱好完全和我相同。唯一的区别,她没有克隆之前曾来到这个世界的记忆。” “我不信,我不信。”索格里勐烈地不断摇头。 “你当然不会信。”丁维岩在一旁冷笑。 蓝桥摇头嘆息,“你总是只相信自己的想法。但是很不幸的,你自信的过了头,已经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你认为克隆体哪一点与我不同?会弹六弦琴会唱歌吗?我也同样会啊,无聊的时候,我也曾到许多酒吧唱过歌。只是你没有听过而已。 “你认为克隆体常穿休闲装,我就只会穿正式的女士西装吗?在船上独自一人的时候,休闲装才是我最爱的打扮。只是你没有看见过而已。 “难道你认为我和她的性格差得太多吗?长久以来,我太习惯伪装了。我很庆幸,她没有学会我这一点,天天带着面具过日子。那是最真的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多抱抱她呢?为什么要亲手杀……” 第40页 “住口!啊!不要再说了!”索格里全身痉挛。天啊!这是怎么样的惩罚? 蓝桥低头看着倒在脚边的一身烂泥的他,眼底泛起潮湿——雷望,我和她做大的相同就是那一颗爱你的心;我和她最大的遗憾就是被你利用之后遗弃;我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永远在一起。 而这些,我们从没有说出来,而你,竟也从来不知道。 索格里无意中抬起头却看到她眼里的水痕,正待探究,她已经转开脸去。 蓝桥嘆了一口气,“今天,我们三个人都到齐了。三个不应该活到今天的人。唉——相信到了今天,你们都应该了解到‘长生是何其痛苦’。天意如此,能够重聚在这里。这个是‘使者’。”她拿出那支枪。 丁维岩表情很自然,这是他意料中的事。 索格里则明显的吃惊,但更多的是心痛,他忘不了“使者”曾经夺去她的生命。 “天意巧合,‘使者’只剩下三枚子弹,而我们恰恰是三个人,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蓝桥再次开口,最初,故事由她的特殊机体开始。今天,她有义务把一切送上结束的轨道。然而,对故事的某一部分,她却有深切的诸多不舍。“我没有强迫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位到爱琴海来。不论你们是受何种牵引踏上这里的,既然来了,就与我一同在这里结束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受何种牵引而来?除了她以外,他们还会受何种牵引? “丁维岩,”她唤他的名,用她特有的接近温柔的冰冷腔调。“你是故意的吧?故意逼我说出克隆体是我的翻版,好惹雷望伤心。你想试一试,能不能在临死前最后一次击垮雷望,对吗?” “蓝桥,你聪明得让人不安。”他苦笑。 “那并不重要。丁维岩,你可以先走一步吗?我和雷望还有些话说。” “……也好。”丁维岩脸上在笑,但是他心里清楚,他还是输了最后一局,只要蓝桥心中只装得下雷望,他就没有取胜的一天。 ***** 脚边横着丁维岩的尸体,蓝桥却也只淡淡地说,“死也可以这般平静。归功于‘使者’,我也曾死于这个原因,滋味我很清楚——毒性发作得很快,还没意识到死亡,一切就结束了。” “你会杀了我吗?我的意思是,你会亲手杀了我吗?”他只担心他们已经到了完全对立的地步,她会连“亲手射杀他”都嫌脏手。 “怎么?”蓝桥觉得很奇怪,“难道你不愿假借我手,你想自杀?” “不。”索格里终于释然得笑了,“能死在你手上,我很高兴。” “我说过我不允许你进攻地球,你偏偏要做,你逼得我如此。”蓝桥握枪的手有些颤。 “就算你杀了我,战争还是会继续。克雷斯军即使没有将领也不会放弃扩张的机会。”索格里不是藉口推託死亡,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不错。没有你照样会有战争,所以我们管不着。我只需阻止你参加战争就行了,我们本不该活到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战争与我们无关。” “我明白了。” 蓝桥欣慰地笑了,“望,你知道吗?自从我认识你以来,此刻的你最聪明了。” 他没有听到他其它的话,“从认识以来,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你果然还是爱我的。”索格里心中又重甜蜜又苦涩的情绪。竟在生死关头才看清她自始至终对他都是有所情意,他如愿得到了她衷心的爱恋,这算是结束这条生命之前,所得到的一点报偿? “是吗?我还爱你?”蓝桥的眼神也不知是漠然,还是冷静。但是泪水,就从这样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是啊,我还爱着你。我这愚蠢的感情终于被你发现了。” “爱我是愚蠢的吗?”千年之期,他一直固执着爱与不爱,没想到别人却把自己划分到“愚蠢”的范围内。 “难道你认为不是吗?”爱他不过是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无话可说。”索格里的嗓音异常暗哑,“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你身上浓浓的沧桑。我还口口声声地谈什么‘爱情’?我根本就不了解你。除了当初为了利用你的长生,而刻意调查出的一些事情外,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蓝桥打断他,“你知道我爱喝伏特加。” “是的,我知道,但这又有什么可说的?我查出这一点不过是为了投你所好,使我能尽快达到目的而已。其他的,我依旧一无所知。你又何苦非要给我找个安心的藉口?” 蓝桥垂下视线,她也恨自己这般没有自控能力。 索格里深吸一口气,“你出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喜欢什么颜色;爱好什么……这些最简单的事情,我竟一件也说不上来。”曾经,他的爱像浮萍一样不定和无耻,而现在他的爱却空洞得虚伪。 “你的爱情越过了理解,直接追求最心动的感觉。其实我也是如此。或许爱情必须建立在理解之上,而我们都忽略了这个步骤。所以这一天是註定的。”蓝桥看着手中握着的抢,轻声总结。 第41页 “战争并不是我必须去死的真正原因?” “不是。我本来想给你制造这样的假象。但是,我还是不想骗你,就算没有战争,我也会选择死亡一途。”对这种倦怠的生命而言,死亡是最美好的终极诱惑。他们无法抗拒死亡就如同无法抗拒爱情。 索格里与蓝桥的爱情悲剧并不缘于贪婪,战争……一切俗世纷扰的挣扎,所有人世桎梏,在这样的爱情前都微不足道。尽管他们的爱情还要放在这样的故事中;但是直到最后一刻,在人世硝烟战火之下,他们依然是深爱着彼此。 这样的爱情,本身就缘于悲剧而终于悲剧。就算没有众多矛盾的渲染,他们也只能相爱而无法相聚。上天为爱情设计了众多的条款模式,而他们偏偏选择了这最震撼、最悲剧的一种。 索格里也看着蓝桥手里的枪,竟觉得她像一条美好的联繫,“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的选择就是我的命运。死亡——如你所愿,我的爱,你动手吧。” 爱情,以“死亡”作为联繫——开始于生,结束于死,完美至极的轮迴。 ———全书完——— (《复制灵魂》写完了,不是happyend。这有些出乎当初的想法,但是一点一点的写过来,发现这样的结局是顺理成章,有时候,感觉自己也不能完全控制人物的命运。不管如何,总算是结局了。感谢你一如既往的支持!同时欢迎大家关注我的新书(大概下周开始连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