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第1页 书名:明明如月 作者:咸甜酱 文案 明溟生性淡泊,散漫自在,只想做个安乐自在的普通人。 一场意外的穿越,偶遇落难皇子萧霄,两人相依相伴,相知相爱。 后又遇见逃婚离家的小蓝,三人共同经歷了一段有些滑稽的旅程。 得所爱,获挚友,她本该安乐一生。 不料世事无常,几番流离,她无意间发现被掩埋的上古真相,悲愤之下主动走上曾经逃避的路。 旧人反目,兵戈相向。 待到生死之间,他们方才释怀。 世间何有绝对的善与恶、对与错?只因各自立场不同。 他们彼此错负太多,不若就此离去,相忘于天地。 而放下又谈何容易……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溟,萧霄 ┃ 配角:蓝漪,姬良,独孤行…… ┃ 其它:因缘,半甜半虐 ================== ☆、第一章 木箱古镜 九天之东,有国曰“天阑”。其民貌与人无异,气阴寒,擅术法,皆可魅惑他人。左红瞳者,王族也,乃可御风;紫瞳者,祭司也,可视天命。 天阑纪之天阑九千年,王得长子莫殇,形貌昳丽,天赋出人,名列“战神”。经年,得七女陌沨。天书曰,莫殇将死,陌沨活之。次年,先王驾崩,莫殇即位。后天神围剿,莫殇率众战,天阑亡,陌沨不知所踪。 ——《异境·天阑志》 疯狂窜动着的火焰将天空染红,夕阳的余晖挣脱漫天黑烟铺洒下来,地上堆满了带有余温的尸体,空气中氤氲着烧焦的枯枝味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白髮少年独自一人站在战场中央,右手中多了一把通体透明的剑,颜色就像他深邃的眼眸一般。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笑到面部肌肉近乎扭曲的将军,他身后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但少年毫无惧色,死死地盯着敌将。 敌将挥挥左手,左翼的士兵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沖向少年,黑压压的士兵将他包围在中间,仅仅看见单调的黑色中不断喷出的鲜红,士兵们接连倒下,最后只剩下少年。他的左眼不知何时被一层血红覆盖,显得妖异而阴沉。原本如雪一般洁白的衣服沾满了血点。 只见敌将脸色大变,剩余的士兵全部扑向少年,少年的身边凭空伸起一道屏障,士兵们的身体就像被风吹起的落叶,任风摆布,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遮蔽众人视线。后面的士兵见状,拿着武器缓缓后退。 少年伸出左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敌将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流由地而生,迅速飘到空中,变成一只只空气巨鸟,啸鸣着飞向敌方,所到之处,皆化为尘埃。敌将迅速拔出剑挡在身前,被逼得疾疾后退,巨鸟一只只消失到最后,敌将喷出一口鲜血。 他仰天大笑道:“哈哈,莫殇,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吧?看看你面前的尸体,你已没了退路,而我身后,是战无不胜的神庭军。战神又如何?不一样落在我手上吗?哈哈。” 莫殇冷笑道:“木骸,是你输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竟散射出一股可怕的威严,木骸的表情顿时僵硬。此时莫殇反向拿起了手中的剑。 霎时间,以莫殇的身体为中心,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她不得不闭上双眼,耳边传来他们的声音。 木骸大吼道:“你这疯子!” 此时,耳边传来无尽的惨叫声,隐约间,听到几声孩子的啼哭。 “啊!莫殇!”伴随着一声尖叫,明溟勐地从睡梦中惊醒。周围依旧是熟悉的教室。 她已经不止一次梦到那个白髮少年了,且每一次都是这个场景。每次看到他的剑刺向自己的身体,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惊醒,而眼角居然会有一点湿润。她不清楚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但自己每次看到他,心里便会觉得很踏实,很温暖,仿佛一切阴暗都会被他融化。尤其是在他笑的时候,她的忧愁皆在那一瞬间消失。 “爷爷!爷爷!又有孙子给您来电话辣!” 谜一样的手机铃声传来,明溟懒洋洋接了电话:“餵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喂,你又在睡觉啊?” 明溟吐槽道:“不是,儿子,爸爸刚带领福利院那群孩子跳完极乐净土,回了学校就被揪到广播室,爸爸现在感觉身体被掏空,要升天了。” 电话那头说道:“噢,我还说下午没事一起去海边骚两天啊,看你这个样子,可能不是很想去哦?” “卧槽!广播室的老师两点有课,我最迟两点就能走啊!两点我过去找你们么么么么哒!”说完明溟就撂了电话,电话那头就是她的髮小,端木慠。 这两个人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死党,第一次见面呢,两个人在商店同时看中仅剩的一包旺旺雪饼,吵了几句不对头就撸袖子打了起来,不过还未分出胜负就被各自的父母抱走狠k了一顿,据说当年端木爸爸下手太狠,导致端木慠的娇臀开花,足足养了一星期,此时仍是记忆犹新吶。明溟早一年上学,而端木晚一年,于是两个相差两岁的傢伙在不久后就成了同桌,而且一坐就是十几年,包括后来考大学也一个不小心考到了一个学校,两个人在大学也是一同出入。双方家长也很熟,加之二人又有夫妻相,周围同学也爱调侃,他俩就对外宣称是失散多年的亲父子,互相争抢对方“爸爸”这个位置。 明溟下午结束之后回寝室换了身衣服,正要出门,就听到下面居然有人在喊她名字,她一时好奇,悄悄伸头一看,神特么脑浆差点吓出来。寝室楼下,有个男生抱着一束玫瑰花,在高喊她的名字。这人名叫陈林,是之前她社团活动时认识的,当时两人对双方印象还不错,互相留了电话微信,本来好好的,陈林每天三餐伺候,没课时候就爱找着明溟,动不动就发个朋友圈秀一秀,简直二十四项标准黄金准男友,但明溟这人,天生是个狂放不羁、热爱自由的个性,觉得陈林太特么矫情,不到一周就受不了跟他说了拜拜,然而陈林偏偏又还不死心,东问西问也不知道从哪里套到了明溟的行程,这不,抬着花就来了。 现在楼下已经围了一群吃瓜群众,跟着陈林一起喊,明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煳在寝室窗户上,她立马摸出手机拨通端木傲的电话:“喂,爸爸,你儿子要被人打了,你能不能亲自过来接一下我?” 端木慠一声惊唿:“啥啥啥?谁要打我儿子?爸爸这就过来救你!” “你特么快来吧我寝室楼都不敢下了!” 端木慠突然坏笑道:“我听你那边那声音,不会是陈林捧着花喊楼呢吧?” 明溟大喊道:“卧槽啊爸爸我求你快来吧我要死了!” 第2页 “你坚持一会儿,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楼下还在喊,明溟只好戴着耳机装死,幸好端木慠半小时就到了寝室楼下,他也是聪明,早就约了个女同学,假装让他进去帮她搬东西骗过了宿管阿姨,他一进门,就看到明溟拿了一床大棉被放在地上。 端木慠问道:“儿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溟仿佛看到救星,马上就躺进那棉被中央,说道:“儿子你快把爸爸裹起来,假装晒被子把我带出去!” 端木慠差点笑成智障,还是像卷寿司一样把她捲起来,真的是就这样抱了出去,明溟在被子里还听到旁边在喊,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出。端木慠把她抱上车,载出学校才敢把她放出来,这时正是六月底,明溟差点中暑,一出来已经是满身大汗,端木慠取笑道:“哈哈哈哈,儿子,这波汉撩得稳啊!” 明溟破口大骂道:“卧槽尼玛!我要早知道他这样我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好吗!啊算了不说这个事了,一会儿爸爸去海边撩几个小妹妹开心开心。” 端木慠也不再提这事,笑道:“我跟你说,刚才我们几个挖到一个超炫的小盒子,看包装就知道内容绝对精彩,我们几个还没开,正等你一起呢。” “儿子,虽然爸爸作为党员不该讲这些,但尼玛这种玩意儿阴气一般都很重,最好还是别开了吧。” “你怕啥啊你不就一小破箱子么?我跟你讲,你平时少看点恐怖片,也少听你那些个亲戚说什么灵异事件,脑洞太大了,迟早精神不正常。” 明溟没说什么,靠在座椅上直接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到了海边。 方方正正的小木盒,明溟一见,骤然感到一丝触碰心底的颤抖,但不过一瞬间,那种感觉就没有了。联想到诸如死灵盒一类的恐怖片,进行一番脑补之后,她感到很不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小声劝道:“我觉得还是别开了吧,看着好阴森吶。” 端木慠的姐姐端木忱看了明溟一眼,说:“你是神经过敏,难道里面还能蹦出鲨鱼?” 在一旁的张妍也说:“就是,不就一个箱子吗?你还怕它不成?” 端木忱迫不及待地捅捅端木慠的手臂,笑道:“弟弟,快开啊!” 这箱子看上去虽然古旧腐朽,但任凭端木慠折腾半天,恁是一条缝也打不开。 “儿子拿着,我去找把刀来撬。”说着,他把箱子递给明溟。 明溟顺手接过,但哪知这箱子刚触到明溟的手,他们几人竟同时听到“咔”一声,在这安静的时刻显得格外刺耳。 明溟一惊,手中的箱子“啪”一声落到地上,刚一落地,箱子便被摔开了。 端木蹲下身子,拿起箱中物端详起来。 那是一面精緻的古镜,镜面周围雕刻着奇怪的图腾,不像是任何朝代的东西。镜面十分光滑清晰,完全不像古代那种根本照不清的铜镜。 明溟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一下,这面古镜仿佛在哪儿见过。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镜面,竟看到其中闪过一个白影。她又颤了一下,再撞着胆子一看,镜中竟出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当即尖叫起来。 其余三人皆被这尖叫吓了一跳,忙问缘由。 明溟将自己所见告诉三人,但他们看了看,除了自己的倒影之外别无他物。 端木慠安慰道:“我看你是睡多了,又没戴眼镜,估计看花了。” “但愿是我看错了!” “没事的,我送你上去休息一会儿,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明溟回房后,不敢独自一人作停留,很快便换好衣服坐在大堂等他们,但她对刚才的事仍心有余悸。她不时地看着四周,生怕周围有什么怪东西突然窜出来。 这时端木忱与张妍一同下来了,而唯独不见端木慠。 明溟暗自奇怪,按理说端木慠应该是最先下来的。她看着端木忱,心中泛起一丝疑虑,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又说不出口。 “端木慠怎么还没好?” 端木忱淡淡地说:“你上去看看。” 明溟突然想起端木忱的留海是往左偏的,这时却在右边,她问道:“忱姐,你留海怎么反了?” 端木忱将头歪向另一边,说:“哦,我刚才重新梳了一下。走吧。” 明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便与她们二人一同去了。 饭桌上,明溟依旧感到不安,她无意间看了张妍一眼,她清楚地记得张妍是个不折不扣的左撇子,此时她竟用右手,且十分熟练。 明溟不禁觉得嵴背发凉,感觉这两人极度反常,端木慠也未曾出现,或许那镜中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几个可能都被它解决了。想到此,虽然没什么根据,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此地不宜久留,闪人为好。 明溟找了个很怂的藉口,连忙起身道:“啊~突然想起我的手机没拿出来,我得回去拿。” 二人没回答,只同时摆摆手。 明溟暗自松了口气,随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懒洋洋地迈着大方步走回去。她不敢跑,怕她们发现不对,连她也解决掉。她不停思索应对的法子。端木慠还未出现,他要么是同样受制,要么就是在奋力挣扎,现在她必须找到他。 明溟留了一手,她先联繫了一个神婆,又跟服务员说了十分钟以后打扫客房,便拿着在服务台要到的备用钥匙,站在端木慠的房前,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开过光的玉坠,给了自己些许鼓励,犹豫间,她打开了门。 不出所料,端木慠的房间乱得毫无节操,衣服甚至内裤扔得到处都是,但床上那面古镜异常显眼,此时看上去更觉得十分诡异。 明溟撞着胆子走上去,哪知还未靠近,一道奇怪的光芒便自镜中射出,瞬间便将她笼罩在其中。她只觉一阵晕眩,便发觉自己竟已到了另一个地方。 周围空空如也,除了黑仍是黑。 她顺着自己认为的前方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触到了什么,正欲转身,指尖所触之处突然生出一道白光,照亮了周围。 她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前面有两个悬空的椭圆物,像是透明的蚕蛹,里面躺着的竟是端木忱与张妍。 她下意识地后退,又撞到什么东西,回头一看,一张大白脸几乎贴在了她的脸上。明溟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完全崩溃,放声肆意尖叫起来。但那张脸或许是被她可怕的尖叫震慑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爸爸爸爸!快帮我!”端木慠的声音突然传来。 明溟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端木慠正与另一人厮打,而那对手,居然也是端木慠!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这面镜子是将人吸入其中,又变出实体化的像,由于照镜子时左右是相反的,端木忱的留海才会右偏,张妍才会用右手。一定是这样! 但此时并非得意之时,她必须分清眼前谁是真的端木慠。 第3页 明溟高声叫道:“端木慠,我最难听外号是什么?” 他立即明白她的用意,大声答道:“公公!死变态!我擦爸爸老子是真的!” 明溟急忙冲上去,从后面死死抓住那个盗版。盗版拼命挣扎,明溟几乎抓不住他,但好歹也勉强降低了他的行动力。 真正的端木慠照着他的脑瓜子狠狠踢了一脚,只听得一声悽厉的惨叫,他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二人相视而笑,极有默契地同时说:“靠!” 就在此时,那张大白脸又出现在明溟眼前。她这次倒是比刚才淡定了,没有尖叫,只是紧紧抓着端木慠的手臂,躲在他身后颤声道:“哇!这位大仙!我自问自己长这么大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 那无脸人朝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公主殿下!清影可算找到您了!” 它的声音倒很动听,像是一个小女孩。 明溟惊道:“我是公主?不是,大仙您认错了吧?” 那人又道:“不会的,您就是公主殿下。您好像失忆了,或许这样能使您想起什么。” 说完,清影的脸上渐渐生出了五官,且它的身形在逐渐变高大。 随着它的变化,明溟觉得眼前即将出现的人似曾相识。在它完成之后,明溟惊呆了,那张俊美的脸,分明是莫殇! 明溟大叫道:“莫殇!” 清影点点头,说:“看来您还记得一些事呢。殿下,至此清影的使命便要结束了。” 明溟此时感觉脑中似乎有许多事被隐藏了起来,任她如何搜索都没有结果。 “喂喂!那我的朋友们呢?” “清影只是吸一些精气,不会伤他们,到时自会放他们出去。殿下,您得回去了,清影目前的法力只能将您送至人界的某处,今后一切就完全要靠殿下自己了。” “纳尼?!”明溟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觉得全身瘫软,陷入半梦半醒间的迷茫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点进来_(:3」∠)_ 第一次写也不是很有经验,希望大家多提建议啦~鞠躬~ ☆、第二章湖畔之战 燕归城外僻静的荒野,绿草葱翠,杨柳依依,微风拂过,吹开一地繁花。瀑布下的潭水中,梨花雨落,点点嫩白飘洒在水面上,甚是好看。 只是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骤然响起,潭里溅起无数的水花,惊飞了周围的鸟儿,完全破坏了这番景致。 只见一个圆鼓鼓、毛茸茸的人头从水中浮起,接着是圆润的肩膀。那人伸手撩开沾在脸上的黑髮,狂怒道:“卧槽!” 水中那个十分狼狈狰狞的傢伙正是明溟,她恢復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正在十米高的地方华丽做着自由落体运动,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已落到水中。强大的水压让她几乎吐血,刺骨的冷水透过瞬间刺痛她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水中浮上来。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面的树林中传出,似乎正往这边来。明溟忙躲到潭边一块大石头后面,不管自己被那破玩意儿弄到了什么地方,还是先搞清楚状况为好。 只见一个血衣男子骑着一匹红马便闪身出现在潭边,似乎是失望于没有出路,他眉头紧锁,但脸上却不失沉稳之色。 嗖嗖几声,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男子手一挥,利箭上竟迅速附上一层火焰,还未到他身边便被燃成灰烬,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两秒。 随后,十几个只露出一双凌厉眼睛的黑衣人勒马出现,不由分说便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朝那男子冲去。 明溟目不转睛地记录着这一切,突然想起莫殇,同样是一个人面对大批敌军,只是莫殇身上多了一种苍凉与义无反顾,这个男子身上有的却只是单纯的肃杀之气。 这一愣神的工夫,他们的兵器交接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眼前一片银光交织,点点鲜血不停落在碧绿的青草地上,染出一片绯红。 明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本来她胆子就不大,此时再看到这样的画面,一时惊慌,不小心发出一声细小的惊唿。 这细微的声音打乱了整个小战场,所有人都齐齐愣了一下,往明溟那边看过去。明溟又是一吓,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那男子突然高喊:“青离!既已来了,还不快来助我!” 那群黑衣人见她突然出现,本就心下生疑,当下他再这么一喊,他们便顺理成章地以为明溟是来接应这男子的,其中一人当即朝她砍去。 明溟心中一阵狂骂,危急之下想也不想,忙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中。那杀手剑势陡然一变,狠狠一噼,一道剑风竟破水而入,朝着明溟下潜的方向斩去。但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剑下去水中竟未有血迹泛起。 虽被吓得魂不附体,但她起码还不至于丧失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在入水之时,她便感觉身后的水流波动明显变大,一股水聚成一条线朝她打过来,她迅速调整方向,朝侧边游过去。 突然有一股不自然的水压从身边擦过,游过的鱼儿竟变成了两半,明溟倒抽了一下,幸好躲得快。正在这时,那个杀手直朝水中下坠,若不是看到他身上不停流出的鲜血,明溟还以为自己这下完了。 她料想刚才那个男子应该解决了所有人(其实是她憋不住气了),便朝水面浮去。 结果不出她所料,刚才那群黑衣人以及马匹都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青草地上溅上密密麻麻的红色血迹,虽然早就猜想是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差点吐了个心飞扬。 她从水中爬出来,站在岸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心道:不过不小心开了个箱子为毛会引出这么多事?还特么不是我开的!见鬼就算了,居然还穿越;好,你穿越也罢了,还让我掉水里;这些都不计较,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个状况?刚才的黑衣人很兇残,而这个人解决了他们,说明他的实力很可怕。但看他满身是血,神色疲惫,估计也是差不多要废了,等他倒下之后默默逃走显然不现实,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在这边该怎么生存?而如果选择浑水摸鱼跟着他,今后又会面对多可怕的事呢?怎么办?难道我特么要抛硬币? 那男子笔直地站在草地上,单手握剑,剑尖之上点点殷红滴落,他回头看向明溟,正欲开口说什么,整个人却突然向前一冲,身子勐然前倾,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若不是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身体,只怕是要直接跪在地上。 “大侠!你没事吧?”明溟本能地跑过去扶着他,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称唿,只好随便叫了。 男子先一愣,又咳出一口血:“我要找个安全之处疗伤。刚才失手让一人逃了,他们的人很快便会追来。” 明溟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个树林之外,似乎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那男子又道:“小丫头,你若是害怕的话自己逃走便是,不用管我。” 第4页 明溟心下又是大骂:卧槽!你特么智障吗你!刚才那一声大叫他们都注意到我了,现在逃了一个人,我要是遇到他搬来的救兵我怎么反抗?啊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是很和善,但至少现在没提刀砍我,还劝我逃走,起码我现在是安全的。追兵追来要的是他的命,他肯定会拼命抵抗,即使他现在受了伤,解决几个杀手应该没问题,跟着他总比自己走安全。 于是她皱眉道:“大侠,刚才他们都记住我的样貌了,我一个弱女子如果被他们追上必死无疑啊。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先找个地方给你疗伤。这前面有城镇吗?” 那男人想了半晌,自己伤得不轻,需赶紧进城买药治疗,身边有个人照料也好,便说道:“前方不远处即是燕归城,进城躲避也好。不过以你我这身装束,要进城恐怕太过惹眼了。且进城后,他们很可能会封锁城镇来寻我们。” “唉,现在除了进城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明溟扶着他一面走一面说,突然狠拍脑门道:“有了!我们要去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那啥你有钱吗?” 那男人一震,问道:“你有办法?” 明溟猥琐地一笑,挑眉道:“你觉得吧,妓院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女主的名字,作者是个取名废,喜欢这两个姓但是不知道要叫什么,于是简单粗暴…咳咳! ☆、第三章燕归遇险 边境燕归,虽不如京都繁华,但这里的其他产业却不差,尤其是某些特殊产业。二人找了不多久,“怡红院”的大招牌赫然映入眼帘。 此时二人早已乔装改扮,身上的血腥味也几乎闻不出了。明溟此时身着男装,留海也别到了脑后,俨然一个清秀少年。 她一脚踹开怡红院的大门,屋内的人皆一惊,愣了半秒又恢復刚才的吵闹。 老鸨从人群中摇着扇子晃出来,满身肥肉仿佛可以滴出油来,她打量了他们一番,二人穿的乃是路边农家挂着的衣服,看上去不那么富贵。老鸨轻蔑地笑道:“哟~二位公子,我们这儿可不便宜。” 明溟拿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说道:“看见了吗?我们哥俩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而声音,竟与少男别无二致。 老鸨拿过去一看,态度立刻转变,那张擦满脂粉的胖脸笑得快要挤出油脂来:“哟,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二位爷里面请。看样子二位是生面孔,第一次来吧?我给你们介绍几个?” 明溟正色道:“我们先要一个雅间,我大哥要先休息一下。对了,我们哥俩儿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家里人看得紧,不然也不用乔装成这样出来。一会儿要真有人找来了,你可别出卖我们。姑娘我一会儿自己下来挑。” 老鸨笑得谄媚:“是是是。看二位公子气度不凡,怎会瞧得上我介绍的凡品?” 明溟懒得理她,干脆装作没听到,扶着男子上楼。男子受了伤,脚下有些虚浮,只听身后有人小声取笑:“这位公子有点虚啊。” 明溟忍住笑意,感觉那男子的身形似乎停了一下,她急忙拉着他往上走。 一个打扮妖冶的美女迎面走来,看着明溟笑道:“哟,这位小公子,胸肌好生惹眼。” 明溟双颊滚烫,低头看看自己能驾驭34d的宽广胸怀,能死勒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索性摆出一副流氓相,色咪咪地盯着她笑道:“姑娘,你若是觉得我长得俊,一会儿进来服侍我便是。” 那□□对她媚笑不止,明溟径直推开一间房门,二人进屋后,她又很猥琐地关上。 男子虽然受了伤,但外观上并看不出来,估计是刚才明溟的流氓表现有点惊人,他此时正笑个不停。 明溟吁了一口气,皱眉道:“你别笑了!我还不是怕她们怀疑才装得那么猥琐?” 他强忍住笑意,说:“你这小姑娘,真是……” 明溟忙挥舞双手,激动地说:“大哥你在这里还是不要这么叫我,隔墙有耳,人家要知道我是女的还得了?我叫明溟,第一个是‘明天’的‘明’,第二个‘溟’是‘东溟’的‘溟’。”本想编个假名字的,不过在这个地方,真名假名对她而言似乎没什么区别。 男子怔道:“大哥?小丫头,我今年二十有六,若早些成婚,孩子也比你小不了几岁了。” “我快十九了……”明溟一脸黑线,后来她才知道,这边男子十五岁就可以成婚,暗自感嘆这群人的晚婚晚育教育贯彻十分不到位。 看着她稚气尚存的小脸,男子扬眉道:“哦?我还以为你至多不过十四五岁。” “可能长得不是很成熟吧。大哥你不是要疗伤吗?我不打扰你了。” 言罢,明溟正欲往一边走去,男子却一下子叫住她:“且慢。” “怎么了?” 男子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犀利,缓缓道:“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边境作甚?我看你的衣着,不像是九烨人吧?”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明溟暗自想:他果然有戒心。编谎话不一定能混过去,说不定还会被当做敌人,还不如直说,被当做疯子起码要好些。 于是明溟将自己穿越的大致情况叙述了一番,一面说一面不时地往他脸上瞥一眼,每次看去,他总是面无表情,让明溟不由得心一紧,又赶忙移开目光。待明溟完全叙述完毕,他低声道:“……我信你。若你是敌人,我不知已死了多少回了。我姓萧,单名霄。” 明溟差点惊掉大牙,这人的接受能力真是超乎想像。 不等明溟说话,萧霄又道:“你去帮我买金疮药。”一面说,一面将一把碎银放在桌上,示意她拿起。 明溟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让妓院的人去买?但想想也对,哪里有□□要买金疮药的道理?便拿起钱便披上斗篷出去了。 这城镇虽不大,但街道七拐八拐,很快明溟便转晕了头。等她准备回去的时候,方向感本就不强的她就完全不认识路了。现在天又快下雨了,街上几乎没人,明溟只得凭着自己的印象与直觉了。她本就胆小,尤其害怕鬼怪之类的东西,此时天色极为阴暗,使她心中更生恐惧,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不时回头看,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跟着她似的。可她感觉自己跑得越快,后面跟的东西也随之加快步伐,始终就在身后一样。 “站住!” 一个陌生而阴冷地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她当然是跑!但那人倏地一下便窜到她跟前,她害怕得不敢抬头。 那人冷声问道:“小公子,你看见我为何要跑?” 明溟低头道:“我、我怕黑,我以为你是鬼,现在看来不是,真是太好了。” 那人见她一路行为鬼祟,不禁心下生疑,缓缓道:“小姑娘,你莫要害怕,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不会为难你。” 第5页 明溟心中一紧,心里的小人早就开了无数次黄腔大骂,果然武侠片里换个装扮对方就认不出真面目是骗人的。但实际上是因为刚才怕得紧,忘了用伪音说话,对方才听出她是女子。 那人的声音依旧冰冷:“你可曾看见一个受伤的男人跑到城内?” 明溟颤声道:“没看到。大哥我可以走了么?我家中还有急事。” 那人又问道:“当真?” 明溟此时怕得不行,不知如何是好,这两方她都不敢怠慢,她的内心不断在挣扎。如果说帮这伙人,他们找到萧霄一定会马上解决她。如果现在矇混不过去,那她很可能享受满清十大酷刑全套加强套餐。 那人见她无比反常,必是知情,来软的不行,就准备来硬的。他刚拔出匕首准备实施威胁,明溟便本能地跑了。 明溟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她知道现在自己决不能被抓住,刚才这一跑,相当于表示她心中有鬼。她自认跑得不慢,但那人岂是省油的灯?不出五秒,那人又到了她面前。只不过这次完全没有给她机会,一刀便朝她的左眼刺来。 她后退几步,又撞到紧跟来的杀手身上。那人紧紧抓着她的头髮,扯得她感觉自己的头皮随时可能掉下来。连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了,她很害怕,几乎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世界在此刻静得悄无声息,明溟清楚地听到自己紊乱无比的心跳声。她虽吓得闭上了眼,但她的皮肤似乎能感觉到周围细微的变化,那些人的每一个动作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她感觉有一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手中的刀子也在慢慢靠近她的面颊,刀身散出的气息使她寒毛直竖。 那种寒气在慢慢靠近,明溟能看到杀手此时狰狞得近乎扭曲的脸。就在刀刚触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她体内的血液顿时有种被凝固的感觉,一股寒流瞬间遍及她的全身,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体内似乎有某种未知的强大力量在冲撞,她勐地睁眼朝天大叫一声,一股强有力的冲击波便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发散出去。 此时,她的周围被这股力量照得如同白昼,周围的杀手皆被震了出去,发出惊异的喊叫。他们始终训练有素,又立刻站起来,结成一个阵朝她攻了过来。 明溟感觉体内有股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只轻轻将手一挥,便有一道无形的利刃从指尖迅速滑出,无情地噼了出去,竟在为首的杀手身上留下一道致命的伤痕。他只觉伤口处散发出阵阵阴寒,那股阴寒眨眼便随着血液蔓延到全身,一瞬间,他竟然感觉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时承受不住便永远地倒下了,一声悽厉的惨叫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中,明溟内心深处的杀欲在这惨叫声中渐渐被点燃。 杀手们见首领被杀,全部不敢怠慢,使出全力朝明溟冲过来。但明溟却是面无表情,抬手在原地轻柔圆滑地旋了一圈,姿势如同舞蹈一般优美,不过,这却是死亡之舞。一道道月牙形的风刃朝四周飞散,无一例外地砍在杀手身上,他们的鲜血喷薄而出,在空气中形成诡异的血雾。明溟此时就像一个浴血的修罗,在血雾中穿行,充分享受着杀戮的感觉,身上散发出令人生寒的杀气。 等了许久也不见明溟回来,萧霄心中不免浮上一丝不安。他此时有些后悔,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出事了。如果遇上他们的人,她保不准会说出一切。萧霄越想越担心,于是顾不得许多,便从窗口跃了下去,准备另找他处藏身。 突然,他听到几声悽厉的惨叫,于是便朝着声源处跑去,顿时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明溟站在街道中央,身边躺满了杀手的尸体,此时她面无表情,左眼透出妖异可怕的血红。 周围的人终于被明溟杀得一个不剩。明溟看着满地的尸体,刚才的杀欲顿时消除,剩下的是满腔的恐慌。 明溟站在无人的街道上,只觉脑中一阵晕眩,便无力地瘫软下来。就在即将倒地的前一刻,她觉得腰间一紧,似是被人接住了。抬头一看,萧霄正看着她,轻声道:“你没事吧?” 她眼里闪着泪花,惊恐地看着他说:“我…我杀人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要我告诉他们你在哪里,我就跑,然后他们就要杀我,我只是本能地反抗,可——” 萧霄打断她,低声道:“他们罪有应得,懂吗?” 她闭上眼点点头,之后再也抵挡不了那种晕眩,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萧霄确定她晕倒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御风之术,如果手臂上还有图腾就没错了。他轻轻撩起她的袖子,只见明溟的左上臂外侧似乎有个若隐若现的印记,忽明忽暗,若非仔细观察,根本不可能看到。萧霄长吸一口气,这印记分明是有人为了隐藏而封印过,只是施法年月过久,封印力量有所减弱,且明溟方才的爆发激发了它,图腾才得以显现。施术者实力想必不弱,她多半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萧霄抱起她,看向夜空尽处,眼神渐渐迷离,连天下起了雨也浑然不觉。半晌,他轻笑一声,消失在落满春雨的燕归城永安街。 ☆、第四章初试法术 “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啊!”莫殇的声音不断传来。 也不知多了多久,明溟才悠悠转醒过来,她大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身旁一人道:“醒了?” 明溟起身回头,见是萧霄。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可算醒了。” 她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摆设与昨夜所在的妓院浑然不同,心想两人已经转移了阵地。虽是如此,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她仍是心有余悸。 明溟定了定神,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萧霄喝了一口茶,说:“燕归城外。” 明溟晃晃脑袋,正准备下床,肚子却很猥琐地发出一声抗议。她嘴角一抽道:“我饿!” 萧霄嘴角极不明显地一抽,说:“我已让客栈准备早饭了。” 明溟点点头,此时小二正好将饭菜送进来,正要上去吃饭,却突然坐在床上不动。这厮不会下毒什么的吧? 萧霄看出她的疑虑,也不怪她,便默默都先吃了一点,明溟看到他没有任何异常,才放心地起来吃饭。 若不是觉得在生人面前要注意一下形象,作为一个饿了一天的大吃货,她必定早就勐扑上去了,虽说她现在也没淡定多少……她小口却迅速地咀嚼着饭菜,像一只饿极的仓鼠。 萧霄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内心一阵抽搐,若不是昨晚看到那个图腾,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些呆相的少女正是他要找的人。 萧霄突然说:“明溟,我有事想问你。” 明溟抬起埋在饭里面的小脸,咽下满嘴的菜问道:“啥?” 萧霄又忍不住抽了一下,说:“你想好了,今后仍要跟着我吗?” 明溟想也没想,含煳道:“哈?我不跟着你我上哪儿啊?” 萧霄又说:“也许今后会更危险,你不怕吗?” 第6页 明溟本想编个豪华点的藉口,那种坑爹剧情中泛滥的藉口,但她不认为对面的人是各种玛丽苏文的男主,便索性朗声道:“怕啊,怎么不怕?从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就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你看,昨天那么一弄他们都认识我了,我不跟着你必死无疑。虽然跟着你是九死一生,那总比我一个人十死无生要好一点吧。反正我也没别的想法,只要活着回去。” 说完,她感觉自己说得过了,怕萧霄觉得她是想让他保护自己,虽然她的确有这意思,但也不能太明显啊,赶紧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赖着你来保护我哈,我俩说实话是共患难对不对?他们要杀你也要杀我啊。” 萧霄此时脸色一沉,郑重道:“既决定跟着我,那有些事我要提前告诉你。” 明溟看他表情严肃,登时端坐在椅子上,张大眼睛点点头。 只见他神色凛然,不怒自威,缓缓道:“永远不要背叛我。” 这句话一字一句地烙在明溟的脑海中,每个字都是如此的震颤。她差点从凳子上直接摔下去,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萧霄神色稍缓和了些:“你也莫要太害怕,我不会为难你的。日后定会遇到许多险境,我不一定每次都能保护你,你最好有些自保的本事。不过我看你四肢僵硬笨拙,也过了学武的年纪,教你法术如何?” 明溟眼睛陡然亮成一对星星眼,似乎全然忘却刚才的惧意,激动地问:“我学会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所向披靡?还能嗖一下从西南飞到东北?” 萧霄正色道:“这要看你的资质了。既然你愿意,那现在就开始吧。” 明溟刷一下站起来张嘴笑道:“好!” 萧霄只是无语地摇摇头,说:“法术也分多种,比如剑修、法修、符修,各人天赋不同,修习与你天赋相同的法术是最好的。我看你昨夜危急之下使出的法术应属五行法术中的风系,故你修习风系较好。修习其余的法术倒也可以,不过多数人只能练些基本的。” 明溟默默记下,抬头问:“那你是修什么的?” 萧霄若有所思,顿了半晌,说:“我?主剑修,其余也略通一二。” 这一句话的工夫,他将各种法术都小小炫了一遍。即使学不了多少拿来炫耀也不错啊,这更加坚定明溟要学习法术的决心。她高声道:“我要学我要学!我果断好好学!” 萧霄未直接教她,却甩给她一个竹简,说:“三个时辰,看完,记下。” 明溟自问以自己当代大学生考前突击的智慧,三个时辰整这么一份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但现实比理想骨干了太多,抖开竹简的瞬间,干劲霎时减了一半,竹简上尽是生涩的文言文,还都是那种玄学之类的,瞬间感觉自己比当年背《九阴真经》的郭靖大侠还苦逼。别说是三个时辰,三天都不一定能搞定啊…… 于是明溟开始走神,心底盘算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以她的推测,萧霄并不信任她,这很正常,不过有一点很值得怀疑,萧霄现在应该是在躲避追杀,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带着她这个没财没色样样稀松的废柴,他看着可不像圣母。由此推测,明溟对他很有用,或者说她身上必有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既然如此,萧霄教她的法术就绝对可以放心修习,他没有理由去加害一个无冤无仇并且极有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人。学些法术,即使今后独自一人也不用害怕了。 想到这里,明溟拿起竹简专心看起来,经过三个时辰的苦苦挣扎,她虽能记下生涩的文字,其中的意思却一窍不通。 萧霄再次无语,心想她既能记下这些,悟性应当不差,但其中的意思却丝毫不懂,只好耐着性子慢慢解释,明溟边听边提问,各种奇葩问题让萧霄差点急火攻心吐血身亡。 明溟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还遇到这些噁心事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又被萧霄各种嫌弃,心里极不好受,几乎是他说一句,她心里吐槽一句,虽是如此,她可不会让自己吃亏,该记的东西一字不落地记在脑中。 萧霄解释完毕,便带她来到一个空旷无人之处,说:“你试试罢。” 明溟心底骂了一个“擦”,却面带微笑地抬起手,对着前方的一块石头,按照萧霄教她的方法运行经脉,只觉浑身血液一凉,一股温和的力量自体内流出,却在欲出之际滞于体表,明溟顿觉全身冰冷异常,仿佛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冰封了一般,身体僵直地倒了下去。萧霄神色一滞,却也不扶她,任她自己摔下去。他看了她一眼,一脸淡然:“再来。” 明溟勉强爬起来,没说什么,毕竟在这个世界,她只要能活下去,别的什么似乎都无所谓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了下来。萧霄便说:“天色已晚,就到此为止吧。” 明溟抿嘴一笑,点点头,紧紧跟在萧霄身后,一言不发。 其实她的表现已经很令萧霄吃惊了,他原想她毫无根基,练到今天的程度估计也要十几天,没向她半天竟已完成了,只是觉得她太过浮躁,是以一直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对她打击连连。 萧霄见她半天不说话,料想她是被说得难过了,开口安慰道:“你也莫要气馁,我看你资质不差,过几日应当会好些的。” 明溟草草应了一声,内心一番吐槽后,说:“我没呀,我觉得作为一个零基础起步的少年被你多说几句很正常嘛。” 萧霄微微颔首,又说:“明日启程去云来。你最好还是扮男装吧,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明溟虽然真的很不乐意勒束胸,但此时算是寄人篱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两人颠簸数日,走过许多风俗各异的城镇,虽是匆匆一瞥,倒也丰富了些见识,一路上明溟也没闲着,一直在研究那坑爹的法术,这大半个月的钻研,倒也有了些进展,基本每次都能成功了,只是威力却完全不受控制,时而只是让地上的树叶动一下,时而能将碗口大的树给齐齐切下,但她心知这种事急不得,便沉下心来慢慢学。 路上,萧霄简单跟她说了些这边的情况。这个世界大致有人、鬼、妖、仙、神、魔,人居于地,可修身成仙、妖。妖,同样居于地,可修身成魔,但鲜有成功之例,灵能充沛,是一个战斗力强的种族,妖与妖之间本无秩序,种族散布地上各处,近百年妖界最为强盛的乃为北方的雪狼族。仙,居与天、地,修身可成神,坠邪道则成妖。妖与仙同为人、兽或物修炼所化,区别在于修炼方式不同。神,居于天,位列各界之首,种族少而精,是极为神秘的存在。魔则是六界中唯一可与神抗衡的力量,然而关于它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似乎比神界更为神秘。众生死去,魂魄堕入鬼界,轮迴往生,唯有神与魔不入轮迴。 “大致便是这样了,人族虽渺小,却是最平凡也最不寻常的种族,也是万物根基之所在。百年前人界出现大量修真者,或者说仙士,其中以摘星殿最为强盛,于妖界征战中出了不少力。”萧霄连续说了许久,顿了顿,看明溟还是一脸求知慾旺盛的表情,又说:“至于魔,我也知之甚少。只知千年前两界一场恶战,年少的魔君仅以一人之力消灭了整个神界引以为傲的神庭军,自那战之后,魔界完全销声匿迹,再无人见过他们。” 第7页 明溟一拍手,说:“所噶!那就是说现在最厉害的存在是神咯?” 萧霄应道:“你可以这样想了。前面即是云来,收拾一下进城吧。” ☆、第五章断骨之痛 云来地处九烨境外,四面环山,自成一国,与中原往来甚少。据说云来人脾性怪异阴狠,大多精于医理,善用药,也痴迷于药。 得知这些消息后,明溟晚期多动症瞬间痊癒,一进城什么也不敢碰,生怕自己中了奇奇怪怪的毒。就连吃饭也是等萧霄先吃了,没有任何异样才敢动筷。 萧霄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好笑。人家与她无冤无仇,断不可能随便下药害她。只是一旦动筷,她立刻饿鬼附体,露出英雄本色,两人面前已经堆了满桌的碗,其中大半是明溟吃的,而且她还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萧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怎么容得下这么多饭菜。 “店家,店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 店里人仿佛对着声音的主人有着极大的恐惧,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停下手头的动作,神色慌乱无比,而店家也是脸色煞白。萧霄反应快,知道情况不妙,当即拽着明溟起身就走,明溟嘴里还嚼着饭菜,一脸懵逼,在萧霄牵引下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竟正好撞上来人。 来人是一位妙龄少女,肌肤白皙无暇,一双杏眼圆睁,似含怒色,两弯柳叶眉上挑得也有些过分,衣着色彩夺目,鲜艷得不太正常。总而言之,看上去就是一个典型的刻薄千金。 明溟低头说了句抱歉,正要离开,却被这少女拽住。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为了方便,明溟一路皆是扮的男装,看上去俨然一个翩翩少年,少女这么叫她也不奇怪了。 “在下张三,现在还有急事要办,姑娘告辞。”明溟此时也知道来者不善,迅速回头应了一声,脚下却跟着萧霄往外走。她没有看到,这时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不许走!”少女登时怒道,叫道:“我喜欢他的声音,把他带回去。” 说完,店外竟同时冲进来五个壮年男子,皆是一身蓝色长袍,五人面无表情,围到明溟身边。 “姑娘,我兄弟二人还有要事在身,若姑娘喜欢我二弟,待我们办完事,我便带他登门拜访便是。”言语间,萧霄回身将她拉到身后,自己在前面护着,右手已放在剑柄之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虽不愿惹事,但若是明溟被楚月抓走,必是凶多吉少。 “小哥哥,你不跟我走是会后悔的。”少女拦在两人身前,笑得有些渗人。 而两人完全无视了她,径直踏出门外,而五个壮年男子不知何时从店内冲出,拦住两人去路。 少女满面愠色,叉腰怒道:“我可是大祭司的嫡长女楚月!你们进了云来就要守该守的规矩,这云来全由我楚家说了算!本姑娘看上他是他的福分,还敢走?” “姑娘,我跟你一样都是女孩子,你看上我也没辙不是,实在不好意思。”明溟当即解了发绳,一头长髮散落下来,也不再用伪音说话,方才的少年已变回清秀少女。 “你!你居然敢耍我!”本以为这样可以让楚月死心,岂知楚月怒气更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楚月突然眸色一亮,咧嘴笑道:“那,我就不给你解药了。” 明溟当即是大惊失色,四肢发软,云来人善用药,必然也善用毒,一定是方才楚月拽她的时候下了药,心下想这少女好生歹毒,必是想以此逼她就范,可一发现她是女儿身,立刻翻脸不认人,想必下的毒也是剧毒吧,怕是马上要交代了吧。 “贱人,我告诉你吧,我全身上下都带有毒。”楚月见明溟已是面如土色,不禁大笑起来,“我父亲怕我在外受气,便在我所有的衣服上淬了亲手调制的剧毒,他自我牙牙学语时便餵我吃尽天下灵药,我是百毒不侵,而你可就不一样了。你就算求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毕竟方才我已提醒过你,也是你耍我在先。” 明溟此时大脑已是一片空白,而楚月继续狂笑道:“现在你是不是四肢关节分筋错骨、疼痛难忍?不多时,你将口吐鲜血,恐怕,你是活不过今夜子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时店内一片寂静,所有人似乎在等着看她毒发一样,但很奇怪,明溟并未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样。而楚月看她神色如常,毫无半点毒发之兆,摇头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啊!应该已经吐血了才对啊!” 可能,过期了吧?明溟这样想着。 萧霄本也正思索是否要挟持楚月以换取解药,看明溟此刻生龙活虎,不禁松了口气,正欲带她离开,却见店外走来一位青衫老者,鬚髮皆白,脸上沟壑纵横,一双鹰眼深不可测,身躯结实,步履有力,完全不似年迈之人。老者身后亦是跟了一群蓝袍青年,想来那青衫老者的身份也是与楚月不相上下的。 楚月见他进门,当即回身撒娇道:“爹!他们欺负我!” wtf?楚月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而青衫老者少说也得六十开了,这托马当爷孙都够了,居然是父女?明溟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但或许也是因为老来得女,所以对她也极为宠爱,因此楚月才如此跋扈,跋扈得近乎残酷。 老者怒道:“胡闹!方才的经过我都看见了,是你有错在先,还不认错?” 楚月哪会想到,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父亲此时会向着外人,心下越想越气,直接摔门而去。老者嘆了口气,向二人拱手道:“在下云来大祭司楚云,教女无方,得罪了二位,还望海涵。至于中毒一事,乃是小女顽劣,随口说的胡话,二位无需介怀。在下家住云来城东,二位如不嫌弃,还请移步寒舍,在下让小女好好给二位赔罪。” “不必,我们尚有要事在身,告辞。”既然明溟没有中毒,萧霄也不想在此与他们多耗,便与明溟离开客栈。 不似楚月那般,楚云并未去阻拦两人,反是目送两人离开了客栈,待两人走远,楚云身旁的一名蓝袍青年低声问道:“祭司大人,您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那少女可是至今躲过断骨丹的第一人啊,若是拿她来试药,岂不是……” 楚云打断他,冷笑道:“青阳,她既是第一人,想必并非常人,而她身旁那个男子,若是真动起手来,你们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眼下当务之急是将鼎与药备好,切不可错过时机。至于这两人,切不可蛮干,此事就交给你了。” “是。” “所以我们现在又回这家客栈干嘛?”本以为要换个地方,岂知在外面兜了一圈后,萧霄又把明溟带回客栈。 萧霄笑道:“你没看到么?云来只有这么一家客栈,你想露宿街头?还是说你想到城外与毒虫过夜?” 见两人进门,掌柜的忙上前问道:“两位真是好胆量,得罪了楚月小姐还敢再回来。” 第8页 明溟问道:“你们云来人都这么怕她?” 掌柜解释道:“两位有所不知,大祭司年逾古稀,膝下仅有楚月一女,对她宠爱有加,是以养成了这一性子。而她身上的毒名唤‘断骨丹’,毒性奇大,中毒者先感四肢关节酸痛,而后关节自行拉扯,分筋错骨,疼痛加剧,直教人活活疼死。” 明溟不解道:“可我来之前听说,你们云来人都很善于炼药啊,你们自己也解不了吗?” “姑娘,自楚云做了大祭司,便严令禁止他人炼药、炼蛊,云来已不再是从前的云来了。”掌柜长嘆不止,若有所思,有些愤恨,又有些无奈。 “卧槽,那可真是太尼玛蛋疼了……啊幸好我平时行善积德!上天保佑我没中毒!”明溟倍感万幸,但她始终是想不通,以这行事逻辑,楚云应当随了楚月的性子才对,但楚云非但没有,反而将楚月训斥一番,并对二人礼待有加,想来多半是□□不起作用,震慑到了对方,加之又是外来人,无冤无仇,便不再追究。 此时天色也暗了下来,明溟支会了一声便上楼躺下了,她本就嗜睡,加之白天赶路,不多时便入了梦。 “御风之术,你倒学得挺快。”又是莫殇那熟悉的声音,“你又饿了?我看为了你啊,下半辈子我就不娶了,你们女人真是麻烦得很。” 明溟浑身动弹不得,像一个被捆绑的木偶,只能傻傻看着他。 他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啦,我出去啦,你别乱跑,否则像上次一样弄伤后背,今后身上留疤就不好了。”话音未落,又消失在朱红色的宫门外。 明溟想唤他,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嘴唇都无法张开,倏地一下梦魇消失,整个人大叫一声坐起来,却被萧霄一把捂住嘴,听他低声道:“门外有人!”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明溟凝神静听,门外有些细碎轻柔的脚步声,看来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迹。 只见一根细长的苇管刺破窗纱插进来,虽是极轻,但屋内的两人岂是省油的灯,这一切完全落入他们的眼中。明溟内心一番吐槽,客栈深夜的迷魂香,武侠片的坑爹经典片段啊,不在上面创新一下似乎不太好吧。 明溟轻身蹲到窗下,萧霄示意她捂住口鼻,岂知她一动不动一脸淡定。萧霄以为她迟钝,便自作主张捂住她的口鼻,她有些喘不过气,却也不敢胡乱挣扎,就兀自忍着。 只见一股白烟从那管口漫出,明溟忍住笑意,屏住唿吸,手指伸到苇管正前,萧霄勐然觉出她的小心思,将她拉到身后,自己使了一招初级的御风术,那白烟顿时反了回去,只听得外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居然是接二连三的倒地声。 过了一会儿,料得那群傢伙都晕了,萧霄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地上果真是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黑衣人。 明溟轻声道:“原来不是放过我们,是想着深夜报復啊。幸亏你及时发现……诶不对,大半夜你怎么在我房里?” 萧霄解释道:“我听外面有动静,担心你被抓走,便翻窗过来了。对方来者不善,我们先离开此地。” 此时,明溟竟指节酸痛,紧接着手腕、手肘等全身关节都疼痛起来,必是中了断骨丹之毒,想到自己此生还有诸多遗憾,加之疼痛难忍,明溟突然低声抽泣起来。 萧霄见她有异,指节弯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料定她是中了断骨丹的毒。又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便安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见他眼神坚定自信,明溟心头一热,只是这一丝安慰对于她无尽的恐惧几乎没有作用。她哀声嘆道:“断骨丹的炼制之法已经失传多年,你再怎么不让我死,我也是必死无疑。” “我不会让你死的。”萧霄见此,仍是神情笃定,“楚云将这断骨丹淬于楚月的衣衫之上,自己难免也会沾染,因此他手中必有解药,我们取来便是。”然而他心底实际上已经慌得不行,原想着她异于常人,不会中毒,岂知只是毒发时间延后,方才那番话,既是说予明溟,也是说予他自己。但既然还有这一线希望,两人自然不会放弃。 为延缓剧毒蔓延,萧霄将她经脉封住,那错骨之痛也稍有缓解,但仍是常人难忍,且这经脉一封,法术她是不能再用了,加之疼痛钻心,此时明溟几乎就是一个废人。萧霄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得背着她,又怕她受了颠簸增加痛楚,每一步皆行得异常小心。 ☆、第六章囚徒无心 如楚云所言,祭司府位于云来城东,许是喜欢清静,府中侍卫甚少,一路所见不过十余人,府中也未布下什么奇门遁甲,是以萧霄几番起落便已悄无声息地落在祭祀府丹房之中。丹房内药香瀰漫,各种药材规整摆放,在这偌大的丹房内找到断骨丹的解药也须得费一番功夫,幸而萧霄眼力不错,不多时便寻得解药。只见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并排而列,竟全是断骨丹的解药,萧霄担心日后再遭暗算,便将所有瓷瓶尽数收了起来。此时他回头看向明溟,她已是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神色甚是可怖,萧霄不敢再耽搁,忙取出一粒药餵进她口中,见她喉头微微一动,便稍稍放下心来。 明溟服了解药,那钻心之痛竟有增无减,然而还未来得及尖叫,又是一口黑血涌出,疼得全身发颤,不小心撞到药柜,其中几个瓷瓶落在地上生生砸碎,此番动静不小,院内的守卫闻声而来,萧霄登时大惊失色,这丹房内并无任何藏身之处,待守卫进来,两人必死无疑。 这些守卫都是好手,既然有人能在他们丝毫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潜入丹房,想必对方也并非简单角色,是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其中一人问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祭祀府?” “是我,不慎失手砸了药瓶。”楚云的声音赫然响起,若不是亲眼所见,萧霄断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从明溟口中发出的。 门外守卫听到是大祭司的声音,大感万幸,幸好没有破门而入,开罪祭司大人,其中一人问道:“祭司大人,可需要小的帮忙?” 明溟强忍剧痛,冷声道:“不必,都退下吧。” “是。” 听得门外守卫纷纷收了兵刃,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萧霄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只是明溟本就忍着噬心之痛,加之服了假的解药,又受了一番惊吓,此时说完这两句话已是筋疲力竭,无力支撑她对他进行任何回应。 眼看明溟神色渐暗,萧霄心急如焚,想来应当是这断骨丹毒性变化多端,不敢再给她乱服。其实两人根本才想不到,这断骨丹毒性也就一种,只是楚云为了防着外人来偷解药,就放了十几瓶配方相似、外观相同的□□,其中只有楚云自己才知道哪一个是断骨丹的解药。 萧霄心想,眼下唯一能解毒的恐怕只有楚云一人,但他既能派人到客栈偷袭两人,想必根本不想让他们活命。正踌躇间,门外一人又问道:“祭司大人,那盗鼎的无心该如何处置?” 第9页 此时明溟疼到近乎昏厥,但神智仍是清醒的,强打精神装道:“按规矩办。” 那守卫又问道:“祭司大人,属下斗胆相劝,那无心诡计多端,且不提盗鼎一事,他虽先天不足却暗中窥得断骨丹炼制之道,就算将他按规矩扔进灵蛇窟,属下仍担心他又生出什么花样,不如直接去地牢将他斩杀来得安心。” 两人皆是精神一振,虽不知这无心是何许人也,那地牢中又有什么兇险,但眼下只要不去找楚云拼命就是好的。明溟应道:“说得有理,你且退下,明日一早我再做定夺。” “是。”那守卫喜滋滋地离开药房,想着自己这番进言,应当能博得祭司大人的欢心,定能受赏,他哪里知道自己多嘴间接坏了楚云的大事。 听得他走远,萧霄方背起明溟去寻那水牢。明溟只觉自己几乎快要昏厥,提议道:“如果一会儿我实在是疼,你干脆赏我个痛快吧。” 萧霄低声答道:“我说了,不会让你死。” “你特么这不是不让我死是巴不得我赶紧死!沃日为什么可以这么痛!你说人为什么要长神经啊啊啊!”想到刚刚吃了假的解药,又回想起之前在燕归城被人追杀一事,明溟发现似乎遇到萧霄以来就一直走背字,平日里她害怕萧霄,与他说话很是注意分寸,现在想着反正也快死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掩盖自己的本性,加上一时激动,音量一时没控制住,耳力好些的守卫便听到了动静,登时发现两人的存在,大喊道:“有人夜闯祭司府!” 这一喊,附近的守卫皆奔走过来,萧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几根银针,分掷向四周,他出手极快,对方还未靠近便已中招,那银针上淬了毒,守卫接二连三地发疯,萧霄仗着自己夜视力极好,又扬手打灭灯火,此时院内一片漆黑,场面混乱无比。萧霄见此便高声喊道:“不好!无心要跑!” 那群守卫在混乱中一时间难以辨别敌我,听得这一声惊唿,想来必是有贼人来接应无心,一窝蜂朝一个方向跑,此时他们所去之处必是地牢,萧霄便悄悄跟在后面。到得水牢门口,萧霄躲在暗处,两边守卫相互探问一番,便知无心尚在牢里,两拨人寒暄一番,巡逻守卫便回院中处理伤者,继续巡逻。此时水牢门口仅有四名守卫,萧霄手中扣了四枚石子,只见他右手一挥,四人同时倒地。若是平时明溟看到这番场景,嘴里马上就是一句“卧槽牛比”,只是此刻她那错骨之痛非但未见好转,又多了一种刀绞之痛,便是说话都牵动着每一分痛觉。 水牢内的路道仅有半米之宽,方方正正,纵横交错,其余皆是充满恶臭的黑水,想必也是什么厉害□□。黑水上方悬着数个窄小的铁笼,其中布满尖刺,尖刺上尚有凝固的血迹,可以想像当人被关在里面时是什么惨状。幸而水牢内没有守卫,几乎没有阻拦,两人就到了水牢深处,只见一名青年被悬在铁笼内,他衣着与白天所见的蓝袍人无异,只是脸上多了一个可怖的面具,在水牢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诡异无比。那青年身材与萧霄差不多,在笼中只能半蹲,双手又被吊在两旁,这般痛苦,想必非常人能忍。 萧霄抬头问道:“你是无心?” 青年艰难地点了点头。 萧霄又道:“她中了断骨丹,我救你,你救她。”此时他的背心已被明溟身上的冷汗浸湿,若是再不施救,恐怕她小命难保。 无心再次点头。 萧霄忙将明溟轻轻放在地上,纵身跃到铁笼之上,明溟原以为那铁笼要摇晃一番,无心要多添几分痛楚,但那铁笼仅几乎纹丝不动。萧霄掏出一根银针,在锁眼中转了几下,门便轻而易举地开了,明溟看得瞠目结舌,如果不是中了剧毒,又是一句“牛比大发了”。 无心束缚解开,似乎是身上有伤,动作不甚灵敏,方才落地,便觉后颈一凉,见是萧霄用剑抵在颈上,萧霄虽知此时要救明溟,只能靠眼前这人,但心中对他仍是有几分怀疑,倘若他耍花招或者救不回她,他便杀了无心陪葬。无心也不说什么,只伸手在明溟脉门上搭了一下,回身对萧霄打了几个手势。萧霄顿时大惊失色:“你不会说话?”无心无奈点头。 萧霄从怀中掏出瓷瓶,皱眉道:“那也无妨,你快给她用药。我将药房内所有断骨丹解药都取了出来,哪个可以救她?” 无心不停摇头,仍在打手势。萧霄心中大感不妙,好不容易找到无心,竟是个哑巴,他偏偏看不懂无心的意思。 “让我试试。”此时已经忍到了极限,说话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无心又将刚才的手势对她打了一遍,她缓缓道:“中毒两次,都是断骨丹。第一次大概快到酉时中的,亥时发作,第二次是一炷香前中的毒,立即发作,本来是关节错骨那样痛,现在还有刀割。” 无心点点头,从萧霄手中接过瓷瓶,一一打开了嗅了一番,取了其中两瓶,分别给明溟服下,又将她扶坐起来,在她周身几个大穴上渐次点了一番,明溟只觉周身刺痛,腹中疼痛渐渐缓和,但指尖疼痛酸胀难忍,无心示意萧霄割破她中指,只见一股黑血自然流出,那酸胀之感也慢慢消失。 “我好了?”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明溟不敢相信,前一刻自己还要死要活,这一秒已经恢復过来。 无心微微颔首,明溟起身朝他鞠了几躬,嘴上道谢不停。萧霄见她已无大碍,转身对无心道:“多谢相助。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但无心驻足不前,连连摆手,明溟翻译道:“他让你把银针都给他。” 萧霄摇头道:“这针上有毒。” 明溟传话道:“他知道有毒,他以毒攻毒,不用担心。诶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整的毒针啊?” 萧霄笑道:“丹房里顺手拿的。背着你不好使剑,只能就地取材了。”明溟也笑了起来,本以为他道貌岸然啊不对,作风正派,不会做这种顺手牵羊的事,而且还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正派迂腐。 无心施针极快,两人说话的工夫他已完成整个过程,他起身拍了拍明溟,微微躬身,竟是要求他们救人。 明溟如实说道:“无心大哥觉得我们本事好,想让我们救一个人,说我的命也算是他救的,我们也算欠他一回,希望我们一定帮忙。” 萧霄脸色突变,上前道:“方才说的是我救你、你救她,我既将你从笼中放出,现我们已两不相欠,告辞。明溟上来,走。” 明溟听他这么说,想也不想就爬到他背上。她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经过一番折磨,身体仍是虚弱得很,尽管可以勉强行走,但她这种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无耻之人绝壁不会像某些套路里的女主角那样客气一番,骨子里的懒汉本能直接驱使她作出最自然的反应,而且她现今身体虚弱也是事实。但数秒后,明溟心中踌躇不已,云来兇险异常,她一刻也不想多呆,更怕帮无心救人惹出什么麻烦,可想到无心刚刚才救了她,如若不帮良心上又过不去,正犹豫间,无心已拦在两人身前,似乎不答应他是走不成了。 第10页 “你这是不让我们走了?”萧霄此时手中握了几枚银针,无心若有异动,便可将其制服。 无心不作回应,张开双臂,默不作声。此时不知怎的,明溟只觉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无比熟悉,直击她心底,又想起他才救了她的命,内心不禁为之动摇,低声道:“他才救了我,不如就帮帮他吧?” 萧霄冷声道:“那你去救,我先走一步。”话虽说得狠,却没把明溟放下,只背着她迳自绕过无心,明溟竟要从他背上跳下来,幸而他反应快,一手握住她小腿,怒道:“你若是不怕我捏碎你的腿骨,大可以跳下去帮他。” 明溟小腿被他握得有些发疼,但心里知他是为两人好,不愿多惹事,又觉得对无心有过意不去,不时转头看他,这一看她心瞬间冷了下来,无心缓缓抬手,意思是她身上余毒未清,若萧霄不愿帮忙,那她便是一个死。明溟急忙拍打萧霄肩膀:“卧槽卧槽!帮他快帮他!我身上有余毒,不帮他他不帮我解!妈个鸡!” 萧霄立即停下脚步,回身道:“此话当真?”无心微微颔首,仿佛隔着面具都能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 为救明溟,萧霄只能应允,但祭司府不是久留之地,三人眼下先离开此处才要紧。无心虽才恢復,但好在自身底子好,此时也能行动自如,萧霄自是不在话下,三人离开祭司府竟未惊动一人,客栈此时是不能再回去了,而云来城外深夜毒虫活跃,也不敢贸然出城,幸而无心熟门熟路,带两人到了一处破败的民居,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待两人坐定,无心才缓缓道来,原来他欲救之人竟是楚月,明溟顿时怒火中烧,她本就是因楚月而中毒,此时反而去救她,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但一想自己的小命还牵在无心手中,不敢发作,只能耐着性子看他讲完,一一说与萧霄。萧霄听了,反应与她也别无二致,又不得不答应救人,两人此时心情复杂。 无心是个聪明人,见两人神色不对,心中便明白一二,双手翻飞,不停解释:“我知道二位心下为难,姑娘中毒必定与阿月脱不了干系,但阿月于我而言太过重要,我定要救她,姑娘若对阿月有恨,等救了她,无心这条命任由二位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各位看到这里。为了方便,以后无心说话就不像这章一一转述了,直接描写,不然看着累写着也累= = ☆、第七章夜劫楚月 明溟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中毒是因她而起,你为什么还要强人所难?” 无心道:“我自幼失声,容貌丑陋,向来受人轻贱欺侮,唯有阿月真心待我。” 明溟奇道:“那你父母呢?” 无心缓缓道:“我从未见过我的亲生父母。自我有记忆以来便在云来了,那时我沿街乞讨都被其他乞儿殴打嘲笑,遇到阿月以前,我从未笑过。那年云来冷得可怕,许多乞丐都被冻死了,我也险些丧命,只是我遇到了阿月,是她救了我。当时我已饿了好几天,躺在雪地上,阿月与几名侍卫从我身旁走过,她穿了一件青色的袄子,外罩红色披风,脚上一双蝴蝶小靴,灿若仙子,我痴痴望着她,忍不住伸手去够她,竟碰到了她的小靴。阿月看到我的脸,吓得哇哇大哭,身旁侍卫正要挥刀刺我,阿月却拦住了,并与他们说了什么,当时我很害怕,加上饿了许久,并未听清他们的话语。说完,她将披风和小靴脱在我身旁,侍卫抱着她便离开了。我将那披风和靴子抱在怀中,怔怔看着她离去。她定是怕我在雪地里冻死,才留下衣物。” 明溟暗自翻了个白眼,以楚月的智障性格,恐怕不是可怜他冻死,是觉得衣服被他碰了脏了才这样的吧。无心仍是沉浸在回忆中,又续道:“半个时辰后,楚云便带人过来了,他看到我时脸上也是惊诧,毕竟我这容貌当真是可怕得很。楚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问我道,‘孩子,你父母呢?’我摇头,他又问道,‘你可愿与我回去?’当时我快要饿死了,自是答应了他,于是我便到了祭司府。楚云见我相貌可怖,便为我制了面具,还教我手语。祭司府还有其他孩子,我便与他们一同学医习武。我虽先天不足,在医术与武功上却天赋过人,加上每每想到自己与阿月同处一个屋檐下,更是专心研习,进步神速,故而楚云很是器重我,五年前便让我做了他身边的护法,我也因此接触到更多上乘的医术,也在无意中与他共同炼出这断骨丹,所以我才能解姑娘身上的毒。” 明溟未曾想到,无心与楚云楚月还有这番渊源,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见无心对楚月痴心一片,于心不忍,便从旁问道:“那你在她府上这些年,楚月对你也还这么好吗?” 无心点头道:“阿月是真心待我。大祭司歷来疼爱阿月,她一出门,身边守卫都寸步不离,把她看得烦了,于是八岁那年她趁他们熟睡的工夫,独自外出,不慎被歹人打伤,我悄悄跟在她身后,见她被打便站出来保护她,却被对方打得半死,是阿月偷偷逃走,叫人来救我,我才侥倖活下来。”只见无心眼神陶醉,手舞足蹈,明溟仿佛隔着面具都能看到他那春心荡漾的表情,但楚月视人命如草芥,对他好必定另有所图,于是又问道:“那她叫人去救你的时候,自己也在场么?看你的眼神是否关切?”无心道:“那时阿月已经吓坏了,并未前来,是青阳带人救的我。” 明溟此时已经无语,心想:人家这特么摆明是拿你当枪使你还乐得跟狗似的,果然恋爱使人变傻,不对,应该是单恋使人变傻,但不知道后面是出了什么事,这脑残粉居然被关了起来。 正在此时,无心又道:“我本想此生就这么守着阿月,只是没想到,数日前竟让我发现了大祭司的秘密,原来阿月竟是大祭司养的药人。”说着他眼神陡然大变,大怒不已:“大祭司用尽心思保护她,不是出于疼爱,而是担心他的药人被旁人夺走!以自己的亲生女儿炼药,当真是令人髮指!是以昨日我便盗了药王鼎,这药没了药王鼎万万炼不成!岂知居然被这老狐狸发现,鼎被找回不说,我也被他抓了起来。”他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加上脸上那可怖的面具,此时犹如恶魔,明溟打了个冷战,脚下不稳向后倒去,幸而萧霄将她接住。萧霄嘴唇微动,示意她不要太害怕,她定了定神,轻声问道:“无心大哥,你既然已经知道楚云要用她炼药,何不直接跟她说清楚然后带着她一同离开呢?” 还未等无心回答,萧霄便问道:“若是我告诉你你亲生父亲拿你当药人,你当如何?” 明溟顺口答道:“我会骂你有病。”说完方才发现,无论是谁,旁人这么去说都不会相信啊,况且楚月从小被楚云宠到大,更不可能相信这样的话。 无心此时神色稍缓,道:“本来我想过强行将阿月带走,反正断骨丹之毒我自己能解,那些个护法守卫也不是我的对手,只是我实是不忍伤害阿月,且就算我救得阿月,此鼎不毁,楚云必还会再寻下一个药人,不如带走药王鼎,一劳永逸。” 第11页 明溟扶额道:“那我们现在去把鼎带走也就好了啊。何必非要冒着中毒的危险去带走楚月呢?”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愚蠢,昨天鼎才被盗,今天必然转移到另一处,此时只好一脸尴尬地看着两人。 萧霄知她智商发挥不稳定,也不多说什么,无心也不介怀,看了看窗外,道:“这秘药炼制极为讲究,须在药人年届二八之后,找一月圆之夜炼制。阿月十日前刚过二八,明晚就是炼制之时,因此我们须得在明晚前带走阿月。” 萧霄沉吟半晌,问道:“楚云可知你盗鼎是为了救楚月?” 无心道:“他们只当我是盗鼎逃离云来,另立门户。” 萧霄唇角微扬,笑道:“那我们现在便去救走楚月。” 无心甚是不解,而此刻明溟脑子突然开窍,大笑道:“啊我明白了,我们闹腾这么久,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无心大哥被救走了,而他们认为无心大哥的目标是鼎而不是楚月,所以祭司府的人现在第一反应肯定是先去看着鼎,或者满城搜索无心大哥,这样一来府中人手就会少很多,我们就很容易得手了!”萧霄赞赏道:“原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听他这么一说,明溟双眼翻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看上去宛如智障,萧霄恨不能收回刚才那句话。无心眼下也觉得此计可行,便同意立刻返回祭司府去找楚月。 如明溟所说,无心被救,楚云必定派人全城搜索,加上他们本来就在寻找明溟,此时绝不可能把她单独留在无心家中,且她又懂些口技,关键时刻或许可以帮忙,萧霄也就带上她一同再闯祭司府,鑑于她不会轻功,自然又是要萧霄背着。明溟伸手勾住他脖子,手掌心的伤疤登时露了出来。原来她中毒疼得难受,握紧了手,指甲当时已浸入皮肉,只是那疼痛与中毒相比不足一提,是以一直没有发现。一路剧痛,几乎一声不吭,萧霄不禁对她又多了几分赞赏,看到她如孩童般柔弱的小手,心中对她竟突然生出几分怜爱,便回头问道:“那断骨丹毒发,很疼吧?” 明溟答道:“卧槽简直是疼得亲妈都不认识了好吗!”这毫不掩饰的真情流露,让旁边两人一脸黑线,明溟见此,也不再说话。此时她剧痛已消除,便有空去思考别的问题,脑海中不断回想萧霄今夜的一言一行,他一脸坚定地说不会让她死,还为救她以身犯险,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不过明溟知道自己平时跟个糙老爷们儿似的,便归结于他是把她当兄弟讲义气才这样做,毕竟她认为喜欢这种事来得不是那么容易,且对方不说出口,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果然如萧霄所料,此时府中一片混乱,明溟隐约听到侍卫们说什么“小心鼎”之类的,都在担心药王鼎,是以三人不多时便到得楚月房前。屋外只有两个侍卫守着,无心将手中石子掷向另一旁,那两人听得这动静便上前搜索,三人忙推门而入。屋内除了楚月外并无旁人,且其时已是深夜,楚月应已熟睡,三人进门竟无人察觉。 三人走到楚月床前,无心还有些不好意思,明溟此时已从萧霄背上跳下来,拉着无心就要进去,还低声劝道:“这种时候还害羞什么哟,一会儿也是你背着她走,难道你想要萧霄被她吗?”无心闻言,跟着她进到里间,只见楚月躺在床上,睡得香甜,身上只着了贴身亵衣,双肩双臂□□在外,萧霄看得面红耳赤,当即背过身去,无心亦然。明溟倒是淡定,毕竟是秋名山知名老司机,这种画面对她而言根本毫无杀伤力。看到两个男人都背过去,她便低声道:“诶诶诶没事啦,又不是没穿衣服,关键部位反正都遮着的!” 萧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原先还想明溟年纪小,于男女之事是半点不懂,此番听她语出惊人,觉得惊讶又好笑。他哪里知道在他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这丫头早就已经把好些个大片浏览了一番了,一个t的移动硬碟里面装满了各种里番。 见两人还是不动,明溟又道:“不是,你俩还是淡定点,总不可能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背她吧?” 此时气氛十分尴尬,萧霄突然听得楚月唿吸声有变,料她是醒了,顾不得什么便上前点了她的哑穴,而正如他所料,楚月果真刚刚醒来,看到床前站了三个人,正要张嘴尖叫,却被萧霄先行一步。 明溟抱手笑道:“楚大小姐,现在我们是在救你,劝你还是小心点好。” 楚月不敢多话,连连点头。此时门外侍卫已然回来,怕大小姐出什么事,便在门外询问一番,均被明溟以口技三言两语打发到院外了。此时院内只有这四人,即便高声说话也难有人听见了。 无心怕楚月难受,忙上前解了她的穴道,且终是不忍心绑走她,想了想,还是将药人一事告知于她,楚月一脸不可置信,登时破口大骂道:“你这丑八怪!有什么资格污衊我爹?” 无心不断解释道:“大小姐,请相信无心,您是无心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无心不会骗您啊。” 楚月怒道:“你既然在乎我,你为何要盗走我家传的药王鼎?为何要在深夜带着他们闯入我房中?” 无心道:“为了救您啊。大小姐,时间不多了,快随我离开云来吧,否则明日您就要被大祭司拿去炼药了。” 楚月仍是不信,无心又道:“大小姐,当年无心的命是您救的,无心一直感念您的恩情,断不会害您啊。” 楚月冷笑道:“我救你?你想得倒是美,我楚月生平最爱长得好看的事物,你长得这么难看,我怎会救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自作多情。” 听得此言,无心还道她是气话,便将那些事一一相告,楚月听后,反是狂笑道:“呵,你一个丑叫花子碰到我衣角,脏得委实可怕,我不脱下来难道等着自己长虱子么?还有那日偷跑,是我爹救的你,我根本不想救你这个丑八怪。你不过就是我爹养的一条狗,你和青阳都是,这祭司府的其他人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爹对你这么好,你还要背叛他、诋毁他,这样的狗不要也罢,念你效力多年,我饶你一条狗命,你快滚吧。”楚月笑得近乎癫狂,一张俏脸扭曲至极,若不是怕中毒,明溟只想上前赏她十七八个大耳刮子。 无心原就疑心楚月对他的感情,但因自己着实深爱于她,根本不敢去想,便一直自欺欺人,现听她亲口说出,宛如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原地。萧霄在一旁说道:“你若再不带走她,一会儿府中侍卫发现不对,带人找来可就麻烦了。” 无心又要劝她,明溟拦住他,问道:“大小姐现在身上还带毒么?”无心摇头,明溟忙一步抢上去,一记手刀敲在楚月后颈,但她力气太小,楚月吃痛并未晕倒,萧霄上前补了一记,楚月登时晕了过去,萧霄摇头道:“这种事今后你这种小丫头就不要做了。”说完,示意无心背起楚月,赶紧离开。 无心将楚月紧紧裹在被子里,正要将她背起,突有几枚暗器破窗而入,萧霄听得暗器破风之声,从容举剑格挡,此时房门一开,竟是楚云带人进来了。楚云道:“我听得小女拉响我屋内的银铃,还道是什么不速之客闯入我祭司府,原来是两位贵客,想必无心也是两位所救,那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第12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努力保证每天一更,努力填完,虽然不是大佬但也要有好坑品啊…… ☆、第八章神祭之殇 楚云身后站了四名蓝袍青年,只见他们衣边绣有金边,不似院内守卫的一身纯蓝。四人同时出手,只听得金石碰撞之声,萧霄已与四人对上。那四人手中并无兵器,细看之下,四人掌心在月光照耀下似有幽光,挥手时耳边尽是金属破风的声音,原来那四人的兵器通体透明,薄如蝉翼,藏在掌中不细看难以发现。四人出手招式诡异,不符常理,但萧霄始终是身经百战,见一人露出破绽,忙提剑攻上,但另三人却以极快的速度回护,只见三道幽光朝他面门飞去,他疾疾后退,另一手掷出三枚银针挡下薄刃,那薄刃又飞回三人手中。 此时无心也提剑加入战局,他招式精妙无比,但却棋出险招,每次出手皆是让人感觉他朝敌人露出死门,命悬一线,但却见他游刃有余,明溟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但纵然无心加入,战局似乎也变化不大,眼前这四人单打独斗绝不是萧霄或无心的对手,但奈何四人心意相通,宛如一体,一时间竟难以攻破。而四人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如此敌手,无不骇然。 双方缠斗不休,萧霄与无心难以抽身带走楚月,而此时明溟体内的真气难以调动,想上前劫持楚月,手边也没有兵刃,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再拖下去,祭司府大队人马一来,于三人太过不利。突然,楚云一掌朝着明溟飞来,她避闪不及,肩上挨了一掌,她感觉浑身血液一凉,一股力量从受掌处奔涌而出,楚云竟应声倒下,口吐鲜血。他未曾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姑娘体内真气竟是浑厚异常,击中她时掌力被她体内真气反弹,这一掌全然反噬到自己身上。幸而还想拿她试药,只用了六成掌力,不然此时他已经被震死了。不仅如此,楚云此时被震倒在地,只觉浑身血液似被冷冻,体内生出难以抑制的寒意,运功抵挡也是杯水车薪。 那四人见楚云受伤,略略分神,脚步登时乱了几步,萧霄抓住机会,安然脱身,并将明溟抱在怀中,招唿无心便要离开。无心双眼仍盯着楚月,但深思之下,也跟着两人离开祭司府。 此时楚云受伤,祭司府乱作一团,三人逃离倒异常轻松,不多时便回到方才的破屋中。萧霄方问道:“小丫头,你要不要紧?” 明溟转身看了看受伤之处,没有任何异常,摇头道:“我没事,他打我的时候我就感觉身体里面的真气突然聚在一起,把他弹回去了。是不是我最近功力大增有了护体真气啊?” 萧霄应道:“你要这么想也不错,但你须得记住,遇到真刀真枪还是不能硬抗。” 明溟点点头,道:“楚云被我这一震好像伤得不轻,今晚应该不会来找我们了吧?” 无心道:“不会,楚云很怕死,他现在应该不会妄动。但明晚的祭祀他定是会去的,我们这番折腾已然打草惊蛇,阿月一定被他们藏起来了,若要救她,只能在炼药时动手了。现下天色已晚,我们先歇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日再做打算。”说完,无心自觉退出房内,他看萧霄十分关心明溟,两人相处也十分融洽,以为两人是夫妻,便有了这番举动。 两人都看出了无心的意思,一脸无语,明溟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萧霄哭笑不得,道了句“早些休息”,便转身退出屋外。 待他一走,明溟倒头欲睡,脑中尽是萧霄的身影,顿是心乱如麻,但终究是疲惫占了上风,没几分钟便已陷入沉睡。 次日,明溟睁眼时已是正午,无心见她醒来,便让她吃下一粒药丸,又在她周身点了几下,道:“今日药已服,明日再服一日,断骨丹之毒完全去除。”无心点穴手法与昨晚不甚相同,萧霄本想偷偷记住,趁机带着明溟离开这是非之地,岂料手法如此复杂,只能冒险去救楚月了。 明溟躬身道谢,心想:晚上要去炼药的地方救楚月,那里一定守卫森严,楚月又是重点保护对象,要把她救出来的难度可想而知,虽然萧霄和无心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楚云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此时,忽听一人笑道:“哈哈哈,总算是找到你们了。”话音未落,只见十余名蓝袍人出现在屋顶,将三人围了起来。 无心一眼认出为首那人,正是楚云身边的另一护法,名唤青阳,年近三十,身躯消瘦,一双鹰眼暗含凶光。萧霄长剑在手,问道:“昨夜在客栈偷袭我们的也是你的人?” 青阳大笑道:“不错,怪我太轻敌,竟让你们逃脱了,还救出了无心,想来两位道行不浅,不若先领教领教我这灵蛇阵如何?” 说完,这院内突然爬出密密麻麻的怪蛇,那蛇群色彩缤纷,鳞片闪闪发光,蜿蜒着朝三人蹿来,简直密集恐惧症福利。三人看得头皮发麻,连连后退,退避中,萧霄一手持剑,一手挥针,无心亦在一旁相助,两人手法精准,霎时间已斩杀了数十只毒蛇,但院内的蛇少说也有数千只,这番行动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但见蛇群逐步逼近三人,三人已几乎避无可避,明溟已是吓得脸色煞白,浑身瘫软,脑中一片空白,脚下一软几乎晕去,萧霄伸手扶住她,高声道:“动手啊你还等什么!” 这一喊,明溟如大梦初醒,登时抬手提气,只觉一股冰凉的气息流过奇经八脉,并从指尖溢出,两道风刃直直打在蛇群中,蛇群瞬间多了一个近一米的缺口,但此时明溟体内气息澎湃如潮,控制不能,身体摇晃不止,手臂一疼,她下意识一挥手,一道风刃竟迳自从萧霄身旁划过。 萧霄虽早知她发招不受控制,早已做好闪避的准备,却仍是稍晚一步,衣袂被气刃划破,登时大骂道:“你倒是看准再出手好吗!”他这一声呵斥,明溟吓得跳了起来,但体内真气仍是奔腾翻涌,当即定住心神,口中默默念决,那真气似乎也安静下来,逐渐能掌控了,她一时间得心应手,招招致命。 此时院中已堆满蛇尸,蛇群只余下寥寥数只,空气中尽是蛇血的腥臭,明溟嗅着这血腥味,只觉心底杀气大盛,登时左眼刺痛,一时就像丧失理智一样,迳自从地上抓起一条蛇,生生捏断,手中提着蛇尸朝青阳望去。此时她脸上占了不少蛇血,双目茫然,微微上扬的唇角自带笑意,看上去诡异无比。她眼神恰好定在青阳脸上,眼底尽是一片肃杀之意。青阳与她对视片刻,浑身血液冰冷,仿佛落入冰窟之中,心中陡然被绝望占据,四肢一软,竟瘫软下去。萧霄见势不妙,怕她杀得敌我不分,急忙闪身上前锁住她右手的脉门,在她脑后一拍,明溟整个人登时软下来倒在他怀中。 此刻青阳已是心神游离,尚未恢復,身旁几个侍卫六神无主,无心上前收拾了众人,念及昔日的情分,并未伤及生命,只将他们一一打晕,留下一人。萧霄一手托着明溟,一手持剑顶着那侍卫的脖颈,怒目道:“楚月现在何处?” 那人颤声道:“在、在祭坛,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受大祭司胁迫的。” 第13页 萧霄不理会他,转身向无心道:“你知道如何去祭坛的吧?”无心点头,并将那侍卫打晕,示意萧霄跟在他身后。此时明溟晕倒,两人沟通困难,多是萧霄询问,无心简单回应,但好在只是寻路,交流不甚多。 萧霄背着明溟,暗自担心,他本是想教她些防身之术以求自保,见她进步神速实为可喜,但却极不受控制,尤其她内心的杀意被激发,更是可怕至极。平日里没有什么大事,因此他也不太在意。今日见她宛如修罗,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又回想起那日在燕归城,正是她独自一人杀了那群追兵,此次那杀意似乎更为可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丫头当真是个大变数。 不多时,三人便已到得祭坛附近,这一路戒备森严,但好在这整个祭坛周围大树林立,遮蔽了守卫的视线,虽如此,萧霄与无心仍是不敢妄动,只有趁着风吹落叶的时候迅速移动。明溟突然转醒过来,萧霄觉出她唿吸有变,知她已醒,便轻轻捏捏她的腿,示意她不要乱动。 明溟无比担心,因为三人移动还不如龟速,照此下去,等他们到得祭坛中央时,楚月早就被炼化了,到时候无心对二人也无所求,一个不高兴来个不解毒,到时候直接gg。她想了想,不如来个最土的办法——调虎离山,只要三人制造点骚动,这些守卫不会坐视不理。正思索间,她已抬手瞄准了对面的几棵大树。萧霄紧挨着她,感觉她体内真气奔涌,以为她再次发狂,便握住她脉门,怒道:“你做什么?”她低声解释道:“照这个速度怕是明天都到不了,我想把对面的树砍倒,把他们引开我们好上去啊。”听得她声音正常,萧霄便松了手,示意她动手,只见对面几棵碗口粗的大树齐齐倒下,这一举果然引开了八成的守卫,三人潜行轻松许多,且今日明溟发挥很是稳定,从不翻车,每次方向也不同,引得对方手忙脚乱,三人就在这混乱中前行。 祭坛中央,神祈殿内,仅有楚家父女。 楚云在殿内踱步不止,忽而低头嘆道:“月儿,今后爹恐怕不能再保护你了。” 楚月上前拉住楚云的衣角,撒娇道:“爹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您今日还不让我穿那毒衣,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楚云咳嗽几声,道:“我的好月儿,爹爹怎么捨得呢?只是我年逾古稀,命不久矣了。” 楚月嗲声道:“不会的不会的,爹爹不会死的!是不是昨天无心带来的人伤了您?女儿这就带人去杀了他们,给爹出气。” 楚云笑道:“月儿不希望爹爹死吗?” 楚月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她自幼在楚云的呵护下长大,好吃懒做,不学无术,连云来三岁孩童都懂的药理她也是一窍不通,平日里又作威作福惯了,楚云一死,整个云来恐怕都恨不得食其肉枕其皮,她那时也没有了依仗,恐怕会被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但楚云向来身体康健,不染疾病,此时突然这么一说,楚月一颗心不禁悬到了天上。 楚云笑问道:“那,若为了爹爹能活命,月儿能不能借给爹一样东西呢?” 只要能保得楚云不死,楚月那随性自在的日子便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她忙跪下道:“爹爹,我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要什么拿去便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啊!”楚云那笑声近乎癫狂,引人发颤,楚月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父亲,也吓得不敢乱动。楚云看了看神祈殿中央的药王鼎,转头道:“把大小姐绑起来。” 门外的风雷火云四人顷刻间便将楚月绑了起来,饶是她再挣扎,但毕竟不懂武,反抗不能。楚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问道:“爹爹您这是干什么?女儿做错什么了?” 楚云并不理会,高声道:“把她吊到殿顶。” 楚月大哭大喊,但殿内众人置若罔闻,将她吊起来悬在药王鼎的正上方。楚云点燃鼎下的柴火,熊熊烈火将药王鼎烧得通红,楚月悬在那上方,也被那热气烤得难受,她整个身子抖如筛糠,拼命哭喊道:“爹爹!爹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不要拿我炼药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再找别人给你炼药好不好?” 楚云大笑道:“我的好月儿啊,你可知为父为何从小就给你吃这些药材么?就是为了把你培养成药人啊。你的命是我给的,我现在不过是要回来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月大声尖叫道:“不!我不要!我不要啊!爹爹,我是你的亲女儿啊!求求你,求求你!”此时她声音悽厉无比,宛如鸦啼,而楚云狂笑不止,这一哭一笑,直教人肝颤。 楚月哀求半天,父亲仍是无动于衷,便开始破口谩骂:“楚云!你会遭天谴的!你会遭天谴的!”而楚云并不理会,右手一挥,一道白光飞出割断绳索,楚月直直朝药王鼎落去。神祈殿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明溟一行三人出现在门口,无心飞身跃起,想要抱住楚月,然而终是晚了一步,就在他跃起的瞬间,楚月正好落入那烧得通红的药王鼎内。 ☆、第九章血洗祭坛 只见药王鼎周围冒出一团团热气,鼎口金光大盛,刺得殿内众人睁不开眼。明溟害怕,紧紧抓着萧霄的胳膊不放,突觉自己面颊一凉,竟有几缕头髮被削了下来,当即大喊道:“卧槽特么的他们动手了动手了!” 萧霄大吼道:“我知道!你先松手!”她这般拉着他,他根本施展不开。 明溟忙松了手,睁眼看了看四周,此时金光闪烁不定,但已不似刚才刺眼,只见风雷火云四人与萧霄缠斗不休,而无心则直取楚云,本以为楚云昨晚被她反震伤得不轻,功力应该大有损耗,但不知是迴光返照还是怎的,此刻楚云身手敏捷,丝毫不像七旬的老人,数十招下来,无心竟没有占到上风,面具竟被楚云抓下,他脸上横七竖八卧了十几条刀痕,已不能辨认出本来面目,令人胆战心惊。 守卫们听得神祈殿内的打斗之声,陆陆续续赶了上来,局面瞬间大变。这时,自鼎内生出一粒金丹,悬浮于鼎上。明溟见这几人斗得激烈,殿外守卫还未靠近,急忙冲到鼎旁,那金丹竟自己飞到她手中。楚云余光瞥见这一幕,大叫道:“我的丹药!” 一声唿喊下,众人皆朝明溟望去,她握紧丹药,高声道:“放我们走!不然我就吃了它!” 楚云喊道:“快把它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明溟大骂道:“您可拉瘠薄倒吧!把丹药给你了你还有什么顾忌?我再说一遍,放我们走,不然我就吃了!”说着,她已把金丹放到嘴边,作势要吃。 “你若是敢吃,我就教你们死无全尸!”楚云此时已是怒不可遏,说话声调都已经变了,他高声道,“拿下她!抢药!” 殿内的诸多守卫朝明溟逼近,她瞪眼怒道:“卧槽尼玛你特么真以为老子不敢是吧?!”话音未落,那金丹已被她含在口中:“现在我嘴一动药可就是我的了啊,你放我们走,我们安全了我就吐出来还给你。哦对了大祭司您可千万别吓我,我胆子小得很,说不定一紧张咕噜就给您吞了啊。”她口含金丹,语声含煳,但楚云已不敢强取,忙叫侍卫退到一边。 第14页 明溟小心翼翼地走到萧霄身旁,她虽是暂时镇住了楚云,但心里其实已经怕得不行,担心他暗地里下黑手,她握紧萧霄的手,抬头问道:“我好怕我不小心给吞下去啊,要不还是你保管吧?” 萧霄看着她口中沾满涎水的金丹,嘴角微抽:“不不不还是你保管吧!万一再动起手来,我更可能不小心。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明溟只好自己含着,连口水都不敢咽,生怕不小心吞了这救命的砝码。 虽说是放三人离开,但楚云等人一直紧紧跟随,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突然,明溟脚下一滑,直直面朝下摔去,临落地前一刻,害怕金丹被自己误吞,竟下意识将它吐了出来。楚云的视线牢牢定在金丹上,发疯一般扑过去,毫无平日的风范,但那金丹却抢先被一人拾起,竟是青阳。原来青阳恢復后便赶了过来,正好撞上这一幕。 楚云见是青阳,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仍是急切得很:“青阳,快,快把药给我!” 青阳饶有兴致地看着金丹,问道:“祭司大人,这便是以大小姐为药人炼出来的药么?” 楚云点头道:“不错,快、快给我!”说着已伸手去夺,而青阳却闪到一边,笑道:“祭司大人如此重视,想必这丹药贵重无比。我们这些人自幼便跟着祭司大人,受了您七虫草的恩惠,不如就先让青阳为您试一试这药性。” 说完,青阳竟将药吞了下去! 原来楚云为了让人听命于他,便对身边所有人下了蛊,名为七虫草,每日子时便会发作一次,浑身犹如千虫啃噬,苦不堪言,众人早有反意,只是不敢妄动。唯有无心天赋过人,自己偷偷解了毒。 青阳平日里没少听楚云提过,服食此药可修为大进、延年益寿,暗想自己服了这药,修为增进了就可靠内里逼毒,到时候身上的毒蛊定能解除,便起了歹心。 在场众人见青阳服了药,无不震惊,楚云更是暴跳如雷,但青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惨叫,眨眼的工夫都不到,青阳整个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变成黑色,只能辨认出一个人形。那团黑色似乎在蠕动,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已不是青阳,而是无数只密密麻麻的黑色飞虫! 空气中传来一阵密集的抖动声,飞虫嗡的一声散开来,青阳已是尸骨无存,众人急忙逃跑,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敌我,先逃命要紧。众人只觉身后灼热不已,有几个跑得慢的,也像青阳一样变成了黑色的虫子。一时间祭坛内惨叫声绵延不断,黑虫也越来越多。楚云虽说是身手敏捷,但毕竟年迈,体力不如年轻人那么充沛,被那虫堆追上,但他的身体却并未变成虫子,只是被啃得残缺不全,煞是可怕。 明溟体力早已跟不上,全靠萧霄拉着她在跑。眼见那飞虫就快飞到背后,明溟大喊道:“萧霄你赶紧杀了我吧我宁可被你捅死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萧霄边跑边道:“别说话,快跑,这些虫子不像刚才那么多了。” 明溟回头看去,果不其然,虫子的数量比之前少了许多,一些虫子落到地上,化作干尸,她登时又跑快了些。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那飞虫振翅的声音与热气均已消失殆尽,众人纷纷发现身后已经没有黑虫,均放松下来,就地躺下。此时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十人,经过这番奔逃,再也没有力气打斗。 明溟四肢大敞,瘫如烂泥,嘆道:“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身体被掏空了……诶诶诶、萧霄你别拽我让我瘫会儿我要不行了……” 萧霄无奈,在她身侧躺下,此时众人虽脱力瘫倒,但难保其中有些人会突然动手,还是紧紧盯着她为好。 这金丹确是灵药不错,但青阳体内的蛊虫也对其趋之若鹜,蛊虫食了金丹发生异变,吃了宿主本体,加之其药性极强,万虫服食后变得极为狂暴,便发生了之前的变故。当然,这一切当时无人知晓,是明溟后来问了一个叫姬良的傢伙才知道的。 那些守卫恢復了点力气,一齐起身要拿住无心。众人只道楚云之死与无心脱不了干系,如今这七虫草毒再无人可解,众人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不如拉了无心陪葬。 但即便联手也不是无心的对手,无心打伤众人,便起身要离去,萧霄见明溟还瘫着不动,上前抱了她跟在无心身后。 无心行步徘徊摇摆,似是失了心魄,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与他而言,实在过于沉重。两人就这么跟着他,也不多说什么,只待他停下。 无心走尽云来城楚月走过的每个角落,终是在一条小巷前停了下来,他自顾自地打着手势,明溟低声翻译道:“当年,我便是在此第一次见阿月,只是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萧霄安慰道:“节哀,人死不能復生。”话语十分苍白,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心道:“二位不必再跟着我了。姑娘身上并无余毒,那是我为了让二位助我救阿月编造的,餵姑娘吃的丹药于身体有益,不必在意。告辞。” 此时他剑已举到心口,萧霄上前将他手中长剑击下,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无心双眼已蒙满泪珠:“阿月已死,我在这世上已无牵挂,不如去陪她。” 明溟已从萧霄怀里跳下来,她问道:“无心大哥,男子汉大丈夫既立于世,当一言九鼎,对吧?”无心点头。她又问道:“那晚你说我们帮你去救楚月,你这条命便任由我们处置,你还记得吧?”无心再次点头,脸上已隐约有些尴尬之色,萧霄在一旁沉默不语,两人都知道明溟此刻要耍什么花招了。 明溟见此,便说道:“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现在你的命是我们的,我们不要你死,所以你就不能死。” 无心无言以对,他们对承诺看得极重,且他看明溟说得真挚,已不忍反驳。萧霄又说道:“楚月之死,你也不必太过忧伤,六道轮迴,你现下大可以四处云游,找寻她的转世,凡转世之人,身上必有前世印记。你且去寻她,今后若有所求,我们自会找你。” 无心听得此言,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拱手道:“多谢二位,待无心寻得阿月,必来报答二位的恩情,告辞。” 三人也不是老熟人,没有太多寒暄,无心便转身出城,明溟与萧霄二人目送他远去,也上了马车,离开云来。 经过这两日,萧霄不禁对明溟刮目相看,原以为她蒙昧胆小,此时才发觉她实有些过人的才智,此时回想起来,这连日的相处中,她话虽不多,但大多得体周全。虽偶尔不拘小节,手脚笨拙,反让人觉得更有人情味。 这两日明溟也对萧霄有所改观,他倾力救她,全然打消了她从前的疑虑,甚至有些春心萌动,只是她自己不敢去多想罢了。明溟不再那么惧怕他,与他相处不似从前那般小心翼翼,逐渐对他敞开心扉,两人日渐熟稔。 ☆、第十章金风玉露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15页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的《鹊桥仙》原是贊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相会而创作的,人家推崇的是伟大的爱情,不过被明溟这种无耻老司机解读一番,浑身便充满了猥琐的气息。 “哈,过几天就是七夕了吧?七夕这种节日,我跟你说,在我们那边,一旦一过吧,我敢说明年五月份绝对是人口出生的高峰期啊,大力推进母婴市场的发展啊。”明溟伸了个懒腰,一脸淡定地吐出这句话,只是声音稍微大了些,对于这个时代思想保守的人们来说,着实有点小hold不住。 路人纷纷面红耳赤,朝她射来无比怪异以及嫌弃的目光,但她就像完全没意识到一样,又要说话,萧霄直接抢先道:“你够了。”他虽是习惯了她的猥琐,可突然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感觉也不太舒服,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只能让她低调些了。 明溟嘿嘿一笑,双手抱头走在前面,萧霄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却听身后有个男人叫道:“萧公子。” 萧霄怔了一下,回头惊道:“沈金风!” 明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街道中央,身材薄如宣纸,连吹口气都能让他直接飞到天国彼岸,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多欣喜,就像病人迴光返照一样。 明溟眼中顿时是金光大盛,一身宅腐细胞如同彗星撞地球一般勐烈的来了,白衣男子,绝世弱受,迎风两行泪,三步一口血;萧公子,各种攻受皆可驾驭。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彻底跟打了鸡血一般,幸而一对基友忙着寒暄,未曾注意到她的禽兽一般的表情。 突然,沈金风一个犀利的眼神投过来,问道:“这位是?” 明溟先以为是的脑补被读取了,忙一收猥琐之笑,改为十五度标准小清新微笑:“您好,我叫明溟。” 沈金风并未理会,反而一脸狐疑,令明溟心生不快,心里骂了一句“别扭受”,仍是一脸微笑。 萧霄解释道:“她信得过。”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方面打消了沈金风的疑虑,另一方面则使明溟心跳不已,没想到这个一直看似很嫌弃她的人居然会信任她,明溟偷偷抿嘴一笑,低下头去。 沈金风看了她几眼,问道:“你是女子?” 明溟惊道:“啊是!您眼神真好!很明显吗?” 沈金风笑道:“这倒不是,姑娘扮得惟妙惟肖,只是见你眉眼清秀,不似男子,便随口一问。我与内子玉露一年前在此新购了一处私宅,不如去那儿再详谈。” 萧霄点点头,与沈金风并肩而行,见明溟还在发呆,一把拽上她直接拖走。 沈金风的宅子与一般人家并未差异,只是在这三进三出的古宅中竟无一个下人。明溟暗想这厮看着虽说是个受,可看言谈风度都应该是个有点身份的人,这么大的宅子居然没有个僕人,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对,难道是因为他养男宠怕被人发现?!不对不对,有妻子,可是他始终没提过他妻子的性别,想及此,明溟再次不由自主脑补了一番。 沈金风让两人在大厅坐下,自己则起身去斟茶。待他走远,明溟方奇道:“诶,他家里面都没有人吗?这种小事都要自己做啊?他的妻子呢?” 萧霄微笑道:“金风向来不喜热闹,他的妻子秋玉露身子不好。” 明溟低声问道:“这样哦,他的妻子应该很漂亮吧?” 萧霄答道:“秋玉露当年也算是京城难得的美人吧。” 明溟心里有点小失落,原来不是基佬,她低声嘆了一句,脸上那猥琐的神情一览无余,萧霄知她定是又想到什么了,问道:“你该不会认为金风有断袖之癖吧?” 明溟嘴角微微扬起,双眉一挑,显然是这么个意思。 萧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难道想世上所有男子都成双成对才甘心?” “这倒没有,至少得给我剩一个正常的。我身边全是基佬,就你是直男。”此时和煦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眉眼清秀柔和,唇角自然微微上翘,一股说不出的明媚之感令萧霄心头一暖。其实这孩子除了脑子里有些奇怪的想法之外,还是很可爱的。 “诶你别笑啊你一笑我就害怕。”明溟见萧霄脸上绽出一抹温柔自然的笑意,不由得虎躯一震啊,红着脸扭过头去,以言语掩饰心中些许的慌乱。 萧霄还未回答,便听得耳边传来一个女子气若游丝的唿唤:“金风,金风。” 这女子声音虽是细软无力,却娇柔宛转,盪人心魄,声音清澈异常,传播过程中仿佛少了一层隔阻。 萧霄自知是沈金风的妻子秋玉露之声,却隐隐有些怪异的味道,不禁皱紧眉头。 只见沈金风急匆匆地朝后堂跑去,数分钟后,方端着茶盘进来,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公子,玉露的身子每况愈下,因此……” 萧霄接过茶杯随意饮了一口,摆手道:“无妨。” 沈金风又安排二人用晚饭,明溟一改吃货本色,只随便动了几筷便觉头晕眼花,胸中滞郁不堪。萧霄见她一反常态且双目无神,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明溟摇头道:“不知道,头疼,可能着凉了吧。你们慢慢吃,我想躺会儿。” 明溟回房不久,沈金风与萧霄二人行到屋后,沈金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假山后敲了敲,地上赫然出现一道道通向地底的阶梯。 两人进得密室,萧霄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沈金风单膝跪地,沉声道:“太子殿下,金风已找到通敌之人。” “谁?”萧霄神色一凛,指节握得咔咔作响。当时九烨与敌军在边疆交战,本已处于胜势,但却在决战之时,敌人对九烨的布局、战术了如指掌,尽管萧霄与二弟萧渊随机应变,但终是失了先机,士气大减,被坑了个彻彻底底,萧霄也因此受伤。撤退途中,萧渊又对他暗下杀手,虽有心腹保护他撤离,却也差点丢了性命,一路上相当狼狈,若不是遇到明溟,那丫头带着他躲到妓院,他现在恐怕已是一具尸体了。 沈金风道:“若查得不错,应是韩凌。” “我知道了。处理得干净么?”萧霄此次被人出卖,身边的下属都大有可疑,唯独这多年前离开的沈金风可信且不易引人注意,便暗中将此事交给他,沈金风倒也不负他所託。 沈金风点点头,又道:“请殿下赎罪,这是金风为殿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玉露的病……” 萧霄面不改色,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的话,挥手轻声道:“无妨,你且安心为玉露治病吧。”沈金风从十五岁起就开始跟随他,一直忠心耿耿,侦查能力十分了得,是皇室暗卫中的佼佼者,却在三年前为了给妻子治病而隐居,但尽管如此,只要萧霄有吩咐,他定然是办得妥妥帖帖。如今他想完全退居二线,萧霄虽有些不舍,但也同意了。 第16页 沈金风如获大赦,拱手问道:“谢殿下!太子殿下,请恕金风斗胆相问,那姑娘在你心中分量重吗?” “也许,重吧。”萧霄神色微怔,明溟在他心中的分量吗?不知何时,他已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她肆无忌惮的大笑,习惯她不经意间暴露的才智。她是好朋友吧?却似乎又不止。比之自己从前的至爱,却又不及。也许,是知己吧。他喃喃说了一句:“她绝不能有事。” 明溟回房之后,头晕的感觉完全不可抵挡了,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但意识却十分清醒,令人颇为不快。她强迫自己睡着,突然听得门吱呀一响,却未听到脚步声,想是风将门吹开了,又继续凝神入睡。 隐约间,耳边又有些窸窣声在作响,明溟只觉心神烦躁不堪,但自己的身体着实很是疲倦,又无法起身关门,只好躺在床上郁闷。忽觉自己面颊一凉,似有什么凹凸不平但微微湿润的东西若有若无地磨砺着自己的脸。明溟起初只当是风所致,但风声停止时这奇怪的感觉依然还在,明溟不禁害怕起来,却怎奈身体不听使唤,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正恐慌间,忽听得一女子腻声道:“呵呵,这皮囊真是不错呢。” 明溟一个激灵,这缠绵悱恻的声音正是沈金风的妻子秋玉露,可这话什么意思?又联繫起自己莫名的头晕以及这奇怪的触感,一切都告诉她情况不妙,但她又能怎样? 秋玉露话音刚落,明溟便觉自己身下一空,整个人重重地从床板之间直坠下去,一声闷响砸在地上,明溟微微皱眉,心里暗自骂了句卧槽,却嗅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再也骂不出来了。许是接近死亡,此时她五感敏锐至极,只听得隔墙有人道:“谢殿下!太子殿下,请恕金风斗胆相问,那姑娘在你心中分量重吗?” 明溟又是一惊,沈金风叫谁太子殿下?那姑娘又是指谁?是萧霄跟她吗?那萧霄是太子?带着满腹的狐疑,明溟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道:“她决不能有事。” 如果这是狗血言情剧中花前月下的情节,明姑娘一定会感动得稀里哗啦,之后与萧公子深情对望十指紧扣越靠越近吻在一起,甚至上演一幕狗血的滚床单,或者还有怀孕堕胎争家产等一系列刺激的剧情。可是此时上演的是狗血恐怖片,明溟丝毫没有时间去感动,秋玉露像是没听到那声音,把她整个人展开,将她手脚用铁链锁住,不住地轻笑,方才那动人的声音此时就像是卡擦卡擦的剪子声,寸寸剪断明溟的心理防线。 秋玉露那只诡异无比的手轻轻抚摸着明溟的天灵盖,明溟只感觉一股腐臭的味道沿着自己的鼻腔向大脑侵袭,冰凉微潮的触感令她背嵴发凉,喉中竟不自主地发出一声呜咽。明溟暗暗收缩自己的肌肉,已渐渐能够活动,秋玉露似乎不曾察觉,还在忙着自己的事,却突然没了声响。 明溟料想她在试探自己,便一动不动。秋玉露朝她靠近,指尖如鹅毛般划过她的左颊,明溟瘙痒难耐,几欲想叫出声来却一直强忍着。 但尽管如此,秋玉露仍是看到她的面部肌肉那不自觉的本能抽搐,而明溟尚不知秋玉露发现她已经能动了,依旧闭着眼,尽量保持均匀的唿吸。只听得金属破空之声,秋玉露笑道:“姑娘,对不住了。你这药效过得太快,我可要开始剥了,否则你会很疼的。为了你肌肤的完整,可千万莫要乱动。” 直到尖刀贴上面颊之前,明溟都以为是秋玉露在恐吓她而已,这一瞬间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叫出来:“救命啊!”同时睁眼,差点当场晕过去,她只恨自己现在不是个瞎子。只见这潮湿阴暗的密室墙上挂满了身量大小相当的红色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皮肤覆盖,血肉模煳,表明凹凸不平,而那声音娇媚柔软的秋玉露竟也与它们无异,浑身的筋肉□□在外,一双大眼球由于没有皮肤包覆,就这么挂在血肉之上,随时可能掉下来。 秋玉露手中那把锋利的小刀已移到她的头顶,刀尖对准她的天灵盖,狠狠刺过来。 明溟体内那股强大的未知力量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力震破腕上的铁镣,秋玉露竟也被震飞出去,整个身体砸在墙上,血浆顿时沾满半面灰墙。 秋玉露对面那道墙轰然倒下,只见萧霄持剑站在墙后,沈金风满脸错愕与乞求之色,明溟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跑到萧霄身后,满面泪痕。 “秋玉露?你怎会……怎会……”萧霄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一切,在他的印象中,秋玉露曾是位知书达礼、精通术数的柔弱女子,怎会是自己眼前这只筋肉妖怪。 沈金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太子殿下,玉露她、她自从三年前患了怪病,身上的肌肤开始寸寸剥落,不过一年时间便已……” 萧霄看到四周的尸体,勃然大怒道:“因此你二人便寻遍世上与她身量相近的女子,之后剥皮取代吗?!” 沈金风默默点头,低声泣道:“殿下,这姑娘是我们这些年寻到最好的,此次一定能够成功。” 萧霄一把将明溟拉到怀中,护在身边,怒道:“谁也别动她!” 沈金风默默无语,苍白的脸对着萧霄,薄唇噏动不已,几番欲言又止,而萧霄怒视着秋玉露,使她不敢有所行动。 沈金风右手红光一闪,萧霄突然心口一阵剧痛,扑通倒地,颤声道;“金风,你……” 沈金风单膝跪地,垂首泣道:“殿下,对不住了,金风不愿伤您,但玉露的身子已经拖不得了。姑娘,得罪了。” 萧霄对着明溟大吼道:“跑!” 明溟可不是具有高尚情操的女主角,虽很担心萧霄,但她自知沈金风夫妇不会伤他,而她不跑就会被剥皮了,于是转身便要夺门而出,却被沈金风一把抓住,此时麻醉药效用已过,她指尖微动,数道利刃尽数奔出,沈金风虽是丝毫未曾料到这丫头会反击,却将杀招尽数躲开,几道力量较弱的不过在他身上划出几道血口子。 明溟因此挣脱他,向前跑得几步,秋玉露却闪身窜到她面前,那身可怖的筋肉还在剧烈跳动,明溟果断是被吓得一滚,沈金风趁机钳住她的双手,死死扣住她的脉门,熟练地将她绑在石床上,一把钢刀缓缓过来。沈金风看着她,歉然道:“姑娘,只因玉露的病,对不住了,待她痊癒之后,在下定会厚葬姑娘。” 明溟瞪大眼睛盯着她,她很害怕,可是除了能在心里诅咒这对变态夫妻之外,她还能怎样?此时她那双曾经清澈和善的双眸饱含幽怨,仿佛一个幽深的黑洞,散发出无限的危险气息。沈金风不经意间对上她的眼睛,竟像是陷入一个无尽的虚空,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被这黑白的漩涡蚕食,灵魂仿佛也被缓缓抽离身体,想要逃离却越陷越深。 秋玉露见丈夫呆滞在那儿,大感不妙,跑到丈夫身旁将他拉开,却见沈金风蓦地喷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秋玉露狠狠一耳光扇在明溟脸上,暴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扒了你的皮!” 第17页 明溟的眼泪早已止不住顺着眼角滴落出来,发出一声绝望地尖叫,萧霄心神一震,方才沈金风在他体内打了临时封印,他一直在强行突破,此时全身的真气强聚于封印之处,狠狠冲撞,待他恢復行动能力,右手一掷,长剑毫不留情地削过秋玉露的脖颈,一颗硕大的血红人头点在地上,白色的大眼球从眼眶中滑落在地,还带着不甘的神色。 萧霄将明溟的手脚铐解开,她当场坐起来抱着他大哭,他心脏一紧,伸手半揽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明溟却只是哭,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霄这才想起沈金风,牵着明溟过去看了一眼,伸手在鼻下一探,气息已十分微弱,体温也逐渐下降。 沈金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传入两人耳中:“太子殿下,金风有一事斗胆相求,请将金风与玉露合葬于此,殿下的知遇之恩,来世再报。”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萧霄回应便咽了气。萧霄此时心情亦是十分沉重,沈金风在他身边这些年来,忠心耿耿战功显赫,却为情至此,一时无法释怀,转而对明溟道:“我们把他们合葬了吧,还有那些死去的女子。” 明溟含泪点点头,想起挂在墙上那些可怜的女孩子,在这盛放的年纪遭此横祸,令人心碎。她强打精神,随萧霄把这些所有的尸体掩埋起来,对着女孩们的尸体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低声祈道:“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 萧霄走出宅门,回头道:“走吧。” 明溟点点头,快步跟上去。 两人在月光下走了很久,各自怀揣心事,一直没有说话。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苦逼大学生,一个异世界的落难太子,一个明媚开朗如春日暖阳,一个深沉内敛如寒月霜华,本来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如今却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唿吸着同样的空气,已习惯彼此在身边相伴的生活。 明溟心底一阵怆然,萧霄是太子,从小就有千万双眼睛在盯着他,只要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不能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人生的每一步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很辛苦吧?或许还是像她一样做个一般人比较好。又想起萧霄是未来的皇帝,今后就要住在那个光鲜却可怕的宫墙之内,先天下人而忧,那今后她该何去何从?是继续跟着他还是自己离去?她又凭什么留在他身边? 而萧霄自小看过了那些城府极深的臣子,如今遇到明溟,只觉她内心通透,远比那些貌似忠厚的人要好。即使多年后两人分开,这段有些滑稽的旅程和明媚的少女是他心底永远抹不去的痕迹。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良久,终是明溟轻声问道:“你是太子?” 萧霄回答得十分干脆:“是。你害怕?” 明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不怕,他这种身份,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了她的命,若说怕,他这些日子对她百般照顾,完全不像皇家子弟,犹豫半晌,还是缓缓道:“不怕。” 萧霄有些震惊:“不怕?” 明溟想了想,道:“是啊,不怕啊,太子不也是人吗?你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呀,又没有跟我不一样。” 萧霄问道:“你怪我瞒着你吗?” 明溟摇头道:“不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你们这样的人有更多需要自己承担的东西。” “你我的情谊,无论将来如何,永远不变。” “击掌为誓。”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凌空相击,清脆的声响仿佛消除了一些隔阂。 今晚的这番话,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十一章钧山之变 自离开沈宅以来,明溟发现遇到的修仙之人越来越多,以前在燕归、云来,极少有人会法术,而如今到了钧山,这钧山镇上竟设有专门的仙士会馆,路边也能看到有人在用法术。听萧霄解释说,钧山已不是九烨地境,接近人界与妖界的交汇之地,因此不仅有仙士,也有妖族,只是钧山始终属于人界,相比之下仙士居多,妖族在此算是弱势力量,且由于人族与妖族相斗多年,矛盾难以调和,加上钧山镇多年前惨遭妖族屠城,故钧山之人大多仇视妖族,所以实力弱小的妖在此地行动都小心翼翼。按理说,照这种情况,妖应该都很少往钧山来才对,但因钧山是个修炼的福地,终是吸引了不少小妖。 两人正走着,见前面的巷口有几个白袍少年在殴打一个女孩,明溟听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周围竟无一人施以援手,她心疼不已,连连朝那边看去,女孩与她目光相接,满眼尽是求助。明溟心一软,正要上前,却发现女孩背后有一截毛茸茸的短尾,两只兔儿逐渐显现出来,见此便犹豫不前。萧霄看她表情,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便将她拉到一边,劝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莫要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还是少惹是非为好。” 明溟嘆了口气,终是没有出手,两人现在也算是在逃难,且对方人多势众,钧山大趋势又是如此,贸然出手只会惹祸上身。她眼睁睁看着女孩被打得遍体鳞伤,已无力挣扎,而少年们仍在踢打她,旁边还有路人叫好,其中几人还不断地咒骂道:“妖就该去死!” 那群少年以及围观的路人终是离去了,而女孩的眸中已失去神采,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逐渐缩小,变成一只幼兔,看来修为是被毁了。明溟一时难受,竟有些哽咽,低声道:“所有的妖都会被这样对待么?” 萧霄道:“自古人与妖不两立,况且,这里是钧山。” 明溟争道:“如果所有的妖都会伤害人,那我无话可说。可是如果它什么都没做呢?犯错的是以前的妖族不是所有的妖啊,如果你是一个好妖,被这样毒打甚至是杀害,你还会这样想么?” 萧霄驳道:“若你的亲人当年被妖族屠戮,你又当如何?” 明溟一时语塞,不发一言。萧霄说得不错,钧山当年被屠,与妖族积怨已深,这等仇恨哪里是她可以体会的?但如今无辜的小妖也甚是可怜。不过作为一个路人,又何必自寻烦恼? 萧霄看她愁眉不展,一时也不知如何宽慰,见街边有个玩偶小摊,想着女孩大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便把她拉到摊前,问道:“你挑一个?” 明溟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尼玛逗小孩么?但待她一一看去,这些小偶竟都做得十分精緻,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虽不如她以前见的那些娃,倒也别有一番看头。她随手拿了个青衫玩偶,不料另一只手也同时落在玩偶上,那手指笔直有力,明溟碰到它时,竟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内劲传递过来,震颤指尖。她勐地缩回手,只见一个墨绿长衫的青年男子看着她。男子眼眸明亮,鼻樑高挺,唇角跟她一样,微微上扬,身躯结实有力,当真是相貌堂堂,就是搞不懂那一头绿色的骚气长发是要闹哪样。 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去拿玩偶,连着几次都拿到同一个上,明溟怀疑这人存心跟她作对,便收回手,想等他先挑了再拿,岂知那人见她停下,也不动了。她脸上虽是挂着笑意,然而心里暗骂了无数句“死变态”,哪儿有大老爷们儿买这玩意儿还跟别人抬槓的? 第18页 男子最终是拿起两人第一次拿的玩偶,打量一番,递到明溟手上,笑道:“这位小兄弟,既是你先来的,便让给你吧,君子不夺人所好。” 明溟接在手中,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滞地点点头。 男子往后看了一眼,笑道:“小兄弟,若是待会儿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往城外跑了,在下必有重谢,告辞。”说完,便一熘烟地跑了,没几秒就从她视线消失了。 萧霄在一旁不作声,已将那男子观察了个七七八八。出手迅速,暗含内劲,步履稳健,内息涌动,修为不容小视。萧霄从明溟手中夺过玩偶,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想了想又把它放下去,换了一个递给她,明溟知道他也是怀疑,不多说什么,把新的玩偶装在怀里,笑道:“谢谢。”萧霄愣了一下,自然地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明溟是个豪爽性子,也没躲闪。 两人走了没几步,果然有个白袍男子追上来问:“两位方才可有见到一个绿衣公子?” 明溟答道:“见过,但是他已经走了。” 白袍男子又问道:“那小兄弟可还记得他往哪个方向走了么?” 明溟还未开口,萧霄抢先道:“我们兄弟二人方才忙着说话,未曾注意他走的方向。”她此刻也明白他的用意,绿衣男子身份不明,不知是敌是友,未免惹事,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最好。 白袍男子拱手称谢,转身急匆匆地走了,亦是身形飘忽,修为过人。 两人到了客栈,一路上,萧霄一直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窥视两人,但他暗中观察,身后却无人跟踪,周围也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那奇怪的感觉始终在。他隐隐有些不安,道:“掌柜的,一间上房。” “哈?!”明溟一个大惊失色,这特么什么鬼发展? 萧霄打了个手势,表示似乎有人跟踪。原来自离开云来以来,萧霄一直跟明溟学手语,他本身就天赋过人,又勤加苦练,此时也有些样子了。 明溟瞬间秒懂,也不多问了,反正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感觉萧霄是个正人君子,加上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让人起色心的长相和个性,便安然接受。明溟一进房就很自觉地躺在床上,萧霄在桌边坐下,没有点灯,两人各自入睡。 深夜,明溟再次梦见了莫殇。他们面对面地站在一片花田之中,纷繁美丽的奇异花朵围绕在他们身边随风摆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二人就这么站着,一个字也没有说,反有一种宁谧的意境。 突然,莫殇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可是明溟却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头痛欲裂,痛苦不堪。 莫殇的身影渐渐模煳,同时以明溟追不上的速度向后远去,即使知道追不上,她还是努力往那边跑,他似乎也想停下,却不可控制地后退,他的声音如同微风的低语,传入她的耳中:“别哭!”说完,他便完全消失在明溟的视线中。就在他消失的瞬间,她的心底蓦地腾升出无尽的悲伤。 明溟倒在花田中放声哭泣,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滴入花田之中。 “明溟,起来了,走了。”萧霄的声音突然划破她的梦境,将她带回现实。 明溟懒懒“哦”了一声,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准备梳洗。但她刚一起身,便感觉头晕乏力,走路都不太稳,那乏力感突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体内真气乱窜,难以控制。萧霄觉出她的异常,暗道不妙,想必是因钧山是个洞天福地,激发了她体内潜藏的真气,而以明溟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驾驭这霸道的真气,到时候她又发狂,可就麻烦了。想及此,萧霄忙带她下楼离开,她此时又变得昏昏沉沉,脚步虚浮,萧霄只好扶着她,只觉她身体忽冷忽热,气息紊乱,但脸色却没有异常。 两人才出得客栈大门,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之声,萧霄往远处一看,只见一人目光炯炯,身着铁衣,外罩黑色长披风,脚踏黑靴,腰间弯刀熠熠生辉,一副将军打扮。他身后跟了十几个人,皆是黑衣黑马,面无表情。这几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为首那人正是萧渊的心腹之一秦姜,而那十几人都是秦姜的心腹,个个身手过人。 萧霄此次带兵失利在前,被萧渊偷袭在后,且自幼身中血咒,若再不解咒恐怕命不久矣,所幸遇到明溟,方有这一线生机。故他为避开萧渊追杀,故意绕道云来、钧山等险地,剑走偏锋,先治病再回京翻盘,不料竟为萧渊识破。若是平日里,萧霄是绝不忌惮秦姜的,但此时他势单力薄,又因血咒加身,不能动用法术,加上带着明溟这么个不可控因素,胜算无疑微乎其微。 萧霄忙欲退回店内,秦姜却发现了他,策马上前,弯刀出鞘,已与萧霄过了数招,而明溟还一脸懵逼。那十几人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秦姜撤招,却不下马,冷笑道:“多日不见,殿下的功夫更加精进了。” 萧霄并不答他,手下已连刺数剑,密密麻麻的剑尖,秦姜招架不及,露出空当,旁边三人上前相助,这包围圈登时露了破绽,两人急忙脱出,他们又围了上来,根本逃脱不能。 此时,明溟整个人瘫软下来,左眼还散出刺骨的冰冷,秦姜突然指着她大叫道:“你、你!你是妖!”他这么一叫,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钧山之人哪里容得妖的存在,众人还愣神间,萧霄反应可谓快得惊人,他已抢过一匹黑马,将明溟抱上马绝尘而去。秦姜并不急着追上,冷笑道:“想不到殿下竟与妖为伍,我这么一喊,自会有人替我们收拾他们。”说完,方骑马跟上。 “拦住他们!” 一道威严的声线刺入他们的耳中,萧霄暗道不妙,对明溟说:“抓紧我。” 说完,那黑马就像离弦之箭一样极速狂奔,明溟使尽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抓紧萧霄,以免自己被摔下去。 “放箭!” 一声断喝破空传来,同时,黑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勐地向前倾倒,两人始料未及,也顺势向前飞出去。 萧霄在空中一个迅捷的转身,紧紧拥住明溟,抱着她像落叶一样翩然落地。他不敢停下,抱着她就往城外跑。羽箭像雨点一样重重地砸下来,他们刚一跃起,箭头就深深插入刚才站的地方,一波接着一波,简直不给他们喘息的缝隙。即便萧霄武艺高强,可他中了血咒,现在又带着明溟,躲避密集的乱箭非常不易,反攻更是难上加难。 突然,一枝巨箭朝他们急速飞来,扯得空气咝咝作响,萧霄余光一瞥,右手拔剑掷出,长剑从中间将巨箭破开,金属撞击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巨箭虽被破开,那长剑也寸寸断裂。然而,那枝巨箭只不过是一个载体,破开后,里面反而飞出更为密集的细箭,箭头在阳光照射下散出缕缕银光,令人胆寒。 两人不敢放松,忙抓紧时间奔向城外。这时,一个手掌大的火球突然从天而降,直逼明溟的面门。明溟举起一手,一道风刃稳稳击在火球之上,将它击散在空中。 第19页 萧霄平日嘱咐过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当众用法术,尤其在钧山,更怕她控制不住,难以收场,被误认作妖族,但此时也没有了隐藏的必要,便让她动手。 领头的仙士似乎没料到明溟会反抗,愣了半晌,一挥手,漫天落下大小不一的火球,如同流星火雨,瀰漫整个天空,周围的空气燥热非凡,使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尽管明溟在努力驱散它们,但始终难以敌众,火球反倒聚得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两人迟早被耗死在这里。两人已看出,对方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在逗着他们玩而已,但尽管如此,明溟目前也突不破这困局。之前明溟花式开挂,都是因为见血,激活了那难以控制的真气,但此时她根本伤不到对方,加上身体不适,连正常发挥都成问题。秦姜率众围观,只等着带萧霄的项上人头回去领功,此时见两人渐落下风,顿时大笑起来。 突然,明溟只觉胸前有什么东西顶得她发疼,勐一弯腰,昨天买的玩偶掉了出来,逐渐涨大,模样也在改变,眨眼的工夫,竟变成了昨天的绿衣男子。他右手一晃,一把竟银枪凭空出现在空中,一一击回那些火球,同时一道无形屏障挡在三人周围,之前烈火带来的燥热一散而光。此时他逆光而立,气势逼人,脸上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各位还是收手的好,我可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 那领头的仙士应道:“这位公子,我劝你也莫要多管闲事,这里可是钧山。” “哈哈哈哈哈哈,我会怕你们?”绿衣男子朗声大笑,并无惧意,“钧山说是修炼福地,但到底只是个小地方,来的皆是些小妖,你们是平日里欺负小妖惯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啊。”又转身对明溟与萧霄道:“我拦住他们,你们快走。” 顾不得多想,两人忙道了句多谢,萧霄抓住时机抱起明溟,施展身形,很快便逃离仙士的攻击范围。秦姜率众就要追上,只见绿衣男子银枪飞出,直刺秦姜咽喉,秦姜侧身闪开,但觉银枪过身时,一股强大的劲力同时过来,他竟被这力量直接带下马身,跌倒在地,他此时方知这人修为过人,不比萧霄当年差,于是待在原地,不敢妄动。 绿衣男子见两人走远,笑道:“看来他们已经走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告辞。”说完,只见他左手一抖,手中多出一张请帖,那请帖逐渐变透明,他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第十二章能言善辩 萧霄抱着明溟不知逃了多久,见身后不再有人追上,方停了下来。明溟自己跳到地上,问道:“你怎么仇家这么多?” 萧霄自嘲道:“因为是太子啊。” 明溟背后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刚刚那绿衣男子,忙问道:“刚刚那人谁啊?要不是他我们估计就完了,他应该没问题吧?” 萧霄道:“我也不认识他,但那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放心。”萧霄此时心情复杂,若是在从前,这些仙士他是绝不放在眼里的,但因血咒近日发作越发频繁,若再用法术,可能就要血溅当场了,皆因此,才这般受制于人,当真是有些虎落平阳的意味。 明溟又问道:“说起来,他们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妖?”这段时日,她虽觉出自己有些异常,但从未往妖上面联想,这时突然被人提起,不免起疑。 萧霄摇头道:“秦姜为了多个人抓我,自然要编些谎话骗人。且如那绿衣男子所言,平日里来钧山的都是小妖,仙士也不是什么道行高深的,也就容易被他煽动了。”对于明溟的事,萧霄此时也不敢告诉她,一是他对于她的秘密也只是从古书与平日观察推断而来,箇中细节他也知之甚少,二是他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惹出大麻烦,是以一直瞒着她,当下见她也不再生疑,便也不再多提。 两人此时躲在城外,不敢再向前,因为前方都是秦姜驻扎的部队,此时过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而钧山也是万万回不去的了,正一筹莫展间,明溟感觉怀里多了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竟是两张精緻的请帖,外面印着月牙形的烫金图案,萧霄看清时,顿时欣喜若狂:“这是山市的请帖!”此时他表情狂热,完全没有平日的冷静沉着,明溟不解道:“山市是个啥啊?”她第一反应是蒲松龄写的《山市》,不过显然不是,她从未见过萧霄这么激动,这两张请柬的分量可想而知了。 萧霄大笑道:“山市之主好收集天下奇物,她每三年便会在山市邀会六界群雄,各人进行比试,胜者可随意挑选她一件藏品,这些藏品无一不是珍宝。” 明溟下意识嘆道:“卧槽这是要发啊!” 萧霄不理她,续道:“山市中人不论身世、种族、地位,只要有这请帖,来即是客,当然,能拿到请帖的也不是一般人。这山市办了数十年,从未有人在其中闹事。想来这山市之主必定是个奇人。” 明溟笑道:“那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进去躲几天?”虽说逃进山市,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变数,至少好过现在前有狼后有虎吧,但这山市要怎么去又是个问题了。 两人将请帖打开,只见那两张请帖缓缓旋转,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两人对脸懵逼,突然,两人脑海中闪过一行字“是否进入山市?”两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瞬间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两人已置身于一处深山之中,一条狭长的山间小道出现在眼前,看来沿着此路走便能到了。 明溟一脸茫然,一看萧霄也是如此,明溟内心还吐槽了一番,这么现代化的选择方式是什么鬼! “真、真特么神奇!”明溟愣在原地,环顾四周,道路不算崎岖,但那小路望也望不到头,鬼特么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萧霄叫了她一声便往前走去,瞧见前面有两匹骏马,回头问道:“你会骑马么?” 明溟斜眼笑道:“你猜呢?” 萧霄笑道:“也对,连马背都爬不上去,自然不会。”说完,把她抱到马上,与她同骑一匹马。 对明溟而言,这也不是第一次与萧霄有所谓的亲密接触了,平时自己花式拖后腿,被他背过来抱过去搞惯了,但那些时候都忙于逃命,没有时间给她儿女情长,而此时就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萧霄消瘦的指尖握着缰绳,微微用力,手臂自然地环着她,她就这么贴在他胸前,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使她浑身发烧。 萧霄虽也感觉有些怪异,但比她稍微淡定些,也没觉出什么异常,他想这丫头生性豪放,应该也不会为这种事害羞。 一路上,明溟各种别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但好在不多时,她也就习惯了。山间的清风缓缓吹来,拂过她的脸颊,一股清新的气息让她觉得很舒服,甚至有一丝莫名的亲切感。 明溟自小山一类的景物见得多了,加之此时清风醉人,更无心欣赏山景。她轻轻闭上双眼,感受山风的气息仿佛听见风在耳边呢喃,如同恋人的低语,语调轻柔,似乎在诉说一个动人的故事。 第20页 她的眼前突然一闪,周围的景物竟变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转成了华丽而不失温馨的房间,明溟似乎躺在床上,又无法动弹。梦魇吗?但怎么会这么清醒? 一个绿瞳男孩不知几时出现在她身边,他端坐在她的身旁,瞪大眼睛看着她。 他邪恶地笑着,伸手狠狠掐了掐她的面颊,按理说做梦应该不会痛,可这感觉怎么这么真实? 明溟当即想发飙,臭骂这小子一顿,竟无法开口。 “别动她!”一个温柔却又带些威严的声音制止了男孩的“恶行”。 莫殇走过来将男孩抱走,转身回来对她说:“痛吗?” 其实小孩子掐人是不会很痛的,但明溟看到莫殇就觉得很温暖,还有种想哭的感觉。 “你别哭啊。”莫殇一面安慰她,一面小心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别担心,即便献出生命,我也不会让你死。”说完,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明溟想叫住他,却依旧无法动弹。她勐地惊起来,眼前又是刚才的山景。 萧霄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没事,突然走神了。”明溟使劲晃了晃自己的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只是那悲伤依旧残留心间,难以抹去。 “看,前面就是了。” 明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并没看到什么不同,皱眉道:“看不到啊。诶卧槽~前面除了树就是山路,有毛啊~” 萧霄朗笑道:“开了天眼才能看到。” “哎哟殿下可不得了!你看根本就没有嘛,哪儿呢!” “那边那边!”萧霄轻拍下她的头顶,不知不觉已低下身来,脸贴在她肩后。 明溟半天看不到,本想回头骂他,却不料正好吻在他脸上,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大脑完全一片空白,瞪大眼睛看着他。此时她面颊微红,眼眸清澈,髮带不知何时被取下,活脱脱一个未经世事的娇羞少女,萧霄一手不由自主地捧着她的面颊,静静凝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反轻轻吻了下她的眼睛,明溟浑身发颤,在秋季感受到体温瞬间飙到四十度的刺激,竟怔怔落下泪来。 萧霄一惊,忙伸手拭去她的泪珠,轻声道:“别哭啊,我、我并非有意……” 明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到了泪点,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整话。 萧霄也略显侷促,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垂着头,谁也没开口。 不知不觉间,他们进了一个山洞,山洞似乎很幽深,里面有一股强有力的冷空气不断打来。 渐渐地,从洞□□进来的光线一点点消失,留给他们一片深沉的黑暗。 明溟很害怕,她觉得黑暗有种让人绝望的力量,在这片未知中任何人都是那么渺小。越往深处,就越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又联想起司徒府和秋玉露,仿佛一闭眼身边都是伽女神,脑子里也不由自主联想到那“咯咯”的声音,明溟只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萧霄仿佛觉察到她的不安,不由得从身后抱紧她,安慰道:“别怕。” 这两个字充分地触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尤其是在如此可怕的环境中,它的效果相当可观。 “还没到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萧霄拉了一下缰绳,马儿便乖乖地停下了。 他翻身下马,明溟当即本能地惊道:“别走!” “没事,”他伸手抓住她的手,“下来吧。” 明溟咽了咽唾沫,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来,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手心尽是冷汗。 萧霄没说什么,就一手抓着她,然后摸了摸前方,道:“应该到了,抓好我。” 两人眼前突然一亮,只见空中出现一个金黄色的法阵,她不禁大唿神奇,刚才那种恐慌的情绪一扫而空。 萧霄握着她手的力道不由加大了几分:“别走散了。” 说完,两人朝着法阵走过去,只觉眼前一黑,进入那半梦半醒间的迷离状态,再一清醒,眼前已然是另一番景象。一座繁华的都市映入眼帘,宽阔的大街,鳞次栉比的唐风建筑,只是这街道上静得出奇,根本不像有什么盛会,反倒有几分怪异。 这时,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朝两人走来,笑道:“二位请随我来。” 萧霄问道:“姑娘,这一路几乎不见一人,难道已经开始了?” “已开始一个时辰了。不过这大会只有未婚女子能参加,两位新婚燕尔,还是看个热闹就好。” “我们不是夫妻!”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这句话的。 “看来是我误会了。我就说,这位姑娘看上去年纪尚小,不像是已婚之人,但又见二位十指紧扣,我便以为二位新婚不久。” 两人双双松开手,脸上均是一红,将头歪向一边。 女子娇笑一声,又说:“比赛已开始了半个时辰,现在台上的姑娘名叫魏金玲,已经连胜五场了。对了,现在正在比辩合。姑娘,若是一会儿有人询问是否有人挑战,你便可以上去了。” 女子说完,便消失在人群中,估计是去等后面来的人了。 萧霄摸摸下巴,忖道:“听说这些藏品可是天下无双。啊佩剑刚好断了。” 明溟抬头看了他一眼,懒懒道:“哦,意思是我最好给你赢一把剑是吧?” 萧霄回头笑道:“如何?肯帮我吗?”尽管他自己对明溟也不是很有信心,但现下除了让她上去,也别无他法了。 明溟愉快地点点头,不过赢不了的话会不会很丢人……她突然有点后悔这么快就答应了。 萧霄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尽力就好,输了也无妨。你若是胜了,我便帮你做件事。”明溟有时真怀疑他会读心术,不过既然话都撂这儿了,也就不怕了。 “还有人要挑战吗?”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这职业古代就什么,姑且就这么写了)。 萧霄忙举起手,高声道:“有!” 那男人看着他笑道:“公子,此次大赛只限女子。” “你误会了,是她比,”萧霄指着明溟,“她可以吗?” “当然!”主持人虽然这么说,但当他的目光落到明溟身上时,明溟明显觉得他在怀疑她的实力。她倒是没说什么,反正长得不算惊艷有气势,被瞧不起也是正常的,而且自己在这方面也不知道行不行。 “姑娘请上台吧。” 主持人伸出一只手,明溟抓着他的手,他轻轻一拉,她便上了台,回头躬身道谢。 “这个黄毛丫头太不自量力了。” 明溟听见台下的人在小声议论,不过她全装没听见,不管赢不赢,必要的风度必须保持。 她在主持人的指引下坐在魏金玲对面。作为经歷过二十一世纪中国应试教育的人,明溟的近视自然不是吹的,她刚才在台下只看见魏金玲一个轮廓,此时坐在她对面,就已觉得这女人气场很强。 第21页 魏金玲长得很妩媚,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妖娆的光芒,眼角的蓝色花钿衬得她更为动人。不过明溟对这种长相的女人向来没什么好感,标准的一张祸水脸。 魏金玲突然柔媚的一笑:“妹妹好,我叫魏金玲。” 明溟不禁颤了一下,这种声音,哪个男人听了骨头都会为之酥软,你又不是上街接客要不要这样。不过她还是微笑道:“姐姐好,我叫明溟。” 魏金玲笑道:“妹妹若不介意,就由我先开始了。” 明溟应允道:“好。”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魏金玲媚笑道:“请问妹妹,生与死可是相反的?” 明溟亦是笑着答:“当然是。” “日出与日落呢?” “当然也是相反的。”打心里觉得这问题的脑残度,不都明摆着的么!当场心里就骂了无数次“我擦”。 “那么妹妹,太阳何时日落?” “太阳从升起的时候就开始在向西边靠拢了。”这种混帐常识是个人都知道啊。 魏金玲脸上的笑意重了几分,得意道:“不错。既然如此,妹妹,你已经输了。” 明溟一愣,输了?开神马玩笑?她一脸不解地问:“哈?恕我愚昧了,我输在哪儿呢?姐姐请解释一下。” 魏金玲笑得越发渗人:“太阳从一升起就开始日落,就像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在靠近死亡,对吗?” 明溟很疑惑,皱着眉问:“对啊,所以呢?” 魏金玲大笑道:“所以你已经输了!” “哈?exm?”明溟满脸黑人问号,神特么回答几个弱智问题就输了? 但见魏金玲又缓缓续道:“妹妹方才也说了,日出之后就开始日落,出生之后就开始死亡,那么这场你与我的辩论,从你带着想要获胜的希望开始,就註定要输,所以妹妹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魏金玲说完,摇着手中的绢扇轻笑起来,带着满满的鄙视。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有人鼓掌,有人唏嘘。而明溟并不急着说话,只是静坐思考,俨然成竹在胸,待会场安静下来后,明溟便反问道:“姐姐,你问完我这么多问题,那么我也问你几个吧。” 魏金玲想着明溟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便大方让她开口,只听她高声问道:“妹妹问一句题外话,姐姐小时候是不是得过什么病?如此心思机敏相貌堂堂的人居然说出这么堂而皇之的话!” 魏金玲嗔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明溟并不动怒,只笑道:“姐姐问我说什么话之前,请先反思反思自己。按照姐姐的逻辑,我抱着赢的态度来跟你比试,就必输是么?” 魏金玲微愠道:“不错,你既已输了,又何必在此侮辱于我?” 明溟不慌不忙地道:“姐姐,也不是侮辱你,我就是觉着你这想法有问题。因为按照你这个逻辑的话,那些白头偕老的眷侣,刚开始都是抱着双方感情必定破裂的初衷在一起的么?或者说那些初时希望百年好合的夫妻,最后都不得善终么?我相信台下也有不少感情一直很好的夫妻,姐姐这话说出来不是啪啪打人脸么?姐姐难道不觉得以这种逻辑推断事物有些偏激么?”她声音本就中气十足,此时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更是铿锵有力。本来魏金玲连胜五场,嚣张得要上天,台下不少人已看她不顺眼,加上明溟这么一挑拨,台下已是一片喧闹,怒骂魏金玲的大有人在。 魏金玲愣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明溟眨着眼笑问道:“姐姐,你还觉得你说得对吗?” 魏金玲脸上的笑闪过一丝不服,但也不得不低头:“好,这场我认输。” 台下的观众不禁为明溟惊嘆,他们想不到这个外表平凡的女孩居然可以胜过风光无限的魏金玲。明溟往台下瞥了萧霄一眼,只见这厮一脸淡定地看着她,她也只好一脸蛋疼了。 茶驿雅间中,一个绿衣男子笑看这会场上发生的一切,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明溟身上,他自语道:“明溟?还真有点意思。” 一个紫衫女子递了杯茶给他,笑道:“怎么?终于有看上的姑娘了?” “只要不让我娶那母老虎,娶谁都好,”绿衣男子不回答她的问题,喝了一口茶,“二姐,这姑娘有点意思啊。” “我也看见了,”紫衫女子眼中也有些赞赏之色,“不然你也不会把请帖给她。” 刚才的主持人站在门口问道:“二殿下,下一场比什么?” “弟弟,你说呢?” 绿衣男子看着手中的茶水想了想,扬眉道:“比舞,我向来最爱看美女跳舞,正好也瞧瞧这小丫头舞技如何。” “就依你。阿含,去准备吧。” “是。” ☆、第十三章惊艷山市 比完辩论,明溟站在台上,以为已经赢了,可谁曾想居然是三局两胜,当主持人宣布说下一场比跳舞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跪到地上了,她一个连广播体操都跳不好的人,还跳舞?不过说起来,好像她的确是会一支舞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了。且抛开水平问题不说,两个次元审美不同就已是一个大问题。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开场前有两个时辰的准备时间,主要是与乐师沟通乐曲,以及服饰之类的准备。明溟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鼓起勇气就跟乐师讲了她的要求,幸而这山市的乐师都是些音律高人,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将伴奏演奏个七七八八,也算是解决了一大难题。 魏金玲先上场,明溟也没闲着,就站在后台观察。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见魏金玲手持一柄花伞,身着一袭粉红薄衫,宛如开得灿烂的桃花,如瀑布一般柔顺耀眼的黑髮自然垂下,细长的腰带繫于纤腰之上,胸前的白色内衬显得她更加诱人。她这般模样,使人看了便想上去将她拥在怀中。一段充满西域风情的伴奏响起,那乐音妩媚无比,却不带世间的一丝俗气,听得人心神荡漾,全身的神经为之酥软。而舞姿更是令人为之震撼。魏金玲的舞步妖娆缓慢,将女性的柔美充分地展示。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身上的串铃叮叮作响,更平添了几分风韵,加之花伞一开一合,衬得她的身姿更为曼妙。举手投足之间何等绝美,妖娆的曲调与舞姿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释放出无尽的诱惑力。台上的舞者停下舞蹈,翩然翻飞的裙摆慢慢落下,而台下的观众却依旧像是在梦里一样,脸上的表情如痴如醉,就连女子都为她绝妙的舞姿拍案叫绝。明溟感觉自己还没看够便已结束了,台下一片欢唿,魏金玲抚了抚自己的发,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赢定了。 明溟心里不是一般的不爽,这没比就觉得赢定了?虽然说魏金玲赢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待主持人报完幕,明溟平復了一下自己忐忑的心情,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台。 第22页 此时明溟已换去那身男装,着一身黑底碎花裙,称得她肤色更为白皙,脚下一双小巧的绣鞋,露出纤细骨感的脚踝,更是动人。微卷的长髮半扎在脑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一张脸上略施粉黛,双颊透出自然健康的红润,眼底透出柔和温暖的光芒,本就丰满带笑的双唇上沾了些正红色的胭脂,微微一笑间,使人如同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虽不如魏金玲那般美艷动人,但却胜在亲和可人。萧霄也不禁为之惊嘆,他看惯了平日着男装的她,加上她总是装作一副战战兢兢或是呆呆傻傻的模样,做事又不拘小节,让他忘了她其实是个妙龄少女,她此刻的美丽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他竟然恨极了台下的男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乐师演奏开始,那乐曲开头便很欢快跳脱,唯有古筝与琵琶两种乐器合奏,二者合鸣,相得益彰。明溟一开场也跳了起来,她唯一会跳的舞——极乐净土。但见她舞步极快,又变幻无穷,纤纤十指旋转翻飞,且她媚眼如丝,面带笑意,又露出两颗虎牙,煞是可爱。她一弯腰,双肩微动,手指微挑,举手投足间,灵动中不失柔媚,更是撩人心弦,当真有点“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的味道。明溟不敢看台下,生怕外界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她忘我地随乐而舞,轻柔的衣衫随风飘扬,白皙的双臂若隐若现,更增添一种朦胧之美。台下的人很想为她尖叫,却害怕那喝彩声惊扰这人间精灵。待得乐音一停,她也停了下来,台下的观众神情陶醉,明溟觉得他们那样子就像是刚抽了鸦片,极乐净土果真有毒。 终于,台下的观众回过心神,压抑已久的喝彩声瞬间爆发,整个会场为之震动起来。但说到底这既是一场比试,就必是要决出高下的,魏金玲与明溟两人各有千秋,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这时,一个绿衣男子从茶驿的楼上翩翩而下,轻轻落在明溟面前。但见他丰神俊朗,如同画中走出的美少年,若非说有什么缺陷,恐怕就是那一头亮眼的绿髮,他正是在钧山出手相救之人。男子高声宣布道:“这位姑娘胜了。” 明溟还没来得及兴奋,台下支持魏金玲的人便坐不住了,张嘴就喊反对。 绿衣男子向下瞥了一眼,打开手中的摺扇,朗笑道:“这场比试的评判者正是我,我说她胜了便是她胜了。” 台下还有人要反驳,主持人忙道:“这是我家四公子,这场比试确是由他评判。” 刚才还细细密密的私语声戛然而止,绿衣男子朝明溟伸出手,微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明溟便拎着裙摆跟在他身后,走进茶驿的大门。 男子摇扇问道:“姑娘可是第一次来?跟你来的是你什么人?” 明溟点头道:“嗯,我是第一次来,跟我来的那个,呃……”她跟萧霄大概算朋友吧?也许是吧,不过她隐约觉得这个男子有点奇怪,面对陌生人必要的警惕还是要的,那怎么回答?她走了神,脚下一绊,差点摔在楼梯上。 “姑娘没事吧?”绿衣男子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明溟几乎是倒在她怀里。看着他带笑的双眼,她故作镇定地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面颊微微泛红。他指引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旁,为她斟了杯茶,浅笑道:“姑娘可知道今日这比试是为了什么?” 明溟疑惑道:“啊?不是为了宴请群雄么?” 男子摇头笑道:“自然不是。若是为了宴请群雄,又何必指明要未婚女子比试呢?” 明溟心底蓦地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总不会是神特么的相亲吧?为某某公子找个好老婆,看眼前人这表情,且比试又由他评判,恐怕就是为他选老婆,那赢了岂不是要嫁给他?这桃花不开则已,一开就来这么艷一朵,着实艷得辣眼。 绿衣男子又笑道:“我也不瞒姑娘,此次乃是家姐特意为我摆的擂,想为我找个意中人。现在姑娘你可是胜出了啊。” 虽然明溟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卧了个大槽,她只是想帮萧霄赢个彩头啊。 “姑娘不必紧张,我绝无强求之意,”绿衣男子见她面露难色,便解释道,“实不相瞒,家父在我未出生时便给我订了亲,但那姑娘着实不是我心上之人,那日在钧山我正是从家中逃婚出来的。家姐摆下这擂台,为我选妻,到时家父便不会再多说什么,就算姑娘不愿委身下嫁,家姐只要告诉家父,我已有心上人,他也不会强求,且他向来疼爱二姐,也不会责怪于她。” 听他这么一说,明溟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对方一看就是个多金高富帅,但一上来就谈婚论嫁任何人都猝不及防,况且那种满头绿毛的高端审美她着实是欣赏不来。 男子又搭话道:“姑娘,依我看,我们甚是有缘啊,两天之内见了三次面啊。” “哈?钧山第一次见面纯属凑巧,第二次多谢公子救了我们,这第三次,我想那山市的请帖一定是公子偷偷送给我们的吧?”明溟嘴上不说,但心下也是奇怪了,既然是为了招亲,说白了邀请明溟一人就行,但这两张请帖又不知是什么毛病了,难道眼前这人是个双或者干脆是个gay? 只听他缓缓道:“不错,是我送的。那日我逃婚,为了躲开他们,便使了这‘李代挑僵’之术,将我肉身与玩偶互换,姑娘也给面子,对在下这换掉的肉身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一日在下观察了两位很久,甚是欣赏两位的为人,又见两位虽同住一个屋檐下,行为举止间却不像夫妻,便自作主张,将请柬偷偷送给两位。只是无意间冒犯了姑娘,此事今后我缄口不言,姑娘若还是在意,我此刻便娶你为妻,绝无二话。” 明溟心下大惊,说到冒犯,那玩偶被她放在怀里,岂不是说自己的34d温暖了眼前这人一整天?她心里忽如万头羊驼唿啸而过,又想了想,人家也没说要你放胸口啊,说到底就是一场意外,况且人家现在都放话要负责了,也算是认错态度端正,但纵然如此,那心头的怒火却难以平息。她强忍怒意,微笑道:“这件事也怪不得公子,既然公子已经答应以后不提,那我也就当没发生过,如果因为这种无心之失葬送了公子后半辈子的幸福,那您可就亏大发了。” 男子朗笑道:“姑娘聪慧过人,怎会不懂呢?我既将请帖送给姑娘,就是对姑娘有意,能娶到姑娘,何其有幸,又何来葬送一说呢?” 明溟不禁暗嘆这人套路老司机,又是个高富帅,如果放在以前她分分钟就扑上去了,但此时她本就无意于他,便说道:“多谢公子垂青,但我这人缺点毛病多得很,而且我们才认识两天而已,这突然就说到嫁娶,似乎不妥。” 男子似乎是真的非她不娶,追问道:“有何不妥?” 明溟绞尽脑汁也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此时传来的敲门声简直是太及时了! 门外人说:“四公子,二小姐让您现在就过去。” 男子皱紧了眉:“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第23页 “是。” 男子遗憾地摊开双手,摇头道:“姑娘,看来只能下次再见。明日一早来此取东西吧,我就先告辞了。” 明溟抑制住内心的狂喜,道:“哦,公子再见啊。”心里却是一句“谁特么想跟你再见啊?拜拜再也不见”。 “对了,姑娘,在下姓蓝,单名漪。告辞。”男子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补了一句。看他走后,她也起身离开。 待她下楼,却见萧霄正倚着茶驿对面的白玉雕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明溟有些紧张,脸部充血,装作抬头看看天,又东张西望地走过去,乐道:“怎么样?我赢了哦!” 萧霄脸色有些阴沉,声音低到只有她能听见:“我不喜欢你这样。” “诶?!”明溟有些不高兴,辛辛苦苦给他赢了比赛特么不感谢就算了,还瞎比装什么中二病? 萧霄低声骂道:“去换衣服,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未婚女子公然露出手臂、脚踝,神色轻佻放纵,与陌生男子同进同出,我都不屑于说你。” 明溟本来就因为玩偶的事不太高兴,他这么一说,更激发了她心里的怒火,此时两人也相对熟稔许多,明溟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步步小心,便反驳道:“诶诶诶?这大街上穿得比我少的多了去了,什么叫做神色轻佻放纵?诶我就跳个舞随便笑一笑惹到你了啊?你觉得有伤风化不会闭着眼睛不看吗?女扮男装是为了您安全,穿个女装是为了给您赢彩头,结果您可还不乐意了,那得了您干脆睡觉去吧,梦里全是您的世界,您爱怎么高兴怎么玩。” 萧霄哪里被人这么顶撞过?且她说得冷嘲热讽,又还一语中的,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顿时怒火中烧,狠狠剜了她一眼。 明溟看到萧霄狠狠瞪着她,心下不禁有些害怕,想着自己得罪了这太子殿下,说不定下一秒就是一具尸体,但她偏生又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倔强无比,此时又是情绪上了头,竟不愿低头讨饶,心里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越发觉得难受,眼中泪光微微闪烁,愣是忍住不落下一滴泪来,就这么毫不闪躲地直视他的目光。 萧霄也只是一时愤怒,根本不会拿她怎么样,最多就是骂她几句,但见她微微下垂的眼角盈着泪珠,脸上又没有半点服软的神情,不免心生怜意,又反思方才的事情,的确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但萧霄也是个倔强性子,让他道歉也万万不可能。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突然,明溟感觉手背有些发痒,余光瞥见一只手掌大小的黑蜘蛛正从她手边爬过,几条腿正好擦过她的手背,明溟长这么大唯独最怕这玩意儿,此时这样亲密接触,情绪顿时到了崩溃的边缘,只听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她整个人已瘫坐在地,泣不成声,目光又控制不住往那蜘蛛身上看去,越看越怕,越怕越看,恶性循环。 萧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惊到了,顺着她目光看去,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上前就挡在她身前,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爬走了。” 明溟大哭不止,浑身发软,语不成声,萧霄忙将她抱开,一直小声安慰她。片刻后,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看到自己在他怀里,想到刚刚两个人还在赌气,从他怀中挣脱,眼神又兇悍起来。只是她这人眼睛不大不说,又还是双下垂眼,一瞪眼就像是强行要凶起来的小猫,且此时双眼肿成了两个核桃,萧霄又心疼又好笑,终是忍不住先服了软:“好了,谢谢你。只是今后不要再穿那么少让人看了。” 明溟带着哭腔道:“那你直接说就好了啊!这么阴阳怪气的干嘛?而且你也看了好不好?” 萧霄面颊微微发烫,怕她看到,将头撇到她看不到的角度,低声道:“我……我不算……” 明溟忍不住又想说他几句,但看他那种无言以对的表情,怕两人又吵起来,也就戛然止住了。 萧霄一直在思索什么,半晌,轻声问道:“晚上带你出去玩吧?” 明溟一下子破涕为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好呀好呀!” ☆、第十四章秉烛夜谈 明溟左等右盼总算是到了晚上,晚饭也没吃就拉着萧霄出来,下定决心要大力发扬自助精神,扶墙进扶墙出,有人宰当然是要一次性玩个够,当然,他俩平时的一切花销都是萧霄在解决,宰不宰区别也不大。 只见夜市之上甚是热闹,街道两旁挂满了鲜艷的大红色灯笼,小贩的吆喝声,人们的调笑声,使得本该凄清宁静的夜晚变得充满活力。大街上戳着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面颊被灯笼内的火光照得绯红,明溟这个千年大光棍此时竟也感觉到些许的落寞,不过转瞬即逝,仰面一笑,又兴沖沖地跑上去拿了串糖葫芦。这顶级吃货已然带着萧霄横扫了好几条街,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突然眼前出现一个馄饨店,她两眼精光大盛,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过去。 明溟坐下后,要了两大碗,萧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惊道:“你还能吃?!” 明溟仰头喝了一口汤,含煳道:“你以为我大学是白上的啊?” 看着她满足的表情,萧霄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上辈子是被饿死的吧。” “诶,这个还真没有。我当年算命,人家说我上辈子是个一毛不拔的土豪,结果被小妾跟儿子合伙毒死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我是被吃死的。” 萧霄忍住笑意,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虽然知道她能吃,但不知道她这么能吃…… 明溟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瞟着四周,却突然发起神经来,只见一个面如白玉身长七尺气质高雅的白衣美男子携着一个美艷无双楚楚动人高洁如莲的绝世美女出现在街头,总之明溟把各种狗血小说中出现的形容词都用上了,也不足以形容这一对璧人。她一时hold不住,激动地拍着萧霄叫道:“霄哥霄哥!尼玛!那边那个男的好帅!卧槽好正点!”语调尖利兴奋略略颤抖,已然是完全不淡定了。 萧霄虽知她豪放不羁,但被她突然这么一叫,也惊了一下,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的灵魂仿佛被抽去一般,双目无神地看着那边,目光落到那绝美的女子身上,怔怔道:“柒……寻……” 那二人不知是否是被明溟过于激昂的语调吓到,齐齐看向他们这边,此时二人也是一齐愣住了,那男子又惊又喜,女子却是似乎多了点什么表情。 两人虽是惊喜无比,却还是很有风度地走来,这齣尘的气质差点闪瞎明溟的钛合金狗眼。 男的先是喜道:“师弟!当真是你!” 萧霄看向师兄,说:“墨成师兄,许久不见,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 此时两人说什么,明溟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这自称“略腐”的少女已经陷入了无尽的yy之中,师兄与师弟,完美的cp啊,于是各种坑爹脑残的脑补让明溟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啊。祝师兄与师弟攻德无量、万受无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第24页 “难得你还惦记为师。”却只听得一个深沉明亮的声音传来,声音磁性十足,宛如幽潭,明溟也被不得不被拉回现实,却见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叔站在跟前,这大叔相貌极为普通,却有一种很是矛盾的气质,很平常又很特别,似乎于一般人无异,却叫你看了一眼之后便永远无法忘记这种感觉,她只觉大叔极为简单地看了她一眼,却仿佛看透了她的一切,但她竟不觉厌恶。 不由自主的腐意蔓延上来,总攻,绝对是总攻,果断是师徒“三人行”! 好在几人忙着各种叙旧,无人注意到明溟脸上意味深长的猥琐。 这时那绝色佳人注意到了明溟这个路人甲的存在,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萧霄怔了一下,说:“她叫明溟。” 明溟礼貌性地答了一声,由于忙于yy,并没多说什么。 那大叔却好像对她很有兴趣,主动问道:“明溟?姑娘的姓倒是很特别。明姑娘是何方人士?” “啊?”这大叔这么一问,明溟还真愣住了,总不能把穿越这种无厘头的事说出来吧? 秉承着坑爹到底的精神,明溟说:“我是小地方来的,不足挂齿,一个很远的地方……” 萧霄咳了一声,说:“此处风大,还是回客栈再说吧。” 一般电视剧中客栈里面总会发生点狗血的对话以推动剧情的进行,几人在路上相互说了会儿话,明溟得知三人是今晚才刚到的山市,这美女名为唐柒寻,帅哥名为苏墨成,两人是夫妻,大叔叫做唐烈,是这几人的师父,同时也是唐柒寻的父亲。这么算来的话,唐烈算是太傅,那地位是相当不低,且看萧霄对他的尊重程度与信任程度,可见这人在九烨应该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至于另两人,也不会是简单角色。 几人到了客栈简单寒暄一番,各自回房休息,唐烈大叔似乎很欣赏明溟,单独把她留下另有交代。 见大叔坐下,明溟主动给长辈倒了杯水,也转身坐下。 唐烈未饮那水,即问道:“明姑娘家中可有兄长?” “前辈,没有的。怎么了?” “姑娘与唐某的一位故人眉宇间有些许相似,是以向姑娘询问一番。我看姑娘真气充沛,天赋异禀,不知可有修习法术?” 这高人就是高人,看一眼就知道你的道行,明溟点点头,说:“之前萧霄有教我风系的法术,不过我还控制不好,但一般普通毛贼没什么问题。” “姑娘可知修行法术最重要的便是法决与真气么?法决本身众人皆能领悟,而真气的提升却是困难之极,譬如风刃术,常人使出来至多不过是吹起一阵微风,而倘若真气浑厚之人使出来,却完全不同了。姑娘身上的真气于常人而言,修行百年也未必会有。然而,真气也并非越多越好,若是把你身上的真气都输给一个常人,那人必会当场经脉尽断而死,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不了。也就是说,真气与身体必须相匹配,依我看来,姑娘体内真气虽浑厚,但身体却还能盛装更多,是个难得一遇的奇才。” 明溟勐一惊道:“哈?原来如此,难怪我随便一切树就没了。前辈,可是我总是控制不好。” 唐烈微笑道:“这些不足都能克服。可你身上却还有更宝贵的天赋。” “我我我居然还有别的天赋啊!!!!!”明溟一拍桌子跳起来,虽然忍住“卧槽”之类的粗口,不过瞬间神经病形象毕现无余,好在唐烈见多识广,面不改色道:“姑娘可曾听过瞳术?” 说到瞳术,明溟第一反应就是坑爹的写轮眼,她狗血的把自己的想法叙述了一番,说得是天花乱坠天马行空,瞳术被她说得只差超神…… 唐烈不动神色,耐心解释道:“瞳术最为可怕之处在于魅惑。高手常能使人产生幻觉,甚至坠入幻境,若是有人中了你的瞳术,便完全是任你摆布。” 明溟蓦然想起前几日沈金风的反应,当时她只是凝视着他,沈金风突然倒地,当日还以为是他走火入魔,现下想来,应该是自己无意间用了瞳术。要以后能运用自如,那果断是风骚到了极点。 唐烈续道:“能修习瞳术之人可遇不可求,曾经只有那已然亡国的天阑族与极少的人方能修行,姑娘正有这难得的天赋。” 明溟张大的嘴巴差点脱臼:“前辈!那我不是赚大了么!可我怎么修炼啊?” 唐烈点头道:“可惜唐某资质驽钝,只窥得瞳术的一些门径,当下便传给姑娘。这更深一层的法决我却是如何也练不上去了,只能靠姑娘自己捉摸了。只是姑娘要小心,若是瞳术被反噬的话,带给你的伤害可是相当严重的。但只要姑娘不去试图魅惑实力太强的对手,应该不成问题。” 明溟感激涕零,几乎跪谢于此,拜谢道:“多谢前辈!”心下却道:这大叔不仅谦虚儒雅有内涵,还十分大方,看他一身正气,又是萧霄的师父,应该不会害我才对,况且他也没有理由无聊到来收拾一个初次见面的二缺。 唐烈将要诀授予明溟,待他讲授完毕,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明溟便告辞回房了。 等明溟出去,萧霄与她擦肩而过,两人匆匆对望一眼,只见明溟面颊微红,迅速将头扭开打了个哈欠。萧霄轻笑一声,转身进屋,此时屋中就只有师徒二人,唐烈面色凝重,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你的病癒发严重了……为师给你下的封印被破了,至多再撑两个月,你前些日子可是遇上什么了?” 萧霄神色一滞,捏紧手指,想来定是那天遇着沈金风时出了意外,当下将那天的情况一一告诉唐烈。 唐烈道:“这封印万万受不得外力冲击,你冲破那禁锢的同时却……当年你受炼火珠侵蚀,以至带了这病根,虽说于你修行有益,这反噬的弊端却远远……所幸那姑娘确是要找的人。我虽只见过那人画像,却瞧她与他隐隐有些相似,且我看她命格,竟是一片虚无,无法窥得一二,定是她无疑了。你为救她冲破封印,倒也是值得的。” 萧霄本对自己的猜测尚有一丝疑惑,现听恩师也这么说,不禁放宽了心,却又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师父,京师那边可还好吗?” 唐烈答道:“萧渊命人将你失踪一事大肆渲染,朝中虽有混乱,但你无须挂心,柳将军与澈儿据理力争,算是稳住大局。况且柳将军是你母舅,又是你岳父,自是会在你这边。而于圣上那边也不必太担忧,圣上龙体安康。” 萧霄眉头紧锁,道:“此次我西征惨败乃是被韩凌出卖,逃生途中数次遇袭,我认得那几人的,是萧渊手下的人,我危急之下才逃到燕归城郊。也得亏他了,否则我也遇不到明溟。” “那他倒还帮了你一把。如今萧渊本人还在西北边关,你只管放心去治病就是,余下的一切,自会有人帮你打点。” “既如此,我便带明溟前往天阑就是。这病若是再发作,或许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25页 唐烈点头道:“的确,这封印再受不得大的冲击。如今你的功力只剩不到三成,又用不得过强的法术,自己小心吧。” 二人又说起京师中的一些情况,直到夜深,萧霄见唐烈有些困意,二人这夜谈才结束。 萧霄回房时,从苏墨成与唐柒寻房前经过,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涩,暗自苦笑一声,十分无奈。他并未入睡,而是自楼下取了一坛酒,坐在窗边默默独饮。 但觉酒断愁肠,往昔的一幕幕皆在眼前,摘星殿后青乌山,彼时落花满连廊,佳人笑靥灿若桃李,手中一柄琉璃伞,艷阳之下柔和温暖。伊人斜倚于朱红廊柱上,见少年走来,嬉笑着跃到那树上,宛若惊鸿,自如翩跹。 他仿佛听到她在咯咯娇笑:“师兄,你来抓我啊,抓到就嫁给你!” 柒寻,柒寻,唐柒寻!萧霄心底不断唿喊着这个名字,每一次唿喊便扯得心痛加深一次。 她答应他说要嫁给他,可为何在他回去的时候看到她挽着师兄的手在一起?看到他们拜堂成亲……那鲜艷的喜服宛如一把烈火,一点点烧尽了他的心。 宁静的夜里,突然响起悠悠乐音,那是箫声,初时欢脱愉悦,但不过数秒,只觉其悠扬辗转,柔情无限,柔缈的曲调仿佛化作少女倔强的泪滴落在心上,其中仿佛含着无数难以诉说的感情。 萧霄似是被蛊惑了,一时间竟迷失在这箫声中,任由其一丝一缕绕进心间,他仿佛痴立在往事前尘中,做了一场大梦。 “哎呀我去!”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明溟那熟悉的尖叫。 萧霄直接从窗户翻进她房内,却见她靠在床边,而那纤长的手指正握着一支普通不过的竹箫。不可思议,那悱恻缠绵的箫声竟是这少女的杰作,萧霄差点惊得晕过去。 当然,明溟看他从窗户翻进来也是吓了一跳:“你大半夜不睡觉翻进来干嘛?” “刚刚是你在吹箫?”不可能不可能,这个不着四六的小姑娘怎可能吹出如此饱含深意的曲子。 明溟忙解释道:“啊,是。吵到你了吗?那我不吹了,马上去睡觉。” “想不到你还会吹箫。”这少女平日里看上去娇憨可爱,不涉世事,实际却是狡黠促狭,萧霄虽早知她多才多艺,但今日却着实让他惊呆了,辩合时从容不迫,跳舞时一曲倾城,方才那箫声,几乎令他沉醉其中,这少女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才能是他未曾发现的。 萧霄微微一笑,提着酒罈子就在她屋内坐下了,问道:“什么曲子?” 明溟应道:“晚上睡不着就随便吹吹,不成曲调的,你现在让我再吹一遍我也吹不出一样的了。对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你不也是?” “我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度导致我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丝毫没有困意。唔好像机理不对,反正我睡不着。”明溟干笑了几声,萧霄自然不知道她失眠的原因。今日路上那似是不经意的吻已印在她的心田,但见他看唐柒寻的眼神,完全绝了她心底难言的妄念。即便那两人情丝已断,他与她也不可能有什么更多的瓜葛,为了防止自己今后乱想,还是断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吧。 萧霄心中依旧凌乱,他看向她道:“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几乎没有思考,明溟便近乎本能点了点头,安然在他对面坐下,却不发一言,暗骂自己没出息。 “明溟……”他只是无意识地叫她,似乎这样能让他抓住些不那么虚幻的东西,摆脱此时无尽的孤独无助。他是战场上令人胆寒的战神,政局中睥睨天下的太子,但却放不下痴恋多年的唐柒寻,此时只觉自己像个孤独的影子,无人陪伴,如今身边只有这么一人可以说话。 “嗯,你慢慢说,我听着呢。”少女的声音平淡如水,异常温婉,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此时萧霄已微微哽咽,回身灌下一口酒,问道:“你陪我喝酒吧。” “我不会。”她斩钉截铁地拒绝,许是怕他多想,又解释道:“我喝酒会吐。” “柒寻她……”只是简单说出她的名字,却让萧霄心头一痛,他旋即神色黯淡,不再说话。 明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怎么接下去,沉默了半晌,只轻声道:“你是未来的皇帝,以后一定会娶很多女人,我认为像柒寻姐姐那般清高的人是无法忍受与别人共事一夫的吧。你有了后宫三千佳丽,不可能时时陪伴她。她或许该是天地间自由自在的仙子,而不该是被禁锢在后宫中的女子。苏先生可以给她全心全意的爱,可是你不能吧。” 萧霄沉默,明溟知他显然是听进去了,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在柒寻姐姐嫁人前就已经娶妻了?” 萧霄想了想,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年母后病重,御医说她活不过二十天。母后喜欢那人,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便在临终前让我娶了她,我百般推辞,却抵不过父皇的一卷圣旨。父皇赐婚,娶了她的第二天,母后便……”萧霄说及此,长嘆一口气,许是想起逝去多年的生母,眼角隐隐有些闪烁,“即便如此,我只是让她做侧妃,想尽一切办法,成亲六年,我从未碰过她。” 明溟忍泪道:“可她是你的妻子。” 萧霄低声道:“只是侧妃,不一样。” “有区别么?侧妃那也是你明媒正娶的。”明溟垂眸轻语,心结难开。 萧霄怒道:“我说了这不一样。我娶她不是因为爱。” 明溟拍案冷笑:“那你有本事别娶啊!你不喜欢你娶人家干嘛?别人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了?我杀了人我能不能说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杀了那么这个事实可以不成立吗?娶了就是娶了!哦你娶了别人了你还要求柒寻姐姐对你一心一意,你这想法是不是有点问题?”萧霄如今所言,让她再一次情绪失控,本以为他要勃然大怒,然而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她实在是无奈了,又问道:“我这么问你吧,如果你娶了柒寻姐,能不能保证她比现在过得好?” “不能。”萧霄长嘆道,其实所有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依旧放不下啊。 明溟双手一拍,皱眉道:“那不就行了,那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很好啊,我认为既然爱她就要让她过得好,所以你就不用纠结了啊。” 萧霄反问道:“若是将来你的挚爱娶了他人,你怎么看?” 明溟摊手道:“我刚开始肯定会很难过啊,可是之后也就算了,人家都结婚了我还想个甚?强扭的瓜不甜,反正这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跟太监,再抓个喜欢的还不容易么?” 萧霄嘆道:“你倒是豁达。只是曾经的心境,再也无法寻回了。” 明溟抿嘴苦笑,曾经的心境吗?也许令萧霄难以释怀的只是那份感觉而已,而非唐柒寻这个人。想起萧霄白天与她那些暧昧的行为,此时又见他为唐柒寻黯然神伤,不禁唏嘘不已。自古薄情是君王,想及此,她更该断了自己对他的念想吧。 第26页 “明溟,你给我唱首歌吧。”萧霄突然笑得无奈,声音悲伤到想用一切换他展颜。 她点点头,也不管萧霄是否听得懂歌中之意,缓缓唱起一曲《红玫瑰》。她的声线此时婉转绵长,却是余音裊裊,缠绕心间。漫不经心的低吟浅唱,淡淡的童声中带着些许沧桑,她表情淡然,却仿佛从心底流露出一抹无奈,直击萧霄心底,思绪渐渐沉入她的歌声内。 一曲过后,萧霄手中的酒也已饮了七七八八。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放下所有包袱,眼前人的脸似与那人重合,那种孤独感又毫无徵兆地袭来,这一瞬感觉明溟离他好遥远,突然间十分惧怕此刻的空虚,他带了几分醉意,低声问道:“你能让我抱一下吗?” “哈?!”明溟大惊失色。不能,她不能让自己喜欢上他。 “是我唐突了,”他无奈地笑笑,刚刚居然是本能地说出那句话,他问道,“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明溟垂眸道:“至少现在会。” 萧霄不笨,明溟那掩藏的心思他看得通透,虽然过去已成歷史,但让他怜取眼前人也似乎做不到。他本以为自己已对明溟动情,也可彻底忘了那人,但当他看到唐柒寻的那一刻,仿佛这一切都烟消云散。明溟与唐柒寻怎么可能一样呢……也许此生,柒寻在他心里的位置永远不会改变。他不再说话,只慢慢将手中的酒饮尽。而明溟就这么在他对面坐着,表情纯粹干净,他竟从她自然带笑的脸上看到些许极力掩饰的悲伤,不禁心生怜意,这孩子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内心比谁都细腻,只是不愿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呆着,谁也没说话。酒意蔓延,他渐渐沉睡,倚在窗边,双眸紧闭,明溟凝视着他,从未见过他那么脆弱的神情,一时想伸手碰碰他的脸,指尖却停在半空。她垂眸苦笑,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关上,给他取了床被子盖上,自己却悄悄关上门退出去。 不可以动情。绝对不可以。 二人次日一早便一齐下到客栈门口,昨晚的事两人也都不提,明溟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萧霄问了几句她却只是摇头点头,因此这一路安静得很是怪异。 两人到了没多久,昨天那个叫阿含的主持人便出来迎接他们:“姑娘请随我来。” 见阿含似乎并没有邀请萧霄的意思,明溟便说:“他是我大哥,这些我都不懂,让他一起去吧。” 阿含应允,三人走进一条长长的通道,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得一道石门打开的巨响,眼前也开阔了。 明溟登时大惊道:“卧槽!亮瞎了我一双钛合金啊!这这这也太太太厉害了!” 他们正站在一座巨大石室的入口处,只见这石室约有一个礼堂那么大,满屋皆是奇珍异宝,摆放整齐有序,更显华贵。而四周的墙壁上凿出一个个的方槽,其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皆发出不同颜色的纯色光芒,融为一抹静默的颜色。 萧霄也不由得咋舌道:“南海丹砂制成的胭脂,云洲人鱼所织的鲛绡护甲,秋水剑、寒月刀、灵蛇鞭,果然名不虚传!” 阿含笑道:“我家小姐向来就喜爱收集世间珍品。只要是这石室中有的,二位随意挑选一样便是。” 明溟完全已经陷入了凌乱状态,而萧霄则好像对眼前这些宝贝好像丝毫不感兴趣一样,迳自走向石室中央那块巨石。他缓缓打开那个石盒,明溟的目光顿时被一道炽烈的红光吸引过去,只见一把长剑静卧于石盒之中,剑身通体呈现出血红色,如同跳动的火焰,红得摄人心魄,其余兵器绽放出的光芒皆被吞噬。 剑柄的雕饰雍容清冽,深邃动人,刚劲有力的“殒离”二字印在上面,生动有力。剑身上的花纹更为惊人,由远看去,仿佛有个蓬勃的生命在剑中游走,从容轻缓。 明溟虽不懂剑,但她知道,这把剑绝对不简单。 萧霄面露喜色,失声赞嘆道:“好剑!” 明溟悠悠补了一句:“绝世好贱……” 阿含忙上前道:“公子好眼光!这殒离剑乃是取材于九天外飞来的异石,由天阑的铸剑师苍斐竭尽心力铸了三月之期而成,几乎可与天阑王莫殇的佩剑寒魄媲美。” 明溟听到莫殇之时,又陷入了沉思中,这时常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少年究竟是谁? 却又只听倏地一声,殒离剑竟在萧霄碰到它的一瞬间立刻归于无形。阿含知道是殒离剑与萧霄订了契约,即喜道:“恭喜公子!看来这把剑与公子甚是有缘啊!” 萧霄拍拍明溟的肩,粲然笑道:“如此甚好,多谢你了。” 明溟微微一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阿含见萧霄拿了剑,便下了逐客令:“二位既已取了剑,便随在下出去吧。” 明溟不住回头看了数眼,直到完全望不到才死心出去。萧霄看着她的表情,莫名感觉这一夜之间,她心底又藏了不少心事,他自知其中缘由,但也不知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前几章我本人几乎爱上萧霄,这章出来大概要叫“渣萧”了 otz ☆、第十五章女权之国 自山市离开之后,两人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些日子明溟的法术修为倒是进步不小,至少已经收放自如了,顺带还以各种小动物为实验体练习了一下瞳术,把一群可怜的猴子直接弄得脑溢血,当场撞墙泪奔。不过明溟话却突然少了许多,萧霄有时主动跟她说话,也只是嗯、啊、哦来回答。 正赶路时,两人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近乎咆哮的唿喊从他们身后唿啸而来:“明姑娘!等等我!”回头一看,只见蓝漪从后面狂奔而来,没错,只是跑,速度不比他们慢。虽然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光是跑步都能如此逆天。 蓝漪在他们旁边停下,笑道:“姑娘,差点就追不上你了。” 明溟眉毛勐一挑起,惊道:“啊嘞?你怎么来了?” 蓝漪笑道:“我跟你一起走。” 不等明溟回答,萧霄直接怒斥道:“不行!” 蓝漪完全不理会他,转向明溟笑道:“姑娘,让我跟你一起吧,我能保护你的。” “哈?”明溟有点受不了蓝漪,他以为是在演狗血古装言情偶像剧么?本来对他就没什么好感,此时那厌恶更甚。 突然听得“刷”一声,萧霄手中的殒离剑已指向蓝漪:“回去。” 而蓝漪依旧是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微笑道:“萧兄,可惜我不擅使剑,否则它是绝不会在你手中的。” 萧霄有些惊讶,但仍是不动声色,问道:“你知道我姓萧?” 蓝漪拔出摺扇挡开萧霄的剑,缓缓道:“萧霄,九烨国君萧鲲与皇后柳氏的长子,十三岁便突破第六重境,十四岁带兵上阵,几乎未吃过败仗。只可惜,炼火珠……算了我不说了。咳,萧兄要去的地方没个人带路怕是不太方便,碰巧蓝某人数年前去过一次,此次正好能做个嚮导。” 第27页 “你知道的倒还不少。”说完,萧霄已将剑收回去,不再说话。 蓝漪笑道:“萧兄这算是同意了?” 萧霄头也不回道:“你再不跟上我们就走了。” 若平时,明溟这腐女早就开始各种yy,只是如今她丝毫没有心情想这些,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萧霄与唐柒寻曾经是恋人吧,两人看彼此的眼神都不太一样,她心里很难受,就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也许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可人家心里有人,而且他们两个人说什么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她不想让自己陷进去,因此故意处处避开他。且刚才蓝漪似乎话里有话,看来萧霄显然还有别的事瞒着她,果然还是不信任她吧。她脸上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自嘲。 此时蓝漪与两人同行,虽然明溟不太喜欢他,为避免跟萧霄说话,只好与蓝漪随便瞎扯了。哪知两人说了几句之后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两人都很健谈,三观也很相似,比如对于搞基一事同样豁达淡定,不少猥琐的想法也不谋而合,蓝漪甚至连自己是妖也没瞒着她,他正是来自妖界最为强大的雪狼族,家中有个爱游山玩水的父亲,此外还有三个姐姐,长姐与三姐出嫁,二姐与他在家中打理家业。明溟与蓝漪聊得投机,丝毫不介意种族,此时反而对他更加好奇,还大问他平时妖族的一些习惯,蓝漪老实回答,两人是愈发的合得来。萧霄在一旁反显得有些尴尬了,但他这个人本来话就不多,此时始终也保持沉默,其余两人也不觉奇怪。 行了几日,三人已到了九烨东南边境的一个小国度——女儿国,以其绝世无双的造船之术闻名于世。如名字一样,此地女权为主,女尊男卑,女人是这个社会的支柱,劳作、养家,甚至穿上战袍保家卫国,所有的要职都由女人担任,而男人就在家“相妻教子”,只是附属品而已。出生贵族的男子能配得好女子,从此安然一生,而出生卑贱者,註定只能卖笑卖身。女儿国三十年前与九烨大战惨败,派人和亲,从此附属于九烨。 因此地以女为尊,为便于行事,明溟便换了女装。刚一进城,明溟当即被街上的景象惊了个滚,这城市一片繁荣昌盛,但街道之上走来走去的大都是女人,竟几乎没有一个男人。女人们朝萧霄与蓝漪两人投来无比嫌弃的目光,在一旁指指点点,令他们浑身不自在。 女人甲小声议论道:“啧,这小姑娘艷福不浅!只是不知能不能消受得起啊!” 女人乙皱眉嘆息道:“这两个男人虽然长得不错,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怕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吧?” 这声音毫无保留地传到三人耳中,萧霄虽然满心不悦,好在他算是比较耐得住性子,且早些年曾来过这女儿国,起码有个心理准备。蓝漪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准备上前砍人,明溟一把把他拽回来:“算了吧,被占便宜的分明是我好吗?” “你不懂,男人的尊严。咦?前面怎么这么多人?”蓝漪向来玩心比较重,看到前面围了一圈疯狂的女人,刚刚的那种怒气全然消散,只剩下好奇了。 明溟一脸黑线,远远看过去,前面被遮了个严严实实,无奈凭那勉强够上160的身高,只能像只松鼠一样在原地上下跳动。但蓝漪突然把她往自己肩上一托,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她面颊微红,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萧霄一眼,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明溟皱皱眉,本想让蓝漪放她下来,这时,萧霄一把把她拽下来,拉着她的手腕就拨开人群往前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蓝漪眼色一动,也跟了上去。 明溟走到近前,视线却再也无法移开。美男,绝世美男,只见前方搭着一个大露台,露台上的男子一袭火红的贴身盛装,光彩照人,肤如凝脂,美艷无双。他不过二十岁上下,一双妖艷的丹凤眼,玲珑高挺的鼻樑,一头长髮由红色的玉簪高高挽起,耀眼的大红衣袍上绣着硕大的金牡丹,鲜艷却不突兀。 此时在那群台下的妇女爆发出阵阵尖叫的同时,明溟暗自吐了个槽,她向来是不太喜欢这些个疯狂的脑残粉,由于内心太过厌恶,不小心骂了句“无聊”,却被旁边的一位少女听了进去。 那少女杏眼圆瞪,怒道:“你瞎说什么?!” “我说我闲着无聊,带着大小老婆出来乱晃,想看美男都不能安心看。”明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圆话,但这话也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导致蓝漪直接哀怨地看着她,萧霄则默默瞪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台上。 “这也是,百花楼的韩洛公子与天香阁的苏青公子在此搭台比试,你刚来还不知道吧?一会儿要民意决选,一两银子算作一票,多者胜。” 明溟一口老血吐出来,快男投票么?! 萧霄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他身上有赤岩木的味道。” 明溟头也不回,应道:“赤岩木是什么?” 萧霄拍拍她的头,低声道:“六个字,这是你十天内与我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了。” “你无不无聊!”明溟很嫌弃地一回头,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其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明溟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红晕,急忙扭过头去。 萧霄看着她那紧张的表情,心底燃起些许不易察觉的暖意,轻声道:“我要去天阑,除非混入少量赤岩木,否则其余的木材根本无法在那片海中浮起。” 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顿了半晌,明溟才小声道:“咳,那你一会儿去抢过来就好了啊。” “贸然去抢,被他毁了可就完了。况且我也不知道他藏在何处啊。”萧霄一脸无奈,说及此,停了下来。 “哎呀你直说想让我去找他帮你拿过来不就完了吗?我在你眼里也就只有这么点用处了吧!”明溟完全知道他话里有话,哪次要她做事不是这种蛋疼表情啊? 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表情,萧霄神情一滞,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虽然他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但仔细一想,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他心底闪过一丝愧疚,怕她难过,低声道:“对不起。” “哈?”明溟只是顺嘴说了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萧霄这么在意,她急忙又解释道:“玩笑而已,随口说的啦。诶,是不是只要我能拿到赤岩木、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行?” “嗯。” 这时明溟小眼微微一斜,心底出现一个小主意。此时,韩洛坐在一旁,露台另一边走上另一名美男,想也知道是苏青了。但见他身着一袭曳地的紫衣,露出胸前的肌肤,紫色的摺扇握在手中,腰间系了一条金丝腰带,神态、身姿毫不夸张,恰到好处,这是明溟第一次看见能有人把深紫色驾驭得如此风情万种,而且还是个男人。 明显的,明溟更为倾向苏青,不过此时嘛,她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她看着蓝漪,笑问道:“孰攻孰受?” 蓝漪笑道:“可攻可受。” 第28页 明溟摇头道:“唔,我倒觉得韩洛其实是个弱攻,苏青嘛,其实是个隐藏的攻。啧,双攻相遇,气场不和啊~” “其实我觉得还是我比较攻,当然虽然我喜欢你。” 面对如此大胆直白的表白,明溟脸颊一红,强笑道:“别逗了吧,你分明就是个弱受好吗?” 蓝漪皱眉不悦:“有么?我怎么觉得我是总攻?” 正在两人讨论得激烈之时,所谓的投票已经开始了。一个鸨妈妈在上面唱票,韩洛九百零七,苏青九百,眼看韩洛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苏青却是波澜不惊。 此时明溟嘴角一咧,在台下举手叫道:“慢着!我投苏青,一千两!黄金!” 此语一出,全场譁然,这场所谓的比赛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所有人的目光定在那一脸稚气的少女身上,而韩洛的脸完全黑了下去,苏青仍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钱太多了?”萧霄低声嘆息,一千两,一千两黄金,虽然他很有钱,但这小丫头的败家程度也令他颇为惊讶啊。 “是你说只要我能搞定就随便我的啊!要不我再喊一千?”明溟那一脸无害呆萌的表情,使萧霄完全怪不起她来。从那天晚上开始,她早就盘算着要怎么给萧霄找不痛快了,此时能让他不爽,简直大快人心。 蓝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明溟面前表现的机会的,急忙说:“没事,我给,我给。”话音一落,一个翻身上台投了一张银票进去,为避免他那张脸引起什么骚乱,又马上跳下来站到明溟身后,高声叫道:“我有主了啊姑娘们!” 明溟也懒得解释什么了,反正她对他没想法。 这时,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萧霄那怪异的眼神。 ☆、第十六章情之错许 入夜,明溟大摇大摆带着两人去了百花楼,小姑娘逛妓院很少见,带着两个男人逛妓院的就更少见了。一个长相清纯的少女,身后跟着两个身姿挺拔、器宇不凡的男青年,这一进去,自然是吸引了大批目光,这傢伙带着两个男人大喇喇地坐在大厅喝茶。 “这位姑娘,开个价吧。”鸨妈妈直接上来搭讪,由于萧霄与蓝漪的长相资质都算不错,导致鸨妈妈以为明溟是来卖男人的。 明溟按住身边那两个准备砍人的傢伙,笑道:“不卖不卖,这个是我大哥,这个是我二哥,我们是来找韩洛的。” “想见韩公子可不容易,”老鸨脸上浮现出轻蔑的表情,指指门口拍着的长龙,“交五十两,门口排队。”之后则懒得再和明溟说话,这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女孩,完全不像有背景的嫖客,原以为是来卖人的,居然也不是,那就更没必要搭理了。 正当此时,楼上走下一个小厮,在老鸨耳边说了几句话,那老鸨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转而向明溟殷切地道:“韩公子请姑娘上去。” 明溟招唿身后两人跟上,但那老鸨拦住两人:“只让姑娘独自一人上去。” “那你俩在楼下等我吧。” 萧霄点点头,缓缓道:“自己小心。” 不知是不是幻觉,明溟居然从萧霄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心,她笑道:“安啦安啦,你们两个在谁敢动我?等着小妹我凯旋吧~” 那小厮为明溟拉开韩洛的房门便退了出去,明溟当即被屋内的情况闪了个瞎。满屋子入眼尽是浮夸的大红色,甚至包括地毯、床帐、桌椅板凳,无一不是鲜艷的红,啧,骚包娘炮。 刚一踏进门,韩洛便极尽妖娆地看了明溟一眼,那眼神之妩媚,手势之阴柔,简直令世间大半的女子都望尘莫及。死娘炮,明溟在心底骂了好几句,要不是为了赤岩木,才懒得跟这傢伙打交道。 “姑娘请坐吧。”甚至连声音都是如此的柔媚,简直像从人的骨子里长出来,蔓延到全身。 明溟在桌边坐下,并未开口,这货虽然外表看着骚包浮夸,但内里应该并不肤浅。之前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娘炮卖身不卖艺,呃卖艺不卖身,虽然外表有点那啥,但事实上却是守身如玉,在女儿国,他的仰慕者能站三条街,但没一个是他看得上的,所以嘛,越是得不到的越喜欢,他的人气才能这么高。像这种人极有个性,追求他的人太多,所以明溟只能採取支持苏青的方式来博得他的注意,引起他的好奇,以这样特别的方式出现,谈话时也能多点筹码。眼前的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韩洛在她对面坐下,轻声道:“姑娘,你很特别,与那些女人不一样嘛。” 明溟嘿嘿一笑,竟是十分憨厚:“因为我是大叔控啊。” 韩洛给明溟倒了杯茶,道:“姑娘来找我怕不止是想见我吧?” “没有啊,见你一下怎么了?你长得那么好看。”虽然事实如韩洛所说,但直接被拆穿的感觉可不太好玩啊。 “你想要赤岩木对吧?”韩洛放下杯子,语气中竟没有一丝惊讶,一双桃花眼仿佛直接看到明溟心底。 “擦!你怎么知道?!”明溟拍案而起,怎么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了?! 韩洛微笑道:“唔,随口猜的。看来我猜中了啊。”那一脸轻松坑爹的表情啊,着实太欠揍了! 明溟直接问道:“那你肯不肯给呢?”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懒得跟他绕弯了,她想,韩洛是个聪明人,直来直去说不定更对他的胃口。 韩洛也不直说,只笑道:“你猜啊~” 明溟瞪了他一眼,直接拍案叫道:“猜你妹!说吧用什么换?” 韩洛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摇头道:“诶,小姑娘,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那不然我跪下来求你?”明溟嘴上如此,却没有半分求人的味道。对这种人就得这种不给面子战略才有效。 明溟的态度让万人追捧的韩洛有点诧异,不由得对她的看法有点改变。这少女虽然貌不惊人,但身后跟的两个人看上去可都不简单,而且能一眼就看出他与赤岩木有关。既然有能力,那就利用一下好了。 “你们不是女儿国的人吧?” “嗯,我们从九烨来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女儿国的男人是不会有那种神情的,他们早已沦为没有尊严的玩物,”韩洛笑眯眯地说,好像自己不是其中一员一样。他转过身,又问:“姑娘,那两个是你什么人?” “一脸正经严肃的是我大哥,眼神色迷迷的是我二哥。”明溟看这厮不像善茬,谎话自然就脱口而出,其余的也不多说。 韩洛皱眉道:“唔,不太像啊。” 明溟懒得理他,随口绉道:“同父异母,都随妈长。” “我不是说长相,你们三个有点奇怪啊。”韩洛脸色一沉,那张妖娆的脸上总算出现了正常男人的表情,“你二哥看你的眼神嘛,跟那些疯狂的女人看我是一样的,至于你大哥么,唔,那神情似乎是吃醋啊。” 第29页 “卧槽你开什么玩笑!”明溟一大口茶水喷出来,直接爆了粗口。小蓝对她有意不假,但萧霄分明对她是百般嫌弃啊,怎可能啊? 韩洛十分自信,轻笑道:“我韩洛也算是阅人无数,男女间相互爱慕的神情我是不会看错的。是不是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了,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他啊。” 明溟脸部充血,头埋得无比的低,声音也有些颤抖:“我、我不去……” 韩洛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又说道:“我看得出你喜欢他,你若是——” “我没有!”明溟急忙打断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眼中居然有些许泪光。 韩洛看她泪光隐隐,也不忍再逗她了,便说:“好了,言归正传。姑娘帮我找一个人就是,我看到她便把赤岩木给你。与那人有关的事在女儿国人人敬而远之,故我只能找你了。”说着,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语气十分恳切,看样子那人在韩洛心中的地位必定十分要紧。 明溟也收了收情绪,问道:“嗯,我们会尽力的。那个,有画像吗?” 韩洛轻轻摇头:“什么也没留下。她叫韩冰儿,千万不要当众说出这个名字,也不要问别人。” 虽早知困难,但没想到如此困难,只凭一个不让说的名字,能查到才有鬼了,明溟又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她曾是女儿国国主的贴身女官。”韩洛的声音渐渐低沉,眼神亦暗淡下去,整个人陷入沉思。 “……就是说我们三人帮韩洛找到韩冰儿,之后呢他就会把赤岩木给我们啦。”客栈内,明溟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不过有点难度,没有画像,也不让我们问人,看上去很禁忌的样子,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曾经是国主的贴身女官。” “不让提起?有蹊跷啊。”蓝漪坐在窗台上,指尖捏着眉心,好像真的很棘手啊。 明溟抓着自己的头髮,道:“我看十有八九跟那个国主脱不了干系。不好办啊,我们要怎么找她啊?” 蓝漪跳进屋内,道:“唔,看来我们有必要去拜访一下那位国主了。”他一向对这种带着点八卦感的秘密很感兴趣。贴身女官跟国主是可以有许多故事的。 明溟皱眉眨眼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啊,这边有没有选秀什么的?其实我觉得凭你俩的姿色嘛,直接杀进前三强可不难。”她那狡黠与纠结并存的表情实在是令人心里发毛。 “我不去!”两个男人第一次如此有默契地大喊出来,如果让他俩抛弃尊严去选“秀女”,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明溟扶额嘆道:“你俩别这么有爱好不好?我就是随口说的。其实我们直接潜入也不错嘛,反正你俩本事大,被发现了也是能安全撤离的。” “姑娘你太高看我们了,人界会法术的能人可不少,可别把我俩想得太万能了。”蓝漪看着她天真的表情,很想上去摸摸她的面颊,但却止住了。 “那我们怎么接近她?”除了那种最老土的法子,明溟实在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逗你的,潜入吧。若是我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凭什么去天阑?”蓝漪嘿嘿一笑,终是忍不住上前想掐掐她的脸,明溟却一下子闪到一边。 这两个字勾起明溟心底那个惊为天人的少年——天阑王莫殇,他的国度,是什么样的呢?为什么对她而言是如此熟悉的感觉?她问道:“你们要去天阑?” 蓝漪不知道萧霄没有把行程告诉她,只点点头道:“怎么了?” 明溟的眼神渐渐迷离:“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蓝漪解释道:“魔族故都,千百年来无数人想进去,却无一人成功。” 明溟摊手道:“唔,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不会埋着什么秘宝之类的吧?我听着都觉得坑爹。你俩不会也是想去拿什么秘宝吧?”她一脸的无语,虽然这两个人在她心里算不上男神,但起码也不是那种世俗的傢伙,而现在听他们这意思,两人似乎是一定要去,这一瞬间觉得原来世人都过不了贪这一关吧。她在嘲笑别人的同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对所谓的秘宝没有兴趣,但不得不承认,丑恶的贪念却是存在于内心的。 蓝漪看向她,平日那玩世不恭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无奈:“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啊。” “还是先想想怎么拿到赤岩木吧同志们!既然要潜入么,那明早先去把皇宫的布防图捞出来好了。”明溟不再发表任何有关天阑的意见,去就去吧,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世界也是等 死,况且,如果真的到了天阑,说不定能见到莫殇,说不定在那个神秘的地方有让自己回去的办法。 第二天,明溟利用自己在这里独有的性别优势摸进天香楼。韩洛算是这里的名妓,虽然是艺妓,想必不少有权有势的女富婆是垂涎于他的,她只需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只要来个皇宫大内的人,让韩洛出卖出卖色相,还怕皇宫的地图出不来么?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当真有不少达官贵人来访,在韩洛的尽心帮助下,一份完整的皇宫地图已呈现出来。 待送走了宾客,明溟从暗处出来,鼓掌贊道:“看不出你画画也很有一套啊。” 韩洛轻笑道:“不然你以为我这女儿国第一名妓是怎么来的?” 明溟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我呸,现在是苏青好不好?” 韩洛收起砚台,一双桃花眼喷出淡淡的火光,怒道:“还不都怪你的一千两?不过你这丫头倒也有趣,居然还会瞳术。” “不然你以为哦?”明溟拉开窗户,回头道,“那啥,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回来,给你个东西。”韩洛微微撩起袖子,一条枯萎的稻草手鍊挂在他的皓腕之上,与那一身华服极不相称。他将手鍊摘下来,道:“这是灵犀草,冰儿手中也有一条,两株草距离越近光芒越强,但不知为何,它在冰儿失去消息不久也枯萎了。你带上吧,也许能帮上你。” “嗯,那我拿着它好了。走了啊~” “你心里若是有话想告诉别人,还是趁早说了吧,也许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他了。”韩洛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但却烙进明溟心里,她此时百感交集,但最终还是决定将那心意烂在肚里。 拿了地图回到客栈,正是傍晚,蓝漪出乎意料的不在客栈,只有萧霄一人。明溟把地图往桌上一放,转身便要走,却见萧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心里微微一颤,表面却无比淡定地问道:“小蓝呢?” 萧霄道:“出去了。你就只记得他么?”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使她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不敢擅自回答。 她暗里骂着自己:明溟啊明溟,你曾几何时是多么的豪情万丈?此时何必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你们两个根本都不可能你纠结个什么啊?到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乖乖上你的大学,别人安心去当他的皇帝,这会儿算什么个样子啊?而且人家心里还有人你就更没必要多想了好吗? 第30页 不敢去看萧霄,明溟低着头就要离开,萧霄却突然拦在她前面,顺手把门关上。 明溟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问道:“干嘛?” 他不回答,径直走到她身边,说:“你为何要故意躲着我?” 明溟把头歪到另一边,低声道:“我哪儿有?” 萧霄怒道:“你是当我傻?” 明溟更是白眼一翻:“卧槽我哪儿有?!” 萧霄阴阳怪气的道:“我看你跟姓蓝的很合得来。” 明溟嘴角一斜,道:“呃,还好吧。” 萧霄平心静气,问道:“明溟,我问你个问题吧。你把我当什么?” 明溟不由得顿了顿,低头轻声道:“好朋友啊。” “好朋友吗?”萧霄轻笑一声,语调竟有些悲伤,他又问道,“那姓蓝的呢?” 明溟毫不避讳地白了他一眼:“也是好朋友啊。有什么问题?” 萧霄又问道:“我与他,一样?” 明溟摇头道:“唔,不一样。” 萧霄语气一变,语声中满是嘲讽:“这蓝四公子在山市是举足轻重的角色,必是雪狼族中不可小视的角色,自然与我不一样啊。” 明溟一听这话,马上来了气,直接大声怼了起来:“诶萧霄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就是觉得他是玩伴是哥们儿,你嘛……也许更像兄长?可神特么你非要找事吵架是吧?” 但萧霄竟不动怒,反是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他的声音很浅很低沉,却一字一句印在人心里。 明溟有些紧张地站起来,走到窗边,企图以大笑掩盖自己的慌乱:“哈?你想多了,想多了!” 萧霄贴在她身后,微热的体温使她很不自在:“那我喜欢你好不好?” “哈?!” 明溟这一惊吓差点从窗台直接栽下去,萧霄从后面抓住她的双肩,又问道:“我喜欢你好不好?” 明溟想要挣脱自己贪恋的这双手,却被他紧紧钳住,她狠命摇头道:“不、不好!” 萧霄将她扳过来对着自己,凝视着她的双眼,明溟感觉几乎要陷进他眼中,浑身颤抖不已。她闭紧双眼高声道:“你哪儿有喜欢我啊?我是你这几个月身边跟你相处最多的雌性生物所以让你产生了一种喜欢的错觉好吗?实际上你心里装的还只是你师妹啊!喜欢我这个贪财好色爱搞基还没财没色的死变态大废柴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演古装狗血言情劣质偶像剧啊?你心里已经有你师妹了你跟我表白干嘛?我是备胎啊?别再说这种话来刺激我了好吗?” 萧霄不回答她,反问道:“你也喜欢我,对么?” “即使我喜欢你又怎样?且不说现在吧,你今后做皇帝了后宫三千佳丽都是你的,到时候你还会记得我是谁啊?再者说,你肯定会为了各种原因不得不娶别的女孩子,还不能让她们不高兴,即使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啊?况且你还不一定是真的喜欢我好吗?”明溟小脸涨得通红,几乎是颤抖着说完这番话,眼泪已在眼中打转。她知道,自己与唐柒寻差距很大,唐柒寻是个绝美出尘的女子,而她只是个冷漠肤浅、自以为是、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小人,她这样的人怎么配与唐柒寻争? “你很好。”萧霄看着她闪着泪光的眸子,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只轻轻说出这三个字。他生在帝王之家,又是太子,下面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于是他早不早就学会让人看不透,戴着沉重的面具生活,但在明溟面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的真性情,脱离那僵硬刻板的生活。只因她心思单纯,且内心深处有她自己看不到的善良。逻辑也很简单,只要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更好。 “谢谢你,玩笑开到现在足够了。”明溟咬着下唇,倔强地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没有能力去保护,也没有信心去拥有,还不如不要。 萧霄松开她的肩,退了几步,嘆道:“至少相互喜欢到无可奈何时可好?” 明溟哑口无言,这种跟别人相互喜欢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吧?她深知两个人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只想摇头说出那句“算了吧”,可那句话到得唇边又生生咽回去,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萧霄不再说话,走上去微笑着揉揉她的头髮,笑得有些无奈,本欲转身离去,却勐觉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勐地喷了出来,溅洒在明溟身上。 “萧霄你怎么了?!”明溟急忙扶住他,他的身体就像一座活火山,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可怕的热量,脸上却毫无血色,明溟害怕极了,眼泪已簌簌而下。 “我没事。”萧霄整个人全靠她扶着,连说话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我让小二去请大夫!” 萧霄低声叫道:“别、别走,陪着我。别让人看到我这样。” 明溟直接破口骂道:“你特么病成这样了你还要什么面子啊?你呆着我去叫大夫!” 萧霄伸手抓住她手腕,低声道:“别走,给我输真气。” 明溟闻言,一双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掌,一股澄澈清寒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送出,泪珠不断滴在他身上,滴滴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萧霄的体温渐渐降下来,脸上有了些血色,他勉强温言道:“好些了。” 明溟含泪点点头,却看见他背上渗出殷红的血迹,又惊叫道:“你背上流血了!” 萧霄轻声道:“不碍事。帮我上药吧。” 明溟一脸不可思议:“啊?” 还不等她拒绝,萧霄便递给她一个小药瓶,背对她褪下自己的上衣,近乎完美的身线映入她眼帘,只是后背上有一道巨大的伤疤,几乎贯穿了他的背部,还有无数细密的伤口,看样子是旧伤,此时却向外溢出新鲜的血液,血流如飞瀑一般喷涌湍急。 明溟急忙倒了些药在手心,轻轻覆上他血流如注的伤口,生怕他感到一点痛苦。 萧霄皱眉道:“药量太少了。” 她“哦”了一声,倒了大半瓶在手上。当她的手触到伤口的瞬间,她感觉他颤了一下,关切地问:“弄疼你啦?” “没事,继续。”萧霄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这血咒发作不仅会触发旧伤,就连全身的血液也会随之发热,如同烈火灼烧。 她的小手触在他宽阔的后背之上,使她面红耳赤。由于常年练武的关系,他的后背是那么坚实,那迷人的线条把她的目光几乎定在了他身上。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丢人,给人家上药就上药吧,不是发花痴的时候。 渐渐地,萧霄的痛感在慢慢褪去,但随着她轻柔无比的触碰,他的内心反倒浮出另一股燥热。他有些害怕,忙轻声唤道:“好了。” 她默默将手移开,转身问道:“你还疼吗?” “不疼了。” 第31页 “你这是怎么了?” 萧霄深吸一口气,握着她的手嘆道:“旧病了。当年我不甚受了炼火珠侵蚀,中了血咒,发作之时真是苦不堪言,师父曾给我打下封印,却无意间被破,今后也许会发作得更频繁。” 明溟忙问道:“那能治好吗?”她想起他方才忧伤的眼神,悲从心来,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跑了出来。 萧霄捧起她的面颊,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轻笑道:“不哭了,我就是带你跟我去治病的呀。” 明溟听他说这病有得治,心中稍稍宽慰了些,后想到他治好之后定是要回宫的,又有些怅然,只是这喜远大于悲。她嘴角微微扬起:“那要去什么地方?” 萧霄嘆道:“天阑。很危险。你害怕吗?” “不怕。反正你会保护我的。” “如果我再用大型法术,也许下一次发作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样怕不怕?” “也不怕。那换我保护你。”明溟脸上虽带着笑,语调却很严肃,仿佛这件事真的就要发生一样。 萧霄不由得一笑:“好,你把眼睛闭上。” 明溟哦了一声,轻轻闭上双眼。这种桥段,从理论上来讲下一步妥妥就是亲吻之类的,她此时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不过这动静好像不对啊,难道萧霄也在酝酿?黑暗中,她只觉掌心多了什么东西,忍不住睁开眼,却看见一把三寸长的小木剑握在手心,她笑问道:“定情信物么?” 萧霄点头道:“嗯,这是我八岁那年自己做的,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明溟低头看了看木剑,讲道理,做得很是粗糙,但这勉强也算是个定情信物啊,心底泛起丝丝甜意,想了想,将自己腕上的红线解了下来,拴在他手上,道:“这个我从小带到大的,我妈说给我保平安的,也给你当定情信物了,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现在也不早啦,我们早点睡吧。” 萧霄差点惊得从凳子上摔下来,虽早知她不拘小节,但如此不拘小节当真是有点让他措手不及。 明溟话一出口,发现自己这话中歧义满满,萧霄又是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忙解释道:“啊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出去了我出去了!”说完忙跑回自己屋内,将那小木剑穿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脸上挂着笑意躺下了。蓦地,她又想起他看唐柒寻的神情,心里分明有这么个疙瘩却还是接受这不完整的爱,她想着,解完血咒,萧霄必是要回九烨做那什么太子,到那时,便分道扬镳,两不相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快在一起在一起! 没关系,下一章就分开,又开始收拾女主。 【后妈】 ☆、第十七章不速之客 萧霄与蓝漪两人身手过人,夹带明溟一个废柴也能轻松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宫。不过平心而论,女儿国宫内的防御做得也算不错了,只不过遇上了亲手培育皇家暗卫的太子和感官极度敏锐的狼妖而已。 三人皆是一身的紧身夜行衣,躲在那小巷之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但明溟那凸翘有致的身材在那紧身衣的包裹下显得极度诱人,她自己还浑然不觉,看那些走来走去的侍卫看得无聊,回头向两人看去。仅仅是一个回眸,两个男人那一瞬竟同时觉得她很有女人味很诱人,两人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相对无言,同时一副秒懂的表情,眼神已经交流了数次。 蓝漪:姑娘身段真好! 萧霄:你再看我就剁了你! 蓝漪:你不也在看啊?! 萧霄:…… 蓝漪:不行,别看了别看了,我身体有点不适…… 趁着外面那侍卫交接的空当,不过数秒,两人分别拉住明溟的一只胳膊,眨眼已转到下一个庭院。院中种满了大红色的虞美人,此时正是花蕾绽放之时,薄薄的花瓣质薄如绫,光洁似绸,轻盈花冠似朵朵红云,虽无风亦似自摇,风动时更是飘然欲飞,姿态灵秀,裊裊娉娉,俨然彩蝶展翅,美人起舞,颇引人遐思。碧血化为江上草,花开更比杜鹃红。 明溟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个院子里面的花草树木,竟连自己何时掉了队都不知道,她回头竟完全看不到两个靠谱的队友了。此时她开始有点惊慌,尽管已有些许自保之力,但也敌不过强敌。他们两人是时时关注着她的,却如此毫无徵兆地消失,可见这虞美人花园有古怪啊。 明溟渐渐发现了这些花木的栽种是有规律的,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然而走进下一个拱门,却还是一样的景物,似乎是被困在了原地。此处完全依靠传统阵法,让人感觉仿佛陷入一个无边的幻境。即便明溟是个门外汉也看得出这个阵法高端得很。 风起,零落的花瓣飞舞起来,一片红色掠过她的额头,下意识伸手去拨,却看见手腕上一直静默无比的灵犀草竟发出了微弱的光芒。韩洛曾说过,灵犀草可以感应到对方的位置,距离越近光芒越盛啊,那么或可用灵犀草的光芒作为指引走出这里。 明溟暗爽一阵,完全只专心盯着腕上的灵犀草,当她跟着那光芒走时,耳畔隐约有些悦耳的丝竹之音响起,并逐渐清晰,而灵犀草的光芒也越来越盛,最后竟发出阵阵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眼前一成不变的景象开始起了变化,漫无边际的虞美人在空中旋转,散开,有一绯衣少女独立于庭中,巧笑盈盈。此时,一个高大青年从那少女身后窜出来,两人相视而笑,含情脉脉,显然是一对恋人。 青年俯身在少女耳畔低语,从他们溢满欢欣的脸上便仿佛能读出他的柔情话语。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柔发,表情突然哀伤无比,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乖巧地闭上双眼,倚在他的胸口。 青年袖中露出一条细绳,他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将细绳缠绕在少女的脖子上,双手勐然用力,少女登时瞪大双眼,双手在空气中疯狂地挥舞,似想抓住些什么,却无济于事。 明溟一个箭步冲过去,却发现他们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可望不可即,之间的距离根本没有改变过。 幻象。 但见少女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渐渐只有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双手缓缓垂了下去,而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嘴角竟现出解脱般的微笑,而青年眼角落下一滴痛苦的热泪,恰好落在少女唇边。 两人此时也消失不见了,明溟有些头疼,虐恋情深吗?分明那么恩爱,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为什么非得杀了女人?是女人得了绝症所以恳切爱人杀了自己?或者是男人喜当爹羞愤之下杀了老婆?真是狗血至极。 无论如何,这幻象给明溟的刺激不小。她垂头走着,却撞在一个障碍物上,她抬头,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颇为玩味地看着她,一身月白长衫,黑髮以一块碧绿的玉冠随意束起,双眸黑白分明,散发出一着清冷的光辉,深邃的眼神让人心颤不已却又不忍移开目光,整个人就这么站着,宛如一棵古树,略带悲凉,略显残酷。 明溟这阅美男无数的色女也不禁叫绝。他兼具萧霄之气势,金风之儒雅,墨成之出尘,小蓝之邪肆,韩洛之绝美,好一个出色的男人! 第32页 那男人却只是随意看了明溟一眼,眸中燃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笑道:“姑娘可是来宫中盗宝的?” 也难怪,她这一身夜行衣裹在身上,看上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飞贼。明溟往后退了几步,说:“我找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尽管他身上并未露出杀机,但他眉间那若隐若现的煞气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但未曾想那人只是身形一闪,便落到她面前,笑道:“姑娘不必紧张,我也只是个迷路之人,不如你我结伴而行。” “这里好像有个阵法,可是我不懂破阵,就不拖公子的后腿了。” 起初怕暴露实力,她并未出全力,她此时提快身法,但那人又毫不费力地追到她跟前,道:“姑娘莫怕,在下可以与你同行。” 单凭这一起一落的追逐,明溟心中便有了数,这人的道行远在她之上,甚至与萧霄和小蓝不相上下,她要跑是肯定跑不掉的,且看他眉间的戾气不浅,还是不要惹恼他了。于是便乖乖跟在他身后,也将腕上的灵犀草隐了起来。 那男人一脸从容,不紧不慢地在这园中游荡,明溟都有些不耐烦了,却又不敢独自逃开。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他平静地笑道:“姑娘就不必隐藏那仙草了,方才遇见时我已然看见了。放心,我不会伤你性命的。” 明溟只好老老实实地看着灵犀草带路了。不多时,两人已走到一扇朱红色的宫门外,但这倒真是奇怪,周围居然一个宫人都没有,那扇门后的宫殿仿佛与这遍地的虞美人融为一体,妩媚中仿佛又有一丝哀愁幽怨。 贴在门口听了听,屋内是一片死寂,那男人径直上前推开门,一股浓烈的中药香漏了出来,盖住了虞美人的味道,竟让明溟有些狂躁。她也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宫标间而已。但觉手上的灵犀草竟自己在颤抖,原本低垂的草突然直立起来,仿佛在指引方向。 明溟顺着那边看去,一个巨大的白玉屏风挡在眼前,屡屡轻烟从屏风后幽幽而出,她下意识地走过去,只见一个美丽少女坐在浴桶内,脸庞精緻如美玉,浑身肤白若寒冰,又在这蒸腾的雾气中,如同由极地之境初入人间的仙子,只是双眸紧闭,安然若熟睡,跟刚才那死去的绯衣少女感觉很像啊,却不敢肯定。总之只能怪自己近视,看不清别人的五官。 少女手上闪烁的灵犀草显示她必是韩冰儿无疑,但明溟偷偷看向那男子,心有顾忌,又不敢随便说话,那男人倒十分识趣,一直站在门口,并未进里间,他远远笑道:“屋内没什么,姑娘你自己先玩,我在门外候着就是。” 明溟微微皱眉,看了看少女的脖子,光洁如玉,如果她是刚才那被勒死的人,脖子上一定有一条线。显然没有。她遂向那少女试探性地小声问道:“请问你是韩冰儿吗?韩洛让我来找你的。” 没有回应,明溟又稍微放大音量,那少女依旧没有回答,甚至连眉眼都不动一下。一种厌恶感由她心底蔓延而上,尼玛长得漂亮身材好傲娇毛线啊?!但这种情感随即转化为担忧,该不会泡澡泡休克了吧? 明溟上前拍了拍她,她就像个没有牵引的木偶,肌肉顺着明溟的力量僵硬地起伏,明溟伸手探到她鼻下,竟无一点气息,又摸摸她的脖子,静如一潭死水。 死人! 胃中一阵翻腾,明溟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间,那男人却关上门跑了进来,脸上的惊恐简直装得一点都不自然:“有人来了。” 四下没有地方可以躲,只有那浴桶后面的大衣柜才能容下他们。犹豫间,男人抓了她的手腕,拉着她躲到那衣柜内。 刚爬进衣柜关上门,来人就走了进来。那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女,身长约有一米八,一身红色的华服贴在身上,衣袖上金黄色的菊花装饰颇引人猥琐啊,远处看不清她的五官,只感觉轮廓有些粗犷,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柔和秀丽。那少女一进屋便将外袍除下,明溟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胸,一马平川,宛如男孩子的胸膛啊,即使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中,她还是忍不住暗自大肆嘲笑了一番。 少女朝那尸体走来,轻轻抚着她的手背,那动作宛如恋人般含情脉脉。她呢喃道:“冰儿,你知道吗?宁王殿下近日到我们女儿国了呢,如今九烨太子失踪,朝中动盪,宁王此次前来,想必是来拉拢我们吧。他母妃也算是我姨母,我这皇位也算是他母妃为我争来的,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他,我害怕,该如何是好?这几日我忙于应付他们,因此无暇来探望你,你可莫要生气。” 这声音分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声,但的的确确是从那“少女”口中说出来的!明溟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叫出声来。加上他的一马平川,女儿国的国主居然是男人?!不对,一定是声音文件的打开方式不对!明溟心一惊,喉中竟不小心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嘆息。 突然那国主眼神一凛,似是发现了什么,低声道:“冰儿,看来屋里进了小老鼠啊。” 声音虽是柔情似水,却不知隐藏了多少凌厉的杀机,明溟已然是戒备状态,身旁的男人却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男人推开柜门,笑道:“云簪,本王不小心闯入此处,还请不要见怪。” 国主大惊不已,仿佛看到了地狱的恶鬼,整个人差点跪在地上,颤抖着说不出话。 男人又道:“你的秘密我们会守口如瓶的,若是没事,先告辞了。” 说着,拉着还在云里雾里的明溟便撤了出去,还未回过神来,那男人带着她七拐八拐,已到了另一处屋子。 明溟心下想,那国主方才且说宁王到访,他又自称本王,看来他是宁王的可能性不低于八成。看那国主对他的畏惧程度,可知他的威信绝对不会低。宁王,宁王,这么说来应该是皇室萧家的人,看他的年纪与萧霄相当,后者是太子,那么似乎一切都通透了。年纪相仿、实力相当的一对兄弟,为了唯一的帝位,一定会不择手段吧。且这国主刚刚又提到拉拢,想来这宁王肯定是要联合女儿国搞点事情的。所以决不能让他知道太子萧霄的行踪,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与萧霄的关系,否则可能死得比鬼还难看。 “姑娘,这国主可还藏了一个好大的秘密。”男人突然笑道,那浓郁的笑意却不能掩盖他脸上的戾气。 明溟故作镇定:“噢,所以呢?” 她极没兴趣的反应令他有点抑郁,都说好奇是女人的天性,怎么她身上一点都不明显?他不死心,再次追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明溟抬头笑道:“不想啊,况且公子你要想说自然就会说啊。” 男人此时收了嘴角虚伪的弧度,说道:“这国主名叫凤云簪,他母亲自幼便把这幼子扮作女子,原因嘛姑娘自己去想。这多年下来几乎忘了自己是个男人,直到那少女进宫。少女聪明伶俐,不多时便已从普通宫人被提拔为他的贴身女官,两人竟日久生情,少女也发现了他是男人,也许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而这秘密却不容任何一人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封住嘴。最后也不知道是那少女自刎还是凤云簪下的杀手,总之少女死了,凤云簪便将她的尸身以药物维持不腐,啧啧,真是段至死不渝的爱啊。” 第33页 明溟摇摇头,之前看到的幻象就是凤云簪杀死韩冰儿的回放吧,这男人应该也是看到了。幻象中韩冰儿的表情没有太多痛苦与怨恨,或许她也是为了成全爱人而心甘情愿地被他杀死。不过给明溟带来情绪的不光是故事本身,她还担忧另一件事,韩冰儿已死,找到一具尸体韩洛恐怕十有八九不会认帐了,萧霄没有赤岩木,如何天阑呢? “姑娘?” “啊?公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姑娘总叫在下‘你’似乎不太妥当吧?在下萧渊,姑娘呢?” “明溟。”明溟此时也不用报假名字,反正萧渊也不认识她。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说,你刚刚不是说要为国主保守秘密么?这会儿怎么全告诉我了?而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萧渊笑道:“我说的是‘我们会为他保守秘密’,‘我们’二字自然只包括了你我,我并未告诉除你我之外的其他人啊。” 明溟问道:“噢这样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国主会怕你?”此时若是不问这个问题,反而衬得她装的痕迹过于明显,眼下她要先保证自己安全,再不着痕迹地把消息带给萧霄。 萧渊反问道:“你看我像什么人?” 明溟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应该也许大概不是个坏人吧我猜。”但也肯定不是个好人,她暗自腹诽。 萧渊缓缓道:“也许吧。现在,你该告诉我,你为何潜入女儿国皇宫了吧?”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压迫感,这样的感觉来自于两人悬殊的实力。 明溟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好欺骗,那就把真话换个方式表达:“是别人花重金让我来的,他要我来找个女官,结果我进来之后就迷路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啊。” 萧渊眼带寒芒,心生疑虑,问道:“哦?以你的身手,是如何不声不响绕过这森严的守卫的?”女儿国皇宫防御可谓是滴水不漏,眼前的少女又似有隐瞒,他不得不怀疑。 “我早就觉得你一定会猜到的,这么严密的部署,当然不可能是我自己绕进来的啦!我可是有同伙的!”明溟心下清楚萧渊必在起疑,看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或许已经联想到了萧霄,经过这句话的缓和,她编好了后面的内容:“我大哥带我进来的,他可厉害了,半年前我跟他在燕归城那里被人围攻,他一个人打了人家七八十个呢!”半年前萧霄还在边关,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燕归城。 “是吗?若有机会,我倒想见见他。”萧渊满意地闭上眼,不再追问。 明溟试探道:“好啊,我现在能不能出去啊?他找不到我该着急了。你要是能送我出去就正好可以见他啦。” 萧渊劝道:“我劝你最好不要。你知晓了国主的秘密,你认为他会轻易放过你?即便你大哥实力不俗,也不可能战胜整个女儿国吧?你还是乖乖在我身边吧,国主不敢动你。”他只是觉得她很有趣,不想让她死得太早而已。 明溟答道:“好吧,那我在这里就是了。”萧渊说得在理,况且他这个人再怎么危险,至少暂时不会对她不利,否则她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了。萧霄与小蓝自会想法子来找她,只是她担心萧霄会与萧渊撞上,到时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第十八章宁王萧渊 两人从那屋内出来,萧渊突然转头道:“小姑娘,你瞧这虞美人法阵如何?” 明溟道:“厉害得很,要不是遇到公子,我可还出不来。” 萧渊问道:“你方才说,你是与你大哥同来的,我瞧你身手不算好,你大哥怎会放心让你单独行动呢?想来你们必是在这虞美人法阵内失散了,我便帮你入阵找他如何?” 明溟暗道不好,萧渊一进去保不准就直接遇到萧霄了,她正要阻拦,萧渊已飞身入阵,留得她在原地。不容多想,明溟急忙冲进阵内,欲阻拦萧渊,但岂知他早已消失在她视线内,且一入阵她便失了方向,想了想,索性变声在阵中大喊道:“萧渊大哥,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了。”她只盼这唿喊能传入萧霄耳中,及时退出阵内,又怕萧霄识出她的声音,反而上来找她,便故意变了声。但她不知道这法阵的精妙,这法阵共有九九八十一个不重叠的位面,两人若是不处在同一位面,万万是看不到的。 阵中无人回应,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好跟着灵犀草退出阵外,而此刻萧渊竟已在阵外了。 萧渊方才只是才踏进阵几步便原路折回,见她这么焦急,反而对她疑心不已。 待她出来,萧渊笑道:“姑娘这么急着入阵,可是怕我撞见你那大哥?”言语间,眼神突然凌厉无比。 此人疑心颇重,句句饱含深意,明溟不敢怠慢,低声道:“这倒不是,只是你刚刚说我知晓了国主的秘密,跟在你身边比较安全,我就害怕你走了国主杀了我,”说着,神色慌乱无比,似要落下泪来。好一个奥斯卡。 萧渊道:“姑娘尽管放心,他决计不敢动你。我瞧你穿着这一身夜行衣不甚自在,不若换回常服,共用晚膳如何?我在这门口等你。”萧渊丝毫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明溟只好应允,跟着宫人进房间换了一身淡粉长裙,到了萧渊屋内,屋内只有他与两名宫女。萧渊让她落座,席间不发一言,只紧紧盯着她。明溟浑身不自在,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等萧渊先动了筷,匆匆趴了几口做了个样子,便想起身离开,但萧渊没有半点要让她走出这门的意思,见她放下筷子,问道:“小姑娘,你好生想想,是否有事瞒着我?” 明溟心底一颤,他自称都变了,恐怕事情当真严重,便说道:“我……我是来找韩冰儿的。”旁边那两个宫女脸上同时一惊,明溟又说道:“那花钱让我来的人说,千万不要在人前问起这人,所以我、我一直不敢说……” 萧渊听得此言,并不罢休,又问道:“你再好好想想。” 明溟“哇”地假哭了起来,垂头道:“如果你不让我找你撵走我就是,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此时她的惊惧之色半真半假,心底只盼萧渊信了这话,不再多疑。但萧渊突然大笑起来,屏退宫人,上前抓住她挂在脖子上的木剑,一把将它拽下来,怒道:“告诉我,萧霄藏在何处?” 明溟没想到这所谓的定情信物竟露了破绽,起身就要逃离此处,但萧渊的功力远超她此时,又早有准备,上前就把她拉了回来,数道风刃俱出,只见萧渊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一道无形屏障挡在他身前,伤他不得,但也算拖得了一时。明溟趁机脱身,突觉自己后背一疼,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带出,砸在那门上,浑身疼痛不已。萧渊上前将她绑了起来,道:“这御风之术,你火候还不够。”他上下打量着她,又冷笑道:“萧霄这几年找的女人当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不过他对你倒是不错,这木剑他从小带在身边,他既将它转赠于你,想必对你极为用心。他自小便夺了我该有的一切,你说我若夺他一个女人,他该如何?”说完,将她狠狠按在地上,只听裂帛之声响起,她身上的衣物已被他撕去大半,仅余贴身亵衣,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心下又惧又恶,眼泪簌簌而下。 第34页 萧渊不再动手,反是大笑道:“看不出你这丫头貌不惊人,身段倒还不错,看你这模样,恐怕还不懂这男女之事,今日就好好教教你。”说着,他已将她翻转过来,一手在她臂上摩挲不止,另一手紧捏着她下颚,逼视她的双眼,似是故意要看她难堪。萧渊那一手扯下她上身唯一的遮蔽物,眼神在她身上逡巡不止,最终与她对视,眼中却没有一丝□□。 明溟泪如雨下,但见他盯着她的眼,便开始凝神静气,施展瞳术,慢慢入侵他的精神。然而萧渊竟有所防备,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挡在面前,她反被反噬,一时只觉头疼欲裂,心神震盪,喉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在萧渊面门之上。瞳术也不行,明溟只绝望地哀求道:“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萧渊并不理会,双手已在她身上肆意妄为,明溟见哀求不成,挣脱不开,此时心中屈辱无比,心一横,竟开始自断经脉。萧渊觉出她体内真气有异,忙松了手,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你这是要作甚!”他未曾想到明溟求死之心如此之甚,此刻又不敢封住她经脉,否则她体内真气一冲,稍有不慎浑身经脉便会被震碎,回天乏术。他反手将那桌布扯下,扔在她身上。 明溟忙抓住那桌布,遮住身体。她平日里惜命得很,刚才也只是一时情绪上头,此时挨了萧渊一记耳光,见他也停下动作,那视死如归的豪气消失殆尽。她心下想,萧渊是断不会让她死了的,只是恐怕会让她生不如死,此刻她又想萧霄来救她,又担心他被萧渊谋害,一时矛盾,百感交集。萧渊怕她再度自绝,直接将她打晕,封了她经脉。萧渊一向为人自负,自来不服于萧霄,他想把萧霄珍视的一切都占为己有,所以此刻萧渊绝不可能让明溟死,就算要她死,也要让她死在萧霄面前,看着他痛不欲生。 次日,明溟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华丽的房间之中,全身真气提不起来,知是被萧渊封了经脉。屋内两名宫女侍奉她洗脸更衣便强行将她出这房间,这女儿国的女人力气当真是大得惊人,她反抗无能,未免多受皮肉之苦,便乖乖跟过去。 三人到一屋前停下,只听屋内一人叫道:“进来吧。”正是萧渊的声音。 明溟极不情愿地被人押进屋内,周围人一一退下,只余萧渊与她。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明溟生无可恋,然而此时她又不敢求死,逃也逃不掉,只好暂时低头。 萧渊坐在桌边,桌上摆了一张棋盘,他抬头问道:“会下棋么?” 明溟摇头道:“会是会,但下得不好。” 萧渊示意她坐下,道:“陪我下一局吧。” 明溟提裙坐下,正要伸手拿子,只听萧渊道:“你若输一局,我便砍掉你一只手,两局,便断你双臂,届时都送给萧霄,你看如何?” 明溟咬唇道:“宁王殿下要怎么做我是管不了的,但你如果非要这样,大可以试试,我自幼体弱胆小,这一刀下去,我又疼又被吓,十有八九会当场毙命。我看殿下昨夜阻止我自绝经脉,估计是不太想让我死的。” 萧渊大笑道:“哈哈哈,你说得不错,那既然如此,这棋局的债,我找萧霄讨回便是。” 明溟沉默不语,虽然担心萧霄,但她深知只要萧霄活着一天,萧渊就必不会罢手,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结合昨日凤云簪所说,萧渊此刻前来拉拢女儿国,萧霄又提过女儿国早有前科,萧渊为了避嫌,必定不敢大举带人过来,否则这谋反的帽子他是扣定了,所以就算与萧霄碰上,只要结盟尚未达成,目前萧渊身边可用之人也不多,萧霄又有蓝漪相助,到时孰胜孰败还是个未知之数。 行了约十子,萧渊道:“看你这棋艺,萧霄怕是长十双手都不够我砍。” 明溟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刚刚就说了,我下得不好。宁王殿下要是真的想找人切磋棋艺,那就换个人吧。” 萧渊并不回应她这话,自顾自地说道:“我母妃是女儿国公主。” 明溟“啊”了一声,萧渊道:“你求我我便说下去。” 明溟冷笑道:“你要是想说你自然会说,不想说我跪下来求你你也不会多讲。而且我看是你自己想说吧。” 这话倒是一语中的,萧渊长嘆道:“三十年前,女儿国与九烨为战,大败,女儿国国主便派了自己的嫡亲妹妹到九烨和亲,也就是我母妃。一年后,我与萧霄在同一日出生,只是他比我早了半个时辰,生母又是当年的皇后,自是要比我多受些青睐。母妃自来要强,心下不服,对我便严厉无比,而我幼时懦弱胆小,挨了母妃不少打骂,我时常躲在宫里哭,都是我那所谓的大哥来安慰我啊。” 明溟仍是不说话,但内心已不太平静,按理说,萧渊应该跟萧霄很亲密才对,但现在却是势同水火,以前肯定经歷过什么不得了的事。看萧渊相貌俊美,带些女相,难道说是因爱生恨? 只听萧渊又说道:“十五岁那年,萧霄得胜归来,带着他的副将到我宫内,兄弟二人许久未见,自是多喝了几杯,两人喝得烂醉,后来的事你恐怕不敢相信,他身边那副将竟有龙阳之好。” 明溟惊道:“那个人难道对你做了什么?” “我被人扶到房内,迷迷煳煳间,听到有人屏退所有宫人,而后似有人脱尽了我的衣衫,我睁眼一看,竟是那人,我高声大喊,萧霄一剑杀了眼前这人,却也瞧见了我狼狈的模样,”萧渊语调突然变得有些颤抖,“第二天,我将此事告诉了母妃与父皇,父皇安慰我一番,让我不要再提此事便不了了之。是啊,宁王险被太子的亲信□□,若是传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太子此时治军不严,今后如何继承大统?” 说完,萧渊大笑起来,那笑声竟有些悽厉,令人胆颤不已。明溟看着他那模样,不敢说话,等他稍微冷静些,又道:“后来我也逐渐忘了此事,但数日后,身边的宫人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暧昧,询问之下,此事竟在他们之间传开了。按理只有我、父皇、母妃、萧霄四人知晓,父皇与母妃断不可能传出此事,只能是萧霄。我已这般忍气吞声,他为何还要羞辱于我?我不过比他出生晚了一个时辰,又是庶出,就该事事妥协于他?礼尚往来,他既如此对我,也怪不得我无情无义。既然他想做皇帝,那我便让他做不成。那日,我杀了所有提过此事的宫人,按母妃所想,读书习武,带兵打仗,而父皇仍只看得到他,真是可笑之极!” 明溟虽在听,但据她了解萧霄绝不是这样的人,便说道:“你自己刚刚也说到了,这种事情传开对萧霄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不可能这么做啊。恐怕是被有心人利用——” 萧渊打断她:“你懂什么!他这人就是如此,道貌岸然!呵,恐怕他对你的好也只是假情假意。” 明溟见萧渊对萧霄恨到极点,便不接他这话茬,反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种事不是很丢人么?” 第35页 萧渊道:“你应该知晓,像我们这样的人,秘密不少,没个人说道总感觉不舒坦。你横竖活不了几日,我便是告诉你又何妨?” 明溟又问道:“当时你跟萧霄去边疆平乱,是你出卖了他吗?” 萧渊冷笑道:“你倒真是跟萧霄一样愚蠢。我虽一直想杀了他,但也断不会蠢到在两军交战之时下手。说来可笑,他是被自己的亲信出卖的,我不过是在撤退途中顺水推舟而已。对方败势已定,杀了他也无妨了,届时父皇若是问起来,一切过错完全推到那叛将身上,萧霄之死便与我无关,到时这皇位只可能落到我身上。但可惜萧霄没有死,我派去追杀的人居然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一时间失了他的踪迹。萧霄这病,世上恐怕只有我与父皇、唐烈知晓,燕归出来只能走繁县、云来,我在繁县未见他,他必然是去取道云来治病了,本派了秦姜在钧山堵他,谁知又被他给逃了。我想这女儿国是他必经之处,既如此,我暗中在此等他便是,而世人还只道我尚在平乱。” 明溟不禁胆寒,眼前这人内心阴暗、满心算计、手段毒辣,连凤云簪都对他害怕至极,想必其男扮女装一事也与萧渊脱不了干系。总之自己在这变态手上,都是一个死,也没有必要再顾及什么,便问道:“那凤云簪假冒女子做国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萧渊道:“这你倒是误会我了。女儿国皇位并非世袭,而是由特定时辰出生的女子继承,凤云簪之母当年产下他,为免皇权旁落,母妃便让她来了一招瞒天过海。母妃病逝前将此事告知于我,她说,只要我今后以此事要挟于女儿国,或可成事。” 明溟暗嘆不已,萧渊这别扭的性子恐怕就是从他母妃那遗传来的吧,幸好已经死了,不然在她的□□下,萧渊现在恐怕更变态。 此时棋局已结束,萧渊把明溟杀得是体无完肤,毫不留情,却没有按先前所说,砍了她的手。萧渊此时语调已平缓下来:“小姑娘,你不信萧霄是个伪君子,不如好好想想,你已在此呆了一天,萧霄迟迟未动,其中缘由,想必你也清楚。” “啊你说的很对!没想到萧霄居然是这种人!我这就告诉你他在哪儿。”明溟说完这话,萧渊面上不动声色,但手指已在微微颤抖,尽落入她眼中,明溟微笑道:“我要是现在就告诉你,我就该死了吧?” 萧渊没想到这看上去心思单纯的少女,竟一眼看穿他的激将法,此时也不再哄骗她,道:“那我便以你为人质,赌他敢不敢来如何?他若是来了,我放你走,若不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明溟冷笑道:“我现在在你手上,杀不杀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况且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会信守承诺的人,这个赌局有什么意义?” 萧渊道:“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罢了。”说完,不再提起与萧霄有关的任何,反倒开始教明溟下棋,教会一招就下一局,局中破解又再教她新的杀招,如此往復,已过了两个时辰,期间萧渊没有任何过激举动,还给她尝了多种女儿国的特色糕点。明溟仔细想来,萧渊不变态的时候还不错,他实际上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她可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症的患者。萧渊突然看向她,道:“我借你一样东西。”不等明溟说话,他竟生生拔下她左手小指的指甲,十指连心,明溟当即疼得尖叫起来,而后一声不吭,狠狠盯着萧渊。 萧渊唤了随从进来,吩咐道:“你放话出去,就说明溟在我手上,若有人来查,你就将这东西给他,让他明日子时独自到旧城墙下,若是差一炷香,便多送他一样东西。”又传了御医给她包扎,过后,笑道:“你且看他来是不来。” ☆、第十九章兄弟情深 不多时,明溟的伤口已经凝固,但仍是剧痛钻心,萧渊见她伤口不再流血,将她手一把拽过来,欲解下她腕上的灵犀草,岂知这灵犀草就像长在她手上一样,根本解不下来。萧渊将她提起来,道:“随我去找凤云簪。”他步伐极快极大,明溟几乎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途中几欲绊倒,萧渊不管不顾,只径直走向那虞美人法阵。 果不其然,凤云簪独自一人在那屋内,与韩冰儿的尸身喃喃低语,神情柔情无限。明溟看得头皮发麻,两人当年相爱,然而凤云簪为了保全自己的皇位,毅然将韩冰儿杀害,自古无情是君王,她不禁想起萧霄,或许有一天她会步上韩冰儿的后尘也不一定。 两人进屋,凤云簪急忙从韩冰儿尸身旁起身行礼,萧渊忙扶起他,道:“不必多礼。云簪,说起来你我也算是表兄弟,现下我有一事相求。” 凤云簪拱手道:“殿下请讲,臣弟定竭尽全力。” 萧渊笑道:“我想向你借几个人。最好是精通奇门遁甲又可靠之人。” 凤云簪问道:“殿下借这些人是要作甚?” 萧渊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用完我将人还你就是,且你此次助我,我回九烨便上奏父皇,减轻女儿国税负。” 凤云簪笑了笑,摇头道:“恕臣弟不能从命。”凤云簪早就怀疑萧渊的图谋,萧渊此次只带了一队轻骑悄然而至,又立即亮出他知晓国主的秘密,本就大为可疑,此时又来借人,恐怕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嫁祸到女儿国头上。 萧渊似乎早就料到凤云簪会拒绝,神色仍是镇定无比,只是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光芒,“云簪,我劝你好好想想,我不过是借你几个人一用,于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凤云簪道:“如今女儿国乃是九烨属国,九烨宁王殿下都办不到的事,臣弟这小地方更不可能做到了。” 萧渊缓缓踱到凤云簪身旁,道:“云簪,此事事关九烨大计,若能成事,你必定功不可没。” 凤云簪本就起疑,现在看萧渊这么说,料定更是与九烨政局有关,萧渊为人阴险狡诈,保不齐会卸磨杀驴,更是不敢贸然答应,但心下对他又是惧怕,一时不知如何搪塞,无助时,目光下意识瞥向韩冰儿的尸身,只听萧渊又道:“你若是不肯答应,就莫怪本王不客气了。” 话音还未落,萧渊已闪身到韩冰儿的尸身旁,一掌朝她面门噼去,凤云簪猝不及防,当即出掌格挡,但萧渊这一掌只是虚招,另一掌突然击在凤云簪腰间,掌力纯粹凌厉,凤云簪措手不及,直接被击退数米。萧渊心知凤云簪对韩冰儿极为重视,直接攻击她反倒不易得手,这一个调虎离山,把凤云簪调离韩冰儿身边,这样一来,韩冰儿的尸身便可任他摆布,以此威胁凤云簪,便可成事。 萧渊冷笑道:“凤云簪,这姑娘虽死去多时,但这肌肤看着倒还是吹弹可破,真是令人爱不释手。”说着,便作势要抚上韩冰儿的脸庞。 凤云簪怒道:“你要对她对什么!” 萧渊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的,本王保证不动她一根毫毛。” 凤云簪忙道:“我听你的就是!快把冰儿还给我!”只见凤云簪满眼焦急,正要上前,萧渊喝道:“且慢!凤云簪,口说无凭,你且先将她交到本王手中,事成之后,本王自会将她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第36页 凤云簪哪里肯答应,但眼下韩冰儿在萧渊手上,他也不敢乱来。此时明溟在一旁也看出了两人的意图,两人斗得越激烈,她就越有机会逃跑,便在一旁低声道:“宁王殿下不放心国主,国主恐怕也不放心殿下吧?”声音不大不小,屋内三人刚好能听得清清楚楚。 韩冰儿就是凤云簪的软肋,此时又被明溟这么一激,凤云簪更是犹豫,萧渊大喝道:“凤云簪,本王乃是九烨宁王,岂会言而无信?莫要听这丫头信口雌黄!” 明溟又笑道:“宁王殿下,您这话我也就不爱听了。您是九烨宁王,断不可能言而无信,那女儿国国主就会言而无信了?不如你就将韩姑娘还给国主,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嘛!” 萧渊虽知这只是明溟的诡计,但奈何凤云簪已面带愠色,内心动摇,萧渊只怪自己太过大意,当时就该把这丫头毒哑。萧渊怒上心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在韩冰儿脸颊上划下一个口子,“你若是再不答应,本王就将这小美人的脸划成棋盘。” 凤云簪已吓得四肢发软,萧渊只道他是无动于衷,一手扼住韩冰儿的脖子,道:“凤云簪,你信不信本王将她的头拧下来送给你?”说完手指已微微发力,但韩冰儿当时乃是被凤云簪勒死,死后又被这各种药剂折腾,这尸身脖子一圈便十分脆弱,萧渊这么一碰,只听咔擦一声,那美丽的头颅竟就这般断了下来,一股血液的腥臭顿时散开,屋内三人表情皆是难以言喻,场面难以控制。那头颅触地的瞬间,凤云簪满脸绝望,放声大哭道:“不!冰儿!冰儿!”他的声音是通过药物变为女声,此时药性过了一半,那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沙哑又刺耳。 但见凤云簪哭喊过后站起身来,狞笑道:“冰儿去了,我也不愿独活,不若就让宁王殿下一起陪葬吧!”一语未毕,凤云簪抬手挥袖,数抹银光从他袖中朝萧渊暴射而去,萧渊警觉无比,见凤云簪抬手那一刻,早就从那木桶中将韩冰儿余下的尸身拎出,挡在身前,但见数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尽数插在韩冰儿,所到之处,泛起青黑之色,剧毒无比。也是这时,明溟才看清,韩冰儿身上竟然有些暧昧的痕迹,不禁头皮发麻。 此刻凤云簪的情绪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他不再向萧渊进攻,反是走到床边,伸手便要拉下床边那细绳,定是机关。明溟见状,立马提脚往外狂奔,只听身后一身惨唿,凤云簪双手已被萧渊抢先一步斩下,她回头一看,凤云簪竟维持身形不倒,张嘴便去咬那拉绳,萧渊一掌狠狠拍在他胸口,只见凤云簪身子一软,飞出数米,重重砸在那墙上,便一动不动。 这一连串的变化发生得极快,这一段时间明溟根本还没跑进法阵,萧渊一把将她揪回,怒道:“你是想害死本王不成?”萧渊未曾想真会将韩冰儿的尸身毁坏,也没有想到会失手杀了凤云簪,若不是明溟从中挑拨,这一切恐怕根本不会发生,此时将她追回,当即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她脸上,明溟登时头晕眼花,鼻血直流。 明溟捂脸喝道:“你这么对我,我难道还巴不得你好不成?” 萧渊盛怒之下,抬手又欲打她,明溟忙往后退了一步,喝道:“慢着!凤云簪身强力壮,都被你一掌拍死,你想你这一掌下去我还能活么?” 萧渊道:“你当真以为本王会在乎你的死活?” 明溟冷笑道:“杀我的机会多得是,你要是真想我死,你恐怕已经下手几十次了吧?我看你是想让我当真萧霄的面死,我猜得对么?” 萧渊收了掌力,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难得你还不算太笨,若不是你错跟了萧霄,本王兴许不会杀你。” 明溟低头苦笑不语,她回头看去,凤云簪已经死透了,幸而他平日里将这处保护起来,又不让其他宫人靠近,才免去一番麻烦。只是凤云簪这一死,今后女儿国怕是要大乱了。 次日亥时,萧渊已带着明溟到了旧城墙上。据说这旧城墙乃是多年前抵御九烨进攻所筑的临时防御工事,后女儿国战败,这处城墙便荒废了。因在郊外,平日里也不太有人来,选在这里对付萧霄,自然是干干净净、悄无声息。 萧渊命人在城墙下摆了一堆柴火,明溟大白了他一眼,这特么是怕打架看不清还点个火么?萧渊也并不理会她,只安排手下排兵布阵,其中又含了些许奇门遁甲,明溟半点听不明白,只是奇怪,萧渊竟只带了一十三人过来,这十三人皆是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头蒙黑巾,脸上印满了形态各异的图腾,眼神锋利嗜血,明溟倒吸了一口凉气。 待那十三人下去,萧渊方说道:“这十三人本是各国的黥徒,我见他们各自身怀绝技,便救了他们性命,将他们网罗至手下,组成了这‘十三太保’。” 明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标准的中二癌设定,只不过她现在自身难保,不然早已大肆吐槽一番。 萧渊突然问道:“你说萧霄破得了这阵法么?” 明溟道:“我怎么知道?” 萧渊大笑道:“有趣,有趣,你们女人不都很瞧得起自己的男人么?” 明溟瞪了这直男癌一眼,不多说话。萧渊又说道:“你不妨试着给本王找些乐子,若是本王高兴了,便饶你一命如何?” 萧渊这人信誉如何,明溟这几天已经领教过了,宁可让她相信地球倒转也不愿意信萧渊,横竖自己现在是死路一条,也没有必要再压抑情绪,便张嘴嘲讽道:“宁王殿下更是有趣,昨天还跟人家女儿国国主说什么只要你帮忙我就不动她,结果下一秒美人儿的头都被您拧下来了,还把人国主给杀了,你说我——” “闭嘴!”萧渊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怒喝道,“恐怕是我这几日对你太好了,你说话便不过脑子了是吧?那就给你长点记性。” 说完,萧渊亲自将她五花大绑,吊在这城墙之上,而那城墙下就是火堆,明溟这才明白,这火不是用来照明的,是用来烧她的。此时她悬在半空,往下一看,离地甚远,这种高度掉下去,即便不被烧死也该被摔死了。明溟从小对火就尤为恐惧,说到火葬更是怕得飞起,此时虽未举火,但她仿佛已感受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在这生死关头,兀自哀嚎起来。那绳子一头连着城墙下的滑轮,萧渊一挥手,悬挂的绳子便往下落了几分,明溟哭声更盛,萧渊高声道:“你再叫一声,我便再把这绳子往下一分。”言语间,绳子又往下滑了几寸,明溟瞬间不再说话,只在那半空低声抽泣。 萧渊见她越是害怕,越发觉得有趣,便下令举火,一时间浓烟烈火疾疾上窜,明溟这次是什么花招也耍不了了,见子时也快到了,却还不见萧霄身影,她自知十有八九要被这变态慢慢折磨至死,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此前萧霄曾教过她这些运气法门,并强调千万不可强行冲破封住的经脉,一个不当,修为损耗是小,若是严重便会经脉尽毁,当场毙命。她又想起从前与萧霄相处的点滴,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死在这里,眼泪又簌簌落下,万念俱灰,便开始缓缓运气,欲强行冲破经脉自绝。 第37页 正在这时,忽听萧渊在那城下笑道:“我还道你不敢来。” “萧渊,你想要我性命来取便是,把她放了。”这一熟悉的声音传来,明溟当即停下动作,只见萧霄独自一人赫然站在远处,手边正是那山市所得的陨离剑,一人一剑,不怒自威。 萧渊冷笑道:“我若把她放了,你还会来?” 萧霄看向明溟,眼神中尽是关切,但奈何明溟高度近视,根本看不到,只道他来了便安了心,不再胡来。萧霄问道:“你想怎样?” 萧渊道:“我这几个手下近日琢磨出一套阵法,还请大哥指点一二。” 只见那十三太保从黑暗中走出,分布在萧霄周围。萧渊又道:“大哥若是输了一招,我便将这绳子往下放一寸。你们几个好好陪太子殿下活动活动筋骨。” 十三太保领命结阵,只见他们走位有条不紊,自成章法,将萧霄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皇家子弟大多自幼跟随摘星殿高人学习,萧霄师承摘星殿掌门唐烈,是以自幼就通晓这五行八卦之道,此时已觉出这阵法的布阵之理。此阵原型名为“二十八宿杀阵”,其原理取自天文二十八星宿的排布,百年前由摘星殿的璇玑子前辈所创,当年璇玑子夜观星象,发现星辰演化之理,便创下这一阵法,须由二十八位高手列阵。萧渊师从璇玑子的徒孙,是以得悟这一阵法精髓,又在行军作战中对此加以改良,阵法已有变化,最少只需七人便可发动,多一人阵便多一分变化,每到一个七的倍数,威力便强出一倍。萧霄虽知其中精妙,但以他目前的状况,难以一己之力破阵,现下光是十三太保列阵萧霄已只是勉强打个平手,若萧渊再加入战局,他那时恐怕就难以招架了。 然而萧渊并不急着加入,反在一旁观战,似乎对此战胸有成竹。萧霄此时已在阵中拼杀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武学造诣不低,已找到这十三人中的破绽,只见他长剑横出,朝着一人连刺三剑,其余人见此唿哨而上,十二把长剑已几乎贴到萧霄身上,萧霄未曾想到这阵法如此严密,只道自己要在交代在此,突然他大喝一声:“动手!”但听得周围一声绵长的狼嗥,树林中蓦地多出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数十头灰狼从那林中缓缓踱出,其中一头毛色花白、眼上有疤的公狼从狼群中走出,众狼跟在它身后,似是头狼。 眼前这群人都是训练有素高手,哪里会惧怕这些动物?仍然结阵抵御。岂知这狼群的行动竟也像个阵法,双方一时胶着,竟然难分胜负。萧渊此时心生疑窦,莫不是萧霄这段日子竟学会了驭狼之术?萧渊阴阳怪气地说道:“许久不见,想不到大哥如今竟然要靠这些畜生脱身。” 萧霄对此话并不理会,反是明溟直接在半空破口大骂道:“你tm还靠人质引人过来叻?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诶诶诶你干嘛你干嘛你要松绳子是吧?诶你松你尽管松,老子横竖都是一死,我死了萧霄正好心无旁骛跟你慢慢打架,你松,你松!”她这时已被烤得口干舌燥,但这声音却还是中气十足,如她话里所说,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图个嘴上痛快。 萧渊只恨当初没把她舌头割下来,这小丫头平时看着不着四六,但这怼起人来当真是句句戳到痛处,但一想大敌当前,旋即平復心神,拔剑道:“动手吧。” 自那日被萧渊背叛起,萧霄便知萧渊此生不会再回头,当下也不再多言,两人自幼便在一起练剑玩耍,对方的一招一式都瞭然于心,眼见已拆了上百招,仍是胜负难分。萧渊体内真气运转自如,见以武功攻之不下,便要用法术,然而萧霄岂会不知他的意图,步步紧逼,愣是让萧渊没有机会施展。萧渊这才知晓,原来先前那数百招都是萧霄有意相让,他本就恨他入骨,如此一来,更是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进招更加凌厉狠毒,直取对方檀中、气海、肩井等要穴,均是不成,越打越怒,心神不宁,反受影响,他心想:萧霄现已到得此处,已不必在乎明溟的死活,方才险些被这死丫头绕进去,此时只消袭击她,萧霄必定奋力相救,手忙脚乱。 只见萧渊干脆将手中长剑朝着那绳子掷出,萧霄果然飞身挥剑上前挡下,周身霎时破绽百出,萧渊袖中抖出一把匕首攻上,萧霄虽知萧渊用意,却也避闪不及,那匕首已刺进萧霄左肩,他动作一滞,萧渊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朝他胸口大穴拂去,另一手同时又利落地探出,夺了萧霄手中长剑,牢牢钉在了地上。 “想不到你对这小丫头倒真是有情有义。你当年若真心待人,你我何至于要像今日这般,”萧渊冷笑不止,眼神复杂,“萧霄,你本就是带病之身,如今手里又没了剑,一身本事恐怕也废了大半吧?念在你我同姓,我便把这女儿国国主之死顺道嫁祸于你如何?” 萧霄刚才虽未被他点中穴道,但此时没了长剑,战力的确不如刚才,且又听闻凤云簪身死,一时分神,险些又被萧渊抢上三招。 两人斗得胜负难分,而蓝漪已悄然爬上城墙,将那绳子慢慢上拉,明溟也配合,全程不动声色,绳子已向上升了一米有余,再过片刻,她便能到得城墙之上。 这时,忽听萧霄嘆道:“二弟,对不住了。”此言甫毕,只见一道细细的银光闪过,萧渊但觉面颊一痛,脸上竟被划过一道口子,这伤口当时似乎只是无关紧要的皮外伤,两人斗得正酣,萧渊丝毫未觉出任何异常,只听萧霄又道:“收招吧。”萧渊哪里肯理会,兀自攻了过去,不过片刻,便已觉四肢发软。 自那日在云来吃了毒物的亏,萧霄便将银针浸以剧毒,以备不时之需,这毒物乃是无心所赠,只要不运气,这毒便不会发作,可一旦稍微调动内息,毒液便会立即侵蚀五脏六腑,若不及时停止运功,到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如萧渊这般,毒已深种,回天乏术。 萧渊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被这毒物所伤,还想让十三太保从旁协助翻盘,却不料他们竟为狼群所围,无法脱困,萧渊看着眼前的兄长,一时感慨万千,身子一软,迳自倒了下去,萧霄下意识上前接住他,正欲说话,只听萧渊道:“大哥,容我再叫你一声大哥,其实你早已提醒过我,全怪我求胜心切,以致毒入肺腑,我恐怕是活不成了。” 萧霄也是百感交集,虽然萧渊恨他入骨,几次三番加害于他,但两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心头也是一酸。萧霄嘆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且先不要说话,为兄这就带你进城求医。” 萧渊摇头道:“不必了,我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大哥,小嫂子很好,也是真心待你,我这几日做了些对不起她的事,你且让我去城楼下,与她道个歉吧。”此时他已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魂归极乐。 萧霄抱着弟弟向城墙下走去,却忽然想到萧渊为人阴鸷狡诈,虽然现在看上去奄奄一息,但保不齐会动些什么手脚拉个人陪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萧渊苦笑道:“大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身上没有暗器,不信你搜就是。”言语间,强撑着解开衣带,当真没有任何异常,且看他抬手已是费力,更不用说发射暗器了。萧霄便抱着他走到城墙附近。 第38页 “咳咳,大哥,你可知、我为何要恨你么?”萧渊咳嗽几声,身子已如风中残叶,随时可能死去,“我只恨你太愚蠢!”一言甫毕,只见一把薄薄的刀片从萧渊口中射出,直直射向那绳子,他本想与萧霄同归于尽,但一想,萧霄对他尚有防备,不如就射那滑轮处的粗绳,临死前拉了明溟陪葬,也不算太亏。萧霄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一招,一时反应不及,绳子已断,而蓝漪还在城墙上拉绳,只觉一股下坠之力,明溟已直直向下坠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相爱相杀的兄弟哟…… 下一章结束女儿国部分。 ☆、第二十章草木多情 蓝漪急忙双手抓紧绳子,只觉手心磨得发烫,丝毫不敢松手,愣是以自己的怪力生生阻挡住了明溟的下坠之势,只是明溟此时已坠下五米有余,灼烧感已非常强烈,蓝漪不敢怠慢,使尽全力将她往上拉,幸而萧渊与十三太保死的死伤的伤,已构不成威胁,才能在这一时半刻顺利将她救上去。 上得城墙,明溟已是脸色煞白,蓝漪给她松了绑,两人便赶紧下去查看萧霄的状况。 此时萧渊已然气绝,萧霄半跪在他尸身旁,唏嘘不已。蓝漪问道:“那什么十三太保,我就不留了啊。” 萧霄点头道:“杀了吧。” 只听蓝漪对月一声长啸,那狼群神情大变,将十三太保撕咬致死,一时间整个城墙下惨唿不绝于耳。明溟马上吓得瘫软下去,蓝漪道:“姑娘不用怕,都是我的手下。”他朝狼群走去,低声交代几句,只见群狼衔着十三太保的尸身退入林中,再无声息。蓝漪摇头道:“这女儿国不是我雪狼族长居之地,好在众多狼族向来唯我们马首是瞻,才借了这群好帮手。” 此时萧霄心绪不宁,于蓝漪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盯着萧渊的尸身愣愣发呆,片刻后,他上前拥住明溟,问道:“这些天吓坏了吧?” “没事,我没事的。”明溟本来不想哭的,此时被他一抱,也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你们两个有没有事?” 蓝漪笑道:“得姑娘这句话,有事也没事了。” 萧霄瞪了他一眼,转而拭去明溟的泪水,问道:“除了手,可还有别处受伤?” 明溟摇头道:“没有了,没事,我真的没事。手也没事的,女儿国御医给我看过了。” 萧霄见她这模样,心疼不已,但想到萧渊尸骨未葬,垂首道:“萧渊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可他毕竟是我弟弟,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 明溟点点头,静坐在一旁,待那两人把伤口包扎完毕,埋了萧渊,三人便回了女儿国客栈。 原来那晚三人不慎分开后,蓝漪与萧霄各自在阵中兜转,都找不到对方身影,只得退出再作打算,岂知第二天就有人散步明溟的消息,萧霄便依约前往,但他素知萧渊为人,便与蓝漪商议,寻了周围的狼群帮助。 明溟也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向两人说起,关于萧渊□□她未遂一事倒是一字不提,两人大感讶异,女儿国国主身上竟有这么多故事,那韩冰儿已死,韩洛不知是否还愿拿出赤岩木了。 三人受伤不算重,休息了一会儿便到百花楼与韩洛说了此事,韩洛一脸不可置信,他紧紧扣住明溟的双肩,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冰儿怎么会死!” 明溟摇头道:“我亲眼所见,韩姑娘的确是死了,现在尸体也被毁得不成样子。” “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是没有找到她,所以才骗我是么?”韩洛听说尸身被毁,已跌坐在地,神色黯淡,突然眼睛亮了起来,握住明溟双手,“你带我进去看她一眼吧。我见她一面,便把赤岩木给你们。” 明溟哪里还敢进去,凤云簪死了这么久了,宫里多少应该出现了些异常,搞不好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她又在宫里出现过,还是外来人,嫌疑简直大得可怕,现在闯进去不是搞事情么?而且凤云簪身死一事,宫外应该还没人知道,如果韩洛进去,看到凤云簪的尸体,消息不就走漏了?到时候可就闹得大发了。 然而萧霄又不能没有赤岩木,没有办法,三人只好带着韩洛再闯一次女儿国皇宫,这次萧霄紧紧握着明溟的手,一刻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蓝漪则带着韩洛。此次“二进宫”,又有灵犀草相助,各自轻车熟路,不多时便已到得那小屋,这周边仍然无人,看来凤云簪失踪一事还未传遍皇宫。 屋内,两人的尸体还是像那天一样,没有任何位移,凤云簪的尸身上已出现尸斑,而韩冰儿死去多时,尸身本就是依靠药物浸泡维持不腐,此时腐败不堪,但依稀能从面目上辨认出是她,场面真是有些惨不忍睹。 明溟看得喉头髮痒,萧霄忙上去捂住她眼睛。韩洛此时亲眼见到韩冰儿这般模样,总算是死了心,但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大哭大喊,反是淡淡道了一句:“如今冰儿已死,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三人同时都是一口老血喷出来,萧霄和蓝漪站在韩洛身旁,只看他有什么轻生举动就拦下他,韩洛低声道:“你们尽管放心,就算要自尽,我也会先把赤岩木给你们的。”只见他缓步到韩冰儿的头颅旁,将她头颅拾起,一针一线缝回身体上,一边缝,一边喃喃自语:“冰儿啊,从前我不能动时,你每天都细心照料我,同我说话,那时我便想,若能与你结为夫妻该多好啊。后来家道中落,父母病逝,长兄投井自尽,为了生计,我才不得已进了这百花楼,那时你还到百花楼骂我,说我自轻自贱,你不愿见我如此,便进了这皇宫做侍女,早知有今日,我是决计不会让你来的啊。” 明溟听这意思,韩洛之前似乎也是韩冰儿家的一员,两人又还都姓韩,难不成是个德国骨科的故事?真是走在时代尖端啊。 只听韩洛又道:“你初进宫时,几乎每月都会来信,后来你来信逐渐少了,且看你信中之意,似乎是有了心上人,但女儿国男卑女尊,宫中男子大多是身份低微之人,我实是不忍看你下嫁,但看你那欣喜之情溢于字里行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我再也没有收到你的来信,那宫内的达官贵人到百花楼寻乐,我一提及你的名字,她们皆是讳莫如深,让我不要再提。没有你的消息,我夜不能寐,然道行低微,闯不进那宫内,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却……”韩洛此时已是声泪俱下,明溟早就认定这是个德国骨科,在一旁看得瑟瑟发抖,脸色极不自然,萧霄低声问她,她只是连连摇头摆手。 “冰儿,瞧,我把你的身子补好了,你开心么?”韩洛捧着韩冰儿的脸颊,柔情万千,吻在她那残缺腐烂的嘴唇上,三人皆是浑身一颤,差点一齐吐出来,要不是想着还要指望韩洛拿赤岩木,恐怕已经相互搀扶着出去呕吐了。韩洛还在自言自语,并洗去韩冰儿身上的污渍,将她放好,自己便端坐在她旁边,脸上笑意盈盈,绝色倾城,只是这整个画面恐怕真的不是太小清新。 第39页 “多谢三位相助,赤岩木我会依约奉上,”他的神智已比刚才清晰,语声已清明不少,“姑娘手上的灵犀草,此时已可以解下,韩某只求三位将灵犀草与赤岩木放在一起。” 说完,只见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蓝漪突然叫道:“你是妖!”韩洛微微一笑,余下两人皆是一惊,他的身子终是消失在空气中,所在之处只留下一块通体赤红的木头,难怪萧霄说韩洛身上有赤岩木的味道,原来他自己就是赤岩木。此时他已散尽一生修为,重新变成了一块没有五感的木头,三人感嘆不已,萧霄上前拿了赤岩木,又将这屋子布置一番,将那杀死萧渊的银针放在凤云簪的断手中,便离开此处。 三人此时心情沉重,但念及萧霄病情不可再拖,凤云簪已死,在女儿国呆的时间越短越好,便抓紧时间直奔女儿国东边的码头而去。 这里的码头规模在当时算是很大的,至少有二十个长达数百米的码头探入大海之中,停泊着数百条海船,整个女儿国的收益十之八九都来自这里。 三人寻访到当地最好的船工,对方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浑身肌肉紧实,说话也中气十足,她看三人拿了赤岩木过来,不由得啧啧称奇:“这木头如今可不算好找,三位是从哪里寻得的?” 萧霄道:“你只管造船就是,木头的来歷你不用管。” 船工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儿发生过一件与赤岩木有关的怪事。这木头乃是极为珍贵的造船材料,十几年前,当时富甲一方的富商韩家曾有一块,就是那百花楼韩洛的母亲当时跑商带回来的,一直种在院子里,很多人找她买都不卖。后来这韩家家道中落,家主与她夫君又同时染上恶疾,没几天就一命呜唿了,他们家那长子韩洛见两位老人一死,便投井自尽了。谁知道这韩洛命倒是大,被人救了上来,性情也从此大变,而院中那赤岩木也突然开始枯萎,最后竟然就没了。后来这事大家也都忘了,我是船工,对赤岩木向来敏感,所以还记得这事。” 此时明溟才将韩家的故事串联了起来,原来真正的韩洛早已投井而死,而他们看到的花魁韩洛,乃是院中的赤岩木所化。草木一类的妖妖气相对较轻,且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根本跟德国骨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数日后,三人便看到那一艘全新的海船,船身长度达五十米,宽也有二十米开外,船上有数十名船工忙来忙去。 明溟不解道:“诶怎么会有船工?那边不是很危险么?居然有人愿意去?” “姑娘不是常说么,有钱能使磨推鬼。”蓝漪笑着从她旁边走过,本想趁机拍下她的肩,萧霄却一把揽过她。明溟面颊微红,抬头看了萧霄一眼,却见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面颊一红,匆匆低下头去。 这一切引得蓝漪心中一阵酸楚,他装作无事,走到一边豪迈地大笑道:“这船很好,很好!” 其实等待造船这几日,女儿国的守卫突然变得森严起来,严格排查近几日进城之人,倒是港口反而没有封锁,因为女儿国的经济很多都来自这里,封锁港口无异于自断命脉。只是对船只的搜查变得严格许多,所有外来船只、非本地人的船只都被扣下盘查。看样子应该是凤云簪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但死讯还没有传开,虽然有意嫁祸给萧渊,但那几日与萧渊同出同进的还有明溟,也就是说知道国主是男人的还有她,女儿国高官决不允许这种丑事发生。 此时三人这船要下海航行,肯定免不得一番搜查,明溟暗自担心,照这种情况,他们三个人根本出不了海。她将疑虑偷偷告诉萧霄与蓝漪,两人都是让她不要太害怕。她想了想也是,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躲一个搜查应该也不是难事。 果不其然,明溟与萧霄才靠近船,便有士兵围了过来。未免被人察觉,明溟早就换了男装,但这段时日她都是穿女装在这边晃悠,这时换了男装,附近的人还是能认出她,士兵一番询问,反倒成了重点怀疑对象,明溟暗自腹诽,神特么古装剧里面那种换个衣服就不认识对方的桥段果然都是骗人的! 两人见脱身不成,萧霄便问道:“这港口的船只大约能值多少钱?” 那为首的士兵照实说了,又盘问道:“这位姑娘既是女儿身,又何必突然换作男装?倒是可疑得很。” 萧霄拱手道:“我夫妻二人乃是海外来的客商,内子年纪小玩性大,偶尔就爱做男装打扮。大人,这船上的货物耽误不得,烦请行个方便,若是这货物不能按时到达,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难保了。”说着,萧霄悄悄摸出一打半本书厚的银票送与那人,明溟眼珠子差点鼓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见未来皇帝公然诱导下级贪污受贿。 那女人不肯应允,反将萧霄的银票抢来撕碎,萧霄眉头一皱,伸了个懒腰,突然微笑道:“大人何苦如此?” 那女人不理会他,就要带人拿下明溟,却只听周围传来一声声高唿:“来人啊!失火了!” 众人回头一看,这岸上数艘航船接二连三的燃烧起来,一时间火光沖天,唿喊不绝。附近的士兵、渔民、船工都一拥而上,抓紧救火,本要拿下明溟的这群人,一时心急,上前就要抓她,但他们不过十来个普通士兵,自不是萧霄的对手,他抱着明溟跳到船上,蓝漪也紧跟着,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跃上船,砍断绳子就命船工起锚。这群船工都是些见钱眼开之徒,拿了萧霄的钱船划得飞起,等那岸边的火被扑灭,这船已驶出了老远。 明溟看着对岸,问道:“你们两个烧的吧?” 蓝漪笑道:“烧是我烧的,主意可不是我出的。” 萧霄搂着明溟,道:“你不用担心,烧的都是货船,我们进去倒油时已经看过了,船上没人才放的火。” 明溟嘆道:“那你们也做得太狠了,烧了这些船,人家可怎么活?虽然我们理由还算是正当吧,但你们做得是不是极端了点?” 萧霄道:“刚刚那叠银票看见了么?就是补给他们的船款,我还多给了些货款,只可惜全被那女官撕了。况且她们若是放我们上船,我也不会示意蓝兄动手。” 明溟摇头嘆道:“原来你伸那个懒腰是提醒他动手啊。唉,反正都这样了,也不能全怪你们,毕竟是那个人自己撕掉了。”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仔细一想,此事于萧霄而言算是性命攸关,在这种关头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利益,萧霄能想到这些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国结束,为保证连贯性,后续五章章争取1-2天更完…… ☆、第二十一章怒海潮生 俗话说“欺山莫欺水”,大海之中布满各种未知的危险,可大海之中也有着无尽的财富。尽管每年都会有人在大海中丧命,却依旧无法改变人们对海的热情。 这天晴空澄澈万里无云,海面上也风平浪静,海船在这海上朝着他们的目的地飞速航行。 第40页 虽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波澜壮阔的大海,明溟却还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站在甲板上远眺,远处海面与晴空相接,太阳照在水面上映出耀眼的光辉,海风吹起她耳边的发,倒显得更加潇洒了。她靠在船边围栏上,问道:“小蓝,你们妖族是不是都很厉害啊? 蓝漪道:“也不是,有像我一样的,也有像韩洛那样的废柴,只是能化作人形而已。” 明溟又问道:“噢这样哦,那你们会不会飞啊?” 蓝漪道:“像鸟什么的就会,其他的就不会了,除非修为很高,不然只有藉助法器或是鸟的帮助才行。” 明溟大惑不解:“诶?那我们干嘛不藉助它们直接飞过去啊?” “想知道?”蓝漪轻笑一声,拿起一个苹果,对着天空轻轻一抛,苹果径直向上走了至少十几米,变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突然一道闪电噼空而过,那苹果马上被噼得连渣都不剩。 明溟咽了咽唾沫:“真特么刺激!为什么会这样啊?” “千年前天阑与神界那场大战的后遗症。”萧霄不知几时窜了出来,站在她身后说道。 “哈,那场战斗的影响可真是够大的,一定是一场恶战吧。”明溟心中再次想起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天阑王莫殇,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蓝漪伸了个大懒腰:“可惜那时我还没出生啊,否则一定要助天阑一臂之力。姑娘啊,咱们此行可不好走啊,先走水路到云洲岛,在云洲用传送石到通天塔,再攀爬上去,方能到天阑国边界。我上次也不过走到通天塔底下便折回去了。” 明溟道:“很远吗?” 萧霄接道:“不远,可你认为魔族故都会风平浪静吗?” 明溟瞬间无语,蓝漪又道:“不错,这一路上可是危险得很啊,遇上什么千年海怪也不算稀奇,不过有我和萧兄在,你就不用怕了。” 到了下午,海上风浪渐起,萧霄感觉有些不舒服,脸色很不好看。 蓝漪走到他身边,满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萧兄,你不会是晕船了吧?” 萧霄极为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眼神虽然很无力却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是又怎样?” 蓝漪大笑道:“不怎样,只是蓝某第一次见人晕船而已。” 明溟走过去踹了蓝漪一脚:“你少说两句能死!晕船就进去睡觉,睡着了就没事了。” 萧霄一想到自己去休息之后,明溟要跟蓝漪独处,说什么也不肯进船舱休息,直到明溟几乎咆哮起来才勉强进去。他躺在床上,抓住明溟的手说:“你陪着我吧。” 明溟双颊绯红,愠道:“诶你还小啊?睡个觉还要人看着啊?要不要我在你床边放几个凳子免得你滚下来啊?” “我从前从未坐过海船。”萧霄攥着她的手,语声中竟有一丝怪异的颤抖。 明溟只觉他与从前刚毅冷静的形象截然相反,居然像个孩子一般,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睡着就没感觉了。坐船就跟你走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是船在替你走而已。噢等下,别告诉我你不会游泳!” “……对。”沉默半晌,萧霄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似乎觉得这是多丢人的事一样。 明溟瞬间凌乱:“卧槽!回头我教你!我包你以后游得比鱼还快!我跟你讲,我外号浪里小白龙!” 萧霄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只是浅浅的笑,却突然感觉有些寒冷,按理说以他中了炼火珠血咒侵蚀的体魄是不会感受到任何寒冷的,而且这冷的滋味还是来自于体内。他当即警惕起来,面色虽依旧苍白,殒离剑已握在手中。 明溟见他拔剑,心中也明白了什么,双眼紧盯着舱门。 但半天也未发生什么,萧霄便收回长剑,安然卧在床上,柔声道:“没事了。” “嗯,你好好休息哈。我出去透透气。”明溟给他掖好被子,拍了下他的额头便转身离去。 明溟看蓝漪在那边与船工交谈,心想:他是真喜欢我还是我自作多情?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对他没有想法,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免得有什么误会。 蓝漪已主动朝她挥手,自己又跑到她面前,笑道:“萧兄睡下了?” “睡下了。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嗯,适才我隐约感觉周围有异动,可瞬间便消失了,我还道是错觉,原来你也感觉到了?真是有缘啊,哈哈!”蓝漪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跟她套近乎,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也勉强扯到一起来。 强行撩妹最为致命,明溟尴尬地大笑道:“跟你有缘的是萧兄。我看你俩挺合适的,我做个媒,你俩下个月拜堂得了。” 蓝漪微笑道:“哈,如果我不是妖,或许还真能与他做朋友。我一直是很欣赏他的。” “管那么多呢,做朋友还在乎种族吗?”明溟眯起双眼看向天边的太阳,一脸云淡风轻,“不过我也很欣赏他,唔,不对,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吧。”表情语调虽是随和轻松,但潜台词就是:我俩两情相悦,其他人就别打什么主意了,我跟你最多也就只能做朋友。 蓝漪岂会不懂呢,他淡然笑道:“我倒是不在乎,九烨太子可就不行了,与妖魔结交,今后他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姑娘,恐怕今后我们再见面,就已经是敌人了。” “是啊。我和他也不会长久,到天阑治好他的病之后我肯定不会跟他回宫的,我现在在想到时候我该去哪儿。”明溟心中涌上一股怆然,蓝漪所言不假,三人各有立场,尤其是萧霄和蓝漪,由于特殊的身份,限制当真是比一般人多太多了,或许这段共患难的时日是他们最自在的时光吧。 蓝漪嘆道:“姑娘,有些事也许要到了天阑之后你才能明白。” 明溟颤声问道:“诶,也许吧。小蓝,如果真有兵戎相见那天,我们该怎么办?” 蓝漪朗笑道:“此时还没到那一刻,你何必为了这没到的烦恼而庸人自扰呢?” “说得也是。啊小蓝,你们那边的人是什么样的?” “雪狼族么?唔,也跟人差不多,只是我们原型是雪狼而已。” “咦?那你在月圆之夜会不会变成浑身长满长毛的狼人?”明溟想起电影里面的狼人,再看向蓝漪清秀的脸庞,实在难以想像此时在风中飞扬的绿色骚包长发也许会在月圆之夜变成可怕的绒毛。 蓝漪顿时黑线:“你说的是狼人族,与雪狼不同的。而且凭着我这般俊俏,变回原型也同样英俊潇洒。” “咳!雪狼都是白色的吗?你的头髮为什么是这么骚气的绿色?” “这个说来话长,今后有机会我就变给你看看。” “诶,那就以后再说呗。不过你们变回狼之后都长一样了,那时候还知道谁是谁么?” 第41页 “当然长得不一样啦!我从前也觉得人族看上去是一个样,可时间久了才发现也有美丑之分。有机会我带你去雪狼谷吧。” “哈,好啊,等你找个好姑娘,成亲那一天我一定去看你!” 蓝漪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不再说话。 入夜,两人依旧坐在甲板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海上凉风习习,意境甚好。突然,船身勐地一震,剧烈的摇晃始料未及,两人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忙起身抓住对方的手,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姑娘留神!”蓝漪那一桿银色□□不知何时已握在另一手中,随时准备出手。 明溟想起萧霄还在舱中沉睡,急忙甩开蓝漪的手,朝船舱奔过去。一条巨大的黑色条状物穿过甲板直刺明溟的下巴,她一声惊叫,整个人身体被人提着往后一甩,已被蓝漪一手提到身后。而另一条直接捲走了一个体型彪壮的船工,那船工掉入茫茫大海,再无声息。 蓝漪按着明溟,轻声道:“别动。” 明溟急道:“萧霄怎么办?” “相信我,萧兄不会有事的。噤声!” 两人当即安静下来,但明溟心中繫着萧霄,一时间焦躁无比,几番沉不住气将要奔过去。蓝漪拉着明溟压低重心,双眸紧盯着触手的动向。那只黑色触手又召来更多伙伴,数条黑色的巨大触手在甲板上啪啪啪拍打,似是在摸索,捉到人则是一阵收缩,数个船工身体被拦腰截断,船上的血水瞬间被雨水沖净。那触手抬起的瞬间,明溟差点呕吐出来,触手地下布满了无数的吸盘,且附着有尖利的倒刺,粘稠的不知名液体包覆在外层,甲板竟被触手层层捲起。 蓝漪抓着明溟,压低声音道:“数到三,我们一起跳到下层船舱中。” 眼看触手一点点蔓过来,蓝漪也终于数到三,两人默契地一同跳下,稳稳落在下层,明溟急忙推开舱门,却见萧霄早已起来,持剑站在门口,身边已落了两只章鱼须。 黑色触手卷掉整个甲板,开始来侵略下面,瞬间已伸到明溟头顶,明溟当即本能地发出一道风刃,触手往后退了数米,却毫髮无伤,又迅速刺过来。 蓝漪□□一横,触手霎时断作两截,整个船身又是一阵可怕的震盪,但这次众人俱已有了准备,除明溟之外都基本没受影响。 萧霄长剑破空斩出,眼前的两条触手应声而落,但这怪物就像个千手观音,一只触手被斩断,千千万万的触手又爬了上来。 蓝漪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银枪缓缓浮在空中,霎时间化出数道枪影,万箭齐发般射向黑色触手,无数的断手掉在船底,还在拼命扳动,此时船身的晃动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 三人闻得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蓝漪大叫道:“这怪物要把我们吞下去!” 他甫一说完,整个人提枪窜上数米,□□瞬间在空中陡然放大,光是枪尖便已有半米的直径,通体闪烁着危险的白光,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直朝海中插去。 那怪物尽管知道不妙,但奈何体积庞大却也跑不远,且来势极快,在空中快速坠下,枪势渐渐缓下来,众人脚下震颤不已,无数触手胡乱飞舞,被明溟与萧霄二人尽数削去,想是□□已刺进了怪物体内。银色□□一时寒光大盛,越刺越深,船身随着巨怪的挣扎也剧烈摇晃起来,那怪物触手几乎被削斩殆尽,否则这艘海船早已被绞成碎片。 蓝漪此时已安然落在船身上,他看着水手们的尸体和严重受损的船身,摇头急道:“这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天空中黑云密布电闪雷鸣,海水也剧烈翻腾起来,却只觉船身再次开始可怕的摇晃,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接连打来,这艘船在海里就如风中的落叶一般无力,在海中飘摇不定。三人的手紧紧扣着,以免分散。三人均感觉浑身散架一般的剧痛,如此僵持许久,力气几乎消耗殆尽,饶是你本事再大,却也强不过大自然。三人皆是无能为力,也只能咬牙坚持。 而这潮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突然一阵强烈的颠簸,明溟的身体第一个被甩起来,两人紧紧抓着她,却只觉一股强大的离心力将她抽出去,蓝漪一声暴吼,双臂霎时鼓起来,勉强将明溟抓回来。而此时船在缓缓下沉,已成颓败之势,三人料想这次均是活不成了,一时间面色都不太好看,明溟想到自己居然要在这种地方去见马克思,不禁又急又燥,却束手无策。萧霄本身不会水,还是第一次乘船就遇上海难,料他平时再淡定此时也是面色苍白,内心深处对海的那种恐惧暴露无遗。倒是蓝漪朗笑道:“想不到今日我们三个会死在一起,来来来,下去一起斗地主!” 话音方落,一个巨浪迎头而来,砸在身上如泰山压顶,急流将三人沖入海中,起初三人还紧牵着手,几番旋转冲击之后,几人意识渐渐模煳,手上也不知不觉间松开,海水一带,竟就这样散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真是,写海难无力,噢不对什么都很无力otz ☆、第二十二章海眼之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明溟从沉睡中被剧烈的疼痛疼醒。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每一条经脉都如同刀割一般产生着剧烈的疼痛,甚至连小口的唿吸都能牵动浑身的痛觉,身体不得不在疼痛的刺激下缓缓清醒过来。 柔缓的海浪声在耳边萦绕,她睁眼看了一眼,放眼所见,全是清冷皎洁的光芒,那光芒似乎还在缓缓流动,其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明溟眯眼一看,自己头顶竟是海水,不知名的海底发光生物在其中游动,却排斥重力,悬空不下,一时间整个世界流光溢彩,通彻透明,她犹如置身于水晶宫内,惊讶难以言表。想是三人落水之后被海浪冲到这里,若非如此,还不能亲眼看见这等奇观。但当务之急并非观景,而是先去找到萧霄与蓝漪再说,不然以她这半个废柴也是等死。 歇了半晌,明溟身上的痛感减轻了些,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个零件也没少,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环视周围,不远处有个模煳的人影,毕竟近视看不清楚。她挣扎着爬起来,咬牙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却看见那人正是萧霄。 明溟忙忍痛蹲下身,只见萧霄浑身潮湿,面色又青又白,双目紧闭,急忙去按他人中,却没有一点反应,几乎快哭了出来。她本来对救人什么的就是一窍不通,就学校里面培训过心肺復甦,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只能试一试了,双手在他胸口按压了数次,一手捏着萧霄的嘴,深吸一口气靠向他的面颊。 明溟本想着自己闭着双眼应该就不会紧张了,不料靠近他的瞬间,体内一股奇怪的电流四处乱窜,不由唿吸紊乱心跳加速,身体不住的颤抖,暗自在心里骂道:卧槽现在是救人还想个捷豹啊!不是接吻!你紧张个毛线啊!纯洁!要纯洁!啊豁出去了! 再次深吸一口气,闭紧双眼便对着他的嘴唇靠下去,双唇接触的瞬间,明溟但觉唇间冰凉,身体却在发烧,强忍着内心的颤抖,迅速将一口不均匀的唿吸送入他口中,迅速坐起身红着脸看向他,却见萧霄依旧是刚才那番模样,丝毫不像要转醒。她无奈地拍了下脑门,又重复了数次,却依旧不见他有反应,起初的紧张完全变成了担心,绝望地含着泪给他做不知是否有用的人工唿吸。 第42页 “唔……”明溟按压他胸口的一瞬,双耳捕捉到这一细微的声音。她揉揉双眼,嘴角扯出一丝惊喜的微笑,双手再次按下去。 萧霄身体为之动了一下,紧接着咳嗽几声,咸涩的海水从口中溢出,缓缓睁开双眼,见明溟红着眼看着自己,浑身虽是被海水拍得剧痛无比,却是欢喜地笑道:“我没事。” 明溟忍住哭腔,颤声道:“没事就好,快歇会儿我们去找小蓝。” 萧霄心中有些不悦,也许是吃醋,也不再说话。其实他早已醒来,只是身体不听使唤,是以看上去陷在昏睡中,明溟方才的举动他都是知道的,在被她吻到的瞬间,只盼时间就此静止。他坐起身来,道:“其实我一直醒着。” “卧槽?!”明溟大惊不已,那他不会以为她要做什么猥琐的事吧?顿时又陷入语无伦次的慌乱中:“我不是趁你晕过去故意占你便宜,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丝毫没有要□□你的意思啊!哎呀不对不是□□,我也不知道人工唿吸能不能救你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就是我只会这一招,哎呀不是说我只会嘴对嘴这种很猥琐的救人方式,啊啊啊啊!反正就是我只是救你没有别的想法!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被鱼亲了一下!啊反正我不是故意亲你的!” 她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着,萧霄见她小脸绯红神色紧张,不由心神一震,一手拥住她,另一手捏住她面颊,问道:“看样子你是不怎么想亲我咯?” “哈?”明溟本还说着话,突然被她捏得像只金鱼,听他这么一问,更是大脑发懵。 萧霄突然松了手,轻吻在她唇上,细细地磨吮着她的唇,双手捧着她的面颊,只觉掌间温度骤升,不由得轻笑一声,又吻上去。萧霄轻轻撬开她的双唇,继而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在她口中悄声探求。明溟虽说阅片无数,但只是个理论上的专家,实践起来却是完全不知所措,她只觉唿吸与心跳都已然停止,浑身酥麻不已,身体微微颤抖,喉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双手不自觉地搂住他的脖子,生涩地回应他的吻,唿吸着他的气息。 萧霄温柔地吻着她,舌尖轻灵地拨弄着她的舌端。明溟浑身颤抖,身上被他触碰的地方火热地燃烧起来,那种□□的感觉漫上心间,意识渐渐是空白,耳边只有他的唿吸声。 “咳。” 一声细得几不可闻的轻咳在这静可闻针的时刻格外刺耳,两人皆是一惊,急忙分开,明溟浑身滚烫,垂首不语,只坐在原地平復自己急促的唿吸。初吻被人看到似乎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看来我来得太早了。”来人正是蓝漪,他醒来之后四处寻找两人,却不料在此看见两人缠绵悱恻的亲吻,心中醋意翻腾,虽早知两人两情相悦,却仍是无法放下。 明溟颤声道:“小、小蓝,你没事啊。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蓝漪不回答她,走到萧霄身旁,低声道:“萧兄你说,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明溟已经羞得不行,大喊道:“啊啊啊走啦走啦,别说了先看看这什么地方。” 说着忙起身爬起来向前走,却一个不稳又向前跌到萧霄怀中,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萧霄扶起她,看着她羞赧的神色说不出的喜欢,但方才那唐突的亲吻已是不妥,且现在还是赶紧搞清楚周围的状况为好,便松开她,道:“看来我们三人多半是到了海眼之中,沿路返回是不行了,只能往深处走了。” 蓝漪道:“能进得东海海眼,倒也不虚此行。从前听家姊说起,海眼之中海水悬于空中,看着游鱼从头顶游过的感觉倒真不错,海眼中的人看海水也许就如我们仰望天空一般吧。” 萧霄道:“海眼奇观固然是令人惊异,但当下我们还是先想法子出去吧,可别离天阑越来越远了。” 说着,便先朝深处走去,明溟即刻跟上,蓝漪深深地看了明溟一眼,轻声苦笑一声,摇头跟上去。 三人越走越远,光线越发微弱,空气也不似之前这般充满咸腥的海水味,明溟咳嗽一声,竟有了回声。 明溟眨眼奇道:“诶?这海眼是怎么形成的啊?”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神。”萧霄摊手道,这句话充满了明溟的风格,两人相处多时,有些习惯不知不觉间已融入了对方的特点。 蓝漪说道:“听说有些海眼之下是有人鱼居住的,兴许我们也会遇到吧。” 明溟大笑道:“哈哈!那敢情好!说不定能看见美人鱼呢!”说到“美人鱼”三个字时,整个人猥琐起来,想起曾在网上看的那个人鱼姐妹的图片,嘴角扬起可怕的笑意。 萧霄揉揉她的头髮:“笑什么?” 这种事怎么可以说出来带坏纯洁的孩子呢?明溟摇摇头,甩开他手跑到前面:“没什么没什么!这个典故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你的三观留着自己毁吧哈哈哈哈!” 蓝漪突然低声道:“有动静。” 明溟下意识地躲在萧霄怀中,随着萧霄牵引前行。蓝漪与萧霄两人均觉这条路极度诡异,怕生出什么变数,武器皆已握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四周。两人后背相贴,各自面向一边,蓝漪持枪走在前,萧霄一手握剑一手抱着明溟跟在后面。三人如此前行了一盏茶的工夫,蓝漪脚步稍慢下来,在萧霄手心写道:有人。 萧霄凝神静听,隐约听到前方有不明显的窸窣声,写道:六个。 两人在手心一问一答,竟连明溟也没有发现。 对方突然停下脚步,对面顿时戛然无声,静得诡异。 蓝漪写道:被发现了,小心。 “心”字刚写完,只听对面一个男人道:“在下左戌,是来云洲海採珠的,昨夜遇上海难被困于此,几位呢?” 言罢,六个人都走了出来,皆是步履稳重,内息沉稳纯净,不像是普通商人,且衣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溟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看他们几人的衣着跟平常人大体相同,只是有些细节处有些细微的差距,比如一般人的衣服都是右衽,而这几人却是清一色的左衽,她心里居然有点不安。 此时蓝漪上前拱手道:“敝姓蓝,这位萧公子与明姑娘是在下的好友,如果我们昏睡的时间不太长,应该是刚才到的吧。左先生可有找到其他出口?” 左戌道:“我们几人还未找到,不过既然进得来,必定也出得去。” 明溟挠头低声道:“可是我们的船也坏了诶……” 左戌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在前面发现了有不少船只,到时开一艘走就是了。前面是个祭坛,几位先过去稍作歇息吧。” 三人跟在他们身后,都隐隐感觉有点不安,萧霄与蓝漪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皱起眉头,但却仍跟在左戌身后。眼下虽然对这群人有所怀疑,但在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没有出口的混蛋地方,也没别的法子了。 第43页 行了不多时,前面渗来幽幽蓝光,延伸到目光穷极处,在这黑暗中仿佛地狱之路一般诡异。明溟眼前竟蓦然浮现出莫殇清澈幽深的眼睛,似乎正注视着自己,悲伤的色彩占满流光溢彩的蓝色双瞳,明溟大脑深处一阵短促的痛传来,却稍纵即逝,轻微到周围人都没有察觉。 光芒渐亮的同时,周围也变得越发开阔,放眼所见,竟是一片幽蓝,抬头望去,是一片渺茫无边的星空,没有边界。忽明忽暗的繁星与光芒诡谲的月亮仿佛形成一个漩涡,天空中似乎布满了破碎的短线,在星辰间穿梭。奇异的月光不均匀地照在祭坛正中央,神台之上空空荡荡,只有交织的皎白与浅蓝光影,一种孤寂无奈的苍凉感布满整个空间。 明溟回身张望,却迎上一尊面目狰狞的雕像,眼如铜铃怒目圆睁,明溟哇地大叫一声,跌在地上,这祭坛四周竟都是五米高的金色雕像,共有四尊,均是怪异无比,雕琢却甚是细緻,每个手中都拿着不同的兵器。明溟看到的那一尊乃是一个酷似宙斯的人面蛇身中年大叔,五官突出金髮直竖,唇角的肌肉仿佛也随着愤怒而抽动,手中的三叉戟尖头朝下,似乎对准来人的头顶。另三尊分别是背生双翅的魔女,赤脚诡异的孩童,还有一个佝偻弯腰的老叟。这几尊雕像最为独特之处在于,无论你站在哪个方位,均觉它们在盯着你,手中武器也指着你,正如《蒙娜丽莎的微笑》,只是此时完全没有那种雅致,只有诡异。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么西式的雕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明溟脑中一痛,双眼一片茫然,竟怔怔朝着中央的神台走去。萧霄见她眼神不对,一把将她拽回来,却感觉她此刻力量大得惊人,身体虽被他按在原地,眼神却还茫然地看着前方,指着祭坛中央,边走边道:“唱歌,莫殇在那边唱歌。他在看我,他在叫我!我听不清他说什么!” 萧霄一时心急,狠狠在她脸上拍了一下,大叫道:“醒醒!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吗……”明溟此时虽仍是口齿不清地自语,但眼神却已有了光华,只是脸上竟挂着泪痕。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怒道:“萧霄你扇我耳刮子!” “是是是我扇你了对不住了你扇回来就是。”其实也怪不得他,刚刚她失了神,要不是这么一扇说不定还醒不过来。 左戌问道:“姑娘没事吧?” 明溟见他虽是面带笑意,眼神却是说不出的阴鸷、贪婪,心中对他仍有防备,便摇头笑道:“没事,就是他扇我我难受!”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只能说这个遮掩的确是不太高明。 “呵呵,姑娘说笑了。几位先在此稍作歇息吧,我们去前面取些食物。” 待左戌一行走远,明溟还真回头在萧霄脸上轻轻弹了一下:“咯,扇了。” 看到她这模样,萧霄又忍不住想逗她,便在她耳旁低声道:“那,方才我亲了你,你也亲回来?”果不出他所料,明溟立马羞得说不出话来,萧霄低笑道:“从前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害羞啊。” 明溟回了一句:“我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流氓!” 蓝漪实在是吃不下这碗黄金狗粮,开口问道:“萧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烨的衣服现在是右衽吧?” 萧霄点头道:“只有从前的胡人才穿左开襟的衣服。自三十年前九烨一统,都着右衽了。倘若你现在着左衽,在九烨大街上行走是会被抓进大牢的。” 明溟张大嘴惊道:“也就是说他们穿的是三十年前的衣服!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是三十年前就到这里了!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在这边呆了三——唔!” 蓝漪突然捂住她的嘴,竖起耳朵低声道:“来了。小心。”当然,萧霄在此时狠狠剜了他一眼,一个转身将明溟拉过来抱在怀里。 左戌等人拿了些食物过来,递到三人面前,明溟抬头道:“谢谢哦,左先生。”说着拿起一碗水缓缓饮下,却不小心顺着脖颈滑下去,流过脖子上的纯银项鍊,没有变黑。 萧霄擦擦她下巴的水,皱眉道:“怎么傻得连水都喝不好?” 蓝漪冷冷道:“明姑娘自己有手吧。萧兄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么?” 明溟白了蓝漪一眼:“有本事你自己找个妹子调戏去啊!” 三人打闹中,“不小心”把各种食物洒在各自身上的银饰上,一一验明之后才敢食用。 左戌冷笑道:“出门在外,有些防人之心总是对的。可惜已经太晚了。” 三人面色同时一滞,同时意识到什么不对,萧霄一把将明溟拽起来,说:“走。” 但左戌等人却并不阻拦,只是脸上毫无神采地笑,甚是奇怪:“哈哈,太晚了,太晚了。” 同时,三人竟从洞口被弹了回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明溟只觉自己被震得五脏俱裂,喉头涌出一口腥甜的血液,几乎晕了过去。 萧霄与蓝漪两人以各自的武器撑着身体站起来,左戌冷冷瞥向两人:“从你们进入祭坛起,就再也回不去了。哈哈,跟我们一样回不去了!” 蓝漪一把扼住左戌的咽喉,犹如一头髮狂的野兽:“怎么出去?” “我们六人已经被困数十年了!数十年啊哈哈!一起陪我们吧!哈哈!”六人竟同时笑了起来,笑声癫狂刺耳,令人心惊。 蓝漪右手骤然膨胀,左戌的脖子应声而断,嘴角却仍挂着疯狂的笑意,其余五人见此,竟丝毫没有任何的动作,仍笑道:“没用的,没用的,哈哈,你们也出不去了!” 萧霄忙拉着明溟靠在自己怀里,生怕她看到这血腥的场面,感觉她在怀中微微颤抖,不断以手轻轻拍着她的头顶,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明溟只是闭着眼睛靠着他,不敢说话。而这短短数秒内,余下有四人的头颅又被蓝漪生生扯下来,剩下一人也被他抓住,蓝漪怒道:“说不说?” 那人只是狞笑道:“现已到了正子时,你们马上就明白了,哈哈。” 萧霄拉住蓝漪,嘆道:“蓝兄,算了。他们若是真有法子也不会被困数十年。我看这几人容貌多年未改,这祭坛应该是布下了某种结界。” “既是结界,必然有法可破。子时吗?看来我们该小心了。”蓝漪随手将那人扔在一旁,地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不知那傢伙身上的骨头还剩几根是完好的。 ☆、第二十三章死亡循环 蓝漪一言甫毕,只觉祭坛竟在轻颤,萧霄登时拔剑在手,叫道:“当心!” 只见角落那尊人面蛇身的巨大雕像竟已向三人滑行而来,破空中一声巨响,蓝漪手中的银枪恰好架住它刺来的三叉戟,双方僵持不下,蓝漪一声暴喝,手臂肌肉膨胀了近有一倍,将那蛇身男子逼退数十米。同时,那魔女雕像竟飞身而起,于祭坛顶端盘旋飞舞,口中极长的舌头朝蓝漪头顶捲来。殒离剑深沉的红光一闪,一条金色的断舌应声而落,只见魔女身体剧烈抽动,那孩童已同时啪啪跑来,眼见将要踩到刚才被蓝漪甩在地上的男子,他却毫不避闪,躺在地上大笑道:“哈哈!可别死了!一起陪我们吧!哈——” 第44页 话还未说完,已被孩童一脚踩爆脑袋,地上的尸体霎时间被它踏成碎块,一时间血肉横飞。明溟忙将双手结在胸前,身体周围空气流速骤然加快,一道气刃打在那孩童胸口,却只将它击退几步,胸前不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那孩童竟扑通坐地,大哭不已,悽厉骇人的哭声在祭坛内迴响不绝。 三人后背相靠,各自面向一边,明溟颤道:“我擦这是要闹哪样!我能不能读档升几级买点装备再来?!” “……明姑娘,看来你也要与我们一起战斗了。”蓝漪沉声道,一双狼眼却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又道:“萧兄不能动用真气,虽有些不忍心,那天上的漂亮姑娘就由蓝某来吧。那孩子动作慢,明姑娘可要看好他哦。” 说完,整个人提气纵身一跃,竟已到了那魔女的高度,□□向前一动,银光直插魔女的眉心。而魔女自然也不是这么低端的东西,微微侧身,却还是被气刃所伤。魔女双翅一动,凌空朝着蓝漪胸口踢去,蓝漪在拳脚上的战斗功底实是不浅,又借着自己雪狼族得天独厚的血脉,力气、反应比常人强出数十倍,就在魔女过来的同时,他竟以左手握住魔女的脚踝,但对方毕竟是五米高的雕像,他脸上也隐隐有些难色,却硬接住这一下,暴喝一声,左手生生捏入对方的腿中,金色雕像上竟出现一个硕大的五指印。魔女一声尖啸,拖着受伤的脚挂在空中,迟迟不敢贸然进攻。 祭坛下,蛇身男又向萧霄攻过去,萧霄身上的真气虽尽数封住,但他征战多时,武功底子自是不弱,且修行多年,身体素质也自然非常人可比。但那蛇身男也不弱,长戟招招对准萧霄的要害,如果说此时萧霄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手上的武器。殒离剑与莫殇的寒魄剑同为天阑铸剑师所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兵器。萧霄的剑尖如同流星点刺,蛇身男身上已中了数剑,尽管避开了要害,但殒离剑那火红剑芒的威力也足以在他身上留点纪念了。数招之后,蛇身男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却毫无退意。双方也就一直僵持,好在萧霄剑术精湛,临敌经验丰富,暂时还能压制住它。 而另一方,明溟与那孩童也是僵持不下,明溟胜在攻速快,那孩童几乎近不得她的身,远在她十米远处便被击退,但它的力气却甚是惊人,每一步踏在地上都险些使她站不住。明溟虽然攻速快,但同时消耗也大,幸而她真气浑厚,才能撑到此时,倘若换个人,也许此时早就气绝倒地了。 目前看来三人似乎是占了上风,但只听得一阵刺耳的咳嗽,几人同时看向声源——那个佝偻的老叟雕像。它手中的金杖铿锵有力地砸在地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只见余下三尊雕像同时静止,身上竟泛起一道强烈的金光,那些伤口竟在瞬间完全癒合如初,就像从未被人破坏过一样。而老叟也在同时恢復静止,三尊雕像又一同袭来。三人面色一变,抵御各自的敌人。 此时,魔女再次向蓝漪扑去,蓝漪只觉眼前一晃,虚影一闪,这魔女的速度竟比刚才快了一倍有余,他勉力接下一击,虎口欲裂,同样的力道却只能将它挡在前面,再不能将它击退。而余下两人也是一样,三人皆感觉自己的对手比刚才强了许多,不禁暗暗叫苦,原来躲在暗处不攻击的老头才是最大的威胁。萧、蓝两人还能勉强有点微弱的优势,明溟已经是快给跪了,她此时拼尽全力也不过至多与那小孩打个平手,那蓄气刺出的风刃似乎完全不起作用,只能让它的动作稍微迟缓些。 如此僵持下去,三人无疑会败。蓝漪趁着将魔女击退的空当,举枪俯身飞向老叟,眨眼的工夫,枪尖距离它的脖子也不过数米,而魔女那根被萧霄斩断的长舌已重新生长出来,舌尖直刺明溟的头顶,明溟本就支撑不住,此时更是叫苦不迭,整个人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魔女微一调整,她仍在其攻击范围之内,而此时孩童也已奔到明溟跟前,举起手就朝她拍下来。萧霄见状,闪身将她拉开,自己左手却被长戟刺中,整个人身形一滞,又迅速举剑格挡孩童的双手,而此时魔女的舌尖又攻了过来,他抱着明溟侧身跃开,只见地上被砸出一个小坑,长戟再次从腰后刺来,他就地一滚,又是一记刺来。萧霄下意识地去挡,手中抱着明溟的劲便稍微松了,魔女的舌尖竟已缠到明溟腰间,将她拽到半空之中。 这不过是瞬间的工夫,蓝漪还未来得及破坏老叟雕像,他见此,发了疯一样朝魔女飞去,□□一掷,魔女的金舌头险些断成两截,但见她身形一闪,□□擦边而过,这一击激怒了魔女,明溟被她挑到半空,蓝漪本想出手相救,那孩童却突然从侧面缠住他,双掌直击他的天灵盖,而此时他手中没有武器,竟是赤手空拳挡住那巨大雕像的手掌,双方对峙不下,敌人居然丝毫没占上风。而萧霄此时也被蛇身男挡住,无暇顾及其他,亦是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那魔女的金舌收紧。 明溟只觉自己腰间剧痛,所有的脏器仿佛都被挤到一起,鲜血涌到喉头。瞬间只觉腰间一凉,那细长的舌头竟勒破她的血肉,而鲜血流出的瞬间,只觉魔女浑身一阵狂颤,舌头由金变灰,力道骤然消失,不过眨眼的工夫,舌头竟完全变成了粉末。 而明溟此时则径直坠下去,重重地砸在祭坛中央的神坛之上。巨大的落地声令萧、蓝二人悲痛欲绝,但只见祭坛中原本柔和无比的蓝光更加炽盛,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而那些雕像,竟像同时接到什么命令一样,各自退回原位,保持着原有的静止姿势。 两人虽是死里逃生,可此时却无暇顾着庆幸,急忙查看明溟伤势,只见她缓缓坐起身,骂道:“卧槽特么的好疼啊!然而,哈哈哈哈哈老子没死啊哈哈哈老子居然没死!” 两人一看皆是转忧为喜,萧霄更是直接上去用那只完好的手抱着她,却被明溟喝道:“轻点轻点,痛!” 萧霄松开右手,坐在她身旁,柔声道:“没事吧?” 明溟看见他左臂上的血洞,眼泪簌簌滴下来:“你自己伤得比我重啊!不行我不会包,小蓝!” 明溟一叫,蓝漪自然是乐呵呵地跑过去,虽然不太愿意帮助情敌吧,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基友还是要照顾的。他的注意力自是先落到明溟的腰间:“姑娘,你不觉得你更需要照顾么?” “我没事,就是破了一点点而已,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你快给他处理吧。”。 蓝漪看她着实伤得不重,而萧霄手上那个血洞的确有些骇人,但眼下也只能草草处理,倘若过几天没有治疗,那萧霄的左手很可能就废了。 蓝漪手法甚是熟练,一面包扎还一面说:“你们人啊就是娇贵,像我们伤了,自己舔舔就算了,够不着了同伴帮忙,最多嚼点草药,你这还真麻烦。来,萧兄,我先帮你舔舔。”说着,居然埋着头就下去了。 萧霄急忙把手抽回来:“你敢舔我就砍手!” 明溟在一旁笑道:“别别别!左手对你很重要!砍不得砍不得!” 两个直男一脸的不解,明溟完全不好意思给他们解释内涵啊……不过眼下这种舔伤口什么的已经够她yy很久了。 第45页 蓝漪突然停下动作,本能地感觉周围有些异动,回身一看,那群死去的人不知几时竟都慢慢活了过来,恢復了从前的模样。 左戌朝他们走去,冷笑道:“看来你们没死啊。你们以为结束了么?哈哈!不会的!这地方每个时辰初便会活动起来,半时辰后停下。那老叟会为其余三个治伤,但同时也会将所有属于这个大殿的东西修復,伤势越重恢復越慢。而我们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也属于这里,同样会再度‘活’过来,但我们永远也无法离开,只要死了就属于这里,永远无法离开啊!哈哈哈!不如你们也一起来吧,一起永生啊!” 蓝漪头也不抬:“可悲。” 左戌又狂笑道:“可悲?是,我们是可悲!数十年前,我们与你们一样,为了寻到天阑的神树才被困在这鬼地方,寻找神树不也是为了永生吗?你们现在死了也一样能得到永生啊!哈哈哈哈!”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左戌已再次被蓝漪拧断了脖子,脑袋被踢到角落,蓝漪冷笑道:“既然你还会活过来,现在杀了你也无妨。” 虽然每天死十来次对这群人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突然看到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也足以令人心悸了。 其中一人上前道:“公子先莫要动怒,大家还是有救的。方才我伤得轻,醒得早,看见姑娘的血融了石像,而石像却无法復原,看来姑娘的血正是它们的克星。这阵中最可怕的便是那个老叟,只要毁了他,其余的都不足为惧。” 蓝漪上前扼住他的脖子,怒道:“你说得轻巧,若是要完全毁了他,姑娘也差不多该失血过多了吧!” 明溟侧头咳嗽道:“咳,那啥,其实应该不用失血过多也行,刚才我伤口流血并不多,看上去只要沾了一点效果就很明显了,一会儿试试吧。我们总不能坐着等死,这样的剧情多来几次鬼扛得住啊!” 半个时辰在此时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那些雕像果真准时动了起来,那魔女张嘴的瞬间,众人清楚地看到那断掉的舌头丝毫没有恢復。 明溟见自己的血液有效,即刻沖身后大叫一声“掩护我”,自己便疯狂地朝那老叟跑过去。但其余雕像见她靠近,尽是朝她杀了过去。蓝漪与萧霄两人奋力抵抗,二人皆感觉它们比刚才又强了一分,而且对方又占有人数上的优势,因此两人均感觉有些吃力。但也许是有了脱离这循环的希望,左戌那群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伙伴居然积极加入战斗,拼死掩护明溟。虽说几人本事不算太大,但也能多拖得一时。 明溟趁机跑到那老叟跟前,感觉它那波澜不惊的石头脸上似乎微微一颤,她顾不得许多,忍痛割破掌心,鲜血滴落在老叟的脚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而同时,其余的三个雕像竟在同一部位出现了一样的伤口。 明溟大喜于色,当即将手掌贴在雕像的脖子处,一阵可怕的刺痛感自掌心传遍全身,如钢针一般在血液中窜动。那被腐蚀的伤口处,竟是一个个若隐若现的人头在哭喊、嚎叫、挣扎,无数的头颅不断变化着,这些雕像内部竟是由灵魂组成,也许那些从前到这里的人都是被这雕像吞噬了灵魂。 明溟险些支撑不住,但不过数十秒,雕像的脖子被完全熔断,那感觉也同时消失,所有雕像骤然变成灰色,化作四堆灰烬。明溟惊魂甫定,环顾四周,却看见左戌等人竟已消失,同时,一阵莫名的狂风吹散灰烬,一团团白色的火焰如流星一般窜来窜去,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蓝漪给她包了伤口,缓缓道:“我想这里大概只是有某些能禁锢灵魂的容器而已,容器捕捉到死去的灵魂,让他们在此处轮迴,在这反覆的轮迴中将其完全吸收。也许左戌一行不过是还未被完全吸收的死灵而已。事实上这些人不过是灵魂被禁锢而已,容器被毁,对他们的禁锢也解开了。” “反正我也听不懂,就这样吧,反正我们活下来不就行了么?”明溟嘿嘿一笑,虽然情况不是太乐观,但总该知足现在自己还活着。 “那是?入口?” ☆、第二十四章有塔通天 蓝漪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唿,将众人的视线定在老叟身后的一个角落上,只见那地方长出一个像平面镜一样的结界,蓝漪正要走过去,却被明溟拽回来:“你干嘛?!那种地方一看就很坑爹好吗?!” 蓝漪转头笑得豁达:“反正回头也是死路,不如赌一把,说不定里面别有洞天。” 说完,他迳自走了过去,身体刚一碰到平面,竟像是靠近黑洞一样,整个人完全被吸进去,连带他身后的另外两人。 一阵迷濛之后,三人恢復知觉,入眼皆是一片黑暗,周围静得令人战慄。蓝漪左手一晃,指尖燃起一团清冷的白焰,那淡淡的萤光,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渺小异常,仿佛随时可能被吞噬。但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比如让明溟确定自己没瞎。 在这微弱的萤光下,三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脚下,三人脚下乃是悬空石阶,明溟趴在地上将手腕上的镯子扔了下去,半天也听不到声响,下面无疑使万丈深渊。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同时蹲低重心,慢慢前行,噢不对,明溟几乎是叫做爬行了。 这石阶仿佛没有边际,三人一直顺着石阶往上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都没有走到尽头,而周围仍是无尽的黑暗。三人早已是气喘如牛,尤其是明溟,她本来就特别怕黑,身体也不如两人健壮,走了这么半天一声不吭,此时突然停下,直接四肢大敞就这么躺着了,唿吸也又粗又急,萧霄忙到她身旁,问道:“你没事吧?” 明溟喘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但听蓝漪突然问道:“萧兄,你声音怎么了?” 萧霄一脸疑惑:“没怎么啊。”但这话一说出来,他自己也发现了不对。那声音虽然能听出是萧霄,但音色稍有变动,少了几分沉稳,反而多了几分少年的清亮,若不是三人熟识,还只道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说话。 蓝漪把那火光靠近萧霄脸上,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你变小了!” “卧槽?”明溟蹭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定睛一看,萧霄那面目似乎真是年轻了许多,原本稜角分明的脸变得稍微圆润了些,五官也稍微紧凑了一点,像是没长开的少年。 萧霄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稍微短了几分,不由得大惊失色。蓝漪跌坐在地,嘆道:“完了,我们恐怕已经身处通天塔内了。” 明溟大惑不解道:“之前不就听你们说过,通天塔是去天阑的必经之路么?现在我们进来了还不好?” 蓝漪问道:“姑娘可还记得,我说过,我们先乘船到达云洲,再从云洲藉助传送石到通天塔?” 明溟点头道:“我还记得,所以我才很奇怪。” 蓝漪苦笑道:“通天塔乃天阑最为强大的防御工事,千年来,无数觊觎天阑神树之人都来闯塔,无一生还。” 明溟有些着急:“但是再怎么危险我们也要闯,我们现在已经进来了,你为什么这么诧异?” 第46页 蓝漪颤声道:“因为我现在发现这塔是活的。” 另两人都是一愣,他们从未见过蓝漪这么害怕的样子,只听蓝漪又道:“数十年前我年少贪玩偶然到过此处,我敢确定无疑,那时我是从塔底进的塔,进来后不是到了这黑暗中,而是在一个祭坛内。那祭坛与刚才那处并无二致,我第一次见到这般奇妙的星空,便在那祭坛内睡了一觉,醒来后身上竟长出了绒毛,而那绒毛是我多年前修为不够精进时化形才会留下的。” 明溟惊道:“也就是说,你返老还童了?” 蓝漪点头道:“不错,萧兄如今的模样与我那时别无二致。我那时仔细算了算,约莫一个时辰这阵中人便会倒退十岁光景。我倒是好几百岁,再撑几日也无妨,可萧兄不过二十有六,再过两个时辰,恐怕就会消失了。” 余下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但说来奇怪,按照这个逻辑,明溟现在应该变回八岁才对,但她身上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正要问,蓝漪继续说道:“我从前听人提起,这通天塔自建成以来,登顶之人寥寥无几,因这塔内每层各有机关,每层机关均不相同,却皆是致命的。你们想,我首次来时,便遇见这‘返老还童’的机关,此次咱们同时在这无尽黑暗中遭遇这事,除非通天塔自身活动,还有别的可能么?” 明溟脑中“嗡”的一声,心思沉到谷底,但突然想道:所以说这个破塔还会自己动,把各层机关组合到一起,那我们现在岂不是无路可走了?不对,应该还有转机,说不定就在我身上。我小时候就开始梦见天阑王莫殇,后来捡到那个莫名其妙的镜子说我是什么公主,不久前我的血融化了那个雕像,现在萧霄小了十岁而我安然无恙,我必定跟这个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想及此,明溟拍腿问道:“我问你们几个事,你们都老实告诉我。第一件,天阑王莫殇死之前有没有亲人?” 蓝漪答道:“有个年幼的妹妹。” “很好,第二件,这个妹妹大战当时有没有死?” 蓝漪又道:“没有,公主当年只是失踪。” 萧霄本想拦住两人,但一想,从前他害怕明溟知道,是怕她又生变故,现在这种生死关头,此事明溟自己发觉了也好,说不定能刺激起她的记忆,带他们走出困局。毕竟,照这样下去,他只能活一个多时辰了。 听完蓝漪的答覆,明溟便将自己大胆的猜想说了出来,两人其实早就知晓,却默契地装作一副才知道的样子听她讲完,但她这番话说完,一点记忆恢復的徵兆都没有,两人不禁又陷入绝望,明溟看他俩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实在是很难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歇息了片刻,三人只能继续向上走,但此时得知了这通天塔的可怕之后,三人都没什么精神了,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终是明溟先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们跟我说实话,不要怕我难过什么的,我们现在是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两人皆是动作稍有停滞,萧霄安慰道:“说不定,再走几步就到了呢?”此时他的声音已经是稚嫩的童声,身体已经缩小到只有六岁儿童那般了,但神情仍是如平常那样坚毅,明溟一时心酸,将他抱在怀里大哭起来,萧霄于心不忍,右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还强笑着安慰她:“不哭了。”明溟见此哭得更加厉害了,蓝漪此时也没有心情吃醋,看得此情此景,也是微有哽咽。 明溟稍微止住哭声,道:“我发现一个问题,刚刚那个祭坛,我一有生命危险就出现转机,那么这个道理在这里是不是也能适用?”她其实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三人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是个死,虽然她和小蓝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但身上没有食物,搞不好后面两人到了绝境情绪崩溃自相残杀,小蓝再兽性一发能把她吃了,不如趁着现在都还清醒赌上一把,活着最好,死了大不了也就丢条命。 萧霄以那稚嫩的童声问道:“你想怎样?” “我想自己创造个生命危险出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咯。”明溟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双手轻轻捏着他的脸颊,萧霄也不反抗,总之也没多久的活头,死前得一知己,又还能靠在这温香软玉中死去,倒也不枉此生。 “好,赌!姑娘我与你一起赌!”蓝漪也表示同意,他对通天塔的恐惧简直到了极致,此时宁可死也不想多待在这。 明溟站到台阶边,回头道:“我要跳了。”声音中满是颤音。 萧霄走到她身旁,道:“一起。” 明溟把他抱起,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是刚才欠你的。” 萧霄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此生何求。” 蓝漪走到明溟身后,道:“你们两个要留我独自一人么?” 明溟轻笑道:“那好,咱们三人今日就同进同出同生共死。我数到三,咱仨一起下去。”蓝漪不说话,从身后揽住她肩膀,她怀中抱着萧霄,萧霄现在也不吃醋了,三人就这么傻笑。 “一!”三人唿吸同时停了一拍。 “二!”三人同时抱紧彼此。 “三!” 话音方落,蓝漪往前倾倒,三人同时下坠,只听耳边风声唿唿,下落许久,也不知何时各自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五章无限进化 又是一阵噁心的眩晕感,三人再次穿过一个结界,周围已不再是那黑暗,而又是一个祭坛,若不是中间没有那些雕像,恐怕他们还以为又回了遇到左戌那处。此时三人已经醒来,躺在地上还保持着刚才跳下来的奇葩姿势。萧霄也已变回原样,一脚踹在蓝漪小腿上:“姓蓝的你还不松手?!” 蓝漪吃痛后退几步,大笑道:“萧兄,依我看,你们九烨今后就不要酿醋了,直接找你取醋吧,哈哈哈哈!” 明溟早就笑成智障:“哈哈哈哈厉害了老哥!诶诶诶你干嘛你!”只见萧霄右手毫不客气地捏着她面颊,似乎是在报刚才的仇,明溟也不说话,随他开心好了。 突然,蓝漪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圆圆的东西,但却很轻,若有若无,蹲下身隐隐约约看见地上有一摊绿色的不明液体,只见地上那滩液体渐渐蠕动了起来,接着一只爬虫样的白色生物出现在里面,约有三十公分长。萧霄上去一剑斩断,一股油腻的乳白色液体从中流出,那爬虫身体还在抽搐,却在身边形成一个比身体稍大的茧,结茧的速度快得惊人。 三人警戒地跳开,落地之时,白茧上竟裂开一个口子,紧接着,刚才那只变成两截的爬虫破茧而出,只是身材更加臃肿肥胖,一点点地蠕动着,周身多了一层角质层,头顶似乎长出了脸,轮廓竟是似曾相识。 三人感觉喉咙有些痒,明溟右手一抬,风刃冲破那层角质,在它的身上留下一道血印,但见它身躯一扭,缓缓向前耸动,竟逐渐从自己的皮肤中褪出。但见一团浑身血红的肉色爬虫在眼前嚣张,只是众人皆感到奇怪,这东西爬出来的长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外表所能容纳的大小,不过半分钟,那失去皮肤的爬虫的长度已接近了一米,且长出了四只粗壮的脚,有点像蜥蜴。 第47页 萧霄也不太受得了了,当即拦腰斩之,鲜血染了一地。然而,那生物的上半部分居然还在动,身上竟渐渐长出了人的皮肤,片刻的工夫,一个没有五官没有性徵且身体发育不完全的怪物站在三人面前。 蓝漪也忍无可忍,直接提枪削了它的脑袋。本来想用手直接拧断脖子的,但奈何这生物实在是太噁心了。他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岂知它居然长得更为完全,身体轮廓逐渐清晰,肢体上出现了突兀的蠕动区,紧接着四肢突然破出来,那张原本是虚无的脸上隐隐能看出人的五官,三人皆是一惊,那五官竟同时带有三个人的特徵,就像是带着他们的基因一样。 明溟胃里一阵翻腾,正欲呕吐,但见那傢伙的形态又有了更大幅度的进化,身体肌肉开始微微膨胀,身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纹,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脚下,且那鳞纹散着幽幽黑气,如燃烧到极点的火焰。 “杀了它,照它这样变下去我们都得死。”蓝漪扬眉道,接着闪灵枪簌簌刺出,他陡然一惊,因为枪尖碰到它的皮肤时,竟受了一层难以突破的阻滞,所幸是他力气大于常人,才在它身上留下数近百个血洞。 但见那生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癒合,身体再次膨胀了一圈,即使有鳞纹覆盖,仍能清楚地看到它浑身的肌肉在疯狂膨胀,同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兵器,感觉像是闪灵枪与殒离剑的结合,殒离剑的锋利,闪灵枪的灵动,兼而有之。 蓝漪眉头微皱,右手一翻,□□顺势朝怪物的肩膀刺去,此时那怪物身体往后一退,手中的兵器架住□□,蓝漪竟感觉手臂微微发麻,以他那种变态的力道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才对,只见闪灵枪的体积增大一倍,直接将那怪物抵退数米。怪物左手扬起,竟划出一道风刃直逼蓝漪面门,他显然没料到,急忙抽枪闪避,几缕头髮被齐齐切断,若再差得分毫,被切断了可就是他的脑袋了。 此时,怪物的身高已接近了两米,肌肉胀鼓如铁,朝明溟沖了过去,速度并不算快,力气却大得惊人,每走一步竟在坚硬的祭坛地面留下一个脚印,明溟本能地攻击,无数风刃将它的双腿砍得粉碎,失去腿的支撑,怪物轰然倒地,却看见它的腿脚在重新生长,比之刚才更加粗壮有力,奔跑速度也提升了一倍有余。 怪物一剑朝明溟刺来,她的近战能力几乎为零,此时萧霄从侧抱住她迅速躲闪到一边,殒离剑直接斩断它拿兵器的手腕,不出所料,不过数秒手腕也已復原,且更为精緻,甚至包括那诡异的兵器也是一样。 萧霄从它身后一剑刺去,那怪物突然转身,竟以相同的招式招架。萧霄不由得大惊,但即刻冷静下来,剑势陡转,怪物始料未及,肩上被削下来一块血肉,与此同时,□□从它的头顶直直穿过,而弯刀般的风刃也毫不留情地落在它身上。这怪物仰天长啸,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狂啸声,皮肤寸寸剥落,血管尽数暴露在外,甚至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 这次怪物没有再长出鳞纹,而是鳞甲,比刚才更为坚硬,且手中兵器的形态越发接近殒离剑,而怪物的体态竟越来越接近蓝漪。 明溟突然发现了什么,大惊道:“卧槽!这玩意儿好像是按着我们的长处进化的!而且它被什么招式攻击过就会学会那一招!坑爹啊!我们总不可能不攻击它吧?” 此时,那怪物手中的兵器直奔萧霄的眉心和咽喉,双方速度都是极快,蓝漪从它的后背偷袭,枪头整个没入它的后心,它竟像没有神经传感痛觉一样,动作没有丝毫改变,蓝漪一声怒喝,另一手狠狠朝其天灵盖拍下去,将它的头颅拍得粉碎,突然鲜血喷溅数米,浓郁的血腥味充满整个祭坛。 然而,这傢伙竟连头颅粉碎都能恢復,不,应该说脖子处现在居然长出了三个头!还在以脖子为中心不断旋转。众人惊诧之时,怪物手一扬,三道风刃竟同时朝三人攻去,明溟迅速在三人身前结起屏障,勉强挡得一时。照这种进化趋势,连偷袭都行不通了。 萧霄忖道:“它似乎受了攻击才会强化啊。这下棘手了。” 明溟闪开那电芒,破口大骂道:“搞毛啊!这样我们几个摆明要折在这里好不好?!” 萧霄微一皱眉,嘆道:“唔,一定有破绽……” 这话说完,殒离剑与奇葩武器相撞,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之声,萧霄只与之过了三招,迅速退到后面,脸上有几分成竹在胸的意味。方才那一招“落梅饮雪”它竟以七杀剑应之,这七杀剑诀威力巨大,只攻不守,在这档口完全没必要使用。按它的成长路径看,只要变回之前的形态便可躲过。受攻击就会进强化吗?似乎是选择杀伤力最强的招式进行学习,而且不会退化啊,那它定会有个极致吧。姑且一试吧。 萧霄沉吟道:“我想我有法子了。” 两人只是简单的回答一个字:“上。” 这时候过多的对白也只是多余,是否选择相信显得过于浮夸,既然是并肩而战的战友,就该完全把生命交给对方,信任对方的决定。 “往它体内输真气!越多越好!” 明溟心想:看这模样,这东西的临界点还不知道在多么逆天的地方,虽然说是不怀疑萧霄的办法,但这么一来如果那真气没有达到它身体承受的极限,那不是要被团灭的节奏吗?啊不管了,放手一搏吧! 明溟一手抵在怪物肩上,真气从体内源源涌出,与其说是她在输出,不如说是那怪物在贪婪地抽取她的真气,感觉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以最大档位被吸收。她本能地想抽回左手,但却像被黑洞吸住一样,居然动弹不得。此时蓝漪也跟了上来,同时另一股真气顺着她的身体流入怪物体内。 这时明溟才知道自己体内的真气储量是多么可怕,才不到三分钟,蓝漪已有些不支,脸色微微发白,渐渐虚弱,而她却只是感觉有些疲惫而已。 萧霄见蓝漪不支,也顾不得自己的真气被封,紧接在蓝漪身后,反正那怪物是主动吸收,封印与否关系不大。 如此僵持片刻,只见那怪物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五官逐渐扭曲抽搐,背上的血管已开始崩裂。果然,它的进化只是一种本能,即使到了极限仍不能退化,这样一来,三人的真气完全足以把它撑死。 这时,怪物浑身开始颤抖不已,那些真气竟在往回走,三人皆是始料未及,只觉浑身经脉逆行,一股洪流在经脉内冲撞。明溟与蓝漪还能坚持,两人硬是将那真气顶了回去,而萧霄就没有那么幸运,唐烈给他种下的封印在此刻竟被这洪流完全冲破,他只觉浑身炽热滚烫,铺天盖地的灼烧感从血管中贯穿全身,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岩浆中,同时被封住的真气尽数涌出,前面两人均感觉身体一热,一股强烈的炽热冲击波瞬间从体内穿过,同时那怪物身上的血肉开始剥离,它本想将真气返还,却被萧霄体内突然释放的血咒强行打回体内,只一瞬,身体已完全崩溃。 而那炽热的真气还未停止,以明溟为最终的输出点,只见一道灼眼的火光从她掌心喷出,宛如巨大的量子炮,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墙上,而此时那种令人恐慌的炽热也从明溟、蓝漪两人体内抽离。 第48页 两人均是喷出一大口鲜血,但转身一看,萧霄已是人事不省,他的鲜血将整个人染成斑驳的红影,明溟一个趔趄倒扑在他胸口,泪水如何也收不住。 蓝漪为他一把脉,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惊恐:“封印完全破开,血咒肆掠,恐怕他撑不了多久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明溟抽噎道:“小蓝,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不会看着他死的对不对?” 蓝漪无奈地笑道:“姑娘,不是我不想救他,是我救不了他。” “那有谁能救他?我们赶紧出去找那个人好不好?” “能救他的?倘也许只有天阑的姬良能有法子救他吧,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冒险去寻。” “我们离天阑还有多远?不远的对不对?我们一定很快就能到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先给他输真气试试吧,或许你体内至寒的真气能帮他多拖一刻。别太快,不然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 明溟当即握住萧霄的手,一点点将真气渡到他体内。蓝漪端坐在一旁,心中也是万分焦急。虽是情敌,但他向来很欣赏萧霄,两人又是并肩的战友,他也不希望看到萧霄就这么死去。 明溟的脸色已经显出了病态的苍白,却还在倔强地继续。蓝漪看得心疼,却也不拦她,眼下如果这一招都没有效果,萧霄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此时,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黑红色的小圆球从那怪物的残骸中缓缓浮出,也就是那怪物的内丹,带着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竟像有了意识一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入明溟体内。由于明溟事先没有任何准备,它就这么成功了。 明溟本来只感觉额头一痛,一股强劲的力量在体内冲撞开来,同时诡异的黑红色像是浇注一样,从她的头顶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锋锐无比的杀气瞬间充盈在她周围,隐约间,仿佛能看到一丝丝坚韧的血丝在她身旁穿梭。 蓝漪脸色大变,但内丹已完全进入她体内,他握紧了拳头,捏得手中的闪灵枪似乎都在颤抖。看这怪物的本体也不难想像其内丹的霸道程度,倘若能吸收,于本身修为提升百利而无一害,但若精神与真气无法盖过它,只能任由它在体内乱窜,最后经脉逆行而死。本来此时疗伤就处于关键时刻,如此外力干扰,救不活萧霄不说,明溟也不一定活得成。想不到这只畜生竟然如此狡猾,竟凭着死后的最后一点意识,将内丹强行打入明溟体内。他急忙将双手抵在明溟身后,沉声道:“别怕,守住心神,随我调息。” 他将真气毫无保留的注入明溟体内,奋力抵抗着内丹爆发出来的能量。刚开始的时候,效果并不明显,毕竟是竭尽自身气力弹入的内丹,其爆力可想而知。但渐渐的,蓝漪将内丹的能量遣散,分别打入明溟的身体各处,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就完全将主动权抢夺过来,明溟能感觉到,内丹的力量在被她慢慢吸收。感受着体内的能量变化,明溟对蓝漪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如果现在她回头去看的话,可以看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额头已被冷汗布满,因为明溟体内的能量出现了毫无徵兆的异变。 蓝漪只觉自己的手心一阵刺痛,一股气流骤然从明溟体内传出,他赫然感觉到,内丹竟还有最后一次极强的爆发!此时他已没有余力去解决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在这一瞬间,震惊、慌乱等情绪充满了蓝漪的内心,自己竟然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吗? 就在这时,一股森然冰冷的寒意从明溟体内赫然出现,将内丹爆发出的能量压制下去。这突然出现的第三种能量令蓝漪也为之一惊,明溟体内竟然还残存着一丝护体真气,虽然数量不多,但蓝漪能明显感觉到,这一点点真气的能量十分强劲,它的出现无疑使事情顺了许多。但这几种力量的冲撞,对于身体不算太强壮的明溟而言,简直是无法承受的负荷,此时她面如金纸,牙齿几乎要被自己咬碎,可她就凭着内心深处的那种执着,硬是挺到现在。但尽管如此,她体内的那些力量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争抢得更加厉害,内丹之力想要杀死她,而蓝漪与那丝神秘的真气却在携手保护她,她自己又要救萧霄。瞬间,它们竟同时爆开了,明溟早已接近极限,现在这一冲击,她只觉自己体内忽冷忽热,头颅中的神经仿佛在被人用电钻钻,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这时,明溟耳边传来奇怪的咒语,那奇怪的咒语更像是在吟唱,但却不那么动听,像是锯子朽木一般沙哑刺耳,深深刺激着她的耳膜。那声音反而像是从她的心底流出的一样,在她胸中不停撞击迴响,慢慢侵入她的大脑……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部分还有两章结束,感谢看到这里的大佬们,鞠躬~ ☆、第二十六章故国天阑 华丽异常的宫殿,淡雅醉人的清香,萧霄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得自己分明在祭坛受血咒反噬而晕了过去啊,怎会不知不觉间到了这里?不会是地狱吧?此刻他站在一个小女孩旁边,她不过刚到他的膝盖,走路也不太稳,却有种灵动狡黠的味道,微微上翘的嘴角让她看上去像是在微笑,甚是可爱。那种开怀温暖的笑意萧霄一辈子也忘不掉。她一双小小的眼睛看着那扇红色的门,竟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萧霄伸手去拉她,却完全触碰不到。他终于意识到这孩子看不到他,碰不到他,而他也同样无法影响周围人,就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的存在。 此时,他看见了同样惊讶的蓝漪,两人皆是瞪大了双眼看着对方。正在这时,那扇朱红色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白髮少年站在门口,跑上去抱起跌倒在地的女孩,皱眉道:“你又乱跑了?清影呢?” “她不好玩,只会变来变去,都不会讲笑话。我让她去给我熬粥了。”女孩年纪虽小,却是表达流利口齿清晰。 少年道:“你再吃下去,今后刖弋哥哥就不要你了。” “反正你要我就行,他喜欢掐我的脸,好痛。” “所以你昨天就咬了他的鼻子?” “哥哥啊,谁让他掐得我肉都要掉了……” 少年无可奈何地笑笑,抱着小女孩坐在腿上,给她念着那种坑爹的睡前故事。 萧霄与蓝漪站在一旁,满心的诧异,世间所有的褒义词都不足以形容此人的相貌,六界之中只有天阑王莫殇才配拥有如此的容颜。两人虽不算是貌比潘安,但对自己的容貌都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尤其是蓝漪,向来认为自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此时,竟还不能比及莫殇的十分之一,但却丝毫没有嫉妒,只是膜拜。 莫殇亲亲她粉嘟嘟的脸颊,微笑道:“陌沨,也许哥哥今后不能再照顾你,今后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她哭道:“你是不是要死了?天界凭什么要来打我们?” “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有正当的理由啊。陌沨,记住,好好保护自己。” 第49页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莫殇摸摸她的脸颊,摇头道:“虽说天阑族早慧,你也不过才三岁啊。” “三岁也能帮你的!你看!”说完,女孩对着两人所站的方位一指,两人先是以为女孩发现了他们,但看到后窗外的树被拦腰截断时,才知道她不过是要斩断那棵树而已,但一个三岁女孩能有这等修为已属不易了。 莫殇摇头道:“你还小,我不认为也不希望你可以上战场。” 小女孩哭着问道:“你这次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莫殇沉默半晌,抱着小女孩,不回答她的话,轻轻在女孩的额头点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皆是听不懂的复杂咒文,但见女孩眼中逐渐茫然,缓缓闭上双眼,宛如熟睡。 莫殇又在她臂上点了几下,只见她手上那耀眼的眼珠图腾渐渐暗淡至消失。他将她交到门外低着头的侍女手中,道:“看好公主和少将军。” “是。”那侍女抱着女孩退下,从地上的积水中能看到她没有五官的脸。 空气中沾满了粘稠的血腥味,原本是棕黄色的土地,此时却被鲜血染成了殷红,堆积如山的尸体是整个地图的背景。 方才萧霄与蓝漪只觉视线一转,此时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千年前的古战场。两人好歹都算是身经百战,但如今看到这样的场面仍是不由得惊了一下。难怪古书上对这场战斗是如此轻描淡写,因为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发自内心的苍凉。 此时战场上,莫殇只是一个人,而对面是成千上万的神庭军,但他的眼里除了坚定之外没有别的神色。即使是置身事外,两人均感觉被那种凌厉的肃杀之气压得喘不过气。 敌将木骸冷笑道:“认输吧莫殇,从你的先祖放弃神籍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天阑此时的覆灭。” 莫殇仰天朗声道:“你有本事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木骸指了指身后的军队,道:“你当真以为你能挡下我们吗?天要你亡,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 莫殇笑得凄凉:“我莫殇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与天何干?倒是你们这些神,不过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小人。” 言罢,他扬起手中那把通体幽蓝的长剑,大战一触即发。 此刻,萧霄与蓝漪方见识到什么叫战神,莫殇身上的伤一处接一处,皓雪般的长衣上沾满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深入敌人的核心,那些号称精英的神庭军竟无一人敢靠近。 莫殇站定,眼神微微一扫,睥睨天下,木骸也不住后退,大喝道:“莫殇!你这疯子!” 莫殇不发一言,反向拿起了手中的剑,朝着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下去。霎时间,只见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爆发出一道炽烈的光芒,整个世界仿佛被这光芒完全吞噬,无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萧霄与蓝漪均觉自己要被这光芒吸进去,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慄是他们终身难忘的噩梦。 这时,萧霄看见远处一个金色的法阵悠悠转动,其中站着那叫陌沨的女孩和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孩,他把她按在矮墙后,任她如何挣扎也牢牢制住她,捂住她的嘴,哪怕她狠狠地咬他的手指,他眼中泪光闪烁,却还按着她。而两人身下是个不起眼的法阵,正在暗暗发出不易察觉的微光。两个孩子身上的力气仿佛在被一点点抽干,男孩不由自主地松开女孩,女孩放声大哭道:“哥哥!” 只一瞬,两人完全消失在法阵中。萧霄与蓝漪感觉身体像要被撕裂般疼痛,竟毫无徵兆地脱离这个空间。 萧霄发现自己回到祭坛时,看到自己满身是淋漓的鲜血,不知该作何表情,下一次发作就直接挺尸了吧。 此时明溟也已醒来,却是满脸泪痕:“哥哥!哥哥!” 萧霄与蓝漪刚才无意中进入明溟的意识,她的记忆自然也被他俩过了一遍。这不着四六的少女正是天阑王莫殇唯一的妹妹,天阑公主陌沨。尽管两人早已知晓,此时看到她的记忆,却还是有些震惊的。 明溟拭去自己的泪,颤声道:“他说他会照顾我的……” 萧霄拍着她的头,声音已是微弱之极,仍安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明溟看着萧霄,忙问道:“你没事吧?我们赶紧走吧,我知道怎么走。”说完,伸手把他扶起来,萧霄倒也不客气,紧紧握着她的手:“若是我没受伤,你也不会如此体贴吧。” 明溟脸颊一红,低头道:“你要是嫌弃我就跟小蓝自己去我家。” 萧霄知她是善意的威胁,也不懊恼。蓝漪吃了一整天的狗粮,在一旁心酸无比,却上前背上萧霄,萧霄是死活不想让他背,明溟转身瞪了两人一眼,萧霄才老老实实配合。蓝漪笑道:“萧兄你还是顺着姑娘吧,我上次来是几十年前,还是与家里赌气而闲逛过来的,半路就被二姐找到拖了回去,你若是惹姑娘生气,我们可就到不了了。” 明溟狡黠地笑道:“现在我都想起来了,一会儿就能带你们出去,来让我先装个比,咱们边走边说。通天塔的名字虽然叫得那么高贵冷艷,但说白了它只有两个部分。” “纳尼?!” 明溟面对两人的惊异,淡定无比地解释道:“是的你俩没听错。整个通天塔不过是里糅合了机关、结界、幻术而已。像我们看见左戌的那里、后来跳下去那里,实质上都是第一部分,就像小蓝讲的那样,无数多层,层层有惊喜。你像我们遇到左戌那里,周期是三天,也就是总共会有三十六波攻击,一波更比一波强,而且只要一关通不过死掉被吸收的话,那个地方会越来越坑爹。不过如果你实力够强,通过那里之后会继续在第一部分徘徊,继续走下一层,直到找到出口。具体要走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毕竟我自己也没走过,但总之在我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而已,这部分主要是为了防止外来入侵者而建造的。第二部分就平和得多,就是给我们自己人走的,路上啥也没有,走几步就到了。噢这些告诉你们也没关系的,反正第二部分没有天阑人带你骚你肯定进不来的,毕竟需要活体验证。” 蓝漪问道:“所以若是你不在我们就会被永生永世困在塔内?” “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你一不小心解开了第一层也就出去了,是吧?噢快到地方了等我骚个口诀就上去啊。” 此时,她口中念着古怪的咒文,只见她的左眼逐渐变为血红,皮肤上泛起烫金图腾,三人身体缓缓上升,飞到祭坛顶端,那漫天繁星仿佛唾手可得,三人身体触到那夜空之时,夜空如水面一般微微荡漾,同时,三人的身体一点一点地陷进去,只觉微凉的触感蔓延全身,甚是舒服,全然进入那无尽的星空。 没有太大的违和感,没有预料的晕眩感,甚至就像是进门一样轻松。 三人看了一下周围,皆是数丈高的参天古木,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暗绿色的海底,几乎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 第50页 不知不觉,三人已走到了当年莫殇与木骸大战的地方,虽已时过千年,却仍能看出那场战斗的痕迹。地面是刺眼的猩红,些许腐朽的兵器残骸插在泥土中,空气中已没有了血腥味,却依旧压抑。 明溟走到战场中央,当年莫殇自刎的地方,仿佛看到哥哥就站在自己身边,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但又想起萧霄身上的伤已经耽误不起,忙又拭干眼泪前行。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一座宫殿前,宫墙高筑,比之故宫还要大上三倍不止。只见宫门大开,完全能看到其中景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杜牧《阿房宫赋》中的描写大概也就是如此。 蓝漪正要上前,却被明溟拉住:“你先等一下,有结界。” 明溟大摇大摆进了宫门,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象,这一草一木都是自己幼时的记忆,不禁感慨万千。但见眼前迎面走来四人,皆是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器宇不凡。她脑中登时浮现出幼时的画面,看着四人笑道:“姬良哥哥,巽骨哥哥,玉展哥哥。” 三人同时躬身行礼道:“恭迎公主殿下。” 明溟急忙上前扶起三人:“大家都是我的长辈,无需多礼。” 三人起身道:“多谢殿下。” 巽骨警觉地问道:“外面那两个是什么人?” 不等明溟回答,玉展笑道:“既然是公主殿下带来的人,想必也不是坏人,你就不要太多心了。” 巽骨不再多问,明溟笑着点点头,把三人拉到门口,将两人的情况分别与他们说了,其中不忘强调萧霄的病情。 玉展双眼蒙着黑布,目不能视,但却能感知到两人体内的气息,他凝神半晌,道:“这两人,那姓萧的小子倒可以进来,这小狼妖就不行了。” 蓝漪一听就不乐意了,正要强行过来,却听姬良喊道:“万万不可!这个结界你碰一下就会灰飞烟灭!” 蓝漪当即停下脚步,明溟走出去,将萧霄架了进来,此时萧霄身体烫得可怕,她险些又当着天阑众人落下泪来,萧霄见此,勉强提气道:“我没事。” 姬良见此,急忙道:“这病还真是就我们能治。你们两个先替殿下把他扶进去,我稍后就到。” 只见两人架起萧霄,健步如飞,明溟也跟在一旁,但已不再担心。姬良乃是六界最为出色的医者,只要他说救得,那便救得。 见他们走远,姬良向蓝漪问道:“你二姐这些年过得可好?”说这话时,姬良脸上尽是关切之色。 蓝漪奇道:“前辈认识家姐?” 姬良道:“何止是认识。你也不想想,通天塔是什么地方?如果不是早得旁人指点,你二姐当年怎么可能从通天塔中救出你来?” 蓝漪大惊道:“原来二姐口中那人是你?” 姬良嘆道:“就是我,是我当年对不起她。” 蓝漪马上叫道:“二姐这些年从未恨过你,她当年知道天阑惨遭灭族之祸,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她至今未嫁。” 姬良脸上尽是惊喜之色:“你说什么?” 蓝漪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二姐至今未嫁。” “好、如此甚好。哈哈哈,甚好!那她为何不来找我?是了,以她的性子,定是怕看到我的尸体。她怎么就这么傻……”姬良自言自语,忽而大笑,忽而大悲。 蓝漪拱手问道:“前辈可知如何才能找回我那真身?”原来当年蓝漪与家里赌气,年纪小玩性大,居然突发奇想跑到这通天塔了,刚进第一层就差点折在里面,幸好他的二姐——也就是现在山市的主人——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但真身算是落在里面了,而妖族一旦没有真身,修为大受限制,他偶然在钧山发现明溟是天阑王族,才冒险跟她一起过来,借她帮助寻到真身。 姬良道:“你那个真身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掉在10009号里了,稍后我给你画一张图纸,你按图寻找就是,记住,三个时辰之内一定要找到,否则地图就没用了。” 只见姬良手指凌空飞舞,不多时,一张地图便出现在他手中,蓝漪接过地图,道:“多谢前辈、呸,多谢二姐夫指点。”说完一熘烟就往回跑了,只听到姬良在后面说:“替我问你二姐好!让她一定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个假车,真·假车…… ☆、第二十七章红绡帐暖 巽骨等人带着萧霄到了内里寝宫,一路上只听玉展慢慢给明溟解释道:“当年君上布下这结界,将我们保护起来的同时也禁锢起来,这结界只有两种人不会被排斥,一是当年未受结界侵蚀的公主殿下和少将军,二就是受了炼火珠侵蚀之人。” 明溟大惊道:“你意思是萧霄受了炼火珠侵蚀?” 玉展道:“不错,我医术虽不如姬良,但这感知力却还不错。那人所受侵蚀极重,按理说应当活不到这日子,不过应是有高人从旁相助才撑到现在。” 明溟问道:“那他还有得救么?” 巽骨安慰道:“殿下不用担心,姬良既然让我们抬进来就是救得。现下殿下还是想一想,把他救好之后如何送出这结界吧。” 姬良突然从后面出现,笑道:“我来了,不用担心。” 明溟被姬良这一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一时没控制住就是一句“我去”,姬良一听,低声道:“天王盖地虎?” 明溟接道:“小鸡炖蘑菇?” “攻德无量?” “万受无疆?” “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真亦假时假亦真,攻亦受时受亦攻。卧槽自己人啊?!” “自己人啊!我的殿下!” “我天姬良哥哥你居然是腐女?” “不不不,直男,比门口的树还直!” 两人这番一对,马上知道对方原来都在那个世纪生活过,不过明溟是万不得已,姬良就有点躺枪了。姬良以前是个外科医师,一场医闹闹的别人,他好心劝架,结果不小心被人给打死了,再一醒来就带着前世记忆到了天阑一个婴儿身上,当然这都是后来两人聊起来才知道的了。 旁边一群人看得云里雾里,两人聊得开心,也没空解释,只觉相见恨晚。等到了房内,姬良马上给萧霄把了脉,问道:“炼火珠?” 萧霄低声应道:“正是。” 姬良道:“你这伤至少得十好几年了吧?” 萧霄点头,但见姬良脸上略有难色,他本就是强撑一口气才到这里,心想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眼皮一沉,竟昏厥过去。姬良大骂一句“握日”,马上在他身上几个大穴扎上银针,让其余人出去,只留下明溟。 明溟颤声问道:“是不是没救了?你跟我说实话,我受得住。” 第51页 姬良啧啧摇头道:“救倒是能救,不过得看你了。” 明溟拍案道:“我特么肯定愿意啊你这不废话吗!” “小姑奶奶你别激动啊,我没说你不愿意啊!我知道你十二万个愿意!你先等我说完!”姬良把她按下来,想了半天,问道,“我问个事你别打我啊,啊,你、你还是处的吧?” 明溟怒道:“不是朋友你治病就治病别跟我比比这么多废话好不好?” “让你听我讲完……”姬良扶额嘆道,“你就说是不是。” “……是。” “噢那就好办了,能救,反正你男朋友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了,怎么救呢我现在就告诉你。”姬良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明溟看他这么胸有成竹,也就静下心来听他慢慢讲了。 姬良一边喝茶一边道:“他这个病是被炼火珠侵蚀导致的。炼火珠这个玩意儿啊说得中二一点是个神器,至刚至阳,平时不发威呢就搁人界放着,一发威就能够焚毁一切,所以大伙儿就得让它安安静静呆着,这摘星殿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个宝地,恰好可以压制它,可人家好歹是个中二神器是吧,时不时呢还是会搞搞事情,发发脾气,人界呢就偶尔找几个仙士去封印一下。这封印也很中二,相当于把它气息封住又放一点出来。具体说呢,封印到一半的时候是最弱的,随便来个有点道行的就能抢了,抢回去又能使又不会伤人,抓紧用完送回去再封印就得了。这些个仙士怕被所谓的居心叵测之人抢了,所以还得把气息引一部分出来,给它一个能自我保护的机制,然后封印就算是完成了,炼火珠不至于乱伤人也不至于被抢。诶不对我跟你说这个干嘛?算了你就当科普吧。我估计是当年封印的操作上出了点小差错,他正好中标,那这个至刚至阳的炼火珠就烧他身体咯。也是幸好他体内有炼火珠的力量,才能烧过那一部分结界进来,不然我压根儿救不了他。好,现在我们重点来了,前面说过,炼火珠至刚至阳,那我们就需要用至阴至柔的东西来进行中和,这世界上至阴至柔的法器没有,但是我们天阑族的体质就是至阴至柔,女性更是如此,你作为王族就更为典型了,所以说,你就可以救他。那怎么救呢?简单,你一会儿跟他啪啪啪。” 明溟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啥啥啥?!” “他病到这个程度真就得这样,还非得是处子,不然跟别人啪过了就沾了阳气,不够纯正,救不活了,”姬良还不忘磕两口瓜子,“你大惊小怪什么哦?我同你讲,通天塔里面发生什么我都看得见,毕竟那个塔的防御工事是我参与设计的。我先前看你们两个激情拥吻,要不是那小狼妖出现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一看他亲你那动作就知道绝对老司机!你亏不了!” “你特么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明溟突然一掀桌子,抬着板凳就要砸姬良的头,这尼玛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简直。 姬良边躲边道:“不是,姑奶奶,这事儿不能怨我,我弄这玩意儿也没想着会看到您啊!您先消消气,让我给我姑爷爷再把个脉!” 明溟这才放下凳子。姬良假装把了个脉,道:“你不用太紧张,平时他们几个都不爱看那个通天塔,就我平时喜欢当个吃饭节目。不过话说,姑奶奶,你吃饭了么?” “没有,怎么了?” 姬良阴笑道:“我估摸着他还有两个时辰就能醒了,热恋中的青年男女,血气方刚,干柴烈火,你不吃吃饱一会儿怎么好好干?哦,好好救命!你放心,一会儿我就把他左手治好,绝对不影响一会儿行事!” 明溟已经懒得理他,她长出一口气,问道:“萧霄解咒之后,会不会也受到排斥,再也出不去了?” 姬良解释道:“这倒不会。这炼火珠的残余力量是慢慢散出的,我看他受伤的程度,解咒之后二十四小时都没问题。一会儿呢,我去给你煎一碗药,你俩完事了你让他喝了,千万得喝,不然这炼火珠的气息今后怕是又要找上他。” 明溟一一牢记,随姬良去用了饭拿了药,回到房中继续守着萧霄。 萧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双眸依旧紧闭着,她坐在他身边,双手握着他瘦削的指尖,心绪不宁。 萧霄蓦然惊醒,坐起身正好与明溟抱住,他看着明溟有些红肿的双眼,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没有,你可以活好久!”明溟眼泪瞬间滴了下来。 萧霄拭去她的泪珠,笑道:“不用骗我了。封印被冲破,血咒的力量再也压制不住了。即便到了天阑,找到神医姬良,又能如何?” 明溟默默注视着他的眼睛,他扬起的眼角却有一丝悲伤渗出,她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问道:“萧霄,你会娶我吗?” “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啊,若是娶了你,今后你要守寡了,”萧霄摸摸她的头,依旧是笑,“也许我今后不能再陪着你了,尽管不情愿,你去找那姓蓝的,他会好好待你的。” 明溟不回答他,仍是贴在他的肩头,问道:“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娶我!” “你说呢?”萧霄苦笑不已,何尝不愿意,只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凭什么还来耽误她呢?世上有另一个同样爱她的男人,在他离开后,那人定会好好照顾她。 明溟贴在他耳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那句话,难道要直接说“你现在上了我就没事了”么…… “其实是有办法救你的……”思忖半晌,还是说了句正常的话。 “又骗我了。” “没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啦!只是……只是……” “只是你还没编好么?” “哎呀不是!你先听我讲,别打断我。姬良哥哥刚才跟我说,炼火珠是天下至烈至阳的神器,要压制血咒,必须要用天底下至阴至寒的东西,这世上就我们的体质最适合了。” 萧霄抚摸她长发的手突然一滞:“要用你们做药引么?” “让你听我说完啊!”明溟一拍他的后背,皱眉道:“天阑人的体质至阴至寒,王族更甚。要救你的话,怎么说呢?唔……只要王室的女孩子也就是我帮你那个一下就好了……” 萧霄一头雾水:“那个一下?哪个?” 明溟咬着自己的下唇,声音低得像蚊子:“哎呀就是那个啊……你懂的!” “我不懂啊。” “哎呀!就是一个男的,然后一个女的,他们在一起了,然后抱一抱,亲一亲,再然后……嗯……那个了……” 看着她有些害羞侷促的表情,萧霄有些好笑,但又不太笑得出来,虽说是两情相悦,他极度愿意娶她,但他害怕,怕这是她为了让他不留遗憾编造的谎言。况且就算得救,现在她记忆恢復,必是要留在这故国,今后两人也不能厮守。他摸摸她的脸颊,摇头道:“不行,不可以。” 第52页 “为什么?!”明溟一心想的只要是他能活下去,好不容易有了办法,他却不愿意了。“你千辛万苦到天阑不就是为了治好你的血咒吗?!不治你就死了!” “如果真的……你今后怎么办?” 明溟眼中噙着泪水,高声问道:“那些破事你想这么多干嘛?来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你想不想娶我?” “想。” “如果有机会你娶不娶?” “娶。” “那你还纠结个毛线啊!你愿意娶我愿意嫁我们两个总有一天会在一起的啊!你会嫌弃你未来的老婆被你提前上过吗?” “……”萧霄哭笑不得,已经无言以对。 “那不就完了吗?而且我是女人我都不怕你担心个什么啊!” 萧霄揉揉她的头髮,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会后悔吗?” “不会。” “真的?” “嗯……”言语间,她搂住他的脖颈。 在无言的温柔暗示下,萧霄捧起她的面颊,凝视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好,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明溟闭上双眼点点头,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双柔软滚烫的双唇已贴在她的唇上。 几乎没有感觉到反抗,萧霄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浅棕色的眸子已经深邃到如同一个幽深的漩涡,对这股炽热气息的陌生感,让明溟忍不住地颤抖,所有勇气似乎在瞬间就被他含着欲望的眼神消灭殆尽。 【河蟹河蟹……展开想像!】 两人已经忘记纠缠了多久,萧霄只记得事后自己起身喝药简直是用尽全力,看着靠在自己胸膛上的少女,眼角尚有一丝泪痕,他有些自责,她第一次而已,不该如此不节制。两人都知道,萧霄血咒消除之后定是要离开的,而明溟也会为了天阑留在这里,两人将从此天各一方,也许此生再不得相见。然而谁都没有提起,只是静默地抱着对方,静等时光的流逝。明溟渐渐在他怀里睡去,萧霄轻摸着她的脸,想用手指将她復刻下来,却也在疲惫中渐渐睡去。 夜半,萧霄醒来,身旁的人依旧睡得安分,他悄然起身,看着点点梅花般绽开的血迹,双眼竟有些湿润。将她散落一地的衣衫整理好放在床边,给她掖好被角,回身轻轻吻在她的唇角,只觉她唿吸一滞,急忙起身离开。 “你醒着吧?”走到门口,萧霄不舍,顿住脚步低声问。 没有回应,只有稍稍紊乱的唿吸。 “就当你醒着吧。”萧霄苦笑,“我要走了。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么?我是萧霄,你是明溟,无论身份,无论将来,永远不变。即便你是魔族公主,我是人界太子,依然不变。等一切稳定,我便来迎娶你。”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也不知是说来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床上的人微微抽泣,萧霄虽早有觉察,却不敢回头,他知道一旦自己回头,也许再也不忍离开。 颀长的背影消失在九天之外的国度,明溟终于是坐起身,目光落在床边的衣服上,上面多了一块鸳鸯玉佩,修长的指尖握着古玉,微凉的感觉透过指尖传到心底,看着已经紧闭的宫门,怔怔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部分完结撒花~ 感谢观看~ 明天继续下半部分 ☆、第二十八章黑水夜话 深秋,九烨境内黑水镇内扰攘一片。这黑水镇虽只是个小镇,但却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由于临近北方,渡河上早已结起了厚厚的冰,这日寒风一刮,下起鹅毛大雪。只要在雪中多呆上一会儿,那雪便能漫过脚踝,许多要渡河进京的客人都无法启程,镇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客人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了,后来的旅客再也无处可以住宿。 镇上的悦来客栈店不大,开在镇子的最外围,相当偏僻,平时几乎没什么客人,仅有的五间客房都住不满,但此时却也十分拥挤了。掌柜的只好张罗着伙计,在大堂中央生了一堆火,二十来个客人均挤在这里。没有空房,也只能将就了。 天色渐暗,接近子时,那雪却是越下越大,一个黑脸大汉抱怨道:“这天气可真是够怪的,九月结冰呵。九烨这么多仙士,他们怎么不出来帮帮忙?随便使个法术风雪不就停了?” 一个瘦高个儿说道:“大哥您就别怨天怨地了,黑水镇往年这时也入了寒冬。况且如今妖界势力崛起,不似从前那般安分,当今圣上深谋远虑,下令各地各自召集仙士,做好万全准备。” 黑脸大汉笑道:“哈哈哈!兄弟,说到当今皇上,那可有太多话讲了!” 瘦高个儿点头道:“不错,我听说当今圣上自幼随摘星殿掌门修行,如今已修得仙身。且圣上一登基,便减轻赋税和徭役,查办贪官,前阵子还平定了西边儿的印北。那国家虽小,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战斗民族,先皇久攻不下,当今圣上不到两个月便将其拿下。” 黑脸大汉大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有个兄弟在宫里当差,听他说,皇上至今没有子嗣,我看多半是不能人道。连男人都不能算,他再善战又有何用?” 在场所有人皆是脸色复杂,议论纷纷,一直在角落低着头的黑衣人此时也抬起了头,一件黑色的宽大斗篷包裹住他的全身,厚重的帽子遮盖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又不说话,连男女都难以辨别,直到此时抬起头,众人才看清,竟是个清秀乖巧的少女。 少女解开斗篷抛到一旁,男人们更是瞪大了眼,少女穿着得体大方,但那贴身剪裁的布料将其姣好的身材衬得极具诱惑。她托腮问道:“这位大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 黑脸大汉的双眼时不时瞥向少女胸前,他笑道:“小姑娘,大哥怎么可能会骗你呢?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个人进京太不安全,不如与大哥一起结个伴,我还能保护你呢。” 在座不少人朝黑脸大汉投来鄙夷的目光,那少女却只是皱眉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啊?我就是仰慕皇上才偷偷跑去京城想见他一面,你刚刚那么说他,你好像不是好人诶。” 黑脸大汉又道:“他都那样了你还想见?” 少女微微愠道:“可是我就是想见他嘛!你不许再说他了!” 此时她脸颊微红,语声清脆娇嗔,黑脸大汉又道:“他不行还不让别人说啊?小姑娘,就算你想见,你当皇上是随便能见的?不过你别担心,刚刚大哥不是说了嘛,我有兄弟在宫里当差,你想见皇上,简单,我带你去找我那兄弟!” 少女微微点头,这时,伙计端上来一锅热汤为客人暖身,众人喝了一碗又一碗,尤其那黑脸大汉,讨好似的盛与那少女,却被少女一个不小心将汤打翻,大汉想怒又强忍回去,众人看得十分好笑。 少女喝了汤似乎还觉着有些冷,转身便要穿上斗篷,脖子上却传来一丝冰凉,只见一柄钢刀架在少女脖子上,同样遭遇的还有大堂中的其他人。此时众人均感浑身乏力,使不上劲。 第53页 “对不住了各位,只怪各位运气不好,住进小店,只要交出身上值钱的物什,小弟就让他回家。”方才还和和气气的掌柜一改之前的嘴脸,身后走出十来个持刀大汉,这是家黑店,刚才的热汤里面下了药。 此时,一个老妇忙将耳坠、项鍊、手镯一一交予那掌柜,身体颤抖不已,口中念念道:“饶命,饶命啊!” 掌柜的双手接过首饰,道:“老人家莫怕,我说话算话。小二,送这位老人家回家!” 那伙计扶起老妇,老妇双腿颤抖,从大堂到客店门口不过十米的距离,竟走了数十步,而当她走到门口,忽然痛苦地捂着喉咙,在地上翻滚几圈,最后躺在原地,再也不动了。 掌柜的笑道:“哦,差点忘了,我说的回家是‘回老家’。不能让诸位把我们是黑店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汤里面有毒,喝得多,毒发自然也就快。” 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走一个人。方才那少女瞪着掌柜,怒道:“你连一个老人家都不放过!你禽兽不如!” 掌柜的蹲在少女身旁,道:“姑娘莫急,你一会儿也是那样。我看你喝得少,毒发前倒还可以陪各位兄弟好好乐一乐。” 此时,那些大汉都□□起来。 “把解药交出来,我只说一遍。”简单一句话,那少女脸上挂着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慄。 她身后那持刀者当即被吓退三步,掌柜的也是身体一震,竟不敢看她,叫手下从众人身上搜刮财物。从那瘦高个儿身上搜出一串明珠,每一粒珠子都有小指头一般大小,发出淡淡光晕。掌柜的双眼陡然放大,伸出手就要去拿,却只觉手腕一凉,一只手就这么落在地上,那硕大的伤口还在滴血。 没有人看见是谁在什么时候出的手,但所有人都看向少女。那十几个大汉齐刷刷朝那少女砍过去,众人只见火焰一晃,少女连身子都没有动,已有十人倒在地上。 剩下的无一人敢再进攻,少女起身走到掌柜面前,仿佛没有中过毒,那掌柜看她的眼神充满恐惧,少女怒道:“解药!快点!” 掌柜的忙用剩下的那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手一滑掉到了地上,少女低头去捡,掌柜的袖中竟飞出一道飞箭,眼见即将刺入少女的头顶,一道旋风从她周身旋起,那飞箭就刺入掌柜的左肩。 黑脸大汉大叫道:“好妹子,快把解药给我!” “你再乱说话我现在就杀了你!”少女瞪了他一眼,用力把一个匪徒拉到热汤前,将一勺滚烫的汤灌进他嘴里,紧接着将那瓷瓶中的药给他吃下去,但见他痛苦不已,双手在身上不停抓挠,仿佛身上奇痒无比,最后竟七窍流血而亡。 掌柜的本以为少女抢了解药会自己先吃,因此给了她另一瓶□□,却不料她竟然用他的人试药。 少女从掌柜的肩上拔出那根箭,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大腿上,冷冷道:“你再不把真的解药拿出来,下一箭我就往中间移!” 掌柜的颤抖道:“姑娘,不,姑奶奶,我双手都被你废了,没法儿拿药,劳驾您伸手拿一下我怀中的另一个瓶子。” “姑奶奶?你还不配这么叫我。”少女极不耐烦地叫了一个伙计过来,那伙计哪儿敢反抗,拿了药就自己先试了,证明不是□□后方敢递给少女,少女吃下解药,大声喝道:“喂!你餵他们吃,我不喜欢弯腰给别人餵药,尤其是那个黑脸的蠢货!对了,我这个人最见不得浪费了,你把这锅汤剩下的都餵给掌柜的喝,不许剩下。” 那伙计一一照做,掌柜的百般挣扎,却无济于事,最后一口汤刚刚喝下,便一命呜唿了。少女看了看剩下的匪徒,说:“好了,都回家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他们如获大赦,扔下兵器转身就跑,但也像那老妇人一样,永远倒在门口,身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 那少女坐在柜上,一脸无辜地说:“哎呀呀,我也忘记说了,我也是让你们‘回老家’。诶诶诶,各位,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好吗?不要用那种看鬼一样的眼神看我好吗?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我得上楼睡觉啦!哎呀不对,刚才应该让他们帮我收拾了房间再杀的,算了算了。” 少女走到一半,那黑脸大汉颤声道:“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啊,我该死!刚才的话您就当我放了个屁!” 少女撇嘴道:“哎你不要紧张,些开黑店的死有余辜,你又没做坏事。” “多谢姑娘!”黑脸大汉差点整个人扑在地上,“姑娘,你是要去京城的仙士吗?” “不是啊。我都跟你说了我只是想去见皇上。唉,雪停了,改主意了,不睡觉了,直接赶路好了。”少女坐在楼梯上,掌心握着一个小锦囊自言自语,神色柔和下来,她扫了一眼下面,向瘦高个儿问道:“那个瘦瘦的大哥,你是不是也要去京城?” 瘦高个儿点头,看她的眼神并无惧怕,反倒有几丝感激与敬佩。 少女笑道:“那真是好极了,我正好不认识路,那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吧?” 瘦高个儿笑道:“有姑娘同行,真是再好不过。” 少女又问道:“那你介意走夜路吗?介意为我指路吗?” “都不介意啊。” “啊那你快收拾好东西,多穿几件衣服,我挺急的!” 这少女正是明溟,自恢復记忆以来,她已在天阑修行两年之久。魔族体质特殊,体内真气运转与其他种族相反,而之前她的运气法门乃是萧霄所传的摘星殿运功之法,与她内息不符,容易走火入魔,在那种情况下又受血光刺激,更容易失去控制。本来就有血统的金手指,现在得了正确的指点,修为自是突飞勐进,这番独自出门,天阑众人也放得心了。 明溟情绪高涨,一路高歌,那瘦高个也不说话,她觉得无聊了,便问道:“大哥,你上京城干嘛去啊?” “提亲,刚才那串明珠就是从家中带给未婚妻子的聘礼。” “可是你那串明珠好像是赝品吧?” “姑娘好眼光!在下现在过得比较拮据,真的明珠真是拿不出来,只是岳丈非要我证明家中富裕才肯将她嫁给我。”居然能一眼看出这东西的真伪,好一个聪慧的女子。瘦高个儿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只因他认为这个少女是非分明,对她竟有种莫名的信任。 明溟大笑道:“诶,没事啦,我觉得你以后会发财的,而且你肯定是个疼老婆的人。对了,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话很多很烦啊?” 瘦高个儿摇头:“没有啊,该说姑娘活泼才是。” 明溟笑问道:“哈哈!你不怕我吗?” 瘦高个儿道:“姑娘又不是洪水勐兽,我为何要怕?” 明溟一拍大腿,笑道:“哎呀我真欣赏你!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瘦高个儿拱手道:“杨剑。” 第54页 “你这名字倒是干脆。哦对了,杨大哥,之前听你说什么各地召集仙士,那京城也有人在召集吗?” “这是自然。” “如果我要是表现出色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进宫见皇上啦?” “这我倒不太清楚,但我想应该可行。”杨剑虽对她实力稍有了解,但毕竟也不清楚九烨选人的机制。 明溟嘆道:“唉,现在除了这个法子以外,还有什么能快一点见到皇上的方法么?” 杨剑奇道:“姑娘是想面圣?”他本以为她是应徵仙士的,但看她现在这神情,似乎是少女怀春,难不成真是仰慕皇上? 明溟点头道:“是啊,不管啦,反正我先去仙士那边看看好了,不行的话我在想办法吧。” 杨剑那好奇心突然上来了,问道:“姑娘与皇上可有什么渊源?” 明溟随口答道:“渊源倒是没有,仰慕而已。”毕竟两个人也不是很熟,有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杨剑见她不说也不再多问。两人连夜赶路,不出两日已到京城,明溟躬身道谢:“多谢杨大哥为我指路,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顺便也祝你提亲成功!” 言罢,人已没了踪影,杨剑觉得手里多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一叠面值不小的银票,这小姑娘未免大方过头了吧? 此时那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花不完了,你拿去娶老婆吧,不还啦~今后江湖相遇,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要帮我啊~” ☆、第二十九章柳妃文君 京城,热闹非凡,不少人赶往皇宫的方向,在那宫墙之外的广场上,仙士招募的台子就是搭在那里。 庄严的鼓声响起,宣布今日招募的开始。 九烨先皇萧鲲子嗣不多,仅有三子三女,其中有二女年幼夭折,长女嫁到邻国,次子萧渊去年在女儿国惨遭横祸,长子萧霄政务繁忙,分身乏术,是以如今一些场合会由年少的晋王萧澈出面,比如现在的仙士招募,便是由他协同几个京官主持的。这晋王萧澈与萧霄同为孝惠皇后柳氏所生,年纪虽小,处事倒十分得体,颇有其长兄萧霄少年时的风范。 此时这大会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却还一直没有招到较为出色的仙士,再加上天气十分阴郁,萧澈此时也是头晕眼花,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下一个。” 明溟这时刚刚赶到,一看没人上去,就举起手,拨开人堆爬上台子,可她那斗篷太过宽大,一个不小心差点把自个儿给绊倒,引来一阵闹笑。 但就在她的手触到灵球的剎那,灵球竟在剧烈震动,散射出耀眼灼人的光芒,突然,灵球竟然当场炸裂。她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一幕,灵球炸裂的碎片差点划破她的脸。刚刚的笑声全部停止,惊叫声连绵不绝,萧澈刚喝到口中的茶一下子全部喷出来:“小兄弟,你近前来!” 明溟应声上前,此时她身着一身男装,俨然一个十五六岁的英气少年。 萧澈问道:“这位小兄弟,师从何门何派?” 明溟拱手道:“无门无派。” 只见萧澈眼珠一转,道:“你且先在此等候,本王命人换个灵球来。”萧澈看她这似有隐瞒的模样不禁起疑,但又惜才,不敢把她直接绑了,他毕竟经验浅,一时不知如何定夺,只好以此为藉口把她拖住,偷偷差人去禀告萧霄。 明溟点头,心里却是尴尬无比,她本意是想小露一手,看看能不能搏个面圣的机会,哪知道一个不小心玩过了,给人把东西毁了。 这里离皇宫不算太远,萧澈追得又紧,不多时,那差去询问的人已经回来了,还拿着个灵球。那人在萧澈耳边说了几句话,萧霄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拉起明溟的手腕就往皇宫跑:“你们几个在这儿盯着,本王要带他进宫一趟!小兄弟,你走快一点,越快越好。” “嗯。”她望着天空嘆了口气,心中忐忑不平,终于要见面了。 萧澈拉着明溟一路狂奔,这个小冒失鬼不等人通报,直接闯进御书房。萧霄此时居然不在屋里,萧澈四下寻找,不见萧霄踪影,却只见身旁这少年不知何时已重新罩上那厚重的黑斗篷,又低着头,若不靠近,根本看不清容貌,整个人身上透露出一股怪异的气息。 萧澈一时担心,忙就要念决护身,张嘴大喊“护驾”,只听一人道:“澈儿,且慢!” 这正是萧霄的声音,他甫一出现,伸手就去抓那斗篷,明溟微微侧身闪开,此时她的修为今非昔比,既然有意遮挡,萧霄一时间肯定拿不下这斗篷,看不清她面目。但萧霄这两年也没闲着,加上解了血咒,修为也是大有所进。 两人过招间,萧霄问道:“这位小兄弟,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明溟变声说道:“我长得惊悚,怕惊扰圣驾。” 萧霄笑而不语,其实自萧澈那手下进来通报之时,细细描述了她的相貌,他就已经知道是她,只是看她玩心大起,不由得想配合配合,此时过了数招,发现她只守不攻,心下明白几分,她法术肯定精进不少,但奈何武学根基太差,这种近战搏斗,众人肯定只教了她躲,没教她打。萧霄有心逗她,摸出一把银针,把她斗篷扎进地板,明溟本来以为是要扎她,根本没防着这招,一个趔趄就面朝下摔去。萧霄上去接住她,顺势将那斗篷取了下来,笑道:“你说你长得难看,我看倒还长得不错。” 他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也顾不得弟弟在旁边,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唿吸起伏不平:“我很想你。” 明溟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本来她在心里准备了很多话,可在此时此刻,千言万语皆梗在心底,脑子里的空间全都被他代替。 此时,这种宁静的相拥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重逢。现在,眼中只有彼此,周围的一切不过是单调的背景。两年,他们已经分开两年了,但他们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始终没有人可以代替。 萧澈在一旁大型懵逼,坊间关于萧霄的传言他早有耳闻,他本以为是大哥对唐柒寻情深似海,现在看来是大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好了男色。 明溟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轻声道:“松手,还有人……”她已恢復平日里说话的声音,萧澈更是愣了,想不到这个少年为了大哥还去学了变声? 面对目瞪口呆的萧澈,明溟身为资深腐女,自然是明白他的想法,急忙把头髮散下来,笑道:“这男装真是不舒服,还是做回女人好。” 萧澈此时看去,刚刚那少年已变成一个清秀少女,瞬间松了口气,只听萧霄笑道:“你怎么又突发奇想扮了男装?” 明溟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娇嗔的女声:“皇上!皇上!” 明溟暗自奇怪,这人怎么在皇宫里面都那么高调?看来家里一定很有权势,估计多半是个妃子吧。想到此,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明知萧霄心里是有她的,但他是皇帝,身边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吧。对于接受现代教育的明溟来说,一夫多妻制无疑是很难接受的,尽管她来之前也曾想到这一点,但当她真正面对时,却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坦然。 第55页 心下想时,只见几个宫女拥着一个美丽少女从门外走来。她头戴水晶镶嵌而成的蝶形珠钗,项上戴着金玉璎珞圈,身着一袭大红色的曳地长裙,仿佛雪地中跳动的火焰,看上去嚣张得不行。 明溟一向很讨厌这种人,不过当面是不会表现得太明显的。 少女向萧霄行了一个礼后,站在明溟旁边,上下细细打量着她,眼里满是不满,不过明溟全当做没看到,脑中却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了。 少女撒娇似的拉着萧霄的手臂:“皇上,这个小丫头是谁?” “她是新来的仙士。”萧霄拔出自己的手,将手背在身后。 美女满眼轻视:“新来的仙士?就她?” 萧澈嗅到她空气中浓浓的战意,忙岔开话题:“文君姐,她就是新来的仙士。那个,姑娘你也累了一天了,本王已为你安排了住处,现在就可以去了。” 明溟向来不愿惹事,现在也一样,便准备跟着萧澈出去。 “慢着!”少女立刻拦住她,“既然是仙士,不如就让本宫试试你的水准。” “娘娘,恕不能从命。”明溟压制住自己满心的不爽,冷静地说。废话,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打啊,打不过她自己得走,打过了,以后虽然可以留下来,不过免不了跟这讨厌的女人结下樑子啊。 那少女不肯放过,咄咄逼人道:“不行!倘若你连本宫都打不过,你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你一定要比!难道你是怕自己输得很难看吗?” 萧霄突然在后面说:“既然柳贵妃执意要求,你就与她比一场吧。” 明溟嘆道:“好吧,娘娘,可是刀剑无眼,一会儿失手的话怎么算?”还是事先把丑话说了比较好,虽然看她不顺眼但也不愿意伤她,要是真出点事,她耍无赖怎么办? 柳文君怒道:“废话少说!本宫说比就比!你若是赢了,才有留下的资格。你要是胜不了,皇上留你何用?” “那就一言为定了。” 四人来到大殿外的空地,要比试的两人站在两边,随时准备开始。 柳文君手持一根殷红的长鞭,满脸怒容,双眼恶狠狠盯着明溟,简直可以射出刀子来。明溟手中轻握一支碧绿的箫,她满不在乎地微笑着,似乎没看到柳文君可怕的目光。 柳文君轻蔑地笑道:“本宫这根鞭子是用苍龙筋精制而成,坚韧无比,一会儿你可要小心了。” 明溟揉揉眼睛,语气十分轻松:“谢谢娘娘关心。啊呀,我的箫可没那么大的来歷,好像是用我家庭院里栽的竹子做成的,唯一值得珍视的地方,大概因为是我哥亲手做的吧。” 柳文君以为明溟只是个与她争宠的普通女子,什么仙士都只是萧澈替她开脱之辞,出手也不打算留情。她亟不可待地甩开长鞭,第一鞭狠狠抽在地上,击得灰尘漫天飞舞。第二鞭毫不留情地朝明溟飞来,直击她的面门,来势汹汹,好像一定要在她脸上留点纪念。但明溟无比淡定,几乎一动不动,只在长鞭快要碰到她时,身子向侧边一闪,鞭子就从她身边擦过去,没有碰到她一点。 柳文君见明溟轻松闪过,右手轻轻一拉,长鞭旋即在空中改变方向,朝向明溟那边。明溟脸色微变,向后退了几步,长鞭还是没能击中她,她本以为没有后招了,哪知鞭子急转而下,横扫她的小腿。明溟一时不备,双眉向上一挑,轻声“呀”了一声,脚下因站不稳而向后仰去,危急时刻,她整个人一下子又弹起来,还颤颤巍巍的,随时有可能倒下。 柳文君趁机又甩出一鞭,但明溟向后一闪身,整个人全部升向空中,她在空中迅捷地转身,有如飞鸟,翩翩落地。可她落地的时候就不怎么潇洒了,她下来时又没站稳,脚下绊了几下。趁她没站稳,柳文君再次勐一挥鞭,旋得空气轰轰作响。明溟惊叫一声,往后趔趄几步,又躲过去了。但她还是不还手,只是向空处闪躲,身姿虽说有些狼狈,但却招招避开。 柳文君连着好几次都没有打中明溟,而明溟一直有还手的机会,却只是躲避,柳文君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明溟戏耍,一时大怒道:“你出手啊!你难道只会躲吗?”她说的同时,长鞭还不忘攻击明溟。 明溟一面躲避一面委屈道:“娘娘,着实不好意思啊,我去年才开始学武,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只教了我怎么躲,还没教我怎么打。” 柳文君恼怒不已,红着眼睛怒瞪明溟,好像已经丧失了理智。柳文君提起体内所有的真气,轻轻挥舞着长鞭,姿势轻柔温婉,与刚才兇悍的样子大相迳庭。只见那条长鞭仿佛带了生命,在空中缓缓旋转,如同仙女的彩带,旋成一个红色的圈。那条鞭子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来竟连它的样子都渐渐模煳了,只看到一抹耀眼的殷红在飞速旋转,仿佛一条赤红的细蛇。 明溟愣住了,对方蓄气放大招了! 沉思间,那条鞭子已形成千千万万道鞭影,在空中纵横交错,给人感觉像是一群暗红的蛇在空气中爬行窜动,它们疯狂地叫嚣,似乎想要吞噬一切。 明溟惊得连连后退,一时间目瞪口呆,手里的箫差点没拿稳。 “蛇群”不再盘旋,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铺天盖地地朝明溟奔涌而来。即使她此时跃到空中,但那鞭子就像追踪飞弹一样,死死追着明溟不放。 明溟见状,为了自保只好反击了。她浮在空中,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着口诀。眼看“蛇群”即将碰到明溟,萧霄与萧澈皆屏息凝神,但只见“蛇群”在明溟跟前就乱了脚步,也不像刚才那样气势逼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拦在那里。 明溟周身旋起阵阵和风,他们几人仿佛看到一群天真无邪的精灵在空中嬉戏,精灵们在风中整齐地跳着欢快的舞蹈,使人也跟着它们开心起来。它们嬉笑着,缠绕在“蛇群”周围,“蛇群”渐渐软下来,就在这时,舞蹈突然变得异常怪异,精灵们脸上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它们集中沖向“蛇群”,只一瞬间,空中仿佛出现了恶魔的影子,“蛇群”竟全部被拦腰截断。风止了下来,断成几截的长鞭伴随着柳文君瞠目结舌的表情,无力地落在地上。苍龙筋是世上最坚韧的材料之一,竟然就这样被明溟这个看上去很废柴的傢伙给废掉,在场人皆是有些不可置信。 明溟也轻轻落地,双手抱拳道:“承让了。” “不可能!不可能!”柳文君看着残破的长鞭,满脸的不相信,“你赔!” 明溟拱手道:“娘娘,愿赌服输。” “本宫让你赔你就得赔!否则就用你的脚筋来做!”此时这美女满面怒容,咄咄逼人,哪里有个妃子的样子。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是怎样进的后宫啊,绝壁有个极硬的后台吧。 萧霄沉声怒道:“文君!是你输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宫休息吧。”虽说柳文君这女人是该教训一下,不过也不能给明溟惹太多麻烦啊。 第56页 尽管柳文君心里很不服气,还折了自己的鞭子,但她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乖乖回去休息。 待柳文君走远之后,萧霄方走到明溟跟前。他大笑道:“精彩!精彩!只可惜有的人没使出全力啊。” 明溟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自己不方便出手就让我帮忙是吧?” 萧霄不回答,携上她的手,笑道:“走吧,带你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 =朋友听说我在写,说要露个脸,就把文君这个角色写出来了,本来她是只活在别人嘴里的,恩……类似的角色还有好几个,比如第一章的几个龙套也基本都是…… ☆、第三十章清风小筑 萧霄拉着明溟在宫内走了许久,来到一个庭院之中,只见里面是密密匝匝的桃树,此时虽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但看着满庭的桃枝已令人可以想像到开花时的美,隐约间,可以看到庭院深处的房子。两人在此停下,看样子是到了,不过明溟没觉得那屋子有什么特别,反正她觉得这里的宫殿都长得差不多。如果说真要挑点特别之处,那么就是这个房子的名字很对她的胃口。 清风筑。像是纤尘不染的女子住的地方,虽然她不是,自认为自己的屋子比较适合怡红院、销金窝之类的名字。 明溟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立即震惊了。这房间与两人那日在天阑的卧房几乎一模一样,看到这些,刚才还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掉下来。 萧霄拭去她的泪珠,柔声问:“怎么哭了?” 明溟拿开他的手,转身抽泣道:“想不到你还记得。” “怎么可能忘?” 说着,萧霄走到她跟前,她却一步走到窗前,背手沉吟道:“是啊,你都记得。” “那女孩,是你的妃子吧?”明溟长出一口气,淡然说道,脸上的表情无比平静,就像在问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 萧霄心里“咯噔”一下,他走到她身后,也不再伸手去拉她,只轻声道:“这些年我没碰过她。” “真的?”一听这话,她瞬间觉得萧霄也没那么可恶,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问道。 萧霄揉揉她的头髮,轻声道:“嗯。” 想到那黑脸白痴昨天说的,想必萧霄这两年倒真是守身如玉,不禁有些惊喜。明溟坐到床上,一脸老成地嘆道:“像你这样的人,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啊。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萧霄嘆道:“她父亲是我舅舅,九烨大半兵权都在他手中。我如今能坐在龙椅上,有他的功劳。” 明溟皱眉笑笑,不再说话,其实她知道他的苦衷,眼下只能是无奈。 萧霄也不再解释什么,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颊:“过会儿我让他们给你送一个听话的宫女过来,我做完事再来陪你。若是有人过来找你麻烦,你就直接告诉我,知道吗?” 明溟乖巧地点点头:“嗯,你放心啦,我不会给你惹祸的。” 她这么懂事,反让萧霄觉得很过意不去,他素知这丫头闹起脾气是要翻天的,但此时她不哭不闹,令人心痛,萧霄像是安慰一样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只觉怀中的少女身体微颤,便松开手道:“乖乖等我回来,别乱跑,知道吗?” “嗯。你去吧,我不会乱跑的。” 看着他的背影,明溟只是皱眉苦笑,哪个皇帝没有个三宫六院的呢?既然选择喜欢他,就要有接受这一切的准备。细细想来,实际上最可怜的是柳文君,嫁给萧霄五年,却像是守着一个空壳,她那将军父亲肯定多有怨言,其中周旋多半也是靠她,萧霄也不知是给她施了什么咒,才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明溟坐了不多时,便看见一个太监领了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过来,萧霄倒是清楚她的习惯,私人空间不喜欢太多人侵扰。 那两人朝她行了礼,太监尖声尖气地说了一番,明溟实在是听得耳朵发麻,便让他先下去了,自己则上去搭住那宫女的肩,小宫女受宠若惊,“呀”的惊叫一声,又生怕这尖叫扰了明溟,居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明溟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啦?” 那宫女低头颤道:“回姑娘话,奴、奴奴婢……叫映雪……十五了……” 明溟大笑道:“诶,你还真是够乖的诶。不用害怕啦,我很随意的。今后没有外人你就不用太拘束,行礼什么的就免了吧。” 映雪见明溟面色和善、表情真挚,方才那种紧张的情绪略少了些,却还是不敢说话。 明溟也无可奈何,这可怕的阶级思想把孩子都折磨成啥样了,她摇头道:“诶,随便你了。我想洗澡,这边有没有热水的?” 映雪垂首低声道:“奴婢去给姑娘烧水。” 说完就以标准的宫女小碎步跑出去,明溟再次嘆了口气,她虽然懒,但想着一个小女孩抬水也不容易,就帮着映雪一起做,映雪那副恐慌无比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她看明溟动手,忙抢过去做,明溟狠拍了自己一脑门,感觉没趣,只好自个儿跑回房去看书。 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明溟自来是晚睡惯了,依旧很精神地看着书等萧霄,而映雪已是哈欠连连,明溟着实看不过去了,就说:“我说映雪啊,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 映雪连连摇头道:“啊,姑娘,奴婢不困。” 明溟道:“你看你眼睛都红了,快去啦。都跟你说了别跟我客气,你困了就去睡,我说真的,你不去睡我掌你的嘴啦!” 映雪忙一弯腰,转身退出去,却在门口跪下道:“皇上。” 萧霄微一点头便让她下去,自己则走到明溟身旁坐下道:“就知道你还没睡。还说要陪你呢,结果忙到现在。” 明溟托腮笑道:“没关系啦,你很辛苦的,哪儿像小公主什么的闲得蛋疼到处跑呢?累不累?累的话回去睡吧。” 萧霄饮了一口茶,笑道:“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 “诶我是看你忙到现在心疼你好吗?” 明溟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不禁脸颊微红,低下头去。她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好像太过随意了,便问道:“天阑自来不行跪拜之礼,我以前生活更是没有接触这些,我今天各方面是不是都太随便了点?”。 萧霄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髮:“还记得我从前说过的话么?像以前一样就好。” 明溟这才想起他之前所说,无论如何,两人情谊不变,大声笑了起来。 萧霄突然问道:“话说回来,他们怎会让你出来呢?”按理说她失踪已有千年之久,又是唯一的王族血脉,如今回到故国,自然是要肩负起復国重任才对,但却突然出现在此,虽然不愿去想,但或许真是另有所图,若是要让她今后安心留在身边,这些问题不得不提前有个考虑。 第57页 明溟愣了一下,嘆道:“本来我也以为我要留在家里了,可是万万想不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结界居然开始对我产生排斥了,我只好趁着还扛得住,赶紧出来,否则我也要一辈子被关在里面了。” 萧霄又问道:“那你可还有别的打算?” 明溟心里苦笑不止,她早就猜想,以她现在的身份出现在九烨,萧霄必定有所顾虑,这也怪不得他,只是没想到这些话真正从他口中说出时,她仍是有些难过,沉默半晌,缓缓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直接跟你说了吧。我这次出来之前巽骨哥哥的确有所交代,让我先联合这个族那个族,想办法破坏结界,放他们出来。可是我不想这么做。” 萧霄有些震惊,他完全没有料到明溟会和盘托出,且以他对她的了解来看,此言非虚,当即问道:“为何?” 明溟嘆道:“你想啊,哥哥临死前为什么要布下这个结界?就是要把大家都保护起来,就是不愿意大家去拼命啊,不然他那时就带着所有人一起上战场了。还有,他把我送走,还封存了我的记忆和真气,也是不想让我回来。我如果听了他们的,首先就违背了哥哥的初衷,还有,结界一毁,天阑失去这层保护,必定会被联合剿灭啊,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呢?对这点他们考虑到了,让我与其他人联手,可是人家凭什么帮你?就算帮了你也是各有图谋,到时候又有麻烦。我为什么要自己把战乱引到我家里去?而且我这人你知道的,不太愿意惹这么些麻烦。所以我嘴上是答应他们了,但是我现在熘出来了,他们就管不着我了啊,反正他们也出不来,我也进不去了,里面他们自给自足,无忧无虑地活着,不挺好?”此刻她所说的就是心中所想,只是当时巽骨曾说,炼火珠可焚毁一切,包括这结界,希望她能借着与萧霄的关系,取了炼火珠,此事她一字未提,不然萧霄必定对此心存芥蒂。 话虽如此,萧霄仍是心有顾虑,问道:“那日我进了结界,姬良曾说乃是炼火珠的功劳,你此次前来,莫不是想问我借?” 明溟看在眼里,心中一阵酸楚,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 “当真?”此时他或许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与当年两人初见时一样,他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永远不要背叛我”。 明溟一听此言,泪珠已临近眼眶,当即便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道:“多谢你今日的招待,既然你不愿信我,我一刻也不会在你眼前多待。”说完真是毫不犹豫转身要走,他有顾虑她也理解,但是现在的行为仿佛是在说“我不信你”,那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萧霄见此反倒愣住了,下意识就上前挡在她身前,满脸歉然,却只听她说道:“你不用自责,你作为一国之君,考虑的东西肯定是要比我多。不过我也想清楚了,你我人魔殊途,我还是走吧。” 萧霄拉住她衣袖,问道:“你还能去哪儿?” 明溟决然道:“天下这么大,我哪里不能去?” 萧霄此刻才明白,她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需要他保护了,那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就该知道她是那种独立果敢的性子,只是独自一人太过危险才与他同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啊,也就是说她随时可能离去,他不由得心神一颤,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下意识伸手拥住她,低声道:“你不要走。” 明溟看他那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萧霄见此事有了转机,忙道:“我并非是怀疑你,只是怕你对天阑还有牵挂,怕你今后总会离开我。”这话萧霄也没有骗她,确实问她就是这个初衷,只是更深层次的担心没有讲出来而已。 明溟心里骂了一句“mlgb”,立刻转身抱着他低声抽泣:“那我跟你也不能在一起啊!” 萧霄抱着她坐到一旁,道:“母后出生并不显赫。”潜台词就是他父皇既然能力排众议封他母亲为后,他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明溟仍是摇头:“至少你母亲不是魔。人界对妖魔恨之入骨,若是九烨国君第一个带头娶了魔族公主,对你、对九烨都是一种灾难。况且你的牵绊太多。从你登上皇位的那一天,或者更早,你就不属于自己,更不属于我。” 萧霄并不反驳,只是问道:“对啊,这些你应该早就清楚,你既知如此,为何又要来找我?”他算是明白了,这丫头现在就是在钻牛角尖,非得好好说一说她不可。 此时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就算知道可还是喜欢你啊。” 萧霄问道:“因为喜欢,你才能无视这些来找我,对么?” 明溟抽泣道:“废话我不是说了嘛你不会听啊!” 萧霄又道:“那我也会因为喜欢,想法子让你留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明溟立马止住哭声,将他的话好好琢磨了一番,突然想透了,低声说了句“对哦”,萧霄一看,便知她不会再走了,将她搂得更紧,柔声道:“你只管安心留下,今后的事我来想法子。” “嗯……”她也安然应允,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台阶也给了,就不要再搞事了啊。 两人就这么抱着,明溟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萧霄轻笑一声,把她抱到被子里,忍不住在她唇角脸上轻轻一吻,本想在此留宿,但两人不过刚刚重逢,他怕自己太过唐突而吓到她,便悄悄离开。急什么呢,反正她会一直陪着自己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这么久了还没正儿八经静下来好好谈恋爱,这几章就让他们好好谈谈恋爱消停消停吧_(:3」∠)_ ☆、第三十一章和亲公主 第二天,皇帝深夜在那间无名小屋出没的事情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后宫,就明溟这个当事人还一脸懵逼,直到映雪急匆匆地跑进来跟她讲,说现在她在那群后妃口中,已经变成了什么祸国殃民、迷惑君心的狐媚子。明溟那会儿正在修眉毛,差点手一抖把眉毛刮没了,不过真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啊,按各种穿越宫斗小说套路,这个时候应该有不少后妃过来找事情才对,但完全没有这迹象,看来萧霄各项工作做得很是到位。 正午萧霄正好过来,两人同用午膳。 明溟的胃还是像从前一样,简直黑洞,萧霄基本就吃两口意思意思,放下筷子看着她。 只要一说到吃,明溟就完全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他看他的,她该怎么吃怎么吃,甚至有菜从下巴上掉下来也没注意到。她上围傲人,菜就掉在胸前,萧霄坐在她对面,看得面红耳赤,小声提醒道:“菜掉身上了。” “哦,谢谢啊。”她满嘴含着菜应了一声,低头看到落在胸前的肉块,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了塞回嘴里,忽而抬头,萧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瞬间感觉尴尬到了极致,脸刷一下变得通红。 萧霄忍不住笑出声,她低头把碗筷往桌上一扔,起身道:“啊啊啊不吃了不吃了!” 第58页 “没关系,慢慢吃。”萧霄把她按回座位上,扯下她腰间手绢,矮身系在她脖子前,“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明溟心头一暖,他这举动比一箩筐的甜言蜜语还要受用。她抓住他双手,轻声问道:“你嫌不嫌我?” 萧霄揉揉她头髮,笑道:“不嫌,多吃些,身体好才能生孩子。” 明溟拍案大叫道:“谁要跟你生孩子!” “我可没说是跟我生,”他抱臂靠在书桌上,原本正气凛然的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你想生我成全你就是。” 平日里明溟虽然污得飞起,可一旦到了自己身上,瞬间怂起来。她鼓腮白了他一眼,心下想,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神特么流氓?一个老司机非特么要装老干部。 看着她害羞的样子,萧霄极为喜欢,又想逗她,但总有种欺负她的嫌疑,便说道:“快吃吧,吃完过来帮我研墨。” 她吃了几口,乖乖走到边上为他研墨,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她纤弱干净的小手上,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也许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窗外偶尔路过的宫人看到两人,只觉这不过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恋人。那个平日里睥睨天下的帝王,脸上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神情吧? 不知不觉已过了小半月,萧霄已然把清风筑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寝宫,处理完公务就过来,到了夜晚就自己回去睡觉。两人虽在两年前已有夫妻之实,但此事明溟不主动提,萧霄也不勉强她,两人每天呆在一起仍是像初时一样。 傍晚,清风筑,屋内凭空飞进一只粉红色的纸鹤,萧霄见怪不怪,放下手中的笔,对那纸鹤问道:“到了?” “嗯,两个时辰以后差不多了。”纸鹤居然能口吐人言,而且还是萧澈的声音。 想不到这个少年品味如此独特,梦幻般的淡粉色,明溟脸上只是微笑,心里是差点没笑岔气。 “皇兄还在小姐姐那儿?” “话太多。”萧霄一把火烧了纸鹤,无比嫌弃地看着地上的灰烬。 明溟几度怀疑,这特么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澈儿体质特殊,只能修炼用来探查、传信的控纸术,这小子学得倒快,不到一年已略有小成,只可惜尽用来做这些……”萧霄无奈,萧澈私下很猥琐,其实内里十分干练,所以他一直在有意培养萧澈,否则九烨大权全部落在外戚手中,今后就说不清是谁的天下了。 “我懂,会控纸术的都是猥琐男。”明溟嘆气,姬良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例子,天阑族的姬良,在外人眼中是个高洁如莲、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神医,控纸术练得出神入化,机关制造亦是无人能及,实际不过是个胎穿蛇精病。 在明溟走之前,巽骨等人都亲自来送她,偏偏与她私交最好的姬良只派了一只纸鹤。 “殿下,你走之前我必须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姬良难得的严肃,“嗯,其实我有个事儿骗了你们。是关于你男朋友血咒的问题。” “是不是他根本就治不好?!” “唔,不是……你且听我慢慢道来。”纸鹤的翅膀居然逆天的翻过来,做了个掩嘴咳嗽的姿势,飞到她耳边,那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其实我告诉你只有跟你啪啪啪之后才能根治,都是骗你的,哈哈哈哈哈!随便一个天阑女子跟他啪啪啪都行啊哈哈哈!反正我看你俩那种别扭的个性谁都迈不出那一步,说不定最后就掰了,我看你们都挺喜欢的,就顺水推了一个舟而已。” “姬!良!”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公主殿下捏骨头的声音,那只纸鹤在这之前贱贱地飞到明溟的攻击范围之外,姬良的声音在空中传来:“不要谢我,叫我雷锋!殿下保重!” 也许姬良说得对吧,她这样想。 “在想什么?”萧霄从身后环住她的肩。 明溟没敢告诉他,摇了摇头,问道:“刚刚晋王殿下说两个时辰以后,是什么事啊?” 萧霄道:“我正要与你说。前几日那西北的小国,送了个公主来和亲。” “卧槽?人家跟你打架打不过了派个妹子过来跟你结婚,那我怎么办?”明溟一拍大腿跳了起来,这一跳本来不打紧,但是萧霄就站在她后面,突然一跳正好撞在他鼻子上。 萧霄捂着鼻子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溟本还有些小情绪,但现在已经笑成智障,垫着脚看了看他,说:“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撞你,哈哈哈你为什么不躲哈哈哈哈卧槽笑死!” 萧霄伸手捏住她脸颊:“你还笑?” 明溟随口说道:“你喜欢你就娶她吧。” “一个你就够我受了,岂敢再娶。你陪我去见见她吧。” 明溟噘嘴道:“你后宫这么多妃子,还要我去干嘛?” 萧霄皱起眉头,自那日以来,他一直在想如何让这魔族少女做他的皇后,只是这谈何容易?他能如何能突然立一个来歷不明、朝中毫无权势的女孩为后,只能先给她一个站得住脚的由头。他抓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这小国地方不大,人倒是高傲得很。她此次前来,必定准备了些什么难题,我那些后妃的才智,都不及你一半。所以,皇后,去是不去?” 明溟没想到他这么认真,一时间呆呆说不出话,往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果然还是太唐突了吗?萧霄无语,感觉现在的她对自己不似从前一般亲昵,表面无异,却似乎带了些拘谨,不想她却勐然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脸上,微笑道:“去啊!我去啊!你放心我肯定不给你丢脸!” 他愉悦至极的笑声在屋内迴荡,他不再说话,只静静感受她唇间的温度,这感觉很微妙,让他本就柔软的心化作一汪春水。 萧霄松开她,道:“好了,不早了,去更衣,总不能太随便了。” 他居然把她今晚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是一身淡红色的宫装。等她好不容易穿上繁复的衣衫,萧霄已看得痴了。较之两年前,她身姿更为窈窕,一袭浅粉宫装,颈下的红绳上繫着小巧的古玉,身上没有多余的坠饰,浓密的黑髮间别了一支素淡通透的珠钗,会心而笑时,露出浅浅的酒窝,整个人宛如春日的桃花,风姿楚楚,令人怜惜。他上前携了她的手,满意的笑道:“走吧,去见见那异域来的公主。” 入夜,萧霄在御花园设宴,印北来的人与一干大臣谦卑谈笑,几个品阶较高的后妃也坐在一旁各自寒暄,明溟坐在萧澈旁边,这些大臣都是人精,看见这个没有任何地位的普通女子心中自然是明白了大半。 不多时,只见一个妙龄少女从一旁的碎石径上下来,她一出现,登时是满堂生辉,唿声一片,引用明溟那比较通俗的说法:这少女拥有泷泽老师一般带有异域风情的面孔,肤白细腻,秋波明艷,萝莉的清纯间带着御姐的成熟霸气,胸前的尺寸比之苍老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在这寒风凛冽的严冬她竟穿着夏季的西域服饰,雪白纤细的腰在薄纱间若隐若现,越发婀娜,目测身高170以上,一双纤长笔直的玉腿更是令人羡慕不已,盈盈一拜间,胸前春光明媚,在场所有男人皆是目瞪口呆,努力控制自己,才没出现茶杯震碎、尖叫连连的场面。 第59页 引起尖叫的这个少女自然就是来和亲的安宁公主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萧霄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目光不觉间落在她身上。明溟不动声色,随他看吧,毕竟自己也已经把在场长得好看的大臣视奸了一遍并脑补了三万字耽美小黄文。 安宁公主向萧霄又一拜:“皇上,臣妾有一事想说,请皇上先恕臣妾无罪。” “朕恕你无罪,你说吧。”萧霄眉毛一挑,这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内的傲娇啊。 安宁公主道:“九烨此次以十万大军攻打鄙国,鄙国虽败,子民却议论纷纷,说这一仗是九烨凭着人多,胜之不武。”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已经开始怒了,“胡闹”、“大胆”云云,萧霄目光一扫,众大臣全部闭嘴,萧霄挥挥手,示意安宁公主说下去。 “安宁劝说,九烨大国风范,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于鄙国,但鄙国人人皆是不愿相信,他们想着,安宁自幼受名师所教,便让安宁到贵国讨教一番。故安宁此次代表印北,亲自带来一首乐曲,安宁弹奏一曲,若有人能以乐音相和便算胜,印北降书双手奉上,安宁也愿留在九烨后宫。但安宁心想,自己孤身一人,又是女儿身,而贵国能人众多,就算是安宁输了,也必会有人说九烨胜之不武。” 萧霄不禁好笑,意料之中,这次机会利用好了,明溟也能名正言顺的进宫了。他向萧澈使了个眼色,萧澈会意,起身道:“公主言下之意,是要找个女子单独与你比试对么?” 安宁公主道:“安宁不敢。” 萧霄笑道:“公主弹奏便是。朕这后宫不乏名门之后,与公主比音律倒也能挑出几个人,你们看看,谁愿意比?” 坐在角落的李淑妃正要起身,却听萧霄道:“若是赢了,重重有赏,若是丢了我九烨国威,那便该罚了。” 此话一出,席间不少女子不敢上前。但萧霄这么说也是为了吓退众人,一来是要藉机让明溟出手,二来这安宁公主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既然提出这比音律的要求,到时候急了说不准要使出音攻,这些个后妃如何抵挡得住? 安宁见无人应战,正要开启嘲讽,却见明溟突然站了起来,众人都盯着她,明溟还一脸蒙圈,原来刚刚她一直在发呆,萧霄暗中扔了个石子打在她脚上,她吃痛才一下子站起来。看到众人的眼神,明溟瞬间明白了七八分,道:“啊安宁公主,比音律是吧?” 安宁公主点头不语,从身后的侍女手上接过一把琴,但见她面色沉着,胸有成竹,想必在这一场有必胜的把握。 “殿下请吧。”明溟缓缓起身,手指玩味地转着腰间那根碧绿的竹箫,心下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比什么书画,不然就死定了。 安宁席地而坐,白色裙裾洒落身后,静雅从容,目光投向萧霄,萧霄微微抬手,示意她开始。 细长柔美的手指轻轻滑过琴弦,一串清脆的音符响起,紧接着,铮然一声,在座每个人心里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勐地划过,随着琴音而心神微颤。 铮铮琴音,有海天之高远,忽而转为大漠之苍凉,仿佛看见千军万马在黄沙中奔腾,决战在即,风起云涌,一颗心仿佛被这肃杀的音色提高到不能承受的极致。正在心惊时,忽听急弦突起,杀伐驰骋,惊心动魄,明溟竹箫在手,举到唇边,却迟迟不吹响,只是静静握着听曲。 突然,听得一声清越的箫声,宛如九天凤鸣,划破沙场孤寂的天空,此时琴声依旧高昂,箫声裊裊如和风,缓缓沁入心脾,方才那琴音开拓的肃杀骇人的沙场上,九天尽头出现一抹白练,将这片黄沙环绕。琴音激烈,箫声柔缓,一快一慢,相得益彰,一时间竟难分胜负。箫声中的曲调陡然一变,跌宕动人,众人仿佛看到那战后破败的城池,狼烟未灭,战火纷飞,杀戮后的凄凉尽显无遗,又是一个转折,乐音蓦然平静,之前那残酷悲壮的画面消失,转而变成一片世外桃源,落英缤纷,却只觉这桃园内藏着主人不可诉说的秘密,看似平静的画面之后仿佛隐藏了万千幽怨与危险,众人的心被提到了极限。 明溟眸色淡然,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远方,纤弱的手指纷飞变幻,箫声中既有万千气势,又时而幽咽异常。声音不大,却摄人心魄,众人渐渐不再听得见高昂的琴音,随箫声逐渐飘到九天外的秘境。琴音越拔越高,却再难掩盖无孔不入的箫声,只听一声闷响,古琴长弦崩断,曲消音散,箫声亦止。 “是我输了。”安宁身上尽是冷汗,她暗暗擦去被琴弦割破的血迹,不得不服。 “承让。”明溟收回竹箫,依旧面不改色。 “愿赌服输,今后臣妾甘愿留在九烨后宫,印北也不会再犯九烨分毫,每年按时朝贡。”安宁躬身一拜,语气却是不卑不亢,萧霄与明溟皆对这个番邦公主多了几分赞赏。 简单的一番寒暄,这场欢迎宴才算正式开始,萧霄不为明溟多说什么,她做到这个份上,朝中短期内也不会再敢有人随便说她的不是了,后宫也更不会有人找她麻烦,只待时机成熟,给她该有的名分也不是问题。 离席,安宁拉着明溟,问道:“你是什么人?” 明溟随口答道:“闲人。” “你叫什么?” “明溟。明天的明,东溟的溟。”明溟懒懒靠在树下,好像随时可能会靠在这里睡着。 “多谢你刚刚出手相让。”安宁一改方才的傲娇,对明溟心服口服。果然刚刚两人不只是简单的斗曲,而是一场艰难的攻防战。她原本只想以曲艺取胜,但不料明溟技高一筹,她一时求胜心切,不小心用了音攻,明溟非但觉察到了,还将这大范围的攻势阻挡下来,让在场所有的普通人皆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表演,丝毫未感觉到一点不适。安宁暗自问,这个少女的实力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没什么让不让的,比音律而已,何必搞得这么血腥?”明溟打了个哈欠,正如她所说,斗曲而已,不带别的。 安宁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明溟简单的回答:“说了啊,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闲人而已。时候不早了,公主,告辞,少搞事,多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个人觉得没必要写这么长,但因为很久之前就写好了,捨不得删改,就将就了_(:3」∠)_ p.s公主以后还会出场哈,有大用~ ☆、第三十二章元夕夜长 那晚过后,萧霄说要给明溟封一个什么女侍中的官位【这是我瞎掰的,不要考究歷史啊各位】,说白了就是皇帝的贴身女秘书,这样一来两人倒是可以天天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但明溟想着有了官位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摸鱼,上朝时间还得陪着萧霄四更起床,死活不愿接受。 萧霄劝道:“你还是听我一次,我总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你做皇后。” “不听!我不要陪你早起上朝!”此时已是正午,明溟还裹着被子趴在床上。 第60页 萧霄嘆道:“你睡就是,我起。” 明溟还是死活不肯答应:“我也不要陪你见这个那个的。我就想睡觉,我不管!” 萧霄想了想,道:“你总不可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在这住一辈子。你若是做这女侍中,就归我管,你不做女侍中,那就做后妃,你就归柳文君管。你好生想清楚。” 明溟蹭一下弹起来:“那我做!我做还不行嘛!但是说好,我不起床啊!” “行,你不起,”萧霄无奈地嘆道,此刻他也没想太多,只要能让她安心留下就好,“过几日就是上元,要不要出宫走走?” “走!走走走!” 上元夜,两人换了常服出宫,只见萧澈也在宫门口等候。说来萧澈与明溟只见了不过两面,但两次明溟都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实力,萧澈心下大感佩服,听说萧霄今晚要与明溟出去赏灯,嚷着就要和新嫂子一起,萧霄没有办法,只好带上他了。 九烨不愧是人界国力最为强盛的大国,元宵赏灯竟十分兴盛,三人一路走来,处处张灯结彩,满城的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加上下雪,这雪中灯市别有一番情致。一路还有不少灯谜,萧澈年纪小,玩心大起,猜了五六个走,送了一个兔子灯给明溟。 明溟一看兔子就笑了起来,萧霄问道:“你笑什么?” 明溟咧嘴笑道:“我有没有给你唱过一首小黄歌?” 萧霄一脸黑线:“嗯?应该没有,不过你当着澈儿还是收敛些好。” 萧澈笑道:“明溟姐只管唱就是,我才十六岁,什么都听不懂。” 萧霄在一旁道:“你莫要听他讲,我十六岁那会儿,可是该懂的都懂了。” 明溟不答话,眼睛一扫,看见眼前一群盛装女子站在一个酒馆门口揽客,突然想起两人从前去妓院的事,吐舌笑道:“澈儿,我偷偷跟你说个事,以前你大哥以为我就十四五岁,还带我去逛窑子,他是觉着我不是他亲弟弟,随便学坏也没关系哦。” 萧霄伸手捏了一下她脸颊:“分明是你带我去的。澈儿,这人还扮了男装,调戏妓院的姑娘。” 明溟理直气壮地道:“我的天,你都给了钱我为什么不调戏?!” 萧澈笑得前仰后合,讲话已经被笑声打断得听不明白,明溟又要开口,却被萧霄拦住:“你再说话,我弟弟要被笑死了。” 明溟不听,笑道:“不是我说,大家一起打过架、嫖过娼、下过海、受过伤,以后你真得对我好点儿,不然我把这些都告诉澈儿。快,前面有卖糖葫芦的,我要吃!”萧霄一脸无奈,摇头上前去给她买糖葫芦。 萧澈仍在捧腹大笑:“我已经知道啦,哈哈哈!明溟姐,我、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澈儿?”只听近处一人低声叫道。 明溟与萧澈抬头一看,正是苏墨成与唐柒寻夫妇,此时唐烈仙逝,苏墨成接任摘星殿掌门,两年未见,仍是从前那儒雅的模样,而唐柒寻也是明艷动人,只是小腹隆起,应是近几日就要临盆了。两人见到明溟,也是有些讶异,萧澈正要介绍,但见三人已打了招唿。 唐柒寻笑道:“山市一别两年,妹妹出落得更加标緻了。” 明溟回以一笑:“谢谢柒寻姐姐夸奖。不过现在这天气怪冷的,姐姐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常呆在屋外好,怕受凉。” 苏墨成笑道:“我原也是这样同她说的,她非要出来走走。” 唐柒寻嗔道:“你整日让我在床上躺着,人都躺乏了,对孩子也不好。” 明溟大笑道:“我也不懂这些,就听我哥哥常说,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就好躺着不动,所以我也跟着不爱动了。柒寻姐姐,这孩子是不是会踢人啦?我可以听一听么?” 唐柒寻倒是大方,笑着就让明溟过去。明溟把耳朵贴在唐柒寻肚子上,里面的小生命真的踢了她一脚,她从来就特别喜欢小孩子,现在欢喜得不行,贴着唐柒寻的肚子不想走了。萧澈看明溟那模样实在觉得好玩,但唐柒寻毕竟有孕在身,长期立在寒风中的确不太好,便把明溟拉了起来,道:“明溟姐,寒冬腊月的,我们还是不要让苏夫人一直这么站着了。” 苏墨成笑道:“无妨,只是我夫妻二人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多停留了。告辞。”说完,扶着唐柒寻便要离开。 明溟此时也没多想什么,跟着萧澈上前去找萧霄。她一回头,正好撞上唐柒寻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只见唐柒寻也是对她那方向笑了笑,只是那笑中似乎还带了一丝无奈,不过明溟也没觉察,再回过头,萧霄已拿着两串糖葫芦站在她面前。原本有一串是给萧澈买的,但萧澈想着自己已经是十六岁的男子汉了,不太好意思,明溟就一手拿了一串吃了个干干净净,反正她是有得吃就无所谓。 三人逛了这许久,也不打伞,雪花已经落满了斗篷,明溟笑道:“我们这算不算是一起到白头了?” 萧霄心头一暖,亦笑道:“算吧。” 这时明溟可能受了点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萧澈道:“今日已经逛了这么久,姐姐身体不适,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萧霄一想也是,三人便在此时分开。 两人刚到得清风筑,映雪已替明溟烧好了洗澡水和炭火,屋内暖如春日,两人一进屋就脱了斗篷。不久,萧澈差人送了两坛私藏的陈年佳酿过来,萧霄打开酒罈,屋中顿时酒香四溢。 明溟闻着味道香甜,抬着罈子就是一口。这酒没有温过,入口冰凉,却又带着烈酒的灼辣,醇香甘冽,回味无穷。萧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是不会喝酒么?” 明溟大笑道:“哈哈哈我骗你的啊,我怕你知道我会喝酒就每天让我陪你喝啊。诶这个还挺好喝!”说完,又要喝第二口。 萧霄把罈子抢过来,道:“你瞧瞧你这喝酒的样子!” 明溟抱着另一坛,道:“这么大一坛,倒出来喝好麻烦的,我直接喝不行么?你这就嫌我啦?” 萧霄轻笑一声,也不再拦她,同是笑道:“那我也不用了。” 说着,两人对饮起来。 萧霄看到她放到桌上的兔子花灯,问道:“你方才要给我唱什么来着?” “哈哈哈小黄歌啊,你要听吗?”明溟此时正在喝酒,想起那小黄歌的歌词,差点呛了出来。 萧霄觉得有趣,便说:“听啊。” 明溟拍案大笑道:“哈哈哈我唱了你可不许说我噁心。” 萧霄微笑道:“你唱就是。” 明溟深吸一口气,坏笑道:“小兔子乖乖,把腿儿张开……哈哈哈我要不行了哈哈哈这歌有毒!” 萧霄看着她笑了起来,且见她双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似是微醺,一时心神荡漾,此时也不知是酒劲上身还是屋中温度太高,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燥热,长出一口气,轻声问道:“你今日见着柒寻和师兄了?” 第61页 “嗯。我还听了听他们的孩子,哈哈哈,真好玩儿!”明溟此时也是有些头晕,但那酒香实在诱人,她抬起酒罈又要饮,奈何笑点太低,想起那首歌又笑了起来,呛得眼泪直流,手一晃,那坛酒也洒了不少在身上。 萧霄心神一凛,又靠近她几分:“你喜欢小孩子?” “是啊,超喜欢,怎么啦?”明溟重重地点了点头,看他坐了过来,便将就靠在他肩上。 萧霄将她搂在怀中,低头在她耳旁轻声问道:“那,你给我生一个?” 明溟浑身□□,神情恍惚,像是中了他的蛊一般,轻声道:“好。” 萧霄轻笑一声,再难抑制内心的感觉,顺势将她按在地上,俯身吻在她唇边。 “嗯?唔……”明溟低声惊叫一声,双唇已被他炽热的吻封住,当他火热的舌尖探入口中时她才明白过来,生涩地与他唇齿纠缠,小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有些不知所措。 明溟差点被他吻得晕过去,她的唇瓣被他辗转吮吸,后脑勺被他紧紧按住,唿吸不能,她轻轻咬着他的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用力推开他,小声惊道:“嘴……” 萧霄抿唇笑道:“没事。”说完又上去吻着她,她顺着伤口吮出腥甜的鲜血,一时间迷恋于他唇齿间的缠绵,已是完全沦陷。此时她身上还带着一股酒香,萧霄沉醉不已,岂知她突然翻过身来,摇头道:“我来。” 萧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你来。” 【哔——】 经过一番狂乱地纠缠,终是风停雨歇。 萧霄将她抱回床上,低声问道:“累了?” 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软软的靠在他怀中。 萧霄自语道:“睡吧。” 明溟点头,握住他的手,问道:“嘴还疼吗?” 萧霄抚弄着她的秀髮,时不时又摸摸她的耳垂,笑道:“小兔子,你把我的嘴都咬下来也不疼的。” 明溟捶了下他的胸口,怒道:“叔叔,要不你现在回去自己睡?” 他拿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啃咬着她的指尖,轻笑道:“好好好,我不惹你生气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假车假车。 查到我等小透明的可能性或许不大,但,我,怂…… 想去幼儿园的抓紧微博“追风大叔咸甜酱”~ ☆、第三十三章许你余生 次日,明溟睁眼时已是落日西斜,不过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看着从窗间洒进来的阳光,还以为是早上。她浑身酸痛,宛如跑了八千米,揉揉睡得发昏的脑袋,将衣服穿上,却看见萧霄坐在外面低头看书。 “圣上不去早朝么?”说完还不忘打个大哈欠。 萧霄满脸一副吐槽,抬眼道:“我已经回来了。你再睡半个时辰能赶上晚膳了。” 明溟红着脸低声骂了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你……” 萧霄大笑不止,将她拉过来坐在腿上,自桌上拿过一卷质地上乘的捲轴,明溟眼尖,直接夺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圣旨,”萧霄握着她的手,将这卷圣旨展开,除了页脚的玺印,竟是一卷空白,“若是今后我负你,你拿着它填就是。” 明溟脸色微变,抬头看向他错愕地问:“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搞得天下大乱?”这东西从生性谨慎的萧霄那里拿过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我信你。”萧霄摸摸她的头顶,微笑道,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她,他万万不敢如此行事。 明溟怔怔看了他许久,方缓缓道:“谢谢你。”心底有些触动,这份心意太沉重,自此,她对他也不再有半分怀疑。 “不必谢我,反正你不会有用到的一天,”萧霄握着她的手,突然笑起来,“不过,若真是要填,你那狗爬字还真是拿不出手。” 明溟脸一红,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箍紧:“我带你临字。” “不临!”让她练字?开什么玩笑?一手好字是一个理科生该有的吗? “你看,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连字迹都仿不像,别人一看不就露馅了?”萧霄笑得戏嚯,拿了一支笔递到她手中,道:“先把你我的名字写一遍。”其实倒不是非要教她临字什么的,只是喜欢抱着她而已。 “你无不无聊?”明溟白了他一眼,却乖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又要提笔,却被萧霄按住:“别写了,我不想你糟蹋我举世无双的名字……” 明溟嘿嘿一笑道:“我就说别学了,写字嘛,人家认识就行了,写那么漂亮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你那字着实太丑。我看就先临完四书五经,临完应该差不多了。” 明溟看了那一叠书,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exm?我托马临完老命可都没了!你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萧霄却是笑道:“一千多年,的确是长了点。” “虽然说是一千年不假,但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种说法你应该知道,我在那边其实也就真真切切活了不到二十年,只是对于这边来说过了千年吧。啊说起来,我回来也两年多了,那边估计也就十来天的样子。”说着明溟也想起那边的点点滴滴,也不知道清影有没有按照约定放了她大儿子和其他人。 萧霄问道:“那边,是什么样的?”想来两人认识了许久,还没听明溟说过那边的情况,看她聪明伶俐,想必定是个好地方吧。 明溟抬头道:“唔,和这里很不一样,比如法术啊武功什么的都没有,倒是科技比较发达,至于科技是个啥,我这水平太次,也解释不好,反正藉助科技吧,生活就比较方便咯。比如你说我写字丑,我在那边就不用写这么多东西,用手指头敲敲键盘就可以了,还有好多,我一时也跟你说不完。” 萧霄笑道:“那就慢慢说。” 明溟撇嘴道:“我怕到时候你要嫌我话多了。” 萧霄将一本书递到她手里,笑道:“你一向话多嘴毒,可我几时嫌过你?” 明溟正要还嘴,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忙从他怀里钻出,跑到门口去迎人,一个不小心撞在桌子腿上,哀嚎一声又捂着腿迎出去。 来人是安宁公主的贴身宫女,明溟这才想起,那日与安宁公主约了今日一起用晚膳,对方见她迟迟不到,才叫了宫女过来喊她。明溟让那宫女等在门外,回头问了萧霄,萧霄看她那一副非去不可的表情,便放她去了。 明溟与安宁自初见那时起就大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两人都是不拘礼法的性子,问了年龄,明溟长安宁三岁,便以姐妹相称。此时两人正在安宁宫中下棋,安宁向来对自己的棋艺不甚自信,直到现在遇到明溟,棋风简直豪迈得可以,经常断送一大片棋子给她,下了几局,安宁忍不住问道:“姐姐这棋艺真是差得可以,皇上平日不教你下棋么?” 第62页 明溟挑眉问道:“哈?皇上为什么要教我下棋?” 安宁笑道:“我看皇上日日都往姐姐那清风筑跑,又听到那些个不实的传言,还想着姐姐与皇上关系非同一般呢。” 安宁现在已封了昭仪,但是萧霄整日都赖在明溟那儿,显然也只是给她个名头,明溟心想是安宁吃醋,她不想捲入什么宫廷纷争,忙摇头道:“你不要多想,放心,皇上只是喜欢吃我做的菜而已。” 安宁忙解释道:“我本就无意于皇上,只是奈何印北输了,被迫进了这皇宫,我巴不得皇上不到我宫里来才好。” 明溟微笑不语,性格再相投,在这后宫也不能随便相信,虽然宫斗之类的斗到最后对她而言大不了一走了之,这皇宫里没几个人拦得住她,但她也懒得惹这些麻烦。 安宁见明溟不说话,便也不再提及此事。两人又下了几盘,明溟心不在焉,安宁赢得也没了兴致,恰好此时晚膳也做好了,隔着老远,明溟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那辛辣的感觉正是她的至爱。她从小就嗜辣如命,来了这边以后发现居然没人吃辣,憋得简直要出了毛病,此时闻到这味道,鼻子伸了老长。 安宁问道:“姐姐也喜欢吃辣?” 明溟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我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 安宁笑道:“那太好了,我原先还怕姐姐吃不惯印北的口味。” 明溟急得眼珠子都快掉进碗里了:“不不不不不!没有的事!我就好这口!咱别聊了快吃吧!吃吧啊!” 安宁眉毛微挑,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半痴半颠的人是前天那音律造诣非凡的高人,见明溟那模样,安宁忙将碗筷递给她。 明溟也不再客气,那桌上的水煮鱼、麻婆豆腐、三椒肉末,吃了个干干净净,却还意犹未尽。安宁笑道:“姐姐,你若是不嫌弃,待会儿拿些辣椒回去就是。” 明溟大喜道:“啊!哈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妹妹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回头拿些给你!” 安宁笑道:“我倒不缺什么,只求姐姐让皇上别往我这儿来。” 明溟微微颔首,不再多说。 只听一声尖细的猫叫,明溟耳朵登时竖了起来,门口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跑了进来,一身白色长毛,那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尽是慵懒的神色,体态轻盈至极。明溟看到这小东西,心顿时被融化了,顾不得旁人在场,蹲在地上就开始逗猫。但那波斯猫看也不看她,迳自从她身边走过,跳到安宁公主腿上。 安宁公主轻拍猫头,笑道:“琥珀,可算回来了。” 明溟大声问道:“啊啊啊安宁这是你的猫吗?” 安宁道:“是啊,我父亲怕我在九烨孤单,就把琥珀也一起送来了。姐姐喜欢?” “啊啊啊啊啊猫爸爸猫大爷!我可以摸摸它吗?” “可以啊。” 话音未落,明溟伸手就去撸琥珀的毛,许是得了安宁的准许,琥珀并不闪躲,仰着头十分享受,那模样当真是令众多铲屎官神魂颠倒。明溟躺在地上嘆道:“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安宁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常来就是。” “啊啊啊可以吗?好好好!我再摸摸摸摸!猫大爷啊啊啊!”琥珀不怕人,此时明溟倒是把它伺候得舒服,它便从安宁腿上跳到明溟怀里,明溟一声尖叫,摸摸琥珀的爪子,它把爪子伸到她手里,她便轻轻揉揉它的爪子。 安宁看得十分有趣,明溟也是撸猫撸得起劲。若不是映雪的到来,只怕明溟今天是要赖在这不走了。映雪走到明溟身旁,低声道:“姑娘,皇上让你回去了。” 明溟正要破口大骂,天人都不能阻止她撸猫啊,但是一想这场合还是得给足萧霄面子,只好起身离开,临走前,琥珀还喵了一声,明溟那一刻感觉心都化了,安宁笑道:“姐姐今后常来便是。我也难得见琥珀亲近别人。” 明溟连连点头,不再逗留,如果再玩一会儿,只怕是这辈子都要抱着琥珀过了。可谓是撸猫一时爽,戒猫火葬场。 到了清风筑,第一秒便对上萧霄哀怨无比的目光:“你还知道回来?”今晚她不在身旁,他有些食不知味。 明溟微笑道:“哈哈哈我不知道回来啊,你不叫我我肯定就不回来了。”她把今日在那儿撸猫的事讲了一通,眼中溢满了发自内心的温柔。 萧霄佯怒道:“你玩猫玩得连我都不管了?” 明溟托腮笑道:“嗯对啊哈哈哈。” 她已除下那落了雪的斗篷,内里着了一身利落大方的素净宫装,顺手将一头及肩的长髮束了起来,正好露出颈间的肌肤,一片雪白上还有些淡淡的红印。萧霄看得眼神迷离,昨晚的事仿佛还歷歷在目,空气里似乎还氤氲着那暧昧的味道。他扔下手中的书卷,忽而上前俯身抱起她朝里间走去。 明溟一脸黑人问号:“你让我缓两天成不成?” 萧霄并不理会,将她按在床上,她摇头道:“不是、那个啥,那个,就我、我肾不太好。” 他伸手放在她腰间束带上:“明日让御医开个方子给你补补。” 她连连推他,奈何力气太小,这一番挣扎反倒更像是挑逗,点燃他心里那团火,他一手制住她双手手腕,玩味地看着她。 明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将头偏向一边,岂知他另一手轻轻捏住她脸颊,将她脸扳过来对着他:“你看着我。” 她撅嘴道:“偏不!” 他微微皱眉,松开她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道:“你昨日还说要给我生个孩子,这才多久的工夫,可就不认了?” 明溟也伸手搂住他脖子,大笑道:“生啊!生!名儿我都取好了!” “你倒是比我还心急。说来听听。”他怕把她压得疼了,已起身坐到一旁。 只见她也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名字吧,我琢磨半天,首先肯定得独特,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才行,还得符合咱孩子这种清新脱俗的气质,你取太中二了不行,太文气又缺点气势,以前家里人又说,孩子小名儿不能取得太高贵,不好养活,所以我深思熟虑,要是生个儿子就叫铁柱!萧铁柱!一听就很厉害对不对?” “你说什么?”萧霄握着床柱的右手突然僵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她忍住笑意,正色道:“啊孩子他爹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嘛,诶我是说正儿八经的啊,大俗即大雅,铁柱这个名字一听,你就知道孩子肯定跟他的母亲一样刚正不阿,生女儿就叫正红,萧正红,一听就觉得孩子根正苗红有前途好吗!老子真是个天才!取名界翘楚啊哈哈哈!” 萧霄扶额嘆息不止,明溟早已憋不住笑得生活不能自理。萧霄轻咳一声,伸臂拥住她,嘆道:“你若真给孩子取了这名字,我怕他们会恨你一辈子。” 第63页 她顺势窝在他肩头,笑道:“敢!我打不死这小兔崽子!啪啪就是俩大耳刮子!打到服气为止!” “你从前也常常被打么?” “不不不不不,我就是因为没被打才这么熊啊哈哈哈!哦对了有个事儿我们先说清楚,我可是一点都不疼小孩子的啊,以后孩子熊起来我是要打的,你别拦着啊!啊要生就不能生一个,要生就生好多好多……” 萧霄看着她笑了起来,分明还是个孩子模样,却已在规划自己做母亲后的故事,他心中说不出的愉悦,放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可是……” 她仰头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这些都是后话,你还是先生了再说吧。” 说完,他低头吻落在她唇瓣上,一手揽住她腰肢,另一手将床幔放下,两人几乎又是一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不谈恋爱了,搞剧情搞剧情,男二很快要再次出场了 ☆、第三十四章美人为将 两人自那日亲密过后也不再拘束,仿佛成了彼此生命中最珍视的人。萧霄无时无刻不想与她在一起,每日处理完公务,若是还有精神,免不了要折腾她一番,即便累了也一定要抱着她一起入睡。而明溟也是越学越坏,天天跑去撸猫,他不叫她就死活不回来,故意吃了辣跑去抱着他亲,让他眼泪直流,这几日亲戚来了,偏故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撩拨得他心神荡漾却又不能放纵,只能是屏息凝神、运气调息,数次想生气骂她,但她一看情况不对,便佯装痛经躺在他怀里,萧霄心一软又不忍了。明溟觉得好笑又无奈,但总之看他这么在乎,放弃所谓的復国与他厮守倒也值得。 过了几日,两人从萧澈口中得知唐柒寻也已平安产下一女,虽还在襁褓之中,却已能看出她精緻的五官,长大后必也是如她母亲一般绝色倾城。萧霄从此格外关註明溟的肚子,每天非要趴在她肚子上听一听动静,某天深夜见她突然爬起来熬酸辣汤喝,立刻召了御医给她把脉,但也没把出个所以然,躺在床上生无可恋,从此每日更加努力。 如此又过了半月,萧霄那日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国师苏墨成却突然造访。原来炼火珠的禁制近日已有松动的迹象,须得加紧封印。而此次妖界也不知从何得到的消息,早就集结军队,要来抢夺炼火珠。摘星殿作为当今修仙门派之首,又是九烨皇室御用的宗教集团,炼火珠歷来是由摘星殿保管,此番自是要担上这退敌重任。 歷届摘星殿掌门都由弟子中的佼佼者担任,唐烈乃是其中集大成者,武功、法术、医术无不精通,但奈何寿元有限,一年前便已仙逝,他的弟子都未能学全他的一身本事,唯有萧霄稍微争点气,但却要继承大统,自是不能接管摘星殿,而这掌门之位只能传于男子,遂落到了大弟子苏墨成头上。摘星殿此时可谓是青黄不接,妖界如今又虎视眈眈,所以之前九烨才大范围召集仙士。 “师兄的意思是,让朕一同封印炼火珠?”萧霄虽已登基,但念及与苏墨成的同门之谊,与他交谈也不太摆出平日里那帝王的风范。 苏墨成拱手道:“皇上与微臣自幼在摘星殿修行,如今又修得仙身,摘星殿又人才凋敝,是以微臣才斗胆相邀。” 萧霄与苏墨成两人始终因为唐柒寻,关系多少有些微妙,此事虽已过了数年之久,但那心里的隔阂始终存在,不过在这大是大非面前,萧霄也不煳涂,便点头道:“师兄放心,炼火珠封印刻不容缓,朕自会出手相助。” 苏墨成道:“微臣斗胆,还想向皇上借一个人。” 萧霄问道:“师兄说的可是明溟?”如今他身边法术修为较高的也就只有明溟,她现在的实力乃是今非昔比,若能得她相助倒也不错,况且苏墨成若不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不会向萧霄求助的。 苏墨成点头,萧霄当即应允,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直到夜幕降临,苏墨成方才离去。 “……啊所以我再也不能摸鱼了是吧?”明溟得知此事时,先是一脸痛苦,但一想自己当初也是以仙士的身份进的宫,而且炼火珠的神威她也听姬良说过,如果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她是不太想看到别人跟她一样家破人亡,便说道,“我会去的啦,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 萧霄全然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脸上微微露出错愕之色,明溟朗笑道:“你不用担心啊,反正只有你知道我不是人,现在我也能掩藏自己的气息,两方对战,我一定不会露陷的啦。” 萧霄摇头道:“这我倒是不担心。我且问你,此次妖界来犯,你认为雪狼族可在其中?” 明溟惊道:“啊是哦,之前你说过,妖界最为强大的就是雪狼族了,这次他们大军攻来,雪狼族十有八九在里面,搞不好还是领导,那岂不是说我们很可能会遇上小蓝?”如果到时候真的遇上蓝漪,那场面当真是十分尴尬了,此时明溟脑海里浮现出三人从前那患难与共的经歷,一时百感交集。 萧霄早在女儿国时就已有此担忧,三人立场不同,今后难免会兵戎相见,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突然。 两人沉默许久,明溟方道:“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啦,毕竟雪狼族不一定在其中,就算真的在,小蓝也不一定会来,就算他来了,我们也不一定会碰上,即便我们真的碰上了,那也没有办法啊……” 萧霄垂首问道:“若真遇着他,你该如何?” 明溟苦笑道:“那也只能战了啊。总不能因为我们三个个人的交情,就拿这种大事开玩笑吧?先不要想这些了,你先跟我说说,需要我做什么吧。” 萧霄道:“按师兄推算,三日后乃封印炼火珠的绝佳时机,这封印仪式又容不得半点闪失,届时你须得与其他仙士一同守住摘星殿,莫要让众妖攻到望月台。” 明溟仰头道:“我明白了,但我有个问题想问,炼火珠封印应该是隔几年就有一次吧?” “嗯,不错。” “那之前妖界就没有来抢过?” “你这么一问,倒真是从未发生过。” “是啊,所以早不抢晚不抢,偏偏这个时候来,我怕他们肯定是另有所图了。” 萧霄闻言点头,如明溟所问,炼火珠极不稳定,数年便要封印一次,否则其神力难以压制,后果不堪设想。但封印途中正是炼火珠法力最弱、最易被夺之时,若是妖界有意争夺,之前就有无数次机会,但为何偏在这个时候来?萧霄也隐约有些不安,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把这难关渡过。 一夜无话,萧霄次日便把近日所有的奏章尽数批阅完毕,将朝中大小事务交予萧澈,立即换了常服携明溟赶往摘星殿。 众仙士见明溟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均是侧目而视,但见萧霄携着她手上来,苏墨成立刻出门相迎,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第64页 苏墨成将两人迎到殿内,殿内还有另一个白衣青年,正是三人年届双十的师弟张寒柏。明溟四下张望,只见唐柒寻外罩一件长及脚踝的红色斗篷,俏立于殿外。此时春寒料峭,她又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站在寒风中当真是令人心焦。想来定是此战缺不得她。唐柒寻进殿行礼,萧霄欲上前将她扶起,明溟却抢先一步,抬头一望,苏墨成眼中似有不悦之色,明溟大翻白眼,大敌当前吃个捷豹的醋哦。 大战在即,众人如坐针毡。没有太多寒暄,众人便开始商讨这御敌之策,先前明溟还能听个大概,但说到阵法她却是一窍不通了,这些阵法结合阴阳八卦、奇门五行,她在天阑这两年虽有巽骨教授,但始终也只能窥得皮毛,箇中精妙的变化却是捉摸不透。而唐柒寻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在众人说完后还加以修正,因为这正是她的强项。 四人讨论得热烈,明溟就站在一旁发呆,此时她才知道,为什么萧霄会对唐柒寻念念不忘了,相貌绝世无双,举止大方,谈吐谦和,精于布阵之道,若明溟是男子,恐怕也会倾心于她。 四人就这么讨论到了深夜,终是定了这大阵的变幻与排布,唐柒寻脸上也露出些许倦意,苏墨成上去扶着她,柔声道:“柒寻,这阵已布下,其余的事就交由我们,你且安心休养身体,莫要再出来了。”唐柒寻点头,随他进了里屋。张寒柏也出门透了个气。 明溟看周围没了旁人,终于敢放肆的葛优瘫,萧霄看她面带倦意,嘆道:“你累了怎么不告诉我?” 明溟打了个哈欠:“柒寻姐姐才生完孩子都没说累呢。” 萧霄正要说话,却突见那望月台上红光大起。萧霄大叫不妙,急忙往望月台赶去,炼火珠封印的大震盪竟比苏墨成所推算的提前了一日,全然打乱了先前的计划,这红光方圆百里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群妖必会马不停蹄地赶来。 到得望月台,苏墨成已在等候,神色同样是有些不好看,苏墨成三言两语交代了事宜,吩咐师弟张寒柏暂且带领众人按计划备战,便要与萧霄进入望月台。 萧霄转身道:“千万保护好自己。” 明溟连连点头:“嗯,你放心,快去吧。” 萧霄轻轻拥了她一下,便与苏墨成进入望月台,望月台大门一闭,张寒柏忙叫上明溟一同走到前山,敲响殿内大钟,召集众人,提前安排布阵御敌。数千名仙士纷纷带上法器走到各自的方位,同时念决,此时青乌山周围大阵纷纷启动,一时间山上金光大盛,符文闪烁。 明溟同两百名仙士守在西边,在二十余名符修仙士的合作下,此时结界已成。只听一声唿哨,天空中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妖,诸多法器、法术打在结界上,只觉周围气流微微不平,空中凭空出现水波般的透明小圈,再无任何异样。明溟同其余剑修、法修仙士对空与众妖相斗,率先攻击其法器,使其不能滞空,一些修为不够的小妖纷纷落到结界上,瞬间化作灰烬。但这一面的妖族数量少说也有上千,且余下众妖仍坚持不懈,结界上竟出现了细小的裂隙,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结界已然崩裂,二十名符修仙士同时脱力倒下,众妖欢唿拥上。 明溟暗道不好,回身大叫道:“你们赶紧守住心神调息!” 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根通体纯黑的长箫,纤长的手指抚上小孔,半天却没有一个音符出来,但这世界仿佛听到了某种察觉不到的声音,自觉合着某种奇怪的曲调。 伴随着一声绵柔如水的箫声骤然泻出,眼前众妖浑身血脉竟沉静下来,甚是受用。此时的曲调有如夏夜和风,轻轻划过众妖的心田。他们眼前仿佛出现一幅悠远绵长的画面,霎时间战意全无,众人受箫声指引,脸上竟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微笑。正在他们沉浸于这乐曲中时,箫声勐然变得急促起来,沉静悠远的青山绿水间竟骤然被一片鲜红所染,犹如炼狱般残酷血腥。众妖此时只觉心脏被箫声给死死攫住,随时有可能被捏碎,但觉心跳加速,经脉急速运行,心头滚热,难以逃脱。一时间哀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小妖大多性情暴虐,易受精神攻击的侵袭,明溟这才讨了个巧。 突然,又听得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方才眼前的环境骤然消失,只见明溟持箫挡在面前,黑箫之上是一把长剑,对方劲力甚是惊人,且明溟之前毫无准备,顿时被击退数米,这时她才看清,与她对阵的乃是一名身材伟岸的男子,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哪里像是妖。她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男子收了剑,笑道:“我说姑娘,刚才过了几招,我也知道你的道行了。我看你们也莫要苦苦支撑了,不如我们做笔交易,你们让路,我们绝不伤你们一分一毫,如何?” 明溟抱臂笑道:“我说先生,你要是真的有把握打赢我,也不会跟我谈废这么多话。我实话跟你讲,我这个水准在这里只能排第三百五十九,你从我们这儿过去了,前面还有比我厉害的三百五十八个高手候着吶。”此时旁边已有仙士以传音之法偷偷告诉明溟,这男子名为司辰,雪狼族,近年颇受重用。明溟此时才想起,这人就是当时在钧山那寻找蓝漪的白袍男子,但对方似乎并未认出是她。 司辰道:“看来姑娘是执意不肯放我们过去了?” 明溟微笑道:“恐怕是的。” “那就莫要怪在下不客气了。” 司辰长剑灵动狠辣,招招致命,而明溟身法虽不太好看,却是能有效避开杀招,一时间剑芒激射四散。司辰虽说不上是妖界顶尖的高手,可却也没想到自己这数招竟尽数被这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孩一一化开,说什么也不相信人界竟有如此年轻的高手。他自是想不到他的对手是魔族公主。两人过了数百招仍是难分高下,司臣提议道:“姑娘,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听在下一言,我与姑娘单独比试些别的,三局两胜,若我输了,便下山,但若我胜了,请姑娘让路。” 明溟假意收招,笑道:“好,你说比什么?” 司辰料想明溟年纪轻,临敌经验尚浅,这番比试他动动手脚便可得胜,且只要拖住她,其余众妖便可趁机熘上山去,此时见她一口应允,喜不自禁,不经意间对上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竟有些于心不忍。只见少女微微一笑,眸中突然腾升起一股冷意,司辰只觉脑中一空,身形一滞,直挺挺倒下地去,再恢復知觉时,已被明溟五花大绑。 明溟破口大骂道:“比尼玛嗨哦老子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讲信用?”说完还不忘堵上司辰的嘴。 一旁的仙士看得目瞪口呆,明溟拍手笑道:“兵不厌诈。” 众妖一时间失了领导,明溟又以司辰性命相挟,立即下了山去。众仙士拍手称快,正要偷闲片刻,突然只觉脚下地面颤抖,山间大阵同时亮了起来,一时间整个青乌山亮如白昼,但只一瞬,大阵一齐暗了下去,竟已尽数崩塌,山间突然生出许多黑雾。 第65页 原来刚才对方强攻是虚,破阵为实,刚才众人打斗时,防御大阵已破,对方甚至暗中派人结阵,摘星殿反倒被困于阵中。诸多符修仙士此时识出这一点,但一时间难有御敌之策,只能各自结阵抵御,拖延对方阵法的完成时间。明溟见状,安排其余人看好司辰,仗着自己修为高脚程快,立刻赶到山顶报信。 此时,唐柒寻已起身到了摘星殿前,明溟老远看见她,只觉她身形单薄,在这寒风中摇摇欲坠,而神色却是坚定沉稳。张寒柏虽不愿让这身体还有些虚弱的师姐出手相助,但奈何对方布下的阵法,在场无一人能解,只能依靠唐柒寻的帮助。 四个方向均有人上前禀报情况,但唐柒寻似乎已然知晓,道:“此乃地煞七十二阵,阵法精妙,变化多端,但结阵不易,消耗极大,可一旦阵成,这黑雾布满青乌山,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瓮中之鳖。” 众人一听,登时脸色煞白,唐柒寻明眸流转,朱唇轻启:“诸位莫要灰心,此阵也有破解之法。”只见她凌空画了几道符箓,那姿态宛若神妃仙子,剎那的工夫,四周黑雾的蔓延速度显然慢了许多。 而众人还在痴痴望她,唐柒寻拂袖道:“大敌当前,诸位还是专心御敌为好。”她双手在胸前一晃,一副透明的地图凭空出现,正是摘星殿之前的布防图,她双手在图上点了几下,道:“如今仅余地魁星、地正星、地幽星三处未成,这三处也正是此阵的关键所在,只要破得其中一处,此阵便成不了。守阵之人必是妖界数一数二的人物,现如今或许只有张师弟、徐师弟、明姑娘可与之一战。此战兇险,你们千万小心。” 三人点头领命,唐柒寻又道:“其他人速以传信纸鹤把人叫回来,听我调遣。” 余下的仙士也领命下山,唐柒寻又交代了诸多事宜。明溟此刻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长得好看还有才华,真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瞎掰这些阵法什么的真是令人头大= =再次佩服各位大大 ☆、第三十五章兵戎相见 明溟仍是去西面破阵,但那山间已然被黑雾瀰漫,她本来近视度数就高,现在更是两眼一抹黑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黑雾仿佛连声音也会吞噬进去,她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她修为高不假,但胆小也是真,在这种环境下,她脑中全是以前看过的各种恐怖片女神,脚下稍微踩着点质感不对的东西,她便以为是人骨之类的玩意儿。刚开始还能假装坚强,稳步前行,走了不到五分钟,心理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居然在这黑雾中狂奔起来,一边跑还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身后跟着个披头散髮的小姐姐。也是幸好现在她是独自一人过来破阵,不然被那些仙士看到,还不得笑掉大牙。 明溟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没有遇到守阵之人不说,这黑雾仿佛也没有尽头,她已是喘息连连,又不敢停下,此时她脚步放缓下来,心想这摘星殿是修仙之地,各种鬼魂应该进不来才对,这才稍稍稳住心神。 突然,她只觉左肩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触碰,急忙侧头查看,却空无一人,此时右肩又一痛,再一看还是没人,明溟大骂道:“你再装神弄鬼我就不客气啦!” 那人并不理会,在她双肩、头顶轻轻点来点去,偏还不让她看见。以前她听人说起,人在头顶、肩膀上有三盏阳火,若给灭了就容易被鬼招了魂去。她微微发颤,突然大喝一声,无数风刃从周身四散开去,那人似乎也是没料到明溟会突然发难,动作慢了下来,只听得风中传来兵刃交接之声,明溟这才勉强捕捉到对方身形,但既然已经确定不是鬼魂,她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出招更为得心应手。对方既然被派来守这关键之处,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密集的风刃无一击中,对方缓缓落在她面前,轻笑道:“姑娘,好久不见。” 那人一头不羁的绿色长髮在随意散在脑后,脸上永远挂着玩世不恭的表情,不是蓝漪却又是谁?想着他刚才那番举动,她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打他,蓝漪笑着不闪躲,但他身上仿佛铜墙铁壁,这番捶打反倒弄得她自己手疼。 蓝漪问道:“你怎会在此?你与萧兄……” 明溟负手笑道:“啊是,我和他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吧。孩子名字我可都取好了!” 蓝漪方才见明溟出现在此,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如今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来,更是有如万箭穿心,但他生性豁达,两人又都算是他挚友,萧霄若是真能待她好,倒也不错。他看着她臂上那些暧昧的红印,不禁摇头嘆道:“啧,萧兄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明溟脸一红,忙将袖子放下,问道:“这阵是你布下的?” 蓝漪笑道:“我哪儿有这本事?是我二姐。” 明溟问道:“这炼火珠你非要不可?” 蓝漪点头道:“志在必得。” “那如果我一定要拦住你呢?”明溟轻声询问,手已握在伤魂箫上,微微颤抖,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并不像自己所说那么坦荡。 蓝漪后退几步,笑道:“姑娘且先听我说完再动手不迟。此次取这炼火珠于你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明溟疑惑道:“嗯?此话怎讲?” 蓝漪轻轻伸手一划,两人脚下多了一道光圈,光圈内没有半点黑雾,明溟还在愣神中,只听他缓缓道:“此次这炼火珠是为我二姐取的。她年少时曾与神医姬良私定终身,但没多久天阑就与神庭大战,从此覆灭,二姐伤心欲绝,立志终身不嫁。两年前我偶然同你与萧兄到得天阑,发现姬良竟还活着,二姐知晓此事,势要与他相见,我们只好来取这炼火珠了。且天阑众人被结界禁锢千年之久,姑娘你难道不想让他们重见天日?” 毁掉天阑的结界,此事明溟万万不允许。在她失踪的千年里,天阑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巽骨等四人处理,姬良醉心医术与机关,玉展生性淡泊,她虽然回到天阑,这公主之位也是徒有虚名,实际掌控大权的还是巽骨,而巽骨好战,早有向神界復仇的打算,如果烧了结界,后果不堪设想。天阑如今实力大不如前,根本不能乱来。 明溟低声问道:“小蓝,算我求你,不要拿炼火珠,不要毁天阑的结界好不好?” 蓝漪□□在手,摇头道:“姑娘,在这世上我只在意两个人,第一个是二姐,第二个是你,你莫要让我为难。” 明溟劝道:“小蓝,就算你们取得了炼火珠,如果我不帮你们,你们到时候也过不了通天塔。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姑娘今日执意要拦我?” 明溟苦笑道:“正是。” 话语甫毕,明溟已闪身退了数十米,吹奏起伤魂箫,蓝漪知她是要用音攻,急忙封闭听觉。他只觉周身和风习习,耳虽不闻,脑中却开始有乐音迴响,那微风似乎也懂得音律,这轻柔的吹拂竟与他脑中的曲调相和,柔媚非凡,如少女的低语呢喃,勾人心魄。蓝漪生性放浪不羁,本就很吃这套,此时心神全然由这乐曲牵动,不能自已。 第66页 明溟虽然修为精进不少,但蓝漪此时也已寻回真身,明溟自是不敢大意,一上来就以真气催动伤魂箫进攻。正道有神器,魔道自然也是,伤魂箫正是其中之一。但音律在魔族向来只是作为消遣之物,无人愿意钻研这需要平心静气的音攻之道,是以六界兵器谱上没有伤魂箫的排名。明溟回了天阑,偶然展现出自己的天赋,众人便将其转赠于她,她音律造诣本就不浅,法术修为也不弱,得了伤魂箫简直如虎添翼。只是这番以真气催动伤魂箫,于她而言也是有损耗的,她只盼蓝漪能在这音潮中落败,不然她可撑不了太久。 蓝漪在幻境中渐渐迷失心智,突觉自己掌心一阵剧痛,蓦地清醒过来。蓝漪知她会瞳术,早在手心握了一根银针以防万一,果不其然派上了用场,也算是歪打正着。明溟发现他已惊醒,注入更多真气,箫声更加急促,蓝漪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意识,抢身攻上前去,□□直取她胸口,明溟避无可避,只能以箫护在胸前,那音攻便也失效了。 明溟现已失了先机,且刚才吹箫就已消耗了大量的真气,加上蓝漪实力不弱,此时在他跟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她调动所有脑细胞思考对策,可在悬殊的实力面前,一切小聪明都是浮云。刚才几招碰撞,击得她胸中气血翻涌,一时不支,喉头一痒,竟吐出一口鲜血。 蓝漪原无意伤她,只想逼她让路,但哪知她身体素质完全比他所想的弱了太多,急忙上前扶住她,问道:“姑娘,我…我、我无意伤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小蓝,我快晕过去了,你们的人不会杀我吧?”明溟摆摆手,脸上却露出痛苦的神色。 蓝漪忙扶着她坐在一旁,歉然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动你。”他正要起身,却被她拉住衣袖,心中喜不自胜,回头安慰道:“姑娘莫怕,你安心调息,我布好阵就给你疗伤。” 明溟望向他,低声抽泣道:“我胸口疼得很。” 蓝漪本就对她有意,此时看她眸中泪光闪烁,丰盈的胸前起伏不平,顿时失了心神,忽而周身几处大穴被点,一时竟动弹不得。 明溟擦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道:“小蓝,对不住,你刚刚伤了我,我点了你身上几处大穴,也算扯平了。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真的真的不能让你们拿到炼火珠。你放心,我没有封住你的经脉,你慢慢运气,半个时辰应该能解开穴道,我先去破阵了,实在抱歉!” 说完,她已消失在他视线中。蓝漪不禁苦笑一声,是啊,他早该知道她狡黠多谋,不该掉以轻心,但看见她被伤得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忘了这些,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明溟把这阵中法门毁掉,这周围的黑雾瞬间消失,唐柒寻之前交代过,只要一处不成,这个阵肯定就布不好了,她便高高兴兴地爬到山顶。 山顶上站满了妖,原来徐岩和张寒柏都没有成功,那两边阵法一成,妖族便攻了上来,双方一守一攻,场面混乱无比。唐柒寻不停画着符箓,一张俏脸上血色全无,那些符箓的光芒也越来越弱。 “苏夫人不愧是人界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还听闻夫人布阵之术冠绝天下,本还不信,但今日夫人一下子瞧出我这阵的关键,真教人佩服。”这声音不大,却直直传到明溟耳中,说话的也是一名绝色女子,高鼻雪肤,身姿窈窕,一头长髮无风自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亦正亦邪的气息。 明溟见唐柒寻脸上似有不支之色,急忙奔到殿前。那妖族女子惊道:“哟,明溟,还真是你?” 明溟问道:“你认得我?” 那女子笑道:“自是认得。两年前我曾在山市见过姑娘一面,今日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听说姑娘在此,连阵都不想守了。现在还败在你手上,不是你还能是谁?” 此人定是山市的主人,雪狼族二殿下蓝芷。明溟从蓝漪口中得知,他这二姐精通琴棋书画、排兵布阵,此时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而唐柒寻能与之相抗,也令她心生敬意。 蓝芷笑道:“苏夫人,我看你也莫要苦苦支撑了。不就是个珠子么?你借我用几日,到时我原物奉还。我们也不用伤了和气。” 唐柒寻冷笑道:“妖界居心叵测,炼火珠怎可落入你们手中?” 蓝芷朗笑道:“哈哈哈,苏夫人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居心叵测?你知道我们取它做什么么?就居心叵测了?”蓝芷手一挥,唐柒寻所画的符箓尽数暗了下去,群妖蜂拥而上,唐柒寻温柔的声音凝成一线:“摘星殿众弟子听令!诛邪阵!” 摘星殿仅余的一千弟子绕着大殿里三层外三层的摆出几个巨型大阵,随唐柒寻指挥而动,固若金汤,蓝芷玩味地看着众人,突然身形一闪,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唐柒寻身后,一手直取她胸腔,但奈何唐柒寻有真气护体,虽为破阵、布阵存余不多,但多少有些缓冲,她趁机躲闪,蓝芷五指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向侧一钩,唐柒寻右肩被生生抓下一片皮肉。 唐柒寻最近身子本就虚弱,刚才又勉力结阵,此时一伤,顿时真气四散,虚弱无比,却仍强撑着站着。蓝芷双手一抖,手中多出两把短剑,朝唐柒寻刺去。明溟离两人太远,一时救不得她,小眼一转,高喊道:“蓝漪你怎么了!” 蓝芷生平最疼爱这个弟弟,听得她一喊,立刻分了心,明溟上前扶住唐柒寻,口中低声念决,一道风刃自她面门飞出,蓝芷被击退数米,神色略带惊慌。其实这一招也是侥倖,蓝芷刚刚布阵消耗极大,不然明溟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蓝芷突然身子一软,向前倒去,明溟定睛一看,只见一抹灼人的身影挡在她身前,蓝芷惊道:“是你?” 来人正是萧霄。苏墨成与萧霄两人刚才就知道外面出了事,但奈何要完成仪式,不能参战,现在封印已成,苏墨成留守炼火珠已防生变,萧霄出来应敌。 萧霄见唐柒寻身上血迹斑斑,不由得怒从心生,招招刺向蓝芷命门。蓝芷此时消耗大,又受了伤,多半不是萧霄的对手。蓝漪还被困在半山腰,司辰也被明溟绑了,群妖眼下难有出众者可与萧霄一战。况且,明溟方才音攻退敌在先,伤了蓝芷在后,众妖对她也有些忌惮。但他们哪里知道,明溟全是靠意志力撑着才没倒下去。 此时,萧霄手中那赤红的殒离剑已划破蓝芷的衣袂。他实力不俗,蓝芷自不敢像刚才一样轻松,二人皆是箇中翘楚,此番相斗,自是一番大战。众人只听到一声浑厚深长的武器碰撞声,却只有明溟、司辰等人能看得真切,电光火石间,两人其实已过了数十招,那一声其实是由数十次快速碰撞发出来的。 蓝漪不知什么时候从山下爬了上来,见蓝芷正与萧霄激斗,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三人顿时混战在一起。明溟此时揪紧了心,萧霄和蓝漪两人无论谁受伤她都不好受,如今封印已成,双方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得不偿失,想了想,只好自己做一回坏人了。 第67页 明溟走到司辰身前,高声道:“都别打了!你们再动手我就杀了他!” 三人同时收招停手,明溟朝蓝漪使了个眼色,他微微颔首,似已明白她的用意,俯身在蓝芷耳边说了几句,蓝芷不动声色,也退了回去。 然而萧霄似乎也识破明溟的计谋,走到她身旁,放在她肩头的手指微微用力,明溟吃痛却忍着一声不吭。片刻,明溟低声道:“我撑不了多久了,大家的伤势更不能拖,反正封印已经好了,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波浪,不如就这样算了,总比到时候两败俱伤要好。” 萧霄扫了一眼,的确,众人身上都带了大大小小的伤,尤其唐柒寻脸色惨白,再拖下去恐怕真是要香消玉殒,他便松了手。 蓝漪高声道:“姑娘说话算话,你将司辰送回,我们即刻退兵,离开青乌山。” 司辰刚刚才吃了明溟的亏,哪里肯信她,他不知何时把口中的布条抵了出来,躺在地上高声喊道:“殿下,莫要信她!这小丫头诡计多端!不讲信用!殿下莫要中计!” 蓝漪白了司辰一眼,喝道:“多嘴!” “一言为定!请两位殿下现在就离开青乌山!” 说完,明溟亲自将司辰押到蓝漪手上,蓝漪轻声道:“多谢。” 明溟微笑道:“快走。” 蓝漪高喊一声:“撤!”妖界大军遂退下青乌山。 “我从前真是小瞧你了。”萧霄在明溟耳旁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明溟强自忍泪,抱臂嘆息。刚才她看得清清楚楚,萧霄分明是见唐柒寻身受重伤才让他们走的,且他看她的眼神,与两年前并无差别。 “苏夫人!” 听得摘星殿前一声惊唿,萧霄心一紧,竟转身朝着唐柒寻所在之处飞奔而去。明溟站在原地悽然一笑,她转身看去,只见唐柒寻满嘴是血,似已昏厥,忙也跟过去。可她刚才一番大战之后气力早已耗尽,此时眼前突然发黑,整个人身子一沉,竟这样无端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又要谈恋爱了,头大…… 男女主的感情要出现裂缝了 ☆、第三十六章隔阂暗生 “姑娘,你可算醒了。” 听得耳畔传来映雪关切的唿唤,明溟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清风筑内,她慢慢坐起来,喝了映雪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咽喉,轻声道:“我回来了?” 映雪点头道:“嗯。姑娘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 “咦?姐姐醒了?”突然听得一个少年疲惫的声音,明溟抬头望去,只见萧澈正趴在前厅的桌上,身上盖了她的一件大袄,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她。 明溟扫视一圈,除了映雪与萧澈之外,屋子里面似乎再没有别的人了,她皱眉笑笑,说:“嗯,睡得很是舒服啊。澈儿,你要是困的话去睡会儿吧。” 萧澈站起来说:“没事没事,我不困。” 明溟转转睡得发麻的脖子,问道:“一切都还好吧?” 萧澈走到她近前,说:“嗯,炼火珠还在,死伤也不算重。” “对了,柒寻姐怎么样了?” “她……苏先生此时应该还在为她诊治吧。” “好吧,映雪,我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吧。吃完饭去看柒寻姐吧。” 映雪微微躬身,缓缓退出去。 待映雪退出去后,明溟问道:“澈儿,你皇兄在柒寻姐那儿吧。” 萧澈看向明溟的眼睛,不敢说谎,只艰难地点点头:“御医说姐姐你只是气竭,但皇兄还是守了好一会儿。过了许久那边说柒寻姐情况不大好,我正好来了,他才过去的。他真的呆了很久。” 才怪。萧霄坐着的时候很爱喝茶,这里一个杯子都没有,他呆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明溟看到萧澈窘迫的表情,朗声笑道:“你紧张什么呢?你陪着我也很好啦。你要实在太累,一会儿你就不用管我了,自己回去休息吧。” “好。”萧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有些老成的孩子也只有在明溟和萧霄两人的面前会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吧。 用过饭之后,明溟简单梳洗了一番,便独自去了摘星殿。 此时明溟走进去,只看见萧霄坐在前厅,虽是一脸疲惫,却还强撑着坐在那儿,满眼是焦急的神色。 明溟心底一凉,摇了几下头,快步走进去,萧霄竟也没发现她。她走到张寒柏前面,低声道:“张先生,柒寻姐怎么样了?” 张寒柏勉强睁开酸肿的双眼,说:“师姐身体虚弱,又过度劳累,加上受伤,能撑到现在已是……” 萧霄看看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醒了?没事吧?” 明溟觉得很是讽刺,她醒来看见的是萧澈,而萧霄却在此守着唐柒寻,这是何等的怪异呢?现在还装作一脸焦急地问她有没有事,特么可真是个奥斯卡影帝。她轻声答道:“没事。倒是澈儿守了我一夜,几乎没合眼,真是辛苦他了。” 萧霄此时似也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正欲说什么,突然后面的门打开,苏墨成从中走出来,眼圈微红,也不知是眼泪惹的还是因为疲倦。 明溟见他出来,便问:“苏先生,柒寻姐姐还好吗?” 苏墨成失神道:“柒寻她……姑娘进去看看她吧。” 明溟听他这般说,便推门进去了。只见唐柒寻躺在后面的一张大床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身上浸满了冷汗,不住地颤抖,却是双眼紧闭,当是伤得极重,已失去了知觉。她心口一痛,转身关上门退出来。 “柒寻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明溟低声说,一方面说给他们听,一方面也是在安慰自己,说实话她心底是很喜欢唐柒寻的。 她走到前厅,对苏墨成说道:“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如果柒寻姐姐有什么情况或者说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来叫我就好。” 回到清风筑后,明溟让映雪给她打了一桶热水,想好好洗洗自己这几日的疲惫。 她将整个人浸入水中,任热水灌入她的七窍,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可悲,不由得闭上眼苦笑起来,然而人泡在水底,不小心呛了几大口水,满脸通红,涕泗横流。 “你在洗澡么?” 萧霄不知是何时进来的,明溟忙顺手捞了件衣服挡在胸前,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喝水?” 萧霄哼了一声,可也老老实实转过去了。明溟此时已穿好了衣服,也不管他还站在那儿,兀自坐到桌边,擦着自己的长髮,说:“你怎么就过来了?柒寻姐可还没醒呢。” 萧霄这时总算听出她话中之意,却没有回答,他本就对明溟放走蓝芷一事耿耿于怀,现在明溟这一番冷嘲热讽,他一时怒上心头,厉声道:“我还未问你,为何要擅自放走他们?” 明溟反驳道:“擅自?真是有趣,放人的原因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也同意了,怎么就叫我擅自了?诶你不同意我放人你当时就带人冲上去干啊,现在沖我发什么火?” 第68页 萧霄怒道:“你可知他们一旦逃走,今后必会捲土重来,届时九烨将不再安宁。” 她抬头直直地望向他,冷笑道:“我刚刚话里已经说得很明白,我觉得以你的智商应该理解得了,当时那种情况你也知道怎么做更好也的确做了。可我看你这意思,根本不是什么放不放人的,你就是觉着自己的心上人被伤了,对方没有偿命,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找我撒火!” “我没有!” 明溟感觉手里的茶杯几乎要被震碎,她本就是个倔强性子,此时又激动地反驳道:“哦你没有,是是是你没有,人家苏先生都守在那儿了,你还在那儿呆着算怎么回事?勤政爱民体恤下属?那我躺这儿你怎么不吱声了?摘星殿众多仙士受伤你怎么就不去关心了?诶是我脑子是不好使,但我人品没问题啊,至少我不跟某些人一样对别人说着海誓山盟的同时惦记师兄的妻子!” 萧霄一掌将木桌拍了个粉碎,怒喝道:“无理取闹!” 明溟噙着泪水,怒道:“诶对我就是无理取闹你怎么着吧!我不如人家温柔体贴美丽善良聪明识大体,你喜欢人家你就去乖乖守着啊!你既然讨厌我你就一刀砍了我啊!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也许是被她说到了痛处,萧霄哑然失声,只是看着她。 明溟见他沉默,又道:“说来真的很可笑,你根本没有多喜欢我,可我还是乖乖跟着你。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我?诶你可别学我,你千万得有出息一点,喜欢有妇之夫?简单!下一道圣旨,什么都是你的,到时候名正言顺,何必像现在这样呢?” 萧霄被她说得头疼,失了耐心,直接摔门而去。明溟也没有挽留,独自一人静坐到深夜。她时常在想,是否要像唐柒寻一样,真真切切离开他,他才会记她念她。 从那天起,萧霄竟真的再也没有踏入清风筑一步,明溟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别的情绪,一切如常,只是话里再不提他,映雪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却又不敢多问。萧澈日日过来,她也不问与萧霄的任何事情,萧澈知道她的性子,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兄长说情。 过了七八日,仍没有接到唐柒寻有所好转的消息,明溟便起身去摘星殿看一看。虽然萧霄对唐柒寻旧情难断,但那是他的事,而明溟是打心眼儿里崇拜唐柒寻,自不会因为渣男而对唐柒寻生出什么厌恶之情。 自妖界退兵以来,摘星殿一切已恢復如常,一干弟子在落霞中练功,苏墨成仍守在内室,几日不见,仿佛苍老了许多。看他这模样,唐柒寻的伤情必定没有进展,明溟也不忍再打扰,与苏墨成打了个招唿便退了出去,刚走到殿外,便远远瞧见那熟悉的身影,似乎在看她这方向,她轻嘆一声,特意绕路走后山。 后山山腰有两个年幼的弟子似在嬉戏,平地上长了一棵歪脖子树,两个孩童一次次跳起,似要够那树上的东西。 明溟向来喜欢小孩,看他们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矮一些的孩童拱手道:“姐姐,师妹的玉佩被鸟儿衔到这树上鸟窝里了。” 高一些的孩童拉了拉师弟的衣袖:“师弟!不要说!师父知道该骂我们了!” 明溟轻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说的。你们两个太矮了够不到的,我给你们够吧。” 但奈何她也不过一米六的身高,即便踮脚也是一筹莫展,不过作为一个资深熊孩,爬高上低掏鸟窝这种事明溟从来没少干,当即顺着那树干爬上去。只见树上鸟窝中果真有一块圆圆的玉佩,她抓住那玉佩上的红绳,突然咔擦一声,老而腐朽的树干竟承不住她的重量,从中断开,她失了重心,一时慌张,直直跌落,却落入一人怀中。 明溟抬眼看去,正是萧霄,她只觉羞愤难当,拼命想从他怀中挣脱,却被他抱得紧紧的,想着周围两个孩子还在,起码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给他一点面子,不便动手,她伸手将那玉佩递给两个孩子,两人道谢离开,明溟方怒道:“放手!” 萧霄不理会她,抱着她就往山下走,她咬牙怒道:“我让你放手!”他仍是置若罔闻。 此时没有旁人,她也不再客气了,从腰间扯下伤魂箫朝他脖子点去,他侧头闪开,手一松,她一屁股就这么跌在地上,疼得眼冒金星。 萧霄看着她冷声道:“放了。” 明溟不说话,等那痛觉稍微缓解一些便要起身,但或许是刚才从树上跌落时不小心崴了右脚,脚腕用不了力,只能靠双手与左脚的力量勉强站起,十分狼狈,双手触到地上的碎石,指尖、指腹、手掌各自有了些细细的伤痕。萧霄就在一旁抱臂看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她也不向他求助,向内扶着岩壁,硬是要单脚跳下山去。但山路崎岖,这么走实在有些不安全,她想了想,索性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叠了一张传信纸鹤送出,萧霄却一把将那纸鹤撕得粉碎。她顿时又气又委屈,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萧霄上前又将她抱起,她竟不再挣扎,垂眸道:“看我这样很有意思吧?”声音中带了一丝难以隐藏的哭腔。 他在她头顶低声道:“我错了。” 似乎是没有预料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她一脸错愕。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擅自去看柒寻,也不该那样对你。”冷战数日,萧霄的气其实早已经消了,仔细想了想也是觉得自己前几日做得过分了些,便暗中让萧澈去看她,却得知她这几日对他就是冷冷淡淡、毫不在意,让他有些害怕,不知所措。今日听说她来了摘星殿,便悄悄跟了来,但看着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又不知如何跟她开口,才做了这些别扭至极的事。 明溟此时也慢慢回想了一番,当日两人吵架也不全是萧霄的错,萧霄对唐柒寻即使没有男女之情,至少这二十来年的同门之谊还是在的,她那时言语也实在是过激。明溟看见他眸中的温情,心底的坚冰被一点点融化,他既有心道歉,不如信他一次,两人都是硬脾气,总不可能一直针尖对麦芒。她强自把泪水吸了回去,双手搂住他脖子,轻声道:“回去。” “好。” 两人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萧霄就这么静静背着她,她就安心靠着他。 到了清风筑,萧霄仍是不把她放下,而她双眸微闭,似已沉睡,他将她轻轻放在院内鞦韆上,看着她掌心的伤痕,进门便去拿药箱。 待萧霄走远,明溟突然睁了眼,把映雪唤了过来,吩咐道:“你现在去把我床板靠里那一半偷偷拆了,再把被子铺好,别让人看出来,快一点去。”映雪不解,但仍是回去照做,明溟望着她背影,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此时桃花甫开,满庭繁密的粉红花瓣浅淡素雅,不失大气。明溟四处张望,萧霄拿了药箱过来,蹲下身为她擦拭包扎手上伤口,她吃痛哼了一声,他停下动作,柔声问道:“疼吗?” 明溟轻声嗔道:“当然疼啊你试试!” 第69页 萧霄垂眸低声道:“我不该这样。” “没事了,过去了就不要提了。”明溟这话里的意思他也听得明白,他便不再提起这几日的不愉快,只是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要完全抹去万万不可能,于两人而言都是如此,今后总有些事会唤醒这所谓的伤疤。 萧霄给她包扎完手,又看了看她的脚腕,并无大碍。但她脚踝温软细腻,不堪一握,两人又多日未见,他不禁心中一盪,起身面对面就将她抱起,朝屋内走去。 明溟这次倒是老实,反勾住他脖子,轻轻吻在他唇角。他体温骤升,脚下步伐加快,进了里间,她突然从他怀里钻出,跳到床边坐着,半倚着看他。 萧霄轻咳一声,上前便拥住她卧下去,她突然一笑,双手用力,将他向里一推,萧霄没有防备,竟真的从那架空的床上摔了下去,躺在地上大型茫然。 “哈哈哈哈哈哈!地上舒服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摔我!”明溟刚刚故意把床板拆了就是为了这一刻,此时奸计得逞,笑得直不起身。 萧霄趁她不备,一把便将她拉到怀中,两人脸贴脸,她极不自在,欲要起身,却被他紧紧抱住,她伸手掐他腰间,挣扎着要起来:“你无耻!” 他趁机握住她手,低声应道:“嗯,你说得对。” “放我起来!” “不放。” 萧霄力气太大,明溟根本动弹不得,她轻嘆一声,伸手握住他手指细细摩挲,萧霄发出一声满意的低哼,她突然捏住他食指,微微用力,萧霄只觉指节瞬间酸痛不已,不由自主松开了她,她趁机坐起身来,看着他咯咯直笑。 萧霄无奈地嘆了口气,问道:“摔也摔了,手也伤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明溟含笑点头道:“满意了满意了!就这样吧!” 萧霄坐起身,轻轻拥着她,在她耳旁道:“可我身上疼得很,你总该好好补偿补偿我。” 她伸手解开他腰间玉带,大笑道:“那我现在送你一条祖传染色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搞事情 ☆、第三十七章柒寻之死 唐柒寻已昏睡了近半个月,苏墨成每日亲自照料,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萧霄自与明溟和好之后,不再独自前往青乌山,反是明溟每三日便去看望一次。她现在冷静下来想清楚了,两人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好歹还有二十几年的同门之谊,萧霄要是一点也不担心那肯定是假话,或者说也未免太过无情无义,她便每三日去瞧一次,回来同他讲,讲完两人不会再多提。 这日,萧霄早朝未归,明溟便去了摘星殿。苏墨成连续守了十几天,身形消瘦得可怕,双目无神,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医术冠绝京城,受伤的又是爱妻,自是事事亲力亲为,但再这样下去,恐怕救不活妻子自己就先垮了。明溟劝道:“苏先生,你还是稍稍休息一下吧,柒寻姐姐醒来看到你这模样恐怕也是要伤心的。” 然而苏墨成并不回应她这话,反是道:“内子就在房内,姑娘进去探望她便是。” 明溟摇头不止,忽而想到两人还有个刚出生的女儿,又劝道:“苏先生,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总要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女儿,柒寻姐姐醒来看到你们父女俩好好的才好。” “柒寻还会醒么?”苏墨成似乎眼里并没有那刚满月的女儿,口中念叨的仍是唐柒寻,明溟觉得这种炽烈的感情或许有些太可怕了。她点头,转身进了里间,苏墨成跟在她身后。 唐柒寻面色越发暗沉,指尖前几日还有些红润,今日血色全无,说不准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明溟看她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忙把苏墨成叫上前,苏墨成急忙俯身贴下,柔声道:“柒寻!柒寻你醒了么?” 唐柒寻仍是双眸紧闭,但嘴唇一直在动,喉中发出低浅的音调,两人听不真切,苏墨成几乎将耳朵贴在了她唇边,只听她缓缓道:“师兄……” 苏墨成大喜道:“我在!我在!” “师兄,这一生是我对不住你。”唐柒寻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自顾自地说着,语调哀伤至极。 苏墨成上前握住她指尖,全然未觉出唐柒寻其实只是在说梦话,他轻声道:“没有的,柒寻,能娶到你是我福分。你饿了么、渴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 “师兄,我明知你有这么些苦衷,却还与你置气,你心里一定很苦吧?” “柒寻你说什么胡话?你待我极好,我从未生过你的气!” “那日我与你说恩断义绝,实非我愿,我只是看你娶了柳将军的女儿,心中不平,遂与你说出这般决绝之言。” 此言甫出,苏墨成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明溟也大吃一惊,而唐柒寻自是不觉,还在喃喃梦呓:“师兄,你曾说过你要娶我,可是、可是我早该知晓,你身为太子,必定身不由己。我非但不理解你,还责怪于你,呜……” 说着,唐柒寻眼角竟已湿润,苏墨成握着她指尖的手太过用力,似要将她指骨捏断,明溟急忙上前拉他,他终于回过神来。 “大师兄自幼对我极好,嫁给他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只是我心心念念的仍还是你。师兄,师兄,那日我与大师兄拜堂时,你为何不来阻止?你若是来寻我,我便同你远走高飞。管它什么九烨、什么摘星殿?只可惜你……罢了罢了,此生你我无缘,只能来生再见。”唐柒寻还在继续说,语声缠绵悱恻,苏墨成与明溟目瞪口呆,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多少有些微妙,只见苏墨成双眼通红,眸中尽是哀伤,剎那又恢復到从前那沉稳持重的模样。 明溟心底也泛起那些情绪,她苦笑道:“苏先生,原来我们一样……” 苏墨成不理会她,只从药箱中拿出一粒丹药,在水中捣碎,餵与唐柒寻。 明溟想起他刚刚的种种行为,生怕他是要对唐柒寻不利,连忙道了句别,出门同张寒柏、徐岩说道:“张先生、徐先生,我看柒寻姐姐似乎有要转醒的迹象,你们快去看看吧!” 两人急奔而去,明溟才放心离开。 到了清风筑,萧霄也正好回来,明溟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看样子应该是在摘星殿遇上了什么事。但她不主动说,他也不好直接问,生怕触及她敏感的神经。 见他走近,明溟直接扑到他怀里,抬首问道:“你今后会不会一直对我好?” 萧霄郑重点头,道:“这辈子都对你好。” 她继续问道:“只对我一人好?” 萧霄一愣,知她必是在摘星殿受了什么刺激,定定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道:“只对你一人好。” 明溟长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浮现出久违的笑容,萧霄拥住她,问道:“你遇着烦心事了?” “没有。柒寻姐姐,似乎要转醒了,她会动嘴了。”明溟点到即止,不再多说,她断不可能让他知道唐柒寻的梦话。 第70页 萧霄心想,明溟多半是怕他心里仍念着唐柒寻,伸手轻抚着她嵴背,将她按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我既说了只对你一人好,便不会再念着柒寻。” 明溟长嘆道:“你当年负过她,或许今后也会负我。” 萧霄低声道:“我不会。” 明溟暗想,当年他对唐柒寻说过的山盟海誓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少,可结果不还是娶了柳文君?更何况,他对唐柒寻的感情至少有十年之久,而他们不过才两年多,想来不禁唏嘘。那一刻,她脑子里真的就浮现出了赌咒这样的小学生做法。她握紧他手,道:“你发个誓吧。” 萧霄望着她澄澈的双眼,正色道:“我若负你,便……你说,便怎样?” “便断子绝孙!”明溟嘻嘻一笑,屈膝就去攻他的软肋。 萧霄伸腿挡开,轻嘆道:“你这熊孩子!” “反正你要是负了我啊,我就让你这辈子连女人也碰不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逛青楼!呸呸呸!” 许是得了那带了几分玩笑的誓言,明溟心情豁然开朗,心里暂时不再对唐柒寻一事存有芥蒂,三日后又去摘星殿看她,想着她既然已经能说梦话,那应该也离好转不远了。张寒柏等人也码准了明溟去的时间,早早就在殿外迎她,她上前便问道:“柒寻姐姐好些了么?” 张寒柏摇头道:“三师姐那日的确能说些梦话了,但都不成词句,我们本以为她要转醒,岂知这几日情况时好时坏,我们几个又不懂医理,全是靠掌门师兄自己给三师姐瞧病。” 明溟心下想,莫不是迴光返照?但她始终没说出口,问道:“那苏先生还这么守着吗?” 张寒柏道:“掌门师兄许是觉得三师姐快醒了,不想被她瞧见憔悴的模样,这几日虽还守着,却知道休息了,还时常抱着女儿过去。” 说着,他已送明溟到了唐柒寻房前,苏墨成竟开门相迎,比之前几日,他脸上的疲态消失不少,眼里也终于有了神采。 苏墨成将她迎进屋里,两人此时脸上都有了释怀的表情,均是默契地不再提那日的事。明溟走到里间,唐柒寻昏睡如前,只是身上的生命迹象似乎越发减少了。据苏墨成所说,她的脉息较之前几日已越发不稳,但他仍坚持给她施针餵药。 明溟看着她那模样,不禁想起从前自己见过的一些重病患者,他们有的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在病房内靠着各种机器吊命,家属却不愿放弃这一线堪称渺茫的希望,情况真与如今唐柒寻、苏墨成差不了太多。 苏墨成端了一碗药递给明溟,交代道:“劳烦姑娘餵内子服一下汤药,我去把女儿抱过来。” 明溟闻言点头,等苏墨成出了门,将那药沾了一点在银饰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担心苏墨成要毒杀了唐柒寻,银饰没有异常,她才放心给唐柒寻餵下。 药喝了一半,苏墨成抱着女儿进来了,那女婴还在熟睡,纤长浓密的睫毛铺在白玉无瑕的脸上,甚是好看。苏墨成将女儿交到明溟手上,明溟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抱在怀中,她忍不住伸了根手指触碰女婴的脸颊,女婴仿佛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哇”地大哭起来,此时唐柒寻的眼睑好像动了一下,旋即恢復平静。 明溟哄不好孩子,苏墨成餵完药便将孩子接到怀中,奇怪的是孩子一离开她的怀抱就不哭了,她皱眉道:“看来这孩子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苏墨成宽慰道:“许是孩子认生,姑娘不必在意。” 明溟笑道:“没事没事,我不多想的。她叫什么名字?” “这倒没想好,等内子醒来,我们再商议。” 明溟微笑不语,看来苏墨成好像是真的想开了。她安心回了清风筑,时日尚早,萧霄早朝未归,她想着给他烹几道拿手小菜,唤了映雪过来打下手。映雪本以为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此时见她刀法娴熟,也是着实惊了一下。 明溟问道:“吓着你了?” 映雪笑道:“不不不,只是奴婢第一次看姑娘做饭。” 明溟咧嘴大笑道:“哈哈哈,其实我会做饭,平时懒得做而已。有别人做的我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你说是吧?” 映雪看着明溟脸上明朗的笑容,也是会心笑了起来。 但这日也不知是怎的,萧霄迟迟未归,明溟也等得有些急了,平日里他就算晚归,也会差人通知她一声,但今天真是有点奇怪,想着可能是公务未处理完,她也不再多想,在庭院内的鞦韆睡着了。 “明溟,你起来。”萧霄冰冷的声线传了过来。 明溟站了起来,仍是睡眼朦胧,轻声道:“你总算回来了。” 萧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会有这种神情,愤怒、怨恨、阴鸷,就像当时的萧渊。心底传来一阵战慄,她握在鞦韆边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萧霄缓声道:“你今日去看柒寻了?” 明溟握紧鞦韆,冷汗已从掌心渗出,她微微点头,不敢说话。 “明溟,我真是看错你了。”萧霄冷笑一声,已拔出了赤红的殒离剑,那红色在这暗夜之中格外刺眼。 明溟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杀了她!”他每说一个字,眼中怒意更甚三分,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喉中发出一声不似常人的怒喝,手中长剑已指向明溟。 明溟连连后退,伤魂箫也已握在手中,“我没有!到底怎么回事!柒寻姐姐死了?” “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萧霄完全听不进她的话,毫无理智地挥舞着手中长剑,也因此明溟才能躲闪得开,她一边后退一边解释道:“你好好听我说!我很喜欢柒寻姐姐,我为什么要杀她?” 萧霄终是站定身子,悽然道:“柒寻重伤未愈,身体根本无法行动,唯有借瞳术之力,强行催动精神牵引身体暂时活动,只是过后身体再难承受这般重负,元气大伤,于柒寻而言,这是致命之伤啊!明溟,我真是想不到,你眼中竟容不下一个将死之人!” 原来明溟离开不久,唐柒寻突然醒来,双目无神,全无知觉,大开杀戒,苏墨成避闪不及身受重伤,其余人也险些毙命,半柱香后唐柒寻突然经脉尽断而亡。唐柒寻所服之药,均由苏墨成亲自经手,苏墨成与唐柒寻伉俪情深,药绝不可能有问题,那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瞳术。而在众人身边,今日去过摘星殿,且懂得瞳术的只有明溟。 明溟此时百口莫辩,她高声喝道:“我根本没有对柒寻姐姐用过瞳术!我今天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回来之后我就在这儿给你做饭,哪儿也没去过,请你清醒一点好吗!况且她都晕成那样了我怎么跟她对视?” 一切证据指向明显,萧霄怒不可遏,此时手上剑招已有章法,明溟避闪已不似刚才一般轻松,渐渐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她颤声叫道:“你好好想一想,我去看了柒寻姐姐这么多次,分明有很多机会下手,为什么非得选今天?你冷静一下好吗!” 第71页 萧霄似已认定答案,不听她口中之言,过招间对上他的眼眸,只见萧霄此刻双眼血红,比之明溟更像是魔,她当即冒险动念施展瞳术,萧霄身形一颤,她才暂时得以脱身。 但萧霄精神力极强,此番她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内息紊乱,不能自已。眼见萧霄站起了身,明溟凝神调息,口中念决,只见得风声大作,这院内凭空起了一道旋风,萧霄忙也祭出殒离剑,数道赤色剑影一齐刺向她。风刃剑影交战,院内桃瓣被卷作碎片,兀自纷飞。 萧霄只觉犹如站在刀片之中,周身如刀割一般疼痛,他奋力一击,顿时院内剑影流窜不止,明溟暗道不好,双手结印引刃抵挡,但见他周身罩门大开,若是不收招他非被这风刃割成碎片不可。她蓦地一闭眼,仅留下一口真气护体,萧霄未曾预料到此,只见数道剑影齐齐飞向她心口,但收招为时已晚,终是有一道剑影打在她胸口,明溟吃痛飞出数米,一口鲜血登时落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见她受伤那一刻,他眼中似有惊讶与心疼,但转眼又被那冷漠替代。 萧霄持剑朝着她一步步走来,脚下步履不快,脚步声在这黑夜里清晰异常。明溟此时心如死灰,全然放弃了反抗,闭上双眼,只觉颈上一凉,那凉意又蓦地消失。再一睁眼,萧霄已收了长剑,颤声道:“明溟,你、你真是……我真是像你说的那般没出息。”一言甫毕,长剑插入泥土中,明溟看着他背影,低声抽泣起来,只是这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头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章持续搞事,女主花式受虐 ☆、第三十八章天神到来 萧霄派了精锐的亲信守在院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明溟受伤,一时也难以突围,她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院内,伤心欲绝,分明他前几日才说的要对她好,而今日却因唐柒寻兵戎相见,果真是不该相信所谓的山盟海誓。唐柒寻之死必有蹊跷,只是如今她被关在这小小的天地里,根本无暇去想。三日后,她真切感觉到字迹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散去,想要强行突破结界,却被伤得体无完肤,看来萧霄是要散尽她的修为,让她生不如死吧。她掩面苦笑,真是想不到天阑王室遗孤竟会落个这种下场,若是莫殇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不如当时真带她上战场。 屋内还有萧霄以前看过的书籍,上面留着他苍劲有力的字迹,一笔一划,如同在她皮肉上刻画。她不忍再翻开这些书,院内再无其他可供她消遣的东西。她常常坐在地上发呆一整天,累了又浑浑噩噩地睡去,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喵~” 一只轻柔的猫叫在这寂静的清风筑内甚是清晰,明溟勉力坐了起来,走到院内,看到琥珀那圆滚滚的身子,琥珀跳到跟前,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想不到在这种时刻来看她的竟会是一只猫。而琥珀好像也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喵呜喵呜地低声叫着,像是婴儿在哭。明溟看得此景,眼中泪光更盛。 琥珀不住地蹭她身子,突然跳到地上,喵呜一声往前奔去,不多时又跑了回来,口中吐出一张小小的纸条。 明溟大惊不已,对啊,琥珀能安然进来,就说明这个结界对普通的动物没有影响,那么琥珀就是她脱身的关键了。 那纸条上以娟秀的字体写着“安否”二字,明溟认得出这是安宁的笔迹。连日的相处中,她早已打消对安宁的疑虑,此时她身陷囹圄,周围人对她避之不及,安宁在此刻还能如此冒险,当真是令人感动。 她急忙取出纸笔,写了一个“安”,折成拇指甲盖大小,琥珀衔着纸条,沖她摇摇尾巴便从高墙上蹿了出去。 明溟蓦地燃起求生的欲望,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在安宁的帮助下脱身。 御书房内,萧霄正与群臣议政,但明溟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早早便挥退众臣,众臣皆知近日圣意难测,此时如获大赦,连忙离开这低气压的房间。萧澈也跟着要出去,萧霄却把他留了下来。 萧霄不说话,唿吸紊乱,久久难以平復,指尖已将毛笔生生握断。萧澈几乎没有见过一向稳重的大哥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对这几日发生的事多少也有所耳闻,但就平日里与明溟的相处,他万万不敢相信此事是她所为。但万千证据都指向明溟,他同萧霄一样,陷入了矛盾之中。 兄弟二人在屋中静坐半日,谁也没用开口。午后,萧霄接到消息,上神木川听闻群妖来袭一事,三日后将来九烨查看。两人不禁暗自冷笑,早的时候不来,偏在这种时候来做事后诸葛亮,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琥珀跑进清风筑以来,明溟每日与安宁书信来往,得知了这阵法的大概。 明溟在天阑的日子时,巽骨的确有教授她阵法,但是奈何她天资不够,实在是学不会,但巽骨仍逼着她死记硬背,记下了几种于魔族有害的阵法如何破解,为的是今后能保住一条小命。但她从未想过,这些东西居然在这一刻用上了。 但可惜安宁自身不懂法术,即便明溟告诉她破解之法也是枉然,求助摘星殿更不可能,毕竟现在矛头全都指向明溟,摘星殿众人必是恨极了她。 一筹莫展之际,明溟百无聊赖,在院中与自己下起了围棋,突然想起萧渊,当年萧渊曾说,萧霄道貌岸然,对她好也必是另有所图,她如今细细想来似乎确是如此。萧霄似乎早知她是天阑王族,所以才带她同行,并在途中尽了全力保护她,因为她若是死了,他永远到不了天阑,只能在血咒的侵蚀下死去。想来不禁一阵唏嘘,明溟曾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却不知自己一直在被他利用啊。说来萧霄还不如萧渊,至少萧渊从头到尾都在做一个坏人,而萧霄则在扮一个伪君子。若是萧渊还在,说不定会来救她,毕竟萧渊就乐于给萧霄添堵,且皇家子弟大多自幼在摘星殿修习,自然会懂些法术。 等等!还有一人可托,萧澈!萧澈也算是修行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在他的帮助下可以成功。 等琥珀过来时,明溟当即修书告知安宁,让安宁向萧澈求助。此刻明溟也顾不得萧澈能不能信任,只是有这一线生机,她万万不能放弃。 “……这全是姐姐的意思,还请晋王殿下出手相助。”接到明溟信件的第一时间,安宁便派人去请了萧澈,她自来说话是开门见山,也不与萧澈绕什么弯子。 萧澈此时刚与萧霄接了木川回来,已是疲惫不堪,听得安宁所言,几乎跳了起来,但旋即摇头道:“我是懂一点法术,但就算破了结界,清风筑外全是皇兄的亲信,若不是皇兄亲自来,是调不动的。” 安宁道:“此事安宁也问过姐姐,只要晋王殿下肯帮忙破阵,御林军一事由安宁来办。” 萧澈知道安宁是个泼辣性子,怕她作出什么过激举动,便问道:“他们都非泛泛之辈,明溟姐姐修为再高,身上毕竟有伤,到时真动起手来恐怕她讨不了好。不知姐姐打算如何脱身?” “此事……晋王殿下还是莫要过问的好。”安宁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第72页 萧澈不放心,仍追问道:“姐姐还是说了吧,究竟打算如何躲过守卫?姐姐若是不说,我就不破这阵。” 安宁思来想去,终是将此事说了出来。 元夕第二日,萧霄曾将一卷空的圣旨交给明溟,那圣旨现在还在清风筑内,明溟自开始谋划以来,每日翻开书卷,模仿萧霄的笔迹,已能以假乱真,再让琥珀将圣旨衔出,到时便能过了守卫这一关。 萧澈闻言大惊道:“姐姐这是要假传圣旨!” 安宁点头道:“不错,所以此事就由安宁来办,我在这宫内也没有牵挂,到时圣上若是怪罪下来,我便自刎谢罪,到时迫于两国交情,此事也算是家丑,圣上不会再追究。”其实明溟将圣旨给她时,早就考虑过这些,原话是让安宁把假传圣旨的锅也甩给明溟自己,反正此刻只为求生,就算暴露魔族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到时与守卫拼死一战,或可逃出生天。但安宁势要救她,下定决心要亲自犯这欺君大罪。 萧澈踌躇不定,安宁问道:“晋王殿下,姐姐曾为了九烨浴血奋战,如今却被圣上囚禁,损毁修为,难道九烨就是这样对待功臣的?” 萧澈道:“安宁姐姐,此事皇兄恐怕也有苦衷,况且九烨如何对待臣子恐怕不该由你来管。” 安宁冷冷道:“九烨如何对待臣子安宁不管,安宁只就事论事。如今摘星殿苏夫人病逝,苏先生尚在悲痛之中,若是妖界再捲土重来,没了明溟姐姐相助,我只问晋王殿下,届时九烨如何与妖界抗衡?”明溟料想萧澈不会轻易答应,便将这番话说与安宁,让她从旁劝说,此时萧澈已有些动摇,安宁又按明溟所教,继续说道:“明溟姐姐这番被囚,必定对皇上伤透了心,妖界再攻来,以她的性子,多半不会再出手,但若是晋王殿下救了姐姐,姐姐是重情重义的人,殿下出面请她帮忙必然可行。想必殿下比安宁更明白各种利害,救或是不救,殿下心中应该清楚了。” 萧澈本就疑心唐柒寻此事,心中已然动摇,况且明溟平日对他也极好,当即决定冒险一试,拍案道:“你我正戌时于清风筑外汇合,劳烦安宁姐姐调开守卫。” 入夜,萧霄于摘星殿设宴款待木川,木川席间象徵性地问了些当日的细节,萧霄回答滴水不漏,便开始一场欢宴。 而另一边,安宁已携圣旨来到清风筑,清风筑外并无一人。但安宁甫一靠近,一排黑影齐刷刷看了过来。她双手捧着圣旨,众人一齐跪下,安宁高声道:“皇上密诏,暗卫退下,放人。” 但明溟杀死唐柒寻一事并未公开,此时看守的御林军都是从当年太子府中调过来的亲兵,实非泛泛之辈,萧霄早就强调,若非他亲自过来,绝对不能放人。众人跪地一动不动。安宁喝道:“你们这是要抗旨?” 那统领低声道:“娘娘,恕卑职不能从命。若非圣上亲临,卑职必须严守在此。”开口这人名唤严昭,从前还跟萧霄上过战场,对萧霄的了解不算浅,他既然说了不见本人不能放那就必定是要严格执行,且传旨一事,说什么也不会由深居后宫的昭仪娘娘亲自进行,而眼前的圣旨似乎也不像假的,严昭一时犹豫不决。 安宁冷声道:“严统领,这姑娘与圣上是什么关系,想必你也多少知道一些,这事说到底也算是圣上的家事,圣上的家事,难道还要过问你?” 严昭颤声道:“卑职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快让开?” 严昭仍然不加理会。 安宁将圣旨抖开,提到严昭面前,大喝道:“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了,这是不是圣上亲笔?再不让开,误了圣上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严昭不敢直视,只以余光掠过,确是萧霄的笔迹无疑,急忙躬身道:“是是是,卑职这就走。”说完便带兵离开。 待御林军尽数散了,萧澈方从暗处走出,如今时间紧迫,两人相视点头,不多说话,安宁守在门口,萧澈在墙外奔走,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工夫,结界破裂,这片空间原有的压迫感陡然消散,萧澈仿佛感觉到一股浑厚的真气四散开来,又像有人导引,重新窜回清风筑内。萧澈与安宁急忙冲进院内,只见明溟坐在地上调息,脸色虽不似从前一般红润,但至少也不算病态。她起身嘆道:“这次多亏你们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到时候该如何跟皇上交代了。” 安宁大笑道:“姐姐这话真是多余,安宁若是真对跟皇上有个交代,就不会冒险行此招。” 萧澈亦是笑道:“姐姐不必担心,皇兄自来对我疼爱有加,不会将我怎样。” 明溟再次谢过两人,不再与他们寒暄,飞身离开皇宫。刚才结界破碎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气息也散了出去,萧澈与安宁觉不出来,但萧霄以及摘星殿的众高手可就另当别论了。此处已不宜久留,还是赶紧逃到其他地方为好。 还未到皇宫门口,她毫无徵兆地倒在地上,倒在无法抵抗的强大威压之下。 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目光如炬的男子挡在明溟身前,那张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正是当年率兵攻打天阑的将领,神界最强的战将之一,木骸。 明溟伏在地上,抬头道:“木骸……” “木骸是家父。我叫木川,”木川冷笑道,“想不到九烨宫中还真有魔族。皇帝陛下,九烨何时竟与魔族为伍了?” 萧霄勉强站直身子,拱手道:“上神,此女诡计多端,以仙士之名混进九烨,意图不轨,幸而我及时察觉,将其禁锢在天牢中,本想在今日晚宴后交与上神,但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逃了出来。” 明溟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霄,他这是把她往死路送。 只听木川道:“无妨,我如今也抓到她了。家父当年死于天阑一战,此前见过他的人都已亡故,看你年纪不大,又是魔族,应当是当年天阑逃出的余孽吧” 明溟不回答,木川又道:“当年天阑只逃出了年幼的公主,恐怕就是你吧?你叫陌沨,对吧?”他突然加大威压,明溟体内的真气不听使唤,一瞬间狂奔起来,左眼一阵刺痛,现出一片妖娆的红光,木川大笑道:“果真是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明溟在木川面前宛如蝼蚁一般,一切挣扎都是白费力气。 “千年前天阑杀尽神庭精兵,罪不容诛!你既是天阑余孽,便同我上神庭接受审判!”木川冷声言语,右手一挥,她双手便被绑缚起来,动弹不得。木川回头道:“妖界突袭一事虽暂且过了,但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且陛下擒住了这余孽,功不可没,还请随我到神庭与神尊一叙。” 萧霄点头应允,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疑她在先,伤她在后,如今又眼睁睁看着她被木川带上神庭,明溟此刻心如死灰,可是她不知道,九烨如果坐实了勾结魔族的罪名,神庭将会降下天火焚城三日。她也不知道,当时萧霄设下这个结界,实际上是那日觉出她受伤后气息不稳,怕她的魔族身份被人察觉。 第73页 而她这番自作聪明的逃跑,恰恰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第三十九章神庭审判 明溟被锁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里,周围被下了禁制,她只要一动用真气,便会忍受噬心之痛。有时萧霄会看她一眼,她却总是避开他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要面对太多未知的刑罚,去神界的路途似乎也并不那么遥远,不过七日,摇摇晃晃也就到了。 神界与天阑一样,居于九天之上,主陆方圆千里,漂浮在一片巨大的浮云上,周围星星点点环绕着大小不一的浮岛,同时各自与主陆间连着一条若有若无的白线。建筑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她被从笼中押了出来,前面还有难以预测的拷问在等待,脚步慢得可怕,而身后的神庭卫没有那么多耐心,不住地催促她,后来几乎是架着她往前走。她望了望四周,好像只余下这一条狭长的路,不知道延伸到哪里。 行了不久,前方现出一座巍峨金殿,长门打开,光直直照了进去,她也被用力推了进去,一个趔趄险些倒下。待她双脚踏入门内,长门砰一声关上,断了她身后的路。 神庭卫狠狠杖击她的腿部,那巨大的冲击力使她不得不跪了下来。 殿内坐满了神仙,明溟看到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没有七情六慾的蜡像一样。萧霄也被安排坐在一旁,他虽非神界之人,但在人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且又已修得仙身,过些时日修为够了,以他在人界的地位,到时擢升上来入神籍也只是迟早的事。他从她身旁走过时,脚步似乎轻了一些。 “天阑余孽陌沨,天阑忤逆神庭,私修通天塔,逆天而行,屠戮生灵,偷盗神器,你可认罪?”声音渺远辽阔,正是来自金殿正位高高在上那人,只露出明黄色的衣袍,看不清他的面目,想必就是诸神之首——神尊。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明溟昂首道:“认罪?我认什么罪?先说忤逆神庭,天阑并不属于神界管辖,何谈忤逆?其次,通天塔乃是天阑的防御工事,用来挡家门的东西,你们神界就没有防御工事了?再者说,我天阑长久远离尘世,谈什么屠戮生灵?还有偷盗神器,更是可笑,神器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偷?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也可以编十七八个送给你!难道神尊就只有这点编瞎话的本事?”她的声音不卑不亢,响彻整个金殿,语气之凌厉,在场的人都不由得为之一震。 神尊厉声道:“还敢狡辩!” “我狡辩?搞清楚,狡辩的是谁!”明溟突然大笑起来,“神界似乎很喜欢天阑的神树之灵——” “闭嘴!”神尊话音未落,一道电芒突然从明溟肩上穿过,她只觉那钻心的痛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全身,疼得浑身战慄,却流不出一滴血,她也只在初时发出一声悽厉惨叫,而后一声不吭。 神尊呵斥道:“陌沨,本尊再问你一遍,你可认罪?” “陌沨何罪之有!你怕我说出真相——”那疼痛还未散去,她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但语气仍是强硬得很。 又是一击,从心口直入,疼痛比刚才更甚三分,她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言辞依旧锋利:“神尊,继续动手啊!如果你们真想要我的命,还会等我活到现在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们为什么要攻打天阑,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第三次攻击,她已经抬不起头来,气息弱了下去,语声无力,殿内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你们要杀我前可千万想清楚,如今天阑只剩我一人,我要是死了,你们永远也过不了通天塔!” 明溟说完这话,松了力气,倒在地上闭上了眼。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把她关进大牢,或是押上受刑台,反而是将她带到瑶池附近。瑶池日日有欢宴,她被神庭卫以捆仙索缚住全身,扔在瑶池门口,路过的神仙纷纷看向她,朝着她指指点点,甚至有几个过分的神,伸手去扯她身上的捆仙索,旁边的两个神庭卫也不加阻拦,各自抬头望天。而捆仙索十分特殊,一种捆绑手法对应一种解法,只要解法到位,孩童也能解开,若是不对,只要稍稍动一下,那绳子就更紧。现在那绳子,已经勒紧了她的身子。 虽然衣衫完好,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躺在那儿,毫不夸张地说,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狗,被拴在门口供人调侃,这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神界道貌岸然,真是毫不夸张。 明溟在天阑的日子,巽骨等人将千年前大战的真相告诉了她。生灵都有寿元,肉身有穷尽,魂灵亦然,除之外,其余生灵肉身消亡后均要进入鬼界轮迴转世,轮迴中消耗魂灵寿元,寿元穷尽,再无□□回,魂灵游荡于天地,日渐消散,不復存在。 若要续命,若是肉身消亡,可以移魂之术挤占他人肉身,他人魂灵入轮迴;若是为魂灵续命,则为渡魂,强行吞噬他人的魂魄,使生命得以延续,这法子过于残忍,早就与移魂一样,被列为邪术、禁术。除此而外,可以天阑神树之灵的力量延续寿元,可获永生。而神树之灵一旦毁坏,整个天阑将失去平衡,山川覆灭,不復存在。 不可轮迴,死后魂灵四散游荡,直至消亡。千年前,上届神尊寿元将近,身在其位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施展渡魂,唯一可以续命的方法就是神树之灵,而那是天阑的根,莫殇根本不会交出来,神界就编了个罪名,举兵天阑,莫殇带兵死战,最后双方同归于尽。 巽骨等人将真相告知她,乃是为了让她联合妖界,救出天阑众人,报这一箭之仇,但明溟深谙莫殇之意,他如果真的想要大家向神界寻仇,当年就不会封她记忆、封锁天阑。且她也深知,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搞到最后很有可能是得不偿失。所以她心中虽是不平,却也迟迟不行动,这些她没有告诉萧霄,只想遂了莫殇的意,让自己、故国安安稳稳地走下去。而此时,她亲眼见了神界的无耻与强大,更只想让天阑的余民余生安稳。 瑶池歌舞昇平,欢宴久久未停。萧霄坐在最边上,心中百感交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被抓,看着她受辱,却要为了九烨视若无睹。他突然恨极了自己,做了皇帝又如何,连所爱之人都保不住,先是唐柒寻,又是明溟。他偷偷看向她,孱弱的身子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片枯叶,他还要装作漠不关心,与那些所谓的神推杯换盏。 神界瑶池不愧是宝地,明溟感觉自己流散的气息恢復得很快,但即便如此,也不足以帮她逃出生天。这时一个醉酒的天神上前去动她的绳子,捆仙索几乎勒进她皮肉,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那天神满意地离开。 萧霄尽数看在眼里,他先前暗中记下了木川绑捆仙索的手法,却怕她挣脱束缚也无法逃离,迟迟犹豫不决,见此,下定决心要助她出逃。见她目光投来,他以极度细微的唇语,反覆传递绳子的解开之法,直到看到她眼神稍微有了些光,他装作醉酒,摇摇晃晃地缓步到她身旁。 第74页 明溟微微抬眼,看向那两个神庭卫,他们许是想着萧霄也是要来捉弄她,再次把目光瞥向一边。萧霄蹲在她身旁,指尖放到那绳索上,另一手拉了拉领口,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话要说,但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眸中却终于有了一丝往日的温情。她心神恍惚,萧霄忽而指尖用力,绳子急速收缩,明溟迅速按照他传递的法门快速解开绳索,抬手扼住他咽喉站起了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个神庭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一番骚动,瑶池众人的目光落在明溟身上,明溟叫道:“你们再动一步,我就杀了他。” 神尊厉声道:“你杀了他,你也别想活着!” 明溟捏紧了萧霄的咽喉,冷笑道:“我横竖贱命一条,说死就死了。而他可死不得。堂堂神界,居然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九烨的帝王随你们上个天却还把命给丢了,说出去恐怕不太好听吧?按照神界的一贯作风,未免此事传开,你们怕是要灭了整个人界吧?” 神尊语气稍缓:“你先放人,一切好说。” 明溟破口大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跟你无话可说!神庭卫都退开!我只要安全了我就放人,说到做到!” 神尊下令,神庭卫往两旁退开,让出了一条路,明溟挟着萧霄后退,神尊不再上前,命令木川跟上去,明溟走一步,他们跟一步,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双方早已走出了主陆,此时周围空旷无比,甚至感觉不到一丝风。神界众人没有退散的意思,明溟右手力量大了些,萧霄几乎喘不过气,他们才放慢脚步,距离拉远了几步。 萧霄高大的身子挡在她身前,仿佛将她与这些神隔开,她知道他是有意救她,但就算这样也只是在拖时间而已,而双方即便深知如此,仍是僵持至此。 他颈间经脉的温度传到她冰凉的手上,她突然想起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眼中慢慢蒙上一层水雾,右手不知不觉松了几分力道,木川觉出此,一道飞剑刺入她肩头,她一时不防,巨大的力量将她击飞数米,萧霄也失了束缚,她急忙逃脱,调动全身的真气,无数风刃激射而出。 众神纷纷出招抵挡,而萧霄未曾闪躲,一道风刃狠狠打在他胸前,巨大的血红印记顿时在他身上绽开,众神脚步缓了下来,她回头望了他一眼,勉强看清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脚下狂奔不止,用尽全力施展的法术几乎对木川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几番闪身已接近她身后,她发疯一般往前跑,那些法器打在身上,却浑然不觉,她不再回头,不再出招,不知疲倦。而身后的追击者早已消失,她全然不知。 “不要追了,她进了红莲狱。”木川停下了脚步,握紧了双拳,众神闻言,同木川转身离去。 红莲狱,危机密布,凡是罪无可恕的重犯几乎都被关押在此,以最为原始、血腥的方式生活。没有守卫,只有入口,没有出口,一旦进入,永远不可能逃脱。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声明,所谓人物、种族并没有任何代指与讽刺,希望不要有人随便对号入座…… ☆、第四十章红莲地狱 明溟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只待筋疲力竭,终于脱力倒了下来。刚才只顾逃跑,全然没有注意看路,现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周围一片混沌,没有日月,天色暗淡迷濛,空气异常压抑,直觉告诉她此处很危险,只是她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天阑来的?还活着么?”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传来。 明溟勉强睁开双眼,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这人左半张脸白嫩俊美,右半张脸上则全是大小不一的血泡,有的血泡破裂,正往外流出淡黄色的脓水。他身后还站了两人,一人身材矮小,皱纹满面,相貌猥琐,像一只逃窜的老鼠,另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张嘴可见满嘴尖牙,如同一只暴虐的鲨鱼。 “老鼠”惊喜道:“伏阴大哥,还活着!还是个女人!哈哈哈是个女人!” 明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此时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逃走。 伏阴正是那生血泡的人,他把“老鼠”按在原地,蹲在明溟身前,一张脸慢慢贴近她,问道:“你犯了什么事?” 两人距离太近,脓水中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全然进入她的鼻腔,她难以抑制胃中的翻腾,竟不住地干呕起来。 伏阴怒不可遏,捏起她下颚,喝道:“你觉得我很噁心?” 明溟身体不住地颤抖,她哭着摇头,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伏阴狞笑道:“老二,老三,你们说,这红莲狱中多久没有来过女人了?” “鲨鱼”答道:“大哥,自我们兄弟三人被关进这鬼地方,三千年了,别说女人了,连个母的东西都没见过。” 伏阴问道:“那依你们看,这女人要怎么处置呢?” 两人高声道:“一切都听大哥的。” “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唔——”明溟哀声祈求,身子不住地颤抖,但语声瞬间被吞没在伏阴口中。 另外两人将她身上的衣服撕了个精光,三人合力对她施了定身咒,她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不住落泪。 反抗不能,她已经失了理智,喉中不断发出尖锐又绝望的喊叫,不受控制地喘着气,反而更刺激了三人的欲望。 “老鼠”突然狂笑道:“大哥,她怀孕了!” 伏阴一惊,停下动作,但随即更加狂暴:“哈哈哈,真是有趣,我还是第一次玩弄怀孕的女人。我就看看你肚子里的孩子能坚持多久。” 她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涌出,口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哀求声,此刻不住地幻想,幻想萧霄出现在这里,把她救走,把他们的孩子救走,但他永远不会来。她微微合目,将全身仅余不多的真气凝聚在小腹之上,她想保护这个孩子,她和萧霄的孩子。 这三人全然无视她口中发出的哀声,“老鼠”嘿嘿一笑,一手连续狠击她的小腹,剧烈的疼痛击散了那孱弱的真气,无法抑制的疼痛从小腹蔓延开来,一股热流从体内流出,伏阴大笑不止:“孩子掉了,哈哈哈,可惜!可惜啊!” 她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真气也全部散了,不再反抗,只茫然地瞪大了眼睛,没了心念,没了知觉,周围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原本干净的身躯,此时满是污秽,被他们□□、摧毁,明溟心底不再有情绪,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了,三人仍□□不止,只是她仿佛听不到了。 “大哥,这女人我们就留着吧,还能解解闷。” “不成,红莲狱中就这么一个女人,我们兄弟三人留下她,难保别人不会来抢。老规矩,吃了吧,我要心脏。”伏阴淡淡说了一句,手已放在她心口。 鲨鱼伸手在她头顶按了按:“我还是吃头。” 老鼠笑道:“我吃腿。” 第75页 三人正要分食,只见远处来了个黑衣男子,一头长髮遮住他面容,只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冷厉双眸,他长啸一声,三人同时心神颤抖,伏阴啐了一口,低声骂道:“md,这个煞星怎么突然来了?快走!” 三人丢下明溟,仓惶离去。黑衣男子将外衣脱下,裹在明溟身上,抱着她离开此地。 等到醒来时,明溟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竹屋内,身上裹了一床薄被,床边放置了一些已经洗到发白的衣物。她的身体此时还在疼痛,似在提醒她那日的噩梦,此刻她心如死灰,摸了摸小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瞬间泪如雨下。 “醒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紧紧攥着薄被,身子往墙角靠了过去,她的身子仍然很虚弱,这一系列动作显得甚是吃力。男子嘆了口气,看到她□□在外的肩膀,和上门退了出去,道:“穿好衣服。” 那些旧衣极不合身,但也好过赤身裸体。她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男子正站在门口,绕过她走到桌边坐下,道:“此处乃是红莲狱,是神界用来流放重犯的,进来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千万年来无人逃出。你年纪轻轻,长得也不像坏人,怎会被送了进来?” 明溟摇头不语,男子又问道:“你是陌沨?” 明溟一惊,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叫独孤行。你不会说话?”他撩开遮蔽面目的头髮,他的鬍鬚依然很长,也看不真切他的五官,只是目光炯炯,像是个饱经沙场的将军。 “我会。”她喉中干涩,声音有些沙哑难听。 独孤行给她倒了杯水:“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我……对了,多谢你救了我,”明溟把水一饮而尽,转头道,“你认识我?” “算认识吧,我认识莫殇,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可你不是天阑族,我虽然修为不怎么地,但好歹能认出你是不是族人。” “我是神族,”独孤行突然苦笑,“当年本该是我带兵去天阑,可莫殇与我…乃是挚友,我自然不去,这才换了木骸。” 明溟惊唿一声,独孤行又道:“我与他偶然相识,惺惺相惜,你不必惊讶。” “那你就是因为跟我哥哥结识,所以背了个勾结魔族的罪名,才被关到这儿的?” 独孤行点头,问道:“莫殇这些年可好?” 明溟嘆道:“我哥死了。” “什么?”独孤行难以置信,语声突然拔高许多。 明溟长嘆道:“他和木骸同归于尽了,天阑也算是亡了,现在在外面的只剩下我一个。可是,现在我在这个什么红莲狱里,是不是也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独孤行想起前几日救她的场景,便知她先前遭遇了什么,除此之外,她身上满是伤痕,气息渐弱,昏迷了七日之久,他险些以为她醒不过来。只是她说得也对,一个女人经歷了这些,又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红莲狱中,真是与死没什么区别。独孤行怕她想不开,想宽慰她几句,想着前几日昏迷时她口中不停唿喊的人,那必是她生的寄託,便问道:“萧霄是你什么人?” 明溟的脸色刷一下白得可怕,嘴唇颤抖不止,纤弱的手指几乎要捏碎手中的杯子,独孤行始料未及,只见她一手放在小腹上,低声道:“他是这孩子的父亲。”但这声音不起波澜,独孤行却从中听出了无尽的哀伤。 独孤行问道:“他负了你?” 明溟摇头,始终不说话,良久,她才沉甸甸的道出一句话:“若说负,谈不上,在一起各取所需而已。但两个人呆久了总会有些感情,怪只怪明知立场不同,却还要强求。我现在在这里,虽然不能全怪他,但多少和他有点关系,而在那时他也没来救我,我大概应该恨他才对,可是我恨不起来,我只是对他很失望……” 她的声音逐渐颤抖,独孤行看在眼里,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沉默着,定定看着她。 她长嘆一声,语声渐冷:“你放心,我既然捡了这条命回来,就不会想着死。要死,至少也要先给别人找点不痛快。”其实明溟的确心有死意,但她反倒想,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活着已经没有意义,那为什么不拼出命去报復那三个人?如果可以,她甚至不介意报復神界,只是以她一人之力实在太难办到。 独孤行沉默不语,隐隐对她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明溟强忍胸中的怨怒与屈辱,问道:“那三个是什么人?” 独孤行愣了一下,道:“伏阴、鲨驰、鼠义,本为兽,后得道成仙,供职于神庭,当年奸’淫神庭宫女,并分而食之,遂被投入红莲狱。” “你打得过他们么?” 独孤行不回答,反而问道:“你想报仇?” 明溟抬首问道:“你愿意帮我么?” “你被神界法器所伤,身子还很虚弱,过些时日再说吧。” “你这算是答应了?” “你是莫殇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多谢。” 独孤行摆手不语,自屋外端进两碗羹汤,碗中漂浮着形态各异的小蘑菇。明溟惊道:“神族原来也是要吃东西的?” 独孤行反问道:“你们魔族不也同样要吃东西么?” 魔族其实跟常人一样,也是要靠食物获取能量的,只是相对来说,需求量以及进食频率没有那么高,神、仙、妖也是如此。但她在那边生活久了,便成了人的习惯,而事实上她两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有问题。 明溟抬起羹汤,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吐了出来:“大哥你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吃过来的?” 独孤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明溟嗤笑一声,道:“我来吧。带我去厨房。” 红莲狱没有日夜星辰,但却有不同的气候,且气候还十分恶劣,常常是前一秒如沐春风,下一刻就如坠冰窟,大风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刮来,在这种环境下,可能长出的食物大概也只有这些发育不良的蘑菇了。 据独孤行所言,狱中时常因为食物发生争斗,有时死了人,大家就分食尸体,有的想吃肉了,直接杀人开荤。有时独孤行撞见生吃活人,便会去阻止,他实力太强,有的人不自量力,被他打成重伤,不少直接毙命。曾经也有人联手要找他麻烦,但奈何都不是他对手,逐渐红莲狱中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他自来独来独往惯了,更不屑于与他们为伍,反乐个清静。 明溟手脚麻利,四处忙碌,不多时已将重新做好的羹汤端了出来,屋内香气四溢,独孤行尝了一口,笑道:“陌沨,你今后给我做饭好了。” 明溟莞尔一笑,点头应允,看着眼前的景象,蓦然想起与萧霄决裂那日,她也是做了一桌菜,她不禁心头一颤,动作缓慢下来,独孤行忙着吃饭,也未察觉,她嘆了口气,问道:“我给你做饭,你带我修行,怎么样?” 第76页 独孤行有些诧异,还是应道:“好。” 她垂头苦笑道:“如果我小时候跟着哥哥好好学法术,可能就不会有今天了吧?” 独孤行宽慰道:“现在学也不晚。” “你不用安慰我,道理我都懂。其实现在失去一切我反而更看得开了,孩子没了,身子脏了,我也出不去了,只用心无杂念地做一件事,报仇。”明溟语气平淡,但眼神坚定无比。 她在这个年纪遭遇了亡国、失身、滑胎,此时那清秀的面庞上却没有太多波澜。独孤行不禁为之唏嘘。 ☆、第四十一章谷地大战 独孤行不愧是当初与莫殇齐名的战神,本是剑修,却触类旁通,法术也练得出神入化,他便按着这个思路教导明溟,想着她身上还有伤,先选了些简单且利于身体恢復的剑法教她,她根基不算好,但始终咬牙坚持,慢慢磨着竟学会了,也越发得心应手。 可能是有事做了,明溟觉得红莲狱的日子不算难熬。红莲狱没有昼夜更替,她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伤势渐渐痊癒,復仇的心情越发迫切。独孤行看在眼里,当即决定带她出去找那三人。 刚出院门,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袭来,明溟险些晕倒,慌忙运气调息,独孤行手一挥,两人身边多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一切恢復如常。走了没多久,外部的天气变化了不下十次,暴雨倾盆,大雪纷飞,但她置身于屏障内,只是眼睛看到变化,身体却没有一点不适,同在那竹园中一样,想来应该都是独孤行的功劳。明溟赞嘆不已,独孤行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路上远远看见有人,明溟便要上前询问,独孤行喊道:“慢些跑,你别离我太远。”她十分不解。独孤行解释道:“这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女人。” 明溟忙紧紧跟在他身后,问道:“要不我还是回去藏着吧?” “不用,他们打不过我。你跟好我就是。” 独孤行说得云淡风轻,明溟轻嘆了一口气,果然战神就是战神。 走了小半天,周围除了那些零星散落的小屋之外,都是一片虚无,红莲狱仿佛漫无边界。她时常看到有人在吃尸体,心惊不已,将头侧到一边,但那咀嚼声、吸血声不绝于耳,她便捂住耳朵,绝了去向他们询问的念头。而独孤行这一路都没有出手,他只见不得吃活人,吃死人可就不管了。 “这里,有他们的踪迹。”独孤行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可见皮肉娇嫩白皙,但此时已经残破不堪,头被生生拧下,胸口的皮肉被扯下,胸腔空空如也,周围还残留着一些带血的骨渣。明溟喉头一痒,直接跪在地上毫不客气地开始呕吐,独孤行早已见怪不怪,轻拍她的后背,说道:“红莲狱中,日日有人被杀、被吃,你习惯就好了。” 明溟终于是吐得回过神来,独孤行扶起她,她忍不住回头看那尸体,脚下一软又差点倒去,独孤行只好背着她,她倒也不跟他客气了。 这一路下来,两人连着遇到三具一样的尸体,最后一具还带有余温,看来三人必在附近。 周围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明溟恨不得割了自己的鼻子,两人到得一片谷地之上,独孤行忽然抬手,示意她停下。 只听谷地中传来三人那噩梦般的狂笑,那日的画面歷歷在目,明溟不由自主地跌坐到地上,气息不受控制,开始四散。 独孤行连忙扣住她脉门,真气受到阻滞,她方恢復神智,而脸上已是满脸泪痕,自己浑然不觉,独孤行见状,在她周身设下屏障,低声道:“你在这儿等我片刻。” 她木然地点头。 独孤行单手握着巨剑,一步步朝声源处走去,远远瞧见三人正在玩弄一个美貌男子,那男子全身赤’裸,神情绝望,三人全然不顾,笑得更加丧心病狂。 独孤行刻意隐藏气息,三人又正在快活,对他的靠近全然未觉,银光一闪,鲨驰硕大的头颅已然高高飞起,而身子还在抽动,脖子上喷出的鲜血仍有温度。 伏阴与鼠义登时大惊失色,鼠义慌忙出招反击,五指弯曲,勾向独孤行的巨剑,大喊道:“大哥快逃!” 伏阴闻言,转身仓惶逃离,却见空中陡然飞出几根手指,鼠义十指尽断。鼠义这双手刀枪不破、百毒不侵,在独孤行面前却毫无招架之力。 带血的巨剑再次落下,鼠义双臂被齐根斩断,同时,凌厉的剑气如同长了眼睛,朝伏阴追了过去,他急忙矮身躲过,抬头却见独孤行的巨剑横亘在他眼前。 独孤行正要挥剑,只觉腰部被狠狠钳住,鼠义双臂已断,此刻以头为支撑,双腿死死夹住独孤行的腰,妄想阻止他的行动,为伏阴争取逃离的时间。然而只不过一瞬的工夫,巨剑瞬间贯穿他的身体,鼠义当场暴毙,而双腿仍然僵硬地缠在独孤行身上,却无法影响他的行动。 伏阴方才趁机逃了几步,脚下不敢停留,回头见那杀神离自己越来越近,忽觉面颊一凉,伏阴侧头闪过,一道剑气生生削下他左脸上的一块皮肉,若是他再慢得半分,可能已经身首异处。 独孤行追了上来,冷冷道:“你想怎么死?” 伏阴颤若筛糠,整张脸上血肉模煳,却仍能从他眼中看到恐惧。他看平生诡计多端,此刻仍有算计。他看到高地上站着的明溟,颤声问道:“你是为了那丫头才来杀我们的吧?” 独孤行点头。 伏阴又道:“让她亲手杀了我,她或许会好受些。” 独孤行大喝道:“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如今已经逃不掉了,况且又在你面前,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不成?” 独孤行听得此言,若有所思,他一向自视甚高,且她若要摆脱心结,亲手杀了伏阴或许是一个办法,便回身让她过来,但见她正从高处缓步而下,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明溟看着地上的伏阴,那痛苦的遭遇霎时浮现在眼前,当日的绝望与无助涌上心头,她仿佛在重新经歷那日的一切,整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嘴里大声喊着“不要”。 独孤行从旁大声唤她,她却像聋了一样,独孤行欲伸手搂住她肩膀,让她冷静下来,指尖才碰到她的身体,她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突然高声大笑起来,笑声森然可怖,更似哀嚎。 独孤行虽是身经百战,经歷了不少腥风血雨,但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着实让他有点吃惊,伏阴欲趁机逃走,却被独孤行挑断一脚脚筋。 见明溟那番模样,独孤行不敢再碰她,只不停地唤她,她笑意更盛,终于停了下来,双眼怔怔盯着伏阴,眼中的杀意再次腾升起来。 独孤行道:“你杀了他吧。” “杀了他!对,我要杀了他!”明溟忽然一笑,握着匕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伏阴面前,一刀刮在他的小腿上,她不善此道,那肉半天割不下来,她索性生生将那块肉拽了下来,伏阴疼得大叫不止,她将那肉塞进伏阴嘴里,冷笑道:“吃下去。” 第77页 伏阴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嚼下去,想到是自己的肉,忍不住吐了出来。明溟蹲在一旁,道:“你觉得很噁心?这可是你自己的肉。”说完,她把匕首往上移了几寸,割下一块大腿肉扔到伏阴脸上,又冷笑起来:“你不是喜欢吃人么?你尝尝啊,尝一下自己的味道啊!” 独孤行在一旁看着也不免咋舌,那个温润如玉的魔君怎么会有个残忍至极的妹妹啊。不过又想到伏阴带给她的痛苦,这一切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你这种人如果被阉了一定很有意思吧?”明溟将匕首移到伏阴的□□,看向他恐惧无比的脸,她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快感,握着匕首在他那附近游走,忽而刀锋一闪,伏阴口中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惨叫,从此再不能人道。 “吃下去。”明溟照例将肉扔进他嘴里,笑容更盛三分,盯着伏阴一点一点地咽下去,以布条捂住伏阴的嘴,他想吐也无法吐出,表情痛苦无比,那种难以言语的兴奋充斥在她心里。 待伏阴吃完那些肉,明溟歪头冷笑道:“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她抬手朝着伏阴的左边胸腔直刺下去,伏阴欲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点笑意,她浑然不觉,就在匕首贯穿他胸腔的一刻,一股黑水如喷泉般喷射出来,明溟避闪不及,独孤行将她拉开,但她手背上仍是沾了些许黑水。 伏阴知道自己逃不脱,但又怕自己最后的屏障挡不了独孤行,所以才骗了明溟过来,企图与她同归于尽,可惜仍然没有伤及她性命。 独孤行急忙将她那块肉割了下来,又迅速给她包扎好,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道:“伏阴在心脏处放了剧毒,我若不割了这块肉,毒性蔓延,你全身都会腐烂。” 明溟握着手,轻轻点头。她看向伏阴空洞的心口,瞬间感觉自己大仇得报,仿佛已忘了右手的剧痛,仰天长笑不止,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眼中泪光闪闪,又想起刚刚自己那嗜血残暴的模样,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跪地大哭。 独孤行不知如何劝她,但看她这么释放,好歹也算是有了正常的情绪,总归是件好事,便任她去了。刚才那被玩弄的男子仍然躺在地上,独孤行走近前去,发现男子仍有气息,男子却对他的靠近惊恐不已。 男子跪在独孤行面前,颤声道:“不要杀我!你要怎么样都可以!不要杀我!” 独孤行嘆道:“我不杀你,你快走吧。” 男子四处张望,迟迟不动,独孤行皱眉不语,还当他是赤身裸体,不好意思从明溟旁边路过,便把鲨驰的衣服扒下来给了他,男子披上衣服,仍是不敢走。 “诶你别怕,行哥哥都说了不杀你了。”明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表情已恢復正常,看上去又是从前那开朗的少女。 男子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是独孤行?” 明溟没有表态,独孤行自己点了点头。 男子的头突然垂得很低,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独孤行,独孤行,你在此地呆了数千年,若是从前每次发生这样的事你都出手相助,红莲狱就不会再有这种事。” 独孤行一时无法反驳,明溟虽极度讨厌这种戏足事多的智障,但想着他刚刚才遭遇了不幸,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男子又问道:“你是女人?” “是啊怎么了?”明溟语声中已有了些不耐烦。 “若你早些来,他们都不会注意到我了,我就不会被男人轻薄了吧。你为何不早点来……” 那男子越说越过分,把一切过错推到明溟与独孤行两人身上,这种人当真是活该到红莲狱受苦。 明溟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却只见男子眼中精光大盛,身体突然化作一道白光,朝她心口飞去。这一招是这男子以自身灰飞烟灭为代价换来的一击,若是打在她身上,以她的修为定是经脉俱断,当场毙命。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独孤行来不及聚气救她,只得闪身挡在她身前,生生接下这一击。 只见独孤行身形颤动,一口鲜血吐出,沾染在长而浓密的鬍鬚上,明溟惊道:“行哥哥你没事吧?” 独孤行摆手道:“没事,经脉伤了,暂时动不了。我调息三个时辰就好。陌沨,你千万莫要让别人靠近我,否则我就要去见你兄长了。” 明溟闻言,在周围为他警戒护法。 红莲狱中有三成左右的人是独孤行亲手抓进来的,其他不少人也在他手上吃过苦头,这些傢伙知道他受了伤,必定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这三个时辰过得无比漫长,明溟不敢在旁边发出任何声音,凝神盯着四周。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到了最后的半个时辰,而正在此时,高地上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 终于还是逃不过啊。 而独孤行宛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明溟深知红莲狱关的是什么样的人,她就算出手阻拦也于事无补。高地上的人逐渐增多,缓缓靠近,她手心渗出细密的汗,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秃顶老者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是新来的?” 那人鬚髮皆白,却声如洪钟,看上去修为不浅。此刻他眼中满是□□,明溟忽而心生一计,抬首眼波流转,娇声道:“红莲狱中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 此刻她将自己的声音优势运用到了极致,加上红莲狱中人太久未见女人,众人听得她那独特而柔媚的声音,顿感浑身骨头一酥,几欲拜倒在她裙下。 明溟一看起了效果,看向那人,继续说道:“我一个女人在这种地方一定很危险吧?” 那人大笑道:“你不用怕,我叫铁震,等我们杀了独孤行,你就跟我走。” 旁边一个瞎子□□道:“铁老头,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跟了你这么个糟老头子不是吃亏了吗?依我看,姑娘你还是随我走吧,我会怜香惜玉的。” 铁震怒道:“臭瞎子,你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还是不要让小姑娘跟着你受苦了。” 两人吵着,旁边的人也都看着明溟,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忽而有一人高声道:“你们再不动手,独孤行醒了可就麻烦了!” 铁震道:“多亏景瑜兄弟提醒,我们快杀了独孤行!” 眼看众人就要攻击独孤行,明溟突然娇喘一声:“我心口疼!” 众人被她的叫声吸引过去,景瑜又喊道:“诸位不要上当!我看这小丫头一直跟在独孤行身边,独孤行又对她照顾有加,她必是在为独他故意拖延!” “我没有!”她嘤嘤假哭道,“我只是害怕……我刚到时,差点被杀了,是独孤行救了我,我一个弱女子,在这种地方没个人保护怎么能活下去?我只能跟着他……可是现在他要死了,我害怕,我怕你们杀了他之后会杀了我。我不想死,我好好跟着你们,你们说什么都好。” 言语间,她微微弯腰,胸前春光一览无余,众人登时血脉喷张,再次七嘴八舌吵了起来,都想赢得这个女人的芳心。 第78页 景瑜高声道:“诸位都不要吵了,先办正事,独孤行一死,这个女人还不是我们的吗?” 明溟闻言高声娇喝道:“你们这么多人!可我只有一个人!难道各位英雄愿意与他人共享一个女人么?难说各位到那时会自相残杀争打起来。” 景瑜道:“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你不用管。诸位,这丫头诡计多端,不要听她胡说,快动手!” “我为各位考虑难道还有错吗?”她语声极尽委屈,同时将衣袍向上拉了几分,露出一节白生生的腿,“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然而景瑜这么一说,众人都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再为她蛊惑,她见此,索性说道:“大家不相信我,那我现在就自毁肉身,死在大家面前,你们今后继续玩男人吧!” 众人急忙阻止她,这好不容易进来的玩物怎能就这么没了?明溟看众人靠近,聚起全身真气,周身狂风旋起,数人未有防备,顿时身首异处,断肢四处飞散,而这一招已经耗尽了明溟的全部力气,那些人继续靠近独孤行,忽而她心念一动,柔声哀求道:“铁震大哥,你是这儿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你让我再看你一眼好不好?” 铁震色心不死,真就凑上前去,但周身的罩门严防死守,明溟看向她,媚然一笑,死死盯着他双眼,铁震还道是瞳术,正要防备,却见本应无力起身的明溟左眼血红,双目茫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兵行险着,强行以瞳术催动自己的身体行动,这样强行出击,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异常痛苦,待得瞳术的效应过去,她大概会残废吧。可为了救得两人的性命,眼下已别无他法。 明溟体内浑厚的真气终是在此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谷地内蒙上薄霜,狂风四作,逃得慢的被捲入飓风中心,四分五裂。众人一时间近不了她与独孤行的身,远远退开,但只要等她这一波攻击过去,她再无能为力。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明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众人朝独孤行一拥而上,那些兵器、剑气、法术同时触到他身上,却宛如打进虚空中。 只见独孤行握着巨剑站了起来,众人惊慌不已,景瑜大叫道:“快动手,他伤才好,正是虚弱的时候!” 独孤行冷哼一声,大剑奋力挥斩,这极为简单的招式,众人却避闪不开,这是何等的修为才能做到这一步。 独孤行杀得痛快,眼前这些人一个都没有留。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个小揭秘或者小高能,吧?会揭晓神与魔的纠葛,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读者,但还是说一句明天见啦~ ☆、第四十二章一家 明溟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她本以为自己要残废,觉得周身疼痛不已,甚至连唿吸也牵动着痛觉,可这亲切的痛觉无不昭示着她还活着。 独孤行忙给她端了一碗水,她起不了身,也说不出话,独孤行就静坐在一旁,待她恢復。 三日前发生的一切,独孤行虽在调息,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未曾想到这小丫头能做到这一步,对她有几分赞赏,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躺了大半日,明溟终于能勉强起身,独孤行见她起来,问道:“你好些了么?” 明溟摇头道:“死不了,就是疼。” “你不简单。”独孤行此生很少夸人,这四个字已经算是很高的赞许了。 明溟轻笑道:“也没什么。经歷了这么多,反而不把自己这破身子当回事了,只要留得小命在,还管他什么呢?” 独孤行忽而想起什么,说道:“伏阴跑了。” 明溟眼中霎时装满怒火:“什么?” 独孤行道:“我没找到他的尸体。” “会不会是被吹得尸骨无存了?” “不会,你的法术还没到那火候。我找过了,一点踪迹也没有,应该是趁乱跑了。” “……真是可惜了,不过我今后都要在这儿了,这次没杀成,下次再去杀就好了。” 想着自己余生就要交待在这儿了,明溟顿时有些伤感。她看向独孤行,他脸上布满浓密的鬚髮,根本看不清面目。她突发奇想,问道:“你头髮、鬍子这么长,每天不热么?” 独孤行被她问得发蒙,她昂首笑道:“我帮你理一理?” “好。” 明溟笑着站起身,轻轻梳理他蓬乱的头髮,用匕首为他剪去多余的鬚髮,轮廓逐渐明朗,他垂眸看她,她那耐心认真的神态与莫殇有七分相似。此时她穿的又是独孤行的衣服,头髮高高束起,有几分英气,独孤行突然觉得她此刻似乎就是莫殇,一时激动,大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明溟吃痛哀嚎一声,独孤行迅速松了手,道:“抱歉,我看错了。” 明溟转转手腕,微笑道:“没事,不过我和哥哥除了高鼻樑和剑眉之外都不怎么像,他比我好看得多,可能始终是血亲,才让你觉得像吧。” 独孤行不回答,沉声道:“你继续吧。” 明溟闻言,小心翼翼地剃着他的鬍鬚,一张稜角分明、刚毅有力的脸呈现在眼前,她皱眉笑了笑,轻轻给他颳了刮眉毛,终于完成了整个改造。此时的独孤行才有睥睨天下的战神的味道。 明溟把他拉到镜前,独孤行从镜中又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微微一愣,明溟笑问道:“是不是太久没看到自己的脸,有点认不出了?” 独孤行会心一笑,道:“似乎是的。” 这时他的脖子露了出来,明溟看到他挂了一个黑色的小锦袋,人家一般都是挂个玉,独孤行挂个袋子真是有点稀奇。她问道:“这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独孤行言语间有些不自在,此时脸上没了鬚髮遮挡,她明显看到他的脸红了,她前后联繫一番,明白了大概,看他不愿提及,便不再多说。 独孤行忽然站起身,道:“有个地方还需带你去一下。” 独孤行带她走到一片湖边,周围寂静无声,湖面澄澈如镜,清晰映出两人的倒影,没想到这种鬼地方还有这景致,她伸手就要去捧水,独孤行拉住她,将一块布料扔到水中,布片瞬间蒸发,明溟大惊不已。 “半个时辰内赶到湖底,跟紧我。”独孤行挥手,在两人身边结成一道屏障,迳自走到湖水中,两人就像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空气球中,丝毫不受影响。湖水清澈,其中没有游鱼,没有水草。明溟远远望去,湖底中央似乎有个凸起的巨大岩石,两人正是朝那方向走。待得靠近,她才看清,眼前是个圆形石洞,周围也有一道挡水的屏障,洞口大开。 独孤行收了功法,两人弯腰走进洞去,洞中几乎没有光亮,走了十余丈,视线逐渐开阔,洞内也亮了起来。只见石洞中央有一男子负手而立,一身锦袍,身材挺拔,乌髮及地,面若新月,双眸微闭。 见独孤行没有说话,明溟也沉默不语,独孤行走到那人面前,示意她过去,她缓步上前,那男子始终纹丝不动,她靠近观察,才发现他身上没有活物的气息,但肌肤与常人无异,想着应该是个栩栩如生的雕像。 第79页 独孤行道:“你看他眼睛。” 明溟抬头看去,男子的左眼也是一片血红,正是天阑王族的象徵。她惊道:“这里怎么会有天阑先辈的雕像?” “不是雕像,是尸体。” 明溟脚下一软,差点扑倒在先辈的尸体上。天阑早有祖归,首次拜见自家先辈的尸身、坟冢,须得叩首千遍,以示尊敬。此人与她一样,同属王族,自然是受得这大礼。她几乎没有犹豫,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朝着这尸身叩首,口中数着数。 这洞中没有供人跪拜的蒲团,都是硬邦邦的石头,才磕了不到三百个,她已觉脑门发疼,身体酸痛,但想着给自家先人磕头哪能偷工减料,又继续坚持。 独孤行曾与莫殇交好,所以知道这祖训,也不拦她,只看着她单薄的身躯一次次俯下,不免也有些心疼。 待磕满了一千个,她已是浑身酸软,又不好意思在先人面前躺下,独孤行将她抱起,放到一边,她已累得连道谢都不想说了。 这洞中石壁上突然出现一行金字:天地初分,万物甫定,魔本为神,神即是魔。 明溟看得这字,大惑不解,转眼看去,独孤行也是摸不着头脑。 只见文字逐渐变暗,石壁上从右往左,慢慢显出一幅幅壁画,画中事物还有动作,像是在放映电影一样。 天地混沌间,云雾渐开,神族居于九天之上,人族、妖族居于地,尚未出现仙、魔,各界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多年后,几个山间旅人与下界游玩的神族偶遇,人族得知神族所居之处至上美好,洞天福地,没有灾难,没有战争,遂提出想亲自看一看神境,游玩的神族欣然应允,屡次下界与人族交谈,但人族不会飞,眼前这男子便助他们搭筑通天塔,通往天界。 然而,神界其余诸神担心人族贪婪,唯恐人族到了天界抢夺神生存的空间,提出反对,神族内部意见发生分歧,反对者以人族今后可以修行延长寿命为交换条件,并传授修行法门,下界劝说人族放弃登天,人族担心神族出尔反尔,便与其立下契约,神不可以术伤人,否则神受万箭穿心之痛,而人亦不可僭越本分,否则神降天火焚城。神应允,人族欣然而反,从此人开始修行,逐渐有人成仙,遂有了仙界。 然而,神界反对者担心支持者再帮助人族,将支持者逐出神界久居福地,驱逐到通天塔顶附近的临川,合力设下不可跨越的结界,临川之神藉助神树另立天地,双方再无往来。 支持者离了福地,体内气息发生偏离变化,导致经脉逆行,少部分性情变得暴虐不堪,又想起被人、神共同背叛,愤恨之下,于人界作乱,为人诟病,也引来了神界的讨伐。 而居于临川的神中,不乏主和者,认为与神本为一脉,无需兵戎相见,主战者劝说不下,擅自集结,与神大战而败,神族继续攻打讨伐,主和者无奈,于通天塔设立防御工事进行抵挡,神界知难而退,但将当年被驱逐的神只一律污衊为魔,从此不两立。被驱逐的神只是少数,主和者担心后人知晓此事,找上神庭,以卵击石,约定将此事烂在腹中,不传予后人知晓。 此事后,这男子悔不当初,恨不该助人修建通天塔,悲痛之下于原神界、魔界的缝隙中建造红莲狱,不设出口,将自己关在其中,直到临死之前,方觉此事不能就此消散,便绘此壁画,尸身也留在此处,只盼有天阑后人来此,揭开这个秘密。 壁画放映结束,尽数挥发,男子袖中掉出一个泛黄的书卷,上面写着:“吾名白朮,汝既叩拜千遍,必是我族中人,虔心叩首,必非嗜血之徒,遂将此告知于汝,望汝心知,切莫寻仇。待余身毁,此地亦然崩塌,余身下即为生路,望逃出生天。白朮手书。” 读完最后一个字,男子的尸身也轰然倒塌,化为乌有,其下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线紫金色的微光。 刚才的信息量太过惊人,两人还没消化过来,相顾茫然。但见那微光逐渐变亮,地上的口子不断扭曲变大,霎时间,大地剧烈震颤,头顶落下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周围的空间也开始扭曲。容不得犹豫,独孤行拉起明溟跳进那地缝中,两人同时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周围的阳光刺得两人睁不开眼。明溟眯着眼睛看向四周,周围居然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她定睛一看,他们都是红莲狱中的人。害怕自己寡不敌众,她放声叫喊道:“行哥哥!” “我在。”独孤行在远处沉声回应,手中已握紧了他的巨剑。 明溟跑到他身后,问道:“你去哪儿了?” “找伏阴。” 明溟看到他剑上没有血迹,便知没有找到,不过,红莲狱崩塌,伏阴或许没有逃出来,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点便宜那个恶徒。 周围众人身上出现了转醒的迹象,明溟突然心惊,低声问道:“红莲狱中关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吧?” “多半都是。” “我们眼前这十几个,你看看有没有好人。” 独孤行摇头。 明溟握紧拳头,沉声道:“我想杀了他们,一个也不留。” 独孤行一愣,但旋即懂了她的意思。这些人都是重犯,任何一人逃出来都是不可估量的灾难,不如就地□□。他抬起巨剑,趁着他们还未全然醒来,从左到右杀了个干干净净。 明溟闭眼嘆息不语,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这样残忍。 独孤行道:“此处还在神界范围内,先离开吧。” 明溟起身,跟在他身后,轻声笑起来,原来唿吸到外面的空气,已经能让她如此愉悦。她从未想过能从红莲狱里逃出来,现在真的到外面了,却不知以后该去何处,一时迷惘,心绪万千。她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独孤行愣了一下,他被关的时间太长,完全没想过这些问题。 “我想赢回一切,”她的声音甚至还有些颤抖,但语意真挚坚定,“因为卑鄙的神,我们才会被灭族,我的族人才会被禁锢在那小小的天地里,我才会不慎落入红莲狱,受这些屈辱,我不服气。” 独孤行问道:“你想如何?” “我想復仇,想让我的族人重见天日,想让大家不再担惊受怕,不再被无故讨伐。可神界势力太大,我害怕,怕他们把天阑赶尽杀绝。可我现在是自身难保,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没有一点隐瞒,如今她无依无靠,只能祈祷独孤行愿意护她周全。 独孤行看着她尚带稚气的脸,莫名心软,况且她又是莫殇的妹妹,他也着实不忍看她受伤,便上前道:“我保护你。” “当真?” 独孤行点头。 “那我就不怕了。”明溟垂眸一笑,既然得了战神的承诺,那自己的人生安全是不用太担心了,只是如果真放出了天阑众人,仅凭这一点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神界,必须要与他人结盟,但这又是一连串的问题,与谁结盟?以什么名义结盟?对方又如何肯听她号令?即便联盟达成,难保对方永不背叛,且到时必然又是一番大战,难免生灵涂炭,况且这一番折腾,整个世界的秩序必将重新被打乱,她头疼欲裂,万分纠结。 第80页 她强迫自己暂时转移注意,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九烨的过往。她忽然想回去看看那里的一切,看向九烨的所在,心绪难平。 忽而想到,既然有了为天阑鸣冤的想法,那何不先为自己平反呢?明溟眼珠一转,当即想去摘星殿,查出唐柒寻身死的真相,她看向九烨的方向,心绪难平。 ☆、第四十三章故人相见 红莲狱有来无回,故而向来无人看守,此时崩塌神界也浑然未觉。 独孤行御剑飞行,奇快无比,中间也不休息,不到五日两人就已落在九烨城郊。 明溟一路吓得脸色煞白,独孤行刚一停下,她扶在一旁的大树上,呕吐不止:“行哥哥你这玩法,我真的是——呕……对不住我真的受不了了……呕!” 此时正是深夜,城郊自是无人,两人披星戴月,独孤行还好,明溟已然快要散架,当下只想找一处休息,两人便朝城门走去。 独孤行双耳一动,似乎听到急促细碎的脚步声,转而一看,明溟也听到了,许是艺高人胆大,两人都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相公,你放下我吧,再这样下去,你我都逃不了。”只听远处传来一个女子极为细弱温柔的声音,听来这女子应已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了。 “三娘,不要说这种话,我们早就说过了,要生死相依。”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感觉他几乎已经累到虚脱。 这男子的声音,明溟蓦地觉得有些耳熟,她沖独孤行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悄上前走去。 那女子的声音越发微弱:“相公,人妖殊途,能与你做这一年的夫妻,我已经知足了。你把我交出去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三娘,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会放下你的!”男子语声坚定异常,明溟听得此言,想起萧霄从前所作所为,不禁悲从中来,喉头一梗,鼻子微微发酸。同样是殊途,这男子拼死也要保护爱妻,而他却……她虽知他苦衷,却不免心有愤恨。 此时那两人已到了她视线范围内,明溟一眼就认出,那男子就是当年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剑,原本就沧桑的脸上疲态尽显。而他怀中的美貌女子,一身白袍上尽是血污,气息渐弱,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杨剑看到明溟,还当她是仙士,登时大惊失色,跪地哀求道:“姑娘,求你放过我们吧!内人虽是狐妖,但从未作恶,请姑娘手下留情!” 明溟急忙上前扶起他,道:“杨大哥,你快起来!我不是来抓你们的!” 这时,杨剑身后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追兵,高个子拔剑冷笑道:“你们有本事再逃啊。杨剑,我再劝你一次,你只要亲手杀了这狐妖,我们就不再追究此事。” 矮个子道:“师弟,别再跟他废话了,他既然护着这狐妖逃了这么远,已经被狐妖迷惑了,我们一併杀了吧!” “师兄说得有理!” 同时,矮个子注意到了杨剑身旁的明溟,此时她衣衫褴褛,青丝散乱,说她像个厉鬼也不为过,他指着明溟,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明溟看着这两个所谓的仙士,心中早已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指尖轻弹,两道气刃同时将两人击退数米,看着两人惊愕的神色,她抱臂冷笑道:“我可不是人。” 两人见她修为不浅,忙念决御剑,明溟心念一动,手一挥,两人只觉手边划过一阵和风,而剑已被击落在一旁,手上也被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再一眨眼,两人四肢已被她所伤,完全失了行动能力。 明溟啐道:“没空跟你们瞎比比。”她回头一看,杨剑已跪坐在地上,悲恸不已,大哭不止,而怀中的女子已变成了一只白狐。 独孤行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安慰道:“这狐妖来之前就已受了致命伤,活不成的。” “他们怎么能如此狠心?三娘虽是妖,可她什么都没做啊,”杨剑已泣不成声,泪珠一颗颗滚落在狐妖的尸身上,他轻轻擦去她身上的血痕,缓缓道,“三娘的父亲也是狐妖,他担心我对三娘不好,遂对我百般刁难,但我始终对三娘不离不弃,他才把她嫁给我。成亲一年来,我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直到上个月三娘生产时,我才知道她是狐妖。但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她既是我的妻子,我便要好好待她。可这些仙士,却要将她赶尽杀绝!甚至杀了我那不足月的孩子!” 提起孩子,明溟双手下意识护到自己的小腹上,仿佛感觉那里传来一点温度,独孤行拍了拍她的肩,道:“不要再想了。” 明溟点头不语。 杨剑凄声道:“姑娘,若天下的仙士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明溟紧紧咬着下唇,强压住内心的情绪,苦笑道:“我不是仙士,我是魔。” “哈哈哈哈哈!世人都道妖魔鬼怪四处作祟,我看作祟的倒是人,哈哈哈!”杨剑不惊反笑,而笑声却是悽苦无限。 明溟看向天际,长嘆道:“杨大哥,我还有些要事要办,就不能陪你了。你赶紧走吧,我可能又要动手杀人了,真是抱歉,每次你我见面,我都在杀人。” “不用劳你动手。”话音甫毕,杨剑已拿出自己防身的匕首走向那两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明溟不敢相信,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杨剑会动手杀人,他一刀刀刺进那两人身体中,第一刀,他的手还有些颤抖,但接下来,他的频率越来越快,神色越发疯狂,空气中全是金属入肉之声,那两人已被他刺得血肉模煳。 然而,明溟与独孤行两人始终在一旁安静看着,直到杨剑脱力晕倒,明溟方嘆道:“若是从前,我大概会阻止他的。”但自从去了红莲狱,她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这番偶遇杨剑夫妇,更加坚定她復仇的信念。 “我们不去摘星殿了。” 唐柒寻如何死去已经不再重要,即便查出真相,过去也无法挽回,而真相若让人难以接受,更是徒添烦恼。 走之前,她将脖子上的古玉取下,那是萧霄离开临川前送给她的。她手指一松,古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信物已算交还,从此两人恩断义绝。 九烨,清风筑。 从神庭养好伤回来的第一天,萧霄就到了这里,亲自动手把所有摆设还原,但这里已没有了她的身影。 萧霄按时上朝,照常接见臣子,一忙完,就独自一人跑到清风筑内,饮酒,发呆,意志消沉,这样持续了将近一年,她的一颦一笑,仍是挥之不去。 他时常觉得她还在身边,尤其是在他独自一人时,突然听到她在唤他,那声音十分真切,萧霄就习惯性地起身回应,却空无一人,而他却要在原地立上半天,看向她常在的位置,仿佛下一个瞬间她就会扑到怀里。 他数次幻想,这只是她故意开的一个玩笑,然而回想到那日,他亲眼见到她进了红莲狱。红莲狱,红莲狱,里面关的都是极端残暴之人,她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安然活着? 第81页 萧霄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不是九烨的皇帝,那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救她,即使救不成,也可以陪她一起受刑,一起入狱,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九烨万民为他的一己之私陪葬。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他的异常萧澈看在眼里,只想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兄长找回来。 “皇兄,你再伤心也没有用,姐姐不会回来了。” 萧霄颤声道:“澈儿,她会恨我的吧。” “皇兄,人魔殊途,你还是不要太难过了。况且此事,与我也有关。”萧澈低声回答,那日明溟被带走,他也远远看见了,同样知晓了她是魔族的秘密。他那一刻开始内疚,如果他当时没有帮助明溟打破结界,那么她的气息就不会散出来,就不会被木川带走。 萧霄嘆道:“你不必自责。若是我那时没有伤她,她就不会掩藏不住自己的气息。澈儿,一切只怪我。” 萧澈想了想,劝道:“皇兄,姐姐的牺牲换得九烨万民安稳,你再这样下去,姐姐可不就白白去了么?” “她没有死!她不会死!”萧霄勃然大怒,他不愿去想她所遭遇的不幸,却只是在自欺欺人。但正如萧澈所说,他为了九烨,亲手将她逼进了那个地狱,如今再这般消沉,岂不是让她白白受苦?萧霄一时急火攻心,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萧澈大惊失色,正要传唤御医,忽而摘星殿派人来报,说是在九烨城郊发现了魔族的踪迹。萧霄当即起身出门,狂奔不止,当他赶到时,城郊只有两名仙士血肉模煳的尸体。 多日后,有人将一块碎裂的古玉送到玉器店修补,被认出此玉乃是皇家之物,上报朝廷,萧霄看到玉时,那玉已经碎得太厉害,很难再补回原样了。萧霄放了那人,小心翼翼地将玉收起来。他知道,她还活着。只是他也永远失去她了。 极北之地,一片雪白覆盖,入眼是望不尽的白,这样的冰雪世界,明溟从未见过。眼前跌宕起伏的雪山山脉望不到头,雪花在金色的阳光下无比圣洁,恍如仙境。 一阵寒风吹过,冷得明溟一个哆嗦,独孤行方挥手在两人周身设下屏障。明溟笑道:“不用麻烦了,我想感受一下寒风的味道。” 独孤行有些错愕,还是依她所言。他问道:“你怎么想着到雪狼谷来?” 明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结盟。”她想到雪狼族有蓝芷与蓝漪姐弟二人,蓝芷对姬良有情,早就想盗取炼火珠救他,而蓝漪又对她有意,这么看来,雪狼族无疑是结盟的最佳对象,只是她总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他们,所以她站在雪狼谷外,迟迟没有进去。 独孤行问道:“你有把握?” “十足的把握没有,但七成还是敢说的。我们先进去瞧瞧,可还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呢,”明溟伸了个懒腰,又是一阵风颳过,她躲到独孤行身后,道,“还是给我加上吧,太尼玛冷了!装逼装不下去了!” “……你跟莫殇还真是,不怎么像啊。” 明溟默默点头,深吸一口气,问道:“行哥哥,我就这么去与他们结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势力很讨厌?” 独孤行道:“无需多想,既是结盟,各取所需而已。” “说得也是。走,我们先进城搞一身衣裳,总不能太寒碜了,不然连门都进不去。” “你有钱?” “没有,不过你放心,我花点子可多啦!”明溟狡黠一笑,这一刻她似乎又变回从前那个爱玩闹的少女。 谷内,未曾化形的雪狼与人形狼妖共存,看着很是和谐。两人经过一丬店铺,只见一个硕大的赌坊立在街边,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他娘的小白脸,已经连赢十七把了!偏偏有没有任何出千的痕迹!他娘的!” 明溟眼珠一转,拉着独孤行道:“你进去赌一把。” “我不去!”独孤行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他歷经大小战役无数,但这赌桌可真是一次也没有上过,况且赌在他眼中向来是那些个纨绔子弟才沾染的恶习,此刻是万万不愿进去。 明溟负手嘆道:“我们两个身上没有钱,不去赌就只能去骗去偷去抢了,不然就去酒楼洗碗刷盘子甚至乞讨了!” 独孤行毕竟放不下身段去做那些事,但也不乐意去赌坊,只好说道:“可我不会赌。” 明溟把他推到门前,跺脚道:“嗨呀!行哥哥,你就去试试嘛,不行我再想办法!” “我用什么赌?” “镯子镯子我镯子给你!” “你既然有镯子为何不直接拿去当了换钱?” “这镯子就算当了,正价也就一套衣裳的钱,再加上当铺老闆压价,就更不值钱了。你就拿这个镯子赌啊,赢一把咱们不就正好够了么?” 独孤行实在拿她无招,莫殇为何会有这样一个难以描述的妹妹。 他硬着头皮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坐在赌桌边上,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身边围了三五个打扮妖艷的少女,餵他喝酒吃水果,好一个浪荡子。 赌坊的打手看独孤行穿得破烂,想将他撵出去,但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令人难以接近。 那男子抬起手边的雕花酒壶,一口饮尽,笑道:“那位大哥可是第一次来?” 独孤行点头不语,迳自坐到桌边。 男子笑道:“都说这初学者手气极好,不如你我较量较量如何?” 独孤行将银镯放在桌上,道:“我既是初学,这赌法就由我来定如何?” 男子微微挑眉,应允道:“好,就由你来。” 独孤行道:“骰子如何?” “好。” “你我分别投掷六粒骰子,点数相加小者为胜。” “有意思。那在下先开始吧。”男子说着右手一晃,六颗骰子都捏在手中。 独孤行脸色一沉,他要是先把明溟的损招用了可就完了,登时说道:“难道不该让客人先来么?” 男子朗笑一声,将骰子递到他手中:“那你先请吧。” 独孤行将第一颗骰子抛向空中,紧接着,第二粒骰子沿着原先的路径飞上去,突然像是得了什么劲力,向上勐一窜,正好将第一粒骰子撞得粉碎,在座人皆是目瞪口呆,第三粒骰子已抛向天空,那青年微微皱起眉头,骰子方向稍微偏了一个角度,在至高点停了半秒,突然往右一偏,不偏不倚地击碎第二粒骰子。如此,前四粒一一被打碎,第五粒与第六粒悬在空中,两者相撞,同时化为齑粉。 旁人一片喝彩,那男子皱起眉头,这种古灵精怪的行事风格让他想起一个人,而那镯子似乎也有点眼熟。独孤行拿了钱转身欲走,男子叫道:“且慢。” 独孤行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怎么?” 男子起身笑道:“把同你来的人叫出来吧。” 第82页 独孤行置若罔闻,快步离去,男子不依不饶,上前就伸手去抓他肩膀,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反弹出去,正好摔在中间的赌桌上,将桌子砸成碎片,打手一拥而上,赌坊内登时一片混乱。 明溟在外面听得这阵骚动,当下撩开门帘冲进去,那刚刚从地上爬起的男子又摔了下去,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明溟?” 而明溟也惊道:“小蓝?” ☆、第四十四章高山流水 明溟顿感万头草泥马在心里来回碾压,原本进赌坊就是为了换点钱,捯饬捯饬自己,免得以这落魄的形象见蓝漪,却不料居然来了这么个相见。 而蓝漪此刻心情也非常日狗,喧闹的赌坊,穿着暴露的大胸侍女,自己又摔得狼狈,这一切全部被明溟看在眼里,完了完了全完了,今后可怎么面对她? 两人同时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而旁边差点打了起来,蓝漪急忙喊道:“别动手自己人!”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蓝漪跑到她身旁,有些手足无措,“这这这里不是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借一步讲话。” 蓝漪带他们去了雪狼谷最大的酒楼,许久未见,他本有许多话要与明溟说的,但见她衣衫褴褛,身形消瘦,一时间难受得说不出一个字。而明溟想到自己的狼狈相,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两人半天没有开口,独孤行也是沉默,屋内静得可怕。 “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终是明溟率先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蓝漪点头,看着她微微凹陷的脸颊,眼睛有些发涩,“……姓萧的是不是待你不好?” “不全怪他,”明溟苦笑数声,“今后不再提他,好么?” 蓝漪不再多问,此刻悲喜交加,喜的是明溟与萧霄终于结束,他总算是有了机会,但看着她憔悴不堪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 蓝漪偏是那种情绪全都写在脸上的人,明溟心中一颤,伸手拍拍他肩,他情绪顿时稳了下来。明溟将当时妖界退兵后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红莲狱中的三人以及魔族的真相,她始终面带微笑,但他却听得越发难过。 待她全部说完,他低声问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想回家,可是我已经回不去,”明溟轻嘆不止,她饮下面前的酒,被这灼烈的味道辣得眼泪直流,“你们如今还想烧毁天阑的结界么?” 蓝漪怕她又行阻拦,没敢回答,明溟嘆道:“我当时阻止你们,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跟萧霄半点关系都没有。” 蓝漪顿时喜色难掩,高声问道:“此话当真?” 明溟点头道:“我没必要骗你。当时天阑灭国的场景你是在我的记忆力亲眼看见了的,那时我哥哥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把大家封闭起来,并把我记忆封住,送离这里,所以我想他大概不愿意我们去冒险。” “是了,我明白了,所以你才阻拦我们。” “对,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这个结界毁了,我们天阑最后的屏障就没有了,神界十有八九要来找麻烦,如今我们手里的兵力不足当年的十分之一,到时候我们挡不住神界的进攻,那时候天阑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被赶尽杀绝了。我那时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死活都要拦下你们啊。” 蓝漪喜不自禁,用力握紧她双手,明溟感觉指骨几乎要粉碎,吃痛大唿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松了手,道:“弄疼你了吧?要不要紧?” “不碍事的,”明溟脸颊微红,快速缩回手,“想来觉得大家也是可怜,被禁锢在那小小的天地里,我这做公主的却还救不了他们,我真是够没用。” 蓝漪若有所思,半晌,他微笑道:“姑娘不必太过担忧,你们赶路多时也累了,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你。” 明溟也不再留他,等他走远,方问道:“行哥哥,你觉得这事能成么?” “这小子见了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说能成么?” 明溟挑眉笑道:“行哥哥学坏了啊,居然会取笑人了?” “实话而已。” 次日一大早,蓝漪便上门拜访,只是蓝芷也跟了过来。 明溟招唿两人坐下,独孤行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蓝芷朗声笑道:“姑娘,我是个直爽人,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的顾虑昨日四弟已悉数告知于我,那日我贸然行事,的确欠妥,还请见谅。” 明溟微笑道:“姐姐不必介怀。”然而心里白眼早就翻上了天,说好的不绕弯子,一上来就先客套几句,也不知后面要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你与我四弟交好,同他一样,叫我二姐就是,”蓝芷两弯柳叶眉微微扬起,忽而面色略沉,道,“结界若毁,天阑届时将陷入险境,姑娘大概是想让我们伸出援手,保得天阑安宁,可对?” 蓝芷一语中的,明溟也不隐瞒,点头道:“对。二姐既然对姬良有情义,一定不希望看到天阑被灭,姬良身死吧?” 蓝芷抿唇笑道:“姑娘,你很聪明,但只可惜,我只在乎姬良的死活,旁人如何与我无关。” 明溟本以为,能从姬良下手,获得对方支持,岂知蓝芷来了这么一出,一时间她的计划全部被打乱,难以应对,但表面上仍是故作从容,道:“然而姬良始终心繫天阑,倘若天阑国破,他或许能消沉一辈子。” 蓝芷纤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她淡然看了明溟一眼,缓声道:“天阑国破,是你们的事,姬良消沉,那是我与他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多问。” 明溟万万没有想到,蓝芷处事是这般我行我素,不计后果,不觉间,她眼底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无奈。蓝芷拒绝,蓝漪不表态,她眼下可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明溟神色略有不对,蓝芷似早已料到这一出,嫣然笑道:“要让我们出手相助也不是不可。” 明溟轻唿一声,道:“二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呵,我若说出来,恐怕姑娘要说我趁人之危了。” 明溟笑道:“不会的,二姐说就是。”虽明知眼前是个大坑,但为了赢得雪狼族的力量,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反正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只听蓝芷缓声道:“你与我四弟门当户对,他对你也早有情意,不如你们二人就结为夫妻,那此事就算是我族大事,甚至是妖界的大事,我们必会倾力相助。” “什么?”明溟大吃一惊,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独孤行也睁开了眼,蓝芷又说道:“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明溟面露难色,却听蓝漪叫道:“二姐,别说了。”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弟弟!”蓝芷瞪了蓝漪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蓝漪慌忙解释道:“姑娘,你千万莫要听二姐的!我不会趁人之危的!二姐生气了,我先去同她好好说,你不要气我!”说完,一熘烟就跑了出去。 第83页 近年神界对妖界步步紧逼,其中最为强大的雪狼族自然首当其冲,故而雪狼族早有反意,此时明溟带着昔日战神主动上门,蓝漪自有与她结盟之意。但兹事体大,他虽有兵权却也不能擅作主张,遂将一切告知于蓝芷。而蓝芷见蓝漪对明溟情深义重,略一沉吟,索性顺水推舟,来这么一出逼婚,到时双方亲上加亲,可谓一箭双鵰。她早就把这想法给蓝漪说了,蓝漪大喜过望,当即同意,原本商量得好好的,谁知这不争气的小子见了明溟心就软了,弄得她心火郁结。 屋内,明溟坐在原地,心乱如麻。的确,她是想过利用蓝漪对她的情意,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想到自己在红莲狱的种种,已是残破之躯,又想到他始终对她真诚以待,反倒不敢答应了。并非不愿,只是实在不忍。 独孤行还道她是被蓝芷逼得烦了,劝道:“你不用担心,我看得出,那小子不会逼你的。” 明溟摇头道:“他越是对我这样,我越是不敢靠近他。行哥哥,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 独孤行轻嘆一声,转身退出房间。 转眼已然入夜,明溟依旧想不通透,她打开窗户,翻身爬到屋顶,望着眼前苍茫一片的雪海,心中蓦地静了下来。她席地而坐,取出伤魂箫,轻声吹奏起来。 此时箫声幽咽,声声如诉,引人落泪,附近竟隐隐有抽泣声,而明溟浑然不觉,依然醉心吹奏。忽而周围传来几声悠扬动听的琴音,似在劝慰吹箫者平心静气,琴声逐渐拔高,乐音却仍是温柔雅致,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盖过箫声。明溟初时微微发愣,后大有寻得知音之喜,箫声中的悲鸣逐渐消失,变得婉转缠绵。琴箫和鸣,清灵之声,使人心情舒缓。双声忽高忽低,引人入胜,听者仿佛进入一片无人仙境,其中初阳方起,百花纷飞,花间鸟语,泉鸣声声,似见纷纷花雨中一对有情人饮酒舞剑,令人艷羡,而后乐音渐弱,终于曲终。 明溟站起身来,往那琴音声源处看去,却已是空无一人,仅余下雪中一抹痕迹,不由得有些可惜,转身却看见蓝漪抱着琴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她大惊道:“是你?” 蓝漪席地而坐,笑道:“我可不只会掷骰子。” 蓝漪平日里玩世不恭,全然让明溟忘了他原也是个妖界的皇子,多少也有些风雅志趣。此时这一曲合奏,她心底竟生出一种知音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在柔美的月光下甚是好看。蓝漪看得愣了,脸颊竟红了起来。明溟见他穿着单薄,还道他是冻的,忙说道:“你是不是冷?我们进去吧?” 蓝漪忙笑道:“我不怕冷的!你还想奏什么?我陪你!” 明溟看着他真挚的笑容,再次想起自己卑劣的想法,又暗自骂了自己几声。 蓝漪见她愁容不展,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明溟没有拒绝,安然跟在他身后。 雪地里,蓝漪在前走着,明溟垂头小跑跟着,他身材高大,迈的步子自然也比她长很多,虽有意控制,但基本走几步又不小心快了,就停下来等她一会儿。明溟裹在硕大的棉袄里,跑起来有些费力,蓝漪索性停下来,让她走在前,自己则跟在她背后专心指路。 两人走了半柱香的工夫,隐隐听见水流之声,又走了几步,只见前方白雾腾起,微潮的热气扑面而来,几座灰白色的天然山石挡在眼前,绕过去之后,前面竟是一个温泉,月光穿透蒸汽,周围的岩石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月光皎洁,泉水温暖,穿越女主必泡温泉且发生绯闻的套路眼看就要发生,然而明溟今天偏偏来着大姨妈。 蓝漪见她止步不前,转身道:“我不看你。” 明溟扶额长嘆:“我洗不了!” “为何?”蓝漪大惑不解,又解释道,“姑娘,我平日里虽没个正型,但偷窥姑娘洗澡,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洗不了!”明溟无奈,这要怎么跟他说才行。 蓝漪也不再勉强,却道她是在质疑自己的为人,心中的苦闷全写在了脸上。 明溟抱臂劝道:“小蓝,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如果你真的要这样那样,今天白天你就不会阻止二姐啦。”但这话才说完,她恨不得啪啪抽自己两个耳光,这可不是在揭伤疤么?然而话已说出口了,蓝漪突然停住脚步,转身低头问道:“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为何不肯?” 明溟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蓝漪垂头盯着她,轻声道:“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 明溟拽住他袖口,道:“小蓝,我与萧霄曾在一起过。” 蓝漪顿了许久,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如今还念着他么?” “如果我还念着他,我不会在这里的,”明溟摇头,撩起衣袖,指着自己的手臂,“我在……我在红…啊摘星殿,我在摘星殿时你也看到了,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或许是害怕,抑或是碍于面子,她始终没有向他说起红莲狱的噩梦。她内心无比挣扎,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在找个老实人接盘一样,却又不敢跟他说出一切。她站在雪地里,手足无措。 蓝漪嘆道:“我那时已经知道了,倘若我在意此事,如今又为何还要娶你?”说完,他豁然大笑起来,妖界本就不是很在意处子之身,若明溟是因此而踟蹰不前,那现在说开了,就不必再担忧了。 明溟抬头看着他爽朗的笑意,越发不忍接受,而蓝漪刚刚也问到了她的痛处,实际上她还念着萧霄,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尽管已经决定忘记,但真要把挚爱从心中拿出来,并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萧霄六年仍拿不掉唐柒寻,而明溟内心深处同样也忘不掉萧霄。 ☆、第四十五章君非良人 明溟垂眸嘆道:“小蓝,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你越对我好,我就越过意不去……我总觉得、觉得嫁给你,像是一场交易,像是我在利用你。你我成亲,你帮我保护天阑,这不是交易是什么呀?” 蓝漪忽然上前拥住她,道:“原本神界就看我们不顺眼了,无论你是否下嫁于我,我们与神界反目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帮了你,还能给他们添堵,何乐而不为?况且,你总该给自己找个依靠。” 明溟看着他坚毅而深情的目光,一时移不开眼,说不出话。她心想:既然成亲不是结盟的必要条件,那这利用的性质好像就不存在了啊,这么一说怎么突然觉得嫁给他也挺好啊? 明溟神色稍缓,低声问道:“唔,所以我跟你成亲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饶头么?” 蓝漪微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对姑娘有意是真。姑娘若是不嫌弃,今后就让蓝某人照顾你吧。” 蓝漪一张稜角分明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平添了几分温柔,加之语声低沉坚定,明溟一瞬间居然有种心动的感觉。她厚着脸皮说道:“可是,你要是娶了我,你就要跟我生活一辈子啦,你受得了我吗?我这人又宅又腐你是知道的。” 第84页 蓝漪大笑道:“你忘了我跟你差不多么?” 明溟笑问道:“那可不是完了?你我都这样,今后日子可怎么过?” 蓝漪仰天大笑起来:“姑娘这意思是同意了?” 明溟心一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半推半就被求婚了?但她忽而想起,自己对蓝漪并无太多男女之情,断不能凭这一时兴起耽误他一生,便用力推开他,摇头道:“不成不成,小蓝,你知道我跟你只有基情没有什么什么的,我要是嫁给你,对你太不公平了。” 岂知蓝漪毫不气馁,反笑道:“无妨,到那时,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爱上我啊。” 明溟差点惊得眼珠掉下来,但她此刻真的说不出一个“不”字,蓝漪又笑道:“总之,我会待你好。” “啊,那我好像是可以嫁给你,吧?”明溟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眼睛还瞟着别处。 “那是自然!”蓝漪大喜过望,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大笑不止。 似是被他感染,明溟也会心笑起来。蓝芷逼婚不成,蓝漪这求婚反而一举成功,毕竟她就是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蓝漪朗笑道:“姑娘,你明日就搬到我府中吧,待我找个良辰吉日,我们就拜堂成亲!” 明溟笑着点头。 但等她回到客栈,突然感觉自己像吃了什么大亏,嘴里一直念叨着“我怎么就答应他了呢”,独孤行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明溟瘫在椅子上,嘆道:“我不小心中了敌人的诡计,不久就要成为已婚妇女了。我要睡了,我要睡了,我一定是在做梦。”说完,摇摇晃晃进屋躺在了床上。 独孤行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无论如何,这苦命的少女总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次日一早,蓝漪就派人将明溟与独孤行接到王府中。婚期定在两个月之后,这段时日,蓝漪每日带着明溟去吃各色精緻菜餚,不到一个月,明溟原本苍白凹陷的脸颊重新鼓了起来。只不过明溟总觉得他老这样不务正业不是个事儿,说了他几句,蓝漪总是笑着说:“事情是做不完的,可你我大婚可只有这一次。”明溟无法反驳,只能随他去了。他也倒好,每天变着花样带明溟出去玩,什么赌坊、酒馆,明溟扮个男装,两个人勾肩搭背就进去了,各种出千玩损招,浪得昏天黑地。 转眼间婚期临近,蓝漪这才开始急了起来,着手准备婚宴,忙得焦头烂额。明溟想着自己毕竟是个逃犯,婚礼不能太过声张,就跟蓝漪说了,一切从简,蓝漪如释重负。 大婚当日,王府内大宴宾客,一片欢腾。 但两人没有走平常那种铺张的册封礼仪,婚礼主现场相反更像是民间家宴。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情绪,明溟几乎一夜未眠,清晨起来时,那厚重的黑眼圈把前来为她梳妆的侍女们吓了一跳。 她手指轻抚着送来的喜服细细端详,毕竟对于蓝漪那种骚包审美,她是真的不怎么放心。 霞帔上缀着各式精美的金银宝石,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丝毫不显累赘,正红锦缎织造的喜服长长拖曳到地上,以金丝线绣着古朴素雅的花纹,精緻大方,她满意地笑了起来,这傢伙的直男审美居然奇蹟般的康復了? 明溟侧头看了看菱花镜中那一身红装的自己,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清澈的眼眸,弧度自然的嘴角,白皙清透的肌肤,加上这一身剪裁得体的精緻衣衫,镜中人美得不像是她。 旁边的侍女们惊唿连连,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不肯移目。 明溟被人搀扶着进了内殿,原本欢闹的厅堂,在她抬脚迈入的一瞬间静可闻针,宾客们瞪大了双眼,没有人弄出一丝响动,生怕惊扰佳人。 对面蓝漪也是一身大红吉服,应了她的要求,一头绿毛染成了黑髮,他远远看着她,眼眶忽而有些湿热,一步步朝她走近,抬手握住她手。 一步一步,她心里蓦地想起萧霄,手指不由得有些发颤。蓝漪掌心微微用力,越发握紧她柔弱无骨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她轻嘆一声,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人。 两人十指交握,走到主位上,明溟仰头,与蓝漪对视而笑,他的目光专注落在她白皙无暇的小脸上,眼中光彩更甚,嘴角的笑意也更加温柔。 凝眸相望,各自无言。 她眼珠动了动,蓝漪才缓过神来,看着满堂宾客,朗笑道:“今日,我与天阑公主陌沨结为夫妻,惟愿举案齐眉,携手此生。” 他的语声中溢满喜悦,忽而朗声道:“第一拜,就拜众位兄弟,众位随我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此一拜受得!” 不等众人反对,两人已面朝众人叩拜。这一拜,甚得人心。 “第二拜,上拜双亲。我二人双亲已辞世,但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这一拜,二姐与独孤大哥受得。” 两只手紧紧握着,朝着端坐在位的独孤行与蓝芷躬身叩拜。独孤行脸上同时闪过明亮至极的笑容,这小丫头长大了,蓝芷看着弟弟,亦是笑容满面。 “第三拜,夫妻交拜,携手此生。” 蓝漪语声微颤,眼中似要落泪,明溟面对着他站立,垫脚伸手摸摸他眼睛,轻笑道:“你丢不丢人,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蓝漪泪中带笑,两人同时躬身,这一拜,从此祸福同享,生死不离。而她也註定再无法回头。 “礼成!”这一声悠悠迴荡,两人相视浅笑。 天地灿烂,厅内欢唿声久久不息。 转眼已日落西山,独孤行没什么酒量,早就烂醉如泥。蓝漪千杯不醉,那些宾客不会太早放他安度春宵。此时明溟独自一人坐在新房内,百感交集。 她从前时常幻想,自己与萧霄的婚礼会是什么样,但最终嫁的竟是蓝漪。她总是觉得自己与萧霄没有什么区别,分明嫁了别人,心里却偶尔会念起旧人。想来居然感觉自己很噁心。 窗户一声响动,她以为是蓝漪为了躲酒,翻窗回来了,坐在原处轻笑道:“你偷熘回来,就不怕他们冲进来拖你么?” “你……还好么……” 熟悉的声音有些颤抖,唤起她心中的痛楚,滔天的怒火不住袭来,她紧咬下唇,语声微有波澜:“你来做什么?” 自收到玉佩以来,萧霄想遍她可能的去处,只能是雪狼谷,他将朝中大小事务打理好,余下全部交给萧澈,自己暗中马不停蹄地赶来,却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萧霄看着眼前一身红装的佳人,这一刻美得虚幻而陌生,眼中曾有的稚气已然消失殆尽。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握紧,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她曾经求助的目光,仿佛再次看到她在神庭的绝望,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想让我嫁给小蓝,你想带我走,对不对?”明溟双手交握,支颐微笑,只是那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你跟我走吧。”萧霄上前握住她手腕,却被她眸中的冷意震慑,讪讪松了手。 第85页 明溟冷笑一声,摇头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为难你,趁他们还没发现,你走吧。” 萧霄自怀中掏出一块古玉,递到她手边,道:“玉我补好了。” 明溟转身嘆道:“可是裂痕永远会在。” 玉佩上的裂痕远处看不真切,近看却是触目惊心,萧霄无言以对,明溟也未开口,屋中静得可怕。 忽而屋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他们回来了。 萧霄现在一出门就会撞上众人,屋内也并无藏身之处,两人脸色大变,而此刻他们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新房的门被推开,蓝漪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他恨极了萧霄,如果不是因为萧霄,明溟不会吃这么些苦,且若没有萧霄,明溟今后就能全心全意地对他。蓝漪眼眸一沉,杀心大盛,正要出手,却见萧霄手中长剑已抵在明溟脖子上。 蓝漪始料未及,大声惊唿道:“有话好说!萧兄,你放了她!” “我若是放了她,还走得出去么?”萧霄用力将明溟拉至身前,“等我安全了,自会放了她。你们若跟过来,莫要怪刀剑无情。” 蓝漪清楚地知道,萧霄此行目的无疑是带走明溟,而明溟对他必定还有情意,若真按他的意思办,也许她就不会再回来了。蓝漪犹豫不决,双方僵持不下,明溟抬头看向萧霄,嘴唇微动,萧霄会意,手下微微用力,她颈后肌肤瞬间发红,流出一丝血液,她大声尖叫起来。 蓝漪见状,登时慌了心神,惊道:“你别伤她!我放你走就是!” 萧霄始终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不伤她一分,却也让旁人感觉到她生命受到威胁。两人出了雪狼谷,明溟低声道:“没人追来了,你该自己走了。” “你随我回去吧。”萧霄仍不死心,剑也未从她脖子上移开。 “你当真以为我逃不开是吗?”明溟回头,忽而指尖轻弹剑身,一股奇怪的劲力霎时传过他的手指,但只是短短一瞬的工夫,而这已足够她逃出了。 萧霄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她抱臂不语。独孤行知道她根基不好,力气不大,近战格斗只能以技巧取胜,便更注重这样的传授。 明溟转身道:“萧霄,以前在神庭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救我的,现在我也救你了,你我两清,今后不必再见了。” “你既肯救我,心中对我必定还有情意,既如此,为何不愿随我回去?” “有情意又如何?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跟我走。”这句话仿佛极尽了他所有的爱恋。 “我跟你走?九烨国君与天阑余孽为伍,天火焚城,这个责任你不是担不起吗?” “连你也保护不了,这皇帝不做也罢!澈儿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今后我就再不管什么百姓苍生,只要你在身边。” “萧霄,我们从头到尾就不该在一起。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事到如今,我不敢奢求你的宽恕,只想好好待你,我欠你的还未偿还。” “你还不清的。我也不需要你还。” 明溟一步步朝他走近,抬首凝视着他双眼,没有感觉到任何反抗,他就这么被瞳术所蛊惑,进入她曾经的记忆。 没有任何遮掩,没有任何保留,她在红莲狱经歷的一切尽数展现在他脑海,包括那最为屈辱的记忆,她那时的无助与绝望充斥在他心间。萧霄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瞬间泪如雨下。 她看着他呆滞的双眼,只觉得很是唏嘘,不幸已经发生,现在再来后悔痛哭还有什么用? “保重。”明溟颤声轻嘆,转身离去,而萧霄已像是失了心神,对她的离去一无所知。 明溟回到雪狼谷,新房内,蓝漪独坐在床前,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屋内气氛很是压抑。 明溟不敢直视他眼睛,转身和上门,只听蓝漪不阴不阳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跟他远走高飞。” “我不会。”觉出他的变化,明溟不敢触怒他,“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了,不会再念着他。”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是故意放走他的吧!” 明溟十分坦诚地解释道:“对,但只是因为当时他救过我,我不想欠他而已。” 蓝漪高声质问道:“你不想欠他,那你就能欠我了?” 明溟垂头轻声道:“我已经嫁给你了,夫妻之间哪儿来什么欠不欠的。” “是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蓝漪语声渐低,似在自语,神色越来越怪异。他看着眼前一身喜服的新妇,心中蓦地燃起一股邪火。他把她拉到桌边,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将倒满酒的杯子抵在她唇边,怒道:“喝。” 明溟自来觉得有愧于他,此时见他发脾气也强自忍着,伸手从他手中接过酒杯,他不松手,她就微微低头,将酒一口抿进嘴里。 蓝漪冷笑一声,抬起酒壶把余下的酒全部饮下,明溟劝道:“你慢点……” 话还没说完,蓝漪突然一把勾住明溟的腰将她抱起来,狂烈的吻堵住了她想说的话,似要把她吞下。 明溟猝不及防,直接被他压倒在床上,他失了往日的耐心,此刻真的像是兽,眼中尽是怒火与□□。她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伸手用力推他,他不理会,钳制住她双手,凝视着她的脸,沉声道:“你是我的妻,不就该如此吗?” 明溟未曾想过,平日里那嘻嘻哈哈的人发怒会是这样可怕,蓝漪用力撕碎她的一身喜服,狠狠咬在她肩头,顿时鲜血淋漓。她吃痛大叫一声,疼得脸色煞白。蓝漪冷声道:“萧霄不会这样对你吧?” 她正要反驳,嘴却被他的大掌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明溟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噩梦,原来小蓝和他们并没有区别。既然已经不再干净,那再多一个人对她施暴也无所谓。她突然松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像是死了一样。 蓝漪感觉她不再反抗,本欣喜若狂,但任由他如何,她的身体不再给出任何回应,只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喜怒,眼眸空洞,一片虚空,他却仿佛从中看到了无限的苍凉,有一种难言的恐惧感蔓延上来。 蓝漪瞬间恢復了理智,看着她血肉模煳的肩,急忙拿出药为她包扎,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很疼吧?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你看我一眼啊,你别不说话,你若是气恼,你就骂我,就打我啊。” 可是明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开始害怕,不住地低头道歉,狼狈不堪,而她依旧一动不动。 终是药粉与伤口接触的剧痛,使得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她轻轻咝了一声,蓝漪面露喜色,却不敢再有过多的言语和动作。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把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将被子盖在她身上,退出新房。明溟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此生归宿,不料蓝漪也并非是她的良人。等他离开,她缓缓坐起身,抱膝欲哭,只是双眼发红酸涩,又落不下一滴泪水。 第86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得我好难受,哎…… ☆、第四十六章罪有应得 冬日寒风唿啸,萧霄回过神时,身体已僵得几乎麻木。明溟的身影早已消失,她留给他的,只有那伤痕累累的古玉。 他踉跄前行,宛如行尸走肉,不知走了多久,终是身体疲惫,倒在路旁。 此时他周围是一片密林,林中水声潺潺,隐有人语。 语声渐近,似是两个男子,对方敌友难判,萧霄忙起身掩盖气息躲到树后。 只见远方走来两人,一人黑袍加身,气度不凡,另一人半脸俊俏,半脸腐烂,后者的模样萧霄永生难忘,那是明溟此生的梦魇。 两人在附近停住,黑袍人手一挥,点起篝火,道:“雪狼族数百年来四处征战,妖界被他们占去大半,我们若再不反击,迟早也会被吞併,是以其余各族早已暗中联盟。我手中有三十万大军,在这联盟中尚能说得上话,大哥足智多谋,到时小弟将大哥引荐到军中,做个军师,有大哥相助,灭了雪狼族甚至一统妖界也并非难事。” 伏阴嘲讽道:“黑鳞,你这志向倒是颇为远大,手握三十万大军不说,灭一族不够,还想一统妖界啊。”伏阴与黑鳞本是两条小蛇,黑鳞曾跟随伏阴修炼,因机缘巧合,竟同时得道成仙,供职于神庭。后黑鳞当年犯错被贬为堕仙,逐出神庭,沦入妖界,反倒混得风生水起,而伏阴现在却是一无所有,看到春风得意的黑鳞,难免心有妒意。 黑鳞似乎并未听出他话中的不悦,道:“大哥有所不知,到时灭了雪狼族,各族必还会争夺这妖界的霸主之位,免不了一番厮杀,我若不趁机一统,迟早也是板上鱼肉。” 黑鳞说得眉飞色舞,字里行间却丝毫未提给予伏阴更高的封赏,当年黑鳞不过是伏阴的跟班,如今登上高位,却只给他一个小小的军师,话语间似乎也没了从前的敬重之意。伏阴暗起杀心,眼角微动,冷笑道:“黑鳞,还是莫要太不自量力为好。” “大哥,不自量力的恐怕不是我吧,时隔多年,大哥还道我是从前那条小蛇么?”黑鳞冷笑一声,后退数尺,“伏阴大哥,如今我手握重兵,修为亦是今非昔比,你说话还是客气些好。” “黑鳞,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伏阴的声音凝成一条线,他身形倏而一闪,出现在黑鳞头顶,黑鳞拔剑抵挡,只见伏阴另一手以极其扭曲的态势穿过黑鳞的身体,黑鳞的胸口蓦地出现一个大洞,一颗心脏在伏阴手中跳动不止,伏阴冷笑道:“你以为我这些年在红莲狱也没有长进么?” 黑鳞看着空荡荡的胸腔,满脸的不可置信,忽而他勐地上前扑向伏阴,只闻一声巨响,黑鳞的身体轰地炸开,四周瞬间充斥着血腥味,漫天血雨落下,沾染剧毒的血液碰到树叶滋滋作响,留下一个个印记。 萧霄虽及时躲过,也因此再难掩藏气息,暗想伏阴应当有所反应,却不料过了数秒,周围仍是一片宁静。萧霄心念一动,急忙起身侧移数米,果不其然,一道剑芒穿过他方才藏身的树,若是慢得半分,他早已被噼成两半。 伏阴拊掌道:“有点道行,你是什么人?” 萧霄不动声色,道:“只是个恰巧路过的散仙。” 伏阴并未收剑,他上前几步,唰一声长剑出鞘,两人交手数百招,难分高下。 然而伏阴始终是被独孤行挑断了一脚脚筋,如今又被黑鳞那自爆所伤,实力自是大打折扣,否则以萧霄的修为,绝不可能与他僵持这么久。 伏阴渐渐不支,而萧霄身上的也伤一处接一处,血流如注,但他却像丧失了痛觉一样,行动非但没有变缓,杀招反倒越来越多。其实他也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对伏阴的恨意在此时盖过一切罢了。 两人都未曾想到,眼前遍体鳞伤的对手居然还有这番强劲的实力。忽然,伏阴瞥到萧霄腰间那带有裂痕的古玉,与明溟身上的别无二致,他突然大笑道:“你知道天阑女人的滋味么?” 萧霄身形一颤,伏阴见状,高声笑道:“那女人可真是令人难忘,她那时还怀孕了,只可惜孩子没保住,哈哈哈!” 那笑声尖利难听,萧霄面色忽然狰狞如鬼,身形大乱,伏阴趁机挑飞他手中长剑,一剑朝他眉心刺来,萧霄只能硬生生抬手去接,掌心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下一剑快如闪电,萧霄避闪不及,长剑没入他的身体,穿过肋骨直抵肺部,他眼眸渐垂,身体也软了下去。 生死之间,萧霄忽然微微一怔…… “你今后会不会一直对我好?” “这辈子都对你好。” “只对我一人好?” “只对你一人好。” 与她携手一生,护她一生。 不能死。 此念一动,萧霄忽然睁开了眼,抵着伏阴手中长剑攻上,右手双指凌厉无比,直取伏阴的咽喉,明显的骨骼碎裂声,伏阴的头无声垂落,脸上仍挂着狞笑。 萧霄剧烈地喘息着,他以极其缓慢的动作移动,让那长剑缓缓离开身体,他反手按住这足以致命的伤口,另一手割下伏阴的头颅,直直倒了下去。 此时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哪怕是一个三岁的孩童都可以轻松取了他的性命。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只是一转眼,这林中已是一片苍白,他的身体也快要被掩埋在大雪中。此刻林中寂静如死,说不定真就要交待了吧?为她报了仇,也算是死得其所。 耳边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但萧霄已无力起身,那人走近,萧霄勉强睁开眼,神色微变,看着那熟悉的青铜面具,萧霄动了动苍白的嘴唇,道:“无心,救我。” 无心将萧霄身上的雪扒开,上药,他精通医理,虽不如神医姬良,但暂时保得萧霄性命也还是可行的。 无心这些年一直在寻访楚月的转世,只是在这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这么些年,他也慢慢释怀,且不再有求死之心,否则萧霄已经暴尸荒野了。 无心一路护着萧霄到了九烨,萧澈看到满身是血的兄长,险些把无心当反贼抓起来。幸而萧霄还有点力气解释。 无心如实告知萧澈,萧霄伤得极重,至多只有几天的活头,萧澈不愿相信。京城内最好的医者除了无心,便是苏墨成,萧澈急忙派人去请他,却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萧澈大怒不已,苏墨成匆匆离去,萧霄轻声劝慰萧澈,萧澈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 无心站在一旁,似乎欲言又止,萧霄如今已能与无心无障碍沟通,便问道:“无心,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无心道:“那个人在养迷心蛊。” “什么?” “迷心蛊,能操纵他人经脉,进而控制身体,使四肢残废之人行动起来,甚至控制尸体,但对人损伤极大,短时内虽可行动,但事后轻则脱力昏迷,重则经脉俱断,甚至致命,无色无味,中蛊之人外表与常人无异,唯有这万蛊之王金蚕蛊方能感应出来。” 第87页 萧霄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知道瞳术么?” “略知一二。中了迷心蛊与瞳术很难区分。”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萧霄不敢相信,继续问道:“你有把握么?” “我有金蚕蛊,不会错。” 苏墨成,迷心蛊,一切都明了了。 萧霄久久没有回过神,他霎时哭得狼狈,良久,方强定心神,道:“澈儿,叫暗卫把苏墨成带过来。” 萧澈愣了一下,急忙按他吩咐去做。 苏墨成还没走到宫门口,便被押到寝宫。他跪在萧霄跟前,孱弱的身躯似乎随时会倒下。 无心打开腰间的酒葫芦,一只食指大小的金蚕爬出,格外耀眼。 苏墨成的目光定在那金蚕上,只见金蚕一步步爬到他身边,钻进他随身携带的药瓶中,瓶中传来细小的啃食声,他的神情也随之越发难看,金蚕快速爬出来,体态大了一圈,蹿回酒葫芦中,不再有声响。 苏墨成无奈地嘆道:“金蚕蛊,世间只有三只,你都知道了吧。” 萧霄颤声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苏墨成直视他的双眼,冷笑道:“我为何?不该问你吗?” 萧霄看着苏墨成,眼中的悲痛和怒火几乎要将他焚化,“柒寻与你成婚七载,你如何下得去手?” “是你害了她!”苏墨成语声拔高,似在控诉,“柒寻,柒寻,我本与她青梅竹马,二十年前你为何要来到摘星殿!那年她为了与你赌气才同我成婚,我虽心知肚明,却也深知,唯有如此我才能得到她。成婚七载,我待她无微不至,七年,七年!即便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也该捂热了!而你可知道,她昏迷时心心念念的仍旧是你!” 萧霄震惊不已,哑口无言。柒寻,还念着他么? 苏墨成突然狞笑不止:“你已经有了后宫佳丽、红粉知己,为何还不肯放过柒寻?那么好,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就亲手给她吃下迷心蛊?所以你就将此事嫁祸于明溟?”萧霄此时心口一痛,咳嗽不止,几乎窒息。 苏墨成冷笑道:“嫁祸?我不过是看看你对明溟是否真的情深似海啊。呵,岂知你竟为了柒寻伤了她,原来她同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我不过是助她看清你罢了。萧霄,从头到尾,错的人都是你,你负了柒寻、负了明溟,是你害了她们!” 萧霄悲痛不已、悔恨万千,苏墨成所言不错。 若他当年不娶文君,柒寻不会另嫁他人。 若他选择相信明溟,或许两人已经儿女双全。 这些年他究竟犯了怎样的大错。 唐柒寻,明溟,分别因他而死、因他而伤。 而他却在一切无可挽回后方才明白。 萧霄痛哭失声,身上的伤口一一崩开,无心急忙上去为他疗伤。 只听萧澈怒骂道:“苏墨成,亲手杀妻的是你,嫁祸他人的还是你,怎么就成了我大哥的错?你害柒寻姐姐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她对你的好?她若是死了,你们那年幼的女儿怎么办?你竟还下得去手!简直丧心病狂!” “我的女儿,怀絮,这孩子,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呵,她就像是柒寻的影子,我甚至觉得柒寻没有离开,只是变成了怀絮。或许,怀絮长大了就是柒寻的模样,萧霄,那时你恐怕会把怀絮当作柒寻吧?我不能让你得到她,我不能让你得到她!她永远都是我的!” “你对她做了什么?”萧澈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握紧了拳,“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苏墨成狂笑道:“她是柒寻!她就是柒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墨成癫狂的表情证明了萧澈的猜想,萧澈大吼一声,一脚踢在苏墨成的背上,苏墨成飞出数米,身体撞到墙上,昏厥过去。 萧澈因愤怒喘息不止,回身看去,萧霄脸色惨白如纸,恐怕再也撑不下去了。 萧霄的眼神逐渐空洞,与明溟的过往,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想再看她一眼。 “无心,我想见她。” 无心摇头道:“你撑不过今天了。” “若我用了迷心蛊,能否撑到雪狼谷?” 无心仍是摇了摇头。 萧霄又道:“无心,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无心道:“我的命是你们救的,你说就是。” “你能否替我陪在她身边?” 无心愣了一下,萧霄见此,又道:“两年,这两年我没能照顾好她,你代我陪她两年。” 看着萧霄求助的神情,无心实是不忍再拒绝,况且两人也的确救过她的命,便点头应允。 萧霄右手一抬,只见一颗内丹飞了出来,他低声道:“这是伏阴的内丹,服食后修为大进,但我与澈儿修行的乃是摘星殿的功法,与这内丹不相容。无心,此物就给你吧,或许能助你得道。” 萧霄转而看向萧澈,已是气若游丝,“澈儿,今后九烨就交给你了。” 萧澈握紧他手,哭道:“大哥,不要再说了,你会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九烨不能没有你!” 萧霄苦笑不止,用力抬手指着自己腰间玉佩,道:“澈儿,若是她来了,把玉佩给她。” 萧澈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萧霄说完这句话,生命体徵不断消失,萧澈大哭不止,无心也是思绪万千。萧霄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因惯性晃荡了几下,再没有一丝动静,只是眼睛还睁着,眼中似噙有泪水。 萧澈的情绪瞬间爆发,眼泪如洪流般喷涌而出,苏墨成也在这时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大吼道:“你不能死!你不能跟她相见!” 萧澈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对苏墨成这样的人,做什么似乎都并不过分。萧澈站起身道:“苏墨成,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萧澈,苏墨成开始感到害怕,身体颤抖不止。 萧澈不紧不慢地逼近,沉声问道:“无心大哥,我与你做一场交易如何?” ☆、第四十七章生死相离 距大婚已过了半月之久,两人虽住在同一院中,但蓝漪不敢踏入明溟的房门一步,他每日早出晚归,两人连个照面都打不到,旁人在背后各有说辞。而两人一个忙着愧疚,一个忙着难受,也没空去管这悠悠众口。 明溟失眠早醒,躺在床上发呆,她听到蓝漪踱到她房前,立了许久,又匆匆离去。她深知他已有悔意,只是大婚那日他的所作所为在她心头抹散不去,然而两人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需要借他的力量。既然对方是这么个德行,利用就利用吧,各取所需罢了。 三更,蓝漪方才回府,习惯性的在她房前立上一会儿,只是今日她窗上映出淡淡的光,或许是在等他?他有些欣喜,忽而笑意消失殆尽,她应该只是没睡才对。 “你回来了?”明溟在房内轻声唤了一句,蓝漪受宠若惊,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没给她回应。 第88页 明溟嘆道:“你再不说话,我就睡了。” “别!我我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蓝漪语无伦次,低头站在门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突然房门一开,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他更是手足无措。 明溟也不说话,转身就进了里间,却并没有带上门,蓝漪欣喜若狂,快步走了进去。 屋外冰雪交加,屋内温暖如春,明溟只着了一件及地的浅粉浴袍,她脸上略施粉黛,此时眉如远山,眸光闪烁,楚楚动人,看得蓝漪心动不已。明溟给他斟了一杯酒,递到他手边,他抬首喝得一滴也不剩。 明溟接过他的杯子,自己也喝了一杯,问道:“我们成亲有半月了吧?” 蓝漪点头。 “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明溟声音轻颤,带了几分娇羞,此时脸颊微红,在摇曳的烛火下平添几分诱惑。蓝漪看得心神微漾,他也是个聪明人,但始终不敢越界一步,直到她从身后环住他腰,他整个人一僵,身子莫明灼热起来。 蓝漪反身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炽热的吻落在她唇上,她不由自主地嘤咛一声,更是给了他肯定。 蓝漪垂首吻落在她肩头,瞧见半个月前留下的齿痕,他歉然道:“我今后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没事。”明溟轻声回应,气息喘喘。 他松了口气,凝视着她双眼,她微笑道:“来。” 那一瞬间,只觉她澄澈的眼眸深处竟透出些许视死如归的味道,他心头那团火蓦地冷了下去,他闭眼长嘆道:“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再勉强你。” 明溟一愣,也不多加解释,只轻声道:“这是我欠你的。” “等你真正喜欢我时再说吧。”蓝漪起身穿衣,将锦被盖在她身上,道:“不必担心,天阑的事我仍会帮你。” 见他这模样,明溟突然心软了,她起身拉住他衣袖,喊道:“你别走。” 蓝漪又惊又喜,当即从房中搬出一床被子、两个枕头,将枕头隔在两人中间,虽是同一张床,但两人各睡一边,不越界半步。 明溟兀自摇头嘆息,若说他好,新婚夜的举动实是令人心寒,若说他不好,此刻的温情又是那么真实。她靠在中间枕头上,侧头看着他,道:“我总有一生的时间来慢慢爱上你。” 蓝漪将她按回去躺好,微笑道:“睡吧。” 两人各在一边,均是一夜难眠。 次日,两人方一醒来,就有人来报,说是明溟的故人求见。 故人,除了萧霄之外,哪个故人会知道她在雪狼谷?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起身洗漱,携手同行。到了前厅,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厅中,脸上戴了个青铜面具,正是无心,但与数年前相比,有些细微的不同,而明溟也说不上那种感觉。 她惊讶不已,还以为这个一根筋肯定陪楚月去死了,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地相见。且两人的婚讯只在雪狼谷内传了,外人应该几乎不知道,更何况是不问世事的无心。明溟不禁心生疑虑,问道:“无心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无心没有回答,只从身后取下包袱,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双手捧到明溟跟前。 无心将盒子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只见内里是一颗头颅,竟是伏阴,面孔扭曲,十分可怖。 明溟不自觉地战慄,蓝漪见状,伸手搂住她肩,她强自镇定,咬唇说道:“你拿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了。” 无心将那人头收了,道:“我想留下。” 明溟微微蹙眉,道:“无心大哥,请先回答我这三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这颗头又怎会在你那里?是谁让你来的?” 无心道:“萧霄。他让我来找你。他死了。” “什么?”明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心再次比划了一遍,明溟上前抓住他肩膀,颤声道:“真的死了?” 无心重重地点头。 明溟后退几步,瘫坐在木椅上,蓝漪看不懂手语,在一旁摸不着头脑,但从未见过她会有那般哀伤的神情,他不知如何安慰,回身握住她手,那双纤细的手上没有半点温度。她写满悲伤的脸上蓦地扬起一抹冷笑:“死了,死了,我还想着让他看我作乱六界,可他居然就这么死了?人都说祸害遗千年,这么个人怎么可能就死了?” 蓝漪已对无心所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他满腹狐疑,若萧霄真有个三长两短,九烨多少会有些风吹草动,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并非九烨高官的无心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消息?无心的出现本就可疑,且他与萧霄身形颇为相似,又戴了面具,口不能言,实在可疑。蓝漪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上前两步,道:“把面具摘下。” 无心愣了一下,却还是将青铜面具摘下,一张伤痕纵横的脸暴露在外,与萧霄并无半分相似。无心道:“他三日前方离世,死讯应还未传到此处。” 明溟情绪稍微缓和了些,站在蓝漪身旁,道:“人界死了皇帝,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得很久,发丧可能就缓了几日。从九烨到雪狼谷,常人快马加鞭最快也得要三日的工夫,无心大哥从前救过我,你不用想太多。”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与萧霄身形太相似,她如今看到无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许是确定萧霄已死,有的事蓝漪突然就想通了,他回身搂住明溟,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明日要出门办几件事,十日后才会回来,你四处走动走动,莫要每日在府中呆着,出去了,可记着自己回家。” 明溟点头,他亲了亲她的脸颊便离开了。 明溟明白他话中之意,待他走后,她方说道:“无心大哥,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九烨国都,恸哭声连绵不止,满城一片白。 这一切无不在证明无心那日所言。 皇陵在国都东郊,与摘星殿隔了一座城,明溟站在皇陵附近,望着那些禁军,迟迟没有前行。 “明溟姐?”少年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明溟转身,仿佛看到萧霄立在身后,她向前挪了两步,却蓦地停住。 “澈儿?” 少年是萧澈,两年过去,他已然成年,与兄长萧霄极为相像,此时身后跟了几个侍卫,颇有些许少年天子的味道。 萧澈屏退众人,嘆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明溟没有说话,萧澈又道:“姐姐,你不要恨我大哥,也不要怪他,要怪,就…就怪我吧。” “澈儿,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萧澈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当年学艺不精,不知那阵法中的奥秘。这几年才知晓,原来那个阵法是为了保护姐姐。” “什么?” 萧澈道:“大哥将事情都与我说了,那日你受了伤,气息掩藏不住,大哥便设了这结界,将你的气息包裹起来,虽会对你有些影响,但外界全然觉察不到你的真气。他想待你伤势痊癒,木川回去便放你出来,到时一切如常,只是……” 第89页 萧澈不再向下叙说。 明溟此刻方才明了,原来害她进了红莲狱的不是萧霄,而是她自己。相反,至始至终,他一直在救她,是她自作聪明毁了阵法,散了气息。她有什么资格去怨他?只是她现在明白已经没用了,他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明溟瞬间痛苦万分,忽而仰天大笑不止,那笑声中似有哭腔,哀声阵阵,摧人心肝,惊得林中飞鸟四处飞散。 无心似是洞穿她的心思,劝道:“你不必难过,他没有怪你。” 明溟双眼干涩,心如刀绞,萧澈道:“姐姐,既然来了,去看看大哥吧。” 皇陵甬道漫长,阴暗的地底,冷得像是寒冬。 一路行到甬道尽头,铜门紧闭,萧澈将门打开,棺椁静卧在墓穴中央,在幽蓝色的长明灯灯光下。 门口到棺椁的距离很近,明溟却走了很久。 棺椁没有盖上,散发出浓浓的药香,萧霄就这么躺在其中,宛若熟睡。 明溟伏在棺椁上,伸手触到他冰凉的面颊,眼泪一滴滴落落在他的脸上,而他不会再醒来。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人真的会在一瞬间情绪崩溃,那一瞬间,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所有的悲伤蔓延出来。 良久,明溟才低声呢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吧,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萧澈轻声说道:“他走之前一直念着你,可你没有来。” 明溟哭得撕心裂肺,整个皇陵内响彻她的声音,她本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掉眼泪。她颤声道:“他怎么死的?” 萧澈道:“重伤不治。” 明溟扶着棺木,身形战慄不止。萧澈上前递给她一块玉,道:“大哥说,若你回来,便将这玉给你。” 玉上带了些斑驳的血迹,她双手接过,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萧澈又递给她一块手绢,道:“姐姐,你莫要再难过了,你这模样,大哥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 明溟拭去泪水,站起身来,道:“澈儿,谢谢你带我来,我该走了。” 萧澈道:“姐姐,你再看他一眼吧,他说,等你来过了,就封棺。” 明溟回首看去,取下自己从小戴到大的镯子,放在萧霄手边,依稀可见他掌心的伤痕,目光扫过他的脸,依旧那么沉静,她挺直腰身,低声道:“封了吧。” 萧澈轻嘆一声,回身看了兄长最后一眼,拉动室内机关,棺盖缓缓移动,萧霄的身体一点点被其遮蔽,直到轰一声,金棺封闭,从此阴阳永隔,再无相见之日。 明溟离去的步伐快了许多,她走到皇陵门口,道:“澈儿,尽管我不愿说,但你现在要知道,下次我们再见面可能就是敌人了。” 萧澈身子一僵,点头道:“我知道。姐姐,走吧。一路小心。” 明溟在前走着,无心跟在身后,两人走出皇陵范围,她顿住脚步,道:“无心大哥,多谢你陪我过来。你知道吗?刚刚我真的想跳进那个棺材,跟他一起去了。” 无心怕她寻短见,劝道:“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明溟苦笑道:“我不会死的,你放心,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跟我说说,你遇到他的事吧。” 无心便将他如何遇到萧霄,萧霄如何逼问苏墨成,他最终吸了伏阴内丹妖化之事全数说了,无心道:“他说,此生欠你太多,恐怕不能偿还,望你不要怨他。” 明溟啜泣道:“我怎么会怨他?发生这些,我自己也有责任。” “他临终前让我去找你。阿月已死,我活着也是如同行尸走肉,横竖我欠你们一条命,便让我跟着你吧。” “既然是他让你来的,那就留下吧。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小蓝也不会说什么。” 七日后,九烨国君萧霄驾崩的消息传遍大地,谥号宣帝。晋王萧澈即位,大赦天下。 蓝漪回府,亦是百感交集,他对萧霄虽有恨,却不乏有些惺惺相惜,况且两人多少算是患难之交,现在对方就这么死了,他也难以接受。 蓝漪提起萧霄,明溟脸上已是释然,他那一瞬在想,自己是否也是要用一死才能换来她的释怀。 ☆、第四十八章重见天日 一个月后,九烨,青乌山,摘星殿。 明溟走过熟悉的山路,大觉物是人非。 唐柒寻已死,苏墨成被秘密处决,徐岩修为尚浅,如今摘星殿全靠年轻的张寒柏勉力支撑。 张寒柏没有唐柒寻那样的布阵能力,沿用的仍是从前她留下的阵法,虽知是无济于事,却再无更好的法子。 明溟曾经参与过摘星殿的防守,蓝芷本身也深谙此道,两人此番联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到了摘星殿下。 浩浩荡荡的妖界大军压来,摘星殿外站满其他门派的仙士,大战一触即发。 明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个位置。她看着自己身后的军队,感慨万千。 明溟嘆道:“上次如果来这么多人,炼火珠应该早就抢到手了吧?” 蓝芷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道:“我与姬良名不正言不顺,妖界各族不会为此事调兵夺取炼火珠,所幸我家中还有几个家臣,平日里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众人以个人的名义出手相助,来的人不到今日的三分之一,不然你以为那时在摘星殿你们能胜得如此容易?” 明溟恍然大悟,难怪上次能守得下来。若当时炼火珠直接被抢走,也不知现在还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摘星殿外,张寒柏走了出来,看到明溟,不胜唏嘘。 明溟上前道:“张先生,近来可好?” 张寒柏身后的仙士亮出兵器,他手一抬,示意大家退下,问道:“姑娘,许久不见,你为何要助纣为虐?” 明溟应道:“张先生,我本来就是魔族,妖魔妖魔,总是一家。对我而言,从前帮你们那才叫助纣为虐。” “姑娘执意要取炼火珠?” “对。张先生,我们兵力悬殊,而且我守过摘星殿,这里我再熟悉不过,你们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增加不必要的牺牲,撤了吧,你放心,我保证我取炼火珠不会为祸人界,用后即刻归还。”明溟没有骗他,只是用来毁了天阑结界而已。 曾经的战友如今变成了敌将,张寒柏哪里肯信?他拂袖道:“多说无益,姑娘今日若要取炼火珠,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此言甫毕,摘星殿前金光大盛,大阵齐开,明溟身下一软,跌入一人怀中。 蓝漪搂住她,道:“去二姐那儿呆着,打架是我的事。” 明溟握住他手,道:“如果可以,留他一命吧。” 蓝漪点头,大喝一声,率众与摘星殿外诸多仙士开战。 双方实力悬殊,即便摘星殿众人拼死抗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像是孩童的把戏。一时间,交战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明溟仿佛看到千年前天阑与神庭的大战,更加下定决心要夺得炼火珠。 第90页 “陌沨,”独孤行唤道,“我和你去取炼火珠。” 明溟应了一声,无心也跟了上来。 明溟回头道:“无心大哥,有行哥哥一个人就够了。” 无心道:“望月台有机关。” 明溟只好应允。 以独孤行的实力,带着这两人在摘星殿自由行动简直易如反掌。 望月台下,果然有重兵把守,独孤行以一敌百,孤身对阵一众守卫,示意明溟与无心上望月台。 无心对望月台熟门熟路,明溟问道:“你对望月台怎么会这么熟悉?” “萧霄把图纸给我了。他让我务必保护好你。” 她长出一口气,不再多问。也对,萧霄那天看了她的记忆,应当知道她要夺取炼火珠了。借用无心助她,或许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半柱香的工夫,无心带明溟到了楼顶的暗室。 即便隔着厚重的门,两人仍能感觉到暗室内气息涌动。 明溟推开门,只见一颗通体赤红的珠子浮在半空,如同跳动的火焰,仿佛瞬间就会迸发出来。旁边站着徐岩与萧澈,两人脸上挂满汗珠,神色紧张。 明溟这番闯入,两人运功突然被打断,内息紊乱,眼见经脉逆行,无心急忙上前为萧澈调息,明溟也忙去救下徐岩。 见到明溟站在敌对的位置,徐岩同张寒柏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质问道:“明姑娘,你为何要自甘堕落?为何要与妖为伍?” 明溟见过了神族、人族太多丑恶的嘴脸,此时听徐岩这么一说,也来了脾气,怒喝道:“你再乱说一句,我可就不救你了。” 徐岩已是面如金纸,但想到自己名门正派,不愿接受她的救治,硬气地说道:“你放手吧,我不要邪魔外道来救。” “噢,行啊,那我不救了。”明溟说完这话,真就撤了招,她明显看到徐岩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不过她却真没有施救的意思。某些迂腐的正派弟子,一个个道貌岸然,跟无脑喷子有什么区别?她不是圣母,既然被当作坏人,那就干脆坏到底咯。 “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独孤行突然出现,接过徐岩为他调息,此时徐岩已因伤昏厥,不会再有那些令人不悦的言辞。 明溟皱眉道:“啧,人家又不要我们救,何必自讨没趣呢?” 独孤行不搭理她,明溟也不再多说话,迳自上前要取炼火珠,又怕被伤到,回头问道:“行哥哥,这玩意儿我直接拿没问题吧?” 独孤行道:“现在炼火珠力量最弱,你体内气息正好与它相剋,伤不了你。你赶紧取了,三日内带到天阑,毁了结界速速送回,找人封印,短时内不会有后患。” 明溟“哦”了一声,伸手将这宝贝收入囊中,饶是她气息至阴至寒,碰到炼火珠时也感觉有些烫手,她连忙收了起来。 此时萧澈已无大碍,无心见这少年面色惨白,心有不忍,问道:“你既然知道了你兄长的意思,又何必如此?” 萧澈摇头嘆道:“我是他的弟弟,也是九烨的国君。” 明溟听得这一言,不禁心疼起萧澈,又想起自己与萧霄,无一不是肩负重任、各有立场,只因各自立场不同,才有了今天这番局面,想来也是令人无奈。她蹲身问道:“澈儿,你会不会恨我?” 萧澈道:“姐姐,我若是恨你,就不会带你去见大哥了。” 明溟起身嘆道:“啊,澈儿,我走了,保重。” “对了,姐姐,”萧澈在身后轻唤,“我娶了安宁姐姐。” 明溟大吃一惊,脚下没站稳差点顺着楼梯滚下去,幸而独孤行与无心一左一右从后面拉住她。不过,想来也好,安宁本来只是被派来和亲的棋子,说白了还算是印北压在九烨的人质,萧霄对她并无情谊,现在萧霄去世,萧澈若真对她有情,娶了她倒也是件好事。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新皇帝娶旧皇帝老婆的事情,何必这么大惊小怪。明溟连连摇头嘆气,真是坐了两年牢把人给坐傻了。 炼火珠封印中断后只有三日的稳定期,若是三日内赶不到临川,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中,唯独孤行会御剑之术,而他那把巨剑最多也只能承载三个人,便只带了明溟与蓝漪。 明溟照例是晕剑晕得心飞扬,但所幸只花了不到一日便到了临川。 三人此番都算是故地重游,各怀心事,不发一言。 到了古战场,独孤行驻足不前,明溟回头问道:“行哥哥,你怎么了?” 独孤行道:“当年你兄长就是在此地战死的吧?” “嗯。”明溟不愿回忆那段往事,只给了他短短一字的回答。 独孤行停下,道:“你们去吧,我想陪陪他。” 二人点头,不再多言。 明溟回头看向独孤行,她在红莲狱就猜想,独孤行与莫殇之间并非只是挚友那么简单,莫殇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却没有娶妻,而独孤行每每念及莫殇,神情总是有异,她不傻。有的感情能超越性别,明溟认为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在这个世界却是禁忌,所以她当着独孤行的面总是装作一无所知。 蓝漪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是担心,上前握紧她手。 她回头浅笑,他正巧也笑着看她。 明溟心头一热,避开他目光,轻咳一声,却靠近他些。若是当时先遇到的是小蓝而不是萧霄,她会爱上小蓝也说不定。但可惜没有这些假设,萧霄始终是她心底难言的过往。 两人十指相扣,到了宫门前,姬良等人已经守在结界之后。 姬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紧紧握着的手,忍不住打趣道:“哟,殿下,成我弟妹啦?” “姬良你再瞎比比我撕烂你的嘴!”明溟破口大骂,什么脏话粗话也直接招唿上了,要不是眼前有个结界挡着,姬良可能已经被她大卸八块。 蓝漪搂住她,道:“先做正事。” 明溟白了姬良一眼,转而向其他人露出标准微笑,道:“我这次回来还带着炼火珠。” 众人一片欢腾。 明溟想到眼前屏障一除,今后天阑很可能就要面临神界的讨伐,莫殇以生命换来这千年的安宁将不復存在,她突然犹豫起来。 明溟朗声问道:“当年我兄长穷尽自己的生命,凝成这个结界,为的就是保护大家,为天阑留下血脉。现在这个结界要是毁掉,我们所要面临的东西你们清楚吗?”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巽骨上前道:“殿下,若不是有这结界,我们当年已经出去拼死战斗了。” 明溟正色道:“我要的是所有人的答案。”她的初衷是想让大家得到不再担惊受怕,不再遭遇这些不公,可这些只是她个人经歷那些不幸之后的想法,她一个人怎能强行为城中的数万人做决定? 巽骨闻言,高声喊道:“城中诸位,可愿与神庭一战?”这一声唿喊注入了他的内息,整个宫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91页 “愿与神庭一战!” 城内各处不约而同地响起回应声,不到一分钟,这声音整整齐齐,响彻临川。 在这铺天盖地的唿喊声中,明溟顿感热血澎湃,又见众人神情笃定,她也不再犹豫,自囊中取出炼火珠。 赤红色的珠子在半空中闪烁浮动,明溟示意众人退后些,本想装一波大佬,但自己压根儿不会使这东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蓝漪满脸黑线,将她拉开,道:“我来吧。” 蓝漪口中念决,右手电光般在空中点了数次,炼火珠上下浮动,周围的空气逐渐灼热起来。 明溟在自己周身设了防护结界,却马上被炼火珠的力量融化。在这难耐的高热下,她不得不退了数十米。 炼火珠此时就像一个红色的漩涡,仿佛想将一切都吞噬下去。它的浮动速度开始加快,赤红色的光波以炼火珠为始,向结界处蔓延。只见那红色在城门前似乎受到无形的阻滞,空气中陡然现出一道淡蓝色的光晕,两道光芒互不相让,终是炼火珠占了上风,逐渐吞掉那蓝色的光,在那蓝光完全消失的瞬间,众人脚下的土地开始摇晃,天穹昏暗,风起云涌,雷雨交加,整个空间阴郁无比,天地如同陷入混沌之中,一股可怕的力量仿佛瞬间就要贯穿千里,又剎那恢復如常。 众人那一刻如坠梦中,还未回过神来。 “这、这这这、这特么什么操作?”明溟已吓得跌坐在地,说话也有点结巴。 “应当是、成、成了。”蓝漪也为之震撼,呆在原地,听她语声,半晌才回过神,道出这一句话。 明溟缓缓起身,只见炼火珠这时已失了神采,变成一块普通的圆形玉石,她用手一碰,化作齑粉。 明溟扶额道:“完了完了,这下用什么还给摘星殿啊?” 蓝漪忍不住笑道:“噗,你还真打算还回去?” “我就随口说说嘛!”明溟白他一眼,走到城门口,好像感觉空气稍微清新了些,不过没有确定结界被毁,她不敢贸然上前,就默默在地上捡了个石子,朝城内扔过去。 蓝漪却接下那石子,摇头轻笑,大步走进城内,安然无恙。 众人见此,纷纷从城内奔出,众人或哭或笑,欢唿声、大喊声交织在一起,明溟也会心笑了起来。 姬良上前给了明溟一个熊抱,道:“来自千年死宅的拥抱,多谢大佬。” “二姐夫,注意一下,这是你的弟妹。”蓝漪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满脸醋意。 明溟踢了蓝漪一脚,他吃痛跳开。姬良大笑不止,突然想起此次未见蓝芷,不禁有了不好的想法,忙问道:“你二姐呢?” 明溟狠狠一拍姬良的后背,道:“诶哟没事啦,因为要赶时间我们几个先御剑过来了,二姐正在赶来的路上。噢对了,我要不回去接一下她好了,不然她上不了通天塔。” “不用,你安心待着就好,二姐自己会来。”蓝漪拍拍她,明溟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蓝芷破解了通天塔的机关不成?抑或是姬良忍不住告诉她了?等到她上来非问清楚不可,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第四十九章携手与共 许是破了结界、得了自由,天阑众人近日兴奋得无以復加,整日载歌载舞。明溟坐在凉亭上看着他们,也不知自己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如今是该喜还是该忧。那天破结界的动静那么大,恐怕神界很快就会知道了吧? 姬良在她身后劝道:“你不用担心这么多,这是大家的选择,发生什么都不怪你。” 她本来在神游,姬良突然出现把她吓一跳,“啊”的惊叫一声,这一叫反而把姬良给吓了,他手中端着的盘子险些掉到地上。 “……你下次出现之前,给个提示啊,突然来这么一下我可受不了。”明溟白了他一眼,看到他手中端着黄澄澄的大闸蟹,登时双眼放光,直咽口水。 姬良老老实实把螃蟹放在她面前,嘲讽道:“你说说你,你这样居然能找到对象。” “哦哟哟你都有对象还不许我有了?”明溟还嘴,但见姬良脸色不对,她立马把话题岔开,“来来来儿子,爸爸给你剥蟹吃。” 明溟动作笨拙,姬良嗤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螃蟹,道:“小姑奶奶,还是我伺候您吧。” “略略略!”明溟吐了吐舌头,安心享受做大佬的感觉。 “二姐夫,我有点东西想送你。”蓝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负手站在一旁,面带笑意,只是这笑似乎有那么一点怪。 姬良一边剥蟹一边问道:“什么?” “你闻闻。” 蓝漪从身后拿出一个瓶子,递到姬良跟前,姬良揭开,整个阁楼上顿时瀰漫着一股浓郁的酸味。 明溟与姬良同时爆发出槓铃般的大笑,尤其姬良,笑得直不起腰。 蓝漪的脸瞬间比锅底还黑,明溟见状,忙取了一块蟹肉餵到他嘴边,蓝漪不愿张嘴,明溟歪头看了他一眼,他那一双大眼就这么瞪着她。 明溟像哄孩子一样拉着他坐下,蓝漪不自觉地“哼”了一声,姬良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笑再次爆发出来,明溟蹙眉怒道:“你再笑一个试试?” 姬良捂着嘴退到安全距离,方道:“我迴避,迴避啊,你们慢慢聊,小殿下好好哄哄人。” 明溟抄起桌上的蟹壳就朝姬良扔过去,姬良早算准她扔不到,快速跑出凉亭,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蓝漪气鼓鼓地看着她,她柔声道:“好啦,不气啦,姬良跟谁都这样啦!来,张嘴。” 蓝漪倒是张嘴吃下去了,却还是不说话,明溟暗自吐槽一句傲娇,嘴上却轻声细语:“小蓝,不气啦,我最喜欢你啦。”说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蓝漪还是不讲话,但明溟已看到了他唇角的笑意。她抿唇微笑,钻到他怀里,柔声解释道:“我和姬良闹惯了,我不把他当男的他不把我当女的,你不用多想啦!” 蓝漪垂头看她,见她双眸清澈,眼带笑意,他的心跳莫名地变快。 明溟脸就贴在他胸口,自是觉出这变化。仔细想来,两人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他始终未越雷池一步,日子久了,她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而她对他始终难以产生爱意,若真要给他,反倒违背他的意思了。 明溟大感纠结,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手。蓝漪抱紧她,以下巴蹭蹭她的头顶,嘆道:“这一生还长着呢。” 明溟轻轻应了一声。是啊,此生还长,总会有那么一天,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午后阳光有些晒人,明溟闭上了眼,懒懒打了个哈欠,蓝漪见她乏了,将她抱起往她寝殿走去。 此时独孤行冷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你二姐到了。” 明溟匆匆从蓝漪怀中钻出站好,脸红得像个鲜桃,她四处找寻独孤行的踪影,回身他已站在她跟前。 蓝漪握了她手,道:“走,去迎一迎二姐。” 第92页 蓝芷并非孤身一人,她把雪狼族的大军都调了过来,但更令人震惊的是,她手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眉眼间与姬良有七分相似。 姬良与蓝芷这一对有情人两两相望,无语凝噎,朝着彼此走近,两人此刻眼中满是温情。姬良上前看着蓝芷怀中的婴儿,轻声问道:“这是我的孩子?”或许是激动,此时他声音有些颤抖。 蓝芷含泪点头,摸摸那孩子的脸,柔声唤道:“孩子,这是你爹。” 姬良喜极而泣,在殿前大哭大笑,平日白衣猎猎的翩翩君子此时看上去半痴半颠。 明溟站在后面摸不着头脑,姬良与蓝芷千年未见,以十月怀胎的正常生长规律来看,这其中显然有故事啊,可那孩子跟姬良简直一模一样,又不容置疑。 “这是死婴,用了药,因此还未腐烂。”无心拍拍明溟的肩,解释道。 明溟惊了一声,同样以手语回应:“你懂得倒挺多。” 无心道:“走南闯北久了,什么都知道一点。” “啧,这种爱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死都死了,何不让他入土为安?” “这是他们的事,你少言为好。” “也对,当事人开心就好。我一个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两人以手语交流,旁人也看不懂他们的对话,蓝漪此时看着姐姐,也无暇注意两人的动作。 蓝芷看着怀中的死婴,脸上满是笑意。姬良精于医道,肯定一眼就看出孩子的异样,但他此时竟也是满脸喜色。 明溟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为了让姬良看到孩子,蓝芷竟然以药物保持婴尸千年之久,想起蓝芷之前的言论以及她为姬良所作的一切,明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女人究竟是心理扭曲到什么地步才会如此?蓝漪是她的亲弟弟,内心或许也有这样的倾向,想想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蓝漪好像看出她的担忧,抱着孩子,轻声对她说道:“我不会这样。” 明溟“嗯”了一声,微微颔首。也是,蓝芷处事极端,而蓝漪虽然有时有些冲动,但至少不至于如此,得他这句话也算放心。 明溟吃了少说不下四只蟹,第二天大姨妈突然来袭,她疼得咬牙切齿,瘫在床上大骂姬良。蓝漪急忙叫人去请了姬良过来,谁知姬良见了不仅不着急,反倒在一旁嘲笑她,蓝漪大翻白眼,二姐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姬良笑着给明溟拿了脉,他脸正对着明溟,明溟明显感觉到他的笑容僵了半秒。 姬良吩咐道:“弟弟,劳烦你去给公主熬碗姜汤来。” 蓝漪一熘烟跑出去,明溟问道:“为什么要把他支开?” 姬良摇头不答,问道:“小殿下,你喜欢孩子么?” 明溟蓦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长出一口气,微笑道:“良哥,你直说吧,我受得了。” 姬良也不再隐瞒,拍拍她肩,缓声道:“你这身子,这一生恐怕都不能怀孕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几个字从姬良口中说出来时,仍是犹如五雷轰顶。 明溟从来就很喜欢小孩子,她不止一次幻想,自己今后做了母亲的模样,却在此刻被告知不能生育。她攥紧拳头,问道:“你也治不好我吗?” “你是不是傻?如果我治得好还会这么说吗?” “可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能起死回生吗?为什么偏偏就治不好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萧霄的血咒都能医治,我一定也能再有孕的对不对?”她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 姬良嘆道:“我没有骗你,你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时候怎么就这么固执?你应该是小产后身体也受了严重的损伤,真的没有办法了。” 明溟很想痛哭一场,眼睛干涩酸痛,却挤不出一滴眼泪。她突然轻声笑起来,“我不喜欢小蓝,我不能给他爱,可是现在我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他,我真是……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姬良只好说道:“他也许并不在意。” 明溟不住地摇头苦笑,姬良不知怎么安慰,气氛有些尴尬。 蓝漪端了姜汤回来,见明溟神情有异,还道是姬良又怎么损她了,三两句把姬良请了出去,姬良忙离开这房间,走之前,他回身望了明溟一眼,她依旧是那副表情。 蓝漪把姜汤吹凉,小心翼翼地餵到她唇边,劝道:“你别气了,来,喝了吧。” 明溟低头喝下那一口,自他手中接过姜汤,轻声道:“我自己来吧。”她越发觉得对不住蓝漪,她对他有太多的隐瞒,可若不隐瞒,他或许就会抛弃她,联盟将不復存在,天阑届时又何去何从。可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纠结。 蓝漪接过她手中的空碗,给她盖好被子便转身出门寻姬良。她今日神色有变,莫不是患了什么大病? 姬良守口如瓶,蓝漪更觉是大病,暗托蓝芷去问姬良。姬良见蓝漪对明溟情深义重,不忍欺瞒,但这种事吐露出来未必是好事,他便敷衍道:“大病倒不是,只是说殿下身子骨弱,今后怀孕了保胎有点麻烦。殿下歷来就喜欢孩子,又是个杞人忧天的性子,生怕自己生不出个大胖儿子断了你家香火,所以才这个模样。” 姬良瞎话编得不带喘气,蓝芷与蓝漪丝毫没有怀疑。蓝漪知道后,忙跑到明溟屋内表决心,表示生男生女都是宝贝,今后明溟有孕就安心养胎,一切脏活累活他全包了,任劳任怨、任打任骂。明溟知道肯定是姬良编了什么煳弄他,但不管如何,总算是打消了蓝漪的担心,却是让她更加内疚了。 傍晚,明溟痛经缓解不少,但胸中依旧郁结,便起身想去找独孤行,毕竟独孤行是眼下少有的知她秘密且值得信赖的人。 独孤行平日里就喜欢待在战场附近,那是莫殇最后离开的地方,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独孤行居然没有在。 回宫途中,明溟偶遇无心,她转身问道:“你跟着我?” “路过罢了。” “没事的话就陪我坐会儿吧。” 明溟找了块干净的地坐下,想起自己身上带伤,不能这么接地气,又站了起来将披风解下垫着。无心体贴,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她伸出手,道:“无心大哥,你曾经也是医者,那你给我把把脉,看我有什么问题。” 无心愣了一下,看她一眼,摆手道:“我看姑娘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应无大病。” 明溟蹙眉道:“可姬良却说我病了。” 无心道:“姬良乃冠绝天下的神医,而无心才疏学浅,或有误诊。” 明溟垂眸嘆气,是啊,姬良是神医,是权威,他说的话实是难容质疑。 无心问道:“姑娘,那蓝公子待你好么?” “好得没话说,百依百顺。只是很奇怪,我也不喜欢他。” 惊讶于明溟的坦诚,无心问道:“姑娘这番直率,不怕我告诉他么?” 第93页 明溟轻笑道:“不怕啊,他自己也知道啊。” 无心沉默了,蓝漪对明溟的这种爱意,实是难以超越。 明溟托腮苦笑道:“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对萧霄的执着就跟你对楚月的差不多,只是你无牵无挂,可我却还有天阑的羁绊。我大婚那天他来找过我,但我没跟他走,其实我是想跟他走的,只是我心里对以前的事放不下,他疑我在前、伤我在后,算是间接导致我吃了那些苦头。以前我很难释怀,我总觉得他欠我的,可是他死了我才知道,他一直在尽他所能救我,是我自己作死。” “他没有怪你。反倒怨自己没能救你。” 明溟摇头嘆气,脑海中浮现出与萧霄的诸多过往。她喉头微哽,低声道:“他怪我我还会好受些,他不怪我我就更难受了。我这人其实挺那啥的,就是吃软不吃硬,以前跟他在一起时就总是这样,我和他都是硬脾气,一吵架就很有意思,谁也不服谁,不过最后基本上都是他先服软。这么想想,他对我其实也好得没话说,他那脾气多硬你是知道的,这么一个人能向我服软,也挺不容易是吧。” “萧霄对你如何,无心不敢妄加评论,只劝姑娘能珍惜眼前人。” 无心劝慰得是,萧霄已是往事,而如今蓝漪全心全意对她,便不能再辜负他。已经错负一人,总不能再错第二次。 回了寝宫,蓝漪也正巧练兵回来,他见明溟气色好了许多,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两人躺在床上,明溟起身将中间隔着的枕头取开了。 “你这是做什么?”蓝漪忍住心中欣喜,问道。 明溟柔声道:“夫妻嘛,总要同床共枕。” 蓝漪心中一动,抓住她手,眼中多了几分温柔:“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明溟挑眉问道:“哈?保护我?” 蓝漪嘆道:“结界破碎那日,二姐在雪狼谷也感觉到了,神界必定也有所觉察。你怕不怕?” 他说到此便没有继续,明溟已经知道了后话,今后他们所要面临的可能就是神界大军的讨伐,如今这样的安生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明溟翻身对着他,正色道:“怕什么?我们成婚那日说过的啊,今后无论如何,携手与共。” “哈哈哈,好个携手与共,”蓝漪开心大笑起来,搂住她亲了亲,“早些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强行让男二和女主甜一发好了…… 毕竟故事快结束了,也没让人家小两口好好处一处…… ☆、第五十章邪阵天殛 天阑结界崩裂的一瞬,天地变色,神庭亦同样感觉到异状。同时,红莲狱被毁一事也已被知晓,两件事加在一起,神庭断定是明溟出逃,并带走了部分红莲狱的倖存者,意欲反叛。魔族善战,即便只有少许残部,仍是极大的隐患,如今又极可能有红莲狱中人相助,必须趁这股势力还在萌芽时就将之扼杀。此战神庭极为重视,神尊命木川等神将集结神庭大军,准备到天阑平乱。 而雪狼族凭着在妖界的威望,有不少妖灵表示愿加入与神庭对抗,但也有一部分妖想趁机扳倒雪狼族,加入了神庭的队伍,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这些消息同样传到了明溟这边。于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明溟是一窍不通,所以她全都交给了巽骨等人,她只需要安心做好她的精神领袖,每日按时在该出现的时候露个面,稳定军心。 蓝漪自然也是没日没夜地备战,平日满是笑意的脸上神色凝重。独孤行虽曾为神将,但莫殇千年前因神界而消亡,独孤行自是心中有恨,坚定不移地站在明溟这一方,将从前神庭的各种行军套路悉数告知众人,虽然已经是千年前的路子,但众人也感觉轻松许多。 大战在即,尽管明溟不上战场,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心烦意乱,游荡到当年的战场上,那里的土地仍然还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莫殇率众御敌的场景仍歷歷在目,厮杀声、哀嚎声仿佛就在耳边,当时的战况,以流血漂橹形容毫不为过。当年的战争是被动的无奈之举,而如今的大战却更带了几分主动的色彩。 为了给天阑正名。 这是原本的出发点。 然而这过程中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者丧生。 明溟悲从中来,不禁泪下。可又转念想到天阑曾经身为众矢之的的惨状,看来这復仇一事,似乎又不全是错的。此时诸般事端用上心痛,她越想越是胡涂,内心难以安宁,望向兄长葬身之处,喃喃自语道:“哥哥,你说我如今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自古成王败寇,你赢了自然就是对。” 明溟暗自思忖,无心所言非虚,从神界被驱逐那一刻开始就是如此,若那时开始天阑就是胜者,那现在的神族才是被人唾弃的魔。那时恐怕她又该认为自己的先祖是侵略者了。 这些事太过复杂,明溟便不再去想,她转身道:“无心大哥,这一场战斗是我们与神界的事,你本来就不该被牵扯进来,趁着还没有打起来,你赶紧走吧。” 无心摇头道:“我答应了他。” “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这次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你完全没有必要为跟你无关的事涉险。” 无心仍是坚持留下,明溟长嘆道:“我这些老朋友啊,现在也不剩几个了,我不愿意看到你也没了。” 似是没想到明溟对他这般关心,无心愣了许久才有动作,“我会小心。” “死心眼。”明溟轻声啐了一句,忽而抬头笑了起来,娟秀的脸上眉眼弯弯,有些当年的影子。 无心突然有些恍惚,回过神时,明溟已然离去。 十日后,通天塔内传来异动,神界集结大军,已然开始攻打天阑。 众人本以为,有通天塔的拦截,可使神界的兵力大大折损,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神庭狡诈,先命仙妖强攻通天塔,通天塔破,仙妖伤亡惨重,而神庭几乎毫髮未伤。 神庭大军压境,独孤行与蓝漪等人率众拼死而战。 临川城下,密密麻麻都是人,法器的光芒闪烁不停,厮杀声响作一片,城外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伤员陆陆续续被抬到后方,蓝芷与姬良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明溟与巽骨坐镇内城,通过玄光镜,看到一个个人不停地倒下,而活着的人,脸上全是大义凛然的豪情,众人前仆后继,硬是没让神庭的军队通过城墙。 他们没有想到,双方兵力竟然悬殊至此,形势毫无悬念地倒向神庭。 这些年,天阑韬光养晦,但神庭可也未闲着。他们本以为有了通天塔的拦截,有了雪狼族的相助,能与神庭一战,但此时,天阑联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临川被攻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巽骨仰天大声咆哮,竟将玄光镜震出数道裂缝。玄光镜的一角掉了下来,瞬间,明溟从那镜中看到蓝漪身中数箭,已无还手之力,而另一箭破空而来,直射他咽喉。 第94页 “小蓝!” 明溟凄声大唿,同时,玄光镜落地裂成了碎片,再无影像。她身子一软向前扑去,扶住桌子不住地颤抖。 姬良与蓝芷那边远远听见她的唿号,蓝芷就要冲上战场,姬良将她按住,匆匆跑到明溟处询问战况。 他见明溟脸上神色黯然,走到她身旁,拍拍她手臂,轻声唤道:“殿下。” “不用劝我了,我想得开,打仗总有牺牲,”明溟良久才有回应,此时她脸上神情空泛,不悲不喜,“姬良哥哥,你说,我们这次是不是真的要亡国了?” 她脸上毫无生气,姬良不敢多言,他与巽骨对视一眼,神情皆是十分复杂。沉默许久,巽骨迅速往明溟那儿看了一眼,姬良点了点头,道:“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明溟双眸陡然一亮:“什么办法?” 巽骨道:“天殛阵,或可扭转干坤。但殿下可要想清楚了,此乃…邪阵。” “邪阵?什么叫邪阵?外面那群屠夫还叫神呢,”明溟干笑几声,“只要能胜了,我管他是正是邪?你只说,需要怎么做?” 巽骨欲言又止,姬良叫道:“你不说我说!” 他上前抓住明溟的双臂,正色道:“小殿下,你现在好好听我说,听清楚了,你还记得我们跟你说的吧?不入轮迴,若是死亡,魂魄游荡不停,直至完全消散。而神树可以吸收神族的魂灵,用以重聚我们的魂魄,从而续我们的命。也就是说,神树相当于一个转换器,天殛阵就是启动神树的方法,懂了么?” 明溟喝道:“所以如果我们现在藉助神树之力,这些所谓的神族都会死去,而我们就会吸收他们的寿命活过来是吧?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姬良长嘆道:“如果成功,死去的将士将重生,甚至千年前未散的魂魄也能重聚,这固然是好,可如果失败,那神树将迅速枯萎,天阑覆灭也就是瞬间。” 明溟闻言沉默,姬良又道:“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这法子只可续神与魔的魂灵寿元,以一边的牺牲换另一边,开启天殛阵,需要一神一魔站在阴与阳两个阵眼上作为启动的代价,而阵眼……凶多吉少……” 屋内顿时静得可怕,无人应答,各怀心事,但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斜向明溟。 明溟自知此刻自己该担起重任,众人以命相搏,作为公主,她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不愿让天阑亡在自己手里。况且此战牵涉甚广,雪狼族死伤惨重,蓝漪或许已经战死,这一切都跟她脱不了干系,总不能让他们枉送了性命。她负手而立,低声吐出两个字:“我去。” 众人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一齐愣住了。 明溟朗声道:“当年我兄长以自己的性命换了千年的安宁,那现在我也会尽自己的力保护大家。我说这话可能有点好笑,毕竟我文武都不行,那横竖只能给大家贡献一条命了。巽骨哥哥、姬良哥哥,今后天阑还需要你们主持大局。” 姬良与明溟私交甚好,极不愿她去涉险,但眼下他舍不下妻儿,心中有了羁绊,或者说有了私心,终是没有站上前来。他偷偷看向明溟,只见她脸上毫无惧色,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 明溟抬眼问道:“那么还有一个神,我们去哪里找?” “我。”一直坐在角落的无心站起身来,缓缓道,“我吸了伏阴的内丹,算是神吧。” 明溟问道:“此去生死未知,没有转世,没有轮迴,你想清楚了?” 无心丝毫没有犹豫,道:“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了。” “多谢。” 此时明溟胸中藏了千言万语,最终只道出这两个字。她将无心的意思告知姬良与巽骨,姬良有些兴奋,忙道:“能行!” 巽骨也点头道:“可以。” “事不宜迟,现在就带我们过去。”明溟快步上前,突然顿住脚步,“行哥哥怎么办?” 众人沉默不答,明溟问道:“如果在天殛阵开始前,行哥哥能逃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死?” 姬良道:“天殛阵覆盖整个天阑,除非让他现在就逃。可如果他真走了,殿下觉得我们还能拖延多久?” 明溟顿时犹豫了。红莲狱中,他救了她,他此刻又正在为天阑与神庭为战,若她启动天殛阵,无疑是亲手杀害自己的恩人、兄长,可姬良所言不差,独孤行撤离,在座无一人能拦得了木川等神庭大将,到时甚至连列阵翻盘的机会都不会有。 如今的战况容不得她有这等仁义。她咬牙道:“走吧。” 方走出大门,蓝漪恰巧被抬回来。他身负重伤,神志已不太清明,眼睛却怔怔地看着明溟。 那目光柔情无限,在明溟看来却像是一把刀,直直刻印在她心底,提醒她对他的亏欠。 “一定要救活他。”明溟对姬良说道。 “放心。竭尽全力。” 神树,实则分别于天阑、神庭各有其一,名为苍榆双木,乃为生命之源。 巽骨带明溟与无心到得神树所在,只见一棵参天古树矗立在前,其花殷红透亮,其叶青绿如玉,看到这树,众人内心蓦地沉静下来。 巽骨指引二人站到阵眼的位置上,口中念决,无数的藤蔓缠住两人的四肢,而两人此时内心竟无半点惧意。 巽骨拱手道:“殿下、公子,多保重。” “嗯。你快走吧。”明溟也不与他再寒暄。 待巽骨离开,明溟看向无心,问道:“现在没有别人了,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 无心避开她的目光,轻轻摇头。 明溟几番欲言又止,神树突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原本饱满的枝干枯瘦不堪,树叶疯狂掉落,神树的生命如沙漏般迅速流失。而那几根藤蔓却缠紧了两人的身体,只见两人自脚底开始生出一层金光,金光顺着身体缓缓蔓延,所到之处,仿佛失去神经的联结,感觉不到那片肉体的存在,两人的意识也在随之流失。 明溟大喊道:“萧霄,你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这句话。 “你是如何发现的?”无心,应该说是萧霄,轻声问道。 那日萧霄重伤,萧澈冒险施展移魂之术,将萧霄的魂魄移到无心身上,而无心的魂魄移至苏墨成体内,算是给他一个完整的躯体作为补偿。萧霄变成无心,从此不再有那些约束,便能安心陪在她身旁。 明溟眼眶微红,苦笑道:“你的手语是我教的,所以许多习惯与我一样,又看你对摘星殿这么熟悉,我就起了疑心。可其实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刚刚只是赌了一把而已,没想到我赌赢了。” “这些年你可曾恨过我?”萧霄此时语声苍凉,令人动容。 明溟忽而笑了起来,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无奈,道:“原本有恨,可是你也只是做你该做的事而已,不如说是我自己的过错。” 第95页 萧霄垂首道:“若我那日信你,便不会——” “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明溟打断他。 两人视线相撞,压抑许久的深情仿佛自海底喷涌而出的暗流,霎时间铺天盖地袭来,两人情绪瞬间爆发,泪如雨下,神情却是释怀。 枯萎的神树开始发出新芽,疯狂生长,重现生机,而大地剧烈震颤,金光的蔓延速度也愈发惊人。 明溟朗笑道:“现在我们两个要共赴黄泉了,想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不算亏。” 此时金光已经到了两人的胸口,萧霄长嘆一声,笑问道:“明溟,此生遇上我,你后悔么?” 明溟望着他,轻声道:“无悔。” 话音甫毕,那光芒已完全没过两人。 无数回忆在明溟脑海中闪过。 天阑,萧霄,小蓝,独孤行…… 她这一生不知错负了他们多少,此生无力偿还,就这样死了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写完了! 因为最近忙到炸裂,又想快点写完,了却一桩心事,所以这几章比较仓促,在此向看到这里的大佬们致歉…… 下一章正文结束,不坑不坑! 番外抽空回来补上~ ☆、第五十一章君心我心 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一根根透明的光丝自神树飞出,缠绕在诸神身上,丝线开始增长,像蚕茧一样将他们尽数包裹在其中,无论以何种法器、法术,都破不了分毫。 无一例外,众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苦楚,发出可怕的吼声,接着骤然无声。 丝线漫空飞舞,塑造出不同于从前的形象,待丝线散开,茧中走出的是曾经战死的天阑将士,而众神已经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只有地上残留着的衣物,显示着曾经的存在。 暴雨忽至,似是要冲净此处的杀戮。 远方一个茧裂开,自其中走出一个白髮少年,一双蓝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少年躬身,捡起茧旁的黑色锦袋,倚着巨剑仰天长嘆,脸上滑落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而天阑众人朝少年齐齐跪下,口中高唿“君上”。 天殛阵已成,诸神暴毙,魔族復生,战局瞬间扭转,天阑胜得毫无悬念。 大雨连续下了足足三日,战场上留下的血迹却难被洗净。 蓝漪受重伤,姬良竭尽全力,救得他性命。他甫一睁眼,也不管自己那满身的伤口,便发疯一样地寻找明溟,却只得到她的死讯。 天殛阵启,魂飞魄散。 天阑众口一词,不容置疑。 蓝漪万念俱灰,那晚喝了许多的酒,如何也醉不了。甘冽纯粹的陈年老酒顺着咽喉填到胃里,身子暖暖的,而心却暖不了了,像是凭空少了一块,因为那心尖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魔族不入轮迴,若要她復生,只有天殛阵有可能实现。然而这代价太大,且不说是否能成,就算真救回她,她必不会谢他,反会怨他、畏他。 斯人已逝,不若就此忘却。 把酒喝完,他像是顿悟了一样,安心调理身子,痊癒后便返回雪狼谷。 蓝漪离去半日后,萧霄醒来,闻到刺鼻的药味,真切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方确定自己还活着。 姬良为他治伤时,顺手用天阑的灵药替他治了脸。不过这些伤疤自小就印在了无心的脸上,纵然姬良妙手回春,仍有些纵横交错的痕迹,只是相对从前那皮开肉绽的感觉来说,不那么骇人罢了,至少能看出本来面目,除去伤痕隐约可见其英气的眉眼。 待他能起身时,亦是得到了同样的消息。不像蓝漪初时那样四处疯狂寻找,他倒是坦然接受,不日便整装离去。 而众人口中魂飞魄散的明溟,其实早在两人转醒前就熘走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天殛阵内,不料只是散了大半的修为,小命还留着。 醒来看到自己的兄长死而復生,萧霄与蓝漪保全性命,却又见故国满目疮痍,心中五味杂陈。 萧、蓝二人待她皆是情深义重,一个为她放弃一切,一个为她赴汤蹈火,若说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怎奈偏偏活了下来,那便不得不去思考如何面对二人。 随了一人,便负了另一个。可这两个人她都辜负不得。只好来个“一死了之”。 莫殇本就不愿她牵涉太多国雠家恨,所以才将她记忆封锁,命镜灵清影将她送走。岂料机缘巧合,让她吃了这么些苦。莫殇内疚,此时便也遂了她的意,让她假死走了。 幸而魔族没有转世,故而无操办葬礼的习俗,否则还得给她大张旗鼓地弄个假葬礼。 这几年她经歷的也太多,自己想了不少,许多事情本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各方牵涉,才扯出这么多乱子。她离去后便四处云游,以自己的力量行些小善,图个内心的平和。 此战过后,六界皆是死伤惨重,主要战力失了九成以上,各自撤退,韬光养晦。若要恢復元气,少说百年是必要的,六界便得了这短暂的安宁。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转眼已是五年后。 蓝漪继承大统,迎娶新妻,对方虽非妖界望族,但贤良淑德、颇识大体,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生下一双儿女。 蓝芷随姬良留在临川,为天阑的重建也出了不少力,姬良终于劝得蓝芷将孩子下葬,一年后两人重得一子。 莫殇仍未娶妻,虽知独孤行不会轮迴,但仍是为他立了衣冠冢,以图安慰。每每心中不悦,总要独自去他坟前喝上一壶。 萧澈勤政爱民、励精图治,九烨在他的治理下,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安宁诞下皇子,封为后。 无心换了苏墨成的身体,隐姓埋名,在山里开了间医馆,悬壶济世,并收留那些被抛弃的孩子。 而萧霄仍在人海漂泊。当日他与明溟同去天殛阵,他还活着,明溟十有八九也还安好。他料定她定是在逃避,但天阑众人铁了心要帮她隐瞒,他也追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多言。 此时他已成神,修为虽散,寿命却很漫长。 余生漫漫,难道两人今生今世真要不见面么? 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便下定决心,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万里山川,也要把她找到。 春去秋来,他四处寻访,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人间已几乎被他走遍,此时到了燕归城,正是两人初遇之处。燕归繁华如旧,却不知伊人身在何方。 “让一让!让一让!大先生要开始说书啦!” “快快快!晚了可就没座儿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叫嚷着,往同一个方向跑去,萧霄闪到一边,听闻他们口中一直喊着“大先生”、“说书”之类的字眼。 人群挤到茶楼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又还有人不断赶来,一时间很难挤进去。 萧霄心想,这大先生倒还有点意思,说不准能从他那儿打探些消息。 萧霄跟在人群后,只待机会去见一见那所谓的“大先生”。 第96页 只听一声轻咳,扰攘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茶楼中传来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上回书说到哪儿了?” 观众说道:“说到孙悟空大闹蟠桃宴,偷吃仙丹,玉皇大帝派了十万天兵天将去花果山捉他!大先生大先生,你快说,孙悟空后来怎么样了?” “噢,玉皇大帝派这十万天兵天将,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谁曾想这孙悟空骁勇善战、神通广大,这一战打得几多激烈。可交战中猴王不慎中了暗算,不幸被擒,关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了。”大先生说到此,停了一下,众人的心可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听醒木一拍,他续道:“结果呢,不但没有烧死,反使孙悟空练成了火眼金睛啊。孙悟空自炼丹炉中逃出,奋起反击,把天宫打得是落花流水。玉帝一瞧,这打不过了啊,那咱得去搬救兵吶,就派人去西方请如来佛祖降伏美猴王。” 台下观众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 “这后来嘛,嗯,不急,等先生我喝口水先!”大先生喝了一口茶,将如来如何将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平息这场动乱说了个清楚,当真是有板有眼,精彩绝伦。 “大先生,孙悟空就这么死了吗?” “当然没有啦!孙悟空要是死了后面的书怎么说?” “那后来孙悟空怎么样了?” 众人意犹未尽,而大先生似乎已经说够了,不再回话,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人群散去,萧霄只看见大先生的背影,一袭黑衣,瘦小娇弱,只一瞥,他的心脏像是被一道奇怪的电流穿过。 萧霄拨开人潮、四处寻找,终于是在一条狭长无人的小巷中撞见了大先生,只见大先生容色如玉,面似桃瓣,唇角带笑,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安然在此,宛如一段缺失的时光,骤然完整。 萧霄远远看着她,仿佛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张开嘴,却落不出一个音节。 明溟站在原地,脸上原有的神情像是突然被清空了一样,静静看着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两人怔然相望,曾经的过往涌上心头,想起这些年对方为自己受的苦、犯的错。 只是站着,安安静静,相顾无言,他眼中化不开的深情缠绕在她心间。 萧霄慢慢走到她跟前,一步一步,缓慢无声,却像是带着千钧之力,击溃她的固执。 他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身体甫一被拥抱,她像是失去了理智,本想推开他跑掉,却不由自主靠在他胸口。 萧霄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娇小的身体是那么真实,却又很怕她再消失,他低声祈求道:“不要再不辞而别了,好不好?” 明溟反问一句:“为什么还要找我?” 萧霄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离不了你。” 明溟心口一颤,眼泪簌簌而下,一滴滴眼泪像刀子一样,扎着萧霄的心脏,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道:“不哭了……” 她垂下眼,摇头道:“走吧,你接受不了去过红莲狱的我。” 萧霄轻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慰一般,柔声劝道:“那是他们强迫你的,并非你所愿。” 她仰起头,对上他深邃如漆的眼眸,苦笑道:“可我不能怀孕了。” 萧霄手一滞,却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低声道:“那便不要孩子了。” 萧霄说完这话,感觉怀中人僵住了。他这才想起,她是多么喜欢孩子。一番难言的痛楚霎时涌上心头,却只凝成这样一句话:“对不起。” 这三个字仿佛道尽他此生的悔恨,剎那,明溟心底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山洪爆发,整个人扑在他怀里大叫着他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曾经的痛苦伴随这一声声的唿喊化为乌有,无论过去如何,总不该沉浸其中,明溟终于伸出手抱紧他,喃喃道:“发生这些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萧霄捧起她的脸颊,轻声道:“今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萧霄。” “嗯?” “你先松开我,太瘦了,硌得慌……” 两人心结解开,此时也有心情打情骂俏了。 萧霄松开手臂,问道:“嫌硌刚才怎么不说?莫不是怕我跑了?” 明溟白了他一眼:“呸!那你现在跑一个我看看?” 萧霄闻言作势要跑,明溟上前勾他肩膀,他反手擒拿,两人一来一往,不小心碰掉了他脸上的青铜面具,萧霄的神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毕竟是无心的身体,脸上还留着些交贯的痕迹,他匆匆背过身去。 明溟跳到他跟前,指尖抚上那些伤痕,柔声道:“我不嫌你,无论怎样都不嫌,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皮囊。” 萧霄心头一热,伸手轻轻拥住她,微笑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明溟亦是笑,忽而皱起眉头,挣脱他怀抱,正色道:“等等,我可没说要嫁了,有的事咱先得说清楚!” “你说。” “以后衣服谁洗?” “我。” “那,饭谁做?” “我。” “碗谁洗?” “我。” “钱归谁管?” “你。” 明溟满意的一笑,萧霄上前握紧她的手。 这一握便是一生一世。 相爱相伴,此生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感谢点进这部小说的每一个人。 第一次写,还有很多值得提高的地方,我会继续学习,等三次元忙过之后继续努力啦~ ☆、番外花好月圆 燕归城边,明溟自己置办了一间宅子。 宅子不大,却带了个雅致的花园。此时正是盛夏,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荷叶相接,几只蜻蜓立在花间,相映成趣。 推开房门,萧霄惊住了,这房间与清风筑的布置分毫不差。他扬眉浅笑,明溟脸一红,吐舌道:“想什么呢想什么呢,纯粹只是因为我在天阑的卧房是这个样子而已。” 萧霄轻笑道:“你以为我在想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明溟哼了一声,侧头道:“刚刚说好的,你做饭,快去快去!” 不得不说萧霄真是有心,他学会她爱吃的每一道菜,此时在给她做水煮鱼。 萧霄一向很怕这些刺激性的食物,此时被呛得眼泪直流,明溟在一旁看着颇为有趣,坐在身后轻声唤他。 “马上好。”萧霄回头,笑得很好看。 “不做了,你都要呛死了。”她从后面揽住他的腰,声音轻轻地传来。 “没关系”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萧霄回身抱起她放在凳子上,“别过来,太热。” 明溟见他执着也不再阻拦。她心头一暖,轻声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第97页 “八年前。” 她托腮道:“唔,那时候我才十八岁,你也才二十六岁吧。我还记得我直接掉到了水潭里面,你把那群人引过来,我当时快恨死你了。” “我不是没让你受伤么?” “那我也很害怕啊!一个一点世面都没见过的废柴学生突然看到这些,而且你那时候浑身都是血,我真的很怕你连我一起杀了。” “也亏你想得出藏到妓院,”萧霄戏嚯道,“那时我就担心你胸太大,无法伪装。” “诶第一次见面你就看我胸,你色不色啊!” “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 “是啊,安宁公主过来和亲你不也看了?” “五十步笑百步。你莫要以为我眼神不好,我可亲眼瞧见,席间长得好看的大臣你通通看了个遍,口水可都快流出来了。” “口水?那是你们御厨菜做得好!”明溟白他一眼,吵不过还不会耍赖么? 萧霄拿她没办法,夹了一块肉矮身递到她嘴边,道:“尝尝。” 要让他喂,明溟有些不好意思,她起身自己夹了一片,眼神陡然发光,显然是合她口味。 学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今后日日给她做饭,此时得了肯定,萧霄大喜过望,大笑不止,后续几道菜做得更是起劲。 明溟站在锅边,贊道:“卧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技能?这样,以后我俩开个饭馆,妥妥的。” 萧霄有些认真、甚至是严肃的说道:“我只做给你一人吃。” 明溟笑问道:“当真?” “自然。” “噢那行,一会儿你一口也别吃,反正只做给我吃。” 说完,她抬起桌上的菜一熘烟就往屋里跑,脚下套到门槛,直挺挺就摔下去。 萧霄连忙上去接住她,幸而动作快,没让她脸着地摔下去。 她脸上表情僵住了,萧霄还道她是吓着了,轻声问道:“没事吧?” 明溟神情痛苦,大声叫道:“你怎么接我不接菜啊!啊啊啊啊!” 萧霄有点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三声有规律的叩门声。 “你先呆着,我处理点事情。”明溟忙不迭地跑进屋内,从凌乱的书桌上翻出一本书,偷偷塞在怀里,方去给那人开门。 两人交谈一番,对方给了明溟一袋钱便匆匆离去。 来人鬼祟,明溟的行为也有些可疑,萧霄担心她又身涉险境,忙问道:“那是何人?” “没什么,拿点东西而已。” 这番回答让他更不放心了。萧霄盯着她,那目光像是在拷问一样,让她很不自在。 这时,那人又来了,明溟眉头一皱,开门轻声问道:“怎么了?” “大先生,您拿错了,这本是空白的。” “哦不好意思,稍等片刻。” 明溟忙返回屋内寻找,好不容易翻到,萧霄却拦在门口,似乎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不会让路的了。 她上前抓住他双臂,撒娇道:“先让我出去啦,人还等着,回头跟你慢慢说好不好?” 萧霄不为所动,冷声道:“把书给我。” 明溟断然拒绝道:“不行!” 萧霄面露不悦,伸手便去夺书,明溟像护命一样护着,但她拳脚功夫始终是弱,三两下书就被萧霄抢到手里。她绝望地大喊道:“别看!我求你了!” 萧霄不理会,将书页翻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书中全是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更令人咋舌的是,随着书页的翻动,书中人像是会动一样,栩栩如生,引人入胜,翻完一本就像是看了一套完整的动作一样。 萧霄面色迅速转红,将书扔到明溟手中,明溟顿觉自己形象尽毁,灰熘熘把书送给那人。 关上门回来,萧霄还一脸崩坏。 明溟咬唇不语,半晌,轻咳道:“啊,那个,就是,我总得吃饭嘛。你说,我一个小姑娘是吧,也没啥别的技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那个,那个什么,画画还行,这么些年了,看了这么多里番□□小黄文啥的,这,我就想,学以致用,养活自个儿。你看这屋子都是我卖小黄本的钱买的!” 萧霄无奈地嘆道:“你啊!” 她低着头站在边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萧霄又看着她嘆了口气,眼睛瞥见她那些书名,羞得满面通红,他上前翻她那堆书,道:“这什么?极乐鸳鸯,□□。我都……都说不出口!小丫头,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明溟撇撇嘴,委屈不已,垂头道:“不是,我没有想……就是,我真的什么也不会啊……我总要有钱吃饭啊……”实际上她就是纯觉得好玩,顺便还能捞个一笔。 萧霄此番才真是叫哭笑不得,又恼又羞,不知该如何说她。 明溟见他脸色一沉,立即揉揉眼睛,似要落泪。 萧霄本来就翻了几页黄本,心跳莫名变快,两人多日未见,此时她那模样楚楚可怜,引人浮想联翩,他忙背过身,走出屋子,道:“不说了,我再炒两个菜。” 用过晚膳,萧霄还真是依约洗碗,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明溟坐在一旁抿嘴偷笑。 两人坐在院内,仰头看着星空,诉说这五年来的所见所闻,相互紧握着彼此的手。 “这些年我走了好多地方,每次颠簸都感觉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想了想,干脆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吧,去年就来到了燕归城。” “幸好,不然我还不知道还要找你多久,”萧霄笑着说,“对了,他们为何都叫你‘大先生’?” “哈哈哈,我看着年纪小,本来都叫我‘小先生’,后来有个孩子跟我说,要叫‘大先生’,叫着叫着没准儿我就会看着年长些了,于是就叫开啦。” 明溟大笑不止,似是困了,打了个哈欠。 萧霄揉揉她头,说道:“睡吧,不早了。” “嗯。” 两人同塌而眠,萧霄却连衣服也不敢脱。毕竟多年未见,又知她曾有那噩梦般的遭遇,他不敢过于唐突,加上无心这身子未经人事,他不太能把握,怕自己夜里鲁莽,他便往边上使劲地挪,几乎是睡在床沿了。而明溟差不多一沾床就睡得像死猪一样,全然未觉。 夜里,雷雨突降,雷电轰鸣声把明溟从睡梦中惊醒,窗外电闪雷鸣,像要撕裂天空,十分骇人。她心惊不已,便往萧霄那边靠,萧霄睡得迷煳,下意识便伸手搂住她,忽而清醒,身子僵了一下。 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明溟浑身一颤,又往他怀里钻,感觉到他的不适,她轻声道:“我怕打雷。如果吵着你了,我就去外间睡,你帮我点一盏灯就好。” 萧霄搂紧她,安慰道:“不吵,睡吧,别怕。” 她靠在他胸前,给自己找个舒服的睡姿。她倒是不要紧,可萧霄就感觉不太对了。夏季衣料薄,她就这么贴着他蹭来蹭去,令人心神荡漾。 第98页 萧霄按住她肩,道:“别动。” 还道他是恼了,明溟有些抱歉,轻声道:“唔,我自己出去睡好了。” “别,”萧霄抓住她手,“你别动就好……乖。” 这音调带了几分旖旎,明溟瞬间秒懂,脸颊微红,把头埋到他胸前。 鼻尖蹭过胸前,温热的气息打在胸膛,萧霄身体微微颤抖,似在极力控制。 她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小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忍的。” 她翻身,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脸,像是微风拂过花朵一般轻柔。 萧霄蓦地一惊,喉头一动,双手捧着她脸颊,没有丝毫迟疑,轻轻吻在她唇上,她身子一软,轻而易举便被他压在身下。 【在下河蟹君,有何贵干?】 长夜漫漫,缠绵不休。 次日,说书从不迟到的大先生第一次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谈恋爱!捡糖吃捡糖吃! ☆、后记 也不知道算不算后记吧,大概更像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和文章致谢的结合体。 这个故事从构思到写出来,经歷的时间太久,啰嗦的我想把一切都唠叨一番。 先说说这个故事好的地方,第一,至少觉得逻辑上还基本说得过去,没什么用硬伤,情节推动大部分都合情理,至少能说服我自己,能否说服各位看官,一个是我功力的问题,二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第二,女主的角色塑造相对比较符合最初的设想,也感觉比较好地表现出她的性格吧,后续关于角色的设定会详细讲,这里就不再赘述。 再谈谈不好的,首先是取名,各位应该看出来了,我是一个超级取名废,因为喜欢萧和明两个姓,想不到牛x的名字,就这么草率定下了男一女一,男二更惨,洗个手的工夫灵光乍现就这样了,后面也有想过改,但改了自己非常不习惯,于是就沿用了。 最重要的主要是情节,写这个故事的初衷以及主导思想,是因为自己中二时期被推了不少玛丽苏小说,总觉得这些故事太过虚伪、美好,不合逻辑,就想写个不一样的,从提笔创作开始,各种想反套路,可是发现完全没套路以我的能力还推动不了故事的发展,难免也用了些老梗、烂梗。再是节奏,前文节奏略显拖沓,而后文节奏极快,整篇文章前进步伐不均,读起来似乎不那么舒服,这跟我本人有很大关系,一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小说,难以驾驭,二是我个人想抓紧写完,忙三次元的一些事,所以中后期开始赶得多,删去了很多预设的情节,比如萧霄作为太子、政治家的一面描述太少,或是萧澈作为后继皇帝,之前有安排他谋略、政见上的一些亮点,还有他与安宁、明溟的线也没有保留,再比如独孤行与莫殇的感情线,也只是一笔带过,本该有血有肉的战神形象也显得单薄不少,还有明溟与小蓝、蓝芷与姬良、萧家的纠葛、唐柒寻与萧霄、神庭战神,等等,总之摊子铺太大hold不住,就只留了主线。还有作为一个创作小白,写的过程中看到什么元素都觉得很棒很想吸收,写着写着发现不伦不类,只好化繁为简了。 最后是人物塑造,女主角色还过得去,男主也差强人意,别的就不那么令人满意了,我想这大概是删了情节的缘故,当然,我的水平更是不可逃避的缺陷。 关于批评与自我批评就说这么多,下面是不怎么正经的小说创作简述与各种设定。 首先说说人物,女主和男主身上满满都是我的影子。女主明溟,只是个一心想做咸鱼却被命运逼到绝路的普通人,只是因为责任太重,不得不经歷这些,其实我没有她那样的勇气,我要是遇到这些事可能早就自杀了。男主萧霄,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感觉,他和明溟很像,只是更为沉稳、顾虑更多,像是工作时的我。男二小蓝,这个角色的创作非常随性,因为我高中时做了个梦,小蓝的形象正好来自于那个梦中人。 再到各方势力设定,中二小说中二游戏见多了,就来了,其中关于天阑的设定值得一说。我十来岁的时候因为眼睛一单一双,被人说过很丑,一直难受很多年,有一天看到《格言》上的一篇文章说“缺陷可能是上帝的恩赐”,就萌生了这个设定,觉得红瞳太单一,又加了一些,之前构思了天阑系列n部曲,当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我没写完……继续说天阑设定,设成魔,是我中二,后来看了通天塔的传说,就开了脑洞,想到那儿,也就有了现在大家看到的“一家”的设定。 小说从我提笔,到我写完,经歷的时间可以用年来计算,倒不是我在潜心雕琢,只是因为我拖延症,一直没动,总是想到一点写一点,留下一堆零碎的片段,说实话一直觉得自己写得挺烂的,也没人催我写啥的,所以也缺乏动力写下去,直到去年的时候,好友二胖知道我在写,给她看了点片段,说还不错,并且建议说,反正写都写了就发呗,留着也是留着,网上也没人认识你啊。我心想也是,那就发吧,于是终于把整个故事写了下来。 一路写到现在,当然先要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看官,不管你们看没看、觉得我写得怎么样,你们点进来都算是对我的鼓励了,再就真的是要感谢二胖的鼓励和督促,如果没有二胖,这个故事可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写完,我的这个小心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 罗里吧嗦就说这么多吧,这篇所谓的后记本来十一月就该放出来,可一直忙着找工作、做毕设、做课题,没有时间总结,所以现在才开始动笔。这里算是一点小福利(大概吧)?我会一点spss、ne这类的学习软体,如果大家有需要可以留言,必倾囊相授,另外上上个月拿到了一家500强的offer,如需面经也可交流啦。 如果寒假有空,就不为难自己,写个轻松且贴近生活的新东西吧,大概是教大家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注孤生…… 就说这么多,感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