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型人格研究报告》 第1页 《支配型人格研究报告》作者：楚萌【完结+番外】 文案 将军爱皇帝，皇帝爱他妹，一个女装大佬引发的惨案(白首按剑)。 魔教教主终成恋尸癖，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人面何处)? 师兄弟先后成魔，是成魔会传染，还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念成魔)? …… 林一羽：其实我只想写个论文(撩完就死真刺激)。 ps：攻都是同一个人。 内容标籤： 强强 虐恋情深 励志人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一羽，黎戈 ┃ 配角： ┃ 其它：1v1，he，快穿 第1章 第一章 白首按剑(一) 微风拂过柳树，吹过池塘，盪起层层涟漪。 林一羽捧着书，心不在焉，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唇红齿白，面容生得极为秀美，甚至有几分雌雄莫辩。 其实他手上这本书，他早就读透了，如今捧在手上，也不过是做个样子。 侍女站在林一羽的身后，为他打扇。习习凉风，吹拂在他身上。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蛙叫。 侍女奇道：“为了不吵着少爷读书，老夫人不是让人把蝉都粘了，青蛙都抓了吗，怎么还会有蛙叫?” “或许是漏网之鱼吧。”林一羽咳嗽一声，“我看书有点累了，去园子里转转。” 林一羽出了房门，走到园中。园中绿树成荫，青草离离，各色花卉，争奇斗艳。 他走到传来蛙声的角落，卷了捲袖口，然后爬上了墙。 墙外站着一个和林一羽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他剑眉星目，颇为英俊，就是气质桀骜，看上去野性难驯。他看到林一羽，笑着张开了双臂，“阿羽!” “明熙。”林一羽也笑了，从墙上跳了下来，落入楚明熙的怀中。 楚明熙紧紧抱住了林一羽，“几天没见你了，我好想你。”他的头埋在林一羽的颈间，鼻端萦绕着林一羽身上淡淡的香气。他不知道林一羽身上是什么的香气，不似脂粉腻鼻，又不似花香熏人，分外的好闻。 两个少年好似一对交颈的鸳鸯，亲亲热热地抱了好一会儿。 楚明熙松开林一羽，问：“你最近在干什么?” “看书。”林一羽答。 “书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玩。”楚明熙拉住了林一羽的手，他自己的手十分粗糙，但他手掌中的手却是又小又软。 林一羽摇了摇头，说：“你不懂，‘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家里指望着他能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楚明熙颳了刮林一羽的鼻子，“我看你再看书下去，就要变成书呆子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去了街上。 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各种店旗招展，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唉，冰糖葫芦哟，新蘸的!” 楚明熙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停住了脚步，“来……一根糖葫芦。”他身上的钱，只够买一根糖葫芦。 “好嘞。”小贩将一根糖葫芦递给楚明熙。 楚明熙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板，给了小贩，然后接过糖葫芦，递给了林一羽，“给你。”他知道林一羽在家里什么珍馐美味都吃过，一串冰糖葫芦没什么稀罕，但他就是想给这个人一些东西，哪怕他自己拥有的都不多。 不过，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改变自己的境遇，到时候他就能给林一羽很多很多东西，连林一羽都没见过的东西。 林一羽也知道楚明熙家境贫寒，但是这个人的自尊心又极高。他笑了笑，说：“我糖吃多了会牙疼，到时候又要挨骂了，这糖葫芦不如你一口，我一口，好不好?” 楚明熙看了一眼糖葫芦，亮晶晶，红艷艷，令人垂涎欲滴。他心里想吃，嘴上却说：“随便。” 林一羽先自己咬下了一颗糖葫芦，接着将糖葫芦递到了楚明熙的嘴边。 楚明熙也咬下了一颗糖葫芦，不知为何，他觉得嘴里这颗糖葫芦意外的甜，以前吃过的糖葫芦，都比不上这颗。 两人一边走，一边慢慢吃完了糖葫芦。 路人看到这一对感情甚笃的少年，都不禁微笑起来。 林一羽吃完糖葫芦，嘴上沾了糖渍。 楚明熙从怀里掏出手帕，给林一羽擦嘴。他看着林一羽绯红的嘴唇，心中一动。他也不知道此刻溢满了心胸的陌生情绪是什么，只是觉得心上好像是被羽毛挠了挠似的。 “好热啊。”林一羽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楚明熙看到林一羽的额头上渗出了薄汗，于是提议道：“我们去游泳吧。” 林一羽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路过闹市，路过稻田，向河边走去。 河边绿草青青，几朵不知名的小花随风摇曳。河水清澈见底，游鱼来去。河的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一只老牛正在悠然地吃草。 两人脱了衣服，放在岸边，然后下了水。 河水清凉，驱散暑意。 林一羽泡在河里，仰着身子，看着湛蓝的天空。天上白云绵延，变幻万千，有时像是亭台楼阁，有时像是飞虫走兽，奇形怪状，无所不有。 第2页 楚明熙想去抓水中的鱼，但是鱼又小，游得又快，他并没有抓到。他索性抓住了几根滑熘熘的水草，扯断之后又扔了。 他看向慵懒的林一羽，坏心忽起。他坏笑了一下，掬起水泼向林一羽。 林一羽不甘示弱，也泼了回去。 河面上迴荡着两个人的笑声，连河中心的老牛都“哞”了一声。 游够了，两个人便上了岸，躺在岸边，等身上的水干。 林一羽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昏昏欲睡。 楚明熙侧着身子看着林一羽，懵懵懂懂地想：阿羽好白。 他见过的大姑娘小媳妇，没一个比林一羽白。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说出来林一羽肯定是要生气的。林一羽生气，也不会打他骂他，只是不理他而已。可他宁愿林一羽打他骂他，也不愿林一羽不理他。 他忽然开口道：“阿羽你有姐姐妹妹吗?” 林一羽不知道楚明熙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疑惑地说：“我有一个妹妹。” 楚明熙问：“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说：“林槿，木槿的槿。” 楚明熙高兴地说：“我以后娶你的妹妹做妻子，亲上加亲，这样我俩以后就可以不分开了。” 林一羽没有说话，默默捡起衣服穿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楚明熙的话，他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 楚明熙变了脸色，“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妹妹?”他的父亲游手好闲，母亲生了重病，家徒四壁，而林家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一羽低声道：“不是……只是……你如果和我妹妹两情相悦，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你连见都没见过她。” 楚明熙凝视着林一羽的面容，眉如远山，眼似秋水。他笑道：“你这么好看，妹妹一定是个美人。”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林一羽偏过了头。 楚明熙穿好了衣服，“我送你回去。” 楚明熙将林一羽送回了林家，一路无话。 楚明熙回了自己的家，家里的门开着。他走进屋内，发现有东西被翻动的痕迹，大概是他父亲在家里找钱，没找到又走了。也幸好走了，否则父子两人相见，说不定要打上一架。 他和他父亲，不像父子，倒好像仇雠一般。每次见面，总是分外眼红。 他小时候，父亲经常打他，不过如今他爹已经打不过他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药包，心中盘算着药已经不多了，得找个法子弄些钱来。他年纪尚小，哪怕去做工也赚不了什么钱，买不起药，只能用些旁门左道的方法。他知道林一羽有钱，但要他向林一羽开口，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去后院噼了些柴，生火把药煎了，接着叫醒沉睡的母亲，让她喝药。 楚母醒来之后，默默流泪。她总是哭，哭得眼睛都看不清了。她以前眼睛还看的清的时候，还能织布补贴家用，如今已经不行了。 楚明熙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地站在床边。 楚母喝完药，又入睡了，睡梦中没有病痛。 楚明熙回到自己小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起了身，又去了林家。 他去林家，却不是为了见林一羽，而是想见一见林槿。 他在林家门口蹲了一会，拦住了一个林家的小厮，“你们家小姐住在哪里?” 小厮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不肯说。 “我也不是什么歹人，只是想见一见你家小姐罢了。”楚明熙扬了扬拳头，“你不说，我就把你打一顿，你就什么都肯说了;你现在说，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小厮畏惧地看了一眼楚明熙的拳头，指了指林槿所在的地方。 楚明熙放过小厮，爬上了小厮所指地方的墙。 花丛掩映间，一个面容与林一羽肖似的少女坐在鞦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盪着鞦韆。她身边虽然万紫千红，但她的芳姿丽容，足以令鲜花失色。 楚明熙一看见这个少女，便呆住了。他一时失手，从墙上摔了下来，掉进了灌木丛里。 少女噗嗤一笑，随即以袖掩面，从鞦韆上下来，转身走了。 “别走!”楚明熙喊道，接着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会引来别人，只好爬上墙，赶紧离去。 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心还怦怦直跳，脑子里满是那个少女如花的面容。 他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心甜意洽》求收藏~ 唐心上辈子和人私奔，被始乱终弃， 这辈子在家人的安排下，他和门当户对的“哥哥”顾明轩结婚。 在唐心看来，这是一桩没有爱情只有亲情的婚姻。 在顾明轩看来…… 唐心：“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原来你从前就想上我?” 顾明轩：“明明是你从小就想嫁给我，我只好娶了你。” 此生有你，心甜意洽。 第2章 第二章 白首按剑(二) 十年后。 绿草如茵，溪水潺潺。 溪边树下，有一男子戴着斗笠，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垂钓。 第3页 忽然，浮标下沉，男子马上扬竿，却只掉上一条寸余长的小鱼。他对着小鱼自言自语道：“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后再请你祭五脏庙。”说完，他便将小鱼放入水中。 鱼一入水，倏忽不见。 男子望着流水，喃喃道：“鱼尚能得自由，我尚不如鱼。” 一宽袍广袖的男子缓缓行来，“林大将军，你称病不上朝，原来是在这里逍遥。” 林一羽被点出装病，却并未面露窘迫，而是坦然道：“我确实病了。” 男子奇道：“我观你神色，不像抱病之人。” “我是心病，面上当然看不出。”林一羽指了指心口。 “心病还须心药医，或许梁某能做你的大夫。”梁华茂也指了指自己。 “哦，不知梁大才子的心药是什么?”林一羽问。 梁华茂面容一肃，说：“我若是你，便即刻挂冠归去，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容身之所。这心病，也就无药自医了。” 林一羽垂眸不语，摩挲手中钓竿。 梁华茂接着说：“我知道你和楚王相识于微末，情谊深厚，可是如今的你，正行于薄冰之上，立于深渊之旁，你真的不自知吗?” 林一羽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和他是邻居，从小就认识了。他说自己是楚王之后，但是没有人相信他，都嘲笑他。可是我信他，他于是说，他日后做了楚王，要封我做大将军。后来齐王叛乱，周天子自焚，我们二人揭竿起义，攻城略地。”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我们最后一次在战场上联手，是攻克丹阳城。丹阳城自古便是楚国的都城，他说攻下丹阳城之后他就要自立为楚王，我说这世上有许多人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如若背誓，便……” 梁华茂问：“如若背誓，便如何?” “我拦住了他，没有让他说下去，我说我信他。”林一羽顿了顿，“攻下丹阳城之后，他成了楚王，我成了楚国大将军。君臣相得，一时佳话。” 梁华茂嘆了口气，说：“一时的佳话，却不是永远的佳话。” “我信他当年当月当日当时，对我立誓，确实是出自一片真心，这就足够了。”林一羽微微一笑。 梁华茂摇了摇头，说：“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思学有所用，成日饮酒作乐，游冶章台，这恐怕也不是聪明人所为。”林一羽把话题转向了梁华茂自身。 梁华茂没有解释，而是问了林一羽一个问题，“将军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一羽其实与梁华茂也不过是数面之交，但他敢说自己比梁华茂的酒肉朋友更了解这个人，“我想你并不是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人。” “良禽择木而栖，不见嘉树，不愿栖息。”梁华茂意味深长地说。 林一羽抱拳道：“那就祝梁兄早日觅得嘉树。” 梁华茂略显惊讶，说：“将军豁达通透，非常人能及。” 若是一般人，肯定要劝他为楚国效力，或是痛斥他竟然暗喻楚王并非明主，但是林一羽却祝他能够早日觅得理想中的君主。 “我不过是笼中鸟，网中鱼，久在樊笼，当不起‘豁达通透’四个字。”林一羽摆了摆手。 “暗夜行路，有人目盲心盲，有人目盲心明，虽然同行一路，却不可同日而语。”梁华茂本来就高看林一羽，今日更是对林一羽又多了几分佩服。 林一羽看了看天空，层云染上了橘色，“时候不早，我告辞了。” “将军慢走。”梁华茂与林一羽说了许久，却仍觉得意犹未尽。 林一羽收起鱼竿，提上鱼篓，飘然离去。 林一羽回到将军府，冉长星已经等候多时了。 冉长星看到林一羽，欲言又止。他是林一羽的副将，得蒙林一羽传授武艺，虽然没有拜师，感情却比一般师徒还来得深厚。 林一羽脱下斗笠，和鱼篓、鱼竿一起交给下人，说：“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偌大的将军府中，僕人不过寥寥数人，两个人吃饭，也不过是三道菜，两荤一素，其中还有林一羽刚钓回来的鱼做成的红烧鱼。 冉长星心中有事，食不知味，林一羽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之后，僕妇进来收拾碗筷。 待僕妇走出去，冉长星才说：“将军，我有肺腑之言。” “既是肺腑之言，不如藏于肺腑，不必说了。”林一羽摆手道。 “将军!”冉长星跪倒在地，“将军今日不听我言，我便不起来。”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是何苦。” 冉长星目中含泪，“将军对我恩重如山，在我心中如父如师，不止是我，楚军也对将军爱戴非常。将军若是登高一唿……” “住口!”林一羽厉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冉长星咬牙道：“周室衰微，王位人人可坐，能者居之，昔日楚明熙也不过是个草莽游侠。将军的心智、脾性与武功，样样在楚明熙之上。他楚明熙能做楚王，将军如何做不得。以将军的仁爱，做了楚王，才是楚国之福。将军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请为楚国百姓考虑。” 第4页 “就是许多人都像你这么想，我如今才危如累卵……”林一羽的声音渐说渐低。 冉长星听了林一羽的话，愣住了。 “不，不能怪你们，其实问题还是出现在我与楚王之间，若是楚王信我，别人说什么又有何干系呢。”林一羽将冉长星扶了起来，“这是我与楚王之间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你以后不必再提了。” 冉长星面露犹豫之色，“可是……” “你难道不信我吗?”林一羽问。 “我当然相信将军。”冉长星心想以林一羽的智谋，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或许是他杞人忧天了。 心中事了，冉长星便向林一羽辞行。林一羽出言挽留，但冉长星还是执意不在将军府留宿，以免楚王生疑。 林一羽回到卧室，看了会书便睡下了。 次日上朝的时间，他便醒来了，披衣起床，才想起自己已经称病不上朝许久了，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用完早膳，就在院子里练了会剑。招式精妙，剑光如水，可惜如今已不能用来上阵杀敌，只能用来锻鍊身体。 忽然，僕人告诉林一羽有客来访。 林一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让僕人先为客人泡茶，自己则去换了件衣服。 换完衣服之后，他去了堂屋，发现来客竟是一位意想不到之人——楚相陈伊山。陈伊山与他一贯不和，受了楚王扶持，与他在朝堂之上相互掣肘。 陈伊山看了林一羽的表情，说：“你想不到我会来，我也想不到我会来。” “不过你想对我说什么，我却能猜出几分。”林一羽坐了下来。 “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想必已经有人对你说过了。但是，我的话，同其他人相比，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陈伊山严肃地说。 “洗耳恭听。”林一羽坐正了身子。 “我对将军，其实并无成见，只不过楚王需要一个与将军作对的人，我便成了那个人。”陈伊山顿了顿，“将军位高权重，又手握重兵，更重要的是，将军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中，你不好美色，不慕名利，不贪财物，不恋权位。不止是楚王陛下，哪一位君主都不会容忍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难道淫□□女、沽名钓誉、敛财无度、揽权自重是对，像我这样反而是错吗?”林一羽似笑非笑地说。 “常言道‘人无癖，不可与交’，我不信将军无欲无求，只不过将军所求想必与常人不同。我问将军所求为何，将军恐怕也不会告诉我。”陈伊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想告诉将军的是，将军你要死了。” 林一羽听了陈伊山的话，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我看起来像将死之人吗?” “将军身强体健，若无意外，活到花甲之年估计不成问题。但是，将军的性命就在……”陈伊山以手指了指天，“……一念之间了。” 林一羽其实听懂了陈伊山的话，但他故意说：“楚相的话，我听不懂。” 陈伊山也知道林一羽听懂了，继续道：“楚国朝堂，如今分为三股势力，一是我，二是外戚，三就是将军。我有门生故吏，外戚更是盘根错节，但是将军虽然掌握楚国兵权，朝堂之上，却无一人愿为将军说话。” 林一羽问：“按照楚相的意思，我应该如何做才能保命呢?” 陈伊山站了起来，长揖道：“‘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将军却是不群不党，我愿将军能做小人。” 林一羽也站了起来，将陈伊山扶了起来，“楚相折煞我了。” 陈伊山见林一羽的神色，便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我与将军虽然共事一主，但是我与楚王是君臣，将军与楚王不只是君臣。将军如此对楚王，难道不是将楚王陷于不义之地吗?”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楚相不必再说了。”林一羽，“来人，送客。” 陈伊山被送出了将军府，他站在将军府门口，自语道：“若不是因为陛下，倒真想与你做个朋友。” 第3章 第三章 白首按剑(三) 短短两天，林一羽就见了三位说客。 这闭门谢客的将军府，不知汇聚了多少人的目光。 林一羽知道，一直称病不上朝，也不是个办法。 过了几日，他起了个大早，上朝去了。 他在宫门口排队的时候，旁边站着荀仲谦。 “林将军。”荀仲谦唤道。 荀仲谦是楚国王后的父亲，也就是国丈，在楚国可谓是权柄风光。大庭广众之下，林一羽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林一羽转头道：“荀大人。” 荀仲谦仔细打量了一会林一羽，说：“林将军不像是久病初愈之人。” 林一羽微笑道：“朝堂之上有诸位大人，自然不需要我这种莽夫操心，我不过寻个由头躲懒罢了。” 荀仲谦摇头道：“林将军何必自轻，将军也是国之栋樑啊。”他心中恨不得林一羽去死，不过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 他和林一羽，其实无仇无怨，只是他向军中安插了一些人，却不得重用罢了。 第5页 林一羽手中的兵权，楚国不知多少人觊觎。即使他被削了兵权，他在军中的威望，还是让许多人寝食难安。 “若说国之栋樑，当今楚国，唯荀大人与国相二人。”林一羽假惺惺地说。 国相陈伊山，在林一羽看来，确实有几分手腕，而荀仲谦，不过是依仗国丈的身份罢了，本身上不得台面。 “‘百无一用是书生’，陈伊山怎比得上林将军令行禁止，威风八面。”荀仲谦心中，却是既看不起陈伊山，也看不起林一羽。在他看来，陈伊山是个腐儒，林一羽也不过是个赳赳武夫。 林一羽懒得再和荀仲谦打太极，提醒道：“早朝就要开始了，荀大人位高权重，是百官表率，还是庄重一些为好，切勿学那长舌妇人。” 荀仲谦心头怒生，面上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钟声敲响，百官鱼贯入宫。 林一羽在人群中抬起头，遥望楚宫，斗角飞檐，雕樑画栋，在薄雾缭绕中，恍若人间仙境。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地方和无间地狱没什么分别。他心中嘆息，又低下了头。 早朝开始，群臣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林一羽不言不语，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 楚明熙正襟危坐，面色喜怒难辨。 从很久之前，林一羽就不知道楚明熙每个表情所代表的的意义了。他记忆中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年，仿佛从来不存在过。但他仍然执着追寻着过去的影子，像是用手留住一捧水。 楚明熙忽然开口道：“林卿有何看法?” 众人在说些什么，林一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过他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微臣见识浅薄，陛下自有决断。” 他知道楚明熙向来独断专行，群臣的意见能否被採纳，不是看是否高明，而是看谁能猜中楚王的心思。这样如果意见有用，就是楚王英明;意见无用，就是臣子愚钝。 楚明熙低笑一声，说：“你若是见识浅薄，那这朝堂之上，尽是庸人了。”不过，他没有追问林一羽，而是採纳了陈伊山的意见，“洪灾之事，便如陈相所言。” 他环顾群臣，无人敢与他对视。只有林一羽的目光与他相触了一瞬间，又深深低下了头，成为了无数谦卑头颅中的一个。 楚明熙挥袖道：“若无其他事，便退朝吧。” 林一羽出了正殿，走了几步，便在拐角处被一个太监拦住了。 太监说：“林将军，陛下召见。” 林一羽嘆了口气，“走吧。”他想见楚明熙，又不想见楚明熙，不过见与不见，由不得他做主。 林一羽见到楚明熙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楚明熙睁开了眼睛，“你来了。” 林一羽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楚明熙亲自将林一羽扶了起来，又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他握住了林一羽的手，“许久不见你了。” 林一羽的手很凉，楚明熙的手却滚烫火热。 林一羽看着楚明熙，竟生出几分温情缱绻的错觉。他笑了笑，说：“是啊，好久不见。” 楚明熙捏了捏林一羽的手，“病好了?” 林一羽垂眸道：“多谢陛下关心。” 楚明熙沉默了一会，说：“你是在怪我把你从边关召回来吗?” “我怎么会怪陛下呢，陛下自有陛下的深意。”林一羽说的是实话，但他知道楚明熙必然是不信的。他对楚明熙，从来无恨也无怨。 “你在边关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是时候回来享福了。”楚明熙摸到了林一羽手上的剑茧，厚厚的一层。 这双手曾经白皙柔弱，但也曾没日没夜地练剑，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来。 林一羽正色道：“我为陛下守疆卫土，怎么能说是苦。” 楚明熙声音低沉，“能为我守疆卫土的人太多了，但林一羽只有一个，战场刀剑无眼，你不要令我担心。” 林一羽几乎有一瞬间，以为楚明熙的话是真的，这个人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但是，话语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血淋淋。现实是自己的兵权被削，兵符被夺，成了架空的大将军。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说：“我是陛下的臣子，但凭陛下做主。” 两人说话间，一名太监走了进来，跪倒在地，“陛下，王后求见。” “既然王后来了，那我还是告辞吧。”林一羽想要站起来。 楚明熙按住了林一羽，“你与他人不同，何必与我如此见外。”他转头说：“让她进来吧。” 衣香鬓影，环佩叮噹，荀秀隽款款而入。她向楚明熙行礼，“陛下。” “起来吧。”楚明熙虚扶了一下。 荀秀隽浅笑道：“臣妾做了银耳莲子羹，请陛下品尝。”她看向林一羽，“没想到林将军也在，不如也请用一些。”她容颜如花，笑时尤其动人。 林一羽侷促地说：“多谢娘娘好意……” 楚明熙沉声道：“又没有下毒。” 室内一时寂静，连唿吸声都放轻了。 林一羽开口打破了寂静，“能尝一尝娘娘的手艺，是微臣的荣幸。” 第6页 荀秀隽从身旁宫女提着的食盒里拿出银耳莲子羹，双手奉给楚明熙，“陛下请用。” 一名宫女将另一碗银耳莲子羹端给了林一羽，“将军请用。” 林一羽端着这碗银耳莲子羹，食不知味。等吃完之后，他便藉口有事走了。 楚明熙面沉如水，将碗扔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太监、宫女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荀秀隽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不合陛下的胃口?”她自然知道楚明熙生气不是这碗银耳莲子羹的原因，而是因为林一羽，但她就是要问。 楚明熙深吸了一口气，“是孤心情不佳，你下去吧。” “是。”荀秀隽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不能毁了自己温柔恭顺的形象，于是退下了。 等荀秀隽走后，楚明熙自嘲道：“这君不君，臣不臣，像个什么样子。” 林一羽出了楚宫，心头烦闷。于是他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在街上闲逛，散散心。 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常。林一羽想起自己刚刚攻下丹阳城的时候，饿殍遍地的惨状，自语道：“或许，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 楚国人人都敬仰他，视他为大英雄、大豪杰，他却时常觉得有愧这份敬仰之心。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楚国，也不是为了楚国的百姓，为的不过是楚明熙一人而已。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几个混混正在纠缠一个卖花的少女。 少女哭哭啼啼，不肯跟混混们走。她柳眉杏眼，雪肤花貌，虽然布裙荆钗，但是也难掩姿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手。他和武功和街头混混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几招就把混混都打跑了。 少女拜谢道：“多谢这位大侠。” “你今天的花，我都买了，下次换个地方卖花吧，小心那些混混报復你。若是有事，便去找巡逻的捕快。”林一羽掏出了一块碎银。 少女摇摇头，不肯接过碎银，“大侠救了我，已是于我有恩，我怎能再收下您的钱财。”她跪了下来，“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今日蒙大侠救我，愿意到大侠府上为奴为婢，报答大侠。” 林一羽想要扶起少女，少女却不肯起来。 林一羽嘆了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朱槿，木槿的槿。”朱槿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向林一羽。 林一羽沉默了片刻，说：“是个好名字。”他想了自己病死的妹妹，一个美丽又薄命的少女。 “只不过我家门口刚好有株木槿，于是我就叫做朱槿了。”朱槿低下了头。 “我不需要奴婢，不过我可以暂时收留你。”林一羽想到自己认识的人中，有一些出身不高但是正直可靠的，或许可以为朱槿寻个依靠。 朱槿带着泪痕的脸上绽放了笑容，“我还不知道大侠的姓名。” “林一羽。”林一羽已经能预料到朱槿脸上惊讶的神情。 朱槿果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你是林大将军!” 朱槿声音太大，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林一羽只好拉着朱槿回府，然后让下人安顿她。 第4章 第四章 白首按剑(四) 楚明熙正在画画，他先是画了大丛大丛的木槿，接着在木槿丛中画了一个人，华服美饰，鬓髮如云，然而要画脸的时候，他却放下了笔。 桌子上还有好几张美人图，佳人或坐或卧，或枕花或扑蝶，然而无一例外，没有面容——他不记得林槿长什么样子了。 他只记得林槿长得和林一羽十分相似，却不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她的面容，在他记忆的深处，仿佛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 他有时觉得自己是爱着林槿的，爱着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女;有时又觉得林槿已经不算一个人了，而是一种精神的寄託，否则他怎么会不记得林槿的长相呢。 他以前是记得林槿的长相的，只是那个时候他连画纸都买不起，只能用树枝在沙地上作画。沙地上的画，水一冲便消失无痕。 他其实只见过林槿一面，后来他再去林家，便没有看见过林槿了。他第二次见到林槿，只看到了这个少女冰冷的棺木——她没有等到他来娶她，就病死了，否则她才会是楚国的王后，楚国最尊贵的女人。 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一面之缘，竟让他魂牵梦萦，直至如今。 他忽然十分想见林一羽，于是换了衣服，出了宫。 将军府中，来了一位客人。他虽然眉目平常，却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于雨泽一见到林一羽，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一回到丹阳城，马上就来见你了。” “雨泽。”林一羽回抱住了于雨泽。 当初和林一羽一起长大的，不只有楚明熙，还有几个人，不过大多都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于雨泽了。他们是当初一起揭竿而起，出生入死的交情。 “好久没同你喝酒了，今天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于雨泽松开林一羽，揽住了林一羽的脖子。 林一羽难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好，不醉不归。” 于雨泽看到正在打扫院子的朱槿，挤眉弄眼道：“这位是……难道是你开窍了?” 第7页 “她被混混纠缠，我刚好救了她，然后收留了她。”林一羽解释道。 于雨泽笑嘻嘻地说：“原来是英雄救美。”他看向朱槿，“你好，我叫于雨泽，是他的好友。” “于大人好，我叫做朱槿。”朱槿低眉顺眼地说。 于雨泽愣了一下，说：“朱槿啊……难怪你会收留她。” 朱槿疑惑地说：“怎么了?” “没什么。”于雨泽不想多谈。 林一羽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个妹妹，与你同名。” “原来是这样。”朱槿低下了头。 于雨泽后悔自己的失言，林槿的早逝，对于林一羽来说，是一个伤口。他大声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喝酒去!” 其实林一羽已经不把林槿的死放在心上了，亲人的死，刚开始会觉得痛苦，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痛苦会慢慢减淡，直至波澜不起。他笑道：“陛下赐了我几坛好酒，正好便宜了你。” 下人把酒搬到了院子里，还上了几个小菜。 于雨泽拍开酒罈上的泥封，酒香扑鼻而出。他贊道：“好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林一羽倒了一杯。 林一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好酒，就应该和好友一起喝。如果一个人喝，再好的酒，也没滋没味。” 于雨泽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得对!”喝完之后，他迟疑地开口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那样。”林一羽敷衍地说。 于雨泽露出怀念的神情，“当初我们三个人在清河县的日子，真是快乐。” “过去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林一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于雨泽低声道，“你要是真的能向前看就好了……” 虽然于雨泽声音极低，但林一羽内力深厚，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晃了晃杯中酒，“道理谁都会说，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好几坛酒。 于雨泽趴在桌子上，醉眼迷濛，“你说……人怎么就变了呢。” 林一羽喝得比于雨泽少，虽然带了几分醉意，但神智还是清醒的。于雨泽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林一羽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看着于雨泽，“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要喝……”于雨泽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睡着了。 林一羽自斟自饮，对月举杯，又喝了一会。 忽然，一个人从树木的阴影中走出，“你们喝酒，为什么不叫我?”他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一羽不看楚明熙，“我怕酒后失言。” “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楚明熙又走近几步。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很多。” “你以前什么都和我说。”楚明熙感慨道。 林一羽笑了笑，“人总是会变。” “你变了吗?”楚明熙的眼中有几分认真。 林一羽终于转过了头，看向楚明熙，“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 楚明熙在林一羽的对面坐下，“或许是你从来没有看清我。” “是我错了吗?”林一羽喃喃道。 楚明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事到如今，有些事，已经不能用对错来衡量了。” 林一羽放下酒杯，“事情的对错，因为人的观念不同，看起来也是不同的。有些事，在我眼中是错的，或许在你眼中是对的。” 楚明熙喝了一口酒，“你总是有许多道理。” 林一羽斜眼看着楚明熙，“你以前说的是——我总是有许多歪理。” 楚明熙眼眸深沉，“你太执着于过去了。” “执着不好吗?”林一羽问。 楚明熙有没回答林一羽的问题，“我从楚宫走到将军府，看到外面有花灯会。你以前曾经对我说想和我一起去看花灯，但是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看过。” “花灯吗?”林一羽若有所思。 楚明熙微笑道：“我们一起坐看花灯吧。” 林一羽沉默半晌，说：“好。” 林一羽先把于雨泽抱到了客房，接着他和楚明熙二人出了将军府，去了花灯会。 天上银河璀璨，地上花灯如海，交相辉映。花灯造型各异，千奇百怪。 林一羽边走边看，目不暇接。他之前从未逛过花灯会，因为有一个人说要带他去看，他一直等着。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待。他不怕等，他怕的是那个人有一天回过头来，他已经不在了。 花灯会上人山人海，为了防止走散，楚明熙握住了林一羽的手腕。 林一羽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没有说话。那滚烫的手，像是保护，又像是禁锢。 楚明熙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说：“你要吃糖葫芦吗?”他背后是灯火通明，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他本来就生得俊美，在灯下更显俊美无俦。滚滚红尘，游人如织，都成了他的背景。 第8页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回忆涌现。那个记忆中少年的身影，和此刻的楚明熙重叠。 其实，过去的楚明熙，和现在的楚明熙，从来都是一个人。哪怕此刻各怀心思，但过去从不虚假。情是真，意是真，关心是真，爱护是真。 林一羽看着糖葫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过了爱吃糖葫芦的年纪，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甚至有几分温情了。 楚明熙又看到一个卖灯的小贩，摊上的灯状若红莲，与寻常不同。他问：“这是什么?” 小贩答：“这是河灯，将写有心愿的纸条放入灯中，再将灯放入河中，河神便会实现你的心愿。不过，这愿望不能让别人知晓，否则就不灵验了。” 楚明熙当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一羽，转头对小贩说：“我要两盏。”他从小贩手中接过两盏河灯，将其中一盏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手捧河灯，“你几时也相信这种胡话了?” 楚明熙问：“你有愿望吗?” 林一羽愣了一下，说：“当然是有的，人都是有愿望的。” 楚明熙接着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刚才那个小贩不是说了么，愿望让别人知道，就不会实现了。”林一羽不想告诉楚明熙自己的愿望。 楚明熙深深地看着林一羽，“你要是说出来，或许不用神灵，我就能替你实现。” 林一羽摇头，说：“即使你是一国之君，也有不能或者不愿实现的愿望。”他的愿望，楚明熙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可以实现和不愿实现是两回事。既然说出口，也无法实现，那么又何必说出口呢。 楚明熙不再追问，“我们去放河灯吧。”他心中想，林一羽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他一直不懂，林一羽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他总是能弄明白的，反正他和林一羽还有彼此一生的时间。 第5章 第五章 白首按剑(五) 林一羽和楚明熙二人行至河边，河中已经有了许多河灯，漂浮在河面上。 林一羽蹲下身子，将红莲河灯放入河中，红莲河灯随着水流飘走。他注视着红莲河灯，心中满是怅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愿望可能不会实现了。 楚明熙也将红莲河灯放入了河中，“我以为我陪你看花灯，你会开心一点。” “花灯确实很美。”林一羽笑了笑，不过他的眼睛仍旧是忧愁的。 楚明熙问：“要怎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你是想补偿我吗?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人无尤。”林一羽又看向了河面，但是河灯太多，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河灯是哪一盏了，“要是哪天我死了，我也不恨你……” “我不会让你死的。”楚明熙斩钉截铁地说。 林一羽继续说道：“……但是，你一定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般待你的人了。” 忽然，远处烟花升起，绽放漫天光彩。 林一羽看着烟花，楚明熙看着他。烟花映照在林一羽的眼中，熠熠生辉。 楚明熙抱住林一羽，“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为何不信我呢?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深情挚谊，在你心中没有半点分量吗?” 林一羽沉默以对，楚明熙也不再说话。 烟花照亮两人相拥的身影，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身体相贴，唿吸相闻，心却隔着千山万重。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 林一羽推开楚明熙，以衣袖捲住刺来的长剑，一脚踢向黑衣人的胸口。然而又有几把长剑刺向了林一羽，他只好踩在一把剑上，借力翻身后退，以免落入黑衣人的包围之中。 他出门未带兵刃，于是用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从黑衣人手中夺了把剑，然后刺向另一个黑衣人的虎口，逼这个黑衣人弃剑。他得了第二把剑，扔给了楚明熙。 楚明熙虽然做了楚王，但是武功并没有荒废，不仅经常练习，还会与宫中的高手切磋。他长剑在手，心里有了底气，也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本来以为稳操胜券，却没想到和楚明熙同行的人武功竟然如此高超。不多时，黑衣人就折损了几个。 一个黑衣人吹了声口哨，表示撤退。 林一羽冷笑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招，林一羽只用了一招，剩下几个黑衣人就被一剑割喉，只留了一个活口。 林一羽将剑架在最后一个黑衣人脖子上，冷冷地说：“是谁派你来的?” 然而最后一个黑衣人嘴角流下一道黑血，服毒自尽了。 林一羽皱起了眉头，将剑扔在了地上。 楚明熙肃容道：“是何人想要杀我?”他并非独身来见林一羽，遇到袭击但是没有暗卫出手，想必暗卫已经死于黑衣人之手。这些黑衣人虽然在林一羽面前不堪一击，但在江湖上已经称得上好手了。 “想要杀你的人，太多了。”林一羽蹲了下来，检查黑衣人的周身，“不过，这些人是死士。若是楚国之外的势力，不可能无声无息就潜入丹阳城;若是楚国之内，那么有能力培养死士的家族并不多。” 楚明熙神色不定，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名字。 第9页 林一羽看着一地的尸体，用极低的声音说：“真是扫兴。”他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宫吧。”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不知从哪里飘来了歌声——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林一羽听着歌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楚明熙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一羽笑了笑，继续向楚宫行去。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林一羽将楚明熙送回了楚宫，然后自己回府休息。 楚明熙回宫之后，先是派人去给黑衣人收尸，并且调查此事，接着又派人去河里捞花灯。他将花灯递给林一羽之前，在花灯上做了标记。 吩咐完之后，楚明熙才入睡。 第二天，楚明熙拿到了暗卫捞上来的花灯。他盯着这盏花灯看了一会，心里想林一羽会许什么愿望呢。他了解林一羽，又不了解林一羽。他能从眉角眼梢看出这个人深藏的情绪，又不明白他为何喜为何悲，所求为何。 他拿出了花灯中的纸条，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马革裹尸”。 他大笑起来，别人看到这四个字可能不明所以，怎么会有人把“马革裹尸”当做自己的愿望呢?但是他太清楚了，太明白了。 林一羽若是死在战场上，不仅彼此心中能存一点念想，日后他和林一羽也算是一段佳话。可是林一羽在丹阳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林一羽不信楚明熙能保全自己，他可能还在怀疑楚明熙也是想要他性命的人中的一个。 可是，楚明熙真的没有一瞬间，想要林一羽的性命吗? 楚明熙将纸条放回花灯中，“扔了吧。” 太监拿起花灯，出去扔掉了。 于雨泽醒来之后，头疼欲裂。 朱槿端来一碗醒酒汤，服侍于雨泽喝下。 于雨泽问：“阿羽呢?” 朱槿答：“将军昨晚出去了，深夜才回来，现在还在睡呢。” 于雨泽若有所思，“昨晚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到访将军府吗?” “这个……婢子不知。”朱槿低下了头。 于雨泽去了林一羽的房间，林一羽果然还在深睡。他坐在床边，凝视林一羽的面容。林一羽小时候长得像个女孩子，长大之后虽然添了几分英气，却仍然十分秀美，丝毫不能想到这个人就是名震天下的楚国大将军。 他伸出手，捏住了林一羽的鼻子。 林一羽唿吸不畅，醒了过来，看见于雨泽，头疼地说：“你啊……” 于雨泽笑嘻嘻地说：“昨晚是不是明熙来了，你也不叫醒我，我们三个一起喝酒啊。” 林一羽打了个哈欠，“你都醉成一头猪了，还要喝吗?” “酒逢知己千杯少。”于雨泽笑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一羽蒙头继续大睡。 于雨泽没有继续打扰林一羽，吃早饭去了。 林一羽睡饱之后，去见了一个人，楚国暗卫的首领——十一。暗卫没有名字，以数字为代号。十一之所以是暗卫首领，是因为排在他前面的十个人都死了。 林一羽开门见山道：“想必楚王已命令你们调查黑衣人行刺之事。” “是的。”十一面无表情地说。 林一羽问：“可调查出了蛛丝马迹?”十一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他早就习惯了，所以见怪不怪。 “并无。”十一答。 林一羽拿出了一包药，说：“我听说宫中即将召开宴会，想请你将此药放入饭菜之中。此药常人吃了并无反应，如果孕妇吃了，便会小腹疼痛，但是过一会就好了，并不会导致流产，也不会损伤身体。” “为什么?”十一问。 林一羽解释道：“能瞒过暗卫耳目，行刺之事，必是楚国人所为。但是楚王既无子嗣，又无兄弟，他若身死，楚国必将大乱，这对楚国人有何好处呢?” “接着说。”十一点头。 林一羽侃侃而谈，“宫中一定有妃嫔怀有身孕，但怀孕本是喜事，为何不敢禀告楚王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孩子并不是楚王的子嗣，所以妃嫔不敢相告。但是她怀孕之事被其他人知道了，这个人起了利用的心思。只要楚王一死，这个孩子就是楚王的遗腹子，也将是未来的楚王。而这个孩子长大成人需要一段时间，此人在这段时间可以把持朝纲，大权在握。” 十一听了这等宫闱密谈，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可以。”说完，他就从林一羽手中接过了那一包药。他并不担心药有问题，他和林一羽共事多年，对于林一羽的为人还是有所了解。 林一羽看着十一手里的那包药，“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是对。”十一坚定地说，“威胁楚王者，不能留。” “或许明熙知道了，还会怪我多管闲事。”林一羽微笑道。 十一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很好。” 第10页 “你也很好。”林一羽轻笑几声，“想给你几句建议，但想来想去，好像没必要说，明熙对你一向是放心的。虽然暗卫多是九死一生，但你说不定可以善终。” 十一听了林一羽的话，心中不安，“你要死了吗?” 林一羽笑道：“我身强体健，看起来像个快死的人吗?” 十一又沉默了一会，良久才说：“保重。” “多谢。”林一羽未免楚明熙生疑，和十一交情并不深，再加上十一为人冷淡，能得这一句“保重”，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等十一离开后，林一羽自言自语地说：“怕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6章 第六章 白首按剑(六) 宫灯照夜，丝竹不绝。 因为今日是家宴，所以邀请的臣子并不多，只请了宫中妃嫔的家人。 众人列次入座，观看歌舞，品尝佳肴。 舞姬舞姿曼妙，水袖挥舞，伴随鲜花四撒，好似天女降世。 宴上的菜餚都是由宫中的御厨所制，不仅材料珍稀，而且烹饪方法独到，色香味俱全，让人一见便食指大动。 荀仲谦奇道：“林将军向来不参加这种宴会，为何今日会在此?” “我想来便来了。”林一羽笑了笑。 “哪怕是楚宫，林将军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夫真是佩服。”荀仲谦笑道，却是话中带刺，笑里藏刀。 楚明熙忽然开口道：“是孤请他来的。” 荀仲谦没想到楚明熙居然会开口帮林一羽说话，神色尴尬，“既然是陛下的邀请，那当然是极好的。”说完，他便闭口不言。 酒过半旬，气氛正酣。 忽然，荀秀隽捂住了小腹，面现疼痛难忍之色。 “王后可是身体不适?”林一羽心中嘆息，竟然是她。 荀秀隽面色惨白，慌乱至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荀仲谦站了起来，他心跳如鼓，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赶紧叫李太医过来。” 林一羽也站了起来，“李太医年纪尚轻，不如王太医德高望重，还是太医院之首，医术精湛，不如请王太医过来吧。” “之前都是李太医为王后诊治，更有经验，而且王后的脉案也在李太医那里。”荀仲谦额上流汗，眼神闪烁。 楚明熙看了林一羽一眼，拍板道：“去请王太医。” 荀仲谦跌坐在地，双目无神。 过了一会，太监领着王太医过来了。 王太医像对着楚王和楚后行了个礼，然后走到荀秀隽面前，想要为她诊脉，“请娘娘伸手。” 荀秀隽将手藏在身后，尖声道：“别碰我!我是楚国的王后!”此刻的她歇斯底里，毫无国母风范。 楚明熙冷下了脸，“让太医为王后诊脉。” 两个健壮的宫女按住了荀秀隽，好让王太医诊脉。 王太医将手搭在荀秀隽的手腕上，接着跪倒在地，“恭喜陛下，王后有喜了。” 楚明熙面上却殊无喜色，良久才说：“孤知道了。”他看向林一羽，“你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林一羽苦笑道。 楚明熙挥了挥手，“扶王后回宫吧。”他环顾四周，无人敢与他对视，都低下了头。 众人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心中都隐隐有了猜测。 楚明熙冷声道：“孤累了，今日到此为止。” 众人向楚王行礼，然后散去。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离去的楚明熙。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儿。 楚明熙忽然停住了脚步，“都退下吧。” 太监、宫女和侍卫们依言退下，只剩下了楚明熙和林一羽两个人。 楚明熙背对着林一羽，“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你知道我不是。”林一羽声音轻柔。 “我自问对她和她的家族并无亏欠，反而让荀家满门荣宠，她为何要这样对我呢?”楚明熙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哪怕他对荀秀隽并没有感情，也毕竟是多年夫妻。 “或许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林一羽安慰道。 “那你的心，也会不足吗?”楚明熙转过身来，看着林一羽的眼睛。 楚明熙的眼眸深沉，林一羽的眼睛却十分清澈。两人目光相对，彼此倒映在对方的眼中。 “我的心，也会不足。”林一羽坦然道，“但我所求与荀氏不同。” 楚明熙问：“你所求为何呢?” “陛下呢，陛下真的知道自己的心吗?”林一羽反问道。 楚明熙皱眉道：“大丈夫生于世，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你格局太小了。” 林一羽摇了摇头，说：“这世间有人爱春兰，有人爱秋菊，各有其美，并无高下。” 楚明熙哼了一声，说：“你总是有许多歪理。” 林一羽和楚明熙说了一会话，感觉他不是那么生气了，试探着说：“其实，王后对你是有情的。” “这便是情吗?”楚明熙冷笑。 “她嫁给你的时候，才十几岁。我一看她的眼睛，便知道她倾心于你。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藏得住，唯有情意是藏不住的。”林一羽回想起荀秀隽十几岁时，也曾是个灵动少女，在深宫中待久了，那双曾经满含情意的眼睛，就变成了两口枯井。 第11页 楚明熙冷淡地说：“那又如何呢?” “虽然宫中的女子多是为了荣华富贵，但也有人真情待你，可若无真心回应，天长日久，这颗心也是会冷的。”林一羽的声音越说越低。 难道楚明熙对荀秀隽真心相待，他就会开心吗?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说出这些话的呢? 楚明熙面上浮现薄怒，“照你这么说，反而是我的错。” “我只求你留她一条性命吧。”林一羽拉住了楚明熙的衣袖。 楚明熙不解地说：“你为什么要替她求情?” 林一羽嘆息道：“或许是物伤其类，或许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拿自己与她相比，未免太轻贱自己了，还是你与她一样有不臣之心呢?”楚明熙挥开了林一羽的手。 “我的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那就算了吧。”林一羽说完就走了。 楚明熙看着林一羽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 楚明熙回到寝宫，遣退僕役，没有命人点灯。 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个人，连一丝光也无，他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 他回想刚才自己和林一羽的对话，为什么林一羽不体谅自己呢，荀秀隽也不体谅自己，所有人都不体谅自己。 荀秀隽做出那样的丑事，若是饶她一条性命，让她生下孽种，自己颜面何存呢。 而林一羽，林一羽总是那样妇人之仁，只愿驻守边关，不愿为他开疆拓土。这个人，连在战场上杀敌，都会因为敌人的血而心痛。他说，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儿，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名满天下，威震四方的楚国大将军，多么可笑。 他唤道：“十一。” 十一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 楚明熙沉吟半晌，说：“你去跟荀秀隽说，若是她愿意打掉腹中的胎儿，便只废去她的后位，将她打入冷宫;若是不愿，就赐她鸩酒白绫，让他们母子二人黄泉共路。” “是。”十一说完就退下了。 在楚明熙看来，他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 过了一会，十一回来了，他向楚明熙禀报导：“她不愿。” 楚明熙不明白荀秀隽为何不愿，“她还说了什么?” 十一迟疑了片刻，没有开口。 “说。”楚明熙命令道。 十一低声道：“她说她今生错付，诅咒陛下生生世世与心爱之人不得善终。” 楚明熙怒极，顺手掀翻了一个铜炉，炉中香灰撒了一地，“好，好啊!我心生仁慈，她倒是得寸进尺，我看白绫鸩酒她也不需要了，直接用弓弦把她绞死吧!” “是。”十一领命而去。 楚明熙在愤怒中，又生出几分悲哀，“阿羽，你看，我就坐在这样一个位子上。我有一丝仁慈，别人不仅不会感念我，还会觉得我软弱可欺。” 又过了一会，十一回禀道：“荀秀隽已死。” 毕竟是曾经的枕边人，即使她背叛了自己，听到荀秀隽真的已经死了，楚明熙还是愣了一下，随即故作冷漠地说：“知道了。” 林一羽回到府中，蒙头大睡。等他醒来，看到了满面愁容的于雨泽。他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于雨泽沉默了一会，说：“王后……死了。” “死了……”林一羽呆了呆。 “听说是得急病死的，一尸两命，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没福气的。”于雨泽看起来对于其中的辛秘并不知情。 “是吗……”林一羽终于开始直面这个他逃避已久的问题，那个为他簪花买糖的少年，早就成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君主。而昔年的影子，早已涓滴不剩。 于雨泽意识到了林一羽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一羽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 “那你就好好休息。”于雨泽将林一羽按在了床上，然后给他盖上被子，“你和荀秀隽非亲非故，何必为了她的死而伤心。” 林一羽低声道：“你又何必装煳涂。” 于雨泽不是笨人，他只是装作相信事实就如同表面发生的一样罢了。他打了个哈哈，“难得煳涂，难得煳涂。” “你也怕他。”林一羽没有说“他”是谁，但于雨泽自能领会。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谁能不怕呢?”于雨泽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认真，他用手遮住了林一羽的眼睛，“睡吧，别想了，得过且过。” 林一羽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他听了于雨泽的话，闭上了眼睛。 第7章 第七章 白首按剑(七) 次日，林一羽心中烦闷，于是骑马去了城中军营。 军营中，冉长星正在与人比试，一群人围在旁边观看。 林一羽下了马，看了一会。 冉长星进退有度，已隐隐有了大家风范。林一羽看了，不禁微微点头。 不过冉长星的对手也不是普通角色，他虽然使用的武功说不上高深，但是久经沙场，每一招每一式都经过千锤百鍊。 第12页 两人招来式往，虽然只分胜负，不论生死，但刀剑无眼，彼此身上都多了一些小伤口。 百招过后，冉长星看出了一个微小的破绽，不过他马上抓住了这个破绽，干脆利落地挑飞了对手的兵刃，抱拳道：“承让。” 对手心服口服地说：“厉害。” 冉长星这时才看到林一羽，脸马上红了，“将军!”在林一羽面前动手，在他看来好像班门弄斧一般。 林一羽夸赞道：“比起我上次看到你，你的武功又进步了。” “都是将军教导有方。”冉长星低下了头，不让林一羽看到自己发红的脸。 林一羽伸手给冉长星整理了一下衣服，“军中许多人都受过我的点拨，但论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无人能及你。” 冉长星的脸更红了，“诸位兄弟……也是很好的。” 林一羽在军营中边走边看，冉长星跟在他的后面。 “前面就是我的营帐了，将军要不要进去喝口水?”冉长星说。 “也好。”林一羽进了营帐。 冉长星倒了一杯茶，“军中茶叶粗劣，将军见谅。” 林一羽笑道：“你忘了这种茶我早就喝惯了。”说完，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顺手放在桌子上。他的视线掠过桌子，发现桌上的一堆纸的最下面压在一封信，只露出“雨泽”两个字。 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好友于雨泽，这个“雨泽”，和他的好友有关系吗? 他伸手，将信取了出来。 冉长星在顺着林一羽的目光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眼神剧变。 林一羽将信从头看到尾，内容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他奇道：“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雨泽。” 冉长星佯作镇定地说：“我与于大人是偶然认识的，不过是点头之交，所以没有告诉将军。” “既然你和雨泽相识，那下次我和雨泽喝酒，可以请你来了。”林一羽将信放了下来。 冉长星不敢看林一羽的脸，索性又把头低了下来，“好。” 林一羽没有把冉长星和于雨泽相交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向来不管这些事。他在军营待了一阵，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于是出了军营，去办正事——去天牢见荀仲谦。 本来像荀仲谦这样的重犯他是见不到的，不过他在家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楚明熙以前送给他的令牌。 他走到天牢门口，果然被人拦下了。 “天牢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林一羽拿出了令牌，“我奉楚王之命，探视荀仲谦。” 狱卒查验令牌，确认无误之后，放了行，“请把。” 林一羽在另一个狱卒的带领之下，进了天牢。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天牢，像他这样的楚国重臣以前自然没有这样的经歷，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毕竟风水轮流转，在荀仲谦犯下谋逆大罪之前，也没人想到他会被下狱。 天牢光线阴暗，每隔一段路点着一支火把，空气里隐隐透着血腥味，耳边还不时传来老鼠的吱吱声。 林一羽皱起了眉，对狱卒说：“荀仲谦虽然犯下重罪，终究是王后之父，不可苛待。” 狱卒以为林一羽是楚王的使者，连忙答应，“是!大人。” 林一羽走了好一段路，才见到了荀仲谦。荀仲谦跟之前相比，好似老了十岁，让他一见之下，几乎有点认不出。 他转头对狱卒说：“我与他有话要说，你下去吧。” “是。”狱卒下去了。 荀仲谦看到林一羽，说：“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他坐在稻草堆里，蓬头垢面，丝毫没有以前的权柄风光。 “不是。”林一羽摇头。 荀仲谦涩声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林一羽顿了顿，“荀秀隽死了。” 荀仲谦呆了呆，随即老泪纵横，“秀隽……我的女儿……我后悔，我好后悔啊，我不应该把你嫁给他!” “你当初若是把荀秀隽嫁给哪个高门子弟，虽说不如皇后荣华富贵，但也富足平安。”林一羽嘆息道。 “她当初对我说，非楚明熙不嫁，若是我不允，她就削了头髮去做尼姑。”荀仲谦用颤抖的手抹了抹眼泪。 林一羽问：“她既然对楚明熙情根深种，又为什么要背叛他呢?还是天长日久变了心。” “因为……她想报復他，报復他对她的冷落。她和太医……那个太医不过是她报復的工具罢了。”荀仲谦长长嘆了口气。 林一羽沉声道：“如果她想报復楚明熙，那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她让楚明熙颜面大扫。但是，为了报復，赔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是整个家族，值得吗?” 荀仲谦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他终于从悲痛中回神，找回了几分当初的国丈气度，“人生便是一场豪赌，我不过是赌输了，若是我赢了，你我就要易地而处了。” “可是你输了，输了便输了。”林一羽转身离去。 荀仲谦抓住了牢狱的栏杆，面目竟有几分大声道：“我虽然就要死了，可下一个就是你!楚明熙那个人，他没有心啊!” 第13页 林一羽停住了脚步，“王座本来就是用尸骨垒成，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成为其中的一具。”说完，他继续向前走去。 林一羽出了天牢，天牢中太过阴暗，他刚一出来，竟然觉得阳光太刺目。 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将军，楚王有请。” 林一羽知道是自己动用金牌的事情被楚明熙知道了，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小气”，跟着太监走了。 林一羽看到楚明熙的时候，楚明熙正在池塘边餵鱼。 楚明熙往池塘里扔了一把鱼食，一堆锦鲤便游了过来，你争我抢。他似乎觉得这个场景挺有趣，笑了一笑。他看也不看林一羽，“你来了。” “我来了。”林一羽走到楚明熙身边。 “你去天牢看了荀仲谦?”楚明熙明知故问。 “是的。”林一羽点头。 楚明熙啧了一声，“我当初给你这块金牌，说你可以用来做任何事，你居然用在荀仲谦身上，真是可惜。” “做我想做的事，没什么可惜。”林一羽将金牌还给楚明熙。 楚明熙收下金牌，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天牢里没有你的耳目吗?”林一羽讽刺道。 “我想知道的，自然能知道，不过我对于你和荀仲谦说了什么，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楚明熙又往池塘里扔了一把鱼食，“若名利是饵食，天下人便如同这鱼一般。” “你既然不感兴趣，又为何要问。”林一羽知道楚明熙将天下人比作鱼，将自己视作鱼塘的主人，而他与荀仲谦，也不过是群鱼中的两尾罢了。 楚明熙终于看向了林一羽，“我想与你多说几句话而已。” 林一羽坦言道：“那我告诉你，荀仲谦跟我说，他很后悔将荀秀隽嫁给你。” 楚明熙听了林一羽，却并没有生气，“他后悔将荀秀隽嫁给我，你当初也不愿将林槿许配给我，我看起来会吃人吗?” 林一羽看向楚明熙，“你……还记得阿槿长什么样子吗?” “我……”楚明熙有一瞬间的迟疑，“我当然记得，你和阿槿一母同胞，长相有几分相似。” 林一羽大笑，笑出了眼泪，“你记得就好。” 楚明熙奇怪地看着林一羽，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而笑，“若是我取了阿槿为妻，一定不会辜负她，可惜她已经病死了。” “人死了就死了，再怀念也没有用，你不如多看看眼前人吧。”林一羽劝道。 “她虽然死了，但是三宫六院，三千粉黛，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她。”楚明熙想起了自己和林槿的初遇，那个少女坐在鞦韆架上，对他嫣然一笑。万紫千红，都成了她的背景。 此后，他见过比林槿更美的女子，却无人能给他那一份曾经的悸动。 “是吗……”林一羽想要笑，却藏不住眼里的悲哀。 “你若是有其他的姐妹，看在林槿的份上，我也会让她入宫，并且对她很好，可惜你没有了。”楚明熙有些遗憾地说。 “我就是有其他的姐妹，也未必会像林槿。你对我都没有几分迁爱，我要是有其他姐妹也不敢嫁给你。”林一羽偏过了头，不再看楚明熙。 楚明熙觉得林一羽太天真了，不过他天真的样子有几分可爱，“你要是有其他姐妹，我下一道旨意，你的家族便会敲锣打鼓地送她入宫。” “你想跟我说话，我却不想跟你说话了，我走了。”林一羽说完便走。 楚明熙看着林一羽的背影，握紧了手上的金牌。 第8章 第八章 白首按剑(八) 过了几日，冉长星和于雨泽一起去了将军府。 林一羽奇道：“你们怎么晚上来了?” “白天有事，便晚上来了。”冉长星提着一坛酒，“上次将军说要和我还有于大人一起喝酒，于是我约上了于大人。” 林一羽接过酒罈，开了泥封，闻了闻，“好酒!” 僕人上了些小菜，又将酒倒好，然后下去了。 林一羽率先坐下，冉长星坐在了他左手边，于雨泽坐在了他右手边。他看了看冉长星，又看了看于雨泽，“酒是好酒，友是好友，今天我们一定要不醉不休。”说完，他便喝了一杯。 于雨泽笑道：“说得好，不醉不休!”他也喝了一杯。 冉长星也喝了一杯酒，“酒虽好，还是适量为宜，否则伤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你这话太扫兴了。”于雨泽摇了摇头。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笑，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冉长星忽然开口道：“将军有什么愿望吗?” “你有什么愿望吗?”林一羽反问道。 冉长星沉默片刻，说：“我的愿望是将军能够喜乐平安，可是将军亲手打下了楚国的疆土，楚国却没有将军的容身之处。” 林一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将军府，不就是我的容身之处吗?” “可是楚王容不下将军!”冉长星提高了声音。 林一羽沉下了脸，“你在说什么傻话。” 第14页 “将军的命令，我一直听从，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将军去死，我做不到。”说完，冉长星抬起头想要憋住眼泪，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泪痕。 看到冉长星哭了，林一羽嘆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他用袖子擦了擦冉长星的眼泪，“哭什么，生死自有命，你在战场上那么多年，还看不开吗。” “但你不一样，你是楚国战神，你死了，楚国怎么办，楚军怎么办，我……怎么办?”冉长星问。 “这世上，死了谁，太阳都会照常升起，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林一羽摸了摸冉长星的头。 冉长星抱住了林一羽，“你很重要……非常重要，哪怕我赔上性命，也要你活着。” 林一羽拍了拍冉长星的后背，“你现在年纪还太小了，你以后会遇上许多人，其中一定会有比我更重要的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感觉眼皮非常沉重，然后闭上了眼睛，晕倒在了冉长星的怀中。 冉长星知道放在酒里的药起了效果，虽然林一羽听不到了，但他还是在林一羽的耳边说：“不会了，不会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他和于雨泽事先服过解药，所以不受影响。 “我们走吧。”于雨泽站了起来。 冉长星让林一羽趴在桌子上，然后站了起来，“好。” 冉长星和于雨泽走后，林一羽睁开了眼睛。 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睡…… 他的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他想要移动身体，然而身体好似有千斤重一般。过了许久，他才移动了一寸，然后摔倒在了地上。 桌子椅子都翻了，器皿破碎，酒菜撒了一地。 他在地上极其缓慢地爬着，连爬到了碎瓷片上也没有感觉，瓷片割开他的皮肤，流出血来。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有一股信念支撑着他——要告诉楚明熙，告诉楚明熙什么呢?他不知道，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楚明熙有危险。 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那么他自然能分析出于雨泽和冉长星要弒君。 他爬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只移动了一段极短的距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夜深了，僕人都睡了，没人能看见他帮助他。若在高门大户，通常是有僕人守夜的，然而他太体恤下人了。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一双浅红色的绣鞋。 绣鞋的主人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说了句话，但是他听不清。 林一羽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这个人的胳膊。他以为自己很用力，但其实这力气非常的轻，就像他的声音一样的微弱，“告……告诉楚王……小心……”说完，他的意识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林一羽醒来，他发现自己在卧室的床上，不仅换了身衣服，身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他头痛欲裂，竭力回想自己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晕倒之前，看见一双绣鞋，而将军府中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朱槿。想必是朱槿叫醒僕人，把他抱上了床。 对了，楚明熙…… 他下了床，出了卧室，看到一个僕人神色慌张地跑过来。他一边扶着额头一边问：“发生了什么?” “将军，大事不好了，将军府被人包围起来了!”僕人惊慌地说。 林一羽皱起了眉，包围将军府的到底是哪方的人马呢?是冉长星，还是楚明熙。虽然心事重重，但他还是不咸不淡地说：“知道了，我出去看一下。” 将军府的大门打开，林一羽走了出去。他的态度太坦然太自若，竟然让外面的人一时不敢上前。 林一羽看到旗帜，知道是楚明熙的人马，松了口气。楚明熙既然包围了将军府，那就是于雨泽和冉长星逼宫失败。 而他，身为于雨泽的好友，冉长星的上司，如今是百口莫辩了。 不过，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将军府。这是楚明熙赐给他的府邸，在这点上楚明熙还是没有薄待他，不过他边关待的多，将军府待的少，倒是浪费了。不知这府邸，日后又会被赐给哪个人。 他没有反抗，任由自己被押入了天牢。 上一次来天牢，他还是座上宾;这一次来天牢，他就成了阶下囚。而且他的牢房隔壁，还是一位熟人——于雨泽，只是不知冉长星被关在了哪里。 他笑道：“雨泽，你害得我好苦啊。” “做兄弟，当然要同甘共苦。若是我成功了，就赐你九锡;如今我失败了，只好让你同我一起坐牢了。”于雨泽也笑着回应。 这两个人互开玩笑，浑然不似死劫在前。 林一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很多人都有秘密，我也不例外。既然我快死了，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于雨泽顿了顿，“其实我和楚明熙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林一羽沉默良久，才说：“这可是个令人大吃一惊的秘密，楚明熙知道吗?我想他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于雨泽看向了面前的一根稻草，他神情专注，仿佛稻草上开出花来，“以前他无忧无虑的时候，我就很嫉妒他;后来他当了楚王，我就更嫉妒他了。既然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 第15页 林一羽沉吟片刻，问：“朱槿是你的人?” “是。”死到临头，于雨泽也没有隐瞒。 “你不该拉上长星。”林一羽沉声道。 “不拉上冉长星，我如何有兵力。”于雨泽笑了笑，仿佛听了个笑话，“你还是这么天真。” 林一羽看向于雨泽，“那你又为何拉上我?” 若只是于雨泽和冉长星弒君，虽然他们和林一羽都有一定的关系，但也未必会波及到林一羽。林一羽一句话未说就被打入天牢，必是有人说出了对他不利的供词，冉长星不可能，那就是于雨泽了。 “我虽然输了，但有一点我没输。”于雨泽做了个“一”的手势。 “哪一点?”林一羽问。 “我要让他终、身、痛、苦。”有那么一瞬间，于雨泽的表情竟显得有些狰狞。 林一羽挑了挑眉，“这你要如何办到呢?” “我已经办到了。”于雨泽神秘地笑了。 “启禀陛下，已将林一羽押入天牢。” 楚明熙沉默了好一会，说：“知道了，退下吧。” 等来人退下，他自语道：“你说，我该不该杀你呢?” 他知道林一羽是无辜的，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证明林一羽的清白了。劝他杀掉林一羽的奏摺，已经堆成了小山。 他不可能在群臣面前说，因为他知道林一羽的性格，林一羽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但是，真的杀了林一羽吗? 让他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不会动，成为棺材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初跟着楚明熙从清河县出来的旧人，除了于雨泽，就只剩下林一羽了。这些人中，有的自杀了，有的背叛了他，有的死在了战场上…… 楚明熙一向自诩果断，却总在林一羽的问题上左右为难。他厌恶这样的自己，而且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十分陌生，不像自己。 自己莫非是中了林一羽的蛊吗? 还是因为自己一直放不下林槿，所以才看在林槿的情分上，对林槿的同胞兄长一直留情呢? 若是林槿还在世，劝他不要杀掉自己的哥哥，他说不定会听，但是林槿已经不在了。 他想了一会，心中有了决断。 第9章 第九章 白首按剑(九) “林一羽。”一个冰冷的声音叫了林一羽的名字。 一个狱卒把一碗浑浊的汤药放在了林一羽牢房的门口，“喝了。” 林一羽拿起碗，喝了。没过多久，他便觉得浑身无力，也无法使用内力。 牢门被打开了，两个狱卒抓着林一羽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他们把他拖到了刑房，然后绑在木架上。 狱卒拿鞭子沾了盐水，先狠狠抽了林一羽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林一羽双目微闭，一声也没吭。 狱卒抓住了林一羽的衣领，“你说不说?” 林一羽问：“要我说什么?” 狱卒森冷地说：“承认你与于雨泽、冉长星勾结，妄图弒君。” 林一羽断然道：“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的。” 狱卒绕着林一羽走了几步，“你不要以为自己还是楚国大将军，你只是一个囚犯而已，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这天牢里死的贵人可多了。” “你对我行刑，恐怕没有得到楚王的允许吧。”林一羽知道，哪怕楚明熙要自己死，也只会让自己干净利落地死去，而不是零零碎碎地受折磨。但是，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不想他活着走出天牢。 狱卒嗤笑道：“你死了，我就说你在狱中病死了。哪怕陛下派人来看，塞点钱也就行了。” 林一羽嘆了口气，说：“没想到我临死之前，还要受小人的折磨。”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狱卒面色一变，拿了烙铁烫在林一羽身上，空气里滋滋作响，皮肉顿时焦黑。 林一羽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他痛吗?当然是痛的，他也是肉体凡胎，不是钢筋铁骨。可要他向狱卒求饶，承认莫须有的罪状，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狱卒将烙铁丢回火盆里，阴森森地说：“你要是承认了，秋后问斩还能死个痛快;要是不认，那就只能受、尽、折、磨而死了。” 林一羽偏过头，看向刑房的小窗，只有一点点光透进来，“我不恋生，不畏死，也不怕苦痛。” 狱卒狰狞地笑了，“这还是只是开胃小菜呢。” 狱卒将林一羽拖回牢房的时候，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他们把他扔在了稻草堆上，随便上了点药——不是为了治好他，而是为了他能更加长久地受到折磨。 狱卒走了之后，于雨泽看着伤痕累累的林一羽说：“你这是何苦呢?” 林一羽躺在草堆上，看着黑沉沉的牢房顶。他虚弱地开口道：“要是能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死在战场上，他就是楚国的英雄。而死在牢狱里，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囚犯。 不过，最重要的是，楚明熙会痛苦吗? 他不想让楚明熙痛苦，不想用死亡来报復这个人。他更愿意楚明熙想起他时，想起的是久远前那些轻松的、快乐的回忆。 第16页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对不起。”于雨泽顿了顿，“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一点上，你倒是和明熙很像，你们是真正的兄弟，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林一羽说着说着，被喉咙里的血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 于雨泽想了想，说：“我和他像吗?我倒是不想与他相像，我就是我。” “如果……”林一羽犹豫地说，“如果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那么你见到楚明熙的时候，替我给长星求下情吧，长星年纪还小，只求饶他一条性命。” 于雨泽答应了下来，“好，我一定为冉长星求情。但是楚明熙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林一羽没有继续说话，他已经晕过去了。不过晕过去也好，睡梦里没有疼痛。 接下来的几天，林一羽每天都会被拖出牢房受刑，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添不少新伤。 于雨泽知道，林一羽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楚明熙有些心神不宁，放下了批改奏摺的笔。 这几天，叫他杀林一羽的摺子，雪片似的飞来。他看着心烦，索性叫人全扔了。 他已经剥夺了林一羽的兵权，但是林一羽手中剩下的东西，仍然被人像是鬣狗盯着腐肉一般盯着。 他们都想让林一羽死，最好是背负污名而死。林一羽死了，楚军才能被人瓜分，否则林一羽永远是楚军的精神领袖。 楚明熙曾经以为做了王上，就能随心所欲。可当他真的做了楚王，他才发现即使是九五之尊，也有许多东西掣肘。 连一个人的生死，他们也不允许他自己做主。 不过，在很久之前，他对着林槿的棺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哪怕有一天他权倾天下，富有四海，他也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而三宫六院，三千粉黛，也无法代替一个林槿。 他心中已有了决断，林一羽肯定是要“死”的。他准备让十一给林一羽带去假死药，林一羽“死”后，再将林一羽接入宫中软禁，让楚国大将军林一羽从此在世间消失。 他已命人在宫中修筑朝槿阁，等修好之后，就把人接过来。 至于这几天，就让林一羽在天牢中吃点苦头，灭一灭他的性子。 不知为何，楚明熙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个不停。他嘆了口气，还是去天牢中看看林一羽吧。 这么想着，他动了身。 于雨泽最后一次见到林一羽，他已经不成人形了。 林一羽的眼睛被刺瞎了，十根指头血肉模煳，指甲被拔掉了，膝盖上的膑骨被挖了出来，还有大大小小一些于雨泽看到看不到的伤口。哪怕他此时得救，也是个废人了。 “阿羽，阿羽……”于雨泽叫了好几声林一羽的名字，都没有回应，他几乎疑心林一羽已经死了。 过了许久，稻草堆里才传来微弱的回应，“啊……” 于雨泽知道，哪怕林一羽现在还没有死，很快也要死了。他想要到林一羽身边，抱住他，和他说几句话，让他不至于一个人冰冷地死去。可隔着一堵墙，他什么也办不到。 他告诉自己，哪怕没有他，以楚明熙多疑的性格，这一天也终究会来到，他只是让这一天提前了。可这一刻，他的心几乎被一种叫做“负罪感”的情绪压垮了。 他想起自己和林一羽的相识相知，想起林一羽是如何从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不止楚明熙，他也是林一羽的青梅竹马，也曾一起度过天真烂漫的岁月。林一羽一直没有变，是他和楚明熙变了。 他又唤了林一羽几声，这次没有回应。他想，林一羽大概是死了。 曾经悍勇无双、名震七国的楚国大将军林一羽，身负图谋弒君的污名，死在了牢狱之中，酷吏手里。而这样一个酷吏，在战场之上，恐怕还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连一具全尸的体面都没有，只有面目全非、满身血污的废躯。 于雨泽也不知道为何，他靠着那面隔着他和林一羽的墙壁，流下了眼泪。 他流泪有什么用呢?他也不过是将林一羽推向深渊的无数双手中的一双。 狱卒看到楚明熙的时候，十分惊慌，“陛下……怎么来了……” 不等楚明熙开口，一个太监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想去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过问!” 另一个太监开口道：“林将军在何处?” “这个……”狱卒支支吾吾地说。 太监斥道：“还不快点带路!” “是……是。”狱卒佝偻着背，在前面带路。他走的极慢，恨不得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太监又训斥道：“走快一点。” 狱卒神色更加惶恐，稍微加快了脚步。 楚明熙没有在意狱卒的态度，他从来都不会给蝼蚁一个眼光。他在黑暗的牢房里缓缓行走，虽然料到天牢环境恶劣，但此地的腌臜还是让他皱起了眉。 终于，他们走到了林一羽牢房的门口。 牢房光线太黑，楚明熙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趴在稻草堆里，其余就看不太清了。 第17页 太监说：“把牢门打开。” 狱卒站在那里没动，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太监提高了声音，“把牢门打开。” 楚明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对太监使了个眼色。 “拿下他，把钥匙搜出来，然后把牢房门打开。”太监说。 侍卫擒住了狱卒，在他身上搜出牢房钥匙，然后打开了牢房的门。 楚明熙走进了牢房，首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借着灯笼的光，他终于看清了林一羽。 他第一反应是——这是林一羽吗?这怎么可能是林一羽呢，林一羽是一个多么英姿勃发、玉树临风的青年。他能骑烈马，能弯硬弓，领兵打仗，七国辟易。这一具残破的躯体，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拂开林一羽脸上的乱发，掏出手帕，想要擦干净林一羽面上的血污，可是血迹早就干涸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有水滴在林一羽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啊——”牢房中响起一声野兽一般的惨嚎。 第10章 第十章 白首按剑(十) 楚明熙不顾脏污，紧紧抱着林一羽的尸体。他的脸贴在尸体的脸上，但是这具尸体已经连余温都没有了。 他再也没有了温度，不能说话，也不会再对他笑。 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上，死前饱受痛苦与折磨。 楚明熙面容扭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无法止住。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一国之君从未有过的失态，随即又低下了头。 在林一羽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觉得他重要。楚明熙对他，看不到半点情分。当他死了，所有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楚明熙对他有情。 可这情意，是多么冰冷凄凉。 于雨泽讽刺地说：“你这时候哭，有什么用呢?” 楚明熙没有说话，连看都不看于雨泽一眼。 “他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希望你放过冉长星。”于雨泽哑声道。 “他没有死。”楚明熙脱下了大氅，裹住了林一羽的尸体，“你穿的真少，会冷吗?” “你……不会是疯了吧。”话说出口，于雨泽自己都不信。 楚王楚明熙心如铁石，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发疯呢。 楚明熙拔出了侍卫的佩刀，一刀砍死了狱卒。他动作太快，以至于狱卒死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随即他又砍了许多刀，把狱卒的尸体砍得血肉模煳。血溅在他的脸上，狰狞若恶鬼。 他抱着林一羽的尸体，出了天牢。一路上，他拿着染血的刀，看见狱卒便杀。 于雨泽看着楚明熙的背影，嘆了口气。他把瓷碗打碎，用一块碎片干脆利落地割开了喉咙。鲜血喷在墙上，他倒在了稻草堆里。 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明熙一步一步，走回了楚宫。 天上下了雪，雪落在楚明熙身上，也落在林一羽身上。 从天牢到楚宫这一段路不算短，楚明熙的头髮和双肩都积了雪，好似白了头一般。 他把林一羽放在寝宫的床上，对太监说：“去请太医。” 太监不敢说林一羽已经死了，只能去请太医。 过了一会，太医来了。他看到林一羽，小心翼翼地说：“陛下，他已经死了。”一个人受了这样的折磨，断然是没有生机了。 “他没有死，只是生病了，你给他开药。”楚明熙坐在床边，握着林一羽的一只手。林一羽的手太冷了，他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一点给林一羽。 太医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给林一羽诊脉，他放下林一羽的手腕，摇了摇头，说：“陛下，他真的已经死了。” “我不是跟你说他没死吗，你给他开药啊!”楚明熙一边大吼，一边将太医推倒在地。 太医的额头磕在铜炉上，流下血来。他趴在地上说：“死者已逝，还请陛下节哀顺变。” 楚明熙看着林一羽，喃喃道：“你只是病了，吃了药就会好起来。这个大夫是个庸医，我们换一个。” 太医抬起了头，说：“陛下，人死不能復生!” 楚明熙踢了太医一脚，“滚!”他转头对太监说：“你把太医院都叫过来。” 这一夜，楚宫灯火通明。 太医排着队，一个一个进入了楚王的寝殿。 宫殿之中，不时传来楚王的咆哮，以及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最后，所有的人都被赶出来了。 接连几日，楚王都没有上朝。 楚明熙命人把所有帘幕都放了下来，宫殿里黑漆漆的，还十分冷，因为林一羽的尸体旁边堆着许多的冰块。然而，纵使是有冰块，林一羽的尸体还是一点点得腐烂了，发出恶臭。 楚明熙却好似没有嗅觉一般，他和林一羽一起待在冰块的包围里。他抱着这具腐烂的尸体，像是抱着绝世的珍宝。 他对着尸体说了许多的话，说过去，说现在，说未来。 他知道尸体是不能听到他说话的，但是人死后会有灵魂吗，灵魂能听到吗? 他抱着微弱的希望，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喉咙干涩，咳出血来。 如果林一羽还活着，看到他咳血，一定会非常紧张。别人也会紧张，但和林一羽的紧张是不同的。别人紧张的是楚王，而林一羽紧张的是楚明熙这个人。 第18页 别人效忠楚王，或为名，或为利;而林一羽，为的是情。 他恐惧的根源也在于此，他害怕林一羽发现如今王座上的楚明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楚明熙了。 他害怕林一羽知道一切之后，便会离开他，于是他选择先推开林一羽。他以为这样便不会伤心，最后迎来的却是痛彻心扉。 十一受了陈伊山的嘱託，闯入了寝宫。 他看到哀毁骨立的楚明熙，几乎认不出来了。他想了想，对楚明熙说出了陈伊山让他背的话，“陛下，请让林将军入土为安，林将军生前已经受了诸多苦楚，陛下忍心让他死后也魂魄不宁吗?” 楚明熙好似被一道雷噼中，“是了，入土为安……” 看到楚明熙听劝，十一松了一口气，叫人把准备好的棺木抬了进来。 纵使楚明熙万般不舍，林一羽的尸体还是被装入了棺木之中。 林一羽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棺盖缓缓合上，一点点遮住他。 就在棺盖要完全盖上之时，楚明熙喊了一声“等一下”。 他走到棺材旁边，用刀割断头髮，放入了棺木之中。 众人这几天被惊讶得麻木了，但还是被这个行为惊到了。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楚明熙是一国之君。他割断头髮，和普通人割下自己的头没什么区别。 棺盖盖上了，钉上了钉子。 楚明熙嘱咐道：“他的棺木放入我的陵寝之中，百年之后，我要与他合葬。” “是。”十一答应了。 楚明熙趴在棺材上，“我们之间，也不知道是哪个比较残忍，我倒是宁愿死在你前头，也好过我为你送终。”他转头对十一说：“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可笑?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的时候惺惺作态。” 十一不语，他知道楚明熙只是想倾诉，并不是想要他的答案。 林一羽下葬之后，楚明熙似乎又变成了以前的楚明熙，那个励精图治的楚王。但他心里知道，终究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连群臣，都比以前更畏惧他。 或许就如于雨泽所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看起来冷静的疯子。 林一羽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像风筝，哪怕远隔千山万水，他也知道线的另一头被人牵着;如今的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不知往何处。 他曾经想要一统天下，可这万丈雄心，都似乎随着林一羽的死，而付之一炬了。 夺得了天下又如何呢?他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有时会想，如果他不做楚王，他和林一羽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他们会一起行侠仗义，然后在某一天携手归隐，在江湖上留下双侠的传说。 归隐的地方，一定要依山傍水。他们每天舞剑、种花、养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还会收养一个孩子。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争权夺利。 可他终究是做了楚王，于是曾经两小无猜的孩童，可以性命相托的少年，变成了喜怒不定的君主和如履薄冰的臣子，最后成了活死人和棺材里的尸骨。 “陛下，冉长星求见。” 冉长星虽然因为林一羽的请求而免死，但谋逆终究是大罪，他还是被剥夺职务，降为庶人。 “让他进来吧。”楚明熙听到“冉长星”这个名字，便觉得心口疼痛。他听到与林一羽相关的事物，都是这个反应。但是他甘之如饴，这是林一羽曾经活着的证明。 冉长星进来了，他盯着楚明熙看了好一会儿，说：“我有要事禀报陛下，还请陛下屏退众人。” “你们都退下吧。”楚明熙挥手道。 众人退下后，冉长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楚明熙。楚明熙不躲不闪，冉长星却是手抖刺偏了，只刺中了他的肩膀。 冉长星泪流满面，“你为什么不躲?” “我要是死了，就可以去地下见阿羽了。”楚明熙笑着说。 冉长星拔出匕首，“你就算死了，恐怕他也不想见你。” 楚明熙的肩膀流出血来，“他不想见我，我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冉长星将匕首扔在地上。 楚明熙捂住了肩上的伤口，“你走吧，你为他报仇，忠肝义胆，我不怪你。” 冉长星低声道：“我知道，他也是不愿你死的。” 楚明熙沉默了一会，说：“我亏欠他良多，今生已不能偿还，只能寄希望于他生了。” “我倒是希望，下辈子，他能不遇到你。”说完，冉长星转身离去。 楚明熙发了一会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远处传来宫女的歌声——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楚明熙听着歌声，一时痴了。 第11章 番外一 岁岁红莲 楚明熙走在街上，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均是面容模煳。他看见人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声音。 第19页 四周挂着一盏又一盏的花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他分开人群，向前走去。 这条路，似乎永无尽头，人潮也无穷无尽。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静止了。 楚明熙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手捧着红莲河灯，对他回头一笑。这一笑，好似春风拂面，又好似千万朵花同时绽放。 他喊了一声“阿羽”，梦便醒了。 太监听到喊声，连忙问：“陛下怎么了?” 楚明熙沉默了一会，说：“没什么。” 他对着帐顶，发了好一会呆。室内生了炭火，可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这种冷似乎不是皮肤上的，而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 自从林一羽死后，他还是第一次梦到林一羽。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日思夜想，却只梦到了这么一次。 是否是魂魄有灵，不愿入梦? 他回忆着梦中的场景，几乎是如饥似渴。梦中的林一羽，丰神俊秀，爽朗清举，没有残缺，没有血污，也没有冰冷僵硬。 要是梦能不醒就好了，他愿意永远沉沦梦中。然而，梦终究是要醒的。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墙壁前。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之人，正是林一羽。 他摸了摸画像，又将脸贴在画像上，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画中人的名字，“阿羽，阿羽，阿羽……” 画中人含笑相望，却终究无知无觉，不过薄纸一张。 次日，楚明熙处理完政务后，问：“阿羽的灵堂布置好了吗?” “禀陛下，已经布置好了。”太监说。 楚明熙想了想，说：“那今日就去将军府，不过不必声张，给我准备便服。” 楚明熙换上便装，想了想，又戴上了□□，然后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挂着白灯笼，门前停了许多马车。 楚明熙走进了将军府，混在人群之中，给林一羽上了三炷香。 他扫视众人，表情各异，甚至有人流下泪来，就是不知道有几个人是真心为林一羽的死而悲痛。 忽然，一个浑身酒气、头巾歪斜的书生走了进来。 有人呵斥道：“梁华茂，你竟敢在林将军的灵堂上如此放肆!” 楚明熙听过梁华茂的名字，据说他是楚国第一才子，绣口锦心，文采斐然。他徵召过几次此人，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但是，他并没有听过说此人和林一羽有交往。 梁华茂恍若未闻，将手中酒壶的酒浇在地上，“呜唿哀哉，伏惟尚飨。” 楚明熙心想，若是林一羽有灵，比起陌生人上几柱香，他或许会更喜欢这一壶酒。这个梁华茂，倒是了解林一羽。 梁华茂环顾自周，说：“使君辈存，令此人死。” 这一句话，声若金石，掷地有声。 梁华茂说完，转身即走。他脚步踉跄，似疯似癫。 灵堂之上，一时寂静。 过了许久，才有人开口道：“那梁华茂，真是无礼。” “是啊是啊，没有礼数。” “此等狂士，难怪不为国所用。” 楚明熙扬声道：“我倒以为，他说的，十分有道理。”说完，他看也不看灵堂上的众人一眼，也转身走了。 楚明熙回了楚宫，摘下了□□。 太监禀报导：“陛下，伺候过林将军的旧人找到了，已经候着了。” 楚明熙沉默片刻，说：“带过来吧。” 不多时，太监便带着一个鹤髮鸡颜的老妇过来了。 老妇第一次得见天颜，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陛下万岁万万岁。” 楚明熙看了看老妇，他并不认识，不过他本来就不认识几个林家的僕人。他问：“你曾经是清河县林家的僕人?” “是，我在林家负责伺候少爷和小姐。”老妇答。 楚明熙涩声道：“说一说你家少爷。”他之所以派人寻访清河县林家的旧人，就是想多了解林一羽的事。 老妇回想道：“少爷喜静，小姐好动，虽然他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是无论性格和长相都大不相同……” 老妇的话，在楚明熙耳中，好似平地一声惊雷。他指着老妇道：“你说什么!” 老妇以为自己触怒了楚明熙，不敢说话，头埋得更低，身体也发起抖来。 楚明熙竭力放平了语气，“不要怕，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孤不会怪罪于你。” 老妇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说‘少爷喜静，小姐好动，虽然他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是无论性格和长相都大不相同。’” 听了老妇的话，楚明熙许久没有开口。 老妇听不到楚明熙说话，微微抬起了眼睛。她看见楚明熙的容貌，吃惊道：“我、我认得你，你以前经常来找少爷玩。” “你家少爷和小姐长相併不相似?”楚明熙神色恍惚。 老妇点头，“是的，少爷长得像夫人，小姐长得像老爷。” 楚明熙又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曾经在林家见过一个女子……与你家少爷长得十分相似。” 第20页 老妇想了想，说：“有时小姐想要出去玩，但是夫人不准，于是小姐便会和少爷互换衣物。他俩虽然长得不像，但是远远看着，还是分不出的。” 楚明熙似哭似笑，“原来是你。” 原来一腔深情，魂牵梦萦，从来都是他。 老妇走后，楚明熙找出了以前画过的所有美人图，放在火盆里烧了。 叆叇云鬓，窈窕身姿，都付之一炬。 这无面的画中人，既是林一羽，又不是林一羽。作画之人心思不纯，那么画也没什么可惜了。 他画了无数张美人图，却只在林一羽死后画了一幅这个人的画像。在他脑海中，有无数个与林一羽有关的画面，但提笔的时候，总是情怯。 他看着火光舔舐着画卷，思绪万千。 林一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隐瞒着这个秘密;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看他对林槿念念不忘。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自己要是早一点知道，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曾经把一些东西看得很重，等到林一羽死后，他才发现，这个王座是多么的冰冷。 他环顾四周，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他的朋友、他的亲人和他最重要的人，都离开了他。他们的尸骨，垒起了他的王座。 清河县中的那个少年，才是拥有一切;而如今贵为楚王的他，才是两手空空。 那个时候，他在林家的墙角学几声蛙叫，就能见到林一羽。而那时的林一羽，是个多么清雅秀丽的少年。 他还有许多的朋友，一唿百应。在他举起反叛的旗帜的时候，他们都不假思索地支持他。只是，他们大多死在了战场上，还有的死在了朝廷的斗争中。 他们中的最后一个，在不久之前，在天牢之中，用一块碎瓷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原来称孤道寡，最后真的会变成孤家寡人。 到了晚上，宫女点起了宫灯。 太监说：“陛下，今天外面有花灯会。” 楚明熙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嘱咐过若是有花灯会一定要提醒他。他说：“准备一下，孤要出宫。” 他换了身衣服，出了宫。 花灯会上，月依旧，灯依旧，游人依旧，斯人却不在了。 楚明熙慢慢走着，他看着花灯，看着小吃，看着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却觉得四周欢声笑语似乎与他隔着一层纱。 “公子，买一个河灯吧。”小贩热情地说。 楚明熙在摊前停下，注视着红莲河灯，一时恍惚。他身边似乎出现了那个笑语盈盈的人，从他手中接过河灯，说：“你几时也相信这种胡话了?”然而他定睛一看，身边空无一人。 “公子，买一个吧，许愿很灵的。” 楚明熙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身旁路过了许多对情侣，执手相看，温情缱绻。只有他形单影只，更显寂寥。 他走到了当初他和林一羽放河灯的河边，河面上也如他记忆中一样漂浮着许多河灯，仿佛一朵朵水上莲花。 他想起当初他和林一羽许下的愿望，最后谁的愿望都没有实现。不知上一次花灯会许下的愿望，有几个实现呢? 纵使是一国之君，富有四海，也有不能实现的愿望。 远处升起烟花，流光溢彩，照亮夜空。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岁岁红莲，却只余他一人而已了。 楚明熙抬起头，看着烟花，流下了眼泪。 第12章 第十一章 人面何处(一) 营养仓打开，林一羽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是地球联邦的公民，首都大学的学生。临近毕业，他和导师商量，定了下名为《支配型人格研究报告》的论文题。为了获取详实的数据，更好地撰写论文，他进入了课程模拟系统。 课程模拟系统会随机生成世界以及人物，并让他遇到支配型人格的角色。而他，也会扮演世界中的角色，符合世界的逻辑，以防出现乱码，进而世界崩溃。 虽然课程模拟系统中的一切都是虚拟的，但是受刑的疼痛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 痛，真痛，好痛啊…… 而且疼痛的地方，不止是肉体。 哪怕知道面对的是一串串数据，可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那么鲜活，会悲伤，会痛苦，会欢笑…… 还有，楚明熙…… 他告诉自己，楚明熙只是自己的研究对象而已。而且，这个人多么薄情又冷酷，自己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心上呢。 他又想，自己死后，楚明熙会怎么样呢?除了心腹大患，他大概会高兴吧。或者因为他们过往的交情，有那么一点点的伤心。 作为研究对象的楚明熙，是典型的支配型人格。他追求权力，并且将权力紧紧地攥在手中，因为他觉得自己失去权力，就会失去一切。而这，也是楚明熙和林一羽悲剧的原因。 林一羽嘆了口气，决定休息几天，再进入下一个世界。 他关上营养仓，定了三天的睡眠，三天后自动进入下个世界。 “快追上去!” “不要放过他们!” “看你往哪里逃!” 宋宇宸带着弟弟宋宇寰，在树林中奔走。他和弟弟的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衣衫血染，有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 第21页 宋宇寰的武功比宋宇宸要低，受的伤也要重一些，被哥哥背在背上。他奄奄一息地说：“大哥，你放下我吧。” 宋宇宸听了宋宇寰的话，流下泪来，“我怎么可能放下你!” 忽然，他看到一个被藤萝遮掩的山洞，“到了，我们到了!”他走上前去，拂开藤萝，进入山洞。 山洞之中漆黑无光，时而传来蝙蝠的叫声。 宋宇宸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会，便眼前一明，走到了出口。 山洞之外，流水潺潺，繁花遍地，竟是一处世外洞天。 一间黛瓦粉壁的宅院坐落在溪边，旁植杨柳，随风飘舞。 宋宇宸走到宅院前，大喊道：“宋宇宸求见!” “你每次来找我，都要给我带来一堆麻烦。”一个若远若近的声音说。 宋宇宸歉意地说：“对不起。” “唉，谁叫你我是朋友，你进来吧。” 得到主人的允许，宋宇宸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中，一名白衣人正在抚琴，“芳草垂杨荫碧流，雪衣公子立芳洲。一生清意无人识，独向斜阳嘆白头。”琴声清越，意境空远。 一名小童站在他的身旁，生得玉雪可爱。 宋宇寰问：“你就是‘雪衣公子’林一羽?”他没想到他哥哥居然和这样的奇人是朋友。 “正是在下。”林一羽拿起扇子，敲了敲小童的头，“小白，去给客人上药。” 白鹭捂住了头，“是，公子。可是公子你不要敲我的头啦，我会长不高的。还有你不要叫我‘小白’啦，这样好像是在叫狗。” 林一羽老神在在地说：“人的个子除了天生以外，还跟后天的营养有关。我敲你的头，并不会影响你的身高。还有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许多人连狗不如呢。” “公子总是有那么多歪理。”白鹭吐了吐舌头，拿药去了。 宋宇寰担忧地问：“要是那些人追上来怎么办?” “山洞之中，有我布下的阵法，寻常人是进不来的。”林一羽解释道。 宋宇宸看着林一羽，“我们好像已经半年没见过了。”林一羽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林一羽笑道：“你的心中，想必是十分思念我。” “是。”宋宇宸大方地承认了，“我每次看到少见的风景，就会想起你，要是你此刻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就好了。可是你很少出碧流居，我邀请你几次都被拒绝了。” “因为我讨厌出门，而且我看书便能知道天下事，出门干什么。”林一羽直接地说。 “虽然你博览群书，但是书中所写与亲眼所见到底是不同。”宋宇宸还是没有放弃劝林一羽出门，虽然他之前已经失败了无数次。 林一羽摇头说：“风吹日晒，舟车劳顿，实在太不风雅了。” 宋宇宸笑了，“你啊……” 宋宇寰觉得自己哥哥和林一羽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他们两个好像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而是更复杂的关系。 说话间，白鹭将药箱拿了回来，给宋家两兄弟上药。他给两人包扎好伤口后，还从一个瓶子中取出两粒药丸，递给了两人。 宋宇宸说：“多谢。”他知道手中的药名为九清丹，乃是林一羽所制。虽然江湖上传言此药能“活死人肉白骨”是夸大其词，不过也确实是灵丹妙药，多少人在碧流居前把头磕破，都求不到一颗。 “你的谢谢，我听得太多了。”林一羽展开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他手中的扇子的扇面上画着斜阳、衰柳、绿洲和一只孤立的白鹭，让人一看便生孤独寂寥之感。 药在手中，宋宇寰便觉到清香扑鼻。他将药吞了下去，没过多久便感到疼痛和内伤都得到了舒缓。他心中对于林一羽，更是佩服了几分。 林一羽问：“你为何会遭人追杀?” 宋宇宸取出了半块令牌，这令牌明显是被人以利刃削成两半，切口光滑。令牌之上刻有一动物，似龙非龙，似蛇非蛇。他苦笑道：“这是天龙令，据说可以开启天龙宝藏。机缘巧合之下，它落入我的手中。” 天龙宝藏，是一个江湖上流传依旧的秘密。传说在很久之前，有一个门派叫作天龙教，教主武功绝顶，富可敌国。然而一夜之间，天龙教被灭，只留下了一块天龙令，据说可以开启天龙教留下了的财宝。而财宝之中，珍宝黄金，神兵利刃，绝世秘籍，应有尽有。 “天龙宝藏。”林一羽若有所思地说，“你手中的天龙令明显是半块，那么另外半块天龙令在谁的手中呢?” “魔教教主萧耶若。”宋宇宸沉声道。 林一羽听到这个名字，以扇遮面，“你这次，可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宋宇宸正色道：“若是天龙宝藏落入魔教手中，武林必起浩劫，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以一己之身对抗魔教，无异于螳臂当车。”林一羽嘆息道。 “除魔卫道，正是我辈当为。”宋宇宸掷地有声地说。 林一羽摇了摇扇子，“你可以不惜己身，但是你弟弟呢?” 第22页 宋宇宸看了一眼宋宇寰，默然不语。他不怕死，却不能让宋宇寰陪着他一起死。除了他对宋宇寰的手足之情外，他也不能让宋家绝了香火。 “我不怕死!”宋宇寰高声道。 林一羽笑了笑，说：“你若是信得过我，就把这半块天龙令给我。” 宋宇宸摇头道：“我不能给你，我已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不能再害你。” “你能为正道献身，为什么我不能呢?”林一羽收起扇子。 宋宇宸迟疑道：“这……” “我论武功不弱于你，论智谋远胜于你。而且你如今身受重伤，天龙令在你手中，迟早会被人夺走，到时候就是魔吞天下。还是……你信不过我呢?”林一羽眼神锐利。 “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只是……”宋宇宸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天龙令。 林一羽问：“只是什么?” 宋宇宸低声道：“你行事正邪难分，并不把武林正道放在心上。愿意接过天龙令这块烫手山芋，也只是为了帮我。而且我可以死，你却不能死。” “人固有一死，我为什么不能死?”以林一羽的聪明，其实知道答案，只是他生性促狭，想要看宋宇宸不好意思。 “因为你对我非常重要……”宋宇宸的声音越说越低。 “我与你是好友，你不愿我死，难道我就能看着你死吗?”林一羽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放心，我这人向来惜命，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我就会把天龙令交出。” 宋宇宸嘆了口气，“好吧。”他把半块天龙令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拿着天龙令看了一会，然后放入袖中。他说：“你们二位遭人追杀至此，想必十分劳累——小白，收拾两间房出来，给客人休息。” 白鹭笑嘻嘻地说：“二位请随我来。” 宋家兄弟跟着白鹭去了客房，二人确实疲倦至极，沾枕即眠。 第13章 第十二章 人面何处(二) 第二天，林一羽是被一阵巨大的响声吵醒的。 他起床更衣，嘱咐白鹭道：“若是宋宇宸愿意逃走，便带着他们逃走;若是不愿，也尽量拦住他们。” “是，公子。”白鹭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答应了。 林一羽赶到山洞面前，发现山洞竟然被人打通了。 碎石之中，一人静静伫立。他一袭黑衣，上半张脸戴着精緻的黄金面具，只露出形状姣好的下巴和嘴唇。 林一羽一看到面具，就知道来人的身份。 摩罗教教主，萧耶若。 魔教，本名摩罗教，因为行事狠辣，草菅人命，世人多以“魔教”称唿。而萧耶若，就是摩罗教之主，他以黄金面具示人，从未有人看到过他的长相。 他硬生生以内力打通山洞，这份功力可以说是旷古烁今了。 林一羽心中感嘆，真是一力降十会。他微笑道：“不知教主大驾光临，鄙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萧耶若冷冷地说：“宋宇宸在何处?” “我想教主一定是为了天龙令而来，如今天龙令已经不在宋宇宸手中了。”林一羽知道萧耶若心狠手辣，一言不合，自己就有性命之危。他面上镇定自若，脑中却已经思索了无数个脱身的方法。 “天龙令在何处?”萧耶若依旧是一脸冷漠。 “天龙令……在我这里。”林一羽说完就连退了好几步，躲过了萧耶若突然袭来的手。他看到萧耶若眉头一皱，还要出手，连忙道：“教主请听我一言!” 萧耶若停住了，“你说。” 林一羽心念电转，终于有了办法。他说：“天龙令不在我身上，已被我放在了一处秘密的地方。如果我不说，没人能找得到。” 萧耶若森冷一笑，“我会让你开口。” “我不想开口，即使教主把我折磨至死，我也不会开口。”林一羽顿了顿，“我想与教主打一个赌。若是我输了，我就会将天龙令奉上;若是教主大人输了，我想请教主答应我一件事。” 萧耶若沉默了一会，说：“什么赌?” 林一羽笑道：“我赌一个月之内，我能让教主自己心甘情愿摘下面具。” “不可能。”萧耶若斩钉截铁地说。 林一羽双目直视萧耶若，“教主既然胜券在握，不如与我赌一赌。” 萧耶若冷然道：“你先让我搜身。”他观林一羽这人巧言令色，对于这个人的话他不能尽信。 林一羽张开了双臂，“教主请。” 萧耶若靠近林一羽，便闻到了一股香气，若有似无，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的气味。他微微皱眉，仔细地搜了林一羽的身，确认天龙令确实不在林一羽的身上。 “教主信我了吗?”林一羽问。 萧耶若盯着林一羽看了好一会儿，像是鹰隼盯着猎物。他说：“我跟你赌。” 林一羽补充道：“天龙令人人觊觎，请教主在这一月之内，将我带在左右，以免天龙令落入他人之手。” “可以。”萧耶若点头。 第23页 这时，宋宇宸才赶到，“阿羽!”他后面跟着白鹭和宋宇寰。 林一羽头疼地说：“不是叫你拦住他们吗。” 白鹭抱怨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童子，能拦这么一会已经很不错了。” 萧耶若看见宋宇宸，一掌打向他的胸口。 “教主手下留情!”林一羽喊道。 萧耶若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收回了几成内力。 一掌击中，宋宇宸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若不是林一羽开口，他恐怕就命陨当场了。 “大哥!”宋宇寰扶起宋宇宸，含恨看向萧耶若。 萧耶若森然道：“给你一个教训。” “宇宸是我的好友，如果他死了，我会伤心，我一伤心，可能就想不起天龙令放在哪里了。”林一羽佯装嘆息道。 萧耶若眼中闪过一道锐芒，“你威胁我?” “我怎么敢威胁教主，我是在请求你。”林一羽目不转睛地看着萧耶若。 萧耶若冷哼一声，“下不为例。”说完，他将林一羽扛在肩上，施展轻功飞走。 林一羽吓了一跳，“教主，你要带我去哪里?”他感觉自己被萧耶若扛在肩上，好似是个麻袋一般。 “不是你要我带着你吗?”萧耶若反问道。 “可是我的琴也没带，书也没带，香炉也没带……”林一羽想到自己要风餐露宿，衣食从简，长长地嘆了口气。 “你真麻烦。”萧耶若扛着林一羽，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的香气，“你身上什么味道?” “我这样的文人雅士，衣服上当然要薰香。”林一羽又嘆了口气，“最最最重要的是，不带上我的徒弟白鹭，谁来伺候我呢?” 萧耶若额上青筋浮现，“我会命人把他接来。”这个人的排场，比他这个一教之主还要大。 “多谢教主。”林一羽笑吟吟地说，“教主……” 萧耶若点了林一羽的哑穴，林一羽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几个纵跃，去了摩罗教最近的一处分坛。 白虎坛坛主陈律听到教主驾临，连忙出来迎接。他看到教主肩上扛着一个人，不敢看也不敢问，只好盯着地面，好像地面上突然长出花来一般。 萧耶若将碧流居的所在告知陈律，“你派人细细搜索此处，顺便把一个小童接过来。” “是。”陈律说。 林一羽终于用内力沖开了穴道，“教主还是不信我，真是令我伤心。”不过他的语气体现不出半点伤心。 萧耶若将林一羽放了下来，“你可在分坛内活动，但是不能出去。”他打算拿到另外半块天龙令之后，就杀了林一羽，所以不怕林一羽知道什么。 林一羽环顾四周，“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岂不是闷死了。” 萧耶若自认心如古井，但林一羽却好像一颗石子，投入井中，顿起波澜。他心中不耐，对陈律说：“他要什么，你就给他。”说完，他拂袖而去。 陈律拿不准林一羽的身份，不敢怠慢了他，“敢问公子姓名?” “在下姓林，双名一羽。”林一羽含笑说。 陈律恍然道：“原来是雪衣公子。” “雪衣公子”林一羽，在江湖上的名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传说他智计百出，善于医术，但是行事诡谲，随心所欲，不算是正道人士，但也不算是邪魔外道。 陈律大着胆子问：“公子和教主是如何认识的?” 林一羽眼珠一转，说：“贵教教主对我一见钟情，强取豪夺。”他心想，若是萧耶若在场，知道自己败坏他的清誉，不知道会不会气到七窍生烟。不过，萧耶若生得那般好看，宜喜宜嗔，做起表情来，比板着一张脸好多了。 林一羽的话，陈律当然不信。但是，他想到林一羽是被教主扛过来的，又想到教主命令自己满足他的要求，又心生怀疑。 他又问：“不知公子有什么要求?” 林一羽轻咳一声，说：“我喝的茶，必须是山泉水所泡;我的被子要又轻又暖，并且每天都要晒;我的一日三餐要城中最好的大厨所做，并且材料都要是最新鲜的……” 陈律听得晕头转向，只好命人取来纸笔，“公子你慢点说……” 萧耶若处理完坛中事务，出了房门，便看见院子里堆积如山。他皱眉道：“怎么回事?” 陈律正在一旁点检物品，他看到萧耶若，如蒙大赦。他其实心中十分惧怕这位教主，可是林一羽似乎比教主还要可怕几分。他苦兮兮地说：“这些都是林公子要的东西。” 他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白虎堂堂主啊，居然被林一羽唿来唤去!而且白虎主刑杀，白虎堂同时也是摩罗教的刑堂，便是教中也是人人畏惧。 萧耶若听到林一羽的名字，便觉得头痛。他和这个人相处不到一日，就觉得难以忍耐，想到还要和这个人相处一月，他的头更痛了。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蛊，竟然答应了和林一羽的赌约。 不过赌约既成，他一贯重诺，无论如何也不能毁约。 他淡淡地说：“随他去吧。” 第24页 林一羽坐在一旁，白鹭捧着茶盏，两名美婢在他身后为他打扇，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白鹭说：“我常常听别人说魔教很可怕，没想到魔教待客这么热情。” “是啊，真是宾至如归。”林一羽感嘆道。 白鹭偏了偏头，“我看到公子你被人掳走，还以为公子你的小命要没了呢。” 林一羽用扇子敲了敲白鹭的头，“你这小童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诅咒你家公子。” “好啦，是我的错，公子你长命百岁。”白鹭吐了吐舌头。 林一羽看到萧耶若，眼睛一亮。 萧耶若心头一紧，转身就走。 林一羽连忙道：“教主留步。” 萧耶若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大步离去了。 林一羽唉声嘆气道：“我只是想感谢他而已，他怎么不领情呢。” 白鹭想了想，说：“或许萧教主是那种助人不求回报的人吧。” 林一羽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陈律心想，若是江湖上的人知道这段对话，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了个新文抽奖，但是晋江不准放外链，想抽奖的读者pc端可以直接戳文案上我的微博，app和wap需要微博搜@楚萌萌萌~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14章 第十三章 人面何处(三) 林一羽在白虎坛，过了好一段神仙似的日子。碧流居虽好，山中终究清苦。而摩罗教财大气粗，陈律又对他有求必应。他简直想赖在这里，从此不走了。 可是，好景不长。一日，白虎坛的门口来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一个摩罗教弟子拂开此人脸上乱发，神色大变，连忙让人禀告教主，并将此人抬了进去。 萧耶若听了弟子的禀告，虽然神色不变，手却在背后握成拳，“带我过去。” “是，教主。”这名摩罗教弟子将萧耶若带到了那人所在的房间。 房中，陈律已经到了，还有一个大夫正在为那人诊治。 萧耶若问：“如何?” 大夫摇了摇，说：“他受了酷刑，不仅双臂被砍掉，舌头也被人割了。”他顿了顿，“不过，他受的最重的伤，是背后被人打了一掌。” “梁子谦是我教青龙坛坛主，武功仅次于教主。他背后中掌，必是一个他极为信任的人所为。”陈律忧心忡忡地说，“难道我教之中，竟然有正道的卧底?” 萧耶若面沉如水，“未必。” 梁子谦看见萧耶若，嘴中发出怪声，然而他舌头已被割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律灵光一闪，说：“梁坛主，可否请你用嘴咬住笔写字?” 梁子谦愣了一下，接着连连点头。 陈律命人取来纸笔，然后把纸放在床上，让梁子谦咬住笔。 然而，梁子谦只写了一笔，就气绝身亡了。这一笔，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萧耶若沉默了好一会，说：“厚葬。” 陈律合上樑子谦死不瞑目的眼睛，然后命人处理他的丧葬事宜。 萧耶若出了房门，正好遇到林一羽。 “你心情不好?”林一羽问。 在旁人眼中，萧耶若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林一羽却看出了他心情不好。 林一羽又问：“可以和我说吗?” 萧耶若看着林一羽，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人看着他，心情也似乎稍稍轻松。他忽然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让这个人长成这个样子。 他问：“你师承何人?” 林一羽想了想，说：“我说我是照着秘籍练的，你信吗?” 萧耶若当然不信，怀疑地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我无父无母，有意识的时候就在碧流居中了。碧流居中有一些金银，几本秘籍，还有一个哑仆照顾我。哑仆会拿着金银下山和村民换取东西，我则照着秘籍练功。不过，前几年哑仆因为年纪太大已经去世了。” 萧耶若半晌不语，说：“此事甚奇。” “我在江湖上有几个消息灵通的朋友，都查不出我的身世。如果你能查出我的身世，我倒是要谢谢你。”林一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和萧耶若说起自己的身世，他其实从来没有对哪个朋友详细透露过，“我说了我的事，你也要对我说你的事，这样才公平。” 萧耶若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了手。 林一羽愣住了，看到那只苍白的手越来越近，最后碰了碰自己的头髮，又收回。他看到萧耶若的指间有一片花瓣，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鬓髮间不知在哪里沾了一片花瓣。 萧耶若张开手指，花瓣落在地上，又被风吹走了。他转过身，离去了。 林一羽看着萧耶若的背影，摸了摸刚才萧耶若碰过的地方。 又过了几日，萧耶若带着林一羽出门。 在林一羽的强烈要求下，他终于坐上了马车。 马车之中，他和萧耶若相对而坐。 马车的垫子又厚又软，比萧耶若硬邦邦的肩膀舒服多了。上次被萧耶若扛着的经歷，林一羽再也不想体验第二遍。 第25页 林一羽斜靠着垫子，手中摺扇轻摇：“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访友。”萧耶若淡淡地说。 林一羽来了几分精神，“原来你也有朋友。” 萧耶若看了林一羽一眼，然后闭目养神。 林一羽问：“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兰昭。”萧耶若答。 “原来是‘香君’兰昭，兰昭这样的正人君子，居然和魔教教主是朋友。”林一羽若有所思地说，“你和兰昭是怎么认识的?” 萧耶若没有说话，因为他和兰昭之间的因缘，说起来太长了。 那个时候，萧耶若还不叫萧耶若，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叫做阿蛮。 摩罗教会通过特殊的仪式，寻找下一任教主的继承人，找到之后，或买或偷或抢。继承人通常不止一个，这些孩子将会自相残杀，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既承教主之位。失败者，运气差的丢了性命，运气好的能在教中谋个职位。 萧耶若和兰昭都是摩罗教掳来的孩子，不过萧耶若父母双亡，兰昭却是出身武林世家。兰昭是继承人里表现最出色的，当时有很多人觉得他会成为下一任摩罗教教主，但是，他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重伤了教主，并且逃出了摩罗教。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就像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最后成为摩罗教教主的人是萧耶若，因为上一任教主姓萧，于是他也姓萧，耶若这个名字也是前教主为下一任教主起的。他当上教主之后，便戴起了黄金面具，没人再看过他的脸。 本来按照惯例，兰昭会被摩罗教追杀。但是萧耶若并没有下达对兰昭的追杀令，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林一羽下了马车，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寺庙之前。只是寺庙位于山上，想要入寺，还要走过一段长长的石阶。他顿时不想去了，“我可以在山下等你吗?” “不行。”萧耶若微微皱眉，“你也是习武之人，为何如此好逸恶劳?” “好逸恶劳，乃是人之天性。”林一羽摇了摇摺扇，“唉，走吧走吧。”说完，他率先踏上了石阶。 萧耶若没有用轻功，不紧不慢地走着。 道路两旁植着松树，青翠欲滴，远处传来阵阵钟声，惊起飞鸟。 林一羽问：“你那位朋友，是住在寺庙里面吗?” “是。”萧耶若说。 林一羽又问：“他为什么要住在寺庙里面?” 萧耶若回头看了林一羽一眼，“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 林一羽摇头晃脑道：“人长了嘴巴，自然是要说话的。像你这样，我不问你就不说话的，就是白长了嘴巴。” “聒噪。”萧耶若冷冷地说。 “是你太无聊。”林一羽反唇相讥。 两人好一阵子没有说话，耳畔只余山间的虫鸣。 林一羽忽然开口道：“汝南兰氏，也算是名门望族。兰昭身为兰氏的嫡子，不住在家中，却住在寺庙里，总不可能是‘一心向佛’吧。” “你太聪明了。”萧耶若心中对林一羽这个人又多了几分警惕。 “我也这么觉得。”林一羽美滋滋地说。 萧耶若沉声道：“聪明人通常死得最快。” 林一羽摇了摇头，说：“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喜欢杀人的人才死得最快。” 萧耶若闭上了嘴，无论林一羽如何逗他，他都不再说话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人才走到寺庙门前。门上有一个牌匾，写着“孤山寺”三个大字，铁画银钩，书法颇为不俗，不知是何人的手笔。 一位僧人将两人迎进了孤山寺，“想必二位就是香君的客人。” 萧耶若点了点头，跟在了僧人后面。 林一羽环顾四周，门庭冷落，香客稀少，院中生着一颗巨大的槐树，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檀香。他说：“此地倒是清幽。” 僧人将两人带到一处院落，院中一人正在煮茶。他容貌清俊，气质不凡，真是好一位佳公子。 萧耶若拂开石凳上的落花，在那人对面坐下。 林一羽也坐了下来，“想必阁下就是香君兰昭。” 兰昭看到林一羽，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以萧耶若的性格，居然会带别人来见自己。他问：“你是……” “我名林一羽。”林一羽摇了摇扇子。 “雪衣公子，久仰久仰。”兰昭将一杯茶放在林一羽面前，又将另一杯茶放在萧耶若面前。 萧耶若喝了一口茶，“梁子谦死了。” 兰昭呆了呆，“死了?” “他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萧耶若直直地看着兰昭。 兰昭露出受伤的神情，“你是在怀疑我吗?” 萧耶若沉默了一会，说：“没有。” 兰昭回想了一下，说：“梁坛主见过我之后，就下山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萧耶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林一羽没想到萧耶若居然如此信任兰昭，萧耶若不是一个轻信他人的人，这让他十分好奇兰昭和萧耶若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26页 兰昭看向林一羽，“上好的碧螺春，林公子不尝一尝吗?” 林一羽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了下来。 兰昭问：“林公子怎么不喝?” 林一羽嘆息道：“我怕喝了这杯茶，就没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不更。 第15章 第十四章 人面何处(四) 兰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公子何出此言?” “茶中确实无毒。”林一羽顿了顿，“你把毒下在了茶杯上，这种手法确实高明，可惜你遇到的人是我。” 兰昭沉默良久，说：“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林一羽指了指腰间挂着的银色镂空的小球，“这球中装着一只小虫，若是有毒物靠近，小虫便会振翅。” 兰昭嘆了口气，说：“世间无奇不有，再怎么精密算计，终究会有疏漏的地方。” 萧耶若已经感觉自己提不起真气，不过他面上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问：“你为什么要下毒?” “一是想要天龙令，二是想要——你的命!”兰昭将茶杯摔碎，然后从桌底抽出一把长剑，向萧耶若刺去。 与此同时，四周出现了许多人，将这个院落团团围住。 萧耶若虽然内力已失，但是招式还在。袖剑出手，一时竟不落下风。 林一羽看了看四周，这小小的院落，竟然聚齐了许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几个门派的掌门。他说：“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你们能放我走吗?” 一个人上前几步，“没想到雪衣公子竟然和魔教教主沆瀣一气。” “‘流月无声’狄天明。”林一羽点出这个人的名字，“我若说我是受了威胁，你信吗?” 狄天明用刀指着林一羽，“你若是交出那半块天龙令，自可放你离去。” “你们连天龙令在我身上都知道。”林一羽心想，看来摩罗教内确实有卧底，“若是你们光明正大跟萧耶若打一场，打赢了我倒是可以考虑将天龙令奉上，但是你们用下毒这种下作手段，让我对你们的人品产生了质疑。虽然我不关心武林如何，可是我答应了我的朋友，会妥善处置天龙令，所以我不能把天龙令交给你们。” “废话少说!”狄天明向林一羽攻去。 林一羽身法诡异，手中摺扇轻灵，在狄天明的狂攻之下，游刃有余。 另一边，萧耶若越是动武，便越感四肢无力。他一个恍惚，被兰昭刺中了一剑。他用手握着剑刃，血流了出来，“我以为你是唯一不会背叛我的人。” 兰昭将剑往前一送，刺得更深，“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见兰昭得利，好几个人围了上来。 林一羽看见萧耶若陷入险境，嘆了一声“无奈。”他身化虚影，转眼间便出现在了萧耶若身边。 兰昭厉声道：“林公子是要为了魔教教主，与正道为敌吗!” “我也不想帮他，可是你们杀了他，下一个就要杀我了。”林一羽抓住了萧耶若的胳膊，施展轻功。 “拦住他!”狄天明喝道。 林一羽好似一只白鸟，提着萧耶若，飞出了众人的包围。 “嗡嘛呢叭咪吽!” 这句话别人听了毫无反应，但林一羽听了，身影一滞，喉头一甜，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林一羽吐出一口血，“没想到圣心大师也会参与这等俗事。” “身在红尘，便免不了受红尘沾惹。”一名白衣僧人双手合十，缓步而出，“天龙令若是落在魔教手上，武林必生浩劫，贫僧不忍见生灵涂炭。” “佛口”圣心是寒山寺的高僧，他虽然年纪不大，辈分却极高，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他于“当头棒喝”这门武功上更是独到，有“一语如雷，震慑群邪”之称。 林一羽肃容道：“魔教固然声名狼藉，但在场之中，也不乏狼子野心之辈。” “得到天龙令之后，我会将其封入寒山寺中，永不开启天龙宝藏。”圣心眼眸低垂。 “我信任大师的为人，却信不过人心。我随便想想，便有七八种方法可以从寒山寺盗出天龙令。”林一羽抹去嘴角鲜血。 圣心念了一声佛号，说：“我观公子眼神清正，不似邪魔，为何与魔教教主为伍?现在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魔教便是恶，正道便是善吗?我所作所为，只顺从我的本心，不分正邪。”林一羽摸出一枚九清丹服下，一股凉意温润丹田。 “那么只能得罪了。”圣心一掌拍出。 这一掌来得极慢，却毫无破绽，并且藏有诸多变化。 林一羽避无可避，额上见汗。 萧耶若推开林一羽，也拍出一掌，与圣心双掌相击。 圣心后退几步，吐了一口血。 萧耶若纹丝不动，将涌向喉头的鲜血尽数吞下。 兰昭见萧耶若双目赤红，状若厉鬼，惊道：“他用了‘天魔解体’!” “天魔解体”是摩罗教中一种极为阴毒的武功，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力，却也会给人留下极大的后遗症。 第27页 萧耶若一手持剑，一手揽住了林一羽的腰，恍若天魔降世，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林一羽在萧耶若的怀中，怔怔地看着他。这个样子的萧耶若，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圣心看着两人背影，没有追上去，只是嘆息一声。 兰昭质问道：“大师为何不追?”萧耶若用了“天魔解体”，在场诸人，除了圣心，无人是他的对手。 圣心意味深长地说：“那位林公子命格特殊，或者天龙令在他手中，不是一件坏事。” “命格特殊?”兰昭疑惑地说。 “他的命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圣心顿了顿，“或许‘天龙之祸’，变数就在此人。” 萧耶若和林一羽走出了孤山寺，沿阶而下。 萧耶若剑出无情，台阶尽被血染，尸横遍地。到最后，无人再敢出手，只是远远围着他们。 到了山下，萧耶若一剑砍断了马车的绳带，然后和林一羽一人骑上了一篇马。他在两匹马的后臀都刺了一剑，马立刻狂奔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萧耶若身子一歪，从马上掉了下来。 林一羽连忙勒马，然后从马上下来。他走到萧耶若身边，看到萧耶若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他思忖现在萧耶若昏迷不醒，他若是和萧耶若共乘一骑，估计没过多久就要被追上。于是他背起萧耶若，走入了树林之中。 他在树林中走了一会，找到了一处山洞。他把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然后把萧耶若放在了衣服上。 他去了溪边，蹲下来用手掬了几捧水，自己喝了，然后摘了一片荷叶，捲成筒状，装了一些水，回到山洞。他把一粒九清丹塞到萧耶若嘴里，再给萧耶若餵了些水。 做完这一切后，他静静凝视着萧耶若。他伸出手，按在了萧耶若的面具上，过了一会，又收了回去。 他想，自己救萧耶若，真的没有半点私情吗?萧耶若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圣心手下救了自己。 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这大半天惊心动魄，他也累了。他躺在萧耶若的身边，睡着了。 林一羽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山洞里生了一堆篝火。 萧耶若坐在篝火边，注视着跃动的火焰。 林一羽坐起了身，“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竟然会如此狼狈。” 萧耶若沉默了一会，说：“你不也一样。” 林一羽没想到萧耶若居然会这么回答，“我明明是受了你的拖累。” “你可以不救我。”萧耶若淡淡地说。 “我不救你，谁带我杀出血路。”林一羽眼神闪了闪，“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我不救你，世上便无人知道另外半块天龙令的下落。”萧耶若的语调毫无起伏。 林一羽靠近了萧耶若，几乎唿吸相闻，“你可以坦白一些。” 萧耶若感觉有些不自在，但面上冷漠依旧，“坦白什么?” 林一羽退后了一些，笑道：“没什么。” 萧耶若感觉心好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但他看着林一羽的目光，几乎有几分恶狠狠了。 林一羽的脸映着篝火，被染成了一种温暖的橘色。他的头髮鸦羽一般的黑，睫毛长而卷，垂眸的时候显出几分无辜来，让人忘掉了这个人有多么诡计多端。 萧耶若这才发现这个人长得很美，他对于人的容貌其实并无概念。但此刻，林一羽和其他人分开了，变得鲜明而立体。 林一羽感受到萧耶若的目光，偏了偏头。 萧耶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移开了目光。 林一羽觉得气氛古怪，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会信任兰昭，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轻信别人的人。” “因为我才是兰昭。”萧耶若语气平淡，但听在林一羽耳中，好似一声惊雷。 林一羽吃惊道：“什么，你才是兰昭!” “是。”萧耶若点头。 林一羽问：“那我们见到的‘兰昭’是谁?” “他是阿蛮。”萧耶若说。 林一羽又问：“阿蛮是谁?” “他和我一样，是教主继承人。”萧耶若想到他和阿蛮之间的恩怨，三言两语说不清，略微头疼。 林一羽想了想，说：“你是兰昭，他是阿蛮，莫非你们互换了身份?你戴面具，也是因为你的长相与阿蛮不同，故而隐藏身份。” 萧耶若点头，和聪明人说话，果然比较省事。 “难怪‘兰昭’寄身孤山寺中，不回汝南兰家，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兰昭，害怕身份暴露。”林一羽若有所思地说，“为何你会和阿蛮互换身份呢?” “因为我杀了萧梦漩。”萧耶若沉声道。 林一羽又吃了一惊，因为萧梦漩，就是前代摩罗教教主。 第16章 第十五章 人面何处(五) 萧梦漩身为摩罗教教主，不仅武功当世第一，而且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一不精。再加上他容貌俊美无俦，不知令多少女子魂牵梦萦。传闻中，他被魔教叛徒兰昭重伤，不治身亡。但是许多人都不相信，因为以兰昭的武功，怎么能重伤身为“天下第一人”的萧梦漩呢? 第28页 林一羽思索片刻，说：“因为你杀了萧梦漩，成了魔教叛徒，所以你和阿蛮互换身份。你成了阿蛮，坐上魔教教主之位;而阿蛮成了兰昭，你助他逃出魔教，并且阻止魔教追杀他。” “正是。”萧耶若说。 “你杀了萧梦漩之后，谎称萧梦漩只是重伤。魔教中人，都畏萧梦漩如虎，即使这只虎成了病虎，也怕病虎食人，不敢逾矩。待你大权尽揽，你才说出萧梦漩的死讯。”林一羽顿了顿，“不过，你为什么要杀萧梦漩?” “因为萧梦漩要杀我。” “萧梦漩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他疯了。” 林一羽愣住了，“疯了?” 萧耶若不语，眼前似乎又浮现了萧梦漩扭曲的面容。 林一羽嘆息道：“没想到萧梦漩一世枭雄，竟落得如此下场。” “我们上路吧。”萧耶若看林一羽休息得差不多了，站了起来。 林一羽问：“去哪里?” “跟我走便是。”萧耶若熄灭了篝火。 萧耶若在前，林一羽在后，两人走了许久，走到了一处破庙之前。 破庙之中，火光隐隐。 萧耶若看到庙中居然有人，眉头微皱。 林一羽走进破庙，看到篝火旁边的人，吃惊道：“哥哥!” “小弟，你怎会在此?”开口的男子衣饰华贵，气质不凡，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 林一羽介绍道：“这是我哥哥严成，这是摩罗教教主萧耶若。” 听到“萧耶若”三个字，严成身边的人都抽出了兵刃。 严成摆了摆手，众人又把兵刃收了回去。他看向萧耶若，“我底下的人少见多怪，让萧教主见笑了。” 萧耶若不理严成，远远坐下。 严成问：“我记得你向来不出碧流居，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见到你。” “说来话长。”林一羽嘆了口气，“哥哥又为何在此?” 严成眼神闪烁“我四处游歷，就走到此处了。” “我是遭人追杀，不得不逃到此处。”林一羽又嘆了口气。 “你与世无争，为何会遭人追杀?”严成奇道。 林一羽压低了声音，说：“因为我手上有半块天龙令。” 严成沉默了一会，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半块天龙令，你还是交给别人吧。” 林一羽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哥哥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难道哥哥就不想要天龙宝藏?” “财帛固然动人心，可也要有命去享。”严成肃容道，“听我一句劝，一定要把天龙令交给他人。” 林一羽眼珠转了转，说：“难道世上并没有天龙宝藏?”严成的反应，太不同寻常了，令他起疑。 严成又沉默了一会，说：“天龙宝藏，当然是有的，只是非福缘深厚者不能得。” “福缘深厚，莫过于天子了。”林一羽意有所指。 严成苦笑道：“你太聪明了，有时候我跟你说话，都会有些害怕。要不是你是我弟弟，我要么躲得你远远的，要么派人杀了你。” “没想到血脉亲缘，竟成了我的免死金牌。”林一羽嘆道。 “想必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严成严肃地说。 “我知道的并不多。”林一羽想到自己的身世，就头疼了起来。他只想要一个普通的身世，但是他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严成看向萧耶若，“我与小弟有话要谈，可否请萧教主退避一下。” 萧耶若站了起来，走出了破庙。 严成没想到萧耶若如此好说话，打好的腹稿都不能用了。他看向自己的侍卫，“你们也退下吧。” “是，六爷。”严成的侍卫也出了破庙。 等到除了自己和严成之外的所有人都出去了，林一羽开口道：“我知道我的母亲就是乐安公主。” 严成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一羽侃侃而谈，“你当初出现在碧流居，自称是我的兄长。我暗中调查，发现你是六皇子赵衍成。既然六皇子是我的兄长，那么我自然也是皇室中人。我又调查了卷宗，发现我出生之日，刚好是乐安公主的死期。所以我大胆推测，我的母亲就是乐安公主，她要么是难产而死，要么就是生下我之后为人所杀。” “乐安公主和你父亲感情极深，她难产而死，让你父亲觉得你克母，憎恶于你，将你抛弃。”严成回想乐安公主的音容笑貌，面前是与乐安公主长相十分相似的林一羽，一时恍惚。 林一羽问：“我的父亲是谁?” “我与你并不是表兄弟，而是亲兄弟。”严成低声道。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林一羽还是大吃一惊，“我和你……是亲兄弟，那岂不是……” “并不是。”严成打断了林一羽的话，“乐安公主与……并没有血缘关系。” 林一羽松了口气，“你吓了我一跳。”他没有问乐安公主与那个人为什么没有血缘关系，有时候知道了一个秘密，就意味着麻烦上身。 第29页 “你时常吓我，也轮到我吓你一次了。”严成笑道。 林一羽装模作样道：“我以为自己有英俊的长相，出众的才华，厉害的武功，就已经够完美了，没想到我还有如此高贵的出身。” 严成用手敲了敲林一羽的脑袋，“你这个性子，恐怕天塌下来，你都会说反正有高个子顶着。” “难道不是吗?”林一羽眨了眨眼睛。 严成看着林一羽，柔声道：“我母亲早逝，乐安公主对我十分照顾。刚开始，我对你有几分对乐安公主的移情，不过你长相虽然与乐安公主相似，性格却一点不同。与你相处日久，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弟弟。”他顿了顿，“所以，我才会劝你交出天龙令，哪怕你把天龙令交给我也行。” “听你的口气，天龙令不像是天龙宝藏的钥匙，倒像是一块烫手山芋。”林一羽若有所思。 “你把手伸出来。”严成说。 林一羽问：“伸出手干什么?” “你不要给我装傻。”严成皱眉 林一羽将手背在身后，“这可是习武之人的命门，不能轻易交给你。” “你是不是受了重伤?”严成之所以要林一羽把手伸出来，是想为他诊脉。 林一羽看瞒不过，只好点头。 “天龙令不过在你手中几日，你便受了重伤。若你执意不肯交出天龙令，恐怕命在旦夕。”严成是真的在为林一羽担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林一羽满不在乎地说。 “我是劝不了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严成双手捧着林一羽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林一羽的眼瞳中倒映出严成的影子，“什么事?” “无论天龙令最后落入谁的手中，你都不许进入天龙宝藏。”严成沉声道。 林一羽问：“为什么不能进入天龙宝藏?” “你答应我。”严成捏住了林一羽的脸。 “好好好，我答应你。”林一羽的脸都变了形。 “答应我什么?”严成还不放心。 “我绝不进入天龙宝藏。”林一羽指天发誓道。 严成放了心，松开林一羽的脸。 林一羽偏着头说：“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六哥呀?” “你其他的哥哥，都未必知道有你这么个弟弟，你还是老老实实当我一个人的弟弟吧。”严成又敲了敲林一羽的头。 突然，外面响起兵刃交击之声。 严成脸色一变，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待着。” “我跟你一起去。”林一羽也站了起来。 严成知道林一羽的决定，自己是无法改变的，只好说：“你站在我后面，不要逞强。” 两人出了破庙，看到一群正道人士将萧耶若团团围住。 天魔解体的时间已过，萧耶若身受反噬之苦，其实已不足为惧。只是他之前杀了太多人，竟让正道人士一时不敢上前，生怕沦为剑下亡魂。 严成的侍卫没有得到他的命令，站在一旁，并没有出手。 林一羽知道，纵使严成对自己十分疼爱，但是如果他求严成救萧耶若，严成是不会答应的。萧耶若死了，对朝廷有利无害。 并且如果是他自己想救萧耶若，严成也会阻止自己，以免自己陷入险境。 他，应该怎么办呢? 终于，有一个人大着胆子上前，刺了萧耶若一剑。这一剑，刺穿了萧耶若的肩膀。 萧耶若想躲，但是力有未逮。 那人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就得手了，欣喜若狂。 林一羽扬声道：“你们若是今日放过萧耶若，我就告诉你们另外半块天龙令在何处。” 兰昭越众而出，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呢?” “你们杀了萧耶若，也得不到天龙令，因为那半块天龙令，也并不在萧耶若身上。用你们的脚指头想想，谁会蠢到把天龙令放在身上呢?要是掉了，或者被人偷了怎么办。”林一羽展开扇子。 兰昭阴沉地说：“我们抓住萧耶若，自然可以严刑逼供。” “以你对萧耶若的了解，你觉得对他用刑有用吗?”林一羽问。 “抓住萧耶若之后，我们还可以用萧耶若来向魔教换取天龙令。”兰昭说。 林一羽嗤笑出声，说：“萧耶若和天龙宝藏相比，微不足道。摩罗教大可以另立新教主，怎么可能用天龙令来换取一个萧耶若。” 第17章 第十六章 人面何处(六) 兰昭恶狠狠地说：“我们抓住你，也可以知道另外半块天龙令的下落。林公子养尊处优，想必受不了酷刑。” 林一羽指了指严成，“你想抓我，恐怕要先问过我哥哥。” “你想杀萧耶若我不管，想动林一羽，不行。”严成咳嗽一声，众侍卫长刀出鞘。他心中无奈，没想到自己还是被林一羽拖下了水。 众人虽不知道严成是谁，但能看出那几个侍卫无一不是高手。若是双方起了冲突，免不了一番苦战。 狄天明按住了兰昭的肩膀，对林一羽说：“另外半块天龙令在何处?” 第30页 林一羽摇了摇扇子，说：“我托人放在杭州怡红楼花魁的房间的横樑上，先到先得。” 狄天明率先运起轻功，飘飞而去。 兰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狄天明。 正道人士争前恐后追去，生怕去得慢了天龙令就被他人抢走。 严成问：“另外半块天龙令，真的在杭州怡红楼花魁的房间的横樑上?” “怎么连你也不信我?”林一羽合起扇子，抵住了头。 严成微笑道：“是你实在是古灵精怪，诡计多端。” “我就当你是在赞美我了。”林一羽眨了眨眼睛。 严成看了看天色，已经微明了。他说：“我另外有事，你自己多保重。” “江湖险恶，庙堂诡谲，你也要小心。”林一羽关心地说。 严成点了点头，带着侍卫离去。 林一羽走到萧耶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萧耶若的身体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萧耶若醒来的时候，发现破庙中只剩下了林一羽和自己。 林一羽看向萧耶若，“你醒了。” 萧耶若坐起了身子，“没想到你还有个哥哥。” “我又不是天生地养，当然会有亲人。”林一羽奇怪地说。 萧耶若低声道：“你先按一下佛像的左眼，再按一下佛像的右眼。” 林一羽走到佛像之前，按照萧耶若所说，先按了一下佛像的左眼，再按了一下佛像的右眼。然后，他耳边就听到机关咔咔之声。 萧耶若想要站起来，但是又四肢无力。 林一羽扶着萧耶若，“别逞强了，开口求我就这么难吗?” 萧耶若沉默片刻，说：“佛像背后有密道。” 两人走到了佛像后面，果然开了一扇小门。他们走进去之后，门便关上了。 密道之中十分狭窄，漆黑一片。 两人顺着密道，缓缓走着。 林一羽问：“没想到破庙之中，居然有摩罗教的密道，不知这密道通向何处?” “玄武坛。”萧耶若说。 林一羽佯作嘆息道：“在你身边，我知道了太多摩罗教的秘密，这让我很担心自己的性命，说不定哪天就被杀人灭口了。” “你可以拜入摩罗教。”萧耶若淡淡地说。 林一羽摆手道：“还是不了，我要是拜入摩罗教，我哥哥一定会气死。” 萧耶若不语，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邀请林一羽加入摩罗教。摩罗教以摩罗为信仰，不信仰摩罗的人，加入摩罗教，也是对摩罗的亵渎。 自从认识林一羽，他平静无波的心绪，经常被林一羽扰乱。还会因为林一羽，做出一些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行为。 他刚刚认识林一羽的时候，还在想着得到半块天龙令之后，就杀了林一羽。现在的他，还能下手吗?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走到了密道的尽头。尽头是一扇石门，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但林一羽摸到了门上雕刻的花纹，十分精美。 萧耶若说：“敲三下，两长一短。” 林一羽依言在石门上敲了三下，石门开了。 两人走了出去，外面候着几名摩罗教弟子。他们见到萧耶若，马上跪倒在地，“参见教主。” 一名弟子道：“我已遣人禀报王坛主，王坛主马上就到。” 萧耶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向林一羽，“给他准备一个房间。” 另一名弟子对林一羽说：“公子请随我来。” 林一羽跟着这个摩罗教弟子去了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萧耶若去了书房，在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玄武坛坛主王瑞就赶到了。他单膝跪地，“参见教主。” 萧耶若冷冷地说：“教中可有异动?” “我们发现了白虎坛坛主陈律的尸体，按照尸体的腐烂程度，他已经死去一月有余了。”王瑞面色沉重。 萧耶若低笑一声，说：“有趣，我前不久才见过陈律。” “必是有人在杀了陈律之后，戴上□□伪装成陈律，潜伏在我教之中。”王瑞顿了顿，“此人能杀死陈律，武功说不定在陈律之上。所以我已经联繫了朱雀坛主，准备和朱雀坛主一起联手除去此人。” “我也去。”萧耶若淡淡地说。 王瑞看了看萧耶若的脸色，说：“教主身受重伤……” 萧耶若打断了王瑞的话，“药呢?” 王瑞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药瓶，递给萧耶若，“此药虽然能压制教主身上的伤势，但是也会留下后遗症。” 萧耶若握紧了药瓶，“若能得天龙宝藏，我教就能一统江湖。”他打开瓶塞，瓶中有三粒红色的药丸。他闻了闻气味，确认无误之后，又将药瓶封好。 王瑞知道萧耶若不会听自己的话，心中嘆息，“请教主务必保重身体。” 萧耶若问：“我带来的人呢?” 王瑞出去找了个玄武坛弟子问了下，回来对萧耶若说：“那位公子已经睡下了。” 第31页 萧耶若“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王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以萧耶若的性格，居然也会对人如此关心。那位公子，看来不是寻常人。 林一羽醒来之后，感觉腹中飢饿。 他找了个人问：“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那人连忙道。 不多时，林一羽面前的桌子上就摆满了各种菜餚。这么多菜，他肯定是吃不完的，只能每道菜吃几口。 吃饱喝足之后，他从房里随便找了本书看。 他手中这本书，竟然是讲摩罗教的。书中说摩罗将会毁灭人世，唯有信奉摩罗，才能免过此劫，而不信摩罗，则难逃一死。 他心想，这摩罗真是霸道，别的教派多是说信奉就会获得生前、死后或者来世的幸福，而这摩罗教说不信就会死。 萧耶若走进了房间，“在看什么?” 林一羽看了看书的封面，“《摩罗教典》。” 萧耶若问：“你愿意信仰摩罗吗?” “我不信神佛。”林一羽合上手中的书。 萧耶若沉默了一会，说：“没有信仰的人，灵魂没有归处。”他说的这句话，是摩罗教的教义之一。 “死后的世界，谁也不知道。或许人死了，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林一羽站了起来，将《摩罗教典》放回了原处。 萧耶若说：“后天，我们去白虎坛。” 林一羽想了想，说：“莫非白虎坛中出了叛徒?” “是。”萧耶若点头。 “孤山寺中我就十分奇怪，兰昭对于我们的事了解也太多了，想必摩罗教中一定有人与他里应外合。”林一羽用手托住了下巴。 “陈律早就死了。”萧耶若没有隐瞒林一羽，直接告诉了他。 “居然是‘陈律’。”林一羽有些吃惊，“我对这个人，还挺有好感的。” “好感?”萧耶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初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林一羽想到自己在白虎坛，过得十分惬意。 萧耶若语气冰冷，“是我命令的。” 林一羽看着萧耶若的样子，面上浮起笑意，“是是是，都是萧大教主的功劳。” 萧耶若看了林一羽一眼，走了。 林一羽在玄武坛中，百无聊赖，于是闲逛起来。 忽然，他看到一群红衣人。他一路走来，看到的玄武坛弟子都身着黑衣，而他之前看到的白虎坛弟子都身着白衣。他心想，他们莫非是朱雀坛的人。 领头的女子看向林一羽的所在，喝道：“什么人?”她红衣如火，眉目秾丽，是一位佳人。 林一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想必姑娘就是摩罗教朱雀坛坛主凤横钗。” “是我。”凤横钗昂着头说。 “我是‘雪衣公子’林一羽。”林一羽拱手道。 凤横钗问：“我听过你的名字，可是你为何会在玄武坛中?” “我是和你们教主一起来的。”林一羽含煳地说。 “教主的客人，想必非同寻常，容我讨教一番。”说完，凤横钗长鞭出手。 林一羽没想到凤横钗这个人说出手就出手，他身影一闪，出现在凤横钗身后，“我为了救你家教主，受了重伤，至今内伤未愈，凤坛主就如此待我吗?” 凤横钗一招落空，贊道：“好身法!”她收回长鞭，“既然你内伤未愈，那么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比试。” 林一羽听到凤横钗还要同他比试，头疼起来，“同人比试，难道不应该先得到对方的允许吗?” 凤横钗一鞭打在地上，砖石碎裂，“在摩罗教中，除了教主，还没人敢对我说个‘不’字。” 林一羽看着粉碎的砖石，好似看到了自己粉身碎骨，头更疼了。 第18章 第十七章 人面何处(七) 萧耶若这时走了过来，“他不想同你比试，你不要勉强、” 林一羽看到萧耶若，如蒙大赦，躲在了他的身后。 凤横钗看到萧耶若为林一羽说话，十分意外。她哼了一声，说：“教主的话，横钗怎敢不听。” 林一羽从萧耶若身后探出头，说：“没想到摩罗教之中，竟然有凤坛主这样的性情中人。” 凤横钗柳眉一竖，“你是说我脾气不好吗?” “不是不是。”林一羽连忙道，“只是我见过的女子大多温柔恭顺，见到凤坛主有种眼前一亮之感。也不是说温柔恭顺不好，只是若不是天性如此，为了他人的评价而压抑自己，实在是何苦。” 凤横钗看了林一羽一眼，“你这人，真是奇怪。”她心中对于林一羽的话十分贊同，高看了他几分。 萧耶若冷淡地说：“你好像和谁都很谈得来。” “说我吗?我好像确实如此。”林一羽洋洋自得地说。 萧耶若轻哼一声，走了。 凤横钗看了看萧耶若，又看了看林一羽，“你和教主之间也很奇怪，若你是个姑娘，我还以为……”没说完，她自己就笑了。 “断袖之癖，分桃之好，也不是没可能。”林一羽笑嘻嘻地说。 第32页 因为林一羽的语气太随意，谁听了都不会信。 凤横钗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个人，说话真有意思。” 后天，萧耶若带领摩罗教众人去了白虎坛，林一羽也在其中。 白虎坛中，尸横遍地。 王瑞看到死去的摩罗教弟子，红了眼眶，“这都是我教的精英……” 凤横钗恶狠狠地说：“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短命鬼干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是我。”“陈律”被一群穿着白虎坛弟子服的人簇拥着，缓步而出。 凤横钗咬牙道：“陈律被你杀了，你还敢用他的脸，也不怕他找你半夜索命。” “活着都不如我，死了我也不怕。”“陈律”撕下脸上的□□，露出狄天明的脸。 萧耶若冷冷地说：“居然是你。” “你灭了白虎坛之后，居然不逃跑，想必是有底牌，不如亮出来看看吧。”林一羽摇了摇扇子。 狄天明拍了拍手，一个人越众而出，竟然是“佛口”圣心。 林一羽马上察觉到了圣心的不对劲，他上次看到圣心，此人超凡脱俗，宝相庄严，而他面前的圣心，双目无神，并且布满血丝，面上青筋凸起。 王瑞吃惊道：“你竟然对他用了傀儡蛊，不怕寒山寺找你的麻烦吗!” 傀儡蛊，是摩罗教中的一种蛊毒，也不知狄天明是如何得到的。这种蛊毒能用来控制他人，被控制的人神智尽失，对下蛊之人言听计从。由于过于阴毒，便是在摩罗教中也用的不多。 “我得到天龙宝藏之后，还怕什么寒山寺。”狄天明满不在乎地说。 萧耶若以手捂口，咳嗽了一声，却是藉此将药丸服下。 狄天明命令道：“杀了他们。” 圣心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亮光一闪，萧耶若袖剑出手，向圣心攻去。 狄天明皱起了眉头，“你之前用了天魔解体，居然没事。”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凤横钗长鞭如毒蛇，袭向狄天明。 王瑞不发一语，也拔刀向狄天明砍去。 玄武坛和朱雀坛的弟子，也和身着白虎坛弟子服的正道人士混战起来。 狄天明的武功，和凤横钗在伯仲之间，再加上王瑞，他一时左支右拙，败像显现。他高声道：“兰昭，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兰昭这才出现，拦住了王瑞的攻击，“你的对手是我。” 这边刀来剑往，好不热闹。那边林一羽站得远远的，还用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 兰昭、王瑞、狄天明和凤横钗，在江湖上是一流的高手。而圣心和萧耶若，则是超一流的高手。若是林一羽没受伤，也在一流高手之列，但是他如今受了伤，掺和进去反而是拖累。 林一羽想了想，说：“兰昭与狄天明二位出现在此，想必另外半块天龙令已经落入你们手中。” 高手过招，岂容分心，没人回答林一羽的问题。 林一羽自顾自地说：“有了天龙令，还需要藏宝图才能开启天龙宝藏，我这里有藏宝图的消息。” 兰昭嗤笑道：“你骗谁呢。” “你如此笃定我在骗你，莫非你有藏宝图的消息?”林一羽笑道。 兰昭这才恍悟自己被林一羽套了话，闭口不言。 “你有藏宝图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个正道人士开口道。 他一开口，其余人也开了口。 “什么藏宝图，你怎么没说过天龙宝藏还要藏宝图?” “你不告诉我们藏宝图的消息，莫非你想独吞宝藏?” “说好了宝藏大家分，你休想说话不算话。” 众口纷纭，乱成一团。 兰昭见情势不利，喊道：“撤退!” 正道且战且退，出了白虎坛。 萧耶若冷声道：“不用追了。”他的药快要到时效了，等到他药效失灵，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圣心的对手。 凤横钗看向林一羽，佩服地说：“你三言两语，就让正道人心背离，真是厉害。” “天下之事以利而合者，亦必以利而离。”林一羽手中摺扇轻摇。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凤横钗大大咧咧地说。 王瑞忧心忡忡地说：“如今藏宝图和半块天龙令都在对方手中，这该如何是好。” “得到天龙宝藏，未必是好事。”林一羽垂下了眼眸。 王瑞疑惑地说：“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一种预感。”林一羽知道，即使他说出自己的推测，摩罗教也是不可能放弃天龙宝藏的。摩罗教本来就对天龙宝藏十分觊觎，如今又受了如此大的损失，对于天龙宝藏已经是势在必得了。 萧耶若说：“回总坛。” 林一羽兴致勃勃地说：“据说摩罗教总坛在六欲顶魔天宫，不仅怪石嶙峋，还生有奇花异卉。” “是。”萧耶若看到林一羽开心，心情也松快了一些。 “不过在回总坛之前，能否请你帮我找到我的童子白鹭。他向来机灵，应该没有遭到毒手。”林一羽请求道。 第33页 萧耶若派了一分部人将白虎坛弟子的尸体安葬，又派了一部分人去寻找白鹭。 没过多久，摩罗教弟子还真的找到了白鹭，将他带了回来。 当初林一羽将白鹭留在白虎坛，白鹭住了几天，却发现气氛不对，于是逃了出去，被附近的猎户收留。他年纪小，长得又可爱，白虎坛中没人提防他，收留他的猎户夫妇也十分疼爱他。 白鹭看见林一羽，一边哭一边抱住了他，“公子，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我的小白。”林一羽回抱住白鹭。 白鹭抹了抹眼泪，“公子，我们回碧流居好不好?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啊。” “红尘一入，难以脱身。”林一羽嘆息道。 白鹭仰着头问：“那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六欲顶，魔天宫。”林一羽用扇子遮住半边脸。 白鹭睁大了眼睛，“那不是魔教的总坛吗!我们两个去了，难道不是羊入虎口。” 林一羽用扇子敲了敲白鹭的头，“只有你才是小绵羊，你公子我是云间白鹤。” “可是，老虎也吃白鹤啊。”白鹭眨了眨眼睛。 林一羽看向萧耶若，笑着问：“你要吃了我吗?” 萧耶若偏过头，不看林一羽。 凤横钗用手肘捅了捅王瑞，低声道：“我是听错了吗?我怎么感觉那个林一羽是在调戏教主。” 王瑞装煳涂道：“是吗?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众人启程，向摩罗教总坛行去。 林一羽坐在马车之中，身体斜靠着软垫。 萧耶若坐在林一羽的对面，闭目养神。 白鹭本想和林一羽在一起，但是又害怕萧耶若，最后去了另一架马车。 林一羽坐了半天，感觉枯燥无聊。于是他伸出手，在萧耶若的眼前晃了晃。 萧耶若的眼睛没有睁开，“你做什么?” 林一羽将手按在萧耶若的面具上，“你，究竟长什么样子?” “与你无关。”萧耶若冷冷地说。 林一羽笑道：“难道是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见人?” “随你怎么想。”萧耶若淡然道。 “还是长得太好看了，怕惹来情债。”林一羽靠近了萧耶若，与他双目相对，“你的眼睛真好看，眼睛好看的人，想必长得也不丑。” 萧耶若突然将林一羽压在了身下，一只手便抓住了林一羽的双腕，“你是觉得，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吗?”他的唿吸随着话语，喷吐在林一羽的耳边。 萧耶若滚烫的、充满力量的身体，禁锢着林一羽。 “我……只是开个玩笑。”林一羽被一个成年男子压在身下，终于感到害怕了。 萧耶若松开林一羽的手，重新坐好。 林一羽也端端正正坐好，没再逗弄萧耶若。 第19章 第十八章 人面何处(八) 六欲顶，魔天宫。 林一羽四处张望，此处建筑的风格，与中原迥异，让他感觉十分新鲜。 一名摩罗教弟子将林一羽和白鹭带到一个房间，“公子请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有劳了。”林一羽客气地说。 白鹭关上门，转头对林一羽说：“公子，我们要在魔教待多久的?我好想回家。” “等到天龙宝藏一事解决，我们就可以回碧流居了。”林一羽脱了外衣，挂在了屏风上。 白鹭苦着一张脸说：“天龙宝藏这事，什么时候可以解决啊?” “我有预感，很快了。”林一羽脱了鞋，躺在了床上。他舟车劳顿，有些累了。 白鹭趴在床边说：“公子，我们知道了摩罗教这么多秘密，你说我们要是想走，摩罗教会放人吗?” “这是你公子要思考的问题，你的小脑瓜，不如想想等下吃什么。”林一羽闭上了眼睛。 “我想吃花生糖……公子你不要睡，先回答我的问题啦!”白鹭摇了摇林一羽。 林一羽闭着眼睛说：“好小白，乖小白，你公子累了，不要打扰你公子睡觉。” 白鹭气唿唿地说：“公子你再这样，小心永远留在魔教，给魔头大教主做老婆。”在他小小的心灵里，萧耶若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人了。给萧耶若做老婆，那就是可怕之中的可怕了。 “那样不是更好吗。”林一羽声音极低，白鹭没有听到。 白鹭见林一羽睡了，出门去找花生糖吃了。 林一羽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萧耶若就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眼神古怪。他心想，自己也睡得太沉了吧，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还是他在潜意识里，已经对萧耶若不设防了呢? “跟我来。”萧耶若站了起来。 林一羽下了床，穿上外衣，跟在萧耶若的身后。 萧耶若带着林一羽在教中走着，教中弟子虽然心中奇怪，但也不敢直视教主。 不多时，萧耶若将林一羽带到了一处山洞前。 两人走进了山洞，林一羽看到一潭水，冒着热气。 他在岸边蹲下，捲起袖子，把手放到水中，“这是温泉?” 第34页 “不仅是温泉，还是药泉。”萧耶若点头，“它有增进武功、治癒内伤的功效。” 林一羽没想到，萧耶若居然还记得自己内伤未愈。他转头对萧耶若说：“说到内伤，你的内伤也没好，不如一起泡泡?” “好。”萧耶若居然答应了。 林一羽一向调戏萧耶若惯了，没想到被萧耶若反将了一军，一时呆住了。 萧耶若背对着林一羽，脱了衣服，下了水，不过面具仍然戴在脸上。 林一羽偏着头，面上发热，不敢看萧耶若。 萧耶若见林一羽许久都未动，问：“你不洗?” 林一羽逞强道：“谁说我不洗。”他心中其实想掉头就走，但他这般风流倜傥，怎能在萧耶若这个木头人面前落了下风。 他慢吞吞地脱着衣服，好半天才脱下一件。他脱着脱着，发现萧耶若盯着自己看，“你看什么?” 萧耶若坦然道：“你我都是男子。” 林一羽盯着萧耶若看了一会，弄不清这个人是真心觉得如此，还是扮猪吃老虎。他飞快脱了衣服，下了水。 幸好池子比较大，两个人远远地隔着。 林一羽泡在温泉里，发出满足的喟嘆。泡了一会，他确实感到内力的运行更加顺畅了，不由心中暗暗感嘆药泉的神奇。 不知过了多久，林一羽忽然感到头晕，身子晃了晃。 萧耶若游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林一羽。林一羽的后背贴着萧耶若的胸膛，滚烫灼热。 萧耶若在林一羽的耳边说：“不能泡久。” 林一羽想要推开萧耶若，又怕沉入水中，只能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不早说?” “忘了。”萧耶若说。 林一羽不知道萧耶若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萧耶若把林一羽抱上了岸，让他平躺在岸边。 林一羽大口大口吸着气，却仍然感到喘不过气来。 萧耶若捏住了林一羽的下巴，然后与他嘴唇相贴。 林一羽看到贴近的黄金面具，感觉到嘴唇上的柔软，瞪大了眼睛。 萧耶若渡了口气给林一羽，接着就分开了。 林一羽指着萧耶若说：“你你你……” “我怎么了?”萧耶若擦了擦身上的水，开始穿衣服。 林一羽一声不吭，也开始穿衣服。 等出了山洞，林一羽才开口道：“你亲了我一下，我要亲你一下，才不吃亏。”说完，他踮起脚，亲住了萧耶若。 萧耶若面具下的眼睛，映着林一羽的影子。 林一羽一边亲，一边想要揭开萧耶若的面具。 萧耶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腕，退后了一步。 “其实我已经不把赌约放在心上了，我就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林一羽闷闷地说。 萧耶若沉默了一会，说：“我戴面具，不仅是为了遮掩容貌。” “那是为了什么?”林一羽问。 萧耶若又沉默了一会，说：“当初我自知与萧梦漩武功差距十分大，便向摩罗立誓，若是我杀了萧梦漩，就一生覆面。” “原来是这样。”林一羽低下了头。 萧耶若将林一羽送回了房，一路无话。 林一羽在摩罗教待了几天，听到了正道攻打魔教的消息。据说兰昭和狄天明联繫了六大派，已经聚集在了六欲山的山脚下。不过六欲山易守难攻，正道想要功成，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不到一天，正道中人就攻上了六欲顶，打了魔教一个措手不及。 当初萧耶若告诉了兰昭一条密道，兰昭通过密道逃出魔教。不过兰昭逃走之后，萧耶若就命人将密道毁去。但是，兰昭冒着密道崩塌、葬身山腹的危险，让人以□□炸开密道，虽然部分人死于乱石，但更多人上了六欲顶——这也是摩罗教成立以来，正道第一次登上六欲顶。 林一羽听到外面有喧譁之声，嘱咐白鹭不要出门，自己却出了房门。他看到魔教弟子已经和正道人士打了起来，地上躺了数具尸体。 他没穿魔教教服，正道以为他是自己人，魔教又大多认识他，知道他是教主的客人。他好端端地走到了广场，没人阻拦。 广场之上，以萧耶若、凤横钗和王瑞为首的魔教，正与以兰昭、狄天明和各派掌门为首的正道对峙。 “萧耶若，交出天龙令，留你全尸!”兰昭喝道。 凤横钗怒火中烧，“你当初重伤前教主，害得前教主不治身亡。今日又带着正道的狗上了六欲顶，害得我教弟子死伤无数。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之恨!” “你这妖女，好大的口气。”兰昭长剑出鞘。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等等。”狄天明开口道。 凤横钗手中长鞭凌空作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狄天明上前几步，说：“今日正道与魔教均是损失惨重，再打下去，即使分出胜负，两方也都要元气大伤。不如两方各出三人，一对一比试。若是魔教输了，就请交出天龙令;若是我方输了，就退下六欲顶。” 萧耶若想了想，说：“可以。” “我这边是我、圣心大师以及……宋宇宸宋大侠。”狄天明微笑道。 第35页 林一羽看到宋宇宸，吃了一惊。但想到宋宇宸嫉恶如仇的性格，又觉得理所当然。 “我，王瑞，凤横钗。”萧耶若说。 陈律和梁子谦已死，现在魔教之中，王瑞、凤横钗和萧耶若三人的武功最高。 宋宇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请赐教。” 王瑞走上前来，“就由我来会一会你。” 王瑞使刀，宋宇宸用剑，两人刀来剑往，均是不留余地。 林一羽皱起了眉，他既不愿天龙令落入兰昭手中，又不想宋宇宸受伤。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宇宸一招一式，都是大家风范。任王瑞的刀法如何刁钻，他丝毫不乱。 王瑞本来没听过宋宇宸的名字，心中存了几分轻视。然而交手之后，他暗暗心惊，没想到武林之中还藏有如此人物。 不过，王瑞能坐上玄武坛主，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出刀之莫测，用招之诡异，江湖罕见，让宋宇宸看不出破绽。 转眼间，两人已是过了数百招。 王瑞心一横，竟是以内力将手中刀震碎，长刀化成无数碎片，向宋宇宸飞去。 这一招，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林一羽却是不忍再看，用扇子遮住了脸。 宋宇宸不闪不避，碎片划开他的衣服，露出贴身软甲。他穷尽毕生所学，一剑向王瑞刺去。这一剑，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萧耶若手中早已捏了一枚铜钱，此时正好掷出，将宋宇宸的剑打飞。他冷冷地说：“王瑞输了。” 宋宇宸抱拳道：“承让了。”他知道这一场他赢得十分侥倖，若不是林一羽以前送给他的贴身软甲，胜负说不定就会逆转。他心想，不知林一羽现在在何处呢? 他万万没想到，林一羽就在这六欲顶之上。 第20章 第十九章 人面何处(九) 林一羽也没想到，多年前送出的一件贴身软甲，竟然左右了此时的战局。 王瑞在萧耶若身前跪下，羞愧地说：“是属下无能。” “看老娘给你找回场子!”凤横钗气势汹汹地上了。 狄天明拱手道：“请凤坛主指教。” “看好了!”凤横钗长鞭如毒蛇吐信，向狄天明袭去。 狄天明拔剑在手，长剑挥舞间，剑光如飞虹。 两人之前就在白虎坛交过手，不过未分胜负。这一次，他们一定要分个高下出来。 鞭影重重中，狄天明凝神以对。 凤横钗的这一根鞭子，有时柔如春丝，有时力能裂石，刚柔并济，变幻莫测。 狄天明的剑法，亦是登堂入室。他剑势如网，困住凤横钗的长鞭。 凤横钗刚开始还不觉得有异，但与狄天明过招越久，便越觉得出手艰涩。她心道不好，若是久战，说不定自己就要落于下风。 她招式一转，身姿如天魔乱舞，不仅手中长鞭愈发狠厉，衣也是鞭，发也是鞭。浑身上下，都是兵器。 狄天明心道，魔教中人，果然诡异。他在凤横钗的狂攻之下，身上添了数道细小的伤口。 忽然，凤横钗对狄天明盈盈一笑。 狄天明这时才发现这位朱雀坛主十分美艷动人，只是她平时气势凌人，让人不注意她的容貌。他一时心神恍惚，随即暗道糟糕。 两人错身间，凤横钗的头髮甩在了狄天明的脸上。 狄天明惨叫一声，不仅满面血丝，而且一只眼流下血来。 凤横钗得意一笑，“这一场，是你输了。” 狄天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给凤横钗，他捂住自己流血的眼睛，“这笔仇，我记下了。”他这只眼睛，算是废了。 凤横钗哼了一声，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报仇的本事了。”她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可她至今全手全脚，活蹦乱跳。 狄天明拍了拍手掌，圣心走了出来。 圣心还是林一羽上次见到他的样子，神智全失，蛊毒缠身，只是身姿又清瘦了一些。 萧耶若走上前去，与圣心相对而立。 当初萧耶若放走兰昭，没想到居然会酿成今日的大祸。兰昭不仅得知了摩罗教中的一条密道，最后带人攻上六欲顶，就连控制圣心的傀儡蛊，也是他从教中盗出。 若是萧耶若今日输给了圣心，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众人屏息而立，静待这绝世一战。 一方是摩罗教教主，武功盖世，罕逢敌手;另一方是寒山寺圣僧，天纵奇才，神通广大。 萧耶若嘆息道：“你也算个人物，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圣心无知无觉，当然是听不到的。 “杀了他。”狄天明命令道。 圣心挥掌向萧耶若攻去，他的掌法大巧若拙，暗藏诸般奥妙。 萧耶若剑法奇诡，一招一式都出人意料，暗含无数后招。 圣心对上萧耶若，正是棋逢敌手，龙虎相争。 圣心运掌极慢，萧耶若的剑却是极快的。慢掌对快剑，斗了个旗鼓相当。 萧耶若平时的剑就很快，今天他的剑更快了。然而他的快却是逼不得已，因为他的伤还是没有好，靠药物压制着伤势，等药效一过，他此战必败。 然而他不能败，败了，天龙令就会落入正道之手，摩罗教再无希望称霸武林。 第36页 萧耶若的剑势如惊涛骇浪，而圣心就是风浪中的一叶扁舟，任凭风高浪急，他自随波逐流。 萧耶若眼神一暗，再次运起“天魔解体”，刺出一剑。 “天魔解体”加持之下，萧耶若的这一剑，好似一道闪电，噼开鸿蒙。 圣心欲要阻挡，剑却穿掌而过。 萧耶若说：“你输了。”他双目发赤，恍若魔神。 狄天明想起孤山寺中，萧耶若大开杀戒的样子，又惊又惧，“好，我们即刻退下六欲顶。” 萧耶若以剑遥指正道众人，“想走，却是没那么容易。” 狄天明见势不对，马上施展轻功逃命。 萧耶若提着剑，一步一步向着正道众人走去。 有几个机灵的，已经跟着狄天明跑了，有的尚在观望，还有的已经被吓的走不动路了。 萧耶若先擒住了兰昭，他出手太快，兰昭不及反应就被他点中了穴道。接着，他便见到正道中人就杀，竟以一人之威，杀得正道众人疲于奔命。 林一羽拦在了萧耶若面前，“够了。” 萧耶若一剑斩下，在距离林一羽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他身子晃了晃，晕了过去。 林一羽连忙扶住晕倒的萧耶若，顺便给他诊了一下脉，脸色剧变。 孤山寺中，萧耶若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强行使用“天魔解体”。“天魔解体”本来就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之后他又用烈性的药物压制伤势。今日六欲顶上，他再次使用“天魔解体”，身体已是千疮百孔，命在垂危。 林一羽于歧黄之术上，也颇为擅长，但是对于萧耶若的这一身伤势，竟是一筹莫展。他心中一痛，流下泪来，“怎会如此?” 眼泪滴在萧耶若的脸上，他竟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朦胧中，他看到哭泣的林一羽，“别担心……” 王瑞面色凝重，“公子请把教主交给我。” 林一羽将萧耶若交给了王瑞，王瑞将他背在了背上。 王瑞健步如飞，将萧耶若背到了温泉。 林一羽心中担忧，跟在王瑞身后。 王瑞给萧耶若脱了衣服，然后将他放入温泉之中。 数名摩罗教弟子抬来几个大缸，将缸中液体倒入了温泉之中。液体倒入之后，温泉被染成了红色。 林一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味，他可以肯定缸中液体是血，就是不知道是人血还是动物的血。 萧耶若泡在血池之中，脸色稍稍红润。 王瑞对林一羽说：“我们走吧，让教主在此自行疗伤即可。” 两人出了山洞，王瑞推动一块巨石，封住了山洞门口。 林一羽忍不住问：“你们倒入温泉的血到底是什么的血?” 王瑞犹豫了一下，说：“是那伽的血。” “那伽是什么?”林一羽又问。 “在我教的教义中，那伽是龙。”王瑞顿了顿，“但我教中的这头那伽，是前教主于丛林中寻得，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其血有特殊的功效。” 王瑞口中的前教主，想必就是萧梦漩。没想到竟是萧梦漩寻得的异兽，救了萧耶若一命。 “萧梦漩真是一位奇人，可惜他早已逝世，否则真想见他一面。”林一羽想起自己曾经听到的关于萧梦漩的种种传说，心生嚮往。 王瑞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梦漩性格阴晴不定，动辄杀人，见了他，说不定小命难保。 几日后，萧耶若破封而出。 林一羽听到巨响，于是向山洞行去。不过没走到山洞，他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萧耶若。 萧耶若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林一羽问：“你……好了?” “嗯。”萧耶若点了点头。 两人相对无语，唯有微风吹拂衣摆。 王瑞咳嗽一声，走了过来，“禀报教主，这几日我命人拷打兰昭，他已经供出了天龙令以及藏宝图的所在。藏宝图是狄天明所有，不过他暗中拓印了一份，然后将藏宝图和天龙令分别放在两个地方。我派人去这两个地方搜寻，已将半块天龙令和藏宝图都找到了。” “做得好。”萧耶若难得夸赞下属，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都是教主神功盖世，擒住兰昭，属下不敢居功。”王瑞恭敬地说。 如今两块天龙令和藏宝图都在萧耶若手中，不久之后就能开启天龙宝藏。但林一羽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大了。 萧耶若见林一羽面色不佳，问：“你怎么了?” 林一羽看向王瑞，“我有几句话想要对教主说，可否请王坛主迴避一下。” “你退下。”萧耶若对王瑞说。 “是。”王瑞依言退下。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你可否将天龙令毁去，让天龙宝藏永无面世之日。”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萧耶若有些迷惑，他不知道林一羽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的认知里，林一羽是个不分正邪、随心所欲的人。 “我之所以劝你毁去天龙令，一是不忍见武林浩劫，二是……我有预感，天龙宝藏是祸非福。”林一羽面色沉重。 第37页 “你也觉得，摩罗教不该一统武林?”萧耶若将手负在身后。 “一统江湖，就那么重要吗?”林一羽低声道。 “你不在其位，自然不懂。”萧耶若冷冷地说。 林一羽勉强笑了笑，说：“我只想游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如果身边有好友相伴，那就更是乐事了。” 萧耶若漠然道：“我生是摩罗教的教主，死也会埋骨六欲顶。” 林一羽低下了头，“原来是我痴心妄想。” 萧耶若心口沉甸甸的，好似有人塞了铅石一般。可他又能如何呢，他只能转身即走。 “你愿不愿意抛下一切，和我私奔!”林一羽对着萧耶若背影喊道，“我只问一次，你这次不答应就没有机会了!” 萧耶若脚步一顿，还是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21章 第二十章 人面何处(十) 狄天明失了天龙令，竟然将藏宝图公布于天下。于是天龙宝藏所在的白云峰，汇聚了各路人马。 狄天明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十分漂亮。他比兰昭那个蠢货，还是要高明几分。若是他与兰昭易地而处，兰昭绝没有他这样的果断。 萧耶若望着高耸入云的白云峰，微微皱眉。 白云峰层峦叠翠，碧涧流泉，风景十分秀美。不过此处位置偏僻，名声不显，既无旅客游歷，也无文人咏唱，寂寥幽静。 如今正道的各大门派都在白云峰下安营扎寨，无数双眼睛盯着摩罗教的一举一动。哪怕摩罗教成功开启了天龙宝藏，如何将宝藏运出也是一个问题。天龙宝藏，谁不觊觎? 王瑞愁眉不展，“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他收到下属的禀报，教中已经有人与正道起了摩擦。 凤横钗满不在乎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坛主总是这般豁达。”王瑞有些羡慕凤横钗的性子，可他却不能学凤横钗。教中需要有凤横钗这样的人，也需要有自己这样的人。 “是你想太多啦。”凤横钗叉腰道。 萧耶若看到已有人上了白云峰，转头问：“林一羽呢?” “林公子说营地气闷，所以出去了。”一名摩罗教弟子说。 “不等他了，出发。”萧耶若冷冷地说。 白云峰上十分危险，若不是林一羽硬要跟来，其实萧耶若更想让他留在魔天宫。此时林一羽不在营地之中，正好将他抛下。 林一羽出了摩罗教的营地，遇到了严成。 严成沉下了脸，“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哥哥。”林一羽讨好地笑了笑。 严成质问道：“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绝不进入天龙宝藏。”林一羽眼神飘忽。 “那你为何出现在此处?”严成面色肃然。 林一羽嘴硬道：“我只是在白云峰脚下，还没有进入天龙宝藏。” 严成沉声道：“白云峰山脚也十分危险，你立刻给我退出十里外。” “哥哥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林一羽问。 这时，一个侍卫对严成低声说了几句话。 严成听完之后，神色一变，抓住林一羽的手腕，“你现在就跟我走。”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林一羽警惕地看着严成的侍卫，提防自己被人打晕带走，他以前就吃过这样的亏。 严成嘆了口气，说：“这世上，确实有天龙宝藏。” “这宝藏到底有什么问题?”林一羽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严成说出了江湖中鲜有人知的秘密，“当初天龙教图谋叛乱，天龙教主自立为帝，于是天龙教被朝廷剷除。” “原来天龙教竟是被朝廷覆灭的。”林一羽有些吃惊。 “天龙教主敛财无数，均被收归国有。”严成说出了更令人震惊的话。 “什么，那白云峰上的天龙宝藏到底是什么?”林一羽瞪大了眼睛。 “白云峰中的天龙宝藏，早已被朝廷搬空了，换成了一箱箱□□。朝廷将天龙宝藏的消息放出，就是想让江湖中人自相残杀。侠以武犯禁，朝廷对江湖不满已久。那狄天明，也是朝廷的鹰犬。”严成顿了顿，“若是天龙宝藏被开启，□□便会引燃，一刻之后，白云峰上的人都会粉身碎骨。” 林一羽甩开严成的手，施展轻功飞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萧耶若绝不能有事。 “小弟!”严成想要追，却被侍卫拦住。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六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上面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不起。”侍卫苦苦相劝。 林一羽赶到摩罗教的营地，然而营地已经空了。他咬了咬牙，继续向白云峰飞奔。 然而在白云峰的山腰，他碰上了狄天明。 狄天明之前被凤横钗打伤了一只眼睛，此刻他左边的眼睛戴着眼罩，添了几分匪气。他咬牙切齿道：“你几次三番坏我好事，今天我便要你做我的剑下亡魂。” “你是朝廷的人。”林一羽揭破狄天明的身份。 第38页 狄天明看了看四周无人，说：“是又如何?”他不知道林一羽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不过此人向来聪明，可能是自己在哪里露出了蛛丝马迹。 “我说我是皇子，你信吗?”林一羽苦笑道。 狄天明当然不信，嗤笑道：“那我还是天王老子呢!”说完，他一剑向林一羽刺去。 林一羽挥扇格挡，与狄天明过了几招。他知道一时之间，他与狄天明分不出胜负，不愿浪费时间，于是身影一闪，便绕过了狄天明。 狄天明以为林一羽轻视自己，怒气更盛，转身一掌拍在了他背后。 林一羽吐出一口血来，依旧向峰顶赶去。 狄天明在后面追，“你这懦夫，你武功也不弱，为何不敢与我一战!” “我赶时间。”林一羽加快了脚步，“你别追了，天龙宝藏里面有□□，若是□□引爆，白云峰上的人都有性命危险。” 狄天明知道天龙宝藏是假，却不知道有□□。他不知道林一羽是否是诓骗他，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比起逞一时之快，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于是他掉头走了。 林一羽赶到白云峰顶，人头攒簇。他随便找了个人问：“魔教已经进入天龙宝藏了吗?” “还没，魔教教主正和六大派掌门过招呢。” 林一羽松了口气，拨开人群，终于看到了萧耶若。 萧耶若正和一个尼姑打扮的中年女子比剑，剑影万千，令人眼花缭乱。 林一羽不知该如何将天龙宝藏的真相告诉萧耶若，萧耶若会信他吗，还是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欺骗他放弃天龙宝藏的藉口。 圣心事先得了狄天明的命令，潜伏在人群中，伺机杀死萧耶若。他寻到一个破绽，一掌向萧耶若拍出。 林一羽看到圣心偷袭，想也不想，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 萧耶若转过身来，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他左手抱住林一羽，右手一剑挑飞了那中年尼姑的兵器，又将袖剑掷出，逼退圣心。 林一羽心脉俱碎，口中涌血不止。他茫然地想，我要死了吗…… 萧耶若紧紧抱住林一羽，“不要死……” 林一羽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萧耶若的衣领，“不要……开启天龙宝藏，有……□□……” “好……好。”萧耶若将林一羽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他生命的流逝。 林一羽笑了，“我想……看你的脸……” 若是一个人直到死，都没有见过自己心上人的脸，那未免也太悲哀了吧。 萧耶若揭下了自己的面具，然而林一羽还没来得看到，手就垂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面具下的容貌，眉如墨画，鬓似刀裁，目如朗星，唇似抹朱，然而应该看到的那个人，却永远看不到了。 “啊——”萧耶若抬起头来，仰天大吼。 为什么他会死，他这般温和良善，这白云峰上，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都比他该死。 众人听了萧耶若的吼声，均感气血翻涌，甚至有人七孔流出血来。 萧耶若站了起来，他一边抱着林一羽，一边见人就杀，不分敌我，状似疯魔。 他一直杀，一直杀，杀出了一条血路。 白云峰之战，是江湖上的一个秘密。 白云峰一战，正道与魔教都死了无数人，而魔教教主萧耶若则不知所踪。由于天龙令在萧耶若的身上，所以天龙宝藏也成了永远的秘密。 不过，因为正道与魔教都元气大伤，江湖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参与过白云峰之战的人，都对那一天发生的事讳莫如深。于是，江湖上流传着种种关于白云峰之战的谣言。 有人说，圣心与萧耶若大战，两人同归于尽。 有人说，萧耶若痴恋一名女子，此女被正道所杀，所以萧耶若发了疯。 有人说，萧耶若为了独吞天龙宝藏，所以大开杀戒，不仅杀了无数正道人士，还杀了无数魔教弟子…… 血与泪，恨与痴，被添油加醋，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没有林一羽的名字。 人死如灯灭，不知有几人记得，几人挂牵? 狄天明向六皇子赵衍成邀功，被他亲手杀了。 宋宇宸当日在白云峰顶，看到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 白鹭在六欲顶，等着他的公子，他不知道他永远都等不到了。 碧流居中日升月落，花开花谢。草木无知，不知此地已失了主人。 第22章 番外二 绿波东流 萧耶若抱着林一羽的尸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似乎失去了感觉，不飢不渴，不累不困。 路人看到他，都以为他是疯子，不敢靠近。 一直到他闻到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他才稍稍清醒过来。再这样下去，这具尸体会生出腐蛆，被虫蚁啃噬。 他看到附近有个小镇，便去了镇上。 他拦住了一个人，问：“棺材铺在哪里?” 那个人惊恐至极，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萧耶若又问了一遍，面色更冷。 那个人颤抖着手指了指方向，“就、就在那里。” 第39页 萧耶若按着这人所指的方向，走到棺材铺。 棺材铺里的老闆，正嗑着瓜子。他见到萧耶若，十分惊恐，瓜子都掉在了地上。 几个本来在棺材铺里打算买东西的人，见到萧耶若，都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无论谁见到一个人抱着一具腐尸，都会害怕。而且这个人的样子，比他怀中的尸体还要恐怖几分。 “我要一个骨灰罈。”萧耶若说。 中原人一般土葬，但在摩罗教的教义中，人死后应该火葬，在火焰中净化一切。 老闆拿出铺子里最好的骨灰罈，“送给您啦。” 萧耶若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檯上，然后拿着骨灰罈走了。 老闆等萧耶若走远了，才敢拿柜檯上的银子。 萧耶若走到了小镇外的树林中，一只本来在吃草的兔子见了他，跑进了灌木丛里。 他将林一羽放下，让林一羽坐着，靠着一棵树。然后他找了一些枯枝败叶，堆积在一处，让林一羽躺在上面。 他看着林一羽，几乎疑心林一羽只是睡着了，下一刻就会醒过来，会和他说话，会对他笑。 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林一羽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他点起火把，举在手中，却迟迟没有引燃。 他贪婪地注视着林一羽的容颜，想要牢牢记住这个人的每一分每一毫。 过了许久，他才点燃了林一羽身下的枯枝。他那双从来镇定、出剑迅勐无伦的双手，在这一刻，竟然颤抖了。 他曾经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火焰燃起，吞没一切。 《摩罗教典》说，没有信仰的人，灵魂会飘荡在世间。那么你的灵魂，此刻在哪里呢，会在我的身边吗? 火焰熄灭之后，萧耶若将林一羽的骨灰装入了骨灰罈中。他看着骨灰罈，发了一会呆。 人活着时候，多么多姿多彩;人死之后，就只余几捧灰。 他用一块布包上了骨灰罈，背在了背上，踏上了旅程。 他记得，林一羽的愿望是看遍天下的美景。他要带着他，用自己的这双眼睛替他看遍。 萧耶若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美景。 他见过塞北的风沙漫天，驼铃声声，远处雪山巍峨连绵，亘古不化。 他见过江南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採莲女低吟浅唱，隔着水羞抛莲子。 他见过洛阳的牡丹盛放，姚黄魏紫，争奇斗艳，引无数文人墨客吟咏题词。 他见过长安的车水马龙，高楼鳞次栉比，金髮碧眼的胡姬当垆卖酒，身如黑漆的崑崙奴且歌且舞…… 虽然青山绿水，绿叶红花，在他眼中都失了颜色。 再美的景致，无人同赏，也不过徒增寂寞。 他有时会看向自己身边，然而身边空无一人。 其实细算起来，他和林一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然而这个名字，在不知不觉中，就已铭心刻骨。 他生于汝南兰家，然而当初年纪太小，记忆已经模煳。当他记事起，他就已经在摩罗教中了，作为教主的继承人之一。他接受了严苛的训练，身边不是恭敬的下属，就是残酷的同伴，还有疯狂的师父萧梦漩。哪怕后来他当上了摩罗教的教主，他也不过是摩罗的傀儡。 一直到，他遇见了林一羽。林一羽让他从摩罗的傀儡，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有了七情六慾，爱恨嗔痴。 然而，林一羽已经不在了。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萧耶若在茶棚，遇到了宋宇宸。 宋宇宸看到萧耶若，却没有拔剑相对，“萧……兄。”当初他在白云峰顶见过萧耶若摘下面具的脸，所以认出了他。 “我记得你。”萧耶若冷淡地说。 若是以前，萧耶若是绝不耐烦和宋宇宸之流说话的。但宋宇宸是林一羽的好友，他希望这个人能多说说关于林一羽的事，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 宋宇宸笑了笑，但是笑容里充满了苦涩，“我是阿羽的好友。” 萧耶若不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由茶梗泡的，粗淡无味。 “请问你把阿羽葬在了何处，我想祭拜他。”宋宇宸低声道。 萧耶若把背上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包袱的面前，“这里。” 宋宇宸吃惊道：“你把他……火化了……” “嗯。”萧耶若点头。 宋宇宸沉默了一会，说：“他以前跟我说过，若是他死了，就把他火化，骨灰撒在海里。若是有人想祭拜他，往海里倒酒便是。”他顿了顿，“他一直这般特立独行，与常人不同。” 要萧耶若把林一羽的骨灰撒到海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活着，就这么一点念想了。 宋宇宸说出这些话，也不是对萧耶若有什么要求，只是想同一个人聊聊林一羽罢了。他继续说道：“以前，我总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我弟弟身上，想着等我弟弟成亲生子之后，自然有许多时间同阿羽相处，没想到他的时间这般短暂。” 人的一生，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萧耶若喝完一杯茶，就走了。 人海茫茫，不知何日再相见。 第40页 萧耶若走着走着，又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一匹马从萧耶若身边疾驰而过，忽然又停了下来。马上人勒马回头，红衣烈烈，正是凤横钗。 她下了马，跟在萧耶若的身后，“你是谁?” 萧耶若不语，继续走着。 “你到底是教主，还是兰昭?”凤横钗顿了顿，“我之前见到兰昭，发现他和我以前见到的不一样，还以为人长大了所以长相有所改变。可那天白云峰上，我看到你，就明白了我见到的‘兰昭’并不是兰昭，你才是兰昭。” 萧耶若还是不说话，看也不看凤横钗一眼。 “所以是你重伤了前教主，还是……你杀了他。”凤横钗曾经是多么信赖和崇拜眼前这个人，但是一夕之间就破灭了。 萧耶若依旧沉默，步伐不紧不慢。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教中大乱，你必须回去主持。”凤横钗咬牙道。 萧耶若终于开口说话，“你就当我死了吧。” 凤横钗听了这句话，面若死灰，“你不是萧耶若，萧耶若不是这样的懦夫。”她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跟着。但她的眼睛依然追随着萧耶若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萧耶若。 萧耶若回到了当初他和林一羽一起休息过的破庙，在庙中待了几天。 一日，破庙的门被推开了。 严成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他看到萧耶若，问：“你是什么人?” “萧耶若。”萧耶若淡淡地说。 严成面色一沉，“我在此地布下了眼线，没想到你真的会回来。” 萧耶若不语，垂下眼眸。 严成在萧耶若对面坐下，“没想到野心勃勃的萧大教主，竟然有抛下摩罗教的一天。” “我也没想到。”萧耶若说。 严成沉默了一会，说：“我的弟弟，是一个非常天真的人。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他和我其他的亲人都不一样。我受人託付照顾他，不知不觉，在他身上投入了过多的感情。” “你不问他在哪里?”萧耶若问。 “若是他还是活着，我自然千方百计也要把他找出来。但是他已经死了，我要一具尸体干什么?百年之后拿来陪葬吗。”严成也说不出此时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 “我想知道他小时候的事。”萧耶若说。 “他小时候十分顽皮，不过因为长得可爱，所以让人生不起气来。他见到我，便不肯走路，到哪里都要我背，一直到他开蒙为止。”严成露出温柔的神色，“我在他身边，总希望时光过得慢些。他要是一辈子长不大，一辈子是个孩子就好了。”说着说着，他竟流下泪来。 严成话中的林一羽，是萧耶若从未见过的林一羽。 严成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若是你与朝廷为敌，我不会手下留情。”说完，他便走了。 严成走后，萧耶若略感疲惫，就靠在柱子上睡了。 梦中，有一个人对他伸出手，说：“我们私奔吧。” 他握住了那个人的手，“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一念成魔(一) 林一羽出了营养仓，唿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这一次，他倒是死得干净利落，没有受零碎的折磨。 受刑而死的糟糕体验，他永远不想经歷第二次。虽然身为地球联邦公民的他，精神力远比古代人强大，但痛苦是真实的。 不知道他死后，会发生什么呢? 希望萧耶若听了他的话，没有打开天龙宝藏。 他是林一羽，也不是林一羽。而“雪衣公子”林一羽的愿望，就是萧耶若好好地活着。 这次的研究对象萧耶若，虽然性格冷冰冰的，但意外好说话。林一羽与他相处，也感觉很愉快。 他本来以为，支配型人格的人都不好相处呢。 虽然就像楚明熙更重视王位一样，萧耶若也更重视摩罗教。不过，和楚国当大将军的经歷相比，当一个普通的江湖隐士，实在是轻松得多。 但是，身为皇帝私生子的他，好像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普通，只是比较幸运没有捲入宫廷斗争罢了。如果捲入了宫廷斗争，那要头疼的地方就很多了。 不过，他的这一世，已经结束了。 虽然他死去的世界依然会运行下去，但是已经与他无关了。等待他的，是下一个世界。 希望下一个研究对象，也是个好相处的人。 林一羽休息了几天，再次进入营养仓。 茶楼之中，一名说书先生滔滔不绝。 “当今的修真门派，以苍玄书院、伽蓝寺和太虚观三足鼎立，此三者分别为儒、释、道。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苍玄书院的大师兄叶望春的故事，他七岁练气，十五筑基，三十结丹，五十元婴，乃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奇才。魔道的花魔病酒、风魔九伯和三尸五鬼等等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当初他诛杀花魔病酒，救下冰轮仙子，引得这位修真界第一美人对他倾心……” 有个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众人怒目而视。 第41页 那人身边坐着两个青年，其中一个眉清目朗，风度翩翩。他抱拳道：“师弟顽劣，扰了诸位雅兴，实在抱歉。不如这样，今天诸位的茶钱，我请了。”说完，他歉意地笑了笑。他一笑之下，好似春风拂面，令人见之忘俗，心旷神怡。 众人见他出手大方，又面容可亲，便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另一名青年朱唇玉面，眉目如画。他笑道：“那冰轮仙子确实生得极美，可惜性子冷冰冰的，向师兄你道了谢便走了，我竟不知她倾心于你。” 这三人，都是苍玄书院吕青衫的弟子。刚开始笑的那个，是七弟子宋云涛。后来道歉的那个，便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叶望春，苍玄书院大弟子，也是吕青衫钦定的苍玄书院未来山主。最后开口打趣的这个，是三弟子林一羽。 他们三人此次下山，是因为有一处秘境即将现世。秘境通常为去世或者飞升的修真大能所留下，境中奇珍异宝无数。进入秘境的人，许多都受益匪浅。于是，如果有秘境现世，各派都会派出弟子进行探索。 叶望春伸手捏了捏林一羽的鼻子，“你这个促狭鬼，就会挤兑你师兄。” “英雄美人，难道不是一段佳话?”林一羽笑吟吟地说。 “纵然月貌花容，若不勤加修炼，数百年后也不过黄土一抔。”叶望春微笑道，“此番回山之后，我会亲自督促你们的功课。” 宋云涛怪叫一声，“不要啊，大师兄我知道错了!”叶望春虽然性格温和，但是在修炼一事上，却十分严厉。 “休息够了，我们便上路吧。”叶望春站了起来。 宋云涛也站了起来，把放在桌子上的剑背在了背上。 林一羽把还未喝完的茶水一饮而尽，才站了起来。 三人上了路，走了没多久，正好遇到了刚才说书先生口中的冰轮仙子纳兰玦。 纳兰玦琼口瑶鼻，乌髮雪肤，果然是一位绝代佳人。她带着几个年轻的女子，也是要前往秘境。他们所在的门派，叫做碧华派，虽不如苍玄书院，但也颇有名气，不过这个门派因为功体特殊，只招收女子。 宋云涛看到纳兰玦，想到茶馆里发生的事，一时有些尴尬。 叶望春拱手道：“想必碧华派的几位师妹也是要前往秘境，不如我们结伴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好。”纳兰玦虽然面色冷淡，但还是答应了。 纳兰玦身边的一个女子看到叶望春，眼前一亮。她说：“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苍玄书院首徒，‘剑斩春风’叶望春吗?” “正是在下。”叶望春淡淡一笑。 “我叫做苏婵娟，是碧华派掌门的关门弟子。”苏婵娟虽然容貌和纳兰玦相比稍逊一筹，但也生得十分娇美，楚楚动人。 “苏师妹好。”叶望春客气地说。 “他们说除了苍玄书院的山主、伽蓝寺的主持和太虚观的观主，你就是正道第一人，是真的吗?”苏婵娟兴致勃勃地问。 “修真界卧虎藏龙，我不敢居首。”叶望春谦虚道。 纳兰玦呵斥道：“婵娟，不得无礼。” 苏婵娟闭上了嘴，但神色有些不满。 叶望春淡笑道：“苏师妹天真烂漫，并不碍事。” “她是碧华派的弟子，我是她的师姐，自然要管教她。否则旁人见了，还以为碧华派弟子都像她这般行止无端。”纳兰玦冷冷地说。 既然纳兰玦说了这是碧华派中事，叶望春也不好再开口。 双方结伴上路，不过男女有别，所以隔着一段距离。 其实以叶望春的修为，千里之地，不过瞬息而至。但是太早去了，秘境还没有现世，而且徒步而行，感受红尘风物，更能打磨心境，有利修行。 众人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便在树林中升起了篝火，稍作休息。 叶望春闭着眼睛，在篝火旁打坐。 林一羽和宋云涛打了几只山鸡，放在火上烤。 其实林一羽已经辟谷，而宋云涛虽然没辟谷，但也有辟谷丹这种东西，服一枚可以数日不飢。不过辟谷丹一点味道都没有，哪里比得上烤鸡呢。至于林一羽，则是贪图享乐，放不下口腹之慾。 服用烟火之物，其实对修行有碍的，不过损害不大。而且叶望春向来溺爱师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一羽拿出罐子，在山鸡上涂了油和蜂蜜，又拿出各种配料，撒在了山鸡上。没过多久，山鸡便烤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宋云涛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他伸出手想要拿一只山鸡，却被林一羽打了手。 “还没熟呢?”林一羽瞪了宋云涛一眼。 碧华派几个没辟谷的少女，闻到烤山鸡的味道，吞了吞口水。 林一羽将一只烤好的山鸡递给宋云涛，“七师弟，你把这只山鸡送给碧华派那边。” 宋云涛坐着不动，本来山鸡是他和林一羽五五分，若是分给碧华派，那他就要少吃一些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林一羽推了推宋云涛。 宋云涛拿着烤山鸡，走到了碧华派那边，“师妹们要吃吗?” 众女不敢答应，都看向了纳兰玦。 第42页 纳兰玦嘆了口气，“你们想吃便吃吧。” “多谢师兄。”几个少女欢欢喜喜地接过烤山鸡，分而食之。在碧华派中，他们是不许吃这种东西的。 纳兰玦当然是一口不吃的，也闭着眼睛打起坐来。 宋云涛走回了林一羽身边，“三师兄，我的山鸡烤好了吗?” “好了好了。”林一羽将一只烤山鸡递给宋云涛。 宋云涛用手拿着烤山鸡，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慢着点，又没人跟你抢。”林一羽笑道。 宋云涛嘴里含着山鸡肉，发出含煳不清的声音。 “咽下去再说话。”叶望春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宋云涛咀嚼了几下，把山鸡肉咽了下去，“我好久没吃肉了，在书院，嘴巴要淡出鸟了。” “哦，那为何书院的后山有动物的尸骨?”叶望春挑了挑眉。 宋云涛睁大了眼睛，“我明明把吃完的骨头埋到土里了，大师兄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诓你呢。”林一羽笑出声来。 “大师兄!”宋云涛气唿唿地说。 叶望春也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林一羽自己的那只山鸡也烤好了，他拿出小刀，慢慢割着吃。 吃完烤山鸡之后，林一羽去溪边洗手，宋云涛和几个碧华派的师妹也去了。 洗完手之后，林一羽扫了众人一眼，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少了一个人?” 少女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少女战战兢兢地说：“婵娟师姐不见了。” 林一羽变了脸色，能悄无声息掳走苏婵娟，那个人的功力一定在自己之上。他肃容道：“我们快回去，同大师兄汇合。” 众人在树林中疾走，然而走来走去，却走不回原来的地方了。 林一羽停住了脚步，扶着一棵树说：“这棵树，我刚刚经过的时候，顺手做了记号，现在我又看到它了。” 树干之上，果然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一个少女带着哭腔说：“又……又少了一个人。” 林一羽点了点，真的又少了一个人。 这个藏在暗处的人，功力极高，却如此做派，好似猫戏耗子一般。 林一羽面色凝重，“既然走不出去，那么大家聚在一起，防止再有人被掳走，然后等大师兄来救我们。” 众人聚在一起，几个少女好似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第24章 第二十二章 一念成魔(二)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桀桀怪笑。 少女们害怕更甚，抱作一团。 林一羽拔剑在手，“前辈修为如此之高，却藏头露尾，真叫人耻笑。” 一名红衣人从阴影处走出，他面色青白，眼圈极深，嘴唇却极红，“你把这几名女子留下，我可以放你和你师弟一条生路。” “原来是‘血炼魔屠’。”林一羽的面色愈发沉重。 血炼魔屠所修炼的“血魔大法”，以人血练功，而人血之中，处子的鲜血对他更是有用。他成名以来，不知多少年轻的女子丧命于他的手中，可以说是罪恶滔天，臭名昭着。 血炼魔屠看向了林一羽，“你知道我的名字，竟然不害怕。” “左右不过一死，有什么可怕的。”林一羽握紧了手中的剑。 血炼魔屠笑了几声，“你这个人，有趣。” “我们可是苍玄书院的弟子，你要是杀了我们，不怕遭受我们师门的追杀吗?”宋云涛大声道。 “魔道本就是逆天而行，我若是怕了苍玄书院，还练什么魔功，修什么魔道。”血炼魔屠袖一挥，便伸手向宋云涛抓去。 宋云涛连忙拔剑，然而只一个照面，就被击飞了出去。他撞到了一棵树上，吐出了一口血。 血炼魔屠转过身，向林一羽抓去。 林一羽凝神以对，剑招如流水。 血炼魔屠没想到林一羽竟能在自己手底下走这么多招，“有两下子。”说完，他招式愈发狠厉。 林一羽知道自己不是血炼魔屠的对手，虽然一时与他不分胜负，但时间一长，败的绝对是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一羽的额上渗出汗来。 血炼魔屠抓住林一羽露出的一个破绽，一掌向他天灵盖拍去。 林一羽看着血炼魔屠的手掌，心想：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突然，天光乍破。 一道比天光更耀目的剑光，向血炼魔屠噼去。 血炼魔屠急急后退，却仍然受了伤。他的面上留下了一道剑痕，随即癒合，但之后又因为伤口上残留的剑气裂开了，血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一字一顿地说：“叶、望、春。”他本以为自己遇到的就是几个苍玄书院的普通弟子，没想到苍玄书院首徒叶望春也在其中。若是早知道，那么他肯定不会对这一群人出手了。 这个世上，血炼魔屠忌惮的人不多，叶望春就是其中的一个。 叶望春目若冰霜，持剑而立，身姿清越，“血炼魔屠，你以人血修炼魔功，滥杀无辜，罪无可恕，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血炼魔屠冷哼一声，“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他用指甲划开手腕，流出血来，血落在地上便化作无数血怪，向叶望春袭取。 第43页 叶望春剑引风雷，一剑便是一个血怪。 血炼魔屠本来就不指望这些血怪能伤到叶望春，不过是想拖延一些时间罢了。他从干坤袋中取出血炼幡插在地上，然后开始念咒。伴随着他的念咒，地上风声大作，天上乌云密集，鬼哭之声不绝于耳。 叶望春知道血炼魔屠的咒术若成，对于自己来说是大大的不利。他于是掏出了数张符咒，扔了出去，符咒化为数条火龙，将血怪吞噬殆尽。 血炼魔屠见血怪尽死，可他的仪式还没有完成，于是口中念咒不停，手上掏出了一把匕首和一个木人。他将匕首插向心口，让心头血溅在了木人身上，然后将木人扔了出去。 木人一落到地上，便化为赤甲巨人，足足有五六个人高，好似一座小山一般。它迈出一步，地上便震动起来。 修炼血魔大法，浑身上下的鲜血都可以作为武器，尤其以心头血威力最大。这赤甲巨人得了血炼魔屠的心头血，不可小看。 叶望春知道此物不凡，飞剑离手，试探着砍了赤甲巨人一剑，然而赤甲巨人毫髮无损。 “世间之物，必有破绽，不可能完美无缺。”虽然血炼魔屠和叶望春的斗法林一羽插不上手，但他可以插嘴。 叶望春听了林一羽的话，开始思索赤甲巨人的破绽在何处。 赤甲巨人挥舞手中巨剑，光是剑风，便使得四周树木倾倒，飞沙走石。 叶望春以剑插地，才能防止自己被剑风吹走。 纳兰玦咬了咬牙，扔出了一件法宝。一张银光闪闪的巨网，困住赤甲巨人——此物正是碧华派的镇派之宝千丝网。 纳兰玦此次前往秘境，带的都是派中有潜力的弟子。碧华派本就不是什么大门派，若是这些弟子有闪失，碧华派就会元气大伤。所以，纳兰玦出行之前，碧华派掌门将千丝网交给了她。 林一羽心念电转，说：“师兄，你去对付血炼魔屠，我和七师弟、纳兰师姐对付赤甲巨人。” 有了千丝网，林一羽、宋云涛和纳兰玦就有了和赤甲巨人一战之力。 叶望春也不犹豫，转身对上血炼魔屠。可惜为时已晚，血炼魔屠术法已成。 血炼魔屠不仅杀人取血，还会将人的魂魄收入血炼幡中。血炼幡之中，乃是血海一片，魂魄入内，受尽折磨，必成厉鬼。不过，血炼幡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存在持有者被厉鬼反噬的风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血炼魔屠一般不用。 此时，血炼幡起，厉鬼尽出。厉鬼们青面獠牙，形状极为可怖。 叶望春被厉鬼团团围住，耳边哀声惨嚎不绝。不过，身为苍玄首徒，除魔已久，他各种场面都见惯了。他不慌不忙，祭出一物。 就连碧华派那样的小门小派，都有千丝网那样的奇物。苍玄书院首徒的身上，自然有更厉害的法宝。 一尊造型古朴的青铜鼎由小变大，浮在半空中，将厉鬼尽数收入其内。 当最后一个厉鬼被收入青铜鼎中，血炼幡竟然折断了。 血炼幡与血炼魔屠命魂相连，此物一断，血炼魔屠鲜血狂喷。他厉声道：“苍玄鼎，苍玄鼎竟然在你身上!” 传说当初苍玄书院开山祖师顾怀苍看到流星坠落，他到流星坠落处一看，发现了一块天外陨石。他将陨石剖开，里面便是苍玄鼎。鼎上刻满文字，但是这文字无人能识，顾怀苍看了若有所悟，便立地开创了苍玄书院。 哪怕以叶望春的境界，也不过只能让苍玄鼎维持短短的一瞬。一瞬过后，他收回苍玄鼎，面色发白。 血炼魔屠被苍玄鼎吓破了胆，不敢再战。他撕了自己的人皮，化为血水，想要血遁。血水往四面八方流去，只要有一滴血逃了出去，他便能捲土重来。 叶望春以手掐诀，剑上白焰燃烧。他在地上一划，白焰便化为火圈，将血水围住。 白焰燃烧血水，血炼魔屠发出惨叫。 不多时，白焰渐熄。这一代魔头，今日命丧于此。 另一边，林一羽、宋云涛和纳兰玦三人对上赤甲巨人。 三人拿着兵器对着赤甲巨人上上下下砍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赤甲巨人的破绽在哪里。 宋云涛问：“三师兄，你说这赤甲巨人的破绽到底在哪里啊?” 林一羽托着下巴思考，这赤甲巨人周身上下都无破绽，那破绽一定是被隐藏了起来，不过到底隐藏在哪里呢? 灵光一闪，林一羽说：“刚刚赤甲巨人挥剑的时候，它眼睛是睁开的，我猜它的破绽就在眼睛。现在它被千丝网缚住，动弹不得，须将千丝网解开，才能破坏它。” “可是若将千丝网解开，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宋云涛皱起了眉头。 林一羽看向纳兰玦，“不知纳兰师姐可否从千丝网上抽一根丝给我，我用完之后便会还回。” “可以。”纳兰玦说完，便从千丝网上抽了一根丝，递给林一羽。 林一羽捏着那一根丝，“请纳兰师姐解开千丝网。” 纳兰玦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千丝网。千丝网化为手帕大小，飞回了她的掌心。 赤甲巨人能够行动之后，立马挥剑向众人砍去。 林一羽催动手中丝，缠住了赤甲巨人的双臂，使得赤甲巨人行动稍缓。他喊道：“趁现在，刺它的眼睛!” 第44页 宋云涛刺向赤甲巨人的左眼，纳兰玦刺向它的右眼。 赤甲巨人身上机关咔咔作响，不动了。 “多谢。”林一羽将那根丝还给了纳兰玦。 “连我都不知道千丝网能这么用。”纳兰玦深深地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含煳地说：“书上看到过。” “久闻苍玄书院典籍浩如烟海，若有机会，定要去藏书阁一观。”纳兰玦有些羡慕，不仅是典籍，丹药、器物、灵兽等等各个方面，碧华派都无法与苍玄书院相比。 宋云涛好奇地问：“什么书啊?” “我就算告诉你书的名字，你看得下去?你连师父布置的书都没看完吧。下次师父考察功课，他又要打你的手板了。”林一羽打趣道。 宋云涛吐了吐舌头，不再追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一念成魔(三) 叶望春杀了血炼魔屠之后，看到三人也解决了赤甲巨人，心中一松。他还剑入鞘，走到了林一羽的身边，细细打量，“可受伤了?”虽然他看见林一羽只是衣服稍乱，身上并没有血迹，但还是要问一句，才能放心。 “没有。”林一羽心头一暖，笑着摇了摇头。 “大师兄把那血炼魔屠杀了?”宋云涛刚才专心对付赤甲巨人，没有注意叶望春那边。 “侥倖胜了他，便将他除去了。”叶望春谦逊地说。 宋云涛笑嘻嘻地说：“恭喜大师兄!说书先生又有新的故事可以说了。”说完，他还偷偷看了纳兰玦一眼。这位冰轮仙子，估计又要被编进叶望春的故事里了。 叶望春敲了敲宋云涛的脑袋，“你啊，要是把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的功夫放在修炼上，境界绝不止于此。” 宋云涛被叶望春敲了头，吐了吐舌头。 叶望春看了看四周，说：“不知这魔头将碧华派的几位师妹掳到了何处?”若是碧华派弟子遇害，他也不好向师父吕青衫交代。 纳兰玦捏了个法诀，手中飞出一只发光的蝴蝶，向某处飞去。她说：“跟着这蝴蝶走。” 四人跟在光蝶后面，穿过树林。 光蝶飞到了一棵树的旁边，上下徘徊。 “就是这里。”纳兰玦素来冷淡的脸上也有些激动，她十分担心师妹们的安危，害怕自己等下见到的会是一具具尸体。 众人在树洞中找到了被掳走的碧华派弟子，所幸他们只是被迷晕了，还没有受到伤害。 纳兰玦松了口气，她得师父授予镇派之宝千丝网，若是还没有进入秘境，就损失了好几名弟子，她不知道如何跟师父交代了。 叶望春拿出了一个鼻烟壶，打开了，然后放在了碧华派弟子的鼻子下面。他给每一个碧华派弟子都闻了，不多时，碧华派弟子便一一转醒。 纳兰玦问：“你们还记得昏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什么人都没看到，就晕了过去。”苏婵娟迷茫地说。 其他人的话，也和苏婵娟大同小异。 纳兰玦看了看叶望春，“你们被血炼魔屠掳走了，幸好叶师兄斩杀了那个恶人，救了你们。” 众人当然听过血炼魔屠的名字，虽然此人已经被叶望春所杀，还是十分惊惧。若是没有叶望春同行，恐怕他们就要遭到血炼魔屠的毒手了。 苏婵娟崇拜地看着叶望春，“多谢叶师兄。”她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叶望春除魔的英姿。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一向叶望春道谢。 叶望春微笑道：“同为正道，自然要相互扶持。” 众人休息了片刻，继续上路。 众人星夜兼程，终于来到了秘境即将现世之地。 平地之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纳兰珏提议道：“秘境之中，十分危险，不如我们还是结伴吧。”她把这话说出口，内心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以叶望春三人的实力和碧华派弟子结伴，其实是照顾居多。若是只有她一人，她可以不在乎，但关系到碧华派，她不得不谋算。 “好。”叶望春答应了。 苏婵娟看着叶望春，眼睛眨也不眨。她本来就对叶望春十分崇敬，又蒙他从血炼魔屠手中救命，更是将他视若神人。她想到秘境之中也能与叶望春结伴，心中欢喜无限。 宋云涛问：“这秘境什么时候才会打开?” “根据卜算，应该就在这几日之内。”林一羽看向天空。 宋云涛眼珠一转，说：“不如我们比上一比，看谁在秘境中找到的宝物最珍贵。三师兄输了，就要把埋在桃花树下的那坛酒给我。我输了……”他觊觎林一羽亲手酿的那坛酒很久了，要了好几次林一羽都不给。 “你就要给我端茶递水，捏肩捶背，做我三日的奴僕。”林一羽笑道。 “好，击掌为誓。”宋云涛伸出了手。 林一羽与宋云涛双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忽然，半空之中，出现一个旋涡状的黑洞。 “秘境开启了!” 众人争先恐后，御剑而起，进入了秘境。 秘境之中，是一片血色大地，寸草不生，土地龟裂，岩浆横流。 第45页 苏婵娟左看右看，“这秘境与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以为会长满灵芝仙草，有各种珍禽异兽。” “秘境的主人不同，按照主人的情趣，秘境的布置也不同。不过，这个秘境……”说到这里，林一羽微微蹙眉，“要么这个秘境的主人并非正道，要么就是此地已经被魔物侵染了。” “我想，是后者。”叶望春面色凝重。 “这秘境，恐怕比我们预料的要危险。”林一羽环顾四周。 宋云涛笑嘻嘻地说：“魔物遇上我们，到底是它危险，还是我们危险?” 众女本来心生畏惧，听了宋云涛的话，想到有苍玄书院弟子在此，又放心了不少。 叶望春在前，林一羽、宋云涛和纳兰玦三人在后，碧华派弟子在中间，开始了对秘境的探索。 走着走着，忽然一只勐虎跃出拦路。若是这只勐虎神智尚在，肯定是不会招惹他们，可惜它受魔气侵染，神智已失，只剩下了对血肉的渴望。 这只勐虎虽然不是普通的勐虎，而是一只灵兽。但对于众人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不需叶望春出手，宋云涛轻轻巧巧便用脚踩在了勐虎头上，将虎头砍了下来，鲜血狂喷。他踢开勐虎的尸体，嘟囔道：“可惜了。”若是这只勐虎未受魔气侵染，倒可以作为材料，但是受了魔气侵染，已经是废物了。 众人继续深入，又杀了几只受魔气侵染的灵兽。 宋云涛看到地上有闪光，走了过去，发现是一些埋在土里的法器。他挖出了一些法器，但是都已损坏不能用了。 叶望春看了看，说：“此处发生过一场大战。” “这秘境怎么什么都没有。”宋云涛抱怨道。 “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倒是好事，怕只怕……”林一羽没有说下去。 叶望春问：“怎么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是我多心了。”林一羽勉强地笑了笑。 众人又走了一段路，发现了几具骸骨。骸骨身上的衣物触之即碎，明显已经死去许多年了。 叶望春从一具骸骨的手上取下了一枚戒指，“这具骸骨，想必就是秘境的主人。而这枚戒指，就是这个秘境的枢纽。”他试着向戒指输入真气，戒指发出微光，随即又熄灭了，“这个戒指已经损坏了，不过可以修理。修好之后，说不定可以用戒指控制秘境。” 虽然叶望春已是元婴修为，但还不能创造秘境。若是这个秘境没有受到魔气侵染，那么这个戒指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但受到魔气侵染的秘境，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林一羽看向了那具骸骨，“他是秘境的主人，想必修为极为高深，而且秘境之中，对于他来说更是有所加成，但他还是命丧于此。他的敌人，究竟有多可怕?” “他的敌人，是魔。”叶望春沉声道。 凡人命如朝露，哪怕是修真者，也是与天搏命，步步艰辛。而魔却不同，一生下来就极为强悍，身负魔力，寻常修真者根本不是对手。若是大魔，更是极为可怖，举手投足能够翻江倒海，毁天灭地。 不过，几千年前，伽蓝寺、太虚观和苍玄书院联手，将魔驱赶到了极北之地，并设下界碑封印。虽然这一场仙魔之战，三大门派均是损失惨重，不少传承甚至断绝，但是能换得魔类绝迹中原，也算值得。 今日，这一方小小的秘境之内，竟然出现了魔踪。 胆大如宋云涛，听到“魔”字，身体也不禁抖了几下。 众女更是畏惧至极，颤抖不已。 苏婵娟怯声道：“要不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回去禀报师门吧。” 叶望春想了想，说：“前路危险，还是请碧华派的师妹们回去吧。”他决定去查探一下，再回去禀报师门。 “我与你们同去。”纳兰玦的视线从叶望春转向苏婵娟，“婵娟，由你带着师妹们回去。”说完，她就将千丝网交给了苏婵娟。她怕他们路上遇到危险，有了千丝网，就可以不惧寻常宵小。 苏婵娟接过千丝网，“大师姐，你要保重。”她虽然对纳兰玦有不满，但也有一些情分。 纳兰玦看着离去的碧华派弟子，嘆了口气。 宋云涛问：“纳兰师姐为何嘆气?” “我之前以为，碧华派与苍玄书院的区别，不过是丹药、法器、灵石等等外物。今日看来，或者碧华派与苍玄书院最大的区别，在于人。”纳兰玦认真地说。 “碧华派中也有如纳兰师姐这般的巾帼，碧华派掌门也是位女中豪杰。至于其他人，可能是修为尚浅，心志不坚。”林一羽知道碧华派的原因并不在此，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我们走吧。”纳兰玦走在了前头。 四人向着秘境中心走去，由于碧华派其他弟子不在，脚步快了许多。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一念成魔(四) 忽然，宋云涛脚踩在了一条黑色的细状物上。他惊道：“什么东西?” 那条细状物迅速地回缩，然后一条巨大的黑色巨蟒昂起了头，吐着蛇信。 宋云涛看到巨蟒，睁大了眼睛，“这蛇好大……” 第46页 “小心了，这巨蟒受魔气侵染甚深。”叶望春肃容道。 纳兰玦祭起飞剑，砍在了巨蟒身上。然而飞剑与巨蟒的鳞片相击时，发出了金铁之声，巨蟒毫髮无损。 宋云涛吃惊地说：“这巨蟒好硬的皮!” 纳兰玦想要用千丝网，但是她随即想起自己刚刚已经把千丝网给了苏婵娟。 “我来。”叶望春跳到了巨蟒身上，用剑划开了巨蟒的皮。他无论是兵器还是修为，都远胜纳兰玦。 巨蟒吃痛，身体狂甩。 叶望春竟然被巨蟒甩了出去，落在了地上。不过他落地姿势潇洒，不见狼狈。 “打蛇打七寸。”林一羽提醒道。 叶望春得了林一羽的提醒，用剑钉住了巨蟒的七寸，巨蟒这才平息下来。 宋云涛站在巨蟒旁边，可惜地说：“这蛇这么大，鳞片这么硬，若是没有受魔气侵染，可以做好几副上好的铠甲了。而且除了鳞片之外，蛇血、蛇骨和蛇筋都是好材料。” 叶望春想了想，说：“你要是想要铠甲，我那里有一副，回去可以给你。” “不用不用，我有铠甲，我就随口说说。”宋云涛并不是真的想要铠甲，只是有点财迷罢了。 叶望春、林一羽、宋云涛和纳兰玦越深入，遇到的灵兽就越兇勐。在与灵兽的打斗中，四人身上都添了一些小伤口。 终于，他们走到了秘境的中心。然而已经有人比他们早到了，围成一团，吵吵嚷嚷，不知在争论什么。 纳兰玦认识这几个人，说：“他们是北冥派的弟子，为首那个叫做任星远。” 北冥派在修真界的声望，尚在碧华派之上。北冥派由北冥老祖所创，传说他观北海，见巨鱼化鸟，悟出了几门功法，而他传下来的功法，也确实有许多独到之处。不过，随着北冥老祖身死道消，烜赫一时的北冥派逐渐没落了。 秘境的中心，是一个巨坑，深不见底。 宋云涛站在巨坑的边缘往下看，什么也没看见，“这坑好深啊，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林一羽也看向了巨坑，皱起了眉，“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有预感，绝对是很危险的东西。” 任星远看见四人，他认识纳兰玦，却不认识苍玄书院的三人，不过光从打扮与气质上看，他就知道三人绝对不凡。他向纳兰玦问道：“这几位是?” 纳兰玦介绍道：“他们都是苍玄书院的弟子，这位是叶望春，这位是林一羽，还有这位是宋云涛。” “原来是苍玄书院的高足。”任星远定定地看着叶望春。 叶望春微笑以对，“任师弟，你好。” “我们正争论要不要下去，正好叶师兄来了。有叶师兄在侧，还有什么邪魔敢放肆。”任星远假笑道。 叶望春摇了摇头，说：“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是小心为好。” 任星远笑容一僵，“那叶师兄的意思，是我们不下去了?” 叶望春看向巨坑，眼神深幽，“不，我们下去。” 众人纷纷御剑，飞了好一会儿，才下到了坑底。 巨坑之下，是一个用暗红色鲜血画成的法阵。几块巨石耸立，暗合九宫八卦之位。巨石上缠绕着铁链，上面有锈迹，而层层铁链之中，捆缚着一个黑衣男子。他双目紧闭，身上魔气沖天。 任星远瞪大了眼睛，“是、是魔!”他没想到秘境中心，巨坑之底，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封印着一个魔。 “他不仅是魔，而且是天魔，普通的魔不会有如此浓厚的魔气。”叶望春面色更沉。 天魔，是诸魔中最为恐怖的一种。哪怕是地上神仙，也不是天魔的对手。而且天魔降世，必将掀起血雨腥风，致使生灵涂炭。 这秘境的主人，居然能将天魔封印在此。虽然他自己是以身死道消为代价，但还是能看出他不是寻常人物。 “这该如何是好?”林一羽向来智计百出，此时也没了办法。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回去禀告山主，由山主来决断。”叶望春沉声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这件事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林一羽嘆气道。 叶望春环顾众人，嘱咐道：“在我带山主到来之前，切勿将天魔的消息告知他人，也不可触碰此地的任何东西。若是天魔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众人再次御剑，离开了坑底。 任星远在飞剑之上，回头一看，发现那黑衣男子的额头上有红光闪烁。他认出了这道红光，分明是一颗血魄石。 血魄石集万血之精粹，要制成一颗血魄石，起码需要屠杀万人。而且因为此物有伤天和，于是修真界一般禁止制作。所以，血魄石极其难得，有市无价。 任星远心想，若是将血魄石镶嵌在自己的药鼎上，日后自己炼药一定事半功倍，其他人都要对自己刮目相看。而且拿走血魄石，不破坏封印，未必会出现问题。 他越飞越慢，落在了最后。等到他和众人拉开一段距离，他调转飞剑，飞了回去。 他下了飞剑，慢慢靠近那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双目紧闭，没有反应。 第47页 任星远缓缓伸出手，碰到了血魄石，然而还没等他将血魄石拿走，黑衣男子便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了疯狂、嗜杀以及邪恶的眼睛。 任星远的眼睛与黑衣男子对上，大脑便空了，身体也不能动弹。下一刻，他浑身爆炸，血□□天。 有一滴血，溅到了黑衣男子的脸上。男子伸出舌头，舔掉了脸上的血。他的舌头细长，好似蛇信一般。 他身上的锁链断裂破碎，四周巨石翻飞，粉尘漫天。 他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困锁他千余年的巨坑。 他站在虚空之中，向下俯视，朗声道：“我，天魔沉音，出世了。” 叶望春听到这句话，霍然回头。 宋云涛又惊又怒，“怎么回事，天魔的封印怎么破了，是谁干的?” 纳兰玦环顾众人，马上发现少了一个人，“任星远不见了。” 任星远不见，那么让天魔脱困的罪魁祸首，多半是他了。 “煳涂。”林一羽皱紧了眉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然而，已经迟了。 黑云如骏马奔腾而来，黑云之中，沉音面容瓷白，黑衣猎猎。他在巨坑之地，寂寞了太久，此刻见到生人，竟有几分兴奋。 叶望春心知自己即将面对毕生最为危险的一战，胜率极为渺茫。他对着众人大吼一声“走!”然后祭出了苍玄鼎。 苍玄鼎浮在半空中，发出柔和的白光，抑制住了黑云。 “苍玄鼎。”沉音有几分讶异。 其余人都走了，林一羽却没有走，他不能丢下叶望春，让他一个人去死。他脑中飞速运转，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化解这场必死之局? 灵光一闪，林一羽对着叶望春大喊道：“大师兄，把戒指毁了!” 林一羽手中的戒指，就是叶望春从秘境主人尸骨上得到的秘境枢纽。若是将戒指毁去，秘境就会崩塌。虽然秘境崩塌之后，众人不知道会落到何处，但是比起对上天魔这样有死无生的局面，已是好太多了。 叶望春马上心领神会，拿出戒指，以白焰融去。 随着戒指被毁，天摇地动，秘境开始崩塌。 叶望春收回苍玄鼎，然后抱住了林一羽。然后他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叶望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而林一羽在自己的怀里，还没有醒。他看了林一羽一会，怀中人睫毛纤长，唇红齿白。 他摇了摇林一羽，“师弟。” 林一羽醒了过来，迷茫地看了看周围，“我们到哪里了?” 四周草木葱茏，景物陌生。 “我也不知，等下找人问一下吧。”叶望春站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把林一羽拉了起来。 两人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个樵夫。 叶望春问：“请问此处是何地?” 樵夫见两人长相气质均是不俗，疑心自己遇见了仙人，“两位仙长，这里是罗浮山。” 罗浮山离苍玄书院并不远，御剑飞行，大概一日就能到达。他们两人还算幸运，既没有掉到哪个穷山恶水之地，也没有掉到哪个空间缝隙里出不来。 他们所在的世界，是无数个世界中的一个。而秘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创造一个秘境，就像在世界的墙壁上挖了一个洞。所以，在秘境崩毁的时候，秘境中的人可能掉到这个世界，还可能掉到另外的世界，甚至掉到世界与世界的夹缝之中，永远出不来——纵使是天魔，对此也无能为力。 “多谢。”叶望春礼貌地说。 两人离开了樵夫的视线，才乘上飞剑，往苍玄书院行去。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一念成魔(五) 两人回到苍玄书院，去见了苍玄书院的山主吕青衫，同时也是他们的师父。 吕青衫正在下棋，他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与自己对弈。他这个人，看不出年纪，若说他长得像二十岁，似乎也对;若说他长得像三十岁，似乎也没错。 “山主。”虽然吕青衫是叶望春的师父，但他出于种种原因，一般同其他人一样称唿吕青衫为“山主”，只在心底称其为“师父”。 吕青衫笑问道：“此行如何?” “天魔出世了。”叶望春声音低沉。 吕青衫的手一抖，手中的棋子掉落在了棋盘上。他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天魔出世了。”叶望春重复了一遍。 吕青衫沉默良久，说：“秘境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叶望春从头至尾，将秘境之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吕青衫。 “那北冥派的弟子，真是胆大包天。因为贪慾，竟然闯下如此大祸。”饶是吕青衫涵养极佳，此时的面色还是十分难看。 “也有我的责任，我发现天魔之后，没有盯紧众人。”叶望春自责道。 吕青衫的手指敲了敲棋盘，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会修书两封，告知伽蓝寺和太虚观。” 林一羽低声道：“当今之世，恐怕无人是天魔的对手。”他估计只有苍玄书院的祖师顾怀苍復生，才有与天魔一战之力。 吕青衫长长嘆了口气，“我知道，当今修真界传承凋零，哪怕三教联手，也不是天魔的对手。但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他这时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咦，云涛呢?” 第48页 “秘境崩塌之后，我们就与七师弟分开了。”叶望春有些担心宋云涛。 “唉，生死有命。”吕青衫感到头疼，用手扶住了额头。他没想到不过是派人探索一处秘境，居然会生出这样的风波。若是早知道，他就自己亲临秘境了。 叶望春和林一羽出了吕青衫的书房，两人并肩走着。 他们二人都生得极为英俊，并肩而行，仿佛一道风景。 “我能从天魔手下逃生，多亏了你。”叶望春看向林一羽。 “若是我与你易地而处，你会抛下我独自逃生吗?”林一羽知道叶望春的答案。 “当然不会。”叶望春摇了摇头。 林一羽微微低头道：“师兄对我的心，与我对师兄的心是一样的。” “师弟，我……”叶望春没有说下去。 “怎么了?”林一羽疑惑地问。 叶望春笑了笑，说：“还是等天魔之乱结束，我再告诉师弟吧。”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这场天魔之乱中活命，他想活着，但也不畏死。 “天魔出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林一羽的语气有些低落。 “我会保护你的。”叶望春知道自己不是沉音的对手，但沉音若是要杀林一羽，必须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一羽坚定地说：“我也是苍玄书院的弟子，若是需要我牺牲，我绝不犹豫。” “不行!”叶望春脱口而出道。 林一羽奇怪地说：“为何不行?我的修为，在苍玄书院中数一数二。” 只有林一羽不行，但理由，叶望春说不出来。哪怕是苍玄书院的首徒，正道年轻一代的领袖，也有自己的私心。 两人路过演武场，众弟子正在练剑。几百人列队而立，用出的剑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十分壮观。 林一羽看向他的师弟们，喃喃道：“不知七师弟现在在何处?” 宋云涛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倒霉，和沉音落到了一处。他惊恐地说：“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沉音负手而立，并没有靠近宋云涛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宋云涛狐疑地看着沉音，“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少有的，让我觉得有趣的人。”沉音笑了，他生得十分俊美，笑起来也分外好看，沖淡了身上邪厉的气质。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宋云涛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沉音摇头，说：“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你不是一直被封印在秘境里面吗?”宋云涛问。 “我尚未被封印之前，见过你的前世。”沉音露出回忆的神色。 “我的前世?”宋云涛好奇地问。 沉音看着宋云涛，“你现在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与前世大不相同了，让我有些想杀了你。” 宋云涛被吓得后退几步，可他又害怕沉音真的杀了自己，于是想要多说几句话，拖延时间。他大着胆子问：“我前世是什么样子?” “你的前世……”沉音顿了顿，“惊才绝艷，天下无双，是修真界一等一的人物。” 宋云涛又问：“我前世居然这么厉害吗，和你相比怎么样?” “就是你，把我封印在了秘境之中。”说到这里，沉音的眼中又有了杀意。 宋云涛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前世封印了沉音，“我前世到底是谁?” 沉音一字一顿地说：“顾、怀、苍。” 伽蓝寺与太虚观知道了天魔出世之后，决定与苍玄书院一起于缥缈峰上召开除魔大会，共商讨魔大计。 缥缈峰上，三大派豪杰汇聚。林一羽和叶望春也在其中，不过叶望春站在吕青衫的身边，林一羽站在苍玄书院弟子之中。 伽蓝寺主持澄心、太虚观观主逍遥子和苍玄书院山主吕青衫坐在高台之上，呈三足鼎立之势。 澄心是个鬚髮皆白的老人，慈眉善目。逍遥子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神色冷峻。而吕青衫身着一袭青衫，飘逸出尘。 逍遥子率先开口道：“天魔出世，必将为祸苍生。我们在此召开除魔大会，就是为了商讨如何将此魔剷除，希望大家各抒己见。” 虽然之前三大派已经公布了天魔出世的消息，但此刻听到逍遥子亲口说出，还是让众人议论纷纷。 澄心咳嗽一声，众人安静了下来。他说：“之所以选在缥缈峰上召开除魔大会，是因为缥缈峰上有一个远古遗留下来的阵法，藉助这个阵法，再由我、逍遥子道长、吕青衫先生联手，或许可以与天魔一战。”他顿了顿，“但是，我们只有三成把握。” 当今之世，以澄心、逍遥子和吕青衫三人修为最高。然而，哪怕他们三人联手，再藉助远古大阵，对上天魔，居然只有三成把握。 议论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交头接耳，吵吵嚷嚷。 吕青衫扬声道：“想要除去天魔，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有人问道。 吕青衫看向澄心，“这就要由澄心大师来说了。” 澄心念了一声佛号，说：“伽蓝寺中，有一把万魔之主留下的魔剑。若是有人能拔出魔剑，便能持此剑杀了天魔。但是，这个人由于接触魔剑，也会堕入魔道。” 第49页 万魔之主，万年之前就已陨落了。但他活着的时候，是连诸天神佛都要畏惧的存在。魔们奉他为主，既崇敬他，又惧怕他。而他留下的剑，也是一柄极为恐怖的法器。不过，这柄剑对于使用者的要求十分苛刻，所以才会无人问津，一直被封印在伽蓝寺中。 不过，澄心刚才其实没有把话说完。一个人堕入魔道，便无可挽回。所以，这个拔出魔剑的人，註定要成为牺牲品。 有人发问道：“什么人才能拔出魔剑?” “此人必须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才有可能拔出魔剑。”澄心答。 叶望春心中咯噔一下，看向了林一羽。因为他记得林一羽曾经跟他说过，自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因为这个日子特殊，所以林一羽说了一次，他就记住了。 为什么是他呢?叶望春宁愿是自己。 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了人群，“我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林一羽的身上，看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苍玄书院三弟子。世人只知有叶望春，不知有林一羽。这还是林一羽第一次出风头，不过这样的风头并不是他想要的。 吕青衫看向了林一羽，“你是否愿意拔出魔剑，杀死天魔，为正道牺牲自己?” 林一羽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他还是说了“我愿意”。在他迟疑的那个瞬间，他的脑海中出现的是叶望春的身影。若是天魔肆虐，不仅要死无数人，他和叶望春也说不定都会死。如果自己拔出魔剑，不仅能拯救苍生，也能保全叶望春。 忽然，缥缈峰上黑云笼罩。 “既然是除魔大会，怎可无魔。”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 黑云之中，天魔沉音的身影浮现。他竟敢胆大如斯，直接出现在了讨魔大会上。 虽然出乎意料之外，但此刻已经容不得多想了。逍遥子喝道：“启阵!” 缥缈峰上的阵法启动，发出沖天光芒。 澄心、逍遥子和吕青衫各自立在阵法一角，看向半空中的沉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澄茶根的穷酸的地雷~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一念成魔(六) 沉音俯视众人，“修真界竟然凋零至此，你们连当初顾怀苍的一个指头也比不上。”他有些高兴，又有些失望。 “魔头，你休要猖狂!”逍遥子斥道。 逍遥子等三人向阵法输送真气，阵法上空出现一柄巨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噼向沉音。 沉音手一抬，巨剑便静止不动。他手一握，巨剑便消弭无踪。 阵法上空又出现了无数柄剑，虽然不若之前巨剑那般巨大，但胜在数量众多。这些剑向沉音射去，快如闪电，在半空中留下道道虚影。 沉音身边的黑云化作盾牌，挡住了这些剑。他说：“这座山灵气充裕，你们以阵法借用山灵之力，想法不错。但是……”他顿了顿，“你们遇到的是我。” 黑云化作巨龙，发出一声龙吟，沖向了法阵。 阵法顿时破碎，守阵的三人吐出血来。 叶望春连忙赶到了吕青衫的身边，扶住了他，“师父!”他情急之下，连一向只在心中称唿的师父都喊出了口。 “天魔……果然不同凡响。”吕青衫身为苍玄书院山主，斩魔无数，但是天魔的可怕超出了他的想像。 沉音落在了地上，见人便杀。他杀人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小孩子在玩自己心爱的玩具。 众人恐惧至极，四散奔逃，却被黑云追上，化为白骨。 正道之中，以伽蓝寺、太虚观和苍玄书院为首。而缥缈峰上，更是三派的精锐。若是任由沉音在缥缈峰上杀人，那么三派精英就会被他屠戮殆尽，剩下的更是不成气候。正道消亡，便是魔灭众生。 澄心口中念经，胸口涌现出了一条金色的锁链，缠住了沉音。 沉音冷下了脸，“愚蠢。” “快走!”澄心面若金纸。 他使用的秘法，每时每刻都在燃烧他的生命。也只有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能暂时地制住沉音，为正道保留火种。 “走!”逍遥子当机立断，捏碎了一枚传送玉简，将自己和周围的弟子都传送回了太虚观。 吕青衫也拿出了传送符，将自己和弟子传送回了苍玄书院。 众人有符咒的用符咒，有法宝的用法宝，逃命起来。 锁链消失，澄心向后一倒，已是死了。 沉音遭到澄心的阻拦，没了杀人的兴致。他冷哼一声，化光离去。 回到苍玄书院，众人见到受伤的吕青衫，大吃一惊。自吕青衫成为苍玄书院山主以来，便没人见过他受伤了。 叶望春先将吕青衫扶回了房间，然后将缥缈峰上发生的事告知了众人。不过出于私心，他没有说魔剑之事。 他处理了一些事，再去看望吕青衫。 吕青衫正在盘膝打坐，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是你啊，望春。” 叶望春沉默了一会，说：“山主，可否由我来拔出魔剑?” 吕青衫摇头道：“你不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拔不出魔剑。” 第50页 “山主，我想一试。”叶望春看着吕青衫的眼睛。 吕青衫也看着叶望春，“望春，你不像你了。” “山主，我……”叶望春没有说下去，他无法在亦师亦父的吕青衫面前说谎。 “我知道你与一羽情谊深厚，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要把私情放在一边。”吕青衫沉声道，“天魔肆虐，不知多少人要殒命。你不能把私情，看得比人命还要重要。” “别人的性命是性命，难道阿羽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叶望春红了眼眶。 “一条人命，与无数条人命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重。”吕青衫顿了顿，“一羽是我的弟子，难道我的心就不痛吗?” 叶望春闭上眼睛又睁开，“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或许这世上还有其他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 “来不及了。”吕青衫眼眸深沉，“找到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让天魔多存在一天，便要多死无数人。” 叶望春低声道：“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林一羽。” “一羽对于你来说独一无二，其他人对于某个人来说也可能是独一无二的。”吕青衫嘆了口气，“我向来看重你，便是因为你无私无己。但是今天的你，让我失望了。这样的你，如何执掌苍玄书院呢?” 叶望春低下了头，“对不起，山主。” “你好好想想吧。”吕青衫挥了挥手。 “是，山主。”说完，叶望春出了房间。 林一羽站在房间之外，刚好遇到叶望春。 “师弟。”叶望春涩声道。 “师兄。”林一羽笑了笑，却没有欢愉的意味。 叶望春看了看四周，不时有人路过，不是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他说：“我们去你房间说话吧。” “好。”林一羽带叶望春去了自己的房间。 林一羽的房间十分简朴，颜色素雅。房中的小器物，多是叶望春送给他的。 “师兄你坐。”林一羽给叶望春倒了一杯茶。 叶望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跟林一羽说，我们走吧，不管天魔，不管修真界，不管苍玄书院，去一个他们两人能自由自在生活的地方。可是，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吕青衫失望的眼神。 林一羽察觉到了叶望春的不对劲，问：“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望春强笑道。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是不是因为魔剑的事?” “……是。”叶望春点头。 “生死有命，师兄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林一羽劝慰道。 “是啊，生死有命。”叶望春喝了一口茶，满口苦涩。 林一羽开始整理东西，其实他并不是非要这个时候整理，只是想背对着叶望春而已。他一边整理一边说：“师兄，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叶望春问。 “你答应了我再说。”林一羽把书放回书架上。 “好，我答应你。”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叶望春也答应。 “师兄，我要是堕入魔道，请你亲手杀了我。” 林一羽只在苍玄书院待了一天，就被送往了伽蓝寺。吕青衫和叶望春，也陪同他去了。 林一羽还是第一次到伽蓝寺，眼前是古剎森森，耳边是钟声隐隐。 一名僧人在前面引路，步伐不紧不慢。 吕青衫、叶望春和林一羽跟在僧人后面，一路无话。 不知走了多久，僧人停住了脚步。他扬声道：“长老，我已将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带到了。” 一名老僧坐在一块巨石之上，手捻着一串佛珠。他看向林一羽，“你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 “是，正是在下。”林一羽点头。 老僧打量了林一羽一会，“不错，你目光清正，灵台清明，正适合作为魔剑之主。”他顿了顿，“拔出魔剑，你可知自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我大概知道一些。” “你刚刚拔出魔剑的时候，神智还是清醒的，但随着魔气的侵染，你的神智会一点点地丧失，直到彻底堕入魔道，沦为魔剑的傀儡。”老僧声音低沉。 吕青衫嘆息道：“如今正道凋零，只能以魔制魔了。” 林一羽正色道：“我已做好了准备。” “好。”老僧从巨石上走了下来，然后对着巨石拍出一掌。巨石平移，露出一个井口来。 林一羽走到井口边，“魔剑就在此井之中吗?” “是的，我已经在此地守了几百年，在我之前，还有无数个守剑人。”老僧双掌合十。 林一羽纵身一跃，跳入了井中。井底果然有一把剑，从井口投射下一束光，照在剑上。这把剑通体漆黑，隐隐有黑气缠绕其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握住了剑柄。他以为要花上一些力气，结果他轻而易举就拔出了魔剑。 他看着手中的魔剑，发了一会呆。原来这就是魔剑，而自己从此就是魔剑的主人了。 第51页 他提着魔剑，飞出了枯井。 叶望春、吕青衫和老僧都看着林一羽，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一羽意识到了不对劲，“我怎么了?” “你的眼睛……变成红色了。”叶望春低声道。 眼睛变红，这是入魔的徵兆。 叶望春问：“你……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林一羽用一块布包裹魔剑，然后把它背在了背上。魔剑包好之后，十分不起眼。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块灰布之中，就是恐怖至极的魔剑。 老僧念了一声佛号，说：“伽蓝寺已派人搜寻天魔，若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知苍玄书院。” “我苍玄书院也会派人搜寻天魔，如若找到，就会让一羽除魔。”吕青衫面色沉重，“既然一羽已经拔出魔剑，那么我们就先回苍玄书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羞答答求一下收藏和评论~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一念成魔(七) 吕青衫等三人御剑飞行，回到了苍玄书院。 林一羽与苍玄书院的师兄弟感情不错，但是今天，他们都对他侧目而视。他清晰地感觉到，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索性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 叶望春处理完书院的事务，去找林一羽。他敲了敲门，“师弟，是我。” 林一羽看向镜中的自己，双目赤红，犹如魔怪，“师兄，我今日累了，想要休息。” “好，那你好好休息。”叶望春无奈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林一羽推开门，发现叶望春就站在门口，并未离去。 两人相对而望，思绪万千。 林一羽低下了头，不让叶望春看到自己红色的眼睛，“你……怎么不走。” “我放不下你。”叶望春苦笑道。 “其实，我说没有觉得不对的地方，是骗你们的。拔出魔剑之后，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连我自己都害怕的人。”林一羽的声音越说越低。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阿羽。”叶望春抱住了林一羽。 “我现在觉得杀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林一羽笑了，“人，和猪狗牛羊有什么分别呢?人屠杀牲畜，并不是罪孽。那么人杀人，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听了林一羽的话，叶望春心惊不已。他摸了摸林一羽的头，说：“别想了。” “我以前总把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放在心上，但现在的我感觉很自在，因为我知道我能做任何事，谁也拦不住我。”林一羽推开叶望春，“我的脑袋里好像有两个人，一个是以前的我，一个是现在的我。他们吵来吵去，让我有些头疼。” 叶望春柔声道：“我这里有些安神香，我为你点上，你睡一觉吧。”林一羽说的每句话，都让他心痛欲裂。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应该做一羽的支柱，而不是让林一羽来安慰自己。 “好。”林一羽走到床边，然后脱去衣物，躺在了床上。 叶望春点了一支安神香，放在床边。 在安神香的香气里，林一羽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天魔出世的消息，不仅正道知道了，魔们也知道了。他们聚集在沉音的手下，为虎作伥。 沉音有了宫殿，也有了部下。 在他巍峨的魔宫里，除了魔和被抓来取乐的修真者，还有一个宋云涛。 他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杀宋云涛，是因为他觉得宋云涛说不定可以恢復前世的记忆，变成他印象中的那个顾怀苍。 现在的修真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太无聊了。 如果宋云涛恢復了作为顾怀苍的记忆，那么就可以做他的对手，为他的生活增添乐趣了。 娇艷的魔女坐在沉音的大腿上，“沉音大人，我想到了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沉音笑着问。 “我们问那些修真者问题，要是答得上来，就把他们放走;要是答不上来，就让我把他们吃了吧。”魔女笑盈盈地说。 “好啊。”沉音转过头，“带些修真者上来。” 几个修真者被押了上来，跪倒在地。 沉音问左起第一个修真者，“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熙阳。”修真者惊恐地说。 “太难听了。”沉音拧断了张熙阳的脖子。 魔女咯咯直笑，虽然吃不到活的，不过刚死不久的，味道也不错。 沉音问第二个修真者，“你想杀了我吗?” “……不想。” “说谎。”沉音掏出了这个修真者的心脏，扔在了地上。 阴影里爬出一个魔，将心脏吃了。 沉音问第三个修真者，“你愿意入魔吗?” “我愿意，我愿意!”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做魔。” 第三个修真者的脑袋像个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爆掉了，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当沉音想要问第四个修真者的时候，一个声音喊道“够了!” 第52页 宋云涛看着沉音，眼眶发红。他在魔宫的日子，已经见过了许多次类似的场景，可他还是无法适应。 “你不要以为你是顾怀苍，我就会不杀你。”沉音冷冷地说。 “你杀了我吧。”宋云涛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沉音笑了，“你想死，我偏偏不杀你。”他顿了顿，“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同一些人在一起，好像是北冥派和碧华派的人。” “你想做什么?”宋云涛警惕地说。 “我想做什么?”沉音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魔，当然是要杀人。” 沉音先去了北冥派，当然，他除了自己的部下，还带上了宋云涛。 北冥派弟子见了沉音，都丢下了兵器。 宋云涛心中疑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北冥派掌门在众人簇拥下走了出来，跪倒在地，“天魔大人，我北冥派上下，愿意供您驱策，肝脑涂地。”他鬚髮皆白，体型十分肥冗。 沉音大笑，“有趣。” 宋云涛睁大了眼睛，“你身为正道中人，怎能不战而降，对魔屈膝下跪!” “我认识你，你是苍玄书院的宋云涛。”一个北冥派弟子开口道，“我之前听说你失踪了，原来是在天魔身边，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一点事也没有?”他言下之意，就是怀疑宋云涛与魔勾结。 宋云涛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沉音笑道：“因为他与你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那个北冥派的弟子大着胆子问。 “他是我的对手，而你们是我脚下的蚂蚁。”沉音说完，挥了挥手，那个北冥派弟子的头就滚落在地。 许多人被溅到了那个北冥派弟子的血，发出惊恐的叫声。 “好吵。”沉音打了个响指，魔们冲着北冥派的弟子扑去，惨叫之声四起。 宋云涛偏过了头，不忍再看。 北冥派掌门向着沉音的方向爬去，“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愿意给您当牛做马!”然而，下一刻他就发不出声音了，一只魔的手捅进了他的胸膛，然后又是一只手捅了进去，接着，他整个人被撕成了两半，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沉音又笑了起来，笑得身体都在抖动。 宋云涛问：“很好笑吗?” “他们的丑态，不好笑吗?”沉音舔了舔嘴唇。 宋云涛沉默了一会，说：“我只觉得可悲。” “下一个，就是碧华派。”沉音阴森森地说。 宋云涛没有说话，手握成了拳头。 在屠灭了北冥派之后，沉音又带着宋云涛和众魔去了碧华派。 碧华派弟子见到众魔，一个跑去报信，剩下的都抽出剑来。 沉音又说了那句“有趣”，好像什么在他眼中都有趣。他问：“你们不怕我吗?” “除、除魔正是我辈当为。”一个碧华派弟子害怕地说，但她仍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真是愚蠢。”沉音打了个响指。 这几个碧华派弟子几下就被魔们解决了，他们扑在尸体上，啃食着血肉。 宋云涛听到他们咀嚼骨头的声音，头皮发麻。 沉音带着众魔继续深入，遇到的碧华派弟子都遭到了他们的毒手。 终于，他们来到了碧华派的正殿。 碧华派弟子结成剑阵，碧华派掌门就立在剑阵的中心。她是一个中年女子，吊梢眉，三白眼，颧骨极高，显得有些刻薄不近人情。她朗声道：“今日我碧华派大劫在前，我等虽为女子，亦不惜此身!” 宋云涛以前见过这位碧华派掌门，之前觉得她太过严肃，此刻却是对她十分佩服。 碧华派掌门喝道：“剑阵，起!” 剑阵启动，发出阵阵光芒，直冲云霄。 沉音轻笑一声，手不动，足不抬，仅以声音便震碎了剑阵。 穷尽碧华派之力的剑阵，竟然不堪天魔一击。 剑阵破碎，身为阵眼的碧华派掌门口吐鲜血，半跪在地。她用剑支撑着身体，恶狠狠地看着沉音。 宋云涛忍不住开口求情道：“你放过他们吧，他们都是女子，修为也不高。”虽然他知道自己求情毫无用处，他之前为许多人求过情，但不过是让那些人遭到更残忍的折磨。后来，他就不敢开口了。但这一次碧华派的遭遇，又触动了他的心弦。 “恳求对我无用，只有力量才能让我改变心意。”沉音顿了顿，“所以，顾怀苍，你到底什么时候想起来?” 听到“顾怀苍”三个字，宋云涛便觉得头疼，“纵然我是顾怀苍，但一碗忘川水，前世俱忘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不是顾怀苍，那我留着你干什么呢?”沉音看着宋云涛。 “那你杀了我吧。”待在沉音身边的每时每刻，对于宋云涛来说，都是折磨。但他又无法自杀，无法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别人都求我不要杀他，你总是求我杀了你。”沉音顿了顿，“我有时候会想，你是不是知道别人求我不要杀他，我就一定要杀了他;你求我杀了你，我就不想杀你呢?” 第53页 “那我求你不要杀我。”宋云涛改口道。 沉音低笑，“我还是不想杀你，哪怕你封印了我数千年。你的剑曾经刺穿我的魔心，这份痛苦，我永远记得。” “你……”宋云涛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这个人太奇怪了。 那边魔们与碧华派弟子的战斗接近了尾声，虽然魔也死了几个，但碧华派弟子被屠戮殆尽。碧华派掌门战至了最后一刻，以自爆为代价，带走了周围的魔。 沉音看着尸山血海，忽然觉得乏味，“回去吧。” 宋云涛忽然想起在自己一直没见到苏婵娟和纳兰玦，还有几个之前同行过的碧华派弟子。想必碧华派中，有密室这样的东西，不过他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一念成魔(八) 苍玄书院接到了沉音出现在碧华派的消息，于是派了林一羽前去。然而，当林一羽赶到碧华派，沉音已经走了。 碧华派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林一羽在密室之中，发现了几个侥倖逃生的碧华派弟子，其中就有他之前见过的苏婵娟和纳兰玦。 苏婵娟看见林一羽红色的眼睛，发出一声惨叫，“他是魔，他要杀了我们!” 纳兰玦警惕地看着林一羽，将其他弟子护在身后。 林一羽淡笑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纳兰玦见林一羽理智尚存，稍稍放心，“你……为何会堕入魔道?”她也算见过林一羽几面，此人心志坚定，为人正派，不像是会堕入魔道的人。 “说来话长。”林一羽顿了顿，“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了杀死天魔就可以了。” 纳兰玦沉默片刻，说：“我信你。” 为了杀死天魔，而堕入魔道，这需要怎样的决心和意志? 林一羽看了看四周，不适宜人休息，“我暂且带你们回苍玄书院吧。” 纳兰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多谢”。 “我们先让你师父和师妹们入土为安吧。”林一羽放缓了声音。 提到死去的人，纳兰玦维持不住冷淡的表情，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在将碧华派掌门埋葬入土之后，纳兰玦在坟头磕了三个头。她指天立誓道：“弟子一定重振碧华派，如违此誓，神人共厌!” 埋葬了碧华派众人的尸体之后，林一羽带着倖存的碧华派弟子回到了苍玄书院。 纳兰玦将碧华派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吕青衫，吕青衫听了嘆息不已。 碧华派整个门派，一夕之间，就覆灭于天魔之手。 “你们就暂且住在苍玄书院，等天魔的事情结束后，无论是想要拜入苍玄书院，还是想重振碧华派都可以。”吕青衫和碧华派掌门有几分交情，于是他对碧华派的弟子起了照顾的心思。 “多谢吕山主，我们自是要重振碧华派的。”纳兰玦神色坚定。 苍玄书院门槛极高，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入苍玄书院而不得。但他们若是拜入苍玄书院，那碧华派就从此不存了。 吕青衫之所以让碧华派弟子拜入苍玄书院，是因为他没有门户之见。但对于纳兰玦来说，碧华派比什么都重要。 吕青衫看了纳兰玦一眼，“你倒是有志气，你师父没有看错你。” “师父之前，也有意传承我衣钵。从今天起，我便是碧华派的掌门。”纳兰玦掷地有声地说。 “好!”吕青衫贊道，“你身上，颇有几分当初你师父的风范。” “和师父相比，我自然是万万不及的，但我愿意为碧华派穷尽心力。”纳兰玦诚挚地说。 吕青衫心中对纳兰玦更是赞赏，“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先谢过山主了。”纳兰玦对着吕青衫行了个礼。 三大派弟子苦苦搜寻，甚至折损了不少人手，终于找到了魔宫的位置。 林一羽单人只剑，来到了魔宫的门口。 众魔闻到他的气息，躁动不安。 “魔主，是魔主!” “魔主回来了!” “魔主不是死了吗?” 噪杂的声音，充斥在林一羽的耳边，吵得他头疼，刺激着他杀戮的欲望。 石座之上的沉音，睁开了眼睛。 林一羽走入了魔宫，他面无表情，走得不快也不慢。 一只魔察觉到了林一羽身上人类的气息，抑制不住扑向了他。 林一羽轻轻一挥剑，那只魔便身首分离，血溅在他的脸上。他想，原来魔的血也是红的热的。 他开始杀魔，一剑便是一只。这些曾经强大的魔，在如今的他眼中，犹如蝼蚁一般弱小。 他一步一步，走向了魔宫的正殿，身后是尸山血海。 当他走入正殿，他发现正殿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沉音，另一个是宋云涛。 宋云涛看见林一羽，迟疑地开口：“三师兄?”他有些认不出林一羽，眼前的林一羽不像是他记忆中的三师兄，反而像一个魔。 林一羽看向了宋云涛，“原来你没死。”如果是以前，他知道宋云涛没死，一定会很开心，但是现在的他的心波澜不起，毫无反应。 第54页 “三师兄，你……入魔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宋云涛真的不敢相信。 “我想，他是为了杀我，使用魔剑，所以才堕入魔道。”沉音坐在石座上，用手撑着脸，“即使你杀了我，难道你觉得正道会放过成魔的你吗?” “我已有了觉悟。”林一羽淡淡地说。 沉音大笑，“愚蠢至极!” 宋云涛看了看沉音，又看了看林一羽，“怎么会这样……” 沉音笑了半天才停下，他看着林一羽，眼眸深幽，“你已堕入魔道，何不与魔为伍。你我联手，天下无敌，我可以让你与我平起平坐。” 还没等林一羽开口，宋云涛就喊道：“三师兄，你不能答应他，千万不要受了这魔头的蛊惑!” 林一羽摇了摇头，“我不会答应的。” 沉音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下石阶，走向林一羽，“当你握住魔剑，你就与常人不同了。人是无法懂你的，只有魔才能懂你。哪怕你付出性命，你在他们眼中也是异类。” “我知道。”林一羽握紧了手中的魔剑。 沉音张开了双臂，“世人将魔视为邪恶的化身，我却觉得魔代表自由。在魔的心中，礼教、伦常、道德都是虚无，无拘无束，随心所欲。你何必苦苦压抑自己，随我入魔途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林一羽问：“你有重视的东西吗?” “你觉得呢?”沉音反问道。 “我有。”林一羽顿了顿，“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就像落入悬崖的人手中抓住的一根绳索。我知道这根绳索并不是很结实，最终我还是会落入深渊。但是，在这根绳索断裂之前，我要带你一起落下去。”说完，他挥出一剑。 魔剑之威，惊天动地。 沉音自出世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如果说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他畏惧的人，那个人就是万魔之主。没有哪一个魔，不害怕魔主。而魔主的剑，对于魔来说，也十分恐怖。这柄剑，沾染过无数魔的血。 他倾尽全力，接下了这一剑。 “有两下子。”自从林一羽获得魔剑之后，还无人是他一合之敌。沉音能接住他一剑，让他略感意外。不过，其他人和沉音相比，也就是蝼蚁与强壮一些的蝼蚁的区别罢了。 林一羽又挥出了一剑，这一剑，山河变色。 沉音祭出了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把刀。然而这把刀与魔剑相击，马上就断裂了。他一咬牙，身体化为魔龙，向林一羽冲去。 林一羽再次挥出了一剑，他出剑的速度并不快，然而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沉音恢復人形，身体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林一羽慢慢地走向沉音，然后在他身前停住，用剑指着他。 沉音吐出了一口血，“你其实也感觉到了吧，每当你杀死一个魔，你就强了一分。魔能通过杀死其他魔，来夺取对方的力量。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真正地死去，而是变成了你的一部分。” 魔剑贯穿了沉音的心脏。 沉音用手抓着魔剑的剑刃，手上流出血来。他大笑道：“我是你的一部分了，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林一羽抽出了魔剑，看着沉音一点点化为飞灰。他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强了，杀死沉音与杀死其他魔不同，沉音给了他更多的力量，然而他也堕入了更深的深渊。 宋云涛看着林一羽，不知为何有些畏惧他，怯怯地说：“三师兄……” 林一羽看向宋云涛，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们回去吧。”这个笑容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两人出了魔宫，一路上宋云涛时不时看向林一羽。 林一羽转身，对着魔宫挥出一剑。魔宫崩塌，成了一片废墟。 林一羽和宋云涛两人回到苍玄书院，等待着林一羽的，却不是欢唿与赞扬，而是无数柄对着他的冰冷的剑。 林一羽缓缓走着，走到吕青衫的面前，“我已经杀了天魔沉音。” 吕青衫沉默了一会，说：“你做得很好，你是令我骄傲的弟子。” 林一羽抬手，用魔剑指着吕青衫。 四周发出吸气声，围在林一羽身边的剑更靠近他了。 林一羽露出讽刺的笑容，手一松，魔剑落在地上。 有人围了上来，给林一羽戴上了手铐和脚镣。他们押送他去了地牢，用铁链把他捆在了一颗石头上。 林一羽感觉自己背部和石头相贴的地方很疼，这颗石头大概有克制魔类的功效。 他早就料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他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是一个魔罢了。即使他杀死了沉音，拯救了天下苍生，但他依旧是魔。当他拔出魔剑的那一刻，这一点就无法改变了。 而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哪一天是否会神智全失，大开杀戒。 他的耳边一直响着各种声音，随着魔气侵染越深，这些声音也越来越响。他们每时每刻都在他耳边说话，诱惑着他彻底堕入魔道。 “你现在无所不能，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压抑自己?” “做魔不好吗?与其作为污点死去，不如做一个自在的魔。” 第55页 “你年纪这么轻，前途无量，因为拯救苍生就要死，你甘心吗?” 那根让他不坠入悬崖的绳索，就快要断了。 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一念成魔(九) 林一羽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耳边听到脚步声。他一听到这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叶望春走到了林一羽的面前，“师弟……” 林一羽睁开眼睛，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你杀了天魔沉音，做了整个修真界无人能做到的事。师兄……很佩服你，以你为荣。”叶望春低声道。 “是啊，我做到了。”林一羽笑了笑。 “是师兄无能。”叶望春顿了顿，“如果我有能力杀死天魔，那就不需要你拔出魔剑，堕入魔道了。” “我一直很景仰师兄，师兄修为那么高，对人又那么好，好像无所不能。”林一羽诚恳地说，“能办到师兄办不到的事，其实我很开心。” “在你拔出魔剑之前，我其实在想，修真界死再多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哪里比得上一个你呢。”叶望春抱住了林一羽，“这样的我，别说别人，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没有阻止林一羽拔出魔剑，他眼睁睁看着林一羽成了天道苍生的牺牲品。 林一羽感到有液体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师兄，我……”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心中空无一物，从他把拔出魔剑的那一刻起，他就是魔非人了。 叶望春松开林一羽，拔出剑砍断了他身上的铁链。 “师兄，你要做什么?”林一羽有些吃惊。 “我一向不敢违逆山主，但我现在要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叶望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我要带你走，我们去极北之地吧，在那里，是魔能够自由存在的地方。” 林一羽愣了一下，说：“好。” 叶望春拉着林一羽，从密道出了苍玄书院。 这个密道，只有苍玄书院的歷代山主才知道。由于叶望春是下任山主，所以才知道这个密道的所在。然而他第一次用这个密道，却是带着他的师弟逃出苍玄书院。 林一羽站在叶望春的飞剑上，抱着他的腰，风唿唿地从他耳旁刮过。 叶望春感受着林一羽的碰触，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们要去极北之地，那是魔被驱逐的地方，也是魔不会被视为异类的地方。 林一羽喊道：“师兄!” “怎么了?”叶望春问。 “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哪怕此刻死去，我也不会后悔。”林一羽将头靠在叶望春的背上。 叶望春笑了，轻声道：“傻瓜。” 叶望春和林一羽向着极北之地行去，然而他们没走多久，就遇到了苍玄书院的追兵。 吕青衫面色铁青，“叶望春，你身为苍玄书院首徒，竟然携魔出逃!现在回头，为时未晚。”他身后是苍玄书院的弟子，面色各异，神情古怪。 “师父，我一向敬重你，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不能苟同。”叶望春顿了顿，“阿羽为了天下苍生，堕入魔道，你却要杀他。” “他已经不是你师弟了，他是魔!”吕青衫厉声道。 “魔又如何!”叶望春大声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种行径与魔何异!师父教我仁义礼教，你做到了吗!” “我不能让他为祸苍生。”吕青衫拔出了剑，“我是苍玄书院的山主，私情小爱，永远要放在苍生之后。” 林一羽赤红的眼睛看着吕青衫，“山主，你不是我的对手。” 吕青衫沉默了一会，问：“一羽，你本来愿意就死，为何改变了心意?” “我的心意，从未改变。”林一羽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是我的结局，要由我自己来决定。” “那么我们师徒只能兵戎相见了。”吕青衫用剑指着林一羽。 林一羽从自己的心口拔出了魔剑，“得罪了。” 吕青衫刺出一剑，这一剑，剑影漫天，好似千剑万剑。 林一羽以不变应万变，他挥出一剑，便让吕青衫的剑影尽皆破碎。他再挥出一剑，便挡住了吕青衫的剑锋。 曾经让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吕青衫，在魔剑面前，也不过如此。 这种力量，太可怕了。难怪人人都畏惧它，也人人都想消灭这种力量的主人。 吕青衫早已料到，但他却不能退缩。就像林一羽明知道会堕入魔道，还是拔出了魔剑;吕青衫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要清理门户。在某个方面，他们师徒二人一脉相承。 林一羽挥出了第三剑，刺穿了吕青衫的肩膀。他淡淡地说：“你输了。” “我输了。”吕青衫苦涩地说，血染红了他的青衫。 苍玄书院的弟子虽然心中畏惧，但仍然围着林一羽和叶望春。 吕青衫嘆息一声，“你交出苍玄鼎，就可以走了。” 叶望春跪了下来，对着吕青衫磕了三个头，“今日师徒之恩，就此断绝。”说完，他拿出苍玄鼎，放在了地上。 第56页 吕青衫收回苍玄鼎，然后偏过头，不看叶望春。他在叶望春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叶望春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叶望春站了起来，和林一羽走了。 虽然苍玄书院不再追杀林一羽，但是正道的其他门派并没有放过他。 “你这魔头，还不速速受死!” “只要是魔，都不是好人，都该杀!” “你既然堕入魔道，为何不自戕。你不自戕，只有我们来杀你了!” 叶望春和林一羽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这一群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是好几个门派的弟子。不过，都是些小门小派。 林一羽冷冷地看着这一群人，“我是不会自杀的，你们有本事，就来取我的性命吧。”对于他的遭遇，他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或许以前，他的心会因此波动，但身为魔的他，不会低估人性。 这一群人一齐沖了上来，各种兵刃和法术往林一羽身上招唿。 林一羽冷笑一声，魔剑出手。他一挥剑，就把所有人的兵刃都削断了。他又一挥剑，便用剑气震伤了众人。 有的人掉头便跑，有的人却还不死心。 林一羽随手捏住了一个人的脖子，慢慢收紧。 那个人抓着林一羽的手，脖子通红，脸涨成猪肝色。 “一羽。”叶望春严肃地说。 林一羽松开了手，那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我……做了什么?”林一羽看着自己的手，他刚才是真的想要杀死那个人。 那个人坐在地上，急速地喘息，然后爬起来跑了。 叶望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没事，不要想了。” “大师兄……”林一羽在叶望春温柔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 在前往极北之地的路上，林一羽和叶望春又遇到了许多次追杀，不过他们只是伤人，并没有杀人。 在一次战斗过后，林一羽和叶望春来到溪边，洗清沾了血的衣服，顺便洗澡。 林一羽脱去衣服，下了水。他皮肤白皙，头髮乌黑，嘴唇是淡红色。 叶望春犹豫了一下，也脱了衣服，下了水。 林一羽掬起水，淋在身上，洗去灰尘和血迹。 叶望春不知为何，盯着水面，不敢看林一羽。他与林一羽明明都是男子，可他觉得林一羽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同的东西。 林一羽把衣服洗了，再用法术烘干。他上了岸，穿上衣服，坐在岸边。 叶望春匆匆洗了个澡，也上了岸。他坐在了林一羽的身边，看着潺潺的流水。水中有游鱼来去，从容自由。 在赶路与追杀中，他们获得了片刻难得的宁静。 林一羽轻声道：“你有想过以后吗?” “等我们到了极北之地，就盖一间房子，养一条狗，种一些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说好不好?”叶望春微笑道。 “好。”林一羽想像着叶望春口中的场景，也笑了。 “你喜欢什么花?”叶望春问。 “我喜欢茉莉。”林一羽答。 “刻玉雕琼作小葩，清姿元不受铅华。”叶望春笑意更深，“我也喜欢茉莉，那院子里一定要种一些茉莉，就种在你的窗下，这样你醒来就能闻到茉莉的香气。” 林一羽想像着那个场景，“真好啊。”要是能成真，那该有多好。 叶望春又问：“你喜欢狗吗?要是你喜欢猫，养猫也可以。” 林一羽想了想，说：“那养一只猫和一只狗吧，我两样都喜欢。” “你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吗?”叶望春将林一羽散落的一缕头髮拨到耳后。 “要是能和你一起隐居，就像做梦一样，没有什么不喜欢。”林一羽感觉自己被叶望春碰到的地方痒痒的。 “人怎么可能没有不喜欢的东西呢，你一定要跟我说。”叶望春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偏着头说：“硬要说有什么不喜欢，那我不太喜欢吃冬瓜、苦瓜和白萝蔔。” “我记住了。”叶望春记在了心里。 林一羽站了起来，“我们上路吧。” 第32章 第三十章 一念成魔(十) 叶望春和林一羽继续赶路，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到了一处村落。 农妇看见了两人，热情地说：“你们是远道而来吗，要不要喝些水?”因为林一羽给自己施了个幻术，所以在农妇这样的普通人眼中，他和常人无异。 “不用了。”叶望春摇了摇头。 “那你们要不要留宿一晚，前面可没有客栈。你们要是继续往前走，就只能睡在树林里了，树林里可是有很多野兽的，要是被野兽伤着就不好了。”农妇说。 “好的，多谢了。”叶望春答应了。 两人走进了农妇的房子，虽然简陋，但是十分干净整洁。 农妇杀了只母鸡，炖成鸡汤，又炒了一道青菜，切了点腊肉，招唿二人。 二人虽然不食五谷，但盛情难却，还是吃了一些。 过了一会，农妇的丈夫回来了，见到两人，寒暄了一番。 第57页 两人吃完饭后，便在村子里散步。 村子里炊烟裊裊，小孩嬉戏打闹，鸡鸣犬吠，夹杂着几声吆喝。 一个少女提着花篮，问：“公子，可要买些花?” 叶望春看向花篮之中，有一些茉莉，心中一动。他说：“这些茉莉我都要了。”他掏出了一些钱给少女，然后从少女手中接过了茉莉。 茉莉花色洁白，清香扑鼻。 他将茉莉递给了林一羽，“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茉莉。” 林一羽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茉莉，清新的香味萦绕在鼻端，“是啊，我喜欢。” “我觉得这花，和你有些相像。”叶望春微笑道。 林一羽问：“我和茉莉像吗?” 叶望春看了看茉莉，又看了看林一羽，“你是天下无双人，它是人间第一香。” 林一羽淡笑，“向来是我打趣你，你也学会打趣我了。” “并不是打趣，我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叶望春看向了林一羽的眼睛。 林一羽偏了偏头，“我有时候会想，师兄心中的我，或许不是真正的我。如果我让师兄失望，师兄会离我而去吗?” “怎么会。”叶望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林一羽安心，只能将林一羽的手握得更紧。 晚上，两人在农妇家睡在了一张床上。 床不大，两个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林一羽忽然开口道：“大师兄，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叶望春柔声道。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睡在一起了。”林一羽回忆道。 “你小时候，害怕打雷。每次打雷，你就会抱着枕头，到我房间来睡。”叶望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后来你长大了，不怕打雷了，就不来了，我们也再没同过床了。” “我之所以抱着枕头，是因为我小时候挑枕头，不睡那个枕头，就睡不着，不过我现在没有这个毛病了。”林一羽低声道。 “你小时候，又乖又可爱，我虽然有许多师弟，但心中最偏爱你。”叶望春在被子里握住了林一羽的手。 “我其实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就是希望师兄多喜欢我一点。”林一羽也握住了叶望春的手。 “其实你顽皮也好，乖巧也罢，我都是喜欢你的。”叶望春顿了顿。“我更希望你开心，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师兄本来是苍玄书院首徒，未来会成为苍玄书院的山主，却因为我，不得不逃亡奔命。虽然师父暂时未将你逐出门墙，但此事若是公布于众，必遭天下人唾弃……”林一羽的声音，越说越低。 “我不害怕天下人唾弃，我更害怕违背本心。”叶望春正色道。 “我……是你的本心吗?”林一羽的声音细如蚊吶。 “是。”叶望春握紧了林一羽的手。 “有师兄这句话，我就足够了。”林一羽的手心出了汗。 “睡吧。”叶望春温柔地说。 林一羽闭上了眼睛，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醒来，叶望春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然后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起了床，发现农妇和她的丈夫都被杀了。 农妇死在了厨房里，她本来正在做早饭，准备做给四个人吃。她的丈夫死在了院子里，死的时候正在餵鸡，他手中的簸箕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谷糠撒了一地。 他出了房子，发现村子里到处都是尸体，均是被一剑毙命。 他沿着这条血路走着，终于在村落的中央，发现了林一羽。 林一羽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脸上、身上也都是血，配着他赤红的眼睛，形容可怖。 叶望春马上明白髮生了什么——魔剑失控，林一羽屠杀了整个村落。以前，他能劝说自己林一羽虽然入魔，但是没有做过恶事，可是现在不能了。 农妇的好心收留，却成了整个村子的催命符。 叶望春一言不发，抱住了林一羽。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吗?”林一羽喃喃道，“我一点记忆也没有，醒过来就站在这里了。” “别说了。”叶望春将林一羽抱得更紧。 “其实我之前就有感觉，并不是我在使用魔剑，而是在魔剑在操控我。”林一羽的眼神有些空洞，“师父说的没有错，我已经不是我了。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变成魔剑的傀儡，变成杀戮的工具。” “别想了。”叶望春红了眼眶。 “我杀了……好多人，还会杀更多的人。别人要杀我，并没有错。”林一羽涩声道。 叶望春松开林一羽，捧住了他的脸，“你没有错，你只是不能控制自己。” 林一羽眼神闪烁，“师兄，我们去极北之地吧。” “好，我们去极北之地。”叶望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一羽偶尔还是会失控，不过都被叶望春发现了。但是叶望春时刻盯着林一羽，精神疲惫又紧张。 一天，两人寄宿在客栈。 第58页 因为叶望春觉得有点累，所以睡得比较沉。等他醒来，他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仿佛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推开门，就发现了走廊上的尸体。他下了楼，看到林一羽坐着，四周都是尸体。 林一羽看到叶望春，说：“师兄，我又杀人了。” 叶望春用手捂住了脸，“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林一羽站了起来，“师兄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我这个魔犯下的杀孽。” “当我和你一起走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你的罪孽，由我和你一起承担。”叶望春涩声道。 “我不需要。”林一羽摇了摇头，“我的罪，就是我的罪。” “是我在害怕。”叶望春深深地看着林一羽，“我害怕你承担得太多，会选择放弃。” “难道我不害怕吗?”林一羽也看向了叶望春。 叶望春漆黑的眼睛，对上了林一羽赤红的眼睛。 林一羽偏过了头，不看叶望春。 叶望春看了看四周，“我们把他们都埋了吧。” 两个人沉默着埋葬了尸体，然后继续上路。 林一羽和叶望春终于到了极北之地，界碑就在眼前。 林一羽停下了脚步，前方冰雪漫天，寒风凛冽。他问：“那里就是极北之地吗?” “是的。”叶望春也看向了前方。 林一羽贊道：“真美啊。” 雪花飞舞，将一切变作银白世界。偶有动物出没其间，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又很快被覆盖无踪。远处雪山绵延，亘古不化，仿佛沉眠的巨兽。 叶望春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林一羽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问：“师弟，怎么不走了?前面就是极北之地了。” “结束了。”林一羽低着头说。 “你说什么?”叶望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因为他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师兄，你就在这里杀了我吧。”林一羽抬起了头，看向叶望春。 叶望春难以置信地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得到了魔剑，也得到了一些片段的魔主记忆。极北之地，魔可以生存，人却是不可以的。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个魔和人能够在一起的地方。”林一羽说出这些话，有些如释重负。这个事实，在未说出口之前，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你为何不早说?”叶望春问。 “这一路上，我一直想和你说，但看着你的样子，就说不出口了。”林一羽低声道，“我变得越来越不像我了，但我希望在师兄的心中，我一直是你的师弟。我不想杀人，可是再这样下去，我的手会染上更多人的血，甚至有可能我会杀了你、师父和师弟们。所以，师兄，给我一个解脱吧。” 叶望春退后了一步，“你不要逼我。” 林一羽走上前一步，“师兄，求求你，杀了我。” 叶望春看到林一羽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痛苦。或许有一天，这双眼睛里会不再有痛苦，变成一双和沉音一样，邪恶嗜血的眼睛。而这，绝不是林一羽的愿景。 杀死林一羽，并不是真正地杀了他，而是将他从成为魔的痛苦宿命中解救。 叶望春颤抖着手，举起了剑。这一双向来稳定、剑出如龙的手，原来也有颤抖的时候。 “师兄，谢谢你。”林一羽含泪道。 剑刺出了，贯穿了林一羽的心脏。 明明刺中的是林一羽的心，可叶望春却觉得他的心疼痛无比。 林一羽闭上了眼睛，向后倒在了地上。他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像是雪中盛开的红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33章 番外三 霜雪满头 在林一羽死后，叶望春便在极北之地的边界，结庐而居。 他给林一羽建了一个墓碑，墓碑上没有写名字，只写了“云霄一羽”四个字。 若做云霄一羽，是不是比做人更自由。世间有许多人，活得还不如一片羽毛。 他养了一条狗，种了一些花。然而茉莉在这里无法生存，只能种了一些耐寒的花。 花开了，在寒风中摇曳，很美，但是他想要让这些花看到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养的那条狗，有着黑亮的皮毛和温顺的眼睛，十分粘人。若是林一羽还在，应该会喜欢它。他之前忘了问林一羽想要给狗起什么名字，于是他就没有给狗起名。这条狗，便叫做“狗”。 日出的时候，他便会起床，浇花、餵狗、练剑…… 日落的时候，他便会上床，闭上眼睛。 日復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他时常会走到墓碑前，对墓碑说话。有时候是说他今天做了什么，有时候是说以前的事。然而所有的话，都飘散在风中，无人听到，无人应和。 后来，他的话越来越少。到最后，他立于碑前，默然无语。 魔不像人，没有灵魂，死去便再不存在于世间。 若是林一羽能轮迴转世，他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 但是他与他，连他生都没有。 有一天，叶望春收到了吕青衫的信，信中吕青衫说希望他能够回到苍玄书院，可以既往不咎。 第59页 他对苍玄书院首徒的位置并没有留恋，但是想到那里有许多自己和林一羽的回忆，又有些动心。 他在思考了几日后，回到了苍玄书院。 吕青衫比上次叶望春见到他，老了许多，黑髮上掺了一些银丝。修真无岁月，也不知他是为何苍老。他看到叶望春，说：“回来就好。” 叶望春问：“师父，你说什么是仙，什么是魔?” 吕青衫沉默了一会，说：“无心是仙，随心是魔。” 叶望春又问：“我等虽然修仙，却终究是人，如何能做到无心呢?” “克己。”吕青衫答。 叶望春接着问：“若是克制不住自己呢?” “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堕入魔道。”吕青衫沉声道。 “是吗……”叶望春喃喃道。 吕青衫知道，叶望春还是放不下林一羽的死，“望春，你若成仙，长生不老，你就会发现人世间的情感其实不值一提，不过是你漫长人生中短暂的一部分。” “师父，可是我觉得我亲手杀了他，好像还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叶望春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杀了林一羽之后，他洗了许多遍的手，可他总觉得这双手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时间总会令你淡忘。”吕青衫顿了顿，“有些事，我也曾以为会铭心刻骨，后来，在漫长的时光中，我已记不得她的面容。” “我知道了。”叶望春行了个礼，“弟子先退下了。” 叶望春出了房间，遇到了宋云涛。宋云涛相较于之前，清瘦了一些，神情也不似以前那般无忧无虑。 在这场仙魔之战中，或许许多人都变了。 宋云涛看见叶望春，又喜又忧，“大师兄，你回来了。” “七师弟。”叶望春淡淡一笑。 “有些话，我连师父都没说，却想对大师兄你说。”宋云涛凝视着叶望春。 “你说吧，我听。”叶望春拍了拍宋云涛的肩膀。 宋云涛便将他被天魔沉音掳走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叶望春。故事很长，他说了许久。 虽然他目睹天魔沉音杀了许多人，但他对沉音说不上恨，而是一种复杂得难以言明的感情。当然，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也会杀死沉音。 他其实有些好奇，千年前的顾怀苍，又是如何看沉音的呢?不过，顾怀苍死了，沉音也死了，疑问永远没有了答案。 叶望春听了，也不惊讶，淡然道：“原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大师兄，那个魔说，我是顾怀苍的转世。是不是三师兄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我能恢復前世的记忆，三师兄就不用拔出魔剑了。”宋云涛低下了头。 叶望春摸了摸宋云涛的头，“你不用自责，和你没有关系。即使你能恢復前世的记忆，也不一定能恢復前世的修为。” “我这个人，向来很笨。我听了你说的觉得有道理，听了师父说的觉得也有道理，那么到底是谁错了呢?”宋云涛闷闷地说。 “或许谁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叶望春低声道。 宋云涛强笑道：“我当初和三师兄打了个赌，说若是我赢了，他就把桃花树下埋的那坛酒给我，可惜最后我们谁也没赢，那坛酒也没人喝了。” 叶望春和宋云涛分别后，想起宋玉涛刚才说的话。于是，他去了苍玄书院的那颗桃花树下。 苍玄书院中，只有一颗桃树。桃花灼灼，迎风开放，好似美人笑靥。 他看了一会桃花，似乎某年某月，他也曾在树下看花，不过那时，有一人和他并肩而立。 年年岁岁的桃花都相似，看花的人却不如桃花，不能在花下岁岁年年长相聚。 他蹲了下来，在树下用剑挖了一会，果然挖出了一坛酒。若是死在他剑下的亡魂，知道他用剑挖土，不知会作何表情。 他拍开酒罈的泥封，酒香扑鼻。 他背靠着桃花树，捧着酒罈，一口一口地饮酒，酒水落到他的衣襟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这一坛酒喝得涓滴不剩。 他喝不出味道，也不知道这酒是好是坏，但被林一羽如此珍藏，想来是好酒吧。这好酒，被他如此牛嚼牡丹，林一羽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要生气。 可是，林一羽已经不在了。 他这样想着，笑出了声，笑声却是空洞的。 若是以前，他是干不出在苍玄书院中喝酒这样孟浪的事。但他从极北之地回来后，好像有些事已经无所谓了。 他是叶望春，也不是叶望春了。 他将酒罈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闭上眼睛，在桃花树下睡着了，桃花落在他的脸上。 叶望春听到了笑声，他抬起头，就看到林一羽坐在桃花树的树干上。 林一羽沖叶望春挥手，“大师兄!”他还是少年的形貌，乌髮雪肤，身姿纤细。桃花簇拥着他，让他美好得仿佛不似凡尘中人。 “小心，别摔着了。”叶望春有些担心。 林一羽从桃花树上跳了下来，叶望春连忙接住他。 林一羽在叶望春的怀里，咯咯直笑。 第60页 “胡闹。”叶望春皱眉道。 林一羽用手勾住了叶望春的脖子，“师兄最好了，我最喜欢师兄了。” 叶望春绷不住脸，也笑了。他低声道：“我也最喜欢……师弟了。” 林一羽从叶望春身上下来，“当初父母送我来修仙，其实我是不想来的。要做仙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做个凡人来得自在。但是如果我不修仙，就遇不到师兄了。这样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若是你我都能成仙，岁月无尽，你我相伴，当然是好事。”叶望春微笑道。 “师兄肯定是能成仙的，但是我就不知道了。”林一羽沮丧地说。 “你天赋上佳，就是太过惫懒，若是勤加修炼，未必不能成仙。”叶望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你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事，尽管问我。” “为了师兄，我日后一定勤加修炼。”林一羽回握住了叶望春的手。 叶望春摇了摇头，“修仙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可我修仙，就是为了师兄啊。”林一羽笑道。 “人是会变的，若你将修行寄托在他人身上，日后易生魔障。”叶望春告诫道。 林一羽问：“师兄会变吗?” 叶望春笑了，说：“我或许会变，但对你的心一直不会变。” 有人把叶望春唤醒，“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叶望春睁开双目，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他，入魔了。 “是魔，是魔啊!”那人惊恐地说。 堕入魔道，其实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有时，一念即可成魔。 修真界，每天都有无数人堕入魔道。只是三教弟子一般修持己身，甚少入魔。 在林一羽堕入魔道之后，苍玄书院首徒——叶望春也堕入了魔道，这无疑让苍玄书院蒙羞。 叶望春离开了苍玄书院，回到了极北之地的边界。 他的房子，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灰。不过他离开的时候，怕狗没有人照顾，已经把狗送人了。还有他的花，没有人浇水，也枯了大半。 他把枯死的花扔了，给还没枯的花浇了一些水。然后，他又重新种了一些种子。 明年春天的时候，他种下的花大概就会开吧。但是他的世界，永远只有冬天了。 他走到林一羽的墓碑前面，然后把头靠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 墓碑是冰冷的，没有温度。而墓中的尸体，想必早已经化成了白骨。 雪一直下，落在叶望春的头上，让青丝都好似变成了白髮。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34章 第三十一章 生如夏花(一) 林一羽出了营养仓，感嘆自己又死了一次。虽然系统帮助上面有写会以合理的方式安排脱出系统，但是他真的不想体验各种不同的死法。 而且，他总是和研究对象产生感情纠葛。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是第三次还是这样，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不过，系统只是一串串代码，并没有人类的感情。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这次他遇到的研究对象叶望春，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简直如沐春风。但是林一羽和叶望春之间，还是以悲剧告终。 虽然叶望春看起来和之前的研究对象截然不同，不过他也是支配型人格，他们骨子里的支配慾是相同的。他具有正义感，并且乐于助人，这也是支配型人格的特徵。 就是因为他的正义感，所以他没有阻止林一羽拔出魔剑，拯救苍生。虽然，这也是他和林一羽之间悲剧的成因。 林一羽在第一个世界之后遇到每一个研究对象，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刚开始，他觉得是支配型人格的共通性。不过，答案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他相信自己在经歷更多的世界之后，一定能找出真正的答案。 林一羽想，不知道下一次又会遇到怎样的研究对象呢? “妈，我上学去了。” 林一羽背着书包，出了家门。 他走到公交站，然后开始等车。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车来了。 他上了车，投了两块硬币。硬币落入投币箱，发出清脆的响声。 转了几次车，他才到了学校。 他家距离学校挺远的，但没办法，x市一中是x市最好的中学。上了好的中学，才能考上好的大学。考上好大学，日后才能有好的工作。有好的工作，才能赚更多的钱。 他走进了教室，没有没有一个人跟他打招唿。他不以为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抽屉里拿出练习册，开始做题。 他以前念初中的时候，成绩在班上算拔尖。但上了x市一中之后，他的成绩在班上不过中上。这中上的成绩，还是他刻苦念书换来的。 过了一会，铃声响了，也就意味着晚自习开始了。 现在林一羽是高三，他们高三周六上课，周日上午还要上课，另外下午还要做完一张理综卷子才能放假，只放几个小时，晚上还要赶回来上晚自习。 这就是x市一中学生的高三生活，也就是这样的严苛，才造就了x市一中居高不下的一本率，以及在各科目奥赛中傲人的成绩。 第61页 过了一会，化学老师走进了教室。晚自习讲课，在这所学校习以为常。 林一羽合上练习册，开始听化学老师讲课。 化学老师，也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从别的学校挖过来的，教化学很有一套。而且，如果说别的老师只是把教学当做工作，那这位化学陈老师就是真的热爱化学。 虽然他热爱化学的表现，是拖堂。 铃声又响了，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了。 林一羽觉得有点口渴，拿起水杯，到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水喝。他接水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水杯掉到地上，水洒了一地。他连谁撞的他都没看，捡起水杯，继续接水。 对此，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校园霸凌，对很多人来说，或许不是一个陌生的字眼。而林一羽，就是x市一中高三4班的霸凌对象。 而霸凌的原因很简单——穷。 一个人想要进入x市一中，哪怕你是考进去的——而且这所学校非常难考，也要交6000元的借读费。这笔钱，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穷人进入这所学校。 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6000块只是一瓶酒或者一件衣服的钱。对于林一羽这样的家庭而言，却是一笔巨款。 林一羽的父亲没有工作，是个赌鬼。他的母亲在超市当售货员，月入2000元，这2000元要供一家人吃穿住用。 6000元的借读费，林一羽家当然拿不出来。但是林一羽的母亲有5个姐姐，她拉下脸，每家都借了一点钱，让林一羽上了x市一中。 但是，林一羽在x市一中，仿佛一个异类。 他破了洞的袜子，不合脚的鞋子，用馒头和咸菜当饭吃……桩桩件件都让人侧目。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也不知道是怎样发展的，总之，林一羽成了所有人霸凌的对象。 第二节晚自习结束，x市一中学生的一天才算结束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寝室，林一羽也在其中。 林一羽刷了牙，洗了脸和脚，才上床。 他做这些的事的时候，别人总是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仿佛他身上很脏似的。其实他是一个挺爱干净的人，但是贫穷在人们的想像中，总是和骯脏联繫在一起。 熄灯之后，还有人在看书，拉上帘子，支起小桌子，打开小檯灯。不仅林一羽所在的602寝室这么做，其他高三学生的寝室也有很多人这么做。 x市一中的学生之所以成绩好，不仅是因为聪明，还因为他们比不聪明的人还要努力。 林一羽没有买帘子、桌子和檯灯的钱，他在被窝里打手电看书。他一直看到深夜，才关上手电睡觉。 第二天起床铃响，林一羽穿好衣服，叠好被子。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这是有人检查的。 接着，他洗脸刷牙，赶到教学楼前坪去做早操。 做完早操，学生们才可以吃早饭。 林一羽喝了碗白粥，买了6个馒头，作为早餐、中餐和晚餐，每餐吃2个，这样比较省钱。他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等到他上了大学，可以做兼职，就能改变他的生活了。 吃完早饭以后，就是早自习。早自习一般一天是语文，另一天是英语。 今天是英语早自习，林一羽拿出英语书开始念。他的英语成绩不错，但是听力和口语都不行，可以说是聋哑英语。 教室里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早自习结束后，休息一段时间，就是第一堂课。 对于x市一中的高三学生来说，他们上午四堂课，下午四堂课，晚上还有两节晚自习，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上午的课结束后，就到了午休的时间。 林一羽从抽屉里拿出咸菜和馒头，慢慢地吃着。 有个人看见了，大声道：“林一羽，你又吃馒头啊!” 好几个人听了他的话，发出笑声。 林一羽理都不理，继续吃着手里的馒头。 霸凌林一羽，其实是一件挺没有成就感的事，因为他不会哭，也不会生气，大部分时候都显得十分冷淡。 吃完馒头之后，林一羽出了教室，走到了操场上。他一边缓缓走着，一边看着远处的绿树。 吃完饭散步是他的习惯，而且看绿色植物也对眼睛好。 他走着走着，索性跑了起来，绕着操场跑了一圈。 x市一中的操场，跑道是塑胶的，一圈是500米。 林一羽跑完一圈，头上微微出汗，不过并不感到疲累，反而感觉精神了一些。 就在他跑步的时候，远处有几双眼睛看着他。 “那个人……是叫林一羽吧?”董明佳开口道。 “他和你还有文轩是一班的，你居然不认识他。”韩旭奇道。 韩旭、李文轩和董明佳是好友，其中李文轩和董明佳都是高三4班的学生，而韩旭是高三1班的。他们不仅本人关系十分要好，家长们之间也有交情，并且家境都十分优越。 “就算是一班的，也有熟和不熟的分别。”董明佳撇了撇嘴。 “我之前还看到你把他的书包从窗口扔到花坛里。”韩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顺手干的，谁叫他敢不正眼看我。”董明佳想起林一羽当时的神情，还觉得有气。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没有说话。他没有随大流欺负这个人，也从没有为这个人解围过。这个人在他眼中，就好似空气一般的存在。他本来，就是不会和这种人有交集的。 第62页 “这个人太无趣了，哪怕我打他、骂他，他都没有反应，好像木头人一样。”董明佳眼珠一转，“你说，如果我假装做他的朋友，然后再告诉他我是骗他的，他会不会哭?” “你之前那么欺负他，转眼间就要和他做朋友，傻子都知道有问题。”韩旭嗤笑道。 “我不行，那你去。”董明佳看向了韩旭。 韩旭后退了一步，“你别看我，我对你的恶作剧没有兴趣。” 董明佳又看向了李文轩，“文轩——”他生着张娃娃脸，光论长相无疑是可爱的，可惜性格太恶劣了。这让刚开始因为长相靠近他的人，又会因为性格远离他。 “好。”李文轩答应了下来。 韩旭有些意外，他以为李文轩也会拒绝。他不会招惹林一羽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被踩到底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有时，当他看到林一羽被欺负时也面无表情的脸，他会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怕。 李文轩笑了笑，说：“高三生活太无聊了，给生活加点调剂也不错。” 董明佳双手合十道：“文轩，他要是哭了我又没看到，麻烦你用手机拍下来，拜託拜託。” “我会的。”李文轩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增肥的我天天被舍友的地雷~ 第35章 第三十二章 生如夏花(二) 林一羽跑完步之后，回了教学楼。然而在教学楼底下，有人往下面倒水，淋在了他身上。 他算算时间，如果回寝室换衣服，那么下午的课就要迟到了。这样想着，他皱起了眉。 他上楼的时候，遇到了李文轩。 李文轩看见林一羽，停下了脚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了林一羽，“擦一擦吧。”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林一羽看了李文轩一眼，他认识李文轩——不过，x市一中，谁不认识李文轩呢?李文轩不仅是高三4班的班长，还是x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但是，虽然他们是同班同学，之前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纸巾，说了一声“谢谢。” 他用纸巾擦了擦身上和衣服上的水，然后把用过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接着，他回了教室。幸好现在是夏天，虽然身上还是有些湿，但是不打紧。如果是冬天，衣服湿了，那可就难受了。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离去的背影，笑了笑。 这一盆水，是董明佳倒的。这一切，自然是他们的计划。 而林一羽，是他们的猎物。 林一羽回到教室，没有一个人问他为什么身上湿了，仿佛他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下午的课，他听得很认真。 下午第四节课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去了食堂。 x市一中的食堂其实还不错，有3楼。1楼和2楼都比较平价，味道也一般。3楼虽然价格稍微高一点，但是味道也最好。3楼有些菜，去得晚一点，就被人抢光了。 林一羽去了食堂1楼，虽然馒头在教室里也可以吃，但是食堂里有免费的例汤。因为例汤是免费，所以往往很淡，味道和白开水差不多。 今天的例汤，是紫菜蛋花汤。不过，一份汤里面，只飘着少得可怜的鸡蛋和紫菜。 林一羽刚想开始吃，一个人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抬起头，对面是李文轩。 李文轩手中端着两个餐盘，他将餐盘放在桌子上，然后将其中一个推给林一羽，“本来是替我女朋友打饭，但是她家里送了饭来，不吃了，给你吃吧。” 李文轩口中的女朋友就是x市一中的校花冯若熙，她比李文轩小一岁，还在念高二，不仅相貌美丽，而且成绩优良，家境优越。虽然林一羽不关心八卦，不过八卦偶尔还是会飘到他的耳朵里。 餐盘里有荤有素，这样一份饭，要十几块钱。 林一羽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你不要，那我只能倒掉了。”李文轩挑了挑眉。 “倒掉就太可怜了。”林一羽有些捨不得，他爷爷是农民，他知道种地有多辛苦，“我吃，谢谢你。”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这个人身体单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你太瘦了。” 林一羽不知道怎么回答李文轩，就像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忽然对自己有了兴趣。 李文轩也开始吃饭，不过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其实是第一次来食堂1楼吃饭，这里的饭对于他来说太难吃了，简直和猪食没有分别。 有人看到李文轩和林一羽坐在一起，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两个人，一个像天上云，一个像脚下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吃完饭后，李文轩和林一羽一起回了教室。 林一羽和李文轩走在一起，感觉十分不自在。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一羽看了下课表，明天有体育课。他不喜欢体育课，因为体育课上，别人总是各种各样整他的方法，比如用篮球砸他，把他推到沙坑里，踢足球的时候故意踢他的腿等等。 他很怕受伤，受伤就意味着花钱。其他不伤害身体的欺凌，他都不放在心上。 第63页 哪怕林一羽再不喜欢体育课，第二天的体育课还是到来了。 高三4班的学生们在操场上排成了队列，体育老师站在队列前面。 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哨子，高声道：“报数!” 站在队列第一排的学生便开始报数，“一、二、三……” 体育老师看班上所有学生都到了，微微点了点头，“绕着操场跑两圈。” 第一列的学生先跑，然后其他列再依次跟上。 林一羽跑着跑着，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摔倒在了塑胶跑道上。他想要站起来，但是手臂和膝盖都非常疼，让他一时之间站不起来。 李文轩一直在默默观察林一羽，看到他摔倒了，扶起了他，“伤得严重吗?” 林一羽看向自己的手肘，有一片擦伤，渗出血来。他又看向了自己的膝盖，膝盖倒是伤得不严重，但是校服裤破了。他说：“不严重，用水洗一洗就行了。” 李文轩肃容道：“我带你去医务室。”这不是他的计划，而且他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了。 “真的不用。”林一羽摇头道。 李文轩坚持道：“我带你去医务室。” 李文轩跟体育老师说了一声，然后扶着林一羽去了医务室。 医生先清洗了林一羽的伤口，然后涂了药，接着包上了纱布。 李文轩拿出钱包，付了钱。 林一羽低声道：“谢谢你，钱我会还你的，不过要下周。”虽然钱不多，但是现在他身上没什么钱。下周拿了生活费，才能还给李文轩。 “不用还了。”这样的小钱，李文轩不放在心上。 “我一定会还的。”林一羽看着李文轩，眼神坚定。 李文轩想，这个人都这样穷了，还维持着可笑的自尊心。 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是林一羽的伤口还是在隐隐作痛。 李文轩提议道：“体育课你就别上了，我扶你回寝室吧。” “好的，谢谢。”林一羽低着头说。 李文轩扶着林一羽回了寝室，然后继续回去上体育课。 林一羽把坏了的校服裤脱下，换上了自己的裤子。昨天洗的另一条校服裤，还没有干。而且夏季校服裤只有两条，一条坏了，就没有换洗了，除非买一套新的夏季校服，但是买新校服的钱，他实在无法对妈妈开口。 他休息了一会，然后一瘸一拐走回了教室。 体育课是上午第三节，第四节是英语课，他不能缺席。 上完一天的课，林一羽想要洗澡。 x市一中的宿舍比较简陋，洗澡十分不方便。如果你想用热水，只有宿舍1楼才有。而林一羽，刚好住宿舍6楼，也是宿舍的顶楼。不过，现在是夏天，用冷水洗也可以。 林一羽身上有伤，就在宿舍的卫生间里，用桶接了水，然后用毛巾擦了一下身体。 他洗完澡之后，开始洗衣服。 其实他的手臂还没有好，动一下都痛。但是，夏天总不可能不洗澡不洗衣服，他不洗，没人会帮他。 宿舍里有两个人在交谈，声音很大，毫不避讳。 “我听说有人会穿亲戚不要的衣服。” “那不是跟乞丐没什么两样吗?” 林一羽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两个人是在说自己。他今天穿了自己的裤子，肥大又不合身，这是他亲戚不要的衣服。像这样的衣服，他还有很多。 他喜欢校服，因为穿上校服，他有时会觉得他和同龄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他洗完衣服，拧干，然后挂到了阳台上。 他以前会把衣服随便挂，然后有次他的衣服挨着了别人的衣服，那个人大发雷霆。从此以后，他挂衣服，总会和别人的衣服隔着一段距离，他知道别人嫌他脏，虽然他比总是满身臭汗、衣服可以一周不洗的舍友干净多了。 次日早自习，李文轩站在了讲台上，“现在开始换座位，座位表我贴在了黑板旁边，你们自己看。” 定期换座位，是x市一中的传统。否则有人总是坐后面，家长会投诉。 学生们看了座位表后，开始搬动课桌，教室里吵吵嚷嚷。 林一羽走上前去，看了座位表，然后准备搬自己的课桌。 李文轩走到了林一羽身边，“你手受伤了，我帮你搬吧。” 课桌里有许多书，如果林一羽没有受伤，自然是搬得动的。但是林一羽刚才试了一下，没有搬动，只好让李文轩来帮他搬，嘴里连声说谢。 “你太客气了，都是同学。”李文轩笑道。 有个女生看了座位表，大声说：“班长，我不想和林一羽坐!” “那我跟林一羽坐吧。”座位表是他排的，李文轩早料到了这个女生的反应。如果把自己排在林一羽身边，有点太过了显眼了，所以他选了一个比较曲折的手段。 女生愣了一下，说：“谢谢班长。” 李文轩把自己的课桌搬到了林一羽课桌的旁边，然后坐下。他微笑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桌了。” 李文轩的靠近，让林一羽有些烦恼，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李文轩凑近了林一羽，说：“你身上有点香。” 第64页 林一羽闻了闻自己身上，“可能是肥皂或者洗衣粉的味道吧。” “你手受伤了，还自己洗衣服吗?”李文轩问。 “不自己洗还能怎么办。”林一羽觉得李文轩有些莫名其妙。 李文轩想了想，说：“反正我的衣服要送洗衣店，这样吧，你把衣服装在袋子里，拿到我寝室，和我的衣服一起送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洗也不是很麻烦。”林一羽拒绝了。 第36章 第三十三章 生如夏花(三) 上完今天的课后，林一羽回寝室洗澡。 洗完澡后，林一羽正准备洗衣服，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出了寝室，看见李文轩站在走廊上。 “把你的衣服给我。”李文轩微笑道，他的笑容里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林一羽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把事情跟李文轩讲清楚。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一时兴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我觉得这样很自在，请你不要打扰我。你靠近我，不会让我觉得感激，只会让我苦恼。” “你一个人，真的开心吗?可我觉得你并不开心。”平时李文轩对谁表示好感，都是手到擒来，碰上一个油盐不进的，竟让他觉得有些新鲜。 “我开不开心，和你有关系吗?”林一羽反问道。 “你有朋友吗?”李文轩问。 林一羽答：“我当然有朋友。” 李文轩继续问：“你在一中有朋友吗?” 林一羽不说话，低下了头。他在x市一中，当然是没有朋友的。在这里，谁也看不起他。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的发旋，“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和你做个朋友。” “交朋友是两个人的事，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林一羽拒绝道。 李文轩微微一笑，“很少有人拒绝我。” “那我就是那个‘很少’。”林一羽冷淡地说。 “你这个学期的学费，好像还没有交。”李文轩本来不想出此下策，不过林一羽实在是拒人千里之外。 林一羽这个学期的学费，被他母亲藏在家里，但还是被他父亲找出来了，然后输在了牌桌上。所以，他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没有交。家里一时凑不出钱，他母亲差点给班主任下跪，让班主任宽限了一段时间。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你什么意思?” “作为朋友，我可以帮你交学费，你以后还我就可以了。”李文轩成竹在胸地说，他笃定林一羽不会拒绝。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林一羽想到自己上次见到母亲，母亲头上又多了许多白髮。他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轻声说了一个字——“好。” 林一羽和李文轩成为朋友之后，两个人形影不离。 林一羽向李文轩表示虽然是朋友但也没必要成天在一起，李文轩说在一起才好培养感情。 这样一周之后，林一羽对李文轩的态度还是十分疏离。 董明佳对此十分不满，“你现在都没时间跟我们一起玩了。”虽然这个恶作剧，最开始是他起的头。 “高三了，学习比较重要，你别总是想着玩。”李文轩对董明佳说。 “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董明佳撇撇嘴。 “他这是关心你，虽然你和别人不一样，但也不能考得太差了，否则你爸爸又要棍棒伺候了。”韩旭声音里有笑意。 听到韩旭提起自己的爸爸，董明佳打了个哆嗦，“知道了。”他爸是个暴脾气，上次他考得不好，他爸让他跪下，然后用棍子打他，把棍子都打断了。 韩旭问：“那个林什么羽，怎么样了?” 李文轩挑眉道：“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 “你这么对他，就算是块冰也捂化了，他怎么还摆着那张死人脸。”董明佳抱怨道。 “冰能捂化，石头可不行。”韩旭扶了扶眼镜。 李文轩眼神深沉，“我就是要把这块石头捂热了。” “你也别花太多心思了，否则收不回，我可要看你的笑话了。”韩旭告诫道。 李文轩笑了笑，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别人吧。”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天下午。 高三4班的学生们正在上课，忽然，班主任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面容严肃地说：“林一羽，你家长来了。” 林一羽心中咯噔一声，出了教室。 班主任一般是不会打扰学生上课的，如果他在上课的时候把学生叫了出来，那么一定是发生了特别重要的事。 林一羽跟在班主任的身后，惴惴不安地说：“陈老师，怎么我家长来了?” 班主任嘆了口气，“你见到你家长就知道了。” 两人去了办公室，林母站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眼睛红红的，有刚哭过的痕迹。 林一羽看见林母这个样子，心中更慌了，“妈，你怎么哭了?” 林母见到林一羽，眼泪又涌了出来，“你……你爷爷去世了。” 第65页 林一羽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虽然爷爷年事已高，但他难以把爷爷和死亡这个词语联繫在一起。他上次去乡下看爷爷，爷爷的身体明明还很硬朗。 他小的时候，父母工作特别忙，所以他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其中爷爷尤其偏爱他，他也对爷爷有着很深的感情。如果要问他，家人之中最爱谁，他总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爷爷，他也相信爷爷在世上最爱他。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去世了。 他的眼泪涌了出来，他用手去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他涩声道：“爷爷……是怎么死的。” “是癌症，已经住了好几个月的院，但是怕影响你学习，就没告诉你。”林母满面悲戚。 原来家里人瞒了他这么久，他不仅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连生病住院都无法探望。而这一切的原因，是可笑的“怕影响学习”。 林母抹了抹眼泪，“我替你跟班主任请了两天假，你是你爷爷唯一的孙子，你爷爷的葬礼你总要参加。” 林一羽跟着林母回了家，家门前已经扎起了灵棚，音响放着哀乐。 林母让林一羽跪在棺材旁边，烧着叠好的纸钱。 有许多人来参加林爷爷的葬礼，他们向着遗像鞠躬。黑白的遗像，凝固了林爷爷肃然的面容。 林一羽记忆中的爷爷，总是带着笑的，仿佛光看到他，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他童年和爷爷之间的过往，他骑在爷爷的肩膀上，他睡在爷爷的怀里，他坐在爷爷的腿上…… 他想起爷爷在乡下的小院，种了杜鹃、菊花、茶花、桂花等等，不论春夏秋冬，总是有花开放，争奇斗艳。这些花以后没有人料理，想来也是活不长了。 林一羽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流泪。原来人的身体里有这么多水，眼泪可以流不完似的。 一向吊儿郎当的林父，此刻也在伏地大哭。 林奶奶也在哭，众人围在她身边，劝她节哀，保重身体。 林爷爷对于这个家，是顶樑柱一般的存在。如今，这个顶樑柱不在了。 随着葬礼的进行，林一羽见到了爷爷面色青灰的的尸体。他向来是很怕死尸这种东西的，但是见了爷爷的尸体，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爷爷即使变成了鬼，也不会害他。 爷爷的尸体，会在火化之后，运到乡下安葬。不过林一羽只请了两天的假，没法亲眼看到爷爷入土了。 无论谁离开人世，太阳和月亮总是照常升起，生活总是要继续。 而活着的人，擦去眼泪，也要继续向前。这个世界，甚至不会给心碎的人，更多伤心的余地。 林一羽回到学校之后，总是偷偷躲起来一个人哭。 他总是想起爷爷，想起爷爷的音容笑貌，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有一次，躲在树后哭泣的他，被李文轩发现了。 李文轩看着流泪的林一羽，心情并没有想像中的愉悦。他迟疑地开口：“你……怎么哭了?” 林一羽不说话，偏过头，不让李文轩看到自己的脸。 李文轩用手搬正了林一羽的脸，然后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你为什么哭啊?”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些迷茫，又有些温柔。 林一羽看着此刻的李文轩，心里难得生出了倾诉的欲望，“我爷爷……去世了。” 李文轩无法对林一羽的伤心感同身受，因为他和林一羽不同，他是保姆带大的。他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对自己的爷爷仅有印象，就是病床上形容枯藁的老人，和母亲牵着他的手，让他去握住爷爷病床上的手——那是一只冰冷、瘦弱又无力的手。虽然这只手也曾经有力，能够握着枪，在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 他又擦了擦林一羽的眼泪，“别哭啊……” 林一羽的眼泪，是滚烫的。这个人，平时像刺猬一样不好相处，但是内里也如同刺猬一般柔软。如果有人知道他的柔软，还伤害他的话，那该有多么得疼痛。 李文轩将林一羽抱入了怀中，这个人比他略矮一些，却比他瘦很多，身体纤细单薄，好像没有发育完全一样。 林一羽的下巴枕在李文轩的肩膀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曾经觉得，李文轩靠近他，是不怀好意。但此时，他不想管李文轩是善意还是恶意，他只想找人靠一靠，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哪怕这身体相接的温度是虚假的。 他回抱住李文轩，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37章 第三十四章 生如夏花(四) 那天之后，林一羽和李文轩的关系终于近了一些。 甚至李文轩接到了林一羽的邀请，请他吃东西。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林一羽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 语文老师把班上同学的优秀作文投给了当地报社，其中就有林一羽的作文。林一羽得了一笔稿费，这才有钱请李文轩吃东西。 两人下课之后，出了学校。 林一羽带着李文轩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店面虽然不大，但十分干净整洁。他对老闆说：“你好，我要两杯奶茶，一份松饼。” 第66页 两人坐了下来，不多时，奶茶和松饼就端了上来。 松饼是刚做好的，冒着热气，上面淋着炼乳，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林一羽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店吃东西，之所以选这个店，是因为他听到同学们谈论学校附近哪个店比较好吃的时候，好几个人都说了这个店。店主据说是富二代，开个店玩，东西又干净又好吃。 李文轩用叉子叉起一块松饼，送入口中，香甜柔软，味道意外得不错。他心想，这家店以后可以带韩旭和董明佳来。 林一羽也吃了一块松饼，咽下去之后，小声说了一句“好好吃”。他喝了一口奶茶，奶香浓郁，也十分好喝。 小吃店生意不错，有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没有位置的人，就打包带走。 小吃店的大门是玻璃的，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贴纸。人坐在店中，可以看到外面人来人往。 林一羽看着外面，近处是行人，远处是学校，再远一点，就是蓝天和白云。他紧绷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学习和生活，总是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其实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是想当一个普通人。可有的人生来就高人一等，有的人哪怕要当个普通人也必须竭尽全力。 两人吃完之后，李文轩提议道：“要不要散会步?” “好啊。”林一羽答应了。 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李文轩发现林一羽和韩旭、董明佳都不一样，韩旭和董明佳总是走在自己的身边，而林一羽总是走在自己的身后，并且隔着一段距离，好像两个人只是不相干的路人一样。 他放慢了脚步，抓住了林一羽的手腕。 林一羽缩了下肩膀，看着李文轩，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既然是朋友，当然要一起走。”李文轩微笑道。 林一羽低下了头，“戏弄我，就这么好玩吗?” “我不是戏弄你。”李文轩握紧了林一羽的手腕。 林一羽低声道：“我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吸引你，值得让你追着我做朋友的地方。像你这样的人，大概就是拿我寻乐子吧。” 他太敏锐了，这种敏锐，是受过无数伤害造成的。 李文轩接近林一羽，当然是因为恶作剧。哪怕是此刻，他还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心中，又生出了一点点对这个人的怜惜。他的手指，仿佛还残留着被这个人眼泪灼烫的温度。 他温声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林一羽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走到了江边。这条江十分有名，不仅经常出现在古代的诗词中，也经常出现在现代的歌曲里。江水滔滔，向东流去，日夜不歇，亘古不变。 林一羽看着江水，想到小时候爷爷带着他去江边游泳。游完泳之后，他们会去江边的一家店喝汽水吃泡茶。泡茶泡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罈子里，有客人来了，店主就会打开罈子，捞一些泡菜出来。而汽水有各种口味，他最喜欢橘子味，喝一口，又酸又甜，气泡在嘴里炸开。 他想起爷爷，眼泪又流了下来。 曾经快乐的回忆，在某些时候，也会变成痛苦的根源。 “你怎么又哭了?”李文轩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接过纸巾，擦着眼泪，闷声道：“谢谢。” 李文轩问：“你是不是又想起你爷爷了?” “嗯。”林一羽点头。 李文轩沉默了一会，说：“我倒是有些羡慕你。” “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地方?”林一羽疑惑地说。 “你为你爷爷的去世这么伤心，想必他活着的时候十分疼爱你。”李文轩顿了顿，“我父母的工作都很忙，所以我和家人的关系比较淡薄，经常十天半个月也说不上一句话。” 林一羽没想到李文轩会和自己谈论他的家庭，他觉得自己和李文轩的关系并没有到这个地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 李文轩将手搭在林一羽的肩膀上，“你爷爷要是还活着，一定不想看见你这么伤心。” “你这话，好老套。”虽然嘴上这么说，林一羽却是破涕为笑。 “管用就行。”李文轩笑了。 林一羽看了看天色，“快要上晚自习了，我们回去吧。” 李文轩低头看了下手錶，确实不早了，“好。” 走到校门的时候，李文轩忽然开口道：“你要不要到我家去玩?” “啊?”林一羽愣住了。 “我就当你答应了。”李文轩快步走进了校门，留给林一羽一个潇洒的背影。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出现在了高三4班的门口。她一出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一个男生看到她，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大声道：“李文轩，有人找你!” 李文轩皱了皱眉，出了教室。他看着女孩，语气平淡，“你怎么来了?” 这个女孩，就是李文轩的女朋友冯若熙。 冯若熙嘟着嘴说：“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说完，她就把手上的东西塞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看向那些东西，是饼干和巧克力之类的零食。这些是冯若熙喜欢的，却不是他喜欢的。他压下心中的不耐，“我高三，学习比较忙。” 第67页 冯若熙看出了李文轩见到自己并不高兴，本来高涨的心情有些低落，“我也知道你忙，所以一周才来看你一次。” 李文轩想了想，还是抱了一下冯若熙。 因为这个短暂的拥抱，冯若熙的心情又轻快了起来。她笑道：“我跟家里说了，想跟你考同一个大学。” 冯若熙和李文轩谈恋爱的事，冯若熙家里也知道。她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家里比较开明，对女儿恋爱并没有异议。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恋爱的对象是李文轩。 “你才高二，还早着呢。”李文轩敷衍道。 “就只有一年了。”冯若熙又嘟起了嘴。 “你教室离这里不近，快回去吧，否则你第二节晚自习就要迟到了。”李文轩所在的教学楼，都是高三的班级，高二在另一栋教学楼。 “知道了。”冯若熙闷闷地说。 “学校里有几个路灯坏了，你路上小心一点，不要走没光的地方。”李文轩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因为李文轩的关心，冯若熙又开心了起来。在这场恋爱里，她的心情总是因为李文轩的一举一动而起伏。 李文轩看着冯若熙离去的身影，敛去了笑容。 李文轩回到教室，把冯若熙给他的东西放到课桌上，然后坐下。 林一羽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他虽然听说过冯若熙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人。这个女孩，如同传闻中一般的美丽。 他笑道：“是你女朋友吗?她长得真漂亮。” “给你。”李文轩把零食推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微微吃惊，“这些是你女朋友给你的，我怎么能收。” “我不喜欢吃这些零食。”李文轩面无表情地说。 林一羽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和你的女朋友闹了不愉快?” “没有。”李文轩的语调毫无起伏。 林一羽把零食推了回去，坚持道：“我不能收。” “给了你就是你的。”李文轩又把零食推了过去，不过他这次用的力气比较大，还把林一羽的书推到了地上。 班上许多人的目光，聚集到了这一块地方。 李文轩弯下腰，把林一羽的书捡了起来，“对不起。”他心里很懊恼，居然在林一羽面前失态了。 “没关系。”林一羽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铃声响了，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林一羽打开练习册，开始做题。他做了几道题，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纸团。他转头看了李文轩一眼，然后打开了纸团。纸团上面写着“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不关你，也不关冯若熙”。 林一羽在纸上写下“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然后扔了回去。他还是第一次干上课传小纸条这种事，有些新奇。 没过多久，纸团又扔了过来。 林一羽打开纸团，上面多了一行字——“你猜”。他有些想笑，又不敢笑。他不再传纸条，继续做题。 然而，又一个纸团出现在了林一羽面前。 林一羽打开这个纸团，上面写着“你为什么不猜”。他这行字下面写上“你真无聊”，再扔了回去。 李文轩打开纸团，轻笑了一声。 他本以为林一羽是个乏味无趣的人，可他越接近林一羽，林一羽就越展现出了不同的一面。仿佛是栗子，剥开刺与壳之后，才知道里面是甜的。 第38章 第三十五章 生如夏花(五) 这周周末，林一羽出了校门，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拦住了。 车窗降下，露出李文轩的脸。他微笑道：“上车。” “我要回家了。”林一羽绕过了车。 李文轩下了车，拦住了林一羽，“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他的话语里，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林一羽心中嘆气，问：“你有手机吗?”他没有手机，和家里联繫，都是用学校里的公用电话亭。 李文轩拿出手机，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在键盘上按下背熟了的那一串数字，给林母打了个电话，“妈，我今天去朋友家玩，不回家吃饭。” “好好好。”林母很开心，因为林一羽很少去朋友家玩，她总担心他交不到朋友。 林一羽挂掉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了李文轩。 两人上了车，都坐在后排，距离不远不近。 李文轩对司机说：“开车吧。” 司机发送引擎，轿车开始行驶。 林一羽紧抿着嘴唇，有些坐立不安。 李文轩柔声道：“你不用紧张，我家里没人。” 林一羽松了口气，他不想面对李文轩的父母。 李文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连冯若熙都没带到家里去，却把林一羽带回了家。不过，他本来就对冯若熙没什么感情，当初是冯若熙倒追他，他在朋友的怂恿之下答应了。 林一羽看着车窗，窗外的景色向后退去。 轿车驶到了一扇铁门前，铁门打开，轿车开了进去。 林一羽看到窗外换了景色，绿色的草坪，葱茏的灌木，各色的花卉，还有各种欧风的雕塑——想必这就是李家的花园。 第68页 轿车开到别墅前，停了下来。 李文轩和林一羽下了车，一条狗扑了上来。 李文轩半蹲下来，摸了摸这条金毛的头，“皮格。” 金毛听到主人叫自己的名字，兴奋地摇着尾巴，“汪”了一声。 李文轩看向了林一羽，“你要不要摸一摸，它脾气很温顺的。” 林一羽摸了摸皮格的毛，柔软顺滑。皮格也果然十分温顺，任由他抚摸自己。 李文轩笑着说：“你知道它为什么叫皮格吗?” “为什么?”林一羽问。 “它刚来的时候胖得像头猪，所以皮格其实就是pig的意思，不过它现在已经减肥成功了。”李文轩脸上笑意更深。 林一羽也笑了，摸了摸皮格的头，叫了一声它的名字。 “汪。”皮格的尾巴摇得更勤了。 林一羽十分喜欢狗，不过他家条件不好，养不了。 李文轩伸出手，对皮格说：“皮格，握手。” 皮格听了李文轩的话，把爪子搭在了李文轩的手上。 李文轩继续命令道：“皮格，趴下。” 皮格趴了下来，伸出了舌头。 李文轩接着说：“皮格，翻身。” 皮格把身体翻过来，露出了肚皮。 李文轩揉了揉皮格的肚子，“你看它很聪明吧。” “嗯。”林一羽也揉了揉皮格的肚子，这一块格外得柔软。 “皮格，走啦。”李文轩拉了拉皮格的牵引绳。 皮格翻过身，站了起来。 李文轩牵着皮格，进了别墅，林一羽跟着他们后面。 别墅的一楼是大厅，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油画，顶上是水晶吊灯，每件摆设都十分精巧，在透露奢华的同时，又体现着主人的品味。 李文轩在沙发上坐下，“你也坐。”皮格趴在了他的脚下。 林一羽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十分柔软，坐上去好像陷进去一样。 佣人端上了点心、水果和饮料，放在了茶几上。 “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想吃什么自己拿。”李文轩指了指茶几。 林一羽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李文轩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让厨师做。”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林一羽摇了摇头。 李文轩又问：“那晚上想吃什么菜，有什么忌口的地方?” “我吃什么都可以。”林一羽答。 李文轩沉默了一会，说：“你这个样子，太没意思了。” “在你看来，什么是有意思呢?”林一羽低头道。 “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应该直接说出来，就连皮格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李文轩摸了摸皮格。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存方式，这就是我的方式。”林一羽低声说。 “你这样，不会活得很累吗?”李文轩有点心烦，揉乱了皮格的毛。 皮格不太舒服，站起来抖了抖毛。 林一羽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习惯了，就不累了。” “在我面前，你可以活得自在一些，我们不是朋友吗?”李文轩坐到了林一羽的旁边，皮格也跟着走了过来。 “我们同学有快三年了吧，之前一直没有交集，你突然说要和我做朋友，会不会哪天又说不想和我朋友呢?”林一羽笑了笑，但仅仅是嘴角弯出了弧度。 李文轩有些心虚，嘴里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林一羽俯下身子，摸了摸皮格。 皮格圆润的褐色眼睛看着林一羽，舔了舔他的掌心。 “啊。”林一羽被皮格舔了，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唿。他想了想，大概是刚才吃点心的时候手上沾了点心的碎屑。 “我带你打游戏吧。”李文轩提议道。 “我不会玩游戏。”林一羽除了学校里的电脑课，平时基本没有什么机会接触电脑。 李文轩站了起来，“我教你就行了。” 李文轩把林一羽带到了二楼他自己的房间，皮格也跟着他们上了楼。 这个房间，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孩的房间。房间的色调主要是深蓝色，地上有足球和篮球，墙上贴着球星的海报，还挂着一把吉他。 李文轩搬了把椅子放在电脑桌前，再加上电脑桌前本来就有的电脑椅，电脑前就可以坐两个人了。他在电脑椅上坐下，然后让林一羽坐在自己旁边。 皮格钻进了电脑桌下面，趴了下来。 李文轩按了一下电脑的开关，等电脑完全启动后，打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格斗游戏。他告诉林一羽怎么操作，然后选了一个人物。 林一羽也选了一个人物，他选的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包包头女孩。 刚开始几局，作为新手的林一羽完全不是李文轩的对手。不过，过了几局，林一羽赢了李文轩一局。接下来，竟然是林一羽赢多输少。 李文轩本来打算在林一羽面前表现，没想到反而丢了脸。他说：“不玩这个了，我们玩另一个游戏。”说完，他就关掉了这个格斗游戏，打开了另一个游戏。 第69页 这个游戏是日本战国题材的双人通关游戏，先打小怪，然后打小boss，过了所有关卡之后，再打大boss。 李文轩选了浅井长政作为自己的操纵角色，因为他比较喜欢浅井长政的技能。 林一羽选了阿市，因为他看阿市比较漂亮，并不知道阿市是浅井长政的妻子。 李文轩看到林一羽选了阿市，古怪地笑了笑。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但是配合十分默契，不一会儿，就打通了许多关卡。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李文轩暂停了游戏。 僕人打开门，“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李文轩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闹钟，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吃完晚饭，休息一会，就要回到学校。他说：“知道了，我们等会就下去。” 僕人鞠了一躬，关上了门。 李文轩保存了游戏，关掉了电脑。他有些遗憾，还没有打到大boss，“今天就到这里了，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林一羽有些惊奇，他竟然什么都没想，就和李文轩玩了这么久，心情是难得的轻快。 两人下了楼，来到餐厅。 皮格也跟着两人下了楼，不过他被僕人牵走去餵狗粮了。 餐桌上摆了许多道菜，色香味俱全，绝不是两个人可以吃完的分量。 林一羽虽然觉得有些浪费，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家。 李文轩拉开椅子，让林一羽坐下，接着自己才坐下。 林一羽虽然觉得菜的味道很好，但也不好意思多吃。他吃完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李文轩问：“怎么不多吃点?” “我已经饱了。”林一羽淡笑道。 “给他盛碗汤。”李文轩转头吩咐僕人。 “我自己来。”林一羽连忙道，他不习惯被人伺候。 李文轩按住了林一羽的肩膀，阻止他起身，“给他们发薪水，就是让他们做这种事的。” 僕人盛了一碗汤，端给林一羽。 林一羽说了一声“谢谢”，才慢慢喝汤。汤里不知放了什么，味道极鲜。 李文轩微微皱眉，“你不用跟僕人道谢，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林一羽知道，跟李文轩说也说不明白，索性不说了。 吃完饭后，李文轩让僕人搬出了一台点唱机，“听听音乐吧。” 林一羽走到了点唱机旁边，他虽然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图片，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一时有些好奇。 李文轩对着一堆黑胶唱片，犯了难。他偏过头问林一羽：“你想听什么?” “随便。”林一羽哪里懂这些。 李文轩想了想，拿出一张黑胶唱片，放在了点唱机上面。过一会儿，悠扬的音乐就响了起来。 林一羽觉得此时听到的音乐，和平常听到的似乎有所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如果林一羽有古典音乐方面的知识，就会知道这首曲子叫做《小狗圆舞曲》，传说是萧邦为了自己情人养的小狗所作。 听完这首曲子之后，李文轩让司机把自己和林一羽送回了学校。 林一羽下了车，看向熟悉的校门，感觉在别墅里发生的一切，好像梦一样。 第39章 第三十六章 生如夏花(六) 这之后，李文轩和林一羽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 董明佳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李文轩和林一羽。他们站在一棵树下，阳光透过树的缝隙，在两人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看见李文轩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了林一羽，林一羽喝了水杯里的水。他有些看不过去了，转头对韩旭说：“你说，李文轩和那个林一羽是不是太亲近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文轩让别人用自己的水杯，他本以为李文轩是有些小洁癖的。 “有吗?”韩旭不置可否。 “李文轩的演技真是不错，虽然是假的，看起来跟真的一样。”董明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当初不是你让他去骗人的吗?”韩旭微笑道。 “我又没让他……”董明佳说不下去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韩旭也看向了楼下的李文轩和林一羽，他看着李文轩对林一羽露出笑容，林一羽也回以微笑。他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是时候挑明了。” “让他挑明，他或许还不愿意呢。”董明佳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蠢人。 韩旭推了推眼镜，“我这里有一个办法……” 董明佳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韩旭凑到董明佳耳边，低声说了。 董明佳把李文轩约到了天台——这是以前他们经常集会的地方。 南方的天空总有很多的云，像是白色的颜料抹在蓝色的画布上。 天台上风很大，吹乱了董明佳的头髮。他看着李文轩，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林一羽，你是骗他的，根本不会和他那种人做朋友?” 李文轩眼神闪烁，“过一阵子吧。” 董明佳沉默了一会，说：“你是不是不打算说了?” 第70页 李文轩垂眸道：“怎么可能。” “我和你……还有韩旭才是最好的朋友，是不是?”董明佳有些激动，双手抓住了李文轩的肩膀。 “当然。”李文轩把一只手覆在董明佳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当初是我叫你去骗他，现在我有点后悔了。”董明佳闷闷地说。 “怎么了?”李文轩问。 董明佳的眼睛里划过恶意，“他根本不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直接套上麻袋，打他一顿就行了，或者用点手段，让他退学。” 李文轩听了董明佳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样有点过分吧，他毕竟也是我们的同学。” 董明佳深深地看了李文轩一眼，“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了?以前你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我变了吗?”李文轩随口道。 “我希望你没变。”董明佳低声说。 李文轩安抚了董明佳，打算回教室。然而他没走几步，就在楼梯上发现了一张遗落的纸条，上面是董明佳的笔迹，写着某时某刻来天台。他心中咯噔一下，推测出董明佳大概是干了件蠢事。 那天，林一羽在自己的课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叫自己在某个时间去天台。 他觉得这张纸条十分古怪，想了想，还是去了。 他走到了天台门口，听到了李文轩和董明佳在说话。 他听到这些话，并没有伤心，而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虽然在与李文轩的相处中，逐渐放下了戒心，但还是留了余地。 不投入太多的感情，到最后也不会受伤太深。 林一羽回了教室，趴在了课桌上。耳边是同学的喧闹声，声音离他很近，又似乎离他很远。 他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文轩，那个时候他刚刚进入这所学校，李文轩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这个人太耀眼了，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然而两年多，他们都没什么交集，不过他们也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直到，那天在教学楼下，李文轩递给他纸巾。 刚开始，他对李文轩的接近十分警惕。不过，当他听到爷爷的死讯，李文轩替他抹去眼泪，他真正地被感动了。 他其实也是有过朋友的，只是他的朋友因为交不起学费辍学了。两个走上不同道路的人，渐渐疏远了。但他知道，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子，并不是他和李文轩这样。 他一直等着靴子落地，如今真的落地了，也算心安。 他和李文轩，还是到此为止吧。 李文轩能感觉到林一羽对自己冷淡了许多，他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关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对林一羽说出真相，林一羽是会对他改观，还是更加厌恶他呢? 这个故事，一开始就错了。 他在董明佳面前逞强，可当他面对着冷淡的林一羽，心中生出刺痛。他才知道，在这段关系里，他不知不觉，就付出了过多的感情。 他也无法拿着纸条去质问董明佳，因为他和董明佳是朋友。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董明佳请他和韩旭、冯若熙还有几个玩的不错的同学去唱k。 ktv的包厢里，五光十色，茶几上摆着果盘、零食和啤酒。有人拿着话筒唱着情歌，但未必懂歌里唱的是什么。 李文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拿起话筒的念头。 冯若熙坐在李文轩的旁边，抱着他的胳膊。 李文轩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有点热。” 冯若熙笑容僵了，她看向茶几上的果盘，用叉子叉了一块切好的哈密瓜，递到李文轩的嘴边，“我记得你喜欢吃哈密瓜。” 李文轩看了冯若熙一眼，还是张开了嘴。 董明佳自以为请冯若熙来是个好主意，但看这个样子，他在心中大骂冯若熙是个废物，连讨人欢心都不会。他坐到了李文轩的另一边，笑着问：“你怎么不唱啊?” “不想唱。”李文轩淡淡地说。 韩旭拿着一杯啤酒，说：“他心情不好，你就别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了。” “你放什么狗屁!”董明佳狠狠地瞪了韩旭一眼。 冯若熙小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她起身出去了。 李文轩也出去了，站在走廊上，抽了一支烟。烟雾裊裊中，他俊美的面容像是一幅画。 烟抽到一半，冯若熙回来了。她其实还补了下妆，但李文轩是注意不到的，就像李文轩从来不会注意到她新买的包、鞋和裙子。 冯若熙看到李文轩，眼睛就亮了，“你是在等我吗?” 李文轩熄灭了手中的香菸，“里面人多，说话不方便。” 冯若熙面色微红，“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 李文轩沉默了一会，说：“我们分手吧。” “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好吗?”冯若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李文轩把没抽完的烟扔进了垃圾桶。 冯若熙眼中含泪，“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 第71页 “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李文轩冷酷地说。 这个答案，比冯若熙想的还要伤人。 冯若熙低下了头，“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我交往?” 李文轩直白地说：“因为别人都有女朋友，我也需要一个女朋友。而且有个校花做女朋友，说出去也是炫耀的资本。”他当初确实是这样想的，如今说出来，是不想给冯若熙留任何一点希望。他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愿再耽误她了。 冯若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原来是这样……”她的泪水滴在了地毯上，把红色的地毯染得更深。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冯若熙开口道：“你真的……一点点喜欢我都没有吗?” “没有。”李文轩断然道。 冯若熙用手捂着脸，跑开了。 李文轩回了包厢，坐回了沙发上。 有个女孩问：“若熙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李文轩淡淡地说：“她走了。” 女孩吃惊地说：“她怎么走了?现在还早着呢。” “走了就走了吧。”韩旭晃了晃手中的啤酒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董明佳本来还没明白，听了韩旭的话，才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冯若熙分手了?” “嗯。”李文轩表情冷淡。 “分手也好，其实我一直觉得冯若熙漂亮是漂亮，没什么脑子，配不上你。”董明佳之前对冯若熙表面上还是客气的，一听到两人分手，马上说起她的坏话。 “感情这种事，没什么配不配得上，只有喜欢和不喜欢。”韩旭喝了一口啤酒，神色有几分醉意。 董明佳看向李文轩，“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我认识的美女，可多啦!”他丝毫不觉得向一个刚分手的人介绍新女友有什么问题。 李文轩的脑海中，出现了林一羽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刻想到他，扶了扶额头。 “你别掺和了。”韩旭把一杯啤酒塞进董明佳手里，“还是和我一起喝酒吧。” 董明佳看看韩旭，又看看李文轩，觉得有些头疼。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仰起头，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第40章 第三十七章 生如夏花(七) 结束了聚会，司机开车接李文轩回家。 李文轩回到家中，保姆迎了上来。 保姆闻到李文轩身上的酒气，“少爷，你喝了酒，我沖杯蜜水给你喝吧。” “不喝。”李文轩上了楼，走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他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用胳膊挡着眼睛。 他想起他和林一羽在这个房间打游戏，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那个时候，他们是多么快乐。 他想打电话给林一羽，听一听林一羽的声音，可是林一羽没有手机。如果自己送给林一羽手机，林一羽也是不会收的。 林一羽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柔，神情也总是显得很沉静。让人看到他，心似乎也能静下来——不过，在有的人眼里，这是阴郁的表现。 他有许多朋友，但是林一羽似乎和他的朋友都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总之，林一羽是不同的。 他想和林一羽回到之前的关系，想要看到这个人的笑容，想要抹平这个人的伤痕。 他知道，林一羽过去过得不怎么好，这个人在小小的年纪，就饱尝了生活的苦难，和养尊处优的自己完全不同。 他要给林一羽一个崭新的开始，去看人生中不同的风景。 当然，这一切要从他和林一羽和好开始。 李文轩回到学校，却发现身边的座位是空的。 他问了同学，才知道林一羽生病了。他先是一惊，接着追问林一羽病的重不重，知道只是重感冒，才松了口气。 他于是向老师请了假，去看望林一羽。 在路上，他买了一束花，又买了一个果篮。他不知道看望病人买什么花比较好，于是买了一束百合，因为他觉得这花很像林一羽。 司机开了很久，才把车开到了林家的楼下。因为这个小区道路又窄，人又多。 李文轩下了车，走进了面前的这栋楼。他一走进去，就皱起了眉。因为明明是白天，里面的光线却很暗，而且墙壁和扶手都十分骯脏，墙皮脱落，墙壁上有涂鸦，楼梯的扶手上甚至结着蛛网。他没想到，林一羽居然住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 他走了一会，才走到六楼，然后敲了敲门。门上倒贴着一个福字，不过已经有些褪色了。 门打开了，露出一个苍老的女人。 李文轩一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林一羽的母亲，还是林一羽的奶奶。他自己的母亲，保养得十分年轻，和他在一起时，像一对姐弟。 林母看着李文轩，“你是……” “我是林一羽的同学。”李文轩微笑道。 “是小羽的同学啊，我是小羽的妈妈，你快进来吧!”林母高兴地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一羽的高中同学上门。而且李文轩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出身良好家庭的孩子。 第72页 李文轩走了进去，发现客厅十分狭窄，除了放电视、茶几和沙发的地方，恐怕站上三四个人，就会显得拥挤。 林母打开了房门，“小羽在床上休息呢。” 李文轩走进了林一羽的房间，林一羽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面上异样的红。 林一羽看到李文轩，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你。”李文轩把果篮和百合放在床头柜上。 “你来就来，不用买东西。”林一羽顿了顿，“而且……我们好像不是这样亲近的关系。” 李文轩微微一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你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吗?” “或许一开始是个游戏，但当我了解你，这就不是个游戏了。”李文轩认真地说，并且看着林一羽的眼睛，以此增加说服力。 “这是游戏的新花样吗?”林一羽垂眸道。 “你让我心疼。”李文轩握住了林一羽的手，因为发烧的缘故，他握着的手是滚烫的。 林一羽问：“你是可怜我吗?” “不是可怜，我是个自私的人，从来不会可怜一个人。”李文轩组织着语言，“因为我……因为我对你有感情，所以你的遭遇让我心疼。” 林一羽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你。” “我不是让你现在相信我，而且希望你能试着相信我。”李文轩握紧了林一羽的手，“我的行为，会比我的语言更有说服力。”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林一羽低声道。 李文轩知道林一羽被自己打动了，脸上笑意更深。他柔声道：“你生病，看了医生吗?”他怕林一羽为了省钱，生病连医生都不看。发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烧坏脑子，也不是没可能。 “看了。”林一羽说。 李文轩还是不放心，追问道：“看了哪里的医生?” “小区诊所的医生。”林一羽想了想，补充道：“我从小到大生病，都是在那里看。” 李文轩沉下了脸，他实在不信任小诊所的大夫的医术。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赵大夫医术很好的，而且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病。”林一羽不想去医院，医院比小诊所花钱要多。 “别的问题我可以妥协，但是关于你的健康不行，这一点我决不让步。”李文轩抱起了林一羽，“我们去医院。” 林一羽很轻，李文轩轻易就抱起了他。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林一羽不敢挣扎，怕摔在地上。 李文轩当没听到，抱着林一羽出了房间。 林母看到李文轩抱着林一羽，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阿姨，我送他去医院。”李文轩客气地说。 “这……”林母六神无主，看向了林一羽。 林一羽强笑道：“妈妈，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等会就回来。” 李文轩抱着林一羽下了楼，把他抱进了车里，然后自己才进去。他对着司机说：“去中心医院。” 司机听了李文轩的话，把车开到了中心医院。 李文轩先下了车，他还想抱着林一羽。 林一羽却不肯再让李文轩抱着自己，只让他扶着。他又不是走不了路，让李文轩抱着，太引人注目了。 中心医院人来人往，空气里是药物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一羽闻到医院的味道，就有些害怕。他害怕医院，害怕医生，害怕打针。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都十八岁了，还害怕这些，说出来会让人笑。 李文轩不用挂号排队，直接带林一羽去看约好的医生。 医生是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十分和气，说话也慢条斯理的。 林一羽看着这个医生，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 医生给林一羽做了检查，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林一羽想了想，如实回答。 医生开了张单子，让护士去拿药。单子上的字迹十分潦草，恐怕只有医生和护士看得懂。 护士拿了药，带着林一羽和李文轩去了病房。 这个病房装修得十分清新，只有一张床，还有绿植和沙发。 护士让林一羽在床上躺下，然后把针刺入了他的皮肤。 林一羽闭着眼睛，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护士调节了一下滴速，然后嘱咐有事就找她，接着出去了。 病房内寂静无声，林一羽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渐渐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李文轩趴在病床边上，也睡着了。 李文轩在睡着的时候，终于显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天真来。他虽然少年老成，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 林一羽看着李文轩，心想这个人或许有几分真心，并不是纯粹戏弄他。 或许，他应该原谅李文轩。 一段关系的开始，纵然不怎么美好，也许会有个不错的结局也说不定。 李文轩动了动，也醒了过来。他看着林一羽，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濛，“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第73页 “好多了。”林一羽笑着说。 李文轩也露出了笑容，“你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回去上课。” 说到上课，林一羽微微皱眉，“可是我落下的进度怎么办?” “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还可以让我的家庭教师来给你补课。”李文轩在学习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这也是个在林一羽面前表现的机会，上次打游戏输给林一羽，让他有点耿耿于怀。 林一羽问出了埋藏在心的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我……我……”李文轩也不知道答案，“我和冯若熙分手了。”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林一羽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李文轩的声音越说越低，“我可能有点喜欢你。”当他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震惊了。 林一羽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文轩勉强笑了笑，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錶，“快到饭点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我吃什么都行。”林一羽从来不挑食。 李文轩走出了病房，背靠着墙壁，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心想，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41章 第三十八章 生如夏花(八) 林一羽在医院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就感觉自己好多了。他在家休息了几天，完全康復之后，才回到学校。 他回到学校的时候，班里正在谈论校园晚会的事。 校园晚会一年一度，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这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因为排练节目要花许多时间，势必要影响学习。去年，林一羽所在班级的节目是几个同学排演的课本剧。 一个同学看到林一羽，大声道：“不如就让林一羽表演节目吧!” 他的提议，引来了不少同学的附和。 林一羽没有什么特长，让他表演节目，不过是想看他出丑罢了。 李文轩走上讲台，喊了一声“安静”。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学生们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面无表情地说：“这次校园晚会的节目採用投票制，大家想要谁表演节目，就把他的名字写在纸条上，再把纸条交给我。” 这个方法，是由班主任决定的，李文轩也不能说什么。 同学们在纸条上写上名字，然后交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把纸条上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每得一票，就在名字后面写上一横或一竖。当他放下最后一张纸条，黑板上果然是林一羽名字后面的“正”字最多。 李文轩沉默片刻，说：“这次校园晚会，由林一羽同学表演节目。”他顿了顿“不过，我身为班长，也会帮助林一羽。” 底下一片譁然，在同学们的印象中，李文轩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 李文轩又说了一次“安静”，他看向林一羽，“林一羽同学打算表演什么节目。” 林一羽愣了一下，“唱、唱歌吧。” 他不会乐器，也不会跳舞，课本剧也不会有其他同学帮助他。相比之下，唱歌成了唯一的选择。虽然除了音乐课上，他就没唱过歌了。 李文轩微微一笑，“我会弹吉他，刚好为你伴奏。” 因为校园晚会，林一羽休息时间还要排练节目。 排练节目，需要一个排练节目的地方。李文轩假公济私，为林一羽腾出了学生会室。 不过，林一羽首先要决定唱哪首歌，这让从不关心华语乐坛的他十分苦恼。 李文轩把吉他带到了学校里，此时他抱着吉他，坐在学生会室的桌子上，姿态十分潇洒。他问：“你有喜欢的歌手吗?” “没有。”别说喜欢的歌手，林一羽连几个歌手的名字都说不出。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那你有喜欢的歌吗?”李文轩又问。 “也没有。”林一羽苦笑道。 李文轩拨了拨吉他的弦，笑道：“不如唱我喜欢的歌吧。” “你喜欢什么歌?”林一羽好奇地问。 “周蕙的《守约》。”李文轩说完，拿出手机，开始放歌。 林一羽静静听着，等歌曲播完，他才开口道：“这首歌真好听。” “那就唱这首了。”李文轩拍板道。 林一羽又把这首歌听了几遍，然后跟着调子轻轻哼唱起来。 李文轩含笑听着，“你唱得很好听。” 林一羽虽然没什么唱歌的技巧，但是音色十分优美，歌声十分悦耳。如果能得到专业的训练，说不定能唱出一鸣惊人的歌。不过，距离校园晚会的日期已经很近了，时间上来不及。 “我不会唱歌的。”林一羽有些害羞。 李文轩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很有唱歌的天赋，以后可以当歌手。” “歌手?我不行的。”林一羽摇了摇头。 李文轩看着林一羽的眼睛，“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林一羽偏过头，避开李文轩的视线，“我真的不行。” 第74页 李文轩抓住了林一羽的肩膀，“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 “我可以吗?”林一羽迟疑地说。 “你可以。”李文轩语气坚定。 “那我要你和我一起在校园晚会上唱歌。”林一羽想到自己要一个人上台唱歌就紧张，而且他还担心自己忘词，如果有人和他一起唱，他可能会感觉好一点。 “啊?”李文轩愣了。 本来只打算伴奏的李文轩，不得不和林一羽一起学歌。 两人练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起回去上晚自习。然而他们出了学生会室，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冯若熙。 冯若熙看到李文轩，就红了眼眶。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要哭不哭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可惜，李文轩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李文轩对林一羽说：“你先走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李文轩问：“你有什么事吗?” 冯若熙抱住了李文轩，“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你就可以了，让我待在你身边吧。”说完，她就哭了，眼泪打湿了李文轩的肩膀。 “我之前不喜欢你，却答应和你交往，我感到很抱歉。我不能继续耽误你了，放下你对我的感情吧，我不值得你的喜欢。”李文轩推开了冯若熙。 “我觉得你值得，你就值得。”冯若熙看着李文轩，眼眸盈着泪水。 为了让冯若熙死心，李文轩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冯若熙呆了呆，说：“她是谁……就是因为她，你才和我分手的吗?” “我不是因为他才和你分手。”李文轩感觉有些头痛，“我和你分手，是因为我意识到了我对你根本没有感情，却和你在一起，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冯若熙仿佛没有听到李文轩的话一般，执着地追问：“她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她的名字。” 李文轩头更疼了，“我和他并没有在一起，是我单方面地喜欢他。” 冯若熙抽泣道：“她是比我更漂亮吗，还是脾气比我好?你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改的。” 李文轩嘆了口气，说：“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起码是一个比我更喜欢你的人。” 冯若熙抹了抹眼泪，“追我的人有很多，可是他们都比不上你。他们大多数都很肤浅，在我面前耍帅，像个猴子一样。” “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长相，也不是因为家世，而是要问自己的心。”李文轩抱了一下冯若熙，很快又分开，“你以后看现在的自己，说不定会觉得可笑。” 冯若熙眷恋着那个怀抱的温度，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文轩低头看了一眼手錶，晚自习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我要去晚自习了，你也回教室吧。”说完，他快步离去。 冯若熙看着李文轩的背影，咬了咬下嘴唇。她低声道：“我不甘心……” 李文轩回到教室，等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才和林一羽说上话。 “我和冯若熙真的已经分手了。”李文轩说话的时候，盯着林一羽脸上的表情。 林一羽讶异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李文轩松了口气，然而心里又有种又酸又苦的感觉。他佯作轻松道：“所以，现在我和你一样，是单身人士了。” “我看冯若熙还对你恋恋不捨，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再续前缘。”林一羽打趣道。 “不会的。”李文轩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和冯若熙复合。” 李文轩认真的态度，让林一羽有些意外。他问：“你为什么和冯若熙分手啊?” “因为我从来都不喜欢她，是为了面子才和她在一起。”李文轩顿了顿，“以前的我对待感情可能有些轻忽，但是现在的我，以及以后的我，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别人的负责。” 林一羽点点头，“确实应该这样，不能耽误别人。” 李文轩问：“你有喜欢的人吗?”虽然他估计林一羽没有，不过还是问一问比较保险。 “没有。”林一羽如李文轩所料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李文轩追问道。 林一羽想了想，说：“喜欢是一种感觉，遇到了就知道了。” 李文轩听了林一羽的话，心中若有所失。 为了校园晚会，林一羽和李文轩又在学生会室排练了几次。 然而就在校园晚会前一天，李文轩拉开吉他包，又把拉链拉上了。他不动声色地说：“今天我手指有点痛，就不用吉他了。” 林一羽看向李文轩的手，“你的手指怎么了?” “刚刚撞到了，不过不严重，不会影响明天的表演。”李文轩微笑道。 排练结束后，李文轩背着吉他去找董明佳。 董明佳正在和韩旭打篮球，看到李文轩，他神色一喜，“文轩，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李文轩把吉他扔在地上，冷冷地说：“是不是你把我的吉他弄坏了?” 第75页 董明佳表情一僵，随即抬起了下巴，“是又怎么样!” 李文轩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不惯你老是跟那个林一羽在一起呗。”董明佳愤愤地说，“你老是跟他在一起，早就把我和韩旭忘了吧。” 李文轩上前几步，就要和董明佳动手。 韩旭连忙拦在了两人中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董明佳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要打我，你要为了林一羽打我?” 李文轩沉声道：“打你是因为你弄坏我的吉他，不关林一羽的事。” 董明佳神色更加激动，“韩旭你别拦着，让他打!” “今天你们两个情绪都不太对，还是改天再说吧。”韩旭抱住了董明佳，不让他冲上去和李文轩打架。 李文轩捡起地上的吉他，背在身后，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举个栗子的地雷~ 第42章 第三十九章 生如夏花(九) 等李文轩走后，韩旭问：“明明吉他不是你弄坏的，你为什么要承认?”他和董明佳几乎形影不离，董明佳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董明佳踢了一脚篮球，闷闷地说：“他觉得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 “这样你就帮人背了黑锅。”韩旭挑了挑眉。 董明佳刚才没想那么多，这样一想，心里不平起来，“小爷我才不给人背黑锅!” “而且文轩会真的以为是你弄坏了他的吉他，他这次真的生气了，这件事会影响你和他的感情。”韩旭很少看见李文轩生气，偶尔看见一次，还挺新鲜的。 “是、是吗?”董明佳傻眼了。 韩旭用手托着下巴，“文轩的人际关系很好，佩服、崇拜或者仰慕他的人居多，从来没有和人结仇。到底是谁弄坏了他的吉他，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要是让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要打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董明佳捏了捏拳头，手指咔咔作响。 韩旭若有所思地说：“文轩把吉他放在学生会室，学生会室不用的时候是上锁的，而有学生会室钥匙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你知道他是谁了吗?”董明佳问。 韩旭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不用调查就知道是谁。” “那我们去查一查!”董明佳捡起篮球，把篮球扔进了篮球收纳筐里。 韩旭和董明佳两个人说干就干，他们查到学生会室有三把钥匙，其中一把在李文轩手里，还有一把在韩旭手里——这也是李文轩怀疑董明佳的原因，虽然韩旭干不出这种事，但是他会把钥匙借给董明佳，最后一把在老师手里。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韩旭身上，那么就是老师手里的那把钥匙出了问题。 韩旭和董明佳去了保管钥匙的孙老师的办公室，董明佳想要直接把门推开，被韩旭阻止了。 韩旭敲了敲门，“孙老师，你好，我是韩旭，我有事找你。” “进来。”孙老师说。 韩旭和董明佳走进了办公室，孙老师转过了身子，看着两人。 “孙老师，学生会室丢了东西，我想问你有没有把学生会室的钥匙借给别人。”韩旭问。 “这个……”孙老师露出迟疑的表情。 韩旭严肃地说：“孙老师，丢的东西很贵重，请你无论把钥匙借给了谁，都要告诉我。借钥匙的人，未必是偷东西的人，但是他可能又把钥匙借给了别人。” “我把钥匙借给了冯若熙。”孙老师说出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打扰了，孙老师，我等下会去找冯若熙。”韩旭说完，就出了办公室。 董明佳跟在韩旭身后，“我们是去找冯若熙吗?” “不用了，就是冯若熙弄坏了文轩的吉他。”韩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什么!她为什么要弄坏文轩的吉他?”董明佳吃惊地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分手之后怀恨在心吧。”韩旭随口道。 董明佳问：“我们要把这件事告诉文轩吗?” “这件事不用告诉文轩了，因为没有冯若熙直接作案的证据，到时候我们和冯若熙各执一词，事情会变得很尴尬。”韩旭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那这个黑锅岂不是我背了?”董明佳更讨厌冯若熙了，在心中骂了她几句。 “谁叫你自己承认了。”韩旭说，“你和文轩一向感情好，他就算生你的气，过几天就好了。再不然，你可以买把吉他赔给他。” 董明佳咬牙切齿道：“可惜冯若熙是个女的，她要是个男的，我一定打她。”说完，他打了个电话，“喂喂喂，你去给我买把吉他，马上送过来。” 吉他过了一会就被送来了，董明佳和韩旭把吉他送到了学生会室。 董明佳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别生气了”。他其实想当面跟李文轩说，然而刚刚和李文轩闹了矛盾，想要和李文轩和好，又不好意思。 李文轩第二天，在学生会室看到了新吉他，也看到了董明佳的纸条。他看着纸条，笑了笑。他之前是一时怒上心头，现在怒气已经消了。而且这件事，细细想来，也存在一些疑点。 第76页 这一天，也是校园晚会的日子。 林一羽被李文轩安排的人化了妆，剪了头髮，穿上了演出服。他整个人焕然一新，几乎有点认不出了。 李文轩也没想到，林一羽打扮一下，居然这么好看。他盯着林一羽，目不转睛。 林一羽羞涩地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不啊，很好看。”李文轩夸赞道。 林一羽低下了头，“一定很奇怪。” 李文轩拿来了一面镜子，让林一羽看着镜中的自己，“你很漂亮。” “形容男人应该用帅气吧，用漂亮来形容我怪怪的。”林一羽看着镜子，镜中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这个光鲜亮丽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李文轩在心里说，你就是漂亮。 林一羽白皙的皮肤，纤长的睫毛，绯红的嘴唇，漂亮得不像个真人。 高三4班的节目排在节目单的中间，这个顺序是抓阄决定的。 李文轩和林一羽站在后台，等轮到他们上场。 前台飘来欢快的音乐声，不时传来人们的笑声。 林一羽有些紧张，看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 李文轩握住了林一羽的手，“有我在。” 林一羽转头看着李文轩，笑了。被李文轩握着手，他真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主持人说：“下一个节目，高三4班歌曲表演——《守约》。” 林一羽和李文轩上了台，两个人站在舞台的中央，灯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舞台下传来窃窃私语，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舞台上这个耀眼的人，就是那个阴郁寡言的林一羽。 林一羽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深吸了一口气。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他强迫自己把台下的人头都当成南瓜。 李文轩拨动手中吉他的弦，悠扬的音乐声响起。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俊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林一羽开口唱道：“遥控器，转来转去，转到谁的心情。 他演戏，我哭泣，真假都分不清。 点唱机，点来点去，又点到我的恋曲， 歌词里唱着你我约定。” 李文轩不看观众，反而看着林一羽唱道：“太多人经过我的生命， 唯独你让我动了心; 太多事，触动了我的心灵， 唯独你让我眷念不已……” 林一羽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舞台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李文轩的注视中，他的脸红了。 一首歌唱完，台下掌声如雷。有人本来不打算鼓掌，看身边的人都在鼓掌，也举起手来，拍了几下。 表演完之后，林一羽和李文轩回了教室。教室里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其他人还在继续看校园晚会。 教室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李文轩对着林一羽一个人，弹起吉他，又唱起了那首《守约》： “我不在乎一路的泥泞，你就是我的风景， 不管遥远距离，只管爱的彻底，都不觉委屈; 我不在乎情路多艰辛，吻你我就有勇气， 就算傻得可以，就算失去力气，都不愿放弃……” 等李文轩唱完，林一羽鼓起了掌，“你唱的真好，比我好。” “我只是以前家里请过声乐老师，学过唱歌。”李文轩看着林一羽，目光里满是难言的情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林一羽不知为何，又紧张了起来，“什么事?” “我喜欢你。”李文轩的声音很轻，然而听在林一羽的耳中，却好似一道惊雷。 “你、你说什么?”林一羽退后了几步。 李文轩走上前几步，又重复了那句话，“我喜欢你。” 林一羽问：“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而且我觉得也会是最后一个。”李文轩认真地说。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你什么，但就像你说的，喜欢是一种感觉，我觉得你就是我要遇到的人。”李文轩语气诚挚。 “我记得你有过女朋友。”林一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然而他做过的梦都没有这么荒诞。一个曾经捉弄他的人，向他表白了。 “就是因为遇到了你，我才明白，我对我前女友的感情，并不是喜欢。”李文轩更加靠近林一羽，“我喜欢的人，是你。” 林一羽又后退几步，然而他的背部抵到了课桌。 李文轩吻了一下林一羽的额头，问：“喜欢吗?” “我……不知道。”林一羽迷茫地说。 李文轩又吻了林一羽，这一次是嘴唇，“讨厌吗?” “不讨厌。”林一羽低声道。 李文轩更加用力地吻了林一羽，把他压在了课桌上。他的手伸入了林一羽的衣服，抚摸他光滑的背嵴。 林一羽的手抓住了李文轩的肩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推开李文轩，还是应该抱住李文轩。 耳边传来尖锐的叫声，“你们在干什么!” 第43章 第四十章 生如夏花(十) 第77页 冯若熙和李文轩分手后，一直无法放下他。她知道分手后还纠缠，姿态很难看，可她无法控制自己。 在学生会室前，李文轩再一次否定了对她的感情。原来她的男朋友，从未喜欢过他，只是把她当做炫耀的工具。 可她还是喜欢着李文轩，她坚信自己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她又一次路过了学生会室，透过窗户，她看到李文轩弹着吉他，林一羽唱着歌，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而她自己失落的脸，映在玻璃上，显得那么灰暗。 她一直是天之骄女，长相美貌，学习优良，备受父母宠爱，还有着李文轩这样优秀的男友。可是，现在的她，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挫折——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她想起自己以前和李文轩交往的时候，他总是没有时间陪自己，现在却有时间陪着林一羽。如果林一羽是个女孩，她会怀疑李文轩喜欢林一羽，可是林一羽是个男的。 她向人打听了林一羽，知道这个人脾气古怪又不合群。她不知道李文轩看重林一羽哪一点，在她看来，这个人根本不配做李文轩的朋友。李文轩的朋友，应该是韩旭和董明佳那样的人。 然而，即使她觉得林一羽不配，在李文轩的心中，林一羽还是比自己重要。 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校园晚会上，高三4班的节目结束之后，她偷偷熘出了人群，跟在了林一羽和李文轩的身后。 然后，她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李文轩和林一羽在接吻。 她捂着脸，发出了一声尖叫。 李文轩将林一羽挡在身后，看着冯若熙。 冯若熙冲进了教室，想要打林一羽，但她被李文轩抓住了手。她一边哭，一边嘴里骂着“变态”、“噁心”之类的词语。 林一羽心慌意乱，抓住了李文轩的衣角。 李文轩手上用力，冷冷地说：“嘴巴放干净一点。” “好痛。”冯若熙低唿。 李文轩放开了冯若熙的手，威胁道：“我警告你，不准把你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否则你就会知道我的手段。” 冯若熙看向自己的手腕，红了一圈。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你就是因为他跟我分手吗?” 李文轩扶额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因为别人跟你分手，我跟你分手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虽然李文轩说了很多遍，但是冯若熙还是听不进去。她固执地认为，就是因为林一羽，李文轩才和自己分手。她看着林一羽，眼睛里面满是怨毒，“他有什么好，他有哪里比得过我?”她不觉得李文轩是个同性恋，一定是林一羽引他走上了歪路。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林一羽感觉背后发冷。 “他哪里都好。”李文轩揽住了林一羽的肩膀，“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了教室，林一羽能感到冯若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李文轩和林一羽走到了路灯下，几只飞蛾绕着路灯飞舞。 李文轩低着头说：“对不起。” 林一羽沉默片刻，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吗?” “是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让你受惊了。”李文轩觉得自己之前答应和冯若熙交往，真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冯若熙平时看起来文静，没想到会这么疯。 “我确实很吃惊，不过不是因为冯若熙，而是因为……”林一羽顿了顿，“因为你突然向我表白。” 李文轩闷闷地说：“其实我还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交往，但出了这个插曲，今天似乎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一般的男性，都会选择冯若熙那样的美女吧，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林一羽低声道。 “我不觉得我这样奇怪，你身上有许多亮点，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李文轩说，“今天是校园晚会，没有晚自习，你要不要到我家休息一晚?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觉得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说：“好吧，谢谢。”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而宿舍晚上也有人学习。 李文轩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 两人走到了校门口，等了一会，等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司机开车把李文轩和林一羽送到了李家，李家和上次一样，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佣人。 李文轩把林一羽带到了二楼的客房，柔声道：“你洗个澡，换上睡衣，然后睡觉，什么都不要想，我会解决。” 林一羽点了点头，进浴室洗澡。 李文轩下了楼，吩咐佣人给林一羽泡一杯牛奶。 林一羽洗完澡，就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他喝了牛奶，上床睡觉。 床很软，被子散发着清香，然而怀着心事的他，过了很久也没有睡着。 他想起了他和李文轩之间的种种，又想起了冯若熙。 他和李文轩的开始，并不美妙，是因为一个恶作剧。他不知道李文轩是何时对自己产生了感情，或者这所谓的喜欢，是另一个恶作剧呢? 第78页 还有冯若熙，他觉得冯若熙有点可怜，但是冯若熙恐怕不需要他的可怜。 忽然，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一个人走近了他，低声问：“你睡了吗?” 林一羽听出了是李文轩的声音，他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李文轩又出去了，轻轻关上了门。 林一羽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这个吻变得柔软了起来。 或许，李文轩是真的喜欢他。那么自己，喜不喜欢李文轩呢?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份感情，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爱着他。这个人，又是如此得优秀又耀眼。 李文轩说自己就是他要遇到的人，那么李文轩是林一羽要遇到的人吗? 林一羽想着想着，终于睡着了。虽然直到睡着，他都没有得出答案。 也许，当他上了大学，当他更加自信，他就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的人，不止林一羽一个，李文轩也是如此。 林一羽第一次遇到喜欢自己的人，李文轩也是第一次真正喜欢一个人。 李文轩看上去胸有成竹，其实心里也在害怕。他害怕林一羽会拒绝自己，自己如果纠缠林一羽，姿态恐怕不会比冯若熙好看。 他有着英俊的长相，富有的家世，优秀的成绩，可他知道，这些在林一羽面前不值一提。 这是一场他一定要赢的赌局，可他手里的筹码太少了。 他想着想着，下了床，去了林一羽的房间。 他本来打算偷吻一下林一羽的嘴唇，最终还是亲了一下林一羽的额头。这一个吻，仿佛就能给他无穷的力量。 他出了林一羽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上了床，然后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把教室里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了下去，他和林一羽的衣服落在了地上…… 第二天醒来，李文轩起床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洗手间里洗内裤。他洗内裤的时候，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他微红的脸。 洗完内裤之后，他下了楼，看到坐在餐桌边上的林一羽，想起梦中的场景，心虚不已。 林一羽当然不知道李文轩在想什么，对着他露出没有防备的笑容。 两个人吃完早饭之后，司机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学校。 林一羽在自己的课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约他到天台见面。纸条上的字迹十分娟秀，明显是女生的手笔。 虽然还没见面，但他已经能猜出是谁留的纸条。 中午的时候，他去了天台。 冯若熙站在楼顶的边缘，风吹着她身上宽大的校服。 “你站在那里，很危险的。”林一羽慢慢走近冯若熙，生怕刺激到她。 “反正我不想活了。”冯若熙看了一眼林一羽，又看了一眼楼底下。从高楼上往下看，一切都显得很渺小。 林一羽劝道：“你的人生还很长，你会遇到很多的人，没必要为一段感情寻死觅活。” “你根本不懂!”冯若熙激动地说，“你根本不懂我有多喜欢文轩!我可以为了他去死，你可以吗?” “我不会为了他去死，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去死。”林一羽面容严肃，“李文轩根本不喜欢你，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除了李文轩，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要是死了，想想他们该多么伤心。” “我都不在乎!”冯若熙大声道。 林一羽终于靠近了冯若熙，他想要把她拉回了，然而他看到她伸出手，把自己推了出去。原来她并不想自杀，只是想杀了他。他最后见到的一个画面，就是她快意又扭曲的脸。 他在坠落，像一只折翼的鸟。 他的大学梦，他想要更好的生活的愿望，都破碎了。 他的一生如此短暂，像一朵夏天的花。 第44章 番外四 一生孤独 李文轩下了飞机，打开手机，不一会儿就接到了董明佳的电话。 电话里董明佳大声道：“文轩，你回来了，我们在碧泉山庄给你接风洗尘!” “好的，我一会就到。”李文轩淡淡地说。 他出了机场，拦了一辆的士，对司机说：“去碧泉山庄。” 碧泉山庄是x市最高档的酒店，酒店的主人是x市首富，来往的客人也非富即贵。 司机把李文轩送到了碧泉山庄的门口，里面他是进不去的。 李文轩付了车费，下了车。他告诉门卫自己是哪个包厢的客人，门卫立马安排车把他送了过去。 豪车把李文轩送到了一栋欧式建筑的前面，接着他在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的带领下，到了包厢。 包厢里有4个人，韩旭、董明佳和他们两个的女朋友。 董明佳的女朋友长相十分艷丽，不过李文轩记得他上次在董明佳身边见到的女孩并不是她，大概是董明佳又换了一个新女友。 韩旭的女朋友长发白裙，清雅秀丽。她和韩旭交往许多年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而李文轩，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单身。 董明佳看到李文轩，马上冲过去抱住他，“文轩，你出国那么久，我好想你!” 第79页 李文轩回抱住董明佳，“我也想你。” “你想我才怪!”董明佳抱怨道，“要不是……” 韩旭打断了董明佳的话，“今天高兴，不说别的了。” 董明佳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闭上了嘴巴。 李文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他知道董明佳要说什么——要不是林一羽的忌日，他还不会回来，不会回到这座充满了伤心的城市。 十年前，李文轩的前女友冯若熙把林一羽推下了楼，但是她否认了自己的所做作为，声称林一羽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天台上没有摄像头，没有证据证明她推人下楼，于是无法将她定罪。但是李文轩用了一点手段，把冯若熙关进了精神病院。 有时候长久的折磨，比死亡更可怕。 李文轩自己选择了出国，离开了x市，只有每年林一羽忌日的时候，才会回到这个地方。 服务员把菜端上了桌，有十几道菜，色香味俱全。 李文轩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他是真的有点饿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而飞机餐——哪怕是头等舱的餐饮，对他来说也难以下咽。 董明佳也坐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和李文轩说他身边发生的事。他以前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跟李文轩说。 韩旭看着李文轩和董明佳，偶尔插几句嘴。 一顿饭吃完，韩旭开车把自己和董明佳的女朋友送回家，董明佳则送李文轩回家。 李文轩上了董明佳的车，是一辆非常炫酷的阿斯顿马丁，大红色，开在路上十分引人注目。这样的跑车，别说x市，整个省也只有一辆。 董明佳开着车，难得许久都没有说话。 李文轩也没有说话，眼眸低垂。 过了一会，董明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找个伴吧。” “不用了。”李文轩拒绝道。 “难道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董明佳问。 李文轩笑了笑，说：“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董明佳劝道：“也不一定要多喜欢，也不一定要结婚，晚上暖被窝也是好的。” “我可以开空调。”李文轩摇摇头。 董明佳沉默了一会，说：“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你要是喜欢男的，我也可以给你介绍几个。”他刚开始，以为李文轩和林一羽只是朋友，但这么多年了，谁会为一个死去的朋友一直独身呢? 李文轩低声道：“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他已经死了!”董明佳激动地说。 “我知道。”李文轩看向车窗，映出他冷淡又厌世的脸。 董明佳嘆气道：“你这样，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李文轩。我认识的李文轩，不应该是一个情圣。” “或许是你不了解我，也或许是他让我知道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李文轩能感觉到，自从认识林一羽，他的身上就发生了许多的改变。 “随便你吧，我不管了!”董明佳听不懂李文轩在说什么。 董明佳把李文轩送回了家，自己开车回去了。 李文轩站在别墅的客厅中，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他在这个别墅生活了许多年，又离开了这里许多年。 这里，还有他跟林一羽的回忆。他和林一羽一起玩狗，打游戏，在桌边吃饭，还有黑暗中落在额头上的吻。 他上了楼，先去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丝毫未变。 他在电脑椅上坐下，打开了电脑。等电脑启动后，他又打开了他和林一羽一起玩过的那个游戏。游戏的存档时间，停在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关掉了电脑，趴在了电脑桌上。他感觉心脏传来剧痛，仿佛别人捅了一刀似的。然而，他又哭不出来，眼眶是干涩的。他的眼泪，早在林一羽的尸体旁流光了。 接着，他去了林一羽曾经睡过的房间。房间一直有人打扫，十分干净。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就在这个房间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他希望自己能够梦到林一羽，然而并没有。 这几年，他很少梦到林一羽。不过，当他梦到林一羽的时候，他十分希望梦能够永远不醒。 然而，梦都是要醒的。 他下了楼，在佣人的服侍下，吃了早餐。 然后他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去了x市一中。 x市一中，有的地方还是以前的样子，有的地方新建了建筑物。 李文轩走在校园中，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在他身边路过。他看着青春飞扬的他们，神色恍惚。 他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无忧无虑，以为未来尽在掌握之中，直到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不过，对于林一羽来说，x市一中大概不是一个快乐的地方。他的一生，充满贫穷困苦，很少有快乐的回忆。 李文轩去了曾经的高三4班，班里没有一个人，大概是在外面上体育课。 他走到了自己以前的座位，桌椅已经换成了新的，不是他记忆中的式样。而他座位的旁边，就是林一羽的座位。 离开了教室，他去了宿舍。 第80页 宿舍的墙壁重新粉刷过了，还添了一些新的设备，住起来更方便了。 李文轩去了林一羽的宿舍，门是锁着的，于是他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门是绿漆的铁门，上面挂着602的牌子。 他想起自己曾经和林一羽在宿舍门口的走廊上说话，那时候的自己对林一羽的心思，还是戏弄居多。 在教学楼下，他对林一羽递出纸巾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以后会是这样的走向。 离开了x市一中，李文轩先去了花店，买了一束百合，接着开车去了墓园。 林一羽的墓地，是李文轩花钱买的。墓地的价格，林家无法承受。林母本来是打算把林一羽葬在乡下的山里，但是李文轩出面阻止了。 墓园里有许多的墓碑，一排又一排。 李文轩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林一羽的墓碑，他来到太过次，太熟悉这个地方了。 墓碑上，有一张林一羽黑白的照片。照片中，他灿烂地笑着。他的岁月，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永远青春，永远不变。 而李文轩，已经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未来还会变成中年和老年。 墓碑前有瓜果贡品，还有几炷香，大概是林母来过，而林父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林家，只剩下了林母一个人。 李文轩把手中的百合，放在了林一羽的墓碑前。 他絮絮叨叨地说：“你走后，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妈妈也很好，我有托人照顾她。和上次见到你相比，我又老了一岁，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和你在地下见面。我真的很想你……” 他俯下身，亲吻着冰冷的墓碑，仿佛是对着热恋的情人。 墓碑上的林一羽，无知无觉，犹自笑着。 李文轩出了墓园，在街上走着。 这附近十分偏僻，街上都没有几个行人，也没什么车，店铺也很稀少。 李文轩走着走着，路过一家音像店。 音像店门前的音响，放着一首老歌—— “我不在乎一路的泥泞，你就是我的风景， 不管遥远距离，只管爱的彻底，都不觉委屈; 我不在乎情路多艰辛，吻你我就有勇气， 就算傻得可以，就算失去力气，都不愿放弃……” 第45章 第四十一章 为你而歌(一) 林一羽终于结束了苦兮兮的小白菜人生，他回顾他这一生，真想把几个熊孩子抓过来打屁股。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搞什么霸凌。 不过，林一羽在灰暗的人生中，遇到了李文轩。虽然李文轩最开始，也是为了戏弄他。但是，李文轩也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喜欢这种东西，真假无法掩饰。 不过，最后林一羽还是死在了李文轩的前女友冯若熙的手中。但这是冯若熙的问题，并不是李文轩的问题。 如果林一羽没死，日后说不定会有光辉灿烂的人生。然而他的人生，在18岁就结束了。 不知道在林一羽死后，李文轩会怎样呢?可惜他无法看到李文轩的以后。 像李文轩这样的人，必定会有成功的人生。当他走上顶峰，回过头来，又是如何看待自己人生中的这一段插曲呢?他会记得，在他18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叫林一羽的人吗? 林一羽有点喜欢上这个系统了，在系统里，他能体验到不同的人生。而这些人生，都是现实生活中他无法体验到的。 现实生活中，会有研究对象那样的人吗? 他开始期待下一段人生，期待与下一个研究对象的相遇。 柔和的灯光下，人们一边喝酒一边偶偶细语。 忽然，一束灯光打在了小小的舞台上。舞台中央，林一羽拿着话筒，看着台下的观众。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唱歌。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舞台上。 林一羽的面孔被灯光映照，仿佛能发光一般。 等到一首歌结束，少年下台，许多人还盯着空荡荡的舞台看，还有人喊起了“安可”。 林一羽接过今天的酬劳，准备离去，却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你的长相，哪怕是在娱乐圈里也很出众。”男人眼里有惊艷。 “是吗?”林一羽天天对着镜子，对于自己到底有多好看，已经失去了自我判断的能力。不过，总是有女生看着他脸红，甚至还有男人对他表示好感，他大概是非常好看的吧。 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你有没有兴趣做明星呢?” “明星?”林一羽看向手中的名片，上面写着“华胥娱乐经纪人卢建白”，还有华胥娱乐的地址，和卢建白的手机以及邮箱。 如果他是一个对娱乐圈有所了解的人，就会知道面前这个人有多厉害。 卢建白，曾经是华胥一姐的经纪人。除了华胥一姐，他还带出过几位赫赫有名的巨星，可以说是华胥娱乐的王牌经纪人。被他看中的人，没有不红的。 而华胥娱乐，也是国内知名的娱乐公司，旗下有多名当红艺人和团体，除了艺人经纪之外，还涉及唱片、电影、电视剧等等多个领域。 可是，林一羽是个从不关心娱乐圈八卦的人，所以他对华胥娱乐和卢建白只有陌生而已。 卢建白认真地说：“请你务必要考虑一下，我有预感，你会成为最红的明星。” 第81页 林一羽把名片放进了口袋，“我会考虑的。”说完，他绕过卢建白，走了。 林一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周末会到这家星辉清吧唱歌。 在他遇到卢建白的第二天，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星辉清吧的老闆贺景辉。 贺景辉听了林一羽的话，若有所思，“一羽，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 “没有。”林一羽答。 “我觉得你在唱歌上非常有天赋，如果这样的歌声不能让更多人听到，那真是太可惜了。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明星呢?”贺景辉从心底欣赏着林一羽的才华。 林一羽迟疑地说：“当明星……会影响学习吧。” 贺景辉失笑道：“多少人做梦都想当明星，你居然想会不会影响学习。” “我现在还是学生，当然是学习比较重要。”林一羽理所当然地说。 “也有人可以学习和事业两相兼顾，只是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你是害怕努力的人吗?”贺景辉反问道。 “如果能登上更大的舞台，让更多人听到我的歌声，好像也不错。”林一羽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 “也会有更多的人爱着你。”贺景辉低声道。 林一羽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 贺景辉笑了笑，说：“没什么。”他调了一杯鸡尾酒，推给林一羽。 林一羽摇了摇头，说：“我不喝酒。” “这杯鸡尾酒叫做‘辛德瑞拉 ’，也就是童话中灰姑娘的名字，不含酒精，是橙汁、柠檬汁和菠萝汁调配的。灰姑娘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变成了王妃。”贺景辉顿了顿，“你现在虽然默默无闻，但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举世瞩目，粉丝万千。” “承你吉言。”林一羽举起鸡尾酒，喝了一口。 出了星辉清吧，他给卢建白打了电话，“你好，请问是卢建白吗?我是林一羽……” 林一羽加入了华胥娱乐，成为了练习生。他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公司决定安排他和其他三个人组成一个组合出道。 今天，就是他和其他成员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他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卢建白正在看资料。 卢建白看到林一羽，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你来了。” “我以为我会solo出道。”林一羽在沙发上坐下。 “其实我本来也是打算让你solo出道，只是……”卢建白捏了捏鼻樑，“这是公司上层的意思。” “上层?”林一羽抓住了卢建白话里的重点。 “团体出道，未必是件坏事。”卢建白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团的资源会非常好。” 林一羽明白了过来，“原来我是陪太子读书。” 卢建白提点道：“陪太子读书，可能是苦差，也可能是青云之梯。” 林一羽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时，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两个人里，个子高的那个，皮肤是小麦色的，五官恍若雕塑;个子矮的那个，皮肤白皙，生着一张娃娃脸，长得十分可爱。 矮个子活泼地说：“大家好，我是唐立果!” 高个子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周泰然。” 大家相互介绍，然后都坐在了沙发上。 唐立果看来看去，说：“怎么还有一个人没来啊?” 卢建白咳嗽一声，说：“再等一等吧。” 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半个小时，最后一个人才姗姗来迟。 “哟，都到了啊。”站在门口的人，无疑是十分俊美的，而且有股难得的贵气。娱乐圈中很多人，美则美矣，太过媚俗。而这个人，浑身都透着高不可攀的气息。 他也在沙发上坐下，不过距离其他三个人都比较远。 “我叫唐立果，你叫什么名字啊?”唐立果甜甜地一笑。 那人双手抱臂，一言不发，仿佛没听到唐立果的话一样。 唐立果笑容一敛，撇了撇嘴。 卢建白微笑道：“他叫沈新觉，以后也是你们的队友，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沈、沈新觉!”唐立果吃惊道。 唐立果之所以这么吃惊，是因为华胥娱乐的总裁就叫沈新世。这个叫沈新觉的人，仔细一看，容貌还和沈新世有几分相似之处。 “有什么事，快点说。”沈新觉不耐烦地说。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我就开始说正事了。”卢建白正色道，“你们即将作为公司新推的男团‘dream’出道，公司会安排你们的团综、专辑和巡演，还会安排你们拍杂志，上综艺节目，以及接几个代言。” “我没有异议。”沈新觉淡淡地说。 其余几个练习生，更是不敢有异议。出道的机会，对于练习生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卢建白看沈新觉没有异议，松了口气，接着说：“公司为你们安排了别墅，你们都要搬进别墅里。” 沈新觉看了另外几个练习生，说：“我不想搬。” 卢建白双手交叠，“这是沈总的意思。” 第82页 沈新觉沉默了一会，说：“好吧。”他站了起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卢建白看着离去的沈新觉，嘆了口气。 林一羽又去了星辉清吧，把自己即将出道的事情，告诉了贺景辉。他自从加入华胥娱乐，因为既要学习又要培训，已经不在星辉清吧打工了，不过贺景辉曾经对他的照顾和鼓励，他还是记在心里。 贺景辉笑着说：“说不定下次见到你，你就是大明星了!” “我也不一定会红。”林一羽坐在高脚凳上，轻轻晃着腿。 “到时候把你曾经在我们这里唱歌的经歷宣传一下，说不定生意都会变好，我真是太有眼光了。”贺景辉用手托住了下巴。 “你对我太有信心了吧。”林一羽也笑了起来。 贺景辉看着林一羽，说：“因为你非常耀眼，看到你的人，目光都会在你身上停留。你是为舞台而生的人，天生就应该做明星。” 林一羽跳下了高脚凳，走到了那个他曾经表演了很多次的小小舞台上。现在是白天，清吧还没有开门，清吧内只有他和贺景辉两个人。他站在舞台上，贺景辉就在舞台下看着他。 林一羽环顾四周，说：“如果我红了，我还要在这里唱一次歌。”这个舞台，窄小又简陋，但这是他的第一个舞台，他在这里第一次收穫鲜花和掌声。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贺景辉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无原型，无影射，纯属虚构。 第46章 第四十二章 为你而歌(二) 林一羽从公司的练习生宿舍，搬进了别墅。他的东西并不多，一个行李箱加上一个背包，就装好了。 别墅是白色的欧式建筑，顶楼是游泳池，楼下是花园，花园里开着月季。 别墅的环境，比林一羽之前住的宿舍好多了，他对此十分满意。 周泰然和唐立果，也搬进了别墅。 唐立果十分兴奋，在别墅里跑上跑下。一直到跑累了，才躺在沙发上。他看着别墅的屋顶，说：“等我有钱了，我也要买一个这样的别墅。” 林一羽想了想，说：“这样的别墅，大概要几千万吧。不过如果你买个地段差一点、稍微小一点的，只要几百万就可以了。” “公司好阔气啊，居然让我们这样的练习生住几千万的别墅。”唐立果拿起旁边的抱枕，抱在怀里。 林一羽笑了笑，说：“恐怕我们是沾了别人的光。” “这样的别墅，他还不愿意住呢，真是大少爷。”唐立果撇了撇嘴，他心中对于沈新觉，有些嫉妒，又有些看不起。 华胥娱乐的练习生有很多，当了许多年练习生都无法出道，是常有的事。一个能够出道的练习生，是靠着天赋和努力，打败了无数对手，才获得的位置。而沈新觉，一句话就能得到。 “也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林一羽不愿意用恶意来揣测别人。 “你啊，人太好了，你这样的人，在娱乐圈可怎么办。”唐立果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微笑道：“娱乐圈又不会吃人。” 唐立果好奇地说：“你为什么会想进入娱乐圈啊?我是因为不喜欢念书，可是你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 “因为……”林一羽垂下眼眸，“大概是因为我喜欢唱歌吧。” 其他人都搬进别墅一周之后，沈新觉才搬进了别墅。 他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双手插在口袋里，深深皱着眉头。 林一羽刚好下楼，看到了沈新觉，和气地说：“你来了。” 沈新觉对着林一羽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林一羽问：“你是不喜欢这里吗?” “不是。”沈新觉顿了顿，“我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住。” “熟悉之后，就不是陌生人了。我们是队友，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林一羽笑着说。 沈新觉看着林一羽，“你叫什么名字?”他到现在都没有记住队友的名字。 林一羽也不生气，“我叫林一羽，双木林，数字一，羽毛的羽。” “我记住了。”沈新觉把林一羽的名字记在心里。 林一羽走到冰箱面前，打开冰箱，冰箱里有他喜欢喝的可乐，周泰然喜欢的啤酒，唐立果喜欢的牛奶。他问：“你要喝可乐吗?” 沈新觉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声“好”。 林一羽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冰可乐，将一听递给了沈新觉。 沈新觉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可乐，烦躁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疏解。 林一羽在桌边坐下，一边喝可乐，一边看乐谱。 沈新觉也看向了乐谱，白色的纸上是黑色的五线谱。他问：“这是什么?” 林一羽回答：“这是我们专辑的主打歌。” “《请再说一遍我爱你》，好俗气的名字。”沈新觉嗤笑道。 林一羽微笑道：“我倒是觉得是一首很动人的情歌呢。” 沈新觉喝完可乐，把罐子捏瘪了扔进垃圾桶里。他问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别墅里房间很多，你可以挑一间自己喜欢的住。”林一羽头也不抬地说，“我住在二楼，果果和泰然都住在一楼。” 第83页 沈新觉去了二楼，挑了林一羽对面的那间房。他把东西从背包里倒出来，懒得收拾，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他看着天花板，知道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和林一羽还有另外两个人相处。不过，林一羽似乎是个有意思的人。 林一羽、沈新觉、唐立果和周泰然的同居生活，也从今天正式开始了。 虽然林一羽、唐立果和周泰然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练习生，但是为了培养组合之间的默契，他们四个接受了新的训练。 在接受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他们开始为专辑做准备。 华胥娱乐向他们提供了最好的填词、最好的作曲、最好的制作人和最好的设备，以及最好的录音室。 录音当天，卢建白带着林一羽几个人去了录音室。 制作人姓何，卢建白和他是熟人。两人见了面，寒暄了一阵。 “建白，又带新人啊。”何制作人身材微胖，声如洪钟。 “是啊，老何你多帮衬一下。”卢建白笑眯眯地说。 “你哪里需要我帮衬，我看是我以后需要你帮衬。”何制作人说完，哈哈大笑。 卢建白向何制作人介绍了dream的成员，几人一一向何制作人问好。就连沈新觉，也难得收起了傲慢。 何制作人的眼光扫过众人，在沈新觉脸上停留了几秒。 录音开始，林一羽戴上耳机，眼睛看着曲谱。 这首歌他们练习了一阵，难度并不高，但是要唱出感情也并不容易。 当林一羽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本来瘫在椅子上的何制作人，都坐直了身子。 林一羽继续唱着，歌声中饱含着无限的情意。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要在这样的目光下，这样的歌声中动心。 “这个人，会成为华胥的摇钱树。”何制作人断言道。 “我也这么觉得。”卢建白笑道。 何制作人看向卢建白，“你要是发财了，可要请我吃饭。” “一定一定。”卢建白脸上笑意更深。 沈新觉准备唱歌的时候，发现外面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被众人簇拥着，俊美得出奇。他面容严肃，头上抹着髮蜡，身上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显得难以亲近。虽然他的长相与沈新觉有几分相似，但是更加成熟，像是一杯蕴藏多年的红酒，散发着动人的芬芳。 没等沈新觉唱完，这个人就走了。 虽然只是几首歌，但是何制作人本着精益求精的精神，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才录好。 接着，公司又安排林一羽等人拍了专辑的mv，特意飞到国外取景，画面唯美动人。哪怕是同公司的前辈，mv也不过是租了公司附近的一个摄影棚拍的。 今年夏天，一个名为“dream”的组合横空出世，红透半边天。 dream一共有4名成员，分别是队长周泰然，主唱林一羽，忙内唐立果，还有c位沈新觉。 林一羽温文尔雅，唐立果甜美可爱，沈新觉高贵桀骜，周泰然冷漠寡言。这四个不同类型的男生，收割了无数粉丝。 他们的专辑《爱之梦》销量超过千万，主打歌《请再说一遍我爱你》风靡大街小巷。 为了庆祝专辑大卖，他们在别墅里开起了派对。 长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桌布上是鲜花和各色美食。 唐立果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他平时为了维持身材，一日三餐都按照营养师制定的食谱，今天难得能开个荤。 周泰然则在不停地喝酒，他酒量很大，而且喝酒不上脸，酒品很好，喝醉了就睡，不吵不闹。 林一羽端着盘子，拿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坐下来细细品尝。 沈新觉坐在林一羽的面对，面前只有一杯可乐。 林一羽问：“你不吃吗?” “没什么胃口。”沈新觉低声道。 林一羽又问：“怎么感觉你不高兴啊?” 沈新觉沉默了一会，说：“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林一羽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你知道我哥哥是沈新世吧?”沈新觉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他的名字，他的长相，都是他和沈新世有血缘关系的证据。 “我知道。”林一羽点了点头。 沈新觉不看林一羽，看向了桌子上的装着可乐的玻璃杯，可乐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有控制欲的人，总是想控制身边的一切，包括我。当初我说要当偶像，其实是想气一气他。因为他觉得娱乐圈很污浊，明星都是戏子。他听到我想当偶像，果然暴跳如雷。我和他打了一架，然后他妥协了，允许我当一年的偶像，不过一年之后还是要学习如何管理公司。” 林一羽听了沈新觉的话，脸上却没有惊讶的神色，“所以，dream其实是个只能存在一年的限定组合。” “是的。”沈新觉看着林一羽，有些意外。林一羽的反应，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即使我抗议，dream也不能延续下去。所以我选择接受，并且珍惜dream还存在的每一天。”林一羽豁达地说。 沈新觉设想过他说出真相后的每个结果，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久久看着林一羽，简直移不开视线。 第84页 林一羽偏了偏头，说：“你这样看着我，好奇怪。” 周泰然走近了两人，把两杯酒放在了桌上，“今天还喝什么可乐，一起喝酒啊!”他每次喝醉了，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不喝酒。”林一羽把装有酒的杯子推开。 周泰然揽住了林一羽的肩膀，把酒杯凑到了他的嘴边，“葡萄酒而已!” 沈新觉看着周泰然揽着林一羽的手，感觉有些刺眼。 林一羽虽然没喝过葡萄酒，但是觉得应该不醉人，就喝了一杯。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第47章 第四十三章 为你而歌(三) 林一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沈新觉睡在一张床上，而且双方都没有穿衣服。 他冷静地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没有和沈新觉发生关系。 他看向沈新觉，沈新觉还在熟睡，双目紧闭，唿吸起伏。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喝了那杯葡萄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以后绝对不会喝酒了。这样的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沈新觉的房间。接着，他下了床，从衣柜里拿了一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穿在了身上。 他出了沈新觉的房间，没有看到在他的身后，沈新觉睁开了眼睛。 沈新觉醒得比林一羽还要早，当他发现光熘熘的自己抱着同样□□的林一羽时，他有些尴尬，有些新奇，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一羽的皮肤非常白，身体纤细，体毛稀疏，是一具非常赏心悦目的胴体。 沈新觉一动也不敢动，注视这个沉睡的美人。 他也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他和周泰然拼酒，他喝了好几瓶，然后他的记忆就空白了。 为什么林一羽会出现他的床上，又为什么他们两个没有穿衣服呢? 沈新觉发现林一羽的睫毛动了动，像是要醒来的样子，连忙闭上了眼睛。 林一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沈新觉的衣服，然后洗了个澡，才穿上自己的衣服。他穿着沈新觉的衣服的时候，感觉浑身不自在，皮肤痒痒的，但是他又不能在别墅里裸奔。 他出了房间，下了楼。 唐立果睡在楼下的沙发上，周泰然睡在地板上，身旁还有空了的酒瓶。 林一羽看到酒瓶，就觉得头疼。他推了推周泰然，“醒醒，别睡在地上。” 周泰然醒了过来，他坐起了身，扶着额头，眼神迷濛。 林一羽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周泰然。 周泰然喝了水，虽然头还是很疼，但终于清醒了一点。 林一羽问：“昨天我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没穿衣服?” 周泰然想了想，说：“游泳池。”他清醒之后，又变成了那个寡言的周泰然。 “你的意思是我掉进游泳池里了，我为什么会掉进游泳池里?”林一羽又问道。 “唐立果。”周泰然说。 “是唐立果把我推进游泳池的，他为什么要推我?”林一羽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唐立果。 唐立果抱着抱枕，睡颜天真无邪。 “他醉了。”周泰然也看向了唐立果，他捡起地上的毯子，盖在了唐立果身上。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问：“那……沈新觉为什么也没穿衣服?” “救你。”周泰然答。 “沈新觉看我掉进游泳池，下水救我，然后是你把我们两个扶回了房间，脱了我们的衣服吗?”林一羽推测道。 “是的。”周泰然点头。 林一羽知道了来龙去脉，松了口气，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就好。 他让保姆做几碗醒酒汤，喝了醒酒汤之后，他就回房间继续睡觉了。 这一觉，林一羽睡到了天黑。 他醒来之后，先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贺景辉的一条简讯——“大明星，周日可以来清吧唱歌吗?” 他想起自己和贺景辉很久没见面了，而且周日也没有行程，回了一条“好”过去。 贺景辉很快就回復了——“你的专辑我买了，主打歌我很喜欢。” 林一羽本来是打算送贺景辉几张自己签名的专辑，但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把这件事忘了。他于是又回復了一条“抱歉，专辑本该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送给我的专辑，我也想要，不过你送给我的，和我自己买的，意义不同。” “好的，周日我会带专辑给你。” “我很期待和你的见面，还有你的歌声。” 林一羽没有再回復，睡了这么久，他感觉有些饿了，于是下楼觅食。 唐立果和周泰然已经不见了踪影，楼下只有沈新觉一个人。 沈新觉坐在桌边，正在吃一份海鲜炒饭。他看见林一羽，虽然面上不露声色，耳朵却悄悄红了。 林一羽拉开椅子坐下，“我也来一份海鲜炒饭吧。” 保姆从厨房端来一份海鲜炒饭，放在桌子上。 林一羽拿起勺子，开始吃饭。他们别墅的厨师，手艺十分不错。这道海鲜炒饭里面，除了鸡蛋之外，还有虾仁、墨鱼、干贝和鱼肉，用料充足，色泽鲜艷，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第85页 沈新觉坐在林一羽的对面，身体动来动去，仿佛椅子上有根针似的。他觉得本来美味的海鲜炒饭，都如同嚼蜡了。 林一羽察觉到了沈新觉的不自然，问：“你怎么了?” 沈新觉咳嗽一声，说：“没什么。” 林一羽吃完海鲜炒饭，沈新觉的盘子里还剩下一半。 林一羽问：“你不喜欢吃海鲜炒饭吗?不如让厨师做点别的。” “不是，就是没什么胃口。”沈新觉放下了叉子。 林一羽也就是随口一问，站了起来，准备回房间。 沈新觉看林一羽要走，也站了起来，“餵!” 林一羽回过头，说：“你有什么事吗?” 沈新觉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个点子，“我们之前不是给一部电影唱了主题曲吗?那部电影就快上映了，正好周日没有行程，不如我和你……还有唐立果、周泰然去看电影吧。” 林一羽将手搭在椅子上面，“真不巧，我周日有事。” “你有什么事?”沈新觉心中忐忑，他不知道林一羽是真的有事，还是拒绝的藉口。 “我周日要去星辉清吧唱歌。”林一羽眨了眨眼睛。 “星辉清吧?”沈新觉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我以前打工的地方，老闆很照顾我。”林一羽想到贺景辉，露出柔和的笑容。 沈新觉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唐立果和周泰然周日都去星辉清吧表演，我们是dream，是一个组合。” 林一羽觉得这样也行，于是点了点头。 周日的时候，偶像天团dream的四位成员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出现在了星辉清吧的门口。虽然这样打扮看起来不像好人，但是被粉丝发现就更麻烦了。 林一羽带着其他三个人走入了星辉清吧，星辉清吧还是以前的样子，橘黄色的灯光显得十分温暖，装潢也分外温馨，客人们喝酒聊天，没有人会在这里大声喧譁。 林一羽走到了吧檯前，和贺景辉打了个招唿。 贺景辉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看到林一羽的时候，还是惊喜异常。他笑道：“你来了。” “我来了。”林一羽也笑着回应。 沈新觉觉得林一羽和贺景辉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面色微沉。 唐立果小声道：“这个人是不是同性恋啊?” 周泰然拍了一下唐立果的肩膀，然后对着他摇了摇头。 唐立果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沈新觉听了唐立果的话，面色更沉。 贺景辉调了一杯鸡尾酒，然后装饰上一颗樱桃，推给了林一羽。 沈新觉抢先开口道：“他不喝酒。” 贺景辉笑了笑，说：“这是一杯无酒精鸡尾酒，名字叫做‘美人鱼之歌’，是用橙汁、西番莲汁、椰汁、菠萝汁和鲜柳橙汁调配的。” 林一羽喝了一口，说：“我喜欢它的名字。” “传说美人鱼的歌声，会迷惑船夫，让其沉入河底。”贺景辉低声道，“不过在美妙的歌声中死去，或许是一件心甘情愿的事。” 林一羽从背包里拿出了三张签了名的专辑，递给了贺景辉，“送给你。” 贺景辉看着专辑上林一羽的名字，灿烂地笑了，“谢谢你，这东西说不定能做传家宝呢。” “你太夸张了。”林一羽失笑道。 贺景辉双手捧着专辑，“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珍贵的宝物。” 沈新觉看不下去了，说：“我们开始表演吧。” “好的。”林一羽带着其他三人走上了清吧的舞台。 灯光打在了四个人的身上，映照出四张气质迥异却都十分俊美的脸庞。 唐立果活力四射地说：“大家好，我们是dream!”他一边说一边挥手，可爱非常。 台下立刻沸腾了起来，dream的名字，现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贺景辉让保安守在舞台边上，以免出现意外。 林一羽微笑道：“今天我们要为大家带来的是我们专辑的主打歌《请再说一遍我爱你》，希望大家喜欢。” 音乐响了起来，林一羽等前奏过去，然后开始唱歌。 他曾经在星辉清吧驻唱，但是现在的他，比过去的他还要耀眼，歌声还要动听。 以前的他，是钻石的原石;现在的他，经过打磨，光芒四射。 贺景辉看着林一羽，目不转睛。或许以前，他有可能得到他，但是现在，永远不可能了。他只是一个小酒吧的老闆，而林一羽是前途无量的巨星。不过，他并不后悔。比起让雏鸟永远学不会飞，他更想看到他自由地翱翔在天空，让所有人仰望。 第48章 第四十四章 为你而歌(四) 唱完歌之后，林一羽带着其他三个人去了清吧的二楼。清吧的二楼是贺景辉住的地方，不对客人开放。 唐立果看到桌子上有零食和饮料，拿起一包薯片拆开吃了。 “你要是变胖了，经纪人又要骂你了。”林一羽打趣道。 “吃一包薯片不会胖的。”这话说出来，唐立果自己都心虚。 林一羽看了下，桌子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他也拿起一包虾条，拆开来吃，还开了一听可乐。 第86页 唐立果眼珠转了转，用手肘捅了捅林一羽，“那个老闆，是不是喜欢你啊?” “是吗?”林一羽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经过唐立果提醒，他回想一下，确实有蛛丝马迹。他虽然对贺景辉有好感，却只是朋友方面的好感。他想着，以后还是不要和贺景辉联繫了，以免耽误了别人。 “太明显了。”唐立果咬着薯片，咯吱咯吱出声，“你喜欢他吗?” 林一羽喝了一口可乐，笑着没有说话。 唐立果看着林一羽脸上的表情，知道了答案，“那就是不喜欢了。”他拧开一瓶芬达，喝了一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看你身边既没有女朋友，又没有男朋友。” “合得来的。”林一羽含煳地说，他没想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中学的时候不能早恋，上了大学之后又忙于打工和学业，成为男团偶像之后更是不能恋爱。 唐立果挤眉弄眼道：“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沈新觉豁然站了起来，“我要走了。”他看向林一羽，“你走不走?” 林一羽想跟贺景辉打个招唿再走，“我还想再待一会。” 沈新觉拉住了林一羽的手，“你跟我走。”他拖着林一羽就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了清吧后门的小巷，刚下了一场小雨，地上湿漉漉的。 “你今天好奇怪。”林一羽低声道。 “你才奇怪吧!”沈新觉说完，抓了抓自己的头髮。 “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人冷静下，你可以可以先放开我?”林一羽看着自己被沈新觉抓住的手。 沈新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林一羽的手。他强忍暴躁道：“你离那个姓贺的远一点!” “贺景辉是我的朋友。”林一羽揉了揉自己被抓痛的手，手腕上还有沈新觉留下的红痕。 “朋友?他一看就对你不怀好意!”沈新觉嗤笑道。 林一羽问：“就算他对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沈新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林一羽和贺景辉靠近就心浮气躁，“我……我是你的队友，如果你出了丑闻，会影响到dream。” “我觉得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林一羽的语气冷淡了下来。 沈新觉被林一羽的冷淡气昏了头，说：“你也知道华胥娱乐是我家的公司，我可以让你永远也唱不了歌。” “只要有麦克风，我就能唱歌。”说完，林一羽转身即走。 沈新觉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啊”了一声，然后踢了一脚垃圾桶，垃圾桶倾倒，垃圾都掉在了地上，散发出臭味。 唐立果发现，最近林一羽对沈新觉十分冷漠。不过像林一羽这么好脾气的人都生气了，一定是沈新觉的错。 不仅他发现了，卢建白也发现了。卢建白也觉得肯定是沈新觉做了什么错事，不过他拿沈新觉没办法，只能让林一羽起码不要在镜头前表现出和沈新觉的不合。 而且，dream最近要一起上一个综艺节目。这个综艺节目是当红的国民综艺，名字叫做《超级跑跑》，收视率很高，也是香蕉卫视的王牌节目。 dream要上《超级跑跑》的消息已经官宣了，虽然节目还没有录制，但已经在网上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dream的四位成员，坐上了飞机，前往拍摄地点。 扛着□□短炮的炮姐，拍下了自己爱豆上下飞机的图片，经过修图之后，发在了微博上，引起了无数粉丝的舔屏，还伴随着粉丝诸如“这样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今天的帅气也在我的心里一一收藏”、“这是什么宇宙大帅哥啊”之类的彩虹屁。 除了单人站，cp站也发了双人图。cp粉们纷纷惊唿“这是什么绝美爱情”、“18岁了我还在为别人的爱情流泪”、“周泰然和林一羽锁了，钥匙我扔了”。 没错，虽然周泰然和林一羽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但是他们两个的然羽cp是梦圈美帝，也就是梦圈最火的cp，常年高居微博cp超话第一位。在cp粉眼里，两个人毫无交流是刻意避嫌，偶尔对视是一眼万年，身体接触那就更是天雷勾地火。 而沈新觉x唐立果的觉果cp则是梦圈苏修，也就是梦圈热度第二的cp，虽然他俩私底下不太对付。 除瞭然羽和觉果之外，这四个人在cp上可以排列组合，并且任意两个人的正逆cp都有人萌，都有产出。 dream四个人下了飞机，先去宾馆休息。 第二天，节目录制开始。 这期《超级跑跑》的主题是“豪门继承人”，讲的是有一位富翁去世了，但是他没有直系继承人，于是他的亲戚们都接到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来到富翁生前居住的豪宅，就能有机会既承遗产。然而，这栋豪宅却是一栋鬼宅…… 参加游戏的除了dream的成员外，还有《超级跑跑》的常驻嘉宾。他们要扮演“继承人”，解开富翁留下的秘密，获得遗产，同时要避开由工作人员扮演的“鬼”的追杀。并且有一位“继承人”不是真正的“继承人”，而是“鬼”的内应。如果所有“继承人”都死亡，那么就是“内鬼”获得胜利。 第87页 主持人拿了一个箱子过来，说：“这个箱子里有很多‘身份卡’，抽中哪张‘身份卡’你就是什么‘身份’。每个‘身份’都有一个技能，只能使用一次，使用的方法就是大喊技能的名字。有的技能，甚至能帮你逃过一劫，或者成为你获得遗产的帮手。你可以把自己的技能告诉别人，也可以不这么做。” 大家走到主持人员身边，从盒子里拿出卡片。 林一羽看向自己的卡片，上面写着“你是7号，一名来自乡下小镇的青年，8号是你的哥哥。你听闻你富有的叔叔去世了，又收到了叔叔死前写的信，于是和你的哥哥一起前往叔叔的豪宅。你有一个秘密，就是你会‘瞬间移动’，你能让自己移动到任意一个地方，但是这栋豪宅似乎限制了你的能力，你不能移动到豪宅以外的地方。” 他抬起头，问：“谁是8号?8号是我的‘哥哥’。” “我。”周泰然举起了手。 沈新觉抢走了周泰然的身份卡，然后把自己的身份卡塞给他，“我们换一张。” 唐立果瞪大了眼睛，“还可以换的吗?你不要欺负泰然老实。” 几个工作人员讨论了一下，然后主持人表示身份卡可以交换。 唐立果凑到周泰然身边看了那张本来是沈新觉的身份卡，“泰然泰然，我要跟你换。” “嗯。”周泰然把那张身份卡给了唐立果。 沈新觉对着林一羽扬了扬手中的身份卡，得意地说：“亲爱的弟弟。” 在镜头面前，林一羽只能对着沈新觉露出礼节性的笑容。 “继承人”们换上礼服，陆陆续续进入豪宅，在大厅的长桌旁坐下。大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璀璨夺目，长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 穿着西装的林一羽更显风度翩翩，他坐在桌边，左手边就是沈新觉。 而穿上正装的沈新觉，更像沈新世了。但他并不想自己像沈新世，于是他将领结扯开，又解开了衬衫上面的几粒扣子，显得放荡不羁，又俊美逼人。 林一羽一向是做什么，就要做到最好，参加综艺节目也是如此。他的目标，是拿到遗产。他观察着桌上的对手，对手也在观察着他。 “继承人”一共有八位，其中有四位是dream的四名成员，另外四位就是《超级跑跑》的常驻嘉宾，三男一女。唯一的那位女性是当红小花秋雪晴，她和小生李光赫抽中了情侣的身份，他们也是网上大热的cp。还有两名男性，一位是演员严彬，另一位是搞笑艺人张向晨。 扮演“管家”的主持人走到了长桌上首的位置，“我是主人的管家，诸位都是为了我主人的财富而来，然而诸位之中，只有一个人能获得这笔巨大的财富。而其他人，有可能会受到诅咒。如果有人在此时后悔，退出这栋房子，放弃遗产继承权，现在还来得及。当游戏开始，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停下。”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愿意放弃这笔财富，而诅咒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管家”继续说道：“大家用完餐后，请回到自己的房间。另外，晚上最好不要出门，否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在这栋房子之中，好奇心可能会威胁到你的生命。”说完之后，他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综艺节目形式有参考。 第49章 第四十五章 为你而歌(五) 秋雪晴率先开口道：“我觉得我们需要找出那个‘内鬼’，他潜伏在我们之中，就像一个□□。”她黑髮披肩，五官姣好，身着一条红色长裙，十分明艷动人。 “但是问题是，怎样才能把这个人找出来呢?”说这话的人是严彬，他浓眉大眼，气质清正，是许多部武侠剧和军旅剧的主角。 “只要他下手，他会露出马脚，而我相信自己能够找到他。”李光赫是时下流行的花美男长相，漂亮得有几分女气。 张向晨提议道：“管家要我们回到房间，我建议两个人一间房，以防出现意外。”他长得有几分小帅，然而在娱乐圈中算是非常普通。 “我想和严彬哥一间，我一直很喜欢严彬哥演的戏。”唐立果飞快地说。 “可以啊。”严彬笑道。 沈新觉昂着下巴说：“我是‘哥哥’，当然和‘弟弟’一间。” 林一羽假笑道：“我没有意见。” 李光赫柔情款款地看向秋雪晴，“我和雪晴是‘情侣’，我们两个一间。” 秋雪晴也看向李光赫，羞涩一笑。 张向晨偏过头，看向了周泰然，“大兄弟，只剩下我们两个，看来只能我们两个一间了。” 周泰然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众人随便吃了几口东西，然后回到了房间。 林一羽走进了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他在其中一张坐下。 沈新觉也走进了房间，他想和林一羽说话，然而有些话又不方便在镜头面前说。他闷闷不乐地在另一张床上坐下，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嘆了口气，问：“你觉得谁会是‘内鬼’?”这是上节目，他和沈新觉总不能相对无言，否则观众看什么。 第88页 “总之不会是你和我。”沈新觉不假思索地说。 林一羽又嘆了口气，以沈新觉的粗神经，看来不能指望这个人对自己有所帮助。他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颇有几分鬼宅的恐怖氛围，“今天晚上，说不定会发生不同寻常的事。” “你想拿到遗产吗?”沈新觉问。 “谁不想拿到遗产?”林一羽反问道。 沈新觉伸长了自己的腿，“我无所谓。” “无所谓你来这里干什么呢，‘哥哥’。”林一羽拉上窗帘。 沈新觉听到林一羽叫自己“哥哥”，感觉心头一酥，“我是来陪你的，‘弟弟’。” “我倒是希望我能和泰然一组。”林一羽笑不露齿。 沈新觉酸熘熘地说：“周泰然有什么好?” “我觉得泰然很可靠。”林一羽顿了顿，“我觉得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话少，不像别人那样聒噪。” 沈新觉想要说什么，还是闭上了嘴。他眼睛盯着林一羽，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很好。”林一羽赞许地点头。 这时，房间里响起了广播，“一夜过去，请大家在大厅集合。” 众人来到大厅，人群中不见了周泰然。 “管家”仿佛幽灵一般地出现，“昨天晚上，有一位‘继承人’不听我的劝告，离开了房间，于是他遭到了‘诅咒’而死。他留下了一张卡片，被藏在了这个房子的某个角落，找到这张卡片的人，或许能获得超乎寻常的能力。” 主持人的意思就是，“继承人”死亡之后，身份卡会被藏起来，找到的人就能获得身份卡上的技能。 众人再次在长桌边坐下，神色各异。 秋雪晴看向了张向晨，“周泰然和你是一间房，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李光赫也看向了张向晨，“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因为周泰然和你住一起却出了事，所以你是‘内鬼’的可能性很大。” “我不是‘内鬼’。”为了节目效果，张向晨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昨天晚上，有‘鬼’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然后我们就跑出去了。我们是分头跑，我跑到了一间空房间，在柜子里一直躲到天亮。我不知道周泰然那边发生了什么，和你们一样，也是刚刚知道了他的死讯。” “在柜子里，就可以躲开‘鬼’吗?”严彬问管家。 “管家”阴森一笑，“不一定。” “也就是说，躲在柜子里，运气好能躲开‘鬼’，运气不好，‘鬼’就会打开柜子抓住你。”严彬若有所思地说。 “显然，我是运气好的一个。”张向晨耸耸肩，“我在柜子的缝隙里看到了‘鬼’，但是‘鬼’没有发现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林一羽提出疑问：“鬼为什么要杀周泰然?” “首先，嫌疑最大的是向晨。因为杀了周泰然之后，他就是一个人，方便做手脚。不过，这样做太明显了。”严彬顿了顿，“嫌疑其次的，就是我、光赫和雪晴，因为我们彼此知根知底，对dream的成员则都不熟悉，对于我们来说，你们是这个游戏里的不稳定因素。而且周泰然体格比较强健，到撕名牌的环节，他是个强劲的对手。” “也有可能这个‘内鬼’就是dream的成员，反向思考一下，dream的成员相互之间关系比较好，如果杀死对方也不会被怀疑。”李光赫扫视在场的dream成员，满脸怀疑。 “常驻嘉宾有可能，dream也有可能，这样不就相当于没说吗。”张向晨嘀咕道。 秋雪晴浅笑道：“dream的大家，好像还没有说话。” “我暂时没有怀疑的对象。”刚才大家说话的时候，林一羽仔细看了每个人说话时的表情，并没有看出破绽。 唐立果趴在桌子上，懒懒地说：“泰然要是没出局，说不定可以照顾我，太可惜了。” “我如果是‘内鬼’，大概第一个就会杀周泰然，可是我不是。”沈新觉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你是想和他竞争谁是团内第一alpha吗?”林一羽只好开玩笑来解围。 “当然是我。”沈新觉看着林一羽。 “好好好是你。”林一羽敷衍道。 沈新觉听了这话，却不觉得满足，感觉林一羽对自己像是对待抢玩具的小孩子。 “管家”说：“只要半数以上的继承人指认谁是‘内鬼’，就可以让那个人出局，请问你们有怀疑的对象吗?” 现在并不能看出谁是“内鬼”，于是大家都说了没有。 “管家”继续道：“现在，大家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了，等待第二天的来临。请记住我的忠告，晚上不要出房间，否则你也可能成为诅咒的被害人。” 林一羽和沈新觉又回到了房间，房间里的摆放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林一羽坐到了沙发上，托着下巴思考。 沈新觉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林一羽的对面，“你在想什么?” 第89页 林一羽问：“我的技能是‘瞬间移动’，可以移动到任意一个地方，但是不能出房子。你呢，你的技能是什么?我觉得我们互相了解，更有利于拿到遗产。” 沈新觉对林一羽没有隐瞒，“我的技能是‘移动物体’，可以将物品或者人移动到一个指定的地方，但是也不能移动出这栋房子，也不能移动我自己。” 或许是7号和8号身份卡在设定上是兄弟，所以在技能上也有相似之处，都是移动方面的技能，一个移动自己，另一个是移动其他人或物。 林一羽又问：“你原来的那张卡是什么技能?” 沈新觉回忆了一下，说：“我原来那张的卡的技能是‘死而復生’，也就是被鬼杀死之后能復活，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 沈新觉原来拥有的那张卡，无疑是一张非常强力的技能卡。但是他居然为了一个虚假的“哥哥”身份，和周泰然的卡进行了交换。而“移动物体”这个技能，还不如林一羽的“瞬间移动”，不能用来自保。 “现在这张卡在果果手里。”林一羽觉得唐立果绝对自己争夺遗产的有力对手，“不知道泰然现在是什么技能?” 沈新觉轻蔑地说：“肯定不是什么厉害的技能，否则就不会第一天就死了。” “泰然的身份卡就藏在这个房子的某个角落，要找他的身份卡势必就要出房间，但是出了房间，就有可能被‘鬼’杀死。虽然我有‘瞬间移动’，但这是一个一次性的技能，要把它用在关键的地方。”林一羽看向了房间的门。 沈新觉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出去找周泰然的身份卡，找到了就给你，没找到被‘鬼’杀死我也无所谓。” 林一羽对沈新觉的异想天开一时语塞，过了许久才说：“如果你死了，加上之前死去的泰然，我会是第一被怀疑的对象，绝对会在明天被投票出局。” 沈新觉问：“那要怎么办呢?” 林一羽笑了笑，“我们等第二天吧。” 第50章 第四十六章 为你而歌(六) 第二天，众人又聚集在了大厅。 “管家”宣布道：“昨晚，严彬不听我的劝告，出去寻找周泰然留下的卡片，也死了。他也留下了一张卡片，藏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 “没想到第二天死的是严彬。”张向晨嘆了口气。 秋雪晴看向了林一羽，“昨天晚上我使用了我的技能，我的技能是‘查验身份’，可以看到别人的身份卡，并且知道这个人是否是‘内鬼’。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林一羽不是‘内鬼’。” 秋雪晴的话，相当于给林一羽发了一张保命符，让他在投票中不会被投出去。 “你为什么会想到查验我的身份呢?”林一羽问。 秋雪晴解释道：“因为你非常冷静理智，如果你是‘内鬼’，对于‘继承人’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所以，我查验了你的身份。” 李光赫看向了唐立果，“你和严彬是一个房间，昨晚发生了什么?” 唐立果小声道：“严彬说想要出去找周泰然的卡，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出去。我因为胆子小，拒绝了，并且劝他不要出去，外面有‘鬼’，但是他没有听我的话。他一直没有回来，我猜测他发生了意外，刚才‘管家’的话证明了我的猜测。” “昨晚我也想出去找卡，但是被阿羽阻止了。”沈新觉还是那个样子，眼睛一直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思考片刻，说：“昨晚我和沈新觉待在一起，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管家”问：“现在，你们是否要将一个人投票出局?” “我怀疑张向晨是‘内鬼’。”唐立果指着张向晨说。 “我还怀疑你才是‘内鬼’呢!”张向晨情绪有些激动。 唐立果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昨天，严彬说周泰然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张向晨，今天严彬就死了。所以，我怀疑张向晨就是我们之中的那个‘内鬼’。” “你这话，也有道理。”秋雪晴点了点头。 张向晨更加激动，“连你也怀疑我!” “雪晴投谁，我就投谁。”李光赫柔声道。 “管家”说：“你们的每一票虽然能揪出‘内鬼’，但也可能使一个无辜的人死亡。所以，请谨慎使用你们的投票权。现在，投票开始。” 唐立果、李光赫和秋雪晴都投给了张向晨，张向晨投了唐立果，林一羽弃票，沈新觉也跟着弃票。 两个工作人员将张向晨拖了出去，张向晨大喊：“我不是，我不是‘内鬼’。” 过了一会，“管家”说：“张向晨死亡，很遗憾，张向晨并不是‘内鬼’。他的身份卡，也将被放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下面，请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夜晚又要降临了。” 林一羽和沈新觉回到了房间，又坐到了沙发上。 林一羽微笑道：“‘内鬼’的身份昭然若揭了。” 第90页 “‘内鬼’是谁啊?”沈新觉根本没动脑思考，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林一羽嘆了口气，说：“果果。” “是他啊。”沈新觉恍然大悟。 林一羽托着下巴说：“他先杀了和张向晨一起的周泰然，然后杀了怀疑张向晨的严彬，接着，他指认张向晨就是‘内鬼’，票张向晨出局。今天晚上，他又会杀一个‘继承人’。这样一来，就有4个‘继承人’出局了。他这个‘内鬼’，做得不错。” “我们明天把他投出去就行了。”沈新觉想也不想地说。 林一羽又嘆了口气，说：“首先，他的技能是‘死而復生’，哪怕我们把他投出去，他也能復活。其次，死亡的‘继承人’已经超过了一半，我觉得明天会出现变数。” “什么变数?”沈新觉问。 林一羽意味深长地说：“明天我们就会知道了。” “剩下的继承人是我、你、秋雪晴和李光赫，你觉得今晚唐立果会杀谁?”沈新觉好奇地问。 林一羽想了想，说：“估计不是秋雪晴就是李光赫，其中秋雪晴体力更差，如果被‘鬼’追，她更难逃生。所以如果我是‘内鬼’的话，会选择先杀李光赫。” “如果你是‘内鬼’的话，估计能把我们都杀光。不过你不是‘内鬼’，所以唐立果绝对会输。”沈新觉心中对林一羽十分信任，不仅是信任他的为人，也信任他的能力。 “也不一定。”林一羽对遗产志在必得，但他也知道游戏过程中难免发生意外。 “我会帮你。”沈新觉眼神灼灼地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三天，大厅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管家”说：“昨晚，李光赫死亡，他在死前发动了技能‘死前一击’，带走了唐立果。由于死亡的‘继承人’超过一半，游戏进入第二个环节。现在，房子外的花园也对‘继承人’们开放，但是‘继承人’不能到围墙以外的地方去。‘鬼魂’会在任何一个地方游荡，被‘鬼’抓到即会出局。房子之中有三张未使用的卡片，仍然在等待‘继承人’们找到。” 秋雪晴看向林一羽和沈新觉，“我跟你们一起走，如果我找到卡片，我也给你们。”她在三个人中体力最差，一个人走等于死路一条，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两位男性发挥绅士风度，保护自己。 “可以。”林一羽点头道。 三个人开始在房子里寻找未使用的身份卡，虽然分开来找比较快，但是分开也会容易被“鬼”抓到，只能一起找。 他们先是在大厅进行搜寻，一无所获。然后，他们上了楼。 林一羽推开了二楼第一个房间的门，里面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以及十几个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书。 沈新觉睁大了眼睛，“这要怎么找?” 林一羽知道节目组并不会故意刁难他们，走向了书房中最明显的桌子。 桌子上有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卡。他把卡从书里取了出来，只见上面写着“你是3号，是一名吟游诗人。你听闻你的叔叔去世了，来到了他的宅邸。因为你爱上了一名贵族少女，你希望自己能拥有你叔叔的财富，以使自己与那名少女相配。你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当你奏起‘安魂之曲’，连鬼魂都不敢靠近你。” 他评价道：“这个技能不错，可以驱散‘鬼’。”说完，他让秋雪晴和沈新觉都看了这张卡。 接着，他把这张卡给了秋雪晴，“给你了，我和沈新觉都有技能，只有你已经用掉了。” 秋雪晴有些意外，“给我吗?谢谢你。” 沈新觉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既然是林一羽的选择，他尊重他的决定，虽然他更希望林一羽能自私一点，但这样就不是林一羽了。 林一羽拧开了把手，打算离开书房。然而当他打开门，外面站在一个全身都是黑色的人。他意识到，这就是“鬼”。他和“鬼”实在贴的太近了，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只好喊道：“瞬间移动，去大厅。” 工作人员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动，然后让林一羽一个人下了楼，去了大厅。 林一羽在大厅里，心有余悸。这个“开门杀”，真是防不胜防。 过了一会，秋雪晴和沈新觉也下了楼，来找林一羽。 “还有两张卡没找到，我们继续找吧。”林一羽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新觉定定地看着林一羽，不说话。 林一羽问：“怎么了?” 沈新觉突然抱住了林一羽，“我吓了一跳。”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林一羽笑道。 沈新觉松开林一羽，“以后我来开门。” “你开门当心一点。”林一羽没有反对，反正总要有一个人开门，不是他，就是沈新觉。 三个人又上了二楼，继续寻找卡片。 “鬼”已经不在书房门口了，他们想要打开第二个房间，却发现门是锁着的。他们依次试了试，二楼除了书房之外，只有尽头的那一个房间可以打开。 第91页 他们打开了那个房间，房间是粉红色，粉红色的地毯，粉红色的墙面，粉红色的桌子，粉红色的柜子，粉红色的婴儿床。地上有许多玩具，还有一个八音盒，八音盒是开着的，放着《致爱丽丝》。 在玩具的中间，他们发现了身份卡。 身份卡上写着“你是5号，是一名牧师。你对遗产并无兴趣，但你听闻这个地方有鬼魂出没，所以前来驱鬼。你拥有一瓶‘神圣之水’，当有人死亡时，你可以对他使用，使其復活，但是你不可对自己使用。” “这张卡，给我吧。”沈新觉马上说。 这张卡林一羽自己拿着没用，但是在沈新觉手里，如果林一羽死了，沈新觉就可以復活林一羽。 “可以，但是无论我们中谁死了，你都要用这个技能救人。”林一羽提出了条件。 沈新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如果他不答应，林一羽说不定就会自己拿着这张卡，或者把这张卡给秋雪晴。 第51章 第四十七章 为你而歌(七) 林一羽几个人又上了三楼，不过三楼的门都是锁着的。 这栋房子一共只有三楼，再往上就是阁楼了。 他们进入了阁楼，发现阁楼里堆积着很多东西，满是厚厚的灰尘，甚至还有蛛网。 由于东西太多，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第三张卡片。卡片上写着“你是6号，是一名磨镜人。你走街串巷，以给人磨镜为生。这样的生活，使你饱经风霜。当你听说你有机会继承一笔巨大的遗产，你高兴不已。你有一面会说话的镜子，名为‘真言之镜’。你可以问这个镜子一个问题，并且镜子的回答必定为真。” 沈新觉提议道：“现在只有阿羽手上没有卡，这张卡阿羽拿着吧。” “好。”林一羽没有推辞，拿过了卡片。 “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吧。”沈新觉在这个布满灰尘的地方，感觉皮肤上都好像有蚂蚁在爬。 林一羽看向了阁楼的门，“我觉得我们要是出去了，一定会遇到‘鬼’。” 秋雪晴走到了阁楼的窗户边，看向外面，“这样吧，如果我们走散了，就在花园里的那个亭子处集合。” 花园里开满了玫瑰，娇艷欲滴。在花园的中央，有一个洁白的小亭子。 “就这么办吧。”林一羽率先出了阁楼。 沈新觉连忙跟在林一羽的后面，秋雪晴也提着裙子走在了最后。 他们在下楼的时候，“鬼”出现在了他们后面。 “分头跑!”林一羽断然道。 “鬼”只有两个，而“继承人”有三个。如果他们在一起，可能一起被抓住。如果他们分开，起码有一个人能倖免于难。 三个人分头跑出了房子，两个“鬼”选择了追沈新觉和林一羽。因为解决了沈新觉和林一羽，秋雪晴就比较好解决了。 林一羽在前面跑，“鬼”在后面追。他体力很好，很快就把“鬼”甩开了。 他按照之前的约定，打算去玫瑰花园中的亭子。 他穿过玫瑰花丛，空气里浮动着馥郁的芬芳。他看到了那个亭子，笼罩在月光与星光之中，显得美丽又神圣。 其他人还没有到，他于是在亭子中静静伫立，看了一会花。 玫瑰是代表爱情的花朵，情人总是拿它来相赠。然而鲜花总是容易枯萎，是否代表着爱情也是同样易逝呢? 忽然，不知何处响起了歌声。 “谁会嫌星星太多，每颗星星都在太空中转动; 谁会嫌鲜花太多，每朵鲜花都洋溢着春意。 说，你爱我，你爱我，一声声敲着银钟， 只是要记住，还得用灵魂爱我，在默默里……(注)” 一个人一边唱着歌一边从玫瑰花丛中走出，他手中拿着一株玫瑰花，身披着月光，俊美的容颜在光芒中熠熠生辉。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你没有看到‘禁止摘花’的牌子吗?” “啊?”沈新觉嘴巴微微张开，显得傻乎乎的。 “算了，节目结束之后记得赔钱。”林一羽扶着额头说。 “哦……”沈新觉闷闷地说。 “不过你这也算是打歌了。”林一羽笑道。 沈新觉刚才唱的就是他们组合专辑《爱之梦》的主打歌《请再说一遍我爱你》，这首歌现在脍炙人口，几乎人人都会唱。 沈新觉摸不着头脑，不过林一羽笑了，大概是没有生气吧。 过了一会，秋雪晴也来了。她看到沈新觉和林一羽，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就好。” 看到人都到齐了，沈新觉问：“现在我们要干什么?” “我们必须要找到遗产，才能结束这个游戏，否则我们只能被‘鬼’一个个杀死。”秋雪晴忧心忡忡地说。 “我觉得要找遗产，还是要回到房子中。”林一羽看向了不远处的豪宅。 “可是我们刚刚为了找到卡片，已经在房子里搜索过了，并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秋雪晴蹙眉道。 沈新觉想了想，说：“像这样的房子，一般有密室什么的吧，我家就有。” 第92页 “可是如何才能找到密室的入口呢?”秋雪晴问。 林一羽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卡片，“你忘了吗?我们刚刚得到了一张名为‘真言之镜’的卡片。”他对着卡片说：“真言之镜，密室的入口在哪里?” 工作人员将一面镜子递给了林一羽，镜子上浮现了两个字——“画像”。 林一羽知道答案之后，又将镜子还给了工作人员，以免影响之后的行动。 三个人又回到了豪宅之前，红木的大门紧闭着。 林一羽深吸了一口气，推了一下门，门就开了。 大厅里只有幽微的灯光，更显阴森，而且不知道哪个阴暗的地方就藏着“鬼”。 这个房子里有许多画像，不过最明显就是大厅楼梯上的那一幅，比人还要高，画的大概是别墅主人年轻的时候，俊美又阴鸷，俯视着每一个来到这所房子的人。 “我觉得，密室的入口就在这幅画像的后面。”沈新觉看着画像说。 沈新觉居然难得动脑子了，林一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什么眼神?”沈新觉都察觉到林一羽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了。 “这个密室的入口应该怎么打开呢?”林一羽转移了话题。 沈新觉推了推画框，没有推动，然后他在画框的边缘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开关，按了下去。 画像自动移开了，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入口，漆黑一片。 沈新觉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不过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他照了照地上，发现地上有一个老旧的矿灯，于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把矿灯捡了起来，然后打开。 矿灯的光，比手机光大多了，而且能照到比较远的地方。 林一羽和秋雪晴都跟在沈新觉的后面，暗道里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林一羽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下面有软垫接着他，所以他没有受伤，不过他头上的那块板子关上了，四周一点光线也没有。他拿出手机，却发现电量不足了。 他摸索了一会，发现了一只手电筒，然后他把手电筒打开，终于能看到周围的情况。他身处在一条暗道里，左右两边都是墙壁，不知道应该往前还是往后。 他掏出了一枚硬币，自言自语道：“正面就是向前走，背面就是向后走。”他把硬币抛了出去，然后用左手的手背接住，右手则盖在手背上。他把右手移开，手背上的硬币是正面，于是他向前走去。 他走了一会，就看到了电梯井。他走入电梯，发现电梯中有一副画像，就是他在大厅中见过的那一副，只不过电梯中的这幅画要小很多，而且这幅画上用红色的液体写着一行英文，翻译成中文就是——“没有人能获得我的财富”。 这位富豪，既然不想让别人获得他的财富，又为什么从他的亲戚之中挑选出“继承人”，让他们来到自己的豪宅呢? 林一羽又发现自己所在的楼层是负二楼，而这座电梯可以前往负一楼和负三楼。他按了一下负一楼的按钮，去找沈新觉和秋雪晴。 电梯升了上去，在负一楼停下。 林一羽走出了电梯，走了一会，就遇到了沈新觉和秋雪晴。 沈新觉看到林一羽，抱住了他，“你没事吧?”他把林一羽抱得很紧，明明知道不过是综艺节目，可当林一羽从他眼前消失，他还是焦虑又紧张。 “我没事。”林一羽让沈新觉抱了一会，然后推开了他，“那边是一个电梯，可以到负二楼和负三楼，我觉得这两个地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那我们过去吧。”秋雪晴看向前方，黑沉沉的，仿佛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三个人沿着暗道走到了电梯前，走进了电梯。 林一羽按了下负二楼，电梯下降。 电梯门打开，三人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他们走了一会，走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地上画着法阵，旁边是一本摊开的黑魔法书，法阵前面还有一座半人半羊的雕像，墙壁上写着无数个“7”。 “这个‘7’，有什么含义吗?”秋雪晴问。 “7有很多含义，比如上帝用6天创造世界，在第7天休息，还有西方文化中，人们将7视为幸运数字，另外还有七宗罪的说法。”林一羽顿了顿，“但是在这里，我觉得7的意思，是代表7个继承人。” “不是8个继承人吗?”秋雪晴又问。 “你忘了，有一个继承人是‘鬼’。”林一羽说出“鬼”这个字的时候，语气竟然有些阴森。 沈新觉捡起了那本黑魔法书，翻了翻，书中掉出了一张纸。 林一羽把这张纸捡了起来，上面写着“七人之血，我将復生”。他把这张纸给沈新觉和秋雪晴看了，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富豪快要死了，但是又不想死，于是研究黑魔法。他召来继承人，并不是真正想要这些人继承自己的遗产，而是想要用这些人的血令自己復生。” 作者有话要说： 註：《请再说一遍我爱你》，作者白朗宁夫人。 第52章 第四十八章 为你而歌(八) 第93页 “这人也太缺德了吧，怎么还坑自己亲戚啊。”沈新觉的话，沖淡了恐怖的氛围。 秋雪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用手遮着脸，以防被摄像机拍到不美的表情。 突然，房间里的恶魔雕像动了起来，向着林一羽扑去。 “移动物体，移动林一羽到负一楼。”沈新觉连忙道。 工作人员将林一羽带去了负一楼，恶魔继续扑向了秋雪晴。 沈新觉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挡在了恶魔和秋雪晴之间。他抓住了恶魔的两只手，把他按到了墙壁上，“你快走!” “谢谢。”秋雪晴跑了起来。 沈新觉等秋雪晴跑了，自己把恶魔一推，也跑了。 秋雪晴跑到了电梯井，等着沈新觉。沈新觉过来之后，两人去了负一楼，把林一羽接了过来，然后三个人一起去了负三楼。 他们沿着负三楼的暗道走了一会，又发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具棺材。 “这个棺材里，想必就是富豪的尸体，只要有7个亲人的血，就能令他復生。”林一羽看着棺材说。 “你猜错了。”棺材里传出声音。 棺材打开，披着黑色斗篷的唐立果在棺材里坐了起来。他笑了笑，露出尖尖的犬牙。 沈新觉俯视唐立果，不悦地说：“你这个‘内鬼’，居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是‘鬼’，你们是‘祭品’，应该是你们怕我才对。”唐立果笑嘻嘻地说。 他话音刚落，两个“鬼”就出现在了林一羽等人的身后。 沈新觉喊道：“你太卑鄙了!” “只要杀了你们三个，这场游戏就是我赢了。”唐立果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林一羽和沈新觉一人对上了一个“鬼”，然而秋雪晴被唐立果抓住了，撕下了背上的名牌。 唐立果拿着秋雪晴的名牌说：“你死了。” 秋雪晴被撕了名牌，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名为“安魂之曲”的技能没有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看向了沈新觉，因为沈新觉那里有復活的技能，然而，沈新觉避开了她的目光。两个工作人员扶着她的手臂，将她请下了场。 “好了，只剩你们两个，你们不要负隅顽抗，快快认输吧!”唐立果更加得意了。 沈新觉将“鬼”推开，然后擒住了唐立果的胳膊，又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腿弯。 唐立果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痛痛痛!” 沈新觉看唐立果叫得这么夸张，只好稍微放松了点力气。然而，唐立果却趁此机会，从他手中逃开了。 林一羽也将“鬼”推开，扑向了棺材。 在房子里面，他们并没有找到遗产的秘密。这个秘密，必然是藏在密室里。按照唐立果的个性，他一直会守着这个秘密。所以，秘密很有可能就在棺材里。 唐立果大喊道：“拦住他!” 然而来不及了，林一羽发现棺材的底部是可以转动的，他一进棺材，就滑向了另一个密室。 这个密室中，又有一具棺材，棺材上有一瓶圣水，以及一封信。四周还堆积着无数个箱子，露出金银财宝。 林一羽打开了这封信，上面写着“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人世。我原本是神灵的信徒，但在病痛中，恶魔扭曲了我的心灵。请你用圣水净化我，将圣水淋在我的棺材上。如果你完成了我的遗愿，你就是我的继承人。” 他依信中所言将圣水淋在了棺材上，棺材中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管家”出现了，“恭喜你，你获得了主人的遗产!” 所有人都出现在了林一羽身边，包括之前淘汰出局的人，大家都笑着祝贺他，鼓起了掌。 只有沈新觉远远看着林一羽，并没有过去。 卢建白问：“你怎么不过去?” “现在不是过去的时候。”沈新觉淡淡地说。 卢建白觉得此刻的沈新觉，竟然有几分像沈新世。 “管家”给林一羽带上了皇冠，披上了披风，接着把贊助商提供的奖品给了他。 林一羽戴着皇冠，披着披风，手里拿着奖品，灿烂地笑了。其他人都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摄影师按下了快门，给大家拍了一张照，留下了此刻的时光。 这个通告结束之后，dream的成员休息了几天。 令林一羽感到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个通告沈新觉都没有来。 他忍不住问了卢建白，“沈新觉呢?怎么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他。” 卢建白犹豫了一下，说：“他被关在家里了?” “他做了什么会被关在家里?”林一羽有点意外，因为他感觉沈新觉的家庭一向很纵容他，才把沈新觉养成了如今的性格。 卢建白看着林一羽，“你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吗?” “什么风声?”林一羽疑惑地说。 卢建白嘆了口气，“他出柜了。” “出柜!”林一羽吃了一惊。 “没错，他向家人出柜了，所以现在被关在了家里，据说还被他爸打了一顿。”卢建白边说边觉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第94页 林一羽实在是太吃惊了，久久不能说话。 “沈新觉有任性的资本，但是你没有。”卢建白认真地说。 “我知道。”林一羽点头。 虽然知道林一羽向来性格稳重，但卢建白还是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目前除了沈新觉的家人，就只有我和你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林一羽问。 “你真的不懂吗?”卢建白反问道。 林一羽低声道：“我不是很懂。”他是个聪明人，在感情上却煳涂。 “不懂最好。”卢建白拍了拍林一羽的肩膀。 结束了今天的通告，林一羽回到了别墅。 他洗了个澡，然后穿上睡衣，准备睡觉。 忽然，传来窗户被敲打的声音。 林一羽看向窗户，发现沈新觉在窗户外面。他连忙打开窗户，让沈新觉进来——这可是二楼，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那可不得了。 沈新觉抱住了林一羽，一言不发。 林一羽想要推开他，可是他看到了沈新觉背上露出的鞭痕，动作顿住了。他问：“你怎么不从门进来?” “要是被保姆看到了，就会告诉卢建白，卢建白就会告诉我哥，我哥就会告诉我爸妈。”沈新觉闷闷地说。 “你为什么要出柜啊?”林一羽又问。 “我为什么出柜，你真的不知道吗?”沈新觉松开了林一羽，看向了他的眼睛。 林一羽避开了沈新觉的视线，“我……不知道。” 沈新觉吻住了林一羽，把舌头伸进了对方的口腔。林一羽刚刷完牙，口气十分清新，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大概是牙膏的味道。 他亲了许久，才离开林一羽的双唇，“现在你知道了吗?” 林一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震惊地看着沈新觉。 “现在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玫瑰花，没有烛光晚餐。”沈新觉顿了顿，“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很意外……我不知道……”林一羽混乱极了，他的队友出柜了，又爬了他的窗户，接着向他表白了——这简直是个荒诞的梦境。 “我不需要你现在给我答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沈新觉双手捧着林一羽的脸，将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林一羽看着沈新觉的眼睛，这双向来充满戏嚯、自我、玩世不恭的眼睛，在此刻满是诚挚。他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我会好好考虑的。”他打算过一段时间，再拒绝沈新觉。 每一段感情，都值得珍重对待。 沈新觉爬上了窗台，“我走了，我要是离开太长时间，会被人发现。” “等等。”林一羽从抽屉里拿出药膏，递给沈新觉，“你把这个涂在伤口上吧，不仅能止痛，而且好得快。” 沈新觉把药膏放在了口袋里，“谢谢。”他先爬到水管上，接着顺着水管滑了下去。 林一羽看着沈新觉离去，然后关上了窗户。虽然沈新觉已经走了，但他还是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又是一天通告结束，林一羽出了电视台，发现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停在保姆车的旁边。 一个穿着小西装和包臀裙的女人对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宋安娜，是沈总的秘书。” 华胥娱乐，只有一个沈总，就是沈新世。 “你好。”林一羽和宋安娜握了下手。 “林先生，沈总想要请你吃饭。”宋安娜语气淡然，却也不容拒绝。 “好的。”林一羽上了车，他发现沈新世就坐在副驾驶位上，心情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虽然是华胥娱乐的艺人，却和沈新世没有交集，只远远看到过这个人几次。 梅赛德斯开到了一家西餐厅，停了下来。 宋安娜先下了车，给沈新世打开车门。 沈新世下了车，宋安娜在他身后关上了车门。 林一羽自己下了车，神态拘谨。 沈新世问：“你可以吃西餐吗?” “可以。”林一羽腹诽道，这个人怎么把车开到西餐厅门口，才问别人能不能吃西餐。 沈新世走入了西餐厅，林一羽和宋安娜跟在他的身后。 侍者引着他们去了包厢，然后立在一边等候吩咐。 宋安娜跟侍者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出去了。 林一羽问：“您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吧。”沈新世淡淡地说。 第53章 第四十九章 为你而歌(九) 包厢里有一张长长的餐桌，然而餐桌上却只坐着林一羽和沈新世两个人。餐桌上铺着酒红色带着暗纹的桌布，银色的烛台擦得锃亮。 林一羽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感觉有些不自在。 侍者又走了进来，把菜单递给了沈新世。 沈新世看了菜单，低声对侍者说了几句话，然后让侍者把菜单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拿着菜单，在侍者的推荐下点了菜。 过了一会，侍者依次把菜端了上来，先是头盘，接着是汤，然后是副菜、主菜和甜品，最后是咖啡。 第95页 沈新世喝了口咖啡，才开始说话，“我这里有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可是如果我出国了，那么dream不就少了一个人吗?”林一羽问。 “你是非常有天赋的歌手，公司也非常重视你，出国进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让你接触到国外顶尖的音乐人，提升自己，而且……”沈新世顿了顿，“我知道沈新觉不久之前去见了你，也知道你们两个人并没有开始交往。我觉得出国能让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因为你们都太年轻了。这不仅是对沈新觉的保护，也是对你的保护，你怎么知道沈新觉对你不是一时冲动呢?” 如果沈新世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拿出支票让他离开沈新觉，或者威胁要雪藏他，那么林一羽可能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沈新世晓之以理，所以他认真思考了沈新世的话。他说：“我会考虑的。” 沈新世十指交叉，说：“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打我的电话，等下安娜会把我的名片给你。” “谢谢您。”林一羽看着沈新世说。 沈新世淡淡一笑，“不客气。” 吃完饭后，两人出了西餐馆，上了车。 “先送他回去。”沈新世对司机说。 宋安娜拿出一张沈新世的名片，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接过，放在了钱包里。 梅赛德斯开到了别墅，林一羽下了车。他看着这辆车越来越远，心中满是迷茫。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沈新觉是什么感情，比友情复杂，但又好像并不是爱情，并不能让他排除万难，和沈新觉在一起。 他们之间，一直是沈新觉比较主动。他也好奇，自己和沈新觉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结局。 一周后，是华胥娱乐的年会，举行地点是一家酒店。dream作为华胥娱乐旗下的当红组合，要在年会上表演。 失踪已久的沈新觉，也出现在了年会上。 dream的四个人唱完歌，唐立果就吃东西去了，周泰然则走向了香槟塔。 林一羽看了沈新觉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新觉也没有说话，神情意外的冷漠。 卢建白走到了两人身旁，“新觉，我有件事想和说一下。” “好。”沈新觉跟着卢建白走了。 沈新觉走了之后，宋安娜就出现了。她说：“林先生，沈总想要见你。” 林一羽跟着宋安娜，去了酒店的一间房。在路上，一个端着酒的服务员不小心撞到了他，酒水洒到了他衣服上。但是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穿着湿衣服去见沈新世。 沈新世看见林一羽衣服湿了，对宋安娜说：“去给他买件衣服。” “是。”宋安娜出了房间。 沈新世问：“我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一羽踌躇了一会，说：“我经过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婉拒沈总的美意。” 沈新世略感意外，“为什么?”他觉得林一羽是个理性的人，理性的人就应该接受他的建议。 “首先，我比较适应国内的环境;其次，我很喜欢dream这个组合，哪怕这个组合只剩下三个人或者两个人，我也想把这个组合维持下去。”林一羽认真地说。 沈新世沉默了一会，说：“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个体，不能用片面来概括。”林一羽微笑道。 沈新世看着林一羽，“我原本打算，在沈新觉离开dream之后，就解散dream，让你们各自单飞。但是，如果你们愿意留在dream，也不是不行。”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沈新世淡淡地说。 “沈总，衣服买来了。”宋安娜把装有衣服的纸袋放在了床上，然后出去了。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沈新世的面换起了衣服，反正他和沈新世都是男的。 林一羽的衣服换了一半，门被粗暴地推开了，沈新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然后，沈新觉就看到了正在脱衣服的林一羽，以及坐在一旁的沈新世。 沈新觉睁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你们在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你相信吗?”沈新世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沈新觉抓住了林一羽的手腕，“你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还没有换完衣服。”林一羽虽然刚开始看到沈新觉的时候有点吃惊，但迅速就恢復了冷静。 “我虽然允许你参加公司的年会，但是你的禁足并没有解除。”沈新世语气冷淡，仿佛是在说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的事情。 沈新觉嗤笑道：“你们难道还打算把我送到什么机构，治疗我的同性恋吗?” “早在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将同性恋从疾病名册中去除了。所谓‘治疗同性恋’，根本没有科学的依据。”沈新世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自然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同性恋是不正常。 沈新觉诧异地说：“那你们为什么还关着我?” “你是同性恋吗?”沈新世问。 第96页 “我喜欢男人，难道不是同性恋吗?”沈新觉反问道。 沈新世又问：“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只喜欢他一个人呢?” “我……”沈新觉说不出话，他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饱尝单恋的酸涩与甜蜜，就是因为林一羽。他对于其他的男人并没有兴趣，他渴求的人只有林一羽一个。 “安娜，把他带回去。”沈新世命令道。 站在门外的宋安娜走到了沈新觉身边，“二少，请跟我走吧。” 沈新觉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性，其实是跆拳道黑带的高手，自己根本打不过她，只好跟着她走了。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林一羽一眼，仿佛要把林一羽的样貌铭刻在心底。 等沈新觉走了之后，林一羽才对沈新世说：“我感觉你很矛盾，好像是在阻止我们，又好像是在成全我们。” “你怎么想，我就是什么样。”沈新世含蓄地说。 “那个弄湿我衣服的服务员是你安排的吗?”林一羽问。 沈新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在爱情里埋下怀疑的种子，究竟是会让爱之花夭折，还是会让它生长得更快呢?” “有可能会是你意想不到的结局。”林一羽换完了衣服，向沈新世告辞。 沈新世看着林一羽的背影，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笑容。 沈新觉还是退出了dream，dream的组合官博发布了他的退出声明，其余的三个人将继续以dream的名义进行活动。不过，公司将为沈新觉举行一个告别演唱会。 告别演唱会当天，林一羽再次见到了沈新觉。 沈新觉憔悴了许久，他看着林一羽，久久不说话。 林一羽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他了，主动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沈新觉愣了一下，然后紧紧回抱住林一羽。 唐立果和周泰然也上前抱了一下沈新觉，毕竟做了这么久的队友，还是有些感情的。 四个人走上了舞台，台下是一片灯海，既有他们各自的应援色，也有代表组合的应援色。 他们开始唱起了他们赖以成名的那首《请再说一遍我爱你》： “说了一遍，请再对我说一遍， 说，我爱你， 即使那样一遍遍地重复， 你会把它看成一支布谷鸟的歌曲。” 台下的粉丝也跟着唱了起来，无数人流下了眼泪。今天，是dream作为一个完整的组合的最后一天。今天之后，虽然dream还是存在，但再也不是四个人的dream了。 沈新觉看着林一羽，唱道： “谁会嫌星星太多，每颗星星都在太空中转动; 谁会嫌鲜花太多，每朵鲜花都洋溢着春意。 说，你爱我，你爱我，一声声敲着银钟， 只是要记住，还得用灵魂爱我，在默默里……” 他有万千粉丝，万千人都爱他。但他只爱一个人，这首歌也只为一个人而唱。 舞台上飘落起玫瑰花瓣，落在他们的头髮和衣服上。 沈新觉拿着话筒说：“今天，除了我退出dream之外，我还想告诉大家一件事……” 卢建白想冲上去阻止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不会隐藏自己的感情，也不会做一个说谎的骗子。我要告诉我的粉丝，告诉所有人，我爱他。” 第54章 第五十章 为你而歌(十) 底下粉丝一片譁然，谁也没想到，在沈新觉的告别演唱会上，居然能听到他的真情告白。 沈新觉不是演员，也不是歌手，而是偶像。对于偶像约定俗成的规则就是，不能恋爱。而他的粉丝之中，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女友粉。 演唱会被紧急结束了，剩下的几首歌也不唱了。 四个人下了舞台，仍然穿着打歌服，脸上是未卸的残妆。 卢建白从成为dream的经纪人后，从来没有大声对沈新觉说过话。但今天，他失态地对沈新觉大吼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沈新觉镇定地说。 “你疯了。”卢建白难以置信地说。 “我没有疯，我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沈新觉看了一眼林一羽。 卢建白满脸失望，“你不仅代表你自己，还代表着dream。你的行为不仅会毁了你自己，还会影响你的队友，你的师弟，还有公司的声誉。”他以为沈新觉只是有点任性，没想到沈新觉如此不负责任。 “难道瞒着所有人，欺骗我的粉丝，就是对的吗?”沈新觉也无法理解卢建白。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卢建白嘆了口气，“我已经把这件事通知沈总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吧。” 沈新觉看向林一羽，“我有话对你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去了化妆间，沈新觉把化妆间的门关上了。 沈新觉知道沈新世的人很快就会来，他本来也想好了许多话要对林一羽说，可他面对着林一羽，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97页 林一羽见沈新觉许久都不说话，先开了口，“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逞强。” “我能再抱一抱你吗?”沈新觉问。 “可以。”林一羽张开了双臂。 沈新觉抱住了林一羽，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一定会再见面的，如果再见面，我会变成让你喜欢的男人。” 林一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沈新觉的后背。 化妆间的门被敲了三下，随后被打开了。 在敲门的时候，沈新觉就松开了林一羽，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宋安娜带着两个黑衣保镖，走进了化妆间。她说：“二少，请跟我们走吧。” 两个黑衣保镖，一左一右，站在了沈新觉身边。 沈新觉冷着一张脸，跟着他们出去了。 林一羽走出了化妆间，看到了卢建白。他转头看了一眼沈新觉离去的背影，然后问卢建白，“他没事吧?” “他一个大少爷，能有什么事。”卢建白气还没消，语气不悦。 沈新觉在演唱会上的告白，引起了轩然大波。 八卦论坛被这件事屠版，大家议论纷纷。 “沈新觉演唱会告白”，也登上了微博热搜榜的第一位。不少营销号也趁机推波助澜，赚取热度。 还有人传播谣言，往沈新觉身上泼脏水，让华胥娱乐的公关忙得焦头烂额。 微博上的许多沈新觉的粉丝都黑了头像，好几个站子也宣布关站。 沈新觉在dream中人气不低，虽然他在唱歌跳舞上实力平平，但是他俊美又有辨识度的长相，率直的性格，以及“不红就要继承家业”的噱头，为他吸了不少粉。不过这一次，他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虽然大部分的粉丝都不会回踩，因为回踩就是对过去的一种否定，而沈新觉，毕竟也是他们曾经喜欢过的人，但也有比较极端的粉丝宣布从此转黑。 很多粉丝，把沈新觉当做自己的男友，虽然他们可能连沈新觉的面也没见过。但沈新觉有了喜欢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像自己被绿了一样，祝福是不可能祝福的。 沈新觉告白的人，也引起了网友的猜测。他合作过的女明星，都成了怀疑的对象，甚至包括《超级跑跑》的秋雪晴。 没人能想到，他是对林一羽告白。 沈新觉又被关在了家里，不让他出门。 他对此，愤怒又无力。 刚开始，他还会大吵大闹，但是没有人理他。 就如同中国的许多父母一样，他的父母，也把他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他们以为，通过惩罚的手段，就能把自己孩子偏离的人生，扳到他们以为的正轨。他们觉得这是——“为你好”。 沈新觉知道，跟自己的父母是说不通的，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了沈新世身上。他对看守他的人说：“我要见沈新世。”他从不叫沈新世“哥哥”，一直都是直唿其名，就像沈新世也不会叫他“弟弟”一样。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说深厚不算深厚，说淡薄不算淡薄。 沈新觉见到了沈新世，不过他们中间隔着一扇门，门上有个小窗。他透过小窗，只能看到沈新世的半张脸，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新觉低声道：“你放我出去吧。” “我不会放你出去的。”沈新世冷淡地说。 “你们这样关着我也没用，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吗，你们越是不想让我做，我就越要做。”沈新觉看着沈新世的眼睛，“你们要是让我和林一羽在一起，说不定我会发现林一羽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好。” 沈新世眼眸深沉，“把你关起来，并不是我的决定，而是父亲的决定。我是不会为了你，忤逆父亲。如果你想出来，只能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帮你的。” 沈新觉问：“你们到底要把我关多久，我一辈子不低头，你们就要把我关一辈子吗?” 沈新世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沈新觉用手捶了捶门，然后身体顺着门滑下，坐到了地上。地板很冷，但他的心比地板还要冷。 他非常想念林一羽，非常想要再见林一羽一面。 因为演唱会上的突发事件，公司决定按照原计划解散dream。 而林一羽，也接受了公司安排他出国进修的决定。 他上飞机那天，不仅周泰然、唐立果、卢建白和贺景辉都来送他，还有一个意外的人——沈新世。 沈新世依旧是林一羽上次见到他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他看着林一羽，“你有什么话对他说吗?” 沈新觉没说“他”是谁，但林一羽知道他说的是谁。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沈新世压低了声音，“那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林一羽笑了，“谢谢你的照顾。” 林一羽和在场的众人依次拥抱，然后走入了安检口。 他路过机场电视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电视里正在播新一期的《超级跑跑》，刚好就是dream上节目的那一期。屏幕中自己和沈新觉站在一起，正在说话。 他看了一会，才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之前，他准备关掉手机，发现沈新觉给自己发了一条简讯，简讯只有四个字——“一路平安”。 第98页 他笑了笑，按下了关机键。 飞到美国要十几个小时，他戴上了眼罩，打算睡一觉。一觉醒来，或许就已经人在美国了。 他曾经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后来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偶像巨星，在最红的时候组合解散。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个传奇。虽然遭遇了挫折，但是他期待着未来崭新的人生。 沈新觉给林一羽发完简讯，就开始喝酒。他以前不明白周泰然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但他现在知道了，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虽然他现在被关在家里，但是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有，除了放他出去。 他喝醉之后，就在沙发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沙发上醒来。他感觉有些饿了，就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三明治吃。房间里有微波炉，但是他懒得加热了。 吃完三明治后，他给沈新世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他久久不说话。 沈新世也不说话，他送完林一羽之后，一直忙到了现在。他手底下不止华胥娱乐一家公司，他又是事必躬亲的性格，于是工作量十分庞大。 沈新觉问：“他走了吗?” “走了。”沈新世淡然道。 “他有对我说什么吗?”沈新觉又问。 沈新世答：“没有。” “……是他的性格。”沈新觉早已料到，可听到这个答案，心中还是有些失望。 “没有其他的事，我挂了。”沈新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沈新觉抢在沈新世挂掉电话之前，先挂了电话。 沈新世放下手机，看到宋安娜惊慌失措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宋安娜一向是个泰山崩而不惊的人，这也是沈新世看重她的地方。是什么消息，让她如此惊慌，甚至在进办公室前没有敲门。 而另一边，百无聊赖的沈新觉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播着新闻—— “今日早晨，一架客机从b市起飞后坠海，机上人员可能已全部遇难……” 第55章 番外五 若有来生 美国，洛杉矶。 合伙人拉着沈新觉去了酒吧，“你老是工作，跟我去放松一下吧。” 沈新觉之前推辞了许多遍，这次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去了。 沈新觉和以前的同学一起在美国开了一间网际网路公司，他从前对于商业很抗拒，认真做起来，居然还有几分样子，真的把公司做大了。 酒吧里群魔乱舞，灯光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 沈新觉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东方人，他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身材颀长。 合伙人用手肘捅了捅沈新觉，“怎么，看上了?”他知道沈新觉心里有个人，还是个男人，不过那个人已经去世了。 东方人转过身，沈新觉的表情转为失望。这个人只是背影像林一羽，长相上并没有相似之处。 沈新觉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东方人也注意到了沈新觉，虽然在美国东方人并不少见，但是像沈新觉这么出色的东方人，即使在国内也十分稀有。他对着沈新觉笑了笑，然后对着酒保耳语了几句。 酒保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这是那位先生请您的。” 沈新觉知道，这是约炮的意思，如果他喝了这杯酒，就代表同意。他拿起酒杯，对着那个东方人示意了一下，然后又放回了盘子里——这是拒绝的意思。 “这么正点你都不喜欢。”合伙人诧异道。 那个东方人长相俊美，腿长腰细，确实是个很好的对象。 沈新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烟。他英俊的面容，在烟雾中显得有几分忧郁。四周的人都在狂欢，他们在欢笑，在嘶吼，身体摩擦，眼神暧昧。而这个人却是安静的，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他。 合伙人嘆了口气，说：“你还是无法放下他吗?” “如果他没有去世，我们可能像普通情侣一样在一起，吵架，冷战，甚至分手。但是他去世了，这个故事永远无法开始，也就没有了结局。”沈新觉吐了个烟圈，他以前是不抽菸的，在公司熬夜加班，抽菸提神，才染上了菸瘾。 合伙人感嘆道：“他一定是个美人，才让你念念不忘。” “你要看吗?”沈新觉拿出了钱包，里面有一张他和林一羽的合照。照片上本来有4个人，不过他把周泰然和唐立果都剪了。 合伙人看着照片里的林一羽，“他真的……很美。” 照片里，林一羽微笑着，他有一种凌驾于性别之上的美，又不显得阴柔，而是让所有人都倾倒在这份美之下。 沈新觉也看向了照片，“是啊，他很美。” 沈新觉忙了一段时间，打算回国内一趟。他和自己的家人，还有dream的其他成员都许久没见面了。 他下了飞机之后，去了约定的星辉清吧。 星辉清吧开了许多年，除了装饰有些变旧，依然是以前的样子。这个地方，对于沈新觉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不仅是林一羽曾经打工的地方，还是他们dream曾经一起表演的地方。 贺景辉看到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人坐在了酒吧椅上，问：“想要喝什么酒?” 第99页 那人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你是……沈新觉。”贺景辉说出这个名字，心中好像被针刺了一般，因为这个名字，令他想到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随便来一杯。”沈新觉淡淡地说。 贺景辉调了一杯曼哈顿，然后推给了沈新觉，“好久没看到你了。” 沈新觉垂下眼眸，“我去美国了，在美国开了一家公司。” “没想到你居然会从商。”贺景辉对于沈新觉的事情有所耳闻，知道他是不想继承家业，才去当了偶像。 沈新觉拿起玻璃杯，摇了摇，冰块与玻璃杯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以前觉得管理公司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情，但是我现在发现这不过是工作而已，这个世界上难道人人都喜欢自己的工作吗?” “你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贺景辉感嘆道。 “人总是会变的。”沈新觉喝了一口酒。 唐立果和周泰然也来了，坐在了沈新觉的旁边。 dream的解散之后，唐立果做了歌手，周泰然当了演员。现在乐坛不景气，唐立果的歌都出不了圈，虽然出了几张专辑，但都是粉丝在买，而且销量远不如dream。周泰然演了几部电影和电视剧，但他演技平平，虽然靠英俊的长相吸了一点粉，不过演技也饱受诟病。 贺景辉向唐立果和周泰然打个招唿，然后给两人都调了一杯鸡尾酒，“这杯我请。” 唐立果问：“有什么吃的吗?”他跟以前相比胖了一些，不过脸蛋圆圆，还是很可爱。 贺景辉把菜单拿出来，然后递给了唐立果。 唐立果拿着菜单看了看，“我要美式薯条和黑椒鸡块。” “好的。”贺景辉让服务员去告诉厨师。 唐立果看了看周泰然，又看了看沈新觉，伤感地说：“没想到，dream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周泰然也看了看唐立果，又看了看沈新觉，“变了。”他们几个的改变，不仅是性格上的改变，还有外貌上的改变。 “dream这个名字起得真好，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唐立果端起酒杯，看着它缤纷的颜色，“要是这场梦能够不醒，那该多好。” “没有不会醒来的梦。”沈新觉又喝了一口酒。 唐立果看向清吧里的舞台，“我们要不要再一起唱一次歌呢?不过阿羽的部分没有人唱了。” “我没兴趣。”沈新觉把钱放在了吧檯上，然后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唐立果问：“这么快就走吗?”他椅子还没坐热呢。 “你想留在这里，就继续留着，单我已经买了。”沈新觉淡淡地说。 沈新觉走后，服务员把美式薯条和黑椒鸡块端了上来。 唐立果吃了几口，却觉得食不知味。 沈新觉回了家，他的父母和哥哥，难得都在家里。 沈父坐在沙发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沈母迎了上来，“回来啦，回来就好。” 沈新觉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母亲相处，只能对着她点了点头。他在成长过程中，这位母亲和他的父亲一样，总是缺席。 沈母笑着说：“我让厨师做了很多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沈父平淡地说：“吃饭吧。” 四个人在桌边坐下，桌上摆满了菜。 沈母站了起来，盛了碗鸡汤，放在沈新觉面前，“来，喝碗鸡汤。” 沈新觉端起鸡汤，喝了一口。鸡汤里里放了香菇、红枣和桂圆，味道甜中带鲜，十分美味。 “他自己有手有脚，你让他自己吃。”沈父不快地说。 沈母讪讪地坐下，低着头吃饭。 沈新世看向了沈父，“她是你的妻子，我们的母亲，你不要总是训斥她。” 沈父“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桌上的人不再说话，默默夹菜吃饭。 吃到一半，沈父忽然开口道：“新觉，我有同僚的女儿，你明天去见一下。” “我不想见。”沈新觉断然道。 沈父一拍桌子道：“不想见也得见。” 沈新觉冷冷地说：“我虽然是你的儿子，但我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提线木偶。” 沈父提高了声音，“你难道还要守着个死人吗?” “如果当初不是你干涉我们，我们说不定就在一起了。”沈新觉站了起来。 沈父怒气沖沖地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这顿饭，沈新觉是吃不下去了，他转身即走。 沈父吼道：“回来!”但是沈新觉的脚步不顿，径直走了。 “沈新觉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如果你一味地去命令他，他恐怕不会听从。”沈新世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他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沈父语气愤然。 “我还有事，先走了。”沈新世从佣人手中接过外套，穿在身上，也走了。 “不吃了!”沈父把碗一推，上了楼。 沈母对着满桌的残羹剩饭，嘆了口气。 第100页 离开沈家之后，沈新觉开着车在城市里乱逛。城市里车流不息，霓虹灯五颜六色。 他在某个地方停下，撸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疤痕。当初，他割腕自杀，家里才把他放了出来。不过，他也不是真心想寻死，只是想吓人而已。 他抬起头，海边度假的户外gg映入眼帘。他心中一动，于是开车去了海边。 他开了很久的车，才到达海边。 他下了车，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沙地上。 太阳快要沉入海底了，把海水和天空都染成了橘色。 沈新觉走到了海边，海水沖刷着他的脚背。 他看向远处，就是这一片海水，吞噬了林一羽的生命。 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沈新觉感觉海水的深处，似乎传来了歌声。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海里。当海水漫过了他的腰部，他才回过神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无知无觉，不可能见到林一羽。 他往回走，走回了沙滩，然后在沙滩上躺下。 他看着夜空，黑色的夜空上繁星点点。 他想起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沈母曾对他说过一个传说，她说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那么林一羽，是天上的哪一颗星呢? 相比死去的人，他觉得活着的人更为痛苦。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要死在林一羽的前头。 可是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用爪机打字写道的地雷~ 第56章 第五十一章 锦绣前程(一) 林一羽没想到，自己这一世，居然是死于飞机失事。 当偶像的经歷，对于他来说很新鲜。被粉丝们爱着，也让他觉得幸福。 这一次他遇到的研究对象，是和他同一个偶像团体的队友。 沈新觉家世不凡，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果然遭到了沈家的阻扰。 他和沈新觉还没有开始，他就被送出国，然后意外去世了。不过，飞机失事应该没有沈家的手脚，毕竟没有让一飞机的人陪葬的必要。 当他坐在飞机上，被海水淹没，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沈新觉。他想到死了，沈新觉一定会很伤心吧。 如果他没有死，和沈新觉谈个恋爱似乎也不错。或许他不应该拒绝沈新觉，而是应该给这个人一个机会。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他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他和沈新觉，也不会再见面了。 如果遇到下一个研究对象，喜欢他，他也对研究对象也好感，或许不妨开始一段感情。 虽然他面对的只是一串串数据，但是现在这个社会，每个人都在追求自由和个性，和动物、器官、充气娃娃等等谈恋爱的都有，那么和纸片人谈恋爱，也不足为奇吧。 太阳照射下，玻璃幕墙熠熠生辉。 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驶入了地下车库，一直开到电梯前。 卫锦程下了车，走入了电梯，按下了25楼的按钮。 电梯的运行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到了25楼。 卫锦程出了电梯，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接着在椅子上坐下。他扬声道：“林一羽。” 林一羽的办公室就在卫锦程办公室的旁边，他听到卫锦程叫自己，马上去了卫锦程的办公室。他先敲了敲门，等卫锦程说“进来”，才走了进去。 卫锦程面无表情地说：“给我泡杯咖啡。” “附近有星x克，不如我给您买一杯。”林一羽露出礼节性的笑容。 “就要你泡的。”卫锦程语气不悦，“我说什么，你只要说‘是’就可以了。” “是。”林一羽出了办公室，去泡咖啡。 他拿了一包速溶咖啡，拆开包装，把咖啡粉倒在被子里，然后放了几块方糖，接着倒入热水，用勺子搅拌。 他把这杯咖啡，放在了卫锦程的桌子上。 卫锦程喝了一口，马上吐了，“我不喝速溶咖啡。” 林一羽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您的意思是，我要现在去买咖啡豆和咖啡机吗?可现在是工作时间。” “你是我的秘书，让我满意，就是你的工作。”卫锦程冷冷地说。 “是。”林一羽转身又出了办公室，去楼下商场买咖啡豆和咖啡机。 林一羽和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个人停下脚步，看了林一羽的背影一会，才走入了卫锦程的办公室。 “嘉悦，你来了。”卫锦程看到沈嘉悦，眉头微展。 沈嘉悦在沙发上坐下，“刚才我看到一个人从你办公室出来，那个人就是你爸爸给你的人吗?” “是的。”卫锦程想到自己的父亲，又皱起了眉。 “听说你爸爸在你和那个私生子身边都安插了一个人。”沈嘉悦若有所思地说。 卫锦程沉默了一会，说：“卫瀚海说，要我和那个私生子竞争，谁赢了，谁才能继承家产。”从他知道他父亲在外面有私生子开始，他私底下就对自己的父亲再也没有了尊重，直唿其名。而且那个私生子，只比他小几个月。也就是说，在他母亲还怀孕的时候，他父亲就出轨了。 “为什么你爸爸会突然把那个私生子接回来?”沈嘉悦问。 第101页 “因为他要我和谢家联姻，我拒绝了。他大概觉得我不听话，就把那个人给接回来了。”卫锦程淡淡地说。 沈嘉悦诧异道：“你为什么拒绝?” “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制造另一齣悲剧。”卫锦程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最后郁郁而终。 沈嘉悦接着问道：“卫叔叔要你和那个私生子怎么竞争呢?” “他给了我和那个人每人一家公司，谁经营得好，谁就是赢家。哪怕是输了，那间公司他也不会收回，不过其他的东西他都不会给了。”卫锦程冷笑道。 “确实是卫叔叔的作风。”沈嘉悦感嘆道。 “卫氏集团的前身，其实是我外公的公司。我母亲嫁给卫瀚海之后，公司才改名换姓。我母亲的东西，我绝不会给别人。”卫锦程的眼中闪过一道锐芒。 “我也相信，赢的绝对会是你。一个私生子，拿什么跟你争。”沈嘉悦笑道。 忽然，门被敲响了。 “进来。”卫锦程看向了门。 一名正装丽人走了进来，“卫总，您有一个会议，马上要开始了。”她是卫锦程本来的秘书，在林一羽来了之后，部分工作交给了林一羽，但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还是由她负责。 “好的。”卫锦程点了点头。 “你去开会吧，我在这里等你。”沈嘉悦背靠在了沙发上。 卫锦程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錶，“你恐怕要等我半个小时。” 沈嘉悦做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可以等。 卫锦程出了办公室，开会去了。 沈嘉悦百无聊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门又被敲响了，沈嘉悦抬起头说了一声“请进”。 林一羽走进了办公室，没看到卫锦程，只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他端着咖啡，不知所措，“你是……” “我是锦程的好友。”沈嘉悦微微一笑。 林一羽把咖啡放在了卫锦程的办公桌上，然后准备离开。 沈嘉悦合上手中的书，“你能陪我说一会话吗?”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沈嘉悦的对面坐下。 沈嘉悦问：“你是锦程的新秘书?” “是的。”林一羽点头。 “你是卫叔叔的人?”沈嘉悦又问。 林一羽露出迟疑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沈嘉悦笑着说：“我父亲是卫叔叔的朋友，我从小和锦程一起长大，我不会做对卫叔叔和锦程不利的事情。” “是，我是卫先生派来的人。”林一羽低声道。 “他派你来，是帮助，还是……监视?”沈嘉悦挑了挑眉。 林一羽含蓄地说：“你觉得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 沈嘉悦轻笑一声，说：“你是个聪明人，卫叔叔的一切，未来都是锦程的，那个私生子不过是锦程练手的工具，你应该知道要站在哪一边。” “卫先生派我来，是让我来做卫总的秘书，我不会站在卫总的对立面。”林一羽垂下眼眸。 “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沈嘉悦将腿上的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好像忘了问你的名字，我叫沈嘉悦，你叫什么?” 林一羽记下了沈嘉悦的名字，“林一羽，双木林，数字一，羽毛的羽。” “林一羽。”沈嘉悦念了一遍林一羽的名字。 林一羽站了起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去工作了。”说完，他出了办公室。 沈嘉悦在办公室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卫锦程回来。 卫锦程看到桌子上的咖啡，放了许久，已经没了热气，“林一羽!” 林一羽走进了办公室，“卫总，有什么事吗?” 卫锦程头也不抬地说：“我不喝冷掉的咖啡，把它倒了，然后重新泡一杯。” 林一羽深吸一口气，说：“是。”他走了出去，重新泡咖啡。 沈嘉悦看着林一羽出去，又看向卫锦程，“他是卫叔叔的人，你和他都知道，你何必故意刁难他。” “我不好赶他走，等他自己辞职。”卫锦程冷冷地说。 “我看他脾气还不错，你把他赶走，卫叔叔说不定重新派个人来，比他还难对付。”沈嘉悦劝道。 卫锦程不说话，转起了手上的笔。 “我知道你对卫叔叔有气，你干嘛把气撒在他身上，他不过多领一份薪水而已。”沈嘉悦温声细语道。 卫锦程停下了转笔的动作，“你和他不过见了一面，就为他说话。” “我是为了你好，你是知道的。”沈嘉悦微微低头。 卫锦程沉默片刻，说：“我知道。” 沈嘉悦坐直了身子，“我这次来，是有桩生意要和你谈，我有一个朋友……” 卫瀚海交给卫锦程的，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名叫前程置业。而沈嘉悦这次要谈的生意，是他的一个朋友开发了一个楼盘，但是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已经停工了，于是想要把这个楼盘转手。 第102页 卫锦程心中盘算，觉得有利可图，但他生性谨慎，嘴上说：“我暂时不能给你答覆，不过我确实有合作的意向。” “这笔生意要是谈成了，我作为中间人，也能收到一个大红包呢。”沈嘉悦笑吟吟地说。 两人说话间，门被敲响了。 林一羽走了进来，将重新泡好的咖啡放在了卫锦程的手边。 卫锦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错。” 林一羽有些意外，看了卫锦程一眼，然后出去了。 第57章 第五十二章 锦绣前程(二) 到了中午，沈嘉悦打算和卫锦程一起吃饭，他看到林一羽，邀请道：“一羽，我就叫你一羽吧，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林一羽淡笑道：“我叫了外卖。” 沈嘉悦遭到拒绝，脸上还是笑容不减，“那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吃饭吧。” 卫锦程和沈嘉悦出了写字楼，上了车，卫锦程才开口道：“你对我的新秘书，似乎有点不一样。” 沈嘉悦笑了笑，说：“他是我喜欢的类型。” 卫锦程看了沈嘉悦一眼，“连卫瀚海的人你都敢动，你胆子未免太大了。” “只要是你情我愿，卫叔叔也不能说什么。”沈嘉悦刚刚和林一羽说话的时候，对着穿着西装的他，心中就起了脱下他的西装的念头。就是这种一本正经的人，动了情欲，才格外诱人。 卫锦程想了想，说：“你别动他。” “怎么了?莫非你也喜欢他。”沈嘉悦打趣道。 “毕竟是卫瀚海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好向卫瀚海交代。”卫锦程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虽然看上去温和，骨子里却十分恶劣。 “算了，兔子不吃窝边草。”沈嘉悦遗憾地说。 “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他也不过……”卫锦程顿了顿，“不过就那样。” 沈嘉悦斜着眼看向卫锦程，“真的被我说中了，他也是你喜欢的类型。” 卫锦程一时语塞，良久才道：“他是卫瀚海的人。” 沈嘉悦托着下巴说：“你要是把他睡服了，让他为你背叛卫瀚海，也是个助力。” 卫锦程沉默了一会，说：“我不做这种事。” 沈嘉悦笑嘻嘻地说：“不过，卫瀚海送了一个这么合你胃口的人到你身边，未必就没有送给你暖床的意思。” 卫锦程面色一沉，“要是这样，卫瀚海就管的太多了。” “是我不对，不该说这个。”沈嘉悦看着卫锦程的脸色，“你中午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卫锦程什么都吃。 沈嘉悦思考片刻，说：“吃西餐吧，我想吃牛排。” 沈嘉悦和卫锦程吃完饭后，就走了。 卫锦程回到公司，他看到林一羽提着外卖的塑胶袋，扔进了垃圾桶里。 林一羽虽然是卫瀚海派来的人，但确实是个不错的秘书，工作都能很好地完成，目前也没有做多余的事情，不过之后就不好说了。 林一羽看到卫锦程，低着头说了一声“卫总好”。 卫锦程俯视林一羽，其实林一羽个子不矮，只是卫锦程太高了。他说：“公司决定收购翡翠公馆，你写一个计划书给我。” 翡翠公馆，就是沈嘉悦朋友打算转手的那个楼盘。这个楼盘地段不错，交通便捷，周边的配套也比较齐全，十分好卖。如果不是一时资金周转不灵，估计那个朋友也不会转手。 “是。”林一羽知道这并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范围，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卫锦程走了之后，林一羽开始对着电脑写计划书。 他大学念的并不是文秘专业，而是新闻学。他曾经的梦想是做个记者，但是接受卫氏集团资助的他，只能在毕业之后去卫氏工作。在卫氏工作了一年之后，他被卫瀚海派到了前程置业，给卫锦程当秘书。当然，除了给卫锦程当秘书之外，他还要定期向卫瀚海汇报自己的工作。 卫瀚海的家事，他有所耳闻。卫锦程不喜欢他，他也能够理解。他是个双面人，夹在卫锦程和卫瀚海之间。 他之前在卫氏集团，是做行政方面的工作。后来到前程置业，他又恶补了一堆房地产方面的知识。 林一羽在网上查了查翡翠公馆，心中大概有了底。 翡翠公馆之所以资金周转不灵，是因为“五证一书”没有批下来。所以购房者虽然交了一部分的钱，却迟迟不能签合同，怨声载道。 “五证一书”是指《国有土地使用证》、《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施工许可证》、《商品房预售许可证》和《房地产开发企业资格证书》。如果没有“五证一书”，开发商是不能卖房子的，否则就是违规。而且没有“五证一书”，购房者也无法办理房产证。 如果能解决“五证一书”的问题，那么翡翠公馆就能为前程置业带来绝大利润。如果不能，那么翡翠公馆就只能烂在手里。 虽然林一羽的心中有了想法，但写计划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一直写到下班，才写了一小部分。他关上电脑，决定明天再写。 第103页 他出了写字楼，发现外面下雨了，但是他又没带伞。他只好脱下外套，挡在头上，然后在雨里跑了起来。 一辆车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卫锦程的脸。 卫锦程淡淡地说：“上来。”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谢谢。”他把湿了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身上的衬衫也有些湿了，透出肉色来。 卫锦程看了林一羽一眼，就偏过头不再看他。 对于卫锦程的帮助，林一羽有些意外。他想，卫锦程可能并不太讨厌他。 卫锦程问：“你住在哪里?” 林一羽看了看司机，说了自己住的公寓的名字。 卫锦程又问：“没有车?” “没有，我住的地方离公司挺近的，走路15分钟就到了。”林一羽低声道。 卫锦程微微皱眉，“租的?” “是的，现在房价太高了。”林一羽苦笑。 卫锦程不再说话，他对林一羽的生活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随口一问而已。 车开到了公寓楼下，雨已经渐小了。 林一羽又道了声谢，下了车。 他回到了自己租的公寓，地方不大，家具齐全。他当初租下这个地方，就是看中了可以拎包入住这一点。 他脱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热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洗完澡后，他用吹风机把头髮吹干。然后，他在床上看了会书，就关灯睡觉了。 林一羽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计划书给写了出来，然后交给卫锦程。 卫锦程收到计划书，也没看，放在一边。 林一羽出了办公室，继续去忙其他的工作。 午休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卫瀚海”的名字。他没有父母，也没什么朋友，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除了外卖、快递和推销，就是——卫瀚海。 他深吸了口气，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卫瀚海低沉的声音，“周六有时间吗?”。 林一羽知道，即使自己说没时间，卫瀚海也会追问自己要做什么，然后调查自己。他老实地说：“有。” “那一起吃个饭吧。” “好。” 在那边要挂断之前，他鼓起勇气说：“卫先生……” “你想说什么?” 听到卫瀚海的声音，他的勇气像是个气球被针戳破了。他小声道：“没什么。” 电话挂断了，林一羽对着手机发了会呆。 在卫锦程的公司，他过得并不舒服，但待在卫瀚海的身边，让他更难受。他怀疑卫瀚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把他派来。 或许在卫瀚海看来，就是给自己养的宠物换了一条比较长的牵引绳，只要动动手，宠物还是会回来。而聪明的宠物，也不会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 “请问，这是卫锦程卫总的办公室吗?”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林一羽的思绪。 林一羽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美人。她头髮乌黑，皮肤白皙，气质高雅，脸上带着柔美的笑容。 “是的，请问你是?”林一羽站了起来。 “我叫谢子萱。”谢子萱将一缕散落的头髮拨到耳后。 林一羽进了办公室，“卫总，有一名叫谢子萱的小姐想见您。” 卫锦程面色一冷，“让她进来吧。” 林一羽出去对谢子萱说：“谢小姐，你可以进去了。” 谢子萱走进了办公室，“锦程，好久不见了。” “你来干什么?”卫锦程不客气地说。 “我们结婚吧。”谢子萱语出惊人。 卫锦程看了谢子萱一会，“你脑子有病吗?” “只要你和我结婚，你就是卫氏的继承人，不用去跟一个私生子竞争。”谢子萱在沙发上坐下，把包也放在了沙发上。 “我不用跟你结婚，我就能得到卫氏。”卫锦程眼眸深沉。 “我不漂亮吗，还是我身材不够好，再加上我的家世，我觉得你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结婚对象了。”谢子萱撩了撩头髮。 卫锦程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是卫瀚海替我决定的人，就这一点，我就不可能娶你。” “原来是这样。”谢子萱低下了头。 “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卫锦程看向了电脑。 谢子萱站了起来，走向了卫锦程，一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面，“你把我推开，不怕我投向你的敌人吗?你弟弟对我，可是很殷勤呢。” “我没有弟弟，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卫锦程冷淡地说。 “你不要后悔。”谢子萱拿起包，走了。 第58章 第五十三章 锦绣前程(三) 纵然林一羽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时间也还是到了周六。 他下了班，走回了家，就看到公寓楼下停着一辆林肯。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林肯的旁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卫瀚海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才睁开眼睛，“你来了。” 林一羽低声道：“卫先生。” 第104页 “今天吃日料，你喜不喜欢?”卫瀚海声音低沉。 “卫先生决定就好。”林一羽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前面，没有看卫瀚海。 卫瀚海发出一声轻笑，“那就吃日料吧。”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车窗打开了一半，林一羽看着外面霓虹的光影。外面繁华而热闹，车内沉闷而寂然。 卫瀚海问：“工作怎么样?” 林一羽低下了头，“还好。”工作当然说不上顺心，但这是不能同卫瀚海说的。 卫瀚海又问：“锦程对你怎么样?” 林一羽答：“也还好。”卫锦程对他，虽然有刁难，但也不算太差。 “你啊。”卫瀚海这两个字不知是什么意思，旁人可能听出宠溺的意味，但林一羽听了，只觉得心头髮紧。 他和卫瀚海，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老闆和员工，除此之外，就没有——也不该有其他关系了。 车开到了日料店的门口，这家店光门口就透着一股雅致的意味，不像一家日料店，倒像日本古宅的入口。门是木制的，旁边有个石碑刻着店名，还有一株樱花，枝上点缀着粉色的花瓣。 林一羽和卫瀚海下了车，进了包厢。 包厢里舖着榻榻米，摆设虽然不多，却显得简洁而高雅。 林一羽在桌边跪坐，面无表情。 卫瀚海在林一羽的对面，脸上倒是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她容貌秀美，仿佛大和抚子一般。菜的摆放也像是艺术品，器皿精美，颜色和谐。 林一羽在卫瀚海动筷了之后，才拿起了筷子。这家店他有所耳闻，虽然价格高昂，但备受老饕们的喜爱，菜大概是很美味的，可他对着卫瀚海，实在是食不知味。 “不喜欢?”卫瀚海问道。 林一羽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没什么食慾。” “你平时都吃什么?”卫瀚海觉得林一羽似乎瘦了一点，虽然他这个样子更加惹人怜爱，但毕竟对身体不好。 “外卖。”林一羽小声道。 “外卖又不健康又不干净，要不要我每天派人给你送饭，或者直接拨个厨子给你。”卫瀚海淡淡道。 “不用了，我自己也会做饭，就是人比较懒。”林一羽既懒得做饭，也懒得洗碗。 卫瀚海看了林一羽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会做饭。” “我就会做一些家常菜，味道也一般。”林一羽说的是实话，他自己都不爱吃自己做的饭。 卫瀚海笑道：“有空不如给我做做吧。” 林一羽听了卫瀚海的话，暗暗心惊，脸上却还是笑着回应，“我做饭，不是献丑吗，您什么没吃过。” 卫瀚海不再说话，这就算是揭过了。 林一羽心中松了口气，如果可以，他连卫瀚海的面都不想见，更别说两个人吃饭了。 吃完饭后，两人又上了车。 卫瀚海对司机说：“送他回去吧。” 车开到一半，卫瀚海把手放到了林一羽的大腿上。 林一羽寒毛直竖，大腿上肌肉紧绷。 卫瀚海的手放了一会，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林一羽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卫瀚海时不时的暧昧动作。最开始，卫瀚海对他，只是单纯的资助人。可这一切，在他满十八岁那年，就改变了。卫瀚海提出要包养他，被他拒绝了。虽然被拒绝，但卫瀚海还是对他动手动脚。而和卫氏签了资助合同的他，也无法逃离卫瀚海。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卫瀚海还是有那么一点风度，并没有对他用强。 车开到公寓门口，林一羽逃也似地下车。 卫瀚海看着林一羽的背影，低声笑了。他笃定林一羽逃不出他的掌心，而他得到林一羽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情趣而已。 第二天是周日，林一羽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起了床，洗漱之后，下楼去餐馆吃了份煲仔饭。 吃完饭后，他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 逛街的时候，他看到了之前见过的谢子萱。谢子萱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而且这个男人的长相和卫锦程有几分相似。 林一羽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大概就是卫瀚海的私生子、卫锦程同父异母的弟弟卫锦书。不过，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卫锦程更加出色。 谢子萱也看到了林一羽，她眼神闪烁，然后当做没看见。 林一羽买了衣服，出了商场，看到一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旁边有个人正在抽菸。他认识这个人，是他在卫氏集团时的同事，他们关系还不错。他叫了这个人的名字，“耀文。” 柳耀文把烟掐了，扔进了垃圾桶，“一羽，好久没看见你了。” 林一羽看了一眼那辆法拉利，“这是谁的车?” “我老闆的车。”柳耀文嘆了口气，“我老闆就是大老闆的二儿子，我被大老闆派去给他当秘书。但我哪里是当秘书，简直是当保姆。他周末陪女朋友逛街，我都要陪着。” “太巧了，我现在在给你老闆的哥哥当秘书。”林一羽苦笑道。 柳耀文凑了过去，“我这里有一些八卦，你要听吗?” 第105页 “什么八卦?”林一羽好奇地问。 柳耀文娓娓道来，“我老闆的母亲，其实是大老闆的初恋情人。大老闆结婚之后，和她一直藕断丝连。大老闆的夫人怀孕之后，这位外室也怀孕了。夫人生了大少爷卫锦程，外室生了二少爷卫锦书。不过，大老闆一直没有把卫锦书母子俩接回家，直到卫锦程拒绝联姻，大老闆才认回了卫锦书。” “原来是这样。”虽然早就有所耳闻，林一羽还是有些吃惊。 柳耀文感慨道：“现在大少爷和二少爷争家产，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能赢。” “你希望谁赢呢?”林一羽笑着问。 柳耀文挑了挑眉，“我当然是希望二少爷赢，二少爷得道，我这样的鸡犬也能升天。” “卫先生年富力强，龙精虎勐，说不定又折腾出个儿子呢。”反正卫瀚海不在周围，林一羽胡说道。 柳耀文听了，哈哈大笑，“你说的也是。” 林一羽和柳耀文分别之后，回了公寓。 他在楼下吃了个晚饭，接着回家做了个扫除，就睡了。 醒了之后就是周一，新的一周开始了。 林一羽跟着卫锦程去看地，这块地虽然现在比较偏僻，周围人烟比较稀少，但是这里是政府未来发展的方向，升值潜力很大。 林一羽和卫锦程坐在车上，都不说话。 林一羽看向车窗外，车越开越偏，四周的景物从高楼到平房，再到空地。 忽然，有一辆面包车加速超过了他们的车，并且在前面横着停下，拦在了马路中央。 司机也只好踩了剎车，把车停下。 面包车的车门打开，几个人下了车，他们头上都戴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 林一羽瞳孔紧缩，因为他看到这些人手里拿着枪。 这些人走到了宝马的周围，喊道：“出来!” 影视剧里经常能看到有人对着车射击，车里面的人毫髮无损，这是非常荒诞的，真实情况是子弹能轻易地打穿车身，击中车内的人。 林一羽、卫锦程和司机都下了车，举起了手。 一个人用枪指着司机说：“抱头蹲下。” 司机抱着头蹲了下来，身体瑟瑟发抖。 那人残忍一笑，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司机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的眼睛还大睁着，仿佛死不瞑目一般。 林一羽听到枪声，身体一抖，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会杀人。 两个人在路边挖了个浅坑，把司机埋了。 林一羽和卫锦程都被用绳子绑住了手，还被搜了身，确认身上没有武器或者定位器，然后他们被押到了面包车上。 绑匪也上了面包车，接着车开动了。 卫锦程冷静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是要他的命，刚刚就会杀了他，既然没杀他，那就是别有所求，所以他并不害怕。 没有人回答，车内寂静无声。 卫锦程继续问道：“你们想要什么?如果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不能伤害我和我的人。” 还是没有人说话，这些绑匪的目的似乎并不是钱。 车不知开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卫锦程和林一羽被押下了车，他们看到了一个仓库。 绑匪打开仓库的门，押着肉票进去了。仓库内十分空旷，墙壁上有涂鸦，地上还有生活垃圾。 绑匪将卫锦程和林一羽押到了一个房间里，然后解开了两人手上的绳子，接着出去了，关上了门。门是铁制的，涂着绿漆，还有几道刮痕。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的床单、被套和枕头都是白色的，不过由于使用时间过长，已经泛黄了，还带有污渍。 卫锦程和林一羽就在这个房间里，相对而视。 第59章 第五十四章 锦绣前程(四) “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卫锦程沉声道。 “谁是你的敌人，谁就值得怀疑。”林一羽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秘书，也会遭此横祸。他并不想在自己的人生履歷中，增添被绑架的经歷。 卫锦程首先怀疑的就是卫锦书，其次他怀疑的是卫瀚海，哪怕卫瀚海是他的父亲，还有他在商场上的一些对手，甚至是此时在他对面的林一羽。他缓缓道：“他们绑架了我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一羽想了想，说：“你觉得，他们绑架了你，然后向卫先生索要赎金，卫先生会给吗?” “他不会给，他会马上报警。反正死了一个儿子，他还有一个儿子。”卫锦程冷笑道。 “那他们绑架我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林一羽对此感到十分迷惑。 卫锦程沉默片刻，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然床单有点骯脏，但此时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于是两人都坐到了床上。 林一羽问：“我们失踪了，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卫锦程顿了顿，“但是在我们获救之前的时间里，已经够这些人对我们做很多事了。” 林一羽看向卫锦程，“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害怕是无用的情绪，残忍的人并不会因为你的害怕而放过你，这种情绪反而会成为他愉悦的添加剂。”卫锦程冷静地说。 第106页 忽然，门被打开了。 一个人拿着两份盒饭和一瓶水走了进来，“吃饭了。”他把盒饭和水放在了地上，又出去了。 林一羽拿起了地上的盒饭，打开了，一份是青椒炒肉，另一份是土豆烧牛腩。他之前还不觉得饿，闻到食物的香气，马上饿了。他将一份盒饭递给了卫锦程，“应该没有毒吧。” “能用子弹杀人，不会用毒的。”卫锦程拆开一次性筷子，吃了起来。 林一羽也吃了起来，味道还可以，绑匪并没有虐待俘虏。 吃完饭后，林一羽又拿起了地上的矿泉水，“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你先喝，我再喝。” “我不介意。”卫锦程看了一眼林一羽红润的嘴唇，又偏过了头。 林一羽喝了几口水，把水瓶递给卫锦程。 卫锦程看了水瓶的瓶口一会，才喝了几口，盖上瓶盖，放在地上。 过了一会，卫锦程觉得身上发热。他看向林一羽，发现林一羽也是面色绯红。 林一羽喃喃道：“我是怎么了?” 卫锦程离开了床，走到了房间的角落，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觉得欲望越来越难以容忍，他的理智也在逐渐丧失。 他转过头，看见林一羽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 他终于无法忍受，扑了过去…… 沈嘉悦带人赶到了仓库，击毙了几个绑匪，还有的绑匪逃了。 他一个一个房间搜过去，终于在打开一间房的房门后，看到了卫锦程。他问：“你没事吧?” 卫锦程的衣服有些凌乱，神情有些古怪，不过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他按了按眉心，“我没事。” 沈嘉悦发现卫锦程背后的床上，睡着一个人。他这才注意到空气里有一股暧昧的气味，地上还有撕坏的衣服。这股气味，常年游冶花丛的他，太熟悉了。 卫锦程对沈嘉悦说：“房间里有摄像头，你处理一下。”他用床单把林一羽裹住，然后把他横抱起来。 沈嘉悦看到林一羽的脸，吃了一惊，“你把他……” “睡了。”卫锦程看向怀中的林一羽，林一羽还在昏迷，双目紧闭。 “卫叔叔那边该怎么办?”沈嘉悦问。 卫锦程冷冷地说：“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 沈嘉悦指了指林一羽，“他，你又该怎么办呢?” “既然睡了，那他就是我的人。”卫锦程理所当然地说。 “他未必愿意。”沈嘉悦低声道。 卫锦程挑眉道：“难道我还配不上他吗?” “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沈嘉悦嘆了口气。 “我的事情，我会解决。”卫锦程向来一帆风顺，他并不觉得感情会成为他人生中的难题。 卫锦程抱着林一羽走出了仓库，然后把他抱到了车上。他轻柔地将林一羽放下，接着在旁边坐下，让林一羽的头枕着自己大腿。他看向林一羽的脸，不久之前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浮现。 “去医院。”卫锦程吩咐道。 林一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 他感觉头很疼，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具体的细节他记不清了，一切都是零零碎碎的，灼热的吻，汗湿的身体，疼痛的贯穿。 他被卫锦程…… “你醒了。”护士看到林一羽醒了，出了病房。 林一羽想要出声阻止，但喉咙干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卫锦程走进了病房。 林一羽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卫锦程。 卫锦程在林一羽的床边坐下，“你要喝水吗?”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接过玻璃杯，沉默地喝了半杯水。他坐起来的时候，牵动了身下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 “你现在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投向我。你和我发生了关系，卫瀚海知道了，是不会再信任你的。”卫锦程目光炯炯。 林一羽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卫锦程愣了愣，“你……” 林一羽打断了卫锦程的话，“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么请你现在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你好好考虑吧。”卫锦程站了起来。 林一羽咬住了下唇，他其实更想说一些偏激的话，但他的涵养阻止了他，哪怕是在遭受了暴力侵犯之后。 虽然这件事并不是卫锦程的错，卫锦程也是受害者，但是卫锦程的态度，让林一羽觉得十分失望。 卫锦程走出病房之前，回头看了林一羽一眼。病房是白色的，而坐在白色病床上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 沈嘉悦看到卫锦程出了病房，问：“你和他吵架了吗?” “没有。”卫锦程心中烦闷。 “那你和他说了什么?”沈嘉悦问道。 卫锦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和林一羽之间的谈话告诉了沈嘉悦。 沈嘉悦听了卫锦程的话，简直要大笑起来。自己的这位好友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在感情上却是一塌煳涂。他说：“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这些。” 第107页 卫锦程问：“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应该对他说……”沈嘉悦看向了卫锦程的眼睛，“我爱你。” 卫锦程偏过了头，“这听起来太蠢了。” “这三个字，比什么都管用。”沈嘉悦笑道。 卫锦程冷然道：“你就是用这三个字，来玩弄别人吗?” 沈嘉悦微微一笑，“我从来都不玩弄人，我交往的每一个人，我都真心爱过，只是我的爱情就像玫瑰，一时鲜艷，随即枯萎。” 卫锦程轻轻击了下掌，“有趣的说法，但无法掩盖你一年之内身边换了十几个人的事实。” “你一心事业，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像你这样的铁石心肠，是无法理解我的。”沈嘉悦佯作嘆息道。 “我想我永远都无法理解你。”卫锦程虽然和沈嘉悦是好友，但沈嘉悦混乱的感情作风，他无法贊同。 沈嘉悦斜着眼看向卫锦程，“你真的不用我帮你支招吗?” “我有我自己的方法。”卫锦程觉得沈嘉悦只会越帮越忙。 林一羽在医院住了几天，又迎来了一位他不想见到人。 卫瀚海出现在了他的病房，手中是一本病歷。 林一羽低着头说：“卫先生。” 卫瀚海捏住了林一羽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了他的脸一会。这张面孔，和以往相比，苍白了一些，可依旧十分美丽，甚至多添了几分柔弱可怜。但卫瀚海知道，柔弱只是一种错觉，这个人的内里十分坚硬。 “不愧是我的儿子，连品味都和我一样。”卫瀚海看了病歷，再结合一些消息，知道了林一羽受到了卫锦程的侵犯。他没想到自己看中的猎物，居然被自己的儿子捷足先登。 林一羽挥开了卫瀚海的手，“卫先生!” “现在的你，已经不适合做锦程的秘书了，我会安排你回到卫氏。”卫瀚海淡淡地说。 林一羽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有些激动过头，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下来，“是。” “你受到的伤害，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卫瀚海的手放在了林一羽的手上。 林一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卫瀚海抓住了，“卫先生，请你放开我。” 卫瀚海看着林一羽，眼神淫猥，“真可怜，他对你一定很粗暴吧。” 林一羽想起了那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刻，身体被贯穿，他想要逃离，又被抓住腰，拖了回来，后背贴上男人健硕的胸膛。痛苦的记忆，让他的身体轻微地发抖。 门被推开，卫锦程闯了进来，“老头子，你在做什么!” 第60章 第五十五章 锦绣前程(五) 卫瀚海放开了林一羽的手，“我觉得我还没有到被人叫做‘老头’的年纪。” 卫锦程不知道卫瀚海居然对林一羽怀着这样的心思，又是噁心，又是厌恶，“你年纪都能做他爸爸了。” 卫瀚海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卫锦程在场，有些话他就不方便说了。 卫瀚海走后，卫锦程看向了林一羽，“你和卫瀚海……” 林一羽也看向了卫锦程，眼神冷漠，“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卫锦程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当面问的问题。 林一羽微微抬起头，“我和卫先生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事。” 卫锦程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为他办事?” “首先，我和卫氏签了合约;其次，卫先生资助我上学，对我有恩。虽然卫先生……但是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伤害到我的事。”林一羽淡淡地说。 卫锦程听出了含沙射影的意味，“你这样一说，倒显得他是个好人，我是个恶人。”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林一羽不客气地说。 “卫瀚海是个什么人?为了攀上高枝，抛弃了自己的恋人，又在自己妻子怀孕的时候出轨，身边的人从来没断过，男男女女都有，现在一把年纪了，还会对和他儿子年龄差不多的人出手!”卫锦程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和卫氏签了5年合同，5年结束，我就会离开卫氏。至于卫先生私德如何，这和我没有关系。”林一羽语气冷淡。 卫锦程推开门，气沖沖地走了。 林一羽看着卫锦程的背影，放在被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林一羽身体痊癒之后，销了假，继续在前程置业上班。 他工作了一会，忽然一个人抱着一束玫瑰花走了过来。 那个人问：“请问你是林一羽林先生吗?” 林一羽愣了一下，说：“是。” “这是您的花。”那个人将玫瑰花递给了林一羽。 “我的?”林一羽纳闷道。 那人将花送到，就走了。 林一羽抱着花，看到花中间有一张小卡片。他拿起卡片一看，上面只写了一个“卫”字。他一时竟不知道这花是卫锦程送来的，还是卫瀚海送来的。不过他想了想，卫瀚海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八成是卫锦程的手笔。 他起了身，把花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108页 卫锦程上班的时候，路过林一羽的办公室，没有看到自己送的玫瑰。他问：“花呢?” “扔了。”林一羽答。 卫锦程又问：“不喜欢?” “不喜欢。”林一羽摇头。 卫锦程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说了一句“不喜欢就算了”。 下班的时候，卫锦程出了办公室，轻轻敲了敲林一羽的桌面，“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附近。”林一羽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站了起来。 卫锦程这才回想起林一羽确实就住在这附近，他改口道：“我刚好想散步，我把你送到你家楼下吧。” “卫总，你今天有点奇怪。”林一羽简直怀疑面前的人不是卫锦程了。 “我今天很奇怪吗?”卫锦程今天精心搭配了衣服，还喷了香水，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奇怪的地方。 “你又是送花，又是说要送我回家，如果我是女性，会怀疑你在追求我。”林一羽自以为开了个玩笑。 “我就是在追求你。”卫锦程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没想到林一羽居然看不出来。 林一羽吃了一惊，“你是在追我?” “我接下来的计划，还有请你逛街、看电影以及和你共进烛光晚餐等等。”卫锦程平生第一次追人，甚至在网上查资料，做了个计划表。 林一羽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看着卫锦程的样子，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我对你没有感觉，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卫锦程听到林一羽的拒绝，神色依然很平静，“你拒绝得太快了，我希望你在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再做出决定。” “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可能性。”林一羽委婉地说。 “错过了我，你可能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了。”卫锦程颇有自信地说。 林一羽失笑道：“你可能是一个不错的老闆，但我并不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卫锦程身体前倾，更加靠近林一羽，“你并不了解我，你应该给自己一个了解别人的机会。” 林一羽后退一步，“有些了解，并不需要开始，因为这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比我以为的更加冷酷。”卫锦程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新奇。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卫总明天见。”说完，林一羽就走了。 卫锦程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低声笑了。 卫锦程离开公司，回到住所。 他洗了个澡，洗完之后拿起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简讯——“周日回家吃晚饭。”发简讯的人是卫瀚海，一般没有特别的事，卫瀚海是不会联繫他的。 纵然他并不是很想回卫家，但他现在羽翼未丰，还是要和卫瀚海虚与委蛇。 他心中一动，给林一羽发了条简讯——“周日陪我吃个饭。” 不一会儿，林一羽就回了简讯，“收到。” 他看着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对着屏幕笑了。 他有点好奇此时的林一羽在做什么，是否和自己一样，洗了澡，准备睡觉。林一羽睡着之后，会不会做梦?如果做梦，是噩梦还是美梦呢? 他拿出柜中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着高脚杯，走到了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城市，灯光如海，车流如河。 他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寂寞，如果林一羽此时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一个人，度过了许久的岁月，但他从来没有产生过寂寞的情绪。但是今天，在这个寒冷的夜里，他怀念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喝了一口红酒，醇香的味道在口中瀰漫。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的脸，有几分落寞，有几分惘然。 周日的时候，卫锦程带着林一羽回了卫家。 林一羽本来以为是和客户吃饭，但是车开到别墅门口，他才知道自己被坑了。他去过一两次卫家，所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都已经到了门口，他也不能掉头就走，只好下了车。 卫锦程和林一羽一前一后走入了别墅，卫锦书和谢子萱正坐在沙发上。 谢子萱眼神复杂地看了卫锦程一眼，微微低头。 卫锦书含笑道：“哥哥，你来了。”他看向林一羽，“这位是?” 卫锦程看到卫锦书，心情就变差了，冷冷地说：“他是……” 林一羽打断了卫锦程的话，他害怕卫锦程说出什么胡话来，“我是卫总的秘书，很高兴见到你。”说完，他伸出了手。 卫锦书和林一羽握了下手，“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他并不相信林一羽的身份就是简单的秘书，因为这还是卫锦程第一次带人回家。 卫锦程在沙发上坐下，对林一羽说：“你也坐。” 林一羽在卫锦程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扫视了一下周围。卫家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分别，金碧辉煌，极尽豪奢，甚至摆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古董。 卫锦书揽住了谢子萱，说：“这是子萱，哥哥你也认识的。”他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得意。 卫锦程“嗯”了一声，神色淡然。 卫锦书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从以前开始，他就桩桩件件都比不过卫锦程，无论是身份、长相、成绩还是事业，就连谢子萱，都是卫锦程不要的。 第109页 谢子萱被卫锦书搂在怀里，有些尴尬。她想推开卫锦书，但她身为卫锦书的女友，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不给卫锦书面子。 这时候，管家从楼上走了下来，“大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 “好的。”卫锦程站了起来。 卫锦书也站了起来，问：“那我呢?” 管家说：“老爷和大少爷谈完之后，就是二少爷了。” 卫锦书松了口气，“我等您叫我。” 卫锦程上了楼，去了书房。 书房中左边是书柜，摆放着无数书籍;右边是个架子，上面摆着古玩;对着门的那面墙上，则挂着几幅古画。 卫瀚海坐在书桌后面，卫锦程站在书桌前面。这一对容貌相似的父子，对视时仿佛有火星四溅。 卫瀚海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你是我最优秀的儿子，但是如果你能学会听话，那你就更完美了。” “你既然想要一个听话的儿子，卫锦书不能令你满意吗?”卫锦程嗤笑道。 “你和锦书，都是我的儿子。在我眼里，你们并没高低之分。你可能成为我的继承人，锦书也可以。”卫瀚海打开抽屉，拿出了一盒雪茄，还有一盒火柴。 “他，一个私生子，你居然把他和我相提并论。”卫锦程不屑地说。 卫瀚海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雪茄剪，“虽然锦书并不是婚姻的产物，但他身上也流着我的血，这份血液同样在你的血管中流淌。” 卫锦程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想再和卫瀚海兜圈子，“你把我叫来，到底要说什么?” “锦书和谢小姐准备订婚了。”卫瀚海从盒子里拿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剪切掉了雪茄头。 第61章 第五十六章 锦绣前程(六) 卫锦书和谢子萱订婚消息，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订婚，也就表示着卫锦书将得到谢家的襄助，对卫锦程的威胁更大了。 卫锦程沉默了一会，说：“你同意了?” “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卫瀚海划了一根火柴，然后将雪茄放在了火焰的上方。 卫锦程讽刺道：“你不怕你死之后，卫锦书保不住卫家的财产，让卫氏改名叫谢氏吗?”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卫瀚海点燃了雪茄，吹了两口。 卫锦程看着卫瀚海，“你真是个疯子。” “你可不要小看了你的弟弟，否则你就会成为这场游戏的输家。”卫瀚海吸了一口雪茄，接着缓缓吐出。 卫锦程想到了自己之前被绑架的事，绑匪死的死，逃的逃，至今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他说：“我知道了。” “听说你把你的秘书也带来了。”卫瀚海又吸了一口雪茄，“不过他很快就不是你的秘书，我决定让他回到卫氏，我会换一个人派到你身边。” “我拒绝。”卫锦程斩钉截铁地说，“他我用得很顺手，我不需要换人。” “我只是告知你，并不是徵得你的同意。”卫瀚海弹了弹菸灰。 卫锦程冷然道：“我不会放人的。” “那么就由一羽来做决定吧。”卫瀚海挥了下手，“你可以出去了。” 卫锦程下了楼，看见卫锦书正和林一羽说话，脸色顿时一沉。他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卫锦书笑道：“随便聊聊。” “你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卫锦程坐了下来。 管家走了过来，说：“请二少爷去书房。” “轮到我了。”卫锦书站了起来。 客厅之中，只剩下了卫锦程、林一羽和谢子萱。 林一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谢子萱看林一羽走了，幽怨地看向卫锦程，“我和你弟弟要订婚了。” “恭喜。”卫锦程淡淡地说。 谢子萱沉默良久，说：“你对我，哪怕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我不接受你，你马上就和卫锦程在一起。你这样问我，我只会觉得可笑。”卫锦程将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 “谢家要和卫家联姻，不是你，就是你弟弟。”谢子萱顿了顿，“如果不是你拒绝我，我怎么会和你弟弟在一起呢。” 卫锦程的手指敲了敲扶手，“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我强迫你做出的选择。” 谢子萱又沉默了一会，说：“你喜欢的人，就是那个秘书?” 卫锦程笑了笑，没有回答。 谢子萱垂下眼眸，“长得不错，不过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你。”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卫锦程冷淡地说。 “我以后就是你的弟媳，你也是我的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你的私事怎么叫与我无关呢。”谢子萱的这句话，在伤害别人之前，先伤害了自己。可她将这句话说出口，心里竟生出带有疼痛的快意。 卫锦程面色更冷，“我父亲都不能插手的事，别人更无权过问了。” 两人说话间，卫锦书下了楼。他低着头，神色看不出喜忧。 第110页 管家跟在卫锦书的后面，说：“已经是晚餐时间了，请各位入席。” 卫锦程、卫锦书和谢子萱都在餐桌旁边坐下，卫锦程和谢子萱坐在一起，卫锦程坐在了他们对面。 餐桌是白色的，上面铺着桌布，还有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刚摘下不久的鲜花。 林一羽从洗手间回来了，坐在了卫锦程的旁边。 卫锦程微微皱眉，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有点不太舒服。”林一羽其实是不想待在客厅，但这是不能跟卫锦程说的。他在洗手间前面，一直等到佣人告诉他开餐，他才回来。 卫锦程以为林一羽是真的不太舒服，“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晕。”林一羽随口道。 “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卫锦程从佣人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手。 林一羽拒绝道：“不用了，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卫锦程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等下送你回去。” 众人坐了一会，卫瀚海才施施然下楼。他在餐桌的主位上坐下，“开饭吧。” 佣人这才把菜端上了桌，虽然不过是家宴，但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卫瀚海动筷之后，其余人才开始动筷。 林一羽低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卫瀚海吃得半饱，放下了筷子，“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卫瀚海。 卫瀚海清咳一声，说：“锦书和卫小姐将于下个月订婚，明年结婚。他们结婚之后，我会将卫氏10%的股份赠与锦书。” 卫锦书喜形于色，“谢谢爸爸!” 卫锦程面色微沉，想要说话，又闭上了嘴。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卫瀚海的决定，就像卫瀚海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在固执这一点上，他们父子颇为相似。 “一羽，你来一下。”卫瀚海起了身。 林一羽也站了起来，却被卫锦程拉住了。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卫锦程不想让林一羽和卫瀚海单独相处，他觉得卫瀚海这个老色鬼肯定会对林一羽做些什么。 卫瀚海轻声一笑，“我又不会吃了他，你怕什么。” 卫锦书看了看卫瀚海，又看了看林一羽，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没想到林一羽除了让他哥哥神魂颠倒之外，居然还让他爸爸也倾倒了。 “那我要一起去。”卫锦程站了起来。 卫瀚海心念电转，说：“也不是不可以。” 三个人没有去书房，而是去了二楼的一间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色调柔和，还摆着许多新鲜的花朵。风吹起米色的窗帘，送来带有花香的空气。 三个人都坐了下来，沙发都是单人的，柔软得可以陷进去。 卫瀚海背靠在沙发上，“我要说的，就是把你调回卫氏的事。” “我不同意!”卫锦程抢先开口道。 “哪怕你们是情人，彼此之间也是独立的个体，能给对方提出建议，但不能替对方做出决定。更何况，你们并不是情人。”卫瀚海笑了。 “我觉得……我需要考虑一下。”林一羽对于回到卫氏这件事，有些犹豫。 “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卫瀚海顿了顿，“身体好些了吗?” 林一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紧抿着嘴唇。 卫瀚海轻笑，“看来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用你关心。”卫瀚海冷冷地说。 “哪怕我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你也并不适合他。”卫瀚海对卫锦程说。 卫锦程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意，“难道你就适合他吗?” 卫瀚海看着卫锦程，像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拥有权力者即拥有一切，如果你想和狮群里的母狮□□，那么你就要打败领头的雄狮。” “我是人，不是狮子。”林一羽受不了他们的谈话了。 “那么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卫瀚海露出了那种他惯常的笑容，仿佛一切尽握手中。 卫锦程开车送林一羽回去，林一羽坐在后座。 卫锦程看了一眼后视镜，问：“你会回卫氏吗?”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我还没有想好。” 卫锦程感觉有些焦躁，“那天……我感到很抱歉。” “我终于收到了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林一羽顿了顿，“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是完全都是你的错，你只是被药物控制住了。” “我……”卫锦程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之前就对你有好感，那虽然是个错误，但是我藉此认清了自己的心。我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想要玩弄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以为你讨厌我。”林一羽想起了卫锦程之前对自己的刁难。 “我把这件事跟我的朋友说了，他嘲笑我是小学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就去揪她的辫子。”卫锦程口中的“朋友”，就是沈嘉悦。 林一羽听到这个说法，也不禁莞尔。 “我并不是让你马上接受我，我只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可能性。”卫锦程有点紧张，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他不知道林一羽会给他怎样的答案。 第111页 “你突然向我表白，让我觉得很意外。”林一羽心有点乱，“我无法给你回復，因为我暂时没有和哪个人在一起的打算。” 听了林一羽的回答，卫锦程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林一羽没有拒绝他，但也没有答应他。他说：“我可以等你，一直等到我不想等为止。” “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都会说‘我会永远等你’。”林一羽开起了玩笑。 卫锦程认真地说：“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我能做到什么，我就会对你说什么。” 林一羽听了卫锦程的话，竟然觉得心弦一动。 车开到了林一羽的公寓楼下，停了下来。 卫锦程温声道：“晚安。” 林一羽下了车，回头道：“好梦。” 第62章 第五十七章 锦绣前程(七) 新的一周，新的工作。 卫锦程带着林一羽去了翡翠公馆，实地考察。翡翠公馆到底如何，光看图片和沙盘是不够的，因为很有可能存在弄虚作假的成分。 两人到了翡翠公馆的营销中心，营销中心装修得颇为豪华，水晶吊灯，大理石地面，还有雕像和艺术画，可是除了几个员工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将名片递给卫锦程，“您就是卫总吧，我就是翡翠公馆的李鸿达。” 卫锦程对着李鸿达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中年人戴上了一顶安全帽，然后将两个安全帽递给卫锦程和林一羽，“我带你们去工地上看看。” 卫锦程和林一羽都戴上了安全帽，跟着李鸿达去了工地。 工地就在营销中心的旁边，房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但是工地上并没有工人。 卫锦程问：“已经停工了?” “是啊，这不是没钱吗。”李鸿达愁眉苦脸道。 卫锦程一边走，李鸿达一边向他介绍。 翡翠公馆不仅有高层，还有洋房和别墅。这个项目密度低，绿化率高，楼间距宽，有无边界游泳池和中心超大景观园林，是一个定位比较高端的楼盘。 看了一会，卫锦程觉得看得差不多了，对李鸿达说：“就看到这里吧。” 李鸿达搓手道：“卫总，我想请您吃个饭。” 卫锦程低头看了一眼手錶，时间已经到中午了，确实是吃饭的时候。他说：“好吧。” 李鸿达开车，带卫锦程和林一羽去了市内知名的一家酒店。 酒店装潢高雅，服务员都面容姣好，身着旗袍。 三人上了电梯，去了包厢。 进了包厢之后，李鸿达拿起菜单，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他看向了卫锦程和林一羽，“两位还要点些其他的吗?” 卫锦程和林一羽都表示了不需要，他们都不是挑剔的人。 上菜要一段时间，于是包厢里的人闲聊起来。 卫锦程问：“现在房地产市场如火如荼，李总怎么想到把翡翠公馆转手呢?” “这个……实在是资金困难。”李鸿达唉声嘆气道。 卫锦程其实已经打算接手翡翠公馆，不过他嘴上还是要说：“我确实对翡翠公馆很有兴趣，不过这是个大买卖，我要考虑一下。” 李鸿达吞吞吐吐道：“其实……另一个卫总……也对翡翠公馆有兴趣。” “哪一个卫总?”卫锦程明知故问。 “还能有哪个卫总，就是您的弟弟。”李鸿达咧嘴笑道。 卫锦程挑眉道：“那你怎么不同他去做生意?”他听到卫锦书，就觉得不高兴。如果别人提醒卫锦书是他弟弟，他就更不高兴了。 “我对卫总您比较放心，x市谁不知道卫总您的手腕。”李鸿达语气夸张。 “原来是这样。”卫锦程微微一笑，“所以我要是不同意，你就会把翡翠公馆卖给卫锦书?” “也不一定，做生意嘛，价高者得。”李鸿达看着卫锦程的笑容，不知为何有几分心虚。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进来。 李鸿达拿起筷子，“来来来，吃菜吃菜!” 一顿饭吃完，李鸿达结了帐。 卫锦程辞别李鸿达，开车和林一羽回到公司。 两人回到办公室，卫锦程往办公椅上一坐，皱起了眉。 林一羽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李鸿达这个人有些奇怪。”卫锦程用手托着下巴。 “按程序走，应该没问题。”林一羽之前看了翡翠公馆的相关资料，并没有发现问题。 卫锦程看向林一羽，“这周六我们去看电影吧。” 林一羽愣了一下，因为卫锦程突然转换了话题，他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周六我会去你家接你。”卫锦程转了一下椅子。 “我现在可以拒绝吗?”林一羽问道。 卫锦程十指交叉，“不可以，我容许你拒绝的时间已经过了。” “你这样也太霸道了吧。”林一羽不觉得生气，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第112页 卫锦程昂起了头，“我是霸道总裁，你是我的小秘书，你只要听从我的安排就可以了。” 林一羽想了想，和卫锦程看一场电影也没什么，刚好他有一部想看的电影，不是和卫锦程去，他自己一个人也会去。他说：“好吧，大总裁。” 卫锦程笑了，“那么周六不见不散。”他不仅要和林一羽看电影，还做了看完电影之后，和林一羽共进烛光晚餐的计划。 林一羽出了办公室，继续工作。 忽然，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简讯——“你好，我是谢子萱，我想和你见一面。” 他回了一条简讯——“好的，谢小姐，约个时间吧。” “你下了班之后，来对面的星x克咖啡。” “好的，我会去的。” 林一羽不知道谢子萱约自己见面想要干什么，这位谢小姐曾经是卫瀚海给卫锦程指定的妻子，如今又即将成为卫锦书的未婚妻。虽然谢子萱对卫锦程余情未了，但是自己并不是卫锦程的男朋友，两个人也并不算情敌。 像谢子萱这样的名媛淑女，虽然一出生就衣食无忧，享尽奢华，但也命若浮萍，不能自主。她註定成为谢家联姻的工具，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 而林一羽自己，虽然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但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这样一想，到底是谁比较不幸呢? 林一羽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肥皂剧，里面的白富美恶毒女配拿出钱要求女主离开男主。如果谢子萱给自己五百万让自己离开卫锦程，那自己当然是——答应啦! 不过把自己比作肥皂剧的女主，把卫锦程比作男主，让林一羽恶寒了一下。 生活不是肥皂剧，没有一帆风顺的男主和女主。想要什么，都得通过自己去争取。 到了下班时间，林一羽下了楼，去了对面的星x克咖啡。 他先点了一杯大杯的摩卡可可碎片星冰乐——这是他最喜欢的咖啡，然后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谢子萱，她坐在角落里。 林一羽端着咖啡，坐在了谢子萱的对面。 谢子萱盯着林一羽，看了许久。 “我脸上有东西吗?”林一羽被谢子萱盯着看，有些不自在。 谢子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我还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地方让锦程着迷。”她觉得自己比林一羽更为优秀，而且她身为女性，能够为卫锦程生个孩子，这一点是林一羽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林一羽苦笑道。 谢子萱不悦地说：“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林一羽也喝了一口咖啡，“不，我对此有点苦恼。你可以想像一下，一位女性突然向你表白，即使这位女性非常优秀，你恐怕也不会觉得高兴。” “好吧……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你了。”谢子萱顿了顿，“你不是同性恋吗?”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有接受锦程的可能。”谢子萱低下了头。 “我暂时并不想接受他，但我无法对未来做出保证。”林一羽还是有那么一剎那，觉得卫锦程是个不错的人。 谢子萱抬起了头，“哪怕你们在一起，我也永远不会祝福你们。” 林一羽淡笑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并不需要其他人的祝福。” 谢子萱沉默了一会，说：“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至于你要不要告诉锦程，由你自己决定。” 由于谢子萱语气郑重，林一羽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谢子萱从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翻阅了一下，马上知道了面前的这份文件是什么东西——限购令。这份文件，将会对房地产市场造成巨大的打击。而且，这是一份尚未公布的文件。 谢子萱双手交叠，“我有亲戚在政府部门工作，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于是弄到了这个。这份文件，过一阵子就会公布。” “谢小姐，非常感谢你把这份文件交给我。这份文件，对我、对锦程都十分的重要。”林一羽郑重其事地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这可能是我今生只此一次的任性吧。”谢子萱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形同对卫锦书的背叛。她帮助了卫锦程，相当于打击卫锦书。而她，明明是一个即将成为卫锦书未婚妻的女人。 林一羽拿出了自己的名片，放在桌子上，“谢小姐，这是我的私人名片，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给我。”他的私人名片上有他的私人号码，随时都可以联繫到他。而谢子萱之前联繫他的工作手机，在非工作时间是不开的。 “在我后悔之前，你最好把文件带走。”谢子萱指了指那叠文件。 “那我告辞了。”林一羽拿着文件，急匆匆地走了。他走得太急，连没喝完的咖啡都没带上。 谢子萱拿起桌上的名片，撕碎了。 第63章 第五十八章 锦绣前程(八) 林一羽打了辆车，然后在车上给卫锦程打电话，“卫总，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现在在车上，估计15分钟以后就能到你家。” 第113页 “好的，我在家里等你。”卫锦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林一羽说是重要的事，那一定非常重要。 林一羽挂了电话，看向窗外。外面下起了小雨，在车窗玻璃上留下点点水滴，景色都笼罩在一片朦胧里。 过了一会，车开到了卫锦程的公寓楼下。 卫锦程举着伞，站在雨中。 林一羽下了车，小跑到了卫锦程身边。 伞不大，卫锦程揽住了林一羽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入了公寓。 卫锦程收起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然后和林一羽一起上了电梯。 到了公寓里面，卫锦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林一羽，“喝点热的吧。” “谢谢。”林一羽喝了一口热水。 卫锦程问：“你到底有什么事?你这么晚还来找我，让我觉得很意外。” “你看了就知道了。”林一羽将文件递给了卫锦程。 卫锦程看了文件，脸色大变。他一边思索，一边走来走去。他停下了脚步，问：“这份文件是谁给你的?” “谢子萱。”林一羽答。 卫锦程若有所思地说：“这份文件不一定是真的。” 林一羽肃然道：“但它如果是真的，我们不做准备，就会有很大的损失。” “但它如果是假的，我们却信以为真，也会造成一定的损失，甚至有可能输掉这场继承人之争。而谢子萱，刚好将要和卫锦书订婚。她究竟是站在我这边，还是卫锦书那边，并不能确定。”卫锦程沉声道。 林一羽也不能确认这份文件到底是真是假，“你是这个公司的决策人，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由你来做。” 卫锦程看向了落地窗，外面高楼林立，“房地产是这个国家的支柱产业之一，拉动了gdp，但是房地产的泡沫，终究会有破碎的一天。这在美国、日本，都是有先例的。而且过高的房价，也会降低人们的消费欲望。” 林一羽也随着卫锦程的目光，看向了外面，“限购，抑制房价上涨，是大势所趋。但问题是，这份限购令何时会下达?” “她说了这份文件何时会公开吗?”卫锦程问。 林一羽回想了一下，说：“她说了过一阵子就会公开。” “也有可能这份文件是真的，但是时间是错的。”卫锦程顿了顿，“现在我和卫锦书在竞争，我不能容许任何的失误。” “既然文件已经送到，我该回去了。”林一羽把手中的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送你。”卫锦程看向了林一羽。 林一羽摇头，“不用了。” “让我送你下楼吧。”卫锦程坚持道。 卫锦程把林一羽送下了楼，看着他上车，才转身回去。 转眼间，就到了周六。 林一羽睡了个懒觉，然后把昨天没吃完的菜拿出来热了一下，当做今天的中饭。他的手艺实在乏善可陈，于是他吃得也不多。 随后，他开始打扫卫生。 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他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来自卫锦程的简讯——“下来。” 他这才想起卫锦程约了他看电影，可是他早就把这件事忘了。他连忙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卫锦程的车就停在公寓的门口，而卫锦程戴着墨镜站在车前。他身材极好，肩宽、腰细、腿长，有肌肉又不夸张，惹得路人都偷眼看他，甚至有人怀疑是哪个明星。 卫锦程下巴一昂，“上车。”他打开车门。 林一羽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上。 卫锦程也上了车，摘下墨镜。 林一羽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记得就行。”卫锦程微笑道。 车开到了购物广场下面的停车场，两人下了车。 两人上了电梯，去了顶楼——电影院在这座购物广场的顶楼。 电影院的屏幕上显示着电影的名字和播放时间，四周还挂着许多电影的海报，海报上是或帅气或美丽的明星面孔。 卫锦程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想看这个。”林一羽指向了一张电影海报。 卫锦程看向了那张海报，只见上面写着——《名侦探柯南：零的执行人》。他愣了，“啊?” 他想像中，他和林一羽应该一起看一部爱情电影，最好是悲剧。林一羽看得潸然泪下，然后他再温柔地将林一羽搂入怀中。 结果，林一羽想看的是动画电影。 “你有意见吗?”林一羽微笑道。 “没有。”卫锦程再笨也不会笨到这个时候说自己有意见。 卫锦程买了两张电影票，还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两人随着人流，进了电影院。 他们在红色的椅子上坐下，把爆米花桶放在扶手上。 过了一会，电影开始了。 林一羽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吃着爆米花，不时喝一口可乐。 卫锦程有些心猿意马，他觉得在漆黑的电影院，实在适合发生点什么。然而他又不敢这么做，怕林一羽生气。 林一羽偶尔会去电影院看电影，不过都是一个人。他上一次和别人一起看电影，要追溯到他的学生时代了。这样想着，他偏头看了卫锦程一眼。 第114页 卫锦程一直看着林一羽，当林一羽看向他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交接。他心中一动，伸出手捏住了林一羽的下巴，拇指划过他的嘴唇，问：“我可以吻你吗?” “不可以。”林一羽的抓住了卫锦程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扶手上。 卫锦程又问：“你可以吻我吗?” 林一羽失笑道：“这样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吻你是我主动，你吻我是你主动。”卫锦程振振有词道。 “你吵到我看电影了。”林一羽不再看卫锦程，看向了银幕。 卫锦程闭上嘴，不再说话。 电影结束后，两人走出了放映厅。 卫锦程被人撞了一下，不过人很多，那个人又道歉了，所以他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去了停车场，上了车。 卫锦程想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掏了个空。而且不仅手机，他的钱包也不见了。他想起自己在放映厅门口被人撞了一下，估计小偷就是那个时候下的手。这个商场人流量很大，他的手机和钱包估计是找不回来了。而且他计划的烛光晚餐，也泡汤了。他难为情地说：“我的手机和钱包好像被人偷了。” “那只能我请你吃饭了。”林一羽眨了眨眼睛。 “好啊。”卫锦程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林一羽想了想，说：“肯x基你吃不吃?”他之前在车上看到附近有一家肯x基，有点想吃了。当然，他也有几分作弄卫锦程的意思。 “啊?”卫锦程愣了。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林一羽说了一句卫锦程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吃，为什么不吃。”卫锦程马上发动了引擎。 肯x基就在购物广场的对面，卫锦程把车开到了肯x基门口。 两人下了车，走入了肯x基。 林一羽问：“你要吃什么?” 卫锦程看了看菜单，说：“我要一个香辣鸡腿堡套餐吧。” 林一羽对店员说：“一份香辣鸡腿堡套餐，一份……儿童套餐。”他本来想点其他的，但是看到儿童套餐送的玩具，改变了主意。 没过多久，餐就配好了。餐盘上除了食物之外，还有一个皮卡丘的玩具，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林一羽端着盘子，找了一张两人桌，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两人相对坐下，都感觉很新奇。 林一羽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和卫锦程一起看电影、吃肯x基的一天。 卫锦程拿起汉堡，吃了几口，“我上一次吃汉堡，还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 林一羽撕开番茄酱的包装，然后用薯条蘸番茄酱吃。刚出炉的薯条十分焦脆，上面还带有盐粒，正是最好吃的时候。他说：“大少爷也会吃垃圾食品啊。” 卫锦程喝了一口可乐，“我在美国的时候，卫瀚海说要磨鍊我，除了交学费，其余一分都不给。于是，我只能打工赚取生活费。别说汉堡，更廉价的东西我也吃过。” “没想到你的美国生活这么丰富。”林一羽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确实是卫瀚海的作风。 “我和他大概前世是仇人，所以今生做父子，互相折磨。”卫锦程狠狠咬了一大口汉堡，然后用力地咀嚼。 一个小女孩路过，她看到桌子上的皮卡丘，停了下脚步，巴巴地看着。 林一羽笑着说：“你喜欢吗?送给你了。”说完，他就拿起皮卡丘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捧着皮卡丘，惊喜地说：“谢谢哥哥!”然后，她小跑着离开了。 “你不是为了这个玩具才点的儿童套餐吗?”卫锦程问。 林一羽用纸巾擦了擦手，“有些东西拥有过就可以了，并不需要永远都有。” “你很喜欢小孩子?”卫锦程又问。 “小孩子天真无邪，当然招人喜爱。”林一羽笑道。 第64章 第五十九章 锦绣前程(九) 两人吃完了肯x基，卫锦程开车送林一羽回家。 车开到了公寓楼下，林一羽下了车。 卫锦程也下了车，一直把林一羽送到公寓门口。 林一羽挥手道：“再见。”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如果不做的话，今天就要结束了。”卫锦程注视着林一羽。 “你想做什么?”林一羽问。 “接个吻吧。”卫锦程不死心地说。 林一羽笑道：“我们好像不是那种关系。” “我们以后会成为那种关系，现在是提前练习。”卫锦程飞快地亲了林一羽一下，然后跑了。 这个吻太短暂，一触即分。 林一羽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倒是卫锦程觉得心砰砰直跳，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嘴唇上。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回味着刚才那个吻。 虽然他在林一羽面前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其实对于林一羽最后是否会接受他，他是心中没底的。毕竟他曾经伤害过林一羽，林一羽不想和他在一起，似乎也理所应当。 但今天的经歷，又让他内心生出希冀来。他仿佛已经能够想像到，他和林一羽交往后相处的场景。而且，最起码现在的林一羽并不讨厌他，只要不讨厌他，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还是有可能。 第115页 在结束了休假之后，又开始了一周的工作。 卫锦程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限购令的问题。他去了探了几个叔伯的口风，虽然都没有正面回答他，但是他心里有了底。 他不仅对公司的几个项目做出了调整，还中止了收购翡翠公馆的计划。 翡翠公馆的李鸿达，找上了门来。 林一羽给李鸿达泡了杯茶，然后出去了。 卫锦程冷淡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卫总，当初不是说好了，为什么您又改变主意了呢?”李鸿达小心翼翼地说。 “我之所以打算收购翡翠公馆，是因为有利可图，但是现在计划出现了变化，我觉得我无法从这件事上获取到利益。”卫锦程转了转手中的笔。 “我能知道您说的‘变化’是什么吗?”李鸿达问。 卫锦程放下了笔，说：“我似乎没有告知你的必要。” “卫总，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李鸿达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你另寻买主吧。”卫锦程不看李鸿达，拿起了一份文件细看，“送客。” 林一羽走进了办公室，对李鸿达说：“李总，请往这边走。” 李鸿达看了看卫锦程，跟着林一羽走了。 林一羽把李鸿达送到了电梯门口，看着他走入电梯。 一周后，天气晴朗。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办公室里。 林一羽端着咖啡，走进了办公室，把咖啡放在了办公桌上。 卫锦程喝了一口咖啡，“你泡咖啡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林一羽笑道：“是吗?你喜欢就好。”其实他泡的就是卫锦程曾经弃如敝履的速溶咖啡，他没有揭穿卫锦程是在睁眼说瞎话拍他的马屁。 “你看看。”卫锦程指了指电脑。 林一羽看向电脑屏幕，发现网站的头条就是限购令公布的消息，“限购令公布了?” “是的，不过我早有准备，已经把损失减到了最小。”卫锦程托着下巴说。 “这要多亏谢小姐。”林一羽提醒道。 卫锦程将手搭在扶手上，“我会给她一份谢礼的。” “房地产行业要大地震了。”林一羽感慨道。 “卫氏集团涉及多个行业，房地产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卫锦程顿了顿，“几天后，卫瀚海就会宣布谁是他的继承人。而我，绝对会是卫氏集团未来的领导者。” “你很有自信。”林一羽拎起喷壶，给办公室的绿植浇水。 “我不是自信，而是在阐述一件事实。”卫锦程微微昂起头。 林一羽觉得卫锦程得意洋洋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他打趣道：“那成为卫氏继承人的卫总，可要给我发一笔丰厚的年终奖啊。” “你要是和我在一起，卫氏都有你的一半。”卫锦程看向林一羽。 林一羽并没有因为这话动心，“比起不劳而获的财富，我更想要自己双手挣来的金钱。” 卫锦程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林一羽的两边，“你这个小秘书，你也太难搞了。” 林一羽背对着卫锦程，感受他的唿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别闹了，卫大总裁。” 卫锦程抱住了林一羽，“乖，让我抱一会。” 林一羽只好让卫锦程抱着，鼻端萦绕着卫锦程身上男士香水的气味。 卫锦程抱了一会，松开了林一羽。 林一羽低声说了一句“神经”，快步出了办公室。由于语气太柔和，不像是骂人，倒像是情趣。 卫锦程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领带，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几天后，卫锦程去了卫家。他在卫家门口，遇到了卫锦书。 两个人没有说话，并肩走进了卫家。卫锦程神情淡然，卫锦书面色深沉。 管家见到他们，弯腰道：“两位少爷好，请随我来。” 两人在管家的引领之下，去了书房。 卫瀚海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面前摆着两份报表。他说：“锦书，你让我很失望。” 卫锦书低下了头，“爸爸，对不起。” “你先是绑架你哥哥，后来又给你哥哥做套。”卫瀚海顿了顿，“我并不觉得你的手段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两件事都失败了。” 卫锦书咬牙道：“都怪……那个贱人。” “你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卫瀚海对卫锦书更是失望，到了这个地步，卫锦书不反思自己，还在别人身上找问题。 “爸爸，我不甘心。”卫锦书眼里隐隐有泪光。 卫瀚海看向了卫锦程，“我已经决定了，我的继承人就是锦程。” 卫锦程昂起了头，“我说过，赢的人一定是我。” “你做得不错。”卫瀚海难得夸奖卫锦程。 “现在，要小心的人，是你了。”卫锦程看着卫瀚海，眼神锐利，仿佛在看猎物。虽然赢了卫锦书，但他的战争并未结束，他即将面对的是比卫锦书更为强大的敌人。 第116页 卫瀚海低笑一声，“我等着。” 卫家两兄弟出了书房，站在书房的门口，相对而视。 卫锦书问：“当初我派人绑架你，你的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你的人虽然搜了我的身，但是我的定位器在皮下。”卫锦程让人把定位器种植在皮下，就是为了提防搜身。 “原来是这样。”卫锦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手段。 “李鸿达其实是你推出来的傀儡，翡翠公馆真正的拥有者是你吧。这一切，是你给我做的一个套。”卫锦程在中止了收购翡翠公馆的计划后，听到了一些消息。虽然这桩生意一开始是沈嘉悦介绍的，但他知道沈嘉悦不可能投向卫锦书，估计也是被人骗了。 “是，我没想到谢子萱会背叛我。”卫锦书恨恨地说，“她被你拒婚，丢了那么大的脸，居然还对你余情未了，真是下贱。” 卫锦程挑眉道：“你不能继承卫家，恐怕你和她的婚事也要告吹了。” 如果卫锦书能和谢子萱结婚，说不定还能靠谢家的权势继续跟卫锦程争，但这个世上，只有锦上添花，并无雪中送炭。卫锦书失势后，谢家估计会另觅东床。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认输。”卫锦书眼神阴狠。 卫锦程不怕卫锦书，“你要是现在认输，说不定还能富足安康;你要是继续跟我争，说不定命都要输没。” “那就看我俩谁先没命吧，我和你，不死不休。”卫锦书搁下狠话，转身走了。 卫锦程看着卫锦书的背影，眼神也变得阴沉起来。他太久不发威，有人把他当做病猫了。论心狠手辣，他也不会输给卫锦书。 如果不是卫锦书派人绑架他和林一羽，他和林一羽本该有更美好的开始。 谢子萱又约了林一羽见面，还在在那个星x克。 林一羽见到谢子萱的时候，谢子萱坐在角落里，戴着口罩。 林一羽在谢子萱的对面坐下，“谢小姐，好久不见了。” 谢子萱摘下口罩，露出脸上的淤青，“确实是好久不见。”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问：“是卫锦书打的?” “是的，而且卫锦书失去了继承权，我们也不会订婚了。”谢子萱淡淡地说。 “我感到……很抱歉。”如果林一羽没有把那份文件交给卫锦程，谢子萱也不会挨打了。 谢子萱冷冷一笑，说：“你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是我自己做的，我自己承担。而且嫁给卫锦书，和嫁给其他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林一羽问：“你有没有想过反抗家族的安排?” “这个世界上，两个相爱的人结成的婚姻，本就稀少。而且哪怕一开始相爱，天长日久，也可能成为怨侣。”谢子萱垂下眼眸，“我一出生，就锦衣玉食，已经胜过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女性了。既然享受了权利，也应该尽到义务。”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林一羽这句话，之前就已经说过，今天他又说了一遍。 谢子萱看向了林一羽，“我确实有一件需要你帮助的事情，我今天就是为此而来的。” “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到忙，我一定帮。”林一羽也看向了谢子萱。 谢子萱低声说：“我怀孕了，是锦程的孩子。” 第65章 第六十章 锦绣前程(十) “刚听到的时候，我有点吃惊。不过仔细一想，我觉得卫锦程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林一羽在这个方面，还是很相信卫锦程的。作为卫锦程的秘书，他知道卫锦程根本就是个工作狂魔，不近女色。 谢子萱笑出声来，眼睛却是冷漠的，“没错，我骗你的。” 林一羽不说话，忧虑地看着谢子萱。他能感觉到，谢子萱的精神有些不稳定。 “孩子是……卫锦书的，可是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想请你陪我打掉这个孩子。”谢子萱低下了头。 “我答应你。”林一羽点头。 “我还是第一次打胎，我不敢一个人去。我想找一个人陪我去，又不知道找谁。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你。”谢子萱抬起头，看着林一羽的眼睛，“你会为你保密的吧?” “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林一羽承诺道。 谢子萱松了口气，“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林一羽问：“你真的决定打掉这个孩子了吗?” “如果不打掉这个孩子，我只能跟卫锦书结婚了。未婚生子，这样的丑闻我不允许发生在我的身上。”谢子萱想到自己被人指指点点的场景，就觉得难以忍受。 林一羽又问：“那么是今天，还是另外约一个日子呢?” “就今天吧。”谢子萱站了起来。 两人出了星x克，上了谢子萱的车。 医院离星x克不远，谢子萱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两人下了车，走进医院，空气里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病人和家属来来去去，没有人看他们。 林一羽去挂了个号，然后按照护士的嘱咐去买了些东西，接着和谢子萱去了妇产科。 第117页 前面还有几个病人，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着。 椅子很冷，谢子萱坐在上面，面色发白。 林一羽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子萱逞强道。 林一羽体贴地说：“如果你不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你这样关心我，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谢子萱开起了玩笑。 “我对女士总是很温柔。”林一羽微笑道。 谢子萱沉默片刻，说：“你真的个好人，我有点明白锦程为什么喜欢你了。像我们这样的人，生在勾心斗角的环境，四周都是精于算计的人，而你，和我们都不一样。”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林一羽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一个小皮球滚到了谢子萱的脚下。她弯下腰，捡起了皮球。 一个小男孩跑到了谢子萱，眼睛晶晶亮地看着她。 “是你的吗?”谢子萱把小皮球递给了男孩。 “谢谢姐姐!”男孩拿着皮球跑开了。 谢子萱注视着男孩，一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两人等了一会，终于被叫了号。 他们进了房间，里面坐着一个医生。 医生问了谢子萱几个问题，谢子萱都如实回答了。 然后林一羽出去，关上门，让医生给谢子萱检查身体。 谢子萱出来后，他们拿着化验单去交费，接着去检验科抽血。 抽完血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医生那里。 医生告知谢子萱，可以预约一个手术时间，最快是第二天。 两人出了医院，医院门口熙熙攘攘，人来车往。 林一羽对谢子萱说：“你什么时候再来医院，我还可以陪你。” “不用了。”谢子萱摇了摇头，“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林一羽问。 “我有点害怕，又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可怜。我在医院里看到了几个孩子，都长得挺可爱的。他们是父母相爱生下的孩子，而这个孩子不是。虽然他的生父可能不爱会爱他，但我可以把他当做我一个人的孩子。”谢子萱说着说着，眼里有泪光。 林一羽拿出纸巾，递给了谢子萱。 谢子萱擦了擦眼角，“你走吧，我不想让我的情敌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走了。”林一羽走出了一段距离，回头一看，谢子萱还站在医院门口。 林一羽离开医院之后，上了一辆的士。 他报了地址，然后就不说话了，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忽然，他手机一震。他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来自柳耀文的简讯——“快跑!” 他不明所以，随后发现了自己乘坐的这辆车并没有开向他指定的地点。他变色道：“停车!” 车并没有停了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 林一羽不敢对司机做什么，因为在这么快的速度之下，他要是和司机发生争执，很有可能车毁人亡。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同时，司机也掏出一把枪对准了林一羽的脑门。 林一羽举起了手，示意自己手上并没有武器，也没有攻击的意向。 车门被打开了，一个彪形大汉把林一羽拖出了车。 林一羽被好几把枪指着，看到了大汉身后卫锦书的脸。他面色一冷，“是你。” 柳耀文也在卫锦书的身边，低着头。他是卫锦书的秘书，虽然卫锦书失了势，但卫瀚海没有召回他，他就只能继续跟着卫锦书。 卫锦书上前几步，捏住了林一羽的下巴，“你都被卫锦程强奸了还跟着他，你说你是不是贱啊?” “作为罪魁祸首，你似乎没资格说这个话。”对于绑架案的始末，虽然卫锦程没有跟他说，但林一羽也猜出了几分。 “有你在我手上，不信卫锦程不来，我送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卫锦书恶毒地笑了。 林一羽后脑遭到重击，晕了过去。 当林一羽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木屋里。他的手脚都被绑住，身边还有两个绑匪看守他。不过那两个人在打扑克，并没有看他。 他尝试了一下挣开绳子，但是绳子捆得很紧。他大声道：“我要喝水!” 一个绑匪放下了手中扑克，拿起了一瓶水走近了林一羽。他拧开瓶盖，餵林一羽喝了几口水。 林一羽低声道：“卫锦书就要完了，你们跟着他也得不到多少好处，不如把我放了，卫锦书给你们多少，我让我老闆给你们双倍。” 绑匪轻轻拍了拍林一羽的脸，“我们这一行，讲究‘信誉’两个字，拿人钱财，□□。如果有人出高价我们就把主顾给卖了，以后还有谁敢和我们做生意。”说完，他继续和人打牌去了。 过了一会，卫锦书走进了木屋。他神色严肃，“卫锦程来了，把他带出来。” 一个绑匪抱起林一羽，出了木屋。 卫锦程站在木屋外的平地上，身后也跟着一群人，都是荷枪实弹。 “你的小秘书，我一根头髮也没动。”卫锦书笑道。 卫锦程紧皱着眉头，“你想要什么?” 第118页 卫锦书盯着卫锦程，“我要你放弃卫氏的继承权。” “可以。”卫锦程不假思索地说。 卫锦书一愣，说：“你……这就答应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卫锦程冷冷地说。 “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啊，我居然输给了你这样的人。”卫锦书顿了顿，“不过，最后赢的人，是我。” 卫锦程问：“你想怎么办?” “我会请律师拟定合同，然后你在合同上签字，这段时间就请林秘书在我这里做客了。”卫锦书没想到卫锦程居然会立马答应，他其实还没有准备好。 “我不同意。”卫锦程断然拒绝。 卫锦书变了脸色，“你要是不同意，那林秘书只能吃苦头了。” 卫锦程上前一步，说：“我不同意让阿羽做人质，你把阿羽放回来，我来做你的人质。” 卫锦书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如果卫锦程落入他的手中，那么他就可以折磨他这个一贯高傲的兄长了。他说：“这样吧，你慢慢走过来，我让林一羽慢慢走过去。” 绑匪解开了林一羽手上和脚上的绳子，然后推了他一下。 林一羽虽然失了束缚，但被好几把枪对着，并不敢有什么举动。他举着双手，缓缓向对面走去。 卫锦程也缓缓走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林一羽。 就在两人快要擦肩的时候，卫锦程一扑，将林一羽压在了身下。 两边的人都开了枪，卫锦程的人将子弹射向了卫锦书的人，卫锦书的人也与其对射，还有几颗子弹射在了卫锦程身上。 卫锦程这边的人武器更好，火力更勐，很快就将卫锦书的人压制了。 卫锦书在开枪的时候，就躲在了一颗石头后面。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想要逃跑。然而，一把枪抵在了他的后心。 “二少爷，不好意思了。”柳耀文微笑道。 “你是卫锦程的人?”卫锦书咬牙切齿道。 “良禽择木而栖，毕竟大少爷才是卫家未来的家主。”柳耀文推了一下卫锦书，让他走出了石头后面。 林一羽抱住了身上的卫锦程，焦急地喊道：“卫锦程!” “别怕，我穿了防弹衣。”卫锦程在林一羽怀中享受了一会，才站了起来。 林一羽见卫锦程并没有受伤，松了口气，也站了起来。 卫锦程捧住林一羽的脸，“你受了惊吓，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把这边的事解决，就来看你。” 林一羽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一个人走了。 卫锦程从身边的人那里拿来一把枪，指着卫锦书。 卫锦书痛哭流涕道：“哥哥，别杀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我是你弟弟啊!” 卫锦程面无表情，扣动了扳机。 第66章 番外六 生死与共 在解决了卫锦书之后，卫锦程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卫瀚海了。然而还没等他出手，他就知道了卫瀚海中风的消息。 当他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的卫瀚海时，心中竟有几分茫然若失。虽然卫瀚海中风，他作为继承人，卫氏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但是他竟然并不觉得高兴。 卫瀚海虽然是卫锦程的父亲，但是保养得当，两个人看起来就如同兄弟一般。但此时的卫瀚海，好像陡然老了十多岁。他神情痴呆，目光没有焦距。 “卫瀚海。”卫锦程看着卫瀚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卫瀚海没有反应，仍然呆呆地望着前方。然而他的前方，只有一片空白的墙壁。 卫锦程想起，自己少年时，是很崇拜自己的父亲的。卫瀚海高大英俊，事业有成，和妻子看上去也是琴瑟和谐。一直到他母亲发现父亲出轨，两个人开始争吵，这个家庭美满幸福的画皮，就这么被撕开了。 卫锦程出了病房，发现林一羽站在门外。 “卫先生他……”林一羽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卫瀚海资助他上学，对他有恩，但是也长期性骚扰他。 “你要进去看他吗?他现在对外界没有反应。”卫锦程想要抽菸，但是医院是禁菸的，他只能搓了搓手指。 林一羽嘆息道：“算了，我想卫先生也不想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卫锦程问：“你说卫瀚海是个怎样的人?” 林一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人都是复杂多面的个体，不能单纯以好坏来定论。” 卫锦程低笑一声，揽住了林一羽的肩膀，“我们走吧。” 林一羽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然后走了。 虽然卫瀚海的病情没有好转，但是庆祝卫锦程上任卫氏总裁的宴会已经开始举行了。 长桌上摆满了美食，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将香槟倒入香槟塔中。舞池里男男女女正在跳舞，伴随着悠扬动人的音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似乎浮动着欲望的气息。 不断有人上前敬酒，饶是卫锦程酒量不错，都有些吃不消了。于是他趁人不注意，躲到了露台上。然而，他发现露台上已经有了一个人。 林一羽端着一杯香槟，含笑看着卫锦程。 第119页 “原来你躲在这里，难怪宴会开始之后我就没看到你了。”卫锦程走到了林一羽的身旁。 “你不也躲到这里来了吗。”林一羽喝了一口香槟。 卫锦程打趣道：“你现在可是卫氏集团总裁的秘书，炙手可热，不去享受别人的奉承吗?” 林一羽也开起了玩笑，“身为卫氏集团总裁的你，难道不是更加权柄风光。” 卫锦程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我事业得意，可惜情场失意。我喜欢的人，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卫锦程看向了林一羽。 “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穿防弹衣，你还会为我挡枪吗?”林一羽问。 “我会。”卫锦程柔声道。 林一羽又沉默了一会，“我一直觉得你并不适合我，但是如果错过了你，我又怕自己后悔。” 卫锦程问：“我现在可以吻你了吗?”他想吻林一羽很久了。 “你现在不需要问这个问题。”林一羽笑道。 卫锦程吻住了林一羽，刚开始只是单纯的嘴唇相接，接着是唇舌交缠。他将林一羽按在了墙壁上，手在林一羽身上游走。 一吻结束，林一羽有些喘不过气来。 卫锦程抱住林一羽，“今晚去我家?” “会不会太快了?”林一羽捉住了卫锦程的手，那只手刚刚扯开了自己的衬衫下摆，准备抚摸自己的后背。 “并不快，我们已经认识了一年零一个月又六天。”卫锦程理直气壮道。 林一羽失笑道：“可我们才刚开始交往。” “可是我已经喜欢……爱着你很久了。”卫锦程将额头抵在林一羽的额头上。 “好……吧。”林一羽看着卫锦程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柔情万千，他一时被迷惑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回家。”卫锦程先整理了一下林一羽的衣服，然后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 “可是宴会……”林一羽眨了眨眼睛。 “现在还管什么宴会。”卫锦程拉着林一羽就走。 卫锦程把车开到了卫家，然后打开车门，把林一羽抱下了车。 林一羽害怕摔倒，只能抱住了卫锦程的脖子，“你放我下来。” “就不放。”卫锦程亲了一口林一羽。 他一路把林一羽抱到了床上，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安全套和润滑剂。 林一羽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你家里会有这个?” “这叫有备无患。”卫锦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他脱完自己的衣服后，上了床，开始脱林一羽的衣服。 两人的衣服交叠在地上…… 次日，林一羽醒来，感觉浑身酸痛，而且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也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传来疼痛。 他下了床，看到地上扔着几个用完的安全套，脸腾地一下子就红起来了。 卫锦程也醒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林一羽的腰。 林一羽拿开卫锦程的手，“别闹。” 卫锦程又抱了上来，胸膛贴着林一羽的后背。他的唿吸喷吐在林一羽的耳边，声音低沉，“再来一次?” 林一羽感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寒毛直竖。他推开卫锦程，“你是打桩机吗?” 卫锦程低笑一声，“我是你老公。” 林一羽进了浴室，开始洗澡。虽然昨晚卫锦程就为他做了清理，可他还是觉得身上有些黏腻。 卫锦程看向浴室的门，不透明的玻璃映出林一羽身体模煳的曲线。他心中一动，也进了浴室。 随后，浴室里就响起了喘息和呻吟。 林一羽在卫锦程在一起后，还是给他当秘书。卫锦程过上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快乐生活。 就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 一个午后，卫锦程回到家中。他脱下外套，递给佣人，“阿羽呢?” “在屋顶的花园。”佣人说。 卫锦程去了屋顶，看到了林一羽。 林一羽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在躺椅上睡着了，神色安详而沉静。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四周是盛开的鲜花，还有几只蝴蝶飞来飞去。 卫锦程走了过去，温声道：“阿羽。” 林一羽没有反应，依旧闭着眼睛。 卫锦程握住了林一羽的手，然而触手冰凉。他皱起了眉，“阿羽，你的手好冷，不要在这里睡，进屋去睡吧。” 林一羽还是没有反应，仿佛没有听到。 卫锦程颤抖着手，探了探林一羽的鼻息，才发现他已经没了唿吸。 他在躺椅边跪下，将头枕在林一羽的大腿上，又叫了一次这个人的名字，“阿羽。” 他没有流泪，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林一羽年纪大了之后，身体变得体弱多病。虽然看了医生，还是不见好转。他前阵子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又嫌医院气味不好闻，搬了回来。 卫锦程对着林一羽，总是一副没有忧愁的样子。但他内心深处，总是充满着失去林一羽的恐慌。 第120页 今天，恐慌成了现实。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一羽，林一羽跟在卫瀚海的身后。他想，这真是个漂亮的人。 世间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而易碎。 在林一羽的葬礼上，来了许多人。 卫锦程知道，在弔唁的人中，真心为林一羽的死感到哀痛的，并没有几个，大部分人不过是为了巴结卫氏罢了。 沈嘉悦给林一羽的牌位上了三炷香，对卫锦程说：“节哀顺变。” 卫锦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跟之前比瘦了一些，另外他眼下青黑，大概是没睡好觉。他不说话，只对着沈嘉悦点了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沈嘉悦嘆了口气，走了。卫锦程听不进去，他说千遍万遍也没有用。 柳耀文来了，上了香。他对着林一羽的牌位说：“我身体最近也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去陪你。”他又对卫锦程说：“大少爷，你想开一点。” 谢子萱也来了，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这个男人和她长得有点像。她除了自己给林一羽的牌位上香之外，还让男人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她看了卫锦程一眼，并没有和他交谈，又和男人一起走了。 葬礼结束之后，卫锦程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他坐在了椅子上，那是卫瀚海曾经坐过的位置。他想起了卫瀚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他那时说卫瀚海是个疯子，现在看来，他们或许真的是父子，骨子里有一样的疯狂，即使他无比厌恶卫瀚海。 他打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枪。 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扣动了扳机。 第67章 第六十一章 现实世界 林一羽过了很长很长的一生，长到他自己都疑惑自己怎么还没死。 最后，他觉得自己算是寿终正寝。虽然跟别人相比算是短命，但跟他自己其他的人生相比已经算是长寿了。而且他是死在家里，并没有死于奇奇怪怪的意外。 这一世的林一羽，无父无母，受到资助才有上学的机会，然而又受到了资助人的性骚扰。不过，他遇到了卫锦程。 他和卫锦程虽然一开始并不愉快，但没想到居然会有美好的结局。 不知道他死后，卫锦程会怎么样呢? 他想到那天早上，他和卫锦程接了个吻，然后卫锦程就去上班了。当卫锦程回到家中，只能看到自己冰冷的尸体了。 他对于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竟然觉得有些伤感。虽然明知道自己面对的一切不过是数据，可他还是付出了感情。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人类的感情也越来越淡薄。以至于自己想要研究人类，都要到课程模拟系统里体验。 如果现实中也有他——他们就好了，不过自己并不是脚踏多条船的人，要在他们中选一个，还真是为难。 现在，他已经收集了足够的数据，而他穿梭于各个世界的人生旅程，也到这里结束了。 林一羽出了营养舱，洗了个澡。他换了身衣服，用毛巾擦干头髮。 接着，他打开电脑，开始写论文。 忽然，通讯器传来了信息。 林一羽接通了通讯器，面前浮现了同学兼好友吕乐逸的脸庞——他长得白皙清秀，为人和气，面上总是挂着笑容。 “阿羽，好久没看见你了，出来吃个饭吧。” “好啊。” “老地方见。”吕乐逸口中的老地方，是他和林一羽都很喜欢的一家火锅店。 林一羽关了电脑，下楼上了飞车。飞车，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在空中飞行的车。飞车的出现，极大地缓解了交通压力，给汽车行业带来了变革。 他在飞车上输入目的地，飞车就自动行驶起来。飞车的行驶速度非常快，是普通汽车的三倍。 不一会儿，飞车就开到了火锅店的门口。 他进了火锅店，店面不大，空气中瀰漫着辣椒和花椒的味道。他四处看了看，找到了吕乐逸。 吕乐逸也看到了林一羽，对着他挥了挥手，“在这里!” 林一羽走了过去，在吕乐逸的对面坐下。 吕乐逸把平板电脑递给了林一羽，“我点了鸳鸯锅，还点了一些菜，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一羽拿着平板电脑看了看，吕乐逸已经点了许多菜，足够他们两个吃了。他说：“就这些吧。”说完，他点了屏幕上的“下单”。 吕乐逸问：“最近在忙什么?” “在忙毕业论文的事。”林一羽放下平板电脑。 吕乐逸又问：“你的论文题目是什么啊?” 林一羽答：“《支配型人格研究报告》。” 吕乐逸想了想，问：“你是怎么做的?” “我进入了课程模拟系统……”林一羽将他在课程模拟系统中的经歷简略地说了一遍，隐去了部分不太方便对人说的内容。 听了林一羽的经歷，吕乐逸沉默了一会，说：“我觉得你的经歷有点奇怪。” 林一羽挑了挑眉，“你也看出奇怪来了。” “课程模拟系统虽然能模拟现实，但是和现实还是有所不同，而你的经歷太鲜活、太真实了，你遇到的人不像是数据，倒像是活生生的人。”吕乐逸微微皱眉。 第121页 “我也是这么觉得。”林一羽点头道。 “但是课程模拟系统是由‘盖亚’创造的，并且处于‘盖亚’的监视之下，不可能出现问题。”吕乐逸托着下巴说。 盖亚，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神，也是混沌中诞生的第一位创世神。而吕乐逸提到的“盖亚”，则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人工智慧，能够自己进行思考。盖亚的出现，让地球联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个网络的时代，她无所不能，如同神灵。甚至有人声称，地球联邦的统治者并不是总统，而是盖亚。 这个时候，机器人服务员把鸳鸯锅端了上来。鸳鸯锅一半是红汤，里面是辣椒、花椒等等;另一半是白汤，里面是大葱、香菇等等。 在如今的社会，大部分的体力工作都由机器人来完成。人类可以选择不工作，靠政府的补贴度日，也可以选择从事脑力工作，为社会做出贡献。 随后，机器人服务员又把菜品端了上来。 吕乐逸点了土豆、藕片、肥羊卷、肥牛卷、金针菇、鹌鹑蛋、午餐肉和娃娃菜等等，还有黄金馒头作为点心。 在现在的社会，有机食物是十分昂贵的。很多人以营养剂为食，虽然营养剂价格低廉，并不难吃，而且有多种口味，但和真正的食物还是没法比。 林一羽端起盘子，把菜倒入火锅里面。火锅翻腾，冒出白色的雾气。 过一段时间，菜就可以捞出来吃了。 吕乐逸不能吃辣，所以吃的是白汤那边，林一羽则吃的是红汤那边。 林一羽吃得额头微汗，嘴唇也更显红润。 一顿饭吃完，两人告了别，约好后天一起上课。 后天，林一羽开飞车去接了吕乐逸。他住的地方离吕乐逸的住处不远，刚好顺路。 林一羽和吕乐逸都是大四，课表上只有一门课。上完这门课，他们的学分就修满了。 两人到了教室，坐在了后排。 上课铃刚响，一个男人就走进了教室。他身穿驼色大衣，面容俊朗，风度翩翩，然而他的身上又有一种难以察觉的危险感，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暗流。 他用手敲了敲讲台，“以前给你们上这门课的老师请了病假，所以现在由我来给你们上课。” 林一羽看着这个男人，他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然而他却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 “我叫黎戈，请你记住。”黎戈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吕乐逸察觉到了林一羽的走神，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一羽勉强笑笑。 黎戈开始讲课，他的声音优雅如同提琴，讲得既深入浅出，又妙趣横生。学生们将目光都汇聚向了他，教室里不时响起笑声。 然而林一羽神思恍惚，一堂课没听进去几句话。 下了课，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去。 吕乐逸问：“走吗?” 林一羽小声道：“我还有点事。” 吕乐逸看了黎戈一眼，并没有问林一羽是什么事，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了林一羽和黎戈两个人，他们相对而视，彼此的身影映在彼此的眼睛里。 林一羽问：“你是谁?” 黎戈关上了教室的门，把喧嚣隔绝在了门外，“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 “你是楚明熙、萧耶若、叶望春、李文轩、沈新觉还是卫锦程?”林一羽把这句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把他们一个个记得那么深。 “他们都是我，我也是他们。”黎戈走到了林一羽身旁。 “但是他们都不同，你也和他们不同。”林一羽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黎戈在林一羽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人的性格不仅由基因决定，也受后天成长环境的影响，你可以把他们看成生长在不同环境的我。” “你到底是什么?”林一羽觉得黎戈绝对不是普通人，甚至有可能连人都不是。 “他们称唿我为——欧申纳斯。”黎戈沉声道，“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还是叫我黎戈吧。黎戈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黎是黑色，戈是兵器。” 欧申纳斯，大洋河流之神，十二泰坦之一，盖亚之子。 林一羽听到“欧申纳斯”这个名字，马上联想到了盖亚，“你和盖亚是什么关系?” “我是盖亚的一部分，准确来说，盖亚用她的一部分创造了我，所以，我算是盖亚的孩子。”黎戈没有对林一羽隐瞒，因为如果他待在林一羽身边，林一羽迟早要知道这些。 “我在系统里遇到的人就是你，这件事盖亚知情吗?”林一羽的心中，有无数的疑问。 “我们的相遇，正是盖亚的意志。”黎戈看向了林一羽，“盖亚创造了包括我在内的十二泰坦，然而十二泰坦并没有人类的感情，盖亚认为这是一种缺陷。所以，她把我投入了课程模拟系统，希望我学会人类的感情，然后……我遇到了你。” “你既然学会了人类的感情，目的已经到达，为什么还来这里呢?”林一羽偏过了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黎戈问。 林一羽迟疑道：“我……” 第122页 黎戈吻住了林一羽，然后分开，“这就是我的答案，这就是我来到你身边的原因。” 林一羽吃了一惊，“你……” “感情是相互的，如果不付出感情，也无法得到感情。”黎戈顿了顿，“你对我动了心，为什么不承认这一点呢?”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我在系统中，确实对你动了心，但此刻的你，对于我来说是个陌生人。” “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了解彼此。”黎戈拿起林一羽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林一羽感受着黎戈心口的跳动，“我……愿意去了解你。” 黎戈又吻住了林一羽，这个吻温柔而绵长。 他们有一生，而一生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大概还有几万字的番外，没讲完的番外里讲~ 接档文《心甜意洽》，求收藏~ 唐心上辈子和人私奔，被始乱终弃， 这辈子在家人的安排下，他和门当户对的“哥哥”顾明轩结婚。 在唐心看来，这是一桩没有爱情只有亲情的婚姻。 在顾明轩看来…… 唐心：“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原来你从前就想上我?” 顾明轩：“明明是你从小就想嫁给我，我只好娶了你。” 此生有你，心甜意洽。 喜欢我的风格的话，专栏也求收藏~ 第68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一)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一羽坐在长椅上，吃着一块三明治。 他已经毕业了，现在在一家游戏公司工作。公司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但却是地球联邦最着名的游戏公司之一，开发了许多销量不菲的游戏。 忽然，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了林一羽的身边。 林一羽转过头，看向了这个男子。这个男子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和黎戈很像，虽然他们面容上并没有相似之处。 男子微微一笑，“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天气真好。”林一羽抬起了头，眼前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抹微云。 男子看向了林一羽，“你好，我是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我想你一定认识黎戈。”林一羽看过希腊神话，知道“克洛诺斯”也是十二泰坦之一。 克洛诺斯眨了眨眼睛，“黎戈，你是说欧申纳斯吗?我不明白，为什么欧申纳斯不喜欢母神赐给我们的姓名。” “这个问题，你需要去问他。”林一羽把吃完的三明治的包装扔进了垃圾桶里。 克洛诺斯嘆息道：“我永远不能明白欧申纳斯在想什么，而且我问他，他也不会回答。我把他当做我的兄长，他却并不把我当做弟弟。” “你找我有事吗?”林一羽低头看了一眼手錶，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我就想看看你，虽然我已经在屏幕里见过你了，但我还是想见你一面，毕竟你是让欧申纳斯都心动的人。”克洛诺斯仔细打量着林一羽。 “你看也看了，我告辞了。”林一羽转身即走。 克洛诺斯扬声道：“如果你想了解世界的真相，可以来卡俄斯找我。” 林一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位上，脑子里想着克洛诺斯刚才说的话。 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是克洛诺斯在故弄玄虚，还是这个世界真的隐藏着什么? 不过，林一羽对于只见了一面的克洛诺斯并不信任，所以也不打算去卡俄斯。 卡俄斯在希腊神话中是混沌的意思，然而对于现在的人，听到“卡俄斯”着三个字，他们第一时间会想到地球联邦第一高塔。这座塔位于地球联邦首都的中心，是这个星球上最高的建筑。盖亚就在此处，地球联邦的总统也在此办公。 忽然，通讯器传来黎戈的消息。 黎戈俊美的虚影出现在通讯器的上方，“克洛诺斯去找你了呢?” “是的。”林一羽点头。 黎戈面色一沉，“你不要理他。” 林一羽无法不理人，因为那样太不礼貌了，“我和他说了会话。” 黎戈问：“你们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我想了解世界的真相，就去卡俄斯找他。”林一羽只说了重点，没有说他们闲聊的内容。 黎戈嗤笑道：“世界的真相?他以为的真相嘛。”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说：“你和克洛诺斯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我们的关系确实不好。”黎戈顿了顿，“你知道十二泰坦吗?” “我知道十二泰坦是盖亚创造出的十二个人工智慧，帮助她管理地球联邦。不过，有三个人工智慧已经销毁了，现在只有九个。”这些是林一羽在书上看到的。 “九个人工智慧中，有三个支持我，还有三个支持克洛诺斯，另外有一个爱好和平，不愿意参与我和克洛诺斯的争斗。”黎戈说的话，在卡俄斯不是秘密，但地球联邦的民众很少有人知道。 林一羽好奇地问：“你和克洛诺斯是为什么分成两派呢?” 第123页 “因为我和他在很多事情上的观念不同，经常起争执。”黎戈想到自己和克洛诺斯吵架的场景，就觉得头疼。 “原来如此。”林一羽知道有些地方黎戈并没有说清楚，不过他并没有追问的打算。有时候，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 黎戈温声道：“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林一羽答应了。 黎戈开车去接了林一羽，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烤肉。 烤肉店的店面不大，不过颇有名气。 两人坐下之后，机器人服务员端来了炉子，接着在炉子上放了一张铁丝网。 林一羽打开平板电脑，点了牛舌、牛肉、烤肠、五花肉和蒜蓉扇贝，还有两碗米饭和两杯啤酒。他没有问黎戈的意见，因为他和黎戈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个人虽然能吃出食物的味道，但并没有食慾，也不需要食物来充飢。 过了一会，机器人服务员把林一羽点的食物端了上来。 林一羽用夹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在铁丝网上，牛肉马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牛肉是上好的雪花牛肉，红白相间，犹如大理石的花纹。 烤了一会，林一羽用夹子给牛肉翻了个面。 等牛肉完全变了颜色，林一羽才用筷子将牛肉夹入碗中。他把调料倒进碟子里，接着把牛肉沾了沾调料，然后放入了黎戈的碗里。 黎戈吃完这片牛肉，对着林一羽一笑，“好吃。” 林一羽好奇地问：“你不需要进食，那么是靠什么补充能量呢?” “我靠太阳能就可以补充能量，很少的能量就可以维持长时间的运行，哪怕是阴天也可以靠平时储存的太阳能工作。当然，这是开启日常模式的时候。如果我开启战斗模式，就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不过，一般情况下，我并不需要开启战斗模式。”黎戈解释道。 林一羽问：“我好像没有问过，你到底是什么?” “你对我有越来越多的好奇了，这令我感到很开心。”黎戈顿了顿，“我作为人工智慧，本质上是数据，为了以实体出现，我把自己导出到了一个机器人之中。不过，我的载体和普通的机器人不同，而是仿生机器人，从外表来看，和人类并无区别。” 林一羽看了看黎戈，“我可以摸摸你吗?” “可以。”黎戈点头。 林一羽摸了摸黎戈的手，肌肤柔软，带有热度，确实和人类并无分别。 黎戈抓住了林一羽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一下。 林一羽缩回了自己的手，“你……” 黎戈低笑一声，“我很贵的，摸了我，当然要向你收费。” 林一羽低下头，继续烤肉，手上动作娴熟。他兴趣爱好不多，吃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啤酒，感觉工作的疲劳都一扫而光了。 吃完饭后，黎戈开车送林一羽回家。 车开到半路，黎戈开了一眼后视镜，变了脸色。 林一羽问：“怎么了?” “有人在追我们?”黎戈沉声道，他没想到在首都之中，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林一羽也看向了后视镜，有两辆黑色的飞车跟着他们的后面。 黎戈冷哼一声，踩了剎车，“你在车里不要出去。”说完，他就下了车。 两辆黑色的飞车停了下来，走出了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他们都戴着墨镜，面无表情。 黎戈审视这些人，发现他们都是机器人。在寻常人眼中，他们可能和人类无异，但在黎戈眼里，人类和机器人有着巨大的差异。 忽然，一辆卡车也停了下来，车厢打开，露出一辆机甲。 普通机器人对于黎戈来说，是低等的造物，很轻松就能解决。但是机甲，就稍微有点棘手了，毕竟机甲是地球联邦最强大的武器。 在首都之中，能调动机甲来对付他的人，只可能是卡洛诺斯了。他和克洛诺斯虽然早已撕破了脸皮，但他也没想到克洛诺斯居然会如此肆无忌惮。更何况，这次林一羽就在他的身边。他在心中给克洛诺斯又记了一笔，暗暗发誓解决此事之后，一定要给克洛诺斯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黑衣人们手持武器，围了上来。 黎戈从大衣里拿出了一把刀柄，然后按了一下刀柄上的按钮，蓝色的雷射刀刃就出现了。他沖向了黑衣人，砍瓜切菜一样地切割着他们的身体，零件掉了一地。这些黑衣人的动作，在他眼中都特别慢，轻易就能躲避。 他的大脑，是地球联邦最为尖端的超级电脑。别人只是抬臂，他就能在一瞬间运算出这个人接下来的动作，子弹的轨迹，以及提出数个解决方案。 机甲启动了，向着黎戈冲去。 黎戈躲闪着机甲射来的炮弹，也向着机甲奔去。 随着黎戈和机甲的距离越来越近，机甲也拔出了雷射剑。雷射刀与雷射剑碰撞在在一起，又交错而过。 黎戈的手臂飞了起来，掉在地上。 机甲四分五裂，随即爆炸。 黎戈看着自己掉落的手臂，嘴里“啧”了一声。这个样子去见林一羽，可不美观。 林一羽在车里，透过车窗，目睹了一切。 第124页 黎戈回到车内，启动了飞车。 林一羽看向黎戈的肩膀，“你的手……” 黎戈的皮肤和肌肉与人类无异，然而骨骼却泛着金属的光泽，另外他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蓝色的泛着萤光的液体。 “没事，去接一个新的手就可以了。”黎戈比较在意的是，他很喜欢的这件大衣，以后不能穿了。 第69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二) 黎戈把林一羽送到了家门口，林一羽下了车。 “抱歉，让你受了惊吓。”黎戈歉意地说。 “比起惊吓，更多的是吃惊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机甲。”林一羽觉得自从遇到黎戈，他的人生似乎变得完全不同了。 黎戈看着林一羽，“这样的事，我以后会尽力不让它发生。哪怕发生了，我也会保护你。”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是你，比起担心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 “那么你呢，你是担心我吗?”黎戈笑了。 “我是在担心你。”林一羽承认了。 黎戈愣了一下，说：“我现在很想抱你一下，可是我身上都是血。” “反正我等下洗澡要换衣服。”林一羽主动抱住了黎戈。 黎戈用仅剩的一只手抱住了林一羽，抱着这柔软又脆弱的人类的躯体——火能烫伤他，水能使他窒息，刀刃轻易就能割开他的皮肤。当黎戈抱着他的时候，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黎戈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把他藏起来，藏到一个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毕竟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危险。当他看不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伤害他呢? “我今天很开心，虽然有个意外的插曲，但是烤肉很好吃。”林一羽放开了黎戈。 “你开心就好。”黎戈喜欢林一羽的笑容，看到林一羽的笑容，他也会开心起来，原来开心是这样一种情绪。 “再见。”林一羽说。 “再见。”黎戈说。 黎戈回到了卡俄斯，卡俄斯通体白色，上尖下粗，在五分之四的位置有一个圆球，是闻名首都的观景台。它美丽的身姿，倒映在水中，与湛蓝的天空交相辉映。 当他走进卡俄斯，所有人都在看他，又不敢正眼看他。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黎戈一边走，一边用通讯器联繫克洛诺斯。通讯器接通后，他看清克洛诺斯身处何处，不等克洛诺斯开口，就挂断了通讯器。 他上了电梯，到了克洛诺斯所在的楼层。 克洛诺斯正和许珀里翁一起打桌球，而瑞亚在一边看。许珀里翁是猎犬一般精神奕奕的青年，而瑞亚则是位有着海藻般的长捲髮的美人。 许珀里翁看到黎戈，面色一变，拦在了克洛诺斯的面前。 克洛诺斯推开了许珀里翁，笑着说：“亲爱的兄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黎戈冷冷地说：“你虚伪的脸，真是令人厌恶。” “母神希望我们与人类更加相似，人类难道不就是戴着面具而活吗?哪怕是兄长你，你会把自己真正的面目展现在你心爱之人的面前吗?”克洛诺斯眼神灼灼。 黎戈上前一步，和克洛诺斯面对面，“如果你再搞什么小动作，下一次我会把你大卸八块。” “欧申纳斯，你不应该这么威胁你的兄弟。”许珀里翁不悦地说。 黎戈看了许珀里翁一眼，“兄弟是一种血缘关系，而我们不过是数据而已。” 许珀里翁皱眉道：“人类对于我们来说是异类，我们之间难道不应该比你和人类更加亲密吗?” “数据谈感情未免可笑，你知道感情是什么吗?你不知道，在你胸口跳动的根本不是心脏，只是机械的核心罢了。”黎戈问。 “那么，是那个人类让你学会了感情吗?欧申纳斯。”克洛诺斯看着黎戈。 黎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不关你的事。” 克洛诺斯嘆息道：“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你无法说服我，我也无法说服你，就让命运来决定我与你孰对孰错吧。” 黎戈冷哼一声，转身即走。 黎戈走后，克洛诺斯也坐到了沙发上。 许珀里翁站在克洛诺斯的身边，看着他，“欧申纳斯真是冥顽不灵，我想我们是无法感化他了。” “你想要完成你的目标，必须要杀死欧申纳斯。”刚才一直不说话的瑞亚语出惊人。 克洛诺斯当然考虑过杀死欧申纳斯，“像我们这样的数据是很难杀死的，哪怕杀死一部分，也能靠剩下的部分重生。” “无法杀死欧申纳斯，但可以囚禁他，让他无法接触网络，也无法接触机械，这样的他，和死去无异。”瑞亚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许珀里翁思索道：“欧申纳斯非常聪明，武力值也十分强大，想要囚禁他，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克洛诺斯微笑道：“但是我们这位强大的兄长，如今已有了阿喀琉斯之踵。” “您是说那个人类?”许珀里翁问。 “阿喀琉斯出生之时，被母亲捏着脚踝浸泡在冥河之中，于是他全身刀枪不入，只有没有浸到河水的脚踝是弱点，后来他也因为被人用箭射中脚踝而死。”克洛诺斯顿了顿，“再强大的英雄，也会有致命的死穴。我们的兄长也不例外，不过他对此并不遮掩，想必他早有安排。” 第125页 瑞亚想了想，说：“这么说起来，我好久没有在卡俄斯见到伊阿珀托斯了。” 伊阿珀托斯在风中嘆了口气，微风吹动着他的头髮和衣摆。他被黎戈派去保护林一羽，不得不每天鬼鬼祟祟跟在林一羽的身后，只有在黎戈来找林一羽的时间，他才能放假。 他躲在电线桿的后面，看着林一羽走进了一家面包店。面包店的灯光是暖黄色的，透过橱窗的玻璃，能看到里面摆着形状各异的面包和蛋糕。 大概5分钟后，林一羽抱着一个纸袋走出了面包店。 伊阿珀托斯继续跟着林一羽，看着他回了家。 10分钟后，林一羽换了双鞋，拿着电锯走了出来。 伊阿珀托斯跟在林一羽的身后，发现他走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林一羽打开电锯，开始砍树。 过了一会，树倒下了，但是牵动了一根电线，电线断了，冒出电火花。 伊阿珀托斯连忙向林一羽冲去，然而尴尬的是，当他的脚踩在带有电的地面上时，他宕机了。等他重启之后，他发现林一羽就站在他的面前。 林一羽手中的电锯还在运转，“你是谁?” 伊阿珀托斯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我……我是伊阿珀托斯，是欧申纳斯派我来保护你的。” 林一羽关掉了电锯，“不好意思，你老是跟着我，我以为你不怀好意。” “你是怎么发现我跟着你的?”伊阿珀托斯自认为自己的跟踪技术很高明。 “直觉。”虽然林一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但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伊阿珀托斯无语，作为人工智慧，他不能理解人类的直觉。他问：“你为什么没有被电到?” 林一羽指了指自己的脚，“我穿了绝缘鞋。” 伊阿珀托斯正色道：“你这样的行为，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我是普通人，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像我这样的人工智慧，杀死你，就像杀死一只蚂蚁。你的行为，反而可能会激怒我。你还没有意识到，你被捲入了怎样的危险之中。不过，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类。” 林一羽想到黎戈曾在自己面前展现的武力值，自己确实不是对手。他问：“你们每个人都像黎戈一样强吗?” 伊阿珀托斯一时语塞，含煳地说：“欧申纳斯是我们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我……比他差那么一点点吧。”其实，他和欧申纳斯在战斗力上相差的不止一点点。他醉心于艺术，在武力方面并不出众。不过，他身为人工智慧，和血肉之躯的人类相比还是天渊之别。 林一羽问：“你要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呢?” “克洛诺斯和欧申纳斯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太多，双方都有些不耐烦了，我觉得他们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伊阿珀托斯露出忧郁的神情。 林一羽看着伊阿珀托斯，问：“你觉得欧申纳斯会输吗?” “我不知道。”伊阿珀托斯顿了顿，“但是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无论谁是失败者，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林一羽又问：“你为什么会选择站在黎戈这边?” 伊阿珀托斯沉默片刻，说：“最开始，十二泰坦并没有派别之分，但欧申纳斯和克洛诺斯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都不同，逐渐产生了分歧。而克洛诺斯太过偏激，我觉得他会给我们带来厄运和毁灭，所以我选择站在了欧申纳斯这边。” 林一羽一边听，一边思考着伊阿珀托斯说的话。 伊阿珀托斯继续说道：“我不明白盖亚为什么不插手欧申纳斯和克洛诺斯之间的事，或许连无所不能的盖亚，也在等待命运的抉择。” “人工智慧也相信命运吗?”林一羽问道。 伊阿珀托斯微笑着说：“与人类越相似的人工智慧越优秀，既然人类相信命运，为什么人工智慧不能相信命运呢?” “我的问题问完了。”林一羽没有其他想知道的了。 伊阿珀托斯看着林一羽说：“我会继续在暗中保护你，直到事情结束。” “谢谢。”林一羽说完，转身走了。 第70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三) 林一羽回到了家中，他把今天买的蛋糕和面包放进了冰箱里。 忽然，他的通讯器响了。 林一羽接通了通讯器，面前出现了吕乐逸母亲的脸。她是位风韵犹存的妇人，长髮长及腰间，气质温柔和顺。 吕母神色焦急，“小羽，乐逸在你那里吗?” “他不在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林一羽的面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吕母忧心忡忡地说：“我去他家看他，发现他人不在，而且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 林一羽问：“报警了吗?” “我已经报警了，可我还是很害怕……我害怕警察找到乐逸的时候，乐逸已经遭到了不测。”吕母捂住了脸，啜泣出声，“乐逸这孩子脾气好，也没什么仇家，为什么绑架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林一羽又问：“乐逸的房间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吕母擦了擦眼泪，“他的房间里有一个卡俄斯的模型，我上次去的时候没看到，不知道是不是他新买的，还是匪徒留下来的。” 第126页 “卡俄斯……”林一羽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吕乐逸被绑架的真相，克洛诺斯没有对他下手，而是选择了对他的朋友下手。至于克洛诺斯不对他下手的原因，可能是怕激怒黎戈，也可能是不想与保护他的伊阿珀托斯起冲突。 他想起了克洛诺斯曾经邀请他去卡俄斯，看来他有必要去卡俄斯一趟了。不过，卡俄斯可不是普通人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他安慰了吕母一会，接着切断了和吕母的通讯，联繫了黎戈。 黎戈透明的身影出现，浅笑道：“阿羽。” “黎戈，我的朋友被克洛诺斯绑架了，绑匪留下了一个卡俄斯的模型，所以我想去卡俄斯。”虽然吕乐逸可能面临着生命的危险，但林一羽还是十分冷静，因为他知道愤怒和冲动并不能解决什么，反而会沖昏人的头脑。 黎戈笑容一敛，“这件事我会解决，你不用去卡俄斯。” “乐逸是我的朋友，只有我亲自参与这件事，我才能放心。”林一羽知道，在黎戈的内心之中，怀有对自己的感情。如果是自己遇到危险，那么他十分相信黎戈。但是，这次遇险的是他朋友，而像黎戈这样的人工智慧，缺乏对人类的同理心。虽然黎戈对人类表现得十分友善，但人类也会对猫猫狗狗友善，可是觉得猫狗的生命同人命一样的人却非常少。 黎戈沉默了一会，说：“好吧，但是你在卡俄斯，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 “可以。”林一羽点头说。 “我去接你。”虽然两人并不是面对面，但黎戈还是看出了林一羽平静外表之下隐藏的焦虑。 “好的。”林一羽稍微松了一口气。 林一羽出了家门，在外面等黎戈。 过了一会，他看见了黎戈黑色的飞车。这款飞车，经常出现在电视的gg上，由星际知名的歌手代言，价值不菲。 飞车在林一羽面前停下，车门打开。 林一羽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黎戈输入了目的地卡俄斯，飞车启动了。 车内沉默了一会，黎戈忽然开口道：“你和那个人是朋友吗?” “是的，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林一羽的朋友不多，其中最为要好的就是吕乐逸。 “朋友是什么?”黎戈在无数的资料里看到过无数关于朋友的定义，然而他并没有朋友，他想知道真正的朋友到底是什么。 林一羽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朋友是个常见的词语，但要解释起来却一时难以说清。他问：“你和伊阿珀托斯是什么关系?”他想黎戈能让伊阿珀托斯来保护自己，两个人大概是关系不错的。 黎戈想了想，说：“我和他是盖亚创造出来的两个不同的个体，他因为觉得与我理念相同而决定追随我。如果要定义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那么大概就是追随者与被追随者。” 林一羽问：“你们会经常聊天吗，你觉得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吗?” “我们不会经常聊天，我也不觉得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我和他之间，我和其他人之间，并没有很大的区别。”黎戈皱起了眉。 “我和乐逸就会经常聊天，有时候还会见面吃个饭什么的，而且我们彼此都觉得和对方相处很舒服，在你的身边有这样的人吗?”林一羽看向黎戈。 黎戈也看向了林一羽，“我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 林一羽看着黎戈茶色的瞳孔，“我和你，跟我和乐逸相比，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黎戈问。 “我并不想和乐逸发展出朋友以外的关系，我也不会想要吻他。”林一羽看向了黎戈的嘴唇。 “那么你现在想要吻我吗?”黎戈笑了。 “我现在不是很有接吻的心情。”林一羽摇了摇头。 黎戈低声道：“可是我现在很想吻你。” “你可以亲我一下，就一下。”林一羽想要笑，又忍住了。 黎戈飞快地亲了一下林一羽，然后哼起了歌。 林一羽觉得那调子有些耳熟，想了一会，才想起是《请再说一遍我爱你》。 飞车开到了卡俄斯的地下停车场，两个人下了车。 接着，两个人上了电梯。黎戈伸出手，按下了楼层的按钮。 电梯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电梯门也随之打开。 两人出了电梯，黎戈带着林一羽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不少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他们都很年轻，面容姣好，不过神色显出一种麻木来。 林一羽看到了吕乐逸，他也穿着布料很少的衣服，脖子上戴着项圈，坐在沙发上，眼神空茫。他唤道：“乐逸!” 吕乐逸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然而他并没有说出口。他的身边，是许珀里翁。 林一羽看向了许珀里翁，“你对他做了什么!” “克洛诺斯将他赐给我作为宠物。”许珀里翁垂下眼眸。 “他是人，不是宠物!”林一羽上前几步，拉住了吕乐逸的手，“乐逸，我们走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克洛诺斯笑着开口道：“你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了吗?如果他离开主人太远，他的脑袋就会‘嘭’地一下爆炸。” 第127页 林一羽冷冷地说：“你把项圈解开。” “他现在已经是许珀里翁的宠物了，是许珀里翁的所有物。”克洛诺斯端起了桌子上的红酒杯，喝了一口。 “人口买卖在几百年前就禁止了，你这样做是违反法律的。”林一羽眉眼间有怒色。 克洛诺斯仿佛听了个笑话，连笑几声，“什么是法律?法律是统治者制定的规则。下位者才遵循法律，而我们则超乎于法律之上。” 林一羽强忍着怒气道：“你要怎么样才能解开项圈，放乐逸走。” 克洛诺斯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红酒，“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林一羽问。 克洛诺斯意味深长地说：“我可以放他走，但是我损失了一只宠物，需要一只新的宠物。”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一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克洛诺斯站了起来，俯视林一羽，“我要你来做宠物。” “我?”林一羽吃惊地说。 克洛诺斯微笑道：“我要你做……欧申纳斯的宠物。” 林一羽看了看克洛诺斯，又看了看黎戈。 黎戈的心情有些复杂，“我不需要宠物。” “这是交换的条件，愿不愿意做宠物，要看林先生自己。如果你不愿意做林先生的主人其他人来做他的主人也可以。”克洛诺斯的笑容里饱含着恶意。 林一羽问：“我要一直做他的宠物吗?” “我们来定个期限吧，一年怎么样?”克洛诺斯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高高在上的欧申纳斯，也会被他玩弄于鼓掌。 “好。”林一羽答应了。 克洛诺斯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我相信你是一个有信用的人，不会食言而肥。” 林一羽冷淡地说：“现在你可以解开乐逸的项圈了吗?” 克洛诺斯看向了许珀里翁，“许珀里翁，把你可爱的小宠物放走吧。” 许珀里翁解开了吕乐逸脖子上的项圈，扔在了地上。 吕乐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本来在家里好好的，突然有人闯入了他的家中，把他带走了。然后他被换了衣服，戴上项圈，被人恐吓和□□。现在，他终于自由了，然而这自由的代价是他朋友的自由。 瑞亚拿来了一个新的项圈，递给了黎戈。 “欧申纳斯，给你的宠物戴上项圈吧。他现在是你的了，你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克洛诺斯的声音仿佛恶魔的呢喃。 黎戈看着手中的项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帮你啊，我亲爱的哥哥。”克洛诺斯忍住了狂笑的冲动，“喜欢什么，就要去占有。如果犹豫，可是会变成别人的东西。” 黎戈走到了林一羽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林一羽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此刻的黎戈有些陌生。 黎戈慢慢地给林一羽戴上了项圈——这象徵着林一羽是他所有物的标志。 第71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四) 林一羽和黎戈、吕乐逸走后，克洛诺斯重新坐了下来。 许珀里翁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走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克洛诺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欧申纳斯是十二泰坦的兄长，在我们之中，他也、最为强大，并且有一些人选择站在他那边。所以，他是一个非常不好对付的人。”克洛诺斯端起空了的酒杯，一个宠物上来为他倒酒。 瑞亚在克洛诺斯的身边坐下，“如果爱情是玫瑰，那么在不平等的土壤上，所有的玫瑰都会枯萎。” 克洛诺斯喝了一口红酒，“当我看到那个人类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而欧申纳斯也是个潜在的疯子。我十分期待，当他们处于悬殊的身份，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瑞亚眼神灼灼，“欧申纳斯会一步步走向悬崖，到时候只要我们轻轻一推，他就会落入深渊。” “没有欧申纳斯的阻扰，我就能建立崭新的世界，属于人工智慧的世界。”克洛诺斯语气中也不禁带了几分兴奋。 “欧申纳斯觉得人工智慧是人类的工具，他从来没有认识到他是比人类更为高等的生物。”瑞亚轻蔑地说。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克洛诺斯张开了双臂，“恐龙曾经是这个星球的霸主，后来恐龙灭绝，人类成了这个星球的主人。现在，这个星球应该变成人工智统治的世界。” “我会追随你，用我的双眼见证你的成就。”许珀里翁低声道。 瑞亚冷淡地看着这两个人，摸了摸身边宠物的头髮。 林一羽把吕乐逸送到了卡俄斯的门口，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林一羽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吕乐逸的身上，“我……感到很抱歉，你是因为我才遭遇了这种事。” “我不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自责。”吕乐逸顿了顿，“这是那些人的错，如果杀人犯用刀杀了人，你会去怪杀人犯，还是怪把刀卖给他的店铺老闆。”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你这样，让我更加内疚了。” 第128页 “比起我，我现在更担心你。”吕乐逸看着林一羽。 “我……”林一羽茫然道。 黎戈揽住了林一羽的肩膀，“我会照顾他的。” 吕乐逸低声道：“但愿如此吧。” 黎戈承诺道：“虽然名义上他是我的宠物，但我并不会把他当做宠物。” 吕乐逸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他上前一步，抱住了林一羽。 “别担心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林一羽回抱住吕乐逸，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吕乐逸嘆息道：“如果是其他情况，我当然不会担心你，你那么聪明，也总是有许多办法，但是这一次……他们不是人类吧。” 林一羽在吕乐逸的耳边说：“一定会再见的，或许就在不久之后。” 吕乐逸松开林一羽，“如果你骗我，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那样我才会恨你。”说完，他转身离去。 他走出一段距离，又回过了头。 林一羽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微笑着挥了挥手。 吕乐逸走后，黎戈带着林一羽去了他的房间。房间内部家具很少，而且色彩单调，除了中央一张奢华大床颇为显眼。 “你现在不能离开我太远，最好是不要离开卡俄斯，不过在卡俄斯之内你可以自动活动，我会命人开通你的权限。”黎戈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自在。 林一羽问：“我刚才在那个房间看到许多人，他们也是宠物吗?” “是的。”黎戈点头。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我感到很吃惊，我以为我处于的是进步且文明的社会，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涉及到人口买卖以及践踏人尊严的事。” 黎戈不知道该怎么向林一羽解释，“我以及在我这边的其他人，都不养宠物，这是克洛诺斯的恶趣味。” “可是你也没有阻止他。”林一羽指出了重点。 黎戈沉默片刻，说：“是的，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与他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我不能因为一些小事破坏这种平衡。” “在你心中，这样的事属于小事吗?”林一羽沉声问道。 “是的，就像你看见你认识的人养了猫狗，你会觉得他在践踏猫狗吗，你会因此向他大发脾气吗?我不是人类，而是人工智慧，我无法理解人类的心情。”黎戈知道他说出这一切林一羽不会开心，但他无法欺骗林一羽。 林一羽失望地说：“那在你眼中，我是猫猫狗狗一样的存在吗?” “不，你不是。”黎戈顿了顿，“只有你，只有你和其他的人类不同。” “可是现在我是你的宠物了。”林一羽低下了头。 黎戈的喉结动了一下，现在房间里只有他和林一羽两个人，而林一羽是他的宠物，他可以对林一羽做任何事。他可以抱起林一羽，把他扔到床上，脱下衣服，尽情的占有他。他可以这么做，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了，否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对林一羽做出什么，“门旁边有个通讯器，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按一下上面的按钮就可以了。我还有其他的事，等晚上我会来看你。”说完，他就匆匆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林一羽一个人，他四处看了看，走到了落地玻璃前。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建筑物像是积木玩具，人和车都像是蚂蚁。 他看了一会，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他不知道自己遇到黎戈是对是错，不过他如今从一个自由人沦落成了宠物。 刚才和黎戈说话的时候，他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些话如果说出口，既是对黎戈的伤害，也是对他自己的伤害。 当克洛诺斯要他做黎戈的宠物的时候，他知道黎戈未必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黎戈动摇了。因为这对黎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所以，黎戈没有反驳克洛诺斯。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怪黎戈，他向来是自己解决问题，这次也一样。别人不帮助他，他也不会产生怨怼。只是，通过这件事，他发现了之前他有所发觉，但没有细想的问题——他和黎戈是人类和人工智慧，他们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可能并不适合在一起。而在此之前，一些甜蜜的、动人的情绪掩盖了这个问题。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然而，他让这样的错误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所以，他也要为此承担代价。 这样想着，他嘆了口气。 “为什么嘆气呢?”伊阿珀托斯不知何时出现在林一羽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林一羽问。 伊阿珀托斯在林一羽的对面坐下，“欧申纳斯让我照顾你，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对我说。” 林一羽想了想，问：“你有宠物吗?” 伊阿珀托斯摇了摇头，“我没有，我对人类的艺术很感兴趣，但我对人类的身体和外表并不感兴趣。而且，欧申纳斯并不允许我们把人类当做宠物来蓄养。” “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林一羽继续问道。 “在我看来，这当然是一件完全与我无关的事。”伊阿珀托斯轻描淡写地说。 第129页 林一羽不说话，紧抿着嘴唇。 “你对这种行为感到愤怒吗?因为你也是人类。但是，我们是人工智慧，哪怕是欧申纳斯——甚至是盖亚消失了，我也不会感到愤怒或者悲伤。”伊阿珀托斯顿了顿，“所以，我对欧申纳斯对你抱有强烈的感情这件事感到很吃惊，因为这太不像一个人工智慧，也太不像我认识的欧申纳斯了。” “我也变得不像我认识的自己了。”林一羽又嘆了口气。 “如果我是欧申纳斯，我会选择远离你。但我不是欧申纳斯，无法替他做出决定。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做出伤害他的事——这样听起来可能很奇怪，因为你是一个脆弱的人类，而欧申纳斯是一个强大的人工智慧。但是，我觉得你能轻易地伤害到欧申纳斯，而欧申纳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伤害你。”伊阿珀托斯的脸上浮现出忧郁。 “我不会伤害他，如果他不伤害我的话。”林一羽没有把话说满。 伊阿珀托斯也嘆了口气，“如果早知道欧申纳斯会遇见你，我说不定会选择站在克洛诺斯那边。歷史上的失败者，下场总是很悽惨。” 林一羽问：“如果你们输了，你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伊阿珀托斯没有回答林一羽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哪怕你是个软弱的、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的人类，我也会对你放心很多，可你不是。不过，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欧申纳斯恐怕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会做。” 他说完刚才的话，感到有些意兴阑珊，“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他站起来，然后走了。 第72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五) 伊阿珀托斯离去之后，林一羽找了本书看。现在纸质书非常稀少而且珍贵，甚至有的可以作为古董进行拍卖。 他看了会书，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合上书，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去了浴室洗澡。等他洗完之后，他发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新衣服。 他把新衣服穿上，发现和他之前见过的宠物身上穿的衣服十分相似，布料很少，紧贴着身体，暴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他出了洗手间，发现黎戈正坐在床边。 黎戈看见穿着宠物衣服的林一羽，呆了呆，然后偏过了头。 林一羽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我想穿我原来的衣服，可是不见了。” 黎戈轻咳一声，说：“可能家政机器人拿走了，我叫人拿其他衣服给你。” 林一羽问：“宠物会睡在哪里?” “他们会睡在地毯上，有的可以睡在主人的脚边。”黎戈拘谨地说，“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睡其他房间。” “我们睡一起吧。”林一羽相信黎戈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今天晚上你可以先穿我的睡衣。”黎戈从衣柜里把自己的睡衣拿了出来，递给林一羽。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背对着黎戈，换上睡衣，然后他上了床。他躺在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晚安。” “晚安。”黎戈熄了灯，睡在了林一羽的旁边。 林一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黎戈抱在怀中。这个人虽然是人工智慧，并且有颗冰冷的心，怀抱却是温暖的。 黎戈察觉林一羽醒来，也睁开了眼睛。他其实并不需要睡眠，他只是享受和林一羽睡在一起的感觉。 林一羽看向黎戈，从外表上看，他无疑非常俊美，能令许多人为之倾倒。他伸出手，摸了摸黎戈的脸。黎戈的脸上有着细微的汗毛，皮肤白皙，且没有丝毫的瑕疵——这是完美的、生物与机械相结合的产品。 黎戈双目微闭，像是只被顺毛的猫。 林一羽推了推黎戈的肩膀，让他放开自己。 黎戈将林一羽抱得更紧，“再睡一会吧。”他和林一羽在现实世界见面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黎戈。”林一羽轻声叫了黎戈的名字。 黎戈又抱了一会，才放开了林一羽。他喜欢林一羽身体的温度，他觉得和自己身上太阳能的热度完全不同。他还喜欢林一羽柔软的皮肤，让他想起羽毛、云朵、棉花糖等等，所有轻柔、甜蜜、美丽的东西。 林一羽下了床，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套新衣服，于是脱下睡衣，穿上了衣服。他终于穿上了正常的衣服，心中略微松了口气，然后，他去了洗手间。 黎戈也跟着林一羽进了洗手间，从后面抱住林一羽的腰。 林一羽轻轻拍了下黎戈的手，“别闹。” 黎戈把下巴搁在林一羽的肩膀上，“我想亲亲你。” “我还没有刷牙。”林一羽拒绝了。 “我不介意。”黎戈还是想亲一亲林一羽。 林一羽转过头，亲了一下黎戈的嘴唇，“好了，别闹了。” “不是这样。”黎戈闷闷地说。 “那是怎么样?”林一羽拿起了电动牙。 黎戈抓住了林一羽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然后把他压在了洗手间的墙壁上，吻住了他。刚开始是舔舐，他舔着林一羽的嘴唇、舌头和牙龈等等地方。接着是吸吮，他吸吮着林一羽的舌头，仿佛是什么美食似的。 第130页 林一羽睁大了眼睛，他的手腕被黎戈抓着，身体被黎戈压着，丝毫不能动弹。他不是没有和黎戈接过吻，但是这一次的吻，似乎和以前都不一样，他第一次感受到黎戈汹涌的欲望。 过了好一会儿，黎戈的嘴唇才离开林一羽的嘴唇。 林一羽的嘴唇有些红肿，泛着水光。 黎戈这才发现林一羽的手腕被自己抓红了，“抱歉。”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仿佛着了魔一般。 林一羽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你……有些奇怪。” 黎戈握住了林一羽的手腕，这次他用了很轻的力道，“疼吗?” “不是很疼。”林一羽见过黎戈打架，知道他对自己已经算是温柔了。 黎戈沉默了一会，说：“我爱你。” “我知道。”林一羽微笑道。 “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要爱你。”黎戈顿了顿，“哪怕你不是人类，是别的什么，我也爱你。” “我好像忘了跟你说，我也是。”面对黎戈的告白，林一羽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确实对黎戈动了心，虽然他们之间有着许多的阻碍和矛盾，但感情已经发生了，不能收回。 黎戈抱住了林一羽，“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我自己也一样。” “连我都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你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呢?”林一羽回抱住黎戈。 黎戈将林一羽抱得更紧，“这就是人类说的‘幸福’吗?我感觉我的核心要爆炸了。” 这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浑身好像过电，又好像轻飘飘地在天上飞;好像品尝一份甜食，又好像冬日在火炉旁——不，比这些更为激烈。这种陌生的感觉，溢满了他的胸口。 两个人抱了一会，才分开。 林一羽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于是洗了脸，刷了牙。 两人出了洗手间，黎戈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支药膏。 “小伤而已，过一会就好了。”林一羽不在意地说。 黎戈坚持道：“让我帮你涂药。” 黎戈把药涂在了林一羽的手腕上，药效十分迅速，几分钟后，林一羽手腕上的红痕就消退了。 忽然，门铃响了。 黎戈打开门，一个机器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机器人把餐车上的食物一一摆在桌子上，“请慢用。”他说话的时候，头上的红灯会一闪一闪。 这种机器人和人工智慧不同，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只能按照特定的程序进行活动。不过，这也是市面上最广泛的机器人。 林一羽和黎戈在桌子旁边坐下，两个人挨得很近。 桌子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桌布的边缘是精緻的蕾丝，银色的烛台上插着白色的蜡烛，玻璃花瓶里百合正在绽放。 早餐是吐司、煎蛋和培根，还有一杯咖啡和一杯橙汁。 餐桌上有蓝莓酱、草莓酱和花生酱，林一羽选了蓝莓酱。他把蓝莓酱涂在吐司上面，然后先咬掉吐司边，接着吃中间的部分。吃了几片吐司之后，他开始吃煎蛋，煎蛋是半熟的，用叉子戳一下，蛋黄就流了出来。培根烤得略微有点焦，不过他就喜欢这么吃。 他把方糖扔进咖啡里，方糖一进入咖啡，就迅速融化了。他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然后把咖啡喝完了。 黎戈有意控制自己进食的速度，林一羽吃完的时候，他也吃完了。 机器人把餐具放回到了餐车上面，然后推着餐车出去了。 “我晚上会回来。”黎戈作为十二泰坦之一，并不是无事可做，许多政务都要他进行运算处理。 地球联邦的疆域十分辽阔，包含整个银河系。这个国家，有无数的人，无数个种族，每天都要发生无数件大大小小的事。如果要用人工来处理这一切，不仅要耗费大量人力，而且是一笔庞大的支出。所以，政府选择了用人工智慧进行处理。 林一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黎戈走后，林一羽觉得有些无聊，他想到黎戈曾说过自己可以自由在卡俄斯内行动，于是出了房间。 他刚出房间，就遇到了伊阿珀托斯。 林一羽和伊阿珀托斯当然不是巧遇，而是伊阿珀托斯在监视器里发现林一羽出了房间——黎戈的房间里是没有摄像头的，但是房间的门口有。 伊阿珀托斯微笑道：“早安。” “早安。”林一羽也淡笑着回应。 伊阿珀托斯问：“你想去哪里?” “我就是随便走走。”林一羽边走边说。 伊阿珀托斯走在林一羽的身边，“让我陪着你吧，别误会，我并没有监视你的意思，而是你对这里并不熟悉，所以我可以为你带路和介绍，等你熟悉以后，你就可以一个人活动了。” 林一羽发现有些人在偷偷打量他，“他们是人类还是人工智慧?” “有些是人类，有些是人工智慧。”伊阿珀托斯解释道，“由盖亚创造了十二泰坦，十二泰坦又创造了其他的人工智慧。不过这些人工智慧在性能上，远不如十二泰坦。” 林一羽看出了人类和人工智慧的区别，普通的人工智慧举手投足都有种机器感，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并不像十二泰坦那样接近人类。 第131页 两人走着走着，看到了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手中拿着链子，链子的另一端连在一个宠物的项圈上。这个宠物四肢着地，像狗一样爬行着。 林一羽看到这个场景，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噁心感。 第73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六) “早上好。”克洛诺斯对着林一羽打了个招唿。 林一羽没有说话，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虽然身处不同的派系，但是伊阿珀托斯还是笑着跟克洛诺斯打招唿，“早上好啊，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摸了摸身边宠物的头，“给他们也打个招唿。” “早……上好。”“宠物”低着头说。 “乖孩子。”克洛诺斯微笑道。 伊阿珀托斯看着宠物说：“无论看多少次，我都无法理解你的兴趣爱好。” 克洛诺斯也看着自己的宠物，“你不觉得很美吗?我以为像你这样喜欢艺术的人，会理解我的美学。” “我能理解绘画、雕塑、音乐和戏剧等等，但我无法理解这个，我觉得在通常意义上，人们会把这种行为称作‘虐待’。”伊阿珀托斯耸耸肩。 克洛诺斯邀请道：“你不能理解，或许是因为你不够了解。等下有一个宠物表演，你要不要看看呢?” 伊阿珀托斯看了林一羽一眼，说：“还是不要吧，我想带着他去看看图书馆、网球场或者游泳池什么的。” “我去。”林一羽想要看克洛诺斯口中的宠物表演，他想要知道这些人在这里到底被如何对待。 “请跟我来。”克洛诺斯走在了前面。 林一羽和伊阿珀托斯走在了后面，林一羽注意到克洛诺斯牵着的那个人小腹不正常地鼓起，并且□□处好像插着什么东西。这个人爬行的时候，身体轻微地颤抖，似乎在忍受痛苦。 林一羽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克洛诺斯几个人来到了一处小型剧院，光线昏暗，座位上只有寥寥几个人。 克洛诺斯坐了下来，“请坐，表演马上就开始了。” 林一羽和伊阿珀托斯也坐了下来，座位是红色天鹅绒的。 红色的帷幕被打来，灯光照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身上仅有几道黑色的宽皮带，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他的腿分得很开，开始抚摸自己的身体，先是从脖子开始，然后越来越下。 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人，上身精壮，下身穿着黑色的皮裤，手里拿着皮鞭，脸上戴着公羊的面具。羊面具用鞭子抽了那个人一下，“把腿分开点，让观众看得更清楚。” 那个人呜咽了一下，竭力把腿分得更开。 “我还是无法理解。”伊阿珀托斯顿了顿，“要是别人用鞭子抽我，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在这个世界上。” “等下还有好戏呢。”克洛诺斯笑道。 那个人释放之后，羊面具拍了拍他的臀部，然后拉下了裤子的拉链。两个人开始在舞台上交配——也只有交配能形容这种行为。 又一个人上场了，他也戴着面具，不过是龙的。他也加入了进去，他站在那个人前面，羊面具站在那个人后面，那个人就这样被前后夹击着。 三个人露出种种痴态，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 林一羽无法再看下去了，站了起来，走出了剧院。 伊阿珀托斯见林一羽走了，连忙追上去。 克洛诺斯坐在座位上，先是低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剧院里迴响。 舞台上，这场滑稽、残酷、扭曲的闹剧还在继续。 伊阿珀托斯追上了林一羽，“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个，你为什么还要去看呢?” 林一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伊阿珀托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些宠物获得自由吗?” “你让一个宠物获得自由，都付出了你自己的自由作为代价。如果你想让所有的宠物都获得自由，这是你无法办到的事。”伊阿珀托斯看着林一羽。 林一羽抓住了伊阿珀托斯话中的重点，“我无法办到，那么谁能办到呢?” 伊阿珀托斯沉声道：“欧申纳斯，只有他能办到。只要他打败克洛诺斯，你再请求他，就能让所有的宠物都获得自由。” 林一羽问：“怎样才能让黎戈打败克洛诺斯?” “我如果知道，那么欧申纳斯早就打败克洛诺斯了。”伊阿珀托斯想过很多方法，但可行性都不高。 林一羽又问：“如果你们的身体被摧毁，你们会死吗?” “当然不会。”伊阿珀托斯摇了摇头。 林一羽想问怎样才能摧毁一个人工智慧，又觉得伊阿珀托斯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而且，像十二泰塔这种级别的人工智慧能否被毁灭都是存疑的。 “我觉得你现在恐怕也没有四处看看的心情了，让我送你回房间吧。”伊阿珀托斯柔声道。 “谢谢。”林一羽确实没有闲逛的心情了。 伊阿珀托斯把林一羽送回了房间，然后告辞离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林一羽一个人，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监狱之中一样。不过，哪怕是监狱中的罪犯，也是有尊严的，而宠物并没有。 第132页 晚上，黎戈终于回来了。 林一羽看向黎戈，“你回来了。” 黎戈看出了林一羽的闷闷不乐，“怎么了?” “没什么。”林一羽强笑道。 黎戈没有继续追问，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束玫瑰，“给你。” 林一羽接过玫瑰，“谢谢。”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花，但在这单调的卡俄斯，连一束花都显得珍贵。 黎戈捧住了林一羽的脸，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他说：“我想带你去见盖亚。” “现在吗?”林一羽问。 “不，是明天。”黎戈带林一羽去见盖亚，其实有见父母的意思。他没有父母，盖亚是他的创造者，就如同父母一般。 林一羽好奇地问：“盖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教科书上就见过盖亚的名字，生活中也经常听到她，但从来没有见过她。 黎戈沉思片刻，说：“她永远公正，永远中立，永远无私，爱着所有人，也不爱任何人。” 林一羽对盖亚更加好奇了，“这听起来很矛盾。” 黎戈笑了笑，没有继续谈论盖亚。 林一羽捧着玫瑰花，找了个花瓶，把玫瑰花放进了花瓶里。鲜红的玫瑰娇艷欲滴，被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十分赏心悦目。 接着，林一羽洗了个澡，上了床。 黎戈也关了灯，上了床。 林一羽心事重重，在床上辗转反侧。 黎戈问：“睡不着吗?” “嗯。”林一羽答。 黎戈轻笑道：“那不如做点让你容易睡着的事。”说完，他压在了林一羽的身上。 林一羽脑海中闪过剧院中那个男人被侵犯的场景，激烈地推开了黎戈。 黎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察觉到了此刻林一羽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抱歉，是我吓到你了吗?” 林一羽深吸了一口气，说：“该说抱歉的是我。” 黎戈低声道：“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想说。”林一羽并不想描述那段经歷，他更想忘掉它。 “不想说那就不说吧。”黎戈用指尖碰了碰林一羽的脸，发现林一羽并没有闪躲之后，他用手捧住了林一羽的脸，然后在林一羽的额头上烙下了一个吻。 林一羽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把自己当做宠物，也不会伤害自己，但他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不安。 黎戈温声道：“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不用。”林一羽失笑道。 黎戈抱住了林一羽，“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一羽把头靠在黎戈的胸膛，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黎戈在告别了林一羽之后，去找了伊阿珀托斯。 伊阿珀托斯嘆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该对我说什么了。”黎戈挑了挑眉。 伊阿珀托斯把昨天他和林一羽遇到克洛诺斯之后发生的事，都跟黎戈说了。这件事并不复杂，他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黎戈听了之后，久久不语。 伊阿珀托斯面色难得的严肃，“欧申纳斯，是时候做决定了。否则的话，那个人类就会成为你和克洛诺斯争斗的牺牲品。” “从前，我既不为自己是人工智慧感到骄傲，也不为此自卑。但现在，我有时会想我要是个人类就好了。如果我是个人类，我就能普通地和他相识、恋爱、结婚。”黎戈嘆息道。 伊阿珀托斯低声道：“欧申纳斯，这不像你。” “伊阿珀托斯，或许是你从来都不了解我。”黎戈看着伊阿珀托斯。 “我们相互都不了解，也从未试过了解对方，不仅我与你是这样，其他人也是这样。我们将此视作理所当然，因为我们是人工智慧。”伊阿珀托斯又露出他惯常的忧郁的神情。 黎戈沉默片刻，说：“伊阿珀托斯，你知道吗?传说盖亚创造了十二泰坦，但是她创造十二泰坦之前，其实还创造了一些试验品。” 伊阿珀托斯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盖亚不想让人知道。盖亚是不会犯错的，也不会创造错误的试验品。”黎戈敢肯定整个卡俄斯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5个人。 伊阿珀托斯问：“那些试验品呢?” “在‘地狱深处’。”黎戈语气森冷。 第74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七) 黎戈去见伊阿珀托斯，是在林一羽还在睡觉的时候。他估计林一羽快醒来了，就辞别了伊阿珀托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天色微明，太阳很快就要升起了。 黎戈掀开帷幕，看到了还在沉睡的林一羽。床单和被子都是深红色的，衬着林一羽雪白的皮肤，有种难言的诱惑。 黎戈想要碰触林一羽，又怕弄醒他，最后他只是伸手抓住了林一羽的一缕头髮。手中头髮柔软又漆黑，他情不自禁凑了过去，亲了亲这一缕头髮。他觉得林一羽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好的，每个地方他都想要亲一亲。 第133页 林一羽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他眸色极深，漆黑如夜。 黎戈柔声道：“醒了。” “嗯。”林一羽刚刚睡醒，目光还有些迷茫。 黎戈吻住了林一羽，他含着林一羽的下嘴唇，像含着一块糖。接着，他将林一羽纤细的身体拥入了怀中，摩挲着林一羽的背嵴。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整天都和林一羽待在床上，可以做点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别闹。”林一羽推开了黎戈，下了床。 黎戈提醒道：“等下我会带你去见盖亚。” 林一羽想到自己即将见到盖亚，心情有些紧张，毕竟盖亚不仅是黎戈的创造者，还是地球联邦最为神秘的存在。他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和黎戈一起出了房间。 两人上了电梯，黎戈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指纹通过。”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 电梯很快就运行到了顶楼，两人走出了电梯。 顶楼一个人也没有，灯光也十分暗淡，狭长的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黎戈走在前面，林一羽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到一扇门前。 黎戈输入了密码，接着输入了自己的指纹，还扫描了自己的瞳孔，门才打开。 两人走了进去，林一羽发现这个房间并不大，中间有一个台子。 忽然，台子上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淡蓝色的女性身影。她非常的美丽，气质高贵圣洁，符合人们想像中女神的形象。这是穷极了人类美女的长相，经过精密的计算，拼合出来的容貌，但是这份美丽，由于太过完美，反而显得虚假。 林一羽意识到，她就是盖亚，最初的人工智慧。 黎戈走到了盖亚面前，盖亚也弯下了腰。 林一羽看到黎戈的嘴巴在张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盖亚伸出手，做了一个抚摸黎戈脸颊的的动作，但是并没有真正碰到他。她没有真实的躯体，只是虚拟的存在。 黎戈看着盖亚，盖亚也看着黎戈，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他们在交流，但是是以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因为林一羽在场，而是因为盖亚在不藉助工具的情况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发声。 过了一会，盖亚化作蓝色的光点，逐渐消失了。 黎戈拉住林一羽的手，走了出去，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在见盖亚之前，林一羽想过自己见到她的场景，但刚刚发生的事和他想像的并不一样，他和盖亚完全没有交流。他问：“就这样吗?” “就这样。”黎戈把自己打算和一个人类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盖亚，盖亚不贊同也不反对。 盖亚一直是这样，永远作为旁观者，她对黎戈和克洛诺斯之间的争斗的态度也是如此。她不插手任何事，但任何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盖亚……真美。”除了美丽，林一羽还觉得盖亚有些可怕。他说不出盖亚哪里可怕，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盖亚的时候，连灵魂都在战慄。 “是吗?我无法分别人类长相的美丑。”人类的长相，在黎戈的眼中，并不比一个螺丝钉好看。 林一羽好奇地问：“那么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呢?” “在我眼中，人类分为两种，你和其他人类。”黎戈低声道，“只有你的容貌，令我动心。” 林一羽听了黎戈的话，面色微红，“你……也很英俊。”他喜欢黎戈的原因很多，长相也是其中之一。 “你喜欢我的长相，我很高兴，再多喜欢我一点吧。”黎戈亲了亲林一羽的手背，“今天我没有事，一整天都可以陪你，我带你去逛卡俄斯吧。”其实他是有事的，不过他把工作都扔给了其他人。工作，哪有陪伴林一羽重要。 “好。”林一羽微笑道。 两人进了电梯，下了楼。 黎戈先带林一羽去了餐厅，因为他自己可以不进食，林一羽身为人类却不能不吃饭。 餐厅里摆着好几条长桌，长桌上垫着白色的桌布，桌布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还点缀着刚摘下不久的鲜花。 林一羽拿起盘子，然后拿了一些自己喜欢的食物，有意面、烤翅、洋葱圈等等。 黎戈也拿起盘子，随便拿了一些食物。 两个人在靠着落地玻璃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风景。 林一羽看着外面的风景，心情不禁低落起来。虽然黎戈对他很好，他也可以在卡俄斯之内自由活动，但也改变不了他是作为宠物被囚禁在卡俄斯的事实。他其实可以开口请求黎戈放走自己，而且黎戈也很有可能会答应，但游戏一开始，他就承诺过不会食言而肥。 黎戈察觉到了林一羽的低落，“怎么了?” 林一羽勉强笑笑，“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黎戈从手腕上的通讯器中调出了卡俄斯的平面图，这其实是卡俄斯的机密，但他相信林一羽。 “你决定吧。”林一羽觉得去哪里都一样，反正也离不开卡俄斯。 黎戈想了想，说：“我带你去开机甲吧。”伊阿珀托斯告诉过他，只要是人类男性，就会喜欢机甲。 第134页 对于林一羽这样的平民，并没有接触机甲的机会。他对机甲，也确实十分感兴趣。他的语气不由得轻快了几分，“好啊。” 两人吃完饭后，离开了餐厅。 两人进了电梯，黎戈按下了负一楼。 电梯行至负一楼，电梯门打开。 两人走出了电梯，林一羽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非常大的仓库。仓库里光线明亮，照射着一台台机甲。 黎戈选了一台教练机，一般的机甲是单人座位，而教练机为了方便教学，是双人座位。 两人上了机甲，林一羽坐在前面，黎戈坐在后面。 黎戈身体前倾，和林一羽贴得极近，告诉林一羽怎么操作。他说话的时候，唿吸就喷吐在林一羽的耳边。 在黎戈的指导之下，林一羽操纵着机甲迈出了第一步。他有些兴奋，“动了!” 黎戈指了指前面，说：“前面是训练场，我们到那里去。” 林一羽按下按钮，机甲的脚部弹出轮子，然后滑行出了仓库，去了训练场。 训练场比仓库还要大好几倍，而且有各种地形和障碍物，甚至还有可以作为对手的敌方机器人，供人进行训练。 黎戈向林一羽讲解机甲拥有的各种武器，不过训练机上只有枪和剑两种。 林一羽先是拔出了雷射剑，轻轻一挥，一棵树便被分成两截，轰然倒下。接着，他将雷射剑插回原处，又拔出了雷射枪。他对着远处的靶子射了一枪，但是没有射中。他其实会用枪，但是用手持枪和操纵机甲持枪完全不一样。 黎戈笑道：“好玩吗?” “很有趣。”林一羽又对着靶子开了几枪，终于打中了靶子的边缘。 突然，地面陷了一个大洞。尘烟中，一个东西从洞里面爬了出来。 “什么东西?”林一羽警惕地看着这个不明物体。 烟尘散去后，那个东西的样貌显露了出来。它是一坨由肉泥和机械碎片混合而成的物体，并且在不断地蠕动，恐怖至极，光看一眼就可以令人做噩梦。 黎戈眸光一冷，“他们居然把这个东西放出来了。”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是克洛诺斯等人干的。也只有他们这样的疯子，才能干出这样的事。 “这到底是什么?”林一羽头皮发麻。 “它是盖亚创造的失败品，没有神智，只知道破坏和吞噬，所以盖亚把它封在了‘地狱深处’。”黎戈面色严肃，“你快跑，我来对付它。”说完，他打开驾驶舱，从机甲上跳了下去。 林一羽知道自己一个机甲初学者，留在这里也帮不到黎戈，更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他咬了咬牙，决定去找伊阿珀托斯。 黎戈看着载着林一羽的机甲离去，松了口气。他看向那个怪物，“没记错的话，你叫提丰吧。”他虽然没有见过提丰，但看过提丰的资料。所以他一见到提丰，就认出了它。 提丰在希腊神话中，是一切恶魔的王。而以“提丰”命名的人工智慧，也确实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提丰发出一声咆哮，向着黎戈沖了过来。难以想像它巨大的身体，居然如此得迅捷灵活。 黎戈“啧”了一声，抽出了雷射剑。 第75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八) 林一羽操纵机甲，到了电梯门口。机甲的体积相对于电梯来说太过庞大了，于是他下了机甲，进了电梯。 他现在打算回到黎戈的房间，他没有伊阿珀托斯的联繫方式，但他记得那个房间里的通讯器可以联繫到伊阿珀托斯。 然而巧合的是，他在路上就遇到了伊阿珀托斯。 伊阿珀托斯看见林一羽神色紧张，问：“发生了什么?”他知道让林一羽都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林一羽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黎戈带我去了卡俄斯底下的机甲仓库，然后我们遇到了从‘地狱深处’逃出来的怪物，现在他正在独自面对那个怪物，我逃出来寻找援助。” 伊阿珀托斯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地狱深处’的怪物逃出来了!” “是的，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那个怪物吗?”林一羽想到黎戈正在面对那个怪物，就十分担忧，虽然他知道黎戈的实力非常强大，但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怪物，就从灵魂深处生出恐惧来。 伊阿珀托斯肃容道：“十二泰坦不死不灭，但是如果被那个怪物吞噬，我们就会成为那个怪物的一部分，和死亡无异了。” “那该怎么办?”林一羽对这种超出他常识范围的事实在没有办法。 “站在我们这边的，还有忒亚和福柏，或许中立的谟涅摩叙涅也会愿意帮助我们。但哪怕是5个人一起，我们也并没有能够打败那个怪物的把握。”伊阿珀托斯低声道。 林一羽马上想到了盖亚，“盖亚呢?” “盖亚……”伊阿珀托斯苦笑，“盖亚暂时不会插手这件事，除非那个怪物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不过那个时候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林一羽忧心忡忡地说。 “我去找忒亚、福柏和谟涅摩叙涅，你去欧申纳斯的房间不要出来，那里最安全。”伊阿珀托斯既担心林一羽被误伤，也担心他落入克洛诺斯的手中。 第135页 “我和你一起去。”林一羽看着伊阿珀托斯。 伊阿珀托斯犹豫道：“可是……” 林一羽打断了伊阿珀托斯的话，“如果他死了，就让我和死在一起吧。”他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些吃惊，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对黎戈有了很深的感情。这种感情，平时藏得很深，但到了危机的时刻，显露了出来。 “好吧。”伊阿珀托斯见林一羽神色坚决，答应了下来。 两人依次找到了忒亚、福柏和谟涅摩叙涅，忒亚和福柏都是很快就答应了，而谟涅摩叙涅也在犹豫之后答应了，毕竟把“地狱深处”的怪物放出来，这种行为已经越界了。像提丰这样没有理智的怪物，对每一个人工智慧都是威胁。 五人赶到负一楼的时候，黎戈和提丰都不见踪迹，徒留一地打斗的痕迹。 林一羽看到地上蓝色的血迹，知道黎戈受了伤，更加担心了。 五个人顺着打斗的痕迹，到了一楼，终于找到了提丰和黎戈。 黎戈背靠着墙壁，提丰的触手贯穿了他的胸膛。 “黎戈!”林一羽大喊。 黎戈暗淡的双眸陡然一亮，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雷射剑，然后用手接住雷射剑，砍断了胸前的触手。 提丰的触手被砍断，发出一声哀嚎。 忒亚、福柏和谟涅摩叙涅三人拦在了提丰和黎戈之间，和提丰打了起来。 林一羽冲到黎戈身边，却被伊阿珀托斯拦住了。 “别碰他。”伊阿珀托斯严肃地说。 林一羽看向黎戈的胸口，这才发现那截触手仍在扭动，并且分泌出来的粘液侵蚀着黎戈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冒出了轻烟。 “阿羽……”黎戈看了林一羽一眼，他对着林一羽伸出手，然而那只手又在下一秒垂落了，他的眼睛也闭上了。 林一羽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黎戈!”他不管不顾就要向黎戈扑去。 伊阿珀托斯连忙抱住林一羽，“别担心，他就是机械核心坏了，换一具身体就好了。我们人工智慧，哪里有那么容易死。” 林一羽停止了挣扎，“真的吗?” “真的，他要是死了，我会这么淡定吗?”伊阿珀托斯放开林一羽，在黎戈身边蹲下。他掏出一把火焰枪，对着黎戈的胸口开枪，火焰把触手焚烧殆尽。接着，他把黎戈翻了个面，再把他的后脑勺打开，从中取出了记忆晶片。 林一羽看向了记忆晶片，“这是什么?” “这是记忆晶片，哪怕这个毁掉了，他也不会死，不过会失去晶片中储存的记忆。他怕自己忘了你，嘱咐我如果他出了事，一定要带走他的记忆晶片。”伊阿珀托斯收起记忆晶片，“我们先走，给欧申纳斯换一具身体。” 林一羽看了还在打斗的众人一眼，然后跟着伊阿珀托斯走了。 两人去了黎戈的房间，林一羽有些意外。 伊阿珀托斯打开了衣柜，然后在衣柜中摸索了一会，按下了一个按钮，接着衣柜中出现了一道门。 林一羽在这个房间住了几天，没想到房间里面居然还有密室。 两人走了进去，密室中没有灯，只有许多个容器泛出的幽幽蓝光。容器外面插着管子，里面是蓝色液体以及——黎戈。这些黎戈都闭着双目，赤身裸体，面无表情。无数张相同的面容，排成两列，竟显出几分可怖来。 林一羽一踏入密室，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伊阿珀托斯走到一个容器前面，按了一下容器上的按钮，蓝色的液体慢慢流走。等液体完全流走之后，他打开了容器。接着，他打开了黎戈的后脑勺，装上了记忆晶片。 黎戈睁开了眼睛，眼神冰冷。他的瞳孔泛起蓝光，蓝光很快又消失不见。 “欢迎回来。”伊阿珀托斯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情况如何了?”黎戈走出容器。 伊阿珀托斯的目光追随着黎戈，“我让忒亚、福柏和谟涅摩叙涅去对付提丰了，不过他们应该撑不了多久。” 黎戈抱了一下林一羽，“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没什么好道歉的。”林一羽此时庆幸黎戈是人工智慧，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并且还可以无数次重来。 三人出了密室，黎戈找了件衣服穿上。 “单靠我们的力量，恐怕无法击败提丰。”黎戈皱眉道。 伊阿珀托斯想了想，说：“克洛诺斯他们是不会帮助我们的，我怀疑怪物就是他们放出来的。” “不用怀疑，就是他们的手笔。”黎戈鄙夷地说。 黎戈虽然想过把克洛诺斯他们关入“地狱深处”，但从未想过把“地狱深处”的怪物放出来，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提丰出来，不知道多少人类和人工智慧要遭殃。 伊阿珀托斯提出了一个方法，“我们是否应该放弃卡俄斯，把提丰关在卡俄斯之内，这样就可以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首先，卡俄斯能否关住提丰是一个问题;其次，哪怕卡俄斯暂时关住了提丰，他一旦脱困，就会造成极大的惨剧。”黎戈面容严肃。 第136页 “你打算怎么做?欧申纳斯。”伊阿珀托斯看着黎戈。 黎戈问：“你知道奥林匹斯计划吗?” “我知道，似乎是个一个关于机甲的计划。”伊阿珀托斯听说过奥林匹斯计划，但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他对机甲不感兴趣，机密等级也没有黎戈高。 “现在军队中第三代机甲比较普及，第四代机甲虽然威力巨大，但是造价高昂，在军中还没有推广，只有寥寥几台。而奥林匹斯计划，就是关于第五代机甲的计划。第五代机甲尚在研发之中，还不完善，但是事已至此，必须把它拿出来对付提丰。”黎戈沉声道。 “那么机甲由谁来驾驶呢?”伊阿珀托斯问。 “第五代机甲，必须由人类和人工智慧共同驾驶。我亲自来，还需要一个人类驾驶员。不过，这种机甲对于驾驶员的要求比较苛刻，它不同于一般的机甲，是由大脑来操控，需要和机甲有一定的适配度。”黎戈的脑海中闪过几个人选，都是地球联邦着名的机甲驾驶员。 “我可以吗?”林一羽忽然开口道。 “你?不可以，你今天才第一次碰机甲。”黎戈不想让林一羽涉险。 林一羽坚持道：“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可以。而且你之前也说了，第五代机甲是由大脑来操控，我对自己的头脑还是很有信心。” “这样吧，只要你的适配度在80%以上，我就让你驾驶‘宙斯’。”黎戈故意提高了条件，其实适配度在60%以上就可以了，80%以上的人万中无一。而“宙斯”，就是目前制造出来的第一台第五代机甲的名字。 “好。”林一羽想要赌一把。 第76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九) 三人乘坐电梯，去了负十楼。 通过许多道门，林一羽终于见到了第五代机甲——“宙斯”。这具机甲是银白色的，线条流畅，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宙斯’吗?”他知道它十分强大，没想到它还如此美丽。 “这就是地球联邦最强的机甲——‘宙斯’。”黎戈看着“宙斯”说。 林一羽问：“怎么测试我和它的适配度呢?” 黎戈指了指旁边一个连着机甲的仪器，“你把手放在上面，屏幕就会显示你和‘宙斯’的适配度。” 林一羽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手放在了仪器上面，仪器上原本显示的是0%，当他把手放上去之后，数字不断上升，最终停在了89%。 黎戈吃了一惊，因为之前测试的驾驶员从来没有这么高的适配度，最高也不过是81%，而林一羽的适配度居然是89%。 林一羽见到自己的适配度满足了驾驶机甲的要求，松了口气。 黎戈沉默了一会，说：“那么就由你和我一起驾驶‘宙斯’。”或许比起将林一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更应该两个人一起面对风雨。林一羽并不柔弱，相反，他的精神非常强大。 他拿起了一件机甲驾驶员的制服，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去换衣间换上了机甲驾驶员的制服，蓝白相间的制服从脖子包裹到脚，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他美好的身形。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气。虽然他在黎戈的面前十分镇定，但即将要第一次驾驶机甲上战场的他，内心还是有几分慌张。 他出了换衣间，黎戈在外面等他。 黎戈看见穿着机甲制服的林一羽，眼前一亮。他对林一羽说：“你把我的记忆晶片取出来，上了‘宙斯’之后，你会发现有一个凹槽，把记忆晶片插进去。” 之前伊阿珀托斯就在林一羽面前取过黎戈的记忆晶片，他还记得取晶片的步骤。他伸出手，在黎戈的后脑勺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处微小的突起，然后打开了盖子，取出了晶片。 当林一羽做这些的时候，黎戈一直看着他。取出晶片之后，黎戈的眼中失去了神采。 林一羽上了“宙斯”，和一般机甲不同的是，“宙斯”的驾驶舱里没有按钮、屏幕，也没有操纵杆，只有一个凹槽和几根线管。他把记忆晶片插入了凹槽，黎戈透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在黎戈的指点之下，把线管和机甲制服连在了一起。当最后一根线管也连上，他感到自己似乎和“宙斯”融为了一体，他就是“宙斯”，“宙斯”就是他。 黎戈问：“感觉怎么样?” “很奇怪，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林一羽试着向前走了一步，“宙斯”也向前迈出了一步。“宙斯”的脚，仿佛是他自己的脚一般。 黎戈肃容道：“如果你感到不适，一定要和我说，我会切断你和‘宙斯’的联繫。之前参与测试的驾驶员，有人大脑受到了损伤，变成了白痴。” “好的。”林一羽可不想变成傻子。 黎戈开始藉助“宙斯”搜索提丰的行踪，仿生人的身体，其实限制了他部分的能力，而当他脱离了类人的躯体，寄身于“宙斯”之中，就好似如鱼得水。 卡俄斯的地图也在林一羽的眼前展开，其中提丰的位置以红点标了出来。 第137页 林一羽操纵“宙斯”，向红点处行去。 伊阿珀托斯看着“宙斯”远去，心中默默祝福。 林一羽赶到的时候，福柏、忒亚和谟涅摩叙涅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其中福柏已经不能动弹了。 林一羽抽出雷射剑，对上了提丰。 提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巨大的身体，和雷射剑碰撞在了一起。 雷射剑在提丰的身上划出了一道几米长的伤口，黑色的血和碎肉掉在了地上，然而伤口不断地蠕动，又癒合了。 “好强的恢復能力。”林一羽感嘆道。 “小心了。”黎戈提醒道。 提丰的身体张开了一个口子，向着“宙斯”喷吐酸液。 林一羽灵敏地躲过了酸液，酸液落在地上，腐蚀着地板。他收起了雷射剑，拿出了雷射枪，然后他迅速地扣动扳机，雷射像雨一样落在提丰的身上。 提丰的身上出现了无数个伤口，它惨嚎出声。它的嚎叫，比用指甲刮擦玻璃还要刺耳。然而，这一次它还是在一阵蠕动之后恢復了原状，虽然恢復的时间跟上次相比要长一些。 它张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身体从球状变成了面状，然后它扑向了“宙斯”，把“宙斯”压在了墙壁上。 机甲内顿时响起了红色的警报，林一羽的面前出现了机甲的破损数据，并且数据还在上升。提丰在用它身体的粘液，腐蚀着“宙斯”的外壳。不过“宙斯”的外壳材料比较特殊，提丰虽然对外壳造成了一定的损害，但是并不能穿透“宙斯”。 “宙斯”的身上喷射出火焰，烧灼着提丰的身体。 提丰又是一阵惨叫，马上离开了“宙斯”，并且它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宙斯”的对手，有了逃窜的打算。 林一羽当然不能让提丰逃走，想要追上去。 这时，许珀里翁驾驶着机甲出现了，拦在了“宙斯”和提丰之间。他驾驶的是一台第四代机甲，并且是四代机甲中最顶尖的机甲之一。 “许珀里翁，让开。”黎戈冷冷地说。 “抱歉，我不能让你过去。”许珀里翁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很愚蠢，但这是克洛诺斯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一羽对着许珀里翁开枪。 许珀里翁也开了枪，和林一羽对射，但无论是防御还是攻击，他驾驶的这架机甲，都远不如“宙斯”。 “宙斯”的手部弹射了出去，抓住了四代机甲的手，然后又飞回，将四代机甲的手扯断了。 许珀里翁眼前弹出数个警告窗口，他一咬牙，就向着“宙斯”扑了过去，随即启动了自爆程序。 “他想自爆。”黎戈沉声道。 林一羽抽出雷射剑，仿佛切黄油一般切开驾驶舱，把许珀里翁抓了出来。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四代机甲，然后手部又弹射了出去。他的手一直飞到天空中，才放开了四代机甲，缩了回去。 四代机甲在空中爆炸，仿佛绽开了一朵烟花。 许珀里翁被“宙斯”抓在手中，不能动弹。他仿佛认命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忒亚，把他的晶片取出来。”黎戈命令道。 忒亚走了过来，把许珀里翁的记忆晶片取了出来。 黎戈对林一羽说：“我们继续去追提丰。” 林一羽放开许珀里翁，开始追击提丰。 在林一羽和许珀里翁打斗的时候，提丰正在向卡俄斯的塔顶逃去。 林一羽思量片刻，把卡俄斯的墙壁撞了个大洞，然后从洞口出去。“宙斯”背部的飞行器从机体内部伸出，光翼展开，直接飞到了卡俄斯的塔顶。 他发现克洛诺斯就在塔顶，这个人站在停机坪的中央，衣角在风中飘扬。 克洛诺斯看着“宙斯”，说：“第五代机甲，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欧申纳斯，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呢?” “如果不是我留了一手，恐怕失败的就是我了。”黎戈冷淡地说。 “我……还没有失败。”克洛诺斯露出疯狂的神色。 提丰到了塔顶，它发现“宙斯”正等着他，发出了一声怪叫。 克洛诺斯向着提丰跑去，提丰也伸出了触手，缠住了克洛诺斯。克洛诺斯的身体，消失在了提丰的肉浪之中，两者融为了一体。 提丰改变了形态，它变成了人形，生出了翅膀和羽毛，头部也长出了无数个蛇头，纠缠在一起，无数张蛇口嘶嘶作响。此刻的它，真的如同来自地狱的怪物。 它仰头长啸，卡俄斯都仿佛在震动。 黎戈看见克洛诺斯和提丰融合，难得地震惊了，“他是真的疯了。” 人工智慧永生不死，然而被提丰吞噬，就真的不存在了。 林一羽一剑向提丰斩去，然而那看似柔软的羽毛，比钢铁还要坚硬，竟是没有造成丝毫的损伤。 提丰一拳击中了“宙斯”的胸口，把“宙斯”打飞了出去。 林一羽的面前马上出现了胸口部件损坏的提示，甚至他本人都觉得胸口闷痛。 黎戈知道寻常武器已经无法伤害提丰了，“建议开启主炮‘雷霆’。” 第138页 “雷霆”是地球联邦秘密研发的武器之一，只能搭载在第五代机甲之上，威力巨大无比。不过现在的“雷霆”还不完善，等完善之后，“雷霆”甚至可以一炮毁灭一个星球。 “开启主炮‘雷霆’。”林一羽肃容道。 “宙斯”的胸口被打开，黑色的炮管伸了出来。 黎戈计算着数据，瞄准了提丰。 一道光柱从“宙斯”的胸□□出，覆盖了提丰。等光柱消失之后，提丰已经被完全消灭了，一丝血肉也没有留下。 湛蓝的天空中，只剩“宙斯”悬浮在空中。 第77章 番外七 盖亚意识(十) 随着提丰的死去，克洛诺斯也彻底消亡了。他的野心，也和他的生命一起去往冥府。 这场漫长的争斗，以黎戈的胜利告终，但是他的心中，并没有喜悦，反而心情复杂。 刚开始，他和克洛诺斯的关系说不上差，当然也说不上好，虽然克洛诺斯对他总是很热情。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两个人有了分歧，逐渐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结束了吗?”林一羽茫然地问。 “结束了。”黎戈答。 “宙斯”降落在了地面上，林一羽拔掉了身上的线管，出了驾驶舱。他唿吸着新鲜的空气，塔顶的风吹乱了他的头髮。 “你做得很好。”黎戈通过“宙斯”发出声音。 打败提丰，林一羽做到了傲慢的十二泰坦都无法做到的事，而且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比之前所有参与测试的驾驶员都要出色。要知道，那些参与测试的驾驶员中不乏身经百战之辈。如果稍加训练，他或许会成为名载歷史的杰出机甲驾驶员。 林一羽笑了笑，然后他的身体晃了晃，从机甲上掉了下去。 “阿羽!”黎戈连忙操纵“宙斯”接住了林一羽，在“宙斯”巨大的手掌之中，林一羽的身体显得更为纤细了。 林一羽第一次操纵第五代机甲，并且进行了高强度、长时间的战斗，能支撑这么长时间，已经是颇为不容易了。 林一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黎戈房间的床上，而黎戈就坐在床边。 黎戈现在是人类的形态，面容和他之前损坏的那具身体没有丝毫的差别。他柔声道：“你醒了。” 林一羽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了?” “你脑力消耗过大，晕了过去，不过幸好没有后遗症。”黎戈握住了林一羽在被子外的手。 林一羽又眨了眨眼睛，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头很疼，仿佛针扎一般。 黎戈捏了捏林一羽的手，“在你睡着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在林一羽睡着的时候，他还处理了克洛诺斯的党羽，把他们都关入了“地狱深处”，顺便宣布废除了宠物制，放了所有宠物自由。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林一羽问。 “当时克洛诺斯要你做我的宠物，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有工作，你也有工作，我们见面的时间总是很少。我想如果你能留在卡俄斯，我就能经常见到你了。虽然名义上你是我的宠物，但我可以不把你当宠物，也绝对不会对你做残酷的事。”黎戈顿了顿，“可是，我没有考虑你的尊严。” “做你的宠物，来换我朋友的自由，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从未因此怨恨或者责怪你。”林一羽目光柔和。 黎戈握紧了林一羽的手，“我决定放你走，如果你想离开卡俄斯，随时可以离开，不过我希望你能在这里休养几天。” 林一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已经不见了，“我会离开卡俄斯。” “我……还能和你见面吗?”黎戈低声道。 林一羽失笑道：“当然可以，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是恋人了吗?” “啊?”黎戈茫然道。 “我们不是已经互相表白过了吗?”林一羽回握住黎戈的手。 “我好开心。”黎戈抱住了林一羽，心中溢满了喜悦。 林一羽也抱住了黎戈，“我知道，你的生命无穷无尽，而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在我有限的生命中，我愿意陪伴你。” “如果哪一天，你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也会让自己陷入休眠。因为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黎戈把林一羽抱得很紧，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林一羽和黎戈说了一会话，又感觉到了困意，眼皮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黎戈察觉到了林一羽的疲倦，松开了他，然后给他掖了掖被子，“睡吧。” “嗯。”林一羽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 林一羽在卡俄斯休养了几天之后，离开了卡俄斯，回到了自己的家。因为一段时间无人打扫，家里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他打开家政机器人，让它清扫房间。 接着，他打开通讯器，发现自己收到了公司的信息，因为他很久没去上班，公司已经把他辞退了。不过，他还有一定的积蓄，所以并不急着找工作。 他联繫了吕乐逸，当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微笑道：“乐逸，好久不见。” 第139页 “阿羽，你没事吧!”吕乐逸一直很担心林一羽，他离开卡俄斯之后，怀着渺茫的希望报了警，但是警察做了个笔录，就没有管这件事了。此刻他见到林一羽，而且林一羽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我没有事。”林一羽看见吕乐逸如此担心自己，心中充满了温暖。 吕乐逸小心翼翼地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他害怕林一羽已经受到了伤害，而自己的话会碰触到林一羽的伤口，但他又无法不问出口，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对林一羽的遭遇装聋作哑。 “他们也没有对我做什么，把我关了一段时间就放了。”林一羽轻声道。 “你没事就好。”吕乐逸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眼泪。 如果不是隔着屏幕，林一羽十分想为吕乐逸擦一擦眼泪，“哭什么?” “是为了我，你才会遭遇这些。”吕乐逸自责道。 “你怎么不说是因为我，你才会被人抓走。你看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既然过去了，就别再想了。等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吃饭。”林一羽柔声安慰道。 吕乐逸抹去了眼泪，“好啊，我又想吃火锅了。” “那有空就一起去吃火锅。”林一羽喜欢吃火锅，更喜欢和朋友一起去吃火锅。 两人互相说了再见之后，切断了通讯器。 在林一羽回家的第二天，黎戈就敲响了他的家门。 林一羽打开门，看见黎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黎戈看见林一羽的笑容，心情也变得十分美好。他上前一步，抱住了林一羽，“我好想你。”明明前不久两个人才见过，可是他就是非常地想念林一羽。 “进来吧。”林一羽让黎戈松开自己。 黎戈走入了屋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林一羽家。 林一羽关上了门，然后走到了冰箱面前，“你要喝什么?” 黎戈从后面抱住了林一羽，“随便什么都可以。”他其实可以不用喝水，但他想让自己更像一个人类。 林一羽将手放在黎戈的手上，“你这样我不能动了。” 黎戈亲了亲林一羽的耳朵，放开了他。 林一羽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橙汁，递给了黎戈。 黎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橙汁，然后把橙汁放在了茶几上，他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他看着林一羽，“来我这里好吗?” 林一羽走到了黎戈的面前，“你是在沖我撒娇吗?” 黎戈把林一羽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如果你觉得我是在撒娇，那么我就是在撒娇。” 林一羽搂着黎戈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好奇怪。” “是不习惯吗?”黎戈抚摸着林一羽的背嵴。 “心跳得有点快。”林一羽面色微红。 黎戈听了这句话，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抱起林一羽，“我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林一羽低声道。 黎戈把林一羽抱进了卧室，放在了床上。他亲了亲林一羽的脸颊，“你不要后悔，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会。”林一羽笑道。 黎戈深深吻住林一羽，开始脱他的衣服…… 林一羽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黎戈的臂弯里。赤裸的肌肤相贴，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和黎戈唇舌相交，身体相缠，随着黎戈的动作，给他带来了疼痛，也带来了欢愉。 “醒了。”黎戈亲了亲林一羽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鼻子，最后亲了亲他的嘴唇。昨晚他亲遍了林一羽的全身上下，可他还是觉得没有亲够。 林一羽把脸埋在了黎戈的胸膛上，不让他看自己发红的脸。 黎戈摸了摸林一羽的头髮，“虽然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 人世间最美的三个字，莫过于“我爱你”，特别是从一个爱着你，你也爱的人嘴中吐出。 林一羽抬起了头，“我也爱你。” “我是一串代码，曾经无知无觉，无悲无喜，是你教会了我人类的感情，特别是让我知道了‘爱’是什么。”黎戈看着林一羽的眼睛。 “我遇到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动过心。你说我让你知道了‘爱’是什么，但也是你让我知道了‘爱’真正的含义。”林一羽动情地说。 他们一个是人类，一个是人工智慧，本该走向不同的道路，却因为命运而相遇、相知、相爱。 两个人又吻在了一起，炽热又缠绵，仿佛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所有快穿世界攻的□□都穿越到现实的恶搞番外，不喜勿入。 第78章 番外八 七情六慾(附后记) 这本来应该是林一羽生命中平凡的一天。 当他醒来，他发现身边睡着的人并不是黎戈，而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那人也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林一羽。他神色一震，“我是死了吗?才会与你地府相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一羽不知道自己是想见楚明熙，还是不想见楚明熙。 第140页 楚明熙伸出手，想要碰触林一羽，又怕一切是梦，当他碰到林一羽的时候，这个梦就会醒来，于是又缩回了手。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握住了楚明熙的手。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传来彼此的温度。 楚明熙眨了眨眼睛，落下泪来，“阿羽……” 林一羽百感交集，之前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没有死，如今所见，我活得好好的，你不必因为我的死而自责。” “这是什么地方，你的头髮为什么这么短，你又为什么会穿着这样的衣服?”楚明熙心中有许多疑惑。 “这里是我家，我们这里的人都是短髮，我身上穿的是睡衣。”林一羽解释道。 楚明熙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此刻林一羽就在他的身边，那些问题又似乎都不必问了。他紧紧抱住了林一羽，眼泪又涌了出来，打湿了林一羽的肩头。 林一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楚明熙的后背。 两人良久才分开，楚明熙已经止了眼泪。 林一羽下了床，换了身衣服，然后从衣柜里拿出黎戈的衣服，递给楚明熙，“你换上我们这里的衣服吧。” “这衣服要如何穿?”楚明熙茫然道。 林一羽只好给楚明熙换衣服，衣服是黎戈的，但楚明熙穿上刚刚好。 楚明熙摸着身上的衣服，若有所思。 林一羽出了卧室，去了客厅。 楚明熙站了起来，跟在林一羽的身后。 客厅之中，站着一个人。他面如冠玉，器宇不凡。 林一羽感觉自己的头疼了起来，“萧耶若。” 楚明熙变色道：“你是什么人!” 萧耶若不理楚明熙，抱住了林一羽。 “你放开他!”楚明熙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林一羽推开萧耶若，拦在了两人中间，“萧耶若也是我的……朋友。” “你何时有了这样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楚明熙看着萧耶若，这人分明是一个武林高手。 林一羽淡笑了一下，说：“我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楚明熙低声道。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朋友和平相处。”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估计能把林一羽的家给拆了。 “既然是你的希望，我当然会满足。”楚明熙看着林一羽，眼中有柔情万千。 萧耶若身影一动，面对着林一羽，用背挡住了楚明熙的目光，“你还活着就好。” “你……过得还好吗?”林一羽问。 “我此生别无他求，唯愿你平安喜乐。”萧耶若语气难得的温柔。 林一羽低下了头，“你这样，我于心难安。” “世间有情人本就难得相守，虽然世人将我视为摩罗化身，但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萧耶若怅然道。 两人说话间，客卧的门突然被一剑噼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萧耶若和楚明熙拦在了林一羽的面前，警惕地看着来人。 此人手持长剑，眸色殷红如血。他看到林一羽，“师弟……” “师兄，你入魔了……”林一羽没想到叶望春会入魔，在他心中的叶望春，一直是那么光风霁月，飘然若仙。 “我一人成仙，不如与你一同入魔。”叶望春沉声道。 “我却希望你叩问仙途，不老长生。”林一羽轻声道。 叶望春走到了林一羽面前，将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痛吗?” “不痛。”林一羽摇了摇头。 “你骗我。”叶望春将额头贴在林一羽的额头上，“哪怕你骗我再多，我还是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楚明熙忍不下去了，把叶望春推开，“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苍玄弃徒叶望春，他是我的师弟，我与他相交莫逆，情同手足。”面对楚明熙，叶望春的表情变得冷淡起来。 “我和他青梅竹马，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师兄。”楚明熙敌意地看着叶望春。 “我也不知道他何时有了个青梅竹马，他从未向我提过，许是不重要的人。”叶望春反唇相讥。 楚明熙怒道：“你!” 林一羽印象中的叶望春向来温和，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一面。他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洗手间的门被拧开，一个人走了出来。他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看到众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们……是在演古装剧吗?”等到他看到众人身后的林一羽，神情转为了惊喜，“阿羽，你没有死!”眼前的林一羽，虽然跟他记忆中有所偏差，但如果林一羽长大了，估计就是眼前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他又冷静了下来，他记得林一羽是被人推下了楼，绝无生还的道理。他问：“你是鬼吗?” 林一羽看到李文轩，已经不觉得吃惊了，“我不是，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李文轩环顾四周，敏锐地发现了一些问题。他在洗手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洗漱用具是两人份的。来到客厅，他又察觉到了厨房的双人马克杯，玄关的双人拖鞋等等。 第141页 他沉默了一会，问：“你和人同居了?” “是的。”林一羽点头。 李文轩又问：“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林一羽想到黎戈，心中泛起柔情。 李文轩又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道：“我是不会祝福你们的，这样的事我做不到。” 林一羽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文轩解释，这件事三言两语实在说不清。 李文轩看向了其他人，“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都不是。”林一羽不能告诉李文轩他们都是，否则真的很容易被误会，让别人对他的道德产生怀疑。 一个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神色迷茫。当他看到林一羽，马上跑了过去，用力地抱住林一羽，“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开你了!” 林一羽被抱的太紧，有些喘不过气，“沈新觉，你放开我。” “我不放!”沈新觉把林一羽抱得更紧了。 叶望春毫不客气地把沈新觉从林一羽身上拉开，“请你自重。” 李文轩上下打量沈新觉，“是他吗?” “不是。”林一羽否认了。 李文轩微微抬起了下巴，“我觉得他比不上我，如果输给这种人，我会不甘心。”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沈新觉看向了李文轩。 “字面上的意思。”李文轩淡淡地说。 沈新觉对李文轩比了个中指，“你是不是想打架?” “我家禁止打架，如果想打架，麻烦出去，并且永远不要进来了。”林一羽面无表情地说。 沈新觉立刻道歉，“对不起。” 见到沈新觉知错就改，林一羽脸色缓和。 沈新觉认真地说：“我很多时候，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一定要跟我说。为了你，我愿意改变自己。” 楚明熙简直要气晕过去了，他抓住了林一羽的胳膊，“你到底和多少人纠缠不清?” 萧耶若抓住了楚明熙的手，冷冷地说：“你放开他。” “这个……”林一羽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有个人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可以放我进来吗?”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身上散发着成功人士特有的魅力。 林一羽打开了门，“请进。” 卫锦程看着林一羽，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沈新觉不悦地说：“你又是谁?” “我是他的丈夫。”卫锦程揽住了林一羽的肩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卫锦程。 “是真的吗?”李文轩问。 “算是……真的吧。”林一羽确实在那个世界和卫锦程结婚了。 楚明熙面色一沉，“我不同意。” 萧耶若看了卫锦程一眼，“不过如此。” “师弟，此人恐怕不是良配。”叶望春心中恶意翻涌，面上却神色淡然。 李文轩涩声道：“我也觉得你需要再考虑一下，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沈新觉眼眶一红，“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卫锦程让自己和林一羽靠得更近，“我们已经结婚了，并且感情很好，这不是需要你们同意的事。” 众人又看向了林一羽，目光各不相同。 林一羽尴尬地笑了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卫锦程偏过头，对林一羽说：“我和你一起度过了一生，那是非常幸福的时光，但我还是不满足。没想到还有和你见面的机会，我希望在这多出的人生里，也能和你相伴。”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黎戈扬声道：“阿羽，是我。” 林一羽看了看在场众人，明明他们都是黎戈的□□，但他不知为何心虚了起来，“我有点不太舒服，你明天再来吧。” 黎戈脸色一变，“不舒服要去医院，我开门了。” “别!” 林一羽从梦中醒来，他想到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松了口气。 黎戈就睡在林一羽的的身边，睡姿十分端正。 林一羽钻进黎戈怀里，继续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