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从龙族归来的碇真嗣》 0.黄金瞳 第三新东京市。 “美代子酱。” “嗯?” 琳琅满目的妆品店内。 涂着粉色指甲油,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朝雾美代子,迈入社会两年的女社畜,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工作着,她将价格标签一个一个挂好,如往日般应付着平常的工作。 向她搭话的是在同一家店上班的女同事,已经认识很久了,关系也算要好。 “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那家新开的卡拉ok?” “哎……之前传单上那家吗?可以哦。” “那就这么说定喽!” 同事欢快地朝她挥了挥手。 望着同事远去的背影,美代子深吸口气,努力提起精神。 每天刚开始上班的时候,她都没什么精神头,老实说新东京市一点都不适合居住,由于十五年前,一颗来自天外的巨大陨石坠落到南极大陆,南极冰川融化,爆发了一场全球性灾难,那场灾难让所有人类损失极大。 光是日本就淹没了不少土地。 不仅如此,整个日本的四季温度都变得极端化,今天也是极为炎热的一天。 无精打采地把这一侧架子上的商品全部整理好,美代子计算着自己接下来要整理的部分,来到了靠近玻璃橱窗的一侧。 妆品店外人来人往,青春靓丽的女生们结伴而行。 即便在灾难后整个人类消失了一半人口,如今的这条商业街也是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 她注意到了些许异常。 一个大男孩正在外面向店里张望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不知为何。 在他所站立的地方,人流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 那个男孩穿着像是中学校服一样的白衬衫和黑长裤,古板得仿佛上世纪那些旧时代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一举一动都端正整洁,像是要做些什么盛大开幕的演讲。 他这身装扮,应该在某个贵族学校的校园内安静地听课才对。 而不是站在那里像只毫无归处的孤魂野鬼。 ——完全与周围的人潮格格不入。 美代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就站在那里,却又仿佛并不存在。那个男孩飘渺得如同在另一个世界的镜面,以至于所有人都无视掉了他,可只有自己,只要迈出一步,就能和他站在一起,那种莫大的吸引力促使她开口想说些什么, “客人……” 听到声音。 男孩看向了她。 美代子不由得呼吸一滞。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也认同这样的说法,当看到这个男孩的眼睛时,美代子第一时间就被那双眼睛所吸引。那是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眼眸幽深如寒潭,坚定而又明净。凝视着人的时候,黄金般的瞳孔闪闪发光,仿佛毫不在意,但又似乎随时都在聚精会神地倾听。 但重点并不在于这里,而在于那双眼睛是【黄金色】的。 世界上会有正常人是黄金色的眼睛吗? 她几乎吓了一跳。 可身为妆品店的店员,美代子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戴了金色的美瞳而已,只是因为太过逼真,搞得她差点以为是真的。 好厉害! 肯定是很贵的那些品牌吧。 似乎发现了她的紧张,男孩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声音清澈: “我想买点美瞳,可以吗?” “……有哦。”虽然很吃惊,但美代子身为店员的素养让她很快反应过来,“请和我到这边来。”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过琳琅满目的货架。 虽然店铺的空间不大,到达美瞳区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领路的这段时间里,美代子却感觉过了好久。 她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呼吸也有点急促。 店里的冷气一如既往地没有作用呢,但美代子却觉得还有另外的原因,跟在身后的大男孩,此时正在用那双黄金瞳盯着自己吧?光是想想,全身都仿佛起了过敏反应一样,那股整个人都陷入泥沼一般的感觉…… 毫无疑问! 我对他心动了! 难道说,玫瑰色的东京恋爱物语,就要从今天开始了吗?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 哪里有人是从学校毕业,工作之后那么久才开始玫瑰色恋爱的,再说了,对方的外貌怎么看也只是个未成年人吧,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罪恶,竟然对一个未成年男孩一见钟情了。 “美瞳根据抛弃时间,有很多区别,客人您要先看哪种款型的呢?” “不用看来看去,我有经验的。” 大男孩轻车熟路地捻起货架上深褐色的几款美瞳,也没怎么挑选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对于美瞳的款式并不是很在意,唯一所在意的就只有颜色而已。 褐色或黑色的美瞳在东亚地区并不热销,毕竟大家戴了跟没戴一样。 美代子不由得十分好奇。 也许在那黄金瞳下,是另外一种颜色的瞳孔? 他是个外国人? “就这些吧,结账。” “好的。” 本来应该再推销些什么的。 但不知不觉,她就遵从了对方的命令。 等到找完零钱,就在妆品店的镜子前,男孩迫不及待地戴上深褐色美瞳,美代子微微张口,想说之前戴的金色美瞳还没取下来的话,两副美瞳很容易会粘在一起,但对方已经手脚麻利地起身准备离开了。 美代子这时看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一个美瞳,却造成了完全不同的气质。美瞳下,那是个看上去就十分温柔的大男孩,五官长得很清秀,眼角微微上翘,甚至还有些女孩子气,当他笑起来时,绝对是一个令阳光都失色的微笑,如同一朵在风中摇曳的铃兰花。 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 不知为何。 美代子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如同起了过敏反应的全身,也恢复了正常。但即便那背影已经远去,她却依旧出神地眺望着。 “回神啦。” 同事调笑着在她面前招了招手,把她拉了回来, “还在看那位客人呢?” “我可能……” “嗯?” 美代子恍惚道:“遇见了真命天子。” “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害怕,感觉心跳不已。” 我也有点呢,路过被他看着的时候,感觉全身都在发抖呢。同事愣了愣神,看了看可能是陷入恋爱的美代子,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那双眼睛…… 直到中午暂时下班休息,美代子还依旧想着那个男孩的眼睛。 真可惜。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次性戴两个美瞳的危害呢,也还没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但人生往往祸不单行。 就在她回忆的时候。 妆品店墙壁上的广播突然发出了声音: “今日12时30分,对以东海海域为中心的关东中部全部地区,下达紧急事态警告,各位居民,请立刻到指定的避难所进行避难,再重复一次……” 美代子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通知避难的警报声。 怎么……今天应该没有避难演习啊……也就是说真的要去避难了?虽然这座城市之前经常进行避难演习,甚至到了影响日常工作的地步,但一直以来最强的地震也不过是小震而已,今天是终于来了一次大的吗? 果不其然。 妆品店内的商品开始摇晃,天花板上的吊灯也左来右去。 真的地震啦! 完蛋啦。 美代子心想。 晚上的卡拉ok也要泡汤了! 1.死与新生 戴上黑色的美瞳,遮住异于常人的黄金瞳后,碇真嗣游荡在空旷的现代街道上。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东京。 这里真的是东京吗? 上一刻他还在寒冷的北极破冰船上当一个苦逼的实习生,领队的是卡塞尔的优秀执行员楚子航前辈,敌人是尼伯龙根里成群结队的死侍,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下一刻他回到了自己的十四岁,是自小失去母亲、长期与父亲分别,直到今天才接到父亲命令、初次来到东京的少年。 也许是某种制造幻象的言灵? 可眼前的一切未免太真实了,呼吸、建筑、行人的反应……碇真嗣很难将其认为是错觉。 他望向路边的橱窗,玻璃倒影里,碇真嗣看见了少年时代的自己——灰暗、仿徨,相当稚嫩的面孔、不过耳朵的短发,穿的也是一身纯白色的上衣衬衫和深黑色的制服长裤,而不是那身用于在北极保暖看上去又胖又可笑的羽绒服。 至于父亲…… 那已经是个相当陌生的词汇了。 这个十四岁的他,已经快要忘记父亲的外貌了,到东京前的这数年里,和那个所谓的父亲基本只在电话里通过信。 最近的一次见面也是不欢而散,正是青春期孩子敏感又脆弱的时候。 所以。 有关混血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不。 只有这点碇真嗣无比确信。 黄金瞳和言灵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卡塞尔的一切都是幻觉的话,自己根本不需要去买美瞳对那双炽热的黄金瞳进行遮掩。 可眼前这一切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在他十四岁这一天,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现代社会里,随后在那里度过数年的时光,在成年那一天加入卡塞尔学院,结果在一次执行部实习任务中遭遇了致死的危机。 于是又回到了原世界的十四岁身体里? 听起来太科幻了。 或许自己此时正沉溺在尼伯龙根中也说不定呢。 碇真嗣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也没把自己从幻觉里敲醒,倒是痛觉无比强烈。旁边的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也是呢,大街上有哪个正常人会无缘无故敲自己头呢? 他只好回应一个尴尬的傻笑。 绝对是被当成怪人了吧! 他暂时搞不懂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总之先按照执行部中遭遇意外的条例来行动,参考前辈们的经验总不会有错。 无论是幻觉还是现实,都必须对现在的世界进行探索,了解了具体信息后才能应对。 不过。 说是要探索,但接下来应该先做什么呢? 碇真嗣有些迷茫了。 对他来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有些事早已经埋藏在记忆深处里了。 仔细回忆了好久。 碇真嗣才想起来下一步的行动。 初次来到东京,他手里似乎有父亲安排的联络人的电话号码,接下来只要用手机打个电话——明明看日期现在是2015年来着,正常来讲现在都是智能机的时代了吧?可身上这个手机却大得像个砖头一样,只能用来打电话,对此碇真嗣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联络后等对方来接, 随后和联络人一起去父亲工作的地方就行。 等到了父亲那里,后面再找个有网络的地方,看能不能联系到卡塞尔学院。 …最好是能沟通上学院的人工智能诺玛。 说实话,碇真嗣到现在还没有回到自己十四岁的实感,也没有接受穿越不同世界的现实,依旧对几乎无所不能的诺玛有着极高的依赖感。 至于现在找个网吧? 不好意思,他来东京的时候可是几乎什么也没带,身上最后的钱花在美瞳上也所剩无几了,根本没多少钱上网。 于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终于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后,碇真嗣拨打了电话。 通信很快接通了。 “你好,我是碇真嗣。” “啊…真嗣君,你已经到地方了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声,话语中仿佛永远带着笑声,光是听到声音,就觉得对方肯定是位爽朗大方的女性。 碇真嗣的手里正有她的照片。 是随着父亲的信一起寄过来的,似乎这方面由她全权负责的样子。 照片里是位背景在海边的女性,一身短袖短裤,正露出个活泼的笑容,十分靓丽,但看外表,年龄怎么也快奔三十了,看这和人物不太搭配的背景,应该是在某个大头贴机里面拍的,照片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我会去接你的”、“等着我哟真嗣君”,露出事业线的胸部处还特意画了个箭头“→看这里”。 左下角甚至有个红色的口红印。 有点轻浮的女人。 让人想起在学院里的那些外国学姐,她们在舞会时都穿着奢豪的礼服,在聚光灯下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这就是碇真嗣对联络人的第一印象。 “对,我已经到达约定的地方了,下一步是?” “你在那里稍微等等我就好,我正好要下班了,马上就来。”对方的电话背景音是正在轰鸣着的机器驱动声,可能是在乘坐什么大型交通工具,也可能是正身处在某个机械工厂里,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了声音。 这种吵闹的情况下也不好一直通信。 “好的。”碇真嗣顺便问了句,“对了,还未请教您的名字?” “美里,葛城美里。”她说,“叫我美里就好。” 这女人的确很自来熟啊。 还未见过面呢,不仅直呼其名,还让别人也对她直呼其名。不过,主要还是因为那张带口红印的照片带来的第一印象太深刻了。 该不会是那个混蛋父亲外遇的对象吧?啊不对,应该是打算再婚的对象。 他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这样的故事: 父子时隔三年未见,亡妻十来年后,终于忍受不了孤独的父亲,将儿子叫来东京见后妈,并且亮出一本崭新的户口簿,这时候父亲的脸上露出刻薄的表情…… 哇,这什么家庭伦理剧啊。 与其陷入这样泥沼般的境地,碇真嗣更宁愿去和那些死侍厮杀。 当然。 内心的吐槽并没有影响他的表面礼仪。 况且这只是无端的臆想。 稍微寒暄后,他便挂断了电话,准备等待联络人葛城美里的到来。 以防错过。 碇真嗣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然后开始等人来认领。 闲得无聊的他从口袋里意外地翻出一個黑色的老旧随身听,像個大铁盒子一样,上面的型号是索尼的sdat,很久远的一款了。这应该是原本就放在身上的,之前碇真嗣在卡塞尔的时候还以为它丢了,现在才发现只是当初没有随自己一起穿越而已。 他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随身听里,都是些很有年代感的老歌。 这原本是属于自己父亲的,不过在那个人忙于工作忘掉这个东西后,就被年幼的自己从学乐器的老师那里要走了。那时候的自己,大概是因为父母从小不在身边,想要有点东西陪伴吧……忽然找回来,他也有些怀念。 一个小时后。 始终没有等到来人的碇真嗣。 立刻意识到女性的“稍微等等”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件事。 难道说…… 这家伙不会是放了我鸽子吧? 碇真嗣马上又拨打了电话,只是这种大砖头的落伍手机质量果然不太行,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接通,并且突然之间屏幕上一直显示无信号……明明不久前还有信号来着。 这可麻烦了啊。 他叹了口气。 没办法,这种情况下只能相信联络人葛城美里小姐了。 更何况已经等了这么久,付出了一个小时的沉没成本,也让碇真嗣无法轻易选择放弃。当然要是继续这样等下去还没有结果的话,他可能就得考虑什么时候该离开了。 而就在这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等候时。 街边电线杆上的警报器响了起来,而后像是恶作剧玩笑一般的通告从里面传出: “今日12时30分,对以东海海域为中心的关东中部全部地区,下达紧急事态警告,各位居民,请立刻到指定的避难所进行避难,再重复一次……” 地震了吗? 的确是在日本常有的事呢。 不过通报集体去避难所是怎么回事?一般来说就近找个安全的地方就行了吧。 和站在原地的他不一样,街上的行人像是突然拧紧发条的木偶人,猛地一下停住,随后陡然纷纷奔跑起来。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微微地震颤。 就在碇真嗣迟疑的时候。 他隐约听到一轮刺耳的“咻”声,嘈杂、延绵不绝。某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不会错的,这声音对于他这个执行部实习生来说,是睡觉的时候都在听着的杂音了。 抬头看去。 无数的直升飞机正呼啸着从远处飞来,在天空中带起一串串黑色的尾烟,辗转形变的尾焰拖拽而成流星的彗尾,杂乱无章的线条就仿佛正有人在用黑笔作画,混血种良好的视力和在学院受到的军事教育,让他分辨出飞机下悬挂了导弹。 是满载状态。 好吧,这可不是某种玩笑或者失误。 东京这座城市可真是多灾多难呢,听楚子航前辈说,他之前还执行过一个保密级别极高的任务,那时候碇真嗣还在学院里忙着学业,完全不知情。要是前辈没完成任务的话,整个东京说不定直接沉没了,甚至连日本这个国家不复存在。 后来他在学院的论坛里稍微了解了下损失——日本分部的蛇岐八家在那场任务中死掉了七家的领头人。这么一想,东京这城市可真不适合宜居呢,连日本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毕业后还是留在美国好了。 唉呀。 这可有点伤脑筋呢。 一边可能是地震警报,一边是要等葛城美里过来接自己,他该怎么办才好呢? 止住了发散的思维,碇真嗣有些犹豫。 去避难,还是留在原地等候…… 要是错过这一次,时隔三年,再次见到父亲的时间会推迟很久吧。 ——不。 无论怎么想都应该立刻去避难才对。 可能有了外遇的父亲还可以再见,一个小时的沉迷成本在整个人生中也不值一提。 但命可只有一条。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和联络人葛城小姐说一声,重新约定好避难后的汇合地点才行。 毕竟。 “要是没有住的地方,今晚肯定就得睡大街了。” 碇真嗣无语地心想。 可惜的是。 信号始终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他猜测可能是地震损坏了附近的信号塔,无线信号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就近找了个电话亭,但也没有联络上对方。 看来只能等警报解除、信号塔修复完成,到时候再打电话给葛城小姐。 碇真嗣最后望了一眼联络地点。 随后朝最近的避难所出发。 2.野生的哥斯拉出现了 一小时后。 碇真嗣在避难所里席地而坐。 有个好消息是,这里还免费发放饮用水和食物,虽然只是普通的面包,寡淡无味,但饿了一上午的碇真嗣还是借此填饱了肚子。 往常这种时候,他要么是在写作战的报告书和学科的论文,要么是在看考试的复习资料,难得有这么空闲的时候,想逛逛网络刷刷论坛,看看今天卡塞尔学院的热门话题是什么,新闻部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结果手机竟然是個老古董,连网络都没办法上,真是越想越来气。 无所事事的碇真嗣只好放空大脑,听起了广播。 避难所的墙壁上方也有着扬声器。 在避难开始后,引导着人们前进的方向。尽管这里还是摇晃得不成样子,但既然是类似防空洞这样等级的避难所,怎么想也不会被区区地震弄塌。 呲的一声杂音,公式化的避难话语开始变化。 “现在播放寻人启事……” 常有的事。 毕竟人这么多,挤来挤去的,偶尔也会有走丢的孩子。 碇真嗣已经开始考虑今天晚饭吃什么了,这方面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难题,毕竟学院的食堂服务太好,世界各地的美食都应有尽有,虽然现在换了个世界……但马上他空空如也的脑袋回过神来,因为这则广播提到了他, “现在播放寻人启事,请碇真嗣先生在听到这则广播后,前往避难所a入口的门口,葛城美里小姐正在等你,再重复一遍……” 像是寻找走失儿童一般的通告。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十分稀少,或者说与他完全无关的体验。就好像有一天在学校里翘了课,一個人偷偷地什么也没说,当个不良少年一样去附近的网吧消遣,他本来以为就这样能爽快地畅玩一整天游戏,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家长找过来了,对全网吧的人大喊“碇真嗣”,就在他怀疑是不是找错人的时候,她眼神尖锐地把他从角落里揪出来了,整个网吧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光用脚趾头想都觉得尴尬。 碇真嗣微微瞪大双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找到避难所来,眼下难道还能有什么比地震避难更重要的事情吗? 不管怎么说,都得立马过去才行,可不能像对方一样让人等那么久……要不试试,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做这样的事了。碇真嗣暗自腹诽了一下,起身向a入口走去。 路程不远。 从楼梯上来,他刚想找找人在哪里,就被直接叫住了: “碇真嗣君?” “是我。” 和声音一样,对方的确是个看上去就十分爽朗大方的女性。 她戴着墨镜,穿着一身如胭脂般红的外套,尽管已经是能够做碇真嗣母亲的年龄,但外表上却像个活泼的大学毕业生,一身时髦的装扮,高挑明媚,如都市丽人一般,身旁还有一辆雷诺款型的豪华跑车。 比起照片。 其真人看起来更加生动美丽一些。 凑近了还能闻到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不得不说,碇真嗣对这位女士的初次见面很是深刻。 名为葛城美里的都市丽人,她正贴着跑车的车门,燃尽了一般抱怨地说: “哎呀,找你找得可辛苦了,先上车。” 之前让人白等了一个小时,真是活该啊! 内心这样吐槽着。 碇真嗣上了车。 “冒昧问一下,葛城小姐,和父亲见面应该没那么急吧,是有什么其他比避难更紧急的事情吗?” 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发问的他,对这个问题实在感到好奇。 “美里!叫我美里。” “呃…”碇真嗣从善如流,“美里小姐。” 女司机勉强满意地点点头,启动了引擎,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 “你父亲可是要我把你带到他面前,才算我完成了任务哦。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避难所比起你父亲那边,安全系数还是低了点呢。” 的确。 记忆里父亲是个为了守护全人类的官方组织的研究人员,工作很忙很重要,那里的安全性肯定是第一位。 咦? 守护全人类? 碇真嗣莫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违和,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很快他就自己给自己脑补了一个解释。 大概是类似联合国环保组织那样的三流组织吧。 车子逐渐上了高速,美里驾驶着跑车逐渐飙起速度,一副毫不在意地震的样子。她伸手正了正有些歪曲的中央后视镜,看了正观赏车窗外风景的碇真嗣一眼,表情有点奇怪, “本来以为你们父子关系不太好,但你看起来不是很有怨气的样子啊?” “这种工作,聚少离多才是正常的。” 想起卡塞尔学院那种死亡才算退休的风格,身为执行部一员的碇真嗣对自己的未来可没有抱什么希望,混血种天生就避免不了战斗,屠龙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虽说炼金部和装备部也挺不错,可以当个后勤人员,但进入的门槛高得要死。 还在为学分忧愁的他。 大概以后只能当个战斗狂人了。 “挺不错嘛真嗣君,比我当年厉害多了。我以前还小的时候,可是天天抱怨父亲忙于研究,也不知道陪陪我,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青春期的我可叛逆得十分厉害。” 能够用这样轻松调笑的语气说出来,父女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估计还算不错。 碇真嗣顺着话题问下去, “最后还是和解了吧?” “…是呢。” 美里的语气迟疑了一瞬。 他隐约察觉到这里面有故事,只是交浅言深,而且对方也没有聊这方面的兴致,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不过,你跟我预想的完全不同呢。” “预想?” “看起来不像是小男孩,一副成熟大人的作派。” “美里小姐才是,看起来很像年轻女孩哦,说是十八岁高中生也会有人信的。”碇真嗣下意识接了一句,这话是学自楚子航前辈的,听说在楚师兄妈妈眼里,他只是个出国留学,每天在学校里打篮球的乖孩子,一副精英派头,而不是执行部那个凶名赫赫的杀神。在去北极前楚师兄向他妈妈汇报日常,应付他老妈的时候就爱说这句话。 “哈哈哈你真会说话。” 美里笑得合不拢嘴。 他莫名有些心虚,毕竟这话是应付年龄大的女性的专用句子,这说明在自己的眼里,是把她当成了年龄较大并非同一辈份的女性。 毕竟这个十四岁的身体里。 装的是一个未来的成年人灵魂。 虽然还是自己,但在另一个世界呆了那么多年,早已有所不同。 还是换个话题吧。 车窗外周边的高速护栏仿佛不停流动的河川,远处的城市里弥漫着直入天穹的烟尘,看着微微震颤的路面,都已经过去好久了,那种地动山摇感却还没有消失,碇真嗣不禁有些疑惑。 他好奇地发问: “地震还没结束吗?” “咦,你以为是普通的地震吗?不是哦。” 车子轻轻地刹住。 似乎意识到碇真嗣误会了什么,葛城美里在高速上直接停住了车。 还好这时候人们都去避难了,高速路上并没有别的车辆在行驶,但这种随时随地停车的态度,也未免太过不妙,实在堪称公路杀手,碇真嗣觉得这家伙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车祸吃个教训,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这样不会被抓吗?高速停车。” 到时候他可不会作伪证哦。 “我的话,不会的。” 美里哼哼一声,很有底气的样子,似乎是因为被小看了。她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绕了车身半圈步行到高速的应急车道上,日本是个驾驶右行的国家,车道也设置在最左边,碇真嗣开门走了几步,和她站在一起,地面依旧在抖动,不过这边似乎震感不强。 “看那边。” 她示意碇真嗣往城市的偏远一角看去。 那几乎是郊区的位置了。 远处传来噗噗的建筑倒塌声,地震一直持续不断。碇真嗣倒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知道女司机的胆气来自哪里,他踮起脚尖,眯着眼睛努力朝那里看去。 惊鸿一瞥。 如她所说……的确不是地震。 ——而是人类的武器在如火山爆发般宣泄。 天空中是密密麻麻的直升机在掠过,伴随着“咻”的一声,导弹和机枪的声音响彻云霄,灿烂的光辉撕扯着那白云中的逡巡晦暗,辗转形变的子弹拖拽而成流星的彗尾,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是城市的郊区而非绞肉机的战场。 即便离战场很远,碇真嗣也能感受到那里的烈度。 他们…… 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而且,一向与废物挂钩的日本自卫队,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火力?再说在城市开战的话,就算是郊区也会吃挂落的吧? 忽然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高速路面都在摇晃起伏。 女司机怒骂了一声, “这群家伙,用了n2地雷了吗?” 地雷? 能有这种威力? 碇真嗣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武器,但他几乎要站不稳了,握住高速的护栏才从这种摇摇晃晃的状态下醒过神来,老天啊,就算从三层楼跳下来他也没什么事,但这种过山车一样的体验可要了命了,他可从来没针对这方面训练过,混血种过人的体质也只能稍微缓解。 可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伴随着用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飞机的残骸…看起来像是机翼的东西落了下来,路边的雷诺跑车肉眼可见地蹦起了几十厘米高,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然后,天空也为之一清。 一栋高楼倒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停下了。 但那不仅仅是声音了,连同着弥漫着的烟尘一起,将天上地下的视野全都遮蔽了,碇真嗣缓缓地看去,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对他而言,感觉却是好长一段时间,尽管在看之前便从战场的烈度上推测出些东西,可碇真嗣直至真正面对之时才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样的怪物。他的视线在烟尘之中穿透,看到了“祂”。 他从未在现实里见过如此奇怪的造物—— 那是比几十米高的现代大厦还要高的怪物。 长长的像是骨质般的手臂从天穹之上挥下,几乎要垂落到地面,如同钢鞭一般的利爪轻易地撕碎了人类的建筑,酷似人体的造型搭配上数十米的身高欲要遮蔽整个天空,连那灼热的太阳也要为之避让,比起祂来,那些战斗机仿佛乐高玩具般不堪一击。 碇真嗣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叫《哥斯拉》。 故事说因美国核试验导致气候异常,使一个高90英尺的巨大怪物复活,并袭击美国纽约市,导致整个纽约陷入混乱。科学家、新闻记者、电视台摄影师、军人和保险公司的核查员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这个巨大的怪物。 90英尺有多高? 也不过是27米而已,可眼下这個怪物,几乎比三只哥斯拉叠起来还高。如果在那个电影的世界观里,究竟是怎样的核试验才能造就如此巨大的怪物?难道说,日本的核电站全部泄露了所以才招惹来了这样的怪物? 在此之前碇真嗣从未见识过大海啸,可现在他知道了,眼前这如古神般的庞然大物扑下来的时候,人类除了等死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即使用尽形容词也难以描述它的伟大和古老,不会错的,那是—— 他微微颤栗:“神啊!” ——他也终于明白之前看到的,那些直升飞机下悬挂的导弹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卧槽啊! 碇真嗣在心里尖叫,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卡塞尔学院强制学习中文是绝对有必要的一件事,没有比“卧槽”这句中文更能体会他意思的词了。 那种体型,那种强度,恐怕不止次代种,就算龙王也不过如此了吧? 搞什么。 你们这也要屠龙? 仿佛知道他的所思所想,靠在护栏上看得出神的葛城美里轻声回答, “是「使徒」哦,我们人类的敌人。” 3.什么,我打使徒? “你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父亲的工作吧?” 两人重新回到了车上。 趁着开车的间隙,葛城美里歪头看了一眼,“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敌人,被称为「使徒」的怪物!难以置信吧?我们人类为了不被灭亡,竟然要对付这样的怪物。不过被吓坏了也不要怪我,毕竟你迟早都要知道这一切的。”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十分感慨。 要命。 碇真嗣只觉得离谱。 多年未见的父亲竟然是对抗怪兽的正义组织中的一员,而不是那种扯着保护世界环境的旗子之类的三流组织。 好在对于这种情况。 在看到之前那只使徒后,碇真嗣也隐约有所猜测。 毕竟有卡塞尔的例子在前,现在就算这个世界里蹦出一只龙王,他也会一边觉得很正常一边操着刀子上,这是混血种的责任所在。不过,就像杀死龙王需要混血种、杀死怪兽需要奥特曼一样,杀死「使徒」又需要什么样的力量呢? 一般来说,普通的武器是无法解决这类超出现实的怪物的吧? 看着车子驶入一条黑暗的隧道,他逐渐平复情绪, “真是夸张的场面,吓了我一大跳呢,看起来就跟电影里的怪物跑出来了一样,不过我现在还是对什么使徒一无所知,连它为什么要灭亡人类也不知道,父亲一直以来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怪物吗?美里小姐的话,一定有什么能告诉我的情报吧?我想要多了解父亲一点。” 既是真情,也是表演。 像是一个缺爱的孩子,想要更了解自己的父母。 这样自然的要求应该不会被拒绝才对。 如果是游戏的话。 这种情况下就要进入cg设定解说环节了吧,当年入学的时候,他也经历过类似的环节。 “说明的话就太长篇大论了,还好我早有准备。” 葛城美里熟练地单手开车,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本厚重的册子,碇真嗣随手接过来,看了看封皮,上面是两个字“极密”,估计是保密等级之类的,后面用日文和英文写着:欢迎来到nerv。 他知道这个英文单词的意思——神经。 “极密……让我看这个可以吗?” “你的权限足够了。” 美里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碇真嗣的心中浮现出怪异的感觉。 他好歹也在执行部呆那么久了,对保密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更何况每次作战后都要写一份又臭又长的报告书,这句话的隐意……似乎他的级别在这里很高的样子?听说卡塞尔那些已经毕业结婚生子的高血统师兄师姐们,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在卡塞尔拥有非常高的权限,只待成年那一天激活。 父亲在这里究竟是多大的级别,才能让自己这个儿子也享受到了这么高的待遇? 这方面应该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信息才对。 碇真嗣开口询问: “对了,父亲他在这里的职位是?” “是司令哦。” 葛城美里笑眯眯地说。 原来如此。 怪不得会将自己从避难所保护到更安全的地方,怪不得明明眼下自己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国中生,都能知道极密等级的信息。 这都是权力的作用啊! 不过女司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她又接了一句, “你的父亲是nerv的总司令,这下子你明白他的工作有多辛苦了吧?” 辛苦? 不!他只看到了幸福在招手。 这要是在卡塞尔学院,父亲那就是昂热校长的位置啊。他要是有这样的背景,根本不用担心毕业,学分什么的想必也是轻轻松松,更不用苦逼地全球飞来飞去哪里需要哪里搬了。 正常人要是突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在世界组织中有个超厉害的职位。 恐怕都会是他现在这个心态吧。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 碇真嗣稍微表达了一下对父亲辛苦工作的感叹,将葛城美里应付过去。随后才翻开这本标注了极密的情报册子,开始了解起这个对抗怪兽守护全人类的组织的信息。 组织名果然是nerv。 册子开头是一大堆伟光正的话,大概就是守护全人类的这个组织的不可或缺性。 翻了好几页,从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日文中,碇真嗣努力提取信息,嗯……属于世界联合最高组织,本部位于日本第三新东京市,在其他地区也有支部,掌握着对抗使徒的武器,总司令是自己的父亲…… 还没看多少,隧道的尽头已经到了。 两人下了车。 面前是一个庞大的地下都市,空旷又寂寥,看起来像是没有修建好的地下铁,到处都暴露出冷色的金属和机械的结构,颇有种废土风格的粗犷设计,路上聊天的时候,美里小姐已经说过接下来要乘坐缆车,也不知道这座地下都市里的缆车是什么样子的。 “好空旷啊。” 碇真嗣发出感叹。 修建这样一座地下都市,不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是无法做到的,地面上那些可以升降的高楼大厦,想必也是为了配合这里而出现的,也不知道nerv的日本本部,在联合国中究竟掌握了多大的权利。 “是很空旷呢,就连我也不知道这里的空间有多大,里面就跟迷宫一样,不是内部人员的话,是深入不了本部的。” 葛城美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走去。 而在缆车前。 已经有人等候许久了。 一身白大褂,里面却是泳衣,十分奇怪的打扮。 那是位金发的女性,亮金色未过肩的短发,耳垂上挂着粉红色的耳饰,左眼的眼尾下有一颗泪痣,她的表情、气质与自来熟的葛城美里完全不同,看上去极为冷淡,宛若一座冰山。 看到她后,美里露出一个尴尬又讨好的笑容, “律子你怎么来了?” 来人轻声回答,“现在不但人手不足,时间也很紧迫。你迟到了快半个小时,实在太慢了,所以我才出来接你们,葛城上尉。” 上尉? 碇真嗣心想你们这毕业难道还发军衔的吗? 这待遇可比卡塞尔好多了啊。 只是美里小姐之前那些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的军人,估计是文职后勤方向的吧。 “这就是那个男孩吗。”对方似乎早就认识他的模样,这句问话不过只是再确认一遍,金发女性并未等美里回答,便向他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技术部第一科室,e计划负责人,赤木律子,请多指教。” 她完全公事公办的工作态度呢。 和自来熟比起来,这种另一方向的极端,反而更不好应付。而且美里小姐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对方却称呼美里小姐的姓氏,从日式礼仪上来看,也不知道这两人关系好还是不好。 “我是碇真嗣,请多指教。” 他连忙回礼。 寒暄过后,这位名叫赤木律子的女士就开始带起了路。 缆车。 电梯。 这座地下都市的空间大得可怕,路径也弯弯绕绕的,如果没有地图的话,肯定会迷路的,就好比现在的葛城美里,就手持着地图一个个对照,但金发的赤木律子女士,却是毫不犹豫地走在最前面,完全不需要地图的样子。 虽然与葛城美里热情的态度完全不同,她甚至很少与自己说话。 但不知为何,碇真嗣总觉得对方似乎很关注自己,有时候在路口停下,她还会微微回头看一眼自己有没有落后,难道说,这位是外表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内心却十分温柔纤细的类型吗?碇真嗣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外面等联络人时,思维发散的那个想法,比起美里小姐来说,这位才更符合「后妈」的形象。 三人前进着,换乘了另一辆缆车。 忽然的,像是从遥远的地狱里传出来的声音, “全体人员进入一级战斗准备,准备对地迎击战,重复一次,全体人员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仿佛官方通告的声音。 在空旷的地下都市里产生了延绵不绝的回音。 看来外面那只使徒还没有被解决掉,而且提高了战斗等级,碇真嗣翻了翻册子的目录,开始寻找一级战斗准备的信息,这有关于nerv组织的介绍册子未免也太厚了点,哪怕简单看一遍估计也要很长时间。 两位女性听到后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反而随意聊起了天, “这可真是紧急情况啊。” 完全看不出你俩紧张的样子啊。 碇真嗣在心中吐槽。 “是呢。对了律子,初号机的情况怎么样了?那玩意真的能驾驶吗,我记得不是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吗?” “装载了武器,现在正在冷却中,启动几率是0.000000001%,完全派不上用场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 赤木律子语气有所波动,瞥了他一眼。 哪怕在看着册子,碇真嗣也眼皮一跳,就在刚刚,他嗅到了打工人的气息,不过自己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国中生,这种事情应该和自己无关才对。 初号机? 听起来像是什么装甲武器,直升机?坦克?潜艇?我的确是会开,但你们应该不知道才对吧? 他翻了翻册子的目录,上面也没有这个东西的解释。 “好低的概率,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着美里小姐的话,碇真嗣在心里微微赞同。 确实。 要么启动,要么启动不了。 从这方面来说,其实是二分之一的概率才对。 “从数字上来说,几乎等于0的概率了。” “不管怎么说,到时候要是启动不了的话,可交不了差啊。”活泼靓丽的女司机又抱怨道。 交差? 怎么个启动法? 刹那间灵光一闪,碇真嗣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某种概率性极低的猜想,窜进了他的脑海中,之前的各种线索仿佛一下子连接了起来,难道说这不是父亲奋斗多年、接儿子来享福的剧本,而是征兵…… 不不不! 那位技术部的负责人,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事情才瞥了自己一眼。 还不能断言那样的发展,需要更多的信息,自己的级别那么高,这种事情应该问问就有答案吧? 可此时缆车已经坐到了尽头。 到了。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两位女士同时露出了到达目的地的细微表情。 面前是一片黑漆漆的走廊,外面过道的灯光仅照亮了一小块地方。里面具体什么样,根本看不清,就仿佛巨大的怪兽张开了嘴,正在等待人类自投罗网。 他犹豫了一下。 等看到两位女性率先走进去后,才跟在后面一同进去。 “嘟——” 在三人都深入后,后方的机械门发出响亮的关闭声。 只剩下门上暗淡到极致的红色警示灯。 即便碇真嗣是混血种,在这种几乎完全无光的环境下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人类生来就恐惧黑暗,碇真嗣隐约觉得这黑暗中潜伏着什么可怖的肉食生物,正在紧紧盯着自己,并且他确信这绝对不是幻觉。 成为混血种后,在某一方面就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他肯定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思考;但现在他是个混血种,他就更相信身体的“直觉”。身体的直觉并不会作假,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完全找不出目光的来源,一时间他只能绷紧了身体做好战斗准备,只不过身边两位女士似乎都没有不适感。他感觉到四周微微的震颤,那是外面使徒还在破坏城市的信号,某种莫名的压抑感,迫使他开口缓解内心的压力,: “外面那个使徒还在肆虐的样子,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所以才需要你来。”赤木律子意有所指地说。 他敏锐地发问: “我来?” 头顶上方几盏强功率的灯光同时亮起,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人间,忽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碇真嗣睁不开眼睛。 “睁开你的眼睛。” 赤木律子的声音很轻很淡,但如山巅的铜钟响彻, “整个人类的秘密,决战的兵器,最后的王牌,就在你的面前!” 碇真嗣缓缓地眨眼,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刚刚那莫名压迫感的来源在哪里,四周巨大的橙红水池深不见底,他正站在悬空于水池上的走廊上,广阔又封闭的空间让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产生回音。 心跳声越来越大。 一瞬间耳鸣声嗡嗡作响! 四周的一切物体都消失了,他的眼里,只剩下水中那哥斯拉般的庞然大物。 4.就由我来驾驶初号机 一颗由钢铁制成的巨人头颅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碇真嗣恍惚之间产生了要被掐死的窒息感,直到反应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因为这颗钢铁头颅太过巨大,连阴影都仿佛要遮蔽了整个天空,才会有种“它在看我”的错觉。 可仅仅只是一颗头颅,也比自己这个渺小的人类大上十倍以上!难以想象巨人的全身有多么庞大,它的脖颈及以下的位置,都埋在橙红色的不知名液体中,传说中冰川在海面上露出的体积不到十分之一,钢铁巨人的身躯想必也是如此!即使用尽形容词也难以描述它的庞大,如今的自己,正站在与其下巴一个高度的走廊中看着它,如果是和这巨人处于同一水平面的话,恐怕自己踮起脚仰起头来都看不到它那恐怖的头颅吧?! 类人的钢铁面孔。 紫绿色的流畅外形。 对伟大造物的莫名恐惧感呼啸着闯入视野,这压力比起之前与使徒的惊鸿一瞥大了数百倍以上,毕竟之前他只是在远处观战,现在却在直面巨人——碇真嗣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混血种血脉正在沸腾共鸣。 “这是由人类所制造的,终极泛用人型决战兵器,人造人,新世纪福音战士(evangelion),这个初号机,是在极其机密的情况下制造的,它是我们人类对抗使徒最后的王牌。” e计划。 指的就是新世纪福音战士(evangelion)吗? “果然你们这儿也要屠龙。”碇真嗣喃喃。 “龙?” 赤木律子一愣,似乎是把这当作了什么游戏动画之类的幻想设定,“即便是设定再强大的龙,也不过仅存在于幻想之中,但我们的敌人真实存在……” 话才说到一半,旁边的葛城美里便打断了对话。 她的脸上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喂等等,让他来?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不是让零号机驾驶员上吗?” “你应该也知道她受伤了不能行动才对。” 赤木律子冷静地回答。 “那也不可能让这孩子不接受训练,直接上战场吧?即便是零号机,当初也是训练了七个月才有了一定的战斗力,他才刚来,根本不可能有战斗力的。” 不否定上战场吗? 喂,一下子从家庭伦理剧变成军事战争片了啊。 初号机、零号机,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机械巨人还有另外一体吗?碇真嗣稍微注视了一下葛城美里,相比起那位金发冰山女士,说实话现在表面上也就和她的关系最好了。 然而,靓丽的女上尉面对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 这样啊…… 之前她就知道是要把自己带过来驾驶这玩意的吧,只不过在驾驶时间上出了点误判。怪不得那么自来熟,也怪不得打扮得这么青春靓丽。 用游戏术语来说。 都是冒险者捕获哥布林的陷阱啊! 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尽管葛城美里似乎真的不知情的样子——毕竟她之前可是带着自己迟到了半个小时。要是知道是让他现在就驾驶eva的话,也不会迟到那么久吧?当然,仍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可能性。 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碇真嗣并未插嘴。 “我们只需要他坐上去就行了,要他做的事并不困难。” “可是……” “击退使徒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金发的赤木律子冷着面结束了这段对话,穿着白大褂矗立的她此时身上带着一丝科研人员的色彩,她将压迫感极强的目光投向碇真嗣,“碇真嗣君,你来驾驶初号机。” 怎么说呢。 组织上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拯救东京。 以外面那只使徒的破坏力来看,毁灭这座第三新东京市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但碇真嗣感到奇怪的一点就是这里,去除掉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些经历,现在的他表面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怎么会有人希望让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年上战场呢?他看上去连枪都不会开吧?上战场?一般来说这是军人们的工作吧? 他再次确认:“你是要我驾驶这个,来跟刚才那个怪物战斗吗?” “没错。” 忽然。 有人轻声说, “碇真嗣,你来驾驶。” 声音来自于高台之上,三人齐齐看去。 ——那是个站在高处的男人。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碇真嗣回想起了某些记忆。 这是自己的父亲—— 碇源堂。 尽管父子两人从小到大有过多次见面,但他只对其中一次有深刻印象。 碇真嗣努力从回忆里拾出那些珍贵的记忆。 那一次他和父亲见面的时候是六岁。 父亲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蛤蟆式的茶色眼镜,站在玻璃门后,对碇真嗣伸出手,高大高大的身影。那个时候电视里刚开始流行哈利波特。碇真嗣总怀疑父亲是巨怪变的。他们都有着大大的身躯,大大的手脚,看起来犹如高山。 父亲说“真嗣(shinji)”,而后伸手抱起碇真嗣。 那个男人身上总有不好闻的消毒水味和好闻的铃兰花香,那铃兰花香和碇真嗣已经逝去的妈妈身上的一样。于是六岁的碇真嗣安心下来,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他的后背认可他是人类而不是巨怪: “爸爸。”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有所不同。 站在高处俯瞰的那个男人戴着茶色的眼镜,有着浓密的胡须和深陷的眼窝,名为碇源堂的父亲看过来了——明明是父子间数年来的第一次见面,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两个人应该找个大餐厅吃饭,吃完饭逛逛街喝喝茶,买点喜欢的玩具衣服什么的,但现在,他的脸上却殊无喜意。 他看向碇真嗣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在看某种无所谓的工具。 “你要不要驾驶eva?”父亲居高临下的语气。 完全命令的态度。 没有任何的寒暄。 “现在?这里?” “就现在。就这里。” 碇真嗣叹了口气,某种逆反心理涌上心头。 这种心理无关年龄。 再大年龄的儿子,遇上自己蛮横不讲理的父亲时也会愤怒,只是成年人能够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建立良好的沟通而已,但现在,这个年纪的他有这个任性的权力, “我知道,你在nerv这个组织里当上了总司令,是个大领导了,高官厚禄,生活过得很好,你不需要我这种儿子。但是…现在你来找我说:‘碇真嗣,你来驾驶’,你对我一点尊重也没有。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厌恶,你甚至不愿意称呼我一声儿子?” “你在指责我吗?”高台上的男人隐藏在眼镜后的神情,始终没有改变,犹如一台在执行任务的冰冷机器,“……要是不行的话就滚回去。” 火气真呛啊。 中年男人内分泌失调了吧。 但碇真嗣却意外地没什么生气的感觉。 他和这个混蛋父亲已经数年没见过面了,人生重要的成长期也在另一个世界度过,尽管彼此之间有不可否认的血缘联系着,但父子间的亲情在时间的流逝下消磨了不少。要是这次两人好好对话,来一出父慈子孝的场景,说不定亲情还会加深不少,可眼前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比起这个。 本能催促他该收集信息了。 来自初号机的那种凝视感一直没有消失掉,混血种的血液正在急速窜动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能听到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这巨人的身体是如此有吸引力,碇真嗣只能努力不把目光投向eva,而是一直和高台上自己的父亲对视,防止自己暴露出异态。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我在来东京之前还对一切一无所知,使徒、eva、初号机零号机两个机体什么的也是第一次听说,突然就让我驾驶这个代号「初号机」的eva机器人,现在哪怕死刑犯在执刑前,也要吃一口好饭呢。就不能让我先了解一下,再考虑驾驶不驾驶吗?” 高台上的碇源堂没有回答。 他并没有好心解释的意思,反倒是赤城律子顺其自然地接过了解惑角色的位置。 “时间紧迫,你想问些什么?” 碇真嗣伸出一根手指,“只有一个问题,必须我来驾驶吗?你们都有军衔在身吧,是有什么军人不能驾驶的设定吗?让未成年的青少年上战场,看起来不像是官方组织能做出的事呢。” 即便是卡塞尔,也是成年后才能加入啊。 收回前言。 你们这比卡塞尔的待遇可差多了。 “驾驶不了哦,只有经过检测的适格者们才能驾驶eva,很遗憾,目前在日本的只有两位适格者,除了你之外,另一位重伤还没痊愈,如果你不打算驾驶的话,只能让那位重伤的驾驶员上战场了。” 至于重伤的驾驶员上战场会有什么结局。 不言而喻。 “我是适格者?也就是说,我身上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以至于才能成为驾驶员?” “……” 三个大人集体沉默。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碇真嗣明白了什么,他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情有点诡异,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四岁少年,某一天接到父亲命令来到大都市,然后有人说他拥有目前世界极为稀少的才能,结果是要驾驶巨大机器人上战场,而且驾驶员还是限定非他不可。这是哪门子的漫画设定啊,背后绝对隐藏了什么惊人的黑幕阴谋吧。 不过眼下也不是探究真相的时刻,相比起这个,有另一件有趣的事让碇真嗣在意,他觉得揭露这个,肯定能让那个混蛋父亲脸色难堪。 于是他反而问起了一些看似很无聊的问题: “日本目前没有其他能行动的驾驶员吧?” “是的。” “未经训练的驾驶员死亡率很高吧?” “是的。” “外面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吧?一个搞不好,不仅是第三新东京市,连所有人类都会灭绝吧?” “是的。” 赤城律子一一回答。 明明说了只有一个问题,结果变成了很多个问题。两人仿佛忘记了外面还有只使徒似的,四周的震颤越来越明显。这时候高台上的碇司令仿佛对这种毫无意义的问答失去了耐心,身为总司令的他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一听就高高在上的话语。 碇真嗣看向高台上的混蛋父亲,把话堵了回去: “然后你对我说‘要是不行的话就滚回去’?这是自己觉得不行就可以退缩的事情吗?你不希望我上战场送死吗?你想让整个东京毁灭吗?你想把我赶走吗?回到乡下那里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若是从另一个扭曲的方面来理解。 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就像是父亲不想让儿子参与危险性极高的工作。 身为nerv的司令。 因私废公。 这样的私心暴露出来,马上就成了致命的弱点。 “……只是现在需要你,所以才叫你来东京,你只是驾驶员的替代品……” 高台上的碇司令越说越沉默。 对碇真嗣的指摘,只需要说一句“我希望你上战场”或者“我并不是想把你赶走”就能否认,然而,即便对待儿子的语气很冲很呛人,他也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这时。 在场的两位女性都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虽然是父子间的吵架,父亲对儿子说话的语气看起来很是薄情,但潜藏在话语中的意思,被碇真嗣说明后,两人才反应过来。葛城美里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笑的心情,她双手抱胸,一副轻松下来的模样, “真是的,要是不想让儿子上战场,就说得直白点,何必用这种讨厌的语气。” 赤城律子则是微微垂眸。 没人理会葛城美里的话,那边父子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么,你到底要不要驾驶eva?” “我可没有驾驶经验。” “会教你的。” “要是出差错了怎么办?”碇真嗣又问。 “那就听操作说明来。” “会赢吗?” “会赢的。” 仿佛接头暗语一般的对话,父子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来到了这场对话的终点。 “那就开始准备吧。” 碇真嗣点头。 看来驾驶eva这事,这个混蛋父亲比自己还有把握。 只要坐上去就好…… 他想起之前赤木律子饱含深意的话。 应该就是像卡塞尔的人工智能诺玛一样吧,坐上去之后由类似人工智能的东西进行驾驶,驾驶员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况且现在他要驾驶几十米高的机械巨人去和怪兽战斗,这是他父亲给他指出的道路,他还能拒绝什么呢? “等等,你该不会真打算驾驶eva出战吧?”葛城美里忍不住出声。 太过多余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向这位女上尉,但碇真嗣对她的观感稍微好了一点。 碇真嗣看向初号机,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脉正在沸腾,仿佛一座压抑着正待喷发的活火山,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见eva开始,身体里的混血种血脉就在期待着与其融合,它在雀跃,它在欢呼,它已经迫不及待了,假如没有美瞳遮掩的话,自己那双黄金瞳现在看上去一定会十分灼目吧, 这股莫名的吸引力… 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里面有坑。 但是, “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吗?”他反问一句,随后迈步前行,“如果这是我的责任的话……” “——就由我来驾驶初号机。” 5.你被强化了,快上 司令办公室内。 两个nerv里职位最高的人正在对话。 “还在看情报部对真嗣的监控资料吗?” “已经看完了,还真是乏善可陈的一天呢。从电车上下来后就直奔约定地点,中途去步行街买了东西,遇到避难警报后去了避难所。明明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一直以来都那么怯弱,但现在却敢和我对视了,真是奇怪啊。” eva初号机正在准备出发。 从高台上离开后,身为父亲的碇司令来到了专属的办公室中,他端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提交上来崭新的纸质资料。 他的旁边,作为副手的老人仿佛标枪一样矗立着。 两鬓斑白,五六十岁的年纪,尽管已是这样衰老的年纪,但老人的眼睛却依旧明亮。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老人是碇氏夫妇年轻时读大学的教授。两人之间,不仅有着总司令和副司令的关系,还有着师生的身份。 此时此刻,这是一场师生之间的对话。 长久的沉默后。 老人终于开了口,之前那场父子间的对峙,他都看在眼里,当碇真嗣揭露其私心时,自己这位学生的反应,的确就像是一位不擅长表达父爱的父亲,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什么?” “希望儿子不要上战场,希望他不要驾驶eva。” 碇司令十指相扣撑着上身,茶色眼镜后的神色模糊不明。 真是像啊。 他想。 这双眼睛和妻子一模一样。 光是看到就会想起那个人笑着时的模样,象征着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是她生命的延续。不过,对尚还存活于世上的某个行尸走肉来说,如果要每时每刻都和这个孩子呆在一起,提醒着妻子的逝去,无疑是种不亚于用钝刀割肉的折磨吧。 明明那个时候应该因为计划成功而高兴的,却露出那样狼狈的姿态。 真嗣。 ……关于这一点, 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 …… “刚刚说的驾驶eva的方法,你清楚了吗?” “暂时是先记下来了。”碇真嗣说。 “记不住也没关系,到时候会在通讯频道里和你实时沟通的。” 各个地方都亮起了灯光。 之前还寂寥的地下都市一下子有了人气,热闹了起来,充满科技氛围感的工作间里,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们都长着副陌生的模样,他和两位女性在这里分别,随后被带到了类似于高架桥的空中通道上。 技术员们在汇报着仪器的各种参数。 而在这通道的正中间,一台如同太空舱的胶囊机器正静悄悄地躺在那里,碇真嗣的眼球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把随身物品放好,然后坐上去就行了。”有人这样说。 听起来很是简单的步骤。 就像打开冰箱,把大象放进去那样简单。 伴随着机器的启动,白色的气体嗤的一声从舱体内挥发出来,像是蒸汽、水雾之类的东西,舱门大开的机器黑洞洞的,碇真嗣能感受到快要把他脸上汗毛烤焦的热量,他不由得思维发散,联想到了用来制成蛋糕的烤箱,诱人无比,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他并无任何犹豫地走了进去。 已经没有拒绝的选项了,更何况现在也是区区临门一脚的事情。 舱门关闭。 里面并无各种各样的奇怪按钮,相反,只有像是车辆变速杆的两个把手,一左一右,他坐上座椅,握住这两个操控杆。 就这玩意能操控那么大的巨人? 果然是人工智能控制吧。 碇真嗣心想。 光亮全部消逝,只有机器移动的空间变换感,可以想象驾驶舱正在被机器运输进巨人的身体里,上下左右移动中。外面还传来了各种确认启动声,直到一声咔的对接声,一切都安静下来。当碇真嗣正忧虑这如同隧道里的黑暗要维持多久时,有如同led灯的东西亮了起来,一刹那间光暗变换,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第一次接触完成。” 这是外面的进度汇报声。 通讯频道里传来的许多声音里,只有赤木律子和葛城美里两个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身为总司令的那个混蛋父亲跑哪里去了。 “哗啦——” 水流声。 某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幻听。 不。 那不是幻听。 真嗣的目光投向舱体的边缘,那里有汹涌的橙色液体正在灌入,一股铁锈气味扑面而来。 应该是某种预设好的程序吧? 碇真嗣起初还不太放在心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液体的上升速度有些过快了,估计不到一分钟就能把舱内全部填满。人体是有极限的,就算自己能憋气十分钟以上也未脱离这个界限,到时候他的处境可能不堪设想。 这是要活活把我淹死吗? 真嗣不由得有些紧张,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他可是第一次驾驶eva,之前也没受过什么训练,不懂就问好了。他马上就在通讯频道里发问, “这里面有很多奇怪的水,没关系吗?” “那是lcl(生命之水)。” 通讯频道里传来声音,说出很明显是代称的命名,赤木律子很肯定地说:“放心,不会淹死你的,lcl里面有丰富的氧气,等液体完全充满肺部,血液能直接取得所需的氧气,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在水里呼吸? 这什么黑科技啊,炼金部那伙人要是看见这玩意不得直接狂化嘛。 事到如今。 也只能相信了。 尽管有些怀疑这东西是否能让人摆脱自主呼吸的,可他并没有后退的余地。 就在对话结束后不久,lcl已经淹至腰部了。 碇真嗣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主动试试,他俯下身去,将面部对准液体后直挺挺地扎下去,随后开始在液体里呼吸。 “咳咳——” 温温凉凉的。 果不其然被呛到了,碇真嗣下意识地紧闭呼吸,直至窒息感压抑不住后才试探性地放松,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溺水,反而马上适应了这种状态。那位金发的负责人并没有开玩笑,人类真的能够在这种液体中呼吸。 渐渐的,lcl充满了整个舱体。 碇真嗣的全身都泡在液体里,他睁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真奇怪,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够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机体主电源接通,动力传送至所有回路。” “进行第二次接触。” 就在这一刻,他似乎和什么东西建立了联系。 一股奇特的感觉传来,碇真嗣觉得自己的五感都被连通到了某个庞大的不知名存在上,手、脚、躯体……但他又确确实实能感觉到渺小自己的存在,在驾驶舱中行动也没有问题,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拥有了另一个身体一样,可又仿佛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种状态他根本无法用词汇来形容,周围的一切如坠入梦境之中,总之就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状态。 自己的眼前是亮起的驾驶舱内部,而祂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光与暗的强烈对比,让祂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然而连睁开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某种东西拘束着。 紧接着。 他仿佛回到了某场旧梦,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袭来,碇真嗣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名字是《盗梦空间》。那部电影的主角可以扮演造梦师,带领特工团队进入他人梦境,从他人的潜意识中盗取机密,并重塑他人梦境。 而眼下这种情况,就和电影里的差不多。 似曾相识。 我……仿佛在某个过去的时刻,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大片光怪陆离的记忆从脑海的最深处里浮了上来,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放映,eva巨人、女人、坟墓、蓝发的女孩……一帧两帧的画面,一闪而过,犹如老式的放映机在艰辛地工作着。碇真嗣莫名地觉得头有点痛。 女人、坟墓。 那应该是自己已经逝世的母亲面容和她的墓地。 真是太久没见。 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 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记得五六岁之前的记忆,碇真嗣也不例外,但自己母亲的样子,哪怕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有着微弱的印象,也许当他缅怀过去,母亲的音容样貌会相伴左右。 可为什么会在驾驶eva的时候突兀回想起来? 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不,与其说是回想,不如说是浮现,是它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随后出现的蓝发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 和现在的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样子。 “真嗣,接下来出击后,请按照我说的做。” 悠忽间。 从通讯频道里传来的指挥声惊醒了他,这声音将他从黑暗里拉回,提醒他刚刚所看见的,只不过是梦境中的画面。 碇真嗣回想起来。 他现在正身处于eva初号机的驾驶舱内。 无论脑海中潜意识的记忆有多让人疑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驾驶eva击败外面的使徒。他记下刚刚闪回的那几张画面,决定后续去调查一下,随后开始专心听从指挥频道内的声音。 “同步率多少?” “同步率……67%,怎么会……” 通讯频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也不知算高还是算低。 同步率。 又是一个新名词。 坦率地说,碇真嗣挺烦这种情况的,这种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很不好受,等战斗结束后一定要好好恶补相关的知识。 好在外面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声声的汇报, “拘束器解除。” 伴随着这声音。 犹如水坝打开了一个闸口。 霎时间脑中的某种桎梏得到贯通,自己的另一个身体,在此刻得到解放,如同快要溺死的人得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整个世界在此时此刻都有所不同。 祂睁开了眼睛,嗅到了空气。 眼睛所看到的是地下都市里一根根复杂的机械驱动杆,正在卖力运动着,它们是如此渺小又精妙,正在将自己朝地面上运送,嗅觉所闻到的,是被称为生命之水的lcl液体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的味道。 碇真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那是紫色与绿色混合涂装的装甲,是如高山般的机械巨人,从橙红色水池里完全暴露出来的巨大金属躯体,泛着一丝狰狞的冷意,正站在传送履带上向前进发,视野与地面的距离遥不可及,这样的高度,一般人也许会因为恐高而感觉到害怕,但他并没有任何不适感。 原来如此。 祂就是自己所驾驶的初号机。 他早该想到的。 但为何要拘束起祂的力量呢?碇真嗣隐隐约约有种直觉,即便眼下这种情况也并非解放了初号机的全部力量,联想到之前那句“拘束器解除”,或许eva初号机身上的限制还有许多,就是不知道剩下的拘束器在机体的哪个部分。 不过。 他本来以为是人工智能来控制初号机。 但现在这种情况,似乎仅凭借精神就可以操控这机械巨人的身体,就像是在玩一款现实vr游戏一样,这样的话,驾驶座椅上的两个操控杆的确够用了。 等等……精神? “这样啊……” “同步率,就是指和初号机之间的精神同步程度吗?” 他稍微理解了些这个词汇的意义,随后不作他想,专心等待初号机的出击。只是,之前那个用人工智能来操控eva的念头应该是落空了,到现在他还没有见到任何相关的装置,和使徒的战斗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正思考间。 传送履带终于将机械巨人运送到地面。 外边已是天光将近的时候,被水泥钢筋所构造成的城市尽头的天际线上,所残留的,是最后一抹赤红色的云霞。碇真嗣抬眼看去,这座城市已不复白天时的那股热闹感,从初号机的视角高度出发,整个第三新东京市似乎是一片由积木所堆积成的城市,如同脆弱的易碎品。 使徒的去城市化行动,已经持续很久了。 对这座城市所造成的伤害,看上去就像是久久不能消解的痂疮。 希望还来得及。 不,一定还来得及。 试探着抓握数下,连一丝延迟也无,驾驭这巨人的身体,竟如此意兴酣畅,全身严丝合缝的装甲因苍白的灯光而溢散出紫与绿的光芒—— 正是状态绝佳。 “eva初号机。”通讯频道里的声音抬高了八度,“出发——” 6.他妈的AT力场,我命令你给我张开呀! 眼前是正在遭受破坏的第三新东京市。 碇真嗣观察四周。 警示灯光在千篇一律地闪烁着。 名为车辆的钢铁残骸臃肿地散落摆放着,代表人类文明的灯火正在逐渐熄灭。 高楼大厦间,弥漫的烟尘一直挥之不去,远处,从那甚嚣尘上的烟尘中走出的墨绿色使徒,正目的明确地朝这边走来,彼此之间是极其宽敞的中央大街,没有任何遮挡物,干净得可怕。 于是,当他凝视使徒时,使徒也凝视了过来。 之前以人类之身观察它时,那股压力能让人升不起反抗的念头,可如今用初号机面对面,压力却几近于无。 并且。 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对方的模样。 全身墨绿到接近漆黑的躯体,仿佛能吸收所有光芒,让人联想到宇宙中致命的黑洞,四肢又细又长。在它胸膛的正中间,是如红色宝石一样的东西,两侧由白色肋骨一般的骨质物所包围。 头部上,它血红色的眼睛在骨碌碌地转动。 那块胸膛里圆形的红色宝石…… 看起来就和心脏差不多。 太明显了,这玩意应该就是这家伙的弱点吧。 碇真嗣心中对此有些好奇,来nerv本部之前,他和葛城美里在高速公路上曾经见证过名为“n2地雷”攻击后的冲击波,那种威力哪怕毁灭一个城市也足够了,可这样都没有消灭这只使徒吗? 明确了自己要攻击的地方,他做好了战斗准备,只是,该怎么让初号机行动起来呢? 五感神经已经联通到一起,可做出具体动作需要调动的是身体。 就算是vr游戏。 也得有足够的地方大小才能进行游戏。 碇真嗣看了看驾驶座椅,上面并没有可以用来原地踏步的宽敞空间,两个操控杆也没有任何移动方向的选项,他不得不向指挥室询问, “该怎么让初号机动起来?” “真嗣君,现在你只要在心里想着行走,就可以了。”赤木律子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传来,听得出来,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疑似后妈的这位技术部负责人,到了现在也有点情绪不稳了,语气里难得带着一丝紧张。 “想着行走?你确定?” “对。” 碇真嗣有点无语。 这么抽象的指挥是怎么回事,那位金发的技术部负责人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但是之前那个在lcl液体里可以呼吸的离谱设定,也是赤木律子向他说明的。这么想来,驾驶eva的技巧也可能就是这么离谱。 也许是真的? 总之先试试看吧。 行走。 人类在日常生活中,并不会思考如何走路,这是和呼吸、咀嚼一般刻在基因里的动作,现在他要学会用eva这个巨大的机器人走路,没有复杂的按钮和方向盘,唯一的技巧是在心里想,好吧他知道这听起来很傻。 先出左脚,然后右脚,再左脚…… 惊奇的是。 初号机竟然顺着这样的想法开始行动了起来,虽然蹒跚学步,仿佛正在学习走路的婴孩,但确确实实地在行走着,碇真嗣猛然间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种挫败感传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下定决心攀登一座险峻的高山,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什么样的苦头你都欣然接受,终于到达了山顶,不靠谱的负责人说啊你怎么不坐缆车上来,于是你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应对。 就……这么简单? 他甚至感觉自己可以来个后空翻。 仿佛之前他想着就算是龙王来了,也要操着刀子上的决心,轻飘飘地失去了重量。 碇真嗣摇摇头,驱散了后空翻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按nerv的说法,现在整个东京市的命运都把握在自己手里,如果不能用初号机击败使徒,整座城市都会被毁灭,容错率实在太低了。 不过。 这么简单也好。 如果驾驶eva是很复杂且困难的事情,并且没有人工智能相助,他这个新手也别提什么拯救第三新东京市了,大家好聚好散,各自逃命。 指挥室里传来激动的欢呼声。 尽管初号机只是很缓慢的在行走着,迈出的距离还不如同一时间人类急速奔跑的距离,但这群人却仍旧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成就一样,自顾自地高兴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这群人的不靠谱程度了。 接下来的动作不用多说。 数步之后,初号机已经能够稳定行走,碇真嗣开始尝试奔跑,但还没跑几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使徒近在眼前。 它伸出右爪,三根墨绿的指节弯曲,向这边抓了过来。 血红色的眼睛一直盯着初号机的头部,对方似乎也知道初号机的弱点所在。 指挥室里并没有任何动静,看来这场战斗只能依靠自己了,这群人起到的作用并不大,按理来说之前那些直升飞机应该试探出一些它的攻击模式,驾驶eva之前看看战斗录像可以更好的应对,可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他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稳一点。 碇真嗣屏住呼吸。 先进行防御,试探出使徒的攻击模式是什么样的,再进行反制。 况且,这已经是在城市里了,和之前在郊区里的破坏完全不同,他在战斗时需要尽量避开那些高楼大厦,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不然到最后整个城市成了废墟,说不定会有人说一句“你都保护了些什么啊”。 初号机右腿向右横跨一步,随后左腿跟上。整个巨大的躯体朝右边横移了十来米。从速度上计算,刚好能避开这一爪。 使徒这一爪应该是挥空了。 但就在错身而过那一刻,碇真嗣却觉得一股疼痛感袭来。 单纯的爪击的确是躲过了,可爪中那炽热的光线,比自机甲缝隙间流窜而过的长风还要更快一步,如同激光一样贯穿了腹部的一侧。 搞什么。 原来你会用掌心发射激光啊,该不会眼睛还是镭射眼吧? 好痛啊。 碇真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在驾驶座椅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里完好无损,但却有一股幻痛感袭来。听说后天失去手脚的人,偶尔会有一种幻肢痛,碇真嗣稍微能够理解这种感受了。 “真嗣君,冷静一点,那并不是你自己的腹部。”通讯频道里传来葛城美里关心的呼喊声。 你说的也太晚了点。 就在那光枪贯穿腹部后的数秒内,碇真嗣已经和这只使徒来回过了五六次攻击防御。专心躲避的他根本没在意通讯频道里在讲什么。 如他所想。 这只使徒的掌心可以发射光线,甚至血红色的眼睛也能发射出光线,要不是似乎消耗过大不能持续使用,初号机现在早就失去了战斗力。 从它头部发射出光线时,碇真嗣吓了一跳,差点没躲过去。 于是现在不仅仅是腹部的伤势了。 左腿也被贯穿了一次。 外面的初号机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碇真嗣在驾驶舱内脸色苍白,冷汗流了下来,为了忍住疼痛不叫出来,他甚至不得不咬紧牙关剧烈地喘息着。 五感神经的关联,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看来初号机所受到的伤势,也会反馈到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如果受到致命的伤势,自己会不会陷入脑死亡变成植物人。 但并不是没有好消息。 这几次的试探,使徒并没有什么智慧性的动作,攻击方式来回就那么几招。 只有本能吗? 没有智慧的野兽,可是最好对付的敌人了。 平复着呼吸,碇真嗣决定反击。 刹那间黑色的美瞳下,黄金色的眼瞳剧烈地张开。一个瞬间,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三十米,紫绿色涂装的eva初号机速度陡然加快,机甲的肩膀带着轻微的震颤,这种震颤与伤势的疼痛无关,而是试图混淆对手的判断。 很快,使徒就上当了。 距离进入十米,初号机依然保持前进的动作,而墨绿色使徒已经将手掌挥起,全力斩了下去。 这个时候eva想要闪避是完全来不及了,机甲战斗和人有着巨大的差别,哪怕碇真嗣有着过人的身体素质,也无法预判到这个距离需要闪避的提前量,更何况他还完全是个这方面的新手。 使徒并没有心慈手软。 从掌心中冒出的激光之枪贯彻的速度加快,而就在这时他发出闷吼,初号机的机体一颤陡然一个突进,只有半步,左臂一撑对手激光枪的近手位,手腕的位置被贯穿让他发出一声闷哼,好在这时初号机的身体切入,右臂猛然一个三十度的上肘爆击。 肘击! 轰…… 使徒猛烈的后仰,它虽然全力控制,但是巨大的躯体还是硬生倒地,随后四肢并用想要爬起来,然而下一秒一个身影划过,手脚并用,将它压在地上,随后挥舞起拳头朝它的胸膛正中心砸去。 没错。 以伤换伤。 既然初号机的伤势反馈过来只是精神上的痛苦,那么只需要用轻微的伤势来取得更大的优势就可以了,对手的伤势是确确实实的,而自己的伤势,只要能忍住那种幻痛感就可以继续战斗。这是碇真嗣在这几十秒内想出的唯一战斗方法。 只是…… 在初号机的拳头砸下去想要破坏那块红色宝石时,使徒的表面泛起一道道波纹,如同空气墙一般将拳头隔开。 拳头砸下去的伤害为零。 “是at力场。” “不行,只要有at力场存在,就绝对不可能接触到使徒。” 指挥室里的人都焦急起来。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这让碇真嗣想起他在网络上玩的那些moba游戏,一神带四菜鸟,菜鸟只能在大佬carry的时候喊加油。 什么什么力场?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设定啥的一次性讲解完啊,别见招才拆招。 不过他总算明白使徒为什么能在城市里肆虐那么久了,之前那些直升飞机的科技武器,估计在遇到这屏障后都失效了,也不知道人类最有破坏力的武器——核弹管不管用。不对,那玩意下来,最先毁灭的是城市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是什么好买卖。 要使用言灵吗? 混血种并不单单有过人的身体素质,还有着名为言灵的超凡力量。 碇真嗣迟疑了下,面对无法破开防御的敌人,他的言灵并不是那么好用。这时候要是有把能破防的炼金武器就好了,啧,他咂了下舌,怎么想也不可能有大小正适合几十米高机甲用的炼金武器吧? 他马上转换了思路。 nerv里说不定有类似的武器,没有也没关系,反正肯定有解决这道屏障的方法。 “怎么破开这道屏障?” “让初号机也张开at力场,在对使徒进行中和后,就可以接触到它了。”还是赤木律子的声音,语速极快但很清晰,她也意识到了现在是紧要关头。 也? 初号机怎么也会使徒的招式? 将这个疑问暂且压下,至于怎么张开at力场,碇真嗣已经有经验了,应该也是在心里想就行。 战场上。 在初号机泰山压顶的攻势下,这只使徒失去了平衡,一头栽了下去,一圈圈的涟漪在体外张开,将所有攻击都阻挡在外,即便它只有本能,也知道这种被压在地上的姿势相当不秒。它猛然一撑地,想要借力将初号机顶起来。 但是碇真嗣可不会放过这种优势。 他并不知道初号机的吨位有多少,但用来压制使徒却勉强足够了,几乎全身上下的力气都用于将它限制在地面上。虽然有那道涟漪般的屏障在,伤害不到它,可单纯的重力却不受此影响。 at力场吗? 想象。 呃… 完全想不出来怎么张开。 这和行走奔跑是两回事,前者他还能够占着人类的经验来想象,可这种完全没了解过的东西总不能无中生有。 可使徒不会等人。 贫瘠的智力在好几次起身失败后,它也终于意识到必须要先解决初号机才行。两只漆黑的手臂一左一右对准了初号机紫色涂装的头部,下一秒光之枪迸发,碇真嗣下意识地歪头,只躲过一击,另一击刺穿了他的左边肩胛骨。 随后。 血红色的眼睛冒出明显的光芒,这是在蓄力威力更上一层楼的光线,碇真嗣刚刚就见证过这光线的威力,一发下去,旁边的一栋大厦直接泯灭。 再这样下去的话。 伤势累积起来,他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的。 指挥室里。 两体巨人的搏斗,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跳。 就在使徒那血红色眼睛发出光线,轰在初号机刻意举起的左臂上时,这里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惊哗以及绝望之中。 “控制神经反应微弱。” “不好,驾驶员快要失去意识了。” “左半边躯体完全失去反应,受到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毕竟是第一次驾驶eva。 倒不如说。 初次驾驶eva的新手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所有人看向外面的监控画面,初号机依旧将使徒压制在地上,可那力度已经越来越松了,像是个醉汉在摇摇晃晃,难道说,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吗? 忽如天穹外闪电雷鸣。 一声疯狂的怒吼响遍了整个指挥室, “他妈的at力场,我命令你给我张开呀!” 下一刻。 紫绿色涂装的机械巨人周边的空间开始扭曲,肉眼可见的,使徒身上的涟漪猛地消融开了一个口子,上半身仅有右臂能够行动的初号机将手指狠狠插入屏障之中,将其撕开。 砰砰砰砰…… 刺耳的声音正在影响着碇真嗣的耳膜,可他无暇他顾,眼里只有使徒胸膛处那块红色宝石。 一下。 两下…… 肾上腺素在极速分泌,钻心的疼痛带来的是最后的疯狂。 咔的一声。 什么力场什么屏障都完全破碎。 初号机乘胜追击,巨大的机械拳头带着无与伦比的重力砸下,在这种重力势能下,哪怕是一栋钢铁水泥构筑成的大楼,也能从顶楼砸穿到地面。 仅仅砸了三下。 使徒发出一声咆哮,面临生命消亡的它开始垂死挣扎。 野兽的临死反扑是如此危险,力量陡然间提升不少,伤势过重的初号机很快就压制不住对手,但它并没有从掌心或是眼睛发射光线,而是紧紧抱住了初号机,力量大得像是要把机械巨人揉为一体。 那胸膛正中央的红色光芒扑棱扑棱地越来越亮。 碇真嗣猛然间直觉得有股针扎的感觉在脸上传递,混血种的第六感提醒他,眼前这个使徒极度危险,必须马上远离,这种危险度甚至和之前战斗时完全不一样。 很显然,对面还有个大招要出。 等等。 怎么这么像侦爆电影里炸弹爆炸的倒计时啊。 这该不会是要自爆吧? 7.葛城美里心怀愧疚 爆炸。 一刹那间巨大的光与热在中央大街上迸发,产生的冲击波掀翻不少报废的车辆,轰隆一声巨响,在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都为这场战斗的结果担心起来。 “赶快调取周围的监控。” “使徒和初号机呢?” “使徒显示已被歼灭,初号机还未确认。” 这么猛烈的爆炸,位于最中心的初号机能存活下来吗? 葛城美里紧张地看着监控画面,仔细观察其中是否有紫绿色涂装机甲存在,试图找出一丝可能性。 难道说,那个男孩就这么牺牲了吗? 不,还有机会的。 初号机的身上也有at力场,只要张开的话,在这样的爆炸中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可是,那个男孩之前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势,他还有余力在自爆中保存住他自己吗? 那种渺茫的机会…… 美里回想起之前在车上与碇真嗣简短的对话。 “最后还是和解了吧?” “…是呢。” 她说谎了。 但也并没有说谎。 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故事。 在葛城美里年幼的时候,因为父亲忙于研究,经常看到母亲偷偷啜泣的她,天真地认为是因为自己不够好不够乖巧才导致了父亲的离去,她并不明白是父亲主动舍弃了她们母女。 而当她懂了之后,便开始憎恨父亲。 与自己父亲关系很差,认为父亲根本不关心自己,在青春期里做出了很多很多蠢事。 然而十五年前。 在南极大陆上的那一场灾难里,父女两人都在上面的科研站里,面对那场席卷全世界的灾难,父亲将最后一艘救生艇让给了自己,只有一条十字项链作为遗物。 再也没有和解的机会了。 再也没有亲口说对不起的机会了。 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提起与父亲的关系呢?因为在那个男孩身上,美里仿佛看见了自己。 虽然那是切身感受的伤痛与不愿再被揭开的伤疤,但她从南极回来后,在这十几年漫长的生活里始终难以回避对那件事情的谈论。于是她把那一切还未来得及传达的感情,和不能够说出的话语,都埋藏在了意识深处的黑暗当中,向着一个人都不在的地方露出她平素里一贯的微笑。 她就是那样走到如今,并且成长为大人的。 所以。 既然是大人,就应该负起大人们的责任来。 把牺牲和拯救世界这样的重任交给这些孩子,实在太狡猾了。将他亲自带进nerv里,亲手将他送上初号机的座驾…… 如果牺牲了的话…… 葛城美里从指挥室里走了出去,她决定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看最后的结局。 “葛城上尉。” 是赤木律子的声音, 她从后面追了上来,步伐匆匆,一向冷静的金发美人难得露出个紧张的表情, “一起去看看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自从季节极端化后,每天的夜晚都会早早来临。薄暗的天色下,投射的白炽灯光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忙碌的工作人员正在清理现场,残垣废墟,躺在地面上的eva初号机正在被吊机拉起,放在传送履带上,准备运回本部进行维修。 从这些密密麻麻像是在食物上工作的蚂蚁的人群中穿梭而过,热气让人逐渐烦躁起来。 两人并未找到真嗣的踪迹。 葛城美里心中的弦不由得越绷越紧。 尽管与那个男孩刚认识不久,可一个大人、一个孩子,在某一方面是如此相似,唯独这份关心的情绪做不得假。 这边那边…… 还是找不到嘛,她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好在。 身边的好友给出了喜讯, “真是幸运啊,在那么强烈的爆炸中存活下来。” 金发的律子感叹着,指了一个方向,随后停下脚步,很明显的,她并没有和真嗣交谈的欲望,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那个男孩的安全。 远远地,美里看见了正孤身一人的男孩。 看起来没受多大的伤。 果然是在爆炸的时候张开了at力场,防御住了冲击吧?真是厉害啊,她光是在听指挥频道里真嗣传来的声音时,就能够切身地感受到他的疼痛,最后的时候,这孩子都快失去意识了吧。 但是。 太好了。 活下来并且没受什么伤,实在是太好了。 美里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某种负担卸下了不少,走上前去。 随后,她注意到些许不对劲。 男孩站在空中走廊上,抬头注视着正在被运送回本部维修的初号机机体。美里从侧面看过去,为那种神色吃了一惊。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它,而是在看它背后的东西。幽灵、看不见的存在,用怎么样的名词来修饰都不太准确,但直叫人不寒而栗。 “真嗣君,怎么了?有什么不适吗?” “啊,是美里小姐。”男孩转过头来,“我想问问,eva机体里有人工智能存在吗?” “人工智能?” 美里难得愣了一下。 她大概猜出真嗣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所在,估计是在想用人工智能来操控eva吧。 这是技术部正在研究的方向。 “你说的是本部里的超级计算机吗?它的技术在eva里也有一定的应用,不过用计算机来操纵eva,我们目前的技术还是做不到,驾驶员是必需的。” 那台超级计算机,算是组织的核心了。 男孩点点头。 但他的神色并不怎么满意的样子,似乎并未得到某种未解之谜的答案。 美里没有在意。 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了真嗣君,后续还需要去医院做个基础的身体检查以防意外,跟我来吧。” 真嗣听话地跟在身后。 只是很快葛城美里就发现,这孩子并不是如外表看上去那样完好无损,在他走路的时候,左半边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她马上想起来,之前初号机和使徒的战斗中,eva可是受了重伤,精神同步的痛苦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然而他在战斗结束后,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姿态。 估计是因为这样。 才会被那些负责急救的医护人员忽略了过去。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去叫副担架来,真嗣君你在这里稍微等等哦。” 小跑着离开。 美里很快就拦住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真嗣的眼中是个不靠谱的大人,但其实她在nerv里是作战部的部长,负责策划与使徒的战斗计划,职位很高,也被很多工作人员信赖着。 很快。 葛城美里陪着他一起去了医院。 直到从医生手里拿到完整的医疗报告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怎么样?” 男孩的表情很淡。 看起来就像是在问与他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精神上还需要休息几天,但身体没有大碍,也不需要住院。” 葛城美里这样回答。 她的脸上满是庆幸,也真心为其高兴着。 揽过真嗣的肩膀,拍了下他未受伤的右边肩膀,习惯用肢体接触表达亲密的葛城美里笑了笑,外面的天色已经快是深夜了,做检查花费了不少时间,但都是值得的。今天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多晚才能回去休息,熬夜可是女人的大敌啊。 就在这时。 旁边的真嗣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说到住院,美里小姐,今晚我要住在哪里呢?” “差点忘记这件事了,”葛城美里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接下来还要去后勤部那里,安排你的住宿和转学问题呢。” 这种事情应该是后勤部那边主动找过来才对。 不过现在她正好有空。 那就带着真嗣跑一趟吧。 “转学?”他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这是十分稀少的呆萌模样,“我还要接着上学吗?” 像极了不愿意去读书的不良少年。 这可不行啊。 葛城美里摸了摸真嗣的头,狠狠将他的头发揉乱,她倒是觉得真嗣这种反应蛮有趣的, “你的年纪还得去上学哦,可别想着因为能驾驶eva就逃避过去哦。” “来吧。” “跟我一起去后勤部。” 之前一直表现得很成熟的男孩,少见地表露出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别扭和不情愿。 心情大好的葛城美里可不会管那么多。 正准备再叫人把担架抬到后勤部那边,真嗣却主动从那上面下来了。 “真嗣君?” “虽然很疼,但是从初号机下来后,逐渐变成可以接受的程度。就让我走过去吧,被一路上抬着过去让大家都看见的话,也太羞耻了点。” 这个怎么说呢。 属于男孩子的……逞强? 葛城美里倒也不是不愿意,毕竟医疗报告上说伤势只有精神上的幻痛,看到真嗣原地转几个圈没什么问题,只是左半身还有点不灵敏后,才允许真嗣走过去。 走在路上,她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既然这样的话,之前让人把担架抬到医院这里,真嗣君你怎么没有反对呢?” “因为……” “我看美里小姐你很着急的样子……感觉那时候就算是说了,也不会被你听进去,所以到现在才提出来。” 的确。 发现真嗣不舒服的时候,自己的脸色一定很慌张吧。 还好他没受什么重伤。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领着真嗣来到后勤部,这里灯火通明,亮堂得连一丝阴影也没有,操作计算机录入数据的声音连绵不绝,看来今天是要加一个大班了,不少人向她打招呼,也注意到一旁的男孩。 后勤部的负责人正在办公室里看着资料,看到她来后主动站起身来, “啊,葛城部长。” “你们这果然也没下班呢。” “毕竟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呢,估计忙到凌晨也下不了班。”负责人挠了挠头,“战斗部那边如何?” “我那边倒是结束了,来领一下真嗣君的东西。” “哦,真嗣君。他就是司令的儿子吧?” 负责人一副见到喜爱的晚辈的样子,很有大人的自觉,“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他在乡下的那些行李明天就会寄到住址那里。”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大堆东西,逐一递了过来, “诺,住址、银行卡、房间的钥匙、进出nerv的id卡……” 葛城美里首先接过住址,真嗣也凑过来看了看。 第六区24号房间。 是安置内部人员亲属的地方。 “你这个房间离零号机驾驶员很近呢。” “零号机驾驶员?” 日本目前有两位eva驾驶员。 除他以外,还有位因为受了重伤而无法出战的驾驶员,现在估计还躺在医院里呢。 美里笑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怀好意,这个笑容在别人的脸上只会感觉到恶意,但在她这种活泼的年长女性上却只能感觉到调笑, “对哦,是个女孩子呢,名字是丽,绫波丽。你们俩很快就会见到的。” 这两个人撞在一起。 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等调笑完真嗣。 葛城美里看着这个房间号,却猛然间意识到了她刚刚没注意到的问题,“等等,这是让他一个人住吗?司令那边呢?” 碇司令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之间就不能好好沟通一下吗?真是伤脑筋啊这对父子。 虽然自己也没资格说这话就是了。 “对,他的房间就在前面的第六区,有什么问题吗?”后勤部的负责人看了过来。 男孩的脸上同样抱有疑惑。 “你真的愿意吗,真嗣君?” “没问题,一个人反而更好。” 真嗣不紧不慢、一清二楚地回答着,将那些外人看来致命的、撕裂般的感觉抽象成口中的几个文字,似乎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不。 一个人才不好。 葛城美里攥着写着住址的a4纸,陷入了沉默。 “美里小姐?” 男孩有些疑惑。 “和我一起住吧,”虽然只是一时冲动的话语,但美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确放心不下这个男孩, “我来照顾你。” 说是同情也好,怜悯也好。 葛城美里并不希望这个孩子步自己的老路,她确信这对父子之间,是有着感情存在的。如果继续这样彼此误会下去的话,两个人之间永远不可能和解。 但是。 男孩却说, “不用的,美里小姐。” 真嗣走近前来,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满是认真,坚毅的脸庞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他的年龄, “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可是……” “美里小姐,请相信我吧。” 这样的眼神。 让葛城美里接下来那些任性的话完全说不出来。 真嗣收起这些生活的必需品。 他转身朝外走去。 男孩的背影很是单薄,在和使徒战斗中受的伤让他一瘸一拐,像是垃圾桶里无人认领的破旧玩偶。美里忽然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真的能照顾好他自己吗?他真的明白eva驾驶员的意义吗?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要不要给他带个路什么的?果然还是得自己来照顾他吧? “对了。” 他突然转过头,露出一个干净的微笑, “美里小姐不用愧疚哦。” “我?愧疚?”美里愣了下。 “明明自己是军人,却逃避了责任,让一个未成年少年上战场,甚至还是自己亲手送上去的……为了这样的事一直愧疚着,所以忍不住想要弥补些什么。美里小姐不是这样想的吗?” 在那之后。 那个身影已经走远了。 8.绫波丽 不用愧疚。 就像“我没有生气”一样。 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往往都是持着反面的情绪。我没有生气,对应着我非常生气;你不用愧疚,对应着你应该愧疚。 人心就是这样复杂的东西。 对不起。 卑鄙的我。 他已经稍微意识到葛城美里身上情绪的不对劲,这位女上尉未免太过关心自己了点,两人之间才不过是认识了一天而已,也许是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她的过去吧。不过,被叫过来开eva,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只是精神幻痛,但他的心里还是有怨言的。 将怒气发泄到好人身上,也是人性的弱点了。 葛城美里。 是个大好人呢。 倒是那个混蛋父亲。 都那个时候了竟然还在怄气,难以想象这家伙是怎么当上总司令的。瞧瞧咱们卡塞尔学院的昂热校长吧,听师兄们说,只要有益于屠龙,校长什么都能容忍,楚师兄当年犯了不少事,全靠校长暗箱操作把他保了下来。 至于不和父亲住在一起,碇真嗣倒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突然间父子俩住在一起,两个人肯定都很不自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态度来和对方相处。 这样就好。 暂时保持一定的距离。 碇真嗣朝第六区走去,路上倒是很热闹,在nerv本部这边的住宿区,没有遭到使徒的破坏,之前避难的民众们都在陆续返回家中,望着从旁边走过的一家三口,父母忧心忡忡,小孩子欢欣鼓舞的样子,他想起先前一直在意的事情。 有点奇怪。 在爆炸的那一刻,碇真嗣并没有余力张开那所谓的at力场。 他在那时候都快疼昏迷了。 哪还能有保护自己这个意识存在。 那个时候,他只能模糊地感觉自己与初号机的五感被什么存在剥夺中断了。 事后回想起来。 应该是那个存在代替他承受了这一次致命伤。 所以他才会询问葛城美里,eva机体内是否有人工智能存在。但根据美里小姐的说法,初号机里面是没有这玩意存在的,那么,那时候帮助了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机甲什么的, 也会有所谓的机魂存在吗? 自己为了打败使徒使用了以伤换伤的办法,身上的疼痛即便如今已经从初号机上下来,也仍有余痛。 接过神经共感后,那个存在也会感觉到痛苦吗? 会很疼吗? 碇真嗣摇了摇头。 他将这个问题暂时埋藏在心底。 到了第六区,找了一圈自己的公寓在哪里,用钥匙开了门,他在房间里观察一圈。 里面电器家具什么的倒是挺齐全的,碇真嗣先把冷气打开,再接着把身上的一些杂物放到桌子上,比如那台黑色的随身听和id卡,随身携带的东西太多有点碍事了,随后准备出门购买东西。 首先自然是去取钱。 银行卡的密码是他的生日,他在自助取款机看了看余额,里面的钱还蛮多的。 听说后面每月都会有固定的生活费和驾驶员工资汇入,以后倒是不用愁这方面的事情,不过碇真嗣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花销大的项目。 在取款机里换了点现金。 他到现在还没吃过饭,还得去超市买点速食食品。 被子枕头也得买一套。 今晚先这么将就一下,等明天行李邮递到了,再做打算。 与白天时冷清的情况不同,避难结束后,这条街上充斥了大量的货车,如垃圾一般错落又随意地临时停靠着,整条街上彻夜通明,喇叭声震天响,放在以往绝对是会被投诉的那种分贝,这倒是与往常日本那种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截然不同,只是考虑到今天使徒入侵,也算情有可原吧。 两个家庭主妇正在聊天, “真的要搬家吗?” “对,没想到这里真的要变成战场。这里虽然是要塞都市,但还是一定也靠不住呢,今天的事,光是想想就吓人。” “唉,我老公也叫我和孩子先离开这里避难。” 也对。 不像那些怪兽电影里的那些弱智npc。 正常人知道这座城市被巨大怪物入侵发生灾难,并且后面说不定还会再来,恐怕都会明智地选择远离,只有那些为了生活迫不得己的人才来留下来吧。 从超市结完账出来。 “啪——”的一声打开罐冰可乐,碇真嗣仰头灌了一大口,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那股又热又饿又困的感觉消逝了不少。 这鬼地方真是东京吗? 也太热了。 提着一大袋东西,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街边的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明灭不定地虚弱喘息着,铺设的电力系统被战斗破坏了许多。碇真嗣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看着月亮的光晕一点一点照亮大地,他叹了口气。 放眼看去,这座城市的远处还有点点火光,恐怕今晚东京市的绝大部分人都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吧,连夜逃离的人都那么多了,再过两天估计走的人更多吧。 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使徒就要毁灭人类了。 今天和使徒的战斗中,对方并没有特意对那些高楼大厦进行破坏,更像是这些东西挡住了路所以要清除掉。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所有人都离开这里呢。 只是。 大家都搬走的话。 这座城市还有什么守护的必要吗? 驾驶eva和使徒作战,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也只是因为不想让那些避难的人们受到灭顶之灾,才选择了驾驶初号机。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碇真嗣快走到公寓的时候。 有人叫住了他, “你…” 像是和陌生人打招呼的声音。 在nerv本部里,一群人都称呼他为真嗣君,直呼其名,害得他都差点习惯了这种称呼,偶然间听见这个直接的“你”,一时竟然有点陌生。 他转过头去。 眼前是个美丽的少女。 月光下是如同澄净天空般颜色的蓝发,白皙到不健康的肌肤,让人想起初春里未融的无垢积雪,赤红色的眼睛犹如传说里的那些夜晚出来捕食人类的吸血鬼。 蓝发红瞳。 样貌如妖精。 她是什么?她是收集人类对于美的印象特征所创造出来的人偶? 包裹着纤细身体的是白色的短衬上衣与普鲁士蓝水手裙,领口上的是深红缎带,应该是国中学校的女子制服——这些东西单独拿出来没有一样能与她自身的美丽相比,可是穿戴在她身上却使她那种非人般的光芒愈发耀眼夺目。 可惜。 这种惊人的美貌暂时只剩下一半——她的头上和右手都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在寂静的夜里整个人都充满一种柔弱感,让人怀疑一阵大风就能将其吹倒。 碇真嗣心里一跳,对这个女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识这样的女孩,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另一个世界,他所见过的蓝发女孩都屈指可数。 是了。 之前驾驶初号机的时候,在脑海里突然闪过的那些画面。 是和eva有关的人吗? 紧接着他想起葛城美里之前说过的话,那个受了重伤无法出击的零号机驾驶员,日本目前的另一位适格者,女孩子,名字是…… “绫波丽?” “是。”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注视着碇真嗣,仿佛只会遵照代码行的的机器人一样,让人想起某种无机质的东西。 深夜的街道上,这是仅属于两个人的对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不可能是又来了一只使徒吧? 那东京还是赶紧毁灭了比较好,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碇真嗣感觉自己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谢谢。” 女孩的声音很轻,一个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 可他还是抓住了这股掠过的风。 “诶,谢谢?为什么?” 尽管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碇真嗣确信自己与她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在今天之前并没有什么互动,甚至根本就不认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共通点,也只有同为驾驶员这一身份了。 难道说… 碇真嗣想到了什么, “你是为了我代替重伤的你驾驶eva击败使徒,而感谢的吗?” “是的。”女孩轻声说,“所以,谢谢你。” 平静的语调一刻也未曾改变过,让人怀疑这个女孩是否拥有人类的感情。然而碇真嗣却鲜明地感受到从她的身上缓缓流淌出的孤独与真挚的谢意——他想起灰尘堆积的高高窗角,湖泊中枯黄的落叶,以及无数屋檐上触不可及的雨滴。 这个女孩是如此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可这句谢谢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人间,变成了可以触碰到的人类。 多不容易啊。 没有表情的三无少女过来朝他说了一句谢谢,就为了这种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小事,要不是她今天过来,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到抗击使徒原本是零号机驾驶员的责任。 原来。 我的战斗并不是无人知晓啊。 还是有人记得并心怀善意的,甚至过来当面表达感谢的。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在意的啦,毕竟一天下来很多认识他的人都在担心他有没有受伤,那样就足够了,也不是那么很缺夸奖,但作为英雄却无人问津的感觉真是不太好受啊。 他一时觉得心头有些发痒,想潇洒地说句不客气却又觉得不太庄重。 “我也要谢谢你。” 碇真嗣笑了笑。 这笑容极为纯粹又有着温度,却似乎给名为绫波丽的女孩带来了困扰。 她低头沉默了半响。 蓝色的过耳短发遮盖了她低着头时的眼睛,有一缕发丝越过她的鬓角触在脸颊上,她伸出手指把它挑到耳后去,仰起脸来向后拢了拢头发,好像是在思考什么至关紧要的问题,比起吃饭喝水睡觉更重要的问题,可却一直没有寻找到答案。 良久以后。 绫波丽才对他的感谢做出回应。 “为什么,要道谢?”她问,“我,做了什么帮助了你的事情吗?” “是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对方看起来像是同龄人,碇真嗣对她的称呼也没有使用过重的敬语,面对这样的三无少女,他连声音也轻柔了不少,不过,就算粗暴地吼叫,眼前的少女也会默默承受下来吧, “倒是绫波你呢,为什么这么晚跑过来,身上还受着伤吧?” 看这女孩的样子。 估计刚出院不久,身上的伤势也只是才包扎好没多久。 正常来说她这个时候应该呆在医院里休养才对,而不是大晚上地跑出来,像个翘家的不良少女。 “因为,碇司令很久前说过,受到他人帮助的时候,要说谢谢。”绫波丽说。 竟然是专门过来道谢的。 可这回应果然像是個只会听从命令的机器人。 但是。 会主动过来道谢,他知道即便这样的人偶少女也是拥有感情的。 虽然那是仅凭着一双手无法触碰到的东西,需要长久的相处才能触碰到那种柔弱的本质,或许等到了那个时候,眼前的这个少女就会变成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女孩,绽放出更美丽的一面。 不过。 哪怕短暂的相处也要到尽头了。 因为他此时大煞风景地打了一个哈欠,身体的本能根本控制不住, “对不起,我太困了。” 女孩的眼神有些疑惑。 似乎是在想这个人好奇怪,一会道谢一会说对不起的,见鬼!碇真嗣也挺佩服自己能从那毫无波动的红色眼眸里看出这么多东西,他是什么人型情绪感受器吗? 总之。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碇真嗣朝她挥了挥手,一个人向前走去, 看她身上的制服,应该就是自己要转入的那所学校的制服吧,也就是说,以后就是同学了吗?估计还是同一个班的呢,对了,以后还得看看能不能试着跳级把学业快速完成,他真不想当个乖巧的国中生,在另一个世界里他都上大学了呢。 “拜拜,明天再见。” “……” 深夜的月华与星光悄悄垂下,男孩走在最前头,偶尔碇真嗣回头一瞥,还能看到那道蓝发的纤细身影。 她跟在后面,一步一趋。 虽然已经说过几次,但果然还是要再说一次。 ——真像个人偶啊。 9.没有互联网的世界 碇真嗣如坠入梦中。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里,成群的死侍狰狞地朝他们爬来,所有人都开启了黄金瞳。 经历一番艰难的战斗,他们成功从北极返回。 教授高兴地给他加上学分,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碇桑你做得好啊”,楚师兄说狮心会以后就交给你了,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毕业生,望着学妹们崇拜的眼神,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下一秒他从黑暗中睁开了眼。 原来是梦啊。 现实中他依旧身处热得吓人的东京市里,房间里的冷气呜呜地响着,碇真嗣已经忘记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这一觉醒来,身上的那股幻痛感消失不少,至少已经能够自由行动了。 决定了。 去找个能上网的地方。 无论是个什么结果,他都得对那个世界做个了结才行。 稍稍洗漱一遍,碇真嗣收拾好了着装。 出去找个网络。 搜一搜有关于卡塞尔学院的信息,在那个世界里,卡塞尔明面上是一所位于美国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主要研究方向是古代爬行类动物,毕业包分配工作。 这个世界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相关的信息。 可惜的是。 他在外面找了一大圈,也没有碰上能上网的地方,空耗时间搜寻许久后,碇真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网吧! 这还不算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 这里竟然没!有!!互联网!!! 连搜索引擎都不存在,这还怎么找卡塞尔学院的痕迹。尽管之前就有不详的预感,但直到现在碇真嗣才真切意识到他失去了什么,那可是互联网啊。 再见了。 我追的那些漫画游戏。 再见了。 卡塞尔的学院论坛。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发展得也太歪了点,明明有那么厉害的机甲,却连个互联网都没有。 碇真嗣已经差不多死心了,从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就其实有了预感,或许他再也回不去那个有着以屠龙为使命的卡塞尔学院的世界了。 他返回了公寓,一边吹着冷气一边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感觉人生,一下子就失去了目标啊。 直到一旁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 “真嗣君,今天可是你转学的第一天哦,可不能逃课,我已经和学校那边打好招呼了,不要让老师久等哦。” 电话那头是美里小姐元气的声音。 看来她昨晚恢复得不错。 语气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异状。 “对了,放学后还需要来nerv一趟,驾驶员训练可不能落下。” 碇真嗣嗯嗯好的两声,敷衍过去。 上学。 和eva驾驶员吗? 他对这里并没有留念,唯一有联系的父亲,也是性格恶劣的家伙。驾驶eva去和使徒战斗什么的,也没有任何的期待。 先这么顺其自然下去吧。 直到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 学校嘛…… 咦我应该不认识去学校的路吧? 碇真嗣猛地惊醒,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他握紧了移动电话,刚想回拨过去问问路,但马上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附近有个肯定知道路的人。 …… 没错。 就是零号机的驾驶员。 他记得昨晚和那位少女分别的最后地点,来到了主干道上,这个时间点已经临近学生们上学的高峰了,碇真嗣也不确定自己最后能不能堵到对方。 一般来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个时候应该是去医院休养而不是上学。 可昨晚她离去的方向是居住区而非医院的方向。 当然,要是不行的话。 到时候还得回去找美里小姐。 好在。 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女孩。 顺着大道走过来的绫波丽,还是昨晚的那副装扮,校服、绷带。走路的姿势倒不像机器人,相反十分优美。碇真嗣心想这家伙还真要去上学啊,请个假的事情而已,这么热爱上学的吗? 发现他后。 女孩困惑地看过来。 “虽然有地图在,但我对这里根本不熟,完全不知道路怎么走,看你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吧?” 碇真嗣朝她笑了笑, “所以只能来找你帮忙了。后面去nerv也麻烦你带路了哦。” 她点头致意了一下,默认了下来,随后面无表情地在最前面领路。 感觉像是完全不会拒绝的样子。 也不知道绫波在学校里是怎么度过的。 碇真嗣没有落后,而是主动和她并肩前行。大道的公路上,他看着周围忙碌而过的搬家货车,倒是想起自己昨晚那个疑惑, “对了绫波。” 女孩侧过脸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使徒为什么要毁灭人类呢?” “不知道。” 即问即答。 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有思考过。 但碇真嗣却莫名地相信这个答案,只是这件事有点奇怪,按理来说,零号机训练了那么久,也该知道一些消息才对,怎么感觉她知道得比自己还少。 像混血种们,都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以及龙族为什么要毁灭人类。 毕竟本质上。 混血种和龙王同出一源。 等等。 他突然想起之前初号机的at力场,和那机体里诡异的存在。 这里该不会也有“同出一源”的剧本吧? 驾驶员们驾驶着龙王,与龙王互相厮杀,双方拼个你死我活,这画风也太迥异了点。碇真嗣摇摇头,将这个鬼畜的念头从脑海里驱散出去。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绫波丽问。 也对, 对这个淡漠的女孩来说,估计只需要对她下命令的话就会去做,不会去思考后面的意义。 碇真嗣叹了口气, “不是很重要,只要知道使徒想要毁灭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和它们战斗就行了。” 毕竟自己才来不久,也不可能马上搞清楚其中的问题。 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两人很快陷入沉默。 碇真嗣一时也不知如何打开话题。 昨天的灾难影响了不少动力系统,电车停运,两人走到电车站才发现这件事,碇真嗣难得看见她似乎没预料到的样子,好在学校离这里似乎也不是很远,最后是一起走过去的。 不知走了多久。 他抬眼看去,一座校园矗立在眼前。 10.害怕校园不够暴力 第三新东京市市立第一中学。 看上去和普普通通的中学差不多,只是校舍的面积大了很多。明明时间段是上学高峰,来往的学生们却不是很多。女生们统一穿着白衬上衣和蓝裙,男生们是普通的白衬衫加上长裤,相当朴素的制服。 绫波丽先去班级了。 他倒是需要去找担任老师,办理最后的转学手续。 美里小姐那边已经帮他完成得差不多了。 等到一切完成后,校园内已经响起铃声了,马上就是第一节课。担任老师领着他来到接下来所要呆的班级里,碇真嗣抬头看了看班级号——2年a班,然后看见老师率先进去, “都安静,整个楼里只有你们班最吵。” “今天我们班级要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要和谐相处哦,进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来了来了。 经典的转学生剧情。 过去碇真嗣只在漫画游戏里见证过这样的剧情,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轮到了自己。 不过,毕竟是中途转学,要是他熟悉的美国的话还好,日本这里小圈子实在太严重了,他并不指望自己能够轻易融入进去。 碇真嗣进入教室,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我是碇真嗣,因为父亲在这里工作,所以转学到这里,兴趣是大提琴,希望接下来和大家好好相处,请多指教。” 完全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 他并不想整什么花活。 倒是底下好多人在窃窃私语,声音很小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马上就知道这些同学在讨论什么了——因为碇真嗣刚一坐到老师安排的座位上,旁边的女生就突然问, “碇同学,你是驾驶员吧?” ?? 碇真嗣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我原本想用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你们上来就揭穿了我的身份? 这种信息,肯定是需要保密的。 在执行部实习的时候,身为混血种的他出任务都需要向普通人保密自己的身份,这里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先装作不知道吧。 “驾驶员?那是什么?” “咦不是吗?” “不可能,我爸爸就在那里工作,他说那天的驾驶员是一个男孩子。” “对啊,绫波就是驾驶员,今天你又和她走在一起,而且还突然转学进来,你绝对是昨天那台机甲的驾驶员吧?” 诶? 碇真嗣忍住回头看向绫波丽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想太深了,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信息?话说这不是一下子暴露了嘛,而且这里的同学竟然还有在nerv内部工作的关系,这学校该不会是nerv内部亲属子女的专供教育学校吧。 他只好尴尬地点点头。 “是我。” 见他承认,一旁的女生们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喧闹地吵个不停。 “果然啊。” “碇同学,驾驶那个机甲的感觉怎么样?” “你是怎么把它打败的?”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好奇心也太重了吧。 未免太离谱了点。 有绫波丽这个日常相处的同学在,不应该…… 不。 他觉得自己找到原因了。 这些同学肯定对eva很好奇,可绫波丽的性格就注定她不会满足这些女生的好奇心,任何人在询问时撞上那么一张三无脸,什么也问不出来的情况下,都会退缩的吧。 日积月累。 积攒的好奇心全都在他这里爆发了。 碇真嗣倒是不介意分享一些经历,不过考虑到可能有的保密原则,他也没说太深,也没多嘴说些什么。但即便这样也引起一阵阵惊呼,只能说这群女生实在太给面子了,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句“好厉害”、“真的吗”、“太强了”。 直到老师上课,在女班长忍无可忍吼了一声后,女生们才平复下来。 就算这样。 上课还有人偷偷给他传纸条。 碇真嗣正襟危坐,原本还想着国中的知识都学完了,上课忙点自己的事情,但这情况下,认真上课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护身符。不然也没办法,这些女同学们笑脸相迎,他总不能说重话把她们全赶跑吧,那也太没品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在接受媒体采访的超级英雄。 面对一群女记者,超级英雄摆出一副招牌的露齿笑容,戴着星条旗披风,在闪光灯下挥挥手,第二天报纸头条版面全是超级英雄的笑容。 一下课。 周围又喧闹起来。 好在转学生和eva驾驶员的热度很快过去。 在满足了好奇心后,女生们的精力总算放回到她们自己身上的事,只是这回轮到了男生们,他们马上把碇真嗣包围。 碇真嗣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因为驾驶员的身份这么受欢迎。 中途聊天的间隙。 他敏锐地注意到,教室里有很多空位置,现在班级里的学生人数,估计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这里怎么空了好多位置?” “很多人都搬走了呢。”“没办法呢,爸爸妈妈都怕昨天的那怪物再来入侵一次。” 又是昨天和使徒战斗的一系列后续反应。 虽然有发避难通知,但肯定会有人没及时进入避难所。不知有多少人在使徒的攻击中丧生和受伤。无论使徒的目的是什么,哪怕是为了这些无辜的人,驾驶eva对抗它都是有意义的事情。 没错。 对驾驶员来说,这是一份不能逃避的责任。 下午三点放学铃响。 碇真嗣终于从那种被包围的情况下脱离出来。 就算有什么再好奇的事,对于学生们来说放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人群散的散、走的走。即便这样碇真嗣也不得不拒绝好几个邀请,而就在他起身准备找绫波丽一起去nerv本部训练时。 有人拦住了他。 一个浑身充斥着不良气息的男生用指节拍了拍他的桌面,语气不善地说, “喂,转学生,跟我出来一下。” 这是……霸凌? 碇真嗣下意识地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好像校园里是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情呢,但是找上自己也太…… 十四岁。 害怕校园不够暴力。 11.妹控少年冬二 僻静的学校后舍里。 阴凉处。 两个人正在和碇真嗣对峙。 “对不起呢,冬二他妹妹在昨天的骚动里受了伤,所以他才要打你一顿。” 说这话的,是不良少年的同伴,一个戴着眼镜的雀斑男生。 他脸上带着丝不好意思。 旁边名为冬二的不良少年,没有理会同伴的话语,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随后一个直拳揍了过来。 只有蛮力吗? 敌人也太简单了。 碇真嗣甚至没有什么战斗欲望。 看着这毫无技巧含量的直拳,他仅仅一个矮身就躲过了拳风,膝撞顶到肚子上让对方闷哼一声,随后借势右腿来一个横扫,就把对方摔了个脸着地。 以防万一。 碇真嗣还防备着那个同伴的袭击。 可是见他看过来,眼镜男生立马举双手投降,颇有种我只是个无辜的路过群众的感觉,毫无帮忙的意思。 这人真是不良同伴吗? “昨天的骚动……是我造成的伤势吗?” 把不良少年的身体当成肉垫,碇真嗣坐在上面有些疑惑。难道自己昨天驾驶初号机不小心在哪里弄伤了人? 可那时候他应该有注意没去破坏城市才对,是太疼失去意识后的事情吗? “应该不是吧,我记得是被地震波及到的。” 眼镜男生挠挠头回应。 看着被碇真嗣压制在地上的不停挣扎的同伴,他心想这个驾驶员明明看着挺瘦弱的,没想到力量这么大。 冬二这回可算吃了苦头了。 “所以,罪魁祸首是使徒吧?” 碇真嗣低头看向被自己控制住关节无法起身的不良少年, “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凶手呢?要是没有我的话,你的妹妹就不止受伤了吧。” “你……” 对方捏紧了拳头。 但这在碇真嗣看来,只是无力者的哀鸣罢了。 迁怒吗? 人性的弱点啊,就连自己也避免不了。 “你找错发泄愤怒的对象了。” “你、你这家伙,又懂什么了啊!!!” 冬二奋力地在地上扭曲着,可最关键的关节被控制住后,无论如何都起不来,碇真嗣看着这个不良少年,倒是有点头疼。 要不就这么把他揍一顿。 然后让他在疼痛里反省到自己的错误? 毕竟是陌生人,甚至刚刚还想揍自己,碇真嗣也没有代他家人言语教育的想法。 但他还是做出最后的努力, “这样真的好吗?” “你会为了妹妹受伤找上我,可是你真的有考虑过你妹妹的心情吗?” “就是为了妹妹我才……” 碇真嗣手一动,直接用疼痛打断了对方的话,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真是好用,能够让对方强制冷静下来听自己的话, “你妹妹性格怎么样?” “善良、温柔……” 这不良少年还是个妹控吗? 男生的反差萌可一点都不流行,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 “那要是她知道你向无辜的人出手,她对你的爱肯定会掉到最低点吧,说不定会说‘这么差劲的人才不是我的哥哥’。” “不、不可能。” 肉眼可见地动摇了。 完全搞不懂妹控的想法,但碇真嗣知道自己抓住了对方的弱点,接下来只要攻击这方面就行了。于是他的言语更进一步, “自以为是地帮妹妹报仇,结果迁怒到了别人身上,嘴上说着是为了妹妹,其实是为了自己吧?” “对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痛恨?” 碇真嗣一点点剖析对方的内心,冰冷的话语直接扎进心脏里, 在连续反抗都无果,意识到无法逃脱他的压制后,名为冬二的不良少年逐渐放弃了挣扎,躺在地上乖乖听话。 “眼睁睁看着妹妹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很不好受吧?”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不。 说“我能理解”这种话的人。 往往只是为了让别人产生一种共同战线的错觉,以便接下来的话能够让对方听进去, “但是迁怒到别人的身上是不对的,你善良又温柔的妹妹真的会希望你这么做吗?与其来找我,不如花更多的时间好好陪陪自己的妹妹。她恐怕更希望你在她受伤的时候,多陪陪她而不是找人打架吧?” 碇真嗣试探地松开一点钳制。 见冬二没有反应后才逐渐放开,妹控的不良少年依然沉浸在之前的话语里, “你妹妹现在在医院里肯定很想你吧,不回去看看她吗?” 宛如恶魔一般的低语。 能够勾起人当下最强烈的欲望,也不知道能忽悠多久。 当然。 下次再来。 就没有这么好心了。 碇真嗣如此心想,他会用拳头好好教不良少年做人的。 站起身来,碇真嗣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了灰尘的裤子,看了眼太阳还十分毒辣的天空,准备就此离去。 “那个……碇同学。” 旁边观战许久的眼镜男生开口了。 见碇真嗣看来,他讪讪一笑,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驾驶那台机甲的感受。我可是对这方面超级好奇的,比班里面所有人都好奇的那种程度。” “之前我不是已经……” 是了。 这两个人毕竟是朋友,之前这个叫冬二的不良少年想要揍自己,这个眼镜男生估计也不好意思来问。 一个妹控。 一个eva狂热爱好者。 还真是物以类聚。 碇真嗣看着这两个人,他倒也没像之前在班里回答时那么敷衍应付,而是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说, “很痛。” “你……”躺在地上的冬二开口想说什么。 “因为机甲受伤的时候自己也会受到伤害,所以很痛,非常非常的痛,但并不是觉得驾驶员的工作很痛苦。” 他猜出了这个不良少年想要说什么, “你在担心我放弃这份工作,妹妹下次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吗?” “无能为力只能相信别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我能理解。但我也给不出什么保护东京市不受一点破坏的承诺。既然驾驶eva能够保护大家,那我就会负起责任来,不会随便放弃的。” 两个人怔住了。 他们的目光变化,仿佛在看什么东西一样。 刚开始碇真嗣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怔住了他们,为自己能说出这么帅的话而暗自高兴,但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绷带。 校服。 名为绫波丽的少女正站在后面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无声无息地像是点了满级的潜行。 “要去训练了。” 她看不出表情来。 纤细的身体一如既往站得笔直,像是雕塑一般。 要命。 这也太尴尬了,有什么比在说耍帅台词时被熟人看见更尴尬的事情吗? 12.血之哀 烈日下。 和绫波丽一起走在去nerv的路上。 从街道的这头走到那头,从阶梯走到刚恢复通行空荡荡的电车上。碇真嗣看着身边的少女,她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蓝发红瞳,不似人类的外貌,素得和冰雕一样。 两人已经缄默了很久。 “绫波你不好奇吗?”碇真嗣忽然说。 “什么?” “刚刚的事情啊,霸凌啊霸凌。” 绫波丽摇摇头, “不好奇。” 碇真嗣心说我当然知道你不好奇,毕竟绫波你看上去就是这样的性格,对什么也不关心。但要是一路上都不聊天的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寡言地走下去也太奇怪了,况且这天气也太热了吧,电车里的冷气完全没用,不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感觉人会热晕掉。 他主动挑起话题, “感觉在校园里是常会发生的事情呢,绫波你呢,之前有遇到这样的事吗?” 女孩又摇了摇头。 咦竟然没有吗? 他原本还以为像绫波丽这样性格的,恐怕会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 不过也对。 如果这里是nerv内部工作人员的子女学校,身为零号机驾驶员的她,是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欺负她的,就是不知道冬二那个不良少年是怎么想的,竟然找上他来。 “没遇到吗?不过人生如此漫长,绫波你以后可能也会碰到这样的事。要是遇到有人欺负你的话,可不能惯着对方,一定要反击。面对霸凌的话,妥协是没有用处的,一定要让对方感到疼才行。” “你看,像这样。” 他演示了一遍,像是用力拍网球一样的动作,狠狠地给了空气一巴掌, “要是有人扇你巴掌的话,就这样痛快地回击扇过去。” 女孩没有回应。 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血红色的眼眸里只有一潭幽深平静的泉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这个时候要说我知道了。”他无奈地说。 “我知道了。” 语气毫无起伏的回答。 碇真嗣倒是觉得这种语气和她搭配起来挺适合的。男人心中都有这么一个梦想吧,拥有一个完全听从你命令的美少女,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让她说我知道了,她也乖乖地说,绝不违抗。语气跟机器人一样也感觉到高兴……见鬼他是什么受虐狂吗? 脑海中的想法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大人敷衍买玩具的小孩一样。 碇真嗣唉声叹气地吁了一声。 这个女孩是如此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他感觉这个女孩是与他如此相似,不是指血统上的,而是那种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感觉。混血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归宿,而绫波,就仿佛一捧握不住的流沙。 碇真嗣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同类的样子。 血之哀吗? 混血种因为自身的特殊而感觉融入不到普通人之中,这是来自血统的孤独。可绫波又是因为什么呢? “说起来,中午的时候没见到你吃饭来着,你不饿吗?” 日本有中午带便当的习惯。 但大多数人都习惯去食堂或者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吃。碇真嗣虽然会做饭,但他来这里还没太久,昨晚更是太累直接睡着了没去买食材,所以今天中午是买了个面包解决的。 可女孩中午一直在位置上没动过。 难道说她是那种在上课偷吃零食……不,只有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吃饭?” 绫波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疑惑。 连吃饭也不用?你难道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吗? 估计是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吧。 “对,吃饭。从外部摄入能量,让自己能够行动的一种行为。因为料理的不同味道,心情也会变得不同。” 不知为何。 碇真嗣下意识地用了如同机器人一样的说法。 感觉离绫波丽太近,被她同化了吧,这传染源实在太恐怖了。 “我在nerv里吃饭。”女孩轻声说,她难得主动问了个问题,“心情会因为味道而有变化吗?” 意思是直接在本部里吃饭吗? 对哦! 这么大的一个组织里肯定有食堂在,菜式不用说也肯定是丰富多样,晚饭什么的也能在这里解决。要不是和学校离得太远需要坐电车,碇真嗣还真想把午饭也放在那里吃。 至于自己做饭这件事…… 做饭倒不算累。 洗碗和收拾食材才叫累。 目前身体还在发育期里,他可不想吃什么面包来亏待自己的身体。 不过,完全想象不出来绫波丽吃饭的样子呢。感觉她会是那种一小口一小口,像是毛绒绒仓鼠一样的吃饭方式,小小的脑袋,一根指头就能戳翻……碇真嗣忽然觉得自己手指有点蠢蠢欲动。 “对,料理的味道是各种各样的,所以人的心情在吃饭时也会有所不同。有的人吃到喜欢的料理就会天天吃这个,但其实要是一直吃同一种味道的料理,很快就会腻掉的。” 他看了眼身边的少女。 绫波应该就属于这种“有的人”,当然也有可能她对一切料理都一视同仁,不在意好吃还是不好吃。 “料理……” 听到他的话。 绫波丽似乎被什么问题困扰住了,白得发冷的美丽脸庞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瞬间两人又恢复到那种沉默的状态,她仿佛陷入了自己专属的世界。 这种状态碇真嗣倒是有点熟悉。 之前他对绫波说谢谢的时候,女孩的表情也是如此。 尽管这些东西对于正常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可对于缺乏感情的三无少女来说,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理解吧。 至于她什么时候才能理解一切…… 碇真嗣觉得这是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接下来的路途倒是没什么波折,很快两人就到达了本部。 地下都市还是那种空旷又充满机械感的风格,在闸机那里刷过id通行卡后,由绫波领路从那弯弯绕绕的迷宫里走了出来。 碇真嗣已经懒得吐槽这地方的复杂程度了。 电梯门口。 金发的科技部负责人,赤木律子。 她正站在那里等候。 13.第二适格者 目前接受训练的只有自己。 绫波丽因为伤势的原因,暂时不能参与,碇真嗣与她在电梯出口分别,和赤木律子一起前往训练场地。 nerv里还是人声鼎沸的样子。 路过的时候他注意到许多人都在打着哈欠,一副熬夜过度的社畜模样,还有人直接就在计算机桌面前倒头就睡。 “大家看起来都没有精神呢。” “没办法,毕竟是这种特殊的时候呢。”赤木律子的眼睛里也带着点熬夜后的血丝,她淡淡地说,“不过今天晚上倒是能睡个好觉,只要使徒不再来就行……” 看来昨晚的工作量很大呢。 连一贯冰山的金发负责人也难得吐槽了一下。 两个人走着走着,碇真嗣倒是想起某个人来,他环顾一周,也没见到那道都市丽人的身影,有点奇怪地问, “对了,怎么没看见美里小姐?” “那家伙已经溜回去补觉了。” 他隐隐能察觉到赤木律子话语中的怨气,明智地没再提加班的事情。 这两位女士的关系还真不错呢。 终于。 赤木律子领他到了一个充满大量机械回路的场地。 场地的中间连接着二十多米高的全金属无规则多边体,上面密密麻麻的线路能够让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旁边是他才刚刚熟悉的驾驶舱。 看来这就是训练的地方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要坐上初号机进行训练呢,怎么想它现在也应该是在维修才对。不过这样也好,想起初号机身上的莫名吸引力和能够中断他神经共感的存在,碇真嗣总觉得里面是一个大坑正在等他跳进去。 一套蓝白相间的战斗服递了过来, “以后这一套就是你专用的作战服了,可以实时观察你的身体数据,还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以免在作战中出现意外。驾驶eva之前记得穿上。” 碇真嗣接过,很快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后走了出来。 驾驶舱大开。 里面黑布隆冬的啥也看不见,只等他进去自投罗网了。 就在这时,碇真嗣思维发散地问了个事情, “话说回来,eva上面没有炸弹吧?” “什,什么?” 赤木律子怀疑自己幻听了。 “就是那种,要是战败了还能和对方同归于尽的炸弹。” 一朝被装备部坑,十年怕炸弹。 碇真嗣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自己来到卡塞尔学院的第一天晚上。午夜三点,他在宿舍里被爆炸声惊醒,连滚带爬起身来看向窗外时,学院里冲天的火柱差点亮瞎他的双眼,就在他以为有龙王入侵学院,视死如归拔出刀准备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迎战时,收到了学院人工智能诺玛发的消息, “装备部正常实验中,请继续休息。” 他看着泛着光的手机屏幕,在深夜中震惊到无以复加,旁边住一块的师兄嘟囔了一句“又炸了啊”,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到现在他对爆炸声完全脱敏。 装备部这边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碇真嗣可不想自己好好驾驶着,巨大机器人突然爆炸解体,只为一个绚烂的烟花。 “对抗使徒,只有eva才能做到,有at力场在,无论是什么炸弹,都对它们造不成伤害的。” 听到没有装备部, 普通的炸弹是伤害不到龙王的,别整天往装备里加炸弹功能啊。 于是他放心大胆地走进驾驶舱内。 ——lcl充满内部。 ——神经共感。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天的画面。 第三新东京市。 使徒。 碇真嗣愣了一下神,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模拟出来的场地。因为周边的环境实在太虚假了,像极了某些垃圾坑钱游戏里的劣质建模,更何况最关键的使徒也是一动不动杵在那里。 “这是打靶训练,别担心真嗣君,这里面一切都是虚假的。” 通讯频道里是赤木律子的安慰声。 “接下来要怎么做?”他问。 “对准目标开火就行,现在是固定靶训练,后面还有移动靶需要进行训练。” 碇真嗣尝试射击了几发,他的心中立刻浮现出怪异的感觉。 好像…… 有点简单了。 只要玩过fps射击游戏,很快就能上手,更何况碇真嗣还有过实际的射击经验,只是眼下他毕竟是个以往从未接触过枪械的少年,也不能表现得太出格。 就算如此,也让赤木律子有些惊叹。 不知过了多久。 “还真是天才呢,第三少年。” 从训练机上下来,迎面而来的金发女士就来了一句称赞。 “第三?” “哦这可不是指你成绩太差,你是第三适格者,丽是第一适格者,怎么,嫌这个称呼不好听吗?那还是叫你真嗣君吧。”她说。 淡淡的烟味传来。 碇真嗣微不可察地退后一步,他很快注意到这烟味来自眼前的金发女士,这也能够理解,毕竟通宵到现在,抽根烟缓解压力是很正常的事,估计他在训练机里奋力按扳机的时候,赤木律子正一边抽烟一边翘着腿观察数据。 不能再想象了。 画面太有中年大叔感了。 “称呼什么的都可以,倒是适格者……我之前就问了,被选中成为适格者,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那时候不是不想回答你,是我也不知道哦,”她摇摇头,向旁边走了几步,和碇真嗣保持了一定距离,那股烟味倒是稀薄了不少,“这部分并不是我负责的内容,负责寻找适格者的机构叫做马鲁杜克,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恐怕只有司令才最清楚其中的事。” 赤木律子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以试试问自己的父亲。 碇真嗣倒是觉得就算问了估计也会被呛回来,他这边倒是早就过叛逆期了,就是不知道父亲那边为什么一直态度恶劣,想到这,他下意识往高台上看了一眼。 那里空无一人。 薪水小偷啊。 可恶。 好羡慕。 “怎么?你在找你父亲在哪里吗?” 赤木律子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不过是瞥了一眼而已,这你也能注意到吗? 碇真嗣下意识想要说不是,那个混蛋父亲不在这里他反而更开心,那个人也许早就把有个儿子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既然这样那大家就各过各的生活,各自安好。但金发女士已经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了, “他在和德国那边交涉呢,使徒已经开始入侵了,接下来这里会成为它们主要进攻的地方。可日本的防守力量却严重不足,所以希望那边能把正在德国的第二适格者和eva二号机送过来帮忙,交涉估计要花很长时间了,起码也得好几个月。” “第二适格者?” “对,也是个女孩子哦。你应该很高兴吧?” 谁会因为这种事高兴啊! 14.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谁会因为这种事高兴啊! 等等。 这是,开玩笑? 难以想象这位冷面的金发女士竟然会主动开玩笑,对她的印象又刷新了一次。要是美里小姐的话那还正常,毕竟她的性格一看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呢。 “现在的训练就这些,后面等你精神上的幻痛结束了,再加入关于身体格斗方面的训练。” “好的。” 刚刚的玩笑仿佛只是错觉,赤木律子很快就脸色一正说起了最关键的事情, “以后战斗的时候你需要注意。由于目前的动力技术水平有限,通常状况下,eva机体是通过有线传输的电力来运转。若是在紧急状况下,例如外部电源被切断,由于电池容量的原因,只能运行一分钟。就算利用电力增幅,最多也只能运行五分钟。此外,还有一种俗称暴走的状态……” 什么? 这么大的机械巨人,它的动力源竟然还只是普通的电源吗?还是有线电缆? 他还以为已经偏科到巨人胸口插核能反应堆了呢。 两人的对话没持续多久。 就在这位科技部负责人给碇真嗣补课有关eva战斗时需要注意到的东西,补到一半时,有人走了过来,暂时中断了这场对话 “真嗣的训练结果如何?” “堪称完美。” 又来了。 怎么感觉nerv里的所有人都认识自己,每个人都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自己在nerv里很出名吗? 来人是位外表五六十岁的老人。 挺直的脊梁让他整个人有些军人气质,清瘦的脸上更显现那双有神的眼睛,老人穿着棕色的长袖外套,两鬓斑白,身体看上去十分健朗。 碇真嗣有些好奇, “您是?” 一旁的赤木律子主动介绍, “他是副司令,冬月耕造。” “叫我冬月老师吧,真嗣。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也算是个教书的,和你父母关系很好,叫副司令或者冬月先生的话就太生疏了。” 副司令朝他笑了笑,像极了年老长辈看见晚辈时的模样。 的确。 眼前的老人身上有一种书卷气。 相对于副司令这个职位来说,他更像是大学校园里路边不起眼的某个教授,年轻人们嘻嘻哈哈地从旁边走过去也不会在意到这样的老人。但比起那个薪水小偷,这个老人才更符合一个司令的形象。 碇真嗣露出个礼貌的笑容。 “好的,冬月老师。” 还真是像啊。 和他母亲、自己的那位学生一模一样的眼睛。 虽然很多年没见了,但一旦见到脑海里就会清晰地浮现出那张美丽的脸庞,碇源堂,你难道是为了这个才犹豫的吗? “副司令?” 老人从某种回忆中醒过神来。 “啊,人老了就是这样呢,不要在意。” 接下来。 他和碇真嗣聊起了来东京后的日常,像每个缺乏子女陪伴的孤寡老人一样健谈,偶尔还关心碇真嗣在哪方面有没有短缺,一旁的赤木律子则是时不时插一句正事。 三人在交流中很快就流逝了不少时间。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记得过来训练。” “我会准时来的。” 怎么说呢。 感觉nerv里还是有正常人的,这不,人家副司令就是个正常人,性格这么温柔,怪不得能当上副司令呢。 碇真嗣对这位和蔼又慈祥的老爷爷印象很好。 朝两人告别。 他踏上了寻找食堂的路途,在训练场这里呆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绫波那边是不是早就吃完饭了,看来是赶不上了。 望着碇真嗣离开的背影。 留下来的两个人,副司令和科技部负责人却没有继续交流下去。 一阵子的沉默后。 赤木律子看着眼前计算机泛着荧光的屏幕,绿色的数据如同河流一样在不停流动,上面是第三少年的射击成绩,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她忽然开口, “这样好吗,他们父子不住在一起?” 老人缓缓扭头看向远处,那副慈祥又和蔼的面容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像是早有预备她会问这个问题,断言一般地说,“对他们彼此而言,对方不在身边反而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他们父子两个人住在一起反而不自然是吗?” “当然。” 老人瞥了她一眼, “怎么,你想做什么?” “……” 赤木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冬月耕造倒是看得出来这个部下的想法,不过这种事情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更何况要她以什么身份来掺和人家的家事呢? 不可能的。 她甚至连那个身份都不可能拥有。 没有人比这位老人更清楚碇源堂对于亡妻的执念,那个男人的心中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存在,哪怕是亲生儿子,也只是舍弃代价较大的利用工具罢了。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又在犹豫什么呢? 看见多年未见的儿子这么独立自主,这么像长大后的妻子,所以心里的天平又在摇摆了吗?从学生时代开始,那个男人的性格就这么糟糕啊。 可既然两个人目前正走在同一条路上,那他就不会反对那个男人的决定。 良久后。 赤木律子开口汇报说, “情报部那边说,他今天在学校里和同学起了些冲突。” “看他今天这个样子,应该是优势那一方吧?那就没关系,而且这件事也只有他父亲来才能处理不是吗,我可不能越俎代庖啊。”冬月耕造的语气极为平静。 平静得如同漠不关心一样。 仿佛他之前和碇真嗣聊天时话语中的关心,都是表演出来的假象。 “身为eva驾驶员,起码要给予他一些基本的保护吧?” “总司令既然没有命令,那就顺其自然吧。” 冷面的金发美人被这官方敷衍的回应堵了回去。 她深呼吸一下,平复情绪。 但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顺势问起另外一件看似毫无相关的事情, “那么,真嗣今天在问我马鲁杜克的事情,看得出来他对eva的一切都很好奇,需要对一些信息保密吗?” 在这方面。 副司令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这样呢,我的朋友。阻挡一个孩子的好奇心是不好的,更何况他迟早要知道一切的。” “比我这个负责人知道得还要多吗?”她终于问。 也对。 这两个人刚认识不久。 这个部下可不像是会那么轻易关照一个陌生人的性格,前面的铺垫只是为了这里的发泄吧。 老人轻笑了一下。 他转身离去,隐去的脸庞上带着丝怜悯, “原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吧,我也只是得过且过罢了。倒是你,太过憧憬的话可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啊。” 15.和铃原樱的约定 时间继续流动。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星期过去了。 学校、训练……这样平静的日常对碇真嗣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体验,没有了实习任务和无穷无尽的龙类课程,一下子闲下来的他马上就只想躺在床上刷视频打游戏,报复性地娱乐一下。然后就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互联网。 该死! 好无聊啊。 他偶尔愁眉苦脸地这么想。 决定了,有生之年一定要把互联网弄出来。 而在此之前,碇真嗣只好捡起了自己的大提琴自娱自乐权当消遣,哦忘记说了,他对乐器可是略有精通,在另一个世界那些年里更是进步不少。 两个星期过去,他也早就记清楚去往学校和nerv的路,不需要有人带路了。 但和绫波丽两人结伴而行的日常却没有结束。 相反。 彼此之间仿佛都习惯了一起上下学。 两个人早上会固定在那条街道上集合,无论谁早到晚到,都会等对方一起。偶尔他恶作剧似的突然停下来不动,女孩也会停下来等他一起走,直到时间久了才会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疑惑地看过来。那纯洁无暇的眼睛让恶趣味的他心中升起一股愧疚,但愧疚消失后又忍不住想逗她一下。 可惜的是。 至今碇真嗣都未曾见到绫波的吃饭画面,毕竟每次进入nerv他都要去训练,训练结束的时候,绫波早已经走了。 要是选择了美里小姐的照顾,说不定就没有和美少女一起上学的机会了。 “你和那个绫波同学最近一直走在一起呢。” “毕竟同是驾驶员呢。” “班里面都在传你们在交往。” “以绫波的性格,正常人不会相信这种事的吧?” “也是呢……” 望着对面陷入沉思的眼镜雀斑男生,碇真嗣手一拍,网球已经呼啸着飞了过去,对方完全没有防守住。 又赢一局。 远处。 三三两两的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 这两个星期以来,他在学校里的生活倒是还不错,尊敬老师,友善同学,运动学习万能。本来预想的是因为中途转学融入不进班级里的圈子,结果因为驾驶员的热度,每个人对他都还不错,到最后轮到碇真嗣这边烦恼了。 朋友太多的话,日常人际关系如何安排时间也是一种问题。 “不过你还真是受欢迎啊。” “受欢迎?” “别装傻充愣了,你的鞋柜里每天都有情书的吧?我可是羡慕得咬牙切齿呢。” 眼镜男生真的在咬牙切齿。 他看上去嫉妒得快面目全非了。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谁太受女生欢迎的话,可是会被排挤的。 碇真嗣倒是知道了这个男生的姓名,相田剑介,是那个叫冬二的不良少年的好友。整天脖子上挂着一台照相机,是个狂热的军事迷,一说起这方面就滔滔不绝,时不时还暗戳戳地问他能不能拍点eva的照片,哪怕付钱也愿意。 你这样子。 超级容易被误会成间谍啊。 “她们只是因为我的驾驶员和转学生身份,一时冲动而已,就这么哄骗小女生的话,我可是会愧疚的。” 这样的回答。 让相田剑介都有点无语了, “有时候还真觉得你不像个同龄人呢,未免太成熟了点。” 的确不是同龄人。 放下网球拍,碇真嗣稍微舒展身体,看了眼蔚蓝的天空,离下课的时间还算早。网球什么的他也有点打腻了,毕竟一直赢菜鸡,是不会有什么成就感的。 初号机那边终于维修好了。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在训练场地那边,还没再次驾驶过eva。那台紫绿色的机甲,有时午夜梦回,碇真嗣还会回想起驾驭它与使徒厮杀、疼得大汗淋漓的场面。 它也会疼吗? 碇真嗣总是莫名其妙地会这么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想法的来源。 那个混蛋父亲倒是重新出现了。 也不知道和德国那边是交涉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但碇真嗣对这方面也不是很好奇,第二适格者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不过她要是真来了,或许他能从自己、绫波丽、第二适格者中,寻找出适格者的规律。 “那个……” 正思考间,有人打断了碇真嗣的神游天外。 他看过去。 是两个星期前,找自己打架反而被虐的妹控不良少年,那个时候用他妹妹有关的话语把他忽悠了过去,姓名是叫……铃原冬二来着?记得那天之后,铃原冬二请了很长一段时间假,听相田剑介说,是回去陪妹妹了。 不良少年摸着直茬茬的短发,站在碇真嗣的面前,脸上写满了为难之色。 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还想再打一架吗?碇真嗣不动声色地做好了控制住对方关节的预备动作。 这时。 不良少年深吸了口气,仿佛做了什么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一样。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他一边庄重鞠躬一边大声地说,“樱她想见你一面,当面向你道谢,拜托了!” 见我? 谁啊这是。 相田剑介推了推眼镜,在旁边为自己的好友解释道, “樱是冬二的妹妹哟。怎么说呢,她在知道自己的哥哥想要对你出手后,可是气的不得了,在医院里就把冬二大骂了一通,还要扛着伤势来学校当面向你道歉呢。” 有点意外。 这家伙妹妹的性格竟然还真像不良少年说的那样不错。 碇真嗣摸摸下巴,那里开始逐渐冒出青葱的胡须,青春期的激素也有点影响他的心理状态了,不过还能控制得住。 樱。 是叫铃原樱吗? “没空。” “哈?” 不良少年摆出一副傻眼的表情来,他估计以为自己这么诚意满满地恳求了,眼前这个男孩就应该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才对,可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马上涨红了脸,估计是想生气,但又想到了什么事不得不压制下来。 看来他妹妹的生气卓有成效呢。 “你这家伙,是还在介意上次的事情吗?这样吧……”冬二主动把脸凑过来,一脸屈辱地指了指自己,“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和我去见樱就行,她受了伤可不能就这么来学校的。” 碇真嗣把突然凑到面前的这张大脸嫌弃地推开,仔细解释说, “只是这周有进一步的驾驶训练而已。” “定在下周吧。”他说。 下周和那个小妹妹见面吗? 说起来。 那个时候都是自己来到新东京市的第三个星期了呢。 16.噔噔噔噔噔,使徒来袭 “那就说好了,下周去医院,我到时候带你一起过去,绝对不能爽约哦!” 不良少年松了口气。 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又艰巨的任务。 碇真嗣无语地把他打发走,接着又打起了网球。体育课的间隙里,他偶尔注意到和往常如出一辙的、一个人待着发着呆的绫波丽,这个班级里无论男生女生,都没有和她交流的想法,这样子也太孤单了吧。 中午放课后。 他走过去询问,顺便吃个饭, “伤势好一点了吗?” “嗯。” 这么长时间过去,绫波丽已经拆去了头上的绷带,只剩下右手上的还没痊愈,碇真嗣估计她是伤到骨头了,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出的事故。刚过耳的蓝色短发露出了全部的轮廓,白皙的肌肤衬托出她非人般的魅力,但依旧那么三无。 他注意到女孩的眼神在他的便当上多停留了一下。 这阵子以来碇真嗣也开始自己做饭,中午不再靠便利店的面包来解决饥饿。他打开盒盖,露出米饭和浇汁的配菜,朝她那边亮了一下, “怎么样?想尝一口吗?” 绫波丽:“……” 果然没有回应。 碇真嗣毫不在意地自己开动,他也就是日常说说而已。反正这个女孩肯定不会吃的,他也不是第一次邀请,都习惯她的反应了,明明看绫波的样子,是有点想法的,却不知为何每次都无声拒绝。 打开便当盒。 里面最多的就是肉类。 随着日子渐长,他感觉身体素质正在逐渐和那个成年版的自己同步,这种感觉倒是和当初在龙文考试上觉醒言灵后,体能开始暴涨的感觉差不多。甚至……言灵也有了些进步,这侧面地说明他体内龙类的血统正在提高,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日子又这么过去好几天。 上学。 训练。 某天,碇真嗣一边吃饭一边出神地看着天空,吃着吃着,他忽然之间觉得绫波这家伙该不会是嫌弃自己的口水吧? “要不下次专门给你做份料理吃吧。” “好。” 女孩的声音如一缕微风掠过。 有那么一瞬间碇真嗣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直到和绫波丽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女孩刚刚轻声说了个“好”。 他有点吃惊。 他每天没话找话试图活跃上下学路上的气氛,得到的只是淡淡的表情,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一些自认为有趣的故事。他有的时候心里会在想,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冰山的人,你是什么来自南北极的冰山制成的人形机器人吗,那种设定上世纪就已经过时了啊!就连那一次深夜里的谢谢,碇真嗣都差点以为是自己那时候太疼出现幻觉了。 两个星期多过去了。 他现在才知道绫波丽可能喜欢料理。 他以前在同宿舍师兄的撺掇下玩过款恋爱游戏,里面的三无角色想要攻略就得走那种日久生情的套路,选项也得是那种嘘寒问暖……话说这不就是舔狗吗?而且我什么时候要追她了?这不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往来吗?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现实又不是游戏。 碇真嗣是因为那股血之哀的感觉才想要和绫波丽成为朋友,孤独的感受并不好受,这个世界他可能只有绫波这一个同类了。 可朋友之间一直单方面自娱自乐的话,很快也会关系变淡的。 稍微给点反应啊。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话是个人都会很伤心的。而现在这个回应,就像是碇真嗣看过的那个魔改版白雪公主里,恶毒的王后抓住了白雪公主,问王子愿不愿意吃苹果。 要吃下去吗? 吃!不吃不是人。 他马上得寸进尺,把手里的便当递过去, “这份你也可以试试。” “……不。” 女孩大概是意识到这样的拒绝有点歧义,于是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你……也要摄入能量的吧?” 像机器人一样的说法……虽然是从自己这边传过去的。 她这是觉得自己也需要吃饭,防止自己这个机器人同类能源不足,所以才没有尝试便当?这该不会是错觉吧? 碇真嗣有点说不来自己现在的心情。 瞧瞧啊。 这不是不知不觉中有点改变了嘛。 他心里莫名升起来点成就感,在这两个星期多平静的日常里,他成功地让一个三无冰山少女有了一点点变化。比起追捕那些失控到反人类的混血种、或是在每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搜寻龙类的日子,现在他所度过的每一天日常,说不定都是连续不断发生的奇迹呢。 但是。 这样的日子在持续一段时间之后。 打乱平静的石块终于还是从悬崖边的高处落了下来,将水面砸出一圈圈涟漪。 第三个星期。 碇真嗣专门向本部那边请了假,准备放学后去找铃原冬二,一起去医院探望他妹妹。 这个星期以来冬二一直在他面前夸妹妹铃原樱有多乖巧可爱,烦都快烦死人了,他可算了解到妹控的恐怖之处了。 为绫波丽这个朋友制作的料理也准备好了。 他问了绫波的忌口和喜欢的口味,虽然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不知道”,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就等今天试试合不合胃口了。 这时。 他身上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 来东京那天用来联络的移动电话没有交上去,为了防止突发状况先放在了他这里。电话里有联系方式的就那么几个人,大家在nerv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时也没什么人通过移动电话来联系他。 碇真嗣有了某种预感,他接通电话。 “真嗣君。”移动电话的那头是葛城美里焦急的声音,女上尉的话终于打乱了这平静的日常,“新的使徒出现了,请立刻到本部里来。” 在他表示会马上赶过去后,电话嘟的一声挂断了。 刚请好的假。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啊。 碇真嗣从这通打乱了计划的电话中回过神来。 约定好的事可不能放弃,但迎击使徒目前更为重要。看来只能等打倒这只使徒后,再去医院看望铃原樱一趟了。至于没打倒会怎么样,碇真嗣连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身后。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他对这个声音已经很熟悉了。 碇真嗣看去。 来人果然是绫波丽。 美丽的少女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即便是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也保持着那股三无的气质。 “紧急集合。”她说。 17.触手!呱,是蟑螂触手呀! 本部。 监控画面中。 直升飞机正在朝对方不停的宣泄炮弹,灿烂的辉光撕扯着一圈圈明显的波纹,做着无用功,仅有耀眼的白芒能够证明它们的努力。 新的使徒身高和之前那只差不多,但外观却有很大的不同。全身泛紫红色的闪光,白色的两片眼睛下是血红色的宝石,轮廓上像是一只能直立和飞行的紫色大蟑螂,还是属于超大只的那种。它的身体上并没有手脚也没有节肢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两根闪着诡异白光的触手。 蟑螂+触手。 比起上一个使徒来说。 这是个能从外表上就让人生理不适的怪物。 “才刚休息了三个星期,新的使徒就来了啊。” 葛城美里还是那么靓丽。 她盯着传输过来的外部监控画面,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女强人的风采笼罩了整个指挥室。 碇真嗣在布置自己的公寓时,倒是联想过几个认识的人的风格。绫波丽那边估计是那种什么也没有,只保留基础家具电器的毛胚房风格,但美里小姐的话,家里应该是那种挂满了时尚服饰,还有各种可爱小动物玩偶的女性风格,又或者整洁如一,房间里放满健身器材的简练风。 女强人味十足啊。 “攻击方式呢?有什么结果了吗?”她问。 “触手,是触手呀。” “这样的触手,威力也太大了呀!” 一旁分析的工作人员惊呼。 画面里面正好是紫色大蟑螂挥动两根光柱触手,锋利地将一栋战斗大楼一分四半的场景。倒塌的大楼横截面上,能看到极为光滑的切痕,如镜面一般反射光线。这触手只要挥动下去,世界上再坚硬的金属也抵挡不住吧。 这样子嘛。 葛城美里暗自沉思。 这么长的触手,还这么锋利。果然需要尽量避免和它近身作战,如果太过靠近,说不定会被触手缠绕起来大卸八块。eva机体不知道能不能抗住触手的切割,联想到上次那个使徒的攻击力,她对这个结果并不看好。 好在,使徒最主要的防御手段就是at力场。 只要eva将其中和,就可以利用阳电子远程武器将其消灭。至于近身战斗?真嗣那边训练的时间实在太短了,还是当做扣动扳机的工具人简单点。 这次作战的主要手段就是远程。 她很快就将作战计划告知了碇真嗣, “真嗣君,在出击后先利用at力场中和掉它的防御,随后用步枪远程将其消灭,千万不要近身作战,能做到吗?” “能。” 碇真嗣点了点头。 总算有战斗录像可以看了,上一次他可是在完全不知道使徒攻击模式的情况下上的战场,那一回可是被坑惨了,到现在碇真嗣还能想起那神出鬼没的光枪和激光射线。 这回他终于能自信说一声。 会赢的。 和美里小姐打了声招呼,确认没有其他要嘱咐的事情后,碇真嗣走向了承载初号机的巨大橙红色水池,他将在那里换上战斗服,随后驱策初号机进行战斗。 并且这次不是赤手空拳。 初号机上装载的两件武器——acr突击步枪和高震动粒子刀,一听名字就充满了科技感,他也搞不懂这两件武器的设计原理是什么,毕竟这里的技术水平相当的偏科。但都是专门为eva所使用的巨大武器。 步枪远程、刀近程,就是还缺个防御。 三个星期来的训练,他也搞懂了这两件武器的用法。 驾驶员已经去准备了。 指挥室里开始井然有序地运作,不复第一次时的慌乱。想起使徒第一次来袭时,指挥室里狼狈的模样,那个时候只有总司令和副司令保持着镇静,其他所有人都为使徒进攻惊慌失措。 葛城美里觉得大家都成长了许多。 她略微安心下来。 接下来只要等初号机发动进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 真嗣君…… 三个星期以来,她偶尔会想起真嗣对她所说的话。 愧疚吗? 的确是这样。他这个年纪应该是在校园里和同伴们追逐打闹,又或者在兴趣的指引下学习音乐、美术,在歌舞升平之中度过一个欢声笑语的人生,将来也许会感情受挫,也许会幸福美满地找到喜欢的人结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当成武器,和那些危险的使徒们厮杀,在残垣废墟中收拾局面。 让孩子上战场,简直是对自己这一生最大的讽刺。可这种“只有他能驾驶,其他所有人都不行”的冰冷规则之下,自己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将他完整地、全须全尾地送回他父亲的身边。 葛城美里在心中叹息。 也许自己的心肠应该更硬一点比较好。 通讯频道那边传来驾驶员进入初号机的信息,离初号机抵达战场还有些时间,她看了眼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好友,有点奇怪。 对方对眼下这副使徒进攻的生死局面,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律子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啊……对了,和德国那边的交涉如何了?” “一个刚训练三个星期的驾驶员,一个受伤无法出战、一直训练甚至还不算正式驾驶过eva的驾驶员,再不来点支援的话我可要撂挑子了。” 葛城美里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抱怨说。 “虽然只训练了三个星期,但真嗣的实力可相当不错呢,你也该更相信真嗣一点……” 赤木律子专心看着眼前的数据表,手指不停在键盘上起舞,上面是一张张基因分析图,她眼也不眨地回答, “交涉成功了,第二适格者那边听说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尤其是真嗣夸张的同步率后,可是相当积极呢,当天就想要坐飞机过来和真嗣较量较量。受到她的影响,德国那边终于不再拖延了。可惜二号机的运输需要时间,这一次的使徒还是需要我们自己解决呢。” 相信。 “真嗣嘛……” 女上尉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这么想起来,倒是很多年没见那个小姑娘了啊,性格还是一点都没改变。” “很头疼吧?” “倒也不是全因为这个……” 葛城美里露出苦笑。 18.只要初号机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和葛城美里告别。 碇真嗣先前往了更衣室,他很快就把蓝白相间的作战服穿好。 已经维修完毕、埋在橙红色水池里的eva初号机,正通过传送履带的作用从水池中露出全貌,等待驾驶舱插入后运往地面。碇真嗣从空中走廊路过前往驾驶舱的路上,猛然间他察觉到那边有什么东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直觉触发,于是他下意识迅速转头过去和那东西对视。 眼前是看似毫无动静的初号机。 刚刚。 ——它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碇真嗣出自本能地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救命这是什么鬼片开场啊。他也不会把这当成什么幻觉,混血种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会有错。 它果然是活的。 会不会自己现在喊一声“你别装啦我看到了”,这个全身只有头颅露出来的初号机,就会从那个水池里爬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机体找上自己?说不定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接到一通在七天后死亡的威胁电话,把录像带的诅咒转移给别人才能暂时活下去。 只是。 想到之前那个中断自己的神经共感,代替自己承受了所有爆炸伤害的存在,碇真嗣又暂时放下心来。 初号机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 它这一眼就像个得不到父母宠爱的孩子恶作剧。 也许只是因为三个星期没见,所以在埋怨自己这么久没来看它。见鬼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念头,他啥时候和初号机关系这么好了,再说他也生不出八十米高的孩子啊。 “真嗣君,怎么了吗?”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停下脚步的他,好奇地问。 “没,我们继续走吧。” 他摇摇头,最后看了眼初号机,随后向着驾驶舱的位置继续前进。 接下来是熟悉的过程。 lcl注入。 神经共感。 通讯频道里传来各种确认的声音,直到一声意料之外的汇报,扰乱了这有条不紊的汇报工作, “同步率……68.1%,上升了呢……” “好厉害。” “居然还能上升啊真嗣君。” 说到同步率。 碇真嗣倒是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绫波她和零号机的同步率是多少呢。 这女孩的身上。 有好多谜题尚未揭晓。 回去后还得让她试试自己的料理,不知道绫波会对什么料理感兴趣,吃相又是个什么样。他对此倒是有点好奇。 通讯频道中的汇报声全部结束,初号机抵达了地面。 巨人的身上解开了限制。 终于可以开始自由行动了,碇真嗣操控视角,向那只新使徒所在的地方看去。 远处。 是甚嚣尘上的浓烟。 新的使徒外表正如战斗录像中的那样,紫绿色的大蟑螂外加两根触手,几架直升飞机正在和它纠缠,在远处如烦人的苍蝇般,引导使徒向城市偏僻的地方进攻,见到初号机的到来后,完成了牵制使命的直升飞机们迅速退出了战场。 接下来就是1v1的战斗了。 在上次和使徒的战斗中,他已经充分领略了at力场的防御力,所以这次并没有头铁地试试看步枪能不能打穿。 首先自然要把at力场中和掉。 没了防御就好打了。 有了上一次张开at力场的经验,这回碇真嗣熟练多了,起码不需要再被打到整个左半身重伤。他站在原地努力了一会儿,顺着上次的感觉来,疼痛、痛到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排斥出去并破坏掉的感觉,很快周边开始泛起阵阵波纹,包裹住初号机的紫绿色涂装全身。 强度太小了点。 也不知道这感觉对不对,反正at力场是出来了。 “先将就着用吧。” 他心想。 但有个问题来了,这么小的at力场,他该如何在这么远的地方,把那只紫色大蟑螂的at力场中和掉呢?这玩意总不能伸展那么远吧? 得靠近一点。 在触手碰不到,at力场能碰到的地方。 碇真嗣试着控制初号机开始潜行,远处的紫色大蟑螂在直升飞机离开后,就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地前进,根本没有注意这边。他也不知道这潜行到底有没有用,但可能是因为使徒有更重要的目标,只要不挡它的路就不会被攻击。 紫绿色机甲很快靠近到安全距离的极限,过程轻松得可怕,就像在宽敞的人行道上开车一样。 at力场开始互相接触,趁着大蟑螂背对着没注意到自己。 他按下扳机。 手感和模拟训练里有点微妙的不同。 专为eva机体设计的巨大突击步枪,在他的扣动下,枪口中连续发射出强烈又粗壮的火光,于空中形成一条璀璨的轨迹,朝使徒冲击而去。 这个近距离。 外加背身。 起码也能造成重创才对。 可使徒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前边原本用来去城市化的触手分出来一根,瞬息之间如长鞭般挥舞到背后,直直地迎上光柱的前进轨迹,于是子弹和触手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爆散出浓厚的黑烟。 烟尘过后。 里面的紫色大蟑螂毫发无伤,不仅如此,它还转头看向初号机,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对手,一双诡异的白色眼睛瞪了过来。 “被挡下来了?” 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碇真嗣不死心地又发射了几发弹药,结果全被那两根诡异的触手挡住,看来不解决这个是无法伤害到使徒了。 结果到最后还是得近身战斗吗? 初号机: 时代变了,还是这个好使。 使徒: 时代没变。 指挥室里也看见了这种情况。 原先的远程作战计划只能作废了,真嗣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和这只使徒进行战斗。近身战斗……葛城美里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和简单的扣动扳机不同,是需要能够忍受疼痛的。她想起刚刚和律子的对话,刚训练三个星期的驾驶员,真的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情吗? 上一次。 那男孩差点就被使徒的自爆炸死。 或许自己不应该因为内心被那个男孩看穿,而去逃避与他的接触。 三个星期以来,自己与他只有表面上的来往,关系也十分一般,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作战部部长该做出来的事情。 更相信真嗣一点嘛…… 还是那句话。 只要初号机发起进攻,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9.该去见铃原樱了 碇真嗣在观察使徒的弱点。 不得不说。 这家伙的核心实在太过明显了,那双白色眼睛下悬挂着的、和上次那只使徒如出一辙的红色宝石,肯定就是它的弱点。但难点就在于,如何突破两只触手的防御,接近到核心并摧毁,最后在使徒可能的自爆中成功离开。 是的。 他觉得这家伙也会自爆。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被触手袭击到,可它挥舞的动作实在太灵活了,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初号机的机体,碰到触手的攻击会怎么样……会被一切两断吗? 他准备拿左手去试试威力。 如果可以牺牲一部分身体,把那两只触手限制到一定区域内,然后用另一只手拔出身上装载的高震动粒子刀,说不定一刀下去就可以结束这场战斗。 没错。 以伤换伤。 还是上次的套路。 不过,伸出手准备试探的时候,碇真嗣稍微犹豫了一下。 之前他以为初号机是那种纯粹由人、或者人工智能操控的巨型人形机甲,所损失的也不过是可替换的机械零件,身为驾驶员根本没什么好心疼的,就像那句经典的“一名飞行员,比一架飞机还珍贵”。 但现在初号机里。 有着类似生物意识的东西存在。 碇真嗣知道这样以伤换伤的行为,可能会给它带来和他一样的痛感。况且它之前还看了自己一眼,眼里的意思让他升起那样莫名其妙的念头。他的心里忽然有点软了,毕竟这家伙上次可是代自己承受了爆炸的攻击。 可马上使徒来袭,没有时间让他这样犹豫下去了。 碇真嗣在心里说了一句“抱歉”。 他闪身而过。 随后眼疾手快地,用机体的左手主动抓向了挥舞过来的一只触手。 一刹那间他做好了整只初号机左手被切断的准备,毕竟那触手的威力是如此惊人,也只能赌一下初号机的坚硬程度。 “富贵险中求!” 所有疯狂到极致的赌徒都会说出这句至理名言,他们豪迈地在赌桌上摆开筹码,等待着荷官的宣判。 幸运的是碇真嗣赌对了。 触手划过机体的左手,却遭遇到了阻碍。 并没有像之前切割钢铁水泥那样锋利,而是发出滋滋的炙烤声,让人相当不妙地想起在铁板上冒着热气的烤肉,不得寸进。 好疼啊。 仿佛在一直被钝刀来回切割。 他强忍住疼痛,看了机体的左手一眼。 之前和那只墨绿使徒战斗时,它的攻击大多是穿刺伤,不能很好地观察到初号机的内部结构。 眼下这只使徒则不同,偏向切割的攻击破开了外面的机甲,让他更细致地观察到,eva受伤的机体内部,果然并不是他很久之前认为的机械结构,而是类似血肉的肌肉纤维结构。 果然是活的。 这里也不过是再证实了一次他的猜想。 那么,里面是生物体,套在初号机外面的这层紫绿色机甲,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只是用来限制它发力的拘束器吗? 碇真嗣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在执行部的第一次实习,那时候他和前辈们追捕一个做血统实验的混血种罪犯,在充满撕挠血迹的实验室中,看见了被拘束衣束缚住的实验品们,他们因为体内的血统暴走,已经被转变成了低级的死侍。 “结束他们的痛苦吧。” 师兄对他说了一句箴言,“有时也要学会残忍,也要学会接受牺牲。” 下一刻初号机全力跃起! 机体的两只手各自抓向一条触手。 随后。 右手拉过来另一条触手,初号机的左手将两只触手全部攥在一起,宛如手中握住了两条炽热的熔岩长蛇,仿佛烧开的热水直接浇到手掌心的灼烧感和痛感,碇真嗣马上就觉得左手的神经几乎痛到快要失去联系。 但是,只要能忍受住这份痛苦。 就可以不松开手。 绝对不能松手。 eva机体的伤势,只会反映到精神上。只要不是太致命的伤势,对驾驶员来说,只不过是事后的一阵子精神幻痛,甚至驾驶员还能一定程度上压制住身体的保护机制,承受住更剧烈的疼痛。 他只要快速结束战斗。 从初号机上下来,神经共感的联系就会结束,它自身也不会受到更多的伤势。 下一秒碇真嗣还尚有行动能力的右手拔出装载在机体上的粒子刀,发动了一次凶狠的攻击,直挺挺地朝红色的核心刺去。 这一回没有任何阻碍了! 使徒的触手不断在机体的左手中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见那把粒子刀袭来,即便仅有野兽的本能,它也感觉到不妙。 可粒子刀与核心之间,根本就是空门大开! 初号机的这一击致命的刺杀,就像喝完酸奶一定要舔奶盖那样丝滑,让人完全挑不出缺点。 高振荡的粒子刀正中红色核心。 使徒停止了所有动作。 碇真嗣不敢大意,他马上做好了后退的准备。只要那核心有任何自爆的迹象,他就会立刻往后撤退,并且张开at力场。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同样的招式,无法对自己生效第二次。 可这时。 通讯频道中传来热闹的欢呼声。 这代表使徒的能量源已经彻底被消灭。碇真嗣松了一口气,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等待驾驶舱排出eva的体内,以便结束神经共感。 真的好痛啊。 初号机。 他躺在驾驶座椅上,看着初号机视角里的蔚蓝天空。 但是我们又赢了一次。 这一瞬间所有视角黑暗,碇真嗣听到机械卖力动作的声音,他知道这是驾驶舱在排出,身上的痛感也不再继续,而是有一种幻肢痛传来。 他从驾驶舱里走出来,背后是保持着动作的初号机,和使徒的遗体。 碇真嗣回头注视初号机。 隐约感受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站在地面上,趁着医护人员们还没来,碇真嗣想了想,下定决心般地向它轻声说:“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我以后会经常来看看你的。” 做出了这样的保证。 他很快就在陪护下前往了医院。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没有人看到碇真嗣站着还认为他没问题了,风风火火的救护车驶向了医院,各种医生护士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问他的反应,甚至还有人还想脱他的裤子,仿佛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打败使徒的大英雄,而是个急需进行实验的小白鼠。 做完身体检查。 确认真的无碍后,碇真嗣就打算继续今天自己原本的行程计划。 正好在医院里。 今天刚和使徒战斗完,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训练了。 他真的得快点去见见那个不良少年的妹妹铃原樱了,再拖久一点的话,那个伤势快好的小妹妹说不定都要出院了。 对了。 还有绫波丽。 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消息。 还有份料理没吃呢! 20.绫波丽和铃原樱 在战斗结束之后。 本部深处空旷的走廊里,属于极少数人才能到达的地方,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放眼望去,总司令和副司令正一边前进一边对话, “靠着他自己的力量赢了呢。” 老人率先开口,他的语气里难得充满了感叹, “而且还是连续两次。” “初号机不是也保护了他吗?”总司令碇源堂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应有的父亲的关心神色,他冷漠地说,“不然的话第一次的时候他就快死掉了吧。无论是靠自身的力量还是靠初号机的力量,都无所谓,只要有初号机在,我们就是必胜的。” 初号机嘛。 冬月耕造想起了那个机体里的存在。 没错,只要有那个存在,他们就是必胜的,但人老了还真是容易怀念过去呢。老人在心中叹了口气,想起之前那个酝酿的念头,于是开口劝道,“只是希望你不要犹豫。” “我从来都没有犹豫过,我只是有点疑惑。” “疑惑?” ——那孩子现在这样子可不太像年少时的我啊。 在心中回答了这样一句话后,碇源堂打开了面前的私人餐厅大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餐厅内,里面的女孩早已等待许久了。 蓝发。 红瞳。 正是绫波丽。 非人般的外表一如既往,她乖巧地端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食物。 碇司令面前的餐桌上极为丰富,本部给总司令的伙食可不会含糊。但绫波丽面前的餐桌上,却是大量的胶囊药物和营养剂,并不像是普通人类的食物。如果碇真嗣看到这一幕,恐怕就会确认那股非人感并不是错觉。 她看过来,像是等待家长命令开饭的小女孩那样,等着碇司令先行开动。 而在用餐之前—— “碇司令。” 中年男人看了过来。 女孩似乎是想问什么话,但唇瓣开合数次,都没有将那句话问出口, “我的伤势快要痊愈,可以尝试驾驶零号机了。” “这样吗,你想要出击啊……”碇源堂想了想,“那等痊愈后再启动一次驾驶的实验吧。” 之后。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各自的饭。 碇源堂站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 “碇司令。” 绫波丽的声音叫住了他。 碇源堂诧异地回头看过来,对他来说这可是个相当罕见的表情,在妻子逝世后,这世上已经很少有能让他在意的东西了, “丽,怎么了?” “…料理,会好吃吗。” …… “好吃!” 白色的病房里,小女孩手中握着削过皮的水果。 她咬了一大口满脸高兴地赞叹着。 “只是普通的苹果而已,哥哥我之前不是也给你削过吗?”铃原冬二抱怨道,“怎么轮到真嗣这边你就这么偏心?” 外面正是黄昏的天色。 日正落于远处高楼天台的背后,尚未完全落下的太阳散发的余温依然毒辣,从这里眺望出去,完全见不到那些被使徒破坏的地区,反而是一片祥和的风景。 医院的病房里。 碇真嗣正和铃原冬二、相田剑介一起来探望铃原樱。 刚开始的气氛还好好的,小女孩很有礼貌地称呼他为“碇君”,双方有来有往地互相上演日式礼仪,难以想象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孩能这么有礼貌,但稍微熟悉之后,她马上就把称呼改成“真嗣哥哥”了,还让碇真嗣直呼她的名字“樱”。 外貌上也没有她哥哥不良少年的桀骜,反而是一种柔弱的气质。 名为铃原樱的小女孩不服气地反驳, “哥哥你才不懂呢,不同的人削出来的苹果,味道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你就是偏心吧。 在场的三个男生心里同时涌出这个想法。 碇真嗣倒是很平静,这个怎么说呢,应该算是自己的粉丝吧。 拯救整个城市的大英雄,对于小孩子们来说很容易成为他们崇拜的偶像,说不定还会玩那种英雄打败怪物的过家家游戏。实不相瞒他小时候看电视剧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英雄怪物的存在,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成为故事中的英雄。 这时。 似乎想起了什么。 躺在病床上,铃原樱脸上忽然充满担心地说, “真嗣哥哥你刚结束战斗吧,不需要休息一下什么的吗?我这边的话不急哦。” 一个能站着。 一个躺在病床上。 明明看处境你才是需要被担心的人。 听到这来自小女孩真挚的话,碇真嗣心里倒是微微有点感动,他露出个安慰的笑容,“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的。樱你才是,需要多多休息哦。” 虽然手掌心还有点幻痛就是了。 不过能够忍受。 “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眼镜男生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真嗣,那几枪真帅啊,就是可惜被挡下来了。” “对啊后面那一刀可真厉害。” “?” 碇真嗣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是怎么回事,而且描述得也太详细了点。要是来自本部里的工作人员那还正常,可讲道理你们两个只是呆在避难所里的学生而已,根本不可能目睹现场的战斗画面吧。 也许是这两个人在本部里工作的亲人告诉他们的? 流传得也太快了点。 大家的保密意识都这么差劲吗。 就连旁边的铃原樱也是一脸赞同地点点头,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看样子很是激动, “我以后一定要去学有关eva的知识,这样子就能帮到真嗣哥哥了。” 奇怪。 不知为何。 碇真嗣直觉得这三个人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狐疑地盯了过去,看得不良少年不敢对视、看得眼镜军事迷摩挲着脖子上的照相机,这两个家伙,该不会真的看过自己的战斗过程吧? 确认这两个人心中有鬼后。 碇真嗣才看向病床上的铃原樱,也没打击小女孩的积极性,而是笑了笑。 将来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樱的话,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没必要去勉强自己。只要这样子我就会很高兴哦。” 这话也太撩了。 至少铃原樱是害羞得脸红了。 崇拜的偶像亲自对自己说出这样肯定的话,身为粉丝的她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绝对要好好学习。 聊着聊着。 小女孩已经受不住身体的本能开始犯困了。 病人还需要更多的休息,碇真嗣也在此时适当地告辞了。 探望完铃原樱。 他该去找找三无少女绫波丽在哪里了。 21.第二适格者,到来! 碇真嗣是在医院的出口碰到绫波丽的。 她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太阳西沉,温度逐渐降下去了,也不知道绫波在这里等了多久。 还好。 看来她没忘记那个约定。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学校里,这里因为避难警报的原因,学生们早就疏散了。夕阳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呆在学校的中庭里。 “天气太热了,还好把便当放在了冰箱里,还没有坏掉。” 碇真嗣有点庆幸。 还好他在战斗前有考虑到日本这鬼天气的影响,要不然这么晚了,便当里的饭菜肯定都馊了。 现在加热一下,快点吃完就没问题了。 便当弄好后。 他递过去一双筷子。 绫波丽迟疑地接过,试着把筷子握好。看女孩这生疏的样子,估计连筷子都没有怎么用过,她之前是用刀叉和勺子吃的饭吗? 打开便当盒,她开始夹菜。 碇真嗣撑着下巴,盯了她吃饭的样子一会儿,好奇地问, “有什么吃起来觉得不错的东西吗?” “……” 看来是没有。 但果然是那种一小口一小口很细致的文雅吃法啊。 碇真嗣在另一个世界那些年里,偶尔也动过养宠物的念头。不是因为觉得它们可爱,只是孤单一个人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真的想要有什么陪陪自己。看着别人家的猫猫狗狗在视频里握手坐下,他也有点满足。要说的话,碇真嗣就是那种只会在网上云养的口嗨怪。后来去了执行部实习,碇真嗣甚至连自己做饭都放弃了,也更别提养什么宠物了。 他蠢蠢欲动地说, “来,握个手。” 女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停下吃饭的动作,乖巧地把没受伤的左手伸出来,和他握了一下。 感受着那柔软的掌心,碇真嗣不由得升起愧疚感。 以后不准这样了。 “怎么样?” “心情,好像有点变化。” 两人的对话自然是有关料理的感觉,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握手。可即便说这种话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是毫无波动,让人怀疑话的真假。 “之前吃饭的时候没有吗?”他问。 “没有。” 绫波丽补充道,“和那些,完全不同的食物。” 碇真嗣被这句话噎住了。 他看着便当盒里丰富多样的菜式,表情有点古怪。 之前没问出绫波喜欢的口味,他就决定做一份绝对挑不出错处的便当,那就是每种常见的料理都来一份,做到量小种类多。按理来说这么多种料理下去,怎么也能撞大运地碰上一个爱吃的菜式,可现在绫波说完全不同。 这里面可是包含很多家常菜啊。 你该不会真是什么靠露水和花朵活下来的花仙女吧?某天会不会像黑暗童话那样现出原形把我也吃掉吧? 花仙女很快吃完了饭。 她忽然说, “碇君,我也要给你做份料理。” 碇君……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呢,碇真嗣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答应下来,难得有人好心想给自己做饭吃,这有什么好拒绝的呢?但马上他想起了什么,以防万一先问了一句,“虽然很期待,但是你之前做过料理吗?” 她果然摇摇头。 这… 碇真嗣有点犹豫。 他实在想象不出绫波丽下厨的样子,感觉她是那种气质上完全和厨房无关的存在。如果一定要下厨的话,会是那种糖盐分不清,火候掌控不了的厨师。他可不想吃着难吃的东西,还要违心地夸好吃,甚至还要全部吃下去,那也太痛苦了。 总之。 先婉拒吧。 “我很想吃绫波你做的料理呢,但料理是需要多次练习才能美味的东西,绫波你是想让别人品尝到普通的味道还是美味的味道呢?” “美味。” 碇真嗣松了一口气, “那就得多练习才行,到时候我一定会第一个品尝的。对了,做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别把自己弄受伤了。” 说到这里他就后悔了。 会不会自己某天睡着了,远处就有个地方燃起了大火,第二天新闻播报有人在家中做饭引起火灾,唯一值得关注的就是死者是零号机的驾驶员,我们的城市很遗憾地少了一份力量,沉痛哀悼。要不他还是劝说绫波放弃做饭的念头,又或者直接去她家里教她怎么做饭吧。 话说他还不知道绫波住在哪里呢。 只知道离自己的公寓很近。 “算了,还是我来教你吧。”碇真嗣无奈地说,为了预防火灾他又接了一句警告,“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偷偷尝试哦。” 他现在的语气就像是劝夏娃不要偷吃苹果一样。 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啊。 绫波丽微微点头。 那注视过来的美丽红眸里,映照着他的脸。 日子很快就这么过去。 一天。 两天。 打败使徒后。 碇真嗣由于精神幻痛,也难得休息了几天。 他打算等好得差不多了,就去教绫波丽做饭,而就在碇真嗣猫在学校的阴凉处放松乘凉的时候,身上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 绝对是美里小姐。 他想都没想就知道来电话的人是谁。 最近感觉美里小姐更关注他了不少,去本部的时候也能经常见到她了。明明以往和自己的交流都很稀少,那阵子以来,反倒是自己和赤木律子小姐关系更近了点。 还没休息多久呢。 又来使徒了? 你们雇佣童工还压榨休息时间啊,可惜这里没有投诉的部门。碇真嗣无奈地站起身,接通电话,准备前往本部。 通信里面果然是葛城美里的声音。 然而。 她带来的并不是使徒来袭的消息,而是一条意外的消息, “真嗣君,第二适格者要来了,她以后就是同事了,你和丽两个人记得来欢迎一下。” 啊。 第二适格者? 记得是个德国那边的女孩子来着,不久前就听赤木小姐说她要来日本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碇真嗣看向天空。 他眯起了眼。 一个黑点,远远地,像是直升飞机,又像是一只靠着风飞到很高处的鸟儿的东西,悬浮在被阳光映照的天空上,生硬地刺破了那片明亮,成了晴空万里上抹不去的一点痕迹。 22.惣流·明日香·兰格雷 高空。 冰冷的大型直升飞机正在安静地前行着。 她透过舷窗往外看去,正下方是一片高楼大厦的城市区域,那里是第三新东京市,已经遭受过两次使徒的入侵。 “您是否要在这里的机场降落?” 有人轻声问。 在这架直升飞机的内部,还有一只欧洲的军事小队。 说话的正是军事小队的队长。 而正中间漂亮的少女,正穿着夏日连衣长裙,和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画风完全不同。 女式皮鞋的后跟敲击在机舱内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就这样一步步走到机舱的末尾,如同正在等待着她动作为指令一般,舱门开关的液压传动气密解封的刹气促响, “太慢了,而且你们后面还有其他任务吧?二号机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海上运到日本。” “谢谢你们送我到这。” 下一刻直升飞机的机舱门打开,高空的气流鱼贯而入。 连衣长裙被吹得猎猎作响。 少女纵身一跃。 “我先走一步了。” “……” “队长……” 有个新人目睹了这样的一幕。 估计是在疑惑这样年轻的少女,真的有高空跳伞的实力吗。 “没必要担心。”领头的军官此时并没有理会新人的精力,他的目光追逐着那坠落的流星,它早已化成一个远去的黑点,快要消失得看不见了,“她可是我们欧洲空军的——” “——「王牌」啊。” …… “王牌?很厉害吗?” “是非常厉害的那种哦,她可是已经完成了大学的课程,还会英语、德语、日语三种语言,在军事训练中也很优秀,怎么样,够天才吗?” 蓝色跑车上。 打扮靓丽的葛城美里正带着两个驾驶员向码头驶去。司机的唠嗑本性发作,她随口介绍起了第二适格者的事迹。 一时整个车内寂静无声。 “……”绫波丽。 “好厉害。” 碇真嗣连忙热情暖场,他心想这我也会啊。 先不提英语和日语,他还会汉语来着。虽然是学院强制要求学的就是了。至于大学的课程,只要他能从实习毕业……好吧还是不提起这个伤心事了,他心里焉焉地想,更何况对方是在他现在这个年纪取得的成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后座上。 绫波丽的身上拆掉了所有的绷带。 在经历这么久的时间后,她终于恢复了所有的伤势,此时此刻正安静地看着料理书,像是一尊亘古不化的冰雕。上车之前,她和碇真嗣还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伤势痊愈了吗?” “是的。”绫波丽盯着他的眼睛,难得认真地说,“所以,料理,请教给我。” “知道啦知道啦,等欢迎完二号机驾驶员,我回去就教你。” 这么一想。 自己竟然马上就要去绫波的公寓里做客了。 碇真嗣想起之前布置自己公寓时的联想,该不会绫波的公寓真的是那种水泥风吧?如果什么电器也没有的话,也不知道这做饭怎么教,感觉对她公寓里的厨房充满了担忧啊。 还有一件需要在意的事是。 既然绫波的伤好了,那她也要去驾驶零号机了吧。 从来到第三新东京市开始,碇真嗣还从未看过零号机长什么模样,这下子倒是能瞅瞅了,也不知道零号机是什么颜色的涂装。如果加上即将到来的二号机驾驶员,这下子第三新东京市就有三台能够行动的eva了。 使徒什么的,就算来了也只是风中残烛。 他这边在想着后面该怎么教绫波丽做饭,而绫波丽也专心致志地看书。 车内的气氛冷了下来。 那边开车的美里小姐则抱怨着说, “你们两个的回答也太敷衍了,都让我内心受伤了,等会见面的时候我可不会帮你们哦。” 帮? 碇真嗣一下子回过神来。 难道说第二少女是个性格恶劣的人吗?他有点想象不出那么天才的少女,会和自己产生什么冲突。自己也没有招惹到她的地方才对。可美里小姐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他可是之前就吃过亏了。他默默地提高了对还未见面的第二少女的警惕。 下了车。 三人等待许久。 也没见到有符合特征的女孩出现。 直到碇真嗣眯着眼朝天空指了一下,葛城美里才注意到头顶的天空那里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存在。她伸出手稍微遮挡住刺眼的阳光,试图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黑点,看不清的黑点,正在朝他们这边飘来。 渐渐的。 能够看清了。 模糊而微小的影子放大了。 那是一个正在飘荡的绿色降落伞,伞下面似乎是一个娇小女性的身影,和庞大的降落伞比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放飞的玩具,可现在这位玩具正在驱策着降落伞往他们这边飞来。 “还真是特别的出场方式啊。” 葛城美里无奈地笑了笑,很是头疼地拍了拍头。 从天而降的少女。 很符合那孩子她的行事风格啊。 降落伞越来越近了,可速度却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虽然那边有在减速,但似乎来不及了。 这该不会—— 不,绝对要撞上了吧? 女孩直直地朝这个方向冲来,碇真嗣下意识就想要就这么躲开。可考虑到身后站着的绫波丽,他迟疑了一下,这红眸少女的身体,看上去可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力,好不容易身体才痊愈了,还想学做饭呢。 说不定会受伤。 想到这,碇真嗣反而做好了接住这个二号机驾驶员的准备,混血种的身体素质让他有直面危险的底气,更何况这看上去仅仅是会让人受轻伤的程度,他在即将触碰到身体的一刹那间揪住二号机驾驶员的身体,随即往后倒去。 一瞬间他卸掉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两个人滚作一团。 女孩从碇真嗣的身上爬起身来,使劲晃晃脑袋醒了醒神,随后诧异地看他一眼,但也没有什么道谢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走向葛城美里的方向。 她开始解开身上的降落伞背包。 看这娴熟的样子。 这女孩应该是有经常跳伞的经验。 这时候在场的三人都看清了这个少女的面容。 外貌上是个标准的德国女孩,金黄色的长发,如同流金一般的过肩长发闪耀着光芒,足以让雨过天晴后的彩虹黯然失色,面容上仅有一丝东亚方面的长相,但足以能辨认出她是个混血儿。 她的身上穿着件米兰色的波点蛋糕连衣裙。 难以想象她刚刚是穿着这身东西跳伞的,她是什么人间女超人吗。那身连衣裙论尺码大概只能归类算是儿童号,穿在女孩身上却显得她像个嚣张的德意志公主。 也许是东欧人的特色吧。 即便是在这个年纪,她的身材也有着精致的曲线。这点从刚刚被扑倒的碇真嗣心中就能感受得出来。 “hello,美里。”她熟稔地和葛城美里打着招呼,“最近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二号机的驾驶员似乎完全忽略了在场的其他两人。 初次见面。 气氛却不是很友善。 “我还好啦,倒是你长高了不少呢。”葛城美里笑眯眯地说,随后她看向碇真嗣和绫波丽,做出一副相互介绍的姿势,“我来介绍一下,她是eva2号机的专属驾驶员,第二适格者,惣流·明日香·兰格雷。” 她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还真是恶趣味的大人啊。 碇真嗣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 明日香看了一圈,目光很快锁定在场唯一的男生,像是一头高傲的狮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她趾高气昂地走过来。 面对着面。 他仿佛能触碰到女孩带着香气的鼻息, “所以,那个驾驶着三流eva机体的四流驾驶员,就是你这个刚才笨笨的家伙?” 23.第一次亲密接触 好明显的敌意。 碇真嗣有点茫然了。 他心说自己来东京勤勤勉勉这么久,每天从不缺勤迟到,人畜无害到了极点,要说在驾驶员里颁发个日本最佳社畜奖,自己那一份也是板上钉钉的,怎么可能和远在德国的这个女孩有什么矛盾呢?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很多时候只是你没发现原因而已。 他马上想到了什么。 ……恐怕也只有同为驾驶员的身份了。 当初的绫波丽也是因为这一点而来道谢的,那么现在来一个有矛盾的也很合理。可驾驶员身份上能有什么矛盾呢? 难不成她还能嫉妒自己单枪匹马地解决了两只使徒? 这种破事。 真的会有人抢着做吗? “刚刚没我的话,你就受伤了吧。”他问。 “才不会。” 明日香恶狠狠地反驳,完全看不出一点心虚, “是你太笨手笨脚挡住了地方,不然我一个卸力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这种事情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但碇真嗣那时候可不会把机会赌到别人身上,要知道绫波丽那时候就在身后不远处呢,谁会赌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呢。 “那三流eva和四流驾驶员又是?” “零号机和初号机只不过是eva开发过程中的原型机和第一台实验机,但是我的2号机就不一样了,它可是为了实战而制造的,在那两个三流机体的基础上彻底完善了实战的能力,是世界上第一台真正的新世纪福音战士。”明日香一脸自信地说道。 “至于你?”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早就听说了,你是那个没有任何选拔,靠父亲才当上驾驶员的关系二代吧?” 这家伙竟然认为自己是走后门的。 碇真嗣想到这里愣了一下,他细想了一下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不管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适格者,自己在外人眼里可能还真是个靠关系才驾驶初号机的。话说最初开始他是认为是那种父亲在外奋斗多年、接儿子过来享福的剧本,结果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选拔,就这么驾驶上了初号机。 如果真有选拨什么的,这会让那些认真的人,觉得努力全都白费了吧……但这不是没有吗? “如何,现在知道是谁理亏了吗?” “——不知道你消灭了几只使徒?” “……” 现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这下子。 可将军了呢。 无论有什么理由,身为eva驾驶员,果然还是得靠战绩来说话。 “要以数量来决定谁更优秀吗?本小姐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你就放宽心地准备好失败吧。”眼前的金黄色长发女孩深呼吸了一口,压制着情绪。 但这话很明显惹怒了她。 她一瞬间凑近过来,忽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碇真嗣身上警铃大作。 他敏锐地注意到明日香一个脚卑鄙地勾了过来,这一动作下去自己估计要摔个人仰马翻,这家伙肯定是想让自己出个洋相。 碇真嗣可不是好惹的。 就算你再天才,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他倒是不想和对方计较,可这不是欺负到头上了吗,他马上利用自己混血种的身体素质开始反击。 这下子可像是捅了马蜂窝了, 于是。 很快两个人来回动起手来。 直到葛城美里忍不住喊停,一直等着看笑话的她碰上这剧烈的化学反应,一时只能试图抚平额头上皱起来的抬头纹, “真是的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美里小姐太偏心了,明明是我这边先被攻击。”碇真嗣冷静地陈述事实。 虽然说。 最后摔倒的是对方就是了。 可靓丽的都市丽人才不会管这些有的没的,她强硬地压下两个不满的意见,一左一右牵起各自的手,让两个人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把见面礼仪完成, “总之,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哦。这是命令哦命令,不能反驳。还有,握完手你们该说什么?” “惣流小姐,请多指教。” “你也是,请多指教。” 两个人表面都很平静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了。 等过家家结束,葛城美里去启动汽车,现场还有一人终于被明日香注意到。 蓝发。 红瞳。 她马上针对起躲在一旁静悄悄的三无少女,单方面认为这两个人是同伴的明日香,马上把刚刚的怒火转移到别人身上, “这个应该就是另外那个适格者吧?一副书呆子优等生的模样,喂,让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你这语气就不像是要好好相处的样子啊。 绫波丽果然没有理她。 而是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书,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绕着绫波试探了好几次,即便是这样高傲的少女,面对毫无反应的三无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她不服输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嘴硬道, “哼,跟个人偶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还好。 这个来自德国的驾驶员没有素质差到对绫波丽出手。 “走了走了,该回去了。” 汽车发动。 这场别开生面的欢迎终于要结束了。 车内陷入沉默。 哪怕葛城美里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但马上就会不知不觉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终于,她把碇真嗣和绫波丽两个人放在靠近公寓的那条大道上,紧接着载着明日香离开。碇真嗣估计那位都市丽人还得去人事部一趟,把手续什么的全办完。 以后那家伙就是同事了啊。 不过还好。 明日香都上完大学的课程了,肯定不需要来学校。估计以后只有在本部里才能遇见那位少女。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接受,毕竟和稍有点讨厌的同事天天相处,是个人都忍受不下去。 除非葛城美里那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想起了美里小姐素来的行事风格,碇真嗣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应该…不至于吧。 比起这个。 该去教绫波做饭了。 他和绫波丽两个人走在回去公寓的路上。 “食材你有买吗?”碇真嗣问。 “有买一些。” 那倒不需要去超市再买一次了。 要不然的话就浪费了。 和以前相比,至少绫波现在会接话了,而不是连听都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走在路上,倒是比以往热闹一些。 两人很快到了公寓前。 碇真嗣抬头看了眼上面的门牌号。 402。 嗯,这个要好好记下来。 绫波公寓的门牌号。 随后他跟在绫波丽的身后,看着她推开房门。 24.论发光料理的制作方法 推门而入。 绫波丽的公寓里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宽敞又极为单调的房间,家具也极为稀少,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冰箱。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 …没有打扫过。 侧角的垃圾桶上,还有换下的绷带尚未处理,有些地方还有血迹。 也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绫波丽就站在这样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自己给自己换上新的绷带,放在恐怖片里就是所谓的绷带女鬼,又美丽又吓人,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什么装饰也没有。 比起家来说,更像是个用来临时居住的住所。 要不是碇真嗣和绫波丽这阵子以来都一起上学,确定她居住的公寓就在这个方向,哪怕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有点不敢确信这是绫波丽的房间。 房间一览无遗。 但感觉很有她的风格啊。 桌子上甚至还有着没收进抽屉里的女式内裤,碇真嗣只瞄了一眼就礼貌地把目光放向其他地方,但他很快就注意到那张桌子上,有一副镜片坏掉的茶色眼镜。 有点眼熟。 好像和某个混蛋脸上戴着的眼镜款式一模一样。 “这个是……” 算了。 他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 还是不要问起那个倒胃口的家伙了,要不然现在这个气氛肯定会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碇司令的。”但绫波丽那边却难得主动解释起来,她淡淡地说,“实验的时候,碇司令为了救我,把眼镜都摔坏了,我留了下来。” 这样说来。 绫波丽之前的伤,就是那次实验里留下的吧。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危险的实验,从初号机的体验上来看,照理来说最多就是精神幻痛才对,不过碇真嗣也不是很懂这方面,发表不了什么意见。 那个父亲,会为了救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可能吧。 倒不是说认为他偏心,而是碇真嗣完全不觉得他会有那么善意的行为,当然这个想法也是有点因为父子两人之间的恶劣关系。 等等。 绫波丽该不会是那个混蛋的私生女吧? 他脑中一闪而过这个荒唐的想法,但碇真嗣很快就把这个离谱的念头排除掉,因为这两个人长得完全不像,看过的人绝对不会怀疑绫波丽和碇司令有什么血缘关系,倒是他自己还有几分缩小版碇司令的样子呢。 碇真嗣很快找到个解释。 自己没来之前,绫波丽可是唯一的eva驾驶员,有哪个科研人员不会对唯一的样本视若珍宝呢?这么重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插曲过去。 两个人很快来到厨房。 看厨房这干干净净的模样,也就有些地方还带着无人使用的薄灰,看来绫波有听自己的话,没有一个人私下偷偷练习。 碇真嗣先演示了一遍。 穿上围裙,为了防止浪费,他仅仅取了少部分食材,做的也是相当简单的家常菜。 做完以后的饭菜并没有发光。 说到底。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什么所谓好吃到发光的料理的。 “怎么样,记住了吗?”他问。 绫波丽乖巧地点点头。 她接过碇真嗣递过来的围裙,像模像样地穿上。 紧接着。 她开始做起了料理。 动作很是生疏,生疏到让人忍不住担心的地步,但照本宣科下来,也没有些什么惊人的奇思妙想,这样的话料理无论做得怎么样,味道都还算可以。 有点对绫波刮目相看了。 碇真嗣率先试吃。 果然还行。 看着三无少女穿着围裙的样子。 美丽又带点生活气息,和以往一直穿着学校制服的气质完全不同。 男人往往都这样吧。 看到美丽的女孩,心里都会愚蠢地幻想对方为自己做饭时的样子,这点连碇真嗣也不能免俗,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手把手教对方做饭,他不由得感叹一声, “感觉绫波你,很适合当家庭主妇呢,像是贤妻良母一样的感觉。” 女孩的脸庞隐在一旁。 估计还是像以往那样面无表情吧,可就在这时—— “你…”绫波丽的话语中难得有了些许起伏,语气里更是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突然说什么呢……” 嗯?? 生气了吗,也不像啊。 碇真嗣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一时也不知女孩的这种情绪如何形容,这应该算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 这句话还像那个绫波丽吗。 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绫波丽,那个只靠露水和花就能活下去的花仙女的绫波丽。他和这女孩相处了快一个月,关系要是放在游戏里进度恐怕只挪动了一小点,结果现在夸她一句贤妻良母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完全不符合绫波丽的设定啊! 难道她这辈子都没被人夸过吗?而且贤妻良母这种夸法,现在只有那种很传统的女性才会吃这一套吧。和她美丽的身影比起来,这也太朴素了一点。 碇真嗣笑了笑。 他坏心眼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我说,绫波你,很适合当家庭主妇呢,像是贤妻良母一样的感觉。” 她不说话了。 碇真嗣也没敢再得寸进尺。 两个人在沉默的氛围中完成了料理的教学,他看着绫波丽的脸庞,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零号机就要启动了吧。 也就是说。 马上就能并肩作战了。 不知道绫波丽在战斗方面表现得怎么样。 要是不行的话,可能还得分神保护一下她,不,自己这个想法未免太傲慢了点。她可是比自己多训练那么长时间,说不定那时是绫波保护自己呢。 下一个使徒。 会在什么时候打破现在平静的日常呢? 这么一想,那个德国的金发蓝眼大小姐女孩,来得还真是时候。 很快。 教学结束。 确认女孩不会引起火灾和伤到她自己后,碇真嗣放下心来。 在门口离别的时候。 绫波丽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外面的日光还亮着,在公寓的走廊里泄下一大片光芒,两个人从昏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光照在她身上,把穿着制式水手服的她衬得明亮了些,这时绫波丽终于开口说, “下次,碇君,我们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看她这样子。 到时候该不会把认识的人全邀请过来吧? 但是,这个“我们”听上去不那么孤独了些,孤独的感觉真不好受啊。碇真嗣莫名地心想,他把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抛之脑后,点点头说好。 25.转学生明日香小姐 那股孤独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混血种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沉浸在血之哀里的。 碇真嗣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下了。 夜晚他摘下美瞳,看着镜子里金黄色璀璨的双眸,感觉好像又亮了一点,碇真嗣恍惚了一下,仿佛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一个拔刀和黑影们厮杀的身影,冰天雪地里热得可怕的血液缓缓冻成一坨坨冰渣,一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脸浮现眼前,活脱脱一副恶鬼样,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怪物。 ——那是成年版的自己。 第二天。 第三新东京市第一中学2年a班。 班级里一场吵闹正在发生。 女班长正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眼前的两个男生。 是铃原冬二和相田剑介。 碇真嗣还记得自己刚转学来,被人群包围的狼狈时候,还是这个班长帮了个忙,让大家安静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乖巧学生的她对这两个人这么愤怒。 “差劲。” “难以置信。” “两个大混蛋,” “前几天你们两个居然敢偷偷溜出避难所去看战斗,害我那么担心,在避难所里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你们,结果是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原来如此。 碇真嗣终于明白那天在医院里探望时,奇怪感来自哪里了。 他就说那天这两个人心里有鬼,绝对做了什么坏事。原来是在他和使徒战斗的期间,没有乖乖在避难所里避难,而是不顾生命危险溜出来看战斗,好奇心未免也太严重了些。 估计那个军事狂热迷还用照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这是什么精神? 为了eva也太奋不顾身了点。 碇真嗣可算是了解到相田剑介内心那份对军事的狂热了,如果给这家伙一个近距离观摩eva机体,但是之后就会立刻死亡的选择,说不定他会犹豫都不带犹豫地答应下来吧。 “别生气别生气,而且这不是没受伤嘛……” 碇真嗣心想军事狂热迷你说这话可真是找死。 果然。 原本骂了一通,逐渐平静下来的女班长又生气了起来, “这又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 “说到底我们就应该呆在避难所里,免得给大家添麻烦……” “而且都是铃原你的错。”脸上带着些许雀斑的女班长,不知为何把矛头对准了不良少年,“铃原你真是的,看见这种事就应该阻止才对,怎么能跟他一起犯错啊。” “怎么针对起我来了,都是剑介怂恿的啊。” “我只是说了句樱可能会喜欢而已。” 塑料兄弟情已经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了。 还真是妹控啊。 说起铃原樱。 转眼间那个小女孩也要出院了呢。 在那之后她好像坚定了学习的想法,活像个为了偶像什么都愿意做的死忠粉,连学习这么痛苦的事情也能咬咬牙坚持下去,小学二年级竟然就有如此觉悟,将来的学习成绩一定很好。这么一想自己还算做了件好人好事。 要不。 今天放学后再去探望一次吧。 这时碇真嗣又想起了初号机来,他和初号机还有个常去看望的约定呢,虽然看上去像是碇真嗣单方面的约定,可既然决定了他就不会违背,但那里面的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要不要主动点去探究一下比较好。 已知初号机并非是机械巨人,而是一个生物体。按照肉体灵魂的说法,那个意识,可能原本就是它本身的灵魂,可既然有了所谓的“机魂”存在,驾驶员又在其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让机魂它自己决定它的身体如何行动不行吗? 所谓的同步率。 其实是指和机魂精神同步的比率吗? 还有。 零号机和二号机呢? 这两台eva里,会不会也有机魂存在呢。 他下意识地悄悄看向绫波丽,女孩一如既往地在座椅上发着呆,无意识地神游天外,偶尔看一眼课桌上的课本。在绫波丽注意到他的眼神前,碇真嗣又快速收回了目光,她的这顿饭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准备好,邀请过来的人也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他也认识的人。 零号机的机魂会是怎么样的呢。 还有二号机…… 今天去本部训练的时候,估计就要和那个叫惣流·明日香·兰格雷的女孩再次见面了,那家伙还真是令人头疼啊。 想起不欢而散的初次见面。 碇真嗣也稍微能理解对方的不满来源,认为他是靠关系上来的无可厚非。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不能反抗,更何况适格者怎么选定碇真嗣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驾驶员的选拔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比起这个,自己起码还消灭了两只使徒呢。在他奋力作战的时候,那女孩说不定正在德国享受人生呢。 只是,希望在下次使徒来袭之前,能和她关系缓和点吧。 不然战斗中说不出会出什么岔子。 意气用事。 可是任务中的大忌。 执行部资深实习员碇真嗣在心中念念有词。 班长和被她认定为傻瓜的二人组的吵闹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上课铃响了。 看着老师进来,女班长迅速履行义务,领着所有人起立敬礼外加坐下。 可老师站在讲台上,没有讲课,而是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有些疑惑。 “今天,我们班级将要转来一位新同学。” 啊? 碇真嗣有点懵。 他心想不会那么离谱吧,肯定是美里小姐的锅,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下一秒预感成真。 极为漂亮的女孩出现了。 从教室外走来的,果然是金黄色长发蓝瞳的德国女孩,她嚣张地穿着学校的女式制服,脊背直挺,露出白皙优美的天鹅颈,这套制服穿在绫波丽身上只能让人感觉到清冷,可穿在她身上却让人联想起德国名画里的皇室公主。 他想起在学院里参加的那些聚会。 里面的那些德国学姐们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张扬又奢华,可没有一个人能在气质上压过这个年轻的女孩。 看见碇真嗣惊讶的表情后。 站在讲台上准备做自我介绍的明日香,她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 26.温泉企鹅片片PENPEN 时间回到昨天黄昏。 在真嗣和丽离开后,葛城美里载着新来的明日香,向自己的公寓归去。她看着副驾驶上娇小的身影,仅剩两人的情况下,气氛倒是逐渐轻松起来了,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 晚霞烧红了天空。 跑车上。 “还真是糟糕啊,明日香你和他们两个的见面。” 握着方向盘的女司机,一脸调笑地说。 虽然都在预料之中就是了。 以明日香的性格,又得知真嗣那边的一些情况,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就跟火星撞地球一样,绝对会有剧烈的化学反应。 “美里你才是。”德国女孩不满地说,“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我?” “这是我这个大人的职责哦,而且突然来到日本,可是只有我好心地收留无家可归的你哦,要对善良的美里大人心怀感激呀。” 再说了。 你也不像是能打赢真嗣的样子。 还真是天才啊真嗣君,竟然能在这方面压过长期训练的明日香。葛城美里想了想,倒是对真嗣的实力印象再一次刷新了,那孩子在战斗上的天赋真是惊人啊。 “哼,我倒是不想和美里你住一起。” “这话也太绝情了。” 看着车边闪过的景色。 她向副驾驶的明日香,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在心中盘恒了有一段日子的问题, “话说回来,留在欧洲那边,等那个日子过了,你再来日本这里不好吗?” 毕竟。 再过一段时间。 就是明日香母亲的忌日了。 葛城美里之前刚听说和德国那边的交涉,就觉得明日香不会这么快来日本。起码也得过了她母亲的忌日后才能动身,结果这女孩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日本,真是出人意料。虽然记忆里明日香对她母亲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每次忌日的时候都是准时去祭奠的,也太别扭了点。 她又补充说了一句, “倒也不是说日本这边不急,毕竟使徒是个大麻烦,可既然欧洲分部那边这么拖延,顺着他们的意思暂时留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就是因为快是她的忌日了,我才来到日本。” 说出这句话后。 明日香低垂下头,拳头不知不觉地越握越用力, “明明当上了eva的驾驶员,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战绩拿得出手,被那个走后门的家伙嘲笑也是应该的。” 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甘心”四个大字。 被真嗣破防了啊…… 葛城美里顿了顿,伸出手想揉揉她的脑袋安慰一下,可马上又犹豫了,这女孩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按照明日香的性格,她恐怕不需要这种自以为是的安慰吧。 女孩那边继续咬牙切齿地,宛如从肺腑里挤出来一般地说, “使徒什么的,正好拿来当我的垫脚石。” 葛城美里沉默下来。 这该不会是把使徒当成了忌日时的祭品吧? 真是有她风格的想法啊。 和真嗣不同。 明日香是一个从小就开始接受训练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个成熟的驾驶员,并不需要过多的关心。 不过真嗣和明日香这两个人的家庭还真是相像啊,都是母亲逝世,和父亲关系不好。这两个人虽然初次见面搞得一团糟,但最后肯定是能够成为朋友的。 葛城美里如此确信着。 丽的过去是一片空白,连她的权限也查不到什么。这三个驾驶员里,相比较起来只有碇真嗣一个人让她最为担心。那孩子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和本部里的人相处得都很好,听说在学校里也很受欢迎。可是,有的时候,她看到那孩子的背影,总会觉得那是只在天空中仅靠脆弱的线维持着的孤零零的风筝,说不清什么时候就飞走了。 那孩子。 真的像表面那样正常吗? 跑车很快抵达了葛城美里所居住的公寓。 她带着明日香上楼。 推开公寓的门。 里面的情况足以让任何对葛城美里只有表面印象的人吃惊。 比起靓丽都市美人来说。 这里更像是个中年失业大叔的房间。 ——餐桌上堆满了喝空的啤酒罐和未清理的杯面残骸,一股恶臭的酒味和油腻的面条味在这房间里弥漫,要不是极端环境下,死了不少生物,恐怕这房间里少不了各种各样的虫子。 看到明日香皱紧了眉头,眉间几乎快打了个死结,葛城美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哈哈,还真是乱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吃速食品和泡面度日啊,该不会让我也过这种日子吧?”德国大小姐抱着胸,皮鞋踢了踢地面轻巧地换上室内鞋,有点不可置信地问。 “怎么会,要不要尝尝我的料理。” 明日香立马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美里的料理,还是算了吧。” 葛城美里也不好意思再提这茬。 当年她的料理可是给幼小的明日香带来了不可磨灭的负面印象,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料理水平更是一点进步也没有,毕竟自己吃饭凑合凑合就算了,用心做饭这种事情,是有值得的人才会去这样做。 而她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为其做饭的对象。 失败的亲情、失败的爱情。 还真是失败的人生啊。 女酒鬼刚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和几袋速食品,“那家伙最近怎么样?你该不会没和你的监护人说,就直接离家出走到日本了吧?” 她把食物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听到叮的一声启动后,看向明日香。 “还是老样子,再过一阵子应该也要来日本了。” 明日香先回答了前面那个问题,小步跑到冷气处感受到活过来的凉爽,随后反驳说,“话说我才不是离家出走呢。” 那地方才不算我的家。 她在心里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葛城美里那边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发出满足回味的叫声,整个人一副至福的愉悦表情,她这才想到了什么,随意说道:“对了,明天我去找人事部那边给你办转学吧。” “上学?” 明日香边吹着冷气边瞪大了双眼, “美里你觉得我还需要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吗?” 女酒鬼无所谓地摊摊手,“那就是不愿意了?可惜,零号机和初号机的驾驶员,都在学校里呢。明日香你要是不去上学的话,可就只能天天呆在本部里了。” “……” “那两家伙还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学校里过家家地上学?不应该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之中吗,上学哪有使徒重要?” 葛城美里很淡定地看向明日香,女孩果然在满是抱怨的吐槽之后又接了一句, “不过,去学校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 都被我猜中了呢。 虽然已经完成了大学的学业,但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女酒鬼倒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大热天里回来,能够喝到冰镇好的啤酒,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就算要打败使徒,也不能忽视对于下一代的教育啊。” 葛城美里默默在心里感慨。 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个把问题学生全凑在同一个社团的老师一样。她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愉快地又打开一罐啤酒。 吹了一阵子冷气。 明日香已经准备去洗澡了。 走进浴室前,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带有恶意地笑了笑, “那家伙现在恐怕是天天和他父亲住在一起,在家里父慈子孝的,像个没奶吃的小孩子吧。” 呃。 感觉明日香好像奇妙地误解了些什么。 葛城美里伤脑筋地抓了抓脸颊,算了,还是先喝酒吧。 还没过多久。 浴室的门又被打开了,一声害怕的尖叫传来, “美里,浴室里有、有很奇怪的东西!”难得看见明日香惊慌失措的表情,葛城美里把这个样子收藏在脑海里。 一只奇形怪状的鸟不急不缓地从浴室里站着走出来。 它的身上还冒着热气,显然刚洗完个热水澡。 是自己的宠物。 企鹅而已啦。 虽然说随着南极的那一场灾难,很多生物都灭绝了,但企鹅还是有存活下来一部分的。在不对普通人开放的海洋生物研究基地里,还生活着许多上世纪遭遇了灭顶之灾的海洋生物,不过现在新生代的孩子们都没见过吧。 “啊你说它啊,它是新品种的温泉企鹅,是一种鸟哦。可以适应现在日本的极端环境,毕竟现在每一天都热得要死呢。”葛城美里毫不在意地喝了口啤酒,瘫在沙发里懒懒地说, “名字是片片(penpen),是我们的室友哦。” 它原本是研究所的试验品,试验结束后要被处理掉。 葛城美里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其带回家饲养。希望当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能有人迎接自己……哪怕是只企鹅也好,事后还看了看它的性别,是只雌性。 企鹅淡定地按了冰箱上的开关。 最底下的冰柜自动伸出来,看来那里就是它的窝了。 27.明日香上学的第一天 时间回到现在。 碇真嗣吃惊地看着讲台上的明日香。 万幸的是。 她没有说什么“我对普通的人不感兴趣,你们之中要是有eva驾驶员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吧”之类奇怪的话,而是很正经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像个真真正正优雅端庄的大小姐一样,仿佛之前针对他的那一幕都是错觉,于是在这个青春燥热的班级上很快就引起了轰动。 没有什么比美少女转学生更能吸引注意力的东西了。 尤其是这个转学生还是外国人。 宛如碇真嗣刚转学来时更夸张的复刻,明日香的座位很快被女生们包围,这下子就算是上课也平息不了女生们的好奇心了,高分贝爆发出来的声音,估计整个安静的校园都能听到。 整个楼层。 只有你们班最吵。 讲台上的老师老神在在地讲课,一点也没管底下的骚动,女班长阻止了几次也收效甚微。偶尔碇真嗣还能感觉到来自后排恶狠狠的目光,他疑神疑鬼地看过去,果然是明日香趁着间隙在瞪他。 不过和他转学时的场景,还是有一点微妙的不同。 …男生们大抵是不敢包围的。 这个德国女孩对于男生的态度那真叫个不假辞色,吵吵嚷嚷的氛围等到了第二节课才结束,课间的明日香表现得犹如一个完美无缺的大小姐一样,在这个班级里立马成为最瞩目的人。碇真嗣估计第二天她的鞋柜里就会装满情书,值得一提的是,到现在为止他的鞋柜里也经常有情书出现。 “真嗣,她也是驾驶员吗?” 不良少年冬二和军事狂热迷剑介找过来了。 碇真嗣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没什么保密的必要,只要大家相处得久一点,肯定会发现明日香的驾驶员身份。 “感觉跟你和绫波同学完全不同呢。” “班上的男生们都在讨论她,还在打探她的消息。” 他遗憾地摇摇头,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抱歉,我也不怎么了解她。” 当然,就算知道碇真嗣也不准备把这种属于个人隐私的东西告诉别人,关系坏归关系坏,但他可是很有原则的。 要是她不找自己麻烦就好了,但想想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 碇真嗣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女孩,她不像绫波丽那样纤弱沉默,让人忍不住升起一种保护欲,也不像美里小姐或是赤木小姐那样像个成熟的大姐姐。明日香看起来就是个眼里装满了eva的骄傲公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目的明确地为了eva,这个女孩难道没有其他在意的事情了吗? 看来还是得在eva这一方面彻底赢过她。 让她服气才行啊。 放学。 碇真嗣漫不经心地和绫波丽走在前往nerv的路上。 经过上次在绫波的公寓教做料理一事,他和这女孩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有时也可以就料理这方面正常地聊起天来,有时则是默默地一起走路,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个人仿佛都很享受这种静谧的气氛。 关于那顿“大家”的饭。 明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聚餐而已,但女孩正在一个个写请帖,认真庄重得仿佛要举办什么盛大的舞会,这种老旧的做法实在让碇真嗣无力吐槽,但他也没有阻止。 毕竟是绫波难得主动想要做的事情呢。 “hello,你们两个。” 身后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伴随着被强力分开的冲击力,让两个人都立刻回头看去。 一个人。 女孩。 明日香从后方硬生生挤进两个人之间的缝隙。 绫波丽因为这个无礼的冒犯,平静的脸庞上难得蹙起了一丝眉头。 碇真嗣对于眼下这个局面倒是没太吃惊,他就猜到这个来自德国的驾驶员要整什么活,可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她的反应,像把悬在头顶迟迟不落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反而让人提心吊胆。 眼下真的来了。 他却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是要去nerv吗?”大小姐摆出一副很礼貌的派头。 “是。” 碇真嗣心说你别装模作样啦,要出什么招都赶快出吧,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无论是龟派气功波还是赛亚人变身,都能轰杀成渣呀。就算要打架我也奉陪,我可是真正的男女平等主义者,出完招就赶紧灰溜溜地走吧。 明日香露出一抹标志性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她贴近距离仔细审视碇真嗣的模样,同时碇真嗣也能观察到她不施粉黛的漂亮脸蛋,如果真是同龄的少年,估计很快就会被看得羞赧到不好意思了吧,这个人恐怕相当知道她自己的美貌程度。随后她用手肘顶了顶碇真嗣的侧腹,毫不客气地说, “你和这个优等生走的很近呢。” “绫波和我是朋友,这很正常吧。”他边走边风轻云淡地回应,也懒得计较这不太礼貌的动作。 一旁美丽的少女也没理会她,和碇真嗣保持同一步伐向前走去。 两人无形的气氛正在拒绝擅入的明日香。 有的时候。 排挤一个人只需要无视就好了。 “咦…”明日香的声音立刻抬高了几度,她用一副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的表情说,“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在交往吧?” “不是哦,只要是认识的人都知道。”碇真嗣说。 “那可说不定,毕竟我又不了解你们两个。”穿着崭新水手服的明日香双手抱胸气昂昂地往前走,鞋底偶尔踩在路上的小石子发出叩的一声,看也没看旁边的绫波丽,“不过,也是呢,看这个优等生的样子,恐怕整天脑海里只有书和书吧?” 碇真嗣马上帮助朋友,他可是最讲义气了, “别这样说她。” “嘁,走后门的家伙,你还真是护短呢。” 明日香瞥了他一眼,脚步匆匆加快,穿着黑色小皮鞋踏在平滑工整的路面上,她伸展了一下肩膀,把装有教科书的崭新书包不适应地换成右肩背,很快把两个人甩在后面。 好像… 结束了? 有点过于简单啊,这家伙绝对还有什么事埋伏着自己吧。 不过,前面就是nerv了。 28.原…零号机,启动! 今天是零号机的启动实验。 有点奇怪的是。 往常都是赤木律子负责这方面,可这次她却似乎并不是主要的负责人,并没有立刻前往启动场地,而是正在面对计算机屏幕,噼里啪啦地在输入什么数据。 受益于此。 碇真嗣今天也难得没有训练。 绫波丽那边已经去准备了,二号机的驾驶员则是不知所踪,进本部后就没看见那个德国大小姐,碇真嗣却没有放下心来,他觉得那家伙现在估计在哪里布置陷阱呢。 他从书包里拿出几本,有关于计算机和生物方面的高深专业书,吃力地阅读起来。 日本中学的知识对碇真嗣来说太过于简单了。 所以。 课上的时候。 他时常开小差办自己的事,学习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计算机和生物方面的知识。好在学校老师那边也知道驾驶员的情况,绝大多数时候是不会找碇真嗣麻烦的。 为了互联网……啊还有初号机。 得好好努力才行啊。 看了一会儿书。 他对绫波丽那边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问,“赤木小姐,绫波之前的伤就是因为上次的零号机启动实验吗?” “是的。” “上次失败的原因呢?” “她的精神…不太稳定。”赤木律子头也没回地说。 “这……” “是真的哦。” 碇真嗣当时就差点以为眼前这个人在讲什么烂俗的冷笑话。 绫波、她、精神不稳定? 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他疯了,反正总有一边不对劲。那个女孩看起来就像是片美丽又平静的湖面,你抛起一块大石头扔进去也就听个响,现在有人忽然说其实这片湖它底下是条汹涌的大江,于是懵逼的你望着宛如镜面的湖泊陷入大脑震撼。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机械故障之类的普通原因。 结果。 竟然是精神不稳定这种荒唐的理由。 但马上碇真嗣反应过来,这个理由并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 驾驶eva是需要神经共感、精神同步的,如果精神不稳定的话,是很容易出岔子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绫波精神不稳定的样子。比起以前那副冰冷平静的样子,现在这个会为了料理苦恼的绫波,反而更容易有精神不稳定的状态吧。 难道说。 精神越不稳定,精神越稳定? 也太乱七八糟了。 那边的赤木律子终于忙完了计算机上的数据输入,她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一样伸了个优美的懒腰,随后才转头过来看了一眼,注意到陷入沉思的碇真嗣手里捧着的书, “你最近在自学计算机和生物吗?” “是的,但是毫无头绪啊。” 碇真嗣说。 他刚回答完,猛然间意识到眼前的技术部负责人,似乎是个这方面的专家,学历更是这年代极为少见的博士,属于那种国家级的高精尖人才。哪怕随便说点什么,对于他这个萌新来说,都是宝贵的知识啊。 “赤木小姐有什么推荐的专业书籍吗?” “我倒是想给你推荐一些,但这方面如果没有个好老师的话,自学是得不到什么进步的,很容易就会钻进知识的牛角尖。”金发美人难得露出疲惫的样子,她懒懒散散地靠在座椅上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 大好人啊。 碇真嗣在心里给她发了个好人卡。 同时他有点奇怪,感觉赤木律子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意…… “完全不介意,倒不如说是帮了我大忙,如果您有空的话……”他想了想,“那我以后就称呼您为赤木老师好了。” “不,还是普通的称呼就好。” 不知为何。 赤木律子否定了这个称呼。 随后她招手示意,让碇真嗣走近来看计算机屏幕上的东西,屏幕上排列着一行行奇形怪状的图像,那应该就是这位金发女士最近一阵子忙活的东西,上面复杂的数据和图形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睛——这是学渣对于大佬的仰望,碇真嗣果断认怂,虚心求教, “完全看不懂,赤木小姐,这些是什么?” “是使徒的基因检测图。” 对啊。 已经是现代社会了,基因技术发达。 他都打倒两只使徒了,采集一些它们的残骸,进行基因检测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碇真嗣不由得升起了好奇心,他想起自己最初的那个问题——使徒为什么要毁灭人类,或许能够从这些基因检测图中得到答案。 赤木律子挪动着鼠标。 她难得露出个感叹的表情,仿佛遇到了什么科学上难以解释的问题, “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人类的未解之谜啊,真嗣君,你能想象吗,虽然构成的元素不同,但使徒它和我们人类的基因相似度,达到了99.89%。” 碇真嗣一愣。 这种惊人的相似度…… 赤木律子的这段话,仿佛让他掉进了冰冷的水里。 碇真嗣好像看到了一段被尘封的历史,使徒、人类,这两者的关系是如此相近,在极其遥远的过去里,这个世界的人类究竟与使徒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答案。 几乎快要呼之欲出了。 他犹如陷入了某种梦魇,不知不觉地说,“也许我们身上和它流淌着同样的血;也许,在那个太古的年代,我们从它们的血脉中窃取了力量……” “……也许,对它们来说,我们是叛逆的臣子。” 对于混血种来说。 这是一段极为肮脏的历史,但每个出身卡塞尔的混血种都会选择直面这段历史,他们和龙王的关系就是如此复杂,可这并不影响一群屠夫们的意志。 “很有新意的想法。” 碇真嗣反应过来,“啊对不起,说了些自以为是的话。” “没关系,集思广益嘛。” 赤木律子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广播处传来一声让她前往指挥室的通知,那应该是零号机要开始启动了,哪怕不是负责人也要在旁边待命,她邀请地说, “零号机的驾驶舱已经插入了,真嗣君,要一起去看看吗?” “当然。” 碇真嗣点头。 既然人类和使徒同出一源,那么,他所驾驶的生物体eva呢?它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真是让人好奇啊。下意识的,碇真嗣觉得自己还缺少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默默地,他把学习生物知识放在了首位。 互联网什么的先等等吧。 和金发女士走在路上。 他环顾一圈,还是没看见明日香。 碇真嗣随口问了一句,“二号机的驾驶员去哪里了?” “她啊……我记得今天二号机运输到了哦,她应该是去看她的eva去了。” 原来如此。 他可算明白那家伙为什么今天这么轻松放过自己了。 那个德国大小姐,现在估计就像个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暂时放下了对他的不满,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啊。 而且。 二号机的外形会是怎么样的呢。 ——但他马上就能知道零号机的样子了。 启动场地中。 无数的投射灯光将那里照得如同白昼,在宽阔无边的地下空间里,一尊巨人——零号机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两根白色的机械柱子,将它固定在墙上,让人联想起那副耶稣的名画,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去的耶稣,它此刻就仿佛正在受难的圣子。 黄与白色涂装的eva零号机。 山吹色的黄、铃兰花的白。 指挥室里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汇报声嘈杂中带着秩序,以往他都是坐在驾驶舱里,注视着那橙红色的液体涌入,听着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声音。如今他在指挥室里,刚和认识的几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就听见绫波丽在驾驶舱里平静的女声, “…碇君?” 这种体验相当新奇。 他轻声说, “绫波,加油!” ——零号机,正在启动。 29.第三只使徒,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来袭 “第一次接触。” “完成。” “lcl,开始注入。” “了解。” 零号机的启动实验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隔着指挥室的观察窗,碇真嗣看向一动不动的零号机,在此之前他只见过自己的初号机,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的eva机体呢。 那里面是绫波丽。 通讯频道里只有驾驶员平静的声音,也不知道绫波现在的状态算不算精神稳定。 碇真嗣也不敢出声打扰。 “hello。” 忽然一声英语传来。 听到这充满槽点的打招呼声。 碇真嗣立刻就知道指挥室里新进来的人是谁,他转身看去。 眼前果然是蓝瞳的德国大小姐明日香,她穿着学校制式的水手服,正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很自来熟地东看看西看看,比起他这个在本部里这么久的人还要更融入环境。葛城美里则是紧随其后,女上尉进来后倒是负着手站立一旁,很稳重的样子。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冒出来的。 她看完二号机了吗? 对了,自己等会也得去看看初号机怎么样了。 “第二次接触。” “开始。” 碇真嗣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他对这一步骤倒是很熟悉,两次实战和无数次模拟训练的经验都告诉他,马上就是精神同步了,一般来说只要这次与零号机的接触完成,就代表启动成功。 “神经正在连接。” “连接成功,正在检查神经元是否通过——” 他一时也为这少女感到紧张,为了压抑不听使唤的急切心情,慢慢地深呼吸。 拜托了。 神经共感成功吧。 “——通过。” 犹如赌桌上荷官宣判胜利的宣言。 碇真嗣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绫波这次的精神状态相当稳定啊……他心想这说法也太古怪了点,肯定是赤木小姐你的话影响到我了,那个美丽的女孩又不是什么精神病,只是缺乏情绪了点。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 是碇源堂。 这段日子以来,碇真嗣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自己这个混蛋父亲,毕竟都在nerv里,总有碰到的几次,但每次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偶尔他想开口问些什么,但看中年男人的神色,很明智地没有问出口……感觉问了就会被怼回来。 他没有看向碇真嗣,于是碇真嗣也没有看向他。 碇源堂问着工作人员, “启动成功了吗?” “是的,但后续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动作训练进行确认。” 瞧瞧。 这才是正常流程啊。 哪有人一上来就要驾驶eva并且打败使徒的。 父子两人都在无视对方。 这一幕指挥室里的人们已经熟视无睹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司令父子就是这么日常相处的,但新来的明日香却不能忽略这个,她针对碇真嗣的原因,就是因为认为这家伙是靠他父亲才能驾驶eva的, “他们两个,不是父子吗,怎么看起来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悄悄地用手肘撞了一下葛城美里。 难不成。 是那种工作中要称呼职位的刻板父子吗? 明日香的心中升起一股恶寒,这也太装模作样了,可她又莫名觉得不是这种原因,毕竟那个男孩的印象,感觉就不是什么刻板的人。 葛城美里笑了笑,她就猜到明日香会问这个, “虽然是父子,但关系却很恶劣哦。一开始让真嗣君来驾驶初号机的时候,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还好真嗣君没有放弃,你可别以为他是什么脆弱的小孩子,真嗣君可是很坚强的。” 明日香呆了一下。 这也太奇怪了。 她愣在原地思考,怎么也得不出答案。 难道说是自己搞错了什么?可如果那个男孩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而驾驶eva的话,那么他坚持到现在,并且打败两只使徒的原因是什么? 不应该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为了亲爱的爸爸的夸奖吗? 太奇怪了! 没有人比明日香更清楚驾驶eva后受到伤害的痛苦。 听说这个叫碇真嗣的家伙,在此之前只是个没经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吧。她刚刚还想着,过两天在训练中提出对战要求,给这个走后门的家伙一个好看呢。 那个男孩和自己一样,从小失去母亲、和父亲关系不好吗? 他在和使徒战斗后,也是一个人承受下去吗? 搞什么。 这样不是显得自己是个坏人了吗。 明日香苦恼地在心中想着,小脸也难得纠结起来,但要让她道歉,那是绝对没门的事情。她看着指挥室里又忙碌起来的工作人员们,零号机正在做出一些行走奔跑的动作,于是暂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管他的。 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号机运是运到了。 涂装是她一贯喜欢的张扬红色。 但新的使徒还是不见踪影,不知道要在日本这里呆多久,才能碰上呢,希望还能赶得上妈妈的忌日。明日香相信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她希望使徒到来的迫切心情。 她来到这里。 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所有驾驶员中最优秀的那个。 不仅是欧洲分部,还有nerv里的所有人,要证明给所有人看。 好在。 这心情很快得到满足。 在零号机快完成所有基本动作时,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司令,有未知巨大飞行物正在接近。” 整个指挥室瞬间被一股紧张的气氛所包围。 未知、巨大。 基本上已经成了那个东西的特定形容词了,所有人在听到这两个词汇后,都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一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指挥室内一片鸦雀无声。 “能量反应呢?”碇源堂冷漠地问。 “已确认,是新的使徒。” 来得好快! 和上一只紫色大蟑螂使徒比起来,这只新的使徒,并没有给足驾驶员们休息的时间,间隔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星期。 但是。 无论如何都得出击才行。 碇源堂推了一下眼镜,平静地下了命令,完全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 “零号机才刚启动,让初号机和二号机上吧。” 30.碇真嗣,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初号机和二号机。 求稳的话,让这两台eva出击是应有之意。 碇真嗣已经训练一个月多了,明日香更是欧洲那边的王牌。至于零号机……现在上战场,只会和当初碇真嗣第一次驾驶初号机一样,很难创造奇迹。 当然。 虽说是要出击,但也不是马上就要去驾驶了。 “战斗录像呢?” 有了录像就好打多了。 碇真嗣可不想蠢蠢地用自己去试探出使徒的攻击模式。 那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指挥室里马上就传来现场的画面,新使徒的模样映入眼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那是一个标准的外表是闪亮蓝色的正八面体,和之前还具有一定生物特征的两个使徒不同。这次的新使徒更像是一个巧夺天工的人造机械产物,各个地方都严丝合缝地组成一个完整的八面体,每面都如镜子般光滑,甚至完全看不出来它的核心在哪里。 很快。 试探性的攻击发动。 葛城美里的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她让开屏幕,按下重复播放的按钮, “派去的直升飞机全部坠毁,它们在靠近的瞬间就被新使徒发射的加粒子炮袭击了,为了避免更多的损失,看来暂时只能用无人自动武器来试探了。” 画面中。 直升飞机尝试发射了几发炸弹,完全没有吸引到它的注意力,at力场开启的情况下,使徒是不会受到这么普通的伤害的,这时它忽然形体变化,类似炮口一样的东西伸展而出,像是用大炮打蚊子一样,急速发射,把直升飞机全轰了下来,也不知道飞行员存活下来几个。 感觉就像是个固定住的空中炮台。 想要攻击到它,必须顶着它的炮击前进,一次也不能被打中,任务很艰巨啊。 这下可头疼了。 前两个使徒的攻击模式都很好预判。 现在这个使徒纯粹得只有一种加粒子炮,还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能不能摸到它的近身。 好在。 时间应该还多的是。 “它底下突然出现钻头,正在用钻头突破地下都市!”有人说。 “钻头?很快吗?”是明日香抢着问话的声音。 “预计明天凌晨就将到达本部。” 这……时间也不多了。 但果然啊。 如此目标明确。 nerv本部的深处里,绝对隐藏着什么吸引着使徒的东西吧,难不成真的是它们血脉中的王族?只要把它唤醒就能毁灭世界?底下该不会还有棵被黑龙尼德霍格盘绕的世界树吧? 碇真嗣思维发散。 也许自己可以探查一下本部深处里的秘密。 整个本部的区域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有多大,这里似乎为了掩盖秘密,被建设成了一个巨大又复杂的迷宫,各种地方出入都需要权限,至今为止,碇真嗣还未试过自己的id权限卡能抵达多深的地方。 就在这时。 碇真嗣注意旁边明日香脸上兴致勃勃的神色。 她凑到屏幕前牢牢盯着使徒的模样,漂亮的金黄色长发随着动作摇曳,这家伙怎么这么兴奋的样子……也对,碇真嗣记得这个女孩是个很自傲的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对eva表现得在意,现在看到使徒来了,估计早想出击一展风采了吧。 “美里,是不是该出击了?”她果然这么说。 “那就拜托你和真嗣君啦。” 受明日香的影响,就连葛城美里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女上尉笑了笑,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祈求姿态,还有那刻意压低的声线,完美利用都市丽人的魅力。这副模样让碇真嗣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美里小姐的第一次见面。 那就出击好了。 首先要去更换作战服。 他和明日香一前一后地前往更衣室,路上没有其他人,葛城美里和赤木律子她们还需要坐镇指挥室,零号机那边的实验后续也需要个完结,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的气氛抵达了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候,碇真嗣想起之前那个念头。 既然eva机体里面有机魂存在。 那么初号机啊,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机体啦,这次要学会自己打败使徒,不能什么事都让我这个驾驶员来。 随后他又在心里摇摇头,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驱散。 从更衣室走出,正好和换好装的明日香撞上。德国大小姐那套学校的女生制服已经换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全新的作战服,美少女正穿着作战服肆意地伸展身体做热身运动,看她熟练的样子,估计在欧洲分部那边的时候,就经常穿这套作战服。 火红色的作战服,像一团炽热的火焰在燃烧。 感觉是她风格的颜色呢,碇真嗣想了想,觉得二号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颜色,这个骄傲的女孩在所有事情的选择上,都很容易被预判到呢。 本以为会继续这么沉默下去。 “喂,碇真嗣。”忽然的,是德国大小姐的声音。 一如往常般嚣张啊。 碇真嗣有点奇怪地看过去。 虽然直呼姓名这一点很值得吐槽,但比以前那个叫外号的进步多了啊,好像……态度一下子就变得好起来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是说,是想让他放松警惕? 明日香正侧着头看他,白皙又漂亮的脸庞上看不清神色,她语气很平静地问, “之前打两只使徒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痛吗?” “当然会痛啊。” 碇真嗣用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看向明日香。 这女孩该不会是在欧洲分部那边,驾驶二号机还没受过伤吧,所以不懂那种神经共感的痛感,来他这里取取经?可这听起来,就像是在经受过痛苦的人面前,当面嘲讽说自己很幸福一样。 不太像啊。 她突然问这些是想做什么? “就算痛也驾驶到现在吗,还真是笨蛋啊,你这个笨蛋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明日香疑惑地撩起金发,她大步迈向二号机的驾驶舱,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这男孩还真是奇怪。 但使徒优先。 她的最后一句话,“算了,我对这个也不是很好奇。” 31.要和大家一起吃饭 初号机正在运往地面。 碇真嗣听着通讯频道里的汇报声。 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回答刚刚明日香的问题,说什么我驾驶eva是为了保护大家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毕竟所有人都能听到,大庭广众之下说些中二的话,那也太尴尬了。 “同步率68.3%。” 又上涨了。 碇真嗣略过了这条消息。 明日香的问题让他有点犹豫,如果是往常,他说些保护大家、守护世界和平的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话,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碇真嗣剖析着自己的内心,他扪心自问: 我真的仅仅是为了保护大家吗? 也许是为了那个深夜里绫波的那句谢谢,也许是为了那个叫铃原樱的小女孩对自己的崇拜,也许是为了2年a班里那些称得上是认识的同学们…… 人有的时候真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啊。 碇真嗣在初号机中静静地想。 面前从黑暗转向光明。 第三新东京市。 伤春悲秋的想法先一边去吧,先击败使徒再说。真正成熟的人是能够分清轻重缓急的。然而初号机刚到达地面,碇真嗣就察觉到一股危险的直觉正在突突直跳,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初号机猛然朝旁边一跃。 只留下通讯频道里迟来的一声—— “快闪开!” 竟然还不等eva站稳就发动了攻击,就像在魔法少女变身途中进行袭击的怪人一样,太卑鄙了。同步率如此高的情况下,碇真嗣甚至能感受到呼啸而过的风声,粒子炮发射出的光芒连续穿透身后好几栋武装大楼,才泯灭殆尽。 他一闪开。 倒霉的就是城市了。 但碇真嗣可不会为此束手束脚,大楼没了还可以再建,初号机受到致命伤势的话,他可是真可能会死掉的。 那边的二号机却被擦到了一下侧腹,整个机体不受控制地翻滚了起来。 果然是红色的涂装啊。 尽管明日香快速躲过了第二击,但被擦到的那一下可不好受,红色的二号机很快就出现一丝颤颤巍巍的抖动,神经共感情况下,那女孩现在应该也体会到了他曾经感受过的痛苦。 “明日香,没事吧?” 女上尉担心的声音。 这就是同步率的差别。 硬要说的话。 同步率就像fps游戏里的延迟,越低的同步率,射击时的延迟就越高,然而这里是现实,并没有任何游戏里的延迟补偿。 “可别……小看我了啊——” 通讯频道里传来女孩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边的八面体使徒还在继续攻击,它可不会对这两台eva机体手软,初号机和二号机快速朝它那里接近着,中途加粒子炮不停开火,瞬息而至,在路上留下一个个坑坑洼洼的炮坑。 碇真嗣观察了一下状况。 他这边倒是还好,因为同步率够高的原因,闪避动作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及时,仅仅被擦伤到几次,痛感不是很严重。 二号机那边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身上的红色涂装已经开始有点零零散散,外面的装甲如同蜡烛融化了一般黏在里面生物体的外表上,明日香也在通讯频道中忍不住痛苦,能够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但却始终没喊出一声痛。 厉害啊。 碇真嗣还是头一次对这个女孩升起佩服的情绪来。 没有人比他更懂机体受伤后,驾驶员受到的痛苦有多严重了。看明日香的岁数也不大,就算知道她经受过很久的训练,也会让人下意识地认为她是个小女孩,完全无法将她看成一个军人。 两人已经很靠近使徒了。 at力场中和。 他试探性地攻击了几下,可惜的是全无作用,红色的核心不知道隐藏在这个八面体身体的哪个部分,而且这种面对面的攻击下,使徒也不需要怎么瞄准了,闪避空间更是不足,短短好几下就挨了两三炮。 这样下去,完全不行啊。 碇真嗣头疼地想。 就算是他常用的以伤换伤的套路也不好使,这玩意就像个无从下手的刺猬一样,相比之下,还是前两只使徒好对付点,至少它们的红色核心就明晃晃地暴露在外面。 “明日香,真嗣君,暂时撤退吧。” “好的。” “什……” 明日香那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来。 他大概明白这个女孩的想法,初次出击就这么狼狈地回来,如果自己再上去跳脸嘲讽一下,雷区蹦迪地说些“这不是欧洲王牌明日香大人吗”、“怎么第一次出击就这个样子”的话,估计这家伙就要和自己没完了。 首战失败给了这个骄傲的女孩迎头一棒啊。 希望不会有事。 初号机和二号机撤退之后。 从驾驶舱里出来,碇真嗣和明日香来到了指挥室内。 “接下来有新的作战计划。” “你们先休息一会吧。” 葛城美里似乎有什么新的想法,对着两人吩咐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么紧急的关头她是要去哪里。 站都站不稳的明日香要强地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女孩转身离去。 碇真嗣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里没有卡塞尔学院的心理辅导老师,不然他肯定推荐明日香去做个治疗,那个人的心理辅导可是一级棒。 他也没有呆在指挥室的想法。 从里面出来。 碇真嗣本想着去看看初号机,试图和机魂“培养培养”感情,它受的伤不大,应该很快就维修好了。 可是却被人叫住了。 他转头看去,发现了绫波丽。 零号机的实验早已结束,她穿着那身驾驶员的作战服就过来了,这时碇真嗣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没关注过她的作战服是什么颜色的呢。这下倒是看到了,是雪地里晶莹的白色,纯洁无暇。 美丽的女孩在那里等着他,见碇真嗣过来,红宝石般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碇君。” “啊绫波,怎么了吗?” “加油。”她说,“还有,要和大家一起吃饭。” 这话听起来也太像g了,要是以前那些队友的话,这个时候就该嘻嘻哈哈地捶过去一拳。这个女孩变不出百分百接住球的球棒,也控制不了明天是下雨还是晴天,看上去太普普通通了。可是轻轻的,碇真嗣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他露出个温柔的微笑,轻轻说好。 32.因为我是碇真嗣 休息的时间并不长。 葛城美里向两位驾驶员说明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阳电子炮?” “是的。” 葛城美里解释了这件新武器的用法。 在离使徒一定距离的山顶上,部署了名为阳电子炮的大型科技武器,虽说移动很困难,但可以汇集整个日本的电力,通过强大到极点的威力,以点破面强行突破使徒的at力场,然后摧毁其中的核心。 俗称力大砖飞。 “美里小姐,我有个问题。” 碇真嗣像学生提问一样举起了手。 “请讲。” “不能用本部里的那台计算机来扣动扳机吗?用计算机来的话,会比人更精准吧?” “这是新研制的武器,还没有接入计算机中呢。” 到底有多新啊……话说威力这么大的武器又是怎么来的。 之前怎么没看到过,碇真嗣静静地想。 不过。 这么笨重的武器。 也只能对这种在原地钻洞、一动不动的使徒才有用了。 “真嗣君,由你驾驶初号机带着特制盾牌,来负责防御可能出现的使徒反击。”女上尉看向两名驾驶员,“由明日香驾驶二号机来扣动这关键的一击。” 碇真嗣点头。 她紧接着叮嘱道: “明日香,由于阳电子炮的发射会受到地球自转、磁场、重力的影响,不会沿直线前进,不要忘了修正这些误差,要准确地贯穿它的核心。” “知道啦,射击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可别太小看使徒啊。” 在两人走后。 指挥室内只剩下工作人员们的汇报声。 忽然一声疑问传来。 “这样好吗?” 金发女性穿着白大褂,很是闲适地看着指挥室内的画面, “真嗣君的同步率可比明日香高那么多。操控扳机的人在瞄准时,需要精度更高的操作吧,只有同步率更高的驾驶员才能做到哦。” “我也知道这一点,但要是把防御的工作交给明日香的话,后续可不好处理啊。” 葛城美里想起那个骄傲的女孩。 她倒是有些头疼, “实在不行就多来几发好了。你之前说过真嗣君的实力不错,让我多信任点他,现在我可要把这句话还给你,要多信任明日香一点,欧洲空军王牌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哦。在扣扳机这方面是肯定不会拖后腿的。驾驶员们只需要战斗就行了,我们这些在后方的人,考虑得可就多了。” “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更信任着真嗣君呢。”赤木律子随意地说。 “……” 好吧。 完全被看穿了。 她正是因为真嗣一直以来都那么令人放心,所以想给明日香更多的机会。 葛城美里又回头看着画面中重复播放的使徒向下的钻头,它们就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啊,再蠢笨的人在连续三次遇到同样的事情,也会反应过来……她陷入沉思, “对了,律子。” “嗯?” “不,没什么。” 无论如何,她既然是作战部部长,就应该先承担起责任来,可不能失败啊。 …… …… 首战失败。 整个身体到现在还有痛感。好郁闷啊。 明日香这样想。 这一刻,她甚至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盼望。那就是最好有谁……比如说那些电视剧里只出场一两集的小角色,从某个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里跳出来,大声地嘲笑主人公的失败。自己会很愤怒,也许会失去理智。可这时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反击过去,借此发泄心中的郁闷,然后在这场战斗后狠狠把这份嘲讽打回去。 她看了一眼碇真嗣,可人家根本没理这茬。反倒是明日香先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些许恶心。 两人都在等待阳电子炮的完成。 那个男孩。 他看着远处还在往地下都市钻孔的使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已经是第三个使徒了。 碇真嗣心想,接下来恐怕还有更多的使徒来袭吧,零号机已经能够启动,二号机也来日本支援了,就算暂时缺少自己这一份战力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了。自己当初只是因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为了身上那份责任而驾驶了初号机。 后来。 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迷茫让自己随波逐流。 因为绫波丽还在受伤中,唯一的驾驶员只有自己,所以不能随便放弃。 但在驾驶初号机之后…… 远处。 阳电子炮正在抽取电力。 整个城市的灯光逐渐熄灭了下来,失去了活力,第三新东京市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这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人类文明的灯光在这一刻暂时消失了,一种荒凉的气氛传来,让人想起遥远的太古年代里没有人类存在时的孤独。 如果在这里停下的话,也许这座城市再也不会有灯光亮起,也许再也见不到那些认识的人,也许那顿和大家的饭就要爽约了。 两台机体各自就位。 一切就绪。 山上的阳电子炮开始充能,而在即将发射的前几秒,忽然有人报告,“——使徒的体内有高能反应!” 指挥室里的葛城美里色变。 “这是……” 就像是之前的事重演。 在阳电子炮还尚未完全准备好时,使徒就发动了进攻,完全不遵守回合制的规则来。 那一瞬间,蓝色八面体使徒蓄力的一击已经到达。 初号机站在山前,把盾牌顶了上去。 真是烫得惊人啊。 加粒子炮刚冲击到这面特制的盾牌上,整座山都因这强烈的冲击抖动起来,碇真嗣能感受自己的手仿佛握住了什么滚烫的东西,好在盾牌或许是对导热方面做了特殊处理,在热度上还勉强能够承担,但他马上发现初号机的机体正在随着这面盾牌一起被熔化。 一股皮肤被烧伤的滋滋声音传来。 碇真嗣仿佛能闻到那股糊味。 熟悉的痛苦。 他也没有在通讯频道里催促,而是默默地继续坚持着,这个时候可不能干扰后方队友狙击手的注意力啊。而就在几秒过后,阳电子炮的炮口冒出强烈的光芒,明日香操控二号机按下扳机,一条光柱直冲使徒,在黑暗的第三新东京市如同太阳般炽烈,欧洲王牌自信的第一击—— ——打偏了。 第一发。 仅仅命中它的边缘。 似乎因为使徒刚刚的攻击,产生了强大的干扰,整座山都在震颤,这属于无可厚非的失误,甚至在前面扛着的碇真嗣也能理解,虽然如此,他还是痛得有些龇牙咧嘴了。 但明日香那边似乎并不这么想。 “这种鬼东西,第二发我就消灭给你看!” 她在通讯频道里不服输地大喊。 于是阳电子炮立刻重新装填。 二十多秒装填的时间转瞬即逝,但对碇真嗣而言,却煎熬得仿佛是很长一段的日子,在这期间使徒的加粒子炮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他感觉盾牌说不定已经完全熔化了,现在完全靠初号机自身来顶,整个人都像是在开水里泡澡一样。 真痛啊,他不自觉地这样想,那家伙在搞什么啊,还不发出第二发—— 第二发! 阳电子炮发射出与刚刚的轨迹稍微不同的攻击,璀璨的光柱让整个山头到使徒的距离之间亮如白昼,这一次明日香已经加入刚刚的偏差数值,她有着绝对的自信——如果使徒不舍弃它底下的钻头,还是一动不动的话,这一发一定能够命中。 指挥室里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期待着那个结果。 第三发也正在装填中。 无论刚刚那发是否成功,都必须提前做好失败后挽救的准备。而这一切都取决于那位欧洲王牌手中决胜的扳机……那个女孩能做到那样的事吗,仅用两发就命中了吗? 但碇真嗣已经知道结果了。 因为—— 疼痛感并没有再加剧,蓝色八面体使徒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看来它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底下的钻头,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辞。 一刹那间欢呼响起。 使徒。 ——歼灭! 相比较于前两个使徒,这一次的使徒并不需要近距离的打生打死。 使用阳电子炮在远处就消灭了它,实在有些过于轻松了。碇真嗣在初号机里深深地看了眼使徒的遗骸,那钻头就像钉子一般把它自己禁锢在了原地,也导致了它被轻松地消灭,未免太古怪了点。 两台eva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碇真嗣从驾驶舱中出来,看着运输人员们忙来忙去。 他这时看见一张精致的东欧女孩的脸,是明日香,她看上去急匆匆的,漂亮的脸上还冒着点点汗水。 两个人都看着自己的eva机体。 他忽然说, “关于之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什、什么?”明日香懵懵地问。 “刚开始是因为没有别的驾驶员,只能我来顶上,把它当成了不可逃避的工作。” “工作?” 碇真嗣毫不犹豫地吐槽, “没错,驾驶eva就是一份永无止境的工作。努力做到最好也不会升职加薪,不能逃避、不能请假、有生命危险却没有休假日,整天泡在lcl里面,老了说不定会得风湿。甚至工作时间不定,像现在这样凌晨工作,以后应该也是常有的事,严重影响青少年身体健康。” “想要在这方面展示自己的才能,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德国大小姐的脸皱了起来。 这也难怪。 一直坚持的东西被刚认识不久、甚至有点讨厌的人否定。 她心想这个人是要找自己吵架吗。 “小的时候,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部动画,很普通的反派要毁灭世界、主角团要拯救世界的故事,我当时很沉迷于那部动画…” “你是什么还没断奶的小孩子吗?” “闭嘴,听我说完。” 他说。 这些话。 也许只有面对着不熟悉的明日香才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如果面对的人是绫波丽,他只会对那个女孩展露出一个笑容,说放心交给我,我会保护你的;又或者面对的是葛城美里、赤木律子、铃原樱、冬二、剑介那些人,他也只会说一句请相信我吧;而面对碇源堂,他更是会一发不言。 “……” “那时候看着动画,我也想当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可是后来我发现,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大魔王,现实里的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孤零零的一个人罢了,就算放进那部动画里也只是个简简单单的路人角色。” “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特别的人,” “不过那一刻,我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那样。没有妈妈,爸爸也不要我了,更没有人需要我当个英雄。当我发现这件事时,突然就觉得好孤独啊。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只有我没有家。大家在过着毫不平凡、充满趣味的生活,只有我孤零零地在自己和自己玩耍, 我想要逃避这样的生活, 我想要去往那种不一样的生活。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数量是如此之多,那其中一定也有过着毫不平凡、充满趣味生活的人,但为何不是我呢?”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 没有混血种,没有卡塞尔,没有龙王,没有那些可敬的师长和可靠的前辈们。 但是—— 有使徒在,有eva存在,有自己专属的责任在。 “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不能是碇真嗣呢?” “所以因为我是碇真嗣。”他坚定地说,“我是世界上仅有三个能驾驶eva的适格者之一,必须由我来驾驶初号机,就像是打倒大魔王的英雄一样,认清现实,这是来真的,是我的责任。如果不能在这里将使徒打倒,这个世界的人类包括我所认识的那些人在内就真的会毁灭。不在今天,也在下一次使徒的袭击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情结。” “看见那些被拯救的无辜的人,看见他们对我露出笑容,看见他们对我的感激,我就会在精神上得到自我满足——我,就是为了这个而驾驶eva到现在的。” 在这段如大学讲座般滔滔不绝的话过后。 是长久的寂静。 明日香呆了一下。 她忽然露出个轻松又俏皮的笑容,碇真嗣这时才发现,这个女孩在没有展现出那副高傲姿态的情况下,还算是有点可爱的。 她笑骂一声,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突然之间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帅气的话啊!” 33.绫波家的饭 还算是完美的谢幕。 葛城美里看着在那里交谈的两位驾驶员,一红一蓝白,也没有扫兴地过去打扰。 她身为作战部部长,可是很忙的。 当然。 另一边的赤木律子可就更忙了。 估计今天又要熬夜了。 从进入nerv以来,只属今年加的班最多,使徒一只只地来,城市区域破坏了一片又一片,拨来重建的款项也是越来越多,可军衔上还没有任何的提升,工资也没有长进,实在是太坑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这方面有个满意的结果,她好想进步啊。 加班加点地处理完所有事情。 葛城美里还找后勤那边帮明日香先安排好了飞机。 一晃。 那孩子母亲的忌日就快到了。 击败这只使徒,取得她心心念念所祭奠的“祭品”后,明日香应该马上就要乘坐飞机回一趟德国了,考虑到日本到德国的距离,估计花费两三天才能回来。 想起来。 真嗣那边也是啊。 葛城美里有点惆怅,从驾驶员的资料上看,真嗣母亲的忌日也不远了,到时候估计也要去扫墓吧。人总是有各种悲欢离合啊,身边认识的人,包括自己在内,好像大部分都双亲不全呢。就是不知道司令那边,那一天会不会和真嗣一起去祭奠,要是在那个日子都不能彼此交流的话,父子两人的关系恐怕恶劣到极点了啊。 忌日啊…… 女上尉终于考虑到了她自己。 自己也得给父亲扫墓了,虽然只剩下衣冠冢就是了。 “怎么了,突然这么寂寞的样子?” 好友律子如往常般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情。 金发美人穿着专属的白大褂,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很随意地在计算机上处理着数据。和作战部部长相比起来,她身为技术部负责人,工作量可是很大的,今晚是铁定通宵了,所以她一时也不急着工作。 “只是想到了那两个孩子母亲的忌日罢了。” 葛城美里感叹一声。 这两个年纪都快三十的成年女性,都有着失去的亲人,并非自然老去,而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都能对这种感觉感同身受。 忌日嘛。 快三年没扫墓了啊。 母亲。 赤木律子如此心想。 这对好友一起露出如出一辙的寂寞表情。 …… …… 碇真嗣露出笑容。 和明日香分别后,他去医院里做完了检查。 与往常不同,前两只使徒里,碇真嗣身上的伤势限制在身体的一部分区域里,即便精神幻痛,也不影响身体另外部分日常的行动。可这回是整个身体正面都被熔化,虽然有盾牌抗着,幻痛比起之前轻微很多,可这种几乎影响到整个身体正面的幻痛,还是有点不妙。 就像手臂骨折和全身大面积烧伤的区别一样。 医生的建议是住院观察一两天。 碇真嗣从善如流。 体能再高,对疼痛的忍耐也提高不了多少。 随后他就在病房里遇上来探望的绫波丽,她还穿着那身白色如雪的作战服,身体的曲线十分优美,白皙到不健康的小脸上一脸认真,仿佛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而碇真嗣现在躺在病床上活像个急需要帮助的弱鸟,两人的身份在这间病房里调换了过来。 “啊绫波,我回来了哦。” 他笑着说。 在那通充满了g的话后,几乎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虽然还有精神幻痛,但经常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就是需要住院一两天,话说自从他来这里后,还是第一次住院呢。 “欢迎,回来。” 女孩眨着眼,如此回答。 她还是第一次说欢迎回来这种充满了温情的话,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知名的确认,似乎在考虑自己说得对不对,比起很久之前,现在的绫波似乎感情更丰富了些。 “还有,谢谢。” “没关系,零号机才刚启动而已嘛,下次我们就能并肩作战了。” 碇真嗣知道她谢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倒是觉得二号机来的很是及时。 如果明日香没有来到日本的话,或许这时候就是初号机和零号机上战场了,也不知道那会是个怎么样的结局。 这时。 女孩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靠近着病床,绫波丽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全身,如一台ct机般一寸寸地扫描而过,好像在找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看她的样子,就算下一秒掀开他身上盖着的被子看看情况也不夸张。 他连忙说, “我没什么大事,找医生开了点止疼药,已经吃过了。” “就是可惜这个不能多吃。” 神经共感所带来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幻痛。 肉体上大部分时候是很正常的,除非痛到连肉体也出现下意识的抽搐,药物能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更多的作用是让人安眠,在睡眠中度过痛苦。 “对了,绫波。” 碇真嗣努力把绫波丽的注意力从他身体上转移回来。 女孩这么仔细看的话。 也太让人感到不适了,就仿佛你刷牙洗脸睡觉的时候有人紧紧盯着看一样,会意识到有视线集中在你的嘴唇、脸部,有种毛毛的感觉,反正碇真嗣是受不了了, “你的料理怎么样了,和大家吃饭的话,准备好时间了吗?” “一星期后。” 蓝发的美丽女孩说。 她悠忽之间凑近过来,一瞬间那双红色的眼眸放大,脸上毫无瑕疵的肌肤也近在眼前,能清晰地看见这个女孩的美丽,碇真嗣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莫名想起自己初次驾驶初号机时,脑海里闪过的那一帧画面,那时候为什么会见到这个女孩的模样呢? 绫波丽很郑重地用双手递过来一张信函样式的纸张。 “这个,给你。” “这是?” “请帖,吃饭的请帖。一星期后,请来我的公寓。”女孩轻声说。 请帖? 好像之前就一直在写,终于写好了吗,话说现在谁邀请人吃饭还用请帖啊…也只有绫波会做这样的事了,不愧是绫波啊。 碇真嗣接了过来,好奇地一看。 请帖上面写着—— 「给碇君」。 34.洋葱女孩绫波丽 在打倒八面体使徒之后,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了。 只有经历过战斗。 平静的日常才会让人怀念。 在学校和本部来来回回,新来的转学生明日香也仿佛融入了这里,但引起的话题一直经久不衰,几乎整个学校的男生都在费尽心思打探这位如德意志公主般的女孩的消息,如扰人的苍蝇般延绵不绝。 碇真嗣也略微受到了这股风波的影响。 好在。 在那场和使徒的战斗后。 他和这位德国大小姐之间,至少不再像最开始那样针锋相对了。 值得一提的是。 绫波丽的饭已经准备好了,她费心费力地写好了请帖,像广发英雄帖召开金盆洗手大会一样发了出去,也不知道最后能来多少武林好汉。 在一个凉爽的黄昏。 应邀而来的碇真嗣轻轻敲了敲绫波丽公寓的门。 不久。 门应声而开。 绫波的脸露了出来。 碇真嗣刚想打个招呼,却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因为眼前的美丽女孩正手拿着菜刀面无表情地噙着泪,不健康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痕,看上去状态相当不妙,就在他倒抽一口凉气,震惊于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 一股洋葱味传来。 这…… 是在切洋葱啊。 这下子碇真嗣也要被呛得流泪了。 他不得已捂住鼻子,好不让那股气味传到鼻腔里去。他就说绫波怎么可能会流泪,不对他不是那个意思,不对是那个意思……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辣椒呢? 不准有这个念头,太不是人了。 “这是伴手礼。” 碇真嗣一边忍住洋葱带来的刺激,一边在玄关处换了鞋进了公寓。 好像自己刚来这个公寓的时候,为了帮绫波做料理,是什么礼物也没带。还是第一次完全以客人的身份,上门拜访呢。 公寓里除了绫波外空无一人。 他是第一个到的。 这也正常。 毕竟彼此之间的公寓离得那么近。 只是这样一来,公寓里暂时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了。在和他打过招呼后,绫波丽又返回了厨房。听见厨房里翻炒的声音,碇真嗣暂时坐在公寓里的沙发上——为了迎接来吃饭的客人们,这里添置了不少家具,不像最初那样空荡荡的了——感觉自己真是在无所事事啊,如果有什么东西,比如书籍报纸之类的打发时间就好了。 一段时间后。 传来一声叮咚门铃响。 厨房里的翻炒声音暂时中止,穿着围裙的绫波丽从里面走出来,很家居的模样,她手里还拿着锅铲,香气扑鼻,可以嗅出她正在做的料理是什么菜。 这样来回开关门的话,饭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 “绫波,我来开门吧。” 碇真嗣主动提出帮助。 女孩看了他一眼,像头小鹿轻轻点头,又转身返回厨房。 他站起身来,走向玄关,也不知道来的是谁,自己是因为离得近才第一个到来,第二个到来的又会是谁呢,不知为何,碇真嗣已经莫名知道敲门的人是哪位了,他轻轻地扭动把手。 门开了,外面站着两位熟人。 是美里小姐和明日香。 有点意外啊。 绫波和明日香,她们两个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绫波竟然还记得给这个德国大小姐请帖,也许是在给美里小姐的时候顺带的吧。 见碇真嗣已经在这里了。 葛城美里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倒是明日香明显吃了一惊。 她张开口估计是想问什么话,长长的睫毛慢条斯里地上下眨动,但又吞了回去。这副又好奇又强行忍住的模样,实在叫人看不下去。 他好心解释了一句, “我和绫波的公寓离得比较近。” 明日香点点头。 她的神色相当不怀好意,反正碇真嗣是相信她信了。 不然总不可能因为这种无聊的谣言和他人的看法,就远离绫波吧,只有身处羞于面对内心想法的青春期时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但不知为何,碇真嗣总觉得明日香的脸上还隐藏着某种将要恶作剧的坏意。 第二个来的客人果然如碇真嗣所想,虽然捎带了一个明日香让他有些惊讶。 接下来应该还有人要来。 会是谁呢。 两人进了公寓,随后露出了她们后面跟着的生物—— 嗯? 为什么会有一只企鹅啊! 碇真嗣宕机地看向跟在两位女性后面的不明生物,企鹅的身体微微前倾,双脚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摇摇晃晃的,也顺着两人一起进了公寓。它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宠物项圈,上面写着:pen,应该就是它的名字了。 他揉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不是聚餐吗? 这只企鹅是过来当食材还是当客人的? 他应该在水族馆或者是动物园里,隔着玻璃观察它们憨态可掬的模样,而不是某天在朋友家的公寓里做客时,看见屋外有一只企鹅脚步蹒跚地朝自己走来,甚至还人性化地朝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他是正身处于什么迪士尼童话世界吗,这世界也太疯狂了。 “这孩子的名字是片片哦。” “哈哈哈,你被吓到了吧,真是没用。” 明日香估计早就猜到他的反应,憋着一肚子坏水就等着这一刻。她双手叉腰,眉开眼笑地看着碇真嗣脸上的表情,一副恶作剧成功的样子。 “这很正常吧,谁看到都会吓一跳的,你没有被吓到过吗?”他反问。 “我、我……” 真相如快刀。 明日香吞吞吐吐,好久才憋出来一句话,“嘁,真没趣。” 她撇撇嘴,不屑地又恢复成往日里精神抖擞的模样,在玄关匆忙换完鞋后,就直冲冲在房间里搜寻一圈,也不知道她在绫波公寓这里究竟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做些什么坏事的。 “你们俩关系变得要好了呢。”葛城美里笑着说。 “只是解开误会了而已……” 碇真嗣解释着。 这只企鹅肯定不是明日香的,也就是说,是葛城美里饲养的吗? 拿企鹅当宠物… 感觉刷新了一次对于美里小姐的认知啊。 “不过真嗣君你的接受能力还真是快呢,新世代的孩子们都没见过企鹅吧。”换着鞋的都市丽人感概了一声。 三人一企鹅在沙发上落座。 没在优等生公寓里找到发难点的德国大小姐,露出无聊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一星期以来她过得怎么样,感觉她心情莫名地不是很好的样子。明日香很快霸占了对面一整个沙发,舒畅地吹着冷气,手上还拿着绫波的那张信函请帖。 不知道绫波给其他人的请帖上写着什么。 有点好奇。 碇真嗣悄悄瞥了眼她手上的请帖,上面写着:「给二号机驾驶员」 他忽然忍俊不禁地想笑。 35.特别允许你叫我明日香大人 “你是不是在偷笑?” 明日香狐疑地看着他。 “惣流小姐。” “……我特别允许你叫我明日香大人。”德国大小姐双手抱胸,从躺姿变为坐姿,在鼻子里冷哼一声。 “明日香。” 他十分迟疑地说出这个名字,明智地没有在后面加上“大人”这个尊称。而就在碇真嗣绞尽脑汁地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混过去的时候, 公寓的门铃及时响了起来。 还伴随着一声有点耳熟的女孩子的清脆声音, “绫波同学,我来了哦。” 明日香的眼睛一亮。 她也没继续管刚刚的话题,而是灵巧地越过碇真嗣,风风火火地跑到玄关那边去,麻利地打开了门,很快就能听见她和新来的女孩子的对话, “光,你也来了吗?” “啊明日香,你也来啦。对哦,我也来吃绫波同学的饭了。” 被称作光的。 是那位学校的女班长。 碇真嗣记得这位班长心肠还挺好的,平时也是好学生范,全名是洞木光来着,看来她们两个的关系还算不错,彼此之间都能直接称呼名字了。 两个女孩走进来。 洞木光看见碇真嗣在这,也没什么惊讶。 毕竟平时学校里就碇真嗣和绫波丽走得最近。单纯和他打了个招呼,却在见到那只企鹅也吓了一大跳,随后她和明日香在沙发上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全都是这个年龄段女孩子热门的话题。 碇真嗣不好插嘴。 有个开始上了年纪的都市丽人,也应付不了这样的话题。 好在这种尴尬的状态持续没多久,就有解救的人来了。公寓外响起了门铃声,还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通过公寓的门传进来,有些失真。 碇真嗣有点意外。 他去打开门。 外面竟然是不良少年铃原冬二和军事狂热迷相田剑介。 看见碇真嗣在这里,他们却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反倒是轮到他这边很惊讶了,毕竟绫波和这两个人的关系十分陌生才对,这时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说, “啊真嗣,你果然在啊。” “我们可是托了你的福才能吃上这顿饭。” “托我的福?”他疑惑地问。 两个人同时递过来一张请帖。 上面写着: 「给碇君的朋友」。 碇真嗣无语凝噎了一下,好吧这还真是托自己的福。 不过绫波竟然邀请他的朋友也一起来做客,这也侧面说明了对他的重视,不知不觉中,女孩和他的关系加深到这个地步了。 两个人刚换了鞋进来。 就看见公寓里的三位女性,他们不由得愣了下。 “咦……” “那个美少女转学生怎么也在这?” 不良少年冬二压低了声音问。 看见明日香在这里后,两个男生明显很是惊讶。 他们大概以为自己是来参加某个好友的婚宴,结果到地方了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个普通的聚会,聚会上既没有鲜花也没有主持人,也没有需要他们当伴郎的位置——实在是请帖这个东西迷惑性太强了。 更要命的是。 这里还有那个传说中对男生不假辞色,每天都粉碎一位少年真心的转学生存在。即便刚转学来不久,整个学校也都遍布了她的传闻,将她渲染成一朵谁也得不到的恶魔之花,两个人完全不敢和她打招呼。 明日香也没有和他们两个搭话的兴趣。 …会动的尸体在说话。 她还霸占着女班长的身边,这下子只能由碇真嗣陪这两个人一起聊天了。 旁边的葛城美里,也终于不用忍受那种无时无刻都在暗示自己年龄大的话题了,很愉悦地加入这场聊天,把气氛带动起来,以至于不良少年和军事狂热迷马上就沦陷进去。 “真嗣,这位漂亮的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啊?”眼镜男剑介低声问。 “我劝你们还是死了条心比较好。” 碇真嗣怜悯地劝告。 这两个人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的勇者,拿着破烂的装备和武器,就想打败满级的大魔王一样。不可能,完全不可能的。 但可惜人是不听劝的。 两个人马上窜到葛城美里那边献殷勤。 都市丽人倒是笑眯眯的,完全不在意这别有用心的追捧,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欢声笑语,气氛似乎十分融洽。 “你们两个够了,不要骚扰葛城小姐啦。” 看不下去的女班长暂时停止和明日香的聊天,气势汹汹地把两个人拉回来。 整个公寓里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直到厨房的翻炒声停止,完成下厨的绫波丽走了出来。 饭菜开始上齐。 好像这里的人就是全部了。 这么一看绫波的交际圈也太狭小了,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的父母亲怎么样了呢,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碇真嗣也算是来过她的公寓几趟,对此,他已经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也从未在这个美丽的女孩面前提起这件伤心事。 “抱歉呢,律子那边说她没时间。” 葛城美里告知了一个消息。 绫波丽微微点头,也不知道对赤木小姐没来是不是感到遗憾。她在饭菜上齐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碇真嗣的旁边,那边两个男生还对美里小姐念念不忘,是和她坐在一块的。明日香和女班长两个人自然也是坐一起的,但女班长那边却偏向两个男生一侧,于是座位就变成了碇真嗣左边是绫波丽,右边是明日香。 企鹅也占了一席。 饭桌上大家吵吵闹闹的。 碇真嗣默默吃饭,不时也插一嘴进去。 偶尔他往旁边一瞥,还能看到小口小口吃着料理的绫波,她咀嚼的美丽姿态。 好像…… 不怎么吃肉啊。 绫波是素食主义者吗? 之前第一次让她吃料理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来者不拒的。他把女孩的这个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小习惯记下,随后注意到右边明日香一副吃的很香的模样。 很好吃吗? 应该是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怎么感觉她像是没吃过正常饭菜一样……该不会这个大小姐也会有那种减肥不吃饭的想法吧?她不是和美里小姐住在一起吗? ——可惜没有酒啊。 不会做料理的美里小姐慵懒地伸了个腰,感到些许饱意,看着在场的一众学生们,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还是稍微维护一下形象吧,毕竟今天可是收获两个忠实粉丝呢。 “我们两个先走了哦。你们慢用哦。” “光,下周见。” 明天就是周五啊。 而且学校那边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女班长传来疑惑的眼神,但还是挥了挥手告别。 两人一企鹅走出绫波的公寓。 蓝色的雷诺跑车启动。 接下来。 葛城美里就要开车把明日香送到机场那边去了,企鹅片片也扑通扑通地上了车。 跑车行驶一段距离后,副驾驶上,长久以来一直吃着速食品、今天才算吃到一顿正常的饭的金黄色长发女孩,用纤细的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她注视着车窗外的风景,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她忽然问, “之前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笨蛋和他父亲,该不会连住都没住在一起吧?” “是啊。”葛城美里叹了口气,“真嗣君和他父亲现在的关系你也知道。” “那…那个家伙现在是怎么生活的?” “啊你说这个啊,他是一个人生活的。”女司机回答。 “……” “那我也要一个人住。” 德国大小姐说完这句赌气似的话,留下傻眼的葛城美里。 36.关注空巢老人绫波丽 绫波丽坐在沙发上发呆。 整间公寓都亮着白炽灯的灯光,连一丝阴暗的角落也没有。往日里合拢在一起的窗帘难得被完全拉开,她看过去,窗外是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朦胧得像是一场幻影。 像是曲终人散。 聚餐结束后,大家相互打了个招呼都离开了,只有碇真嗣最后一个留下来。 他毕竟也是会做料理的,知道收拾饭桌和洗碗这部分才是最累的地方,所以帮绫波一起把碗洗了后,才准备离去。瞧见女孩默默看着他的眼睛,碇真嗣还笑了笑,得意地说了句不用谢。 “再见,绫波。” 咔嚓一声门关闭的响声。 他也走了。 这下子,彻底空无一人了。公寓里恢复成了之前寂寥的气氛,自己又变成孤独一人了啊。 这种莫名的感觉很讨厌。 绫波丽心想。 她悄悄把它藏在心里的角落不让人发现。 寂寞的感觉真不好受,她好像又回到了刚有意识的那个时候。 那里。 是个黑暗而又狭小的地方。 在那模糊的记忆和无数次深夜梦回的幻境里,是无数张长着一模一样脸的蓝发红瞳女孩,在橙红色的液体中如死尸般漂浮着,将那里渲染得如同一片鬼域,恐怕任何第一次去往那里的人都会被吓一大跳。 克隆人…… 在生物书上学到的,是这个名词吗? 对于自己并不是正常人这件事,绫波丽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在发现自己的来历后,她就学习着生物知识,克隆人正在自然而然地寻求着自身存在的意义。 人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 会产生许许多多不同的感情,也会因为食物味道的不同,而产生心情的变化。 她最近体会到了这些,可完全无法像正常人类那样理解,也无法做到正常人类那样的事,只能顺着内心最希望的行动来。 料理。 和至今为止所吃的那些胶囊药物,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很好吃,很美味,一旦尝过,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再也关闭不上。以至于她有时想要像耍赖的小孩子那样逃避那些味同嚼蜡的东西。 但是,不行。 只有吃那些药物,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崩溃。 这些美好的东西并不属于自己,她也不过是一时贪恋这些东西,但无论如何,就像鱼儿不能离开水一样,自己也离不开原本的地方。 肉。 讨厌肉。 这会让人想起梦中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梦中那些呆在罐子里泡着液体的同类们,自己在用菜刀切下肉的纹理时,就好像正在切着自己的肉一样;咀嚼时,就好像正在咀嚼自己的肉一样,空荡荡的胃里泛着恶心,想要吐出来。 人是一种不吃其他生物就无法活下去的可怜生物吗。 她平静地想。 绫波丽关闭了所有灯,合拢了窗帘。 整个公寓又阴暗了下来,只有这样的环境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这间招待了大家吃饭的公寓正在逐渐变成自己不习惯的地方,变成不熟悉的地方。人这种生物似乎很难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连她也不例外。但绫波丽觉得,自己也只能在这样狭小阴暗的地方才能生活下去。她像往常那样平躺在床上,用那双非人般的鲜红色眼眸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欢迎回来。” 她忽然自言自语。 这句话少了第一次说时的生涩,变得流利了不少。在医院回来后,绫波丽还想着这件事,她知道在别人说出我回来了的时候,就要回答这么一句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好像有点开心。 可惜自己一个人对自己说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心情上的波动,果然还是因为得对别人说出来,才能有所变化吧。 对碇君的这份心情。 和对碇司令的、对葛城美里赤木律子的,和对大家的,都有点微妙的不同。 但目前的她完全区分不了其中的差别。 她想起不久前。 在零号机那次启动实验里。 启动失败后从驾驶舱里所看见的,是碇司令无比担心的表情,焦急到连眼镜摔下也顾不上的眼神,他的手甚至因为扒开滚烫的驾驶舱门而受了伤。 那是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 那种担心的表情,甚至让她以为得救的人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自己与那些一模一样的同类,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自己是被人所需要的,自己是特别的。然而除了和大家的羁绊以外,身为克隆人的自己,是一无所有的。 明明这顿饭也邀请了碇司令的,可是听到要和碇君一起吃饭后,他就立刻拒绝了,没有任何犹豫。那个时候的碇司令忽然离自己远一些了,这个时候和大家一起吃饭的碇君忽然离自己好近。赤木博士果然也没有来啊,这份大家的饭,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有些不完整。 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呢。 开心…… 人这种生物在开心的时候会露出微笑吗,自己好像也很开心,然而,绫波丽站起身看向镜子,里面的女孩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像个木偶一样,该怎么微笑起来呢?她试着顺从那份心情,但只能扯出一个难看的表情,那根本算不上是笑容。 好难啊。 完全做不出那种自然的微笑。 她不自觉地看向公寓的门,那里刚刚有一个人告辞离去。 碇君。 很奇怪呢。 上下学的路上经常露出笑容,说些听不懂的话,他为什么要找自己搭话呢? 也是因为驾驶员的身份吗? 他会在路上说些有关学校、有关本部的事,还会问自己最近过得怎么样,看上去很是健谈,但是有的时候,也会看见他望着远处天空寂寞的眼神。那种眼神,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同身受,不知为何,明明是没有存在意义的克隆人,但她总觉得自己和碇君是同一类人。 “好像一直被保护着……” 从最初那个使徒开始,她就一直被保护着,明明驾驶eva抵御使徒,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做这件事,和大家的羁绊就不存在,克隆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生存的余地,而不是让他这个没经受过训练的驾驶员来上场。 下次,在使徒进攻的时候,一定要并肩战斗才行。 她想。 然后再笑着说一句, ——欢迎回来。 37.清清白白好朋友 明日香请假了。 听说下周就会回来。 碇真嗣在聚餐完的第二天才发现这件事,一般来说美里小姐会主动说明这件事的原因,可这回她却讳莫如深地没有提及这方面,看来是因为一些不好向别人谈起的私事。 他日常和绫波丽一起上学。 女孩的话似乎变多了不少,电车上的冷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成了全新,吹得人昏昏欲睡地想要就这么睡过去,连酷暑难耐的热气也一齐消失了。路上还偶遇了几个同校的学生,看见他们两个身上穿着的制服后,在那边窃窃私语些什么,估计是在聊八卦。 抵达学校后。 老师带来了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 “三方面谈?” 日本所谓的三方面谈,就是学生本人,学生监护人和老师三个人的面谈。 主要针对这一学期的成绩如何,学生是打算考公立高中,还是私立高中,目标学校所需要的成绩等等进行商谈。 总之可以理解成家长会的意思。 也对啊。 他现在这个年纪… 可碇真嗣是驾驶员,正常来说本部那边打个招呼就不用参加这种事吧,但老师那边似乎也很头疼,可能必须要走流程的样子。今天周五,周末的时间用来和家长说,然后下周就会开始面谈。 监护人啊…… 碇真嗣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告诉那个混蛋父亲。 说。 必须要说。 他又不是什么叛逆期少年。 来不来是那个混蛋父亲的事,但是连说都没说可就是他的事了,这种责任要分清楚才行。当然他也不可能直冲冲地上去说什么下周有三方面谈,你要不要来,那现在这种相安无事的相处模式说不定立刻就会被打破。 在课间闲暇的时光。 他还询问了不良少年和军事狂热迷的意见。 “这种事情,应该自己解决不了吧?” “那当然了。” “真嗣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两个人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 看碇真嗣这副犹豫的模样,他们仿佛猜到了点什么,不外乎就是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于是默契地没有问为什么他会想着独自解决这件事。 他们反倒是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行性很高的建议, “说起来,你可以找美里小姐帮忙嘛。” “对啊对啊。” 两人状似随意地说。 你们不过昨天才见了一次面吧。 这么快就被俘虏了吗。 碇真嗣才不理会这两个家伙的小心思,那个混蛋父亲肯定是不会来的,自己到时候要不然就这么混过去吧,就算下周请不来家长,学校这边应该也不会对他这个驾驶员怎么样。 聊完这件事。 碇真嗣本想返回教室,但两个人却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姿态,拦住了他, “等等,碇同学。” “对,稍微等一下。” 往常不都是叫真嗣的嘛,怎么今天突然之间这么郑重的样子。 碇真嗣有点疑惑地问, “啊……怎么了?” “打扰你点时间,从昨天开始就有点问题想问了。” “请讲。” “——你和绫波同学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两个人齐齐盯着他。 啊。 果然来了。 碇真嗣就知道有这一茬在等着自己。 从绫波发出请帖给这两个人,他就预感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个女孩完全不懂这玩意的杀伤力,这回再扯什么你们觉得绫波同学会这样吗,估计完全不会被相信吧。 “朋友啊。” “朋友会邀请朋友的不认识朋友,一起到家里吃饭吗?” “可能…吧?”碇真嗣迟疑地说。 “……” “你觉得我们会信这种鬼话吗?”冬二问。 “投降。” 碇真嗣举起双手马上认罪,他换了个关系名词, “应该算是好朋友?” “……” 两个人盯过来。 完全看不出他脸上的心虚之色。 三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直到上课铃都快响起来了,这种对视还没结束,没办法,只能尽快结束这场对峙了, “冬二,你觉得他可以信任吗?” “正常来说肯定不信。” “应该和我们还是同一战线单身的人,要不让他下个保证吧。” “保证不背叛我们?” “…不保证。” 他们两个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神采,身体像滩史莱姆一样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 有点太夸张了。 “没事吧?”碇真嗣走形式地问。 “我们已经不是同一战线的人了。” 两个人恍惚地说。 碇真嗣伤脑筋地抓抓额头,等这两个青春期男生恢复完状态后,才一起回了教室。 路上。 他倒是想起一件很久前就在意的事情来, “说起来,提起绫波,她的话,过去在班上是怎么样的呢?” “完全接近不了。”即答。 “感觉,像是厌世主义,但又有点不太像的样子。” 倒是冬二这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样看来。 绫波和最开始的那副模样比,变化了很多呢。 碇真嗣怀着这样不知道算不算高兴的心情,回到了教室里,继续琢磨起家长会这种东西该怎么解决,既然自己解决不了,那只能问问本部那边怎么处理了。 也不知道绫波丽和明日香,两个女孩子那边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下周回来的明日香那边,应该是由美里小姐解决。 绫波那边呢? 也是美里小姐吧。 自己要不要也把这件事拜托过去呢。直到进了本部,碇真嗣都还在思考这件事情。 这种不在状态的模样,很快就被负责人赤木律子注意到了,她喝着浓郁香气的黑咖啡,一副熬夜过头的模样,穿着一贯的白大褂,金发泪痣的负责人在计算机前的座椅上随意地问,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是有关三方面谈的事情。” “啊……”她恍然大悟,“也是呢,到了这个时候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司令那边说这件事呢?” “律子小姐。” 从上次金发丽人答应教自己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还算不错。 他也将称呼换成了更亲近点的律子小姐。 “可以帮我向他转达一下这件事吗?”碇真嗣想了想,终于试探着说,“或者,如果他不能来的话,不知道律子小姐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 她怔了一下。 38.诶嘿,不小心把地球弄坏了呢 他知道? 他不知道? 恐怕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吧,赤木律子在心中叹息一声。 不过。 还是得拒绝掉才行。 “我可能没什么空啊真嗣君。”金发美人眼也不眨,手握着咖啡杯放到桌子上,“最近很忙呢,不久后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去参加。美里倒是个大闲人,你不如就把这件事拜托给她吧。” 用没空拒绝。 而不是不想去吗? 碇真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我就麻烦美里小姐好了。” “说到这个,真嗣君……”似乎想起了什么,白大褂的她在计算机上输入几个数据,看着屏幕里的程式运行了之后才说,“会议持续的期间,因为我不在,所以有个超长的假期不用训练了哦。” “要去这么久吗?” “是呢,因为是个很麻烦的会议,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以后的拨款会被砍掉一半呢。”赤木律子的话中仿佛带着深意。 这……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就好像每个月的零花钱减去一半,谁能忍受这样离谱的事情,习惯了大手大脚再去由奢入俭,完全不可能做到。碇真嗣也没管这会议的议题是什么,就直接在心里喊了句加油。 眼下气氛还算好。 这时。 他倒是想起之前决心要探索地下都市的秘密,那三只使徒都仿佛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 先试试看能不能从律子小姐这里找到点线索吧。 “对了律子小姐,我有个问题想问,本部的地下,是有什么吗?感觉,这些使徒都很奇怪呢。” “这样啊,你对这个感到好奇吗?” 穿着白大褂的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听到碇真嗣的问题后眯了眯眼,神情认真了些, “你应该知道十五年前的事情吧?” “南极陨石?” “官方的说法是这样,” 赤木律子抿了一口咖啡,语气感慨地说, “十五年前,一颗来自天外的陨石降落到南极大陆,整个大陆融化,造成了一场全世界的灾难,天气更是从此变得极端化,但其实,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实际上——” “人类在南极发现了最初的人形使徒,但是在调查中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大爆炸。” 调查? 恐怕是实验才对吧,碇真嗣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总结了下就是。 人类在南极首次发现了使徒。 这玩意一看就不正常,外星生物吗,我们要不在它身上做点实验研究吧,先切个片试试。研究着研究着,某个实验翻车。 使徒炸了。 南极大陆融化。 “我们把它称为第一使徒——亚当。” “那它后来去了哪里?” 十五年前可没eva呢,在不消灭红色核心的情况下,使徒是不死不灭的,受了伤也会恢复过来,就算那么猛烈的爆炸,那个代号为亚当的使徒应该也存活着——碇真嗣已经猜到结果了。 赤木律子低头意思明显地看了看脚底,没有说话。 那里是地下都市。 果然本部的地底下就埋着一只使徒呢,整个东京市就像是一座坐落在活火山上的城市,大海风雨飘摇中的一艘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风险,见鬼你们是什么东京市装备部分部吗,把炸弹装在老家底下,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得考虑爆炸。这么多使徒进攻第三新东京市,就是为了来找它的。 上一次它炸了南极。 这一次沉没整个亚洲大陆也不在话下,至于剩下的人类,到时候要怎么面对更加极端的地球环境…… 他萌生个自然而然的想法, “不能把它藏起来或者彻底消灭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碇真嗣就知道了答案,也许使徒之间存在着莫名的感应,就像龙类与它们的子嗣一样,人类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使徒血脉之中的联系肯定有许多谜团。 果然。 赤木律子说, “在进行研究的那些时日,并不是没有结果。” “至少那时的研究人员们知道,如果有使徒接触到了亚当,就会引发巨大的灾难,所以有一次实验就是为了把它缩小藏起来,隔断与其他使徒之间的联系。但可惜的是,失败了,甚至还引发了这场冲击了全世界的灾难。至于消灭,老实说根本做不到。” 碇真嗣理解了一切。 也就是说。 在实验中发现这玩意很可能毁灭世界后。 a:不能因为它的危险性就忽略了它的价值,我们把它藏到使徒发现不了的地方吧嘿嘿嘿。 b:好好好深得我心,但是这么大不好藏吧? a:笨啊,把它弄小点不就行了。 亚当:诶嘿,不小心把地球弄坏了呢。 他摇摇头把小剧场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可就算如此。 找个偏僻点的地方。 放置使徒亚当不行吗,怎么就放东京市这里了。地球上无人区那么多,何必放在人口密集的大都市里呢? 碇真嗣疑惑不解。 那边的金发泪痣美人一边喝着咖啡提神,一边接着说了下去, “你和明日香上次消灭的使徒,是我们到现在所发现的第五只,下只使徒的代号就是第六使徒了。” 第五? 碇真嗣记得到现在为止,已经消灭了三只使徒才对,加上地底下的那一只,也才四只。 中间怎么还少了个使徒。 难道说在他还没来东京市之前,就已经消灭一只了吗? “啊,美里来了呢。” 没等他细想,赤木律子指了指门口。 葛城美里英姿飒爽地走进了这里,和过度熬夜精神不佳的金发美人比起来,她的状态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实在让人羡慕她在这个年纪还有如此活泼的精力,熬夜果然是大敌啊。 进了这里,她环顾一圈。 “怎么了,好像有事找我的样子?” 见两人的目光都转向这边,女上尉很敏锐地注意到视线,不需要加班所以脸上很精神的她走近来随意地说。 碇真嗣解释了一下三方面谈的事情。 葛城美里点点头。 “这件事啊,可以啊,交给我吧。”她拍拍手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随后不自觉地开口抱怨了一句,“我还得帮丽和明日香一起解决这件事呢,外加你惹的麻烦……” 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会误会的话,女上尉连忙解释, “啊我不是指面谈这件事。” 想起上飞机前明日香留下的话,她就感到头疼,那孩子根本没有一个人住的实力,两个人一起住这么久了,谁还不了解谁呢。就是因为这样葛城美里才担心,算了,明日香肯定也只是一时赌气罢了。 咦? 好像他做了什么坏事了一样。 碇真嗣寻思自己最近啥也没干啊,完全不懂美里小姐认为自己给她添麻烦的依据来自哪里,这不是在乱冤枉人嘛。 “明日香?”他礼貌地顺着话题问下去,“她要请假多久啊?” “她啊。” 葛城美里叹了口气, “说是请假到下周,但快的话,其实这周末应该就回来了。下周一你就能看见她了哦。” 39.恋爱是鬼迷心窍,是一种精神病 周一。 学校大门敞开,来面谈的家长们络绎不绝。 热闹的气氛难得充斥了整个校园,教室里的两人伸长了脖子,挤在窗户前左顾右盼看着下面,使劲招手, “快看快看。” “是美里小姐啊。” 注意到上面的动作。 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的都市丽人,一脸仿佛见到忠实粉丝的明星笑容地挥了挥手,随后向教学楼走来。 请假了的明日香也出现在教室里。 她和女班长聊着天。 在这种时候,碇真嗣难得有空闲不用上课,他瞄了眼在窗户前的两人组,无语地在心里摇摇头,又瞥了下日常发呆看着窗外天空的绫波丽,也没有去打扰这个女孩,不知道她在看着天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有点好奇。 随后他离开了教室。 金发的技术部负责人已经离开了东京市,前去准备参加会议了。 有点口渴,碇真嗣朝着学校的饮料自动贩卖机走去。 他看了眼校园。 没有训练的日子,总觉得非常安静呢,街上也没有使徒再来的身影。 现在这座东京市的地底下还埋着一个大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看到一场烟花,平静的日常还真是奇迹,他想,下一只使徒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不不不,整天打使徒也打腻了,就算要来也最好来点别的吧。 贩卖机前。 一边想着,他一边点了一份咖啡牛奶。嗯,还是冰的。 “喂,笨蛋。”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用这种语气对他讲话的只有那一个女孩子。碇真嗣在心里叹了口气,眉头靠拢,转过头去。 “……” “你那是什么眼神?” “这可是本小姐在主动向你搭话,本小姐啊本小姐,你要感到荣幸才行哦。” 德国大小姐自顾自地走过来。 她应该也是来买饮料的,这个点大家都在面谈中,只有驾驶员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毕竟都交给美里小姐了,明日香凑过来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饮料,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地双手抱胸说, “喜欢这种口味?你好歹还算个男生吧,还真是小孩子气呢。” 他无言了一下。 碇真嗣:讲道理男生就不能喝这种味道的饮料了吗。 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向全世界喜欢咖啡牛奶味的男人道歉啊。 那边明日香已经在给贩卖机投币了,白皙的手指飞舞着在上面的点单犹豫来犹豫去,见碇真嗣看来,她很快按了下去。 滴的一声。 贩卖机里吐出来一罐饮料。 她点了份黑咖啡。 碇真嗣默默地看着明日香,她仰头吨吨吨把这罐应该很苦的黑咖啡一口气喝完,漂亮的脸上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随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吧,这才是正常的口味。” 不是。 你这么喜欢较劲吗。 真正孩子气的人是你这个大小姐才对吧,有那么一瞬间他为这幼稚的行为吃了一惊,明日香是吃错药了吗,这个初见面就嚣张到极点的德意志公主,她应该在舞台上骄傲地矗立,穿着奢华又镶满了宝石的晚礼服跳舞,而不是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和他在这里赌气。 现在这副被鬼上身的模样。 就像个还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的小孩子一样。 “你觉得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存在吗?” “什么?那种事情当然是假的啊。” 碇真嗣安心下来。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突然进入什么另一种世界线的漫画剧情,明日香也还是那个明日香,没有被鬼上身。 “所以,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只是碰巧遇见而已。” 她用一副你在说什么蠢话的眼神看过来。 碇真嗣挠挠头, “那就当是碰巧好了,我接下来要返回教室,你呢?” “我当然也是。” “那请。” 碇真嗣摊摊手示意她先请。 明日香撩了下金发,精神抖擞地走在前头,白衬衫加上普鲁士蓝的水手裙,又变回了碇真嗣所认知中的那个德国女孩。看她的样子,仿佛在贩卖机前的相遇,真的只是个巧合而已,但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什么话想问,不过以明日香的性格来看,说不出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什么也不说。 是很难指望别人能够理解自己的。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也还没多久,虽然一起打败了只使徒,但现在的关系也不过是进展到相互叫名字的同事——话说她绝对是想说什么话吧,不然怎么会叫自己笨蛋。虽然这个称呼也莫名地让人不快就是了。 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教学楼近在眼前。 他在鞋柜那里换上室内鞋。 偶尔里面还会有情书出现,怎么说呢,要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这种旧世纪才有的表白方式,已经是很传统的女孩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了。 但这里。 大家好像都会写情书的样子。 旁边明日香的鞋柜里,几封情书掉了出来,毕竟是学校名人外国美少女转学生,大受欢迎呢。她眼也不眨地把鞋柜里的情书撕得粉碎,又在地上踩了几脚,随后才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还挺有素质的。 知道不乱扔垃圾,但对这些东西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碇真嗣问了句, “这种事情很正常吧?” “才不正常!” 明日香很明显炸毛了一下。 她回过头来看着碇真嗣,两个人四目相交。宛如蓝宝石般的双眸四周是纤长的睫毛。不知为何,刚刚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她,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眸正燃烧着微微的怒火,冷哼了一声, “给本小姐听好了,恋爱这种东西,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而已,是一种精神病。” “……” 丢下这句宣言后。 她穿着室内鞋噔噔噔地踩上楼梯,很快消失了身影。 碇真嗣心想她这句话也太fiag了,每个叛逆期的少女都会这么说,然后迅速坠入爱河,上演一场可歌可泣的电影剧情,如果是超能力背景,男女主人公为了拯救世界,说不定会上演什么白雪公主睡美人的剧情,用爱感化一切,最后在大结局团圆的时候还要卖一下狗粮戏耍现场的观众,要命,他竟然都有观看这种垃圾剧情的经验了。 果然还是绫波好。 碇真嗣心想。 至少她不会对自己莫名生气,说握手就握手,上下学路上还会等自己一起走,还会静静地听他说话。 就是一直三无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看见她的笑容。 如果笑起来,感觉会很好看的样子……他也默默地走上楼梯,这时候面谈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能够撞见不少家长和学生,有的脸上洋溢着兴高采烈的表情,估计成绩不错,有的却如丧考妣,看来回家后要吃一顿挂落,真好呢,大家都其乐融融的样子,虽然自己还是独自一人,不过看到这样的场面,也算满足自己的内心了。 走着走着。 倒是看见了刚结束面谈的女上尉,她笑着招了招手,把旁边两个粉丝先晾在一旁, “我要去参加会议了,真嗣君。”葛城美里说。 “美里小姐也要去吗?” “对,很突然呢,但马上就会回来的。” “嗯。”他点头,“那一路顺风。” 碇真嗣走进教室,名为绫波丽的少女还在位置上神游天外,但是注意到他进来后,她的视线飘过来,美丽的女孩轻轻点头示意。 40.冰淇淋女孩明日香 “明日香,就算喜欢吃冰淇淋,吃太多也对身体不好哦。” 上周的周末。 热日炎炎。 终于稍微有点整洁的公寓里。 空啤酒罐和速食食品包装都清理得一干二净,葛城美里扫了眼冰箱里的存货,冰淇淋的这个消耗速度也太夸张了点,于是她头疼地劝说着贪吃的德国女孩。 “有什么关系嘛,这么热的天。” 明日香吹着冷气躺在沙发上。 她摇来晃去着自己的脚丫,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条裙子,毫不在意春光泄露,专心吃着凉凉的冰淇淋。 真是的。 等你肚子疼的时候就知道了。 有过经验的大龄女性葛城美里放弃了劝说她的想法,这种事吃一次教训就记住了,毕竟今天在机场看见女孩一脸忧郁地从德国回来,就知道明日香的心情如何,这种时候就应该吃甜品,让糖分把脑海里的所有负面情绪都驱散,最好是愉悦到脑子根本不去想那些事情。 她倒是通知了明日香一件事情, “差点忘记和你说了,下周还有三方面谈呢,到时候我会去学校一趟。” “三方?面谈?那是什么?” 明日香懵懵地问。 她不得不给德国女孩从头讲起。 好不容易才给这个啥也不懂的外国人乱七八糟地解释完,可明日香懒懒的回应,让她的额头不由得冒出细密的青筋,连靠谱的成年女性也要怒气上来了, “嘁,就为这种事情啊。” 臭小鬼! 美里。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明日香还在她母亲忌日的影响下,有点小情绪是很正常的,你要理解一下。葛城美里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却又倒霉地问起了另一件更高血压的事情, “说起来,你是不是没有做学校的作业?成绩听老师那边说也不是很理想。” “那种事情根本不用去做吧。”明日香连头也没回地说,“我连大学的学业都完成了,随便应付一下不就行了,现在驾驶eva才是最重要的吧。” 太有道理了。 都市丽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明日香去学校只是为了和两个驾驶员较劲而已,自己也是因为不想让她整天只有训练,不像个这年龄段的女孩子,才激了一下。 能在学校里有所放松就行。 葛城美里想了想说, “面谈的话,还有真嗣君和丽的呢。” “他们两个啊——”明日香夸张地拉长了声调,她转过头来看着美里,细致的睫毛上下颤动着,满满的八卦心思,“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情侣……” “肯定不是的哦,不过,真嗣君啊,很让人不放心,也很让人放心呢。”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她不解地问。 “很怪吗。” “当然。” “明日香以后说不定也能理解我这种感受呢。” “才不要,会变成怪人的。” 德国大小姐不屑地转过头去。 葛城美里这回勾起唇畔柔和地笑了笑,气质和以往靓丽的她有些不同。 这些孩子的关系变好,总归是一件好事。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熬夜、喝酒和年龄的上涨没有让这个女人的身材走样,曲线还算优美,随意地说,“我先去本部那边了,有个会议我好像也得去,下周面谈之后,你可能得自己生活几天哦,到时候可不要太想我了。” “不会的。” 门响。 美里离开了。 公寓里只剩下自己和企鹅。 冰箱忽然动了起来,下面的冰柜自动伸展出来,企鹅片片从里面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它先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再看了一眼在沙发里瘫着的明日香,确认这个新来的不会妨碍自己后,随后小步朝饭桌走去。 啊啊。 好无聊。 明日香忽然回想起这两天在德国的遭遇。 有了外遇的父亲果然还在和情人幽会呢,把有个女儿的事实抛之脑后,连母亲的忌日也一并忘掉了。这次回德国,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愉快的体验。 无论是什么样的爱情,到最后果然都会变质。 德国那里不是自己的家。 日本也不是。 明日香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地看着白炽灯上落灰的地方,旁边的企鹅片片在鬼鬼祟祟的,趁着主人走了试图解开零食袋子偷吃,发出嘈杂的包装撕扯声。 美里这里只是暂时呆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家。 哪里都没有自己能待的地方呢。 只剩下二号机了。 她伸出右手向上张开,纤细的五指在灯光的照耀下照出血液的颜色,明日香握了一下,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 “呲啦——” 仿佛真的抓住了什么。 明日香顺着声音看过去,企鹅已经撕开了零食的包装,里面的香气散发出来,它把嘴巴伸进去大快朵颐。 一整袋零食快速消失着。 “真是的,吃太多会被美里骂的哦。” 她嘀咕了一句。 算了。 哪怕只是暂时呆着的地方也好。 毕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只要有二号机在身边就行,自己可是最优秀的驾驶员,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不需要爸爸妈妈,也能昂头挺胸地骄傲走下去。 只是。 碇真嗣这个人。 一个人也能在外面独自生活,一个人也驾驶eva战斗到今天。即便自己在驾驶eva上是最优秀的,也不得不承认在成熟这一方面,是他胜过了自己,甚至,有点羡慕……在说那段帅气的话时,自己仿佛也受到了感染。 明日香吃着冰淇淋。 默默地想。 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他呢。 那个喜欢当英雄说帅气话的笨蛋家伙,同步率那么高,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美里也是,周围的人也是。 她还记得自己和同班女生们的聊天, “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吗?” “当然啦,真嗣君很温柔哦,不会对女生做恶作剧,成绩也很优秀,体育课上也出了很多风头,又可靠又帅气,和那些讨厌的男生们完全不一样,女生们都想和他交往呢,就是可惜他一直和绫波同学走在一起。” 嘁。 自己才是最优秀的。 下次和使徒的战斗,要完美无缺地解决掉! 快点来吧。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明日香把这股负面的情绪压下去,她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这周末马上要过去了。 明天就是周一了呢。 碇真嗣! 41.初号机,出动 已经是美里小姐离开的第三天了。 电车哐哐地前进着,仿佛一辆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雪国列车,就像这平静的日常一样。 冷气吹拂着车厢内。 碇真嗣正在和绫波丽坐在一起,那边的德国大小姐正一个人站着,拉着吊环发呆。明日香用右肩背着书包的动作倒是很熟练了,没有刚来那会儿的不适感,看来她也算融入了校园生活之中。 明明车厢里周边还有很多空位来着。 站立的她像个傻瓜一样, 美里小姐走了,明日香现在应该是一个人自己住了,看她这副大小姐的样子,估计很难自己照顾好自己吧,也不知道这几天究竟是怎么过的。 三人保持着沉默。 自从明日香加入这上下学的路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样的,偶尔她才会主动和碇真嗣聊几句,她也没有任何自己是气氛破坏者的自觉,每次都硬生生地插进来。不管怎么说,大家也算同事关系,上次的战斗也算是冰释前嫌,就这样维持着吧,时间一长,竟然也有点习惯了。 好消息是。 吃了绫波一顿饭后。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明日香已经不再针对优等生了。此刻她正出神地看着电车外的风景,咣当咣当的铁轨声让气氛更加静谧。 她忽然发声问, “那天的事,你不好奇吗?” 是前些天在鞋柜里撕情书和那句g的话吗? 碇真嗣点点头回答: “是有点好奇。” “那为什么?” “问你你就会给我答案吗?” “才不会。”她冷哼。 “果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原来是来耍人的。 他心想。 而且那时候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好伤心”四个字,伤心到用生气来掩盖,看起来就像是被抛弃掉急需人安慰的可怜金毛哦。 绫波丽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对话,美丽的脸庞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她几乎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两个人的对话,只有碇真嗣明确地和她说话时,她才会搭理,这两个女孩子的关系估计有生之年是见不到变好的迹象了。他幻想了下两个女孩手拉着手的场景,却根本想象不出来。 真看到那种场景,一定是世界毁灭了。 这时电车进站。 速度逐渐变缓下来。 突然之间三人齐齐被震了一下,电车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站台上的列车员急促地吹起尖锐的哨声,挥退那边的人群,碇真嗣从速度慢慢降下来的车窗上看去,忙碌的人群似乎也停止了日复一日的无意识动作,几十张脸全都停住地凝望着同一个方向。 从电车上下来的时候。 在拉起警戒线的地方,有人正在收拾现场,三人看见了一抹明亮的鲜血,在静静流淌,这颜色似乎给日常的生活划上了一道休止符。 “有人跳轨了。” “电车又延误了,真给人添麻烦呢。” 站台边的人群里传来这样抱怨的声音。 碇真嗣注意到身边绫波丽的目光,正紧紧盯着那片红色,红色的眼眸里映着红色的鲜血,如一汪红色的水池,看起来很是相衬。他记得绫波似乎是素食主义者来着,根本不吃肉,看见事故现场也不知道会对心灵产生多大的冲击。 “绫波?” 女孩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地跟了上来。 他担心地看了绫波丽一眼,这种鲜血淋漓的现场,对她可能会产生剧烈的影响,只能希望人没事。毕竟就算他想安慰,也不知道对绫波应该采取个怎么样的安慰法。 这场事故。 让先前那种安静的气氛变成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说不定会窒息而死呢。 两个女孩仿佛都沉浸在之前的事情里。 明日香沉闷地往前走,这时碇真嗣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忽略了旁边还有位女生,她刚刚也看见了事故现场,但好像只瞥了一眼就走了,根本没在意的模样。这方面可比绫波好多了,他觉得蓝发女孩也可以学学…… 德国大小姐走了一会忽然站住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问了句听起来就莫名其妙的问题, “人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呢?” 还是别学了吧。 什么嘛。 这就是你这几天纠结的问题吗。 他心想这问题听上去就是青春期激素分泌下,对于自己的存在,对于世界的存在,产生了质疑,过度思考可是会陷入虚无主义之中的。这个时候就应该扔到大山里去上一个星期的生存课,身上啥也没带地去跟美国的黑熊徒手搏斗。 于是碇真嗣破坏气氛地秒回了个风凉话, “只要嘴上还挂着这句话,那就永远也变不成大人哦。” “哼!” 明日香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生气总比一直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好,不过看来是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啊,真不考虑去做个心理疏导吗,话说本部里好像没什么心理医生啊。 碇真嗣看着她的背影。 明明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是欧洲空军的王牌,甚至还是eva二号机的驾驶员,竟然还沉浸在这种问题中吗……联想到上次问自己的为什么而驾驶eva,也许,这个女孩比看上去的要脆弱得多,明明是那么骄傲的公主啊。 要是知道地底下还埋着个炸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天天思考这些。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福气呢。 他真心感慨着。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屏障了。 不过。 气氛破坏者终于被赶走了。 这下子终于只剩下自己和绫波了,碇真嗣觉得自己刚刚那句风凉话说得真不错。两个孤独的同类彼此无言地往前走,有的时候,只需要一起走就是最好的陪伴。 “嘟嘟嘟——” 仿佛时间的怀表停住了一样。 身上的移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碇真嗣停了下来,身边的蓝发女孩也停了下来,将红色的眼眸投向他的身上。 他接通电话。 里面是美里小姐的声音。 “——真嗣君,会议上出了点麻烦,需要初号机出动了哦。” 42.老东西就应该被狠狠爆经费 旧东京市。 是在十五年前那场灾难后,原东京市的遗址,过去这座城市被称为花之都,美丽得惊人,如今也只剩下些用来专门进行研究的基地罢了。 高空。 飞机在嗡嗡嗡地响。 身处狭小又热得惊人的内部,听着嘈杂的喷气声,碇真嗣有点头疼。 这种时候他应该在宁静的校园里开小差看着专业生物书,又或者和美丽的女孩绫波一起上下学,而不是在飞机上像垃圾桶一样听着美里小姐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唠叨,甚至接下来还要出去作战。 “到底是什么会议啊?” 他问。 怎么随便参加个有关经费的会议还能出意外。 还好和使徒没关系。 碇真嗣感觉自己快得使徒ptsd症状了,听到电话里美里小姐要求初号机出战,就下意识觉得敌人肯定是使徒,而且不仅是他,之前旁边听电话的绫波丽似乎也有这个想法。 女孩难得有那么大的反应。 下次要不要假装电话铃响,算了…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 话说他怎么老想着欺负绫波呢? “是有关别的组织,新研发出来的巨型人形机器人——「ja机器人」,本来要在这场会议中亮相的,结果却惹了很大的麻烦。” 几天没见的葛城美里。 她穿着英姿飒爽的正装,让人眼前一亮。 正装的气质和以前完全不同,这一刻她仿佛褪去了那股都市丽人的光环,真成了那位女上尉、那位作战部部长,如果初次来到东京市时的碇真嗣,看见的是她这副模样,绝对会认为这是位靠谱的女军官,而不是什么后勤文职人员。 “惹了什么麻烦?”他好奇地问。 “它失控了哦,现在正在朝城市自动走去,根本停不下来,而且体内的燃烧引擎还有爆炸的风险。” “失控?” “嗯,原因不明。但我们现在必须阻止它。” 碇真嗣想了想,“这机器人很厉害吗?听律子小姐说要是处理不好会砍掉本部的一半经费,它和初号机比起来怎么样?” “很厉害…吧。”她迟疑地说。 “比如?” “内置核反应炉,可以连续进行150天的作战。” 碇真嗣挑了下眉。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就算是初号机也只有贫弱的五分钟吧。 而且原来他很久之前那个巨人胸口插核反应堆的想法,真的能够实现,这种好东西给初号机也来一个呗,他不嫌丑的,五分钟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点。如果某天来个需要长时间作战的使徒,续航方面就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女上尉又补充了句: “不需要驾驶员,远程操纵。” 好吧,投降投降,他第一个投降。 碇真嗣点点头。 什么eva,什么初号机,不过是生在没有ja机器人的时代罢了,那种老东西早就应该被淘汰了,狠狠地把经费爆出来。 看出他的态度不是很认真,见状,葛城美里和善地笑了笑, “——但是没有at力场哦。” “一点用也没有,所谓的ja机器人就这点实力吗?” 他马上叛变立场。 不对。 这可是弃暗投明。 使徒这种怪物,只有具有at力场的机体才能将它外表的防御中和掉,随后对红色核心进行破坏,单纯的人形机器人,不解决at力场的问题,是在战场上起不到什么用处的。 说到这里,碇真嗣倒是想起了之前疑惑的一个问题。 使徒有at力场。 初号机机体也有这个力场,而且装甲底下还是生物体。 它们两者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碇真嗣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答案,很久之前他就觉得是那种同出一源的剧本,现在也不过是再次验证了一下,他把这个想法先放到一边,问起了具体的作战计划, “没有at力场的话,随便来点炸弹把它原地弄毁就是了,美里小姐你怎么还要亲自上?” 是的。 葛城美里的作战计划。 就是由她从巨大人形机器人的背部入口进入它的体内,在里面关闭它的核反应炉核心。为此初号机需要过来保驾护航,把她送入失控的机器人内部。 “它体内有核反应炉,而且和城市太近了,如果爆炸的话,附近的城市会受到致命的打击。”女上尉摇摇头,否定了他的建议,“况且我有它的核心程序密码,只要进去内部输入,就能停止它的动作。” 有密码。 这种互相抢经费的会议,对方和我们的关系肯定不好吧? 这是怎么搞到手的……碇真嗣古怪地心想。 “风险太大了吧?”他说。 毕竟有关核能,一个不注意,骨灰都被扬了。 初号机有at力场在,碇真嗣这边肯定是没多大问题,但到时候在机器人体内的美里小姐,估计在核爆炸下会连渣都不剩。 “那也没有办法,为了城市。” 她说。 葛城美里的脸上带着点决意。 不知道说是重视责任好,还是说漠视自己的生命好,感觉美里小姐是偶尔会发疯的性格呢,明明作为一个中高层管理人员,她完全可以不必自己亲自上来着。碇真嗣默默地想,这行动危险性也太大了,而且突然失控的远程操纵的机器人,哪怕原地发疯乱窜也算正常,但怎么会目标明确地朝附近的城市走去,怎么想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味道。 不过。 对于本部这边。 这倒算是一件好事呢,毕竟争抢经费的对手,研发出来的东西竟然失控还这么具有威胁性,价值度在所有人眼中已经低到极点了。 “太危险了,我倒是还有个建议。”碇真嗣不太认可地说。 眼下这种情况和使徒可不一样。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核反应堆可能爆炸的事故,最多也就是个小当量的核弹,完全没必要赌上性命,电影里那些去关闭核反应堆的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呢。 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美里小姐提作战建议呢。 “那你的想法是?” “把它拆了,然后五分钟之内丢到无人区去。” 葛城美里吃了一惊。 虽然有at力场在,核反应炉的爆炸大概率伤不到驾驶员,但也是有风险存在的。况且五分钟……真的来得及把它扔在无人区那边吗? “你确定吗?” “我确定。” 43.超级机器人,你才是挑战者 “有at力场在,我会没事的,请相信我吧。” 像是随口一说的话语。 在那之后,碇真嗣已经穿好了作战服走了出去。 男孩……不,说是少年更加恰当吧,他的步伐相当坚定,蓝白色的作战服穿在他身上极为修身,比起两三月前初次见面的模样,他现在似乎长高了一点,面容上也从清秀变成坚毅,也不奇怪,毕竟是这个快速成长的年纪嘛。 “真是的…” 葛城美里本已做好赌上性命的准备,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作战建议所打断,她缓缓地笑出声来, “虽然是孩子,但偶尔也会说些很让人放心的话嘛,真嗣君。” …… 在对美里小姐留下那样一句话后。 碇真嗣正准备进入驾驶舱。 现在所搭乘的这架运输机,是为eva所特制的,足够承载机体的重量进行空运,甚至驾驶员在运输机上就可以直接进入驾驶舱,随后启动机体。 他忽地停顿了一下。 紫绿色涂装的初号机,正静静地垂挂在飞机下面的运输支架上。 训练的时候。 碇真嗣也常常去看望初号机。 绝大多数情况下它都没有任何动静。 在本部里,生物巨人埋在橙红色的水池中仅露出头颅,就像一座永远也露不出底下全貌的冰山,万年不化,先前那些与自己的互动,仿佛都是自以为是的错觉。以至于碇真嗣莫名觉得自己之前那个想法是错的,就算他站在面前幼稚地大喊你快出来,初号机恐怕也不会理会自己吧。 “又要麻烦你了。” 碇真嗣考虑了下,还是换了个亲密点的称呼,“……搭档。” ——就算你是和使徒差不多的东西。 ——只要不伤害到我,能帮得上忙,那就是我的搭档。 他在心中如此起誓,随后进入驾驶舱。 运输机向远处飞去。 时间过得很快。 “到达投放地点。” 飞行员说, “这个高度,差不多可以了。要在这里下降吗?” “麻烦你了。” 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名为ja的机器人正在夕阳下自由地奔跑。 这回没有来自本部的支援。 他倒是难得没听到通讯频道里传来各种各样的汇报声,同步率到多少了也更是无从着落。这个时候通讯频道里大概只有飞行员和美里小姐,但她除了说一句加油就帮不上什么大忙了,话说回来,也不知道来参加会议的律子小姐现在在哪里。 驾驶舱插入初号机。 神经共感。 碇真嗣猛然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俯跃。 而下。 日忽有流星坠落—— 灿烂煊赫的紫绿色身影贯入战场,宛若天之公牛一般的身影从天空降诞于此,仅几次卸力便已泄去高处而落的冲击。 eva机体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纵情驰骋,卷起滔天烟尘。 初号机正以全速奔袭。 仅耗时数秒。 比那弥漫烟尘中的长风更快一步,两边陡然接近于咫尺之间,碇真嗣终于看见了这个机器人的全貌。纤细的手脚,庞大又臃肿的上半身身躯,全身大部分以白色作为涂装,看样子,上半身里面应该就是核反应炉。 ja机器人与初号机高度一致,正呆头呆脑地向着城市的方向前进。 这玩意真的能有战力吗? 等着吧。 五分钟内拆了你,连核心都给你扔了。 反正是失控的不合格品,直接把它的手脚卸个七零八落也没有问题吧? 初号机跃跃欲试,以往都是面对使徒这种危险的敌人,光枪加粒子炮什么的不要钱地放,现在面对个傻憨憨只会前进的机器人,身上连at力场都没有。 它现在就好像在说:来尽情挑战我吧。 碇真嗣还真有点不习惯。 于是他先将初号机的at力场张开,毕竟眼前的机器人随时都可能爆炸,要先把防御做好。随后将身上装载的高震动粒子刀拔出,正准备试探性地朝着它的关节部位砍过去时,看着它呆头鹅的模样,他不由得冒出个想法。 要不试试拉着机器人给它转个方向,让它自己走吧? 就它这副蠢样子,跑到日本的海边也不稀奇。 大海…… 碇真嗣这时才想起来。 自己好像还没看过这个世界的大海长什么样子了呢,听美里小姐说,从南极大陆消失后,大海已经是一片死寂的颜色,他倒是对此有点好奇,后面找个机会去看看吧。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处理这台机器人。 想到就做,他很快用双手拉扯住它的身体,初号机全力扭动,这个蠢蠢机器人马上被他偏转了个方向,迈出了几步。 但下一秒它又自动回正。 咦? 锁定了这个方向吗,就算把它换个面向也会自动调正。碇真嗣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情很是吊诡,这里面绝对有坑在等着人跳啊。 谁家机器人失控了还会专门锁定人类城市的方向前进啊?自己这是参与到什么邪恶的大阴谋之中了吗?现在这副场面就像电影里人工智能有了自己的想法,要叛变人类的剧情啊,接下来说不定会冒出一台终结者,然后被初号机一指头捏扁。 没办法了。 他操控高震动粒子刀向机器人的下半部分而去,先把它的行动能力废了再说。 初号机发动了极为狠厉的攻击。 可机器人没有任何抵挡。 倒不如说机器人果然就是机器人,就算受到攻击了也只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前进,应变能力为零,完全没有碇真嗣所预想的反击。 “好弱啊。” 他心想。 粒子刀顺畅地切在它的关节处,发出粒子碰撞切割的声音,过了五六秒才将其整个切下,碇真嗣收回先前的想法,也不算弱吧,至少这玩意还是挺硬的,起码抗住几下使徒的攻击还是没问题的。 两条机械腿顺利卸下。 碇真嗣莫名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个零件工厂的屠夫一样,在对它进行肢解。 那边的ja机器人失去了下半身的机械腿后,它的行动一下子就混乱了,一双机械手还在模仿走路的动作,可整个机器人看起来就像只溺水的小狗在疯狂地扑腾。 看起来好笨啊。 以防万一。 碇真嗣又把它的一双手也卸了,这一套所有动作下来,已经过去了半分钟,终于只剩下它的上半身了。 屠夫的工作。 结束。 初号机vsja核反应炉机器人。 又弱又笨。 完全没让人尽兴啊。 他把机器人最后的部件抱起,朝着远方疾跑而去。 “美里小姐,麻烦指个方向。” “好。”通讯频道里立刻传出女上尉关心的指挥声,“真嗣君,也要注意安全。” 这么大的躯体。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重。 碇真嗣很快就感觉初号机的神经共感里传来一阵肌肉拉扯的痛感,可这与之前那些使徒的战斗相比完全是小儿科。虽然eva是生物体,但与人类却根本不同,至少他在操控初号机全力奔跑时,是不会感到疲惫的。 如果不是电量限制…… 他甚至可以跑到天荒地老。 重复性地奔跑了不知多久,碇真嗣还是第一次觉得驾驶初号机的时间这么漫长,和使徒战斗的时候,精神紧绷,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战斗也是快速分出胜负,没有到达五分钟极限过。 估摸着差不多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在询问一声时,忽然通讯频道里传来久违的赤木律子的话,金发丽人的声音还是像往常那样冷静, “真嗣君,现在这个位置的距离就足够了。” “律子小姐?”他惊讶地问了下后才说,“好的。” 好像来旧东京后。 还是刚刚才听到律子小姐的声音。 碇真嗣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随后初号机左脚翘起,原地上半身九十度向右旋转,双手举向肩膀处,做出一个经典扔棒球的姿势。 看我大力投球—— 而就在脱手而出的一刹那间,一股针扎般的危险感传来。 见鬼!碇真嗣毫不犹豫地全力张开at力场,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要想,跑就是了,初号机向后全力奔去。 轰隆一声。 他甚至没转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蘑菇云在远处升腾而起。 ja机器人。 炸了! 44.归来的花要送给女孩 核爆之后。 碇真嗣是在会议的休息室里见到赤木律子的。 多日未见,这位技术部的金发丽人,脸上熬夜形成的可怜黑眼圈消失了不少,让那颗本人标志性的泪痣更加亮眼——看来参加会议这几天她没有加班,整个人显得精神满满。 此刻她正伤脑筋地抱怨说, “美里你也太乱来了点。” “抱歉呢律子。” 葛城美里讨饶似地向好友道歉,双手合十地笑着说,“这不是真嗣君来救场了吗,而且我也没真的靠近那个核反应炉。” “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这个。” “我知道错了。” 两位成年女性在碇真嗣面前上映了一副姐妹情深的场面。 直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葛城上尉”,碇真嗣看去,是后勤部的人,应该是和初号机运输有关的事情,需要她这个作战部部长来拿主意。 女上尉应和一声,随后看向他, “我先去一下,真嗣君你稍微等等,我们之后一起回东京市。” “好的。” 碇真嗣乖巧点头。 很快休息室里就少了葛城美里这位英武的女上尉。只剩下他和赤木律子待在一块,双方缄默一会儿,那边的金发丽人才主动开口, “抱歉呢,打扰到你的假期了。” “没事。” 碇真嗣摇摇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新的使徒来了呢,吓了一跳。” 结果只是个失控机器人。 意犹未尽。 他倒也不是什么战斗狂人,只是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诡异,莫名失控又毫无反抗之力的机器人、在他脱手而出之后就掐着点立刻爆炸的核反应炉……要知道碇真嗣那时候都准备好用at力场硬接了。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是你费尽心思收集好了满级的装备和武器,刚想去挑战大魔王,村口的村民跑过来和你说,魔王摔跤把自己摔死了。 只有当事人才能感觉到整件事情的不合理之处。 所以说收集装备的意义在哪里…… 未免太粗糙了点。 “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以后的拨款会被砍掉一半呢。” 绝大部分事情。 都可以从利益最大获得者的角度推断出来。 联想起不久前赤木律子说的话,他估计这机器人的失控就是本部所谓的“处理”。 在经费面前,装备部那帮疯子是不怕天不怕地,连美国军方面对经费,也不忌惮于杀死敢来清查的会计,如果不是葛城美里脑袋一热,这件事情跟他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既然能让它失控,自然也能让它恢复正常。 手段有点肮脏啊。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但碇真嗣驾驶初号机是为了抗击使徒,而不是来掺和这种破事的,最好还是别让他上比较好。不然说不定看不过眼就把事情全搞砸掉,他想着想着也还有点生气。 于是碇真嗣提醒说, “总算是处理好了那个机器人,但它也没什么价值了吧,本部的经费也算保住了呢。” “不幸中的万幸。”她淡淡地说。 “就是可惜我过来白跑了一趟。” “白跑了吗?” “当然。” 碇真嗣意有所指地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卷入邪恶资本家间商战的无辜路人,本来在街上走的好好的,开开心心和美少女上下学,结果突然被一棍子敲昏,醒来满脸懵逼啥也不知道地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就是脑袋上还肿着个可笑的大包。 ——连医药费都没有! 听到他意义明显的话,赤木律子脸上倒是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她想了想说, “回去后倒是可以给你布置些高深的生物学作业。” “还有其他的吗?” “你还真是贪心啊……” 这种情况下她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赤木律子仔细思索起来,这副漂亮美人思考问题的样子可不常见,她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真嗣君。” “嗯?” “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他问。 “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她一副谜语人的模样。 在说“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赤木律子就已经迈步转身而去,身影毫不停留,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来不来。但就是这样才让人升起无限的好奇心,于是碇真嗣无奈地跟上这位负责人的脚步。 至于某个让他等等的女性,两个人都没有在意。 走出会议现场。 她打了个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来了一辆轿车过来接送。 两人上了车,碇真嗣注视着周边和第三新东京市完全不同的风景,十五年前东京市的遗址,真是一片死寂的景象啊……在不知多久后车辆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看来是到达目的地了。 透过车窗,他瞥了一眼,标志牌子上面写着—— 【第一鲜花培育基地】 碇真嗣:……就拿这个打发我? 他心说鲜花这种东西不随便都是,街头随便一个花店费点钱就能买到一大束,想要什么花就有什么花,从年头绽放到年尾也不缺,律子小姐你打发小孩子呢。然后碇真嗣回过神来,原来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事了……他来第三新东京市后还真没见过多少花店的存在,天气实在太糟糕了,而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十五年。 这个世界真悲惨啊。 他忽然莫名地想,连漂亮的鲜花也不常见了。 与外面的炎热不同,这个基地保持在极为舒适的温度内,还有人工制造出来的微风。 两人走进花棚。 有雪白的,在微风里抖动像蝴蝶翻飞的蝴蝶兰,也有高低重叠着伸展开,暖紫色的蔷薇花,以及高出周围的枝子上,一簇簇铺张地开满了枝桠花朵的铃兰——都是漂亮极了的鲜花。 这片花团锦簇的场景,在热得要死的第三新东京市里从未见过。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 碇真嗣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是?” 穿着白大褂的金发美人仿佛在回忆什么,“这座城市过去被称为花之都呢,听说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里都有花时刻在绽放,漫山遍野的鲜花迎风招展,灾难过去,如今也只能在狭小的基地里看见这种盛况了啊……” “今天可以尽情挑选,算是你来这里的见面礼。” 她难得笑了笑, “——拿回去送给女孩子也可以哦。” 45.圣诞老人碇真嗣 “我拿得太多了吧,要不要放回去几枝?” 碇真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这种情绪。 原因就是面前的花丛。 就算是尽情挑选,绝大多数人也是挑个几枝就够了,哪像他一样直接上来就是花丛规模。但一想到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拿到这些专门培育的鲜花,碇真嗣还是忍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 况且这还是自己的“见面礼”。 哪有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为了这么点鲜花而犹豫来犹豫去的,那也太没格调了点吧。 “都拿回去吧,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赤木律子毫不介意地说。 他安心下来。 随后碇真嗣在花丛里找了找。 “这个给你。”他挑出一株开得鲜艳的花,朝金发泪痣美人递过去,“律子小姐也需要花吧?” 这种慷他人之慨的感觉。 …有点怪怪的。 但赤木律子却笑了笑。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而是露出一个无可无不可的放松笑容,随后顺其自然地收下来,碇真嗣心想,这应该不是因为“见面礼”而收下的,而是真正出于本心吧。 很快。 两个人坐车回了会议现场。 有各种各样颜色花的花丛挤在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在外面等了一阵子的葛城美里,好奇地问起刚刚两人去了哪里。 “啊律子你带真嗣君去了鲜花基地吗,怎么样,挑了什么样的花?” 女上尉很感兴趣地走过来,结果马上吃了一惊, “怎么这么多?” 她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后备箱那堆花丛里,这样的都市丽人,自然也是极喜欢花的。只是她也不可能就为这些鲜花动用人脉。 “美里小姐,你要不要挑一朵?”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啊,真嗣君。” 她也没太客气。 都市丽人笑盈盈地,自己从那堆花中选了一枝靓丽的。 很有美里小姐的风格呢,总觉得这位都市丽人的行动模式未免太好猜了点。碇真嗣默默地想。路上还有几位本部里还算认识的工作人员,平日里在训练中也算熟人了,他也大方地一人一朵送了出去。 毕竟花丛还有那么多呢。 这也不是在温室里了。 以东京的鬼天气来看,这些花能坚持两三天就是奇迹了。 碇真嗣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给小朋友们派发礼物的圣诞老人,只是礼物除了鲜花还是鲜花,既没有可口的糖果也没有奇妙的玩具,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圣诞老人。要是真正的小孩子,他们小时候收到这样不能吃不能玩的礼物,说不定会对差劲的圣诞老人嚎啕大哭呢。 比起圣诞老人。 他现在更像个卖花的花童。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运输机回到新东京市的那一刻,花童碇真嗣刚下飞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见鬼了。 有人在等候。 不是绫波。 而是明日香。 她正显眼地站在外坪上。 和往常的米兰色连衣裙不同,明日香这回穿的是浅象牙白色的碎花裙子,黑色圆头小皮鞋的女孩在盈野的青草坪上不耐烦地踱步着,活像个因为大人带别的孩子出去玩而前来兴师问罪的小孩子,在草坪上成为一抹漂亮的风景线。 但她明显不是来等自己的。 而是在等美里小姐。 可都市丽人还在飞机上忙碌着工作呢,碇真嗣还记得临走时看见她在苦恼报告书怎么写,乱来的恶果她已经吃到了。下了飞机的目前只有碇真嗣一个人,见他看来,德国大小姐还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声,把漂亮的脸别过去,装作没看见他,估计是还在为白天的风凉话生气吧。 碇真嗣想了想,他走过去。 “喂,明日香?” “……” “笨蛋,你想说什么,我今天超生气,有什么事可都会一百倍奉还的!” 明日香很有气势地说出这句恐怖的话。 漂亮的蓝瞳里藏着凶恶的光芒,她的身上传来“不要向我搭话”的气氛,像在学校里面对那些普通的男同学。学校里的德国转学生就是一朵恶魔之花般的存在,对于任何男生都不假辞色。 但这边的碇真嗣却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 “白天的话,抱歉。” 他先说出道歉的话。 而所谓的道歉就是为了下面做铺垫。 这下子无论如何明日香也得听完接下来的话了, “其实我从小就很想着长大,一厢情愿地以为长大了就能工作,成为受人尊敬的人,但最后我发现,自己是大人还是小孩,其实是由身处的环境决定的。如果旁边一直有可以依赖的人,那么当一辈子小孩也可以;但如果旁边连可以依赖的人都没有,人就会快速地成长为大人。” “所以在我看来,你已经是个很厉害的大人了哦。” “……” “你的看法又不重要。” 德国大小姐顿时用一副你在说什么蠢话的眼神看过来。 看来她今天真的很生气啊,自己那句风凉话杀伤力有那么强吗?不应该吧……今天他可是啥也没做,也就炸了个ja机器人而已,这种事情她也想抢着做吗? 碇真嗣没管她的脸色。 他随身带着几株包装好了的花,剩下的花丛则是放在运输机上,等后勤那边帮忙寄到他的公寓里,这时碇真嗣随意从身上那些花中取出一株,递了过去。 德国大小姐并没有理他,还生着不知何故的闷气。 看起来真像个急需安慰的金毛啊。 “……” “送你了。”他把花强硬地塞到大小姐的手中,“这可是难得培育出来的鲜花,起码给我好好珍惜一下。” 明日香愣了愣。 手中的是一枝火红色的鸢尾花,开得极为灿烂。 那是和她的作战服,和她的二号机一模一样的颜色,至少在这方面碇真嗣还是有好好挑选的。 临走时。 他又说了句, “有时候还是相信一下圣诞老人存在比较好哦。” “才不要。”她大喊, “而且今天又不是圣诞节!” 圣诞老人碇真嗣没说话,他只是一点也不在意地挥手告别。 还有一株最重要的白色铃兰花没送出去呢。 46.谢谢与不客气与鲜花与大提琴 碇真嗣是在机场的大厅长椅上看到绫波丽的。 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明日香她要等美里小姐可以理解,德国大小姐现在很需要安慰嘛,但这美丽的女孩在印象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他本来都想着这么晚了。 时间来不及的话,那就明天再把花送过去。 “绫波。”他喊。 “……” 长椅上。 她用红色的眼眸看过来。 绫波丽的身上穿着一贯的学校女生制服,白衬衫与水手裙,棉布制的黑长袜。她的手中捧着一本生物书,抬起眼眸的时候,能看见那长长的睫毛,气质纤细而又脆弱,让人想起玻璃、陶瓷这些易碎品。 “你怎么在这里,我回来了哦。” “……” 真是稀奇。 碇真嗣愣了愣,因为女孩怔怔地看着自己,唇瓣开合了数次又闭上,他感觉绫波想对自己说什么话,可又忍住了。 不过看来确实是来等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找。 既然碰上。 那就把花送过去好了。 “给。” 他把这株特地保留的白色铃兰花递过去,它开得极为茂盛,花儿白中透粉,在机场的白炽灯下闪着银光,为了防止和其他花混在一起扰了花香,碇真嗣还专门给它找了个位置放, “圣诞老人的礼物哦。” “…这是?” 女孩的脸上十分疑惑——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足以见漂亮鲜花的杀伤力,碇真嗣不由得再次意识到,在这个被灾难袭击过一次的世界里,有许多自己觉得稀松平常的东西,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却弥足珍贵。 “铃兰花,估计开不了多久就会谢掉。” 他遗憾地说。 先不说天气原因,主要是绫波丽不像会养护的样子,美丽的女孩似乎对这些从未关注过,他也不知道这株花到底能盛开多久。 女孩缓缓接过,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花上。 “谢谢。”她说, “不客气。” 碇真嗣这才注意到,绫波丽的身上还带着学校的书包,她从里面仔细地取出来个铁盒,那是一个便当,隐约间还能闻到香气,随后女孩把便当递了过来, “我也有,要给你的。” 他挑了下眉确认地问, “便当?给我的吗?” “嗯。” “谢谢。” “不客气。”她说。 碇真嗣忍不住笑了一下,换来的是绫波丽疑惑的目光,她估计是没意识到其中的笑点在哪里,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笑,这好像是第一次听见她说这句“不客气”呢。 两人坐在长椅上。 碇真嗣打开便当盒,他还没吃过晚饭呢。 现在正好有了绫波丽的料理,今天晚上他回去就不用自己做饭了,算是意外之喜,他把几口饭送入嘴中,这才想起刚刚的疑问, “话说回来,绫波你怎么在这里呢?” “……” “…不是使徒呢。” 她沉默了会儿才这样回答。 为了使徒吗……碇真嗣隐约从这句话中听出遗憾的心情。这话可一点都不像绫波,如果是那个德国大小姐说这句话他还能理解,毕竟那家伙的性格就是那么高傲,想要什么都做到第一,堪称完美主义者,可绫波……她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战斗欲望呢? “绫波很想战斗吗?” “这是,我的责任。”她说。 还是没懂突然之间战斗欲望的由来。 这个美丽的女孩应该在教室的一角安静地看书,或是用美丽的侧脸望着窗外的天空,而不是像某个大小姐一样战斗欲望那么强烈。 碇真嗣换了个问法, “绫波是为什么驾驶eva呢?” 女孩顿了下。 “羁绊,和大家的羁绊。”绫波丽注视着手中的白色铃兰花,静静地说,“除了这个,我一无所有。”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这么说的女孩,在寂静的夜晚中,她的身上不知不觉泛着莫名的孤独,美丽的女孩飘渺得如同在另一个世界的镜面里,伸出手也触碰不到真实的她,没有人比碇真嗣更懂这种感觉了,他们两个人的确是同类啊。 但这种台词听起来就像是热血漫里主角说出来的话。 适合那种背景苦大仇深但是乐天派的主角,在挚友沉迷力量,为了力量不惜加入黑暗阵营时,主角为了羁绊就会追上去,打得过就使用友情破颜拳,在一大通嘴炮后唤回彼此之间的羁绊;打不过的话,挚友就会笑着说:你一定不懂的吧,随后诀别一般地从天台跳下,等到大结局的时候,为了羁绊又洗白回正义阵营。 反正碇真嗣觉得并不适合柔弱的她。 “那现在还有花哦。” 于是他笑着说, “羁绊这种词太沉重了,比起这个,要说是为了漂亮的鲜花而战斗,会更浪漫一点呢。” 美丽的女孩转头看向他。 四目相交,他能看见红色的一汪清泉,那里面是他的影子,碇真嗣忽然想,她大概只能看见自己美瞳的颜色吧,那并非真实的自己,这对绫波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虽然对视只是一瞬间的事,对他而言,却感觉是一段好长的时间。 女孩终于微微点头。 应该是认同他的话了吧。 碇真嗣继续吃饭,两个人在长椅上靠得很近,一个吃饭,一个看着那株白色铃兰花,他还能够嗅到那股花香味,轻灵又柔和,这种悠闲的时候就应该有什么旋律舒缓的音乐曲在充当背景,像是在咖啡厅里听那些钢琴家演奏一样,话说回来,也不知道绫波丽喜欢什么样的音乐呢。 “绫波你喜欢听音乐吗,”碇真嗣解释着说,“我会一点大提琴,有没有听的兴趣?” “大提琴?”她问。 “乐器哦,是乐器中的一种。” “好。” 绫波丽轻声说。 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碇真嗣知道女孩是同意下来的意思。 “今天太晚了,过几天有空我会把大提琴带来的。” 他作出这样的约定。 时间流逝。 离开机场后。 两人又恢复成那种之前上下学的氛围,融洽和谐,直到在那条大道上分别。 和女孩分别,碇真嗣仰头看着天空,已经快是深夜了,今晚是难得皎洁的明月,夜空中还有繁星点缀,不知为何,他感觉今天一整天都感觉很充实呢。 最想送的人已经送了,还有那些认识的人,也要送一送。 …至于某个司令。 呃。 他觉得那个人还是算了吧。 47.碇真嗣基因侵蚀报告书 已经是第二天了。 赤木律子轻轻将花插入花瓶中。 这还是自己数年来,第一次收到的花呢,值得珍惜,虽然并不是那个男人所送的花,而是他的儿子。 有的时候。 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金发美人叹了口气,与葛城美里昨天就返回新东京市不同,她要今天才能回去,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收到了花,就偷个懒放松一天吧,她可不想回去再加班了呢。 将花瓶放到一旁。 她打着电话向本部那边汇报, “初号机已经运输回去了,会议上除了葛城上尉的行动之外,其他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辛苦了。” 对面传来了总司令的声音。 新东京市。 nerv本部。 名为碇源堂的男人挂断了电话。 他还是往常那副装扮,茶色的眼镜,黑色的外套,下巴上散乱不堪的胡须,他看了眼旁边桌上花瓶里插着的鲜花——那是冬月带过来装饰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好像总能闻到花香。 花啊。 妻子的忌日似乎也快了。 “碇。” 办公室里。 只有副司令的老人静静站立在一旁。 见他结束了通话,冬月副司令走近,将一份刚从传真机里出来不久的文件递了过来,老人淡淡地说,“这里有份资料,恐怕你需要看看。” 文件在光滑的桌面上传过去。 碇源堂伸出手指将其停住,随后他拿起资料。 那上面是复杂的基因检测图谱,总司令自然看得懂上面的信息,但仅仅看了几眼,他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第三适格者的基因资料。” 老人的声音低沉嘶哑,“报告书中说,他的基因与最初检测相比,有了细微的变化。” “改变的原因呢?”碇源堂问。 “恐怕是因为初号机。” 初号机。 一瞬间这个名词让办公室里的气氛陷入静谧。 但问题逃避不了。 还是要面对。 “每次驾驶初号机,他身上的基因就会改变一些,具体原因还未知。”冬月副司令叹息一声,“看来在使徒的身上,还有许多我们并不知道的秘密啊。”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即便离南极大陆融化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人类对使徒的科学研究相当深入,但无论哪个研究人员,也都不敢说自己对使徒已经了若指掌了。 人类通过生物技术,对使徒进行了dna复制。 然后创造出eva这种人形兵器。 可使徒这种生物。 它们身上所隐藏着的东西还是无法全部探究。 办公室里,双方沉默着,总司令端坐在座椅上,茶色眼镜后的神色模糊不清,仿佛一尊写满秘密、无人知晓过去的石雕。 但老人知道他的过去。 碇源堂。 这个男人,他的姓氏原先并非是“碇”,他在年轻时代,对于权力有着极深的执着,为此哪怕入赘也不在话下,所以结婚后,用了妻子的姓氏。 “碇。” 仿佛在呼唤那位曾经的学生。 冬月耕造从始至终都未叫过这个男人的名字,仅仅称呼他的姓氏,因为这个男人也只有在姓氏上不让人讨厌了。 沉默终于终结。 碇源堂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 “医生的建议呢?” “暂时不清楚对于人体的影响是好是坏,最好是不要再驾驶初号机,以避免基因的改变越来越严重。” “……” 这是完全不可能被接受的建议。 “平常的训练怎么样?” “没有异常。” 不仅是没有异常,而且还可以用天才来形容。 比起第二适格者明日香来说,第三适格者碇真嗣简直过于天才了,但这就是最大的异常,一个普普通通之前未经受过训练的男孩,会有这么强的天赋吗?还是说,是因为他那逝世母亲的天赋遗传下来了?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老人将这份疑惑埋在心底,随后平静地问, “要怎么处理这份资料?” “暂时先压下去吧,尽快找出基因改变的原因,初号机目前才是最重要的。”总司令冷漠如冰地说,“驾驶员的话,只要没死就行了。” 果然如此。 真是符合这个男人糟糕的性格。 冬月耕造心想。 还真是可笑啊,明明在大学时代里那么混账,却在结婚后动了真心,甚至在妻子逝世后才意识到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自己那位学生。 对他的改变也不少啊。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什么东西最可贵。 “不过,还真是麻烦啊。” 老人提起了之前电话里的事, “在会议上初号机用力过猛了些,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一些资料看来要被泄露出去了。” 叮—— 一旁的传真机忽然响了起来。 冬月走过去。 机器滴滴滴地工作着,将远方的消息传递过来,他从里面取出一份资料,看了一眼,随后仿佛为了印证刚刚的话一样说了个坏消息, “欧洲支部的技术部部长,提出了来日本交流的申请。” 老人说,“碇,她恐怕来者不善啊。” “那个女人啊……” 碇源堂皱起了眉头。 她是自己妻子在大学读书时的学妹,与妻子是关系极为亲密的好友,也是属于天才那个行列,博士毕业后仅仅数年就坐上了高位,现在担任欧洲支部的技术部部长。 在妻子还活着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甚至妻子还是她介绍给自己认识的,上一次见面则是在和妻子的婚礼上。 可自从妻子离世后。 双方却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这种关键的时候,她突然提出交流申请的目的是什么? “拒绝掉吧。” 他果断地说。 不管那个女人有什么目的,只要不让她来日本就行了。 许多年过去,大学时代所认识的那些人们都还幸福地活着笑着,只有自己的妻子因为实验事故还停留在那边的世界里,再也回不来了,现在所留下的,只有名为碇源堂的行尸走肉罢了。 碇源堂将目光投向西方。 提到欧洲支部。 以前在那里所安插的,名为加持良治的男人,最近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48.超级明星与粉丝的见面会 “谢谢真嗣哥哥。” 小女孩从他的手中接过了一大捧鲜花,笑嘻嘻地说。 今天是铃原樱的出院日。 也是从那场会议回来后的第二天。 一眨眼。 也终于到这个时间了。 在学校和本部里的时间太长,偶尔碇真嗣都忘记医院里还有个崇拜自己的小粉丝,毕竟对病人探望太多次的话也是一种困扰。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他来到第三新东京市以来,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幸好拿到了“见面礼”。 正好将鲜花用来当作小粉丝的出院礼物。 铃原樱看起来很喜欢他送的花,小小的脸上写满了高兴,小女孩将其爱不释手地一直捧在怀里,她的身上不再是医院的病号服,而是很可爱的连衣洋花裙,蓬边还有一朵朵樱花的图案。 五个人正找了个地方办庆祝会。 话说回来。 女班长洞木光为什么也在这里。 她和铃原樱好像也挺熟的样子,一大一小互相打过招呼,在那边说着悄悄话,这个班长人缘还真不错。 男生组这边就只有他和冬二、剑介了。 “真嗣,美里小姐最近怎么样?” “感觉好久都没看见她了。” “前几天她去参加了个会议。”碇真嗣没有细说其中的过程,“现在已经回来了,不过就算她回来,你们两个也见不到她吧……” 本部作战部部长,和学校里的普通学生。 虽然这两个人家里都是本部内的工作人员,但平时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去本部的机会,完全碰不到葛城美里。而且那个都市丽人,不可能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动心的,只能说他们两个在白日做梦。 想起会议。 想起那个ja机器人。 看了眼鲜花,碇真嗣觉得那场会议也不算白跑一趟吧,其实还算是有点收获的。 那边的两个人继续说, “唉,在学校里完全没有遇到她的机会啊。” “是啊是啊。” “我们连女生的手都没碰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啊真嗣,你连学校里的那个恶魔之花都能拿下。” 恶魔之花。 这说的是明日香吧。 碇真嗣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最近应该没有招谁惹谁吧。 “你们最近不是每天一起上下学吗?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因为都是驾驶员,所以正好一起走了?很久之前绫波同学那里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现在都是好朋友了。”戴着眼镜的剑介用调笑的语气说。 呃。 是明日香硬挤进来的好不好。 每天上下学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有什么好玩的,而且都把话堵完了,他还能说什么。碇真嗣难得翻了个白眼,随意地说, “没错,就是这样,因为是驾驶员,所以一起走而已。” “太敷衍了。” “要细说!” 闹闹腾腾好一阵子。 这场出院的庆祝会终于结束了,那边和班长聊天的小女孩铃原樱,她小步走了过来,露出一副期待夸奖的模样, “真嗣哥哥,我最近有在努力学习哦。” “樱很厉害呢。” 他温柔地说。 这副和刚刚闹腾时完全不同的表情,顿时让两个男生大开眼界,铃原樱正准备接着说话,就被一旁的哥哥冬二打断了话题, “可恶啊,真嗣,我绝对不会把妹妹交给你的。” “哥哥你才不要说这种话,太讨厌了,” “樱,我好伤心。” “那我还是勉强安慰一下哥哥你吧。” 兄妹情深了还没一会儿。 女班长走过来。 她直接就把这两个碍眼的人提溜到一边去,这边独留下碇真嗣和铃原樱两个人,小女孩的怀里还捧着那束鲜花,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和他说, “一直很受真嗣哥哥的照顾,今天还收到这么多的花。” “没事,这没什么的。” 碇真嗣说。 学校里认识的朋友,他也每个都送了一枝。 至于铃原樱手里捧着的那一大束花,病人优先,出院值得庆祝一下,质量不重要,数量最优先。 可小女孩似乎并不这么想。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提了个主意, “不能一直受照顾,我也想帮上真嗣哥哥的忙。要不,真嗣哥哥把我当成天上的流星,向我许个愿望吧,我一定会努力完成的。”铃原樱的眼睛闪闪发光。 “愿望?” “嗯!” “什么都行吗?”他试探地问。 “什么都行!” 小女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嗯,让我想想。” 碇真嗣摸着下巴装出沉思的模样,仿佛为这个问题苦恼了很久,然后在某一瞬间才终于贯通自己最想要的愿望是什么,做出个聪明的一休那样的动作。 于是他郑重地说, “那等下次我打完使徒回来,樱要在年级里取得第一的成绩。” “诶?”她愣住。 “可不能光说不做哦。” 他笑着说。 有那么一瞬间,碇真嗣觉得自己像个骗小孩子棒棒糖的坏人一样。 利用小女孩的真心来达成艰难的目标。 太坏了! “知道啦,我会做到的。”铃原樱不满地嘟着嘴,“明明我还想给真嗣哥哥做料理来着,然后笑着说一句欢迎回来呢。” “为什么有这个想法呢?” “我看电视剧里的剧情都这么演的。”她说。 有点好奇。 樱这个年纪看的都是些什么电视剧。 不过这么小的女孩给自己做料理,还说一句欢迎回来,感觉实在太怪了,就算是粉丝也太夸张了点。比起这个,他更希望是绫波来做这件事,虽然完全想象不出绫波丽做这样事情的场景就是了。 于是碇真嗣笑了笑, “那种事情,还是等樱长大一点再说吧。” 至于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起码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说不定小女孩都忘记这件事了。 有个小粉丝的感觉。 还算不错。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替代。 只是单纯地崇拜着喜欢着英雄,想要与他站在一起,如此纯粹。 碇真嗣看了眼天色。 该回家练习大提琴了。 明天他还要给绫波演奏呢,明明乐器的技艺在常人之中已经算是精湛,甚至可以去试试职业,但今天碇真嗣练习的时候,却还是有点紧张。 49.背后说坏话还被人发现 出院庆祝会的第二天。 碇真嗣背着黑色的大提琴包来到本部。 今天周末。 不用去学校。 往常这个时间,绫波丽都不知道跑哪里去吃饭了,所以在本部里没看见那个美丽女孩的话,碇真嗣倒觉得十分正常,等会训练结束,和绫波一起回去的时候,再给她演奏大提琴好了。 只有明日香一如既往地在休息室里。 她看起来心情还算好。 总算不是前几天在机场里见到的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看来因为自己去了会议而她没去这件事,暂时是过去了。此时明日香正翘着腿在休息室里悠闲地吃着冰淇淋,在沙发上露出两条大白腿,她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蕾丝花边连衣裙。 黑咖啡呢? 大人的口味呢? 碇真嗣不由得看了眼她唇瓣边的冰淇淋。 由于视线太过明显,很快就被德国大小姐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自然知道碇真嗣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看什么看,我可是女孩子。” 明日香白皙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漂亮的蓝眼睛回视过来,“吃这个很正常的吧?” ——才不正常! 碇真嗣好想把这句话原话奉还回去。 但他很快发现这不符合自己一贯的人设,话说这个德国大小姐也太双标了点吧,不,可能不是双标,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孩对于各种人所该做的事,各自界定得极为清晰,像一条永不跨越的线。 大人应该做大人的事,小孩应该做小孩的事,男生应该做男生的事,女生应该做女生的事,彼此之间不能越线。 所以在自己认为她是大人后, 她又转而计较起了男生女生的问题?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说句你怎么敢假定我的性别,说不定德国大小姐会瞠目结舌呢。而且,大人有时候也会做些幼稚的事情,孩子有时候也会做些成熟的事情呢。 不过。 碇真嗣心想。 总感觉明日香在自己眼前似乎随意了些许。 她瞥了一眼碇真嗣身上背着的大提琴包,估计是对这玩意感到好奇,但也没有询问的意思,而是专心地吃着冰淇淋,看她这副吹着冷气享受的样子,连碇真嗣也快被勾起馋虫了,冰淇淋真那么好吃吗? 他想了想,倒是问了个问题, “看你在学校中午一直吃面包什么的,美里小姐没给你准备便当吗?” “……” 明日香难得露出古怪的神情, “笨蛋真嗣,你不知道吗?” “什么?”他问。 “美里她根本就不会做饭,还邋遢得很,不打扫卫生,天天喝啤酒,简直就是个烂酒鬼,来到日本后,本小姐跟她可是一直吃速食品和杯面,偶尔才出去找个饭店吃顿正常的饭。” 碇真嗣:…… 不是吧。 这生活也太水深火热了点。 你好歹也是二号机的驾驶员,平日里就吃这些东西吗,也太可怜了点啊。碇真嗣心想,你们两个漂亮的女生,尤其是你这个嚣张的德意志公主,应该是天天穿着同样漂亮的衣服在精致的餐厅里吃着西餐,听着舒缓的钢琴曲,偶尔还会有爵士舞表演,而不是像个难民一样吃着救济餐,还住在啤酒窝里,这和你们俩的画风完全不符啊。 “很辛苦吧。”他不禁感慨。 “是啊。” 她深有感觉地点点头。 这一刻的德国大小姐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犟嘴,看来她和美里小姐一起住的日子里,真的不太顺心,以至于有很多想要抱怨的地方。 “——对嘛,很辛苦,反正我邋遢还是个烂酒鬼。” 突然响起的声音。 令两人吓一跳地回头张望。 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时候被本人当场抓到,总是会让人觉得无地自容。站在眼前的是双手抱胸,看起来一脸和善笑容的葛城美里,都市丽人明明在笑着,却让人感觉非常恐怖。 “有什么嘛,都是事实……” 明日香率先重拳出击。 她看起来对这种在背后讲坏话的行为完全不在意,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地接着吃冰淇淋,看来刚刚被吓到完全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声音。 “这样子不行,礼仪太不到位了,冰淇淋要减半。” 葛城美里笑眯眯地说。 这下子似乎抓住了明日香的死穴,即便高傲如她,也马上低声说了完全没有听清楚的一句对不起,不过看大小姐那副样子,这句对不起估计也没多少真心。 随后都市丽人的目光投向了他。 ……又不是我说的。 但碇真嗣想了想,决定还是义气当先,这个时候要是说这种话,绝对会被明日香认为是背叛战友了,现在还算可以的关系可能会陷入僵局,救命,他可不想再面对生着怒气的德国大小姐了,于是他随口没诚意地说了句抱歉,那边的葛城美里则心满意足地颔首,显然完全没注重这个, “等会记得去训练哦。” 女上尉只丢下这句话,就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潇洒地转身离开。刚才的喧闹彷佛一场梦,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剩下两人面面相觑地注视着彼此的脸,然后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还是去训练吧。”她说。 “是呢。” 碇真嗣放下大提琴包。 两人一起走在去更衣室的路上,准备换上作战服,这时明日香忽然低声说了句, “谢谢。”轻若蚊喃。 这还是碇真嗣第一次收到她的谢谢。 他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可金发女孩也没有再重复一遍的打算,碇真嗣不禁问,“为什么?” “…上次的花。” “不客气。” 碇真嗣笑了笑,看来鲜花还是很有作用的。而借着这个机会,德国大小姐终于问出那个问题, “所以那个黑包里装的是什么?” 她看上去好奇得要死。 之前在休息室就时不时瞥一眼,但竟然能忍到现在才问出来。 “大提琴。”他回。 “你还会这个?” 德国大小姐明显有点惊讶。 能让明日香露出这种表情,完全可以想象她得知这件事的震惊度,估计在她眼里,碇真嗣除了在驾驶eva上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厉害外,其他方面没什么长处。 一般这个时候。 客气点就应该说句你要不要听听看,但碇真嗣却没有这么说。 “对哦,带过来特地给绫波听的。” 他说。 50.明日香很优秀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自己也想听他拉大提琴一样。 什么嘛。 我甚至都还没说,给你个面子听一下呢。 明日香心想。 “你们两个……” 德国大小姐用极度怀疑的眼神看过来。 碇真嗣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好像之前就有一次认为他和绫波是情侣,现在又来一次,自己和绫波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么像情侣吗? 目前还不是。 但快了…… 吧? 明日香将怀疑的目光暂时收回去,看她那副模样,估计还是不相信。 但碇真嗣又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两人换上作战服,等了一阵子,终于见到了绫波丽,她还是那套学生制服,他和绫波两个人彼此默契点点头算打过招呼,整得明日香在这融洽的气氛中有点格格不入后,绫波丽也进去换了白色作战服。 蓝发的女孩走了出来,这时忽然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 “在休息室里哦。” 碇真嗣估计她是在疑惑没看到大提琴在哪里,但那玩意又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带来的小物件,放在休息室等训练结束再去拿也是一样的。 美丽的女孩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明日香默默看着一切。 这两个人真没有鬼吗……她不信! 而且那枝花果然不是独特的呢,大家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只不过是被顺带了,果然是这样,这个笨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三人走进训练场地。 负责人自然还是赤木律子。 金发泪痣的美人这几天看起来黑眼圈没多少,也不知道这种精神饱满的状态能够持续几天,等使徒来到后,她肯定又要熬夜加班了。 先是日常的模拟训练,然后是驾驶初号机进行同步率测试。 不知何故。 最近加大了模拟训练。 碇真嗣驾驶初号机的次数没之前那么多了。 很快所有的训练都完成,驾驶舱开始排出,切断神经共感。金发的赤木律子检测完所有数据,她穿着标志性的白大褂,见驾驶员们下来,夸了他一句, “不愧是真嗣君啊,同步率一直在稳定上升呢。” 几个工作人员也附和地说, “是呢真嗣君。” “训练成绩也很完美。” 感觉本部这里是不是成立了什么真嗣君夸夸教,反正碇真嗣参加训练以后,几乎没有受到过指责,全是赞扬,搞得他都快不好意思了。 “对了。” 这边赤木律子通知了一个消息,她向三位驾驶员说, “后面可能会有互换实验,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 “互换?” “毕竟你们都是适格者,也不一定要一直驾驶固定的机体。紧急情况下,可能需要驾驶其他的eva机体来作战。” 他和绫波丽都点点头。 金发丽人没有明说是什么紧急情况。 但碇真嗣懂这个意思。 传说学院里有一套炼金武器叫做七宗罪,里面有七把刀剑,它们的拔出条件很是苛刻,血统越高的人才能拔出越多的刀剑。适格者说不定也是如此,越有天赋的人,能够驾驶的eva机体就越多——他总感觉这个比喻好像哪里不对劲,初号机显然并不能单纯地用武器来形容。 里面的意识存在究竟是什么呢? 使徒?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看了眼走到一边的金发丽人,决定找个时间专门问问这件事。那边的赤木律子则是询问了一下德国大小姐对于互换实验的意见, “明日香呢?” “我才不要,我只要二号机就够了。”明日香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果然如此。 比起那个听起来就帅气不得了的欧洲王牌称号,现在的她更像个任性的小姑娘。就是由于这样子,才会被其他人认为还一直没长大。因为大家都知道,仅仅在战斗方面出色,并不意味长大成人了,碇真嗣如此心想。 赤木律子似乎也没对明日香的拒绝怎么在意, “实验那一天会通知的。” 既然明日香不同意。 那到时候应该就只有初号机和零号机互换了。 和绫波互换……自己要乘坐零号机吗?零号机说不定也有机魂存在,碇真嗣想了想,也不知道零号机里的那个意识,对于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到时候希望能好好相处。不说机魂愉悦,起码也得不讨厌自己吧。 “真嗣君,加油。” 金发丽人随口说了句,然后转身处理数据去了。 训练就此结束。 三个驾驶员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知道从哪里刷新出来的葛城美里,倚靠在墙角悠闲地听着对话,这时她倒是听到明日香抱怨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嘛,大家都在夸真嗣。” “毕竟他真的很厉害嘛。” 女上尉笑了笑。 碇真嗣心说美里小姐你现在就像个烂家长,喜欢用别人家的孩子来刺激自己家的孩子,这样下去只会抑制孩子的积极性,有时候还是适当夸奖一下比较好哦。 “明日香也很优秀。” 碇真嗣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 以德国大小姐这种高傲的性格,要是一直在她面前夸自己厉害,迟早有一天会找他麻烦的,偶尔也得照顾一下人家的面子。说完,他也没管听到这句话的明日香有什么反应,先自顾自地走了。 他回休息室那里把大提琴拿上,然后找绫波丽一起。 蓝发的美丽女孩静静地站在出口那里等他,比起很久以前古井无波的神色,现在她脸上的表情灵动了不少,完成训练之后,这回两人是要先走一步,没有带上明日香,不然到时候还要一起搭电车。 明日香在的话,就太碍事了。 “绫波,走吗?” “嗯。” 绫波丽点了下头,然后仔细注视着他身上背着的大提琴包,应该是对这玩意感到好奇。 碇真嗣环顾一圈,他挠了挠头,有点苦恼地说, “不过,好像没什么地方可以用来演奏呢。” 毕竟这里是本部。 有休息室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有专门用来演奏的地方,就在碇真嗣想着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时, “去我那。” 绫波丽忽然轻声说。 51.多吃绿色蔬菜有益健康(月票打赏加更) 即便碇真嗣并不是第一次去绫波的公寓,听到这句邀请,也愣了愣神。 他不由得浮想联翩。 但又很快掐死了自己的念头。 这只是去给她拉大提琴曲而已,顶多在她那里再吃顿饭,其他什么都不会有的,千万不要多想,绫波的性格就注定了今晚公寓里什么都不会发生。 两人一起走在路上。 在那条往常的大道上,难得的并没有分别,而是一起往绫波的公寓而去。 402门口。 绫波丽打开了门。 两人进了公寓。 现在的绫波公寓,家具和上次大家聚餐时的布置差不多,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公寓的桌子上,摆着个瓷器花瓶,里面正插着那株白色的铃兰花,在尽情盛开着,远一点看起来就像星星点点的白色火花。 看来她有好好珍惜这株铃兰花。 毕竟才过去一两天。 所以花看上去还十分有生命力,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柔和的花香,加上美丽的花朵外表,给这个单调的公寓增色不少。 这时。 碇真嗣坐在椅子上。 女孩则是坐在对面,两人的距离很近。 他要开始演奏了。 不知道绫波丽会喜欢什么样的音乐,但首先可以排除那种新世纪摇滚风,碇真嗣想了想,选了个古典舒缓的乐曲。 大提琴天生就适合这种。 刚开始想到面对的是绫波丽,他还莫名地有点紧张了,但很快,手中的琴弓在琴弦上轻轻滑动,在演奏大提琴的过程中,他也逐渐有点沉浸进去,仿佛与世界和谐共舞,音符就像舞者在舞台上跳跃、旋转。伴随着大提琴的和旋,古典音乐的魅力也有所展现。 即便这里不是宽敞的音乐厅,而是绫波的公寓,他手中的大提琴旋律依旧婉转,发出低沉而动人的音色。 一曲终了。 “……” 绫波还在用那双红眼眸看着他,眼里好像倒映着他和大提琴的影子。 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时候要鼓掌才行。” 他无奈地说。 女孩立刻听话地拍了拍手。 碇真嗣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虽然知道绫波丽是这个性格,但这样和养小宠物有什么区别,他想要的又不是这个,说握手就握手,说鼓掌就鼓掌,说坐下……算了,还是慢慢改变吧,至少女孩现在已经改变了很多。 他于是又用琴弓拉了一首。 同样是舒缓节奏的乐曲。 这回绫波丽反应得很快,很给面子地鼓掌。 连续两首,碇真嗣也想要歇一歇了,他放下大提琴刚想伸个懒腰,却忽然发现自己和绫波的距离好像太近了,近到咫尺之间。 公寓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 眼中仿佛只有双方,碇真嗣仿佛能够感受到绫波的鼻息,本能地试探性靠近。很快连鼻尖也要碰到一起,他忽然嘴里似乎开始分泌唾液,喉咙也有些发痒。 女孩像一头懵懂的小鹿看着自己,那鲜红色的眼眸里湿漉漉的一片茫然。 绫波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这样可以吗? 想了想。 他没有亲下去。 碇真嗣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怀中所保住的,是柔软而又纤细的身体,仿佛抱着一团棉花糖,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沦陷进去,但他很快就松开了手, “按照礼仪,大提琴家在表演完后,要给观众一个拥抱。” 他认真地说。 碇真嗣心想他现在就是个大骗子,连说谎这种坏事竟然也能做得游刃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骗绫波吧,人家这么相信他,他却有点辜负了这份信任,只为了刚刚的那点私心,这女孩如果相信了的话—— “好。” 她点点头。 要命。 看起来是很相信他的解释,绫波太好骗了怎么办。 突然地,美丽的女孩凑近过来,就在碇真嗣以为是不是暴露了什么的时候,绫波丽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之前的,还有一次。” 某种愧疚之心猛然间盈满他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碇真嗣想说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只是想给你一个拥抱,所以随便编了个借口,哈哈哈不好意思。但是他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忽然沉默了,稍微贪恋一点的话,其实也没事的吧。 回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不让人觉得孤独的拥抱。 好孤独啊。 深夜里自己一个人呆在公寓里,其实偶尔也会有点感到寂寞,就算是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其实也想要有人愿意陪陪自己说话。 比起那个来说。 他更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拥抱。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有点久。” 女孩这样说。 两个人的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已经完全超出那个大提琴家和观众的界限了。 碇真嗣连忙放开, “啊,对不起。” “没关系。”她疑惑地问,“不演奏了吗。” “……” “我饿了。” 碇真嗣面不改色。 这句还真没说谎,毕竟往常这个点都该吃饭了,肚子可能有点饿,也可能有点不太饿,处于薛定谔的状态,但肯定是饿了。而且要是真的每次用演奏换一次拥抱的话,他怕是从晚上到白天也演奏不完,就像一千零一夜那样,永无止境地演奏下去,然后和女孩一直拥抱在一起。 绫波丽轻声问, “饿了吗。” “嗯。” 他点点头。 于是红眼眸的美丽女孩,从公寓的柜子里找出围裙穿上。 这是要给他做料理了。 倒是也没让绫波一个人做饭,碇真嗣走进厨房,和女孩一起处理食材,里面果然没有肉食,而是充满了各种蔬菜,厨房里的白炽灯亮起来,菜刀的边缘滑过绿色的蔬菜,整间厨房充满了两人的生活气息。 他看着绿色的蔬菜。 比起肉,绫波很喜欢吃这些绿色的蔬菜呢。 想起之前那个气氛,碇真嗣感觉自己刚刚就像个少女漫画里的女主角一样,为了哄骗冰山的对方于是无所不用其极。 有点希望自己的初吻。 是和绫波的。 他心想。 这样的生活真好呢,上次那只蓝色八面体使徒,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下一个使徒,真希望永远都不会到来,那一天最好再推迟一点吧,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 饭桌上,他偶尔看着女孩的头发。 那蓝色的头发。 真像啊。 像是另一个世界里大海一样的颜色。 52.大海与加持良治 明日香在吃三明治。 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未拆封的冰淇淋,等着当饭后甜点,不得不说东欧的女孩就是体质好,至少她饮食这么不健康,碇真嗣到现在还没见到她有不舒服过,简直可以称呼她一声冰淇淋做的女孩。 这已经是第二天。 明天差不多就要去学校了。 他和绫波丽两个人在默默吃着便当,而德国大小姐在那边孤零零地一个人吃东西,想起之前明日香所说的美里小姐的另一面,碇真嗣不由得用带一丝可怜的目光看过去。 这很快惹恼了明日香。 她别过头去,不让人看到吃饭的样子, 果然如此,看见这熟悉的模样,碇真嗣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对明日香已经形成糟糕的刻板印象了。只是,和这个德国大小姐目前的关系也不知不觉地加深了许多,现在的话,应该能称得上一句朋友? 他转过头来。 忽然看见绫波在注视着自己。 两人不经意间对视。 碇真嗣这时想起律子小姐说的互换实验的事情,听说不久后就会开始实验,他倒是对零号机的驾驶体验感到好奇。 “绫波,驾驶零号机是什么感觉呢?” “……” 绫波看起来有在思考。 “描述不出来吗?” “嗯。” 女孩轻轻点头。 美丽的红眼眸自然地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便当里,绫波丽自顾自地吃起了饭,细嚼慢咽,世界上有人连吃饭的样子都是美丽的,像副画一样,碇真嗣忍不住心想这个时候手里要是有台相机就好了,实在不行用手机……算了,这个世界还是移动电话的时代。 想起昨天的那两次拥抱。 他还有点不太好意思面对绫波,靠说谎得来的拥抱,总是让人很是心虚。 要不再给她拉几首大提琴曲当歉礼吧。 ……这次是不用拥抱的那种。 但这样的话之前的两次拥抱不就暴露了嘛,而且以后给她拉大提琴曲的时候怎么办,这不是完蛋了吗,话说绫波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的吧……碇真嗣想着这些,偶尔眼神不经意地瞥过绫波丽,换回她疑惑的眼神。 其实他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发愁。 毕竟这个女孩是绫波。 比起这个。 还有另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每天的训练就像个早九晚五的工作一样。 连续两三个月完全可以评得优秀社畜奖的他,偶尔也想放个假出去玩,人一直紧绷着,迟早有一天会累垮自己的。在执行部实习的时候都有假期呢,可在新东京市这边,只能学校、本部、公寓,三个地方来回跑。 他看着绫波丽的蓝色头发,倒是想起了昨天想的那件事情。 大海啊。 有点想去这个世界的大海看看了。 要是现在忽然有个人窜出来,像是小说漫画那样从天而降,跟他说:碇真嗣,我们该走了,然后把他塞到跑车里——最好是台布加迪威龙,带他去看大海的话就好了,而不是天天在本部这里训练,甚至为了防止使徒突然来袭,连远离第三新东京市去别的地方旅个游都不行。 大海的话。 感觉绫波应该是没看过大海,但这里还有个人肯定看过。 他看了眼德国大小姐, “明日香,你有看过大海吗?” “有啊。”她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是什么感觉的呢?美里小姐和我说是一片死寂的颜色,描述得太抽象了,完全想象不出来那种场景。” “橙红色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很干净。” 明日香撇撇嘴。 颇有种你就拿这种问题来打扰本小姐的意思。 “很干净?”他确认地问。 “对。” 微微的,碇真嗣似乎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了,在那一望无际的橙红色海洋上,里面干净得什么也没有,无论什么海洋生物都不存在了,那的确是副死寂的场面啊,没有白鲸,没有海豚,一刹那间整个世界只剩下陆地有生命了,怪不得连整个人类都消失了一半。 “听说很久之前的海洋还是蓝色的呢,水也不像现在这么干净,闻着还有点腥臭。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 德国大小姐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之前在飞机上往下看,完全看不出来大海以前的样子。” 两人正说着。 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 他注意到明日香似乎看到了什么人走过来。 “啊,加持先生。” 碇真嗣听到德国大小姐这样打着招呼。 她看起来应该是看到了什么认识的熟人,难得一本正经起来,连刚刚的撇嘴都仿佛是错觉,这副姿态倒是极为少见。 “是明日香啊,你在日本这边最近过得怎么样?”来人说。 “好无聊,天天都是训练,”结果她下一秒就原形毕露,精致的小脸上充满了抱怨地说,“什么时候才能来个使徒啊!” “使徒没来的话,才是好事,可不能这么任性呢。” 名为加持先生的来人。 说出了碇真嗣贼想吐槽的话。 虽然现在的训练他也觉得无聊,但更多的是想要出去旅旅游看看风景,解一解长期身处一个地方的乏闷,而不是像个战斗狂一样期待使徒的到来,那种事情完全没有什么期待的必要。 碇真嗣转过头去。 面前是一个快三十岁的青年男人。 男人的脸上仿佛永远带着轻佻的笑容,面容还算帅气,身上轻浮的气质让人想起那些东京歌舞伎町的王牌牛郎,他们的名片上往往都画着浮世绘,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即便如此,每位贵妇人也会为得到一张名片而欢喜,但歌舞伎町的牛郎不可能会出现在本部这个地方。 和明日香普通地打完招呼,他看向碇真嗣,笑着问, “你对大海感兴趣吗?” “有一点。” 对方似乎认识自己,但自己却不认识对方。在本部里呆了这么久,他也做到对内部人员基本有个面熟了,联想到明日香,这个男人是从欧洲那边过来的吗,可明明是东亚的长相啊。 “那我这里倒是有个机会哦。”男人继续说。 “机会?” “看蓝色大海的机会。” 碇真嗣踌躇地问, “还未请教您是?” “加持。”男人笑了笑,“加持良治。” 53.大海与海洋生物研究基地 报上姓名后。 身上带着牛郎气质的男人自顾自地说起来。 “大海啊……” “我对大海也很感兴趣呢。” “孩童时代,我还见过大海的颜色,那时候很绮丽呢。”加持良治这样感叹着,“现在只有在专门的基地里才能见到了。” 的确很绮丽。 碇真嗣这样心想。 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了执行任务满世界飞的他,也经常看见那波光粼粼的海面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但那里的大海是蔚蓝色的、漂亮的、多姿多彩的,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因为训练得太久,想要找个地方散散心,而选择了大海。 可惜啊。 这个世界。 不仅没有漂亮的鲜花,而且连漂亮的大海也消失了。 而有点奇怪的是。 这个男人肯定和明日香那边认识更深。 可却没怎么和德国大小姐聊天,注意力基本全在他这边,甚至还给什么看大海的机会,这种特别关照他一个人的感觉…… “很漂亮吗?”碇真嗣顺着问。 “对,十五年前,那真是美妙的风景啊。” 这似乎勾起了对方的回忆。 男人的眼神仿佛迷失了, “那时候我还小,最喜欢的事就是和关系要好的同伴们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抓着因为潮汐而停留在岸上的螃蟹和章鱼,哦现在的人,应该很少知道这些海洋生物的名字了,而且大海也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样子了。” “那时候的同伴呢?”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碇真嗣会问这个问题。 牛郎般的男人难得停了下笑容, “都死了哦。” “毕竟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呢,不是什么好事,孩子们听了晚上说不定会做噩梦,就不和你们说了。” 他的话里仿佛蛰伏着什么让人心脏紧缩的东西。 德国大小姐莽撞地打断了这种氛围。 “加持先生真狡猾。”明日香双手抱胸不满地说,“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 “是是。” 加持良治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接着说, “你们都是eva的驾驶员呢,才不是小孩子,可以为此自豪哦。尤其是你,真嗣君,我在欧洲那边就一直听说你的大名呢,没经受过任何训练,就能在实战中启动eva的第三适格者,超级天才啊。” 旁边的明日香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碇真嗣心说你这不是在挑拨德国大小姐的情绪嘛,你故意来找茬的是吧,她等会要是冷哼一声转头就走,都符合她的性格。 “哪里哪里。” 他客气又生疏地回。 “所以,要去吗?” “去?” “可以看到蓝色大海的,海洋生物研究基地。”加持良治眨了眨眼,露出个笑容,“我有那边的人脉哦,就算带着女孩子们去也没关系。” 去大海? 和绫波……哦还有个明日香。 碇真嗣不由得看了眼在默默吃饭的绫波丽,从刚才开始她就存在感很低地一直没参与到对话里,和这样美丽的女孩一起看大海的话,似乎也不错。 可这个人未免太有点自来熟,就像是男版的美里小姐一样。 不过这种行事作风。 莫名的。 碇真嗣想起不久前的赤木律子,这难道是什么见面礼吗? 那边的明日香。 这时她却率先开口拒绝了。 “我才不要去,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德国大小姐冷哼一声,露出个嘲讽的笑,“就让这孩子气的笨蛋和优等生去吧。” 而且为什么是专门邀请这个笨蛋真嗣,我怎么是被顺带的啊? 明日香默默把这句话吞咽回去。 说出来的话。 岂不是暴露自己有点嫉妒他受大家欢迎的心理了。 就在加持良治还想说些什么时,一个女性身影走过来打断了这场对话,那是葛城美里,他和碇真嗣都看到了这位都市丽人的出现,而明日香却没有发觉。 牛郎般的男人忽然问, “明日香,听说你和葛城在同居呢?她的睡相最近有改善吗?” “还是老样子。” 说到这个明日香明显来劲了,连碇真嗣也不由得想起她之前的抱怨,但这个时机可有点不妙啊,她果然开始大倒苦水, “睡相差还邋遢,还让本小姐天天吃速食品……” 还没说完。 一记手刀就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明日香怒气满满地转头看去,显然很少被这么对待过,以至于很是生气,但金发女孩刚转头就看见了被她说坏话的主人。 “……” 要命。 说坏话两次都被当事人抓到是什么体验。 还好这次他没附和。 但碇真嗣已经在心里快笑出了声,这可是他不怎么做的事情,毕竟明日香一点就炸,加持良治倒是能以单纯大人的身份来做这种恶作剧。 果然。 明日香别过脸自己生气去了。 “啊,葛城,好久不见。” 加持良治欢快地打了个招呼。 那边的葛城美里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一脸遇到什么脏东西的嫌弃表情。 她很头疼地说,“我真希望今天是我做了一场噩梦,而不是真的在现实里看见了你这个家伙,真是的,和你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这两个在场的成年人,一副颇有渊源的模样, “我倒是不怎么觉得哦。” 加持留下个轻佻的笑容。 他也没有在几个孩子面前和都市丽人聊天的打算。 “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又说, “真嗣君,刚刚的邀请一直有效哦。” 加持良治挥了挥手。 转身离去。 这个男人从遇见他开始,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容,刚刚话里提到的美里小姐的“睡相”,这么暧昧的词汇也很值得在意。 这人…… 该不会是美里小姐的男友吧? 碇真嗣不由得心想。 不对,看葛城美里平日里的那副糟糕样子,怎么看也不像现在是有男朋友的样子,顶多是个前男友吧。 “邀请?” 女上尉走了过来。 碇真嗣向她转达了刚刚加持良治的话。 既然明日香不去,那到时候海洋之旅,就只有自己和绫波了。至于那个美丽的女孩会不会同意跟他一起去,碇真嗣甚至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大海。 还是可以去看一看的。 “可以吗?”碇真嗣补充地又说了句,“去看大海的事情。” 刚开始陌生人的邀请、突如其来的好意,总是让人有点警惕而客气,但既然是美里小姐认识的人,只需要问问她的意见就好了。 “反正是他的好意,就接受了吧。” 葛城美里点了点头,“你们一直训练也烦了吧,稍微给你们放个假好了,这点我还是能拿主意的。” 说完。 都市丽人盯住了一旁不耐烦的德国大小姐。 她笑眯眯地说, “对了,明日香,你也要去。” 54.男人都是无药可救的浪漫主义者 赤木律子恣意地喝着咖啡。 忙于工作的时候,她就喜欢喝咖啡提神。 要是这时候来根烟抽的话就好了……不,还是戒了吧。 陡然间一枝鲜花从眼前探出来,轻佻的男人从视线的边角凑近,绽放的花朵微微晃动,是妩媚的花香。 金发丽人随意接过,说, “你还真是浪漫啊。” “男人可都是无药可救的浪漫主义者哦,” 加持良治调笑的脸出现。 他的衬衫领口上随意地解开了个纽扣。 浑身散发着和本部格格不入气息的浪荡子,看见赤木律子平淡的反应,他不由得有点奇怪,“反应好小,太令人伤心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好久才拿到的呢。” “因为已经有人送过了,女人只会珍惜第一枝花哦。” 金发丽人笑了一下。 脸上的泪痣让这个笑容富有魅力,她把加持良治送的花随意地放在桌面上。 “哦?是谁?”他好奇地问。 “是真嗣君。” “那个少年啊……”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她问。 “刚刚才见的,我还跟葛城碰了一面呢。” 提到这个。 赤木律子顿时来了兴趣。 她挑了挑眉,难得肆意地说,“碰上阔别已久的前男友,我想美里她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赤木律子、葛城美里、加持良治。 三人是大学同学。 在大学时代,葛城美里曾与眼前这个男人有过一段过去,后来分手了,算算时间,大概已经七年没见面了,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回来日本是为了做什么,现在这里可是在打使徒呢,是个正常人都在往外跑。 金发丽人将这个疑惑藏在心里。 “表情嘛……她看上去可一点旧情都没有的样子。” 加持笑着说。 “对!” 有人忽然喊, “要是有谁觉得以前的女人还念着旧情,那就大错特错了!” 是葛城美里。 看来她是和那三位驾驶员聊完了。 此刻女上尉威风凛凛地走进来,完全不复在驾驶员面前柔和的都市丽人形象,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的前男友。 她质问, “你是怎么会在这里?” “特别任务,我暂时会呆在本部。就像学生时代那样,我们三人又能聚在一起了。”浪荡子笑着说。 “我才不想回到过去。” 葛城美里不满地回答。 现在的她倒像是某位德国大小姐。 但即便现在正在叙旧,女上尉也没有忘记一件关键的事情,这个时间点,任何来到第三新东京市的外人都很可疑,就算对方是自己的前男友也一样,哪怕她一贯对这些事情不上心也意识到不对劲。她和好友律子在不同的时间里,竟然不约而同地升起同样的疑惑。 那边的加持良治只是平淡地笑笑,没有理会她的不满,而是问起了刚刚的事, “真嗣君那边的回应呢?” “我让他们三个在学校里请假了,明天去看看大海也不错。” 葛城美里一边说一边心想。 就是希望到时候使徒不要突然出现。 上一只使徒。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生活非常安静,新东京市各地也没有探测到新使徒的身影,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这时。 葛城美里终于注意到了桌上的鲜花。 金发丽人笑了笑, “看来你们两个老朋友要叙旧,我需要稍微回避一下呢。” 说完。 她也不等两个老同学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先走了出去。 葛城美里偷偷瞄了眼好友桌子上的花。 她很清楚前男友的性格,这种浪荡子的性格,既然连律子都得到了花,那么肯定会有自己的一份。 果不其然。 加持良治不知从哪掏出一枝鲜花。 他递了过来, “忘记谁的花都不能忘记你的,特别给你的哦。” “不要以为鲜花就能收买我。”女上尉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这种东西我又不是没有。” 随后她勉强收下来。 有的时候并不是不想要别人送自己花。 但是送花的那个人不对,自己的感情也还没结束,所以真嗣君说要送花的时候,她选择的是自己去挑一枝。 迄今为止。 真是失败的人生啊。 连失败的爱情,到现在也是藕断丝连,但现在只需要这些就足够了。 葛城美里不置可否地微笑。 一时间。 这间科技部的办公室沉寂下来。 加持良治看着眼前的前女友,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回想起自己停留在东京的目的。 ——使徒的数量是有限的,迟早有一天会打倒所有的使徒。但在那之后,却并不意味所有事情了结,人类就可以这么继续生活下去了。 可遗憾的是。 包括自己的前女友葛城美里在内。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只要打完所有使徒,一切都会结束。 而关于总司令碇源堂的目的、关于nerv这个组织其背后所隐藏的目的,极少数人才知晓,他们正在实施一条很危险的计划,整个世界的人类都危在旦夕。 真嗣君。 加持默默地想。 你的父亲说不定是想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呢。 在完成了总司令碇源堂交给他的任务之后,他顺理成章地返回日本,并且正是为了探究那个计划的真相而停留在东京,这是一条极为危险的道路,随时都可能被人道消灭,他毫不怀疑总司令的决心。 小孩子们只需要考虑驾驶就行了。 而这里所有的成年人们,都仿佛被困在了十五年前的那场席卷全世界的灾难里。 危险的地方还是不要牵扯上葛城比较好。 “难得还有人送你花,是真嗣君吗?” “是哦。” 葛城美里笑眯眯地回应。 “嗯。”加持点头,“这样啊。” 不知为何。 这么笑着说的他看起来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视线顺着他下巴上残留的胡渣落在脖子上,衬衫领口粗俗地解开了个扣子,里面隐约可见男人壮实的宽阔胸膛。眼前的男人虽然还是那么吊儿郎当,但也确实往那个世界靠近了。这么多年以来,似乎只留下葛城美里一个人,还沉浸在十五年前的那场父亲丧生的灾难里,还在原地踏步。 “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啦。” 前男友转身离去,那道身影难得正经许多,脊背也不像往日里微弯。 葛城美里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喊, “喂,你这次回日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加持良治并未回答。 他挥了挥手。 宛若高山,没有回头。 55.身处水槽也要向往大海 大魔王的儿子。 碇真嗣。 他正赤着上半身在海洋生物研究基地,接受仪器对全身上下的消杀,以防有细菌病毒等进入这个基地中,美里小姐那边帮他们三个往学校请了假,今天也没有本部的模拟训练,算是放假一天了。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是两个仅穿着内衣的女孩子,白皙的肌肤刺激着他的眼球,让人不敢多看,还好如今都是青涩的年纪,还尚未有让人忍不住的美景。 脚边还有一只企鹅,它也在像模像样地接受消毒。 “怎么片片也来了?” “美里说正好让它探望下同伴。” 明日香无聊地说。 看得出来她对这里是真的不感冒。 碇真嗣不由得心说你还真是个战斗狂人啊,可惜既不会龟派气功波也不会赛亚人变身,还天天犟嘴,除了驾驶二号机时有点厉害,无论怎么看,也只是个傲娇了点的女孩子,虽然很漂亮就是了。 很快消毒完毕,三人穿上这里专门的白色参观服。 外表看上去就像个刚接受完隔离十四天的重症病人一样,一起走进基地内部。 基地里面是一个个立体的水槽。 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在里面畅游着,它们在水中舞动着尾巴,轻盈地游来游去,可惜因为地方太过狭小,偶尔还会碰到壁。 都是碇真嗣在另一个世界里熟悉的那些海洋生物,没什么稀有种类。 比起那里的水族馆都不如呢。 但对这里的人们却不常见。 至少进来刚不久后,绫波丽就怔怔地看着水槽里的海洋生物,连明日香也有点放弃她刚开始来时的无聊表情,德国大小姐在一旁,自己一个人盯着几只奇形怪状的鱼猛瞧,还凑近到玻璃上仔细观察。 三个人隔着玻璃看着里面游着的鱼儿。 水槽还真是狭小啊,明明这里是研究基地,本以为会是水族馆那样大的地方,现在大小却和那种家居式普通的鱼缸差不多。 他和绫波走在一起。 碇真嗣感叹地说, “这地方还真是狭小,它们要是能在蔚蓝的大海里面畅游就好了。” “不,”听到他的话后,一直三无的绫波丽难得反驳,她在玻璃前看着里面的生物,眼眸平静,“它们只有呆在水槽里才能生活。” 她出神地说, “…和我一样。” 又来了。 这种孤独的感觉。 虽然能从绫波的身上感到同类的感觉,血之哀的孤独有所缓解,但这种消极的想法可不太行呢。至少,他也希望绫波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陪伴,而不是他单方面的自以为是。 碇真嗣如此心想。 于是他说, “但是它们之前是生活在大海里的哦,就算现在空间变得这么小了,它们心里也会想着之前的生活吧?是非常想非常想,想得要死的那种感觉,就算身处水槽也要向往大海啊,绫波。” 女孩转头看着他,红眼眸倒映着他的脸庞。 她轻轻点头, “嗯。” 声音很清晰。 碇真嗣心中猛然升起一种成就感。 瞧瞧吧,真是个独属于你的美少女,纯洁的白纸上逐渐染上你的颜色,你对她说谎骗来拥抱她也一无所知,还会傻兮兮地再抱你一下,这样子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她用小鹿的眼神看过来,眼睛眨呀眨,你心里还不得不升起愧疚感,暗骂自己太不是个人了。 可谁能忍得住啊。 很快。 参观终于结束。 碇真嗣倒是蛮失望的,他想看的是那种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而不是一个个狭小水槽里的海洋生物,里面还都是自己见过的品种。 怪不得明日香会说无聊不想来。 那个加持良治,忽然出现在本部里,忽然邀请他来这里,让目前的平静生活,有点戛然而止的感觉。 总觉得有些可疑。 重新换回之前的衣服,三人在外面的草坪上铺开餐布,席地而坐。 两个便当。 一个面包。 绫波一直吃着她自己做的料理。 虽然有明日香的喂食,但企鹅片片闻到香气还是跑过来蹭了点饭菜吃,扑通扑通滑稽得很是可爱,碇真嗣怜悯地看着德国大小姐吃着面包,感觉她说不定已经知道面包的一百种口味是什么了, 和明日香的话。 呃。 目前勉强也算……朋友吧。 至少已经从普通的同事关系进化了。 “看什么看,早知道就不和你说美里的事情了。” 那边的明日香已经放弃生气了。 于是。 碇真嗣取出第二份便当。 今天早上他在做料理的时候,想到今天三人要一起来研究基地,犹豫了一下,到时候肯定要在这边吃午饭,于是多做了一份。 他试探性地把便当递过去, “要吃点吗?” “……才不吃。” 连这种标志性的语气也有气无力。 看得出来这位德国大小姐,面对散发着香气的料理还是踌躇了,不知为何,碇真嗣莫名觉得,她现在这副态度简直就像个跌进泥坑里等人来拉的高傲小姑娘,明明一身的泥,却还不愿意伸出手从里面被救出来。 碇真嗣也没怎么被她的言语扰乱。 他把便当塞过去,就像当初圣诞老人塞鲜花时同样的动作, “专门给你做的,好好吃完。” “专门?”她问。 “感觉你今天还是会吃面包,然后看着我和绫波吃,这样就太可怜了,所以特别多做了一份。” “我才不可怜!” “对的,都是美里小姐惹的祸嘛。” 他把敌人竖立成女上尉,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身处同一战线,明日香很快就认同了他的话,这回倒是犹犹豫豫地把便当盒打开了。 果然是这样。 碇真嗣盯着她心想。 明明向往着成长为大人,却不自觉地在做孩子气的事情。 吃冰淇淋也是。 包括那次强塞的鲜花也是,那句后来的谢谢也是。虽然会承担起大人的责任,去抗击使徒,但实际上还是想要有谁去安慰自己。 就是吃相差了点。 明日香恶狠狠吃着饭,仿佛把便当里的料理当成了他。 三人快吃完饭的时候。 德国大小姐又忽然问了个问题。 “你们……” 碇真嗣没底气地摇摇头。 他已经预判到明日香要说什么了,是个人在连续面对这个问题好几次后,都能预判到别人要说什么样的话……话说这还是第一次当面在绫波面前说起这种事呢。这时红眼眸的美丽女孩疑惑地抬起头,懵懵懂懂的,似乎是在问为什么提到了自己。 “这样啊……” 看见他的摇头,德国大小姐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点不符合人设了。 崩了。 一般这种时候她不应该是一脸不信地别过脸去吗? 这才是他印象里的明日香。 怎么这回倒是有点相信了的模样。 而就在碇真嗣这样想的时候,他注意到身体有些发抖,整个人也有点摇摇晃晃,不仅是他,旁边的绫波丽和明日香也是这样。因为那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在抖动,而是来自外界的影响。 地面微微震颤。 是地震了吗? 三人猛然看向海边。 远远地,在那一片死寂的橙红色大海上,泛着一道道波纹,庞大的黑影在游荡着。 海里。 好像有什么大家伙在动。 56.不是完全属于我的东西,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明日香默默吃着便当。 一直以来都吃着速食品和垃圾食品,难得尝到正常的饭菜,她不由得心想,至少这家伙做的料理其实还是挺好吃的,甚至比上次在优等生那里吃的料理还要美味。 他还会拉大提琴。 驾驶eva的成绩也好高呢,比她高得多。 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在本部里也很受欢迎,大家的视线好像都集中在笨蛋真嗣的身上,美里、赤木、加持……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虽然自己一个人叫着他笨蛋笨蛋,但其实也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这份被夺走了光芒的害怕。 他真厉害啊,他真优秀啊。 但是。 …有点嫉妒啊。 明日香如此心想。 在德国的时候就一直听说他的大名,所有人都在拿自己和他做对比,所以即便临近母亲的忌日,明日香也决定来日本一趟,明明她才是最优秀的那个驾驶员,她要证明给所有人看。那次ja机器人会议也应该是最优秀的驾驶员去才对,但美里那个时候,打电话第一时间联络的对象竟然是笨蛋真嗣,而不是她。 过去的也是初号机,而不是二号机。 所以在美里看来,在大人们看来,最优秀的那个驾驶员—— ——果然不是自己啊。 人类是独居动物。 一个人诞生,一个人思考,最后一个人死去。 说什么一个人就无法生存之类的,如果这样的话那她不做人也行,做个水蚤也可以,至少比不得不依赖于别人的人,要自立得多的多,所以不需要其他人,不需要爸爸妈妈,她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结果。 美里离开公寓的时候。 和自己说了去会议之后不要太想她。 可明日香却在她离开几天后,因为一个人呆在公寓里就觉得有点寂寞,在感受到心情的那个瞬间,明日香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明明美里这里只是暂住的地方,她却把这个充满了空啤酒罐和速食品垃圾的地方不自觉地当成了家,甚至不小心把美里当成了家人。 说是要自己一个人住。 她也因为完全没办法独立生存,感到寂寞,而默认地选择了继续和美里那家伙同居。 …有点憎恨啊。 为什么要和她抢驾驶eva对抗使徒的机会? 笨蛋真嗣这么优秀的人,去做点其他事不好吗,去做个厨师去做个大提琴家,哪怕是真的走后门上来的也好,驾驶eva对抗使徒这么危险的事情就交给她好了啊! 没有妈妈没有爸爸。 她就只剩下二号机了啊。 身上的技能也全是为了驾驶二号机所准备的,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做料理,不会拉大提琴,如果什么事都由笨蛋真嗣来出场的话,那她现在呆在日本的意义又是什么,她不就成了多余的那个了吗? 有点憎恨抢走了机会的笨蛋真嗣。 …有点厌恶啊。 不应该有这种丑陋的嫉妒心的,只要她拼命地努努力,就一定可以超过笨蛋真嗣,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一直走过来。在德国的时候,心里会有嫉妒心的恶心家伙,全都是些明日香看不上眼的失败者,可这次竟然轮到了她自己。 明日香。 你的内心实在是太丑陋了。 有点厌恶嫉妒和憎恨他人的自己啊。 …有点憧憬啊。 笨蛋真嗣说着那些帅气的话,说什么大人小孩,好想也成为他那样的存在。 如果像他那样优秀的话,大家的目光就会立马注视到自己的身上来了吧,明日香这样心想,大家都会夸奖自己,她马上就会重新成为最优秀的驾驶员了吧,就算没有了二号机,也不会被替代了吧,也能找到生活的意义了吧。 料理。 大提琴。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光芒都夺走呢? 为什么要说认为她是大人,要送鲜花,要说她很优秀,要送便当呢? 明日香回想起来到海洋生物研究基地的见闻。 从那水槽里的漂亮的海洋动物们,从那干净得可怕的橙红色海洋中,从这强烈反差的对比中,她想起祖母所珍藏相册里,妈妈年轻时于大学时代所拍摄的照片。 极致的美。 极致的优雅。 现实中的那个人负责eva二号机的实验,却因为实验事故得了精神病,最后上吊死在病房里,死去的模样不堪不洁得令人害怕。她明明在那场实验之后,为了妈妈很努力很努力地,成功当选了二号机的驾驶员,可妈妈也没有从精神病的状态中变正常,甚至她还亲眼看见了妈妈上吊自杀后尸体的丑陋姿态。 爸爸那时候就是因为这样而出轨的。 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会变质。 明日香讨厌温柔的男孩子——温柔的男孩子其实对所有人都温柔,但她却容易误以为只对自己温柔。 鲜花也是、 便当也是。 ——如果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她宁愿什么都不要! 时间流逝,便当快要吃完了。 明日香莫名地问, “你们……” 碇真嗣摇了摇头。 蓝发的女孩抬起头来,看那个优等生也没有什么反驳的意思,明日香不知为何有些安心下来,这两个人成天走在一块,哪怕她也在,却根本融入不进气氛中。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既然美里都说不是,自己也问了两次,那就应该没错。 “这样啊……” 天天一起上下学呢。 两个人关系真好。 话说。 笨蛋真嗣的公寓也在那个方向啊…… 一闪而过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停留,就像是厨房水池里的泡沫一触而散,明日香很快就要把便当吃完,与此同时地面开始摇晃起来…… 日本还真是个地震频发的国家啊。 等打完所有使徒,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那个驾驶员后,她绝对不要住在这里,嗯,德国那边更不想去。 到时候该去哪个国家比较好呢? 而就在这时。 明日香注意到远处的海洋里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 这悠闲的日常,就像一辆奔驰的高速列车,终于停靠在了中途的站点上,一切的关系,在这之后都会有所改变。 碇真嗣站了起来。 他看上去很是平静,只是拨打了移动电话,轻轻地说, “美里小姐,我们在海边发现了第六使徒。” 57.第六使徒鱼天使,来袭噔噔噔噔 本部。 指挥室内。 监控画面正在显示这只新使徒的模样,这也是人类到目前为止,发现的第六只使徒,刚开始的时候,几架直升飞机朝它在海里的位置发射了几枚导弹,试图吸引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把它引诱出来。 三位驾驶员正挤在监控前,看着新使徒在海中的动作。 此刻无人潜艇在它附近隐秘地下潜。 画面里是海中的使徒。 ——鱼。 外表是庞大又奇形怪状的鱼。 传说中世界上最大的鲨鱼——巨齿鲨,它是一种史前的海洋动物,人类仅能通过化石才能了解它过去的海洋霸主的地位,其中的佼佼者最大的长度甚至可达25米。可看到这只使徒后,那些研究化石的古生物学学者们都会瞬间明白,无论是什么样的巨齿鲨也不过是它嘴里的开胃小菜罢了。 这只使徒…… 暂且称它为鱼天使吧。 即便没有背上的鱼鳍,可它的身躯也比三台eva机体加起来还要庞大,仅通过潜艇的大小对比,就可以想象出eva机体在其面前的渺小,如此庞大的身体,也只有在海里才能容纳下了,新使徒其张开的血盆大口,足以吞下任何一艘大船。 无人潜艇试探性地发射出一枚鱼雷,果然连它的at立场都未击破。 在水中和这样的庞然大物厮杀? 实在太危险了点。 这时。 有人开始汇报, “已经对周围的民众发布避难通知了。” “辛苦了。” 葛城美里向着工作人员点头。 随后她叹着气说, “这次的使徒竟然在海里,那里的海边没有武装大楼,电力也没有铺设到那里,对eva机体的供电是个大问题啊。” 碇真嗣稍微能理解她的苦恼。 毕竟在没有电的情况下,eva机体只能运行五分钟。 这和上一次ja机器人不同,毕竟是使徒,要考虑长久作战的可能。如果因为电量不足而导致作战失败,那可真会造成天大的笑话。 “等它主动来城区呢?” 他提了个主意。 本部的地下都市里,有那个炸弹的存在。 鱼天使的目标一定是那里,像小蝌蚪找妈妈一样,和名为亚当的第一使徒进行接触。这边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等它来到第三新东京市后,三台eva机体一拥而上,正义群殴它一个。 “它正在从海里向地下都市里挖掘,没有任何到岸上的打算,还是直接在海里解决它吧。”女上尉解释着说,“再等使徒挖久一点的话,到时候说不定海水会直接灌进来,那时的话就来不及了。” 一旁的德国大小姐立刻插嘴, “对,别提这么笨蛋的意见,就应该主动出击才对。” 碇真嗣耸耸肩。 好吧。 对抗使徒果然没那么轻松。 “所以要靠你们了哦。”女上尉郑重地说。“接下来会派出船队到附近的海域,然后将供应电源放在上面,你们到时候要把电缆接上去。”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她脸带担忧地看过来。 碇真嗣知道葛城美里她的意思。 ——这可是水战。 在之前的模拟训练中,从未有过关于水战的训练。 基本全都是在城市里进行作战的训练,似乎本部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会有使徒从海中发动进攻。 以至于三名驾驶员都是第一次水战。 甚至碇真嗣也不敢保证自己在海中操控初号机的战斗力, 可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虽然那个海洋生物研究基地很是无聊,只有绫波丽看那些海洋生物看得津津有味的,但还没休息多久就被使徒打扰,不仅是明日香,现在连他也有点想战斗的欲望了。 “还得给eva机体们准备一些水战的装备,而且之前的训练基本没有关于在水中作战的训练,这方面果然还是有点考虑不周啊。” 女上尉那边继续忧愁地说。 但碇真嗣已经知道这里是个草台班子了,所以对本部的不靠谱性完全不惊讶。 在水中的话,远程攻击会被削弱很多。 他心想。 也就是说,又只能近程了吗。像上次那样利用阳电子炮来消灭使徒的好事,可没有了啊。 确定好作战计划。 ……实际上就是让驾驶员先自行发挥。 等探查出使徒的红色核心在哪里后,葛城美里这边才可能有应对的计划。三名驾驶员开始前往更衣室,准备在那里换上各自的作战服。 换作战服的时候。 碇真嗣倒是思维发散地想起个问题。 之前他还想着等明日香这个第二适格者来日本后,找出他能成为适格者的原因呢,结果过了这么久,还是毫无头绪。 三个人完全没有相同的地方。 碇真嗣如此叹气。 如果年龄也能算的话……那世界上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不是多了去了。 适格者的共同点。 完全找不到啊。 既没有身后长尾巴,也没有头发变成爆炸头,月圆之夜更是变不成巨猿,怎么看他们三个都是普通人。那个负责寻找适格者的机关,到底是靠什么确定的呢? 难不成是某种特定的基因? 从更衣室里出来,他迎面撞见了绫波丽,已经穿好了白色的作战服,美得惊人,女孩似乎在等他……这边可是离男更衣室很近啊,这女孩是找他有什么事吗? 碇真嗣疑惑地看过去。 “绫波,怎么了吗?” 美丽的女孩忽然说,“回来的时候,我会等着你。” “…好。” 碇真嗣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点点头。这算什么,不就是要等他嘛,没必要特别提一嘴吧。 “碇君。”随后女孩认真注视着他说,“加油。” “你也是。” 碇真嗣笑着回应。 他感觉绫波丽离自己的距离又近了一点,仿佛咫尺之间。真好啊,不过人总是不满足的,近了点后,总会想着离她更近一点,刚开始握个手就可以,现在却只有拥抱才能满足,等回来之后,大提琴还要不要继续呢? 两人继续等候。 孤独的高傲少女也终于穿好了火红色的作战服,从更衣室走出来后,在那边一个人双手抱胸贴墙站着。 想了想,他走过去,说了句, “加油啊,明日香。” “……” 德国大小姐难得沉默了,碇真嗣不由得无辜地眨眨眼,也不知道自己这句加油惹到了什么,这莫名其妙的沉默,连他也猜不透明日香在想什么,话说回来,他的话很正常吧,大家勉强也算朋友了,而且马上就要出击,说句加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难道说她是那种高傲到完全不需要、甚至厌恶别人来鼓励的性格? 可之前的相处里也不像啊。 “…知道了。” 她这样回答。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明日香心想。 碇真嗣,他真是个笨蛋家伙,他怎么天天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啊。鲜花也是、便当也是。你拼尽全力把他当成对手,想要超过他,甚至还想放点狠话以表自己的决心,可这时候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跑过来看着你,认真地和你说加油。 他怎么这么讨厌啊! 三个人全都穿好了作战服,向eva机体的驾驶舱而去。 进入驾驶舱。 lcl注入。 神经共感。 不久后。 碇真嗣猛然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他们正身处高空,三架特制的运输飞机正在将eva机体向海边运去,等空投后,驾驶员们需要操控机体,在五分钟内将电缆插进船上的供应电源。 这一步自然没有问题。 那只鱼使徒,还在海里钻洞呢,根本不会留意岸上的情况。 从空中降落,他完美地操控初号机落地,随手握住机体上的电缆,放到海边刚集结过来的船上,过程毫无危险,轻轻松松。 附近还是那个基地。 从初号机的视角来看,那还真是个狭小的地方啊。 海洋生物研究基地的后面,还有一片人工制造出来的蓝色海洋,和使徒那边的橙红色海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附近竟然有一片茂密的森林,eva机体落地的时候,惊起一大片鸟儿的黑影。 所有机体已投放就位。 驾驶员们准备就绪。 随着出击的命令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三台机体同时有所动作,巨人的身体带动响烈的狂风,仿佛历史上那些追寻自由的斗士们在引吭高歌,前方正是橙红色的海洋,使徒就在其中—— 神经共感带动机体前进,疾速奔跑。 一刹那间。 山海风林,婆娑起舞。 58.没有人比他更能忍受疼痛了 第一步是要潜入海中。 插上电缆后,eva机体全部到达海边。 二号机率先一个用力跳跃飞起,机体的力量带动三百六十度的翻身,在空中旋转一周后跳入海中,炸起巨大的水花,这是相当漂亮和张扬的动作,非常符合德国大小姐的性格。 碇真嗣:…… 明日香你是在参加什么跳水比赛吗? 虽然跳水姿势是很厉害,但可没有专门给你的奖杯啊。 至少他是不会这么嚣张地入水的,初号机只是普普通通地走进海里,普普通通地下潜,就像在学校里上游泳课那样,旁边的黄白色涂装零号机,也跟着一起,亦步亦趋。 橙红色的海洋里。 搭载了水下装备的三台eva机体开始默默下潜。 潜下去后。 碇真嗣倒是发现了。 初号机似乎并不需要呼吸。 尽管紫绿色涂装下的是生物体,但它好像并不依靠氧气,甚至人类难以承受的高压环境,放到初号机身上,也没多少痛楚。它似乎天生就适应这样的环境,比起在地面上,或许大海里才更像是它所应该呆的地方。下潜到这样的深度,如果是普通的人类肯定早已爆血而死了。 不愧是和使徒差不多的生物。 而即便是海水里这样黑暗的环境,在初号机的视野里也是亮如白昼。碇真嗣稍微有点能理解当初赤木律子的话了,这的确是人类最后的王牌,决战的兵器。 eva机体的下潜速度极快。 碇真嗣观察着周围,以防遇到突发情况。 直到海底的一片他所熟悉的现代建筑物,上面足以让人震撼的遗迹,猛然沁入碇真嗣的眼睑。 一座城市,遍地高楼大厦,出现在了海底。 但那是没有生机的废墟。 是了。 在南极大陆融化之前,这里应该也是城市的一角,如今却已完全被海水淹没,高架桥、水泥大楼、死去的车辆,都静静地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尘埃,整座城市都好像只是悄悄睡着了,只待有一天从沉眠中归来。 碇真嗣可以想象出被淹没那天的场景,挣扎、奔跑、绝望,在这座城市的底下,也许还埋着皑皑白骨。 太安静了。 真像是最深处的地狱啊。 有那么一瞬间,碇真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里,寒冷刺骨,怪物们扑面而来叫人无处可逃,他身上所有的疼痛都被言灵释放的力量抽走了,只剩下杀戮的本能,化为冰冷的机器,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安静啊,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独自一人与死侍们拼杀。 没有人比自己更能忍受疼痛了。 他在深海里恍惚着。 ——直到一声悦耳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碇君?”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一下。” 他连忙在通讯频道中回应了女孩轻声的疑惑。 “真是的,笨蛋真嗣,你在搞什么啊。这么重要的关头还在发呆。” “抱歉抱歉。” 碇真嗣没诚意地敷衍两句。 他把视线从废墟上转移,那股莫名的伤感终于消去了不少。 三台eva机体终于抵达新使徒所在的位置附近。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不,称之为隧道或许更加合适点,里面正在被淤泥席卷,显然鱼天使还在辛勤工作着,朝着地下都市里的亚当使徒进发,一片淤泥的黑暗遮挡了视野,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它挖掘出来的海底隧道,极为宽敞。 至少三台eva机体都能够同时进入,可要是在里面打的话,空间就太狭小了。于是指挥室那边的葛城美里很快就下达了指示, “把它引出来打吧。” “——让我来!” 德国大小姐主动请缨。 下一刻二号机就已经摆出标准的游泳动作,一个优美的蝶泳就朝着里面窜去。这种直冲冲进去、毫不在意危险的态度,实在令人有点担心。 这时,幽幽的海底里,四周的一切都寂静下来,连时间也好像停滞了。 零号机和初号机在外面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明日香,快撤退出去!” 通讯频道里,女上尉忽然这样喊。 “可恶!”明日香有点不甘心的喊声在通讯频道里响彻,零号机和初号机紧盯着隧道的出口。 “——它要出来了!” 葛城美里提醒了一声。 水波动荡。 最先跑出来的自然是二号机,看上去有点狼狈。 随后是庞然大物从隧道中冲出。 也不知道二号机对它做了什么——估计只有明日香和指挥室那边看着监控的人才清楚了,鱼天使紧跟着二号机机体的屁股就冲了出来,它在嚎叫着,但声音在深海里很快泯灭于无。 距离变近。 碇真嗣看见了它的具体模样。 之前在无人潜艇里看过鱼天使的外表,但潜艇也不敢靠得太近。 这回总算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庞大的生物正游荡在隧道的前方,卷起无数淤泥,在海水中快速来回窜动。那根奇形怪状的鱼尾正剧烈地抽搐着。它的身上有不少伤口,眼睛的部位上,更是有一把高震动粒子刀正插在上面。 它流着血,与橙红色的海水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看来明日香是在里面就和它打起来了。 话说回来。 明明作战计划是把鱼天使引出来,三台eva机体一起正义围殴,结果德国大小姐竟然想自己一个人就在里面解决它。 连碇真嗣他都没这种自信啊。 他心说这种情况就像是那种垃圾恐怖片里,三个人一起走,这时候非要有个人上厕所、走小路、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跑过去凑热闹,留下两个同伴面面相觑,最终大家都一去不回。许多天后家人们终于发现了三个人的消失,警察到来,发现了这片土地上不为人知的真相…… 真是恶俗的烂片啊。 明日香这家伙不想依赖别人,想能够承担起大人的责任,但大人有时候也要依赖一下战场上的同伴啊。 把大人小孩分得太清楚并不是件好事。 况且。 武器就这样留在它身体上的话,二号机现在不就是空手了吗? 碇真嗣来不及多想。 鱼天使张开了嘴在咆哮着。 尽管未消灭核心的情况下,它身上的任何伤势都会很快被修复,但明日香她自己一个人的伤害还是给其带来了愤怒,只是在它张开嘴的瞬间,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使徒喉咙处红色的核心。 原来这只使徒的核心就在那里啊。 他都懒得吐槽了。 你是什么会口吐尾兽炮的怪兽吗,接下来该不会还有什么二段变身吧? 三台eva机体与它对峙。 即便如此它也没放弃身后黑黢黢的隧道,鱼天使猛地狰狞地看过来,锋利的牙齿张开,血盆大口在水中发出无声的嘶吼,那是野兽本能的警告!!它用身体挡在三台eva的面前,像是在守护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可那只不过是通往地下都市、刚挖掘出来不久的隧道。这份执着,甚至连人类也要动容。 使徒之间,也会有那么深的感情吗? 可这是一场战争。 如果人类这方失败,那么第三新东京市也会变成那片废墟,永远地被埋在海底。那种事情听起来就太悲伤了。 碇真嗣心想。 初号机在海水中拔出了高震动粒子刀。 59.只要哭喊着就会来救我的英雄 水下推进装备。 为eva机体猛地爆发出强劲的推力。 游泳的姿势只是为了减少阻力,海水对于eva机体来说并无任何受力点,也不像人类一样能够在水中游动,只能依靠推进装置才能在这么深的海底里前进。 毕竟丢了武器。 要先把使徒眼睛上的高震动粒子刀拔出来才行。 明日香心想。 她现在就像只没有了利爪的大猫咪,机体只剩下最基础的近战能力。只是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她这不是成功地把使徒引诱出来了嘛,二号机摆出个潜泳的动作,水下推动装备迸发出推力。 迫不及待地。 德国大小姐就已经操控二号机再度冲了上去。 “明日香,稍微等等。” “时间可不等人啊——” 她头也不回地喊。 虽然现在赤手空拳,但eva机体自身的力量也很强大,况且只需要把鱼天使眼睛部位上的武器弄回来就行,虽然在隧道里引诱时,她是占了背后偷袭的便宜,狠狠重伤了鱼天使,但是正面作战,明日香也有自信不会输掉。 ——绝对不能在这里输给初号机。 ——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大家的目光应该注视着我才对。 明日香心中一闪而过的许多念头,没有影响到二号机的任何动作。 它在海水中猛地一个鱼贯突进。 二号机和鱼天使的距离立刻拉进,之前这只使徒就盯着二号机出来,双方碰到一起就如同不死不休的仇家。使徒并未理会慢了一拍的初号机和零号机,而是紧盯着冒进的二号机发动进攻。 可庞大的身体却是它的阻碍。 一个加速。 二号机就轻松地与它咬来的嘴巴错身而过。 at力场中和! 手臂挂上使徒的嘴边。 明日香一个半完成的点步翻身。 脚踩在鱼天使的脸上,一个借力,二号机的手掌按在它外表坚韧的皮肤上,那真是匪夷所思的动作,但也只有她才能做到了。火红色的机体顺利地拔出了刚才丢失的武器,更多的血液从使徒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它痛苦地张开了嘴。 红色的核心暴露出来,明日香眼睛亮起,真是个好机会! 二号机全力加速,眨眼间就到达了鱼天使的嘴部附近,它还未来得及合上嘴巴,只要这时候快速进去,说不定就能一击刺破核心。 绝对能够成功做到! 这次是她的胜利。 明日香在驾驶舱里志得意满地笑起来。 她自从来到日本后就很少笑了,要么就是生气,要么就是沉默,无人看得见的驾驶舱内部,明日香难得地露出个真心的笑容,这真是个漂亮又明媚的笑容啊。真不容易啊,德意志的公主终于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梦想,在所有人的欢呼下取得了奖杯。 不会有错的。 就这样把它的核心刺破,取得胜利。 可这时,预感到不对劲的鱼天使也马上给予了反击,野兽临死前的反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住的,它用完好的眼睛仇恨地瞪着二号机,甚至根本没有理会火红色机体的动作,锋利的牙齿直接咬过去。 何等疯狂的眼神啊! 明日香悚然。 “小心!” 是碇真嗣的声音。 初号机和零号机刚抵达这附近,它的头部就一个剧烈的甩动,随后来回摇晃着,整片海域都产生了晃动,野兽的困兽犹斗,谁也招架不住,初号机和零号机身上的水下推进装备,也抵御不了这么强大的冲击力。 一刹那间,三台机体都不得不在海水中随波逐流。 借着这个机会。 鱼天使的牙齿狠狠咬住了冲过来的二号机,嘴巴开始上下闭合。它仇恨的目标似乎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二号机而已。 咦? 好痛啊。 那个触手可及的奖杯好像离她而去了。 冒着冷汗的明日香,光滑的脸庞上露出扭曲的表情,她握住操纵杆用力推下,二号机的双手一上一下地撑住巨大的牙齿,火红色的机体在巨大的咬合力下发出悲鸣,鱼天使正咬住机体疯狂甩头,死亡翻滚,像极了鳄鱼的捕食方式。整台机体都在海水中天旋地转一般。 通讯频道里传来明日香忍不住的痛哼。 “明日香,没事吧?!”美里担心的声音。 “一点也不痛!” 被咬住的疼痛令眼睛蒙上一层泪雾,与lcl液体混为一体,明日香如此咬牙切齿地说。 她才不会服输! 哭喊是失败者的表现,不需要依赖别人,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这些战斗。 二号机继续发力。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小宇宙爆发的圣斗士,需要潜质才能觉醒,亦或者需要闯一百层的塔才能获得力量,那人选就一定非明日香不可,意志的力量让二号机将它的嘴巴一点点地顶开。 某个瞬间。 撑开了! 这个时候只要后退,就能到达安全距离,后面三台eva联手,说不定很快就能把鱼天使打败。 身后两台机体已经很近了。 那两个人也在分散着鱼天使的注意力,却还是赶不上如此冒险突进的二号机。毕竟正常来说都是试探性地找找它的攻击模式,摸清楚了再对核心发起进攻,哪有人一上来就直接冲它嘴巴里的啊! 像钓鱼一样。 钩直饵咸了属于是。 但这时明日香没有后退,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二号机主动朝它嘴巴里送入,身后的电缆碰上使徒的牙齿后立刻断裂。五分钟倒计时很快在驾驶舱里亮起。 但没有关系。 一眨眼间。 那颗红色的核心就已经近在眼前。 火红色的机体握着高震动粒子刀振荡而出,狠狠地向其刺去。 这一刻,明日香已经能够想象出回去之后的场景了,先是欢呼,然后大家都会称赞她,就连那个笨蛋真嗣也得向她低头认输,到时候要怎么对待他呢,呃……就用那个还算好吃的便当,作给自己的歉礼吧,虽然碇真嗣这家伙是个坏蛋,但那时候她还是会为好吃的便当,向他道谢的。 人果然不能乱立g。 就在明日香这么想的时候,鱼天使却还有一招。 它的嘴巴里并不是像人类那样光滑柔弱,而是别有洞天,虽然比不上外皮的强度,但也不是轻松就可以突破的,一瞬间就把二号机困在了嘴巴里,完全接触不到喉咙处红色的核心。 而且。 与刚刚被牙齿咬住不同。 这里所承受的,是使徒肌肉的压迫,内部光溜溜的,没有任何着力点。 二号机在里面动弹着,像是在泥潭里挣扎,手上的粒子刀也在疯狂地攻击,即便如此鱼天使也没有松开嘴,它也知道自己的弱点部位,这时候只要不张嘴就行了,反正只要核心不毁,伤势最后都会修复。 可恶! 根本动不了! 无论再怎么挣扎,二号机也完全动弹不得了。 而五分钟后,电源耗尽的二号机,沉在那么深的底下,说不定都支撑不到救援队的打捞。外面的初号机和零号机,也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它的防御进来。 白高兴一场。 结果还是到此为止了吗? 明日香一直紧握着操控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这一刻她莫名地希望自己的失败只是个幻想,现实里的自己,已经为了来到日本后无数个深夜里的不甘心而得偿所愿,一个人打败使徒,获得大家的关注。就像电视上那些领取着奖杯的冠军选手一样,漫山遍野的人海为其欢呼,整个赛场上都是球迷们热烈挥舞起来的旗帜,大家都说这场票买得值,而不是嚷嚷着退钱。 但哭喊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只要哭喊着,就会来救场的英雄,不能依赖其他人,自己一个人才能生存下去。 “交给我吧。”一个声音说。 “明日香已经做得够好了。” 60.鱼天使牌洗衣机,守护您的衣物清洁 初号机已经突入战场! 幽深的海里。 紫绿色涂装的机体如闪电般疾驰到使徒的身侧,神光疾走,如同手握缰绳的战车掠过一大片海域,那股令整个海域都波涛起伏的甩动力,在鱼天使把二号机困在嘴巴里后,就变小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 它的外面也像个无从下手的龟壳。 和鱼天使庞大的身躯比起来,高震动粒子刀实在太小了。 就像用一把铅笔刀给成年大象修脚一样,你用替身白金之星欧拉欧拉再多的拳,对它也造不成致命伤,而且短短时间内,使徒就已经像见不得光的吸血鬼那样恢复伤势了,之前二号机造成的伤口,有一些变小了很多。 两台eva机体只能尝试将它一直不肯开口的嘴巴,从外面切出一个缺口。 再从缺口处进去,破坏核心。 他把想法告诉绫波丽。 “好,碇君。” 回答的声音很轻。 但碇真嗣仿佛能看到那美丽女孩在驾驶舱内轻轻点头。 于是零号机和初号机同时动作起来。 尽管海水中的淤泥被卷起来不少,整片地区都一片黑暗,犹如地狱降临人间,连初号机都被淤泥遮蔽了视野。但鱼天使那遮蔽了一大片海域的身体,在其中完全掩盖不住,两台机体很快判断好位置,来到了它的嘴巴部位上。 紧接着。 粒子刀向规划好的位置那里砍去。 鱼天使试图甩开,故技重施地晃动周围,但却并没有成功躲闪掉攻击,同样的招式已经无法生效第二次了!上面马上出现一条浅浅的伤口,随后两台机体来回切割着。它的血液和橙红色的海水混在一起,仅仅能看出有液体在流动。 真像是两个血腥的屠夫啊。 碇真嗣莫名地想。 时间过得很快,鱼天使的嘴巴上出现了两条深深的伤口,两人就像是切炒面披萨那样,要将它这里弄出个缺口来。 这种近距离下。 鱼天使吃痛地一直翻滚来翻滚去。 两台eva机体需要时刻注意位置,周围的大海时刻都在波涛汹涌,还好它嘴巴里还呆着台二号机,没有张嘴咬他们的欲望,危险性比刚开始看到的那副血盆大口的样子小了不少,二号机的牵制还是很有作用的。 可就算这样它也没有张嘴! 直到一片使徒的血肉掉了下来,露出下面紧咬着的锋利牙齿,初号机钻过去,试探了两下,然后用它的牙齿作为着力点,开始全身发力。 它的嘴巴逐渐被顶开。 零号机也在帮忙。 碇真嗣恍惚间能听到装甲的悲鸣声,但两人合力,这下子使徒的嘴巴终于整个都打开了,喉咙处的红色核心极为显眼。 这样的话。 还需要有一台机体进入危险的内部去把核心击破。有的时候,垃圾电影里的分头行动,其实是迫不得己啊。 想了想,碇真嗣说, “绫波,顶住它嘴巴闭合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好。” 女孩轻声答应。 黄白色涂装的零号机立刻接过了他的工作,碇真嗣小心翼翼地卸下压力,有点担心他突然一走,那边的绫波丽承担不住,但零号机没有令人失望,甚至将上下的空间顶得更宽敞了一些。 他往里面看了眼。 内里是一片使徒的血液。 那是二号机被困在里面后,用粒子刀造成的伤势,除了这些外,里面光溜溜的像是中了油腻术一样,尤其这还是海里,完全没有着力点。 下一刻,水下推进装备迸发出推力。 初号机已经钻进了它的嘴巴里。 就像是他看过的那本西游记里,钻进牛魔王夫人肚子里的孙悟空,可惜他不用借什么芭蕉扇,也不用喊什么嫂嫂放我出去,而是需要在这里直接消灭使徒,双方在立场上就是敌对,根本不能允许另外一方存在。 这时他看见了躺在里面的二号机。 “明日香,怎么样了?” “…我没事。” 明日香在驾驶座椅上,好半天才吐出这句话。 她心想笨蛋真嗣你说什么已经做得够好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她做得不够好,所以还需要初号机和零号机来救援吗,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后要怎么和碇真嗣吵架,但马上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是啊。 就算回去了,他也只会说些安慰的话,也只有第一次见面时才表达出了一定的攻击性,你觉得不甘心,你觉得他是个大坏蛋,他也只会面带微笑地看着你,还说些温柔得不要钱的话。 她干脆在通讯频道里闭麦。 …好嫉妒啊。 ……好憎恨啊。 这次又让初号机出风头了,明日香握紧了拳头,她感觉,心里好像有个地方在扭曲。 指挥室这边。 也通过初号机的视角,看到了使徒嘴巴里困着的火红色机体。 …明日香擅自行动了啊。 葛城美里叹着气,明明最初的作战计划是把使徒从隧道里引诱出来,然后三台eva机体一拥而上,结果明日香在隧道里面就自己一个人发起了进攻。 刚开始的时候她可是吓了一跳。 但那时事已至此。 也只能相信明日香,相信欧洲空军王牌了。 结果不出所料果然失败了啊。 唉,想到那时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葛城美里不由得有些遗憾。 等撤退到外面,二号机在外面的时候,她本以为这回稳了,三打一优势在我,结果明日香又是一个人出击,好吧,要是能击败使徒,那一个人出击也能算是抓住了主要的时机,只要胜利就无所谓嘛。 可事实证明。 使徒并不是一台机体就能对付得了的怪物。 果然还是得靠初号机来啊,不知为何,葛城美里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吃惊的感觉,毕竟那个男孩平日里就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只是,毕竟是和使徒的战斗,总是避免不了担心。 真嗣君。 真的能够做到那样的事吗? “——交给我吧。”想起那句话,女上尉坚定了信心。这时她倒是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来,那就是关于明日香的擅自出击。 等这场战斗结束后。 也许要和司令那边提提驾驶员们的心理问题了。 葛城美里苦恼地心想,她可不是什么心理医生啊,就是个邋遢还烂酒鬼的大龄未婚女性,还被同居的臭小鬼嫌弃,而且前男友加持回日本后,一直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情,她这边也是烦心事一大堆,明日香那边经常会有地方照顾不到的。 收束心神。 她继续看着监控里的画面。 初号机已经在观察嘴巴内部的情况了,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救二号机出去,那种事情,在打败使徒后完全可以慢慢来。 外面的突破花了很长时间。 二号机电源耗尽了。 鱼天使却还没有放过这台机体的打算,幸好它并没有人类般的智慧,单纯一心地想要将其在嘴巴里压碎,直到初号机闯进来,意识到二号机真的不动弹了,才将目标对准初号机。 这里面好安静啊。 碇真嗣似乎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的。 初号机在这无声的静谧中前进,有水下推进装备在,再加上零号机撑出来的上下空间,即便在这样狭窄的地方,也能稳定前进。 近了。 碇真嗣已经看见了喉咙处的红色核心,接下来只要把这玩意刺破,就能把这第六使徒打败。 但鱼天使有了动作。 这时他才体验到二号机之前的困境。 死亡翻滚! 它之前就使用过这个招式,但这次却没办法说同样的招式无法生效第二次了,因为此时此刻,初号机就在它的嘴巴里,没有躲避的空间。 紫绿色机体立刻稳不住身体。 惯性的作用下,碇真嗣的视角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也分不清自己在地球的哪一角,连躺尸的二号机都在跟着旋转,有时还互相撞到一起,全都随着它的翻滚而翻滚,另一边的零号机有牙齿作为支撑和锚点,倒是还好受些。 好在使徒也不可能一直持续这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 它的速度慢慢减缓下来。 “碇君?”女孩第一时间就问。 “没事。” 那股头晕脑胀的感觉消失不少, 万幸的是,初号机的电缆没有倒霉地断掉,零号机很好地守住了他的电源供应,要是在它嘴巴里没电了的话,那就危险了,说不定会和二号机一样栽在这里面。碇真嗣再接再厉,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后,初号机不再有任何停顿,这一回离红色核心只有一步之遥。 但感受到他对核心的靠近,外面的鱼天使又翻滚起来。 还来? 碇真嗣都有点心烦了。 他现在就像在超大型的滚筒洗衣机里。 见鬼!鱼天使你功率这么大,整个第三新东京市的衣服都可以交给你来洗了啊。 61.鱼天使击败和嫉妒和我回来了 这时他已经来不及多想。 初号机抓住机会将粒子刀刺出,奋力一博,试图在翻滚前就刺中那颗在喉咙里的那颗核心,结束这无休止的折磨。 接招吧。 长度十米的高震动粒子刀! 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初号机的画面。 心弦为这关键的一刀而紧纠着。 下一刻。 天旋地转的嘴巴内部,水下推进装备一个猛地加速,初号机向前横移,粒子刀用力刺出,如同热刀在切黄油那样,触碰到鱼天使的红色核心,切出一道痕迹,并且快速向下压去。 最后一击。 红色核心,击碎! 鱼天使停止了翻滚的动作,整个庞大的身躯向下坠去,这只恢复能力惊人得像是恐怖故事里吸血鬼的使徒,终于被打败后坠入深海,只有后续打捞时才会重见天日。 使徒已被歼灭! 真像是一场盛大的鲸落啊。 碇真嗣默默地想。 它的尸体上还持续流淌着血液,将整片海域都搅得混浊,这时还有件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他和零号机连忙从使徒尸体的嘴巴里,把躺尸着的二号机弄出来。 指挥室里。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真嗣君啊。” “还得是初号机出场,才能拿下使徒啊。” 夸夸教又来了。 通讯频道里传出欢呼声。 这边两台机体带着二号机开始上浮。 电缆断裂后又过去了这么久,目前只有驾驶舱还在维持明日香的生命体征,差不多能坚持十来个小时,时间是足够用了,但为了确保安全,还得和里面的驾驶员实时沟通。 通讯频道里,偶尔传来德国大小姐的回应声。 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很垂头丧气。 回到地面。 运输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eva机体切断神经共感,驾驶舱排出。前来运输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忙碌,三名驾驶员同坐了一架直升飞机,准备一起回本部。 只是可惜今天的假期泡汤了啊。 碇真嗣叹了口气。 飞机的速度极快,马上回到了本部。 在更衣室脱下作战服换回原来的衣服,三人都来到了休息室。碇真嗣百无聊赖,绫波丽跃跃欲试,明日香低沉着头,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完全可以画一张耶稣的《最后的晚餐》了。 葛城美里走了进来。 都市丽人看上去有点头疼的样子,摸着额头苦恼着,估计是因为今天和使徒的战斗吧,但可以预想到的是,后面的日子里,还有更多她要苦恼的地方, “真嗣君,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帮大忙了。” 夸完碇真嗣。 疲惫的女上尉这才注意到一旁角落里的德国大小姐,连忙又补了一句, “啊明日香你也是。” “……” 碇真嗣:“……” 美里小姐,你真是在她的雷区上蹦迪啊,要是因为太忙没注意到的话,说不定还能混过去……也可能更严重就是了,但这种捎带上的语气,明日香今天要是不被惹恼,那他今天就不姓碇。 很明显的。 德国大小姐立刻发作怒气,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没有呢,美里你夸错人了,无敌的真嗣大人可比我厉害得多呢,这样子我和那个优等生也能在战斗中轻松很多呢。” “……我先去忙工作了,今晚说不定要加班呢。” 装作没听出这句话里的另一个意思,葛城美里伸了个懒腰,逃也似地从休息室里走了出去。 休息室里只剩下三名驾驶员。 明日香背靠在墙上,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刚刚说的怪话而感到后悔。 哭喊着就会来的英雄是存在的。 她有点痛苦地想。 但并不是自己,而是碇真嗣。 而且他是大家的英雄,会吸引走所有的目光,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更不是完全属于一个人的英雄,这种英雄她才不想要!真好啊,初号机又一次打败了使徒,二号机恐怕是完全不需要的东西吧,美里也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这一刻她想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 但明日香却又有点厌恶这样想逃避的自己,那句话里的嫉妒味实在太明显了。这下大家都知道自己嫉妒笨蛋真嗣了吧。 ——太好了,她也终于不用隐藏了! 不知为何。 明日香觉得自己压抑着的内心稍微轻松了一些。 可还是那么沉闷,沉闷得想要死。 于是她盯了过来。 碇真嗣注意到她的眼神,也回视过去,刚刚明日香和美里小姐的话,他都听在耳中,能够理解明日香现在在想什么。这个高傲的德意志公主,也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什么,竟然有这么不服输的性格。 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此有所猜测,但谁能想到她的性格这么严重啊。 刚刚话里的嫉妒心,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了。 对视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她薄薄的唇瓣犹豫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话。 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要是能坦率地说出来,她也不是那个明日香了。 于是一向精神抖擞的德国大小姐这回低下了头,漂亮的脸也不见往日的风采,一个人默默地往外走,完全没看周围的环境,来日本后,她这个德国人就没怎么和这里的人交朋友,所以击败鱼天使后,也没有本部的工作人员和她打招呼。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真像是一只无家可归需要安慰的金毛幼犬啊。这阵子以来,大家勉强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要讲义气的啊。 碇真嗣有点心软了。 他不由得向那里走了一步,却又停住了。 现在胜利者去安慰失败者,真的不会被明日香当成是跳脸嘲讽吗? 就像之前他说的那句“明日香已经做的够好了”,在他自己眼里看来是真心话,可对于这位德国大小姐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话吧。这么回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还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 “碇君。” 女孩的声音,让碇真嗣的视线从德国大小姐的身上转移回来。 事有轻重缓急。 相比起可能是因为他抢了风头,而嫉妒生闷气的明日香,他自然还是觉得什么都乖乖听他话的三无美少女这边比较重要,而且朋友当然没有好朋友重要,于是马上就看向红眼眸的绫波丽, “绫波,怎么了?” “……” 美丽的女孩眼带期盼地看着他。 呃。 这是个什么意思。 绫波这副难得的模样,倒是让人有点想摸摸她的头,碇真嗣的手指蠢蠢欲动,可耻的欲望让人想触摸那如大海一般的蓝色头发,但他很快止住这个危险的想法,认真思考女孩叫住他是为了什么事。 ……你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也猜不出你要我做什么啊。 良久后他才试探地说了句, “我回来了?” 62.欢迎回来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白炽灯下。 这还是碇真嗣第一次这么认真观察她的脸。 红眼眸的女孩仿佛从小到大都没有晒过太阳,脸上一丝毛孔的瑕疵也没有,肤色恰似在白瓷上抹了一层淡淡的釉光,太干净了,全身上下都很干净。 甚至令人觉得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 没错。 绫波就是这样干净又美丽的女孩。 接着仔细看看她的五官。 首先是鼻子,小巧玲珑的琼鼻,虽嫌单薄些,但与上面微微上弯的眼睛在一起,却是美极了的搭配。如果眼睛稍微有些偏移,就会破坏这份美感,可绫波丽的眼睛却恰到好处地呆在那细长又浓密的眉毛之下。 那片柔唇,并未缺乏血色或者过于苍白,而是滋润光泽的、粉红色的,让人忍不住幻想上面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莫名的,碇真嗣觉得她和自己有点相像。 “我回来了。” 他说。 白炽灯的灯光就这样在她的脸上跳跃,但并没有把女孩的脸照亮。 休息室里的灯光,仅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她眼睛的周围。红眼眸女孩看过来的那一刻,就像是在黄昏的尽头里飞舞的萤火虫,整个人的身上蒙着一层朦胧的光。 难道说难道说…… 终于。 绫波丽的脸颊微微地泛红,她羞怯地扬起眉眼,这副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模样,仿佛在做什么盛大的告白仪式, “…欢迎回来。” 她轻轻地、用一个笑容说。 寂静的夜晚里。 碇真嗣看见了一朵美丽盛开的铃兰花。 休息室里的冷气开的很足,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地产生了幻觉,好像从始至终,他还停留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尼伯龙根里,没有离去。狰狞的死侍带着凛冽的杀意而来,令人不寒而栗,但这次那片冰冷而荒芜的世界里,除了他之外,终于有了别的身影。 没想到。 完全没想到啊。 这怎么想得到啊,你有一天费尽千辛万苦打败了怪物灭尽龙,本以为掉点经验和锻造材料就完事了,结果它竟然还掉了个宠物蛋,从里面蹦出来一个对你百依百顺的美少女,她还笑着对你说“欢迎回来”啊。 白炽灯散出的灯光同她的红眼眸重迭。 微微发光,美得无法形容。 碇真嗣的心也为此而牵动了,眼前是绫波丽在昏暗灯光衬托下的美丽的脸,明明休息室里的灯光一向都很亮才对。 他忽然凑近过去,男孩的身影遮住了女孩的影子。 “碇君?” “我想抱抱你。” 不是因为什么大提琴,而是单纯地想抱抱她。 碇真嗣光明正大地说着这么放肆的话,这实在是个无礼的要求,哪有人会因为对方说了句欢迎回来,连个理由都不编,就觉得她能同意这么过分的要求啊! “…好。” 但脸颊泛红的女孩轻声点头。 绫波丽没有反对。 两人靠近,她的身体柔若无骨,纤细得像易碎品那样,碇真嗣甚至都不敢太用力抱紧,两人彼此贴得很近,他下意识地嗅了嗅女孩身上的气味,那里该有铃兰花香的,他莫名地这么想。 可惜的是,彼此之间只有lcl液体的血腥味道,让这种氛围不太完美。 但今天真开心啊。 碇真嗣仿佛能听到怀里女孩那悠长的呼吸。 他试探性地抽出只手,轻轻触碰到那大海般蓝的头发,发质相当柔顺,手感相当好,女孩在他怀中没有任何动作,算是默认了。 这下子连摸摸头的愿望也得偿所愿。 蓝色的发丝交叉在他的指尖。 这边、那边,他能感受到绫波小小脑袋的轮廓,能触碰到她光滑的皮肤,可人总是不容易满足的,有了眼前的,就会希望后面的,于是手指向下抚摸着耳朵的轮廓。 耳轮、三角窝…… 可就算将轮廓全部记在心里,也没有心满意足,还想要更多更多,于是他不由得触碰最重要的耳垂。 那里冰冰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揉捏一下。 “有点、奇怪。” 女孩闷声说。 他连忙把手重新放回头发上。 奇怪。 手怎么自己动起来了。 好朋友之间要讲义气,但义气可不是让你欺负女孩子啊。他在心里默念,克制住啊碇真嗣,这么好的气氛你就应该顺其自然地享受时光,而不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把气氛搞得一团糟。 这样子要是打扰到气氛的话,说不定拥抱就持续不下去了啊! “……但是,不讨厌。” 绫波丽这样说。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碇真嗣觉得就应该欺负才对。 于是时光继续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整年那么久。 有人忽然说, “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 两个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同时僵住了。 来人是金发的赤木律子。 碇真嗣:“……” 撞见两个人拥抱的场面后,心里有点数的人,就应该默默地退出这间休息室,而不是出声打扰。走进休息室的这位技术部的负责人,她的脸色看上去很是严肃,碇真嗣猜测她是因为今天晚上又要加班了吧。 怀中的女孩像头小鹿轻轻挣脱开来。 碇真嗣有些怅然若失。 赤木律子先看了一眼绫波丽,那并非是偏向他的目光,以至于碇真嗣完全不知道这一瞬间技术部负责人的眼神如何。 这时金发泪痣的丽人才看向他,问了个问题, “真嗣君,你有看到明日香吗?” “她刚刚走了。” 碇真嗣摇摇头,“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样啊。” 技术部负责人最后看了眼绫波丽。 她随意地说了句你们继续,然后就这么离开了。 这还怎么继续? 碇真嗣看了眼绫波丽,她在赤木律子到来后就保持着沉默,刚刚那个微笑也变回了往日里的恬静,律子小姐你真是……不,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碇君,该回去了。” 女孩说。 没气氛了啊。 得,回家吧。 两个人一起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路途漫长,偶尔女孩的柔唇映入碇真嗣的眼帘,牵动人的心神。 还真是燥热的夏天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蝉鸣声凄厉地响彻整个夜晚,像是要坏掉一样地,搅得人心烦意乱,来到第三新东京市的无数个夜晚里,似乎都是这样,令人觉得夏天仿佛会这样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但时间一直在流动。 他想那个心神平复的日子马上就会到来。 63.淑女与冰淇淋与暴风雨 今天的空气中散发着一丝泥土腥味。 快要下雨了。 碇真嗣走在街头。 自那天以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新东京市的夏天还是那么炎热,快黄昏的时分,天气才稍微凉快了那么一丝,所以他现在正在外出补充公寓冰箱里的食材。 而碇真嗣最嫌弃东京的一点。 也是在这里。 美食令人愉悦,但新东京市里很少有美食,超市里的食材也相当的单调,往往只有那些常见的种类。相比起卡塞尔学院里的食堂,和另一个世界里那些高级的食材,这里贫穷得就像个随处可见的乡下城镇。 但也没有办法,毕竟是灾难爆发后的世界嘛。 他百无聊赖地心想。 这几天里。 倒是很平静的日常。 听说再不久铃原樱那边就要考试了,小女孩很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要证明她自己,考个第一名出来,他这边也不好打扰她的备考,要是到时候出成绩了可以去看看。 还有那个驾驶员互换实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开始。 零号机啊…… 想起那山吹色黄和铃兰花白的机体,碇真嗣愣愣地注视着张开了手掌的右手,上面五根手指正正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唯有这只手,才能使他清楚地回忆起零号机那台机体驾驶员的模样,头发、脑袋、耳朵、耳垂…… 可惜的是,随着日子过去,那些东西的轮廓逐渐模糊起来,变得有些扑朔迷离,女孩耳朵的轮廓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碇真嗣觉得自己有点记不清了。 他忍不住想要再次尝试。 贪心永无止境,当然也可能是这个躁动年纪的激素影响,可目前也只有这只手上面的些许感触,把他带到那个美丽女孩的身边。 绫波丽。 她那时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从超市买完所需的食材后,碇真嗣准备回公寓了,这时他难得注意到街边的一家冰淇淋专卖店,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月,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家店的存在。 有的时候在本部里看明日香吃的那么欢快。 他也有点想尝尝冰淇淋了。 过去碇真嗣也有这样被诱惑过,深夜里你刚消化完那天的晚饭,腹中空空,同宿舍的师兄大口吃着宵夜,香气扑鼻,麻辣鸡翅和洒满了芝麻孜然的烤羊肉串,他还在你面前使劲晃悠,这谁受得了啊。他那时当场就在网络上下单,让食堂那边送夜宵过来。 之前光顾着买食材,顶多囤点零食饮料,还没买过这东西。 驻足踌躇一会,碇真嗣向那边走去。 陡然间店的大门开了。 他下意识看过去,看见一个欧洲女孩穿着米白色的碎花连衣裙,白色的学生袜,纯黑的圆头小皮鞋,那女孩手里正拿着支五彩缤纷的冰淇淋,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眼眸一抬,长又浓密的黑睫毛撞上他的眼神。 两人视线相对。 都愣了愣。 碇真嗣发愣是因为这个吃着冰淇淋的女孩的脸,大家经常见面,这不是明日香嘛,她这安静吃着冰淇淋的模样,如娴静的淑女,低眉顺眼极了,以至于在夏日的场景里变得有些虚幻,像是欧洲名画里那位历史上有名的茜茜公主般的漂亮,一瞬间里他倒是感觉这个女孩有那么些许可爱。 他从未想到会在这条路上遇到明日香。 不应该。 不应该啊。 就像是两条在学校和本部里才有交叉的直线。 本该除此以外再无关联才对,可忽地有一天另一条直线扭曲成了弯线,于另外的地方再次有了交集。 明日香远远地瞥了碇真嗣一眼。 即便这么远的距离,德国大小姐脸上对他的不满也扑面而来,她咬了一大口冰淇淋,漂亮的脸上难得露出享受的表情,他不由得想,那大概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吧。 两人的距离拉近。 他迟疑地问, “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她回。 这两句对话听起来傻里傻气的。 碇真嗣继续说, “感觉有点奇怪。” “笨蛋真嗣你才是,要进去买冰淇淋就快点,你好歹是个男孩子吧,竟然像女孩子一样喜欢吃冰淇淋,哼,还真是幼稚!” 德国大小姐忽然朝他这边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然后她扭头就走。 明日香的背影很是高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高窜得都会比较快,以至于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 接下来两人就应该在店门口这里分别才对。 但碇真嗣想了想。 他觉得有点不安心。 按照以往上下学的习惯,明日香在放学后,应该是直接回美里小姐那里才对,而不是在他买食材路线的街边冰淇淋店里,两个人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在学校和本部里,日常路线根本就是千差万别。 无论如何,这个时间点,她出现在这里都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朋友之间要讲义气的。 既然现在没有更重要的好朋友在,那自然是朋友的事比较重要。 于是他追了上去。 德国女孩窈窕的身影猛地加快了步伐,似乎是想甩掉他。 可是碇真嗣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甩脱的,即便提着一大袋沉重的食材,过人的身体素质令他跟上这个女孩子也是轻轻松松,很快就与明日香并肩而行。这么近的距离,他仿佛也能嗅到冰淇淋的味道了。 见他过来,漂亮女孩冷哼一声。 她没好气地说, “干嘛?” “你这是离家出走了吗?”碇真嗣问。 “我才没有。”明日香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她气哼哼地说,“那种幼稚的事情我才不会干,我只是出来逛逛,散散心而已,马上就回去了。” “嗯,我相信你。” 他说。 虽然听上去似乎是真话,但碇真嗣心想信你才有鬼。 “别跟着我。”她又说一句。 “只是顺路而已。” 他说着两个人彼此都知道的谎话。 两人没有言语,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往前走。空气中的土腥味越来越重,燥热到了极致,连蝉鸣声都一时停止,这样的天气反而很快就要反转,电线杆上的乌鸦们飞起、展翅、盘旋、又落下,盯着这座城市里青春的男男女女。 轰隆一声天穹上的雷响,狂风也吹了起来,把旁边的漂亮女孩吓了一大跳,连冰淇淋都有点拿不稳了……下雨了啊。 …是场暴风雨。 64.第一次来到公寓的女孩子 原来下雨的时候,天空是在哭泣着的啊。从第一滴雨到瓢泼大雨,仅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明日香两三口就把那支冰淇淋全部吃光,那似乎是比避雨还更为重要的事情。 两人淋了个落汤鸡。 暴风雨来得太快,只找到了个没被波及到的屋檐。碇真嗣心想,他本该安安心心呆在自己的公寓里,在厨房里做着今天的晚餐,而不是因为好心肠,陪着这个德国大小姐在屋檐底下躲雨。 风吹过来带走身上的温度,旁边的漂亮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稍微等我下。” 放下食材,碇真嗣冒着雨势冲出去。 就近找了个超市,他随便买了把伞,然后又快速折返回来。 明日香还呆在屋檐下没有离去,不知为何碇真嗣莫名地松了口气,她看着天空,脸上的神色模糊,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缕湿答答的头发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滑下来,安安静静的她笼罩在夜霭中的氛围里。 “我送你回美里小姐那里吧。” 差不多也要各回各家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公寓冲个澡换件干净衣服,吃上口热乎的晚饭,但漂亮女孩那边却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她咕哝着, “…我等会会自己回去的。” “……” 果然是不想回家啊。 碇真嗣犹豫了好一会儿。 他踌躇着做出个决定,因此接下来这句话说不定会造成些误会,也许他不应该提出来才对,但他为了早点结束这雨天的一切,早点回家,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要不去我那里吧。” 德国大小姐一下子回过了魂,她用看臭虫的眼神看过来,被雨水淋湿的黑色小皮鞋不友善地踢着地面。 “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他说。 “才不去。” 这也不去那也不去。 碇真嗣叹了口气,果然今天追上明日香是个错误的选择,他真不想在这个破屋檐下吹着寒风,饿着肚子,还淋着雨啊。 他忽地抓住女孩的手臂。 “跟我走。” “……” 猛然间一把大伞撑开,像是要把那灰暗哭泣的天空全部遮蔽,明日香趄趄趔趔地跟上步伐,寒风、暴雨全都被阻挡在外,此刻那个冰冷的雨天仿佛远去了,控制雨天的大怪兽哭丧着脸在外面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伞面,想把小女孩抓出来,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那坚实的屏障。她看着那抓着自己手臂的男孩的手,愣了愣神。 两个人在伞下听着暴雨声,安静到仿佛只有彼此。 如果雨一直不停就好了…… 可路总有到尽头的时候,碇真嗣看了眼路口的另一条路,那边通往绫波丽的公寓,那个美丽的女孩,在这个雨天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随后他带着明日香走到自己公寓的门口。 这不是把她带回来了嘛。 结果还是得强硬的手段,这家伙怎么光吃硬不吃软啊。鲜花也是,便当也是。 走进公寓。 刚放下食材。 他身上的移动电话就响了起来。 即便这么大的雨,它也没有坏掉,质量真不错。明日香听到电话声后就凝视了过来,和他贴的很近,身上的曲线在湿透了的衣服上清晰可见,她的目光投向移动电话,一副认真的派头,仿佛随时都要去驾驶二号机奔赴战场,她估计是在等使徒入侵的消息。 接通。 果然是美里小姐, 但并不是关于使徒来袭的消息, “真嗣君,你在训练结束后有看到明日香去哪里了吗?都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外面又下了这么大的雨。” 电话里传来女上尉担心的声音。 美里小姐你知道吗? 你现在就像是在给通缉犯人手上的无辜人质打免提电话。 碇真嗣看了眼旁边的漂亮女孩,她正紧紧盯着这边,精致的小脸全神贯注地听着对话的内容,听到葛城美里的话后,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选择了。 于是他迟疑了下说, “…不知道。” 他可是很讲义气的。 当然,等之后他会找个时机,给美里小姐再打个电话报平安,这是成熟的做法,可不是对朋友的背叛。 但明日香却主动暴露了一切。 明明是她自己惹的祸。 她竟然还敢做这样的事——她忽然凑过来超级大声地说, “美里,你的真嗣君他在骗你!其实他在和一个超超超级漂亮的美少女呆在一起,大家最喜欢的真嗣君马上就要被我带坏了!!我们两个现在就在爱情旅馆里,而且我们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家!!!” 碇真嗣:…… 他的内心不由得有点无语。 这对他来说是种极为少见的情绪,犯人不仅自首了,而且还说手上的人质其实是共犯,果然这个德国大小姐就是个麻烦精,他只好面对电话里美里小姐的询问, “对,她现在在我公寓里。” 那边的漂亮女孩又忽然喊起来, “啊美里救命啊,笨蛋真嗣你想对我做什么啊,不要,不要,讨厌死了。” “都是假的,别听明日香瞎说。” 他无奈地解释。 “不要啊,这样子的话,美里,呜呜呜…………”碇真嗣把她的嘴巴捂住。 “好的,马上就把她送回去。” 结束通话。 风评被害的碇真嗣松开了手。 他的手掌里还停留着女孩嘴唇的柔软感,像果冻一般,而刚刚自己给自己加戏的德国大小姐立马翻脸不认人了,她的眼梢微微向上弯,双手抱胸地翻了个白眼, “我才不回去。” “刚刚不是才说没有离家出走吗?” “美里那里又不是家。”她说。 “那她说不定会很伤心呢。” “……” “她才不会伤心。” 漂亮女孩的语气酸溜溜的。 她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有点难过。刚刚那副嚣张的模样仿佛幻影,她现在焉焉的像只掉进水里的落汤可怜小狗。碇真嗣忽然有点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仔细想了想却又作罢,因为这样做的话,说不定会迎来她的雷霆一脚。 “会伤心的。”碇真嗣肯定地说。 “不会。” “会。” “不会。”她顺便打了个喷嚏,“啊啾——” “……” 碇真嗣停止了这无意义的小学生对话,两个人的身上现在还是湿淋淋的,得快点洗个澡换衣服才行。 “我先去洗澡了。”他毫不客气地说。 这可是自己的公寓。 时间很快。 毕竟只是被雨淋湿而已,稍微冲个澡换上干燥的衣服他就出来了,而且德国大小姐这边也得洗个澡才行。 明日香坐在椅子上。 地面的一角流淌着雨水,后面还得拖个地才行啊,碇真嗣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自己的衣物,递了过去, “给,你也去洗个澡吧,只有上衣和裤子,将就着点吧。” 德国大小姐又传来看臭虫的目光,她把小皮鞋脱下,还有湿透了的白色学生袜也一并放在皮鞋里,露出圆润得像是珍珠一般的脚趾, “笨蛋真嗣,你该不会偷看吧?” “不会偷看的。” “我才不信。”她说,“爱说谎的笨蛋真嗣。” 说谎是为了谁啊! 而且你刚刚不是还在难过得要死吗。 碇真嗣曾听说过,有一颗围绕木星运转的卫星叫做木卫三,这颗卫星的平均温度虽然很低,但一天时间里,表面温度的变化幅度却极大,足以作为研究卫星的经典案例。 漂亮女孩的心情。 就和那颗木卫三一样多变。 义气真是害苦了我啊,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碇真嗣心想,他也没有管太多,这个点平常都要吃晚饭了,更何况今天买食材回来就是为了自己下厨。 于是他转身向厨房走去。 只留下一句话, “等洗完澡出来就有饭吃了哦。” 65.一百倍的奉还 碇真嗣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乖巧坐在饭桌前,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的德国大小姐。 穿着他的白衬衫,穿着他的黑长裤。 这副样子下。 她身上带着股莫名吸引人的诱惑力,摄人心魄,明日香刚刚洗净的洁白皮肤上带着丝红润,流金般的长发还带着点正正好的湿意,头发已经用吹风机吹过了,刚刚在厨房里的时候,他就听到些许吹风机运转的嗡嗡声。 发现他出来后,明日香用那双蓝眼睛翘首以盼地看过来。 碇真嗣把饭菜端在饭桌上。 两人很快开动。 在暴雨里呆了那么久,现在只想吃口热的暖暖肚子,饭桌上也没有聊天,很快就把晚饭吃完了。偶尔的,碇真嗣能瞥到那两片漂亮而又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把饭菜送进嘴里,像摇曳的花瓣儿那般生动,微微露出一排乳白色的牙齿。 吃完了饭。 房间里陷入沉默。 碇真嗣收拾好饭桌,进了厨房准备刷碗,看见还坐在椅子上的明日香,她仿佛还在回味刚刚料理的味道,像个鹌鹑一动不动。 他忍不住说了声, “吃完了饭记得来帮忙哦。” “哦。” 她点头说好。 真是难得看见明日香这副不作妖的样子,她今天绝对是鬼上身了——要么就是他鬼上身了。 两个人一起进了厨房。 这时碇真嗣才注意到个尴尬的地方。 她身上的白衬衫…… 好像有点过于暴露了,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穿,漂亮女孩的身体曲线紧贴着那件男式的白衬衫,玲珑有致,毕竟是欧洲人嘛。他非礼勿视地微微偏头,内衣湿了,现在这样也是正常的事情。 “你怎么一直歪着头?” 明日香很快注意到他的异常。 然后她瞅来瞅去,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变态!色狼!” 她嘹亮地尖叫着,光洁的脚丫踩在干净的地板上,警惕地遮着胸快速往后退,“笨蛋真嗣,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碇真嗣后退几步摊摊手以示无辜,他也没想到明日香会不懂得吹干内衣再出来吃饭,语气平淡地说, “你快点用吹风机把内衣吹干,然后穿上,碗就不用你洗了。” 可惜的是。 他这样绅士的动作反而让人得寸进尺。 “咦,你害羞了吗?” 注意到他这边的视线偏移,漂亮女孩马上放下了那副受到非礼的姿势,她露出狐狸一般奸滑得意的笑容,猛然大大方方地往跟前凑,把白衬衫抓起来,露出白玉般的小肚子和肚脐眼。沐浴露的香气扑鼻,没有那股lcl液体的血腥味,这是和绫波身上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她完全把风景往他这边亮,还故意贴近,似乎很想看到他露出窘迫的表情。 “害羞的笨蛋真嗣,哈哈哈。” 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撩拨人啊。 你绅士,伱有风度,你有礼貌地对待她,她反而不乐意了,非要看看你的洋相才能满意。 碇真嗣无奈地心想。 于是下一秒他毫不客气地把目光投过去,直勾勾盯着明日香。这种情况下越退缩就越会被撩拨,只是看清了那件白衬衫表面的曲线风景后,一丝火焰在心中升腾。冷静啊冷静,碇真嗣,你要想想那個美丽的女孩。 两个人四目相对。 安静。 极致的安静。 忽地,房间里笼罩着暧昧的气氛。 漂亮女孩那微弯的眉毛下,睫毛极长,那双蓝瞳的眼睛简直像有意描直了似的,如琥珀在发着光,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整个人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枝正在盛开的火红色鸢尾花。 碇真嗣曾经看过一部迪士尼的动画电影,名字是《冰雪奇缘》,里面有位天生能制造冰雪的公主,名字是艾莎,她意外激发了魔法,使得王国被冰天雪地所覆盖。现在的明日香,就像她一样,漂亮,而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明日香忽然开口了。 女孩的脖颈沾了几滴没擦净的水珠,晶莹剔透的美,仿佛让她的脸燃烧起来。 “上次那个便当。”她低垂着头说,“很好吃,谢谢你。” 在海洋基地里的那次吗?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但现在这个暧昧的气氛再持续下去的话就有点糟糕了。碇真嗣默默地又后退几步,一直抵达墙壁,退无可退。 “要是喜欢的话……” 碇真嗣开出了毫不值钱的空头支票,“还可以做几次给你吃。” 至于这个几次。 完全看他的心情来衡量。 话说回来,这位德国大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回去,今晚总不能住他这里吧。现在这种投怀送抱的乳燕姿态,像极了那些羞于言爱的青春期少女,可在今天之前,两人也只能勉强算是朋友而已,她还很嫉妒自己。 说不定是碇真嗣单方面朋友的认可呢。 这时她忽然前进几步,像是下定了什么要拯救世界的决心一般,把他后退的那几步全抵消掉,然后说, “喂,笨蛋真嗣。” “请讲。” “我现在有一样宝物要交给你。” “什么样的宝物?”他问。 “像夏天冰淇淋一样的宝物。” “冰淇淋?”碇真嗣又问,“这能算什么宝物?” 他心说这玩意刚刚在店里面,就能花钱买一大桶,巧克力草莓咖啡牛奶味应有尽有,要不是为了陪这个大小姐,他现在说不定能买好多放到冰箱里了。就算是送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冰淇淋王国,整个王国都被甜又冰凉的冰淇淋所覆盖,吃完了还会刷新,并且没有可憎的大反派老巫婆抓小孩子吃,他也不会认为那是宝物。 不过对明日香来说。 或许还真的是宝物,她可真是意料之中的稚气啊。 可是那边却还在继续说。 并且贴得越来越近。 “不是冰淇淋,是比夏天冰淇淋还要甜的宝物!”她顿了下说,这个漂亮女孩身上的危险度越来越高,可身体的第六感却没有任何提醒,“夏天吹着微风也会热的流汗午后,你连个凉飕飕的冷气也找不到,热得快受不了了,吃到了这样宝物的时候,就会马上觉得它比冰淇淋还要甜!” “比冰淇淋还要甜?” 他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百倍的甜!!!” 她主动凑了近来,碇真嗣能闻到女孩炽热的鼻息,仿佛要燃烧一切的荷尔蒙气息,那气息扑在嘴角痒痒的,这是完全出乎人意料的靠近。 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啊,高傲的德国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渐渐的,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躁动不安的心神,平复了下来。 房间里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来自美里小姐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提醒这位漂亮女孩她今晚并不属于这里,才结束了这生涩而又被动的吻。 66.白色铃兰花 好大的雨。 从在水槽里睁开眼有意识以来,绫波丽还是第一次在新东京市里,见到这么大的暴风雨,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给吹垮。风呜呜地顺着窗檐想把雨水带进来,顺着夜色,美丽的女孩特意看了眼远处的一个方向。 那边应该是碇君的公寓。 她好像还从来都没有去过一次他的公寓,一直以来都是碇君到她这边,一直以来也都是碇君在照顾她这边……下次要继续并肩战斗,要驾驶零号机继续帮上他的忙才行。 真是好大的雨啊,看着这深沉的夜色,有种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错觉。 碇君。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和自己看着同一片天空,听着同样嘈杂的暴雨声。一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绫波丽就觉得自己正身处在温暖的拥抱里,连刺骨的寒风也不算什么了,她仿佛回到了几天前那个夜晚的休息室里。 拥抱。 很喜欢。 温暖的拥抱,让人不会回想起在水槽里时那些冰冷的液体和同类,也不会让人觉得孤独寂寞,绫波丽喜欢这样的感觉,她仿佛在拥抱里寻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是。 只有碇君的拥抱是有效的、特殊的。 其他任何人,都升不起那种感觉,连碇司令也是。她只有和碇君拥抱过,也不想和别人拥抱了。不知不觉的,好像和碇君越来越近了,近到其他人都变远了。 耳朵。 很奇怪。 自己变得很奇怪,而且有很奇怪的东西要从心里面钻出来了,它用小手爬,爬呀爬,爬过山顶,然后在山坡上咕噜咕噜地滚,滚到自己的面前对自己说,“绫波,我想抱抱你。” 可惜的是。 随着日子过去,温暖的拥抱逐渐模糊起来,变得有些扑朔迷离,碇君的拥抱到底是什么温度的呢?绫波丽觉得自己有点记不清了。 尝试。 她想要再次尝试。 但是现在那個人并不在身边,就算自己很想听大提琴曲,也没有听到的机会。提到大提琴,绫波丽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很久之前在那个会议结束后的机场夜晚里。 碇君回来的时候,送了一株美丽的白色铃兰花,听了自己驾驶零号机的理由后,还送了自己一句话。 为了鲜花而战斗。 这样的话听起来会很浪漫吗,浪漫又是什么,除了和大家的羁绊以外,现在还有鲜花、大海,身处水槽也要向往大海,大海是橙红色那边,还是蔚蓝色那边呢。 碇君。 会是自己向往的大海吗。 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碇君是放松地笑着的。 或许是因为经常看他的笑容,所以自己在说欢迎回来的时候,也能露出那么自然的、象是正常人类一样的微笑。 对碇君的感情。 和对其他任何人的都大不相同。 绫波丽无法清晰地描绘出其中的差别在哪里,但如果装饰成礼物,绑上大大的蝴蝶结摆在眼前,她也一定能挑出其中哪份是对碇君的感情。 这时外头轰隆一声雷响打断了她的思绪,一瞬间电光闪亮,照遍半座第三新东京市,绫波丽仿佛能借着这光芒看清远方的一切,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碇君的公寓在哪里。 暴风雨更大了。 再开着窗的话,身上就要被淋湿了。 如果雨能快点停就好了…… 绫波丽只能恋恋不舍地关上窗,拉上窗帘,把风雨声都阻隔在外,这时公寓里只剩下白炽灯的灯光,也只剩下她孤单一个人,又恢复到了往常的状态。 她忽然自言自语说, “谢谢。” “不客气。” “欢迎回来。” 这些都是第一次说的话,也只对碇君说过这样的话。绫波丽尝试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但是因为不在那个人的眼前,这个微笑好像很不自然。现在似乎只能在碇君的面前,自然地笑出来了。 克隆人的她,没有经受过正常的人生,完全不懂这份感情。 碇君,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是不是和自己对碇君的感情一样呢。 如果一样的话,碇君他不是克隆人,一定明白那份感情是什么。那么,是不是只要模仿碇君的动作就可以了,他对自己做什么,自己也对他做什么。这样子就更像正常人类一点了。 不自觉的。 绫波丽看向桌子上的花瓶。 那是碇君送的礼物,是堪称宝物一般的存在。明明她十分珍惜的。 但那株白色的铃兰花现在变得焉巴巴的,无精打采,不再灿烂地盛开。毕竟过了这么多天,再有生命力的花也该自然消亡了。她试着挽救了几次,却也没有任何作用。 枯萎。 是植物的自然规律,无法阻止。 面对鲜花的自然枯萎,绫波丽也有点莫名悲伤。但是,那个夜晚里收到铃兰花的心情还依稀记得,即便要枯萎了也依旧记得。所以,枯萎并非生命的对立面,而是会作为生命的一部分永存。 明天。 它会继续凋零。 生物的凋零是一件坏事。 但是,明天她可以和碇君一起走,电车、学校、本部,这样的陪伴,在几个月以来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所以只有凋零是坏事,明天的到来却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两个要严格地区分开来,甚至她开始期待明天。 明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每天都在期待着明天的到来,绫波丽觉得连那些胶囊药物也不是很讨厌了。 真是个漫长的暴风雨之夜啊,即便关了窗拉上窗帘,也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自己现在换了衣服躺在床上,那边的碇君是怎么样呢,人类这种生物,他们的心意可以做到彼此相通吗。 其实是有点想见他。 她抱着膝盖忽地坐在床上,用那双红眼眸,发呆地凝视着那株将要枯萎的白色铃兰花,它耷拉着脑袋依靠在花瓶上,她轻声对自己说,“碇君,我想见你。” 就是忽然想见见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就算再听一次大提琴。 就算再被骗一次。 …也想要一个拥抱。 耳朵……下次要习惯才行。绫波丽看了一眼窗户的位置,她心想,希望明天不会还是场暴风雨。 67.我想听大提琴 时间永远不会停止,明天已经到来。 在学校的课堂上。 伴随着老师催眠般的讲课,碇真嗣今天难得没有开小差学自己的生物学,而是还在思考昨晚所发生的事情,那真是个暧昧的暴风雨之夜啊。 “谁会因为一个吻就在意得不行啊。” 在结束之后。 漂亮女孩嘴角弯起来,嬉笑着说, “我可是德国人,这种事情在德国人眼里很普通的。笨蛋真嗣,你该不会很在意吧?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漱口的,你的口水太讨厌了。” 这是送她回美里小姐那边时所留下的话。 说起来,碇真嗣之前都不知道美里小姐的公寓在哪里,这次送明日香回去,倒是知道了这两个人住的地方。 而且还有件要命的事。 在公寓等候的美里小姐看见了他送明日香回来。 “啊真嗣君,谢谢你送明日香回来。”看着身穿他衣服裤子的明日香,都市丽人露出了很奇怪的笑容,然后她捂着嘴唇很吃惊地说,“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 不愧和赤木律子是好朋友。 两個人的话如出一辙。 就是自己的风评似乎真的被害惨了,她肯定误会了什么。碇真嗣叹了口气,但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得清楚呢,某一天女孩子跑到你的公寓里,穿着你的衣服,还和伱亲吻了,这时候你骑着机车在她家楼下,和女孩子的家长说,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也不会负任何责任的……你觉得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义气真是害苦了我啊。 而且今天在学校里。 德国大小姐又变回了以往精神抖擞的姿态。 昨晚那暧昧的接吻在她身上似乎没留下一点痕迹,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欢快地和班长洞木光聊着女生间的话题,偶尔两个人对上视线,她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或者躲避目光的动作,只是眼睛眨啊眨,仿佛在比拼谁先认输。 就是这样才对。 高傲又嚣张的德意志公主,不可能会被鬼上身。 好像真的和明日香说的一样,那个吻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昨晚可能是两个人一起感冒发烧了,又或者世界毁灭了重启一遍,所以出现了错觉。 错觉吗…… 才不是错觉! 碇真嗣可不会认为这是什么见鬼的错觉。 如果不是好感度到了一定的程度,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行为。 可要命的是,她明明很嫉妒自己来着,现在这份喜欢又是怎么回事?口是心非的女角色人设现在可不流行啊,在碇真嗣看过的那些漫画里,这样的角色最后都会成为失败者,成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 况且两个人的关系,未免太也突飞猛进了点,碇真嗣总觉得其中还隐藏着其他的东西。 要是能学学那些花心的师兄就好了。 哪怕只是女孩青涩的吻。 他们在睡一觉后也是随便抛之脑后。 每次参加舞会,身边都是不同的女孩,有的时候认识的师兄们都说他是不是太守身如玉了点,参加学院里的舞会时,明明有几个女孩子和他聊天,但不知怎么的,关系就是进展不下去。 虽然是朋友,但明日香对于他来说,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碇真嗣会帮她的忙,有礼物的话,也会分她一份。 但和绫波丽那边是很不同的。 可现在这个吻……似乎让关系有点变质了。 放课铃响。 到了午休吃饭的时候了。 碇真嗣收敛住发散的思维,他把自己的便当从书包里拿出来,然后迟疑地看向手里拿着面包的德国大小姐。 “…给。” 他掏出了第二份便当。 今天早上的时候,碇真嗣犹豫了很久,还是多做了一份,毕竟之前答应了明日香,给她做几次便当,就算没有那个吻……要是给绫波的话就不用纠结那么多了, “答应给你的便当。” 旁边正准备开吃面包的明日香愣住了。 绫波丽看了过来。 咦,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碇真嗣没有理会这变奇怪的气氛,他把便当塞过去,放到明日香的手心里,然后开始自己吃自己的饭,那边的德国大小姐,这回倒是好好收下来了。 只是她眼睛灵巧地瞅瞅这边瞅瞅那边,把整个人看得都快毛骨悚然了,忽然露出个标志性的坏笑。 “喂,笨蛋真嗣,你该不会很在意……” 真是意味深长的话。 只是碇真嗣已经算了解了,她露出这些模样,都只是为了看别人笑话而已。像是那些电视剧里装神弄鬼的谜语人,你火急火燎地想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快点去打败大魔王,这时候谜语人打起哑迷,说话更是只说到一半,弯弯绕绕地把一件简单的事弄得复杂,非要把你撩拨得生气才满意。 “吃完便当盒记得还我。”他平静地补了一句,“还有昨天的。” “不还回来会怎么样?” 明日香看起来对这个问题好奇的紧,她的蓝瞳如同水面,微漾着反射阳光,她可真是爱犟嘴,果然还是那副低眉顺眼乖巧的模样比较可爱一点。 “那就没有下顿饭吃。” “你还要接着做饭?” “看心情。”他说。 “那现在心情怎么样?” “普普通通。” “嘁。” 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漂亮女孩不满地嘟囔着嘴。 她估计是想看到自己小鹿乱撞心跳不已的场景……话说这些词不太适合形容自己吧,碇真嗣心想。但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明明昨晚的时候她那副投怀送抱的模样,更像一点才是。 而旁边默默吃饭的绫波丽,似乎被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美丽女孩的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话。 碇真嗣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这两个女孩子的关系不是很友善啊,在明日香眼里,这个优等生就是跟空气一样的存在,逗弄起来没有任何的反应,一点也不好玩。 除了刚来的时候。 两个人到现在几乎从来没有说话过。 “碇君。” “啊绫波,怎么了吗?” 听到绫波丽出声,他好奇地看过去。 往常他也和明日香聊天过,毕竟这家伙总喜欢没事找事,绫波丽这时候一般都是在旁边默默吃饭,难得今天忽然想要聊天的样子。 “我想听,大提琴。” 女孩忽然说。 碇真嗣差点被饭给呛到。 68.一个谎言的开始,也许意味着永不结束 奇怪。 心里涌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 看着红眼眸女孩美丽的脸庞,碇真嗣的心中竟然鬼使神差地升起一种愧疚感,心里面猛地被抓了一下。 昨晚那个明日香的吻还停留在心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夜晚出去鬼混不回家的丈夫,莫名的出轨感涌上心头——他想要什么事情都答应这个美丽的女孩,然后弥补这种愧疚感。 怎么回事。 自己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啊。 每個电视剧里出轨的男主角都这么说,然后在一阵误会下酿成大错,可碇真嗣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第一,他虽然是想和绫波发展到那种关系,可眼下不还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拥抱也是很正常的吧;第二,是明日香先犯的错,他可是受害者,哪有追究受害者责任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啊! 旁边的明日香。 她也听见了这声想听大提琴。 她这才回想起来,真嗣这家伙似乎还会一手大提琴来着,上次还听他说——是专门给绫波听的。 漂亮女孩的心情忽然有点不好。 嘁……男生都喜欢这种女生吗,都是些肤浅的家伙。 这种人偶一般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们都喜欢她什么啊?! 果然啊,这个世界上一个能看得上眼的男生都没有,连这么优秀的真嗣大人也是一个样子呢,明日香阴阳怪气地心想,而且之前明明和美里打听过,关于这个第一适格者绫波丽的消息,结果美里她竟然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你和她就这样吃饭吧,温顺的男人最差劲了。 “哼,我和光她一起吃饭去了。” 明日香忽然冷哼说。 她拿起便当盒,动作快速地离开了。 德国大小姐的背影有点气冲冲的。碇真嗣脸色古怪地看着明日香离去的身影,这算是吃醋了吗,虽然他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地产生错觉,误认为“她喜欢我”,可眼下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也没其他的了。 毕竟正常状态下的明日香,应该是用坏笑看过来,然后没事找事才对,而不是气冲冲就这么走了。 到头来。 她那边其实很在意那个吻啊。 但是现在对碇真嗣来说,肯定是绫波丽这边比较重要……就算明日香有那个暧昧的吻也一样。美丽女孩身上的“同类感”,是明日香所媲美不了的。 “大提琴。”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 红眼眸的女孩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碇真嗣:“……” 就这么骗一无所知的美丽女孩。 他的良心也是会痛的。 一个谎言的开始,总需要无数个谎言才能结束,但这谎言总要有个解决的方案才行,他心想,要不等给绫波演奏完大提琴之后,就把欺骗性的拥抱取消掉吧。 比起谎言,碇真嗣更愿意像上次那样,真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再拥抱她一次。 话说回来。 绫波丽怎么突然想听大提琴了? 上次她提出这么想做的事情,还是学料理那一次。这次听大提琴,难不成还想学乐器吗,碇真嗣在心里摇摇头,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除出去。 “好,放学后我回去把大提琴带上,到你那里去。” 他点头答应说。 女孩满意地继续吃饭。 由于明日香走了。 剩下的两个人终于恢复成很久前那种融洽的气氛,就是明日香还没有来到东京的那时候,两个人彼此默默地吃着便当。 这时碇真嗣才恍然发现。 原来那个德国大小姐,来第三新东京市已经很久了,从刚开始硬插进气氛里很碍眼,到现在居然也有点习惯她的存在。 击败上一个使徒后。 也过了快一星期的时间了。 下一个使徒……不,还是别想这方面的事情了,碇真嗣总觉得这是在乱立g,似乎只要一想到这方面的事,使徒就会马上到来,现在安静的生活就很好了。 午间的吃饭结束。 而在下午的上课和训练里。 明日香恢复了往日里元气满满的模样,中午生闷气的状态消失不见。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中午的事情。 只是她还是一贯地把绫波丽当成透明人,训练的时候完全没和绫波丽说话,也一副没看见她的模样。这两个女孩子,估计是没有能改善关系的那一天了。 训练结束。 碇真嗣先回了自己的公寓,背上大提琴包,和在路口等待的绫波丽一起,前往她的公寓。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个问题。 “绫波,你怎么突然之间就想听大提琴了?”这话听起来,像是正常情况下她不应该听才对,有点嫌弃的意思,于是他又解释了一句,“能给你演奏我是很愿意的,只是感觉太突然了点。” “想听。” 在碇真嗣印象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欲无求的美丽女孩如此回答。 所以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吗,感觉这种行为更像是明日香会做出来的事情。那个德国大小姐就是个人来疯的类型,就算什么时候驾驶二号机,在抗击使徒的途中表演个超华丽的动作,也是正常的事情。 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也正常。 毕竟是绫波啊。 对话结束后,他和绫波一起往前走,走着走着,瞥见美丽女孩润泽粉红的嘴唇时,碇真嗣的喉咙忽然动了动,绫波的味道,什么时候能……随后他愣了愣神,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他竟然因为明日香的吻,而对绫波的吻期待起来了。 明日香。 你真是罪大恶极! 可能是他这迟愣的神情太过明显,步履莫名轻盈的女孩疑惑地看过来, “碇君?” “啊,没什么。”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进了公寓,他稍微准备了下,就拉起了大提琴。 琴声曲调悠扬。 一曲终了。 绫波丽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看来她还是很清晰地记得他之前说过的话,但鼓完掌后,按他上次编的那个鬼话,就该由大提琴家给观众一个拥抱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反正碇真嗣是不想再继续撒谎了。 他没有主动去拥抱,而绫波是不可能问这种事情的,三无少女也不可能对这种占便宜的事感到期待,只要不开口,大家就当无事发生吧。 他深吸口气,准备拉第二首曲子。 “拥抱。” 她忽然说。 见鬼,碇真嗣觉得愧疚心满溢出来了,伱现在就像个主动往陷阱里面撞的小鹿啊,守株待兔这则寓言故事是真的,你坏心眼地布置好陷阱,就有女孩子会主动扑进来。 这时美丽的女孩站起身来,朝他张开一个大大的怀抱,碇真嗣还没放下大提琴呢,绫波就已经凑近过来了。 这个谎言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碇真嗣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无奈地回应着拥抱。 咦。 这姿势不太对。 怎么感觉是绫波在抱自己啊? 大提琴家和观众的位置是不是互换了……他古怪地心想,但这是一个轻轻的,又充满了愧疚心的拥抱。 碇真嗣闻了闻。 绫波身上lcl的血腥味道。 似乎也有点嗅习惯了。 69.关于玛丽真希波其人 “律子,我跟你说。” 技术部的办公室里,两位成年女性正在聊天,葛城美里的脸上满是八卦的表情,整个人的眼睛都快眯了起来,哪怕是这个年龄段的成年女性,也忍不住八卦的心思,倒不如说更喜欢了, “你猜我昨晚看见了什么?” 她笑着说。 这八卦的笑容让喝着黑咖啡提神的赤木律子愣了愣。 昨晚…… 如果说是前几天的晚上,金发丽人倒是还能猜出点什么,但昨晚那么大的暴风雨,能发生什么事情? 她心说自己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加班,从白天忙到晚上,十几个小时的辛勤工作,不知道解决了多少技术难点,外面天气这么恶劣也没有给自己放個假……然后你悠闲地跑过来,就为了聊别人的八卦? 赤木律子摇摇头,完全没有猜的心思。 葛城美里很快揭晓答案, “昨晚暴风雨的时候,我看见明日香穿着真嗣君的衣服,两个人一起回来,这两个孩子该不会是要谈恋爱了吧?” 一瞬间。 金发丽人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那因为加班而昏昏沉沉的脑子,好像被人用撞钟槌狠狠地来了一下,马上一个激灵清醒了。明日香和真嗣君?谁?这两个人?她觉得自己这个好友是在讲什么玩笑话,可这家伙唯独在八卦这方面不会开玩笑。也就是说,那个时时刻刻都想表现自己的小女孩,和真嗣君走到了一块? 仔细想想。 她竟然觉得这件事还挺合理的。 “明日香吗?”被这八卦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停下工作,赤木律子沉思地说,“如果是那个女孩的话,对于真嗣君来说倒是不错的选择。” “是啊,律子你也这么觉得吗?” 都市丽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 几天前的夜晚里。 赤木律子曾看见绫波丽和碇真嗣拥抱在一起。 但这个女孩,在知道克隆人真相的技术部负责人眼中看来,并不认为她和碇真嗣适合在一起。那两个人如果走在一起的话,注定没有什么好结果。 还是正常女孩的明日香,更加适合谈恋爱一点。 当然。 这方面也有一点她自己的私心作祟。 克隆人啊…… 赤木律子想到了再过不久就要开启的驾驶员互换实验,那个实验,其实主要是为了测试绫波丽,她身为克隆人驾驶初号机的可行性。 只要能够成功。 到时候就能将克隆人作为驾驶员了。 本部将这个称之为「傀儡系统」,还真是贴切的名称,到时候会安装在所有eva机体上,利用可以批量生产的克隆人来驾驶作战,说不定以后都不需要驾驶员了呢。 这样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和使徒战斗了。 就算死亡。 也是傀儡系统里的克隆人先死。 只是这个傀儡系统,在常人的眼中看来,实在太过不人道了点。克隆人的伦理问题也需要解决,再者克隆人毕竟不如真人,应变性不足。 除非迫不得己,目前还是由真人来驾驶eva比较好。 那边还在继续聊八卦。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表情也很有意思。” 兴高采烈一脸分享欲的都市丽人。 她正绘声绘色地说着昨晚的所见所闻,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讲清楚, “我还是第一次见明日香那副模样,而且还撑着同一把伞,很暧昧的气氛,他们两个人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律子,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情呢?会不会……” 接下来的话题。 就要往成年人方向靠拢了。 赤木律子叹了口气,“明明自己的恋爱还是一团糟呢,竟然也敢对年轻人的恋爱指手画脚了。” 葛城美里的额头冒出了青筋,笑眯眯地捏紧了拳头。 忍住啊。 不能生气。 见到好友这副快破防的模样。 赤木律子在心里笑了笑。 这样就好。 美里只需要开开心心地打完这一个使徒,然后打败下一个使徒就行了,有关eva的黑暗面,什么傀儡系统的真相,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葛城的恋爱,也不算一团糟,至少我这边倒是觉得还不错呢。” 一个声音说。 插入话题的,是刚进入办公室的男人。 来人是加持良治。 他还是那副浪荡轻浮的模样,衬衫上的扣子又没好好系好,微微露出里面的胸膛,以至于看到他到来后,都市丽人没好气地别过脸去,阔别已久的前男友,来到日本后仅仅露了一面,接下来一星期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刚开始还以为这家伙回来,除了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外,还有可能是要再续前缘呢。 结果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么多天没见,你都跑哪里去了?” “只是去做一些上面交代的任务而已。”他朝葛城美里眨眨眼,露出个轻浮的笑容,“安心,我可没有找什么女人哦。” 那边的前女友却直接走了出去。 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等着两个人结束完互动,葛城美里走出去后。 一旁喝着黑咖啡的金发丽人这才说, “那可不一定哦。” 连加持疑惑的眼神看过来,赤木律子解释着说,“伱到日本之前,欧洲分部那里就有人申请要来,说不定是舍不得你呢。” “哦?我可不记得我在那边有惹过什么风流债。” 加持回忆起来。 难道说是那几个……不应该啊。虽然他外表看上去比较浪荡了一点,但对于葛城美里,还是很放在心上的,这些年为了调查真相,更是来回奔波,也就中途撩撩几个女人罢了。 “是欧洲分部的技术部负责人哦。” 赤木律子淡淡地说。 这个职位上。 所待着的,是一个女人。 “你是说那个玛丽·真希波?” 浪荡子难得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 性格放在孩子身上,可以说是古灵精怪。但放在大人身上,那就叫捉摸不透。 “是啊,看到她申请来本部交流,真是吓了一跳呢。”赤木律子向后一躺,靠在办公椅上,说是吓了一跳,可她脸上完全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只是很平淡地问,“而且还是你来日本前不久里提出的申请,后脚你就来了,你和她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那可真是个危险的女人啊。” 加持挑了挑眉,仿佛在回忆什么, “她的挑战难度太高了,我已经在葛城的身上失败过一次了,所以没有把握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出手的。她竟然要来日本了吗?” “没有哦,申请被我们这边拒绝了。” “拒绝?” “这个关键的节点申请来日本交流,无论怎么想都很可疑,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金发丽人直视着这位大学时代的好友,意有所指地说。 加持:…… 你要不还是干脆明说了吧。 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日本各地调查着关于碇司令那个在消灭所有使徒后,该如何利用eva机体的计划的信息,无论谁来阻止也不行,唯有死亡才能让他停下脚步。 下一步。 就该是调查寻找eva适格者的机关——名为马鲁杜克的机构。 绫波丽、明日香、碇真嗣。 这三人。 到底是怎么被确定为是适格者的? “她那边应该也有要做的事情吧。” 装作没听懂好友话中意思的样子,浪荡子露出微笑, “我记得德国分部那边,有了明日香二号机的经验,现在是正在制造eva四号机吧?这个紧急的关头,那个女人应该脱不开身才对。” 至于中间的三号机。 那则是在美国建造的。 “不管有什么企图,反正她也来不了日本不是吗?” 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确定这两个人没什么关联,这位大学时代的好友,完全是凭借他自己的本心在行动时,赤木律子有些意兴阑珊地说。 “我倒是觉得……” 加持摆出一副看乐子的模样,“她可不是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的女人啊。” 等四号机建造完。 抽出空来。 他估计那个女人就要有所动作了。 70.我对明日香没有喜欢之情 “今天也有便当?” “……有。” 第二天的中午。 碇真嗣掏出便当盒,随意地交给德国大小姐,这回也不需要他塞过去了,有了准备的明日香主动接过来,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抛弃了她刚买的面包。 说好只是给她做几次便当而已,怎么感觉有一直持续下去的趋势。 那边的红眼眸女孩,她平静地看过来。 要命。 现在面对着绫波丽,碇真嗣竟然有点提心吊胆,生怕她再来句“我想听大提琴”,这句话仿佛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把你说谎的愧疚心全部引出来。 好在今天的美丽女孩并没有心血来潮,只是默默吃饭。 看来她想听大提琴的欲望在昨天后暂时满足了。 三人吃着吃着。 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训练结束后我要先走一步,陪樱去庆祝会,怕你们到时候找不到我,所以提前说一下。” 这是课间的时候。 铃原冬二那个不良少年替他妹妹传达的消息。 今天铃原樱的考试成绩出来了,还真如约地取得了第一名……虽然是小学二年级的第一名,但还是值得鼓励一下的。你向天上流星许的愿望成真了,也要稍微夸夸流星的努力,不然说不定下次流星就不实现你的愿望了。 “谁会找你啊。” 明日香惯例地反驳一句。 随后她顿住了吃饭的动作,很奇怪地盯过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那副样子就宛若有一天,伱发现了朋友隐藏许久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估计是根本没想到,碇真嗣还有别的人际关系。 “樱?庆祝会?” “……” 连绫波丽也看了过来。 “差点忘记了,我好像还没跟你们说过。”碇真嗣解释了一下,“樱她是冬二的妹妹,在上小学二年级,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 刚刚凝重的气氛马上放松。 他也不是什么迟钝的人,隐约能察觉到两个女孩的心思。真是见鬼,关系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况且刚刚明日香没问的话,那個美丽的女孩肯定不会注意到这种小问题。 但这时。 明日香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她疑惑地问, “冬二又是谁?” 这个问题立刻让人联想到一种糟糕的情况,尤其是这个德国大小姐在学校里没多少朋友,平时在本部里也没认识几个工作人员。 他有点无语地问, “你该不会还不记得同班同学的姓名吧?” “……” 德国大小姐毫不心虚地与他对视,她嘴里的话更是充满居高临下的硬气, “那种东西根本没必要记得吧,这个班级里面的大多数人是一群犯蠢的家伙,完全没有任何想知道的欲望,也就光还算不错。” 碇真嗣:…… 开地图炮啊你。 但他就猜到是这样。 花费了点工夫,等到把人介绍完毕,让她在脑海里勉强对上印象后,明日香难以置信地吐槽说, “什么嘛,那个天天在班上像个不良的家伙,竟然还有个妹妹吗?” “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这回碇真嗣倒是难得认同她的话。 回想起来。 那都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铃原樱从一开始躺在病床上,到现在恢复精神,甚至在考试中取得第一,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那个小女孩。 她很崇拜eva的驾驶员。 如果她们互相认识一下,说不定关系会很好呢。尤其是绫波,在日常生活里,似乎就他一个朋友,虽然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很不错,但偶尔也会担心她的人际关系。 “有机会的话,我把她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碇真嗣想了想说。 “那个不良的妹妹吗?我才没兴趣。” 明日香立马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她在班级里面,也只有女班长洞木光这一个好友了。对于其他人都不太看得上眼,怪不得会被人称为“恶魔之花”。 “……” 连绫波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好吧。 还没开始就搁浅了。 午饭结束。 在课堂上,碇真嗣还想着两天前夜晚里的那个吻。 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 他对明日香,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在那个吻之前只是普通朋友,但在那个吻之后,就必须要重新审视这段关系了。 喜欢? 根本算不上吧。 而在那个暴风雨之夜暧昧的吻后。 三个人后续相处的过程中,他所期待更多的,是绫波的吻,和那个美丽女孩的吻,而不是和明日香进一步的身体接触,又或者和那个漂亮女孩再来一次亲吻,这就是其中的差别所在。 碇真嗣确认了内心的想法。 我对明日香。 果然并没有任何像绫波那样的喜欢之情。 他忽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是要连同着把来到东京以后所有的压力呼出去一样。 之前那种对不起绫波的出轨感,似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心里没有东西的时候,你看见个漂亮女孩,也许会幻想和她发展点什么;可心里有了东西以后,你连和别的女孩亲吻,都会感到罪恶。 下课后。 那边的德国大小姐颐指气使地说, “喂,真嗣,出去的时候帮我买瓶草莓牛奶。” “好。” “……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漂亮女孩用怀疑的眼神看过来。 以往这种顺手的事情,碇真嗣虽然也会答应,但总是不那么爽快,这次居然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我很正常。” 碇真嗣笑了笑说。 他起身离开教室,前往自助贩卖机,买了咖啡牛奶和草莓牛奶。 话说回来。 明日香在饮料这方面也不装大人了啊。 他原本还想着买黑咖啡来着。 看这个漂亮女孩喝黑咖啡露出苦涩的细微表情,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至于绫波,那当然是她喜欢喝什么就买什么,可惜那个美丽的女孩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饮料。 差别就是这么明显。 喜欢喝草莓牛奶、吃冰淇淋的漂亮女孩,喜欢在大人们的面前表现她自己,还会对eva方面超过她的碇真嗣怀有嫉妒之心,可又带着点喜欢,这家伙的性格还真是别扭啊。 那一晚的亲吻只是错误。 关系还是这样的简单明了,不会变成那种乱七八糟的状态,以后也不可能。那个高傲的德国大小姐,后续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亲密的事情来,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从始至终他喜欢的只有一个绫波而已。 碇真嗣心想。 而就在第二天。 本部传来了新使徒的消息。 把现在日常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起来。 71.第七使徒来袭噔噔噔噔噔噔 本部。 指挥室内。 刚从学校里急匆匆赶来的三名驾驶员,一起看着上面的监控画面。 新使徒正在从海边登陆。 派去试探攻击模式的几架直升飞机在它上方游荡,偶尔朝使徒投放几枚炮弹,可惜它的at力场张开后,爆炸完全伤害不到使徒的本体。但这也无所谓,飞机主要是为了吸引它的注意力,和试探出它的攻击模式。 新的使徒身高和eva机体们差不多。 它的整体外观偏紫色。 几乎全身泛淡紫色的闪光,头部的位置里有跟阴阳鱼差不多的东西。 偏向人形,两手两脚。 上面都有三根指爪。 而胸膛的正中央上镶嵌着红色的核心,侧边还有白色的骨质包围。其模样让人意外的眼熟,比起上个使徒鱼天使来说,这个新使徒比较符合之前一贯的使徒外表。 这已经是人类目前为止,发现的第七个使徒了。 “才一個星期而已,这次的使徒来得这么快啊。” 葛城美里叹着气。 这下子又要加班了啊。 当然,某个好友可能比她更辛苦一点点。 “有什么嘛,来得快才好。” 明日香在那边战意满满,她双手叉腰地说,“就应该来这么快,然后把它们全部消灭,天天训练和待机,真是无聊死了。” “使徒来不来又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一大一小在那边斗着嘴。 看着女上尉,还有旁边神色惫懒、等着加班的金发丽人,碇真嗣倒是突然想起个消失了快一星期的人。 加持良治。 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除了中途邀请他去海洋基地以外,什么事情也没做,这个星期以来,在本部里也没有遇见过这个男人,有点猜不透其目的是什么。 “攻击模式呢?” 明日香的吵闹没有持续多久。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第七使徒的攻击模式如何,三台eva机体,需要在后面作战中依靠这些信息来进行攻击。 葛城美里按了下按钮,一段专门截出来的画面,在监控中展示出来。 面对炮弹的洗礼。 第七使徒发出x字形的粒子光波,快速地朝直升飞机们而去。好在它们的飞行速度极快,都没有被攻击到。但偶尔光波轰到地面,能炸出一个个大坑。 除此以外并无其他。 新的使徒似乎只有这个手段。 看着看着。 越看越眼熟,碇真嗣忽然露出古怪的神色, “这个新使徒,怎么和我打的第一个使徒,在外表上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是哦,不仅如此,连攻击模式也很相似。” 葛城美里赞同地说。 两个使徒的攻击方式都是光波。 外表上,白色的骨质和胸膛处的核心都几乎如出一辙, 这种熟悉的模样,让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看来很简单嘛。 碇真嗣心说这只新使徒就和他第一次来新东京市时,打的那只使徒差不多,如果是经受过训练的他再去挑战一次,绝对能无伤解决,这回真的能说一句,同样的招式无法生效第二次了。 连葛城美里都有点放松。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 这种使徒打起来不是轻轻松松,终于没有出现新品种的使徒了,每次的攻击模式都不同,只能见招拆招的话,很难安排战术的。 “什么什么,真嗣打的第一只使徒吗?” 听到对话。 明日香立刻凑过来,她用那双蓝眼睛仔细观察第七使徒的外表。 有上次鱼天使的经验在。 看见这种使徒,漂亮女孩马上就撇撇嘴, “嘁……果然看起来就很弱,这种东西,看我几下子就把它解决掉。” 平日里的德国大小姐还好。 但一涉及eva,她就很容易较劲,上次在鱼天使那边也是这样。 女上尉和她同居这么久,也认识多年了,对这孩子较劲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开始布置战术, “它正在从靠近第三新东京市的海边进入。” 她把监控画面放慢,好让驾驶员们能看清, “等它上岸,进入城市郊区那里,三台eva机体出击进行战斗,有本部的支援在,把握会大一点。” 碇真嗣迟疑了一下,“要在城市里打吗?” 第三新东京市。 因为地下有那么个炸弹玩意,所以这座城市其实是为了抗击使徒而专门修建的战斗要塞都市。 但里面也有很多生活区的存在。 就比如学校和医院。 “对啊,偶尔也主动出击把它消灭在城市之外吧?” 旁边的德国大小姐抱怨地说。 两个人的意思完全不同,但目的倒是惊人的一致。 “倒也不是不行。”女上尉沉思。 “电源问题呢?” 他问。 其他的都不是大问题,只有这个是最重要的。 没电的话eva机体就动弹不了了。 “那里虽然远了一点,但电缆还是能接到的。”葛城美里回忆着整座城市的布防,她给出了关键的信息,“那就在它登陆的海岸上解决掉它吧。” 战术布置完毕。 驾驶员们开始准备。 明日香已经迫不及待地穿好作战服去准备了。 从更衣室出来后,穿着白色作战服的绫波丽看着他,唇瓣动了动,她那双红眼眸里闪动着微漾的光芒,不再像许久之前那样平静, “回来后,我想听。” 美丽的女孩说。 碇真嗣只能点头同意,至于想听什么,两个人已经心照不宣了。 特制运输机到来。 三台eva机体准备就绪。 抵达。 从高空上降落。 初号机和零号机都是直挺挺地向下,到达地面时一个卸力就站稳了,而二号机则是一个华丽的空中360度转身,才降落到地面上。 ——战斗就是要华丽帅气才行。 碇真嗣还记得之前某天这个德国大小姐在训练中的名言。 他心想这种行事风格不愧是德国人,过去这个国家连军队的制服也要专门定制,帅气逼人才能吸引到年轻人参军。当然,更多的可能是这个德意志公主自身的高傲性格使然。 三台机体同时矗立。 干净无味的海风吹来,橙红色的海洋中没有任何的生物,于是连海风也没有任何的味道。 风刮在手中的新式武器上。 在上次和鱼天使的作战中,考虑到高震动粒子刀的长度过小,对这种巨型使徒伤害太低。 目前又增加了名为音速矛的武器。 长矛外样。 长度七八十米。 属于eva专用的音速矛,其刀刃与高震动粒子刀颇为相似,在与物质接触时,能够将分子分离、切断,犹如切割豆腐般轻松。 三名驾驶员们等待新使徒登陆海岸。 真嗣打的第一只使徒吗? 明日香可是就在那时候,在欧洲分部里听说了碇真嗣的消息,并且在那之后一直被压制到现在。 这种事情,她在心里不服输地想。 我也能办得到! 再输给他的话……德国大小姐将这个略微扭曲的念头埋在心里,二号机率先出击,机体瞬息而动,像一道火红色跳动的光芒,朝刚登陆海岸的使徒而去, “我要第一个上,真嗣你和优等生在旁边支援就行,可别拖了后腿。” 通讯频道里传来明日香的声音。 碇真嗣耸耸肩。 如果真是和他打的第一个使徒差不多的家伙,那以明日香的实力,解决它还是轻轻松松的,至少不会像上次在海里面打鱼天使一样,陷入困境。 冰淇淋公主说她要取得第一名,不许抢她的风头,你只需要给她鼓掌就行,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既然如此。 那就交给她好了。 72.双卡双待使徒,超长待机 插上必备的电缆后。 一刹那间。 火红色的机体带着猛烈的海风一马当先,初号机和零号机紧随其后。 三位巨人向海岸边奔跑而去。 这阵型有点像是上一个使徒鱼天使时的复刻,但这回所有人都充满乐观的心态,至少这使徒看起来就挺好对付的。 这里位于第三新东京市的偏僻地区,没有什么所谓的海洋基地,并且人迹罕至。 战斗地点选在这里的话还算不错。 二号机一直冲的最快。 于是登陆海岸的新使徒,和最前面的它对上视线。 确认过眼神。 是敌人。 两者互相贴近。 第七使徒的见面礼,抬手就是一道粒子光波,x字型的光波范围极广地朝二号机掠去,见识过之前在指挥室里它炸出来的一个个坑洞,没有人想试试它的威力如何。 火红色机体,仅仅一個突进闪身就躲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无辜路人碇真嗣,也操控着初号机朝旁边跳了下闪开。 轻轻松松。 粒子光波的速度,在三台eva机体面前,显得有些过于缓慢了,毕竟大家都久经训练。而这么简单的攻击模式,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果然很容易对付。 双方贴近。 比起那慢悠悠的远程光波,新使徒的近身作战却不是吃素的,意外的强劲。很快就和二号机来回过了几招,各自竟然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但僵持下去可不是明日香的作风。 二号机卖了一个破绽,装作机体没有站立稳,智力低下的使徒立马上当,这时音速矛其尖端的白光一闪,一个回旋后高难度的斜刺就已经扎了过去。 真是华丽的战斗技巧。 不愧是欧洲的空军王牌。 在旁边写作支援读作看戏的碇真嗣,目睹了二号机对新使徒战斗的全过程。虽然其中有很多不必要、只是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动作,但不得不说明日香的这一击完成得漂亮,至少碇真嗣还是很认可她在这方面的才能的。 冰淇淋公主可不只有会较劲和外表漂亮而已。 如果当初明日香在第三新东京市的话,就不需要他上场打生打死了。 那边二号机的斜刺还在继续。 明日香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她的战斗方式极为赏心悦目,以至于连这记偷袭的斜刺看起来都充满动作的美感。 长矛顺利地将其一切两半! 她胜券在握了。 看着连带红色核被分成两半的使徒,她心想果然很简单啊,明日香感觉自己可能明白了当初真嗣在第三新东京市,第一次驾驶初号机面对的那只使徒的含金量。 这么水吗? 只不过是在自己还未来到第三新东京市里的时间段里,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而已。 果然自己才是最优秀的。 她笑了笑。 该准备回去了。 可使徒被切成两半的身体,却没有如她所愿——明明那颗关键的核心,已经被破坏了才对,但明日香看过去的时候,它的身体却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各自修复完成。 对。 没错,是各自修复。 ——两只缩水了一大半的使徒闪亮登场。 分、分裂了? 明日香不由得傻眼了下,但她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女孩,敌人不过是从一只变成了两只而已,既然这样,只要一起切成两半就行了!她可不信这家伙还能分裂成四个。 于是火红色机体一个蹬地,借力从地面上跃起,音速矛一个快准狠的戳击,拼着些许受伤,也直接将其中一个使徒的红色核心击毁。 随后连一丝延迟也无。 见解决完这只分身出来的使徒,她就立刻转身将音速矛对准了另一只使徒,解决完这两只使徒,她就能取回在欧洲时的那份荣耀,也不会再纠结那么久了。 就在这时。 “明日香,后面!” 通讯频道里传来葛城美里焦急的呼喊。 明日香下意识地就做出个躲避动作,但还是稍微晚了一步,背后使徒的袭击让她发出一声闷哼。她在机体滚来滚去的瞬间趁空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眼前是完好无损的两只使徒,明明消灭了核心来着,可它竟然连核心都修复了。 这谁能想得到啊! 一个变两个。 虽然体积缩小不少,但也是货真价实的使徒。 连碇真嗣看到的时候,心里都觉得这个使徒有点不可思议,和前面那些只会放粒子光波的使徒们,简直不是同一个画风的。这家伙是有什么哆啦a梦的“一分为二刀”吗,那个无论什么物体一刀下去都能变成两个的厉害道具,可你又不是那个蓝色机器人最喜欢的铜锣烧啊。 大失败! 二号机狼狈地摔了个倒栽葱。 敌人太卑鄙了,竟然两个对付一个。于是初号机零号机立刻正义地进入战场,准备三个打两个。那边零号机暂时顶住,和两只使徒周旋,碇真嗣把因为自身重量而陷入柔软地里的二号机从地里拔出来, ——它就像个萝卜一样倒插在地面上。 连核心都能修复吗? 指挥室里的葛城美里,立马感觉到这事有点棘手。 以往的使徒,都是消灭核心就完事了。 可这次的新使徒,修复能力实在过于强大了,它该不会可以就这样一直修复下去吗? 先不提它那边。 长时间高强度作战的话。 光这样下去驾驶员们就会先坚持不住啊。 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碇真嗣在通讯频道里提醒了一声,立马点醒了她, “……恐怕是要同时消灭两个核心才行。” 不同时消灭的话。 另一个使徒就会快速恢复过来,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种战法牧游戏里才有的常见设定,竟然有一天能存在于现实中,两个boss互相锁血,你不做到同时击杀的话,它们瞬间就会满血,真是烂透了的游戏机制。不过使徒这种东西本身就足够离谱了,出现这些他竟然感觉还挺正常的。 “一起作战吧。” 碇真嗣在通讯频道里提出建议,还得照顾一下那个漂亮女孩的面子,她可是很想出风头来着。 “我一个人就足够……” 明日香倔强地反驳着。 但她的语气已经不太坚定了。 “明日香,这是需要同时击败两个核心的使徒,必须得合作才行。”女上尉散发出一丝女强人的风采,此时的她更像那个作战部部长了点,“不能任性哦,这是命令!” “……” 二号机那边陷入沉默。 驾驶舱里。 明日香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她的脑袋低垂了下去,已经是第二次了,每次都需要别人来帮忙才能…… 这种情况下。 初号机和零号机已经突入战场。 根本没有让她一个人秀操作的余地了,三名驾驶员很快分配好位置,如预料之中的,他和绫波丽一起对付一只使徒,剩下一只专门交给明日香那边。 三打二。 优势在我。 73.让初号机和零号机上 分裂开来的两只使徒。 一只全身棕黄。 一只全身白色。 明日香那边一个人对付一只棕黄色的,碇真嗣和绫波丽则是对付剩下那只白色的使徒,之前在战场边缘,为了不抢风头而当看客的两台eva机体,终于入场。 海岸边。 机体缝隙间的风声呼啸。 他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另一边的情况。 只要在明日香准备出手的时候,这边也同时发起攻击,对红色核心造成伤害就行了。德意志公主想出风头的话就让她出好了,即便这里并不是什么皇家奢侈又华丽的舞会,可身为鼓掌的观众,也只需要配合她那漂亮的舞步。 海水震荡,第七使徒挥舞着指爪。 它眨眼间便与eva机体们有来有往地过了几招。在分裂后,它的修复速度极快,使徒那边可以不注重伤势,可eva这边就不行了,只能在躲避的间隙里,抽冷子来上一击。 时机很快到来。 火红色机体一个闪身。 粒子光波擦边而过的那个瞬间,初号机这边也做好了准备。 “就是现在!” 他在通讯频道里喊了一声,提醒那边的德国大小姐就这么抓住时机、他这边会配合之后,初号机手中的音速矛刺出。 矛如离弦之箭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使徒扎去。 那是和粒子刀完全不同的手感。 中了! 红色核心崩裂为碎块,两只使徒在仅差了一两秒的情况下,两個核心都遭到致命的攻击。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 它们的身体正在快速修复着。 差了一两秒。 失败了。 这次失败也算在预料之中,好在致命的一击也算是对使徒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至少这两只使徒重生的速度没有先前那么快了。 也就是说。 同时消灭两个核心的猜想是正确的。 唯独时间要精准到分秒。 一秒都不能差。 可战斗时机就那么多。 德国大小姐那边却还在急于表现自己。 她没考虑过要配合下初号机这边,似乎完全习惯了单人作战,基本上看到个战斗时机就迫不及待地出手,碇真嗣只好无奈地去配合这个漂亮女孩的节奏,初号机的高同步率,带来的是对操作的精确把控。 只是,虽然也有几次抓住了机会,但往往间隔了两三秒,两只使徒又迅速重生。 明日香什么的,那种华丽的作战技巧,实在配合不过来啊。 要不让绫波来试试。 他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那个女孩倒是根本不在意这方面。 零号机更多的是守护在他旁边,为此哪怕错过战斗时机也无所谓,以至于主攻基本由碇真嗣来完成。 一阵子后。 两只使徒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三台机体身上却出现了不少伤势,好在都是些轻伤,神经共感带来的痛感还在忍受的范围内。但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机体遭受重创,并且引起一系列反应。 第七使徒。 还真是相当特殊的怪物啊。 碇真嗣不由得心说,到目前为止的使徒,似乎越来越厉害了。后面该不会还有什么完全超过理解范围的使徒吧? 这么一想。 竟然是最开始的那只使徒最为简单。 “果然不行啊。” 又尝试好几次后,他心想。 “要好好配合我的节奏才行啊真嗣和优等生,不然的话根本消灭不了这只使徒啊!”是高傲德国大小姐抱怨的声音。 “已经配合过了。”他说 “那就更配合一点!笨蛋真嗣!” 漂亮女孩大声喊。 碇真嗣被这话梗住了。 有时候节奏完全不同的队友,比敌人还更能造成麻烦。 指挥室里。 所有人正在关注战场上的情况。 看着战斗中屡屡差了几秒,而导致使徒快速修复的场面,女上尉也失去了最开始时,觉得第七使徒能够被快速消灭的信心。 “这是对战斗的默契度不够吗?” 不应该啊。 葛城美里苦恼着。 这两个孩子暴雨天里那种暧昧的气氛回来,说不定都做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了,结果默契度不够是个什么鬼情况,情侣之间不都应该心有灵犀的嘛,一个眼神说不定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然后一个眼神,二号机和初号机同时击破使徒的核心。 虽然她大学时代的恋爱是没有这种情况,但电视剧上不都这么演的嘛。 看使徒这边还是完好无损的情况。 要不还是先撤退吧? 女上尉已经准备让三台eva回来了。 旁边的赤木律子看着监控画面上的一切。 这样耗下去简直没完没了,加班什么的真是受够了,金发丽人忽然插嘴说,“让初号机和零号机上吧,二号机退出攻击位置,转为支援。” “零号机?”葛城美里完全没搞懂好友这么说的意义是什么。 “对,就是零号机。” 她那平静的语气。 瞬间让通讯频道里吵吵闹闹的气氛缄默下来。 火红色的机体里。 听到通讯频道里的声音。 猛然间实力被侮辱的感觉涌上德国大小姐的心头。 漂亮女孩一下子炸毛了,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嘁,好啊,就让真嗣和优等生来试试看。” 真是笑死人了。 明日香不满地心想。 真嗣先不说,就那个人偶一般的优等生,怎么可能比她还要强?一天天的就只会围在初号机旁边防御,连点进攻的想法都没有。 训练的成绩也更是一般般。 她才不信零号机会比她做得更好。是,虽然不甘心得想要死,但她承认真嗣那边可能比较优秀一点,嗯,看在鲜花、便当和心里一丝丝莫名情绪的面子上。可绫波丽?要是连那个人偶也不如,那二号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在战斗中不仅需要别人的帮助,甚至自己还是碍事拖后腿的那一个? 那她还不如直接去死呢,让他们两个打使徒就够了。 二号机后退。 明日香咬着牙,她瞪起那双漂亮眼睛,生气地让开攻击的位置。等零号机失败,到时候她接回来,大家就知道到底谁更优秀了。 零号机接过位置。 “碇君。” 美丽女孩平静的声音,她在等待碇真嗣的吩咐。 百依百顺的美少女呼唤你的名字,什么出风头什么大家的注目她都不想要,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想快点打完回去听你的大提琴曲,然后依偎在你的怀抱里。 “等我说攻击的时候再出手。” “好。” 碇真嗣说。 战斗时机很好找。 但零号机那边能不能跟上……他决定相信那个美丽的女孩。 74.草莓牛奶冰淇淋送货上门 零号机和二号机,是完全不同的战斗风格。 绫波丽从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什么华丽帅气的技巧,什么优美的皇家舞步,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只是简单的长矛直刺加上后撤步躲避攻击。 指挥室那边。 好友律子说让零号机试试后,葛城美里本以为丽和初号机会更默契一点。可接过攻击位置后,两台机体在各自应对使徒时,动作并没有什么默契的地方。 这看上去不是默契度更低吗?而且零号机的实力,明显比二号机弱了许多。 律子该不会出了个馊主意吧? 葛城美里心生疑惑。 但指挥室里的金发丽人却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 战场上。 初号机在持续不断的战斗中,也难免受了些轻伤。 这些疼痛只能算是小儿科。 碇真嗣毫不在意地继续战斗,用音速矛不断攻击着使徒的红色核心,比起短小的粒子刀,还是七八十米长的音速矛好使多了。武器这种东西,果然是一寸长一寸强。 不同时攻击核心的话,第七使徒当然是不灭的。 但对于稍微减缓重生速度,减轻战斗压力。 还算是有点作用的。 他一边攻击着,甚至还一边分神地观察着绫波丽那边的情况,寻找着让零号机也能同时出手的时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碇真嗣有点犹豫,初号机在和这只使徒的战斗中处于绝对的上风,但零号机那边却只能算是勉强抗衡。 中途有两次机会。 他都感觉时机不是太好——如果是明日香的话,德国大小姐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些机会的,然后初号机就该配合攻击了。 而绫波丽却从未擅自行动过。 这时所有人的心中都开始焦急起来。 两台机体再无建树的话,就要考虑撤退了。也许培养点驾驶员之间的默契度,然后在城市中作战,才是更好的选择。 直到一个海风停止的时刻,连空气阻力也减少了许多。 使徒终于露出了破绽。 它的粒子光波发射,却被近在咫尺的初号机轻松躲过,按照攻击模式,接下来它该固定地进行近身攻击才对,而在那指爪扬起,即将挥下的瞬间—— 霎时间空门大开。 碇真嗣不再犹豫,音速矛向前而去,带起猛烈的破空声。 仅在数秒后就能刺穿核心,肾上腺素快速分泌,他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是胜是负,就看这一招了! 他喊: “——攻击!” 于是旁边的零号机依言照做。 黄白色机体也握着长矛向另一只使徒刺去,根本没管它的攻击,两台机体都是一个简单的直戳,这招式实在朴实无华到了极点,至少观战的明日香是觉得一点也不华丽,她撇撇嘴,已经做好了二号机接过攻击位置的准备。 至于成功? 不可能。 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终于,两根音速矛刺穿了各自面对的使徒的红色核心。 在外人的视角里看过去。 两個驾驶员在这个瞬间里仿佛彼此心意相通,在最后的一击中,如同一个人在同时操控两台eva机体,音速矛直戳的角度、速度惊人的一致,甚至让人怀疑两个人是不是事先练习过。 而零号机那边。 虽然完成了攻击,但在这之前还是被率先到来的指爪刮到了一下。 它的机体有些摇晃。 碇真嗣屏住了呼吸,盯着眼前的结果。 会是同一秒所发动的攻击吗?某一刻碇真嗣产生了错觉,他觉得自己正在哪个三流网游里面打副本,撞上了游戏设计师恶意设计出来的机制,屏幕上不知道出现多少个「死」字后,终于来到了关键的节点,现在就是在等boss血条消失的那一秒了。 海风渐缓。 然后完全静止。 两只使徒没有任何动作,被音速矛割开的身体维持原状,露出内部的血肉组织——它们的身体没有再重生,也就是说…… 就这么简单地成功了? 两台机体做到了在同一秒内贯穿了使徒的弱点吗? 那可是连德国大小姐都没做到的事情。 明明是那么弱的零号机。 可即便有人不相信。 事实就明晃晃地摆在这里,被消灭的第七使徒的尸体并不会骗人。 再嘴硬的人也该服气了。 尽管先前各自应对使徒的默契度很是差劲,可当碇真嗣喊出攻击后,初号机和零号机那一击的配合,是如此和谐,就像是传说中那种会心灵感应的双胞胎一样。 使徒。 歼灭! 又成功打败了使徒,几乎所有人都很开心。 只有某个人的心情不太美妙。 天色开始有些昏暗下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们正在对三台eva机体进行回收。 机体被运送回本部。 神经共感切断,从二号机上下来,身穿火红色作战服的漂亮女孩眼中的光彩黯淡。 明日香看着欢快的气氛。 她深吸了口气。 令人内心压抑的情绪涌了上来。 事实就在眼前,没什么可辩解的。自己其实才是最碍事的那个,从始至终都在拖后腿。 从来都不需要什么二号机。 你明日香真当自己是什么不可或缺的驾驶员吗,离了你使徒就打败不了吗? 指甲刺着手心,有些疼痛。 她直面着那股不甘心感。 你只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罢了,从最初开始,就不需要你的二号机出战,只需要零号机和初号机就足够了。就是因为有你这个拖后腿的在,所以才让这场战斗拖到现在。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就不知不觉地蒙上一层薄薄的泪雾,喉咙里也仿佛有什么压抑的东西,但明日香终究没有哭,因为哭泣是懦弱者的表现。 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是无数个午夜梦回都会想起的灰暗阴天,柏林的空气一如既往的难闻,那一天是母亲的葬礼,在她上吊丑陋死去的一个星期后。 正是从那一天起。 明日香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哭泣。 那边的男孩和女孩正在聊天,她看了一眼就强忍住不再去看,那并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回去之后,大概又要听美里的唠叨,和吃那些味道一般的速食品了吧。 从初号机的驾驶舱里出来。 碇真嗣伸展了下身体。 这时美丽的女孩走过来,用平静的红眼眸注视着他。好吧,这回打败使徒的大英雄是零号机,身为迎接的人只需要给勇者准备好奖励就行了,于是他问: “要回去拿大提琴吗?” 刚打完使徒不久。 身上还隐隐作痛,碇真嗣虽然有点想休息下,但绫波这边还是优先度比较高一些。至于拉大提琴时的愧疚感,不知为何,随着次数的增多,那股愧疚感居然在渐渐地减少。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绫波丽这个美丽的女孩似乎观察到了他疲惫的细节,善解人意地对他说, “碇君,明天。” “…那明天见。” 他点头答应。 明天去绫波那继续演奏大提琴吗? 和美丽的女孩许下这样的约定,碇真嗣踩着夕阳的影子回去,今天难得休息,大家各回各家,他看着面前平静的第三新东京市,平静地心想,又打败了一只使徒啊。 他觉得可以对这一切做个总结。 在这座城市的地底下,有着名为亚当的第一使徒,所有的使徒都是为了和它触碰而来,可触碰后就会发生影响全世界的灾难,为此,他必须驾驶和使徒差不多性质的搭档——初号机,与同伴们击败来袭的使徒。 听起来就很符合热血少年番的设定啊。 碇真嗣莫名心想。 不过,迟早有一天会把所有的使徒都打败。 到时候的生活。 也许就只剩下宁静的日常了。 至于现在?能不变得乱七八糟就值得他谢天谢地了。碇真嗣对那个漂亮女孩并无喜欢之情,只希望她那边别再继续下去了。年少时单方面的喜欢,你站在几年后回望,就会发现大多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感叹一声,就这么趁着天光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然而一些事情发生的时候。 人们事后才会发现,其实一切早有前兆。 夜色临近。 正准备做饭的碇真嗣听到公寓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拜访他这里?怀着好奇心和某种危险的预感,他犹豫地打开了门。 外面的漂亮女孩看了过来。 是明日香。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公寓的门口,像只受伤的小兽,明明是这么热的天,却令人感觉此刻她正身处寒夜,想找什么东西抱团取暖。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想吃饭。” 75.朋友之间要讲义气的啊。 碇真嗣:…… 理智告诉他,最好别让明日香进来,不然今晚可能会发生一些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错误了,他不能再对不起绫波。但感性又告诉他,如果就这样拒绝明日香的话,也许这个漂亮女孩和他连个普通朋友也当不成,从此形同陌路。 朋友之间要讲义气的啊。 他深知自己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有個小女孩说我很崇拜你啊真嗣哥哥,他就立马很关照那个小女孩,有个美丽的女孩说我想听大提琴,咳咳……虽然是那个女孩根本不知道的谎言,但他也好好地去演奏了。现在有个朋友可怜兮兮地来找你,你难道还要把她拒之门外吗? “……进来吧。” 终于碇真嗣还是这样说了。 公寓大门洞开。 他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夜晚来临,天空是薄暗的一层幕布,热气与公寓里扑面而来的冷气,形成强烈的对比。真是个燥热的夏天啊。 在玄关那里把黑色的小皮鞋脱下。 穿着米白色连衣长裙的漂亮女孩,穿上拖鞋乖巧地走进来。 她在饭桌前落座。 正好赶上饭点,不过是多做一份饭菜的事情,碇真嗣很快就从厨房里出来,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在桌子上。 两人都没有说日式礼仪里的“我开动了”。 而是直接动起了筷子。 餐桌上无言。 没有人主动说话。 看着明日香身上的衣服,碇真嗣想起一件事情来。话说回来,她上次穿走的白衬衫,到现在还没归还回来吧?他不由得看了女孩一眼,也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要命,现在的气氛已经很可疑了。明日香你快点吃完饭然后回去吧。他现在只想赶紧睡觉,然后明天带着大提琴去绫波的公寓那里。 我对绫波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两人结束晚饭。 “很好吃。” 金黄色长发的女孩说。 这时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气氛。 看着饭桌上干干净净的碗,感受着这种莫名的气氛,碇真嗣忍不住问, “这次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已经有所猜测。 无非就是白天时战场上被抢了风头的原因,可就因为这种事……差点忘了,明日香就是这么个性格啊。骄傲的德意志公主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准备在所有人瞩目的舞会上,大展风采,可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穿着水晶鞋,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只是肚子饿了想吃饭而已。”她翻了个白眼,嘴硬说。 “美里小姐那边呢?” “和她说过了。” 无论说没说过,碇真嗣都可以预想到,自己在美里小姐那边的印象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叹了口气, “那现在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从饭桌前站起身来。 朋友之间。 到现在的份已经足够了。 再让明日香待下去,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碇真嗣知道的,这是个经常人来疯的青春期女孩啊,和外表的高傲不同,她的内心说不定十分纤细脆弱,而且还有点喜欢自己。 “今天才不回去。” 她的话里蛰伏着危险的东西。 碇真嗣的脑袋都难得被这话弄懵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晚这个漂亮女孩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 “喂,真嗣。” 难得不叫他笨蛋。 漂亮女孩也站了起来,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令人想起飞蛾扑火时的那一抹致命的光亮,她现在的表情柔软得可怕,真像是一团棉花糖。 “……” 她靠近过来。 不用说他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但想到那个美丽的女孩,想到明天那个大提琴的约定,看着漂亮女孩微红的脸颊,不知为何,碇真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果然还是拒绝掉比较好,这种错误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继续下去,接受这个吻之后,只会一错再错。 这后退的动作是如此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再傻的女孩也该反应过来了。 他…… 后退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抽搐。 对啊,这么优秀的真嗣大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明日香觉得心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果然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你一厢情愿而已,觉得自己漂亮,觉得学校里那么多情书,就擅自地认为他会喜欢自己,他喜欢的肯定是那个人偶一般的绫波丽吧? eva不需要二号机,真嗣也不需要自己,没有人需要自己。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是没有任何生存意义的。 离开这里吧。 这里并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 回去找美里好了,再不行就去光她那里。 “这样啊……” 她的语气带着点悲薄。 明日香的脸色猛地苍白,一向高傲又嚣张的漂亮脸上露出个令人心抽的笑容,整个人仿佛要坏掉一般。 她转身就要离开。 走得决绝。 漂亮女孩的背影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破破烂烂的小熊玩偶。 伱的朋友现在很伤心很伤心,如果就这么放她走的话,也许明天就见不到她了。他在心中叹息一声,于是猛然间一个怀抱从背后用力环住了明日香,温暖袭遍全身,那个男孩在她的背后以有力的双臂环抱住她,这力量是如此强大,把她离开的力气全部抽空。 碇真嗣抱住了她。 怀里的女孩立马顿住了,也不往前走了,而是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怀抱里,贪恋地嗅着他的气味。 亲吻没有。 但一个拥抱还是可以给她的。 这个漂亮女孩,应该也只是想要个拥抱而已。今晚就保持这个界限,朋友之间的义气就只有这么多了,不会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的。他默默心想。 只是事不随人意。 明日香在得寸进尺。 她在怀抱中缓缓转过身来,小熊蹭树般蹭了蹭他的胸膛,好像把他当成了什么巨大的毛绒玩偶——明明两个人差不多高来着,金黄色长发的她身上诱人的香气散发,像蜂蜜蛋糕一样,最要命的是,漂亮女孩的嘴唇还在往他这边凑,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76.我想要妈妈的爱 面对着她的亲吻。 碇真嗣努力地别过脸去。 算他服了,服了还不行吗,明日香你别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朋友之间一个安慰性的拥抱你还不够满足吗?你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满意啊? 这样下去的话。 他就真的会再一次对不起绫波的。 明明到现在为止,他和那个美丽的女孩,都还没亲吻过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小孩子?” 感受到他的拒绝。 怀抱里的明日香忽然冷声说。 漂亮女孩的语气里隐藏着什么危险,碇真嗣知道这方面是她的雷区,一点地方也触碰不得,她估计是以为自己把她当成小孩子,觉得她的身体太幼稚了一点吸引力也没有,所以才会不接受这次亲吻。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 “喂,真嗣,你之前不是说过认为我是大人了吗?” 明日香轻轻踮起脚尖来,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她这一踮脚,马上就成了俯视碇真嗣的姿势。漂亮女孩反手紧紧抱住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蓝眼睛里某种危险的东西一触即发。 这一刻她不复之前柔软的姿态。 她重新变回了那個高傲的德国大小姐,这只漂亮的飞蛾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语气忧伤,大声地朝他说: “我是大人了啊,我已经是大人了啊!” 于是她强吻过来。 这个吻霸道而又充满疯狂。 终于碇真嗣放弃了挣扎,只要他用力,就可以随意把这个女孩从怀抱里推出去,可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 其实也没必要那样不是吗? 漂亮女孩都说到这份上了,都做到这份上了,除了这个吻以外你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而且之前也接吻过一次了不是吗?既然这样,那就勉强接受好了。 没关系的,只要自己还是对绫波一心一意就行,毕竟他对明日香又没有喜欢之情,唯独在这方面碇真嗣就是这么铁石心肠。 现在这样。 不过是为了暂时照顾她的情绪而已。 夏日的月光从窗户外流淌进来,两人在公寓里忘我地拥吻。 吱呀的蝉鸣声在作为配乐响着。 良久后。 唇分。 明日香满意地笑了。 金黄色长发的女孩依偎在怀中微微喘息,整个人都仿佛在海浪中起伏,就在碇真嗣以为就此结束时,她冰凉的手突然开始不老实起来,在腰部的位置那里,试图从白衬衫外伸进去摸他的肚子。 见鬼伱是什么不懂得满足的小猫小狗吗,一个没注意,连吃个饭都能把自己撑死。 他连忙抓住女孩的手,提了个建议, “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天多好啊。 现在碇真嗣最喜欢聊天了。 至少这种莫名的气氛不会持续下去,光顾着说话也不会突然亲上来,现在这个拥抱的姿势,在亲吻后已经变得暧昧起来了,他忽然无比希望身上的移动电话响起来,美里小姐……哪怕是那个混蛋父亲的来电也好。 明日香该不会真的已经和美里小姐说过了吧? “我才不想聊天。”面对他的提议,漂亮女孩舌头舔舔红润的嘴唇,脸颊微红,她不满足地说,“喂,真嗣,我们再来一次吧。” “那一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怎么样?” 碇真嗣冥思苦想。 他提出个很有诱惑力的方案。 “问问题吗?那可以,我要先问,按照规矩,女士优先哦。” 德国大小姐果然抢白,她雀跃地看过来,期待地问, “喂,笨蛋真嗣,你喜欢我吗?” 要不还是别聊天了吧。 碇真嗣心里有点无语,这都什么啊,他所预想的剧本根本不是这样的。哪有人一上来就放大招,这要让人怎么接话啊。 你喜欢我吗。 世界上所有女孩都会对心上人这么问。 哪怕是德国大小姐也不意外。 你年少的时候,怀中漂亮的女孩子眉眼含春地这么问你,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天上在掉馅饼啊,你就应该赶紧张开怀抱,能抱住多少是多少啊。可这时候只要他摆出一副冷漠的脸,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大概就可以把眼前这乱七八糟的一切ko掉吧。 他都有点想付诸行动了。 所以啊碇真嗣。 你为什么就不能残忍一点呢?为什么就不能铁石心肠一点呢?为什么看到女孩这么可怜就忍不住说一些善良的谎言呢? “你喜欢我吗?”她不安地又重复问了一句。 “……喜欢。” 碇真嗣艰难地说。 他都还没对绫波丽说过这两个字啊。 更何况明天还要去美丽女孩那里,拉大提琴曲,那也是个谎言啊……即便这声音是如此的轻,但那边的明日香似乎也得到了很满意的答案,她努力收住高兴的神色,用力不让嘴角弯起来,但她完全没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出卖了自己。 “我知道真嗣你一定也想问我喜不喜欢你。” 漂亮女孩继续抢白,完全没在意他这边的神色,而是自说自话着, “——我也喜欢你哦。” 碇真嗣现在无比后悔。 就不该聊天才对。 “所以现在又轮到我问了。” 像是某个疯狂说“我的回合”的决斗高手一样,没有给他任何一点反应时间,终于,明日香满眼欢喜地,像在飞蛾扑火地问:“你有多喜欢我?” “还记得冰淇淋吗?”碇真嗣缓缓地问。 “记得。” “比冰淇淋甜一万倍的喜欢,就算再热的天,吃到的时候也会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了……就这么喜欢你。” 他毫无感情地说。 第一个谎言说出了口。 第二个就顺利多了,不复刚刚的艰难。 漂亮女孩却像得到重要宝物一样地,吃吃笑了,她又主动亲吻了上来,那的确是冰淇淋一样甜的味道啊,犹如天鹅绒般柔滑,细腻的蜂蜜慕斯蛋糕融化在嘴巴里。 直到夜色渐深,两人困意都涌了上来,才结束了这漫无止境的拥吻。 哪怕这样明日香也没打算放过他。 深夜里。 两个人相依而眠。 明日香紧紧抱着他,碇真嗣听见她在说梦话, “……妈妈。” 77.敌在本能寺?敌在绫波丽!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 明日香就在找自己睡觉时,最喜欢抱着的小熊玩偶,往常睡觉的时候身边总要有它才能安心,那是妈妈留给自己的遗物,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从小到大的习惯了。但看到旁边男孩的脸颊时,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样啊…… 在真嗣强而有力的怀抱中,就像靠在那个人身上,她觉得自己又是个孩子了,所以没有小熊玩偶也能安心地睡着。 真嗣。 有点喜欢。 还给了自己像妈妈那样温暖的拥抱,还接吻过了,那份喜欢好像和什么其他的东西混在一起了,但是没有关系不是吗? 她直勾勾地观察大男孩安静的睡颜。 眉毛、鼻梁、嘴唇。 之前没怎么注意,但其实真嗣长得很不错呢,怪不得在学校里也有挺多女生喜欢他,给他送情书,但是这样不太行啊,两个人都互相说喜欢了,真嗣也愿意待在自己身边,这就是爱情吧,要好好地看着我才行。 明日香这样想着,没管那边的大男孩醒没醒,嘴唇就印了上去。 “早上好。” 她眨眨眼对被吻醒的真嗣笑着说。 碇真嗣什么也没说,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他只是默默起床,刷牙洗脸做早餐。好在公寓里还有备用的洗漱用品,不然德国大小姐说不定会过分到用他的毛巾。 早餐。 也很好吃。 明日香心想。 自己要不要也给真嗣做個饭比较好呢,在学校里,和光她聊女生们之间的话题时,光说过情侣之间这样的事很常见,她从小生活在欧洲那边,不是很懂这边情侣的习惯该做到什么份上。 嗯!漂亮女孩暗下决心。 后面为真嗣做份充满自己心意的饭好了。 虽然她做的饭不太好吃,肯定达不到真嗣这样的美味水准,但只要坚持做饭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变得好吃的。 要是真嗣愿意的话,给他一直做饭也行。 还有约会。 约会是情侣间培养感情最重要的事情,平日里要上学和训练,没多少时间,但周末的空闲时间那么多,到时候就和真嗣一起去游乐园玩吧,云霄飞车、旋转木马,鬼屋,还有去电影院看电影,趁那个时候十指交叉地牵个手,光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这些都是她以往觉得很无聊的事情,但是和真嗣一起的话就不无聊了。 明日香幻想着。 那种大人的事情,以后也会顺理成章地做吧。 到时候要不要小孩子呢。 婚礼要在哪里举办呢。 名字要叫什么呢。 真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虽然他被大家注目着,自己有点嫉妒,但是也没关系了,明日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的微笑十分娇嫩鲜艳。 连脖颈也微微泛起了淡红,宛若盛开的火红色鸢尾花,惹得碇真嗣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漂亮女孩在为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大家注视着真嗣,真嗣注视着自己。 这样也不错。 于是早上在真嗣的陪伴下,回美里公寓那里的一路上,明日香都很开心,这真是从小到大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仿佛那种没有爸爸妈妈、只能自己一个人故作坚强的孤独感,都在今天全部消逝掉了。 “啊明日香,你回来了啊。” 等碇真嗣离开后,一脸八卦的都市丽人调笑地问, “进度怎么样?” “哼,大家最喜欢的真嗣君已经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面对本小姐的魅力也不过如此,只会沉迷在接吻里面无法自拔,果然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嘛,昨晚更是什么大人的事情都做过了哦。” 她自信满满地说出这句话。 在欧洲的时候平日里忙着训练,明日香很少看那些电视剧上的恋爱剧,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一无所知,现在这种情况,电视剧里就已经是大结局了,男女主角的下一步,就该是甜甜的恋爱喜剧了,该给观众们发糖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被观众们投诉、被马踢死的。 “这样啊……” 葛城美里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她暗示着说, “好像最近大家都很幸福美满呢,我这边也有几个大学同学要结婚了,还邀请我去婚礼呢。” “婚礼吗……” 明日香脸颊微红。 德国大小姐难得有点害羞了,这个词汇对她来说果然还是有点超前了,虽然之前是在脑海里幻想过,但她在美里这边也不敢大放厥词。 “等真嗣向我单膝下跪求婚,结婚那一天,我也会邀请美里你去的。” 她连忙害臊地扔下这句话,然后急匆匆地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该去本部训练了。 走在路上。 明明是炎热的天气。 但明日香却感觉自己今天整个人都很轻飘飘的,步履轻盈得要飞起来,就像吃到了一万倍甜的冰淇淋那样,等会就能在本部里见到真嗣了,到时候要不要找他再接个吻呢,不过优等生肯定在旁边吧…… 陡然间德国大小姐感觉到有一桶冰冷刺骨的凉水,从头到底地浇了下来,把今天的兴奋感全压了下来,她之前光顾着高兴了,却忘记了一些不能忘记的事情。 在此之前。 还有个不能忽视的人需要解决。 ——情敌。 那个人偶般的女孩。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讨厌的东西存在呢? 妈妈在得了精神病后,遭遇了这种东西,爸爸就是因为这个背叛的,还当着自己的面和那个女人偷情。一想到这个,明日香就感觉心里有股无名之火在升腾,要把整个人都燃烧掉,这股怒气一直憋到了在本部里进行训练。 碇真嗣和绫波丽又坐在了一起。 那两个人之间有股和谐得插不进任何人的气氛,一如既往地,真嗣在注视着那个女孩,没有在注视自己。 好嫉妒啊,好嫉妒那个优等生。 就是这种莫名的气氛。 ——她最讨厌了! 心不在焉地等训练结束。 看着那个情敌离开的背影,明日香气冲冲地跟了上去,她今天就要和那个优等生来一场女人之间的胜负。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写了好多好多,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本来想回答一些关于人物出场,和后宫成员的问题,但觉得这样子的话,面对已经确定的结局,大家说不定会失去新鲜感,所以全都删了。 所以只回答这几个问题好了。 q:作者要写多少字? a:百来万字。 q:什么?eva同人要怎么写到百万字?大家不都是莽夫碇真嗣干干干,横推后宫,明日香绫波丽葛城美里赤木律子全收,十几二十万字就打完所有使徒,要么烂尾要么太监了嘛。 a:使徒什么的其实根本不重要,机甲战斗也根本不重要,明日香和绫波丽才是最重要的。 对eva的观众来说, “果然还是绫波丽和明日香的出场更符合期待啊!” ——我觉得这种感觉,才是本文所要抓住的核心所在。 放心,你想的东西应该全都会有的。 后宫爽文,包甜包爽。 q:明日香怎么有点病娇了,作者我好害怕啊。 a:是什么给了你,tv版明日香心理没有问题,很自尊自强自爱,一点也不自卑的错觉……自卑,善妒,逞强,要面子,没法接受失败,缺乏父爱母爱,内心难以独立,把他人当做寄托,装冷静,拒绝沟通,封闭。我觉得原著里真嗣如果真给了她拥抱,那么一定会被她纠缠至死才对。 我最擅长写病娇了(大声) q:龙族剧情怎么这么少? a:因为这说到底是归来流的eva同人,而不是龙族同人。大家可能是归来流的龙族同人看多了,老是把这本书当成是龙族同人。 我这里可能还要再说一次。 ——这是归来流的eva同人! ——不是龙族同人! 当然,黄金瞳和言灵还是会有作用的,我并没有忘记这件事,不用担心。 q:主角不是执行部精英吗?尸山血海里出来的,怎么还在这和明日香绫波丽谈恋爱?太幼稚了,太婆妈了。 a:我记得我的设定是还没毕业的实习大学生才对。 被前辈们带着参加了几次行动后,在北极的尼伯龙根里死与新生,什么时候多出了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执行部精英这个设定。我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脑袋里都有点懵,心想难道我真的有这样的设定吗? 然后我重新翻到第一章的开头,松了口气,原来我没有设定过啊。 碇真嗣只是个还在修学分的苦逼实习生而已。 我在开头几章都有写才对。 他听到自己父亲是总司令,想的是学分,想的是毕业。 大家请仔细回忆一下。 况且谈恋爱的话,路和陈雯雯诺诺、楚和夏弥苏茜,龙族在谈恋爱这方面,不就是这個婆妈味吗?对于这个苛责,我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家也可以说说心目中的卡塞尔执行部精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 叶胜和酒德亚纪算吗? 和明日香绫波丽谈恋爱,我觉得就像无数归来流的龙族同人,一定要和小怪兽谈恋爱一样,是一件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才对。 从主神归来的路明非,从海虎归来的路明非,都尸山血海了,都颠佬了,怎么还找个绘梨衣婆妈地谈恋爱? 大家都喜闻乐见,作者要吃饭的啊,没办法啊。 你为什么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别人要吃饭的心情呢,你这个人满脑子只有自己呢。 再说了,谈恋爱优柔寡断,和战场上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楚师兄给你点了个赞,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至于主角性格问题,我觉得保持碇真嗣的少年感比较重要点,所以他在龙族世界那几年都是楚南,没和任何师姐师妹乱搞,为明日香和绫波丽守身如玉。我不是很喜欢老油条渣男回eva,骗两个小女孩的故事。 而且eva是有灵魂概念的,碇真嗣如果灵魂换一个茬子的话,是不会被初号机接受的。 之前看过一个有关eva的解析视频,我也不知道那个up主说的对不对——明日香和绫波丽都有克隆人计划,但碇真嗣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他的灵魂是特别的,只有最初的那个才会被初号机接受。 有人说成熟,有人说幼稚婆妈,那我只能说是千人千面了。 q:照抄原著太多,跟原著完全没什么两样,比起其他任何eva同人都差得太远了,质量相当一般。没有对原著的黑之月白之月死海文书亚当莉莉丝selee人类补完计划的思辨,哲学上的思考根本没有,需要对电波才能看懂的意识流太少了,没有意识流就没有eva味,没有对使徒代号背后的故事进行挖掘,而且怎么全是感情描写和恋爱日常,明日香和绫波丽赶紧全部喜欢上主角进后宫啊,谁有兴趣看你写她们两个的细腻心理。 a:伱说的对。 这样吧,有个app的名字叫哔哩哔哩,你打开这个app,在上面搜索eva解析、使徒解析、selee解析,我觉得这才是你想看的东西。 …… 这本书内投编辑没回,直发签约审核被拒,交叉审核最后一天才被捞,来了签约站短。 这里要谢谢编辑蓬莱,把我这个没人要的小辣鸡捞了起来。 谢谢推书的几个大佬,给我奶了一口。 谢谢前期那些支持我的读者大佬们,没有大家的一个个评论和一张张票,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写的话,是真的坚持不下去的。 目前后台追读三千多,虽然因为是同人,三江都上不去,但我梦一下两千首订不过分吧? 加更规则: 大家都知道细腻文笔,要写出来一章需要多久,所以只能欠着,慢慢还,每周我都会统计一下欠更。 每多两百首订加一更。 每四百月票加一更 每两百打赏加一更 盟主的话……会有吗?肯定是没有的,有的话我当天通宵更也行。 到目前为止的需要还的加更为月票2,打赏3(目前月票1400,本来是3,但新书期的时候我还过一次欠更,只是那时候不能多更嘛) 现在需要加5更。 新书期的时候还不了,上架后终于可以还给大家了。 明天上架三更或者四更,希望支持一下首订。 大家都猜我不是新人新书,而是从那里来的,虽然我无语了下,但的确日四日五是基本,日六日七是惊喜,日八日九是极限。 顺便放个书友群,不知道有没有人来唠嗑,后面粉丝值会逐渐增高。 下一卷的卷名: 《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