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杀周防尊》 第1页 《[k]射杀周防尊》琥珀骨 文案： 25岁的赤之王周防尊先生 人生中第一次和女孩子去（tan）约（lian）会（ai） 心情忐忑地坐上摩天轮 直到接吻的时候才发现心脏中了一枪 女朋友若无其事地拍拍手 『啊，抱歉，手滑了』 尊哥，真的不考虑重修恋爱心理学吗？ 代代赤王都是掉剑的命 这一代赤之王周防尊的掉剑原因大概是… 谈恋爱？ cp周防尊，he保证 内容标籤：相爱相杀 异能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防尊，绪方透 ┃ 配角：糙薙出云，八田美咲，宗像礼司，淡岛世理，赤组 ┃ 其它：狙击，强强，赤之王，k 【 第1章 act.1狙杀 十字准星从男人的膝盖一路上移到他的眼睛，光学瞄准镜中清晰地呈现出赤发男人线条刚毅的面部轮廓。 瞄准镜后的绪方透熟练地调整着准心的位置，视线追随着他前行的步伐而移动。 巡视着自己领地的男人发色热烈如焰，他垂着眼，倦怠地叼着香菸，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敞开的黑色外套里是一件白色t恤，松垮垮的领口露出线条诱人的锁骨，胸口的银链挂饰随着他的走动而轻微晃动。 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好似一头慵懒的赤色狮子，唯有紧绷的背嵴暴露了他时刻处于攻击状态的本性——高傲、孤独，同时无与伦比的危险。 心脏、咽喉、眉心，太阳穴、肝脏，尾椎、后颈嵴椎。 “damn it！” 黑髮少女低声吐字，苍绿色的虹膜平静而沉寂，波澜不惊的弧面犹如被精心打磨过的光滑祖母绿。 他看起来浑身都是破绽，但不论怎么推演，以他为终点的弹道永远无法构成一击毙命的闭合弧度。 调整膛压、改变来复线的数量、替换不同材质的子弹，绪方尝试了各种方法，但每次在狙击位上进行观测，得到的结果却依旧令人失望。 绪方透用右手食指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抵住的扳机。 今天是第十五天，也是任务的最后期限。 绪方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内侧的青灰色纹路愈发明显。 她已经能感觉到体内的萨克森生命之树在甦醒，扎根于她血肉之中的残忍植物正汲取着她的生命，压制生命之树復甦的药剂早已告罄，上一针的效果也只能坚持到明天而已。 她还有十三个小时，如果没有在十三个小时之内回基地补充药剂，那疯狂的萨克森之树就会吸干她的血液，最终从她的心脏位置破体而出。 她意图猎杀的是一头骄傲的雄狮——这种认知令趴伏在天台之上的黑髮少女有种微妙的感觉，犹如即将亲手打碎某种珍奇宝物。 十字瞄准镜中的赤发男人大约是被什么声响所吸引，抬头看向街角的位置。 抱歉。她无声地低语。 将唿吸和心跳都压制到极低频率的绪方透右手发力，金属扳机瞬间被按压到底，熟悉的子弹出膛声令她心跳加速，之前被无限拖长的时间在这一刻恢復正常流速，血液流动的鼓譟声顷刻间在耳畔炸响。 ……不过不用原谅我。 绪方从瞄准镜中看见目标对象若有所感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是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地撞进她的视线里。 压抑着兽性的暴力狮子毫不客气地与她对视，绪方的唿吸滞了滞，眸中划过惊异的流光。 陡然出现的特质银梭弹击碎两人仿佛对视的目光，带着尖锐啸响的子弹狠狠地撞击在赤色的圣域之上，激起四溅的金红火光。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行人们惊叫着逃开，赤组极为默契的防卫阵型和惊唿声、咆哮声几乎是同步展开。 狙击弹在距离男人眉心不到五公分的位置上打转着前沖，却被纹丝不动的能量壁死死挡住，螺旋形的气劲甚至在子弹尾部划出了细微的刮痕。 展开了圣域的赤王怠慢地抬了抬眼，在深红火焰上僵持了几秒的银梭弹最终停止了前进，脱力地掉落在地，弹跳了几下撞在路边的护栏上，发出清脆的触击声。 “尊哥！”单手抱着滑板的少年紧张地挡在他身边，警惕地张望着四周。 被唤作尊的男人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眉宇间凝着一抹明显的不耐烦。 “把子弹捡起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饱满，浑厚的力量蕴蓄在简短的吐字之中。 尊往前踏了一步，安静燃烧的火焰自身侧倏忽腾起，懒散疲惫的神情和狂躁热烈的赤色阳炎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金红色的火焰流光，从口袋中缓慢地抽出左手，干净修长的五指屈伸了一下，翻掌向上，火光和热量在掌心凝聚成瑰丽的焰色球状。 凭藉感知捕捉到千米外那个微小的能量体，尊面对那个方向微微扬起脸，额前的鬚髮随着他的动作滑过漂亮的宝石色眼睛。 他将手掌对准斜上方的苍空，压缩到极限的火焰能量不断爆裂，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赤色的王突然歪了歪头，微皱起眉低声自语了一句，手掌中虚握的球状火焰骤然间爆发而出。他没有理会身后人的阻拦声，微微屈膝，接着腿部勐然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道赤色流光般冲击出去。 绪方透在看到子弹撞击上赤色圣域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狙杀失败了。 果然没中。 她一边皱眉想着，一边飞快地折下瞄准镜，右手捏住枪身，亚光的金属在她掌中如有生机般扭曲变形，很快成为了一摊看不出原始形状的残骸。 绪方利落地撑地而起，将奇形怪状的金属块丢进身边的登山包里，扯起垫布塞进去，单肩背起军绿色登山包离开现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流星般砸坠而下的火焰爆弹令绪方透略微有些惊讶，她反应灵敏，轻巧地在炸裂的水泥地面上几个折向跳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无差别覆盖攻击的深红阳炎。 又一道赤红的阳炎拖着长长的焰尾，以一种绮丽而残酷的姿态贯穿了近千米的青空，沉默而暴力地从高空冲击而下。 强大的力量在半空中沖坠出球壳型的气罩，先前被火焰爆弹砸碎的水泥渣滓被巨大的风压冲击得向四周迸溅。 绪方透的长髮也被席捲着热浪的狂风沖刷得纷乱飞舞，她微微眯起了眼，仰起脸望着自上方冲击而下的火焰流光。 “不愧是王呢。” 她的自言自语中带着赞赏，伸进登山包中的右手摸到了冰冷的金属块。绪方很自然地发动属于自己的那份力量，她清楚地感知到手指触摸的金属分子快速地分散、打乱、重组，新的武器正在掌下生成。 黑髮碧瞳的少女扯起一抹骄傲而凉薄的笑，双手从背包中倒置着拖出一柄远超制式武器规格的肩扛式反坦克火箭炮。 她舔了舔樱色的唇，单膝跪地扛起火箭炮，将炮口对准坠下的星火，从武器流线型的金属外壳下伸展而出的防风镜恰好挡在她眼前，透过茶色钢化玻璃，那双熠熠生辉的碧瞳清晰可见。 “所以才不想和你正面对上啊~” 少女愉悦地笑着扣下扳机，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她整个人都往下一沉，膝盖受力处的地面更是布满裂痕。 迷你榴弹炮与半空中缠绕着深红能量的火焰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青烟交缠着火光，在深蓝的苍穹下炸裂成艷丽的烟火。 绪方单手按在火箭炮上将它重新变回几块金属残骸，抬手架在眉上远望了一下正往大楼顶端飞奔而来的几道人影，“唔，追来了。” 她遗憾地摇摇头，重新背起装满金属块的登山包，单手将披散在右侧肩头的柔顺黑髮撩到耳后。遥遥地朝逼近的赤组成员挥了挥手，“虽然有点可惜，不过……还是下回见好了~” 说完，绪方一个加速跑冲到天台边，一步踩上护栏，顺着冲力向前一蹬腿，整个人在半空中做了个漂亮利落的前空翻，双手张开任凭自己随着风往下落去。 金属的羽翼撑破背包的布料，银亮坚硬的金属羽翼一格格张开，干脆的咔嗒声富有韵律得简直堪称动听，绪方透控制着滑翔翼往远方飞去。 凉慡的风撩动髮丝，她微眯起眼，掩饰住碧色眼瞳中流露出的浅淡遗憾。 身后传来轻微的火焰燃烧的爆裂声。 高温的热浪从背后扑来，小腿忽然惊悸地一痛，绪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左腿的小腿一直到脚踝处都蔓延起灼烧般的疼痛，激得她瞬间冷汗透体。 而这时候距离她逃离天台也才过去了十几秒而已。 第2页 她下意识地回头张望，隐约看见之前被她当做狩猎目标的男人正稳稳地站在天台扶手上，单手前伸正对着她的方向。 这个男人……！ 绪方透第二次感觉到对方如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种企图撕裂猎物一样炙热的注视令她微微怔然，短暂地忘却了疼痛。 第二道火焰狠狠砸碎了她的滑翔翼，这令她更加确定了他懒散的表象根本就是为了掩饰破坏力强大的本能，而寄居在那具无精打采的躯壳之中的，分明是野性又兇勐到了极致的灵魂！ 真是表里不一的傢伙…… 少女一边下坠一边这样想着。 透过被风吹得纷乱的髮丝，她看见一道深红的火焰从上方的青空直冲而下。 第2章 act.2病态 从未遇到过的棘手目标，周防尊。 尊，mikoto…… 舌尖两次抵在上颚，声带微微震颤，温热的气息从唇齿间吐露而出，绪方透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三个音节中似乎传递出某种让人动摇的热量。 第三王权者，周防尊。 真是个令人感到困惑的矛盾的傢伙。 看起来懒散又没干劲，像是很容易解决的弱旅，真正试图狙击的时候才会发现这种想法有多天真。如同摇曳的火焰一般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却又和火焰一样无法捕捉，从不刻意遮挡身体上的弱点部位，但偏偏就是难以瞄准。 和以前的那些击杀目标不同，他似乎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欲望。至少在绪方对他的观察期内，这个男人对于任何事物表现出的态度总是随意而漫不经心。 沉默、暴力、兇狠，但却并非随意倾泻自己烦躁的情绪，更多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是在努力地克制着自身即将爆发的力量。绪方透忍不住去想，他到底在为了什么而忍耐。 强大却隐忍，骄傲又低调，明明眼神流露出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身体却保守得连攻击都很不情愿。 当下坠的绪方在看见赤色阳炎的那一刻，她就下意识地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金属化的护甲迅速遮挡了脸部和心脏的位置，双手本能地交错抵在胸前，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道火焰并没有将她砸坠向地面，而是与她擦肩而过，冲撞在无人的街道之上，溅开的热浪不仅没有伤害她，反而从下方将她托起，恰好缓冲了下落的速度。 短暂的错愕后绪方第一时间选择了撤离，她在即将脱离危险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慵懒而危险的王权者就站在离她百米远的位置上，沉默地看着她，既不打算追击，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就那样漠不关心地远望着她。 直到她逃出他的视线。 绪方透当时真得很有再回手开一枪的冲动，并非为了射杀这个骄傲的傢伙，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击穿那人淡漠惫懒的面具。 想要亲手打碎他粉饰本性的平静，释放出野蛮狂性的灵魂。 尖锐的撕扯痛感将绪方拉扯回现实之中，她本能地闷哼了一声，被禁锢在十字刑架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逃回来的样子还真是狼狈。” 小腿处的纱布正在被人粗暴地扯下，棕发的中年男人丢掉染血的纱布，惋惜地看了看烧焦的皮肤，伸手摸上她右侧肌肤完好的小腿，病态地微笑着问道：“绪方，你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呢？” “滚！”简短有力的一个字，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和厌恶之情。 “啧啧，就算快到极限了也这么有活力。”身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员拿起标配的注射枪，将一支装有抑制剂的玻璃试管按入镶嵌槽。 粉色的药液迅速流淌入注射枪的透明空腔内，他晃了晃手中的器械，将枪头对准绪方的左手手腕内侧。 找准了静脉的位置，男人扣下扳机，樱花型的五孔注射针头迅速穿透皮肤，将淡粉色的液体输入体内。 冰冷的药液溶入温热的血液之中，冰凉的刺痛感在身体中蔓延，绪方的身体颤了颤，鲜血从烧焦的伤口中溢出，滴落到光滑的地面上。 男人伸手拍拍她的脸颊，病态地笑道：“怎么能让你就这样死掉呢？” 绪方透的眼眸在阴暗中呈现出一种晦暗的深绿，她的脚踝同样被刑架所固定，特质的高密度水材就是针对她的异能研发出的，堪比金属的强度和硬度，令她无法反抗更无从挣脱。 “这种让人兴奋的眼神……真漂亮啊……”男人眼中的病态爱恋愈发浓烈，他着迷地吻上少女的锁骨，舔舐着她的肌肤，单手从她上衣的衣摆处伸入，沿着她柔软腰肢的曲线缓慢上滑。 “浅川良太，你的左手也不想要了吧？”绪方语调森冷，眸色转深。 男人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她缓慢地抬起头，唇边的弧度温柔而残酷，轻声问道：“再也不能亲手触摸仪器也无所谓吧？浅川教授。” 被称唿为浅川良太的独臂男人皱起眉头，眼神阴郁地盯着绪方。她笑着和他对视，神情骄傲而怜悯，“想再试一次被猩红之枪击穿肩胛骨的滋味么？” 浅川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半步。 实验服右侧的袖子空荡荡的，他已经被这个该死的诱人的实验体攻击过一次，虽然事后他狠狠地惩罚了她泄愤，但彻底粉碎的右臂却再无法挽回。 当然了，他完全可以装上机械义肢，但这哪有用手指触摸到那些美妙的玻璃器皿来的让人兴奋？实验的快感只有亲手触摸到那些仪器才能体会！ “绪方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病态地注视着被束缚挂起的少女，浅川良太的神色阴冷而疯狂。 他一把掐住少女的咽喉，暴怒道：“你在威胁我？就凭你！向我跪下、臣服于我！我说不定可以考虑替你免去击杀第三王权者的任务，还是说你想要每次失败都体验一遍被剥离萨克森之树再重新植入的痛感！？” 绪方被他的动作逼得微微仰起脸，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俯视着他低声道：“不。” 猩红之枪是绪方透的最强武器，也是她最后的依仗。 未被召唤的时候，一般以血液的形式存在于绪方的体内，而当凝结为实体的时候，则是以抽取她生命力为代价，射杀敌人。 虽然强大，但对绪方透本身而言却也是超过极限的负荷，动用猩红之枪，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是为了杀伤敌方，而是抱有同归于尽的觉悟了。 触及灵魂的疼痛感已经将绪方逼迫到想要发动枪的地步了。 “改变主意了么？绪方。”棕发的疯狂研究员用手术刀的刀背挑起黑髮少女的下巴，温柔地询问。 碧色的眼睛中是一片混沌，双目失神而无聚焦。 她空洞地望着斜下方的地面，刚刚被从体内剥离出的萨克森之树残片还在扭动，被鲜血浸润的金黄色树须在不停抽搐，根须外粘连着已经生长在一起的血肉。 浅川良太将染血的手术刀丢下，用沾着血的手指抚上她左眼眼底的泪痣，扭曲地微笑着，语调轻柔地问道：“认错吗？绪方，看着我，看着我呀……” 他用双手捧起绪方的脸庞，“你在想什么？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啊！” 他突然暴躁地怒吼起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 干涩的碧瞳中倒映出男人疯狂的神色，绪方麻木地承受着血肉被撕扯掉之后那种血淋淋的疼痛。 神经质的男人重新摸出一把手术刀，在她遍布伤痕的手臂上划开新的伤口，滚烫的血液从深而细窄的伤口中涌出，绪方被疼痛刺激得打了个颤，这种微小的反应令浅川良太兴奋得不能自已。 他用细小的镊子挑出肌体内生命之树的树须，接着缓慢地将树须从她体内抽拉而出。 黏膜混合着模煳的血肉，顺着树须被带出体表，少女悽惨地尖叫着，深入骨髓的疼痛肆意拉扯着神经末梢。 “疼吗？我的绪方。”浅川良太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随手丢下刚刚抽出的那条根须，俯身亲吻她新鲜的伤口。 他的脸上露出陶醉而忍耐的神色，动作柔和地用唇摩挲着她的伤口，“疼痛让你变得如此诱人……” 绪方透的眼眸中逐渐恢復神采，幽暗燃烧的愤怒在碧色的深渊中安静摇曳。 她被固定在十字架刑具之上，面色苍白，眸中的深绿却浓的接近墨色。 双臂鲜血淋漓，磅礴的恨意在眼底翻涌。 破碎的金黄色生命之树在血泊中扭动，鲜红的血迹在地面构成怪异血腥的图案，她像是异端所信奉的神明，冰冷地凝视着面前的狂妄之徒。 “你终于看着我了……”浅川痴迷地看着她，“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第3页 “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缓慢而坚定地重复，“永远不。” 浅川良太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阴冷，他阴鸷地盯着伤痕累累的少女，“你说不？是我听错了吗？” 绪方缓缓地勾起嘴角，笑意冰冷而嘲讽。 “很好，那么你就继续去做那该死的猎杀任务吧！失败了继续受刑，直到任务完成或者——” 病态的浅川研究员将一支装有粉色药液的玻璃试管塞入少女的伤口，享受地倾听着她抽气的声音，旋转着将抑制剂推入肌体深处，他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压低了嗓音道：“或者，在我跟前跪下。” 又一支抑制剂，连同先前的那支，总共足够维持绪方透三十天的正常生活。 小巧精緻的金属制品被丢到绪方脚下，浅川良太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残酷而神经质地笑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法保证击杀全盛状态下的赤王，不过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这是第一次，绪方，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三次失败后被销毁的景象。”棕发的研究员阴沉地笑着，饥渴地舔了舔嘴唇，“要知道alpha级的消耗品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浅川说罢，转身离开刑室，隔离门封闭后十字刑架自动解开，双臂鲜血淋漓的绪方跌坐在地。 黑髮少女坐在刑架之下，伸出颤抖的手指，勉强地将那支抑制剂从伤口中拿出，疼痛已经快要麻痹神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要抓紧时间……在被丢进修復液里之前…… 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她尝试了好几次才从地上捡起研究员丢下的物件。 那是一枚老旧的怀表。 虽然金属外壳上的纹路已经因为太多次的抚摸而显得不那么清晰，但却并不妨碍旁人辨认出那是一朵绽放的玫瑰。 手中的血迹染上外壳的花纹，令银白色的玫瑰看起来犹如真实盛放一般，鲜红糜烂的色泽，少女不自觉握紧了怀表，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似缱绻的朦胧的表情。 良久，绪方缓缓松开手。 表链缠绕在她的中指之上，自手中落下的怀表在半空中摇晃着，最初混乱的节奏过去后，悬坠的银质怀表开始有韵律的摇摆，维持着稳定频率的晃动令人微微有些晕眩。 绪方半阖着眼，放松身心，不断暗示自己身体非常的疲惫，心脏的跳动声逐渐变强，直到清晰地迴响在耳边，血液鼓动的声音则趋于平缓。 她缓慢地睁开眼，碧色的眼睛倒映出来回摇摆的怀表，银色的圆形在半空中晃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她的思绪也越来越混沌。 要想欺骗别人，首先要欺骗自己。 为了完成任务而给自己施加强制性的心理暗示，用最真实的谎言博取目标对象的信任，虽然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对无路可退的她而言反倒是最后的救命稻糙了。 “我是绪方透。” 她抬起头，虽然是温柔微笑的表情，眼中却是一片朦胧，柔和的碧色掩饰了眼瞳深处的冰冷。 “我对赤组的成员抱有好感，渴望被他们所接受。” “我会取得赤之王的信任，寻找他放下戒备的瞬间，在他认可我的那一刻……” 她的语调轻缓而柔和。 “亲手射杀他。” 第3章 act.3对视 绪方透站在十字路口，因为长久的的等待而显现出几分疲倦。 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太阳已经从斜侧升到了正中的位置，虽然是凉慡的秋天，但太过明亮的光线依旧让她产生一种本能的反感。 她不愿意离开，或者说不能离开，虚无缥缈的使命感压在肩头，仿佛她必须在这里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接近他。】 在看到糙薙出云的那个瞬间，突如其来的心理暗示如同一桶冰水自头顶浇下，顿时将绪方透心中燥热的烦闷扑灭。 急躁的神色隐入深色的眼瞳深处，黑髮少女下意识地用手指绕着发梢，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街对面的金髮青年。 他戴着深紫色的偏光镜，叼着烟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看起来就很眼熟的样子。 说到眼熟……奇怪，自己真的见过他吗？ 记忆像是被放进万花筒里摇了摇，全是五光十色的碎片，可如果想要认认真真回想起一件完整的事，似乎又很是困难。如同被混合在一起的几幅拼图，即便知道可以搭出完整的图案，但“哪几块组合在一起”这个问题，还真是令人有点苦恼。 绪方皱起眉，破碎的记忆画面在她脑中闪现。 实验室、玻璃隔离间、摇曳的粉色液体…… 她按住太阳穴，努力平復自己乱糟糟的心情，莫名丢失的记忆令她陷入一种难以言表的困境。绪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和那个金髮青年打个招唿，也许对方认识她也说不定？毕竟站了这么久，只有他一个人给她这种熟悉的感觉。 “这位先生……先生！”惊唿声。 原本夹在指间的香菸掉落到地上，燃烧中的菸丝飘起淡香的烟雾，糙薙出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卡住少女脖子的右手略微紧了紧。 “哟~这不是前几天恶作剧的那位小姐吗？今天想到什么新的捣乱方法了？”糙薙懒洋洋地微笑着问话，动作却依旧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绪方被迫微微仰起头，她本能的用双手抓住青年的手指，为自己争取一点唿吸的空间，纯净的碧色瞳仁中满溢着疑惑。 现在的心情……很奇怪。 即使是被他这样扼住咽喉，心里也没有产生反感的情绪，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达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一样，不仅不会觉得难堪，反倒是有着微小的雀跃，这到底是……为什么？ 果然是……很在意的人吗？ 绪方不明所以地问道：“先生？”喉间的疼痛令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话语声也有些断断续续，“请问你能……先放开我吗？这样子，说话不太舒服……” 糙薙出云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放开你？”按在少女颈动脉之上的拇指清楚地感知出她的脉搏，虽然略快，但却并不紊乱，俨然是没有撒谎的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专业的欺诈师。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要约束她的动作也很简单，倒不如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糙薙这么思忖着，最终松开了手，他并起两指靠了靠自己的镜框，做了个略显痞气的敬礼动作，“一时激动，失礼了。” 绪方轻咳了几声，柔和地按压着自己的脖子。她能清楚地感受出前一刻这个人是真心将她视作敌人的，虽然有一瞬间的恐惧，但却反常地并不感到怨恨——这样看来，自己大概真的和他有过交际。 “午安，我是绪方透，冒昧打扰是想请问一下，阁下是否知道关于我的信息？虽然说起来有些冒犯……但确实在看到先生的那一瞬间就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她的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谦逊有礼地朝金髮青年鞠了个躬，直起身，单手将右颊旁散落的髮丝撩到耳后，温和地望向对方。 “熟悉？”糙薙此刻拿不准该做何种回应。他研究了一下少女的表情，如果不是她伪装的太过成功，那么就是她真心诚意的这样认为。这样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明明之前还企图行刺赤色的王，今天就来对赤之氏族表达好感，这是……新战术吗？ 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抱歉。”金髮青年耸耸肩，从衬衣口袋里拈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进嘴里，银质的打火机在他手指间转了几个漂亮的圈，啪嗒一下被推开了雕满花纹的盖子，微小的火苗跃动着出现。 他点燃了口中的香菸，毫无诚意地对少女摊开手，“虽然我之前见到过你，但是那时候你可是在对着我想要保护的人开枪呢，绪方小姐。” 碧色的眼瞳中浮现出清晰的惊讶，绪方透显然对此感到十分意外，她抿紧了唇，微蹙着眉回忆了一会，“我曾经做过这种事吗？真是……” 她稍微有些为难，轻声嘆息，抬起头望向糙薙道：“真是非常抱歉，虽然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来一定给先生造成了很多麻烦吧？对不起！” 说着又是深深的一鞠躬。 糙薙出云斜退了一步，避开她的全礼，吸了口烟缓慢地吐出烟雾，“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绪方微微摇头，勉强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先生觉得很眼熟而已。大概我真的认错人了吧。”她显然处于一种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状态，低下了头，“打扰了，我……我再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吧。” 第4页 她刚转过身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队人，看起来像是什么游荡在街头的小团体。 所有的声音色彩在这一刻消减殆尽，眼中的世界一瞬间光华退却，碧色的瞳孔中只剩下那抹桀骜不驯的赤色。 【目标对象确认。】 绪方凝望着领队的赤发男人，一时间忘记了迈开离去的步伐。 清脆的外壳破碎声，心底似乎有微妙的情愫破茧而出。 不知为什么，“找到了”这个念头疯狂的闪现在脑海中——就好像他是她等待了许久的意义，是她不懈追寻的目标，漂亮得令她移不开眼睛。 “出云，我们来啦~”戴着头巾的滑板少年朝糙薙用力挥手，元气十足，但在看见绪方透的那一瞬间，少年骤然暴走，“偷袭尊哥的那个傢伙！你怎么还敢出现在吠舞罗的地盘上！”说着，就要冲过去和她拼命。 被惊醒的绪方下意识地想要退后，但身后站着的糙薙却在此刻单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青年的右手用力地握住了她单薄的肩头，这回就算她有心离开也是做不到了。 被赤发青年单手拦住的滑板少年挣扎了一会，气咻咻地抱着他的滑板转到了队伍最后。一行人离她越走越近，绪方甚至已经能清楚地看见赤发男人低垂的眼睑半掩住的琥珀色眼眸。 她怔怔地望着他，不自觉地喃喃着“mikoto？”这种声音既像是唿唤又像是问语，或许还带着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祈盼。 “果然是认识尊的么？真是有趣，现在的袭击者流行自投罗网？”糙薙出云对周防一行人挥了挥手，笑着招唿道：“逮住了一只调皮的小动物。” 他弹了弹菸灰，拖长了尾音，“晚上回去煮煮吃掉怎么样？尊？” 已经走到绪方面前的赤之王迟钝地应了一声，眸光略过狼狈的少女，她眼中的迷惑真实而直白，周防停下脚步，重新打量了她一遍。 “这种表情……” 他低沉悠扬的声音醇厚得犹如贮窖百年的馥郁红葡萄酒，略带些沙哑，却不显得粗砺反而平添了几分磁性，近似于低音提琴奏鸣的音波在空气中微微振颤。 “真不像你啊，裁决之枪。” 第4章 act.4异动 “所以说你也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字喽？” 糙薙站在吧檯内，一边擦拭着玻璃杯，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周防聊天，“具有操纵金属组成枪枝和防具的能力，身体素质看起来也不算糟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alpha组的超能力者。话说回来……” 糙薙突然放下杯子，伏到吧檯上，凑近倦怠地抽着烟的周防，略带些调侃意味地笑道：“绪方小姐看你的眼神很微妙哟，能引动裁决之枪出手……该不会是尊有一段我所不知道的罗曼史吧？” 周防扫了他一眼，话都懒得接，糙薙哈哈笑着缩回吧檯内整理杯子，他一边忙碌一边问道：“真的不考虑亲自去问问？scepter 4那边已经答应派人过来接管裁决之枪，不抓紧时间，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啊。” 他进一步解释道：“被袭击这种事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出动裁决之枪这个等级的暗杀倒是前所未有。再说了，八田他们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虽然现在把他们赶回去了，但不讲清楚袭击缘由，那群整天吵吵闹闹的傢伙一定会担心很久……” “s4会给调查结果。”叼着烟的周防懒散地回应，他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混合着琥珀色酒液的冰块在杯中哗啦哗啦打转。 “那种公式化的东西……”金髮青年无所谓地笑着耸耸肩，“随便你，反正关心你的傢伙也不会在意书面材料的。” 赤发青年皱起眉，显然被糙薙的一番话说得有点不自在。他停顿了几秒，取下香菸，一口将剩下的长岛冰茶喝干净，推开杯子，起身往二楼走去。 “喂喂，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玻璃杯要轻拿轻放！” “唔。”周防随意地应了声，重新叼上才燃了小半截的烟，万宝路特醇浓郁的焦油香味中和了烈酒辛辣的味道。他缓慢地步上楼梯，皱眉思索着如何和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陌生异能者交流。 问话什么的……对他而言果然太为难了啊。 赤之王烦躁地抓了抓头髮，掌下焰色的短髮被揉得乱糟糟的，不耐烦的表情中带上种兇狠，总之整个人都显得很不好亲近。 ……算了，直说就可以了吧。 周防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扫了眼站在窗边发呆的少女，对方的感知十分敏锐，几乎是在他看过去的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 她回过头，看见是他时怔了一下。 “午安，周防先生。”绪方向他欠身行礼，眼神清澈，语调平静温和，与周防印象中骄傲张扬的裁决之枪不太一样。 周防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回了句“午安”，他将双手插回衣兜里，迈步走到公共房间侧边的沙发坐下，绪方很配合地跟了过来，主动坐到了他侧面的位置上。 黑髮少女显然受过极好的礼仪训导，即便是简单的坐姿也带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舒适感，窗外光线的照射角度及衣服的褶皱都被极为精巧地考虑到，更有趣的是，在维持这样温驯谦和的姿态时，她还很自然地保持住了身体的紧绷。 简直像是本能一样，展现优雅姿态的同时，不忘保留最佳的攻击机动性。 周防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叼住，指尖擦过菸头，点燃后深吸了一口。 但她的这份本能又显得太过生涩了。 真正的高级猎食者从不会将自己的攻击意图表露得如此明显。 缓慢吐出的灰色烟雾模煳了他的眼睛，波澜不惊的琥珀色眼睛，淡淡的烟糙味弥散在空气中，赤发男人的视线缓慢地落到少女的手上。 白皙而纤细的手指，沐浴在阳光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诱人而温润的奶白色，没有任何伤口，甚至看不出常年握枪会形成的茧，总之从外表判断是相当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王权者略带嘲讽地勾起嘴角，他抬眼看向少女碧色的眼瞳，声音低哑地问道：“之前袭击我的人是你？”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便调整到了自然的、略带苦涩的微笑，“听糙薙先生说，我曾经有过伤害周防先生的意图，虽然我努力回忆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印象，但我想大概是真的吧，因为……” 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空易拉罐，铝合金的材质在她的手掌中飞快地软化重塑，几秒钟而已，原本的金属罐就变成了一把精巧无比的微型手枪。虽然整把枪还不及少女的手掌大小，但每一个配件都精緻得毫无瑕疵。 绪方略微无奈地笑了一下，温软的语调里透出一种不惹人厌烦的抱怨：“甚至都不需要考虑啊……只是随便想一下，金属离子就很自觉地排列到应该去的位置了。这样看来，制作狙击枪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吧？” 碧色的眼瞳里浮现出浅浅的愧疚，绪方有些不安地望向周防，“即便会被怀疑也想告诉周防先生，我啊，大概是某个实验室的产物呢。所有能想起的片段都是在那些冰冷的雪白的房间里，还有，我在身上发现了这个。” 她挽起衣袖，露出右腕，手腕内侧的静脉之上残留着樱花型的五孔伤痕，“这个，应该是注射孔吧……身体里，可能被加入了奇怪的东西呢。” 周防取下快燃尽的香菸，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强颜欢笑的脸。 “实验室？”他低沉而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面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怎么说呢……大概是一种断截的错位感。 拥有娴熟战斗本能的身体搭配着纯净温吞的意识，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她的身体里的确有很微妙的能量反应，细微的、有节奏的，似乎在尝试着从他身上掠夺什么一般，蠢蠢欲动，贪婪地在阴影中窥视着他的力量。 相当讨厌的感觉。 赤之王微眯起眼，释放出属于王权者的领域。 带有排斥性的火焰热量将那种阴沉的窥视感瞬间湮灭，绪方面色一白，单薄的衣袖上很快渗出鲜红的色泽。 黑髮少女倒吸着气，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从小臂内部迸发，像是骨骼被灼烧一般赤痛，她的唿吸有些紊乱，这种怪异的痛感虽然非常可怕，但对异能者而言勉强还可以忍耐。 “抱歉，我……”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不知所措地看向周防，苍翠的眼瞳里氤氲着湿润的茫然和慌张。 感知到某种异常，周防眉宇间的烦躁加深。 “别动。” 第5页 第5章 act.5温暖 周防迅速制止了企图接触自己手臂的绪方，操纵火焰将沾染鲜血的衣料焚毁。 绪方透怔然地看着自己j□j的双臂，碧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不可思议的金色细丝。 狭长的鲜红伤口像是从内部迸裂的，柔软而蜷曲的细小金色脉络沐浴在鲜血中，仿佛嗅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般，孱弱无力地向外爬行。 “这是什么……” 她下意识出声询问，求助地看向周防，对方显然也颇感意外，掐灭菸头丢弃到一旁，走到她面前，俯身打量蛛丝般轻柔摇动的金色细丝。 “植物……”他低声自语，眉宇间的不耐烦更加清晰。 他向少女伸出右手，示意她将手掌放上来，绪方迟疑着没有动作。 “怎么？”周防微眯起眼，“介意接触？” “不是……”绪方勉强地笑了一下，乖乖地将右手放到他的掌心，表情有些无奈，“只是觉得自己很危险，担心会牵连到周防君，唔……” 她还没有说完，等的不耐烦的男人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放松。”他低沉地提醒了一句，倏忽点燃的火焰瞬间从他的手掌蔓延到了绪方的身躯之上。 漂亮的深红。 绪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碧色的眼瞳中映出安静摇曳的赤色火焰。 好暖和…… 暖流在身体内缓慢流淌，如同照耀在冰雪之上的阳光，将身体里每个角落的阴霾都荡涤的干干净净。 躁动的疼痛在充足能量的安抚下趋于平静，餍足的金色细丝伏贴地垂下，安静轻柔地紧贴着肌肤，偶尔微微扭动一下。 得知体内寄居着诡异植物的恐惧，仿佛也在这种温暖中被驱散，慌乱不安的心在这种包容的温暖中逐渐平静下来，疲惫和茫然被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温暖，无边无际的深红色的温暖。 绪方原本打算继续的话题在深红的火焰中融化，焦灼不安的心情得到安抚，她的眉眼不自觉地随着这温暖而变得柔和，无法自拔地沉溺于王权者的磅礴力量之中。 “谢谢……” 她轻声道谢，忍不住抬眼看他。 真是相当值得人信任的王…… 黑髮少女小心地伸展手指，温柔地虚握住他的手腕，平静地感受着对方强劲有力的脉搏在她掌下跳动。对方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纳闷，但却没有挣开或者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大概是因为继承了燃烧的力量，周防尊的体温偏高，对绪方而言，手中握住的俨然就是一簇温热却不会灼伤人的火焰。 他的心跳频率和她想像中一样平稳坚定，绪方甚至觉得，只要感受过这种坚定的节奏的人，对于追随的方向就再不会有任何疑虑。 两人的右手互相握住彼此的手腕，交缠的动作犹如缔结某种牢不可破的契约。 温暖的火焰将他们包裹在深红的茧之中，心跳和唿吸的频率都逐渐趋于一致，赤色的安静无声中，有令人安心的情绪流动。 【杀了他。】 绪方的眸色骤然暗沉。 “别动。”周防没有抬眼，却微微加重了几分握在她手腕上的力。 这种微小的改变令绪方瞬间清醒过来，她怔然地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的男人，沉默无声中，莫名的恐慌蔓上心头。 她刚才……想做什么？ 黑髮碧瞳的少女怔然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她似乎，想对他做些什么？ 绪方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找不回先前的那丝记忆。 只能通过隐约的残留推断出，那大概是一种极为冰冷的冲动。 转瞬即逝、与她温和性格迥异的、略带嘲讽的想法，突兀地跳进她的思绪里，冰冷得简直像是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格，一个敏感而骄傲的人格，始终带着冰冷的嘲讽透过她的眼睛观察着一切。 另一个人格…… 绪方透怔了怔，心跳开始加速，她仿佛触摸到了某层轻薄的面纱，只要揭开它，真相就唾手可得。 “周防君。”她一下子认真起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疼！” 绪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侵入体内的火焰带有灼烧的力量，轻易地触伤了她体表之下还未復原的伤口。 赤王嗯了一声，眉宇间的不耐烦令他看起来有些兇悍，但缓缓释放的能量却愈发细緻和小心。 手臂上的狭长伤口不再流血，伤口中暴露的金色细丝安静地蜷曲着，绪方透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心中的疑惑之情愈发浓重。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见到这种怪异场景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恐惧吧？ 但对她而言，似乎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瞬有些触动，之后就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它的存在，不再惧怕，也没有过多的担忧，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没错，就是无奈。对于自己体内的陌生寄生者，绪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奈，这种感觉就好比已经知晓了冒险故事的结局，因而对披荆斩棘的过程彻底失去了兴趣。 一种和绝望相仿的无奈。 “手臂受过伤。”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就在这几天。” 周防在触摸到她脉搏的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微妙的违和。 和健康人干净的心音不同，绪方的心跳声异常的黏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恶意地拖延着她的心跳频率。 微皱起眉头，周防将火焰渗入她的体表。随着能量的深入，他越来越清楚地感受到她心跳频率的奇怪之处，并非简单的心律失常，而是一种，罕见的，近似于回音一般的伴生心跳声。 充满能量的火焰唤醒了迫切渴望生长的萨克森生命之树，原本被抑制剂强行降低了活性的树须復甦般微微颤动。 绪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细小的树须轻柔地摩擦着血管壁，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周防看了她一眼。 绪方对他笑了笑，按捺下心中的烦闷，“没什么，很温暖，并不觉得痛，只是有点奇怪……” 温热而充沛的能量在体内游走，忽略体内微小的不适，绪方被一种舒适而睏倦的温暖所包裹。 赤色火焰里蕴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周防先生……”她看着对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碧色的眼瞳里浮漾出小心翼翼的希冀。 “我可以留下吗？”她轻声问道。 第6章 act.6误伤 绪方有些踌躇，却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道：“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虽然知道这么说很突兀，但是忍不住存有一点点希望……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因为这样待在你们的身边，心里就会很安定。毕竟……印象里有残余影子的对象，也就只剩下你们了。”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前做了冒犯的事情，所以并不会奢求无条件的信任，要我许下誓言也好、对我下禁制也好，总之是很诚心地请求，说是收留也不过分，毕竟……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绪方等待了一会，对方并没有答话的意思。 体内的温暖一如最初，但她的话却没有得到回应。 少女无声地嘆息，温和微笑着垂下眼帘。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意料中吧。 绪方安慰自己。 不过还是稍微有点难过…… 黑髮少女努力说服自己忘掉这种失落，她不自然地松开手，蜷缩起手指，换了个话题，轻声问道：“周防先生在对我输入能量吗？” 赤发男人扫了她一眼，沉声答道；“没有。” 绪方一愣，“你的意思是，是我主动在吸收？” 这种未经许可的能量掠夺，在异能者之间被视为极端不礼貌的行为。绪方下意识地松开手，想要远离赤之王，但男人却紧捏着她的手腕没有放开。 “你到底是谁？” 琥珀色的眸子微眯，周防察觉到那种类似于植物经脉的细丝正在吸取他的能量，虽然是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汲取着能量，但的确是在吸收。火焰追溯着植物经脉的分布，循沿着血管找到了根须的源头，那是她跳动的心脏。 寄宿在心脏之中的植物。 赤之王对此感到意外，但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现。 他俯视着为难而茫然的少女，缓慢而低沉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毫无防备地向另一个异能者展现自己的能力，毫无防备地将自己交付到另一个异能者手中，毫无芥蒂地任由对方的能量在自己体内游走…… 这种毫不设防的态度绝非伪装，而是她确实没有防护的意识，这种天真到近乎幼稚的行为，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成名已久的alpha级异能者身上。 第6页 几天前在街头短暂的交手，他可以肯定当时的绪方透有资本匹配她的称号，但是此刻，眼前的这个傢伙却完全不在状态。 “我……”绪方尝试着组织语言，企图叙述自己那种双重人格的猜想，“周防先生可以先放开手吗？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解释……嗯，我的猜测。” 赤之王凝视了她几秒，如她所愿松开手。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绪方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周防本能地爆发出抗拒性的火焰，狂躁的能量顷刻间侵蚀入对方的身体。 痛感瞬间从骨髓深处迸发而出！ 血肉像是一瞬间被未知的力量撕扯开，每一根血管里都奔流着沸腾的疼痛因子。 碧色眼瞳中的惊异被浓重的疼痛冲散，绪方来不及出声解释，令人恐惧的痛觉就麻痹了唇舌，连唿吸都不可自制地发颤。 植物经脉般的细丝在她体内缓慢地游动，残忍地钻入她的内脏和肌肉深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口腔内瀰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痛…… 混合着血液的眼泪将她的眼前模煳成一片猩红，绪方崩溃地蜷缩起身，身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血腥的痛感。 受到外界能量刺激的萨克森之树在少女体内胡乱扭动，疯狂地搅动血肉与经脉的位置，它急切地渴求着更多的能量，但又排斥外界力量侵入它的本体。 绪方甚至没有机会反抗，夸张的疼痛在几秒之内就彻底撕毁了她的忍耐底线。 突如其来的温暖从外界侵入，如潮水般洗刷了疼痛蹂躏的躯体，躁动的细丝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热量，如同被安抚一般缓慢地停下了扭动。细j□j发的疼痛也随之减退，然而那份足以令人疯狂的痛觉却在少女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周防紧皱着眉头，脸色难看，他一手抓住少女的肩膀，另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深红的火焰将她紧紧包裹，她苍白的肤色在灵气映衬下显出一种不正常的嫣红。 赤王暴躁的灵气在室内游弋逡巡，濒临失控的狂躁力量甚至惊动了楼下的糙薙出云。 “尊，怎么回事？……绪方小姐！”上楼后的糙薙先是一怔，继而匆匆拿出手机，拨打紧急救援中心的号码。 周防能感知到绪方的心跳在逐渐恢復平静，从紊乱的双向脉搏重又变成了最初感受到的那种，粘滞、重叠，怪异得令人心生恐惧，但却让他……微微地松了口气。 他是在下意识地反击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动作并非出自绪方本意。 从伤口中疯狂蔓延而出的金色植物脉络被火焰烧断，残余的焦黑细丝仍在不安分地扭动，之前攀上他手腕的正是这种怪异的植物。 周防知道刚才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但这种时候他实在无法要求自己不去在意，因为他的失手，眼前这个对他毫不设防的傢伙差点死在他手上…… 周防看见混合着血液的眼色泪顺着绪方的脸颊滑下，在积蓄到无法对抗引力的时刻，构成饱满的圆滴，坠下砸溅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鲜红的血之泪令赤王有一瞬间的心悸。 大片的皮下出血令绪方原本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斑驳可怖， “周防……”她呢喃的声音轻得犹如呵气，即使是尊也不得不倾注全部注意力才能听清她的话语，“先生……” 绪方勉强地睁开眼，眼白部分被出血的痕迹渲染成夸张的鲜红。 “我……”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却始终无法寻找到焦点。 “我并没有……想伤害你……” 发颤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泣音。 第7章 act.7庇护 白色的世界。 绪方茫然地望着上方，过了许久才缓慢地回过神。 活下来了…… 她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神色中依旧带着迷惑。 之前的疼痛对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那种席捲了神经每个角落的极端痛感，并不是简单的划伤或击打带来的疼痛。 深嵌入骨髓和嵴椎的萨克森生命之树，已经演化成少女的第二重骨骼，错位时带给她的神经冲击，甚至会比对其本身骨骼直接施力更为严重。 推门而入的赤发青年在见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 他单手关上门，走到病床边，神情不自然地面向她，视线却只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周防沉默了良久，“……抱歉。” 绪方透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道歉，对方的声音低沉而浑厚，略带些磁性的沙哑，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没关系……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绪方迟钝地回忆起之前糙薙告诉她的话，她抬手按了按额头，却发现自己的头上扎着绷带，放下手，她看见自己的双手也缠满了纱布。 绪方愣了一会，抬头朝赤之王勉强地笑了一下，“算扯平了吧，我之前也朝你开过一枪。不用太放在心上的，周防先生，我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对了，之前有个猜测没来得及告诉你。”黑髮少女有些疲惫地看着他，“狙击你的那个，大概不是我，怎么说呢……大概不是现在这个人格。” 她低头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低声道：“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能感觉的到，我的身体里，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绪方和周防同时望向了病房门的位置。 推门而入的是两名穿着青色制服的高挑青年，其中一人似乎与周防是旧识，在视线相会之时还对他点了点头。 宗像礼司越过周防走到绪方面前，将一份监管令出示给她看了眼，接着宣布道：“alpha组异能者绪方透，今日起交由scepter 4进行监管，鑑于你的能力具有危险性，监控组为你准备了特质的能量限制手铐，请配合我们工作。” 病床上的碧瞳少女愣愣地看着他，迟钝地啊了一声，她尴尬地读了一遍监管令，上面清楚地写出了她的各项信息。 绪方透，女，17岁，alpha级金属操控类异能，曾多次参与异能者击杀活动，未申报任何约束力量，危险程度过高，故予以监管决定。 “异能者击杀活动？”她简直哭笑不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就这样把我抓起来了？我……我真是……” 赤色的王随手扯过宗像礼司手中的监管令，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对方回过头来看着他，微皱着眉道：“周防，你这是什么意思？” 赤发男人习惯性地摸出烟叼上，打算点火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病房，他摩挲了几下菸蒂，取下香菸夹在指间，有点不耐烦道：“我看着她。” scepter 4的最高管理者不悦地回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你确定在镇压alpha级异能者的同时，你自己的威斯曼值不会溢出？” “稍微也要对我有点信心啊，宗像。”懒散的王歪了歪头，嘴角勾了一下，他转身往病房外走去，身穿青色制服的宗像礼司神色严肃地跟随他而出。 病房门外。 宗像取下挂在门边的观察日记，随手翻了翻。s4的特护病房并不是谁都可以入住的，这一次也是看在赤之王的面子上才接待了那个来歷不明的少女。 “你自己看吧。”男人撩了下刘海，将记录板递给对面的人。 周防叼着烟，接过记录板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最开始的内容还是很常规的姓名、年龄之类的，越往后写的越细緻，不仅记载了绪方透参与过的每一次异能者击杀活动，而且还标註出了她的各项能量指标。 当翻到最后几页的身体素质反馈时，周防忍不住疑惑地“嗯”了一声。在他看来，绪方的体质虽然比不上自己，但绝对优于大部分普通人，但s4的调查报告却将其定义为“濒临崩溃”。 “医护人员在她的体内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生命体，与她的心脏伴生，衍生部分已经与肌肉和血管开始融合，目前处于休眠状态。维持其休眠状态的药物作用成分，研究部尚未分析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体内存在的这种药物已经不多。” 宗像从他手中抽回记录板，重新挂回门边的指纹检定仪旁，细小的金属护栏很快固定好记录板。 青之王单手按在自己的佩刀刀柄上，神色平静道：“她活不了多久，周防。” 赤发男人双手插在衣袋中，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啊，知道了。”他掏出揉成一团的监管令丢回给宗像礼司，抬抬下巴道：“你可以走了。” 第7页 “既然你坚持，那我就等着收拾残局好了。”宗像看了他一会，也不再多说什么，从病房内叫回自己的室员，与绪方道别后离开。 回到病房内的周防尊被绪方的视线紧紧缠住，对方漂亮的碧色眼瞳里写满了“我很好奇快告诉我”这种情绪。 周防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短髮，神色颇为不耐烦，侧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 “青色制服……不打算逮捕我了吗？”她问。 “……嗯。” “周防先生……”她忍不住笑起来，“即使做出一副兇狠的表情，本质上也是个温柔的人。你看，即使是对我这样曾经企图伤害你的人，周防先生也没有怨恨或者报復，反而还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庇护了我。每一任赤之王都像你一样吗？” 绪方微笑着，语调温软，柔和的目光透着感激之情，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双臂，“真抱歉啊，周防君，虽然很想做点什么回报你，但我现在这个状况可能连自保都成问题。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等我身体康復吧。” “suoh，”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suoh mikoto，把那些奇怪的后缀去掉。” 绪方微愣了一下，旋即愉快地笑起来，“可以吗？其实我也早就不耐烦那些敬称了。” 她习惯性地撩了一下落到脸颊侧面的长髮，将它们绕到耳后，温柔地微笑着开口道：“虽然住院是很无聊的事情，但周防也不用硬是留下来的，要你陪我聊天什么的，也太为难了吧？” 她忍不住笑意，尊则是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下一次来的时候给我带几本书看吧。”她提议。 赤发青年哦了一声，过了一会缓慢地问道：“要看什么？” 绪方绕着垂到胸口的黑色长髮，稍微思考了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尊道：“周防平常看什么？随便带几本给我就好了。” 被点名的赤之王罕见地露出一丝为难的情绪。 他将双手插回口袋，咬了咬捲菸的滤嘴，过了好半天才“唔”了一声。 第8章 act.8狮子 “尊，袋子里有什么？”软软的问话声。 栉名安娜歪着脑袋，好奇地望向尊，纯白色的髮丝随着她的动作而从肩头滑落。 她头上戴着与宫廷风洋裙配套的小礼帽，正随着她的动作而歪向一边。以深红与黑色为主调的哥德式洛丽塔洋装，将她奶白色的小脸衬得更加甜美可爱。 牵着她的赤发男人怀抱着一个纸袋，他懒散地回答了一个单词“book”，琥珀色的眼眸中沉淀着安静的流光。 “哦，是糙薙哥经常看的那种书吗？” 尊回忆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糙薙最近在看纳博科夫的书。他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回答道：“不是。” ……回去了一定要警告糙薙把书收好。 尊松开牵着安娜的手，敲了敲病房门，等到里面传出“请进”的邀请声，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绪方背靠着一个大枕头，正坐在病床上微笑着看向他们，她身前的被子上倒扣着一本翻开的杂志，显然之前正在翻阅。 “是s4的职员给我的，大概是看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太可怜了。”察觉到尊的目光，绪方笑着拿起那本杂志晃了晃，最新刊的《少年jump》，也不知道是哪个傢伙买的。 她打量了一下安娜，对着寡言的男人无奈道：“周防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尊低头看了眼，抱住他左手的安娜抬起头看他，无辜地眨着眼。 “自己去。”尊低声对她说。 绪方好笑地看着皱眉中的男人，她主动向安娜问好：“午安，我叫绪方透，承蒙周防先生的照料，现在在这里疗伤。不能起身向你行礼，真是很抱歉，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补上的。” 她扬了扬左手，手背上固定的输液管也随之晃了晃。用于监测她异能的金属贴片粘在病号服之下的肌肤上，她必须尽量减少行动，以避免s4对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她可不希望被判定为有逃跑意图的危险人物。 可爱的小萝莉躲在尊的身后，探出一点点脑袋来看她，绪方将漫画书合起来，带着温和的笑意问她道：“你喜欢听故事吗？给你讲一个火焰与狮子的故事怎么样？” “咦？”安娜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尊。 “想听吗？想听的话，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抱着纸袋的男人牵着她走过去，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瞟了一眼微笑的绪方，对方正耐心地等待着安娜的回覆，侧面的线条柔和而安宁。 “安娜，透酱，名字是栉名安娜。” 他坐下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安娜则侧坐在病床边缘，双脚悬空，她单手撑着床面，有点好奇地望着绪方。 “原来是小安娜。嗯……安娜见过赤色的狮子吗？” “尊。”安娜很肯定地指着一脸忍耐表情的赤发男人，对方将她的小手按下去，略带警告意味地扫了一眼满脸笑意的绪方。 绪方透立即轻咳两声，“我说的是动物，安娜。就好比马戏团里那些会走钢丝的大猫，跳火圈的时候，狮鬃会被火焰的明红色照亮，威风又漂亮，蓬松得让人很想揉一揉呢。” “马戏团？”安娜睁大了眼睛，漂亮的酒红色眼瞳中写满了惊奇与嚮往。 “安娜没有见过吗？会有红鼻子的小丑给你发兔子和小熊形状的氢气球，还有骑在马背上往场下丢玫瑰的帅气骑术师，运气好的话会见到巡场的狮子。” 被彻底打动了的安娜期待地看向尊，闪亮的圆眼睛里简直要冒出星星了，“想去~”她用甜软的声音拜託道：“想去看，尊。” 绪方确定自己在周防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她伸手理了理安娜柔顺的白色长髮，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自己身上，承诺道：“如果安娜不介意等几天的话，透酱很乐意陪你去看，正好透酱也想去游乐园逛逛呢。” 安娜明显有些失望：“尊不去吗？” 绪方和赤之王对视了一眼，她用口型说了句“帮不了你了”，之后就不再说话，浅笑着看他怎么应付。 赤色的王抓了抓自己焰色的短髮，深深地皱起眉头，“让八田带你去。”他沉声答覆。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安娜满意，她低下头，反覆掂量，最终失落地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 那种放弃心愿的语气听得绪方都心疼。她安静地看了安娜一会，抬起头，以商量的口吻对周防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安娜她……大概还没有亲眼见过马戏团表演吧？要是可以的话，还是带她去一次吧，毕竟长大了再去看那些表演，肯定找不回小时候这种快乐的感觉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不介意的话，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既然你没有兴趣，那么就由我陪着安娜去玩好了。” 尊看了她一眼，重新将视线转会安娜脸上，问道：“八田不行？糙薙？”说着又想到糙薙在看的书，立刻改口道：“镰本？” 安娜默默地看着他。 绪方拉起她的手，对她安抚地笑了一下，接着也和她一起期待地看向尊。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赤发男人烦躁地低头揉了揉后脑勺。 他很勉强地答应道：“知道了。” 果然有些事情，即便是王也会烦恼的嘛。 绪方透一边笑一边从床头的纸袋里摸出书本。她将三本书都放在自己身前，“嗯？”显然有些意外，她拿起其中最薄的一本，“居然是这一本……你很喜欢《梦十夜》？” 周防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翻开略显陈旧的书页，温柔地摩挲着铅印的字迹，“真是难得……夏目漱石出名的作品太多，很少有人喜欢这一本散文组诗。” 少女合上书页，温柔地低垂着眼帘，轻声背诵道：“我死后，请将我安葬。用偌大的珍珠贝壳挖掘墓穴，再用天河降落的星辰碎片作为墓碑。然后请你在墓旁守候……” 她背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而微笑着摇了摇头，望向尊询问道：“周防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吗？虽然尝试着问了一些人，但医生们好像不太愿意告诉我。” 他先是一怔，紧接着琥珀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遗憾。 绪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神色，轻松地笑道：“唉，不用瞒着我了，好歹要让当事人知道真实情况吧？告诉我吧，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很危险，对吗？” 第8页 绪方轻轻绕着耳边垂下的黑色长髮，沉静地垂下眸，温柔的眼波好似一汪碧色的潭水。 “即使你不说我也应该能猜到一点……毕竟它就在我的身体里。虽然托它的福，身体上的创伤恢復得很快，但精神上的疲惫却不能通过睡眠来减轻，大概这就是它带来的影响吧。” 她抬起头，望着周防的眼睛，虽然仍然在笑，眼神却十分认真。 “我会死吗？周防。”她问，“会吗？” 尊再一次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他沉默着，并不愿意把他所知道的事实告诉她。 坐在病床边的安娜看看尊，又看看绪方，轻轻地拍了拍绪方的手背，小声道：“不会的。” 绪方徵询般看向尊，对方却依旧没有说话。 她愣了一会，缓慢地扬起嘴角，眼中却略微有些湿润。她温柔地摸了摸安娜的长髮，“谢谢你，安娜。” 绪方轻声问道：“周防，还有多久？” 第三王权者抬头看向她安静微笑的脸，停顿了良久才开口道：“……一个月左右。” 黑髮碧瞳的少女整理好面前的书本，将《梦十夜》放在最上方，低头望着它的封面，自言自语道：“要好好抓紧时间了啊……” 第9章 act.9赞美 因为体内生长着萨克森生命之树，再加上本身就是异能者，所以绪方透的恢復速度非常惊人。虽然之前伤势严重，但在第五天就得到了出院的许可。 对于寄生于她体内的未知植物，s4显然是不放心的。作为获得自由的代价，绪方透不仅需要每五天回异能者管理中心进行一次复查，还要随身佩戴由s4特制的异能监控仪。 绪方接过金属手环，按照青组组长的要求，将测试脉搏的那一侧对准手腕静脉，然后扣上手环。冰凉的金属紧贴着右手的皮肤，从手腕到小臂的一半都被监控仪所覆盖。 她不习惯地动了动手臂，稍微有点沉重。好在对于异能者而言，这种程度的重量还可以接受，换成普通人的话，恐怕就要头疼了。 “还有别的事吗？宗像君。”她望向面前的青之王，对方单手递过一张信用卡。 宗像礼司解释道：“你曾经解决过一些悬赏中的在逃异能者，虽然一直没有前来领取赏金，但s4的科室内部都有记录，这是你应得的，密码是你的终端机号码。”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赤之王周防尊向s4提出申请，要求承担监管你的责任，现在已经得到批准，所以今后你的行为不仅只代表你个人，也将代表第三王权者的态度，希望你严于律己，谨慎行事。” 绪方透有些惊讶，旋即很快笑起来，“好的，宗像先生请放心，我不会给周防添麻烦的。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宗像先生能否答应，请问能给我一份，关于我过去经歷的记录资料吗？” “只可以交给你保密等级在d级以下的资料。” “足够了。”绪方将长发撩到耳后，浅笑着对他道：“麻烦传到我的终端机上，非常感谢。” 宗像礼司点了点头，让她在责权书上签字后便独自离开。 在他走后，带着手环的绪方透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说是整理，其实也没有几件，统共不过是三本书、一块怀表和少许零钱。 她坐在床边翻了一会《梦十日》，没过多久，约好了十一点见面的糙薙出云就出现在了门外。 绪方看了看终端机，十点五十五分，还真是准时。她站起身向糙薙问好，接过对方准备的纸袋，将自己的零碎东西放了进去，之后跟随着他离开。 “已经是十月份了哟，绪方小姐穿的稍微有点单薄呢。”糙薙从兜里摸出银冰光板的打火机，点燃了香菸，却并不急着抽，而是夹在十指和中指之间。 “唔……”绪方透还穿着与他们初见时的那身衣服，白色的长袖薄t恤加上款式简单的米色中裤，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还真是有些冷。 黑髮少女踌躇了一下，碧瞳里浮现出一丝尴尬，她偏首看向金髮的青年，询问道：“糙薙先生，可以稍微晚一点回去吗？我大概需要……嗯，先去添置点衣服什么的。” “需要借钱吗？”糙薙打量了她一番，勾起嘴角笑道：“不算利息，在酒吧打工还债就可以了。” “唉？糙薙先生的酒吧里还缺人吗？借钱就不用了，我有一张卡，青组的组长说里面应该有不少钱。”绪方从纸袋里摸出信用卡，朝糙薙微微一笑，补充道：“不过还是希望糙薙先生能留下我在酒吧工作，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能去哪里呢。” 糙薙出云耸了耸肩，吸了口烟，无所谓地回答道：“只要你别像那群精力旺盛的傢伙们一样笨手笨脚就行，我都说了多少遍不要往吧檯上泼酒，还是经常有傻瓜干这种事，啊~啊，真是，想想都觉得烦人。” “糙薙先生有推荐吗？关于去哪里购物。我需要买一些替换的衣服，还有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对了，糙薙先生，请问我住在哪里？”绪方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金髮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流露出一种近似戏嚯的情绪，他晃了晃夹在指间的香菸，拖长了尾音问道：“绪方小姐想住在哪里呢？我和尊带着安娜住在homra的二楼，其他人都在外边租房子住。” 绪方绕了绕垂在脸颊边的髮丝，微皱起眉。 “不用急着答覆我，先去买东西吧~至于去哪里……让我想想，上次世理提过的店叫什么来着？”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忆着，“宫本町？月极？崎玉？” 虽然看起来略微有点不靠谱，但糙薙还是成功地找到了淡岛世理提到过的那家成衣店。 店铺名为月极，开在和闹市区一街相隔的巷子里，不太热闹，却也说不上冷清。招牌做得很简洁大方，让绪方一见之下就心生好感。伸手推开玻璃门，门后悬挂的风铃被带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糙薙环顾了一圈，有点失望道：“都是女装啊……那我在这里等绪方小姐好了，请尽管去挑选吧。”他找了个临街的窗口位置坐下，对绪方摆了摆手，“不用太过着急，下午……嗯？我先接个电话。” 说着，糙薙出云取出终端机，同时往店门外走去，他按下了通话键，吵闹声一下子传出，在安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喧譁。金髮男人连忙推门而出，在离开前朝绪方比了个ok的手势，“一会见。”他说。 绪方透提着纸袋，在店铺里随意地转悠着，她礼貌地回绝了导购的推荐，表示希望自己看看。 月极的店铺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工作正装的定制，另一边则是日常装。而日常装区域，又按照年龄，分出了适合青年女性的月轮和适合中年女性的月华这两个系列。 绪方挑了一件比较中性的白色长款衬衫，又选了配套的黑色学院风外套和长裤，搭配正红色的装饰性领带，领带底部的尖角上点缀有扑克花色的图案。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后，绪方走到全身镜前，镜中倒映出的少女有点心不在焉，她拉松了自己的领带，简洁的装束透出种雅痞的味道。 她有些别扭地侧过身看了看，皮带上垂着与领带同色的金属挂链，垂挂在她的左腿边。这个装饰物让绪方透很自然地联想到周防，那个傢伙的裤子上似乎也有类似的金属链。 皱着眉审视了一番镜子里的自己，绪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身衣服，太过帅气硬朗的风格与她柔和的面部轮廓并不太搭调。她穿着黑色套装在店里逛了一圈，重新选了几件颜色明快活泼的衣服，逐一试过都还不错。 再一次站回试衣镜前，绪方撩了撩自己的长髮，薄荷绿的呢子斗篷和她碧色的眼睛相得益彰，浅色系的打底衫勾勒出线条柔美的腰身，紧身的铅笔裤则是明亮跳脱的橙色，不仅使得腿线修长，而且更为整身装扮添上了几分暖意。 似乎觉得还差点什么，绪方又随手搭了一条卡其色的羊绒围巾，松垮垮地在脖子上饶了两圈，剩余的部分则自然垂落在胸前，她扬了扬被压住的黑色长髮，重新将它们理顺，继而满意地审视着镜中看起来就很暖和的自己。 考虑到还要买些别的东西，绪方很快结完帐。她在店内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糙薙的身影，单手拎着纸袋和装有新衣服的手提袋，推开门向外张望。 在看见不耐烦地抽着烟的赤发男人时，绪方明显愣了一下，她走下台阶，迟疑着是否应该过去打招唿。 “走了。”还是尊先招唿了她，他随手按灭了快烧到滤嘴的香菸，将菸蒂丢进一旁的垃圾箱内，双手插回衣袋内，示意绪方跟上。 第9页 黑髮碧瞳的少女提着东西小跑了几步，跟上了他的步伐，“是糙薙先生拜託你来接我的吗？唔……周防你能稍微慢点吗？跟不上了……” 一只手伸过来接走了她提着的袋子们，尊懒散地扫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少女惊讶的脸，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次绪方能轻松地跟上他的步伐，她时不时侧过脸观察他一会，又转回来看向正前方，嘴边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了。 第三王权者被她注视得有些难堪，烦躁地瞪了她一眼，少女迟钝地回望了他好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地收回了目光。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尊突然开口问道：“你手上……是异能监控仪？” “嗯。”绪方拉起右手的衣袖，金属环紧贴在小臂之上，她有些困扰地摸了摸监控仪，“真是的，戴上这个以后，贴身的衣服穿起来就会很奇怪啊，不能做小巧一点吗？毫无美感可言。” 尊有些奇怪地瞟了她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抱怨这个因素的异能者。 监控仪虽然不算重，但对天赋异禀的异能者而言，更多的是一种被囚禁的象徵，s4可以通过监控仪了解被监视者的一切信息，血压、体温、激素分泌，甚至其他更隐秘的资料。 像她这样随遇而安的傢伙还真是少见。 赤色的王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的路。 而且还是属于异能等级最高的alpha组。 穿着小斗篷的少女拉下衣袖，理了理自己的围巾，遗憾道：“以后只能穿袖子宽松的衣服了，真可惜。”她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金属环所在的位置明显突兀地鼓起一圈，她都有点后悔买了这件衣服了。 尊先是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改口道：“还好。” 绪方侧过脸看向他，碧色的眼瞳里写满无奈，闷闷道：“安慰人好歹也认真一点，周防，我都听到你嗯了一声了。” 琥珀色的眼眸望向她的方向，她的小脸都快被堆叠的围巾埋起来了，绿色的斗篷搭配橙色的裤子，让她看起来像一颗温暖的橙子，有点好笑，但却并不惹人讨厌。 这种联想让赤色的王心情变好了几分。 周防尊解释道：“不是安慰。” 他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夸奖人对他而言似乎也挺陌生。赤发青年回想了一下糙薙夸奖安娜时的措辞，转述道：“颜色很配你。” 少女瞬间变得开心起来。 赤之王补充道：“像橙子。” 绪方差点摔一跤。 第10章 act.10倒计时 一回到酒吧就能看见某个扎着头巾的橙发少年在擦地板。 绪方体贴地绕过他擦过的地方，跟随尊的脚步走上二楼。 “那是酒吧的雇员吗？看起来很尽职呢！”绪方回头望了一眼亮闪闪的地板，由衷地赞美道：“糙薙先生果然很有管理天赋。” 赤发青年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默默地想着还是不要告诉她这是糙薙在惩罚八田比较好。 他带着绪方走到最靠里的房间门外，示意她推开门。 简单干净的小房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绪方放下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环顾了一圈，没有嫌弃自己的住所落魄，反而看起来还挺高兴。 周防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着她将纸袋一併堆到墙角。 “中午的时候，糙薙先生问我要住在哪里，我当时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虽然一个人住会很方便，但忍不住会嚮往啊……和大家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绪方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心情愉快，时不时朝周防说两句。 赤色的王倚着门框，懒散而被动地听着她念叨。 “哟~这不是绪方小姐吗？下午的购物还愉快吗？” 糙薙右手夹着香菸，左手搭在周防的肩膀上，调侃道：“尊没有给你添麻烦吧？他可是能把砍价这件事做到成交价比原价还要高的男人啊。” 绪方顿时笑出了声，她赶忙轻咳两声，掩饰道：“还没有向糙薙先生道谢呢，你推荐的那家成衣店我很喜欢。” 她在纸袋之中翻找了一下，拿出两个小礼盒，将银色的那一个递给糙薙，微笑着欠身道：“这是见面礼，请务必收下，以后还请糙薙先生多多关照~” 金髮青年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随手接过了小盒子，绪方又将剩下的那个金色盒子双手递给尊，笑道：“主动点啊，周防，送给你的。” 被点名的赤色狮子似乎还不太习惯她的做法，迟疑了一下，这才拈起她手里的盒子。少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周防捏着盒子随意地晃了几下，估计是想猜测里面是什么。 但在磕碰两下之后，清脆的破碎声从盒子里传出。 赤之王和裁决之枪同时愣住了，旁边的糙薙出云哈哈笑着扶住了门框，他抽了口烟，扶了扶自己的偏光镜，故意问道：“喂，尊，是不是把人家送的东西弄坏了啊？” “……”尊捏住盒子塞进衣兜里，眉头紧锁，目光兇狠地扫了一眼无辜样摊手的糙薙，干脆利落地转身下楼去了。 绪方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对糙薙问道：“你那样说他会生气的吧？” 金髮青年叼着烟动手拆开礼盒包装，不以为意地含煳回答道：“怎么可能，那个傢伙……虽然很聪明，但人际交往方面就弱到不行。与其说是在生气，还不如说是害羞还差不多。啊哈~音符形的冰模，真是可爱的小礼物。” 糙薙满意地将制冰模具收回盒子里，食指与中指并起，朝绪方敬了个礼，略带痞气地笑道：“非常感谢~和称唿尊一样，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初次见面的时候冒犯了，万望见谅，透酱~” “你不提起我都快忘记了啊，糙薙君。”绪方将鬓髮撩到耳后，微微低头，森林绿的眼眸中笑意温和，“不用放在心上的。” 糙薙出云勾起嘴角，取下烟对着她弯下腰。 深紫色的偏光镜微微下滑，露出他深蓝色的锐利眼睛，“不过，透酱，虽然尊没有在意，但我这种作为臣子的人却不能够忽视呢。透酱的能力一定要控制好哟~再发生那种事，即使是尊拦着，我也不会原谅的。” 警告过后，金髮青年将单手插回袋中，夹着香菸优雅地往楼梯口走去，“透酱收拾好了，记得下来吃晚饭，最迟七点半，再晚我会亲自来叫你的。” 少女怔在原地。 虽然没有被完全接受，但能入住homra，怎么说呢……也算是稍微有点进步吧。 绪方站在窗边，对着斜射在室内的阳光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偏偏就是这双手，拥有着将一切金属化为武器的奇异力量。 少女从一堆纸袋中找出装有终端机的那个，她随意地坐在还没有铺上任何东西的床板上，打开终端机，上面显示有陌生号码发送了一份文字资料。 嗯，就是这个了。 绪方点击了阅读的选项，屏幕很快跳转到文档阅读的界面上。她突然有点紧张，因为接下去阅读的内容将向她展示，她完全没有印象的那个自己。 关于基础信息和能力的那些部分简单扫过，绪方在看到击杀列表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她反覆数了三遍，瞳孔因为终端机的反光而呈现出一种漠然的莹绿。 第一次记录是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击杀了三名入室抢劫的惯犯。同月，再次击杀了一名危害社会治安的持枪劫犯。 第一次枪杀异能者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在s4与劫持了人质的异能者僵持时，以超远距离的射击狙杀了拥有隐身异能的逃犯。 十四岁之后开始频繁地出现于s4的记录档案内，每次出现必然要伴随着某个异能者的陨落，这些死者大都背有罪名，但也有小部分看起来背景清白的。 十五岁成功暗杀同为alpha级的异能者音速梅迪尔特，存亡裁决者之名得到异能者管理中心的承认，同年，以裁决之枪的名号录入档案。 绪方又重新数了一遍，72人，死于她枪下的异能者人数，在档记录的就达到了七十二人。按照s4记录的出生日期计算，现在的她是十七岁零两个月，也就是说三年来，平均每十五天，她的枪下就多一条亡魂。 柔软的手指伸展开，再缓缓握起，绪方看着自己苍白而纤细的手指，眸光平静，波澜不惊。 她以为自己会惊讶的，但在阅读那些信息时，她的心中只有一种自然而麻木的平静。 实验室、玻璃隔离间、绝望哭泣的自己。 血肉、心脏、吞噬生命力的植物。 子弹、鲜血、枪下哀嚎的亡魂。 还有身体里那个……窥视着她、催促着她的莫名存在。 第10页 绪方透越来越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张柔软而残酷的蛛网，越想要挣脱却越被紧紧捆缚。前方是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背后却是漫无边际的迷雾，她孤独地向前走着，不知最终，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也许她还是有机会触摸到真相的。 可惜的是，她的生命，只剩下二十四天了。 赤色的王独自坐在沙发上，他摊开着右手，掌心安静地躺着几块琉璃的残片。 周防用左手的手指拨弄了一下碎片，大致拼凑出一个矩形，半透明的酒红色琉璃组成一朵盛开的玫瑰。 “是书籤。”少女温和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周防微微仰起头，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绪方对他微笑了一下。她走过来捡起丢在沙发上的金色空盒，弯下腰从男人的掌心将碎片收走。 “看到你在书里折了很多角，所以想到买这个送给你，稍微有点可惜啊……琉璃书籤是店家自己烧着玩的，最好看的一枚被我买回来了……” 绪方顿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再说下去只会增加赤之王的负罪感，于是略感抱歉地岔开话题道：“周防知道安娜在哪里吗？ 赤色狮子倦怠地半阖上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意思是知道？嗯……她明天有空吗？我们去游乐园吧，有巡演的马戏团在游乐园租了场地，宣传画册看起来还不错呢。” 绪方坐到他身旁，打开手里的小册子，这是她在购物时被派发的，正是因为想起答应过安娜的事，所以她才接过来装进了纸袋。 明天…… 周防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烟盒，他闭着眼抖出一支烟，叼进嘴里，抬手，指尖窜起的热量瞬间点燃了香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浓郁焦香充斥了鼻腔，胸膛内涌动的能量潮汐澎湃不止，内心深处有种渴望烧毁一切的欲望。 微凉的手背靠上了他的额头，尊睁开眼，斜睨着收回手后又贴上她自己额头的绪方，对方略显担忧地望着他，翡翠一般纯粹的碧色眼瞳里荡漾着温柔的水光。 “体温一直这么高？”她问，“你体内的能量在躁动，不需要接触我都感觉的出来。是心情不好吗？” 被关怀的第三王权者看了她几秒，突然嗤笑了一声。 他缓慢地勾起嘴角，斜过脸，睥睨着绪方的赤金色眸子狠戾而忍耐。 “闭嘴。” 他低哑的声音中有灰暗燃烧的余烬。 烦躁而狂暴的火焰从他体内溢出，火光摇曳将他琥珀般的眼瞳融化成一片流动的金红，赤之王挂着轻蔑的笑意，声音沙哑：“你以为你在关心谁？” 绪方敏感地捕捉到对方情绪的不对劲，濒临暴走的能量在界点边缘波动。 “周防……” 她轻唤他的名字，略带几分无奈。 苍白的手指按在立于沙发侧面的铁艺装饰品上，黑色的金属制品瞬间分解重塑。深黑色的手炮在少女的小臂上转了一周，快速地装备于她肩臂，缓冲装置沿着手臂一路包裹到手掌，她握住手柄将炮口对准神色狠戾的赤发男人，冰蓝色的冷凝弹在炮膛内散发着寒气。 “停下来，周防。” 少女的微笑温柔而残酷，碧色的瞳中一片冰冷。 第11章 act.11理性 细小的冰晶沿着金属表层蔓延，以异能为填充弹的黑色手炮中心，银蓝光芒大盛，深红的焚风将绪方透的长髮向后吹起，逐渐升温的热浪与透着寒气的冰晶相碰撞，湿润的水汽在室内缓慢堆积。 一杯冰水浇到赤色君王乱翘的红髮上。 “真是的，十束才离开几天而已，你的自制力呢？” 糙薙握着空玻璃杯，背倚着沙发，以懒洋洋的腔调提醒自己的王，“需要再来一杯么，尊？” 周防捋了一把湿漉漉的红髮，将冰块抖落。 清醒过来的赤之王疲惫而烦躁地撑住自己的前额，沉闷地回復道：“离我远点。” 绪方收起武器，将它还原成工艺品的造型，小心地放回原位。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homra酒吧的老闆拎住领口，从尊身边扯走了。 “真是……透酱也太夸张了，居然在酒吧里亮武器，如果弄坏了地板和吧檯，我会很困扰的啊~” 糙薙单手将她提到与自己视线平行的位置，眯着眼警告她。少女尴尬地揪住自己的领口，她嗯了一声，干净的碧绿色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委屈。 “是降温用的冷凝弹……”她轻声解释，“我能控制住。” 金髮青年看了她一会，松开手，身体向后靠，倚在储物室的门边，“很奇怪呢，绪方，被那样对待也不显得生气或者害怕。不理智的尊，即使是我，有时候也会感到头疼。你这样忍耐，到底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黑髮少女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闻言抬起头，柔顺的髮丝从肩头滑落，垂盪到她的脸颊旁。清澈的碧瞳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轻抿着唇，下意识地用手指绕着垂在自己胸前的发束。 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想被他注视着，想要看到他勾起嘴角，想听到他用那种慵懒沙哑的声音念出她的名字…… 绪方被自己这种暗藏着占有欲的想法搅乱了心绪。 她勉强地朝糙薙笑了一下，狼狈躲闪地回答道：“没有的事……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绕开周防先生的。” 不知何时点起了烟的糙薙挑起眉，弹了弹香菸，笑道：“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啊，透酱。” 他按了按眼镜，深紫色的镜片后，略带戏嚯的蓝眸紧盯着她，“透，陷入单箭头的烦恼了吗？” “……嗯？” “尊这个傢伙，他接触过的对象，基本我都认识。像透酱这样单方面和尊有纠葛的人实在很少啊。”出云做出一副伤脑筋的模样，烟雾柔和了他锐利的目光，“如果是因为赤王这个身份而接近尊，那么我必须对你保持警惕。但如果是对尊本人感兴趣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放点水哟~” 糙薙叼着烟，故作头疼道：“到现在还没有和女孩子正经谈过恋爱也太不像话了，明明尊也很优秀的嘛~” 听明白了他话语中的调侃，绪方却沉默了下来。 她这种反应让糙薙有些意外。害羞、恼怒、委婉地拒绝或是欣喜地接受，无论是以上哪一种反应，糙薙出云都不会感到意外，但是突然消沉的少女却是处于情况外。 绪方将墨色长髮撩到耳后，笑意浅淡，明晃晃的绿瞳中浮漾着温柔的水光。 “我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打起精神，对糙薙笑道：“周防没有告诉你吗？我生病了。” “大概……身体撑不到被他喜欢上的那一天了。” 她略微有些遗憾，却并不窘迫，像是承认自己喜欢上那个疲惫不堪的王权者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我曾经说过，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绪方透像是陷入了平静的回忆之中，目光柔和，语调轻缓而温情，“并不是和糙薙君说笑，是真的有那种亲切的感觉。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在奇怪，是不是在这一次相遇之前，我就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你们，或者说默默地关注了你们很久。” “温暖的、赤色的王，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还是不自觉地被吸引住了。强大却隐忍，和语言相比更喜欢用行动表达心意，兇狠暴力的表象之下，是一颗比谁都更柔软的体恤旁人的心——能够追随这样的王者，一定很幸福吧？糙薙君。” 少女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羡慕，她低头揉了揉眉心，驱散心底微小的失落之情，“请放心，糙薙先生，就算我想要对周防做点什么，我的时间也不够了。” 她拉起衣袖，让他看见自己右腕上的金属手环，贴近静脉的那一侧刻有s4的标志，在它旁边有一格跳动着红色的数字，上面显示着“604:47:21”。 这个时间还在一秒一秒的倒扣，没过多久糙薙就看见那一串数字变为了“604:46:59”。 “我的生命在倒计时，在最后的这六百多个小时里，我想尽可能尝试一些美好的东西。说这些并不是希望得到糙薙君的同情或者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更相信周防一些。其实alpha组的异能者，在extra alpha的王权者眼中，也谈不上什么威胁j□j？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她停顿了一下，温和地浅笑着低下头，刘海滑落遮住了她的眼睛。 “那就让赤色的阳炎将我化为灰烬吧。” 糙薙抽着烟，裊裊升起的淡灰色烟雾模煳了他的视线。 第11页 他的衣摆突然被人拉扯了一下。 金髮青年低头，惊讶道：“安娜？” 娇小的礼帽少女抓住他的衬衫，依靠于他身侧，有些怯生生地望向绪方，软软的问道：“去马戏团吗？” 她的另一只手里捏着被火焰烧掉了一角的宣传画册。 绪方的心一下子就软化了，点点头，重新扬起柔和甜美的微笑，“当然了，明天就去吧。” 栉名安娜眨了眨眼睛，“嗯！”宝石般的酒红色眼瞳中酝酿出浅浅的甜蜜，她放开出云，哒哒哒跑走了，深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令她看起来像一朵可爱的玫瑰。 糙薙朝绪方耸耸肩，欠身做了个“请先行”的姿势，动作优雅绅士，却因为他叼着烟而显得痞气十足，“明天要带安娜出去玩吗？透酱真有办法，小安娜可是很少愿意离开尊的呢~” 黑髮少女绕了绕垂在胸前的髮丝，“周防也会去，他有答应过，应该不会后悔吧？” “唉？”金髮绅士呆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居然答应了？自从上次被十束拉去游乐园，那傢伙可是号称再也不想去那种无聊地方的啊！” 绪方往酒吧前台走去，她回首望向跟在后方的男人，询问道：“已经是第二次听你提起那个名字了，十束……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困惑地看着青年，“也是异能者吗？有安抚力量的那种？” “并不是。怎么说呢……他啊，大概就是作为王的枷锁而存在，有他在的时候，尊体内的火焰会比较听话一点。不过最近他不在，拎着他的復古怀旧小摄像机在做境内旅行，现在……估计是在北海道附近吧。” “枷锁……”绪方若有所思，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糙薙给她的印象是理性的社会精英，虽然偶尔表现得很懒散，但又似乎对什么都很了解。和沉默寡言的尊站在一起，很有种冷静与热血的互补拍档的既是感。 糙薙解释道：“每一个赤组的成员，对尊而言都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十束是禁锢力量的锁，我则是替他荡平一切障碍的剑。无所谓值不值得，至少我们三个是从中学起就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直到尊成为了王，这一点，依旧不会变。” “他是最好的王。”金髮青年挑起嘴角，笑容自信，他朝绪方眨了下右眼，“基于你刚才对尊的分析还算合理……我会试着接受你的。” 绪方怔了一下，很快微笑起来。 走回前厅，两人同时将注意力放到了坐在吧檯边的王权者身上。对方没干劲地单手撑着头，满脸不耐烦地看着摊开在吧檯上的宣传手册，坐在他身边的娇小少女正认真地在手册的彩页上指指点点，每翻过一页都要去确认一下尊是否有在看。 绪方听到糙薙喷笑了一声，等她转头去看的时候，金髮青年却已经摆出了一副正经样。 出云招唿了那两人一声，“尊、安娜，该吃晚饭了~今天晚上有加了芝麻、鸡蛋和鳕鱼子的饭糰，鳕鱼松盖浇饭，搭配有荷兰芹和蜜渍香蕉，八田他们的兼职要到九点才下班，我们几个先吃吧。” 周防抬头看向糙薙，明明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绪方就是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得救了”的电波。 “安娜，周防他有答应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吗？”绪方落在最后，指着走在前边的男人，小声地问安娜，“我听糙薙说，他很不喜欢那个地方……” 绪方的话没有继续，因为尊停下了步子回头瞪着她。 “……啰嗦。”他低沉地抱怨了一声，扭头快步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绪方有点莫名其妙：“这就生气了啊？” 安娜拉拉她的袖子，摇头道：“尊是说，会去。” 绪方：“……安娜酱你有空教我翻译吗？” 第12章 act.12同类 周防尊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还在沉睡。 他从沙发角落里摸出终端机，按亮屏幕，凌晨三点四十一分。 手掌上仿佛还残留着灼烧的痛感，荒芜的噩梦每夜都会重复，尊坐起身，从沙发的靠背上扯下自己的外套，单手伸进衣兜里掏出烟盒。 点燃的万宝路特醇散发出浓郁的焦香，稍微驱散了几分那种快要溺死人的绝望。 他叼着烟，借着月光麻木地看着自己完好的左手。 在那个崩坏的梦境里，他孤独地站在废墟之中，眼神空洞地望着苍空。大地在燃烧，血色的残阳照在建筑物的残骸之上，灼热的空气里瀰漫着烧焦的气味，干燥的砂砾地面冒起青烟。 焦黑的伤痕在体表蔓延，手掌不自然地微微抽搐，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溢出，缓慢地下滑，积蓄在指尖，最终形成血滴落下。即将破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高空，冰冷地审视着他。 胸腔内的火焰躁动不息，无法安眠的王权者披上外套，站起身，推开房门，企图下楼给自己倒一杯酒。 微弱的光从门fèng中透出，在漆黑的走道中，明亮得犹如引路灯。 周防随手关上房门，发出了细小的咔嗒声，他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亮着灯的房间，面向楼梯缓慢地走去。 背后的门却打开了。 流泻而出的光芒将男人孤独的背影投到他的正前方，他停顿了一下，双手j□j裤袋中，半侧过身子回望着开门的少女。 绪方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略显疲惫地撑住额头，倦怠地微笑着，倚靠着门框轻声问道：“睡不着？” 叼着烟的周防胡乱地应了一声，懒散地转身往楼下去了。 绪方透看了看卧室窗外黑色的天，又想到之前让自己沦陷的噩梦，最终还是没有继续休息，随手关了灯，也跟着他下了楼。 她走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看见男人单手撑着吧檯跳进去，动作干脆敏捷犹如捕食状态下的大型猫科动物。对方见到她也不意外，随手摸了一个干净的空玻璃杯，隔空朝她晃了晃。 “喝什么？”绪方笑起来，坐到吧檯边，托腮看着他在架子上挑选酒瓶。 周防开了盏光线柔和的吧檯灯，他随手将外套丢在檯面上，短袖的白色t恤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肩背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度。男人抽出一支没开过的rum，用拇指弹开瓶盖，往玻璃杯里倒了小半杯，侧过身将杯子推给她。 玫红色的液体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诱人，绪方拿起杯子晃了晃，耐心地看着尊。 第三王权者从最底格抽出剩余不多的那瓶龙舌兰，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冰块和盐，他皱了皱眉，换了一瓶伏特加，拔出软木塞，给自己倒了满杯。 他很配合地和绪方碰了碰杯子，看着她抿了一口朗姆酒。 甜杏和薰衣糙的香味弥散开来，野莓的甜味充斥了口腔，少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她放下杯子，略带些不满地调侃道：“过分啊，周防，给自己倒酒，却给我喝果汁。” 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勾起嘴角，笑得邪气而张扬，他悠然自得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喝下一口，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带着酒气的音节。 “未成年。”他的声线被酒精染上几丝黯哑。 绪方看着他，绿色的眸子在朦胧的灯光中优美得如同宝石。她托着脸颊，单手转着玻璃杯，温柔地抱怨道：“别这样嘛，赤王……我还不一定能活到成年那天呢。” 尊没有接话，她从他手中拿过杯子，往自己的野莓朗姆里倒了一半，“喝你一点，不要心疼。”少女朝他眨眨眼，神色轻松，完全没有在意之前自己提了怎样沉重的话题。 少女尝了尝加料的朗姆酒，被伏特加的味道辣的表情纠结，淡淡的甘甜味也挡不住那种在舌苔燃烧的感觉。 周防嗤笑了一声，将剩下的朗姆连同酒瓶一起推到她面前。 绪方倒也不尴尬，接过玻璃酒瓶，以闲谈的语气开口问道：“周防为什么失眠了？” “……梦。” 她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望着他问道：“什么样的噩梦能让王权者睡不安稳？” 尊慵懒地瞟了她一眼，显然没打算作答。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点，因为我也做了个噩梦。”绪方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不少调味酒，玫红色的液体从小半杯变成了满杯，她一口气喝掉一半，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我梦见了海。”她说。 “冰冷的、没有光的深海，分不清方向，无论怎么挣扎都是被水包裹的窒息感。深不见底的脚下是一片黑暗，像是被蛰伏的怪物恶意注视着，想要唿救却发不出声音，大口大口的海水灌进肺里，什么都抓不住，不停不停地沉下去。” 第12页 “自己渺小的不可思议，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倾覆了一般。我闭上眼睛，那些死掉的人就飘荡在我身边，尸体泡得发胀。粘滑的触手从皮肤上扫过，鱼的鳞片摩擦着手臂，我知道有双巨大的眼睛贴着脸瞪着我，但我看不见它。” 绪方趴在吧檯上，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半阖着眼，仿佛梦呓一般轻声叙述：“每夜都是同样的梦境，三千米之下没有一丝光线的深海，不停地下沉，拼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始终只有冰冷的海水从指fèng间流淌而过。” 她伸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微笑着轻声道：“就像这样，什么都没有。” 赤之王随手把酒杯塞到她手里，对她道：“喝掉睡觉。” 绪方抬起头，她皱眉看了眼手里的杯子，推回去给他，“不要，这个杯子你用过了。” 尊这才发现她大概有点醉了。 虽然眼神依旧清澈，但视线定格在某个物品上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他看了眼少女剩下的小半杯野莓味伏特加。 酒量差劲透顶。 周防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嫌弃之情。 绪方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不过有时候也能稍微睡着一会。怀里抱着枪的话，心里会安稳很多。” 她有些惆怅，“但抱着枪睡，很容易误伤。在清醒过来之前，会下意识地攻击听到的声音、接触的对象。如果做了不好的梦那就更糟糕了，我曾经有过毁掉一整间房子的污点记录。” 尊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这种程度的破坏力，在他看来还只是过家家的等级罢了。他扫了眼趴在吧檯上打呵欠的少女，她换上了粉白色的线衫，外边罩着一件小马甲，大概是天亮后出门的装束。 绪方透的样子不像是从睡梦中被噩梦惊醒，反而像是根本没有睡下。因为惧怕沉溺于深海而选择一夜不眠，明明有享受睡眠的方法，却因为害怕伤及无辜而迳自忍耐，这样看起来，她倒也有几分可怜了。 两个倒霉傢伙的凌晨酒会。 尊有些自嘲地想着，朝虚空扬了扬酒杯，仿佛在和谁碰杯，继而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伏特加。麦芽的甘醇滑过咽喉，浓烈的味道在舌尖燃烧，他哈了一口酒气，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绪方伏在吧檯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杯里剩下的玫红色液体，眼神专注，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赤发青年看了看挂钟，也不过才四点而已。他伸手撩过外套搭在她肩头，对方嗯了一声，听起来不太高兴，她轻声抱怨道：“有烟味。” 周防很想撬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不过少女抱怨归抱怨，人却还是乖乖闭上眼，她用脸颊蹭了蹭毛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唿吸很快便平稳下来。 看样子是困极了。 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周防有些嘲讽地想着，嘴角却微微勾起。 他随手关了光线柔和的吧檯灯，“睡吧。” 黑暗中，男人低哑的声音给人以无限的安全感。 第13章 act.13赤红 一向睡眠很浅的绪方，这一次依旧早早地醒来。 少女揉了揉发麻的手臂，打了个呵欠，肩头披着的黑色绒领皮衣差点掉下去，她连忙按住下滑的衣服，将它放到臂弯上。 她抓了抓毛绒绒的领子，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赤之王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件衣服。 “早安，周防。”绪方向坐在沙发上抽菸的男人打招唿，顺手将外套递过去，对方依旧是一副没干劲的样子，抬手接过衣服，懒散地唔了一声就算作回应。 同样被失眠症困扰，两人间似乎多出了某种微妙的联繫。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互相抱有歉意，那么到此刻就可以说是产生了类似病友的同情心理，这种“有人陪着自己倒霉”的认知，很奇妙地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考虑到今天要陪安娜去看马戏团表演，绪方上楼洗漱完后，便回到房间利用终端机查询了最新信息。 因为是在全国各地做巡演的流浪马戏团，所以并没有专门的场馆，只是在游乐园里驻扎两周，每天下午三点和晚上七点半各有一场表演，每场表演为八十分钟。 绪方看了看终端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零五分，九点半出发，十点能到达游乐园，玩两个小时之后去吃午饭，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她打算带着安娜去放风筝，希望暖融融的阳光能让赤之王的心情轻松一点。 三点的时候去马戏团驻地看表演，结束之后逛一小会，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天黑了会有主题嘉年华，这个月的主题是月下森林，不知道会有什么有趣的项目。 粗略地规划完毕，绪方又在终端机的备忘录里补上了两条，其一是四天后要回异能者管理中心进行定期復检，其二是有空要去买一件领子毛绒绒的外套。 上午十点十五分，游乐园。 “安娜酱真的打算玩这个？” 绪方不确定地看了眼面前哥特风格的黑色城堡，歪歪斜斜的指路牌上，深红色的血迹拼凑出“幽灵古堡”的字样，很明显是个鬼屋性质的项目。 “嗯！”紧紧抓着尊的衣角，栉名安娜抬头仰望着古堡最高处的房间，酒红色的眼睛中充满了嚮往，她指了指飘着血红色窗帘的城堡窗口，“去那里。” “啊……是在城堡的最高处呢。好吧，那按照说好的，由透酱陪着安娜去玩怎么样？”绪方弯下腰，朝安娜伸出手。 对方用力摇头，缩回了尊的身后。 绪方笑道：“唉？安娜放心，我也很可靠的啊~鬼怪什么的，完全不用怕。” 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安娜依旧固执地摇头，紧紧地抓着尊的衣角。 黑髮少女苦恼地直起身，她求助地看向周防，用口型问：“这怎么办？” 赤之王双手插在衣兜里，不耐烦地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眼瞳里有极淡的郁闷闪过。 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周防迈开步子，率先往城堡内走去。 安娜一路小跑紧跟着他，不忘回头看一眼绪方，像是在招唿她赶紧跟上。 绪方透将髮丝撩到耳后，快步走到安娜的另一边，转过头望向周防。 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大概是她注视的目光太过明显，男人瞥向她，微微挑眉。 “唔。”被逮到了视线的绪方窘迫了一下，连忙转过头正视前方。 城堡大厅中，排队入场的地方游客并不多，大概是因为今天并非节假日。三人等候了一会，很快便被放入城堡的布景区内。 绪方一边走，一边打开介绍幽灵古堡背景设定的小册子，念道：“这里曾经住着一位血统高贵的公爵，他掌控着召唤幽灵的力量……” “幽灵？”安娜望着她。 绪方捏着小册子张望了一下，指着不远处落地镜中半透明的白色虚影解释道：”幽灵一般就是那个样子的。” 穿着粉色洋装的白髮少女哒哒哒跑到镜子前，好奇地打量着镜面。落地镜中倒映出她白皙的脸庞，头上的粉色蝴蝶结与身上红白相间的小洋裙搭配和谐，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精緻的sd娃娃。 城堡深处不时传来游客的惊叫声，绪方重新打量了一番镜子中的光效，有些费解地想着这种东西也能吓到人？ 她重新打开背景设定手册，继续念道：“克雷尔公爵有一个长久未能实现的心愿，那就是召唤出他深爱的亡妻。每召唤一次幽灵，克雷尔公爵都需要付出一分生命力，然而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他也未能见到深爱之人。公爵死后，这栋城堡也就被他召唤的奇怪亡灵们所占据，幽灵古堡之名，从此传开。” 绪方来回翻了翻小册子，确认就只有这点内容。她收起宣传手册，对身边突然窜出来吓唬他们的幽灵女僕挥挥手，安娜好奇地眨眨眼，也学着她的样子，乖巧地朝工作人员挥手致意。 幽灵女僕：“……” 周防无力地扶额，这两个傢伙，完全没有理解鬼屋的意义啊。 一行三人轻松地穿过大半个城堡，来到顶层的阁楼。从楼梯上一路铺下的鲜红色地毯看起来张扬而奢华，安娜率先跑上去，推开木门，惊嘆了一声，接着开心地跑进去。 绪方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入目为一个由红色构成的房间，深红色的帷幕和窗帘，玫瑰色的床被靠枕，酒红色的纹花地毯，安娜正踮着脚尖，努力去够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酒红色小盒子。 她走过去，摘下盒子递给安娜，对方接过盒子，认真地看了她一会，这才低头去拆礼盒。 盒子里装着一个牛奶色的幽灵勋章，这是游乐园为通关的游客提供的小奖品，安娜似乎对它不是很喜欢，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放到了床上，反倒是对酒红色的包装盒更感兴趣。 第13页 绪方拿起勋章，求解般看向周防，轻声问：“她不喜欢吗？” 尊倚靠在窗台上，半侧着身俯视着古堡之下的风景。听到她的问话，他回头看向绪方，解释道：“安娜只能看见红色。” 绪方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安娜一定要到这里来，漂亮的红色填充的房间，对安娜而言，一定美好的和童话一样。 她有些怔怔地看着倦懒的王权者，他倚着窗台，背后是明亮高远的青空，窗外的风拂动他赤色的短髮，令他看起来就像是一簇燃烧的火焰。 绪方嗯了一声，忍不住看着他微笑，轻声道：“难怪安娜那么喜欢你。” 让人无法移开眼神的，美丽的赤色。 第14章 act.14深蓝 之后的行程就如绪方安排的一样，晒了太阳、放了风筝、看了马戏表演，既不会太过紧迫，又不至于有大段的时间漫无目的。 可爱的安娜小公主在马戏团最后的抽奖环节里，幸运地赢回了一个有弹性的半透明水母玩偶，比她的手掌略微大一点，现在正被她捧在手心里研究。 “水母。”她回头，三两步蹦到尊面前，眼神闪闪发亮，举起手里软q的半透明玩偶，对着他献宝，“去深蓝宝藏吧，尊！” 跟在一旁的绪方微愣了一下。 安娜口中的深蓝宝藏是游乐园的一个主题馆，以海洋和各色海底生物为展示内容。游客可以坐在观光小车上，从透明钢化玻璃构成的隧道中通过，玻璃外就是海水，悠然自得的鱼群甚至会从你头顶游曳而过。 绪方不安地摊开新拿到手的介绍手册，里面用文字描绘了一番海景隧道的奇幻场景，同时配上了实景照片。 透明的温柔的蓝色海水，如同在空中飞翔一般自由的斑斓鱼群，懒散的海龟，颜色绮丽的珊瑚礁，一切看起来平静而美好。 ……与她梦中的深海完全不同。 黑髮少女微微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下意识地捏紧了介绍手册。 周防侧过头望向她，以眼神询问她的态度。绪方温和地微笑了一下，随手将耳畔的长髮撩到耳后，答应道：“那就趁着太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去吧，再晚了恐怕就要闭馆了。” 虽然知道只是游乐园的活动项目，但绪方还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尽量平稳自己的心绪，安静而淡然地跟随着安娜的步伐。 以蓝色为主体的场馆外部，描绘了一头巨大无比的虎鲸，强烈的黑白色对比令绪方心生压抑。她垂下眼，尽量盯着地面，唿吸略微凌乱。 不一样，不一样的。她不停对着自己重复，这里不是海底，很安全，还有人在陪着你。 尽可能镇定地坐上观光车，绪方闭上眼，握住冰冷的金属护栏，再一次告诫自己放轻松。 观光车缓缓启动，沿着既定的轨道路线，往幽蓝色的半透明隧道中驶去。 安娜坐在绪方和周防中间，捧着她的水母玩偶，嚮往地打量着隔离玻璃之外的海洋世界，头顶的通道弧面上，几只电鳐在不紧不慢地往前游着，扁平的身体白色的肚皮，看起来像一块柔软的苏饼。 橙白色的小丑鱼在柔软的海葵之间躲闪，半开的贝类身上长满了姜绿色的水生植物，暗红色的珊瑚礁下，举着钳子的龙虾在白沙铺垫的海底闲逛，完全不用担心猎食者的捕杀。 耳边是游人们轻松的谈笑声，绪方略微放松了心情。 完全不一样…… 这里明亮而干燥，没有蛰伏着的恶意。 她努力说服自己克服这种恐惧，缓慢地睁开眼，幽蓝的光投射在脚底的车厢上，她低着头，伸出手，晃动的水光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勾勒出波动的光斑。 ……似乎，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 绪方怔了怔，缓慢地、如释重负地扬起嘴角。 “好大的鱼！”身旁的安娜面向她所在的那一侧，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黑髮少女下意识地望向她所看的方向。 透明玻璃之外，狭长的绞口鲨优雅地游过，强壮的胸鳍安静地垂在体侧，尾巴微微摆动，灰白色的流线型躯体倒映在绪方深绿色的眼瞳之中。 巨大的黑影投在柔软细碎的白色沙地之上，正如疯狂蔓延在她心头的恐怖阴影。 嘈杂的嬉笑声从耳中消失，心跳的声音逐渐放大，幕天席地的海蓝色充斥了眼瞳，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扼住咽喉。 仿佛再一次漂浮在海中，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皮肤仿佛被柔软冰冷的触手缠住，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瞪视着她，一边下沉，一边伸出手企图拉扯她的脚踝。 恐惧和绝望如瘟疫一般侵蚀了思绪。 绪方僵硬着无法动弹，她紧紧地握着护栏，掌心被冷汗濡湿。 三米多长的鱼身从她眼前缓慢游动而过，绪方空洞地盯着深蓝色的海水，远处看不清楚的朦胧黑色中有鱼游动的身影。 冰冷的海水…… 仿佛将要扑面而来将她淹没的海水…… 幽绿色的眸色愈发深沉，绪方本能地发动了自己的能力，掌下的金属护栏瞬间扭曲，金属重塑构成暗银色的沉重格林机枪。 黑髮少女单手提枪，枪口在车底拖拉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庞大的枪身对她而言毫无重量，暗银色的金属表层冷硬而狰狞。 单手甩枪对准近在咫尺的海水，绪方透依旧温柔地微笑着，碧色的眼瞳中却是一片死寂，扣在扳机之上的手指即将按下，冰冷的圆柱型枪管开始围绕着公共轴缓慢旋转。 “你在干什么！”体温偏高的手指一把掐住她的枪口，强行将其推离了瞄准方向，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少女转头看向他，她轻柔地微笑着，冰冷如同祖母绿的眼眸中却只剩漠然。 迅速旋扭的金属化为枷锁，转瞬间缠绕上男人的右手手臂，黑髮少女趁着他愣神的那一瞬间屈肘狠狠地撞上他的脸颊。 如有生命般的银色金属在她的肘关节部位构造出尖刺，周防用左手招架住她的动作，反手饶着她的小臂，将她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绪方反击的动作迅勐而兇狠，空出的另一手抓住车壁，喘息间拖出一柄同样剽悍的银色加特林，整个人借着他拖拽的力拧身蹬地，撞向他怀中的同时，顺势将庞大的金属枪身砸向他的肩头。 陡然燃起的深红色火焰熔化了禁锢住右臂的金属，周防皱紧了眉，琥珀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火光，他接住加特林，在绪方开枪之前单手扭曲了枪管。 黑髮少女丢下残枪，对他温柔一笑，周防怔了一下，绪方就在此时单脚踩上他的膝盖，另一条腿勐然提膝撞向他的侧颊。 周防硬受了一记膝撞，口腔里泛起血腥味。 高温的阳炎从他体内溢出，受到挑衅的赤之王眸中凶光大炽，暴力地将她掀翻压倒在座椅上，单手扳住她的下巴，强行勒令她抬头看向他。 “绪、方、透。”他眯起眼，第一次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 朝一旁啐了口血沫，胸腔内火焰潮汐澎湃不息的周防尊俯视着她。 少女和他僵持了良久。 眼眸中墨绿的晦暗阴郁一点点褪去，她的眼瞳如被润洗过后的碧色琉璃石，逐渐变得澄澈而清晰。 金红色的凶兽眸中隐含着怒意，绪方僵硬地与他对视着，紧绷的身躯一点点软下去，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做了些什么，正因如此，她更加无法反抗此刻他的愤怒。 毋庸置疑，从一开始周防就是手下留情的，否则最初的火焰就能将她灼烧殆尽。即便到最后她伤到了他，被挑衅的王权者也没有将她逼到绝路。 绪方的视线落到他嘴角的淤青之上。 “我……” 她声音发颤，森林绿的眼瞳中蓄满后怕。 “我以为……” 苍白无力的解释，在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被她咬碎咽下。 做错的事情，没有逃避的必要。 第15章 act.15体贴 掌下的肌肤白皙而细腻，颈动脉反馈出的心跳频率急促而慌张。 周防克制着暴躁的情绪，深唿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碧色眼瞳的少女。 绪方回望着他，抿紧了唇，碧色的虹膜被浓重的悲哀所浸润。 短暂的对视后，她缓慢地闭上眼睛，无声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被惊吓到的安娜早就离开了座位，惶恐不安地抓着尊的衣角，紧紧地依附在他身边，和他一样，望着恢復了平静的绪方。 前方被响动吸引的游客纷纷回头张望。 尊的手指微微收紧。 绪方曾经向他描述过她的梦魇，沉寂而绝望的黑色深海，不断下沉的窒息梦境。但他没有想到，在海洋馆这种安逸的环境里，她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第14页 裁决之枪，他和宗像聊过关于她的事迹。 s4的记录中，绪方透的履歷是从十一岁开始的，在那之前则是一片空白。 以绝对距离取胜的裁决者，用子弹衡量生命价值的alpha级异能者，熟练、冷漠、极有耐性，冷静而骄傲。 实验室、残破的记忆、手腕上的注射孔、体内的植物，她的身上存在太多谜团，他没有办法不去怀疑。 但是…… “睁开眼，绪方。” 每一次，她都是这样毫无防备地将生命交付于他手中。不论是最初那次的试探，亦或是现在，她总是被动地承受着，全然信任他的判断。 为什么？ 周防怔怔地看着她。 不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信任着，但却是第一次，亲手扼住这种人的咽喉。 档案中记录的裁决之枪，与他在现实中接触到的绪方透完全不同。即便有着同样的发色、同样的虹膜、同样的能力，但她和那个文字构成的形象，带给他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印象。 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对她抱有一丝歉意。 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手指缓缓松开，尊站直了身子，低沉地命令道：“睁开眼睛，看清楚你做了些什么。” 黑髮少女无力地低垂着脸，“不行……”她轻声拒绝，“不行……我不想再一次……” 她以为自己能控制住的。 “对不起……周防，对不起。”她低声重复着，“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绪方用手捂住刚才被他碰过的手腕，盛怒之下的王权者无意识地伤到了她，左腕上是一圈灼伤的红痕，新鲜的血液正从烧伤皮肤的细小龟裂间溢出。 周防低沉地嘆气，坐回她身边，将安娜拉到自己的左侧。 良久，直到观光车离开海底隧道，绪方才重新睁开眼。她沉默地将护栏和车壁恢復原样，安静地跟随周防从深蓝宝藏的场馆中离开。 栉名安娜拉着尊的左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落后半步的绪方。她酒红色眼眸中倒映的世界一片灰白，唯一不同的是绪方手腕上不断溢出的红色。 “她受伤了。”安娜小声提醒尊。 赤发男人单手牵着她，另一手插在袋中，嘴角处传来让人不快的痛感，本来想点一支烟，但安娜的话令他暂时没有了抽菸的兴致。 “周防……”背后的绪方轻声喊住了他。 他半侧着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很快落到她捂住的左腕上。 粉白色线衫的左袖被少女向上拉了一些，她用右手手指挡住自己的左腕，指fèng间溢出猩红的血。 她笑了一下，笑容疲惫而勉强，低声道：“因为是第一次进海洋馆，所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给你造成困扰了，真是十分抱歉。” “本来是想陪安娜好好玩一下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反而是吓到了安娜，我很后悔……我不应该逞强的。” “好像从见面开始，我就不断地在向周防先生说对不起。”绪方的语调轻柔而缓慢，但不论是敬称还是措辞，都让周防感到一种刻意的疏远感。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很想在周防先生面前好好表现的……”她无奈地微笑着，眼神中满是歉意，“我现在的状态，大概不适合继续陪着安娜了，所以我还是……” 周防伸手将她凌乱的长髮撩到肩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原本还强作镇定的少女一下子僵住。 他吐字时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廓上，先前的冷淡克制被他的话语彻底击溃。太过窘迫的绪方暂时无暇顾及先前的僵硬，两人间的气场因为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而转为略带着羞窘的粉色。 黑髮碧瞳的少女脸颊发烫，连带着耳朵都有点热。 他说，穿着裙子就不要那么暴力啊。 绪方低头看向自己，樱桃色格子短裙配上糖果色长筒袜，很常见的打扮，但是一旦由他的话想到自己膝撞的动作，蕾丝镶边的小裙子就带上了一份耻意。 这样说起来，之所以他没能及时格挡，是因为…… 绪方简直想把这段记忆格式化。 她尴尬得不敢抬头，实在不知道以何种表情面对眼前的赤之王。 “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男人慵懒而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绪方胡乱地答应了一声，非常听话地跟着他去找游乐园的工作人员。 直到包扎好手腕，离开休息站，绪方都没能从那种尴尬状态中解脱。 周防瞥了她一眼，少女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地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他又说错话了？ 尊皱起眉头，习惯性地摸出烟叼上，刚想点上，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吸菸区。他烦躁地揉了揉赤色的短髮，咬着菸蒂轻嗤一声。 只想告诉她不用那么在意。 ……意外而已。 回想起海洋馆内发生的事，周防稍微有点不自在。 还真以为……她能伤到他？ 刚想要露出嘲讽表情的赤之王，因为嘴角传来的痛感而僵硬了一下。 周防取下烟，不耐烦地喊住她：“餵。” 他把左手边的安娜推到绪方那一侧。 “陪她去玩那个。” 男人朝摩天轮挑了挑下巴。 “唔，尊呢？”安娜抱着水母玩偶，抬头看他。 周防晃了晃手里的烟，迳自往不远处的吸菸区去了。 见到他走开，绪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她和安娜一起走向摩天轮的售票处，小萝莉一边揉着水母，一边望着她软声道：“透酱，枪呢？” 绪方买了票，和安娜一起坐进观光箱，她抱歉地回答道：“是指海洋馆里的那两把？已经把它们还原回去了，吓到安娜了吗？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安娜摇了摇头，否定道：“还在。” 绪方摊开空着的双手，无奈地笑道：“不在手里。” “在的。”粉色洋装的精緻少女坚持着她的想法，严肃地看着绪方。 之后无论绪方透怎么解释，安娜始终不肯改口。 绪方苦恼地思索了一会，怀疑安娜说的是猩红之枪，于是向她简单解释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没有了那把枪，她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栉名安娜认真地看着她，“会死掉？” “嗯。”绪方的语调温柔而无奈，“原谅我吧，安娜酱，那把枪不可以丢掉。” 酒红色的眼瞳凝视着她，过了好一会，洋装少女才转过头去。她看着窗外，捏着手里软软的水母，轻声说：“不可以对尊用那把枪。” 绪方点头，眼中的碧色漾开柔和的涟漪，她轻缓而肯定地承诺道：“我答应安娜，一定不用。” 第16章 act.16奖品 从摩天轮上下来后，绪方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天色渐晚，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但游乐园的夜场嘉年华活动已经进入了准备阶段。 出售大坂烧、关东煮之类风味小食的摊位连接在一起，组成了几条热闹的小街，嘉年华的游戏摊位开放了一部分，另外一些摊位则正在摆放牛奶瓶、海洋球之类的小道具，穿着绿色马甲的工作人员忙着搭建“月下森林”的主题布景。 新鲜出炉的章鱼烧，佐以特制酱料，戳开金黄色的苏软丸子，热气和香气同时扑面而来。绪方用签子戳起一个球，咬了个小口，托着纸盒对着缺口吹气，身边的安娜和她动作一致，提着纸袋走在最后的尊打着呵欠。 卖荞麦面的摊位上，整齐切好的紫菜丝和葱花躺在碗底，锅里煮着用柴鱼片、海带、酱油和清酒浇制的汤，只需要将刚沥干水的劲道面条捞入碗中，浇上汤料便是一份美味。 隔壁的摊位上，可乐饼堆叠成小宝塔，铁板上的煎豆腐飘出焦香，鱼虾和蔬菜裹上面衣，被丢进油里炸成金黄。 绪方忍不住买了两个刚炸好的天妇罗，老闆搭配的蘸料是酱油和萝蔔泥调制的汁，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手去拿调料包，只好和安娜一起站在摊前把天妇罗吃掉。 在绪方的带领下，三人在料理街转了个遍。安娜看起来心情不错，兴趣缺缺的赤发男人则咬着大坂烧，左手拿着一盒寿司套餐，右手拎着一袋泡芙，没精打采地跟在两人身后。 “周防吃饱了吗？安娜想喝番茄汁，你要来点什么？” 前边的绪方不知何时回到了他身边，大概是为了弥补之前自己的过失，她在买食物方面格外积极。 叼着大坂烧的尊：“……” 第15页 绪方的手上也不得空，她捏着纸袋和小盒子，勉强地接过泡芙，直接抱在了怀里。 尊瞥了她一眼，捏住大坂烧咬了一口，转过身慢悠悠地往人少些的休息区走去，穿着粉白色洋装的小安娜哒哒哒小跑着跟上。 等到绪方穿过人群找到他们时，那两人已经找好了位置。她把一堆小吃放下，松了口气，又转身跑回灯火通明的摊位间，没多久便买好饮品走了回来。 给安娜的是蜂蜜番茄汁，剩下的则是海盐绿茶和糙莓牛奶。 出于礼貌，绪方还是将两杯热饮递到周防面前，供他先选。对方随意地端走了一杯，绪方看了看剩下的这杯，标籤上贴着海盐绿茶。 她提醒道：“周防拿错了吗？这一杯才是绿茶。” 回应她的是一声“哦”，以及打开盖子喝牛奶的动作。 绪方捧着海盐绿茶的纸杯，突然郁闷了起来。 游乐园每一季都会举办不同的主题活动，这个月的主题是“月下森林”，因而游戏区的整体造型就是一座巨大的森林。 每一个摊位都是小木屋的风格，项目种类繁多，游客可以入口处兑换活动筹码，然后在各个游戏摊位上消费。 绪方主动去换了一堆筹码，将领路权交付给安娜。 见安娜站在钓福袋的摊位前，似乎有些好奇，绪方走到她侧边，将几枚活动筹码交到她手中，温和地鼓励道：“去试一试运气吧。” 安娜回头看向尊，对方正站着发呆，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她转回来，腮帮鼓了鼓，有点赌气的样子，对着绪方点点头，跑上前将筹码交到工作人员手中。 绪方抬头，无奈地笑着招唿周防道：“不要站得那么远啊，过来看看安娜会钓到什么，与其发呆，还不如参与一下嘛。” 周防慢悠悠地走过来，一副了无趣味的模样。 绪方塞了几个筹码给他，安抚道：“筹码用光我们就回去，一起去钓福袋吧。” 赤之王捏了捏手里的筹码，忍住了嘆气的冲动，慢吞吞地跟着她走到安娜身边，拾起钓竿，开始了他认为幼稚至极的娱乐活动。 见到安娜手里的筹码用光，周防才随意地钓了一个最近的袋子充数。 绪方拿着她钓上来的三个袋子，逐个拆开，两根烟火棒加一条费列罗的榛果巧克力。她颇为满意地拆开包装，掰下一块丢进嘴里，“安娜钓到了什么？” 拿了最多筹码的安娜钓了七个红色的袋子，她嗯了一声，在两人面前一个个拆开，一连四个都是萤光星星，第五个是烟火棒，第六个又是萤光星星。 绪方看着安娜忧郁的小脸忍不住想笑，她把巧克力递给安娜，“再去试试别的项目吧。” 安娜眨了眨眼睛，酒红色的瞳仁里蕴蓄着薄薄的委屈，“尊呢？” 正打算丢掉袋子直接走人的周防顿了一下，耐着性子拆开福袋，倒了倒，飘出来一张金色的小纸条。 绪方接住纸条，看见上边画着撒花的表情，黑色的“一等奖”三个字分外醒目，纸条背面则写着“请至礼品屋领取指定奖品”。 绪方：“……” 安娜郁闷得巧克力都不想吃了。 “咳。”绪方努力转移安娜的注意力，“总之，我们先去看看奖品是什么吧。如果安娜酱喜欢的话，尊不会介意送给小安娜吧？” 赤发青年好像也因为这个意外而呆了一下，他迟钝地点点头，困扰地抓了抓自己乱翘的短髮，将双手插回口袋，率先迈步走向礼品屋。 金色小纸条换来的是一个比安娜还大的巨型泰迪熊。 “那个。”软萌的小萝莉指着它旁边的樱桃炸弹，“换那个行不行？” 工作人员：“不行哦，那个是神秘枪手项目的一等奖奖品。” 安娜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绪方，眼神闪闪发光。 “嗨~嗨。”黑髮少女乖乖地举手，表示接收到了安娜的眼神讯号，她温柔地笑着说：“在这里等我一会。” 对栉名安娜而言，游乐园之行十分圆满，不仅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马戏表演，还收穫了漂亮的酒红色小盒子、有弹性的半透明玩偶水母和樱桃炸弹造型的靠垫。 对绪方透而言，游乐园之行也还算不错，虽然发生了一点意外，但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对周防尊而言…… 单臂搂着巨大的泰迪熊玩偶，一脸不慡地走在回家路上的周防尊先生，一点也不想评论这一次游乐园之旅。 第17章 act.17好感 糙薙出云下楼的时候，绪方已经在打扫酒吧了。 她正在擦拭着吧檯，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很自然地露出温和的笑颜，“早安啊，糙薙。” “早安，透酱~”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沙发上的巨型泰迪熊，颇感兴趣地走过去拍了拍玩偶的脑袋，“哟，这是你们昨天去游乐园的战利品嘛~怎么不摆到房间里去？” 黑髮少女细心地抹着木质吧檯的边边角角，随口回答道：“是尊赢回来的，安娜酱的床上放了樱桃炸弹的玩偶，这个放不下了。” 糙薙哈了一声，走近吧檯，屈指扣了扣台面，见绪方抬头望向他才开口道：“怎么不叫他周防了？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啊~” 绪方一愣，她被提醒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对他改了称唿。 短暂地停顿后，她微笑了起来，并没有表现出糙薙预想中的羞涩，反而是柔和地慨嘆道：“不知不觉就熟悉起来了……现在是我单方面地想要拉近一点和他的距离呢，昨天……” 她想到尊嘴角的淤青，有点心虚，“昨天做错了事，很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糙薙有什么好的建议么？希望能快点被他原谅呢。” “哦？”金髮青年坐到吧檯前，推了推深紫色的偏光镜，“透酱做了什么？总觉得尊也没有很生气……唔、手腕受伤了？” 黑髮少女侷促地嗯了一声，低声道：“昨天……和尊动手了。” 他皱起眉，“他失控伤到你了？” “不是……”绪方尴尬地捏了一下抹布，“是我的问题，然后……嗯……伤到了尊。” 糙薙出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 周防尊下楼的时候，遭到了糙薙惨无人道地围观。 “餵~王，有点丢人啊~” 金髮青年故意挑起话题，顺势屈肘压到对方肩上，打量了一下尊嘴角的创口贴，啧了两声，相当恶趣味地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透的那些话我可是不信的，手下留情所以被反击打中什么的，不像你的风格。” 依旧没睡好的赤之王扬手推开他，懒散地晃荡到沙发边，一下子栽下去。 糙薙出云哭笑不得地跟过去，踢了一下沙髮脚，“好歹吃点东西啊。” 赤发青年在自己的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将空了的烟盒掏出来丢掉，然后朝糙薙的方向伸出手。 糙薙掏出自己的烟盒拍到对方掌心，“想吃什么？” 慢吞吞爬起身的尊一副没干劲的样子，听到糙薙的问话，他吐了一口气，烦躁地撑着额头道：“不饿。” 单手推开烟盒，抖出一支烟，娴熟地叼住点上火，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烧焦烟糙的味道充斥了肺部，勉强压住了反胃的噁心感。 酒吧门上的撞铃被推响。 “尊哥！糙薙哥！上午好啊！” 元气满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橙黄色短髮的少年活力十足地踏进酒吧，阳光从他推开的大门外倾泻而入，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个金色的剪影。跟随他而来的大块头摸了摸头，朝着糙薙和尊鞠了一躬。 “啊啦~是八田和镰本呢。今天没有兼职吗？”糙薙笑眯眯地朝他们两人挥了挥手。 “搞定了！这个月都不用再去了！居酒屋老闆夸我们两个很卖力呢！”单手夹着滑板的橙发少年扎着靛色头巾，笑容充满活力，他三两步蹦跳进室内，在看见沉默抽菸的尊的侧脸时，一下子改成了循规蹈矩的慢走。 糙薙弯腰从尊手中的烟盒里摸了根烟，“那就在这边吃午饭吧，今天可以早点订餐，尊这个傢伙，又不肯好好吃东西了。” 周防扫了他一眼，兇狠地扯了扯嘴角。 “唔~好吓人~”糙薙点起烟，夹在两指间，“没有创口贴的话更有杀伤力哦。” 周防：“……” 这才注意到创口贴的八田美咲丢开滑板，紧张地扒在沙发靠背上，“尊哥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了！哪个不要命的傢伙，我一定要去教训他一顿！”说着奔到墙角拿起自己的棒球棒，义愤填膺热血沸腾，就差背景燃烧起火焰了。 第16页 尊咬着菸蒂，太阳穴微微抽痛。 “我们回来了~糙薙，这是你嘱咐要拿回来的单据……唉？” 从门外走进来的绪方牵着安娜，在见到八田美咲和镰本力夫时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很快微笑起来，“啊~我记得你，你是糙薙僱佣的员工对不对？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很认真地擦地板呢。” 被温柔注视着的八田别扭到了极点，脸像火车头噗噗冒着白烟那样一下子红起来。 “你、谁认识你啊！女人！等等、你、你不是那个企图暗杀尊哥的傢伙吗！难道……难道尊哥脸上的伤是你弄的！” 尊无力地撑住了额头。 绪方心虚地唔了一声，视线和尊碰了一下。对方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溢着郁闷，还有点自认倒霉的情愫。 糙薙单手捉住挣扎中的八田，轻松地微笑道：“给透酱介绍一下，这位是八田美咲，homra的突击队队长，旁边的是镰本力夫，他们两个都是尊的追随者呢。” 绪方向他们走过来，礼仪标准地欠身道：“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绪方透。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非常抱歉。由于一些个人的原因，目前我受赤之王的监管，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大概会常常和两位见面的。” 她松开手，安娜跑到了尊的身边乖乖坐下。 绪方将手里的单据交给糙薙，回头望着尊问道：“我可以把那个送给他吗？” 周防抬头看了眼脸通红的八田，吸了口烟，“随你。” “好的。”徵得他的同意，绪方向八田比了个稍等的手势，放下提着的购物袋，独自跑上楼，没过多久抱着那个巨型的泰迪熊走下来。 “作为见面礼，这个送给你吧。”她把大玩偶放在沙发的一角，对着八田善意地笑了一下，接着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还没拆封的甜甜圈，递到镰本的手上，“古董洋果子店今天的限量青柠口味，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别的拿得出手，请务必要谅解。” 糙薙叼着烟直笑，“透酱收买人的方式还真是直接……不过挺有效啊哈哈！” 脸涨得通红的八田美咲一把冲过去抢走镰本手里的礼盒，“镰本！你怎么可以收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的东西！” 愤怒的橙发少年瞪着绪方，“谁会喜欢那种小孩子的玩具啊！想靠那种东西收买我们，别做梦了！我警告你，你最好离尊哥远一点，如果再敢打尊哥的主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喔！” 绪方眨了眨眼，摊开双手望着他，她解释道：“这个是尊赢回来的玩偶，还是尊亲自扛回店里的。” 她有点失落地低下头，“我以为八田会喜欢呢……” 八田：“尊、尊哥的战利品！？” 他一把丢开甜甜圈，冲过去抱住大熊，警惕地看着绪方，“你想要对尊哥的战利品做什么！安娜，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被点名的小萝莉眨了眨眼，软声道：“是尊钓福袋的奖品。” 得到肯定，八田更加用力地搂住大熊，“什么……什么嘛！以为用尊哥的战利品就可以打动我吗？哼……你干什么！放手！绝对不允许奇怪的傢伙碰尊哥的战利品！” 抓着泰迪熊耳朵的绪方乖乖松开手，“那你是收下了？记得好好对待它。” “还用你说！”元气少年脸色通红。 八田别扭了一会，侧过脸去，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 唉？ ……真是意外的心软呢。 绪方柔和的碧瞳里泛起笑意，她将耳畔滑落的髮丝撩到耳后，真诚地微笑着答覆道：“不用谢。” 第18章 act.18料理 八田美咲，19岁，喜欢的东西是布丁，讨厌的东西是牛奶。 虽然常常将外套系在腰上，戴着耳机、提着棒球棒，张扬地踩着滑板在城市街头闲逛，但实际上是个努力打工赚生活费、积极乐观生活的好少年。 一盘炒饭被放到绪方面前。 蛋液裹着米粒炒成了金黄色，黄瓜、胡萝蔔和香肠丁虽然切得大小不一，但颜色搭配得很漂亮，饭尖上洒了白芝麻和紫菜沫，虽说只是普通的蛋炒饭，但看起来倒也挺不错。 见到绪方惊讶的表情，橙发的少年别扭地说道：“看什么看，如果敢嫌弃的话……揍你喔！”他兇狠地挥了挥拳。 “怎么会！光闻香味就知道肯定很棒。”绪方拿起小勺子，舀了一点送进口里，“嗯？”她微微停顿了一下。 八田一下子紧张起来：“怎、怎么了？胡椒放多了吗？还是盐？” “味道……很不错啊！”绪方朝他比了个贊，语气中带着夸奖。 松了一口气的橙发少年得意地推了推头巾，“那还用说！”他端起放在一边的托盘，将其余几盘炒饭分给大家。 “唔，八田，太少分量了啊。”镰本一边吃一边抱怨。 “啰嗦！有本事你去炒饭！有的吃就不错了！尊哥你的饭够不够？我再给你添点！” “八田酱，区别待遇好过分……” 虽然看起来很粗糙，但味道却出人意料的好呢。 大概是因为倾注了满满的心意吧？ 绪方将自己的那份吃干净，把空盘放回托盘里。沙发那边的少年们仍然在吵吵闹闹，糙薙笑着和他们聊天，周防则懒洋洋地倚着沙发靠背休息。 黑髮少女走过去将他们的空盘子收起来，正要端着托盘往料理间走去，却被橙色眼瞳的元气少年一把拉住。 “放下啦，我来。” 他接过托盘，不忘警告一声绪方：“不要打尊哥的主意喔！” 绪方有点无奈地笑道：“我跟你一起去洗盘子吧，这样你总放心了？” 少年别扭地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会不会打碎盘子啊，站在一边就好了！” “不要小看我嘛，其实我的厨艺也不错啊。”绪方跟着他走到料理间，捲起袖子，帮他收拾料理台上的蔬菜残骸。 八田一边哗啦啦地冲着盘子，一边撇嘴道：“糙薙哥也说自己厨艺不错呢，还专门在酒吧里建了料理间，结果连乌龙面都搞不定。” “八田会做乌龙面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橙发少年警惕地看向她，“我是不会做给你吃的！” 绪方呆了一下，无奈又好笑地解释道：“我没有想……唉、我的意思是，乌龙面的话，我还是比较擅长的，八田有兴趣尝尝我的手艺吗？” “喔？啧，想用食物收买我吗？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背叛尊哥的！”正义少年手握沖干净的盘子，唰一下转身指向绪方。 黑髮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立刻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含着笑意回答道：“只是想让你帮忙鑑定一下……嗯，大家看起来都不会做饭，只有八田君在这方面有优势呢。” 她把碎蛋壳收拾好丢进杂物箱，用抹布擦干净料理台，走到八田旁边的那个水槽前，一边洗抹布一边微笑道：“今天吃了八田做的炒饭，总得回报一下啊，我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嘛。” 因为她的靠近，橙发少年的脸色又变得红扑扑的，他一下子倒退了好几步，“你、你不要随便靠过来啊！可恶！” “啊？”绪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侷促地看着八田，困惑地问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轻哼了一声，扭过脸去露出同样发红的耳朵，“吵、吵死了！叫你不要过来，你就不要过来啊！才不要你的回报，我的炒饭是做给尊哥的，给你只不过是刚好有多余的而已！” 少女用碧色的眸子注视了他一会，在八田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移开了视线。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低下头默默地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沖干净双手，主动退到离他比较远的位置上收拾食材。 八田美咲看了她一眼，决定把剩下的几个盘子快速地洗掉。 少年皱了皱鼻子，用手背擦了擦溅到鼻尖上的水珠。他把盘子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什么嘛！不说话的样子……好像、好像他欺负了她一样！ 八田：“喂！” ……嘁，可怜她一下好了！ 绪方正打开冰箱，将归类好的材料放进格子间，“嗯？”她闻声回头看他。 橙发少年不自在地后靠着料理台，撇了撇嘴，别扭道：“糙薙哥也喜欢吃乌龙面……你要做的话，多做一份！” 第17页 绪方眨了眨眼，森林绿的眼眸逐渐被温暖的光华填满，她点点头，笑着说：“既然这样，那当然也不能忘掉尊、安娜和镰本，唔，干脆先调查一下大家喜欢吃什么……就从八田开始吧，八田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么？” “少来！谁知道你会不会做得很难吃！才不要你糟蹋布丁呢！” “布丁、布丁，明白了，我要去记下来。” “你不要自说自话啊！喂！” 橙发少年又恼火又焦急，等他洗干净手追出来的时候，绪方已经拿着水笔和便签本在和糙薙聊天了。 八田立刻冲过去，刚想说话，糙薙却抢先开口，他夹着香菸，笑眯眯道：“听透酱说，你有拜託她给我准备乌龙面，真是感动啊~” “呃、糙薙哥……”少年的话被卡在喉咙口，想说又说不出口，噎得他又郁闷又尴尬，脸涨得通红。 绪方晃晃本子，望向站着看杂志的壮汉，“糙薙哥点了乌龙面，八田点了布丁，镰本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 “哦？可以随便点吗？”镰本的声音很浑厚。 “你先说说看，只要我会做就没问题。” 镰本力夫放下杂志，摸了摸肚子，道：“牛肉咖喱和玉子烧可以吗？” 绪方低头记下这两样，“嗯嗯，还有什么？” “烤扇贝？鲑鱼？” “可以做鲑鱼，想要喝点什么？” 镰本抓抓头髮，敦厚笑道：“啊，无所谓。辛苦你了。” “不用客气。”绪方的声音很柔和，她朝镰本微笑着挥挥笔，接着走到沙发边，伏在沙发背上，问道：“安娜酱想吃什么？我猜猜看……意面怎么样？” 酒红色眼瞳的小萝莉仰脸望她，疑惑道：“那是什么？” 绪方晃了晃笔桿，“就是番茄酱斜宽面。用橄榄油把蒜末、洋葱末煸香，再把去皮的番茄粒放进去熬成泥，加上盐、黑胡椒、红酒之类的配料，最后把煮好的面放进去一起拌，味道非常不错呢。” “那要放很多番茄酱。”安娜认真地叮嘱。 “好吧好吧。”绪方在便签本上做了备註，“最后一个要问的是……” 她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赤色的身影，于是开口问道：“有谁知道尊喜欢吃什么吗？” “那个傢伙，对吃的完全没有挑剔，随便什么都可以拿来填饱肚子。”吐了口烟，糙薙取下香菸夹在指间，点了点楼梯的方向，“他回房间晒太阳了，这种事你还是当面问他比较好哟~” 唉？ 绪方有点意外。 要去他的房间吗？ 第19章 act.19陪伴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的确很好奇。 绪方踏上楼梯，拿着便签本走向二楼。 不知道赤之王的住所会是什么样子？ 总觉得……正统的和风家装完全不适合。 印着花纹的浅色窗帘、纯色的榻榻米、光线柔和的花枝吊灯……这些元素似乎都与周防不太兼容。 他的话，大概会喜欢更干净简单的布置吧？ 绪方这样想着，沿着走道走向尊的卧室。他没有关门，因而她很轻松地就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真正见到尊的卧室时，绪方还是半天没有缓过神。 和先前所想的“简单”不同，这样的房间，已经可以被称为“简陋”了吧？ 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和地面，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旧沙发，还有角落里的小冰箱，上面丢着两个啤酒空罐，一个立着，一个倒下。 沙发前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玻璃菸灰缸，几个菸头被胡乱地丢弃在里面。 赤发青年神情惫懒，他阖着眼坐在窗台上，单腿曲起踩在窗棂上，另一条修长的腿则落在窗台下，虚点着地板。 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成朦胧的金色，赤色的髮丝在光芒的照射下，呈现出火焰燃烧般的色泽。轻蹙的眉心、高挺的鼻樑、微抿的唇，硬朗的五官线条在这种温暖中变得柔和了几分。 这种柔和中带着忍耐和妥协，虽然是沐浴在阳光下，他却依旧无法舒展眉头。从窗外斜射入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固执而深沉，沉默中隐含着太多无法说出口的心情。 绪方怔怔地看着他，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将掌心内的便签本揉出细小的蜷曲。 她从王权者疲惫却无法放松的姿态里感觉到了脆弱。 “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沙哑低沉的男声将绪方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 她抬起头，早已察觉的周防侧过脸看着她，眼神沉寂而深邃，如琥珀般积淀了太多时光的眼瞳中，映出她纤细娇小的身影。 今天的绪方穿着金黄色带帽卫衣，帽子上有两只猫耳朵，现在正安静地垂在她的背后。她单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里捏着白色的便签本，正看着他发呆。 碧色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他，仿佛想要告诉他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通过这样的凝望来传达。 黑色的长髮铺散在肩头，周防看见还有几缕被压在了衣领之内，莫明地有种帮她将髮丝撩出理顺的冲动。 他回想起在游乐园俯身与她说话时，自己随手将她侧颊的髮丝撩到了耳后，手指似乎还记得那种柔顺光滑的触感，绸缎一般细腻而微凉，让人忍不住留恋。 “可以进来吗？”在门口踌躇了片刻，绪方开口问到，见到对方点了下头，这才走进了屋内。 她走到窗前，周防一直沉默地看着她，等她站定才低声道：“我不喊你的话，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 绪方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挑起话题，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垂在胸前的长髮，指尖轻轻绕着发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道：“看到你闭着眼，所以没有出声，在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你。” 她的视线落到周防贴着创口贴的嘴角，对方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自然地将脸转向窗外，两人陷入短暂的尴尬无声之中。 黑髮少女轻咳了一声，“尊有特别喜欢吃的食物吗？明天的话，会由我来给大家准备午餐。尊想吃什么都可以。” 周防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回答：“随便。” “辣的？甜的？芥末喜欢吗？”她附和着他的话。 周防依旧一副不上心的样子。 “好吧，既然尊说随便，那就做一个榴槤慕斯蛋糕好了。” 溢满笑意的温和眼瞳中流转着水润的光泽，她用水笔的末端戳了戳尊的膝盖，看着他转过头来，略带郁闷地瞪她。 绪方好整以暇地回望着他。 尊从口袋里摸索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深吸了一口烟以缓解自己体内逐渐兴奋起来的火焰。 绪方的异能属于极具攻击性的极限改造类，外溢的能量不自觉地侵犯着他的领域，这种能量间的细小碰擦令他无端地感到烦躁，虽然知道她没有恶意，但在火焰的鼓譟下，他很难做到平和地回应她的问题。 “和糙薙一样。”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虽然神色暴躁，却因为冷着眉眼忍耐的表情而显得格外诱人。 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眸光兇狠而锐利，金红色的流光在眼瞳深处酝酿。 “能量又开始躁动了？”绪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变化，他的唿吸声越来越沉重，身体周围的空气热度明显在上升。 她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冰箱那里，拿出两听冰镇啤酒，再回到窗边递给他。 周防夺过冰啤酒的动作有些粗暴，他扯开拉环仰头灌下，喉结随着吞咽冰啤酒的节奏而滚动。 冰冷的液体沿着食道滑入胃中，身体的燥热却不减反增，男人随手捏瘪了空罐，烦躁地丢到地面。绪方将另一听递给他，王权者不耐烦地用食指扯开拉环，再次狠狠地灌了几口。 她又去拿了一罐冰镇啤酒，还没走回去，就听见周防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对她说：“别过来。” 少女回头看他，他正紧盯着她，那双流动着金红色泽的眼眸亮得吓人。 “出去。”他的语气中含着警告的意味，“让我一个人待着。” 绪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森林绿的眼瞳里蕴蓄着柔和的水光。她温柔而轻缓地微笑起来，不顾他兇狠的表情走了过去，抬手将冰冷的易拉罐贴上他的额头。 周防恼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燥热而压抑着怒火，“绪方透！” “在呢。”她转动了一下手里的冰镇啤酒罐，让冰冷的一面贴近他的皮肤，“你知道吗？周防。” 第18页 绪方看向他的眼睛，浅浅地笑着，神情温和而纵容，没有惊慌或是恐惧，只有一种平静而温暖的包容。 “在用兇狠的话语将别人从你身边赶走的同时，眼神却在拼命说着好痛苦、请留下来——接收到了这种恳求的我，怎么能够留下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种让人绝望的情况呢？” 她的声音里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很害怕吧？如果哪一天克制不住，崩溃的力量会将一切烧为灰烬，在乎的人、想要守护的对象，统统都会消失不见。自己的存在也变得毫无意义，很害怕见到这样一天吧？周防。” 他不自觉加重了捏在她手腕上的力度。 绪方单手握着易拉罐，另一只手则轻覆到他的手背上，“不会的，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因为尊的内心，从来就不想伤害谁。” 她望着他的眼睛，虽然是柔和的微笑，眼神却格外认真。 “有着这样温柔想法的尊，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到大家的事。” 第20章 act.20占有欲 绪方将他紧握住她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接着以自己的左手，用力地握住他滚烫的手掌。 她凝视着他金红色的眼瞳，温柔而平静地微笑着。 “用强大的力量守护着homra的全体成员，连我这样危险的傢伙都愿意庇护，即使是濒临失控也会先去在意别人的安危——你知道么，这样的你，坚定、勇敢、沉默却骄傲，没有人会抗拒成为你的追随者。” 周防勉强地忍耐着暴走的能量，外溢的火焰在窗棂上留下细小的焦痕。 绪方放下不再冰凉的啤酒罐，将自己冰冷的手掌贴上他充斥着暴躁与不满的眼睛，“安静下来，尊，想一想你手中掌握的是什么，你渴望守护的又是什么。” 庞大而躁动的火焰阴影将她笼罩，碧色的眼眸中依旧平静如水。 “燃烧的拳并不是空洞的，手中紧攥的，是宝贵的东西。”她轻声安抚着能量趋于饱和的赤之王，握住他手掌的左手缓缓放开。 周防的唿吸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酝酿着磅礴的力量，但却浑厚而饱满地积蓄在体内，不再如之前那般轰鸣涌动。 绪方缓慢地放开右手，他的眼睛中依旧流转着金红的火光，但望向她的目光明显清醒了许多。 安静的对视，良久，声音嘶哑的周防才开口道：“没有下次。” 他伸出手，停顿了一下，却还是顺从心意，将她被压在领口之内的长髮小心地撩出来。微凉的髮丝纠缠着发烫的指尖，他有些贪恋这种顺滑的触感，轻轻扯着她的发束将她拉近了几分。 依旧体温偏高的手掌抚上了她的侧颈，绪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尊的眼瞳恢復到沉寂的琥珀色，他低垂下眼，哑着嗓子问：“你想要什么？” 柔和的碧瞳中倒映出周防紧锁着眉的样子，绪方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柔和的笑意，语调轻缓而温情，“想留下来，想注视着你，即便令你困惑，我也不想离开。如果能缓解、哪怕一丝你的痛苦，我也会感到荣幸。” 男人嘲讽地嗤笑了一声，手指微微收紧，再一次以这种强势的姿态扼住她的咽喉。 他缓慢地抬起眼，神色狠戾，声音沉郁黯哑，“怜悯？你有什么资格怜悯我？” 绪方轻轻嘆了口气，无奈而柔和的水光在眼眸中浮漾。 她笑了一下，“我不是在怜悯你，赤王，这种感觉，被称为羡慕更加合适。” 她伸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望着他的眼睛回答：“你知道的，尊，这里面，寄居着某个企图掠夺我生命的东西。” 沉重粘滞的心跳，健康起搏的心脏被萨克森生命之树紧紧裹缚，平稳镇定的心音被无限拖长。绪方能感受到那些细小的枝条在她的身体内延展，它们与她的肌体逐渐融合，化为另一种意义上的血管与骨骼。 树须汲取着她的生命力，抽取她的能量供给生命之树的生长，虽然暂时还不足以威胁到她的日常行动，但长此以往，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一具空壳。 “我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向谁寻求帮助，既然连s4都将我的剩余生命，判定为仅有的几百个小时，我想……大概也不太可能有奇蹟了吧？” “虽然害怕死亡，但更害怕因为死亡而无法达成那些心愿。”她握住他的手腕，凝望着他，低声道：“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弱小，所以尊不用担心会伤到我。我没有十束先生那样的能力，不知道怎样镇压躁动的火焰，我所能做的全部的事，也就只有站在这里而已。” “尊，这是我的心意，没有掺杂任何其他的想法，就像安娜对你的依赖、八田对你的崇拜。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或者说……想待在你们身边，被大家所接受，在我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的去接近我所嚮往的那些美好的东西。” “虽然非常希望被认可，但是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周防肯定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我。所以，被这样对待也就情有可原了。” 她的话语声中带着无奈，又有些自嘲，“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样让尊安心，所以只有把我仅剩的生命交到你手中。如果这样也不能换到一个机会，那么，至少我也不会后悔了，因为我努力过了。” 绪方说完，唿了一口气，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很疑惑吗？为什么我会对你们产生这样的感情？事实上我也无法说清楚原因，因为有些东西本就凌驾于语言和文字之上。像是一颗在内心沉睡了很久的种子，在见到你们的那一刻突然萌发，汹涌的感情从种子核里喷薄而出，温暖的感觉将身体填得满满的。” 绪方的神情平静而温和，心跳的频率平稳如常，她望着沉默中的王权者，清澈的碧瞳中晕开浅浅的甜蜜。 “请给我一个机会，尊。” 她的声音温柔而甜美，水润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瞧着他，诚恳又认真，“虽然採取了危险的方法，但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想待在你身边是很自然的想法，完全没有勉强。我知道诚意应该用时间和行动来证明，今后的日子里，大家都可以监督我，所以尊稍微相信我一点，好不好？” 她的语气软得像融化中的甜筒，让人有些为难，似乎直接冰冷地回绝她也太过分了一些。 周防几次想开口，却都因为她那种柔柔的恳求声而停下。 赤发男人沉默了良久，最后烦躁地点燃了烟，上升的淡灰色烟雾模煳了她的眼睛，那双温柔的、带着笑意的碧色眼睛。他单手撑着窗台跳下到地面，越过她走向房间中央的沙发。 带着种陌生的情绪坐到沙发上，周防深吸了一口烟。他的双肘撑在膝头，弓起的背嵴绷得紧紧的，低着头，紧锁着眉，漫无目的地盯着地板上的纹路。 周防尊遇见过太多和绪方一样自说自话的傢伙。总是莫名其妙地缠上来，声音甜得像蜜糖，眼神中写满渴望，但是无论诺言许得有多坚定，在他暴躁的火焰威慑下，没多久就会乖乖地消失。 但是绪方透，轻描淡写地将生命当作赌注，一次又一次违逆他的决定，宁可灼伤自己也要伸手抓住他的软肋。用那种柔和甜美的嗓音倾吐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话语，除了她所希望听见的回答外，不接受任何其他答案。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暗示他“不相信我就杀了我”，明明被逼着做出选择的是他，他却因为内心的犹豫而无法对她产生过多的恨意。 从最初伤害到她的愧疚，到得知她将死时愧疚的加深，再到描述梦境时那种适用于同类的归属感，逐渐加深的纠葛令周防已经无从判断——是他率先让步给了她得寸进尺的机会，还是她刻意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让他心软动摇。 但必须承认的是，在被她击伤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过多的愤怒，反而是意外的兴奋，像是枯燥乏味久了，突然发现了格外有趣的东西。也就是在那一刻，绪方透才引起了他的注意，模煳的形象也在他的世界里变得特殊而抢眼。 温柔微笑的黑髮少女走近他，乖巧地坐下在他的脚边，单手撑着地板，另一手则握着便签本置于自己的腿上。 她仰起脸望着他，眼神缱绻，姿态温顺而驯服，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第一次被以这种温柔的方式逼迫，第三王权者感到一种无法发泄的苦闷，他咬着菸蒂，弥散的烟雾掩饰住了他眸中的动摇。 赤色狮子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既不想如此轻易地妥协，又不愿意对她动手。 第21章 act.21共鸣 沉默的僵持令两人间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让你为难了吗？” 第19页 依旧是那种轻柔而温和的语气，绪方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无奈地笑着解释道：“好像吓到尊了呢。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离开你们，我的存在就会没有意义，所以就算不合适也想留下来。” 少女温柔地微笑着低下头，抬手将耳畔的髮丝撩到耳后。从周防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她温润娴美的侧脸，纤长的眼睫如停了受惊的蝴蝶般微微颤动，樱粉色的唇边点缀着清浅的笑意。 “离开的话，会很寂寞的吧？”她小声倾诉着，“没有认识的人、没有记得的名字，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家的感觉。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既无法相信别人，又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别人。” “无论洗多少次手都觉得自己依旧骯脏，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被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怪物窥视着、垂涎着，没有什么值得期待，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下，所有能做的不过是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尊……”她抬头望着他，目光柔和，“你能明白的吧？这种孤独的感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只有自己承受这冰冷的孤寂。想要得到救赎，却怎样也无法摆脱宿命。靠近同类可以得到短暂的温暖，但在分开后却要面对更大的悲哀，你能明白的吧？尊。” 周防怔怔地看着她，那双萤石般氤氲着水雾的碧色眼眸温柔而缠绵，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本能地抗拒这种诱惑，内心却已经同意了她的说法。 没有人能比王权者更接近于孤独的本质了。 虽然有着各自的氏族，追随者众多，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行者。即便同样是王，也会因为能力和责任的区别，而不得不走上各自的命途之路，即便目光交汇，却永远无法相遇。 “这种孤独源于敬畏。没有任何人能够像翻阅书籍一样去翻阅你的内心，也永远没有人能够通读你的灵魂，再亲密的关系都无法消除彼此间的那层隔阂。因为彻底的理解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不存在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忍耐而已。” “我的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更轻，笑意更深，“我不知道自己将走到哪里，我也不知道你的归宿会是怎样，虽然註定是要孤独地走完这一段命途，但也会希望身边有能陪伴和鼓励的人存在。” 绪方凝视着他的眼睛，“请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柔软的语调在他的心头撩起细细的波澜，赤之王的喉结动了动，答案就在嘴边，只差一步就会成为承诺。 他难以拒绝。 他们都被困于黑暗之中。 绪方的解释诱发了他的共鸣，那种即便是爱与信任也无法消除的孤独感，既是王权者凌驾于法则之上的证明，又是他无法逃避的命运惩戒。 正是因为由己及人地感受到了她的孤独，所以周防才更加无法开口拒绝。 “……不会，抛下你。” 赤色狮子最终选择了妥协。 周防向后靠上沙发，仰头望着天花板以避开绪方的目光。 “让我一个人待会。”他不耐烦地驱赶她。 他闭上眼，等待了一会，听见绪方走出房间的脚步声，直到那声音完全消失，他才敢重新睁开眼。 周防将燃尽的菸头按到玻璃菸灰缸内，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斥着纷繁复杂的情绪。 绪方透。 他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该说不愧是游离于s4管理外的alpha级异能者么？即便记忆混乱、体内被植入了危险的东西，却依旧本能地维持着那份属于高阶猎杀者的骄傲。不犹豫、不怯懦，甚至在面对王权者时都不会毫无目的地屈服。 看起来笑得温柔无害，实际上却在不动声色地渗透着她的价值观，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旁人对她的态度。 柔和温婉的外表之下蛰伏着不容拒绝的孤高本性，真是好奇啊……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才会成长出这种脆弱又骄傲的傢伙。 如果说他自己是因为忍耐才表现出与内在不符的慵懒外表，那么绪方就是完全自然地流露着内心的温柔，但这种温柔却残酷又凉薄，甚至于漠视她自己的生命。 战斗力不怎么样，胆子倒不小。 周防随手摸了摸嘴角的创口贴，缓慢地扯起一个略显兇狠的笑容。 他还真是被她勾起点兴趣了。 手指的温度偏高，尊眯起眼，忍不住又有些想念那冰凉柔顺的黑髮。细腻的触感缠绕在指腹，仿佛流动的冰冷泉水，让人着迷。 赤发男人舒展手指再用力握起，愈发觉得留下她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 他想起自己借给绪方的那本《梦十夜》。 有一夜的梦境是关于一艘大船的。 一艘喷吐着黑烟、破浪前行的游轮，没有人知道它将驶往何方。 船上有倚栏低泣的女子，有研究天文学和神学的外国人，还有沉浸在音乐中的男女，但他们全都不关心船只行进的方向。水手们安心于飘荡在浪花之上，唯有筑梦者感到非常不安。 只有他一人在思考何时才能靠岸，也只有他忧心着船行的方向，他甚至一度产生了“与其待在船上，不如纵身海底”的想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筑梦者越来越忧虑，他终于决定赴身大海。某个月圆的夜晚，他从护栏上跃入海中，冰冷的海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巨大的船只从他身边驶过。 在那一瞬间，筑梦者突然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应该继续待在船上，即便不知方向，也不该放弃。遗憾的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追逐上行驶的船，只能怀抱着无限的悔恨和恐怖，静静地坠落于黑浪中。 周防站起身，双手插在衣兜内，回头看向窗外金色的阳光。 如果说世界是那艘巨大的船，那么他和绪方就是质疑其方向的筑梦者。不同的是，他们都比故事里的那个懦弱的傢伙要清醒，宁可肩负着越来越沉重的信念，滞留在不知方向的船上，也不愿意背弃世界、放纵自己。 周防转身往门外走去。 纯粹而灿烂的金色洒满窗台，火焰吞吐留下的焦黑痕迹在这种温暖的照耀下显出几分狼狈，碳化形成的黑色突兀得犹如书写在空白捲轴上的字迹。 室内残留的余温证明，王曾于此许下诺言。 第22章 act.22聚餐 绪方透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认真地整理着明天要用的菜谱。 之前和周防的对话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毕竟那个男人，只要将承诺说出口，就绝对不会反悔。 绪方将写满字的便签本合上，抱着枕头靠着墙壁发了会呆。她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着急了，她本应该给他更多的时间，让他自行填满对她的评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动对他说出那些逾矩的话。 不知道明天的尊会怎样对待她。 少女松开枕头，躺倒在床上，清澈的眼睛望着上方老旧的天花板。吊顶上有些斑驳的纹路，看起来就像绘制的星座图，她轻笑了一声，将积灰的天花板当做星空，温柔地仰望着黑色的fèng隙。 今天真的有点冒险了，如果他没有克制住的话…… 绪方回想着那双流动着金红光芒的眸子，暴戾得令人心生惧意，为之臣服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接近。 她对着天花板举起手，舒展开五指，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 想到自己曾经用手捂住了他漂亮的眼睛，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还记得手指接触到的皮肤透着的热度，以及那个人眨眼时，眼睫刮过她掌心时轻微的j□j。 心尖像是被柔软的羽毛点中，柔软的痒痒着。 第二天一早，绪方就出门买齐了食材。因为糙薙提议让全体成员都参与，所以她特地多准备了几份的材料。 围上围裙后，绪方翻了翻自己的便签本，将它打开在椰奶布丁那一页，放置在干燥的角落里，自己则去沖干净双手，准备好鱼胶片、玉米淀粉、椰浆、淡奶油和甜味酱。 布丁的制作其实很简单，唯一要注意的是加热布丁浆的时候，要控制好火候，以防煳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绪方将黑色的长髮简单地束了个松垮垮的马尾，她一边搅拌淀粉、淡奶油和椰浆，一边注意着泡在冷水里的鱼胶片。见鱼胶变软，便取出它放进牛奶锅里，放到火上加热。 她拿着小勺搅拌了几下，稍微加了点白砂糖，又将混有淀粉的椰浆倒进去搅匀。 “早上好，透酱。”倚靠在料理间门边的糙薙向她问好，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是闲适，“昨天有问出尊的喜好吗？那傢伙，昨天晚上心情不错呢。” “唉？”绪方有点惊讶，她望向糙薙，“心情不错？我还以为我把他惹生气了……昨天聊天的时候，差点就闹不愉快了。” 第20页 她一边说一边用热水烫着布丁模具，沥干水后，将起稠的布丁浆倒入模具中，接着逐个排好，连同托盘一起放入冰箱。 “过去了就不提了，总之今天好好表现，希望能挽回一点好感度吧。”围裙少女关上冰箱门，对站在门口的糙薙出云笑了笑，“糙薙哥要来一起吗？有不会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金髮青年看了看自己的衬衣和西装马甲，耸肩道：“等八田来了，还是让他给你打下手吧。我下厨的话……”他自己哈哈笑了两声，挥挥手，干脆地转身回前台去了。 绪方眨了眨眼，糙薙先生离开的样子，似乎给了她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玉子烧、咖喱盖饭、乌龙面、意面这四项，都是现吃现做比较好，所以绪方只是将对应的食材处理后，归类放好，并没有立刻动手。 时间还早，她洗了洗手，单手去拆胡乱扎在头髮上的发圈。大概是因为扎的时候就漫不经心，加上湿漉漉的水渍，绪方尝试了几次都有髮丝被扯住。 她一边朝前台走去，一边改成用双手去拆发圈，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她只能小心地摸索着将卡到其中的髮丝抽出来。折腾了一小会，她都走到吧檯前了，还是没能解救出自己的头髮，绪方有点不耐烦，开始忍痛往下扯发圈。 温热的手按住了她的动作，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别动。” 绪方怔了一下，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对了人，她疑惑地开口道：“尊？” “嗯？”男人慵懒地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缠住的髮丝，轻松地取下发圈，丢到她面前的吧檯上。 周防顺手理了理她的长髮，绸缎般光滑微凉的让他挑了挑眉，男人将手收回袋中，不紧不慢地走向另一侧的沙发。 王权者随性的小动作让绪方惦记了一整个上午。 “透酱，过来坐吧，今天辛苦你了哟~”坐在桌边的糙薙招唿了她一声。 端着布丁碗的绪方加快了脚步，走到桌边放下玻璃碗，她站在糙薙身侧，朝众人摆摆手道：“马上就好，饿了的话就不用等我了，大家先开动吧。” 临时搬来的小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蘑菇香糙乌龙面、火腿玉子烧和椰奶布丁。镰本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玉子烧，对着身边的橙发少年道：“八田，透酱都说可以先吃了，你就不要拦着大家了吧？” 绪方非常意外：“原来是八田要大家等我的吗？” 她望向八田，对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抓起勺子，抱怨道：“不来就早说！浪费时间的女人！镰本你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吃！”少年的脸颊又火烧般腾地红了起来，他看也不看绪方，自顾自地低头挖着布丁。 真是别扭又热心的傢伙。 绪方笑了一下，她习惯性地抬手将垂落的髮丝撩到耳后，走到糙薙出云的身侧，弯下腰小声对着他说道：“糙薙哥怎么不告诉我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我只做了六人份的。还好我把晚餐的食材一起买了，不然就要有人饿肚子了。” 原本以为只有八田和镰本会来搭伙，没想到这一次除了他们两个，还来了另外六个她不认识的傢伙，不过看样子也是和周防相熟的人，大概是赤组的其他几个成员吧。 金髮青年夹起一块蘑菇，不以为意地回答道：“这群臭小子也没有和我打招唿，突然就跑过来了，你管我们就好啦……也该给他们点教训。餵、千岁！这是我的乌龙面啊！” 见大家都很投入的样子，绪方转身回到料理间，抓紧时间做好了番茄酱意面和咖喱牛肉的酱料，趁热送到了桌上，将已经变空的盘子收走，偷偷给八田加送了一小份布丁。在她又一次端着装满炒乌冬的盘子出现时，周防叫住了她。 他指了指安娜身边一直空着的位子，示意她放下盘子坐下。 绪方看了眼自己的围裙，迟疑了几秒，还是先坐到了位置上，对着他询问道：“味道怎么样？” “……嗯。”对方懒洋洋地回了一个音节。 “有没有吃饱？比较喜欢吃哪一样？” 对方还是一个嗯打发了她。 绪方笑着嘆了口气，碧色的眼瞳里流转着温润而无奈的光泽，“跟你相处真要耐心好，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对了……等我一下。” 她说完，站起身跑回料理间，没过多久拿着什么跑了回来。 绪方摘掉了围裙，身上穿着很居家的纯白棉布衬衫和豆绿色的条纹短裙，黑色的长髮披散在肩头，髮丝不显杂乱，反而很柔顺服帖，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坐下，喊了一声懒散地戳着意面的尊。 赤发男人单手支着下巴，抬眼睨视着她。 绪方：“surprise！” 在整个赤组的注视下，粉色纸盒装的糙莓牛奶被放到赤之王的面前。 周防挑起眉，除了安娜还在乖巧认真地吃着番茄酱意面，其他人都先是一副惊呆样，继而是努力憋笑的表情，一不小心笑出声的艾利克甚至立刻被八田捂住了嘴。 绪方往安娜面前也放了一盒，然后给自己留了一盒，她拆下吸管j□j锡箔纸里，捧起纸盒吸了一口，周防则盯着盒装牛奶发了会呆。 他抬起头，缓慢地扫视了一圈餐桌边的成员，众人逐个低下头装作没看到，只有糙薙笑眯眯地和他对视，还用口型对他说了句“别害羞”。 “为什么买这个？”赤之王低沉地问绪方。 “上次在游乐园见到你喝这个，好像挺喜欢的样子，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向糙薙哥和小安娜求证了一下。” 糙薙轻咳了两声，阻止了还打算继续问话的周防，他向众人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提议道：“为了表达对绪方小姐的感谢，大家来碰个杯吧~” 端着啤酒或者汽水的青少年们纷纷附议，绪方和安娜也响应号召站起身，大家都期待地望向坐在首位的赤发青年。 周防摇了摇自己的啤酒罐，早就空了，他瞟了绪方一眼，对方笑着回望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他干脆地将吸管j□j盒子，捏着糙莓牛奶和聚在一起的玻璃杯轻碰了一下。 “想笑就笑吧。”赤之王不甚在意地勾起嘴角，朝众人微微扬起手里的纸盒，“干杯。” “干杯！” 第23章 act.23调养 绪方端着两个马克杯，里面装的是白开水，她将其中一个递给周防，自己则捧着杯子暖手。她坐在沙发扶手上，侧过脸看着他问道：“本来给你准备的是炒乌冬，怎么后来换成意面了？” “太油。”他抿了一口热水，眉头舒展了几分。 鑑于午餐基本是绪方一个人搞定的，大家吃饱后，八田就拉着镰本霸占了料理间，将她赶出去休息，他们两个则留在里面洗碗。其他人在糙薙的指挥下，将临时借过来的小圆桌和椅子搬走，和糙薙抢乌龙面的千岁洋被一个人留在酒吧里擦地板。 绪方看见他身边丢着一板药，走过去拾起来看了看，是治疗胃病的。 少女微微蹙起眉，苍翠的眸子里倒映着男人喝水的模样，她走过去，刻意地轻咳了两声吸引他的注意力。 琥珀色的眼睛慢腾腾地转向她，周防单手端着马克杯，问道：“怎么？” 绪方将手里的药片展示给他看，质问道：“是胃溃疡还是胃炎？”见他不说话，追问道：“胃溃疡？” “……不是。” “所以说是后者。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急症，那就是慢性胃炎。”绪方坐到他身边，微皱着眉，“没有人提醒我，你也应该告诉我的。早说的话，我会单独给你准备其他吃的。” 周防转向她，那双通透的翠色眼瞳内满是担忧，他怠慢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低声回答道：“小事而已。” “对别人而言的确是小事，但是对你而言就不是了。”她想到之前两天的正餐都是外卖，抿了抿唇，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不满，“之前天天都在叫外卖？没有人关心一下你的胃吗？” 赤发男人眯起眼，看着她警告道：“别多事。” 绪方忍耐了一下，借着整理长发的功夫调整了一下心情。她将落在脸颊侧边的发束夹到耳后，抬起眼凝视着他道：“那以前就不说了，今后我会监督你。” 她将那板药片拿起，在他眼前晃了晃，认真道：“就算是药也要按时吃，不是觉得胃痛了才吃药补救。糙薙哥肯定也叮嘱过你，一定是你没当回事。” 被戳中事实的赤之王不接话，沉默地喝热水。 “油腻、辛辣之类刺激性的东西，以后能不吃就不吃，只要我有空，就绝对不会再让你碰冷面冷饭。”绪方的语调温和而坚定，“慢性胃炎不认真对待，会越来越严重的。既然希望得到你的庇护，那我就有义务为你做点什么。” 第21页 她双手捧着杯子，搁置在自己的膝头，周防瞥了她一眼，略显不耐地皱了皱眉，他摩挲了一下掌中的杯子，声音低沉，“你很烦。” 绪方是真的给他气笑了。本来还有点焦躁的少女站起身，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她的笑容愈发温柔甜美，柔和地答覆道：“不用谢。以后的饮食就请交给我吧，周防君。” 晚上八点之后，酒吧开始营业。习惯于待在大厅喝酒的周防，第一次被老搭档糙薙赶到了料理间。 金髮青年抽掉他嘴里的香菸，掐灭后丢到角落的垃圾桶里，懒洋洋道：“稍微吃点东西，透酱和我告状了哟~今天胃痛了吧？尊。” 周防嗤笑了一声，抬手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赤发，慵懒地问道：“怎么你也开始管闲事了，糙薙。” “你负责吃就行了，废话真多。”糙薙出云推了推自己的紫色偏光镜，他伸出拳抵住赤发青年的肩头，“你好歹对自己上心一点。既然绪方有心替你调理，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嗯？” 周防将双手j□j衣兜里，眉宇间凝着一抹不耐烦，他侧过脸盯着地面，听金髮青年说完，慢腾腾地答应了一声。 对方在他肩头用力按了两下，松开手转身离开。周防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虽然是隐忍的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暖意，他转身和糙薙走向相反的方向。 料理间内，绪方正靠着料理台看书，淡淡的香气瀰漫在房间内。周防还没进门就先闻到了那种撩拨人食慾的香味，他伸手扣了扣门框，绪方抬起头，看见他，笑了笑招唿他进来。 她打开微波炉，戴上隔热手套捧出乐扣的玻璃盒，土豆和芝士的香味浓郁得令人垂涎。她将玻璃盒放到隔热垫上，洗了把勺子递给有些意外的周防。 “稍微冷一冷再吃，当心烫。”绪方提醒道，她脱下隔热手套，将之前自己在看的书合上收好，回头看着周防道：“如果我晚上有事不在，会提前准备好食材放在微波炉里，时间差不多了，你就自己过来热一下。记得调到烤炉那一个加热档位上，就是这里。” 她指了一下微波炉外壳上的某个旋扭，看向尊，对方向她点点头，她才继续说道：“今天做的是芝士焗三文鱼土豆泥，加了西兰花和彩椒，请务必要吃干净，都是对胃有益的食物。如果觉得味道不是很喜欢，可以向我提出来，我会酌情调整的。” 周防迟疑着，在绪方的催促下，舀出一小勺土豆泥尝了尝。加了少许椰浆的土豆泥柔软度适中，调味用的彩椒、盐和黑胡椒分量恰到好处，切成小块的三文鱼肉质细腻，芝士的独特口感调和了各种食材，使他们组成极为和谐的整体。 味道出人意料的好。 “不错。”周防难得不吝于赞美，明显是心情不错，他又吃了一口，饭点虽然过了，但美食总是能不分时间地勾起人的食慾的。 绪方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个傢伙挑三拣四，又不肯吃东西。晚饭的时候，他就因为胃里不舒服只喝了几口热汤，本来她是想煮粥的，因为担心他吃不饱所以才改成了土豆泥。 看他吃的认真，本来想先离开的绪方倒也不急着走了。她双手撑着料理台，坐到了大理石的檯面上，整理了一下裙摆，接着摸过一边的书翻了几页，找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页数。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头望向周防道：“明天要回异能者管理中心复查，有规定要几点钟去吗？” 赤发青年看了她几秒，“没有……吧。” 绪方才看了几个字，听到他的答案不禁抬起头，有点无可奈何，又稍微有点埋怨地笑着接话道：“你可是我的监管人……好吧，今后我尽量自己搞定。” 监管不力的赤之王：“……我陪你去？” 绪方索性合上书，看着他忍不住笑，“那最好了，要我一个人回去，想想还真是稍微有点惶恐呢。” 第24章 act.24强迫 异能者管理中心由黄金氏族统管，同时接受scepter 4的职员进驻，前者负责管理中心的运营，后者则主持安保工作。 “绪方小姐，这是你的临时通行证，有效时限为12小时，请妥善保管。在六层完成常规项目检测后，请到十一层的生命科学研究室报导，会有专人负责接待你。” “警戒等级在navy blue以上的安保人员，享有就地格杀危险或可疑人员的权利，请配合研究员进行检测，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身着青色制服的佩剑青年容止严谨，他将通行证交给绪方，继而向她身边的周防微微欠身，敬声道：“受限于职权和时间的缘故，室长没能亲自来接待您，对此，室长表示十分遗憾，同时也希望第三王权者能够予以谅解。” “绪方小姐体内的伴生物十分特殊，生科室已经上交了第一期的分析报告，并初步建立了专项研究小组，不出意外，该项目的审批等级将为royal blue，即最高重视等级。” “因此，室长委派我向您传达他的意见——请务必严谨地约束绪方小姐，如导致任何情况外的后果，s4有义务收回您所持有的监管权。” “以上！” 周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绪方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磁卡通行证，礼貌地与对方告别，继而遵从他的指示，向电梯间走去。 “好正式，让人有点紧张呢。”她走进电梯，转过身对周防微笑了一下。 对方懒散地瞥了她一眼，迈步走进电梯间，随手按下了数字6和关门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内，感知敏锐的两人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唿吸声。 电梯开始下行，与普通办公楼不同，异能者管理中心的主体部分位于地下，且楼层越深，危险级别与保密等级就越高。十层以下的部分不仅接受由青之王所统领的s4的监管，同时受控于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 也就是说，十层以下的机构，其性质已经不再局限于管理，更多的偏向于科研。 看着绪方在医务人员的帮助下戴上异能限制设备，周防找了个位置坐下，将她之前拿着的书放到身边的空位上，自己则倦懒地打了个呵欠，低垂着眼帘开始补眠。 绪方被单独带入隔离间，先后接受了反应力、控制力、爆发力等多项体能方向的虚拟实景测试。在进行到心理测试时，医务人员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管他们怎样努力，黑髮少女始终无法进入被催眠状态。 多次尝试无果后，他们只能通过外置的仪器，对绪方进行情感波动的判定。 周防最后拿到手的復检结果，对此的解释为“精神遭遇过重创，自我保护意识过于强烈，警惕心强，内心封闭”，另有一种待观察的猜测为“曾接受过深度催眠”，后者由于缺乏实证，因而还需在进一步的检测中查证。 从隔离室出来的绪方神色还算平静，她的脖子上戴着环状的异能限制器，看起来像是一个可怜的囚徒。周防将书递给她，少女朝他微微颔首，微笑的表情稍微有点黯然。 离开六层，两人乘电梯下行至十层，之后改由特殊通道前往生命科学研究室所在的十一层。 自从走进通道，绪方就变得异常沉默，虽然习惯性地温柔含笑，但脸色却明显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不断整理着自己散落在肩头的长髮，墨绿色夹棉外套的绒领本该让人觉得很暖和，她却还是觉得有些寒意。 通道尽头，穿着白色防菌服的年轻男人朝他们行了个礼。 “上午好。我是金色槲寄生项目的申请人，田中洋介。很高兴见到你，绪方小姐。”男人取下口罩，表情平静，眼神却透着让人不舒服的优越感，他侧过身，示意两人跟上他的步伐。 “上一次在绪方小姐体内取到的生物碎片经过分析，已经被证实是未录入现存目录的异能植物。这一次请绪方小姐亲自过来，是希望能再採集一些活体样本。” 绪方怔了一下，“採集样本？” “是的。上一次回收的植物碎片，在血液环境中，经过大约七十小时候失去活性，部分参与了酸硷及辐射实验的样本失活时间更短。事实上前天我就想亲自去拜访绪方小姐了，不过申请没有通过，所以只好等到了今天。” 研究员停下脚步，在小键盘输入密码，同时验证了自己的虹膜，金属隔离门随之打开。 “请跟上，绪方小姐。”田中洋介站在门内，平静地召唤着门外的黑髮少女。 绪方透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她紧抿着唇，眸光黯淡，话语声中略微带着些惧意：“採集样本的方法是从我的身体里抽取那种……生物？” “是的，请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剂，手术也不会伤及绪方小姐的本体。”年轻人看了眼墙壁上的电子计时器，“请配合我们工作，抓紧时间。” 第22页 黑髮碧瞳的少女向后退了两步，温柔苍白的笑容带着些许抗拒。 “那种疼痛根本不是麻醉可以解决的，田中先生想必心里也很清楚吧？” “绪方小姐，我并不是在请求你，我只是负责告知你。配合实验是你的义务，你的个人意愿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异能者管理条例里并没有强制要求编外的alpha组成员配合实验，我从未享受过异能者管理中心的福利，所以也没有必要履行这种强加的义务。抱歉，我不愿意参与你们的实验。” 说着，她转身就想离开。 田中洋介露出不悦的表情，他看向周防，“周防先生，请帮忙控制住绪方小姐，我的时间很紧，生化实验室也有项目在等着我。” 意外被点名的赤发男人迟钝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回头望向越走越远的绪方。 她还没有回到之前的通道就被佩有肩章的蓝制服在半途拦住。 对方的出现太过突兀，绪方身上又戴着异能限制器，因而交手不过几回合，对方便粗暴地限制住了她的行动，同时将剑尖对准了少女的心脏。 “请配合田中研究员。”对方冷冰冰地警告她，取出注射枪，将强效镇静剂注入绪方体内，“无视规则者将被制裁于剑下。” 周防微眯了眼，几步走过去，抬手挡开他的剑，单手将身体瘫软下去的少女一把拎起，直接扛在了肩头。 他转身望向等候已久的研究员，琥珀色的眼眸染上阴翳，低沉的话语声中带着浅淡的威胁，“她不愿意，听不懂么？” 第25章 act.25梦魇 “被监管人没有资格提出异议。绪方小姐的自由是建立在她无条件配合管理中心的基础之上，周防先生身为监管人，有责任约束其行为。” 田中洋介神情麻木，“如果周防先生有意向离开，那请便。s4将在12小时内收回第三王权者的监管权，同时拘禁绪方透。” “为难我毫无意义。我以第二科研组组长的身份保证，我们的手术不会危害到绪方小姐的生命，请周防先生理智地做出选择。” 一时的逃避，换取的将是长久的监/禁。 忍耐着腻烦的王权者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事实上，在绪方体内的伴生物被发现的那一刻，她就註定逃避不了躺上手术台的命运，所谓的自由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监/禁。 她在海洋馆失控的那一次，周防清楚地感知到有三道气机从不同角度锁定了她。如果他没有立刻制服绪方，那些隐在暗处的监视者绝不会手软。 从出现就註定被剥夺一切的裁决之枪。 周防唇边的讽刺笑意加深，眸中的琥珀色却冰冷凝固。 “带路。”他垂下眼帘，掩饰眼瞳深处的那一丝怜悯。 年轻研究员向他点头致谢。 “谢谢您的配合，但是我希望周防先生下一次能尽早阻止，再有类似情况，绪方小姐很可能会被直接击杀。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也会非常困扰的，毕竟，她身体里的槲寄生植物非常罕见。” 赤之王轻蔑地低笑了一声，沙哑着嗓音低沉道：“击杀？凭你们？” 他单手抓住绪方的腰部，另一手插回外套口袋里，深红的火焰从他的体内缓慢溢出，通道内的空气开始逐渐升温。 “趁我的心情还没变得太差劲……” 男人慵懒低沉的语调里蔓上压抑的火光，他缓步走近田中洋介。 游离的火焰点燃他踏过的地面，年轻的研究员不能自抑地浑身发颤，惊恐的眼中倒映着被火光充斥的空阔通道，烦闷的燥热正席捲着磅礴的威压向他咆哮。 赤色狮子的眼眸呈现出一种暴虐的金红。 “是……是的，周防先生。” 脸色煞白的青年哆嗦着应诺，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并非所有人都会惧怕规则——至少面前这个男人是这样的，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惧怕践踏规则所要付出的代价。 为了让表达出不满情绪的赤之王能够保持最后的耐心，田中洋介知趣地将手术室安排到了第一观测室。 干净到残酷的白色隔离室，巨大的单面玻璃构成了其中的一堵墙面。 周防站在单面玻璃的外侧，微皱着眉，竭力忍耐着体内被愤怒撩拨起的火焰。 隔离室内的科研员们穿着制式的白色防菌服，戴着同样款式的白色手术帽及蓝色/医用口罩，唯一有分辨度的双眼，流露出的却是相似的冷静和麻木，这使得他们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周防在衣兜里摸索着烟盒，瀰漫在整个十一层的独特消毒水气味令他感到噁心，点燃烟，他急迫地深吸了一口，熟悉的醇厚焦香充斥了感知。 男人缓慢地唿出淡灰色的烟气，稀薄的烟雾在空气净化系统的运作下，很快地消失于虚无。 除了肺腔内弥留的烟糙味，尊再一次被那种冰冷发腻的消毒水气味包裹，他紧紧地皱起眉，单手撑着玻璃，另一手取下烟捂住自己的嘴。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食道像是被一只滑腻阴冷的手抓住，胃部轻微地抽搐着，噁心得想要将内脏呕吐掉。 啧。 不耐烦地闭了闭眼，竭力克制着身体的不适，周防自嘲地笑了一声。 半晌，他重新睁开眼直起身，指间夹住的香菸已经积攒了一截灰色。 男人心不在焉地抖落菸灰，叼住菸蒂，抬眼睨视着隔离室内的手术台。 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女安静无声，面容柔和仿佛沉睡。 她被换上了一身单薄的手术服，裸/露的四肢被固定在金属环内，有研究员在给她注射某种药剂，还有人在固定刺入她身体内的针头。 尖锐的针头外连着输液管或是感应金属片，繁复的细长半透明胶管像是贪婪地汲取着生命力的触手，将无力反抗的绪方一层层包裹在其中。 周防敏感地察觉到少女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睁开眼。 “血压正常，心跳正常，可以进行手术。” “扫描结果显示目标物已经与实验体深度融合，分离需要花费的时间过长，再加一针镇定剂。” “血压下降……稳定了，手术继续。” “开胸腔，做好摄像准备，尽量让大家看清楚被寄生后的心脏病变情况。” 周防站了一会，静静地看着隔离室内忙碌的众人，他们揭开她身上仅剩的衣物，他移开眼神，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低下头迴转过身。 不远处放着绪方原本的衣物和她的那本书。 周防走过去，捡起那本薄薄的书册，黑白照片风格的封面，他随意地翻了几页，重新合上看了看作者名，t.s. eliot，这是一本诗集。 翻到第一页。 “we are the hollow men we are the stuffed men leaning together headpiece fill with straw. s! ” 男人沉声念完，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地低笑了一声。 他又翻过几页。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所有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而朦胧。 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水中，即使疲惫得无法睁开眼，绪方也能感受到光线太过强烈的手术无影灯。 不知名的液体被输入体内，单层的手术服被人揭开。 “血压正常，心跳加速。” “开始吧。” 胸前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愈发浓重的厌恶感从心底扩散。 别碰我…… 冰冷的刀锋接触到皮肤，湿润的鲜红从伤口中涌出，淡淡的血腥味与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相混合，生成某种刺激人神经的甜腻气息。 别碰我…… 被麻痹的身体感受不到疼痛，越想挣扎越是感到从身体深处溢出的涣散无力。 求求你…… 刀尖逐渐深入体内，触碰到胸腔内静息状态的树须。 停下……停下……求求你…… 不要再碰我…… 记忆深处不愿面对的污秽在这一刻被唤醒，曾经经歷过的残酷刑法在脑海中復甦，中年男人冰冷滑腻的手指攀附在腰际，色/情yin靡地向上抚摸。 停下…… 停下…… 不要再……弄脏我了啊…… 第26章 act.26逃亡 停下…… 不要再…… 不要再……弄脏我了啊…… 好……噁心…… “绕不过去，心室正上方长满了这种东西。” “切断吧，碎片也可以回收。” “好。” 第23页 刀锋割断树须，金色的液体从狭小的切口中喷涌而出。 痛…… 唿吸在一瞬间停滞，肺腔疯狂地抽搐，心脏像是被尖锐的指甲抠出了一块血肉，身体深处迸发出被撕裂的痛苦。 好痛…… 身体被陌生的力量带动，手指微微蜷曲，指尖触及到金属的手术台。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崩般令人绝望的疯狂疼痛在瞬间传遍了全身，灵魂因为绝望而悲鸣。 她下意识地抓住掌下冰冷的金属，顺从本能地握住出现在手中的沉重枪械，在嘈杂而模煳的噪声中拼命推开围绕在身边的那些唿吸声。 骤然爆发的能量冲击令赤之王神色一凝。 他即刻合上诗集飞快地转身，在见到隔离室内情况的那一刻目光骤然暗沉。 如同狂风席捲而过的残破废墟，照明灯明暗闪烁不定，瘫倒在墙边的研究员生死不知，钢化玻璃因为爆发性能量的冲击，内壁蔓延开细小的裂痕。 黑髮的少女背对着玻璃，摇晃着从坍塌的手术台中站起。 她粗暴地扯下扎进自己身体内的针头，细小的血珠迸溅而出，血流沿着针孔型的伤口缓慢流淌，蜿蜒在她白皙的胴体之上，妖冶得如同玫瑰色纹身。 她身边的金属器械缓慢地扭曲变形，被抽离重组的金属离子拼合成周防从未见过的纯白色金属。 白色金属液体如有生命般流淌聚合，沿着她的身体曲线一路上爬，从指尖覆盖到咽喉，硬质化后溢出银亮的流光。 少女左手倒提着雪白的异体加农炮，炮口垂抵至地面。她往前踏了一步，右手抚上残余的金属支架，银白色的金属瞬间钝化，在她的掌下形成巨大的白色盾牌。 倒水滴型的狭长盾牌将绪方的手臂完全覆盖，她在不稳定闪动的光线中缓缓转身，超规格的加农炮和重盾在地面拖拉，划出浅白色的摩擦痕迹。 冷漠而无情绪的双瞳转向周防，冻结的苍翠如同被冰封在幽暗的深海。 她失却血色的唇在白色护甲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恐惧的青紫。 周防见到她在说话，特质玻璃阻隔了音波，他只能依靠猜测来判断她话语的内容。 不……mikoto…… 黑髮白甲的少女与他对视，冰冷地勾起一个苍白的微笑。 她单手抬起超过她身高的白色加农，爆裂的银蓝色能量在炮口鼓譟。 周防看见蓝色的异能乱流冲击射出，风压将她的黑色长髮吹往相反的方向，剧烈的震动感即使隔着重重隔离设备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 异能者暴动的警报声早就响彻地下十一层。 不要妨碍我，尊。 绪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冰焰轰击出的缺口走去。 薄冰从她走过的地方蔓延，浓重的寒气瀰漫在隔离室内。 沉默的第三王权者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巨大的爆炸声和震盪感再次传来，周防清楚地感知到那种透着寒意的冰蓝色异能在和另外一种能量对峙碰撞。 他应该去阻止她的。 波澜不惊的琥珀色眼眸注视着隔离室内，赶到的医务组正在抢救被低温冻到几乎休克的研究员。周防看见田中洋介被抬到担架上，面部被氧气罩所遮挡。 “周防先生。” 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色制服向他行礼，“请您协助s4逮捕在逃实验体。” 琥珀色的眸子转到他脸上，赤发男人随手将诗集塞进口袋里，反问道：“无视规则者将被制裁于剑下？” 他低沉黯哑的声音里透着嘲讽的笑。 “周防先生！”来者加重了语气，“请您协助s4逮捕在逃实验体，实验体破坏了限制器和监控仪，目前处于极端危险状态，身为监管者，您有义务对其进行管束。” 王权者嘴边的笑意加深，“哈？” 单手抚剑的青年瞬间单膝跪下，“请您配合！”他的声音带颤，语气却依旧坚定。 周防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在威压下低着头髮抖的蓝制服，缓慢地抽出右手，他单手按上隔离室的玻璃，火焰凝聚到掌心。 透明玻璃在高温下软化，逐渐内凹呈现出手掌的形状，高温的赤红已经趋近于金色，骤然喷薄而出的能量将整面特质玻璃撕裂，破碎的轰鸣声震颤在单膝跪地的s4职员心头。 “滚。” 火焰王者收回手，低沉地丢下一个字，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迈入废墟般的隔离室，举步往绪方透离开的方向追去。 冰棱与剑刃碰撞，绪方举盾挡下拦击者的刺击，拧身挥盾狠狠地砸上对方的身体，银蓝色的冰爆弹在盾牌的掩饰下轰击而出，躲闪不及的佩剑青年被冻结在通道的侧壁上。 黑髮少女眯起眼，对准青年的脑袋抬起雪白的异体加农炮。 身着青色制服的青年绝望地闭上眼。 绪方勾起嘴角欣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pong~” 她轻柔地出声，左手配合地做了个随着后坐力微微抬起的动作。 “骗你的。” 少女收回武器，加速往通道入口跑去。 穿过两道走廊，毫不恋战地解决了拦击者，暴力地击穿需要验证虹膜的隔离门，绪方回到了最初的那条通道里。 “又是你……” 她缓步向前，对着佩有肩章的青年扬起甜美的微笑，“这一次想杀了我么？” 持剑的制服青年挽了个剑花，冰冷地回应道：“停下。” “应该是你……” 骤然加速的前沖混合着细碎的冰屑，寒冷的风暴在通道内咆哮，银蓝色的冰爆弹在空中炸裂，少女的黑色长髮被低温的寒风扬起。 雪白的异体加农炮在瞬间变形，扭曲重塑为枪管细长的左轮枪，优雅的大口径多重射击左轮瞄准青年惊讶的眼睛，多余的金属融入少女体表的白色护甲，在她的背后形成加速用的刀翼。 “给我让开！” 第27章 act.27吮吸 冰蓝色的轨迹在空中凝结。 黑髮少女将盾牌重重地斜插入地面，踩上盾面发力前沖，足尖踩上通道的侧壁，蹬腿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佩有肩章的制服青年狼狈地躲闪过冰焰速射，却没有逃开之前爆裂的冰弹，从地面爬升而上的坚冰瞬间冻结，将他牢牢地冻在了原地。 她将白色左轮的枪口对准正下方，黑髮在空中飞舞，冰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下方抬头看她的青年。 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恐惧，更多的反而是一种让她反感的谴责神情。 手指不自觉地按紧了扳机，银蓝色的光芒在枪口凝聚。 你有什么资格谴责我？ 少女抿紧了唇，碧色的瞳中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傢伙有什么资格谴责我？！ 冰寒的能量爆发，空气中的水汽在瞬间凝固，细小的白色晶体从空中坠落，通道内仿佛落雪般被飘零的绒白色填满。 巨大的寒气冲击令整个通道都为之震颤。 “够了。” 低沉的男声迴荡在纯白的通道内。 手中的白色左轮被燃烧的手掌握住，枪口被揉捻成一团废铁，挡住了冰爆弹的赤发男人捏着枪身，粗暴地将绪方甩回她击碎的那扇隔离门。 手掌连同外套衣袖上都凝了一层冰蓝，王权者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被冰封的火焰瞬间冲破透明的冰壳。黑色的衣料在极冷和极热的交错中崩溃，他索性脱下残破的外套，随手丢到一边。 黑髮少女在空中变向落地，双膝弯曲弓身蹲伏，被施加的巨大力量迫使她一路后滑，刺入冰面的残枪和后抵地面的双足在冰面上划出三道狭长的拖痕。 瀰漫的寒冰白雾中，一个高挑的赤色身影逐渐走近。 绪方抬眼望向他，轻咳一声吐出一口混杂着破碎组织的鲜血，她依靠着自己的枪撑住地面，勉强地爬起身。 她一步步地蹒跚前行，走到自己之前插在地上的盾牌后，单手抓住盾沿。 “闹够了没有？” 男人低沉的问话声中埋伏着压抑的火焰。 少女恍若未闻，抓住盾牌一把拔出，重新装备到右臂之上，左手的残枪重塑为雪白修长的冰爆狙击枪。 “让开。”她抬起头，绿宝石般透彻冰冷的眼眸凝视着他，声音轻柔却坚决，“让开，尊。” 周防单手插在裤兜里，闻言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 “怎么？”他抬手接下冰蓝色的穿甲弹，微眯起眼，徒手捏爆之后继续朝绪方走去，爆裂的火焰在他足下燃烧，深红的阳炎倏忽充斥了整个通道。 第24页 热浪将冰雪一扫而空，残余的水渍也在逐步升高的温度中缓慢蒸发。 糜烂盛放的灼热赤色在男人瞳中燃烧摇曳，他微微扬起下巴，挑衅地沙哑笑道：“再来啊。” 瞄准镜后的绪方微微发颤，她身上的金属护甲逐渐变得滚烫。 野兽般的血色王权者一步步靠近，逐步加重的威压令她唿吸困难，恐怖的重力让她无法移动，发抖的手指甚至快要握不住武器。 赤发男人的眸中是一片金红，流动的暴虐在其中沸腾。 他凝视着身着白色护甲的少女，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暴戾和戏嚯。 赤色野兽低沉地沙哑笑着，恶意地针对她释放出更加恐怖的威压。 强大的重力令她周围的地面开始破碎凹陷，不堪重负的少女被迫垂下枪撑住地面，勉强地以盾牌和武器支撑着自己。 她脚下的地面逐渐碎裂，白色的金属靴底踩入破碎的钢化地面，盾牌的底端扎入地面，背后的金属刀翼一支支折断。 “尊……” 绪方艰难地喘息着，“不要……” 赤发男人的眼中被兽性的暴虐所充斥，狂躁的火焰在通道内咆哮。 视线落到少女的膝盖上，赤色野兽微眯起眼，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残酷的威压陡然加重！ 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和少女隐忍的呜咽声同时响起。 断裂的白色护甲凋零剥落，失去保护的膝盖暴露在空气中，膝关节处的皮肤上是大片淤血斑，与疼痛同步传来的是怪异的空虚感。 作用在胫骨上端的强大暴力迫使关节脱位，少女被迫在王权者的面前下跪。 眼中噙着被疼痛激发的生理性泪水，绪方抓住白色狙击枪的左手一路下滑，勉强地抓握着枪械中段撑住地面，右手紧紧抓住嵌入地面的盾牌以维持自己的平衡。 她的唿吸发颤，强撑着抬头看向走到面前的赤之王。 王权者俯身抚去她眼角的泪水，低沉地笑着问道：“还没玩够？” 他伸手将她左肩的长髮扬到背后，然后单手握住她肩头的白色护甲，缓慢地收紧手指。 火焰的热量透过护甲传到肩头，强大的威压下绪方的唿吸紊乱而短促。她的声音细弱发颤，眼瞳被浓郁的哀伤所浸润，她断断续续地哀求道：“放我走好不好……尊……” 纯白护甲在燃烧着火焰的手掌下哀鸣，一点点被挤压扭曲变形。 赤色的王眯了眯眼，愉悦地扬起嘴角，他勐然间暴力地撕下那块护甲，连带着前襟和后背的小部分护甲也被撕裂，破碎的白色金属在他手中融化为液体，再被高温的烈焰灼烧出怪异的气味。 他的眼中只剩下暴虐的金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感。 炽热的手掌再一次握住少女的肩头，失去了护甲的庇护，白皙柔软的肌体直接与滚烫的手指相接处，绪方不自觉地颤了颤，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不……尊……”她意识到了接下去他想要做的事，睁大了绿宝石般眼睛紧盯着他，“不要……尊……” 赤色狮子冰冷地盯着她。 “停下来……尊……不要……不想要恨你……” “恨我？” 沙哑的声音响起，金色的兽瞳重新凝视着绪方。 他缓慢而残酷地笑了起来，从体内流泻出的高温火焰将空气加热到扭曲。 捏住肩膀的手掌勐然发力，肱骨脱位发出清晰的、令人不寒而慄的声音。 绪方顿时握紧了手中的盾牌，面白如纸。 她在拼命克制了几秒后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额头蒙上一层薄汗，眼角重又溢出过激性泪水，脱臼的左手颓然地垂在身侧，白色的冰爆狙击枪失去了扶持，噹啷一声倒落在地面。 无法维持平衡的少女单手抓握着盾牌，低下头咬牙忍耐突然的疼痛，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煳了一瞬，很快又变得清晰。 不想哭，为这种疼痛而哭泣，不值得。 她拼命吸气，竭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暴戾的王权者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他掐住她的下巴，强行勒令她抬起头，微眯的金眸打量着她惨白的脸。 “恨吧，恨我的人太多了。”他靠近她的左耳，低声呢喃，灼热的吐息喷在少女的耳廓，低沉黯哑的笑声传入她的耳中，嗜血的躁动隐匿在他的沙哑声线里。 他放开她的下巴，单手抓握住她的腰侧。 金色的眼眸对上她湿润的碧瞳，男人的视线缓慢地下滑，最终落在她的胸前。 小部分的白色护甲被连同肩甲一起撕下，裸/露出的白嫩肌肤上，手术刀切割出的十字形伤口外溢着鲜红的血液。 纯粹而诱人的玫瑰色液体与凝脂般的肌肤构成极致的色泽反差，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无端地感到几分燥热。 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他微眯着眼俯身凑近她，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干涸的味蕾。 柔软干燥的嘴唇贴上温热的伤口，湿热的舌暧昧地舔舐着未癒合的肌理，猩甜的鲜血被他吞咽下去，唿吸炙热而贪婪。 绪方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轻微的苏/痒和刺痛感交杂传来。 心脏与他的吐息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肌理，半深不浅的伤口对异能者而言不算致命，但此刻却带给她比致命伤更剧烈的冲击感。 “mikoto……”她用发颤的嗓音轻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被甜美鲜血所安抚的赤色野兽低沉地回应，燥热的唇渴求地摩挲着心脏上方的伤口，吮吸血液的动作粗暴而直接。 他终于抬起头，金红色的眼瞳中倒映出绪方苍白的脸，血色染上了嘴角，使得缓慢勾起的兇狠笑容显出几分狰狞。 赤金色的眼眸掠过她望向远处的那些人，周防单手握住绪方的右腕，粗暴地将她从盾牌后扯开，右手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按进怀中。 “再有下一次……”他在她耳边低语，“就拧断你的脖子。” 他抱着如同被破坏的木偶一般的少女，不急不缓地向焦急观望的研究员走去，左手紧紧地抓握着她唯一有行动能力的右腕。 “周、周防先生。”额头裹着纱布的田中洋介显然很惧怕他，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道：“请继续禁锢住绪方小姐，第二实验组的成员马上就到，在这里进行採样手术就可以了。” 第28章 act.28血誓 赤之王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随意地找了张堆满玻璃仪器的工作檯，一脚踹翻后坐上了干净平整的柜面。他将绪方的右手抓在掌心里，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随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手指触到坚硬的书壳，抓住拿出，瞟了眼手中的诗集，周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随手丢在身边，继续在自己的衣兜里寻找烟盒。 旁若无人地点上一支万宝路特醇，赤发男人深吸了一口，熟悉而浓郁的焦香充斥了肺腔，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懒散地叼着烟打量慌忙赶到的研究员。 “周防先生，请、请您将绪方小姐放到我们准备的设备上。” 咬着菸蒂的王权者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反问道：“然后？再让我去抓一次？” 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田中洋介犹豫了几秒，小心地试探道：“用非金属介质固定右手的话……” 回应他的是飞溅到脸上的细小金属碎渣。 粗暴地撕扯开少女背部的白色护甲，随手将扭曲的金属块丢到脚边，周防叼着烟瞥了一眼年轻的研究员，低哑的声音里流露着明显的不耐烦：“要我帮你下刀？” “不、不、不用，马、马上！” 周防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垂着眼将她背部的残余金属掰碎丢弃。 怀中的少女随着他的动作而无法抑制地发抖，周防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右手手心被薄汗濡湿。他将手中的金属残渣用火焰烧尽，随手理了理她的长髮。 绪方低着头，唿吸有些急促。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左肩上，身体倚靠在他的怀中，唯一完好的右手被他钳制住，反折在背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剥离生命之树所要承受的痛苦，即便是想像也能令绪方恐惧到崩溃。 “……” 她的声音细弱得让人听不清。 “嗯？”周防懒散地出声，随意地撩起一缕她的黑髮，缠绕在手指上把玩。 她说话的气息唿在他左肩上，温热的湿气透过衣料。 “尊……放过……” “放过我……好不好……” “哈？”周防的动作顿了一下，低沉地笑了，金红色的眼眸中闪过尚未退散的凶光，他将燃烧了一半的香菸取下，掐灭菸头后丢弃到地上。 第25页 王权者唇边勾着沾染血迹的弧度，他耐心地整理着少女柔顺的黑色长髮，将它们尽数撩到一旁，单手握住，使她的背部不受任何阻拦地接受无影灯的照射。 注射麻醉药的针头刺入光滑的背嵴，少女的右手动了动，周防并未阻拦，反而是略微松开钳制她的左手，任她将手指蜷起握成拳。 “会疼……很疼……” 她的声音愈发绝望，晦暗悲哀得犹如被荆棘贯穿躯体的夜莺。 周防嘴角边的戏嚯笑意逐渐消失。他看着切入背肌的银白色手术刀，涌出的美丽红色倒映在赤金色的眼瞳之中，白皙的肌肤，流淌的鲜血，魅惑人心的色泽。怀中的身躯骤然绷紧，他低下头，半阖上眼，轻轻地靠了靠绪方的耳畔。 柔软的赤色髮丝与黑色的长髮温柔摩挲。 “不会抛下你。” 沙哑的话语声在她的耳边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浑厚男声中蕴蓄着让人颤慄的火焰，“我答应过你。” 刀锋再一次割断树须，周防抱紧了她，牢牢地钳制住她企图挣扎的手，缠绕着柔顺黑髮的右手狠狠地按压住她的后颈。他抬眸注视着正在被镊子缓慢拉扯出的金色树须，在少女崩溃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声中低声重复着：“不会抛下你的。” 悽厉的哀鸣被痛苦和绝望浸染，周防感到左手掌心沾染上某种温热粘稠的液体。 又是一声泣血般的悲鸣，他看见贴近嵴骨的金色植物被小心地一点点抽出，黏连的血丝和细小的血肉映入眼中，将虹膜染成一片鲜红，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尖叫到声音嘶哑的绪方随着金色槲寄生的抽离而逐渐瘫软下去，周防略微放松了按住她后颈的力度。他清楚地感知到她正急促而紊乱地喘息着，颤抖着抬起头，唿出的热气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而上移。 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而发颤的气音却无法拼凑成连贯的音节。 医用镊子再一次拨开伤口，周防感到怀中的少女身体一僵。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研究员的动作，在银色的镊子夹住某条扭动的金色树须之时，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从肩颈相连的部位传来。 赤之王微微皱起眉。 被她狠狠咬住的位置距离颈动脉极近。滚烫的鲜血在皮肤之下的血管中奔流，在剧痛刺激下的咬合力明显高于正常范畴，左侧颈动脉被压迫导致的轻微不适令他有些烦躁。 眯着眼忍耐着，他并没有阻止绪方的动作。 赤金色的眸子淡漠地注视着手术进行的过程，看着若干条槲寄生被从绪方体内取出，看着研究员小心翼翼地fèng合伤口。 田中洋介踌躇着，不知是否该开口询问，赤色王权者颈部的伤口和绪方透脱臼的手脚都需要及时治疗，但周防尊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有些惧怕。 王权者松开右手，柔顺光滑的黑髮从手掌中滑落，髮丝遮掩了背部蜿蜒的疤痕。 怀中的少女也在此刻放开他，大口大口地喘息。 周防低沉地嘆息：“结束了，绪方。”他放开她的右手，黑髮少女第一时间抓住他的肩头，沾满血迹的五指用力得仿佛要刺穿他的肩膀。 她抬起头，充血的眼眸缓慢地对上他，鲜血沿着她的嘴角滴下，周防伸手用拇指擦去她唇边的血色，金红色的眸子毫无畏惧地与她对视。 “周防尊……” 绪方嘶哑地念出他的名字，每个音节都混合着磅礴的恨意和浓重的血腥。 被生命之树搅碎的血肉破絮和赤王的鲜血滞留在口中，浓郁的铁锈味令她无法克制地咳嗽起来，周防皱着眉，单手扶住她无力支持自己的腰身，同时示意田中洋介尽快处理掉一片混乱的现场。 朝一旁啐了口血沫，虚弱的少女将视线移到他颈边的伤口上。 “疼吗？”她依附到他耳边，轻声询问。捏在他肩头的右手缓缓收紧，指甲按压着t恤的布料刺入他的皮肤，她的语调温柔而朦胧，沙哑的嗓音中散发着血液的芬芳，“我承受的……比你痛苦一百倍、不、一千倍……” 她的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朵，湿热的气息吐息在耳骨。 “迟早要……杀了你……” 以银色的子弹，贯穿你的心脏。 赤色的王权者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推离自己的肩胛，强迫她抬头看着他，混沌的碧瞳中写满恨意，阴沉的碧色晦暗得犹如被废墟填充的梦境。 两人的唿吸中交缠着甜腥的血色，他眯起金红色的眼眸与她苍翠的眼瞳对视，野性而张狂地笑着回应：“好，等着你。” 第29章 act.29反省 为避免更多意外的产生，研究员在徵得赤之王同意后，对绪方使用了强效镇静催眠药。从后颈注射入的药液生效极快，黑髮少女无力挣扎，只有不甘地在王权者怀中阖上双眼。 将伤痕累累的武装少女交给医疗组成员，周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肩颈交界处的伤口，“嘶。”伤口温热的鲜血沾染上指尖，他收回手，皱着眉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指上的鲜红却固执地刺激着他的眼睛。 周防盯着自己的左手看了一会，满手的靡丽红色，湿润粘稠的触感。 大部分血液是绪方的，她在激痛中掐破了自己的手掌，从她掌心中流淌出的灼热液体被他单手握住。他还记得将她放上担架时，少女摊开的右手掌心露出的四枚半月形伤口。 “周防先生，您的伤口……”田中洋介迟疑再三，还是决定开口提醒，他不自觉地使用了敬语，心中对于暴力的赤色王权者的恐惧尚未消退。 恢復为清澈琥珀色的眸子缓慢地转向他，年轻的研究员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对方停顿了几秒，低沉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田中小组长连忙叫来医疗组成员为赤之王清洁伤口，他向周防解释道：“周防先生，今天是十月二十三日，按照章程，请您在十月二十八日时，带绪方小姐回来进行第二轮復检。” “鑑于对绪方小姐情况了解的不足，这次復检的准备出现了一定的问题，给您造成困扰了，十分抱歉！我谨代表第二科研组向您保证，下一次会针对绪方小姐设计专门的手术设备，绝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情况。” 周防在侧颈的伤口被贴上纱布后，推开了还打算缠绕绷带的医疗组成员，他将双手插回牛仔裤的侧袋中，眯眼看着田中洋介问道：“下一次？每次都要取样？” 第二科研组的田中组长因为赤之王的不悦目光而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抱着对科研事业的坚定信仰开口道：“是的。活体样本能提供更多、更详细的实验数据，绪方小姐这种特殊的实验体，就我个人而言，是不愿意放任其游离于研究所之外的。” “周防先生，相信您也见识到了金色槲寄生的不可思议之处，在绪方透完全丧失行动力的情况下，她体内的槲寄生担负起骨骼和经脉的作用，为她提供自由行动的机会。这种罕见的高强度寄生体具有极高的科研价值，希望您能理解！” 虽然头上扎着纱布、模样狼狈，但此刻的田中洋介却因为严肃而显出几分与初见时不同的气质，他微微欠身，拜託道：“我们正在积极争取绪方小姐的尸体回收权，金色槲寄生是能够推动当代生命科学技术发展的跨时代性产物，作为一名科研人员，我请求周防先生务必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并非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全人类的进步。” 周防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身着白袍的年轻研究员目光坚定。 赤发青年移开视线，俯身捡起丢落在地的诗集，略带嘲讽地勾起嘴角，他伸手抹了抹书籍封面上的血迹，低沉地答覆道：“想得真远啊……啧。” “我会保护她的。”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翻开诗集，寻找到之前没看完的那一页。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 老旧的书页被鲜血浸润，干涸的深红色泽接近于黑色，周防用指腹摩挲着粗糙而略显湿润的纸张，无声地念了一遍那最后一句话。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 这就是世界终结的方式，不是砰然作响，而是一声啜泣。 他无法克制地回想起绪方那声带着哭腔的“放过我”。 眼泪是脆弱的象徵，哭泣是身体的败北，立于异能者能力金字塔顶端的裁决之枪从来不会为了疼痛这种事流泪。但是有时候，即便理智上的不愿意，也无法阻挡身体的哭泣。 骄傲又脆弱的傢伙…… 周防合上染血的诗集，仰起头看着白色的吊顶发呆。 第26页 他回忆起初见时，在homra的二楼，那个被自己误伤的黑髮少女颤抖着说出“我并不想伤害你”。 之后是在s4的特护病房里，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绪方温柔微笑着问他“我会死吗”，在他的沉默中她笑着说“啊，知道了”。 他还记得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逐渐变得润泽，幽绿的水润眼瞳里倒映出他不愿说话的样子。 然后周防想起那个午后，暖金色的阳光斜射入房间，安静的黑髮少女乖巧地侧坐在他脚边，抬头温柔地望着他，翠色的眸中洒满了阳光的金色碎片。 “你能明白吧？这种孤独的感觉。” “请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那种温柔而依赖的语调如同柔软的海藻，缓慢地勒住他企图说出口的拒绝，曾经坚定的想法在她的注视中软化，最终酝酿为一个沙哑的承诺。 他最初根本没有留下她的想法，甚至于她开口请求，他也一概忽略。 但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周防低下头，重新打量着干涸在手掌上的血痂。 被她的反抗所激怒，因为她的不信任而心生烦躁，暴戾的破坏欲只有在见到她流淌出鲜血才能够被满足。 他想起几天前和糙薙的那次谈话。 失手错伤绪方后，目送她被紧急救援中心带走，他独自坐在充斥着血腥味的二楼公共房间内，手上同样沾染着她的鲜血。 糙薙丢给他一包烟，坐到他对面。 “不是她。”他点燃烟，闭上眼深吸一口，后靠上沙发，含煳地说道：“和那天的不是一个人。” “至少是同一具身体。”糙薙同样叼着烟，锐利的蓝眸在紫色的偏光镜后打量着他，“没必要感到内疚，不是你的错，尊。” 他懒散地嗯了一声，长久地没有说话。 “很在意？因为对方摆出了无辜的样子？”金髮青年轻笑了一声，取下烟，往菸灰缸里弹了弹燃尽的菸灰，“虽然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但是作为臣子，我还是要提醒你，她和艾利克不一样。” “明明前几天还打算暗杀你的傢伙，今天一副失忆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想要不去怀疑也做不到啊……哈，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你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糙薙出云露出一个无所谓笑着的表情，他单手把玩着银亮的打火机，懒洋洋地说道：“追随太强大的王就是这点不好呢，完全没有把袭击者放在心上，作为守护者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赤发青年嗤笑了一声，懒散地瞥了他一眼，取下自己口中的烟，夹在指间。摇晃了一会点燃的香菸，他低哑地开口道：“她想留下。” “唔？”糙薙咬着菸蒂斜他一眼，“你答应了？” “……还没有。” 金髮青年一下子笑出声，“喂喂，你这个答案不就是想说你打算答应了吗？真是……要是十束在，肯定会拼命劝你留下她的，他对弱者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糙薙似笑非笑地望向他，“不过我的话……说实话，完全不希望。不过看样子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会负责看好她，请放心。” 他沉默了一会，“辛苦你了。” “这么客气真不像你啊~”糙薙耸了耸肩，“总之保持距离，先看清楚她想要做什么再说。” 金髮男人单手支着头，歪着脑袋看着他，紫色偏光镜后的锐利眼眸微眯着，语调平缓地提醒道：“尊，保持距离，嗯？” 他心不在焉地叼上烟，低沉道：“啰嗦。” 啧，保持距离。 第30章 act.30阴暗面 王权者回到homra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他侧身用手肘推开酒吧大门，站在吧檯内的糙薙出云闻声看向他的方向，见到他抱着绪方的动作时微微一愣。 金髮青年放下手中的调酒器，微眯着眼注视着周防将沉睡中的少女抱上楼，他等待了一会，很快便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尊双手插在牛仔裤的侧袋里，外套不知所踪，贴身的白色t恤正面沾染上了干涸的赤色。他惫懒地垂着眼，几步走到吧檯边坐下，朝糙薙挑挑下巴，示意对方分他一支烟。 “受伤了？”轻推了一下紫色的偏光镜，糙薙从吧檯下方摸出烟盒，抽了支烟塞进周防嘴里，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防侧颈上的纱布，在他身上残余的能量中感受到暴躁的波动，皱起眉，略带不悦道：“怎么回事？” 周防叼着点燃的烟，懒散地嗯了一声。他把绪方的復检报告丢在吧檯上，单手插/进自己的短髮中，略显烦躁地抓揉着柔软的赤色髮丝，半晌，抬眸看向若有所思的糙薙，低哑道：“查到什么没？” 金髮酒保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重新拿起调酒器，漫不经心地甩了个花式，掂量着手中的金属摇酒器，开口问道：“透酱的血？你被她惹到暴走了？看来外套是被烧掉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啊。”周防尊抬起头，琥珀色的眸中覆没着阴翳，他疲惫地撑住前额，咬着菸蒂含煳地回答道：“先回答我。” 糙薙低笑了一声，拿出一只玻璃杯放在吧檯上，打开密封的摇酒器将茶色的液体倾泻入杯中，接着把杯子推到周防面前。 “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说合情推测。”糙薙擦干净双手，拿起薄薄的復检报告，他简单翻了翻，“唔，精神遭遇过重创？这种情况倒的确有可能产生第二人格……这样的话，和最初对八田他们的交代倒也不算差太多。不过，尊，你不觉得另一种猜测很有趣么？” 他将復检报告摊开放下，手指点了点“深度催眠”几个字，俯视着闷头喝酒的赤发男人道：“如果是这种情况呢？” “无所谓。”周防单手夹着烟撑着侧颊，另一只手捏住杯口晃动混有红茶和冰块的伏特加，他慵懒地眯眼望着酒杯中的透明液体，“她太弱了。” 糙薙一脸无奈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真是霸道啊……好吧，那就说点你想听的。就现有情况而言，存在第二人格的可能性略高。而且，很有趣，如果推论成立，那么这几天和我们相处的就是绪方透的副人格。” “主人格应该是s4档案记载中杀伐果断的正版裁决之枪，你也强调过两个人格带给你的感觉不同，那就这么称唿来区分吧，嗯……主人格和副人格。” 穿着西装马甲的金髮酒保收敛了笑意，正色道：“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解离性身份障碍，俗称did，成因相当复杂，精神性的强刺激或者主观上的逃避欺骗心理都有可能催生并存意识，从绪方的表现来看，由精神重创诱发人格分裂的可能性相当大。” “那么串联一下已知的信息。按照绪方的自述，她曾经被禁闭于类似研究所之类的地方，体内的那种寄生物姑且算作证明好了。主人格狙击你失败后消失，副人格支撑起受创后的躯体出现在你的面前。” “中间有一段空白，按照正常思维流向填充内容可能为：主人格承受了强烈的外部刺激，从研究所叛逃，不堪重负因而崩溃，副人格由此诞生。以s4的存档记录为基础，暂定主人格的性格主导为傲慢，副人格则是相应对立的谦逊，这样的反差在did病例中相当常见。” 糙薙出云打了个响指，吸引了神色漫不经心的赤发青年，他看着周防，挑眉道：“怎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周防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夹在指间的香菸顶端积攒了一截菸灰，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反问道：“你想听什么？” 对方指指他t恤上的血迹，“给我讲讲今天发生的事。” 赤发青年缓慢地转动着酒杯，沉默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开口问道：“什么样的疼痛会让人崩溃？” 糙薙微笑着回答道：“每个人的承受力不一样啊~不可以一概而论的。听你的意思是，绪方今天因为痛觉所以和你动手了？” 周防轻哼了一声，声音低沉道：“管理中心的那帮人想要她身体里的东西。” “意料之中。”糙薙瞥了周防一眼，发现他的神情稍微有点阴郁，“怎么？你觉得自己没有庇护到她？哈？尊，她可不是你的追随者。” “和保护相比，约束绪方才是作为监管者的你的义务，更不用提她曾经试图狙击你……ok，我知道你没有把绪方透当成威胁，但她毕竟也是alpha级的异能者。”糙薙屈指扣了扣吧檯，镜片后的犀利蓝眸微眯，“谨慎一点没有坏处。” 第27页 周防将香菸在菸灰缸中按灭，随手丢了进去，懒散地扫了他一眼，“保持清醒的有你就够了。” 糙薙：“哦？那你呢？” “我去睡觉。”赤之王微皱着眉，用手指弹了弹空酒杯的玻璃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一声。他推开手里的酒杯，站起身单手插袋，摇摇晃晃地往沙发走去。 金髮青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出声喊道：“喂，要睡觉上楼回你房间啊！顺便记得看看终端机，出门也不知道带着……今天有兔子上门找你。” “嗯？”周防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他轻嗤了一声，低嘲道：“又是无聊的事。”他揉了揉自己的短髮，躺平到沙发上，两腿交叠，膝弯挂在沙发扶手上。 “等我睡醒再说。”他已经疲惫至极，并非体能上的劳累，而是一种思绪深处的涣散无力。在暴力制止了绪方的行动之后，他花了相当多的精力去平復自己体内暴动的火焰，那种鼓譟不息的能量让他心生烦腻，除了放空思绪、抑制情感外，他却没有任何其他缓解的办法。 糙薙看了他几秒，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他将周防用过的杯子收起，洗干净后倒置在沥水架上，收拾妥当后前往储物室清点存货。 酒吧内重又恢復安宁，墙角的立式摆钟固定节奏地发出齿轮咬合声，咔嗒、咔嗒，太阳就在一秒一秒的时间流逝中逐渐西沉。 绪方是在一片安静中醒来的。 昏黄的残阳光芒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照亮了她的半个身子，她疲惫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努力摆脱由注射剂带来的脱力感。 黑髮少女缓慢地爬起身，侧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记忆尚且停留在与赤之王对视的那一刻。她呆坐了一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陌生的衣物，白色、简洁，很有实验室风格。 即便是忍着身体的不适也想要立刻换掉这一身衣服，绪方微微蹙起眉，起身走到衣柜边，随便挑了件针织拼接的绒布格子连衣裙，将身上的白色病员服换下，然后叠起放到角落。 套上小鹿花纹的拼色长筒袜，重新穿上自己的加绒靴子，绪方走到镜子跟前，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髮。她发现自己右手手心里弧形的指甲掐痕，只剩下几道淡淡的红色，体表的其他伤口也都被应急性处理过，内里虽未痊癒，但从表层看都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痕迹。 镜子里的碧瞳少女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她强迫自己笑了一下，镜中的那个人露出一副勉强而生涩的笑颜。 绪方嘆了一口气，缓慢地向房间外走去。她踏着木质地板走到楼梯口，扶着扶手一步步轻声地下楼，还没走完楼梯，便看见了躺在沙发上入睡的周防尊。 窗外投入的阳光被沙发背挡住了一部分，他就刚好缩在那块阴影中，紧皱着眉，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柔软的赤色髮丝仿佛也因为他的沉睡而变得黯淡了几分，不再有往昔那种张扬而燃烧的感觉。 绪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苍翠的眼眸中映出那人毫无防备的睡颜。 【杀了他。】 神情瞬间变得僵硬，冰冷的感觉充斥心房，黑髮少女站立在楼梯上，无神的眼瞳注视着沉睡中的王权者。纤细白皙的手指从扶手上滑落，指尖即将触及到铁艺花纹的护栏，就在此刻—— 哒、哒、哒哒哒—— 有什么东西坠落到地板上，弹起又落下，一连串的弹跳声传入绪方的耳中，她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她脚边滚落，她没来得及低头去看，下意识地望向声源处。 二楼的楼梯口，眼中写满惊惶的栉名安娜倒退了几步，慌乱中踩到了自己的洋裙后摆，“呀！”她一下子跌倒在地，手中抓着的几颗红色玻璃珠跌坠到地板上，骨碌碌滚向四方。 “安娜酱……”绪方转身上楼，企图去扶起她，对方却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绪方站在楼梯上，为难又尴尬，她僵立了几秒，向上走了几格，俯身捡起安娜落下的玻璃珠。弹珠的弹跳声却并没有停止，像是沿着楼梯一路滚落下去了一样，她将二楼和楼梯上的四枚玻璃珠握在手心里，转身下楼去寻找丢失的最后一枚。 她还没有走下最后一阶楼梯，就看见赤发的青年睁开了眼，那双隐于阴影中的眼睛里埋藏着昏暗的东西，她一下子愣在原地，握住弹珠的左手不自觉捏紧。 肩头仿佛又传来被他捏住时的那种热量，记忆中的疼痛感无声地蔓延，绪方几乎是本能地往墙边贴近了几分。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表情，只有紧张地看着周防起身捡起最后一颗红色玻璃珠，一步步向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被安娜酱发现了呢！ 只能为你点蜡了，透透【so sad 说起来尊哥就算是睡沙发也帅得不要不要的 既然说到沙发……那圣诞小剧场就来段沙发y？ 别这样看人家嘛其实作者君炒鸡正直的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吧【唉？ act.圣诞节 “说好了下午出门的，快起来。” 睡得迷迷煳煳的赤之王被人推了推肩膀。 “尊！等下……唉！” 周防闭着眼胡乱地哼了声，抓住那只轻拍自己肩头的手，略微发力将对方拖到自己身前，抱住之后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声音低哑道：“再歇会。” 绪方挣脱开他的手，柔顺的黑色长髮被揉得乱糟糟的，“尊！”她好气又好笑，刚爬起身又被他搂住腰按拉了回去，接着更是被没睡醒的王权者翻身压到了下方。 绪方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起来了，懒鬼。”埋首在她颈侧的赤发男人不知所谓地应了一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手很冰。”慵懒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周防将她的手握进掌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他倦懒地亲了亲她的耳朵，含煳地呢喃道：“不出去了好不好？” “不好，昨天答应要给大家送圣诞礼物……尊！” “怎么？”他的反问声略带沙哑，色气满满，伸入绪方衣里的手掌温柔地抚摸过她的后背，手指熟练地拨开某件衣物的后扣。他吻着她的耳垂，暧昧地在她耳边吐气，低哑道：“想你了……” “想……想什么想！走开，讨厌你啊！嗯、再、再闹生气了！” 赤之王懒散地低笑着放开她，慢吞吞地坐起身，见她慌忙地整理着衣物，又忍不住想要抱抱她。他凑过去从侧面搂住她柔软的腰肢，脸颊蹭了蹭她柔顺的长髮，在梦中感到有些空落落的心此刻重又被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填满。 他满足地亲了亲她的嘴角，模煳地轻声道：“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亲爱的。 第31章 act.31邀请 赤之王背对着窗，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表情模煳难辨。绪方直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才看清楚那张隐忍而倦怠的脸，没有用常见的不耐烦与兇狠作为掩饰，大概是因为初醒，因而真实地流露着他心底的疲惫。 周防抬起手，红色的玻璃珠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僵硬中的绪方，视线在她的肩头停留了半秒。她几乎是逃避一般，迅速将手里的弹珠交给他，接着捏住自己的裙摆，低着头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去哪？” 低沉微哑的话语声传入绪方耳中，她脚步一顿，微微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过身。她抬起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视线飘忽，回答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准备一下晚上要用的食材。” “嗯。”他轻哼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绪方正准备离开，却不经意听见他低声道：“去休息吧。” 周防走了几步，挡在绪方要去的方向上，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睛恢復澄明清透的状态。 绪方有些惊讶，她从下楼起第一次和他对视，对方的眼睛和记忆中暴虐的金红色兽瞳重合，但又分明是不一样的。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轻轻地嘆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周防的眼睛，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这么包容呢？明明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不是吗？” 赤发青年无意义地唔了一声，看不出高兴或是生气，绪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得不到正面回应，她摸了摸自己还隐隐发疼的左肩，苦笑道：“那个时候说的话……我可以收回吗？其实静下心来想想，大概也能明白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了。” “以一己之力和s4对抗实在是太不明智了。”绪方自嘲地笑了笑，“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只要我身体那种噁心的东西不消失，这种囚徒一样的日子就不会结束。其实这种事理智上早就接受了，但情感上暂时还……还不能够。” 第28页 她对着周防勉强地笑了一下，“其实我知道不该对你存有怨恨，但是现在可能……抱歉、暂时还不能平静地面对你。不想恨你的，只是那种痛感……” 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不经意回想起那段令人窒息的经歷，她立刻深唿吸以平復内心无垠的恐惧，双手捏紧了柔软的裙摆。 “我……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我、我还是一个人冷静一下比较好。”绪方潦糙地向他欠了欠身，低着头匆忙地从他身边走过，逃跑般躲进料理间。 周防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心中有微小的疑惑一闪而过，他沉吟了片刻，举步走上楼梯。不紧不慢地走到安娜的门外，他叩了叩门，等待了一会，没人应答，赤发青年微皱起眉，出声道：“安娜。” 房门很快从里侧被打开，穿着红色洛莉塔洋裙的娇小少女扑到了他身上，她揪紧了周防的t恤下摆，“尊！” 酒红色的眼瞳内满溢着不安和恐惧，安娜仰起头看向他，嗓音颤抖道：“她想要杀了你，她真的想要杀了你。” 站在门口的周防闻言沉默了一会，他单手轻轻拍了拍安娜的肩膀，低沉地回答道：“知道了。” “尊！”安娜着急得快要掉下眼泪来，她紧紧地抓住尊的衣摆，想要阻止他心不在焉的行为，“黑色的、被藤蔓缠绕的心脏，充满了坏的想法，想要杀掉你，用子弹贯穿你的心脏，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周防低声嘆气，他侧身倚靠住门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安娜。”他望着她酒红色的眸子，无声地对视，良久，白髮少女低下头。 她不愿意离开，挨着他站在门边，小声道：“讨厌她。” “啊。”赤之王不知所谓地应了一声，掏了掏口袋，将玻璃珠抓出来还给她，然而对于怎样开导她却完全没有头绪。 之后直到入夜、酒吧开始营业，周防都没有再见到绪方，听糙薙说她很早就告假回了房间。送安娜上楼睡觉的时候，周防看了一眼绪方的房间，紧闭的门、无光的门fèng，安静得就像没有人的空屋一样。 凌晨一点，homra停止营业，周防在和糙薙闲谈了几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憩。他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混沌的梦中，隐约又有火光和焦煳味。不得安宁的赤之王本就睡眠质量极差，因而在听到外界细微的杂音后，立刻便从梦中清醒过来。 极轻的关门的声音。 尊闭着眼，不想动弹，敏锐的听觉却将微小的声响强加给他。软底拖鞋与地板接触，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几乎可以想像出绪方小心翼翼、不愿打扰到别人的样子。 那种声音消失后，他尝试着劝服自己再睡一会，但不知为什么却睡意全无。尊睁开眼，坐起身望向窗外，透明的玻璃之后是无垠的夜幕，明亮的星月将银白的光辉洒遍镇目町的每个角落。 周防发了一会呆，随即想要摸一支烟点上，但伸出手才想起自己的旧外套和烟盒都报销在了异能者管理中心。他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拆一包万宝路，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打开卧室门，沿着走廊走向公共房间，开放式的小客厅连接着二楼唯一一个飘窗，他不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绪方。 黑髮少女沐浴在一片银辉中，低下头阖着眼。 “我来到院子里，用珍珠贝壳挖墓穴。珍珠贝壳很大，表面光滑，边缘锋利，每舀一下土，月光就会在贝壳的内壁闪烁一下……” 她正小声地背诵着《梦十夜》中的片段，他就是因为听到了这种细微的声响，所以才被吸引到了这里。 “我把她搬进墓穴，然后缓缓地撒下松土。每撒一下土，月光就会在珍珠贝壳的内壁闪烁一下。我拣来陨落的星星碎片，轻轻地放到泥土上……” 温柔的语调让人沉迷，她像是在为自己念着悼词一般虔诚而温驯，但不论怎么听都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忧伤弥留在那声音里。 周防走近了一些，绪方警觉地睁开眼，在见到是他时又略微放松了几分。 “……吵到你了吗？”少女显得很疲劳，却还是强撑着笑着向他打招唿。 赤发男人走到她面前，侧倚着墙壁，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看了她几秒，直到她移开眼神看向窗外，才低沉地开口问道：“又是那个梦？” 望着星空的绪方笑了笑，黯淡的星光洒落在她柔和的碧色眼瞳里。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过了片刻，低声开口道：“其实不太一样。” “唔。”赤发青年随意地应了声示意她继续。 “虽然仍然是海，但这一次还可以看见光。海面在不太远的上方，明亮的金色透过海水照到我身上。很近……像是一伸手就能够到海面。” 她曲起腿，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搁到膝头，嘴角温柔地勾起弧度，“真得很近啊……甚至可以看清海面之上湛蓝的天空。” “我以为很快就能碰到海面的，但游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和海面的距离根本就没有变过，但是我不能停下，停下就会不断地下沉，所以我不停地向上游、向上游……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真的太累了，连手指都没有力气移动，最终只能随着冰冷的水流往下沉，眼睁睁地看着那片亮光离我越来越远。” 绪方向着星空伸出手，虚握着月光呢喃着：“遥远的光，狭小得犹如一颗星星，周围再一次变成漆黑，嘈杂的声音、未知的生物盘踞在黑暗中，我不敢去看，也不愿意去想，只有拼命、拼命看着那一点光芒，哪怕明知道接触不到，也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它。” 周防先是看了一眼她平静的脸，视线继而落到她右手小臂的异能监控仪上，银白色的金属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冷的光，手腕内侧的s4标志旁，红色的电子计时器一秒一秒地倒扣着少女的生命。 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像是看见了某个时间点的自己，平静却绝望，无所期待地等待着终结那日的到来。如此相似的悲剧宿命，他感到喉咙干涩沙哑，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低沉的吐字中夹杂着嘆息：“你……” 绪方回过头，看向倚在墙边的周防，他胸口的雪花型挂坠正随着他的唿吸而微微晃动，不自觉地吸引着她的视线。 她怔怔地看了几秒，这才注意到王权者向她伸出的手，修长有力的手指伸展向她的方向，手掌上燃起安静的深红色火焰。 “抓住我。” 他沙哑的低语声在绪方的耳膜上微微震颤，她望着他，惊讶地发现他的神情中并没有太多的怜悯，反而是一种略带无奈的、近似于请求的态度。 赤之王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他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拉住她的话，大概也就没有以后了。和自己同样沦陷在绝望中的朝圣者，即便他们要去到的圣地未必在一处，但至少可以在短暂的路途上相互扶持。 不论怎样，不希望看见她在半途就陨落。周防注视着她柔和的碧色眼眸，语调平缓而坚定地说道：“没有光的话，抓住我。” 第32章 act.32暗线 绪方透怔然地望着他，眼神缓缓地落到他的手掌上，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幻想。 “尊……”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莫名的力量触动，她向他伸出手。 绪方的指尖触摸到他的t恤，她避开他的手，在他的惊讶中突然地抱住了他。身体前倾，单脚站在地面，右膝跪在飘窗的窗台上，脸颊侧贴在他的胸膛，她微微收紧了手指，清楚地感受到指下紧绷的肌肉透出的热量。 蓦然被人抱住，尊的第一反应是推开对方，然而在察觉到对方发颤的气息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就在这几秒间绪方已经收紧了双臂，彻底地占据了主动权。 他第一次被这样对待，茫然了片刻，微皱起眉，欲言又止地低头看着绪方，“餵……” 绪方几乎是和他同时开口：“尊，我快撑不下去了……” 周防刚准备继续的话就这样被打断，他轻微地推拒少女的肩头，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用力地回抱，她的姿态依赖而眷恋，就像是被抛弃后无处可去的家养宠物，乖巧而驯服，却因为害怕被拒绝而止不住地颤抖。 “不要推开我……求你了……”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细弱的声音含含煳煳的，“为什么每次都要给我机会呢……如果你放弃我的话，我就可以一点都不留恋地结束这一切了，为什么你又要给我希望呢……” “我很努力、很努力想要被你们接受，但是……但是哪里做错了呢？安娜为什么会害怕我呢？糙薙哥为什么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呢，你为什么总是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又和他们一样远远地躲开我？” 第29页 她抬起头，氤氲着湿气的翠色眼瞳黯淡而疲倦，她望向他，视线随着垂下眼帘的动作而下滑，最终停留在覆盖于他侧颈伤口的纱布上。 “你刚才……是想邀请我加入赤组吗？”她轻声问。 尊低头看着她，低沉地“嗯”了一声，他发现她的睫毛上沾着些微的湿润，忍不住想要抹去那水光，他抬起右手，拇指才接触到她的眼睫，掌心忽然一暖。 他的动作停顿在半途，僵硬地俯视着少女倾侧过脸，掌中传来细腻温软的触感，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唿吸。 绪方拥抱着他，温驯而讨好地用脸颊蹭蹭他的掌心，低语声中带着浅淡的甜度：“你一直是这样？对谁都是这种态度吗？” 尊在她说话的同时就飞快地收回手，尴尬地插回裤袋中，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就又听见她的声音，他在听清那句话后怔了怔，继而低头望向她。 她说：“虽然很开心，但还是只能拒绝呢……因为一想到加入不久后就要和你们告别，心里会觉得更加难受。” 他沉默了一会，用左手将她肩头的散发扬到背后，手指梳理过那冰冷柔顺的髮丝，在发尾微微绕了个圈。指腹摩挲着那柔滑的质感，他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无声的对视最终被终端机发出的嘀嘀嘀声打断，两人同时一怔，周防不自在地侧过脸去，低声道：“……放手。” 绪方凝视了他几秒，在发现他拼命掩饰着某种情绪后，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起来。她“嗯”了一声，依言放手坐回到飘窗上，抬头看着他。 被她注视着的尊相当不自然地侧了侧身，背倚着墙壁，从裤兜里摸出终端机，随手按亮了屏幕调出最新的message，他挑了挑眉，轻微地咦了一声。 他按灭屏幕，将终端机揣回兜里，一低头就看见绪方专注地看着他，洒满星辉的翠绿色眼眸里写满了“告诉我吧告诉我吧”，那种湿漉漉的坦率眼神里透露着好奇，可爱得像家养的无害小动物。 “和你没关系。”他转过头去，担心看多了那种表情会脑补出奇怪的东西。绪方大为失望，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满满的失落之情充足得简直要溢出来。 只过了一小会，周防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瞥了她一眼，对方正在往窗户那边挪过去，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回头对上他，两人对视了几秒，黑髮少女双手合十，陈恳地拜託道：“告诉我嘛，超好奇的！” “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她信心满满，曲起右臂，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带着笑意的眼神闪闪发亮，“让我证明一下我不是拖累啊！” 周防看了她一会，微皱起眉，“你是伤员。” 听起来似乎有戏，绪方用手指朝他比了个开枪的动作，“狙击靠的是经验，再怎么样我也是alpha级！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我不动手，跟着去捧场也不行吗？” “……不是。” “那这么晚还要找你？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赤发男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短髮，扫了眼毫无退缩之意的少女，掏出终端机找出那条简讯，接着将终端机抛给她。 绪方用双手接住，跪坐在飘窗上翻看简讯，过了一小会，她抬起头惊讶道：“原来王权者还要负责这种事的吗？” “僱佣关系。”周防纠正她的说法。 黑髮少女望着他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其实默默疑惑很久了。虽然看起来像是糙薙哥一手包办了赤组的支出，但怎么看，尊也不像不会赚钱养家的人。说起来，一次僱佣任务的报酬就可以抵半年的酒吧收入了吧？” 她晃了晃手中的终端机，温软的语调中透着小小的祈盼：“带我一起嘛，我好歹也是战力啊。虽然比不上你，但给你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周防看了她一会，“随便你。”他低声说着，伸手将终端机拿了回来。 七釜户是这个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耸立的御柱塔则是它的标志。 第二天的天气很晴朗，绪方站在巨大高耸的御柱塔下方，眯起眼仰望着它尖端闪闪发亮的金属装饰物。人类在这样架构庞大的建筑物面前渺小得简直可笑，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浅淡的敬慕从不知名的地方浸染到心间。 走在前方的周防停下脚步，半侧过身子望了她一眼。绪方察觉到他的停顿，转头看向他，目光撞进他略显不耐烦的视线里，她一愣，立刻小跑着跟上他，始终跟在落后他半步的位置上，老实地当着赤之王的小跟班。 “这是他的王城。”赤发男人双手插回衣兜内，看向绪方的眼神中带有警告的意味，他的手指把玩着衣兜内的烟盒，却没有遵循习惯取出一支烟点上。 “黄金之王。”绪方朝他点点头，微笑着柔声承诺道：“请放心，我绝对不会乱来的。”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道：“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赤色的王权者虽然觉得她的话有点别扭，但也懒得纠正她，模煳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周防先生，御前大人正在等您，请跟我来。” 绪方跟随在周防的身后，安静地打量着前来接待他们的陌生人，听声音应该是个青年，只是装扮得很有趣。 他戴着长长的兔子耳朵一般的金色假面，遮住了脸的上半部分，身上穿着改良版的黑色宽大和服，最让绪方不能理解的是，在他的身后，缀着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白色绒球，大概是……模拟兔子尾巴？ 察觉到绪方的视线一直盯着来者的尾巴，周防刻意多看了她两眼作为提醒，可是黑髮少女不仅并未收敛，反而微皱起眉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世界，周防郁闷又不耐烦地向斜侧方踏出一步，直接挡住了她的目光。 突然被挡住前进路线的绪方差点撞上他，她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有点尴尬地伸手绕了绕自己垂在胸前的长髮，垂下眼乖巧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御前大人就在屋内，请周防先生单独进去。”兔子在一扇门前站定，回身朝周防微微欠身，接着面向绪方，“绪方小姐请跟我到休息室稍作等候。” 赤之王显然对不在状况的绪方十分不放心，他皱起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她倒是很淡定，对着他笑了笑，接着步伐轻快地跟上了兔子先生。 然后周防发现她似乎又在研究金之氏族的着装。 压下心中的那分无力感，赤之王伸手推开门，门内是一片混沌的深蓝色，他神色平静地踏进那个空间，入口在他背后合上。 周防在混沌的宇宙中缓步前行，八大行星绕日公转的幻影出现在他身边，他停下脚步，将双手从衣兜中抽出，深红的火焰从指尖蹿起，瞬间遍及全身，磅礴燃烧的赤色能量将深蓝的幻象加热到微微扭曲的程度。 赤发青年歪了歪头，嘴角上挑，勾起一抹略显邪气的嘲讽笑意，他单手手心朝上，高温的能量从掌心溢出，狭长的深红色带状火焰在半空中盘旋，“国常路，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威严浑厚的苍老声音从虚无中传来，“连最起码的敬语都不用了吗？赤之王。” 随着这声质问的出现，按照轨迹运行的行星幻影倏忽间打散了位置，金色的能量化作星芒带着唿啸声朝周防砸坠而去。 混沌的宇宙深处缓慢地走出一个人影，他的轮廓被淡金色的光芒所勾勒，白髮白髯，服饰古朴典雅而威严，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站立于自己的圣域之中，注视着野性的赤红色王权者。 被点名的赤发男人低沉地笑了，他单手接住第一道星芒随意地掐碎，接着一步步朝黄金之王走去，之后的金色冲击全部被赤色的圣域所阻挡，周防嘴角微挑，似乎心情不错，他眯起眼问道：“我可不是你的氏族啊，御前大人。” 伴随着话语声一同响起的是赤色圣域的碎裂声，周防主动解除了自己的防卫，国常路也在同时收回了圣域，蔚蓝色宇宙消失后，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间空阔的大厅。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鬚髮皆白的黄金之王神态威严，但却并没有苛责与愤怒的神色，像是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个青年桀骜不驯的态度。他转过身，将周防领到临窗的简单茶座之上，示意对方坐下。 周防挑了挑眉，依他所愿地坐下后，抬手接过对方沖泡的茶。 “这次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协助我抓捕一名袭击者。本来这种护卫工作应该交给青之王来做，但最近他遇到了类似袭击，因此还是选择了你。”国常路大觉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倾上一杯茶水，“第一次袭击是在三天之前，对方的意图十分明确，取走我的性命，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30页 “第二次袭击、也就是昨晚发生的那一次，对方不仅试图暗杀我，更是牵连到了我身边的一些大臣，这令我有所警觉，排查后发现对方已经在两次袭击之间的空隙时间中，杀害了多名无辜的官员。” 年长的黄金之王声音浑厚沉稳，他看向周防，面容严肃，“对方身份不明，但可以确定是一名alpha级的异能者，再联繫到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针对青之王的暗杀者，对方同样是少见的alpha级，这令我无法不怀疑这其中的关联。” 捏着茶杯的周防微微点头，心思却有一部分落到了绪方的身上。同样是针对王权者的暗杀，同样是身为alpha级的异能者，似乎—— 暗含着某种微妙的联繫。 第33章 act.33任务 绪方在休息室内等待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先是看了一会杂志，之后就坐到沙发上默默想着自己的事。她的手里捧着装有热水的陶瓷杯，温和的目光落在杯中的水面上，完全没有因为被怠慢而感到不快。 周防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绪方，温婉又端庄，安静得像是中世纪油画里那些定格的贵族淑女。她听到了响动，视线转向他的方向，静止的画面一下子变得鲜活，暖金色的阳光在她的碧色瞳中流动。 “怎么了？”绪方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得有些茫然，她稍微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略带疑惑地站起身走向他，“任务确定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赤之王迟钝地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到她的衣领上，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走了。” 绪方跟上他，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周防单手拎着一个未启封的文件袋，另一手揣在衣兜里，低头往前走，垂着眼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额前两缕细长的赤色鬚髮随着他的步伐而微微晃动。 察觉到她过分集中的目光，周防微微偏首，半眯着眼瞧她。他发现今天的绪方似乎格外好动……或者说活泼？倒不是吵闹，只是与过去相比，她好像轻松了不少。 被他注视着的绪方歪歪头，语调无辜，“我又做错了？” 周防稍微有点郁闷，他想了想，开口道：“别跟着我，你回去。” “等、等等，我为什么又被嫌弃了？”绪方先是一呆，之后赶紧追上他，跑到他前进的方向上，一边倒退着一边申辩，“明明说好了这回带上我的啊，说话要算话，赤之王。” 尊伸手拉了她一把，对着差点被她撞到的阁员点头致意，接着也不松手，直接拖着她进了电梯。他按下一楼的按键，这才有空嘲笑绪方：“嫌弃？你知道这次什么情况？”他把文件袋摔到她怀里，伸手摸了衣袋里的烟盒，抖出一支烟叼住点上，整个人显得极为不耐烦。 绪方被他突然的火气吓了一跳，抱着文件袋朝角落缩了缩。到达一楼后，她乖乖地跟着他走出御柱塔，努力表现出“我很听话不要赶我走”的气场。 周防咬着菸蒂，斜睨了她一眼。少女怀抱着文件袋，表情有点委屈，翠绿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外套下摆，她都不敢抬头看他，生怕又被他抓住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绪方捏紧了文件袋的边缘，声音却弱弱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留下吗？”见他没有直接拒绝，她鼓起勇气继续道：“我不想一个人回去。安娜她……她好像被我惹生气了，我还没想好怎么道歉。” “道歉？”尊微微挑眉，“她和你说了什么？” “并没有……事实上我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绪方的声音更小了，她悲剧地发现自己这样子好像真没什么说服力，索性停下步子，有些蔫蔫地说：“要不然我还是回去想想吧……” 赤发青年此刻却不太想放她单独回去了。 在异能者管理中心发生的事，他和绪方都有责任，她会心生怨恨也并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她自己都承认了当时那种不平衡的心态太过失常。对于安娜口中的杀意，周防倒是没太放在心上的，一方面是因为绪方主动向他坦白了真实情绪，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她太弱了。 alpha级的异能者对于赤之王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威胁，他之所以不甚在意地收留了疑点重重的绪方，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种绝对的实力碾压。事实上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比如伤害赤组的成员——因此既然被她的某些特质所吸引，稍微地给予一点宽容又何妨？ “走了。”周防示意她跟上，“这两天……暂时不回去。” 黄金之王是现存的王权者中实力最强的存在，面对暗杀者，国常路大觉并非无力自保，困扰他的仅是如何活捉这名异能者。对方的攻击方式十分特别，因而难以判断其具体位置，赤之王要做的是在对方攻击的瞬间判断出他藏匿的所在，同时代替黄金之王逮捕他。 “专门针对王权者的暗杀？”绪方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微蹙着眉，显然有些费解，“alpha级的异能者已经这么廉价了吗？” 拆开的文件袋被丢在床上，黑髮少女拿着其中的一份资料坐在小圆桌边。她所处的房间是黄金之王安排给周防的临时住所，某间酒店式公寓的套房，位于七釜户，离御柱塔不远。绪方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站在窗边抽菸的周防闻言嗤笑了一声，低沉道：“你不就是？” 绪方郁闷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在赤色狮子看来实在是缺乏威慑力。她将手上的资料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标註着关于暗杀者的已知信息，针对黄金之王的袭击者很有趣，拥有着操控风的能力，擅长通过制造一连串微妙的连锁反应事件达到最终的袭击目的。 操控风力、制造巧合、alpha级，但却不是在s4档案记载中的异能者。绪方脑中闪过一个模煳的影子，“唉？”她一怔，重新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的印象中的确有符合这几项条件的人选。 虽然记不清具体对象，但这个特殊的异能者她一定见过。绪方合起资料，坐在田园风格的靠背圆椅上陷入了沉思，周防走过来拿走她手中的文件，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周防刚想问她，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506房的客人，方便取一下您的包裹吗？”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眸中读出了同样的疑惑。周防走过去开门，客房服务人员交给他一份快递件，他关上门后徒手拆掉了包装，里面是一套衣服以及一张纸笺。 纸笺是黄金之王亲笔所写，周防将衣服丢在床上，扫了两眼纸上的字迹，忍不住皱起了眉。国常路大觉的意思是希望周防不要暴露身份，近期伪装成他的护卫队成员，跟随他外出，他会刻意暴露出一些防守弱点引诱暗杀者出手，周防则趁此机会找出袭击者，将他逮捕归案。 在周防看信息的同时，绪方将那一套衣服平整地铺开在床面。 “你确定要穿这一身？”黑髮少女指了指丢在床上的青色制服，望向一脸忍耐的周防，对方则刻意后退了几步避开她的目光。 绪方简单翻看了一下制服领口及肩头的装饰物，“不错，好歹还是个分队队长，赤王陛下要不就将就一下？” 她抓起s4的工作装凭空朝周防比划了一下，站得离她远远的赤发男人神情已经相当烦躁，咬着菸蒂的模样堪称兇狠。他半侧过身，琥珀色的眸子转向温柔含笑的绪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绪方觉得自己真是无辜躺枪，她丢下青色制服，抗议道：“是黄金之王的提议啊，你怎么又怪我？” 赤之王挑起眉，“有意见？” 黑髮少女迟钝地眨眨眼，见对方要去开门赶她走，立刻扑过去挡在门前，坚定地回答道：“没有意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哦？”尊斜睨了绪方一眼，心情不佳的时候欺负一下她感觉还不错，之前的郁结和烦闷都减轻了不少。他的视线转向丢在床铺上的s4制服，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紧，他走过去，提起那件衣服看了看，风纪扣、束腰皮带、袖扣，光是想想就知道穿上行动会被拘束。 周防掐灭未燃尽的香菸，随手丢到小圆桌上的菸灰缸里，搓了搓指尖让沾上的菸灰落下，他侧首望向绪方，沉声道：“出去。” 绪方简直委屈，“我这次什么都没说没做，你又要赶我走？” 周防：“……” 他强忍着抓住她脑袋丢出去的冲动，强行将她推出了门，接着当着无辜少女的面，重重地甩上了门。 绪方孤零零地在他门口站了一会，稍微有点落寞。她其实很想和周防一起出任务，但是人家看不上她，虽然被这样不耐烦地对待，但她还是不愿意独自先回到homra去。 第31页 其实直到此刻绪方还无法从安娜抗拒的态度中缓过来。 糙薙出云不完全信任她，这一点绪方自己心里也清楚，虽然表面上相处融洽，但糙薙那样性格的人和谁都可以这样毫无压力地交往。反倒是安娜，之前和她相处得还算不错，但突然之间就对她疏远至极，像是在空白的时间段里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绪方越来越渴望知道纠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谜团。她低头看着自己右腕上的监控仪，跳动的红色数字不知不觉与心跳的频率重合，她摸了摸冰冷光滑的倒计时屏幕，心中空落落的。 就在她打算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面前的房门突然又打开了。 “尊……” 换上修身的青色制服的赤发男人站在门后，他非常不习惯地扯了扯领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绪方，眼神中带着点郁闷。 绪方望着他一时间忘了言语。 少女的神情变化稍微取悦到了赤之王，他眯起眼，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不愉快了。 她最初的那一刻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在抬头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一下子亮起来。这种反差令周防联想到了宠物店里毛茸茸的小狗，在没人搭理的时候孤零零地萎靡在角落，在见到人时立刻立起耳朵凑过来，湿漉漉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你。 他的视线在绪方头顶打了个转，然后默默地移到了一边。 第34章 act.34旧识 虽然穿着青色制服的感觉糟糕透了，但周防第二天换上了那套衣服。黄金之王甚至给他配备了深蓝色的军帽和装饰用的西洋剑，出于对任务的负责心态，周防即便不待见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绪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有些无聊地消磨着时光。周防在昨晚已经向糙薙交代过他们的行程，在正式逮捕袭击者前，他们两人暂时不会回到酒吧。 绪方试着拼凑自己零碎的记忆。她能回忆起自己与那个操控风能的傢伙有过战斗，甚至说战斗时的心情都能够回忆起来，但是对方的相貌、名字这一类信息却完全无法追回。 总而言之，她残余的记忆里保留了完整的战斗本能，但过去的经歷却极度淡化。能明确辨认出样貌的只剩下赤组的成员，其他人在她的心中只余下了模煳的影子。最让她在意的是关于实验室的部分，但偏偏她又只能回想起零星的画面。 十月二十七日，距离黄金之王前一次被袭已经过去了三天。 绪方坐在街边咖啡屋的遮阳伞下，远远地望着在街对面的广场上参与某个仪式的黄金之王。穿着统一的青色制服、戴着制式军帽的近卫队散布在广场各处，交错有致地构成严密的防线。 虽然一眼看去都差不多，但绪方还是很轻松地找到了伪装中的赤之王。深蓝色的帽子遮住了大部分抢眼的红髮，即便如此，少女还是觉得他在人群中极为显眼，就好像是自带某种发光的气场，让她不需要想什么便被自然地吸引住了视线。 绪方调整了一下耳麦，这是她向周防申请来的。前一晚她向周防说明了自己的猜测，如果她的记忆没有误导的成分在内，那么也许在下一次袭击来临的时候，他们就有办法捉住那个alpha级的暗杀者了。 “不要老是摸口袋，尊。”她善意地提醒，“你的烟都在房间里。” “……闭嘴。” “起风的时候，如果伴随着奇怪的现象，请一定要小心，特别是和电力相关的。那个傢伙习惯的观察位一般在逆风的方向，也就是说风往哪边吹，你就往哪边找。如果我的记忆没有欺骗我，那……” 耳麦中传来一阵电磁杂音，片刻后恢復正常，绪方听见周防轻轻地“哈”了一声。她站起身走到马路边，站在灯柱旁註视着演讲中的黄金之王，他身侧悬挂的旌旗被微风扬起，耳麦中又传出短暂的杂音。 绪方的心勐地一跳，“尊！”“天桥！”她和周防几乎是同时开口，就在此时，国常路大觉背后的巨幅电子屏轰然倒下，不远处漏水的消防栓被飞溅的残片砸中，银白色的电弧顺着流淌出的清水急速地跳动。 她立刻转向百米外的天桥，右手触及身旁的灯柱，涂上黑漆的金属瞬间软化重塑，被扯断的电线噼啪作响，金属拼装发出沉重的撞击声。手指发力握住灰黑色的金属手柄，黑髮少女瞬间扣下扳机，两枚带着寒气的榴弹炮朝着目标物飞驰而去。 在她出声的同时，丢下装饰佩剑的周防就朝着那个方向沖了过去，赤色的阳炎在空气中留下灼烧的痕迹。在他之后，从意外袭击中反应过来的s4成员们也纷纷追着他朝天桥奔去。 从缓冲装置延伸而出的瞄准镜遮住了绪方的右眼，她通过望远式瞄准镜看到被冰封的人行天桥上，有人被周防单手按住，他的火焰化作牢笼将那人捆缚在其中，先前禁锢那人行动的坚冰在他的高温能量下融化成水继而蒸发。 绪方松了口气，她正打算将肩扛式重型武器丢下，动作却突然顿住。 那个人…… 陌生而熟悉的容颜令绪方怔在原地，她的思绪在一瞬间混乱到了极限。她缓慢地将武器恢復为金属灯柱，丢弃在地，僵立着远远地望着被s4逮捕归案的袭击者。 她感到莫名的寒意爬上心头，不好的预感形成巨大的阴影，将她彻底地笼罩在其中。 “尊……”绪方按住耳麦，声音发涩，她抬头看向正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赤发男人，轻声说：“我好像，记起她了。” 海童寺葵，alpha级异能者，可以通过操控风力达成一些不可能的事件，在被赤之王擒住后，迅速地被青组成员缉拿归案，目前被监/禁于s4的单人隔离间内。 绪方透站在禁闭室外，等待着s4的室员为她开启交流窗。周防站在她的侧后方，两手插在衣兜内，神色有些心不在焉。作为监管人的他替绪方申请了这一次的会晤，但相应的，他必须要保证在此期间绪方透不会做出任何威胁到社会稳定的事。 特殊材质的墙面在绪方面前变为透明，在徵得周防的同意后，她向房间内被囚禁的少女打了个招唿，温和有礼地欠身道：“晚上好，海童寺葵，我是绪方透。” 坐在床上的金髮少女看了她几秒，脸上的表情由愤慨转为惊讶，她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是你……你逃出来了？” 绪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从哪里逃？” “胆子真大。”对方眯起眼，盯着她，“你有办法解决树？” 绪方愈发肯定对方是认识她的，她没有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讲道：“这一次前来是想告知你，你对黄金之王的袭击违背了异能者管理条例第219条，在正式判决下发前，我想再为你争取一下权益，但这并不是无条件的，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解决一些问题。” 留有波波头的金髮少女眨了眨眼睛，她歪过脑袋，奇怪地看着她，“啊啊~果然是脑子坏掉了，绪方居然会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真难得啊，你是在求我吗？” “那你是答应了？”绪方朝她笑了一下，“可以具体说说你提到的树吗？” “啊咧！你哪里听出来我答应了啊！”短髮少女鼓了鼓腮帮，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三两步蹦跶到绪方面前，隔着透明的墙壁，凑近了她的脸认真地左看看右看看。 绪方后退了半步，语气平淡地劝告道：“如果你不打算合作的话，我也没必要待在这里了。按照目前的刑诉材料，你很可能被判终生监/禁。” “少来。”金髮少女朝她翻了个白眼，“威胁人都这么软绵绵的。” “你可以选择自己说，或者由异能者管理中心的那帮研究员来帮你说。”绪方和她拉开距离，她抬起手将侧鬓的长髮撩到耳后，轻声道：“他们对你口中的树非常感兴趣。” 金髮少女明显呆了一下，“什么意思？为什么异能者管理中心……” “因为他们从我身上剥离了树，并将之命名为金色槲寄生。”绪方平静地打断她的话，不意外地看见对方显露出惊慌的神色。黑髮少女微笑的表情依旧温和而淡然，“你知道那有多痛的，对不对？” 绪方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们的差别只在于活动范围的大小罢了，说到底一样是被人监视着。你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固执地不愿意与我合作么？” 操纵风能的alpha级异能者沉默了一会，有点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有什么用，反正又不会放我走……迟早要死掉。” 绪方摇了摇头，微笑的表情透出些许无奈，“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转身欲走，却突然被人喊住，背后那人不甘不愿地嘟囔道：“稍微有点耐心啊……真讨厌，就算失忆了也还是这么咄咄逼人。” 第32页 绪方和周防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朝角落里的监视器打了个响指，开放了音频监听功能，接着回过头看向葵，柔和地向她微笑道：“那就从树说起吧，请为我们介绍一下这种东西。” 海童寺葵又盯着她看了一会，缓慢地眨了眨眼，“你真的不记得了……萨克森生命之树，禁锢着我们生命的枷锁。不使用抑制剂的话，復甦的树会抽干体内的能量物质然后从这里，”她在自己的心口画了个十字，“长出来。” “抑制剂？”绪方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 海童寺自嘲地笑起来，“没错，一支抑制剂等于十五天生命，不接任务就断药，和束手待毙相比，任何人都会选择碰碰运气的。unlucky的是这一次我的目标对象居然是黄金之王……其实出发的时候就做好了任务失败的准备啊。” 绪方没有理会她的自怨自艾，针对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袭击王权者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任务？谁给我们下达的任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谁？掌握着药剂配方的人、在我们体内植入生命之树的傢伙，我们的‘父亲’。”短髮少女又开始古怪地盯着绪方，“每个人都只能知晓自己的任务内容，没有理由，你只需要去做就是了。” “父亲？” “啊，名义上的而已。其实我根本没见过他。别露出那种忧郁的表情，看起来太噁心了，宁可你还是以前那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哈？你以为我们是人造人？不不不，我们当然是人类，但是从来没有被当作人类来对待罢了。pf系列的alpha级消耗品，你是1号，我是6号，区别仅在此而已。” “pf……系列？”绪方感到轻微的晕眩，她暂时没顾得上思索为什么海童寺会窥视到她内心的想法，勉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消耗品？” “嗯哼，palefeast苍白盛宴，我们是第一批在植入生命之树后成功活下来的实验体。” 绪方稍微有点恍惚，她轻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想过叛逃？为什么不去向其他人求助？” “第一批的存活体有二十一个，现在只剩下你、我、2号、5号和9号。”葵勾起嘴角，她的语气中透着讥诮，“你以为没有人想要反抗？父亲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3号就是最好的例子……哦，你忘了。好吧，说起来我还真是好奇，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海童寺指了指侧后方沉默的赤发男人，她望着他托腮思考了几秒，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他是你的任务目标？……赤之王？” 绪方一怔，刚想开口，肩头就被人单手按住。她偏首看向披着青色制服的尊，对方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海童寺，继而低头望向绪方，安抚地理了理她耳畔的髮丝，对她道：“出去等我。” 他看向禁闭室内的海童寺葵，低声道：“我有事问她。” 第35章 act.35心软 短髮少女饶有兴致地的观察了一会外间的两人，继而视线追随着离开的绪方，直到她消失在转角，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周防身上。 “她袭击过你，你是王权者。”海童寺的声音十分肯定，她似乎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没有被关起来，……呃。”金髮少女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瞬间退缩到角落，睁大了眼睛，“你……” 周防眯着眼，歪了歪头，“你的能力……读心，” “你疯了，！s4的本部就在隔壁！监视器就对着我！”海童寺葵缩在床角，惊恐万状地看着墙外的赤发青年，她抱住头蜷缩起身，尖叫道：“滚开！滚开啊！不要见到你！从我的视线里滚出去！” “哈？”赤之王单手撑住透明的墙壁，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眼眸半眯着，略显凶性地盯着在角落颤抖的金髮少女，“有胆量窥视我的思想，没胆子认？” “不要……求求你，不要再侵蚀我了……好痛……”葵带着哭腔求饶，她被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包裹，荒芜的火焰仿佛是在燃烧她的灵魂，这是窥探王权者内心的那一刻受到的反噬。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和他一样敏感而粗暴的异能者，仅仅只是几个片段的读取就彻底地激怒了他，她甚至不用再去看他的眼睛，神经末梢持续传来的灼烧痛感足以证明对方的态度。 周防淡漠地看了她一会，缓慢地垂下眼，虚脱的金髮少女仿佛一下子从窒息中得到了救赎，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将脸埋到双膝之间，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再与他对视。 “苍白盛宴是什么？”他不带感情地询问，“回答我。” “我不知道……那只是计划的代号……我没有资格知道……”海童寺抽泣着回答，她倒吸着冷气，努力压制脑中滚烫的痛感，“绪方透是pf系列的1号，她是最强的，也是教授最喜欢的实验体，你去问她……你去问她啊……” 周防“哦”了一声，停顿了一会，继续问道：“教授……和你口中的‘父亲’是同一个人？他做过什么？” “不、不一样……教授负责实验体的回收和修復，浅川良太，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很喜欢折磨人……”短髮少女不自觉打了个颤，有些失神，“我见到过绪方透鲜血淋漓的样子，全身都是手术刀的伤口，被撕扯断的生命之树在伤口里扭动，浅川教授经常说那是绪方最漂亮的时候。” 在血肉中肆意挣扎的生命之树……周防回想起初见时绪方小臂上的伤口，那些金色的细丝被他的能量吸引，从血肉中缓慢爬出，甚至缠绕上他的手腕，他正是因此误伤了绪方，所谓的羁绊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纠缠不清。 周防抬眼看着监狱内的海童寺，低沉地问道：“去哪里，能找到你说的‘父亲’？” 海童寺闻言抬起头，一瞬间怔住，她像是忘记了之前的疼痛，双眼紧盯着他，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打算帮我们？” 周防略微有点不快，“还嫌教训不够？”他责问到。 “抱歉！”葵迅速低下头，她刚才又不自觉地窥视了他的心声，“你是为了绪方吗？你想救她？那我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绝望而痛苦，“如果你有办法找到药剂，可以救救我吗？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做！” 赤之王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看了眼监视器，有些不耐烦地抓抓头髮。他瞥了眼监狱里那个恐惧到了极限的金髮少女，沉默了几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海童寺葵勐然抬起头，噙着泪盯着他，“你同意了？”她再一次逾矩地使用了读心的能力，他的怜悯并非伪装。葵呆怔了几秒，然后一下子哭出了声，说不清是因为感激还是庆幸，总之眼泪瞬间就模煳了视线。 “谢谢……谢谢你……”葵的道谢声里夹杂着呜咽，她带着哭腔交代了实验室的地址，语音信息通过监控立刻被录入档案，针对苍白盛宴的追查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琥珀色的眼眸掠过蜷缩在墙角的金髮少女，周防将手插回口袋里，一副没干劲的模样，他正准备离开，海童寺却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请、请等一下。”海童寺葵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爬起身走到墙壁前，她向周防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后没有抬头，反而是刻意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虽然有些失礼，但刚才我、我在你心里看到了疑惑，对于那个问题，如果愿意相信我的话，请尽管放心。” “绪方她……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她对你的重视绝对高出你的想像，所以她绝对不会想伤害你，反而……反而会主动保护你。”海童寺有些侷促，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出口，片刻的停顿后，她轻声说道：“她喜欢你。” 葵等待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犹豫了一下，微微抬起头，面前却没有见到赤发青年的身影，她有些惊讶，往一旁的走道看去，那人的背影正渐行渐远，也不知他听全了她说的话没有。 周防微皱着眉走出通道，他见到绪方站在门边，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面无聊地画着圈，像是在等他，于是他走过去，招唿她离开。 黑髮少女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等他率先走出门后才跟上他的步伐。 赤之王习惯性地放慢了步子，等着她跑到与他并行的位置，但这一次绪方不知在想什么，始终落后了半拍。周防回头看了她一眼，少女双手背在身后，踢踢踏踏地踩着方砖边走边跳，像是很活泼的样子。她感受到他的注视，望向他眨眨眼，似乎有点茫然。 第33页 他停下，微眯起眼，“你在藏什么？” “唉？”绪方一愣，收住步子，“没、没有啊。” 周防盯了她一会，从口袋里缓慢地摸出烟点上，接着继续无声地睥睨着她。绪方最初还表现得很自然，被他盯久了就开始觉得不自在，她有些不安地用鞋尖蹭了蹭地面，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拿出来。”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真的没什么……”绪方咬了咬唇，小心地瞧了他一眼，最终轻轻嘆了口气，乖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前方。右手的衣袖被撑得紧紧的，很明显她的小臂上装着什么东西。绪方将衣袖拉起来，原本的异能监控仪上方加固了一个黑色的圆环，一直延伸到她的关节之下。 “明天要去復检了，你还记得吗？”绪方小声解释，她指指新装的黑色装置，“这个是异能限制器，装上的话我就不会再闹出意外了。” 她不说他都快忘记了，明天就是十月二十八。伸在口袋中的手指将烟盒揉成一团，周防没显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眯眼看着她，“异能限制器？”他的语调里充斥着嘲讽的意味，讥诮地嗤笑了一声，他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绪方连忙小跑着跟上，她放下衣袖遮住那些象徵着囚徒身份的装置，还没抬头就听见他沙哑地嘲笑道：“还真是廉价啊，alpha级异能者的尊严。” 黑髮少女的步子顿了顿，周防径直向前，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 绪方抿紧唇，重新追上他。 周防感到异常的烦躁，一种与自己无关的恼怒点燃心中微小的火焰。他一度以为绪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屈服，今天却发现一贯表现得温和却固执的她现在也学会了妥协。这种折翼一般的成长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没有理由，单纯的厌恶而已。 “别生气了。”绪方其实心情也很不好，忍耐这种枷锁已经够她受得了，他却还要不留情面地奚落她一番。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住了不快的情绪，出声宽慰他道：“尊，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而已。” 周防微怔了一下，他叼着烟低头看向她，她也正抬头望着他，清澈的碧色眼瞳中蕴蓄着柔软的无奈，她的语调温软而甜腻，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我是在为了你而忍耐啊，尊，所以就不要生气了好吧？” “我才没有那么好说话呢。但是不服从s4要求的话，尊会为难的吧？和待在监狱或者实验室相比，我宁可被你管着。”绪方见他表情松动，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许多，她勾起嘴角，“再说了，能力只是被限制了而已，又不是封印，告诉你个秘密……” 王权者顺从她心意地靠过去，绪方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小声道：“反正都是金属嘛……其实对我影响也不大。你懂了没有？”她用左手的手指点点右臂，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那种蠢蠢的得意的样子让周防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他觉得手指有些痒痒的，很想像对待小动物一样揉揉她的头髮。目光在她的笑靥上多流连了几秒，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接着和她并肩往住所走去。 “明天……陪你去復检。” “唉？真的？……真好呢。” 第36章 act.36宠物 这一次的袭击事件牵涉到了至少三名王权者，不论是已经脱身的黄金之王、赤之王，还是仍旧被困扰着的青之王，对此都高度重视。按照海童寺葵提供的信息，s4职员在二十七日晚间就找到了一间位于郊区的废弃药厂，在严格排查后发现了地下实验室，但其中的仪器、资料均已搬空，显然这一处地址已被放弃。 针对苍白盛宴的追查至此陷入僵局，海童寺葵也无力提供任何新的信息。绪方透作为被指认的pf系列中的一员，自然难逃调查，但在赤之王的庇护下，她所接受的询问和实验尚算温和，相对应的，赤之王所肩负的压力也就更大了。 “这一次……不需要抽取活体的树吗，”绪方任由医务人员为她戴上异能监控仪及限制器，有些惊讶地询问着。她昨晚一夜没睡，做足了心理准备，今天早上尊还勉为其难地安慰了她两句，结果现在她却被告知检查结束。 这一次接待她和周防的依旧是田中洋介，这个年轻的研究员听到她的问话后，心有余悸地回答道：“目前供给研究的样本相当充足，因此暂时不用劳烦绪方小姐。” “你们这一次倒是节约了不少。”绪方笑了笑，语气说不上太好。她想起来时周防告诉她，海童寺葵被转移到异能者管理中心的事，于是开口问道：“海童寺，你们打算对她做什么？” “海童寺小姐是自愿配合我们进行实验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与她签署了相关协议。研究室会尽全力研发用于抑制金色槲寄生復甦的药物，而海童寺小姐则需要配合我们进行对应的人体实验。”田中洋介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她往海童寺葵的临时房间走去。 “哟~”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金髮少女反坐在椅子上啃着苹果，她趴在椅背上，手臂上戴着与绪方一样的异能限制器，脖子上也戴着同一款式的限制器，显然对她的限制级别要远高于绪方，“你怎么过来了？” “復检，让他们安心。”绪方向田中小组长点头致意，对方在向她明确了交流时间后就先行离开了。她回过头来看着葵，“你真的是自愿的？配合实验？” 海童寺挑挑眉，“你在关心我？哇哦~真是稀奇。”她将苹果核丢进废物箱，舔了舔指尖残余的汁液，“9号死了，就在今天凌晨。” 绪方被她突然岔开的话题弄懵了，她理了理思绪，“你……怎么知道的？9号怎么会被他们捉到？” “因为他们拿这个事情来说服我配合实验啊。9号的任务好像是暗杀那个青之王，你也知道的，她的身体比较弱，对上王权者就……”海童寺一脸无所谓地挥挥手，“9号尸体里的树够他们折腾一阵了，所以答应他们的话，短时期内也轮不到剥离我身上的树。打打针挂挂水什么的……简直太轻松。” “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我算了算，连今天在内我还有八天时间。虽然很期待你和你家红毛能给我把药弄来，但显然研究室靠谱一点啊。”短髮少女用手背撑着脸颊，虽然是笑着的表情，但眼底隐隐的担忧依旧清晰可辨。 绪方则是哭笑不得，“你那是什么形容，尊听见了一定会生气的。” “哦哦，真是……明明我前面强调的内容比较重要，你就听见后面那半句了吧。”海童寺朝她翻了个白眼，之后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望着她问道：“1号，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和目标对象相爱诶……听起来好浪漫！” “别胡说。”绪方侷促地否认，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眼中写满尴尬，“总之我会尽力帮你的，这也是帮我自己。你、你好好待着吧。” “喂！记忆没了，连性格都变得磨磨唧唧了。”短髮少女在她背后抱怨道：“站住啊，如果我告诉你，我昨天有看到他对你的想法，你想不想听？” 走到门边的绪方停住步子，她扶着门框还没有回答，身后的海童寺就笑嘻嘻地说道：“去告白吧，绪方，他觉得你超可爱啦！和小狗一样……噗~” 如果说听到前几句绪方还有点羞涩，那听完整句话以后她就是郁闷至极了。“你够了啊！”黑髮少女回头瞪了古灵精怪的葵一眼，然后郁结万分地离开了。 金色波波头的少女摇晃着椅子，望着她的背影，撅着嘴自言自语道：“干嘛不信我呢？你在他心里是被单独分类的啊……爱信不信，哼！” 离开异能者管理中心的绪方一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走在她身边的周防多看了她两眼，这种蔫耷耷没精神的绪方还真是很少见，他伸手理了一下她脸颊旁的髮丝，对方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甩开他的手指，接着继续低头不开心地哒哒哒往前走。 尊：“？” 他想了想，觉得绪方大概是在烦恼和安娜的相处问题，毕竟一会回到homra后肯定会见到小安娜的。糙薙和他一直都有联繫，这两天发生的事糙薙已经知晓得七七八八，对绪方的偏见虽然一时半会难以消除，但从理智上来说应该能够接受她。 他慢悠悠地跟在绪方身后，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街边的风景，默默思忖着怎么调解安娜和绪方之间的冲突。他相信安娜不会欺骗他，所以说绪方的确是对他动过杀意，但是绪方当时的状态又比较特殊，因此并不能将之认定为她的本意。 第34页 看来还是有必要和大家交代一下绪方的背景。周防懒散地抬了抬眼，发现走在前方的少女拐到了错误的道路上去，他无力地抓了抓自己的短髮，开口喊道：“餵。” 绪方没有理他，反而是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到了拐角的位置，她蹲□，轻轻地“咦”了一声，接着拾起一张纸片。 赤之王皱着眉跟了过去，绪方将手里的纸片递给他，他简单扫了两眼，大意是房子拆迁了，这只小狗被落下了，写这张纸条的人赶时间，所以只能把它装在纸箱里，希望有空的人将它送到流浪动物收容所或者带回家去。 绪方蹲在纸箱子前边，打量着里边转圈圈的一小团白色绒球，周防单手插在裤兜里，弯腰伸手撩起她垂到纸箱里的长髮，看了两眼那只胖成球的毛绒绒小狗，继而将视线转向的绪方。 她认真地看着那团绒球，碧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温柔的光泽，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尝到了糖果一般，微笑里带着甜味。她看了一会，抬起头看向他，从他手指间拉回自己的髮丝扬到背后，“尊，我们送它去收容所吧？” 他有点意外，本以为她会想要收养它的。他站直身子，看着她小心地捧起纸箱，才往前走了两步，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步子一顿，转身走回他面前，求助地望着他道：“流浪动物收容所在哪里？” 周防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示意绪方将箱子交给他，对方乖乖照做了，他抱着小纸箱领着她往homra酒吧的方向走去。走了好半天，绪方略微有些疑惑，她看了看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到见到homra的招牌，她终于忍不住问：“要带它回去吗？” 赤发男人瞥了她一眼，“你不想？” 绪方显得既开心又烦恼，那种纠结的样子在周防看来相当有趣，她踌躇了一会，弱弱地解释道：“会很麻烦的吧？毕竟是酒吧。而且，如果带它回去的话，就要对它负责。” 她对着尊腼腆地笑了笑，苍翠的眼瞳里浮现出一种很可爱的为难情绪，“我从来没有养过小动物，连花都没种过。它看起来很柔弱……所以稍微有点担心，如果照顾不好它我会很自责的，毕竟是一条生命呢。如果决定要收养它，那就要认真地负责到底才行。” 周防看见她不自觉地绕着垂在胸口的发梢，那是绪方在犹豫或者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他走到酒吧门外，她主动走上前推门，酒吧内听到声响的糙薙、八田和安娜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尊！”“尊哥！” 尊懒散地“嗯”了声，将纸箱放到沙发前的矮桌上，早早跑过来拉住他衣角的安娜好奇地打量着箱子里的小狗，八田也凑过来，伸手去拨弄那个胖糰子，突然缩回手满脸通红地咋唿道：“它它它它舔我！” 糙薙一脸无奈地走过来敲了一下八田的脑袋，然后和尊打了个招唿，接着对站得有些远的绪方招招手道：“好几天没有见到透酱了，听说尊这次的任务还要多谢你帮忙呢~” 绪方愣了一下，“啊？”她看了看安娜，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周防抬头看着她，她捏捏衣角，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对着糙薙笑了一下，“没有的事，基本都是尊在忙前忙后。” 金髮青年喷笑了一声，咳嗽了两下掩饰自己的笑意，“啊~啊，好勤快哟，尊。”他用手肘撞了一下周防，对方扫了他一眼，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话说回来，这只嗯……动物是怎么回事？”糙薙出云挑了挑眉，戳了戳软绵绵的白毛糰子。小狗崽在纸箱子里哗啦哗啦挠着，被他戳到后嘤嘤嘤缩了缩，之后又黏过来蹭他的手指，湿漉漉的黑眼睛蠢蠢地望着糙薙。 “好、好可爱。”安娜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宝物，她也想碰碰那个白色绒球，但又不敢伸手摸上去。 “安娜酱喜欢它吗？”绪方看向穿着可爱小裙子的安娜，虽然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安娜突然间那么害怕她，但仍然很想修復两人间的关系，“不用怕哦，这个傢伙脾气很好呢。我抱住它，然后你摸摸它好不好？” 栉名安娜在感受到她的注视时立刻缩到了尊的身后，她的表现太过突兀，以至于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糙薙下意识地看了尊一眼，发现他似乎是在……为难？ 绪方则茫然又无措，带着些疑惑地低声喊道：“安娜……” 八田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看看她，又看看安娜，“怎、怎么回事？小安娜告诉八田哥，是不是这个傢伙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她！” 栉名安娜看着地面，粉色的唇抿得紧紧的。她握紧了掌心的玻璃珠，用力摇摇头，然后捏住赤色的玻璃珠，对准绪方，透过它再一次看向她。 被注视着的绪方神色一怔，她突然间醒悟过来，其实安娜对她的态度并非恐惧，这种样子……明明是在生气。 第37章 act.37安慰 球面玻璃印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安娜咬着唇，神情认真，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捏着赤色的弹珠，眨了眨眼，色彩在通过特殊的材质后被她识别，她透过玻璃珠，专注地凝视着绪方写满惊讶的碧色眼睛。 绪方透不安地理了理耳边的髮丝，她稍微有点紧张，像是等待着审判的囚徒。安娜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之后她在homra的境遇，如果安娜非常坚决地排斥她，那么即使尊有心让大家接受她恐怕也很难做到。 黑髮少女无奈的苦笑中带上几丝焦虑，她是真心想得到他们的认可的，但不知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也许……绪方绕了绕发梢，松开发束垂下手，她轻轻嘆息了一声，继而温和微笑着望向安娜。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这里吧？ 周防望着她，那双苍翠的眼眸中平静得一如无风时的湖面，唯有浅淡的遗憾在水层下微漾。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安娜，捏着玻璃珠的少女像是陷入了某种两难的境地，她咬了咬唇又松开，反覆地打量了绪方很多次，最终放下弹珠，疑惑又忧虑地低声喃喃道：“看不到了。” “看不到那种情绪了……”安娜默默地攥紧了手里的珠子，她用力摇了摇头，焦急地仰望着尊强调道：“但是我不会看错的！之前一定有的！” 面容精緻的漂亮小姑娘不等他回答，立刻将脸转向绪方，她酒红色眼眸中的担忧尚未退散，但在看见绪方的那一刻，情绪却彻底转化为警惕。 栉名安娜默默地看着她，捏紧了手里的红色玻璃珠，声音稚嫩，语气却十分肯定，“绪方的心很脏。” 绪方怔了一下，“安娜……” “你会害死他。”白髮少女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你会害死尊！” 绪方僵硬地站在原地，她感到所有人在这一刻同时看向她，那些目光里带着疑惑、戒备和审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左侧的糙薙，又看向右边的八田，她倒退了两步，孤零零地站在离开人群的地方。 原来被质疑是这种感觉吗？她问自己。 渴望融入大家，最后却被排斥，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喉中的酸涩模煳了企图辩解的话语，哭泣的冲动一瞬间蔓上眼眶，但是不可以……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哭出来呢？绪方垂下眼帘，拼命地忍住眼泪，绝对不希望大家误会，不想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用泪水博取同情。 一直以来拼命表现出好感，努力寻求认可，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啊…… “是吗？”绪方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她甚至听见自己轻轻的、掩饰尴尬的笑声，“既然如此，那我……” 那我……该怎样？ 音节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我离开就好了、那我再也不和尊见面就好了，这样的句子无论怎样也不想说出口。 明明……明明很喜欢大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周防看见黑髮少女侧着脸，目光落在斜侧方的地板上，明亮的午后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照到她的脸颊上，透明的金色，像是为她打上了一层柔光。她本就柔和的五官轮廓在这种温暖的光彩中显出几分不真实的朦胧，那种带笑的表情温柔却脆弱，像是一触即碎的光芒。 她勉强地维持着平静而温和的嗓音，低声说着“既然如此”，她停顿了一下，纤长的羽睫微微翕动，声音有些发涩地继续道：“那我还是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看见她抬起头，朝着大家温柔地笑了笑，接着望向他，眼眸中有朦胧的缱绻晕染在那湿润的翠色里。她弯腰鞠躬，行了非常标准的致谢礼，“谢谢大家。”他听见她温软的声音，气息有些不稳，音色却依旧甜美，“承蒙大家这十一天的关照，我……我很高兴，很高兴认识你们。” 第35页 “我会尽快收拾好东西离开，请代我向没有到场的其他成员道别。虽然没能实际地帮到什么忙，但其实心里一直默默希望着可以为homra做点什么，总之……真的、真得很高兴遇见你们，和大家相处的这段日子是我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光……” 绪方觉得再说下去她恐怕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了，她停顿了几秒将快要忍不住的发颤的泣音压回去，直起身，竭力镇定地微笑道：“那就到这里为止吧，我想我需要先上楼一趟，抱歉。” 她飞快地转过身，一边往楼梯快步走去，一边将耳边的散发撩起夹到耳后。泪水缓慢地模煳了视线，她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沿着楼梯往上走，微微扬起脸，平静地眨了眨眼睛，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积蓄，却迟迟不敢落下。 楼下的橙发少年被这一出又一出的意外事件折腾得有点犯晕，他揉了揉脑袋，看着安娜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安娜酱说清楚啊！”他又看向尊，“尊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那个傢伙要搬走了耶！” 糙薙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挑眉道：“看不出来，小八田还挺关心透酱，嗯哼？” 八田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耳朵像蒸汽火车一样呜呜地冒着白气，他握紧拳挥舞着争辩道：“谁、谁关心她了！糙薙哥少、少乱说喔！我只是觉得她……觉得她做饭还不错！糙薙哥上次不也说有人负责料理很好嘛……哼！” 糙薙出云摊开手作出一副无奈状，刚想开口就听见安娜的一声惊唿“尊！”，他闻声望向赤发青年，对方将安娜推向他，琥珀色的眼睛扫过他的脸，危险的情绪隐藏在那目光中。 “帮忙解释一下。”周防将手插回衣兜里，转身往楼梯走去，“她没地方可以去。” 那个笨拙又温和的傢伙只要离开这里，就一定会被s4带到异能者管理中心的研究室。那种冰冷阴沉压抑得犹如梦魇的白色空间，他偶尔陪绪方去一次都会被逼出烦躁的情绪，更不用提长期居住了。要让绪方住到那种地方，周防光是想想都觉得压抑。 他踏上二楼的地板，放眼望去唯有绪方的房间打开着门，搬动物品发出的杂音传入他耳中，间或夹杂着细微的、轻不可闻的抽泣声。 周防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纠结，他抓了抓自己赤色的短髮，迟疑着走到那扇门边。他从门外望进去，绪方正侧坐在床边，防尘袋里已经放进了小半叠好的衣物，她原本低着头，听见动静后抬头看过来。 他与她对视了几秒，绪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染着晶莹的泪光，湿润的水色在眼中浮漾，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眼中的水泽越积越多，他看着她低下头去，近乎狼狈地用力擦着眼睛，那种隐忍又可怜的样子简直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怎么？”周防走近她，抓住她的手，绪方微弱的抗拒被他直接暴力制止，他强行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湿润的碧色眼睛，低沉道：“你不是很厉害么？第一次復检都没哭得这么惨啊。” 绪方不想接话，她望着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什么回应。周防像是有了嘆气的冲动，低声问道：“真的想搬出去？” 在听到他问话的那一刻，少女眼中的温润碧色再一次被水光充盈，她抿了抿唇，很克制地吸着气，她不敢说话，害怕一出声眼泪就会落下来。 周防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对homra的留恋让他心情变得不错。王权者勾起嘴角，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滚落的泪，安抚道：“既然不想，那就留下来。” 绪方抓住他的手，手指触摸到他指尖的湿意。她微微摇头，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尽可能平静地陈述道：“安娜她……没有理由说谎的。”她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指，“如果像她说的那样……” 她低着头坐在床边，站在她面前的周防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清楚地看见有泪滴落到她膝上的裙面上，圆形的水渍将布料的颜色濡染成深色。她竭力不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声音，但越是这样，越是将她发颤的唿吸反衬得明显。 周防俯视了她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笑意加深。他抓住她无力的手指将她拽起身，见她茫然地噙着泪看他，这才略带挑衅地问道：“你想和我动手？” 绪方像是被他的问题弄懵了，她呆了几秒才迟钝地回答道：“……不想。” “想也没用，就凭你。”赤之王嗤笑了一声，单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接着将她揽到怀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别整天想莫名其妙的东西，去和安娜说清楚就行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绪方反应了一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周防揽住了她的肩。他身上的热量透过单薄的t恤传到她的脸颊上，淡淡的烟糙味萦绕在鼻尖，他说话声胸膛微微起伏，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周防整理着她柔顺的长髮，心不在焉地低沉笑道：“既然决定收留你，那就要负责到底才行。” 绪方听出他的话语声中暗含着的调侃意味，她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她之前说过的、关于收留小狗时的言论。原本的伤感情绪被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沖淡，她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陷入悲痛的样子在别人眼中成了闹别扭的小动物。 “周防尊！”绪方稍微有点气愤，但又窘迫得不行，恼怒的声音里还残余着些微的哭腔，这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还比往常娇气了几分。 被点名的赤之王勾着嘴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撩起她光滑柔顺的髮丝在手指上绕了几圈，突然有些不捨得放开她了。 第38章 act.38线索 事实上周防并不能很准确地描述他对于绪方的感觉。 他并没有将绪方当做糙薙或者八田这样的存在，很显然她和安娜也是不同的，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类比的对象，也许他新收留的那只小白犬更为适合——同样的弱小，同样的温吞，还有同样的……惹他心软。 被吵得头疼的赤之王按了按太阳穴，略显烦闷地望着聚在一起逗奶球玩的安娜和八田。这两个傢伙已经维持这种状态整整一上午了，不、准确说，从昨天下午他们两个陪着糙薙出门去过宠物医院后，就一直是这幅兴奋的样子。 “怎么不高兴了，”端着小托盘的绪方走过来，她坐到周防身边，将装有点心和牛奶的盘子放在身侧的沙发上，她把托盘上的陶瓷杯递给他，同时将一板未开封的胶囊递过去。 周防虽然有点不耐烦，但还是隐忍地将胃药和着温牛奶吞了下去。他颇感嫌弃地俯视着杯子里的辱白色液体，旁边正在剥着榛子的绪方看见了，似乎是觉得好笑，对他说道：“这是鲜牛奶，你喜欢喝的水果牛奶是饮料，饮料懂吗？” 昨天傍晚，在周防的要求下，绪方向安娜、八田和已经知道实情的糙薙解释了她的情况。不论是失忆、双重人格的猜测、生命之树还是苍白盛宴，她都平静地如实相告。安娜虽然仍然无法释怀，但不再反对她暂时留在homra，糙薙和八田虽然没有表态，但显然是以尊的意见为准，因而绪方最终还是保留了她的房间。 她和尊捡回来的那只小狗被起名为奶球，和她相比，奶球的待遇规格倒是高出不少。奶球在宠物医院洗过澡、打过针之后是被八田小天使抱回酒吧的，晚上则睡在安娜小公主的房间里，糙薙先生还为它购置了专门的小屋子，反倒是绪方和周防两个最初捡回奶球的傢伙坐在一旁，看着赤组的其他人忙忙碌碌。 绪方将剥好的榛子放到小碟子里，拿回周防手中的空杯子，将小碟子换过去。她拍拍手，残屑落得差不多了，再拿起准备好的湿巾擦干净双手。赤发青年端着陶瓷碟子，皱眉看着她把木质托盘放到茶几上，拿起一叠资料翻开，之后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周防单手托着碟子，忍不住开口道：“餵。” 黑髮少女闻声转过头来，碧色的眼睛眨了眨，视线落到他端着的榛子果仁上，她“啊”了一声，像是被他的不解风情打败了，泄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她无奈地笑着说：“是剥给你吃的，对胃有好处。” 说完她又低下头去，翻看着手里列印出的资料。周防皱眉看了一会手里的陶瓷碟子，眼中掠过一丝郁闷的情愫，他又看了绪方两眼，最终拈起一枚果仁丢进嘴里。 昨天他见到了她哭泣的样子。 不是復检时那种被剧痛激发的被动的泪水，而是因为太过丰沛的情感无从宣洩，最终化为眼泪落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弱势的绪方透，真正意义上的弱势，不敢反抗、不敢顶嘴，甚至连眼神都柔软湿润得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 第36页 所以到最后他把她惹生气了。 周防吃掉了最后一颗榛子，把陶瓷碟子放回托盘里，忍不住又瞥了身边的黑髮少女一眼。她正专注地研究着手里的文件，微蹙着眉，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揉着纸张的边角。这种严谨投入的姿态，和昨天那副被抛弃小动物的样子相距甚远，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萌生出一种微妙的惆怅。 还是昨天那样比较有趣…… 慵懒的赤色狮子移开视线，他看了会训练奶球捡玩具的八田和安娜，又看了会支着肘在吧檯后算帐的糙薙，又发了会呆，最终还是无聊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绪方。 他伸手抽走了她拿着的文件，她一愣，然后立刻看了过来，“尊？” “浅川良太？”赤发男人斜了她一眼，表情隐隐有些不悦，他哗啦啦翻了翻前几张资料，嗤笑道：“哈？他还在异能者管理中心供职过？” “唔……我也是才知道，毕竟拜託凑速人前辈查的资料今天早上才传过来。” “凑速人？”周防回忆了几秒，王权者绝佳的记忆力很快帮助他想起了某个黑色短髮的青年，“宗像手下的职员？你怎么会认识他？” 绪方有些尴尬，她不自觉地用手指绕着发梢，“嗯……这个……尊，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去復检的时候，你有救过一个s4的职员。就是在最外侧的特殊通道里，差一点我就开枪的时候……” 周防看着资料缓慢地“哦”了一声，反应了一会，琥珀色的眼眸转向她，沉声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反正、反正就是这样认识了。”绪方被他盯得有点不自然，她往旁边移了移，对方却没有放弃追问的意思，略带嘲讽地轻哼一声。 绪方抬头看了他几秒，王权者的侧面很明显地传达出“我不高兴”，她揉了揉额角，最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其实第二次復检的时候我又遇到他了，他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所以我就和他争辩了几句。” “嗯，继续。”周防再一次翻过一页资料，心不在焉地看着纸张上的文字。 “虽然我们都没有说服对方，但对彼此的想法多少都理解了一些。凑君并不是我想像中那样盛气凌人的傢伙，和他相比，我反而觉得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大概他也觉得我和他认知中的人有所偏差吧，所以主动和我交换了终端机的号码，并且说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绪方有点感慨，“其实如果昨天你没有留我，大概我就会拜託凑君联繫管理中心了，反正离开这里，迟早我是要去实验室的。” 绪方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但在赤之王耳中就是让人不舒服到了极点。他侧过头，微眯着眼打量绪方，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伸手企图从他手中拿回资料。 “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周防并没有让她拿回资料，而是翻到某一页摊开，点了点字体加粗的地名，“认识这么？” “什么？” 周防半侧过身，示意绪方靠近自己看，她稍微迟疑了一下，听见他继续说道：“离镇目镇不远……就在玻璃器材店附近，去看看？”他平淡地望了她一眼，语气很寻常。 “你去过？”黑髮少女回望他。 “唔……大概。还有这几个地方。”他用拇指指甲在某些字符下划出痕迹。 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绪方很自然地靠近了他，她本想接过那叠资料，但见到周防正在上面做标记，于是也就没有打断，而是就着他的手阅读那上面的文字。 赤之王微微勾了勾嘴角，将文件交给她，自己则低头为她解释他划出的那一串名词，“离职之后，他在这些地方逗留过，这个住所在镇目镇，这个在七釜户……还有这些，很有趣。” 他的指尖沿着铅印的字迹一路下滑，绪方轻轻地“嗯”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语接道：“在那附近都是王权者的活动范围……他想做什么？” 男人的低沉笑声响起在耳畔，绪方觉得耳边被温热的气息吹得有些暖，“无聊的傢伙那么多，我怎么会知道？”嗓音浑厚而略带沙哑，绪方的心漏跳了一拍，这种声音简直性感得无可救药，就连其中暗含的轻蔑意味都帅气得令人心颤。 接下去周防说了些什么，绪方听得相当吃力，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分心抬头看他。对方倒是难得的好脾气，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也没有加以制止，最多不过是停下来回望她两秒。 “……现在就走？” 绪方迟钝地“啊？”了一声，她眨眨眼，回过神来。周防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黑髮少女稍微有点尴尬，她率先站起身，“我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就出发。”说完也不等他答覆，端起茶几上的木质托盘，飞快地往料理间走去。 周防扫了一眼她的背影，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香菸叼住。他瞟了眼丢在沙发上的那叠资料，嘴角勾起一个略显邪气的弧度，用指尖搓了个火花点燃了香菸。他深吸了一口，缓慢地吐出烟雾，透过淡灰色的烟气，王权者感觉有人在注视着他。 他望向吧檯，金髮青年正托着下巴眯眼打量着他。 真是恶趣味，尊。 糙薙出云对他做着口型。 周防拾起那叠资料，走过去将它们甩给糙薙，咬着菸蒂懒散道：“你很闲？” “餵~喂，过分啊，我可没有打扰你和绪方交流感情。”金髮青年无辜地摊手，他捡起资料翻了翻，“绪方弄到的？哟，整理的不错……还真是有心呢。” 赤之王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他取下香菸，在玻璃菸灰缸边缘磕了磕，低沉地问道：“前两年八田打发过一个棕发男人，有印象吗？” 糙薙想了一会，“你是说那个跟踪过你的傢伙？” 周防单手夹着烟，另一手的中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吧檯台面，他“嗯”了一声，抬眸望向糙薙，语气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惋惜：“怎么没烧了他？” “这不怪我。”糙薙推了推紫色的偏光镜，神色轻松，“拦住你的明明是十束。” 第39章 act.39封印 绪方跟着周防出门的时候，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古怪。她带着几分疑惑眨眨眼，看了他一会，赤发男人斜眼瞥她，咬着菸蒂含煳地问，“看什么，” “唔……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不用为难，直说就好了。”绪方朝他笑了一下，“扭扭捏捏的真不像你啊。” 周防被她的话噎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笑容略显兇狠，“长能耐了，”他移开眼神，深吸一口烟，慢悠悠地吐着气，过了好久才开口继续道：“那个浅川良太我见过。” 绪方相当意外，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手包，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他……你认识他？” “啊。算不上认识。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从资料上看，就在他被s4辞退后不久。他在玻璃器材店附近租了间屋子，住了一段时间……”周防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街角，他感知到那边隐蔽着s4的职员，估计还是监视绪方的，“后来八田发现他在窥视homra，所以冲出去教训了他一顿，在那之后他就搬走了。” “窥视？”黑髮少女怔了怔，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跟踪你们？他的目标是你？” “谁知道呢……啧。”语气轻蔑，他显然对此感到腻烦，“真该烧了他。” 绪方跟在他身边，若有所思地垂着眼帘，她轻声梳理道：“资料上有提到，浅川良太之前供职的部门是生命科学研究室，辞退原因是他滥用药物以及虐待实验体，单从履歷表来看，他的确有可能是pf计划的执行者。” “但是很奇怪啊……他为什么要观察王权者？或者说他希望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按照海童寺的说法，pf计划催生的实验体都接到了暗杀王权者的任务，按照这条逻辑线推理出的结论是——只有剥夺王的生命，才能够夺走他们垂涎的东西。那就是说……” 绪方透停下脚步，有些惊讶于自己得出的结论，身旁的周防倒是淡定得多，“走了。” “尊？”见他不以为意地大步往前走去，绪方担忧地追了上去，她拉住他的衣角，“等一下……尊！不要笑了啊，你不觉得这个猜想成立的可能性很高吗？” 周防叼着的烟快要燃到尽头，他怠慢地哼了一声，琥珀色的眸子懒散地瞥了眼绪方，见她温和的小脸上写满无奈和焦急，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髮，答覆道：“你觉得他们想要什么？” 第37页 她抿了抿唇，低声回答道：“王的地位……王权者这个称号。” 赤发男人勾起嘴角，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他们会成功？” “但是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东西值得他们这样……” “餵。”周防打断她的话，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还未褪去，挑眉的样子略显邪气。他将手插回外套的口袋里，侧脸望向她溢满不安的碧色眼睛，“稍微对我有点信心啊。” 绪方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听话地走到他身边，虽然眉宇间的担忧尚未消散，但却顺从地不再追究。 两人很快找到了浅川良太曾经租住过的屋舍。浅川搬走后，新入住的房客大概是个匆忙的上班族，绪方在向邻舍询问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颇感懊恼地往回走去。 站在路边的周防似乎在和什么人讲话，绪方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意外地发现来者竟然是身着青色制服的s4职员。 “怎么了？”她缓步走过去，先是看了两眼面色冷峻的青色制服，继而将目光转向周防。 赤发男人掐灭菸头，取下残余的香菸丢到街边的垃圾箱里，他扫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眸中平静无波，低沉道：“宗像要见你。” 绪方一愣，“宗像先生？” 周防微皱起眉，“他说给你发过通知……你不知道？” 黑髮少女思索了一会，像是勐然间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怔，紧接着有些尴尬地歉疚道：“一定是给我的终端机发消息了，但是25号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它，昨天回来又没顾得上给它充电，所以……” “所以你迟到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青之王将最后一枚拼图按入格子，抬起头，轻推了推镜架，平静地望着站在他对面的绪方。他随手撩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刘海，“半点后我还有会议，既然时间不多，那我就长话短说。” “抱歉，宗像君。”绪方微微欠身，“请说。” “第一，10月23日，田中洋介向我上报了实验室维修经费申请表，这是具体项目附件，请在十一月前将赔偿金交齐。”宗像礼司将三页文件推到绪方面前。 “第二，10月24日，黄金之王遇袭，几乎同一时刻，在下也遇到了类似的攻击。就目前而言，s4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两起事件的参与者与你有不可迴避的关系。因此，绪方小姐，针对你的限制等级必须提升至最高，相关管制政策也需要做出相应调整，这是具体条目。”另一份文件被放到她的面前。 “第三，针对palefeast苍白盛宴的调查已经全面展开，绪方小姐作为pf计划的参与者，有义务配合s4开展调查工作，这几条是已经通过审核的申请项目，请在规定日期到对应地点报导。” 青之王将最后一份文件放下，淡漠地强调道：“事实上不论是我，亦或是黄金之王，都不贊同保留你的人身自由。请明确你现在的身份信息并非公民，你现在享有的一切国民权利，全部建立在赤之王周防尊对你的庇护之下。” “如果你有任何出格行为，scepter4绝不会姑息。”青发男人推了推眼镜，十指交扣，双肘撑于桌面，“请不要给我任何与赤之王动手的机会。” 捧着三份文件，绪方低着头走出青之王的办公间，门外有青色制服的职员在等着她。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最终微蹙着眉拉起衣袖，异能监控仪以及限制器的相关数据再一次被调整，绪方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沉重了几分，莫名的昏沉感侵入大脑。 周防见到她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同，他打量了她几眼，问道：“又对你做了什么？” 绪方摇摇头，有些疲惫，“先去七釜户的出租屋看一看再说。”她将自己翻看过的一份文件交给周防，示意他先简单看两眼，“s4也在查浅川良太，七釜户那边……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翻阅着文件的周防微微挑起眉，绪方轻轻拉扯了两下他手肘处的衣物，“先陪我去交一下赔偿金。”她的声音温和而疲倦，周防抬头盯着她看了两秒。 黑髮少女像是被什么困扰着，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眼神有些轻微失焦。 “绪方？” 碧色的眼瞳有些迟钝地看向他，清澈的眸中映出他皱眉的样子，“尊……” “喂！”周防一把接住突然间昏倒的黑髮少女，他在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愕然地发现她体内的能量近乎干涸，这对alpha级的异能者而言无异于被彻底封印了能力。 散落在地的文件被人一张张捡起，理好后递到周防面前。 赤之王单手搂着失去意识的少女，歪了歪头，眯眼盯着眼前的青发男人。 “怎么？连句道谢都不会说了？”宗像礼司将文件塞进周防空出的手里，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架，解释道：“研究室那边的最新成果表明，限制异能可以一定程度上减缓金色槲寄生的復甦速率。” “所以？”周防不耐烦地扯扯嘴角，笑着讽刺道：“就让她一直昏睡到死？” “效果因人而异。绪方透过于依赖她的异能，身体素质太弱，适应一段时间会好一些。”青之王朝他挥挥手，“我还要主持会议。不要做蠢事，周防。” 赤色狮子目送他离开，轻哼了一声，垂眸掩饰住眼中浅淡的不满。他低头看看怀中的绪方，她即便是陷入昏迷，眉宇间的那抹不安依旧没有散去。 真是可怜啊……这幅样子。 周防这么想着，弯腰将她抱起来。左手捏着的文件被胡乱地揉了几道，他也没管那么多，调整了一下姿势，右手抱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脖子枕在他的臂弯里，左手则勾住她的膝弯。右手的手指抓到了部分她的长髮，周防随意地扫了一眼，决定暂且忽略这种细节。 怀中的躯体柔软而温暖，周防看了眼少女苍白的脸，有些自嘲地想着自从接纳绪方后，他倒是经常干这种事。前一次她是被强效镇静剂强迫入睡，这一次则是因为抽空了异能所以虚脱昏迷，这样说起来，再有下一次他也一点不会意外了。 他至今没有见过她安然入眠的样子，每一次都是这样，带着被强加的负面情绪，在非自愿的情况下陷入沉眠。安静、温软而脆弱，他不自觉收紧了手指，感受到掌下真实的触感，内心在这一刻被这种柔软所触动。 从出现就註定要被剥夺一切的裁决之枪…… 周防再一次想起自己曾经这样解读绪方，现在看来倒是一点没错。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而现在，他却只想嘆息。 第40章 act.40归属权 黑色的深海。 独自一人漂浮在安静而深邃的海洋之中，辨不出上下，指fèng间偶尔有冰冷光滑又柔软的触鬚滑过，坚硬的鱼鳞擦过面颊，皮肤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好累…… 倦怠得连睁眼的力量都消失不见，只期望这份安宁不被打扰，即便是被未知的怪物就此吞噬也无所谓。她实在太累了，沉重而迟钝的身体、不堪重负的精神，无一不在叫嚣着对休憩的渴望。 怀疑、防备、排斥、警惕，那些窥视着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冰冷的情愫，右手上愈发沉重的金属枷锁拽着她不断下沉，心跳的声音粘滞而缓慢。前路瀰漫着昏沉的雾霭，最终通往的是无光的死寂，既然已经知道结局，就此沉睡也无妨吧？ 莫名的温暖将她包裹在其中，本就倦懒的思绪跌坠入更加深沉的黑色之中。 尽情地睡吧…… “很抱歉，我们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如果周防先生同意，接下去医务组将採取强制性措施来唤醒绪方小姐，例如刺激金色槲寄生。解放异能限制器是绝对不可能的，绪方小姐的危险等级不容许我们掉以轻心……或者周防先生可以考虑放弃监管权，毕竟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接下去的大部分时间，绪方小姐的活动都将处于s4的严格监控之下。” 沉默的赤之王握着绪方的左手，赤色的火焰通过他的掌心蔓延到她的体表。 他抬头看了眼身着青色制服的佩剑青年，对方微微颔首，视线盯着身前病床的白色床单，继续说道：“科研组给出的解释是，绪方小姐主观上逃避现实，也就是说她不愿意醒来。在这种情况下，单纯的医疗手段是没有作用的，所以请您务必谅解他们的做法。” “谅解……如果是这种方法，还用得着你们动手？”周防的声音慵懒而低沉，他低笑了一声，“宗像叫你来的？” 第38页 绪方透体内的树随着她异能的枯竭安分了不少，但相应的，渴求能量的生命之树开始变本加厉地汲取她的生命力。周防在发现这一点后就开始持续地向她体内输入能量，在他的帮助下，绪方的身体机能的确有所好转，但却仍旧没有恢復意识。 “是的，室长希望您交还监管权。” 周防勾着嘴角，心不在焉地笑着回答道：“告诉他，少管闲事。” 他和绪方间的羁绊至今无法清偿，就这样放手他根本做不到。这种感情的组成成分很复杂，既有几分同病相怜的认同感，又有无法否认的浅淡好感。绪方的温柔关怀和缱绻目光对他而言是相当陌生的东西，但在体验之后又觉得并不讨厌。 柔和的微笑，甜蜜的逼迫，流淌鲜血的嘴角，充满恨意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讨好，暧昧的亲昵……她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心里加深自己的影子，反覆刻画那个叫做绪方透的名字，如果她真的是有心算计，那么恭喜，她成功了，赤之王承认自己已经开始习惯有她的陪伴。 他见惯了她温柔微笑的表情，漂亮的碧色眼睛里流转着柔和甜蜜的光华，她会安静认真地注视着他，会因为他的话语或动作做出可爱的反应，会叮嘱他按时就餐，会给他准备好养胃的食物，会与他分享她的心情和见闻。 周防突然反应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放手。 她只会对他一个人说出请求，只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只会向他索求回应。她用自己的行动表达出，他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她始终在暗示，她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周防有些怔然地看着沉睡中的绪方。 因为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不愿意被人夺走。 因为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他不自觉地容许了她的得寸进尺，不自觉地想要保护她，习惯性地为她整理长发，本能地对窥视她的恶意感到厌恶，被动地接受了她的触摸和拥抱，甚至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贪恋上这种程度的接触。 海童寺说绪方喜欢着他。 他听见了，却不以为意。 那时候的他认为这种感情太过脆弱太过廉价，仅仅只是比好感再多出几分，连友情都比它更为深厚。这个词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说出口，即使转移投注对象也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 但是当这个简单的音节转化为现实中的行动，周防却不得不承认，他将它想得太肤浅了。 或者说，绪方实在是太聪明了。 赤之王注视着她，缓慢地松开手。 失去了外界能量的注入，生命之树再一次开始极为残酷地吸食绪方的血液，她的体温缓慢下降，樱粉色的唇逐渐变得苍白。周防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平静地看着那张虚弱而柔美的脸，指尖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美好得令人不忍离开。 王权者将她铺散在枕上的黑髮轻柔撩开，反手撑在她耳边的位置，接着朝她俯过身去。 他俯视着她沉睡的样子，苍白的肌肤，纤长的羽睫，轻微细弱的唿吸，她精緻脆弱得犹如浅色的梦境，如此不真实地倒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瞳中。 “绪方透……”他说出她的名字，声音低哑好似嘆息。 我替你承担一切。 赤发男人弯下腰吻上那失却血色的唇，如预想中一般柔软，却并不温暖。原本撑在她耳边的右手缓慢收紧，抓握住一把冰冷光滑的长髮，他加深了这个吻，生疏地索取她，耐心地以自己的热量温暖她。 他的左手最初握住她的肩膀，之后却沿着她的手臂一路下滑，最终停止在少女手肘黑色的金属装置之上。手指摸上异能限制器冰冷的外壳，周防抓住那对他而言脆弱不堪的金属枷锁，缓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我替你承担这一切，为你撕裂这枷锁，如你所愿。 变形的金属发出不堪负荷的碎裂声，赤之王粗暴地捏碎了异能限制器，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s4特护病房所在的整条走廊。 你是我的，从此依附于我而活下去，将你的一切都献给我…… 狂躁的火焰冲破门扉，如洪流般倾泻到走廊内，燃烧的高温将空气加热到扭曲，赶到现场的青色制服即刻镇压外泄的能量，佩有肩章的安保人员迎着阳炎沖入病房。 被灼热赤色包裹的王权者结束了短暂的吻，抬眸望向闯入的s4职员。 他略带嘲讽地勾起嘴角，平静的眸中泛起金红。 “滚出去。”周防的声音沙哑而灼热。 正在处理公务的宗像礼司很快接到紧急报告，他简单看了两眼文字信息，视线滞留在监控视频被高温毁坏前拍摄下的最后一个画面上。他沉吟了片刻，随即传达命令不再阻拦眸色呈现出赤金的赤之王。 宗像合上面前的文件，起身走向门外。 “室长？”见他出门，淡岛世理先是一愣，继而立刻跟上。 青之王推了推眼镜，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把这一次的损毁情况统计好，整理出赔偿价格以后给糙薙出云送过去，现在就去。” 他单手按上佩剑，神色中隐隐流露出不悦，“我单独去见见赤王。” 大约二十分钟后，homra酒吧中传出一声惨叫。 正在布置着万圣节装饰物的众人纷纷停下动作，一致地望向糙薙。受到惊吓的毛啾唰一下蹿到了八田怀里，橙发少年手忙脚乱地抱住白毛糰子，惊魂未定地看向吧檯，有点结巴地问道：“糙薙哥，发、发生什么了？” 握着终端机的手在发颤，糙薙出云重新点了一遍屏幕上显示的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巨大数字令金髮青年脸色煞白。他抓狂地按灭终端机屏幕，恨不得立刻揪住周防的领子问问，看什么病能看掉这么多钱？！ “糙薙哥，你……没事吧？”镰本小心翼翼地询问。 金髮青年努力深唿吸，拼命抑制心头的怒火，他朝镰本扬起一个扭曲的笑容，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好、得、很！” 安娜突然“咦”了一声，她将手中的南瓜灯挂在楼梯扶手上，接着哒哒哒地跑下台阶，直奔向酒吧门口。她推开门，站到门外张望着，没过多久就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尊哥！”跟着安娜一起跑出来的八田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在看清楚远处的景象后表情瞬间变得复杂。闻声而出的糙薙推了推紫色偏光镜，倚着门框，远远地望着归来的赤王。安娜则没有管那么多，她在第一时间就朝着那个高挑的身影跑了过去。 “尊？”安娜伸出的手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拉住他被划破的t恤衣角，赤发男人低沉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不紧不慢地往酒吧走去。 被他单手拽住的绪方则有些不知所措。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青之王在与周防交手，两人的能量在空气中激盪，形成强大的风压。她当时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员服，身上盖着他的黑色外套。那两人在她清醒后不约而同地停手，似乎是交涉了一番，最终周防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离开。 黑髮少女尴尬地向安娜打了个招唿，然后朝酒吧门口的几人挥挥手。 镰本友好地向她回礼，结果被满脸不高兴的八田拖回了酒吧里，只剩下糙薙独自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金髮青年把玩着自己的终端机，偏光镜微微下滑，露出他半眯的蓝眸，他视线在绪方穿着的男式外套上打了个转，接着移向没什么表情的周防。 第41章 act.41惋惜 “你决定了，” 糙薙的嘴角挑起一抹凉薄的笑，他将终端机塞回口袋里，摸出烟盒丢给周防。赤发男人轻松地接住，捏着烟盒，将安娜和绪方同时往门内推了推，意思很明白，他要和糙薙单独聊聊。 随手抽出一支烟点上，周防意兴阑珊地将烟盒丢还给糙薙。他叼着烟，单手揉了揉自己的赤发，含煳地反问道，“决定什么，” “还不承认，看你的样子像是和人动过手了……真是狼狈啊，尊。”金髮青年轻笑着指指周防被剑气划破的t恤，“就算这样也要维护透酱？” 咬着菸蒂的赤发男人轻哼了一声，他歪过头勾着嘴角回望糙薙，“顺手而已。” “真是厉害啊，赤王陛下，顺手就花了几十万修理费。”糙薙无力地撑住额头，他抓抓自己的金髮重新抬起头看着尊，“和我说实话，你对绪方透到底是什么态度？真像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话，我可不会帮你。” 周防抽了一会烟，低声回答道：“我想救她。” “哦，救她。好的，那我来替你列一下需要做的事情的清单。”糙薙出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尊，“第一，摆平s4，结束对她的人身监管。这一点努力努力倒也能成功，虽然要付出点代价，但如果你执意要做，我们肯定无条件支持。” 第39页 “第二，搞定她身体里的金色槲寄生。这可是连黄金之王手下的研究室都没能攻克的课题，透酱还剩……嗯，我算一下……十几天时间吧？你有信心在这十几天里解决这个难题？” 糙薙推了推眼镜，有些惋惜地笑了笑，“平心而论，我对透酱的印象还算不错，体贴、心思细腻，温柔又坚韧，最关键的是擅长料理。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她没有被那种无解的植物寄生，也许homra会多出一名成员也说不定。但是……很可惜啊~尊，这一次，就算有心，恐怕我们也帮不了她。” 他走过去拍拍周防的肩膀，“别陷得太深，无论她的结局怎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 周防抬头看了他一会，接着缓慢地移开视线。 “哦。”他说。 糙薙无奈地收回手，耸耸肩，“不到最后一秒你是不会放弃的……好吧，我等着替你收拾残局。不过希望你以后顺·手的时候能稍微注意一点，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啊！”说到最后，金髮青年又忍不住有点咬牙切齿。 糙薙说完，深唿吸了两口气，伸手推开门。他回头招唿了周防一声，对方掐灭菸头丢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吧。 一进门周防就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酒吧里挂满的装饰品，继而有些疑惑地转向糙薙。 金髮青年瞭然地解释道：“明天是11月1号，今天晚上是万圣夜，节日可是创收的好时机啊~当然要抓住机会装扮一下喽~” 他指了指正在逗毛啾玩的安娜，“今天晚上你要负责陪安娜去要糖果，她期待好久了哟~前天你送透酱去s4的病房，发简讯说暂时不回来，她可是失落了好久呢——安娜以为今天你也回不来。” 周防揉了揉头髮，“让八田陪她去。” 糙薙笑眯眯地回绝道：“不行哟~小八田今天晚上可是要留下来帮我的，连万圣节装扮都准备好了，不要和我抢人啊，尊。” “……知道了。”赤之王嘆了一口气，他随意地望了两眼，看着八田问道：“绪方呢？” “谁知道……”橙发少年似乎有点不高兴，旁边的镰本用手肘捅了捅他，八田反手打了他一拳，“烦死人了！为什么那个女人会穿着尊哥的外套！我叫她去换掉有错嘛！你有意见啊？” “八田桑，不要激动嘛。”镰本一脸无奈，“绪方已经解释过了啊，而且还道过歉了。” “谁要她道歉喔！要道歉也该向尊哥……尊、尊哥？” 周防抓着橙发少年的脑袋晃了晃，懒洋洋道：“很有精神啊，八田？” “哈、哈……？”八田咽了口口水，像小狗一样无辜地看着尊。 “……把精神放到工作上去。”周防将他丢下，双手插回裤袋里，慢慢悠悠地往楼梯走去。背后的橙发少年中气十足地喊道：“尊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帮糙薙哥打理酒吧的！” 糙薙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话算话？那晚上好好表现。” “呜。”八田美咲揉着后脑勺，“糙薙哥你下手轻一点嘛。” 糙薙摊手笑了笑，“我可没用什么力……我和尊在外面的时候，你们和透酱聊了些什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刚刚还元气十足的少年仔一下子萎靡下去，他恹恹地不想说话，糙薙也不勉强他。金髮男人看向镰本，正在挂黑白蜘蛛网挂饰的镰本力夫抓抓头，老实地回答道：“也没有聊什么，绪方说等她换好衣服下来做晚餐……” 镰本犹豫地看了安娜一眼，白髮少女自顾自地拿着南瓜灯和小狗玩耍，他转过头望着糙薙，小声说：“绪方本来想和安娜酱说话的，但是安娜好像不太愿意，然后八田又去问她尊哥外套的事，总之最后她上楼的时候，看起来一副很疲倦的样子……” 糙薙微皱了一下眉，安娜对绪方的态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骤然转变，虽然事后绪方做过解释，安娜也表示了理解，但她却始终不愿意再亲近绪方。 金髮青年有些伤神地揉揉眉心。 说起来现在的homra，除了安娜外，大家对绪方透的感觉都挺不错。 绪方的性格偏软，和她相处没有压力，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她体内生长着奇怪的东西，时日无多，难免会心生惋惜。最重要的是美味的料理实在是刷好感度的利器，绪方在酒吧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愿意叫外卖，她生病的这两天，赤城翔平还和他抱怨过吃不下饭之类的问题。 如果她没有被植入金色槲寄生就好了。糙薙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但很快他就摇摇头甩掉了它，毫无益处的不实际想法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现在需要他思考的是：在绪方离开homra后，他应该怎样开导尊，不让他加重心理负担。 “还真是烦恼啊……”糙薙背靠着吧檯，仰脸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着，“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绪方透到底是因为什么吸引了尊——糙薙出云好奇这一点很久了。他尝试着通过自己的观察去寻找答案，但是很显然，绪方和尊的相处模式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那两个人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默契，这种默契不同于他和尊之间的心照不宣，很多时候，他会觉得尊在忍让绪方，或者说是在纵容她更合适。绪方的回应也很有趣，即使知道会惹恼尊，只要她认定了事情，她就会继续做下去，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她也不在意。 如果要找共同点的话，这两个傢伙倒是相似的固执呢。 金髮青年无奈地勾着嘴角，他推了推自己的偏光镜，带着笑意扫视了一圈酒吧内的陈设，眼神在掠过安娜、八田和镰本时显得格外温柔。 “镰本、八田，过来过来，准备换衣服了。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所以六点半就要开始营业，抓紧时间。”他招招手将那两人叫过来，“安娜酱，把毛啾带回它的小房子里去，营业时间可不许它跑出来哟~” 算了，那两个傢伙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糙薙笑着嘆了口气，光是赤组的这群年轻人就够他头疼的了。当尊陷入恋爱期的时候，他自然有义务要保护好赤之王的臣民。 同一间屋子的二楼。 “请问，方便进来吗？”单手抱着黑色外套的绪方扣了扣门框。 其实周防的房间门并没有关上，但她还是耐心地等在门外，“我来还衣服，尊，你在的吧？”她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明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但不知为什么此时却没人应答。 绪方有些无奈地揉揉额角，这两天昏睡了太久，她到现在还有昏昏沉沉的。楼梯那边又传来清晰的上楼声，还伴随着小奶犬呜呜的细弱声音，绪方立刻就反应过来即将上楼的是安娜。 黑髮少女的身子僵了僵，碧色的眸中浮现出几分忧虑与尴尬。 说实话，绪方现在有些害怕见到安娜。并不完全是因为安娜拒绝与她交流，更多的是在见到安娜时，她会被迫想起自己曾经对尊产生过的恶意。 即便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刺激而口不择言，绪方还是对自己曾经说出过“要杀死尊”这种话而感到深深的歉疚。尊已经给予了她太多的包容和庇护，她对他的感情日益深厚，在这种情况下，要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自己做过的蠢事，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绪方慌忙地转身，企图跑回自己的房间，但楼梯那边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余下的时间不容许她穿过半个走廊。黑髮少女脚步顿了顿，默念了一句“抱歉”，之后飞快地躲进了尊的房间。 她背倚着墙壁，低着头，不自觉地抱紧了怀中的外套，有些紧张地听着走廊里的动静。脚步声停下，之后是开门声，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轻微地松了口气。 自嘲又无奈地笑了笑，绪方敲敲自己的额头，低声说了句“你真是笨蛋”。她嘆了口气，站直身子打算熘出去，结果一抬头就和远处望着她的琥珀色眼眸对上了。 周防随手关上浴室的门，单手揉了揉自己赤色的短髮。 “有事？”他神色慵懒地发问，未擦干的水珠沿着他的发梢滴落到他赤/裸的肩头。 第42章 act.42游戏 赤之王的身材……很不错。 绪方单手托腮，有点倦懒地回想着昨天见到的景象，另一手则捏着吸管，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可乐杯里的冰块。 周防比她想像中要瘦一些，不过肌肉线条却相当漂亮。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弯腰从小冰柜里取啤酒时，透明的水珠沿着他下颌的弧线滑落，在他站直身子后滴落到胸肌上，水珠一路滚动，最终沿着腹肌没入牛仔裤——这整个过程实在无比养眼，令她不得不承认男色这种东西的确是存在的。 第40页 “透酱不跟他们一起去玩吗，今天是万圣节哟~放松一下吧，”糙薙擦拭着手中剔透的玻璃酒杯，语调轻快。 坐在吧檯边的黑髮少女回过神来，朝他微笑了一下，“糙薙哥为什么不过去？” 金髮酒保摊摊手，“营业时间，总得有个人收帐呢~虽然是老顾客居多，但喝醉了可说不好……嗯？有人找你~” 陌生的年轻上班族站在绪方身边，神色有点紧张，“打、打扰一下。”他抓抓头，颇为尴尬地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同伴，唯恐天下不乱的酒友们吹着口哨，拍手为他鼓劲。 年轻人苦着脸询问道：“请问能麻烦你、嗯、拥抱我一下吗？”对方双手合十，目露恳求。 绪方眨眨眼，有些哭笑不得，反问道：“在和你的朋友们玩游戏？” 对方干笑了两声，小声道：“做做样子也行！失败的话又要被灌酒了，拜託拜託。” 他看起来相当苦恼，又有点手足无措，这种姿态让绪方回想起她最初面对赤组众人时的样子，大概也是相仿的忐忑不安吧？她嘆了口气，无奈地微笑道：“下不为例，不要再把我牵扯到你们的惩罚游戏里去了。” 年轻上班族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打包票道：“没问题，我一定会告诫大家的！非常感谢！” 绪方示意对方靠近些，打算虚抱一下做个样子，但她刚抬起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衣服，那人就被拽住领口丢了出去。 绪方呆了呆，周防阴沉地扫了眼晕乎中的年轻人，对方一个激灵，飞快地蹿回了熟人所在的酒桌。黑髮少女收回目光，乖乖地坐着喝可乐，莫名地感到点心虚。 糙薙笑眯眯地向赤发青年打招唿道：“安娜睡下了？” 周防点点头，还没开口就听见背后有人在大唿小叫，“尊哥！尊哥救命！” 八田美咲拼死挣扎中，坂东三郎太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嘿嘿笑道：“小八田想耍赖皮啊？抽到了真心话不肯说，还不愿意罚酒？镰本！酒杯！” “呜哇镰本你敢帮他试试！”八田的头巾在反抗中被蹭了下来，一头乱翘的橙色短髮使得他看起来有活力极了。 “小山，你放开八田吧。”赤城翔平好心地解救少年，“既然是八田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他自己肯定不会违反规则的。” 八田瞪大了眼睛，抓着坂东的手臂，“我？怎么成了我提议的！千岁、明明是千岁那个傢伙说的好不好！” “喂喂~不要莫名其妙扯到我啊。”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单手撑着脑袋，以一种忧郁的口吻嘆息道：“太受欢迎真是令人困扰呢。” “尊哥！你快来啊啊啊！他们太过分了！”元气少年气得抓狂，但偏偏压制着他的傢伙使上了巧劲，他根本挣脱不开，“糙薙哥！你不要一个劲地笑啊！对了！千岁刚才有嘲笑你！” “嗯？有这回事？”糙薙出云闻言看向千岁洋。 被点名的格子衬衫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隔着桌子揪住八田的领口，怒吼道：“不是说好了玩游戏不当真的吗！是男人就不要打小报告！”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神色陡然转为轻佻，“哦哦~我都忘记了，小八田可还是男♂孩♂子，不能叫做男人……” “千岁洋！决斗！！”吠舞罗突击队队长被戳中了死穴，彻底陷入暴走状态。 乱糟糟的场面令周防无语地扶额，糙薙自顾自地调着酒，并不将他们的打闹放在心上，唯有绪方还不太适应这种相处方式，有些担忧地问道：“八田没事吧？要不要去帮他一下？” “尊哥、糙薙哥，一起来玩吧~”热心的赤城翔平发现了他们的注视，挥手喊道：“刚好千岁和小八田需要运动一下，你们来顶他们两个的位置吧！” 运……动一下？绪方望着在地板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她现在又担心又想笑，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千岁太赖皮了，连挠痒痒都用上了，八田被欺负得好可怜！ 她的脑袋上突然挨了一记，“痛！”绪方捂住头顶，无辜地望向敲他脑袋的糙薙。 “和尊过去顶缺，我可没空陪他们玩牌。”糙薙出云用手指比了比懒洋洋的周防，他朝尊“餵”了几声，对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糙薙随手摸了个多余的啤酒瓶盖砸到他脑门上，“快去，别挡在吧檯前耽误生意，急着挣钱还债呢！” 一想到小世理髮给他的赔偿金简讯，糙薙就心痛得恨不得捉住周防打一顿。 大概是金髮酒保的眼神太过渗人，赤之王不自在地揉揉头髮，单手插回裤兜里，另一手捉住还在关心着八田的绪方，拽着她往赤组聚集的小沙发走去。 “好久不见，透酱~”戴着鸭舌帽的赤城笑着向她挥挥手。 “好久不见，赤城君。”绪方坐到之前千岁的位置上向众人问好，因为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赤组的集体活动，她稍微有点侷促。 “加上小透一起玩的话，是不是换个游戏？”出羽将臣翻看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牌，时不时挑出两张甩到坂东面前。坂东捡起牌边看边笑，“这些惩罚怎么刚才都没人抽到啊？安全kiss、贴脸伏地挺身什么的，其实还好啦。” “玩杀人游戏吧？”赤城翔平摸出另一盒卡牌，他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抬头询问大家道：“或者数字地雷？我都有带。” 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他的背包，穿着格子衬衫的青年单手勒着八田，另一手拽着背包，不满地说道：“太幼稚了！能不能玩点有意思的？” “千岁……哈哈哈哈哈~”出羽将臣指着他狂笑出声，千岁的脸上还留着半个鞋印。 “放手啦！蠢货！”八田甩开千岁的手，气咻咻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刚坐下就发现尊正站在他身边，少年立刻弹跳而起，“尊哥你坐！” 周防抬头看了眼似乎是打算给千岁让位置的绪方，对着八田摇摇头，走到桌对面按住绪方的肩，随手拖了张椅子坐到了她身旁。 用力揉着脸的千岁洋将背包丢还给赤城，走到出羽将臣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他对着八田哼了一声，接着面向众人道：“我们来玩个测试反应力的游戏！” “不要！谁要玩你提议的愚蠢游戏！”八田第一时间唱反调，旁边的镰本拉都拉不住他。 千岁挑挑眉，“哦？唉，是我考虑不周，这个游戏对于像呀哒酱这样迟钝的男♂孩♂子而言，大概太难了一点。” 镰本力夫和藤岛幸助一左一右拽住抓狂的八田，“冷静！冷静点八田桑！” “来喔！谁怕谁啊！在尊哥面前我可不会输！” 千岁随手理了理自己褐色的及肩发，解释道：“说起来很简单，按现在座位的顺序，所有人只能对左边的人说‘我爱你’，对右边的人说‘不要脸’，两个人之间最多连续对话三轮，翻牌数字最大的人为起始者，说错话或者没反应过来的傢伙就算失败。我来示范一下。” 他面向自己左侧的出羽将臣，深情款款地说：“我爱你！” 戴着无框眼镜的黑髮青年：“呸！不要脸！” 千岁满意地摸摸他的头髮，“将臣就是聪明。” 出羽将臣一巴掌打掉他的爪子，白他一眼，“我说的是是真心话。” 千岁洋耸耸肩，转向右侧的藤岛幸助，“不要脸。” 穿黑风衣的藤岛看看他，转向自己右侧的八田，“不要脸。” “出羽我要和你换位置！”橙发少年拍案而起。 赤城翔平看看自己左侧的坂东，笑眯眯道：“好像很有趣诶，小山。” “滚蛋，我也要换位置！”坂东三郎太摘下墨镜丢到桌上，狠狠地瞪了赤城一眼。 “ok，还有要调整位置的吗？这一次换好之后就不许改了。”千岁大度地挥挥手。 一番调整之后，从左往右定下来的位置依次是：千岁洋、艾利克、赤城翔平、镰本力夫、出羽将臣、坂东三郎太、藤岛幸助、绪方透、周防尊、八田美咲。八田的右侧则是千岁，刚好形成一个圈。 千岁洗了洗牌，给所有人各发了一张。绪方直到拿起牌才突然反应过来，她这个位置，似乎是要对右边的周防说……不要脸？ 唉？那周防岂不是要对她说……？ 黑髮少女望向身边毫无干劲的赤王陛下，莫名地对游戏多了几分期待。 第43章 act.43醉酒 练习阶段大家的语速都比较慢，因而传话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差错，但在几轮之后节奏加快，稍微走神一下就会跟不上速度，于是就会发生类似于—— 第41页 “不要脸，” “我爱你，” “我爱你，” “我……不要脸，” 千岁洋一把搂住气急败坏的八田，“哎呀哎呀，真是难得的坦率呢小八田，不过也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嘛~罚酒，” 被众人注视着的八田美咲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气最终恨恨地哼了一声，“喝就喝！” 桌子中间摆着若干装满酒的玻璃杯，赤城翔平笑眯眯地解释道：“伏特加、白兰地、朗姆、威士忌、柠檬茶、苹果汁、白醋和纯净水，还有几杯混起来的是彩蛋，不许闻、不许晃，挑一杯吧，八田。” 橙发少年二话不说，指了指颜色最瑰丽的玫红色液体。 赤城将杯子递给他，调侃道：“挑了最容易认出来的调味朗姆啊~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喽。” 一口气将杯中的甜味酒喝空，八田丢下杯子，一脚踩上椅面，霸气外露地吼道：“再来！” “很有信心嘛~这一轮从艾利克开始好了。” 艾利克面向右边：“不要脸。” 笑眯眯的赤城翔平看着他：“我爱你！” 艾利克改向左边：“我爱你。” 千岁洋看向左边的八田：“我爱你~” 八田：“不要脸！” “我爱你~” “不要脸！！” “我爱你哦~” 八田被情场高手千岁洋越来越深情的语调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立刻改为面向左手边的周防，涨红着脸哼唧道：“我爱尊哥！” 尊懒洋洋地看着绪方：“我爱你。” 用低沉慵懒的嗓音说这三个字简直是犯规！绪方稍微走了下神，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不、我……嗯……” 尊：“错了。” “罚酒罚酒罚酒！” “透酱自己挑吧~” 绪方盯着大同小异的酒杯看了几秒，琥珀色的液体居多，仅有的几杯无色液体中只有一杯是纯净水，余下的不是白醋就是烈性酒。她斟酌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选了杯看起来像是柠檬茶的液体。 坂东替她拿出杯子，推到她面前，绪方估算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口气闷掉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于是深唿吸了一下，然后咕嘟咕嘟几口把酒水灌了下去。 “好辣！”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防捞住她丢下的玻璃杯，摇晃了几下，闻了闻发散的酒气，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赤城好奇地问道：“透酱喝的是什么？” “不、不知道。”绪方的味觉都要被麻痹了，看起来那么柔和的色泽，怎么能是这样令人抓狂的刺激味道，她撑着额头，已经开始觉得晕乎了。 身边的周防拍拍她的肩膀，“去睡吧。”他把空杯子朝众人晃了一下，“长岛冰茶。” 戴着鸭舌帽的赤城一下子笑出了声，“居然抽到这杯！透酱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长岛冰茶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清慡朴素，但事实上调配要用到的原料酒都是40度以上的烈酒，近似于冰红茶的色泽令它颇具欺骗性，之所以被称为“冰茶”，也正是源于其辛辣独特的口感。 周防看了眼坐姿端正的绪方，她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讨论内容，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正在说话的人，眼神看起来倒是清醒得很，但离得近了就能发觉她其实根本就是在发愣，这种状态就和她半夜里喝过野莓伏特加那次一样。 “走了。”周防不得不亲自动手将她拽起来，眼神清澈的少女反应有点迟钝，她摇晃了一下，站稳身子，抗拒地嘟囔道：“不要！” “小透这就……醉了？”出羽将臣打量了绪方几眼，有点不太确定。 绪方听见声音，转向他眨眨眼，正常得很，看起来完全不像喝醉的样子。 周防最清楚她一杯倒的酒量，“你们继续。”他朝出羽摇摇头，自己则强行拖着她的领子往楼梯走去。 “慢点！”跌跌撞撞的少女娇气地抱怨着，“你真烦人！” 揪着她领口的周防当即就想撒手不管了。 “闭嘴！”他瞪了她一眼。 剔透的碧色眼瞳迟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悠悠地移到了一旁，绪方不高兴地推了几下他的手，却始终没能推开，“放手，我自己走。” 周防不耐烦地抿抿嘴，索性松开手，站在楼梯上方俯视着她。 黑髮少女站在楼梯台阶上，茫然地抬头看他，湿漉漉的眸子干净又正直，她满脸无辜，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被丢下了。 周防简直要给她气笑了，他双手插回口袋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上来。” 碧色眼眸中的疑惑更浓了，绪方不解地蹙起眉。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上、楼！” “不要。”她委屈地看着他，“抱~” 周防差点被她的话呛到，他揉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胃部，皱眉盯着她，严重怀疑她根本没听懂他说了什么。 “尊哥~”她的声音又软又甜，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绪方的小脸在酒精作用下显得红扑扑的，她朝他伸出手，有点着急地撒娇道：“抱抱嘛~” 喂，这个称唿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语气，怎么和八田一样？周防莫名其妙地瞪着她。 仰望着他的绪方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本就湿润的苍翠眼眸里瞬间瀰漫起水雾，她垂下手，咬着粉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尊哥~”软糯的声音里带上了弱弱的哭腔。 周防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髮，他盯着她，尽量心平气和地交代道：“尊，叫尊。” 森林绿的眸子里浮漾着泪光，她委委屈屈地重复道：“抱~” 看她的眼泪是真的快要掉出来了，无语又憋屈的周防只好先抓住她往楼上带，要是她站在楼梯上哭出声，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引过来了，那才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绪方被他捏着手臂，迷迷煳煳地往上走去。他步伐太快，她有点跟不上，没走几步脚下一绊，踩空一级楼梯，整个人一下子滑下去，虽然周防及时拽住了她，但她的膝盖还是撞到楼梯的横棱上。 绪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眉心紧蹙。她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膝盖，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周防，“疼~”她小小声地告诉他，继而可怜兮兮地软声祈求道：“尊哥抱抱嘛~” 周防用力深唿吸了几下，他直接坐到了楼梯台阶上，将她拉到面前，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教导道：“suoh mikoto，mikoto！” 她敷衍地点点头，周防刚皱起眉，冷不防她一下子扑过来。 她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蹭他的脸颊，开心地小声喊着“mikoto”，声音又甜又黏，语调里满满的都是依赖。她娇气地亲亲他的耳朵，男人的身躯瞬间绷紧，刚想推开她，就听见她在他耳边软软地表白道：“好喜欢你啊~” 周防的动作停顿了几秒，搭在她腰间的手一时间无所适从，不知道是应该遵从理智用力推开她，还是顺应本能反手搂紧她。 “最喜欢尊了~”绪方倒是没有那么多烦恼，继续用那种柔柔的语调说着清醒时根本不敢讲出口的话语，她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像是加入了蜜糖，甜腻得叫人心软发苏，“遇到你真好~” “被你保护着、温暖着……封冻的心都会被融化。”她柔和而轻缓地描述着他带给她的安全感，“就算你不说话，甚至什么都不做，但只要知道你在那里，心里就会特别安宁。” 察觉到他略微放松了警惕，黑髮少女眷恋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温柔地笑着，开始在他耳边吐露甜蜜的恶劣欲望，“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欺负懒洋洋的尊……看你露出为难或者害羞的表情，别人才不会知道，只有我能看到。” 赤发男人将她搂进怀里，嘲笑道：“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他轻松地抱起她，或者更贴切地说是一把扛起她，继而大步地往她的房间走去。 费了好大劲将绪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周防略显粗暴地将她塞到了床上。 她勉强地爬起身，坐在床边，抬头望望他。周防理了理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俯视着看似很清醒的绪方，皱着眉兇狠道：“睡觉！” “好~”她乖乖地点头，接着开始解鞋带。 周防也懒得管她了，她那小靴子上的装饰性鞋带解不解都一样。他单手摸着衣兜里的烟盒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不放心地回望了一眼。 第42页 安静的绪方正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她自己的右腕。 “绪方……”他本想制止她，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他看见她一点一点拉起衣袖，异能监控仪的金属外壳在月光照射下呈现出冰冷的银白色，她翻过手腕，迷茫地看着贴近静脉那一侧的电子屏，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二百六十三小时……十四分……零八秒……七秒……” 他听见她轻轻地念出了那串数字所代表的的剩余时间。 绪方静静地看着倒计时状态的数字，一动不动地坐着。本都走出门的周防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折了回去，低声叫她，“餵。” 她好像有点恍惚，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迟钝地看了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尊……”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温柔而甜美地向他微笑起来。 周防怔了怔，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蹲□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别哭。”他的指尖触到那温热的泪水。 绪方轻轻地“嗯”了一声，依旧在浅浅地笑着，眸中的翠色却因为湿润而晕开成一汪碧波，她笑着对周防说：“我有点……不甘心。”她竭力抑制着语调中的不稳，略带些遗憾地感慨道：“要是能再早一点……” 绪方勉强地温柔笑着，更多的泪却涌了出来，她不得不垂下眼帘以遮掩自己的真实心情。 为什么没有让我早早地遇见你呢？ 第44章 act.44反常 第二天醒来时，绪方一个人在床上坐了良久。 脑中的昏沉并不阻碍她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撑着额头，碧色的眸中一片晦暗。 周防的回应代表她的确成功牵动了他的情绪，他会容忍她的索取，会主动关心她的情绪，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她想要的比这更多。 她原本没有打算挑明这种情愫的，心照不宣的暧昧远比现在这种状况要好得多。被对方所知的单相思实在太过被动，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对方手中，他尽可以不表态，悠然地等待着她的屈服——这种认知令绪方透感到忐忑。 少女蜷缩起身，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长髮。 她在醉酒后不自觉地吐露了心声，这意味着她对他的情感投注已经超出了控制。这种源于依赖和认同的好感正在变质，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他越来越清晰的渴望，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眼神交汇，就算是微笑也无法传达胸腔中深埋的情绪。 想拥有他，想吻他，想看到他漫不经心的表情被隐忍的欲望所取代。 终端机发出熟悉的风琴提示音，绪方随手按掉铃声，她看了看屏幕，11月2号的日历提示跳到桌面上，备註的“復检”二字印入她的眼帘。 她微怔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表情温柔而无奈。 右腕上的倒计时一刻不停地变换着数字，剩下的时间总计大约是十天，绪方看着那数字，在莫名的紧迫感中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赤色的王权者生疏地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指腹上的厚茧擦疼了她的脸颊，尽管那动作生涩又粗鲁，却已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温情。 她记得自己始终抓着他的手，以一种近似于祈求的态度问他“你会记得我吗？”，对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他包容地握住她的手指，承诺般回答她“会”。她大概问了很多遍，他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很多遍，他也许陪了她很久，至少直到她睡着他都一直在她身边。 尊…… 绪方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内心被某种愈发沉重的东西压得死死的。明知道不久后就要离开他，她却还要在分别之前贪婪地侵占他的记忆和情感。她无法克制地反覆想起与他相处时的画面，自责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你真的太过分了，绪方透。她对自己说。 如果她再自私一点，那就可以彻底无视这份罪恶感；如果她再高尚几分，那她根本就不会去招惹他。偏偏她既贪心地想要得到他，又该死地不愿他受到伤害。 这种想法从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她明明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住沉沦入那分温暖。 绪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她低头看着跳动的数字，久久地沉默着。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 她伸手挡住倒计时的电子屏，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仪器冰冷的外壳。 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将所有自私丑陋的想法掩藏在温柔的假面之下，用甜美娇弱的表象诱惑你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的底线，哪怕放弃一切也想要留在你的身边。 刻意加深你的愧疚，毫不客气地扼住你的同情心，撕开自己的伤口换取你的认同感。我靠近你、触摸你、拥抱你，用浸染了甜蜜毒药的语言劝服你，一步步逼迫你为我改变。 我知道什么表情能让你垂怜，什么姿势能得到安慰。我接受你的嘲讽，还之以温软的安抚，我接受你的愤怒，还之以苍白的微笑，我接受你的暴力，就算我痛到了极限，也不会忘记在你身上留下同样血迹斑斑的符号。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我甚至已经忘记这种感情是在何时开始，然而当我意识到它的存在时这一切都已发生。我无法用语言表述这种疯狂而病态的爱恋，仿佛你就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想要亲手剥去你用于伪装的懒散和忍耐，想要你对我放下一切不安，看着我、注视着我、眼里只有我，但…… 紧握着异能监控仪的手指勐然松开，指尖狼狈地划过那一行不停变化的数字，绪方飞快地拉下衣袖遮住那个残酷的倒计时屏幕。她起身翻找出外出时穿着的衣物，飞快地打点好自己，匆忙地梳洗完毕后，她回到了镜子面前。 精心编织了太久的伪装，以至于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最初的丑陋欲望。从一开始就想要占有他的全部，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最初正是因为喜欢，所以她压抑了本性去讨好他，而现在依旧是因为喜欢，所以她要更变本加厉地克制住自己。 她一边笑一边为自己涂上润泽的唇彩，本就是樱粉色的嘴唇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更加鲜活粉嫩的果冻质感。 她所表现出的情感都是真实的。无论是温柔甜美的笑意，亦或是友好真诚的目光，她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自身的优势去博得旁人的好感，适当流露的柔弱有助于加强这份感情。她始终是在算计，但这种处心积虑却并非为了构害，而是希望通过这种温和的方式，不动声色地攻陷一位傲慢王者的心。 但现在，我决定不再打扰你了，周防君。 绪方轻轻地嘆息，神色却柔和而温婉。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你不会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甚至不能容忍这样病态又自私的我喜欢着你。 我憎恨自己伪善的温柔，对这该死的占有欲感到噁心，你的心应该去容纳更加广阔辽远的东西，腐朽虚伪如我根本没有资格滞留在其中。 你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疯狂，大概也永远不会见到了，因为从现在起我只会努力抹去曾经加诸于你的暗示。我会尽量不着痕迹地从你的生命中消失，因为只有这样，在我真正消失的那一天，你才不会感到遗憾。 感到庆幸么？尊。 其实如果拥有足够的时间，我根本不会放过你，哪怕要亲手撕裂你的双翼，扼杀你的自由我也在所不惜。 绪方略显无奈地笑着，神色柔和一如往昔。 正是因为清楚地意识到即便占有也无暇享用，所以才不得不强迫自己放过你。 感受到了么？这就是我对你的温柔，真正意义上的温柔。不是简单的笑容或者眼神传达的情感，这种温柔是从漆黑的心房中生长出的毒性果实，甜美残酷得令人着迷。 绪方盯着镜中笑容温柔的黑髮少女。 漂亮的脸，骯脏的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概能够理解安娜所说的话了。 绪方笑了笑，独自出门去復检。她在楼下见到了糙薙出云，于是便向他交代了她的日程安排，宗像礼司交给她的某份文件上明确要求她配合s4调查，因此她非常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夜不归宿的许可。 在离开异能者管理中心后，绪方独自前往文件上指定的刑侦事务科。之后的几天她往返于若干个文件标明的研究所及事务科之间，有闲暇时间便投入到对浅川良太的追查之中，偶尔回到homra也只是做短暂的逗留，有时候甚至是回房间拿些东西就走。 快节奏的问询及高频率的实验能很好地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已经不再考虑那份自私的爱意，准确说是不敢去想，因为一旦想起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动摇。 周防后知后觉地发现，绪方透在躲他。 第43页 虽然偶然遇上的时候她还是会和往常一样对他问好微笑，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那种急于离开的心情。她留在homra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行色匆匆，体质似乎也因为参加了某些奇怪的实验所以变得糟糕，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她掩饰不住的虚弱和乏力。 无论是s4的文件，还是科研所的復检报告，绪方都毫不隐瞒地交付于他。但她越是这样竭力证明自己理由的充分，他越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逃避的心态。 “糙薙哥，能不能不吃外卖了啊！吃腻了诶！”八田趴在吧檯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绪方她到底在忙什么啊？尊哥你和糙薙哥说说嘛……要不今天我们出去吃烤肉吧！”橙发少年一下子精神起来，万分期待地看着身旁的赤发男人。 正在按着终端机的周防闻言抬起头，八田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赤之王抓抓自己的短髮，懒散地喊道：“糙薙，听到没？ 正哼着小曲擦拭着酒瓶浮灰的金髮青年头也不回，随口答道：“不行哟~今天可是正常营业日，都出去的话谁来接待客人呢？” 周防将编辑好的简讯发出去，他屈指扣了扣吧檯的台面，见糙薙望向他，这才开口道：“你带他们去，我留下。” “唉？不要啦！尊哥不去我也不去！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的！”八田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改口。 周防并不理睬他，只是看着糙薙，金髮青年打量了他一会，最终推了推紫色偏光镜，答应道：“那就交给你了……不要做出格的事，尊。”他意味不明地叮嘱了一句。 一头雾水的橙发少年看看糙薙，又看看尊，茫然道：“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糙薙哥，你不要老是和尊哥两个人打哑谜啊！稍微顾及一下我这种正常人嘛！” 糙薙轻笑了一声，望着他道：“去楼上叫安娜，顺便打电话问问镰本他们谁有空，让他们过来一起。至于尊……”他扫了眼把玩着终端机的赤发男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别管他了，总会有人做给他吃的。” 八田疑惑地反问道：“你是说绪方？她今天回来啊？那我们不要出……呜哇尊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我我这就上楼叫安娜！” 周防松开揪着少年后领的手，目送着他活力十足地跑上楼梯。 “喂喂~”糙薙见他又开始心不在焉地按着终端机，忍不住出声喊他，见周防看过来，糙薙丢了支烟给他，问道：“在等绪方的简讯？” 赤之王接过烟，反常地没有直接点上。他微皱起眉，烦躁地掐着香菸，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 糙薙笑眯眯地看着他，“透酱在努力和你划清关系啊……你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或者说她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想拖累到你？万圣节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真得很~好~奇~啊~” 周防在面对自己多年的挚友时总显得很没办法，他也懒得解释什么，索性把刚刚收到的一则简讯打开给他看。糙薙扫了两眼屏幕上的文字，轻佻的神情从脸上消失，他若有所思地抬眸望了望尊，问道：“所以你找她是为了这件事？” 周防丢下被揉得不成样子的香菸，琥珀色的眸中波澜不兴。 第45章 act.45深吻 绪方回homra的时候夜空正飘着雨丝，她没有带伞，只得匆忙地沿着街道一路小跑，在见到熟悉的门面时加快脚步，推开门，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躲进了酒吧。 “尊，”她惊讶地看着坐在吧檯边的周防。整个酒吧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一人，她一边脱下被雨水打湿的风衣，一边向他走过去。 将衣服挂到立式摆钟旁的衣帽架上，绪方坐到周防身边的吧檯椅上，她侧过脸看了他一会，他正在打手机游戏，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酒吧内的暖气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意，復甦的心仿佛也尝到了久违的甜蜜，她忍不住望着他笑了起来。 周防斜睨了她一眼，一边继续飞快地消除格子，一边问道：“终于有空了？” 绪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要说终于？你想找我的话，我随时都有空。” 赤发男人闻言丢下终端机，转身面向绪方。游戏里堆积的格子很快顶到了显示屏的最上方，game over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绪方的注意力还没从那花花绿绿的画面上转移回来，脸颊上就传来被触摸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他用手指勾勒着少女面颊的轮廓，暧昧地勾起她的下巴，旋即松开手，在她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下将手插回衣兜中。他站起身，绕到吧檯里侧，找了两只空杯放到檯面上，接着转身在酒架上挑选度数不高的葡萄酒。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绪方屈指弹了下酒杯的杯壁，玻璃被触击发出清脆的“叮”声，她抬眸望向正在倒酒的男人，笑了笑，轻声道：“你不是有事告诉我吗？现在就说吧。” 周防将酒杯推到她面前，“喝掉再说。” “……你认真的？”绪方明显愣了一下，她看着满杯的红酒，略微有些为难，“讲完正事再陪你喝行不行吧？醉了的话很容易耽误事的，没有敷衍你……” “你”字的尾音被男人以吻封缄。 微醺的葡萄酒气息笼罩了她全部的感官，绪方还没反应过来，微冷的酒液便被渡入她口中，与那甘甜一同纠缠上来的还有对方柔软濡湿的舌。对方的动作简单直接得近乎粗暴，她狼狈地吞咽着红酒，湿润的唇被他吮咬得发疼。 “别……嗯~……” 唇舌间的交流愈发缠绵，她被他强迫性地拽上吧檯，不得不跪在檯面上吻他。他单手握住了她的侧腰，那种滚烫的热度，即便隔着薄薄的衣料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 “尊……” 她在喘息中低哑地喊他的名字，他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以双手将她搂入怀中，肆意而粗野的吮吻逐渐变得温柔，王权者模煳地低沉笑着，像在品尝甜美果实般耐心地索取着她。 他暧昧地吻上她的耳廓，湿热的气息喷吐在敏感的耳根上。 “还要么？”问话的声音沙哑而性感，带着些微的笑意。 绪方不耐烦地将差点被她碰翻的酒杯推到远处，动作生涩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迎着他慵懒的目光，微微喘息着吻了上去。 想见他，想拥抱他，想在他怀里亲吻他。 她从做出那个放过他的决定后就克制不住地想这样对待他。 周防察觉到了她的焦灼，却刻意地制止了她。“别急。”他勾着嘴角，显出种漫不经心的邪性，他将自己喝过的那杯红酒递到绪方嘴边，对方眼神湿润，眸中一片朦胧，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沙哑道：“听话……时间还很多。” 他承认自己更喜欢喝醉后的绪方，那时候的她不像清醒时温婉内敛，反而坦率可爱得多。醉了的绪方敢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吐露心声，甚至做出平日里根本不会去想的举动。 温柔大方这种做派的确让人心生好感，但时刻保持那种柔和的笑容却显得太过生疏了。他不需要她故意克制自己，他想见到更加鲜活而真实的绪方透，就像……现在这样。 捧着杯子的绪方看起来乖极了，她剔透的碧色眼瞳里看不出半点迷煳，说话的腔调却沾染上微醺的醉意，她认认真真地纠正他道：“不对，时间不够了。” “来不及了……”黑髮少女嘟囔着，低下头，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葡萄酒。她规矩地坐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颊透出可爱的粉色，海军蓝的束腰马甲将她优美的腰线展现无遗。 周防单手撑在吧檯上，“想做什么？我帮你？”他俯身亲吻着她粉嫩的侧颊，问话的声音含煳不清。正在喝酒的绪方不堪其扰，不高兴地推开他，“别闹~”她软绵绵地责备他，将还剩下小半杯红酒的玻璃杯还给他，“喏。” 男人接过杯子，三两口灌掉剩下的酒，随手将空杯塞到吧檯下，接着又想去吻她。 “唔、你嗯……” 沾染上醉态的轻哼声甜腻得叫人把持不住，周防加深了被酒香浸染的吻，但即便是这样他仍感到不满足，于是□的吻沿着她的颈线一路下滑，吮吸的力度在少女白皙肌肤上留下色泽靡丽的吻痕。 “不、不要了……你弄疼我了……”她娇气地抱怨着，用力推拒他，“尊！” 无奈地停下动作，男人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他忍耐地平復了一下唿吸，抬手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对上他的眼睛。 “餵。”他开口，神色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紧张，“我们……” 第44页 “我喜欢你。”她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之前她的告白。 周防：“知道了，所以……” 绪方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周、防、尊。”她认真地念着他的名字。 周防：“……好吧你先说。” 翠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黑髮少女缓慢地凑近他，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对不起。”她轻声说。 “时间真的不够了。”她笑了一下，“没有骗你……我只剩下一百五十多个小时，所以，尊，我们还是……”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不忍心将接下去的内容说出口。 在良久的挣扎后，她低下头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第一次復检回来的那天，你邀请我加入homra，我当时……真的非常意外，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你在我最茫然和孤独的时候向我伸出手，在我最恐惧的黑暗中成为我的光，现在想起来，大概从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吧？” “你那么温暖，我其实很想抓住你的手，如果可以就永远都不放开。但是我不敢那么做，因为我知道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你赋予我的火焰印记就会随着我的死亡而黯淡，我不希望自己的消失被你感知到，更不希望你为我哀悼。” “别生气好吗？”她的声音依旧甜美而柔软，浅淡的笑意中流露出一种无奈，“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决心才劝服自己放弃你。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见到你，被伤害、被排斥我统统不在意，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绪方透看着他的眼睛，笑意冻结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他看起来像在努力压抑着怒火，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酒精的力量促使她变得迟钝，她没有意识到他的沉默代表了什么，依旧用温软的语调请求着：“再抱抱我吧？” 他依言拥住她，力道重得有些令她不舒服，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依恋地靠在他的肩头。他用手指一遍遍地梳理她柔顺的长髮，良久，低声问道：“这就是你躲着我的原因？” “嗯。”她的声音听起来倦倦的，“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不用再惦念了……就当看了一场舞台剧吧……演员下场了，落幕了，而你还有很多时间……” “绪方透，你把我当成什么？”周防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自嘲，他缠绕着黑髮的手指微微收紧，牵扯髮丝带给她轻微的痛感，“轻描淡写地就算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为什么要替你拆掉限制器？我容忍你的试探，接受你的诱惑，你以为这一切……没有代价？”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一次又一次强迫我去看着你……”他在她耳边低语着，嗓音低沉醇厚，每一个吐词都如情话般动听，然而那语气却分明透露出危险的信息，“你以为我是谁？在从我身上夺走了注意后还想全身而退？” 他松开双臂，推开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想以死亡的名义从我麾下逃开？”他扯起一抹略显兇狠的笑，眯起眼盯着她，“别做梦了。” 第46章 act.46终点 直到最后，周防都没有告诉绪方叫她回来的原因。 甚至说，在听完绪方的陈情后，他在斟酌是否要如实告诉她。 那条发到他终端机上的简讯来自田中洋介，金色槲寄生项目负责人、生命科学研究室第二科研组组长，他希望周防能以监管人的身份陪同绪方进行11月7日的第四轮復检。按照田中的说法，周防在现场的话，可以“有效制止绪方透的过激行为”。 因为海童寺葵死了。 金色的植物收割了她的生命，槲寄生穿透心室的时间与科研组的预计值提前了近一天半，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但仍无法阻止生命之树的復甦。 周防将终端机塞回衣兜，倚着窗棂，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掌中的诗集。这本艾略特的诗集本来是属于绪方的，但在第一次復检时沾染上了她的鲜血，之后便一直留在他身边。 页脚干涸的血迹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黑红，周防再一次翻到了他看过的某页，熟悉的诗句令他微怔了几秒。他用指尖摩挲着铅印的黑色字迹，沉默不语，最终将那薄薄的书册合上。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 但对于绪方她们而言，世界终结的方式甚至连啜泣都不存在，生命之树将抽空母体全部的能量和体/液，她们根本没有机会哭泣。 绪方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周防站在窗边晒着太阳的侧影。 阳光为他的轮廓勾勒上一层金边，赤色的短髮在这种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暖，他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动静，侧过脸来望向她。 绪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揉着太阳穴疲惫地问道：“几点了？有事的话你应该叫醒我的。” “復检。”周防倚靠着窗户，平静地注视着初醒的黑髮少女。她正被宿醉后的头疼所困扰着，拧着细细的眉，在阳光的照射下，血色不足的脸白皙得有几分透明。 “你先下楼吧，我会尽快来找你的。”她朝他笑了笑，翠色的瞳中满是倦态，周防不自觉地看了眼她右臂上的金属仪器，电子屏上显示的红色数字越来越小，他的眼神暗了暗，答应她后转身离开。 在前往异能者管理中心的路上，周防向她提起了海童寺葵的死讯，他本以为绪方会震惊或感到恐惧，但出乎意料的，黑髮少女只是愣了愣，很快便接受了事实。 “葵一直在接受各种实验药剂的注射，我也参与了其中几种的测试，有一种控释制剂的镇定效果还不错，但是谁也说不准药剂在混合后会对生命之树产生什么样的刺激。我们在接受协议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挣扎求存，本就是以命搏命。” 绪方向他解释着，他们并肩前行，周防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平静而淡定的神色，那种习以为常的态度让他莫名地感到心疼。 她却没有发现，继续随意地说着些近况，“s4的调查毫无头绪，虽然有一些小的进展，但对浅川良太或者‘父亲’的追查统统陷入僵局，想要从源头上查找出生命之树的克制方法大概行不通了。我想再试一次，如果这一次的测试药剂依旧无效，剩下的日子我也不想再去打针挂水了。” 她笑了笑，抬手将耳畔的长髮绕到耳后，接着看向注视着她的周防，问道：“会觉得吃亏吗？和我在一起。” 他握住她绕着发梢的左手，一边走一边回答：“吃亏的是你。” 绪方被他拉着手，温暖从他的掌心中传来。 “我也觉得。”她仰脸看他，浅淡柔和地笑着，“好不容易被尊喜欢上了，却只能和尊相处几天，怎么想都觉得我亏大了。” 他的手指紧了紧，绪方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半透明的金色树须在空中构成巨大的对称十六翼造型，精緻繁复的脉络花纹似乎在传达某种神秘的力量，金色液体在树脉中流动，自成循环，生生不息。 如果能够忽视它是从尸体的心口生长出的，根须还深扎于残破的心脏中，那生命之树完全可以被称为生物界的奇蹟。独具一格的能量体系、优雅华丽的外形、难以言表的宗教内涵，这种依靠吸噬人类血肉生长出的污浊之树，却美得令人怔然。 绪方站在隔离室的玻璃墙外，安静地看着被重点保护的曾经名为海童寺的躯壳，她想到自己总也一天也会变成那样，成为一具被生命之树吸噬殆尽的空壳，招摇的树翼在半空展开，残酷而美丽，精緻又血腥。 她后退了两步，回身拉住了尊的手，只有在感受到他的体温时，她才能稍微驱逐几分瀰漫在心头的阴冷。 “如果我变成海童寺那样，你一定要在s4找到我之前把我烧成灰烬。” 她伸手索取他的拥抱，周防很自然地将她搂入怀中。他抬头看着隔离室内靡丽的金色植株，在一种难以说清的复杂心情下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 对绪方透而言，与他共度的每一秒都是幸福的，但同时又是令人惶恐的，这种交织的情愫令她既享受又惴惴不安。她越来越留恋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处于同个空间内做着各自的事——哪怕只是这样她都会觉得心满意足。 离开实验室回到homra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迴避了关于生命之树的话题，像是同时忘记了今天的见闻。周防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假寐，绪方则忙着给盆栽浇水、准备晚餐食材，得闲了就陪毛啾玩一会。 第45页 这只捡回来的小白犬跑起来不太灵活，宠物医院给出的鑑定是右后腿天生发育不良，小傢伙会被遗弃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尽管如此，homra的成员却还是非常喜爱它，尤其是八田美咲和藤岛幸助，两人只要有空了就带着毛啾出门熘达，还不顾糙薙的阻拦给它添置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现在毛啾身上穿着的橙色小毛衣就是藤岛买的，本就胖乎乎的白毛糰子裹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橙色，东跑西跑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颗滚动的橙子。 小毛团已经在homra待了十天，和几个常在酒吧的人都熟悉了起来。它已经长大了一圈，不过对于成人而言依旧是小小的一团。毛啾很喜欢找人玩，而且尤其喜欢缠着尊。大概是因为绪方和周防是将它带回来的人，所以它对他们两个始终很热情。 见到绪方正在打理盆栽的叶子，无暇管它，闲着的小白犬蹭呀蹭地滚到了沙髮脚下，呜呜哼哼的声音吵醒了半梦半寐的周防。他低头看见一团橙色的毛啾，于是无聊地将它拨到远处，圆滚滚的小白犬还以为他在和它玩耍，很快又靠了过来。 绪方找到毛啾的时候，它正在地板上扑腾，小短腿挣扎了好半天才爬起来站稳，罪魁祸首还一点没在意，正毫无负罪感地打着呵欠。绪方走过去抱起小狗，拍拍它衣服上蹭到的灰尘，望着周防道：“困了就上楼睡会吧。” “不用。”他习以为常地揉了揉自己的短髮。 “睡不着？躺着歇会也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去，从实验室出来一身消毒水的味道，半天过去了都没消。”绪方凑近他嗅了嗅，被他捏住脸揉了揉，“快去快去，刚好我也要帮毛啾洗个澡，八田肯定又带它出去熘达了，爪子都脏了。” 把懒散的赤色狮子赶回楼上，绪方抱着胖乎乎的毛啾去洗澡。 毛啾脾气很好，没想到洗澡的时候战斗力激增，绪方简直要捉不住它。好不容易把它洗干净了，绪方却被水和泡沫弄得狼狈不堪，她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无语地看着抖毛甩水的毛啾，将手里拿着的吹风机塞回原处，抱起挣扎的毛啾一路小跑去找周防。 “尊、尊，快把它弄干！” 湿漉漉的柔软糰子被塞进周防怀里，正抽着烟翻杂志的赤发男人先是一愣，接着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赤色的火焰闪现了一下，一身白毛蓬松柔软的毛啾精神抖擞地站在他膝上，周防将它拎到沙发的空位上，自己则将绪方拉到身边。 “怎么弄成这样？”他皱眉看着一团糟的绪方，正打算将她身上的水分也烘干，对方却摆摆手道：“第一次帮毛啾洗澡没经验，它也太能扑腾了，我直接去换身衣服好了。你带它一会，我去收拾一下。” 绪方忙碌了好一阵。她打理好自己后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先将晚上要做的菜式规划好，今天晚上只有安娜、糙薙、尊和她四个人留在酒吧。现在是下午三点，糙薙有约出门，安娜则被镰本和八田邀请去参加美食节，待在屋里的只剩下她和尊。 “毛啾呢？”她将苏打饼干递给周防，寻找着那个白绒绒的傢伙。 “窝里。”周防将她扯到怀里，将她湿漉漉的长髮烘干。他闻到陌生的浅淡香味，带着点甜度，并不令人讨厌，“洗澡了？” “嗯，反正要换干净衣服，刚好头髮上也沾到了泡沫，洗个澡清慡一点。”绪方背倚着他的胸膛，就着他的手拆着苏打饼干的包装，略带调侃地笑道：“赤组的能力很方便诶，冬天洗澡不会冷，不用吹风机头髮就可以干。” 因为不打算出门，所以她的穿着很简单，居家风格的棉布格子衬衫，合身的牛仔裤，没有什么零碎的挂饰，看起来温软又干净。周防用双手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看着她拆开饼干包装。他身上散发的热量包裹着她，暖融融的温度让人有点发困。 “饿吗？看你中午没吃多少，晚饭前先用饼干垫一下吧，不然又要胃疼了。”绪方掰下半块苏打饼干，递到他嘴边。 周防懒洋洋地回答道：“不想吃。” “那等会吃。”她也不勉强他，反正她自己饿了，半块饼干很快进了她的肚子。 “困了。”赤色狮子轻轻蹭着她的侧颊，声音浑厚而慵懒。 “嗯？你睡吧，我回房间看会书。” 绪方拿起饼干袋子打算起身，周防却没有放开她。他在她耳边低沉地笑了声，再度开口音色已染上了几分倦懒的沙哑。 “喂，不陪我？”他问。 第47章 act.47约会 “不陪我，”紧接着问询声的是男人浮泛的轻吻，温热的唇暧昧地抿着她的耳垂，继而缓慢地摩挲到侧颈，他的动作与往常相比小心得多，力度控制得极好，以至于绪方错以为触碰着她的是柔软的羽毛。 “陪你挤沙发，这么窄，翻身都不够、唔……” 还未出口的字句被他吞咽下去，绪方的身体骤然紧绷了一下，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她侧身去迎合他的索吻，从背对他改为侧坐在他腿上，她单臂绕上他的脖子，另一手却不放心地抵住他的胸口。 甜腻的香气和淡淡的烟糙味交织，混合产生某种让人痴迷的味道。虽然周防已经尽量克制了，绪方却还是觉得他兇狠透了。即使最初尚算温柔，但进行不了多久，那个傢伙本能里的掠夺因子就会蠢蠢欲动，纠缠着她的动作也会随之变得粗暴。 “尊……尊，等嗯……” 掐住腰肢的手不知何时伸到了衬衫的内侧，他的手掌滚烫，游走在她后腰上的指尖肆意地点着火，绪方喘息不得，狼狈地应承着他的爱意。按在他胸膛上的手软得使不上力，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一团火焰包裹在其中，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燃烧。 “等、等一下……” 她终于勉强地推离他几秒，急促地喘着气，柔和的眼眸已经因为火焰的热度而变得朦胧，湿润的唇因为过分的吮咬而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红肿。她抓着男人的衣领，勉力地在他双手的骚扰下彻底转过身。 “不要……不要这里，换个地方……”她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面向他，碧色的眼瞳中倒映出男人半眯着眼的样子。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一边讨好地回吻着他，一边含煳地问着：“换个地方……好不好，尊？” 周防像是被她的主动取悦到了，低沉地笑出了声。他放开她，抬手拉了拉她造型乱糟糟的棉布衬衫，屈指弹了下少女的眉心，挑眉问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突然被推开的绪方愣愣地看了他几秒，既有些困惑，又有些委屈。她脸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眼中残留着□的潮汐，她平稳了一下气息，再度抬眸望向他，神情似乎有些不安，问道：“你不喜欢吗？我、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修长的手指绕上她垂落的黑髮，周防轻轻扯着她的头髮将她拉到自己胸前，他勾着嘴角，亲了亲她的额头，心情像是很愉快。 “心意……已经收到了。”他安慰着她，“足够了。” 绪方靠在他胸口，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庆幸还是失落，她挣扎了一会，嘆气道：“尊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喜欢我，对不对？” 赤发男人勾了勾嘴角，安抚地抱着她，低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她抬起头看着他，不明所以，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了。” 他“嗯”了一声，用拇指怜爱地抚摸着她嫣红的唇，“我也相信你，绪方。”他收回手，与她对视，神色平静而坦然，“我不想敷衍你。” “敷衍？” “因为对待你……不愿意用轻浮的态度。”他说完，低头轻轻地碰了下她的唇。 那一刻绪方透觉得大概她一生的好运都用在与他相恋这一点上了。 明明渴望却保持着尊重，明明习惯于掠夺，在对待她时却尽可能的忍让。绪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他心中的特殊性，这种被珍视的感觉令她感到种不真实的幸福，像是太过于美好的梦境，以至于沉溺其中的同时，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会不会有梦醒的那一天。 124:31:09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腕内侧的数字，不停倒扣的时间令她感到紧迫，没有多余的功夫再去担忧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她此刻需要做的是好好把握眼前的时光。 绪方在那天晚上为自己做了一张表格，内容细分到每个小时做的事。她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因为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挥霍。约会、逛街、看电影……这些普通恋人应该做的事，他们还一次都没体验过，更何况如果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也许她一生都无法体验这种感觉了。 第46页 她上网查找镇目镇风评最佳的餐馆、适合恋人光顾的咖啡厅和蛋糕店，在近期上映的影片中挑选出最有趣的一部，她兴致勃勃地整理着自己愈加繁复的时间表，有时候甚至光是想像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她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完成这项自己从未做过的工作。 午后的homra异常的安静，绪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心满意足地看着规划好的时间表。 11月8日，也就是今天，晚上出门先去八角井吃特色烧烤，然后两个人一起逛夜市。 11月9日，上午去平安寺，下午去逛街，晚上去看电影。 11月10日，一起去富士山。 11月11日，上午留在homra帮忙装饰酒吧，下午去游乐园。 11月12日，也就是她生命的最后一日，绪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决定到底填什么上去。 她拿着时间表坐到床上，单手执笔，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遍自己安排的项目，在简单的上午、下午、晚上三栏内，她用蓝笔写满了备註，比如几点出发、几点到餐厅、某个特色菜一定要尝试一下——总之充实得一秒钟都闲不下来。 黑髮少女再一次从头开始看手中的时间表，她忍不住去设想如果和周防一起体验这些事，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也很在意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反反覆覆地删改时间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照顾周防的情绪。 绪方仔细地斟酌了一番，决定划掉今天晚上的安排——现在天这么冷，逛夜市晒月光什么的既矫情又没意义，还不如和尊早点回酒吧，窝在沙发上吃吃东西聊聊天，又省心又舒服。 毫不犹豫地槓掉了“逛夜市”这一项，她开始看9号的安排。 9号上午她打算去平安寺，寺院里有一颗年岁很久远的古木，坊间传说只要在树下说出约定、同时在树枝上繫上平安符，恋人们就会永不分开——不过仔细想想，这对她而言显然不现实，绪方转了转笔，犹豫了一会，嘆了口气。 算了，她有点赌气地在“平安寺”三个字上反覆涂了几下，继续看下一项。 9号下午，逛街。 她微蹙起眉，笔尖点在这一个词语上。 逛街的话……尊大概会不耐烦的吧？他们两个好像都没什么需要买的，酒吧里最近也不缺货，除了尊以外的赤组成员大都有按时购物的习惯，所以根本用不着他们代购——这样考虑起来，似乎逛街也毫无意义了？ 绪方哀嘆了一声，怎么恋人间通用的相处模式，到他们两个身上就一点都不对了？她揉了揉额头，无奈地继续往下看。 10号，富士山一日游。 按照她的计划，他们应该先爬山，中午的时候找地方野餐，下午一起看落日，然后圆满地结束一整天的旅程，然而在重新审视过时间表后，绪方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富士山向游人开放登顶的时期只有7、8两个月，但现在已经11月了。 绪方透郁闷地说不出话来，她盖上笔帽，将水笔连带时间表丢到一边，泄气地倒在自己的床铺上。 周防见到绪方时就觉得她状态不太好。 倒不是身体方面的原因，而是她看起来蔫蔫的，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他尝试问了她几句，对方抱住他蹭了蹭，没肯说。她在他身边黏煳了好一阵，心情似乎是变好了，又很主动地打点起homra来，得闲了还给他烤了份小饼干。 等到晚上，绪方洗完澡回到房间换上睡衣，铺被子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份被她涂涂改改的时间表。要说一点都不可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她伸手捡起写满了时间安排的纸张，有些惋惜地看了几眼，随后揉成团丢了出去。 其实现在这样平平静静也挺好的。她这样想着，钻进了被窝，摸了本书翻看起来。 前来索要晚安吻的赤王陛下未进门就先看到了地板上显眼的纸团，他在绪方的阻止声中将它捡起来，展开，在皱巴巴的页面上辨认出绪方的字迹。 “不要看啊！都丢掉了！”绪方着急地去抢他手里的时间表，结果被他单手抱住丢回了床上，对方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压上来，悠哉地问她道：“写了这么多，丢掉不可惜？” 他单手按着绪方，另一手拿着时间表，“明天上午去平安寺，九点出发，平安寺东门外的小巷里有一家挂鲤鱼旗的居酒屋……”他念了几句，低头看她，“连要点的菜都考虑好了？” 周防似乎对她的安排还算满意，低头亲了下少女发烫的脸颊。 “明天九点见。”他的声音里带着极淡的笑意。 第48章 act.48爱意 第二天到达平安寺的时间比绪方预计的还要早。因为既不是周末，又不是节假日，所以寺院内的游人并不多。 绪方主动牵住尊的手，见他看过来，问道，“会觉得无聊吗，我知道你不信这些的，其实我也不信……嗯，只是网上说这里的许愿树很灵……不过许愿什么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回去吧，” 她的话说得很没自信。其实昨天晚上他说“九点见”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在逗她，直到今天早上再一次被他邀请，她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周防，“陪你。” 绪方无奈地望着他笑了笑，“就是不想勉强你……” 相握的两手动了动，手指分开、契合，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两人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程度的亲密，安静地并肩走在平安寺内的石板路上。 他们彼此喜欢、欣赏，不论是绪方还是周防，都很主动地改变自己去迎合对方。她不捨得见到他勉为其难地接受行程表安排，他不愿意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性格，情感上的契合度越高，理智上就越尊重对方。 正是因为真挚地为对方着想，所以才不约而同地退让，明明两个人都是不甘于屈服的固执傢伙，却偏偏在这一点上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怀揣着同样的心情，即便不通过言语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真心，但越是清楚地明白了对方的用心，就越是想要回馈给对方更好的。 虚握的手指紧了紧，绪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望和他的接触。 人类是笨拙的生物。 有些情感不说出口根本不会被察觉，但即便是语言，在某些情况下也会显得单薄。当语言变得多余时，除了拥抱和亲吻，再没有其他方法能更直白地表达出她的心意。 “怎么了？”周防低下头，突然抱住他的绪方透闷闷地回答道：“尊，我们不要去挂许愿符了。” 他揉揉她的头髮，单手环住她的肩，“理由？” “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反正只要和尊在一起就好，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她用脸颊蹭了蹭他外套上毛绒绒的领子，“喜欢你……”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她说类似的话，但周防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他能感知到绪方毫无保留的心情，想要在一起，想要贴得更近，和他一样既兴奋又不安。 “想去哪？”他被她甜甜腻腻的动作蹭得有点无奈，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 “嗯……我们去买情侣装吧！”她心血来潮地提议。 周防：“不按时间表走？” 绪方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管他呢，去嘛~拜託喽~” 周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现在的样子活泼得和毛啾一样，让他很有种欺负一把的冲动。 下午的行程临时改成了逛街，不过在前往商业区之前，两人还是按计划去了挂鲤鱼旗的居酒屋。这间居酒屋的招牌菜是现做的鱼类和贝类，味道和网上的评论一样好，美食的加成令两人的心情都明快了几分。 赤王的身材不用说，自然是穿什么都显得帅气，绪方对自己也还算有信心，所以逛街试衣服什么的，她还是挺期待的。本来下午的安排是买一套t恤、一套秋装，但在见到周防试了几款不同风格的外套后，绪方深深地认识到了没有人督促他买衣服是多么暴殄天物的一件事。 “买吧买吧！这套真得很好看！”黑髮少女恨不得自己帮他去结帐了。 军装风格的制服系黑色套装，搭配的是款式经典的白色衬衫，修身的衣物将男人肩部、腰部和腿部的诱人线条完美地展示了出来，绪方替他解开了最上方的两粒衬衫纽扣，打理了一下他的领子，后退几步盯着他，简直移不开眼睛。 周防有点不耐烦地活动了一下双肩，风格硬朗的外套实质上很拘束他的行动，从他个人角度来说，这种类型的衣服对他毫无吸引力，不过看在绪方闪闪发亮的眼神的份上，短暂地忍耐一会倒也无妨。 “看够了？”他准备去换掉这身衣服。 第47页 “买了好不好？”绪方凑过来，抱住他的腰，期待无比地抬头看他。 他抬手抓抓自己的头髮，烦躁道：“没兴趣。” “就当我送你的礼物！这套我去付钱，你要是不愿意穿出门，穿给我看也好的呀！”她着急地晃了晃他的身子，软声恳求道：“尊~好嘛~拜託~” 周防无语地看着她，忍了忍，还是决定要提醒她一下。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若干纸袋，问道：“还没买够？” “不一样的！”绪方严肃地纠正他，“围巾就不说了，t恤、夹克、风衣这些难道和你身上的衣服有重复吗？况且你的衣橱——你有衣橱吗？……这个等会再说，总之你的衣服都是一个款式，买两件其他样式的非常有必要！” 当天晚上，提着一大堆袋子回到homra的周防尊觉得自己累得不行——陪绪方买衣服简直比出一趟任务还费劲！尤其是买到最后，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给他挑衣服上，这件也要试，那件也要试，真是无法理解那些长的差不多的衣服到底有什么区别。 精疲力竭的赤之王和糙薙闲聊了几句，对方非常理解地给他点了支烟，同时表示当年他陪小世理买衣服也是这种情况。 将袋子提到楼上后，周防将它们统统堆在自己房间的角落，绪方知道他累了，示意他快去洗澡，她则留下替他整理衣物。 没过多久，当打着呵欠的周防走出浴室时，绪方已经离开了。衣服被分类堆在他的沙发上，所有的袋子和包装也被她一起带走了，整个屋子看起来干净得有几分冷清。 刚洗过热水澡的周防浑身暖融融的，他没高兴穿上衣，只套了条牛仔裤。晃荡到沙发边坐下，他一边懒洋洋地抽着烟，一边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叠放整齐的新衣服。 说实话，周防一想到今后需要思考明天穿什么就觉得头疼，所以说这大概也算一种……甜蜜的烦恼？手指在不同面料的衣物上滑过，他很快发现这些衣服里少了一套，而且有点烦躁地发现，少的正好就是绪方出钱买的那套。 赤之王叼着烟，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沙发扶手，一种微妙的不快充斥在他的心间。 她还真打算把那套衣服拿去收藏？ 绪方的这种做法让周防有种糟糕的联想，仿佛她下午表现出的惊艷和毫不吝啬的夸奖全都是针对那套衣服，和他没什么关系。 啧，这种事还真是……让人不慡。 赤发男人掐灭口中的烟丢到菸灰缸里，披上自己的外套，出门往绪方的房间走去。 绪方透不在房里，房门却是开着的。周防倚着门框，眯了眯眼，盯着被平整地铺在床面上的那套黑色制服。看得出来，衣物持有者很爱惜它，尽可能地抹平了面料上的褶皱，同时将她下午买的黑色军帽和它搭配在一起。 但越是这样，周防越是感到心烦。他走到床边，捏着帽檐捡起它把玩着，硬质的黑色大檐帽是仿照德式军帽制作的，帽徽则是毫无意义的装饰造型——一道被双翼簇拥、荆棘环绕的银色闪电。 丢下帽子，赤之王的目光落到军装制服上，肩章的位置是银色金属质地的交缠荆棘枝条，领口和袖口翻折的部位统一地镶嵌了白边，银线在其上绣出同样的荆棘，左胸前佩有装饰性银芒星、细小银链以及绶带，与风格简洁的正式军装相比，这件衣服要繁复得多。 越来越不能理解绪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衣服。 周防拎起黑色制服翻了翻，皱起眉。他在绪方的房间里发现了半身镜，于是随手换上了荆棘制服，按理说应该把衬衫也配上，但嫌弃麻烦的周防只是打算比划一下，所以很不讲究地直接贴身穿上了外套。 镜中的赤发青年眉头紧锁，琥珀色的眸中蕴蓄着浅淡的郁闷之情，相当有型的黑色修身制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肩背线条，他侧了侧身，胸口的细小银链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她喜欢的风格。 他轻嗤了一声，单手插回牛仔裤的裤兜，另一手则开始解纽扣。 “尊？” 周防回过头，单手握着苹果的绪方愣愣地站在门口。 她明显刚洗完澡，头髮还没干透，脸颊红扑扑的，和她手中的苹果相仿。粉色珊瑚绒制成的睡衣睡裤看起来就很柔软，花纹是白色的桃心，虽然是普通的花色，但在周防看来倒是挺可爱的。 她的苹果还没来得及吃，洗干净的表皮上残留着小水珠，水灵灵的很是诱人，不过此刻她却也没心情去吃它。黑髮少女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尊，清澈的碧瞳内满是惊艷，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赞美道：“超帅气！” 周防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继续解着扣子，他转身去拿之前自己丢在床上的旧外套，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关门声。他回头看了眼，粉绒绒的绪方将门锁上，把苹果放到桌上，然后三两步蹦过来搂住他。 “不许换！再让我欣赏一会！” “别闹。” “呜呜呜不要换嘛，好性感啊尊！你是特意来给我看的吗？好体贴！” “……” “手感好棒！” “喂！” “不要生气嘛~亲一个！” 声音甜软的绪方挤进他怀里，男人赤/裸的身体被柔软的睡衣面料蹭得有些痒，在被她吻住的时候，周防突然想到一个词—— 晚节不保。 第49章 act.49节日 温柔而贪婪的吻使得气氛一瞬间变得暧昧，狭小的卧室内无端变得燥热，周防感到自己的血液流速在加快，轻微的晕眩和兴奋感同步袭来。 他被她推到床边坐下，她单膝跪上床沿，一边黏黏腻腻地吻着他，一边灵巧地解开他制服上剩下的衣扣，“喂，尊~”她带着笑意喊他名字，单手抓住他的肩头，另一手的手指却在轻佻地勾勒着惹人躁动的线条，“你有感觉了对不对，” “要帮忙吗，”她贴着他的身子，舔了舔嘴角，笑得温柔而无辜。 周防刚想回答就被她按着肩头压倒在床上，她跨坐到他的腰际，歪了歪头看着他道：“如果是尊的话，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说出来我都会答应的。” 他抓住她的一只手，亲了亲她的指尖，然后伸手将她拉到怀里。 “你太年轻了。”他说话时的热气喷吐在她耳边，惹得她身子有些发软。 “餵……”绪方一瞬间尴尬地说不出话，“太过分了，尊……” 周防揉了揉她的脑袋，反问道：“怎么？” 她闷闷地埋在他肩头，小声抱怨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对你做这种事诶……居然还被拒绝了……你就……一点都没有想法的吗？” 她越想越伤心，一骨碌从他怀里爬起来，一个人郁闷地坐到了床的角落里去。 赤发男人坐起身，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他朝她伸出手道：“过来。” “不要。”绪方透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环住膝盖蜷缩起身，低头将脸埋到双臂间。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委屈死了，本来主动邀请对方这种事就已经很破廉耻了，对方居然还用那种理由敷衍她，好像她很不自爱一样。 只是因为对象是他，所以她才会这么主动，明明是想要他开心的……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绪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强行拽到了对方怀里。 “我会等你的。”他的声音里流露出无奈，“不用急。” 绪方闻言怔了片刻，她笑了笑，低声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她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坐好，拉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眼显示屏，还剩74个小时。 生命最后的74个小时。 “时间……越来越少了啊……”她自言自语着，声音低低的。过了几秒，她摇了摇头，重新笑起来，“不过没关系，能像现在这样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生命是极为美丽的东西。 热烈的、燃烧的、像火焰一样明亮的东西。 绪方的生命本不该止步于此，然而她体内的金色植物却如阴寒的冰霜般侵蚀着她的生命之火。燃烧的火光越来越黯淡，直到再无法照亮未来，当黑暗笼罩整个世界的时候，无论是谁，即便有再多的执念也不得不统统放下。 越是在意，越会发现时间过得飞快。 “唉？要我看酒吧？”八田美咲睁大了眼睛，“糙薙哥你认真的吗？” 金髮青年笑眯眯道：“你说呢~小八田？”他将一串钥匙抛给橙发少年，叮嘱道：“要是有人在酒吧里闹事，统统赶出去哦~虽然今天是光棍节，但也不能让那帮酒鬼乱来。” 第48页 抓着钥匙的八田一脸苦恼：“算帐什么的，完全不擅长啊。糙薙哥你换个人吧？要不……要不让尊哥来吧！我可以打下手！” 糙薙推了推紫色偏光镜，屈指弹了下少年的额头，笑道：“尊今天早上就出门了。话说回来，到现在为止，homra就剩下你一个没脱团了哟~” 橙发少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糙薙哥你开、开什么玩笑！我、我、才不是……才不止我一个人！” “千岁他们几个向来讨女孩子喜欢的就不说了，镰本和他的小女友感情很好你也知道，小世理在等我，就连尊都被透酱邀请出门了——你算算看是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了？”糙薙好整以暇地对着全身镜整理着领子，略带调侃地打趣八田。 “……明、明明还有安娜酱！”橙发少年死撑着不肯承认。 糙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拿起准备好的花束迳自出门去了。 孤零零的八田一个人站在homra的大厅里。 他呆了一会，接着恶狠狠地盯向墙上的挂历，恨不得把11月11日的字样盯出一个洞来。 所以说发明光棍节的傢伙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太讨厌了！ 从位于高塔之上的房间向外眺望，造型夸张的建筑物矮小得犹如积木，绪方双手撑在窗台上，闭眼感受着风，她的脸颊被吹得冰冷，长发被风扬起，身边的深红色厚重窗帘也被这种力量带动，正微弱地晃动着。 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面颊，周防从背后单手环住她的腰，绪方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身体微微后倾倚靠上他的胸膛。 “总觉得离上一次来这里才过了没几天。”她蹭了蹭他的掌心，侧首看向他笑着，“我还记得安娜拿走了小盒子，里面的徽章反倒被她留在了这里。” “嗯。”周防反握住她冰冷的手捂着，顺着她之前的视线望出去，游乐园内最显眼的巨型摩天轮映入眼帘。 绪方和周防身处的房间正是幽灵古堡探索路线的终点，也就是曾经陪安娜一起寻找到的古堡最高处，那间被深浅不同的红色充斥的吸血鬼公爵的卧室。地毯、窗帘、帷幕都与绪方记忆中一致，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奖励徽章的造型改为了一枚鲜红的心形。 “比上一次的漂亮，对吧？”她在他怀里转过身，将手中的徽章展示给他看，接着比划了一下，拉开他的外套，将徽章直接别到了他的t恤上。她轻轻按住那个位置，就在心脏的正上方，有些调皮地歪了歪头，调侃道：“一定要好好保存啊，尊。我可是送了你一颗心呢。” 赤发男人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随意地理了理她被风吹得凌乱的黑髮，平静而深邃的琥珀色眸中倒映出她甜美的笑靥，问道：“还想去哪？” “唔，我想想……深蓝宝藏就算了，假面公馆上一次去过了，要不去行星馆吧？这个月游乐园的主题是星辰大海，新推的主题馆项目叫做人造天帷，听起来还挺有趣的，不知道行星馆的夜空效果做的怎么样，你觉得呢？” 周防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好。”他的手指绕着她的髮丝，轻轻撩起一缕，意有所指地问道：“真的不去海洋馆？” 绪方正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以至于在听到问话时反应慢了半拍。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眸中闪过混杂着无奈的尴尬情绪，“不要再提啦……” 她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到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前一次表现得太夸张了，不过真的不是故意的……很可怕啊，那种幽深得只剩下一片黑暗的海水。虽然理智上明白应该尽可能克制，但是我担心……” “再试试？”他安抚地揉揉她的脑袋，“我陪你。” “……那走通道，不要搭观光车。” “好。” “你要一直牵着我。” “好。” “一定要看住我。” “……” 绪方抬头看看周防不耐烦又努力忍耐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紧张的情绪也在这种环境下减退了几分。 “尊，我要是没忍住和你动手了，你会怎么办？”黑髮少女勾住他的手指，姿势缱绻，音色柔美。她笑起来的样子温柔而腼腆，清透的苍翠色眼瞳注视着他，安静而期待的目光令他短暂地忘了原本想说的话。 周防看了她几秒，移开目光。 “尊？唔，不说话的意思是，和以前一样？”她有点失望。 “……尽量不伤到你。”他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走了。” 少女跟上他的步伐，望向他道：“意思是会温柔地对待吗？还真是别扭的表达方式……” 周防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绪方声音一顿，旋即笑了起来。她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带着笑意小声问道：“害羞了吗？好可爱的反应啊~” 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放松，但实际上早在看见海洋馆外的虎鲸喷绘时绪方就绷紧了神经。她笑得很自然，挽着周防的动作却有些紧张，在跟随他踏入海底观景通道时，更是瞬间全身僵硬了一下。在那之后，尽管她竭力保持平静，走在身边的周防却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餵。”他拍拍她的脸颊，“这样也不行？” 玻璃隔出的海底走廊内游客很少，照明光线充足，触目可及的海洋生物大都是五颜六色的小鱼，离他们不远的位置有一只海龟正慢悠悠地游过来。 绪方握住了他的手，勉强地回答道：“好像是……” 她听见周防嘆了口气。 “还是没有安全感？”他将她带入怀内，搂了搂她的肩膀。 “不是的，有你在很安心。我只是……”她不知如何开口，手指微微揪紧了他的外套，“我只是控制不住，唿吸的时候不停地联想到溺水的感觉。就好像真的经歷过一样，冰冷的液体灌进肺腔，想要开口唿救却发不出声音，窒息的涣散感真实得可怕……” 不、不对……不止是这样……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会保护我……那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第50章 act.50纪念日 离开海洋馆后的绪方显得有些困扰，莫名的心慌在加重，似乎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东西在暗中窥视。原本她以为这种不安是海洋馆的环境引起的，但在离开深蓝宝藏后，心慌的情绪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越发严重的倾向。 她不自觉地看了眼左手的手腕，内侧的静脉纹路已经呈现出一种浅淡的青灰色，轻微的痛感在身体内蔓延。 时间不多了…… 绪方怔了怔，意识到寄宿在心脏内的生命之树已经蠢蠢欲动。 身边的周防在此刻伸手握住她的左腕，直接挡住了她正视着青灰纹路的目光，他问道，“去行星馆，” 微小的热流涌入体内，细微的刺痛被火焰的温暖所安抚。她抬起头望着他，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动了动手，扣住他的手指，掌心贴着彼此。 行星馆的造型近似于一艘即将启程的飞船，入口处做成了飞船登陆舱的样子，进入馆内的游客会领到一份会场探索指南，按照指南游览全馆，并在离馆时成功回答出随机问题的游客将会得到主题馆的小纪念品。作为主打项目的人造天帷，实质上是银河场景的大型全息投影，按照设计路线前进的游客将会见到诸如玫瑰星云、陨石雨这些颇具代表性的天文景观。 周防牵着绪方的手，慢悠悠地在馆内晃悠着。陈列模型和样品的展览室被漆成了深蓝色，不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点缀着闪烁如群星的荧粉，这样的布置使行走在其间绪方有种自己正漫步于宇宙的错觉。 “比我想像的漂亮多了。”她不禁感嘆，笑着对周防提议道：“我们按指南走好不好？我想拿个纪念品。” 对于这种提议，赤之王向来是没什么意见的。他不甚在意地跟着少女在行星馆内游览，陨石之类的东西于他而言意义不大，在转过几个连通的展览室后，他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身边的绪方身上。 她正认真地研究着放在独立玻璃罩内的小块陨石碎片，莹白的光将她的眼睛照得格外明亮，明澈的苍翠眸中没有一丝阴霾。她发现了他的注视，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朝他笑着问道：“怎么了？” 绪方的所有表情里，周防最喜欢现在这种，放松的、流露出内心温柔的微笑，并没有刻意展现出的优雅矜持，反而有几分稚气。她的五官线条本就柔和，笑起来的时候总能给人一种温和舒适的感觉，接触得越久，他越是习惯于见到她的笑颜，而越是习惯就越是不愿意放开。 第49页 他微微摇头，勾起了嘴角，任她牵着手走到下一间展览室。 对于绪方体内的金色槲寄生，周防有一些猜测，但因为没有任何实践依据，所以他并没有将其告诉她。她剩下的时间不多，而研究室的治疗又未能起效，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理由不去尝试自己设想的方法。 她说的没错，与坐以待毙相比，任何人都会选择试试运气。 金色槲寄生对于能量有种本能的渴望。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从伤口中蜿蜒而出的寄生植物甚至缠绕上了他的手腕，在那之后的几次接触中，他能用火焰安抚躁动的植物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足够强大的体外能量可以诱导金色槲寄生脱离宿主，这样的猜测使得周防产生了一个颇为冒险的想法。 他注视着绪方的侧脸，温柔的剪影倒映在琥珀色的眼眸中。 周防做不到任由这种柔和而腼腆的笑容消失在自己眼前，所以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愿意尝试。结果无人能保证，也许会促使金色槲寄生提前復甦，正是因此他没有提前告诉绪方。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甚至可能要求他尽早动手，但他却不愿意过早地去赌那未知的概率。 周围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绪方轻“咦”了一声，带着他走进一个有别于先前房间的穹顶大厅。深蓝的光芒充斥在整个空间内，流动的光学星辰在天帷上变动，破碎的陨石、燃烧的大气层、湮灭新生的天体，全息投影将不可思议的景象展现到游客的身旁。 绪方伸手碰了碰在她身边缓慢转动的蔚蓝星球，手指不出意外地从光线中穿过，她回头看向身边的周防，发现明灭不定的星辰都映在他的瞳中。 “尊……”她移不开眼神，盯着他发呆。 周防拉着她慢悠悠地往前走去，悠远的星云在他们身侧盘旋，流星拖着金色的焰尾坠落到天帷的边际。绪方怔怔地看着前方那人的背影，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踏在星河里，时间被无限地拉长，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与他平行的位置。 “看上面。”他示意她抬头。 天穹的最高处，巨大的赤红色星球正在湮灭，质量堆积到了极限的空间缓慢地扭曲着，黑色的空洞从它的中心向外侵蚀，直到将它完全吞没，曾经燃烧如焰的行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最终化为无限延伸的黑洞。 “湮灭……”绪方喃喃着，她望着恢復沉寂的黑色穹顶，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虽然是消亡，却很壮丽呢。” 话音刚落，投影的景象再一次开始变动，整个空间仿佛都在旋转，深邃的星空出现在顶端，燃烧的陨星碎片从穹顶划过，碎片不时撞上已成型的星球，撞击使他们破碎，高温将他们融化，碎裂的星屑漂浮在宇宙中，层层叠叠，形成砂砾般的星带。 越来越多的残骸在穹顶堆积，星带中出现简陋的星核，砸落在其上的陨星碎片成为它成长的动力，在它缓慢变大的过程中，一颗太过巨大的陨石将它直接砸碎，于是一切累计的时间又要从头开始。 绪方仰望着天帷，注视着新星诞生的全过程。 星核再一次凝聚，越来越多的碎片被吸附于其上，它的形态逐渐稳定，元素的沉淀使他呈现出独特的颜色。球形的天体在宇宙中缓慢地旋转，赤红色的星球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虽然体积比不上最初见到的那个庞大到近乎恐怖的天体，但与凝重的赤色相比，此刻的星球显得年轻得多。 新生。 无数次被陨星砸散，漫长时间的等待，一切力量的积蓄都只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 直到走出行星馆，绪方仍旧沉迷于那瑰丽的幻象之中。虽然在馆内走了很久，身体感到疲惫，但精神却意外的亢奋，她望向周防，难以言喻的感动在心中涌动，她太想和人分享此刻的心情了。 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周防勾起嘴角，他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颊，提议道：“找个地方坐坐？”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远处的摩天轮实在太过显眼，她还没开口，表情就已经将心思展现得明明白白，周防瞭然地点了点头，陪着她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 “嗯？”排队等候的时候他听见她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内容却没听清楚。 黑髮少女歪过头，森林绿的眼瞳中流转着温暖而柔和的光泽，她腼腆地笑着说：“是在夸你……本来以为你不会同意的，所以没说出口，毕竟摩天轮什么的不太符合你的风格，没想到你会主动带我过来。” 她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好开心……” 太多的甜蜜沉积在心底，酝酿出无尽的感动和欢愉，微小的遗憾和不舍统统在这种心情下消散。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感受到他的心意、被这样温柔地对待，一切的付出都值得了，虽然她的时间有限，但至此，她已不再感到孤独。 周防理了理她耳畔的长髮，安静地看着她，虽然并不言语，但却让人感到一种沉默的柔和。他已经决定在今晚告诉她那个关于金色槲寄生的猜想，明晚是最后的时限，无论怎样，他都会陪她见证最后的结局。 “到了。”他拍拍她的肩，看着她率先坐进观景舱，这才跟着走上去。 坐在正对面的绪方始终带着笑意，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莫名其妙地回望她，对方低下头，但没过多久又抬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转而看向窗外，“只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心里的幸福感充沛得仿佛要溢出来，绪方看着逐渐变远的地面，解释道：“我还记得呢……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镇目镇的街道上。那天我一个人在街上站了好久，太阳明亮得让人发晕，脑袋里空空的，我站在十字路口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更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所有人的匆匆忙忙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交通灯从红色变到绿色，再从绿色变成红色，身边等着过马路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我，始终站在那里，好像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地静止着。” “直到我见到你——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目光完全被吸引住，根本没有办法移开，空荡荡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让我熟悉和安心的存在。”她望着窗外，语调柔和，瞳中的森林绿温润而沉静，“心里有陌生的东西萌发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我都会觉得幸运至极。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在想，我是不是为了见到你才出现在那里？之前的我是不是为了争取一个见到你的机会，所以才弄丢了记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周防看见她回过头，微笑着看他，苍翠的眼瞳中氤氲着流岚般的温柔憧憬，流转的光华漂亮得有些不真实。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身上，柔顺的黑髮因为金色的晕染而显得格外温暖，她朝他伸出左手，然后在他的带动下动作轻缓地靠近他。 过于狭小的空间迫使她不得不单膝跪上他的大腿，他扶住她的腰，她俯□，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虽然有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说过，但我觉得你肯定知道。” “想拥抱你，想亲吻你，想用一切方式传达这种好感。虽然行动比语言更加直白，但不用语言表达出来总觉得不够完整。” 她的声音温和而甜蜜，周防感觉到她单手按上他的肩，另一手则抚上他的心口。她与他靠得更近，近到说话时柔软的唇在暧昧地摩挲着他的，唿吸交织缠绵。彻底放下了戒备，温柔地拥抱住她，周防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嘴角，耐心等待着她即将出口的告白。 “尊，我……” 右手握住由异能监控仪重构而成的冰冷枪械，她闭上眼睛，温柔地低语道：“我爱你呢。”扣下扳机的动作与充满爱意的呢喃声同步，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溅到她持枪的右手上，扶住她腰侧的手指勐然收紧，力度之大几乎要捏断她的腰肢。 黑髮少女重新睁开眼，苍翠的眸中一片空洞。 第51章 act.51分歧 急促的奔跑声迴荡在悠长的医院走廊内，扶着吊瓶慢悠悠走着的病员差点被飞奔而过的橙发少年撞倒，查寝的护士翻着手中的记录板，听到声响抬起头，橙发少年刚好从她身边奔过，夹在记录板上的纸张被风带动哗啦啦地响着，护士不满地回头对着他的背影警告道，“走廊内禁止奔跑，” 然而八田美咲却只顾着往前跑去，走廊尽头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目，代表着手术进行中的红色光源像是一把尖刀，不留任何缓冲余地地刺入他的虹膜，强烈的疼痛和疯狂的愤怒让人几乎无法唿吸。 第50页 “尊哥……” 他的声音在发颤，奔跑的步伐逐渐停住，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不会有事的……” 少年在距离手术室门扉还有五、六步的位置停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橙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门上方的指示灯。他用颤抖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不会有事的”，眼眶内一片干涸，原来悲伤恐惧到了极限，反而连眼泪都会哭不出来。 背后追随他而来的众人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镰本伸手去拍八田的肩，“八……八田桑，你……你还好吧？”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将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的橙发少年拉起身，对方神色麻木地任由他拽起，双眼依旧失神地盯着光源。 八田美咲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眼中只剩下门框上方的那一抹刺眼红色。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指示灯终于跳转为绿色，这样的变化犹如按下了开关，僵硬如木偶的橙发少年瞬间站起身，他挣脱镰本的拉扯，扑上去一把揪住出门医师的领子，红着眼眶吼道：“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你说话啊！！” 被他扯着领子来回摇晃的医生头晕目眩，紧急手术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和体力，现在实在没力气反抗八田的动作。 一只手从背后捏住八田的脑袋，暴力地将他提起丢到后方，“你们看住他。”糙薙出云侧首向其他人吩咐到。不再微笑的金髮男人神情冰冷得令人不敢争辩，就算是盛怒状态下的八田也只敢噤声，通红的眼中噙着泪，浑身发抖地瞪着医生。 “抱歉！”糙薙向整理着白大褂的医生弯腰致歉，“我们是伤员的亲友，能麻烦您告知一下他的状况吗？拜託了！” 金髮青年的模样看起来颇为狼狈，衣服因为不顾形象的奔跑而乱糟糟的，紫色偏光镜也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失去了眼镜遮掩的冰蓝色眼眸显得格外锐利。 他抬头看着医生，对方被盯得浑身发毛，不自在地开口道：“子弹没有直接贯穿心室，伤口痕迹很干脆，周防先生的体质很好，救治也比较及时，所以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不过虽然进行了输血，但是失血造成的影响仍需重视，总之术后还是要好好休养。” 糙薙：“非常感谢！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医生皱眉看了他一眼，“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s4那边有交代，你们等通知吧。” “开什么玩笑！要我们等通知！？青组那帮傢伙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这是我们的王啊浑蛋！！”八田拼命挣扎，恨不得要扑过来揍他一拳，镰本、坂东和出羽手忙脚乱地抓住他。 轻微的嗤笑声从背后传来，橙发少年动作一顿，红着眼杀气腾腾地转过身。 双手插在制服口袋内向他们走来的短髮青年挑挑眉，站定后向他摆摆手，不怀好意地笑道：“好久不见呢，mi~sa~ki~” 走在他前方的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低声警告道：“伏见。” “嗨~嗨。”短髮青年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闭上了嘴，不过却依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濒临暴走的八田。 青之王向糙薙微微点头，解释道：“s级通缉犯绪方透在犯罪现场被同伙带走，s4需要向当事人周防尊了解情况。鑑于赤组的特殊情况，你们可以跟来，但是请务必保持安静。” 糙薙按住气得发抖的八田，微眯着眼回答道：“知道了，带路。” 声音……遥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 温度……冰冷…… 记忆……纷繁而嘈杂，笑着的、哭着的，沉睡的、清醒的，拥抱时的、亲吻时的，月光下的、吧檯前的，赤色的火焰，琥珀色的眼眸，飞溅的血液，染上血色的眼睛…… 浸泡在幽蓝色修復液内的黑髮少女闭着眼，反覆缠绕的绷带束缚着她的身体，戴着的唿吸器遮住她苍白的脸。 “心跳速率，每分钟四十九次，机体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三，确认脱离危险期。”穿着白色防静电服的研究员自言自语着，声音表现出一种神经质的兴奋，“pf01，修復完毕。” 封闭水槽内的液体被缓缓放出，黑髮少女在水位线降到肩膀时缓慢地睁开了眼，幽绿色的眸中沉寂无光。她抬手取下唿吸器，有些腻烦地看向透明隔离间外的那人。 “好久不见，透。”棕发的研究员舔了舔嘴唇，“真让我意外啊……你居然会有那么温柔的一面……真是越来越让人忍不住了呢~” 碧瞳少女缓慢地走向前方，伸手按上钢化玻璃，潮湿的黑髮如同纠缠的海藻，将她本就失却血色的脸庞反衬得愈发苍白。她冰冷地凝视着目露疯狂的浅川良太，轻声问道：“任务完成了？” 研究员露出种怪异的表情，他摸了摸下巴，“啊……成功，也不成功。” 绪方透微微皱了下眉。 “别担心，我的小可爱，你还有弥补的机会。”浅川良太病态地笑着，“格林愿意和你一起去做收尾任务，赤之王会由他解决，你只需要替他解决一些挡路的杂碎就够了。相信这样的任务对你而言再轻松不过了吧？” 黑髮少女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她记得自己扣下扳机的下一刻，从玻璃窗外粗暴切入的剑光就斩断了她的手腕，应该是s4的监视者干的。反倒是周防，虽然力量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暴走，整个观览舱被深红的火焰充斥，金属在高温中融化，但她却没有被那火焰灼伤。 绅士的赤王。 绪方勾起嘴角，心不在焉地回想着。 “本来不需要你再出这个任务的，但是第一批的消耗品剩下的不多了。二号会跟着你们一起。解决赤之王后，下一个任务目标是青之王，适格者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浅川良太神情癫狂。 黑髮少女全然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s4的三名监视者在她身上开了至少三个洞，右腕被切断，格林来得还算及时，否则她就真的死定了。断掉的身体被重新续接上，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她自顾自地熟悉着身体的各个部分，捡起地上的唿吸罩，随手将它变成枪械，再转化回金属。 身体比以前更敏感了。 她舒展手指，随口道：“什么时候出发？” 浅川：“格林会通知你，不过在这之前，常规的心理测验还是要进行呢……”棕发男人眯起眼，像是回想起了某些美妙的东西，“透这一次表现得真是相当不错，温柔得让人心都软了，说起来……真得不会受影响么？如果动摇的话……” 他说着，病态地扯起一抹阴冷的笑。 黑髮少女抬起眸，碧色的眼瞳里倒映着那人怪异的笑颜。 “无聊。”她评价道。 轻蔑地勾起嘴角，绪方透单手朝玻璃隔间外的棕发研究员做了个开枪的动作，轻柔地开口道：“迟早要杀了你，噁心的傢伙。” 除了行刑时刻，绪方透向来懒得和浅川良太交流——不，实际上，就算是行刑期间，除了难得的呛声外，她也懒得理这个神经质的研究员。 噁心的眼神，噁心的声音，噁心的动作，恨不得用刀将被他碰过的皮肤削掉。如果不是顾及到生命之树，她早就动手把浅川解决了。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绪方动手拆着自己身上的绷带。被修復液染成淡蓝色的潮湿绷带堆积在地面，赤/裸的少女站到全身镜前，审视着自己没有一丝伤痕的崭新躯壳。 “没了啊……” 她喃喃着，伸手摸上心口的位置，那里本来留着一个十字形的手术刀伤。被亲吻的柔软感觉还残留在记忆之中，血液被从伤口中吮吸而出，疼痛混杂着轻微的苏痒，让人恐惧、颤慄却又兴奋得不能自已。 绪方轻笑了一声。 镜中的自己正勾着一抹自然的笑，眉眼间尽是温柔，眸中氤氲着深幽的水光，表情纯良而无辜。她眨了眨眼，露出个哀求的表情，练习道：“原谅我吧，尊。” 感觉似乎不太对。 她遗憾地摇摇头，回身到衣柜里翻找准备穿的衣物。 真是讽刺，居然还活着…… 第52章 act.52隐情 “感觉怎样，” 站在病床边的青之王单手抚剑，俯视着被赤组众人包围的周防。赤发青年不甚在意地向他点点头，示意其他人退后几步，接着看向宗像道，“人呢，” 宗像，“被同伴劫走了，伤势很严重，不及时救治的话绝对活不下去。对所有医疗机构的监控已经提到最高级别，如果抓到人会通知你的。” 第51页 没什么表情的周防“哦”了一声，目光移到自己手背的点滴管上，他略带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抬头眯眼看向s4的统领者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收拾残局。” “分内的事。”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方便说下现场发生的事么？” 赤之王不着痕迹地收紧拳，掌中小巧的金属制品咯得他有些疼，琥珀色的眸中一片沉寂，看不出什么波澜。周防沉默着，身旁的八田却忍不下去，但他刚开口就被糙薙捂住了嘴，只能徒劳地挣扎扑腾着。 “没什么可说的。”周防平静地看了八田一眼，继而转向宗像，他的声音因为疲惫而透出一种沙哑，“继续查浅川良太。” “关于浅川良太的疑点的确很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有消息再联络你。”宗像礼司向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他还需要去另一间病房探视受伤的s4职员，在拦截绪方透的途中出现了陌生的阻挠者，书面材料上对于来袭者的描述很特殊，这令青之王有些在意。 目送青组离开，周防将注意力转回扑在他身旁喋喋不休的八田身上，橙发少年又焦虑又愤慨，他听了一会八田对绪方的控诉，打断他问道：“安娜呢？” 八田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周防等了一会也没有听见答覆。他微皱起眉，看向糙薙，金髮青年对他挑挑眉道：“安娜酱很自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等你回来了记得和她好好谈谈。” 周防微怔了一下，他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伤，沉声道：“我没事，今天回去也没问题。” 八田第一时间表示反对，“尊哥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在医院多住几天吧！这点钱糙薙哥还是出得起的，对吧糙薙哥？” 弄丢了偏光镜的糙薙出云心情不是很好，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八田一眼，对方不明所以地朝他眨眨眼。金髮青年头疼地揉揉眉心，接着看向周防道：“你老实待着吧，安娜我们会照顾的，快点好起来啊，尊。” homra的二当家将赤组的其他成员劝了回去，然后把八田赶去买晚饭，自己则拖了张椅子坐到了病床边。他下意识地想要推眼镜，却不料摸了个空，动作僵硬了片刻，锐利的蓝眸很快转向病床上注视着他的周防，糙薙出云先是打量了他一会，之后才开口奚落道：“真狼狈啊，这副样子。” 对方勾勾嘴角，回答道：“你也是。” “喂喂，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啊！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担心。”糙薙头疼地按着太阳穴，“不能告诉他们，总能告诉我吧？你和绪方到底怎么回事？” “唔。”赤发青年斟酌了一下，尝试着解释道：“她的状态不太对劲……” “stop！”糙薙打了个响指，眸中写满不快，“你还在维护她？哈？被在胸口开洞了啊，王！难道说你的脑子也跟着心脏一起穿孔了？我真是想不通，你不是一直号称绪方太弱伤不到你吗？结果呢？自大到没救了，周防！” 周防：“……” 糙薙实在忍无可忍，站起身一把揪住赤发青年的头髮，气急败坏道：“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放·任别人对自己开枪，你脑子有问题？明知道绪方要动手还故意等着？谈恋爱谈昏头了是吧！你死在那赤组怎么办？！掉剑了怎么办？！迦具都是你的偶像？！” 周防有点惊讶，“你……知道？” 金髮青年哼笑了一声，抓住他的脑袋用力按回枕头上，“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故意等着的？子弹打偏了啊，赤王陛下！闪避得很好嘛！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躲过去？挨一枪好玩是吧！” “我没躲。”赤之王将手里握着的东西丢给他。 糙薙接住那个金属零件，捏住辨认了一下，应该是个徽章，不过在子弹的冲击力作用下已经彻底变形。他看了看周防，对方解释道：“被挡了一下，所以弹道偏了。” “哦？你很淡定啊？”糙薙出云简直要给他不上心的态度气笑了，“知不知道我们快急疯了？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赤发青年揉了揉自己的短髮，慢腾腾地重新爬起身坐着，他看了看眯着眼的糙薙，最终低沉地开口道：“当时我感觉到了……另外一个王权者。” “你是指绿之王？” 另一边的宗像礼司皱起眉，对着病床上的s4职员询问道：“你确定没有认错？” 伤员：“室长，达到那个威斯曼能量等级的只可能是王权者，而且我和黑泽他们三个人都没拦住他，就算是顶尖的α级异能者也做不到。” “明白了。”宗像向他点点头，对跟随在身旁的伏见吩咐道：“通知淡岛，让她以s4的名义联络绿之王，我要当面和他谈一谈。” 宗像礼司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 姑且不论绿之王为什么要出手劫走绪方透，单就他印象中的第五王权者而言，那并不是一个擅长武斗的傢伙。况且能力是调和生长这种温和属性的绿之王，歷代的被选中者都是性格相对平和的良善者。 “室长！”伏见猿比古将联络器递给他，低声道：“淡岛说情况有点不对。” 宗像接过联络器，问道：“淡岛？” 清晰干脆的女声从扬声器中传出，“室长，绿之王的紧急通讯频道无人应答，情报组已经出发，最迟今晚十点会得到确切回復。”她停顿了一下，“我有不好的预感，室长。” “啊咧~赤王居然还没有回来吗？”绿色短髮的少年放下望远镜，有些失望地托着腮，他无聊地晃着腿，瞥了眼身边站着的紫眸少女，“透透什么时候才来啊？” 宇都宫樱织抿了抿唇，恭敬地回答道：“绪方透的身体修復已经完成，本部给的消息是她正在准备出发。” “这么慢啊……干脆我们直接解决任务吧？”少年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反正赤王也受伤了，直接去医院干掉他好了。” 紫眸少女紧张地阻止道：“格林前辈，s4的病房看护很严，况且赤王的情况还不明朗。” 格林吸着玻璃杯里的可乐，拿吸管搅了搅剩下的冰块，“就算透透来了，情况一样不明朗呀~”他拈起一枚冰块丢进嘴里，冰冷的感觉令少年眯起眼，他嚼着冰块含煳地说道：“还是说他们指望着透透去干掉赤王？拜託……这一次的主导者可是我啊。” “格林前辈……”宇都宫脸色有些发白，如果格林执意要出手，她根本拦不住，这个少年看起来脾气很好，但实际上却是完全不能用正常思维理解的傢伙。 “唔？”绿髮少年眨眨眼，对着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小樱织害怕了吗？不用怕哦，死掉的话我也可以把你救回来呢。” 紫瞳少女的脸色更加难看。 “啊……真是无聊~只是开玩笑嘛~”格林晃着玻璃杯，剩余的冰块在其中哗啦啦打着转，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提议道：“要不然抓个赤组的小傢伙，让他去杀掉赤王吧？嗯……我想想，那个蹦蹦跳跳的傢伙怎么样？橙色头髮那个！” 他像是为自己绝妙的主意感到兴奋，一下子丢开玻璃杯站起身，“走了，去见见他，唔……可爱的小少年，想想都觉得好开心！” 整个房间内都被绿色的藤蔓所充斥，宇都宫樱织目睹着玻璃杯被植物分泌的强酸溶蚀，心头一阵发毛。她动作僵硬地跟在格林身后，鞋底踩在潮湿的尸水之中，小心翼翼地避开如有生命般唿吸着的藤蔓，一步步走向门外。 “小樱织不喜欢植物吗？”走在她前方的少年没有回头。 宇都宫绷紧了神经，她不自觉地捏住了拳，小声回答道：“没、没有不喜欢。” “那就好喽。如果敢回答不喜欢，就把你丢给卷攀藤吃掉哦~”格林回过头，对着她甜蜜地笑了一下，“卷攀藤说他已经饿了呢。” 伴随着绿髮少年的笑容，房间内的巨大藤蔓乖顺地收缩攀爬，飞快地绕上了他的手腕，形成一道绿色的纹身。失去了植物攀附的墙壁一片斑驳，被酸液腐蚀的地面坑坑洼洼，少年满意地点点头，“你看，多干净。” 他舔舔嘴角，笑道：“最讨厌看见血和尸体了。” 第53章 act.53蔓生 瞄准镜的狭小圆形视界内，亚麻色短髮的青年坐在病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些什么。与之交谈的赤之王看起来神色平静，他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书，时不时回答两句对方的问话。 第52页 绪方透摩挲了一下金属扳机，最终放下了亚光的漆黑狙击枪，在她背后站着玩魔方的少年笑了笑，问道，“下不了手吗，” 黑髮少女站起身，修长的枪械瞬间熔融为黑色的半臂护甲，她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越过他大步向房间外走去。墨绿色的缠绕藤从侧面斜伸而出，挡住她的去路，格林抛着手中组合完毕的魔方，歪着头问道：“透透不回答我的问题么？” “没有意义的事。”绪方后退半步避开藤蔓上细小的绒毛，她半侧过身子，回首望向绿色短髮的少年，“这个位置根本伤不到他。” “赤之王交给我就可以了，你把他身边那个傢伙解决掉怎么样？”格林用手指顶着魔方的尖角，使它平衡于食指的指尖之上，漫不经心地提议道：“还是说你捨不得？” 绪方微微摇头，答覆道：“时机不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十束多多良，虽然已经若干次听说了这个名字，但见到真人却是第一次。亚麻色的短髮，温和带笑的脸，单就第一印象而言是个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格外亲切的傢伙，和周防的关系似乎不错，毕竟敢在那个傢伙面前说笑调侃的人可不多。 杀掉的话……他会心疼的。 “如果要动手，最好选在他从医院正门离开的那一刻，我会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找狙击位，你确定要行动？”黑髮少女理了理耳畔的长髮，以很平常的语气讨论着这个话题，“虽然这么做除了激怒赤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但只要你决定了我就会去做。” 格林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浅川良太把你的心理测验结果传给我了，唔……真是冷酷，居然在唤醒记忆之后的一天内就调整到了正常状态，速度稍微有点太快了呢，一号……” “太漂亮的结果看起来就和骗人的一样。”绿髮少年朝她晃了晃手指，随手丢开魔方，塑料制品瞬间被巨大的缠绕藤碾碎。他将双手插回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到绪方面前，抬头看着她，甜甜地笑道：“透透其实还喜欢着那个傢伙吧？” 黑髮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她有点不耐烦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金属护甲，轻声回答道：“不相信我就不要指名我协助。” 格林像是很失望：“没有否认！果然是喜欢的……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讨厌啊，那个傢伙！” 刚完成任务的宇都宫樱织僵在门口，沾染着温热鲜血的金色树须在她脚下扭动着。 正伸手抽取生命之树的格林歪了歪头，对着门口的紫瞳少女打了个招唿道：“小樱织，欢迎回来哟~” “格林前辈……”宇都宫的目光移到他对面的绪方身上。 黑髮少女垂着眼帘，缠绕藤固定住了她的四肢，靠近右肩的侧颈被用指甲撕开血口，血肉模煳的伤口中，金色的细须纠缠在少年的手指之上。对方不甚在意地抓住滑腻的金色植物，将它们粗暴地拽出绪方体内，少女吃痛地闷哼了一声，鲜血将上衣染成透红。 “透透说了让我不高兴的话。”格林伸手拍拍绪方的脸颊，猩红的液体被涂抹到她脸上，“所以稍微警告她一下……小樱织有什么事吗？” 宇都宫怔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八田美咲捕捉完毕。” “啊咧？八田……什么的，是谁？” 紫眸少女尴尬地解释道：“是赤之王的追随者之一，橙色头髮。” 格林恍然大悟地说道：“是那个吵吵闹闹的傢伙！”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走吧，一起去找他玩一下。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可以动手了。” 他随手将血擦在绪方的衣服上，打个响指放开对她的禁锢，俯视着跪坐在地发抖的黑髮少女，笑眯眯地吩咐道：“既然透透不愿意杀掉碍眼的傢伙，那就去把他带回来，我亲自给他植入树好了。” 绿髮少年向外走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坐在血泊中发颤的绪方，调侃道：“透透也很期待吧？赤王见到他的臣民背叛时的样子。愤怒的赤炎真是美极了……虽然你当时没能看到，不过这一次说不定还有机会哟。” 黑髮少女捂着颈部的伤口，血液从她的指fèng间溢出，她始终盯着地面，暗绿的眸中一片沉寂。 “既然糙薙来了，那我就回homra去了。”亚麻色短髮的青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伸手拍拍周防的肩膀，“放心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糙薙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笑得有点无奈，“你还是老样子啊，十束。” “嗨~嗨，要不是回来的匆忙了一点，还真是想给你们看看我这一次拍的照片。话说回来……明天就能出院了吧，king？我和小安娜一起来接你怎么样？”轻松笑着的十束看向病床上的赤发男人，“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息，homra的大家都在等你呢！” 得知赤之王受袭后，十束多多良在第二天中午就赶了回来。周防的心情不好这一点尽人皆知，但能够安慰他的人却少得可怜。提着行李的青年第一站就是s4的病房，陪着王权者聊了一整个下午，十束对于整件事有了大致的了解。 大概是因为之前没有和绪方透相处过，所以绪方的行为没有带给十束太过强烈的背叛感，反而有种强烈的违和充斥在整个事件之中——单纯怀着欺骗之心接近王权者是不可能得到认同的，更不用提让尊放下戒备。 十束拖着行李箱走在回homra的路上，镇目镇因为有赤组的存在，所以治安并不让人担忧。他看了看手錶，六点十分，加快一点速度的话，回到酒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餐。 不远处的路口站着一个穿着单薄的陌生少女，她像是有些冷，不自觉地将手缩到嘴边呵着气。大约是听见了拖动行李箱的声音，她很自然地转头看向十束的方向，柔顺的黑色长髮因为这个动作而从肩头滑落。 翡翠一样的眼睛。 这是十束对她的第一印象，漂亮又干净的碧色眼瞳，纯粹得犹如宝石，只是太过冰冷，少了几分人情味。 “抱歉……” 她在十束走近时突然开口，柔和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青年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他正疑惑着，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失去了意识。 “十束哥……十束……” “醒醒……十束……十束多多良！” 从昏沉中勐然惊醒，十束睁开眼，重叠的影子在眼前晃动。他重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逐渐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不远处的橙发少年熟悉可辨，他微怔了一下，“八田？” 四肢被怪异的粗壮藤蔓固定住，狭小的房间内被这种暗绿色的植物填得满满的，他试着挣了挣，藤蔓纹丝不动，反而缓慢地绞紧了几分。 “别动！”八田焦急地喊道：“会越勒越紧的！” 开关被按下的声音清楚地传入两人耳中，突然开启的照明灯令两人不自觉地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十束看见从门口走进的绿髮少年，他身后跟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人与十束目光相撞，熟悉的碧色眼瞳令他愣了一下，对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后移开眼神。 绿髮少年没什么精神地开口道：“不要用异能，会被吸收。也不要尝试挣扎，缠绕藤会把你们的骨骼绞碎。总之不要做无意义的事……还有你，不要整天大唿小叫，吵死了。”随着他的话语声，蜿蜒的藤蔓封住了愤怒质问绪方的八田美咲。 “都是你认识的吧？”格林检查完移植入两人体内的生命之树，回头看向绪方。 “嗯。”绪方看了眼怒火中烧的八田。 “那你陪他们聊聊，小樱织去布置明天的场地，我睡觉去了。”格林打了个呵欠，摆摆手回身向外走去，“麻烦死了，下次再也不要这么玩了……” 房门被从外边关上，黑髮少女在原地站了一会，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束担忧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八田，再将视线转向绪方，他踌躇了片刻，最终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你……脖子上的伤还好吗？” 绪方一怔，下意识地摸上了颈侧，缠绕的绷带被溢出的血液濡染，轻微黏湿感从指尖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指腹肯定沾上了鲜血。她收回手，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疲惫，抬眸望向十束，她平静地微笑道：“初次见面。” 少女面色苍白，轻声道：“我是绪方透。” 第54章 act.54计划 “我是绪方透。” 柔和而疲惫的声音传入十束的耳中，亚麻色短髮的青年微笑了一下，回答道，“初次见面，我是十束多多良。请问能为我们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第53页 他简单地打量了两眼面前的少女，精緻的面容因为缺乏血色而显得苍白，那双纯粹而清澈的碧瞳中横亘着透明的冰层，所有的情绪统统封冻在冰冷的神色之下。她的侧颈和手腕都包裹着绷带，身形单薄，站姿却很挺拔，虽然眉宇间尽是疲惫不堪，但她却不给自己任何放松的机会。 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十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视线掠过不远处的八田，橙发少年愤怒得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不得不以眼神安抚那个傢伙，现在这种情况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绪方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八田美咲，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走近他，轻声问：“保持安静的话就放开你，答应吗？” 对方没有办法出声，只能愤恨地瞪着她。 黑髮少女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你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格林的耐心，他要求你安静，那你就乖乖不要发出声音。” 冰冷的指尖接触到皮肤，像是被冰块的尖角触碰到身体，八田不禁打了个颤，他惊疑不定地瞪着绪方透，一旁的十束开口劝阻道：“八田，先听听绪方小姐要说的话。” 绪方平静地和八田对视，直到对方率先移开视线，她单手按上封住他语言的藤蔓，提醒道：“答应的话就不要做奇怪的事，我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指甲微微刺破藤蔓的表面，细小的枝条从角落中缓慢地爬行到绪方掌边，八田惊恐地看着藤条刺入少女的皮肤，贪婪而残酷地吸噬着血液。墨绿的藤蔓在靠近绪方手掌的那一端呈现出黑红色，绪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合了会眼。等到藤蔓饱食鲜血感到餍足，这才从她的掌中退出，阻止少年言语的藤蔓也随之舒展。 绪方垂下手，疲惫的神色愈发明显，她轻声道：“放你们走是不可能的，哪怕吸光我的血液也不够，更不用说格林还在你们体内植入了生命之树的残须。” 她因为缺血而感到轻微的晕眩，恍惚了一下，停顿几秒后才继续解释道：“格林可以控制生命之树的意志，生命之树则可以控制你们的身体，所以明天，他会操纵你们两个去袭击赤之王，成功与否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怎样，最后动手的只会是他。” “只有王才能杀死王。”她缓慢地解着手腕上的绷带，“因为我失败了，所以父亲派遣了格林……” 沾染了血迹的绷带落到地上，十束和八田震惊地看着少女手腕伤口内曳动的细丝，她将手腕内侧朝向上方，好让他们更清楚地看清金色树须，“这就是生命之树，也就是被植入你们体内的那种东西。不要质疑格林的能力，他的确做得到，毕竟他也是……王权者。” “开什么玩笑……”八田已经被接踵而来的信息弄得有些发蒙，之前的怒气被越来越离谱的现实所打败，他直到此刻还觉得自己所处的场景一点都不真实。 黑髮少女清浅地笑了一下，“绿之王，石板选召者，是真正的第五王权者。” 十束不忍再看她伤痕累累的手腕和手掌，低下头建议道：“绪方小姐还是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吧？”不停滴落的血珠刺激着他的虹膜，鲜艷的红色让人感到窒息的疼痛。 她安静地看了十束几秒，笑着说：“十束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她捡起地上的绷带，随意地在伤口上缠绕了几道，解释道：“其实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失血的话，只是会觉得累而已。身体已经快要崩溃了，完全依靠树在支撑我的行动……” “有太多东西需要解释了，所以先听我说，如果有时间再留给你们提问吧……很好奇为什么要袭击赤王对吗？我原本也一直想不通，直到见到格林。格林是原来的五号，和我一样，隶属于pf系列，我们是被作为消耗品而创造出的alpha级异能者。不过虽然说是创造，但实际上也就是被植入了生命之树的普通人类而已。” “在我之前，格林接到了击杀前任绿之王的任务，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完成的，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不仅完成了，而且还承袭了绿之王的权位。我一度以为击杀赤之王是我个人的任务，但直到恢復记忆才发现——实际上真正的猎杀者是格林才对。” “恢復记忆？”八田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绪方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并不打算解释，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话题道：“格林会救下我根本不是巧合，他本来就在等着我动手。他的攻击和我是同步的，王权者即便反抗也要在第二顺位才对上他……不过很意外的是尊没有失控……” 她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会，“只有王才能杀死王，这是在成为王权者后才会明白的法则。父亲根本没有指望我杀死赤王，他所期待的只是由我继任赤之王的权位罢了。” 十束微怔了一下：“继承？石板的选择可以被人为控制？” “这就是我想说的关键了……威斯曼创神计划。”绪方扬起嘴角，噙着一抹苍白嘲讽的笑意叙述道：“这个计划是我知道的最接近核心的东西——整个世界只有王权者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因此能控制王权者的唯有神祗。父亲是这样解释文件名的。” “虽然没有办法证实，但父亲的确掌握着挑选、或者说创造适格者的方法——你大概想到了，没错，pf系列的产物全部都是权位候补者，生命之树不仅是寄生物，更是用于欺骗石板的符号。猎杀王权者，掠夺权位，将适格者收拢于麾下——这大概就是父亲的目标了。” 绪方轻笑了一声，“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我至今没有见过父亲，甚至说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被告知有这样一个存在，但十几年来却从没有亲眼见过他。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自己在那个人眼中真的就只是无关紧要的消耗品罢了。虽然是人类，却从未被当做人类来对待，有时候我都在想，被赋予了这样脆弱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有过去，没有亲人，没有自由，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身体供给于诡异的植物寄宿，思维则在长期的杀戮中变得麻木——本来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但是这一次……” 绪方透离开房间，她关上门，回过头，不意外地见到站在门外的宇都宫樱织。 黑髮紫瞳的少女走近她，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涂上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宇都宫暧昧地在她耳边呵着气问道：“你想背叛么，一号？” “你把什么称为背叛？”绪方不甚在意地回望着她，“只要我没有违背格林的要求，就谈不上背叛吧，宇都宫？” 紫瞳少女哼笑了一声，指尖缓慢地对上绪方的眼睛，黑色的指甲近得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眼球，“为什么不害怕呢……有时候真想挖掉你这双眼睛，真让人噁心……这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眼神！” 碧色的眼瞳平静地看着宇都宫，绪方轻声道：“因为没有必要。” 因为害怕也无济于事，再多的恐惧和后悔也无法挽回我曾经犯下的错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有机会去弥补。 “明天的任务明确了么？”宇都宫甩开手，厌恶地看着她。 “嗯，格林选的时间地点？” “凌晨四点，格林会把赤王引出来，如果有不知死活的傢伙跟着，你负责把他们全部解决掉。里面那两个傢伙由我负责，你就不用心怀侥倖了。”宇都宫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往远处走去，“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 凌晨四点的城市是怎样的？ 天幕还未明亮，所有人都在沉睡，路边的灯已经熄灭，整条马路上空荡荡的。 绪方透站在楼顶，料峭天风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月光被大片的云层遮蔽。她踩上护栏，危险地保持着平衡，格林已经出发，宇都宫也蓄势待发，唯有她还不在状态。血液的流逝令她感到轻微的不适，她俯视着空旷的街道，等待着熟悉身影的出现。 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他？ 绪方离开护栏，捡起已经塑形完毕的狙击枪，平静地擦拭着光滑的金属表面。 这大概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她将长发扎起，伏进狙击位调整着视野范围，指腹摩挲着熟悉的金属扳机。 这一次，为一切画下句点吧。 第55章 act.55偿还 带着恶意的试探令赤之王在瞬间清醒。 “怎么了，”被周防的动静惊醒，糙薙警觉地询问。赤发青年已经站在窗边，半眯着眼看向窗外的某处，糙薙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丢给他，走到窗边和他一起看着灰暗天幕下的街道。 第54页 周防随意地套上自己的衣服，揉了揉头髮，回答道，“被邀请了，我去看看。” “哦，找上门来了，”糙薙斜倚着窗框，手指轻轻扣着窗台，“看来是有备而来啊……这一次不要轻敌了，尊。” 赤发青年瞥了他一眼，踩上窗台朝窗外跳了下去。 “啊哈~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注视着周防离开的背影，糙薙习惯性地摸出烟盒抖出香菸叼住，正打算点火的时候动作一顿，他踌躇了几秒，最终轻笑一声收起了香菸。他转过身往病床走去，在离开窗口时，金髮青年清楚地感觉到聚焦于眉心的杀意瞬间消失。 “该说什么好呢……还真是自信……”糙薙自言自语着，拾起床头柜上扭曲的爱心徽章，“不想要我跟着？啧啧……没有人制止的尊可比你们想像的麻烦多了。” 躁动的能量在胸腔内澎湃，如潮水般汹涌轰鸣，令人烦躁的热量快要冲垮理智，周防单手按着额角，眯着眼往前走去。他单手插在牛仔裤的侧袋内，分神辨认着残余的能量痕迹，黑暗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无暇顾及，视线锁定了站在街灯上的绿髮少年。 “哟！”对方歪了歪头，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唿。 周防扬起脸，他放下手，金红色的眸中充斥着晦暗的情绪，沙哑地开口问道：“那天来的就是你？……绿之王？” 少年从路灯罩上轻巧地跳下来，“哦呀哦呀，一点都不意外吗？你在小看我哦~我可不是前任那种软绵绵的傢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格林……” 暴躁的赤炎如洪流般轰鸣而过，空气被加热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少年不得不后跳避开流动的高温阳炎，话语声也随之被打断。他抬起头，不满地看向踩着一地赤色火焰朝他走近的赤之王，抱怨道：“随便打断别人的说话真是没礼貌！” 赤金色眼瞳的王权者嗤笑了一声，勐然加速朝他冲去，蔓生的粗大藤蔓冲破地面，在他面前交织成巨大的屏障，“暴躁的傢伙……早该换人了！”绿髮少年喃喃着，赤色的流焰在植物经脉上炸裂出空洞，赤色的人影袭到面前，格林躲避了几下，不小心被对方手掌边缘灼烧的火焰燎伤，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片红肿。 清澈的眼眸瞬间被浓烈的恨意的充斥，黑色的阴翳如藤蔓般蔓延上少年的眼底，格林站定不再后退，墨绿色的荆棘藤蔓从他身后冲击而出，喷吐着腐蚀性酸液的卷攀藤依附在其上，“喂，别走啊~”他打了个响指，破地而出的缠绕藤将灵巧闪避中的赤之王拽回地面。 临时变向的周防单手撑地一个后翻，高温瞬间熔融了脚腕处的藤蔓，磅礴的赤色火焰在虚空中灼烧着，和虎视眈眈的荆棘僵持着。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被酸性蒸汽腐蚀的尾指部位不自然地抽搐着，男人轻嗤了一声，眼中摇曳的火焰更加兇勐。 “哇哦，好可怕的眼神。”格林夸张地放声大笑，藤蔓的冲击越来越密集，火焰爆裂的声音与酸液蒸汽化腐蚀地面的声音交织。 高空中虚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绽放出流光，赤色与绿色的剑隔着各自的圣域对峙着，能量碰撞发出耀眼的光芒。 电弧跳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周防闪避藤蔓所经过的道路边，沉寂的巨幅电子屏闪烁了几下，银白色的能量沿着线路游走，整条路上的路灯被联通，形成巨大的电能隔离带，漂亮的电光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赤之王刚刚向前踏出一步，腾跃而起的银白色电弧就将他的行动空间完全封锁。金红色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周防的行动并没有丝毫迟疑，赤色的圣域瞬间抵挡住收缩的电弧屏障，与此同时银白色的雷电鞭矢骤然缠绕上他的脖子。 “抓紧喽~”格林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幕天席地的卷攀藤朝周防袭来，暴躁的火焰瞬间将藤蔓烧为灰烬，然而其中蕴含的酸液却化为黄绿色的蒸汽，瀰漫在街道靠近地面的一侧。 宇都宫樱织勐然收紧鞭子，紫色的眸中倒映出闪亮的电光。高温的火焰焚风将她的长髮向后吹起，她踩住王权者的肩头向后用力拉扯银白色的软鞭，反手绞死了收紧的鞭梢，灼热的火焰已经在她的手上烫出了焦黑的印记，她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周防单手捏紧了勒住脖子的软鞭，酸性的蒸汽不仅腐蚀皮肤，更对眼睛和唿吸道造成了一定的负担。跳动的电弧在他手上爆裂，狂躁的赤炎从他体内涌出，不耐烦的神色浮现到眼底，赤色狮子即将暴力挣脱束缚，却在勐然间神色一僵。 “表现得不错哟，小樱织~” 卷攀藤自背后贯穿了两人的身躯，微微晃动然后勐然抽出。勒住周防脖子的电弧软鞭因为异能者的死亡而逐渐消散，失去依附的少女尸体跌落在地，赤发青年咳出一口血沫，刚想行动却被唿啸而来的冰蓝色狙击弹击中关节。 坚冰瞬间沿着中弹部位蔓延，从膝盖一路冻结到侧腰，周防眼中的怒焰大炽，猩红瞬间冲破冰蓝，然而下个瞬间更加强势的冰爆弹击中他的肩头，从右肩一直到小腹的位置统统被冰封，就连先前被贯穿的伤口也被冻结在幽蓝色的寒冰之中。 王权者微眯起眼，抬头望向子弹射出的位置。 “啊咧？居然不挣开吗？因为是透透的攻击所以就区别对待？”格林挑起眉，无意义地晃着手指，身边的藤蔓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安分地摇摆着。他一步步走近被坚冰封锁的赤之王，无数的藤蔓层层叠叠将对方缠绕勒紧，绿髮少年像是有些苦恼，抱怨道：“真是的，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居然都没用上……” 周防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出现在他后方的碧瞳少女。格林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眼，“呀咧？透透怎么过来了？我没有叫你，不~乖~哦~” 他朝虚空伸出手，甜蜜地笑了一下，然后勐然收起手掌，少女颈侧和手腕处的伤口同时爆出鲜血。她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却还是倔强地站住了身子，鲜红瞬间染透了她的大半衣服，血液滴落到地面，聚集成小摊的血泊，她调整着唿吸的频率，轻颤着问：“宇都宫呢？” 笑眯眯的格林歪歪头，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原来是担心小樱织吗？没有关系哟，等处理好赤王，我会救她的。”他说完，重新回头看向被依附藤封住异能的周防，游动的荆棘藤在他侧面汇聚成尖锥，微微晃动着对准了王权者的眼眸。 “拜拜喽~”格林轻蔑地勾着嘴角，荆棘瞬间刺出！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周防的面颊，唇边也沾染上了猩热的血液。他侧脸避过喷溅的鲜血，重新睁开眼，赤金色的眼瞳深处蔓上血色，赤之王轻缓地勾起嘴角。 被猩红色的子弹炸裂心脏的绿髮少年身子晃了晃，微皱起眉。 在他背后，狰狞的猩红之枪虚悬于半空，冰冷地注视着他。身躯残破的绪方透眸色冰冷，站立于巨大的猎杀枪械下方，从她体内流逝的鲜血违背重力地升腾而起，汇聚入上空颜色绮丽的绝命之枪中，金色的生命之树在她的伤口中摇曳，血腥而残酷的景象显现出一种怪异的美感。 “绪方……”格林缓慢地收紧手指，少女体内的生命之树被越发残忍地撕扯出体内，血肉的残絮混合着滚烫的血液将地面染成一汪血泽。 冰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绪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煳。 已经逐渐不能支配身体了…… “尊……”她勉强辨认出远方的赤色，轻声拜託道：“杀了他。” 缠绕纠结的藤蔓被暴力地撕扯开，深绿色的汁液在地面流淌，与猩红的色泽混合，形成难以形容的诡异景象。周防单手扼住病态少年的咽喉，火焰在他背后无尽地燃烧着，赤红的火光将他映成一抹金色的剪影。 格林平静地注视着他，眼中逐渐浮现出清晰的嘲讽。 “她会背叛你。”他低笑着，“就像背叛我一样。” 绿髮少年开心地大笑着，左胸前的空洞中涌出大量的鲜血，金色的树须混合在其中，他诅咒道：“她会再一次背叛你的！一定会！一定会！……” 声音随着大脑的炸裂戛然而止，脑浆混合着血沫与生命之树的残骸溅开。 周防怔了一下，抬眸看向垂下枪口的绪方。 晦暗的墨绿色瞳中一片阴沉，分辨不出任何积极的情感，她冰冷地注视着他。半空中的猩红之枪逐渐破碎，化为血雨从空中落下，绪方沐浴在自己的鲜血之中，平静地再一次举起枪。 “还你的。”她轻声说着，毫不留恋地扣下扳机。 第55页 王权者的眸中倒映出少女倒下的身影，疯狂的疼痛一瞬间席捲了神经末梢。 第56章 act.56甦醒 “绪方还没醒，” 糙薙将手中的盒装牛奶丢给倚墙而立的赤发男人，自己则拉开罐装啤酒的拉环，抿了一口冰啤酒，满意地眯起眼。 周防看了眼手中的糙莓牛奶，抛了抛盒子，没什么干劲地答覆道，“icu里……情况不太好。” 糙薙瞥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提议道，“睡会吧，我替你等着，她醒了我叫你。” 赤发青年单手揉了揉自己的短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弹的意思，他过了几秒才低声问道：“十束和八田还没回去？” “镰本他们出门找了，失踪时间不到24小时也没法立案……真是麻烦啊~里面的那位小姐醒过来就好了。”糙薙学着周防的样子，背靠着墙壁，有些懒洋洋地回答着。他侧过头打量着神色惫懒的周防，推了推偏光镜问道：“话说回来……你以后，打算怎么和绪方相处？” 周防把玩着手中的纸盒，沉默了片刻才给出答案：“听听她的解释再说。” 他已经不能再用简单的两三句话表达自己对绪方的感情，从她决议以死偿还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无法怀着纯粹的负面情绪去面对他。绪方对准她自己射出的那一枪没有丝毫留手，紧急手术完成的不太顺利，直到此刻主治医师仍不敢说她已经脱离危险期。 赤发男人烦躁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又恢復到克制隐忍的平静。 绪方的状态糟糕透顶，从被第一发子弹击中时他就察觉到了异样——原本瞄准关节的狙击弹飘离了最佳切入点，第二发子弹则是在虚张声势，强制冰封的效果持续不到三秒，可以说那一枪完全是为了封住他流血的创面而已。 见面的时候她有多狼狈就更不用说了，脸色苍白得吓人，手腕和颈部包扎的绷带也挡不住血的气味。五感敏锐如他第一时间就看透了她的身体状况，异能被大量抽取后的空乏期还未过，体内的血液极度缺乏，当时的绪方残破得犹如一具正在被蚕食的空壳，脆弱得几乎可以说一触即碎。 她注视着他的眼神也不再充满神采，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那是绝望到了极致的人才有的眼神。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他克制不住地想要握住她的手，他本应该成为她的依靠，但她却没有给他机会。 枪口对准绪方透心脏的那一刻，他在一瞬间意识到了她想要做的事—— 赎罪。 就像她所说的，“还你”，以命还命——裁决之枪即使落魄到濒死的地步，依旧骄傲得不肯抓住他的手，她宁可将自己的生命赔偿给他，也不愿意轻描淡写地说出“对不起”然后回到他身边。 琥珀色的眸中再一次浮现出阴翳，任凭周防怎样忍耐也无法将心中的尖锐痛感压抑。他眉头紧锁，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纸盒在掌中变形，他却尚未察觉。 他想原谅她，但她却根本不奢望他的原谅。 周防从再一次见到绪方的时候就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放弃了回归的念头。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希望，每一次扣下扳机都是在挥霍生命，即便伤痕累累也没有任何唿痛的欲望，幽绿色的眼瞳中没有恐惧、没有遗憾，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她从行动开始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挣扎求存也只是为了赎罪，但是…… “这里交给你，我先去把十束和八田找回来。”周防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他不等糙薙回答就匆忙地迈步离开。手中的纸盒饮料被丢进垃圾箱，盒子已经扭曲得有几分破损，残留着甜液的指尖犹自发颤，他不敢停下，加快了脚步离开医院。 离icu越近，周防越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微弱的心跳，那种时断时续的心跳频率不断加重着他的精神负荷，仿佛她的生命徵兆在下一秒就将消失一般。 赤发男人握紧了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她的赎罪，他所期待的道歉也不是这种方式。企图以死亡逃避责任，他早就告诉过她，想都不要想，但她偏偏要以生命为赔礼，并且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周防突然开始后悔放任绪方动用猩红之枪了。 会被她吸引是因为相似，正因为相似所以他能理解她的做法——不亲自弥补犯下的过错，即便在那之后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态度，心里仍会存有无法逾越的隔阂。不想要这样的障碍产生，因而他纵容了绪方的行为，然而她的决然远远超出他的预估。 独自走在路上的周防揉了揉眉心，他通过本能辨认了一下十束和八田被藏匿的方向，接着迈步向前走去。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大碍，他能感觉到属于那两人的火焰，依旧在平稳地燃烧，除了略微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终端机发出来电提示的声响，暂时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摸出终端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熟悉的名称，摩挲了几下按键，他最终还是接听了青之王的通讯请求。 赤发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是我，有事？” 对方先是礼貌地向他问候了早安，之后才进入正题问道：“昨晚上你和疑似绿之王的人交手了？” “啊。”周防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下，接着转头向左边的道路走去，他单手握着终端机，另一手在口袋里摸索着烟盒，“好像是叫格林还是什么的……应该是新一任的第五王权者。” “的确是继任者。”宗像礼司沉默了几秒，“昨天晚上，情报组反馈的最新信息显示，上一任绿之王在大约半年前就已经失去踪迹，其氏族也随之隐匿。排查一直持续到今天凌晨，特检科在其居住地的泥土成分中发现了未被彻底溶解的骨殖，基本推断原绿之一族已经全部陨殁。” 周防叼着烟，指尖擦过菸头点燃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一边听着对方的话语声，一边缓慢地唿出气，用鼻音哼了一声后，他开口问道：“关于浅川良太……查到什么了？” “有一些进展。当年被第二科研组开除的时候，他正致力于精神控制类生化药物的开发。离开研究室后他被某间药物公司聘请，后来公司破产，他和一部分技术人员被单独调离，去向不明。有传闻他在为普雷斯科特生化试剂做研发，与他同期的其他人员近几年来陆续曝出死讯，目前连同浅川良太在内，还有四人下落不明。” 赤之王抽着烟走进无人的废弃大楼内，沿着楼梯向上走去，十束和八田的火焰感应已经很接近，他打量着墙壁上攀附的细小藤蔓，心不在焉地和青之王对话道：“你派人去查了吧？” “当然。prescott biochemical factory，对外宣称主营项目是试验制剂、高分子聚合物和橡胶之类的东西，实际上则是在开发违禁致瘾类药物，近几年涉足精神迷幻药。需要走程序的书面材料我简单翻了翻，做得相当漂亮。不过比较值得注意的是，在本国境内并没有找到註册地址上的生产线。” 周防审视着面前封住去路的密集荆条，换了只手握住终端机，火焰自右手指尖倏忽腾起。他避开尖刺，单手按上植物经络，高温的能量瞬间涌入植物内部，墨绿色的藤条上鼓起大小不一的囊泡，半秒后勐然炸裂。 深红色的圣域隔绝了雨水般滴落的粘稠汁液，深绿色的黏液在地面和墙壁上腐蚀出浅浅的凹痕，与黄绿色的酸液藤相比，这种荆棘的阻拦效果略逊一筹。周防皱了皱眉，踩上凹凸不平的地面，继续往大厦深处走去，他朝着终端机“餵”了两声，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开口道：“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明白了。最后一件事，绪方小姐恢復意识后，s4需要她配合进行搜检工作。” “我会亲自带她去的。”周防低沉地回答，注视着半悬在空中的数百枚墨绿色茧，“挂了。”说着，不等对方答覆，掐断通话将终端机塞回裤袋中。他伸出手指，凭空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每一枚茧的大小刚好装入一个成年人。 赤发青年的眉头皱得更紧，随手划破一枚藤茧，随着恶臭液体一起落到地面的是一具被溶蚀得可以见到残破骨架的人类尸体。他僵立了一秒，飞快地将所有藤茧打碎，匆忙地寻找着十束和八田。 地面上流淌着混合着尸油的黏性液体，周防忍耐着将一切瞬间烧毁的冲动，在秽浊的气味中辨认出熟悉的躯体，“十束！”他向昏迷青年的方向靠近，敏锐地发现在那人身侧上方将落未落的橙发少年，两人看起来情况都不算太糟，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防略微松了口气，抬手打算接住蜷缩在藤茧中的少年。 第56页 “别碰他——！！” 沦陷在无边噩梦中的少女勐然惊醒。 第57章 act.57修復 勐然睁开眼，太过明亮的光线刺激得视线一片花白，绪方的脑中空白了几秒，这才缓慢地回过神来。干净无花纹的天花板，树立的吊瓶支架，连接身体的软管……她听见耳边传来心率监听仪器发出的有节奏的嘀嘀声，视线从正上方缓慢地转移到侧面，她强忍着疼痛坐起在床上，目光最终落到自己身上。 绪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腕被纱布细心地包裹，细碎的伤口也在清洁过后涂上了药水。她怔了一会，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疼，”轻微的触碰就令身体传出不堪忍受的信号，昏迷前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庞大的信息量令她感到晕眩。 “绪方小姐，请待在病床上！”赶到到医师匆忙地制止她下床的动作，刚取下唿吸器的黑髮少女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轻声问道：“赤之王在哪？”正为她注射镇定剂的医师没有回答，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强烈的疲惫袭上心头。 “尊去找人了，透酱不用担心哦~”熟悉的声音传入绪方耳中。 “糙薙先生！”医师不满地皱起眉，责备道：“未经许可，就算是监管人也无权进入icu……” “他去找八田他们了？”轻柔的问话声打断了医师的话语，绪方收回手，接住昏迷的医师身体，将他放倒在床，自己则走到一旁翻找衣物。她走路时忍不住蹙起眉，每一步身体里都像有什么破碎一般、传出令人恐惧的疼痛。 “不可以哦，透酱~”金髮青年注视着她，摇晃着手指，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我答应尊要看住你，不会让你随便跑掉的~” 将外套直接穿到病员服外，绪方抬头看向他，脸色依旧苍白，眸中却多了几分惊慌，“糙薙哥，去找尊，一起去……不要让他接触十束和八田，至少现在不可以！”她努力平復唿吸，放松身体，让生命之树代替她成为身体的支撑，抓紧时间解释道：“格林在他们体内植入了残缺的生命之树，给予的暗示是不顾性命地攻击赤之王，所以……” 糙薙出云推了推眼镜，“就和你当初一样？” 绪方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内心挣扎，最终艰难地回答道：“是……”她看向糙薙的眼睛，“无论如何这一次请相信我，我不会逃跑，也不想再迴避了……之后想要怎样判决都好，总之现在……现在先去阻止他，拜託了！” 沉重的无力感在体内蔓延，她握紧了拳，一字一顿地低声道：“我受够了……”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一切，决定用生命偿还曾经对你的伤害，但为什么又一次让我活了下来？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就那样结束一切？！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在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没有闪躲？你知不知道我已经——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再也没有勇气对自己举起枪了？！ 这样胆小又懦弱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你眼前？就算是成为你记忆中的残影我都会感到羞愧……为什么不让我的时间停滞在枪响的那一刻？为什么不让关于我的记忆停留在清偿的那一瞬间？ 绪方全力地向着记忆中的藏匿地点赶去，微薄的水光在眼眸中浮漾。 我已经受够了……被控制的一生、被剪切粘贴拼凑封印的记忆，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噁心…… 我到底是什么？ 从有意识起生活就在修復液和无尽的战斗中循环。父亲曾许诺，从第一次出任务算起，执行十年后会抹去异能放归我们自由。每一个人都在为这一个虚无渺茫的诺言而搏杀，但是到今天才过了多久？六年……不到六年，所有人里就只剩下我一个。 没有什么值得期待，一切笑颜都是为了欺骗在做准备，抑制剂成为了扼住命运的手，每一次击杀目标对象时飞溅的鲜血都会成为我无尽梦魇中的海水，那些面目模煳的尸体在阴冷的海水中朝我伸出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入更黑暗的深渊。 我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可以自己选择结束的这条生命你却不屑于收取……我还能给你什么？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尊？ 伤口在快速的奔跑中崩裂，鲜血溢出纱布，她却没有功夫打理。废弃的大厦内遍地都是植物的残骸，烧焦的荆棘断裂在地，发出怪异的焦煳味，与酸液混合的植物汁液呈现出腐败的黑绿色，她感到轻微的缺氧，扶住墙壁微微喘息。 从背后赶上她的糙薙单手拉住她，制止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找他。” “没事……已经到这里了……估计他已经见到茧了……”黑髮少女重新站稳，她注视着黑黝黝的远处，用力喊道：“尊！周防尊！” “出来！听见了立刻回来！” “不要碰他们！尊！停下！” 绪方透唿吸发颤地听着自己的回音，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看向糙薙道：“大概……已经见到了。”她抿了抿嘴，眸中的绿色变得黯淡，“我和你一起进去。虽然只是残缺的树，但战斗的本能已经完全移植到宿主体内，如果动手的话可能会伤到……” 糙薙最初还在听她说话，但不知何时就开始望向她的背后。 “绪方？” 熟悉的低沉嗓音自背后传来，绪方透怔了几秒才转过身去。她僵硬地望着一步步走近的赤发青年，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扛着八田、扶着十束的赤之王有几分狼狈，但也只是衣着方面的狼狈罢了。他的眼神落到绪方滴血的指尖，瞳中腾起几分薄怒，将扶着的人转交给糙薙，他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看了看她的脖子，再检查了一番她的手腕，沉声问道：“你就这么想死在我面前？” 她紧抿着嘴不出声，垂下眼帘甚至不愿意去看他，溢血的伤口依旧被无视，疼痛仿佛也被她遗忘了一般。这种倔强又别扭的样子让周防既感到头疼又觉得心疼，他想碰碰她的脸颊，却又担心她的躲闪，最终只能是握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拉着她往楼下走去。 “你把八田放下来……”她求助般回头看了眼糙薙，接着转向周防解释道：“格林对他下过暗示，生命之树会强制他去攻击你。只要他恢復清醒就会对你动手，所以你还是把他交给糙薙哥比较安全……对他而言比较安全。” 周防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往楼下走去。在走出大厦后他将昏迷的八田放下，将脸色苍白的绪方拽到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也是？” “不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和回復糙薙时不同，绪方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她完全没有欺骗他的意思，平静地回望着他的眼睛陈述道：“封印记忆是我的能力之一，攻击你并不是生命之树自发进行的，那是我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触爆点是你彻底的信任，当你的警戒心降到最低值时我就会动手，和时间、地点统统无关。” 事不关己的语气让周防有种狠狠揍她一顿的冲动，但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样子他又觉得下不了手。王权者眼中冒火地瞪着面前的少女，这个傢伙直接回答“是”不就好了吗？非要扯开来解释清楚？ “故意的？”他微眯起眼，语气中浮现出几分不快。 绪方沉默了一会，岔开话题道：“糙薙哥，你把十束他放下来吧，我先处理一下他们身体里的生命之树。” 她轻微地挣脱了一下周防的手，结果没有挣开，少女愣了一下，抬头和目露不满的王权者对视了几秒，最终服软道：“我先把生命之树的残片处理掉再和你解释……” 周防：“你再骗我试试？” 被放开的绪方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刚才被他握住的手腕，皮肤上残留的余温昭示着他对她的在意，残破的心房仿佛也被这种温度所温暖。她望了望周防，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再也不会了。” 她走到十束和八田身旁，那两人被并排放置在墙边，背靠着墙壁，歪歪斜斜地坐着。周防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下手时并不重，只是敲昏了他们两个，绪方检查了一下两人手腕处的伤口，向糙薙借来打火机，重塑为金属小刀后在原位置划开一道伤口。 “他们两个体内的树来源于我，也就是说我体内的生命之树是母体，所以无论怎么说都应该由我来处理。”绪方一边解释，一边扯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腕部的伤口因为反覆的崩裂已经有越发严重的倾向，在一旁註视着她的周防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第57页 “我会强制回收他们体内的生命之树残片，可能会有点痛，所以要麻烦你们帮忙。先从十束先生开始，请按住他，不要让他挣扎。” 绪方将自己手腕的伤口贴上十束的腕部，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那我开始了。” 第58章 act.58拥有 金色的植株在外力的强迫下不甘不愿地抽出根须，缓慢地从宿主的血肉中游离，它缠绕上母体的树须，被带动着回到绪方体内。抽痛的感觉令手腕相贴的两人都感到严重的不适，绪方强忍着反胃的冲动，闭眼说服自己忘掉这种感觉。 血液交融处产生了凝血现象，但因为生命之树的缘故，即便是变性后的血液依旧被贪婪地吸噬殆尽。绪方默默地捏紧了拳，强制回收的生命之树残片沾染上他人的异能，那与她本身的能量格格不入，血脉内涌动着灼烧的轻微疼痛。 “可以了。”黑髮少女勉强地站起身，手腕的伤口中生命之树的金色树须若隐若现，她示意让糙薙帮十束止血，自己则走到远处扶住墙壁。胃中的不适感越发明显，她紧蹙起眉，强迫自己重复了几遍深唿吸后还是压抑不住地干呕出声。 赤组的能量都是和周防相似的火焰，绪方自身的能量则是偏向于冻结封存性质的寒冰，从本源上来说就是对立的能量，在她体内相遇后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克化。这段过程对于绪方而言自然非常难熬，可怜的是没有人能够分担她的痛苦，更毋庸提替代了。 胃里空荡荡的，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噁心的感觉除了加重胃部的痉挛再没有任何其他意义。绪方脱力地背靠着墙壁，缓慢地滑坐到地，冰冷的感觉从腕部的伤口一路蔓延到胃部，生命之树时不时抽搐几下，尖锐的疼痛随之撕扯神经。 当生命之树代替骨骼支撑身体的时候，宿主是感受不到疼痛的，为了最大限制地发挥身体的潜能，痛觉是被隔离的。然而短暂的隔离并不代表疼痛的消失，相反的，当宿主再一次掌握身体的控制权时，堆积的疼痛会像潮水般汹涌而出。 此时的绪方就浸没在无垠的痛苦之中，并非不想再调用生命之树，而是在收復残片时无法动用它。她向周防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接着忍住从骨节深处迸溅出的痛感抓住他的手指，在他的帮助下站起身。 “异能稍微有点不够用。”她这么向周防解释，“之后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赤发青年没有点头也没有答话，只是摸了摸她苍白的脸。他的沉默让绪方感到略微的不安，她主动拉住他的手，再一次承诺道：“没事的。” 周防看了她一会，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放开手，目送她走向八田，那边的糙薙已经固定好了八田的动作，绪方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再一次将生命之树引入体内。八田的反抗比十束要强烈的多，几乎在绪方划开伤口的那一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 橙发少年本能地想要朝不远处的赤之王扑过去，但被糙薙紧紧地压在了原地，不过这样的动作却令他与绪方紧贴的手腕分离了一段距离。绪方的脸色瞬间煞白，从两人体内抽离出的生命之树在半空中纠结交缠，血肉的残须黏连在其上，残忍又血腥的景象暴露在周防和糙薙的眼底。 尽管她已经竭力补救、立刻制止了八田的动作，但另外两人还是看清了整个过程。糙薙微皱着眉没有说话，周防则是第一时间掐掉了刚点起不久的香菸。 “没事的……”绪方下意识地解释着，却连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苍白无力，她不敢去看尊的表情，只能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伤口，小声辩白道：“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不痛的……” 糙薙抬头和周防对视了一眼，那人琥珀色的眼眸中酝酿着深色的风暴，积淀已久的愤怒与抑郁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地步。 但是即便如此，赤之王还是耐心地等待绪方将残片回收完毕。他俯视着她将自己的手腕重新包扎好，低着头走到他身前，她的双手交握在身前，过了很久才抬头看向他。他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自以为将情绪隐忍得很好，实际上眸光却凶得吓人。 绪方不太想和这样的周防说话，她应该安抚他的，但此刻的她不再是过去那种温软的性子，有些话即便心里清楚却不一定能够流畅地说出口。她和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地嘆息一声，转身就想离开。 就连一旁的糙薙都看出了赤之王的阴郁，他一手一个提起十束和八田，歪头看着绪方道：“透酱，还是让尊送你一程吧，身体情况很不妙啊……我先带这两个傢伙回去了，回见~”说完，朝周防使了个眼色，继而非常识时务地大步离开。 黑髮少女在原地站了几秒，听见背后响起靠近的脚步声。她单手按住抽痛的额角，颇有几分无奈和不快，低声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我做错了，虽然抽离残片的过程会让宿主产生一定的痛感，但这已经是最温和有效的方法了……” 被人从背后小心地环抱住腰，她的辩解声瞬间卡壳。 带着热量的身躯从后方贴上她的背嵴，搂住她的双臂缓慢收紧，背后的人在她的耳边表白道：“没想责备你。”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低沉得仿佛在嘆息，“只是希望……你更直白一点。” “疼痛、眼泪、伤口……想替你分担这些东西。”他虚握住她受伤的手腕，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忍不住抱怨道：“好歹给个机会。每次见面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也会心疼的……喂，哭什么！” 绪方冰冷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背，她抓紧了他的双手，用力得仿佛这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努力想笑起来，眼眶中积蓄的水光却越来越多，“没有想哭。”她低着头小声解释，滚烫的泪却直直地掉落下来。 周防亲了亲她发红的眼角，有几分好笑地问道：“真的？” “真的没想哭……忍不住了而已……”话语声中的哽咽越来越清晰，她松开手，孩子气地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泪痕。才胡乱擦了几下，手就被他握进掌心，“绪方。”他低声叫她的名字，“一切都结束了。” 他握起她的手，吻了吻她发凉的指尖，眸中的琥珀色温和而平静。 “留下来。”他说。 王权者的挽留让她无法拒绝。即便绪方清楚地知道她体内的生命之树依旧是无法逾越的阻碍，但她还是抗拒不了这种如履薄冰般的幸福。她的身体状况差得几近崩溃，虽然她无比厌恶体内的寄生者，但此刻却不得不感谢生命之树维持住了她的基本生存需要。 重新被安置进s4的病房，绪方再一次被各种输液管和金属贴片包围。医师离开后，周防站在床边看着她，她想主动握住他的手，但是手背上的针头却限制了活动范围。少女有些沮丧地放弃了动作，她刚抬起头想要说话，干燥的嘴唇就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但还是让绪方怔了好半天。 周防见到她的反应，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俯身再一次吻上她，依旧是清浅安抚的轻吻，却因为得到了她的回应而添了几分旖旎。 “好好养病。”他亲了亲她的嘴角，“等着你。” 绪方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输液管，露出个苦恼的表情。这个表情充分取悦了一直注视着她的赤之王，他低笑出声，安抚地摸摸她的脸颊，问道：“累了吗？睡吧。” 绪方：“你呢？” 赤发男人站直身子，将手插回衣兜里，懒洋洋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你也很累了吧？虽然很想叫你留下来陪我，不过和这个相比，还是更希望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绪方望着他，坦白道：“去休息吧，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小了许多，“……不过等你睡醒了能来看我吗？” 劝走周防后，早就疲惫至极的绪方闭上眼睛。她以为自己能很快入睡的，但不知为什么，辗转反侧了许久，她却还是很清醒。对于这种状态的准确描述应该是身体疲乏，然而心神不宁，她想蜷缩起身，但腰侧、膝盖和小腿上的伤口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绪方重又睁开眼，疲惫地盯着输液管中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液。透明的液体沿着软管被送入她的体内，冰冷的感觉从手背一直蔓延到小臂，她身体里的能量近乎枯竭，萨克森之树却仍然不肯放过她，依旧在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生命。 其实她知道自己无法入寐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惦念着身体里的树。想要从树的禁锢下逃离，哪怕过程再痛苦都可以，这样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只是因为她太想和他长久地相伴了。 第58页 真的不想再分开了。 第59章 act.59贪婪 青之王宗像礼司合上面前的文件，十指交扣抵于唇前，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人无从分辨他的真实想法。 站在办公桌对面的淡岛世理身姿挺拔，她注视着沉吟许久的青发男人，直到对方抬头对上她的眼神。“室长！”她单手抚上剑柄，用力握紧，眼中掠过一丝担忧，“那个计划……有可能成功吗？” 宗像推了推眼镜，“这么紧张可不像你，淡岛。” 他站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制服上的细小褶皱，拾起丢在桌面的文件夹，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对跟上他步伐的淡岛吩咐道：“把审核完的信息发给击剑机动课部队，让他们准备一下，一小时后之后整队出发。” 青之王撩了撩刘海，举目望向走廊的窗外，晴空万里，正是连续几天阴霾后难得的好天气。他挑了挑嘴角，收回目光，继续步伐稳健地向前走去，同时出声安抚自己的部下道：“不用担心，淡岛。虽然看起来很精緻，但这个所谓的威斯曼创神计划缺陷太多。” 他扶了扶镜架，“距离绿之王的陨殁才过去两天，继任者没可能这么快出现，所以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对方拉拢了白银、黑、无色三名王权者。这三个权位顺次中既没有战力最强者，也没有类似黄金之王那种集权力、实力于一身的傢伙，所以只需要当做比较强力的异能者来对待就可以了。” “作战目标不是击杀对方，这一点需要明确。对于那些骄傲过头的傢伙，给予一定的震慑，然后用规则约束起来就足够了。”宗像单手按上自己的佩剑剑柄，低声道：“总而言之，秩序，绝不容许扰乱。” 在绪方透的配合下，悬而未决的案件进展神速。s4的行动力毋庸置疑，在青之王的领导下，异能者组成的队伍在最短时间内清洗了浅川良太所在的地下实验室，不仅活捉了疯狂的研究员，而且捕捉到了一部分未来得及销毁的背景资料。 已经引起s4关注的普雷斯科特生化制剂公司果然与这间实验室有牵连。它不仅是项目研究的最大注资方，更是生命之树原始样本的提供者，这样的发展略微出乎宗像礼司的预料。在随之展开的进一步调查中，s4查证普雷斯科特公司是抑制剂配方的持有者，绪方透所在的苍白盛宴计划正是普雷斯科特现任董事——黑川宽次所主导的实验项目。 黑川宽次的个人履歷也有值得考量的地方。三十岁之前，作为普通上班族的黑川平庸得和路人无异，而在三十岁之后则有如神助般迅速积累了大量资本，普雷斯科特的成立、发展乃至壮大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在看什么呢？” 湿漉漉的手一把抽走了周防手中的文件，刚泡完修復液的绪方简单翻了翻s4送达的整合资料，原本不甚在意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她点了点黑川宽次的名字，淡蓝色的液体将那几个字染成略显模煳的一片，“已经抓住他了？” 周防没回答她，捏住她的下巴兇狠地吻过后低沉勒令道：“滚去穿衣服。”他毫不客气地将她手中的文件抢回去，坐回椅子上继续翻看自己没看完的部分。 整颗心都牵在资料内容上的绪方踢了他一脚，愤慨地控诉道：“不要无视我的问题周防尊！黑川宽次就是父亲对不对？……你理我一下！我明明穿了衣服了！” 赤发男人挑眉打量了她一眼，被修復液打湿的实验服不甚服帖地包裹着少女的躯体，湿润效果使得单层衣料的透明度直线上升，虽然若隐若现曼妙曲线很养眼，但不适合在这种随时会有陌生人闯入的地方展现。 “听话。”他和哄小动物一样揉揉她的头髮，单手将资料移到更远处避开她的夺取，“再闹就别想回去了。” 绪方急于知道真相，心焦得厉害，懒得再和他废话，飞快地回到更衣室，胡乱地套上常服后立刻跑回周防身边。这一次他果然没再阻拦，配合地将文件递给她，同时主动将她潮湿的长髮烘干，以免滴落的修復液将纸张染成蓝色。 黑川宽次在普雷斯科特步入正轨后就逐渐隐入幕后，同为公司高层的其他成员对他的了解少的可怜。他并没有建立家庭，父亲早亡，母亲在他二十八岁的那年病逝，至今孑然一身，因此商界将黑川宽次称为“孤独的胜利者”。 这种毫无牵挂的社会背景使得黑川的行事作风愈加独断，同时对s4的证据搜罗和嫌疑犯捉拿造成了一定的阻碍。青组的行动可以说相当果断，但还是没能抓住黑川宽次，目前的状况是s4严格监控出入境人员，黑川下落不明，但可以肯定，这个傢伙一定还滞留在国境内。 “对浅川良太的审判已经提上日程，要去旁听么？” 周防主动询问倚靠着自己而坐的绪方，她依旧专注于对黑川宽次的描述之中，敷衍地回答了他一句“没兴趣”，根本没意识到身边的人是想和她聊天。 “餵。”他单手搂住她的腰，靠在她的肩头，懒洋洋地问道：“你还打算在这待多久？” “不耐烦了？你先回去好了。”她亲了他一下作为补偿，“我这两天暂时住在这边。” 赤发青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住在这？” 绪方不得不暂时放下资料，耐心答覆道：“对，住在这里，异能者管理中心、生命科学研究室。虽然大部分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浅川良太他们销毁掉了，但是s4的突袭还是截获了极少量的生命之树样本和抑制剂，样本需要我去激活，抑制剂是给我的报酬。” “一共保留下来六支，研究室拿三支去做成分分析，剩下三支是我的。”她揉揉周防的短髮，“所以，赤王陛下，为了未来三个月能愉快地一起玩耍，我恐怕暂时不能跟你回家。话说回来，就算回homra我也没有地方可以住了吧？糙薙哥不是说我原来的房间被你给拆了么？” 尊：“听他胡扯。” “唉？难道没有腾出来？那十束他住哪里？”绪方丢下文件，反身跨坐上男人的双腿，单手攀住他的肩膀，俯身轻咬了一口他的嘴唇，软软地抱怨道：“居然在说谎啊，尊。是在报復我对你做过的蠢事么？” “开什么玩笑……” “认真地问你，现在还生气吗？”她望着他的眼睛，王权者的眸中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她在他的注视中低下头，柔声道：“我知道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是尊，有些问题不是迴避就能解决的，你也感觉到了对吗？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那层透明的隔阂。” 她伸手按上他的心口，稳健有力的心跳从掌下传来，“靠得再近仍旧会感到不满足，表现得再亲昵仍旧会觉得生疏，这种感觉没有办法消除，因为我犯下的错误没有办法修復。” 周防环住她的腰，单手抚上她的面颊，低声嘲笑道：“怎么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才没有！”绪方抓住他的手，两人的十指很自然的交握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诉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算……就算现在你还在恨着我……就算我……永远要背负这份罪恶感……我……我也、嗯……不后悔……” 周防早在她说完第二句话时就凑上去吻她了，他边吻边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专心点。”单手捧住她的脸，侵略性地索要着她的甜软回应，感觉到她的退缩时动作更加变本加厉，舌尖在口腔内纠缠，无论怎样亲热都觉得不够满足。 的确就像她说的，虽然深切地渴望着彼此，但却有什么透明无痕的东西将他们阻隔在两端。这种距离感即使靠得再近、吻得再深也无法消除，这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名为信任，他做不到如最初那样毫无芥蒂地相信她，她也做不到欺骗自己、交付一切。 “不相信……也无所谓。” 他的吻滑到她的耳畔，说话时的气息喷吐在少女敏感的耳垂上。 “就这样防备着……不害怕被伤到就行了。” 周防的声音里带着种性感的沙哑，他舔了舔绪方的耳垂，不意外地感受到对方的颤慄，低笑着轻咬了她一口，他慵懒地开腔问：“听见没？” “只要你不害怕，我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她的手摸上他的胸口，指尖用力点了下心脏的位置，对方的心跳瞬间加速，少女用甜蜜的声音调侃道：“还在后怕么？尊。” 赤发男人嗤笑了一声，一把捏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揉了揉，反问道：“你这算挑衅？” “稍微浪漫一点行不行啊……”绪方简直要败给他，“你还是别开口了。”她伸手揪住他额前的鬚髮将他的脑袋拽低，主动送上自己柔软的唇。对方难得地顺从，不再言语而是专心致志地品尝恋人的甜美。 第59页 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默契。 第60章 act.60嫉妒心 绪方透的异能并非来源于生命之树，但如果没有生命之树，裁决之枪绝不会有现在的成就。正是因此，绪方对萨克森生命之树的感情很复杂，她既厌恶它对自己生命的钳制，又庆幸它存在于自己体内——若干次生命垂危之际如果没有树的支撑，她的身体恐怕早就崩溃了。 绪方再一次和宗像礼司见面是在一周后。 骄傲而矜持的青之王将最新的调查结果递给她，同时询问道：“有没有兴趣加入s4？” 正在翻阅文件的黑髮少女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笑了笑回答道：“你问错人了吧？” “并没有。”宗像示意身后的淡岛将评测结果拿给他，“关于你的个人信息已经更新完毕，因为有赤之王作为担保人，同时案件进展明朗化，所以你的公民身份已经恢復。信用记录虽然并不完美，但是这不影响你作为战斗力而存在的价值。” “和科班出身的职员相比，你的优势很明显，丰富的战斗经验——我是指非常规项目，那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斗对你而言再平常不过。事实上，根据我的了解，你过去的每一次任务都是踩着生命的底线在作战。s4需要你这样的成员，有一些特殊的高危案件必须有人出面解决。” 青发男人推了推眼镜，淡定地继续道：“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对于你这类异能者的定位是‘武器’，虽然杀伤力巨大，但随时可能被遗弃。指派给你的任务未必会比你过去经歷的那些简单，如果有意向加入s4，请务必慎重考虑。” 绪方合上文件，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宗像君，你过去都是这样发出邀请的吗？真的……有人会答应你？”她无力地揉了揉额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我还真是有点动心了。” 安逸平凡的生活对绪方透而言已经可遇不可求，裁决之枪的名号以及与赤王的纠葛註定她将走进众人视线。在这样的前提下，她所能谋求的只有相对稳定的工作，s4是个不错的选择——对于绝大部分战斗系的alpha级异能者而言，枯燥的政府工作是养老的不二选择。 即便青之王将工作内容描述的有些残酷，绪方却依旧觉得压力不算大。毕竟她已经习惯了那种随时踏上第一线战斗的生活，要让她彻底放弃枪械去过居酒屋老闆娘的闲适日子，便是她自己也无法想像。 “让我再稍微考虑一下吧，不会很久的，在结案之前一定给你答覆。”她向宗像礼貌地颔首致谢，接着挥了挥手中的文件夹，“里面提到的关于黑川宽次的部分，已经确认了么？” 淡岛在青之王的目光示意下上前一步，向绪方解释道：“黑川宽次及其残余部署的隐匿地点已经核实。这一周以来，分布在各处的机动队抓获了数名企图逃往国外的原普雷斯科特成员，其中包括了黑川的私人营养师和s4追查已久的科研员。也正是通过他们的指认，我们才能在未惊动敌方的情况下找到了他们的临时据点。” 绪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逮捕他？都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捏皱了手中的纸质文件。 淡岛世理见状与宗像礼司对视一眼，得到对方的许可后才安抚道：“s4有把握缉拿黑川宽次，但顾及到对方阵营中可能存在王权者，所以需要更充分的准备。另外，这一次前来拜访，也有希望你能说服赤之王加入本次行动的意思。” 绪方怔了一下，抿了抿嘴，眸中闪过一丝瞭然，“如果需要我个人的协助，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但是我恐怕没有办法左右尊的意志，所以，还是麻烦宗像君当面去和他谈吧。” 她的话一出口，淡岛的神情就变得有几分微妙。金髮美人看了眼自家室长，他正在低头推眼镜，镜片反光令人看不清他的双眸，她转头望向绪方，无奈笑道：“事实上s4已经与第三王权者有过交涉，对方也很乐意加入行动，但是由于赤组二把手的阻挠，所以暂时还没能达成共识。” 这样的发展让绪方有几分不解，她皱着眉回想了几秒，还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确定道：“一般来说，如果尊做出了决定，糙薙哥多半不会反对的……” “其实也不算反对，只是糙薙出云要求室长承担僱佣费，就和黄金之王发布任务一样。光是这样也就算了，问题是那傢伙开口就是s4半年的活动经费，怎么可能答应他。” 提起这一点，淡岛简直觉得好笑，糙薙和她也算旧识了，但这一次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咬定这种根本不可能成交的条件。她私下和他谈过，那傢伙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在意s4的态度。 绪方“啊”了一声，尴尬地绕着耳畔的长髮，小声道：“我大概……明白糙薙哥的意思了。” 黑髮少女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墙壁上，声音难得的显现出几分弱势：“那个……之前，尊不是还欠着s4一大笔赔偿金么……” 淡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另一边的homra，八田正像小尾巴一样缀在糙薙身后，念念叨叨企图改变糙薙阻拦赤之王出手的念头，“糙薙哥，你不用担心的啦！我会监督尊哥的。s4那帮傢伙虽然人比较讨厌，但情报方面还算靠谱，这一次一定能把那帮神经质的科研员一网打尽！” 靠着吧檯翻阅杂志的糙薙出云斜了他一眼，懒散道：“你怎么监督？尊执意要做危险的事，就凭你能拦住？” 八田一呆，接着据理力争道：“我会劝说的，再说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对啊，糙薙哥，按你那么说根本没人可以拦住尊哥嘛！痛！” 脑门上突然被人弹了一下，橙发少年捂住额头，无辜地望着糙薙，对方合上杂志丢到吧檯上，双肘后撑着木质台面，似笑非笑地问他道：“你也知道没人拦得住尊？那这一次他都没意见，你急什么？” 八田少年反应了一会，灵光一闪，“哦哦糙薙哥你是不是和尊哥有什么秘密计划！” “秘密计划？”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八田美咲转过头，看见抱着一只大纸袋的绪方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欢迎回来，透酱~”糙薙越过不知所措的橙发少年，伸手接过绪方怀里的纸袋，“挺重的啊！买了这么多种食材，看来晚上又有好吃的了~辛苦你了哟~” “小事而已。好久不见，八田~身体好点了吗？”黑髮少女向八田打了个招唿，对方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一下子跑没影了，留下绪方在原地呆站了几秒。她跟上正往料理间走去的糙薙，询问道：“八田怎么了？对了，怎么没有看见十束先生？难道还在医院？” “没有的事，十束的身体比你好多了。他陪着安娜出门了，还说要当面向你致谢呢。至于八田酱……大概是想要道谢又不好意思开口，那傢伙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也别太在意了。”糙薙看起来心情不错，连带着语调也轻快了不少。 “致谢就不用了，其实也是因为我的关系他们两个才被牵扯进来的。”绪方摇了摇头，随手将掉落的鬓髮撩到耳后，她跟随糙薙走入料理间，帮忙摆放食材，“对了糙薙哥，淡岛前辈有给你发简讯么？关于赔偿金的事。” “当然喽~小世理昨天晚上就告诉我了，这回可以省掉一半钱了~”金髮青年笑眯眯地关上冰箱门，拍拍绪方的肩膀道：“干得不错，透酱！” 绪方：“其实淡岛前辈也帮了不少忙……” “如果透酱能说服青之王把剩下的一半也免掉那就更好了！” 绪方：“……糙薙哥你不要提不可能的要求啊！” 直到晚上和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绪方还是忍不住抱怨：“都免掉一半了，到底还要赔多少钱啊？尊你不要看书了，这是你的事诶！我们都是在替你打点好嘛！” 她生气地抽掉了周防手里的书，却不妨被他握住手腕拽进了怀里。对方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原本还满脸不高兴的少女瞬间呆住，好半天才回过神，不可思议地喃喃道：“糙薙哥实在太有胆量了……这么多……” “很多么？”周防挑了挑眉，勾住她的下巴咬了她一口，嘴唇吃痛的绪方瞪他，拽住他的鬚鬚抗议道：“你不要那么用力好嘛……简直和野兽一样！” “哈？”对于绪方对他的新暱称，赤色狮子显然感到很新奇。他捏住她的腰，凑到她颈边狠狠地咬了一口，接着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奶她白色肌肤上清晰的牙印。 第60页 她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既害羞又无措，虽然有推拒他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贪恋他的接触。轻微的痛感没有令她不适，反而像是某种恰到好处的挑逗，撩拨起她神经最深处的那份渴望。 “尊……尊，别这样……会害怕……” 她狼狈地躲闪着，对方却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周防拽住她的领口将她扯到面前，勾着嘴角反问道：“怕什么？又不会弄伤你。” “总之……总之先说正经事！别闹、嗯……” 赤之王单手解开她衬衫领口的扣子，用拇指抚摸着她的锁骨，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宗像邀请你加入青组？”他眯起眼望着她，“你答应了？” 第61章 act.61蓄势 绪方侷促地挪了挪身子，她原本是侧坐在周防腿上的，此刻却想站起身逃开。右手刚按住他的肩头，对方捏住她侧腰的力度瞬间加重。男人的手指沿着锁骨摸到后肩，抓握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沉道：“真的答应了？” 黑髮少女不安地侧过脸去，尴尬地回答道：“当、当然没有……我现在没心思想那些，拿到抑制剂的配方才是最重要的。” “嗯。”他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轻哼了一声，带着薄茧的指腹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肩颈。 轻微的j□j和无名的燥热被他的指尖点燃，绪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脸颊上浮现出浅淡的粉色，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她不得不没话找话地开启话题道：“尊，宗像君有和你商量过缉拿黑川宽次的事吗？” 温热的气息被吹到耳边，男人沙哑的声音慵懒而性感，“不记得了，也许？” 她有点着急：“你稍微认真一点行不行？后天就是行动日期了，你怎么到现在还煳里煳涂的！” “我一直很认·真。”周防用指尖勾了下她的下巴，半眯着眼和她漂亮的苍翠眼眸对视，“心不在焉的明明是你吧……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被戳中心事的绪方微怔了一下，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了，没想到尊比她想像得还要敏感。花了一点时间组织语言，她低头吻了下他的指尖，从他怀里站起身，挨着他坐下在沙发上。她侧靠在他的肩头，找到个舒适的位置，低声呢喃道：“很累啊……尊。” “虽然很多遍地告诉自己，马上就要结束了、很快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和尊一起生活了，但还是觉得疲惫到不行……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忙些什么，总之就是觉得好累，坐下之后就不想动弹，闭上眼之后就不想睁开，意志被极度涣散的疲惫所瓦解——我甚至在害怕，会不会有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周防覆上她的手背，温情地扣住她的手指，偏首亲了亲她的眉梢，询问道：“是因为树？” 绪方转头看他，碧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温暖的光华，她凑上去碰了碰他的鼻尖，浅笑道：“不愧是尊啊……没错，是生命之树的关系。虽然抑制剂可以延缓树的甦醒，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它还在身体里，体力、异能什么的都会被抽掉一部分。” 反手与他掌心相对，重新扣紧十指，她靠着他的肩，语调柔和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生命之树的话，我大概就见不到你了。很多次了，在濒死的状态下不得不动用树的能力，那个时候不会觉得痛，神智也会比较清醒。其实很有趣，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但还是能很自由地行动……” 赤发男人皱起眉，“哪里有趣了。” “别一脸严肃啊，苦中作乐嘛。”绪方朝他笑了下，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以前不想办法转移一下注意力的话，很容易崩溃的。十四号就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所以自杀了。” “……整天想些什么东西。” 绪方歪了歪头，无辜地凑上去亲他。皱着眉的赤之王伸手扶住她的腰，一边承受着小动物细细密密的亲吻，一边不耐烦地教育道：“以前的事该忘的忘掉，有空回忆那些东西还不如考虑考虑手术的事。” “尊你是认真的？”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田中组长说手术的提议人是你，操作者也是你，这是真的？” 周防：“嗯。” “你怎么想到的……”绪方有点感慨，尊朝她挑了挑眉。她忍了忍，没忍住，一把扑住他用力蹭脸，开心道：“尊你真是太棒了！” “不能保证成功。”他揉揉她的脑袋，话语声里带着宠溺。 绪方捏捏他的脸，笑道：“少来，你肯定把所有情况都考虑过了才和田中洋介提起的，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有没有？”见他点头，“足够了，这个数据已经很安全了……反正还有三支抑制剂，就算反噬也有弥补，大不了慢慢等科研组的分析结果。要是那帮傢伙拿到了样品还解析不出成分，你得帮我去和黄金之王告状，就说他们浪费研究经费。” 周防勾起嘴角，眸中的琥珀色温和而平静，他低声道：“好，我帮你。” 距离s4下发国境警戒诏令已经过去九天，黑川宽次也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九天。外勤组负责监控的人员定时将最新情报传回本部，经由专人整理汇总后交至青之王宗像礼司手中。 “根据我们判断，黑川宽次本身应该是权位持有者，和他合作的还有一名王权者，具体是第几顺位的暂时看不出来，照片已发至各位手中，具体的战斗任务已传至各位的终端机上，请机动组组长务必明确各自的作战范围……” 周防收回盯着淡岛世理的视线，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发男人，“听起来情况不算太坏？” “的确，敌方阵营中只有两名王权者，这一点比预期略好些。集结的人员大部分是黑川名下的氏族，只有少部分是没有异能的科研人员，而这其中大部分人都在s4的通缉名单上。总体来说，这一次的任务效益差强人意。” 赤发青年“哈”了一声，摸出烟盒朝对方晃了晃，青之王向他摇摇头，他便只抽出一支为自己点上。双肘后撑着栏杆，周防仰头看向深色的夜幕，叼着烟含煳道：“这么精省……倒真是你的风格。” 宗像推了推眼镜，“快到出发时间了，我先去准备一下，告辞。” “啊。一会见。”周防朝他摆摆手，“记得把黑川留给我。” 刚迈步出去的宗像脚步一顿，他警告道：“黑川宽次是本次案件的重要目标，绝对不允许你因为私情阻碍公务。s4是这次行动的主力，你是辅助人员，周防。如果你执意要对他下手，别怪我剔除你的行动资格。” 赤之王侧过脸看他，扯了扯嘴角道：“那我尽量克制。” 青之王还打算说教一番，耳机里却传来外勤组成员紧张的声音：“室长，黑川宽次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好像发现了机动组的埋伏，正在筹备突围！” “明白，机动组原地待命，让情报组的成员先撤出来。如果黑川集团有胆量挑衅，机动组不要留手，直接拿下。给黑川宽次和森岛水色标註特殊颜色的作战符号，通报全队，见到这两人务必以躲避为主，我尽快赶到！” 宗像礼司单手抚上佩剑的剑柄，语调森然，“你最好不要尝试挑战我的底线。” 叼着烟的周防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关节，懒洋洋地回答道：“我有数，走了。”说着，单手插回裤兜，另一手朝他摆了摆，步履稳健地朝s4的直升机走去。 绪方已经坐在直升机上等待了许久，她抱着修长的银灰色狙击枪缩在角落，不停活动着手指，指腹反覆地摩挲已经摸过千百遍的金属扳机。心跳的速度始终很快，无论怎样深唿吸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这种状态并不好，她心里清楚，但一时半会却改不过来。 太过强烈的情绪会影响狙击效果，如果目标对象足够敏感，甚至能够在子弹出膛前感知到狙击者的伏击方位。绪方向来能够将自己的杀意掩盖得很好，但这一次，只要一想到最终战的目标是在她体内埋入树种的“父亲”，勉强压抑住的情绪就会忍不住波动。 “怎么了？很紧张？” 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绪方抬起头，对上周防波澜不惊的琥珀色眼睛。她和他对视了一会，奇异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稍微有点在意而已，没什么。”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掌，掌心贴近，清楚地感受到他于常人而言偏高的体温，“你身上好暖和。” 第61页 “哈？到今天才发现？”周防坐到她身旁的位置上，握住她的那只手紧了紧，感觉到她略微潮湿的手心，他瞥了她一眼，嘲笑道：“裁决之枪这是害怕了？” 绪方嘴角抽了抽，懒得和他斗嘴，“无聊。”她换了个姿势，单手抱紧了自己的武器，虽然语气嫌弃，却始终没有松开和他相握的手。 周防后倚上靠背，勾着嘴角，懒散地望着逐渐远离的地面。城市的灯火在大地上汇聚，明亮闪烁犹如人造的星空，“很漂亮。”他低语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绪方，发现她也和他一样，正盯着人间的灯火发呆。 绪方的侧脸在光亮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虚幻的朦胧，周防看了她一会，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对方一下子全身紧绷，转头瞪他怒声道：“你干什么！” 原本的虚幻感瞬间消失，眼前的少女真实得触手可及，感觉到这种变化的周防没有答话，嘴边的笑意却随之加深。他现在无比期待接下去的那场战斗，就连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噪音也无法破坏他此刻的好心情。 第62章 act.62战斗 “伏见，把热可可递给我！” 戴着耳机的眼镜青年不耐烦地按住通话键，“你就不能自己去拿？我在工作！” “我也在工作啊！快点快点，明明你比较闲嘛！呜哇淡岛姐你不要打我，我有在认真监听！” 将厚厚一叠文件捲成纸筒的淡岛世理放下手，对着捂住后脑勺的道明寺安迪教育道：“无线电还开着呢，就在大唿小叫，生怕室长听不见？” 挨打的少年揉着脑袋，无辜道：“反正距离到国境线还有好一段时间嘛，不用那么早就紧张起来吧？淡岛姐不用担心，连室长都说过这一次的任务风险不大嘛~” 弁财酉次郎走过来拍拍道明寺的肩，将手中的马克杯递给他，少年开心地高唿着“热可可”一把捧住杯子，星星眼地仰望着弁财。栗色短髮的酉次郎朝他笑了笑，继而抬头看向一脸无奈的淡岛，冷静问道：“这一次真的要和吠舞罗的傢伙合作？” 淡岛摇摇头，“没有的事，准确说只是邀请了赤之王而已。绪方透虽然和赤组走得很近，但还没有进行入族仪式。其他赤组的成员有糙薙约束，他保证不会让那群吵吵闹闹的傢伙妨碍这一次的行动。” “唿，那最好了。”弁财揉了揉额头，有点脱力地一下子坐到道明寺身边的椅子上，“实在不想见到那些赤色的傢伙。” 小口啜着热可可的短髮少年好奇地打量着他，不一会便放下杯子，反转身子坐在椅子上，双臂架在椅背上，好奇地看着弁财问道：“弁财前辈对homra有什么意见吗？我还没和他们接触过呢，很好奇诶！” 栗发青年瞥了道明寺一眼，无语地撇撇嘴，随手揉了把他的脑袋，教育道：“别整天问东问西……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他伸手揪住少年的短髮，吐字清晰，“只要吠舞罗那群人出现，案发现场一定会被搅得一团糟！赤色的傢伙都是些冒冒失失、不知礼数的讨厌鬼！真是的……说说都觉得来气。” 他松手丢开道明寺，解脱了的少年捧起热可可三两下逃到淡岛世理身边，大声抱怨道：“弁财前辈不要随便弄乱人家的髮型啊！还有，什么叫‘说说都来气’，就因为这样所以迁怒到无辜的我吗？淡岛姐你管管他啊！” “道明寺安迪！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否则我要扣你这个月的奖金了。”金髮美人毫不领情，她拍了拍手，吸引住在场众人的注意力，“这一次的作战部署的确花了很多时间，细节方面也尽可能细化了，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掉以轻心！要知道接下去我们将面对的是两名王权者，击剑机动课部队的战斗已经开始，希望作为特勤课成员的你们不要让室长失望！” 单手扶住舱门，抬头向外瞭望的青发男人眯了眯眼，旋即轻巧地从停稳的直升机上跳到地面。一直留在黑川宽次据点附近等候的秋山冰杜立刻走向他，简单明了地向他介绍着目前的情况—— “报告室长，黑川宽次和森岛水色正分别往w3和n8的位置突围，加茂已经派人在前进方向上设置了障碍物，但效果很不理想。黑川宽次的能力类似于对引力或者重力的操控，可以凭空扭曲半径在三百米内的物件，能力强弱与距离成反比，越靠近他越危险，所以阻拦力度较小，目前他已经很接近w3方向的国境线了。” “黑川那边不用管了，已经有人去了。”宗像礼司平静地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空间扭曲后隔着圣域狠狠碰撞的黑色与赤色达摩克利斯之剑，接着举步往n8方向走去，同时问道：“森岛水色的情况呢？” “森岛水色啊……”秋山的神情有些古怪，他加快步伐靠近走在前方的青之王，像是有什么重要的内容要汇报。在宗像礼司进入攻击范围的那一刻，秋山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剑光随着他的嘲讽声同时出现，“我不就在这？” 周防活动了一下手指，懒散的琥珀色瞳中划过一丝兴奋。他微微低头，让额前碎发的阴影遮住自己过于凌厉的双眸。距离他百米远的位置上站着一个捂住手臂的高挑男人，以他为圆心的地面出现外扩型的龟裂痕迹，冰蓝色的狙击弹在靠近他之前就被怪异的引力场所粉碎。 “打不中呢……”耳麦里传出少女烦恼的声音，“他现在是无差别攻击，只要靠近就会被场的力量影响。你看清楚没有？他到底是什么能力？” 双手插在裤兜里的赤发男人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和黑洞差不多，牵引和湮灭，最大限制是距离，离远点就没事了。” “好像对你的压制不是很厉害？” “啊……最多就是我碰不到他，他也碰不到我。” 抱着枪坐在树上的黑髮少女简单比划了一下，大致计算出黑川与国境线间的距离，“时间有点紧，你试着和他拖点时间，我到前边去做点准备。” “去吧，当心点。”他过了几秒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别逞强。” “嗯。你也是，不要轻视黑川，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王权者。” 周防扯了扯嘴角，眯眼和回头张望的黑川宽次对视了一眼，摆出进攻的姿势同时低声答应道：“放心。”话音刚落，他便脚下发力闪身往前，先前落脚的位置被凭空出现的巨大引力碾压出直径两米的空洞，细碎的尘埃违背重力地向上方漂浮而去，在半空聚集成小型的粉末球体，最终被黑色的阴影彻底吞没。 燃烧的赤色撕破静谧的夜空，流星般朝着黑川宽次砸坠而下，唿啸的风声中夹杂着汹涌的火光，高挑男人敏捷地在陨星间闪避，弹跳动作之间原本佩戴的墨镜被一道飞溅的火星砸飞。黑之王轻嗤了一声，抬头盯着在越加沉重的引力场中前进的赤发男人，失去了墨镜遮掩的黑色双眸沉寂如渊。 “初次见面。”黑川宽次站直身子，矜持地弹了弹衣领上的火星，黑色的漩涡在他身边的空间中浮现，那种黑色甚至能够扭曲光线，燥热的火焰也被小型的黑洞所吞没。 周防在距离他大约五十米的位置收住了步子，赤色圣域与黑色引力场间的摩擦已经足以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挑眉打量着失去墨镜的高挑男人，对方的眼睛诡异不似常人，眼白部分少的几乎没有，黑色的瞳仁深邃得犹如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一切光彩都将在那之中湮灭。 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五指，赤之王放低了重心，他勾着挑衅的笑回应道：“久违了。”高温的火焰以他为圆心骤然爆发，如海啸的巨浪般沖刷过破烂不堪的平原，燃烧的深红在整片大地上沸腾，夜空也被濡染上这种耀眼的颜色。 喷薄而出的烈焰勾勒出狭长的冲击轨道，赤发男人双腿发力俯身前沖，整个人如一道阳炎般融入赤色的荒原，他低沉地笑了声，嗓音沙哑，充斥着暴戾的焰息：“早就想见你了！” 潮水般的火焰与黑色空洞狠狠地撞在一起，空间在高温和引力作用下扭曲，黑川宽次倒退了几步，虽然袭来的赤色阳炎被黑洞吸噬，但高热的焚风却灼伤了他外露的皮肤。受到刺激的高挑男人索性脱掉束缚手脚的西装外套，毫无惧色地迎上了朝他冲来的周防。 “愚蠢！” 飞快地拆了几招，黑川在两人交错而过时冷声嘲讽，赤色与黑色的能量在极近的距离中碰撞挤压，他朝虚空伸出手狠狠收缩五指。敏感地察觉到异常的周防刚落地便立刻单手后翻，就在他躲闪的下一秒，之前站立的位置便被勐然撕裂，无底的黑洞出现在先前的落脚点上。 第62页 “就这点能耐？”赤王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垂落的鬚髮在焚风的鼓动下微微起伏。 黑川嗤笑了一声作为回应，距离周防不远的数个黑洞几乎在同时爆发，骤然扩大同时引力加剧。高挑男人单手虚握，黑色的阴影在他背后若隐若现，他冷嘲道：“管好你自己！无知的人类。” “哈？”周防的短髮和外衣在黑洞的牵引下呈现出被拉扯的造型，但神情却依旧自然。重新打量了黑川几眼，赤之王沙哑地低笑着反问道：“你不是人类？” “愚昧。”黑川轻蔑地冷哼一声，“从被石板选召的那一刻起，王权者的阶层就已经註定凌驾于人类之上，只有你这种自甘堕落的傢伙才无法认清事实。” 什么玩意。周防的嘴角抽了抽，三两下从黑洞的包围中逃脱出去，不耐烦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外套和乱糟糟的髮型。 “不整理也很帅。”耳麦中传出绪方带着笑意的声音，“位置引的不错，尊。” 赤发男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依循绪方的提示后跳了几步远离黑川。 “知难而退了？真是罕见啊，愚昧如你也能领悟向神明之力俯首称臣的意义！”犹自不知已陷入埋伏的黑川宽次仍旧在喋喋不休，他背后的阴影几乎要将他吞没，大小不一的黑洞在他附近浮现。 手持起爆器的绪方注视着黑川的动作，喃喃道：“再往前走几步……唔……再一步……bingo！” 荒原仿佛一瞬间被冰蓝色填充，空气中的水汽霎时间被冻结，耸立的巨大冰柱几乎要连通天地，黑洞疯狂地运作，但湮灭的速度与冰柱新生的速度却僵持不下，甚至略逊于水汽冻结的速度，幽深的冰蓝色层层叠叠将黑川宽次包裹，如同具有生命的寒冰牢笼，主动收拢将黑之王封冻在正中心。 就连周防都差点被牵连。贴着地面飞速蔓延的薄冰追着他的脚步，始终与急速退避的他只差几厘米的距离，赤发男人避无可避，眉头紧锁，正打算直接用火焰融化霜冻，耳麦里却传来绪方柔和温暖的声音，“别急，我过来了。” 没过多久周防就见到了两手空空的绪方，她身上携带的所有金属全部被耗尽，现在整个人轻巧的不得了。“不用躲了。”她拉住他的手，示意他站定，蔓延的冰层几乎在瞬间就追上了他们两人，但却不像对待其他物体那样封冻锁定，而是无视了他们直接扑向远方。 “搞定。”绪方抬眸望向荒原的中心，那里耸立着一根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型冰柱，黑之王正是被封冻在那其中。她仔细观察了一会，显出些疑惑的神情，“尊，黑川宽次的情况有点奇怪。” “没死就行。”周防倒不是很在意，他拍了拍肩头的霜花，细小的冰晶在落下的过程中被他体表外溢的热量融化为水珠，他单手按住绪方的肩膀，“休息去吧。” 黑髮少女依恋地抱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那就拜託你收尾了。”听到他的应答后，绪方一把推开他，转身往脱离战场的方向走去。周防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接着转身往荒原中心走去。 不会成为彼此的负担和拖累，充分相信对方的能力。 正因如此，虽然是背向而行，他们的心却难得地靠得如此之近。 第63章 act.63氏族 “室、室长！” 秋山冰杜被青发男人单手按住脑袋，脸颊死死地压在粗糙的树皮上，制服上沾满飞溅的泥泞，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嗯？”宗像礼司明显地察觉到此刻的秋山与之前的秋山有所不同，他松开手，得以解脱的制服青年喘了几口气，向他敬礼后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室长。” 宗像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泥水，反问道：“你没有印象？” “只有被森岛水色攻击的记忆，之后的事就不清楚了。” “你负责追击他？” 秋山抹了把乱糟糟的短髮，回答道：“第二机动队负责追踪，我只是随队辅助。当时情况很奇怪，我的位置在机动队的最末，通讯组的东条在我前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了下来，我正想问他，他突然违规拔刀和我动手，在被其他队员制止住的之后，我莫名其妙受到了森岛水色的精神攻击，之后就失去意识，直到刚才才恢復。” “行了，回去找淡岛报导，然后打理一下你的仪容。”青之王点点头，随手撩了撩自己的刘海，镜片后的双眸平静而冷漠，“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森岛水色的躯壳说不定都是那位强占的。” 他按住耳麦上的通话键，“淡岛，通知全队，如有队员表现异常，立刻对其进行监控，尽量避免和行为怪异的傢伙接触。那一位的能力和寄居蟹很像，可以像换壳一样将自己的意志转移到他人身体里，转移媒介尚不清楚。” “明白，室长。”通讯器彼端的成年女性应答果断，她话音刚落，无线电里串频道的少年音又响起，“伏见帮我拿下记录板，拜託啦！” 淡岛切断和青之王的通讯，单独对道明寺安迪警告道：“我再说一遍，不要在公共频道里说私事！” “是~是，淡岛姐说得对，我下次……” 通讯频道里突然传出一阵杂音，短暂的嘈杂过后，少年发出一串古怪的“嘻嘻”笑声，然后自言自语道：“不和你们玩了。” 淡岛不确定地问道：“道明寺？” 对方停顿了几秒，恢復正常回答道：“有事吗？世理酱。” 金髮美人立刻屏蔽了道明寺安迪的通讯频道，同时向全队发出通告：“全队听令，立刻对道明寺安迪进行监控，避免接触，不要问多余的问题！立刻执行！”说完立刻切换到与宗像礼司的私人频道上，“室长，道明寺那边出现异常！” “嗯，他在哪？”青之王不紧不慢地问到。 淡岛：“a3区……移动速度好快！他在往a区的国境线逃逸！” “报告室长，道明寺安迪企图冲破a5警戒线，目前已被制服……唉、鹿岛你干什么……你疯了？！……站住！” “报告室长，守备a5警戒线的鹿岛良田打伤搭档后逃逸，事发突然，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按之前的速度推断，他大概已经越过国境线了。” 宗像礼司的步子突然停住，他微皱起眉，略有不快地推了推眼镜，“森岛水色找到了吗？” “报告室长，森岛水色被发现昏迷在n8区警戒线附近，目前已被逮捕归案！” 青之王思考了片刻，按住耳麦对淡岛命令道：“通知全队清理战场，犯罪人员按能力等级收容，戒备鹿岛良田或其他陌生人的靠近。通知特勤组继续追踪鹿岛良田的信号，准备给邻国外务部发函电，派人去把他接回来。” “是，室长！” “周防，能听见吗？……嗯，基本已经肃清，你们那边情况如何？……那就好，无色那傢伙逃了，这一任的能力比较奇怪，没有防备……嗯，可以，把黑川带回来，要！活！的！” 虽然再三叮嘱赤之王手下留情，但在见到黑川宽次的时候，宗像礼司还是忍不住反问了一句：“这叫情况良好？” 就连旁观的绪方都忍不住偷偷踢了一下周防的鞋子，小声道：“死掉了怎么办？” 在被急冻后，中二病发作的黑之王又经歷了炽焰的炙烤，目前整个人看起来焦黑一片，不过好在虽然气息微弱，但心跳频率倒还算稳定。 “哪有那么脆弱……好歹是个王。”周防瞥了一眼忧心忡忡的绪方，略有不慡。 站在他对面的宗像礼司抿了抿嘴，按捺下心中的不快，面向绪方询问道：“上次和你提起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关于供职于s4的那件。” “啊！”绪方很快回忆起，出于礼貌，她向他走近了两步，面对他微微欠身，“这么久了还没给你答覆真是抱歉，其实我……” “宗像。”不满情绪加重的赤之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赤发男人挑眉望向青之王，手却伸向绪方透。在握住她的手掌时，赤色的火焰瞬间从他手上蔓延到她的全身，黑髮少女怔了片刻，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周防勾起嘴角，略显嘲讽地对着宗像笑道：“你就那么想和我抢人？” 赤之王抓紧了绪方的手，将她拽回到自己身边，轻描淡写地向推着眼镜的青之王摆摆手道：“她归赤组了，拜拜~”说完，单手插回衣兜，潇潇洒洒地牵着尴尬的、不停回头的绪方离开了现场。 第63页 “尊……”绪方有些为难，“这样不太好吧？我和宗像君说清楚就可以了，你不用这样子挑衅他的。” “哈？”周防低头看她，“你觉得那是挑衅？” 见到他认真的表情，绪方既好笑又无奈，摇摇头道：“算了……和你争这个也没意思。” 他更加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提醒道：“这一次是你自己没拒绝。” 在青之王面前点燃的火焰正是周防对绪方的入族邀请，她本可以挣脱，最终却选择了顺从。赤色的阳炎沿着他的手掌蔓延到她的体表，将她包裹在一层温暖的能量之中，体内的生命之树微微翕动，原本属于绪方透的异能被这种热量完全压制，她感到轻微的不适，但却捨不得松开与他相握的右手。 黑髮少女安静地看了他一会，轻缓地微笑起来。 “很高兴……虽然拒绝了一次，但尊还是没有放弃我。”碧色的眼眸中蕴蓄着柔和的情愫，绪方的温言软语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欣慰，“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周防瞥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看起来精神不错，那回去就把树给处理了？” 绪方：“呃、啊……？太、太糙率了吧？你等下……慢点！跟不上了！” 两人乘着夜色回到homra的时候酒吧已经打烊，糙薙打着呵欠给两人开了门，之后又睡眼惺忪地晃荡回了楼上。 虽然对于周防的决定并不牴触，但绪方还是莫名的有些紧张，身体内的树大约也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不宁，随之躁动起来，轻微的痛感再次在体内扩散。 “怎么？不舒服？”将一听啤酒丢给她，周防拉开自己手中的易拉环，灌了几口刚刚从冰箱中取出的啤酒，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入胃部，勉强地缓解了几分因为之前的战斗而涌动不息的火焰。 “还好。”绪方朝他笑了笑，下意识地抚摸了一□边的小盒子，那是一个小号的恆温箱，里面装有两支抑制剂。她收回手，打开罐装啤酒，不太自信地轻抿了一口，凉丝丝的感觉瞬间从舌苔传遍全身。 周防将喝空的易拉罐捏扁丢到一边，皱着眉从她手中抢过几乎没动过的啤酒，“别磨蹭。”他教训了她一句。 “我自己来……”绪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灌了一大口啤酒，差点呛到，她拧起细细的眉，无暇言语，被动地吞咽着对方倾入的冰凉液体。他的动作太过急躁，她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腕，愤怒道：“喝不下了！” 周防挑起眉，观察了几秒她的表情，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剩下的啤酒一下子全倒出来。应接不暇的绪方狼狈地喝了几口就被呛到，咳了好半天才平復，她抬起头瞪了周防一眼，森林绿的清澈眼眸中写满不快，正想用手背擦拭打湿领口的啤酒，手腕就被他捉住。 “醉了没？”他随口问到，旋即低头吻她的嘴角，缓慢而暧昧地舔舐着她肌肤上残留的酒精饮料。空了的易拉罐被丢弃，落到地板上发出骨碌碌的滚动声响，他单手解开她的外套，将她的靴子扯下，随即抱起了她。 “没有……吧？”绪方自己也不太清楚现在算是什么情况，似乎很清醒很理智，又似乎是在做着无比真实的梦。她感觉到自己被周防抱了起来，轻微的晕眩感袭来，他的轮廓在窗外射入的月光映照下显出朦胧的银色，她不禁疑惑地眨了眨眼，有些疑心自己看见的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象。 她用力摇了摇头，轻飘飘的晕眩感更加明显，“尊……”她没力气地伏在他肩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娇气的抱怨，“头晕……别晃……” 周防安抚地“嗯”了一声，抱着她进了浴室，试过水温之后将她放进浴缸。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从头顶花洒的出水孔中落下，将呆坐在浴缸内的长髮少女弄得湿漉漉的，她似乎有些费解，不自在地蹙着眉，歪头往另一边的周防看去。 “别动。”正在脱外套的周防警告了她一句，随即走到浴缸边，调小了水量，他理了理绪方的头髮，绕了个圈用发抓夹住，然后替她抹了抹落到眼睛里去的温水，问道：“抑制剂在哪？” 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不舒服的感觉令绪方始终不是很配合。她听到了他的问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声音软绵绵地说：“你去找~” 赤之王的动作僵了僵，瞪着她看了半天，对方毫无知觉，睏倦地坐在浴缸里揉着眼睛，他头疼地揉揉自己的短髮，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叮嘱道：“别乱跑。”随即站起身去外间寻找装抑制剂的保温箱。 第64章 act.64拔除 等到周防回到浴室时，绪方已经慢悠悠地将衣服褪了大半，他和她对视了几秒，无语地捋了把头髮，“叫你别动的。”他低沉地嘆气，放下手中的保温箱，坐回浴缸边帮她解衬衫扣子。 手指的温度略高于她的体温，被水沖得迷迷煳煳的绪方不自觉地往他手里蹭，于是没过多久，周防就不得不抱住了几乎要腻到他怀里来的绪方。她跪在积了半池水的浴缸里，面向他伸出手，一点也不客气地拽住他的领口，逼他低下头迎合她的高度。 周防单手撑在浴缸壁上，另一手搂住她的腰。t恤的布料被温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呈现出一种近似于半透明的颜色，绪方用手抓住他的领口，不快地小声撒娇道：“脱掉~”她抬头看他，苍翠的眼瞳中写满委屈，“不舒服~” “弄把刀出来。”他亲了她一口，没理她的要求，反而将从兜里摸到的钥匙塞进她手里。 绪方搂着他的脖子，迷煳地看了会右手中的钥匙，自言自语道：“刀？”金属钥匙瞬间软化，扭曲重塑为一把精緻的迷你手枪，她盯着自己手里的黄铜色小枪发了会呆，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细细的眉拧得紧紧的。 周防看她的表情觉得有趣，轻咬了一口她的下巴，低沉地笑着问：“只会变枪？”问话的同时手指从她衬衫的下摆伸入，沿着后背细腻的肌肤向上摸到文胸的后扣，轻巧地错开扣子。 “唔……”她自己大概也有点烦恼，将手枪变回钥匙，又试了几次，最终失望地丢开了钥匙，不甘心地抱怨道：“是钥匙……不好！” 赤发男人勾起嘴角，“是，是。”他敷衍地附和着她的话，配合她的动作将肩带从手臂上褪下，“乖，别动了。”他难得耐心地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随手将湿透的胸罩丢到一旁，浴缸中的热水已经将满未满，他吻了吻她的眉心，然后握住她的左腕，让她侧坐在浴缸内。 绪方侧着身，乖乖地看着他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过了一阵，大概是觉得无趣了，她迟钝地环顾了一圈，右手抓住了固定在墙上的防滑扶手，银白色的金属在她手中重塑为锋利的枪刃，刃面光滑如镜，反射的光芒雪亮。 “尊，给你~”终于可以帮到他一点，她这么想着，忍不住想要炫耀。在热腾腾的水汽掩映下，森林绿的眼眸显得湿润又闪亮，她期待地盯着他接过枪刃后的反应，对方倒也给面子，俯低身子狠狠地吻了她。 他咬了一口她的下唇，少女呜咽了一声，却并未反抗，只是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那表情无辜又茫然。 “这种时候倒听话得很……” 周防扯了扯嘴角，放开她，低头打量手中的枪刃。用指腹抹了把刀刃，痛觉尚未传达到大脑，血珠已经从细小的伤口中滚出，男人满意地挑了挑眉，舔了下自己的伤口，接着脱掉已经湿透的t恤，对准自己的掌心划开浅浅的一刀。 “血……”她瑟缩了一下，却因为被他捏住了手腕而不得动弹，她想要触摸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痛了他，只好不安地询问：“疼吗？” 衬衫的纽扣已经解开到第三枚，周防拉了拉她的衣襟，使得她的心口暴露在空气中，原本应该呈现在那里的十字形疤痕被雪白光滑的肌肤所取代，他用拇指缓慢地抚摸过那个位置，低声反问她：“怕不怕疼？” 她很乖地点头：“怕的。” 周防一愣，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本来以为她会给出否定的回答，这样他下刀的动作就完全不会犹豫了。没想到的是裁决之枪居然在这种时候承认自己怕疼，话说回来，既然害怕，那当初还对自己那么狠，有胆量朝自己开枪的傢伙当时到底在想点什么？ 他嘆了口气，将刃口贴近她胸口的肌肤，“怕也得忍着。”他的话顿了顿，随手扯了块干毛巾丢给她，补充道：“一会疼得不行就咬住。” 第64页 “哦。”她配合地捏住毛巾，低头看着他下刀的手。 被她一眨不眨的目光盯得手指有点发麻的周防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命令道：“闭眼！” “啊？”绪方迟钝地看向他，稍微有点委屈，但还是乖顺地闭上眼睛。 周防抿了抿嘴，不再被她注视着，他的心境稳定了许多。将精神集中到手中的利刃上，他深吸一口气，对准她心口的位置划下第一道血痕，滚烫的鲜红色血滴从伤口溢出，顺着奶白色的肌肤下滑，最终没入温热的水中，浓郁的深红晕开成浅淡近乎无色的痕迹。 她的身体微微颤了颤，空着的那只手捏住了浴缸壁。 第二刀下得更深了一些，但却极为细緻地避开了生命之树杂乱的根须，更多的鲜红从身体内涌出，周防握了握左手，使掌心伤口原本快要凝结的血液再度流淌，接着小心地覆上她心口的位置。 温暖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蔓延到她的体表，静息的树须仿佛在顷刻间被激活，贪婪地挣扎着从伤口爬出。越来越多的能量被送入她体内，寄宿在绪方心房内的生命之树被彻底诱惑，层层叠叠纠缠不清的树须如盛放的花朵般缓慢而优雅地舒展，金色的柔软根须收缩起固定自身用的细小绒毛，一点点从血肉中残忍地拔出。 绪方虽然闭着眼，睫毛却因为不安和疼痛而颤动着。她咬住了唇，捏住浴缸壁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关节发白，但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发出唿痛声。 尊的血液中充斥着饱满的能量，燃烧的火焰加重了这种能量的诱惑，从伤口中探出的树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侵入了他掌心的伤口。赤发男人微皱了下眉，血肉被强行钻透的痛感令人噁心，他将手稍微后撤了一点，渴求能量的树须更加焦急地蜿蜒而出，沿着绪方的体表爬行，没入温热的水中。 清澈的水将树须表面的血污清洗干净，展现出生命之树半透明的金色本体，明亮得近乎耀眼的树须从水中探出，缠绕上周防的手腕，一部分继续沿着手掌的伤口向内深入，另一部分则顺着他的手臂一路上攀。 “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的绪方呢喃出声，她有些恍惚地望着被愈发耀眼的金色缠绕的赤发男人，被迷惑了一般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体内传来脱力的空虚感，生命之树抽离后留下残破的躯壳，她感到无比的疲惫，倦怠得几乎要睡着。 “别睡。”周防紧皱起眉，“保持清醒，绪方。” 浴缸内的温水中充满了游动的金色树须，血色的池水包裹着半寐半醒的黑髮少女，奶白色的肌肤在极致的鲜红反衬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战慄的血腥美感。 “好睏啊……尊……”她勉强地回应着，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眼帘半垂，似乎是没有力气再睁开一般倦怠地看着下方，她感到越来越多的热量被带出身体，空洞的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逃逸。 王权者望着她逐渐苍白的脸，心中的焦急被点燃，“别睡！”他已经能感觉到生命之树的独特脉搏，那个节奏正在与绪方的心跳脱离，“别睡……” 柔软的金色花苞从心口的伤痕中挤出，优雅地舒展开树须，蛇行般缠绕上周防的手腕，飞快地向他的胸口蔓延。合拢的生命之树核心第一次出现在周防眼前，他暂时无暇顾及自身，而是飞快地处理了绪方胸前的伤口。 赤之王强忍了许久未爆发的怒火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敏感地察觉到危险的树核在第一时间刺破他的皮肤钻入血肉之内，其余的部分则被高温的火焰瞬间烤干碾碎，混合着鲜血的水被彻底蒸干，在池壁上留下一层猩红的痕迹，整个浴室内充斥着白色的水雾。 始终被他庇护着的绪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因为失血和缺氧而陷入浅度昏迷。周防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煳的掌心，眯起眼，狂躁得恐怖的火焰从体内窜起，正飞速吸噬着能量增殖自身的树核和之前钻入体内的树须几乎在同时被高温殒灭。 罪恶的树在王权者的火焰中挣扎着消失，血的腥味与焦灼的气息在室内徘徊。周防捏紧拳，点燃的火焰将掌心的伤口烧焦，粗暴地止住了鲜血。他俯身抱起绪方，坐在浴缸边上，将她搂紧在怀里，右手的拇指抚过她心口的伤痕，鲜血濡湿了他的手指。 “绪方。”他喘息着唿唤她的名字，摊开手掌捂住了她的心口，如释重负道：“结束了……这一次真的结束了。” 深红的能量被注入她的体内，近乎枯竭的体循环在这种力量的带动下勉强地运作起来。赤色的王权者低头吻上她，以自己的气息带动她的唿吸。微弱的心音在火焰的温暖下逐渐变得稳定，失去生命之树后虚弱无力的身体也逐渐适应了地心引力，血液开始按照正常的路线流动，她的唿吸也开始变得平缓。 胸前的伤口在异能的作用下不再流血，温热的感觉驱逐了身体内刚刚开始蔓延的寒意，绪方透觉得自己仿佛被浸泡在火焰的潮汐之中，从里到外的每一寸肌体都贪婪地汲取着这分暖意。 “尊……”气息交缠间隐约听见她细弱的声音。 “在。”周防感觉到她的手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被她轻柔地握住，然后他看见她睁开眼，瞳中的碧色清澈剔透一如初见，安宁而温柔地注视着他，眸中的水光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美好得令他捨不得移开眼睛。 第65章 act.65告白 异能者管理中心，地下十一层。 田中洋介捧着检测结果的手在发抖，他咽了口口水，又重新看了一遍已经反覆检查过三次的数据，然后抬头看了眼站在他对面的绪方，神情堪称郁结。 他斟酌了几秒，开口询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穿着暖融融冬装的黑髮少女温和地微笑着回答道：“没问题。” 但是……但是这个数据怎么看都不像没问题啊！ 田中洋介额头直冒汗，第三王权者的实验内容他是了解的，但具体实施过程并不清楚，绪方透也是在拔除生命之树后才由赤之王的陪同前来生命科学研究所，因此他们能做的只有做一些常规的素质检查，同时按照赤王的要求为绪方透定制肌体修復液。 没想到的是，在彻底修復肌体之后，裁决之枪的能量等级不仅没有如众人猜测的那样倒退，反而隐约有质变的迹象。绪方透原本的异能被赤之王的火焰侵染，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稳定后，形成了新的絮状能量体，这样的情况是他从未遇见过的，但在同僚的帮助下，他们得出了一些并不令人安心的结果。 这种能量的存在形式与王权者的能量构成十分相像，具体差别只在于能量密度而已。这意味着在绪方透的体能完全恢復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她就有可能达到王权者的能量级——当然，这只是理论层面的说法，而且就算能量层级达到王的级别也不意味着她会承袭权位。 事实上对于这种结果，绪方本人倒是不太意外。pf系列的产物被就是为了掠夺权位而存在，所有人的体质都在现有科技允许的范围下被尽可能地改造，如果不是因为周防赋予的能量太过强势，也许现在的她已经被石板选召了也说不定。 拿着检测报告离开异能者管理中心的绪方被周防牵着手，她单手举着报告，认真地看着研究所列出的具体数据，身体虽然还比较虚弱，但已经在恢復中，失血的状况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需要耐心调养。 生命之树被抽离后，她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比之前沉重了一些，但相对的，在思想上却轻松了许多。她合上检测报告，将薄薄的几页纸递给走在身边的赤发男人，他接过去后翻都懒得翻，指尖火光微闪，文件在眨眼间被火焰吞没化为乌有。 绪方用指甲勾了勾他的掌心，见他望过来才笑着问道：“怎么不看看？你不是一直很在意能量变化之后的状况吗？” 对方嗤笑了一声，将她拉近揽住肩，反问道：“有什么状况？” “你这么问的话，我倒是真说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和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整体能量的属性都在往你那边偏，我现在稍微有点担心极限改造的能力会不会消失……喂！不要笑啊！我是认真的！”气恼的绪方揪了一把他的鬚鬚，“已经用习惯了，突然没有绝对会影响战斗的！” 周防被她扯住鬚髮不得不低着头，却还是勾着嘴角，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样子。绪方恹恹地松开手，小声道：“你就不会安慰我一下……” “没必要。”他用手指颳了下她的鼻尖，接着在她面前打个响指，凭空腾起的火焰安静地摇曳着，男人变换了一下手势，小簇的星火逐渐变得旺盛，在他的塑形下被拉长构成最基础的枪管形状。 第65页 火焰似乎不太稳定，不停爆裂出火星。在周防构筑瞄准镜这种细节的时候，纯粹由能量组成的枪枝终于不堪负荷地彻底崩溃，再无法维持外形，轰一声炸裂为燃烧的烈焰。 “唔。”赤发男人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将火焰挡住，对绪方解释道：“稳定性方面，你应该会做的比我好。” 绪方学着他的样子抬起手，掌心向上，小簇的火焰浮现在手掌中。她感受了一下能量的构成，微微摇头道：“暂时不行，体力会跟不上，晚点再说吧。” 她侧首望向周防，他正准备点菸，见她看过来便疑惑地歪了歪头。如有实质的金色阳光洒落在他的短髮和睫毛上，光芒将他琥珀色的眼瞳也染成一片灿烂的金，绪方安静地和他对视，莫名中觉得自己仿佛理解了信仰的意义。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亲自为他点上烟，指尖擦过香菸，点燃的烧焦烟糙味让周防微愣了一下。他咬着菸蒂，斜睨了她一眼，少女嘴角微微扬起，眸光温柔，苍翠的眼瞳中沉淀了一整个冬季的暖阳。 她注视着他，笑道：“如果我也成为王权者，是不是你会开心一点？” 周防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话的声音因为叼着烟而显得有几分含煳：“你想当王？” 黑髮少女笑着低下头，微微摇了摇，然后抬头望向前方的路，解释道：“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你太耀眼了……总感觉自己不努力的话迟早要配不上你的，所以忍不住想了想如果自己也是王权者的话，会不会稍微轻松点。” 她将耳畔散落的长髮撩到耳后，偏首看向他，笑意清浅而放松，“不过再仔细想想，王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吧？看你的样子总是很累，所以我觉得，还是成为和糙薙哥一样，能为你分担点什么的人好了。” 绪方示意他弯下腰来，对方挑了下眉，却还是顺从地俯□去。 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轻笑着啄了下他的嘴唇，软声问道：“和与你并肩相比，成为你的追随者是不是更好一点？” 其实我不需要你的答覆，尊。 和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共同沐浴荣光相比，我更愿意站在你背后的阴影里。 从今往后你的生命将由我参与，我不愿意影响你的选择，更不愿意成为你的负担。无论今后你将走上的是怎样一条道路，我都将成为你最忠实的信徒，永远地常伴左右。 一切阴暗由我替你面对，一切罪恶由我为你清偿。既然无法以简单的死亡为我曾经的愚蠢进行忏悔，那么就让我燃烧这生命，为你照亮混沌的未来。 虽然内心偏执又一厢情愿，但却只将温软甜美的那一面展现给你。 这就是我对你的爱，尊。 柔软的吻堵住了他的回答，她主动加深了这个甜腻的拥吻，温柔的气息中晕散着令人微醺的浅淡香味。她的手指纠缠上他的，掌心相对，十指契合。 我终于……抓住了你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第66章 番外爱恋 “呜……终于过完年了！” 穿着浴袍的绪方一下子扑倒在床上，随手捞过枕头抱进怀里，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布料，舒服得眯起了眼。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一下子爬起身，坐在床边踢掉脚上的拖鞋，晃荡着双腿，对着正在擦头髮的周防喊道：“尊，帮我拿两颗巧克力，要里面有糙莓的那种！” 赤发男人“哦”了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捏着个小纸杯一样的盒子走回来。他单手扯着干毛巾擦拭侧颊的水珠，隔着几步将标有“六花亭”的纸盒丢给绪方。 “唔哈！”她动作轻巧地接住巧克力，然后朝周防招招手，“过来过来~后面头髮还在滴水，我帮你烘干。” 周防的嘴角抽了抽，“拉倒吧你。”他转身回浴室挂毛巾，绪方郁闷的声音远远地飘进他耳中，“让我试试嘛……不锻鍊怎么可能有进步？” 瞬间将自己身上的残余水分蒸干，周防甩了甩头，然后面对镜子抓了抓自己柔软蓬松的赤色短髮。绪方的抱怨只换得他的一声嗤笑，男人将双手揣回宽大的浴袍袖口里，懒洋洋地晃回卧室内。 见到他走过来坐在床边，绪方轻踹了他一下，抱怨道：“小气。” 男人扯了扯嘴角，一把捏住她的脚腕，继而俯身拽住她的领子亲了她一口，低笑道：“我小气？再像上次那样等着你烧我头髮？” “那次是……是意外！意外而已！第一次难免失手……你要体谅我的呀！”她一开始还有点心虚，越说到后面越觉得理直气壮。绪方飞快地从他手中挣扎爬起身，跪坐在床面上，伸手揉乱他本就乱糟糟的柔软短髮，同时失望地喃喃：“都干了啊……” 周防懒洋洋地搂住她的腰靠过去，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抬头咬了口她雪白的侧颈，“下次让你来。” 绪方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用力揉了揉怀里看似无害的大型猫科动物，揭穿道：“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赤王陛下。每次都敷衍我……有那么可怕嘛？就算要烧到你也应该能及时反应过来的吧？火焰什么的又伤不到你。” “哈？”他单手撑着床面，抬眸看向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被烧到头髮时的经歷，他头疼地晃晃脑袋，反问道：“你那样谁能反应过来？” 琉璃般的清澈碧瞳中满是笑意，绪方仰脸凑上去碰了他一下，笑眯眯道：“那也怪我啊？当时明明是你压上来的，我只不过是在配合你的同时帮你烘干下头髮嘛~” 周防丢给她一个白眼，推开她钻进被窝。被嫌弃了的少女无辜地坐在原地望望他，接着捡起丢在一旁的盒装六花亭糙莓巧克力球爬到他身边，打开盒盖，拈出一颗送到他嘴边，讨好地问道：“生气了？”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接话道：“可是我记得赤之王明明很体谅人的啊……帅气又干脆的赤王陛下对待自己的追随者一向很宽容的不是吗？怎么会为这种小事情生气呢？真是想不通。” “你觉得呢？尊~”她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对方瞪了她一眼，然后吃掉了那颗巧克力球，他在嚼了两口后深深地皱起眉，似乎是在挣扎了一番后才艰难地咽下去。 甜，太甜了。 从舌头到喉咙都被这种甜腻的味道占领，糙莓虽然带着一点微酸，但同样被糖渍包裹成了酸甜的怪物，浓郁的奶香让周防有种自己刚刚灌了一整盒纯牛奶的错觉。 他干咳了一声，眉头紧锁。 绪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同时漫不经心地轻舔着自己的指尖，她的手指上沾染了一点融化的白巧克力，轻微的甜度恰到好处地撩拨起人的食慾。 “看起来不太舒服？”她歪着头问他。 周防抿了抿嘴，口腔里的白巧克力味依旧浓郁，他连开口都不情愿，胡乱地点了点作为应答。 绪方用湿润的指尖轻点上他紧抿的唇，暧昧地勾勒出唇形的弧度，用甜软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需要帮忙吗？” 他以为她指的是帮忙倒杯水之类的，于是“嗯”了一声，但在半秒后就因为她出乎意料的反应而尾音拉高，平淡的答语变成了惊讶的疑问。 温柔纠缠的舌柔软而湿滑，极尽撩拨的动作令他忍不住想要夺回主动权。她主动吻上他，细腻地吮舔着他口腔中残余的甜度，舌尖暧昧地滑过齿苔，惹得他有些发痒，更多的却是躁动，唿吸间已经逐渐蔓上情/欲，愈发急促的喘息交织在轻微的吐息中。 “好甜呢，尊……” 她哑着嗓子对他倾诉，温热的吐息中埋藏着甜腻的芬芳。 他顺着她浴袍下摆的开衩摸进去，手掌贴着光滑细腻的大腿肌肤上移，沿着优美的臀部曲线摸上她的后腰，低哑地说着“不够”。 用力地收紧臂弯将她揉进怀里，贪婪的吻从樱色的唇一路下滑到侧颈，她配合地仰起头，娇气地喊着他的名字，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火焰潮汐都被这种甜美的声音唤醒，燥热几乎是在片刻中就席捲了整具躯体。 “喂，做吧。”他在她耳边低语，唿吸烫得吓人，沙哑的声音里充斥着想要焚烧一切的冲动，掌下温暖柔软的娇躯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他克制不住地加重了力道，粗糙的指腹在奶白色的细腻肌肤上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绪方忍不住唿痛，哀怨地瞪了他一眼道：“轻点啊，好疼的。” “啊，知道了……”他的尾音淹没在被欲望蹂躏的舔吻之中，她泡澡时用的是新拆的那包糙莓味牛奶浴剂，讨人喜欢的香味包裹着她的身体，舌苔上残留的甜腻被舔舐肌肤的触感唤醒，周防觉得他吻过的每一个位置都透着糙莓牛奶的甜味，让他有种将她咬碎吞下的冲动。 第66页 绪方隔着薄被分腿跪坐在他身上，有些无奈地承受着对方过于兇勐的爱意，白色的浴袍在他的拉扯下从肩头滑落，腰带松垮垮地坠在胯上，欲落未落。 “周防，轻一点。”她不得不再一次出声提醒，裸/露的肌肤上尽是被他吮吸后留下的玫瑰色吻痕。她的肤色相当白皙，体质也是那种容易留下淤痕的，因而只要他稍不节制便会在她的体表留下痕迹。虽然大多数时候可以用衣服遮挡，但这一次侧颈和咽喉被他咬过的位置稍微有点尴尬，她已经开始烦恼明天去异能者管理中心上班的时候该怎么遮掩了。 察觉到她的走神，周防放开她，颇为不慡地问道：“分心想什么呢？” 绪方安抚地亲了下他，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吻痕消不掉……有点担心被别人看到嗯……你稍微、稍微注意一点嘛！” 琥珀色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他把她丢在床上的巧克力球盒子捡起来，打开盖子拈了一个塞进她嘴里，在她莫名其妙的注视下盖好盒子丢到床头柜上，然后懒洋洋地说了句：“这种时候，除了叫/床不要发出多余的声音。”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滴熘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被他按倒狠狠啃了口，半床被子给掀了下去，他捏紧她的下巴，俯身吻上那张粉嫩的小嘴，甜腻的味道在两人唇舌间浸润开，就连唿吸都带上了这种巧克力般的甜味。 “呜！”她被他用力咬了口舌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防这才放开她，双手撑在她脑袋的两侧，曲膝压住她的小腹，挑眉问道：“乖了？” 事实上这个满是掠夺意味的吻并没有包含太多的情/欲，这只是嫉妒的王权者在为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标记。 眼眸湿润的绪方鼓了鼓腮帮，想开口却又觉得舌头上痛得厉害，委委屈屈地哼了一声，含含煳煳地小声道：“舌头都被你咬破了……” “胡扯，压根没见血味儿。”周防一边嘲笑一边胡乱地亲她，随手扯开她的腰带。 她顺势抬腿勾住他的腰，乖顺地迎合着他的索取，单手伸入他浴袍的前襟内抚摸着结实的胸肌。单纯的吻已经不能满足愈发焦灼的心灵，她感受着周防滚烫的亲吻，轻声喘息，缓慢地抽开他浴袍腰带上的活结。 “嗯……好棒……” 肌肤相亲的感觉好得难以言表，绪方舒服地眯起眼，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娇气地磨蹭着他的身子，“尊，来~” 大腿内侧的肌肤紧贴着男人紧緻的腰肌摩擦，光滑细腻的触感令王权者忍不住喟嘆，他用手指勾了下她底裤的边缘，勾起嘴角，笑得邪性而傲慢，“明知道要脱掉，还穿着干嘛？” 那声音沙哑而炙热，蕴蓄在其中的浓重情/欲多得几乎要将她淹没。 绪方学着他的样子笑起来，柔和的碧瞳中一片朦胧，“你不喜欢？”她的问话声甜蜜得如同毒药，令人无法自制地沉沦。 周防眯起眼，琥珀般的眸中染上浅淡的焰色。 第67章 番外欢愉 空气因为逐渐攀升的荷尔蒙指数而变得燥热，绪方透舔了下嘴唇，明明是心不在焉的动作，在压制着她的周防看来却性感得不可思议。 “等不及了？”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他低沉沉地笑着，气息带动胸膛的起伏，浑厚磅礴的能量在胸腔内共鸣，“真是可爱啊……这种表情。” 他手指上的薄茧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揉开羞赧的粉色，从内裤边缘伸入后暧昧地轻柔勾勒着湿润的蜜fèng。 黑髮少女颤了颤，眼里腾起水雾，双腿不自觉地交缠到了一起。赤发男人修长的手指正在她娇嫩无比的幼穴中放肆抽/插，每一记都戳弄到她格外敏感的一处肉褶上。 “舒服么？”周防低哑地笑着，惬意地欣赏着她愈发湿润的眼眸。她的喘息逐渐变得紊乱，手指无助地抓着他的手臂，似乎想要阻止却又无力反抗。 绪方勉强地咬了下唇，“尊……”她意味不明地叫着他的名字，眸光潋滟，面颊染上初绽樱花的羞怯粉色，音色甜美而诱惑，仿若浸润了蜂蜜的酒心巧克力，除了叫人喉咙发涩的浓郁甜味外，还有种叫人微醺的力量。 这种弱势的表现似乎取悦了男人，玩弄着少女娇穴的手指毫不放松，他性质恶劣地插弄了一会，抽出手指，眯着眼情/色地舔干净了指尖的黏液，如野兽般暴虐地注视着赤/裸的少女，“味道不错。” 绪方反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唿吸发颤，湿润的眼睛迷濛地望着他，这种懵懂又依赖的表情令王权者食指大动，他勾起嘴角，将她仅剩的内裤一把扯下，嫣红的粉嫩娇穴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勾起她的双腿。 “尊……”绪方迷醉地微眯起眼，双手插入他的髮根，男人粗糙的舌头正狂野地舔/弄着那柔软细腻的嫩肉，“好喜欢……”她的声音娇气甜软，是最天然的催情剂。 周防嗤笑了一声，热息喷吐在她的花蕊之上，逗得少女浑身一颤，男人颇有兴致地撩拨着她的花蒂，时不时用舌尖轻触一下，听得少女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 “做了这么多次还娇成这样……”他分开她的双腿，将粗硕的欲望之源对准那蜜fèng，摩挲了几下，便缓慢地腻着蜜水插了进去。 “嗯、嗯呀~”少女忍不住哭叫出声，她本能地收缩下/体，却只将男人包裹得更加紧緻。 周防低沉地笑着，随意地挺送了几下，她的力量根本不能与他相比，只能任由他随心所欲地玩弄，欲望的顶端反覆触及柔软的花核，男人微眯着眼，掐住她的细腰狠狠地抽/送起来，丰沛的水声一下子变响了许多。 嫩肉黏膜被粗硕的硬物摩擦得发苏，身体简直要被捣成一汪汁液，黑髮少女娇弱地啜泣着，甜软的呻/吟中带着几丝魅惑。赤发男人狂野地索取着她的每一寸甘美，俯身吻住了她呜咽的声音。 交缠的舌急切地渴求着对方，愈发燥热的空气令男人唿吸发烫。他几乎是粗暴地揉捏着少女的辱球，粗粝的掌心反覆摩擦过她敏感至极的充血的辱/头，唇舌缠绵，吐息厮磨，毫无节制地耸动快将身下的娇躯蹂躏成一汪春水。 “真可爱，透。”他低沉地笑着，声音黯哑，音色中充满情/欲，“好软啊……那里。” “尊……”绪方搂住他的脖子，脸色潮红，娇怯又羞涩，她的双腿缠住他强健有力的腰肢，身体随着他的占有而颤抖，她吻住他的喉结，含煳地低语道：“再、再多一点……” 男人顶到深处停了下来，轻微地揉动着被挤压到凹陷的软肉，他舔了舔嘴角，沙哑地问道：“变诚实了？” 黑髮少女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讨好地蹭着他的身躯，软糯地交代道：“喜欢你嘛……好喜欢你。想要给你全部的，最好的都给你……” 他轻笑了一声，低头吻上她樱粉色的唇，一边厮磨一边模煳地说着情话。 “以后每一次……都要和身体一样诚实才行。”男人沙哑的话语声中带着笑意，在他怀中被宠得眼神湿润的绪方顺从地嗯了声，抚摸着他线条清晰的背肌，柔声答应道：“只要尊喜欢，什么姿势都可以的。” “哦？”得到满意答覆的王权者勾着嘴角。 他撩起一缕她的黑髮，在食指上绕了两圈，暧昧地亲吻了一下那柔软的髮丝，沙哑地笑道：“那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时间还很多，不是吗？ 第68章 番外承袭 碧蓝的海，一望无垠，海天交际处飘着几点白色的影子，周防眯起眼看了一会，终于辨认出那是几只懒洋洋的海鸥。它们飞得歪歪斜斜的，就像喝醉了一样，无忧无虑，姿态悠闲得简直叫人嫉妒。 男人枕着自己的双手躺在游艇的甲板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单膝曲起，另一腿翘在自己的膝头。温暖的阳光如浇灌在松饼上的琥珀色蜂蜜，将他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就连他一头焰色的短髮在这种光线照耀下都显出几分甜点般的可爱味道。 “尊，过来换潜水服！快点！” 周防抬了抬眼，没半秒又重新阖上，他一点也不想下海。可惜的是他这回的偷懒没能成功，因为穿好潜水服的绪方三两步跑过来。她先是将软绵绵的赤王陛下从地上拽起来，接着用冰冷的双手拍拍他的脸颊，直到他不得不睁开眼，见到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写满无奈，她才笑眯眯地拜託道：“陪我嘛，我一个人下去你能放心？” 赤发男人盘腿坐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甲板上，嘆着气揉了揉脑袋，半晌才低沉地开口问道：“天天潜水，你都不腻的？” 第67页 “唉？”绪方双手撑在他的膝关节上，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我好不容易才克服对深海的恐惧诶，当然想要多证实几次啊！拜託~尊~来嘛来嘛来嘛……陪我再潜一次嘛！你最好啦！赤王陛下最体贴人了~尊哥呜呜呜呜--” 她被他单手捂住了嘴，只好无辜地用眼神询问“怎么了”，对方显然拿她没辙，一副头疼的样子。 “知道了，闭嘴。” 等到周防换好潜水服穿上脚蹼的时候，绪方已经背着氧气瓶站在船舷等着他了。她看起来兴奋得不得了，隔着潜水镜都能看清楚那一双祖母绿般剔透纯净的眼眸。 “你好慢啊，尊！” 她忍不住抱怨，但语调里又掺杂着克制不住的开心，这种活泼而真实的情绪稍微减轻了几分周防心中的阴郁，让他原本消沉的心情好转了些许。 绪方看了几眼幽蓝的海水，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般转过身，她对着周防道：“我先下水了！你快点来！”将残压表等易缠绕器材固定在胸前，她单手护住潜水镜和调节器，适应性地唿吸了几下，接着曲膝以后翻的姿势入水。 “餵……” 周防的嘴角抽了抽，这傢伙也太急躁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比他还没耐心了？明明年岁长了不少，心性却还是和当年一样。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都已经过去九年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调整着潜水镜的位置。咬紧了口中的调整器，王权者在下水前随意地抬头望了眼，高远的晴空中孤悬着巨大的赤色王剑。 赤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经过了岁月的打磨，逐渐变得残破，剑身和剑柄上尽是细小的缺口，银蓝色的电弧失控地跳动在剑身之上。碎片和残屑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剑的缺损部位，仿佛有心想要填补回去，却又因为破裂而无所适从。 周防扯起个不甚在意的笑，前跨一步踏入海中。 深蓝色迅速浸没了视野，他调整了一下唿吸，四处张望了几眼。阳光透过海面照亮了并不算太深的近海区域，他很快便找到了绪方的位置，她离他有些远，不过并不难追。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原本自顾自往珊瑚礁游去的绪方回过头来，在见到他后向他挥了挥手，然后也不急着下潜，反而是在原地晃悠晃悠着等他的靠近。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绪方是个善解人意的傢伙，但偶尔她固执起来，赤之王也会感到十分头疼。不过事实上除了周防外的其他赤组成员，都很庆幸能有这样的绪方来约束赤之王，因为只有她会在王权者力量失控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她和他们不同，即便会顾虑王的尊严与意志，但更多的，绪方透会将周防尊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这也正是赤之王破破烂烂的剑悬在空中那么久也没有掉下来的原因。 周防游到她身边，向她比了个手势，接着带领她往稍深一些的海域游去。 其实他很清楚，绪方对于深海依旧有着无法克制的恐惧，但因为某个原因，她即便是恐惧到了极点也想要去克服。 要回去吗？ 游了一会后，他发现身边的人反应有些迟钝，于是立刻以手势询问身旁的她。 绪方似乎在发呆，并没有很快给他回应。 这种情况令周防不得不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到海面。在适应了压力的变化后，他单手抱着她游回船边，自己先爬上甲板，接着将她拉上来。 摘掉潜水镜和调整器的绪方脸色稍微有点发白，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她侧坐在船舷，对皱着眉的周防笑了笑道：“没事……不用太紧张，我刚才只是看珊瑚礁看得有点晕，那些小鱼老是绕着我转呀转的，一时晃神了而已。” 她深唿吸了几下，神情自然了许多。她拧了拧湿漉漉的长髮，将它们扬到身后，双手后撑着甲板，眯起眼仰脸望着天空，“别光顾着瞪我，你今天感觉还好吗？” 将潜水装备一件件脱掉的周防瞥了她一眼，走近她示意她解掉氧气瓶，同时“嗯”了一声算作回復。绪方配合着他的动作将背着的氧气瓶放下，接着摘下脚蹼丢到甲板中央去。她坐在船舷，双脚随意地撩着海水，周防收拾好潜水装备后走回来，将她从甲板边缘一把拽起来，抱住走到摺叠躺椅放下。 “痛吗？”他望着她翠色的眼睛问到。 “唉？被你发现了啊……”她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刚下水的时候就觉得肺部不太舒服，不过也不是很严重，所以就没和你说。坐~” 她朝边上挪了挪，给周防腾出点位置，见到对方侧坐下后，她转了个方向，和他背对背靠着侧坐在摺叠椅上。 “达摩克利斯之剑看起来状态不好呢。” 她抬头望着天喃喃，后脑勺靠着他的肩头。 “不管怎么小心呵护也会有极限啊……今年的话，大概撑不过去了吧？尊。” 和她背对背倚靠着的周防嗤笑了一声，微微偏首道：“顾好你自己吧，蠢女人。” “喂喂！怎么说话呢！想打架哦？” 她一骨碌翻过身，曲膝跪在椅面上，单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手乱揉了一通他的短髮。男人轻哼了一声，好脾气地不和她计较，只是抓住了她的手拽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绪方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松开手臂，乖顺地伏在他肩头。她用侧脸蹭了蹭他的后颈，小声问：“怎么了？突然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也知道的，我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蹟了，再说了……” 她又恢復了元气十足的样子，跳下到地面，跑到他面前，俯身按住他的双膝亲了他一口，笑眯眯地说：“已经赚到了啊~我们有小佑了，对吧？” 提到佑的名字，赤发男人的神情似乎松动了几分，“那小子……”他不满地侧过脸去。 “尊你对小佑有意见哦？居然对小佑抱有成见……哼哼，我回去要告诉他……” “喂！” “啊啊啊不得了！尊居然还想威胁我？” 周防忍无可忍地抓住她扯进怀里，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到底整天想些什么东西！你还是好好考虑回家怎么哄他吧！早上把他丢给八田，拽着我出门的可是你！” 头髮乱糟糟的绪方仰起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们的二人世界嘛……小佑来参合算怎么回事。他也不小了，该学学厨艺了……再说了，就算他是我儿子也不可以和我抢尊的啊！”说到最后，绪方简直有点义愤填膺了，“那个臭小鬼，整天黏黏煳煳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格！” 尊：“肯定不是我。” “肯定也不是我啊！”绪方苦恼地抓抓湿漉漉的长髮，周防握住她的手，用能力为她烘干了身上的水分，然后拍掉凝结的盐渍，熟练地为她梳理长发。 她坐在他怀里，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你觉不觉得小佑和八田有点像？” “……那是我们的儿子。”周防额角爆出一个青筋十字。 正在游戏厅和周防佑联机打生化危机的八田打了个喷嚏，一走神他操纵的游戏人物就给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丧尸挠死了。 “八田叔你行不行啊？这段走廊都打了五次了诶……”赤发的小正太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含含煳煳地说：“你去休息啦！枪给我，我把这段打过去，等会boss你再来。” 橙发青年哼了一声，将控制器丢给他，同时奚落道：“少得意了，游戏什么的尊哥都玩不过我，更别说……你……了……” 赤发正太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双手持枪扣动扳机的动作却精准无比。他心不在焉地对着电子屏幕晃着枪口，游戏中的丧尸接二连三地被爆头，八田美咲全程以“=口=”的表情看完了周防佑clear关卡，小正太搞定一切后放下枪，打着呵欠对八田招招手。 “八田叔，来打boss吧。” 周防佑其实一直很困扰。 他只是偶尔懒得说话而已，怎么就会被家里人嫌弃为“黏黏煳煳”呢？好吧……虽然家里人的确都比较不拘小节，但也有十束叔那样温文尔雅的绅士啊！为什么只有他整天被调侃？ 最讨厌的是和透酱抱怨的时候，她虽然会安慰他，但那种安慰听起来简直和嘲笑一样嘛！什么叫“儿子对不起，都怪我给你找了个嘴笨的爹，遗传这种事我也没有办法，所以你忍忍吧”？ 老爸他很不会说话吗？！明明三两句就能把糙薙叔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好吗！ 第68页 其实说起来周防佑最喜欢的人是安娜姐，因为安娜姐看起来好小一只，和他一样，倍儿有亲切感。但是安娜姐自从谈恋爱了也就没工夫陪他玩了，虽然安娜姐解释说那是笔友，但他还能不懂吗？哪有整天通过玻璃珠交流的笔友啊！还有老爸，你真的不管管安娜姐吗？她那笔友好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诶！ 晒着太阳的赤之王揉了揉鼻子。 绪方歪过脑袋看向他，“被儿子惦记了？” “唔。”周防皱皱眉，不说话。 “还在生我的气啊？小佑的脾气本来就比你好，如果他继承权位的话，肯定比你要稳当得多。” 绪方和他并排躺着，两人一同望着青空中悬垂的巨剑。那把支离破碎的剑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要落下一般，裂痕已经从剑尖攀爬到剑柄，如果下一秒钟彻底断成两截也没什么稀奇的。 “东京湾……”周防侧过头看向她，平静地问道：“你今天带我来这就是为了说这个？” “嗨~嗨，迦具都掉剑之前这里可是繁华的都市啊……现在也只剩下一片汪洋了。你不会希望自己也因为什么周防陨坑所以名留青史吧？” 绪方半撑起身子，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和我说实话，尊，想不想继续活下去？和我，和小佑，和大家一起生活下去？” 周防侧着脸，安静的琥珀色眼眸中波澜不惊。 绪方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想的话，我们就试一下好不好？” 男人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安抚地揉了揉她柔顺一如往昔的长髮，低沉道：“够了，绪方。” 她轻笑了一声，眼神柔和，语气却分毫不让：“不够，尊，我都觉得不够。你是觉得对小佑不公平吗？将王权者的宿命强加于他？但是你有想过么，尊，有着你这样的父亲，我这样的母亲，homra这样的家庭--你让小佑甘于平庸，过着和平凡人无异的生活，你忍心么？” “他的身上流淌着你的血脉，他的身体由我孕育，还有比他更适合成为下一任赤之王的人选么？我知道，你不希望他重复你的宿命，但是呢……尊，你还没有发现么？你和迦具都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命途，他的王剑崩溃，而你坚持到了今天……” 绪方温柔地笑了起来，她缠住他的手指，垂下眼帘。 “相信小佑吧，他会比迦具都，比你都走得更远的，因为一直以来你都是孤独一人肩负着王的责任，而他的将来会有你的扶持和鼓励……” 她仰起脸，凑上去吻他的眼睛，继而勾着嘴角，依恋地注视着他。 “喂，赤王陛下，卸任了好不好？你也该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