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落》 第1章 和尚 沂州、燕州、幽州位于大燕北境,统称燕北。 燕北境内有很多山,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还真有闲人一一数过,总计七十九座,所以燕北是一个多山的地界。 这七十九座各式各样的山,最出名的无外乎云蒙和白云。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云蒙山颠有座道观,已有很多年头,久到周围的人都已记不清它何时出现,就连世人眼中神仙一般的掌教也记不清楚,就像他经常记不清楚自己多大年纪一样。 白云山上没有道观,但在山下有座寺庙,随山取名白云寺,不止是燕北更是燕国境内最知名的寺庙,建于大秦时期,距今已近八百年。历史悠久,占地也是好大一片。都说这里许愿甚是灵验,所以初一、十五进寺烧香的人挨山塞海、络绎不绝。八百年来,除了平民百姓还来过皇帝、朝臣、将军、侠客、才子、佳人以及其他寺庙的和尚。 进入寺门迎面一块巨石,雕刻六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寺内殿宇林立,有些大殿的木桩经过岁月的侵蚀,外皮已经剥落,彰显出浓厚的历史底蕴。众多殿宇之中,属大雄宝殿最为壮观,不仅高而且大,屋顶更是铺满金色的琉璃,阳光一照,颇似佛光万丈!正对殿门一座如来佛坐像,高达数十丈,法相庄严,俯瞰众生。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寺里难得清静。清早大雄宝殿内,御赐尼山青石铺就的地面,早已被来来往往磨蹭的光滑如镜。殿内坐满了年轻和尚,穿着不同颜色和样式的僧衣,显然来自各地寺庙,放眼望去数百个光头和地板一样光滑明亮,只是偌大的大殿中不闻人语,只有木鱼时不时敲响,闭口禅! 如来佛祖坐像前站着一个老和尚,老到长长的眉毛早已白透。身穿一件至少洗了十几年,早就掉色的僧衣。老是老,但不算高大的身躯依然挺拔,从头到脚散发着普度众生的慈悲相,尤其那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像深泉,清澈见底一眼便可看穿人心,一念宗师! 活了快两甲子的老和尚,已做了八十四年的方丈,阅过藏经阁内所有藏书,一双脚更是走尽天下的角角落落,悟透万物生死、岁月离合。先帝在时,曾邀其多次讲禅,每次进宫,先帝都会亲到城门迎接,次次听禅九五至尊都是面对老和尚盘膝而坐,传闻得益于听禅,让先帝多活了十几年! 殿外晨钟敲响,深沉而悠扬,得道老僧阅尽世间波澜的脸上,隐隐浮现出莫名的期盼,一双明眸缓缓睁开! 殿外并肩走来两人,一个一袭洁白袈裟的和尚,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头顶九道戒疤,手捻一百零八颗金刚佛珠,一副圣僧相!另一位满头青丝的及冠少年,一身白色的华服,俊逸的身姿,像极了从书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更过分的是他的脸,一张需要用很美来形容的脸!第一次来白云寺的时候,他四岁,之后每年都会在寺中出现,四年前更是在寺里住了下来。抛去除夕和初一,其他日子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之所以能被人关注,不仅是他有头发,更因为他那张脸,任谁看了都想多看几眼! 迈入殿内,看向师父,轻轻挑眉一笑,声色清润的说道:“师父,还是剃了吧!” 看着这个在八十一岁时才收的徒弟,老僧畅然一笑:“不后悔?” “谈不上,虽然我是俗家弟子,但总留着头发在寺里跑来跑去,太过出挑。”貌似说的有些道理。 老方丈却看透了似的,会心问到:“还有呢?” 像是经常偷肉饼,又次次被抓到的雉童,次数多了也不在尴尬,一脸玩味的回道“:这不快过年了吗,我想着把头剃了,回去吓他们一跳,一想到那一老一小俩顽固,到时候的反应我就觉着好玩的很。不过话说前面,就算剃了头我也不是真和尚。你吃你的素,我喝我的酒,咱们两不厌!” 此话一出,几百个闭嘴修禅的和尚瞬时睁开眼,全部齐齐看向他。闻听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外来的和尚们皆面露惊恐愤慨之色,但奇怪的是本寺僧众却神情自若,其中有数人脸上更是一副不让他吃肉喝酒,实在是大罪过的表情。无比殷切的看着老僧,唯恐其不允! 寺内本就清淡,自从这个俊秀少年住下之后,倒是添了诸多热闹,也许是碍于他的身份,或是那张无害的脸,更或是他那跟谁都聊得来的脾气,四年来这些师侄孙以及师侄们均和他无比融洽,唯恐他受了半点委屈! 斜角处一个七八岁年纪,又白又胖的小和尚,更是忍不住说道:“师父的师父,你就允了小师叔吧!”又白又胖,可爱到极致的小和尚,法号一斤,单纯的把小师叔当做全天下最好的师叔,的确他也只有这一个师叔! 小和尚说完,几百颗光头瞬间齐刷刷的转向老僧! 相对众僧,老僧更像是早就了然般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慈祥说道:“善哉,有发无发结成佛,喝酒是禅,吃肉也是禅,各有各的法相!既已决定,便为你了却三千烦恼,佛渡众生,汝亦渡佛!” 此言一出,众僧神态各异,尤其外地众僧顷刻怒目圆睁,稍作反应之后无不面面相觑,无奈,惊恐,不解,愤怒,甚至还有十余僧愤然起身,拂袖而去! 完全不管外地和尚的神态,本寺僧俱是人人欢喜。其中几位更是马不停蹄的取了剪刀,铜盆中接了井水,麻利的送到方丈面前,一个个翘首企盼,期待着看他没有头发的模样。一炷香,所有青丝落地,看着只有光头没有戒疤的假和尚,个个出了神,法号一斤的小和尚再次打破了静默:“小师叔就算没了头发也是这般好看,像极了金蝉子下凡!” 而一斤的师父,那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白衣僧,更是双手合十,声若洪钟的说道:“阿弥陀佛,师兄一向清贫,唯有身上这一袭袈裟还算拿的出手!”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刹那间在庄严的佛祖像和几百个和尚面前脱了袈裟,然后不由师弟拒绝,叫上身旁几个和尚直接给师弟套上。唯恐还不能表达作为师兄的诚意,只剩下一身白色心衣的和尚,更是一股脑坐于地上,抬起双脚便要脱鞋!乍见此景,已然没了头发一袭白色袈裟的假和尚,唔得挤开热情似火的师侄师侄孙们,脚步生风的蹿出大殿! 殿外矗立着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虽然已是深秋,但依然挺拔苍翠,遥遥看去顶处的枝桠落着一只鸟! 没了头发,还有些不习惯的男子,刚刚踏出殿外,来不及抚摸一下新剃的光头,神情刹那凝滞,只因这只鸟突然朝着东北方向疾驰飞去... 燕隼,燕北三州绵绵大山中独有的隼类,极难寻觅,更难捕捉调教。世间有云:一支隼,价千金! 随着燕隼疾驰而去,一袭白衣的假和尚亦是轻轻一踏,一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一斤不由追出殿外焦急的喊到:师叔你去哪! 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杀人,救人!” 第2章 几个杂碎 燕临道,由大燕工部主修的大道,从京城金陵一路向北修至临门关,燕国三大主道之一。道路全由夯土浇筑,宽十丈且平坦,最宽处可供六驾马车并排行驶。战时运粮调兵;平时为平民百姓所用,所以每日行人不断,络绎不绝! 此刻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着牛车拉货的,有赶着骡子进城送菜的,还有走镖的武师,骑着高头骏马的侠客以及坐在马车里的富家翁...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放慢速度,只因有一支约莫二百余人,穿着甲胄跨着大马的队伍刚刚驶过。 燕临道每隔六十里设驿站一处,非官家和军中人员,其余人等不可擅入,用于传递官家文书和军方情报,平时还供官家武将中途歇脚之用! 幽兰驿,位于幽州府和临门关要塞位置,是难得的大站,不仅人多马多,内部更设有牌楼、照壁、鼓楼、厅房、库房、廊房、马房等,连此站驿丞都比别的驿丞高出半头,从五品! 幽兰驿丞姓刘名道修,五十多岁年纪,十四岁投身燕北王麾下乞丐营,二十多年军旅生涯征战四方。不幸的是十二年前与北元军,在临门关外那场撼天动地的大战中伤了左腿,便被当时还不老的燕北王从军中调离,然后安排其做了驿丞,十余年来踏踏实实守着这座驿站,从未出现疏漏。刘道修很知足,没死在战场本就万幸,如今又有官职在身,吃喝不愁,又管着几十个神精体壮的手下,连每晚饮的烈酒都能品出甜滋滋的味道! 此刻穿着从五品燕雀官服,左腿坡了的刘驿丞颔首立于大道上,直到刚刚歇脚的队伍远离了视线才缓缓转身,粗声大笑,不乏豪迈的说道:“看到了吧,这才是真真的虎父无犬子,咱们的王爷真是给咱们生了一个顶好的世子。去球的赵宣义、赵广安、赵广先,这三个老王八在咱们王爷面前本就一文不值,他们生的王八蛋,一个个绝对都是酒囊饭袋,跟咱们世子夜比更是不值一文。还有那覃忠老儿,当年还妄想跟咱们王爷在战场上比军功,真是瘌蛤蟆趴井底,屁都不是!”说完刘老头一瘸一拐的率先进屋! 后面跟着的十几人,有驿站文员还有幽兰县衙的地方官。闻听此话,县衙的几人俱是无比惶恐的不由擦汗,更是有胆小之辈,在初冬的季节,居然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任谁听到刚刚刘道修的话,心里都会嘀咕:还真是无比狂妄啊,如果刚刚刘驿丞那几句话传到京城,不说灭九族起码也得满门抄斩! 建安王赵宣义,安西王赵广安,还有和当今皇帝同父同母的肃亲王赵广先,加上燕北王萧规缇为大燕人人皆知的四大藩王。至于位列三公的覃忠,二十多年来也是战功累累,更是朝中武将之首,军功上也仅比燕北王薄了半层纸而已。个顶个真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被这已经残了的刘瘸子,直呼全名,张口就骂!如果细思会更加恐惧:这三个王爷是王八蛋,那一枝所出的皇帝岂不也是.... 县衙几人哪有胆子敢接话,只能装作没有听见。要是其中有人脑子一热将话传了出去,不等京城那边对刘老头动手,燕北这边就已率先将传话之人杀头抄家!一是真的怕;二是心中清楚,燕北境内尤其是行伍之人只认王令! 二百人的队伍,全部身穿玄甲,胯下一溜乌黑的骏马,或持枪、或背弓、或拿弩,腰间俱挂雁翎刀! 行驶的队伍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旁一个高挺健硕的青衣汉子垮马持棍并行;一个弱冠少年懒懒的斜靠车前,单手反握缰绳,驱着马车,轻声自言自语:“这一趟出来小一个月,沂州府成千上万的小娘子们岂不是思念我成灾,回去之后我可如何应对这踏天得祸事。”要说难看这个年纪小小的马夫倒真不难看,至于好看也谈不上,勉强而言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再多一点也没有!只是这极度的自负当真是无人能及! 声音不大却恰好可以让身旁的几人听见,面无表情的青衣大汉越发面无表情。本就是自言自语不望他人回应的小马夫自然谈不上失望,但意想不到的是车厢里竟传来很正经的回复:“小懒,是福还是祸,待到家再说便是。”声音如玉! 被称做小懒的人,本名就叫小懒,于小懒。三大特点:一是奇懒无比;二是自我感觉良好到仙人境界;三是惜字如金,一向只和一个人碎嘴,他不在,宁愿自言自语,也不愿和别人交谈。好像他所有的懒,都是为了省下力气和那个人多说上几句!别说沂州府那成千上万的小娘子没人搭理他,就连燕北王府那些无比勤快的大小丫鬟们对这个极度自负又懒得出奇的少年也是懒得看上一眼! 幽兰山,不高也不大,唯一稀奇之处是中间被雷劈成了两半,劈出了东山和西山。两山之间的峡谷长约三里,成了燕临道内最狭窄的一段,只容得下两驾马车并行,此刻这支二百余人的队伍即将进入谷中! 手持铜棍的青衣壮汉突然勒紧缰绳,声若洪钟的说道:“敌袭!”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变得坚韧,守在马车边,不动如山!梅花棍顾南衣,沂州将军,封大燕国卫将军,正二品,现领三千玄甲营及燕北六万轻骑,大小百馀战,建功甚伟,临门关一战率四万轻骑迎北元大将耶律青山六万铁骑,以三万阵亡杀敌五万。与如今坐镇临门关的大将燕北山齐名!燕北山固守边关,顾南衣侍卫王邸! 不愧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玄甲营,一声敌袭,二百匹战马瞬间悬停,二百甲士举枪搭箭,雁翎刀出鞘,燕北军一向的规矩:遇敌死战! 一向不太正经的于小懒此时也正襟危坐在车前,双目阴冷的盯着前方出现的几个人影。 车中人平静的问道:“小懒,可知何人?” 懒洋洋的于小懒不屑的回到:“几个杂碎!” 第3章 七杀堂 第三章 七杀堂 峡谷前方慢悠悠走来五人,前面一人是个老头,明显到三岁孩子也能看出他已经很老,不仅矮而且瘦,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血肉,让人不禁怀疑他的一身皮下面只有骨头。头戴一顶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的瓜皮帽,帽檐外稀稀拉拉的散落着如枯草般的头发。身穿一件已经旧的连乞丐都不愿意要的长衫,手拿一根不知道被烟油覆盖了好几层的烟杆。每吸上一口都感觉用尽了全身力气,让人不禁怀疑再吸上一口,老头就会散架,像极了一个活着的死人。 老头身后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三男一女,之所以从身形判断皆因四人全部蒙面。 两个身形健壮的大汉,比前面那个每走一步都感觉要随风而逝的老头整整高出了两个头。一人双手空空不带任何兵器,但双臂粗如牛腿;另外一人扛刀,之所以扛着,因为刀很大,长六尺,宽两尺,别说是人就算是马也可以轻轻松松劈成两半,一把超出正常尺寸的斩马刀! 中间两人,身高相等,女的虽然看不见面庞,但身材婀娜、步伐妖娆,每走一步都好像要吸掉男人的魂。魂都快要被吸走了,自然也没人会去细细打量旁边那个男的! 玄甲营统领,燕北校尉罗布,近几年在军中声名鹊起的年轻一代武将,不仅勇猛而且脑子也转的快,行军布阵皆有一手,几次遇敌皆以少胜多。但此刻二百玄甲对迎面五人却让他内心莫名的紧张,而这种紧张从未有过,之所以如此紧张一是因为车中人太过尊贵,二是因为他很清楚对面五人绝对不是小鱼小虾! 作为玄甲营的统领,罗布一马在前,燕北军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遇冲锋陷阵将军必一骑当先,主将身死,副将补位,直至站到最后一人!见过太多死人之后,罗布也早就不再那么怕死,所以虽然紧张但依然冷静如常。双眼死死盯着他们的脚,相距八十步时,罗布左手轻抬,身后五十名箭手,弓身拉满;五十步时,罗布左手变掌为拳,身后箭离弦! 遥看对面五人,看到袭来的箭矢,丝毫没有慌张。只见左边高大汉子身躯下蹲,如孩童头大的双拳狠狠砸向山石磨平的地面,顷刻身前地面如同雷击般瞬间龟裂。同时那个妖娆的女人抬起双手十指分开,在空中看似胡乱抓了几下,没想到地面上三块硕大的青石板居然瞬间伸至空中,不仅挡住了飞来的箭矢,更是迅速向玄甲营砸去! 三块巨石几乎遮天,一旦砸到队伍中,顶上死伤一片。距离越来越近,罗布正要出手,突然一个身影在空中闪现,看不清此人的动作,只见刀光一闪,一股罡气眨眼间撞上巨石,巨石立刻碎成千块,而于小懒已经坐回车前,刀也意归翘! 巨石碎,人影现。 扛大刀的壮汉,不知何时居然隐藏在了中间巨石之后。即使如此玄甲营也没有丝毫混乱,二百人齐刷刷或弯弓搭箭或抽刀举枪,有条不紊的应对着落下的碎石。同时二十名弓弩手对着扛刀大汉齐齐射出一波弩箭,大汉持刀横挡阻住袭来的箭矢,然后立即变横刀为双手握刀对着罗布狠狠砍下,于此同时在大汉后背上掉下一人!当真是石后有人,人后还有人! 从大汉背上掉下之人正是四人中那个站在妖娆女旁边,被忽略的刺客,在巨石升空的瞬间,便藏于大汉后背。此刻落到地面,也不管身边那些向他刺来的长枪,游鱼般贴地滑行,绕过数条马腿,已经栖身马车前,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根峨眉刺,欲钻入车底行刺车中之人。 大汉双手握住刀的时候,罗布已然抽刀在手,左手轻轻一按马头,腾空而起。双刀即将交汇的刹那,罗布也是双手握住刀柄,和迎来的大刀猛力狠狠的对砍,一触即分,交战二人立即后撤。待脚尖沾地两人再次栖身向前,各自举着手里的刀,然后心照不宣地比拼起力气,没有花招只是硬刀对大刀对着彼此全力互砍。二人原地不动,你来我往,全力互攻,双刀对碰犹如撼天,四脚已经渐渐陷入地面,彼此虎口也不知不觉早已溢出鲜血,刀锋更是火花乍现,雁翎对斩马! 手持峨眉刺的刺客,眼看就要钻入车底,但顾南衣却没动,于小懒也没有动,只见车底突然伸出一把泛着绿光的匕首,一剑挡住了突袭的峨眉刺。见车底居然藏了人,一击不成,峨眉刺瞬间后撤,同时一袭黑衣从车底蹿出,匕首死死粘住峨眉刺,鱼肠战峨眉! 车底出现的黑衣人反握匕首,黏住突袭的峨眉刺,短瞬间便交手数次,直到将刺客逼到持刀大汉身边才堪堪停手,同时招呼一声罗布退后,两人并排站在阵前。车底之人凝视着刚刚动手的四人,冷冷说道:七杀堂,四人众! 罗布本就年轻又一直效命军中,所以对江湖不是很熟悉,以至于对身边这个从车底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一无所知。只是从声音中判断出他很年轻,应该和自己年纪相似。刚刚瞥到他超凡脱俗的身手,还有想到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隐匿于车底,自己居然没有发现,所以心底是又敬佩又好奇。但再不熟悉江湖的罗布,七杀堂的名字却如雷贯耳,百年来江湖中最隐秘的杀手组织,无论是富甲一方的贵胄还是权倾朝野的大臣,只要黄金给够,几乎没有失手。 七杀堂分七堂,由本事最大的七人担任七堂堂主,所以这个神秘的组织取名七杀堂。传闻七杀堂划分明确,擅暗器杀人为一堂、擅用毒杀人为一堂、擅暗杀杀人为一堂、擅机关杀人为一堂。剩下三堂里据说有一个恶人堂,里面囊括了会使邪门功夫的牛鬼蛇神;还有一个人数不多的易容堂,易容成目标人物身边之人,然后以假乱真、出其不意;还有总堂主亲授杀人技的几个徒弟组成的一堂,来无影去无踪,极其难缠。有任务时七堂中人经常互相配合,而四人众,是七杀堂中最出类拔萃的组合。近年来很多无头惨案便是他们所为,六扇门和武林中人多次寻找,均觅不到他们踪迹,只知他们的名字是甲乙丙丁,合称四人众! 第4章 我是你爹 此刻,车底黑衣人和罗布一起站在队伍前方,均是杀气十足的看向对面。相对罗布,江湖经验丰富对敌人更加熟悉的黑衣人对身边的罗布轻声说道:“将他们四人分开,分而杀之,千万不要让他们联手。” 虎口不断流血的罗布,面不改色的回道:“嗯,后面那老不死呢?”不待黑衣人回答,马车旁的顾南衣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痨病鬼,七杀堂恶人堂堂主,七杀里的老二,你俩不需理会他。这老不死得有十几年没有现身江湖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二百玄甲营加上黑衣人和于小懒,只要没有死绝,顾南衣就不会动,因为他必须时刻贴身保护车里的人,车中人无事,他才能以不变应万变!顾南衣没动,痨病鬼也没动,依然在四人众身后抽着那随时看来都可以吸干命的烟! 他们俩没动,但黑衣人动了,一个箭步疾速向前,深绿色喂满毒药的鱼肠对着扛着斩马刀的杀手甲;同一刻罗布也动了,手中的雁翎刀对着峨眉刺直接横切过去;而身后的玄甲营先由弩箭手对着一开始砸地的杀手丙射出二十弩箭,其中十箭射眼、十箭袭胸,同时手持长枪的二十轻骑对着杀手丙冲刺而来。其他玄甲营勒马后撤,层层将马车护在中间,以防还有其他杀手。二百余人分工明确,没有事先商讨迎敌计划,便已各自就位。神经百战玄甲营一向无声胜有声! 车底黑衣人之所以将使峨眉刺的杀手丁交给罗布,皆因峨眉刺刁钻之处无外乎是偷和巧,而大开大合的罗布,虽然受伤却可完全压制。果不其然,此刻罗布不再单纯硬砍,手中刀如野草处处开,一把雁翎刀被甩的风生水起,峨眉刺只能被动防守。阴险的杀手丁自知自身武功短处,也及早练就了一身密不透风的防守功法,二人攻守旗鼓相当,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二十弩箭瞬息到达眼前,不见身材魁拔、面貌憨厚的杀手丙如何躲闪,只是憨憨的伸出握紧拳头的双臂,挡在面门和胸前,而利可穿甲的弩箭碰到双臂却瞬时根根崩断。下一刻杀手丙低头躲过刺来的长枪,双拳砸向当先而来的两匹战马,战马被击之处筋骨寸断,瞬间毙命。两名马上甲士来不及反应,不但被战马压于身下,而且又阻拦了后面的冲锋。然后丙一把夺过两人手中长枪,迎面一抛,一枪一个,不仅穿透了马头更是穿透了骑兵的玄甲,枪头破背而出,血红的红缨越发血红。然后如小山般的丙跑了起来,笨硕的身躯跑的很慢,但每一步落脚都地动山摇,双拳不断狠狠砸在冲来的轻骑上,砸人人死,击马马毙!率先冲锋的二十轻骑顷刻间全部丧命,面对杀红眼的丙,后方备战的二十轻骑毫无退缩,同步下马抽刀,迎着蛮牛丙分别攻其上中下三路。虽然甲胄在身,但这二十人身手依然灵活,刀刀刁钻,一时阻住了这头野牛的冲袭。 同一刻另外一处,扛刀的甲不再扛刀,双手握住刀柄快速划了一个半圆,欲将突袭到眼前而来的黑衣人拦腰砍断,半丈长,两尺宽的刀身封锁了黑衣人的退路,只要轻轻一碰便会让其命丧黄泉。对这一击,杀手甲十分自信,黑衣人绝对难逃一劫。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杀手甲瞠目结舌,也不知道黑衣人练就的是哪门轻功,明明是向前奔袭的黑衣人就在斩马刀刃即将碰到身体的刹那,硬生生改变了方向,不但停止了极速前冲的态势,更是旱地拔葱般蹲在了宽阔的斩马刀上。双脚刚触到刀面,黑衣人左手袖中突然射出一只弩箭,射向近在咫尺的杀手甲,同时像早就知道乙会偷袭一样,右手鱼肠剑向后一划,顷刻只见杀手乙指间被隔掉十根几近透明的丝线。 一切发生的太快,杀手甲狼狈的将刀翻转,当的一声,堪堪挡住了射向面门的弩箭,但出血的虎口越发血如泉涌。这还不算,黑衣人双脚在宽阔的刀身上奋力一蹬,将甲踹的踉跄后退的同时,整个身体如箭般向刚刚在后面偷袭的妖娆乙射去,一寸短一寸险,喂满毒药的鱼肠一顿猛攻。面对如此紧张的生死搏杀,黑衣人还有瑕戏谑的说道:“原来是焠过的蛛丝,难怪可以凭空操控石头,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妖婆呢。来,今天爷陪你好好玩玩!”妖娆乙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雏,妩媚一笑,声若勾魂的回道:“居然是削铁如泥的鱼肠,难怪可以轻轻一划就能割断我这断骨抽筋的蛛丝,遇到你这么极品的公子,奴家还真是荣幸,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奴家就陪爷好好玩玩!”不仅不怕,居然一副娇滴滴的神态,黑衣人自然不会轻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边打边引着这个妖娆的女人来到甲大汉身边。一对二,不落下风! 黑衣人叫兰陵,知道他名字的人只有两个;至于姓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是个孤儿! 内力总归有限,四人众也就四个人,现在已被缠住一炷香的时间,继续打下去,等内力耗的七七八八,届时那一百多以逸待劳的玄甲兵一次冲阵就能让他们四人死的彻彻底底。但是四人众却不能撤退,一是任务没有完成;二是身后的二堂主还没有出手。虽然他们四人是七杀堂近年来出类拔萃的杀手组合,但是他们更清楚二堂主的武功和秉性,如果四人撤退,痨病鬼会毫不留情杀了他们! 目前的局势,四人众清楚,该死的老头更清楚,一击没有得手,陷入僵局,当断不断会更乱,痨病鬼一直在找机会,找一击便可致命的机会,但始终没有找到,所以痨病鬼一直没动。活了快八十岁的老不死不由得对顾南衣和燕北军更加刮目相看。 七杀堂早就提前知道队伍里有顾南衣,只是如今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马夫而已。老不死盘算来盘算去,就算与顾南衣互拼也绝对有信心可以找到机会将车中目标手刃,最多一身重伤而已,但依然可以全身而退。而这个马夫就算刀法不错,但终归年少,定然影响不了大局,最多防着点就是!想到这里,病痨鬼动了,守护马车的玄甲营士兵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死老头的身影便已经来到车前,真气护体,完全不睬伸来的长枪短刀,一口浓烟似箭般向车中急射,同时油腻的烟杆点向顾南衣,欲与顾南衣交手。但顾南衣依然没动,而懒得不能再懒的于小懒却动了。推出左掌将烟箭拍散,右手握着刀对着老不死就是一记杀招,浑厚的罡风直接阻住了痨病鬼前进的身躯。然后刀不停,一连给出八刀,一刀比一刀鬼,刀刀刁钻,招招致命。连面无表情的顾南衣脸上都不由浮现出惊喜之色。 做好和顾南衣互拼的痨病鬼,根本没料到出手阻挡他的,会是这个根本没让自己放在眼里的少年,一开始有些错愕和轻敌,此刻却已全然没了轻敌之心,计划虽被打乱,老不死却不怒返笑,悠然的吸了一口烟,悠悠说道“:少年人,不错不错,鬼斩刀法,十方皆杀。你是谁,和连四年是什么关系?” 于小懒很懒,懒到这一路偶尔自言自语之外,每次回话都没有超出四个字,听到这个年纪比他爷爷还要大上一些的老不死的问话,于小懒不屑一顾懒懒的回到:“我是你爹!” 第5章 于小懒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所有人大笑,就连面无表情的顾南衣都罕见的露出了一副即无奈又无语的僵硬笑容。笑声一向会传染,更何况一百多人一起在笑,你看我、我看你,笑声越发停不下来,让他们似乎都忘了当下剑拔弩张的局势。车里的也是笑的合不拢嘴,爽朗说道:“于小懒,特点四:太损!” 当然除了前面正拼得你死我活的三组人没笑之外,还有两个人没笑:一个是于小懒,一个是痨病鬼! 闻听此言,痨病鬼顿时震怒,随着跌宕起伏连灭不绝的笑声,老头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子,找死!”真气瞬间运满全身,一身脏的不能再脏地连乞丐都不愿要的衣服也随之高高鼓起,瘦小的身体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玄甲兵根本来不及分辨他去了哪,便见一根纯铜打造的烟杆已在小懒的头顶不到一尺的距离。全身戒备的小懒,在痨病鬼动的一瞬间也是真气护身,右手握住鬼刀迅速上提挡住砸下的烟杆,同时左掌对上痨病鬼的左掌。双掌相对顿时气流攒动,近处的玄甲轻骑连同战马被逼退好几步,迸发碰撞的罡气更是蔓延到了马车前,只见顾南衣轻轻抬手将其卸掉。再看互斗二人,痨病鬼一击被震退十步有余,除左边袖口击碎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之外,并无大碍。反观于小懒,上衣已经碎成多片,左臂青筋凸起,虎口渗血,显然受伤不轻!但于小懒眼中没有一丝怯意,反而倔犟的抬起左臂,嘴唇对着流血的虎口狠狠一吸,将吸到口中的血豪迈的喷到刀上,一脸兴奋的大笑道:“再来!” 这一声再来,让在场众人肃然起敬,尤其临近之人看到了于小懒因上衣破碎而露出的后背上,那一条条狰狞的疤痕,更是瞬间动容。有的伤疤深到入骨;有的伤疤从左肩一直划到肋下。玄甲营中自然不乏身经百战之人,但此刻依然被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震撼,更是惊异于这个少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让自己遍体鳞伤。站在于小懒身后最近的两名甲士更是下意识默默的数着于小懒后背上疤痕的数量:一...十一、十二.... 不等数完,于小懒已消失在他们眼前。受伤的于小懒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出手,双手握刀,自下而上斜斜一刀,刀未到,罡气到,青石路面硬生生被劈开一条深邃的长沟。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刀,痨病鬼也是全力应对,烟杆极速画圆,然后反方向也送出一股罡气,两股罡气相撞,周围碎石瞬间化为齑粉,地面上更是堆出了一个三丈宽的大坑。两军对阵极少见到这么震撼的场面,玄甲营惊叹不已时,小懒已栖身来到痨病鬼面前,人快刀更快,快到看不见影,狠狠劈向痨病鬼。面对如此凶悍的一招,痨病鬼也不敢托大,迅速后退一步,全力出手才堪堪挡下。然后年纪相差悬殊的两人,死死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不死不休。 小懒还小,才十五岁,对上内力深厚已入一品长生境的痨病鬼渐渐处于下风,但始终没有退让一步。紧靠马车的顾南衣死死盯着此二人,车中人刚刚对他说过,生死关头务必救下于小懒,而顾南衣也正有此意。 几十招斗罢,双方后撤,尤其刚刚最后一招使出全力的对掌,已然让小懒伤势变得更重,左手虎口血流不止,经脉也已受损,张开嘴更是一口喷出一口鲜血。于小懒抬起握刀的右手,擦去嘴角血渍,然后粗放的吐出口中血沫,眼神却更加凌厉的盯着痨病鬼。 玄甲营无不动容,最外围守护马车的十几名轻骑,已跨马挡在小懒身前。领头的姓杜,一个四十多岁憨憨厚厚的实在人,只见他憨厚的说道:“你虽然比我们厉害很多,但毕竟你还是个孩子,我杜老实...” 杜老实一直很老实,老实到想吹牛皮都没有本钱,入伍二十多年如今还只是一个伍长。这一次他觉得应该站出来,战场上杀的人也破双了,也四十多了比那些早死的袍泽值了太多,而且这个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少年让杜老师激情澎湃,唯一遗憾就是没能娶个娘们给他生个孩子,要是这小子是我儿子那就有的吹了。想到这里他从一开始的感觉应该站出来变成了必须站出来,临死之前想给这个年龄可以做自己儿子的人唠叨上几句,顺便也出个彩,到了阴间见到兄弟们也有了吹一次牛皮的本钱。但话还没说完,本钱还没到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于小懒野兽般的怒吼,只有一个字:“退!”杜老实还没来得及分清这句一个字的话,是对他和甲士说的,还是跟那个老怪物说的,于小懒已如离弦箭再次冲了上去。 鬼斩刀法,十方皆杀! 于小懒身影后的青石路面像被犁耕过一样,尽碎!这一次于小懒没有一丝偷懒,而身后的杜老实也不再老实,带领十几骑紧随其后也冲了过去。但不懒的于小懒实在太快,杜老实的马蹄刚刚抬脚,于小懒的刀已经到了老怪物面前,刀刀不留余力,刀刀不留退路,刀刀不留后手,刀法也变得朴实无华,一句话,只要痨病鬼怕死就必须往后退!一口气,十余刀硬生生把老怪物逼退二十丈,两人的身躯更是落在了黑衣人和妖娆女的后面。此刻无比疲惫的于小懒右手笔直地举着刀,嘴角流着鲜血,狰狞的看着痨病鬼大笑,笑他都这么老了还这么怕死!痨病鬼就算再老也不会舍得死,所以面对于小懒的鬼刀只能后退。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阴冷地对视着,彼此在耐心等待能将对方杀死的机会。痨病鬼自然不想死,同时也不打算再受伤,因为顾南衣还没动,他还要保留实力对战顾南衣,所以他在等于小懒身体不支握不住刀的那一刻,他自信到时一定可以轻易杀死于小懒!而几乎没有内力,伤势严重的于小懒,在等可以一招杀死痨病鬼的机会,因为他清楚如今的身体也只能再使出一招而已,至于自己是否还能活着? 于小懒,不在乎! 第6章 我有一招 黑衣人兰陵依然游走在杀手甲和杀手乙之间,相比刚开始交手时,此刻三人出手的速度和力度已弱了不少。兰陵的左臂被蛛丝穿透,滴滴哒哒地流着血;和罗布对砍时虎口就已经出血的杀手甲,刚刚被兰陵一脚踹碎了左边肩胛骨之后,如今已快要举不起斩马刀;妖娆的杀手乙此时也不再妖娆,长长地头发被割掉好几撮,女鬼般披散下来,为了躲避见血封喉的鱼肠剑,指间的蛛丝被削的越来越短,短到连一次偷袭都做不到。 更惨的是罗布和持峨眉刺的杀手丁,丁以出其不意的刺杀为主技,峨眉刺虽然使得天花乱坠,但光明正大的碰上常年玩刀陷阵,不惧生死的罗布,只能处处小心,好不容易发现对方露出一个破绽,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峨眉刺直接洞穿了罗布的左胸。哪曾想这是罗布故意为之,左胸被峨眉刺刺穿的同时,雁翎刀也狠狠扎进了丁的右腿,要不是左肩受伤使不出全力,不然罗布有十成把握可以把他的右腿卸下来。一伤换一伤,罗布尚能握刀进攻,但一手捂着血流如注右腿的杀手丁,此时只能勉强格挡! 至于壮如野牛的杀手丙,至今还精力充沛,第一波冲阵的长枪玄甲兵被他屠戮殆尽之后;第二波下马抽刀的二十人,凭借三人阵互相配合,不靠近这个可以手撕战马的牛犊子,只是一击便后撤换人,以九死十伤的惨痛代价,勉强地挡住了他的攻势。但没有内力的他们早就是强弩之末,只是在硬硬的强撑而已,恰在此时,刘老实和身后十余人奔袭赶到,距离二十步刘老实一声大吼:掷!十几支长枪对着杀手丙投射而来,这一掷,只是为了让硬撑着的兄弟们有个撤退的机会而已,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果然一杆杆长枪被杀手丙双臂绞的瞬间崩断。就在刘老实他们刚要下马,迎战杀手丙时,突然空中传来燕隼的嘶鸣,同时悄无声息的从刘老实身后飘来一袭白色的身影,单手捡起一杆掉落地上的长枪,对着杀手丙轻轻一推,枪头居然刺了进去,先是穿透了左臂紧接着又穿透了右臂,最后穿透了杀手丙的胸膛,将他整个身躯像串冰糖葫芦似的钉在了石壁上。一切只是发生眨眼间,不做一丝停留,一袭白衣已继续向前方疾驰而去,此刻反应过来的玄甲兵哪会错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几十把雁翎刀全部招呼上来,生生将钉在石壁上还没死透的杀手丙剁成了肉泥! 于小懒和痨病鬼一直耐心的等待着,此时于小懒的体力终于不支,握着鬼刀的胳膊居然颤抖了一下。而痨病鬼等的就是这一刻,左手紧握烟杆,同时真气聚到右手,迅速向于小懒袭来。而身体不支刚刚还在颤抖的于小懒像回光返照似的突然真气大放,鬼刀再次笔直的伸出,狂声大笑,嘶吼道:我有一招,同归于尽! 这一次,于小懒用尽全身力气,递出了一刀,说出了八个字。 于小懒,知道自己的身体马上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故意露出破绽,只待痨病鬼上钩,然后使出他最后的一招:同归于尽! 白衣袈裟举步生风,千钧一发之际左手将以命换命的于小懒向后用力一拉,右手成掌对上痨病鬼,这一对掌撼天动地,周围地面迅速塌陷,对掌的两人也纷纷踉跄后退。想要保留实力的痨病鬼被这一击,顿时连喷两口鲜血;而一袭白衣也是胸中翻涌,只不过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血咽了下去,同时后退之余扶住向后摔倒的于小懒。侧脸看着身旁之人,于小懒艰难的挤出一个无邪的笑脸,声若游丝的说道:“小王爷,你怎么...”身穿白色袈裟的小王爷立刻制止道:“小懒,别说话,等伤好了再和你碎嘴。”小王爷说完,只见倔犟的于小懒听话地昏了过去。 趁你病要你命,小王爷不进反退,抱着于小懒后撤的同时,大声喊到:“顾南衣!”说时迟那时快,顾南衣提棍跨马冲来,先是快如闪电的一棍轻戳杀手乙的颈部将其击晕,同时腾空而起直直砸向正在恢复内力的老怪物。痨病鬼立马双手握住烟杆往上一抬,嘴里吐血的他哪里还能承受住这万钧之力,“咣”的一声铜杆折断,痨病鬼嘴里随之涌出浓黑的血液。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顾南衣怎会放过,一招毒蛇吐信戳在痨病鬼的额头,然后对着已无力逃跑的老怪物一棍一棍或砸或抽或戳,生生打断了痨病鬼数根骨头,痨病鬼不甘的瞪大了双眼,但已无力回天。顾南衣再来一棍,七杀排行老二的恶人堂堂主痨病鬼,彻彻底底成了一个鬼,一个骨头散架的死鬼! 与此同时,不用再缠斗杀手乙的兰陵终于轻松了许多,剑如疾风,趁着一个空档,鱼肠在杀手甲的脖子上轻轻一划,顿时见血封喉!不理成了死人的杀手甲,兰陵直接抱起昏过去的杀手乙,一个起落,来到一块巨石后面,避开众人视线。右手快速的在杀手乙的几处大穴上轻轻一点,昏迷的杀手乙瞬间疼的惊醒过来。兰陵看着面前这个妖娆的女人,冷冷说道:把知道的告诉我,我给你留个全尸! 有一种信任叫小王爷和于小懒:小王爷知道于小懒很懒,但更知道他的刀又狠又快;于小懒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的命是小王爷给的,有小王爷在他就开心! 还有一种放心叫小王爷和顾南衣:小王爷看到顾南衣守在车边,他就放心;顾南衣看到小王爷,就可以放心去拼杀。有小王爷和顾南衣,车中人定然无碍! 走到阵前,早有玄甲兵接过昏迷的于小懒,随营医生也立即上前查看治疗!看到来人,负责守护的玄甲兵瞬间分开一条道,同时下马单膝跪地,齐声喊到:“玄甲营参见小王爷!” “都赶紧起来,自家兄弟哪来的那么多客套!”边说着边悠哉地走到车前,朗声说道:“萧慕桓,你丢不丢人,堂堂燕北王世子,被区区五个杂碎堵在了路上,还需要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和假和尚相似的脸,开怀笑道:“我再丢人也没有去做假和尚!” 假和尚闻听此言,终于摸了摸他那锃光瓦亮的头,看着已下车走到他面前的大哥,继续调侃道:“就算我萧慕言剃了光头也比你好看上许多,真和尚也好、假和尚也罢,总之都比你这个天生劳累命的世子欢乐的多!”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你只要开心就行!”萧慕桓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看着眼前快一年没见的弟弟,萧慕桓发自肺腑的高兴,从小到大这个聪明到极点的弟弟总是拿他开涮,每次都是自己败下阵来,不是怼不过,而是不舍得。弟弟开心自己也会开心,二十三年来一直如此! 第7章 大燕二百年 第七章 大燕 萧慕桓今年三十一岁,燕北王府世子,一妻一子;萧慕言二十三岁,燕北王府二公子,至今未婚!萧家老大腹有诗书气自华,文治武功,儒雅至极!至于萧老二,人缘倒是比大哥还好,却极其讨厌诗文,至于武功也还不错!而他们的爹:燕北王萧规缇,擅文攻更擅武略,拥燕北四十万重军,辖三州军政,四大藩王中唯一一个不姓赵的! 大燕开国二百年,赵家祖上有训:有功者必赏,凡建大功者必加官进爵直至列土封王。二百年来赵家一共给出去四十多个王爷,自然赵家同枝占去七成有余。肃亲王赵广先,当今皇上的同胞大哥,二十八年前新皇登基,他被封为亲王,领湛州军政! 送归送,但送多了,送久了总是有些担心。一百二十年前,赵家一个有经才纬略的幕僚甩出一招推恩令。让当时十几个王爷傻了眼,无能的乖乖执行,不甘的略做挣扎,有实力的起兵反抗。当时真的是乱了套,十几个藩王有六家起兵造反,加上皇帝的某位早就想掀翻赵家自个做皇帝的老丈人,于是刀兵四起、生灵涂炭。 自古雪中送炭的少,趁火打劫的多,北元、西楚、南蜀、大魏还有几个跟着喝汤的小国,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入侵。顿时让大燕十六州这个庞大的身躯是从内到外地烂到骨子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世代经商的燕家在宗主萧怀仁的号召下,拿出几十年积累的家产,带领着同族、家丁、伙计、佃农等共两万余人,起兵保国!这支队伍给大厦将倾的大燕带来了大大的转机。活不下去的百姓,还有一些身怀绝技的江湖侠客纷纷加入萧家军。一路过关斩将,然后与安西王、建安王以及赵家的军队,一起先除掉了造反的藩王,然后又全歼外戚全族,顺利平了内祸! 来不及休整,四支队伍继续长徒跋涉,安西王对西楚,建安王战南蜀,赵家军抗大魏,当时萧家军则是对敌最强悍的北元。四支军队同仇敌概,安西王把西楚大军驱逐出境;嗜杀成性的建安王灭了战力一般,极会享乐的南蜀;萧家军则是咬着牙硬生生把战力甲天下的北元这块硬骨头赶到了临门关以外;然后各自抽调军队支援赵家军又一起灭了不可一世的大魏。 福祸相依,一招推恩令让赵家差点灭国屠族,不成想最后不但平了内祸还将大魏、南蜀的疆土纳入了大燕,本应说这个结果十全十美!但唯二事让赵家有些不舒服:其一,那个经才纬略的大家在祸乱平息之后,在金陵城最高的城楼上,给自己摆了一了大席,喝了一顿美美的大酒,然后心满意足的了断了余生。让当时的皇帝老儿措手不及,毕竟是要给他一顶丞相的帽子,没想到他又完了一招功成身退,彻底把退路封死了;其二,就是安西王、建安王和萧家这建不世之功的三只队伍需论功行赏。安西和建安本就是藩王,只能不再推恩,不但让其保留了王位更是每家多给了一个州。安西负责西境,辖并州、凉州!建安负责南境,辖湘州以及灭了南蜀改建的蜀州!而宗族近乎死尽,军队伤亡惨重,居功最伟的萧家也从一个商业巨擘登堂入室,册封为燕北王,辖沂州、燕州、幽州军政于一体!可能怕三位王爷还嫌少,又或是担心他们拥兵自立,索性破例给了每家一个世袭罔替!加上二十八年前又给了肃亲王一顶世袭罔替,于是大燕共有四家世袭罔替的藩王。另外还有几个实力一般的藩王,在赵家天子的皇威下,形成了如今浩荡的大燕十六州! 近百年来,大燕、西楚、北元还有六十年前一统南疆迅速崛起的梁国,一同瓜分了八百年前大秦打下的江山。 彼此常有摩擦,至于大战也有那么几回。声势最为浩大,死伤最为惨烈的当属十二年前北元贵胄耶律青山率领三十万铁骑联合西楚圣将商无用带领的四十万精兵于北地和西境同时攻燕。那一战整整打了两年:建安军固守南疆以防大梁偷袭;赵家军火速西行和驻守西境的安西军联合抗楚;燕北军独挑大梁,再次咬着牙硬生生啃着北元铁骑这块硬骨头。当时大燕风声鹤唳,还好皇帝雄才英略,满朝文武运筹帷幄,士农兵商齐心协力,才解了这次灭国之危! 此时,玄甲营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清理战场、修整破碎的官道,兄弟俩并肩来到马车边,“老爷子身体怎么样?” “咱爹身体倒是硬朗,就是心里一直惦记你,过年尽量早回来,年后再多呆上几天陪陪咱爹。还有安儿一直念叨你这个王叔,经常嚷着要去找你,你要是能安安稳稳呆在家里才最好”。堂堂燕北世子萧慕桓对这个弟弟说话时没有任何一丝威严,满眼的只有疼爱和关心,甚至比疼自己得儿子还要小心翼翼。 “嗯,那你呢,你怎么样?”刚刚还一直拿大哥开涮极不正经的萧慕言,问此话时明显有些担忧。 体会到弟弟心里的担忧,萧慕桓赶紧回道:“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听那个瞎老道的,他无非就是一个信口雌黄的江湖骗子。” “嗯,那就好。对了,我剃头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啊,我还想着等过年回去吓咱爹一跳呢,哈哈哈!”正经了不到两句话的萧慕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极不正经的假和尚。 “启禀世子、小王爷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官路也已恢复通行!”左肩受伤已经处理过的罗布,单膝跪地。 “起来说话,收敛好各位弟兄的尸体,登记入册,回去之后厚葬,重金安抚家眷。这次对敌受伤的和有功的兄弟,届时一并论功行赏。让兄弟们稍作休整再出发,罗布,你的伤打不打紧。”萧慕桓一向面面俱到。 罗布起身,作揖回到:“诺,莫将无妨,世子无需担心。”说完大着胆的偷偷打量了一眼百闻不如一见的小王爷,然后鼓起勇气笑了笑。 此刻的萧慕言哪里还有一点小王爷的模样,光头、袈裟还有一脸的不正经。 第8章 都埋了吧 罗布之前没有见过萧慕言,但却听很多人聊过小王爷的事。罗布知道小王爷是有本事的,不仅武功高,而且很很聪明。当然至于小王爷的秉性和做派,整个燕北上到贵胄、下到乞丐几乎全知道。但出乎意料的是,燕北大多数人反而喜欢萧慕言的性格,更是有不少人把他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看着最近两年在军中声名鹊起的罗布,萧慕言瞬间倾身向前,抽出了他腰间的雁翎刀。也不说话,只是反手握刀,在罗布面前行云流水的走了几招,然后对着前面的峡谷石壁甩出一刀,顿时石壁上出现一条宽约一尺,长约数丈的裂缝,刀扔在手,但罡风已到! “看懂了?”说完把刀递给罗布! 此刻的罗布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两眼饥渴的看着石壁上的裂缝,茫然的将刀插入鞘中,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小王爷刚刚行招的动作,一杯茶的功夫才回过神,然后郑重的单膝跪地,深深一揖:“谢小王爷!” 抬手搀起罗布:“甭客气,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有一事要你办。” 闻听小王爷有事安排自己,罗布感到非常荣幸,立马毕恭毕敬的回道:“小王爷下令便是,莫将必赴汤蹈火!” 只见假和尚忍不住笑道:“嗯,吩咐玄甲营,关于我剃头的事情务必做到滴水不漏,否则我拔了你们营所有人的毛!” 说完不再理会呆立当场,惊掉下巴的罗统领,萧慕言转身抱起已经涂上金疮药、包扎好伤口的于小懒来到马车前,将他小心放入车中,对燕北世子萧慕桓颐指气使的说道:“占个空,这小子一路上就交给你了,给我照顾好!”萧慕桓倒也配合:“得令!” 刚安置好于小懒,顾南衣已骑马返回,将痨病鬼的尸体,随手扔在地上,这才下马。面对世子和小王爷,双手作了个揖,看着萧慕言,点了点头说道:“过年回家,咱们一起喝酒!” “那是自然!”既没寒暄,也无客套,而这种相处却刚刚好! 萧慕言蹲下身,在痨病鬼的尸体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轻声说道:“七杀四人众,甲丙归属恶人堂,丁归属刺杀堂,而那个女刺客是一堂的人。虽然都还是二品境,但四人联手着实有些不好对付。至于这个老不死,三十年前就入了一品长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没见山海。小懒和他对招,也就只是输在了内力上!”起身,继续说道:“知会六扇门一声,就说这桩活,玄甲营替他们了了,多要点赏银,到时候分给阵亡的遗孀!” 看了一眼车里躺着的于小懒,顾南衣说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和知名江湖几十年的痨病鬼对招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这小子以后的境界至少是山海。要不是他把老不死耗成这样,你又跟他对了一掌,能不能杀他还真是两说!” “顾老二,你就别自谦了,你已拥金刚和长生双境,只差一丢山海了,杀个老头而已,没那么难!” 顾老二?老头而已?面无表情的顾南衣无奈的摇了摇头。 斩马刀甲、野牛丙、还有峨眉刺丁的尸体也陆续被抬了过来,萧慕言只在野牛丙的尸体上驻足察看:“只是天生力气大了些而已,离神力还有好大一截,双臂刀枪不入,这是练了个半吊子的金刚。”说完瞅也不瞅甲丁的尸体,转身等待着那个妖娆乙。 没一会,兰陵扛着刺客乙的尸体,来到假和尚身前。放下尸体单膝跪地,与众人称谓却是不同:“公子!” 萧慕言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微微一笑,抬手扶起他,并且右手在兰陵肩头拍了拍,点了点头:“嗯!”说完,萧慕言再次蹲下身,握住乙的双手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瞧不见萧慕言有何动作,手里就多了几条近乎透明的丝线,将丝线交给兰陵:“去吧。” 眨眼间,这个场中唯一叫萧慕言公子,又唯一被萧慕言拍了拍肩膀的兰陵,消失不见。 然后,萧慕言站起身,淡淡说道:“都埋了吧!” 曾经有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施主来寺里进香,路过的一斤,顷刻便被女施主身上的香气吸引。然后,鼓了白天劲,措了好一会的词,才蹑手蹑脚的上前:“阿弥陀佛,女施主的身上好香啊!请问好香的女施主,你用的是哪种香香?”听到如此孟浪之语,这位富贵人家的小姐顿时就要发怒,但转身看到是一个六七岁而且可爱至极的小和尚,便和颜悦色的告诉了他:“栀子花粉。”小和尚千恩万谢。之后,一斤就一直黏着自己的师父,最后无奈的师父也不知道从哪里给小和尚移来了一棵栀子树。从此,每当栀子花开的时候,小和尚就会蹲在树下拾起落下的花瓣,在把它们磨成粉。于是,每次给小师叔洗衣服的时候就用上一点。 现在的小和尚,正在白云山的一处溪流中给他的小师叔洗衣服。小师叔好看,他的每件衣服也好看,所以每次一斤都洗的很仔细,唯恐把衣服洗的不好看了,让好看的师叔也变得不好看。 “也不知道师叔去哪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再不回来刚给他炖的肉都要凉了。哎,要是让师父的师父知道,我偷偷吃了几口肉,一定又罚我去面壁。”又白又胖的一斤,忍不住第三次念叨起那个已经离开他一个多时辰的小师叔。 而被一斤念叨的人,此时正坐在马车里。左手按在昏迷的于小懒丹田处,给他渡着真气;右手成拳撑着光光的脑袋陷入了沉思。而他的大哥萧景桓,静静的坐在旁边看书,没有打扰这个陷入沉思时就无比正经的弟弟,只是轻轻的将暖炉推到萧慕言的身边。 一炷香之后,萧慕言不由得皱了皱眉。脑子更是不停的转:古怪,从已知的所有信息来看,有太多的古怪!没捋明白的萧慕言再次沉思起来。 在萧慕言皱眉的时候,萧慕桓放下了书,静静的看着闭眼沉思的弟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回忆。 第9章 天煞 萧慕言三岁那年,他们的娘死了。他们的爹在两个儿子面前哭的像一个孩子,然后带着娘的棺材去了坟地。 无比悲痛的萧慕桓却没有时间悲痛,因为他要照顾丢了魂的弟弟。弟弟像傻了一样,不吃不喝、一声不响,连眼泪都没有。十一岁的萧景桓不知道如何是好,就一直抱着萧慕言,连他睡着了也一直抱着。对他说话没有反应,摇晃他也没有反应,没有办法的萧慕桓只能和丫鬟一起,硬掰开萧慕言的嘴喂他吃东西,那段时间萧慕桓的手被咬的血烂。晚上,只有弟弟睡着了,萧慕桓才敢去想娘,不敢大声哭,怕吵醒了弟弟,只能咬着被子呜咽。一百天后,他们的爹守完坟回来了,才从萧慕桓的怀里接过了弟弟。他记得,当时父亲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抚摸着他的脸,说了一句话:“都怪爹,委屈你了孩子,你长大了。” 后来,他就和爹一起照顾弟弟。直到那个书生来了王府,对着四岁的弟弟狠狠扇了一巴掌,弟弟才又开口说话。他和爹担心弟弟看到娘的遗物会再犯病,于是就和爹一起把所有娘的东西都锁进了一间屋子。那以后,他就发现他们的爹会经常去那间屋子,一坐就是一夜!几天之后,弟弟又会笑了,从那一刻起,十二岁的萧景桓明白了一个道理:弟弟是自己得命! 自古以来,无情最是帝王家,为了王位,亲兄弟之间拔刀相向发动战乱的祸事屡见不鲜。而萧景桓却十分笃定,他们俩永远不会这样。因为他知道他们在彼此心里有多么的重要,重要到萧景桓可以为了弟弟放弃一切;同时,萧慕桓也坚信弟弟为了他,一样可以受尽委屈。因为这个弟弟从十年前就已经这样做了! 萧慕言从小就闲不住,不仅聪明而且好奇心太盛。在他六岁的时候,当他知道王府背后的山顶上有座庙,有几个道士在庙里修行。于是,他就爬了上去,整整爬了一天,直到天黑才登顶。后来,他就经常爬山入庙。 无事的时候,萧景桓也会陪着弟弟一起爬山。在萧慕言十三岁的秋天,庙里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看到他们俩时,慕然睁开了他那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皮,那一刻萧慕言好像被他那两个深黑的眼洞吸进去一样,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萧慕桓挡在了萧慕言的身前,大声喝道:“哪里来的瞎眼老道,在这里扮鬼吓人!”这才让萧慕言回过神,然后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擅阴阳五行,八卦命理?”老道一抖手中拂尘豁然大笑:“小王爷,果然天资非凡,一眼就能看穿贫道平生所学,奇也妙也!说完对二人行了一礼又继续说道:“回禀世子,如您所言,贫道的的确确是一个瞎了眼的野老道,只不过从未扮过鬼更不曾吓过人。贫道有一言赠予二位殿下,信与不信皆是天命!” 萧慕桓本就不信神鬼学说,刚要斥责,便被小王爷拦住。 “萧慕言洗耳恭听”。 闻听此言,瞎眼老道肃然说道:“你二人均乃天煞孤星之命,天煞孤星克所有亲近之人,注定一生孤独。当然贫道不是说天煞孤星的命格不好,反而是超凡脱俗,唯有注定开天辟地、扭转乾坤的帝王才能拥有。百年难遇一个,没想到如今居然出世了俩,而且还是一母同胞,真是奇哉怪哉!” 萧慕言伸手挡住满脸怒色的大哥,然后作了一揖:“大师,一个天煞便已克尽所有亲朋,两个天煞又会如何?” “一母同胞、两尊天煞倒是不会再让身边的亲朋短命,但是却彼此互克,简而言之就是你二位中定有一人早去,不能善终。福生无量天尊!” 萧慕桓根本不信,但萧慕言却眉头紧皱,继续问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贫道学识浅薄,并无方法破解。你们已形影不离做了十三年的兄弟,如今你们其中一人已经折寿,终究不过而立之后、不惑之前!但假若你们此生不再相见,或许可以延缓一二。”说完老道即刻转身下山而去。 七年来萧慕言进庙何止百次,每次来都问几位真人许多天花乱坠、五花八门的问题,也看过南华经、阴符论、太上感应篇、冲虚经、黄庭经、通玄真经等道门典籍,对阴阳五行、命理八卦也略懂一二,自然比大哥在阴阳命理方面更懂得一些,大哥不信,但萧慕言却不能当做儿戏!不再多做停留,萧慕言就赶紧拉着怒火中烧的大哥下了山。 第二天,萧慕言一早便独自进庙,却找寻不到瞎眼老道,然后问了掌教九两真人一个问题:“那个瞎眼老道是谁?”只见九两真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云游道士,法号天机!”听闻此言,萧慕言深深作了一个揖,然后再次下了山。之后的三天里,萧慕言一直呆在大哥或爹的身边,第四天的早晨,留下一封信扬长而去!每年只有除夕回来,和他们一起吃顿年夜饭,初一一早便再离开,到如今已整整十年! 燕北王得知天煞孤星之事之后,便撤回了所有被萧慕桓派出去寻找小王爷的人,他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手心手背都是肉! 萧慕桓只知道这十年里,萧慕言先是游历江湖,去过很多武林世家、江湖门派,之后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又去了西楚、梁国还有北元,再后来去了稷下学宫,直到四年前去了白云寺才安顿下来。萧慕言刚出生的时候被一念宗师收为关门弟子,师父师兄在的地方,或许有家的感觉。 萧慕桓知道,自己得弟弟表面活的潇洒至极,但内心深处却一直为天煞孤星之事深忧! 每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为了自己,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上飘了十年,萧慕桓的心都如绞碎般的痛。至今他都不相信瞎老道的话,但是劝不了弟弟,也说服不了父亲,只能认现状如此。不信归不信,假若真是二留一,萧慕桓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10章 一百只鸟 第十章 一百只鸟 留了人在峡谷善后,此时一百余骑已进入燕州界,按照行程还需四日方可回到王府。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这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甲胄的队伍,纷纷退到道路两旁。有见多识广的更是跟周围的人骄傲的说道:“看,这就是咱们燕北的玄甲营,威武霸气吧,那你是不知道他们立了多少战功,不然也不可能被选为亲卫,我给你说啊...” 里里外外,捋了三遍的萧慕言终于抬起了头,对萧慕桓说道:“我捋了三遍,其中还是有一些不解之处。” “想不通,就不要再想。区区几个见不得光的老鼠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作为燕北王世子,萧慕桓自然有他的底气。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在江湖,不知道七杀堂的手段有多么诡异。别的不说,绣花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但匪夷所思的是不仅对幕后之人毫无头绪,连峡谷行刺也是没有提前察觉!”为了让萧慕桓重视,萧慕言特意搬出了绣花厅。 绣花厅,第二代燕北王创立,每一名谍子都是身怀绝技,不敢说万里挑一,也绝对是卓尔不群。且大多都是子承父业,传承的累积,一代更胜一代。一群出类拔萃的人聚在一起,经过百年的磨砺,造就了这支超群绝伦的密探机构。 这一代绣花厅由萧慕言的师姐百里浮玫统领,萧慕言掌印。连萧慕桓这个堂堂的世子也无权过问,其中连最基本的信息也不清楚,例如人数是多少,男女比例如何。 萧慕桓大约知道的是弟弟几年前从绣花厅挑选出一批人,组成了保卫萧家的影卫。影首是一个叫楚辞的人,至于是不是真实名字,也无法分辨。前年萧慕桓进京,出发前的夜里,这个叫楚辞的男人突然现身,也没说话只是递给他一封萧慕言的亲笔信:影首楚辞,护你进京!至今也就是一面而已,因为行程中并无异常,所以这个保护自己的楚辞始终没有现身。再有就是刚刚隐约猜到的,峡谷一战中藏于车底手持鱼肠剑的黑衣人,大概也是影卫的人。 萧家绣花,赵家织造;北元黑虎,西楚抚琴,以刺杀为主的七杀堂,还有南宫家的极?楼组成了如今蛛丝密布的暗黑世界! 听到弟弟的话,萧慕桓自然重视起来,但重视并不代表畏惧。“无妨,咱们萧家还没有怕过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你不用太过劳神担心!”说完更是拍了拍弟弟的肩头以做宽慰! “嗯,刚刚我已经命人传讯影卫暗中接应,燕幽两州刺史得知此事之后,也定会派兵守护,加上还有顾二哥在,这一路应该无碍。你多保重,过年回家再聚!”说完看了一眼于小懒,掀开车帘对着顾南衣点了点头,然后一个起落便已看不见踪迹。此刻担当马夫的杜老实,脱口而出:“我滴个乖乖!” 短暂见面,兄弟俩又各奔南北,萧慕桓难免有些失落。 “忘了告诉你,幕后之人出黄金十万两买你的人头,一支燕隼价千金。萧慕桓你这个堂堂的世子爷也就区区一百只鸟钱,哈哈哈哈。还有,过年回家我会多呆几天!”声音从远处空中传来,中气十足! 心情低落的世子殿下,顿时开心起来! 萧景言没有回寺,而是朝着沂州府的方向健步如飞。他料定峡谷一战只是前手,前方一定还有埋伏,只是怕哥哥担心没有告知而已! 一炷香的功夫,萧景言落脚在一处山顶,黑衣人兰陵已在此等待:“回公子,我已按您吩咐传书影首,让他亲自带队前来迎接世子殿下!” “嗯,说说你的看法!” “疑点有四:其一、峡谷刺杀,我们事先居然毫无察觉,哪怕七杀堂再登峰造极,一支江湖门派而已。进入燕北不可能瞒过我们,所以属下以为厅内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其二、虽然尚未查出幕后之人,但放眼天下能拿出十万两黄金的人屈指可数,顺着这条线抽丝剥茧,用不了多久定会有所收获;其三、痨病鬼和四人众虽是七杀堂顶尖杀手,但只派出他们来阻杀世子,无异于打草惊蛇、自投罗网,所以背后必有高人,属下怀疑是其他堂主甚至是总堂主也来了燕北,只是暂时无法确定人数和具体人员信息;其四,乙贵为四人众的一员,也仅是知道刺杀目标和出金一事,说明知悉此事细节之人甚少,而且地位超凡。 对兰陵无比熟悉的萧慕言,看着眼前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影卫,内心不由称赞,赞赏的点了点头:“嗯,我已传书百里浮玫让她揪出内鬼,能把人安插进绣花厅,手段确实不俗。另外,顾南衣身兼金刚和长生双境,察觉不到老不死的气息还有情可原,但进了谷口才察觉到四人众的气息着实奇怪。所以这就印证了你刚刚的猜想,此次刺杀绝没结束,背后定有高人。说不定一开始就隐匿在峡谷附近,帮着四人众隐藏了气息,后面发现没有了机会才离开。你的审讯手段我清楚,乙临死前既然只告诉了你十万两黄金和刺杀目标这两个信息,那就说明:一、她知道有人帮他们隐藏气息,但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二、她不知道更没发觉有人就在他们四人周围。我推断第二种的可能性大,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的武功当真是高深莫测啦! 想到这个隐藏的高手,萧慕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刚刚来的路上他已传信百里浮玫:厅里有鬼。对这个师姐,小王爷再熟悉不过,以她的脾气,就算挖地三尺,把整个江湖搅烂也会让七杀堂付出惨痛的代价。想到本就不太平的江湖又要血雨腥风,萧慕言不由一声轻叹:“江湖啊江湖,竟然敢惹到萧家头上,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无论是享誉江湖百年的大门派,还是成名已久的武林世家,在小王爷、世子甚至是百里浮玫这些手握重兵的人眼里,也就是派出几千骑便可铲平的小事! 兰陵也十分确信,就算是条过江龙,在燕北的地界上,公子也能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无妨,既然猜不出是谁,引出来就是。”萧慕言相信以身作饵,定能钓出这条大鱼。 “一会见到楚辞告诉他,只要能让世子安然无恙的回到王府,那就无需顾忌,这一路遇佛杀佛,遇魔斩魔便是!”此时的小王爷没有了和尚的慈悲,也没有了萧慕言的玩世不恭,少有的流露出他杀伐决断的一面!“在我房间的书架上,有一个黄色的锦盒,里面有两颗九两真人炼制的金丹。一颗让小懒敷下,另外一颗你自己留着。你已是二品巅峰境,等入一品的时候把它吃了,去吧!” “诺!”兰陵说完,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而我们的小王爷,健步如飞的向凤仪城奔去,一是去那里钓鱼,二是他饿了! 第11章 白衣遇见白衣 凤仪城,燕州州府,建城已千年有余,历史悠久。早先不叫这个名字,传闻八百多年前,飞来一只凤凰。不久便有一位世族家的女儿入了宫,后来,成了大秦的开国皇后。于是,改名凤仪。 也许曾经真的飞来过凤凰,几百年来还真是陆陆续续出了好几位皇后,成为妃嫔以及嫁给达官贵人的更是数不胜数。女子有了身孕,都会去寺里进香,企盼能生个沉鱼般的闺女,落雁到帝王家! 萧慕桓由北门入城,离得老远就不再施展轻功,不着边际的混入人群。进城的人当真是挨山塞海,抬眼望去有挤在人群里混水摸鱼的小贼;有骑着高头大马仗剑走江湖的侠客;有乘着马车的达官显贵;还有为了生计进城谋生的平民。 凤仪城是四国内排名前十的大城,城门又宽有大,即使有守城士卒在歇斯底里的嚷着:“都不要挤,时辰尚早都进的来...”城门口还是人挨人、人挤人。萧慕言此时已饥肠辘辘,怕挤进人群脏了一身白衣,又不便施展轻功从攒动的人头上面飞过去,只能无奈的站在后面,恨不得把城墙拆了! 也不知尊贵的小王爷是乌鸦嘴还是开过光。突然,轰隆一声,两面由大块青石垒造的,曾数次抵御过千军万马的城墙,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伴随着飞扬的尘土,一个人高马大的魁梧大汉倒着飞了出来。两面城墙上赫然出现的大洞俨然是他所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被动所为! 城门口拥挤的人群顿时被这声巨响吸引,一个个瞠目结舌。本就见过太多不寻常事,又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萧慕言,根本没有半点看热闹的心情。千年难遇的多了一个门,此时不进更待何时!萧慕言抬手一挥,尘土尽散,左脚轻轻一点,健步如飞向城中蹿去;而对面一位一身白衣的女子也凌空飞来,两个人就这样在洞中擦肩。这一瞬,白衣遇见白衣! 擦肩而过,短瞬即逝间彼此互看一眼,只可惜女子白纱遮面看不清容颜,但萧慕言却如临大敌,只因女子全身居然散发着如滔滔江海般浓厚的真气,让见过数位顶尖高手的萧慕言也万分惊讶。不敢多想唯恐惹上麻烦的萧慕言没有一丝停留,立刻消失在城中。 凤临楼,凤仪城最奢华的酒楼,放眼四国也是无出其右。一袭袈裟没有头发的假和尚来到门口,疾步走到掌柜面前,报菜名般点了十道菜,一壶酒!菜是最贵的菜,酒也是最好的酒。店里宾客如云,能来此消费的,不是达官也是贵人,自然不缺能吃的起十道招牌菜外加一壶极品好酒的食客。但萧慕言却偏偏吸引了一楼所有食客的目光。也难怪,一颗光头加一身袈裟的和尚本就显眼,而这个本就显眼的和尚是又喝酒又吃肉,自然让人诧异。 萧慕言当然清楚自己是一个假和尚,但对其他人而言他却是一个真的不能在真的真和尚。面对无数人异样的目光,就算小王爷见过再多的大风大浪此刻也是尴尬至极。好在还有一个见了太多怪事已见怪不怪的掌柜:“大师这边请。”说完前面带路引着萧慕言向二楼走去,片刻之后一楼又恢复了鼎沸的喧哗。 还好二楼都是雅间,过道没有几个人,才让小王爷没再继续丢人。进入雅间刚刚坐下,突然已经五十多岁的老掌柜对着萧慕言双膝跪地:“属下韩塘见过公子!”揉着肚子一副饿极了的萧慕言也不客套:“一、早就给你说过,你是长辈,见我无需失礼;二、你当下的任务是赶紧上菜,不然你家公子就成饿死鬼了!” 凤仪城富甲一方的韩掌柜,绣花厅埋在凤仪城的钉子,帮着萧家暗中盯着凤仪城整整三十一年! 听到公子饿了,老掌柜哪里还敢怠慢,立即起身下楼安排! 少倾,店小二端着四盘菜一壶酒走了进来:“大师,剩下的菜马上就好!”一个年轻的店小二,长着一副任谁看都十分机灵的脸,满脸堆笑的端菜上桌。也不搭理小二,腹中空空的小王爷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热情无比的店小二栖身站到萧慕言旁边,往他面前的酒杯里斟酒,一边斟酒一边轻声说道:“秉公子,幽州府和燕州府在得知世子遇袭之后,两边均立刻派出了城守军前去护卫,刚刚得到消息,两千城守军已经与玄甲营汇合,此刻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五十里。” “嗯,把没上的菜打包,额外再多炒上几个,还有二十斤酒,一百个馒头一并送到城西破烂庙。另外查一查把城墙砸出洞的两个人,尤其是那个白衣女子。” “诺!”店小二转身退下,出门时笑容再次堆满了脸:“大师,您慢用,有什么需要,吩咐小的就是!” 没人打扰,高贵的燕北王府二殿下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一百玄甲营加上两千城守军已然是牢不可破,行刺之人也就没了刺杀大哥的机会。接下来要么哪里来回哪里去,要么就会转移目标。老爷子一共俩儿子,而转移的目标自然是我,经下面食客的嘴一传十十传百,就算是傻子也已知晓我独自一人的来了凤仪城。只需守株待兔,等客上门就好!边吃边想,不一会四盘菜已被小王爷风卷残云般扫荡的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懒懒的往旁边的软榻上一躺,那叫一个美! 闭上眼,小王爷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禁不住脱口而出:“原来,凤仪城还真的有凤凰!”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黑萧慕桓睁开眼睛,缓缓起身说道:“进来吧”。 下一刻雅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满脸堆笑的店小二,边进屋边说:“大师,酒足饭饱之后来上一壶好茶,那实在是惬意的很,这是本店赠给大师的极品毛尖,小的伺候您尝尝!” 无论何时,这个满脸堆着笑,卑躬屈膝的店小二,搭眼一看始终都是一个跑堂的而已,那一脸的笑容充满了浓浓的热情,如果再赏上那么一点散碎银子,一定会让他的笑更加怒放,这便是绣花厅的本事。 第12章 我好看吗 第十二章 我好看吗 店小二倒上一杯茶,放在软榻中间的茶几上,低声说道:“秉公子,那个魁梧大汉的身份已经查清,西楚慕容撼山。三天前坐着马车由西门进城,进城之后便径直去了四方客栈,期间一直未出房间,不知为何今日现身北门并与白衣女子起了争斗,另外为何而来不得而知。” 听到这个名字,萧慕言倒是有些惊讶的说道:“没想到居然是他,慕容撼天,慕容擎天的三儿子,天生神力且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八年前入的金刚,四年前修成的长生,西楚年轻一代翘楚的人物,可知他现在在哪?” 听到萧慕言的话,满脸堆笑的店小二没了笑容,语气略显低沉的回道:“死了,白衣女子所杀!” “死了?!”萧慕言听闻也无比震惊,自然明白了为何店小二会神色异常。如果是一个武功不高的人被杀了,那么杀他的人也不会被过多关注。但一个一品双境的人说死就死了,自然会好奇杀死他的人,更会惊讶于这个人的高深莫测。如果她还是一个和自己年纪轻轻的女子,一定会让人更加瞠目。别说店小二,萧慕言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喝了杯茶,缓了一会才恢复如常:“立即撤回查探这位女子信息的厅员,告诉所有人离她远远的,如果不巧遇见,也不要有任何冒犯。” “诺,这一个时辰里,酒楼周围并未出现任何可疑之人。” “嗯,你是情报方面的好手,对刺杀一事涉足不多。酒楼周围店铺林立,行人繁多,对于隐秘的杀手而言,在此动手,无异于自掀盖头,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派人踩点了!”对于绣花厅厅员,萧慕言从来都是不吝赐教。 “多谢公子指点,属下受教了!”店小二边说边毕恭毕敬给萧慕言倒了一杯茶。 “我已来了一个多时辰,再呆难免让人对酒楼生疑,走了!”说完,喝掉杯中茶,萧慕言起身离开。店小二赶忙走到前面开门,满脸堆笑的伸手引路。萧慕言付了饭钱,也不看掌柜,踏步离开。掌柜送到门口:“大师慢走!” 以身作饵却无鱼的萧慕言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着,一旦看到新奇好玩的小玩意就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想着等回到寺里拿给一斤。一想起自己那可爱至极的小师侄,萧慕言就莫名的开心。虽然天色已晚,但街上依然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人群里,自然不乏身姿婀娜,面貌姣好的女子,凤仪城本就出了名的美人多,所以并没有让萧慕言感到如何稀奇!但好看的男人却很少,好看的还穿着袈裟的男人更是只有萧慕言一个,所以萧慕言周围始终有不少女子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见多识广的小王爷并没有多少尴尬,毕竟相对在酒楼时的境遇,此刻实在算不了什么。就这样逛完一条街再换一条街,直到人去楼空,不困的萧慕言依然没有找客栈休息,而是来到了凤栖湖畔。 凤栖湖位于凤仪城东,湖面宽广,三面环山。今晚的凤栖湖静的像一面镜子,将天上的星星月亮印在水中,让人分不清哪面才是真的天。沿着湖畔有很多树,难得的是虽已入寒冬,但树叶依然郁郁葱葱不曾凋落,让人不禁遐想是不是连风都不忍伤了此间美景! 萧慕言曾来过几次凤仪城,但凤栖湖还是第一次。早就听闻凤栖湖很美,又是如此良辰,于是沿着湖堤,漫步欣赏着这醉人的景色! 前方有一凉亭,萧慕言走到近前却突然驻足,一双明眸皓齿直直的看向亭子里的人,那个与他转瞬擦肩一袭白衣却白纱遮面的女子。她正坐在亭中静静的看风景,而驻足的萧慕言就站在亭外静静的看着她。关于她的底细,刚刚店小二没有说,萧慕言也没再问,因为一个能够轻松杀掉慕容撼山的人,需付出极重的代价才能探出她的底细。面对眼前这个登峰造极的高手,萧慕言内心却没有一丝的恐惧,也不知为何生不出一丝敌意。就这样傻傻的站着,静静的看着,这种感觉萧慕言从未有过。 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看风景的女子依然看着风景,却突然开口问到:“我好看吗?” “好看。”萧慕言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犹豫。 女子转身面对萧慕言:“有面纱遮挡,你根本看不见我的脸,就能肯定我好看?” “即使如此,我也十分肯定你好看,而且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这是萧慕言内心的实话,从城墙洞中初次相见时就这么觉得。 “你其实也很好看,而且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和尚,虽然你是假的。说到这里白衣女子不由莞尔一笑,然后甩出一个惊雷般的问题:“假和尚,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听到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萧慕言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禁不住惊讶一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即是答案又不是答案的回答,女子笑了,真心的笑了。笑声未停的白衣女子又问了一个更加惊诧的问题:“那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你?”女子的语气,就像两个熟人,见面寒暄“你吃了吗”一样自然。 对于这个更突如其来的问题萧慕言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犹豫,语气更是没有波澜的回道:“我知道”。 女的飘飘似仙,张嘴却是我要杀人;男的聪明绝顶,却跟个傻子似的。而且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居然还如此心平气和的聊着天。不知道的,定然认为他们是一对疯子。 “你是不是还没有猜出来我是谁,所以你才没跑?” “白衣疏月!当我听到慕容撼山的死讯,就猜到了!” “你果然聪明,如果我再告诉你,我只用了四招就杀了他,你是不是就要跑了,你的轻功不错,很有可能跑的掉。” “不跑!” “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萧慕言是真的不知道。 “你身兼金刚,人生,无为一品三境,而且如果你不是苛求将三境都练至巅峰,早已入了山海。拥三境之人实乃凤毛麟角,你死了当真有些可惜。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要杀你?” “是。” “如果我告诉你,杀你只是我想杀你,和他人无关你信不信?” “信。”萧慕言斩钉截铁的回道。 然后白衣疏月就不见了,而萧慕言依然呆呆的站着,一个说杀却没杀,另一个不逃也不追! 第13章 白衣观天 第十三章 白衣观天 白衣疏月是真的不见了,起码在萧慕言能够感知的范围内,没有丝毫白衣疏月的气息。不再傻傻站着的萧慕言走进了亭子,坐在白衣疏月刚刚坐的位置,看着她刚刚看的风景,此刻凤仪湖的湖面依然静的像一面镜子。 数千年来习武之人,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许多人穷极一生无外乎是在探寻武道巅峰,但能够到达山巅的却是寥寥无几。萧慕言十三岁入长生,十七岁入无为,十九岁入金刚,未到及冠便将一品三境全部收入囊中,放眼整个武林,有此天赋和修为者自然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别说三境连其中之一都望尘莫及,拥一品双境的人倒是有,但也屈指可数,而只有一品一境的也不过百人而已,所以白衣疏月才会感叹萧慕言的天资。当然并不是说拥一品三境之人就举世无双、天下无敌,而是指能将此三境一起修成的人潜力无限,未来可期!除了师父和师兄,萧慕言从未向他人提及自身的修为,但白衣疏月却一眼洞穿,本就对高深莫测的白衣疏月惊叹的萧慕言,此刻更是再上一层楼。 千年来根据习武之人的修为,武林中将武学境界由高到低分为观天、山海、一到九品。更是根据武力值有了一个大体的概念:九品可看家护院;八品可县衙做差;七品可入伍从军;六品可入局走镖;五品可飞檐走壁;四品可仗剑江湖;三品可入朝为官;二品可开宗立派;一品三境中:金刚力大无穷、金刚不坏,长生内力雄厚、真气绵长、无为变化莫测,见招拆招;山海境搬山挪海,观自在;观天境登峰造极,翻手云覆手雨。 金刚、长生、无为,三者皆为一品,并无高低之分。区别在于:一、佛家习武之人入一品必是金刚;道家习武之人入一品必是长生;儒家习武之人入一品必是长生;二、佛、道、儒三家习武之人入一品之后,不可在修其他两家的一品境。就像一个入了一品的和尚这一辈子只能是金刚,无法在修长生和无为;三、世人习武入一品,或金刚、或长生、或无为。哪怕是同门师兄弟入了一品,也许一个是金刚、一个是长生、一个是无为。同时作为世人假若一品入了金刚,之后依然可修长生或无为,所以才会有一品双境和一品三境之人;四、并不是说有了一品双境或三境,就一定打得过只有一境的人,重点不在多而在于精,金刚练到巅峰境界一样可以打败境界不高,有长生和无为的双境之人。浩浩武学,博大精深,划分境界都如此繁琐,更别说日复一日的修炼!所以有人练了一辈子,三品不足,四品有余,或许就已欣喜若狂。而入了二品便会被世人称为小宗师,也有了开宗立派的本钱,江湖扬名! 一品之上是山海,山海之巅可观天! 天下之大,一品者区区百人而已;山海之人更是世间难寻,出手便有搬山挪海之威;而观天者,更是天下罕有,驭天地之力,一人当万军。 入观天者,天下前十! 东方朝阳升起,湖面波光粼粼,萧慕言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整整坐了一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蓦然起身,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洒进波光粼粼的湖里,萧慕言轻轻擦掉嘴边是残血,莞尔一笑喃喃自语:“白衣疏月,山海之巅,或已观天!” 凤仪城东有一个馄饨摊,卖馄饨的老两口卖了一辈子馄饨。每次来凤仪城,萧慕言都会吃上一碗,馄饨好吃,老两口更合心意。老头性子慢,馄饨包的也慢,每当吃馄饨的人多了,急性子的老太婆就会破口大骂,骂老头是骡子跑不快,老头也不烦恼,只是嘿嘿一乐。这边刚骂完,转头老太婆又会端茶倒水,一脸心疼的说:“累不累,累了就歇歇,不行咱们今天早点收摊”。萧慕言喜欢这种相处,他认为比那些才子佳人实在强出太多。每次萧慕言都会多给几钱银子,所以老两口对他印象很深。萧慕言吃完离开,老太婆不由惋惜地对老头说:“可惜了,长的这么俊,居然做了和尚!”老头又是嘿嘿一乐。 离开馄饨摊,萧慕言寻了一家安静的客栈,开了一间上房,放好昨晚买的那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一睡便是一天。 黄昏起床,换了一家酒楼,为了不再出现昨天的尴尬,既没点酒也没点肉,一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几个素菜。也许是没那么饿,也许是周围人很多,今晚的小王爷细嚼慢咽,吃相极其优雅,像极了一个真和尚。吃完也不着急离开,又点了一壶好茶,一个人坐在那自斟自饮。一个时辰之后,丢下银子离开! 出了酒楼,旁边有一条小巷,巷子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乞丐,萧慕言走向前,掏出几钱散碎银子扔到碗里,不待乞丐千恩万谢便已走远。 睡了一天的萧慕言自然不困,不困就需要找地方打发时间,于是他又来到了凤栖湖畔的亭子,坐在了昨晚的位置。 今夜凤栖湖依然静的像一面镜子,今夜的萧慕言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在等着什么... 天亮离开,还是那个馄饨摊,还是那对没有子女的老两口,还是一碗馄饨。吃完,回客栈睡觉。 睡醒又是黄昏,萧慕言此次来凤仪城的第三个黄昏,而明天萧慕桓就会回到燕北王府。 昨晚巷口那个乞丐告诉他:“世子无恙,鱼已入网!” 拿起给一斤准备的小玩意,退了客房。径直来到城西破烂庙,昨晚巷口的那个乞丐已在此等候,见到萧慕言,作揖说道:“秉公子,已通知刺史府今晚戌时全城宵禁,厅里的兄弟们也已安排就位。” “嗯,告诉兄弟们散的远点,等把人圈起来再动手,把鱼逼到凤栖湖,全部格杀勿论。”吩咐完后,萧慕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城东馄饨摊,你多留意,等哪天他们干不动了,把这张银票拿给他们养老。”说完萧慕言转身第三次向凤栖湖走去! 燕州刺史周雍翰在接到小王爷的命令之后,便立刻下令城守军。而此刻戌时已到,店铺打烊,行人归家。城中的百姓自然不知道为何宵禁,只是偶尔透过门缝会看到一队队来回穿梭的军队。 凤仪城共有一万城守军,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无论何故告假者一律取消立刻归队,百人为一组上街巡视,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戌时后不得上街,违令者即可缉拿;二、如遇黑衣人,直接无视,任其离开;三、严守各个城门,出城者,不问原由,立刻格杀!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第14章 齐道渊 今夜的凤仪城暗潮涌动,注定不会太平! 戌时,除了达官贵人的庭院里还有些许觥筹交错之声,小门小户的平民百姓早已熄灯入睡。 燕州刺史周雍翰身穿绣有锦鸡的二品官服亲自坐镇城守军营,微胖的身体看不出一丝疲态。寒门出身的周刺史,二十二岁便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但京城为官者车载斗量,其中不乏勾心斗角之辈,没有背景的周雍翰被处处挤压,空有一身抱负却无施展之地。偶然机会被燕北王赏识,遂将他调到燕北委以重任。从此,周雍翰如鱼得水,一身才能施展地淋漓尽致,勤政爱民、治理有方,七年前更是升任燕州刺史。周雍翰认为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燕北王的器重,所以在他心里他只是萧家的刺史,而不是赵家的官员。当接到小王爷的命令,周雍翰即刻执行,戌时更是亲临军中,唯恐哪里出了纰漏,坏了小王爷的谋划。而更担心的是小王爷的安危,虽然知道小王爷天资聪慧,但就是禁不住担心,一向棋中高手的他,此刻布子也没了往日的机锋。 “好好下你的棋,咱们的小王爷你还不了解,什么时候吃过亏?你紧张什么,你以为老子这一万城守军是吃素的!”说话的人是燕州城守军统领李成山,身材高大魁梧,肤色黝黑,四方大脸上一条刀疤从额头划过眼底,说不出的凶悍。入伍四十年,从扛旗兵一路升到现在的从二品武将,为燕北鞍前马后从不畏死,身上大小伤十一处,深的燕北王厚爱,私下更是兄弟相称,而他和那些军中袍泽一样,只认萧家这个主子。萧家自然也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不然也不会把燕州重地交给他,所以相比周雍翰,李成山更是在意萧慕言。 李成山自称老子,周雍翰也不计较,他知道自己是萧家的人,这个黑牛更是。两人十二年前就一起同地为官,向来一个管政一个治军。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但对面这个大老粗却是一个讲理的人,所以两人难得的投脾气。对李成山无比了解的周刺史,听到李成山的话,低声问到:“照你这意思,你留着后手呢?” 李成山颇为豪迈的说道:“净说废话,小王爷是谁,万一有个闪失,你我割了头也难辞其咎,虽然小王爷不让城守军靠近凤栖湖,但没说不让老子的管家去啊!我这管家武功不错,远远地盯着,不会被小王爷发现的。我这个做叔叔的一切是为了他好,小王爷又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所以即使被发现了小王爷也不会怪罪我的。放心,到时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大不了把凤栖湖填了,我也得确保小王爷毫发无损,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下棋就行了!”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派去盯梢的管家早就被人敲晕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是说万一...万一的话,到时候你直接剁了我的脑袋送去王府。”大燕十六州,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何时这么紧张过。 “放心,我的刀又快又准,到时候绝对不让你受二茬罪!”毕竟是死里人堆里爬出来的,虽然也紧张,但李成山还是能找点乐子。 “去你娘的,你以为你的头那时还能在,就怕砍你的刀既不快也不准,你那又粗又硬的脖子,岂不是得来上十几刀!”饱读圣贤书的周刺史难得骂了娘。 亥时,本应安静的黑夜,被一群从城中各处突然蹿出的黑衣人划破。几十人飞檐走壁,碰到街上巡逻的城守军也不做一丝停留,风驰电掣般奔向凤栖湖。当黑衣人出动的那一刻,在他们身后同时也出现了几批不明身份之人,同样身穿夜行衣,唯一区别在于后出现的几十人,胸口处绣着一朵荷花。这群绣花的黑衣人好像早就知道前面的人会何时出现,会在何地出现,会去向哪里一样,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也不怕前面的人发现,彼此默契的奔着同一个方向疾驰! 还是那个亭子,还是那个位置,没有吃晚饭的萧慕言静静的坐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时辰,该来的早晚 会来,就像今晚的凤栖湖必定会波涛汹涌。 前面的那批黑衣人此刻已经到达凤栖湖畔,距离亭中的萧慕言仅仅十丈的距离,而他们却忽然停了下来。几十名绣花黑衣人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同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绣花黑衣也一并到达,一前一后将他们全部围住。两拨人一如之前的默契,不发一言,同时抽刀,奔向锁定的目标。 萧慕言依然静静的坐在亭中,他的身后刀光剑影,不死不休,轻微的闷哼声此起彼伏,随即便是人一头栽在地上的沉闷声。而他却丝毫未动,他在等,等那个要杀他的人。 算上今晚,萧慕言已经在凤栖湖等了三天。第一晚因为白衣疏月杀了他的帮手慕容撼山,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没有出现。第二晚他紧急联系的帮手尚在途中,所以他依然没有动手。 但今晚是他最后的机会,明天被两千城守军和一百玄甲营层层保护的燕北世子萧慕桓会安然无恙的回到燕北王府。届时萧慕言也不会再以身作饵,他相信当萧慕桓双脚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萧慕言就会马上隐去踪迹,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甚至是藏在他的身后,窥视着他的一切。 这样的话不仅以后再难找到杀死萧慕桓或萧慕言的机会,更是有可能被萧慕言知晓所有计划,导致己方布局功亏一篑。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他都会动手,哪怕他非常清楚萧慕言已经织好了网,他带来的手下也会被绣花厅屠杀殆尽,他也不得不来! 今天中午他的帮手到了,他也自信凭借自己的境界不仅可以完杀萧慕言更是可以全身而退。所以,他来了! 慕容撼山的师父,入山海二十年的齐道渊。 第15章 果然是你 第十五章 果然是你 在齐道渊出现的那一刻,萧慕言不知为何却莫名的笑了:“果然是你!” 齐道渊身穿一件青灰衣衫,头戴一顶黑色的羊皮帽,露在帽子外沿的头发已经斑白,双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的走到亭边,看着萧慕言也是满脸笑容:“早就听闻小王爷天资聪慧,果不其然。请问小王爷是何时猜到的?”来杀人的齐道渊一副和蔼可亲的老者模样,见到要杀的萧慕言,眼中居然流露出欣赏之色。 “痨病鬼死的时候,我就猜到他的背后还有高人,仅凭他和四人众想要刺杀成功着实太难,七杀堂不可能这么草率;当我知道此次酬劳是十万两黄金的时候,我就猜到此次七杀堂总堂主会亲自出山;当我又听说慕容撼山现身凤仪城之后,我就猜到是你,毕竟我是为数不多知晓你是慕容撼山师父的人。绣花厅曾多次打探,但一直没有查到七杀堂总堂主是谁,如果不是此间事,我也绝对不会想到,入山海已有二十年,享誉江湖半辈子的齐老前辈居然是七杀堂总堂主!”萧慕言娓娓道来,说完对老者抬手行礼。 “小王爷言重了,老夫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老朽而已,既没有小王爷说的如此高深,更担不起小王爷的行礼。只是当年师命难违,揽下了七杀堂这门生意。哎,人各有命,各司其职,望小王爷莫怪老朽!”老者说此话的语气,没有一丝虚伪。 “不怪不怪。前辈如果不急,晚辈斗胆再猜上一猜。” “不急不急,小王爷尽猜无妨,老朽也很想知道小王爷都猜到了什么!”二人倒是意犹未尽,都不急着出手。 “如果我没猜错,峡谷一战,你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由四人众拖住玄甲营,痨病鬼缠住顾南衣,然后老前辈伺机而动刺杀我大哥,对吗?” “哈哈哈,小王爷猜的严丝合缝,无一偏差!不知小王爷还猜到些什么,尽管说来,老头子我洗耳恭听!”齐道渊如遇知己般,欢然大笑。 “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峡谷一战中,四人众被分而治之,痨病鬼又被于小懒缠住,顾南衣始终守在车旁,从而增加了你下手的难度,当然晚辈只是说增加了难度,那时老前辈必然还在,只是在等出手的机会而已。只不过我又忽然出现,才彻底打乱了你的计划,所以老前辈才没有在峡谷现身,对吗?”虽然是猜,但一语中的。 “佩服佩服,小王爷洞若观火的能力,老朽自叹不如。老朽曾一直疑惑,近些年为何绣花厅一枝独秀,此刻算是彻底明白了。有小王爷掌印,还有一批像躲在车底黑衣人那样出类拔萃的吏员,绣花厅自然鹤立鸡群。年纪轻轻以一敌二还游刃有余,这个年轻人着实了得。还有那个缠住痨病鬼的孩子,原来是叫于小懒啊,好怪异的名字,这孩子可是一点也不懒,刀狠人更狠,就是年纪太小内力差了点但招式却不输痨病鬼,更让老朽佩服的是,他是真的不怕死,要不是你及时出现,他和痨病鬼就同归于尽了,后生可畏啊。”齐道渊虽然是恶名昭着的七杀堂堂主,但是对绣花厅、兰陵以及于小懒的夸赞却是发自肺腑。 夸完也不等萧慕言接话,紧接着很诚恳的说道:“百密一疏,已可造成满盘皆输,更何况百密全输。真是惭愧啊,老朽亲自制定的峡谷刺杀计划,没想到全部背道而驰,而且还打草惊蛇让小王爷和世子有了防范,两千城守军一到便失去了对世子下手的机会。还好小王爷善解人意,以身作饵,让老朽还有今晚的机会,不至于一败涂地!” “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不过老前辈对那两个年轻人的夸赞,晚辈定会转达。至于绣花厅也不是晚辈的功劳,全仰仗于他们的厅首。人生本就太多变数,老前辈经历的多自然该更明白才是。至于我以身做饵,无外乎晚辈年轻气盛,一向不喜欢吃亏,自家人被暗算了,我总得找幕后之人撒撒气才能释怀。”萧慕言向来都是有仇必报,而且很不喜欢等十年。 “言之有理,自当如此。老朽既然来了,今晚定会让小王尽兴。人生不如意事本就八九,计划本也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像我那徒弟慕容撼山,我从峡谷离开后,发现你奔着凤仪城而来,就立刻传信让他到北门等候,到时我俩里应外合一起对你出手。却没想到白衣疏月会突然现身,而我怕被你发现,一路上远远的跟着你,等我到了北门我那徒弟已经死了。当然老夫有自知之明,就算我及时赶到也不是白衣疏月的对手,但如果我和撼山联手,起码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不过有得必有失,如果真是如此,我也定会被白衣疏月重伤,也就彻底没了杀你的机会,这么说来我那徒弟死的也值,只是跟他爹不好交代。说到这里,老朽也很诧异,白衣疏月极少现身江湖,为何会出现在凤仪城,而且还杀了与她无冤无仇的撼山,明显白衣疏月是在帮你,本以为她是小王爷的帮手,但是前晚她却消失了,不知小王爷可否为老朽解惑?”齐道渊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这个问题,晚辈也不清楚。我和白衣疏月并不认识,而且我们萧家和她也没有任何往来。至于她为何杀死慕容撼山,晚辈也是不解,前辈刚刚说她是在帮我,那她可能真的帮了我。如果我告诉前辈,前晚也是在这里,白衣疏月亲口告诉我,她来凤仪城是为了杀我,只是后来她突然就离开了,不知前辈信不信?”说到此事萧慕言也是一头雾水。 “当真是奇哉怪哉,不过江湖之大本就不缺稀奇古怪之人,更不缺稀奇古怪之事。小王爷如此坦荡,老朽自然相信。虽然你我为敌,但老朽更想和小王爷做朋友,可惜拿了别人钱财就只能为人消灾了。今晚与小王爷聊交谈甚欢,老朽本就清楚今晚带来的手下不是绣花厅的对手,所以叫来了帮手。她的任务只是抵御绣花厅吏员以及应付小王爷的后手,至于老朽无论生死,她绝不会对付小王爷。所以小王爷尽管全力对老夫撒气便是,无需分心!”之所以如此保证,也许真是让老者动了恻隐之心,但也许更多的是齐道渊相信自己的实力,入山海二十年,放眼整个江湖超越他的绝不超二十,更何况齐道渊面对的还是一个年轻人。 凤栖湖大战,一触即发! 第16章 山海 第十六章 山海 萧慕言和齐道渊倒是谈笑风生,但他们旁边两批黑衣人的战斗却刚刚结束。还能站着的只剩下胸口绣花的吏员,但是却比之前少了十几人,十几人的牺牲换来的是几十名七杀堂杀手的命。冰冷的地面上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几十具,这些尸体并没有少胳膊缺腿,而地上更是连血都没有,战死之人的身体上皆是一处细小的伤痕。再看散落在地上的武器竟全部泛着阴森森的绿光,显然都是喂了剧毒,暗黑之人向来只求一招毙命,见血封喉! 绣花厅还活着的吏员,并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而是眼睛死死盯着齐道渊,只要萧慕言一个手势,他们便会如狼似虎般扑向这个山海境的高手,纵然明知不敌,但拼尽全力,便虽死而无憾! 当齐道渊刚刚说完,在他身后赫然出现了一名一袭红衣的女子,头纱遮面全身只露出两只犀利的眼睛和一双洁白耀眼的手,独自站在三丈之外,静静的看着萧慕言。 她的到来萧慕言并不惊讶,从她进入凤仪城的那一刻,绣花厅便得知了消息,只是不知道她的底细而已。当然她的身手绝对不俗,应该可以挡住那几十名活着的绣花厅吏员。 对着绣花厅吏员方向,萧慕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一向服从的他们这次却有些犹豫,毕竟担忧自家公子的安危。萧慕言明白他们的担心,欣慰的对他们说道:“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面该轮到我了,无谓的牺牲是蠢货所为,撤!”闻听公子之言,几十名绣花厅吏员双手横于胸前,拱手作揖。然后,转眼间抱着地上的尸体消失不见。 在绣花厅撤离的刹那,萧慕言的身后也缓缓走出一人,身穿一身夜行衣,除了头发和眼睛之外全部被遮住,也是独自站在萧慕言三丈之外,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萧慕言抬手作揖对齐道渊说道:“多谢齐老前辈的承诺,既然如此晚辈身后之人也只是观战,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开始?” “哈哈哈,好,小王爷请!”齐道渊倒也爽快。 萧慕言作为燕北王府的小王爷,十三岁之前几乎没有打过架,主要是身份在那,没人敢打;十三岁之后,倒是打了不少次,期间也遇到过几个难缠的高手,最严重一次身负重伤才要了对方的性命。四年前他住进白云寺之后,一向过的安稳,便再也没有和别人交过手。所以对战山海境,他等了整整二十三年,尤其对手还是一个入山海境二十多年的高深老者。萧慕言很兴奋,兴奋到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让别人出手,至于站在他身后的影首楚辞,只是为了应对意外而已。 “齐老前辈,此畔风景着实不错,你我打起来动静一定不小,要是把这里的美景给毁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所以晚辈邀您湖中一战,如何?”就是怕毁了凤仪城和伤了城中百姓,所以萧慕言进城前就把战场选在了凤栖湖。 “那是自然,小王爷先行便是。”齐道渊倒也痛快,起码不失大家风范。 萧慕言不再啰嗦,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一个起落便已落入湖心,稳稳站在湖面,如履平地。 “道家梯云纵,好俊的轻功!”齐道渊不由赞叹一声,说完一个闪身,站在萧慕言十丈外。 也许是感受到了二人浑厚的气息,汹涌的湖面瞬间平静。见老者已到,萧慕言也不废话,瞬间闪现在齐道渊身前,左脚尖踩在湖面上,右脚已来到老者侧脸。不愧是成名半辈子的老江湖,萧慕言快,齐道渊自然也不慢,左手瞬间抬起挡住袭来的右脚,右膝上抬顶撞萧慕言腹部同时右手握拳迅速袭向萧慕言。萧慕言左手握住袭来的拳头,右手同时向下按住老者抬起的右膝,然后左手使出缠丝手,蛇一般缠住老者的右臂,同时右手双指直刺齐道渊咽喉。二人皆真气大放,看似轻松的出手实则力沉千斤,速度更是电火雷鸣。齐道渊欲抽出被缠住的右臂,却没有抽动,不由让他暗自惊叹,但丝毫不慌,左手成掌拨开直刺咽喉的双指,然后瞬时前伸重重拍向萧慕言的额头... 武学本就追寻去繁从简,力求一招制敌。激斗中的二人更是丝毫没有花哨的假把式,你来我往间都在将对方置于死地,彼此不仅招式狠辣,速度更是快到看不清真身,只余残影。 半盏茶工夫,两人已各出百招,倒是势均力敌。然后彼此真气大放,双掌对上双掌,二人身后顿时激起几丈高的大浪,掌分两人立即后撤。 不仅齐道渊没有失望,萧慕言也是愈发兴奋,兴高采烈的说道:“痛快,这架打的才叫痛快。老前辈不愧是成名已久的绝世高手,刚刚近身过招本是晚辈占了先机,却没讨到半丝便宜,老前辈果然是宝刀未老。早有听闻入山海者,可搬山挪海,此处有山,虽无海却有湖,不知老前辈可否不吝赐教,让晚辈感受一下您的山海之威。” “哈哈哈,老朽也是一样痛快,小王爷当真是让老朽刮目相看,年轻一辈有你成就者,不敢说无,但屈指可数。虽然老朽已是山海境,但小王爷可别忘了,我也是先入了一品,几十年之后才有了搬山挪海的境界,所以刚刚咱们一品对一品,小王爷没讨到便宜,老朽不也是一样吗。所以自然是老朽汗颜才对,一大把年纪居然和你这个年轻人旗鼓相当。哈哈哈...不过打了才发现,世间罕有的一品三境啊!不得不说,小王爷当真是天赋异禀。老朽自然也知道小王爷刚刚只是探探虚实而已,并未使出全力。所以再用一品境与小王爷相搏,打到猴年马月也分不出生死,就算小王爷不提,老朽也要舔着老脸即搬山又挪湖了,小王爷看好了!” 萧慕言此刻也是认真起来,该来的终于来了,一品战山海! 第17章 金钟 此战只分生死,而真正的生死之战刚刚开始! 不见齐道渊身动,只见湖水瞬间从湖中升起,粗略一看,怕有十丈之高,升到高处迅速拧成一道不断旋转的巨柱,当头向萧慕言狠狠砸下,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座楼也能顷刻砸塌。第一次见识到山海之威的萧慕言早已全神贯注,在巨柱砸来的那一刻,萧慕言迅速做出反应,右脚一踩湖面,极速后撤,刹那之间巨柱便已砸到他刚刚站立的位置,顿时激起澎拜大浪。不待萧慕言停住身形,迎面大浪和脚下的湖水中突然闪现出数百把水箭,围住萧慕言疾速而来,虽是水箭但萧慕言坚信蕴藏着浑厚内力的每一箭均能穿石破甲! 岸边的楚辞和神秘的红衣女子,在一老一少交手的那一刻,便一起转身目不转晴的看着湖中的决斗,看到快如闪电的水箭,楚辞惊叹不已,心里不禁暗自嘀咕:原来这便是山海之威,当真了得! 萧慕言周身已被水箭层层封锁,还好梯云纵这门轻功了得,只见萧慕言在迅速倒退的同时,左脚踩踏水面身体顿时升到半空,接着诡异的向后上方翻转,迅雷不及掩耳的躲过疾驰的水箭。然后去势不减,飘到山边,右脚轻轻一踩坚硬的石壁,轻盈的身体再次拔升。也就是在这同一瞬间追逐而来的水箭纷纷刺入萧慕言刚刚落脚的山壁上,箭箭尽没,顿时那一片山壁如爆炸般,碎石飞扬。不管身下的蹦飞的碎石,萧慕言再次一个起落落在山壁半腰,身体垂直的站在山壁上,双脚就像吸在上面一样,面朝下凝视着湖中老者,心中更是暗叹:“好险好险,如果有一步慢了半拍,此刻自己早就变成了刺猬,如此摧枯拉朽之势那得是多么浑厚的内力才能施展,当真是大开眼界! 齐道渊左臂直直伸出,然后握手成拳,顷刻间萧慕言所踩山壁浑然塌陷,高处巨石纷纷坠落,砸向已无处借力的萧慕言,看到如此阵势,不止萧慕言连观战的楚辞也不由紧张起来。更难以置信的是,除了巨大的石块,在空中飘落无依的萧慕言身后更是如风削般瞬间出现了数百把石剑,伴随砸下的巨石,一起袭来。更不止如此的是齐道渊右手一抬,湖中再次闪现出数百把锋利的水箭,比之前的水箭更粗更长更快,连出水方向也是出奇的刁钻。后面有石剑,头上是巨石、前面和脚下又有密密麻麻的水箭,萧慕言此刻真真被包成了粽子。 千钧一发之际,随风飘落的萧慕言瞅准一块掉落的巨石,双脚借势一蹬,如离弦箭般射向湖中,即将触碰水面之时,真气全部运至掌间,双掌快速在水面狠狠一拍,顿时周身激起几丈高的圆柱水墙,阻住率先袭来的水箭、石剑,但是也仅仅是挡住一波而已。这一波水箭、石剑与圆柱般的水墙相撞,恰似惊涛拍岸,声浪震天。刚刚发生的一切快到也只是眨眼而已,来不及再次眨眼,紧随其后的水箭、巨石、石剑已破空而来到了萧慕言眼前。 连齐道渊都认为此击萧慕言已无法闪躲,更何况湖畔边的楚辞,已运满真气准备豁出命也要救下萧慕言。 没曾想,萧慕言面对近在咫尺的攻袭,脸上居然诡异一笑,不见其它动作而是站在原地双手合十,下一刻身体周围瞬时金光大起,齐道渊以及岸边的楚辞、红衣女还未看清金光是何物,水箭、石剑、巨石已纷纷刺向、砸向萧慕言,顷刻密耳的撞钟之声频频响起,石剑、巨石瞬间化为粉末碎石,而水箭更是化为水雾!待尘雾散去,三人才终于看清,不说楚辞和红衣女被震惊呆立,连齐道渊也不由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金钟罩,好一个大金刚巅峰境!”再看萧慕言,被幻化成形的金钟完全罩住,双手合十,一袭白色袈裟的假和尚此刻隐隐成了一尊真佛陀。江湖中早已有云:金刚、长生、无为三者练其一至巅峰,便可战山海,更何况还是佛家独有的至纯大金刚巅峰境! 高手比拼,一比招式,二拼内力,而内力更为关键。没有内力之人,招式即使再刁,一没有威力、二没有耐力。内力深厚之人,哪怕不曾练招,只要真气运满轻轻拍掌便可断筋碎骨。这场湖中战,本就不分胜负只决生死,而决生死,就要看谁的内力更胜一筹。 金钟罩中的萧慕言也是无比震惊,看了看身上的白衣袈裟,不由喃喃自语:“阿弥陀佛,多谢师兄!”此刻,齐道渊已经连续搬了一次山,挪了两次湖,内力已消耗甚大,但好在他一品入的长生,又苦练了几十年,内力早已浑厚无比,不然换作他人此刻早已油尽灯枯。而一品三境的萧慕言一直在闪躲,内力消耗的倒是不多。这本就是萧慕言开战前就想好的办法,尽一切可能保存自身内力,以躲闪为主:一是可以尽可能多的领略山海之威;二是消耗对方内力,毕竟是搬山挪海,哪有那么轻松!而齐道渊更不是傻子,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他次次无懈的攻击居然被萧慕言一一躲过,自己确实有些轻敌,但对方也的确匪夷所思。 齐道渊看着被金钟护住的萧慕言,此刻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欲杀萧慕言,必先破金钟!他更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再耗下去一是会平添变数,二是自己得内力已经不起再折腾,三是杀了萧慕言还要保留全身而退的实力。不做任何犹豫。齐道渊双手抬起,左手搬山、右手挪海,一块山头、两条水龙。两条水龙相互交织迅速冲来,直接缠绕勒住金光幻化的金钟,两颗龙头一下一下狠命撞击着;同时遮天的山头移到萧慕言头顶上方,重重的砸了下来。齐道渊双手紧握,拼着所剩不多的内力,重击金钟罩。而萧慕言亦是真气外放,凝聚着护体金光。 二人就这样,隔着数十丈,真正的互拼起内力。一个攻一个守,总归还是齐道渊的内力更胜一筹,一盏茶后,金钟大裂,即将崩碎。看起来二人内力都已所剩不多,不止双手快要合不住十的萧慕言,就连齐道渊也已面色大紫。 生死之战,已至关键! 第18章 指尖雷 岸边的楚辞和红衣女看到湖中的景象,二人心中都认为萧慕言和齐道渊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却不知他们都属实小看了山海的威力。 齐道渊不愧是老江湖,至此仍一直留有后手,始终没有使出全力。只见齐道渊真气凝于丹田,右手再抬,然后一声怒吼,湖中竟然又升起一条水龙,迅速而又狠绝的向金钟袭去!而凌空操纵着三条水龙的齐道渊,因内力消耗巨大的身体此刻也不禁站立不稳,看着来势汹汹的第三条水龙,萧慕言自知已无力阻挡,但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却是眉头轻挑,反而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转瞬间第三条水龙当头砸下,幻化金钟顿时消散殆尽,萧慕言也被这一击重创,连喷数口鲜血。更棘手的是三条水龙已团团将萧慕言困住并卷入空中,张开血盆大口眨眼间就要将萧慕言吞噬。 说时迟那时快,湖中形势瞬息转变,只见一个周身密布蓝色雷电的身影从围困的水龙中疾速蹿出,弹指间来到齐道渊身前,右手双指指尖乍现雷电,快如闪电般戳在齐道渊的眉心;左手掌剑也顺势伸出。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楚辞和红衣女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那个布满雷电的身影后撤数丈,才看清本该死去的萧慕言依然活着,只是满嘴鲜血显然受了重创。而齐道渊像被雷劈了一样,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血丝裂纹,羊皮帽也早已不在头上,灰白的头发如茅草般根根耸立,说不出的狼狈至极。 别说楚辞和红衣女被震撼的愣在原地,连齐道渊也是无比震惊,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容之色。萧慕言艰难吐出几口浓血,似笑非笑的说道:“换做别人遭此一击,早已身死道消,你不仅没死居然还能稳站水中,山海境当真是深不可测。” 齐道渊自然不是凡人,满目狰狞厉声说道:“萧慕言,老夫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将你杀死,然后再踏踏实实的全身而退。如今看来当真是可笑至极。好一个长生巅峰和无为巅峰融合的指尖雷,如此逆天的招式,老夫今日就算身死,也要灭了你这个妖孽!”说完便要再次运气,但下一刻齐道渊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得腹部,然后便死死的倒了下去。的确是死死的倒了下去,因为此刻齐道渊的确死了,丹田处被掌剑洞穿。 齐道渊倒下的那一刻,浑身没有一丝气力的萧慕言再也坚持不住,身体直直的向湖面栽去,即将栽入水中的那一刻,楚辞及时闪现,一把扶住萧慕言。同时,不再无精打采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已抱起齐道渊尸体的红衣女。湖中局势再次剑拔弩张,萧慕言双手艰难地搭在楚辞肩上,冷冷的说道:“想死你就动手,要做生意就说话,别跟爷装深沉!” 红衣女听闻倒是不怒,平静说道:“首先,此事皆因七杀堂挑起,你与齐老堂主又是公平对战,所以齐老堂主身死在下毫无怨言。其次,一报还一报,后面绣花厅尽管对七杀报复,两家各凭本事就是。其三,幕后之人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先前不问自然是知道齐老堂主不会名言,所以我的要求是带走老人家的尸体,条件是我会竭力帮你查出幕后之人。”此刻红衣女的内心依然无比震惊,根本不敢相信入山海境二十多年的齐老堂主居然就这么死了。虽如此,但语气和表情却不卑不亢。萧慕言听完,痛快的说道:“公平。”话刚落下,红衣女便带着齐道渊的尸身转身离去。萧慕言勉强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对楚辞说道:“还好爷没吃晚饭,不然得全部吐...”话没说完,人已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山顶上一位穿着道袍形似神仙的老道,捋了捋长长的胡须,一脸欣慰的消失不见。 白云寺,一斤越来越不开心,因为又是几天过去了,可他那全天下最好的师叔还是没有回来。师父劝他没用,连师父的师父劝他也没用,反正见不到师叔就是不开心。不开心导致又白又胖的一斤瘦了能有一斤。不想再瘦下去的一斤,破天荒找了方丈:“师父的师父,师叔何时回来?”一百零四岁的一念宗师看着这个八岁的徒孙,慈祥的说道:“待回来时回来。”听到这个回答,一斤直接转身离开,心里不由抱怨:“就知道问了等于白问。”不死心的一斤又找到了师父:“师父,师父的师父让你把师叔接回来。”无尘看着眼前这个一撒谎就脸红的徒弟,也不揭穿,一本正经的问道:“师父的师父当真这么说?”一斤脑子转了转说道:“嘴上没这么说,但心里是这么说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无尘倒也没有反驳,开口说道:“嗯,你说的也对。” 金陵城,一个栽满梅花的院子里,一袭淡黄色斗篷的婀娜少妇,站立在梅花树下,正沉醉的闻着淡淡的花香。一位腰间佩剑的锦衣男子沿着小路款款而来,站在少妇侧面,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绕却不敢有丝毫不敬的女人,不由出了神。痴痴的看着少妇那肤如凝脂的侧脸,不由脱口而出:“秀色掩今古,笑靥如花绽!” 少妇听闻,不由遮面轻笑,转身淡淡地对锦衣男子说道:“蒲柳之姿而已,哪堪李将军如此称赞。”声音如泉水涓涓细流,而容颜更是一副祸国之姿。被称为李将军的男子,匆匆瞥了一眼,急忙拱手行礼:“姑娘自谦了,放眼四国您也是绝世之姿。”对这个一直称呼自己姑娘的男子,倒是说不上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少妇好像是倦了,不再与锦衣男子寒暄,平静如水的说道:“请李将军前来,是劳将军转告你家主子,齐道渊昨晚死在了凤栖湖,我和他从此两不相欠。多嘴一句,适可而止。”说完双手捏住一根树枝,将枝上梅花拉到鼻间,闭上眼闻着花香。 李将军恭敬的抬手作揖,对已然下了逐客令的女人说道:“在下必定一字不差禀报。”说完转身离开,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娘,保重!” 许久,婀娜少妇幽幽自语:“姑娘,好久违的称呼。虽然嘴上彬彬有礼,但心里却是一样龌龊。” “谁让咱家小姐天人之姿呢,别说李将军,哪个男人见了小姐不都跟丢了魂似的。”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此刻已来到女子身后,捂着嘴偷笑。 闻听此言,少妇佯装愠怒:“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的嘴缝上,花也看了,走了,照顾好自己。”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满是梅花的院子里,丫鬟独自站在树下,不由叹息道:“三年了,回来一次又走了,何时才能放下啊...” 第19章 见到猫 凤仪城城东,有一条隐密的巷子,平时很少有人路过这里。巷子东头有一处没有人住的宅子,这几天并没有看到有人进去,但里面偶尔会有锅碗瓢盆的声音。 大战之前没吃饭,大战之后昏过去的萧慕言醒了,疲惫的睁开眼睛,发现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房子不大收拾的还算干净,过日子的东西该有的都有,萧慕言没有动,因为全身剧痛。陌生的环境,并没有让萧慕言感到一丝不安,因为他知道楚辞一定在。果不其然,楚辞走了进来,对躺在床上的小王爷既没行礼也没如何客气,只是简简单单问道:“醒了?”小王爷倒也习以为常,虚弱的说道:“饿了,给爷做饭。”楚辞回了句:“在做。”没一会脚步声响,走进来一个穿着一身男装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碗粥,坐到床边,也不搭理萧慕言,而是直接舀了粥,送到他的嘴边。看到眼前的女人,萧慕言的心脏顿时咯噔一跳,声音更是怯懦的说道:“师姐,你..你怎么来了?”不见女子回答,只听门外的楚辞略带尴尬的说道:“你知道,我不太会伺候人,和其他人也不熟,所以就告诉了大小姐。”看着一言不发,面色冰冷的师姐,萧慕言就愈发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那个师姐,我自己来。”说完强忍着剧痛想要起身,女子也不阻拦,可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萧慕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反而疼痛加剧,疼的龇牙咧嘴。女子此时才开口:“吆,我们得小王爷不是一向不畏生死、坚强如铁的吗,现在怎么连抬个头都做不到了,对战齐道渊的本事呢,怎么喝个粥的能耐也没有了?”女子阴阳怪气的话里明显带着愠怒,说完更是不解气的将碗重重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砰的一声,粥直接洒了出来。“萧慕言,你真是长本事了啊,燕北是人死绝了吗,需要你亲自迎战齐道渊吗,要不是你运气好,现在死的一定是你,你知不知道。” 要问萧慕言有没有怕的人:有,但不多!要是问萧慕言最怕谁,整个燕北王府连厨子都知道,萧慕言最怕自己的师姐,从四岁见到她的那天起就开始怕,已经怕了十九年,而且是越来越怕,比老鼠见到猫还要怕。 百里浮玫,绣花厅这一代的厅首,一个被萧慕言誉为大智若妖的女人。从懂事起便只穿男装,虽如此但依然美过很多女人,尤其气质绝佳。有着和其他即漂亮又聪明且手握重权的年轻女人共同的特性:高傲!如果说巾帼不让须眉,那她则是完胜。十六岁便执掌了绣花厅,从小就被萧规缇赞为燕北无双的奇女子。 “师姐,我错了,您一向大人有大量,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逞强了!”在二十六岁的百里浮玫面前二十三岁的萧慕言就像一个孩子。更确切的说,只有在百里浮玫面前,萧慕言才像一个孩子。边苦苦哀求,边握住百里浮玫的右手,撒着娇的摇晃。百里浮玫本要继续训斥,但此刻却将话咽了回去,只是气极的瞪着萧慕言,然后冷冰冰的抽出手,起身离开。想到师姐是楚辞叫来的,萧慕言心里默默的发狠:“去你大爷的楚辞,等老子恢复了,定然扒了你的皮!”而楚辞就像感应到了一样,站在门外歉意的说道:“抱歉...”此刻,萧慕言只想抽把刀甩到他头上。 好几天没有吃饭的萧慕言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刚要使唤楚辞再去做点吃的,百里浮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再次走了进来,依然一言不发的坐到床边,只是舀了一勺粥,放到嘴边轻轻吹着。这一番动作,让萧慕言有些慌神,想到了小时候。 “张嘴”。百里浮玫依然冷冰冰的说道。 “啊,那个...你...我..”慌神的萧慕言是更加结巴了。 “你吃不吃,不吃我就端去喂狗。”百里浮玫一向说到做到。 “吃吃吃,师姐亲自做的粥,怎么能端去喂楚辞呢!”萧慕言忙不迭的说道,一石二鸟,既讨好师姐,又揶揄了楚辞。 一向无精打采的楚辞,此刻顿时无奈的:“啊...呃...”不再说话,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 萧慕言小时候就经常喝百里浮玫熬的粥,而且味道总是很好,所以此刻饿极了的萧慕言整整喝了四碗,吃饱喝足,闭上眼又睡着了。 看着床上这个一直被自己当做弟弟的男人,百里浮玫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二十六岁了却依然未婚,放在四国都是罕有的事,也许是压根看不上这种俗不可耐的男情女爱的小事;也许是一直太忙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也许百里浮玫自己也不清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百里浮玫不清楚,但燕北王和他们俩的师父却再清楚不过,只是两个老狐狸从来不点破,更是不催,总是不着急的等着。 百里浮玫从小就没有亲人,七岁之前跟着师父长大,七岁之后和师父进了燕北王府,从那天起便多了一个师弟,百里浮玫从不会去讨好别人,哪怕师弟是王府的小主人,但师弟就是师弟,作为师姐该管的就得管,于是师弟越来越怕她,但却又越来越依赖她,连秘密都会跟她说。 十年前,萧慕言离家出走前唯一告诉了百里浮玫,百里浮玫没有阻拦,一是天煞孤星之事事关重大;二是一向尊重萧慕言的决定。帮他保守秘密的同时,百里浮玫接任了绣花厅厅首,因为身处绣花厅才能随时知道萧慕言的下落,每年除了萧慕言回家过年之外,两个人都会单独见上几面、呆上几天,而见面也不知不觉成了百里浮玫最期盼的事。这次相见自然是出于意外,当他见到重伤昏迷的萧慕言,一向无比冷静的她也几近失控,对萧慕言的鲁莽气愤至极,但看到萧慕言的伤又心疼不已。于是她立刻通知绣花厅:小事自行处理,大事传信禀报。然后踏踏实实的照顾起萧慕言。 看着酣然入睡的萧慕言,百里浮玫轻轻抚摸了一下萧慕言依然虚弱的脸,喃喃自语道:“你这个傻子。” 第20章 夜话 戌时,萧慕言才醒。坐在床边的百里浮玫,见他醒了也不理睬。起身离开,不一会又熬好粥端了进来:“这几天你只能喝粥,等身体好一点,到时候想吃什么,让韩塘给送过来就是。”说完舀了粥,吹了吹送到萧慕言嘴边。被师姐喂粥,萧慕言没有感觉丝毫不妥,很小母亲就去世了,只比他大三岁的师姐,在他心里填补了家中女性的角色,生病向来都是百里浮玫照顾,怕归怕,但是真的亲。 五碗粥,百里浮玫一碗,萧慕言又是四碗。至于楚辞,萧慕言根本不管他饿不饿,吃没吃。百里浮玫更不会在意楚辞,除了萧慕言,她连世子萧慕桓都不怎么搭理,即使说话也是冷冰冰的语气。吃完,萧慕言静静的躺在床上脑中在想着什么,收拾好粥碗的百里浮玫回到床边,开口说道:“想问什么直接问。” 却没想到弄出天大动静,出动一万城守军,把凤栖湖掀翻,杀了山海境齐道渊,昏迷了几天几夜的小王爷,开口居然问的居然是:“我给一斤买的那些小玩意,当时放在...” 没等他把话说完,百里浮玫便打断道:“楚辞给带回来了。”只是打断而已,并没有丝毫责怪萧慕言问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问题。 二十六年来百里浮玫跟其他所有人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都没有和萧慕言一个人说的多,所以她对萧慕言太了解了,往往一些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在萧慕言心里比天大的事还要重要,例如在他心里一斤的事。 自然也知道萧慕言还要问什么,所以无需萧慕言开口,百里浮玫便娓娓说道:“齐道渊死后,七杀堂撤回了在燕北的所有势力,留信给绣花厅,说十年之内绝对不再涉足燕北,另外我也知晓了你和那个红衣女子做的买卖,所以我也就没有赶尽杀绝,放他们离开了,至于那个红衣女子的底细还在查,但不出意外她会接替齐道渊成为七杀堂下一任总堂主;还有厅里的内鬼是二处的校事朱铭博,还没等我们查就自杀了,倒是聪明少了皮肉之苦,尚不确定是哪边的人,不过终究只是一个弃子而已,在他住处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死了也就死了。他平时的行动轨迹,已安排人摸查,经此事把所有厅员全部捋了一遍,翻出几条小鱼,已经安排二处审讯了;那晚宵禁,抓了几个人,除了黄金万之外,其余几个都是喝多了耍酒疯的酒鬼。黄金万那晚包了几个花魁,非要带她们去凤栖湖赏景,仗着自己是凤仪城首富和城守军发生了冲突,后来被燕州城守军统领李成山抽了五十鞭子,听说伤的比你还严重。” “嗯,我知道他,也就是皮多肉厚,不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早就被抽死了!”萧慕言适时的插了句嘴、打了个浑。 或许是想到了萧慕言描述的场景:一个白白胖胖像极了猪的有钱人,被扒了衣服躺在长凳上,然后一鞭一鞭抽在他的肥肉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向冰冷的百里浮玫也不由被逗笑了:“你啊从小就损。言归正传,关于幕后之人你是怎么看的?” “一开始我自然认为是咱们的死对头北元,但说不通的是结仇这么多年了,为何现在才动手,而且和以往直接开战不同,此次居然下的是阴手。然后慕容撼山的出现,让矛头直接指向了西楚,如果燕北乱,北元军自然就会长驱直入,那时西楚也会发兵来攻,他们两家目的相同,自然都有份。但从他们的出手来看,定是西楚主谋,北元配合。” “萧慕言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想北元在得到西楚的邀请之后,一定犹豫过要不要出大力,但他们对燕北太了解了,知道燕北乱不了,所以就打消了使大劲的念头。西楚天高地远,但他们和咱们紧挨着,所以他们怕出了大力之后,燕北没乱不说还会对他们疯狂报复,所以稍微动动脑子自然就不会犯大傻。同时他们绝对不希望燕北轻轻松松的渡过此劫,当然也报有侥幸燕北乱了的心态,所以没放老虎,倒是放了不少野狗过来,主要是在我哥回王府的路上不断偷袭骚扰,好给七杀那边提供机会,只不过这些狗被楚辞和影卫全杀了。就算如此,也定然不能轻饶了他们。” “嗯,自然不会轻饶,你哥回到王府之后,老王爷便传信燕北山进攻樊城。命令一到,燕北山亲帅五万大军,直接杀了过去。应该是老王爷告诉了他此中内情,所以他这是亲自替你们兄弟俩出气去了。” “嗯,我爹有事向来不会瞒他,樊城守军也就三万,看来这次就算不拿下樊城也必然让他们惨败,打了几天了,战况如何?”不说自己家的情况,只说死对头北元的军力部署,小王爷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四天,今天下午得到消息,樊城军已经死了一万多,不过看燕北山的打法,此行应该没有打算攻下樊城,也就是杀点人,解解气,报复一下北元而已。”从此话中,萧慕言得知自己昏迷了五天。一万多人头落地,对于他和百里浮玫而言,也的确只是死了点人而已,生在帝王家,又经历过十二年前的那场大战,自然也就不会震惊,不过一万颗人头也确实让小王爷暂时解了对北元的气。 “嗯,向来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这次是临时起意报复北元而已,占了樊城会有一摊子麻烦事,一万多颗人头也够北元掂量得了,估计明后天差不多就撤军了。至于西楚皇帝楚珣嵉,这个王八蛋向来习惯做缩头乌龟,这次居然这么主动,除了他仗着咱们燕北离他远,大军到不了西楚之外,其中必然还有内情。你通知绣花厅密切关注西楚的动静,同时盯紧慕容擎天这个老匹夫,慕容撼山既然来了,他这个当爹的一定知道些什么,儿子虽然死了,但当爹的也必须还账,等我好了,我...”说到这里,萧慕言立刻住嘴,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时兴起忘了师姐在身边又说了打打杀杀的话,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小王爷已经哆嗦起来。 “吆,小王爷这是要来一出单刀赴楚,再杀一个山海境吗,既然这么能耐不如顺手连楚珣嵉一起杀了,岂不更好!”果然,百里浮玫直接伸手狠狠拧住了萧慕言的耳朵,满脸的气愤。 “疼..疼.疼,姐,我错了,错了,松手,耳朵要掉了,姐...!”从小只要被拧耳朵,萧慕言都会叫百里浮玫姐,而不是师姐。奇怪的是只要叫姐,百里浮玫就会放过他,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听到久违的称呼,百里浮玫果然松开手,还帮萧慕言揉了揉已经通红的耳朵,但语气依然严厉:“萧慕言我话撂在这,你要是还这么逞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要以为你杀了齐道渊就自以为很了不起,要不是齐道渊事先不知道你的真实实力,让你钻了空子,不然就算你和楚辞联手也不可能杀掉他,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你们俩和他同归于尽。既然说到这里,来,萧大侠给本女子说说您是怎么神功在世杀了七杀堂这个老东西的,让区区在下也长长见识。” 对于百里浮玫的讽刺,萧慕言从来不敢回嘴,此刻也是赶紧讨好的说道:“不敢不敢,我哪里敢让师姐长见识,只是这事说来话长,那个...师姐,你累不累要不要早点休息。” 萧慕言知道,百里浮玫虽然对他严厉,时不时还冷嘲热讽,但她心里最记挂的一直都是自己。就像这次,她得到自己受伤的消息之后,一定是立刻就赶了过来,而自己昏迷的这几天,她也一定没有休息好。如今天色已晚,他也不需要照顾,所以就想让师姐早点休息。同时也不知道百里浮玫是真的想听还是就为了讽刺自己,所以才小心的询问要不要继续说。 没成想百里浮玫继续挖苦道:“我不累,咦,难不成小王爷今晚还有大事要出去,所以没有时间说与我听,既然如此小王爷您倒是起身去啊,要不施展一下您的梯云纵?” 萧慕言心里那叫一个苦:“我倒是想梯云纵呢,我也能纵的起来啊!”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第21章 袈裟而已 有一种相处方式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以防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萧慕言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娓娓说道:“你知道我入长生最早,一直得益于九两真人的真传,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三年间就练到了长生巅峰。然后我就琢磨接下来是摸金刚还是摸世人最难入的无为,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九两真人找到了我,斩钉截铁让我去修无为。然后我就去了稷下学宫,有儒圣李似白的指点,居然只用了一年我就入了无为,两年后无为也有了大成。所以我就去了白云寺,一是想呆在师父师兄身边,另外也想把金刚也入了,惊奇的是我刚刚踏进白云寺,便直接入了金刚,就像是它一直在门口等我一样。但奇怪的是四年了我的金刚一直停留在初境,没有一点长进,也问过师父和师兄,他们都说顺其自然莫强求。所以一年前,我也就不再管金刚的事,而是耐下心想找到长生和无为的融合之道,毕竟无论是佛、道还是儒,三者虽不同,但终究是殊途同归,好在没多久我便把长生和无为揉在了一起。要不是我已经把这两境融会贯通,自然是不敢和齐道渊对战的。当然对战前我也没有把握,之所以能够杀掉他,一是如你所说占了他轻敌的便宜,让我钻了空子。二是多亏师兄,来之前或许是太巧,师兄把他的袈裟硬套给了我,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但是在和齐道渊对战的时候,我居然使出了大金刚巅峰境才能幻化的金钟罩,不仅让我挡住了齐道渊的攻击,更是耗掉了他不少内力,让我生死关头抓到机会,使出了指尖雷。这一招我也是万分谨慎,一击中了他的眉心,另一击废了他的丹田,才让他没了反杀和与我同归于尽的机会。” 百里浮玫一直在聆听思考,然后点头示意萧慕言继续。 萧慕言继续说道:“现在想来一定是师兄之前就算出来我会有此一战,所以离寺之前他像是随意,实则有心的给我套上了这件蕴藏着他无边法力的袈裟,只是到现在我也很奇怪,一件袈裟而已,怎么就这么厉害。” “一件袈裟而已,你居然...也难怪,你师傅和你师兄的事你知道的本就不多。”她知道,萧慕言虽然掌印绣花厅,但对亲人,从不会去查他们的底细,而一斤、无尘、一念自然是亲人。萧慕言不查,但百里浮玫会查,只有确定这个人对萧慕言真心无害她才会放心。 “先说你师傅,你自然知道他是得道高僧,但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首先,放眼天下能被称为宗师的人屈指可数,而你师傅却是其中之一,还是被庙堂、武林还有世俗都公认的大宗师;其次,赵家上一任天子,见到你师傅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邀你师父进宫,他都是亲自迎接,而且好几次要封你师父为国师,但都被你师父拒绝了,为何拒绝除了你师父不恋世俗权威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内情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一件更厉害的事,这件事还是咱们师父告诉我的。四十年前,先帝那时已油尽灯枯,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才八岁。皇帝驾崩,太子年幼必会引起动乱,不说他国趁机入侵,就说赵家兄弟中一定有想夺权的,所以为了大燕的安稳,你师傅硬是给大限将至的皇帝老儿续了十二年的命!” 听到这里,萧慕言被惊讶的瞠目结舌,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很厉害,但没想到居然有逆天般的本事。像个被吓呆的傻子似的,嘴巴大大张开:“逆天改命,这也行?” 看到一向聪明至极的萧慕言,也有被吓到呆傻的时候,百里浮玫不由莞尔笑道:“小王爷,傻了吧。的确是匪夷所思,但一念宗师是真的做到了。而且多亏了这逆天而来的十二年,让先帝解决了很多人和很多事,顺利把皇位交给了已经长大的太子手里,所以你师傅这一举直接让大燕黎民免于战乱。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要不是燕北王说与咱们师父,我也不会知道。”说完百里浮玫不由打了一个呵欠,已经稍微回过神的萧慕言赶紧掀开被子:“师姐,你再坚持一会,等聊完我师兄,你再睡,好不好!”满脸堆笑一副恳切的样子。 对于萧慕言这不合常规的举动,百里浮玫却没有丝毫扭捏,毕竟十年来每次吃完年夜饭,二人都是躺在一起聊天。躺到床上继续说道: “关于你师兄无尘大师,我知道的也只有一件事。四十年前,你师父帮先皇改命之后,就回到了白云寺,这一呆便是四十年。四十年里唯一一次出寺,就是你出生那天来了王府,收你为徒。至于为什么他四十年一直呆在寺里,又为什么出寺收你为徒我不知道,也许你亲自问他的话,他可能会告诉你。二十八前太子登基,举办大典前派了朝中大臣,带着皇撵浩浩荡荡去了白云寺,邀请你师父进宫。到了大典那天,你师父没来,你师兄来了。一个人来的,面对皇帝还有一群高官贵胄,你师兄一副大师风范,丝毫没有惬意。然后在京城讲了八十一天的禅,据说当初听禅的人都赞叹你师兄佛法无边。当时赵家赏了你师兄不少好东西,但你师兄都没要。后来,赵家做了一件袈裟,当时挑选了一万户听过你师兄讲禅的人家,每家出了一根线,赵家那边出了最好的云锦,然后找了最好的绣娘绣的,袈裟绣好之后,更是找了九百九十九位和尚一同诵经开光,才算成衣。然后派礼部送到了白云寺,呐,就是现在挂在衣架上那件。小王爷你现在还觉得他只是一家袈裟而已吗?” 萧慕言听闻一脸的疑惑和震撼:一是疑惑师父为何四十年一直呆在寺里;二是疑惑师父为何为了自己出寺;三是震撼那件袈裟的宝贵;四是震撼师兄的厉害,不提当年,只说几天前仅凭一件袈裟居然就能百里寄金钟。当然,除了疑惑和震撼,萧慕言内心更多的是感动! 好一会萧慕言才回过神,然后无比好奇的问了一句话:“那年我师兄多大?”百里浮玫懒懒的丢出一句:“好像是十六。” 这句话更是如惊雷般劈的萧慕言呆若木鸡。 第22章 脚好疼 百里浮玫所说自然都是真的,初次听闻自己师父和师兄逆天壮举的萧慕言,内心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息,更是不由想到,难怪这些年没人去寺里刺杀自己,有这一老一中两座大佛在,就算仙人也不敢啊!百里浮玫看到萧慕言傻呵呵的样子,食指在萧慕言额头轻轻一弹,说道:“傻了吧,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无人可比啊。现在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看你以后还得不得瑟!” 听到百里浮玫的话,萧慕言立马又溜须道:“这是哪里话,别的不说,有师姐在,我可是很小就知道人外有人的。” “德行,睡....!”已经呵欠不断的百里浮玫刚要说睡觉,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来了精神,对着萧慕言说道:“对了,有件事我不问,你是不是也没打算告诉我啊?” “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对你就没有秘密。”萧慕言一头雾水。 “那个白衣女子是谁?”百里浮玫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啊,你说的她啊。”此刻提到她,萧慕言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这个像迷一样的女人,真是琢磨不透。萧慕言心里咯噔一下,居然忘了这一茬,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不说萧慕言很聪明,就算傻子也知道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流露出对另一个女人的任何异样,所以萧慕言无比平静的说道:“白衣疏月。” “果然是她,他为何杀慕容撼山,你们认识?帮你?还是另有所图?”语气虽然平常,但一连三问,傻子也能听出来百里浮玫很在意。 “杀慕容撼山之前不认识,为何杀慕容撼山我也不知道,不过齐道渊说是在帮我,从结果来看的确也是帮了我,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表现出任何异样,同时实话实说,萧慕言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没有破绽。 “之前不认识,那就是说之后认识了?!”再聪明的男人,面对更聪明的女人,再小心翼翼又能怎样! “啊,谈不上认识,就是在凤仪湖碰到了,她说要杀我,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萧慕言此刻内心一片酸楚,更加谨慎的回道。 “她要杀你?呵,还真是狂妄,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混江湖的女人而已。”此刻,百里浮玫的眼神无比阴冷,内心更是将白衣疏月划成了死敌。往往一个优秀的女人都会把另一个也优秀的女人当做敌人,更何况这个优秀的女人还要杀萧慕言。虽已动怒,但依然不耽误抓萧慕言的马脚:“你紧张什么,她真的什么没说就走了?” “我哪紧张了,我也很奇怪她为何要杀我,她只是说她是为了自己要杀我,与他人无关,然后就消失了。”萧慕言说的自然是实话,只是自然的隐瞒了一些不能告诉百里浮玫的话而已。 “为了她自己而杀你,还和别人无关?”百里浮玫不由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说完一脸不屑的说道:“呵,我还以为她有多么了不起呢,不过是一个盲目自大又矫情极了的小女人而已。我再问一遍,真的没在说什么?” 萧慕言赶紧回道:“没有,就说了这些,然后直接彻底消失了。” 百里浮玫盯着萧慕言,阴森森的说道:“两个不认识的男女,女的先是一声不吭的杀了男人的敌人;然后,偌大的凤仪城两个人居然又不期而遇了,女的张口就说要杀这个男的,理由是为了自己杀他,然后女的就不见了。萧慕言你耳朵是不是又痒了,糊弄鬼鬼信吗?” 除了我好看吗,你是不是喜欢我之外,事实确实如此,但萧慕言打死也不敢把这两句话说出来,所以看似冤枉,实则确实委屈的萧慕言哑巴吃黄连,苦着脸无奈的说道:“真的就是这样。” 百里浮玫凌指将灯弹灭,闭上眼冷冷的说了两个字:“睡觉。” 本就疼痛难忍动不了的萧慕言,此刻更是老老实实的一动也不敢动,心中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石头是谁搬的,砸下来脚都好疼。 直到旁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萧慕言才敢转头,看到躺在身边的百里浮玫,这一刻,仿佛感觉回到了小时候。整晚被连续震撼又刨坑不断自埋的萧慕言,就这样借着月光静静的看着这个世上最亲的女人,也渐渐地睡着了。 有人睡得着,自然也有人睡不着! 躲他们俩远远的楚辞,从天黑后就一直悠闲的躺在屋顶上,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忽然狠戾的睁开,嘴里嘀咕着一个名字:“慕容擎天...” 楚辞嘴里的慕容擎天此刻也没有睡着,死了儿子的人自然睡不着,尤其是在苦寒的边关,独坐在空旷的没有点灯的营帐里更是寂寥。自得知慕容撼山的死讯后,已经连续好几个夜晚,慕容擎天都是彻夜喝酒,也许是酒量好,也许是武功高,一直没有醉过,喝不醉就睡不着,儿子死了当爹的自然难过,但慕容擎天却不后悔,无论是为了那个人,还是为了家族,杀伐果断的慕容擎天只是恼恨计划失败,但绝对没有想过退缩。 刚又倒了一碗酒,一个黑衣人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抬手行礼:“禀告家主,三公子今天中午已被送了回来,二公子让小的前来,请问您有什么指示。”送回来的自然是慕容撼山的尸体,慕容擎天瞬时仿佛老了几岁,沉默片刻后,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脸上更是没有了任何悲痛之色,语气更是听不出任何息怒地平静说道:“埋了吧。等撼山入土之后,让拓城立刻回营,告诉踏海全府上下照常行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去吧。” “诺!”黑衣人说完,迅速起身掀起帐门消失在夜色中。 慕容擎天的帐外并没有卫兵值守,这是自然,堂堂山海境何须他人保护。待黑衣人离开,慕容擎天轻声自语:“死了一个儿子而已。”说完右手一挥,条案上的酒壶酒杯直接化为齑粉,然后起身来到行军床前,和衣躺了上去,下一刻真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睡着了。 第23章 情杀 江湖中每天都会发生一些事,有大事也有小事。而这几天最轰动的大事,莫过于西楚慕容世家的三公子慕容撼山死在了大燕凤仪城北门外,传闻被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年轻女子所杀,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认定此次事件:情杀! 同时结合慕容撼山的身世,于是便有了江湖中流传最广,最让人信服的版本:慕容世家的三儿子慕容撼山从小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己天生神力、家世显赫,于是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强抢民女、横行跋扈,在西楚早就恶贯满盈。后来更是坑骗了一位江湖女侠,这不露馅了,被这位女侠从西楚一路追到了燕北,最后在凤仪城外,这位女侠追上了他,然后毫不犹豫杀了这个负心汉。两天之后,慕容撼山的爹就是西楚鼎鼎大名的慕容擎天带了一大批手下来到了凤仪城,说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白衣女侠为他儿子报仇,为了不伤及无辜,所以凤仪城立刻全城宵禁,出动了一万城守军才赶走了慕容擎天。 至于七杀堂痨病鬼携四人众刺杀燕北世子萧慕桓未遂死在了幽兰峡谷和七杀堂总堂主齐道渊死在了凤栖湖。这两件比慕容撼山死了更加轰动的大事,在江湖中却无人谈起,一是本就隐密,二是绣花厅封锁了消息。 此时的萧慕言在搀扶下已可勉强下地,那晚和齐道渊的生死之战,最终让他内力耗尽,奇经八脉受损,多亏百里浮玫带来了极品金丹,不然日后定会留下隐疾。即便如此,没有一两个月也不会好到哪去。 天色已亮,萧慕言惬意的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眼然后撑起上身靠在床头,这几天他睡的很好,一是身体虚弱,更多的是难得如此清静。 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百里浮玫端着半盆水走了进来。坐到床边拿起沐巾沾了温水为萧慕言擦脸、擦手。这一幕如果被绣花厅吏员看到一定会大吃几惊,毕竟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高傲冷艳的厅首,居然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边擦着手边说道:“刚刚传来消息,今早燕北山已帅军离开樊城,按照行程明天就能回到临门关。此役燕北军伤亡七千,樊城守军最终伤亡两万余。燕北山还特意传信给你,说如果你还不解气,樊城剩下的一万守城军,给你留着呢,回头你带兵去杀就是。” 对于百里浮玫的照顾,萧慕言早就习惯,最近更是习惯成自然,别说只是擦脸擦手,就算百里浮玫要给他洗澡,他也会毫不犹豫脱光衣服,当然说的是如果而已。“嗯,西楚和慕容擎天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对于这次樊城之战的结果早就在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什么疑问。 “没什么大动静,慕容撼山昨天下的葬,他的两个哥哥带着几个家丁挖了个坑,简简单单就埋了,这事慕容擎天没露面。”说着将沐巾放回盆中,又拿起一件棉袍披在萧慕言的身上:“我已经往西楚增派了人手,加上本就在西楚的六处,够用了,你是察觉到哪里不对? “具体是哪里不对说不清,只是感觉无论是西楚朝堂还是慕容擎天都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妖自然是西楚背后隐藏的那个人。”百里浮玫打开窗子,随口淡淡的甩出一句。 “啊,师姐果然是师姐,这几天我又细琢磨了几次,才隐隐感觉西楚后面还有人,原来师姐早已洞若观火,不得不说此人下的一手好棋。”百里浮玫之所以十六岁就能统领绣花厅,自然有她的本事,而百里浮玫的本事一向被萧慕言钦佩。 “好棋?刚开局就打了草惊了蛇,派来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咱们绣花厅埋到楚珣嵉枕边的探子呢。”百里浮玫一脸不屑的说道。 萧慕言哪会放过一丝溜须拍马的机会,立马一脸谄媚的说道:“师姐说的对,放眼四国除了咱们师父,论谋略谁能比得过师姐啊,连我爹都说用不了几年,咱们师父也得甘拜下风,要不说我打小就佩服你呢!”虽是拍马,但说的却是实话,毕竟萧慕言没有胆子敢在百里浮玫说假话,更何况真话都可能入坑。 高傲如百里浮玫的百里浮玫,听到萧慕言这几乎天下第一人的赞誉毫无波澜,淡淡说道:“少拍马屁,既然说了就全部告诉你得了,除了往西楚增派了人手,藏在燕北境内的北元黑虎衙、西楚抚琴阁还有赵家织造局,我也已安排人盯紧,老王爷和你哥那边自然也有所动作和准备。你呢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不是西楚、北元和赵家一起豁出命来攻,其他的燕北自信都能接的住,所以你只需好好养伤就行了。”这种自信百里浮玫有,燕北四十万大军更有。 闻听此言,萧慕言不由惊讶,急忙不解问道:“赵家织造,你是怀疑谋划全局的人也有可能是赵家的?赵家一直仗着咱们抗衡北元,会自断手脚?” 百里浮玫不曾想到萧慕言会如此糊涂,面色顿时变得严厉,一脸不屑的说道:“幼稚!如果有了可以接管燕北四十万大军的人,赵家一定是最先让你们萧家死绝的!卧榻之处岂容他人安睡的道理,你难道不懂?萧家就算做了再多,但终归是割据一方的藩王,谁能保证你们萧家以后不反?之所以赵家一向对你们萧家和颜悦色,一是忌惮你们手里的四十万大军;二是指望你们对付北元;而最关键的是害怕你们萧家投靠或联合北元。现在明白了吗小王爷,所以那个幕后之人自然也有可能是赵家的。” 萧慕言不是没有分析过和赵家的利害关系,只是两家一向和睦,萧家又一直全力死扛着北元,自然就认为赵家一时半会不会对萧家下手,但闻听百里浮玫的训斥,顿时如梦初醒,心悦诚服的说道:“师姐教训的是,赵家本就比任何人都希望萧家覆灭,自然如师姐所言,一旦有了可以接管燕北大军的人,自然会毫不犹豫。至于这个能够接管的人,师姐难道是说燕北山?” “赵家并没有露出什么迹象,只是存在这种可能,我也是怀疑和提防而已。至于燕北山也一向对王爷马首是瞻,我只是担心以后王爷...,到时候谁能保证燕北山不会有其他念头,所以我也只是提醒你而已。放心好了,燕北山那边我也早就埋了钉子,只是这事王爷也不知道,你自己有数就行了。”未雨绸缪,一向是百里浮玫的习惯,自然这无外乎是一个好习惯。 萧慕言此刻完全知道了自己和师姐的差距,毕恭毕敬的对着百里浮玫深深作揖:“姐,师弟受教了,请受师弟一拜!” “德行!饿了吧,想喝什么粥,我去给你做。”只要听到萧慕言叫自己姐,百里浮玫就会立马开心。 “那个,我想先如厕。”正经不过一下的萧慕言,又说了一句不得不说的实话。 “滚!”百里浮玫转身去了厨房,而楚辞已走进屋里,心不甘情不愿却没有办法的搀扶起萧慕言... 第24章 将军 燕北已经入冬多日,而四季如春的西楚却依然柳莺花燕。 西楚上元城郊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上元城进去过的人都知道,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花园样样皆有。没进去过的人也都知道这是慕容世家的府邸,建成已有上百年,还是当年的西楚皇命工部亲自督造赏赐给慕容家的。不止上元城,整个西楚都知道慕容是西楚第一世家,不仅在武林中地位崇高,在西楚朝堂更是举足轻重。 当代家主慕容擎天的成就更是超越几代先辈,不仅武功盖世,更是于十年前担任了西楚大将军,只不过最近慕容家的口碑稍微有些下滑,主要是慕容家三公子的传闻导致的。虽如此,但慕容擎天在西楚人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慕容府邸中有一处所在,没有慕容擎天的允许,所有人不得靠近。这处所在位于湖心,是一座二层的轩榭,只有一条狭窄曲折的栈道连接后花园。一楼是慕容擎天的书房,二楼是慕容擎天临时休息的卧房,据说二楼更是没有人上去过,甚至连慕容夫人和慕容公子也不曾上去。 而此时二楼房间的门被刚刚回府的慕容擎天打开,透过房门豁然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双腿残疾坐在四轮车里的人。除了慕容擎天之外,慕容府里无人知道此处还有他人,更不知此人是谁,何时来此。但从此人的身体状况来看,他才是长居二楼轩榭的主人。 那晚营帐没有一丝灯火,所以此刻方能看清,慕容擎天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神态威严,双目更是坚毅无比,一袭灰色长衫,气势凌人。而双腿残疾的人看不出具体年纪,面黄肌瘦,一头如枯草般的灰白长发凌乱的散着。见到推门而入的慕容擎天嘶哑的说道:“主公,您回来了。一切皆因在下思虑不周,功亏一篑,更是害了三公子的性命。” 慕容擎天听闻,平淡的回道:“无妨,先生无需自责,此次事败皆因七杀堂办事不力,更没想到齐道渊居然如此无能,堂堂一个山海境居然折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里。至于撼山则是意外,谁也不会想到白衣疏月会现身凤仪城。撼山没了,我自然悲恸万分,但古往今来欲成大事必有所失。一切以大局为重,先生只需帮我谋划,其他不用在意。包括那个白衣疏月,等事成之后再寻她报仇就是。” “主公一向胸怀宽广,是在下狭隘了。主公此刻才回府,想必这些天已把军中事务安排妥当。至于楚珣嵉那边,主公无需担忧,明日上朝请辞大将军便是。楚珣嵉做惯了乌龟,但这次也该伸伸头了。” “嗯,一切有劳先生。”西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容擎天对这个身患残疾之人一向带着几分尊敬。 西楚皇宫里,一个年老的太监抬步迈入养心殿,隔着帘子作揖:“禀陛下,慕容擎天已经回府。”说完便倒退出去,出了门才直起身子。 屋内正在下棋的西楚皇帝楚珣嵉对坐在对面的灰衣老道开口说道:“慕容擎天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不但折了七杀堂,还赔进去一个儿子。” 老道士微微一笑:“慕容将军还有两个儿子。” 皇帝更是大笑:“你这只老狐狸。不出意外,明天慕容擎天会如你所料,请辞大将军一职,朕就随他所愿。他死了一个儿子,无妨,朕有七个儿子,大不了也少一个就是,将军!” 慕容擎天有三个儿子:长子慕容拓城,次子慕容踏海还有死了的三儿子慕容撼山。 楚珣嵉有七个儿子,四儿子楚文谦被封为齐王,七年前就搬出皇宫去了齐王府,此刻四殿下刚刚从一个美人的肚皮上爬起来,意犹未尽的下了床,在丫鬟的伺候下穿戴好衣服慢慢悠悠去了隔壁的书房。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儒生早已在此等候,应该是常来,也应该和齐王很熟,所以中年儒生正坐在齐王的座位上,泡了一壶好茶正自斟自饮,如果这里不是齐王府,反而会认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推门进来,齐王根本不在乎儒生的失礼,直接坐到客座上,端起儒生的茶杯一饮而尽。儒生自然不会嫌弃,也没有再多取茶杯,而是往齐王手中的茶杯里倒上茶,玩味说道:“殿下真是好雅兴,大上午的就临幸美人,来,多喝些茶去去火,哈哈!”齐王倒也不觉尴尬,大咧咧的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有美人在何必管它白天还是黑夜。哪像你都快当爷爷的年纪了,还是光棍一个,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对我无需隐瞒,我可认识这方面的圣手,保准让你药到病除。”看着齐王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儒生终归是败下阵来,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不谈此事,我来是告诉殿下,慕容拓城昨天埋了慕容老三之后,就回了赤磷营,今早慕容擎天也进了城,刚刚慕容老二让我转告殿下,明天慕容擎天会辞去大将军一职,其他一切照旧。” “慕容擎天不愧是枭雄,死了儿子还能这么淡然,至于请辞之事,倒不失为一步好棋,以退为进自然让我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如此自然照旧,明天上朝若有其他变故,你随机应变便是。”楚文谦虽然年轻,但心思却一向缜密狠辣,不然慕容擎天也不会与他共谋。 与此同时,下元城西雁荡湖边,有一个茅草搭建的草舍,看似寒酸但处处透着精致。一个带着斗笠的老翁正独自坐在湖边垂钓,一个白净的书生走到近前,轻声说道:“先生,刚刚皇宫那边飞鸽传书过来,让您即刻启程返回上元城。”老者听闻猛的一提鱼竿,跳上来一条二斤重的草鲢,老者开心一笑:“上钩了,今晚有鱼吃了。我去炖鱼,你去收拾一下,吃完鱼,咱爷俩再出发。”说完一边拔出鱼嘴的鱼钩我,一边喃喃自语:“十年啦,西楚还是没有忘了我商无用。” 风云诡谲,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25章 饺子和面 日子总是不经过,这日午后,燕北下起了雪,盖着毯子半躺在摇椅上的萧慕言,在窗边静静的看着被雪渐渐覆盖的小院,和他一起静静看雪的还有百里浮玫。 萧慕言伸出被毯子盖住地右手,轻轻牵起百里浮玫的左手:“师姐,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看雪了?” 也许是被窗外的雪,融化了心中的冰冷,百里浮玫温情的说道:“五年了。上一次一起看雪,还是我去稷下学宫看你。” 百里浮玫已担任绣花厅厅首十年,这十年里她一直很忙,忙到大智若妖的她也需要想尽办法才能抽出一些时间去看萧慕言。但这次萧慕言受伤,让她明白有很多事情其实是可以放下的,这些天两个人一起呆在这个小院里让她感觉很温馨。 萧慕言已经在外漂泊了十年,他经常怀念以前。怀念的人有:父亲、大哥、师父还有师姐;怀念的事情有:一起烤火、一起围猎、一起赏雪、一起吃饭... 下雪的冬天,天黑总是来的早一些,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萧慕言转头对百里浮玫说:“我想吃饺子。”百里浮玫好像听懂了什么:“嗯,我去包。” 突然房顶上传来一个声音:“我来剁馅。”话音未散,只见从上面跳下来一个雪白的身影,也不抖掉身上的雪,便径直去了厨房。 这顿饺子,从天没黑包到了天很黑,过程崎岖倒也其乐融融。刀法很好的楚辞负责剁馅,不会和面的萧慕言坐在椅子上和面,没有擀过皮的百里浮玫现学擀皮,最后三个从没有包过饺子的人围在一起讨论如何包饺子。这短短的时光里,他们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身份,更是忘记了外面那个纷纷飘雪的世界。 饺子出锅,奇形怪状,挣了皮的饺子不下二十个,但没有一个人嫌弃。连楚辞也第一次坐到桌边和萧慕言、百里浮玫同桌吃饭。很有默契的没有炒菜,但是从房中翻出半坛酒,不值钱的烈酒,但喝得很痛快。只是把不能喝酒的萧慕言馋的不行,几次想要偷偷倒点,但都被百里浮玫拧耳朵的手势吓退,于是小王爷只能继续蘸着醋大口吃饺子。楚辞和百里浮玫破天荒喝了不少,饺子自然是萧慕言吃的最多,然后楚辞又去了屋顶,而百里浮玫直接睡到了萧慕言的床上。 也许是吃的太多,也许是好久没有这种家的感觉,萧慕言丝毫没有困意,再次坐到窗边的摇椅上,静静的看着窗外,恍惚间想起了那对卖馄饨的老夫妇,心中不由的担心:下雪天也要出摊吗?想着想着,萧慕言心中咯噔一下,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酣睡的百里浮玫,因为他刚刚突然发现百里浮玫对自己,太像那个老妇人对老头子了! 萧慕言越想越是心惊,然后起身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这个为自己遮挡了太多风雨,给了自己太多关爱的师姐。然后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躺到她的身边,右手轻轻握住百里浮玫的手,转头在百里浮玫耳边小声说道:“喝醉了,好可爱。”醉了酒的百里浮玫自然听不到,但不知梦到了什么,左手握紧萧慕言的同时,又努了努嘴,当真是好可爱。 凌晨绣花厅的地牢里,一个刚刚审完犯人的二处吏员匆匆的走在幽暗狭长的过道里,不瞅两边牢房里那些只剩下几口气的人犯,也来不及处理衣服上沾染的血,疾步来到二处主事室,一把将门推开,走到主事身边,无比愤怒的附耳说道:“招了,如厅首所料。”听到这个答案,二处主事宋英怒火中烧,腾的一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子。然后眉头紧皱对李庆说道:“事关重大,你安排人天亮之前务必传信厅首,然后我现在去找李西,和他一起去王府,另外今晚抓人审人的事必须绝对保密,派几个人再去查一遍,一定要把痕迹擦的干干净净。”李庆点了点头立刻去安排人手,而宋英也是急忙关上门去寻一处主事李西。 当李西看到这么晚来找自己得宋英,当即明白定是出了大事,宋英也不废话:“去王府,路上说。” 马车在积雪的大道上一路狂奔,到了王府门前,马夫狠狠一勒缰绳,刚把马车停稳,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同时四名持弩的黑衣人也围在了马车四面。寂静的黑夜里,一个声音从车顶冷冷传来:“何人,何事?” 李西向来话少,只听宋英说道:“二处宋英,急事觐见王爷。”说完挑开车帘和李西一起走了出来,看到近旁的六名黑衣人,宋英和李西自然知道他们都是影卫,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车旁,没一会侧门打开,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二位大人,请随我来。”话落,六名黑衣人瞬间消失不见,就像他们刚刚并未出现一样。 跟着老者在黑夜里七拐八拐的穿行在偌大的王府,好一会才看到一间亮灯的屋子。宋英和李西从出生就是绣花厅的人,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进燕北王府,也是第一次觐见燕北王,不免有些紧张。燕北王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不仅率先开口免去了他们的跪拜,更是为了不让他们拘紧,面带笑容的说道:“咱们爷仨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我对你们俩都熟悉,先说你宋英,宋石泉的儿子,从有绣花厅起你们宋家就成了厅员,而且一代传一代,到你这第六代了吧;还有你李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太晚了厨房那边早就歇了,刚刚我让管家去下了面,你们凑活凑活陪我吃点,等吃完咱们再聊,放心再大的事燕北的天也塌不下来。” 虽是寒冬,王爷的话却如沐春风,二人也不再紧张,听到燕北的天塌不下来,二人更是瞬间恢复了绣花厅主事本就有的自信,对着王爷抬手行礼,然后也不再扭捏,随着王爷摆手示意,也在客位落座。刚坐下,管家端进来三碗面条,王爷招呼他们吃面,没吃几口对门外的管家说道:“蒜不够,还不够李庆自己吃的,你再去拿点,吃完我们爷仨聊点事,一会你直接去睡觉就行了,聊完他们俩会自己出去,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记个路这种小事,别说天黑,就是再蒙上他们的眼也是轻而易举。” 小院的饺子,王府的面,都很有味道。 第26章 窗户纸 萧慕言四岁那年的一个清晨,燕北王萧规缇带着依然跟傻子似的他和世子萧慕桓站在王府大门外,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马车到达府门的时候,燕北王立马迎上前并亲自掀起车帘,难掩激动的说道:“先生,一路辛苦。”来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副书生打扮,没带任何行李,只是左手牵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中年书生对着萧规缇深深一揖,叫了一声:“主公”,然后走到萧慕言面前狠狠扇了一巴掌,不理歇斯底里要拼命的萧慕桓,而是厉声说道:“萧慕言,以后我就是你的第二个师父,这是你的师姐百里浮玫,还不叫人!”掉了一年魂的萧慕言居然鬼使神差的好了,不仅开口叫了师父、师姐更是久违的叫了爹爹、大哥!燕北王越发激动,而被父亲拦住的萧慕桓瞬间喜极而泣。 从此,燕北王府多了一位与萧规缇平起平坐的“先生”,除了萧规缇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府上一干人等都跟着王爷一起称其先生,当然萧慕言和百里浮玫除外。十九年来,各方势力都绞尽脑汁想要查出先生的底细,却都一无所获,只知道他从未出过王府的门,更没见过王府以外的人。 燕北王府,萧规缇、萧慕桓还有先生正在吃早饭,燕北王边吃边说道:“绣花厅那个内鬼是织造的人,看来这是要让咱们和赵家势不两立啊。” 萧慕桓随即开口问道:“织造?” 先生喝了口面汤,不以为然的说道:“应该是那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背着赵家所为,不过这个女人一向懂分寸,这次贸然出手,应该是欠了人情,至于是谁得问了她才能知道。” 燕北王点了点头:“赵元稹自然不会这么蠢,既然别人给我们剁好了馅,这皮我们自然得擀好。慕垣,你去安排吧。” 萧慕桓一口把粥喝掉,擦了擦嘴:“嗯,既然如此那就让顾南衣带兵去南境,难得他们搭了台子,咱们就唱上一出,等各家角都上了台,到时候该剥皮的剥皮,该撕脸的撕脸。 此话一出,燕北王和先生都是会心一笑,先生接着说道:“嗯,估计这个时候,浮玫和慕言也得到信了,绣花厅自有浮玫安排。慕言吗,就随他去闹天宫吧。” 燕北王听闻不由叹息:“哎,他们俩难得团聚,这才一个月又要分开了。他们俩倒好,都是难得聪明的孩子,可又是一对傻子,是真费劲!” 萧慕桓看着这个操心的爹,笑道:“顺其自然。” 先生也是微微一笑:“对,一切都顺其自然。” 凤仪城小院里,百里浮玫醒的最早,行李本就不多,此刻已经收拾好。看到萧慕言醒了,百里浮玫坐到床边:“醒了,我得回去了。”虽然这十年来彼此聚少离多,但是这一个月小院的温馨,却让他们心里感觉比以往多了一些什么也变了一些什么。 睡眼惺忪的萧慕言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感觉到百里浮玫低落的情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嗯,那个...就过年了一个月不到还,我早回去,就到时候...我多呆几天陪你。我..我..是不是厅里出了什么大事?” 看到萧慕言的语无伦次,百里浮玫心中如暖流涌过,脸上也难得露出娇羞之态,稍做平复缓缓说道:“前几天二处抓了一个人,昨晚撂了,朱铭博是织造的人。” “织造?是赵家?”萧慕言听闻下意识问道。 “不会,前些天我就给你说过,有了可以接管燕北四十万大军的人而且燕北不乱,赵家才会出手,不然这就等于拱手把燕北甚至你们萧家一并送给北元,赵元稹可不是愚蠢的人。”百里浮玫自然还是百里浮玫,永远都是一针见血。 “赵家自然不希望燕北乱,但最明显不过的是有人盼着燕北乱,如今往深里想这个人更希望的是大燕乱。”萧慕言也是直接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百里浮玫接着说道:“对,昨晚得到的这个线索,让我感觉是故意放给我们的,这样做就是挑唆燕北和赵家的关系,一旦两家生出罅隙,那么就给了他们机会。” 萧慕言听闻不由思索片刻说道:“嗯,峡谷刺杀,凤仪湖之战,如果我和我哥有一人身死,自然会让我爹不管不顾。而且一旦查出咱们的主子赵家参与了,燕北必定恨意滔天,会先不管西楚、北元,而是找赵家拼命,如此两败俱伤,大燕必亡。” 百里浮玫点了点头:“峡谷和凤仪湖接连败北,而燕北这边一直没有动静,于是幕后之人便抛出织造这个棋子,把赵家摆在了明面上,让燕北对赵家设防,然后接下来再不断制造事端让裂缝加深,或者是逼着萧家与赵家决裂,到时候就是他们出手的机会。” “也就是说,幕后之人必有让赵家和萧家不得不战的办法,只是在等机会而已。”萧慕言不由有些担忧。 “嗯,加上二十七天前,慕容擎天辞去了大将军一职,显然是以退为进。商无用三天之后直接复任大将军,释放出来的信息着实复杂,所以我必须立刻回去,安排应对之策,更关键的是要赶紧找出这个幕后之人。”百里浮玫明明知道萧慕言清楚自己为何回去,但还是忍不住解释。 “嗯,我知道,要不是我身体现在还不能远行,我会和你一起回去的。”说完萧慕言不由紧紧握了握百里浮玫的手。 百里浮玫轻声说道:“车一早就停在巷口了,那我走了。”说完刚要抽出手,但又被萧慕言一把攥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急也不急于一顿饭,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不由分说,麻利的起床穿衣洗漱,拿起百里浮玫的行李,然后牵起她的手,一路从小院穿过小巷上了马车,进入车内,只听萧慕言对担当马夫的绣花厅吏员说道:“去凤翔街。” 临门关,燕北大军将军营帐,燕北山从刚刚飞来的燕隼腿上,解下密信:“谨防北元,严阵以待。” 沂州府,顾南山带着一百名全副武装的玄甲营,由南门出城,去往南境与六万大军汇合。 第27章 我们 凤翔街位于凤仪城东,这条街上有一个馄饨摊,卖馄饨的自然还是那对老两口,不同的是这次萧慕言点了两碗馄饨,更是第一次带人来吃。 百里浮玫不解为何萧慕言会特意带自己来此,馄饨确实好吃,但绝对有其他原因,问了萧慕言也不说,只是让自己看那对老夫妇,直到看见老婆子骂完老头又各种关心之后,百里浮玫好像明白了什么,而紧接着萧慕言的一句话更是瞬间让她瞬间满脸红晕。“师姐,你看他们多像我们!” 自从知道了白衣袈裟的宝贵,萧慕言便把它收了起来,今天一袭白色裘服带着一顶把光头遮住的貂帽,俨然一副俊秀的富家公子装扮,而百里浮枚一袭大氅,掩住了里面的男装,任谁看都是风华绝代。 卖馄饨的老太婆,也是越看越喜欢,终是借着擦桌子来到他们身旁,满脸欢喜的说道:“我就说这位公子做了和尚实在可惜,姑娘你们俩谁大?” 百里浮玫面对慈祥的老人,说话倒是温柔:“我大,大三岁。”说完突然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往往太过聪明的人总是能够预测一些事。果然,老太婆听闻,立马开心的说道:“大三岁好,女大三、抱金砖。这位公子你这俗还的太对了!” 红晕还未散的百里浮玫顿时像烧透了一样,更是害羞的不敢去看一直盯着她傻乐的萧慕言,只是牵住了萧慕言伸过来的手。 慢性子的老头,也是嘿嘿一乐,难得开口说话:“老婆子,你别说,这位公子和小姐当真是郎才女貌。” 直到马车出了东门,百里浮玫还是害羞的不行,脸上更是掩不住的开心,二十六年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好。 直到百里浮玫消失在视线里,萧慕言才转身离开,心中忍不住欢喜的朝刺史府走去。 萧慕言是第一次来刺史府,门口小厮自然不认识这位燕北三州的小王爷,只是见这位俊秀公子着一身貂裘便知道必是富贵人家子弟,也不敢怠慢急忙问了称谓,便进府禀报。一路报到管家周福那里,闻听是萧慕言,周福那还敢耽误立刻上报给周雍翰。 周刺史正在书房公办,听到小王爷来访,立马放下狼毫,托着微胖的身体快步行走间更是命下人速速打开中门,见到门外的萧慕言,遥遥抱拳,朗声笑道:“不知小王爷大驾光临,不曾远迎,勿怪勿怪。”萧慕言自然不会托大,也是抬手还礼:“小侄冒昧前来,倒是叨扰周叔叔了。”一声周叔叔顿时让周雍翰喜上眉梢,连忙抬起萧慕言的胳膊迎入府中。 燕州刺史府,建于七百多年前,为大秦开国皇后省亲所建,虽经过几次重修,但当年的底蕴犹在,被工部评为大燕十三宅之一,院落极大,设计处处透着巧妙,风水自然也是绝佳。萧慕言一路欣赏,由心赞道:“早就听闻,刺史府巧夺天工,布局精妙,今日一见,不愧是大燕十三宅。” “的确如此,遥想近八百年前的大秦居然可以造出如此精致的庭院,确实令人叹服。能够在此公办,全赖王爷赏识。”周雍翰此话说的滴水不漏:一、宅子的确很好;二、再好也是你们萧家给我的。 萧慕言闻言自然明白其中意思,心中对周雍翰的评价更上一层,也不再继续客套:“前些天有劳周叔叔了,听说你还亲自坐阵城守军营,劳您受累。今天来此一是专程拜访,二是来这蹭顿饭。” “本就是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也谈不上拜访,还望小王爷以后常来。”周雍翰说完立马让管家去安排。 看到此刻院中已无他人,萧慕言轻声说道:“还有一事,劳烦周叔叔给赵家上个折子,就写他们搭台,我们唱戏!” 虽然周雍翰不明所以,但自然不会多问,连忙引着萧慕言来到书房,写好密折,然后叫来管家:“立刻安排,八百里加急,面呈天子。” 正事已经办妥,接下来自然就是加深感情。征得萧慕言同意,周雍翰派人又把李成山请了过来,这顿饭吃的是主客尽欢。席间,提起李府管家那夜在凤仪湖被敲晕一事,看着李成山那尴尬至极的黑脸,周雍翰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饭后,喝了会茶,萧慕言和李成山便起身告辞,喝多已走路发飘的周雍翰坚持送到大街上。直到马车转入大道方才回府,回到书房的周刺史顿时直起了身子,哪里还有一丝醉酒的模样,脑中琢磨着奏折上那八个字,转身对搀扶自己的大哥说道:“二弟,对我们这位小王爷你如何看。” 周雍轩四十多岁年纪,韬光养晦,才能不下其兄,听到兄长问话,言简意赅的说道:“与世子比,谋略不差,驭人更佳。”听到弟弟的评价,周雍翰立马大笑起来:“哈哈哈...”突然笑声顿停,眼神无比严厉的看着周雍轩还有站在一旁的大儿子周雨亭,厉声说道:“记住,萧家在,周家才会延续富贵。如果有一天,赵家和萧家撕破了脸,我们也必须站队萧家。” 马车里,没有喝酒的萧慕言自然没醉,而海量的李成山也依旧清醒,二人却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就像不熟似的。前面不远就是凤临楼,萧慕言对着李成山说道:“今年的这顿饭把周雍翰也叫上,我在这里下了,李叔。”说完就叫停马车,刚掀帘下去,就听李成山说道:“等会,你小子也着点急,别说你爹,连我都急着喝你喜酒呢。”萧慕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百里浮玫的样子,哈哈笑到:“快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完李成山笑骂道:“臭小子。” 萧慕言随意在街上逛了逛,然后进了凤临楼,点了几个菜就随着掌柜去了上次那个雅间,不带韩塘请安,萧慕言便开口说道:“我刚吃过,待会等我走的时候把点的菜打包,还有带壶好酒,我睡会。”说完便躺到了软榻上:“对了,过完年,把埋在刺史府的钉子撤掉几个。”韩塘立即回道:“诺,”然后关上门离开。 萧慕言离开酒楼的时候,刚刚天黑,手里提着菜和酒,慢慢悠悠的走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忽然对着空气说道:“爷给你打包了酒菜,自己提着。”说完,一身夜行衣的楚辞瞬间闪现,也不说话接过酒菜又消失不见。 第28章 造孽 第二十八章 造孽 这两天萧慕言依然住在小院,只不过是一个人,至于楚辞更像是一个幽灵。而此刻这个躺在屋顶的幽灵随着一辆马车的出现,起身坐了起来,不过看到来人之后,立马又躺了回去,心中无比嫌弃的暗道:这个货怎么来了。 楚辞嘴里的这个货,此刻刚刚下了马车,只见左臂缠着绷带,右侧拄着一根拐,看都没看屋顶的楚辞一眼,便敲了敲院门说道:“小王...不,公子,我来了。” 马车刚进入小巷,萧慕言就听见了,能找到这里,楚辞也没动,便说明来的是自己人。正琢磨是谁时,便听到了门外的声音,顿时喜上眉梢,快步去开了门说道:“小懒,你怎么来了。”说完看到于小懒的形象,差点没憋住。 从来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于小懒,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满眼都是见到萧慕言的开心,这个唯一让他有太多话想说的小王爷,一直都是于小懒心中的知己。听到问话,向来惜字如金的于小懒,毫不吝啬的说道:“王爷让我来的,他说让我来陪你。还有我既然到了,屋顶上面那个货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想去哪去哪吧。”闻听此言,本就憋着的萧慕言直接笑的前仰后合,楚辞倒是没说话,但却暗暗咬了咬牙。 要是论能气疯楚辞的人,于小懒绝对排第一,谁让这俩人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 那是五年前,萧慕言从绣花厅挑选了一批人成立了影卫,任刚刚来到燕北的楚辞担任影首。楚辞上任的第一夜,被不知道这事的于小懒当成了刺客。当时十岁的于小懒发现屋顶有人,二话没说抽出刀就上去了,对着楚辞就是一顿砍,幸亏萧慕言发现的早,不然没打过的于小懒就要和楚辞拼命了。 误会虽然是化解了,但没打赢这事一直让于小懒耿耿于怀,所以等萧慕言走后,于小懒隔三差五就找楚辞砍上一番。毕竟于小懒还是个孩子,又是自己人,楚辞自然不能真的打他,可想甩又甩不掉,于是长达一年的时间,楚辞一直被于小懒死死纠缠,一直等到过年的时候,萧慕言回来了,于小懒才罢了手,但至今两人依然互不待见。 “要不是我伤还没好利索骑不了马,昨天晚上我就到了,对了,半路我碰到厅首,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萧慕言可以不说话,于小懒可以一直说。 “嗯,先进屋,坐下说。”萧慕言一直把于小懒当弟弟,尤其这身伤还是为了萧家,甚至还差点把命搭上,萧慕言自然很心疼,唯恐他一路颠簸牵连了伤势,所以就让他赶紧进屋暖和休息,然后抬头看着楚辞强忍着笑说道:“眼看天就黑了,找家好点的酒楼,带几个硬菜回来。” 楚辞恨不得马上回王府,但下面两个人都有伤,其中一个还是个棒槌,靠他来照顾萧慕言,楚辞想都不敢想,只能恨恨的去买饭菜。 也就是于小懒,但凡换做别人,萧慕言都得问问,你都这副德行了还能驾车?楚辞自然更不会问,不爱搭理不说,更是因为他和萧慕言一样清楚,但凡这少年还有一口气在,别说驾车,爬也能爬来。 “伤咋样了,没留下什么隐患吧?”萧慕言泡了壶茶,坐到于小懒对面。 “内伤好的差不多了,别看我这架势挺唬人的,就胳膊和腿还有一点外伤而已,公子你不用担心我。”于小懒倒也不客气,端起茶就喝。 “那就好,几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要总是拼命。尤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再是一个人了。”萧慕言真心的嘱咐道。 “嗯,知道了,那天在峡谷打上头了,所以给忘了。”于小懒点头说道。 “这次你立了大功,要不当个副影首,怎么样?”萧慕言试探的问道。 “拉倒吧,看到这货我就烦,还跟这货当副手,公子你就饶了我吧。”楚辞此刻自然听不到,不然会不会在饭菜里下药,很难说。 “哈哈,好,随你,咱俩现在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要是没有其他事,就一起踏踏实实呆小院里养伤,等过年一起回家。”萧慕言对于小懒一向很包容,他不爱干的事从不勉强。 “我听说公子受伤了,我还正想问公子呢,还有人能伤了公子,这个人是谁,能耐不小啊!”在于小懒心中,萧慕言一直都宛如无敌版存在。 “你啊,也就你觉得你家公子我厉害,我这次受的伤可不比你轻,伤我的人是齐道渊。”如果有一个人对你一直盲目崇拜,那么你也一定会喜欢他。 “山海境?” “嗯,入山海已经二十多年了。” “他人呢?” “死了。” “哦,那还是公子厉害。” “好吧,我就算给你说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而我也只是侥幸钻了空子,估计你也会认为我更厉害是吧。” “当然,只要把对方杀了,那就是厉害。命只有一条,对手的没了,我们的在与不在,一样都是赢了。” “楚辞不在,我说句公道话,他得算你半个师傅,要不是他被你缠着打了一年,你还是以前的野路子。” “我承认,但是我还是不会给这个货当副手。” “啊,那个,好吧。” 楚辞回来,重重把餐盒往于小懒身边一扔,转身就走。 于小懒只顾和萧慕言说话,自始至终都没看楚辞这半个师傅一眼,也根本不在乎楚辞的嫌弃,身残志坚的把饭菜摆好,还一个劲的给萧慕言夹菜,只是话一直没有停下。 睡觉之前,于小懒更是直接把躺椅拉到萧慕言床边,直接往上面一躺,随便找了床被盖上,然后... “诶,公子,我给你说啊,我怀疑咱们院那几个丫鬟都喜欢我,别的不说,就我受伤这段日子,看我的眼神,你不知道,那叫一个崇拜.... “对了,公子,那个车底的黑衣人,是不是也是影卫,我感觉他的气息很熟悉,我曾经在后花园... “还有,公子,有一个叫杜老实的,当时挡我前面要替我死,这人蛮仗义的,所以我就拿了你几坛酒给他... 下午睡了一觉的萧慕言倒也不困,一开始是陪着于小懒聊天;接下来是听于小懒聊天;再后来萧慕言也困了。忍不住第四次提醒道:“小懒,天快亮了,再说你连赶了两天路,也累坏了,要不早点休息?” “公子,我一点不累,现在也不困,我给你说啊...” 萧慕言还没说话,只听一直被吵的睡不着的楚辞,咬着牙在屋顶抱怨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29章 韬晦 自从于小懒来了之后,宁静的小院便翻天覆地的热闹起来,确切来说是于小懒沉浸在一个人的狂欢中。 萧慕言还好,但楚辞快要疯了,每天晚上被于小懒吵的睡不着,每天早晨被于小懒吵的睡不醒。 于小懒依然还是那么懒,这三天除了吃饭和上茅房,始终窝在摇椅上。但只要是醒着嘴就没有停过,关键是他还不重复,说不完的这个人、那个事,越说越兴奋,让从来没见过如此景象的楚辞颇为震撼,在他印象中,奇懒无比的于小懒平时不仅没话,连屁都懒得放,可在萧慕言身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于碎嘴”是楚辞继这个货之后,给于小懒新添的称谓,可此刻的于碎嘴却没了一点声音,因为萧慕言刚刚出去了。在萧慕言一只脚迈出小院的那一刻,于小懒就彻底闭上了嘴,安静的就像他不存在一样。受尽折磨的楚辞,只盼着萧慕言可以晚点回来。 刚刚出门时,萧慕言特意问了楚辞一句:“还好吗?”憔悴的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楚辞回了一句:“死不了!” 于是,此刻已经走在街上的萧慕言依然还在笑,又想到一向无精打采的楚辞现在越发的无精打采,就更是停不下来。直到到了刺史府门口,萧慕言才恢复如常。 这次到了门口,倒是不用在等,小厮一眼便认出了萧慕言,连忙跪下请安,然后立即喊人前去禀报,而他自己则是殷勤的引着主子的主子向府中走去。对于这次萧慕言的到来,周雍翰并没有上次的惊讶,依然得体的寒暄之后,便将萧慕言带到了书房,紧接着从袖口中拿出一封未拆的密信递给萧慕言,低声说道:“小王爷,半个时辰之前到的,也是八百里加急。”周雍翰说完便关上门自行离开。 萧慕言看了一眼封泥,然后撕开封口,将信打开,映入眼中的只有两句话:上月初四她现身金陵,片刻离开。三年前他死于弃城,尸体不明。 一封没有署名,只有他和她的信,别人看来自然是一头雾水,但对萧慕言来说,足矣。指尖雷现,手中信瞬间烧为灰烬,然后不等周雍翰回来,便开门走向院中。 院中站着周雍翰的儿子,一身绿袍、英姿飒爽。见到萧慕言立马单膝下跪:“周雨亭见过小王爷。”好像早就知道周雨亭会出现一样,萧慕言并没有感到诧异,上前扶起周雨亭,笑道:“周公子无需多礼。”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眉毛一弯,笑意全无。更是直接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湖中,全然不再理会周家公子。如此不谙世事的举动,让周雨亭不由一愣,但转眼间便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从容的站到萧慕言身后,神色如常的陪着。 一炷香,两个人没有任何一丝交流,但远处坐在阁楼里的周雍翰却清楚的知道,无声胜有声的真正含义。微微一笑,周雍翰低声对周雍轩说道:“咱们这个小王爷行事当真是别出一格,手段更是高明。”周雍轩喝了一口茶,面露欣喜的说道:“雨亭不遑多让。” “周兄好深的韬晦。”萧慕言终于开口,只是语气无比淡然。 “小王爷谬赞,在下被主子一眼看穿,何来韬晦之言,倒是真心佩服小王爷。”周雨亭抬手行礼,神色依然如常。 听到周雨亭的回答,萧慕言也不由一震:院中等我是为了表明周家对萧家绝无二心,周家公子甘做人质;初次见面被我晾在一边,转瞬就明白我是在考验他的耐力和涵养;称呼他为周兄,便立刻回我主子,一句话不仅表了忠心更是宠辱不惊。 想到这里,萧慕言开口笑道:“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要我说周兄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早就听闻周兄才华横溢,对行军布阵亦是驾轻就熟,如果不怕吃苦,去军中历练一番如何?” “小王爷过奖,不过在下一直心系疆场,如若不弃,仅凭小王爷吩咐。”周雨亭自然不是迂腐之辈,过度谦虚反而显得虚伪,但心系疆场却是发自肺腑。 “自己当的了家?”萧慕言突然问了一句,毕竟他很清楚没有周雍翰的吩咐,周雨亭是不会贸然出现的。 “此事当的。”周雨亭斩钉截铁的回道。 “顾南衣去了南境,如果周兄不觉委屈,先去捡个校尉当当如何?”周雨亭本就是周雍翰表达忠心的人质,又如此博学多才,萧慕言自然乐意收下。 “诺!”说完周雨亭深深作揖。 萧慕言嘿嘿一笑,没有理会周雨亭,依然让他保持着弯腰作揖的动作。然后突然转身对着阁楼拱手行了一礼:“劳周兄转告刺史,你我一家人,有事走了!”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刺史府。 看到萧慕言突如其来的行礼,猝不及防的周雍翰和周雍轩立马起身拱手作揖。待萧慕言离府,周雍翰才直起身体,不顾刚刚碰到的茶杯,无比汗颜的说道:“二弟,咱们的手段倒也是高明的很啊,小人做派淋漓尽展。”周雍轩也自觉尴尬,叹了一声回道:“哎,实在是丢人的很。”而此时,周雨亭已拾级而上,走到二人身边轻声说道:“南境校尉,还有你我一家人。” 周雍翰和周雍轩听完,彼此会心的对视一眼,更是将刚刚浮于脸上的尴尬之色一扫而光,眨眼间便笑容满面。周雍翰无比欣慰的说道:“出手便是正六品,小王爷真是好大的手笔。”周雍轩重重的点了点头,满心欢喜的拍了拍侄子的肩膀:“雨亭,周家的未来就靠你了!”闻听此言,周雨亭倒也没有自谦:“还需父亲和叔父多多指点。” 等二弟和儿子都离开以后,周雍翰重重的瘫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断重复的说道:“一家人,一家人....终于盼到了。”从此周家正式步入萧家心腹之列,这一刻周雍翰整整等了二十多年。 此时再看倒在桌子上的茶杯,反而倒的恰到好处! 第30章 离去 好像知道楚辞盼望自己晚归一样,从刺史府出来的萧慕言,并没有着急回去,脑海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来到一家茶楼门口,急忙上了二楼,在小二热忱的期盼中,向来不缺银子的小王爷,随便点了一壶好茶。 待茶水上桌,萧慕言却伸出手指蘸入杯中,然后在榆木的桌面上划出一条线,线的一头写了楚和元,另一头写了赵和萧,却在中间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脑海中不断梳理着自峡谷刺杀以来,掌握的所有细枝末节,时而陷入沉思,时而眉头皱起,时而自言自语... 燕北王府,陪着师父下棋的百里浮玫仿佛有点心不在焉,落子更是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水准。确切的说不止下棋,而是自从回来以后,百里浮玫就和以前有了微妙的变化,她自然没有察觉,但先生却心如明镜。当头炮配上过河卒一招便将百里浮玫逼入死路,而百里浮玫只是下意识的摆棋重来,却完全没在意自己输了几局。 先生摆了摆手,眼角微微扬起再也憋不住地笑道:“浮玫,自你十二岁起,可从未输过为师三局啊,而且还是连输,当真蹊跷的很啊,哈哈哈...” “啊!”百里浮玫这才回过味来,凭借对师父地了解,自然知道他为何发笑,肤如凝脂的俏脸迅速涨红,当真比桌子上的苹果还要红上几分,咬着嘴唇,低着头小声说道:“师父,你莫要笑了,我....你为老不尊,居然拿徒弟开心。”先生笑意更浓,连眉梢都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笑意,但语气却是故作正经的说道:“好好好,是我为老不尊,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 不知姓名的先生,唯有在百里浮玫面前才会流露出顽童的一面,与越老越像孩子气的燕北王,倒是相得益彰。终于不笑了,但百里浮玫脸上的红晕却依然未散,故作镇定的问道:“和慕言的是不是...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别走,聊正事,保证聊正事。” 又是黄昏,萧慕言起身离开茶楼,被反复书写的榆木桌面也没有了任何痕迹,饿了的萧慕言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馄饨摊,坐在常坐的位置,脑海中不由又想起百里浮玫,之所以又,是因为这几天频繁的想。如果不是于小懒一直在喋喋不休,萧慕言真的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相思病。今晚的馄饨自然格外的香,连卖馄饨的老两口都能看出萧慕言吃的很甜。 吃完依然不着急回去,也许是怕于小懒会打乱他好不容易理清的头绪,也许是不想看到楚辞那张神似怨妇的脸。萧慕言再一次向凤栖湖走去,但这次坐到了另外的位置,就好像再坐到白衣疏月坐过的地方,就是对不起百里浮玫一样。静静的看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凤栖湖,今晚的湖面又静的像一面镜子。 清晨,太阳依然从东方升起,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萧慕言豁然起身,张嘴吐出一口淤血。这口血不得不强行吐出来,因为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要离开凤仪城,所以昨晚他又去了馄饨摊,又来了凤栖湖,起身离开之际,看着这个容纳了他数口鲜血的凤栖湖,不由无奈一笑。 清晨,燕北王府。刚刚醒来的百里浮玫睁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燕隼,起身解开绑在腿上的纸条:去趟弃城,年前回来,在家等我。像极了一个在外奔波的汉子,将归期告知在家等候的婆姨。看完字条的百里浮玫,脸又红了。 “看来他三年前的确死在了弃城,如此这个女人十有八九也会在那。”当萧规缇得知了纸条的内容,便直接猜出了萧慕言此行的目的 “嗯,赵元稹不愧是雄才英主,咱们这边刚开嗓他那边就敲起了锣,如此南境已确定无忧,顾南衣只需做做样子就行了。至于北境,燕北山已在临门关呆了十二年,自然也吃不了亏,我们就等着慕言回来,锦上添花就是了。”先生说话往往都是一锤定音。 正事聊完,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自然就开始扯起孩子的事了。 “怎么样,浮玫这次回来,你发现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主公,窗户纸已经破了,快了快了,不行过年咱们再给加把劲。” “那感情好,老伙计,十九年了,浮玫早就该给我改口了,慕言这次受的伤,值了!”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这个当师父的也只能...” 萧慕桓也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笑逐颜开的看着这两个长辈一个唱一个和。 当萧慕言回到小院,打开门就被惊住了。因为本该窝在摇椅里的于小懒,此刻不在摇椅里。本该待在屋顶的楚辞,此刻也不在屋顶上。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们俩此刻都站在院子里,而且一个人手里提着刀,另一个人手里握着剑。于小懒的鬼刀,楚辞的鱼肠剑。 萧慕言将门关上,权当没看见这俩货,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走进厨房,拿了盘子将带回来的饺子倒进去,然后配了一碟醋,边吃边说道:“打就继续,不打那就滚过来吃饭。”于小懒一向对萧慕言的话言听计从,倒也干脆直接收刀进了厨房。而楚辞本就是大人,所以更不会孩子气。 饺子吃完,萧慕言往床上一躺,闭着眼说道:“楚辞去收拾行李,于小懒收拾院子,等我睡醒再告诉你们去哪里。” 接下来于小懒再次让楚辞对他刷新了认知,因为懒得出奇的于小懒真就勤快的打扫起来,仔细到没落下任何一个角落。 午后,萧慕言醒了过来,亲自将白衣袈裟叠好装进箱子,又在给了他太多温馨的小院里转了转,看了看,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二人说道:“马车留给我,你们回王府。”楚辞抬手作揖,瞬间离去。而一向言听计从的于小懒却没动,萧慕言犹豫的看着于小懒,最终还是告诉了他:“我要去的是弃城。”于小懒没有犹豫:“没事,我陪公子去。” 萧慕言躺在马车里,马夫是于小懒。 “怎么和楚辞又打起来了?” “今早我入了一品长生,想找个人练练手!” 第36章 还没死 如果断臂黑衣人还有战力的话,此刻最多不及未受伤前的五成,所以双方局势已由开始的十三对三,片刻变成了五个半对四。 准确来说是一对五个半,因为坐着的萧慕言显然没有出手的意思,而他怀中的一斤既不会武功更没有杀心。但于小懒有,不但有而且贪,贪得无厌对身旁绣着荷花的绣花厅吏员说了两个字:“我来。” 五个黑衣人自然不是傻子,更清楚他们遇到了硬茬,打起来可能会死,逃走的话显然没有机会,所以他们选择了拼命。 五个人已纷纷下马,武器也已全部拿在手中,五双眼睛死死盯着于小懒握刀的右手。眨眼间,于小懒右手未动但身体动了,闪身来到一个黑衣人面前,运满真气的左拳快如闪电的轰出,黑衣人急忙横刀阻挡,只见于小懒霸道的一拳砸到刀面上,将刀直接砸进了他的胸口。 一拳砸完便全速后退,闪身避开迎面砍来的一刀;同时身体疾风般下蹲,贴着头发躲过背后黑衣人砍向脖子的一刀,不带背后黑衣人后撤,于小懒左手撑地,弹指间抽刀画了一个半圆;紧接着顺势一个翻滚躲过第四名黑衣人刺来的一剑;又风驰电掣般抬起左肘挡住第五名黑衣人砸来的一拳,然后借着这一拳的威力,于小懒一个后撤,撤到三丈以外。 短瞬间于小懒便和五名黑衣人一一交手,第一名黑衣人被一拳轰入胸膛的刀断了性命,第三名黑衣人被于小懒抽刀画出的半圆拦腰切成了两截。最早断臂的黑衣人此刻也已没了动静,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一对三。 一个用剑的,一个耍刀的还有一个赤手空拳的,于小懒冷冷的看着他们,难得对外人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一个二品巅峰,两个二品小宗师,也就你们三个杂碎够看。” 说完全身真气运满,举刀对着赤手空拳的黑衣人甩出一道狠厉的罡气而身体却腾空砍向持刀黑衣人,双手握刀狠狠劈下。刀对刀,一品对二品,又是腾空全力,于小懒自然赚足了便宜,持刀黑衣人忙举刀格挡,挡是挡住了但双手虎口意料之中的溢出了鲜血,落地的于小懒也不管他,迎面对上赤手空拳的二品巅峰。 至于那个持剑的黑衣人,在于小懒甩出罡气的时候就动了,反应当的是迅捷,但却被绣着荷花的庄坞挡住了,长剑对鱼肠,两个人倒是棋逢对手,一个剑招狠辣,一个鱼肠有毒。 萧慕言几天前刚嘱咐过于小懒要学会爱惜自己得命,所以于小懒这次没有继续逞强,由单打独斗变成了与庄坞联手:二对三。 庄坞来自绣花厅一处,一个多月前的凤栖湖一战,当时他也在,虽然刚满十九,但非常老练,老练到十六岁时就担任了校事。庄坞的本事,萧慕言自然知道,但持剑的黑衣人却不清楚,他只是不解这个只有三品实力的年轻人,为何让自己赚不到一丝便宜。而下一刻,他倒是赚到了便宜,一剑刺穿了庄坞的左胸,但持剑的胳膊却被庄坞轻轻划了一下,而这一下就足够了。 另一边,于小懒将刀笔直刺出,封住赤手空拳黑衣人袭来的刁钻一拳,然后不给他变招再攻的机会,快如闪电的连出几刀,硬生生把赤手空拳黑衣人逼退。然后于小懒反手握刀拨开虎口出血的黑衣人刺来的一刀,同时左拳狠狠砸在了他的喉咙上,持刀黑衣人顿时没了活命的机会。 于小懒看着场中唯一剩下的二品巅峰,毫不犹豫将刀归鞘,然后赤手空拳迎了上去。虽然没有黑衣人的拳法刁钻,但于小懒内力却比他雄厚的多,所以于小懒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了防守上,真气外放,一丝不苟地挡着黑衣人的进攻。几十招之后,黑衣人的速度和力度明显变弱,于小懒也由防守转为进攻,双拳又快又重的一下一下轰向黑衣人。 这种简单粗暴的发泄,让初入长生境还没将浑厚内力运转自如的于小懒说不出的舒坦,就像一身火气的汉子好不容易进了青楼一样,充盈全身的内力流经奇经八脉,转化成真气彻底释放出来,循环往复,源远流长,这便是长生境的真谛。 最后没了内力也躲不开的黑衣人,只能和于小懒拳对拳互轰起来,但二品再巅峰也仅是二品,几拳下去,黑衣人双臂骨头已经尽碎,难以支撑的跪在地上,口中流着鲜血,再也没了活下去的可能。于小懒倒是不愿再让这个,让自己爽了的黑衣人活活受罪,走过去对着他的太阳穴轻轻一击。 刚刚还杀人不眨眼的于小懒,杀完人却无开始担心起来,担心他的忘年交被吓着,赶紧过来查看。事实再次证明,于小懒的担心往往是多余的,因为一斤在萧慕言的怀里已经睡着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本就容易在别人怀里睡着。 于小懒杀人的时候,萧慕言也没闲着,一手抱着一斤,一手翻烤野味,查看完黑衣人尸体的庄坞也走了过来,点了几处大穴的左胸已不再流血,刚要给萧慕言拱手行礼,萧慕言立马制止道:“受了贯穿伤还行什么礼,赶紧坐下,边吃边说。” 庄坞接过萧慕言递过来的野味,咬了一口轻声说道:“公子,三天前厅里发现在庆阳城南五十里的张村有人秘密集结,于是派我前去查看,等我摸了一遍之后,发现他们分散在不同的院子里,彼此也不碰头,于是我就找了个身材相仿的抹了他的脖子,今天凌晨接到信号,跟着他们一起到了距此不远的一个破庙,一直待到黄昏才出发,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居然是公子。 萧慕言听闻,担心的问道:“村里那些村民怎么样? 庄坞赶紧回道:“张村本就人不多,这些人怕暴露了行踪,所以并未伤害村民。” “嗯,那他们聚到一起有没有说些什么?”萧慕言继续问道。 “没有交流,而且他们之间明显不认识,在庙里的时候,看彼此的眼神完全就是陌生的。所有人都是听从那个二品巅峰的命令,刚刚我查看了他们的尸体,认出里面有两个是曾犯下重罪被刑部下狱斩首的江湖中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活着。”说到这里,庄坞也有些疑惑。 萧慕言自然看出了庄坞的不解,轻声对他说道:“这事不难,是有人往刑部大狱扔了替罪羊,把他们捞了出来,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都是带罪之身。” 庄坞听完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猫腻,按着萧慕言所说继续分析道:“如公子所言,此人必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而且他定然手握重权。” “嗯,范围是缩小了,但京城那边有如此能耐的不在少数,但已经动了,早晚会露出马脚的。”萧慕言说完指了指前面这些尸体继续说道:“而这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不会掌握什么有用的线索,说白了就是派来送死的。” 萧慕言刚说完就发现尸体中摇摇晃晃站起一个人,于小懒仔细一看,顿时惊诧的叫到:“还没死?” 第31章 神仙 两个伤员,一个经脉受损还没完全疏通的萧慕言;一个刚刚入了长生,胳膊脚上都缠着绷带的于小懒,还有一架不大但足够结实的马车,混在络绎不绝的燕临道上一路向北而行。 路上的两人没有时间聊天,十三岁入长生,十六岁便是长生巅峰境的萧慕言,自然清楚该如何指点刚刚入了长生初境的于小懒。所以一个时辰前,马夫盘腿坐进车里运气调息,小王爷手拉缰绳驾车前行。 离过年还有二十三天,来回路程起码要半个月,本就答应早回家过年的萧慕言,再晚也要在腊月二十八赶回去,所以满打满算在弃城最多能呆五、六天。 自齐道渊死后,这一个月无论是西楚还是北元几乎没有什么动静,但萧慕言却清楚,他们只是在等,等可以一举进攻的机会,还好赵家这个主子很英明,否则燕北便是三面受敌。即便赵萧两家联合,但一旦打起来也必定生灵涂炭,所以无论对燕北也好,对大燕也好,势必要赶紧找到关键所在。 能不打始终是最好的,不为别的,只为眼前的这些黎民百姓。好像是十年前,或许更早一些,生在帝王家的萧慕言就懂得了这个道理,他也好,他哥也好,这辈子注定不是为了自己活着。这些穿梭在燕临道的行人,自然没有意识到危机来临,更不知道身旁这个驾车的马夫,此行有多么重要。 路程很远,时间也很紧,但有一个地方哪怕需要绕路也必须得去,一个有师父、师兄还有一斤的地方,白云寺。 这一夜,马车几乎没停,后半夜运行了几个大周天的于小懒,换下了穿着平民衣服的萧慕言,充饥的是出城之前随便买的火烧,为了不耽误事,也为了在白云寺多呆一会,所以当于小懒开始驾车以后,扬起鞭子对着拉车的黑马就是连抽好几下。 清晨,挨了一路鞭子的黑马终于停了下来,被抽了他一路的一撅一拐地于小懒解了套印子牵到马厩吃草。而萧慕言提着装有白衣袈裟和小玩意的箱子,轻车熟路的进入寺中,众僧此刻都在殿内打坐,一路倒也没有碰到和尚,但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一斤的影子,只好去了后面的菜园。 虽然从百里浮玫那里知悉了师父和师兄的壮举,也是把见多识广的小王爷震撼的无以复加,但在萧慕言心里,师兄还是那个师兄,师父还是那个师父。 菜园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副圣僧相的无尘,穿着单薄的僧衣正挽着裤腿光脚踩在被雪覆盖的泥地里,弯腰摘着菠菜,也不回头,便对走进菜园的萧慕言说道:“咱俩吃本是够了,没想到你带来一个少年,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虽然我不是他老子,也得管他饱才行。” 自从知道白衣袈裟的来历之后,萧慕言自然知道了师兄有多么大的能耐,所以对无尘未卜先知的话,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和平常一样的语气随意的说道:“我就不当面谢你了。”无尘微微一笑:“不说谢其实已经谢了,不止现在,当时也不用在心里谢,我就你一个师弟,你也就我一个师兄,手心手背何须客套。” “嗯,袈裟我带来了,你感觉此行我还需要带着他吗。”萧慕言把箱子放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 “带或不带都是你的,只是此行不需要穿。”菠菜摘的差不多的无尘,一脚一个泥坑的向田边走来。 “那就不带了,提着它还是个累赘,一斤呢?” “面壁去了。” “又为啥?” “你不在,不开心,昨晚去你屋里喝了半壶酒。” “一斤酒量向来一般,半壶酒自然会醉,醉了一向都是上床睡觉,理应不会被师父发现的。”对一斤酒量最熟悉不过的萧慕言,不由好奇问道。 “孩子大了,酒量也就长了,醉是醉了,但没醉死,去大雄宝殿撒了一泡尿,不仅师父,全寺都知道了。”走到田边,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无尘,边双脚搓着泥边说道。 “这事怪我。”萧慕言起身拿起挂在篱笆上的葫芦舀了水,帮无尘洗手冲脚。 “嗯,倒是也对。”抖了抖脚,也不在意上面还有水滴,便拿起鞋套了上去。“走,吃饭。 一人提着箱子,一人提着篮子,来到了无尘的院子,和平常百姓家的小院一样,并没有佛家的装饰。堂屋中间有一个四方桌,配了四条长凳,东西屋里各有一张床。 进院之后,无尘径直去了院子里搭在西墙边的厨房,萧慕言直接去了西屋,把箱子放在了一斤的床上。无尘放下菜篮,把已经烤好的地瓜扒出来,然后走进堂屋:“你先吃着地瓜,粥也熬好了,我去把菠菜炒了。” 正在此时,拄着拐杖的于小懒,一瘸一拐的探头走了进来,迎面碰上无尘,立马毕恭毕敬的双手合十:“见过大师。”无尘合十还礼:“阿弥陀佛,施主初入长生,屋里地瓜有你四个。”于小懒的脸上顿时一副鬼鬼祟祟的表情,急忙进屋小声问道:“公子这位大师是?”萧慕言剥着地瓜,头也没抬的回道:“我师兄。” 于小懒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也不去吃地瓜,一脸惊悚的问道:“神仙?” 萧慕言轻咬了一口滚烫的地瓜,呼着热气问道:“咋啦?” 于小懒跟做贼似的,偷偷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他好像算出来我们要来,几时能到一样,我刚刚把马牵到马厩,就走过来一个和尚,不但帮我去喂马,还让我来这个院子找你,刚刚更是只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境界,还准确的说出了我的饭量!” 看着于小懒一副做了亏心事撞见鬼的表情,萧慕言顿时笑的差点把地瓜喷出来:“哈哈..小懒,那个...先吃地瓜,不然一会就凉了...” “啊,哦。”心中充满好奇的于小懒听到萧慕言的话,心不在焉的顺手拿起一个地瓜扒开皮就大咬了一口,然后下一刻,拄着拐杖的于小懒一下子蹦了起来,嘴里在不停的哈着气,缠着绷带的左手更是捏着自己得耳垂,大喊到:“烫...公子,烫,呼...呼...”而萧慕言哪里还能控制的住,早已笑的前仰后合。 听到声音的无尘也向屋中走来,边走边问:“于施主怎么啦?” 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的萧慕言回道:“他遇到鬼了,哈哈...” “呼....唔...是神仙...”嘴里含着火球的于小懒,忙不迭纠正道。 第32章 绑架 一餐饭,白粥、烤地瓜、蒜蓉炒菠菜,另外还有馒头和一小碟咸菜,味道极好,但吃饭的三人却神态各异:无尘始终都是悠然自得,萧慕言在一直忍不住地笑,而于小懒从头到尾都是小心翼翼地,唯恐惊扰了身边的“神仙”,吃完更是破天荒要去刷碗,只是被无尘拦了下来。 晨钟三响,刷着碗的无尘对看着他刷碗的师弟说道:“去吧。” 萧慕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子,对不敢待在“神仙”身边,早就逃到门外的于小懒说道:“我现在要去见真神仙,你...”不等自家公子说完,于小懒连忙说道:“公子,我去马厩等你。”说完拄着拐像是跳又像是跑的一骨碌烟便消失不见。 途中遇见了许多师侄师侄孙,纷纷笑逐颜开的跟年纪不大却辈分极高的萧慕言问候几句,更是有几个年龄小的小和尚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萧慕言也是开开心心地和他们说笑。直到到了方丈的院落,这群小和尚才主动离去。 一念宗师已站在院门口等着,萧慕言赶紧紧走几步来到师父身边,双手轻轻搀着师父的胳膊,笑嘻嘻地叫了声:“师父。” 一念宗师看着身旁这个相差八十一岁的徒弟,满脸慈祥的问道:“吃过饭了?” “嗯,去师兄院子吃的。” “一斤的事知道了?” “啊,这次是个意外,以往他喝醉了都是直接上床去睡觉的。”萧慕言尴尬的说道。 “哈哈哈..”一想到自己的徒孙摇摇晃晃,走进殿内,当着自己和众僧的面,旁若无人的直接脱下裤子尿尿,一念宗师禁不住放声大笑:“我这个徒孙当真是可爱至极。” 萧慕言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一斤有多么可爱他当然也清楚,一想到是自己连累了那个帮自己又洗衣服又炖肉的白胖师侄,萧慕言就感觉无比惭愧,刚想开口向师父求情,却听一念宗师语重心长的说道:“早点回去过年,多陪陪你父亲。”萧慕言点了点头回道:“嗯,今年我会在家多待几天,忙完我就回来。” “不急,你也是时候该有自己的小家了。百里姑娘是个好孩子,最难得是一直对你好,师父虽是出家人,但也不沉迷于佛规律条,早日娶妻生子,才是正途。”浑身散发着慈悲的一念宗师,此时的笑容更是如沐春风。 萧慕言顿时有些害臊,忸怩说道:“师父,那个...过了年我带她一起来看您。” “哈哈,难得我的徒弟也会害羞,好好好,师父等你们。头发长出来就好好留着吧,等长长了,也就该成家了。”说完师父轻轻地拍了拍萧慕言的手。 “嗯,本来还想着回去吓唬我爹的,可毕竟现在和师姐...,那个我听您的,师父。”萧慕言就坡下驴的功夫一直不错。 两个人继续悠闲地散着步,走着走着,一念宗师再次开口说道:“知道你对师父有疑问,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有些事急不得,就像你的金刚,如今虽然还是初境,但凤栖湖一战,此金刚已非彼金刚,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萧慕言明白,师父指的是四十年从未出寺,却唯一出寺收他为徒的事。这两件事萧慕言一直很疑惑,也犹豫过要不要问师父,没想到此时师父却主动说了出来,萧慕言立马双手合十,真挚的说道:“徒儿受教。” 一念宗师继续说道:“齐道渊二十一年前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这本是因;你师兄借你金钟,这自是果,因果自有轮回。齐施主死于凤栖湖,本就是他命中注定,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年纪轻受些伤,本就无妨,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路途远,早点走吧。” “是,师父您多保重。”萧慕言也不矫情,给师父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一念宗师望着徒弟越来越远的身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离开师父,萧慕言径直朝后山走去,毕竟自己最疼爱的师侄还在洞中面壁。来到山脚下,不由抬眼望向银装素裹的白云山,只见雾笼云遮飘渺中,浑然浩气贯苍穹。让自小便在云蒙山长大的萧慕言也不由赞叹白云山的气势当得是雄伟壮观。 此时已近中午,萧慕言不敢耽搁,当即施展梯云纵,踏雪而行,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半山洞口。沿着漆黑的羊肠小道一路前行,片刻便来到洞中,一缕阳光透过山间缝隙直直照在光滑的石壁上,而此刻白白胖胖的一斤,正盘腿坐在石墩上,一动不动的面朝空无一物的石壁,连萧慕言走到近前也不曾有丝毫反应。不由担心的萧慕言赶紧来到一斤面前,当看清了那张白白的胖脸,萧慕言顿时噗嗤一笑,难怪没有反应,原来可爱至极的一斤睡着了,更确切的说,是还没有醒酒,呼吸间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一斤的举动,让萧慕言笑到不行,在他耳边叫了几声名字,又轻轻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蛋,全都没有反应。于是无奈的萧慕言只能坐在他的旁边,陪着他静静的坐了一会,期间也很好奇的盯着石壁看了几眼,除了石壁比较光滑,像人为抹平地以外,并没发现其有独特之处,更是不解师父让一斤面壁为个啥,虽不解,但相信师父必然有他的道理。 出了洞口,太阳已在正中,萧慕言疾速来到马厩,叫上于小懒牵马套车,不一会马车便再次上了官道,但萧慕言却突然像发现丢了什么似的,让于小懒跳转马头返回寺中。 再次到了白云寺外,不待于小懒询问,萧慕言便靠近于小懒耳边嘀嘀咕咕,只见小懒的表情越来越惊诧,最后更是满脸疑虑的问道:“公子,当真? 看到萧慕言肯定的点了点头,一向为公子马首是瞻的于小懒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返回寺中,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于小懒扛着一斤,火速的向马车跑来,途中更是不幸遇见了无尘,顿时把于小懒吓得差点摔倒,直接扔了拐杖,也不管伤了筋未痊愈的右脚,当真是健步如飞的回到车前,立刻把一斤交给萧慕言,然后急忙跳上马车,扬起鞭子对着黑马再次狠狠的连抽几下。 第33章 跑路 不足片刻,整个白云寺就传遍了,方丈唯一的徒孙刚刚被一个残疾人绑架了,众僧顿时担忧起来,其中不乏修行未到境界的数十人更是义愤填膺,纷纷要去秉明方丈出寺营救;众僧前往方丈院落的路上,新的消息传来:绑架一斤的残疾人是方丈唯一的俗家徒弟带来的,众僧闻言当即散去,该忙啥忙啥去了。 无尘捡起地上的拐杖,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又微微的笑了笑,便闲庭信步地走进了师父的院子,进屋将拐杖随手一放,双手合十给入定地师父微鞠一躬,然后拿着鸡毛掸子收拾起屋子。一炷香之后,一念大师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无尘轻声笑道:“洞中石壁已经等了几百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一斤开心了才好。“ 打扫房间的无尘转身单掌行礼回道:“自然,一斤和师弟本就几世有缘,跟着师弟,方可观自在。师父好好吃饭,徒弟出去一趟。” 一念宗师慈祥的说道:“去吧,借花献佛倒是妥当。” 无尘听闻点了点头,然后不紧不慢的将最后一块角落打扫干净,放下鸡毛掸子,双手合十恭敬的对着师傅行了一礼,起身拿起拐杖,走出屋子。只见站在院中的无尘大师,双手背于身后,轻轻抬脚,一个跨步便迈出几十丈... 做贼心虚的于小懒自跳上马车之后,便疯了似的抽着黑马一路狂奔,萧慕言乐得看见于小懒担惊受怕的狼狈模样,也不劝阻,只是护着酣睡地一斤免受颠簸。 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于小懒才狠狠一勒缰绳将车停下,幸好是极具耐力,擅长途奔袭的极品河曲马,不然早就口吐白沫或者猝死了。尽管如此,从未受过如此大罪的黑马,此刻也是筋疲力尽,大口的喘着气。 和马一样大口喘气的于小懒,情绪明显还没缓过来,紧张的问道:“公子,你确定他们不会追来?”萧慕言掀开车帘递过来一壶水,强忍着笑说道:“连死都不怕的于小懒,今天这是怎么了?”于小懒仰起头连灌了好几口,回答的倒是爽快:“死倒没什么,可是得罪了神仙,那可是世世代代都要遭报应的,对了,公子,这个小和尚是谁?”萧慕言听闻于小懒前面的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噗呲一声大笑起来,等于小懒说完更是艰难的从笑声中挤出三个字:“我师侄。” 半壶水下肚,稍稍平复的于小懒根本不在意萧慕言的嘲笑,缓了缓平静的说道:“哦,跟个小弥勒佛似的,倒是配得上做公子的师侄,就是太胖了些,刚刚没把我累死。”说完平静不到眨眼工夫的于小懒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语无伦次地说道:“不对,公子,...那个...你师侄....那个今早那个神仙...就是你师兄...他们...” 此刻的萧慕言早已笑的前仰后合,一向不对于小懒撒谎的他,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个小和尚,是他的徒弟,唯一的徒弟。”下一刻,于小懒又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北行的官道上,前几天下的雪尚未化净,背阳的路面上更是结了厚厚的冰,加上冷到骨子里的寒风,这时候自然没有几个行人。拉了一车炭的卖炭翁,把牛车赶到路边,刚从怀中掏出尚有余温的烙饼,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便看见一匹黑马拉着一架马车,风驰电掣的狂奔而来,驾车的马夫好像是有要命的急事,满脸焦急地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马车到了近旁,卖炭翁恍惚听到车里有声音传出:“慢着点,小心路人,给你说过好几遍了,没有人追,你要是把这匹河曲累死了,小心刘老四找你拼命...” 因为冰雪导致路面受阻,幽兰驿站这几天难得的清闲,驿丞刘道修一早便安排了几个人上山。此刻已是黄昏,酒已烫好,几十名驿站吏员也已坐到了长桌前,只待野味上桌便可开饭。没成想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不待刘道修安排人前去查看,一个穿着平民衣裳但温文如玉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位一瘸一拐的少年,少年怀里还抱着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和尚。 来的自然是萧慕言三人,座位离门口近的吏员刚要上前询问,只见瘸了腿的刘道修,扶着桌子跳到门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行礼:“卑职幽兰驿丞刘道修见过小王爷。”萧慕言赶紧扶起见过两面的刘道修:“刘大人,快快请起,您身体不便,何须行此大礼。”刘道修倒是站起来了,后面却哗啦啦跪倒一片,有的甚至被挤到了桌子底下,但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山呼海啸的请安。 幽兰站吏员,大都是因伤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燕北四十万大军本就一直为燕北王马首是瞻,视萧家为主。尤其这些受了伤仍给安排了差事,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老兵,更是对燕北王府感激涕零。常年待在驿站的他们,今日难得有幸遇见了小主公,自然是激动万分。 如此情景,萧慕言自然也是心潮澎湃,赶紧拱手深深作揖,朗声说道:“诸位都是有功之人,于萧家,于燕北诸位皆是恩人,在下万万当不得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大家起来说话。”说完更是走到人群中拉大家起来,众人皆是军武出身,向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主子让其来,也都纷纷站起身,然后毕恭毕敬的将萧慕言迎到主位。 萧慕言倒也豪爽,不顾身体尚未痊愈,双手捧起一碗酒说道:“在下有事路过幽兰,一是来驿站借宿一休,二是代萧家看望诸位,还望没有扰了各位叔侄兄弟的雅兴。”说完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自是尽兴,一起连喝三大碗之后,纷纷前来敬酒,恨不得每个人都跟小王爷单独干上一碗,好家伙不到半个时辰萧慕言面前便多了两个空坛。席间刘道修看着一直在睡觉的一斤,不由好奇的问道:“小王爷,这位小师父...?”只听喝大了的萧慕言,大着舌头说道:“无...无妨,他只...只是喝...喝醉了而已。”刘道修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第34章 师 徒 萧慕言很少喝酒,酒量也很一般,一般到只比一斤好上那么一点点。每个人酒量不同,喝醉了也是不同。一斤喝醉了是去大雄宝殿尿了泡尿,而萧慕言喝醉了便是如今的模样,醉的像一头死猪一样。 清晨,醉了两夜一天的一斤醒了,睁开双眼,一脸茫然的看着陌生的房间,如果不是看到了身边的师叔,一斤可能会认为自己被绑架了。 本来不开心的一斤,醉酒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不开心,如今醒来看到了师叔,于是又开心起来。虽然师叔现在不省人事,但一斤还是很开心,闻到房间里浓浓的酒味,有醉酒经验的一斤,第一时间就明白师叔喝醉了。 所以他只能转过头去问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一个看起来还算清醒的人,虽然不认识,但一斤一向认为:人和人本就不认识,只有去认识才会认识。 于是可爱至极,又单纯善良的一斤开口问道:“我是一斤,请问施主如何称呼?” 一向懒得出奇,几乎不与他人说话的于小懒,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喜欢一斤的可爱,更也许是害怕一斤的神仙师父,最也许是绑架了一斤有愧,总之于小懒找到了人生中第二个想去说话的人:“一斤?好奇怪的名字。我是于小懒,你师叔的随从,我一直在燕北王府,所以咱俩不认识。” 一斤倒是没在意一个名字叫小懒的人居然说自己的名字奇怪,而是礼貌的打了招呼:“阿弥陀佛,小僧正式见过于施主。”紧接着又问了三个问题:“请问于施主,小僧为何在这里?施主你为何在这里?我师叔为何也在这里?” 一般人如果遇到这三个你我他的问题,大多会认为这孩子喝多了。但于小懒一直都不是一般人,只见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更认真的回道:“你在这里是因为我,我在这里是因为公子,公子在这里是因为路过这里。” 一斤不由疑惑地问道:“于施主,小僧在这里为何是因为于施主?” 于小懒昨晚没有喝酒,但此刻却感觉有些头疼,头疼的原因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继续认真的想了想,最终选择了最诚实的回答:“因为我把你从洞中扛到了马车上。” 想到好几种可能的于小懒,打死也没想到一斤居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阿弥陀佛,小僧很重,有劳于施主了。” 于小懒瞬间茫然了,和他一样茫然的还有几个孩子。 白云山向西二百里,有一个叫后邱后的村庄,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田间玩耍,突然一个身穿僧衣的身影从半空中一闪而过,在前方数十丈处落下,瞬间又腾空而去。几个孩子顿时惊掉了下巴,缓过神后立刻跑回了村子,在村头大槐树下嚷嚷着他们刚刚见到了神仙,聚到树下的村民自然笑的不行,唯恐他们不信,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描述起来: “真的有,我们都看见了!” “他说的是真的,虽然没看清样子,但穿了一件和尚的衣服。” “嗯嗯,是白色的,手里还拿着,那个叫什么来着...”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是拐杖,韩大叔那年摔断了腿,拄过啊.。” “哎呀,你们居然还不信,你们就笑吧,我们不跟你们说了...” 这些孩子自然不知道他们嘴里的“神仙”要去哪里,就像一斤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一样。 没有被问罪的于小懒缓了一会,突然发现对这个又白又胖的小和尚莫名有些喜欢:“没事,我有的是力气,对了,你为什么不问我们要去哪里。” 一斤一脸童贞的说道:“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这一刻,于小懒对这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小和尚,不仅越发喜欢,心中更是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以致于懒得一直赖在床上,到现在都没有挪窝的于小懒破天荒的掀开被子,起身要给两夜一天没吃饭的一斤去找吃的,但被一向都很勤快的一斤制止了,于小懒只好立马又躺回了被窝里。 幽兰驿站作为传递军情奏报以及接待官家和武将的中转站,几乎没有来过和尚,而一个七八岁年纪、身材胖嘟嘟,任谁看上一眼都感觉可爱的一斤,自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尤其这个小和尚还是小王爷带来的,更是讨人喜欢。于是一斤只是仅仅问了一句“请问施主,厨房在哪”,便有好几个人给一斤端来了香喷喷的饭菜。又过了一炷香,一斤不但吃饱喝足,更是和众人已由陌生变为熟络。 一斤虽然很小,但只言片语间便让于小懒敬佩,于小懒何许人也:一个自我感觉良好到极点,根本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也是一个可以和痨病鬼拼命,能把楚辞逼疯的人。这样的人都对一斤佩服,更何况这些退下来的老兵,一顿狂聊,众人无不对这个说话很有道理的小和尚心悦诚服。当众人又得知一斤是一念宗师的徒孙,小王爷的师侄之后,恨不得把他给供起来。 差点被众人当成菩萨供起来的一斤,突然起身双手合十对围着他的们说道:“阿弥陀佛,有劳各位施主让小僧过去,师叔快要醒了,小僧要去给师叔熬上一碗醒酒汤。”闻听此言,众人立即让开一条道,人群中的厨子更是殷勤的跑到前面带路,看着还不到灶台高的一斤,站在凳子上熟练的择菜、切菜,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连刘驿丞都大为感慨:“不愧是白云寺的得道高僧,会说禅,会喝酒还会熬醒酒汤,当真是样样精通。” 一斤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就喝醉了,醒来师父给他熬了一碗醒酒汤,看了一遍他就学会了。以后师叔喝醉了,他也会给师叔熬上一碗,当两个人都喝醉了,那么师父便会给他们熬上两碗。 不一会,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出现在了萧慕言的房间里,一斤对着于小懒说道:“于施主,小师叔马上就要醒了,你也起床吧。” 于小懒顿时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公子要醒了?” 一斤一脸不知所措的反问道:“这很难吗?” 只听萧慕言睡眼惺忪的的说道:“一斤,这事对你来说自然不难,但对芸芸众生而言却是一生都参不透。” 第35章 忘年交 幽兰驿,作为燕临道规模前十的大站,自然不缺好马。那匹被于小懒抽出阴影的黑马正悠闲地卧在马厩里呼呼大睡,马槽里赏给它的上等草料早就被它吃了个精光,此刻代替它驰骋在大道上的是一匹四肢健硕,马蹄纯白的灰马。 驾车的依然是于小懒,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恐慌,同时在他旁边多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和尚。一斤是第一次坐马车,准确的说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坐马车,相比初次坐马车的新鲜,一斤反而对驾马车更感兴趣。也许是萧慕言身上的酒气太重,上车没一会的小和尚,便掀起车帘,坐到了于小懒的身边。 萧慕言酒醒之后头疼的厉害,一碗醒酒汤下肚倒是清爽了不少,起床与众人吃午饭的时候,大家纷纷夸赞小王爷不仅酒量好,连酒品也一样好。当得知自己昨晚喝了三坛酒的时候,萧慕言顿时感觉耳朵有些痒,赶紧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把自己喝醉酒的事传出去,大家自然点头应允。纷纷猜想小王爷定是怕被老王爷知道,但哪里清楚萧慕言真正怕的是未过门的媳妇。当然就算过了门,不出意外的话,也照样会怕。 吃过午饭,萧慕言便匆匆上了马车,走之前众人自是送到门外,拦都拦不住的再次磕头行礼,纷纷央求萧慕言常来,更是让萧慕言回到王府时,代他们给老王爷请安,看着眼前这一个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那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脸,萧慕言心中感概万千。 刚刚还誓死守卫燕北的小王爷,上车之后便立刻进入了梦乡,当得知喝了三坛酒的时候,萧慕言就立马感觉头好晕。 被一斤夸赞了几句马术好的于小懒,此刻倒是没醉但却飘了,谁也没想到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于小懒,会如此在意一斤的夸赞。嘱咐了一句让一斤坐好抓牢之后,扬起鞭子又抽到了新来的灰马上,顿时马车又像昨天跑路似的,风驰电掣地狂奔起来。飘了的于小懒和兴奋起来的一斤通通忘了,车里还有一个睡的醉生梦死的萧慕言,好几次从车厢颠到车顶,又从车顶跌回车厢。 天已渐黑,一路行云流水的狂奔,让一斤对于小懒也由衷钦佩,于是彼此佩服的两个人,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已然成为了好朋友。用于小懒的形容或许更贴切:“一斤,我没有什么朋友,以后你就是我的忘年交。” 只是醒了的萧慕言却苦不堪言,不仅头依然疼的厉害,身体更是不知为何跟散了架似的。天已渐黑,马需要休息,人也需要休息,于是三人将马车停到一块背风的巨石后面。飘了的于小懒极其痛快的去捡了树枝生火,手艺娴熟的一斤取出从驿站带来的野味,穿到树枝上烤着,而散了架的萧慕言盘腿坐在旁边运气调息。 漆黑的寒冬,荒凉的野外,最不缺的就是呼啸的冷风还有夺财害命之人,十余骑马蹄踩踏大地的震动声随风而来,第一次行走江湖的一斤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依然有条不紊地翻转着火堆上的烤肉;而懒懒的于小懒就像饿了三天的野狼一样,漆黑的眸子瞬间变得明亮;萧慕言倒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闭着眼疏通经脉。 眨眼间十三匹马来到近前,马上坐着十三名蒙面的黑衣人,一言不发地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于小懒自然懒得搭理,闭着眼的萧慕言更是无动于衷,但三人中却有一个很有礼貌的一斤,只见小和尚站起身双手合十,真诚的问道:“阿弥陀佛,天黑地冻,各位施主前来是为了火上的肉,还是想要夺财或是害命?” 已准备杀人的于小懒顿时感觉有些尴尬,刚要告诉自己的忘年交,遇到这种情况不需要打招呼。没成想距离一斤的黑衣人却接茬说道:“你这个小秃驴,怎么这么多选择?”黑衣人话声刚落,只听于小懒怒吼道:“骂谁秃驴?”怒吼的同时一道阴冷的刀光刹那闪现,众人还没有看清,就见这名黑衣人的左臂齐整整断了半截,一条连着小臂的左手已然掉落马下。 出刀的于小懒此时已瞬间返回,特意站在了一斤面前,左手遮住一斤的眼睛,担心他看到少儿不宜的画面。看着眼前已点了左臂几处大穴,但依然疼的死去活来的黑衣人,忘年交被骂是秃驴地于小懒右手握着归鞘的刀柄恶狠狠的说道:“再骂试试!” 听到凄烈的惨叫声,不明所以的一斤懵懂的问道:“于施主,是有人受伤了吗?”依然盘腿坐着的萧慕言,睁开眼说道:“一斤,转过身,到师叔这里来。” 一斤总是很听师叔的话,立马乖乖的转过身走到萧慕言身边,萧慕言将他轻轻揽入怀中,然后冷冷说道:“本以为你们是杀手,但刚刚这位断了胳膊的仁兄却暴露了你们的身份,如果没猜错诸位应该都是江湖中人,或许被人抓住了把柄,或许欠了那人人情,所以才来此卖命。” 其他人依然没有说话,但断了胳膊的仁兄或许是好奇,或许是说话可以转移他的疼痛,或许本就习惯接茬,总之是没让萧慕言的话落到地上,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话一说完不说那些想直接手刃了他的同伙,连于小懒都无奈的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而萧慕言顿时被逗笑了,一边笑一边真诚的对断臂黑衣人说道:“因为杀手向来只杀人,不说话。” 于小懒虽然不是杀手,但比杀手还不爱说话,萧慕言话音刚落,于小懒就动了,和他一起动的还有一个隐在十三名黑衣人中胸口绣了一朵荷花的人,两个人宛如狼入羊群。 于小懒一个闪现,一刀将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劈成两半,反手又是一刀将身后刺来的剑砍断,顺势一刀扎进了持剑人的胸膛。而绣着荷花的绣花厅吏员自然没有于小懒血腥,一把鱼肠剑先是迅速在距离最近的黑衣人身上轻轻一点,然后驱马来到两个没看清状况的黑衣人中间,抬手对着一人射出一根弩箭,右手鱼肠划过另一个人的脖颈。 眨眼间,场中只剩下五名四肢健全以及一名断了左臂,疼的鬼哭狼嚎,却一直没有疼晕过去的好汉。 第37章 如何舍得 尸体自然是不会站起来的,站起来的一定是人,一个还活着但断了左臂,流了好几斤血的人。 还好一斤睡觉比较死,所以于小懒的喊叫声并没有吵醒他,不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睁眼看到一群死尸,又看到在死尸中站起来一个人,即便他是个和尚,也会被吓晕过去。 当断臂黑衣人站起来的时候,于小懒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被吓到的于小懒恨不得一刀把这个没死的人给弄死,但是他却没有抽刀,因为他更好奇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死。 断臂黑衣人刚刚明显是疼的晕了过去,现在自然是疼的又醒了过来,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恐惧的看着围着他转来转去的于小懒,忍着剧痛咬着牙断断续续说道:“我原名叫孙龙光,曾经失手杀了一个六扇门的捕快,被下了大狱,行刑之前我却被人救了,那人给了我一颗药丸,吃完我就昏过去了。” 说到这里孙龙光看了一下众人反应,发现没人理他,又继续咬着牙说道:“我醒来发现在一个村子里,那人告诉我,我敷下的药物,每个月都要按时服用,不然会死的很惨。然后他又让我隐姓埋名在那个村子里老老实实待着,这一待就是四年,前几天突然通知我,让我去张村,让我按照领头之人的命令行事,至于干什么,我也不知道,直到从庙里出发之后才告诉我们今晚要杀几个人,杀谁也没说,我知道的就这些。” 别的不说,这个孙龙光倒是实在,竹筒倒豆子的说了一大堆,等他艰难的说完,却发现这几个人对他说的话根本不感兴趣,因为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个人理他。对于一向爱接茬的孙龙光而言,没人接他的茬,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于是感觉被侮辱了的孙龙光顿时恼怒的说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说了那么多你们居然也不问问我,你们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萧慕言被逗乐了,一边笑一边说道:“那个孙什么光,救你的是谁,你住的村庄在哪,除了你还有什么人,你中的什么毒,这些死了的人都是谁,这些问题你能回答哪个?” 闻听此言,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孙龙光沉默了,因为他发现一个也答不上来,自然也就明白了为何没有人不理他。 他在沉默,但于小懒却开口了:“公子,我都看了好几圈了,这不像是诈尸啊,但他流的血死上几回都够了,为何他还能活着?” 这个问题萧慕言不知道,连孙龙光自己都不清楚,庄坞却开口说道:“他为什么没死不知道,但把他的头砍下来,绝对活不了。“ 于小懒顿时来了兴趣:“公子,要不我把他的头砍下来试试?” 萧慕言还没说话,孙龙光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有劳少侠快快动手,我主动交代就是为了能死个痛快。” 闻听此言,萧慕言倒是不解的问道:“你自己动手不就行了,何必忍到现在去求别人?” 只听孙龙光一脸幽怨的说道:“我如何舍得杀了我自己。” 遇到这么一个能把自己逗的开怀大笑的人,萧慕言突然不太想让他死了:“庄坞,把他带回厅里,试试能不能找出解药,同时看看他为何这么能活。” 庄坞起身点头:“诺!”然后走到孙龙光的面前,递给他一粒药丸,说道:“把它吃了。” 孙龙光真的很实在,问都不问这是什么药,毫不犹豫就吃了下去,然后更实在的说道:“还有二十四天就是吃解药的日子,到时候...” 不带他说完,庄坞一记手刀就将他拍晕过去,然后一把将他丢到马上。 孙龙光一晕,没了乐趣的萧慕言起身将一斤递给于小懒,让他把一斤抱到车里。然后返回火堆旁对庄坞说道:”十二个人,三个二品,其余都是三品四品,派他们来的人明显就是让他们送死,这是为何?” 庄坞自然也是疑惑:”回公子,我也是不解,幕后之人既然能够掌握公子的行踪,应该清楚公子的实力,如果是拖延时间这也没耽误多久,好不容易养了这么一批人,就这样让他们轻易死了,当真奇怪。” 萧慕言最近想不明白的事有很多,也不差这一件,于是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吃饱了吗?” 庄坞哪里想到公子会如此发问,愣了一下,忙开口回到:“回公子,饱了。” “吃饱了那就出发,你带着孙龙光直接返回厅里,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转告你们厅首。”说完萧慕言便转身走向马车。 庄坞自然不敢怠慢:“诺!”然后立刻上马,带着孙龙光疾速离去。 随着萧慕言等人的相继离开,地上除了依然燃烧的火堆,只剩下十一具冰冷的尸体。 待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两个鬼魅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火堆旁,两人均是黑衣蒙面,前面一人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在各个尸体上扫视了一眼,冷若寒冰的对身后之人说道:“虽然萧慕言今晚没有出手,但基本可以肯定齐道渊确实是被他所杀,那个寡妇确实没有欺骗公子。” 身后之人立刻回道:“大人英明,仅是一个少年随从就已是一品长生境,萧慕言这个做主子的自然高深莫测。”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只需如实禀报公子便是。”说完两个鬼魅的身影便消失在寒风中。 此刻驾车的是几乎睡了一天的萧慕言,他刚刚想过,想要知道自己得行踪一点都不难,现身白云寺和幽兰驿,有心之人简简单单就能分析出他此行的路线,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行动,而且派了一群更像是试探自己的人,到底为了什么,萧慕言还是想不明白。 一个飘着熏香的暖阁中,一个婀娜的少妇,正慵懒的斜靠在床榻上。她的长发如丝,流淌到肩上,黑的如同深夜的天。但一双眸子却明亮的像天上的星星,脸还是那张祸国的容颜,唇色红润如樱桃的嘴,对刚刚进来禀报的丫鬟说到:“有些事,有些人,该来的总要来,拦也拦不住。既然来了,自然是为了找我,来不来是他的事,见不见是我的事,盯着就是了,能不能找到我就看他的本事了,说不说自然看我的心情。” 第38章 男人的烦恼 西楚,慕容府邸,自辞去大将军一职之后,慕容擎天便一直待在府中,让在府邸外围监视的各方谍子是既省心又担心。绣花厅六处是专门针对西楚设立的,这些年丰功至伟,尤其十二年前西楚大将商无用带领大军突袭大燕,便是六处率先发现了端倪,并用几十名吏员性命换来了行军路线和兵力部署,才让大燕提前有了准备。 上河街,店铺林立,端的是上元城繁华热闹所在。其中有一家挂着招牌名云雀的茶楼,生意一直不好不坏,掌柜的倒是想了不少办法,但始终火不起来。清晨喝茶的本就不多,掌柜的也自然清闲,趴在柜台上享受着回笼觉带来的惬意,几个伙计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两层的茶楼后面是伙计们睡觉的小院。小院西首的房间里,绣花厅六处主事卞庄正在一张手心大的薄纱上,写着蝇头小楷:慕容擎天多待在湖中轩榭,未有外人进府;轩榭二楼之人尚未查明身份;商无用至军中并无大动作,军中慕容心腹也未与其发生冲突;西楚朝堂一切照旧,军中也无调兵迹象;黑虎增派了赴楚人员,抚琴一直袖手旁观。写完绑到信鸽腿上,信鸽腾飞的那一刻,卞庄面色凝重的自言自语道:“好日子总是不经过。” 午后,四蹄雪白的灰马拉着载有萧慕言、于小懒和一斤的马车从南门进了城,自从于小懒和一斤成了忘年交之后,两个人便有着说不完的话,萧慕言自然乐得清闲,时不时插上一嘴说上两句,一路倒也欢声笑语。 “于施主,你曾经有来过庆阳城吗?” “来过,当时也是跟公子一起来的,不过是从北门进来的。” “于施主当真是游历甚广,去的地方多见识也多,小僧受益匪浅。” “一斤,你总是老说实话,而且还蕴藏着那么多道理,这一点我真是喜欢。” 七八岁的一斤自记事起便一直待在白云寺,自然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左瞧瞧、右看看,不懂就问上几句,不待萧慕言开口,于小懒便立刻会无比热情的把话接过去。 马车拐进庆河街,沿河建了一排气势恢宏,门面奢华的高楼,但这些店铺此刻却全部大门紧闭,一斤甚是不解的问道:“于施主,这些富丽堂皇的高楼为何都关着门不营业呢?” 见多识广的于小懒又清了清嗓子,一副我了然于胸的姿态说道:“一斤,这些高楼都是妓院,妓院又叫青楼都是晚上迎客,白天休息。” 闻听新鲜行当,一斤无比好奇的问道:“妓院是为何物,于施主可否详细告知?” 于小懒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个...嗯...这么说吧,就是里面有一群女的,晚上来一批男的,然后男的出银子,女的陪睡觉,男人几乎都喜欢来这种地方消遣。” 一斤听闻,顿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实没想到世间男施主有如此大烦恼,需女施主开导方可入眠。我佛慈悲,我愿以身嗜魔为世间消除此中烦恼。” 于小懒赶紧拦道:“别,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这个还真不是什么烦恼,那个...怎么说呢...那个回头带你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听到于小懒愿带自己进内深入了解,一斤对着于小懒双手行礼,说道:“当真是有劳于施主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至于萧慕言早已在车里笑的合不拢嘴,一个从未去过妓院的少年,要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和尚去妓院消除嫖客的烦恼,任谁听了都会前仰后合。 幽州位于大燕最北部,一向冷的早,冷的多,寒冷的夜晚没有消遣的百姓,吃了晚饭也就早早的上了床,上床早于是孩子生的就多,一年一熟的粮食显然捉襟见肘,于是吃不饱饭的纷纷参了军,临门关驻扎的三十万大军中有七成都便是幽州子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更知道粮食的宝贵,更珍惜吃饱喝足的日子,所以吃过苦的他们,作战一向英勇,悍不畏死的守护着身后这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庆阳城是幽州最南边的城市,相对最北边的捉襟见肘,这里倒是繁花似锦,车水马龙。跑了一天一夜的马车,停在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酒楼门前,灰马早已被店小二牵到马厩,而萧慕言更是要了最好的雅间,点了最好的饭菜,三人舒舒坦坦的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又打包了一些便于携带的熟食,这才心满意足的结账离开。 看着一斤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的眼睛,萧慕言难得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将马车留在了酒楼门口,带着一斤和于小懒在城中闲逛起来。上次在凤仪城给一斤买的小玩意,放在了一斤的床上,因临时起意绑了一斤,所以一斤至今还没有见到。而向来大方的萧慕言自然不会留下这种遗憾,于是但凡一斤看了几眼、摸了几下的小玩意,统统给他买了下来,不一会于小懒就提了满满两大包。 路过一家胭脂铺,萧慕言被里面传来的茉莉花香吸引,示意于小懒和一斤继续在街上溜达,然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不解的一斤又向于小懒请教到:“于施主,小师叔明明是一个男的,为何要去女施主光顾的胭脂铺?” 于小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然是为女施主买胭脂?” 一斤忙再问到:“是哪位女施主?小僧从未听师叔说过。” 于小懒脱口而出:“百里厅首,你未来的小叔母,也是以后陪你小师叔睡觉的女人。” 一斤听闻顿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原来小师叔也有这样的烦恼!”说完转头看向于小懒,继续问道:“于施主,你也有这种烦恼吗?” 于小懒数不清是多少次的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有,只要粘上枕头我就能立马睡着,沂州府倒是有成千上万的小娘子想陪我睡觉,可我根本不需要。” 一斤立马又抬起了刚刚放下的双手,合十道:“于施主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拘一格!” 如果一个会说,另一个会捧,那这两个人铁定能成为知己,或者忘年交。 第39章 天下为禅 一斤一直有三个愿望:不惹祸;好好修禅;为世间化去诸多烦恼。 于小懒也有三个愿望:吃好;睡好;武功好。 两个都有着三个愿望的人,陪着一个刚刚买了胭脂的萧慕言,再次踏上了北行的路。 看着身边刚刚见识了世间繁华的一斤,萧慕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还小,有的是机会看尽天下的山水,打坐是修禅,面壁是修禅,行路亦是修禅。所以我让于小懒把你从洞中扛出来,你师父没追来,师父的师父也没追来,自然是因为想让你看到寺外的天地,修你未曾修过的禅。” 一斤认真的思考着小师叔的话,片刻之后,像是悟到了什么,点点头说道:“天下便是最大的禅!” 此话一出,让正在喝水的萧慕言,噗呲一声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不理车外被喷了一脸的于小懒,一脸惊诧的看着一斤,越看脸上表情越是惊诧,不由想到了自己那逆天的师父和师兄,此刻听到七八岁的一斤这句天下为禅的顿悟,瞬时让萧慕言心中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琢磨,难道一斤也是逆天的存在,对,绝对是,而且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想到这里,萧慕言赶紧把水给一斤,又慌忙扯起被子,激动的说道:“一斤,你饿不饿,冷不冷,喝点水,那个你想要什么、吃什么随便给师叔说,师叔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满足你,世间苍生可都指着你呢,你可一定要身体健康啊...” 一斤从未见过小师叔如此慌乱,急忙担心的说道:“小师叔你怎么了,是走火入魔了吗,别着急,我来帮你驱魔...”说完便盘膝闭眼,认真的诵起驱魔经。于小懒听到公子走火入魔,哪里还管自己为何被喷了一脸水,赶忙把车停下,神情专注的站在车旁,为车中二人护起了法... 震惊中的萧慕言当真像是走火入魔一般,越想心中越是汹涌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去求问师兄。可他哪里知道,他的师兄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而且滴水未沾,马不停蹄向西踏空而行。 西楚上元城,临近黄昏东门口尚未进城的人络绎不绝,众人挤来挤去都想赶在关门前进入城中,突然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红都上师,我自白云踏空而来,与你在东门一叙。”声若洪钟,由远及近,众人哪里还顾能不能进城,连带城里的黎民一起纷纷抬头查看,声音刚落,只见一袭白色僧衣飘飘然落于城门高楼,眼神好的已经看清,只见来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悠然自得地站在楼顶,双手背于身后,手中提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拐杖,不似神仙,恰似神仙。 白衣僧刚刚落下,城中便有一个穿着灰衣的老道腾空而来,右手握着拂尘搭在左臂臂弯处,左手单掌行礼,朗声说道:“不知无尘大师远道而来,贫道未曾远迎,勿怪勿怪。” 无尘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大了自己一半的老道士,不屑的说道:“红都你当真是越老越虚伪,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晓我此行为何而来。” 当无尘的声音刚刚传来的时候,不止东门附近的百姓,慕容擎天、齐王楚文谦甚至西楚皇帝楚珣嵉以及很多上元城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皆是放下眼前事,或亲自或派人纷纷前往东门查看。 红都老道听到无尘颇为无理的话,虚伪的笑道:“贫道自是不知,还望大师明言相告。” 无尘倒也耐着性子,从容说道:“你我皆为方外之人,理应修佛施道为天下祈福,你作为得道上师,不为万民着想,却深陷俗世,推波助澜,欲挑起天下动乱。” 红都闻言轻声一笑:“燕北之事,并非贫道所为,哪来推波助澜一说,更何来挑起天下动乱的荒诞之言?” 无尘看到这个脸不红,心不跳的厚脸皮老道,讥讽道:“虽然非你所为,但你事先知道,却袖手旁观,这难道不是推波助澜。慕容擎天狼子野心,欲挑起天下战乱,你和你背后之人却不顾百姓安危,只愿坐享渔翁之利。红都,我有说错一句吗?” 在自己地盘被一个小了一半的晚辈戳破了脸,换做谁都会动怒,但红都却依然一副好脾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无尘,贫道念你是得道高僧,又是一念宗师亲传弟子,一直对你以礼相待,而你却俱是嘲讽和污蔑之言,切勿得寸进尺。至于你所提慕容施主,直接问他便是,何必前来找我。” 无尘朗声大笑道:“因为他不如你,你敢来,他却不敢。再者他是红尘中人,自有红尘中人应对,无需我来操心。而你是道士,我是和尚,和尚找道士算账刚刚好。” 红都大笑道:“慕容施主乃西楚栋梁,贫道哪里敢比。好一个和尚找道士算账,怎么算法,难不成打上一架?” 无尘只说了四个字:“你说对了!” 话落无尘全身金光骤现,楼下众人看来当真似佛祖现世,更有甚者恨不得立马烧香跪拜。只见无尘左脚轻抬,一步便来到红都近前:“我是客,又是晚辈,自当先受你三招。” 皇宫内,一个步履稳健的老太监轻轻踏入养心殿,弯腰作揖说道:禀陛下,打起来了,帮不帮?” 楚珣嵉独自坐在房中,双眼盯着尚未下完的棋盘,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落子,一边轻声问道:“打得过?”也不知道是问红都还是老太监。 老太监赶忙回道:“上师够呛,老奴也够呛。” 楚珣嵉听闻转过头看着珠帘外服侍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太监,笑嘻嘻问道:“老易,你说上师今早有没有给自己占上一卦,知不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打架?哈哈哈...” 姓易的老太监也不由失笑出声:“回陛下,据老奴所知,擅阴阳八卦之人,很少给自己卜卦。” 楚珣嵉笑的更大声了:“看来是上师命里有此一劫,既然是他的命数,你就不用插手了,毕竟是和尚打道士,说破天也挑不出理。” 老太监赶紧回道:“嗻。” 楚珣嵉转过头,继续看着棋盘说道:“打得过也好,打不过也好,起码上师去了,这就比慕容擎天强,去盯着吧,打完把上师接回来。” “嗻!”尖声尖气的老太监,不紧不慢的离开了皇宫。 第40章 天下名扬 慕容王府,湖中轩榭二楼中,慕容擎天悠然说道:“先有二十八前,金陵讲禅八十一天,万人敬仰。今有踏空而来,上元大战红都老道,天下名扬。” 残疾谋士也是肃然:“白云寺不愧是天下第一古刹,一念宗师后继有人,只不过这么一闹,本就不厚的窗户纸算是捅破了。” 慕容擎天从容说道:“无妨,早晚都会破,说不定早就捅破了,无论如何,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先生稍作,我去安排一下,无尘远道而来,我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才是,不然还真成了缩头乌龟了。” 如果一个和尚大老远跑到道士家门口,吵着嚷着要找道士算账,那道士自然会忍不住;如果和尚还让道士打上三招不还手,那这种便宜傻子都要占。 红都不但不是傻子,还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今日更难得一见的碰到了另一个高手,自然想过过瘾。就像下棋,棋逢对手无论胜败总是想下上几局。 红都大笑一声:“好,既然大师如此盛情,贫道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扬起手中拂尘斜斜一挥,一道肉眼可见的罡气瞬间袭到无尘身上,罡气碰上金光,当即炸响,激起尘土无数,城楼随之一晃。 毫发未伤地无尘依然双手背于身后,平淡地说道:“再来!”一声再来,原本无形的金光瞬间变成有形的金钟罩。 虽然早有耳闻,但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金钟罩。红都自然也认真起来,霍然真气大放,灰色的道袍刹那鼓起,然后慢慢的抬起右臂,只见拂尘前端原本垂落的兽毛,登时根根似针般直直指向无尘,陡然间又像沾了水的毛笔一样旋转凝结在一起。下一刻红都动了,手中拂尘宛如锋利的剑直直刺向无尘的金钟罩。 明明无尘就站在眼前,但是被真气覆盖的拂尘就是刺不破那虚无的金钟罩。不仅如此,如剑的拂尘就像磨没了毛的笔一样,眼看就要只剩下笔杆。红都此刻的感觉就像手中拿了一根用冰做的棍子,使了大劲的戳墙,不但戳不破,棍子却一点点磨没了。 又过了片刻,红都无奈的向后撤了几步,右手拿着只剩下楠木杆的拂尘,肃然一笑:“好一个金刚不破之身!” 无尘平静如常的说道:“何须多言,出招便是。” 红都已有很多年没有出手了,上一次全力出手更是久到他自己都忘了,但今天他却要再次使出那久违的一招。 红都脚步一点,退后数十丈,左手握住右手小臂,右手竖起结成双指印,内力混入丹田瞬间外放,同时双指向天一指,顿时天空乌云密布,风卷云舒间赫然出现了一把由真气幻化的巨剑,剑尖直指无尘破空而来。 看到空中凭空出现一只巨剑,百姓无不瞠目结舌。而习武之人更是震撼,因为他们更知道这一剑有多么的高不可攀。 面对如此气势磅礴一剑,无尘背在身后的双手终于动了,左手依然在背后拿着拐杖,右掌却竖立身前,开口一声:“阿弥陀佛!”只见金钟罩变了模样。 呆傻的众人尚未看清,巨剑已至,立时震耳欲聋,被飞扬的碎石尘土包围的无尘大喝一声:“破!” 弹指间,真气幻化的巨剑消失不见,以无尘为中心向外荡出一层浑厚的罡气,成圆形不断扩散。而此刻已看清场中局势的黎民百姓纷纷跪拜,只因金钟已幻化成一尊高达数丈俯瞰众生的金光佛像。 而无尘就站在金光佛像中,宛若一尊真佛岿然未动,然后缓缓睁开眼对着远处的红都轻声说道:“该我了!”只见无尘竖立胸前的右掌,中指突然弯曲,下一刻金佛不见,而红都的右小腿骨瞬间碎裂。 腿骨碎裂的疼痛自然难以忍受,但红都却咬紧了牙未出一声,只是身体控制不住的摇晃,几近栽倒之时,易老太监闪现城楼一把将其扶住,看着慢慢走来的无尘,老太监单掌行礼:“咱家见过无尘大师,老奴奉陛下之命,前来接上师回宫。” 无尘将拐杖递给红都:“别人丢在寺里的,特意拿来送你。” 红都倒也硬气,咬牙接过拐杖,又咬着牙忍痛说道:“技不如人,贫道就不送你了。” 无尘摇了摇头,讥讽道:“你推波助澜,我断你一腿,刚刚好。愿你好自为之。”说完侧身看向易老太监说道:“贫僧耽误了百姓入城还望总管秉明西楚天子,延迟关门时间。再多说一句即为天子,当为天下着想。”易老太监微微一笑:“大师之言,咱家字字带到。”说完扶着红都一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无尘想说的话说了,想算的账也算了,转身便要离去,却不想空中再次传来一个声音:“请留步,大师远道而来,自是辛苦。老夫备下素斋聊表心意,大师若不嫌弃,吃完再走便是。” 话落,从楼梯口跑上来几个搬着桌椅、拿着餐盒的小厮,二话不说找了一片空地,麻利的摆放整齐。无尘毕竟也是饿了,利落的坐到桌前,吃饱之后头也不回的踏空而去。 少顷,上元城东门守卫接到圣旨:一、今夜不闭城门;二、守护好城楼上面的桌椅。 齐王府,正在用膳的楚文谦对着中年儒生说道:“这个无尘倒是干净利落,好一个金刚怒目,红都老道的小腿碎的妙啊。” 中年儒生喝掉杯中酒,又倒了一杯说道:“殿下,慕容擎天自然清楚陛下对一切了如指掌,只是一直在作壁上观而已。事成西楚得利,慕容家族继续富贵滔天。事败陛下自然不知,慕容家族自生自灭。无尘这么一闹,直接摆到了明面上。也好,慕容擎天已骑虎难下没了退路,陛下也必须做出选择,无论如何殿下都是立于不败之地,静观其变就是。 楚文谦端起儒生的酒杯一饮而尽,把嘴中未嚼烂的肉顺了下去,悠悠然说道:“进可攻,退可守。西道果然是当代大国手。” 西楚皇宫,楚珣嵉看着已被御医诊治过的红都上师,抬手作揖:“上师为了西楚,受此大罪,珣嵉心中有愧。” 红都急忙还礼说道:“陛下折煞贫道了,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倒是贫道无能,折了西楚威名,还望陛下勿怪才好。” 楚珣嵉放声大笑:“西楚哪来的威名,连朕都被骂是缩头乌龟,朕又何曾在意过,上师切勿多想。” 红都朗声说道:“多谢陛下宽宥,他人鼠目寸光,安知陛下韬晦,只是如今无法再继续装作不知了,如何选择陛下深思。” 楚珣嵉大笑道:“你这只老狐狸,无尘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很对,你啊是越老越虚伪,如何选择你会不知,一切为了西楚,既然已拖我入局,那他们且看我如何布子便是。” 第41章 抽丝剥茧 江湖中每天还是会发生很多事,一个多月前在江湖中传播甚广的慕容撼天因情被杀一事,至今余温尚存,茶余饭后偶尔有人聊上几句,只不过从始至终都是小道消息。 而这几天再也没人会提起慕容撼天,因为江湖中出了一件大事,一件足以震撼整个天下的大事,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无不津津乐道,连见面打招呼都变成了:“你听说了嘛,白云寺无尘大师飞到上元城打断了西楚上师的腿。” “什么叫我听说了吗,我当时就在城楼下面呢。给你说啊,不是打断是打碎。还有什么叫做飞啊,那叫踏空而行。你是没见到那数丈高的金佛,我的天哪,我当时就跪了。” 另一处茶楼里,两波人均是群起激愤,其中一波耀武扬威的吼道:“我们大燕就是比你们西楚强,你们西楚从皇帝到乞丐一个个都是孬种,我们无尘大师都打到你们家门口了,西楚连个屁都不敢放。” 另一波却憋红了脸,憋了半天的只能强行辩道:“那是因为我们西楚是礼仪之邦,不愿和你们一般见识,不像你们大燕均是没有开化的莽夫,当真是不可理喻。” “一群懦夫!” “一群蛮夷!” “兄弟们,向无尘大师学习,打他们这群没有骨头的缩头王八蛋!” 下一刻,桌椅尽碎,碗碟横飞。 自那日黄昏,大道消息便如雨后春笋般,一夜间传遍了天下,萧慕言自然也听说了师兄的壮举,想不听说实在太难,因为但凡遇到人都在谈论此事。 萧慕言听说之后,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深思师兄此举的用意。 于小懒听说之后,是害怕远远大于震惊,更是完全认定了无尘就是神仙,与之而来的便是对一斤越发的关怀备至,还忍不住嘱咐了忘年交好多次,让他回寺之后务必要替自己多说好话。 一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了一句:“小师叔,他们说的白云寺无尘大师好像是我师父。” 萧慕言点了点头,但于小懒却无比激动的说道:“就是你的“神仙”师父,他拿的拐杖是我的。 子夜,一处避风的山脚下,于小懒和一斤已经入睡,萧慕言孤零零的坐在火堆旁陷入了沉思,自峡谷事件到上元一战,燕北一直处于被动,而萧慕言一直像猜谜一样,层层剥茧,如今倒已基本清晰。 脑海中也有了大体的脉络:慕容擎天自十年前接任大将军之后,慕容家的权势便越发的如日中天,这对于西楚皇权而言自然是一种威胁。二者虽然表面和气,但内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让慕容擎天感觉到了危险。当幕后之人找到他之后,慕容擎天为了家族能够长盛不衰,便于此人达成了协议,于是慕容擎天下定了决心,不惜背着楚珣嵉擅自联系了北元,更是孤注一掷的策划了峡谷刺杀事件。 想到这里,萧慕言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树枝,继续思索:“燕北乱,大燕自然也不会安稳,北元便可趁虚而入,直捣金陵。然后再联合慕容擎天的心腹军团,便可轻松将大燕西境安西王的军队一口吃掉,如此大燕便唾手可得。事成,慕容家的权势会得以延续,但楚珣嵉却得到了大燕的半壁江山,这笔买卖自然是太过划算;事败,楚珣嵉必然会装作毫不知情,直接丢出慕容擎天这个替罪羊,一是消除大燕对西楚的怒火,二是彻底铲除了权势熏天的慕容世家。无论成败,楚珣嵉都有的赚,所以选择了作壁上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萧慕言不由叹道:“楚珣嵉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是师兄这么一闹,楚珣嵉再想两全其美,无外乎是痴人说梦。” 峡谷事败,燕北不仅没乱反而有了防范,于是幕后之人便把朱铭博是织造的消息,潜移默化的露了出来,此举是想挑起燕北对赵家的猜忌,当然这只是开胃小菜。小到一眼便被燕北和赵家识破,两家如今不仅没有生出罅隙,而且还心照不宣的一起守株待兔。 而此人必有后招,一举让燕北和赵家彻底决裂甚至不得不战的致命一招。一旦燕北和赵家打起来,北元和西楚自然渔翁得利。所以此人的最终目的始终不是燕北,而是大燕,让大燕彻底覆灭,当的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整盘棋,萧慕言现在已看清了七七八八,但仍有两个关键信息蒙在鼓里:一是这个能让慕容擎天甘做先锋,能使唤赵家织造为他效命的人,到底是谁;二是他的致命一招是什么以及何时出招。 想要知道他如何出招,首先是要知道他是谁,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北行,找到她或许可以从她嘴里问出这个人的名字。至于如何找到她,如何撬开她的嘴,成了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想到这里,萧慕言挥手灭了火堆,然后驾起马车星夜兼程往弃城驶去。 局势虽然紧张,但萧慕言却并不担忧,因为他既然能想通这些,大哥和百里浮玫自然也能,而父亲和师父更能,抽丝剥茧本就是他们的专长。至于赵家天子,这位被师父和父亲一致誉为大燕开国二百年来最足智多谋,雄才英略的皇帝,自然更是好手中的高手。 只要燕北和大燕打不起来,便高忱无忧的道理萧慕言懂,大燕天子赵元稹更是清楚。 金陵皇宫,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大燕天子赵元稹,正在养心殿批改奏折,二十八年来,他一向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如今虽然已经四十八岁但精气神却不输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点让当朝首辅姚之濂一直佩服不已。 七十古稀的姚太师身体还算硬朗,这个年纪了走路依然稳稳当当,丝毫不停的从军机处走到养心殿,脸不红,气不喘。迈过门槛,对着行礼的值班太监摆了摆手,也不用他通禀,掀起帘子便走了进去。 “陛下,老臣来蹭碗粥喝,喝完同陛下一起上朝。”拱手行了一礼,也不用天子赐座,便径直坐到了椅子上。 赵元稹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龙颜一笑:“等着,朕去给你盛粥。”说完便放下奏折,下了龙榻,亲自去外屋盛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粥。 姚之濂倒也不客气,端起粥和皇帝一样,咬上一点咸菜放在嘴中不嚼,吹一吹碗中的热气,然后嘴巴贴在碗沿上,赶紧顺着碗沿“呲溜”吸上一口,连同口中的咸菜一起咀嚼后再咽到肚中。 这碗粥,姚之濂整整喝了四十年! 第42章 绣花厅 卯时将至,赵元稹和姚之濂走在了上朝的路上,前后左右各有四个手持灯笼的太监。对照古今、放眼天下,步行上朝的天子唯有赵元稹一人,加上晚上不睡觉,成了赵家天子独树一帜的两大特点。 “陛下,无尘大师西楚一战,如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老夫都心潮澎湃。遥想陛下登基时,老臣有幸与大师畅谈过一次,至今仍是难忘。” “是啊,那年他才十六,时间一晃过的真快啊。连老师也已到了古稀之年,以后就不要值夜了。” “嗯,是该享享清福了!” “军机处那边还得由老师把着,等这件事了了,你再去享你的清福。” “陛下的意思是,快了?” “嗯,快了。他们这把火烧的磨磨唧唧地,如果还是畏首畏尾,等过了年朕给他们添把柴。” 至于如何添柴,无尘倒是很熟练,刚刚回到寺里的他,正忙着往灶里添柴生火,锅里熬的小米粥,粥上面蒸了一屉馒头。 六天六夜只在城楼上吃了一顿的无尘,回寺之后直接钻进了厨房。 一念宗师刚踏进自己得小院,便看见大徒弟正把粥和馒头摆在桌子上,连忙关心的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既没有好好睡觉,也没有好好吃饭?” 无尘忙双手合十说道:“觉没耽误,边走边睡地。饭确实没吃好,就吃了一顿。” 闻听此言,连阅尽天下的一念宗师也是疑惑不解,忙问道:“这是为何?” 名扬天下的无尘大师,尴尬一笑:“忘带银子了。” 一念宗师赶紧拿了馒头递给徒弟:“平常人家的孩子远行,父母都会问问银子带够了吗。徒弟出门,理应也该如此,这事怪师父,多吃一点。” 先生和燕北王也在吃饭,坐在下首的是百里浮玫,这两个老男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未来公公,百里浮玫向来很尊重,时不时就会陪他们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百里浮玫优雅的喝着莲子粥说道:“慕容擎天在西楚军中的心腹名单,六处那边已经摸清了,这些将领手中共计十二万的兵马,其中骑兵占了七成。” 萧规缇点了点头说道:“嗯,当了十年大将军,混了这么点家底,当真尴尬。十二万既引起了楚珣嵉忌惮,却又不够掀了楚珣嵉的皇椅自己坐上去,上不去又舍不得下来,所以才憋出个祸水东引的屁。” 百里浮玫早就熟悉王爷的性格,倒也没有因为正吃着饭呢就说屁而感到不悦,只是没有接话而已。 但桌上还有一个压根不在乎的人,只听先生笑道:“主公这个比喻当真是恰当的很,慕容匹夫也就自己拿自己当根葱,还有那个楚珣嵉缩头乌龟一直当的好好的,这次非要当黄雀不行,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无尘大师这么一闹,想把头缩回去也不成了。” 也不知道堂堂的西楚皇帝楚珣嵉和权倾朝野的慕容擎天听到如此评价会作何感想,但百里浮玫清楚,在师父眼里他们的确不够看,师父心中的对手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赵家天子赵元稹! “王爷、师父你们继续聊,厅里有事我先去了。”百里浮玫起身朝屋外走去。 燕北王急忙叫住:“浮玫稍等,传信慕言不用太计较结果,平平安安早点回来过年,告诉他家里有人等着呢。” 这模棱两可的话,自然可以理解为父亲、大哥、师父在等他,也可以特意理解为未来娘子在等他,如果老王爷说完之后能够憋住笑,百里浮玫也不会瞬间红脸,红了脸的百里浮玫更是没有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刚走,燕北王便转头对先生说道:“老伙计,怎么样,我这笑的够明显了吧。” 先生轻声笑道:“主公,你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着急的爹,难怪慕言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绣花厅内,一处主事李西、二处主事宋英以及三处主事张青毕恭毕敬的站在百里浮玫面前,静候面前这位小他们十几岁的厅首下达命令。 百里浮玫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宋主事,把你们二处掌握的埋在燕北境内的抚琴、黑虎的人员名单即刻交给一处;二、一处拿到名单之后立即对他们的战力进行评估,尽快安排好相对应的人手;三、张主事你们三处即日起全体出动,详细摸清他们的行动轨迹,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摸清之后交给二处汇总;四、二处汇总之后立刻交于一处,如此掌握了人员信息又找到了他们各自的窝,如何排兵布阵,李西你看着安排就是。” 说完百里浮玫盯着三人淡淡的扫了一眼,厉声说道:“总之,小王爷回到王府之后,一处立即行动,务必在年前将他们彻底清除,有想活的自然好,其他格杀勿论便是。至于那些还没发现的,三处往深里再挖一挖。” 三位主事立刻拱手回道:“诺。” 这便是为何他们会对百里浮玫毕恭毕敬的原因之一: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一网打尽。 绣花厅向来分工明确:一处负责行动;二处负责情报分析和汇总;三处负责燕北境内的情报收集和人员监视;五、六、七、八处分别负责大燕、西楚、北元、梁国的潜伏任务。至于四处,需要什么他们就造什么,无论是武器、毒药还是机巧,如果资金够多、人员管够,他们绝对可以把燕北三州移到天上去。 三位主事刚离开厅首室,宋英又被单独叫了回来:“立即传信给六处和七处的主事,让他们通知潜伏的厅员,接另后立刻开始消失匿迹,在一处行动前必须隐藏好,以免被抚琴和黑虎报复。” 宋英连忙点头说道:“嗯,属下马上去办。咱们在家里过个痛快年,自然不能让在外的兄弟们受了风寒。” 百里浮玫轻轻的摆了摆手,一如既往的没有接话。 当宋英回到自己得房间,李西已经在门口等候,二人进入屋中,宋英立刻把人员名单交给了李西。 一向话少的李西却主动开口说道:“自峡谷事发,我一直憋着气,如今终于要干活了,这群龟孙子,今年的饺子在阴间吃定了。” 宋英拍了拍李西的肩膀,笑面虎似的说道:“活的交给我,二处保证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43章 没道理 腊月十四,经过两天昼夜不停的奔波,萧慕言三人到达了大燕最北境的城镇:边塞城。 边塞城不大,这里有大燕最冷的寒冬,最厚实的冰,所以还有最御寒的貂裘以及最滚烫的澡堂。 此地距离临门关仅有半天的路程,已在荒郊野外跑了两天两夜,疲惫不堪的萧慕言,风驰电掣的驾着马车进了城,迫不及待的将车停在了一家澡堂门口。 边塞城最有名的澡堂,也是全天下名字最古怪的澡堂,古怪到几乎没有人会想到“没道理”,竟会是一家澡堂的名字。掌柜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翁,据说他们家世世代代已开了几百年的澡堂。还据说他有个儿子,只不过没几个人见过。老掌柜个子不高,但从骨子里透着似火的热情,就像池子里滚烫的水一样。 萧慕言对这家澡堂很熟悉,和老掌柜的更熟悉,老人家的确有一个儿子,如今在绣花厅担任校事,特别擅长把活人整的生不如死又死不了,名字叫做李庆。既然儿子是绣花厅吏员,那老子自然更是。边塞李家到底开了多少年澡堂萧慕言不清楚,却知道九十多年前绣花厅的吏员名册里,就有了李庆祖爷爷的名字。。 有客光顾,李老爷子赶紧热情似火的招呼道:“三位客官是泡大池,还是给您准备一个单独的小池子?” 没进过澡堂也没银子的于小懒和一斤瞬时齐刷刷看向萧慕言,只听经验丰富又腰缠万贯的萧大财主财大气粗地说道:“选个位置最静的小池子;给爷刷的干干净净;放满正儿八经的温泉水;泡上大个的中药包;再来上几条崭新的,一下就能把脸捂透的热毛巾;切上三盘水嫩的红心萝卜;温上三壶暖心的黄酒,麻利的,不够再点!” 热情似火的李掌柜张开他那比火还要热情的嘴,拱手行礼喊到:“得嘞,几位爷稍坐,片刻就好。” 老掌柜刚刚离开,于小懒便立刻问道:“公子,这家澡堂怎么起了个这么古怪的名字,没道理是何说法?” 萧慕言微微一笑,伸手一指:“你去掀开那边的帘子就知道啦。” 于小懒满脸好奇的走过去,帘子掀开,一股热气瞬间扑面而来,于小懒挥了挥手,方才看清里面的景象,一个足有一亩地大小的池子里,坐满了光着屁股的老爷们,这场面那是相当的震撼。 于小懒自然对光屁股的男人没什么兴趣,急忙放下帘子,转身说道:“好家伙,难怪大街上没几个人,全在里面泡着呢。” 萧慕言悠然笑道:“这么冷的天,没道理不来泡个澡啊。” 于小懒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不一会便和池子里那些人一样,萧慕言、于小懒还有一斤也脱了个一干二净,刚把衣服脱光,看到于小懒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一斤顿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于小懒摸了摸一斤的光头,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虽然当时很疼,但他们都死了,连疼都感觉不到了,所以赚的还是我,走,泡澡去。”萧慕言也摸了摸一斤的头:“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每个人也都在修自己的禅。”一斤似乎又明白了,点了点头。 半人高的水池,三个人舒坦的泡在滚烫的没掺水的温泉水里,头上盖着热气腾腾的毛巾,毛巾但凡凉了那么一点,赶紧再换上一条,不一会从脸到脚彻底通透。 通透了的萧慕言和于小懒起身坐在池中,咬上一口爽脆的萝卜,再喝上一口热酒,这滋味当的是美的很! 雾气昭昭,两个人却噗呲笑了,只见原本站在池中只露着脑袋的一斤,一壶黄酒下肚,肉嘟嘟的身体霍然漂了起来,白白的肚皮露出水面,悠哉悠哉的睡着了。 任凭一斤继续仰泳,萧慕言带着于小懒找了两个搓澡的师傅,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懒懒的往炕上一趴,片刻后,卸掉了一身的污垢,也卸去了一路的疲乏。 一个时辰以后,睡醒的于小懒,起身回到池边,看到还在漂着的一斤,也不管萧慕言去了哪里,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一间墙上挂着北元全境地图的的密室里,老掌柜正毕恭毕敬的对萧慕言说道:“公子,临门关一切如旧,年前最后一批粮草已于前日送达,足够三十万官兵过个好年。” 萧慕言点了点头:“李伯辛苦,边塞天寒地冻,累了随时说话,沂州那边给你留了一套宅子,早些和李庆团圆才是。” 李掌柜颔首一笑:“多谢公子和厚爱,不着急,干不动了再去沂州享福。” 萧慕言也不再劝,点了点头突然问道:“燕北山有没有来泡过澡?” 李老爷子没有任何迟疑的回道:“从未来过,据我所知,燕将军有令,除军需人员采买需要,其他人不可擅自入城。” 萧慕言转身看着墙上的地图缓缓说道:“准备几套厚点的衣裳,还有两大一小三件貂裘,就这样,李伯多保重。” 到达临门关的时候,天刚擦黑,天上也下起了小雪,但萧慕言三人并未入营,而是驾车来到了营寨南边一块高处的山坡上,放眼望去,无数顶密密麻麻的营帐连成硕大一片,营中数处已升起了炊烟。 一斤还没睡醒,穿着貂裘的于小懒慵懒的坐在马车上,萧慕言独自站在山边,居高临下的凝望着为燕北守疆卫土的燕北军大营,只听于小懒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此处留有一块山坡,离军营这么近,若是敌人站在此处岂不是一眼便可看清营中状况?” 萧慕言听闻却莫名笑道:“这个问题就有劳三哥为小兄弟指点迷津了。” 话未落下,于小懒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侧过身一双眼睛阴冷的盯着前方,同时右手也按在了刀柄上。 眨眼间,一个身材远远高于大于常人的身影踏空而至,轻轻的落到山坡上,中气十足的说道:“小兄弟,这个山坡是用来钓鱼的,一品长生,少年有为啊。”边说边孔武有力的走了过来,对着萧慕言爽朗笑道:“你小子来了也不进营,幸亏暗处的斥候认识咱们燕北小王爷,不然我岂不是会落个傲慢无礼之罪。” 萧慕言转过身对着大汉嘿嘿一笑,拍了拍于小懒握刀的右手:“不用紧张,自己人。给你介绍一下,燕北大将军,燕北山。” 第44章 大师 燕北山,与西楚商无用、北元耶律青山以及近几年名声大噪的梁国杨云霆被世人并称为四大将军。 其父燕震,当年燕北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三十多年前替燕北王挡了两箭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没了爹的燕北山从小便被萧规缇带在身边,视如己出。相对其父的勇猛,燕北山更是对行军布阵天赋异禀,加上萧规缇的倾囊相授,少年时便屡立战功,尤其十二年前那场大战,更是居功甚伟,声名鹊起。 又经过几年的磨练,燕北王便把大将军的虎符交到了他手上。当时有资历更老,立功更多的将军公然反对;也有担心其并非萧氏子弟,日后恐生祸端的将军私下劝阻,但却丝毫没有影响燕北王的决定。事实证明燕北王确实独具慧眼,这些年无论是治军还是御敌,燕北山都担得起大将军这个称谓。 雪下的越来越大,大将军营帐中,桌上摆着两坛酒、一大块烤熟的牛肉,一碟花生米,还有十个大馒头,对面而坐的只有萧慕言和燕北山二人,为了照顾一斤,于小懒并没有跟来。 “昨晚燕隼送到的,上面写有你的名字,我便猜出你近日会来,所以特意安排了认识你的斥候多留意,不然你小子还真是一走了之了,回头王爷知道了保准得骂我一顿。”燕北山边说着边递给了萧慕言。 “主要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行踪,所以才没打算入营,但我知道到了临门关这一亩三分地,绝对逃不过你的眼睛,所以才在坡上等你。”边说着便展开薄纱,一眼认出是百里浮玫的笔迹,写着几行蝇头小字:“弃城那边已安排妥当;各处已知,待你回府立刻行动;无尘大师已安然回寺;赵家给南境送了粮草。 看完萧慕言刚要把薄纱扔进火里,就停燕北山伸手拦住:“且慢,反面好像还有字。” 萧慕言听闻有些疑惑的低头一看,果然还有两个字:早归。 “嗯,那个我爹盼着我早点回去过年呢。”萧慕言赶紧解释道,紧接着转移了话题:“赵家倒是有意思的很,特意给咱们南境的大军送了年货。” “嗯,那是自然,但除了王爷应该还有别人也盼着你早回去,比方说...还有...世子,哈哈哈。”燕北山自然不会放过调侃的机会,调侃完继续说道:“赵元稹这一手明摆着是做给西楚、北元看的,奶奶的倒是也给我们北境大军拨点啊。” 萧慕言佯装不知粮草已到,吃了一口牛肉问道:“怎么,粮草没到吗?” 燕北山端起碗与萧慕言碰了碰道:“到了,前天到的,足够大军过个好年的。但谁会嫌肉多啊,燕北自古比不上江南富裕,要是赵家天子开开恩,咱们燕北不就可以松松裤腰带了吗。” 萧慕言微微一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缓缓说道:“燕北再难,也断然不会委屈了官兵,三哥也是辛苦,自担任大将军以来就没在回过王府过年。” 说者不知是否有心,听者似乎也没听出他意,只是仰头又喝掉了一碗酒,大笑说道:“等你成亲的时候,再忙我也得回去喝个大醉。” 萧慕言也随之大笑道:“那是自然,北燕南顾,到时候和顾二哥一起,咱们喝个痛快!” 燕北山再次调侃道:“我和二哥倒是无妨,就怕你喝醉了要跪搓衣板,我可是很清楚你有多怕我那弟妹的,哈哈...” 萧慕言立马摆手道:“那个此事不提,咱们喝酒...” 两个人都有责任在身,自然不会一醉方休,出了营帐已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营寨早已白茫茫一片,如此大寒天气,数队士兵依然按部就班的巡视着,而营帐北面,巍峨的临门关上,燃起了数个巨大的火盆,还站着一群岿然不动的值守官兵。 踩在咯吱作响的雪地上,萧慕言婉拒了副官递过来的雨伞,仰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天,轻声说道:“辛苦啦。” 副官边掀开帐帘边回道:“回小王爷,末将职责随在,和那些站岗值夜的兄弟们比,实在轻松的多,小王爷您早些歇息,末将告退。”说完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无异常之后,对着萧慕言做了一个不为他人察觉的手势。 进入事先安排好的营帐,一斤依然没醒,于小懒也睡着了,帐中点了一个火盆,行军床上也都铺了厚毛的兽皮。萧慕言坐到火盆旁,伸手烤着火,心里不由想起了百里浮玫曾经对他说的话:“等老王爷百年以后,谁敢保证燕北山会有什么心思。” 子时刚到,一斤醒了,醒来之后,径直出了营帐,直接盘膝坐在了厚厚的雪地里,伴着漫天的飞雪,静静的看着庄严肃穆的燕北大营,还有峡谷之间横跨东西数十里的临门关隘,一炷香后闭上了眼睛,双十合十诵起经来。 于小懒醒来,发现一斤不在,却发觉帐外有人,立刻一个翻身下了床,却听萧慕言轻声说道:“帐外之人是一斤,不要打扰他。” 于小懒听到之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掀开帐帘看了一眼,看到一斤确实就在外面,才放心下来,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公子,外面还下着雪呢,要不要给一斤盖上貂裘?” “不用。” “哦。” 又过了片刻,依然站在门口的于小懒又开口问道:“那个公子,一斤盘腿坐在雪地里呢,这样是不是很容易生病?” “不会。” “哦。”说完于小懒干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口,时不时掀开帘子看上一眼。 “公子,一斤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要不要喊他进来吃点饭?” “不喊。” “哦。” 这次只过了半个片刻,于小懒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又问道:“公子,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就站在他旁边不打扰他,行不行?” “行!” 与此同时,大将军营帐中,燕北山也知道了,跟着萧慕言一起来的小和尚,已坐在雪中念了三个时辰的经,虽然也不知为何,但却知道此举必有原因。于是对前来汇报的校尉说道:“传我军令,所有不得靠近,方圆三丈之内,若有人胆敢擅入,按军令行事!”说完更是起身前去查看。 一个时辰之后,大雪忽然骤停,太阳从东方升起,万丈光芒刹那涌现直直照在此处,待光芒散去已被埋进雪里的一斤终于起身,对着站在身旁的萧慕言微微一笑,便昏倒在了于小懒的怀里。 萧慕言赶紧让于小懒把他抱进帐中,然后面朝东方双膝跪地,声若洪钟的庄严说道:“诸位先辈,请受萧家慕言三拜,燕北无恙,大可放心!” 听到萧慕言说的话,燕北山被震撼的无以复加,立即走到萧慕言身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当其他人听到萧慕言刚刚的话,才知道这位年轻人居然是他们的小王爷。小王爷跪了,大将军也跪了,虽然不明所以,但所有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了下来,下一刻三十万人对着天,纷纷朝地上磕了三个头。 萧慕言和燕北山起身之后,一同走进营帐,面对昏睡的一斤,燕北山郑重的单膝跪地,抬手抱拳恭敬说道:“谢大师,为亡魂超度。” 这一夜,七八岁的一斤,超度了百年来数十万燕北军战死的亡魂! 第45章 要了亲命 营帐中,萧慕言默默的坐在床边,满眼关爱的望着自己得小师侄,轻轻的握着一斤的小手,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于小懒也一直守在床边,看着疲惫的忘年交,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更是难以控制的湿了眼眶。待察觉到后,于小懒立马倔强的伸手一擦,迅速抹掉了许多年都没有流过的眼泪,然后小心的看了看,确定并没有被人发现这才放心。转眼看到站在帐外的燕北山,小声的提醒道:“公子,燕大将军一直等着呢,这里有我,你放心就是。” 萧慕言闻言轻轻抚摸了一下一斤那稚嫩的脸庞,然后起身拍了拍于小懒的肩膀,点了点头走出了营帐。 “原本你是打算悄悄出关,如今显然是不成了,众位将领已聚集在中军大帐恭候小王爷了。”听到动静,一直站在帐外的燕北山转身说道。 “无妨,能让先辈的亡魂得以超度,一切都值得。我的行踪本就算不上秘密,另外,也真是好久没有见过众位将军了,理应跟他们打个招呼,走吧,别让大家等久了。”萧慕言说完,仰起头看了看天,便迈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临门关三十万大军中,仅四品以上的将领就有几十位,见到萧慕言进帐,除了站在队首的几位老将军,其他人立即拱手行礼,纷纷请安道:“临门关守将见过小王爷。” 望着营中一张张坚毅的脸,还有他们腰间那一柄柄沾满了血的雁翎刀,萧慕言心中无比感感慨,边走边与众人一一微笑颔首,待走到条案前,转过身庄重的躬身行礼:“诸位叔伯兄弟,小子慕言给大家请安。” 带所有人起身,萧慕言再次抱拳说道:“诸位叔伯兄弟,好久不见,有点小事本打算悄悄出关,没成想还是惊扰了大家,还望诸位...”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站在右首的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将军,抬起脚狠狠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紧接着大声笑骂道:“去你丈母娘的,路过自己家军营,不说进来看看我们这些老东西,还娘娘们们的在这里文绉绉的拽起词来了,你小子是几天没挨揍,长本事了啊。” 踹了人又骂了人的是临门关守大军中职位仅次于燕北山的骠骑将军梁兴瓒,和燕州城守军统领李成山一样,都是燕北王萧规缇的结拜兄弟,从军四十多年,军功赫赫,被誉为临门关的定海神针,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都有足够的资格教训萧慕言。 萧慕言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哪怕是被当着众人的面踹了个趔趄,也丝毫不敢有怨言。不仅如此,更是赶紧转过身,满脸堆笑的讨好求饶道:“二伯骂的是,是我的错,您要是不解气再踹几脚就是,我...。”还没说完,发现梁兴瓒又要抬脚,赶忙弯腰按住他的腿,一脸无赖的说道:“别,二伯您先歇会,我倒是经得住你踹,可这不是担心您老闪了腰吗。” 众人早已哄堂大笑,连燕北山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梁兴瓒自然也是做做样子,笑逐颜开的说道:“你小子,打小就是个滑头,说,怎么罚你?” 萧慕言赶紧从怀中掏出所有银票,可怜巴巴的说道:“那个二伯,边塞关倒是有几处不错的酒窖,这么着有多少算多少,今晚我请诸位喝酒,您看...” 还不等梁兴瓒说话,站在左首的车骑将军关辅臣照着萧慕言的屁股又是一脚:“臭小子,你二伯一向好糊弄,放不放过你,得你六叔我说了算。” 萧慕言又赶紧转过身笑道:“六叔,我真的就这么多钱了,这还是这几年,我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压岁钱,不过我敢保证,虽然不多但足够诸位将军尽兴的,所以您老就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关辅臣看着受憋的萧慕言哈哈大笑:“嗯,那就先饶了你,再有下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萧慕言立即点头如捣蒜,如释重负的说道:“那是自然、自然。” 话刚说完,就见关辅臣和梁兴瓒满脸坏笑的对着其他将领迅速的眨了眨眼,萧慕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几十名憋着笑的将领,一同对着帐外大声喊道:“传令兵速去各营通报,就说小王爷有令,今晚请所有将士喝酒。” 下一刻,萧慕言顿时像吃了几十斤黄莲一样,虽然算数一直不好,但萧慕言也不是大傻子。那可是整整三十万大军啊,就算减去今晚值守的还有二十大几呢,这可是要花大银子的,虽然掏出了全部家当,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刚要开口拦住各位开玩笑的将军,但又一想,守疆卫土的将士们把命都别在了裤腰带上,请他们喝个酒又能算的了什么,最多只是略表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心意而已,要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还算是个人吗。 于是由腰缠万贯瞬间变成一贫如洗的小王爷,瞬间把几十斤黄莲吐了出来,一脸豪气的拒绝了燕北山想要帮忙解围的美意,紧接着更是丝毫不在乎破罐子破摔的大笔一挥,给燕北山打了一张巨额的欠条。 不多时,传令兵便已传令各营:小王爷慷慨解囊,晚上请大家伙喝酒。顿时整个大营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 与众将又寒暄了一会,豪气的小王爷才返回营帐,一斤还在睡觉,于小懒始终一刻不离的守在床边,看到回来的萧慕言,忙问道:“公子,将士们为何都在欢呼?” 萧慕言上前看了看还在睡觉的一斤,然后坐到于小懒对面说道:“嗯,那个今晚我请所有人喝酒。” 于小懒立刻兴奋的说道:“大气,我们家公子就是大气。请三十万大军喝酒,这得多少银子啊!” 萧慕言毫不迟疑的说道:“十万零两千两。” 家产从来没超过五两银子的于小懒,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双手更是竖着大拇指说道:“公子就是公子,牛!虽然我知道公子一向不缺银子,但我实在是没想到,公子您竟然这么有钱!” 萧慕言立马错愕的说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有些压岁钱,根本就不够。” 闻听此言,曾经过惯了穷日子的于小懒,立刻举起双手,打算给公子露上一手他的绝活,那就是如何在钱不够的情况下还能把事办成。于是迫不及待想显摆的于小懒兴奋的问道:“公子,不用担心,我来帮你精打细算一下,定能帮公子省去不少,那个公子你有多少银子?” 萧慕言不以为然的回道:“两千两。” 下一刻,于小懒立刻放下了举起的双手,毫不犹豫的说道:“公子,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你抱着一斤,我现在就去套马。” 萧慕言一把按住了已经起身的于小懒,再次豪气的说道:“不用,钱的事已经解决了,请将士们喝酒本就理所应当,怎么能跑呢。” 于小懒不由咽了口口水,努力的平复了下不安的心情,然后无比期待的问道:“公子您是如何解决的?” 萧慕言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给燕北山打了一张十万两的欠条。” “什么?”一向懒得对任何事都懒得激动的于小懒,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落在地上之后更是瞬间瘫软,紧接着双手往大腿上一拍,欲哭无泪的说道:完了,彻底完了。这不是要了亲命了吗!” 看到瘫在地上似泼妇的于小懒,萧慕言也不由紧张起来,小心的问道:“小懒,你这是怎么了?” 把萧慕言当做唯一亲人的于小懒,听到萧慕言的话,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没什么,公子,你说过事情一旦发生了,要勇敢面对,积极解决。所以你别担心,这债我来还。” 萧慕言顿时感动的说道:“拉倒吧,你拿什么还,你所有身家加一起也到不了五两银子。还有我也没担心啊,我自己还就是,你不用跟着掺和。” 看到萧慕言一脸轻松的样子,于小懒决定把刚刚没有露出来的绝活重新露出来,于是再次举起双手,一本正经的问道:“公子,据我所知除了压岁钱,你并没有其他赚银子的途径,请问公子每年能赚多少压岁钱?” 萧慕言果断答道:“五百两。” 听到这个答案,于小懒连手指都没掐,脱口而出:“二百年,公子你需要磕二百年的头,才能把本钱还清。 “多少年?”这一次换成了萧慕言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瞠目咋舌的说道:“不是二十年吗,我算的明明是二十年啊,我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多磕点,争取五年内连本带息彻底还清。完了,彻底完了,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第46章 把酒倒满 算数一向不好,又一直不缺银子的萧慕言,从小到大对欠债没有任何概念,尤其是像他这种手握重权之人,更是不把银子当成银子,在他们眼中银子只是辅佐权力的工具而已,该花得就得花。 看到公子紧张了,于小懒强行冷静下来,急忙安慰到:“那个公子,没事的,你还年轻,毕竟...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呃...王爷会不会帮你还?” “不会,他连零用钱都不给我,怎么可能帮我还债。” “还有世子呢,世子一向...” “他会,但是他却没有银子。” 于小懒依然不死心的脱口而出:“没事,不是还有大小...”姐没说出口,于小懒就知道彻底闯祸了。 不提还好,一提萧慕言立刻瘫倒在床上,满脸惊恐的说道:“小懒这事可千万不能让我师姐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了就彻底要了命啦!那个小懒,我还没娶亲呢,你说我师姐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还有,那个怎么样才能不让她知道呢,我也是,我还没....” 看到语无伦次紧张到极致的公子,于小懒马上盘腿坐在地上,狠狠的转着脑筋,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帮公子还债。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想到了办法。只见于小懒一拍大腿,顿时站了起来,兴奋的喊道:“公子,不用愁了,我想到办法了。” 一声大吼,顿时让想到百里浮玫就浑身哆嗦的萧慕言缓过神来,激动的问道:“什么办法,赶快说?” 只见于小懒无比认真的说道:“公子,等忙完弃城的事,我直接奔北元,然后绑一个,不,绑几个财主,弃城离北元那么近,趁手的话,年前我就能把债还了,甚至来得及赶回王府过年。” 说完,依然沉浸在兴奋中的于小懒,却发现公子没有反应,忙接着说道:“放心,公子,就算不趁手,最多拖到年后,所以你就不用担心大小姐会生气了。” 萧慕言还是没有说话,不明所以的于小懒又接着说道:“放心,要是不够,我再去趟西楚,不出正月就能把债清了。” 依然石沉大海之后,于小懒再次强调到:“放心,我先打听好再绑,绝对不绑好人。公子,您看...,好吧,痛痛快快给了银子的,我绝对不杀,这样总行了吧。” “那个公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大不了我再去趟梁国,三个月内我保证把银票拍到燕北山的桌子上,你只管放...” 滔滔不绝的于小懒,突然被跳起来的萧慕言吓了一跳,立马担心的看向公子,这一看顿时让于小懒放心下来,只因此刻的萧慕言完全恢复了以往的神色,脸上更是没了一丝的忧愁。 “小懒,你真是福星,你刚刚说到财主,我就隐隐约约记起来好像认识一个财主,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谁,但是小懒,哈哈,我刚刚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萧慕言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开怀大笑道。 听到萧慕言的话,于小懒立马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公子,那个你把他住在哪,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剩下的我来办!” 萧慕言马上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四处奔波了,这个人不需要绑,喝个茶就能帮我把债清了,而且他还得感谢我,哈哈。” 于小懒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不由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试探的问道:“你说的是萧老四?” 萧慕言顿时一副嫌弃的表情:“拉倒吧,我四哥是富可敌国,但他比我爹还抠,怎么可能是他。这个人你不认识,到时候我带你去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萧慕言立马得意洋洋的站起身,笑逐颜开的向帐外走去。 于小懒赶紧问道:“公子,你又去哪?” 只听帐外传来萧大债主豪迈的声音:“有酒无肉太过寒颤,我再去打个欠条,让将士们痛痛快快吃顿肉,放心到时候让这个大财主一起帮咱们清了。” 萧慕言又变成了以前的萧慕言,于小懒也变成了以前的于小懒,听到公子的话,于小懒不由竖起拇指,满脸崇拜的说道:“牛,公子就是大气!” 不一会,上百名传令兵齐声喊到:“小王爷又有令,今晚除了酒,还有肉,统统管够。”大营中顿时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 不一会,几千名采买大军,驾着连成海的牛车、马车挨山塞海的向营外驶去,方圆几十里的酒窖、猪圈在一个时辰内被迅速清空。 申时刚到,连成龙的案板前,站着一长排的伙夫,随着一声令下,纷纷扬起手中的剁刀,向着一扇扇猪肉娴熟的剁下。 在他们身后早已支起了几千口八印大锅,先是放入肥膘熬出猪油,然后丢进去大块的猪肉,待猪肉炒出香味,急忙加入整段的葱、姜,以及大把的花椒、大料、香叶,随之哗啦啦的倒上水,麻利的盖上盖子焖煮起来。 不一会浓浓的肉香便弥漫了整个大营,每个将士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也许是被馋到了,也许是被将士的笑声感染了,疲惫的一斤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弥陀佛,好香的肉味啊,这是杀了多少头猪啊,罪过罪过。我好饿啊,于施主,有劳你扶我起来,咱们一起去吃肉。” 看到醒来的一斤,于小懒无比开心的说道:“好嘞。” 酉时三刻,除了在关上值守的官兵,剩余的二十多万将士密密麻麻的盘腿坐在地上,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坛酒,一盆满满当当的猪肉白菜炖粉条,以及四个大馒头。包括萧慕言、燕北山、梁兴瓒、关辅臣等众位将军,也是一样的盘腿而坐,面前也是一样的酒,一样的菜,从上到下没有一点例外。 戌时,萧慕言和燕北山在前,数十位将军在后,一同端着酒碗站起身,面向二十多万将士,萧慕言运气于丹田,声若洪钟的喊到:“众位将士戍边辛苦,在下代燕北三州黎民,代燕北王府敬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各位,把酒倒满,干!” 二十多万将士共同举起碗,齐声喊道:“干! 这一声“干”,响彻云霄,吼出了将士们的豪情,也吼出了燕北的底气!” 于小懒也被这一刻深深感染,当即暗暗下了决心,多弄几个,明年让公子再请将士们喝酒。 相比昨晚和燕北山的二人独饮,今夜自然热闹万倍,先是敬了二伯、六叔等几位老将军,然后便是应接不暇的承接着其他人的敬酒。军中喝酒自然是一碗一碗的干,那晚在幽兰驿破天荒喝了三坛,而今晚刚刚开始没一会便创造了新记录。 上了头的萧慕言,再次展现出今早大笔一挥打欠条的豪爽,来者不拒,一碗一碗的痛饮着。 燕北山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给他敬酒的人不比萧慕言少,任凭这个异常高大的魁梧大汉有异常大的海量,也架不住众人群起而喝之。不一会便摇摇晃晃了,尽管如此还是特地找到一斤,满怀感激的敬了三碗,然后又和于小懒拼了一坛。 最开心的自然是二十多万将士,他们平时的生活是枯燥的,训练、巡逻、守关,以及不知是否还能回来的作战。 他们平时很难喝到酒,更难有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把酒言欢的机会。所以他们纷纷与最好的兄弟聚在一起,几个人或十几人围成团尽情畅饮着。 喝着喝着有摔了碗跪拜的;有给子女定下娃娃亲的;有约定好活着的为死了的照顾妻儿老小的;还有喝大了打起来的;还有抱在一起流泪的... 今夜的临门关大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喝瘫了的萧慕言,望着这群刀口舔血,不知何时就去拼命的英雄,艰难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举起碗,自言自语:“敬你们”。 这场狂欢,直到子夜才结束。次日清晨,被训练声吵醒的他们,根本想不起来,昨夜他们是如何回到的营帐,而他们却深深体会到喝疯了有什么后遗症。 外面又下起了雪,三个人醒是醒了,却一动不动。 一斤:“小师叔,我的头好疼啊!” 于小懒:“我也是,疼的恨不得把头割下来。” 可是萧慕言却没有说话,于小懒忙问到:“公子,你怎么样?” 只听萧慕言萎靡的说道:“二位,我的头已经裂开了,所以我只想静静。” 第47章 狂奔 午后,小雪变成了大雪,行程一直很紧,如今越发紧张的三人,坚强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又相互扶持着爬上马车,再次踏上了前往弃城的路。 萧慕言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因为头疼的还是不想说话,如果现在有人在他们面前说一个“酒”字,一斤会直接晕过去,萧慕言绝对可以吐他一身,而于小懒就算死也会与他同归于尽。 马车出了临门关,代表三人彻底离开了大燕的地界,前方是方圆达百里,一望无际的无人区,除了茫茫的群山,便是凄凉的荒野,尤其在寒冬的大雪天里,越发显得阴森静谧。 但对马车上的三人而言,却再好不过,不用担心马车会撞到人,更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于是连驾车的于小懒也睡得一塌糊涂。 临门关到弃城,乘坐马车要连续走上一天一夜,虽然没有明说,但三人心里都默契十足地,做好了睡满一天一夜的准备。 雪越下越大,于小懒早已变成了一个雪人,但不得不说他的确够狠,一路上不但没醒更是始终保持着一个睡姿。以至于落在他身上的雪花,没有一片被抖落掉,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被冻成了冰雕。 但突然间,怀疑被冻成冰雕的于小懒动了,不仅身体动了,身上的鬼刀也动了,虽然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便返回了马车上,但他手里的刀却在滴血。鲜红的血,顺着刀锋不断滴到纯白的雪地上。 马车自然也停了下来,除了天很黑,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除了车前是被雪覆盖的路,周围全是树。 于小懒如同一头饿了的狼,稳稳的蹲在马车顶上,通过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有一对好使的耳朵,寻找着隐藏在前方树林里的敌人。 在于小懒动的时候,萧慕言也已迅速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的蹲在了车里,察觉到一斤醒了,急忙转过身轻声说道:“天还没亮接着睡。”然后帮乖乖听话的一斤掖了掖被角,又在掀起车帘的同时对车顶的于小懒说了声“我来”,下一瞬,便像箭一样蹿了出去,眨眼间落在了前方一棵高树的树顶上。 刚刚落下,十几支不同形状的暗器破空而至,形状虽然不同但萧慕言清楚每一支都是喂了剧毒,但他却纹丝未动,陡然间真气外放,只见锋利的绝对可以穿甲破石的暗器,在到达萧慕言身体一尺的距离时,诡异的再也无法前进一寸,瞬间纷纷坠落。 下一刻,萧慕言更是反常的闭上了眼睛,右手几不可察的微微一动,眨眼间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厚厚的积雪忽然从地上不断迅速升空。而萧慕言就好像和上升的雪花有某种感应一般,在它们升起的同时,萧慕言也如脱兔般动了,风驰电掣的闪现到每一个没有积雪升起的位置,真气护住周身,然后或指、或掌、或拳、或腿,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一招致命,杀完一个毫不犹豫的再飘向下一个区域,短瞬间,这些埋伏的人便全部归西,而萧慕言也已落到马车前。 然后,很是不屑的看着前方说道:“我永远不理解,派一群毫无胜算的替死鬼来打前阵的意义是什么,试探?呵呵...除了死又能试出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十丈,声音嘶哑的说道:“你确实很强,传闻你杀了齐道渊,虽然你的武功境界不如他,但我有些信了。” 萧慕言更是不屑的说道:“你也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谁会在乎你信或不信。” 话音未落,萧慕言瞬间闪现在斗笠人面前,运满真气的右拳狠狠砸下,斗笠人也是不遑多让,一拳快速的袭来,拳对拳,顿时周围地上、树上还有正在落下的积雪炸成一片。同时只听“咔嚓”一声,斗笠人的手骨瞬时碎裂,萧慕言转瞬间变拳为掌,一掌命中斗笠人的前胸,紧接着毫无意外的再次传来胸骨断裂的声音,但意料之外的事,受了重伤的斗笠人好像是被人牵着似的眨眼间倒退不见。 萧慕言并未追击,而是一个箭步后撤到马车前,一脸嫌弃的说道:“就这?”但却没有等到回应。 片刻之后,当完全确定了前方已没有敌人之后,萧慕言和于小懒同时像散了架一样,身体瞬间瘫软下来,然后艰难的爬到马车里,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难受啊,头要裂了,睡觉。” “公子,我也是,不行了,头太疼啦。” 还好,马车上还有一个慈悲为怀又对驾车蠢蠢欲动的小和尚,只见不比车轮高出多少的一斤毫不犹豫地爬出马车,盘膝坐在了驭座上,然后兴致盎然地握住了缰绳。 “小师叔,天黑下雪,我又是第一次...” “一斤,每个人都会有第一次,你只管放心、大胆、尽情的驾车,就算马车跌到悬崖里也无人怪你。” 经过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一斤俨然掌握了于小懒驾车的精髓,只见稚嫩的一斤大师扬起手中的马鞭,照着灰马的屁股狠狠一抽。 黑夜的荒野中,一辆由半大孩子驾驶的马车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疾速的狂奔着,一直到太阳升起,一斤仍是满脸兴奋的时不时扬起手中的鞭子,随之再喊上一声:“驾。” “一斤,休息一会吧。”萧慕言睡眼惺忪的说道。 无比享受的一斤毫不迟疑的回道:“不用,我不累。” 于小懒懒懒的说道:“一斤,那个马累了。” “更重要的是,马车马上就要...。”萧慕言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车轴处传来咔嚓一声,下一瞬萧慕言和于小懒快如闪电的从车中蹿了出来,身形稳稳的落在了路边的岩石上。 萧慕言俨然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疲倦的问道:“一斤,感觉怎么样,驾车开心吗?”被他抱在怀里的一斤兴奋犹在的点了点头:“开心。”萧慕言微微一笑:“开心就好,回头我让绣花厅给你再造一辆更结实的。”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条小溪里,走过来的三人从支离破碎的车厢中拿起各自的行李,萧慕言看着站在一旁的灰马,转头向从未骑过马,还没有马背高的一斤问道:“一斤,想不想骑马?” 听闻更是兴奋的一斤,想都没想的回道“想。” 清晨的荒野中,一个胖乎乎的小和尚骑着一匹四蹄雪白全身灰色的高头大马,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疾速的狂奔着,在他左右,各有一个穿着貂裘的身影踏雪同行,速度丝毫不落。 第48章 弃城 弃城,夹在大燕和北元中间,位于临门关东北和樊城东南方向,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它是一座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孤城。曾经大燕和北元倒是争夺过,但最终都是果断的放弃了,所以这里至今没有府衙,更没有王法。 弃城向来是世间最好的避难所,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欠了一身巨债无力偿还的,躲避仇家追杀的,怀揣不义之财的等等,但凡在四国内活不下去的都来了这里,加上祖祖辈辈就住在此的本地人,一同构成了如今人口密集,鱼龙混杂的弃城。 这样的城市,自然会被大燕和北元放弃,虽然城门上写着东都城这个名字,但所有人都称它为弃城。弃城中人只认实力和银子,所以这里很乱,乱的一塌糊涂。 弃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自然都是既没实力也没银子的落魄鬼,而内城却截然相反,店铺林立、灯红酒绿,有奢华的酒楼,挥金如土的赌场,色艺无双的妓院... 总之内城的繁华不比任何地方差,但想要领略它的繁华,不仅要有实力和银子,更重要的是能有命走出外城。 面无表情的萧慕言,腰间别着鬼刀的于小懒,还有骑着高头骏马的一斤,从无人看守且少了一扇大门的西城门进入了外城。 外城人很多,多到城门口就有很多人,当他们刚刚踏入这片土地,一群手持各种武器的凶神恶煞眨眼间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好像对这些人非常熟悉的于小懒,二话不说就是一刀,快到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刀就已归鞘。 下一瞬,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响彻云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只见嚎叫之人面色狰狞的捂着右耳位置,虽然死死捂着,但鲜红的血液依然从指缝间汹涌的流出,而下一刻此人突然抬起了左手,心急如焚的指着他身旁之人,想要张口说话却疼的发不出声音。 旁边被指之人也是一头雾水,也许是为了解惑,于是他选择了最简单的理解方式,一刀插进了嚎叫之人的胸膛,杀猪般的嚎叫也戛然而止。 嚎叫之人到死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当他直挺挺的摔到地上,右手脱离了捂住的位置,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右耳处早已没了耳朵,只留下一个血渍呼啦的窟窿。 将他一刀捅死的人,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向后撤了一步,原本左脚站立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只耳朵。 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原来耳朵被别人踩在了脚下。 明白了也只是明白了而已,下一刻所有人又齐刷刷的看向萧慕言三人,而身边的死人对他们而言就像死了只蚂蚁一样。 萧慕言依然还是面无表情,于小懒却在不屑的冷笑,而一斤正在为死去之人念经祷告。 于小懒轻蔑的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转过身一斤轻声说道:“一斤,把眼睛闭上,告诉你了,在睁开。” 当于小懒转身的那一刻,一个身材修长的持剑青年,纵身来到于小懒背后,一剑刺向于小懒的后心。 如此又快又准的一剑,任谁看,都必能将背身少年刺个透心凉,但下一刻这群凶神恶煞全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均是一副震惊之色。 于小懒自然还活着,而偷袭的持剑青年却死的彻彻底底,头被割了下来,任谁都会死的彻彻底底。 对于这群凶神恶煞而言,死人他们见过很多,也曾经把别人的头砍下来过,所以这些并不是让他们震惊的原因,而他们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于小懒是如何出的刀。 当他们还没震惊完,于小懒又动了,这一次干净利落的抹了两个人的脖子,杀完人立刻又站到了原来的位置,极为不耐烦的冷冷说道:“滚,还是死。” 凶神恶煞们却在犹豫,但于小懒已经没有了一丝耐性,抽刀、归鞘,眨眼间地上又多了三具尸体。 下一刻,这群想夺财害命的凶神恶煞顿时散开。 当凶神恶煞散开的瞬间,马上又围上来一群满脸堆笑,像见到了亲爹一样的笑面鬼,完全不在意地上的死人,更是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踩着几具尸体,将萧慕言三人围住,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喊到: “三位少侠,既然活着就需要吃饭、住店...” “三位少侠,是暂住还是久居,我...” “我这里有好的院子,短租久居都行。” “别听他们的,住客栈才是物美价廉...” “少侠我这里有最会伺候人的姑娘,保证让你爽到骨头里。” “尊客,要不要赌上几把,四通赌场欢...” 一群人叽叽喳喳,只听萧大债主特别实在的说道:“在下欠了十五万两银子,所以才来到弃城逃命。身上没有一钱银子,能不能先赊账,等我有...” 下一刻所有人的笑脸立马均变成一副无比嫌弃的表情,一哄而散。 笑脸鬼走了,第三波人又围了过来,既不凶狠也不客气,一个个爱搭不理的说道: “八方来财棺材铺,早晚都用的上。” “死之前赚点棺材钱,我们家便宜。” “只要银子够,不但有棺材还帮你们收尸。” 第四个人刚要开口介绍,于小懒冷冷的说了一个字:“滚。” 第三波人倒是很高傲的滚了,但第四波接踵而至: “有没有仇人,我可以保证让他们死的很彻底。” “一件貂裘一条命,一匹马三条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我这里一匹马可以杀五个人...” “三件貂裘,一匹马,我们兄弟俩可以帮你们把仇家满门...” 足足耗掉了一个时辰,三人才摆脱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 进入城中,脚下这条正对城门的主路倒是宽敞,两旁也有不少酒楼、客栈,虽然它们招牌不同、名字各异,却无一例外的简陋。虽然如此,萧慕言却很清楚,对于绝大多数的外城人而言,这些廉价的酒楼、客栈也是他们高不可攀的所在。 于小懒自进城之后,脸上就莫名的浮现出一副极其厌恶的神色,恨不得马上离开,不再踩到这里的一粒土,不再闻到这里的任何气息,不再看到这里的人、这里的房子、这里的一切,总之不想看到这里的一切。 萧慕言自然知道原因,从凤仪城离开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让于小懒跟来,也是在于小懒的追问下,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当于小懒毫不迟疑说出要陪他来的时候,萧慕言犹豫了许久,最终之所以答应,一是认为五年过去了,于小懒应该放下了一些;二是坚信有些过往需要他自己抚平。 而且一路行来,于小懒并没有一丝异样,但进城之后,察觉到于小懒的神情,才明白他自始至终都深埋在心里。想到这里,萧慕言担心的看了一眼于小懒,不由暗叹:是啊,谁又能轻易忘掉呢。 “小懒,你带着一斤去临门关大营等我,这里我应付的来,忙完我就去找你们。” 于小懒却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用,公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有些事需要我自己来了结,了了就彻底了了。” 说完,于小懒熟悉的走进了一条小巷,一斤和萧慕言也随之进入,然后跟着一番七拐八拐之后,三人才停住了脚步。 三人眼前是一片破败的房屋,满是泥泞的小路,还有一群正在忙碌着但衣着单薄且浑身脏兮兮的人。 于小懒缓缓走到一间院墙塌了一半,院门已不知所踪,几乎没了房顶的小院前,望着里面几个衣不遮体的孩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久久的站着。 萧慕言站在于小懒身后,静静的陪着他。 半晌,一斤忍不住问道:“于施主,这是哪里?” “我家。”于小懒淡淡的回道。 第49章 阳光 这个残破的小院曾经是于小懒住了十一年的家,在于小懒跟着萧慕言离开的当天下午,就有人住了进来。 这个人成功住下的代价是杀了三个人,伤了八个人。而这个英勇的新主人,不到一个月便被更新的主人抬了出来,尸体被直接扔在门外,路过的人最多也只是看上一眼,直到第二天晚上才不知所踪。 这就是弃城最真实的生活,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子,每年都会有新的主人入住,有不新的主人惨死。 突然,一对看起来很老实的庄稼汉子从没有屋顶的房中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两个女人均是满脸污垢,看不出丑俊,如果不是身形单薄,很难看出她们是女人。 两个女人第一时间将几个孩子揽入怀中,而两个男人第一时间拿起了木棍,然后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女人和孩子身前,害怕却又勇敢的盯着门外的三人,显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于小懒看到占了自己房子的他们,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公子、一斤,我们走。”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斤不解的问道:“于施主,为什么住在你家里的人,看见我们那么紧张,感觉好像要赶我们走。” 于小懒抬起头对坐在马上的一斤笑了笑道:“他们不知道那是我家,以为我们要抢他们的家。” “哦,原来是这样。虽然那是你的家,但我知道于施主是不会跟他们抢的,需不需要小僧去给他们解释一下,一来解除他们对于施主莫须有的误会,二来不让他们再提心吊胆,如何?”一斤一本正经的说道。 萧慕言开心的笑了,于小懒也开心的笑了,同时抬头看向善良的一斤,异口同声的说道:“好。” 下一刻,二人转过身,陪着一斤返了回去,到了门口,萧慕言和于小懒站在了三丈以外,一斤敲了敲门框,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刚刚来过,又刚刚得知其中有些误会。所以再次返回,是想和几位施主言明内情,将误会消除,还望几位施主拨冗一见。” 也许是发现只有一斤一个人,又是个孩子;或许是想让自己两家不再提心吊胆;又或许是被一斤的真诚感染;再或许心底本就不坏。总之过了一会,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屋中传来其中一个男人依然有些紧张的声音:“有什么话,你站在门口说就是,先说好,你不准进屋,不然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一斤点了点头,真诚的说道:“好的。”说完昂首阔步的走了过去。 在一斤刚迈步的时候,于小懒便急忙上前,但被萧慕言一把拦住了:“小懒,你要相信一斤,另外弃城也有不坏的人。 于小懒虽然止住了身形,但依然担忧的说道:“公子,你不了解他们,这里的人真的会吃人。” 萧慕言依然没有放下拦在于小懒身前的手,转过身看着于小懒说道:不会。首先,一斤可以一眼看出,此人是否善良,这点你我做不到,也学不会。其次,吃人的人一定是极其罕见的,这种人虽然该死,但一定也是到了绝路。第三,能第一时间先护住孩子,虽然害怕但为了家人敢去拼命的人,是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去杀另一个孩子的。小懒,我知道这里让你遭遇了太多没有人性的经历,也给你留下了太多不堪回首的回忆,但总归是过去了,你也长大了,阴影总是会被阳光驱散的,不是吗?” 于小懒深深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进院。 与此同时,一斤也毫发无伤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外对着于小懒说道:“于施主,有劳你拖我上马。” 这一刻,萧慕言又笑了,于小懒也笑了,更是一边笑着一边麻利的跑过到门口,抱起一斤趴到马上,然后拖住他胖胖的屁股,帮着第一次骑马就上了瘾的一斤,成功的跨到马上。 三个人这次真的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刻的于小懒好像真的放下了,脸上洋溢着少年该有的模样,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闲庭信步的说道:“五年前,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房子还是有屋顶的,院墙也是没塌的,院子里还有一棵到了初夏就会结满桃子的树。如果我没猜错,因为抢这个院子,这几年一定死了不少人。也就是现在破的一塌糊涂,不然根本不会落到这两家老实人手里。” 萧慕言点了点头说道:“嗯,看他们的手就知道他们很勤快,但他们却没有修房子,自然是知道修好后就会有人来抢,所以这个院子只有更破,他们才能住的长久踏实。” 骑在马上的一斤,立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里便是世间的另一种模样,善哉善哉。” 于小懒好奇的问道:“一斤,你刚刚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们,这里原本是于施主的家,于施主刚刚只是路过看看,是绝对不会跟他们抢的,因为于施主是个好人。”一斤的真诚,始终没有一丝凡人的虚伪。 闻听一斤所言,于小懒跳起来刮了下他的鼻子,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萧慕言,难得深情的说道:“一斤,你和公子都是我于小懒的阳光。” 一斤好像听懂了于小懒的豁然开朗,极其可爱的说道:“于施主,你也同样照射着我和小师叔,以后还会照射更多的人。” 萧慕言数不清第几次的又笑了,但一斤却突然说了一句话,顿时让今日浮现了无数次笑容的萧慕言瞬间没了笑脸:“我饿了,小师叔,我们吃什么?” “呃,稍等。”身无分文的萧大债主,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努力的在身上摸了半天,然后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却丝毫不觉尴尬的说道:“情况是这样的:坏消息呢,是我身上果然连半钱银子都没有了;好消息呢,是我们还有马和貂裘可以当。那么问题来了:二位咱们先当什么?” 闻听爱马不保,一斤心中居然抑制不住的闪出要和全天下最好的师叔断绝师叔侄关系的念头,当然这个念头刚刚露头,便被一斤生生压了下去,更是急忙双手合计念起了忏悔经。 于小懒二话不说直接将貂裘脱了下来,毫不忸怩的说道:“公子,先当我的,你们跟我走,我知道哪家当铺最公道。” 萧慕言点了点头,痛痛快快的说道:“前面带路,下一次当我的。” 念完忏悔经的一斤也急忙说道:“那第三次当我的,那个小师叔,能不能把马留下。” 于小懒立刻看向萧慕言,刚要帮着忘年交说话,便听萧大债主豪迈的说道:“刚刚是我说错了,我们只当貂裘不当马,就算光了屁股,也把一斤的马留下。 一斤顿时开心的笑了,心中更加忏悔,为何刚刚居然会有断绝的念头,赶忙又念起了经。 已经治愈的于小懒再次开怀大笑道:“今天有太多的开心,我不会忘记阳光万丈的今天。 下一刻,又念完经的一斤,突然好奇的问道:“小师叔你的银子呢?” “呃,请人喝酒吃肉了。” “哦,那代表离开军营前小师叔就没有银子了,那我们离开的时候,小师叔没想过找熟悉的将军借点吗?” “呃,想过,但喝完酒就忘了。另外,一斤啊,你师叔我已经欠的够多了,能不借最好还是不借了。”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那小师叔原本是如何计划我们在弃城的生活?” “嗯,原本并没有计划,因为喝完酒我就忘了我没有银子的事,直到刚刚你说你饿了,我才想起来。” “阿弥陀佛,小师叔,这边是人们常说的顺其自然对吗,此刻我终于领悟了它的意思,善哉善哉。” 第50章 一眼沦陷 七八岁的孩子当然没有精打细算的经验,更不会操心下一顿饭有没有着落,所以一斤不会犯愁,他只有一个想法:马照骑,饭照吃。 精打细算还不如一斤,又从来没有挨过饿的萧慕言,也没有犯愁,他也只有一个想法:一会去哪吃,吃点啥。 而年龄不大,曾经天天挨饿,经常因为粮食和别人拼命,有着丰富过穷日子经验的于小懒也没有犯愁,他也只有一个想法:想办法搞些银子,不能委屈了公子和一斤。 对于弃城的物价,以及貂裘能当多少钱,于小懒大致是清楚的,掐指一算,弹指间便有了三种吃法。 当不了家的于小懒恭敬的向一直当家的萧大爷请示道:“公子,貂裘能当到的银子,按照咱们以前的吃法可以吃一顿,将就吃可以吃两天,紧着吃的话可以吃六天,公子您看...” 萧慕言毫不犹豫的答道:“照旧。” 一向对公子唯命是从的于小懒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好嘞。” 一斤更是没有任何异议的说道:“善哉善哉。” 去往当铺的路上,于小懒熟练的选择了人烟稀少的小道,因为一斤座下的灰马,实在是值钱的很,而弃城最不缺的就是夺财害命的王八蛋。 小道很窄,窄到刚刚过得去灰马,于是一斤也从爱马上下来,和萧慕言并排走在中间,走在最前面的是于小懒,正边走边思索着搞钱的方法。 前面就是巷口,三人不由加快了脚步,下一刻,低着头想银子的于小懒一头拱在了别人身上。 头本来就硬,所以于小懒毫发无伤,而女人的胸也很软,所以被撞的姑娘并没感觉到疼。 但那可是女人的胸啊,自知闯了大祸的于小懒,立刻在脑海中开始搜索着所有能诚恳表达歉意的词汇,但奈何文化实在有限,最终梗着脖子抬起头,满脸歉意的说道:“姑娘,抱...”然后,于小懒傻了。 于小懒之所以把“姑娘抱歉”说成了“姑娘抱”,因为:一、他看见了姑娘的脸;二、他或许真的想要姑娘抱。 于小懒口中的姑娘实在是太漂亮,看年龄撑死到不了二十,一张倾城的俏脸,恰好在女孩和女人之间的味道,再加上修长高挑的身材,让青春年少的于小懒一眼便深深沦陷。 爱情的力量一直都是伟大的,伟大到刚刚只搜索出“抱歉”二字的于小懒,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实在是恰到好处的话:“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姑娘。” 话说完了,口水也情不自禁的从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中,直直的流了出来。同时一双像被点着的眼睛更是火辣辣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俏脸。 被于小懒这一系列严丝合缝的花痴行为,臊的无地自容的萧慕言,立马转过身,直接摆出了一副和于小懒不熟的样子,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把他塞进去。 而站在两人中间,认为理应给姑娘道歉的一斤,先是拉了拉于小懒,在没有得到半丝回应之后,又拉了拉小师叔,轻声说道:“小师叔,于施主不知为何没有了神智,你要不要代他...” 一斤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萧慕言斩钉截铁的问道:于施主是?” 虽然很想搞明白,为何小师叔突然就不认识于施主了,但一斤认为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当务之急自然是先给女施主道歉。 于是很有礼貌又很有原则的一斤立刻双手合十,急忙说道:“阿弥陀佛,好看的女施主,小僧代于施主向您道歉,他定然是不小心才撞到了您,此刻也不知他为何迷了神智,您慈悲为怀,大人大量,善哉善哉。” 十九岁的南桥,一双晶莹明澈的双眸,自始至终都没看刚刚撞了她胸,如今白痴一样的于小懒,也没有理会小和尚的道歉,而是一直打量着在寻找地缝的萧慕言,然后品头论足的说道:“样貌倒是少有的精致,难怪浮玫姐姐会看上你。” 闻听此言,萧慕言瞬间抬头,冷冷问道:“你们是谁,何时认的我师姐,又如何一眼认出了我?” 萧慕言问的好像是眼前的姑娘,但“你们”,再加上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巷口,自然另有它意。 南桥并没有回答萧慕言,而是不甘心的转过身,对着巷口说道:“秦姨,又是你对了,他果然发现了藏起来的你。” 话音刚落,巷口瞬时出现了一位穿着梅花纹纱袍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不再年轻,但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一笑更是如春风般让人温暖。 看到中年妇人,萧慕言顿时放下了心中的防备,脸上更是露出了久别重逢的笑容,不待妇人走近,便迎上前激动的说道:“秦姨,好久不见。” 一句话就让妇人破了防,本就湿润的眼眶顿时泪如雨下,待到近前,仰着头喜极而泣的望着萧慕言的脸,同时不仅握住了萧慕言的手,另一只手更是在萧慕言脸上抚摸着,久久才缓过神。 回过神的妇人急忙擦了擦眼泪,恭敬的行礼道:““秦似卿见过小公子。”刚说了一句便又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一晃就是十六年啊,我家小公子当真的长大了,随了小姐,真像。” 秦可卿自小就是萧慕言母亲的丫鬟,后来跟着王妃一同来到了王府,从小便对两位公子极为疼爱,但十六年前嫁了人之后,便没有了消息。 再次见到如母亲一样的秦姨,萧慕言也不由湿了眼眶,赶紧扶起妇人,无比感慨的说道:“我曾经找过你,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你居然在弃城,你过的好吗,秦姨?” “好,秦姨过的很好,公子找过我的事我知道,是我让百里厅首向公子隐瞒了我的消息,因为我怕公子知道后会来找我,这样就彻底坏了厅里的事,还望公子莫要怪秦姨狠心,还好有生之年我终于终于盼到了公子。”秦似卿喜极而泣的说道。 “嗯,秦姨莫再哭了,弄得我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帮秦姨擦了眼泪,然后转头看了看南桥说道:“难怪这位姑娘会认识师姐,如果我没猜错她是叫南桥吧,师姐曾跟我提过,说她认了一个叫南桥的妹妹,极其的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倾国倾城。” 相比夸姑娘漂亮,萧慕言的夸赞任谁看都比于小懒夸的更为得体、更是时候,更有分寸,所以南桥笑了,一笑更加倾城的说道:“关于我漂亮这事,从小我就清楚,所以公子说的很对。不过论气质这块,我却比浮玫姐姐差了好多。公子你夸了我,我又夸了浮玫姐姐,咱俩就不用互相道谢了。” 秦姨立即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居然敢跟公子如此说话,当真是把你惯坏了,还不赶紧快来给公子请安。” 南桥倒是很听秦似卿的话,虽然不太想跟大不了自己几岁的萧慕言请安,但还是依然乖乖的施了个万福:“南桥见过小王爷,给小王爷请安。” 萧慕言自然不会托大,微笑说道:“南桥姑娘无需多礼,你既然是我师姐的妹妹,若不嫌弃,那便也是我的妹妹,所以你我兄妹相称便是。” 萧慕言虽然算数不好,但人情世故却一向拿捏到位,一句话抬高了秦姨,又拉近了和南桥的关系,更是讨好了自己未来的娘子。 听闻此言,南桥特意问道:“那是叫你哥哥才好,还是叫姐夫更贴切呢?” 一句话顿时萧慕言羞红了脸又怒放了心花,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自然是叫哥哥,等那个...” 秦姨连忙解围:“臭丫头,居然敢调侃公子,回去看你爹怎么收拾你。”说完急忙转身对着萧慕言说道:“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到家再好好叙旧。” 萧慕言立刻点头应允,待秦姨和南桥转身走向巷口之际,狠狠的踹了于小懒一脚,低声道:“于大花痴,请不要再淋漓尽展的丢人现眼了,麻烦你擦一擦哈喇子。” 被踹了一脚的于小懒,恍然恢复了神智,急忙擦了擦口水,颇为狼狈的跟了上去。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于施主终于醒了,小师叔总算又认识他了。” 第51章 重逢 这条人烟稀少的小道本就是于小懒特意选的,秦似卿和南桥的出现更加说明周围并无外人存在,刚刚的久别重逢自然不会被人发现,秦似卿她们的身份也一样不会暴露。 一行人刚刚走到巷口,便从远处驶来两辆极为普通寻常的马车,头前的车夫对着秦似卿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传递着一切正常的信息。 确认没有隐患之后,秦似卿指着后面的马车说道:“委屈公子和您的两位朋友,共乘这辆马车,等到家之后,我在好好招呼他们。” “秦姨多虑了,哪里会有委屈,一切以大局为重,听您安排就是。” 听到萧慕言的话,秦似卿立刻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下一刻,一个身形神似于小懒的少年出现在灰马旁,给众人行礼后,转身对着一斤说道:“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河曲,容小人代您骑上几圈,大师放心,稍后定会妥善安排。” 萧慕言对着一斤点了点头,不再犯傻的于小懒毫不迟疑的脱下刚刚才穿上身的貂裘,递给骑马小哥,彼此虽然一言不发却都清楚其中的意思。 骑马小哥也不废话立刻穿上貂裘骑上灰马扬长而去,一行人也不再耽搁按部就班的上了马车,朝着内城驶去。 去往四海镖局的路上。 “于施主,你刚刚是怎么了,神志不清还流着口水,是癫痫发作了吗?”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既然已经给女施主道了歉,那么一斤便开始问起排在第二位的疑惑。 “呃,这个...一斤,等你到了情窦初,不对你作为和尚永远不会开,那个...我只能说我绝对没有癫痫。” 听到这个颇为模糊的回答,一斤不由好好想了想,却没有想明白,于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头向萧慕言问出了第三个疑惑:“小师叔,为何你那时突然不认识于施主了。” 萧慕言倒是回答的干脆:“因为于施主见到漂亮姑娘瞬间掉了魂,再配上流口水的极端花痴行为,让我感觉很、非常、无比的丢人,所以我才选择了暂时不认识他。” 于小懒倒是不计较萧慕言的嫌弃,反而自我感觉没有那么不堪的问道:“公子,有这么明显吗?” 萧慕言直接转过身,再次开启暂时不熟模式,而解开了第三个疑惑的一斤,开启了复盘:“当时于施主的情况是这样的:首先,如果小僧没有猜错,于施主应该是要说“姑娘抱歉”,但却说成了“姑娘抱”;其次,于施主抬起头就神志不清了;最后,于施主就一直盯着南桥姑娘看,边看还边流口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回巷中查看,如此严寒,于施主流出的口水一定冻成了好大的一块冰面。” 从来没有在乎过别人眼光的于小懒,此刻根据一斤的描述,不由在脑海中绘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呆若木鸡,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南桥的眼光,他无比的在意。 于小懒又呆了,但一斤却开口问道:“小师叔,首先、其次、最后这三组词我使用的对不对?” 萧慕言顿时开怀大笑,一边嘲笑着于小懒一边对一斤说道:“一斤就是聪明,不但用的非常对,而且效果当真是极其的妙,哈哈哈。” 得到表扬的一斤,立马开心的像个七八岁孩子,毕竟短时间内就领悟出“顺其自然”,以及“首先、其次、最后”意思的小孩子本就该得意。 为了不暴露秦似卿的身份,马车进入内城之后,萧慕言和一斤也没有掀开车帘向外张望,至于于小懒更是忙的没有丝毫兴致去领略内城的风光。 不久前,呆若木鸡的于小懒忽然打开了三人的包裹,一阵翻找之后,破天荒拿出了他从未用过的梳子和镜子,然后直到现在,都一直在旁若无人的对镜梳头。 一炷香之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出南桥的声音:“到了,下车吧。” 再次听到南桥的声音,于小懒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又拿起镜子好好照了照,看着他这花痴到死的模样,萧慕言伸手一指他的侧脸,坏坏的说道:“这里有点脏。” 只见少年英雄于小懒,立马一口唾沫吐在手,毫不犹豫的在脸上狠狠一抹,然后无比自信的率先了车。 看到一旁的南桥,先是送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紧接着昂首挺胸的走到她面前,极为做作的拱手行礼:“在下燕北王府第一带刀侍卫于小懒,见过南桥姑娘。” 然后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抬起头,右手一指南桥的胸部,再次说道:“刚刚冒犯了...”只听“啪”的一声,南桥的手毫不犹豫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从声音就能听出这是使了大劲的一巴掌,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刚刚掀开车帘来到车外的萧慕言顿时笑的跌坐在马车上。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一声怒斥赫然传来:“南桥,休的放肆,还不赶紧给这位少侠赔罪。” 话音未落,说话之人已疾步来到车前,立马双膝跪在捧腹大笑的萧慕言面前,无比激动的说道:“公子,真是想煞老仆了,南海给公子请安。”说完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听到说话之人的声音,还有他的名字,萧慕言早已恢复了正经,迫不及待一把拉起,难以置信的瞅着南海的脸,片刻之后才转为惊喜的说道:“海叔,真的是你,你...你没死,你们把我骗的好苦啊!” 听闻公子之言,南海不顾阻拦的又跪了下去,眼眶湿润的说道:“都怪我,让公子替老仆难过了,老仆能再见到公子就算死也无憾啦!” 南海,四十八岁,长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脸,是萧慕言小时候非常依赖的人。三十二年前,萧慕言的母亲嫁进王府的时候,从娘家带来两个忠仆,一个是秦似卿,另一个便是南海。 二十年前,王妃去世以后,南海便搬出了王府,一开始的几年倒是时不时回去看看萧慕桓和萧慕言,慢慢的次数越来越少,七年前萧慕言回家过年,听到了南海突然死亡的消息,让当时十六岁的他,久久难以释怀。 短短一个时辰,两次与故人相逢,诚然让萧慕言惊喜若狂,反观南海更是如此,而站在两人旁边的秦似卿又抑制不住的流出了眼泪,萧慕言急忙说道:“秦姨,大喜的日子,莫再哭了,弃城我真的是来对了。” 秦似卿听闻急忙擦了擦喜极而泣的眼泪,立刻对南海说道:“还不赶紧请公子进宅,老的没有礼数,小的更是不成体统。”说完狠狠瞪了南桥一眼。 南海也是缓过神,立马弯腰拱手赔礼:“公子,老仆教女无方,实在是无法无天,公子狠狠责罚便是。”说完立马又转过身对着于小懒深深赔礼:“这位少侠,让您蒙受如此奇耻大辱,老夫万分惭愧,无论是老夫还是老夫这个猖狂的的女儿,任凭少侠责罚。” 南海说完依然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心里更是对自己的女儿暗暗发着狠。 萧慕言自然明白南海的惶恐,打了于小懒就等于打了自己,又是好不容易的久别重逢,换做谁都会无地尴尬。 萧慕言赶紧解围道:“海叔,言重了,内里有些误会,本就是小懒有错在先,南桥姑娘出手责罚也是应当,切莫自责。”说完更是看向于小懒,示意他赶紧给出台阶。 此刻众人也顺势看向挨了一巴掌的于小懒,只见自封为燕北王府第一带刀侍卫的于大将军,一直在陶醉的抚摸着,自己那带着红红指印的左脸,顿时让萧慕言恨不得再给他右脸一巴掌。 还好还有一个懂礼貌的一斤,急忙使劲拉了拉于大花痴,这才让他反应过来,看到公子那双快喷出火的眼睛,慌忙扶起南海,紧接着还不忘装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无妨无妨,您老莫要自责,在下没有感到一丝羞辱,反而高兴得很,南桥姑娘终于对我有了回应。” 站在一旁憋了一股子闷气的南桥,毫不犹豫的再次抬起了手掌... 第52章 好一个女子 南海是一个孤儿,两岁时被萧慕言的姥爷收养,长大后和秦似卿一起跟着小姐进了王府,忠厚老实的性格,深得萧规缇赏识,加上他办事牢靠,又对他知根知底,所以刚入府不久就把他往绣花厅吏员的方向培养。 萧慕言的母亲年纪轻轻因病去世,作为娘家人的南海自然悲痛万分,为了不睹物思人,南海正式加入了绣花厅,随之也离开了王府,刚离开的前几年因为任务不同,辗转多地。 十六年前,秦似卿也成为了绣花厅吏员,本就相互爱慕的两人,在王爷的见证下结成了夫妻,然后根据厅里的安排,带着南桥,一起来到了弃城,隐姓埋名一直待到现在。 七年前因为一档子事,南海的身份险些暴露,于是百里浮玫命厅里伪造了南海死亡的假象,这才让他躲过一劫,方可继续在弃城潜伏下来。 这些年来,在厅里的操持下,南海和秦似卿在弃城不仅站稳了脚跟,更是挣了好大一笔家业,如今公开身份是四海镖局的总镖头,不仅接镖,更为弃城的各大豪贵提供保家护院的服务。 前几天收到厅里的传信:“近日公子到。”短短五个字,让夫妻俩泣不成声,因为在他们心中萧慕言既是他们的主子又跟自己得儿子一样。 南海打死也不会想到,久别重逢的喜悦,被自己女儿的一巴掌,扇的那支离破碎,更何况她还要再来上一巴掌。 最终,南桥的第二巴掌并没有成功落到于小懒脸上,于小懒倒是很乐意,恨不得直接把脸伸过去,任南桥扇到爽。 萧慕言也不会拦着,于小懒的各种花痴行为,加上对于小懒刻骨铭心级的了解,他都认为这一巴掌扇下去反而更好。 没让第二个巴掌扇响的自然是南海和秦似卿,南海不仅第一时间抓住了南桥抬起的手,更是怒火中烧的扬起了自己得大手狠狠向女儿脸上抽去,还好被萧慕言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从未被父亲打过的南桥,看到父亲扬起的手,顿时害怕的跑到秦似卿身前,却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只听到冷冷的一句:“立刻回自己房间,不然我亲自动手。”这才发现,不止父亲,连后母也动了真怒。 南桥很漂亮,漂亮到让对一切都淡漠的于小懒瞬间沦陷;南家有很多银子,所以南桥也是一个金贵的富家小姐,这样的女子自然高傲,而南桥只是高傲却不刁蛮,更不是毫无建树的傻丫头,见到父亲、后母均是勃然大怒,自知这次是闯了大祸,立刻乖乖的回了房间。 南海和秦似卿又连忙给萧慕言和于小懒纷纷致歉,萧慕言又连忙表示无妨,三个人忙着对不起和没关系的人情世故。而于小懒依然沉浸在那一巴掌扇出来的美好中,站在一旁跟傻子一样,倒是没在添乱。 总之,局面那叫一个乱。 还好场中始终站着一个既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解释的一斤。 俗话说半大小子饿死老了,而一斤又是一个胖胖的半大小子,更而且他还是一个真诚的和尚,最终一斤大师亲自出马,才结束了这场乱局。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可否休息一下,容小僧说句话。” 看见众人望向自己,一斤朗声说道:“首先,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其次,我们三人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最后,不知他们二人如何,小僧是真的饿了。“ 下一刻: “哎呀,实在是该死,公子勿怪,老仆真的是太失礼了,还好有大师提醒。” “无妨,海叔切勿自责,更无需客气,否则就见外了。” “公子,秦姨真的是老糊涂了,居然一直忘了...” “诸位,容小僧再说一句,边吃边聊可好。” 终于到了餐厅,南海坚持让公子坐在主位,萧慕言也是饿了,又担心一斤再次阿弥陀佛,但是痛快的没再推辞。 家大业大的好处有很多,其一,菜上的快;其二,菜上的多。当三人异口同声,坚决的拒绝了喝酒之后,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快,自营中大醉之后,已两天两夜没有吃饭的三人,一边顾着矜持,一边狼吞虎咽。 南海夫妇乐得不行,仿佛看到了公子小时候的模样,一个劲的给三人夹菜。 饭后,于小懒和一斤,被官家带到了西院,而萧慕言跟着南海和秦似卿来到了书房叙旧。 “来弃城经营镖局,是先生的意思,当初我还不解,但很快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南海边倒茶边说道。 “嗯,但凡逃到弃城的富贵之人,都会找镖局护送,其他地方的镖局又不敢来,所以只能委托海叔。如此便可轻而易举查清来人身份,久而久之,弃城多数显贵的底细也就了然于胸。同时护镖的路上,无论接人、送人还是传信都很方便,尤其极易掩人耳目。”萧慕言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闻听萧慕言如此轻易便道破了其中奥妙,南海夫妇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彼此皆被小公子的聪慧折服,南海连连点头,大赞道:“公子从小就聪慧,如今更是心有丘壑,老仆实在是太高兴了。” 南海话音刚落,秦似卿接着说道:“不愧是王爷和小姐的儿子,世子已然人中龙凤,公子也是举世无双,当真是燕北大幸。” 萧慕言连连摇头,自谦说道:“海叔、秦姨实在是过奖了,我只是幸运而已,生在了王府又有幸拜了先生为师,否则我也是庸人一个。” 孩子出息了,最高兴的自然是疼爱他的长辈,南海和秦似卿脸上已然高兴的笑开了花,就算萧慕言再继续自谦,他们也认定了小公子就是最聪明的,谁说也没用。 萧慕言自然清楚他们的想法,赶紧转移话题到:“除了保镖,还接其他活吗?” 乐开怀的南海,急忙回道:“有,除此之外我们还经营保家护院的营生,如此便能时刻掌握他们的动态。” 萧慕言笑了,也清楚了师姐信中所说的弃城已安排妥当,到底有多么妥当了,当真是妥当至极。 十六年的精心布局,真的是下了一盘妥妥的好棋。 “如此甚好。”说完萧慕言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海叔、秦姨,你们辛苦了!” 二人连忙起身抬起萧慕言的胳膊,慌忙说道:“公子言重了,我二人哪敢受公子之礼,再说我们在弃城荣华富贵的,哪里会辛苦。” “背井离乡,明枪暗箭,这些辛苦我自然清楚,这一礼是替燕北黎民,二位长辈当的起。”萧慕言发自肺腑的说道,然后等二人坐下又忙问道:“此行目的,想必秦姨、海叔已然知晓,可否查到她的行踪?” 谈到正事,南海立马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回道:“回公子,如果不是厅首传信,老仆根本不知此人竟然久居弃城,当时把老仆着实吓出一身冷汗,不是老仆说大话,在弃城能让我毫无察觉的,至今唯有她一人。” 萧慕言点了点头:“嗯,我也是从赵家天子那里才得知了她在弃城的消息,以她的本事,不被别人察觉着实不难,海叔您继续说。” “得知消息之后,我便通知了所有眼线,隐约找到了一点踪迹,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她在内城,但具体住处,恕老仆无能暂时还没有查到。” 闻听此言,萧慕言脸上不由划过一丝冷笑,暗叹道:“好一个赵沁,不愧是曾担任织造局局首的女人。” 第53章 阴尸 织造,大燕建国之后,设立于各州专为皇家供应织品的机构,独立于各个衙门,直属宫中掌管。明面上做着织锦缎的活,暗地里干着监察天下的勾当。 织造不仅手握大权,而且资金丰厚,旗下招募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妥妥的在天地间织造了一张蛛丝密布的网。 二百年来,所有织造局首均有赵家直系担任,上一任局首是赵家天子赵元稹的堂妹:郡主赵沁。见过她的人很少,连萧规缇也只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 赵沁还没出生,其父就死了,她刚刚满月便被先帝接入宫中抚养,蕙质兰心颇得先帝喜爱,于是早早就封了郡主,据说是唯一一个不称先帝为陛下,只称大伯的人。 至于她的能力如何,只知道她被赵元稹亲自任命为织造局首时年仅二十二岁,再有的信息就是她好像嫁给了一个叫古星辰的人,还有就是她于三年前不知何故辞去了织造局首的职位,从此便杳无音讯。 以上便是另一个不输织造的暗黑机构绣花厅掌握的有关赵沁的所有信息,要不是赵家天子相告,萧慕言至今也不会知道赵沁居然隐在弃城。 虽如此,萧慕言还是低估了赵沁的能力,听到南海的话,萧慕言连忙摆手说道:“海叔,她可是织造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局首,能力自是非凡。而且你也是几天前才接到这次的任务,时间如此仓促,能确定她在内城已然不易,无需自责。” 南海听闻依然惭愧无比,摆手示意萧慕言不用安慰自己,紧接着问了一个问题:“公子,你在弃城能呆几天?” 萧慕言想了想说道:“腊月二十八我就得回到王府,根据路程最迟二十三就得离开,所以我最多能呆六天。” 南海思索片刻,郑重的说到:“公子放心,腊月二十一之前,我定然把她的住所查出来。” 萧慕言连忙劝到:“海叔,无需做任何承诺,该查还是要查,但一切以大局为重,切莫坏了你和秦姨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更不能让兄弟们丢了性命,即使查不到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南海和秦似卿立即起身,拱手行礼道:“诺!” 萧慕言又是赶忙起身扶起二人,然后继续说道:“昨晚来弃城的路上,遇到了一件诡异之事。” 南海和秦似卿立刻全神贯注的等待下文,萧慕言自然也不会卖关子,立马说道:“路上经过一片树林时,中了埋伏,哦,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吗,而且埋伏的人已全部被我斩杀。” 南海不由问道:“公子,大约有多少人,武功如何?” 萧慕言毫不迟疑的说道:“二十多个,武功平平,均是被我一招致命。奇怪的是领头之人接了我一掌以后,便立即遁去,后面也没有再现身纠缠。” 南海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这二十多人是谁,昨晚天刚黑得到消息,外城有二十多个亡命徒悄悄出了城,想必埋伏公子的就是这批人,但他们都是拿了银子卖命的,从他们身上查不出什么线索。请问公子,这领头之人有什么特征?” 萧慕言轻声说到:“个子不高,带着一顶斗笠,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形像是中年人,但声音却是老人的嘶哑声,更奇怪的是明明受了我一掌,却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南海听闻沉吟道:“雇人埋伏,一掌即走,显然是在试探公子的实力。身形年轻声音却老,受了重击却没流血,公子,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逃走时是倒退而行,而且是瞬间消失,对吗?” “对,海叔知道此人是谁?”小慕言顿时好奇问道。 南海点了点头,皱眉说道:“阴尸林四嵬,北元黑虎堂的左侍奉,那个被公子重击的领头人,之所以没有流血,是因为他跟本就不是人,而是被林四嵬操控的行尸走肉,简单说就是一具尸体。” 萧慕言不由惊讶问道:“尸体?林四嵬?不是正常人?行尸走肉?” 秦似卿急忙解释道:“林四嵬此人极其阴狠,所习功法更是恶毒,需靠死人的阴气来提升境界,尤其习武之人的尸体,他更是不会放过。不仅将他们的阴气练为己用,更是从中挑选出高手的尸体,练成傀儡为他所用。” 萧慕言听闻,一脸愤慨的说道:“武林中竟有如此邪门歪道的功夫,此人当的该死。黑虎堂永远都是这么下九流,这种畜生居然也能捧为侍奉。海叔对他如此熟悉,是不是给他打过交道?” 想到林四嵬,南海忠厚老实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狠厉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七年前,一场大雨冲开了一个刚刚入土的新坟,奇怪的是,刚下葬没几天的尸体居然消失了,当时闹的沸沸扬扬,于是我就安排了人暗中查探,发现消失的不止一具,而是很多,且全部都是刚刚死了没几天的。” 南海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得知此事之后,我立刻派人详查,没想到死了三波兄弟才查出偷尸之人的行迹。”说到这里南海不由又想到了那些兄弟死去时的惨状,心中无比剧痛。 看到丈夫痛心疾首的秦似卿,赶忙摸了摸了南海的后背,同时对着萧慕言说道:“当时并不知道他是林四嵬,只知道是一个阴险狠毒之人,为了不让其他兄弟送命,我和南海亲自出马围堵了这个畜生,可我们夫妻联手也没有伤到他分毫,打斗中他通过南海的招式,差一点就识破了他的身份,幸亏厅首当机立断伪造了你南海已死的假象,这才没有让我们暴露。” 南海叹了口气说道:“老仆无能,后来还是厅首亲来弃城,才查出了这个畜生的底细,但他早就知道他已暴露,便早早的消失匿迹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追查,三年前摸到了他的踪迹,我立刻安排了大批人手前去围捕截杀,但最终又被他成功逃脱。” 萧慕言梳理着信息,轻声自语道:“七年前他隐去了踪迹,而三年前他再次现身弃城,昨晚又出现在林中埋伏我,三年前、昨晚还有尸体也真是太巧了?” 南海听闻急忙问道:“公子分析出什么?”秦似卿也是一脸好奇的等待着。 沉思的萧慕言突然间笑了,胸有成竹的说道:“海叔、秦姨,不止你们,赵沁也在找他,而且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这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完更是面色阴狠的又说一句:“阴尸?这次必然让他彻彻底底成为死尸!” 第54章 亲人、朋友、女人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书房中交谈的三人却更加兴致盎然,听到公子有了新的判断,南海和秦似卿更是流露出,迫不及待聆听之色。 萧慕言自然不会吊他们胃口,捋了捋思绪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赵沁自小从宫中长大,一向深居简出,年纪轻轻便又成了织造局首,所以有关她的信息我们掌握的很少,但有一个人对她而言却至关重要。” 南海脱口而出道:“公子是说古星辰?” “嗯,海叔也知道此人?” “不知,也是前些天厅首信中告诉我的,让我查询他的尸体葬在了哪里,说找到此人尸体就能找到赵沁,至于古星辰的底细厅首没说。” “因为师姐也不知道古星辰的底细,只知道他是赵沁的丈夫,好像也是织造的一员而已,至于赵沁为何看上了他,一概不知。三年前古星辰身死,这事还是我爹告诉师姐的,没多久赵沁便辞去了局首一职,想必和古星辰之死有关。” “那王爷有没有说,古星辰因何身死,死于何地。”秦似卿急忙问道。 “没有,我也是前些天从赵家天子那里得到了古星辰三年前死在了弃城,且尸体下落不明的消息。” 听闻此言,南海恍然说道:“三年前,死在弃城,下落不明?当真是太巧合了。” “嗯,现在基本上可以串起来了:三年前,古星辰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了弃城,死后尸体消失不见。得知信息的赵沁立马辞去局首之职,神秘莫测的来到了弃城,而且一直待到现在。以此推断,她来弃城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给亡夫收尸,依然没走是因为尸体至今还没有找到。”萧慕言抽丝剥茧的总结道。 南海也不遑多让,接着萧慕言的总结说道:“三年前,藏匿踪迹的林四嵬却突然再次现身,十有八九就是他杀了古星辰。” 秦似卿点了点头说道:“好不容易藏了四年,却又冒着极大的风险现身,说明古星辰身上必有天大的秘密,才让林四嵬不惜以身犯险。” 南海又忙说道:“古星辰的尸体固然在林四嵬手中。” 你方唱罢我登台,丈夫刚说完,妻子立马又接道:“所以赵沁比我们更想找到林四嵬这个杀夫仇人,不止想将他碎尸万段,更想找回丈夫的尸体。” 萧慕言悠悠的喝了口茶,脸上也是一副开心的表情,待二位长辈说完,忙给他们倒上水,面露欣喜的说道:“海叔,秦姨所言极是,前晚他又现身林中埋伏试探,必然是想要杀我,所以他定然还在弃城。” 南海立马说道:“公子放心,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查探他的行踪。” 萧慕言却摆了摆手,一脸轻松的说道:“不用,既然他要杀我,自然会来找我,到时候杀了他,顺手找到古星辰的尸体,再把消息稍微一露,赵沁便会主动来找我。” 秦似卿立马担忧的说道:“公子,林四嵬阴险歹毒,那个...” “没事,秦姨放心就是,杀个畜生而已,我倒是还有把握。”对着秦似卿说完,突然站起身,对着南海说道:“明天海叔你安排个隐秘些的宅子,到时我和于小懒搬过去,安排妥了我再把这只鬼调过来,你们也不用再安排人手去查赵沁了,一切等着就是。” “公子,万万不可,怎么能让你以身犯险呢,我和你...”南海和秦似卿急忙站了起来。 萧慕言立即打断道:“你和秦姨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但一切以大局为重,断不能暴露了你们的身份,这是命令,执行就是。” 南海和秦似卿终归是没有说服自己得主子,只能按照萧慕言的指示去安排。 知道萧慕言要来,西院在几天前就收拾好了,萧慕言告别了将他送到院门口的南海,迈步向院中走来,院子不大倒幽静的很,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坐北的正房显然是萧慕言的下榻之处。 但萧慕言却没有进房,因为院中还站着一个睡不着的人,于小懒看到萧慕言立马迎上前来,急切的说道:“公子,你总算是回来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萧慕言坐到院中的石凳上,玩味笑道:“要不我来猜猜看?” 于小懒立即点头如捣蒜。 萧慕言故意慢慢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南桥求情?” 于小懒再次点头如捣蒜。 转头看着站在月光中的于小懒,萧慕言没有说话,而是回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年于小懒才十一岁,和他偶遇的地方就在于小懒的院门外。 那时的于小懒,个子不高,面黄肌瘦,一看就是一个吃不饱饭的孩子。但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刚刚杀了人,握在手里的刀还在滴着血,左臂上插着一把穿透了胳膊的匕首,配上当时于小懒的神情,当真是凶神恶煞。 萧慕言当场就愣住了,因为他不知道一个孩子需要经历什么,眼中才会没有一丝光泽,好像对一切已经没有了任何期盼,看到一身华服的萧慕言,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最难得是眼中没有其他外城人的贪婪。 于小懒就那样毫无波澜的站在死人旁边,撕下右臂上被鲜血染透的袖子,张嘴塞入口中紧紧咬住,然后将匕首硬生生拔了出来,脸上疼的流满了冷汗,却一直咬着牙,始终没有出声。 匕首拔出之后,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在了尸体上,然后用嘴中的碎布草草缠住了伤口,这才冷冷看了萧慕言一眼。 于小懒没有跟萧慕言说话,而是转过身死死盯着迎面走来的三个人,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刀,冲了上去... 一晃五年过去了,萧慕言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小懒,你怎么这么懒”,因为萧慕言知道他以前有多勤快,能够悠闲地躺着,饿了就有饭吃,是于小懒那些年最大的梦想。 萧慕言对于小懒很好,好到让于小懒直接住进了自己在王府的院子;好到让于小懒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吃什么吃什么;好到让于小懒不想干什么就不去干什么。 但萧慕言却始终感觉:还不够。因为于小懒的内心一直都是孤傲的,孤傲到除了萧慕言之外,不会对其他人主动说上一句话,宁愿一直活在自己得世界里,也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萧慕言知道,所有的一切,终归都是弃城的生活让于小懒留下了阴影,留下了对一切人和一切事都排斥的阴影,而他之所以冷漠孤傲,更因为他害怕失去,害怕在乎的人离他而去。 这次北行,萧慕言是开心的,因为于小懒除了自己这个亲人之外,终于有了一斤这个朋友,今天重回小院更是驱散了心中的阴影,而最难得的是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虽然他的花痴行为,让萧慕言感觉很无语,但萧慕言内心是真的高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本就该阳光明媚,有亲人,有朋友,有爱的女人。 第55章 顺其自然 于小懒虽然懒到出奇,自我感觉良好到极点,但他不是个傻子,南桥因为自己被关了禁闭;南家夫妇因女儿勃然大怒,一个劲的在道歉;公子因此事一直在解释,好好的久别重逢让自己搅一塌糊涂。 所以他一直在等萧慕言,一是想为南桥求情,二是想让公子撒气。 萧慕言坐在石凳上沉默了很久,于小懒一直没有打扰。 回忆告一段落的萧慕言,看着好像变的有些不像于小懒的于小懒,噗嗤一笑:“房间里有酒吗,咱俩喝点。” 月光下,幽静的小院里,石桌上有一壶酒、两个杯子,石桌边坐着两个人。 “来,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院中等我,说说你的想法。”杯子不大,一口一杯,率先喝了一杯的萧慕言说道。 “公子,那个吃过饭我好好的寻思了寻思,南桥被关禁闭起因在我,让久别重逢陷入尴尬的也是我,所以我就想让公子帮南桥求情,顺便让公子撒撒气。”于小懒立即喝了一杯说道。 “呃,小懒我没有生气,更不需要撒气。相反,我反而很欣慰,很高兴,因为今天你长大了。”萧慕言说完,喝掉第二杯。 “公子,只要你没有生气就好。”于小懒痛快喝掉第二杯。 “至于南桥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教育她。记住我说的是教育,不是教训。所以不用我替她求情,因为南家夫妇明事理。也不需要我替她求情,因为南桥是一个懂事的姑娘。”第三杯已经倒满,萧慕言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南桥的房门“支呀”一声被推开,秦似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她知道已经很晚了,但南桥绝对没睡。 南桥听到动静立马起身,叫了一声“秦姨”,赶紧接过放着饭菜的托盘。 “先吃饭,吃完了再说。”秦似卿已经没有了怒气,平静的说道。” 漂亮的女人吃饭向来很慢,但南桥这次却吃的很快,虽然很快,但吃相依然优雅得体,比起下午萧慕言三人的吃相,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有些话本来应该你父亲亲口跟你说,但天色已晚、女大避父,所以只能我这个做母亲的来说,而且必须今晚就得说,因为明天一早你要去道歉。”虽然是后母,但秦似卿和南桥彼此都知道,她们不比亲母女感情差。 “嗯,我会的。”南桥丝毫没有抗拒的说道。 “为何要去道歉,说说你的看法。” “因为我当着你和父亲的面,打了那个姓于的,失了南家的待客之道,丢了女子的礼节,让小王爷失了面子,也破坏了久别重逢的气氛,所以我要跟小王爷和姓于的道歉。”南桥平静的说道。 秦似卿笑了笑,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只对了一点,明天你只需跟公子道歉即可,于公子那边不用。” “是,但秦姨这是为何?”南桥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解的问道。 “闺女啊,换做平时就算你把姓于的一刀杀了,我和你父亲也不会动怒,最多赔钱或者和来报仇的拼命就是。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公子带来的人。而你刚刚唯一说对的也只有一点。”秦似卿说完,一脸严肃的盯着南桥。 “哪一点?丢了公子面子?” “对,这些年你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加上厅首又认了你当妹妹,才让你有些得意忘形。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荣华富贵全是公子家给的,我们的家产包括我们一家人的命,王府想要拿走,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还有,对你而言有些残酷...”秦似卿说的自然是实话。 虽然南桥知道,自己得父亲、继母,曾经是王妃的仆人,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这些年自己家在弃城是何等显贵,就算是王府也要给南家几分面子。闻听秦似卿之言,南桥顿时感觉自己实在是幼稚,幼稚的简直是在作死。 “没事,秦姨,我受的了,我已经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了,所以您但说无妨。”南桥诚恳说道。 “好,没有让我和你爹失望。我要说的是百里厅首之所以认你当了妹妹,其中自然有喜欢你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因为公子。她知道,公子在意我和你爹,认了你这个妹妹,一是抬高了南家,二是等公子知道了我和你爹的事,她不会被公子埋怨。”秦似卿说完,不由担心的看了看南桥。 “嗯,我知道了,秦姨。明天一早我就会去小王爷屋外等着,等他起床后,我立刻给他赔罪,至于浮玫姐姐,姐姐还是姐姐。”南桥倒是比秦似卿想象的更坚强,更懂事。 闻听此言,秦似卿欣赏的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背对着南桥又说了一句:“记住,在弃城你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南家大小姐,但是在主子面前,要永远夹着尾巴做人。” 南桥对着秦似卿的背影深深施了一礼,抬起头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们的小主子要睡我,我也得乖乖认命吗?” 短瞬间,南桥便不再纠结,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小院中,萧慕言又喝了一杯酒说道:“小懒,男女之间的事,我也没有太多经验,毕竟我也是刚刚和师姐捅破了窗户纸。捅破之后我非常开心,却又无比后悔,怪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捅破。” 于小懒喝了一杯酒,惊讶说道:“啊,公子的意思是,你原来不知道大小姐喜欢你,我就说你们怎么一直僵持着。” 萧慕言立即更加惊讶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师姐喜欢我?”说完忙把酒补上。 于小懒仰头一杯,大咧咧说道:“知道啊,不止我,全王府都知道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也都很奇怪,你们俩唱的是哪一出。” 萧慕言顿时感觉自己跟傻子一样,呆呆的喝了一杯说道:“哎,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我和师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傻子。不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于小懒不忘喝酒,懒懒说到:“不是公子你说的嘛,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又不是太监。” “也对,最后一杯喝完睡觉。”幸亏杯子小,不然就这一壶早就喝光了,透掉最后一杯,萧慕言作为刚刚过来的过来人,指点到:“小懒,虽然公子经验不多,却知道两句话:一、上赶的不是好买卖;二,强扭的瓜不甜。” “公子,什么意思,哎,别走啊公子,你给我解释一下啊。”边说着,于小懒急忙起身去追迈步向正屋走去的萧慕言。 萧慕言没说话,但东屋里却传来了一斤大师的妙言要道:“于施主,公子的意思是:顺...其...自...然,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斤,很晚了,乖乖睡觉。” “好的,小师叔。” “那个公子,我还是没明白你说的意思,既然一斤说了是顺其自然,那顺其自然就是。那个公子,我能不能去看看南桥姑娘?” “你说现在?” “嗯。” “小懒,你认为我打的过你吗?” “打得过,就算打不过,我也不会还手。” “哦,那我就放心了,小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 “于施主,多多保重,阿弥陀佛!” “好的,小师叔,我刚刚用的“顺其自然”对不对?” “对,极其的对。” 第56章 过河卒 这一晚,一斤依然睡的很香,萧慕言也睡的很踏实,唯有一向嗜睡的于小懒失眠了,直到天亮,南桥来到院中他才睡着,就这样于小懒完美的错过了一次邂逅。 和南桥打招呼的是一斤,礼貌得体的说道:“好看的女施主,早上好,请问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昨天在巷子里,南桥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萧慕言身上,后来又被于小懒彻底激怒,一直忽略了可爱至极的一斤。 此刻细细打量之后,南桥突然感觉眼前的小和尚是她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无论是又白又胖的身材,还是那肉嘟嘟的笑脸,哪里都透着让人禁不住抱一抱的喜欢。 喜欢上一斤的南桥立马笑道:“早上好,一斤大师,昨天恕我失礼没有给你打招呼,你没有生气吧。” 一斤微微一笑:“我从来不生气,更不会跟好看的女施主生气,另外你叫我一斤就好,我很小本就不是大师。” 刚刚睁开眼的萧慕言,听到一斤的话,心中顿时抑制不住的冒出两个字:高手。 南桥被一斤的话逗的开怀大笑,边捂着嘴边说道:“我是来给小王爷赔罪的。” “阿弥陀佛,首先,小师叔没有生气;其次,施主你不需要赔罪;最后,小师叔刚刚睁开眼,稍等片刻。”一斤大师第三次把“首先、其次、最后”灵活运用。 话刚落下,萧慕言便开门走向院中,不等南桥施礼,便开口说道:“一斤说的全对,你就不用再多此一举了,再说做哥哥的岂会让自己的妹妹赔罪。” 南桥宛然一笑,立即恭恭敬敬地施了个万福,声若黄莺的说道:“妹妹给哥哥请安。” “这才乖,走,去吃饭。”三人开心的离开了小院。 看到南桥和公子一同前来,南海和秦似卿不由对视一眼,顿时放心下来。 早饭也是丰盛的很,气氛也是其乐融融。 “海叔、秦姨,从你们这里论,南桥自然是我妹妹。从我师姐那里论,南桥也是我妹妹,至于她以后是叫我哥哥,还是姐夫,这事由我师姐来定,如何?”萧慕言最擅长的一直都不是武功,而是人情世故。 “甚好,甚好。”秦似卿倒是痛快。 “一切听公子安排。”南海虽然老实,但不是傻子。 “小师叔,那我应该管好看的女施主叫什么?” “小师姑或者姐姐,这事你们两个人自己定。” 下一瞬,一斤和南桥异口同声的说道:“姐姐。” 萧慕言顺口说道:“既然认了姐姐,那就好好陪姐姐几天,等小师叔忙完,再来接你。” 一斤一向最听小师叔的话,更何况陪的还是好看的姐姐。 “海叔,宅子找好了,告诉我一声。”说完,萧慕言起身向西院走去。 大燕皇宫,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胖子,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养心殿,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隔着帘子磕头请安道:“启奏陛下,萧慕言已于昨日到达弃城。” 赵元稹披着奏折,头也没回的说道:“你这一身肥膘,起来着实麻烦,赐你跪着说话。” 三百斤的胖子立刻感恩戴德的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快过年了,传令沂州织造,给燕北王府送上几套金丝锦衣,代朕跟燕北王说声过年好。” 胖子立即磕头道:“诺。” “听说萧慕言请临门关全体将士,大吃大喝了一顿,此事你怎么看?” “微臣惶恐,不敢妄断。” “你啊,这一身肉倒是没白长,全长在了心眼上,也是,毕竟你不是她,不敢跟朕有一说一,爬起来去忙你的吧。”自始至终赵元稹连头也没有抬过。” 中年胖子顿时如释重负,急忙跪安,然后艰难的起身,直到退到殿外,才抬手擦了一脸的汗。 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摆着一张金丝楠木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年轻男子。他在咳嗽,歇斯底里的咳嗽,任谁听到都会忍不住担心他把肺咳出来。 一位衣着杏色四喜如意云纹锦缎的妖娆女子疾步迈入房中,轻柔的在男子后背轻拍着,待男人稍微缓和了一些,女子面色焦急的说道:“好些了吗,你先躺会,我现在马上安排人去请大夫。” 看不清样子的男子,一把抓住女子的手,女子以为男子又要阻拦,顿时急的湿了眼眶,男人赶紧温柔的说道:“我没说不请啊,怎么还急哭了,白天人多眼杂,等天黑再去。” 女子顿时破涕为笑,然后坐到床边轻柔说道:“嗯,刚刚收到传信,萧慕言已于昨日到了弃城。” 男子听闻有气无力的说道:“嗯,黑虎堂既然接了活,就由他们去做,无需我们操心。你去传信慕容擎天,就说不出正月都是年。你去安排吧,不用担心我,我睡会。” 女子起身帮男子掖好被脚,这才转身离开。 午后,萧慕言叫醒于小懒,从南府后门上了马车,向隐秘的院子驶去。 一处不大的四合院,却足够二人居住,进到院中,二人随意选了房间,放下包裹后,均是立马盘腿而坐。萧慕言经脉还有堵塞,于小懒的脚依然隐隐作痛,即将大战,战前必然要做好准备。 黄昏,又到了晚饭的的时间,燕北王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诺大的厨房里,十几个厨子在灶台前煎炒烹炸,嘻嘻闹闹的丫鬟们走进走出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各个院子里,伺候百里浮玫的丫鬟叫做绿萝,小丫头一向很有眼色。 看到大小姐,正坐在窗边凝神,便轻轻的将饭菜放到桌上,然后慢慢的退出了房间,走到院子里才禁不住捂嘴偷笑,心中料定必是小王爷来了信,不然大小姐怎会如此满脸红晕。 果然,在百里浮玫的妆台上放着一张展开的小纸条,正面密密麻麻两行蝇头小字:平安到达弃城,已与南秦重逢;思绪基本捋清,近日便有结果。这两条信息自然不会让冷艳的百里厅首像吃了蜜一样,只因背面也写有一字:念。 弃城,一个燃着檀香的房中,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跪在榻前,小心翼翼的捶着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而美腿的主人闭着双眼,婀娜的斜靠在软榻上。 丫鬟细柳缓步走近,低头说道:“小姐,萧慕言半炷香前现身东乾街,身边只有于小懒,那个小和尚不曾露面。” 婀娜少妇,轻启朱唇悠然说道:“嗯,定是留在了绣花厅在弃城的隐秘据点里。” “嗯,那我们...” 赵沁淡淡说道:“不用理会,等他杀了林四嵬,我就如他所愿,前去见他一面,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二人离开,赵沁不由喃喃自语:“萧规缇,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几乎没有一丝偏差,这个卒子倒是能干,真是让人省心。” 第57章 砸场子 孙清全行医四十多年,自称是药王传人,具体是不是虽然有待考究,但医术却极为精湛,即使在圣手如云的金陵城也是赫赫有名。 药铺打烊,孙清全刚刚回到后院,便发现屋中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孙清全既不知此人何时到来,更不知此人是如何在众人眼皮子下,神出鬼没的进到屋里。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往往都会一边大喊,一边跑去叫人,但孙清全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既没跑也没叫,只是浑身像打摆子似的发着抖。 看到院中情景,中年男人悠闲地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沫,轻声说道:“孙圣手,你也真是太小气了,堂堂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名医,居然喝这么次的茶叶。” 孙清全倒也算见过世面,虽然已是满头冷汗,但依然强装镇定的说道:“不知贵客登门,没有备下好茶,还望多多恕罪。” 闻听孙圣手的话,中年男不由笑了笑,微微摆了摆手,随之架在孙清全脖子上的短刀瞬间消失,至于站在孙清全后面的持刀人,他根本没有看到,更不敢看到。 “院里冷,孙圣手,进屋说话。” 此话一出,孙清全不禁有些恍惚,心中暗道怎么感觉我像个客人,想是这么想,但一双脚早已乖乖的向屋中走去。 战战兢兢的来到桌边,中年男倒真似主人一般,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孙清全坐下,面带微笑的说道:“莫要紧张,在下贸然拜访只因家中有人病了,想请孙圣手去家中帮着诊断而已。” 闻听此言,孙清全顿时放松了许多,忙不迭的说道:“好说好说,这本就是医者本分,我现在就去拿药箱。”说着就要起身。 中年男子伸手拍了拍孙清全的肩膀,淡淡说道:“不急,有件事需要跟圣手商量一下,我家中这位病人身份有些特殊,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病了,所以还望圣手务必保密。” 说完不待孙清全回话,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继续说道:“这是出诊费,如果药到病除,定会加倍感谢。但此事若有一丝泄露,你们孙家满门...,哎呀,不用害怕,我说的只是假设而已。” 孙清全听闻立刻又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说道:“明白,明白。那个斗胆问一句,如果在下医术不精没有...” 中年男呵呵一笑:“孙大夫看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蛮横无理之人,看好自然有成倍的金子,看不好也实属正常,你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 孙清全听闻不由擦了擦汗,中年男又吹了口茶沫,猛然起身说道:“孙圣手如此仁心,那咱们走吧。” 院门打开,马车早已在外等候,中年男率先进入车中,而孙圣全却被黑布套住了头。 与此同时,萧慕言和于小懒正悠闲地走在灯红酒绿的东乾街上,之所以如此悠闲,是因为他们俩一钱银子也没有,不想悠闲都不行。 一天没吃饭的于小懒倒是在不久前,满是不解的问过萧慕言,离开南府时为何没跟南海大叔要点银子。本要说又忘了的萧慕言,却灵机一动地换了一个答案:用不着,所以没要。 于小懒除了相信剩下的也只能相信,二人又闲逛了一会,东乾街得说是一条大街,一眼望不到头,两个人走了好一会了,还没走到中间位置。 “小懒,这里有没有作恶多端又十分有名气的人?” “有。” “谁?” “常焕勇,弃城金满堂赌场的大老板。” “很坏?很有名?很有银子?” “对。” “那就好,杀了他,再砸了他的赌场,既能除掉一个恶人,还能让整个弃城众所周知,这事是不是很划算。” “嗯,赌场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公子不是说外城也有好人吗,倒是可以分给那些老实的贫民。” “小懒,你不仅想开了,还变聪明了。” “哪里,哪里,都是公子教导的好,对了公子,到时候咱们是否能留点银子吃饭。” “那是自然,走吧,别让常老板等久了。” 金满堂赌场,就坐落在东乾街的中心位置,光是一个门面,就当的是金玉满堂,尤其高达三楼的招牌,连远处的瞎子都能看见。 门口站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没有鞘的大刀磨的又快又亮,而楼里此起彼伏的下注声,就连路过的聋子也能听见。 没一会,萧慕言和于小懒便到了赌场门外,与其他来此的客人不同,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棍子。还不等大汉开口询问,于小懒的棍子就落在了他的腿上,伴着骨折的咔嚓声,短短片刻,门外的大汉们是既断了胳膊,又断了腿。 于小懒向来又快又狠,利索的让楼里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所以摇骰子的还在摇着骰子,推牌九的还在推着牌九,压根没人看上他们一眼。 “小懒,有点尴尬啦,都没人在意咱们。” 下一刻,于小懒一个箭步站到了骰桌上,中气十足的喊到:“诸位,我来砸个场子,不想死的立刻滚。”话音落,于小懒轻轻跺了下左脚,骰桌顿时七零八落。 一开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但下一瞬便马不停蹄的地向门外跑去,站在门口的萧慕言横棍一挡,满脸嫌弃的说道:“人可以走,银子留下。” 这群人怎会乖乖听话,毫不理会的向门口涌去,又是短短片刻,门口便躺了十几个不断嗷嚎的赌徒。萧慕言拎着棍子在地上划了个圆,淡淡说道:“银子丢里面,银票也一样。” 下一刻众位赌徒,乖乖的丢下银子,跑了出去... 马车在漆黑的街道上绕来绕去,整整行驶了一个时辰方才停下,至于停在了哪里,孙清全自然不清楚,也不敢清楚。 下了马车,被人一路领着,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屋子,直到了椅子上,孙清全的头套也依旧还在头上。 “有劳孙圣手,麻烦给我家公子把把脉。”妖娆女子说完,抬起咳嗽男子的胳膊,放在了孙清全的手边。 孙大夫立刻将手指搭在了病人的手腕上,不过短瞬,便眉头紧皱,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否容在下摘了头套,察看一下这位公子的面容,您别多心,医者望闻问切,我只是想...” 不等女子说话,床上男子便开口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有劳名医了。” 女子闻言瞬间动容,抑制不住悲伤的说道:“公子,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那个...” 公子并没有出声安慰,但孙圣手却急忙说道:“姑娘莫要悲伤,公子更不要多想,此病虽是顽疾,却并非无药可医,我刚刚之所以要看公子脸色,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诊而已。” 闻听此言,妖娆女子顿时万分惊喜的问道:“当真?” 孙清全立即点了点头,自信的说道:“当真,在下怎敢欺瞒二位。这病我曾经治过,虽然不敢保证去掉病根,但绝对可以控制,稍后我开一个方子,只要公子按时用药同时安心静养,必可得到缓解。” 虽然只是缓解,但依然让女子开心不已,连床上的男子仿佛都有了精神。 殊不知,孙清全更是如释重负,因为他非常清楚,若无法医治,绝非中年男人说的那么简单,自己必是死路一条。 心里一块巨石落地,孙圣全不禁暗叹:还好还好,多亏我心眼多。 孙圣全口述,妖娆女子执笔,方子写好之后,床上男子让妖娆女子安排人去抓药,单独留下了孙清全。 捡回了一条命正暗自窃喜的孙清全,突然被男子的话吓得瘫在了地上。 “说实话保你活着离开,但凡有一句假话满门皆杀。” “公子,小人也是为了活命,才...还望公子开恩,饶了小人,您有什么想问的,小人必句句属实。”此刻被头套罩住的孙圣手,早已满头大汗。 男子阴森森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说谎话全家没命,说实话或许还有活命机会,孙清全咬了咬牙说道:“两个月。” “想办法开点让我咳嗽减轻的药,这里没你的事了。” 当孙清全被人带走之后,屋里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男子。 只听他声若蚊蝇的自言自语道:“够了,一切都来得及。” 第58章 杀富济贫 南府餐厅,南海一家正陪着一斤大师愉快的吃着晚饭,南桥不断的给刚认了不到一天的弟弟夹着菜,管家老郑缓步来到南海近前,低头在老爷耳边轻声说道:“一刻前,公子和于少侠去了金满堂,眼下差不多快砸完了?” 南海不由一愣,随之畅然笑道:“常焕勇作恶多端,公子倒是会挑人,把金满堂一砸,整个弃城就算聋子也能听到动静,一举多得啊。老郑,今夜一过,常家算是彻底没落了,届时咱们也帮帮忙,抄个底把金满堂的店面接过来。” 秦似卿不由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厉声说道:“在孩子面前,露出你那副奸商的模样,很得意吗?” 无奸不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本就无可厚非,但满手是血的赚银子,那就违背天理了,早晚都会遭到报应。 此刻,常焕勇的报应就来了。 一刻钟前还坐在家中,搂着美人喝着美酒的常焕勇,在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带了大批手下,马不停蹄的向金满楼赶来,路上他依然不相信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头上动土。 直到看见楼里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手下,常焕勇才真的相信,怒火中烧的二品小宗师,二话不说抽刀便向萧慕言砍去。 与此同时,所有手下一股脑的向于小懒袭来,至于结果如何,自然可想而知,不出片刻地下又多了数十个四肢截断的残废。 萧慕言懒得看上一眼,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地,泡了一壶新茶,拉了把四肢还健全的椅子,悠闲自得边喝边说道:“小懒,别的不说,这里的茶真是不错,至少金满堂在喝茶这块,还真是没有糊弄客人。” 于小懒扬起手中的棍子狠狠的往常焕勇的左手拇指上一砸,砸完之后才说道:“公子,既然不错,那您先慢慢喝着,我这边很快就能忙完。” 说完,又是一棍,常焕勇再也忍不住的叫出了声,于小懒倒是不急不慢,又扬起了手中的棍子,直到把常焕勇的左手五指全部砸碎,才出声说道:“常老板,今晚你死是没跑了,两个选择,一、痛痛快快的把银子一分不少的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二、我倒也没觉着累,你还有一只手,两双脚,等我一个一个的砸完,再带上你,去你家转上一圈。” 常焕海倒也痛快,立刻咬着牙说道:“祸不及家人,我死有余辜。”看到于小懒点了头,旋即大声喊道:“账房在哪,立刻点清银子交给这位少侠。” 一盏茶工夫,领头的账房便将账簿摆到了萧慕言面前,胆颤心惊的说道:“秉公子,本堂存有的现银以及银票,再加上各位客官刚刚留下的,一共三万六千零七十六两,明细在此,银子也已点清。” 萧慕言不由打量了一眼这个敬业的账房先生,品了口茶说道:“嗯,你再跑趟常府,看看你老爷家里还有多少?” 账房为难的看了眼躺在地上,已没有几根好骨头的常焕勇,见到姥爷点头,立刻上马向常府奔去。 随即萧慕言对着另外几个账房说道:“趁着你们还有手有脚,麻利的找几辆马车,再去常合作的银庄让他们备好现银。” 金满楼门口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自然不乏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之徒。虽如此,他们也不敢相信,区区两个年轻人,竟轻而易举的砸了金满堂,更是把盘踞弃城多年,武功高深的常焕海给打残了。 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心,于小懒大大方方的走到门前,面对众人朗声说道:“诸位能在内城度日,自然是不缺银子。但你我都清楚,和外城那些畜生比,你们更贪、更狠、更恶。所以,是不服也好,抢银子也罢,无论是明的暗的,爷都接着。” 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多岁,衣着上品貂裘的男子,纵身向于小懒袭来,一把刀耍的虎虎生风,倒是颇有几分能耐。于小懒自然不会啰嗦,瞬间抽刀迎上,几个来回手里便多了一颗脑袋。 刀已归鞘,左手提着血淋淋脑袋的于小懒一脸不屑的说道:“就这点本事?!我知道内城有一品高手,巧的是在下于不久前刚刚入了长生,手痒的很,当真想找几个高人过过招,一句话来者不拒。” 一句话说完,门外众人顿时散去七七八八,剩下的数十人倒也没有动作,只是死死的盯着于小懒以及喝茶的萧慕言。 半个时辰后,领头账房返了回来,急忙下马来到萧慕言面前:“秉公子,常府银票加上现银共有一万五千四百三十二两,夫人已命人装车随后就到。夫人让小人带话,请求公子能给老爷留个全尸。” 萧慕言不由转头看了眼常焕海,轻声说道:“看来你们两口子,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好吧,既然都是痛快人,那么就给你留个全尸,另外留下一千两给你一家老小过日子。”说完,将一把刀踢到了常焕海面前。 唯有脖子还能动的常焕海,点了点头,艰难的说了一声:“多谢。”说完,脖子往刀上一抹,结束了他这罪恶的一生。 萧慕言留下十张五十两的银票供自己开销,然后安排账房去往常合作的几家银庄,把其余所有银票和银子,全部换成了十两一锭的现银,足足五万两,光是马车就塞满了六辆。 于小懒在前,几个账房拿了纸笔居中,萧慕言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外城驶去,路上倒是没遇到不长眼的。虽然弃城不小,但杀了二品常焕海、砸了金满堂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这些过惯了刀口舔血的人,自然明白螳臂当车的道理。 这一夜,整个弃城热了大闹,内城纷纷谈论着金满堂被砸、常焕海死去一事,而外城更是炸了营,一群群衣衫不整,浑身污垢的贫民再号召下,纷纷从家中跑了出来。 饿坏的萧慕言和于小懒,在内城一家颇具档次的酒楼,大气的打包了十个菜,然后一刻不在停的到了贫民区,找了一片空地,二人直接坐到了地上,守着装满银子的马车,迫不及待的打开餐盒,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几名账房,支起了五张桌子,将带来的宣纸足足裁了五千份,然后在每张纸条上面盖上金满堂独有的记号,等忙完这一切,又赶紧去组织排队。 能够领银子的必须是领着孩子的妇人,先到先得,一共五排,几个账房点着人数,当每排站满了一千名妇人之后,便给每人发上一张印着记号的纸条。然后才开始发银子,每户十两,只认纸条不认人,拿了银子纸条必须当面撕碎。 贫民区的妇人倒也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凡有日子过的去,跑来占便宜的,都被骂了出去;还有不要脸的男人胸前塞的高高的,领着孩子滥竽充数,更是被这群妇人挠的血渍呼啦;还有一家好几口分别领着孩子,想多占几份的,更是被全家撵了出去... 光是排队就用去了两个时辰,但一切都是值得的,领到银子的人,纷纷感恩戴德的给萧慕言和于小懒磕头致谢。 凌晨,夏慕言惬意的往车上一靠,对守着银车的于小懒悠然说道:“外城本就有很多长居于此的老实人,这些人只是穷,心地其实不坏,如今有了银子,起码能过个好年。” 于小懒转头笑道:“多谢公子。” 萧慕言摆了摆手,开心的笑了。于小懒更是笑逐颜开,哗啦啦将银子倒在桌子上。 第59章 告示 发银子一直发到天亮才结束,没过一会,贫民区家家户户都冒起了炊烟。这种家家做饭的场景,别说于小懒,便是连久居此地的老人都未曾见过,而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几名经过于小懒分别拷问,又相互验证,并没有做过恶事的账房,已跟着雇来的六辆马车回去了,而萧慕言和于小懒却留在了外城,找了家客栈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黄昏,不缺银子又无所事事的二人在众多普通的饭馆里,精挑细选了一家最好的,吩咐老板把最拿手的菜来上一桌,便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 坐在临窗的位置,于小懒轻声说道:“昨天动静不小,那个林四嵬定然知道了我们的踪迹,我只盼着他赶紧来,杀了他好早些回府过年。” 萧慕言挑眉一笑:“不要小看了他,我在海叔面前说的轻松,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心而已。一个常年习练阴毒功夫,又如此隐忍的老江湖,绝对很难对付,有没有把握我也不好说,到时候他交给我,你就不要争了。” 听到公子的话,懂得分寸的于小懒点了点头,突然叹道:“公子,其实我也不想早回去,毕竟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南桥。” “呃,小懒,你认为南桥想不想见你?” “不知道。” “呃,不知道?你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那个,等回府之后,我去找大小姐,过了年看看能不能让她把南桥叫到府中玩几天,当然南桥自己也愿意来的话,到时...” 还没等萧慕言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于小懒双膝跪地,满含热泪握着萧慕言的手,激动的说道:“公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于小懒的亲爹,等我以后娶了南桥,我生的孩子都跟你的姓,让他管你叫爷爷...” “呃,小懒,我还年轻,还不想当爷爷,更不想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另外,我只是让南桥来玩几天,没说把她许给你,这才哪到哪啊,你就想到结婚生孩子啦。另外现在这个局面很、非常、着实丢人,所以给你两个选择,一、立马闭上嘴起来;二,我不让南桥来了。” 被于小懒念念不忘的南桥,正在优雅的吃着晚餐。吃完优雅的擦了擦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声说道:“秦姨,今天都在传,小王爷和那个姓于的昨晚砸了金满楼,杀了常焕海,而且拉了好几辆车的银子分给了外城的贫民。” “什么姓于的,没有规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称呼于少侠。”不待秦似卿说话,南海厉声说道。 秦似卿微微一笑说道:“嗯,是的。公子和于少侠的确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一斤忙问道:“南桥姐姐,金满楼是做什么的?” “一斤弟弟,金满楼是赌场。” “阿弥陀佛,小师叔和于施主当的是功德无量。” “小桥,你感觉于少侠怎么样?”秦似卿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南桥不但漂亮,而且很聪明,脸上忍不住露出一副厌恶之色,却依然平静的说道:“秦姨,有些事我明白但强扭的瓜不甜。” 秦似卿忙说道:“嗯嗯,我就是随口一问。” 一斤顿时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一切顺其自然。” 睡了一天的萧慕言和于小懒,吃完饭便来了贫民区,足足待了一夜才离开。期间林四嵬一直没有出现,倒是如他们所料,来了十几个想去贫民家偷抢的恶贼,倒也没用萧慕言出手,于小懒便利索的杀了个一干二净。 十几个新鲜的死人,被于小懒摆在了昨天发银子的空地上,看到这些尸体,萧慕言脑中顿时感觉和平时见到尸体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但又想不清哪里不一样,直到回了客栈也没有想出答案。于是,萧慕言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就睡着了。 隔壁房间,躺在床上的于小懒,临睡前喃喃自语:“腊月十九,遇到南桥的第三天。” 午后,弃城下起了雪,气温随之骤降,而这种天气注定会冻死人。 入夜,有了银子从不会亏待自己的萧慕言,在于小懒的带领下,找了一家地道的火锅店,伴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二人尽情的涮着肉。 与此同时,在火锅店三里之外的一条小巷里,一个拉着排车的老汉,紧了紧单薄的衣领,然后弯腰在地上抬起一具,已经冻的即将结冰的尸体,粗鲁的往车上一扔,算上这具,车里现在一共有了五具。 老人面无表情的拉着车,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暖阁里,丫鬟细柳端着燕窝放到桌上,看到要起身的小姐,连忙来到榻前,蹲在地上给小姐穿鞋,边穿边说道:“小姐,萧慕言都来了三天了,不是吃就是睡,像是根本没有打算去找林四嵬啊。” 赵沁淡淡回道:“傻丫头,他不去找,那就说明他在等林四嵬主动上门。不用着急,要是这两天还没有动静,到时候我给他们帮个忙就是。” “嗯,他们真是磨叽,小姐还要回去过年,这不是耽误事吗。” “你啊,就是耐不住性子,我要回去过年,萧慕言岂不是也一样,按照路程,最晚二十三他就得回去,这样吧,最迟二十一我就安排他们见一面。” “嗯,那二十一连夜走的话,小姐倒是赶得上,就是一路快马加鞭不能好好休息了。” “无妨,小王爷做了那么多,都没有叫累,咱们又怎能娇气呢。” 吃完火锅的二人闲庭信步的踩着积雪,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于小懒抬头看了看天,悠然说道:“公子,你看大雪、黑夜、空无一人,实在是太适合杀人了,你说这个林四嵬怎么就不现身呢。” “呃,这个天也适合吃火锅,虽然我们吃了火锅,但并不代表今晚也要杀人。”萧慕言淡淡的道。 “咱们已经来了三天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我们住在哪,他倒是不着急了,什么玩意啊。”说完于小懒狠狠的踢了一脚地上的雪。 “或许是他不知道我们还要赶回去过年,所以才没有急着现身。” “活了一把年纪的老东西,天天东躲西藏的,我怎么感觉他是害怕了,才不敢现身的,就跟当初在小树林里一样。”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可能,也许他找的帮手还没到,总之他不出现,我们的确有些被动。” “公子,要不咱们去贴个告示,告诉他一声咱们最晚二十三就得回去,让他抓点紧?” “呃,倒也是一个好办法,那你找个显眼的地方去贴吧。” “公子,上面写什么?” “你看着办就是。” “好嘞。” 清晨,外城门口一早过来趴活的各类人群,全被一张贴在城墙的告示吸引,一张由数张红纸拼接在一起,长一丈、宽一丈的大红纸上,有琳琅满足的叉号,还有图的看不见底字的黑球,最后把幸存地大字连在一起,意思倒是通俗易懂:林老四,老子腊月二十三就要走,要杀,你就急拉的,别磨叽。 第60章 怪事 江湖中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其中自然也有怪事,这三天远离江湖的弃城接连发生了两件怪事:其一、满金楼被砸,老板常焕勇被杀,全部家产被分给了吃不上饭的贫民;其二、有一个文化不高的疯子,贴了一张大告示,催促杀他的人赶紧来杀他。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弃城人人尽知告示之事,人人都在寻找林老四是谁,更想通过林老四问问这个疯子是谁。 腊月二十一,时间过去了两天,大雪也连下了两天,萧慕言和于小懒始终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等的不耐烦的于小懒,想再去贴个告示,但被一向有耐性的萧慕言拦住了:“今天加上明天还有两天,再等等就是。另外,你那张告示已经满城皆知了,再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仅弃城,沂州和金陵也都知道了。 “浮玫,根据告示所言,后天慕言就启程回来了,二十八怎么也能到家,又是一年没见,为师还真是想他,你呢想不想你...你师弟。”先生喝着茶,也不忘调侃百里浮玫。 百里浮玫直接不接师父的茬,面色平静的说道:“嗯,王府也不缺这点银子,等他们回来,给于小懒找个私塾先生教教他习字,省得再丢王府的脸。” 燕北王朗声大笑:“这不写的挺好吗,言简意赅,这孩子啊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绝对懒得学,就别糟蹋银子了,那个浮玫我好不容易攒点银子,可是为了等你和慕言成亲的时候用的。” 先生立刻接话到:“主公,慕言和浮玫成亲的时候?我怎么没听明白呢,这可是有两种意思啊。一是慕言成亲和浮玫嫁人是两件事,这样您就需要筹备两份彩礼;二是慕言成亲和浮玫嫁人本就是一件事,这样您就只需准备一份彩礼就行了。” 燕北王立马说道:“先生,你怎么也会有糊涂的时候,燕北大军那可是四十万张嘴啊,我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刚好就够办一件事的。” 先生又要开口,百里浮玫却抢在了前头,淡然说道:“王爷、师父有意思吗,两个长辈合着伙欺负我一个丫头,明里暗里不就是想问我的意思吗,王爷您再多攒点,回头等安儿成亲的时候给他就是。”说完起身就走。 燕北王瞬间愣了,赶忙去问先生:“老伙计,浮玫这是...?” 只听已经走到门外的百里浮玫不再脸红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和慕言成亲的时候,用不着花你的银子,我们自己有。” “好好好,太好了。”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燕北王顿时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等百里浮玫走远,萧规缇忙探头说道:“老伙计成了,终于成了,哈哈哈。对了,那个慕言欠债的事,浮玫是不是还不知道?” 先生也开怀笑道:“知道,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当爹的吗,堂堂燕北王还拿不出这点银子替儿子还个债。” “拉倒吧,那可是十五万两银子,我可拿不出来。” “主公,是拿不出来,还是不想拿?” “呃,那个...” “难怪浮玫和慕言都说你抠。放心,慕言敢借,自然就能还上。就算还不上,浮玫也不会在乎,她看重的是慕言这个人,欠了钱两人一起还就是了。我的两个徒弟从来不是凡人,不像某个老财迷,平时连个散碎银子都不舍得给孙子,儿子欠了债更是连认都不敢认。” “那个老伙计,刚刚管家来报,说是沂州织造来了,我去看看,那个你慢慢喝、慢慢喝,不用送了。” 沂州织造李增田已经在偏厅等了半个时辰,茶也添了三次了,但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远远看到姗姗来迟的萧规缇,立马起身,庄重的双膝跪地:“李增田参见燕北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增田啊,赶紧平身,老夫公务繁忙,让你久等了,坐坐。”萧规缇一脸热情的说道。 “在下也是刚刚到,王爷您坐。”等萧规缇坐下,李增田拱手说道:“微臣奉陛下之命,特地给王爷、世子、世子妃、小王爷以及孙少爷送上金丝锦衣,并带来陛下口谕:燕北王过年好。” “陛下隆恩浩荡,老臣感激不尽,遥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规缇在听到陛下传来口谕的时候,就站起身向天拱手行礼。 李增田随即将几个箱子一一打开,边展示边说道:“王爷乃我大燕柱石,劳苦功高。陛下更是常常挂念,金丝锦衣除了各位贵妃和皇子,燕北王府可是独一份。” “哎呀,你看,这如何是好,哎,老臣唯有鞠躬尽瘁方能报陛下于万一啊。” 这种客套当真是虚伪至极,但虚伪的二人却乐在其中,直到萧规缇开口务必留府用膳,李增田才坚决的起身告辞。 大燕皇宫,三百多斤的中年胖子再次跪在了养心殿,依然搁着帘子禀报了告示一事。 赵元稹听闻面无表情的问道:“此事你怎么看,但说无妨。” 胖子这次不敢推诿,急忙回道:“回陛下,微臣认为简单明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哈哈,你小子,倒是一点也不迂腐。”这一次赵元稹居然主动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直接蹲在胖子面前,大笑道:“你啊,从小见到朕就怕,朕就那么吓人吗。” “回陛下,陛下天威谁人不怕,微臣除了怕,更多的是敬重。”胖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知道为什么赵沁离职之后,朕命你暂管织造局吗?”不待胖子回话,赵元稹继续说道:“是因为你沁姑姑亲自推荐了你,这三年你的表现朕也看在眼里,没有让朕失望。在朕的众多侄子里,你是最胖的,也是最聪明的。” 赵瑄立马又是几十斤的大头重重磕地,没有一丝得意的说道:“陛下谬赞了,微臣诚惶诚恐。” 赵元稹看着跪在面前的庞然大物,轻声说道:“等她回来,你来给我们倒酒。哦,对了,你比你赵沁大几岁?” “回陛下,微臣虚长沁姑姑六岁。” 赵元稹伸手拍了拍赵瑄的肥脸,起身向内屋走去,边走边笑骂道:“滚吧。” 赵瑄倒真的试了试,实在是没滚动,只好心有不甘的走了出去。 天已渐黑,林四嵬依然没有出现。 两个穿着棉袍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子,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到二楼,坐在了萧慕言和于小懒邻桌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方脸男子幽幽叹道:“哎,这场雪何时才算完啊,这几天弃城不知冻死了多少人。” 圆脸男子也不由感慨道:“是啊,路有冻死骨啊,不过这几年也奇怪,冻死的人连夜就被人拉走了,以前可是无人问津的。” “这事你就没我清楚了,七年前外城这边忽然多了一个收尸的老汉,但凡是死了没人管的,他都收走下葬,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一钱银子都赚不到。” “啊,还有这种怪事,这个老汉到真是善心,不过...” 听到二人谈话的萧慕言,忽然想通了什么,立刻打断问道:“抱歉二位,冒昧问一下,可知这位收尸人住在哪里?” 两个人倒也没有因为萧慕言的唐突懊恼,方脸汉子更是热心的回道:“就在外城西南三十里的林屯,那里早就荒无人烟了,这位老汉不仅住在那里,收的尸也埋在了那里。” 圆脸男子随口问道:“这位公子,打听这事做甚,难不成要资助老汉...” “多谢,二位的酒菜钱我一并结了,小懒,我们走。”话音刚落,萧慕言丢下银子,从二楼直接蹿了出去,而于小懒赶紧低下头着急忙慌的扒了两口菜,然后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第61章 九宫飞星 大雪纷飞,虽然天色刚刚入黑,街上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萧慕言和于小懒不再藏拙,全力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已通过少了一扇大门的外城城门,朝着西南方向踏雪疾行。 虽然不清楚,公子为何突然放下刚刚吃了几口的饭菜疾速出城,但一向笃定公子所为,必有道理的于小懒始终没有询问,只是紧紧跟着。 没曾想萧慕言却忽然止住了前进的身形,随即开口说道:“小懒,你回忆一下,刚刚那两个食客,在我打断他们说话之前,他们是否曾主动看上我们一眼?” 曾经的生活让于小懒养成了像狼一样,时刻警觉的习惯,虽然刚刚一直低头扒菜,但周围发生的一切,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闻听公子之言,于小懒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就像我们不存在一样,哪里不对吗,公子?” 萧慕言面露疑惑的说道:“如果换做我们,上到二楼吃饭,发现已有一桌客人在,而且是只有一桌,是不是会下意识看上一眼,毕竟饭馆不大,一眼便可看清全貌,所以除非是故意不看...” 于小懒也不由沉思道:“嗯,这两个人故意不看我们,那就说明他们担心看了,会引起我们的警觉,可是直到我们离开也没有发生任何事,那他们怕我们警觉什么呢?” 萧慕言无比确定的说道:“怕我们发现他们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我们正愁林四嵬不现身,就有两个人来到我们面前,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是不是太巧了?” 闻听此言,于小懒不由一惊,急忙说道:“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收尸人就是我们要找的林四嵬,那也真是太巧了,这二人落座后便间不容发的聊起了收尸人,就算是雪中送炭,送的也未免太及时了。” 聊明白的萧慕言冷冷笑道:“所以,他们提前就知道我们在,更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于是装作无意,实则刻意的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于小懒立马说道:“要不要我返回去看看?” “不用,回去他们应该不在了,即使在也只是无关紧要的马前卒而已,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萧慕言摇了摇头说道。 “那此事幕后之人,公子可猜出是谁?”于小懒一如既往的问道。 萧慕言点了点头,又立即摇了摇头说道:“不确定,走吧,都到这了,怎么也要先去会会这个颇具善心的收尸人才是。” 于小懒笑道:“公子所言甚是。” 林屯本是一个住满了林姓族人的小村落,因为不在去往弃城的主道上,所以很少有人关注,更无人知道它何时已经荒废。 这几天连续大雪,倒真是忙坏了收尸人,拉尸体的排车停在门外,但尸体已经不见,还算完好的宗祠里,飘着袅袅炊烟。 排车、炊烟,很容易的让萧慕言和于小懒找到了这里,站在林氏宗祠的院中,看着正弯腰做饭的收尸人,于小懒旁若无人的说道:“公子,他就是林四嵬?” 萧慕言笑了笑道:“本来还有些担心,但现在已可完全确定。” 杀人的时候,于小懒从来不懒,闻听公子之言,于小懒倒是难得的对陌生人开了口:“老头,你也太没意思了,别告诉我你不认字啊,告示我都贴了,你也不来找我们,还有闲心在这做饭,你是怎么想的?” 阴尸林四嵬继续切着肉,头也不回的说道:“这趟活我本来就不想接,树林试探之后,我就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你们会如此快的找到我,倒真是让我惊讶。” 萧慕言淡淡说道:“其实我也很惊讶,因为就在刚刚,恰巧有人无意间告诉了我你的住处,不然年前咱们是万万见不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不找你,你又一时半会找不到我,看来有人比你我还要着急,巴不得我们尽快见面。我刚刚说了,我已经放弃了,你怎么说?”林四嵬嘶哑的说道。 萧慕言悠然笑道:“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阴尸冷冷问道:“古星辰的尸体?” 萧慕言点了点头,又淡淡的说道:“嗯,还有你的命,即使你放弃了杀我,但你练了如此阴毒的功夫,又是黑虎堂的左侍奉,于情于理也得送你归西。” “好吧,吃完再打还是?”林四嵬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转过身看着二人说道。 于小懒彻底不耐烦了:“老头,你还真是磨叽,难得这么好的天,多适合投胎啊,啰里啰嗦的还吃什么饭啊!” 下一刻,林四嵬当真不再磨叽,不再磨叽的阴尸瞬间真气外放,周围的雪立即被震的一干二净,偌大的祠堂里也隐隐约约传来破空之声,眨眼间多达上百具的尸体快速飞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林四嵬的四周,一具具形态各异的尸体,当真是死死的盯着院中的二人。 看到如此阴森的景象,连杀人如麻的于小懒也不由寒毛竖起,满眼愤怒的说道:“公子,我...” 来还没说出口,便被萧慕言打断:“说好了我来,你好好看着就是。”说完面色狠戾的看着林四嵬说道:“你果然该死。”话音未落,萧慕言就原地消失了。 林氏宗族曾经也是个大族所以林氏宗祠很大,大到院子里就可以轻松落着一百多人的尸体,但是再大也只是萧慕言一脚的距离,原地消失的萧慕言眨眼间便穿过前面没来得及反应的死尸,电闪雷鸣的双指已来到林四嵬面前。 眼看双指即将点到林四嵬的眉心,没成想一具尸体赫然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周围十数具尸体已饿狼般疾速扑向萧慕言。 没有一丝停留,指尖雷在面前的尸体上轻轻一点,然后全身散发出长达五尺的蓝色闪电,防御之余风驰电掣般后退,同时双手的食中二指当真是疾如雷电的在扑来的行尸上快速的点着。 一个回合结束,萧慕言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原位,而地上已经东倒西歪的躺了十几具本就死去已久的尸体。 此刻于小懒才明白,公子为何一早就定好了亲自出手,换做自己除非砍掉这些死尸的脑袋,否则他们依然能战,而公子的指尖雷恰恰克制他们,只需封住他们的大穴,便可断了林四嵬的操控。 于小懒明白了这个道理,林四嵬也自然清楚:“好一个出其不意杀了齐道渊的指尖雷,还真是我的克星,这也是我为何放弃杀你的根本原因,不过既已提前知道了你的能耐,老夫自然做好了准备,萧慕言你真的很幸运,毕竟能看到老夫终极一生炼成的大阵,当真也是死得其所了。” 话音刚落,只见林四嵬双手伸出,十指悬空舞动,下一刻依然站着的百具行尸就像有了生命一样,相互穿梭短瞬间便站到了预定方位。 看此情形,萧慕言不由眉头一皱,冷冷说道:“九宫飞星。” “年纪轻轻,倒是识货,老夫平时确实有些散漫,但杀人却从来不拖泥带水。尤其早就试探过了,再不疼不痒的打上半天,实在是没有必要了。老夫毕生绝学,九宫飞星阵,望小王爷细细品鉴。” 第62章 稍等,你误会了 看到只是随意换了方位,其他没有任何变化的于小懒,不解的问道:“公子,什么是九宫飞星,从你的神色看,此阵应该不简单啊。” 萧慕言一脸严肃的说道:“你不懂八卦,自然不知其中奥妙。九宫飞星是按洛书排布,飞星轨迹由中宫作起点,然后按照洛书数序飞移。依照九宫飞星的规律,顺逆飞排列顺序按洛书由中一乾、一兑、一艮、一离、一坎、一坤、一震、一巽排列。” 萧慕言说完,本来就不懂的于小懒,现在更是一头雾水,挠了挠头茫然说道:“呃,那个公子,听你这么一说,果然是不简单,说起来都这么麻烦,那...” 萧慕言自然知道于小懒没有听懂,一向对自己人不吝赐教的萧慕言再次开口说道:“简单说就是,林四嵬站的位置就是中宫,然后以他为中心分布着九个方位,方位就像我们平时说的东南西北一样,只不过此阵划分的更具体,一共有九个。” 于小懒好像有点明白了,似懂非懂的说道:“明白了,也就是林老四周围的九个方位里,站满了保护他的小弟,每个方位上站了,一、二、三...” “不用数了,一共一百零八具,每个方位站了十二个,而且从外向内武功境界层层递进。说白了就是把人围起来,然后以多胜少,就算是大罗金仙陷进去也能被活活耗死。”萧慕言自然说的很有道理。 别说是一百多具对疼痛毫无知觉,按照方位配合默契的行尸,就算是一百多个寻常武夫,全杀完也得累个半死。 “公子,我现在明白了,一个一个杀完,即使没有累死,也得杀到猴年马月啊。”于小懒大咧咧的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哎,公子,不对啊,咱们这都聊了半天了,为何林老头一直没有动手?” “因为他一直在等我出手,此阵是绝佳的防御大阵,不适合主动出击。只有我率先出手,他才能把我困入阵中,一旦陷进去,就只能跟他死耗了。”萧慕言虽然在说话,但从始至终一直在盯着九宫飞星阵查看。 “呃,这么说的话,林老头当真是有些不要脸了。公子,打也不好打,跑又不想跑,怎么弄?”打架从来不知道跑的于小懒,只是考虑了一秒,便又立刻说道:“毕竟来都来了,公子我先耗上一波。” 萧慕言一把拉住想要腾空而起要去剁尸的于小懒,悠然说道:“你刚刚都说了一个一个砍起来太麻烦,我们何必再去犯傻,就算咱俩耗尽全力杀了他,但万一还有埋伏怎么办,所以你先掠阵。” 于小懒听闻不再莽撞行事,立刻老老实实站在了萧慕言身后。萧慕言踏步向前,对站在中宫的林四嵬淡淡说道:“抱歉,刚刚是我在磨叽,让你久等了。” 生死关头,阴尸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更不会像他们二人那样,还有闲心插科打诨,只听林四嵬冷冷说道:“无妨,既然要打出招便是。” 萧慕言也不再玩世不恭,冷然说道:“你有毕生绝学,我自然也有自己得领悟,今天你也很幸运,能够看到我这从未展现的一招。” 话一说完,只见萧慕言顿时真气大放,全身衣服像灌了风一样,迅速膨胀,突然又紧致收缩,只见巍然站在院中的萧慕言,左手单掌竖立胸前,右臂向上直直伸出,然后右手双指并拢对天重重一指。 顿时祠堂上方的天空中出现了大片浓云,似龙卷风般在漆黑的夜空中疾速旋转,下一刻浓云中心位置传来一声炸雷巨响,不待雷声散去,便见一道粗壮的闪电向着林四嵬狠狠劈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林四嵬双手十指快出残影地疾速舞动,刹那间站于九个方位的行尸,同时向空中飞去,第一波飞起的最外层的九个行尸还没碰到闪电便被劈的魂飞魄散。 然后是不断飞起的第二波、第三波...,拼“死”阻拦着下坠的天雷。 第一次使出此招的萧慕言也仅仅只是维持了片刻,虽如此,于小懒已被公子此招惊的喜不自胜,而林四嵬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此时落于九宫方位的行尸只剩下二十多具,虽然大多数都被劈成了灰,但萧慕言却无比清楚,这二十多具才是最难缠的,最外面一层剩下的六具行尸,最次也是二品小宗师的实力。而最里面一层的九个行尸,起码一品境打底,更甚者还有山海境的存在。 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一品,山海境更是屈指可数,林四嵬能凑齐如此高手,自然是靠着自己得邪门武功,给这些死尸升了境,虽是伪境,但也足够棘手。 面色阴冷的林四嵬,无比严肃的说道:“你有此招,即使齐道渊没有轻敌,也必然死于你手,可惜坚持的时间有些短,不然...” 阴尸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只因他刚刚开口说话,萧慕言就又举起了手,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左手。 刚刚只是尝试的萧慕言,此刻右掌竖立胸前,左臂直直向上伸出,左手食中双指并拢在一起,然后不紧不慢的向天一指,顿时还没散掉的浓云,又聚集在了宗祠上空,而且越聚越多,然后快速的旋转起来,下一刻雷声大震,一道更加粗壮的惊雷当空乍现。 雷又劈下来了,林四嵬哪里还有闲情把话说完,立马眼花缭乱的舞动着双指,操控着仅剩不多的死尸升天挡雷,剩下的死尸倒真是实在不俗,纷纷各显神通,但仍然架不住灰飞烟灭的结果。 看着全神贯注应付惊雷的林四嵬,萧慕言突然动了。左手双指依然指天,而竖立的右手已变掌为指,追风逐电般戳在了林四嵬的檀中穴。 大穴被点的林四嵬顿时一震,随即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同时双手十指瞬间停止了舞动。虽是短瞬,但已足够,十几具还负隅顽抗的行尸刹那间失去了操控,纷纷向下坠落。当林四嵬咬着牙又舞动双指的时候已然晚了,比短瞬还快的惊雷早已把这十几具失去控制的行尸劈的连灰都不剩。 当雷即将劈到林四嵬的时候,早已退回原地的萧慕言却放下了举起的左手,对着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林四嵬,冷冷说道:“把古星辰的尸体交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林四嵬此时就像死了全家一样悲愤,双眼充血死死的盯着萧慕言,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居然,你...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深的内力,还好你内力耗尽,才让老夫躲过一劫。” 不等萧慕言说话,林四嵬接着怒道:“老夫虽只有长生巅峰的实力,但你灭我九宫飞星,我就算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萧慕言内力耗的不轻,双手按在两个膝盖上,弯着腰粗喘着说道:“稍等,你误会了。刚刚之所以没有直接把你劈死,并不是没了内力。主要原因:一是因为古星辰的尸体;二是我身后少年于不久前刚刚入了一品长生,正缺一品之人练手,而此刻的你真的太合适了,所以,小懒交给你了。” 于小懒开心的笑了,难得在杀人之前说了一句话:“好嘞!” 第63章 收尸 萧慕言的话刚说完,林四嵬就吐了血,活活被萧慕言气的吐了血。檀中穴被点的时候,林四嵬硬是将涌到喉咙的血,生生咽了下去,可此时再也抑制不住。 一大口鲜血霍然喷出,更难以忍受的是还没有喷完,于小懒的刀就到了。 林四嵬极其狼狈的挡下一刀,然后浑厚的真气立时外放,十指成爪狂怒的向于小懒抓来。 下一瞬,两人死死的缠斗在一起,于小懒向来不要命,而林四嵬如今只想拼命,于是谁也不退让,毫不惜力的互攻起来,一时间刀影翻飞,鹰爪灵动。 直到对了几十招,二人才倒退后撤,林四嵬盯着于小懒气急败坏的问道:“鬼斩刀法,连四年是你什么人?” 闻听此言,于小懒顿时恼羞成怒,一脸不开心的问道:“公子,这个狗日的连四年到底是什么人,痨病鬼当时问过我,如今林老头也问我。” 萧慕言早已坐到一边,悠闲地斜靠在树上休息。此刻听到于小懒的话,淡然说到:“你所练的鬼斩刀法便是这个连四年所创,只不过被我杀了,临死之前把秘籍给了我,让我找个合适的人把刀法传下去,后来就给了你,明白了吗?” 于小懒重重的点了点头,对着林四嵬说道:“明白了吗?” “明白你祖宗!”暴跳如雷的林四嵬,自一百多具行尸灰飞烟灭之后,就再也没了好脾气。骂完便立即冲了上来,一套狠厉的鹰爪功,倒真是练至了巅峰,虎虎生风的和于小懒的鬼刀硬碰硬。 于小懒也无比惊奇,削铁如泥的鬼刀愣是砍不破林四嵬的皮,不禁让他来了精神,一边观摩着林四嵬如何将真气运行到十指,一边盯着林四嵬十指间那变化莫测的招数。 然后于小懒有一学一的将真气释放到双手,再继续运行到鬼刀上,然后将早已滚瓜烂熟的鬼斩刀法淋漓尽展,刹那间效果尽显,一个突刺,瞬间破开了林四嵬的肌肤,直接在他的右手上划出了一条见骨的伤口。 既已得手,于小懒当即乘胜追击,快如闪电的鬼斩刀法接连使了出来,片刻之后,林四嵬再也不如开始时的轻松,受伤的右手早已没了先前的神速,左手也是慢了下来。 真气运行越来越熟练的于小懒,突然气沉丹田,一声怒喝:“破!”鬼刀上顿时出现了一层一尺多宽的真气。 于小懒立即大喜,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一下此时的威力,于是毫不迟疑的砍了下去,这一刀当真是摧枯拉朽,齐齐砍掉了林四嵬左手的如钩的四指。 十指连心,这种钻心的疼痛换做谁也受不了,林四嵬立马下意识的用右手捂住了只有大拇指的左手,不捂还好,捂住的那一刻顿时疼的死去活来。 于小懒也不废话,接着又是一刀,将林四嵬右手四指也齐齐切断,下一刻鬼刀抵在了他的脖颈,冷冷的说道:“只问一遍,古星辰尸体在哪,说了给你留个全尸,否则把你切碎了喂狗。” “在我床底的棺材里,杀了我吧。”林四嵬失魂落魄的看着惨不忍睹的双手,好像连疼痛也忘记了,面如死灰的不断重复着:“如果我还有,如果我还有,如果...” 于小懒厌烦至极的一刀划破了他的喉咙,然后转身走到萧慕言身边,不解的问道:“公子,林老头没完没了的不断重复着如果我还有,他到底想说什么?” “呃,小懒,你既然想知道,为何不等他说完再杀他。” “他实在是太烦人了,所以我就顺手一划...” “呃,好吧。他想说的是,如果他十指还在,等他死后必然是最强的行尸。”萧慕言说完,起身向屋中走去。 “啊,这老头真是变态,不但喜欢操控死人,连自己死了也盼着被别人操控。”于小懒说完,懒得去看林四嵬的尸体,直接跟在萧慕言的身后一起进了宗祠。 一个比正常尺寸小了许多的棺材,被于小懒从床底拉了出来,打开之后,里面的确躺着一具尸体,也不知道林四嵬是如何保存的,棺材里的男尸跟刚刚死去的一样一点都没有腐坏,看年纪不到四十,面貌极其普通,其他倒也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公子,这就是古星辰?” 萧慕言蹲下身仔细的察看着,然后起身说道:“我也没见过,林四嵬倒是没有撒谎的必要,八九不离十吧。回头等见到了认识他的人,自然就能确定了。” “嗯,趁着他还新鲜,把他抬走吧,回头我再去城里贴张告示找找他老婆。”于小懒说完立刻把棺材盖上,一把扛起放在肩头,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 走到院中,萧慕言不知道再思索什么,竟突然问道:“小懒,你感觉古星辰怎么样?” “啊,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个死人,还是个男人,我压根就没有感觉啊。”于小懒茫然回道。 萧慕言也没有解释为何发问,只是轻声说道:“嗯,没事,随口问问而已。雪越下越大了,你带着棺材先走,我把这里处理一下,完事立马去追你。” 等于小懒走后,萧慕言又在宗祠内外转了一圈,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古怪。以防这些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滋生瘟疫,立刻将地上的行尸连同林四嵬的尸体聚到一起,然后去屋中找了桶灯油泼上,又找了一个火把点燃扔了上去。” 顿时,火光大起,烧着这些行尸走肉噼啪作响,味道着实难闻,于是萧慕言也不等他们烧净,便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无休止的雪歇斯底里的下着,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等萧慕言追上于小懒的时候,棺材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一层。 “把棺材给我吧,你歇会。”萧慕言刚张开口,数朵雪花直接飘进了嘴里。 “公子,用不着,我一点也,噗,我一点也不累,再说这就快到城门了,我扛着就是。”回来的路上,于小懒恨不得把棺材扛在头顶上挡雪,只是此举对死人不敬,才没有去做。 下一刻,二人紧紧闭上嘴巴,掀起貂裘挡着雪,铆足了劲的向外城奔去,虽然刚刚大战了一场,但都留了不少内力,所以速度更是比出城时还要快上几分。 同时,两辆马车疾速的由内城向着只有一扇门的外城门驶来,前车中的婀娜少妇,惬意的靠在软软的被子上,闭着眼小憩着。 第64章 吓着了? 暴雪的深夜,城门洞中,停了两辆马车,这本是一件平常之事,但萧慕言和于小懒在看到马车之时,立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公子,现在是深夜对不对,白天这里都没有马车,为何此时停着两辆,难不成是在躲雪?”于小懒捂着嘴问道。 “呃,这种可能性着实很低,如果我告诉你车中之人是在等我们,你信不信。” “信,公子的话我自然信,那是在这里等他们来,还是咱们过去。” “过去,站在这里淋雪也太遭罪了。” 二人看见马车的时候,车夫也一样看见了他们。 待二人进了城门洞,车夫轻轻的掀开了前车的车帘,紧接着穿着淡黄色斗篷的赵沁慢慢从车中走了出来。 萧慕言和于小懒刚一进入洞中,并没有去看马车,而是立马低下头抖起了身上的雪,当萧慕言抖利索了抬起头,正好与刚刚走下马车的赵沁四目相对。 未等萧慕言开口,赵沁便微笑着说道:“早闻小王爷英姿非凡,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如此天气难得在远乡遇到故人之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萧慕言不由打量了一眼赵沁,内心不由暗叹:真是一副祸国之姿,棺材里的古星辰倒是艳福不浅。 打量、暗叹完,萧慕言拱手行礼,淡然说道:“萧慕言见过郡主,既然是偶遇,那也真是太巧了,在下也是感到非常荣幸,雪大路滑小心驾车,告辞。” 赵沁不由捂嘴轻笑,伸手拦住了萧慕言,轻声说道:“小王爷倒是一点寒暄的意思也没有,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门见山,本宫在此是在等你,更确切的说是在等我夫君的尸体。” “嗯,既然说到这里,敢问郡主,郡主贵为皇族,深受陛下隆恩,曾手握织造大权,为何帮着西楚祸害燕北呢?”萧慕言从容问道,倒是没有丝毫生气。 “本宫怎会和西楚沆瀣一气,更不曾有祸害燕北之心,燕北乱大燕必然陷入危机,这么浅显的道理毋庸多说。本宫所为,只是当年欠了一个人情,不得不还而已。”赵沁娓娓道来,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倒是没有一丝歉意。 “嗯,当知道朱铭博是织造的钉子之后,我爹就断言,必定是郡主私下欠了人情,你我同为大燕效力,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如此,做个买卖如何?”萧慕言从始至终也没有任何怪罪之意,都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抓着对错不放。 “说来听听。” 我用古星辰的尸体,换那个人的名字,如何?” “成交。”赵沁说完,轻抬玉足,来到萧慕言身侧,诱人的红唇贴在萧慕言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萧慕言顿时眉头紧皱,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沁。 只见赵沁妩媚一笑,又贴在萧慕言耳边呢喃道:“怎么,吓着了?” 身为童子的萧慕言顿时一个激灵,立马说道:“不至于,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实在是想不到会是他。” “他只是请本宫想办法,不让绣花厅察觉到七杀堂进了燕北,至于其他本宫一概不知,小王爷如此聪慧,自查便是。”赵沁说完便直直的看向于小懒肩头的棺材。 萧慕言立即示意于小懒将棺材放下,然后退到一边,不露声色的观察着赵沁的表情。 车夫立即上前,扫去了棺盖上面的雪,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当古星辰的尸体展现出来那一刻,赵沁顿时湿了眼眶,伫立在棺材前久久凝视着胡星辰的脸,片刻之后才抹掉滑落的泪滴。 难掩悲伤对车夫的说道:“盖上吧,放到后面的马车上,带他回家。” 然后恢复如常的看向萧慕言,淡然说道:“你我两不相欠,今日一别,小王爷保重。”说完径直上了前车,下一刻两辆马车出了城门,疾驰而去。 萧慕言却没有离开,而是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于小懒靠在墙边,回想着今晚和林四嵬对战时的感悟,想着想着突然问道:“公子,不对啊,这位郡主怎么会知道我们刚刚杀了林四嵬,还带回了古星辰的尸体?” “因为那两个食客是她安排的。”萧慕言淡淡说道。 “啊,那就更不对了啊,如此来说的话,就是她既知道自己丈夫被林四嵬所杀,也知道尸体在林四嵬那里,更知道林四嵬住在哪,可三年来为何不去报仇,反而一直等到我们出现呢?”于小懒更是不解的问道。 “小懒,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点我也没有想明白。”萧慕言刚刚想的也是这件事。 “那公子刚刚怎么不问她?”于小懒自然认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因为她会说根本不认识那两个食客;还会说是因为打不过林四嵬,所以三年来一直没有杀了他,也没有从他那取回尸体;她还会主动告诉我们,是她的眼线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知道了我们带着古星辰的尸体回来了,所以她才在这里等着。”萧慕言一股脑的说道。 “啊,这么说,我都不信,实在是太离谱了?” “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萧慕言说完便再次陷入了沉思,闭着眼仔细的回想着这些天的细枝末节,唯恐遗漏了重要线索,一炷香之后,萧慕言摇了摇头,和于小懒一起向客栈奔去。 “小懒,抓紧时间睡觉,醒了接上一斤,咱们回府过年。” “好的,那个公子临走之前,我能不能见南桥一面?” “这是你和她的事,见与不见,你自己定;见与不见,她说了算。” “好嘞!” 对游子而言回家过年绝对是极度开心之事,更何况家里还有佳人等待,所以一大早,萧慕言就醒了过来。 更难的是一向嗜睡的于小懒居然起的更早,听到萧慕言屋里的动静,立马推门而入,恨不得拽着还没穿外衣的萧慕言赶紧去南府。 大白天南府自然不方便去,二人来到了那处隐蔽的院子,好的是一斤已经来了,南桥也在。不仅带来了灰马,还多牵了两匹上等的河曲马。 秦似卿从袖中掏出来一张十万两的银票,硬要塞给萧慕言让他还债,十万两当然不是个小数目,几乎是南府的全部家当,心意领了但银票坚决没收,只是胸有成竹的告诉秦姨自己已经有了对策。 一斤倒是还好,神色如常的和南桥道了别,但于小懒却又犯起了花痴,站在院中痴痴的望着从未看她一眼的南桥,不过这次也有了进步,起码没有流哈喇子。 萧慕言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而秦似卿只是抿嘴笑了笑,唯有一斤双手合十,唏嘘短叹道:“阿弥陀佛,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此话一出,萧慕言和秦似卿顿时笑弯了腰,而南桥也破天荒的走到于小懒面前,对他说了这辈子的第一句话:“于少侠,告辞。” 下一刻,于小懒的哈喇子又无法自拔的流了出来,还没等他回话,南桥便转身回了屋中和萧慕言正式的告了别。 腊月二十二,黄昏,雪还在下,不过小了一些,弃城通往临门关的大道上,三匹马在疾速的狂奔着,回家。 第65章 前世今生 这次北行收获颇丰,不仅泡了舒服的温泉,还请了三十万将士大吃大喝了一顿,更是超度了几十万的亡魂。到了弃城不仅重逢了久别的南海、秦似卿,还顺带手砸了个赌场,杀富济贫。想要的名字也得到了,更是治愈了于小懒,还让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弃城到临门关,乘坐马车昼夜不停需要一天一夜,骑马狂奔几乎能缩短一半的时间。归家心切的萧慕言更是盼望着再快一些,于是一路上马鞭抽的比于小懒还要狠,恨不得扎上翅膀立马飞回去。 但事与愿违,一辆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夫是一名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老者,脸色祥和、面色红润,见到三人,猛抽了几口旱烟袋迈步向萧慕言走来。到了近处老者满面红光的笑道:“小老儿见过公子,我家小姐在前面的山坡上煮茶以待,至于少侠和大师还请下马歇歇脚,车里备好了吃食,必然不会委屈了二位。” 萧慕言早已下了马,闻听老者之言,不由问道:“老人家,不知你家小姐是?” 老者微微一笑,说了却又什么也没说的说道:“公子去了自然知道。” 闻听此言,萧慕言瞬间一笑,转过头对于小懒和一斤说道:“的确是该歇歇了,既然老人家盛情难却,你们就放开了吃,等我回来再行出发。” 说完一个箭步,向前面的山坡腾空而去。 “阿弥陀佛,老施主都有什么好吃的?” “有没有酒?” “有有有,都在车里呢,准备了不少,你们想吃啥,拿就是,你看这里还有...” 山坡上,倒是没有吃的,但有一张放着炭炉的小桌子,炭炉上煮着茶,另外还有一个茶杯,两把椅子。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白纱遮面一袭白衣的女子,寒冬大雪,她外面却只穿了薄薄的纱衣,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好久不见。”当萧慕言看到白衣女子的时候,没有感觉一丝诧异,好像早就知道了是她一样。 “过来坐,猜到了是我?”白衣女子温文尔雅的问道。 萧慕言微微笑道:“我认识的女子本就不多,而能在这里等我的更是没有别人,所以并不难猜。”说话间,萧慕言已经坐到了椅子上。 白衣女子动作优雅的给萧慕言倒了一杯茶,嫣然笑道:“你是在向我暗示,你并不是一个风流的人吗?” 萧慕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色微红的说道:“呃,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看到萧慕言扭扭捏捏的样子,白衣女子忍不住捂嘴轻笑,再次问道:“上次你说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女人,现在呢?” 萧慕言和上次一样毫不犹豫的答道:“一样。” 白衣疏月突然无比严肃的问道:“那和百里浮玫比,也是我好看吗?” 萧慕言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么棘手的问题,但依然毫不迟疑的回道:“还是你好看,但是我...那个...” “但是你喜欢的是百里浮玫对吗?”白衣疏月把萧慕言想说却不好说出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萧慕言斩钉截铁的答道:“是的。” “那你喜不喜欢我?”上次在凤栖湖畔的亭子里,百里浮玫也问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萧慕言这次的答案和上次一样。 白衣疏月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微微叹道:“好吧,等下次见面我再问你一次,如果还是不知道,那就注定我们今生无缘。” 萧慕言心中想到了百里浮玫,顿时下定了决心说道:“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白衣疏月闻听此言,却开心的笑了:“你是想告诉我不能再喜欢别人了是吗?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只是这样对百里浮玫不忠,所以才不敢承认对吗?” 萧慕言沉默了。 白衣疏月没有再继续逼问萧慕言,而是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你相信前世吗?” 萧慕言不再沉默,无比真诚的回道:“信。” 白衣疏月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缓缓起身站在悬崖边望向远处的荒野,悠悠说道:“你可知你我已是两世的夫妻?” “什么?”闻听此言,萧慕言顿时被惊的无以复加。 “这件事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知道之后我便去了凤仪城,还记得当时我说过,我是为了自己而杀你吗?” “记得。”话一说完,紧接着萧慕言心虚的问道:“是不是上两辈子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白衣疏月立马被逗笑了,转过身面对着忐忑不安的萧慕言说道:“不是。” “哦,那就好。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为了你自己杀我?”萧慕言茫然不解的问道。 白衣疏月坐回椅子上,面色平静的娓娓说道:“三年前我便练至了山海巅峰,以我的资质想入观天并不难,之所以强行压境了三年,只因有一位上师告诉我,我如此年轻便入观天有违天道,早晚都会遭受天劫,除非亲手斩杀了前世情缘,断了今生的羁绊方可安然躲过。” 萧慕言听闻顿时想到了一个人,脱口而出道:“天机上师?” 白衣疏月点了点头:“嗯。” “又是他,这个牛鼻子老道,一定是上辈子,不,是上上上...一直上十辈子,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他才一个劲的不想我安生,你可知他现在在哪,我非活剥了他不可!”当年的天煞孤星,如今的白衣天劫,萧慕言立马怒火中烧。 “你误会了,他只是告诉我不斩断前世情缘,就入观天会有天劫。至于你是我前世夫君一事,是我前不久刚刚记起来的。”白衣疏月立马笑呵呵的解释道。 “嗯,你的意思是他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让你来杀我?”萧慕言进一步问道。 “没有,而且他还劝我说山海之巅已然世间罕有,入不入观天随缘而定。”白衣疏月自然不会撒谎。 “这么说的话,他倒是不像跟我有仇,可是你并没有杀我,这是为何?”萧慕言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了一直最想问的问题。 “见你之前,我想的都是毫不犹豫把你杀了,然后立入观天境。但见到你之后,让我突然记起了曾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两世可是上百年啊,而且我们一直很好,所以我才没有下手。”白衣疏月说到这里,也禁不住动容。 “嗯,那个一直很好的确是很好!”此刻的萧慕言当真是无比庆幸,还好两辈子都没有做对不起白衣疏月的事,不然自己上个月就死了。但此刻危机还没彻底解除,于是又慌忙问道:“那个...如今你...” “你是想问我现在的想法?”能记得起前世的人,哪里会不知道萧慕言想问什么。 “嗯。”萧慕言自然很、无比、非常想知道答案,毕竟这涉及到自己得生死。 白衣疏月突然脸红了,却依然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怎么会舍得,杀掉对我好了两辈子的夫君呢。所以观天不入也罢,如果今世能和你再续前缘最好,续不了下辈子再说就是。我知道你这次回去便会和百里浮玫定下终生,所以我才在路上等你。” 萧慕言听闻又沉默了,内心无比复杂,久久才开口说道:“我是真心喜欢百里浮玫,也一定会娶她为妻。” 白衣疏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然后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到了深夜雪停了,茶也喝完了,但两个人却依然在山坡上静静的待着。 直到太阳升起,萧慕言才站起身,对着白衣疏月非常诚恳的说道:“对不起,因为我让你无法入观天。” “没事,也不是不能入,只是有天劫而已,不入就是了,无妨。”白衣疏月从容说道。 “那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前两世你都是个好丈夫,今生你定然也是,好好对你的妻子。” “会的,那我走了。” “保重。” 车里的食物已被一斤和于小懒吃的七七八八,老者在车外抽着烟袋,于小懒还没有睡醒,而一斤却突然睁开眼睛,盘膝而坐,看着缓步走来的萧慕言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67章 您再忍忍 腊月二十五,沂州城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大集上更是人山人海,纷纷选购着年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尤其是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大人给买上一串糖葫芦,更是手舞足蹈的开心不已。 三处主事张青最近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带着孩子去赶集,刚刚从二处出来的他,立马朝厅首室走去。 也许是萧慕言马上就要到家的原因,百里浮玫最近越发的娇艳,语气也比以往暖了许多,让前来汇报的张青也感觉少了很多压力。 虽然轻松了些,却依然毕恭毕敬的说道:“秉厅首,赵沁进入临门关之后,便失去了踪迹,今早查到她们的两辆马车都留在了边塞城的一家客栈里,问过掌柜的,赵沁一行人倒是开了房,但没人知道她们是何时离开的。” 百里浮玫闻言面色如常的说道:“嗯,不用管她了,隐个踪迹,对她而言本就是小事一桩,抚琴、黑虎的人摸的怎么样了?” 张青立马回道:“回厅首,这些人的踪迹及落脚点已经全部摸清,来见您之前我刚刚交给二处,除了以前发现的那些,又挖出来几个新的。” “好,一处行动之前,你们继续盯着就是,如有变动第一时间通知二处。” “诺,属下告退。” 百里浮玫起身来到窗前,突然想到了为萧慕言准备的礼物,顿时一片红晕浮在脸上,已经不再师父和王爷面前脸红的她,每当私下想起萧慕言,还是有些云娇雨怯。 被百里浮玫挂念,也时刻想着百里浮玫的萧慕言,此刻却极为狼狈,快马加鞭连续在路上狂奔了两天的他,早已蓬头垢面。 “前面便是幽兰县,咱们找个地方,洗刷一下,然后大吃一顿,再美美睡上一觉,让马也歇上一会,等咱们睡醒再出发。”骑在马上的萧慕言朗声说道。 “公子,咱们不去幽兰驿站吗,咱们的黑马还在那里呢?”于小懒挥动着马鞭问道。 “一斤,你还想喝得酩酊大醉吗?”萧慕言没有回答于小懒,反而向一斤问道。 “阿弥陀佛,小师叔我真的不想再喝酒了,头疼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一斤坚决的回道。 萧慕言顿时笑道:“那小懒,要不你去和刘驿丞他们拼个酒,然后把马牵回来?” 于小懒立马说道:“公子,那匹黑马不要了就是。” 幽兰县是个大县,人口众多,颇为繁华,连知县都是由五品大员担任,放在四国这也是很少的存在。 临近年关事情自然就多了起来,尤其这一年积压的案件,对上对下都要有个交待,知县叶光明从进了腊月起,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燕北不比别地,当官的想要偷了懒耍个滑,倒不是不行,但想逃过绣花厅的眼睛门都没有,那可是真打。 去年在幽州刺史府,一年一度的百官宴上,就有一个知府因为经常逛窑子,被扒下了裤子,当着众官的面被狠狠抽了二十鞭子。 虽然挨完抽,官照做,但着实丢不起这个人。尤其叶光明还是世子妃的本族堂兄,这要是被扒了裤子,自己丢脸不说,更是让世子蒙羞,所以叶知县更是严于律己。 虽然文化有限,但还认识字的于小懒,抬头看到幽兰县衙的门匾,才明白公子选的洗澡吃饭睡觉的地,原来是这里。 叶光明再忙,自然也不敢怠慢了自己得小主子,当门房汇报有一个叫萧慕言的公子在县衙外时,叶知县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大舅哥,你这大过年的闹的是哪出,我这一路奔波,蓬头垢面也就罢了,你这怎么跟被寡妇吸干了似的,如此憔悴。”萧慕言自然知道他们这些官员年尾有多忙,但习惯了调侃他。 “祖宗啊,小的倒是巴不得和寡妇同床共枕呢,我也得有这个命啊,不是,小王爷您怎么来了?”叶光明苦不堪言的道。 “路过歇个脚,安排人多烧洗澡水,来上一桌好菜,等我吃完,睡上一觉就走。哦,对了让人把马给我伺候好,不然我就让你妹妹给我搓澡。”萧慕言玩世不恭的笑道。 “爷,我妹妹倒是巴不得给你搓澡呢,您一句话我这就喊她来。那个您先进厅喝茶,小的这就去安排。”叶光明说完立刻安排人去准备。 “问你个事,幽兰铁矿的开采权是不是被黄家买去了?”萧慕言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每年三十万两,然后出的铁交给官家六成,剩下的四成是他们黄家的,咋啦?”虽然不解小王爷怎么突然关心起铁矿的事,但叶光明还是立马答道。 “黄家派了谁在幽兰负责此事?” “黄家大公子,黄玉涛。” “嗯,把他抓了,给黄家捎个信,就说是王府让抓的。对了,带回来之前先当着众人的面,抽上三十鞭子。” “啊,哦,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虽然叶知县不明所以,但萧慕言的话那就是圣旨必须照办。 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天黑了三人才继续上路,在他们睡觉的时候,黄玉涛已经被抽完丢进了大牢。 次日清晨,又是一夜奔波的三人从北门进了凤仪城。 “公子,昨天不是刚歇完吗,今儿个怎么又来凤仪城了?”于小懒不解的问道。 “做个买卖,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有一个财主,喝个茶的功夫就能帮我把债还了,还得感谢我吗?”萧慕言满脸开心的笑道。 “啊,还真有这样的人?” “一会你就知道了。” 凤仪城最大的客栈凤都客栈,就在凤临楼斜对面,富丽堂皇,雕栏玉砌。 就目前萧慕言身上的银子,都不够开间上房再敞开了大吃大喝一顿的。 但高贵的萧大债主怎会在意这点小钱,带着于小懒和一斤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要了最好的雅间,点了最好的酒菜。 “掌柜的,我姓萧,名慕言,家中排行老二,麻烦你去给你们黄大老板知会一声,就说我旁边的这个年轻人不仅要吃霸王餐,还要砸了你们家客栈。”萧慕言一脸严肃的说道。 凤都楼的高掌柜,岂是凡人,不仅是黄金万的结拜兄弟,还练过几年功夫,年轻时更是打架斗殴,欺行霸市的好手。 听到萧慕言的话,立马冷笑道:“这位公子,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这里撒野,我劝...啊,松手...” 低着头扒菜的于小懒头也不抬的说道:“再废话,另一条胳膊我也给你掰断,安排人去叫你们东家,他什么时候到,我什么时候松手。” 右臂被掰断,还依然被于小懒捏住蹂躏的凤都掌柜,早已疼的呲牙利嘴,边求饶边立马叫了手下赶紧去上报东家。 大口吃着肉的一斤,听到惨叫,顿时看向掌柜的,又看了看萧慕言,知道小师叔不会做坏事的一斤,心中不忍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有劳您再忍忍。” 第76章 礼佛敬香 次日凌晨,于小懒趁着夜色就出发了。昨日,他和六两那一架当真是尽了兴,虽然败了,却受益匪浅,不仅领略了大长生的奥妙,更是让自己完全掌握了真气运行之法。 正月十五之前,按照惯例百官无需上朝,军机处只需轮流值守即可,各州奏折照常上报。 太阳初升,赵沁缓步来到养心殿,盛了一碗莲子粥,端到赵元稹面前,轻声说道:“初一萧规缇在燕北王府宣布,二月初六萧慕言大婚。”说完,婀娜的郡主殿下便弯腰整理起散落在软榻上的奏折。 赵元稹放下手里的奏折,然后配上咸菜喝了口粥,不紧不慢的笑道:“萧慕言和百里浮玫倒是登对,咱们也别抻着,燕北行宫大大方方的送出去就是,另外让礼部再准备些贺礼。” 赵沁一边整理着奏折,一边轻笑道:“燕北王这个老狐狸,算盘一向打的精,这次更是赵家出银子,他们萧家娶媳妇。” 赵元稹一边喝粥一边笑道:“燕北王的抠那可是满朝尽知,但杀起人来他可是从来不手软,二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啊,那时候咱们也忙完了。” 赵沁听闻点了点头说道:“嗯,萧慕言比我想象中还聪明,以后绝对不比燕北王差。” “嗯,能被你如此评价,朕对他更好奇了,过几天也就见到了,到时候我找他好好聊聊,等到初七再宣旨就是了,来得及。”赵元稹把粥喝完,又批起了奏折。 “嗯,知道了,奏折放这里了,我去忙了。”赵沁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养心殿。 这几天除了迎来送往,萧慕言其余时间都是跟百里浮玫腻在一起,而一斤自从进了庙,就一直没有下山。 初六一早,顾南衣、李成山、周雍翰、梁兴瓒、林博峒、萧慕文等十几位三州嫡系要员,齐聚燕北王府,燕北王与他们关起门聊了很久,一直到吃晚饭时才出来。 萧慕言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用餐,而是带着百里浮玫回到了绣花厅,拿着刚从于小懒那里要来的银子,大气的摆了上百桌,好酒好菜一顿招呼,三处主事一个也没有跑了,全部被灌到了桌子底下。 “这几天,抚琴阁和黑虎堂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回府的马车里,萧慕言开口问道。 “他们在西楚和北元那边端了一些据点,但是咱们的人早就撤出来了。”百里浮玫淡淡说道。 “人没事就好,那些据点本来就不打算要了,这几天你把厅里安排妥当,初十咱们一起去看师父,好不好。” “嗯。” “哎,对了那个孙龙光怎么样了?”萧慕言突然想起了那个被于小懒断了左臂,流了好几斤血,还没死的刺客。 “在四处呢,活的好好的。” “解开他中的毒了?这个人还真是命大,怎么都死不了。” “这个人身上留着极其罕有的血,百毒不浸所以根本不需要解药,另外他生血的速度比流血速度快,所以流了那么多血他才没死。”百里浮玫波澜不惊的回道。 “什么,还有这种人,还真是如庄坞所说,只有把他脑袋砍下来,他才会死,没想到还捡到一个宝。”萧慕言顿时惊讶的说道。 “嗯,四处那边正在研究着呢。” 当晚依然等百里浮玫睡着之后,萧慕言才回到只剩下自己的小院,进屋拿了两坛酒,来到院中的亭子里,对着空气说道:“喝点。” 转眼间,楚辞便出现在院中,缓步向萧慕言走来:“哪天走?” “初十,是要跟我一起走吗,你倒是蛮适合出家做和尚的。”萧慕言调侃着,同时把酒递给了楚辞。 “杀慕容擎天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等他死了,你去哪我都可以跟着了。”楚辞面无表情的突然说道。 “啊,嗯,到时候我一定叫你。”虽然有些惊讶楚辞和慕容擎天居然有仇,但萧慕言却没有问,只是痛快地答应了。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的身世,以及和慕容擎天之间的事。”楚辞冷冷的说道。 “不用,你我之间不用做买卖。”萧慕言淡然说道。 “不是买卖,而是交心,四年来你从未问过我,多谢你的信任。”说完楚辞拱手行了一礼。 “用于小懒的话说,你这货还真是娘娘们们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另外你帮我也守了四年的王府,咱俩无需客气。”萧慕言仰头喝了一口酒说道。 “你救了我的命,做一切都是我应该的,我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说完楚辞仰起头将酒一口灌了下去。 “一口就喝完了?这么好的酒,真是暴殄天物,睡觉。”萧慕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屋中走去,只是走前把自己的酒坛又塞给了楚辞。 初七一早,大燕皇宫颁布圣旨:正月十五,皇帝携众位皇子于白云寺礼佛敬香,为万民祈福,太师姚之濂协同六部留在金陵监国。 赵元稹登基二十八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去白云寺,而且全部皇子跟随,此事顿时让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那间幽暗的房间里,已经不怎么咳嗽,表面看起来精神不少的男子,不由冷然叹道:“他倒是比我还心急,既然如此,那就遂了他的意,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这日子选的倒真是不错。” “那我现在就去给西楚和北元传信。”妖娆女子起身说道。 “嗯,告诉他们正月十六按照计划行事。” 金陵那边颁布没一会,提前一天到了白云寺的大内太监也正式颁布了皇帝要来礼佛的圣旨,并拨了银子,嘱咐一念宗师务必准备充分,做好接待事宜。 “师父,你我无须操劳,师侄孙们好多都长大了,这些需要准备的事,就让他们来操持吧。”无尘扶着一念宗师边走边说道。 “嗯,时间过的真快,四十一年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如今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一念宗师轻声说道。 “当今天子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孩子了。”无尘淡然说道。 “嗯,这几国的天子啊,眼里都看着天下,却又没看见天下。”一念宗师轻叹一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尘双手合十说道。 “对了,你师弟和一斤也快要回来了,尤其是百里施主我可是盼了好久了,到时候你可要做几个拿手的菜,咱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一念宗师慈祥说道。 “嗯。”无尘大师立马点了点头。 “对了,一斤戒酒了吗?回来让你师弟跟他说说,过了一年,长大了一岁,酒肉都戒了吧。” “好。” 第66章 过个好年 在山坡上耽搁了一夜,等到达临门关的时候已是腊月二十三午时一刻,萧慕言或许是不想见到燕北山这个债主,所以悄悄的入了关,更是马不停蹄的绕开了大营,直奔边塞城。 进城之后,没有再去“没道理”泡澡,而是找了一家街角的小店,点了三碗羊汤,要了几个刚出炉的烧饼,尽情的大快朵颐。 小店不大,但味道正宗,喝了一口的于小懒忍不住给萧慕言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公子,您总是能找到地道的美味,这里的羊汤真的是太鲜了。” 萧慕言喝着汤头也不抬的说道:“老板,再给他来一碗。” “好嘞,公子。对了一斤,记住啊,回府后,尤其是在大小姐面前,打死都不要提,昨晚有姑娘在山坡上等公子的事情。”于小懒虽然情商低,但不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开了二十年羊汤店的杨老五,一身的膻味,平时客人来了,也只是远远的打个招呼,可今天却破天荒的亲自端着羊汤送了过来,弯腰把羊汤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靠近萧慕言声若蚊蝇的说道:“老李掌柜,让我禀报公子,那两辆马车凌晨丑时进的关,并未发现异常。” 说完,萧慕言继续低头喝汤,杨老五转过身回到了大锅旁。 金陵城中,那间昏暗的常年不见阳光的房间里,妖娆女子对着咳嗽渐轻的男子说道:“黑虎堂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的人被萧慕言杀了,而萧慕言也已安然无恙的离开了弃城,至于有没有见到赵沁,是否问出了什么,尚不清楚。” “无妨,无论有没有问出来,都影响不了结果。快过年了,安排人好好布置布置,我们好好过年。”说完,男子轻轻握住了妖娆女子的手。 西楚皇宫,被无尘打碎了小腿的红都拄着拐杖来到了养心殿,给皇帝楚珣嵉请过安之后,又连忙跟从边境刚刚赶回来的商无用打了招呼。 “上师,大将军马上还要赶回军营,时间紧,所以才劳你拄拐前来。”楚珣嵉开口说道。 “无妨,请问陛下,是不是决定已下?” “嗯,就按上师的计策行事,既然这些人只认慕容擎天这个主子,留着他们早晚都是祸患,不如大大方方的送给慕容家,由他冲锋陷阵,总比祸起萧墙好。”楚珣嵉果断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无论能不能套着,这个孩子是必然不能留了。”红都阴冷的说道。 商无用面色从容的说道:“上师放心,老夫已按照陛下指示安排妥当,无论结果如何,西楚都不会出现乱子。” 楚珣嵉悠然笑道:“大将军和上师,实乃朕的左膀右臂,有两位柱石在,幸甚幸甚。” 闻听此言,红都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而商无用却立马拱手作揖:“老臣实不敢当,先有上师献上良策,再靠陛下运筹帷幄,而老臣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怎敢被陛下如此谬赞,又怎敢和上师并论。” 楚珣嵉听闻倒是面色如常,依然笑道:“好了,大将军不用再自谦了,边关事紧,既然没有打算留下来过年,那你就早些回去吧。” 商无用立马跪安,然后又拱手与红都告辞。 待商无用走后,楚珣嵉轻笑道:“大将军说话行事向来拘束,不似你与朕,彼此有什么说什么,上师勿要多心。” 红都急忙说道:“陛下多虑了,贫道怎敢对大将军多心。” “那就好,上师好好养伤,今年风调雨顺,朕已命宫中大办,热热闹闹过个大年,三十晚上,上师好好陪朕喝上几杯。” 离了宫的商无用立刻翻身上马,出了上元城之后,停下马对着一同前来的白净书生说道:“陛下果然采用了红都的计策,十二万将士啊,红都这个老道当真是蛇蝎心肠。” 白净书生急忙勒住缰绳来到商无用身旁,轻声说道:“先生,无毒不丈夫,像您这般心胸坦荡之人本就罕见,更何况是尔虞我诈的朝堂。” “哎,老夫这辈子是改不了了,陛下和红都定会骂我迂腐,当年便是如此。还好这些年有你在身边提醒,否则老夫现在还是个无人问津的钓鱼翁。”商务用感叹道。 “先生,伴君如伴虎,虽然您钓了十年的鱼,但现在依然是西楚大将军。但慕容擎天这次可是面临全族覆灭的危险,所以还是先生的处世之道更得圣心。”书生娓娓说道。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驾。” “驾。” 楚珣嵉显然了解自己这所谓的左膀右臂,一个表面大度内则阴狠,另一个总是想着明哲保身,但谁人没有私心,二人又是相得益彰,用起来颇为顺手,所以楚珣嵉总是已夸赞为主,毕竟甜枣要比棒子,更能收买人心。 拄着拐回到住处的红都,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就情不自禁的笑了,一笑商无用依然如此迂腐,不懂圣心;二笑慕容擎天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三笑自己的计策得以施展,虽不是国师,胜似国师。 瘸了腿的红都好不容易躺倒床上,又突然坐起喃喃自语道:“无尘,这才是真正的翻手云覆手雨,怎是一个草莽的江湖可比,任你武功再高,也只不过逞一人之勇,你又怎么会懂贫道的鸿鹄之志。” 官三民四,今日是官家的小年,李成山拉了满满一车年货来到了刺史府,也不用守门的小厮通传,下了马车大步流星的向书房走去,边走边大声喊道:“老李来给刺史大人拜年了。” 周雍翰哪里会听不到,立马出了书房,上前迎接,远远看到便大笑道:“李将军大驾光临,未曾欢迎,恕罪恕罪。” 放眼四国,一州军政主事倒是难得像他二人如此融洽,并肩进入书房,周雍翰更是亲自拉出椅子,邀李成山入座。 “今日小年,李将军能够登门只在是荣幸之至,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喝他个不醉不休。”周雍翰真心说道。 李成山忙摆手笑道:“喝酒的机会多的是,小年怎能叨扰周大人一家团聚,我坐会便走,千万不用客气。” 闻听此言,周雍翰便知李家今晚也必有家宴,倒也不便强留,爽朗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痛饮,说了可能你又要骂我虚伪,我也为李大人早早备了年货,只是在等雨亭回来,届时带着他一起去贵府拜年。” “你要是说在等雨亭,那我就信了,不然真的要骂你老奸巨猾了,哈哈哈。”李成山倒是从来不掖着。 周雍翰忙沏了茶说道:“喝茶喝茶,雨亭初入军营,必有不妥之处,诚然想到待他回来,让李将军帮忙指点一二。” 李成山喝了口茶笑道:“拉倒吧,我就是大老粗一个,你家雨亭那可是聪明绝顶的孩子,不然怎会被小王爷钦点为六品校尉,哪里还需要我来指点。” 两个人又是一通寒暄,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李成山才起身告辞,周雍翰自然送到门外。 待上车时,李成山装作完全不经意的说道:“哦,对了,年前周大人多辛苦辛苦,把公事尽量安排妥当,过了年咱们一同去趟王府,初六和王爷一起吃顿饭,周大人留步,走了。” 转身回府的周雍翰难掩喜悦,也似李成山般大声喊道:“告诉账房,府中所有人的过年银子翻倍,咱们也大气的过个年。” 年前风平浪静,家家户户都要过个好年。 第68章 好茶 一个月前被抽了五十鞭子,屁股至今还没完全痊愈,只能趴着睡觉的黄大财主,昨晚一夜没睡,只因自己得大儿子被幽兰县衙抓了,不但丢进了大牢,还被抽了个半死。 知道挨抽是什么滋味的黄金万,在得到消息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还没结疤的伤口,顿时又裂出了血。 一家老小围在黄金万的床头,夫人和大儿媳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全都指望着又趴回床上的黄老爷想法营救。 只知道是王府下令,不知原因的黄金万正束手无策呢,管家匆忙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老爷那肥硕的带着血渍的大屁股,忙近前低头说道:“老爷,客栈那边来报,来了一个叫萧慕言的,不仅要吃霸王餐,扬言还要砸了咱们家客栈!” “什么,他妈的,真是流年不利啊,他妈的什么人都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闻听管家之言,黄金万顿时怒火中烧,抬手狠狠砸在了床上,然后又接着吼道:“老四是吃干饭的,这种小事还来汇报,把闹事的打个半死丢出,不就行了吗。” “回老爷,高掌柜的右胳膊被这个萧慕言的手下给掰断了,关键是还被捏着呢,说您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松开。”管家小心翼翼的回道。 “这个废物,不是说练过吗,居然这么不济,让他受着就是。你现在立马带上人,去把这几个闹事的王八蛋砍了,还让老子亲自去,姥姥。”黄金万暴跳如雷的吼道。 管家立马称是,然后转身就要去喊人,还没走出房间,便被黄金万喊了回来。 “等等,你刚刚说这个人叫什么?”黄金万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回老爷,姓萧名慕言,说在家中排老二。”管家立马返回来,恭敬的说道。 听闻此言,黄金万立马滚下床,全然不顾屁股上的疼痛,站直身对着管家就是狠狠一巴掌,大骂道:“你他妈的,刚刚也不给老子说清楚,差点误了大事。” 管家顿时委屈的捂着脸说道:“ 老爷我一开始就说了啊,一个叫萧慕言的,是您没听...” 黄金万立马又是一巴掌,怒吼道:“还他妈敢顶嘴,赶紧跟着我去客栈,快点,要是耽误了,我扒了你的皮。”说完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只听儿子、儿媳忙追出来喊道:“爹,你慢点,你的屁股上都是血。” 一路上鲜血不断滴答在路面上,吸引了一大批赶集的百姓围观,尤其认识黄大财主的,纷纷交头接耳,嘲笑不已。甚至还有人一路跟到了客栈。 等下身满血的黄金万踉踉跄跄进入的雅间的时候,萧慕言刚刚吃完,正慵懒的剔着牙,至于高掌柜早已疼的晕了过去。 黄大财主看也不看晕过去的结拜兄弟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便拜:“小人黄金万参见小王爷,小的手下有眼无珠怠慢了小王爷,还望小王爷海涵。” 不等萧慕言说话,黄金万忙又看向于小懒说道:“还有这位少侠,这里您随便砸,要是不解气,小的还有几处买卖,您砸痛快了为止。” 还在扒菜的于小懒闻声不由看了黄金万一眼,顿时被黄金万那血染的下身吸引住了,不由起身围着黄金万转了一圈,一脸不解的问道:“这是咋啦?” 黄金万顿时尴尬无比,如此丢脸的事,自然不愿被人提起,但不说又唯恐惹恼了小王爷。 正支支吾吾的时候,便听萧慕言爽声笑道:“上个月凤仪城全城宵禁,黄首富带了几个花魁,不顾一切非要去凤仪湖赏景不可,于是被李将军抽了五十鞭子,如今看来是还没有痊愈啊。” “惭愧,实在是惭愧,那晚小的喝多了酒,昏了头脑,小王爷勿怪、勿怪。”黄金万顿时惶恐的说道。 “黄首富已经挨过鞭子了,我自然不会再怪,哎呀,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忘了让黄首富起身了,赶紧起来说话。还有我这小兄弟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掌柜的却当真了,还劳烦黄首富有伤在身还亲自跑了一趟,勿怪、勿怪。”萧慕言一副无比正经的样子说道。 “小王爷这是哪里话,小的怎么敢怪罪小王爷,您能来小人店里,那是给了小人天大的脸。”边说着黄金万边艰难的爬起来,不顾留在地上的一滩血,急忙来到萧慕言近前,立刻弯腰倒茶。 萧慕言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笑道:“好茶,我也只是路过,早就听闻凤都客栈大名,所以特来歇歇脚。黄首富,就不叨扰你了,我这还着急赶回去过年,掌柜的也晕过去了,那个还得有劳你安排个人过来结账。” 黄金万急忙摆手道:“小王爷,您这是哪里话,我平时想孝敬您都找不到机会,这区区一桌菜,您这不是打我脸吗?” 萧慕言继续非常正经的说道:“黄首富言重了,燕北三州谁不知道黄首富是全凭一身本事才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商业巨贾,行得正、坐得直,当然你暂时不方便坐。我要说的是,你无需巴结任何官家,更不用孝敬我。” 黄金万听闻立马谦虚的,然后轻声说道:“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小的只是小富商而已,哪敢受小王爷谬赞。” 萧慕言站起身装作要离开的样子:“时辰也不早了,多谢黄老板的盛情款待,告辞。” 黄金万哪里会让萧慕言离开,急忙拦到:“小王爷,您留步,小人正好有一事相求,还望小王爷稍坐片刻。” 于小懒心中一乐,不由暗想:饭也吃了,废话也说了不少了,终于该谈正事了。 萧慕言露出一副不解之色,又坐回椅子上问道:“何事能让黄老板犯难,居然需要我来帮忙,大事?” “对对,大事。是这样的小王爷,昨日犬子被幽兰县衙抓了,说是燕北王府让抓的,具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小人我是一夜没睡,不知道哪里惊扰了王府,还望...”黄金万急忙说道。 不等黄金万说完,萧慕言立即说道:“嗯,竟有此事,王府怎么会命人抓贵公子,你确定不知何故,是不是贵公子做了有违王法之事?” “小人真的不知内因,但绝对可以保证,犬子绝对没有做过不法之事,他除了有些好色之外,胆子一向小的很。不瞒小王爷,黄家虽然经商,但家训甚严,第一条就是不能枉法。”黄金万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你所说,此事倒是奇怪,既然我知道了,那就不能不管,这样等我回去之后问明事因,立刻知会幽兰县衙抓紧结案,如果真没有什么大事,过了年也就放了。”萧慕言不紧不慢的说道。 黄金万普通又跪在了地上,连忙磕头说道:“小人给小王爷磕头了,多谢小王爷,但是犬子身体虚弱,听闻昨天被抓走之前,被抽了三十鞭子,如今又深陷大牢,只怕撑不了几天,就...” “快快起身说话,这样的话,就有点为难了。你知道的,按照律规,即使没有什么大事,最快也得年后才能放人,这事我倒...”萧慕言一副为难的样子。 黄金万听闻又急忙磕了个头,然后起身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低声说道:“小王爷,犬子性命堪忧,不然我也不会叨扰小王爷,您看...” 出手便是五万两,黄金万倒真是富得流油,但萧慕言不为所动的说道:“黄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赶紧收回去,就当我没有看见。” 黄金万哪里会收,立马说道:“小人出来的急,身上只带了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孝敬小王爷喝茶而已。” 闻听此言,萧慕言面无表情的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说道:“黄老板,你们家的茶的确是极品啊,对了,我一共喝了几口?” 黄金万急忙说道:“小王爷过奖,您一共喝了两口,府中还有更极品的茶,我马上安...”说到这里黄金万停顿了一下,像是悟出了什么,急忙说道:“小王爷您稍坐,我去去就回。” 黄金万出去之后,于小懒顿时开心的笑了,而一斤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天真的说道:“极品好茶吗,我也尝尝。” 当然是极品好茶,一口便值十万两。 第69章 高手 那日在营帐中,当于小懒嘴中说出财主两字的时候,萧慕言想到的就是黄金万,对这个人他还是大体了解的,标准的奸商,年轻时更是做过强买强卖的生意,虽然富甲一方,却为富不仁。 至于黄家大公子,自小便是个色胚,仗着家中有钱玩弄了不少女人,倒是从未用过强,只是从来不负责,玩腻了就用银子打发走,妥妥的人渣一个。 茶壶里的茶,还没被一斤尝光,黄金万就匆匆的回到了雅间,急忙来到萧慕言身前,又悄悄的放上了几张银票,然后满脸堆笑的说道:“小王爷,难得光临小店,还望您不吝赐副墨宝,您看...” 看到萧慕言点了点头,忙让人送来了笔墨,只见萧慕言拿起狼毫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两个字:放人。 黄金万顿时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小王爷,多谢小王爷。” 萧慕言起身说道:“今年黄老板还真是有些流年不利,听我一句劝,多做善事,必有好报,告辞。” 黄金万立即点头如捣蒜,急忙在前带路,而身家从未超过五两银子的于小懒,将四张五万两的银票揣进了怀里。 客栈外面看热闹的人,早已被黄金万的手下哄散,萧慕言也不再耽搁,立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花了二十万两银子换来两个字的黄金万,满心欢喜的回到了雅间,如获至宝般拿起纸张,小心翼翼的吹干,然后交给了管家,悠然说道:“你挨了两巴掌,我花了二十万,咱俩扯平。” 管家顿时哭笑不得,但却笑道:“老爷,小的差点误了大事,理当被老爷教训。” “有银子就是好啊,不然大过年的死了一个儿子。你速去幽兰县衙接人,告诉他,要是再管不住下面那根东西,老子就给他剁了。”黄金万咬着牙说道。 “是,老爷的意思是,少爷这次遇难跟女人有关?”管家茫然的问道。 “不知道,无论何因,事情已经过去了。银子这次能保命,但不是每次都能保命。士农工商,在官家眼里我们永远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末流。”黄金万能成为一方首富,自然不是无能之辈。 “老爷说的是,小人铭记于心。”管家毕恭毕敬的说道。 “银子赚来就是花的,这二十万花的太值了,走。”留下一滩血迹的黄首富开怀大笑的离开了客栈,似乎连屁股都不疼了。。 至于晕倒之后,还躺在地上的高掌柜,黄首富好像完全把他忘了。 距离凤仪城南门二十里,有一个叫做刘家堡的村庄,村庄后面有一片树林,密林深处凤临楼掌柜已在此处等候 萧慕言来到树林旁,问于小懒要了三张银票,只身进入林中。 “韩塘拜见公子。” “韩大叔,无需多礼,这里有十五万两银票,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去临门关大营,好好过年,走了。”说完,萧慕言拍了拍韩塘的肩膀,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萧大债主瞬间又变成了一向不缺银子的萧大爷。 归心似箭的萧慕言又开始了狂奔,此刻最开心的当属怀揣五万两银票的于小懒,只听他大声说道:“公子,天下还真有如此美事啊,给了银子还对您千恩万谢的。” 冲在最前面的萧慕言开怀笑道:”世间本就有很多美事,例如娶媳妇,把银票收好,回头给你娶媳妇用。” 于小懒立马想到了南桥,顿时咧着大嘴笑道:“好嘞!” 此时怎能少的了充满智慧的一斤大师:“阿弥陀佛,于施主还需多多努力,毕竟娶媳妇和做梦经常被俗话说。” 自我感觉良好到极致的于小懒,立马信心满满的喊道:“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姐娶了,到时候一斤你既是我的忘年交,也是我的小舅子,我会对你更好的。” 三个人时不时插科打诨,一路上倒也热闹。 凤仪城与沂州府之间倒也有不少城镇,但直接被萧慕言忽略了,风餐露宿的又奔驰了两天,终于在腊月二十七的午后进入了沂州地界。 绣花厅厅首室,一只燕隼轻盈的落在了窗边,百里浮玫随手将纸条解下展开,下一刻冰冷的百里厅首顿时喜上眉梢,然后一路匆匆的离开了绣花厅,快步上了马车立刻向城门奔去。 从未见过厅首如此神态的各处吏员,纷纷驻足观望,下一刻均是不敢相信的搓揉眼睛,然后再统一的向身旁的同袍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距离城门还有数十丈,于小懒便兴奋的指着写有沂州的门楼,对着一斤说道:“一斤,这里就是沂州府,你小师叔的家,现在也是我的家。” 于小懒远远看到了门楼,而萧慕言却一眼看到了城门口伫立在马车旁的佳人。 萧慕言立马一按快要累死的河曲马,腾空而起,一个闪现瞬时来到百里浮玫面前,温情脉脉的一把握住了百里浮玫的手。 百里浮玫顿时害羞的低下了头,满脸的红晕和喜悦,刚抬起头,发现萧慕言在深情凝望着她的目光,于是立马又低了下去,此刻哪里还有一丝冰冷美人的模样。 彼此握住的手,越握越紧,就在萧慕言忍不住要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百里浮玫才反应过来,娇羞的一把将萧慕言推开,然后羞答答的说道:“回来了。” 喜不自胜的萧慕言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回来了。” 一语胜过千言,萧慕言和百里浮玫倒是浓情蜜意,但于小懒和一斤却陷入了尴尬之地,不知是在一边等着好,还是先进城好。 情商一向很低的于小懒不由低头看向一斤,没想到抬头也看向他的一斤更加茫然。 两个人突然感觉时间过的好慢,最后实在忍不住的于小懒先是咳嗽一声,然后大声说道:“啊哼,一斤这位就是百里厅首,你小师叔的师姐,也是王府大小姐。” 一斤大师立时心生和于小懒断交的念头,一脸茫然的看向于小懒,不知此刻是该上前打招呼,还是不该打招呼。 还好百里浮玫反应了过来,立马娇嗔的瞪了萧慕言一眼。 然后转身走到一斤面前,细细打量着这个在萧慕言心中跟儿子似的小和尚,一斤也是满脸童真的看着百里浮玫,心中却在疾速思索着该如何称谓才好。 “一斤,倒真是如传说中的可爱,我是百里浮玫。”百里浮玫亲切的说道。 很有礼貌得一斤急忙双手合十,脱口而出:“阿弥陀佛,一斤见过小师叔母。” 喜不自胜的萧慕言立马竖起了大拇指,而百里浮玫顿时再次羞红了脸,而低情商的于小懒心中突然冒出来三个字:高手啊。 第70章 绝色天上人 也许是身着男装的原因,也许是太太太害羞了,总之百里浮玫坚决拒绝了同萧慕言牵着手一起步行回府的想法,而是撇下了萧慕言独自上了马车,并立刻命令车夫马上离开。 一脸茫然的萧慕言,特别想找个人问问百里浮玫这是怎么了,转过头,一眼看到了情商低的跟没有一样的于小懒,于是视线立马毫不迟疑的离开,转眼又看到了正盯着糖葫芦目不转睛的一斤。 萧慕言顿时唏嘘不已,无奈的摇着头。 “公子,那个一斤看起来很想吃糖葫芦,给他买一个怎么样?”于小懒时刻在乎着自己唯一的忘年交。 “小懒,你不是一向不爱说话的吗,为什么你,算了,给你说了也是白说。一斤想吃买就是啊,你不是有银子吗?”萧慕言立时想起了于小懒刚刚那极其讨厌的咳嗽声。 “呃,公子,我想这个卖糖葫芦的大婶,应该找不开五万两的银票。”于小懒面色如常的说道。 “呃,记住,下次看到我和大小姐含情脉脉的时候,立马、赶紧、马上消失,更不要说话打扰我们。”萧慕言恨恨的说完,然后满脸憋屈的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小师叔,刚刚是不是我叫小师叔母为小师叔母,惹你们不高兴了。”舔着糖葫芦的一斤紧张的问道。 “没有,你称呼的非常对,你没看到我刚刚给你偷偷竖了大拇指吗,这个糖葫芦就是给你的奖励。”萧慕言从来不凶一斤,更何况还是情商很高的一斤。 “那小师叔母为什么不再让你牵着她的手,而且还红着脸钻进了马车里,独自离开了呢?”一斤又舔了一口糖葫芦问道。 “呃,一斤这也是我不解的事情,可能是...” “那个一斤,大人的事情呢,往往比较...”于小懒一副大人的模样说道。 “于小懒,大人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插嘴。” 下一刻,三个人再次上了马,缓慢的穿过人群,向王府驶去。 足足憋了一刻,于小懒偷偷的靠近一斤,低声问道:”一斤,你知道什么是含情脉脉的时候吗?” 一斤把最后一个糖葫芦吃到嘴里,鼓着肉嘟嘟的腮帮,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萧规缇、萧慕桓、萧十安,并排站在王府门口的三人,此刻也是面面相觑,只因刚刚满脸羞红的百里浮玫,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直接走了进去。 “爹爹,姑姑这是怎么了,发烧了吗,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和一斤差不多年龄的萧十安,奶声奶气的问道。 “呃,安儿,不是只有发烧才会脸红,害羞了也是一样。”萧慕桓立马解释道。 “那姑姑是害羞了吗,她为什么害羞?” “那是因为你姑姑要变成你婶婶了,哈哈哈。”不等萧慕桓说话,萧规缇立刻大笑道。 萧家三代人,齐聚正门外,自然是在等萧慕言,父子、兄弟、叔侄,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年一次的相聚,让他们总是彼此思念着。 萧慕言老远便看到了,于是猛的再次一按即将累死的河曲,腾空来到父亲面前,然后庄重的双膝跪地,然后盈盈一拜。 萧规缇也不去扶他,只是狠狠的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然后立马转过身,向府中走去。 萧慕言起身又来到大哥面前,两个人同时伸拳在对方的肩头轻轻一锤,然后相视大笑。 最后一把抱起期盼已久的侄子,转了几圈,来到一斤面前:“十安,这是一斤哥哥;一斤,这是十安弟弟。” 一斤有了弟弟十分高兴,十安多了哥哥非常开心。 萧慕桓走到于小懒面前,开怀说道:“小懒,又辛苦你了,一个月没见,又长个了,倒是能说媳妇了。” 于小懒挑眉一笑:“不辛苦。” 一斤正式见过萧慕桓之后,萧家两兄弟在后,小懒、一斤、十安在前,一起欢快的进了王府。 院中请安的下人,在管家的带领下跪倒了一片,萧慕言又赶忙扶起管家,吩咐众人起身,满脸喜悦和大家的寒暄着。 “你们仨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来正厅吃饭。”萧慕桓爽声说道,然后抱起非要跟去洗澡的萧十安,去了正厅等候。 院里的丫鬟早就烧好了洗澡水,见到萧慕言后立马欢快的围上来跪安问好,过了一会又纷纷围住了可爱的一斤,至于于小懒,一如既往的没有一个人搭理。 于小懒压根没有一丝失落,反而无比惋惜的自言自语道:“各位小娘子,我心已有归属,切莫怪我无情。”说完拉着被众人爱不释手的一斤,参观起了院子。 萧慕言与众人寒暄后,回了自己房间,立马脱去衣服,迈进了由香柏木制作的浴桶中,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热毛巾盖在脸上,喃喃自语道:“回家的感觉真好。” 念着百里浮玫的萧慕言,麻利的洗完澡,穿好衣服就向百里浮玫的院子跑去,却在半路上碰到了百里浮玫的丫鬟。 绿萝见到小王爷立马跪安问好,起身之后便忍不住捂嘴笑道:“小王爷,大小姐让我来请您,没想到您心急的不请就来了。” 萧慕言毫不在意绿萝的调侃,只是担心的问道:“大小姐没有生气吧?” 绿萝顿时一副看傻子的模样说道:“我的小王爷,你回府,大小姐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萧慕言顿时放心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她把我丢在城门口独自回府,我还以为她生气了呢。” 绿萝立马捧腹大笑道:“我的爷,您一向聪明绝顶,怎么就不懂女儿家的害羞呢,难不成你让大小姐穿着男装和你一起牵着手回来吗?” 萧慕言想都没想的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啊。” 此话一出,萧慕言在绿萝心中的形象立马变了样:“小王爷没想到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赶紧的吧,大小姐给你准备了惊喜,快点去吧。” 闻听此言,萧慕言立马朝着百里浮玫的院子飞奔而去。 萧慕言来到门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进了小院,也许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百里浮玫也款款的走到了屋门前。 四目相对,萧慕言彻底呆傻了,而百里浮玫虽然红了脸,却落落大方的抬起了头。 “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喜欢!” 百里浮玫二十六岁,从记事起穿了二十年男装的她,今天为了心爱之人,重新换上了女装。 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直直垂下的长发上挽了个巾帼发髻,双唇涂了淡淡的胭脂,说不出的好看,让萧慕言沉醉的叹道:“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上人!” 脑海中从未有过百里浮玫女妆印象的萧慕言,当真是痴痴的傻了,一个站在院中,一个站在屋内,两个人就这样看着、笑着、又湿了眼眶。 许久之后,萧慕言才迈步向前,深情款款的说道:“我给你买了胭脂,以后每天都抹,好不好?” “好。” 下一刻,萧慕言伸开了双手,这一次百里浮玫没有推开,彻彻底底地进入了萧慕言的怀抱。 第71章 美不美 燕北王府,正厅中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下首坐着馋涎欲滴的一斤和萧十安,主位坐着萧规缇,左右两侧分别坐了于小懒、萧慕文、萧萱芸、林博峒、叶云裳、萧慕桓。 一桌人有说有笑,一同等待着萧慕言和百里浮玫的到来。 谈笑间,除了萧规缇之外,其他人突然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均是目不转晴的望向了院子里。 不止他们,府中的丫鬟下人们,也是停下了手中的活,止住了前进的脚步,纷纷注视着缓缓走来的小王爷和大小姐。 风流倜傥的萧慕言,满脸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牵着一身红妆的百里浮玫,宛若一对神仙眷侣落入凡尘。 众人哪曾见过女妆的百里浮玫,当真如仙子般,风华绝代。 一个个均被惊艳的张大了嘴,瞪大了眼。 与心爱之人携手而来的百里浮玫,脸上没有一丝的扭捏,在感受到大家的注目后,更是高傲的昂首挺胸、仪态大方的向正厅走去。 一斤双手合十,朗声说道:“阿弥陀佛,小师叔和小师叔母,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 这一声赞叹,让大家立时回过了神,纷纷将脑海中最美的词汇一股脑表达出来,但丫鬟家丁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大小姐好美!” 百里浮玫始终面色如常,而萧慕言是由内到外的流露着甜甜的笑容,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的满怀深情的看着未来的妻子。 二人与笑逐颜开的众人一一打了招呼,方才入座,下一刻燕北王府推杯换盏、欢天喜地。 与王府的欢声笑语相比,燕北三州却一片肃杀之气。 当萧慕言踏进王府的那一刻,绣花厅一处就开始了行动,早已隐藏在预定位置的吏员,悄无声息的拔出了鱼肠剑,纷纷对自己负责解决的目标,毫不留情的下了杀手。 一处在拿到这些潜伏人员的资料后,第一时间分析了这些人的战力,然后分别对每一个人都做了针对性的安排,所以这是一次稳操胜券的单方杀戮。 沂州境内由李西亲自带队,燕州境内由庄坞等几个校事负责,情况最复杂的幽州则是派去了暗杀经验最丰富的数位吏员,在王府家宴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这次碾压式的行动已经开始了收尾工作。 负责杀人的一处,在完成任务之后,瞬间消失在黑夜里。紧接着三处立刻进入到这些潜伏人员的落脚点,详细搜索一番,然后把有价值的物品连同这些人的尸体,一起装车运回绣花厅。 负责审讯和所有情报事宜的二处,此刻已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埋伏在沂州城内的抚琴和黑虎的谍子。 尸体被统一铺在了二处后面的大院里,活着的直接被擅长生不如死又死不了的校事李庆带去了地牢。 今晚整个绣花厅灯火通明,一排排被检验完的尸体刚被投进火化炉里,一辆辆赶来的马车又接踵而至的停在了门口,二处全体吏员均是忙的不可开交。 一大批人负责检验尸体,更大的一批人负责整理带回来的物品,还有李庆为首的审讯人员在阴森森的审讯室里,满满当当放了十数套琳琅满足的刑具,虽然忙碌的很,但每个人的心情却是出了奇的好。 亥时,七辆从王府出发的马车也来到了绣花厅门外,萧慕言率先从最前面的车中走了出来,然后牵着一袭红妆的百里浮玫,一同向厅中走去。 剩下的六辆马车里则是满实满载的食物,今晚不单单只有绣花厅在忙,王府的厨子们也是累的够呛。 当萧慕言和百里浮玫走进来后,忙碌的众人不经意看见了小王爷,都是急忙跟公子请安,然后随意瞥了一眼公子身旁的佳人,心里暗叹一句:好一个妙人,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忙碌起来。 突然,一个像被雷劈了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啊,快看,厅首,是咱们厅首,好美啊。” 于是,下一瞬间那些随意瞥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干活的吏员,全部抬起头,纷纷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一个个瞠目咋舌的盯着如仙女下凡的百里浮玫,内心是说不出的震撼。 萧慕言难得见到大家,此时更是高兴。深情的看了眼强装镇定的百里浮玫,又紧紧握了下她的手,然后站在高台上,中气十足的说道:“诸位好久不见,大家辛苦,有个问题问大家。” 众人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纷纷站直了身体等待小王爷的询问。 “你们说,你们的厅首美不美?” 下一刻几百人齐声喊道:“美!” 这一声齐喊,响彻了整个绣花厅,甚至把地牢里那些奄奄一息的囚犯们,都吓得瞬间有了精神。 百里浮枚顿时娇嗔的瞪了萧慕言一眼,右手双指更是毫不留情的捏住了萧慕言胳膊上的嫩肉,然后狠狠一拧,虽然害羞,却始终抬着头没有丝毫的怯懦。 萧慕言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喜笑颜开的继续说道:“以后你们厅首就这么装扮了,各位单身的兄弟们,奉劝各位赶紧把心给我死的彻彻底底的,因为你们厅首是我的女人,你们就甭惦记了,放心,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必定请诸位大吃大喝一顿。” 下面众人顿时笑成一片,更是纷纷拍着手欢呼起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佳偶天成、神仙眷侣”等等美好的赞叹纷至沓来,不愧是绣花厅吏员,比王府那些惊叹“好美”的丫鬟下人们,当真是有文化多了。 萧慕言已开心的前仰后合,恨不得立刻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拜堂成亲,更是壮着胆无视了百里浮玫那快要杀人的目光,开怀笑道:“诸位辛苦,王府安排了夜宵,大家抽个空垫垫肚子。” 众人连忙行礼感谢,震耳欲聋的欢声笑语,让刚刚返回的一处主事李西和三处主事张青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禁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当两个人看清高台上的萧慕言和百里浮玫之后更是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然后二人异口同声的向彼此问道:“那个女的是咱们厅首?” 霍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二处主事一把揽住二人的肩膀,在他们耳边大喊一声:“美吧!” 下一刻搂在一起的三人,全部欣慰的大笑起来,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百里浮玫今日有了归宿,作为娘家人的他们,自然是开心不已。 他们的小王爷更是没有让三人失望,当萧慕言看见站在门口的三人之后,立即朗声喊道:“李主事、宋主事、张主事三位大舅哥,到时候,可要一醉方休啊,至于你们仨到时谁做主位,你们自己定。” 下一刻,只听乐开了花的三人立马分开,面红耳赤的争道: “我是一处主事,我自然排在最前面。” “拉倒吧,你们俩都比我小,主位当然是我宋英的。” 年龄最小排在最末的张青倒也毫不退缩,不紧不慢的说道:“二位仁兄,恕我直言,你们俩长的都没有我好看,还是由我来做主位,这样更让娘家人脸上有光。” 绣花厅建厅一百余年,加起来的笑声都没有今晚多。 第72章 局中局 这一次出手,几乎将埋伏在燕北三州的抚琴阁和黑虎堂的谍子一网打尽,为了能让吏员在年前忙完这摊子事,百里浮玫又下令已经返回的三处,也加入了验尸和整理物品的工作之中。 至于燕州和幽州的谍子,直接送去就近的秘密据点,处理完尸体和物品之后,再将得到的信息统一汇总到二处。 绣花厅的众位吏员顿时欢欣鼓舞,每个人心中都不由感觉,那个高冷的厅首仿佛变得没有那么严苛了。 至于萧慕言在跟着百里浮玫去往厅首室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果然不出所料,门刚关上,萧慕言的耳朵就被百里浮玫拧住了,而破天荒的是,萧慕言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却没有求饶,任凭媳妇“家暴”。 最后还是百里浮玫心软了才松开手,又忙不迭的在萧慕言通红发热的耳朵上揉了揉,但语气却是恢复了以往的高冷:“你倒是开心了,却一个劲的让我出丑,再有下次,我把你这不听话的耳朵给拧下来。” 萧慕言憨憨的重重点头,然后一把将百里浮玫抱进了怀里:“成亲的时候,就在绣花厅发嫁怎么样?” 只见怀里的百里浮玫,娇羞的低声说道:“嗯。” 时间过去了许久,在百里浮玫第好几次的挣脱下,萧慕言才不舍得松开了环住佳人的双手。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门外早已站了好几个来汇报情况的吏员。 这些人的情商自然比于小懒要高出很多,不同时间过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敲门,都是选择了静静的在门外等着。 看到开门的萧慕言众人立马掩嘴偷笑,但看到了百里浮玫,一个个又立马收起了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那叫一个严峻。 萧慕言自然想陪着师姐,有他在根本无法安心工作的百里浮玫,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赶走了他。 午夜,从绣花厅回来的萧慕言,回到自己得院里,看了眼睡在一起的一斤和萧十安,然后返回自己屋中拿了一坛陈年的好酒,又出了门。 一向不抛头露面的先生,此时还没有睡,独自坐在书房里,等待着徒弟的到来。 推门进来的萧慕言,恭恭敬敬的给师父行礼,庄重的说道:“师父,我回来了”。 然后打开酒坛,给师傅斟满,这才坐到师父身边。 先生一脸慈祥的看着许久未见的徒弟,无比欣慰的说道:“二月初六是黄道吉日,我和你爹已经商量过了。” 萧慕言立马痛快的回道:“好嘞。” “男人啊,就是要多历练,这一年你成长了不少,关于这次北行,是否还有困惑之处?”先生几乎不喝酒,但每年都会和萧慕言喝上一坛。 “回师父,见到赵沁之后,我的确有了一些困惑。”萧慕言满是疑虑的说道。 听到徒弟的话,先生淡然说道:“说来听听。” “其一、赵沁明明知道林四嵬在哪,却没有下手,实在说不过去;其二、之前我们对古星辰几乎一无所知,从他的尸体看,无论是武功还是面相都是普通至极,也不是名门望族,赵沁为何会嫁给他;其三、赵沁见到他的尸体之后,虽然掉了眼泪,但是总感觉有点怪怪的。”萧慕言无比严肃的说道。 “嗯,从你话中,赵沁好像对古星辰并不是那么在乎。”先生喝了一口酒,言简意赅的总结道。 “对,为了丈夫辞去织造局首,隐在鱼龙混杂的弃城却迟迟不曾下手实在是说不过去,就好像是在等着我或别人出手似的。”萧慕言说完,立马又给师父斟满酒。 “她欠了谁的人情?”师父自然了解徒弟的本事,所以问的不是有没有问出来,而是直接问的是谁。 萧慕言轻轻沾了一下酒,然后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名字。 看到桌上的名字,先生不仅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大笑道:“有意思,虎毒不食子啊,赵元稹果然是狠丈夫,哈哈。” 萧慕言自然也清楚师父的大能耐,轻声问道:“师父,您是不是已经明白其中的内情了。” “嗯,看到这个名字,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来就是了,燕北无忧,大燕也乱不了。”先生满饮了一杯,淡淡的说道。 接下来两个人只是喝酒闲聊,先生没有言明自然是让徒弟自己悟;萧慕言也默契的没有追问,是因为他知道,只要师父胸有成竹就足够了。 待萧慕言走后,先生畅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局中局,赵元稹的确是一个好对手。” 萧慕言离开师父的小院,两手空空的来到了燕北王的住处,轻轻的推开门,径直坐到床边,握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望着已有些苍老的脸庞,内心无比酸楚。 萧规缇缓缓睁开眼睛,抬起被子里的左手又覆上儿子的手,轻声说道:“爹老了,这辈子啊,倒是没有对不起别人,最对不起的也是最亲的人,一个是你娘,另一个就是你。” “爹,你想多了,你除了抠之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和我娘的。你也没老,放心好了,你且活着呢。”萧慕言满怀亲情的说道。 “嗯,爹是抠了一辈子,没办法啊,燕北光大军就有四十万,还有那么多黎民百姓,万一有个天灾...”萧规缇动容的说道。 “我知道,你这个家当的不容易,放心好了我不让你帮着还账,燕北山的银子我已经还完了。”萧慕言一脸轻松的说道。 闻听此言,燕北王忽的坐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大笑道:“还完了?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不用纠结了,你不知道把我担心的,我儿子就是能耐大。” “爹,咱能不能稍微掩饰一点,放心我娶媳妇的银子也不用你出,你儿媳妇那里有。”萧慕言满是嫌弃的说道。 “你个小兔崽了,你是娶媳妇又不是入赘,爹再抠,这钱不能省,你放心好了,爹包准让你风风光光的把浮玫娶进门,还有云蒙湖畔那边,爹给你们盖了一座宅子,依山傍水的,不比王府小。”萧规缇大气的说道。 “真的假的,你说实话这宅子真是给我的,就算你有这些银子,你也舍不得花啊?”萧慕言满是怀疑的问道。 “骗你做什么,三年前我就开始准备了,当时我给赵元稹上了个折子,说要给他在燕北建座行宫,等他有时间来沂州的时候住,他痛快地批了银子,三个月前刚刚建好,正好给你和浮玫。”萧规缇大言不惭的说道。 “爹,这也行,这可是赵家天子的别院啊?”萧慕言一脸敬佩的问道。 “怎么不行,他哪有功夫来,再说我儿子成亲,他送套院子不是应该的吗,放心吧萧府的牌子我都命人挂上去了,抽空你带着浮玫去看看。”萧规缇大气的说道。 “牛,到底是我爹,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萧慕言自然不会客气。 “踏实住着,不满意的跟管家说,对了,你从哪弄的银子还得债?”燕北王不由好奇的问道。 萧慕言就把抓了黄玉涛,又见了黄金万的事说了一遍。 只见燕北王忽的又坐了起来,满脸兴奋的问道:“他还有几个儿子?” 萧慕言掀起被子,把燕北王挤到里面,自己躺在另一头,一脸不屑的说道:“你拉倒吧,睡觉!” 第73章 和颜悦色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床上,睡的昏天黑地的于小懒,一大早就被一斤和萧十安的连番叫喊折磨醒了,然后睡眼惺忪的起了床,又叫了几个王府的家丁,带着两个兴高采烈的孩子逛街去了。 萧慕言比他们起的还要早,天不亮就拿了贡品,然后去绣花厅接了百里浮玫,一同前往萧家墓地。 等他们到的时候,萧慕桓和叶云裳已经来了,四个人并排走在前面,一群丫鬟家丁紧随其后。 先给萧家的列祖列宗烧了纸,磕了头。四个人又来到了燕北王妃的墓地。 “娘,快过年了,我和弟弟、云裳还有即将过门的弟妹,一起来看您了。”话没说完,世子萧慕桓已经泣不成声的跪在了地上。 叶云裳也是立马跪在了墓前,一边安慰着自己的丈夫,一边也轻轻擦着自己眼角的泪。 而早已止不住泪水的萧慕言,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开心的笑道:“娘,这是百里浮玫,您走的早,从小是她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好,对我好,儿子长大了,是真心喜欢她,过了年儿子就要把她娶进门,到时候她就也能叫您娘了。” 百里浮玫也是无比动容,跪下磕头的时候也是湿了眼眶。 下山的路上,四个人已经平复了心情,萧慕桓轻声说道:“本来是要把王府给你们的,但是爹说给你们准备了宅子,你们抽空去看看,要是不喜欢,王府还是给你们。” 萧慕言立马调侃道:“拉倒吧,你倒是穷大方,说得跟你能当家似的,嫂子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叶云裳顿时前仰后合的笑道:“你啊,就是嘴上不饶人,除了欺负你大哥,就是挖苦我,别说王府,就算世子这顶帽子,你拿去也无妨。” 萧慕言立马一脸嫌弃的说道:“别坑我啊,这累人的帽子我才不要呢,宅子的事你们更不用担心,毕竟是赵家天子出银子建的行宫,绝对比王府好。” 此话一出,萧慕桓、叶云裳,包括一向波澜不惊的百里浮玫都禁不住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向了萧慕言,萧慕桓更是脱口而出道:“咱爹三年前,问赵家要银子建行宫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这一出。” 萧慕言淡定的说道:“咱爹多抠你还不知道,早就算计好了。” 萧慕桓立即大笑道:“牛,到底是咱爹。”萧慕言立即说道:“昨晚我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叶云裳再次笑的前仰后合,连一向冰冷的百里浮玫也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看着欢声笑语的三人,从小没有亲人的百里浮玫也不由心中一甜,这种亲密无间的亲情自然也是她渴望的,想到这里,很快就要成为萧家人的她不由破天荒的叫了声:“大哥、嫂子。” 这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称呼,顿时让萧慕桓和叶云裳心中大喜,只因他们太清楚百里浮玫有多么高傲冰冷了,不说出身世家大族的叶云裳,就算是萧慕桓,百里浮玫平时也是爱搭不理。 这一声“大哥、嫂子”,最开心的当属萧慕言,欣慰的不由握紧了百里浮玫的手 “师姐,你真的是太懂事了。”上了车之后,萧慕言真心的赞道。 “此话怎讲?”百吉浮玫一脸不解的问道。 “因为不久前,我还担心成亲之后,你依然不愿搭理大哥和嫂子,你刚刚那么一称呼,这种担心就完全没有了。”萧慕言开心的说道。 只听百里浮玫无比认真的说道:“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他们了,我平时对他们都是和颜悦色的啊。” 萧慕言立马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媳妇,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你管那叫和颜悦色?” 百里浮玫一脸高冷的说道:“不然呢,我根本就没有开玩笑啊。” “对,对,是和颜悦色。”萧慕言立马老老实实的说道。 过了一会,只听百里浮玫冷冰冰说道: “萧慕言,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你刚刚居然叫我媳妇,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疼疼疼,媳妇,疼,扭左边的,昨天晚上扭的就是这只,听话,哎,疼疼疼...” 把百里浮玫送回了绣花厅,萧慕言应邀来到了萧慕文的府邸。 萧家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是大燕有名的的商业巨贾,就是因为银子多,所以当年才成功组建了一支保家卫国的大军。 掌管了燕北三州的军政大权之后,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变得更多了,所以生意依然还在做着,历代扛鼎之人都是从萧氏族内选出的,这一代的掌柜便是慕字辈排行老四的萧慕文。 萧慕文只比萧慕言大了五岁,年纪轻轻便能掌管家族大业,自然是有他的能耐。 这位仁兄从小就对算盘情有独钟,心算更是天赋使然,加上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妥妥的绝世奸商。 萧慕文最厉害的本事并不是赚银子,而是抠。如果说他赚银子的本事是世间少有,那么他的抠绝对是天下第一。 所以萧慕文深得燕北王的喜爱,试问当权者谁不喜欢一个只会赚银子,不会花银子的财神爷呢。 拿他的府邸而言,就找不出一件能超过十两银子的物件,尤其萧老四还是一个极其务实之人,祖上传下来的偌大府邸,被他整的跟个库房似的。 萧慕言到了门口,也没用快瘦死的守门小厮通传,径直走了进去。 院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连假山上也放了一堆木头箱子,正堂里满满当当的数十个书架,包括地上都铺满了账本。 更怪的是这里的人,倒也都认识萧慕言,见到小王爷二话不说跪下就磕头,然后再二话不说的爬起来就走,一个个着急忙慌的跟家里着了火似的。 萧慕言跟进了迷宫似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趴在地上的萧慕文,还不等他说话,就听萧慕文喊道:“去假山上把标着二十四的箱子给我搬过来,再去后花园里把西楚产的绿釉连花瓶给我拿来。” 话刚落下没多久,木头箱子和莲花瓶便被匆匆搬了过来,萧慕言正好没有地方坐,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木箱上。 只听富可敌国的萧老四大喊到:“慕言,赶紧起来,别给坐坏了,这可是为绿釉莲花瓶专门订制的木箱子,光成本就有一两银子呢。” 萧慕言根本无动于衷,不耐烦的说道:“萧老四,是你昨晚邀请我来的对吧,来了连把椅子都没拿,我还没嫌弃你这箱子破,你居然还舍不得,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家烧了。” 萧慕文立马扯着嗓子喊到:“来个有眼力见的赶紧给小王爷搬把椅子。”喊完也不在意萧慕言要烧他房子的事,两眼放光的说道:“你看啊,这个箱子把这个瓶子就这么一装,运到北元就是二十两的纯利,北元那边刚订了一万件,这可是妥妥的二十万两啊。” 萧慕言不为所动的说道:“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赚了银子又不给我,直接说叫我来什么事。” 只见萧慕文更加激动的说道:“和你做笔大买卖。” 也不等萧慕言说话,连忙走到架子前,伸手一拉,一张四国全境的地图赫然出现。 萧慕文拿起一旁的竹竿看也不看,直接点在了弃城的位置,手舞足蹈的说道:“你这不是刚刚从弃城回来吗,你杀富济贫的事我听说了,那个你在内城有没有门路,帮我盘几个铺子怎么样,尤其是你砸的那家赌场,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太合适了。” 萧慕言不解的问道:“你盘铺子干嘛?” 萧慕文斩钉截铁的说道:“开商行啊,你看临门关咱家的,弃城那如果也有了关系,那么就开通了燕北和弃城的商路。我早就打听了,那里什么都缺,东西卖的死贵。我不贪,卖价只比平时高出一成,你知道光这条商路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吗?” 萧慕言丝毫不感兴趣的说道:“你爱说不说。” 萧慕文立马无比严肃算起账来:“你看啊,我算过了,内城有二十多万人,而且都是有钱人,咱们每个人往少了说,一年赚他五两银子,那就是一百多万两。” 萧慕言顿时蹦了起来:“多少?” “一百多万两啊。” “五五分。” “一九。” “六四。” “一九。” “七三,萧老四,咱俩是不是亲兄弟。” “当然是,一九。” “天下第一抠,你也太狠了吧,你又不舍得花,你赚那么多图什么?” “赚银子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花银子多痛苦啊,我又不傻。” 第74章 这一天天的 最终毫无悬念的达成了一九协议,萧慕言自然也不指望天下第一抠管饭,在事情谈妥之后,便一刻也不愿停留的上了马车,急忙回府去找于小懒。 还没进院,就在府外碰到了于小懒,还有坐在台阶上,吃着糖葫芦看热闹的一斤和萧十安。 “于小懒,我的河曲马呢?” 于小懒斜靠在马车上,头也没抬。 “哎,于小懒,我给你说话呢,你不要以为你有几手功夫,我刘老四就怕了你,天大地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刘老四义愤填膺的说道。 于小懒不仅没抬头,现在连眼皮也没翻一下。 “于小懒,做人得讲理啊,你先是趁我不注意偷走了我的马,行,你有本事把它偷走,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回来了,我马哪去了了,这事你总得跟我有个交代吧?”刘老四已经在暴跳如雷的边缘。 于小懒此刻好像睡着了。 萧慕言舒服的往车里一靠,透过车窗的缝隙,踏踏实实的看起了热闹。 “刘老哥是吧,这是咋啦,您先消消火,小懒这孩子吧,不爱说话,我是杜老实,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听说于小懒回来了,来看于小懒的杜老师也恰巧赶上了这一出。 “杜大叔,这里没你的事,酒我给你备好了,你稍等一会,忙完这出,我就去给你拿。”好像睡着的于小懒听到了杜老实的来了忙说道。 “哎,你这不是会说话吗,于小懒你也太猖狂了吧,偷了我的马不还不说,居然还直接无视我,你几个意思。”刘老四彻底的暴跳如雷。 于小懒直接闭上了眼睛。 左右为难的杜老实,立马老老实实的说道:“刘老哥,我大体上也听明白了,您看这样啊,这马多少银子,我赔给您。” 刘老四也是讲理的人,对杜老实温和的说道:“这位兄弟,恕我直言,看你衣着打扮也不是富人,这马你赔不起,另外这事也和你没关系。” 杜老实连忙赔笑道:“刘老哥,劳您说说,我看看能不能赔的起。” 刘老四气急败坏的瞥了一眼于小懒,对着杜老实说道:“一千两。” 闻听价格,杜老实也瞬间有了脾气:“刘老哥,你也不能狮子大张口啊,什么马值这么多银子啊,不满您说我是玄甲营的,我们那顶好的战马也就二百两,你以为你的马是极品河曲啊。” “废话,要不是极品河曲,我刘老四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刘老四无比严肃的说道。 杜老实只是老实,倒也不傻,看着刘老四一脸认真的样子,忙问道:“老哥,您的意思是您的马是极品河曲,可据我所知极品河曲可是王府独有的啊,请问您在哪里高就?” 刘老四环顾四周,然后贴在他的耳边说道:“你是玄甲营的,那告诉你也无妨,我刘老四,绣花厅四处的校事。” 闻听此言,杜老实顿时被吓得双腿发软。 “刘老四,长能耐了啊,敢在王府门口,堵我的人了。”萧慕言下了马车说道。 “啊,小王爷。”这一声来自两腿发软的杜老实,刚啊完,杜老实就立马跪了下去,连忙磕头请安。 “啊,公子。”刘老四也跪了下去,磕了头继续说道:“不是我...我,这个于小懒太过分了,我...我...” “于小懒,去府中把弃城带回来的那两匹河曲牵来,抵给刘老四。”萧慕言头也不抬的对着于小懒说道,然后低着头靠近刘老四说道:“行了,两匹抵一匹,总归还是你赚便宜了,起来吧。” 讲理的刘老四却没有起来,而是真诚的说道:“公子,我确实不该在王府门外嚷嚷,这事怪我,您看着处罚。” 萧慕言不由被气笑了,笑骂道:“你倒是讲理,好好养你的马,多给燕北养出些极品河曲,这才是正事,以后少在街上晃荡,赶紧起来,牵上马滚蛋。” 刘老四哪里还敢耽搁,连忙牵了两匹河曲,返回了四处。 萧慕言狠狠瞪了于小懒一眼,轻声道:“出息,偷匹马还能被人发现,你丢不丢人,还不赶紧把人扶起来,情商低的真是可怕。” “杜大叔是吧,小懒跟我提过你,不要紧张,走,去王府喝杯酒,回去你也能吹个牛皮什么的。”萧慕言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俩是进院,还是?”萧慕言转头又问到互相舔着对方糖葫芦的小哥俩。 萧十安看了眼一斤,一斤也看了眼萧十安,然后萧十安作为代表,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我们哥俩再坐会,万一还有热闹呢,你说对吧。” 萧慕言听闻立马对家丁说道:“你们几个就在门口陪着吧,别再被人拐跑了。” 安排完,萧慕言顿时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叹道:“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 萧慕言的小院里,单开了一桌。 “来来,杜大叔,千万别客气,我回头跟门房说一声,你有空了随时来,我和小懒敬你一杯,你不用紧张,就是吃个便饭。” 杜老实从始至终紧张加激动的颤抖着,连酒都哆嗦了出来,更是直接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口一杯的向小王爷表达着敬意和感谢。 萧慕言陪着喝了几杯,然后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小院,特意留下于小懒陪着杜老实尽兴。 燕北王和先生刚坐到餐桌前,萧慕言就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边给二老盛着饭,一边说道:“二老,我来蹭个饭,这一天天的,我就没有一天吃过三顿饭。” “啊,那你今天吃了几顿?”萧规缇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问道。 “一顿也没吃,在您这吃了晚饭,就算齐活了。”萧慕言也不客气,边扒着菜边说道。 ““早起去上坟,没来得及吃饭,这事我知道,但你中午干嘛去了,怎么连午饭也没吃。”萧规缇不由心疼的问道。 听此一问,萧慕言乐呵呵的说道:“中午啊,这顿饭,别说是我,就算换您去了也吃不成。” 萧慕言刚说完,先生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禁不住微微一笑。 但爱子心切的萧规缇却没有丝毫意识到,不由好奇的问道:“谁啊,连我的饭也敢不管,沂州府还有这么横的人。” 只听先生和萧慕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比您还抠的萧老四。” 萧慕言吃过饭之后,又陪着二老聊了会天,然后回到院子对于小懒说道:“以后没事多和杜老实喝喝酒,总好过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强,另外有件事需要你办。” 听到有正事,没有喝醉的于小懒立马认真的说道:“公子,您说?” “初三你跑趟弃城,悄悄找到南海,让他把金满楼盘下来,就说我四哥要在那里开商行,你也不用着急回来,趁机多见见南桥,等商行一切就绪了再说。”萧慕言淡淡的道。 “好嘞,公子,这可是美差啊。”于小懒兴奋的说道。 “小懒,你情商属实太低,这点我着实担心,这样吧,明天我找下绿萝,让她好好给你讲讲女儿家的心思。”萧慕言无奈的道。 “多谢公子,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不似亲爹,胜似亲爹...” “于小懒,你给我立刻、马上打住,临走前把银票换开,给我留一万两,剩下你放好就是,放心等你娶亲的时候我再补给你。” “公子,您这里哪里话,什么叫补啊,本来就是你的银子,再说...” “小懒,不早了,你慢慢兴奋,我先去睡了。” 第75章 过年 上山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萧慕言把总算忙完的百里浮玫接了回来,满心欢喜的他,本想和师姐像以前那样同床共枕,不曾想却被百里浮玫一脚踢下了床,并被郑重告知,成亲前就不要有这种幻想了。 对师姐一向怕的要命的萧慕言,只好乖乖的坐到了床边,直到师姐睡着才离开。 次日清晨,萧慕言叫醒了一斤和萧十安,在自己院里的每一扇门上,都贴上了先生亲手写的春联,然后又一起跑到了百里浮玫那里,贴了春联蹭了饭。 然后,萧慕言右手牵着百里浮玫,左手领着两个孩子,浩浩荡荡的去了沂州大集。 大年三十的集,历来都是一年中规模最大的,不管是吃的、喝的、穿的,还是用的、看的、玩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还有搭了台唱戏的、摆了摊杂耍的,再加上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当真是热闹非凡。 不仅两个孩子开心不已,连一向深居简出的百里浮玫都觉的新鲜有趣,又有了银子的萧大财主更是一通狂买,真真是满载而归的逛了一整天。 回到王府,大厅里已经支起了十几张桌子,喜气洋洋的丫鬟们来回穿梭着,不一会丰盛的饭菜就满满当当的上了桌。 不止萧家人,等所有下人都坐好之后,燕北王笑容可掬的端起酒杯,一番大吉大利的祝福语后,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一饮而尽,然后热热闹闹的吃起了年夜饭。 于此同时,在萧慕言小院的正堂里,也摆了三桌酒席,以楚辞为首的影卫们,也是难得的摘了面罩,痛痛快快的把酒言欢起来。 萧慕言也及早的赶了过来,和往年一样,联合众人逮着楚辞就是一顿猛灌,等大家尽兴之后,又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装有银票的红包,递到每个人手里。 等影卫们吃饱喝足,又赶紧跑到先生的小院,和百里浮玫一起陪着师父过年,三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六个热菜,浅浅喝上几杯酒,这几乎成了每年的习惯。 直到午夜,两个人才携手来到百里浮玫的小院,一同坐到窗边的摇椅上,依偎在一起守岁。 大年初一一大早,厨房里便传来了叮呤咣啷的剁馅声,丫鬟们几乎齐聚厨房,开开心心的包着新年的头一顿饺子。 吃饭前,在萧规缇的带领下,萧景桓、萧慕言和萧十安站成一排,齐齐接受下人们的新请安,然后再往每个人手里塞上压岁银子,众人才一同落座。 刚吃过早饭,萧氏宗族,沂州官员以及地方豪绅世族便纷至沓来,众人皆是笑脸盈盈,见面就是拱手寒暄,皆是满嘴的吉祥话,长辈们见到萧慕言和萧十安更是慷慨的送上压岁钱。 等人来的差不多了,燕北王霍然起身,当着众人隆重宣布:“二月初六黄道吉日,小儿慕言大婚,届时大摆筵席,诚邀各位前来观礼喝酒。” 听此消息,众人更是欢心雀跃,纷纷送上祝福,一天下去光是茶叶就用掉了十几斤。 初二,萧慕言依然起了个大早,刚要出门就碰到了已经八九岁的一斤。 “小师叔,你要去哪?” “上山。” “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呃,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有一座庙。” “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当然可以。”萧慕言毫不迟疑的答应之后,转头朝着于小懒的房间喊道:“小懒,起床,上山。” “公子,山那么高,爬起来很累的。”于小懒睡眼惺忪的说道。 “所以,一斤累了的时候,你正好可以扛着他,不然我为何要喊你呢。”萧慕言很有道理的说道。 想到忘年交那越发圆滚滚的身体,于小懒立刻仗义的起了床。 云蒙山就在王府后面,除了高之外还非常的陡,所以没爬多久,累瘫的一斤就爬到了于小懒的背上。 “公子,道士们的长生和我们的有什么不一样。” “简单来说,道士们修的是大长生,世人修的是小长生,威力不一样,这么说吧,道士练到长生巅峰几可抗衡山海巅峰境。” “这么厉害?” “嗯,这样,上去找个人给你练练手,你就知道了。” 九两道人好像猜到萧慕言会来,早已在庙门口等待,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连萧慕言都没见过的中年道人。 “小王爷,过年好啊,这位便是于少侠吧,果然年轻有为。”九两道长满脸笑容的说道。 “上师好久不见,这位道长倒是面生,不知如何称呼。”萧慕言打了招呼连忙问道。 “这位是贫道的师弟,十五岁时便下山游历江湖,前天刚刚回来,王爷未曾见过实属正常,连贫道也是整整二十四年没见。师弟,还不赶快见过小王爷和于少侠。” “贫道六两见过小王爷、于少侠。”中年道士忙行礼说道。 “六两上师幸会,我自小便承蒙九两上师教导,不似师徒也相差无几,按理我还得叫您一声师叔,所以切莫见外。”萧慕言忙还礼说道。 “小王爷言重了,贫道哪里有资格教导小王爷,你我实属忘年交而已,来来,快快进庙喝茶。”九两道长忙邀请道。 不等众人移步,埋头在于小懒背上睡觉的一斤,悠然醒了过来,抬起头看了看,急忙从于小懒身上滑下来,然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曾想在这里居然碰到了九两上师,荣幸之至,小僧有礼了。” 九两道长也是一脸的惊喜之色,面对一斤居然认认真真的还礼道:“贫道见过一斤大师,没想到你也来了沂州,小庙今日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萧慕言顿时好奇的问道:“你们认识?” 一斤点了点头,一脸天真的说道:“小师叔,我的法号就是九两上师起的。” 此话一出,萧慕言顿时想到了天下为禅,心中不由惊讶道:“九两一斤,本就是一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九两道长自然发现了萧慕言的震惊,忙说道:“小王爷先进庙喝茶,稍后我再给您秉明其中缘分。” 众人来到院中,萧慕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六两道长行礼道:“我这小兄弟倒是与道家有缘,不久前刚刚入了长生,还望六两上师指教一二。” 于小懒也是难得认真的恭敬行礼。 六两微微一笑,说了句“不敢当”,然后踏步向山中飘去,于小懒立刻紧跟其后。 对这里无比好奇的一斤,则由小道士带着溜达去了。 只剩下萧慕言和九两来到屋中品茶。 “小王爷,贫道虽然法号九两,实则半斤不到,资质甚至比不上六两师弟,而一斤却是实打实的一斤。”八十岁的九两道长开门见山的说道。 “是我愚昧了,一向只把师父、师兄还有一斤当做亲人,却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缘分,更没有在意过他们的本事。”萧慕言品了口茶说道。 “缘分一事本就天注定,当年贫道与无尘大师一同寻到了刚刚落世的一斤,见到之后贫道顿感自不量力,于是便心甘情愿的让大神通的无尘大师带走了他。”九两微微笑道。 “原来如此,尤其是这次北行,一斤所为尤为让我震撼,上师如此一说,我这师侄更是未来可期。”萧慕言悠然说道。 “一念宗师,无尘大师自然不是凡人,而一斤大师未来更是妙不可言。”九两道长面露欣慰的说道。 “嗯,上师所言慕言记住了。哦,对了,凤仪湖一战,有劳上师了,慕言在此谢过。”萧慕言起身行礼道。 “此话说来甚是惭愧,是贫道杞人忧天,才自作主张跑了一趟,看到小王爷无碍,方才没有现身,没想到还是被小王爷发现了。”九两道长忙摆手说道。 “嗯,上师谬赞了,我也是发现上师来了,才没有任何顾虑的用出了指尖雷,这么多年上师对我倾囊相授,视我如徒,受慕言一拜。”萧慕言说完便要双膝跪地。 九两一把拦住,连忙说道:“小王爷,何须如此见外,贫道更是担当不起,说到这里指尖雷我已见过,破天雷还望领略一番。 下一刻,云蒙山巅浓云翻卷,惊雷大震,一道粗壮的闪电当空劈下。 站在山巅的九两上师丝毫没有懈怠,顿时真气大放,祭出道祖金身,开怀笑道:“无量天尊,妙哉妙哉,好一道破天雷,小王爷,有此造化何惧天劫,白衣入观天无碍。” 萧慕言刚要开口询问,九两上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缘分到了,一切自然功成。” 第77章 四方皆动 傍晚,燕北王府先生的书房里,屋中间的炉子上放了一个铁锅,萧规缇、萧慕桓、萧慕言和先生一起围炉而坐,四个人夹着新鲜的羊肉正津津有味的涮着。 燕北王开口问道:“初十走?” “改了,圣旨一颁,初九就得走了,十三之前赶到。”萧慕言忙把牛肉咽下去说道。 “代爹跟一念宗师和无尘大师问好,你成亲的时候,你师父够呛能来,但无尘大师一定要请到。”萧规缇嘱咐道。 “嗯,要不您跟我一起去,顺便也见见赵家天子?”萧慕言打趣道。 “他倒是巴不得我去,但为父得忙活你大婚的事,哪里有空去见他,你替我去会他就是。”萧规缇说完就是一大口羊肉。 “顾南山已赶回南境大营,二伯、六叔也火速往临门关大营赶去,燕北山那边我也传了信过去。”萧慕桓也开口说道。 “嗯,浮玫那边自然也会安排,赵元稹终于坐不住了,既然他来添柴,咱们理应加火。”先生说话往往都是总结。 “嗯,羊肉够不够,要不要再切点?”萧慕言点了点头,又问了此刻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大年初八,国子监祭酒梁西道一早就到了齐王府,直接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边吃边说道:慕容擎天今天应该就会动了,陛下早已有了决断,今日自然非同往日了,殿下这饭就别吃了,还是一早进宫请安吧。” 楚文谦毫不在意的边吃边说道:“是该给父皇请安了,到时候我来上一出二十四孝,要不你帮我演练一遍?” 梁西道忙摆手说道:“不用,殿下的本事,我还是清楚的,准错不了。” 果然不出梁西道所言,慕容擎天确实要动了。 慕容府,慕容擎天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沉声说道:“马上我就要赶往边关,家里就交给你们了,拓城你虽是长子,但谋略一块远远比不上你二弟,我不在家,一切听你二弟的,好好当你的御林军统领,无论如何,照顾好你娘还有孩子们。” 慕容拓城立马重重的点了点头,恭敬的回道:“父亲放心,我一定事事以二弟之令行事,家里您更不用担心,您一路保重,我和二弟在上元等着您凯旋而归。” 等慕容拓城离开之后,慕容擎天站起身,严肃的说道:“踏海,你看事情自然比你大哥要深远得多,甚至连为父也不如你,如果我回不来,这个家就交给你了,这里有一封信,当你得知事败的消息之后再将他打开。” 慕容踏海接过信,立马双膝跪地郑重的说道:“儿子紧记于心,父亲望您记住儿子给您说过的话,万事小心。” “嗯,为父明白,去吧。” 等慕容踏海也离开之后,慕容擎天径直来到了二楼,看着被他藏了十几年的残疾人,庄重的拱手行礼道:“有劳先生为我出谋划策十余年,以后还需先生更加费心。” 残疾谋士立马拱手作揖,满脸恭敬的道:“蒙主公不弃,某必尽心尽力。此次事急又不得不为,主公多保重,某祝主公早日得胜。” 慕容擎天不再迟疑,转身离开,一个踏步出了府邸,翻身上马直奔边关。 西楚皇宫,姓易的老太监缓步进入殿内,对着楚珣嵉躬身行礼,轻声说道:禀陛下,齐王殿下来请安了。” 楚珣嵉看着面前的残局,头也不抬的说道:“来的倒是及时,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楚文谦满脸恭敬的走了进来看到楚珣嵉立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请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王殿下,怎么想起来给朕请安了,有事就说。”楚珣嵉冷然说道。 楚文谦立马一副无比恭敬的模样的样子,孝心满满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日日敬香,祈盼父皇龙体康健,知道父皇国事繁忙,平时不忍打扰。” “行了,安也请完了,你的心思朕也明白了,回去吧。”楚珣嵉始终没有看儿子一眼。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等楚文谦离开之后,楚珣嵉淡然说道:“老易,朕的这四儿子啊,心眼和演技都是上乘,就是太心急了,这点不好,看来这梁西道卖的力气不够啊。” “陛下,这既是您的家事,也是国事,老奴不敢插嘴。”易老太监忙躬身回道。 “你不敢说,朕却不怕丢人,这小子本来想借着慕容擎天的势,争个太子当当,如今看到朕还没老糊涂,便立马跑到朕眼前表孝心来了。”楚珣嵉毫无波澜的说道。 “齐王殿下从小就聪明,如今越发的超凡脱俗了。”易老太监立马夸道。 “也就你夸他,算了,随他去吧。”楚珣嵉继续研究起残局来。 除了西楚,北元也有了动静,刚刚领了虎符的大将军耶律青山,直接翻身上马,家也不回的直接往樊城奔去,一众传令兵紧跟其后。 “速速传令虎啸军,各营立即开拔,务必于正月十四午时前到达樊城大营,延误者立斩不赦;速速传令樊城知府与城守军,立即为大军筹备一日口粮,等大军粮草一到,立时归还;速速传令耶律富田,正月十五,粮草必须到达樊城,否则提头来见。” 西楚、北元动了,顾南衣和燕北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南境大营议事厅,顾南衣指着沙盘对众位将军说道:“即刻起六万轻骑化整为零,昼伏夜出,于正月十五前在此集合,切记莫要暴露了行踪。” 临门关中军大帐,燕北山厉声说道:“梁老将军和关老将军已在回来的路上,告诉兄弟们,这几日吃饱睡足,给我歇踏实了。另外即刻起,关闭关口,无论何人一律不得入关出关,违抗者格杀勿论。” 绣花厅厅首室,身着女妆的百里浮玫冷然说道:“即刻起,全厅联合行动:三处继续深挖潜伏或新派到三州的谍子,一旦发现立即通知一处,当即格杀勿论;一处即刻安排人手去往南境,帮助顾南衣部隐秘到达集合点,如有需要,可随时联系三处配合,沿途若发现可疑之人,立即就地解决。” 百里浮玫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二处立即联系六处、七处主事,不惜任何代价务必摸清西楚和北元大军动向。联系五处主事,盯紧雍州。联系八处主事,提高警惕,以防大梁浑水摸鱼;还有四处即刻把所有燕隼派发各处,做好一切装备支持。” “诺。”四位主事应声答道,然后立马离去,分别回到各处安排任务。 深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了燕北王府门外,他刚刚止步,一把鱼肠剑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兰陵阴冷的问道:“何人、何事?” 乞丐手中拿着一个信封,低声说道:“七杀堂有信送于小王爷。” 兰陵摆了摆手,一个戴着金属手套的黑衣人赫然出现,拿过信,眨眼间便又消失不见。 二庙来到萧慕言门前,低声说道:“公子,七杀堂来信,无毒。”说完便将信封从门缝中递了过去。 已经睡下的萧慕言缓缓睁开眼睛,来到门前将信拆开:出金者西楚齐王楚文谦。 “处理了吧。”萧慕言说完边打着哈欠,边往床边走去。 二庙隐在暗处给兰陵递了个手势,这位化装成乞丐的七杀堂杀手,立时没了性命,发现了影卫的存在,注定必死无疑。 这一日,北元、西楚、大燕、燕北四方皆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78章 太残暴了 大年初九清晨,萧慕言和百里浮玫一起陪着先生和燕北王吃了早饭,又和大哥、嫂子还有奶声奶气的侄子告了别,然后来到了云蒙山脚下。 一斤已经在此等候,陪着他的是六两道长,见到萧慕言下了车,忙施礼道:“贫道见过小王爷,听闻您和一斤大师返回白云寺,不知是否方便,可否让贫道一同前往?” “六两上师能够一路相随实在是荣幸之至,您是乘车还是骑马?”萧慕言爽快说道。 “小王爷,既无需车也无需马,您只管一路前行,贫道习惯了步行溜达。” “好,一斤,你的灰马给你牵来了。”萧慕言说完,便伸手抱起一斤,让他趴到马背上,然后又拖着他的屁股跨好。 百里浮玫虽贵为绣花厅厅首,又是女儿身,却没有丝毫娇贵之气,拒绝了萧慕言进城歇息的提议,饿了随意吃些携带的干粮,困了直接睡在车里。 于是一行人的速度比先前预想的快了不少,腊月十一晚上便到了蒙城地界,此地虽然不属于燕北三州,但从沂州去往白云寺却是必经之地。 驾车之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绣花厅吏员,虽然年龄不大,但驾车技术无比娴熟,成为百里厅首的专属车夫已有三年时间,名字叫做横山,身材健硕,尤其两双腿更是远远粗于常人,性格憨厚老实,话也不多,倒是很合百里浮玫的脾气。 疾驰在竹林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下一刻萧慕言一个闪现,一把抱起灰马上的一斤返回了车厢:“跟小师叔母待着车里。” 话音未落,萧慕言便蹲在了横山身旁,漆黑的夜里,细细密密的翠竹随风摇曳,发出动人的声响,落满竹叶的道路上,缓缓走来一人。 一个拄着拐棍,满脸褶子,一看就不太好惹的驼背老妪,颤颤巍巍的来到马车前方十丈的位置,张开她那没剩下几颗牙的嘴吧,阴冷的问道:“绣花厅百里厅首可在车中?” 萧慕言和横山没有说话,百里浮玫更是不屑搭理她,这场面瞬间让老妇人有些尴尬,不由狠狠剁了一下拐棍,气愤的说道:“老妇一把年纪,千里迢迢而来,你们这些个年轻人真是好生无理,既然如此那就把你们全杀了。” 话刚说完,气急败坏的驼背老妪没有动,但竹林中豁然蹿出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双手握着一把青龙偃月刀,凌空向马车劈来。 比人还高出一截的大刀,再加上这大汉的千钧之力,任谁看这一刀都能把马车劈成两半,但诡异的是它却没有劈开一只脚,一只人的脚。 萧慕言没动,这只脚自然不是他的。就在大汉刚刚出现的时候,驾车的横山干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把鞋脱了。 然后下一瞬,光着脚的横山就出现在了大汉身前,然后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直直抬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响彻树林的金属碰撞之声。 连盯着驼背老妪的萧慕言都不由好奇的看了过去,锋利无比力达千钧的大刀居然硬生生被横山的脚底挡住了,一只像在漆桶里泡过的金色有脚,不仅连皮都没破,更是纹丝不动。 而金色左脚所踩的路面,以脚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大汉也是不由一愣,不敢相信的再次举起刀又砍了下来,而横山立即又把刚要收回还没收回的右脚,再次抬了起来,竹林中顿时又想起“哐当”一声。 下一刻横山开始动了,左腿笔直的踩在地上,黄金右脚连续鞭腿向大汉踢去,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哐当”之声,不知道的一准以为竹林里有人在打铁。 慕言也是无比惊讶,隔着车帘向百里浮玫问道:“大金刚脚?” 只听百里浮玫淡然回道:“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萧慕言一想也对,在燕北毕竟还没有人能伏击百里浮玫,计划还没实施呢,人就已经被绣花厅盯上或者杀了。 就在萧慕言转头问百里浮玫话的时候,十几片竹叶似箭般向萧慕言袭来,速度之快,快到萧慕言好像根本没有发觉,就已到了他的身前。 而萧慕言却没有任何阻挡,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马车上,之所以如此放松,全因一路步行溜达的六两上师出现了,霍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右手轻轻一挥,顿时袭来的竹叶以及隐藏在叶子下面的银针一同坠落。 六两道长淡然说道:“暴雨梨花针,原来是西楚雷家的梨花婆婆,小王爷您歇着,让贫道来讨教一番,如何?” 可能是嫌坐着还不够舒服,更是慵懒的往后一靠,小王爷一点也不见外的说道:“上师,乐意之至,您甭客气。” 然后一斤也好奇的问道:“小师叔,我可不可以看看热闹?” 萧慕言立马掀开车帘的一角:“来,和小师叔一起靠着。” 还没等胖胖的一斤,慢吞吞的坐好,六两道长就动了,一把太极剑,还没来得及看清如何出的鞘,便已到了梨花婆婆面前一尺距离。 梨花婆婆自然也不是善茬,快速后退的同时,拐棍横卧已经抵住了剑尖,同时从拐棍中诡异的射出来数十根梨花针向眼前的六两道长疾速射来。 六两道长丝毫不慌,右手的剑始终顶着拐棍,左手道袍一挥,瞬间把数十根梨花针卷入袖中。 再看旁边,横山的两条腿眼花缭乱的轮番踢出,硬是让持刀大汉没有占到一丝便宜。 对于前戏的这种小打小闹,萧慕言倒是没觉得什么,但一斤却兴致盎然,目不转晴的欣赏着,更是忍不住说道:“小师叔,那对施主的脚是金属做的吗,好神奇啊? “不是金属做的,应该是天生的大金刚脚,这事你作为和尚理应更清楚,只不过你还小,等你再大点就知道了。”萧慕言淡淡说道。 “嗯,我知道了,不过真的好厉害啊。”一斤兴奋的说道。 “你想不想看更厉害的?”萧慕言面露坏笑的问道。 一斤没有说话,但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萧慕言右掌竖立胸前,左臂直直举起,双指并拢向天一指,顿时浓云翻转,空中传来两声轰隆雷声,瞬间两道粗壮的闪电狠狠劈下。 还好六两道长反应神速,拉起一旁的横山立时后退,不然就会向持刀大汉那样,只剩下一把焦黑的大刀。 至于梨花婆婆,倒是还在,却已经似焦炭般奄奄一息,萧慕言一个闪现来到她的身前,一脸不屑的说道:“梨花婆婆就你这能耐,当真是千里迢迢的来送死,难道是你们的人都死了了吗。区区抚琴阁,居然敢伏击我的女人,这笔账我记下了。” 然后理也不理生不如死的老妪,转身向六两道长致歉道:“抱歉上师,一是九两上师嘱没事我多用用破天雷,另外也着急带着我师姐去见师父,所以刚刚一时兴起,忘了提前跟你们打招呼,勿怪勿怪。” 横山早已被惊的愣在车旁,就算不惊,自然也不敢怪。至于六两道长则是畅然笑道:“小王爷言重了,贫道能见到如此神通,幸甚。” 只听一直躺在车里睡觉的百里浮玫,冷冷说道:“得瑟。” 而一斤瞪大了眼睛又张大了嘴巴,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师叔你真的是太残暴了。” 第79章 见过师父 俗话说,自己刨的坑自己埋,劈的坑也是一样,萧慕言倒是一时兴起了,但马车前方的道路上却多了两个大坑。 六两道长早就又去溜达了,横山倒是很主动的要帮忙,但被百里浮玫一句老老实实待着,彻彻底底地老老实实待着了。 至于绝大多数会帮倒忙的一斤,萧慕言自然也不舍得让他动手,于是燕北三州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王爷,以掌为斧乖乖的砍起了竹子。 一炷香后,马车压过竹子制作的浮桥,向着白云寺方向继续前行,而焦炭般的梨花婆婆已随风而逝。 后半夜,几人找了处避风的山坡歇息,和前两晚一样,百里浮玫独自睡在车里,其余三人全部铺了毯子,睡在地上,至于六两道长,不知去哪溜达了。 白云寺在白云山脚下,而白云山位于白云城的西南地界,隶属燕州管辖。 白云城中有一家白云面馆,远近闻名。十几个两臂粗壮的大汉,在揉面时就下了功夫,然后再用擀面杖将面团擀至厚薄均匀,面条更是切成统一粗细,说不出的劲道好吃。 店里除了秘制的辣油,还有炖的烂熟的牛肉,远远一闻就有一股喷香的味道,尤以带着板筋的牛腩卖的最好,真真的甘旨肥浓。 一向对吃很有研究的萧大财主,又怎会让众人留下遗憾,依然是最好的雅间,当四碗面、一盆牛腩端上来的时候,顿时让风尘仆仆的四人来了胃口。 “小师叔,你怎么点了这么多的肉,我们好像吃不完吧?” 正在给百里浮玫夹肉的萧慕言,很有道理的说道:“因为回到了寺里,你吃肉的机会就变少了,所以小师叔特意给你多点了些。” 真诚的一斤听到如此有道理的话,立刻感动的将碗里的面条挑给萧慕言一半,然后就着余下的面条,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牛肉。 当天下午申时三刻,五人到达了被御林军层层把守的白云寺,待萧慕言亮明身份之后,霍然让出了一条通道,统领更是急忙前来请安,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燕北小王爷近日要回来。 御林军分为前、后、中、左、右五卫,在此把守的是左卫御林军,萧慕言与这位姓秦的三品统领,简单寒暄之后,便带着百里浮玫、一斤和六两道长前往师父的小院。 路上倒也没碰到师侄师侄孙们,皇帝亲临,众僧都在忙着接待事宜,如此倒也让百里浮玫轻松了很多,毕竟被一群和尚围着,尤其其中还有一大批管她叫师叔祖母的,年纪轻轻地她,自然对这个称谓有些抗拒。 一念宗师和无尘大师早已在院外等候,远远看到时,一斤便甩着一身肉跑了起来,到了近前前,立马双手合十,恭敬的说道:“阿弥陀佛,一斤见过师父的师父,见过师父。” 说完更是高兴的一头扎进了师父的怀里,一念宗师轻轻抚摸着一斤的脑袋,慈祥笑道:“一个多月未见,我的徒孙不仅长大了一岁,还胖了好几斤,越发的可爱了。” 无尘大师开心的揽着徒弟,笑道:“如今已经是八九岁的一斤了。” 这时,百里浮玫也摘去了自从穿回女装,出外便会带着的面纱,一脸恭敬的躬身行礼:“百里浮玫见过一念宗师,见过无尘大师。” 不曾想,一百多岁的一念宗师竟撅起了嘴,不开心的说道:“自己的徒弟媳妇,竟然叫我宗师,老僧不高兴喽?” 无尘大师也笑着说道:“师父说的对。” 一向冰冷的百里浮玫也不由娇羞一笑,立马改口道:“浮玫见过师父、见过师兄。” “哈哈哈,这才对吗,哈哈,丫头,一路辛苦啊。”开怀大笑的一念宗师说完,高兴的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接着说道:“我这徒儿啊,百般命好,最好则是遇见了你。” “六两,见过一念宗师和无尘大师。”待一念宗师笑声渐弱之后,六两道长急忙行礼道。 “阿弥陀佛,没想到居然是小六两,一晃二十多年没见喽,你也变成大人了,老僧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来来来,一起进屋喝茶。”一念宗师拍了拍六两的手,亲切的说道。 众人刚要转身,一斤忙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小师叔,小师叔母还有六两道长,小僧离寺前,还有两天的面壁没有做完,恕小僧暂时不能相陪,善哉善哉。” 一念宗师满脸欣慰笑道:“我的小徒孙,真的是长大了,无尘你送他过去吧。” 无尘大师听闻,忙给众人行了礼,然后牵起徒弟的手,有说有笑的去了后山。 六两道长自然不愿打扰三人,连忙说道:“一念宗师,二十多年没来了,小道在寺里溜达溜达,待会等无尘大师回来,再一同去您院中品茶。” 一念宗师嘱点了点头,说了三个好,转过身被百里浮玫扶着一起进了小院。 “丫头,寺里清苦,比不上王府,委屈你了。”一念宗师坐到椅子上说道。 “师父,您多虑了,师姐没有那么娇气。”放下箱子的萧慕言连忙回道。 正在倒茶的百里浮玫,双手将茶端到一念宗师面前,也温和的说道:“师父,白云寺乃天下第一古刹,浮玫怎会有半分委屈,而且能见到您,本就是我的荣幸。” 一念宗师满脸开心的接过茶, 郑重的喝了一口,看着百里浮玫说道:“丫头不仅长的好看,还有一颗菩萨心肠,连倒的茶都是甜的。” 萧慕言将箱子里的袈裟拿出来,来到师父身边说道:“师父,这是师姐给您做的袈裟,师兄和一斤的,在箱子里面呢,回头再拿给他们。” “哎呀,徒弟媳妇送给老僧的,那得收下,来,赶紧给师父换上。”一念宗师开心的脱下身上已经穿了二十多年的袈裟,然后立马让萧慕言帮他换上。 “嗯,好看,还合身的很,今天见了徒弟媳妇,喝了徒弟媳妇敬的茶,又穿上了徒弟媳妇送的袈裟,老僧一百零五岁了,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满脸慈悲的一念宗师,早已笑的合不拢嘴。 有句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如今宗师看徒弟媳妇,比丈母娘还要开心。 无尘大师从后山回来,便见到了等待他的六两道长,小时候六两便喜欢跟着无尘到处溜达,如今久别重逢,依然如此。 二人一同来了无尘的小院,六两生火,无尘炒菜,做了半个多时辰的菜,也聊了半个多时辰的天。 尤其六两上师对无尘大师踏空西去,打碎红都小腿一事赞不绝口,更是言道红都所为的确为道家不耻,若是其仍不悔改,需再打碎他的左边小腿。 无尘大师忙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小事不足挂齿。”然后问起了六两道长这些年的江湖游历,一僧一道倒是融洽的很。 傍晚,六个斋菜,一屉馒头,五个人开开心心的吃了晚饭,这一天一念宗师的小院里就没有断过笑声,当真是欢天喜地、其乐融融。 第80章 天眼通 萧慕言的小院里,百里浮玫慢悠悠的转了一圈,这是她第一次来白云寺,也自然是第一次来到萧慕言住了四年的小院,院子不大,简简单单。 “这四年来,我每次来看你,你都不让我进寺,是不是担心我看到你住的小院会不舒服?”百里浮玫进屋说道。 “嗯,有这么一点原因,但主要是因为这里是寺庙,你一个女儿家不方便。另外我也从未觉得苦,睡觉的床,吃饭的桌子,还有全寺唯一可以炖肉的锅,一样不少。”萧慕言铺着床说道。 “嗯,今天见了师父和师兄,自然知道他们对你极好,甚至是宠着你,你也知道我并不娇气,住在这里其实挺好的,离神仙近。”百里浮玫说的神仙自然是一语双关,既指殿内佛像,又指一念宗师。 次日一早,两人单独陪着一念宗师吃了早饭,然后去爬了白云山,游山玩水一直到了傍晚,百里浮玫才乘车离开,随行的除了绣花厅吏员横山之外,还有喜欢溜达的六两道长。 萧慕言倒也没有回寺,而是返回了白云山巅,盘膝入定。破天雷此时已能劈下两道,但还远远不够,且小王爷想把它运用的更加自如,于是整整待了一夜,直到第二日一斤出关才一起下山。 “一斤,面壁是不是很无聊?”萧慕言关心的问道。 “回小师叔,一斤没有觉得无聊,只是石壁上的字大都不认识,而且也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一斤淡淡的说道。 闻听此言,萧慕言顿时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又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时不时就惊着自己的小师侄,小心翼翼的问道:“一斤,你是说石壁上面有字?” 一斤立马点了点头,天真的说道:“有啊,密密麻麻的很多啊,你没有看见吗,小师叔?” “呃,一斤还是那句话,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随时跟师叔说,师叔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满足你,重点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萧慕言无比严肃的说道。 “小师叔,我才八九岁,是不是保重身体有些太早了。”一斤茫然的说道。 “呃,总之就是你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那个说到这里,你师父的师父,还有你师父,让我跟你说说,能不能把酒和肉戒了?” “小师叔,你刚刚不是说不让我委屈自己吗?”一斤顿时一脸委屈的说道。 “呃,的确是自相矛盾啊,那这样,我一会找你师父聊聊,看看能不能先只戒酒不戒肉?”溺爱一斤的萧慕言立马说道。 “嗯嗯嗯,小师叔对我最好了!” 萧慕言在菜园里找到了无尘大师,一屁股坐在地头上,漫不经心的问道:“天眼通?” 无尘大师放下锄头单手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看到师兄的反应,萧慕言顿时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接着问道:“一斤于临门关大营,超度了数十万亡魂,师兄可知此事?” “知道,当时他才七八岁,应该把他累坏了吧?”无尘大师刨着地反问道。 “嗯,累的昏倒了,不是,我是想说他这么小就有如此神通,以后是不是会遭遇天劫?”萧慕言一脸关心的问道。 “不知,但无妨,有师父在,有我在,还有你在。”无尘大师淡然说道。 “阿弥陀佛,师弟明白了。对了,回来之前在云蒙山巅,九两上师祭出了道祖金身。听闻师兄在西楚也是幻化出了佛祖金身,其中可有什么奥妙?”萧慕言好奇的问道。 “儒、道、佛本就是殊死同归,各家一品练至巅峰,无外乎大同小异,至于其中奥...”说到这里,无尘大师不由转身看着自己的师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是想拿雷劈我?” “呃,闲着不也是闲着吗。” “嗯,好吧,稍等我刨完这块地。” 不一会,萧慕言再一次上了山。 顷刻间,白云山巅浓云翻转、雷声大震,萧慕言足足劈了师兄一炷香的时间。而无尘大师再次幻化出佛祖金身,硬是挡下了二十四道惊雷。 “继续,把所有内力都耗尽,师兄还能再扛一会。” “师兄,已经到极限了,不止如此,我胳膊都举麻了。”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师弟,该我了。” 下一刻,无尘大师瞬间闪现在萧慕言面前,当然不是要打碎师弟的腿,而是风驰电掣的连点萧慕言身上数处大窍,最后在萧慕言胸口处狠狠轰出一掌。 立时一大口浓黑的血液从萧慕言嘴中狂喷而出,而无尘大师则是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喘着粗气说道:“我也差不多了,歇会,等有了力气再下山。” 萧慕言虽然似散了架般筋疲力竭,却抑制不住的兴高采烈,恭敬的双手合十、深鞠一躬道:“多谢师兄!” 无尘大师随即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只有你一个师弟,你也只有我一个师兄,何须言谢,我还是比师父差的太多,慢慢来吧,顺其自然就是。” 萧慕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像个孩子般傻笑道:“嗯。”然后也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 不久前,白云城,跪在主道两旁低着头迎接天子銮驾的百姓们,听着空中持续传来的惊雷声,心中纷纷大叹:不愧是天子之威,连上天都惊动了。 白云城中有一座叫做白云山庄的宅院,不仅面积甚广、布局精致,而且雕栏玉砌、巧夺天工,与燕州刺史府一样是“大燕十三宅”中的一个。” 下榻于此的赵元稹,闲庭信步的问道:“这个季节,山巅怎会有惊雷?” 御林军总统领唐舟急忙行礼道:“回陛下,定是陛下龙威齐天,才会有此异象。” “你啊,居然也信这个,朕虽是天子,也只不过是凡人一个,算了,此处风景倒是不错,转转。”赵元稹随口说道。 直到傍晚,萧慕言和无尘才开始下山,与此同时白云山庄的正堂里,除了一群丫鬟、太监,中间的圆桌上坐着赵元稹和他的六个儿子,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毕竟以前都是分席而坐。 “皇家不比寻常家,咱们爷七个难得聚到一起,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但朕心中却时刻惦着你们,此次叫你们一起前来敬香礼佛,也是想和你们单独聚聚,今晚桌上只有父子,没有君臣。”坐在主位的赵元稹朗声说道。 六位皇子立马起身行礼,齐声说道:“是,父皇。” 赵元稹忙摆手说道:“都说了今晚没有君臣,咱们也跟黎民百姓一样,围在一张桌上,开开心心的吃顿饭。” 席间,众位皇子倒也放下了拘束,纷纷向父皇敬酒不说,兄弟之间更是觥筹交错。赵元稹也一一聊了家常,还特意让皇子坐到身边问道:“老三,你自小体弱,这次奔波身子骨没累着吧?” “回父皇,儿臣无碍,父皇无需担忧。”三皇子赵云琛拱手回道。 “嗯,那就好,咱们爷俩已经很久没有聊天了,小时候你可是最喜欢趴在朕的背上,给朕说你的小秘密。如今虽然背不动你了,可是朕还是愿意听你说秘密的。”赵元稹想起了三儿子小时候的模样,欣慰的说道。 “多谢父皇挂怀,父皇日理万机,太辛劳了,所以儿臣平时不敢打扰。如今儿臣也长大了,也早已没有孩童时的小秘密了。”赵元琛淡然说道。 赵元稹张开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三儿子的肩膀。 第81章 舍得 晚上,一念宗师的小院里。 “多吃点,劈了你师兄那么久,累坏了吧?”一念宗师一边给萧慕言夹着菜一边说道。 狼吞虎咽着的萧慕言,大笑着点了点头。 无尘大师顿时一脸懵圈的说道:“师父,挨劈的是我,再说我也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嗯,说的也是,你也多吃点,就是这菜你炒的有些少了,你们先慢慢吃着,为师再去给你们炒一个。”一念宗师说完起身去了厨房。 “师兄,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是天下闻名的大师,怎么还争风吃醋呢?”萧慕言坏笑着,倒打一耙的说道。 无尘大师顿时愧疚的放下筷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实不该动了嗔念。” 紧接着丢下一句:“你师兄我今年四十五岁。”说完便急忙去了厨房,换下了炒菜的师尊。 盛康二十九年,正月十五,卯时三刻,天子銮驾驾临白云寺,无尘大师带领众僧于寺外迎接,所有人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赵元稹朗声说道:“众位高僧无需多礼。”说完之后,一把拉住无尘的右手,开怀笑道:京中一别已有二十九载,无尘大师咱们又见面了。” 无尘也爽声回道:“陛下,好久不见,有劳陛下长途跋涉亲临白云,蔽寺熠熠生辉,准备不周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无需见外,白云寺一向为国为民祈福操劳,只因朕太过繁忙,不然早就来此礼佛了,快,带朕去拜见一念宗师。”说完直接拉着无尘向寺内走去。 看到在大雄宝殿外等候的一念宗师,立马笑逐颜开的走到近前,双手合十道:“元稹见过宗师。” 一念宗师忙双手合十,一脸慈祥的笑道:“陛下折煞老僧了,区区一介和尚哪里敢让陛下施礼。” “宗师对大燕有再造之恩,更是对元稹多有庇护,理应受元稹一拜,这么多年未曾来寺探望宗师,还望宗师勿怪。”赵家天子郑重的说道。 “陛下实在是言重了,一切已准备妥当,蒙陛下不弃,老僧亲自为陛下主持,陛下进殿礼佛敬香,为万民祈福便是。”一念宗师悠然说道。 一念宗师手敲木鱼,众僧盘膝坐于殿内,全部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六位皇子在前,随驾的百官在后,纷纷跪在门前。 一早在山庄净身沐浴过的赵元稹,走到佛像前双膝跪于蒲团,虔诚的祈祷之后,磕了三个头。然后,接过一念宗师递过来的三炷香,点燃之后插入香炉。 然后又带着六个儿子和百官,盘膝坐在蒲团上,均是双手合十闭目入定,闻听众僧诵经。 午后,赵元稹才起身离开大雄宝殿,来到早已准备好的禅房用了斋饭,然后和一念宗师、无尘大师一直聊到傍晚。 晚饭时还特意把一斤叫了过来,看见胖胖的一斤,赵元稹合不拢嘴的笑道:“这就是一斤大师,当的是可爱至极,不愧是一念宗师和无尘大师的传人,小小年纪就超度了燕北几十万的亡魂,当的是功德无量。” 一斤立马双手合十真诚的说道:“阿弥陀佛,陛下谬赞了,小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和尚,哪里敢被陛下称为大师,实在是愧不敢当。” 四个人一起用过晚饭,赵元稹对一念宗师轻声说道:“天色已晚,宗师劳累了一天,您早些休息,朕见下萧慕言,回头让无尘大师送我出寺便是,等以后有时间,再来探望大师。” 无尘和一斤在赵元稹的授意下,一同搀扶着一念宗师回了小院,幽静的禅房中只剩下赵家天子一人,只见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站到了窗边。 不一会,唐舟进来禀报道:“禀陛下,萧慕言已在门外等候。” “嗯,让他进来。”说完此话,赵元稹才转过身。 虽然从未见过盛康帝,萧慕言却一路低着头不曾瞥上一眼,进门之后,双膝跪地磕头行礼:“萧慕言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元稹淡然说道:“起来吧,无需多礼。” 萧慕言站起身,却依然低着头拱手行礼道:“临行前,我爹让小子代他给陛下赔罪,没有前来接驾还望陛下恕罪。” 赵元稹畅然笑道:“燕北王守卫燕北本就事务繁多,加上你这个做儿子的即将大婚,当老子的自然还要忙着操持,本就无罪,何须宽恕。说到这里,朕也要恭喜你啊,找了个好媳妇。” 萧慕言依然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 “行了,你也不用多礼了,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萧慕言听闻缓缓地抬起了头,也正式的看到了如今的大燕天子,被父亲称为大燕开国二百年以来最雄才英略的皇帝。 “嗯,果然是一表人才、英姿飒爽,这点随了你娘,比你爹还有你哥都英俊多了。” “多谢陛下夸赞,慕言实不敢当。” “你小子就不用谦虚了,朕今日找你来,就问你一句话,想好了吗?” 萧慕言毫不迟疑的说道:“想好了。” “有把握?” “差不多,无论如何,总得试试。” 赵元稹盯着萧慕言看了好一会,沉声说道:“你胆子不小,比你爹的胆子还要大,你就不怕朕现在就杀了你?” “回陛下,怕,但慕言深知陛下定不会要了小子的命。”萧慕言胸有成竹的说道。 “嗯,你倒是自信满满,说来听听,朕为何不会杀你。” “为了大燕,陛下比谁都在乎大燕。”萧慕言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元稹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不由感叹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可是朕也是人啊。” “陛下是人,但更是国君,黎民百姓只知道陛下贵为天子,哪里会明白陛下的苦楚,我爹说过陛下乃大燕开国以来最雄才伟略的皇帝,成就越高要承受的自然也就最多。”萧慕言恭敬的说道。 “有舍才有得,没想到你小子竟如此理解朕,不愧是燕北王的儿子,如此年轻便懂了这个道理,朕是真想杀了你。”赵元稹开怀笑道。 萧慕言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得寸进尺的说道:“陛下,沂州那座行宫?” “你爹当年问朕要银子的时候,朕就知道他没憋好屁,赏你了便是,另外朕也命礼部准备了其他封赏。” 萧慕言立马拱手行礼道:“陛下龙恩浩荡,慕言感激不尽。” “滚蛋,明天一早朕就启程回京了,走了。”赵元稹笑骂道。 萧慕言立马双膝跪地:“慕言明白,恭送陛下。” “别死了,你要是死了,你爹必会造反,这才是为什么朕不杀你的原因。”赵元稹背对着萧慕言说道,话刚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禅房。 无尘大师已在院中等候,见到赵元稹之后,在前带路,到了门外,赵元稹微微一笑道:“今日有劳无尘大师,就此别过。” 无尘立马双手合十道:“恭送陛下。” 没想到赵元稹再次握住他的右手,低声说道:“你有一个好师弟。” 无尘波澜不惊的说道:“多谢陛下夸奖,贫僧也这么认为。” 赵元稹朗声一笑,迈步上了鸾驾,一时间众位皇子、百官、以及中、左卫御林军全部离去。 白云寺又变成了那个夜晚幽静的白云寺。 第82章 任重道远 腊月十五,传统的元宵佳节,忙着过节的大燕百姓,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在白云寺礼佛敬香,为大燕祈福的时候,西楚和北元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回到白云山庄的赵元稹,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独自来到了临时的书房。 并没有随驾而来的赵沁,不知何时已在书房等候,赵元稹不仅没有丝毫意外,更清楚赵沁来此也一定没有被人发现。 “皇兄,见过萧慕言了?”赵沁边帮赵元稹脱掉大氅,边问道。 “嗯,的确是一个聪慧非凡的年轻人,燕北王倒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赵元稹淡然说道。 “他怎么说?”赵沁倒了一杯茶,端到书桌上继续问道。 “如你我所料,胆子不比萧规缇的小。”靠在椅子上的赵家天子端起茶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家的胆子一向不小,否则一百多年前他们也不敢拉起队伍,保家护国了。毕竟燕北王这顶帽子,也是他们拿全族的命换来的,敢搏命的,哪里会是胆小之人。”赵沁来到赵元稹身后,帮他揉着头说道。 “难得的是,已经坐了一百多年的王位了,如今依然敢搏命,萧家从始至终都不容小觑啊,如今更是让我刮目相看,藩王割据,萧家这块硬骨头,必须磨好了牙才能去啃啊。”赵元稹意味深长的说道。 “皇兄英才伟略,必能灭了藩王,一统天下。”赵沁自信满满的说道。 “皇妹,你何时也学会溜须拍马了。”赵元稹故意调侃道,说完也是禁不住笑了。 “皇兄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赵沁不由娇嗔道。 “任重道远,幸好有你帮我。”说完赵元稹轻轻拍了拍堂妹的手,然后随口问道:”北元和西楚这两日有什么动静?” “北元三十万虎啸军已于昨日到了樊城,统军的还是耶律青山;至于西楚那边,慕容擎天去了边关,带走了十二万军队,商无用未曾现身,更没有丝毫阻拦。”赵沁轻声说道。 赵元稹听完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赵沁不用再按了,坐下来说话。 关于北元和西楚的动向,还在路上的百里浮玫也收到了消息,两只燕隼,一只从北方飞来,纸条上写道:虎啸已至樊城,临门关以逸待劳;另一只从西边飞来,纸条上写道:顾南衣部已隐秘到达指定位置。 皓月当空,六品校尉周雨亭,此刻正带着一千名部下隐在一处树林里,昼伏夜出奔破了几夜之后,终于在今日凌晨到达了这里,除了派到四周负责守卫的斥候之外,所有人目前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睡觉。 睡醒了,也不准发出声音,吃东西也必须细嚼慢咽,甚至连战马都裹上了马蹄。至于具体任务,周雨亭也不清楚,但他却知道近日必有一场大战,只待信号一到,便是你死我活。 距离此地不远的山坡上,顾南衣正巍然站在崖边,当傍晚他收到各营已经就位的消息之后,便来到此地,目不转晴的查看起周围的地形,虽然早已了然于胸,但一向谨慎的他,眼里容不得一丝疏漏,因为不仅关系到此战的成败,更关乎着每一个将士的性命。 “将军,刚刚韩玉臣的传令兵来报,他已率七万龙骧军到达预定位置。”副将杜如同来到顾南衣身后,轻声说道。 “好,万事俱备,只待兔来。”说完此话,顾南衣转身对着黑衣蒙面的庄坞说道:“有劳各位吏员,务必将周围查探军情的谍子一网打尽,切勿让他们走漏了消息。” “诺,将军放心。”庄坞说完之后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临门关中军大帐,看到梁兴瓒到来的燕北山,急忙起身相迎,走到近前,燕北山立马笑呵呵的说道:“梁老将军,北山有一事想和您商量商量” 梁兴瓒朗声笑到:“大将军是不是又想出去转转了。 被一眼看穿的燕北山立马大笑道:“知我者,梁老将军也,耶律青山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怎么着也得送送他不是。” 梁兴瓒开怀笑道:“你只要不怕王爷打你板子,我倒是很乐意成人之美。” “那就多谢老将军了,小王爷大婚的时候,我自去王府领板子。”说完两个人更是狂笑起来。 亥时三刻,一位穿着锦衣的年轻人来到了白云寺门外,正是年前在梅花院中拜见赵沁的李将军,不等他上前敲门,萧慕言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他冷冷说道:“是来找我的吧。” 先前未曾察觉到萧慕言存在的李将军顿时一惊,愣了一下才转过身拱手行礼道:“我家公子请小王爷深夜品茶。” “前面带路。”萧慕言毫不犹豫的说道。 “是,小王爷请随我来。” 一盏茶之后,二人来到了被御林军层层把守的白云山庄附近,在这里把守的正是这位李将军的左卫四营,看到自家将军前来,即使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却问也没问直接放行了。 李将军引着萧慕言继续前行,萧慕言突然问道:“阁下是御林军将领?” “回小王爷,在下李朗,一个不入流的六品校尉,目前忝为御林军左卫四营统领。”李朗倒是毫不隐瞒的说道。 “李将军谦虚了,年纪轻轻便身为御林军校尉,自然是有过人的本事。不得不说,今晚阵仗倒是不小,连御林军都出动了,看来我是插翅难逃了。”萧慕言淡然说道。 “小王爷言重了,我家公子只是对您仰慕已久,特命在下请您前来喝茶而已,至于御林军本就是为了守卫陛下,才被安排在此值守。”李朗轻声说道。 “仰慕已久?还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倒是对你家公子敬佩不已,精于谋略、以身犯险,当真是既有胆识,又有魄力,不然怎么会让李将军舍命相随呢。”萧慕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多谢小王爷对我家公子的夸赞,在下对我家公子的才干,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他还救过我的命。”李朗轻声说道。 “嗯,明白了。”萧慕言自然明白李朗话中暗藏的意思,那就是自己以及御林军左卫四营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此话说完,二人便默契的不再交谈,没一会功夫到了一家茶楼前,二层的小楼,与白云山庄隔河相望,如此近的距离,自然是闭店休业。 “小王爷请,我家公子在二楼等您,在下就不上去了。”李朗推开门拱手行礼说道。 萧慕言没有理他,大步流星的向二楼走去。 二楼窗口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貂裘的年轻男子,在他身前的桌子上,点了一个油灯,放着一个炭炉,而壶中的水刚刚烧开。 “来了,我就不起身迎你了,水刚刚烧好,我来泡茶,你小心台阶。”男子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等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一样。 萧慕言上到二楼,丝毫不惊讶的说道:“嗯,我就不给你行礼了,显得又假又虚伪,你说呢,三皇子!” 第83章 举杯邀明月 萧慕言自然知道今晚请他喝茶的人是谁,所以见到正主之后并没有一丝诧异,确切的说是此刻没有一丝的诧异。 北行杀了林四嵬,用古星辰的尸体从赵沁嘴中换来“三皇子赵云琛”这个名字的时候,萧慕言非常的诧异,因为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赵家的儿子,要置赵家的天下于死地。 萧慕言很想知道,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来了,而且他更想知道这位三皇子今晚会如何出招。 茶是好茶,极品的雀舌;水也是好水,白云山活水山泉,幽静的茶室,无人打扰的夜晚,再加上天上那轮圆如盘的皓月,倒真是与品茗对谈绝配。 “坐,你我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神交已久,自然无需客气,咱们痛痛快快聊个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再把该办的事办了。”赵云琛倒了杯茶说道。 “嗯,好茶,三皇子果然是高手,不止谋略,连煮茶的功夫都炉火纯青,天色也不早了,就直接开门见山吧。”萧慕言坐到赵云琛对面,品了一口茶说道。 “过奖了,赵家天子以前喜欢喝茶,我娘就学了茶道,我也就跟着学会了,好多年没煮过了,手生了许多,没让你见笑就好。”赵云琛给萧慕言添了茶继续说道:“开门见山最好不过,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 赵云琛还真是特立独行,堂堂皇子,一不自称本宫,二管自己亲爹叫赵家天子,三管母后叫娘,倒是接地气的很。 对于这些称谓,萧慕言自然不会在意,开门第一问,便就是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赵家天子是你亲爹?” 赵云琛顿时笑了,而且笑的前仰后合,但没有一丝迟疑的说道:“好问题,是,虽然他娶了不少妃子,但我娘却是无比贞洁的女人。” “嗯,那就奇怪了,作为赵家的皇子,如果说为了皇位弑父杀君,我尚能理解,但是你这完全是釜底抽薪的打法,不仅要置你亲爹于死地,还要把自家的天下灭了,这是为何?”萧慕言一脸随和的问道。 赵云琛品了一口茶,望向窗外的月色,沉默了一会,然后低沉的说道:“如果你爹为了这个所谓的天下,杀死了你娘,你会怎么做?” 闻听此言,立时让萧慕言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设身处地的想了想,然后无比严肃的对着赵云琛说道:“我明白了,如果方便,愿闻其详。” “都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愿意听,我就乐意讲,而且难得遇到对的人,更何况讲出来对我而言也是一件舒心之事,萧兄请。”说完,赵云琛端起茶杯做了一个邀杯的动作。 “赵兄请。”萧慕言也是痛快地举起杯一饮而尽。 “你应该了解过,我娘姓楚,西楚先帝的长公主,也就是缩头乌龟楚珣嵉同父异母的妹妹,赵元稹登基不久,我娘就嫁到了大燕。”赵云琛淡淡说道。 “从赵沁那里得知了你的名字之后,我的确探查过你的信息,听我爹说贵妃在世时和陛下感情颇深,难道是我爹记错了?”萧慕言不由疑问道。 “燕北王一代枭雄,怎会记错这点小事,的确如燕北王所言,我娘虽是大楚嫁过来的联姻工具,但赵元稹对我娘却极其的好,两个人倒真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多了许多宠爱。”赵云琛可能是想到了小时候,脸上不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萧慕言没有插嘴,只是喝着茶细听下文。 突然,原本还一副幸福模样的赵云琛,脸色却瞬时变得阴冷狠戾:“可是十二年前,北元和西楚联手进攻大燕,从那一天起我娘就再也没有笑过,赵元稹更是再也没有来过,不久北元、西楚兵败,在举办庆功宴的那天晚上,我娘却死了。” “此事我也查了,宫中记载,说是贵妃娘娘因常年有疾,久治不愈,才驾鹤西去,看来其中另有蹊跷啊。”萧慕言毫无波澜的说道。 “好一个常年有疾、久治不愈,糊弄糊弄黎民百姓罢了,我娘死后,我贿赂了御林军守卫,亲眼见到了她的尸体,分明是中毒身亡。”赵云琛面色阴冷的回忆道。 “中毒身亡?所以你就怀疑是陛下所为?恕我直言,还有一种可能...”萧慕言欲言即止道。 “我知道你要说的是还有一种可能是自杀,可是我娘久居深宫,衣食住行皆有宫女、太监围着,怎么可能会有获取毒药的途径,另外她如此疼爱我,又怎会忍心离我而去。所以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必是赵元稹所为。”赵云琛不由紧紧握着拳头说道。 “于是赵兄便有了为母复仇,弑父灭燕的念头?此事对于当时十几岁的你而言,的确是晴天霹雳。”萧慕言倒是颇为理解的说道。 “是的,这些年我也有想过,如果当年没有执意去查看我娘的尸体,是不是我可以过的舒心一些,但是一想到我娘当时七窍流血的样子,我就恨不得立刻宰了赵元稹,但是,只是让他死还远远不够。”赵云琛阴狠的说道。 “所以你还要大燕陪葬,要陛下彻彻底底的失去一切对吗?”萧慕言补充道。 “知我者,萧兄也。无情最是帝王家,既然赵元稹无情,自然怨不得我无义,从我明确了目的之后,我便开始了谋划。”赵云琛动容的说道。 “赵兄果然好本事,十几岁的少年就有了如此深的隐忍和谋略,当真令人佩服,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如何谋划在下洗耳恭听。”这是萧慕言的肺腑之言。 赵云琛倒真是端起茶喝了口,也许是喝得有点快,不由咳嗽起来。 此时在白云城中,喝茶的除了他们俩,还有赵元稹和赵沁。 “皇妹,你应该最清楚,当年朕和她真的很好,她也是朕唯一动过心的女人。”赵元琛难得深情的说道。 “嗯,不仅知道你们很好,而且淑贵妃也是我唯一喜欢的皇嫂,如果你不是我皇兄,我倒真是想和她义结金兰。”赵沁浅浅喝了一口茶说道。 “天公不作美啊,世事无常,十二年前那场动乱,让朕与她阴阳两隔,从此朕再也没有动过心,朕是不是太冷血了,哈哈。”赵元稹苦笑道。 “皇兄乃真命天子,本就没有凡人的儿女情仇。而且如皇兄所言,皇妹至今没有动过心,岂不是更冷血无情。”赵沁转着茶杯淡然说道。 “这些年的确是委屈皇妹了,皇兄欠你的,你我生在皇家,本就失去了本我。”赵元稹悠然说道。 “皇兄,皇妹倒是一直好奇,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她?”赵沁轻笑着问道。 “朕虽是无情的孤家寡人,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人啊。”赵元琛也许在赵沁面前才会露出一丝真情。 “这个时辰他们俩应该见面了,如果皇兄...,还来得及。”赵沁也是真心的说道。 沉默,最终还是沉默。 第84章 原来如此 咳嗽,连续不断的咳嗽,许久,赵元琛才停了下来。 “让萧兄久等了,勿怪勿怪。”赵云琛用手帕捂着嘴说道。 “无妨,如果不是时间紧,我倒是真想为赵兄请个大夫。”萧慕言半是真心,半是调侃的说道。 “哈哈哈,萧兄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如果不是...,咱俩一定能成为知己。”赵云琛开怀大笑道。 “就算是你死我亡,也一样可以成为知己,赵兄再喝点水,不着急、慢慢说就是。”萧慕言倒是好脾气。 赵云琛当真又喝了一口水,娓娓说道:“那年我十五岁,我装作一无所知,表面上和赵元稹依然父慈子孝,私下里我却在积攒所有能积攒的力量,毕竟赵元稹老谋深算,这点萧兄也应该深有体会。” “当今陛下,的确是雄才伟略,以你当时的能力,无异于是蚍蜉撼树。”萧慕言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先是在大燕境内壮大我的心腹队伍,像刚刚带萧兄来此的李朗便是我安插在御林军中的嫡系。”赵云琛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说到这里,容我插句嘴,年前去弃城的路上,有一群黑衣刺客,想必也是你的人吧。”萧慕言淡然问道。 “嗯,一群被我从大牢里捞出来的死囚,说到这里还真是让萧兄见笑了,一群武功平平的废物而已,只是赵沁传回了你亲手杀了齐道渊的消息,为了证实萧兄的实力,才派了这些人送死。”赵云琛说到这里,还真是给萧慕言倒了茶赔罪。 “嗯,从刑部大牢捞点人出来,对于三皇子而言自然不难,当时我也是通过此事,隐约猜出来,幕后之人必是高官贵胄。赵兄请继续。”萧慕言立即说道。 “嗯,几年前我羽翼渐丰之后,派人去了西楚,本意是想说动楚珣嵉这个所谓的舅舅,与我里应外合,但却被人拦住了,萧兄不妨猜猜此人是谁?”说到最后赵云琛不由卖了个关子。 却不想萧慕言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西楚四皇子,如今的齐王楚文谦,对吗?” 赵云琛不由朗声大笑,拍手称赞道:“萧兄果然是聪慧非凡,一语中的。就是我这个表哥,他娘死的早,四岁之前他一直由我娘抚养,所以我先是派人联系了他,想通过他见到楚珣嵉,没想到他却直言不讳的说他爹是个缩头乌龟,绝对不可能答应我,还让我稍安勿躁,安心等待他的消息。” “如果我没猜错,楚文谦给赵兄推荐了慕容擎天对吧,不知赵兄是如何说服慕容擎天的?”萧慕言不解的问道。 “的确是他,而且没有费一丝力气,可谓是一拍即合。原因有三:一是慕容擎天一直喜欢我娘,如果我娘没有嫁到大燕,二十多年前很可能是西楚慕容夫人;二是慕容家族手握重兵,早已引起了楚珣嵉的不满,此事让慕容擎天如履薄冰;三是楚文谦答应他,封慕容家为异姓王,世袭罔替,所以慕容擎天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哦,原来如此,那就完全说的通了,虽然利益为先,但不得不说慕容老儿还是一个重情之人,你那个表哥估计想要的是太子之位吧。”萧慕言随意说道。 “嗯,萧兄所言一丝不差,虽然有了慕容擎天,但远远不够。于是我们又找到了耶律青山,你也知道,他比我更想吞了大燕,所以四年前我们三方便初步达成了协议。”赵元琛往茶壶里一边添水,一边说道。 “短短几年赵兄就得到了强援,当真是佩服不已,再有织造局首赵沁的帮忙,还真是准备充足,说到这里,我很好奇,赵兄又是如何让她入局的?”萧慕言试探道。 “萧兄谬赞,赵沁并未入局,只是还人情而已,当年古星辰不知何因去了弃城,被黑虎堂秘密杀了,于是我便派人将此事告知了她,并把凶手是林四嵬的消息也一起送上,于是就换来了年前的人情。” “赵沁当时可知给她消息的人是你,还有赵兄对古星辰可有了解?”萧慕言倒是一直对古星辰的底细极其好奇。 “不知,当时派去联系她的人,任谁查都和我没有任何瓜葛,而且见完赵沁之后就死了。至于古星辰,我也了解不多,见过几次,你是不是很纳闷我这个祸国之姿的姑姑为何会看上他?”赵云琛反问道。 “对,虽然没有见过活人,但他的尸体我仔细查看过,面貌极为普通不说,手上更是没有一丝练武之人的茧子,如果说谋略惊人,绣花厅和我爹不可能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这正是萧慕言一直不解的地方。 “我也曾有过疑惑,突然之间就出现了,普通到仍在人堆里一点也不显眼,的确和赵沁有着天壤之别,毕竟人已死了,自然也无从查起。但赵沁却对她情根深种,我万万没想到,在得到消息之后,她居然立即辞去了局首,秘密去了弃城,一直呆到现在。”赵云琛悠然说道。 “赵兄,你确定赵沁对他情深似海,另外你的意思是赵沁如今还在弃城,没有回来?”萧慕言疑惑的问道。 “虽然接触不多,但毕竟都姓赵,每年也能见上几次,每次见面这两个人都是很恩爱的样子。至于赵沁,即使离开了弃城,也绝对没有回京,因为最近我也好,我的人也好,都未在金陵见过她。”赵云琛无所谓的说道。 “嗯,也许是是我多虑了,赵兄隐忍了十几年,却在年前动手,不知是何契机?”萧慕言追问道。 “因为去年赵元稹把雍州化给了我,虽然雍州和西楚不搭界,但两者之间却有一条隐秘的山谷,可以让慕容擎天带兵直入雍州,如此便可以完全绕开安西王的军队,直奔临门关与北元合兵一处。”赵云琛一脸严肃的说道。 “如此临门关两面受敌,必然陷入险境,既然如此,大军从你的雍州入境便是,为何还要刺杀我哥和我呢?”萧慕言一针见血的问道。 “说到这里,实在惭愧,把萧兄和世子拖了进来。原因是我对燕北王的本事很清楚,即使两军联合攻打临门关,也定然是三败俱伤,所以我就想把燕北王也拉下水,如果能够拉拢他一起攻打大燕最好,如果上策达不到,那就退而求其次让燕北袖手旁观。” “无妨,赵兄有赵兄的难处,何须致歉。你的意思是杀了我或者我哥,然后让我爹知道这事是你所为,从而让我爹记恨上赵家,要吗一怒之下和你们一起灭了大燕,要吗就是看着你们灭了大燕,对吗?”萧慕言终于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对,齐道渊和慕容擎天是老相识,又是慕容撼山的师父,再加上楚文谦的十万两金子,请动他并不难,于是我便找了赵沁,虽然她已辞去局首之位三年,但她在织造局根深蒂固,让她想办法隐瞒七杀堂进入燕北的踪迹自然不难。”赵元琛娓娓说道。 “难道赵沁就轻轻松松答应了你吗?”萧慕言始终对赵沁很感兴趣。 “没有,她非要知道我是谁才肯答应,于是我便派了人带着我的信物去见了我这位姑姑,我娘在世时她们感情很好,她倒是真心劝过我,但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赵云琛喝了口茶说道。 等赵云琛说完,萧慕言好像一切都清晰了,不由挑眉一笑,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第85章 双杀局 盛康二十九年,正月十五子时,全城戒严的白云城,除了御林军之外,街道上好像已没有其他人。 看到萧慕言自言自语的赵云琛禁不住问道:“怎么了萧兄,是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有,赵兄多虑了。”萧慕言掩饰着说道。 赵云琛怎会看不出萧慕言的掩饰,不由玩味的说道:“明白,明白。我那姑姑虽然已三十有余,却极其的妩媚婀娜,又极具女人味,萧兄心中有些想法太正常不过。” 闻听此言,萧慕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由摆手说道:“赵兄实在是误会了。” “萧兄何必拘泥,再说我那姑姑已当了好几年寡妇了,说不定她更加喜欢萧兄呢,毕竟萧兄要样貌有样貌,要武功有武功,而且谋略过人,又比她年轻的多,对了还有你们的身世,当真是门当户对。”赵云琛一本正经的说道。 萧慕言颇感无奈,不由调侃到:“赵兄就这么想让我做你的姑父吗,你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吃不吃亏啊?” “无所谓,萧兄,咱们各论各的,刚刚说到哪了,哦,说到七杀堂于幽兰峡谷伏击世子,还有凤栖湖一战,萧兄真是高深莫测啊,让我们刚刚开始就一败涂地。”赵元琛认认真真的说道。 “过奖了,巧合而已,所以你又潜移默化的将织造局给暴露了出来,目的同样也是让燕北对赵家起疑。”萧慕言淡淡说道。 “萧兄真是太谦虚了,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啊,难不成萧兄是巧合猜出使唤织造局的是赵沁?又巧合的知道赵沁在弃城?又又巧合的知道了古星辰尸体在林四嵬手中?还巧合的找到并杀了林四嵬?最后巧合的从赵沁嘴中得到了我的名字吗?”赵云琛说完又咳嗽起来。 萧慕言给赵云琛倒了茶,然后等他恢复了之后说道:“现在是不是该我为赵兄解惑了?” 赵云琛喝了口茶说道:“嗯,如今该我愿闻其详了。” 萧慕言毫不遮掩的说道:“刚发现织造进局的时候,一度让绣花厅的主事紧张到深夜闯了王府,但我爹却丝毫没有动容,直接猜出了必是赵沁私下所为,至于原因定是欠了人情。” 赵云琛听闻立马说道:“不愧是燕北王,如此燕北自然也不会对大燕起疑,那么顾南衣带兵入南境只是障眼法而已,心服口服,和燕北王比我还是嫩了太多。” “至于赵沁在哪,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于是我就问了他。”萧慕言说完,也故意卖了个关子。 “赵元稹,我这个父皇啊,一直聪明的让人畏惧,燕北既然没有起疑,那么他更是一眼看穿了你们布的障眼法,所以他痛痛快快的告诉了你赵沁在弃城的消息,你们倒是合作的无比默契。”赵云琛苦笑道。 “我刚刚就给你说过,当今陛下雄才伟略,他不仅告诉了我赵沁在哪里。还告诉了我三年前古星辰死在了弃城,且尸体下落不明。”萧慕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赵云琛的神情。 “他倒是真痛快,你可知道,昨晚他把我们兄弟六个叫到一起,破天荒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饭,还说时刻惦记着我们,真是虚伪的让我感到恶心。”赵云琛一脸嫌弃的说道。 对于赵云琛厌恶赵家天子的事,萧慕言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道:“后来算是巧合,也不算巧合的杀了林四嵬,用古星辰换来了你的名字,当时我的确是很诧异,如今我自然是完全明白了。” 赵云琛冷冷的说道:“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快就知晓了我是幕后之人,不过无所谓了,今晚请你来,你当然也清楚,就是为了做个了断。” 萧慕言面无表情的说道:“嗯,知道你的名字之后,就注定你我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我不理解你为何会以身犯险,居然敢独自与我见面,难道是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认为我不敢杀你吗?” “萧兄误会了,不是怀疑你不敢杀我,而是因为我得了不治之症,过不了多久就不在人世了,所以对我而言已没有时间了,只能抓紧把未了之事尽力了了。”赵云琛云淡风轻的说道。 “原来如此,所以你想死在我的手里。皇子死于我手,大燕不与燕北开战,实在是说不过去,如此便遂了你的愿。但可惜啊,如果我告诉你,陛下不会因为你的死而发兵燕北,你会不会很失望?”萧慕言冷然问道。 “哈哈,不会,别说是我这个想把大燕灭了的忤逆之子,就算是我另外几个兄弟被你杀了,赵元稹也不会攻打燕北,在他的心里天下最重要。所以今晚是双杀局,不仅我要死,你也得死,毕竟燕北王是重情重义之人,你死了他绝对不会向赵元稹那么无情。”赵云琛倒开怀大笑道。 “好一个双杀局,不错,如果我死了,我爹定然悲愤交加,即使知道是你私自谋划,也定然会让你们赵家为我陪葬。”萧慕言也同样大笑道。 赵云琛重新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陶醉的说道:“嗯,到了现在,这茶才真正喝出了滋味,时候也不早了,有劳萧兄送我上路了,我倒是死的舒服,而萧兄死前还要苦战几场,实在是抱歉了。” 下一刻,萧慕言笑了,彻彻底底的嘲笑道:“赵云琛,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既然知道我死了,大燕必有大患,你爹怎么会让我死呢,另外你好像忘了这里是白云城,白云寺又岂会袖手旁观?” 隐忍多年、谋划已久的赵云琛,此刻听到萧慕言的嘲讽,不由握紧了拳头,面色阴冷的的说道:“你是说赵元稹来白云城礼佛,本就是为了引我入瓮,好好好,不愧是赵元稹,真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 “你本来自信满满,对今晚你死我亡之事有十足的把握,而你的盟友慕容擎天和耶律青山也提前带着大军做好了准备,所以明天便是你们约定好进兵的日子,放心我会让他们如愿的。”萧慕言冷森森的说道。 “哎,没想到我始终都是一个笑话,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还好我以防有变带了不少高手,杀萧兄还是绰绰有余的。即使无尘大师亲临,和你们拼个同归于尽还是有十足把握的。”赵云琛一脸自信的说道。 话刚落地,萧慕言就察觉到茶楼外顿时多了几十位高手的气息,但他却没有一丝紧张,一脸不屑的说道:“你啊,真是太小看我师兄和白云寺了,记住盲目自信是大忌,不但会要了你的命,更会让你满盘皆输。” 萧慕言话一说完,便听到楼外传来御林军总统领唐舟的声音:“陛下旨意,御林军左卫四营全部格杀勿论。” 于此同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也中气十足的传来:“白云寺十八罗汉,奉方丈之命,特来守护小师叔,诸位施主,还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听无尘大师悠然说道:“阿弥陀佛,贫僧白云寺无尘,此门为线,入楼者,身死魂灭。” 再看二楼窗前,毫无回天之力的赵云琛已软软的瘫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第86章 快了 盛康二十九年,正月十六凌晨,御林军左卫四营一千余人,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被斩杀殆尽,包括他们的统领李朗,也难逃身首异处,滚落到河边的头颅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而茶楼周围的对决也已经结束,无尘大师并未出手,有十八罗汉在就已足够,佛家虽然慈悲但也有金刚怒目。 赵云琛带来的数位好手,俱是悍不畏死的向楼里冲去,但最终没有一人成功进入。 当这批对赵云琛死心塌地的武林高手全部归西之后,无尘大师和十八罗汉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等到御林军赶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二十多黑衣人的尸体。 “速速禀报陛下,萧慕言和三皇子生死不明,不知所踪。”御林军总统领唐舟站在茶桌旁,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心中不可置信的思索着,这二人是如何在御林军层层把守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见了。 传令兵听闻,立刻火速赶往白云山庄,将消息秘密告知值守太监之后,便独自站在庄外等候。 没一会值守太监便去而复返,在传令兵耳边低声说道:“陛下旨意,令御林军速速清理痕迹,还有今晚发生的一切,不准有一丝泄露,违令者斩立决。” “皇兄,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查询萧慕言和云琛的下落。”赵沁站起身说道。 赵元稹却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不用,早点歇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回京,难得清闲,我也去睡个觉。”说完便自顾自的去了床榻。 赵沁闻言也没有多说,立马转身打开门,然后略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在门被关上的刹那,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厅首,情况如何?”白云城一处极不显眼的民宅里,三百多斤的赵瑄在见到赵沁时即刻问道。 “御林军左卫四营已被全部格杀,云琛带来的高手也被白云寺的和尚们送进了地狱,但萧慕言和云琛却一起不见,至于生死尚不清楚。”赵沁坐到椅子上,云淡风轻的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了这个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侄子。 “生死不明,不知所踪?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想来陛下没有安排咱们的人去追踪吧。”赵瑄倒了杯茶,端到赵沁桌前说道。 “嗯,我倒是问了,但陛下拒绝了。毕竟是父子,云琛死了也就死了,如果还活着,难不成还要抓回来亲自动手吗。”赵沁一针见血的说道。 “厅首说的是,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返回金陵。”说完,赵瑄拖着一身肥肉离开了房间。 没一会,躺到床上的赵沁,突然妩媚一笑,自言自语道:“萧慕言,本宫对你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极少露面的十八罗汉,在返回白云寺之后,立即回了罗汉堂,而无尘却径直来到了一念宗师的小院。 “师父,很晚了,早些休息。”无尘大师轻轻抱起睡着的一斤,恭敬的说道。 “嗯。”边说着,一念宗师给拿起毯子盖在一斤身上。 白云城外,一处山脚下,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马车,还有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萧慕言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对着黑衣蒙面的车夫点了点头,同时将不知是死是活的赵元稹丢进车中,然后立刻翻身上马,独自狂奔而去。 天色微亮,绣花厅一处吏员庄坞疾速来到中军营帐,挑开帘来到顾南衣身旁,拱手行礼道:“秉报顾将军,二百里外发现慕容擎天的军队。” “好,辛苦,有劳再去查探。”顾南衣面无表情的说道。 “诺!”匆匆而来的庄坞,立马匆匆而去。 与此同时,樊城城门大开,耶律青山率领三十万虎啸军向着临门关汹涌而来。 一大早,随驾而来的百官和皇子,已列好了队伍在庄外等待,没有一人交头接耳,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们也是丝毫不知。 直到赵元稹上了鸾驾,队伍即将出发,倒是有人发现了三皇子不在,却没有一人上前询问,更没有一人去庄中寻找,而是该上车的上车,还骑马的骑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金陵进发。 与此同时金陵城中,赫赫有名的孙记药铺,昨夜不知何故失了大火,包括掌柜孙清全在内,连同伙计共十二人,全部葬身火海,甚至连前后排的房屋也被烧的一干二净。 刑部一早就来了人,驱散了周围议论纷纷看热闹的群众,然后立刻对火灾现场进行了勘探,在没找到人为纵火的痕迹之后,便草草的收了尸、结了案。 至于临门关大营,得知了虎啸军动向的燕北山,只是命斥候沿路查探,脸上始终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而西楚皇宫,满面红光的红都拄着拐杖来到了养心殿,单掌行礼,悠然问道:“陛下,如今情况如何?” “嗯,上师请坐,一切尽在掌握,无需担心。朕看上师精神抖擞,想来腿伤已经大好,怎么样,陪朕下几盘?” “好好好,贫道也是技痒难耐,今日就和陛下下个痛快。”听闻一切尽在掌握的红都,立刻笑道。 而燕北王府更是一如既往,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丫鬟、家丁们这几日一直在为小王爷大婚之事忙碌着,虽然到时会在新宅举办,但达官贵胄门一定有很多,会提前来王府拜见,于是刷漆的刷漆,擦门的擦门,扫墙的扫墙,势必要将王府焕然一新。 “爹、先生,你们还真是给慕言出了道难题,赵云琛好歹是赵家的皇子。”世子萧慕桓边吃着早饭边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皇子怎么了,你以为陛下会让他这个儿子继续活着?慕言动手反而是在帮他的忙,从古至今老子杀儿子,好说不好听啊。”萧规缇毫不在意的说道。 “世子,这件事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从中阻拦,更担心你会代替慕言亲自去办,相对而言慕言没有官阶在身,他去办更合适。”先生淡然说道。 “我明白您和我爹的良苦用心,我身为世子,若是由我出手,此事一旦泄露,就给了百官弹劾燕北的理由,对咱们极为不利,甚至我这世子之位也将不保,但也不该让慕言...”萧景桓朗声说道。 燕北王和先生自然知道他们兄弟情深,还没等他说完,萧规缇便打断说道:“你和慕言,既然生在王府,就要面对这些常人无法面对的抉择,此事不要多虑了,一是木已成舟,二是你弟弟的本事你也清楚。” “主公所言极是,世子听王爷的便是,再说慕言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将此事处理的滴水不漏,毕竟他向来机灵多变,不按照套路出牌。”先生微微笑道。 萧慕桓闻言也不再多说,对着二老点了点头,心中感觉对弟弟的亏欠又多了一分。 “这个天下啊,才沉静了十二年,如今又要再起波澜,你说他也不小了,眼看也是五十的人了,什么时候才会动手杀藩王、灭三国,一统天下呢?”萧规缇一边剥着鸡蛋,一边打趣道。 先生悠然笑道:“快了,快了。” 第87章 各就位 西楚境内,距离大燕雍州边境五十余里的荒野中,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正井然有序的前行着,成片的步兵、轻骑、重骑、弓弩兵分布其中,数百面绣着慕容二字的大旗迎风飞舞。 一个骑着快马狂奔的传令兵,迎着队伍快速驶来,隔着老远便大声喊道:“报,雍州峡谷内一切正常,并未发现敌军。” “好,再去查探。”跟在慕容擎天左侧的西楚骠骑将军袁东海朗声回道。 自前日卯时出发至今,慕容擎天始终是一副严肃的模样,这场关乎整个慕容家族命运的行军,让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由有些紧张。 “大将军,一切都在平稳有序的推进,等大军到了临门关,与北元虎啸军汇合之后,便事半功倍了。”袁东海作为慕容家的第一心腹,倒是比他的主子更放松。 “东海,成败在此一举,虽然云琛行事我向来踏实,但赵元稹和萧规缇都是绝世高人,绝对不能小觑。过了雍州峡谷,咱们仅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到了临门关才算成功。说实话,我不求萧规缇与我们联手,只要他能坐山观虎,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将军无需多虑,您想儿子死在了赵家手上,萧规缇定然恨不得赵家死绝,所以此战我们有必胜的把握,到时商无用这个匹夫将彻彻底底的解甲归田,至于楚家,也绝对不敢再对大将军出招。”袁东海自信满满的说道。 “嗯,功成之后,咱们这群老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成为西楚世家,到时咱们众人联手便能与楚家抗衡,如此,才可世代安享荣华。”慕容擎天朗声说道。 “多谢大将军。”袁东海拱手行礼道。 燕北南境大军顾临时的中军营帐中。 “到哪了?”顾南衣轻声问道。 “回大将军,还有四十里,预计酉时前后到达。”庄坞拱手说道。 “嗯,有劳诸位再去查探。”等庄坞退下之后,顾南衣转身对着几位将军说道:“慕容擎天倒是谨慎的很,这斥候啊派了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傍晚他们到达峡谷时,必然会快速通过,绝对不会在夜间行军,立刻通知各营做好准备。” 酉时刚到,太阳已经西斜,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天黑,慕容擎天来到队伍前方,跨在马上的他,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这处狭长的山谷,禁不住心想:此谷真乃设伏的绝佳之地。 去年赵元稹将雍州封给赵云琛之后,慕容擎天便立马安排了斥候,秘密潜入雍州勘察地形,当发现了这处极为隐蔽的山谷之后,顿时让他心中大喜。 此刻,观察了许久的慕容擎天,突然腾空而起,转眼间便来到了山坡上,还真是英雄惜英雄,恰巧站在了顾南衣前几天站过的位置。 凭高远眺,方圆几里内没有发现一丝异常的迹象,更没有大军埋伏的痕迹,加上这几天斥候的频繁查探,一切都明显的表明,此次进军并没有让大燕察觉。 黄昏已至,距离天黑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同样跨于马上的袁东海,对着返回的慕容擎天说道:“大将军,周围是否有异常?马上就要天黑了,谷内道路狭窄,摸黑入谷势必会引起混乱。” “东海,我们一路前来,从未有一人阻拦,也未发现有任何埋伏,我们虽然是秘密行军,但毕竟是十二万人啊,织造局和绣花厅又不是酒囊饭袋,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袁东海深思片刻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大燕在欲擒故纵引我们入坑?可是现已查明,安西王大军至今守在西境抗衡商无用,一兵一卒未动;顾南衣陈兵南境,牵制了龙骧军大步骑兵。如此,就算大燕知道了我们的动向,一时半会也没有多少兵可调,所以末将认为,咋咱们无需畏惧。” 闻听袁东海之言,一向多疑的慕容擎天依然没有妄动,沉默了片刻之后,与袁东海又低声商讨一番,最终下令全军于峡谷外安营扎寨,等明日天亮之后再穿谷前行。 下一刻,所有士兵立刻分散开来,沿着谷外的河流,巡逻的巡逻,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饭,搭营帐的搭营帐,训练有素的他们,甚至没有发出嘈杂之声, 当庄坞带来了慕容大军驻扎谷外的消息之后,顾南衣并没有一丝失落,而是随机应变,冷静的说道:“一、立刻通知所有查探军情的绣花厅吏员,全部撤回,慕容擎天可是山海境高手,切勿被他发现;二、通知各营,继续隐蔽,到时以响箭为信,看到信号后,要立刻、马上全速出击;三、山谷周围十里内,做好布置,如有平民进入,切勿现身阻拦。” 庄坞和几位将军立刻称是,然后纷纷离开营帐去执行命令。 众人离去之后,顾南衣一把拿起架子上的铜棍,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道:“好一个慕容擎天,当真是一只老狐狸。” 入夜,已在树林中待了三天的周雨亭,此刻早没了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不说身上满是泥垢,连头发上都爬满了蜘蛛网。 趴在他身旁的李永辉,是一个入伍已有八年的老兵油子,嘴里咬着一根荒草,玩世不恭的问道:“头,看这架势明天就要拼命了,怎么着怕不怕?” 周雨亭微微笑道:“怎么着,是怕我吓得尿了裤子?” “那不会,虽然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你身上却有一股狠劲,别看你平时跟个富家公子哥似的,杀起人来绝对不会手软。”李永辉笑呵呵的说道。 “吆喝,真没想到在你这个老滑头眼里,对我居然有如此高的评价,借你吉言,明天便是老子建功立业的时候,不然既服不了众,也对不起赏我校尉的人。”此刻的周雨亭早已一身的匪气,哪里还有半点温文尔雅的儒生像。 十二万人的营帐已将谷外的大片空地占满,而三十万大军的驻扎,更是密密麻麻数十里,临门关北三十里,耶律青山带领的虎啸军也已经安好营、扎好寨,只待慕容大军的到来。 而慕容擎天入黑之后,便独自离开了大营,几个起落来到不久前站过的山坡上,再次细细观察一番,然后一个踏步向东奔去。 直到进入一处村庄中,听到了人的呼噜声和狗的狂叫声,又在数家的羊圈里看到了羊,在众多的厨房里看到了做饭的痕迹,才彻底放下了担忧。 回到营中之后,慕容擎天立马召集众将,肃然说道:“明日一早拔营起寨,全军分批入谷,全速进入雍州境。” 第88章 四面八方 正月十九巳时三刻,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分批前进的十二万大军才全部穿过了峡谷,由此正式进入了大燕境内,让神经紧绷的慕容擎天难得的松了一口气。 根据手绘的地图标注,前方二十里处有一片野湖,按照行军速度,到达时恰好是午饭时间,在此将士和战马还可以补充饮水。 “传令各营,全速行军,到达前方野湖,再休息调整。”慕容擎天毫不犹豫的对传令兵说道。说完又对斥候统领下令道:“全方位查探,一旦发现敌情速速来报。”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平稳的进行着,去往临门关的路线也早已制定好,全程几乎都是荒野大道,只要不出意外,五天左右便可到达。 临门关北三十里,北元大将军耶律青山独自坐在中军大帐内,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直到军师徐应坤掀帘进帐,他才略有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徐应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大燕和燕北至今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动静。” “那就奇怪了,这都三天半了,萧慕言身死的消息应该传回燕北了,依萧规缇的脾气,不可能忍得了啊。”耶律青山淡然说道。 “主公,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云琛没有杀死萧慕言,只是把自己赔进去了。”徐应坤一针见血的说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这四年来的谋划当真是功亏一篑了。”虽如此说,但耶律青山的语气却极为淡定从容。 “非也,虽然和原来的谋划相差甚大,但毕竟多了慕容擎天的十二万大军,只要我们双方能够放手一搏,一南一北两面夹击,也必然可以重创燕北军,甚至能够攻破临门关。”徐应坤悠然说道。 “如此我们的伤亡也必然惨重,毕竟燕北山也不是吃素的,除非让慕容擎天充当先锋,咱们再黄雀在后,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攻下燕北。”耶律青山冷静的分析道。 “主公安心,慕容擎天深入大燕腹地,想撤回去哪有那么容易,只要咱们像他表达同仇敌忾的态度,他除了死战别无他法,同时咱们也全力出击,毕竟燕北一直我们的心病。” “嗯军师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们就静观其变,萧慕言身死咱们长驱直入;萧慕言未死,咱们就和慕容擎天一起攻关。” 而此刻,被耶律青山惦念的慕容大军刚刚到达野湖,嘴巴渴的快要冒烟的战士们急匆匆地取出水囊向湖边奔去。 慕容擎天刚刚下马,却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只见远处数支穿云的响箭突然炸响,下一刻四面八方立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与此同时,数百名斥候疾速向着大军奔来,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喊到: “报,西南方有敌情。” “报,东北方有敌情。。” “报,正南方有敌情。” “报,西北方...”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万千战马踩踏大地的震荡声,还有传令兵那十万火急的表情,顿时让十二万大军紧张起来。 慕容擎天立刻翻身上马,双手紧紧握住了缰绳,虽然一脸的不甘和愤怒,却没有丝毫慌张,气入丹田中气十足的喊道:“全军莫要慌乱,以营为单位,步兵在前、弓兵在后,骑兵列于两侧准备迎敌。” 袁东海也瞬间拔出了战刀,一脸狠戾的说道:“大将军,看来是赵云琛那边出了纰漏,如今我们已错失良机,赵元稹已然早有准备,听动静敌军人数不下十万,一旦久战必然令我军陷入困境,所以卑职认为速速撤回西楚方为上策。” 慕容擎天虽然一脸的不甘,但作战经验丰富、熟知兵法的他,十分清楚袁东海所言乃目前最好的策略,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你速率全部骑兵原路返回,这里由我拖着。” “万万不可,既然大燕早已布了先手,只怕此时峡谷也已被重兵堵住,大将军熟悉地形且武功盖世,唯有您亲去才可打通退路,这里就交给我了,给我三万步兵,末将不才,誓死为大军拖住两个时辰。”袁东海不愧是第一心腹,不仅忠心耿耿,更是悍不畏死。 “三万步兵哪里够,这岂不是白白让你们送死,更何况你是我最...”慕容擎天悍然说道。 “大将军,切莫妇人之仁,用三万步兵换其他将士的命,值。别忘了,后面还有楚珣嵉和商无用,即使咱们成功退回西楚,但如果大军伤亡惨重,保不准他们会落井下石,所以一切以大局为重。”袁东海说完重重抱了抱拳。 慕容擎天也不再犹豫,拱手对着袁东海郑重的行礼道:“保重,我打通峡谷后,第一时间回来接你!”然后朗声喊道:“步兵左、右两军,随同袁将军留在此处拒敌,其余人随我全速返回峡谷。” 下一刻,十二万人井然有序的分成两拨,骑兵在前、弓弩手在中、步兵前后两军紧跟其后,纷纷向峡谷方向退去。 而留下来迎敌的三万步兵,也迅速的以扇形分布,盾兵在前,身后站着持矛的勇士,往后依次是持刀和持枪的将士。 当他们刚刚布好阵型,由韩玉臣亲帅的七万龙骧军已出现在视线中。 面对汹涌而来的燕军,袁东海朗声喊到:“兄弟们,本想和大将军一起,带着你们去临门关喝酒吃肉,没想到中了大燕的诡计,如今唯有拼死一战,方能有一线生机。” 这些常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战士,自然也不是孬种,面对如此困境,心知肚明唯有舍命拼杀方有逃跑的机会,于是三万人齐声喊道:“死战、死战。” 横刀跨马的韩玉臣自然也不是泥捏的,尤其如今无论是兵力、天时还是心理都占据了成倍的优势,只听其声若洪钟的喊道:“兄弟们,西楚狼子野心,犯我大燕,欲杀我黎民,占我土地,作为大燕将士,我们该当如何?” 七万龙骧军立马撼天震地的吼道:“杀、杀、杀!” 韩雨辰狂声笑道:“好,不愧是我大燕好儿郎,这些西楚狗杂碎们既然找死,咱们就成全他,听我命令:步兵在前,弓兵在后,骑兵位列两侧,冲!” 下一刻,七万大军排山倒海的向着西楚步兵冲杀而来,而韩玉臣更是脱去盔甲,光着膀子亲自擂鼓助威:“兄弟们,速战速决杀光他们。”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这一刻对于西楚步兵而言,死神在一步步逼近。 第89章 死战 当响箭在空中炸响的时候,不止韩玉臣率领的龙骧军,还有隐蔽在二十里外树林里的周雨亭也立时而动,燕北南境第七骑兵营的一千骑兵跨着一千匹战马,全都握紧了武器呼啸而出。 “兄弟们,接大将军令,全速驶往雍州峡谷,路遇西楚兵能杀多少是多少,把你们平时用在娘们身上的力气都给我使出来,谁要是丢了咱们营的脸,小心我翻脸无情。”周雨亭首当其冲大吼着。 两军仅剩下十数丈距离时,排在步兵身后的两万弓兵齐刷刷弯弓搭箭,随着一声令下,两万支催魂夺命的利箭遮天蔽日的射来。 西楚持盾兵当即举起手中的盾牌,为自己以及身边的同伴遮挡,其他无处躲避的步兵,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迎空拨开袭来的箭矢。 一波箭雨瞬时带走了上千人的性命,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不待西楚步兵喘息,第二波箭雨又破空而至。 “兄弟们,莫要坐以待毙,往前冲,冲过去和他们近战方是良策,不然我们就真成了活靶子。”袁东海嘶声吼道。 下一刻西楚步兵也立即反应过来,一边躲着或拨开射来的箭矢,一边拼了命的向着龙骧军阵营冲去。 面对两万多狂奔而来的步兵,韩玉臣朗声喊道:“骑兵冲阵,步兵迎敌。” 瞬时一万骑兵从两翼疾速驶出,眨眼间便摧枯拉朽的撕开了数条血路,紧接着四万龙骧步兵也加入了战团。 一个照面便让西楚步兵死伤惨重,袁东海不由一拉缰绳,对着胯下战马狠狠一拍,离弦箭般冲了过来,对着龙骧骑兵提枪便刺,一杆红缨枪耍的虎虎生风,转眼间便要了十几人的命。 野湖距离峡谷虽然仅有二十里的距离,但对于慕容擎天身后的大军而言,却是天堑。 距离峡谷十里处时,隐蔽在树林、山坳、荒野中的燕北骑兵,已陆续杀到,全部以营为单位,各个两眼放光向饿了许久的野狼一样,向着西楚这群撤退的猎物扑面而来。 “莫要慌张,所有弓兵搭箭齐射,位于两翼的骑兵跳转马头,立刻迎敌,其余骑兵继续前进,随我一同占领峡谷。”慕容擎天中气十足的喊道,座下战马一刻不停,带领众军向着他们唯一的退路快速奔去。 周雨亭始终冲在最前方,听到慕容擎天的喊声之后,立马对紧随其后的骑兵们大声喊道:“兄弟们,小心敌人弓箭,咱们全速冲破敌人的弓兵阵,杀光这群王八蛋。” 漫天遍野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龙骧军和西楚步兵已完全混战在一起,自古以来步兵遇上骑兵便是被收割的命,虽然袁东海带领一群将领,冲杀了不少骑兵,却根本改变不了战局。 一直擂鼓的韩玉臣,此刻也已披挂上阵,手握一把上百斤的朴刀,秋风扫落叶般将挡住去路的西楚步兵砍杀殆尽,双手举着大刀直奔袁东海而来。 周雨亭此时也已杀红了眼,练了二十多年的枪术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此刻被他刺于马下的骑兵已不下二十,鲜血早已将他满是泥垢的盔甲染红。 又是一枪送出,将一名举刀砍向李永辉后脑的骑兵刺了个透心凉,然后又冲向被围住的其他兄弟,杀了几个西楚骑兵,救下几个自己人之后,粗略一看骑兵七营已伤亡近百,且大多为箭矢所伤。 “李永辉,你个狗日的,别光顾着自己过瘾,也照顾一下身旁的弟兄们,老子去冲波箭阵。”周雨亭一边大吼着,一边举枪挑落了几支袭来的箭矢,然后一股脑冲进箭阵,更是一枪将两个弓箭手一同洞穿。 紧接着也不去拔陷在弓箭手身体里的长枪,抽出雁翎刀,游龙般灵活的砍向西楚弓兵,弓兵中自然也不乏见多识广的老兵,看到这个杀人如砍草的鬼魅,脱口而出:“雁翎刀,是燕北军?” 忙着杀人的周雨亭倒还有工夫说话,阴森森笑道:“你们这些王八蛋,死到临头才知道老子是燕北军,真是蠢的该死。” 其他南境骑兵也不遑多让,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砍杀着,接天连地的呐喊声混合着战马的嘶鸣,炙热的鲜血到处喷溅,战火不停,厮杀不断。 再观野湖边,更是如修罗场般惨烈,尸横遍野,空气中充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浓浓的鲜血不仅将湖水染红,更是深深浸入了大地。 满身血污的西楚步兵拼死做着最后一搏,他们的勇猛连龙骧军都不由动容,但战场就是战场,没有任何的怜悯可言。 持枪的袁东海和持大刀的韩玉臣,你来我往,已斗了几十回合,期间也有双方的将领上前帮忙,但均被二人喝退。 “袁东海,好好的骠骑将军不做,非要跟在慕容擎天后面作死,今天我就成全你。”韩玉臣双手握刀,全力下压着说道。 “韩玉臣,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成者王败者寇,要不是中了你们的诡计,在我眼里你算个屁。”袁东海双手握枪,枪杆抵着刀刃全力往上一抬。 “好,有本事你一直逞强下去,也不看看你的兵还剩几个,明明是你们谋划在前、越境在后,居然说我大燕诡计,当真可笑至极。”韩玉臣早就发觉二人武力旗鼓相当,即使再斗下去,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于是便出言讥讽,寻求破绽。 闻听此言,袁东海根本没有分心,即使不看他也知道,此时西楚步兵已经所剩无几,但他相信西楚兵,绝对不会退缩,而他自己更不会当孬种。 此时已是黄昏,他承诺的两个时辰也已到了,袁东海不由放声狂笑,对着韩玉臣猛刺几枪,然后拍马来到硕果仅存的西楚兵身边,抡起长枪将包围他们的龙骧骑兵挑落马下,然后无比豪迈的喊道:“兄弟们,咱们倒是命大,杀到现在居然还活着呢,怎么样,随我再来波冲杀,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如何?” 只要是还能站起来的楚兵,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张开嘴声嘶力竭的吼道:“杀、杀、杀。” 韩玉臣禁不住动容道:“袁东海,你自裁便是,其余人只要丢下武器,我保证不杀。” 袁东海闻言,放声大笑,狂傲的嘲笑道:“韩玉臣,我们西楚儿郎哪里需要你来惺惺作态,能追随慕容大将军的岂有贪生怕死之辈,虽然你胜了,但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换做平时,现在死的是你,哈哈哈。”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韩玉臣,那一丝丝的怜悯之心也立刻荡然无存,只听他无比阴冷的说道:“好,既然找死,我成全你们,弓兵营把这群西楚的残兵败将,统统给我射成刺猬。” 短瞬间,万箭齐射,袁东海和他身后的步兵无一人苟活。 至此,西楚三万步兵死亡殆尽。 第90章 狭路相逢 袁东海和西楚三万步兵成功的拖住了龙骧军两个多时辰,但他们却不知道,早已隐在周围以逸待劳的燕北军,已将撤退的九万西楚大军蚕食的只剩下七万有余。 当慕容擎天率领大军终于来到峡谷的时候,前方的道路果然不出所料的已被巨石拦住,更不用想峡谷上方两边的山坡上,定然也埋伏了重兵。 如果进谷,成千上万的巨石、树干一定都会毫不犹豫的砸下来,到时定然死伤惨重,而且会大大拖延撤退的速度,虽如此,但慕容擎天必须带领大军穿过峡谷,因为后方追兵已至。 一旦被前后包围,最好的结果也无外乎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当然这还是最好的结果,而如今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心,慕容大军都远远处于弱势,所以想要到达这种结果无异于登天一般。 目前的局势来不及深思,还好慕容擎天遇事一向冷静,面对如此困局,依然有条不紊的下令道:“全军跳转方向准备迎敌,弓兵成扇形分布,所有骑兵列鹤翼阵,全力拼杀就是,峡谷就交给老夫了。” 话刚说完,七万大军纷纷转向,后军变前军,弓兵成扇形分散,而五万骑兵也井然有序的布起了阵,步兵无孬种,弓兵和骑兵更是没有懦夫。 燕北南境军也纷至沓来,三万多骑兵在一百丈外勒马停住,一个个剑拔弩张,只待顾南衣下达进攻的命令。 不一会韩玉臣率领的五万龙骧军也到达了战场,湖边一役,灭敌三万,自损一万有余,如果不是占尽了优势,以西楚军的骁勇,龙骧军定然死伤更多。 燕北骑兵不动,韩玉臣的龙骧军自然不会独自冲锋,处于防守方的西楚大军也没有主动出击,于是三方陷入了僵持状态,只因双方统帅均未下令。 说起双方统帅,顾南衣至今不见踪影,而慕容擎天正孤身向峡谷中走去。 不愧是慕容擎天,脸上没有一丝的慌张和恐惧,步伐更是丝毫不乱,不紧不慢的走向拦住去路的巨石。 “头,怎么个意思,这眼看天都要黑了,到底打是不打,要是天黑作战,眼神不好的可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老兵油子李永辉大咧咧的调侃道,只是嘴里没有咬着荒草。 “急什么,俗话说擒贼先擒王,看到那个独自进谷的大将军了吗,要是没猜错他应该是西楚的慕容擎天,这可是个山海境的老怪物,咱们一个骑兵营也不一定够他杀的。”满身是血的周雨亭淡淡的说道。 “这么厉害,那他还带什么大军啊,一个人杀个痛快多好。”李永辉不解的问道。 “兄弟,他是人不是神,再厉害也有内力耗尽的时候,再说他可不舍得死,你也不想想,当权者又有几个不惜命的。”周雨亭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愧是咱们的头,不但武艺高强,还有文化,我李永辉这辈子跟定你了。”老兵油子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 “少拍马屁,只要你死不了,老子回去请你喝酒。”周雨亭此话还没落地,在他身后的骑兵们争相说道:“头,还有我。” 说话间,慕容擎天已来至巨石前,对于山海境的他而言,想要挪开或者击碎它,实在是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背负双手淡淡说道:“久等了。” 话刚说完,顾南衣赫然出现在巨石上,一向面无表情的他,更是淡定的说道:“没多久,几天而已,好在没白等,你终究还是来了。” “你是何时知道老夫要在此处入境的?”慕容擎天开口问道。 “几天前,至于其中内情,如果有机会的话,你问小王爷便是,我也不知道。”顾南衣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慕言?看来他的确没死,看来我又一次低估他了,怎么着你是想杀了老夫,再下令开战?” “误会了,以我的本事最多能做到不被你杀了,尽量拖延而已,能杀多少是多少,总不能乖乖放你们过去。” 话刚落地,顾南衣就动了,山谷上看到他动了的传令兵,立时向空中射出数支响箭,下一刻燕北骑兵和龙骧军也一起动了。 骑兵再快,也快不过顾南衣和慕容擎天,在周雨亭刚刚拍马前冲的时候,顾南衣的铜棍已经送出了十几次。 曾经将痨病鬼砸死的铜棍,如今却被慕容擎天仅用双手就轻易挡住了。 任谁看,顾南衣的棍法已臻入化境,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天下用棍者均无出其右,但慕容擎天却始终无比轻松的应对着,连双脚都没有挪动一步。 “如果你就这点本事,想不被老夫杀死实在是太难了,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好让你们的人多占一些便宜,但老夫已经没有耐性了。”慕容擎天一边拨开袭来的铜棍,一边肃然说道。 闻听此言,顾南衣立时后退,再次撤到大石上,悠然说道:“好吧。” 话音刚落,顾南衣便使出了真本事,拥长生和金刚双镜的他,大喝一声:”起。” 瞬间,峡谷内烟雾弥漫,不仅遮住了视线,顾南衣顿时消失不见,但紧接着成百上千个分辩不出真身的顾南衣又同时出现,手握铜棍前仆后继的向慕容擎天袭来。 谷内烟雾缭绕,谷外杀声震天。 随着响箭再次炸响,黑压压的骑兵、步兵如潮水般涌来,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齐齐射向对方的阵营。 韩玉臣作为谷外官品最好的将军,声若洪钟的嘶吼着:“全体弓兵,别他妈小气,把你们箭囊里的箭,全部给我射向西楚的这帮龟孙;燕北儿郎们,慕容老儿的骑兵就交给你们了;步兵兄弟们,你们给我拼命往前冲,杀光敌方的弓兵,老子记你们头功一件。” “头,这个下命令的是谁,听不听他的?”李永辉一边骑马狂奔,一边嘶喊着。 “管他是谁,他说的对,按他说的办,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周雨亭一马当先,一枪刺出,拿下了今天第三十九个首级。 李永辉也是一刀砍掉了今天第九颗头颅,然后与周雨亭一起,并驾齐驱的杀进了慕容骑兵中。 对于外面的厮杀,慕容擎天毫无波澜,面对成百上千的顾南衣,更是不屑的说道:“雕虫小技。” 下一刻,峡谷中飞沙走石,无数颗鸡蛋大小的石头,从地面和两边的石壁上像被瞬间挖出来一样升空而起,密密麻麻围着慕容擎天快速旋转,并不断向外扩散。 立沉千钧的铜棍砸到旋转的石头上,不但没有将他们击碎,更是没有击落掉一枚。 不仅如此,数十个顾南衣连同手中的铜棍一起被旋转的石头裹挟其中,立时被搅的灰飞烟灭。 石头越转越快,再次背负着双手的慕容擎天微微的弯了一根手指。 转眼间,所有石头像长了眼一样,对着一个个顾南衣穿胸而过,峡谷内再次失去了顾南衣的踪迹。 第91章 鸣金 双方加起来超过十六万人的混战,当真是杀的昏天暗地,峡谷外的旷野上已血流成河,折损的断箭、长矛、大刀、利剑被半掩在红色的泥土中。 人挨着人,马靠着马,毫不吝啬的将携带的各种兵器,一股脑的招呼在敌方身上。首当其冲的骑兵们早已杀的人仰马翻,随之而来的龙骧步兵也是死死咬住了慕容弓兵,再加上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俨然把这片荒野变成了人间炼狱。 燕北南境六万骑兵,自始至终有两万人马未曾出现,就在激战中的三方陷入混战的时候,他们终于来了。 作为奇兵的他们,杀声震天的突袭而来,顿时让局势瞬间扭转,更是让己方兄弟们信心暴涨,喜出望外。 慕容众军立时被逼入绝境,不仅要面对正面的拼杀,更是要小心提防身后不知何时会砍来的雁翎刀,一个稍不注意便立刻一命呜呼。 也早已冲进战场,全力搏杀的韩玉臣,看到此时的局势不由得喜出望外,开怀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燕北军,兄弟们,咱们的增援到了,一鼓作气杀他个落花流水。” 峡谷外声势震天的嘶吼声,自然也引起了慕容擎天的注意,闻听燕北还留了奇兵突袭,顿时怒火中烧,然后闭目凝神搜索着顾南衣的位置。 只是片刻工夫,就见慕容擎天快如闪电般动了,眨眼间右掌便轰向了顾南衣的本体,虽然顾南衣疾速的横棍格挡,但依然被轰出去数丈,嘴角更是溢出了鲜血,握棍的双手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金刚和长生双镜,本想尽情领略一番你的本事,没想到你还留了后手,如此老夫只能早早送你归西了。”说完此话,慕容擎天真气外放,大手一挥,峡谷内的烟雾顿时消散。 面对如此局面,处于劣势的顾南衣却破天荒的笑了起来,不再面无表情而是欣然笑道:“你总算是到了,再不来我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紧赶慢赶,还好及时赶到了,起码你还好好活着。”出现在顾南衣身后的萧慕言信步闲庭的调侃道。 “萧慕言?”虽然没有见过,但慕容擎天一眼便猜了出来。 “嗯,久违了,慕容将军。”萧慕言淡然说道。 “我刚刚才说过,我又一次低估了你,如今我更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敢在峡谷出现。”慕容擎天笑了,难掩惊喜的笑了。 “嗯,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想,既然赵云琛没有杀掉我,由你亲自出手也是不晚,对吧?”萧慕言云淡风轻的说道。 “亡羊补牢的确不晚,只要杀了你便不算一败涂地。”慕容擎天自信满满的说道。 “哎,人老了啊就会犯糊涂,我和顾南衣联手,杀了你也许没有把握,但拼个鱼死网破还是能做到的,另外你好像忘了峡谷外你那些将士正被两面夹击呢,所以你应该没有时间和我们耗吧。”萧慕言幸灾乐祸的说道。 “事到如今,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你来不就是为了拖住老夫,为谷外拖延时间吗?”慕容擎天冷声说道。 “你看,就说你是老糊涂吧,还真是一点没有冤枉你,我有说过一句要拖住你吗,你将士的命是命,我燕北儿郎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我可不舍得让他们丢命。”萧慕言不屑一顾的说道。 “哦,那你是何打算?”慕容擎天也不由诧异的问道。 “立即罢兵,然后你带着你的将士回你的西楚,我们燕北骑兵回自己的南境如何?” “当真?” “一言既出,当然龙骧军要是追着你们不放,这事和我就没有关系了,毕竟我不是他们的主子。” “好,没有你们燕北骑兵,区区龙骧军我倒是巴不得他们追来。” 闻听此言,顾南衣虽然不解,但却没有丝毫阻拦,他相信萧慕言必然有自己得谋划。 商定好的三人一同走出山谷,立刻命令双方将士鸣金收兵。 韩玉臣虽然一脸懵圈,但自知单靠龙骧军绝对不是慕容军的对手,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令收兵。 下一刻混战的三方全部退出了战场,彼此相隔十丈互相观望着。 “走吧,不送。”萧慕言对着慕容擎天冷然说道。 说完看也不看慕容大军一眼,径直走到燕北骑兵阵营,看着一个个满身血污的将士,庄严的拱手作揖,朗声说道:“兄弟们,辛苦大家了,把受伤的兄弟们照顾好,更不要遗漏了任何一个阵亡将士的尸体,吃饱之后回南境就行了,至于撤军原因回头顾将军会告诉大家。” 军令如山,五万多立于马上的燕北骑兵瞬时齐刷刷的抱拳行礼,震天响的喊到:“诺!” 慕容擎天守在谷口,剩下近七万人的西楚大军已陆续进入峡谷,燕北骑兵也纷纷调头向南境离去。 唯有韩玉臣的龙骧军满头的雾水,而萧慕言自然会给他交待,于是和顾南衣一起走了过来。 “在下萧慕言,韩将军和龙骧军得各位兄弟们辛苦啦。”萧慕言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燕北小王爷,末将这厢有礼了。”韩玉臣立马弯腰作揖行礼。 “我知道韩将军和众位将军此时必然不解,不知我为何让燕北骑兵撤军,放任慕容大军离去,现在我就告诉诸位原因。”萧慕言肃然说道。 “小王爷明言便是,我等洗耳恭听。” “不瞒各位,商无用亲自率领了十万大军,如今距此已不到百里。” “小王爷的意思是西楚派了增兵?即使如此还有一百里呢,等他们赶到,那时候咱们早就把慕容擎天的军队杀的一干二净了,不知...?” “韩将军误会了,西楚十万大军不是为了增援而来,而是要做黄雀,想彻底灭了慕容擎天的残部,他们狗咬狗总比咱们的将士丢了性命强。”萧慕言摆了摆手,淡然说道。 “什么,既然有这等好事,早知道咱们就不用拼命了,直接把他们赶走就行了。”韩玉臣的副将不由惋惜的说道。 “这位将军,此言差矣,如果是十二万大军安然返回,以楚珣嵉的性格一定是畏首畏尾,如今咱们杀了五万多,面对剩下的七万残兵,楚珣嵉就舍得动手了;另外外敌入侵,咱们大燕要是不予以还击,说出去岂不是还丢脸了。”萧慕言悠然说道。 “好一个狗咬狗,真是痛快。小王爷教训的是,咱们誓死也不能丢了大眼的脸。韩玉臣代龙骧军多谢小王爷,不知小王爷是否还有其他指示?”韩玉臣毕恭毕敬的说道。 “有劳龙骧军,把此处峡谷彻底堵死,以防慕容大军被商无用逼到绝境之后再次入燕,另外如果各位不着急回去,还可以埋伏在山谷高处,到时捡点便宜。”萧慕言一脸坏笑道。 “小王爷所言妙哉,末将等还真是不着急,等商无用灭了慕容大军之后,我们倒是很乐意帮慕容大军报个仇,哈哈哈。”韩玉臣顿时开心的大笑道。 “嗯,袁东海的尸体在哪,我有用处。” 没一会,被射成刺猬的袁东海,被士兵抬了过来,看到如此惨状,萧慕言一脸惋惜的说道:“一代名将,死的是真惨,还好尚能看得清脸,来,麻烦这位兄弟,把他的头砍下来。” 第92章 撤离 子夜,来此清理战场的雍州城守军,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无以复加,老兵还好,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皆是狂吐不止,一边吐着一边萌生着退伍的想法。 从峡谷到野湖短短二十里的路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更是陈列其中,浓郁的血腥味让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无比压抑。 雍州城守军统领魏占航,面露苦色的抱怨到:“老韩,你们这一声不吭的居然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光这几万人的尸体,我都得烧上十天半个月,就别说还得清扫战场,收拾这些折损的兵器了,这不得干到猴年马月啊。” “姓魏的,没让你的城守军来拼命,你就烧高香吧,老子的龙骧军死了两万多,我找谁抱怨了,你他妈的还得寸进尺了,要不是我们和燕北骑兵把自家兄弟的尸体收敛了,你们要干的活更多。”韩玉臣一脸怒色的骂完,然后一刻不停的甩袖就走。 “哎,一将功成万骨枯啊,老子带来的两千兵够个毛用。”魏占航自言自语完,又扯着嗓子喊道:“传令兵速速回营,告诉陆将军,让他再抽调三千兵过来,刘校尉带着你的一千兵去外围警戒,无关人等禁止入内。” 袁东海的头颅被装在了木盒里,外面裹了一块绣着慕容二字的大旗,被萧慕言牢牢地寄在了黑马上。 “两月未见,你倒是黑了不少,和以前的俊秀样子还真是完全不一样了,怎么着,今天杀了多少?”萧慕言骑在马上向身旁的周雨亭轻声问道。 “回小王爷,卑职今日杀敌三十九人,算是没有给您丢脸。”周雨亭爽声回道。 “的确不少,只是冲锋陷阵,倒是埋没了了你的才能。“说刚说完,萧慕言便转头对着顾南衣说道:“顾将军,这位周校尉可是文武全才,对兵法也是深有研究,有机会你多带带他,为咱燕北再培养一个大将出来。” 顾南衣听闻不由仔细的看了看周雨亭,然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周雨亭立马喜出望外的拱手作揖道:“多谢小王爷,有劳大将军。” “既然已经去了南境,趁此机会,顾二哥你们就继续驻扎在那里吧。”萧慕言点到即止的说道。 顾南衣自然明白萧慕言所言是何用意,毫不犹豫的回道:“明白。” “行了,你们累了一天了,前面找个地方安营扎寨好好休息,我还有其他事,就不陪着你们了,走了。”萧慕言说完,立刻一拍黑马,疾驰而去。 于此同时,西楚慕容府,刚刚回府的慕容踏海径直来到书房,急匆匆拿出了慕容擎天临行前留给他的信:二楼轩榭,拜残疾之人为师,终生厚待。 看到信中内容,慕容踏海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之色,当即.开门向湖中轩榭走去。 来到二楼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装,隔着门拱手行礼道:慕容踏海前来拜见先生。” 残疾之人显然没有入睡,面色平静的说道:“二公子,请进。” 慕容踏海进来之后,立马双膝跪地,纳头便拜,毕恭毕敬的说道:“弟子慕容踏海,拜见师父,这些天家父不在,委屈师父净吃些无味的干粮了。” 残疾人连忙说道:“公子,快快请起,为师有一口吃的就心满意足,从来不觉委屈,既然你来了轩榭,定然是出了大事,速速说来便是。” 慕容踏海闻言方才起身,看到了残疾人的样貌,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依然恭敬的说道:“回师父,自父亲走后,我便发觉府邸周围多了一些生面孔,刚刚特意转了一圈,发现周围埋伏了上千的士兵。” “楚珣嵉果然是按耐不住了。”残疾人怅然说道。 “此次父亲行事当的是兵行险招,一开始我曾劝说过他,没想到他却...”慕容踏海无奈的说道。 “公子不解主公为何一意孤行,实属正常,一开始我也曾劝阻过,但当主公告诉我楚珣嵉已经准备对慕容家族以及嫡系将领下手时,我就完全理解了主公的苦衷,只有放手一搏,方才会有转机。”残疾人悠然说道。 “原来如此,是踏海见识短浅了,楚珣嵉如今既然派人埋伏在府邸周围,想必是得知了父亲的消息,以此来看,父亲在大燕想必是吃了大亏。”慕容踏海面色担忧的说道。 “嗯,公子果然是机智过人,难怪主公对你抱有厚望。如今看来,慕容大军此行必然是凶多吉少了,大燕那边应该是早就做了准备,而楚珣嵉这边也要落井下石了。”残疾人沉静的分析道。 “师父过奖了,不知可有良策营救父亲?”慕容踏海焦急的问道。 “公子,主公武功盖世,即使大军被奸,主公也可安然脱身,所以主公安危尚且无需担心。目前的关键是如何破解府邸危机,一旦府中之人被拿做了人质,再以此来要挟主公,那就大事不妙了。”残疾人面色冷然的分析道。 “弟子明白了,师父你稍等片刻,我速去安排。”慕容踏海拱手行礼之后,便立刻转身离去。 慕容踏海返回书房之后,立即拿出一封信交给管家:“安排人,明日将此信秘密送给我大哥。” 待管家离开之后,慕容踏海走到院中,轻轻拍了拍手,顿时一个黑衣遮面之人闪现身旁,抱拳行礼恭敬的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今夜,将老夫人还有孩子们,秘密送往林庄,没有我的安排,不准他们露面,送达之后留下足够的人保护,然后你再速速回来,到时来湖中轩榭找我。”慕容踏海沉声说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立马消失在了夜色中,至几位少夫人要如何安置,主子没说,他自然不敢去问。 交代完任务的慕容踏海,转身回到书房,抱起一个木质箱子,再次来到了轩榭二楼:“师父,我已命人将我娘还有儿子、侄子送走。护送您的人稍后就来,这个箱子里是慕容家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家产,待会您带着箱子先走,明晚我去找您。” “嗯,府外那些城守兵不足为惧,重点是要避开抚琴阁的视线,至于夫人和孩子,尽快从落脚点转移,离上元越远越好。”残疾人点了点头,又嘱咐道。 “师父放心,弟子早已安排妥当。”慕容踏海坚定的说道。 残疾人不再说话,但心中却不由赞道:孺子可教,此子不但聪慧非凡,更是比主公还要果断狠辣。” 慕容擎天贵为山海境的绝世高手,慕容世家又在西楚深耕百年,府邸自然养了一批办事得力、武力高强的死士。 当夜,慕容擎天的夫人,以及孙子和孙女们被秘密的带到了林庄,而二楼轩榭的残疾人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带离了府邸。 第93章 一决雌雄 清早,刚刚退了朝,回到养心殿的赵元稹,刚刚迈过门槛便朝着屋内问道:“怎么样,还没找到吗?” 赵沁起身来到近前,轻声说道:“嗯,这都五天了,依然杳无音讯,想必是被人提前藏起来了。” “嗯,看来朕的这些儿子们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老实啊,你可有怀疑之人?”赵元稹淡淡说道。 “没有,连皇兄都没看出来,皇妹怎会有这个本事。”赵沁轻笑道。 “算了,那就不找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至于是谁把她藏起来的,慢慢等就是,早晚会露出马脚。”赵元稹毫不在意的说道。 “嗯,昨天下午至亥时,龙骧军于野湖处灭敌三万,后联合燕北骑兵将慕容大军围堵在峡谷附近,一共斩敌五万众,龙骧军阵亡两万余人。”赵沁悠然说道。 “嗯,慕容擎天不是带了十二万大军吗,其他人呢?”赵元稹随口问道。 “被萧慕言放回了西楚,原因是商无用率领了十万大军在等着围剿慕容擎天的残部,于是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了。”赵沁边倒茶边说道。 “萧慕言,又是这小子,居然悄无声息的居然去了雍州,看来下一步是要去临门关露个脸啊。”赵元稹笑呵呵的说道。 “嗯,这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了,他倒是一点不着急。”赵沁也不由打趣道。 “有没有发现云琛” “没有。” 此刻的慕容府中,和昨日一样,丫鬟和家丁们各自忙碌着,慕容踏海依然去了正堂吃饭,而少夫人和小少爷、小姐们各自留在了自己院中用餐,这本也是常事,所以并没有引起下人们的注意。 吃过饭之后,管家来到慕容踏海的书房低声说道:“公子,信已秘密送达大公子。” “嗯,去忙吧。”慕容踏海头也不抬的说道。 西楚御林军大营,慕容拓城走进营帐,拿出刚刚送来的密信,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直接扔进了火中,至于信中的内容根本没看,随即叫来了传令兵。 带军回到西楚的慕容擎天,此时面色无比的阴沉,只因斥候刚刚来报,前方六十里发现了大量举着楚、商大旗的兵马,粗略一看不下十万。 “楚珣嵉和商无用还真是没有让老夫失望。”慕容擎天对着骑兵营统领李正信说道。 “主公,咱们还真是摊了一个好皇帝,还有商无用这个老匹夫,既然他们要赶尽杀绝,那咱们就决一死战。”李正信毫不畏惧的说道。 “嗯,咱们人少又刚刚大战完,一旦被商无用大军包围,就无力回天了。正信,咱们要立即退回谷口。”慕容擎天无比冷静的分析道。 “主公,峡谷此时一定被大燕堵死,咱们退到那里岂不是没了后路。”李正信担忧的说道。 “退路?咱们哪里还有退路,背靠群山方可完全发挥我们的战力,正面对决才有一线生机。”慕容擎天冷然说道。 “如果峡谷对面的龙骧军没有撤离,到时只要他们爬到山坡上,只需居高临下放箭,那咱们就真的全军覆没了,主公。”李正信据理力争道。 “正信,换做平时你说的都对,但此时不同往日,就是因为龙骧军在,咱们才更要撤回去。放心,老夫心中有数。”慕容擎天胸有成竹的说道。 见慕容擎天如此笃定,李正信也不再多言,随即策马来到队伍正前方,朗声喊道:“兄弟们,咱们的皇帝既然不想让我们活,那咱们就吃饱喝足,等着他们。如果有想离开的,大将军说了绝不为难。” 好不容易撤回西楚的慕容大军闻听此言,顿时义愤填膺。心中无不怨恨:老子在前方拼命,皇帝居然在背后捅刀子。 这种愤怒和仇恨,俨然比对阵燕军时还要强烈数倍。众人皆是怒火中烧的吼道:“杀光这群狗日的,冲到上元灭了楚家满门。” 看到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将士,慕容擎天也豪迈的喊道:“好,老夫今日必杀商无用!” 此刻慕容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距离峡谷仅有二十里,不到两个时辰,众军就回到了谷口。 趴在山谷上的龙骧军斥候,立马将情况报告给了韩玉臣。 “来的还真快,走,去瞅瞅。”在峡谷另一侧的龙骧军中军大营中,正悠闲喝着茶的韩玉臣顿时开心得站了起来。 来到营外立刻将传令兵喊到身前:“通知弓营,立即生火做饭,吃饱之后好好睡上一觉,晚上有大便宜,对了,告诉他们把箭囊给我补满。” 然后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山谷上,居高临下看着正在忙碌的慕容大军,大声喊道:“在下韩玉臣,慕容将军何在?” 慕容擎天像早就知道韩玉臣会来一样,不紧不慢的走出营帐,淡然说道:“何事?” “闻听贵军要与商无用大军开战,作为不打不相交的老相识,韩某特地前来助阵,不知贵军武器和粮草是否充足,我龙骧军可悉数提供。”韩玉臣强忍着笑说道。 闻听此言,慕容擎天顿时朗声笑道:“哈哈哈,真是没想到,老夫居然有一天会得到大燕的帮助,韩将军的心意老夫心领了,只要你们不在我军背后放冷箭便已求之不得。” “慕容将军多虑了,龙骧军绝对不会干出卖盟友之事,不仅如此,为了表示诚意,我会带两万弓兵为贵军助阵,各位勇士尽管全力厮杀。你我两军同仇敌忾,势必让商无用的十万大军有去无回!”韩玉臣豪气万丈的说道。 慕容擎天微微一笑,没再继续理会,而是转身回了营帐。 “诸位可听见了,真是既可笑又可悲啊,我等为西楚开疆拓土,如今竟落得如此田地,既然他们愿意帮忙,领情便是。”慕容擎面对着众将领凛然说道。 酉时刚到,商无用的十万大军便出现在了视野中,战马踩踏地面产生的震荡感,连对面的龙骧军都深刻的感觉到了,众军禁不住纷纷转头看向峡谷,除了依稀看到山谷上趴满了自家的弓兵之外,另一面的景象却被群山完全遮住。虽然看不到,但他们心中却无比清楚,昨晚的炼狱,今晚会在对面重现。 面对潮水般的西楚大军,厉兵秣马的慕容大军,没有一丝的恐惧,昨天刚从鬼门关逛了一圈的他们,此刻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慕容擎天一马当先,身后是悍不畏死的骑兵营。 举着数百面写着楚、商大旗的大军来至百丈外,当的是黑云压城般乌泱泱一片。 随军而来的刘姓太监一拍胯下灰马,慢慢悠悠来至阵前,扯着嗓子尖声喊道:“陛下有旨,派商无用亲帅十万大军前来讨伐逆臣贼子慕容擎天,望各位被蒙蔽的西楚儿郎,立即放下武器,所犯之罪既往不咎。” 回应他的是一双双要把他活剥了的眼睛,如果眼神可以伤人,这位总管早就被活阉了数千回。 “刘公公回来吧,能跟着慕容擎天造反的都不是孬种,陛下旨意既已宣完,剩下的就靠真刀真枪了。”商无用跨于马上淡然说道。 十二年前,商无用率西楚大军联合北元攻燕铩羽而归,被慕容擎天带头弹劾,虽然当时被楚珣嵉强压下去,但两年后还是被罢官归隐,大将军一职也被慕容擎天收入囊中。 闲云野鹤足足钓了十年鱼的商无用,今日终于等到了雪耻的机会。 西楚当代两大武将,即将一决雌雄。 第94章 幸灾乐祸 趴在山坡上的韩玉臣,居高临下的望着谷外对决的两方兵马,对着身边的副官轻声说道:“商无用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四大将军”,虽然是急行军,但阵营丝毫不乱,将士和战马也没有丝毫倦色。” “将军,能让您如此夸赞的将军实属不多,看来慕容大军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副官忙不迭溜须道。 “少拍马屁,和“四大将军”比,老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慕容擎天武力超绝,带兵以英勇着称,昨天也是处于劣势,不也是让咱们死伤惨重吗。另外还有咱们帮忙,所以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韩玉臣无比冷静的分析道,对他而言这也是一次极其珍贵的机会。 商无用看着慕容擎天,慕容擎天也看着商无用,彼此没有任何交谈却又像交流了很多。 下一刻,商无用向前摆了摆手,身后顿时战鼓雷鸣,随即十万大军井然有序的向前推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弓兵分列左右,当的是新奇独特。 距离二十丈时,慕容擎天大吼一声:“射。” 埋伏在两侧的慕容弓兵顿时将弦拉满,遮天蔽日的箭雨凌空而至。 像早就料到一般,西楚大军没有丝毫慌乱,步兵纷纷举起早就备好的盾牌一边遮挡,一边杀向慕容弓兵阵地,而位于队伍两侧的西楚弓兵也立即搭箭反射。 与此同时,双方的骑兵也冲杀到一起,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伴随着喷溅的鲜血,撕开了大战的序幕。 慕容擎天立于马上岿然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商无用身边的太监大总管易忠行,冷然笑道:“楚珣嵉为了要老夫的命,还真是煞费苦心,居然把你也派来了。” “慕容将军误会了,是老奴担心您没有对手太过寂寞,所以才自荐前来,与您一会。”易老太监毫无波澜的说道。 “凭你?哈哈。商无用还真是无用,居然需要一个太监贴身保护,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话音未落,慕容擎天便立时腾空而起。 易忠行也瞬时而动,与慕容擎天在空中互拼一掌之后,双双落地,周围荡起层层的罡气,以二人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顿时人死马亡。 “慕容将军,你我皆为山海,互拼起来难免伤及战士,换个地方咱俩一决胜负如何?”易忠行中气十足的说道。 “怎么想把我调开,然后让商无用在此调兵遣将吗?”慕容擎天一脸嫌弃的说道。 “是老奴考虑不周,既然如此,慕容将军只要不出手,老奴就在一旁静候。”说完易忠行便翻身上马,继续守护在商无用身旁。 无论是易忠行还是慕容擎天都不会出手击杀对方士兵,毕竟这种不要脸的事,作为山海境的高人,自然是不屑为之。 闻听此言,慕容擎天也别无他法,彻底被易老太监牢牢的拴住了。 “将军,他们俩怎么不打了?”副官一脸不解的问道。 “你这么想送死吗,这两个可都是山海境的老怪物,一旦动起手将会波及成千上万的战士,所以他俩应该是在等,等到最后再不死不休。”韩玉臣低声说道。 “那咱们怎么办?还干不干西楚军了?”副官担忧的问道。 “嗯,先静观其变,以防惹恼了那个老太监对着我们大开杀戒,虽然咱们舍了命杀掉他也不难,但数千兄弟换一个老太监的命实在不值。”韩玉臣的审时度势,立马让副官佩服不已。 慕容骑兵自始至终都是勇猛无比的疯狂砍杀,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让西楚骑兵节节败退,越战越勇的他们更是信心大涨,一鼓作气将西楚骑兵赶出十丈有余,就待他们要乘胜追击时,却被慕容擎天大声喝住。 “所有骑兵立即后撤到战前位置,切勿前追,以防中了埋伏;所有弓兵迅速后退,远离敌方箭手射程,与对方步兵短刀相见。”慕容擎天淡定从容的喊道。 刚刚一轮拼杀过后,战场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荒野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红如血的河面上漂着数不清的残肢断臂。 一个不显山也不露水的雍州峡谷,好像被上天诅咒过,短短两日,一东一西犹如两个血盆巨口,吞噬了数万人的性命。 待慕容骑兵退回谷口位置之后,刚刚的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虽然己方伤亡相对惨重,但商无用却没有丝毫慌张,只是轻轻的说了两个字:“火攻。” 命令刚刚下达,西楚阵营中立时燃起了数百个冒着黑烟的篝火堆,同时弓兵也纷纷抽出了裹着油布的箭矢,下一刻几万支炙热的火箭点亮了夜空,铺天盖地的射向了慕容骑兵。 双手背负身后的慕容擎天立即伸出了双手,下一刻地面上那些早已被鲜血浸染的石子忽地升起,但却又突然停在了半空,只因易忠行在慕容擎天伸出双手的同时,也伸出了双手。 一个想将数万枚石子升空阻击袭来的火箭,一个双手下压阻止着石子上升,一时陷入了僵持。 而这一时的僵持已完全错过了拦截火箭的时机,慕容骑兵阵地瞬时变成了火海,哀嚎之声响彻震耳欲聋,骑兵和战马倒下一片。 西楚弓兵怎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马不停蹄的又连射了几波,直到箭囊空空才罢休。 商无用再次轻轻摆了摆手,刚刚吃了亏的西楚骑兵满脸亢奋的一股脑冲向了慕容骑兵。 就当西楚骑兵即将杀进自顾不暇的慕容骑兵阵地时,趴在山坡上的韩玉臣,大吼一声:“射。” 居高临下的箭雨,比平时的速度和力度增加了数倍,眨眼即至,瞬时将一大片西楚骑兵射的人仰马翻。 毫无预兆的突袭,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西楚骑兵瞬间慌了神,更要他们命的是,第二波、第三波...第好几波箭雨,接连射了下来。 上百米的山坡,除非扎上翅膀,不然对身居高处的龙骧军根本无计可施。 一开始那个宣旨的刘太监,在了解了状况之后,再次尖声吼道:“慕容擎天你竟然勾结了大燕,真是该千刀万剐!” 却不想慕容擎天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然对着易忠行喊道:“老老实实待着,山坡上面的龙骧军,老夫保了。” 闻听此言,韩玉臣顿时得意满满、幸灾乐祸的大声吼道:“西楚无德、残害手足,以多打少、火攻同泽,丧尽天良真的是无耻至极。商无用阴险小人、楚珣嵉乌龟王八蛋。” “商无用阴险小人、楚珣嵉乌龟王八蛋!”两万龙骧军扯着嗓子叫骂着,这骂声还真是响彻云霄、惊天动地。 第95章 山海一怒 入夜,一支两千人的队伍,从御林军大营骤然蹿出,一刻不停的向慕容府邸驶去。 “禀陛下,慕容拓城带了两千御林军离营而去。”值守太监急匆匆来到养心殿轻声说道。 “看来是慕容踏海发现了端倪,想要拼死一搏,命楚雄率五千御林军前去绞杀,通知埋伏在慕容府邸周围的城守军进府抄家,如遇反抗者格杀勿论,至于慕容擎天的家人尽量抓活的。”楚珣嵉一边下棋一边淡然说道。 “陛下,慕容擎天乃山海境高手,府中一定豢养了死士,切莫掉以轻心。”红都适时提醒道。 “上师所虑极是,朕已下令抚琴阁严密布控,也派了好手过去,放心便是。”楚珣嵉悠然说道。 “陛下心思缜密,是贫道多虑了。”红都立刻溜须道。 没成想只过去一柱香的时间,刚刚还被夸赞心思缜密的楚珣嵉,就被彻底打了脸。 “禀陛下,楚将军来报被其围住的两千御林军中并未发现慕容拓城的身影。” “禀陛下,城守军来报,慕容府邸除了慕容拓城和慕容踏海的夫人之外,未发现其他慕容擎天的家眷,府中下人们也不知他们何时离去。” “上师,朕还真是低估了慕容家的实力,朕的这步棋啊,不仅下晚了还下的太臭,丢人啊。”虽如此说,但楚珣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失落。 “陛下言重了,区区几个人而已,跑便跑了,慕容家如今已孤立无援,掀不起什么大浪了。”红都立马宽慰道。 上元城外,皆是黑衣劲装打扮的慕容拓城和慕容踏海,前后脚来到了约定地点。 “大哥,速速接上母亲和孩子们,连夜动身,以防夜长梦多。”慕容踏海见到慕容拓城之后,立即说道。 “好,二弟你也多保重,如果父亲...,你也无需坚守,速速前来与我们汇合便是。”慕容拓城对着自己得弟弟躬身行了一礼,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二人说完不做片刻停留,各自立即分头行事。 慕容踏海一路疾行,来到一处村落,熟悉的进了一处民宅,短瞬间便牵了一匹骏马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出了村庄,便立刻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上元城外四十里有一处荒山,壁立千仞、杂树丛生,加上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平时人迹罕至。 慕容踏海将马藏入密林之后,纵身而起,几个起落来到一处峭壁上,闪身进入一个被藤蔓遮住的山洞。 洞中亮着微弱的灯光,床榻、书桌、茶具、粮食、灶台应有尽有,一个断了下肢的残疾人正卧在床上休息,听到声响刚要开口询问,突然从洞外蹿进来十数位蒙着面的黑衣人。 慕容踏海立即将残疾人护在身后,沉声问道:“抚琴阁?” 黑衣人首领朝前迈出一步,冷冷说道:“慕容踏海,不要以为你做事隐秘,我等之所以等到此刻才现身,是为了你身后的这位先生。” “原来你们一直在欲擒故纵,不愧是抚琴阁,居然连我府中最机密之事都已探知,既然如此抽刀便是。”慕容踏海冷冷说道。 “这位先生的存在,几年前我们就察觉到了,只因你父亲武功高深莫测,我等并未近前详查,如今你已是必死无疑,至于这位先生,陛下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劝你不要自不量力,你若束手就擒还可留个全尸。”黑衣人不屑的说道。 听到黑衣人之言,残疾人刚要开口说话,不成想却被慕容踏海一刀结果了性命,已经张开的嘴巴最终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只剩下满脸的震惊和不甘。 这一举动顿时让抚琴阁众人措手不及,还不待他们反应,慕容踏海已握刀袭来,几个回合之后,地面上多了四具尸体,而慕容踏海也是身受重伤。 就在黑衣人统领举剑刺来的时候,慕容踏海放声狂笑:“既然我逃不了,那咱们就一起死。”说完对着身边凸起的石块重重一拍。 在长剑贯穿了慕容踏海心脏的那一刻,整个山洞瞬间塌陷,除了在洞口戒备的两名黑衣人,其余人全被巨石砸死在了山洞中,洞口更是被彻底堵死。 侥幸活着的两名黑衣人立马返回了抚琴阁,将洞中一事悉数禀报,而抚琴阁立刻将消息上报皇宫。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红都禁不住暗叹:难怪陛下刚刚没有一丝失落,原来是放了长线钓大鱼。” “你确定慕容踏海和那个残疾谋士死在了山洞中?”楚珣嵉强调道。 “回陛下,守在洞口的两名吏员真真切切的听清了洞中的对话,另外臣也第一时间派了人前去查看,依洞中的塌陷程度来看,绝对无人生还。”抚琴阁阁主楚律轻声回道。 “好,慕容拓城还有慕容家眷那边有消息了吗?”楚珣嵉继续问道。 “禀陛下,恕臣无能,追杀慕容拓城的吏员被慕容家豢养的死士全部阻拦,所以暂未查到他们的踪迹。”楚律实事求是的说道。 “嗯,继续追查。慕容拓城一介武夫,有勇无谋,已不足为虑。如今慕容踏海和那个残疾谋士也死了,便只剩下慕容擎天了。”楚珣嵉微微笑道。 “陛下运筹帷幄,又派了易大总管前去,慕容擎天定然是插翅难逃。”红都再次溜须道。 红都上师自碎了腿之后,他的嘴好像跟棉裤腰一样,没有了一点灵光。 峡谷外,在龙骧军的助攻下,慕容骑兵杀气更胜,连弓兵们也和西楚步军斗得旗鼓相当,只是伤亡惨重。 当一个人充满了怨恨,又舍得豁出命之后,战斗力自然大涨,更何况几万人皆如此。 如今依然能战的人越来越少,骑兵手中的大刀早已卷刃,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也都大大减弱,虽如此,但他们的眼却越来越红。 当双方再次互冲,决一死战的时候,战场最后方的西楚弓兵却忽然让出了一条口子,立时一支支皆是跨着高头大马,身披重甲的骑兵豁然杀来,顷刻间便让战局发生了变化。 “是西楚重骑,没想到商无用一直留了后手,而且是重手,不愧是商无用,居然一直等到现在才让他们进场。”韩玉臣悍然说道。 无论是山坡上趴着的龙骧军,还是混战中的将士,对于他们这些都上过战场的老兵而言,皆心知肚明重骑的强悍。 不仅他们,连慕容擎天也变了脸,对着一直没有理睬的商无用愤恨的骂道:“商无用你果然是阴险小人,为了报老夫当年把你罢黜的私仇,竟然连重骑也调来了。好好好,国之重器居然用在了手足身上,你当的是该死。” 闻听此言,商无用没有一丝异样,毫不在意的说道:“慕容擎天,胜者为王败者寇,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抱怨,只要能让你死,国之重器又何妨。” 此话一出,连易忠行心中都不由咯噔一下,禁不住暗叹:商无用还真是阴险小人,自红都提出对慕容大军赶紧杀绝之后,这个老匹夫却总是一副大气凛然不愿杀害同袍的态度,没想到一直是装的,原来他才是最想让慕容擎天死的人。 看到自己的骑兵一个个被西楚重骑如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的斩落马下,慕容擎天彻底怒了,山海一怒,撼山动地! 第96章 合围 山海境的气势当真是地动山摇,全力释放出的真气,连山坡上的龙骧军都深有感受,看到慕容擎天动了真格的,韩玉臣立马喊道:“赶紧撤,都别看了,拼命往山下跑,越快越好。” 慕容擎天一边抬起双臂,一边对所剩无几的慕容军慷慨激昂的喊道:“儿郎们,西楚派了重骑,与其被他们轻易碾死,不如与他们同归于尽,老夫此生亏欠你们的,下辈子再还。” 话落,被鲜血染红的大地瞬时塌陷,一条条深不见底的鸿沟,将根本来不及逃跑的西楚重骑无情的吞噬。 不止如此,周围百米高的峭壁也纷纷整齐的倒下,将还没跑出去的弓兵、步兵立时拍成了肉泥。 红如血的河水也不断的升到空中,然后疾速旋转,追逐着逃走的西楚大军。 此时的商无用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边狼狈的逃窜一边大声喊道:“速速分散撤离,于前方十里处汇合。” 慕容擎天左手手心朝天,每往上抬一寸,地面便塌陷的越深;右手手心朝下,每往下压一分,四周的山谷便坍塌一片。 这便是山海巅峰境,绷着脸继续坚持的慕容擎天终于将两掌合在了一起,这一刻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内,已没有一块完整的路面,周围的山体也全部碎成了石块。 合围,一个偌大的被碎石堆砌而成的山塌地陷的圆,圈住了西楚一万多没能逃出去的将士,这些人的命被彻彻底底的留在了这里。 当合围成功的一瞬间,河水猛的倒灌而来,慕容擎天显然也到了极点,大嘴一张,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此时,将商无用送到安全地点的易忠行去而复返,面色阴沉的看着慕容擎天,冷然说道:“你这又是何苦,你自己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带上一家老小逃离西楚,总比逆天而为受尽万般折磨的好。” 慕容擎天阴森笑道:“你一个太监懂什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跟着我卖命的兄弟,老夫誓死也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陛下觊觎的始终是你手中的兵权,这些跟着你卖命的将士死了,这事就算了了,好自为之。”易忠行悠然说道。 “老易,咱俩认识四十多年了,在老夫面前还需要如此虚伪吗?明明是看到老夫如今有了拼死的念头,你是怕与我同归于尽,才不敢出手而已,何必说的如此道貌岸然。”慕容擎天一脸不屑的说道。 易忠行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啊,年轻时就争强好胜,如今到了这般天地,还要逞口舌之能,这辈子你我的情分也算是到头了。”说完,老太监头也不回的飘然离去。 慕容擎天岿然不动的站在水面上,当确定了易忠行真的离开之后,双眼一闭,重重的栽倒在水面上。 午夜,已不存在的雍州峡谷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场同室操戈的大战,慕容七万大军死亡殆尽,商无用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三万兵马,其中骑兵几尽死绝。而决战时出现的一万重骑如今只剩下四千有余,另外的六千重骑连人带马被慕容擎天埋在了地下。 从人数上算,死伤更为惨重的商无用,此刻却抑制不住的喜悦。对他而言,大仇得报,死了几万人又如何。 “他还活着吗?”看到回来的易忠行,商无用低声问道。 “不知道,等我返回去的时候,他已不见踪影。不过无需担心,他逆天而行,必然遭到反噬。”易忠行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夫没有什么要担心的,如今他的嫡系已经死绝,陛下便可安然无忧了。”商无用淡然说道。 易忠行没有说话,一直到与大军分开前都没有说话。 正月二十一黄昏,昼夜不停快马加鞭的萧慕言终于到了临门关,骑着马直接进了大营,一路狂奔到中军大帐才停下。 将木盒随手丢在燕北山面前,二话不说抱起旁边的水壶仰头猛灌起来。 “盒里是谁?”燕北山开口问道。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喝饱水的萧慕言,毫不客气的躺到燕北山床上,大咧咧说道。 燕北山打开盖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 “哦,慕容擎天的第一心腹大将,西楚骠骑将军袁东海。慕容擎天的脑袋实在是不易弄,拿袁东海的凑活用吧。”萧慕言淡然说道。 “嗯,我去给你安排饭,你先睡会。”燕北山盖上盒子,起身说道。 “嗯,你要是准备好了,就尽快约一下耶律青山。”萧慕言闭上眼说道。 “这么着急做什么,北元三十万大军一天可是要吃不少粮食的,多耗他们几天,费点粮食也是好的。”燕北山不解的说道。 闻听此言,萧慕言瞬间睁开了双眼,斜眼看着燕北山说道:“你倒是不着急,我还得赶回去娶媳妇呢。” “啪”的一声,燕北山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满是尴尬的说道:“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等着,我马上去安排。”说完便立刻出了营帐。 西楚,回到皇宫的易忠行,先是回到自己得住处,洗了澡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蟒衣,这才利利索索的向养心殿走去。 给皇帝请过安之后,便把谷口大战的情况,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慕容擎天勾结了大燕?”楚珣嵉开口问道。 “不是勾结,以老奴所见,是大燕龙骧军在趁机捡便宜,当然从结果来看也自然是帮了慕容擎天大忙。”易忠行轻声回道。 “哦,如此西楚的脸还算没有彻底丢尽,朕啊虽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里子还有面子,但是黎民在意、百官在意,所以需要给他们一个交待啊。”楚珣嵉悠然说道。 至于是什么交待,易忠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为一个太监,唯陛下之命行事是他的职责;但作为一个人,他认为必须要有做人的本分。 “老易,商无用这个人你怎么看?”楚珣嵉忽然又开口问道。 “伪君子。”易忠行毫不迟疑的说道。 “哈哈哈,如今能在朕的面前说实话的,也就只有你了。”楚珣嵉大笑道。 “老奴惶恐,作为奴才,定然不能欺瞒主子。”易忠行躬身说道。 “嗯,这几天你不在,慕容踏海还有慕容府里的那个残疾谋士,昨晚死在了城外四十里处的荒山中。”楚珣嵉随口说道。 “回陛下,老奴知道了。”易忠行恭敬的说道。 “嗯,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楚珣嵉不失关心的说道。 “陛下言重了,若没有别的吩咐,老奴先行告退。”楚珣嵉点头后,易老太监躬身后退。 短短几日,西楚大军就死了二十万人,而楚珣嵉却丝毫没有在意。 离开养心殿的易忠行径直出了皇宫,又一刻不停的出了城,然后施展轻功直奔四十里外的荒山而去。 第97章 君臣 晚膳时,齐王府中来了宣旨的太监,楚文谦立马放下碗筷,急匆匆来到正堂纳头便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容一族大逆不道,拥兵造反,特命齐王楚文谦协同刑部、大理寺,查抄慕容一系府邸,捉拿慕容一族及相关人员,严查审问,不得使一人落网,玩忽职守者,严惩不贷,钦此。” “儿臣楚文谦必当秉公执法。”接了旨的楚文谦立马掏出一张千两的银票,塞进宣旨太监的袖中,和颜悦色的说道:“有劳公公。” 等宣旨太监高高兴兴的离开之后,楚文谦将圣旨随手丢给梁西道,冷冷说道:“我这个老子还真是给我安排了一个好差事。” 梁西道看着圣旨轻声说道:“殿下,慕容擎天为官多年,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同时慕容世族在西楚屹立了上百年,更是德高望重。看来殿下前些天去请安,并没有让陛下完全解气啊。” 楚文谦将筷子狠狠拍到桌子上,一脸不悦的说道:“不止如此,慕容擎天在江湖还有民间也是极有口碑,我爹这是要让我彻底把人都得罪光啊。” 梁西道沉默了片刻,悠然说道:“殿下无需多虑,这次务必要按照陛下的旨意,踏踏实实把差事办好,不要有一丝纰漏。” “怎么说?”对梁西道无比了解的楚文谦,自然知道他意有所指。 “殿下,自古至今每朝每代都不缺聪明的儿臣,也不缺听话的儿臣,但唯独最缺孤臣。”梁西道沉声说道。 人迹罕至的荒山塌了一个山洞自然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当易忠行找到这里的时候,整个山头已经完全塌陷,别说是人就算是穿山甲想要进去也要钻上半天。 易忠行沿着周围转了转,在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之后,真气汇入丹田,大手一挥,霎时将山头劈成两半,顺着中间出现的通道,步履沉稳的走了进去。 来到曾经山洞的位置,左手一挥,顿时将压在地面上的数块巨石扫成碎块,顿时一具具被压成了肉泥的尸体豁然出现,易忠行看也不看这些已经无法分辨的尸体,而是低下头仔细的寻找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在碎石中找到了一枚乌黑的戒指。 易忠行捡起戒指立时腾空而起,眨眼间落在另一个山头,随即双手成掌竖立胸前,左右掌心相隔一尺,然后真气大放将双掌向中间靠拢。 只见刚刚被劈成两半的的山头突然剧烈的晃动,也慢慢的向中间合拢起来。 随着两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山头中间的缝隙也随之越来越小。 没一会,易忠行的头上已是大汗淋漓,双掌就像被千军万马朝着反方向拉扯一样,好像已经到了极限。 下一刻,只见易忠行将真气全部外放,然后瞬间注入双臂,凝神静气的大吼一声:“合!” 下一瞬双掌终于对上,而两块山头也合到了一起。 “还是没有慕容擎天那样收放自如,一个山头而已就把我逼出了一身汗。”易忠行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叹道。 两天两夜没好好睡觉的萧慕言,睁开眼已是深夜,旋即又闭上眼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醒了,给你炖的羊肉,要不要来点酒解解乏?”坐在桌前的燕北山轻声问道。 “不用,睡了一觉舒坦多了,怎么着约好了吗?”萧慕言揉了揉眼起身说道。 燕北山从盆中拿出早已煮好的羊肉,熟练的切成片状放入碗中,然后浇上满满一碗羊汤,撒上芫荽和小葱,端到萧慕言面前回道:“嗯,明天辰时三刻,关外十五里的小山坡,到时我陪你去。” “辰时,这么早?看来耶律青山多多少少是听到了一些动静,这是打算和咱们谈完,一旦落实了消息之后,立马就退兵啊。”萧慕言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羊汤说道。 “嗯,毕竟是三十万大军长途跋涉,来此安营扎寨,一天的开销可是不少,再说北元本就不富裕,此次他们又是无功而返,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不然回去也不好交差。”燕北山一针见血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明天你就不用陪我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会送送他们吧,所以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了。”萧慕言爽声说道。 燕北山一向干脆,朗声说道:“好。” 萧慕言喝了口羊汤,低着头问道:“你这手艺可以啊,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不找个媳妇?” 燕北山没有回答,萧慕言也没有再问,因为他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 身居高位者,也许没有子嗣只是孤身一人,才更会让主子安心。 当夜,萧慕言直接睡在了中军大帐,而燕北山却去了其他地方。 次日一早,也没看到燕北山的影子,萧慕言自然不会去找,只是和梁兴瓒打了个招呼,便提着木盒向小山坡奔去。 早朝之后,易忠行将戒指呈给了楚珣嵉,毕恭毕敬的说道:“禀陛下,尸体已经被山石砸的无法辨认,老奴在碎石中找到了这枚戒指,这是慕容一族世代传下来的,由当代慕容家主佩戴。” “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这刚回来就又去了荒山,让朕于心何忍。”楚珣嵉一脸关怀的说道。 “多谢陛下关怀,老奴昨晚睡的很好,这枚戒指是天铁打造,这种材质做不得假,而且据老奴所知,慕容家族只此一枚。”易忠行轻声说道。 “嗯,如此来说,慕容踏海真的死了?”楚珣嵉再次确认道。 “除非他找到了和他长相几尽相同之人,而且还把这枚戒指给了此人。”易忠行滴水不漏的回道。 “嗯,朕知道了。”楚珣嵉说完把戒指随手丢在桌上,然后随意问道:“老易,如果把慕容一系满门抄斩,你说慕容擎天会不会现身?” 闻听此言,易忠行心中不由一紧,但脸色依然如常的回道:“以老奴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老易,昨天朕给你说过,此事需要给百官还有百姓一个交待,即使逼不出慕容擎天,这些人还是得死。”楚珣嵉盯着易忠行冷然说道。 “嗯,陛下放心,问斩之日,老奴会隐在法场周围。”易忠行闻言立马回道。 楚珣嵉坐到椅子上,难得真诚的说道:“老易,朕知道你年少时和慕容擎天曾在一处习武,所以朕不会问你为何没有把他杀了,但有些事朕不得不做。” 易忠行立马双膝跪地,庄重的说道:“多谢陛下宽宥,老奴已与他恩断义绝,如果再见,拼死也要将他留下。” “你误会了,朕是万万舍不得你去拼命的,你伺候了朕四十多年,你可是朕唯一知心之人啊,更难的是你始终都留有一片善心,朕离不开你。”楚珣嵉边说着边将易忠行搀扶起来。 易忠行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作为一个太监能被皇帝成为知心之人,这份信任和殊荣让易忠行无比感动,不由激动的开口说道:“老奴...” 不等他把话说完,楚珣嵉就打断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无需多言,朕都明白,请红都上师过来,他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监斩这件事交给他最合适,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 杀人的是西楚皇帝楚珣嵉,干脏活的是大将商无用、皇子楚文谦还有上师红都,这就是君臣。 第98章 突袭 临门关北十五里处有一座山坡,不高也不大,所以被称为小山坡。 辰时三刻,萧慕言来到此地的时候,坡下有两匹马正低着头在贫瘠的荒地上啃着为数不多的草。 两匹马自然是两个人,山坡上坐在石头上的是北元大将耶律青山,站着的是一个银发白须的老者。 萧慕言提着木盒上了山坡之后,看也没看老者一眼,也没有跟依然坐着的耶律青山打招呼,只是把木盒丢在了他的面前。 “此人是谁?”耶律青山打开盒子问道。 “袁东海。”萧慕言坐到对面的石头上,淡淡说道。 “哦,看来这次真是白跑了一趟。”耶律青山面无表情的说道。 “也可以打一架再走,毕竟早晚都得打。”萧慕言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没死,说明赵云琛的双杀局成了自杀局,如此燕北和大燕就依然牢不可破;看到此人的头颅,那就代表慕容擎天还有他的大军来不了了,如今已没了任何优势,还是过几年再说吧。”耶律青山云淡风轻的说道。 “双杀局一旦成了,燕北南境便会首当其冲与大燕交战,所以你便早早率军来此安营扎寨,目的是为了牵制住临门关的兵力,让燕北无法增援南境,若是南境骑兵被大燕吞了,我爹定然与赵家拼个鱼死网破,于是你们这么多年来的谋划也就成了。”萧慕言不紧不慢的说道。 “嗯,你说的字字不差,你死了,然后南境骑兵又被大燕灭了,以燕北王的脾气,就算是临门关不要了,也要活剐了赵元稹的,如此联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耶律青山点了点头说道。 “这自然是你们的上策,中策是我没死,燕北和大燕并没有开战,那么你们就会等到慕容大军到来之后,南北夹击临门关。”萧慕言一针见血的说道。 “嗯,可惜啊,慕容擎天也来不了了,如今连中策也没了,只能哪里来回哪里去了。”耶律青山不由惋惜的说道。 “不可惜,现在你还可以让你身后的老头杀了我,杀了燕北王的儿子,最起码这趟也没算白跑。”萧慕言大咧咧的说道。 闻听此言,耶律青山转过头看向老者,肃然问道:“怎么样,杀的了吗?” 老者面无表情的回道:“有点难,一时半会杀不了,得用去不少时间。” “那就算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耶律青山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 萧慕言却笑了,轻蔑的说道:“把盒子里的人头带上,毕竟是你们北元的盟友,留个纪念。” 耶律青山头也不回的下了山,老者跟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最终袁东海的头颅被埋在了小山坡上,坑是萧慕言挖的。 早就做好撤退准备的虎啸军,在耶律青山回来之后,便立刻拔营起寨。 临门关北六十里,有一处狭长的峭壁,峭壁下的山路平坦且宽广,是往返北元与临门关的必经之路。 稍懂兵法之人皆知,此处乃兵家必争之地。北元大军在来之前就派了斥候前来查探,在得知燕北山并未安排大军设伏之后,直接留下了一万将士在此驻扎,以防撤退时中了燕北大军的埋伏。 步兵营七个、弓兵营三个,统领是耶律青山的义子:耶律三奇。 “报,大军正在起营拔寨,三个时辰后到达。” “嗯,回去禀报大将军,崖顶周围一切正常,我等静候大军到来。” 传令兵走后,耶律三奇叫来副将,命他速带五百人,每二十人为一队,扩大巡查范围,一旦发现敌情速射响箭报信。 一个时辰后,没见到响箭升空。 两个时辰后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期间传令兵又来过几次,自然也是一切如常。 北元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行驶在返回北元的大道上,光是队伍就长达六七里,不说战马光是战车就有上千辆,整齐的步伐,磨的蹭亮的武器,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声:好一个虎狼之师。 中军位置,耶律青山跨在马上正在闭目养神,徐应坤坐在车中正在翻书,这些天临门关紧闭,并未发现有有一人出关,加上前方峭壁也无异样,所以这两只老狐狸并没有什么担忧。 殊不知,一向喜欢出来转转的燕北山,已于凌晨就带兵埋伏在了峭壁后方十里处的密林里,而两个时辰之前耶律三奇派出去的五百官兵,此刻已悄无声息的去了黄泉,不止他们的响箭,就连他们的盔甲也被扒了下来。 蹲在密林中的燕北山拿着树枝在地图上比划着:“李老五你带三十人在此设伏,你们到达之后把往来传信的传令兵全部给我拿下。齐老六你带上五百人把刚刚扒下来的北元盔甲换上,乔装进营之后,把所有能放响的东西给我通通毁了,办妥之后放鸽为号,完事之后立马去干弓兵。” “诺!” “诺!” 待这两波人马离开之后,燕北山转过身压着嗓子说道:“兄弟们,向前推进,到达敌营一百丈的位置时,所有人给我老老实实的趴在树后面,等信号一到,第一时间给我冲进去。 等燕北山的命令刚刚下完,随同而来的几位将领立刻明白了大将军的意图,这是要悄么声的把驻扎在山坡上的一万北元兵给吃了。 正在众人到达预定位置,正屏气凝神等待信号的时候,密林后方突然传来了声音:“是我,过来瞅瞅。” 看到萧慕言,燕北山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轻声说道:“你不是着急回去吗,我还以为你聊完直接回沂州了呢。” “再急也不耽误看热闹,耶律青山一个劲的惋惜,说这趟白来了,怎么着也得送送他们。”萧慕言趴到燕北山身边说道。 “这头野驴,还真是猖狂,还他妈白来了,他以为这天下是他家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说话的是关辅臣。 “六叔,你也跟来了?”萧慕言没想到关老将军也在这里,急忙说道。 “嗯,临门关有你二伯在就够了,我来杀几个野驴过过瘾。”关辅臣低声笑道。 “关老将军,宝刀未老,一会耶律三奇的头就留给您了。”燕北山悠然说道。 “好嘞,多谢大将军赏头。” 三个人正聊着呢,突然看到前方营中飞出了几只白鸽,燕北山立马沉声说道:“弟兄们,速战速决,一个人两个头,都不要抢。” 话刚说完,燕北山便向前摆了摆手,瞬时四千五百名神兵营的战士,向野兽般窜了出去。 一百丈的距离,对于这些从三十万大军中选拔出来的精兵而言,根本就不算事,狂奔中甚至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等他们冲进大营的时候,很多北元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们手中的弩箭射穿了喉咙。 没有杀声震天的吼叫,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拼杀,有的只是干脆利落的杀戮。 一场悄无声息的偷袭如约而至,总是不能让北元大军白跑一趟。 第99章 小伎俩? 一个人对付两个敌兵,尤其这些敌人还在整理辎重,准备和大军一起撤离,弩箭配上雁翎刀还真是没费什么事。 从开始到结束,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此刻萧慕言正慵懒的靠在营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关辅臣和耶律三奇的对决,至于燕北山则是靠在另一边,也是兴趣盎然的欣赏着。 “六叔,累了您就说一声。” “用不着,杀个小野驴而已,也就是六叔我上了年纪,不然早就砍下他的驴头了。” 对面的耶律三奇早已火冒三丈,大白天的自己这一万将士居然被措手不及的杀了个一干二净,重点是连个信都没传出去,如今又被这不知身份的一老一小如猴子般戏耍。 “那个耶律三奇是吧,你这手下都死光了,你回去也是立马被砍头的罪,你要是聪明点,不如直接把头伸过来,让我六叔痛痛快快来上一刀。”萧慕言无赖至极的说道。 不待耶律三奇开口大骂,燕北山便抢着说道:“关老将军速战速决,省得他骂人。” 闻听此言,关辅臣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手中大刀挽了一个刀花斜斜砍向耶律三奇侧脑,耶律三奇立即抬刀格挡,不曾想老将军只是虚晃一刀,只见其将刀突然换到了左手,迅速无比的在耶律三奇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三尺长的口子。 “好一招左手刀。”萧慕言拍手赞道。 “我不是说了吗,关老将军,宝刀未老。”燕北山严丝合缝的接道。 “行了,跟你们俩比我这点功夫根本不够看,也就能在战场上杀几头野驴而已。”边说着话,关辅臣一刀把耶律三奇的脑袋砍了下来。 悬崖边此时已趴满了神兵营的战士,手中握着北元军的弓箭,每隔一丈还放着一块大石头,一群人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北元大军的到来。 “时间太仓促,要是能砍些树就更好了。”关辅臣一脸可惜的说道。 “六叔,已经杀了小一万了,如果还能再埋伏上一波,这便宜捡的还真是不小,也就是燕大将军指挥有方,不然耶律青山的便宜岂是能轻易捡到的。”萧慕言悠然说道。 “十二年前,那时我只是一个校尉,没有资格和耶律青山交手,今天怎么着也得送他一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必须让北元清清楚楚的知道,咱们燕北军不是他们想惹就能惹的。”此时的燕北山一副大将之姿,无比的豪迈。 不多时,巨龙般的队伍,出现在了视野中,负责在半路截杀传令兵的李老五也带队返了回来:“秉大将军,一共做掉了六个传令兵,虎啸军这么久没得到信,可能已经有了防范。” “嗯,静观其变就是。”燕北山说完,转过头又对萧慕言说道:“如果耶律青山发现了咱们,派人绕到后山再爬上来起码要两个时辰,如果人少咱们就直接干掉,要是人多咱们就沿着小路直接撤走。” 燕北山说完,萧慕言当即就明白了,原来山中有一条不为北元大军知道的小道,昨晚燕北山和神兵营就是从这条小道,神不知鬼不觉穿过来的。 尤其刚刚还见识了神兵营的战力,萧慕言对燕北山越发的刮目相看,心中不由感叹:难怪在他年纪轻轻的时候,爹就把大将军印交给了他。 正在萧慕言感叹的时候,上下的北元军却停了下来。 “军师,看来驻扎在峭壁上的将士已被燕北军杀光了。”耶律青山淡淡说道。 “嗯,已经有半个多时辰没有收到传令兵的信了,燕北山还真是不容小觑啊,居然一声不响就把一万人给吃光了。”徐应坤悠然说道。 “是啊,而且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难怪萧规缇会让他统领临门关,咱们还真是遇到了一个好对手。”耶律青山赞叹道。 “是啊,主公,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如今明摆着咱们不进去,他们不会走,天也快黑了,咱们索性就在此安营扎寨,明天天亮之后,到时候再派重兵上山便是。”徐应坤朗声说道。 “传令各营就地安营扎寨,紧密巡逻以防敌人偷袭。”耶律青山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叫来传令兵,淡淡说道。 看到停在远处迟迟不在前行的北元大军,关辅臣轻声说道:“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就地安营扎寨了,应该是等明天天亮再派兵上山。” 萧慕言听闻淡然说道:“耶律青山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大将军,还真是狡猾的狠。“ 燕北山轻轻笑道:”终归是小伎俩,被耶律青山一眼看穿不足为奇,如今已经没有便宜捡了,等夜深了咱们撤回去就是。“ 接下来,山上山下倒是一片和气,北元大军安营扎寨、起灶做饭;神兵营更加省事,直接从死去的北元军营帐中翻出了干粮。 弃城,于小懒正懒懒的躺在摇椅上目不转晴的看着窗外,如今他已到了十几天。在这些天里,他办了两件事:一是秘密见了南海一面,告诉了他公子交待的事情;第二件事就是一直待在客栈里,除了吃饭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躺着。 还好他很懒,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早就憋疯了,如今金满楼也被盘下来了,可是他始终没有见到南桥,确切的说是南桥连一面都不想让他见。 但是,于小懒永远是于小懒,他不但不气馁,反而很乐观,因为二月初六公子大婚,南桥作为二人的妹妹定然会去沂州,他坚信以他的魅力,经过一路的陪伴,定然会让南桥对她青睐有加。 正在幻想的于小懒却突然坐起身,直直的盯着大街上一个方脸的男人,下一刻懒懒的于小懒瞬间蹿了出去。 入夜,于小懒跟着方脸男人来到了一处民宅,发现屋中没有他人之后,于小懒毫不客气的先是一脚踹断了他的腿,又快如闪电的卸掉了他的下巴。 腿部剧痛却又喊不出声的方脸男人,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腿,满脸惊恐的看着似曾相识的于小懒,禁不住的哆嗦起来。 于小懒蹲在他的身边,懒懒说道:“一次机会。“ 方脸男人立马点头如捣蒜,于是于小懒又快如闪电的接上了他的下巴,不待他叫出声,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同时冷冷的说道:“忍着,别叫。“ 方脸男人立马闭上了嘴,咬着牙忍受着断腿的疼痛。 “记得我吧?”于小懒和外人说话一般不超过四个字。 看到于小懒又抬起的手,男人立马点头。 “说说吧。” 虽然这次只有三个字,但方脸男人显然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张开嘴咬着牙说道:“那晚有个人给了我俩银子,让我俩去那家饭馆,按照他交待的话闲谈,只要引起你们的注意还有赏钱。” “你是骗子?” 男人实在是不敢撒谎,无奈的说道:“大侠饶命,我也就是平时骗点小钱...” 听到小钱两个字,于小懒二话不说把方脸男人的另一条腿也给打折了,然后顺手又是一巴掌:“忍着,别叫。” 方脸男人一手捂住一条腿,牙都快要咬碎了,却愣是没敢叫,只是汗流满面的哀求道:“大侠,小的真没有骗你,真的只是小钱,不然我...” 还没等他说完,于小懒一巴掌将他扇晕了过去,懒懒的说道:“信你了。” 话刚说完,于小懒再也不看被他留下一命的小骗子,懒懒的离开了民宅。 第100章 送礼 入夜,没有捡到二茬便宜的神兵营,不甘心的将死去北元军的武器、营帐、干粮甚至是锅碗瓢盆都带在了身上,准备撤离。 看着崖下漫山遍野的大营,关辅臣禁不住骂道:“他妈的,老子这一趟总共才杀了一个人,真是不解气,倒是这群狗日的,睡的这叫一个踏实。”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睡的踏实”的萧慕言,一把拉住转身离开的关辅臣,忙问道:“六叔,以您老的经验,耶律青山会在哪个大帐里?” 关辅臣伸手一指,一脸不屑的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个当中必有一个,怎么着,你小子这是考你六叔呢,老子虽然老了,但眼力还在。” 萧慕言一脸笑道:“不是不是,六叔你误会了,等着啊。“ 只见萧慕言站到崖边,右掌竖立胸前,左手双指并拢快速向天一指,下一刻浓云翻转,雷声大震,三道粗壮的闪电朝着关辅臣刚刚指过的三个营帐狠狠劈了下来。 只见一个银发白须的老者霍然从其中一个营帐里猛的蹿到半空中,真气外放双掌合于胸前,周身罡气护体,硬扛着劈向此处营帐的惊雷,而另外两个营帐早已灰飞烟灭,唯有地上多出来两个大坑。 更热闹的是北元二十多万睡的正酣的将士,纷纷被炸雷惊醒,一个个衣不遮体地急匆匆跑出了营帐,场面那叫一个混乱不堪。 看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景象,别说神兵营的众位将士,就连燕北山也是惊讶不已,关辅臣更是兴高采烈的大喊道:“好、好、好,过瘾,真他妈解气,。” 一次性劈出三道雷的萧慕言也是心中大喜,不由暗想自己创出的这招破天雷还真是实用的很,短短数日又有精进的他只留下劈向老者的那道雷,然后两个人互拼起来。 “别看了,赶紧撤,以防还有隐藏的高手,一旦追上来就麻烦了,你们先走,我在拼一会。“萧慕言厉声说道。 燕北山立马喊道:“撤!” 一盏茶后,发现老者依然内力浑厚,丝毫没有落败的迹象,萧慕言中气十足的喊道:“耶律青山不忍你白跑一趟,燕北军特来送礼,耶律三奇的脑袋给你留在崖顶了,记得来取。” 话音未落,萧慕言立刻收手,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被老者冲破了一个大洞的营帐中,耶律青山已没有了喝茶的心情,待银发白须老者落回营帐之后,立即叫来了传令兵:“传令耶律一恒,明日天亮之后立马领兵三万去崖顶驻扎,待大军全部通过再下山汇合,告诉他山中必有小道,务必探查清楚。” 传令兵刚要离开,又被徐应坤叫了回来:“将阵亡将士的尸体就地埋葬,另外把耶律三奇将军的脑袋带下山。” 听到耶律三奇的名字,耶律青山直接将茶杯扔到了桌上,一脸愤慨的骂道:“这个蠢货,一万多人连个响都没放出来,就被杀的一干二净,真是该死。” 徐应坤看着难得发怒的耶律青山开怀笑道:“主公,刚刚倒是惊雷阵阵,这种“响”还是不要的好,哈哈。” 下一刻,连一向严肃的银发白须老者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耶律青山也不由苦笑道:“你们俩啊,就知道看老夫的笑话,咱们这趟还真是没白来,事实证明赵云琛也好、慕容擎天也罢,通通都是蠢货,想要灭了大燕只能靠我们自己。” 徐应坤顿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无比郑重的说道:“主公所言极是,唯有北元铁骑才是实实在在的利剑。” 萧慕言很快就追上了神兵营,今日他虽然未杀一人,但刚刚那三道破天雷,让神兵营的所有将士均对他顶礼膜拜,连望向他的眼神都是炙热的,恨不的把他供起来磕头敬香。 “行啊你小子,以后六叔真得把你当成大人了,观天境?”关辅臣满脸开心的说道。 “不是不是,我这离观天差的远呢。”萧慕言忙摆手说道。 “那就是山海,这威力真是太震撼了,你六叔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关辅臣开怀笑道。 “六叔过奖了,我也没到山海境。”萧慕言立刻说道。 “啊,一品境就已如此强悍?”关辅臣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待萧慕言解释,燕北山忙说道:“关老将军,小王爷可不是普通的一品,这么说吧他如果不是一直在压境,早就能入山海了。” “不普通?压境?你们这些练武之人啊,太麻烦,老夫还是大刀乱砍来的痛快,哈哈哈。”关辅臣爽声笑道。 在神兵营撤回临门关的时候,在西楚上元城东五十里处的一座荒宅中,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正隐匿在数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忠心耿耿的守护着他们的主子。 没一会,从外面疾奔而来的黑衣人统领,径直来到堂屋外,隔着房门低声说道:“公子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房门被从里面打开,而开门的居然是早已“死”去的慕容踏海。 “进来说。”慕容踏海淡然说道。 “秉公子,下午收到的信,大公子、老夫人、小少爷还有小姐们已经安全送达,那晚您和大公子分开后,果然有抚琴阁的人跟踪大公子,但都被兄弟们挡住了,信中让我转达公子,他们的行踪绝对没有暴露。”黑衣人娓娓说道。 “很好,把他们送出去我就放心多了,山洞那边怎么样了?”慕容踏海极其冷静的说道。 “回公子,我刚刚去看了,坍塌的山体有被劈开的迹象,中间多了一条裂缝,应该是你所说的那个老太监所为。” “嗯,上元城中目前能把山劈开的也只有他了,只要能瞒过他,我才算真的“死”了。” “楚珣嵉下令楚文谦和刑部、大理寺一同办案,如今已抄了所有慕容世族的家,人也全给抓了,看样子是要...”黑衣人欲言又止的道。 “无妨,这些人也享了好几代福了,但愿他们临死前能硬气点,不要丢了慕容家的脸。”闻听此消息,慕容踏海毫不在意的说道。 “主公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要不要我带人去...” “不用,我爹知道我们在这里,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来找我们,当然以他的武功,必定还活着。”慕容踏海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子所言极是,主公武功盖世自然不会有任何闪失。”黑衣人也是无比自信的说道。 “嗯,这些天辛苦你了,天亮之前返回上元城,有什么消息再速速来报。” “诺!” 待黑衣人走后,慕容踏海打开了暗室的门,通过狭窄的甬道走了进去,卧在床上的残疾人听到动静,立马说道:“一切可还顺利?” “回师父,没有任何异常。” “那就好,时间也不早了,公子也早些休息,至于送给楚珣嵉的礼,切莫着急,务必准备妥当。”残疾人冷然说道。 “师父放心,弟子明白。” 西楚和雍州交汇的地方,这片由碎山裂土的慕容擎天碎亲手弄出来的野湖,湖底生生掩埋了十五万人的亡魂,而慕容擎天却还活着。 宁静的湖面上,突然响起了阵阵的咳嗽声,下一刻昏迷了许久的慕容擎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向岸边,然后盘腿坐到一块石头上,在满天繁星下运气调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苍白如纸的脸上,慢慢有了光彩,已入定两个时辰的慕容擎天突然张嘴吐出一口淤血,然后缓缓睁开眼睛,面色阴狠的冷笑道:“上天竟然留了老夫一命,儿郎们,我慕容擎天定然不会让你们白死!” 第112章 燃烧 慕容擎天如仙人般傲立场中,声若洪钟的说道:“诸位城守军的将士们,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赶紧逃命去吧,若仍然执迷不悟,老夫不妨成全你们。” 闻听此言,上千城守军皆是面面相觑,一会看看慕容擎天、一会看看楚文谦,想跑却又不敢跑。 慕容擎天自然清楚他们的无奈,但这些蝼蚁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相对而言他更在乎的是时间。 “一。”一字刚说完,便有上百城守军瞬间毙命,下一刻剩下的城守军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撒开腿夺命狂奔,无需片刻,午门外已没了任何守卫。 与此同时,慕容一系六百余人的枷锁和镣铐齐齐碎裂,没有了束缚的众人立马捡起了城守军丢下的武器,仇深似海的朝着折磨过他们的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们狠狠的砍去。 自小习武的慕容男丁们,短瞬间便将几十名刑部和大理寺卿的官员斩杀殆尽,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更是被砍的血肉横飞,完全没有了人样。 来看砍头的的群众们顿时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跑了一大半,甚至连凳子椅子都没拿,几乎全是一边跑一边吐。 楚文谦此时早已没了齐王殿下的嚣张,不仅冷汗淋漓,看着向他走来的慕容族人那一个个恨不得将他活剐了的眼神,浑身禁不住的哆嗦起来。 就在众人的大刀即将落下的时候,易忠行豁然出现,大手一挥将慕容族人手中的武器尽数剥离,面色阴沉的对着慕容擎天说道:“留齐王一命,老奴也不会阻拦你的族人离开,如何?” 慕容擎天看也没看楚文谦一眼,对着自己得数位族人,淡然说道:“走吧,抱着孩子离开上元,老夫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以后只能是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了。” 慕容一族皆是感激涕零的对着慕容擎天双膝跪地,族中男丁们更是齐齐喊道:“宗主,我们留下来和您一起共生死。” “糊涂,没有你们,单靠这些老弱妇孺如何存活,易忠行既然放任你们离开,上元城便无人再敢阻拦,速速离去。”慕容擎天大声喝道。 下一刻,慕容一族齐齐给慕容擎天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彼此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午门。 易忠行将楚文谦送上马,转身站在了午门前。 “老易,老夫可以允你与红都联手。” “老奴只是陛下的奴才,你和红都上师本就是公平对决,老奴不占这个便宜。” 红都早已后悔不已,如今听到易忠行的话,更是恨的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好,你既然敢现身午门,那便说明你已将楚珣嵉藏了起来,等老夫杀了红都再去皇宫慢慢找。” 话一说完,空中忽的落下五道紫雷,照着红都的脑袋直直的轰了下来。 萧慕言看着这每一道都比自己的破天雷强出数倍的紫雷,发自肺腑的感叹观天的强悍,同时禁不住感叹集一品三境于一身的自己,在观天境面前是何等的渺小。 一品三境的萧慕言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被五雷轰顶的红都更是深有体会,只见其颤颤巍巍地将阴阳图升至半空,竭尽全力地阻挡着轰下来的紫雷。 可惜只是一个照面,阴阳图中两条活灵活现的阴阳鱼便被紫雷劈的没了一丝的灵气,而仰着头的红都也霍然喷出一口鲜血。 诡异的是,喷出的鲜血立刻燃烧起来,瞬间便凝结成如烛火般大小的火种,只见红都右手成掌裹住火种往自己眉心处狠狠一拍,刹那间一座数丈高的道祖金身平地而起。 看到这一幕的易忠行,微微的摇了摇头,无奈的露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 而慕容擎天则是不屑的大笑道:“红都啊红都,这便是你不专心悟道的报应,纵然燃烧了精血,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伪观天。” 全身经脉如岩浆流过的红都,歇斯底里的吼道:“慕容擎天,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虽然入了观天,但全身经脉尽断,观天之威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慕容擎天微微一笑,左掌向下一压,五道紫雷瞬时轰碎了阴阳图,朝着道家金身汹涌而来。 即便在殊死一搏,慕容擎天依然轻松自如的说道:“老夫雍州峡谷外逆天而为,本应立时毙命,奈何老天有眼,不仅留了老夫一命,更是让老夫顿悟了观天,老夫不死便要替天行道,杀光你们这些伤天害理的卑鄙小人。” 萧慕言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中的对决,伪观天对真观天,这种百年难遇的旷世之战,让他禁不住的热血沸腾,更是让他莫名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隐约有了些许的变化。 反观红都就完全没有那么轻松了,无比艰难的维持着,燃烧了精血才幻化出的道祖金身,极其狼狈的扛着五雷的天威。 “昙花一现,杀你足矣。”慕容擎天的右手终于动了,随之空中的巨龙迅速的俯冲而下,红都怒吼一声,道祖金身也举起了手中的巨剑。 眨眼间,尘埃落定。 巨龙撞散了道祖的金身,巨剑也斩断了巨龙的身躯,与此同时,五道紫雷也彻彻底底轰在了红都的身上。 随着西楚道家最知名的上师,被劈的连渣都没有剩下,萧慕言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这里。 慕容擎天看也不看瞠目结舌的百姓,转过身缓缓向易忠行走去。 “你确定要拦我?”慕容擎天开口问道。 “那日在峡谷,我就说过此生与你恩断义绝,再见便是死战。”易忠行淡然回道。 “你我相交四十余年,终究是抵不过你的愚忠。” “老奴是陛下的奴才,心甘情愿为主效命。而且陛下并没有做错,如果换做是你,定然也是赶尽杀绝。” “嗯,你说的确实对,换做我是他,也会一样。但是老夫总得给死去的儿郎们一个交待,你拦不住我。” “山海境自然拦不住你,但老奴也早已做好了燃血升境的准备,即便也是伪观天,但是与此刻已是强弩之末的你,拼个同归于尽,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老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虽为宦官,但在老夫心中,却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罢了,为了杀一个楚珣嵉,便葬送了你的命,不值得。”慕容擎天真情流露,转过身缓缓地的离开了。 在慕容擎天迈出第十步的时候,养心殿忽然塌陷,明知楚珣嵉不在里面,虽杀不了人,但拆座大殿也比空手离去解气。 易忠行并没有出手阻拦,他清楚若不是慕容擎天给自己面子,刚刚塌的很可能是整座皇宫,看着唯一的老友远去的背影,易忠行庄重的躬身行了一个礼。 慕容擎天好像是感觉到了,没有回头却高高的伸起了右手,朝着身后轻轻地摆了摆。 这一挥手,此生别过。 第101章 布局 天色微亮,耶律一恒便领军上了崖顶,看着数以万计的尸体,还有被洗劫一空的大营,三万虎啸军皆是怒火冲天,嘴上大骂着燕北军,但心中却无比庆幸:还好当初驻扎在此的不是自己。 耶律一恒来到崖边,看着被摆在石头上的耶律三奇的首级,一脸不屑的说道:“老三,看你平时咋咋呼呼的,原来没有一点能耐,你啊真是死不足惜。” “来人,把三将军的头装起来,把其他弟兄的尸体找块地一起埋了。副官何在,大将军说山中有条小道,你带兵一千前去搜寻。” 崖顶紧锣密鼓的挖坑埋人,山下已井然有序的前行。 收到北元大军正在撤离的消息之后,萧慕言立刻翻身上马,满心欢喜的向沂州府驶去。 “老伙计,慕言和浮玫大婚之后,你是继续留在王府还是去他们那边?”又是吃早饭的时间,萧规缇开口问向相依为伴的先生。 “主公在哪,我便在哪。”先生毫不迟疑的回道。 “好好,那咱们就这边住些日子、那边再住上一段,等孩子们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就找个风景绝佳的地,盖上一个小院,咱哥俩就搬到那里颐养天年。”萧规缇开心的说道。 “王爷、师父,商无用已带兵回了西楚边关大营,至于慕容擎天和慕容踏海下落尚未查清,另外短短几日西楚便死了二十多万将士,赵家那边会不会趁虚而入?”百里浮玫淡淡说道。 “楚珣嵉既然能毫不怜惜的舍掉这么多人,事前必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你给卞庄传个信,让他全力查探西楚边关的动向,近日必然有大幅增兵。”王爷胸有丘壑的说道。 “增兵?如果有隐藏的练兵点,而且人数如此之多,六处不可能没有察觉。”聪明如百里浮玫,此刻也满是不解的说道。 王爷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却转头看向了先生。 先生立刻会心说道:“六处一直埋在西楚境内,但是西楚往西可是还有众多的部落,这些部族可是彪悍的很。” “蛮夷?浮玫明白了。”闻听师父之言,百里浮玫顿时豁然开朗。 于此同时,大燕皇宫中,赵元稹和赵沁也在谈论着此事。 “把你们埋在西楚的钉子全部撒出去,务必全面摸清蛮夷东迁的具体细节。”赵元琛看着舆图轻声说道。 “嗯,楚珣嵉谋划了十几年,如今终于开花结果,几座城、几百万两银子,就换来了这么多为他卖命的人,还真是划算的很。”赵沁淡漠的说道。 “好事,亮出了底牌,楚珣嵉便再也没有底牌可出了,如此安西王那边压力骤增,正好让韩玉臣领着龙骧军过去,反正离得也近。”赵元稹显然早就有了准备。 “嗯。皇兄,如今戏都快收场了,但顾南衣还是带兵返回了燕北南境,看来萧规缇是借着这次机会,准备长期驻扎了,明摆着要对咱有所防范了。”赵沁冷然说道。 “无妨,随他就是,区区几万骑兵朕还看不到眼里,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次倒是和龙骧军联手打了一场胜仗,理应大赏。”赵元稹毫不在意的说道。 “皇兄圣明,是皇妹小家子气了。”赵沁妩媚笑道。 “燕北总归还是朕的燕北,西楚如今已经没了后手,咱们的布局也到了该走棋的时候了。”赵元稹肃然说道。 闻听此言,赵沁立马收起了笑容,一脸认真的回道:“是,皇妹这就去安排。” 赵家天子布得局,一定很大,大到一定会让天下震动;说来又很小,小到只有赵沁一人知道。 如今,慕容大军全部阵亡,北元大军无功而返,成功解除了危机的大燕和燕北,表面上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海晏河清。 二月初二,已回到王府好几天的萧慕言,一直热情似火的在为自己得大婚准备着,而百里浮玫却一直在绣花厅忙碌着,忙到都没有和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萧慕言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以至于让萧慕言无比紧张的询问道:“师姐,成亲那天你应该有时间参加,对吧?” 不出意外的被拧了耳朵,但出人意外的是百里浮玫居然破天荒的给他道了歉:“抱歉,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你多辛苦,初五之前我一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然后和你一起好好忙咱们大婚的事。” 就在沂州城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时候,西楚却炸开了营。 一夜之间,西楚各地城墙上,突然张贴了两份告万民书,内容如下: 其一:慕容擎天狼子野心拥兵造反,更是置万民于不顾联合大燕一同攻楚,如此丧尽天良的不义之举,最终被大将军商无用率军成功剿灭。事发之后,朝廷速命齐王楚文谦、刑部、大理寺三方协同办案,抄没慕容一系家产,捉拿慕容一族及相关涉案人员,经过严查审问,目前在押共计六百四十二人,兹定于二月十五午时三刻,于午门外全部斩首示众,监斩官由红都上师担任。 其二:西楚与少数部族本为一家,自明君即位以来,经过二十多年的紧密交往,早已互通有无、融会贯通,如今少数部族更是全心全意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来扞卫西楚,大军翌日便会开赴边关,连同随军家眷,朝廷也已悉数安排妥当,望各位百姓务必积极配合,相处融洽。 这两张告示一贴,顿时让毫无准备的西楚黎民五味杂陈:思想单纯的无不痛骂慕容擎天,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有些见识的自然认为其中必有内情,于是各种版本的猜测在民间迅速传播;再聪明一些的,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自家皇帝还真是做了笔好买卖,抄了慕容一族的家产,正好给东迁的蛮夷大军做安家费。 但对于少数部族东迁一事,却是难得的统一,一个个皆是心生疑虑,唯恐避之不及。 如此大事,一出还是两个,转眼间已是满城风雨,甚至连隐藏在荒宅的慕容踏海与残疾谋士都已获悉。 入夜,荒宅密室中,慕容踏海与残疾谋士正在品茗畅聊。 “师父,楚珣嵉这么多年居然下了这么一局大棋,二十万蛮夷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嗯,自他即位以来,便开始着手此事,虽然我和主公知晓,却没想到仅仅二十多年就被他做成了。” “这个缩头乌龟,一旦伸出头就是惊天大举,难怪他毫不在乎的舍弃了二十万边关将士的命。” “无毒不丈夫,一国之君更是视人命如草芥,虽然蛮夷战力惊人,但与边关守将完全融合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如今西楚乱成一片,对你我而言再好不过。” 不待慕容踏海回话,突然传来慕容擎天的声音:“先生所言极是,咱们必须凑个热闹。” “主公!” “父亲!” “先生、踏海,辛苦你们了。上天垂青,老夫活着回来了。” “主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残疾谋士激动地恨不得一下子站起来手舞足蹈一番。 而慕容踏海更是热泪盈眶的望着自己得父亲,喜极而泣的说道:“父亲,您终于回来了,我去给您盛饭。” 慕容擎天满脸欣慰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坐到床边,握住残疾谋士的手:“有劳先生了,老夫逆天而为受了内伤,不然也不会耽搁到此时才回,咱们先吃饭,吃完再慢慢聊。” 第102章 贺喜 二月初四,于小懒回到了王府,除了告知萧慕言,燕北第一批货物已经顺利到达金满楼之外,还告诉了萧慕言方脸男人的事情,还言明他已将此事于第一时间告诉了南海。 对这两件事,萧慕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更关心的则是自己兄弟和南桥的进展。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南桥呢?” “她好像是去了绣花厅。” “好像?你们俩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是什么样子?” “在弃城我就一直没见过她,来沂州的路上,她也始终都坐在马车里。”于小懒云淡风轻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天,你们是面也没见,话也没说?”萧慕言满脸惊讶的问道。 于小懒没有任何迟疑的回道:“嗯。” “呃,佩服,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萧慕言竖起大拇指,无奈的说道:“你的东西差不多都搬过去了,你进屋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新宅那边我单独给你留了一个院子。” “嗯,好嘞。”于小懒闻言立马开心的向屋中走去,却突然又转身问道:“公子,南桥这些天住在哪?” 萧慕言直接选择了无视,转过身便立刻迈步出了院子。 下午,无尘大师和一斤也来到了王府。 师兄和小师侄的到来,让萧慕言发自内心的高兴,顿时推掉了所有的安排,然后叫上于小懒、带上萧十安,又去接了百里浮玫和南桥,轻车熟路的找了一家幽静的酒楼,点了一桌精致的素菜,几个人开开心心的大吃了一顿。 席间最亢奋的莫过于于小懒,因为他终于见到了南桥,要不是萧慕言提前对他严厉交待,不然他早就流着哈喇子,一个劲的给南桥夹菜了。 最从容的自然是无尘大师,始终面带微笑,刚刚坐下便将一念宗师送给百里浮玫的礼物,递到了萧慕言的手上,百里浮玫立时感谢不已。 至于一斤和萧十安,则是最欢快的向,两个人是既没耽误说话,也没耽误大快朵颐。 而从头到尾都没看于小懒一眼的南桥,则是满心欢喜的一会看看百里浮玫、一会看看萧慕言,心中时不时感叹:哥哥和姐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热闹非凡。 待众人打道回府时,萧规缇站在府外,亲自将无尘大师迎到了先生的书房,且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茶叶,由先生亲自煮茶,然后三个人品茗夜谈,直到深夜。 一斤、萧十安、于小懒去了萧慕言的小院,南桥径直去了百里浮玫的闺房,而萧慕言和终于忙完的百里浮玫,则是去了新宅,两个人一路牵着手,漫步在云蒙别院中,欣赏着即将成为家的地方。 “这些天你也没有来过?”百里浮玫开口问道。 “嗯,等着和你一起来的。你别说,我爹花起赵家的银子倒是大方的很,这座府邸建的不比所谓的“大燕十三宅”差,我觉得很不错,师姐你看看哪里还有需要调整的吗?” “我不在乎这些,有你在无论住在哪里我都满意。”百里浮玫女人味十足的说道。 “嗯,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虽然你我不在乎,但以后咱们得生好些个孩子呢,断不能委屈了他们。”萧慕言一本正经的感叹道。 闻听此言,百里浮玫顿时伸出了手,短瞬间却又将手收了回来,也许是想到了未来和孩子们在这里嬉闹的场景,所以才破天荒的放过了萧慕言的耳朵。 而逃过一劫的萧慕言则是得寸进尺的站到百里浮玫身后将她揽入怀中,无比深情的说道:“师姐,对不起,是我蠢笨,让你等了这么久。” 百里浮玫没有说话,只是脸红的一塌糊涂,两个人站在湖边,静静的依偎着,享受着宁静的夜色。 突然百里浮玫的一句话将沉醉的萧慕言顿时如临深渊:“你和白衣疏月在山坡上待了一夜,是怎么回事?” “这个、那个,嗯...这事...嗯...这事说来话长,那个...” “没事,今晚咱们有的是时间,而且我认为实话实说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出路。” 在长达一炷香的时辰里,频繁擦汗的萧慕言对着始终聆听的百里浮玫,将那晚与白衣疏月所说的有关前世今生的事,一字不差的交待的干干净净。 沉默许久的百里浮玫终于开口说道:“你记得居然这么清楚。” 虽然汗顿时又流了出来,但这段时日通过与情感大师绿萝的悉心交流,在男女之事上有所感悟的萧慕言,聪明至极的没有接话。 “这么说,倒是我毁了你们的三世姻缘,要不你也和其他男人那样娶个三妻四妾,和她再续上?”百里浮玫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慕言脑海中极速的分析着,师姐之言,并未流露出一丝不愿嫁给自己的想法,只不过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而已。 想到这里,萧慕言连忙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道:“师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此生我只娶你一人。” 这招还真是管用,百里浮玫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比较满意的说道:“嗯,这次就放过你了,以后记得主动交待。” “绝对没有以后,如果她主动来找我,我立刻、马上、迅速告诉师姐。” “态度不错,行了,咱们回去吧,南桥还等着我呢。” 逃过一大劫的萧慕言把百里浮玫送回院子之后,无比感激的对着绿萝,偷偷地拱手作了一个揖,顿时让不知所以的绿萝一头雾水。 二月初五一早,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皆是提前一天来到了王府,一是给燕北王请安,至于二自然是前来贺喜。 沂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萧氏族人、豪绅世族来的最早;然后燕州、幽州各地官员也是一个不差,要吗亲临,要吗派人送上贺礼;燕北南境三品以上的官员在顾南衣的带领下不到中午就赶了回来。 到了下午,燕北山、梁兴瓒、关辅臣等临门关一众大将也是兴高采烈的进了王府。 让萧慕言意想不到的是,燕州首富黄金万也带着大批的礼物亲自前来,看到小王爷之后立马双膝跪地,然后连珠炮式的吉祥话,让周围听到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萧慕言自然不会怠慢,不仅带他去拜见了燕北王,更是让另一个商业巨贾萧慕文亲自接待。 这一天,从早到晚前来道贺的人就没有停过,当真是络绎不绝、鳞次栉比。 最后让站在门口负责接待的世子萧慕桓、沂州刺史林博峒、燕州刺史周雍翰、幽州刺史杨仁杰的嗓子都快冒了烟。 而坐在正堂与众人寒暄的燕北王,更是累的只剩下微笑点头,不愿再说一句话。 晚上,以顾南衣为首的南境将领与燕北山为首的临门关将领,以及李成山等三州城守军将领,结结实实拼了一场大酒,难得相见的几拨人,最终全都醉倒在了桌子下面。 燕北三州刺史也没好到哪里去,杨仁杰醉倒在了院子里,周雍翰睡在了后花园,而林博峒则是望着夜空做了一夜的诗。 而无尘大师和一斤,一早便去了九两真人的道观,才没有看到歪倒一边的景象。 至于萧慕言和百里浮玫也很忙,忙着试婚服,忙着记明日大婚的流程,有情人即将终成眷属,真好! 第103章 大婚 盛康二十九年二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嫁娶、祭祀、挂匾、入宅、安床、动土、求嗣、进人口;喜神:东南,福神:东北,财神:正北;吉神宜趋:四相、不将、天马,冲煞:冲马煞南。 任谁看今天都是好日子,更何况还是先生亲自录的日子,当真是太适合娶媳妇了。 天微亮,萧慕言就忙不迭的起了床,沐浴之后,小心翼翼穿过躺满醉汉的院子,与已在府外等候的萧慕桓、萧十安还有萧氏宗族的慕字辈兄弟、以及十字辈子侄们汇合,然后带上贡品,来到了萧氏墓地,祭拜完先祖和母亲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云蒙别院。 萧慕言刚刚进了主院,便被叶云裳及几位宗族的嫂子,喜笑颜开的拉进了婚房。 不明所以的萧慕言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被上下其手的几人,扒的只剩下亵裤,看着围着自己一边打量,一边大笑的嫂子们,被臊的满脸通红的萧慕言,赶忙捂住了下身。 “你平时不是很能耐吗,这还没被扒光,怎么就害起臊来了?”萧慕文的媳妇楚玉茵大咧咧的调侃道。 “别说啊,慕言不但长的好看,连皮子也是又白又细,都比咱们女人的还要好呢。”另一个嫂子,挽起袖子,把露出的手腕贴在萧慕言的胳膊上边比较边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女人的比美之心,另外几个也不由纷纷挽起袖子,贴了过来 “还真是,跟我的一样白。” “嫩度都快赶上我了。” “别说,摸起来弹性也不错。” “慕言,你不会是假小子吧,要不咱们把他扒光了验验?” 闻听此言,向来都是捉弄别人的萧慕言,也不由慌不择路的朝门外蹿去,却不想被眼疾手快的几个女人一把薅住了。 “行了,别闹了,大冷天的别冻着他,赶紧给他穿上吉服,别误了接亲的时辰。”到底是亲嫂子,叶云裳及时的帮他解了围,不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不再开玩笑的几个人,利索的帮萧慕言穿好了玄端礼服,扎了合髻,穿戴整齐之后,楚玉茵照着萧慕言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合不拢嘴的笑道:“新郎官,赶紧去接浮玫妹妹吧。” 萧慕言顿时如临大赦,撒开腿往院外跑去,不明所以的丫鬟和家丁们,皆是大笑道:“看咱们小王爷,急的哟,恨不得立刻把大小姐扛回来。” 院外迎亲的队伍早已准备好,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火红的八抬大轿,上面插龙凤吉祥,红缦翠盖的轿身上绣着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还有麒麟送子图,宝塔顶映着光,在四角各缀着一个大大的彩球,那流苏一直垂到底。 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系着大大的红花,旗锣伞扇应有尽有,不愧是燕北小王爷娶亲,气派当的是大气非凡。 迎亲吉时一到,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长长的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十里红妆煞是喜庆,马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沂州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就连路旁的树上都系上了寓意吉祥的红轴带。 沿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路两旁站满了维持秩序的城守军,而沂州城的百姓好像全来了,里三层外三层比肩接踵,一个个伸头探脑满脸喜庆的观望着。 足足一个时辰,才把平时半柱香就能走完的路走完,然后于小懒舍命挡住绣花厅数位前来“刁难”的娘家人,费了大劲才将新郎官送到了新娘面前。 只见百里浮玫,浓如墨深的乌发尽数绾起,头戴金丝凤冠,红色得宝石镶嵌在金丝上轻轻的摇摆,大红的盖头遮住了绝世的容颜,只待意中人前来。 一身品红色双孔雀绣云婴珞霞帐,裙尾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金丝缝边,,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 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脚上一双绣着鸳鸯的大红喜鞋,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萧慕言直接傻掉了,被百里浮玫的美,给美呆了。 如果此时此景被于小懒看到了,那他就会明白萧慕言所说的花痴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南桥提醒,萧慕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中间系着红花的红绸递到百里浮玫手中,然后二人各牵一端,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上了花轿。 回程的路上更是热闹非凡,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成车的蜜枣、花生、桂圆、莲子大把大把的撒向围观的人群,王府沿路还设了数个粥棚,供看热闹的百姓食用。 回到别院时,红毯早已铺好,萧慕言掀起轿帘,无比激动的迎出绝代风华的百里浮玫,然后接过早已准备好的红箭,射天、射地、射远方,三箭定乾坤 然后迈过红红火火的火盆,跨过放着苹果的马鞍,这才一起牵着红绸迈入院中。 看见走来的新郎新娘,观礼的众人顿时争相大喊起来,有夸赞郎才女貌的,有高喊白头到老的,有祝愿早生贵子的,一个比一个大声,一个比一个喜庆。 赵元稹派来的礼部侍郎,立马迎上前来,喜笑颜开的拿出圣旨朗声喊道:“小王爷大婚,陛下特命下官前来祝贺,请新郎官、新娘子接旨。” 闻听接旨,在萧规缇的带领下众人立马纷纷跪地,除了把云梦别院赏赐给一对新人之外,另外还罗列了一大堆的封赏。不止于此,天子更是亲笔写下三愿:一愿琴瑟永偕;二愿清辉不减;三愿人长久,白头不分离。 接了圣旨之后,在沂州刺史林博峒的主持下,二人先是面对门外拜了天地,紧接着转过身给萧规缇磕头,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下,百里浮玫娇羞的改了口。一声“爹”,让盼了许多年的燕北王越发的喜上眉梢,更是难得大气的掏出来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了儿媳妇手上。等二人对拜的时候,大家更是拍手叫好。 拜完堂,迎亲时便已被百般折磨的于小懒,再次挺身而出,艰难的顶住前来闹新人的数位宾客,这才让新郎官成功的将新娘子抱进了洞房。 萧慕言轻轻的将百里浮玫放到了床上,然后蹲在床边,紧握着百里浮玫的手,一个劲的傻乐,直到管家在外面喊他去招待客人,他才不舍得离开。 等他走后,南桥立刻绷不住的大笑道:“浮玫姐姐,哥哥在你面前原来也是一副花痴相。” “你个小丫头,小心被他听见了把你许配给于小懒。”心情巨好的百里浮玫也是难得的调侃道。 “啊,我才不要嫁给于小懒,他一见到我就流哈喇子,跟个傻子似的。”南桥顿时满脸嫌弃的说道,刚说完又突然大笑道:“浮玫姐姐,你别说,于小懒的傻样和哥哥真的好像,哈哈哈。” 闻听此言,被盖头遮住的百里浮玫也是禁不住大笑起来:“你啊,看着聪明,实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个对你死心塌地的男人,你却嫌弃的很。” “你就饶了我吧,与其嫁人,我倒是宁愿一辈子守在姐姐身旁。” “行,嫁不嫁人都随你,只要你高兴我,我这个当姐姐的替你做主,对了,从今以后你管慕言叫姐夫便是。” “嗯嗯嗯。”虽然百里浮玫没有说为什么改哥哥为姐夫,但冰雪聪明的南桥问也没问连连忙答应了。 出了新房,萧慕言在于小懒的肩膀上重重一拍:“小懒,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我已经告诉绿萝了,让她给你好好讲讲如何讨南桥的欢心。” 话刚说完,于小懒立马两眼放光的说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到,公子放心,我决定今晚不睡了,就彻夜守在这,为你和大小姐守夜。” “呃,小懒,这个真不用。” “公子,你跟我还客气啥,不用担心,我一点都不累,你放心,由我守在门外保准没人敢进去闹洞房,绝对让你和大小姐一觉睡到大天亮。” “呃,小懒,不是跟你客气,是真的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就往门口一靠,公子放心,我保证不打人。” “小懒,今晚是我大婚之日,那个我要和大小姐洞房,懂吗?” “懂啊。” “你是不是不知道洞房是什么?” “公子,我都十六了好不好,又不是小屁孩,还能不知道洞房是什么?” “那你说给我听听。” “洞房不就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然后牵牵手、聊聊天吗。” “没了?” “嗯。” 第104章 洞房花烛 云蒙别院,虽然是萧规缇为了小儿子大婚所建,但当初毕竟是以皇帝行宫的噱头要的银子,所以院外特地建了一处宽广的平台,为守卫皇帝的御林军安营所用。 如今云蒙别院变成了萧慕言的私宅,这片平台倒也没有浪费,不仅搭了棚子,还摆了上百张桌子,椅子上坐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 上百名沂州名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丫鬟和家丁们更是鱼贯而入,有端菜的、有上酒的、还有站在桌边为贵宾们端茶倒水的,一个个皆是眉开眼笑,真心为自家小王爷和大小姐感到开心。 众人皆是笑逐颜开,唯有新郎官萧慕言一脸无奈,只见他风风火火的找到了一斤,无比肃穆的说道: “一斤,有个十万火急的任务交给你。” “阿弥陀佛,小师叔如此焦急,必是出了大事,尽管说来便是。” “和于小懒拼个酒,务必让他醉的不省人事。” “呃,小师叔,我已经听了你的话,如今只吃肉不喝酒了。” “今晚让你破个例,你师父那边我去说,你只管把于小懒放倒就行,有没有把握?” “阿弥陀佛,虽然我酒量及不上于施主,但小师叔放心,今晚我和他拼了。” “好!” 了却了一桩大心事的萧慕言,随即开开心心的敬起了酒。 先是去了别院正厅,给坐在主桌上的燕北王,萧慕桓、三州刺史、礼部侍郎以及燕北山和顾南衣一一敬了酒,然后又来到人声鼎沸的院外。 在管家的主持下,萧慕言对着上千位达官贵胄表达了衷心的感谢,然后满心欢喜的敬了三杯酒,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梁兴瓒、关辅臣、李成山等众位将领的桌前,足足喝了半坛才被放过。 幽静的偏厅里坐着无尘大师、九两道长、六两道长等十数位高僧真人,萧慕言一一敬茶致谢,又陪着众人坐了一会方才离开。 黄昏,宴席结束,萧慕言和萧慕桓一起站在别院门口,与尚能自行离开的宾客们,一一寒暄告别。 而数位家丁则是忙不迭的将一个个醉倒在桌子下面的贵宾,一一抬到马车上。 等全部客人离开之后,萧慕言立马跑回了主院,在得知于小懒醉的不省人事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也顾不上去看醉出新境界的一斤,猴急的向新房跑去。 来到新房门口,足足做了二十四年童子的萧慕言,迫不及待的推开门,满脸兴奋的刚开口喊道:“娘子,我来...”了还没出声,便立马愣在了原地。 叶云裳、楚玉茵还有南桥、绿萝,全部被萧慕言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逗的捧腹大笑。 微醉的萧慕言不由揉了揉眼,待确定不是幻觉之后,立刻一头雾水的问道:“嫂子你们怎么在这里,还有南桥,你怎么还没回你自己的房间?” “嫂子,你看咱们这个小叔子,还真是急的很,天还没黑呢,就等不及想洞房啦,哈哈哈。”楚玉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叶云裳也是忍不住的笑道:“你是喝多了还是魔怔了,盖头还没掀,交杯酒还没喝,你就...,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再说,新娘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不得让妹妹吃饱了再好好服侍你啊。”楚玉茵添油加醋的调侃着。 短短几句话,百里浮玫已然被羞的满脸通红,要不是有盖头遮着,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于尚在闺中的南桥,听到两位妇人的虎狼之词,顿时面红耳赤,不由娇怒的瞪了萧慕言一眼,着急忙慌的离开了房间。 至于同样是姑娘家的绿萝,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红着脸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撇下小姐跑了出去。 “行了,我和玉茵就不碍着你们了,秤杆和酒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就自己来吧。”叶云裳一边说着,一边将秤杆递给萧慕言,然后拉起笑的前仰后合的楚玉茵一起出了屋,关门时又连忙嘱咐道:“给浮玫妹妹的饭菜也准备好了,待会我...,还是你自己去端吧。” “玉茵你这张嘴啊,说话也没个把门的,你看把那两个丫头羞得直接跑出去了。” “嫂子,你竟说我,你不是也被咱们这个小叔子逗的...,不行了,一想起来我就笑的停不下来” 等二人走远之后,被臊的体无完肤的萧慕言这才缓过神,为了缓解房中的尴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握着秤杆缓缓向百里浮玫走来。 当秤杆触碰到盖头的那一刻,萧慕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紧张而又激动的说道:“娘子,我掀盖头了啊。” 百里浮玫也是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沉稳,一样紧张的呢喃低语道:“嗯。” 下一刻,萧慕言哆哆嗦嗦的将盖头慢慢地掀了起来,等盖头完全掀掉的那一刻,只见百里浮玫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如妩媚的嫣红,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往日的冷傲已不再,只剩下让人失魂的娇媚。 当真是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上人。 萧慕言再次呆住了,傻傻地看着百里浮玫,半晌才如痴如醉的说道:“师父说我今生百般命好,最好莫过遇见了你;如今我如愿娶到了你,此生最幸也莫过于今日。” 如此柔情蜜意的表白,让娇羞的百里浮玫也不由抬起了头,刚要开口说话,却看到萧慕言已闭上眼、撅着嘴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百里浮玫立即侧身躲开,同时下意识的扭住了萧慕言的耳朵,怒气冲冲的说道:“萧慕言,你要干什么?” 没有亲到美人唇,反被制住的萧慕言,顿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说道:“啊,亲...那个...咱俩...不是...成亲...两个人...洞房...我...亲...应该...” 听到萧慕言的话,百里浮玫瞬间反应过来,这才想到今晚两个人不止要亲吻还要...,立马心虚的松开手,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弱的说道:“那个,交杯酒还没喝,还有我也饿了,等...再...那个...。” 闻听此言,萧慕言立刻起身拿了酒杯,含情脉脉的和百里浮玫喝了交杯酒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外面端了饭菜。 吃饭的时候,萧慕言那叫一个殷勤,是又倒茶又夹菜,唯恐百里浮玫吃不饱,吃过饭更是没用百里浮玫提醒,痛痛快快的倒好了洗澡水。 当然百里浮玫洗澡的时候,萧慕言快如闪电的跑到外面的房间,三下五除二的脱光衣服,然后又二除五三下的洗完澡,乖乖的等待着。 许久,屋内传来百里浮玫几不可闻的声音:“我洗好...” 不待了字说出口,萧慕言便风驰电掣的蹿了进去。 刚刚上床的百里浮玫顿时手忙脚乱的捂住被子,再也没有了平日的聪慧果断,刚要开口呵斥却被萧慕言成功堵住了嘴。 这一次萧慕言终于吻上了百里浮玫的唇,被一吻定情的新娘子,彻底酥软在新郎官的怀抱中... 桌台上一对雕着金龙银凤的红烛,彻夜未熄,墙上不断浮现出起伏的人影。 第105章 回门 次日天不亮,先生便被影卫秘密接了过来,然后和萧规缇一起参观了别院之后,便来到大堂,分开坐于左右主位,然后愉悦的等待着一对新人前来敬茶。 日上三竿,新人还没有过来,萧规缇不由轻笑说道:“咱们起的太早了,喝茶喝茶。” “嗯,主公说的是,人老觉就少。”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故作镇定的相视一笑,同时举起茶杯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一个时辰后,萧规缇不由清了清嗓子说道:“老伙计,那个咱们...” “嗯,主公你定然是忘记提醒他们,今早要来给咱们敬茶了。”先生何等聪明,立马开口说道。 “对,哎呀,还真是,这事还真是忘了告诉慕言,你看我这真是老糊涂啦。”燕北王自然也是精明绝顶,毫不迟疑的就坡下了驴。 八面玲珑的管家在一唱一和的二老离开之后,立马跑到主院,看也不看在里面插死的院门,张开嘴对着门外的绿萝说道:“都怪我,昨天忙晕了,忘记告诉小王爷今日一早需要给王爷、先生敬茶了,好在王爷、先生都不在乎这点繁文缛节,没有怪罪老奴。” 不待绿萝开口,忙又继续说道:“你看小王爷和大小姐现在也不在,想必是一早就回门了,所以就劳你禀报小王爷一声,就说王爷说的此事免了。”说完,不理一脸懵圈的绿萝,也丝毫不给绿萝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 绿萝看着神经叨叨已经远去的管家,茫然不解的自言自语道:“小姐和小王爷明明还没起床,管家这是...,啊,我也赶紧离开的好。” 刚刚到此的南桥,看着急匆匆离开的绿萝急忙问道:“绿萝,出了什么事,你跑什么?” 绿萝立刻停了下来,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南桥就走。 “不是,你怎么了,拉我去哪啊,我还没吃饭,想着去姐姐院里吃饭的。”南桥不明所以的问道。 “南大小姐,小王爷和小姐还没起床,你这饭...”绿萝边拉着南桥边点到即止的说道。 “啊,这么晚了还没起床,这两个人还真是能睡,浮玫姐姐平时可是起的很早的,这是怎么了?”话刚说完,南桥也立时明白过来,下一刻,满脸红晕的她,跑的比南桥还快。 午时三刻,已为人妇的百里浮玫才悠悠醒来,看着眼前依然酣睡的萧慕言,不由得甜蜜一笑,不曾想只是笑笑而已,却引的周身酸痛。 这突如其来酸痛感顿时让百里浮玫想起了昨夜的疯狂,当即害羞的钻进萧慕言的怀中藏了起来。 感觉到怀中动作的萧慕言也醒了过来,紧紧的抱住百里浮玫,甜甜的问道:“睡醒了,怎么了?昨晚睡得好吗?” 闻听此言,百里浮玫越发的害羞起来,忍不住双手轻捶着萧慕言的胸膛,娇嗔的说道:“你还说,闭嘴,不准你说昨晚的事。” 如此娇羞的动作和语气,顿时让萧慕言又来了精神,刚要有所动作,却被百里浮玫吓了一跳。 只见百里浮玫忽的一声坐了起来,然后匆忙的找起了衣服,同时催促着萧慕言赶紧起床。 “怎么了,你怎么如此焦急?”萧慕言满是不解的问道。 百里浮玫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萧慕言一字一句的说道:“按照礼数,今天一早我们要给爹和师父敬茶,吃过早饭之后我们还要回门,可是我们一觉睡到了中午,你说我应不应该着急?” “啊,把这两茬忘了,都怪我,昨晚把你...” 话没说完,百里浮玫立马捂住了萧慕言的嘴,并做出了扭耳朵的动作。 “娘子,爹和师父都不傻,放心,他们不会让咱们尴尬的。”萧慕言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急忙说道。 “刚刚这句话你如果不说,反而没有那么尴尬。” “呃,一会我们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就说咱们忘了,一早就回门了。” “偷偷溜走是必须的,但为什么要说,什么也不说岂不是更好” “呃,你说的对,我什么都听你的。” “当真?” “嗯。” “以后不准再像昨晚那样了。” “哪样?” “萧慕言,你以后是不是想去地上睡。” 萧慕言立刻闭上了嘴,然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院外的动静,待确定万无一失之后,立马牵着百里浮玫从后门迅速离去。 绣花厅,对于从小就没有亲人的百里浮玫而言,这里就是她的娘家,绣花厅吏员就是自己得娘家人,虽然平时对他们无比苛刻冷傲,一是性格使然,二是职责所在,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身份特殊的众人平安长久。 起晚的萧慕言自然不会让大家白等这么久,来的路上足足买了两车的“枣生桂子”,最好的糕点铺直接收了市,提前订好的食材和佳酿也是如约备齐,叫了隐在暗处的十几位绣花厅吏员,一行人驾着车浩浩荡荡的向绣花厅驶去。 绣花厅几名吏员早就翘首以待,二人刚刚步入厅中,众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股脑围了上来,祝福和溢美之词扑面而来,还有几位声情并茂的朗诵着早就做好的诗,不幸的是还没诵完,便被淹没在起此彼伏的笑声中。 热闹了好半天,萧慕言和百里浮玫才来到厅首室,李西、宋英、张青三位主事立马彰显出大舅哥的热情,从始至终屁股就没怎么粘过椅子,一个端茶、一个倒水,还有一个拿着糕点不断的递给二人。 “三位大舅哥,坐下来歇歇,我和浮玫实在是吃不下去也喝不下去了,我还得留着肚子一会陪大家喝酒呢。” “哦哦,对对,你看我们仨这是乐傻了。”满脸笑容的说道。 “这两天都有什么消息?”待三人落座,百里浮玫开口问道。 “西楚那边,蛮夷已经在东迁的路上,连同家眷不下百万人,其中参军人数的确有二十万众,按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五天便可到达边关。”宋英娓娓说道。 “慕容擎天和慕容踏海的踪迹找到了吗?”萧慕言自始至终都笃定这父子俩不会轻易死去。 “回公子,六处那边尚未找到他们的踪迹。” “嗯,咱们没找到,抚琴阁自然也够呛,他们藏的越深那么他们的准备就会越充分,看来这爷俩给楚珣嵉备了一份大礼。” “公子说的是,会咬人的狗一向不怎么叫。”李西淡然说道。 “嗯,织造局那边有什么动静?” “和咱们一样,都在密切关注蛮夷东迁的事,至于赵沁尚不能确定她的踪迹,但是从今日织造局的行事来看,比以前冒进了许多,不太像赵瑄的手法。”宋英分析道。 “好,今日回门,不聊这些了,到饭点了,走喝酒去。”萧慕言站起身朗声说道。 大院里早已摆满了桌子,菜也上了快一半了,萧慕言立即嘱咐三位主事赶紧喊大家入座,然后牵着百里浮玫来到主桌边等待。 至于炙手可热的主位,争了许久的三人,终于在昨日有了结果,最终由宋英成功获得,当然他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烈的,一年内每月都要请李西和张青下一次馆子,而且每次不得低于十五两银子,这可是宋英三成的俸禄,而且他还是人尽皆知的妻管严。 尽管如此,当萧慕言毕恭毕敬的第一个向他敬酒的时候,让宋英完全忘却了搓衣板的坚硬,痛痛快快的连干三大杯,然后又作为娘家代表一本正经的嘱咐了几句,心中的自豪感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萧慕言完全一副平常家女婿的姿态,敬完几处主事之后,又挨桌敬酒,整个绣花厅再次徜徉在兴奋的欢声笑语中,这种热闹让众人无比陶醉,纷纷催促二人赶紧生孩子,等满月酒的时候再酣畅淋漓的大醉一场。 最终萧慕言被抬到了马车上。 第106章 生死同盟 大梁国,位于四国最南端,风光秀丽、地丰物博,近二十年来在大将军杨云霆的大刀阔斧下,轻而易举的将周围数个小国全部吞并,如今已俨然成了可以与大燕、北元、西楚抗衡的大国。 农历二月,北元还在飘着雪,大燕依然棉袍在身,而梁国却春暖花开,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大梁城作为梁国的京城,道路纵横且平坦宽阔,街街门庭若市、处处车水马龙,繁华程度妥妥的四国之首。 皇宫建的更是气派非凡,几年前萧慕言来过此地,当时连一向见多识广的他都叹为观止,据说每次上朝,官员从正门到大殿需要足足走上半个时辰。 当今天子梁瞰年仅二十一岁,传闻面如冠玉、英俊非凡,且性格温和、知人善任,再加上杨云霆这个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梁国当的是歌舞升平、海晏河清。 皇宫正西二十里处,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单从建筑规模来论已然有僭越之嫌,但无论是朝堂百官还是黎民百姓,却没有一人不忿,只因这座宅子的主人是杨云霆。 在梁国杨云霆当的是一人之下的存在,别说皇亲国戚,就连当今陛下都对他礼敬有加,朝堂百官不止武将,包括文官都以他为尊。 入夜,假山旁的书房里,杨云霆正在看着各地奏报,管家缓步而来,敲门进来之后,走到近前低声说道:“家主,有人来访,这是他的拜帖。” “人在哪?”看了一眼拜帖,杨云霆面无表情的问道。 “在府外等候。”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 “周围看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人,如果没有异常,就把他秘密带到这里来。”杨云霆沉声说道。 “是。”管家应完便转身离去。 二月初十,萧慕言和百里浮玫难得起了个大早,然后把连续拖欠了几天的敬茶终于给萧规缇和先生补上了。 早饭过后,百里浮玫拖着疲惫的身体软绵绵的去了绣花厅,而萧慕言交代完于小懒之后,便骑上乌黑的河曲,一溜烟的功夫便从西门出了沂州府。 新婚燕尔的夫妇俩,自然不舍离别,但百里浮玫是真的有些累了,大婚以来,甚至包括回门的那一晚,萧慕言居然在半夜时又醒了过来,今天之所以没送萧慕言而是率先离去,只因为百里浮玫害怕萧慕言在走之前又兴致盎然。 大燕西境安西王府,正堂主位上坐着三百多斤的安西王赵广安,与织造局赵瑄比,二人体重相当,但赵广安却比赵瑄矮了近一头,所以从横向上,赵广安比赵宣整整肥出来一圈,以至于他屁股下面的椅子都是专门定做的。 臃肿的赵广安端起茶杯对坐在客座上的韩玉臣笑道:“韩将军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喝茶喝茶。” 韩玉臣看着赵广安那条比平常人大腿还要粗的胳膊,不由在想:乖乖,这得吃多少肉才能养出来这么多的肥膘。一边想着一边举起杯朗声说道:“安西王言重了,末将无半分辛苦,本次奉旨前来,协同安西大军共守西境,惊扰之处还望安西王多多海涵。” “韩将军客气了,如今有龙骧军相助,让我安西军压力倍减,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来的惊扰。”安西王喘着粗气说道。 “既然如此,末将就带兵在安西大军北三十里处安营扎寨了,多谢王爷,末将告辞。”韩玉臣说完立即起身行礼。 “哎,别走啊,韩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理应吃个便饭才是,我让厨子杀头猪,咱们呼套下水,喝气。哎,哎,你看,我...”安西王边说着边双手撑着椅子欲要起身,但试了几试,皆是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韩玉臣看着赵广安如此艰难的动作,急忙说道:“王爷乃千金之躯,末将怎敢劳王爷大起身,王爷您坐,下官自行告退。”说完赶忙行了礼,二话不说转过身就离开了王府,唯恐再晚上一步,这头肥猪就会把屁股下的椅子拍碎。 待韩玉臣离开之后,刚刚还喘着粗气,一副随时要猝死模样的赵广安豁然站起了身,语气平和的说道:“蛮夷东迁,这还没到边关呢,赵元稹就借此在本王身边放了一把刀,这是看我这一身肥肉好下酒啊。” “主公,人无远虑、必无近忧,如今只是区区五万人马,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动作,如今西楚已然亮出了底牌,蛮夷就算到了边关,也需要时间和商无用的楚军磨合,一时半会对咱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但赵元稹却提前有了动作,不得不防啊。”说话的是安西王的谋士陆留安,他从后院走到正堂淡然说道。 “嗯,自古以来藩王割据均是朝廷大忌赵元稹有生之年,必然会对咱们动手,和萧规缇和赵宣义比,咱们都是最容易下手的,俗话说柿子总捡软的捏,既然如此,派人紧盯龙骧军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先把这五万兵灭了再说。”赵广安在堂中慢悠悠地边走边说道。 “嗯,主公英明,我立马去安排。”陆留安刚要退下,却见下人匆匆跑来:“禀报王爷,燕北王次子萧慕言前来拜见,管家让小的速速禀报王爷。” “老陆,这小子不是刚成亲没几天嘛,怎么跑咱家来了,咱们的贺礼送的不少吧?”赵广安急忙问道。 “主公放心,虽然比不上赵元稹,但比其他两位王爷给的多。”陆留安毫不迟疑的说道。 “那就好,今天倒是热闹啊,赵元稹的人刚走,萧狐狸的二小子就来了,既然有客登门,请他进来就是。”赵广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说道。 没一会,萧慕言便被管家引着进了正堂,看到比自己宽了近三倍的赵广安,萧慕言也不由心中一紧,倒不是被赵广安这非人类的身材吓着了,而是心中不由在想:一定要让一斤收住嘴,不然长大之后就会变成安西王这副模样。 心中虽然想着但双手早已作揖道:“小侄拜见世伯,冒昧前来,叨扰世伯了。” 安西王又恢复成喘着粗气、行动不便的样子,闻听萧慕言的话,艰难的抬起手说道:“咱爷俩不用见外,早就听说你小子长的俊,过来让我好好瞅瞅。” 萧慕言闻言也无他法,只能无奈的走到赵广安近前,脸上保持着一副晚辈见长辈的尊敬之色。 赵广安倒也实在,说瞅瞅还真是正了八经的好好瞅了瞅:“还别说,你小子长的还真俊,就是稍微瘦了点,等会我让厨子宰头猪,呼上一套下水,咱爷俩喝气。” “多谢世伯夸奖,早就听闻安西王府的全猪宴回味无穷,那小子就却之不恭了。”萧慕言倒也干脆,丝毫没有客气的说道。 “你一定是听你爹说的,他可是吃过好几回,哎呀,净顾着聊天了,二侄子你赶紧坐,喝茶、喝茶,那个谁去把赵廉叫来。”赵广安朝着屋外喊道。 “哎呀,我也是,看到世伯光顾着亲近了,忘了感谢世伯千里迢迢给侄子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萧慕言连忙起身行礼,笑眯眯的说道。 “不值一提,你赶紧坐,要不是我走不动,我就亲自去你们沂州喝喜酒了,别说我好些年没见到你爹了,还真是想的慌,对了,二侄子你来是有事?”赵广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萧慕言坐回椅中说道:“小侄前来一是致谢,二是回礼。” “回礼?”赵广安不由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萧慕言,满是不解的问道:“我这一不娶妻、二不纳妾的,二侄子你这回的是哪门子礼?” 只听萧慕言一脸肃穆的说道:“燕北和安西缔结生死同盟,不知此礼世伯可看得上?” 第107章 猪父虎子 安西王府后院有一处偌大的演武场,来过王府的人都知道,这片天地独属于安西世子赵廉,平时连安西王都不能随意入内。 赵廉年仅二十,天生神力,自懂事起便醉心武艺,是安西境内最知名的武痴,擅使一对铜锏,且性格直率从不恃强凌弱,更没有仗着世子的身份为非作歹,年纪轻轻已颇有侠气。 老来得子且仅有一子的安西王,对赵廉极其溺爱,别人的溺爱是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安西王的溺爱则是更高一层,那就是赵廉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正在演武场光着膀子锤铁的赵廉,在听到管家的禀报之后,不由转过身轻声问道:“你是说燕北小王爷萧慕言?” “嗯,具体叫什么名字,老奴不知,但可以确定来人自称燕北王的次子。”管家毕恭毕敬的说道。 “好,我穿了衣服这就过去。”赵廉 安西王府正堂,听到萧慕言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赵广安不由眯起了眼,死死的盯着他,一副要把萧慕言内心看穿的神色。 萧慕言大大方方的任由安西王审视,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得退缩,更是一脸轻松的端着茶杯,慢慢的品着茶,不疾不徐的等待着。 “爹。”堂外传来赵廉的声音,也是这一声爹打断了堂内的沉默,赵广安立马转过头满脸稀罕的看着走来的儿子,萧慕言也面带微笑的站起身。 “在下赵廉,见过世兄。”赵廉落落大方的拱手行礼道 “萧慕言见过安西世子。”萧慕言也弯身回礼,打过招呼的二人,抬起头后便彼此打量起来。 只见赵廉和安西王完全不像,尤其是身材不仅比安西王高了大半个头,全身更是没有一块肥肉,加上古铜的肌肤,让他给人一种铁打的感觉,脸型方正、浓眉大眼,一看就不是一个心地狭窄之人。 甚至人不可貌相的赵廉,在看到萧慕言完全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之后,直接开口问道:“与世兄第一次见面,在下痴武,恕愚弟冒昧,听闻您与凤栖湖杀了齐道渊,不知此事真假?” 萧慕言云淡风轻的说道:“侥幸而已。” 赵廉听闻脸上并没有任何怀疑之色,反而恭敬的说道:“不知世兄可否赐教一二?” “现在?”萧慕言说完,转头看了看赵广安。 “二侄子,你不用看我,你要是方便就指点他几招,他的事永远都排在我这个老子前面,就算他让我减肥我也绝没二话,咱的事等吃饭的时候再谈。”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慕言心中不由一笑,自己来跟老子谈事,成不成不说,还得跟儿子打上一架。不过这爷俩还真有意思,儿子倒是很尊敬父亲,但当爹的看起来疼儿子疼的甚至有点怕。 赵廉在前带路,萧慕言紧跟其后,来到演武场,看见场中那座由精铁打造的足有一丈高的铁疙瘩,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拳窝,萧慕言当即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如果我没猜错,世子定然是天生金刚臂,一对胳膊不仅刀枪不入而且力大无穷。”萧慕言和蔼的说道。 “世兄果然不凡,只是一眼便看出了愚弟的体魄,这么多年来,我也曾拜访了不少名师,双臂之力到是越来越大,但其他部位依然是凡人之躯,还望世兄点拨。”赵廉闻言,立刻诚恳的说道。 “点拨谈不上,打过再说。”话音未落,萧慕言就动了,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快速而又有力的一拳狠狠砸向了赵廉。 赵廉也瞬间握拳迎来,眨眼间双拳轰在一起,顿时发出金戈碰撞之声,周围地面也随之颤抖。 一拳轰完,又是一拳,两个人丝毫不惜力,速度更是越来越快,短瞬间二人便硬碰硬的对轰了几十拳。 二人分开,脸上皆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欣喜之色,但演武场的地面却遭了殃,已被震的石开地裂。 “过瘾,真是痛快至极,多谢世兄只用金刚境与愚弟交手,否则...”赵廉刺史心悦诚服,毕恭毕敬的说道。 不待赵廉将话说完,萧慕言便爽声打断道:“无需客气,我也是有缘得了几位绝世高人的指点,不然天赋及不上世子。” “世兄谦虚了,如此年纪便能将齐道渊斩落湖中,放眼天下,唯世兄一人矣。” “当真是侥幸而已,年前幽兰峡谷中,七杀堂四人众中有一人,和世子极其相似,也是天生神力且双臂惊人,但达不到世子的灵活和坚韧,我只是用一杆长枪便把他穿透,而世子别说一杆长枪,即使山海巅峰境也破不了你双臂的金刚不破。”萧慕言从容说道。 “原来天生神力之人并非只有我,我从小还以为自己是个怪胎,哈哈。”赵廉倒是直爽,一点不在乎的自嘲道。 “世子多虑了,一个月前,偶然巧合,我厅中一位吏员,也是天生金刚,和世子不同的是他是一双脚刀枪不破,后来我有问过师兄,在得知天生金刚皆是与佛有缘之人,且均是开疆扩土的大将之才。” “无尘大师?!”赵廉闻言顿时激动难耐,金刚境本就是佛家传世,而一人就傲视西楚的无尘大师,谁人不知,尤其天生金刚的赵廉更是对无尘佩服不已。 “嗯,至于你其他部位为何没有修成金刚,此事我不敢妄断,如果世子方便,安西王也同意,我倒是可以引荐世子去白云寺,届时由我世兄亲自指点。”萧慕言也不由生出了爱才之心。 话音未落,边听赵廉激动的说道:“多谢世兄,那就有劳世兄修书一封,我明日便出发。” 萧慕言顿时被惊住了,通过刚刚的接触,倒也看出赵廉是个爽快直率的人,所以才有了爱才之心,但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的实在。 “那个,世子离府不是小事,此事还是征得安西王同意,之后我再” 不待萧慕言说完,赵廉立马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用,愚弟一向自己当自己得家,我爹那边绝对没有二话。” 闻听此言,萧慕言不由腹黑的想到,如果把赵廉直接绑了,岂不是要赵广安干什么他就得乖乖的干什么,安西两州二十多万大军,有这两个老少主子,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看到萧慕言沉思,误以为添了麻烦的赵廉,立马拱手作揖:“抱歉,世兄,是愚弟考虑不周,让世兄为难了,我爹那边我会告诉他?” 听到此话的萧慕言立马回过神来,不由暗骂自己心黑,急忙心虚的说道:“世子言重了,并无任何为难之处。” 话音刚落,便听赵广安在远处扯着嗓子喊道:“下水呼好了,赶紧过来吧,咱爷仨喝气。” 第108章 六问 一头刚杀的猪,挑出各部位最好的肉,做出了一桌丰盛的全猪宴,尤其让赵广安不停念叨的下水,吃上一口果然回味无穷。 酒是凉州有名的烈酒,赵广安不愧是一个着名的饕餮,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是不亦乐乎。 “爹,有幸得世兄引荐,明日我要去趟白云寺,拜见一念宗师和无尘大师。”赵廉吃相优雅的说道。 “谁,一念宗师、无尘大师,那可是咱大燕响当当的两位圣人,去珍宝阁挑上几尊金佛,其他的你看着什么合适就拿什么,额外爹派五千人护送你。”赵广安啃着肘子说道。 闻听此言,不待赵廉说话,萧慕言急忙说道:“世伯有心了,我师父和师兄皆为世外之人,像金佛之类的,真的不需要带。” “世兄勿怪,我爹一向世俗,并无不敬之意。”赵廉急忙作揖跟萧慕言致歉,然后又转头看向赵广安,一脸严肃的说道:“爹,看看我的眼神。” 此话一出,萧慕言顿时有一种儿子与老子反过来的即视感,但不可思议的是,赵广安立马乖乖的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睛,当看到儿子生气之后更是直接放下了肘子,满脸讨好的说道:“爹错了、错了,那个你想怎样就怎样,这样可以吧。“ “嗯,我去珍宝阁看看,如果有合适的我就带上,另外五千人也太招摇了,我带上一千人就行。”赵廉心平气和的说道。 “行,你看着办,早去早回,省得爹想你。” “嗯,我忙完立马回来,爹你继续吃肘子吧。” “好嘞。” 萧慕言已然瞠目结舌,本以为自己和父亲就已经有些不合规矩了,没想到今日算是彻底开了眼,和眼前父子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第二件让萧慕言震撼的事,是赵广安的胃口,酒喝了足足两坛,至于肉,与最能吃肉的一斤比,一个安西王等于六个一斤。 如此肥硕的身体,加上如此毫无克制的吃喝,让萧慕言不禁有些怀疑,安西王是不是盼着自己早点死,好赶紧把位子传给儿子。 饭后,赵廉要收拾行李,便先行告退了,萧慕言只能无奈的去搀扶三百多斤的安西王,没曾想刚刚伸手,赵广安竟无比灵活的站起了身,完全不在意萧慕言惊诧的表情,肃然说道:“走,随我去书房喝茶。” 安西王在前,萧慕言好奇的跟在后面,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赵广安宽阔的身体,心中不由在想:世间最灵活的胖子非他莫属,且此人心思缜密,尤善扮猪吃老虎,不愧是坐镇一方的藩王,也是一位妥妥的枭雄。” “老夫我生下来就胖,从小就饭量大,当时我爹找了不少名医给我看过,都说这是一种病,而且均是束手无策,所以我爹就怕我死的早,于是我十三岁就给我成了亲,想让我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好给我们家传宗接代。”赵广安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萧慕言并没有插话,一直耐心的听着。 “到我爹死了,我也没生出孩子,我也怕断了枝,于是就一直不停的纳妾,直到四十三岁时,我的第三十房妾室才给我生出了赵廉,老来得子,我又不知道哪天就起不来了,所以我对唯一的儿子就顶了天的溺爱。” “嗯,换作任何人,也会和世伯一样。” “如今老夫六十三了,至今还没死,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但是越老就代表离死越近,所以我就越发的溺爱赵廉,我说的话你明白吗?”赵广安始终头也不回的说道。 “赵廉性格直率坦然,难得可贵,小侄很荣幸与他结识,无论将来如何,即使你我两家站在不同的阵营,也请世伯放心,只要小侄在,定保世子今生无患。”萧慕言诚恳的说道。 赵广安突然停了下来,畅然大笑道:“老陆,你看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陆留安打开门,从书房中缓步走出,对着安西王躬身行礼道:“主公,燕北小王爷乃人中龙凤,刚刚一言定然是发自肺腑,在下认为可信。” “哈哈哈,你这个老狐狸。”笑骂完,赵广安转身对萧慕言说道:“二侄子,给你介绍一下,老夫的智囊:陆留安。” “陆留安见过小王爷。” “见过陆先生。” “行了,都别假客套了,茶煮好了吗,来吧,进屋喝茶。” 椅子显然也是专门为赵广安定做的,茶是极品的好茶,煮茶的是陆留安,坐下后先开口说话的也是他。 “不瞒小王爷,主公已将您带来的礼告知在下,不知燕北为何会有此一举?” “自保而已,你我两家明为藩王,实则是天子眼中的沙子,早晚会被除掉,如今他眼看就五十岁了,以他的雄心壮志还会等很久吗?”萧慕言面对考题,从容的给出了答案。 “那燕北为何要与我家联合?”陆留安始终面带微笑的给出了第二题。 “你我两家一是渊源已久,知根知底。其次从地势而言,结盟之后,一旦有变,我们可直接连成一线,将大燕和北元拦腰截断,如此我们便能进可攻、退可守。” “嗯,小王爷认为天子会率先对你我两家出手?”第三题接踵而至。 “不是你我两家,而是会先对你们家下手,如今天子已借对抗西楚蛮夷之事,将韩玉臣派来了凉州,请问陆先生,天子派兵只是单纯的为了抵御西楚吗,如果说是趁机攻打西楚反而更说得过去。” “那在下有些糊涂了,如小王爷所言,陛下若是要攻打西楚,需要依仗我们安西大军才对,怎会对我们先下手呢?”陆留安说完,忙给萧慕言添了茶。 “陆先生,打西楚自然要靠你们安西军做主力,那打完了呢?无论成败,你们安西将士必然伤亡惨重。如果败了,安西还尚有一线生机,毕竟还需要你们继续抗楚;若是胜了,西楚纳入大燕版图,届时你认为天子会容忍你们把大燕和西楚拦腰截断吗?”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安睡,小王爷此言倒是一针见血,主公我没有问题了。”陆留安倒是干脆,四问四答之后,便只顾煮茶不再说话。 “贤侄不愧是人中龙凤,年纪轻轻就洞若观火,审时度势之才着实令老夫佩服。”赵广安对萧慕言的称呼也由二侄子变成了贤侄。 “世伯谬赞,生在帝王家不得不时刻惊醒。”萧慕言说完也不再说话,三个人皆是静静的喝茶。 沉默片刻之后,赵广安脸色一沉,冷然说道:“既然聊到这里了,那老夫就不在抻着了,两个问题,一,安西有难,燕北是否会全力援助;二,你我两家相比,燕北实力远生安西,到最后不可能一家两人当吧?” 萧慕言淡淡一笑,肃然说道:“缔结同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纸合约,而是双方有着共同的困境和利益,唇亡齿寒的道理,无需多说世伯自然明白,燕北既然主动寻求结盟,更能说明我们的诚意。” 赵广安不露声色,示意萧慕言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 萧慕言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莞尔笑道:“如果最后咱们两家侥幸胜了,那么所谓的平分天下这种鬼话,还是不要当真的好,到时各凭本事干一架就是。如果是我,明摆着打不过的话,不如干干脆脆直接投降,当个世袭罔替的闲散王爷岂不比丢了命强。” “哈哈哈,你这脾气我还真是喜欢的很,不过贤侄既不是燕北王也不是燕北世子,你说的话?”赵广安自然是在试探萧慕言的分量。 “世伯担心的是,但就是因为我无官职在身,所以才最适合当马前卒,我爹和我哥自然是交待了我,不然我也不敢如此承诺。”萧慕言朗声笑道。 “交待?贤侄当真是谦虚了,何须燕北王和世子交待,既然是你前来,就说明你能当的了这个家。” “世伯谬赞。” “老陆,找个地,约燕北王见个面,到时候我带套呼好的下水,和我这老兄弟喝气。” 第109章 热闹 次日清晨,赵廉一大早就拿着萧慕言写好的信,带着一千名安西骑兵浩浩荡荡的驶向了白云寺。 而萧慕言也告别了赵广安,跨上黑马极速向着上元城奔去。 赵广安将萧慕言送走之后,径直来了书房,懒散的对着陆留安说道:“老陆,地方选在哪,想好了吗?” 陆留安微微笑道:“白云寺。” “哎,别说还真是好地方,到时候既可以看看儿子,离咱们也不远,重点还隐蔽,唯一可惜的就是佛门圣地,不太方便吃下水。”赵广安一脸惋惜的说道。 “方法总比苦难多,逸主公聪慧的脑袋还有对下水的渴望,我相信主公你定能找到稳妥的方法。”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主公,十日之后如何?” “七天,赵廉这才刚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好。” 二月十四深夜,上元城一家极不显眼的面馆,一身黑衣的萧慕言悄无声息的落在二楼的屋顶上,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没有人察觉之后,眨眼间来到了后院。 来到一处亮灯的房间门口,萧慕言没做任何停留,直接推门而入。 屋中正在等候的绣花厅六处主事纳头便拜,恭敬的请安:“微臣卞庄拜见公子。” 萧慕言上前一把扶起,和颜悦色的说道:“卞主事快快请起,一晃六年没见,你头上都有白发了。” 卞庄赶忙请萧慕言坐下,又立即端了茶,激动的说道:“公子,先喝口茶,我这就去安排人给您做点吃的。” 萧慕言坐下之后,随意地扫了一眼屋中简陋的陈设,听到卞庄的话,急忙起身把他拉住:“不用麻烦,我吃过了,坐下说说话。” “公子,听闻您和厅首大婚,微臣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我早就跟宋英他们说过,您和厅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辈子没跑。”卞庄喜笑颜开的说道。 “多谢卞主事挂怀,同时代我向六处的兄弟们问好,你们当真是辛苦了。” “多谢公子挂怀,属下一定带到。公子,我们不辛苦,而且也是职责所在。” “背井离乡,每天都在刀口上舔血,这种日子不好过啊。你统计一下,来西楚五年以上的,还有上了年纪的、身体不好的、家里有老有小需要照顾的,在我走之前一个不少的报给我,厅里会尽快安排他们回去。” “啊,这个,微臣代大家谢过公子!” “应该的,何须言谢,还有你们六处的喜酒,我记着呢,早晚会给你们补上。” “好好,盼了这么多年,就等公子这句话了,到时候我定然要喝个痛快。” “这里生意怎么样?” “啊,很不错,比以前那间茶楼强多了。”卞庄突然一愣,不明白公子为何会在意这点小事。 “那就不要委屈了兄弟们,不止这家面馆,还有六处旗下所有买卖赚下的银子,你们自行分了就是,放心,厅里不缺银子。” “微臣知道了,再次多谢公子。” “还有慕容擎天和慕容踏海的行踪,你们也不用再查了,把人调回来专心盯着边关就行了。” “诺。” 上元城东五十里处的荒宅中,慕容踏海和残疾谋士还没有睡,两个人均是满脸焦急的等待着。 自那日慕容擎天回来之后,三人只是简短的聊了聊,慕容擎天便闭关疗伤去了,说好今日出关,可现在已经凌晨了,却依然没有动静。 一炷香之后,慕容擎天终于出来了,脸色倒是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但慕容踏海还是担心的问道:“爹,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用担心。”慕容擎天淡然说道。 虽然慕容擎天说的轻松,但残疾谋士对他的了解可谓是深入骨髓,趁慕容踏海出去端饭的时候,急忙说道:“主公,咱俩相交二十年,您是瞒不过我的,明日您还是接着养伤,就不要现身了。” “先生勿忧,老夫一时半会死不了,明日我定然是要去的。” “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应该好好...”正说着,听到慕容踏海的脚步声,残疾谋士立刻闭上了嘴。 “踏海,取几坛酒来,为父和你师父好好喝上几杯。” 席间,残疾谋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着自己得伯乐,一杯接一杯的干着,两个人一直喝到天色见亮。 西楚皇宫午门外,凌晨开始就有百姓陆续赶来,如今早已比肩接踵、人头攒动,不止附近的百姓,连城外的都来了很多人,一个个拿着长椅板凳,唯恐错过了这场热闹。 毕竟是几百颗人头落地,而且死的还是西楚排名第一的慕容世族,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吸引了无数前来围观的人。 六百四十二名人犯,单靠刑部和大理寺,人手根本不够,于是楚珣嵉命令了一千名城守军负责押运。 当一众犯人被押到刑场的时候,看热闹的群众立马举足观望,上至八十多岁的老人,下到抱在怀里的婴儿,曾经权倾朝野的慕容一系,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头上、身上皆都落满了臭鸡蛋和烂菜叶。 所有能自行站立的犯人刚被押上刑台,就被身旁城守军狠狠地按倒在地,一个个皆是面对百姓双膝跪地。 “一群白眼狼,一个个享受荣华富贵居然还要造反,全都该死,千刀万剐才解恨。”大多数百姓都在大声叫嚷着。 “孩子都还那么小,便要被砍头了,真是可怜啊。”善良的皆是露出了不忍之情。 “伴君如伴虎,一朝没有伺候好,便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罪,咱们的皇帝啊,还真是狠。”几个文士窃窃私语道。 午时刚过,楚文谦、红都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一同来到了监斩台,四人刚刚落座,便有刑部官吏朗声诵读起众人的罪状。 “慕容一族,身为百年世族,尽享荣华富贵,每朝更是有数人为官,如此天恩竟然不思感念,却图谋不轨、起兵谋反,更是狼子野心勾结大燕,杀我西楚数万边关将士,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真是人神共愤。” 不等刑部官员读完,人群中便抑制不住的怒骂起来,骂声震天中,突然有人大喊道:“慕容擎天这个罪魁祸首去哪了,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他,要是没死必须千刀万剐,就算死了也得掘坟鞭尸。”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聒噪起来:“对啊,慕容擎天还有他的几个儿子呢,怎么没见到他们,他们在哪?” 看热闹的百姓顿时炸了营,先是交头接耳,然后又一起面向监斩官此起彼伏的询问道。 “老夫在此。”话音未落,慕容擎天已出现在斩头台上,中气十足的大笑道:“说老夫起兵谋反、勾结大燕,证据何在,何不当着众位百姓的面展示出来?” 隐在人群中,易了容的萧慕言微微一笑,幸灾乐祸道:“真正的热闹来了。” 第110章 舌战 西楚皇宫中,正在闭目养神的太监总管易忠行豁然起身,望着午门方向悠悠叹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慕容擎天的出现顿时让午门外炸开了锅,大部分百姓毫不迟疑的指着他大骂起来,当然也有冷静之人,尤其在听到慕容擎天所言之后,便笃定了另有隐情,因此并未出声。 亢奋的是看热闹的百姓,而紧张的却是刑部和大理寺的诸位官员,尤其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更是紧张的早已站了起来。 至于楚文谦虽然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内心则是紧张不安,毕竟慕容擎天和他之间有太多秘密。 最淡定是红都上师,微微一笑,好像是在特意等待慕容擎天的到来。 一千名城守军已举起武器围了过来,而面如死灰的慕容族人们也不由纷纷抬起了头,一脸渴望的盯着他们的宗主。 面对众人的谩骂,还有围过来的城守军,慕容擎天无比豪迈的说道:“老夫劝你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就你们这一千城守军,想要拦下老夫简直是痴心妄想,与其白白送命还不如怂恿红都这个老杂毛动手。” 闻听此言,上千城守军立时站在原地不再上前,被点了名的红都缓缓起身说道:“慕容擎天休的猖狂,陛下命贫道前来,就是为了将你拿下。” “哈哈哈,就凭你?杀你之前,老夫倒是要问问你:老夫带领十二万大军入燕,是不是楚珣嵉的应允,此行目的是不是联合北元进攻大燕,红都可敢将实情告知百姓?”慕容擎天朗声问道。 “放肆,你这个大逆不道之徒,居然敢直呼天子名讳,当真是罪该万死。”红都抓住慕容擎天直呼楚珣嵉名字一事,顾左右而言他。 “老夫为了西楚亲自率军出征,却不想在大燕中了埋伏,好不容易撤了回来。实没想到却被商无用断了退路,而且还将我七万儿郎斩杀殆尽。同室操戈,釜底抽薪,红都你身为道家上师,居然会给楚珣嵉献上如此恶毒之计。”慕容擎天一针见血的说道。 闻听此言,台上众人顿时停止了谩骂,俱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目瞪口呆。 “慕容擎天,你莫要妖言惑众,蛊惑人心。陛下乃一代明君,怎会让手足相残;还有贫道一心求道,何曾向陛下献过计策。”红都最大的本事就是睁眼说瞎话。 “你果然是虚伪至极,既然如此,身为道家之人,你可敢为你刚刚说过的话起誓。”慕容擎天逼问道。 只见红都脸不红心不跳,斩钉截铁的说道:“有何不敢,贫道所言句句属实,如若有假,定遭五雷轰顶。” 誓言一出,萧慕言差点没忍住,是真想用破天雷劈了他。 西楚皇宫,楚珣嵉走出养心殿,来到易忠行身旁,忍不住笑道:“朕说了红都监斩最合适,老易你看,朕没说错吧。” “陛下圣明。” “知人善任而已,咱们西楚啊,要论虚伪,谁也比不过咱们的红都上师。” “陛下圣明。” 再观慕容擎天,只听其冷冷说道:“佩服,老夫实在是佩服至极。好,就依你之言,你清清白白未曾献计,那老夫问你,十二万大军如果没有陛下的应允,怎是老夫说调走就能调走的,如此岂不成了儿戏?” “慕容擎天,你早就图谋不轨,所以在你担任大将军期间,趁机笼络了一批愚昧无知的将领,这些人为你马首是瞻,调动他们何须陛下应允。”红都的嘴中总算是说了一句实话。 不曾想听到实话的慕容擎天却突然笑了,反将一军的问道:“那老夫从边关调走十二万大军的时候,商无用为何没有阻拦,他又不是瞎子?” 红都忽然发现被慕容擎天算计了,好像慕容擎天一直都不在意自己如何回答,他只是在说给百姓听而已,而且前面所有的问题都好像是在为刚刚这个问题铺垫,想到这里不免有了一丝慌乱:“此事贫道怎会知道,你直接去问商将军才是。” “他远在边关何须问他,楚珣嵉就在皇宫中,问他既省心又省力,你说呢,齐王殿下。”慕容擎天自然是有备而来,如今轮到楚文谦了。 楚文谦闻言不由心中一紧,却装作波澜不惊的说道:“慕容擎天你已是罪不可恕,如今更是一而再的直呼陛下的名讳,真当我西楚无人了吗。” 话音刚落,几十名江湖高手豁然闪现,立时将慕容擎天团团围住。 “又是重金请的杀手吗?年前楚文谦可是承诺了十万两黄金,才请动了齐道渊前去燕北刺杀燕北王的儿子,老夫若是没有记错好像只付了一成的定金,你们可要聪明点,总得收齐了银子再送死。”面对几十名高手,慕容擎天毫不在意,岿然不动的说道。 看热闹的百姓们再次被惊住,一个个直愣愣的看向楚文谦,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堂堂西楚皇子居然会与杀手组织勾连。 “慕容擎天,你死到临头居然还血口喷人,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祸国殃民的奸恶之徒大卸八块。”楚文谦已是勃然大怒。 而这些高手却像聋子一样,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楚文谦的话,一个个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楚文谦不明所以,但萧慕言和红都却清楚无比,这些所谓的高手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楚文谦,老夫只是说了冰山一角而已,你就沉不住气了吗,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要找的是你爹,你最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而且周围有这么多百姓,你竟全然不顾,如果这些杀手和老夫动起手来你就不怕伤及无辜吗?这点你倒是学了你爹的精髓,你们楚家何时把百姓和将士当过人。” 慕容擎天慷慨激昂的说完,双手忽然攥紧,只见几十名被他制住的高手,瞬时七窍出血,一命呜呼。 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百姓们不由目瞪口呆,加上刚刚的对话,他们心中已然有些举棋不定,如今见识到了慕容擎天的神威,顿时如墙头草般,倾斜向慕容阵营。 “一群草芥,也敢在老夫面前现眼。红都,还不动手吗?老夫就在这里,如果不敢,那就赶紧滚开,别耽误了老夫去找楚珣嵉算账。”慕容擎天看着红都,一脸嫌弃的说道。 “老易,红都武力跟慕容擎天比,如何?” “回陛下,慕容擎天此来,已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至于红都上师,他若舍得拼命,尚可与慕容擎天一战,但依老奴所见,上师还舍不得死。” “嗯,世间又有几人舍得甘心送命呢。” “陛下,前几日老奴就对您说过,老奴已做好了与慕容擎天死战的准备。” “朕也说过,朕舍不得你去拼命,所以你还是在这里陪朕就是。” “可是陛下,午门外...” “不是还有红都吗,朕说过他最适合坐监斩官,既然最适合那就得把看家本事彻底展现出来。” “陛下圣明。” “知人善任而已。” 第111章 观天境 被直接将了军的红都,不由面红耳赤,前面有万千百姓,后面有皇帝陛下,不出手实在是说不过去,但看到慕容擎天的架势,一旦交手必是不死不休之局。 进退两难的红都顿时灵光一现,道貌岸然的说道:“慕容擎天,明明是你置百姓于不顾,你出现时,贫道就说过了,贫道在此本就是为了与你一战,之所以迟迟未动手,一是想让你死个明白,二是不忍殃及了无辜黎民。” 没成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们,在闻听上师话后,立马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出,片刻间便让出了一大片空地,随着人群后退的萧慕言实在忍不住的笑了,心想这群百姓还真是纯朴可爱。 “哎,你们...?”红都无奈的向齐王看去,而唯恐惹祸上身的楚文谦不仅视而不见,更是很有眼力的喊道:“城守军听令,将慕容一系嫌犯全部拉到远处,红都上师斩杀慕容擎天时,若有一人借机逃窜,必拿你们试问。” 被彻底断了后路的红都再也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毕竟是生死之战,红都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个闪现来到空地中央,真气外放,全身戒备的看向了慕容擎天。 慕容擎天全然不顾蓄势待发的红都,转过身第一次看向被押到远处的族人,朗声说道:“我慕容擎天一生筹划皆是为了咱们家族,扪心自问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诸位的事,如今咱们一族沦落到这般田地,皆是因为楚家的猜忌,红都献策、楚珣嵉拍板、商无用执行,冤有头债有主,老夫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话刚说完,慕容一族便齐声喊道:“宗主,杀了这个红都老道,然后灭了楚家满门,再将商无用千刀万剐,我等死而无憾。” “好。”慕容擎天面对族人开怀笑道。 好字还没落地,红都便突然偷袭而来,没有任何的试探,出招便是杀招,以身为剑,全身罡气环绕,右手五指并拢,直刺慕容擎天的后心。 而慕容擎天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丝毫没有防备,“好”字刚刚落地,开怀大笑的慕容擎天便鲜血狂喷,看到慕容擎天的惨状,不仅慕容一族的人痛心疾首,就连围观的百姓也不由惋惜,心中也犯起了嘀咕:慕容擎天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萧慕言却完全是相反的反应,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顿时让他全身毛孔悚然。 与此同时,西楚皇宫中,易忠行也立时真气外放,将楚珣嵉紧紧护在身后,焦急的说道:“陛下,形势有变,老奴来不及解释,请陛下速速撤到密室。 楚珣嵉从未见过易忠行如此慌张,立马点头说道:“好。” 楚珣嵉刚点了头,十二名大内高手豁然出现,二话不说便将楚珣嵉层层围住,纵然十二人合力,也仅是勉强护住了他们的皇帝,更是不做任何停留立刻向密室走去。 红都的手剑确确实实击在了慕容擎天的后心位置,但红都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此招的威力,但诡异的是如此致命的一招,却没有刺进慕容擎天的身体,甚至连皮肤都没有刺破。 红都不敢多想,立刻迅速后退,道袍大鼓,满脸不可思议的死死盯着慕容擎天。 鲜血狂喷,但笑声却越发狂傲,慕容擎天缓缓转身,无比轻蔑的笑道:“没有你这全力一击,老夫还真是难以将淤血吐尽,红都老儿,你刚刚说过若是你说了假话,甘愿被五雷轰顶,对吧。” 场中众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皆是瞬间来了精神,就差抓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了。 默默运气调息的萧慕言,此刻已舒服很多,但依然真气护体全身戒备,一双眼更是紧紧盯住场中的二人,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 此刻的红都哪里敢有丝毫懈怠,心中也万般无奈的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虽然听到了慕容擎天的话,但并未回答,只见其将双手迅速合十,眨眼间空中浓云翻滚,一支比当初对战无尘时,还要长还要粗的利剑霎时惊现。 看热闹的百姓们,哪里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一个个皆是张大了嘴,目不转晴的望向天边的巨剑。 “慕容擎天,受死!”红都大喝一声,凌空巨剑照着慕容擎天当头刺下。 “就这?”慕容擎天不屑一顾的说道,也不见其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双手也依然背负于身后。 不屑一顾自然有不屑一顾的本事,只见巨剑轻易地挡在了三尺之外,任凭大长生巅峰境的红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却丝毫刺不破慕容擎天的护体罡气。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片刻有余,不止萧慕言就连周围的百姓也看出来,场中角逐的二人,显然是慕容擎天更胜一筹,到如今他依然是一脸轻松,更是连身体都没有动上分毫,反观进攻方的红都,早已憋红了脸,上牙也仅仅咬住了下牙。 “红都,你阴险狡诈了一辈子,如今该是你咎由自取的时候了。”说话间,慕容擎天缓缓伸出左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挥,空中的巨剑立时变了方向,丝毫没有迟疑的朝着红都直直刺去。 不待百姓们“啊”出声,巨剑已袭至红都面前,危急关头,红都急忙使出道家秘技,一个直径一丈的阴阳图豁然出现,及时阻住了自己幻化出的巨剑。 自的得弓攻自己的盾,红都打死也没想到,这辈子会有“自相矛盾”的一天,他比谁都清楚此剑的威力,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大杀招,而更措手不及的是,如今此剑在慕容擎天的操控下,威力更是盛过自己数倍。 红都此刻深深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 慕容擎天完全就是在戏耍他,左掌轻轻地、一点一点的下压,让红都尽情的体会叫苦不迭的滋味。 看着艰难应对的红都,最操心的是数万百姓,他们唯恐红都被这一击就要了性命,毕竟他们还没有看过瘾,不想就这么早早结束。 红都好像是听到了百姓的心声,突然大吼一声,面前的阴阳图极速旋转,一白一黑两条鱼也极速游动起来,然后一寸一寸的将两丈长的巨剑不断的吞没。 巨剑越来越短,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无比雀跃,甚至在心中给红都鼓起了掌,感谢他坚持了下来,没有让大家扫兴。 慕容擎天看着疲惫不堪的红都,冷然说道:“大长生巅峰境不过如此,你那唬人的钝剑还你了,下面轮到老夫出招了。 下一刻,午门外的整片天空上,浓云密布、电闪雷鸣,一条神似巨龙的庞然大物在不断的翻腾。 不止百姓,连萧慕言和易忠行也是神色剧变,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叹道:“观天境。” 第113章 俩货 西楚皇宫,养心殿废墟上,数百名太监和宫女正在用双手奋力的扒着,连深居后宫的十几位娘娘,也是急匆匆跑了过来,一个个各怀鬼胎的哭喊着:“陛下、陛下、陛下...” “哭什么,朕还没死呢。”楚珣嵉和易忠行缓步走了过来。 看到安然无恙的楚珣嵉,婀娜多姿的娘娘们立马更换成满脸关心的表情,一个个争先恐后跑到楚珣嵉面前说道: “陛下,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您...” “玉贵妃,你以为陛下怎么了,闭上你的乌鸦嘴,陛下洪福齐天,岂是你能以为呢。” “庆贵妃说的是,陛下乃真龙天子,区区塌了个宫殿,定是陛下龙威所致...” “陛下,您日夜操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盖座新的养心殿,这些日子您就去后宫歇息,姐妹们可是对您想念的很。” “陛下,人家刚刚真是害怕极了,轰隆一声,真是...” 楚珣嵉将两条胳膊从众位佳人的手中挣脱开,淡淡的说道:“好,你们的心意朕知道了,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回去,走的慢的,朕一年都翻你那里的牌子。” 此话还真是管用,话刚落地,十几位娘便一个赛一个争相向后宫跑去。 “老易,这才多大会功夫,朕的养心殿就变成遗址了,观天的威力还真是不容小觑。”楚珣嵉云淡风轻的说道。 “陛下,怪老奴没有及时防备,才让慕容擎天毁了养心殿。”易忠行毕恭毕敬的说道。 “行了,你就不要自责了,朕清楚要不是他念及和你的交情,别说养心殿,整个皇宫都没了,要不是你誓死护驾,他也不会扬长而去。”楚珣嵉语重心长的说道。 “陛下言重了,老奴惶恐。红都上师才是真正的护驾有功,不惜豁出性命与慕容擎天一战,到死也没有后退一步。” 听闻红都的死讯,楚珣嵉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悲伤,只是沉声说道:“来人,速去午门外,将红都上师入殓,三日后以国师之名厚葬。” “回陛下,红都上师死于天雷,已尸骨无存了?”易忠行急忙说道。 “啊,还真被五雷轰顶了,真是没想到红都上师最后居然落得个如此下场。”楚珣嵉不由哀叹道。 “陛下,人各有命,当初老奴也没想到慕容擎天会活下来,更没想到他居然入了观天境。” “无妨,老易,依你之见,他还能活多久?” “禀陛下,雍州峡谷他已逆天而为,红都上师今日也说过他已经脉尽断,如此说来,最多三日。” “三日?足够他去边关杀掉商无用了,还好二十万蛮夷大军届时也到了,幸甚幸甚,起码边关无碍。”楚珣嵉面色平静的说道。 “陛下如若担心,可飞鸽传书大将军,让他先行躲避。” “不用,何须朕来提醒,也许他早就躲起来了。” “陛下圣明,是老奴多此一举了。” “今天死了那么多官员,怎么着也要给百姓一个交待,走吧,陪朕去御书房下个旨,安抚安抚。” “诺。” 几百名宫女、太监,依然弯着腰在废墟中继续扒着,虽然皇帝没死在里面,但养心殿却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尤其皇上爱不释手的那副由象牙雕刻而成的象棋,可是比很多人的命还要值钱。 在慕容擎天心中,楚珣嵉、红都和商无用三人,最该死也最让他看不起的是商无用,不愿带着遗憾死去的他,在离开上元之后,便直奔边关而去。 入夜,慕容踏海藏身的荒宅中,黑衣人统领再次从上元城来到这里。 “禀公子,主公今日于午门外,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大骂楚珣嵉,并顿悟观天,轻而易举的杀了红都老道,在拆了养心殿之后,便离城而去了。” “你是说我爹入了观天?” “是。” “我慕容一系族人呢?” “回公子,已被主公全数救下各奔东西了,至于以后主公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好,你早些回去吧,有事随时来报。” “诺。” 待黑衣人统领走后,慕容踏海面色沉重的来到密室,将今日之事悉数告诉了残疾谋士。 “公子,主公这是奔赴边关去杀商无用了。” “师父,我爹的身体...”慕容踏海忧心忡忡的问道。 “还望公子节哀,主公已没有几日可...”残疾谋士痛心的说道。 听到师父的话,慕容踏海直接瘫坐在床上,虽然早有准备,但噩耗确定的这一刻,依然令他难以接受。 就在二人悲痛之时,屋外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依然没有逃过慕容踏海的耳朵。 对战的双方,一方是隐在宅子里的数十位黑衣人,而另一方只有两人:楚辞和于小懒。 这两个天生的冤家,配合起来倒是无比默契,毕竟这两个货交手过无数次,彼此的身手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们俩是跟着黑衣人统领来的,确切的说是楚辞轻易的找到了黑衣人统领的藏身之地,然后一路尾随而来,在距离荒宅还有百丈远时,楚辞示意于小懒止步,然后两个人迅速分开,悄悄的埋伏起来。 没过一会,当去而复返的黑衣人统领走到他俩中间的时候,楚辞和于小懒就像两头猎豹般,悄无声息的从一人高的荒草中豁然蹿出,黑衣人统领刚刚拔出腰间的匕首,于小懒的鬼刀已将他的腹部捅穿,而楚辞也丝毫不落下风的击碎了他的喉咙。 发不出声音的黑衣人统领,看着面前的楚辞顿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这种见到活鬼的诧异,甚至让他都忘记了身体的剧痛。 “慕容踏海在里面?”楚辞低声问道。 黑衣人统领已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听到楚辞的话,他下意识的闭上了他那已经发不出声音大嘴,甚至连眼神都无比的空洞。 “虽然你没有任何回应,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可以去死了。”话刚说完,楚辞便迅速结果了他的性命。 “你是如何知道答案的?”于小懒懒懒的问道。 “他的心跳变快了。”楚辞无精打采的回道。 话音刚落,这两个确定了猎物藏身地的猎豹朝着荒宅狂奔而来。 当他们距离荒宅十丈的时候,便被黑衣人拦住了,于是一场没有任何对话的厮杀,一言不发的开始了。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但皆是二品实力,尤其他们的招式对于楚辞而言熟悉的就像是自己也会一样,再加上还有一个杀起人来从来不懒的于小懒,短暂间便如狼入羊群般的碾压式收割起来。 当慕容踏海从密室中出来的时候,楚辞和于小懒已经杀到了院中,楚辞的鱼肠剑上没有任何血迹,倒在他身旁的几名黑衣人几乎看不出伤口;而于小懒的鬼刀上却鲜血横流,被他杀死的黑衣人,要吗是脖子被划开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要吗就是胸口处被一刀捅穿。 “住手。”当慕容踏海看到楚辞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出声制止,然后目不转晴的盯着楚辞,冷冷的说道:“你没死?” 被数位黑衣人围在中间的楚辞,无精打采的回道:“是的,我没死。” 不等刚刚照面的二人说出第三句话,于小懒便极其不耐烦的说道:“净说废话。” 第114章 讲理 萧慕言曾经答应过楚辞,杀慕容擎天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他,所以萧慕言前往西楚的时候,楚辞也立刻动身了,随行的还有萧慕言特意嘱咐的于小懒。 只不过三个人三条路,萧慕言要去安西王府,而于小懒和楚辞又一向不待见,所以前后脚出发,却分别在不同的时辰到达。 楚辞是前天晚上到的,到了西楚之后便第一时间找到了黑衣人统领藏身的地点,然后整整蛰伏了两天,才等到黑衣人出城。 于小懒是今天下午到的,找了一家客栈吃饱喝足后,懒懒的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便按照楚辞留下来的记号,在来荒宅的路上与楚辞汇合到一起。 慕容踏海看着插话的于小懒,没有一点陌生的问道:“于小懒?” 于小懒看都没看慕容踏海一眼,将鬼刀插回刀鞘,拨开挡住他的黑衣人,旁若无人的坐到院中唯一的石凳上,对着楚辞懒懒的说道:“少说废话。” 楚辞点了点头,面对慕容踏海直接问道:“当年之事与你无关,无腿鬼在哪?”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无腿鬼”这个称呼,但慕容踏海却无比清楚,无腿鬼指的是自己得师父,他自然也清楚楚辞来此的目的。 “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他是我师父,对我慕容家有大恩,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将他交给你。” 楚辞无精打采的说道:“今晚他必须死,而你也需要跟我走。” “楚辞,曾经你我亲如兄弟,今...” 不待慕容踏海说完,楚辞便出声打断道:“那是以前。” 话一说完,楚辞便不再废话,于小懒也瞬时抽出了鬼刀,面对几十名黑衣人,二人丝毫没有懈怠,快速而又精准的一招毙命。 片刻间又有十几名黑衣人倒下,而一直观战的慕容踏海也加入了战局,就在他一掌袭向楚辞的时候,于小懒却一刀封住了他的去路。 于小懒面北,迎战慕容踏海;楚辞朝南,对战剩下的黑衣人。 一向互不待见的二人,却无比信任的将后背交给了对方。 慕容踏海虽然是慕容擎天的儿子,但从小醉心谋略,对武功一向没有兴趣,但架不住他天赋异禀、聪明绝顶,年纪轻轻便入了一品长生,如今对战于小懒,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但一时半会也没落入下风。 可那些黑衣人却惨烈的很,他们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刁钻狠毒的招式,会被这个叫楚辞的人一眼看穿,往往是刚送出一招,楚辞的鱼肠剑便等在了他们下一招的进攻路线上,就像是自己主动伸出胳膊或者腿,特意送到对方的剑刃上。 又是片刻,院中还能喘气的只剩下于小懒、楚辞和慕容踏海三人,看着满院子黑衣人的尸体,连于小懒也不由惊讶的问道:“你杀起这些人为何会如此轻松?” 楚辞肃然说道:“因为我曾经是上一代黑衣人的统领,所以他们的招数我比他们还要熟悉。” 一个于小懒都已难以应付,再加上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楚辞,如今已无半点胜算,另外屋中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师父,慕容踏海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绝望。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折在了你手里。”慕容踏海无奈的说道。 “事到如今,无腿鬼已是必死无疑,至于你有两种选择:一是自废武功,二是我们帮你。”楚辞干脆利落的说道。 “虽然几年未见,你应该还是了解我的,对我而言自废武功被你带走,还不如死了算了。” “交给我了。”于小懒话一说完,便全身真气外放,赫然施展出鬼斩刀法,朝着慕容踏海扑了上去。 楚辞二话不说向屋中走去,作为慕容家曾经的暗卫统领,对于慕容一系的暗道密室自然是了然于胸,于是很快就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当残疾谋士看到楚辞的时候,顿时知晓了自己的结局,倒也表现的从容淡定。 “原来是你?” 楚辞没有回复,而是毫不犹豫的卸掉了他的下巴,随即将他右臂的骨头尽数捏碎,将残疾谋士那痛苦狰狞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又抬起了他的左臂... “我不会让你痛快地死去,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一个许多年前就没了双腿,如今双臂尽碎,下巴脱臼,残疾到不能再残疾的残疾人只剩下了一件事:生不如死的等死。 而且死后无人收尸,只能任自己得尸体一点一点腐烂,最后只剩下一片白骨,而且如此阴暗的密室,最不缺的还有老鼠。 等楚辞提起装着慕容家产的箱子,从密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对决也已结束,堂堂慕容世家的二公子,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不仅下巴被卸了下来,武功也已被于小懒毫不留情的废掉。 “把他还有这个箱子,带到距此二十里的李家庄,小王爷已安排了人在那里等候,交完人你直接回燕北,我还有别的事。”楚辞看也没看慕容踏海一眼,只是面向于小懒嘱咐道。 “废话真多。”于小懒满脸嫌弃的说完,便拿起箱子,又扛起如烂泥般的慕容踏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楚辞也离开之后,荒宅又彻底变成了荒宅,除了院子里的几十具尸体之外,只剩下密室中痛不欲生的残疾谋士,而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至于楚辞去了哪,于小懒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当他把人和箱子交给六处的吏员之后,便骑上马极速向沂州府狂奔而去,之所以如此着急,一是为了见到心心念的南桥,二是为了向绿萝继续取经。 六处虽然是绣花厅埋在西楚的情报组织,但也不缺精通审问之人,更不缺审问犯人时需要用到的各种刑具。 武功尽废、内力全无的慕容踏海,此时比常人还要虚弱,当他被捆在架子上,看到各种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刑具时,一向沉稳冷静的他,也不由得噤若寒蝉。 “慕容公子,你从小就锦衣玉食,一身更是细皮嫩肉,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也不能因为你长的好看就对你手下留情,所以还望你多担待。”六处吏员李晨客客气气的说道,说完还友善的接上了慕容踏海的下巴。 又能说话的慕容踏海急忙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李晨转身拿起一根半尺长的钢针,不紧不慢的回道:“我只负责审讯,至于问什么我也不知道。慕容公子,我给您介绍一下,一会我会用这跟钢针一点一点扎进你的指甲缝,实话实说特别疼,不过你可以尽情的叫,这间屋子我们做了处理,放心绝对不会打扰到别人。” “你们什么也不问就直接动刑,难道只是为了肆意折磨我吗?”慕容踏海面色阴沉的说道。 “慕容公子,您这话就不讲理了,嘴长在你身上,你们慕容家做过什么,你都知道什么,你全都说出来不就行了吗,我们又没拦着你,你干嘛非逼着我们问呢。”李晨面带微笑,始终客客气气的说道。 此话一出,慕容踏海冷然一笑:“你们还真是讲理。” 第115章 闯营 大燕皇宫,赵元稹正在津津有味的就着咸菜喝着粥,赵沁坐在他的对面,吃着糕点聊着这几日的消息。 “前日慕容擎天于西楚午门外杀了红都老道,还顺手拆了楚珣嵉的养心殿,至于西楚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及下属几十名官员,皆被慕容一族斩杀。”赵沁斜靠在软榻上,慵懒的说道。 “楚珣嵉啊,这辈子最大的能耐就是丢人现眼,更大的本事则是乐此不疲。”赵元稹打趣道。 “皇兄说的是,他这个皇帝当的实属窝囊,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赵沁妩媚的笑道。 “蛮夷大军应该到达边关了吧?” “昨天到的,不过商无用并未现身,应该是躲起来了。” “嗯,商无用此人妥妥的一个伪君子,倒是慕容擎天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不失为真丈夫。” “能被皇兄如此称赞,慕容擎天这辈子倒也值了。赵廉目前还在白云寺,据说是为了向无尘求教。” “嗯,以安西王溺爱儿子的程度来看,除非近日赵廉回去,不然赵广安就会迫不及待去看他。” “嗯,我已安排了人留意。” “谨慎一些,白云寺有一念宗师和无尘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另外赵广安毕竟是藩王,还是要给他留些面子的。” “皇妹明白,皇兄慢慢用膳。”赵沁说完,便站起身,优雅的向门外走去。 “最近你把精力放在南边,西楚那边安排赵瑄盯着就行了。” “嗯。” 等赵沁离开没一会,太师姚之濂也来到了养心殿,进来之后先是盛了碗粥,然后自顾自坐到刚刚赵沁坐过的位置,轻声笑道:“陛下,这个西楚还真是够乱的。” “怎么,太师也听说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关系到一国颜面的破事,传起来真是比风还快。偌大一个西楚,居然被慕容擎天搅和成这样,不过对咱们大燕而言,幸甚啊。” “哈哈哈,您老人家何时也变得如此刻薄了,照您的意思,等慕容擎天死后,朕还要给他赐块碑吗?” “陛下圣明,还真是该给这位功臣赐块墓碑,一来臊臊楚珣嵉,二来彰显咱们大燕的博大胸怀。” “你啊你,楚珣嵉一向脸皮厚,要是听到你的话,或许没有反应,但慕容擎天估计会直接气死。” “老臣巴不得他赶紧一命呜呼,虽然他跟楚珣嵉咬的不可开交,但也绝不是个好东西。” 被姚老太师巴不得立刻死去的慕容擎天,如今依然还活着,而且披星戴月的来到了西楚边关。 当他堂而皇之步入边关大营的时候,忙的一塌糊涂的西楚将士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活,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凝望着这个闯营的不速之客,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短短数日,曾经做了他们十年大将军的慕容擎天,忽然变成了起兵谋反的大奸大恶之徒,此事本就让他们难以理解,如今又看见他大摇大摆的进了军营,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停了下来,我们的盔甲还没领完呢。”操着不太流利汉话的蛮夷兵,不明所以的质问道。 “着什么急,没看到来人了吗,等着。”西楚兵不耐烦的回道。 闻听此言,众位蛮夷也顺着西楚官兵的眼神,看到了慕容擎天。 蛮夷大军自然不认识慕容擎天,但让他们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只是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便会让这么多人如临大敌。 “他是谁?你们怎么会如此这样的紧张。” “慕容擎天。” “原来是他,我们听说过他,据说他曾经是你们的大将军,而且武功很高很高,...” “闭嘴,都他妈老实待着。” 此时慕容擎天已昂首阔步的来到了大营中间,只听他朗声说道:“诸位兄弟,你们与老夫一起,镇守边关足足十年,关于老夫的为人你们自有判断,四年前我与大燕皇子、北元大将秘密达成了进攻大燕的协议,经过几年的谋划,终于在年前等到了进军的机会。” 慕容擎天又转到另一个方向,面对这边的众位将士继续说道:“老夫将此事禀报了楚珣嵉,在他的应允下亲自率领十二万大军入燕,却不料中了大燕的埋伏,老夫好不容易带着剩下的将士们撤了回来,却不曾想商无用亲帅十万大军阻住了我的去路,并将七万同胞杀的一干二净。” 闻听此言,西楚官兵皆是震惊不已,不敢置信却又心生疑虑,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边关的动向,短短一个月就少了二十万,也确实知道商大将军在不久前带了十万大军离开了大营,但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两万军马,而且没过两天,这些人便被调到了其他地方。 不仅西楚官兵一个个被震撼的无以复加,就连能听懂汉话的蛮夷大军也是议论起来,而听到动静的一干将领也迅速从中军大帐中走了出来。 “残害同胞,还给我们安了个谋反的罪名,老夫来此就是为了给死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我与诸位无冤无仇,只要你们不助纣为虐,老夫断然不会伤害你们,老夫来此,只为取商无用一人的人头。”慕容擎天豪迈的说道。 “慕容将军,商大将军并未在大营中,还望您速速离开,不要为难我们。”边关副将黄立昆朗声说道。 “黄立昆,老夫何时为难你们了,老夫刚刚说过,只要你们不助纣为虐,老夫绝不伤害诸位。如今明明是商无用抛下你们,独自躲起来了,他做了缩头乌龟,居然轮到你跑出来当跳梁小丑了。”慕容擎天一脸不屑的说道。 “慕容擎天,奉劝你还是速速离开的好,否则...”黄立昆的是商无用一手提拔上来的副将,起码表面上对商无用忠心的很,如今慕容擎天已经杀到大营,如果他不吭声,还真是无法向商无用交待。 虽然勇气可嘉,但他却疏忽了慕容擎天的实力,往往很小的疏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此话如今被彻底应验了。 黄立昆“否则”刚出口,便忽然跪在了地上,众人皆是大惊,因为他们明明看到慕容擎天丝毫未动,但却轻而易举的制服了黄将军。 “否则如何?黄立昆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老夫,既然如此那就先拿你开刀,接下来商无用的嫡系将领,有一个算一个,直到杀到商无用出现为止。”慕容擎天话刚说完,黄立昆立时毙命。 接下来,商无用的嫡系将领被岿然未动的慕容擎天一个一个毙命,几十万战士纷纷被这种诡异的杀人方法震惊,值得称赞的是他们皆是老老实实的站着,并没有卷入这场高端局。 杀到第十名将领的时候,慕容擎天再次开口:“诸位将士,老夫再重申一遍,老夫绝不伤害你们。还有你们这群将领,老夫也不愿杀你们,奈何老夫命不久矣,无奈为之,如果有人知道商无用的藏身之地,还是赶紧告诉我的好。” 片刻后,又有十名将领殒命,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时辰后边关将不会再有西楚将领的存在。 第116章 青出于蓝 出手杀人的是慕容擎天,而这些将军却因商无用而死,如今难逃干系的商无用依然没有出现,僵局越发变成了死局。 此刻,心思单纯的战士们,心中已对商无用颇有微词,而一个个直接面对死亡的将军们也不由心生怨恨。 杀到第二十六人时,一位名叫孙正的将军霍然站了出来,坦然的面对慕容擎天毫无畏惧的说道:“慕容擎天,你滥杀无辜实非大丈夫所为。你扬言陛下、大将军背刺于你,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恨西楚,因为西楚不仅是陛下的西楚,也是我们万民的西楚,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就不应该杀害保卫西楚万民的将军。” “好一个西楚是万民的西楚,我希望诸位将士都能牢记这句话。可是孙正,商无用至今还没出现,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不在乎你们的生死,更不在乎西楚的存亡,他只在乎自己的性命。”慕容擎天一针见血的说道。 “公道自在人心,大将军所为是对是错,自有圣断。“此话说完,孙正转身面对众位将军义正言辞的说道:“诸位将军,再死下去,边关将无将可守,一旦大燕趁虚而入,将士们会死伤惨重,西楚也有了亡国之危,若有人知道大将军的下落,还望速速告知,所有后果皆有我来承担。” 闻听此言,慕容擎天沉声说道:“商无用手下,倒是还有一个明事理之人,有没有知道商无用的下落,说出来我就放过诸位,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就当慕容擎天又要继续的时候,商无用的侍卫统领急忙喊道:“且慢,如果我没猜错,大将军应该在名剑山庄。” “吴家的名剑山庄?你应该知道欺骗老夫的后果。” “我是不小心听到大将军与他的学生说,他与闭月山庄的庄主相识,加上近处也无其他适合躲藏的地方,所以我断定他在那里。慕容擎天,是真是假,你去看看便知,若不在你回来杀我就是。”侍卫统领毫不退缩的说道。 “好,望诸位守护好西楚的黎民百姓,咱们就此别过。”话未落地,慕容擎天已消失不见。 名剑山庄在江湖中威名震震,也是西楚首屈一指的武林大派,数百年来,不仅天下名剑近乎出自吴家,当代庄主吴白更是成名已久的剑术大师。 慕容擎天踏空而行,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名剑山庄的山门前。 慕容擎天刚刚落地,一个声音便由远及近的从空中传来:“慕容宗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吴白,老夫来此是为了商无用,让他出来吧,老夫就不进山了。”慕容擎天中气十足的说道。 话音刚落,一身锦衣,仙风道骨的吴白便现身于慕容擎天面前,拱手抱拳,满脸和气的大声说道:“慕容宗主,商将军乃在下挚友,若要杀他,在下实难袖手旁观。” “吴白,你的难处老夫可以理解,若是你舍得让名剑山庄为商无用陪葬,那老夫就成全你。”慕容擎天淡然说道。 吴白听闻,立刻靠近慕容擎天的耳边低声说道:“既然知道我的难处,你又何必把我架在火上烤,咱俩是三十多年的好友,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吗?” 慕容擎天自然也不愿意难为老友,也不由低声说道:“这还不是你自找的,你把他藏起来就要面对藏起来的难处。” “谁藏的他,他自己死皮赖脸跑来的,我总不能把他赶出去吧,毕竟他是西楚的大将军。”此刻的吴白哪里还有一点仙风道骨的神态。 “那你自己想办法,不过要赶紧想,老夫时间不多了。” 闻听此言,吴白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怅然问道:“什么意思,你难道真的要死了?” “老夫经脉尽断,这些天要不是我强行压着,早就去黄泉了,如今已到了极限,眼看就要熬不住了。”慕容擎天面不改色的说道。 吴白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 “我去杀了商无用,就当为你送别。” “回来,老夫岂是连累朋友之人,你的心意老夫领了。”慕容擎天说完,便一掌拍在了吴白的胸口处,随即低声问道:“他在哪?” 吴白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低声说道:“后山观云轩。” “老友,此生别过。”慕容擎天轻轻的拍了拍吴白的肩膀,迅速向后山奔去。 吴白望着慕容擎天的背影,悲痛的说道:“多谢好友,来生再见。” 观云轩,慕容擎天每次来名剑山庄都是住在这里,所以很好找。 一条横跨在山间的石桥,搭在前往观云轩的必经之路上,此刻桥上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慕容擎天缓步走来,轻声说道:“你拦不住我,此事与你无关,我只杀商无用。” “慕容将军误会了,小生虽然愚钝但对自己的斤两却十分清楚,小生的功夫在将军面前犹如杂耍,岂敢阻拦将军,小生在此只是等候将军。”书生温文尔雅的说道。 “等我,所为何事?” “小生深知,吴庄主没有挡住将军,我师父已在劫难逃,只求将军留我师父一具全尸,作为学生我理应为师父安葬。”书生面色形容的说道。 “你倒是古怪的很,作为徒弟理应为师父去死,你却只求为他安葬,我记得你是叫周翊空是吧,商无用居然收了你这么一个懦弱的学生,也难怪,商无用本身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伪君子。”慕容擎天一脸不屑的说道。 闻听羞辱之言,书生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说道:“小生所求,将军还没有回复我呢。” “如果商无用愿意自裁,老夫便留下他的全尸,对于老夫而言,只要死了就行,至于是哪种死法无关紧要。” “多谢将军,有劳您稍等片刻。”书生说完,转身向轩中走去。 商无用自得知慕容擎天到了山脚之后,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实则内心已极度的恐慌不安起来,看到推门而入的学生,急忙问道:“慕容擎天到哪了?” “回先生,就在轩外不远的石桥上。” “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先生,慕容将军说,如果您愿意自裁,可为您留下全尸。” “荒谬,老夫岂会贪生怕死,被他一句话就吓得自裁,岂不是被天下耻笑。” “先生,慕容擎天如今已是观天境强者,红都上师身死道消,吴庄主也被他重创,您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生还的机会,而且刚刚飞鸽传书您也看了,边关大营死了二十五位将军。”书生一脸冷静的说道。 “翊空,你是什么意思?”商无用怒然问道。 “先生,既然活不了,不如体面的死,如此既给陛下还有死去的二十五位将军有了交待,还能让您的名声继续流传下去,而且学生安葬的还是您的全尸。”周翊空躬身行礼,庄重的说道。 闻听此言,商无用无力的瘫坐到椅子上,哀叹道:“翊空,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师父,认为师父是个伪君子?” “先生,您永远都是我最佩服的人,学生不仅没有看不清您,更不会认为伪君子有任何不妥之处,我只是惋惜,您面上应该再像一些,内心应该再狠一些,先生恕罪,原谅学生的肺腑之言。” “哈哈哈,好,不愧是老夫的好学生,我商无用后继有人,且青出于蓝,这辈子值了。”商无用狂笑着,同时将一直藏在戒指中的毒药倒进了酒中,然后一饮而尽。 第117章 好说好商量 周翊空背着商无用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平淡的对赶来的吴白颔首行礼:“这几日叨扰了,如今还劳您受了重伤,庄主的大恩小生记下了。” “公子言重了,老夫武艺不精,没有拦下慕容擎天,害了大将军性命,实乃天大的罪过。”吴白一脸的悲伤,虽然是为了慕容擎天而悲,但此刻用在商无用身上也再合适不过。 “吴庄主莫要自责,人各有命,先生乃寿终正寝,所以与他人无关,而慕容将军只是来送吾师一程而已,庄主留步,小生告辞。”书生平静的说道。 红都死了,商无用死了,慕容擎天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 无论是武功盖世,还是功高震主,死前总是要回家的,哪怕家没了,只要亲人在,才能死的踏实。 可偏偏有人挡住了慕容擎天回到亲人身边的道,挡住他的是没有易容的萧慕言。 “恭喜啊,杀了红都,又逼死了商无用,当真是可喜可贺,晚辈来的匆忙,不然怎么着也得放上几挂鞭炮。”萧慕言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玩世不恭的说道。 慕容擎天闻言,倒是一点也没有气恼,反而难得的笑道:“小子,等老夫死了再放不迟,那时候你岂不是更幸灾乐祸。” “慕容宗主,这是哪里话,晚辈要是说,巴不得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不知您信与不信?”萧慕言完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脸堆笑的说道。 “怎么,想让老夫活着帮你们灭了西楚吗?” “前辈又误会了,晚辈又不是赵家的人,对西楚不感兴趣,更不忍西楚百姓生灵涂炭、死于战乱,您活着西楚才有所依仗,大燕才不会冒然来犯。” “你小子倒也是别具一格,今天还真是机巧的很,短短片刻,便让老夫遇见了两个心思奇特的年轻人,老夫还真是老了,老到真是该死了。” “多谢前辈夸奖,虽然不知另一位古怪的仁兄是谁,但能让前辈夸赞,必然也是雄杰。” “少拍马屁,来说说,你跟了老夫两天两夜,为何老夫没杀你? “这是哪里话,我又没有主动招惹过前辈,倒是前辈一直想置我于死地,雍州峡谷一别,咱们两家的瓜葛就已然翻过去了,所以前辈没有理由杀我啊。” “杀你还需要理由?光凭你燕北小王爷的身份,杀你就足够了。不过你说的对,你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老夫的事,反倒是老夫设计了你和燕北,也正是因此老夫才没有出手。” “嗯,以前对前辈的了解只浮于表面,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说实话您在晚辈心中不失为西楚难得的大丈夫,起码比红都、商无用还有楚珣嵉等人磊落许多,不过有些账该算还是要算的,毕竟再不算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哦,实没想到,你跟着老夫,居然是为了找老夫算账,你还真是独特,明知老夫入了观天,也知老夫命不久矣,却依然要孤身犯险,值吗?” “前辈不也是在临死前,废寝忘食的算了你要算的账吗,所以晚辈怎么着也得在您死前亲自把账结了,省得到了阎王殿,您不好交差。” “哈哈哈,言之有理,云琛败在你的手里不亏,老夫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小看了你,你小子年纪轻轻已然是个人物了,再过上十年、二十年,你的成就还真是难以想象。” “再次多谢前辈夸奖,承蒙前辈如此看重,那一会打起来前辈还是手下留情的好,还有假如我和别人联手,前辈应该不会介意吧。” “无妨,老夫本就没打算杀你,你却偏偏要送死,随你联手就是,多来几个陪老夫一同上路,倒也热闹。” 萧慕言闻言,朝着身后大声喊道:“能不能快点,我快找不到话题聊下去了,而且慕容擎天说死就要死了,你倒是抓点紧啊。” 话刚说完,楚辞也落在了萧慕言身旁,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面无表情的神态,而是仇深似海的死死看向慕容擎天。 慕容擎天看到楚辞的那一刻,瞬间动容,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急忙说道:“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还跟萧慕言混在了一起。好,你既然活着那先生必然输命丧九泉了,可否告诉老夫踏海是死是活?” “活着,祸不及家人,这是曾经你教我的。”楚辞冷冷说道。 “如今我慕容家算是彻底败了,败了也就败了,只要人活着就好。萧慕言,难怪你在老夫面前有恃无恐,既然我儿子在你手上,需要老夫做什么,言明便是,别说老夫马上就要死了,就算还能活个十年八载,你要我死我也会立刻自裁。” “前辈,你怎么又糊涂了,我刚刚明明说了,你的命我和楚辞亲手来拿,至于你儿子他有他的命,人质也好、阶下囚也罢,只要他听话,我保证不杀他,哪怕你杀了我们。”萧慕言站起身,冷冷的说道。 “慕容擎天,这一日我等了五年,还好你没死。”话刚说完,楚辞已握着鱼肠剑冲了上去。 “哎,你这...”萧慕言刚说了三个字,楚辞就回来了,确切的说,是被慕容擎天一掌拍回来的。 看着嘴角流着血的楚辞,萧慕言无奈的说道:“你着的什么急,观天境,岂是你拿把短剑就能随便杀了的?” 楚辞抹去嘴角的血,悻悻然说道:“当然不会这么轻松,我只是先试探一下,这事总不能让你来做。” “拉倒吧,没被他一掌拍死,已算你命大了。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后悔,答应帮你杀他了,其实我完全可以等到他寿终正寝。” “你不会,你不是那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人。” “哎,有时候太被别人了解,也是一种负担。” 既无家可归,也无法死在儿子身边的慕容擎天,始终没有打断他们,只是静静的站在十丈外,颇有耐心的等待着,他怕太早杀了这两个人,自己在死之前会太寂寞。 “都这个时候了,为何你的话还这么多?”楚辞很严肃的问道。 “你已等了五年,为何现在如此着急,慕容擎天都没催,你催什么?”萧慕言旁若无人的责怪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着急,他也许很想拿住你,然后在他死之前用你换回慕容踏海。” “你啊,永远都是这么犟,问问不就知道了?”话刚说完,萧慕言便立刻转身问道:“前辈,你不着急吧?” “不着急,你们慢慢商量,商量好了再打就是,老夫将就还能再活上一天。” “前辈真是太客气了,本来二打一就已经很惭愧了,再商量来商量去,岂不是太欺负人了,不瞒前辈,楚辞可能无所谓,但晚辈一向是个要脸的人。” “无妨,你们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都没有老夫大,而且境界也没有老夫高,所以此战吃亏的是你们。” “也对,既然前辈如此善解人意,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前辈稍等片刻。” “我现在对你真是越来越佩服了,生死关头,你居然也能好说好商量。”楚辞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118章 以彼之道 慕容擎天站在原地等待了许久,眼看天都快要黑了,对面的两位年轻人却依然没有商量出个结果,于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也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慕容擎天不是没有想过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楚辞,同时制服萧慕言,然后赶在临死前换回自己得儿子,但他马上放弃了。 之所以果断放弃,是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慕容踏海在萧慕言的手里,反而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而言,慕容家族的败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争名夺利更是无稽之谈,只要儿子在,孙子、孙女能踏踏实实长大,这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慕容擎天此刻,也不免落俗的回想起自己得过往,可刚刚回忆到八岁那年的时光,就被萧慕言给打断了。 “前辈,思来想去,也没商量出合适的方法,毕竟实力悬殊太大,一切投机取巧都是枉然,所以我们决定顺其自然。” 被打断了回忆的慕容擎天,听到萧慕言如此欠揍的话,也不由埋怨道:“商量了一个多时辰,你就给老夫商量出个顺其自然,萧慕言,老夫还真是再一次小看你了。” “前辈,天也不早了,咱们速战速决。”话刚说完,萧慕言便毫无预兆的动了,而且是一下子将所有压箱底的招数全部使了出来,虽然绝招只有两个,但很唬人。 空中浓云密布,一道粗壮的破天雷当空劈下,脚下生风,真气大放,滋滋作响的指间雷直直刺向慕容擎天的胸口。 与此同时,楚辞突然原地消失了,连慕容擎天都没有看清楚,楚辞已出现在慕容擎天身后,双手握着鱼肠剑直直刺向慕容擎天的后心。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楚辞的瞬移、萧慕言的梯云纵,再加上见血封喉的鱼肠剑,还有无坚不摧的指间雷,任谁看都是摧枯拉朽的致命双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连慕容擎天都不由流露出赞赏之色,被前后夹击,头上还有一道天雷,但慕容擎天却丝毫未动。 鱼肠剑和指间雷,愣是被阻在了一尺开外,任凭两人使出了全力,却丝毫刺不进一寸,破天雷也是在离头三尺的位置,被生生挡住了。 一击不中,二人立时后退,楚辞的瞬移果真是匪夷所思,快到慕容擎天都伤不到他。而稍微慢了一步的萧慕言,却被慕容擎天的罡气直接震向了远处的野湖。 下一瞬,慕容擎天左手一挥,将头顶的破天雷瞬时挥散,同时右手轻抬,湖水顿时如猛兽般将刚刚落到湖中的萧慕言直接卷到半空,然后密集的水剑,层出不穷的向被水困住的萧慕言极速刺来。 而凭借瞬移在不同方位袭击慕容擎天的楚辞,突然被数百枚鸡蛋大小的石头紧紧裹住,石头在不断的向内压缩着,如果楚辞没有了内力的支撑,定会被生生挤碎。 各出一招而已,两人便已陷入困境。 慕容擎天虽然一脸轻松,却没有丝毫懈怠,他清楚这两个拦住自己,扬言要取自己命的年轻人,绝对不是无能之辈。 下一刻,果然没有让慕容擎天失望,楚辞似一阵烟般,忽然消失在石阵中,而极力向内压缩的石头纷纷撞击在一起,当即碎成了千万粒。 湖中也是金光乍现,困住萧慕言的水牢被金光射碎,密密麻麻的水剑刺在幻化的金钟上,立时变成了水珠,如骤雨般哗啦啦向湖中掉落。 外罩金钟的萧慕言,稳稳的落到湖面上;身形莫测的楚辞蹲在石头上,右脚在前始终保持着冲刺的姿态;慕容擎天被两人夹在中间,岿然不动。 “无为巅峰境,你倒是创出来一个绝妙的身法,如果老夫没有看错,世间万物但凡有一丝缝隙,便困不住你,更可贵的是速度,当真是出其不意。”慕容擎天看向楚辞淡然说道。 目不转睛,一直在寻找机会的楚辞,压根没有理睬。 慕容擎天紧接着面向湖中,看着萧慕言朗声说道:“老夫不得不再重复一次,真是小看你了,一品三境,不愧是一念宗师的徒弟,一介凡人居然修成了佛家大金刚和道家大长生。” “前辈过奖了,一次次被你夸赞,我都不好意思了,晚辈只是命好,不但有师父和师兄言传身教,还得九两真人倾囊相授,所以才捡到了他人不曾有的便宜。”萧慕言娓娓说道。 “九两真人,原来是他,你还真是命好。” “嗯,不止如此,另外还有前辈一份功劳,午门外观摩您与红都之战,让我受益匪浅,大金刚境也得到了提升,不然我也使不出金钟罩。” “哦,你我竟然还有如此机缘,大金刚、大长生,老夫已经领教,你的无为不会也是儒家的吧,来,让老夫见识见识。”慕容擎天双手背于身后,无比从容的说道。 萧慕言一向都不会让别人失望,他的无为还真是跟金刚、长生一样,都是大的,毕竟李似白的儒圣之名并不是花银子买来的。 “放心,您一会就能看到。不过晚辈也有一请,就是您看啊,咱俩都是玩雷的,但晚辈的雷在您面前就跟闹着玩似的,所以您也用紫雷轰轰我,让晚辈也感受一下被雷轰的滋味。” “萧慕言,慕容踏海在你手里,所以老夫真心不愿杀你,虽然老夫刚入观天,对此境的参悟只是九牛一毛,但紫雷的威力可不是随便试着玩的。” “前辈,你我三人之间的决斗,和他人的死活没有任何关系。我也说过,就算你杀了我和楚辞,只要慕容踏海乖乖听话,他就会一直活着。另外,你不使出全力,晚辈也无法亲身领略观天之威,还望前辈不要被其他杂念所困。” 楚辞也随即开口道:“慕容擎天,我们是凭真本事杀你,何须你隐藏实力,不要到死了还让我们瞧不起。” “老夫的三儿子已经死了,大儿子躲到了连老夫都不知道的地方,而他从此定然是隐姓埋名,如今老夫只剩下踏海了,而且他还是老夫最器重的儿子,老夫不能拿他的命赌。” “慕容擎天,你又一次小看了我,既然我主动要求,自然就有本事接住。天也不早了,还是速战速决吧,毕竟走夜路容易崴着脚,要是你再推辞,我可要收回对慕容踏海的承诺了。”萧慕言一改玩世不恭的语气,威逼利诱道。 “还真是天意弄人,老夫从未想到临死前还要拿儿子的命赌上一把。萧慕言,老夫相信你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既然你步步紧逼,那老夫就成全你。” 话声落,空中再次浓云密布,惊雷滚滚,一条由真气幻化而来的巨龙,不停的在云中翻转,一道摄人心魂的紫雷照着萧慕言直直劈下。 面对让红都身死道消的紫雷,萧慕言却忽然撤去了金钟罩,任由几人粗的巨雷狠狠的劈在他身上。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萧慕言还在,而且依然活着。 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连慕容擎天也不由咋舌,就当巨龙冲天而下,袭向萧慕言的时候。 只听萧慕言霍然吼道:“楚辞,就是现在。” 楚字刚出来,楚辞已如幽灵般闪现空中,毫不迟疑的将全身真气凝结于双手,顿时幻化出一把几丈长的巨剑,只见楚辞大吼一声,双手握着剑柄奋力向巨龙斩去。 电光石火间,萧慕言仰天长啸,大喝一声:“破。” 刹那间,一个全身布满紫雷的身影已来至慕容擎天身前。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第119章 狐狸们 慕容擎天确确实实见识到了萧慕言的无为境,也清清楚楚的看清了萧慕言的招数,所以也实实在在明白了萧慕言为何非要自己用雷轰他。 把红都劈的连渣都不剩的紫雷,竟然被萧慕言的身体吸收了,然后又毫不吝啬的还到了自己身上。 这就好比慕容擎天在一个劲的给萧慕言输送真气,最终让萧慕言将紫雷化为己用,不仅一招击穿了自己得防御,而且还直接震碎了丹田。 一击得手的萧慕言一屁股瘫坐到地上,与此同时斩了巨龙的楚辞一个瞬移,鱼肠剑轻轻松松的刺破了慕容擎天的喉咙。 于是还能活一天的慕容擎天,提前一天死了。 “累死老子了,那一个时辰还真是没有白商量。”萧慕言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楚辞也好不到哪里去,筋疲力竭的靠在石头上,喘着粗气丝毫没有犹豫的的说道:“嗯。” 等稍微喘匀了,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萧慕言身边,正儿八经的给萧慕言施了一个礼,庄重的说道:“多谢。” “滚蛋,少扯这些没用的,慕容擎天的尸体可是值老鼻子的钱,你给爷背好了,领了银子爷请你喝酒。”萧慕言带着三分不需要、三分调侃、三分疲惫、一分认真的表情大大咧咧的说道。 而一向面无表情的楚辞,却一本正经的说道:“稍等,我现在真的滚不动。” 距离西楚边关六十余里的荒野中,静静的躺着三个人,一具永远醒不来的尸体、还有两个睡着了的活人。 天色微亮,楚辞叫醒了萧慕言,旋即背起慕容擎天向上元城走去。 西楚边关,二十六辆马车上,摆放着二十六副棺材,数十名将军骑马在前,千人的骑兵营护卫两旁,在周翊空的带领下,缓缓向边关墓地行去。 昨夜,当周翊空背着商无用的尸体返回大营的时候,西楚将领和战士们,纷纷围了过来,当看到大将军的尸体,众人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周翊空将商无用的尸体,放到中军大帐的床上,然后便转身来到帐外,朗声说道:“慕容擎天闯营杀人一事,小生听说了,小生知道诸位兄弟,对大将军离营一事心生怨怒,但小生以性命起誓,大将军绝非是贪生怕死,去往名剑山庄是为了寻求吴庄主的帮助,此事吴庄主可以作证。” 所有将士皆都安静的听着,而周翊空的语气也越发的慷慨激昂,完全没有心虚的说道:“兄弟们,更始料不及的是,慕容擎天居然已是观天境的高手,以至于让吴老庄主都受了重伤。面对如此局势,我们的大将军毫不畏惧,不仅痛斥了慕容擎天的罪行,更是对其破口大骂,最后更是以死明志。” 商无用的尸体,加上周翊空极其到位的表情和极具渲染力的说词,顿时让一干心思单纯的将士们纷纷释怀。 周翊空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兄弟们,朝廷早已贴了公告,慕容擎天早就图谋不轨,更是在担任大将军期间趁机笼络了数十位将领,迷惑了十数万将士,借着进攻大燕的噱头,却与大燕龙骧军暗中勾结,联合进攻我西楚。” 周翊空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口若悬河的继续说道:“此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止有朝廷的公告,兄弟们还可以询问前不久活着回来的兄弟,问问他们是不是大燕龙骧军射杀我西楚儿郎。” 闻听此言,将士们已是议论纷纷,不待众人询问,周翊空便滴水不漏的补充道:“撤回来的兄弟们虽然此刻驻守在其他地方,但诸位放心,一个月内,他们便会回营,届时大家可直接求证。” 最后周翊空又声泪俱下的谈起了二十五位死去的将军,将罪魁祸首慕容擎天骂了个体无完肤,然后大义凛然的承诺明日一早,安葬完诸位将军之后,便会立马赶赴京城面见圣上,不仅要给死去的将军们报仇,还势必要给他们的家人争取到一大笔的安抚银子。 到了墓地,将商无用与诸位将军一一安葬之后,青出于蓝、撒谎连自己都相信的周翊空便立刻翻身上马,朝着上元城狂奔而去。 就这样,动荡在书生的三寸不烂之舌下,轻而易举的化为了乌有。 白云寺中,安西王拜见了一念宗师之后,在四名侍卫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来到了萧慕言的小院,当院门关上的那一刻,赵广安立马直起身子,大步流星的向屋中走去。 院子是萧慕言的院子,但屋中却没有萧慕言的身影,煮茶的是燕北世子萧慕桓,坐在一旁的是燕北王萧规缇。 听到院中的动静,萧规缇立马起身迎接,许久未见的两个异姓王在看到彼此之后,立马喜笑颜开的抱拳颔首。 “老狐狸,一别数年,风采依旧啊。” “大胖子,许久未见,你的重量也是不减当年啊。” 互相调侃的二人,在院中打过招呼之后,便一同向屋中走去,但尴尬的事情却极为尴尬的发生了。 走在前面的赵广安,被屋门卡住了,走在后面的萧规缇则是一头拱在了赵广安的身上。 早已起身等候,正要给赵广安请安的萧规缇顿时不知所措,不由愣了一下才急忙向门口走来。 肚子进到屋里,肩膀卡在门外的赵广安,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道:“大侄子,好久不见,那个,不用,我自己能行。” 手伸到半空想要帮忙的萧慕桓,听到赵广安的话,连忙拱手行礼:“慕桓见过世伯,屋里煮了茶,那个...” “不急,不急,稍等啊。”只见赵广安在屋外的右手,一把扶住萧规缇的肩膀成功的后撤,然后侧过身如螃蟹般挪进了屋子。 紧接着又一件尴尬的事情接踵而来,屋内没有能装下赵广安肥硕屁股的椅子。 最后还是萧慕桓从院子里搬进来一块石头,才如愿的让安西王坐在了桌前。 赵广安满头大汗的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大侄子给我再来一杯,老弟等我喝完再聊啊。” “不急不急,你啊,就你这一坨肉,还真不怪京城百官弹劾你是巨贪。”萧规缇一边大笑,一边打趣道。 “去他奶奶的,这群狗日的就是吃饱了撑的,老夫我帮赵家镇守边关,每天杀头猪咋啦,又没吃他们家的。”赵广安满是不屑的骂道。 “赵兄,什么叫帮着赵家,你不也姓赵吗?”萧规缇看似无意,却暗含深意的问道。 “拉倒吧,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和赵元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到我们这辈,我和他早就出了五服啦,所以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表面上过的去就行了。”赵广安说完,再一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赵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爹。” 听到宝贝儿子的声音,赵广安立马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到推开门进入院中的赵廉,立即兴奋的喊道:“哎呀,宝贝儿子,想死爹了。” 然后,激动的朝儿子奔去。 这一次赵广安倒是成功的出去了,但萧慕言的屋门连同门框却被轰然撞塌了。 第120章 对手 看着轰然倒地的屋门,萧规缇顿时笑的前仰后合,萧慕桓则是一脸的无奈,而赵廉一脸尴尬的表情,而始作俑者赵广安却全然不顾的一把抱住了自己得儿子。 “儿子,想死爹了,让爹看看有没有饿瘦了。” “爹,我刚刚离开家七天,而且白云寺的斋饭很合我的胃口。” 赵广安不由私下看了看,想起来院内没有和尚之后,立马说道:“斋饭再好吃,那也没有肉香,没瘦就好,来,赶紧见过你世叔和世兄。” 赵廉立马规规矩矩的跟萧规缇和萧慕桓施了礼,无论是形象和做派,这爷俩当的是天壤之别。 四人重新落座,赵广安立马伸头在萧规缇耳边说道:“我带着厨子来的,今早我特意给你煮了一套下水,怎么样,今晚咱们喝气?” “那感情好啊,你别说我还真馋你这口,你安排人把下水偷偷弄进来,放心,慕言的屋子屋子能吃肉,也能喝酒。”萧规缇立马嘴馋的回道。 萧慕桓和赵廉不由对视一笑,自然也不会阻拦两个老顽童把酒叙旧。 上元城东门告示墙上,贴着斩杀慕容擎天者,赏十万两银子的告示。 城楼上,无尘大师曾经用过膳的桌椅,依然完好无损的保留着,如今在这把椅子上,正坐着他的师弟萧慕言,旁边站着的是正背着慕容擎天尸体的楚辞。 至于他们俩是何时到的,并没有人察觉。 “尴尬了,没人发现咱们,你来吆喝一嗓子吧。”萧慕言斜靠在椅子上,慵懒的说道。 楚辞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声若洪钟的喊道:“慕容擎天尸体在此,我等特来领取赏银。” “完了?”萧慕言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楚辞木讷地点了点头 “补充一句,只要银票,不要现银。” “除了这句,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没了。” 被楚辞一嗓子惊住的路人,刚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便听到声音从城楼中再次传来:“只要银票,不要现银。” 闻听是慕容擎天的尸体,喜欢看热闹的西楚百姓,顷刻间便将东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仰着脸急切的向城楼望去。 城外,被堵成长龙的众人不由得纷纷抱怨道:“这次来的又是谁啊,上元城四个城门,就不能换个门堵吗?!” “我也真是服了,我总共走过两次东门,就没有一次顺利的,我总不能跟东门犯克吧。” “这位老兄,上次无尘大师来,我也被堵在了城外,您啊着急也没用,毕竟里面看热闹的比咱们进城的人还多。” “上次陛下下了旨,估计今夜东门也会彻夜开着,耗着吧,不到半夜够呛啊。” 而城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哎,又有热闹看了嗨,可惜前几天把凳子丢在了午门,这次只能将就站着看了。” “咱们西楚这是怎么了,最近也真是太乱了,不过这个慕容擎天总算是死了,但愿咱们西楚以后能安生些。” “安生个屁,红都上师死了,慕容擎天也死了,据说养心殿也塌了,边关又死了那么多将士,大燕还不得趁虚而入攻打咱们啊。” “这位兄台,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亡国之危啊,也不知道咱们陛下有没有办法应对?” “瞎说什么,你这话可是杀头的罪,要是被官府听见了,小心抓你下狱,你以后嘴上安个把门的,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易忠行踏空而来,直接站在了萧慕言对面。 “敢问两位少侠如何称呼?”易忠行客客气气的问道。 萧慕言面带微笑,一字一句的说道:“萧慕言。” 至于楚辞,没有说话。 闻听萧慕言三字,易忠行不由一愣,转眼间便恢复如初,依然客气的说道:“原来是燕北小王爷,久仰久仰,不曾想最后是您帮西楚杀了慕容擎天,说来还真是惭愧。” “客气了,一是与他有仇,二是为了银子,不好意思啊越俎代庖了。如果没猜错,阁下是易大总管吧?”萧慕言淡然问道。 “咱家正是易忠行,听闻慕容擎天的尸体在此,不知...” 不待易忠行说完,萧慕言便痛快地说道:“楚辞,把慕容擎天的尸体给大总管验一验。” 楚辞立即将慕容擎天的尸体放在地上,掀开裹尸布,让易忠行查验。 易忠行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确定无误,旋即面向萧慕言:“有劳小王爷了,这里是十万两银票,您收好,西楚山清水秀,小王爷若空闲可游玩几日,如此咱家就先回去了。” 楚辞接过银票,易忠行弯腰将慕容擎天的尸体扛在肩上,刚要迈步却被萧慕言拦了下来:“等等,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斩杀慕容擎天者,赏银十万两,人我们杀了,你也确定他死了,对不对?” “对,不知小王爷拦住咱家还有何事?”易忠行一脸不解的问道。 “把尸体留下,告示上并没有说要把尸体交给你们。”萧慕言冷冷说道。 “小王爷,您这就是强人所难了,慕容擎天乃我西楚要犯,尸体理应由咱家带走。”易忠行看似客气,但语气坚定的说道。 “大总管,慕容擎天有没有背叛西楚,你我心知肚明,别的不说,他起码是条汉子,所以我不会把他的尸体留给你们糟践。” “小王爷,据咱家所知,慕容擎天可是一直想置您于死地,到头来杀他的是你,为他保留尊严的也是你,如此还真是奇特的很。”易忠行闻言好奇的问道。 “人死仇清,原因我刚刚也说过了,所以大总管还是将他放下的好。既然我敢来,自然不会惧你,如果你还嫌上元不够乱,咱俩在此打上一架就是。”萧慕言丝毫不让步的说道。 “小王爷当真是担心慕容擎天受辱,才如此坚持的吗?”易忠行毫不在意萧慕言的威胁之语,而是重复问道。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也不是聋子。” 楚辞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右手早已握住了鱼肠剑,已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今日一见,小王爷真是让咱家敬佩不已。想必您不清楚,咱家和慕容擎天相交四十年,他是咱家唯一的朋友。咱家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羞辱慕容擎天的尸体,带他走只是找个地方安葬,不知小王爷是否能够相信咱家,毕竟落叶归根才是善始善终。” 萧慕言听闻立刻问向楚辞:“此事当真?” 楚辞点了点头说道:“他们的确是四十多年的朋友。” “既然如此,慕容擎天你带走就是,至于西楚美景,几年前我已经游历过,告辞。”萧慕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飘然远去。 楚辞也一个踏步,紧紧跟了上去。 易忠行望着萧慕言远去的背影,不由轻声一叹,然后背上慕容擎天也随即离去。 “这就完了,聊了几句就走了?” “是啊,一没打、二没骂,聊的啥咱也没听见,这热闹也太不热闹了。” “你们竟扯没用的,那个尸体到底是不是慕容擎天的,银票拿没拿到手,那个杀人的是谁,这才是最关键的。” 随着三人的离开,看热闹的百姓也随之散去,城门外的拥堵立时得到了瓦解,骑着高头大马的周翊空,进入城中之后,便听到了众人的议论。 虽然这些百姓没有听到城楼上的对话,但武功不错的周翊空却听了个大概,跨马直奔皇宫而去的他,不由自言自语道:“萧慕言,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对手。” 第121章 名单 在佛门圣地吃着下水,喝着烈酒的安西王,最终趴在了饭桌上,而燕北王也没好到哪里去,还好他们身边都有儿子。 萧慕桓扶着萧规缇上了马车,趁着夜色,在影卫和绣花厅的双重护卫下,如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白云城。 三百多斤的赵广安,被儿子赵廉扛到了床上,安顿好父亲之后,直率且有责任心的安西世子,又找来了工具,将萧慕言的房门重新装了回去,忙完一切的他又在显眼的位置留了一张纸条,这才离开了小院。 纸条上写的是:爹,切记侧身出房。 许久未见的燕北王和安西王,今日叙了旧、吃了肉、喝了酒,正事好像一点也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深夜,西楚皇宫,埋完了慕容擎天,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的易忠行,缓步朝御书房走来。 “禀陛下,老奴按照您的旨意,已将慕容擎天安葬在慕容家的林地。” “嗯,入土了也就安生了。听说送尸体之人,是萧规缇的儿子?” “回陛下,正是萧慕言,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应该是他的护卫。” “这个萧慕言倒是颇有能耐,不仅破了赵云琛的局,又杀了观天境的慕容擎天,如今更是和他师兄一样堂而皇之登了上元的城楼,还真是要本事有本事,要胆子有胆子啊。” “陛下息怒,当时周围俱是看热闹的百姓,所以老奴才没有出手。” “干嘛老是自责,你又没有做错。别说有那么多人围观,就算四下无人,你也决不能出手,不仅会显得咱们小家子气,而且还彻底结下了燕北这个仇家,另外萧慕言也不一定就是西楚的敌人。” “陛下思虑甚广,老奴受教。” “老易,你知道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在乎脸面的人,更何况朕的脸也早就丢尽了,但丢脸总比丢命强。”楚珣嵉满不在乎的笑道。 “陛下洪福齐天,我西楚定然也是基业永固。” “也只有你宽慰朕,咱们西楚最近可是乱成一锅粥了,不过赵元稹的确聪明,并没有趁虚而入,如今商无用也死了,蛮夷也到了边关,是时候重新选人了。” “陛下指的是周翊空?” “嗯,半个时辰前他刚刚离开,这个书生,能默默无闻的陪着商无用钓了十年鱼,光是这份耐性就已是难得可贵,而且他在兵法谋略上颇有天赋,再加上商无用的亲传,是大将军的不二人选。” “嗯,老奴听闻他仅凭几句话就安抚了边关数十万的人心,相比商大将军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陛下有此助力,当真是可喜可贺。” “不然,朕怎会舍得让商无用死掉,以后你还得多费心。” “陛下言重了,老奴职责所在。” “老易,给你提个醒啊,这个周翊空比他师父商无用还要虚伪阴狠,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老奴明白,无论他有多大能耐,总归都是陛下的臣子。” “嗯,天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哦,对了,如果萧慕言以后再来上元,把他请过来,朕和他聊聊,听说这小子很喜欢做买卖。” “诺。” 要被楚珣嵉拉着做买卖的萧慕言,此刻在距离上元城不远的一家酒楼里,正与楚辞大快朵颐。 “明天你找家钱庄,把这张银票换成小额的,咱俩一人一半。”喝兴奋了的萧慕言,大着舌头说道。 “我不要。”半晕不晕的楚辞斩钉截铁的拒绝。 “逞什么能啊,慕容擎天是你我一起杀的,所以赏银本就有你一半,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了。” “不找,慕容擎天死了,我也就不需要隐藏了,以后你去哪我都可以跟着。” “楚辞,你不欠我什么,如今你也算自由了,应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喝大了的萧慕言,却说着无比清醒的话。 “我想过的生活就是继续呆在燕北做影卫。”楚辞说完,仰头将酒喝干。 “既然如此,一切随你,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了,随时可以走。另外,这五万两银子我帮你存着,什么时候需要用,随时告诉我。” “嗯,五年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以前的事,如今慕容擎天死了,你还是没问。” “别看我有点喝大了,但是爷还没糊涂,我曾经就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得秘密,你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为何要问?” “就是因为你把我当做朋友,所以我才更需要告诉你。我爹娘死的早,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被慕容家族收养了,和很多孤儿一起,被慕容家训练成了暗卫。” “嗯,暗卫?难怪你刚上任影首一职时,就已然驾轻就熟,原来和你本来的行当一个样。” “嗯,我们那一批暗卫一共四十六人,从小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训练,彼此之间如亲兄弟一般。对于慕容擎天我们皆是又感激又敬佩,若不是那件事,这辈子我们都会死心塌地的为慕容家效命。” “何事?” “六年前的一个晚上,有十名暗卫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暗卫失踪只有一种可能。” “嗯,定然是死了。” “对,兄弟莫名其妙的死了,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我们便秘密调查起来,发现这十人生前去了一趟慕容府湖中的轩榭,之后就没了音讯。” “残疾谋士和慕容擎天所在的轩榭?” “对,于是在详细谋划之后,我带着几个暗卫悄悄潜进了轩榭,没想到二楼居然有个残疾人,当时让我非常惊讶,因为他的存在,我们暗卫一直不知道。” “于是当晚慕容擎天就杀人灭口了?” “嗯,其实慕容擎天早就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我们刚刚进到二楼,他们就已经动手了。” “慕容擎天亲自动手,那你们定然是死伤惨重。”萧慕言对慕容擎天的实力那是再了解不过,至于这些暗卫绝无招架之力。 “只活下来我一个人,其他兄弟全部死了,要不是他们舍命,我也逃不出来,四十五条兄弟的命,一直压在我的身上,他们也没有放弃追杀我,要不是遇见你了,那天我就已经死了。” “楚辞,你们应该还知道他们的其他秘密,不然也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萧慕言一针见血的说道。 “嗯,慕容府的暗卫不同于王府的影卫,除了护卫之外,脏活也是我们的,例如刺杀与慕容家势不两立的官员,或者是查找一些官员的罪证,然后逼迫他成为慕容一系的走狗。” “原来如此,如果你有这份名单,且将慕容擎天暗中所做的事情暴露给楚珣嵉,那么慕容一族早在几年前就要被屠杀殆尽了,难怪慕容擎天会对你们杀无赦。” “其实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互相泄露这些人员的信息,但残疾谋士却疑心太重,而慕容擎天一向杀伐果断,于是慕容擎天先叫了十名暗卫去了轩榭,杀死他们之后,就一直在等着我们上钩。” “嗯,慕容一系百年世族,既然早就引起了楚珣嵉的猜忌,那么以慕容擎天的本事一定会拉拢或者逼迫一些有用之人为他所用,所以这几年你一直呆在王府,轻易不敢现身,就是怕被慕容擎天发现,对你继续追杀,让你无法报仇是吧。” “嗯,为了那些兄弟我不能死,另外我也不想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所以有些地方我才没有陪你去。” “无妨,如今你倒是提供了一个极具价值的消息,有一份西楚官员的名单,以及足以把控这些人的罪证,一旦得到它,就能让这些人为己所用,虽然你没有这份名单,但有个人却一定记得清清楚楚。”萧慕言此刻已经没有了一丝醉酒的神态。 “慕容踏海?!”楚辞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第122章 朋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慕容一系,果然是不容小觑,难怪在慕容大军覆灭之后,慕容踏海和残疾人依然隐藏在上元郊外,原来手中还有藏着一副大牌,有这么多官员暗中支持,还真是有翻盘的机会,最起码会让西楚乱上加乱。 而那个残疾谋士,萧慕言自始至终都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份,区区一个残疾人而已,燕北王府有“先生”存在,至于其他的谋士,萧慕言又怎会放在心里。 “楚辞,本来我都有些醉了,此刻却硬是被你给说清醒了,这顿酒算是白喝了,所以你欠爷一顿酒。” “呃,好吧,那我领了这个月的饷银就请你。” “别跟爷装可怜,你一个月多少银子,我一清二楚。而且你光棍一条,吃喝都有王府管着,另外你小气的程度堪比萧老四,这几年你攒的银子就算请爷吃上一年都够了,何须等到你领饷银的时候。” “呃,那些死去的暗卫兄弟,其中有不少娶妻生子的,这几年在大小姐的帮助下,我的银子一分不少的都秘密的转交给了他们。” “啊,你是说浮玫知道你以前的事?”萧慕言顿立刻惊讶的问道。 “嗯,大小姐永远不会让你身边有不明身份的人存在。”楚辞干脆利落的回了话。 闻听此言,萧慕言心中不由一甜,同时也有些尴尬的说道:“哦,那个浮玫的性格就是...” “无论是大小姐厅首的身份,还是她私下对你的关心,理应如此。” “呃,我怎么突然感觉我有些幼稚。” “嗯,在某些时候和某些方面,你的确有些幼稚。如果和大小姐比,在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你都有些幼稚。” “楚辞,你一向不爱说话,为何此刻话这么多,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更好。” “其实我话蛮多的,只是这几年大仇未报,让我一直很压抑。” “楚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一本正经但总能说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楚辞无比正经的说道:“也许这是我的天赋吧。” 萧慕言一拍脑门,一字一句的说道:“楚辞,你此刻不要脸的样子颇有于小懒的风范。” 一座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村庄,万籁俱静。连少了两个指甲盖的慕容踏海都睡着了,随着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满身酒气却丝毫没有醉意的萧慕言和楚辞走了进来。 六处吏员李晨听到动静立马双膝跪地:“李晨见过公子。” “起来说话,审的怎么样了?” “回公子,挑了两个指甲盖就昏过去了,毕竟武功被废,身体太过虚弱,所以这两天就没继续审,小的是打算等他恢复恢复,直接给他扎上一针。” 闻听此言,萧慕言对着楚辞不由一笑:“倒是没有丢了他爹的脸,如此虚弱还能忍得了两个指甲盖,也算是条汉子。” “慕容踏海从小就聪慧过人,一直深得慕容擎天喜爱,要不是对习武不感兴趣,如今的境界不可估量。” “倒还真是个人才,既然聪慧过人,那记性一定很好,把他叫起来,我和他聊聊。” 当身心俱疲的慕容踏海被带过来的时候,只是瞥了一眼萧慕言,一双眼睛便死死的落在了楚辞身上。 而无精打采的楚辞,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爹怎么样了?”最终还是慕容踏海忍不住先开了口。 “死了。”楚辞言简意赅的做出了回答。 虽然早就在预料之内,但作为儿子,闻听亲爹的死讯,依然会抑制不住的悲痛。 而萧慕言的话,更是让陷入悲痛的慕容公子,恨到了骨子里:“不要误会,你爹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我杀了,只不过少活了一天而已。” 慕容踏海顿时怒火中烧的看向了萧慕言,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是谁?” “哦,自我介绍一下,爷姓萧,字慕言。” “燕北小王爷,原来是你,那审问的我的人,看来就是绣花厅埋在西楚的钉子了。”听到萧慕言的名字,慕容踏海顿时冷静了下来。 “楚辞,这个慕容公子还真是颇为了得,上一刻还深仇大恨呢,但立马就能变得沉着冷静。” “这点本事对他而言,不足挂齿。”楚辞说完,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杀你爹的还有我。” “你们俩和我爹都有仇,只要是公平对决,任何人都挑不出理,作为儿子也是一样。” “哎,慕容公子还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不仅本事大,还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既然如此,那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了,你看到了楚辞,又看到了我,自然就清楚我来的目的。” “楚辞,你倒真是选了一个好下家,有燕北王府的庇佑,难怪我们没有察觉出你的任何音讯,以至于还天真的认为你真的死了。” “慕容踏海,小王爷曾亲口对慕容擎天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便留你一条活路,所以不要转移话题,一是我没兴趣搭理你,二是我家小王爷能亲自见你,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楚辞丝毫不留情面的怼了回去。 插翅难逃,又无计可施的的慕容踏海,依然没有丝毫畏惧:“活路?我活着还有何用,如今已落到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就是。” 萧慕言听到慕容踏海宁死不屈的话,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同时示意李晨给他搬来了一把椅子,鼓着掌大笑:“厉害,不愧是慕容擎天的儿子,当真是硬气的狠,不过我刚刚倒是看走了眼,原来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从容坐到椅子上的慕容踏海,丝毫不在意的说道:“胜者王败者寇,如今我已沦为了小王爷的阶下囚,你尽管羞辱便是。” “还不服,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你之所以没有逃走,而是隐在城郊,目的不就是为了反击楚珣嵉,引起西楚大乱,从而趁机翻盘吗。如今你爹死了、你师父也死了,你也没了依仗,所以只有与我燕北合作,才能让你愿望成真。” 此话一出,慕容踏海不由得沉思起来,脸上也断然没了宁死不屈的表情。 萧慕言继续趁热打铁道:“就算你爹还在、你们慕容家依然还是西楚第一世家,但与我燕北相比,实力还是差了一些。更何况你不把名单交出来,你也死不了,绣花厅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却一直活下去的方法。” 话刚落地,李晨便神助攻的插了嘴:“公子,您是何等身份,这个傻子哪里配的上您的苦口婆心,小的这就将他带走,只是挑了两个指甲盖而已,别让他以为我们绣花厅没了别的手段。” 萧慕言内心对李晨不由大大赞赏,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冷冷的说道:“慕容踏海,问你要名单,是我看的起你,我的耐心有限,我只给你...” 不待萧慕言说完,慕容踏海便打断道:“我确实是个傻子,只要你能兑现诺言,楚珣嵉滚下皇位的那一天,我慕容踏海以死报恩。” “我给你爹说过,如今再跟你说一遍,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会活着,而且有尊严的活着。” 慕容踏海立即转过身,看向几人中官职最低的李晨,直截了当的说了句:“取笔墨。” 当纸墨笔砚端来的时候,楚辞和李晨心照不宣的退出了密室,只留下慢慢品茶的萧慕言,还有奋笔疾书的慕容踏海。 即使是杀父之仇,只要目标一致,也完全有可能成为朋友。 第123章 小别胜新婚 大燕皇宫,婀娜的赵家郡主又在给赵元稹汇报着这几日的动向: “赵广安和赵廉于昨天离开了白云寺,期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个老小子还真是疼儿子,居然在白云寺一住就是七天,他可是一天不吃肉便会急得牙痒痒,这几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去的。”赵元稹批着奏折调侃着。 “西楚那边,周翊空代替了死去的商无用,成为了边关新一任的大将军,此人虽然年轻但颇有能耐,短短数日便将蛮夷大军安排妥当,西楚将士对他也是心悦诚服。” “年纪轻轻,便指挥得当,而且还有收服人心的本事,再加上商无用的真传,此子倒是厉害的很。”能让赵元稹如此评价的年轻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嗯,以前只是默默无闻的陪在商无用身边,没显过山也未曾露过水,如今倒真是一鸣惊人,对于他的底细,正在详细摸查。” “楚珣嵉还真是命好,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的来上一招,所以前些日子,朕才果断否决了兵部和诸位将军奏请攻楚的提议,没有十足把握,西楚岂是这么容易吞下的。” “北元那边,耶律青山自无功而返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一时半会倒是没有什么幺蛾子。” “嗯,西边正忙着收拾烂摊子,北边那边死气沉沉,南边正好可以热闹热闹了。”赵元稹沉声说完,却突然话锋一转,轻声笑道:“朕听说,杀了慕容擎天的是萧慕言,而且这小子还堂而皇之去了上元城,领了十万两赏银?” “嗯,是的。不知道皇兄会在意这点小事,所以我才没有禀报。” “这可不是小事,放眼天下观天境强者能有几个,萧慕言能杀了观天境的慕容擎天怎会是小事;而且他登临上元城,扬了我大燕国威,打了楚珣嵉的脸,更加不是小事。” “皇兄教训的事,是我疏忽了。” “皇妹言重了,这个萧慕言和那个周翊空,还真是有点棋逢对手的意思。” “皇兄的意思是让他们俩过过招?” “不着急,他们俩早晚会遇上,到时候朕倒是要好好欣赏一下,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萧慕言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皇兄此言是指?” “嗯,这才刚娶了媳妇,便急匆匆去了西楚,男人啊,尤其是刚刚领略了女人妙处的男人,没有几个能舍得离开。” 闻听此言,赵沁顿时满脸羞红,不由嗔怒道:“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色鬼。” “呃,你个小丫头,朕是说他竟然舍得离开,不是说他流连床围,哎,不对,你刚刚居然把朕也一起骂了,你...”不待赵元稹说完,赵沁便直接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被赵沁称为不是好男人的萧慕言,此刻正酣畅淋漓的耕耘着。 他今日回来后,立马去了绣花厅,把厚厚的名单交给了百里浮玫,然后便不顾一切的拉起媳妇回了家,至于剩下的事情就是“睡觉”,还有期间下床吃了顿饭。 至于已成为妇人的百里浮玫,倒也是极其享受小别胜新婚的欢乐。 主院的所有门,从下午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紧紧关着,未经人事却懂很多事的绿萝,除了在感觉到主子饿了的时候,敲门送了一顿饭,其他时间都很懂事的在院外待着。 连未经人事不怎么懂事的南桥,在得知姐夫回来了之后,也立马明白了院门紧闭的原因。 次日,日上三竿,主院的院门才再次打开,走出来的是娇艳欲滴的百里浮玫,如果她不是着急去绣花厅,然后又扭了萧慕言的耳朵,否则还真是摆脱不了萧慕言的魔掌。 绣花厅中,宋英已经带着二处的几名吏员将名单上面的人员信息,详细排查,并根据官阶大小和重要程度做了细致的划分。 “禀厅首,名单中共有一百六十二人,上到二品、下到七品应有尽有,且西楚六部很多关键的位置上都有被抓了把柄的官员,其中还有几个颇有实力的西楚富商。”宋英难掩兴奋的说道。 “嗯,说说你们分析的结果?”百里浮玫一如既往淡淡的说道。 “初步分析,抛去已经死了的,以及脱离掌控的,还剩下一百二十九人可用。不得不说这个慕容擎天当真是手段了得,尤其这些人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精挑细选出来的。” “嗯,慕容世家在西楚傲立了百年有余,区区一百多人并非难事,你与卞庄联系一下,把分析结果告知他,然后让他把可用之人的信息分派给六处吏员,切记一名吏员只负责一人,等卞庄分完让他立即把手中的人员名单毁掉。” “诺,属下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等宋英走后,百里浮玫又把李西叫到了厅首室,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道:“你亲自去趟西楚,将慕容踏海带回来,需要带多少人你看着安排,进了沂州地界,把人直接交给张青。” “诺,属下这就去安排,最迟半个时辰我便出发。 都已经午时了,萧慕言才心满意足的起了床,吃饱喝足,体力也得到了补充之后,萧慕言这才悠哉悠哉的出了院。 不出意外的,萧慕言直接来到了于小懒的院子,把正在向绿萝请教的于小懒喊到身边,不待于小懒开口说话,便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将十万两的银票从袖中掏了出来。 “公子,这...这...这是十万两?”于小懒顿时兴高采烈的说道。 “看你那点出息,又不是没见过,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不是,见是见过,但那次还没捂热不就拿去给燕北山还账了吗。公子,这张银票从哪来的,哦,我想起来了,是成亲那日王爷给大小姐的改口钱,怎么着大小姐给你了。” “出息,作为男人我能花媳妇的钱,这是我杀了慕容擎天领的赏银,你去钱庄把他换成小额的,年前我不是在你那拿了两万两吗,如今给你补上,然后把剩下的送我院里。” “好嘞公子,我这的银票您随时用随时拿,我和南桥不急着成亲。” “小懒,这些天南桥跟你说话了吗。” “没有。” “呃,那确实是不着急。”萧慕言说完,起身来到绿萝面前,满怀愧疚的说道:“绿萝,辛苦了,若是累了,随时都可以放弃。” 听到主子如此善解人意的话,绿萝如释重负,当即果断的和于小懒断绝了任何关系,一刻不停的迅速离开了。 “不是,公子,这...” “小懒,你刚刚十六岁,还太年轻,确实是不用着急,慢慢来吧。” “公子,我...” “小懒,做人要有公德心,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去为难另一个女人,对不对。” 闻听此言,一向很讲理的于小懒,立即释怀了,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很有道理,毕竟我比南桥小四岁,等她着急了便会主动来找我的。” “小懒,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自信,永远都是如此的盲目和强大,你这不要脸的风范和如今的楚辞真是有一拼。” 第124章 鹿死谁手 安西王府,一连吃了六天素的赵广安,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头拱进了厨房里,等不及丫鬟将刚刚呼好的下水端到桌上,便伸手从盆里捞出来一截大肠,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里。 胡吃海塞,吃饱喝足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向书房走去。 已经煮好茶的陆留安,急忙起身请安:“主公,这几天委屈坏了吧,看起来你都瘦了好几斤。” “老陆,这么明显吗,没事,用不了几天我就能把掉下去的肉给吃回来。” 陆留安哈哈一笑,然后倒了茶放到安西王跟前:“和燕北王喝的可还尽兴?” “尽兴,这老小子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愣是把我给喝趴下了,那,给你这个。”话刚说完,赵广安便从袖中掏出一张丝绢,无比随意的递给了陆留安。 陆留安展开一看,当即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说道:“这是燕北布防图!” “嗯,不得不说萧狐狸是带着诚意来的,咱们也不能小家子气。” “主公所言极是,如此结盟一事,我们便可高枕无忧了。” “嗯,这次见面,我们俩净顾着吃肉喝酒了,具体的事是一件也没谈,等第二天我醒了酒,看到这份布防图的时候,也是被萧狐狸的手笔震惊了,说实话气魄这一块,我比他差远了。” “主公也无需自谦,既然如此,咱们的城防图也不能藏着掖着,我一会就动身,具体的细节我到了沂州府再详谈。” “嗯,人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到了燕北地界,那边也会有人沿途护送,至于怎么谈无需顾忌,你直接拍板就是。” “好,主公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情报这一块咱们实在是差得很,让绣花厅直接安排点人,既然结盟了,咱们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大大方方的摊开就是。” “嗯,就算咱们不共享,这些年以绣花厅的本事,安西有几只蛤蟆,他们也一清二楚。” “嗯,对了,听说商无用死了,西楚边关换了个年轻的大将军?”赵广安突然问道。 “嗯,叫周翊空,是商无用的学生,根据他这些天的表现来看,手段颇为了得,是一个极难缠的对手。” “越难缠越好,既然如此难啃,那赵元稹一时半会就不会下嘴,正好给了咱们与燕北融合的时间。” “嗯,二十万蛮夷再加上十多万西楚兵,就算有一副好牙口,也不是轻易能咽下去的。” “行了,你赶紧动身吧,我去睡会,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都遭了什么罪,吃不好不说,连睡觉的床都窄的可怜,我得赶紧去我的大床上好好的补个觉。” 萧慕言回来后的第二天,燕北王和先生也来了别院,除了陪着爹和师父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和百里浮玫腻着,倒是难得清闲的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 黄昏,刚刚走出绣花厅,正要迈步进入马车的百里浮玫,却被急匆匆追来的宋英拦住了。 看到满头大汗,跑的气喘吁吁的宋英,百里浮玫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却不由一紧,因为她知道,宋英如此焦急定然是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 “不着急,喘匀了再说。”百里浮玫面色冷静的站在马车旁等待着。 稍稍平复,宋英便十万火急的说道:“禀厅首,刚刚接到八处的急信,杨云霆于昨晚起兵谋反了。” 梁国一人之下的杨云霆,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有着比皇室还要更盛的威望,更不用说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梁国大军。 杨云霆一旦造反,大梁皇室定然是岌岌可危,谋反成功是一定的,关键是留给大梁皇室的时间还有多久。 闻此惊变,百里浮玫当即问道:“八处为何此时才报,难道前期就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吗?” “回厅首,八处主事尚岩在信中做了详细说明,出事前大梁上下没有丝毫响动,至今边境守军也没有调动一兵一卒,昨晚杨云霆毫无预兆的下令城守军封锁了大梁城,同时御林军前、左、右三营火速围住了梁国皇宫。”宋英说完,更是急忙将八处出来的密信交给了白礼浮玫。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禀报王爷,有了新的消息,你速速来别院汇报。”百里浮玫接过信,没有丝毫慌乱的说道。 “诺。” 云梦别院,萧慕言和燕北王、先生正要坐下吃饭,当看到百里浮玫的身影,萧慕言立马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我还以为你又要忙到很晚才回来呢,正好坐下一起吃饭。” 百里浮玫握着萧慕言的手,边迈步进入房中边说道:“今晚这饭得等会再吃了。” 萧规缇和先生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动声色的等待着。 百里浮玫坐到桌前,言简意赅的将杨云霆造反一事告知了三人。 闻听此消息,萧规缇率先开口说道:“这个杨云霆在大梁的地位和权重,对比慕容擎天在西楚可是要高出太多,他造反是迟早的事。” 先生颔首补充:“主公所言极是,以他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造个反,实乃轻松简单,八处事先毫无察觉实属正常。但重点是既不早也不晚,为何选在这个时候造反,背后有什么契机?” “梁国位于最南端,其北境与大燕全面接壤,赵宣义对其一直虎视眈眈,虽然梁国一向富裕繁荣,近些年更是全面扩充军备,但军事上还是略逊一筹,所以杨云霆敢造反的前提是,赵宣义不会趁乱进军。”萧规缇一针见血的做出了分析。 先生随即附和:“主公向来明察秋毫,如此便不难判断,杨云霆定然是和赵家达成了某种协议,并且得到了赵宣义不会起兵进犯的承诺,这才让杨云霆放开了手。” 萧慕言听闻不由沉声问道:“赵元稹?” “嗯,赵宣义一直都想吞了南方诸国,然后与大燕分庭抗礼,要不是害怕赵元稹釜底抽薪,当年也不可能放任杨云霆一步步将周边小国纳入梁国的版图,所以赵宣义绝对不会和杨云霆有所勾连。”先生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随即燕北王做出了总结:“所以背后支持他的定然是赵元稹,赵元稹下令赵宣义按兵不动,那建安大军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建安王这日子过的,还真是窝囊的很啊。”萧慕言虽然没有见过赵宣义,但对于此人的了解还是清楚的。 萧规缇实实在在的给出了评价:“咱们几家藩王,都是外有强国对立,内有天子提防,当然赵元稹也是殚精竭虑,唯恐咱们拥兵自立,更怕咱们与他国联合,各有各的难处,半斤八两而已。 百里浮玫也适时进行了分析:“虽然有了赵元稹的承诺,但杨云霆依然没敢调动北境大军,明显对赵宣义放心不下,更害怕赵元稹与赵宣义一起来个黄雀在后。” 萧慕言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问道:“如今形势怎么样了?” “梁国边境皆有大军把守,大梁城也被城守军看的死死的,四门紧闭、全城宵禁,幸亏有燕隼,不然八处也送不出消信。梁家有皇宫据守,还有两卫御林军誓死守卫,杨云霆仅凭三卫御林军,一时半会还攻不进去。”百里浮玫将目前的局势全面的做了介绍。 老谋深算的先生微微一笑:“围而不攻,效果也是一样,对于杨云霆而言,把皇帝圈禁在皇宫里,根本不会影响他掌控大局,毕竟大梁无论是国民还是将士,都是不反对他做皇帝的,所以他此时已实际拥有了皇权。” “老伙计,我突然感觉,二十多年前,赵元稹就已经站在了杨云霆的背后,姓杨的能有今天的成就,应该是赵元稹一步一步促成的。”萧规缇深思熟虑之后,直接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主公,布局一事,放眼四国没有谁能比得过赵家天子,如今他终于动了,至于鹿死谁手、各凭本事吧。”先生轻声感叹,但眼中却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兴奋之色。 第125章 各显神通 入夜,待百里浮玫睡着之后,萧慕言轻轻地掀开被子,捡起地上的衣服,悄么声的出了院子。 喊醒正做着美梦的于小懒,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醒醒盹,快马加鞭跑趟湘州,去湘江城找到一家叫做云梦的裁缝店,然后把这个信物交给店老板,告诉他七日之后我要见南宫逸。” 于小懒二话不说便穿起了衣服,然后将信物放入袖中,对着萧慕言点了点头,立刻推开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萧慕言从于小懒院中走出来的时候,楚辞已在院外等候,直接了当的问道:“你要出门?” “嗯,去大梁转转。”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好,我陪你去。”恢复自由的楚辞,不容拒绝的说道。 萧慕言却完全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你早说啊,不然也不用小懒跑一趟了。” “那我去把他追回来。” “拉倒吧,你追上去的结果,就是他和你打一架。算了,既然你死皮赖脸要跟着,爷就勉为其难带上你。” “嗯。” 次日天微亮,萧慕言便醒了过来,偷偷的在百里浮玫脸上亲了一口,正要起床穿衣,却被百里浮玫拉住了手:“我送你。” 看到和小王爷牵着手一起出来的百里浮玫,楚辞恭敬的打了招呼:“大小姐。” “辛苦,慕言就拜托你照顾了。” 待萧慕言远去之后,百里浮玫才转身回了别院,还未步入正堂,便被萧规缇叫住:“浮玫,你这是...” “爹,早上好。慕言刚刚动身去了大梁,我刚送了他回来。” “啊,一个人?” “还有于小懒和楚辞。” “哦,你师父也起来了,走,咱们去吃饭,安西陆留安今天到,估计得问你们绣花厅要人。” “嗯,我已经安排好了。” 一支挂着镇远镖局旗帜的队伍,刚刚进入了沂州界,几十名孔武有力的镖师分布于前后左右,镖车共有九辆,而每辆镖车上都用麻绳捆着两到三个,一人多高的大箱子。 总镖头铁奎对着身后众位镖师大声喊道:“兄弟们,今日早饭还是前面二里大车店。老规矩,一个人两碗面疙瘩汤,四个薄皮大馅的包子,吃饱喝足咱们再出发。” 众镖师齐声喊道:“得令。” 前方二里大车店,名字就叫二里大车店,掌柜的是开了一辈子大车店的杨二里,老头六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却极为精明能干,加上前后四十里就他一家大车店,所以生意是相当的好。 老远看到镇远镖局的队伍,杨二里就扯着嗓子喊道:“小的们,镇远镖局的镖爷们来了,擦干净桌椅板凳,挨个给我伺候好。” 小二们麻利儿的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拉开大车店的两扇大门,满脸堆笑的将镖队引进到院子里。” “老掌柜的,这趟一共五十二个人,还是按老规矩上。”铁奎粗犷的说道。 “得嘞,各位爷稍坐,马上就得。” 正在众人落座等饭的时候,张青霍然出现在院子里,迅速打开标有记号的箱子,将躺在里面的陆留安,悄悄地带到了后门外的马车上。 一个时辰之后,当南行的萧慕言与北去的镖队擦肩而过的时候,铁奎眼睛里好像飞进了虫子,无比自然的伸手揉了揉。 楚辞并未在意,但萧慕言却收到了陆留安安然到达燕北的消息。 大燕皇宫,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赵元稹在听到了赵沁的汇报之后,破天荒的有了怒色,只听其冷冷的说道:“这个杨云霆总是谨慎有余,魄力不足,此次朕再三向他保证,赵宣义绝对不会攻打梁国,没想到他依然不敢调动边关的一兵一卒,就凭区区三卫御林军何时才能打进皇宫。” 赵沁也是极少见到赵元稹生气,赶忙劝慰道:“皇兄息怒,杨云霆这个人,您还不了解,当年要不是咱们钳制住了赵宣义,他怎么敢放手吞并周边小国,更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再造反,所以皇兄何必跟他置气。” “皇妹,朕并没有置气。兵者,诡道也。起事贵在神不知、鬼不觉,而动兵贵在速战速决,一旦拖延下去,定有变故。朕是恼他堂堂四大名将,明明熟读兵法,却如老鼠般畏首畏尾。”赵元稹毫不留情的说道。 “皇兄稍安勿躁,我这就将皇兄的意思传书与他,让他务必快刀斩乱麻。”赵沁立马起身说道。 “如今乃紧要关头,用词可犀利一些,告诉他一个月内,朕要听到他成为大梁国君的消息。”赵元稹厉声说道。 一向在赵元稹面前随意惯了的赵沁,此刻也变得毕恭毕敬的说道:“皇兄放心,我保证他今晚就能收到信。” 比起难得动怒的赵元稹,脾气一向暴躁的建安王赵宣义,这几天已经砸了数十套的茶杯、茶壶。 “赵元稹欺人太甚,我们给他当了上百年的狗,他连根骨头都舍不得给,还帮着咱们的死对头杨云霆谋朝篡位。” 地上满满的都是陶瓷碎片,偌大的正堂里唯有陆羽手中的茶杯完好无损,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品着茶,一不接话、二不劝慰,只是静静的看着建安王发飙。 就像陆羽习惯了赵宣义的暴躁一样,赵宣义也习惯了陆羽的波澜不惊,二人互不干扰,却又相得益彰。 建安世子赵厚的性格,却和他爹赵宣义截然相反,尤其脾气更是交手称赞的好,这不看到正堂已无茶杯可砸,立马二话不说的又亲自去端来了一套。 “爹,府里还有十几套,您尽情砸,我也吩咐了管家再去采买,估摸着一会就回来了。”赵厚人如其名,一脸厚道的说道。 “厚儿,爹吃了一辈子的窝囊气,你可不能步了爹的后尘,等爹被赵元稹活活逼死之后,你想反就反,千万不要跟爹一样,顾忌这、顾忌那。” “爹,要不趁着您还活着,就把位子传给我,然后您开开心心地做个甩手掌柜的,然后我立马就起兵谋反,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赵厚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就知道气我,要是能反,你爹我岂不是早就反了。”赵宣义也不怪儿子说话没有规矩,只是自我矛盾的回道。” “二十多年前,您就前边怕狼、后面怕虎,眼睁睁看着杨云霆将南边的小国一个接一个的吃掉,然后又在眼皮底下看着梁国成为了天下第四国,您啊就是打骨子里畏惧赵元稹,不然我早就是一国太子了。” “埋怨有个屁用,爹能不怕赵元稹吗,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手段,要不是有他在背后一直支持,杨云霆能有今日的成就?” 看到父子俩又开始说起了罗圈话,陆羽立即打断道:“停,你们爷俩能不能消停点,翻来覆去的永远是这几句,烦不烦。行了,聊聊如何破局吧,我知道你们都想好了招,就别在内耗了。” 话音刚落地,赵宣义和赵厚立即闭上了嘴,同时对着陆羽尴尬一笑。 下一刻,只见赵宣义面色一改,无比沉着冷静的说道:“那咱们就帮帮梁瞰,他们既然想速战速决,那咱们就拖拖他们的后腿。” 而厚道的赵厚也阴森森的说道:“后院也点上把火,既然想乱,那就遂了他们的愿。” 陆羽颔首笑道:“好,我来安排。” 第126章 老友小友 大梁皇宫,如履薄冰,不止中卫和后卫御林军,连太监们也佩戴上兵器上了城墙,一个个厉兵秣马的严防死守着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而最冷静的,反倒是年轻的皇帝梁瞰。对于今日的局面他早有预料,他只恨老天爷给他的时间太短,要是再过上几年,他相信定然可以在杨云霆出手前将他满门抄斩。 当探明了只有三卫御林军围住皇宫之后,梁瞰甚至连慌张都没有了,第一时间叫来了中卫和后卫御林军的统领排兵布阵,然后又把当吃留在宫中的数十位值守的官员喊到一起,稳定军心。 宫中的囤粮,梁瞰是清楚的,吃上一年半载绰绰有余,他唯一担心的则是边关大军,哪怕杨云霆只抽调来三万人马,皇宫就会岌岌可危,想到这里,梁瞰不由眉头微皱。 自梁瞰出生就一直伺候他的太监总管于公公,好像一看就看穿了主子的心思,忙不迭来到梁瞰近前,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陛下,地底下关着的那位,如今到了该去问问他的时候了。” “没用,如果他肯说早就说了。”梁瞰摇了摇头,但随即又假装随意的说道:“闲着也是闲着,走,找他聊聊。” 听到皇帝的话,于公公急忙将御书房的大门从里面插上,然后来到书架上轻轻一按,地面上霍然出现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入口,一截深不见底的楼梯直直通向地下。 太监点燃石壁上的火把在前引路,梁瞰紧随其后,一主一仆慢慢的向下走去。 昏暗的地底,说不出的潮湿阴冷,有两间屋大小的地洞中,突兀的放着一个由精铁打造的笼子,笼子长宽均是一丈,而笼子里面关着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样貌,也看不出年龄的男人。 梁瞰缓缓走到笼边,轻轻说道:“三年没见了,朕今日来看看你。” “哼,看我?老夫若是没有猜错,定然是杨云霆造反了吧。”蓬头垢面的男人满是不屑的说道。 于公公立即厉声喝道:“大胆,居然敢如此对陛下说话,真是活腻歪了。” “姓于的,你家主子都没有发怒,你这个没有鸟的阉货叫嚷什么,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老夫早就活腻了,你们倒是也敢杀我啊。”常年见不到光的男人,骂起人来倒是利索的很。 被骂的狗血喷头的于公公,顿时怒火中烧,刚要还嘴,便被梁瞰出声制止:“于公公,何必与他争口舌之力。” 梁瞰说完又面向笼中之人说道:“是,杨云霆造反了,把皇宫也围住了,所以朕亲自来问问你,路在哪,朕需要知道外面的消息。” “哈哈,年纪轻轻就如此的道貌岸然,明明是怕死想逃,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是想知道外面的消息。” “随你怎么想,朕可以陪你走上一趟,等到了出口,朕保证放你离开。”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等你无路可逃的时候再说,那时老夫或许会改主意。” “好,一日三餐,于公公依然会按时送来,要是饭菜不合口,朕让御膳房单独给你做。”梁瞰说完便丝毫不再停留的拾级而上。 入夜,大将军府,正在书房临摹书法的杨云霆,在看到大燕的飞鸽传信之后,丝毫没有在意的将信点燃,然后对着谋士李卫公说道:“明天把百官请到府里叙叙旧。” “嗯,百姓家里也该送点大米、青菜了。” “你看着安排就是,赵元稹那边不用理会。 “明白。” 一连三日,除了城守军给每家按照人头发放了粮食之外,整个大梁城没有任何的变化。 与大梁城相隔不远的湘江城中,于小懒却傻了眼,因为他足足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那家叫云梦的裁缝铺,没有办法的他最终使出了绝招:贴告示。 实在是不知道“裁缝”二字怎么写的于小懒,最终无奈的掏出了一两银子请人代笔:云梦裁缝铺,速速派人前来湘云客栈一会。” 将十份告示贴到湘江城各个显眼的位置之后,连续奔波了三天四夜,又苦苦找寻了一上午的于小懒,连衣服都没脱,便趴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黄昏,披星戴月的萧慕言和楚辞,来到了天下最知名的学府:稷下学宫。 楚辞牵着两匹马默默的在宫外等候,而萧慕言则是轻门熟路的来到了儒圣李似白的住处,恭恭敬敬的作揖请安:“萧慕言见过李先生。” 看似只有三十多岁的李似白,风度翩翩的说道:“一别五年未见,小友今日怎有空闲前来?” “不瞒先生,几日前梁国上将杨云霆起兵谋反,在下想起先生曾言,您有一位老友好像消失在了梁国境内,所以我想前去将这位前辈请往燕北。”萧慕言盘膝坐在蒲团上,娓娓说道。 “他还活着?”李似白闻言不由激动的问道。 “活着,只是具体在哪,尚不清楚,不过南宫逸一直在帮忙查找。” “极曐楼的少楼主?”李似白倒了水,端给萧慕言说道。 “对,当年得知此事之后我便拜托于他,去年秋天他传信于我,告知了这位前辈还活着的消息。但如今梁国生乱,我怕殃及了这位前辈,所以想亲自跑一趟。” “需要我做什么?” “李先生可有什么信物,能让这位前辈对我产生信任,从而放心跟我走。” 李似白闻言立马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递给萧慕言,郑重的说道:“这块玉佩是他送给我的,此事就全权拜托小友了。” “先生客气,先生倾心教我两年,另外这位前辈也是我们燕北急需的大材,于公于私,在下都会尽力。” “好,如果找到了他,立即传信于我。” “嗯,先生留步,在下告辞。” 萧慕言说完,便要起身离开,却被李似白拦住了,只听其如沐春风的说道:“他是老友,你是小友。老友十年未见,小友也已五年。如今小友又为我去救老友,于情于理,我都应扫街相送。” “不敢劳烦李先生,您入儒圣后便未出过院门,在下哪敢让您破例,更何况如此还有损您的修行,所以万万使不得。”萧慕言慌忙说道。 “为了所谓的修行,在一个房子里整整待了十年,谈什么儒圣,连正常人的生活都没有了,再说我早就想出去溜达溜达了,你来正好遂了我的愿。走,小友,送完你我也顺便欣赏一下久违的晚霞。” 下一刻,李似白抓着萧慕言的手腕,潇洒的出了院门,一路上稷下学宫的众位学徒,皆是目瞪口呆的极速后退,一个个均是不敢相信的拱手作揖:“学生...见...见过李大家。” “诸位无需失礼,是我惊扰了大家,实在抱歉。从此我不在闭关,各位闲暇时尽可来我院中品茗谈心,此刻我有小友要送,回见。” 直到萧慕言上马离开,李似白才飘然转身,一个踏步便来到天湖边,闭上眼尽情的感受着大自然的一切。 狂奔的楚辞,也被李似白那卓然不群的气度深深折服,难掩激动的问道:“刚刚送你出来的人,是儒圣李似白?” “嗯。”萧慕言淡然回道。 “真没想到你与他也认识。”习武之人谁不知儒圣,更何况楚辞修的还是由儒家创出来的长生。 听到楚辞的话,萧慕言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着,羡慕?” “嗯。”楚辞毫不掩饰的回道。 “难得啊,世间居然还有让你这个呆子羡慕的事,如果我告诉你,我的长生境是李大家亲传的,你是不是要流口水了?”萧慕言故意打趣道。 “什么?!你的命真是太好了。”楚辞不是于小懒,虽然没有那么多口水,却禁不住张大了嘴巴。 第127章 失眠的烦恼 怎么来又怎么回的陆留安,此刻躺在昏暗的箱子里,没有丝毫的困意。 此行接待他的是萧慕桓,就结盟一事,两个人进行了详细的密谈,通过这几日的接触,燕北世子的风采让陆留安大为赞叹。 当临行前与百里浮玫沟通之后,陆留安被彻底震撼。 相比萧规缇,赵广安已经差了一截。而萧慕桓、萧慕言、百里浮玫这三个燕北新一代的掌舵人,皆是人中龙凤般的存在。再加上燕北还有四十万战力惊人的铁骑,不知不觉中,安西已被燕北狠狠甩在了后面。 结盟是必然的,也是安西唯一的出路,有了燕北这个强援,安西才能在夹缝中获得安宁,甚至凤凰涅盘。 但,以后呢,难道真如萧慕言所说的各凭本事打一架?这是陆留安不敢想象却又不得不去想的,所以哪怕身下铺了好几床被子,可他依然感觉不寒而栗。 和陆留安一样睡不着的还有于小懒,自上次醒来之后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从未失过眠的他,时不时躺在床上发呆,时不时坐到窗边发呆,时不时去一楼发呆。 造成于小懒失眠的原因是焦虑,而焦虑的罪魁祸首是云梦裁缝铺,贴完告示已经两天了,但至今依然没人联系他。 而明日便是公子说的要与南宫逸会面的日子,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于小懒不由咬紧了牙,拳头也越握越紧,正待他要发狂的时候,店小二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于小懒冷冷看着这个不合规矩,此刻也全然没了笑意的店小二,右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刀柄上。 不同寻常的店小二,率先开了口:“公子在找云梦裁缝铺?” “你是?”于小懒面色不悦的问道。 “公子是不是在找云梦裁缝铺?”店小二没有接话,而是语气越发强硬的又问了一遍。 “嗯。”于小懒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不知公子找云梦裁缝铺是为了何事?”店小二明显是一副警惕的表情。 于小懒没有说话,而是从袖中掏出了半枚残缺的铜钱。 店小二看到铜钱之后,立马双膝跪地,语气瞬时变得极为恭敬的说道:“不知是贵客登门,小的有眼无珠,还望您大人大量。” “你是云梦裁缝铺的人?” “嗯,更确切的说小的是...” 话还没说完,店小二的鼻梁便被于小懒的拳头打断了,鼻血立时喷涌而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找云梦裁缝铺的?”于小懒一把薅住店小二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质问着,生了大气的他,此刻也完全不再惜字如金。 被一拳打懵的店小二,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一边忍着痛疼,怯懦的答道:“前天,在您贴了告示之后。” 此话一出,店小二的两个眼圈眨眼间变成了黑色,尚未解气的于小懒怒气冲冲的骂道:“你他妈的,明明知道我在找你们,而且我还住在们眼皮子底下,你却晾了我两天。” 就在于小懒的第六个巴掌即将落到店小二脸上的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商人,只听他厉声说道:“公子住手,不知何事得罪了公子。” “你又是谁?”于小懒极不耐烦的问道。 “在下云梦裁缝铺的掌柜,不知公子贵...” “贵你祖宗,你个狗日的更欠揍,你们知不知道,睡不着是多么的痛苦。”话未落、拳已到,掌柜的倒是有些功夫,但只是有些而已。 等于小懒气消的差不多的时候,掌柜的鼻梁也断了、眼圈也是和店小二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掌柜挨的巴掌足足是小二的一倍。 于小懒抱起茶壶猛灌了几口,然后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说道:“算你们命好,我刚刚已暗暗发誓,要是一个时辰后你们再不出现,此生无论何时遇见,我都要活剐了你们。” 两个人早已被揍的服服帖帖此刻哪里还有一点脾气,闻听于小懒的话,掌柜的立马说道:“都是小人的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知贵客有何交待?” “告诉南宫逸,我家公子明日要见他,记住,要是胆敢怠慢了我家公子,小心我剥了他的皮。”于小懒再次变得狰狞起来。 闻听此言,掌柜的和店小二再次懵了圈,心中也不由犯起了嘀咕:这个煞星不仅手狠,脑子也是拧巴的很,拿着等同于楼主亲临的信物,却又扬言要剥了少楼主的皮。 虽然不解,但被揍成了猪头的掌柜,立马殷勤的给出了回复:“小的马上就去联系少楼主,贵客您早些休息,有什么吩咐您直接叫我...,不,那个直接叫小二就是。 等二人离开之后,于小懒的困意顿时如滔滔江水般汹涌而来,以至于在幻想中,还没有牵住南桥的手,便已酣然入睡。 次日清晨,当萧慕言和楚辞到达湘江北城门的时候,只是一眼便看到了“云梦裁缝铺,速速派人来湘云客栈一会”的告示,就算用鼻子想,萧慕言已十分笃定,这必然是于小懒的杰作。 二人拍马来到告示前,萧慕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对于小懒也甚是了解的楚辞,直接嗤之以鼻的做出了评价:“这个货,简直了。” “呃,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萧慕言尽力的维护着。 “这个货绝对是写不出来,不然他绝对不舍得花银子请人代写。”楚辞没有给于小懒留一点面子。 “呃,对小懒而言,裁缝二字确实有些为难,但花了银子总比丢人现眼的好,所以小懒还是有进步的,如今起码有了自知之明。”为了小懒的名声,萧慕言如鸡蛋缝里挑骨头般,极力的找补。 “你每次都是这么维护他吗,如此,你真是太辛苦了。”楚辞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呃,并不是。毕竟他这趟很辛苦,所以维护总比落井下石的好。”萧慕言也是尽力了,毕竟英雄怕见老街坊,再怎么维护,小懒在楚辞心中还是“那个货”。 “我可不可以不住在湘云客栈?”楚辞提出了他唯一的要求。 “甚好,甚好。”唯恐这两个人掐架的萧慕言,毫不迟疑的借坡下驴。 “嗯,那每天等你睡了,我就离开。”如释重负的楚辞,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等两个人一路打听来到湘云客栈的时候,于小懒还在呼呼大睡,招呼他们的是面部肿成猪头,两只眼睛睁不开,鼻梁塌陷的店小二。 有客登门,店小二极力的在肿胀的脸上挤出热情的笑容,鼻音浑厚的招呼着:“二位客官里面请,请问你们是住店还是打尖?” 萧慕言看着肿成猪头的店小二,轻声说道:“我们找人。” “请问客官找哪位?”听到对话的掌柜,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看到和店小二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掌柜,萧慕言和楚辞不由无奈的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找打你们的人。” 第128章 生意 闻听二人是来找煞星的,掌柜的连忙吩咐小二去沏茶,同时小心翼翼的询问:“不知二位与于少侠是...” “朋友。”萧慕言简简单单做了回复。 “哦,原来是朋友。”掌柜顿时有些失望,毕竟他急切期待着来人会是煞星的仇家,还好臃肿的脸遮住了他失落的表情,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正在沏茶的店小二,急忙帮掌柜的掩饰道:“那个于少侠正在睡觉,而他不太喜欢别人影响他休息,所以二位是稍坐片刻,还是...。” “要是需要叫醒于少侠,还望二位亲自前往,我们实在是招惹不起。”不待小二把话说完,已缓过神的掌柜急忙做了补充。 掌柜的话音刚落,萧慕言便仰起了头:“于小懒。” 听到公子的呼唤,睡的正酣的于小懒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忙不迭的开门下了楼,刚欢天喜地的叫了一声“公子”,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楚辞,顿时极不耐烦的说道:“这个货怎么也来了。” 楚辞连眼皮都没抬,而掌柜的和店小二却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因为他们太熟悉煞星此刻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毕竟揍他们的时候就是如出一辙的神态。 萧慕言自然没有心情向他解释为何楚辞也在这里,而是开门见山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打这两个人?” “说到这我就来气,这俩货是云梦裁缝铺的,我就住在他们眼皮底下,但他们却足足晾了我两天,直到昨晚才亮出身份。”于小懒气不打一处来的做出了解释。 “嗯,我知道了。”萧慕言听闻只是淡淡的给出了回应。 “你不用问问这两个挨打的人,是不是如他所言。”楚辞禁不住提醒道。 “不用,小懒从不会对我撒谎,如此这两个人挨顿打,倒也不冤。”萧慕言神色平淡的对此事做出了总结。 楚辞听闻,立马闭上了嘴,而于小懒却狠狠盯着他吼道:“姓楚的,挑事是吧?想挨揍直接说。” 楚辞依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更是把于小懒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而于小懒最看不惯的就是楚辞的这副德行,于是鬼刀毫不迟疑的出了翘。 早就习惯了二人相处方式的萧慕言,不但没有出声阻止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而掌柜的和店小二却五味杂陈,一是窃喜有人和煞星干架;二是庆幸煞星昨晚没有对自己拔刀;三是担忧客栈的损失。 “呃,无需担心,砸坏的东西照价赔偿。”萧大财主适时安抚了两颗躁动不安的心。 “这位公子,那个你的两名手下好像在拼命,您也不劝劝?” “呃,只是亲切而友好的切磋而已。说说,你们为何过了两天才现身?” “哦哦,是这样的公子。云梦裁缝铺的老掌柜在两年前病死了,自那之后裁缝铺就一直赔钱,所以楼里便将这赔本的买卖关了,然后就开了这家客栈。”掌柜连忙解释,但话说多了,脸疼的厉害,于是赶紧示意小二继续。 “我们改换门面这事,当时通知了所有贵客,所以看到告示上不仅有人在找云梦裁缝铺这个老黄历,而且还指名要来我们的客栈相会,所以我们就有些懵圈,怀疑是陷阱,但又害怕误了事,所以特意禀报了楼里,昨晚刚收到信,我就立马去找了找于少侠,没想到...”店小二咧着嘴娓娓说道。 “呃,我...我没有收到你们改换门面的消息,这事怪南宫逸,是他没有通知我,所以...”萧慕言突然想起了什么,但立刻将某段记忆从脑中抹去,然后习惯性的选择了嘴硬。 “谁说我没有通知你,我特意派了人去白云寺,你忘了就说忘了,不但打了我的人,还如此硬气的撒谎,小王爷真是越发的霸道了。”萧慕言还未说完,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便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而声音的主人正如他的声音一样,温文尔雅。 “南宫逸,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到少楼主,掌柜和店小二立马跪地请安,南宫逸摆手示意二人起身,然后极有风度的对着萧慕言拱手作揖:“南宫逸见过小王爷。” 接着又不失礼貌的跟正在拼命的楚辞和于小懒施礼:“南宫逸见过两位英雄,你们继续,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转过身看着惨不忍睹的手下,南宫逸颇为尴尬的说道:“那个...呃...都是误会,这件事就...” 掌柜和店小二连忙说道:“少楼主,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南宫逸闻言又转向萧慕言说道:“那个...医药费,小王爷您看...” 萧大财主毫不迟疑的掏出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给二位看医的,至于店里的损失等他们打完再算。” “完美解决,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燕北小王爷,不仅是我的至交好友,也是咱们楼一等一的贵客,务必尽心伺候。”南宫逸喜笑颜开的向手下介绍了萧慕言的身份。 掌柜和店小二立马双膝跪地,毕恭毕敬的请安,萧慕言示意二人起身之后,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喊道:“你们俩先暂停一下,过来与南宫公子打个招呼。” 闻听萧慕言的话,打斗正酣的楚辞和于小懒立刻收手,互不搭理的来到南宫逸身前,不失礼貌却极其简短地打了招呼:“久仰。” 南宫逸立马起身回礼:“不敢当、不敢当,两位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吩咐极曐楼,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而且我给二位打八折。” 闻听此言,楚辞和于小懒顿时对南宫逸的印象跌到了谷底,两个人倒是难得默契的仰起了头,一副无比嫌弃的模样。 “你们俩消停会,我与南宫公子上楼谈笔生意。”萧慕言说完便径直向二楼走去。 等南宫逸也上了二楼之后,于小懒二话不说守在了窗前,而楚辞轻车熟路的去了屋顶,掌柜的在店外挂起了今日歇业的招牌,而店小二急忙收拾起一楼的烂摊子。 上到二楼,应约而来南宫逸率先开口:“何事如此着急?” “三件事。” “洗耳恭听。” “一,立刻找到那个人的下落;二,送我去见他;三,我要把他带走。” 南宫逸没有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的思索起来。沉默了一会,不由抬起了头:“杨云霆谋反,上元城全城戒严,你应该知道。” 闻听此言,萧慕言心中顿时有了底,以他对南宫逸的了解,谈困难只是为了加价,而谈价就代表此事能办。 “我知道,但你们极曐楼在梁国经营多年,即使全城戒严也难不倒你们。” “好,把你送进去不难,但带着你要的人出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有需要,绣花厅可以帮忙。” “目前看不需要,而且小王爷刚刚说了这是三件事。” “是,但换个角度其实也是一件事。” “一句话,三万两。” “两万两。” “成交。” “你说了我的事可以打六折,所以这是一万两千两。” “两万两少一分都不干。” “可以,送一个值八千两的消息给我。” “杨云霆这些年在梁国各处,秘密养了私兵,加起来不少于两万人。” “倒是值八千两,这是两万两银票,抓紧时间。” “三天。” “好。” 第129章 标准宗旨 一辆经过长途跋涉眼看就要散架的马车,终于在散架前成功的停在了绣花厅的门外,屁股快要被颠成八瓣的车夫,老远便跳下了让他屁股快要颠成八瓣的马车,回他的一处去了。 等在门外的三处吏员无缝衔接的上了驾驶位,一言不发的将马车驾驶到一处隐秘的院落,然后头也不回的立即远去。 张青缓步上前,掀开车帘低声说道:“公子一路辛苦,这里就是您以后的家,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尽可告诉管家。” 一个精致的院子,管家、家丁、丫鬟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请安。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里很好。”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张青说完,便立刻转身而去。 待张青离开之后,管家立马上前,毕恭毕敬的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又一一将家丁和丫鬟们,介绍给第一次见面的主子。 “嗯,都不用拘束,我喜欢安静,平时动静小些就好。”慕容踏海平淡的说道。 众人齐声说道:“是,老爷。” 进入房中,慕容踏海不由一愣,只因屋中的布局和摆设,和他在慕容府邸时几乎一模一样。 “禀告老爷,老奴和下人们来的时候,房间和院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如果您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老奴便是。” “没有,我很喜欢,毕竟睹物才能思人,思人才不会忘本。” “老爷您先休息,老奴去厨房看看,饭菜马上就好。” 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甚至连书架上的书都如出一辙,慕容踏海缓缓坐到椅中,悠悠叹道:“绣花厅的本事还真是了得,不过倒是用心了。” 没一会管家便去而复返,站在门口轻声细语的说道:“老爷,饭做好了,您是去餐厅用膳,还是老奴给您端过来?” “我过去吧。”慕容踏海说完便站起了身,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对管家说道:”我想立个牌位。” “嗯,老爷告诉我这位尊驾的名讳,老奴明早就去办。” 听到管家的话,慕容踏海转过身,观察着他的表情,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知道我要给谁立牌位?” “老爷恕罪,老奴昨天刚到,雇我来的人,什么都没有说,所以老奴对您和您家里的事一无所知。” “你是被雇来的?那其他家丁和丫鬟呢?” “回老爷,我和其他家丁和丫鬟,以前都在李秀才府上当差,几天前李秀才入赘去了徐家,所以我们就没了饭碗。而刚刚离开的那位大人,昨天找到了我,给了银子,然后我就带着这些人来到了老爷的府上。” 通过观察,慕容踏海已十分确定管家所言句句为真,心中不由暗想:绣花厅的手段还真是高深莫测,院中居然连个吏员都没有安排。 思绪一闪而过,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哦,我姓穆,明日你只管把牌位请来,上面的名讳我亲自写。” 于此同时,湘云客栈中,萧慕言和于小懒正在吃着晚饭,连续三天都没有露面的楚辞,在南宫逸到来的那一刻,霍然出现在萧慕言的身旁。 一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的南宫逸,还有一个极为难得好习惯,那就是守时,答应了萧慕言三日内给消息,这不刚刚两天半就如约而至。 “过来吃点,吃完再聊。”萧慕言边说着,边从筷笼中拿出了一双筷子。 “多谢小王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南宫逸倒也实在,毫不拘泥的接过筷子坐到椅子上,刚要开吃又急忙问道:“楚兄为何站着,一起吃啊。” 不待楚辞回复,于小懒就插话道:“这货不饿。” “哦哦哦,对不住,忘记二位不对付了,是在下多言了,勿怪勿怪。”南宫逸立马满脸真诚的致歉。 “客栈被你们俩损坏的物品,加起来一共一百八十两,凑个整你们一人一百两,医药费我已经给了。”萧慕言吃着饭,头也不抬的说道。 于小懒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 而楚辞却一脸尴尬的对着萧慕言低声说道:“你先帮我垫上,回头领了饷银我再还给你。” “这么大的人了,身上居然连一百两都没有,还真是丢人的很。”曾经身家从未超过五两银子的于小懒,脸不红心不跳的嘲笑道。 楚辞顿时咬紧了牙,只听萧慕言颇为公平的说道:“哦,刚想起来,人是于小懒自己打的,这事和楚辞没有关系,所以小懒这二百两全由你掏了。” 于小懒顿时像吃了黄莲一般,而楚辞却开心的笑了。 二楼上房,吃完饭的萧慕言和南宫逸品茗对坐。 “人找到了。”南宫逸率先开口说道。 “在哪?” “大梁皇宫的密道里。” “密道入口在哪?” “御书房龙椅后面。” “啊,梁瞰的屁股后面?”闻听此言,萧慕言一脸头大的问道。 “嗯,他倒也不是一直都坐在龙椅上。” “单是确定这个消息,极曐楼的能耐就已然让我刮目相看了。”萧慕言真情实意的给予了夸赞。 “小王爷过奖了,机缘巧合而已,梁瞰的贴身总管于公公年前欠了我们人情,你也知道太监一向很抠,所以他就用此人还活着的消息抵了酬劳。”南宫逸轻描淡写的说道。 “此次也是他?” “嗯,这个于公公不仅抠,而且怕死的很,如今杨云霆谋反,倒是帮了我们的忙。昨日我让埋伏在宫里的手下找到他之后,他便爽快的用这个消息与我们做了交易。” “让你们出手保住他的命?” “嗯,今日凌晨杨云霆养在各地的私兵,已经秘密进城,看这架势用不了几天,皇宫就要沦陷了。” “所以杨云霆攻打皇宫的时候,我们趁乱进去?” “小王爷不愧是我的至交好友,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那剩下的就是如何将他带出来了,你可想好了策略?” “没有。”南宫逸斩钉截铁的回道。 “呃,可是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着急,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有了办法才对。” “办法有,但却不是我想出来的。”南宫逸故作玄虚的说道。 “南宫逸,你上次挨打是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腿断了是什么滋味?” “不用不用,是这样的,梁国皇宫是此人建造的,皇宫里面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而密道在哪只有他知道,所以梁瞰一直没有杀他,只是把他囚禁了起来,如此你们就可以顺着密道自行离去了。” “原来如此,李大家曾经告诉我的就是他的这位好友去建造大梁皇宫了,但突然就杳无音讯了。还好捏住了梁家的退路,不然他早就被灭口了。” “小王爷,按照规矩我们不会打探雇主以及相关之人的底细,所以您无需告诉我这些。”南宫逸极有操守的说道。 “无妨,咱们虽然是雇佣关系,但不也是朋友吗,你刚刚说了撤退这块并不需要你们出力。” “萧兄此话,真是让我心中大暖,但交情归交情,银票我已经收了,断然没有退钱的道理,这也是我们极曐楼一贯的服务标准。” “德行,爷是在乎几千两银子的人吗。” “小王爷就是大气,此事结束,我便将小王爷提升至极曐楼五星客户。” “五星?这样的客户多吗?” “不多,其中还有一个小王爷关心的人。” “谁?” “抱歉,不泄露客户的信息,是我们极曐楼一贯的服务宗旨。” 第130章 天下攘攘 可能曾经被萧慕言打过,也可能是本就想把此人的消息透露给萧慕言,总之萧慕言刚要动手,南宫逸就毫不迟疑的说出了另一位五星客户的名字。 “赵宣义?!”萧慕言的确对这个很感兴趣。 “嗯,既然我被逼无奈泄露了客户的信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近期的买卖合盘告诉小王爷得了,省得我双腿不保。”南宫逸说话的同时,脸上也配合地流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不需要。”毕竟不是唱戏的,南宫逸拙劣的演技,怎会逃过萧慕言的法眼。 “啊,小王爷你这倒是让我措手不及了啊,话都到嘴边了,你这让我生生咽下去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啊,所以我还是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拳头打到棉花上的南宫逸,装作无奈的摊开了手。 “不用,我猜的出来,定然是他委托了你们,到时将他的人带进大梁城,从而恶心恶心杨云霆。”萧慕言一语中的。 “真是无趣,我的话被小王爷说了,只能生生咽下去了,难得我想破一次规矩,居然也不能如愿。”南宫逸的脸上此刻换成了一副无比伤心的表情。 “行了,你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欲擒故纵了这么久,定然是令尊的意思,说吧,故意暴露赵宣义,是想从我这换到什么?” “小王爷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我爹的意思是某些时候,希望绣花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融洽相处如何?” “我没听说,两家有矛盾啊?” “矛盾倒是没有,但小王爷清楚我们极曐楼的势力主要分布在大梁,虽然八处来大梁的时间较短,但以绣花厅的本事,过不了多久,八处必能大展拳脚,那么届时难免会出现摩擦,所以...” “嗯,我知道了。何时行动,我等你的消息。” 待南宫逸走后,萧慕言缓步来到窗前,看着满天繁星不由叹道:“这个天下何时才能没有战火,难道必须一统,死去很多人,才能让剩下的人安宁吗?” 这个问题萧慕言自成年之后就在思考,但如今也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 而三十年前就有了宏伟志向的大燕皇帝赵元稹,此刻依然在孜孜不倦的批改着奏折,连赵沁坐到了他的面前,他也不曾停下。 “皇兄,大梁那边依然没有变化,杨云霆也未传来消息。”赵沁小声说道。 前些天还因杨云霆畏首畏尾难得动了怒的赵元稹,此刻却毫不波澜的说道:“正常,毕竟眼看就要成为一国之君了,杨云霆自然不再是以前的杨云霆,朕也是老糊涂了,那日居然会因他动怒,让皇妹见笑了。” “皇兄这是哪里话,皇妹怎会笑话皇兄,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杨云霆确实翅膀硬了,也就皇兄有如此胸怀,才能如此从容。” “知道朕当年为何会选了他吗?” “因为他有野心?” “皇妹果然聪慧,他不仅有野心,而且有能力,这样的人一旦有了东风,定然不会甘居人下。那日朕发火之后,便自嘲不已,明明此时的他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如今竟然还想驾驭他,实在是可笑。” “皇兄不担心他出尔反尔?” “不会,他和朕一样想要开疆拓土,起码现在还是合作关系,但不久之后便会分道扬镳,毕竟早晚会有一战,这种事你我心中清楚。” “嗯,赵宣义那边?” “让他骂就是,至于他私下里的小动作,不用在意,正好让他恶心恶心杨云霆。” “嗯,这些年他摔碎的茶碗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了,我安排了人给他送去了几套,最迟后天也就到了,这些年他装的也不嫌累。” “你啊你,何必搭理他,杨云霆那边快有动静了,你把重心多放到西楚那边,咱们静等消息就是了。” 云梦别院,百里浮玫还没有回来,陪着燕北王和先生的是难得空闲的萧慕桓,一起吃了晚饭,三人便来到先生的书房。 “慕言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萧慕桓一边煮着茶,一边问道。 “嗯,前天来了信,杨云霆豢养的私兵已在陆续进入大梁城,赵宣义那边也安排了人准备添乱,还有咱们要找的人已经知道在哪了。”萧规缇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惬意的说道。 “嗯,如此大梁那边很快就要尘埃落定了。”萧慕桓将茶端给先生说道。 “大梁事了,就该轮到西楚了,赵元稹的眼光的确不错,选了个和他一样有野心的人。”先生品着茶,淡淡的说道。 萧规缇点了点头,表示对先生之言的认可,然后接过萧慕桓送来的茶,轻声问道:“你今日来除了陪我们吃饭之外,还有何事?” 萧慕桓不由尴尬的解释:“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所以今日才来看望二老,来就是为了陪二老吃饭,然后顺便说个小事。” 萧规缇笑骂道:“有屁快放。” “呃,那个赵宣义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这老小子,绝对没憋什么好屁。”萧规缇一针见血的说道。 “主公,赵广安想必也闻到这个臭屁了,不过这个屁终归是放给赵广先,让赵元稹吸到鼻子里去的。”先生难得的调侃起来。 听到先生如此妙语连珠却又极其贴切的话,不止萧规缇,连一向正经的萧慕桓也禁不住朗声大笑。 肃亲王赵广先,当今天子一奶同胞的哥哥,之所以能成为藩王,一是血缘关系;二是听话:爹在时,听爹的话。爹死了,听弟弟的话;三是从来就没有过夺嫡的心思,从小就以赵元稹马首是瞻。 如此知进退又重情重义的兄长,不封个藩王连赵元稹都觉得说不过去,加上百官齐齐上奏,于是在众人强烈的期盼下,赵广先携家带口去了晋州做了逍遥自在的王爷。 至于晋州的位置,倒是特殊的很,恰巧在燕州和凉州的正中间,将燕北和安西严丝合缝的拦腰截断。 陆留安看着舆图,摸着下巴,突然开口说道:“主公,我好像听说赵广先和您曾经打过一架,是有这么一回事对吧?” “去他姥姥的,提起他我就恶心,不吃了。”赵广安听到赵广先单位名字,顿时将正啃着的肘子扔进了盆里。 能把安西王气的没有了胃口,陆留安就知道这事小不了,好奇心瞬间爆棚的说道:“主公息怒,何必跟这个窝囊废一般见识,再说闲着也是闲着,说来听听,你看世子也好奇的很。” 看着陆留安不断朝自己眨着眼,正直的赵廉无比正直的说道:“陆先生,我没有好奇,明明是你自己想知道,何必拿我说事,估计是我爹没打过,不然他早就到处宣扬了。” “扯蛋,老子能打不过他,这些年我之所以没提过,是因为我一想起他就吃不下饭。”赵广安一脸嫌弃的说道。 不待陆留安说话,赵廉便开口说道:“爹,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好奇了,毕竟能让您没有胃口的人和事,确实不多。” 既然赵廉开了口,赵广安即使在恶心也会讲,明白这个道理的陆留安急忙搬了凳子坐在了安西王面前,满脸开心的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第131章 不商量 盛康二年,大燕册封皇后,皇帝下旨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进京朝拜、观礼,作为四大藩王的萧规缇、赵广安、赵宣义和赵广先也难得的齐聚金陵。 册封大典时,百官排队进宫,但站位时却出现了问题,以往三位王爷都是按照年纪大小,赵广安在前、萧规缇居中、赵宣义在后,次次皆是如此。 但刚刚成为肃亲王不久的赵广先,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哥哥,不仅大咧咧的站在了最前面,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表面脾气火爆,但内心却极其缜密的赵宣义,顿时义愤填膺的说道:“四人中我最小,资历也最浅,无论如何排,我都是站在最后。按理说不应该我说话,但兄弟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肃亲王论年龄你比不上安西王,论实力你又差燕北王那么多,凭什么你站在上首。” 此话一出,萧规缇和赵广安只是淡淡的相视一笑,并没有在意。而赵广先却火冒三丈,勃然大怒道:“赵宣义,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从辈分上你是本王子侄辈,居然敢跟老家这么说话,也太不懂礼数了。” “行,王叔,那侄子向您请教,您年龄比不过安西王,实力比不上燕北王,而且又是咱们四人中最后一个封王的,那您凭啥站在首位,这样问您老满意了吗?”继续拱火的赵宣义立马皮笑肉不笑的换了一副姿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叔也叫了,问问题用的还是请教,所以赵广先实在是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俗话还说柿子要捡软的捏,赵广先看了看萧规缇,一、的确比不过,二、他站在中间,对自己的位置没有直接的威胁,所以从小就学会了审时度势的肃亲王,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赵广安。 “本王和安西王相比,首先,在名字上我占了一个先字;其次我是陛下的亲哥哥,皇后是我的亲弟妹,今日是我弟妹的封后大典,我这个当大伯子的理应站在最前面。” 只是排队进个宫而已,本就不在意这种小事的赵广安在听到这两个理由后,倒也没有计较,但赵广先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惹恼了安西王。 “再者,安西王这么胖,站在前面实在是有失颜面,所以我才...” “才”刚出声,赵广安的拳头已砸到了赵广先那恬不知耻的脸上。 二十八年前,赵广安三十五岁,虽然那时也是三百多斤,但浑身有的是力气,而细皮嫩肉的赵广先根本招架不住。 不止喝酒吃肉痛快,连打架也痛快的安西王,先是一拳将赵广先的脸打出了血,紧接着第二拳砸了两颗牙,然后第三拳直接将鼻梁打裂。 看到两位王爷打起来,除了零星几个品阶高以及资历深的老臣前来拉架,其他那些惹不起也无处躲的下官,全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安西王稳操胜券的蹂躏,深得燕北王和建安王的心意,两位袖手旁观的王爷立马阻住了前来劝架的官员,更是命令自己的手下把肃亲王的跟班围了起来。 没有人打扰的赵广安酣畅淋漓的痛揍了赵广先一顿,且拳拳都打在了脸上,最终肿成猪头的赵广先,不堪重负地倒在了地上。 人打了,气也解了,本来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打了半天的安西王却累了,满头大汗的他,一屁股坐在了肃亲王的身上。 巧的是,赵广安的屁股恰巧坐在了赵广先的肚子上,随即堂堂的肃亲王,在百官面前、在皇宫门前直接失禁了。 于是这一坐,让赵广安三天没有吃下饭,而且恶心了一辈子。 “毕竟是皇后册封大典,后来这事怎么处理的?”听完故事的赵廉,立马说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能怎么处理,赵广先总不能上折子说自己被我一屁股坐的拉屎拉尿吧,这么丢人的事,赵元稹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呗。”赵广安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了了之?那百官呢,就没一个上奏的?”赵廉闻言,顿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待赵广安回答,笑的前仰后合的陆留安强忍着笑说道:“世子,百官哪敢上奏。你想一旦上奏,首先得罪了咱们家,其次揭人不揭短,赵广先那边也会记恨他,再者赵元稹会更生气,毕竟丢人的是他哥,这不等于嘲笑皇上吗。”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指教。”赵廉庄重的行了一个礼。 “这点小事,世子何必言谢。主公,如此说,二十八年前,您与燕北王、建安王就已经联手对付过赵广先啦。” “嗯,你要是这么说,也勉强算一次,不过事太小,不值一提。”赵广安连忙摆了摆手,就像当年他快速摆手驱散身下传来的味道一样。 “既然主公嫌小,那这次咱们就联手玩个大的。”陆留安满脸阴笑,心中更是阴狠的谋划着。 “嗯,不仅要大更要狠,把事查的一清二楚,让赵元稹想护都护不了。” “放心,建安王那边已经动手了,燕北世子今日也传了消息,意思也是一样,而且他们近日便会动手,至于咱们这我也已经安排了。” “嗯。”赵广安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疼惜的看向赵廉,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子,爹一直对你宠爱过甚,从未要求你学什么、做什么,如今咱们和燕北结盟,皆因这是咱们唯一的出路。” 不明所以的赵廉刚要开口询问,便被陆留安劝阻:“世子,你先听王爷把话说完,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儿子,你记住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果我们和燕北真能笑到最后,到时燕北就变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而我们自然也成了燕北的眼中钉,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个道理我还是清楚的,您是担心我们打不过燕北,而我更不是两位萧世兄的对手。所以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尽管告知儿子就是。”赵廉深深的点了点头,无比严肃的等待着。 “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我儿子如此聪慧,一眼便看出了关键,我真是太开心了,那个老陆你接着说,我喝上几杯痛快痛快。” “是这样的世子,此次燕北之行,让我大为震撼,即使那时我和王爷还在,但以咱们现在的实力,也断然不是燕北的对手,所以如果真到了那天,王爷的意思是一切荣华富贵皆是浮云,而最重要的是保命。”陆留安苦口婆心的说道。 “儿子,记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萧慕言亲口向我和老陆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保你活的好好的。”安西王一边痛饮,一边嘱咐着。 “我知道了,爹和先生放心,至于萧世兄的话我也记住了,以后无论怎样,我都会保住自己的命,为咱们赵家开枝散叶。”赵廉信誓旦旦做出了保证。 “好儿子,说起来你也不小了,要不给你说门亲事,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娶了好几个女人了。”想到一出是一出的赵广安,突然有了抱孙子的冲动。 “行,这事爹看着安排就是,我听你的。但有件事,你得听我的,我想去军营。” “啊,老陆这...” “王爷,世子大了,有些事他既然想要尝试,作为老家理应放手,虽然担心,但您更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呃,好吧,那爹把安西大将军一职给你。” “爹,能不能不闹?我一个从未领过军的娃娃,怎能当的了大将军,这不是儿戏吗?” “儿戏吗?哦,那就给你个副将。” “爹,校尉足够,这事不商量。” “呃,你...你总是这么强势,让我这个当爹的从来不敢和你顶着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这事也不商量?” “嗯,我去收拾行李。”赵廉说完便行了礼走了出去。 “老陆都怪你,早知道就不嘱咐他了,看你出的馊主意,把我儿子给弄走了,不行,你给我安排一下,明天我也去军营,家里就交给你了。” “哎,主公,你这...” 赵廉去而复返:“爹,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好好吃你的下水,喝你的酒,这事也不商量。” 第132章 说话算话 盛康二十年三月初十,两万多手持弓箭、长枪、弯刀的甲士,排列整齐的集合在杨府门前那条宽广的大道上,此处距离梁国皇宫仅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杨云霆气宇轩昂的站在石阶上,中气十足的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夜便是各位儿郎建功立业的时候,任务你们已经清楚了,但以下几点请诸位务必牢记。”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李卫公立时喊道:“一、不得袭扰梁城百姓,更不得擅闯民宅、店铺;二、不得故意损坏大梁城的一砖一瓦;三、开战时,不得滥杀无辜,遇投降者切勿伤其性命;四、攻陷皇宫之后,不得打骂羞辱宫中妃嫔、太监、丫鬟;五、悉心照料滞留在宫中的官员,若其想要回府,立刻派人护送;六、活捉梁瞰,切勿伤其分毫,更不允其自裁。军法如山,违令者斩。” “兄弟们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若是不幸阵亡,必然厚葬,家中老小本帅也会安排妥当,今夜就有劳诸位了。”杨云霆慷慨激昂的鼓动了人心。 听完了丑话,也被画了大饼的两万勇士,齐齐高呼道:“大将军,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梁北城门向西十里处的城墙下,隐隐约约现出了几个人影,正是刚刚赶到此处的南宫逸、萧慕言、楚辞和于小懒四人。 “小懒,你留在此地,如果天亮前我们没有回来,也不用担心,到时你直接去我说的地方等待。”萧慕言低声嘱咐道。 于小懒点了点头,立即钻进了旁边的荒草中。 “听动静,杨云霆的私兵已经开始往皇宫进发了,事不宜迟咱们也赶紧进去。”南宫逸左耳贴在城墙上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楚辞便一个闪现跃到了五丈高的城墙顶,四处观察了一下,紧接着向下面摆了摆手。 下一刻,三人一同越过城墙,稳稳的落在了大梁城的地面上,然后不做任何停留,在南宫逸的带领下极速向皇宫奔去。 两万私兵与围困皇宫的三卫御林军刚刚汇合,便立刻发起了进攻,几千名弓箭手朝着宫墙上的御林军整齐的射出利箭,同时盾牌兵举起手中的盾牌,护卫着抱着撞城木的士兵直奔门洞而去。 一架架云梯也纷纷搭在了皇宫外城上,身手敏捷的甲士挎着弯刀、躲着箭雨悍不畏死的爬了上去。 皇宫内,梁瞰也亲自披甲上阵,沿着城墙查看了一圈,然后来到城门楼,对着御林军总统领梁震大喊道:“外城还能抵御多久?” “回陛下,最多一个时辰。” “切记保存实力,不要白白牺牲御林军的性命,外城一旦不保立即放弃,然后迅速守住内城,届时再与杨云霆决一死战。” “诺,陛下您放心就是,这里危险,请您赶紧回宫。” “好,梁星已在内城做好了准备,朕去内城等你。” 几万人的杀喊声,响彻天际,大梁城内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一间间漆黑的屋子里,除了不谙世事的孩子们睡着之外,大人们都噤若寒蝉的围坐在桌边,期盼着这场战乱赶紧的结束。 萧慕言三人在空荡荡的大梁城中游刃有余的穿梭着,突然三个人同时止住了脚步,并瞬时隐藏了起来,只见上百名身着夜行衣的刺客,飞檐走壁的匆匆而过。 “赵宣义的人?”待众人远去之后,萧慕言轻声询问。 “嗯,看方向是奔着杨府去了。”南宫逸点了点头,轻声细语的回道。 “楚辞,你偷偷跟在后面,如果他们对孩子下手,你就...” “不用,杨家也不是泥捏的,再说这些人志不在此,定然不会赶尽杀绝。”南宫逸急忙拦住了欲要起身的楚辞。 虽然南宫逸说的十分笃定,但楚辞向来只听萧慕言的指示,所以他并没有理会南宫逸,而是向萧慕言询问道:“用不用去。” “不用了。” “嗯。” 下一瞬,三个人再次朝着大梁皇宫奔去,刚刚楚辞的反应,让南宫逸稍微有点尴尬,但同时对萧慕言的驭人之术越发的佩服不已。 当萧慕言他们接近皇宫的时候,杨家军已经攻破了外城门,盔甲上沾满了鲜血的杨家军,山呼海啸的朝着内城门涌去。 皇宫内城南门的城墙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御林军,还有手持着各种兵器的太监,众人皆是满腔的怒火,显然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杨云霆策马来到大军中间,仰头望着城楼中持剑在手的梁瞰,无比平和的说道:“梁瞰,皇宫是绝对守不住的,城上城下皆是大梁儿郎,何必白白葬送自家人的性命。将门打开,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梁家的每一个人,而且你我君臣一场,所以我也不会亏待你,当个闲散王爷怎么样?” “不用了,朕既丢不起那个人,也对不起列祖列宗,至于众位将士的命,从你计划谋反的那天起,你又何曾在乎过,何必惺惺作态,如此反倒让朕看不起你了。”梁瞰的语气也是无比淡然,听不出丝毫得怨气。 “梁瞰,自古以来皇位都是有能力者居之,如果不是我,咱们梁国早就被大燕吞了;如果不是我,周边小国怎会纳入我梁国版图;如果不是我,梁国上下怎会有今日的繁荣安宁,这些你承不承认?” “杨云霆,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没有我大梁将士浴血奋战,没有国库拿出一车车的银子,没有百官黎民上下一心的鼎力支持,没有皇族对你的信任,你杨云霆算得了什么,难道有功就必须造反吗?” “我要当皇帝,是因为我比你更适合,我会带着大梁的勇士们,继续开疆拓土,让梁国成为天下最强的国家,直到我大梁一统天下。” 此话一出,杨家军再次齐声高呼道:“大将军,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瞰不再说话,而是轻轻地摆了摆手,顿时几千支利箭划破了漆黑的夜空,遮天蔽月的朝着杨家军催魂夺命的射来。 隐在暗处的萧慕言,看着杨云霆的背影,不由叹道:“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疯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君临天下,却从来没想过他的私念会让多少人无家可归,让多少将士死于战乱。 南宫逸也悲春伤秋的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但合的代价却是数十万战士的血,数百万黎民的流离失所。” 楚辞没有感叹,只是目不转晴的盯着杨云霆的背影,低声询问:“咱们三人联手,或许可以取下姓杨的脑袋。 萧慕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黯然说道:“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再说就算杀了他又有何用,天下还有姓赵的、姓楚的、姓耶律的等等等等。” 闻听此言,南宫逸不由恢复了商人本色,无比认真的说道:“如果杀了这些人,天下就能太平,倒也值得一试,但前提是你能出的起要这些人命的银子。” 楚辞听闻顿时一脸嫌弃地背过了身,但萧慕言却丝毫没有犹豫的说道:“好,你想好了价钱告诉我,我尽力攒,即使攒不够所有人的,杀一个也行。” “一言为定。” 不待萧慕言说话,背过身的楚辞无精打采的做了回应:“他向来说话算话。” 第133章 混水摸鱼 有一句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更何况拒绝杨云霆敬酒的是不断射来的上万支箭矢。既然梁家军做好了誓死不屈的准备,杨家军立马送上了早已备好的罚酒。 新一轮的战斗已然开始,相比皇宫外城的城墙,内城的城墙更加的厚实牢固,墙基宽约五丈,墙高六丈有余,内为夯土,外有青砖包裹,由墨家打造的皇宫,当真是固若金汤。 当杨家军拼死攻到城墙下,刚把云梯搭好之际,数百个装着桐油的坛子,齐齐砸下,同时上千支火箭纷至沓来,城墙下瞬时火光冲天,准备登城的杨家军连同云梯一起被大火吞没。 火场中,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的传出,火光中闪烁着杨家军不断挣扎的身影,看着眼前的一幕,萧慕言也不由动容,心中更是越发的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人肉被烤糊的刺鼻味道,霎时间飘了过来,萧慕言立刻捏住鼻子说道:“根据场中局势来看,双方主力都放在了南门,虽然梁瞰的御林军居高临下,但人数与杨家军差距太大,最多再有一个时辰,皇宫必破,所以事不宜迟,咱们速速进宫。” 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西南角的城墙下,不用多说,楚辞再次率先登城,迅速袭杀了几名御林军之后,三人直奔御书房而去。 与此同时,杨府老管家急匆匆来到杨云霆身旁,喘着粗气说道:“老爷,半个时辰前,一大批黑衣人杀进了府中。” 杨云霆闻听此消息,并没有感到惊讶,沉着冷静的问道:“嗯,府中伤亡情况如何?” “回老爷,府中护卫死了四十一人,黑衣人留下了三十多具尸体,不过他们只是杀了一波就匆匆离开了。” “嗯,偷袭咱们家是希望我立马赶回去,无非是调虎离山而已。之所以杀了一波就离开了,定然是来了这里,无外乎是想要浑水摸鱼罢了。”杨云霆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丝毫没有在意。 李卫公立马说道:“应该是奔着其他三门去了,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门,此刻派兵前去增援也怕是来不及了。” “不用理会,其他几门本就是佯攻,最多让他们趁机杀几个士兵而已,速速攻下南门才是重中之重。” 皇帝带着太监们去了宫墙,而妃嫔和丫鬟们全都胆颤心惊的躲在后宫,如此倒是方便了偷偷潜进来的萧慕言三人。 梁国皇宫的地形图,南宫逸早就熟记于心,不多时便带着萧慕言和楚辞,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楚辞立刻上前,耳朵刚刚贴到窗纸上,便立刻抽出了鱼肠剑,同时左手对着萧慕言做了一个屋内有人的动作,然后轻轻推开门,快如闪电般蹿了进去。 萧慕言和南宫逸也紧随其后,迅速进入之后立刻关上了门,待二人转身地时候,楚辞已押着被他制服的人,走了过来。 南宫逸瞅着被楚辞制住的太监低声问道:“于公公?” 脖子上抵着短剑,嘴巴也被捂住的老太监,立马满脸委屈的点头如捣蒜。 “入口机关在哪?”萧慕言示意楚辞放开手,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重获自由的于大总管,并没有回复萧慕言,而是急切的问道:“哪位是南宫少爷?” 南宫逸向前迈出一步,微微颔首:“在下南宫逸,见过于总管。” “南宫公子,你们答应咱家的话,可...” 好不容易等来救命稻草的老太监,话之所以戛然而止,是因为楚辞的剑再次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我家公子问你入口在哪里,你应该听见了。” 堂堂梁国皇宫的大总管,往日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而且短暂间还被同一个人用剑抵住了两次,又仗着有极曐楼的承诺,顿时无比怨怒,刚要怒斥楚辞,却被南宫逸立刻制止住了。 “哎,于公公,您可千万不要动,这位仁兄手中的短剑喂了剧毒,您这要是万一蹭破点皮,那可就性命不保了。另外这两位并非我极曐楼的人,所以您还是赶紧回答问题的好,而且以我对他们得了解,这两位仁兄一向没有耐性。” 能混到太监总管的人,自然不是池中之物,极擅察言观色,又娴熟能屈能伸的于大总管立马指了指旁边的书架:“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五本。” 萧慕言走过去,在老太监说的书上轻轻一按,顿时一人宽的入口豁然出现。 萧慕言走到南宫逸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你带着于公公先撤,等我回到大燕,会派人给你送信。” “嗯,你们也多加小心,如果三日后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我会立刻来此寻你,如有变故,你只需躲在周围等我返回即可。”南宫逸说完,立刻拱手抱拳。 “嗯,走了。”萧慕言转过身,跟在楚辞身后,拾级而下。 待二人进入暗道之后,南宫逸立马将入口关闭,然后拉着老太监的衣袖叮嘱着:“于公公,务必紧紧跟住我,出了皇宫,便会有人接应,到时你就安然无忧了。” 随着房门被再次关上,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除了几根闪烁的烛光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脚步声,铁笼中昏昏欲睡的邋遢老者,眯着双眼,懒散的说道:“杨云霆这么快就攻进来了吗?梁瞰还真是一个废物,老夫建造的皇宫只要防御得当,纵然千军万马又有何妨?” “先生所言极是,梁国皇宫的确是四国中最雄伟、最坚固的,只是杨云霆的兵力多出了两倍有余,梁瞰也是捉襟见肘。”萧慕言缓步来到笼边,右手在笼子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听到面前的年轻人直呼杨云霆和梁瞰的名字,老者不免有些疑惑,眯着的眼睛也不由大大睁开:“咦,你不是他们俩的人,非杨非梁居然能找到这里,年轻人你本事不小啊,不知如何称呼?” “回先生,在下燕北萧慕言,此趟前来特为带先生离开这里。”萧慕言拱手作揖,脸上也是一副恭敬的表情。 “哦,萧规缇的儿子,不过这趟你算是白来了,老夫在此被整整囚禁了十年,已是废人一个,也早就出不了什么力了,所以就不跟你去燕北了。”机智如妖的老者,不待萧慕言说出来意,便直接简明扼要的拒绝,且表情和语气皆是不耐烦的表现。 “先生不愿为燕北效力,确实是一件憾事,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我完全尊重先生的想法,既然先生不愿去燕北,那就换个地方。”萧慕言难免有些失落,但转眼间便恢复了从容之态。 “换个地方?哈哈哈,小伙子年纪不大,倒是心黑手辣的狠,得不到就要除掉,不错,不愧是燕北王的儿子,男人吗,做事就应该干脆利落,来吧。”老人没有丝毫畏惧,也许他早就想一死了之了。 “先生误会了,这里有一物,您看过就知道我要带您去哪里了。”听到老者之言,萧慕言赶紧解释,同时掏出李似白的玉佩递到了老者眼前。 看到自己亲手赠予老友的玉佩,老者死灰般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是似白让你来的,你是他什么人?” “既是先生所托,也有我的私心在。我曾经在稷下学宫游历两年,有幸得李大家垂青,亲授我儒家高艺,来此之前李大家特将此物交于我,就是希望能得到您的信任。”萧慕言说完,无比真诚的看向了老者。 “老友多年未见,老夫我困在此处日日思念,有此物在,老夫跟你走,只是此笼乃玄铁打造...。” 一直没有出声的楚辞,突然开口:“有人来了。” 第134章 贪得无厌 杨梁之战,已进入尾声,皇宫内城南门已被撞城木撞击的岌岌可危,一直宁死不屈的梁瞰在危急关头,果断地下了城墙,疾步来到御书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匆匆进了密道。 在入口再次关闭的那一刻,传来了宫门轰然倒塌的声响,伴随着杨家军撕心裂肺的喊杀声,梁家皇宫被彻底攻陷。 “大将军有令,凡弃械投降者留其活命,所有罪行既往不咎;仍执迷不悟者,定斩不饶,且家中老小皆斩首示众。” 杨云霆跨于马上,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得意,依然无比沉着冷静的调着兵、遣着将:“御林军前卫,你们负责后宫,记得不得羞辱及枉杀一人;御林军左卫,立刻找到滞留在宫中的百官;其余人将负隅顽抗之徒绞杀之后,立刻奔赴其他三门支援。” “诺。” “诺。” “诺。” “诺。” 众将立即领命,待他们刚刚离开,杨云霆便对着最信任的谋士嘱咐道:“卫公,捉拿梁瞰之事,就交给你了。” 李卫公点了点头,随即领兵开始搜索起来。 安排好一切的杨云霆,环顾着雄伟壮观的大梁皇宫,然后下了马,昂首阔步的向着至高无上的金銮殿走去。 地底,笼中人依然还在笼中,却已不见了萧慕言和楚辞的身影。 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包袱的梁瞰,径直来到铁笼前,没有任何铺垫便急切的说道:“杨云霆已经攻进来了,出去的密道在哪,如今你若是再不说,咱俩就真的死在这了。” “老夫早就活够了,如今还有你这个大梁皇帝陪葬,划算得很。”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是想死早就死了,何必委屈到今天。我包里的食物只够咱俩吃一天的,说不说你看着办,大不了咱们一起变成饿死鬼。”梁瞰欲擒故纵,毕竟他始终认为,没有人会弃活选死。 “老夫之所以忍到现在,一是咬舌实在是太疼太血腥了,试过几次但始终下不去嘴。二是我知道杨云霆早晚会反,老夫在等着你成为阶下囚的这一天。老天有眼,这一天终于来了,而且还让老夫等来了重生的机会。”老者难掩激动的颤抖着,以至于捆绑他双手双脚的铁链也抖动起来。 “活着的机会,你指的不会是杨云霆吧,别说他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知道,等他找到这里也得猴年马月了,那时咱俩早就饿死了,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虽然我不是皇帝了,但银子还是有得,绝对亏待不了你。”第一招胁迫、第二招欲擒故纵,如今第三招引诱使出来了。 “银子老夫不稀罕。这样吧,你跪下来给老夫磕上几个响头,然后叫着你爹的名字大骂上一顿,老夫或许会成全你。” 闻听此言,梁瞰倒是没有发怒,只是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一份食物拿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扔到了满是尘土的地上,轻蔑一笑:“如今食物只够吃一顿的了,再不说我连剩下的也扔了,然后咱们大眼瞪小眼一起等死就是,别看我养尊处优惯了,但赌命这件事从我即位那天,每天都在赌。” “楚辞,我饿了。”密洞中突然传来了萧慕言的声音。 说话的是人,说的也是人话,但这短短一句话,却让梁瞰像遇到了鬼一样,浑身汗毛瞬间竖立,脸上也俨然变成一副无比惊恐的表情。 突然一个人影,如鬼魅般闪现,不待梁瞰反应,便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包裹。 “嗯,是粽子,还没断凉,趁热吃。”楚辞打开包裹,手在里面扒拉着。 “剥好了拿给我,爷不想双手黏糊糊的。”萧慕言从另一处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事先就已经剥好了,你以为这个大梁皇帝会亲自剥粽子。嗯,应该是蛋黄猪肉馅的。”楚辞边说着,便将粽子递给了萧慕言。 “哟,还真是贴心,外面还包了一层油纸,筷子也带了,别说味道真不错,不愧是御膳房做出来的,那个赶紧给前辈拿一个,让他也垫补垫补。”萧慕言一边吃着粽子,一边旁若无人的说道。 自己的粽子被别人吃了,别人不但没有说一句谢谢,而且还把自己吓了个半死,梁瞰哪怕涵养再好,此时也来了脾气,紧张而又愤怒的问道:“你们是谁?” “着什么急,杨云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这里,等我吃饱了再自我介绍。”萧慕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津津有味的吃着粽子,看也没看梁瞰一眼。 “够了够了,老夫吃一个就饱了,这位少侠你不用照顾我,你也赶紧吃上几口,一会咱们还得赶路呢。”老者对楚辞的态度,倒是和蔼可亲的多,和刚刚与梁瞰的态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接下来,幽暗的地洞中,呈现出一幅极其滑稽的画面,楚辞和萧慕言埋头吃着粽子,笼子里的老人,在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还唯恐两个晚辈噎着,时不时提醒他们慢慢吃、喝口水,而曾经高高在上的大梁皇帝,则举着火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梁瞰的内心是慌乱的,因为他的计划此刻被彻底打乱了,他虽然对杨云霆始终是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但他根本不舍得死,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有密道这条退路,如今密道还在,但他能不能出去已成未知数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表现的越是宁死不屈,那么效忠自己的人就会越发的拼命,即使败了,他梁瞰的名声也定然会让百姓交口称赞。 同时他也时刻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他相信他有足够的本事让老者开口,只要出了上元城,他便可以隐姓埋名,悠闲的过完下半辈子。 毕竟几年前他就秘密转移了大批的银子出宫,而且也选好了一处极为隐秘的落脚点,连他的几个孩子也早已送了过去,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处居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隐藏在周围却没有让自己察觉,刚刚又快如闪电的一下子抢走了手中的包裹,梁瞰十分清楚,以这两个人的身手想要杀死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刚刚你一定在绞尽脑汁的思索,我们是谁,来此目的是什么,会对你怎么样。你也一定在想该如何做,才能让我们不杀你,怎么样,你此刻想到的筹码是多少,不妨说来听听。”萧慕言将最后一口粽子,咽到肚子里,然后拿起包裹里的水囊,一点也不见外的畅饮着。 “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待价而沽,梁瞰起码要知道对方的身份才好出价。 “燕北王府萧慕言,来此是为了带这位先生走。至于你,杀还是不杀,带走还是不带走,一看我心情,二看你诚意,当然我的心情和你的诚意密切相关。” 闻听是燕北小王爷,梁瞰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心想只能大出血了,毕竟燕北王的儿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于是直接将刚刚想好的筹码翻了三倍:“三十万两。” “嗯,这些银子可以留你一条命,但带你走不够。” “四十万两。” “这位前辈,被你们暗无天日的关了十年,这笔账也得算上。” “五十万两,只要你们带我出去,你们大燕亨通银号的银票,在分开之时我立刻给你,再多我身上也没有了。” 萧慕言虽然心中乐开了花,但依然贪得无厌的问道:“你家里还有多少,我指的是你的新家里。” 第135章 一还是二 老者始终没有吭声,虽然他是受害人,但萧慕言冒险相救,已让他感激不尽,如今不仅可以重见天日,还能见到老友,所以他对萧慕言的任何决定都举双手赞成。 对于梁瞰,墨老者并没有深仇大恨,一是当年将他关在此地的是梁瞰的爹;二是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毕竟任谁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小王爷,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无论你对梁瞰是什么态度,老夫都没有异议。”老者善解人意的对看向他的萧慕言真诚的说道。 “这个铁笼,还有捆住他的铁链都是玄铁打造的,钥匙在哪只有我知道,所以如果你不带我走,墨老头也走不了,至于我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就不劳你惦记了。”梁瞰梗着脖子,此刻倒是硬气了不少。 梁瞰话刚说完,萧慕言便伸出了手,指间紫雷闪动,玄铁打造的栏杆和铁链眨眼间便干脆利落的断开。 楚辞随即扶起老者,然后二话不说的背到了身上。 “前梁帝,是不是有一种被狠狠打脸的感觉,钥匙?你感觉我需要它吗?时间也不早了,就不跟你打哈哈了,老老实实的跟着,买卖一会再谈。”萧慕言的不屑一顾的当头讽刺。 “这位少侠,背我去这边。”姓墨的老者,指着北面的石墙说道。 一面被苔藓和泥土覆盖的坑洼不平的石墙,任谁看都看不出有任何的玄机,但老者却指挥着楚辞背着他一会往这边来来,一会向那边走走,同时干枯的右手食指,眼花缭乱的乱点了一通。 霎时间,这面看似完整的石壁却向两边缓缓分开,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大,到停止的时候,豁然出现了一条一人宽的小道。 楚辞背着老者在前,举着火把的梁瞰居中,萧慕言在后,当他们进去不久,身后的石墙自动闭合起来,此举让萧慕言发自内心的赞叹:不愧是墨家独步天下的机关术,当的是鬼斧神工、神乎其神!” 此刻梁国皇宫也已尘埃落定,四门皆被杨家军拿下,如今把守的人也变成了后卫御林军。 金銮殿中巍然坐在龙椅上的杨云霆,对着十数位貌美如花的妃嫔,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与梁家一向和睦,绝不会为难你们。而且我对少妇也不感兴趣,所以收收拾拾离宫去吧。若将来遇到好人家就嫁了,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总比待在尔虞我诈的皇宫舒服。” 待梨花带雨的数位娘娘离开之后,御林军左卫统领刘钦迈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难掩激动的说道:“禀大将军,除了几个冥顽不化的官员之外,滞留宫中的官员已按照他们的意愿,全部护送回府。” “嗯,那几个人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出来是谁,既然如此愚忠,斩了就是,至于他们的家眷全部发配边疆。”杨云霆显然对这些人并不在意,而他时刻关注的是梁瞰的消息。 直到午时,李卫公才姗姗而来,从他脸上的表情,杨云霆已猜出了大概。 “主公,皇宫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梁瞰的踪迹,想必宫中定有暗道。” “嗯,往往大臣造反,都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之所以没找,是因为我知道咱们的百姓希望我当皇帝。如果能活捉了梁瞰,封他个闲散王爷,然后让他亲自下诏禅让,那就真的是有里有面了。”杨云霆倒是没有失落,只是稍微有那么一丝的可惜而已。 “嗯,主公所言极是,是我无能,让他走脱了。” “小事,既然做不到圆满,那就自己封自己,你去操持一下,尽快把皇宫收拾干净,然后通知百官明日上朝,三日后解除城禁,十日后举办登记大典,记得邀请大燕、西楚还有北元前来观礼。”杨云霆井然有序的下着命令,至于十日后的登基,显然早就查看了黄历。 “是,府上的家眷何时接来?” “不急,大典前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接来。” “是。” 杨云霆的双手已在龙椅的把手上来来回回摸了好几个时辰,但依然摸不够,而且他的屁股就像粘在了上面一样,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这条暗道有四十多里,前面不远便是出口,有劳少侠再坚持一会。”一直趴在楚辞背上的墨姓老者,带着歉意的说道。 曾经背着慕容擎天的尸体,走了一夜的楚辞,还真是没有觉得累,听到老者的话,刚要出声,却被萧慕言抢先开了口。 “先生无需多虑,他身子骨结实的很,就算再背上四十里也是小事一桩,楚辞,是不是这样?”一向会送人情的萧慕言,立刻送上了人情。 “呃,是。”楚辞此时突然感觉,太实在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自己不仅实在还有力气。 “前梁帝,没想到你这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倒是一把子力气,走了这么久居然大气也不喘,看来你不是一个骄奢淫逸之人,并没有被各位娘娘掏空了身子。” “萧公子,突然对朕...对我开口,不知有何深意?”一路上八百多个心眼一直在快速转动的梁瞰,不明所以的问道。 “呃,走了半天太过无聊,只是拿你打打岔而已,至于深意倒是浅显的很,前面就是出口,给你两个选择。”萧慕言走在后面,伸了个懒腰,同时观察着梁瞰的一举一动。 “萧公子请说,我洗耳恭听。” “一,银票交出来,然后乖乖跟我走。二,银票被动交出来,然后打断你的胳膊,背着先生跟我走。” “萧公子,我在外面没有任何的势力,梁国境内我也没有嫡系,所以我跟着你走,也帮不到你。”梁瞰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的真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你曾经还是条龙,重点是世间能像你如此放得下的人,实在是罕见至极,单就这一点,让我有了浓厚的要为你报仇雪恨的兴趣。” “成者王,败者寇,我认赌服输,并无报仇的打算,所以就不劳萧公子为我费心了。” “我原本只是想带先生走,没想到会遇到你,这就说明你我注定有缘,既然你不想报仇,那我就不再自作多情。但该回答的还是要回答,怎么样想好了吗,选一还是选二?” “萧公子,我一不想报仇,二对你无用,为何还要逼我选择?” “俗话说,财不露白,我燕北光是张口吃饭的将士就有四十万,有了你这么一个财神爷在,最起码可以改善改善他们的伙食。” “你...” “前梁帝,何必动怒呢,跟着我起码可以保住你的命,天下再大但你已完全没了依仗,早晚都会被杨云霆找到,对了还有你的孩子,我也可以派人接到燕北,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过个小日子,岂不是比天天提心吊胆的强。” “萧慕言,你莫要逼人太甚。” 萧慕言没有说话,但楚辞却突然转过身,鱼肠剑直接抵在梁瞰的脖子上:“我家公子问你了,选一还是选二?” “哎,楚辞,不要这么粗鲁,我这谈买卖呢。买卖吗,就是要讨价还价,你这岂不成了强买强卖。前梁帝莫怪莫怪,选择给你了,目的也说清楚了,你能得到的也一并告知了,请问,你是选一还是选二?” 此刻密道已到了尽头,不做选择已无路可走的梁瞰,审时度势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136章 自由 梁瞰的选择早就在萧慕言的意料之中,毕竟一个怕死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求生的机会。 墨家老者再次伸出他那干枯的右手,五指联动,眼花缭乱的在侧面的墙壁上一通乱按,转眼间,四人的头顶上豁然出现了一个一人见方的出口。 太阳还未落下,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还有徐徐吹来的微风,这一切让十年都未感受过的老者,瞬间来了精神,只见他双手在楚辞的肩膀上用力一按,麻利儿的蹿了出去。 楚辞紧随其后,但梁瞰却被萧慕言拦了下来:“我记得你不久前说过,你身上带了五十万两的银票,好像还是亨通银号的,你常年深居宫中,不知道这个世道有多么的险恶,所以还是由我来保管吧,放你身上实在是不太安全。” 梁瞰在遇到萧慕言之前,确实是没有想到,世道会如此险恶,险恶到只是个出口费,就需要五十万两。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前梁帝只能乖乖的掏出了银票。 萧慕言最后一个离开密道,等他来到地面的时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不得不说这位墨家老先生还真是会挑地方,出口居然在一片荒郊野外的坟地里。 “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阳光是暖的,大地是软的,风是醉人的,连周围的气息也是甜甜的。”墨家老者闭着眼,伸开双臂陶醉的抒发着。 “先生,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继续赶路,我想其他地方的气息总归要比坟地的气息更甜上一些,您说呢?”萧慕言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此处。 “嗯,重获新生,让老夫我心潮澎湃,忍不住感概万千,一时忘记了此处不宜久留,诸位莫怪。小王爷,那边有一块赑屃驮着的石碑,您只需按下赑屃的左眼,洞口便会关闭。” “好的,那你们先行一步,我关上洞口就去追你们。”萧慕言说完,悄悄给楚辞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瞬,楚辞再次背起老者,无比自然的来到梁瞰面前,然后不待他反应,便快如闪电地在封住了他胸口的几处要穴。 被点了穴的梁瞰,直直的躺在了地上,关上洞口的萧慕言,好像是担心会冻着他,于是无比贴心的捡起地上的树枝落叶,严严实实盖在了他的身上。 “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追上来的萧慕言,轻声的问道。 “这里是大梁的边境,沿着脚下的路一直向北,再有八十里就是湘江城。” “嗯,楚辞,你背着先生朝西北走,记住只走小路,小懒在前面大约五十里的一处山神庙等你,我去趟湘江城,完事之后便与你们汇合。” “知道了。” 一边五十里,一边八十里,分开的两人皆是全力施展出轻功疾速而行,当萧慕言到达湘江城的时候,刚刚入夜。 好像是知道萧慕言此刻会来,几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车夫,立马迎了过来,一个个皆是满脸堆笑的抢着生意: “公子,城门已经闭上了,今晚您是进不去了,我们贵客临客栈就在东边五里的卢家村,那环境是要山有山、要水有水,保证让您住的安心,吃的舒心,重点是价格还公道。” “公子,要说最好还是我们还想来客栈,价格实惠,床铺软和,我这还免费接送,至于环境不是小人自吹,他们几家谁也比不上。” “公子,长夜漫漫住客栈有什么意思,我们醉金楼,那可是好酒好菜还有放得开、拿的下的漂亮姑娘,保准让您舒舒坦坦的度过一个难忘的销魂夜。”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尊贵之人,不知道你平时喜不喜欢赌上两把...” 众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萧慕言倒是颇有耐性的听他们一一讲完,然后扭头对着始终未发一言,蹲在墙根的白脸车夫问道:“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吆喝,难道你是个哑巴?” “回公子,我不是哑巴,我只是一个聋子。”白脸车夫无比憨厚的笑着,脸上的表情极其的纯朴善良。 “各位,我从小就喜欢帮助残疾人,所以今晚我就落脚在这位仁兄的客栈了,放心我不会让大家白招呼,每人一两银子,就当请大家喝茶了。”极擅人情世故的萧慕言,向来都是面面俱到。 众人拿到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的拱手行礼,而聋子车夫早已屁颠屁颠的将车赶了过来,麻利儿的掀开帘子:“这位爷,您请上车。” 一炷香后,马车平稳的停到了一处小院门前,萧慕言下了马车刚刚进院,聋子便扬起手中的马鞭在半空中狠狠一抽,快速的驶离了此地,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从小院中腾空而起,然后紧紧跟在马车后面,速度丝毫不落下风。 院中早已有人等候,见到萧慕言更是纳头便拜:“辛庄见过公子。” “辛校事无需多礼,赶紧起身,我时间紧,还要马上赶路。”萧慕言扶起辛庄,并没有进屋的打算。 “公子有何吩咐?”虽然屋中准备了饭菜,但绣花厅五处校事自然知道公子比起吃饭更重要的事。 “明天派人去趟湘云客栈,告诉掌柜的一声,就说花开了;另外等聋子把人接来之后,立马将此人秘密送往沂州;若有刺客刺杀赵宣义,务必提前通知他。”三件事,萧慕言有条不紊的做了交待。 “诺,属下明白。公子,请您稍等片刻。”辛庄说完立马去了正堂,没一会便提着食盒走了出来。 “嗯,你和兄弟们多多保重。”萧慕言接过食盒,上了门口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亲自驾车奔着西北方山神庙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当萧慕言提着食盒来到山神庙的时候,早已饿疯的于小懒和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楚辞,难得坐在一起吃了饭,而瘦到皮包骨头的墨老者却直接拿起了酒囊,仰起头一顿猛灌。 “痛快,好酒!十年没尝到酒味了,老夫肚子里的酒虫都被饿死了,等我安稳之后,我要把这些年没喝的酒通通补回来。” “嗯,先生想喝什么酒尽管说便是,我安排人给您送到稷下学宫,等吃过饭咱们就出发。”不缺酒如今更不缺银子的萧慕言,立刻成人之美的说道。 湘江城南八十里处的乱坟岗,被点了穴道但意识清醒的梁瞰,此刻说不出的凄苦悲凉,一个粽子也没吃的他,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而且身上爬满了各种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虫子,再加上周围阴森森的环境,还有乌鸦催命般的叫声,前梁帝此刻打心眼里想见到置他于此地的萧慕言,期待着他能早些回来,赶紧把自己带离这个鬼地方,无论去哪里都行。 萧慕言在梁瞰心中,俨然成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稻草没来,聋子却来了。 掀开盖在梁瞰身上的杂枝乱叶:“一路上不要开口说话,除了方便之外,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明白的话眨眨眼,我会帮你解开穴道。” 闻听此言,前梁帝立刻双眼连眨,而聋子则是快如闪电的在他身上狂点了几下。 尴尬的是,已经过了好一会,梁瞰还依然直挺挺躺在地上。 束手无策的聋子,不由无奈的呼唤起坟地外的同僚:“呃,挨个过来试试,穴道也不知是谁点的,我好像没解开。” 慕容擎天曾亲授了楚辞一套他独家的点穴秘技,而楚辞毫不吝啬的用在了梁瞰的身上。 几个人轮流上阵,几乎把梁瞰身上的所有穴道都尝试了一遍,最后黔驴技穷的将解穴不成,反被点到不省人事的前梁帝抬进了马车里。 第137章 泡澡 于小懒驾车,又有萧慕言在车中陪伴,再加上随行却不见踪影的楚辞,放眼整个江湖,能把墨家老者劫走的也没有几个,更何况几乎无人知道老者的存在。 一路上倒也太平,不出意外再有两日便可到达稷下学宫,墨家这个与鬼谷齐名于天下的神秘门派,千百年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老者尚在铁笼时,就已经拒绝了萧慕言请他前往燕北的提议,换做其他人也许会痛下杀手,毕竟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但萧慕言终归是萧慕言,更何况还有李似白这层关系在。 于小懒自然不清楚其中的厉害,但楚辞却是知晓老者身份的,至于萧慕言有没有想过杀了墨老头,楚辞不清楚也没有问,但他已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只要萧慕言一个眼神就可以,哪怕因此会与他崇拜的儒圣成为仇人。 傍晚,马车停在了一条小溪边,于小懒懒懒的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衣衫褴褛的老者捧着溪水正费力搓洗着他身上那厚厚的污垢,而萧慕言则是钻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萧慕言刚尿完尿,不见踪影的楚辞便出现在他的身后,毫无铺垫的开口问道:“再有两日就要到稷下学宫了,你想好了吗?” 萧慕言听到这个既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的问题,并没有一丝的疑惑,转过身平心静气的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已经答应了李先生,另外墨先生并非我们的敌人。”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是心狠之人,所以我可以...”楚辞依然是无精打采的表情。 不待他说完,萧慕言便欣慰的摆了摆手:“不用,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替慕容擎天干脏活的楚辞,无需为了我做违心的事。” “如果你改变了想法,随时告诉我,如果是大小姐,他即使没死,也早已是个傻子了。”楚辞说完,便再次消失不见。 想起自己得媳妇,萧慕言不由一阵心疼,作为一个女人,这些年实在是让她承担了太多,虽然是在其位谋其政,但又有哪个女人是生下来就心硬的呢。 十年的笼中困,期间从未洗过澡的墨老者,他身上的泥垢可想而知,等萧慕言返回车旁的时候,老者只是刚刚把脸搓干净。 “小懒,此处向东十余里有一处小镇,你去弄一身干净衣服,再找口大号的锅,若是有浴桶的话,也顺手搞一个过来。”萧慕言来到于小懒身边,低声说道。 于小懒闻言立刻下了马车,眼睛在墨老者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后便朝东奔去。 沉迷于搓灰的老者仿佛并未听见萧慕言与于小懒的对话,就像他没有听见萧慕言和楚辞的对话一样。 西楚皇宫中,楚珣嵉看着梁国送来的国书,不由蹙眉苦笑:“树欲静而风不止,忙活来忙活去,赵元稹终于按耐不住了。” “陛下,如今内乱已除,边关又在周将军的运筹帷幄下严防以待,还望陛下切莫忧虑过甚。”作为西楚第一忠仆,易忠行最关心的永远是主子的身体和心情。 “嗯,翊空的确是举世无双的大材,短短数日便将蛮夷大军与边关守军融合到一处,昨日他传信过来,言明已做好了大战的准备,只要能度过这次的劫,西楚二十年内无忧也。” “陛下,恕老奴无知,不知北元那边?” “北元离咱们天高地远,何况临门关还有三十万燕北军枕戈以待,所以耶律青山咱们指望不上,毕竟萧规缇还没有做好与赵元稹撕破脸的准备。 “陛下殚精竭虑,而老奴真是惭愧不已,以至于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您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慕容擎天。” “近些年,抚琴阁的耳朵和眼睛虽然不如以前灵光了,但也绝非是个摆设。赵元稹与杨云霆的勾当虽然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年前还是被抚琴阁察觉到了。” “原来这两个人早就勾搭到一起了,还好抚琴阁办事得力,不然咱们西楚定然要吃大亏。”易忠行想到后果,不由的浑身一震。 “嗯,老易,如果慕容擎天此时还在,到时是誓死报国还是自立为王,或是与大燕沆瀣一气,朕不知道。作为一国之君,朕永远不敢拿西楚的国运去赌,所以只能壮士断腕。宁肯舍去二十万大军的命,也要把这个内祸除掉。”楚珣嵉难得表露心声,也许只有在易忠行面前,他才会敞开心扉。 “这个赵元稹还真是狡猾的很,平时不见其有什么动作,没想到暗地里下了这么大的一局棋,还好陛下洞若观火,运筹得当。” “朕可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妹夫,他在等、朕也一直在等,十二年前是朕先出的手,如今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也到了咱们接招的时候了。”楚珣嵉此刻严峻的表情,连易忠行都很少见到。 “嗯,那杨云霆登基一事?” “去,不但要去还要精心准备。对了,老易,你说咱们是不是派个皇子带队,会显得更加重视。” “陛下,您指的是齐王殿下?” “哈哈哈,朕的这个儿子啊,据说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估计是被慕容擎天的事吓坏了,老是窝着对身体不好,也该出去走走散散心了。” “一切由陛下圣断。” “老易,端盆热水过来,朕泡泡脚、解解乏。” 楚珣嵉泡的是脚,而墨老头泡的是澡。 办事一向得力的于小懒,不仅将镇上财主厨房里的八印大锅翘了下来,更是不遗余力的在某位姨太太的房中找到了浴桶,于是左手扛锅,右手提桶,胳肢窝里夹着崭新的衣裳,狂奔了十几里。 到如今,铁锅里已第五次填满了水,虽然此依然没有洗净墨老头身上的泥。 打水、倒水、烧水的是一向懒到极致的于小懒,烧第二锅水的时候,他就已经烦了,要不是萧慕言不同意,他恨不得用刀把脏老头身上的灰给生剐下来。 萧慕言这两日在车中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毕竟老人身上的味道几乎快把他熏晕了,但唯恐老头会有闪失的他,只能屏住气硬熬着。 泡在热水里的老头,却是一脸的惬意,如果此刻再来上一壶酒那就真的美上天了。 热水又变成了黑色,墨老头毫不在意的站起身,麻利儿将浴桶放倒,然后赤裸裸的来到于小懒面前,笑容满面地说道:“少侠,实在是有劳了,如今老夫身上的泥垢已被泡的松动了,我想再来五桶,就能彻底搓干净了。” 于小懒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将锅里的热水倒进桶中,然后再去打水、烧水。 “小懒,拿这些东西的时候,你有没有丢下几两银子?”直到于小懒委屈的萧慕言,坐到了他身边。 “没有,我本来是想着用完就还回去的,所以...” “呃,既然没给银子那就算了,至于还回去也大可不必了。毕竟一个财主丢了点东西,总比全家中毒强。” “公子,这个老头看起来蛮喜欢泡澡的啊,可他怎么这么脏,看起来就好像十年没洗过一样。” “呃,小懒,你不仅修成了道家的长生,此刻还领悟了道家的未卜先知,果然是个奇才。 “公子此话何意?” “呃,没什么,你好好烧水就是,可千万不要犯浑。” “嗯,楚辞不是在吗,让他继续烧怎么样?” “还是你来吧,毕竟此刻你比他要保险一些。” 第138章 晚膳 江湖中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但最近发生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让百姓们都不知道先聊哪件好了。 慕容家族起兵谋反失败,慕容世家销声匿迹,红都上师于午门外死的一干二净,商无用莫名其妙去世,蛮夷大军奔赴西楚边关,神秘人背着慕容擎天的尸体登临上元城楼领赏等等,有关西楚的热闹还在紧锣密鼓的传着呢,梁国那边又来了出翻天动起的杨云霆篡位。 坊间关于登临上元城楼的神秘人是谁,以及前梁帝如今的下落,有各式各样的版本,众说纷纭,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更有赌局已经开盘下注,只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临门关大营,燕北山取下燕隼腿上绑着的信,看完之后,便立刻叫来了传令兵。 “传令,等北元使团到达关隘时,直接放行。” “诺。” 绣花厅厅首室,李西刚刚迈步进来,百里浮玫便开口说道:“待北元使团进关之后,立即安排人手一路盯着,如有可疑之人立刻上报。” “诺。” 等李西离开之后,宋英紧接着走了进来:“厅首有何吩咐?” “大梁城的宵禁已经解除,立刻联系尚岩,让八处尽快把根扎牢,这次念在他们入梁时间尚短,就不追究了,若以后再出现这种疏漏,严惩不待。” “诺。” “杨云霆登基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和赵元稹一起攻楚,联系卞庄,让他时刻关注西楚边关的动向。” “诺。” “哦,对了。慕言传信过来,说是极曐楼那边想和八处聊聊,你转告尚岩,等他方便的时候,可以与南宫逸见上一面。” “诺。” 说了三个“诺”的宋英,立刻下去安排。 “姐,是不是想我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姐夫了。”来送午饭的南桥,看到望向窗边出神的百里浮玫笑嘻嘻的调侃道。 “你个小丫头,也不害臊,而且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回过神的百里浮玫,站起身在南桥的额头上轻轻敲了敲。 “这有什么害臊的,总比某个人一回来,就天天房门紧闭的好,哈哈哈。” 百里浮玫顿时满脸红晕,更是慌忙关上了门,然后佯装严肃的坐到南桥身边:“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看来我的妹妹的确长大了,也懂很多事了,或许是也想嫁人了,等于小懒这次回来,我就...” “姐,我的亲姐姐,妹妹错了,你赶紧打住,不然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虽然和百里浮玫越开越亲切,但怕还是依然很怕的。 已嫁为人妻的百里浮玫,如今已完全不习惯曾经一个人的生活。自萧慕言离开,每当回到别院的百里浮玫总是感觉少了什么,还好有南桥的陪伴,不然高冷的她,也难免害上相思。 解除了戒严的大梁城,此刻已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景象,对于梁国百姓而言,杨云霆也好,梁瞰也好,无论谁做他们的皇帝都需要他们操心,谋朝篡位没有民不聊生就已让他们感恩戴德。 已收拾干净,正在重新粉刷的皇宫中,李卫公规规矩矩的站在杨云霆身前,恭敬的汇报着:“禀陛下,西楚使团由齐王楚文谦带领,据说带了不少奇珍异宝,但护卫仅有二百人,按照行程四日后便可到达。” 虽然尚未登基,但已然习惯了陛下称呼的杨云霆,听到西楚的使团情况,淡然一笑:“楚珣嵉这个缩头乌龟,是既揣着明白,又装着糊涂。卫公,对这个楚文谦了解多少?” “回陛下,此子野心极大,据说慕容擎天一事与他难逃瓜葛,所以楚珣嵉十有八九不会立他为太子,之所以派他来,应该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儿子。” “嗯,传令下去,只要西楚使团进了梁境,精心保护,尤其是这个楚文谦,没有和西楚宣战之前,咱们不能被人拿住任何把柄。” “是。北元那边已也已动身,抛去一千御林军,仅仅来了二十多名官员,领队的是礼部尚书,耶律皇族并未派人前来。” “嗯,两国相距甚远,北元自然不会重视,大燕呢?” “陛下,大燕倒是蹊跷的很,至今没有送来使团名单,所以...” “嗯,赵元稹一定是最兴师动众的,等着就是。” “是。” 殊不知对于入梁观礼这种小事,赵元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亲自过问,而是直接安排了姚之濂操持。 而人一旦上了岁数,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毛病,太师也是人,自然不会例外,尤其还是拉肚子拉到了脱水的境地,所以一向兢兢业业的姚太师破天荒的告了假。 黄昏,赵元稹正在用膳的时候,还没有吃晚饭的赵沁掀开门帘,婀娜的走了进来,叫了一声“皇兄”,便径直坐到了桌边,拿起好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筷子,举止优雅的吃了起来。 还没吃上几口,帘外便传来了太监总管的声音:“禀陛下,太师进宫了。” “嗯,添副碗筷。”赵元稹淡淡的说道。 “听说太师身体有恙,如今应该是刚好,便立刻进宫办差,还真是任劳任怨。”赵沁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便要离开。 “皇妹,太师不是外人,让他知道你回来了,也不打紧。”赵元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椅子,让赵沁继续坐下吃饭。 “皇兄,我已经吃好了,就不陪你们了。”关于赵沁回燕一事,虽然赵元稹说太师不是外人,但赵沁心中清楚,不让姚之濂知道更好。 “你这刚吃了几口,怎么可能吃好,就算你执意要走,也不用如此着急,毕竟太师走到这里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是真的吃好了,皇兄慢用。”赵沁说完便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好像她来此只是为了蹭几口饭菜。 在赵沁抬脚迈出养心殿的时候,将新碗筷放到桌上的太监总管,不着痕迹的取走了赵沁刚刚用过的餐具,并将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也推至原位。 “太师喜欢吃鱼,吩咐御膳房做条鱼。” “嗻。” 当大燕另一个不需要禀报,可直接掀帘进入养心殿的老太师,随意请了安坐到桌边的时候,吃饱的赵元稹刚刚放下手中的筷子。 “太师,你身体不舒服,不好好在家歇息,怎么又开始操劳了。” “多谢陛下关心,小毛病而已。礼部已拟定好使团的名单,老臣看过了,官员配置和人数都很合适,但老臣听闻西楚派了皇子前往,所以特来请问陛下,咱们是否也由皇子带队?” “太师可有合适的人选?”赵元稹不露声色的反问道。 “以老臣之见,六皇子可担此重任。”姚之濂没有丝毫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嗯,那就让云澜走一趟。”赵元稹神态自若的没有一丝迟疑,便应允了太师的提议。 “陛下,您这是用完膳了?” “嗯。不过知道你来,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了鱼,放心,没人跟你抢。” “还是陛下最了解臣,老臣真是感激涕零。” 没一会,做了三十年太监总管的李弥,便将亲身试过毒的红烧鳜鱼,端了上来。 等好几天都没有畅快吃过饭的老太师,吃干抹净、痛痛快快的离开之后,又开始批阅奏折的赵元稹,无比随意的说了一句:“李弥,去问一下郡主,若是朕派皇子带领使团入梁,选谁比较好。” “嗻。” 第139章 旷世绝伦 放眼天下,有两处独特的存在:一个是弃城,一座孤零零漂泊在北方,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将其纳入版图的城市;另一个便是稷下学宫,傲然于四国之外,却被四国捧在手心上,时刻想纳为己有的存在。 从位置而言,它在大燕和西楚交界的地方,但去往梁国和北元路程也是一样,所以确切来说,它位于四国的中心。 不属于任何一国,却海纳百川、汇集天下。凡是求学之人,不分贵贱、不分籍贯、不分年龄均可来此研修探讨,每年春、秋两季,学宫会组织大考,名列前茅者皆是四国争抢的对象。 当马车刚刚停住,一袭潇洒的身影便踏空而至。 俊逸的身姿,超凡脱俗的气质,还有那如春水般让人沉醉的笑容,让一向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于小懒都不由正襟危坐,脸上更是破天荒的流露出艳羡之色。 还好李似白是个男人,不然于小懒一定会像第一次见到南桥时那样,抑制不住的流出哈喇子。 墨家老者的头伸出马车的时候,儒圣已来至车前,当两位许久未见的老友,眼睛对视上的那一刻,彼此皆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和欣慰。 十年未见,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却又不知先说哪句,一句“好久不见”太过俗套,于是四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刚刚下了马车的萧慕言,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禁不住感同身受的有些动情,更是让他想起了游历江湖时,每年与百里浮玫难得见面的场景,于是本来就想媳妇的萧慕言,此刻越发的想念。 萧慕言刚要行礼,却被李似白一把握住了手腕,同时儒圣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墨老者,开怀畅笑:“今日老友、小友全部到齐,人生之大幸也,今晚喝个一醉方休。 人精一样的萧慕言,自然清楚十年未见的两个人,定然有很多话要与对方倾诉,所以喝了没几杯,便找了借口离开了院子。 刚走进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巷子时,突然迎面跑过来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还好萧慕言身手敏捷,急忙一个侧身躲过,不然两个人铁定撞个满怀。 不修边幅的男人,穿着一身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棉袍,要命的是头顶上已没有了多少头发却说不出的杂乱,再加上那一张猥琐的脸,不由得让萧慕言莫名生出扬善除恶的念头。 “在下晋州刘一白,一时情急差点冲撞到公子,还望公子恕罪。”单听说话倒是一个知书达礼之人,但他的动作,却让萧慕言打心里厌恶。 长的猥琐又邋遢的男人,在止住脚步看到萧慕言之后,先是将他那为数不多的一绺枯发轻轻一挑甩到脑后,紧接着无比做作的抬头挺胸,然后装出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最关键的是拱手行礼时还翘起了兰花指。 差点吐出来的萧慕言,没有一丝想要理会他的欲望,更是不愿再多看一眼,于是立刻转过身想要原路返回。 没曾想,在猥琐男人的身后,又追上来一个足有二百斤,随着奔跑一对大奶在不断摇晃的彪悍女子,同时在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亮闪闪的菜刀。 “刘一白你个畜生养的,居然敢偷看老娘,今天我非剁了你不可。” 闻听剽悍女人是来砍猥琐男的,萧慕言的身体立马又转了回来,然后巧妙的挡住了猥琐男的去路。 眼看明晃晃的菜刀就要劈到自己身上,刚刚还一副翩翩伪公子做派的刘一白,竟毫不迟疑地从萧慕言的两腿之间钻了过去。 接下来,上演了一出让萧慕言啼笑皆非的戏码。 钻裆逃过一刀的刘一白,并没有逃跑,而是躲在了萧慕言的身后,而持刀追来的女人却一夫当关的站在了萧慕言身前,所以萧慕言被二人稳稳夹在了中间。 “这位兄台,要跑你就赶紧跑,不跑那就让一让,此刻我挡住了这位大姐的去路,难免有些失礼。”萧慕言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女人,却朝身后的刘一白说着话。 剽悍少妇非常清楚自己有多胖,以这条小巷而言,如果稍微再窄上一点,她便会卡在里面,有自知之明且很讲理的她,立马爽快的说道:“公子言重了,是您先进的巷子,所以挡住路的人是我,不过一切都怨这个姓刘的,若不是他躲在您身后,如今也不会是这种局面。” 话音刚落,只听刘一白一拍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生死是小、名声是大。这位公子,劳您再稍微忍耐一会,我此刻不能逃跑,不然我的一世英名就彻底毁了。还有你这个悍妇,你若不追来,怎么会有此刻的尴尬。” “刘一白,你真是臭不要脸,四十多岁一事无成,天天跟个乞丐似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死皮赖脸待着学宫不走,如今又干出来如此龌龊之事,还强词夺理,有本事堂堂正正的和老娘打上一架。”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刘一白饱读圣贤书,经史子集、文治武功均了然于胸,若不是天下君主皆是以貌取人的昏庸之辈,我早已封侯拜相,岂是你这个尖嘴薄舌的悍妇能够仰望的。” “就凭你?还封侯拜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像你这样狂妄自大的癞蛤蟆,真是丢尽了学宫的脸,要是我早就没脸活了。呸,你这个恬不知耻的老光棍。” “士可杀、不可辱,徐二丫不要以为我打不过就怕了你,我是光棍不假,但你也强不到哪里去,三十多岁了还不知道男人是何物的老姑娘,这辈子也嫁不出去。” 闻听此言,被称为徐二丫的老姑娘越发的火冒三丈,嘴上没讨到半点便宜的她,再次扬起了手中的菜刀歇斯底里的劈了下去。 躲在萧慕言身后的刘一白,在菜刀扬起的那一刻便立刻蹲在了地上,而被两人夹在中间无奈看了半天热闹的萧慕言,眼疾手快将菜刀夺了过来。 “这位大姐,麻烦你砍人的时候照量准点。还有这位仁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们骂来骂去,也没有个结果,要不我来评评理?” “公子,这个泼皮无赖刚刚偷看我洗脚...” “我什么时候偷看啦,明明是你血口...” “停,二位容我插句嘴,请问是洗脚还是洗澡?” “洗脚!” “洗脚!” 听到二人难得如此默契的异口同声,萧慕言不由摇了摇头:“这位仁兄,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嗜好,确实是...,那个麻烦你稍微离我远点。” “公子听我解释,在下今日赚了点散碎银子,本想着去这悍妇的肉铺割点肉、开开荤,没想到她不在摊上,于是我就去院中寻人,而她正在洗脚,所以就...” “刘一白你撒谎也不选个靠谱的,就你还赚了点散碎银子,我呸,你根本就没钱买肉,明明就是来偷看老娘的。” “徐二丫你真是狗眼看人低,看看、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说话间,刘一白无比骄傲的从袖中掏出来几粒碎的确实很碎的碎银。 看到刘一白手心中微不足道却让他挺直了腰板的碎银,徐二丫顿时有些不敢置信,但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偷的,你这个登徒子居然还干出了偷人的勾当。” “放屁,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更何况会偷人乎?这是老子凭本事赚的,不然你去宫中问问,这些银子是不是老子写了一副旷古绝伦的对子赢来的。” 稷下学宫向来没有等闲之辈,能在一众学员中胜出,这个刘一白也许真有些本事。 想到此,萧慕言不由来了兴趣,急忙制止住要继续发飙的徐二丫:“这位大姐,不妨让这位兄台朗诵一下他的对子,然后我来判断一下值不值这些银子。如果值,那么他就真的是去买肉的,不小心看到姑娘洗脚,也实属是个误会;如果不值,那姑娘再砍他就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我听公子的。” “兄台,如果酝酿的差不多了,就吟诵一下您的大作吧。” “重重叠叠山青青山叠叠重重,弯弯曲曲碧水水碧曲曲弯弯。” 第140章 不可貌相 自古有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当面向猥琐的刘一白,自信满满的吟出这副对子后,萧慕言的内心颇为震撼,对这个穷酸书生也不由得刮目相看。 “怎么样,公子,就他这绕来绕去,跟个麻绳一样乱的对子,纯粹就是丢人现眼的玩意,我就说他在撒谎...” 受了侮辱的刘一白顿时面红耳赤,刚好开口反驳,却被萧慕言捷足先登:“这位大姐,这位仁兄并没有撒谎,这付对子的确称的上旷古绝伦,按照你我刚刚所说,此事的确是误会。” “啊,公子你不会,算了,我徐二丫说话算话,既然公子说了,那我今天就饶过他。”徐二丫果然是一个铁骨铮铮、言而有信的姑娘,说完便要离开。 “大姐稍等,毕竟大姐的一双玉足被这位仁兄不小心看了去,怎么着也得略做补偿才是。”说完,萧慕言无比自然地捏起刘一白手中的几粒银子,然后大大方方的递给了徐二丫。 “公子果然是公道之人,刘一白算你命好,再有下次,哼...”徐二丫离开前,又狠狠瞪了刘一白一眼。 “哎,公子,那是我的银子。哎,你、我...”好不容易有了银子但还没有捂热的刘一白顿时不知所措。 “呃,你看了这位大姐的脚,损了人家的清白,赔点银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要不你去把银子追回来,顺便把菜刀还给她?”萧慕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边说着还把手中的菜刀递给了刘一白。 看着明晃晃的菜刀,刘一白顿时偃旗息鼓,然后将争吵中又飘到额前的那一绺头发甩到脑后,又正了正刚刚因为钻裆而沾满了灰尘的棉袍,无比庄重的拱手作揖:“区区散银不足挂齿,多谢公子为在下解围,请受刘某一拜。” “当不起,另外我也不稀罕一个将自己贱卖之人的礼。”萧慕言说完将刀扔在地上,看也不看刘一白就要扬长而去。 “公子稍等,虽然公子刚刚帮了刘某,但你也不能肆意侮辱于我,士可杀、不可辱,公子若不给在下一个说法,今日休的离开。”此刻的刘一白梗着脖子,倒是格外的硬气。 “好,我问你,一对价值千金的对联,被你卖了不到一两银子,不是贱卖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有封侯拜相之才,却混沌度日,不是贱卖又是什么?”萧慕言毫不犹豫的当头怒喝。 闻听萧慕言的话,刚刚还一副英雄气概的刘一白顿时睁大了一眼,毫不在意萧慕言的挖苦,而是无比激动的颤声问道:“公子,你是说我的对子价值千金?” “呃,那要看卖给谁,卖对了也许是万金。”此话一语双关,说的既是对子也是人。 话刚落地,一向伸少屈多的刘一白顿时热泪盈眶:“士为知己者死,我刘一白今日能偶遇公子,实乃三生有幸,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师从哪位先生,待我日后赚了银子,必请公子喝酒吃肉。” “我只是路过而已,至于你日后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吧,告辞。” “哎,公子别走啊。哪怕只是过客,但人生何处不相逢,以后咱们必定还有再见的机会,您留下名号,等我功成名就...。” 萧慕言在前,刘一白紧跟在后,一路上任凭刘一白喋喋不休,萧慕言始终没有开口,当然名字更没有告诉他。 来到马车前,萧慕言一言不发的掀开车帘钻了进去,而依然不死心的刘一白却被于小懒的一句话直接吓得不敢上前一步。 “公子,此人是谁,杀还是留?” “只要他不打扰我睡觉,就不用管他。” 没一会,萧慕言在马车里酣然入梦,重新靠在马车上的于小懒打起了呼噜,而一直没有问出萧慕言名字的刘一白,却丝毫没有灰心的站在原地等待起来。 三个时辰之后,于小懒醒了过来,看着矗立在黑夜中一绺长发随风飘摆的刘一白,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解开包裹,拿出一个肉火烧递了过去。 “这位少侠误会了,在下稷下学宫刘一白,并非乞丐。”腹中空空的刘一白,果断拒绝了极具诱惑的肉火烧,并大气凛然的做了自我介绍。 可惜他面对的是于小懒,一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鬼才,下一瞬于小懒便将没有送出去的肉火烧塞进了自己得嘴里,重点是没有再看刘一白一眼。 “哎,这位少侠,你不应该再让上一让吗?”因为不食嗟来之食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肉火烧的刘一白,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沉默,于小懒毫不意外的没有理睬。 可能是肉火烧太香,或者是于小懒饿了,吃完一个,于小懒又从包裹中拿了一个。 等于小懒伸手去拿第四个肉火烧的时候,吃了闭门羹的刘一白再次开了口:“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在下只是想知道车中公子的名号,不知这位少侠可否告知,让在下得偿所愿。” 吃着第四个火烧的于小懒,自然不会将公子的名字告知刘一白,但也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打开了包裹,只不过尴尬的是,包裹里已经没有了肉火烧。 于是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情商至今没有提高的于小懒,毫不思索的将带有自己口水的半个火烧递给了刘一白。 只见一直高呼着“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刘大君子,直接伸手接了过来,然后抬起左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他那张猥琐的脸,迫不及待塞进了嘴中。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刘一白的确是饿了,饿到眨眼间便将半个肉火烧吞入腹中,连曾经饿惯了,吃东西基本上都是狼吞虎咽的于小懒都看愣了神。 “公子,这个姓白的是干嘛的?”萧慕言刚刚睡醒,于小懒便立刻询问道。 不待睡眼惺忪的萧慕言回话,刚刚补充了一丝体力的刘一白立马做了纠正:“这位少侠,在下姓刘,刘一白,不是姓白的。” 下一瞬,于小懒对刘一白说出了今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无所谓。” “那怎么能无所谓呢。姓,人之本也。如果连自己姓什么都不在意,岂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吃了别人火烧,却丝毫没有嘴短的刘一白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公子,这个人有没有用,我能不能割了他的舌头。” 此话一出,好像是知道面前的这位少年能干出来一样,刘一白立马噤若寒蝉,正在思考着如何应对之时,还好萧慕言否决了于小懒的行为:“不能,毕竟他是稷下学宫的学子。” “他也是学子?!他这年纪都能当学子的爷爷了,另外还有他这张看起来就让人没有食欲的脸...” “这位少侠,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另外你刚刚明明吃了三个半火烧,何谈没有食欲。看你年少,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还望你嘴上留德。” 第141章 抱大腿 明明是胆小如鼠、畏惧斗殴的一个人,却始终视名声如生命,到了此时,连一向对别人没有兴趣的于小懒,也不由来了兴趣。 “公子,他足足站了三个时辰,只为知道你的名字,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对他说了一句话,他便莫名其妙将我当成了知己,然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直纠缠到现在。” “如果公子你将名字告诉他,他会不会离开?” 于小懒和萧慕言,视刘一白如透明般自顾自聊着,但听到刚刚这句话,刘一白斩钉截铁的插了嘴:“会。” “好吧。在下姓萧,字慕言,不送。”萧慕言说完便下了车,准备去李似白的院中看看。 哪曾想,刚刚还信誓旦旦说“会”的刘一白,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甚至还一把抱住了萧慕言的腿,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这架势顿时让萧慕言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抽了抽腿,没想到却被抱的更紧。 “公子,你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对吧。”于小懒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爹的人,就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表情。 “小懒,你信不信我把你刚刚吃的三个半火烧打出来?” “公子,现在抱着你大腿,痛哭的又不是我,要不我把他的胳膊砍下来?” 不待萧慕言说话,闻听此言的刘一白顿时松开手,然后用他那灰不溜秋的衣袖,擦了一把眼泪,急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是我一时太过激动,所以才失了礼仪。” 重获自由的萧慕言,不由好奇问道:“你刚刚这出是什么意思,我的名字就这么催人泪下吗?” “回小王爷,在下刘一白,稷下学宫中傲立群雄的英才,今日终于遇到明主,怎能让我不激动。”跪地未起的刘一白,边说着边擤了一把鼻涕狠狠甩到地上。 “傲立群雄、英才、明主,如果我没有失忆,咱俩今天刚刚认识,你这一出出的,到底是几个意思?”一头雾水的萧慕言赶紧闪到一旁,唯恐被刘一白的鼻涕殃及。 “主公,我一直怀才不遇,今日终于遇到了您,并且又得到了您的赏识,这么清楚不过的事,主公怎么会不明白呢?” 萧慕言此时的确明白了刘一白的意思,连文化有限的于小懒都禁不住脱口而出:“毛遂自荐!” “对对对,更确切的说,是燕北求贤似渴,而我主动请缨,所以这是一件双向奔赴的绝妙之事。” “等会,刘一白,先不说你这怀没怀才的事,我何时赏识你了,另外我燕北何时又求过你这个贤了?”萧慕言一屁股坐到马车上,此刻是彻底被这个刘一白给整笑了。 “小王爷,是您亲口说的,卖对了何止千金。以我刘一白的本事,不畏惧世间任何难题,小王爷可直接出题考我,若我是滥竽充数之辈,立刻让这位少侠割了我的舌头。”刘一白说完,豁然起身,自信满满的将头发甩到了脑后。 话音刚落,于小懒就赫然抽出了鬼刀,然后绕着刘一白转了一圈,抬头说道:“公子,出题,我倒要看看他的舌头硬不硬。” “呃,小懒,你这是在帮他吗?”萧慕言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于小懒、楚辞,如果再加上这个刘一白,好像他身边全是奇人。 “公子,你现在困吗?” “不困。” “那不就得了,大半夜的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你那么博才,出个题又不麻烦。”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这是于小懒一贯的做人准则。 “多谢少侠,日后等我领了饷银,第一件事就是请你喝酒。”刘一白立刻给他的神助攻献上诚意。 “不稀罕。”于小懒说完,同时做了一个割舍的动作。 “杨云霆背后之人是谁?”萧慕言漫不经心的出了第一题。 “赵元稹。”刘一白马不停蹄的给出了答案。 “下一步他们会有什么动作?” “联合攻楚,主力是大燕龙骧军和梁国边关大军。”刘一白不仅给出了正确的答案,还额外点名了进攻的主力。 “你好像漏了安西王的军队,毕竟他距离西楚最近,而且常年与西楚军摩拳擦掌,理应他作为主力才对。” “不会,安西军断然不会参战,一是安西王不愿意,二是赵元稹不放心,三是燕梁不舍得把西楚的土地分给别人。”此刻的刘一白神采奕奕,如果不看脸还真是颇有大家风范。 “你认为大燕和梁国,能不能攻下西楚?毕竟周翊空和蛮夷大军可都是硬骨头,而且还有一个缩头乌龟楚珣嵉。” “如果你们几家藩王从中作梗的话,很难。如果你们袖手旁观,大燕和梁国同时进军,那么西楚只能分兵两路,即使蛮夷战力再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至于周翊空,有杨云霆应对;而楚珣嵉,一直都不是赵元稹的对手。” “那我们几家藩王,是从中作梗的好,还是坐山观虎斗更划算?” “一直对外,但内部需要点火,另外咱们燕北应该早作打算。” “火从哪里点,我燕北又该作何打算?”听到此时,萧慕言已对刘一白的才华有了基本的判断,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晋州,三家烧晋。至于咱们该做的打算,我想燕北王应该早就做了,那就是联合安西,生死与共。”刘一白意气风发的给出了答案。 “刘一白,你如此能耐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你才表现的如此古怪,意在刻意藏拙吗?”萧慕言认认真真看着刘一白,然后一字一句的问道。 “啊,怎么会,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才,再说我很正常啊,小王爷为何有此一问?”刘一白一头雾水,甚至向于小懒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不比刘一白正常多少的于小懒,破天荒的随声附和:“公子,他除了丑、穷、馋之外,说话、举止之类的不是很正常吗,尤其他刚刚说的那一大堆,虽然我没听明白,但好像很有道理。” “小懒,你认为他说话和举止很正常?” “嗯,当然刚刚抱着公子大腿痛哭一事,可能让你感觉有些奇怪,但公子,你根本不了解你自己,你不知道你在我们心中有多么的...,老白那个词怎么说?” “伟岸,另外我姓...”刘一白立马做了补充,但纠正却被毫不留情的打断。 “对,伟岸,全天下想抱着公子大腿哭的人没有成千,也得上万,只是公子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于小懒的鬼刀已经归鞘,此刻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的自豪之情。 “嗯嗯嗯,少侠说的对,主公无论是样貌、家世还是能耐,都是举世无双的存在,日后再加上我的辅佐,主公必然可以称王称霸。”刘一白及时的见缝插针,将拍马和自夸完美融合到一起。 “燕北世子是我哥,以后当王爷的是他。” “哦,主公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他弄下来。” “呃,我和我哥感情很深,就你刚刚这句话,就已经让我对你动了杀心,记住我从未有过当王爷的想法,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燕北王只能是我哥。”萧慕言无比严肃的说道。 “明白明白,主公志在天下。”刘一白闻言,越发的豪迈。 “呃,楚辞,你怎么看?”彻底被两个奇葩打败的萧慕言,无奈的叫出了他认为还比较正常的楚辞。 “呃,关于世人想抱你大腿一事,确实不是危言耸听,至于他们能不能向这位兄台泪流满面,那就不好说了。”神出鬼没的楚辞,飘然现身车旁,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认为萧慕言想知道的问题。 “滚。”骂人的,是彻底无语的萧慕言。 第142章 天湖 于小懒并不喜欢割人的舌头,也从未割过别人的舌头,而刘一白又的确是胸有丘壑,于是他的舌头,安安稳稳的留在了嘴巴里。 而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的楚辞,却成了最委屈的人,毕竟萧慕言那个“滚”好像是对他的说的,起码于小懒和刘一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楚辞再次消失了,而萧慕言骂完“滚”字之后,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马车旁只剩下心情好到不能再好的刘一白和心情没有任何变化的于小懒。 “少侠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惭愧的是,至今还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四十多岁的刘一白对着十六岁的于小懒郑重的拱手作揖,无论是内心还是脸上都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也许是都不正常,也许是前世的缘分,一向孤傲的于小懒,居然破天荒的说出了自己得名字:“于小懒。” “于小懒,好名字!小而纯、懒而精。”刘一白丝毫没有迟疑的恭维、称赞、拍马。 长这么大,名字从未被人夸过,甚至是本人也极少被人夸过的于小懒,顿时心情大好,对刘一白的印象也瞬间拔升,俨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老白,我朋友不多,此刻你勉强算一个,以后在燕北若是受了欺负,提我。”于小懒一拍胸脯打了包票。 闻听此言,刘一白越发的激动不已,再次拱手抱拳:“多谢于少侠的勉强,还有您的仗义之言,我刘一白定会加倍努力,期待着早日成为您不勉强的朋友。” “嗯,想成为我的朋友,首先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远离刚刚突然现身又突然消失的那个货。”于小懒郑重的嘱咐道。 “放心,主公在,我刘一白为主公马首是瞻;主公不在,我一切都听于大哥的。”刘一白脸不红心不跳的做出了承诺。 被比自己爹还要大的人叫了大哥,于小懒却丝毫没有介意,反而感觉很舒服。于是做了大哥的于小懒立马拿出了大哥的做派:“天快亮了,这附近可否有像样的馆子,我请客。” “有有有,大哥您随我来。” 四国境内有四条大河,一条向东流向大燕,一条向西贯穿西楚,一条朝北流到北元,还有一条一路南下将梁国一分为二。 而这四条奔向四方的河流,源头却在一处,那便是天湖。 天湖很高,常人若是上去需要攀爬三个时辰;天湖很大,大到几十眼也望不到头;天湖很深,深到不知湖底在哪里。 天湖被山环绕,奇特的是东、西、南、北各有出口,于是湖水顺流而下,形成了养育天下的四条大河,所以天湖才是这个天下的中心。 曾经在稷下学宫游历时,萧慕言来过一次,那次他整整呆了三天三夜,至今他也说不清、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会莫名地感觉他是属于这里的,更甚至仿佛也来自这里。 当太阳升起,阳光洒向湖面的时候,也洒向了正在湖中漫步的萧慕言。 湖水是清澈的,湖面是平静的,连湖中的水气都是令人沉醉的,但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湖底,好像埋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步一步向中心走去的萧慕言,此刻什么也没想,他的脑袋是空白的,他只是没有目的走着,仿佛前面有什么在呼唤他。 忽然一个飘逸的身影落在了他的身旁,并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什么也不要想,更不要违逆抵抗,只需让你的真气自行流动。” 听到李似白的话,萧慕言立刻双腿盘膝,安然地坐在湖面上,并立刻进入了冥想状态。 神出鬼没却时刻守在萧慕言身边的楚辞,也瞬时现身湖中:“李大家,我家公子...” “有我在,无妨。”李似白云淡风轻的送上了定心丸。 “有劳李大家,若是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楚辞恭敬的弯腰行礼。 “嗯,上次我送小友离开的时候见过你,今日是第二次见面,你叫什么?” “楚辞。” “如果帮他,需要你的命,可舍得。” “舍得!” “好。”好字刚出口,李似白的右掌已鬼使神差的轰在了楚辞的胸口上。 也许是躲不过,也许是没想躲,总之拥有闪现技的楚辞,结结实实的连吐了数口鲜血。 “起。”李似白右手轻轻一挥,楚辞喷出的数口鲜血如红绸般在半空飞舞,下一刻湖面波涛汹涌,一条漆黑的巨蟒霍然蹿了出来。 挨了一掌,还依然活着的楚辞,立马抽出了鱼肠剑,一个闪现来到巨蟒头顶,双手握剑狠狠刺下。 剑刺在了巨蟒的头上,却连皮都没有刺破,不仅如此,楚辞还被狠狠甩了出去。 再看巨蟒直接张开了血盆大口,比人还要长的蛇信子精准无误的卷住了楚辞的身体。 慕容擎天说过,但凡有一丝缝隙就困不住楚辞,于是在即将被吞掉的那一刻,楚辞一个闪现堪堪躲过一劫。 “待着。”李似白话快人更快,“着”刚落地,人已落到了巨蟒头上,只见儒圣抬起右脚,好像完全没有发力似的轻轻一踏,下一瞬数十丈长的巨蟒便重重的摔在了湖面上。 “畜生,借你蟒丹一用。”儒雅到至极的李似白,轻轻落在巨蟒面前,右手放在蛇嘴上,刹那间周围的湖水惊涛拍岸,但转瞬间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借天地之气送你归西,你就安安稳稳的去吧。”李似白说完,右手向下一按,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巨蟒立时一命呜呼。 一条比人高的蟒尸,静静的躺在了湖面上,李似白闲庭信步的走到七寸位置,右手轻轻一滑,突然一颗洁白如玉的小圆球漂浮在半空中。 李似白轻轻掰开萧慕言的嘴,将指甲盖大小的蟒丹放入他的嘴中:“吞下它,调息静气,什么时候感觉气顺了,再离开。” “请问李先生,我家公子...”虚弱的楚辞,无比担心的问道。 “放心,他已无碍。”李似白神态自若的说道,然后话锋一转:“昨夜喝酒时,我听小友说,关于我亲授他无为之事,你很羡慕?” “是,天下修无为者,皆是对李大家高山仰止。” “你为何舍得为他丢命?” “我的命是他救得,他还帮我报了仇,而且他也一直把我当做朋友。” “原来如此,世间最难得便是真情,小友有你这个朋友也是他的幸事。” “李大家言重了,我今生最幸运之事,便是遇见了他。” “可惜了,如果早些年遇见,或许我可以帮你修成大无为境,但你如今已是无为巅峰,如此大无为便与你失之交臂了,不过刚刚我已打通了你的全部经脉,山海境唾手可得,至于观天就看你的造化了。” 楚辞再次弯腰行礼:“多谢李大家!” “举手之劳而已,无需客气,反倒是要劳你守在小友身边。” “大家言重,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好,等小友醒来,告诉他,去我院中喝茶。” “好的。” 第143章 风云涌动 六百六十人的队伍,从数量上来说虽不算多,但作为使团已是规模不小,负责护卫的是大燕御林军左卫一营的六百名将士,高头大马,威武不凡。 至于一向养尊处优的六十名官员,皆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里,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队伍中,唯一一辆有两匹马拉着的马车中,坐着的是大燕六皇子赵云澜,一个二十岁,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的翩翩公子。 不知其文韬武略如何,但光从面相上看,几乎和年轻时的赵元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许是容貌相似的原因,以至于连百官之首的姚之濂都对他寄予厚望。 给赵云澜驾车的车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胡子很黑很密,也许是习惯留须,也许是为了遮掩脸上的疤痕,从赵云澜第一见到他的时候,他便是如今的模样。 随同的官员以及护卫的御林军,均不知道这个车夫的底细,虽然他是一个车夫,但他却是六皇子的车夫,所以自然被高看一眼,也有人试图与他结识,但全部被他的冷淡拒之千里。 “老乌,梁国有什么知名的高手?”赵云澜将书放下,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是知名还是真正的高手?”乌涯面无表情,但神色肃穆,俨然他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 “老乌,你最不让人喜欢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吗?”赵云澜伸了个懒腰,懒懒一笑。 “殿下,请明言。” “死板,比棺材板还要死板。” “半生已过,脾性早已板上钉钉,到死也就这样了。” “这么问吧,梁国比你厉害的有几个?” “是决胜负还是拼生死?”虽然死板,但乌涯对赵云澜的态度一向恭敬,听到问题立刻给予回复。 “无趣。”差点被憋出内伤的赵云澜,顿时失去了兴趣。 但乌涯却规规矩矩的说出了答案:“胜过我的十人左右,杀了我还能活着的不超过五人。” “原来你的武功这么高,那我就放心了,到了梁国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横着走了。” “殿下,您是大燕皇子,无论有没有我,您都可以横着走,但肆无忌惮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毕竟您是大燕皇子。” “哎,做皇子真累,撒个欢都得各种顾忌。”有一句话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更何况赵云澜此刻还是躺着的。 “殿下,前面就是驿站了。”乌涯没有做过皇子,对于做皇子累与不累他没有体会,他只知道马上要下车了,而下车前他要提醒自己得主子穿上衣服。 “嗯,穿衣。” 当爹的赵元稹有两个习惯,一是很少睡觉,每天都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二是步行上朝,除非有特殊的情况。 做儿子的赵云澜也有两个习惯,一不喜欢穿衣服,二不喜欢穿鞋。就像此刻,光着脚的他,浑身上下只穿着心衣。 听到命令,两名随车侍候的宫女立刻登上马车,麻利儿的为自己的主子穿戴整齐。 人靠衣裳马靠鞍,穿戴整齐的赵云澜,越发的彰显出皇子气概。 此时天湖岸边,萧慕言也在穿衣服,在湖面上一动不动整整入定了两天两夜的他,衣服虽然没馊,但早已被浓浓的水气浸湿。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走火入魔。”手中拿着衣服,站在一旁的楚辞满脸的担忧和不解。 “不知道,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我在这里待了三天三夜,当时脑子空白一片,稀里糊涂的悟出了无为境。这一次更是奇怪,还好李先生来的及时。”萧慕言系上裤子,看着一望无际的湖面,眼睛里和脑袋里皆是满满的雾水。 “那以后还是别来了,实在是太诡异了。”一向无精打采的楚辞,难得的露出了慌张之色。 “嗯,随缘吧。这两日辛苦你了,走,咱们找个地,先把肚子填满,不然就要饿死了。”萧慕言说完,便转过身,迈步向山下走去。 白云寺,可爱的、胖胖的、白白的一斤,找到了正在摘菜的无尘大师:“师父,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小师叔了,我想他了。” “嗯,我的徒弟也很久很久没有吃肉,也没有喝酒了。”无尘大师提着菜篮,缓步走到一斤面前,无比爱怜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 “师父,我只是单纯的想小师叔了。” “为师明白,酒呢就不要喝了,这些菜拿到集市上可以换一斤肉,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完再回来。” “嗯。”一斤无比感激的立马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接过菜篮,转身向寺外走去。 “记得把嘴擦干净,万一要是被师父的师父看到了,你...”无尘大师不放心的交待着。 “师父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有经验。” 当欢快的一斤欢快的走远之后,一念宗师赫然出现在地头,一脸慈祥的说道:“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师父说的是,那这次?” “肉该吃的要吃,面壁也是一样。” “呃,出家人慈悲为怀,师父您联合徒弟,去给徒弟的徒弟挖坑,也太失宗师风范了。”四十多岁的无尘大师只有在一百多岁的师父面前,才会像个孩子。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师弟已经第二次入天湖了,所以老僧我只能委屈徒孙了。”阅尽世间万物的一代宗师,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隐隐浮现出担忧之色。 “师弟他?”无尘闻听此言也是满脸的担心。 “此次有李似白在,定是无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父勿忧,明日一早我便起程。”无尘双手合十,给师父行了一礼。 稷下学宫不仅传文,武功、兵法、养花、耕作、治河等全都倾囊相授,甚至连厨艺都有顶级大师言传身教,所以学宫周围的酒楼,都是一等一的美味。 大快朵颐、彻底吃饱的萧慕言,打着饱嗝悠哉悠哉的朝着李似白的小院走去,路过马车时,对着远远就迎上来的刘一白淡然说道:“回去收拾一下。” 闻听此言,一张大饼脸的刘一白顿时乐开了花:“主公,在下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您忙您的,我和大哥在这里等您。” “大哥?” “嗯,哦,就是于少侠,我已勉强成为了他的朋友,而他又是最早追随主公的,先来后到自然是我的大哥。”刘一白腆着一张老脸,没有一丝的尴尬。 “那楚辞?” “楚大侠是二哥,只不过大哥不让我和二哥打交道。”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萧慕言顿时来了兴趣。 “大哥在时,我对二哥视而不见;大哥不在,二哥就是大哥。”刘一白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于小懒,然后靠近萧慕言悄悄地说道。 “刘一白,你还真是个人才,你这见风使陀得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好像口头夸赞仍不足以彰显刘一白的本事,萧慕言还特意竖起了大拇指。 “主公,这些只是不入流的小本事而已,用不了多久,您就会发现我其他更大的本事。” “呃,那你最大的本事什么?” “治国。”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既然如此,倒还真有个活适合你。” “主公尽管吩咐,要是有丁点疏漏,您割了我的舌头。” “小懒,你...” “公子,我听见了。您放心,若是三弟没有办好,我这个当大哥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于小懒信誓旦旦做了保证。 “呃,我是想对你说,带他买身像样的衣裳,然后陪他去趟京城。” “公子,带他去京城干嘛?” 不待萧慕言开口,胸有丘壑的刘一白,豪气万丈的说道:“大闹金銮殿!” 第144章 天下为公 稷下学宫,独属于李似白的小院中,儒圣正亲自煮茶,喝茶的是坐在他左边的老友墨老头,还有坐在右边的小友萧慕言。 对于李似白及时出手相救一事,萧慕言并没有刻意道谢,就像他救出了墨老者,李似白也没有向他致谢一样。 所谓人情,就是有来有往,最难还也最珍贵,既不是白菜,也不是萝卜,没法称重也无法计较,更何况萧慕言和李似白都不是斤斤计较的庸俗之辈。 “小王爷,老朽至今都没有向您言谢,拖到此刻依然不知该如何报答。”也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短短两日,墨老头不仅精神抖擞,连皮肤也有了血色。 “莫先生言重了,初见时我就说过,您是李先生的老友,救您本就是分内之事,另外我也带有私心,所以先生无需言谢。”萧慕言说的是真心话。 “谢是一定要谢的,救命之恩怎可一笔带过,不过此时还不是时候。”墨家老者笑容可掬,但说话却是故弄玄虚。 “呃,既然莫老先生执意如此,那就到了您所谓的“时候”再说。”萧慕言畅然一笑,根本没有在意。 “你我刚刚见面时,不知道小王爷和似白的关系,所以便直接拒绝了前往燕北的提议,勿怪、勿怪。”墨老者端起杯子,做了个邀杯的动作。 “墨先生言重了,说到此事,还望先生多多理解,燕北向来求贤若渴,而您又是名扬天下的墨家传人,所以我才会如此唐突。”萧慕言举起茶杯,以表歉意。 “理解理解,也希望小王爷同样理解,因为此刻老夫依然会拒绝您的美意。” “无妨,当时我就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哪怕您不是李大家的老友,也断然不能强人所难。” “小王爷此言当真?”老者喝了一口茶,执拗的追问着。 “当真。”萧慕言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 聊到此时,墨家老者已然相信了萧慕言所说皆为实话,但突然玩味一笑,一双眼睛更是直直的盯住了萧慕言,一字一句的问道:“不知小王爷有没有想过杀掉我?” “呃,不瞒先生,脑海中曾一闪而过。”萧慕言极度坦诚,毕竟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妇人之仁,小王爷如此心软,又如何称霸一方?”古怪之事年年有,此刻便有一桩,居然有人嘲笑别人不杀自己。 对于墨老头的嘲讽,萧慕言丝毫没有在意,但反驳是必然的:“墨先生,我何时有说过要称霸一方?” “身为燕北王的儿子,又师从一念宗师,怎会连这点志向都没有?作为男人,开疆拓土、称王称霸,这才是英雄气概。” “如此真是让墨先生失望了,我是生在燕北王府,但也因如此,让我十三年前亲眼目睹了燕北与北元的临门关大战,如同炼狱、惨绝人寰,如果英雄需要这么多白骨铺垫,不做也罢。”萧慕言此刻 “小王爷,如果燕北王听到你这番话,不知会做何感想?”墨老头步步逼问,丝毫不给萧慕言退路。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有他的谋划,自然也会允许我有我自己的想法。难道在先生心中,唯有赵元稹、楚珣嵉、杨云霆、耶律青山这等视人命如草芥,不顾一切只想把天下攥在心中之人,才是所谓的英雄吗?”萧慕言没有丝毫退让的反问道。 “数百年来,战乱不断,唯有一统才是大势所趋。想要一统,必然大战,死人是在所难免的。”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以战止战的道理我明白。我不愿将士惨死,更不愿百姓生灵涂炭,但这些纯粹是痴心妄想,既然没有办法阻止,那只能面对,但重点是这些人死的值不值!”萧慕言进院之前,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局面,但既然聊到这里,那就彻底聊下去。 “小王爷认为,如何才算值?” “那要看是为谁而死!” “老朽洗耳恭听。” “为了自己的皇帝成为睥睨天下的君主,那么死的不值。如果是为了天下百姓可以安宁的活着,这才值得。”不知何时已不再困惑的萧慕颜,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王爷的意思是,哪怕天下一统,黎民也不一定安宁?” “是,一统不是目的。唯有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终所求。我曾在四国游历六年,见过太多吃不饱、穿不暖的景象,即使一统,但如果依然饿殍遍野,那么百姓早晚还会揭竿而起,届时战乱会再次发生。” “嗯,那小王爷认为,如何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天下为公,作为君主要时刻牢记天下是万民的天下,更要时刻怀揣爱民之心,唯有仁政治国,才能长治久安。”萧慕言将心中所愿淋漓尽致的脱口而出。 闻听萧慕言的话,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墨老头顿时眉开眼笑,更是忍不住看向了李似白一眼。 李似白一直在煮茶,期间对于二人的争论似乎视而不见,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但此刻却开怀大笑,与看过来的墨老头对视一笑,然后毫不吝啬的大赞道:“好一个天下为公,好一个仁政治国,小友有此见识,当真是佩服不已,痛快!” 不待萧慕言谦虚,墨老头也爽朗的开了口:“小王爷勿怪,这几日与似白彻夜长谈,期间知道了许多你的过往,所以老朽才故意试探,幸哉乐哉,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解,天下之福也。” 萧慕言哪里敢托大,听到二人的夸奖,立马站起身拱手行礼:“二位先生谬赞,慕言实不敢当。这个问题曾经困惑了我很久,幸得这两日湖中冥想,才让我豁然开朗,没曾想刚刚偶得,便在先生面前卖弄。” “哦,看来倒是因祸得福了,缘分一事,还真是妙不可言。”萧慕言的奇遇,让儒圣也不由惊叹。 “先生所言极是,慕言敬二位先生。”萧慕言端起茶杯,仰头饮尽,然后继续说道:“如今赵元稹已经蠢蠢欲动,以他的本事,倒真有一统天下的希望,但愿他会心怀万民,仁政治国。” 听到此言,二位先生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二人对于赵元稹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彼此微微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拭目以待。”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又坐了一会,萧慕言便起身告辞。 “似白,果然如你所说,此子举世无双,必成大器。”看着萧慕言的背影,墨家老者欣慰的说道。 “那是自然,今日更是让我刮目相看。” “哎,他这天湖一行,以后...。” “无须担心,我在,九两和无尘也在,更何况还有一念宗师!” “嗯。” “走,你这一时半会也走不了,趁这段时间好好给你补补肉。”李似白握住墨老头的手腕,缓缓向山下的酒楼走去。 白云寺,刚刚吃了一斤肉的一斤,左脚刚刚迈进寺门,便看到了早已等候的一念宗师。 “阿弥陀佛,给师父的师父请安。”心虚的一斤,立马规规矩矩的双手合十。 一念宗师看着少了自己九十多岁的一斤,慈祥的握住了他的手,边向寺内走着边说道:“一斤,洞内那块石壁对你小师叔有用,而世间只有你可以参透它。” “师父的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师父的师父,我今天吃肉了,按照寺规,需要面壁思过,您自己慢慢走,我去面壁了。”确定真的对小师叔有用,一斤立马自首、然后马不停蹄的向洞中跑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念宗师看着一斤的背影,无比的欣慰。 第145章 蠢货 当萧慕言来到山下的时候,于小懒和刘一白已经离开了,而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辞,一手牵着一匹马,缓缓走了过来。 楚辞不是于小懒,所以萧慕言不用担心这两匹马是偷来的,至于这两匹马是如何得到的,对于这种小事,萧慕言向来不会关心。 但有些小事,却是萧慕言极有兴趣的,例如:“楚辞,你应该知道你成为二哥了。” “呃,...” “关于二哥这个称呼你怎么看?” “呃,...” “既然你欣然接受了,那那就这么定了。走吧,二哥。”萧慕言说完,便一甩缰绳,疾速离去。 “啊,不...哎...,你等...,这是那两个货私下定的,跟我有什么...我不承认,谁敢叫我二哥...我就...”楚辞听闻立刻一个头两个大,狠狠拍了拍马屁股,如离箭般追了上去。 沂州城郊,百里浮玫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处极不显眼的民宅外,车夫横山刚刚掀开车帘,李西已从院中迎了出来。 百里浮玫轻盈的下了马车,对着拱手行礼的李西轻声说道:“你陪我进去,其他人散开就是。” “诺。” 昏暗的小屋中,独自坐着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从衣着打扮倒是看不出什么,但从他帽檐下面微微露出的发髻,一眼便可判断此人来自北元。 屋门被推开的一瞬,北元大汗立马站了起来,将手放在心口,弯腰行礼:“北元耶律二鸿见过绣花厅厅首,早就听闻厅首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高傲冰冷的百里浮玫,随意瞥了他一眼,便径直坐到主位上:“耶律二鸿,北元黑虎堂副堂主,虽然没有见过,但你的名字和画像,却早已记录在绣花厅的名单里,所以你我并不陌生,就不用寒暄客套了。” “厅首说的是,但在下对厅首仰慕已久,若不将心中的赞美抒发出来,实在是一大憾事,尤其...”耶律二鸿也许是出自真心,起码脸上的笑容无比的真诚。 “你隐在使团中,千里颠簸来到燕北,又强烈要求必须与本厅面谈,难不成只是为了赞美本厅吗?首先我不需要,其次我对你也没有什么耐心,所以直接说事。”百里浮玫直接打断,丝毫没留情面。 “是,在下前来是代表耶律大将军,向燕北诚意递交国书。”热脸贴了冰屁股的耶律二鸿并没有流露一丝尴尬,依然满脸堆笑的说道。 “国书?耶律青山怎么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燕北隶属大燕,燕北王也只是为大燕守卫北疆的藩王而已,所以递交国书你应该去金陵。”百里浮玫说完,接过李西端来的茶水,浅浅地喝了一口。 “厅首说笑了,我们北元自然知道燕北和大燕的关系,但那是以前。如今大燕即将联合梁国攻楚,待他们灭了西楚之后,你们几位藩王可就岌岌可危了,所以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早作打算。” “岌岌可危?早作打算?耶律将军还真是高瞻远瞩,不仅要忙着你们北元的事,还一直替我们燕北操着心,我如果没记错咱们两家可是不死不休的世仇。”百里浮玫此时就差把两句俗话,直接甩在耶律二鸿的脸上。 一句俗话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还有一句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对于百里浮玫的讽刺之言,耶律二鸿心中一清二楚。但能担任黑虎堂的副堂主,那自然有些本事。如今又被耶律青山派做说客,那脸皮定然是极厚无比。 于是有些本事,又脸皮极厚的耶律二鸿丝毫没有在意,依然真心实意的说道:“非也非也,此一时彼一时也。哪怕以前是仇人,但完全不影响如今成盟友,于公于私我们都不希望燕北覆灭。” “耶律将军还真是大义凛然,既然你故弄玄虚,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听听你所谓的公与私。”对于百里浮玫而言,耶律二鸿完全就是一个演技拙劣的猴子。 “于公,燕北与北元距离最近,你我两家结盟,实乃是强强联手,如此即使赵元稹吞并了西楚和梁国,咱们也不畏惧。于私,你我两家知根知底,燕北王虽然是北元的敌人,但吾皇和大将军对燕北王均是打内心里敬佩,所以我们不忍燕北王蒙难。”耶律二鸿慷慨激昂,如果再挤出两滴眼泪就彻底完美了。 百里浮玫像看傻子一样,禁不住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完全没有接耶律二鸿的话茬,而是出其不意的问道:“你与耶律青山关系如何?” “啊,哦,大将军乃在下义父,从小就对我疼爱有加,虽然我与义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比平常父子还要亲密,几日不见,彼此便想念的很,不知厅首询问此事,有何深意?”耶律二鸿倒是孝顺的很,提到耶律青山时,立马拱手抱拳于半空行礼。 百里浮玫并没有立即回答耶律二鸿的问题,而是优雅的用杯盖刮着茶沫,无比优雅的喝了几口,才慢悠悠说道:“既然如此父慈子孝,那他为何会派你前来送死?” 闻听此言,耶律二鸿心中顿时一惊,脸上的笑容也瞬时消散,强装镇定的说道说道:“厅首何出此言,我北元不计前嫌,主动与燕北递交盟约,何来送死一说?” “哎,跟蠢人说话真是心累,既然说到这了,那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首先对于你们北元假惺惺的结盟,燕北不需要更不稀罕,你记住,一日死仇、代代死仇,只为那些死去的燕北将士,咱们就断没有合作的可能。另外,你作为黑虎堂的副堂主,主动现身沂州城,我绣花厅又怎会放你离开。”百里浮玫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冷峻且不容置疑的判了耶律二鸿的死刑。 “百里浮玫,我千里迢迢带着诚意而来,这就是你们燕北的待客之道吗?”耶律二鸿此刻已变得无比慌乱。 有理不在声高,对于耶律二鸿的质问,百里浮玫轻声细语的给出了回复:“你何时是我燕北的客人?我刚刚说过,你我两家永远都是敌人,真是浪费时间。” 百里浮玫说完,便立刻起身向屋外走去,高傲的她始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耶律二鸿,此刻更是不屑一顾。 屋中只剩下耶律二鸿和绣花厅主事李西,横山刚刚驾车离去,屋中便传来了细微的打斗声。 没过一会,屋门被再次打开,李西提着被挑了手筋、脚筋,下巴也被卸下来的耶律二鸿,随意的扔到地上:“把他带回厅里,交给二处,让负责审讯的兄弟们好好尽尽兴。 “诺。” 李西交待完,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瓷瓶中倒出一颗解药,服下去之后,又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包裹住正在流血的右臂。 庄坞立马来到身旁,担心的问道:“主事,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不小心被耶律二鸿划了一刀,我已吃了解药,等回到厅里缝上就行,不用担心我,你赶紧跟上,我交待一下就去追你。” “好,那我先走一步。”确定主事无碍之后,庄坞立马拱手行礼,然后马不停蹄的朝着百里浮玫离去的方向疾速追去。 第146章 四英战山海 鱼肠剑作为绣花厅和影卫标配的武器,不仅锋利,而且见血封喉,唯恐耶律二鸿会立刻死去的李西,早在百里浮玫来之前,就在耶律二鸿的茶杯里放了解药。 所以没有轻易死去,却被挑了手筋、脚筋,又暂时说不出话来的耶律二鸿,此刻脑子在极速的旋转着,他感觉自己很委屈,委屈的想要放声痛哭。 虽然亲爹死的早,但他从来没有受过罪,因为他刚出生就被耶律青山接到了府里,作为义子的他,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成年之后更是顺理成章的去了黑虎堂,短短十年便位居副堂主之位。 他想不明白,自己带着诚意而来,就算谈不拢也必会全身而退,毕竟古语有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两边还没交战,只是一盏茶工夫,自己这个来使便被打成了残废。 此刻的他,对百里浮玫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相比伤口带来的疼痛,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刑罚,于是本就不怎么坚强的内心,此刻充满了恐惧。 耶律二鸿并不傻,甚至比很多人都要聪明,再加上在大将军府长大,见识也比常人也多了一些,但在真正的聪明人眼中,他就是一个蠢货,蠢到到现在也没有去想,为何耶律青山会派自己来燕北。 耶律二鸿没有想过,但百里浮玫却一清二楚,尤其她的马车被人拦住的时候,便完全验证了她的想法。 站在路中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看就很狂傲的男人,从面相上看,此人和蠢货二鸿倒有几分相像。 横山停下马车,随即脱掉了鞋子,一双越发金黄的脚,随意的搭在车辕上,然后神情冷淡的盯着拦路人。 高傲的拦路人没有说话,而躺在车中闭目养神的百里浮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拦路人清楚,在燕北的地界上,时间拖的越久,对自己越不利,所以只是僵持了片刻,他便率先开了口:“我一向认为燕北做事光明磊落,没想到绣花厅居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居然直接拿住了我北元来使,如此嚣张,是当我北元没人了吗。” 横山没有理他,而百里浮玫更不会对他有丝毫兴趣。 “百里浮玫,你这是什么态度。哼,看来燕北是铁了心不愿与我北元结盟,既如此我给你两个选择:要吗放了耶律二鸿,要吗我拿你去换。”拦路人自信满满,连说话都是志在必得的语气。 “凭你?”说话的是横山,然后动手的是一直跟在后面的庄坞。 庄坞如今已有二十岁,作为一处校事的他,出手向来刁钻,鱼肠剑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总是在不可思议的角度频频闪现。 敢孤身拦住百里浮玫的马车,尤其还是在燕北地界,拦路人不仅要有胆子,更要有本事,所以庄坞没有一丝轻敌,出手便将一身本事淋漓尽致的使了出来。 纵然如此,庄坞也没有捡到一点便宜,不到三招便被拦路人占了上风,要不是李西及时出手,庄坞此刻已经少了一条胳膊。 “山海境,难怪你如此有恃无恐,耶律青山派耶律二鸿前来,明显是不在乎他的命,而你却恰恰相反,如此来看,你并不是耶律青山派来的。”与庄坞并排站在车前的李西,冷然说道。 “是不是他派来的有何关系,耶律二鸿虽然是个蠢货,但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将他交出来,我会立马离开,至于你们这些俗人,我懒得出手。”拦路人虽然声音不大,但底气十足。 “看来你的确误会了,此刻不是交不交蠢货的问题,而是你也得留下,毕竟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总不能让你们分散,不然也太无情了,你说呢,徐累。”说话的依然是李西,至于同父异母一事,自然是百里浮玫告诉他的。 “绣花厅还真是有点本事,居然连我的身份也被你们查了出来,既然如此,那就手上见功夫吧,加上躲在车底的小喽啰,两个一品境、两个小宗师,倒是值得我活动活动筋骨。”山海境本就不多,更何况是三十多岁的山海境,这个叫徐累的男人,难怪如此狂傲。 此言一出,躲在车底的兰陵也没有了继续藏身的必要,于是干脆利落的选择了现身,与看向自己的横山点了点头,然后没有一丝慌乱的向前走去。 “庄坞,你退到车旁,和横山一起守着厅首,若有机会,立刻离开。”当兰陵站到他旁边的时候,李西立刻做了部署,说完看了眼蒙面的兰陵,突然有种熟悉感。 兰陵好像是猜到了李西的心思,目不转睛的盯着徐累,却对着李西开口说道:“这位兄台,咱俩曾经见过。刚刚你与他对了一招,感觉咱们有几成胜算?” 说到这里,李西也想起了兰陵是谁,毕竟他只去过一次王府,被影卫拦住这种罕见至极的事,他自然不会忘记,既然知道了兰陵身份,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最多三成。” “还好,比我预想的高。”话音未落,兰陵已风驰电掣的攻了上去。 不到四十的李西突然感觉自己老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现在的年轻人会一个比一个猛,想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然后不服老的蹿了上去。 一打二,山海对一品,徐累游刃有余,知道夜长梦多的他,虽然傲慢却丝毫没有轻敌,一边应对着二人的进攻,同时毫不犹豫的使出了搬山挪海的本事。 宽阔且平坦的路面瞬间碎裂,一块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疾速升空,从四面八方向着百里浮玫的马车狠狠砸去。 横山站在车前,两只脚快速的交替送出,眼花缭乱的将前方和左边的石头尽数踢碎;庄坞守在车后,双手成拳,快如闪电般辗转腾挪,将后方和右边的石头全部击落。 两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联手,倒也默契十足,片刻间便抵住了第一波攻势,而百里浮玫像是睡着了一样,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再观打斗中的三人,徐累俨然早就想好了计策,那就是缠住一品境的两人,同时用山海之威狠狠攻击只被二品小宗师守护的百里浮玫,从而达到速战速决的效果。 李西与兰陵,虽然境界差了徐累一截,但二人却是身经百战,最不缺的就是对敌经验,所以一眼便看穿了徐累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二人却佯装不知,依然不改招数,双剑频频送出,照着徐累的要害猛攻着。 徐累十分清楚鱼肠剑是剧毒之物,刚刚迈入山海境的他,没有一丝托大,全身真气大放,变幻莫测的招式,快如闪电般展现着,然后右脚朝下狠狠一剁,方圆数十丈的地面瞬时塌陷。 第一次对阵山海境的李西和兰陵,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在地面塌陷的瞬间,二人身体不由一晃,同时身后传来了马车陷落和惊弓之马嘶鸣的声音。 一晃加上一瞬的分心,虽然只是白驹过隙般短暂,但对徐累而言已经足够,只见他如幽灵般从二人中间蹿出,同时右手轻抬,操控着碎石袭向阻挡他的横山和庄坞,一气呵成的落在了马车上。 不待李西四人靠近,徐累左手轻轻一挥,车厢顿时四分五裂,而百里浮玫彻底暴露在徐累眼前。 兰陵、李西、庄坞、横山,一个个神情紧张的站在车边,却不敢上前。 “徐累,我们败了,耶律二鸿你可以带走,但请你言而有信,若是我们厅首有任何闪失,我保证你死无葬身之地。”李西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放心,我徐累说话向来算数,更何况我从来不为难女人。”如此来看,徐累倒是一个响当当的君子。 “真的吗,徐公子,你真的不会为难我吗?”女人的声音,紧张中带着娇媚,声音明显来自被徐累制住的女人,但根本不是百里浮玫的声音。 第147章 代价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尤其还出自“百里浮玫”的嘴,别具一番魅惑,哪怕是山海境的徐累,但他终归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对少妇有着莫名癖好的男人。 于是徐累下意识转过了头,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妩媚到极致的俏脸,脸上带着紧张、害怕、惶恐的表情,当的是我见犹怜。 近在咫尺的尤物,顿时让徐累生出了怜悯之心,甚至没有了傲慢,而且急忙出声安慰:“厅首莫怕,在下绝对不会伤害你,你...” 话未说完,尤物一把握住了徐累的手,随即更是楚楚可怜地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摄神夺魂的说道:“公子真是难得的好人,一切都是奴家的错,奴家愿意接受公子的任何惩罚。” 二人的嘴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徐累只要微微低头,便可吻住女人妖艳的红唇。 “姑娘此事怪不得你,毕竟你是绣花厅厅首,你也有你的...” “公子,人家已经不是姑娘了,担不起这个称呼,您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不瞒姑...,不瞒娘子,我一向只对妇人情有独钟,尤其娘子还是这般风华绝代的尤物,只是一眼便让我如痴如醉,在下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此刻的徐累,当真是入了迷,竟旁若无人的调起了情。 而围住马车的四人,此刻再也没有一丝紧张的表情,一个个皆在强自忍耐着,唯恐会忍不住吐出来。 四人之所以不再紧张,并不是不再担心百里浮玫的安危,而是因为马车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百里浮玫。 “黑寡妇,差不多行了,我们都快吐了,以你的本事,这个傻子早就中招了,赶紧完活吧。”李西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李西,就你话多,你以为老娘愿意和他演下去,这个王八蛋可是山海境的高手,我多迷他一会,还不是为了你们好。”黑寡妇此刻哪里还有一丝娇滴滴的姿态,边说着一手捏着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快如闪电的扎进了徐累的两颗乳头上。 乳头处钻心的疼痛,顿时让丢了魂的徐累恢复了一丝清醒,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高傲的他立时怒火中烧:“你...你们,原来你们一直在设计我,你们...真是卑鄙无耻。”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奶头疼啊,莫慌,奴家帮你揉揉。”黑寡妇瞬间又切换成娇羞欲滴的状态,同时双手轻轻按在了徐累的双乳上,只不过不是揉而是又扎进去两根银针。 “啊,你...你,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我要...”徐累此刻已汗如雨下,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慌恐。 “公子,奴家说了,你想如何惩罚奴家都可以,干嘛这么心急啊。”黑寡妇妩媚动人的说完,又立刻切换成泼辣模式:“行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四个大男人,到最后还得靠老娘牺牲色相。” 虽然被骂了,但四人皆是心服口服,就算不服,也没人敢招惹这个精通摄魂术的四处黑寡妇。 黑寡妇临走前,还不忘楚楚可怜的给徐累抛了一个媚眼,仅仅这个动作就差点让徐累气炸肺。 “呃,刚刚你给我们两个选择,说什么要吗交人,要吗拿住人换;如今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吗选一个,要吗四打一。”向来话不多的李西,但凡开口就让人挑不出毛病。 从小就天赋异禀,被众人仰视的徐累,哪里受过如此侮辱,而高傲到骨子里的自然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少说废话,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联手陷害我,算什么男人。” 听到徐累的咆哮,四个人皆像看傻子般齐齐看向他。卑鄙无耻?对于绣花厅而言,不惜一切完成任务这才是人生真谛,这个徐累还真是单纯的很。 看着只比自己小了几岁,但无知的像个孩子般的徐累,李西决定给他上上一课:“是不是你那蠢货哥哥主动来的燕北,然后是不是你主动拦住了我们的路?” “是又怎样。” “嗯,你一个山海境的高手,对付我们四个人,总体而言你不算吃亏对不对。” “废话,换作平时,我都懒得对你们出手,恃强凌弱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那马车是不是你自己打破的,马车中的人本来躺的好好的,是不是你亲手把她拉起来的,如果你真是一个君子,又怎么会被初次见到的女人迷的丢魂落魄?”作为一处主事,李西有很多本事,其中之一便是以理服人。 “你你,我...,好,就算如你所说,但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一直都是在故意引我入套。” 到了此时,四个人心中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作为哥哥的耶律二鸿是头蠢货,作为弟弟徐累是个十足的傻瓜。 李西已经被徐累的无知彻底打败,所以不愿再浪费一句口舌的他,只能无奈的看向了兰陵。 收到信号的兰陵,立马开口嘲讽:“对,我们的确是早就制定了计划,但能否成功,主要取决于你,还好你没有让我们失望,一直在积极的配合。” “你们,你们...你们四个...”徐累此刻突然发现,这四个人一直像在玩弄傻子一样玩弄自己,顿时怒火攻心,一时语塞。 李西已经不愿说话了,兰陵刚刚也说完了,于是顺其自然的轮到了庄坞。 “徐公子说你们四个,看来徐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上,真不愧是山海境的高手,事到如今依然如此豪迈,既然你选择四打一,那我们断然不能辜负了公子的美意。”庄坞说完,再次举起了鱼肠剑。 “不不不,不是,我选择一打一。”徐累再傻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虽然他刚刚已经开过一次。 “那你选谁?”说话的是光着脚的横山,今晚第一个与徐累说话的也是他。 “你,就选你。”二品境界,而且手中也没有武器,所以徐累毫不犹豫的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好对付的人。 闻听此言,横山向前迈出一步,刚要抬脚,却被李西拦住,因为四人中他最清楚黑寡妇的本事:“小心,徐累虽然被黑寡妇重创,但依然有一品境的实力。” 横山点了点头,一个箭步蹿至徐累面前,左脚撑地,力沉千钧的右脚虎虎生风的扇向徐累的侧脸。 从山海境跌至一品境的徐累,根本没把横山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个双脚涂了漆的毛头小子,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车夫而已。于是高傲的徐累,只是不屑一顾的抬起了左臂,同时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向横山的喉咙。 下一瞬,徐累再次为他的高傲付出了代价,因为他的左臂直接被横山踢断了,而他的拳头还没碰到横山,整个身体便如断线风筝般,被踹到了几丈外。 “怎么会,你...你...”左臂传来剧痛的徐累,艰难的站起身,不可思议的思索着,终于他想明白了:“原来你的脚不是染的,而是天生金刚境。” 横山不置可否,但兰陵、李西还有庄坞,均是摇了摇头,三人脸上皆都露出了同情之色,李西更是叹息一声:“这个傻子还真是衰,选来选去选了个最厉害的。” 趁你病要你命,这本就是江湖法则,所以横山没有再给徐累留下喘息的机会,立时腾空而起,朝着徐累的胸口狠狠踹去。 天资罕见,但江湖经验几乎为零的徐累,此刻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活着要不惜一切代价。 下一刻,他将一直信奉的光明磊落彻底抛弃,丝毫没有犹豫的捡起了马车上的长钉,真气外放的同时,直直刺向了凌空而下的横山。 但傻子终归是傻子,他明明知道横山的一双脚金刚不破,却自以为是的认为,蕴含自己内力的长钉可以刺破他。 下一瞬,他再一次为自己的盲目自大付出了代价,而且这次的代价是致命的。 第148章 微妙 耶律青山是名誉四国的大将军,在北元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不仅手握虎啸军权,更是北元天子的亲叔叔。不过,也许是身体有疾,也许是其他原因,始终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无儿无女的耶律青山,也许是怕老了寂寞,也许本就喜欢孩子,所以他陆陆续续收养了很多义子,其中排名老二的耶律二鸿是最无能,但却是最孝顺的那一个。 孩子多了,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耶律青山对义子们的感情是畸形的,畸形到每一个都很喜欢,但又随时可以丢掉他们任何一个。 因为耶律二鸿的原因,爱屋及乌的耶律青山对徐累也是疼爱的,尤其是发现了他举世无双的天赋之后,更是让一直跟随自己得老者亲身传授。 徐累也没有辜负耶律青山的期望,不到二十便入了一品,年仅三十就成了为数不多的山海境强者,于是连带着耶律二鸿也沾了光。 孩子大了,总不能一直守在父母身边,哪怕他再孝顺,也得有事干。 于是耶律二鸿成年之后,便被耶律青山安排去了黑虎堂,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二鸿没被遛几次,就被耶律青山果断的划到了骡子一列,也就是从那时起,二鸿便成了随时可以丢掉的弃子。 基于对燕北的了解,耶律青山对于结盟一事,自然没有报什么希望,起码对第一次的接触没有报丝毫得期望,于是他就把吃了三十多年饭的二义子,毫不留情的扔了过来。 北元皇宫,北元帝耶律英才刚刚用过早膳,看到奉旨前来的耶律青山脸上立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怪异表情。 “老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耶律青山拱手请安,并没有下跪。 “皇叔无需多礼,听说是二鸿去了燕北?”面对功高震主的耶律青山,年纪轻轻的耶律英才不仅没有丝毫得忌惮,反而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口吻。 “回陛下,正是耶律二鸿。” “三奇刚死了不久,如今二鸿也要没了,为了北元连失两位义子,皇叔节哀顺变。”虽然是在安慰,但语气却无比的平淡。 “陛下言重了,这些义子本就算不得什么,为了北元,即使失去老臣的命,也在所不惜。” 对于耶律青山的忠心之言,耶律英才丝毫没有反应,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趟叫你来,是有件事想与皇叔商量商量。”耶律英才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随手递给耶律青山。 “老臣惶恐,无论何事陛下圣断即可,何需与老臣商量,陛下尽快吩咐就是,老臣唯命是从。”耶律青山在接过茶杯时,双手也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怎么能行,如此朕岂不成了独断独行的昏君,小事也就罢了,大事是必须要跟皇叔一起拿主意的。” “陛下言重,既然如此,老臣洗耳恭听。” “嗯,赵元稹和杨云霆眼看就要对西楚动手,咱们也不能闲着。” “回陛下,根据老臣的经验,一旦开战,梁国定于西南部进军,而大燕必是由西北进犯,咱们北元大军若是想救西楚,须途径临门关,但燕北如今和咱们...” “皇叔,你完全理解错了。朕的意思是,他们打西楚那咱们也打西楚,有便宜不赚白不赚。”耶律英才有些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耶律青山的话。 耶律青山不由心中一紧,但立马点头应允,只是有些为难的说道:“是,陛下。可是临门关那,咱们大军...” “皇叔,西边不是还有条路吗。”耶律英才放下茶杯,云淡风轻的指明了道路。 闻听此言,耶律青山不由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耶律英才一眼,同时心中立刻明白了耶律青山的用意:“陛下圣明,老臣明白了。” “嗯,既然皇叔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一切就有劳皇叔了。” “皆是分内之事,老臣立马就去安排。” “嗯,对了,动静小了没意思,闹大一点就是。”耶律青山说完,也不管正要拱手告退的皇叔,站起身直接向内屋走去。 也许是习惯了天子对自己的态度,耶律青山没有丝毫异样,依然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转身告退。 回到将军府,看到正在等候自己得徐应坤,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脸上皆是带着隐隐的苦笑。 “主公,徐累应该也去了燕北。” “哦,倒是可惜了他那一身好武艺,有勇无谋,既然想死咱们也拦不住。”像是有心事的耶律青山,并没有太过在意。 “主公此次进宫,不知陛下有何吩咐?”知道其中隐情的徐应坤,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耶律青山并没有直接回复徐应坤的问题,而是怅然叹道:“陛下长大了,老徐,我真的感觉自己老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和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是对是错...。” “主公,你我相交三十载,在我眼中,您并没有做错,如果不是当年的机缘巧合,哪里会有...” 不待军师说完,耶律青山连忙摆了摆手:“不提了,说正事。陛下的意思是咱们也不能闲着,等大燕和梁国进军的时候,咱们也一起攻打西楚。” “哦,那临门关那边,咱们...。”乍听此言,徐应坤不由一愣,但转眼间便豁然开朗:哈哈哈,难怪主公说陛下长大了,好一条妙计。落井下石、暗度陈仓,陛下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关于最后一句,耶律青山仿佛没有听见:“老徐,你去安排吧,一会咱们大营见。” 安西王府,坐在宽敞大椅上的赵广安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奶奶的,这是谁又惦记老子了,老陆,老...” “王爷,陆先生没在府中。”管家赶忙递上手巾,提醒道。 “哦,对,老陆进京了,我把这茬给忘了。” “王爷,恕老奴多嘴,这几日看您有些无聊,要不您去看看世子。”服侍了安西王一辈子的老管家,哪里会不了解主子的心情。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他不让我去啊,不然我早就搬到营里住了。”三百多斤的赵广安,一脸委屈的表情。 “王爷,恕老奴再多句嘴,您是王爷又是咱们安西军的统帅,如今世道不太平,您去营里视察视察、安排安排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战士们也辛苦,拉几车猪过去,犒劳犒劳大家,世子也挑不出毛病。” “哎,对啊。要这么说,我天天去军营都是名正言顺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安西王开心的狠狠拍了拍自己得大腿。 “王爷,恕老奴再多句嘴,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是怕世子怕惯了,所以世子的话,您才...” “呃,你这句嘴确实有点多,别说了赶紧去准备一下,我马上动身。 第149章 赌一把 明日便是杨云霆登基大典的日子,繁华的大梁城早已张灯结彩,大梁上下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尤其是礼部官员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一边要严格规划典礼的流程与细节,一边还要悉心招待着三国的使团。 应该是刻意为之,毕竟繁华的大梁城并不缺少规模庞大的府邸,但三家使团的官员却被安置在了一家客栈里,而且还是同一家客栈。 客栈很大,大到可轻松容纳上千人入住,承载三国这几百名官员倒是绰绰有余,风景也是无可挑剔的,但再怎么好都有些不合礼节。 梁国这边给出的解释是,此地距离皇宫近,方便进宫且利于守卫。 对于这样的安排,前来观礼的三国官员们皆是怒气冲天,但赵云澜、楚文谦以及北元礼部尚书王安祖却没有任何不悦,做主子的都欣然接受了,这些官员们也立刻没了怨气。 四座气势恢宏的主楼,呈口字形分布,北楼楼层最高,房间最多,所以住着人数最多的大燕使团。东楼是西楚使团的住所,而西楼安排给了北元。 负责守卫的除了各国随同前来的御林军,梁国更是派了足足六千人,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从这点看,梁国倒是重视的很。 北楼最高楼,大燕皇子赵云澜独自占了整整一层,除了乌涯,两个随侍的宫女之外,只有太监李贵跟着。 李贵的敲门声,打断了正在看书的六皇子。“禀殿下,马上就要到时辰了。” “好,穿衣。等他来了,直接带他去书房。” “嗻。” “老乌,敢不敢杀皇子?”抬着双臂,正在被宫女侍候穿衣的赵云澜,冷不丁开口问道。 “需要他何时死,殿下只管吩咐。”乌涯面无表情,但丝毫没有犹豫。 “不着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赵云澜抬脚伸进鞋中,好像是很不习惯似的,随即在地上跺了跺。 昨日大燕使团刚刚到达客栈不久,楚文谦便派人送来了拜帖,言说今日前来拜访。 这层楼中便有茶室,当赵云澜刚刚煮上茶,楚文谦便如约而至。 “齐王殿下大驾光临,云澜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六皇子客气了,是我冒昧前来,还望没有打扰的好。” 赵云澜急忙起身,笑脸相迎,待楚文谦落座之后,立刻屏蔽了左右。 “从我三哥那里论,齐王殿下算是表兄,按理说该我前去拜访才是,没想到被楚兄捷足先登了。”赵云澜此刻一脸亲切的表情,与刚刚询问乌涯敢不敢杀皇子时,完全判若两人。 “六皇子既然称我为表兄,那咱们一家人哪里还需要说两家话,刚刚贤弟提起云琛,我与他真是多年未见,时常想念的很,还望贤弟回去后,代我转达思念之情。”楚文谦接过茶杯,也是一脸的好演技。 “那是自然,我也是好些天没见三哥了,等我回去后便立马去他府上,不瞒楚兄,我那三嫂可是做的一手好菜,等有机会咱们一起去三哥那喝酒。”赵云澜举起茶杯敬茶,脸上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楚文谦借着低头喝茶的空隙,偷偷盯着赵云澜观察着,但看了许久却没有看透。 既然楚文谦不说破,赵云澜也自然乐的打哈哈,毕竟主动拜访的是楚文谦,从他送上拜帖的那一刻,自己就处在了上风。 楚文谦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再寒暄下去浪费的只有时间,所以当他把杯子放下的时候,便直接开门见山:“贤弟,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兄但说无妨,从小到大我与三哥的关系都是最亲的,楚兄若是信任,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三哥。”赵云澜一脸的真诚,任谁看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好,贤弟既然如此坦诚,那愚兄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请问贤弟,云琛如今是生是死?” 赵云澜看着楚文谦,满脸疑惑的问道:“楚兄何出此言,我三哥一直身体康健,两个月前我们曾一同前往白云寺,那时他还好好的,而且这段日子,我也没听说三哥生病啊。” 楚文谦顿时有了种常年玩鹰,却被鹰啄了的感觉,心中暗骂一声:好一个狡诈的小狐狸。但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既然贤弟对愚兄如此见外,那愚兄只能告退了。” 楚文谦说完略施一礼,转身便向门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走到门口,赵云澜才开口相留,语气依然如常:“楚兄留步,我刚刚句句属实,至于我三哥近况我的确不知。” 本就没打算离开的楚文谦,闻言后立刻转身,盯着赵云澜一字一句的说道:“贤弟身为赵家皇子,又与云琛关系最近,真的不知云琛的事情?” “知或不知,有何意义?刚刚我说过,若是楚兄信任,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三哥,三哥若在,我可传话;三哥不在,我可代替三哥。怎么说,楚兄都是划算的。”赵云澜说完,拿起茶壶往楚文谦的茶杯中添了水。 挽留是态度,添水也是态度,楚文谦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贤弟好深的韬晦,愚兄自愧不如,是我心急了,贤弟勿怪。” “楚兄言重了,我只是赵家最小的皇子而已,与楚兄和我三哥比,实在是稚嫩的很,不当之处,楚兄多多包涵。此地毕竟是梁国地界,你我不宜久聊,若是楚兄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言明便是。” “好。那愚兄就直来直去。如今大燕和梁国剑指西楚,不日便要刀兵四起,二对一,西楚败多胜少,不知此事可有回旋的余地。”楚文谦最近一直被此事困扰,一度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这个问题是楚兄自己问的,还是楚帝问的?”赵云澜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并没有立即回答。 “我自己。” “如此,我便实话实说,根据我的判断,我父皇心意已决,此战在所难免,已无半点回旋余地。而且我父皇准备了这么多年,再加上篡位成功的杨云霆,这次必是不死不休的态势。”赵云澜实话实说,毕竟此事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 “多谢贤弟,如此愚兄便明白了。不知贤弟可有兴趣做笔买卖?” “嗯,说实话,我对做买卖向来没有兴趣。楚兄,不如咱们赌上一把,这样岂不是更刺激。”赵云澜举起茶杯,玩味的笑道。 “哈哈哈,好,那愚兄就舍命陪贤弟赌上一把。”楚文谦开怀大笑,立刻答应下来。 “楚兄这是哪里话,之所以赌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若是有丢命的危险,何须要赌,早早躲起来不就行了吗。”赵云澜不显山也不露水的作出了承诺。 对于楚文谦而言,此刻是开心的,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赵云澜刚刚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无比清楚的,那就即使西楚覆灭,楚文谦也会安安稳稳的活着,当然想要活的更好,自然要看赵云澜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 “贤弟说的是。哦,对了,听闻你们兄弟中,你二哥最得盛康帝器重。” “没想到此事都传到西楚了。的确如此,我二哥文韬武略,从小就去了兵营,如今更是手握龙骧军的统领大权,一直都是我父皇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同时也是我等兄弟一直学习的楷模。” “如此愚兄便明白了,日后贤弟闲暇时,可随时来上元游玩,届时愚兄定然扫街相迎,叨扰多时,愚兄告退。”楚文谦说完,便站起了身。 “多谢楚兄美意,闲暇时我定然前往,楚兄慢走。”赵云澜送到门外,拱手抱拳。 “贤弟留步,来日方长。” 就在楚文谦即将下楼的时候,赵云澜忽然冒出一句:“也欢迎楚兄随时来金陵做客,我三嫂做的菜可是很美味的。” 闻听此言,楚文谦不由一愣,迈出的脚步也停在了半空中,但转眼间便恢复如常:“好。” 第150章 轻点儿,疼! 等萧慕言和楚辞回到沂州城的时候,已是梁国新皇登基后得第四日下午,楚辞径直回了燕北王府,而萧慕言直奔绣花厅而去。 当百里浮玫看到突然回来的萧慕言,冷若冰霜的俏脸上立刻绽放出娇羞的笑容,而做梦都想媳妇的萧慕颜,则是直接将媳妇抱进了怀里。 “别闹,外面那么多人呢。” “有人怎么了,我抱自己的媳妇,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让人看见丢死了,等回家再...” “再什么?” 百里浮玫早已羞红了脸,虽然已是人妇,但骨子里还是娇羞的性格,看到一副臭流氓姿态,沉迷于调情中的萧慕言,师姐的权威立刻觉醒。 下一瞬,萧慕言的耳朵毫无意外的被扭成了麻花。 “疼,疼,疼!我错了,我...哎,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你...你...,我...”老鼠遇到猫,被整整压制了二十年,铭刻到血液里的怕,立刻将萧慕言打回原形。 “你保证不在这里动手动脚,我就放开你。”佯装发怒的百里浮玫,立刻给自己以及丈夫找了一个台阶。 “我保证,哎...媳妇,轻一点,耳朵快掉了。” 以前是姐,现在是媳妇。 听到媳妇二字的百里浮玫,立刻放开了手,随即又连忙捂住了被自己拧的通红得耳朵,轻轻地揉捏起来。 重获自由的萧慕言,乖乖的坐到椅子上,乐呵呵的看着百里浮玫傻笑,关于自己被媳妇“家暴”一事,丝毫没有怨气。 给丈夫揉着耳朵的百里浮玫,虽然嘴上害羞,但身体却很自然的贴在了萧慕言的身上,一边揉,还时不时低下头轻轻地吹一吹。 而如饥似渴的萧慕言哪里会放过一丝亲近的机会,双手不仅早已揽住了媳妇的腰,整张脸更是顺势埋进了媳妇的胸前。 新婚燕尔,又是小别,萧慕言磨蹭了几下之后,百里浮玫也禁不住动了情,四目相对,干柴烈火瞬间点燃,就当彼此的嘴唇即将吻到一起的时候。 “厅首,啊,小王爷,不,公子,那个,我...”宋英站在门外,顿时尴尬的捂住了眼睛,不仅语无伦次,更是手足无措的转了一个圈。 “你什么你,你再不来,我的耳朵就要被扭掉了。”见惯了大场面的萧慕言,立刻稳住了局势。 为了证明两口子并没有干什么见不得的事,小王爷毫不在乎形象的转过身,将自己依然通红的耳朵怼在了宋英的面前。 “看看,你这个当大舅哥的也不管管,我不就是出去了几天吗,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啊。”证据有了,再加上萧慕言委屈至极的诉苦,直接让宋英没有了其他想法。 “呃,公子,那个我...我...好,我回头说...不是...我...那个我一会再来吧。”看到萧慕言那通红的耳朵,听到“大舅哥”这个称呼,宋英刚要说两句,但转头看到百里浮玫那冷冰冰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打蔫的茄子。 “回来,正事要紧。”成功解除流言危机的萧慕颜,一把抓住了宋英的肩膀。 “那个,厅首,我...” “说。”百里浮玫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立马让宋英止住了脚步。 “禀报公子、厅首,尚岩传信,三国使团已于三日前,陆续离开了大梁城。经查在典礼前一日,楚文谦曾秘密去了大燕使团居住的北楼,呆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这个楚文谦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有赵云琛,今有赵云澜,他还真是一天也闲不住,前面的账还没给他算,这又要整幺蛾子了。”提起楚文谦,萧慕言顿时一脸嫌弃的表情。 “嗯,北元使团派人盯着,等进入咱们燕北境,让一处严密监控。”百里浮玫干脆利索的做了指示。 “诺,还有那个耶律二鸿,完全就是一个废物,知道的还没有咱们多,厅首您看?” “杀了就是。”百里浮玫云淡风轻的下了斩杀令。 “耶律二鸿?我没记错应该是黑虎堂副堂主,而且还是耶律青山的义子,怎么拿下的?”萧慕言不由好奇的问道。 百里浮玫轻启朱唇,将耶律二鸿以及徐累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讲了一遍。 “居然敢拦我媳妇的马车,来而不往非礼也,抽个空去北元转转。”从不滥杀无辜的萧慕言,对敌人一向是有仇必报。 话一出口,萧慕言立刻就后悔了,然后装作没有看到百里浮玫瞪来的目光,临危不乱的立刻做了补充:“宋主事,联系一下七处,摸摸底,回头安排几个人过去转转。” “诺。”一直低着头的宋英,也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本正经的答应下来,至于摸不摸那是以后的事,此刻最要紧的是帮公子解围,同时更是帮自己解围。 “对了,公子,赵广先那边的证据整理完了,您看是直接交给您还是?” “不用给我,立刻传信到金陵,让五处交给刘一白。” “诺。”至于刘一白是谁,宋英不知道,也许有些好奇,但绝对不会问。 “刘一白是谁?”宋英不敢问,但百里浮玫却没有什么顾忌。 “呃,一个学富五车,身怀大材的人,长的有些猥琐,行事有些奇特。”萧慕言一句话,完美的概括了刘一白的本事、长相还有性格。 “嗯,宋主事,三日之内把他的底细交给我。”对于此人的长相还有性格,百里浮玫丝毫不在乎,她只在意此人对萧慕言有没有隐患。 “诺,公子、厅首,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吩咐?”宋英从进屋的那一刻,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这半天他一直在埋怨自己,为何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公子来的时候来。 “没事了,你去忙吧。” 百里浮玫的一句话,顿时让宋英如临大赦,拱手行礼之后,规规矩矩的退了出来,还特别有心的关上了门,直到转过身,这才抖了抖早已后背早已湿透的衣衫。 没成想这一幕正好被迎面走来的张青看到:“老宋,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怎么后背都湿透了。” “要你管,不是,你这是去哪里。” “厅首室啊,咋啦?” “那个公子来了。” “我知道啊,我就是去找公子的,不是你咋啦,怎么是这个表情,出什么...,啊,难不成...,那个...,老宋你看见啥了,说,要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挖了你的狗眼。” “挖了你的狗眼,我刚刚汇报完,你去的时候记得敲门。” “知道了,看你那德行,继续流你的汗吧。” “老子虚,出点汗咋了。”宋英说完,再也不理张青,直接迈步离开。 张青摇了摇头,暗骂一声:有病。然后大步流星向厅首室走来,有了宋英的前车之鉴,鬼精鬼精的他,立马趴在了门上,想听听此刻是否适合进去。 没想到他刚刚趴上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于是尴尬的一幕再一次上演。 萧慕言居高临下的看着张青,心虚的张青弯着腰侧着脸看着萧慕言,两个人面面相觑,而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宋英,顿时幸灾乐祸的自言自语道:“活该。” 还好张青机灵,尴尬不过眨眼,脸上便立马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张青见过公子,那个,哦,公子勿怪,微臣刚刚不小心扭到了腰,请公子稍等,马上就好。” “哦哦,那个我扶你,赶紧进来,你先坐下休息休息,不着急。”萧慕言没有丝毫迟疑的配合着张青的演出。 至于百里浮玫正低头看着桌上的信笺,像丝毫没有察觉一样。 “好了,好了。张青见过公子、厅首,那个公子,前两天送来的那个人,还得有劳公子亲自去看看。” 萧慕言脑子一转,立刻想起了梁瞰:“咋啦?” “一直点着穴呢,要是再不解开,人就废了。” “啊!我知道了,我一会就跟你去。” 张青刚刚离开,萧慕言的耳朵便再次落入了百里浮玫的手里:“以后,不准你来这里,听见了吗?” “轻点儿,疼!” 第151章 不值一提 黄昏,风度翩翩的李似白,如世外神仙般独自站在稷下学宫山脚处的广场上,正在等待一个神交已久却未曾见过面的人。 不多时,一袭白色僧衣,如降世佛陀般的无尘大师,面色从容的踏空而来。 “无尘大师,远道而来,幸会幸会。”无尘刚刚落地,李似白便上前行礼。 看到儒雅至极的李似白,无尘也是立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早闻儒圣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超凡绝伦,贫僧冒昧前来,叨扰李大家了。” “不敢不敢,在大师面前,哪里有什么大家可言,期盼已久,荣幸之至。” “大家客气了,贫僧师弟多蒙大家庇佑,无尘在此谢过。” “大师言重了,在下年少时曾得一念宗师指点,如此说来,缘分早就注定,而且我与慕言互为好友,一切皆是理所当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此来匆忙,儒圣若是不怨,咱们直接去天湖一看,如何?” “甚好,大师请。” 这一日,稷下学宫出现了两位神仙,皆是一身白衣,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崇山峻岭间。 白云寺,一念宗师端着亲手煮的地瓜,缓缓向后山石洞中走去。 听到动静,正在面壁的一斤不由睁开了眼睛,看到来人,立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给师父的师父请安,请问师父的师父,您怎么来了?” 一念宗师慈祥的笑道:“因为师父的师父知道一斤饿了,所以就煮了好吃的地瓜,你看还热乎乎的。” 因为一句可以帮到小师叔,从未如此废寝忘食的一斤,看到地瓜的第一眼,便突然感觉饿了,立马三下五除二的剥了皮,刚要塞到嘴里,却停下了。 “师父的师父,您先吃。”一向很有礼貌,又懂得尊老的一斤,如虎口夺食般硬生生忍住了饿念,将地瓜递向师父的师父。 一念宗师欣慰一笑,摸了摸一斤的光头:“阿弥陀佛,一斤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师父的师父不饿,你...” “你”字刚刚出口,一向诚实的一斤,立马将地瓜塞进了嘴里。 一念宗师畅然大笑,一边为一斤继续剥着地瓜,一边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壁,悠然说道:“佛祖东渡时,曾于此处面壁参禅,传闻所参佛经皆留于此壁。数百年前,度厄大师由此路过,隐约窥见洞中奥义。” “度厄大师?就是最早创建白云寺的那个老和尚?”一斤一边吃着第二个地瓜,一边好奇的问道。 “对,就是那个老和尚。咱们白云寺就是那个时候建立的,建寺之根,便是你面前的这块石壁。一斤,几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能看到天书之人。”一念宗师娓娓说道。 “天书?”一斤一边嚼着地瓜,一边转头看向了老和尚,至于语气只是略微惊讶而已,就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再问一个稍稍有些好奇,但不觉惊讶的问题一样。 “对,于我们而言,一块石壁而已。但对小一斤而言,是既看得见,又摸得着。”一念宗师看着可爱的一斤,和蔼的说着,说完将第三个剥好的地瓜递到了一斤的手里。 “可是师父的师父,看见我倒是能看见,但那些字我都不认识,更不知道佛祖是什么意思,好难啊。”一斤闻言,不由撅起了胖嘟嘟的小嘴,一脸委屈的表情。 “不着急,慢慢来,早晚都能摸清楚。” “师父的师父,连你也看不见?” “阿弥陀佛,天眼通可是千年难遇,师父的师父可没有一斤如此大的神通。” “那我以后是不是比你还要厉害?” “一斤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超度几十万亡魂,此事连你师父都做不到,所以一斤用不了多久就会比师父的师父要厉害了。” “阿弥陀佛,到时候就没有人可以阻挡我吃肉喝酒了,师父的师父,你回去吧,我要继续面壁了。”想要赶紧超越一念宗师的一斤,立马下了逐客令。 沂州郊外,一座幽静的小院里,萧慕言跟着张青疾速而来,还没有返回湘江城得聋子,满脸惭愧的迎了过来,双膝跪地:“禀公子,属下无能,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越封越厉害了。” “呃,没事,起码人还活着。”萧慕言伸手扶起聋子,立即向屋中走去。 看到半死不活,几乎没有了意识的前梁帝,萧慕言也不由紧张起来,毕竟好不容易挖到了一个财神爷,且刚榨了区区五十万,断不能让他驾鹤西去。 萧慕言立刻弯下腰,从头到脚认认真真的察看了一番,然后自信满满的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速而又准确的在梁瞰的几处要穴上点了一番。 张青和聋子看着自家公子成竹在胸的表情,还有快如闪电的手法,皆是露出了崇拜之色。 但打脸眨眼便至,只见刚刚起码还有些气息的梁瞰,顿时口吐白沫,瞪大了双眼。 “公子,这...”聋子忍不住惊讶出声。 而机灵似鬼的张青立马背过了身,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咦,这个...”现了眼的萧慕言,不由尴尬的挠了挠头,但立刻切换成从容的表情,然后将锅直接甩给了罪魁祸首:“聋子你去一趟王府,把那个货叫过来。” “请问公子,那个货是?” “哦,你就扯着嗓子喊楚老二,自然有人和你搭讪,然后直接把他带到此处。” “诺。”聋子领了差事,立马朝王府奔去。 “公子,此院中有一处极为雅静的茶室,公子若无事,过去品品茶?”张青殷切的眼神,就好像二人来此是专门为了喝茶一样。 “哦,别说我还真渴了,走。”有了台阶的萧慕言,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间让他丢了大脸的卧室。 煮茶的张青,喝茶的萧慕言,二人有说有笑,直到楚辞进院之前,二人皆心照不宣的没有提梁瞰一句。 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的楚辞,看到萧慕言那恨不得要把自己吃了的眼神,不由得菊花一紧,急忙问道:“咋啦?” “咋啦?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点个人而已,犯得着用独门秘技吗?”在楚辞现身的那一刻,张青便立即找了借口离开了茶室,于是关上门的萧慕言立刻发起了飙。 “呃,我只会这一种点穴手法,所以...,不对,这不像你的性格,即使解不开你也不会如此生气,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他死了?”对萧慕言无比了解到楚辞,立马反问道。 “呃,原来你只会一种。死倒是没死,要是...” “既然没死,你为何如此动怒,到底发生了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向是楚辞的习惯。 “呃,有这么一种假设啊。假如作为影首的你,在影卫面前自信满满的出了手,但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问题变得跟个复杂,这是不是很、非常、无比丢人。” “你的意思是,你出手了,但是也没解开,而且还是当着绣花厅吏员的面,难怪你会如此生气。” “呃,有时候不把话说的如此清楚,是不是...” “我来处理。” 不等萧慕言把话说完,楚辞便丢下一句话,然后开门去了旁边的卧室,三下五除二将梁瞰解开之后,无精打采的来到院子,对着张青还有聋子淡然说道:“床上之人早就醒了,明明小王爷都给解开了,为何还要我白跑一趟。” 将萧慕言的脸捡回来之后,楚辞瞬时消失在了夜空中。 不止张青,连聋子也瞬间领悟了其中的奥妙,立马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咱家公子!” “那是,再难的事,对于咱公子而言,都算不上事。”张青严丝合缝的随声附和。 “呃,那个不值一提,我进去看看他。” 第152章 客人 对于梁瞰的身份,张青和聋子一直都不清楚,但他们知道的是此人很重要,所以当萧慕言进入卧室,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二人立刻去了厨房,毕竟这位重要的客人已有好几天柴米未进。 看到萧慕言,虚弱到刚刚还在吐白沫的梁瞰,立马焦急的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呃,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大夫已经看过了,放心绝无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萧慕言在进屋之前就已找好了借口。 “啊,只是风寒吗?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有记忆,明显是昏过去了,那个...”怕死的前梁帝,无比担忧的追问着。 “风寒,引起了发烧,所以才让你昏睡了几天,如今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而已,厨房那边正在给你熬粥,吃饱了就好了。”萧慕言说谎的本事,真的是滴水不漏。 “多谢,有劳小王爷了。”无比感动的梁瞰,真诚的表达了谢意。 “呃,客气了,毕竟我保证过,会让你好好活着,这个小院就是你以后的家,等你有力气了,四处转转,不满意的话,再给你换。”除了撒谎,说话算话,也是萧慕言的本事。 “这里是燕北?”昏迷了几天几夜的前梁帝确实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嗯,沂州郊外,周围有绣花厅保护,你换个名字,沂州境内,保你无事。”在自己的地盘上,这点自信不足挂齿。 “你的意思是,沂州境内我可以自由出入?”梁瞰虽然心中大喜,但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你又不是囚犯,你已出了五十万,我也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对于买卖一事,萧慕言向来诚信有加。 “把我的家人接来,需要多少银子?”萧慕言虽然胃口很大,但梁瞰清楚,有一句话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放眼天下,唯一可以保住他一家人性命的唯有萧慕言,更何况还有自由。 “一分都不需要。” “此话怎讲?”梁瞰不傻,他也非常清楚天上没有馅饼。 “你只需把你的全部银子存到萧氏钱庄,放心,银票你自己拿着,利银也不会少你一分,需要用的时候随时可以取。”萧慕言言简意赅的说出了条件。 “我是否可以考...” “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说一声,平时需要银子直接告诉聋子就行。” “聋子?” “嗯,他虽然是聋子,但是听得见,也开得了口,就这样,回见。”萧慕言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卧室。 张青急忙从厨房来到院子:“公子,接下来?” “去见见另一个客人。” “诺。” 距离梁宅不远的穆宅里,慕容踏海正独自坐在书房中,左手拿着书,右手时不时伸到桌上的果篮里,拿起点心送到嘴边。 管家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禀老爷,院外有一位姓萧的公子前来拜访。” 姓萧的人,慕容踏海认识的本就不多,尤其在燕北,姓萧的他只认识一个。 “请他来书房一叙,对了,把前几天买的普洱拿过来。”慕容擎天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走到茶桌前。 当萧慕言进入院子的时候,水已烧上,而慕容踏海也来到了门前等候。 “最近事忙,一直没有得空。不知穆兄在此可还习惯?”萧慕言没有一丝托大,如老友相聚般,拱手行礼,给足了慕容踏海面子。 “此院深得我意,有劳萧兄费心。”见到杀父仇人的慕容踏海,脸上没有任何异样,语气极为平静的说道。 二人进入书房,管家便将门关上,退了下去。 “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说说这些天的动静。”萧慕言接过茶杯,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表达了来意。 “多谢萧兄美意,在下天天以书为伴,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慕容踏海的语气中,带着自我挖苦还有酸楚。 “这不是还没忘记吗。杨云霆谋反成功,如今已登基称帝。”萧慕言自然不会惯着他,直接反唇相讥。 “哦,他倒是命好,我们慕容一族经营百年,最终落得个流离失所,而他区区二十年便将皇位收入囊下,实在令人佩服。”成为阶下囚的慕容踏海,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成者王、败者寇。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抱怨,若不是你父亲贪图太多,既想保留慕容一族的繁荣,又想制衡楚珣嵉,也不会是如此下场。如何一开始就选择放手一搏的话,也许还有转机。”萧慕言自顾自倒了一杯水,简明扼要的做出了分析。 “萧兄此言虽然刻薄,却是一针见血。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索,为何我们会败的一塌涂地,一是我父亲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其次是他瞻前顾后,不仅下手晚了,还欲通过为西楚开疆拓土从而增加我们慕容一族的筹码,如今想来的确是一招臭棋。”慕容踏海不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而且你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至于你巴不得死绝的楚家,如今真是岌岌可危,到时还能活下来几个,还真是不好说。”想到不久之后,天下便要战乱四起,萧慕言不由暗叹一声。 闻听楚家有死绝的可能,慕容踏海的眼睛顿时有了光泽,无比激动的问道:“萧兄此言是何意?” “呃,杨云霆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若不是赵元稹一直在暗中支持,他到不了今天,所以欠了人情就得还,更何况对他还有利。”以慕容踏海的智慧,萧慕言自然不用说透。 “原来如此,大燕和梁国联手,西楚危矣。”出人意料的是,话中竟然带着莫名的悲伤。 看到慕容踏海的反应,萧慕言也是一头雾水,不由疑惑道:“楚家面临覆灭之危,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面露悲伤?” “说来或许会让萧兄笑话,我恨的是楚家,并非西楚,战乱一起,西楚黎民必然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残垣断壁、横尸遍野,如此场景实在令人唏嘘。”慕容踏海显然是真情流露。 闻听此言,同样在乎百姓生死的萧慕颜,难免心中一震,对慕容踏海不由得刮目相看,郑重的举起茶杯:“没想到慕容兄与我一样心怀万民,以茶代酒,我敬你。” 慕容踏海不由一愣,紧紧盯着萧慕言,确定萧慕言并非虚言之后,也立马举起杯子,恭敬的说道:“实没想到小王爷也是爱民之心,还望小王爷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救我西楚黎民。” “能力有限,尽力而为。”萧慕言郑重做了承诺。 任谁想如此关系的两个人,居然会有此刻的共鸣。 “不知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大燕的龙骧军已经向西开拔,而杨云霆的边关大军本就有一部分守在东南境,等龙骧军到位,大战便会一触即发,而眼下也只是缺少一个进攻的理由了。”萧慕言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名单上的那些人?”慕容踏海试探道。 “呃,我会派人传信,让他们尽量救助平民,另外已经告诉他们明哲保身,身边也派了人保护,一时半会不会让他们出头。”对于拿捏在掌中的慕容踏海,萧慕言并没有隐瞒什么。 “在下明白了。” “嗯,没事出去走走,沂州境内无碍。”萧慕言说完便站起身。 慕容踏海闻言自己不再是困在院中的阶下囚,急忙起身:“多谢小王爷,我送您。” 也许是与萧慕言的观念如出一辙,也许是感激可以出去走走,也许是其他原因,在萧慕言即将离开的时候,慕容踏海忍不住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第153章 遇刺 湘江城北五十里外的荒野中,以礼部尚书王安祖为首的北元使团正在安营扎寨。 二百年来,北元一直对大燕虎视眈眈,幸亏有燕北大军镇守临门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仅燕北黎民对其恨之入骨,其他大燕百姓对其也是深恶痛绝。 假如使团此次是为了大燕而来,作为礼仪之邦的大燕,起码会从表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北元使团此行是为了梁国大典才途经大燕,那自然不会受到待见。 来的时候还好,但回去的路上,极其巧合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了。 例如,在他们距离城门只有十余丈的时候,城门却毫无预兆的关闭了,重点是那时刚刚过午,于是一行人只能转了一大圈后绕行。 官道无法通行的他们,只能沿着小路回程,但路过的每一处村庄,都安排了人在路口把守,各种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的借口,中心思想都是不方便外人进村。 于是连村子都进不去的他们,只能在荒野安营,食物倒是充足,但水是一点没有,于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井,但每一口井都被严严实实封死了。 三天三夜,渴到快要冒烟,一直在绕路前行的北元使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小溪,不曾想里面满满的牛粪驴屎,派了人去到上游一看,一个个憨厚的庄稼人正在一车车倾倒着。 别说喝,连吹过的风里都带着浓浓的屎尿气息,一千零二十人,你看我我看你,内心都在天人交战,从面上一个个皆是宁愿渴死也不屈屎的表情,但打心眼里都在盼望着打头阵的“英雄”人赶紧出现。。 要说“英雄”,还得是王安祖,不愧是能做礼部尚书的人,就是有魄力! 只见他处变不惊的下了马车,随即昂首挺胸的走到溪边,当着众人的面,满满舀了一大瓢水,好像是担心大家看不见似的,庄重的端着水瓢展示了一圈,然后仰起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痛快,好水!兄弟们,溪中这些腌臜之物,虽然看起来恶心、闻起来刺鼻,但大家别忘了,粮食、蔬菜可全靠这些东西生长,如今咱们直接饮用,那可是对身体大大有益。” 王安祖也许是喝大了,张嘴就说出一套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屎尿之词,但对于北元使团而言,却是信到不能再信的金科玉律。 下一刻,上游正在倒粪的村民们,皆被远处的景象震住了,只见身穿盔甲的御林军,一个个跳下马,拼了命的向溪边奔去,没有瓢的他们,直接把头伸进了水中。 一千多人的队伍,跪成长长的一排,一个个皆是撅着腚,在酣畅淋漓地豪饮着。 “连屎尿都能喝的这么香,原来北元人都是畜生!”村民们对北元人立刻有了新的认知。 “既然他们喜欢,那咱们再给这些畜生添点。”这位村民说完话,立刻解下了裤腰带,然后屁股直接对准了小溪。 紧接着,一个个村民都脱下了裤子,如法炮制。 这一刻上游和下游,相映成趣。 喝足之后,众人一致决定在溪边安营,毕竟对他们而言,有水喝实在是太难得了。 深夜,伴随着流水和微风,疲惫不堪的北元使团早已酣然入睡。 忽然,二十名黑衣人疾奔而来,直到到了近前,值守的御林军都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动作整齐划一,皆是左手捂住御林军的嘴巴,右手的短刀在脖子上快速划过,眨眼间便将值守的御林军干脆利落的解决掉。 然后二十人分工明确的钻进了礼部官员休息的马车,一人一辆,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二十名官员已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且经验丰富的杀手队伍,来匆匆、去匆匆,全程不到一泡尿的时间。 清晨,一声尖叫划破了荒野的宁静,这位最早起来要去打水的士兵,在看到被割喉的同胞之后,立刻被吓得失声大吼,同时也完全没有了喝水的欲望。 统领张泽华,在得知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进入马车查看,当看到第一个官员尸体的时候,他就知道,所有官员全都遇害了。 在大燕的地界,北元使团的官员全部殒命,这自然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这些官员还是参加梁国观礼的使团。 于是,北元、大燕、梁国,瞬间被牵连到一起。 如此大祸,作为统领的张泽华自知难辞其咎,如今对他而言,唯一活命的机会,便是查出真凶,于是他立刻做了周密的安排。 先是飞鸽传书北元,将此事一五一十做了陈述,请求朝廷对大燕及梁国施压,同时安排了手下快马前往最近的大燕驿站通报,然后又命令全营将此地团团围住,并做好战斗准备。 一个时辰之后,五千名龙骧军浩浩荡荡的到达此地,全部披甲持刀的将士们,立刻在北元御林军外围安营扎寨,明摆着此事没有水落石出前,谁也甭想走的态势。 龙骧军骠骑将军李汝峰,六扇门捕头冷鹰,恒州知府高兴全,以及一干衙役、捕快径直来到北元御林军军阵前。 “在下恒州知府高兴全,请问哪位是张统领?” “在下张泽华,请问高大人,你带领重兵将我们团团围住,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挑起两国争端吗?”张泽华毫无畏惧的驱马上前,义正言辞的说道。 “张将军误会了,得知贵国官员被歹人悉数杀害,我方极为重视,特派龙骧军李将军、六扇门冷铺头及本官一同前来。之所以将诸位围住是为了保护诸位的安全,毕竟贵国官员是在诸位眼皮子底下丧生的。”此时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高兴全自然不会让张泽华占了上风。 “你...,哼,我承认是我等保护不周,但高大人也不要忘了,这里是你们大燕的地界,歹人在你们大燕行凶,你最好给我一个交待。”张泽华步步紧逼,毕竟受害者是他们一方。 “交待?可笑至极,你等并非为我大燕而来,我们为何要给你交待。不过出于道义,我方愿意帮助你们查出真凶,还望张将军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帮而不是应该,高兴全立刻将己方责任摘了出去。 张泽华闻听此言,立马反唇相讥,没想到刚要开口,却被李汝峰打断:“张将军,如果你想打嘴仗,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果你想破案,那就先听我说几句。看到了吗,我身边这位,是六扇门大名鼎鼎的冷鹰、冷铺头,与其在这里僵持,不如让他进去看看,你说呢。” 冷鹰,的确是赫赫有名的六扇门高手,闻听此言,张泽华也不再继续掰扯,立刻顺水推舟的拱手抱拳:“如此有劳冷捕头了。” 就在冷鹰等人勘察现场的时候,北元使团遇刺一事已不胫而走。 一时间,空中信鸽来往不断,而燕北独有的燕隼也在极速的飞驰着。 对于北元而言,如今它已有了出兵的理由。 而对于大燕和梁国而言,此事必然要安在西楚的头上。 对于西楚而言,无论如何,大燕和梁国都会与己开战。 第154章 祸水东引 当萧慕言收到北元使团遇害的消息时,已经日上三竿,此时萧慕言还没有起床,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刚刚起床的百里浮玫。 至于一向勤劳的两个人为何起的这么晚,懂得自然都懂,不懂的就算说了也不会明白。 “二十名官员,如此轻易的丢了命,跟提前安排好了似的。”萧慕言一边穿衣,一边轻声嘀咕。 “嗯,自然是提前就做好了谋划,二十条命,换一个出兵的理由,对于北元来说倒是划算。”帮夫君穿着衣服的百里浮玫,毫无波澜。 “哦,师姐的意思是北元自己搭台唱了一出戏?”萧慕言也许是刚刚睡醒,也许是还没睡醒,反应不由慢了半拍。 “赵元稹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地界上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此刻他绝对不想招惹北元。而梁国根本就没有出手的理由。至于西楚如今正自顾不暇呢,哪里还会再徒增强敌。所以只有北元有这个闲心。”仅仅是排除法,百里浮玫便轻而易举的分析出了关键。 “既然如此,那凶手只能是西楚,楚珣嵉现在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家里吃完再过去,还是去到再吃?”至于去哪里吃这种小事,一向都是由萧慕言拿主意。 小两口到达燕北王府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而燕北王、先生还有萧慕桓好像知道他们俩会来一样,早已坐在桌前,却一直没有动筷。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刘一白倒还真是个人才,幽州别驾年事已高,正好替换下来。”萧慕桓一边给弟弟夹菜,一边做了安排。 “不着急,等忙活完晋州的事再说。”萧慕言一边吃着哥哥夹的菜,一边把媳妇喜欢吃的菜直接端到她面前。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饭,煮上了茶,这才开始聊正事。 “此事背锅的必然是西楚,目前关键是北元会如何出兵。”萧慕桓一边说着,一边将煮好的茶递给众人。 先生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才悠悠说道:“更关键的是北元到底要打谁?临门关有咱们守着,他自然进不来,如此一来他只能绕到西边再南下,这样就会与安西大军迎面碰上。” “老伙计此言一针见血。北元名义上一定是攻打西楚,若是赵胖子放行,那么西楚北部自然会被北元收入囊中;如果赵胖子阻拦,那么拼命的就是安西军。” “赵元稹巴不得安西与北元拼个你死我活,如此不仅大大削减了安西的势力,还让北元没有了争夺西楚地盘的机会,所以赵元稹一定会下令安西王全力阻挡。”说话的是萧慕言,说完随即眉头一皱,心中不由暗想:这个北元,这不明摆着帮赵元稹做嫁衣吗。 “慕言说的是,咱们与安西生死与共,如何破局还需父亲和先生指点。”萧慕桓起身给两位长辈添了茶。 先生与燕北王对视一眼,然后手指沾上水,在桌子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字:“祸水东引。” “先生指的是晋州?”豁然开朗的萧慕桓,立即脱口而出。 “嗯,浮玫,安排人给赵广安传个话,告诉他,踏踏实实的吃他的下水,北元的事情咱们帮他解了。”萧规缇先是对着大儿子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嘱咐着小儿媳。 “嗯,赵广先的证据,昨晚已经传到金陵,一会我再传信过去,争取明天就上朝。”百里浮玫立刻将点火一事提上日程。 “嗯,慕桓你去传信燕北山,告诉他严防临门关的同时,让他率十万大军陈兵幽州西境。同时密令顾南衣,让他带五万骑兵火速赶往凉州,与安西军合并一处。”萧规缇简明扼要的做了部署。 “带队去晋州一事,慕言,就交给你了。”走不开的萧慕桓,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嗯,小事,本来我就喜欢看热闹。”幸灾乐祸的萧慕颜立刻点头应允。 正在军营中啃着猪蹄的赵广安在得知北元使团遇害一事之后,立马没有了食欲。 “怎么了,爹?北元使团遇害你为何如此紧张,难不成是你下得手?”啃着另一个猪蹄的赵廉,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来临。 “我倒巴不得是我动的手,起码这样能把赵元稹拉下水,哎,这里面的厉害,一时半会给你说不清楚。来人,传令三品以上的将军,速速过来议事。”赵广安此刻一脸的肃穆。 赵廉自然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立马将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急忙给父亲倒了一杯水:“爹,别急,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不多时几十名披甲持刀的将军,陆续走进了中军大帐。 “真是他妈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狗日的北元,直接把咱们给装进去了。”赵广安对着众人将北元使团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王爷,稍安勿躁,以末将来看北元绝不愿看到赵元稹一家坐大,北元此举明面上是针对西楚,其实是在与赵元稹争地盘,所以咱们需要想办法把矛头转过去。”安西副将杨勋鞭辟入里的率先开了口。 “老杨所言极是,临门关他们过不来,咱们也绝不能让他们走咱们这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能走的路,想办法把他们逼过去就是。”安西大将军寇流兰说完话,便立刻打开了舆图,低着头察看起来。 此刻赵廉也完全明白了父亲为何会如此紧张,北元是外敌,只要赵元稹下令,那么安西军必须拼命阻挡,如此自家必受重创,关键是这事实在是太恶心了,拼命的是自己,两头捡便宜的是皇帝。 如今连赵廉都明白了这个道理,赵元稹和赵沁更是一清二楚。 “皇兄,耶律青山这是唱的哪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收了您的好处。”赵沁发自内心的想笑。 “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么明显的局势,赵广安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嗯,除非这头肥猪能说服萧规缇把临门关打开,让虎啸军不走安西。” “皇妹,我担心的就是萧规缇,一个月前赵广安白云寺一行,我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皇兄是担心他们两家已经秘密结盟?”赵沁不由皱起了眉,毕竟她是织造局首,没有事先探清此事,当的是丢人的很。 “嗯,结盟对他们两家而言是早晚的事,而萧规缇这个老狐狸一向都是趁早不趁晚。” “此事是我的失职,请皇兄责罚。” “皇妹无需自责,即使事先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本来彼此就是心照不宣,至于他们是否已经结盟,通过此事、一看便知。”赵元稹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的情绪有所波动。 殊不知,一场大火马上就要烧起。 第155章 启奏陛下 安西营中军大帐,聚在一起的将军们很快找到了第三条路。但也只是找到了而已,由晋州到达西楚,这条路线会让北元大军多出两日的行程,如此不仅要多消耗军粮,更会凭空耗掉大量的体力。 而兵法有云:贵在神速。 所以如何迫使北元绕行晋州,成了此次解围的关键,以安西军的兵力而言,除非抽调三分之二的兵力,否则很难达到目的。 三分之二是绝对抽不了的,总不能为了逼北元改道,让自己有灭家的危险。 正在众人一筹不展时,绣花厅刚刚成立的驻安西分处的九处主事纪洪涛,骑马来至营外求见。 “禀安西王,刚刚收到燕隼传信,我家王爷说,让您踏踏实实吃下水,北元的事不用担心。” 闻听此言,赵广安顿时眉开眼笑,心中大石落地的他,立刻食欲大振:“那个谁,你去把刚刚端走的下水,给我端回来,那个边吃边聊。” 纪洪涛和众人自然没有工夫吃饭,当赵广安重新拿起猪蹄的时候,其他人一同围在了舆图前。 “我家王爷的部署是这样的,燕北山将军亲率十万大军在这里安营扎寨,然后顾南衣将军会带五万骑兵来此增援,到时虎啸军如果继续一意孤行,那咱们就一起把他包了饺子。” 纪洪涛刚说完,赵广安就猛的一拍大腿,开怀大笑道:“饺子好啊,到时候就用北元畜生的肉配上大葱,痛痛快快的包顿饺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一个个也是喜上眉梢,纷纷称赞燕北王此计甚妙。 唯有赵廉陷入了沉思,久久凝视着舆图,禁不住暗想:自己何时才能有“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本事。 自古以来沉淀了很多悬案、疑案,但有些案子看似复杂,却极易侦破,例如北元使团遇害案。 天下四个国家,当大燕、梁国、北元都默认凶手是西楚的时候,那么凶手不是西楚也是西楚。 冷鹰带着一干捕快、衙役,在高兴全、李汝峰和张泽华喝茶的时候,就轻而易举的找出了真凶。 尤其在现场找到一块西楚抚琴阁的腰牌之后,这场不到一泡尿就死了二十人的大案,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内就被成功告破。 张泽华立马将结果传书北元,同时又安排了人快马加鞭前往梁国通报。 盛康二十九年三月二十六,依然步行上朝的赵元稹,简简单单听了几份奏报之后,便慷慨激昂的下达了进攻西楚的命令: “众位爱卿,西楚狼子野心,于我大燕境内残忍谋害了以礼部尚书王安祖为首的北元使团全部官员,并欲将此事嫁祸我大燕,从而挑起大燕与北元的纷争,其心可诛。朕意已决,即日起起兵三十万攻打西楚,望诸位爱卿勠力同心、同仇敌忾!” 百官皆是双膝跪地:“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等必齐心协力,誓灭西楚。” “众位爱卿平身,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稍后朕便会拟旨,不知诸位爱卿是否还有其他要事上奏?”谋划了二十九年,终于等到了今天的赵元稹,禁不住的浮现出喜悦之色。 虽然是询问,但明显是退朝的意思,太监总管李弥立马上前:“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皇帝登基二十九年来,第一次主动出兵,如此大事,已足够百官废寝忘食地忙活了,别说没事,就算有事,也已经不再是事,所以众人都纷纷做好了跪安的准备。 没成想御史大夫乔逸鹤却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此话一出,百官齐刷刷的看向他,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老谋深算的乔御史,为何会触如此愚蠢的霉头。 乔逸鹤非常清楚自己此时有多么尴尬,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一家藩王他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是三家。若是三家联手,想要弄死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于是头大的乔御史只能硬着头皮出列,毕竟丢官总比丢命强。 赵元稹倒是一脸淡然:“不知乔爱卿上奏何事?” “禀陛下,今早上朝的路上,燕北长史、安西长史还有建安长史,一同拦住了臣的轿子,说有大事要启奏陛下,按照大燕律,长史入京犹如藩王亲临,所以臣...”一脸为难的乔逸鹤,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在竭力表达着自己得无奈。 闻听此言,百官顿时面面相觑,三王长史一同入京,这可是几十年不曾有过的事情,而且他们非常明白,对于陛下而言,三王的大事一定不是好事。 如此突然连赵元稹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无论是按照大燕律还是祖训,自己都必须召见,一时猜不出所为何事的赵元稹,不由看了看姚之濂。 知道陛下需要时间思索的姚老太师,立马开口问道:“乔大人,三位长史此刻在何处?” “回太师,他们此刻在宫外。”乔逸鹤胆颤心惊的回着话。 “哦,三位长史可否向你透露,他们此行所为何事?”姚之濂一边问着,同时也在极力思考着。 “没有,学生倒是问了,但三位长史皆是守口如瓶,不曾向学生透露一言。”根本就没敢问的乔逸鹤,此刻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脸上贴着金。 什么也没有问出来的姚之濂,不由和赵元稹对视一眼,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自己也没猜出来。 “李弥,宣三位长史进宫。”大智如赵元稹,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这三个藩王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几天前还似乞丐一般的刘一白,此刻穿着长史官服,走在至高无上的玉阶上,丝毫没有露怯,脸上也没有小人得志的骄傲,就像天天来这里似的淡定从容,倒是一点也没有丢燕北的脸。 三个人迈步走进大殿,立即双膝跪地,高呼万岁。 “三位爱卿平身,不知是何大事,竟让三位长史一同进京。”赵元稹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扫而过,淡淡说道。 “禀陛下,数日前我湘江城守军抓获了一批贩卖军械的不法商人,当场查获战刀两千把,长枪一千支,弓箭五百把,箭矢五千只,另外还有甲胄一千套,经查这些商贩全部来自晋州,欲将武器卖至梁国,众人交待军械出自肃亲王世子赵然之手,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人赃俱获,口供也已画押,请陛下过目。”打头阵的是陆羽,话刚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口供,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托着。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百官纷纷张大了嘴,私授军械历来都是灭九族的重罪,就算是藩王之子也难逃一死,至于当爹的肃亲王也必受牵连。 连头排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也不由心惊胆颤,禁不住暗想:建安王此招真的是一击致命,如今这才是第一位,剩下的两位估计会更狠,肃亲王算是完了,而作为亲弟弟的陛下,也被狠狠打了脸。 想到这里,众人赶紧低下了头,就当完全没有听见似的,唯恐被殃及。 可想而知,赵元稹此刻的脸色会有多么难看,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也禁不住暗暗攥紧了拳头,甚至连姚之濂投来的目光都没有在意。 至于李弥拿过来的口供,赵元稹更是连看都没有看,因为他非常清楚,无风不起浪,更何况是三家藩王一起出手,定然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至于卖给谁,虽然陆羽没说,但赵元稹也立即猜出个大概,杨云霆养了两万私兵,这些人的武器从哪里来的,如今显然有了答案。 第156章 第二十六条 赵元稹不愧是赵元稹,沉着冷静、杀伐果断,尤其擅长转被动为主动。 所谓被动,是因为三人来的太过突然,让他完全没有防,以至于短时间内没有猜出三人的意图。 所谓主动,是陆羽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立刻做好了抛弃亲哥哥的准备,至于侄子,更不值一提,死几个人而已,能奈朕何! 想到这里,赵元稹立刻恢复成淡定从容的状态,转瞬而已,赵元稹又变成了赵元稹。 “私授军械,其罪当诛,即使是朕的亲子侄,朕也绝对不会姑息。”赵元稹面不改色的沉声说道。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陆羽起身之后,便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通过抓阄,排在第二的陆留安立即双膝跪地,无缝衔接:“禀陛下,说来也巧,也是数日前,我安西边关军例行巡边的时候,抓获了一批人贩子,被虏之人皆是西楚贫民家的妙龄少女,人数共计六十七人,经查人贩子全部来自晋州,本意是将这批少女卖至晋城。人赃俱获,口供已经画押,请陛下过目。” 此言一出,老而弥坚的姚之濂立刻说道:“自古以来,贩卖人口者,人人得而诛之,即使这些人贩子来自晋州,安西王也有处死之权,不知为何还劳陆长史千里迢迢进京禀报?” “太师有所不知,经审讯,这些少女是肃亲王府要的,据说肃亲王为了延年益寿,要行双修之术,所以就安排了人为他到处寻找鼎炉,没成想所托非人,刚弄了一批就迷了路,误打误撞的跑到了安西境内。因此事涉及肃亲王,我王不敢独断,特派微臣前来面圣。”陆留安极为玩味的说道。 又是一个诛九族的大罪,不仅贩卖人口,居然玩什么双修之术,真是把皇族的脸丢到姥姥家了,肃亲王这爷俩是一个比一个能作。 赵元稹的面前又多了一沓口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众位爱卿时刻严于律己,即使是朕的亲哥哥,朕也绝对不会包庇。” 下一刻,只见刘一白伸手将那一绺枯发甩到脑后,然后极其优雅的掀起官衣下摆,上身保持着笔挺的姿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字正腔圆的说道:“禀陛下,微臣刘一白,乃稷下学宫名仕,幸得燕北王垂青,不日前荣升燕北王府长史一职,今日乃第一次进京面圣,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不止赵元稹及上朝的百官,连随侍的太监和宫女们,也立刻记住了刘一白这三个字,更是对这个面相猥琐之人有了深刻的印象。 下一刻,众人立马齐刷刷望向这个自我介绍的男人,连陆留安和陆羽也是不由一愣,完全不明白在如此气氛下,为何要多此一举,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能得燕北王青睐,刘爱卿自然有过人之处,不知刘爱卿进京所为何事?” 达到目的,彻底亮了相的刘一白,心满意足的拱手行礼:“禀陛下,临门关守军数日前,查获了一批私自运往北元的古董,经核实古董出自晋州大墓,根据古董商交待,私挖此墓者乃晋州城守军统领关山川。得知此事之后,我家王爷立即派了人暗中查探,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晋州境内有多处古墓被盗,且皆为晋州城守军所为。” 私授军械、贩卖人口、偷坟掘墓,就差起兵谋反了。肃亲王、肃亲王世子,如今再加上晋州城守军统领,好家伙,晋州官场铁定要被血洗了。 到了此刻,赵元稹哪里还不清楚,这三家的目的,心中不由冷笑:好一出三王逼宫,当的是既周到,又歹毒。 太师姚之濂也是神情肃穆,对三王的本事也是有了新的认知,一石三鸟:一是狠狠打了陛下的脸;二是血洗晋州;三是趁虚而入。 “好一个关山川,好一个晋州城守军,不知燕北王是什么意思?”赵元稹暗自咬着牙说道。 “回陛下,按照大燕律,肃亲王及世子,以及晋州城守军,犯下如此重罪,需陛下、安西王、建安王及我王,分别派队前往晋州,将涉案人员抓拿归案、一同会审,待查清补漏之后,按律行刑。”如果需要,刘一白可直接开口说出这是大燕律第几条。 话音刚落,陆羽与陆留安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同跪地:“禀陛下,我王想法也是依律办事,还请陛下定夺。” 变被动为主动的赵元稹,此刻彻底陷入了被动之地,自己得混账哥哥全家死绝,赵元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失去晋州却犹如心头剜肉。 姚之濂非常清楚,此刻需要给陛下争取思考的时间,于是立马向刑部尚书周全递了一个眼色。 “陛下,三起案件错综复杂,还需深思熟虑。”周全心领神会的站了出来。 “周尚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人证物证皆在,画押口供证据确凿,哪里错综又哪里复杂了?你身为刑部尚书,难道就是这么办案的?再说,此案涉及藩王,没有你插话的份。”打头阵的陆羽,丝毫不留情面的怼了回去。 “陆长史,休的咄咄逼人。本官只是为陛下地身体考虑,毕竟此案涉及陛下长兄肃亲王,难不成你们一点也不为陛下考虑吗?”周全还真是周全,正面说不过,就拿赵元稹身体说事。 “真是荒唐,肃亲王贩卖人口,大逆不道;迷恋双修,大大有损皇家威严,置陛下于不顾的明明是他。如今当务之急乃亡羊补牢,唯如此才能堵住芸芸众生之口,从而彰显皇室权威。我等备受皇恩,时刻要为陛下分忧,难不成周尚书是要等到人尽皆知的时候,才行动吗?”此刻出声的是陆留安,毕竟他抓阄抓了个二。 周全显然不是对手,姚老太师只能亲自出马:“身为朝廷命官,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肆无忌惮地争吵,成何体统?陛下还没有说话,你们着的什么急?” 如今轮到刘一白了,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姚老太师言重了,只是议事而已,哪敢在陛下面前肆无忌惮。至于周尚书,你身为刑部尚书,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晋州之乱,这本就是严重失职,如今居然还要深思熟虑,不觉得羞耻吗?” 此言一出,周全顿时紧张起来,若是三王联合,再加上朝中那些与自己不对付的官员,若是一同参他个失职之罪,那么尚书之位不保矣。 而此言更是杀鸡给猴看,意思很明显,都老老实实待着,谁露头就参谁,于是百官再次低下了头,静观“神仙”打架。 赵元稹自然乐的有人与这三位不速之客打嘴仗,加上还没有想出来应对之策,所以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看到打了蔫的百官,只能把希望又寄托在姚之濂身上。 不待姚之濂开口,一语将周全直接将“死”的刘一白,将又遮住眼睛的那一绺长发甩到脑后,然后极其阴险的笑道:“太师熟读大燕律法,请问太师,大燕律第二十六条是何内容?”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不仅姚之濂,包括其他熟知律法的官员们皆是大惊,好一个刘一白,真是胆大妄为。 “放肆,你这是要逼宫吗?”古稀之年见惯大风大浪的姚老太师,也立时火冒三丈。 刘一白对姚之濂的愤怒完全视而不见,转过身面对赵元稹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请陛下定夺。” 大燕律第二十六条:若藩王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由皇族与其他藩王一同派队查办。若有藩王包庇,视同罪处理;若皇族包庇,其他藩王可自行查办。 第157章 天子一怒 有句俗话叫做:不要高兴的太早。 等了二十九年,终于要大展抱负,开始天下一统大业的赵元稹,刚刚有多么的高兴,此刻就有多么的愤怒。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三家藩王结结实实地送来了一份大礼,赵元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他们,于是心中也更加坚定了要将他们挫骨扬灰的想法。 虽然内心已经怒火冲天,但赵元稹脸上依然是一副心平气和的状态,单就这份涵养工夫,就让刘、陆、陆三人敬佩不已。 与此同时,陆羽与陆留安对刘一白也是刮目相看,二人实在是没有想到,如此其貌不扬之人,行事不仅刁钻毒辣,更是胆大包天,同时对燕北的实力也有了新的认知。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尤其是这个刘一白,赵元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时间,也没有了退路。 刘、陆、陆三人趁势紧逼,不再给赵元稹喘息的机会,齐声高呼:“请陛下定夺。” “大燕律乃大燕建国之本,一切皆应依律行事,朕稍后便会拟旨,三位爱卿回去复命便是,至于你们各家的队伍,由三位王爷自行安排就是。”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相对于进宫之前,那时还默默无闻的刘一白,此刻俨然成了百官议论的对象,风头更是盖过了陆留安和陆羽二人,于是一鸣惊人的刘长史,直接趾高气昂走在了二陆的前面。 到了宫门,刘一白忽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对着陆羽和陆留安拱手道:“二位陆兄,你们先行一步。” 二陆不由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的还礼问道:“刘兄还有他事?” “呃,诸位大人都在瞻仰我的风姿,待他们一一瞻仰完,我再离开。” “哈哈,好好,就此别过!”陆羽是彻底被逗笑了。 “告辞。”陆留安是彻底被打败了。 整整一盏茶的工夫,刘一白始终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即使路过的官员根本没有理睬他,他也无比的享受,当发现有人看他时,那更是止不住的得意洋洋。 “走不走?”于小懒照着刘一白的腿弯就是一脚。 “走,走,实在抱歉,让大哥久等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 “大哥放心,妥妥的。” 养心殿,从未被逼到如此境地的赵元稹,此刻的脸色是非常难看的,连随意惯了的姚老太师,此刻也是规规矩矩的站着。 “陛下,是老臣无能,让陛下蒙羞,还请陛下责罚。”姚之濂清楚,赵元稹此刻需要一个发泄口,而自己最合适。 “此事与你无关,太师无需自责。翌日就要出兵,还有许多事需要太师操持,所以太师早早回去休息吧。”赵元稹极其隐忍的说道。 “陛下龙体要紧,还望陛下息怒,老臣告退。”姚之濂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当姚之濂离开之后,守在门外的李弥立刻关上了养心殿的大门,下一刻,立时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赵元稹的怒吼声:“赵广先,你这个该死的蠢货,朕要杀你全家。” 当赵沁来到的时候,屋内已没有了一件完整的瓷器。 姚之濂已有十几年没有行过礼,而赵沁更是记不清上一次磕头是什么时候。 刚刚十几年没有行过礼的姚之濂,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如今记不清的赵沁,直接跪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尖锐的瓷片直接刺进了膝盖里。 “是皇妹无能,事先竟丝毫没有察觉这三人进京,导致皇兄陷入被动之地,实乃万死之罪,请皇兄责罚。” “赵广先干的那些事,你事先知不知道?”对于赵沁流血的膝盖,赵元稹视而不见,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禀皇兄,皇妹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知道居然如此严重,所以才没有禀告皇兄。” “也是,你刚刚回来不久,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清楚的,起来吧。” “我身为织造局首有失察之责,理应受到责罚,皇兄无需宽宥。” “此事他们早就沆瀣一气,至于隐去三人的行踪,对于绣花厅而言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么多年,皇妹劳苦功高,皇兄怎会舍得让你受罚。李弥,扶郡主起来,然后去御药房将金疮药取来,要是君主膝盖留了疤,朕拿你试问,顺便宣赵瑄进宫。” 腿在滴血的赵沁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顾自身安危,急忙祈求道:“皇兄,赵瑄他...” “皇妹,一会涂了药膏,李弥会送你回府,好好养伤,伤口愈合前切勿沾水。” “是,那晋州那边?”被下了逐客令的赵沁,依然忍不住问道。 “让云澜带队过去吧,至于朕的这位亲哥哥,还有那些好侄子们,依律行事就是。” “皇兄,肃亲王毕竟是您的亲兄长,看在先帝和先后的...” 闻听此言,赵元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沉默了一会,才沉声说道:“你安排一下,从孙辈中挑出来一个,给他留个后吧。” “是,皇兄隆恩浩荡,如此对肃亲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织造局那边摸摸底,那些贪赃枉法、失职渎职之辈,一个不留,全部斩杀,尤其是晋州织造局那边尽快换换血吧。如今大战在即,不要再有任何纰漏。”赵元稹这一刻,突然感觉好累,史无前例的累。 “是,皇兄放心。” “赵广安、赵宣义、萧规缇,这是摆明了要跟朕撕破脸了,如此来看,赵广安和萧规缇已经结盟了,若他们得到晋州,从东向西就完全连到一起了,好一个后院起火,朕确实小看他们了。”赵元稹此刻没有再拍桌子,但却死死攥住了桌角。 “皇兄息怒,当务之急,是尽快攻下西楚,等拿下楚珣嵉,再收拾这三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到时皇妹保证让他们全族生不如死。”赵沁忍着疼痛,从外屋倒了一杯茶,端给了赵元稹。 “去吧。”赵元稹轻轻地摆了摆手。 从某个角度看,三百多斤的赵瑄,倒是像极了一个沙袋。 作为织造局代厅首的他,在进宫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他很清楚天子一怒的后果是什么,所以汗水越发的多了起来。 到了养心殿,赵瑄毫不迟疑选了碎片最多的地面,“哐当”一声重重下跪,胆颤心惊的请过安之后,二话不说便左右开弓,卯足了力气自扇起来。 这种认罪的态度,让赵元稹颇为满意,再加上两个人或多或少的血缘关系,还有赵沁的面子,最终赵瑄活着离开了养心殿,虽然是被好几名太监一起抬出去的。 午时养心殿已被收拾干净,太监们也换上了新的花瓶,地上赵沁的血还有赵瑄的血也被擦的一干二净。 恢复如常的盛康帝,在用了午餐之后,亲手写了圣旨。圣旨大体意思如下: “封二皇子赵云泽为征西大将军,率领三十万龙骧军进军西楚,户部、兵部、工部,安排相关人员随行,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封赵云澜为钦差大臣,携御林军左卫及刑部和大理寺相关人员,前往晋州查案。严格依律行事,不可让一名嫌犯漏网,待查清补漏后,依律问责。” 也许是真的累了,圣旨拟好之后,赵元镇居然躺到床上,破天荒的睡了午觉。 第158章 动 当金銮殿的消息传到燕北的时候,萧慕言和百里浮玫刚刚吃过饭,如今圣旨下了,那明日便又要分离。 于是,萧慕言毫不客气地将南桥撵了出去,然后果断的插上院门、房门,抱起百里浮玫直奔卧室而去。 “南小姐,我这刚洗了水果,您怎么出来了?”迎面走来的绿萝,不解的问道,毕竟饭后喝茶吃水果,是主子的习惯。 “呃,那个门插上了,你也不用进去了。”对于某件事,南桥也早已习惯。 “哦,那水果送到您的屋里吧。”对于那件事,绿萝比南桥更习惯。 次日一早,当昏昏沉沉的萧慕言走出别院的时候,五千玄甲营已井然有序的在门外等候。 领队的是曾经在幽兰峡谷与萧慕言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布,已荣升为百夫长的杜老实也在其中。 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没有睡好的小王爷,罗布立马单膝跪地,难掩激动的请安:“末将罗布,参见小王爷。” “原来是罗将军,快快请起。”萧慕言打着哈欠扶起罗布,然后下了台阶,对着众人朗声说道:“此行诸位兄弟辛苦,上马出发。” 与此同时,安西世子赵廉以及建安世子赵厚也分别率领了五千骑兵,浩浩荡荡的向晋州进发。 大梁城,刚刚登基不久的杨云霆,稳稳地坐在龙椅上,目光在百官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对着新上任的太监总管徐祥点了点头。 下一刻,徐祥尖锐的声音在金銮殿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圣心已定,将亲帅二十万边关大军进攻西楚,翌日出发。征战期间,由大皇子监国,还望诸位爱卿精诚团结、勠力同心。”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杀了几个冥顽不化的老臣之后,剩下的梁国官员对新皇是一个比一个恭敬,一个比一个忠心。 凉州南部,大燕西南,在此集结的龙骧军,早在几天前就已安好了营,扎好了寨。 中军大帐中,左右各站了十余名三品以上的将领,独坐在条案后的是年仅三十岁,就手握大燕军权的二皇子赵云泽。 大帐中间,是一个偌大的沙盘,至于进攻路线,赵云泽早在两年前就已开始制定,如今自然是成竹在胸。 “报,大将军,梁国飞鸽传书,开元帝亲帅二十万大军于四日后,到达指定位置。” “好。诸位将军,咱们还有四天的时间,让兄弟们吃饱喝足,检查好军械,五日后咱们与西楚一决雌雄。” “诺!” 北元皇宫,耶律英才也下达了出兵西楚的圣旨,带队的依然是不做第二人选的耶律青山。 退朝之后,耶律英才在前,耶律青山在后,叔侄俩一同向御书房走去。 “此次出征,皇叔又要辛苦了。”话说的虽然客气,但耶律英才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淡。 “陛下言重了,这本就是老臣份内之事,待咱们北元有了可以扛鼎的年轻一辈,老臣便可放马南山,颐养天年了。”耶律青山适时表达了自己的放权之心。 “皇叔正值壮年,如今天下格局瞬息万变,北元还要靠皇叔撑梁呢。”近些年北元青黄不接之态越发明显,年轻一代中鲜有超凡绝伦之辈,这也是北元如今最大的弊端。 “陛下言重了,老臣会竭尽所能为陛下培养出瑚琏之器。”耶律青山之所以广收义子,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够从中挑选出栋梁之材。 这么多年来,也许是耶律青山的这些义子们,都没有什么大的作为,或者是其他原因,耶律英才对他们一直很不屑,更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们。 “甚好甚好,如此说来还真是巧,朕身边正好有一个年轻人,皇叔方便的时候带带他。”说话间,耶律英才已迈步进了御书房。 此刻,耶律青山霍然明白了耶律英才单独召见自己的目的,等他也进到御书房的时候,一个面如冠玉的书生,正跪地等候。 “小可谢临安,见过大将军。”语气是恭敬的,行礼也是规规矩矩的。 “谢先生客气了,你我同为陛下效力,无需多礼。”耶律青山弯身扶起谢临安,同时不易察觉的打量了一眼。 “皇叔,这个谢临安虽然年纪不大,但鬼心眼多的很,如今大战在即,让他跟在皇叔身边历练历练,皇叔您看?”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口吻却是不容推脱。 “回陛下,老臣荣幸之至,不知谢先生是哪里人?”耶律青山立马表明了态度,同时随意套起了近乎。 “回大将军,小可生在大燕,但早已是北元人。”谢临安滴水不漏的表明了自己得身份。 “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天,既然皇叔同意,那谢临安就跟着皇叔一起出宫吧,好好学、用心学,还有皇叔身边的徐先生,你也要多多请教。”耶律英才好像一直没有什么耐性,丝毫没有掩饰的下了逐客令。 “诺。” 耶律青山没有回府,出了宫门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奔着虎啸军营驶去,看似文弱的谢临安,灵活的翻身上马,紧跟其后。 西楚皇宫,已有几十年没有出过宫的楚珣嵉,跟前来送行的大儿子,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便抬脚上了马车。 一架普通的马车,几十名平民打扮的御林军,再加上形影不离的易忠行,轻装简从的向着边关的方向疾奔而去。 待队伍消失在视野中,负责监国的庆王楚文峦,才慢慢转过身,对着身边的老人开口问道:“听说老四去梁国的时候,秘密见了赵云澜?” 跟在庆王身边的是老臣严云烈,一位服侍了三位皇帝的肱骨之臣,虽然已辞官数年,但西楚上下都清楚,只要不死,他就依然是百官之首。 “嗯,听易总管随口说了一声,不过庆王无需担忧,毕竟齐王从来都没有过机会,如今更是江河日下,庆王只需把国监好,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嗯,严老说的是,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这段时间有劳您了。” “殿下客气了,老臣已不问世事多年,一切还需殿下做主。” “严老这是哪里话,您身为三朝老臣,实乃西楚柱石,本宫从小就对您敬佩有加,如今危难关头,还望严老多多赐教。” “殿下言重了,老臣自当尽力而为。” 楚文峦之所以会在严云烈面前毫无顾忌的谈论楚文谦,就是在表明自己得态度,那就是我已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对于老谋深算的严云烈而言,楚文谦早已没有了争储的机会,所以适时卖个人情给楚文峦,实乃利己利彼的好事,要说死心塌地的站到楚文峦的队列,那就要看给什么筹码了。 加起来一千六百个心眼的一老一小,谈笑风生的朝着御书房一步一步走去,尤其是楚文峦的脚步,无比的坚定。 第159章 分道扬镳 齐王府中,楚文谦正坐在书房中自斟自饮,喝的是极品好酒,但越喝越闷。 对于现如今的处境,楚文谦非常清楚,就像从小就知道父皇根本不在乎自己一样清楚,但他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包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证明,证明给天下看,证明给不在乎自己得楚珣嵉看。 无情最是帝王家,楚文谦从懂事起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对于自己得兄弟,楚文谦完全没有丝毫地感情,曾几何时他做过很多次将他们全部手刃的梦。 已荣升为吏部侍郎的梁西道姗姗来迟,对于迟到一事,梁西道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依然是大咧咧的坐到桌前,自顾自倒了茶,仰头猛灌起来。 “听说老头子去了边关,负责监国的是老大?”楚文谦盯着梁西道,一字一句的问道。 “嗯。”梁西道简简单单的一个“嗯”,显然是对这个问题漠不关心。 “西道,看你的神情,好像对此事毫不在意。” “这本就是一件小事,也是一件改变不了的事,殿下何必在意” “小事?监国代表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楚文谦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自己的这位心腹有了一种越来越看不懂的感觉。 “此一时彼一时也,国都快亡了,你又何必在乎是谁监国呢?”梁西道好像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大棒子菜。 “依你的意思,咱们这次没救了?”梁西道的解释,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是咱们,是楚国,说的更具体一点是楚家,而殿下不是已经见过赵云澜了吗?” “嗯,他跟我赌了一把。” “此子跟赵云琛比,如何?” “笑里藏刀,城府极深!” “与虎谋皮,殿下还是多加谨慎的好,时也命也,若是当初慕容擎天功成,此刻殿下已是太子了,但事与愿违,如今只能保命要紧了。” “可是我看你却没有一点紧张,依你的能耐,想必是早就留好退路了吧?” “嗯,有老师在,起码能保住命,殿下以后多多保重!”梁西道好像是吃饱了,放下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严云烈?你不提我倒真是忘了,你一直都是他最器重的学生。西道,这是要与我分道扬镳了吗?”楚文谦没有端杯也没有痛饮,一双眼睛已变得无比阴戾。 “分道扬镳谈不上,无奈之举而已,你去梁国的时候,我家周围就被监控起来了,若不是老师的面子,今天我依然见不到你。” “楚文峦的人,还是我父皇的人?” “看样是你大哥安排的,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梁西道说完,再次端起了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西道,多多保重!”楚文谦端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 梁西道大步流星的走了,楚文谦也没有起身相送。离皇位越来越远的齐王殿下,此刻却深深体会到孤家寡人的滋味。 “殿下,要不要将他...?”一身灰衣的管家,赫然出现在桌边,轻声问道。 楚文谦果断的摆了摆手。 一直不拘小节的梁西道,哪怕此刻已荣升二品要员,但行事作风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洒脱不羁。 他是坐着马车来的,而马夫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而已,要说有什么独特之处,那就是不会说话,一个能听见却说不出来的哑巴。 当梁西道进入马车的那一刻,车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四方脸的男人,梁西道从未见过敌此人,虽如此,但却没有丝毫惊讶。 “见过梁大人,在下卞庄,以后由我和您单独联系。”车中的不速之客,居然是绣花厅六处主事卞庄,不知为何,他竟然毫不顾忌的向梁西道暴露了自己得身份。” “踏海在哪?”梁西道的语气中,竟然带着浓浓的关心之情。 “燕北。” “燕北?如此来说,你是绣花厅的人?” “回梁大人,在下乃绣花厅六处主事,我家公子让我给梁大人代好,并让在下转告您,慕容公子一切都好。” “萧慕桓还是萧慕言?” “绣花厅一直由小王爷掌印。” “还真是天意弄人,你这有问必答,倒是坦诚的很。” “不瞒梁大人,我家公子对梁大人无比敬佩,特意交代了在下,对梁大人不准有丝毫保留。” “不知小王爷有何吩咐?”马车在上元城徐徐的行驶着,对于国难,西楚的百姓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样,街上人山人海,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明哲保身,救助百姓。” 听到这个答案,梁西道不由微微一愣,但转瞬间便恢复如常:“好,我知道了,把踏海照顾好,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梁大人放心,我们公子一向言而有信。” 待马车到达梁府的时候,卞庄已不见了踪影,对于周围那些早就露出了马脚的监控人员,梁西道完全视而不见。 “禀老爷,大学士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好,我知道了。俞伯,即日起,闭门谢客,全府上下不得私自外出。” “是,老爷。” “老师。”没有虚与委蛇的寒暄,就像儿子见到爹一样,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回来啦,与楚文谦说明白了吗?” “嗯,用他的话说已算是分道扬镳了。”梁西道为老师添了茶,规规矩矩的坐到下首。 “咱们的陛下也许是西楚最后一位皇帝了,如今已完全没有必要再把鸡蛋放到不同篮子里了,至于你门外的那些人无需理会,踏踏实实在家待着,朝廷那边我已帮你告了假。”严云烈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多谢老师,学生明白,我让厨房做了酸菜鱼,今晚学生陪老师喝几杯。” “好,咱爷俩还真是有日子没在一起吃饭了。” 十五年前的西楚,国富民强、兵多将广,于四国中也是傲立群雄的存在。那时刚刚过了甲子之年的严云烈,果断的选择了急流勇退,此举不仅换来了百官的敬重,更是增加了楚珣嵉的信任,毕竟能在最风光的时候,主动放下手中权力的人没有几个。 至于严云烈为何辞官,也许只有梁西道一清二楚: 一是伴君如伴虎,毕竟楚珣嵉是一个既有本事又无比薄情的人,一旦引起了他的猜忌或厌恶,即使是三朝元老也绝不会善终。 二是坐山观虎斗,那时慕容擎天与商无用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唯有隐退才不用选择站队,不站队更是向楚珣嵉表明忠心。 三是以退为进,选出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早早辅佐,提前占位。 十二年前,西楚攻打大燕败北之后,独具慧眼的严老妖立刻判断出,商无用将被踢出朝局,于是严大学士果断的与慕容擎天取得了联系,不久之后梁西道便成为了慕容踏海的老师,只不过此事极为隐秘,知道的唯有四人而已。 几年之后,与慕容踏海亦师亦友,已成为莫逆之交的梁西道,忽然被老师叫到了府中,对话很简单:慕容擎天难成大器,速速断绝往来,以防引火烧身。 师命难违,梁西道从此与慕容踏海相忘于江湖,临别前二人做了一个君子约定:生死关头,有求必应。 两年之后,严云烈挑选出来两个皇子:一个是楚文峦,另一个便是楚文谦。不久之后,梁西道成为了楚文谦的心腹,而严云烈的另一位学生成了楚文峦的幕僚。 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一直都是严云烈的独到之处。 第160章 兵临城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晋州肃亲王府,犯下了滔天大罪的赵广先,此刻已全然没有了双修的兴趣,基于对亲弟弟的了解,他很清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偌大的正堂中,左排上首坐着的是私售军械的世子赵然,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作为上梁的赵广先,自始至终都没有责罚自己的大儿子,主要是没脸。 右排上首坐着的是挖坟掘墓的关山川,换做以前赵广先铁定会大耳刮子抽他,但如今手握城守军兵权的关山川,俨然成了肃亲王最后的依靠。 此刻已然入夜,但赵广先仍然在思考着,至于赵然和关山川则在默默的等待。 事发之后,从小就毫无建树的肃亲王,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逃跑,谁知刚刚说出口,便被赵然果断否决,因为拖家带口根本就逃不出织造局的视线。 知父莫若子,赵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只知道愁眉,却始终拿不定主意的父亲,不动声色的对着关山川使了一个眼色。 “王爷,天色已经不早了,您老早些休息,末将先告退了。” “父王,我送关将军。” 这一送,一直送到了大门外,一路上未发一言的二人,只是在关山川上了马车之后,随意的点了点头。 深夜,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忽然出现在赵广先的床前,顿时把丝毫没有睡意的肃亲王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不待肃亲王叫人,黑衣人立刻封住了肃亲王的哑穴:“王爷莫怕,这里有一封密信,您看后便会一目了然。” 惊魂未定,干张嘴不出声的肃亲王,颤颤巍巍接过信,瞬间老泪纵横。 信中只有五个字:选一孙留后。 对赵元稹的字体再熟悉不过的赵广先,感恩戴德地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对着京城方向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王爷,我在这里等您。”说话间,黑衣人迅速解开了肃亲王的穴道。 “有劳,代我给陛下请安,就说我这个当哥的让他丢人了。” 事出紧急,赵广先哪里还顾的上什么繁文缛节,一脚踹开了大儿子的房门,径直走到床前,将正在吃奶的孙子一把抱了过来,不待惊慌失措的儿媳出声,便一刀扎进了她的心窝。 直到黑衣人带着婴儿消失在黑夜中,赵广先才突然想起来,赵然居然没在房中,知子莫若父,肃亲王心中很清楚自己得儿子会做什么。 若是黑衣人没来,赵广先一定狠不下心,但此刻没有绝孙的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杀伐决断的魄力。 “立刻找到世子,若是他执意不回来,就...就...杀了他。” “王爷,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老管家,立时张大了嘴,一脸的惊诧之色。 “快去,按我说的办。” 待管家离开之后,下完命令的赵广先,直接瘫在了椅子上,无比痛心的轻声自语:“虎毒不食子,然儿你不要怪爹狠,爹这么做全是为了你的儿子活。” 肃亲王府周围,早就布满了织造局的探子,在朝廷和其他三支队伍到来之前,他们的任务是严防死守,不得让一人逃脱。 但事与愿违,关山川不见了,就在刚刚回去的路上,鬼使神差的消失了,一直在暗处跟踪的几位织造吏员,丝毫没有察觉,更不知道是在哪里出现了纰漏。 织造局晋州主事林源在得知关山川失踪的消息之后,狠狠拍了拍自己得脑门,然后立马安排了吏员将此消息上报给了尚在途中的赵云澜。 与此同时,萧慕言也得知了此消息,当即下令隐藏在暗处的绣花厅速速查找,然后又安排了人分别去通知赵廉还有赵厚,并与二人约定了见面地点。 两日后,四支队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了晋城城下,燕北玄甲营绕到北门外安营扎寨,把本属于自己的东门让给了远道而来的建安军。 安西大军在赵廉的带领下按部就班的守住了西门,至于皇家御林军则是毫不犹豫的堵住了南门。 兵临城下,四家都没有着急进城,毕竟四位主子需要见上一面,坐到一张桌上寒暄的同时,商榷一下此行的方案。 自己得大儿子到如今依然销声匿迹,更让赵广先不安的是,自己得王府刚刚被不叫自来的城守军围的水泄不通,带兵前来的武谈,这个平时在肃亲王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四品将领,此刻却有恃无恐,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奉统领之命,特来守护王府”的话后,直接从外面锁死了王府的大门,甚至连后门都没有放过。 此举不仅彻底打乱了赵广先的计划,更是让他断绝了与外面的一切联系。 “王爷,想必那几支队伍已经到了,否则关山川不会有此举动,如果您有什么话需要传给六皇子,老仆誓死带到。” “如今已经晚了,没有找到赵然,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晋城南门,御林军军营外,萧慕言、赵然、赵厚一同前来拜访,消息传到中军大帐之后,一向不爱穿衣,也不爱穿鞋的赵云澜居然第一时间来到营外迎接,显然他早就穿好了衣服,做好了准备。 “安西赵廉,见过六皇子殿下。” “燕北萧慕言,见过六皇子殿下。” “建安赵厚,见过六皇子殿下。” “三位仁兄无需多礼,帐中备了薄酒,三位仁兄快快入营。” 此话一出,赵厚急忙出声:“禀殿下,从辈分上您是在下的叔叔,可不能...” “无妨无妨,再说早就出了五服,咱们只按年龄、不按辈分。” 萧慕言三人均是第一次见到赵云澜,相互拱手寒暄之后,四人皆是面带笑容的朝着中军大帐走去,帐中除了热腾腾的饭菜之外,空无一人。 “早闻三位仁兄的风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之前父皇特意交代,多亏燕北王、安西王、建安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否则皇家颜面就彻底丢尽了,来,我敬三位仁兄一杯。”赵云澜亲切的真像家里来了三位知己一样。 萧慕言三人自然不会推辞,一边说着“客气了、不敢当、应该的”,一边举起酒杯互碰之后,皆是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帐中四人均没有谈论正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途跋涉赶到此地的四人,只是单纯地为了把酒言欢而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经上脸的赵云澜,突然说道:“三位仁兄,如今四门紧闭,城中也早早就开始了戒严,如此来看,咱们此行阻力不小啊。” “嗯,殿下所言极是,虽然朝廷没有让晋州组建边关大军,但却提高了晋州城守军的数量,如果他们拒不开门,一时半会还真是进不去。“说话的是赵厚,但萧慕言和赵廉显然也认同这个观点。 看到萧慕言和赵云澜都没有接话,赵廉不由发表了自己得看法:“咱们带来的两万名将士,俱是上过战场的勇士,打起来倒是不惧,但还是兵不血刃的好,不然不仅会白白葬送将士们的性命,还会殃及到城中的百姓。” 闻听此言,赵云澜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转向萧慕言,开口问道:“不知萧兄有何高见?” “殿下言重了,在下并没有什么见解。刚刚两位世子已说的非常清楚,另外殿下也必然有了计策,我等依殿下之令行事即可。”萧慕言并没有做任何表达,就像他真的只是来喝酒似的。 “我等皆依殿下之令行事。”赵然和赵厚立即附和。 “三位仁兄抬爱了,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我就安排公公前去宣旨,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到时咱们再随机应变,来来,三位仁兄,咱们满饮此杯。” 正事聊了不到十句,而酒却喝了好几坛。 第161章 过墙梯 入夜,晋城城守军一处极为寻常的营帐中,赫然坐着消失匿迹的关山川,还有遁去身形的赵然。 相对没有主心骨的赵广先,作为儿子的赵然是既有胆子,又有脑子。 从小到大赵然都看不起窝囊了一辈子的爹,曾几何时他更是怨恨过,为何自己不是赵元稹的儿子,如此便有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作为世袭罔替的世子,赵然始终感觉低“人”一头,这个“人”自然指的是另外三家藩王,最起码这三家手中都握有重兵,而晋州却只有可怜的三万城守军。 没有重军,犹如板上鱼肉,随时都有被撤藩或者被歼灭的可能,于是心怀大志的赵然,从成年之后便凶猛的开启了敛财之路,有了银子不仅可以逍遥快活,也能豢养私兵。 出事之后,他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自己得父亲会放手一搏,所以他一早就制定好了计划,只不过这个计划的中心只有他自己,至于一家老小,当然若是能活着最好。 如今晋州已成了铁桶般的存在,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他料定赵云澜明日会派人叫门,要想平稳度过此劫,当务之急便是将他们带来的证人全部杀掉。 没有了人证,仅凭签字画押的口供,掀不起什么大浪,一句刑讯逼供、恶意栽赃,便足以应付,尤其晋州境内已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今日赵然安排了三件事:一是下令城守军全城戒严,从而大举捉拿或清除织造局及绣花厅的暗探,如此他们便不敢轻易现身。二是派兵将王府围起来,保护家人的同时,更是阻断肃亲王与外面的联系。至于第三件事和第四件事,此刻正在同步进行中... 一场酒足足喝了两个时辰,亲自将萧慕言三人送出军营的赵云澜,刚刚还摇摇晃晃,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此刻回到大帐中的他却瞬间恢复了清醒。 随侍而来的宫女,立马将赵云澜的衣服、鞋子脱掉,然后一人轻轻抬起公子的双脚,泡到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中;而另一名丫鬟,早已跪到床边,给主子做起了推拿。 “禀殿下,刚刚那边来了人,留了封信就走了。”随侍太监李贵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放到了床边。 “乌涯,人你已经见到了,怎么样,有几成把握?”闭着眼躺在床上又泡脚又按摩的六皇子,慵懒的问道。 “回殿下,胜负和生死都是五五开。”乌涯的回答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哦,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连我都有些嫉妒了。”赵云澜说完便随手撕开了信封,不出意外的是里面并没有信,只有一张一百万两的银票。 萧慕言三人在出了军营之后,便立刻拱手告别,除了“再会、慢走、回见”之外,并未多说一言,但巧合的是,三个人回营的速度皆是不紧不慢。 陪同萧慕言前来的是伪装成玄甲营士兵的楚辞,一向无精打采的他,穿上甲胄之后,像极了一个偷奸耍滑的老兵油子。 “隐藏在隔壁大帐中的高手我认识。”这是今天楚辞说的第一句话。 “哦,那还真是巧的很,毕竟深居简出的楚老二,认识的人可是寥寥无几。”一身酒气,却丝毫没有醉意的萧慕言,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调侃楚辞的机会。 “呃,因为他是西楚人,而且还是易忠行的师弟。” 听到易忠行的名字,萧慕言立刻浮现出曾经在上元城楼与老太监见面的场景:“对他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易忠行和他几乎没有来往,另外他的武功不比易忠行低,至于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来了大燕。” “来到大燕不足为奇,关键的是他为何投靠在了赵云澜的门下,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叫乌鸦。”楚辞认真的想了想。 “乌鸦?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半个时辰前,来过一个黑衣人,去了哪个营帐我不清楚,但很快就离开了”。” “嗯,来去匆匆那一定是来送信的。赵元稹事先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才让咱们钻了空子,虽然圣旨下了,但是以赵元稹的能力,随时都有翻盘的机会。”萧慕言非常清楚赵元稹的心思,亲哥哥一家老小的命他可能不在乎,但晋州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就在萧慕言和楚辞聊天的时候,晋城东门、西门、北门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三伙黑衣人鱼贯而出,悄么声的奔向了建安军、安西军、燕北军的军营。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任务也非常清晰,每伙皆是五十人,一个个皆是动作敏捷、步履轻盈,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刺客。 三处军营中,除了负责巡逻的卫队之外,其他将士早已酣然入梦,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打鼾声,黑衣人轻轻松松的来到了囚车所在的位置。 玄甲营中,几十辆囚车排成一排,衣着单薄的犯人们一个个蜷缩在角落里,唯一可以御寒的只有车中零星的稻草,而负责守卫的士兵们显然是困的不行,哈欠连天不说,有几个更是直接靠在车轱辘上打起了盹。 观察了一会,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黑衣人统领做出了动手的姿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两处的黑衣人也开始了行动。 几十名没有武功的士兵而已,黑衣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尤其还是一群蔫头耷脑的瞌睡虫,简直就像切菜一样轻松。 就当他们即将靠近囚车的时候,原本还萎靡不振的士兵,忽然动了。 当萧慕言和楚辞回到军营的时候,远处的树林中仿佛有人在挖坑,但萧慕言和楚辞好像根本完全没有看到,二人径直回了营帐,上了床倒头就睡。 晋城城守军大营,关山川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赵然的营帐:“三支队伍都回来了。” “可有人员伤亡?”已经躺下的赵然立马坐起了身。 “没有,任务完成的很顺利,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人证已死,关山川自然心情大好。 闻听此消息,本应同样开心的赵然却满脸狐疑之色,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让三位领队过来一趟,有些细节我要当面问一下。” 闻听此言,关山川不由一愣,但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起身向帐外走去。 没一会,领队的三位黑衣人便陆续进了营帐,经过赵然一番询问之后,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让赵然不安的心放松了下来。 “世子,该问的你都问了,应该不会有诈,毕竟他们长途跋涉,一个个又累又困的,没有察觉实属正常。” “嗯,但愿如此。派人把人证已死的消息告诉我爹,让他把嘴闭严实,如果仍然一意孤行,那就随他去。 “好,那明日?” “继续戒严,但开门迎客。” “明白。”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赵然充满了自信。 第162章 嘎嘣脆 清晨,人证被杀的消息并没有在军营中传开,好像萧慕言、赵厚、赵廉三人特意封锁了消息一样。 日出,晋城四门大开,以晋州刺史宋运河为首的晋城官员在城守军的护卫下,一路步行至御林军军营,齐刷刷跪倒一片。 还没有睡醒的赵云澜,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任由百官在营外跪着,无比惬意的睡起了回笼觉。 没有百里浮玫在身边的萧慕言一向起得很早,早到刚刚天亮他就已经吃完了早饭,饭是在营帐中吃的,吃的是和将士们一样的饭菜。 “禀小王爷,城门开了。”牙上沾着菜叶子的罗布,急忙来报。 “嗯,意料之中。稍后我带二百人进城,你带着兄弟们先在营中留守,等看到信号或收到命令后再进城。”萧慕言说完,递了根牙签给罗布。 “诺。”罗布立刻出了营帐,一边剔着牙一边喊道:“杜老实、陈三,带上你们的人,跟着小王爷。” “诺。” “诺。” “你一会跟着大军一起进城。”萧慕言此话显然是对着楚辞说的。 “好。”楚辞一向没有废话。 御林军大营外,萧慕言、赵廉、赵厚三人,直到日上三竿才姗姗而来。 “三位仁兄,晋城这些官员,已经跪了两个时辰,昨日紧闭城门显然也不是他们的意思,若是气解的差不多了,咱们稍后一同进城如何?”赵云澜此刻的态度,比昨晚还要亲切。 “一切皆依殿下吩咐。”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把宋运河叫进来,我与三位仁兄一同与他聊聊。”赵云澜此话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我没有私下见他。 “罪臣宋运河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给赵云澜磕了头之后,宋运河又连忙给萧慕言三人请安。 “宋大人何罪之有啊,不妨说来听听,本宫是个痛快人,若是你也痛快,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个活好的刽子手,省得让你受罪。” “禀殿下,罪臣身为晋州刺史,竟不知辖内居然有人偷坟掘墓,因此触犯了失察之罪,还望殿下责罚。”宋运河说完,立马扇了自己两巴掌。 巴掌扇完,宋运河便没了动静。 “就这,没了?”赵云澜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嗯,还望殿下和三位小王爷,切莫听信谣言,罪臣担任晋州刺史三年以来,一向兢兢业业,在百姓中颇有口碑,还望殿下明察。”宋运河一脸坚定的表情,就差把“好官”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本宫念你是二品要员,这才给了你一个自赎的机会,既然宋大人如此糊弄,那本宫也无需再浪费口舌,来人,将宋运河关进囚车。”赵云澜的确很痛快。 “殿下,罪臣冤枉,罪臣真的...。”宋运河打死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自己就成了阶下囚。 待宋运河被拖出去之后,赵云澜起身来到三人面前:“一个一个见太麻烦了,想必他们也不会说实话,索性不如把他们直接关进囚车,等进了城再慢慢审,不知三位仁兄意下如何?” 如此干脆利落的处置,萧慕言三人自然没有意见。 “殿下这边囚车够不够,若是不够,我那边倒是能匀出来几辆。”说话的是乐于助人的萧慕言。 “回殿下,我那边能空出来十辆。”赵廉一向很实在。 “哎呀,抱歉抱歉,我那边捉襟见肘,自己都不够用,实在是惭愧。”赵厚忙拱手作揖。 “多谢三位仁兄美意,暂时还不需要。来人,将营外跪着的官员全部收押,十二个时辰内不准吃饭也不准喝水。”赵云澜虽然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心中却不由疑惑:难道这些人证没死? 看似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意味深长。 首先对萧慕言、赵厚、赵廉而言,扮猪吃老虎的赵元澜还真是棘手的很,带来那么多囚车自然是要大杀特杀。如此,明面上彰显出一副大义凛然绝不手软的姿态,但本意却是丢车保帅。 对于赵云澜而言,他自然知道晋州不能脱离朝廷管辖,至于自己得亲大爷和堂兄,赵云澜虽然不在乎,但这两个人却很重要,因为只有帮他们脱罪,才能像以往那样掌控晋州。 拖延时间始终都是一种好方法,趁着营外抓人的空,赵云澜不由分说地安排了午膳,若不是萧慕言三人极力婉拒,四个人又得推杯换盏。 一顿饭的时间,足够让这里发生的事传到赵然的耳朵里,当闻听了百官皆被收押的消息后,赵然抑制不住的露出了喜悦。 “世子,刚刚来报,他们已经进城了,除了赵云澜带了五百御林军之外,其他三人都只带了二百人。”关山川虽然是城守军统领,但在许多年前便以赵然马首是瞻。 “一千一百人,哈哈,他们还真是可爱的很,竟然完全按照大燕律行事,既然来了,那就得老老实实按照咱们的规矩来,否则大门一关,让他们一个一个都成为瓮中鳖。”此刻的赵然是打心底里开心。 “世子运筹帷幄,所言极是。” “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消息,咱们先静观其变。” “世子英明。” 几个时辰前,步行出城的各位官老爷,此刻是全部坐着车回来的,负责看管犯人的是赵廉带来的安西军。 进城之后,玄甲营立刻去了晋州刺史府,而赵厚的建安军也是马不停蹄的将关山川的将军府围了起来。 “李贵,你带领一百御林军,立刻去城守军大营宣旨,把四品以上的将军全部集合到一处,记住必须严密监控,若是有违命的直接杀了就是。” “嗻。”李贵立刻领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乌涯与他同去。 “三位仁兄,咱们一起去肃亲王府转转吧。别说,我得有十年没见过我这唯一的亲大爷了,要不是父皇下了旨,我真是想不到我这老实了一辈子的大爷,居然能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云澜,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好像说的是别人大爷。 萧慕言、赵廉以及赵厚均是莞尔一笑,并没有接话,即使赵广先犯了灭门之罪,但也绝不是可以肆意调侃的,毕竟他是赵元稹的亲哥哥,就像此刻虽然证据确凿,但他依然还是肃亲王。 “三位仁兄无需顾忌,虽然他是我亲大爷,但我绝对会依法行事,听说人证物证俱在,如此便好办多了,届时咱们就快刀斩乱麻,来他个嘎嘣脆。” 赵云澜说的倒是云淡风轻,好像恨不得赶紧杀了大爷一家,好立刻回去一样。但萧慕言他们却很清楚,此话是在试探人证是否还在。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还真是急不得,别说肃亲王,即使是城守军统领关山川,也需要当堂审问,确定无误之后方可决断。”即使演技再好,萧慕言也不想再看下去,立刻出言斩断了赵云澜假惺惺的表演。 “萧兄说的是,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按照规矩办。”赵云澜立即点了点头,脸上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赵云澜在前,萧慕言三人紧随其后,看着眼前这个城府极深,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耍的六皇子,萧慕言忽然反将一军:“殿下,听说关山川消失了?” 第163章 响箭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毫无预兆的话,顿时让赵云澜有些措手不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萧慕言居然会直接挑明,这俨然和自己扮猪吃老虎的风格大相径庭。 “啊,竟有此事,不知萧兄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赵云澜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立马转过头一脸惊讶的问道。 “啊,殿下居然不知!那看来是我听错了。”萧慕言欲言又止。 不等话落地,赵廉便急忙捧了起来:“应该不会啊,萧兄武功高深莫测,以萧兄的听力,哪怕是十丈外有蚊子飞过,也绝对听的一清二楚,萧兄不妨说来听听?” “哎,此事说来有失体统,还望殿下及二位世兄勿怪。昨晚咱们喝酒的时候,我不是出去尿了个尿吗,我刚把家伙事掏出来,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蹿进了军营,我以为是刺客刚要大声呼叫,却看到殿下身边的李公公迎了上去,于是我就没再喊人。”萧慕言选择用谎话去对付赵云澜的谎话。 “啊,黑衣人?还好是殿下的人。难道萧兄就是那时听到的?”赵厚立马将黑衣人的身份定死,不让赵云澜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殿下及二位仁兄,首先声明啊,我可不是刻意偷听,毕竟咱们男人尿尿的时候,总是有一只手是不方便的,所以单凭另一只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时捂住两只耳朵的,于是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听到了黑衣人和李公公的谈话,说的正是关山川消失一事。” 论起说瞎话,萧慕言一直天赋异禀,不仅绘声绘色,还能把自己说的特别无奈,单凭这一点,就已经把赵云澜比了下去,更何况身边还有两个睁着眼,时刻等待配合地人。 “啊,关山川居然消失了。”赵廉立刻把疑问变成了肯定。 “殿下,难道是李公公没有向您禀报?这可是大事啊!“赵厚紧随其后,果断的送上了惊叹。 三人一唱一和,顿时让赵云澜像生吃了黄莲一样,平时没有几句真话的他,很清楚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就像此刻,一共四个人,那么被三个人相信的话,就是真话。 常年玩鹰,如今被鹰啄了的六皇子,即使再如何隐藏,脸上也难免有了异常,很复杂的表情,酸楚、气愤、无奈,但最多的还是尴尬:“不会,这种大事,李公公定然会第一时间向我禀报,应该是昨晚喝的太多了,以至于我自己忘记了,哎,喝酒误事,还好有萧兄提醒。” “殿下实在是客气了,我昨晚也一样喝多了,所以刚刚才想起来,这个酒啊,还是不喝的好。”萧慕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殿下、萧兄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咱们办案期间就不再饮酒了。”赵厚立马提出了建议。 “我举双手赞同,待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再陪着殿下一醉方休。”实在的赵廉,立马把爱喝酒的锅甩给了赵云澜。 “殿下,您看?“萧慕言立刻将决定权交给了赵云澜。 心里骂娘,但脸上堆笑的赵云澜,一字一句的回道:“甚好甚好,等临别前咱们再痛饮。” 谎话说的再多、说的再好,但终归是谎话,往往一针见血的是谎话里面蕴含的实话,那就是关山川的的确确失踪了,而如今需要知道的是,关山川在哪? 至于这个问题,四个人自然都想知道。尤其在得知此事之后,萧慕言、赵廉、赵厚三人还提前碰了头,当然见面这事是瞒着赵云澜的,至于他们当时都聊了什么,也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殿下,按照规矩,织造局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将关山川监控起来,怎么会让他凭空消失了呢?是织造局办事不力,还是有人收受了贿银,故意放走了关山川?此事还望殿下明察。”一向对厌恶织造局的赵厚,在收到了织造局送来的几套茶碗之后,更是对其恨之入骨。 不待赵云澜说话,赵廉立马接口:“赵世兄无需多虑,殿下一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三位仁兄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赵云澜此刻已在心中咬牙切齿。 不等赵云澜咬牙切齿完,萧慕言忽然神色紧张的打断道:“殿下勿怪,之所以贸然打断殿下,皆因我突然发现,咱们此刻好像已身陷囹圄。” “萧世兄此话怎讲?“赵厚急忙问道。 “关山川手中掌握着三万城守军的兵权,而咱们进城只带了一千多人,如今他躲在暗处,又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所以他完全有可能会鱼死网破,若如此那咱们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萧慕言说完,立刻拉住了缰绳。 “啊,该死的织造局,居然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咱们倒也罢了,竟然让殿下也陷入如此危险之地,此事咱们三家必须上折子弹劾。“赵厚义愤填膺的给织造局添了一把火。 “赵世兄所言极是,织造局此次惹了大祸,回头咱们各自禀告父王便是,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危局?”萧慕言说完,便立刻看向了赵云澜。 看着又再搭台唱戏的三个人,赵云澜哪里会不明白他们的企图,心中更清楚这三个人早就知道了关山川消失一事,如今提及自然是在打着如意算盘。 果不其然,赵廉立马搬出了大燕律:“殿下,依照大燕律,此时我们应将驻守在城外的所有将士全部调进城中,并立刻接管城防,以防动乱。” 赵云澜此刻的心情,已不是黄莲可以形容,完全就像是生吞了无数只绿头苍蝇,一只只刚从茅房中得出来,鲜活的苍蝇。 “殿下,事态紧急还望您赶紧决断。“赵厚满脸焦急,好像下一刻关山川就会带兵杀过来一样。 “三位仁兄是不是有些太过紧张了,虽然关山川是城守军统领,但城守军怎么说都是咱们大燕的部队,如今关山川已如丧家之犬,这些将士自然不会跟着他白白送死,所以本宫认为待见过肃亲王再定不迟。”赵云澜此刻已将“本宫”搬了出来。 “殿下万万不可,我等作为臣子,绝不能让殿下有任何的闪失,俗话说: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慈悲,不愿兴师动众,但我们却不能看着殿下有危险,萧兄、赵兄,你们说呢?”赵厚的表演那叫一个真诚,如果再继续说下去,甚至能挤出几点眼泪。 “赵世兄所言极是,殿下体恤将士,不愿兄弟们受累,但咱们不能不懂事。”萧慕言说完,立刻拍了拍赵廉的肩膀。 “殿下放心,为了您的安危,我等皆会尽心尽力,尤其殿下还是如此的亲切。”赵廉说完立马拱手抱拳。 赵云澜有一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体会,此刻他终于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好,又是按照大燕律,这是把感情牌和规矩牌一同打了出来。 “多谢三位仁兄关怀,本宫感激不尽,既然如此,那速速安排传令兵出城传令便是。”赵云澜说完,立马来到御林军统领身边,低声嘱咐道:“速去通知城守军,将一会出城的传令兵立刻斩杀。” 下一瞬,赵云澜的脸被彻彻底底地按在了地上摩擦。 只见萧慕言、赵廉还有赵厚,分别从马鞍中取出来一支响箭。 第164章 大局已定 “报,世子、统领,驻扎在城外的四支军队全部进城了。” “什么?”闻听此消息,关山川猛然站了起来,然后一脸紧张的看向赵然,神情紧张的问道:“世子,按照大燕律,他们不是应该在城外驻扎吗?” 赵然脸色蜡黄的坐在条案前,脑子在急速的旋转着,沉默片刻才沉声说道:“按照大燕律,若有谋反之兆,可立即带兵平判。如果我没猜错,定然是他们借你消失一事大做文章,好一个不动声色、一招致命。” “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若是他们接管了城防,咱们就更加被动了。“关山川此刻心急如焚,毕竟三万城守军是他唯一的依仗。 就待赵然刚要开口的时候,传令兵再次来报:“报世子、统领,来了一个太监,说要宣旨。” “嗯,知道了。”待传令兵离开之后,赵然立马站起身,拍了拍关山川的肩膀:“走。” 走在密道中的赵然很快便将来龙去脉想了个大概:佯装不知关山川消失,然后按律带了几百兵入城,麻痹赵云澜和自己得同时,突然发难,以关山川有谋反之嫌为由,趁着城门大开,迅雷不及掩耳地让大军进了城。 想到这里,赵然不由冷汗直冒,对于成功刺杀人证一事也越发的怀疑起来,心中更是感觉自己所有得招数皆被对方提前识破,从而将计就计,一直把自己当个傻子一样戏耍。 “世子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关山川发现赵然突然止步,不由担心的问道。 “老关,咱们和赵云澜一同被蒙蔽了,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早就料定了咱们会刺杀人证,昨晚只不过是给咱们演了一出戏而已,目的是让咱们麻痹大意,主动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嗯,那如今咱们?” “先隐藏起来,城守军咱们是指望不上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好,既然不给咱们留活路,那他们也得陪葬。” 城守军群龙无首,当李贵宣读完圣旨,立刻有几个犯下重罪自知难逃一死的将军想要抗旨不尊、煽动暴乱,但转眼间便被乌涯要了命,于是其他将领乖乖的聚到一处,老老实实的被监控起来。 晋城城中,响箭刚刚升空,三支队伍便立刻进了城,不用萧慕言三人吩咐便马不停蹄的上了城墙,擅长偷坟掘墓、欺压百姓的城守军被玄甲营他们杀了一百多人之后,立即乖乖的缴械投降。 找了一处茶楼,正在煮茶的萧慕言在听到不断传来的捷报之后,将茶端到赵云澜面前:“殿下运筹帷幄,此时大局已定,以茶代酒敬殿下。” 赵廉和赵厚也是一副崇拜的表情,双手持杯开怀笑道:“敬殿下。” 赵云澜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这在他二十年的成长生涯中是从未有过,也从未想过,吃一堑、长一智,但转眼间便立马释怀:“实在是汗颜,明明是三位仁兄运筹得当,愚弟可不敢贪功,理应我敬三位仁兄。” 听到“愚弟”这个称呼,萧慕言心中不由感叹:这个赵云澜还真是不容小觑,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的城府,未来自是不可估量。 也就是在这一刻,萧慕言今生第一次有了对手的感觉。 一壶茶还没有喝完,宣读完圣旨的李贵已经回来复命:“禀殿下,城守军军营已被御林军全面接管,老奴也已按照您的指示将四品以上的将领全部控制起来。” “嗯,杀了几个?” “回殿下,九个。” “哦,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少,看来这个关山川的威望也不怎么样。三位仁兄,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走吧,肃亲王估计都等的着急了。”赵云澜放下茶杯,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楼。 萧慕言与赵廉、赵厚彼此对视一眼,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王爷,六皇子他们又朝着咱们这里来了,如果中途不再喝茶的话,再有一会就要到了。”老管家来到赵广先身边,轻声细语的说道。 “嗯,让府中男丁全部到院中集合。” “是,王爷。” 老管家离开之后,正堂中只剩下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赵广先,该来的总会来,此刻的他反而平静了很多。 关于赵然的想法,赵广先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脱罪,如果无力回天,那么就放手一搏,将萧慕言等人全部抓起来,作为谈判的筹码,若是还不能保命,那就将他们全部斩杀。 面对灭门之灾,赵广先自然也有过血拼到底的想法,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很清楚,仅以晋州的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最终自家还是难逃一死,更重要的是如此做,会彻底激怒赵元稹,到时就真的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所以当赵元稹派人接走了他的孙子,为自己留了香火之后,赵广先立马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造反。 “王爷,我已经通知下去了。”老管家去而复返。 “嗯,世子那边,继续全力寻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 “是,王爷。” “如今晋城已被云澜他们全面接管了,咱们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王爷,听天由命就是,老奴会一直陪着您的。” “嗯,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到头来有你这个老伙计陪我上路,我倒是安心多了。” 就在一主一仆真气流露、相约一起上路的时候,赵云澜等人到了府外。 “走,去亲自迎接迎接我的亲侄子。”看淡生死之后,赵广先倒是多了一丝魄力。 看到迎面走来的喜好双修的大伯,赵云澜心中虽然厌恶至极,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拱手抱拳:“云澜见过大伯。” “一晃十年没见了,你是越来越像陛下了,走,快快进府。”赵广先说完,便拉起赵云澜的手腕欲向府中走去,对于萧慕言三人直接视而不见。 “大伯稍等,此次随我一同前来的还有...”借着介绍萧慕言三人的机会,赵云澜立马挣脱了赵广先的拉扯,对于这个把皇室的脸彻底丢进,陷父皇于被动的大伯,他不仅没有一丝好感,更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不劳殿下引荐了,对于我们,肃亲王自然是不欢迎的,作为晚辈我们需要登门拜访,此刻礼数也尽到了,所以我们就先告辞了,明日一早我们再过来。”赵厚盯着赵广先,冷然笑道。 “殿下,赵世兄说的是,今日我们就不打扰了。”赵廉更是不会给赵广先脸,毕竟赵广先和自己得爹有一“坐”之仇。 “萧兄,你看...“ “殿下,您与肃亲王多年未见,今日难得一叙,就不叨扰你们叙旧了,毕竟以后再见到肃亲王的日子,实在是不多了。”陪着赵元澜演了一天戏的萧慕言,此刻已完全没有了继续演下去的欲望,更何况这个赵广先根本就不配。 “萧慕言,你这个黄口小儿,竟然敢对本王如此无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说是你这个无礼小儿,就算是你...”赵广先瞬间炸了毛,可是狠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了,只因萧慕言三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脸色阴沉的赵云澜,看着萧慕言的背影,无比轻蔑地说道:“大伯,我实在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骄傲,让如今的您依然有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资本。” “我...” “让府中这些人都起来吧,他们就算跪上一辈子,也抵不上您低一次头,我虽然是皇子,但您最应该巴结的是他们,如今倒好,您也许只有一夜的时间了。”赵云澜此刻真的很想指着亲大爷的鼻子,骂上一句“蠢货”。 下一瞬,这辈子终于有了一点魄力的赵广先,立刻蔫了下去。 . 第165章 爬墙头 云来客栈,晋城内档次最高的客栈,巧的是不多不少正好有三间极为奢华的上房。 二楼雅间中,白天还义正言辞,言明办案期间不再饮酒的三人,此刻却在其乐融融的推杯换盏。 “二位贤弟,今日真是痛快,我只要一想起赵云澜吃瘪的样子,就开心的不能自已,此事全靠萧世弟运筹帷幄,愚兄我敬你一杯。”三人中最年长的赵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等等,还有我,我也要敬萧世兄一杯,要不是你提前洞察了关山川消失的消息,咱们也不可能将计就计,大军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进城,皆是萧世兄的功劳。”与萧慕言关系更好的赵廉,也立马端起了酒杯。 “二位世子,要是这么见外,这酒喝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既然如此,那咱们早些散了吧。”萧慕言佯装不高兴的,靠在了椅子上。 赵厚与赵廉对视一眼,顿时开怀大笑,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是我们错了,我们自罚一杯。” “一杯?别跟个娘们似的,要罚就罚三杯。” “好。” 接下来,三个人开怀畅饮,期间但凡有人说了恭维、见外的话,起码三杯起步。 直到深夜,彻底尽兴的三人,才相互搀扶着回了各自的房间。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萧慕言三人觥筹交错的时候,赵云澜与赵广先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馔却丝毫没有食欲。 蔫头耷脑的赵广先像个闷葫芦一样,再也没有了趾高气昂的勇气,而让赵元澜没有胃口的原因是得知了赵然失踪的消息。 偌大的正堂中只坐着大爷和侄子,赵云澜心中五味杂陈,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明明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为何赵广先与自己得父皇会是云泥之别。 父皇派自己来晋州的目的,赵云澜很清楚,那就是尽可能的保住晋州,而保住晋州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尽可能帮赵广先脱罪,来之前他很有信心,所以才顺手收了他们送来的银票。 但看到自己的废物大爷,又得知了赵然失踪的消息之后,赵云澜感觉自己得后腿被牢牢的拖住了。 一边是窝囊废加疯狗,一边是三只能耐不低于自己得狐狸,赵云澜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云澜,在赵然消失之后,我立刻安排了人去找寻他的下落,你放心大伯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杀儿子还是能做到的。”赵广先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嗯,您能狠下心就好,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但愿我这个堂兄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还有大伯,麻烦您老听句劝,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该甩锅的时候就甩锅,我会全力帮您脱罪的。”赵云澜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不是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放心,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知道我惹出了多大的祸,此事让你父皇为难了,只要能保住晋州,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赵广先信誓旦旦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舍身取义的英雄。 “嗯,我先去休息了,大伯您慢慢吃。”赵云澜说完理也不理赵广先,站起身便离开了正堂。 管家提着灯笼,卑躬屈膝的将赵云澜带到了下榻的西院。 进屋之后,赵云澜破天荒没有立马脱鞋脱衣,而是径直走到乌涯面前:“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赵然,死的活的都行。” 与此同时,萧慕言的房间中,消失了大半天的楚辞忽然出现:“找到关山川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赵然。” “赵然?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庄坞还有其他发现吗?” “庄坞说,以他的判断,赵然也是突然消失的,而且关山川为他马首是瞻,昨晚的刺客也是赵然派的。” “突然消失?那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赵广先知道赵然的计划,还有一种是赵然与赵广先,根本不是一条心。”一身酒气的萧慕言,无比冷静的分析着。 “我加上庄坞,还有他带领的绣花厅吏员,足可以把赵然和关山川带回来。” “先不用,继续盯着就是。”沉思中的萧慕言摇了摇头,紧接着补充道:“你和庄坞多留意一下,必要时保住赵然的命,当然也不能让人把他带走。” “嗯。”楚辞说完便要从窗口离开。 “等一下,对付那个乌鸦你有几成把握?”萧慕言不由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楚辞一向很诚实。 “呃,如果是他,尽量拖着,千万不要逞强,记着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嗯。”话刚出口,楚辞便蹿了出去。 “有意思,这个赵然还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萧慕言狡黠一笑,然后开门去了赵廉房间,不一会赵厚也被叫了过来。 清晨,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三人,在吃过早膳之后,精神抖擞的向着晋州刺史府走去。 没一会,赵云澜和赵广先也按时到达,不待萧慕言三人与赵云澜请安寒暄,赵广先便腆着老脸率先开了口:“三位世侄,昨日是老夫失礼了,还望三位世侄莫怪,府中备了薄酒,忙完之后还望三位世侄赏光。” “肃亲王客气了,昨日我等向六皇子做了保证,办案期间绝不饮酒,所以您的美意我们心领了,而且今日事务繁多,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开口的是赵厚,因为他知道萧慕言和赵廉比自己更加厌烦赵广先。 “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咱们早些开始吧。”萧慕言直接越过赵广先,来到赵云澜面前拱手说道。 至于赵廉,恨不得离赵广先八丈远,自从他知道自己得爹当年将赵广先一屁股拍出了屎尿之后,就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唯恐上了年龄的肃亲王会随时失禁。 赵云澜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刺史椅上,而作为旁观的赵广先,则是默默地坐到了萧慕言的后面。 “带人犯。”李公公尖声细语的一嗓子,直接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上百名铐着脚镣,戴着枷锁的晋州官员,按照品阶大小,整整站了十排。 “三位仁兄,这些官员的罪证可都准备好了,咱们按照官阶大小来审如何?”对于这些大燕的蛀虫,赵云澜没有任何私心。 “殿下稍等,不知您有没有感觉少了些什么?”萧慕言忽然站起身提醒道。 “哦,还望萧兄提醒。” “殿下,咱们在此,虽然是将徇私枉法之徒绳之以法,但终归是为了造福晋州的百姓,所以在下建议,即刻解除城禁,通知黎民百姓前来围观,如此方能彰显陛下的爱民之心。” 赵云澜闻言,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毕竟主审人是自己,如此贴金的大好机会,怎可轻易放过。 世间最恐惧的不是死,而是死亡之前的等待,这种折磨会让人几近崩溃,而院中的这些贪官污吏,理当受到这样的报应。 被戒严了两天的百姓,在解除城禁的第一时间便纷纷上了街,哪怕是平时不怎么上街的人,此刻也有了浓厚的兴趣。 刚上街的他们,在听到了刺史府审理百官的消息之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霎时间刺史府门外人头攒动,府外的大街直接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不要挤,也不要大声喧哗,都听我说:首先按照高矮排队;另外老人往前靠,我们小王爷特意给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婶准备了凳子;带孩子的娘子们,切记抱好自己的孩子;还有会爬树的去爬树...”杜老实扯着嗓子大喊着。 “军爷,墙头能不能爬?” “可以。” 第166章 你打你的仗,我看我的热闹 古往今来,世间最好看的是热闹,而更好看的是大热闹。 在杜老实等人的全力指挥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基本上都有了最佳的观看位置,既然准备好了,那热闹也就要开始了。 随军而来的几名文吏,将早就整理好的罪证,按照标记好的顺序,一一递交给负责宣读的李公公。 “人犯宋运河,在担任晋州刺史以来,大肆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经查贪赃枉法所得共计四十六万七千四百余两;左右办案、为他人开罪,致使无辜受冤人数多大三十二人。草菅人命、祸害一方,此等十恶不赦之徒依律当斩抄家,其一家老小也已捉拿归案,十日后发配边疆。” 李公公尖声娘气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狗官,早就该死了,老天有眼。” “一刀砍了也太便宜了,应该千刀万剐。” “还是五马分尸来的痛快,我正好有五匹马。” “活剥、活剥、活剥!” “谁那里有臭鸡蛋?” 听到臭鸡蛋三个字,杜老实赶忙走了出来:“肃静、肃静,听我说,大家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此处是官家要地,可不兴丢臭鸡蛋,丑话说在前面,一个鸡蛋二十大板。” “这位军爷,烂菜叶可不可以?” “烂菜叶也不行,什么都不准丢,等回头行刑的时候,你们再尽兴,好了,肃静,到一下位了。” 一听到下一位了,众人立马闭上了嘴。 现场秩序得到控制之后,李公公便又开了口:“人犯卢秋实,担任晋州别驾以来,与宋运河沆瀣一气,不仅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更是频繁进出青楼,为了争夺花魁,更是数次与人动手,致三死七伤,按律当斩,其一家老小也已捉拿归案,抄家后便发配边疆。” 早就准备好的杜老实,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赶紧站到了百姓前面:“先不要喊,听我说,狗官太多,时间太紧,所以都听我指挥,看这里,当我举起右手,大家就立马肃静,明白了吗?” “明白。”成千上万的百姓们,非常配合地高喊道。 “好,可以喊了。” 就像排练好了似的,谩骂声立刻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活埋。” “拔筋抽骨。” “油炸。” 看了眼点燃的香,杜老实忽然高高举起了右手,下一瞬顿时鸦雀无声。 “带人犯...” 即使在如此周密的安排下,一个上午才堪堪宣读了十七名人犯的罪证,百姓们倒是越来越亢奋,但李公公的嗓子却要喊冒烟了。 为了加快进程,更不愿百姓们扫兴,萧慕言、赵廉、赵厚三人果断取消了午膳,此举让刚刚站起身的赵云澜颇为无奈,假装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至于赵广先,爱吃不吃,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 围观的群众们,看到如此爱民的皇子和世子,全都双膝下跪,高呼千岁。 于是赵云澜立马叫停了正要继续的李公公,然后和萧慕言三人一起出了大堂,疾步来到院中,象征性地扶起了最前排的几位老人,然后慷概激昂的说道: “晋州的子民们,大家快快请起,本宫来晚了,让大家受苦了。诸位放心,我等必然会秉公执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徇私枉法之徒,势必还晋州一片安宁,还大家一份公平。”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善良的百姓们瞬时感激涕零。 “大家真正要感谢的不是本宫,而是陛下,若不是陛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这些狗官此刻还在为祸一方,所以咱们应该感恩陛下。”赵云澜说完,庄严肃穆的朝着京城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自己和父皇博得了口碑的赵云澜,心满意足的坐回到椅子上,随即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继续。” 与此同时,在大燕与西楚交汇的西南边境,双方几十万大军杀的昏天暗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杀红了眼的战士们,一个个抡起大刀长矛,照着对方的要害一击致命,杀喊声响彻云霄、直达天际。 面对西楚二十万茹毛饮血的蛮夷,坐镇中军的赵云泽在不断的变换着阵型,欲将己方战士的灵活发挥到极致,尽管如此,足足牺牲了六万战士的性命才堪堪换来对方四万颗人头。 西楚这边楚珣嵉御驾亲征,在易忠行的守护下更是亲临战阵助威,如此更是大大鼓舞了蛮夷的士气。 至于超凡绝伦、举世无双的周翊空,则是率领了十余万西楚边关军,在向南一百余里的要塞上与杨云霆的二十万大军杀的不可开交,依仗坚固的关隘,倒是弥补了人数上的劣势,一场新老将军的对弈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黄昏,激战的三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鸣金收兵,粗粗统计,只是一天而已,两处战场上便葬送了十七万将士的性命。 西南边陲惨不忍睹,而幽州北境,耶律青山率领的二十万虎啸军也在紧锣密鼓的行进中。 “报大将军,西边五十里发现了燕北大军,从营帐数量推断人数不低于十万人。” 闻听此消息,耶律青山立马来到舆图前,食指精准的在燕北大军所在的位置敲了敲,恰在此时,徐应坤与谢临安也已经走了过来。 “谢老弟,可看出其中端倪?”徐应坤微微一笑。 “禀大将军、徐先生,燕北大军在此驻扎,显然是不想咱们从并州入楚,如此看来燕北王和安西王已成结盟之态。”谢临安面对考题,不假思索便给出了答案。 “大将军,老徐我可以告老还乡了。”徐应坤颇感欣慰。 耶律青山莞尔一笑:“嗯,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放牧,临安不妨继续说说,咱们该如何应对?” “回大将军,并州咱们是走不了了,毕竟有被包饺子的风险,如此只能绕路晋州了。”谢临安虽然是耶律英才的人,但对有本事的耶律青山和徐应坤倒是颇为尊敬。 “萧规缇这个老狐狸,这是早就给咱们选好路了,晋州是赵广先的地盘,这是要借咱们的手挫挫赵元稹的锐气。”徐应坤对着耶律青山狡黠一笑。 “嗯,倒是正合咱们的心意,通知大军立刻安营扎寨,明日向晋州出发。”耶律青山果断的下了军令。 晋州刺史府,还没看够热闹的百姓们依然不舍得离去。 领了命的杜老实再次站到了人群前,先是抬起了右手,紧接着苦口婆心的喊道:“老少爷们们,听我说,这眼看天就要黑了,诸位也该回去做饭了。咱们彼此多理解,不说别人,就说我们李公公,嗓子都喊没声了。散了吧,明天早点来,记得带上午饭。” 直到贪官污吏们被一一押走,百姓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做饭。 “大嫂子,这个位置是我的,要是明天你来的早,记得帮我护一下。” “三哥,今天这热闹看的痛快,走,去我家喝气。” “妹子,你想吃点啥,明天我带来。” “六婶,你们家离钱五的铺子近,帮忙捎点瓜子呗。” 第167章 杀子诛心 萧慕言刚刚回到客栈,就收到了大燕、梁国与西楚交战的消息,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完全能够想象出其中的惨烈。 “往往第一天是最惨烈的,毕竟三方均酝酿了那么久,必然是撒开膀子狠狠来上一场。”不止一次带兵上过战场的赵厚,颇为老道的说道。 “这个周翊空还真是不容小觑,居然主动将二十万蛮夷主力留给了楚珣嵉,而自己仅带着十来万边关军就敢硬抗杨云霆,仅这份胆识和魄力就已超过了商无用。”赵廉不由发出了感叹。 “大战开始了,那咱们也得抓紧了。”萧慕言神情肃穆。 “嗯,萧贤弟所言甚是,那咱们今晚少喝点,早早回去睡觉。” 肃亲王府,赵云澜丢下一句累了,便径直回了下榻的小院。 刚脱完衣服,乌涯便走了进来:“赵然找到了,和他在一起的除了关山川,还有几百个杀手。” “几百个?晋州织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提前就丝毫没有察觉吗,居然让这个赵然在暗中养了这么一股棘手的势力。”赵云澜无比厌烦的说道。 “虽然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愿意听,但晋州主事林源还是死皮赖脸的解释了,说是他刚上任不久,晋州织造局的这些人,确实有些玩忽职守之类的。”乌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玩忽职守,好,那就给他们一个建功补过的机会,父皇动怒,让赵瑄差点丢了命,晋州织造这群人本就该死,今晚倒是省得咱们动手了。”赵云澜此刻的表情无比的阴冷。 “知道了,今晚我会把赵然带回来。”乌涯说完便离开了院子。 赵云澜转身撕开了信,但下一瞬他的脸色却变得无比阴沉。 看到主子得模样,李贵立刻明白是出了大事,急忙倒了茶端过来,想要开口劝慰,但累劈了的嗓子却没有发出声音。 “好一个萧规缇,居然一招比一招狠。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蛀虫乱国,这就是大燕的现状。比起西楚、北元,萧规缇、赵广先、赵宣义这几个人更该死。”赵云澜一把握碎了旁边的杯子。 从未见过赵云澜发过如此大怒的李贵,急忙取出手帕,扑通一声跪在主子面前,竭尽全力的发出了声音:“殿下息怒,气大伤身。恕老奴多句嘴,咱们大燕建国二百年来,不都是这样吗,如今在陛下的雄才大略下,咱们大燕越来越强盛,很快就会一统天下,将这些外敌、蛀虫全都歼灭。” “李公公说的对,云澜切勿动怒,萧规缇、赵广安之流,本就和咱们不是一条心,他们眼中只有自己,怎会在乎大燕的死活,放心你父皇早晚会收拾他们的。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啊,居然让你如此生气。”说话的是前来献殷勤的赵广先。 “让大伯见笑了,这里有封信您看过便知。”好像知道赵广先在屋外一样,赵云澜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将信递了过去,同时内心对自己这位大伯越发鄙视。 连跪在地上的李公公都不由得暗骂:赵广先你还真是不觉得害臊,除了丢人现眼、惹下大祸之外,你对大燕哪里有一丁点的贡献。别的不说,每次外敌入侵,其他三位藩王可都是真刀真枪的跟他们干。 诚然不知连太监都看不起自己得赵广先,在看完书信之后,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会,那个...耶律青山怎么会带兵来晋州,那个他...他不是应该去打西楚的吗?” 赵云澜示意李贵起身的同时,忽然转过头怒视着赵广先,一字一句的说道:“大伯,耶律青山也好,还有他的虎啸军也好,他们都是人,不是长了翅膀的飞禽,所以就算是打西楚也得一步一步走过去,临门关走不了,并州走不了,那您告诉我,他们还能从哪过?” “哦哦,对对,既然他们去打西楚,那咱们直接放行是不是就可以了?”一向没有主意的赵广先,在侄子的怒视下,越发的慌了神。 赵云澜恨不得一脚踹在赵广先的脸上,但终归是忍了下来,强忍着怒气说道:“大伯,耶律青山一旦从晋州过境去了西楚,你猜到时他是会打西楚,还是会打咱们龙骧军?” 闻听此言,赵广先顿时汗如雨下,禁不住失声道:“啊,你是说北元会打咱们?” 赵云澜是彻底没了脾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简明扼要的陈述起厉害:“会,而且西楚北部也会被北元占为己有,说白了就是咱们拼死拼活,最后让姓耶律的捡了便宜。这样明白了吗,大伯,你是不是要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嗯,对,咱们应该怎么办?” “大伯,不是咱们而是你,此刻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晋州不是还有三万城守军吗,带上他们去迎敌,就算死在战场上,也比被满门抄斩,遗臭万年的好,您说呢?” “可是我们就三万人,也...” “大伯,机会给你了,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是关山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抢着去。再说我又没说你一定会送命,晋州北境不是有很多牧民吗,只要银子给的够,还怕买不来卖命的人。这点啊,你真该跟赵然好好学学。” “赵然,你找到他了?” “差不多吧,听说他豢养了不少杀手,人数好像有几百个。” “几百个?这个畜生他这是...” “大伯,切莫动气,气大伤身,赵然就交给我了,我尽量把他活着带回来,但只是尽量。当务之急,您应该去集合部队,您不会连这点威望都没有吧?”赵云澜此刻已毫不掩饰的嘲讽起来。 “好好,赵然是死是活你看着办,我这就去城守军军营。” 等着急忙慌的赵广先离开之后,赵云澜霎时恢复了从容之态:“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我这个大伯,纯纯一个废物,哎,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 “殿下,您...” “哦,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没事,故意演给他看的。今晚我不仅要杀他儿子,后面还得靠他去领兵拼命,所以不拿出态度,他依然不知道如今事态有多么紧急。好了,我饿了,吩咐厨房上菜吧。”赵云澜说完,无比慵懒的躺到了床上。 晋城西北角,一处挂着秦府的宅邸里,赵然与关山川正在吃饭,犯下滔天大罪的两个人,有酒有肉,吃的那叫一个踏实,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在他们周围,埋伏了几百名誓死效忠的手下。 楚辞之所以知道赵然在这里,是庄坞告诉他的,那晚黑衣人刺杀人证的时候,庄坞就混了进来,跟他一起混进来的还有一处的四十多名吏员,至于去玄甲营刺杀的那批黑衣人,已在树林中入土为安了。 乌涯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是因为他杀了几个在晋州织造局混日子的废物之后,让其他吏员立刻使出了浑身解数,然后通过暗查及排除,阴差阳错的从一个菜贩嘴中,得知了秦府的猫腻。 入夜,在林源的带领下,上百名织造局吏员,悄么声的将秦宅围了起来。 城墙上,看到这一切的楚辞,找到罗布低语了几句,然后忽然闪现在秦宅前方十丈外的屋顶上。 楚辞一向对屋顶情有独钟,但今天上房,还有一个原因,乌涯在这里。 第168章 谁赢了,归谁 乌涯会来,楚辞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作为易忠行的师弟,找人这点小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对于楚辞的忽然现身,乌涯的神情没有丝毫得变化,因为他对自己的武功无比自信。 两个人相隔五丈有余,谁也没理谁,谁也没看谁,全当对方不存在似的,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皆是看向了不远处的秦府。 秦府很大,与其说起是一个府邸,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军营,因为里面要山没山,要水没水,只有前前后后六排房子。 以庄坞为首的几十名吏员,这两天一直待在最后一排房子里,大通铺倒是一点也不挤。 那晚去玄甲营刺杀的,一共有五十名黑衣人,然后被庄坞他们杀了四十六个,至于剩下的四人,此刻也在最后一排房间里,若没有他们的亲切配合,庄坞等人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混进来。 几百名杀手,乍听起来的确有些骇人,但对庄坞他们而言,只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行尸走肉而已。 “头,咱们帮哪边?”对于外面的动静,一处吏员早已察觉到了,毕竟这是他们经常干的活,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在他们眼中,织造局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边都不帮,公子来之前,谁来招惹咱们,咱们就干谁。”庄坞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嘴中含着一根从囚车里抽出来的稻草。 “得嘞,那赵然...” “公子派了个高手过来,暂时用不着咱们操心。再说赵然又不是傻子,等那些手下死光了,自然会跑到咱们这里来,等着就是了。” “好嘞,织造局这些龟孙子,难得这么懂事,倒省得咱们动手了。” “嗯,这个赵然,想让他死的大有人在,再说织造局孝顺孝顺咱们也是应该的。” 就在庄坞和小六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屋外的战斗忽然间就打响了。 晋州织造局上百名吏员几乎全部出动,一个个铆足了劲大杀特杀起来,毕竟将功赎罪是他们目前唯一活命的机会。 突如其来的袭击,顿时让赵然和关山川没有了食欲,两个人第一时间拿起武器冲了出去,看到外面横七竖八的尸体,赵然霎时明白了,二流与专业之间的差距,五打一居然还落在了下风。 为了挽回败局,让手下更加卖命,赵然和关山川二话不说,抽出刀就照着跟前的几个织造吏员砍去,成绩还不错,短瞬间便一人杀了俩,此举大大鼓舞了士气。 看到出现的赵然,蹲着的乌涯立时站了起来,面向楚辞很郑重的说道:“时间紧,你我各出三招,谁赢了,赵然归谁,如何?” “呃,我不着急,所以咱们还是拼命吧。”楚辞忽然感觉自己说出了于小懒的台词。 “好。”好字刚出口,乌涯就拔出了背后的剑。 下一瞬,楚辞的鱼肠和乌涯的乌木就对到了一起,二人都没有留力,还好彼此的剑都是上品,不然第一回合就会决出胜负。 第二回合,楚辞忽然原地消失,然后一个闪现来到乌涯身后,泛着绿光的剑尖直抵乌涯后脑。电光火石间,乌涯也突然消失了,几乎是和楚辞一样的闪身术,眨眼间乌木剑距离楚辞的太阳穴只有十分之一尺的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楚辞一个闪身退到了十丈外,面对同样的身法,二人皆是无比惊讶,但惊讶归惊讶,命该拼的一刻也耽误不得。 于是,在接下来很短很短的时间里,二人将闪身术发挥到了极致,忽然在这里消失,突然又在那里出现,你追我赶,招招致命,却又在近在咫尺间化险为夷。 乌涯自然是想速战速决,即使闪身术再好玩,也没有任务重要。于是在摸清了楚辞的实力之后,乌涯忽然站在屋顶上,一动也不再动。 院内的厮杀,越发的激烈,难得可贵的是双方都很有职业操守,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几乎都动了,但唯有嘴紧闭着,默不作声,安安静静的杀人,唯一发出来的声音便是兵器的碰撞声。 双方打得难分难舍,织造局那边还有三十多人,而赵然这边满打满算只剩下六十有余,五打一变成了一对二,二流最终被专业狠狠地虐了,无奈之下,赵然和关山川只能边打边退,一步一步向最后一排靠近。 听到越发清晰的打斗声,庄坞依然不为所动,直到赵然和关山川身边只剩下十几个精疲力竭的黑衣人之后,小六这才不紧不慢的打开了门。 看到忽然出现的几十名黑衣人,林源及麾下的吏员个个唉声叹气,众人纷纷有了一种杀苍蝇怎么也杀不败的感觉。 而赵然等人皆是眼前一亮,顿时又恢复了信心,这种绝处逢生的快感,甚至让赵然都忘记了去想,这些手下为何一直没有出手。 看到一步步退到自己身边,并背对着己方的赵然等人,小六几人无情的拔出了鱼肠剑,然后干脆利索的将剩余的十几名二流杀手送去了阴间,而剩下的二十几名吏员,一股脑的将剑架在了赵然和关山川的脖子上。 观此巨变,不说一溜圈被剑抵着的赵然和关山川,就连林源等人也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庄坞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是不忍再欺骗他们,堂而皇之的向前走了几步。 “自我介绍一下,我等来自绣花厅,介绍完毕。” 闻听绣花厅,织造局一干人直接头大,林源怒火中烧的来到庄坞面前:“你们绣花厅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边死了八十多个兄弟,眼看就要把赵然拿下了,你们这不是赤裸裸的截胡吗。” “要不咱们打一架,放心,一对一,绝对不占你们的便宜,谁打赢了赵然归谁,如何?”庄坞怎会将林源放在眼里。 “我要上报殿下,让殿下追究你们的责任,无耻,太无耻了。” “不敢打就说不敢打,别跟个娘们似的,只会打嘴仗。” “你...你,赵然乃殿下钦点的要犯,你就说交不交给我们吧。”快被气吐血的林源,只能扯着虎皮做大旗。 “不交,我家公子也给我们下了命令,你认你的殿下,我认我的公子,所以咱们还是打一架的好,起码你回去好交差。林主事,我这可是为你们着想,听说你们可都是待罪之身。”庄坞循循善诱,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目的只是为了合理的揍织造局一顿,毕竟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任凭庄坞如何积极,林源就是不应战,于是群架没有打起来。而不打架的双方,也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庄坞他们押着赵然、关山川回到了屋里,林源等人则守在了院外。 府里的战斗结束了,但屋顶的较量还在继续着,乌涯已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挡住了楚辞上百次的突袭,此刻他终于将楚辞所有闪身的路线摸清楚了,于是乌涯准备动了。 山海境,刚刚一直用一品境对决楚辞的乌涯,不再隐藏实力,霎时间屋顶上的瓦片极有规律的升到半空,死死的封住了楚辞的退路,于此同时狂风大作,数百把乌木剑凌空漂浮,直直指向了楚辞会闪现的每一个落脚点。 楚辞再一次有了死亡的感觉,依然是无精打采的模样,然后周身真气大放,升山海、命换命。 忽然,一道天雷对着乌涯当头劈下,伴随而来的还有萧慕言愤怒的声音:“你还真是出息,居然要跟一只破鸟换命,他也配。” 第169章 大义灭亲 听到萧慕言的声音,楚辞果断放弃了升山海,命换命的举动。 话音落、人影现,落到房顶的萧慕言,对接了自己一雷的乌涯直接选择了无视,只见其慢悠悠走到楚辞面前,立时破口大骂:“我是不是说过,你只需要拖住他就行,一个不入流的杂碎,也值得你拼命,你也太不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吧。” “呃,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挨骂的楚辞没有丝毫得怨气,反而感觉有些暖暖的。 “走,去院里看看。”从始至终,萧慕言都没有看乌涯一眼。 被雷劈了的乌涯,面对萧慕言的蔑视,没有任何的反驳,也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虽如此,但绝不是怕,只是他的主子赵云澜没有下令而已。 “哎,也不知道他们的师父是谁,真是替他感到悲哀,一辈子总共收了俩徒弟,一个做了太监,一个成了奴才。”仍没解气的萧慕言,颇为阴狠的讽刺了一句。 闻听此言,一直默不作声的乌涯,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意,但最终还是隐忍了下去。 “奴才就是奴才。”感受到杀意的萧慕言,头也不回的又来了一句诛心之言。 乌涯紧紧握住了拳头,但也仅是握住了而已,此刻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即使身为山海境,但在当权者眼中,也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 深到骨子里的羞辱,再加上刻骨铭心的挫败感,看着已经进入院子的萧慕言,乌涯将恨牢牢记在了心里。 “呃,他的确有狂傲的资本,老乌不要放在心上。”说话的是赵云澜,毕竟称呼乌涯为老乌的,一向只有一人。 “嗯,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我只希望殿下能早些下令。”在乌涯眼中,萧慕言已成了死人,一个早晚会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嗯,尽量,顺便你也再练练,毕竟只要五成的把握,我可不希望你死。”赵云澜玩味的笑道。 当林源看到从正门缓步走来的萧慕言、赵廉还有赵厚,他立刻明白,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没了,于是也没有了假惺惺问安的心情。 “见过公子。”从屋中出来的庄坞、小六等人,立刻跪地请安。 “此行兄弟们辛苦了,都赶紧起来。”萧慕言扶起庄坞,示意众人起身之后,来到赵然面前,戏谑的笑道:“我来介绍一下,我姓萧,这位是安西世子,这位是建安世子,我等来晋州做客,你却躲了起来,真是害我等一通好找,你啊,也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萧慕言,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要杀要剐随你便。”赵然恶狠狠的瞪着萧慕言,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 “吆,没想到这么硬气,单凭这点就比肃亲王强。”赵厚一向牙尖嘴利,自然不会惯着他。 “不知你所谓的明白,指的是什么?赵世兄不如说来听听,也让我们开开眼界,毕竟私受军械、豢养杀手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我们没有任何的经验。”赵廉自然也不会放过挖苦赵然的机会。 “胜者王、败者寇,既然我已落到了你们手里,悉听尊便,至于口舌之力就没有必要逞了。”心如死灰的赵然,打死也没想到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就败的一塌涂地。 “呃,这不是殿下还没来吗,而这个关山川又没有资格被我们嘲讽,所以与其在这里无聊的等着,还不如拿你开开涮、解解闷,毕竟闲着也是闲着。至于你,死是一定的了,至于剐不剐,等殿下来了,我们商量一下,尽量满足你。”萧慕言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关山川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起了头,随即又低了下去。 话音刚落,大门外便传来了“殿下驾到”的声音。 “哎呀,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已上床睡下了,这赶紧起了床,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三位仁兄久等。”赵云澜隔着老远就亲切的开了口。 “殿下言重了,我等也是刚来。”赵厚拱手行礼。 “见过殿下。” “见过殿下。” “三位仁兄快快免礼。对了,萧兄,刚刚听闻,手下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还望不要介意。”赵云澜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明明身为皇子,随时都能拉下架子。 “殿下多虑了,既然是误会,自然不会介意,好在赵然和关山川都已缉拿归案,包括他们豢养的杀手也均已毙命,还好殿下运筹帷幄,不然这几百号二流杀手,铁定会惹出大祸。” “嗯,萧兄谬赞了,此事明明是萧兄调度有方,回京之后我定会向父皇禀明绣花厅的功劳,一切均按功行赏。” “份内之事,不敢贪功。殿下,您看是把赵然直接关押起来,还是送回王府?” “不瞒三位仁兄,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堂兄,稍等,容我先打个招呼。”赵云澜说完,径直向赵然走去。 看到向自己走来的亲堂弟,赵然立马躬身行礼:“赵然见过六皇子殿下。” “堂兄客气了,刚刚萧世兄有句话说的很对,我们大老远到晋州做客,你却躲了起来,实在是没有礼貌。”赵云澜此刻的语气无比的冰冷。 “我...,请殿下恕罪。” “呃,抱歉,你的罪还真是恕不了。”赵云澜说完,伸出大拇指,快如闪电的在赵然的太阳穴上点了一下。 下一瞬,到死也没有反应过来的赵然,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死的是彻彻底底。 如此毫无预兆的一击,顿时让萧慕言三人面露惊讶之色,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赵云澜会如此处置自己得亲堂兄。 “殿下,您这是?”萧慕言的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 “三位仁兄,赵然已死,既不用审也不用收押,如此才最省事。”赵云澜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刚刚杀了一只鸡。 萧慕言、赵廉、赵厚,神情肃穆的盯着赵云澜,心中俱是怒火中烧。但愤怒归愤怒,三人都很清楚,此事就算闹到金銮殿,赵云澜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但这口气,萧慕言却不想忍。 “殿下,国有国法,赵然虽然犯了死罪,但也要按律问斩,不然咱们来此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堂兄,殿下还真是下得去手。”萧慕言已准备撕破脸。 随时可以拉下架子的赵云澜,随时也可以拉起架子,此刻的他也全然没有了继续装下去的兴趣,轻蔑一笑,阴沉的说道:“国法?好,那我就和萧兄好好掰扯掰扯,如果我没记错,大燕律有一条好像是,子犯罪,父可杀之。肃亲王请求我杀了赵然,作为晚辈,我也不好违背了他的心愿。” “肃亲王请求?您是说肃亲王让您杀了他亲儿子,这怎么可能?”荒唐,这是赵廉心中的想法,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当爹的会杀自己得儿子。 赵广安对赵廉的溺爱,萧慕言是清楚的,他知道这对父子的感情非常深,所以在赵廉心中根本就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 深知世间险恶的赵厚,一把握住了赵廉的胳膊,用力的捏了捏,提醒赵廉冷静下来。 “既然是肃亲王的请求,那的确是无可厚非,殿下勿怪,是我等小题大做了。”萧慕言站在了赵廉身前,无比冷淡的说道。 “无妨,实在是无奈之举,毕竟本宫动手还能换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倘若是我大伯亲自动手,这毕竟是杀子啊,一旦传出去,势必有损皇室的威名。”赵云澜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己渲染成了一位英雄。 看到赵云澜志得意满的表情,萧慕言忽然笑了。 第170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以楚辞对萧慕言的了解,他很清楚萧慕言的笑,意味着什么,当初在凤栖湖,萧慕言对齐道渊如此笑过;前不久在西楚,萧慕言对慕容擎天也这么笑过。 很难接受父杀子的赵廉,此刻也冷静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握住自己胳膊的手,示意自己无碍之后,与赵厚一起,并排站在了萧慕言的身边。 人最可怕的就是冷静,一旦冷静下来,会看清很多事情,例如赵云澜杀赵然的目的。 看着三人坚毅的目光,赵云澜微微一笑,他很清楚这是正式开战的信号。 “殿下,眼看就要天亮了,您是回王府休息,还是和我们一起,直接去刺史府?”萧慕言依然很客气。 “一同去刺史府就是。”赵云澜自然不会因为睡觉,而耽误了正事。 “庄坞,带几个兄弟将关山川押往刺史府。”萧慕言说完,无意间瞥到了赵然的尸体,于是又随口说了句:“把赵然的尸体也带上。” 四个人好像都不饿,一路上,没有一人提及吃早饭的事情,主子都不吃,手下们即使再饿也只能忍着。 待一行人到达刺史府的时候,围观的群众们早已就位,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若想从正门进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无需商量,好像赵云澜比萧慕言他们还要着急,扭过头便去了后门。 当囚犯再次被押到院子里的时候,人山人海的百姓们,立刻又大骂了起来,记性好的更是跟昨天没来的,绘声绘色的介绍着,这个狗官叫什么,犯了什么罪;那个狗官叫什么,贪了多少银子。 “肃静,肃静,老少爷们们,听我说,还是跟昨天一样,我举起右手时,就不要再骂了。还有带了瓜子的,不要到处乱吐,明白了吗?”对于维护场外秩序,杜老实显然比昨天更有经验了。 “明白。”群众的呼声既高昂,又热烈。 除了看热闹的百姓,比昨天多了以外,还有一个变化就是赵广先没有来,赵云澜早就想好了借口,但萧慕言三人却没有问。 连借口都省了的赵云澜,慵懒的靠到椅子上,淡淡地说了句:“开始吧。” “稍等。” “怎么了,萧兄。” “回殿下,咱们是按照官阶大小来审判的,如今赵然和关山川已经归案,理应从他们开始。” “嗯。”赵云澜丝毫不以为意。 休息了一晚,嗓子再次尖锐起来的李公公,驾轻就熟的宣读起来:“人犯赵然,乃肃亲王府世子,尊贵显赫却不思进取,更是犯下私受军械、贩卖人口的滔天大罪,经查...” 当李贵读到贩卖人口的时候,赵云澜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偷偷打量起萧慕言三人的表情,不曾想三人却像没有听见似的,居然没有丝毫得反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云澜立刻提高了警惕,脑海中开始回想着每一步棋,以防被萧慕言三人钻了漏子。 赵云澜在接到圣旨的时候,非常清楚父皇派他来此的目的,那就是保住晋州,让晋州依然在大燕的掌控之下。 目的明确,那么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达成目的,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帮赵广先脱罪,只要肃亲王还在,那么晋州依然是他们赵家的。 如何脱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移花接木,嫁祸他人,而最适合、也最能让大家接受的人,便是赵然。 弃子保父,赵云澜本以为要浪费很多口舌才能说服自己得窝囊废大爷,没成想赵然失踪,竟然让赵广先主动有了杀心,那一刻,赵云澜的内心是喜悦的,因为一切都在按照最好的结果行进。 当然,赵云澜来之前也想到了另外两种结果,居中和最坏。 居中的结果,便是在保不住赵广先的情况下,请父皇册封自己为晋王,由此便可名正言顺的接管晋州的军政,如此晋州依然在自家手中。 而最坏的结果,便是萧慕言等人彻底与自己撕破脸,带着军队赖在晋州不走,如此赵云澜也想好了应对的方法,那就是带着三万城守军与五千御林军,与他们慢慢周旋,等龙骧军灭了西楚之后,再狠狠收拾他们。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收到了北元大军即将到达晋州的消息之后,赵云澜立刻推制定了新的计划,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赵广先,让他带兵前去御敌,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捏碎了茶杯,吓得赵广先乖乖去了城守军军营。 “死的好。” “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作死。” “肃亲王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他可是世子啊,竟然这么下三滥。” “呸,不要脸的玩意,真是丢尽了先人的脸。” 沉思中的赵云澜,忽然被嘈杂的怒骂声惊醒,往外面一看,原来是玄甲营的几名官兵,正抬着赵然的尸体向百姓们展示。 “犯人关山川,担任晋州城守军统领以来,借着职务之便肆意敛财、草菅人命,更可恨的是,居然干起了偷坟掘墓的勾当,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且豢养私兵、意欲谋反...” 听到自己得罪行,关山川没有丝毫得反应,连眼睛都是紧紧闭着的,而下一刻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下一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乌涯和楚辞出现在了关山川的身旁,二人一左一右,从头到脚的查看了一遍。 “左手手心处有一个红点,应该是昨晚与织造局的对战中,被毒针所伤,刺的不深,所以没有立即毙命,而刚刚毒素进入了心脏。”楚辞来到萧慕言身旁,低声说道。 而乌涯向赵云澜说的,基本与楚辞一致,于是罪大恶极的关山川侥幸留下了一具全尸。 “难怪这个关山川,昨晚见到咱们之后一言不发,原来是中毒了说不出话。” “那赶紧把他的尸体烧了吧,一身的毒,死了也是个祸害。” 在赵廉和赵厚的一唱一和下,侥幸留下全尸的关山川,立马被拉到荒野烧成了灰。 正当关山川在熊熊燃烧的时候,织造局幸存下来的某位不知名的吏员,满脸惊慌的来到了林源身边,附耳低语起来。 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从林源瞬间慌乱的表情中,足以判断出定是出了大事。 “出了什么事?”赵云澜急忙问道。 “禀殿下,那个...那个...” “说!” “禀殿下,肃亲王死了。” “什么?!”赵云澜瞬间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萧慕言。 感受到赵云澜快要喷出火的目光,萧慕言没有丝毫退缩的迎了上去,然后微微一笑,无比淡漠的问道:“不知出了何事,居然让殿下如此懊恼。” 这一刻,看着萧慕言云淡风轻的表情,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顿时重重击打着赵云澜的心房。 第171章 金丝雀 刺史府后院的正堂中,居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桌,四条同样是紫檀木做成的长凳上分别坐着赵云澜、萧慕言、赵厚和赵廉四人,除此之外站着的还有乌涯、楚辞、林源,以及那位前来报信的不知名吏员。 不知“殿下将我们叫到后院,是出了何事?”开口问话的是坐在赵云澜左手边的赵厚。 “肃亲王死了。”赵云澜阴沉的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三人的表情。 “哦。” “哦。” “哦。” 闻听此消息,萧慕言三人不由对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做出了回复。 “三位一点也不惊讶?” “为何要惊讶?”赵廉非常实在的反问道。 “堂堂一个藩王突然之间不明不白的死了,任谁听到都会诧异,可你们...” “殿下,若是赵然没有被您突然之间要了命,那我们对肃亲王的忽然离世,也一定会感到万分的惊讶。”赵厚直接打断了赵云澜的话。 “难不成殿下又大义灭亲了?”赵廉揶揄道。 “殿下,尸体是谁发现的?死于何时、何地?死因是否查清?与其无端猜测,不如听听办案人员怎么说?”萧慕言给出了自己得建议。 “无端猜测?萧兄的意思是,殿下怀疑咱们?”赵廉说完,难掩愤怒的看向了赵云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您虽然身为皇子,但也不能凭空臆测。”赵厚也随即表明了自己得态度。 “死因没有查明之前,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赵云澜说完,指着前来报信的织造吏员,冷然说道:“一字一字的说清楚,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禀殿下,昨晚从秦宅离开以后,我们便去了城守军军营,没成想肃亲王已经离开了,然后我们就去了王府,但管家说肃亲王一直没有回来,于是我们就四处寻找,半个时辰前在离军营不远处的一条河沟里发现了肃亲王的尸体。” “河沟?”赵云澜难以置信的继续问道:“如今尸体在哪?是否验尸?” “禀殿下,的的确确是一条河沟,尸体在运来刺史府的路上。然后我们第一时间进行了尸检,全身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但肃亲王喝了很多酒,初步的结论是醉酒失足溺水而亡。” 当听到尸体在运来的路上,乌涯便立刻出了刺史府。 “醉酒失足?简直是无稽之谈,就算是三岁孩子也不会相信。堂堂一个藩王,大半夜怎么会去河沟,肃亲王的马夫和随从呢?”赵云澜自然不会相信。 “回殿下,这些人全部失踪了,马车就在河沟旁边,也正是因为找到了马车,才发现了肃亲王的尸体,另外马车我们也认真检查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知名吏员,胆战心惊的陈述着。 说话间,乌涯折返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肃亲王的马车以及他的尸体。 “不用避讳,当着三位仁兄的面,把你检查的结果直接说出来。”赵云澜立刻制止了想要单独给他汇报的乌涯。 “尸体看过了,无伤无毒,口中确实有酒气。”虽然乌涯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如此紧要关头,肃亲王怎会贪酒误事。加上随从生死不明,死亡地点更是匪夷所思,所以肃亲王一定是被人谋害的,至于所谓的醉酒,只是掩饰而已。三位仁兄,尸体就在那里,你们可以上前查看。” “回殿下,我对尸体一向没有兴趣,无论是谁的,我都不想看。”赵厚打了个哈欠,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织造局不是有结论了吗,我等又不是捕快,就算看了也看不出什么。”赵廉又说了一句大实话。 “殿下您慢慢查,既然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那我们留在此地已然不合适了,若是找到了我们行凶的证据,随时派人到云来客栈捉拿我们便是。”萧慕言说完立马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后门走去。 萧慕言、楚辞、赵厚、赵廉一股脑的离开了,下一瞬,紫檀木做成的八仙桌,被赵云澜一掌拍出个大洞。 “殿下息怒,我等这就去复查。”林源立刻双膝跪地。 “给你三个时辰,要是仍然找不到那些随从的踪迹,你们晋州织造局都得死。”赵云澜彻底怒了。 “诺。” 待林源和不知名吏员离开之后,偌大的后院中,陪伴赵云澜的,只剩下乌涯还有赵广先的尸体。 “若真是萧慕言他们做的,绝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乌涯非常肯定的下了结论。 “纯纯的废物,本宫好不容易把他的罪证推到了赵然身上,没想到这个老杂毛说死就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能的蠢货。”在乌涯面前,赵云澜抑制不住的咆哮起来。 殊不知,赵廉和赵厚,并没有走远,听到赵云澜歇斯底里的怒吼,二人顿时仰头大笑。 “该死的都死了,这么开心的事,必须好好庆祝,一会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说好了啊,必须一醉方休。”好像是故意的,赵厚的声音非常大。 “哎,某个人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绝对不会包庇、一定依律行事,但刚刚却明目张胆的将赵广先的罪证推到了死人的身上,谁曾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白忙活了。”唯恐某个人听不到似的,赵廉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听到二人赤裸裸的嘲笑声,赵云澜立刻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 云来客栈,赵厚诚意满满地点了一桌子菜,而赵廉更是一次性要了九坛好酒。接下来,一场昏天暗地的较量,在欢声笑语中拉开了帷幕。 不明所以的店小二,听到雅间中不时传出的嬉闹声,禁不住嘀咕道:“这得是多大的喜事,才能这么开心。” “不该你管的,少寻思,这几位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机灵点,可要紧给我伺候好喽。”单是一桌酒席就赚了上百两银子,掌柜的唯恐怠慢了这几位财神爷。 两个时辰后,楚辞扛起了萧慕言,店小二架起了赵厚,掌柜的背着赵廉,然后三个不省人事的酒鬼,分别被送到了各自的房间。 就在萧慕言他们酣然大睡的时候,肃亲王府中,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尤其是肃亲王妃,在看到丈夫和儿子尸首之后,直接悲伤的昏了过去。 震耳欲聋的痛哭声,还有跪在自己脚下,央求自己一定要为肃亲王府做主的哀求声,让本就心烦的赵云澜,越发的意乱,草草的应付了几句,然后立刻吩咐宫女、太监收拾了行礼,麻溜的搬到了刺史府下榻。 为了保住自己得项上人头,林源和幸存下来的十几名吏员,成功的在三个时辰内,找到了赵广先的马夫和随从,出乎意料的是,九个人不仅活着,而且活的特别滋润。 “回殿下,一炷香前,我们是在迎春楼找到的他们,当时这九个人都在搂着娘们睡觉,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妓院?审了吗?” “嗯,审了,先是分开审的,然后又聚到一起相互验证的,根据卑职的经验,这九个人都没有撒谎。” “怎么说的。” “昨晚肃亲王离开军营之后,原本是要回王府的,但半路上却去了一处民宅,然后塞给马夫一张银票,让他们九人去妓院快活。” “民宅?” “嗯,他们说肃亲王在外面养了几个金丝雀,隔三差五就会过去一趟,而且每次都是让马夫他们去妓院快活,他们也习惯了,所以拿了银子就去了迎春楼,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好,好,好。” 第172章 拿得起 放得下 也许是即将带兵离开晋州,一时半会无处发泄;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想要在温柔乡里得到放松;也许是因为死不了了,所以想庆祝一下,总之喜好双修的肃亲王,最终死在了自己得淫欲上。 得知大爷的所作所为,赵云澜顿时哭笑不得,除了连说了三个好之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表达,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赵广先倒是风流了,却让赵云澜陷入了困境。 晋州北境有很多颠背流离、衣不裹腹的牧民,只需每人给上几十两银子,就能买来他们的命,而肃亲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如此再加上晋州三万城守军,虽然打不过虎啸军,但拖上一年半载还是很有希望的,所以当得知了北元大军即将到达晋州北境的消息之后,赵云澜发自肺腑的想为赵广先脱罪。 仅凭手中的一百万两银票,根本就买不了多少人的命,而让赵云澜更措手不及的是,赵广先一死,带兵抗衡耶律青山的任务,就只能自己带兵去了,但明摆着去就是送死。 身为皇子,赵云澜显然没有活够,而此刻从京城调将又根本来不及,所以不想死的赵云澜,必须找到一个两全之策,当然让别人卖命,必须要给足价钱。 “禀殿下,民宅我们看了,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听马夫说,肃亲王对野外苟合颇为着迷,所以昨晚应该是又来了兴趣,至于那名金丝雀,我们也找到了,尸首被河水冲到了下游,而且身上也有交媾的痕迹,所以...”林源小心翼翼的做了补充,话里话外都在表明,肃亲王的死纯粹就是一场意外。 “所以,我大爷不是醉酒失足,而是在河边醉酒苟合,因为玩的太过投入,然后一不小心溺水而亡。” “禀殿下,的确如此。因为我们反反复复看了,确实没有找到任何一丝人为的痕迹。” “嗯,我知道了。”赵云澜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沉思了一会,随即向乌涯问道:“老乌,萧慕言临走时说他们住在哪个客栈?” “云来客栈。” “回殿下,云来客栈是晋城最豪华的客栈,若是殿下要去,卑职随时带路。”脑袋还别在裤腰上的林源,刻不容缓的献上殷勤。 对于林源的心思,赵云澜自然一清二楚,但他却没有说话,而是又沉思起来。 如今赵广先的死因有了答案,每一环都看似没有漏洞,但有一点却解释不通,那就是他们三人在听到赵广先的罪证被挪到了赵然身上之后,居然没有一丝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反常,其中必有原因。 事情已经发生了,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是片刻,赵云澜就完全冷静了下来,同时也想好了应对之策,于是无论是表情还是心情,又变的从容淡定起来。 “殿下,您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无论再大的事,也不能饿坏了身子,听老奴一句劝,多少您也得吃点。”结束了今日宣读任务的李贵,立马来到后院,苦口婆心的劝慰起来。 “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饿了,今天发了一大通火,让厨房给我煲点去火的汤。哎,跟我父皇比起来,我这平心静气的火候还差得远啊。”拿得起、放得下,情绪可以收放自如,这是赵云澜一直追寻的目标。 “殿下,您真是太自谦了,老奴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不上您。”作为太监,李公公自然熟谙拍马屁的功夫,更何况此话他没有一丝违心。 “李贵,祸从口出,如此僭越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今天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但下不为例。” “多谢殿下宽恕,恕老奴再多句嘴,无论何时,在老奴心中,殿下始终都是举世无双的存在。” “好了,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就不用再拍马屁哄我了,赶紧去准备饭菜吧。一天一夜,好久没有穿过这么久的衣服了,真是难受死我了。”说完,赵云澜便径直向内院走去。 负责护卫的乌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于是偌大的后院中,只剩下挨了一天骂,没喝一滴水的林源,更让他为难的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小人物的悲哀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宿命,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没有衣服和鞋子的束缚,冷静下来的赵云澜好像越发的耳聪目明了,有得就有舍,就像认输有时候并不丢人,毕竟在保命面前,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让林源给织造局写封信,将肃亲王溺死一事,详细报给赵瑄。” “把纸墨笔砚拿来,我也得给父皇禀报一下这里的情况了。” 两封信,两只信鸽,同一时间朝着京城飞去。 “李贵,那些虾兵蟹将审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还剩下十九人的罪证没有宣读,明日上午便能结束,但后面还得审查、核实,对簿公堂,再加上最终宣判起码得一个多月。” “这些人的罪证都是绣花厅查出来的,以他们的本事是不会有出入的,所以明日将所有人的罪行宣读完,也不用再审问核实了,该斩首的,三日后直接拉到菜市口斩了就是。” “嗻,那抄家的差事?” “让他们三家来吧,此一时彼一时,该给的甜枣一颗也少不了。” “嗻。” 天未亮,姚之濂便进了宫,径直来到养心殿,请了安之后,便坐到了赵元稹的面前。 “先喝粥还是先看信?”赵元稹非常清楚姚之濂的来意。 “回陛下,先看信后喝粥。”姚之濂回答的很干脆。 赵元稹将信递给姚之濂,然后端起粥自顾自喝了起来。 “陛下,这个肃亲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晋州怕是保不住了。”姚之濂把所有失误,直接推到了赵广先身上。 “怎么,这就开始替云澜开脱了?” “回陛下,老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绝对没有袒护六皇子的意思,毕竟事实摆在那里,六皇子的谋划当的是严丝合缝。” “好,就依你严丝合缝。你知道朕更喜欢云泽多一些,可你却一直看好云澜,这么多年,唯独这件事咱俩看法不同,手心手背都是肉,今日起朕会一碗水端平。” “陛下圣明。” “圣明?朕这次可是赔惨啦。”赵元稹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的不甘。 “陛下,目前咱们大燕的重心是西楚,舍掉一个晋州,从而阻住北元的趁火打劫,怎么算都是赚的多。” “你个老狐狸,就算灭了西楚,但萧规缇和赵广安却连成了一片,这两个人可比楚珣嵉难啃多了。” “陛下,两个人就有两个心眼,再说他们依然还是咱们大燕的藩王,由他们扛着北元,如此等咱们灭了西楚,就可以安心收拾杨云霆了。” “李弥,给太师盛粥。” “多谢陛下,有劳李公公了。” 第173章 耕者有其田 退朝之后的赵元稹,一条腿刚刚迈进养心殿,赵沁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到皇妹,赵元稹便开口说道:“无需请安,你这膝盖还没好利索,快快坐下。” “多谢皇兄,昨夜收到晋州织造的传信,实没想到肃亲王竟然如此荒唐。” “是啊,古往今来,像他这么死法的真是闻所未闻,咱们赵家的脸是彻彻底底被他丢尽了,当年百官联名请奏,说他忠孝难得,于是朕大笔一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世袭罔替的王位,没成想最终成了一个笑话。” “皇兄莫要动气,毕竟人已经死了,多说也无益了。我已吩咐赵瑄,让他下令织造局严密封锁肃亲王的死因,对外宣称病亡便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三家都知道了,所以封不封锁都无关紧要了,对外自然是宣称病亡,至于芸芸众生的口,就随他们说去吧,朕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皇兄指的是云澜?” “嗯,上朝前,太师来过了,朕给他说了,即日起会公平对待云泽和云澜,既然说了,朕就会做到。两个都是朕的亲儿子,作为他们的爹,朕必须不偏不倚。” “皇妹明白了,以后我会站在云泽那边。”聪明如赵沁,立刻明白了赵元稹的意思。 “嗯,有劳皇妹了。” 赵云澜背后是姚之濂,那赵云泽背后也得有个举足轻重的人,如此才是旗鼓相当。 晋州刺史府,今日看热闹的百姓人数再创新高,当宣读完最后一名犯人的罪证之后,杜老实立马站了出来:“老少爷们们,先不要走,殿下有话要说,一会我喊什么,你们就跟着喊什么,声音不但要大还要齐,明白吗?” “明白。”这三天,百姓们对这两个字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喊的是又齐又响。 “好嘞,下面跟着我一起跪下,咱们一起恭迎殿下。” “明白!” “喊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晋州的子民们,大燕建国二百年来,从未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徇私舞弊案,虽然其中涉及肃亲王世子及一干重臣,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陛下口谕:绝不姑息、严惩不贷。三日后,所有按律当斩者皆押送菜市口行刑;所有发配边疆者,立刻发配。” “喊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众们的呼声响彻天际。 “玄甲营、安西军、建安军,三家将领何在?” “末将在。”罗布及其他两位将军,立刻单膝跪地。 “明日起,由你们三人负责带队抄家,所有抄没的家产全部登记造册,不准有任何纰漏。” “诺!” 就在赵云澜收获民心的时候,足足睡了十个时辰的萧慕言,终于睁开了双眼。 “醒了。”楚辞倒了杯水放到床前。 “什么时辰了?” “该吃午饭了。” “呃,我不饿,我现在只是头疼,头疼欲裂。” “嗯,三坛酒的确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他们俩喝了多少?” “和你一样。” “那就好,依他们的酒量,一时半会应该醒不来。” “放心,不到晚上他们绝对起不了床,不会耽误你的事。” “嗯,把我睡觉期间发生的事,说给我听听。” “赵广先的随从和马夫被他们找到了,死因也被晋州织造查清了;赵云澜已搬到刺史府下榻了,庄坞说,昨日下午飞出去两只信鸽。”楚辞只是说了死因被查清楚了,却没有说具体死因是什么,就好像萧慕言提前就知道似的。 “嗯,扶我起床,一会你留在客栈,万一他们俩醒了,帮我应付一下。”萧慕言说完,便掀起了被子,抬起了一条胳膊。 “呃,你要不要先吐出来,然后再起床,那个床头我给你放了痰盂。”楚辞虽然上前了,但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怎么着,怕我吐你身上啊,放心,爷有的是银子,衣服吐脏了给你买新的。” “呃,这并不是衣服的事。” “少废话,扶爷起来。” 一炷香之后,萧慕言精神萎靡地从后窗跳了下去,上了马车之后,庄坞立马递过来一个药丸:“公子,四处秘制的解酒神药,黑寡妇说效果很好。” “有水吗?” “呃,...” 下一瞬,头快要炸开的萧慕颜,直接将药丸生吞了下去。 “公子,三日后菜市口行刑,抄家的差事也交给咱们三家了。” “嗯,态度不错,孺子可教。你让让,我躺会。”萧慕言说完,便立马躺了下来。 马车在晋城街道缓缓的前行着,周围不乏刚刚看完热闹回来的人,好家伙,一个个兴奋的跟个什么似的,甭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见到人就开始吆喝: “爷们,三天后,菜市口集体行刑,砍的全是大官,到时候记得去看。” “这不马五爷吗,正要找您呢,劳您驾,帮我收几车烂菜叶,放心,绝对不愁卖。哦,对了,要是能搞到臭鸡蛋,有多少要多少。” “老伙计,有多少年没看过抄家了,甭急,几十个大官的家,这回让你看个够。” “哎,宋运河这一死,全家老小都得发配,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他去年娶的那个小妾长的有多俊,我见过一次,把我给馋的吆。” “这回咱们晋州算是彻底露了脸了,当官的快死绝了,这事...” 听到车外不断传来的谈笑声,庄坞好奇的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张望,看到一张张淳朴的笑脸,禁不住轻声问道:“公子,砍头明明是一件很血腥的事,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想看?” “因为他们的生活太枯燥了,更因为被砍头的是坏人,对于黎民百姓而言,能过上吃的饱、穿的暖的生活,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但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也很难实现,所以只有亲眼看到坏人死了,他们才会认为这个世道还有希望。”闭目养神的萧慕言,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子,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吃得饱、穿的暖?” “天下安宁,没有战乱,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黔首不曾愚,言者无忧惧,各尽奇才,承古萌新,如此方可开太平盛世。”萧慕言没有丝毫犹豫的脱口而出,显然这些梦想,已在他心中藏了许久。 “公子,听起来好难啊。”二十岁的庄坞,顿时皱起了眉。 “那你听懂了吗?” “懂是听懂了,只不过每一件都感觉遥不可及。” “无妨,只要懂了就好,毕竟你、我都还年轻。”萧慕言忽然睁开眼,铿锵有力的说道。 看着公子坚毅的目光,庄坞虽然不是很懂,但也无比坚决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萧慕言笑了,很欣慰的笑了。 第174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观月楼,位于晋城城郊小仙山上,传闻曾有神仙来此观月,于是几百年前,在官府的号召下,当地乡绅踊跃出资,开山路、修石阶,更在山顶盖了一栋七层的楼阁。 据说观月楼建成后,文人墨客纷至沓来,观景赏月的同时,还留下了很多旷世古今的佳作,且在鼎盛时期,还曾一度被天下读书人誉为,此生必来的风雅之地。 如今虽然不如以往,但山上山下依然有不少书生的影子。 萧慕言今日来此,一不为赏景,二不为观月,主动约了人而已。马车到了山下,萧慕言独自拾级而上,脚步轻缓,慢慢悠悠,显然是不担心北约之人会不耐烦。 观月楼七楼,赵云澜正在凭窗观景,他很清楚接下来会聊什么,也很清楚结果如何,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该聊的还得聊,该讲的价还得讲。 好像是天生看不起,更或者是因为他差点要了楚辞的命,总之萧慕言连瞥都没瞥乌涯一眼,闲庭信步地从他身边穿过,径直进了房间。 “殿下久等,昨晚喝的太多,这才耽误了事。”短短一句寒暄的话,却传达了好几层意思:其一说不喝酒,只是不愿和你喝酒而已;其次是在表达自己与赵厚、赵廉早已站在一起,与你自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其三事到如今彼此开诚布公就好,无需在继续演戏。 赵云澜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转过身,淡淡一笑:“无妨,我也是刚到,而且此处风景极佳,正好欣赏欣赏。” “听说肃亲王真正的死因已经查明,实在是没有想到,肃亲王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如此风流。”萧慕言肆无忌惮的嘲讽道。 听到萧慕言的讽刺,赵云澜没有丝毫的不忿,淡定从容的说道:“的确是贻笑大方,丢尽了颜面,此事我已禀报父皇,旨意不日便会送达,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肃亲王府众人皆要一命呜呼了。” “如此真是枉费了殿下的一片苦心,毕竟好不容易将罪推到了赵然身上,没成想最后还是全家灭门。” “说到这里,我正好有一事未解,还望萧兄明言?” “我知道殿下想问什么,实不相瞒,我们早就知道殿下会为肃亲王脱罪,尤其是你亲手杀了赵然之后,我们就更加笃定了,之所以当时没有反应,是因为我们早就准备了后手。”萧慕言伸手,示意赵云澜坐下聊。 “后手?” “嗯,贩卖人口、喜好双修,其实只是肃亲王的罪过之一,相对于他犯的另一个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小巫见大巫?还请萧兄明言,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贩卖人口若是小巫,那大巫岂不是要把天捅破。 “肃亲王曾花重金,收买了安西边关军的一名将领,然后将从这位将领手中得到的安西边关的布防图,偷偷交给了慕容擎天。” “什么?!”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当头一棒,惊得赵云澜顿时站了起来。 “人证、物证皆在,殿下若是不信,回头我可以交给你。”如今人已死了,人证、物证留着也没用了,所以萧慕言非常痛快。 “他作为藩王,又是我父皇的亲哥哥,为何要卖国,不知萧兄可知其中内情?”任凭赵云澜再聪明,也无法理解赵广先的所作所为。 “只因安西王曾经揍过他一顿,而且让他当众出了丑,于是肃亲王一直怀恨在心,而他选择解恨的方法,便是安西几十万大军的命。” “这个老匹夫,理该千刀万剐,如今身死真是便宜他了。”赵云澜是真的气愤,打心底恨不得将赵广先抽筋剥皮。 “所以殿下就算将他贩卖人口的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我也会将他置于死地。那么早就知道,又提前留了后手,我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原来如此,多谢萧兄解惑。如此说来,当初在三位长史进宫前,你们就早已料到了后面的一切,所以刻意隐瞒了赵广先的重罪。不得不说,当真是好手段,走一步看十步,真心佩服。”赵云澜说完,真心诚意的拱手抱拳。 “殿下谬赞了,实不敢当。无论如何,燕北、安西、建安依然是大燕的属地,我等也依然是你们赵家的臣民,之所以对主家用计,实乃夹缝中求生存,不得已而为之,想必殿下可以理解。” “嗯,完全理解。既然萧兄今日如此坦诚,那咱们不如聊的更透彻一些。” “嗯,殿下所言极是,今日之所以约殿下前来,就是为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你我入晋,最终目的无外乎是为了争夺晋州,虽然赵广先死了,但我可以上报朝廷,让陛下封我为晋王,如此我便手握三万城守军,然后再加上带来的五千御林军,想把你们赶出晋州实属不难。” “的确不难,毕竟我们三家都没有谋反的打算,自然不会与殿下刀兵相向,但恕我直言,殿下此刻是绝对不会做晋王的。”萧慕言无比笃定的说道。 “萧兄还真是直言不讳,竟然不留一丝余地。所以你们逼迫虎啸军改道晋州,也是早就预料到,我会请封晋王?” “逼着虎啸军改道,主要是为了安西大军考虑,不瞒殿下燕北已于安西结盟,我们是断然不会看到安西陷入险境的,至于让殿下为此放弃晋州,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好一个顺势而为,萧兄,我现在对你们燕北真是有些恐惧了,这得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材,才能有如此高深莫测的谋略,说实话,除了我父皇,我从未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高人。”此乃赵云澜发自肺腑之言,同时想到这几日自己与萧慕言三人的斗智斗勇,真是可笑至极的小把戏。 “殿下言重了,所以殿下如今已欣然做好放弃晋州的准备了,对吗?”萧慕言没有拐弯抹角的直接问道。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萧兄一个问题,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直接关系到你想要的答案。” “殿下请说。” “其实萧兄不说,陛下也已经猜出你们两家秘密结盟一事,假如晋州再被萧兄收入囊中,那燕北和安西便真的是从东向西连成了一线,更是将大燕和北元完全隔开,说白了已和国家无异。假若有一天你我两家开战,萧兄是否会联合北元一起扛燕?”赵云澜说完,立马死死盯住萧慕言,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萧慕言的表情。 “燕北封王一百二十年,数次与北元激战,仅是战死沙场的将士就有数十万。”萧慕言一字一句的给出了回复,句句不提承诺,但字字均是承诺。 第175章 两场局 从萧慕言的话中,赵云澜已完全清楚了燕北的立场,同时也明白了此话蕴含的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燕北独自抗衡了北元一百二十年,已对他们赵家仁至义尽。 “好,我明白了。萧兄,晋州是你的了!来观月楼之前刚好收到了陛下的旨意,没有封号,没有银子,没有支援。” “吾皇万岁,还有请殿下禀报陛下,没有支援可以,但抄没的那些贪官的家产留给晋州,还有封号必须有,如此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掌管晋州的兵权。”对于做生意,萧慕言一直很擅长。 “那我们能得到什么?”赵元澜虽然更喜欢赌,但讨价还价也是一把好手。 “西楚北部。虎啸军一旦入境西楚,必然会趁火打劫,即使不与龙骧军开战,但西楚北部定然会被他们占为己有,所以我用西楚北部换晋州,你们赵家不亏。” “萧兄的意思是?” “一句话,让龙骧军踏踏实实打西楚,我保证虎啸军过不了晋州境。” “好,萧兄果然痛快,咱们一言为定!” “少说这些没用的,先把封号给我整来,然后殿下若无他事,早早带兵回京吧,就这样,不送!”萧慕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云澜起身来到窗边,望着萧慕言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乌涯进到屋中,站到赵云澜身后,和他一样,透过窗户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人。 “我好像败了,又好像没败。” “这才哪到哪,只是一个回合而已,殿下和他都年轻,决出胜负还早着呢。” “他好像很不待见你?” “无所谓,毕竟身份地位本就不同,还是那句话,期待您早日下令杀他的那一天。” “看来你依然对他的无视产生了怨气,听我一句劝,还是放下的好,因为人一旦有了恨,便会被恨扰乱了心神。”赵云澜此话,好像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知道了。” “不要不服气,他之所以无视你,是因为他有无视你的资本。” “我知道。” “走吧,等圣旨到了,咱们也就该离开了。”赵云澜说完,再次看了眼窗外的景色,然后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了观月楼,好像他对整个晋州也没有任何留恋。 至于萧慕言如何将其他两家赶出晋州,这显然不用赵云澜操心,他只是很笃定,此事对萧慕言来说,不难。 当萧慕言从后窗返回房间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而赵厚和赵廉果然还在呼呼大睡。 将路上买的衣服递给只穿着内衣的楚辞,然后径直来到书案前,拿起毛笔,龙飞凤舞的写起了信。 信有两封,一封是写给媳妇的,除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目前的进展之外,还有诸如想你之类的情话;另一封是写给顾南衣的,只有五个字:速带兵入晋。 将信从窗口丢给庄坞,转身对楚辞说道:“明日起,你便是晋州城守军统领,影首交给兰陵,有没有问题。” “没有。” “那有劳楚将军去把二位世子叫起来,就说我在二楼雅间等他们,那个让他们吐完再来。” “呃。” “干嘛闷闷不乐的,我不就是不小心吐你身上了吗,你看新衣服给你买了,又圆了你做将军的梦,你应该高兴才是。” “呃...” 六道荤素搭配的菜,三碗醒酒汤,还有早就清醒却装作昏昏沉沉的萧慕言以及刚刚吐完,蔫头耷脑的赵厚和赵廉。 “二位仁兄,先把汤喝了醒醒神,等吃完咱们再聊。” “不用,有什么事,萧贤弟尽快说来。”赵厚伸出了手,但立刻又放了下来,显然是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 “不瞒世兄,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根本吃不下,所以您直接明言便是。”赵廉原本还想拱手抱拳,但也是果断的放弃了。 “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此次入晋,和二位世兄配合的非常默契,如今大局已定。是时候讨论一下晋州的归属了,因为以我的判断,赵云澜不日便会回京,简单来说,晋州归咱们了。”萧慕言的语气从容淡定,表情波澜不惊。 赵廉没有说话,但赵厚却立马有了精神:“赵云澜怎会轻易放弃晋州,不知萧兄为何有此判断?” “不瞒赵世兄,北元耶律青山率领了二十万虎啸军,马上就要抵达晋州北境,而赵云澜是断然不会前去送死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萧兄的意思是,谁带兵阻拦耶律青山,晋州就是谁的?”赵厚立刻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赵世兄误会了,在下人微言轻,哪里会是我的意思,显而易见是朝廷这么想,当然这也仅是我个人的判断而已。”萧慕言一脸真诚的说道。 “朝廷的意思?” 赵厚刚刚说完,赵廉便急忙说道:“无论是谁的意思,此事都和我无关,我们安西目前是断然没有能力阻击耶律青山的,所以二位仁兄,你们俩自行商量便是,话已说的很明白了,谁去,晋州就是谁的,我们安西不会有任何异议。” 赵廉说的像是酒话,但萧慕言和赵厚却很清楚,此话说的再是清醒不过,至于其中蕴藏的意思,萧慕言更是心知肚明。 赵厚不由看向赵廉,不解的问道:“贤弟这就放弃晋州了,你应该说的不是醉话,对吧?” “当然不是,二十万虎啸军,那可不是纸糊的,除非我安西大军全部上阵,否则根本就拦不下来,所以我既然没有本事去跟耶律青山干仗,那自然也就没脸争夺晋州。”赵廉的意思很明白,不打仗还要争地盘,纯粹是不要脸。 作为与燕北结盟的安西,赵廉自然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萧慕言一方,尤其燕北在不久前还主动帮安西解了围,所以安西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晋州的主意。 “既然廉弟退出了,那只剩下你我两家了,不知萧兄如何打算?”赵厚不再看赵廉,转过头直直的看向萧慕言。 没成想,已被赵厚忽视的赵廉,又忙不迭的开了口:“二位世兄稍等,既然我不再参与,那么就是局外人,而往往局外人说话才最公道,所以我还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当讲不当讲”这句纯纯的废话,萧慕言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而赵厚又立马转过头,看着赵廉说道:“贤弟但说无妨,我等洗耳恭听。” “好,我提议那些抄没的财产归进军者所有,能够抗衡耶律青山,本就是壮举,作为兄弟,咱们就算帮不上忙,也绝不能拖了后腿,若再从银子上斤斤计较,那真的是太小家子气了,无论二位世兄怎么看,我那份是绝对不要的,至于朝廷那边,我想他们也没脸要。”赵廉无比仗义的输了财。 “世弟如此大公无私,实在是让人敬佩,我认为理应如此,赵世兄若是带兵出征,燕北那份自然也双手奉上。”萧慕言好像被赵廉的大义给深深感动了,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承诺。 “咱们三人,数我年纪最大,二位贤弟都能如此慷慨,我更是举双手赞成。” 第176章 却之不恭 看到赵厚毫不迟疑的表了态,萧慕言突然感觉赵廉似不向从前那么单纯,尤其挖坑的本事已驾轻就熟,关键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就如此显着,当的是天赋异禀。 也就是从此刻开始,萧慕言对赵廉的印象有了微妙的变化,当然只是心中暗想而已,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异样,毕竟赵廉在实打实的帮燕北,而自己绝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既然二位世兄都没有异议,那回头便跟赵云澜直接索要就是,若是他不愿给,就让他自己去迎战耶律青山。行了,剩下的也没我什么事了,你们慢慢聊,我正好饿了。”赵廉说完端过醒酒汤,自顾自喝了起来。 “萧贤弟,你我虽然刚见面不久,但绝对是相见恨晚,所以你我兄弟无需顾忌,直接明言便是,不知贤弟你有什么想法?”赵厚嘴上说的仁义,却率先占据了主动。 萧慕言微微一笑,从容淡定的说道:“若是赵云澜,我们燕北自然会竭力争取,但如今是赵世兄,那就完全没有争夺的必要了,若是建安王想要晋州,世兄尽管拿去。” 此话一出,不仅让赵厚感到猝不及防,就连低头吃饭的赵廉也是不由一愣,毕竟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但转眼间便恢复如常,因为以他对萧慕言的了解,必然是以退为进之策。 原本已做好据理力争准备的赵厚,顿时有了重拳砸到棉花上的感觉,不敢置信的问道:“萧贤弟所言当真?” “当然,若是赵世兄不信,我再重复一遍,如果世兄想要晋州拿去便是,而且玄甲营随时可以退出晋州。”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萧慕言都是无比的真诚。 “如此真是多谢萧贤弟了,实不相瞒,我父王确实对晋州望眼欲穿,对于我家的情况,二位贤弟也是非常清楚的,湘州、蜀州被大燕和梁国死死夹在中间,一旦他们灭了西楚,建安两州变成了随时待宰的羔羊,所以我们急需晋州作为退路。”赵厚感激之余,立刻将自家困境和盘托出。 “赵世兄所言极是,晋州的确对你们至关重要,但世兄只想到把晋州作为退路,却好像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萧慕言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最关键的一点?还请萧贤弟指教。”萧慕言的慷慨之举,让赵厚很自然的放松了警惕。 “指教不敢当,只是赵世兄似乎忘记了,虎啸军马上就要抵达晋州的现状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抵住耶律青山,否则晋州就成了北元的囊中之物。”萧慕言故作担忧的将问题抛了出来。 “萧世兄所言极是,愚弟我再多说一句,莫忘了谁能阻住虎啸军,大燕才会承认他晋州之主的身份,不知赵世兄有何退敌良策?”赵廉恰到好处地做了补充。 刚刚得知虎啸军即将入晋的赵厚,短瞬之间怎么可能想出对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得父王,于是很自然的说道:“此事太过仓促,稍后我会立刻禀报父王,集合建安将领抓紧制定御敌之策。” “若是建安大军全部来晋,倒还真能让耶律青山撤军。”赵廉此话的重点是“全部”二字。 “全部来晋不现实,除非建安王现在就已经做好了舍弃湘、蜀二州,北移晋州的准备,不然大军一旦离境,湘、蜀二州便会立刻成为他人的囊中物。”事实而已,所以萧慕言没有任何的夸张。 赵厚闻言顿时感觉,接管晋州是一件无比棘手的事情,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赵廉立刻添油加醋:“就算建安王舍得放弃湘、蜀二州,但几十万大军再加上追随而来的官员、百姓,没有几个月,是绝不可能到迁徙成功的,到那时晋州早成了北元的属地。如此不但新家没了,连老家也彻底丢了,漂泊无依不说,还会被朝廷追责丢了晋州的罪过。” “此事怪我,忘了提醒赵世兄了,最多还有两天,虎啸军便会进入晋州领地。不过赵世兄也不用太过着急,因为晋州城守军还有三万兵马,赵世兄可先率领他们前去北境阻敌,为建安大军前来增援拖延时间。”萧慕言很善解人意的给出了方案。 而此刻,本就有些头痛的赵厚,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不是玩笑嘛,带着三万没有上过战场的城守军去对抗二十万身经百战的虎啸军,纯纯就是送死。 看到沉默不语,一脸愁容的赵厚,知道火候已经到了的萧慕言和赵廉,皆是不再多言,而是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筷子,低头扒菜。 世间有一种无奈:明明很想要,别人也乐意给,但却拿不动。如今骑虎难下的赵厚就是这样的感觉。 赵厚一向很聪明,虽然没有彻底醒酒,但也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厉害,经过短暂的纠结后,无奈的放弃了接管晋州的想法。但此刻更让他为难的是,该如何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同时还不会让自己留下一个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坏名声。 所以世间还有一种无奈,那就是既想要面子,还想要里子。 “多谢二位贤弟的提醒,愚兄我差点犯了万劫不复的大错,所以二位也是因为此事太过棘手,于是才果断放弃了晋州?”赵厚腆着年轻的嫩脸,无比尴尬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的,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安西暂时没有能力赶走虎啸军。”赵廉抬起头,很实在的强调了什么叫做力不从心。 “呃,赵世兄可能没有在意,那个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放弃晋州,我只是一直在紧着赵世兄而已,不知赵世兄此言是何意?”萧慕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功夫一直都是臻入化境。 “萧贤弟的确是让我先选,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刚刚的选择和赵廉贤弟一样的话,你会接管晋州?”赵厚颇为婉转的问道。 “嗯,自然是欣然接受。单从位置而言,晋州与燕州相邻,一旦晋州纳入燕北,百利无一害,所以我断然没有不要的道理。”萧慕言没有任何掩饰。 “晋州对燕北如此重要,萧贤弟竟然还由着我先选,真是大仁大义,愚兄我感激涕零,同时也羞愧至极,我居然丝毫没有为贤弟和燕北着想,实在是太自私了。贤弟,若是你有退敌良策,晋州还是划入燕北吧,愚兄我绝对没有二话。”赵厚说的那叫一个感人至深,不知道的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大公无私之人。 下一瞬,萧慕言没有丝毫客气的说道:“好,既然赵廉世弟主动放弃,而赵厚兄又如此承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小二,我这兄长还没吃饭,把菜端下去热热,然后再加四道菜。” 萧慕言张口点了四道菜,四道赵廉和赵厚都喜欢吃的菜。 第177章 一切尽在掌握 世间最可怕的是阴谋,比阴谋更难对付的是阳谋。 明明一切都摆到明面上,但却没有任何办法破解,恰似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不知萧兄,有何退敌良策,若是方便,可否赐教一二。”没拿起来,但干干脆脆放下的赵厚,颇为好奇地询问起来。 “不瞒萧兄,我也很想学习学习。”完成了助攻任务的赵廉,一副好奇的表情。 “二位世兄言重了,既然他们抽调虎啸军,那我也抽调临门关大军便是,再说还有三万城守军。”萧慕言简简单单给出了答案。 天时、地利、人和,赵厚顿时感觉自己刚刚想要入主晋州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好像是看出了赵厚的心思,萧慕言非常诚恳的说道:“赵世兄,咱们三家,这么多年来的境遇其实是一样的,外需抗衡强敌,内需小心翼翼,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则苟延残喘而已。” “是啊,太强会遭到主子的猜忌,太弱时刻有灭族的危险,咱们头上时刻悬着两把剑,一把来自敌国,一把来自陛下,就算咱们主动交出兵权,也不会善终。”赵厚不由感叹一声。 “岂是不会善终,只要咱们没了兵权,立马死无葬身之地。”赵廉没有一丝婉转的说出了事实。 “嗯,燕北与安西离的近,如今晋州再纳入燕北,那么我们两家相互照应起来就会更加方便,但是世兄与我们千里之隔,想要及时互助实在是鞭长莫及,但我向世兄做个承诺,无论何时,燕北都有赵兄的一席之地。”萧慕言说完立马站了起来,双手持杯。 “我们安西也一样。”赵廉也立即站了起来。 “多谢二位贤弟,愚兄铭记于心。”三个人以茶代酒,结结实实的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对了,萧世兄,我回去也没什么事,要是你不嫌我碍事,我带着五千安西军,和你一起去北境如何?”吃着新菜的赵廉,随口说道。 “欢迎之至!”萧慕言自然不会推辞。 “二位世兄,酒醒的怎么样了,要不咱们再喝气?” 此话一出口,萧慕言顿时从赵廉身上看到了安西王的影子,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几年以后,赵廉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猪蹄,大口喝酒,尽情吃下水的场景。 “呃,我还在醉着呢。”赵厚立马摇头拒绝。 “世弟,我现在听到酒字就想吐。”萧慕言直接断了赵廉的念想。 一日两局,成功将晋州收入囊中的萧慕言,回到房间之后,立刻安排起来。 “楚辞,明日圣旨一到,你马上前往城守军军营接管兵权,若有不听令的立刻斩杀。” “诺。”楚辞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罗布,你带领一千玄甲营随楚统领一同前去,到了之后,立刻与御林军进行交接,随后听从楚统领的指挥。” “诺。”罗布刚要单膝跪地,便被萧慕言一把扶了起来。 “庄坞,你带几个人跟着其他玄甲营将士,与安西军、建安军,一起负责抄家事宜,那些密室密道,就交给你了。” “诺。” “还有,刘一白和从燕北三州调来的官员,明日便可抵达晋城,随行的还有抽调来的一万城守军。告诉其他吏员,这些官员需要立马上任,让兄弟们把他们迅速带到各自的衙门。” “诺!” “楚辞,罗布,你们俩接管了军营之后,立刻安排人把调来的一万城守军安置好。” “诺。” “诺。” “就这样,各自准备去吧,明天事物繁多,不要有任何纰漏。” 萧慕言来之前就已对接管晋州之事成竹在胸,更幸运的是一切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就像赵云澜一直感叹的,得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材,才能有如此高深莫测的谋略,这一刻萧慕言对自己的师父更加的敬佩。 “赵厚此刻一定很郁闷。”从影首成为将军的楚辞,需要考虑的自然和以前不同。 “其实他极有谋略和城府,只不过被彻底打乱了计划,他来之前想到的一定是最后联合咱们,一起从赵云澜手中争夺晋州,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赵云澜会主动放弃,而且仅仅三天就结束了,所以让他措手不及,若是他提前知道了北元入境晋州的消息,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嗯,赵廉此人如何?” “他的学习能力和领悟速度,堪称一绝。” “我知道了。” “暂时不需要太在意,他其实一个心思单纯、正直善良的人,而且咱们与他家是生死之盟,不应有猜忌,所以以诚相待便是。” “好。” “乌涯那天杀了九个将领,这两天又抓了那么多官员,城守军如今人心惶惶,接管起来应该不难。”楚辞的能力,萧慕言自然一清二楚,不是不放心,只是忍不住关心而已。 “嗯,我会办好。” “行了,洗你的衣服去吧。”话刚说完,萧慕言便打开后窗跳了下去。 乍看起来,后街上空无一人,但是在常人难以察觉的位置,却一直隐藏着四名绣花厅吏员,萧慕言落地之后,朝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箭一般蹿了出去。 盏茶功夫,萧慕言便来到了一处民宅前,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推门而入,下一瞬,风姿绰约的黑寡妇已跪在院中等候。 “奴家见过公子。” “起来吧,男女有别,我就不过去扶你了。”萧慕言说完也没有进屋,随手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树下。 “公子深夜前来,不知有何吩咐?”黑寡妇在绣花厅是出了名的泼辣,不仅其他处的主事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也不放在眼里,但对百里浮玫和萧慕言却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吩咐没有,就是过来看看你这个功臣,坐,不用拘束。”萧慕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公子言重了,这本就是奴家份内之事,不敢居功。”黑寡妇说完,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功就是功,尤其你这还是连续两个大功,怎可一笔带过,再说论功行赏本就是咱们燕北的传统,所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保证尽力满足你。”萧慕言很痛快的打了包票。 闻听此言,黑寡妇又立马跪在了地上,毕恭毕敬的说道:“回公子,奴家没有任何要求,当年若不是您和厅首法外开恩,不然我早就是死人了。” “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再说你也是受害者,过去的早就过去了,所以咱们只说当下,先是徐累,如今是赵广先,你可是居功至伟,知道我为什么没让你回去吗?”萧慕言好像是忽略了,并没有让黑寡妇起身。 “奴家不知,还请公子赐教,若是有什么任务,公子尽管吩咐便是。” “晋州马上就是咱们燕北的了,如此绣花厅便要在这里设个分处,我和你们厅首商量过了,由你来做十处主事最合适。” 闻听此言,黑寡妇顿时热泪盈眶,刚要开口说话,便被萧慕言制止了。 “行了,怕你又得跪地谢恩,所以刚刚就没让你起身,就这么定了,庄坞会给你打下手,不要有任何压力,毕竟以你的能力,做个主事绰绰有余。” 黑寡妇没有再说什么,重重得点了点头,然后又重重的磕了头。 “行了,早歇着吧,走了。” 第178章 三兄弟 深夜,一支上万人的队伍,正井然有序的向着晋州行进,知道任务紧急,所以从凤仪城出发之后,一路上便几乎没有休息。虽如此,但所有将士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和怨气。 这一幕让夹在队伍中间的刘一白神情雀跃,毕竟只是临时选拔出来的城守军,都有如此顽强的士气,那临门关大军和南境骑兵必然更是威猛强悍。 主公英明、战士无畏,作为燕北新星得刘一白,那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发自肺腑的自豪。 “老三,一路上你这开心的都快把嘴咧开了,能不能收敛一点,跟个傻子似的,很丢人你知不知道。”驾车的于小懒很认真的批评道。 “大哥,不瞒你说,我连睡着了都是美滋滋的,实在是控制不住啊。大哥,你看啊,这连续好几天急行军,可咱们战士却依然精神抖擞,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刘一白掀开车帘,一屁股坐到于小懒身边。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于小懒对于自己得三弟,一向很有大哥范。 “好嘞,这代表着咱们燕北是精诚团结的燕北,是威武雄壮的燕北,是屹立不倒的燕北,是势不可挡的燕北。”激动的刘一白,说到最后,直接站了起来,左手叉腰,右手直指前方。 “你如果再不坐下来,就会变成狗吃屎的刘一白,摔破头的刘一白,掉门牙的刘一白,腿骨折的刘一白。”于小懒从来不惯着自己得三弟。 “多谢大哥关心,明日又要见到主公了,那个大哥能不能帮我买件新衣服,等领了饷银就还你。” “理由?” “我这身衣服都掉没色了,到时候跟在主公身边,实在是太丢主公的脸。” “你那套长史的官服呢?” “呃,被收回去了。” “这次公子给你封了个什么官?” “别驾,仅次于刺史的三品要员,如今晋州刺史空缺,所以我便是晋州文官之首,在...” “能不能干好?” “能!” “不会丢公子的脸?” “绝对不会!” “好,那大哥我直接送你一件。老三,你可一定要给大哥争气,可千万不要被楚老二比下去了。”于小懒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比自己大了近三十岁的三弟。 清晨,赵云澜亲自到了云来客栈,陪同他前来的除了乌涯、李贵,还有二百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御林军。 这阵仗直接让掌柜的变成了哑巴,更是让一干伙计吓得浑身颤抖。 “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见到六皇子殿下还不赶紧下跪请安。”李贵说完,照着掌柜的就是一巴掌。 对于自家奴才教训平民这种小事,赵云澜自然不会在意,而本就懵圈的掌柜,被这一巴掌打得更是不知所措。 就在李公公又扬起手的时候,只听二楼传来一声极为慵懒的声音:“没有蛋的够杂碎,这巴掌你只要敢落下,我就把你右手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 说话的是刚刚从二楼吃了三碗面条,此刻一边吃着第四碗,一边下楼的于小懒,话自然是对李贵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乌涯。 至于赵云澜,于小懒哪里会在乎谁是赵云澜,就算知道了谁是赵云澜,于小懒也不会在乎赵云澜是谁。 听到动静的萧慕言,从房间中缓缓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与赵云澜对视一眼,然后彼此微微一笑,均没有说话,而抬手向赵云澜行了一礼的赵厚和赵廉,则是默默地来到萧慕言的身边,神情肃穆的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至于楚辞,已站到于小懒身后,一双眼睛也同样盯在了乌涯身上。 没了蛋,是所有太监一生的痛,至于后面的狗杂碎、剁手指,李公公已完全没有心情去听,因为“没有蛋”这三个字,已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下一瞬,歇斯底里的吼叫响彻了整个客栈:“混账,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生儿子没有屁眼的破烂货,咱家要把你大卸八块。” 懒的再浪费口舌的于小懒,刚要拔刀,便看见换了新衣,但猥琐气质依然澎湃的刘一白,蹭蹭的下了楼,然后径直站到了李贵面前。 “放肆,身为皇家内侍,一言一行都应谨小慎微,六皇子殿下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个做奴才的不仅无故殴打平民,更是在殿下和几位世子面前公然咆哮,你可知罪?”牙上沾着面条的刘一白,指着李贵的鼻子就是一顿怒斥,骂完还不忘将头发甩到脑后。 “你...你...” “你什么你,等我一下。”刘一白暂时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李贵,转身来到赵云澜面前,不卑不亢的拱手抱拳:燕北前长史刘一白,见过六皇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刘一白,怎么突然变成前长史了?”赵云澜不由好奇的问道。 “回殿下,我家主公突然对在下有了新的安排,主要是在下学识太过渊博,需要用到在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所以才急调...。” “行了,忙你的去吧。”赵云澜此刻有两个不想:不想再看刘一白一眼,不想再听刘一白多说一句。 “是,殿下。”刘一白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连忙回到李贵身前:“我回来了,你说吧。” “我...,你...”李贵被彻底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有理你就说,说不出来你就老老实实听着,我就问你,身为宦官,你有什么权力肆意行凶,你有什么资格在主子面前咆哮。天下尽知,陛下乃心怀万民的明主,殿下乃勤政爱民的典范,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置陛下于不顾,陷殿下于不义。” “你...你算老几,竟然敢指着咱家鼻子教训咱家,咱家只是打了一个有眼无珠的贱民而已,居然被你们接二连三羞辱,真是没有王法了,还有他居然...居然说咱家没有...,咱家和你拼了。”气急败坏的李贵,不管不顾的奔着于小懒扑去。 “等会。”刘一白一把拦住丧心病狂的李贵,然后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大哥说你没有蛋怎么了,他又没有说错,你都舍得被人割,怎么就不愿被人说呢,身为宦官本就没有蛋,难道你后悔了吗,说,你是后悔做宦官了,还是后悔没有蛋了。” 于小懒无比赞赏的看了刘一白一眼,论吵架,自己这个三弟还真是鲜有敌手。随即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忽然抽出鬼刀,直直地指向乌涯:“你,打不打?” 在于小懒抽出鬼刀的同时,楚辞也抽出了鱼肠剑。 看着楼下同仇敌忾的于小懒、楚辞、刘一白,萧慕言开怀大笑,因为他突然感觉这三兄弟还真是绝配的很。 第179章 热闹的客栈 在于小懒和楚辞拔出武器的一瞬间,二百御林军也立刻抽出了武器,二话不说便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看热闹的赵云澜护在了中间。 “闪开,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去外面等着。老乌,打不打,你自己定,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和萧兄都不会插手。”赵云澜兴致勃勃的说道。 “殿下说的是,你们打你们的,各凭本事就是。掌柜的不要怕,去泡壶好茶。放心,打坏的物品,我按价赔偿。”萧慕言呵呵一笑,眨眼间便坐到了赵云澜身旁。 掌柜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本就吓蒙圈的他,此刻更是不知所以,同时心中对萧慕言的身份也极其好奇起来,毕竟敢跟皇子叫板的人,实在是没有几个。 “别傻愣着了,赶紧去安排人泡茶,要是错过了看热闹,你一定会后悔的。”赵厚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然后和赵廉一起坐到另一张桌子上。 那一边,刘一白和李贵已经撕扯起来,二人如泼妇一般的架势,压根没有吸引到一个人的注目,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乌涯、楚辞和于小懒三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乌涯,依然没有说话,但却默默的拔出了乌木剑。 下一瞬,于小懒的鬼刀便来到了乌涯的面前,而楚辞也已闪身到乌涯身后,鱼肠剑直接封住了乌涯的退路。 乌涯一个闪现躲过于小懒神鬼莫测的一刀,然后乌木对上鱼肠,全身真气大放,与楚辞交手的同时,一把抓起身边的椅子,朝着再次袭来的于小懒狠狠砸去。 椅子当即碎裂,看着各种闪现完全摸不到踪迹的楚辞和乌涯,于小懒一脸不屑的说道:什么玩意,要打就好好打,东躲西藏的算什么男人,比谁快是吧,好。” 话落于小懒抓起角落里的水缸径直向空中抛去,不待水滴落下,鬼斩刀法便淋漓尽展,虽然身形没有二人快,但鬼刀却一点也不慢。 水缸撞到屋顶瞬间碎裂,瓢泼的水珠径直落下,但凡水珠在半空停顿,于小懒的刀便立刻送到,也不管此人是楚辞还是乌涯,反正就是快如闪电的一刀。 眨眼间三人便对了数十招,随着水珠全部落地,周围的桌椅以及柜台也无一幸免的成了柴火。 二百御林军皆是瞠目结舌,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打死也不会想到,世间竟然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对决,别的不说,就一个没看清,已让他们无比震撼。 赵廉和赵厚也是目不转睛,唯有萧慕言和赵云澜还有闲情喝茶聊天。 “萧兄,临走前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对决,这趟晋州就算没有白来。” “殿下这话说的就有些伤人了啊,没想到在殿下心中,咱们几人的相遇,竟然还不如这一场架。” “口误口误,能与萧兄及二位赵兄相识,实乃是一件幸事,容我收回刚刚的失言。” “殿下言重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本应一早去刺史府向殿下请安,没想到还劳殿下亲自前来,实在是太过失礼。” “行了,咱俩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圣旨昨晚到的,喝完茶我就该走了。” “殿下今日就走,为何如此着急?” “不瞒萧兄,肃亲王府今日就要全部下狱,父皇的旨意是后天和那些贪官一起问斩,毕竟肃亲王是皇室宗亲,由我抓人难免会落人口实。” “殿下指的是二皇子?”萧慕言没有丝毫掩饰的说了出来。 “哈哈哈,你啊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弯弯绕,既然萧兄如此直言,那我就顺便问上一句,对于萧兄而言,你更希望谁做太子?”赵云澜一边欣赏着三人的对决,一边云淡风轻的问道。 “他。”萧慕言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答案。 “哦,萧兄就这么不看好吗?”听到如此干脆的答案,赵云澜不由转过身玩味的看着萧慕言。 “殿下误会了,你是问我更希望谁做太子,而不是谁更有希望做太子,我之所以希望是他,是因为六皇子显然比二皇子更加的出类拔萃,作为属臣,我们更希望自己得主子平凡一些。” “哈哈哈,没想到萧兄居然也会拍马屁,你没见过他,年纪轻轻就能手握龙骧军兵权的人,与平凡二字可是一点也不沾边。” “自古以来,天子最忌惮的就是手握兵权之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得儿子,所以殿下只需韬光养晦就好。” “多谢萧兄美意,但是你不了解,他从小就是我父皇最器重的儿子,你见过陛下,应该知道他不是一个多疑的人,而且在他心中老二一直都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不过天道酬勤,如今他终于给了我机会。” “哦,那真的是要恭喜殿下了,难怪殿下会如此痛快的将晋州丢给我,和天下相比,晋州真是不值一提,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萧慕言说完,立刻以茶代酒举起了杯。 “好,如此就多谢萧兄了。”赵云澜也是痛快的举起杯,然后一饮而尽。 “殿下,那个太阳都出来好一会了,路途又很长,这热闹不如到此为止吧。”茶刚喝完,萧慕言便立刻下了逐客令。 “嗯,不用山海,这仨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用了山海,这仨估计都得没命,周围也会跟着遭殃,叫停吧。” “殿下慧眼如炬,一语中的。”萧慕言点了点头,立刻出声叫停:“小懒、楚辞收手。” “老乌。”赵云澜喊完,然后指了指拧、挖、挠、抠无所不用其极,依然如胶似漆、纠缠在一起的刘一白和李贵,对着御林军统领吩咐道:“过去把那俩拉开。” 转眼间战斗停止,除了萧慕言、赵厚四人所坐的桌椅没有受到伤害之外,不止一楼甚至连三楼客房以及二楼雅间的家具也没有幸免于难。 乌涯左处有一根肋骨被楚辞打断,右腿被鬼刀扎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楚辞左臂有一处半尺长的剑伤,而于小懒的左肩中了乌木一剑,除此之外三人均没有什么大碍。 再观刘一白和李贵,两人衣服已被撕扯的稀巴烂,裸露在外的肌肤,尤其是脸部,满满的血印。 “大哥,你刚给我买的新衣服,我...”刘一白心疼的几乎要流出眼泪。 “没事,我现在就带你去买,最好的随你挑,给你买...嗯,两套。”看到有事真上,完全没有丢脸的三弟,于小懒颇为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跟萧慕言打了招呼,立刻拉起刘一白出了客栈。 “掌柜的,你去算一下重新装修需要多少银子,一会过来找我拿。”只要是自己许可的打架,萧慕言在赔偿这块,从来不含糊。 “过瘾,好久没有看到过如此精彩绝伦的对决了,店铺赔偿这块算我一份,怎么说也不能白看不是。”一向对武痴迷的赵廉,主动提出了赞助。 “那我也理应出一份。”赵厚自然也是当仁不让。 怀揣着一百万两银票,却丝毫没有出钱打算的赵元澜,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悠然说道:“三位仁兄,你们选个能跪的地,接下旨吧。” 第180章 燕中侯 听到要宣旨,已稍微缓过一点神的掌柜,立马吩咐店小二拿来了扫帚,加扫带搬,片刻间便拾掇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已没有人样的李贵,尽可能的整了整破烂不堪的宦官服,然后从赵云澜手中恭敬的接过密信,尖声锐气的喊道:“萧慕言、赵廉、赵厚接旨。” 待众人全部跪下,刚要宣旨的李贵却忽然流出了鼻血,只见其着急忙慌的抬起袖子猛然一擦,然后毫不犹豫的仰起头,将信高举在眼前,极为滑稽的宣读起来:“陛下有旨,封萧慕言为燕中侯,即日起全面统领晋州军政,赐其任命晋州百官及自行募兵之权。令萧慕言即刻率兵前往晋州北境抵御来犯之敌,所需粮草由抄没所得抵扣,务必扬我大燕国威,将北元大军成功击退,钦此。” 一直流着鼻血的李贵刚刚读完,赵云澜立马做了补充:“正式的圣旨不日便会送达,还有二位世子的封赏,等你们回去之后差不多就能收到。” “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慕言等人立刻磕头谢恩。 “恭喜萧兄了,如此年轻就成了一方诸侯,祝萧兄马到功成、旗开得胜,等击退了北元,萧兄再进宫谢恩就是,到时咱们金陵见。”赵云澜毫不吝啬的送上了祝福。 “多谢殿下,我保证会不惜一代价击退北元大军,绝不辜负陛下的期待,期待早日与殿下见面。”对于废话,萧慕言从小就很熟练。 “恭喜世兄,贺喜世兄。”赵廉的祝福是发自肺腑的。 “世弟客气了。” “恭喜恭喜,萧贤弟不愧是我辈的楷模。”赵厚的心中自然有些嫉妒。 “不敢当、不敢当,世兄才是我辈学习的榜样。” 寒暄过后,赵云澜也不再耽搁,立刻抬手告别,此刻的六皇子又变成了那个人畜无害,丝毫没有架子的儒雅公子。 客栈显然是没法住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再找借口,知道萧慕言有事要做的赵厚和赵廉,非常知趣的离开了。 正式有了统领身份的楚辞,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立刻向属于他的军营奔去,而庄坞已于半个时辰前与御林军完成了交接,至于起了个大早的庄坞,此时已经抄了好几家府邸。 “侯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几日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侯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已完全知晓萧慕言身份的掌柜,战战兢兢的跪在了萧慕言身侧。 “掌柜的多虑了,这几天你们招待的很好,不用紧张,起来说话,还不知道掌柜如何称呼?”只要不是敌人,尤其是普通百姓,萧慕言一直很和气。 “回侯爷,小的姓周。”站是站起来了,但周掌柜的一双腿却依然在控制不住的哆嗦。 “损失算好了吗?” “没有,不是...是那个不用算,小店本就要重新装修的,如今倒省了一笔拆砸银子,说起来小人还得感谢几位大侠才是。”做了几十年生意,如今经营着晋城最高档次客栈的周掌柜,即使在无比紧张的状态下,依然很有眼色。 萧慕言闻言不由多看了周掌柜两眼,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这里有一千两,装修加上这几日包店的费用,若是不够,随时去刺史府找刘一白要。” “侯爷,真的不用,平时小的想孝顺您都找不到机会,那个怎敢收您的银子。”周掌柜显然是真的不想要。 萧慕言一向不会为了银子浪费口舌,随手将银票放到桌上,然后问了一个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问你件事,刚刚那个太监抽了你一巴掌,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实话实说,不要害怕。” 闻听此问题,周掌柜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道:“回侯爷,皇子殿下大驾光临,是小的失了礼节,理应被教训。” 听到答案,萧慕言没在说话,因为他知道掌柜说的是真心话,但就是这句真心话,却让萧慕言陷入了沉思:一个颇为富裕的富商,在面临强权时都是如此的奴颜卑膝,那普通的黎民百姓更是习惯了逆来顺受。 这一刻,萧慕言仿佛下了决定。 “公子,我们回来了。”于小懒叫醒了正在发呆的萧慕言。 转头看到又换了新衣服,心情又格外美丽起来的刘一白,萧慕言突然感觉满脸血印的他,反而没有那么猥琐了,不由莞尔笑道:“嗯,回来的刚刚好。刘别驾,听说你在金銮殿舌战群雄、大杀四方啊。” “回主公,唯独姚之濂、乔逸鹤而已,区区鼠辈不足挂齿。”刘一白拱手抱拳,自信程度直接是目中无人的级别。 “堂堂太师在你眼中也只是鼠辈?如此说来,封你个别驾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萧慕言总是不会放过调侃别人的机会。 “不屈才不屈才,晋州刺史这不是空缺着吗,我知道主公是在考验我。” “你还真是个人才,明日我便要率军北上,晋城这边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你曾对我说过,你最擅长的是治天下,等我回来我就要看到效果。” “主公放心,臣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公子,来的路上我问过他了,他说能干好。”于小懒很仗义的为自己的三弟说了好话。 “嗯,大事小事一大堆,你留在晋城多帮帮他。行了,交给你们一个活,带人去趟肃亲王府,至于做什么、怎么做,刘别驾你看着办。”萧慕言并没有说去做什么,就像不久前他只说了句去京城,而刘一白便脱口说出了目的:大闹金銮殿。 “得令。”刘一白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叫上于小懒去做题,一道小题而已。 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萧慕言独自坐在客栈中,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外面不断穿梭的人群。 最先回来的是刚刚成为十处二把手的庄坞:“秉公子,所有密道暗室均已探明,玄甲营他们正在登记造册,几家钱庄稍后便会将所有金银入库;楚统领那边也已成功掌控了城守军兵权,此刻正在为明天行军做准备;另外一万新入晋的城守军也已顺利接管了城防;至于随军而来的诸位官员,也已被领去了各自任职的衙门。” “嗯,很好。不过稍微有些变动,你再辛苦一趟,让玄甲营把所有抄没的金银珠宝全部运到刺史府,然后再通知各位官员,两个时辰后到刺史府集合,就说我请他们吃饭。” “诺!” 庄坞走后,萧慕言缓缓站起身,舒坦地伸了个懒腰,随即朝着后厨喊道:“周掌柜。” “哎哎,在在在,请问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呃,后厨的锅碗瓢盆还算完好?” “回侯爷,后厨所有家伙事都好好的。” “嗯,晚上我要在刺史府设宴,二十桌,现在准备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那个正好师傅和伙计们都没事!” “呃,菜谱你看着办,就这样。”萧慕言说完,迈步向街上走去。 第181章 晚宴 燕中侯,这是萧慕言成为燕中侯的第一个下午,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晋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店铺,追逐嬉闹的孩童,甚至还有远处由青石垒砌的城墙,从此这一切都需要他来守候。 刺史府距离云来客栈并不远,但萧慕言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他绕了很多条街,走了很多的弯路,但终归是到达了目的地。 院中,曾经贪官受审时所站立的位置,此刻堆放了许多个大小不一的箱子,一个个被码放的整整齐齐,萧慕言很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而且还知道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参见小王爷。”正在忙碌的杜老实、陈三等人,在看到萧慕言之后,立马跪地请安。 “都赶紧起来,无需多礼。正好说个事,以后无论是在营中、还是府里,只要你们在忙,就无需向我请安,明白了吗?”萧慕言的态度很认真,并不是随口说说。 “诺。” “杜老实,随我来趟后院。” “诺。” 后院中那张被赵云澜一掌拍出了大洞的八仙桌,已不知被搬到了何处,而紫檀木做成的四条长凳依然还在。 “今晚我要在这里请客,二十桌,再过一会各位官老爷就要来了,安排人去找些桌椅布置一下。” “诺,不知小王爷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一会等所有金银珠宝全部运来之后,把所有箱子全部打开,你和陈三带人给我看好,记住让每一个前来赴宴的官员,都好好欣赏一番。” “诺。” “对了明日你就不用跟着队伍去北境了,留在晋城多帮帮小懒,毕竟他从没有带过兵。” “诺,小的明白了。” 达到抄家级别的共有四十七名官员,所有金银珠宝加起来,换算成白银共计一千四百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金子,还有各种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无不让人叹为观止。 随着时间的推移,晋城内所有七品及以上的文武官员纷至沓来,无论是刚刚从燕北调来的,还是洁身自好没有进去的,均被眼前的金山银海震惊的目瞪口呆。 “各位大人,侯爷吩咐了,不着急、慢慢看,稍后一同去后院入席。” “大人,哎,这位大人,侯爷吩咐了,只准看不准摸,劳您多体谅体谅。”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罗布足足调来了两个营的官兵负责看护。 “武大人,看到了吗,这可是大秦年间的物件,如今能保存如此完好的,那可是屈指可数,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实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欣赏到画仙的真迹,死而无憾喽。” “刘校尉,这座假山是纯金打造的吗,我滴个乖乖,这不得上千两金子,你看这雕工...” 一个个见过世面的官老爷们,此刻是真真的见了世面。 与热闹非凡的前院相比,后院冷清了许多,萧慕言依旧坐在那条长凳上,一边品着茶,一边静静聆听着前院的动静。 “小懒,去告诉罗布一声,半柱香后入席。”待小懒离开之后,萧慕言指了指屁股下的长凳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木头?” “主公,这好像是紫檀。”一向自信的刘一白,不是很自信的说道,因为他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关于紫檀的描写。 “嗯,的确是紫檀,前两天这里还有一张同样材质的八仙桌,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吗?”萧慕言适时得又送上了一个考题。 “区区几条极不显眼的长凳,竟然都是紫檀木的,当真是奢侈至极。人一旦有了贪欲,胃口就会越来越大,主公放心,以后的晋州绝不会像以前那样。”每一次答题时,刘一白都是脱口而出,就好像提前知道了答案似的。 “嗯,绣花厅会暗中监察,记住无论是谁,一旦查实、严惩不贷。” “诺。” “刘一白,你虽然没有见过银子,但以你的本事想赚到银子一点也不难,这说明你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四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也没怎么逛过窑子,所以你也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闻听此言,刘一白霍然站了起来,急赤白脸的说道:“主公,我可不是没怎么逛过窑子,是压根就没逛过,我刘一白可是响当当的童子,主公,性命事小、名节事大。” “行,我相信你。那你告诉我,像你这种一不贪财、二不好色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权力,可以施展抱负的权力。”刘一白没有丝毫掩饰。 “好,那咱们互相成全。”萧慕言说完,便不再多言,因为官员们已开始陆续进院。 “微臣刘现伟参见侯爷。” “末将于进参见侯爷。” “臣晋城太守秦玉山参见侯爷。”一个五十多岁,一脸沧桑的老臣,面对萧慕言依然是不卑不亢的语气。 “秦太守请起,晋州官场贪污成风,洁身自好者屈指可数,而你秦玉山便是一个,实乃晋州楷模,本侯特意在主桌给你留了位置,过去坐,一会咱们再聊。”萧慕言扶起秦玉山颇为敬重的说道。 “多谢侯爷垂青。”秦玉山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并没有太多的奉承。 对于秦玉山的冷淡,萧慕言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无比欣慰,因为这才是他想要的官员。 “臣城守军统领楚辞,携城守军诸位将领参见侯爷。” “诸位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起身入座。请问李敢将军何在?” “禀侯爷,末将在此。”一个四十多岁,一身疙瘩肉,脸上挂着一条半尺长刀痕的魁梧将军,恭敬的跪倒了地上。 “果然是剽悍的很,如果我没记错,你这脸上的刀疤是十二年前被商无用所伤,那一战你带领两千骑兵,奇袭西楚大营,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萧慕言对于李敢的英勇如数家珍。 “回侯爷,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李敢没有流露出任何的骄傲。 “虽然过去了,但百姓们都记得呢。去吧,和你们统领一起去主桌就座。”萧慕言拍了拍李敢的肩膀说道。 “谢侯爷。” 华灯初上,夜已深沉,前来赴宴的诸位官员将领,已挨个给萧慕言请了安,随即纷纷坐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得座位上,但萧慕言却依然站在院中没有落座,仿佛在等着一个很重要的人。 没一会,罗布亲自搀扶着一位年逾古稀,满发皆白的老者,缓缓来到了院中。 看到来人,晋州本地的各位官员,皆是心中大惊,因为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位归隐多年的老祖宗居然会现身此处,而且还是轻车简从一个人至此,由此众人皆是对自己得新主子越发的敬畏。 一个连陛下都请不动的大儒,没想到却会参加燕中侯的晚宴。 第182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在老者现身的那一刻,晋州本地官员纷纷站起了身,看着他们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新入晋的燕北官员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站了起来,就连武将们也是一副恭敬的姿态。 “萧慕言见过儒仙,不知大家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家勿怪。”萧慕言笑容满面的拱手行礼。 此言一出顿时满堂皆惊,本就认识老者的官员,惊得是老者居然是不请自来,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萧慕言,纷纷感慨自己得新主子本事了得。 不认识老者的官员,在听到“儒仙”二字之后,瞬间目瞪口呆,也顿时明白了其他官员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今天下儒家思想集大成者,唯有二人:儒圣李似白,儒仙许济修。 “你小子入主晋州,老朽得知消息,自然要来祝贺。”只是称呼,就足以说明儒仙对萧慕言是多么亲切。 “如果我告诉您,其实我猜到您会来,大家不会骂我鸡贼吧。”仅是第二句话,萧慕言就没了正经。 “你小子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我要是跟你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如果我告诉你,我猜到你猜到我会来,是不是显得更鸡贼,哈哈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些官员打死也不会想到,堂堂儒仙居然这么“不正经”。 “给您留了主座,就等您开席了。”萧慕言虽然嘴上开着玩笑,但态度却是极为恭敬,亲自搀扶着老者入席,然后规规矩矩的倒了茶。 “起菜,开席。”刘一白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云来客栈的伙计们,立刻从后厨将一道道精心搭配的菜品端到桌上,但众人却没有一个动筷。 萧慕言起身给儒仙夹了菜,然后朗声说道:“各位不用拘束,因明日一早我与众位将领还要率军北行,所以今晚只吃菜、不喝酒,待我们凯旋归来,再与诸位大人把酒言欢。这几日大家俱是辛苦,所以放开了吃,吃完咱们再聊。” 唯恐大家放不开,本要落座的萧慕言,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先说好,每一桌谁吃的最少,就把他留下来打扫院子。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也立刻荡然无存,下一刻,拿馒头的拿馒头,扒拉菜的扒拉菜,唯恐被扣下来当苦力。 “我要是吃的最少,是不是也要被留下来?”儒仙一句话顿时让众人大笑不止。 “您是神仙,自然更要做好表率,再说大家都看着呢,我实在是不好包庇您老。”萧慕言一边给儒仙夹着菜,一边调侃道。 “嗯,就算大家没看到,也绝对不能徇私舞弊,来,使劲给我夹菜,我可不愿意扫地。”人老心不老的儒仙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喝酒,饭吃的自然就快,尤其还是在竞争的情况下,仅是一炷香,便已是风卷残云、一干二净。 萧慕言随意看了眼饭量最大的刘一白,然后缓缓站起了身:“诸位,蒙陛下隆恩,册封在下为燕中侯,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既然由我主政晋州,那本侯必然要为晋州百姓谋福。” 众人皆是正襟危坐,大家都很清楚,饭吃完了,主子也该训话了。 “我为何会来晋州,大家一清二楚,前院那些金银珠宝,大家也都看到了,不瞒诸位,所有抄没的家产,加起来合计成白银是一千四百多万两,诸位,一千四百多万两啊。说到这,问大家一个问题,看到这些金灿灿的宝贝有没有动心,喜不喜欢?”萧慕言说完,一双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视着。 没人回答,场中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们都不敢说,没事,我来帮你们说,很动心、很喜欢,很想据为己有。当然我也相信,在座的诸位中,一定会有那么几个视金银为粪土的人。但更多的人想的是,当官不就是为了过更好的日子吗?对,我承认,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诸位大人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强调一下,如果依旧没人回答,会让本候很尴尬。”慷慨激昂的萧慕言,特意强调了一句。 “禀侯爷,是从那些贪官污吏的府中抄没的。”强调还是有效果的,瞬间得到了不少人的回应。 “诸位,还有没有不同的答案?”萧慕言摆了摆手,示意起身回答问题的众人落座。 闻听此问题,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我告诉诸位,这些金银财宝,是从晋州每一个百姓身上,硬生生压榨出来的。这得百姓们流多少血、多少汗,才能满足这些贪官污吏的胃口。是人就有贪念,但我却要奉劝诸位,从即日起,把你们的贪念给我老老实实的藏起来,别忘了一句话,有些银子有命拿、没命花!” 这一刻,众人皆是从萧慕言的语气还有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坚决。一个个均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更有数人甚至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当然,我相信各位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今日我请大家欣赏了金银珠宝,又请大家吃了饭,后日我再请大家去菜市口观刑,届时我虽然不在,但大家跟着刘别驾一起前去就是,胆子小的记得带上几个袋子,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吐到同僚身上。” 此话一出,胆子小的越发紧张起来,但胆子大的却笑出了声。 “丑话说完了,下面说点大家喜欢听的。首先,前院那些金银珠宝,已全部登记入册,每一两每一钱都会存进钱庄,放心我绝对不会中饱私囊。其次,听说很多衙门已经许久没有发饷银了,诸位统计一下,然后报给刘别驾,十日内全部补齐,而且以后保证按时发放,绝不拖欠。” “侯爷英明。”晋州本地好久没有领到饷银的官员们,立马开心的大喊起来,毕竟每个人手底下都有不等数量的办差人员,如今有了保障,也终于可以让这些人安安稳稳地办差了。 “由燕北入晋的诸位官员,我知道你们放心不下一家老小,明日起便可以随时将家人接过来,安家银子一钱都不会少。 “多谢侯爷。” “刘别驾,晋河堤坝年久失修,明日起立刻安排官员前去勘察,无论需要花多少银子都得把这个大患去掉,而且在汛期来之前必须完工。” “诺。” “陈兴祖大人何在?” “禀侯爷,下官在此。” “农田这一块由你负责,尽快查缺补漏,需要多少人你直接去城守军找于副统领要,务必保证每一个农户手中都有自己应得的耕田,若是有侵占他人耕田地严惩不贷。” “是,侯爷。”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饷银、堤坝、农田,我就先烧上这三把,至于旺不旺,就靠诸位了,晋州以后就拜托大家了。”萧慕言说完,庄重的向着众人拱手行礼。 下一刻,晋州百官也齐刷刷站起身,郑重的回礼高呼:“我等必不辜负侯爷所期。” “嗯,天也不早了,诸位也都辛苦,早早回去休息吧,哦,对了,我这桌刘别驾吃的最少。” “主公,我...,对,我饭量最小。” 别驾都留下来收拾桌子、打扫院子了,那其他人自然是更为积极。 第183章 晋州三杰 点完三把火的萧慕言,搀扶着儒仙向内院走去,对于许济修的到来,萧慕言虽然嘴上打着哈哈,但心中却感动深切。 “时辰不早了,茶就不喝了,简单聊上几句,我就该回去了,等你打退了耶律青山,咱俩再尽情品茶。”刺史府书房中,儒仙和蔼可亲的拒绝了要去煮茶的萧慕言。 “大家今晚前来,实在是用心良苦,请受慕言一拜。”萧慕言郑重的行了一礼。 “小子无需客气,你心中有百姓,老朽也是一样。任重而道远,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儒仙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关键。 “大家所言极是,不过您老放心,无论多难我都会砥砺前行。”萧慕言的语气很平淡,但决心却极为坚韧。 “老朽今年九十七,与一念宗师相交已有八十一年,这是私;你如今是晋州的主,我生来便是晋州的民,这是公。所以,用的着老朽尽管开口。”难怪儒仙会如此看重萧慕言,原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一念宗师的面子。 “多谢大家,慕言知道了。”萧慕言再次躬身行礼。 “有时间陪我去趟白云寺。”儒仙说完,拄着手杖便向屋外走去。 “嗯。”萧慕言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搀着老者的胳膊,一直送到府外,直到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府。 世间鲜有人知,儒圣李似白乃儒仙许济修的学生,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萧慕言当年去稷下学宫游历时,才与李似白相识相交。 这一刻,萧慕言忽然很想念自己得师父,还有可爱到极致的一斤。 “公子,老神仙走了?”来了一天的于小懒,这才捞着和公子独处的机会。 “嗯,以后咱们大多数时间都要呆在晋州了。” “公子在哪我在哪,哪里都一样。” “可南桥不在这里,你...” “呃,公子在这,大小姐就会在这,那南桥也会跟着来。”也许是当了大哥,总之于小懒现在越来越有逻辑。 “大哥说的对,大嫂和夫人很快就会来的。”刚干完活的刘一白,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呃,如果我没理解错,大嫂指的是南桥,夫人指的我媳妇。”聪明如萧慕言也是反应了一会,才捋清了刘一白的称呼。 “对,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夫人和大嫂,但夫人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至于大嫂,这些天大哥都快把我耳朵磨出茧子来了。”刘一白边说着,边搬了把椅子过来,撸起袖子,用胳膊擦了擦:“主公,您坐。” “嗯,那你大哥都是怎么给你说的?” “回主公,我大哥说我大嫂长的那叫一个漂亮,跟仙女似的,还说我大嫂又聪明又贤惠,跟她姐姐也就是夫人一样好。”刘一白一副骄傲的表情,就好像嫂子漂亮,他这个做小叔子的也是脸上有光。 “哦,那你大哥有没有告诉你,你大嫂对你大哥的态度是怎么样的?”萧慕言顿时来了兴趣。 “没有。”刘一白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那我很善意的提醒你一句,如果回头你见到了你所谓的大嫂,千万要离她远一点,也不用跟她说话,记住了吗?”萧慕言很认真的说道。 “啊,哦,那个主公,为什么?”刘一白虽然答应了,但满头的雾水。 “因为这样对你,对你大哥都好。” “哦。”感觉很不对劲的刘一白,不由一脸茫然的看向了于小懒,哪曾想于小懒就像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也没有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一样,正在仰着头看着天。 将刘一白救出火坑的萧慕言,又操碎心的对于小懒嘱咐道:“小懒,你如今是城守军副统领了,已经比你未来老丈人的官还要大了,至于能不能让他成为你的老丈人,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已经嘱咐杜老实了,不懂的地方就问他。” “嗯,杜大叔跟我说了。”于小懒立马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说道:“公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累似的。” 闻听此言,萧慕言轻轻叹道:“是啊,确实感觉有点累。” 虽然不明白为何要离大嫂远远的,但刘一白却很清楚萧慕言为何会感觉累:“大哥,主公如今成了燕中侯,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拘无束的小王爷了,几百万晋州百姓全压在主公身上呢,换做谁都会累。” “明天一早就要行军,你早些休息吧。”说话的是刚刚忙完的楚辞。 看着缓缓走来的楚辞,再看到身边立马撅起嘴、昂起头的于小懒,还有一脸为难想叫二哥,却不敢叫的刘一白,萧慕言顿时笑了起来。 “刘老三,晋州别驾;楚老二,晋州城守军统领;于老大,晋州城守军副统领。妥妥的晋州三杰啊。”从此之后,于、楚、刘三兄弟,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关于这个名号,刘一白的态度是这样的:“多谢主公赐名。” 楚辞:“呃,...” 于小懒:“咋啦,你是不乐意吗?按照认识公子的时间排序,你不就是老二吗,楚老二和那个货,你自己选。” 楚辞没有说话。 “二哥,你就听主公和大哥的,再说今早那场架,咱哥仨配合地多默契啊。”刘一白哪里会错过楚辞这张护身符。 “呃,晋州三杰这个称呼我可以接受,但你们俩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我楚老二或者二哥。”这是无可奈何的楚辞,最后的倔强。 刘一白立马点头如捣蒜:“好嘞,二哥。” 于小懒嗤之以鼻:“矫情。” “公是公、私是私,在城守军你一切都要听楚辞的,明白吗,小懒?”楚辞之所以变成了楚老二,自然也有萧慕言的一份功劳。 “明白,公子你放心就是。”痛痛快快给出承诺的于小懒,随即不解的说道:“我就纳闷了,当老二咋啦,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当,回头我问问一斤,要是他愿意当老大,那我就做老二,你们俩顺着往后排。” 楚辞更加无语。 “大哥,一斤是?”刘一白恨不得有无数个哥哥罩着他。 “一斤是公子的师侄,同时是我唯一的知己,也是我唯一的忘年交。”于小懒颇为自豪的介绍道。 “主公的师侄,那他今年贵庚?” “九岁。” “啊,哦。”刘一白忽然第一次感觉自己得大哥貌似有点不靠谱,当然他是完全不乐意去给一个孩子做四弟的。 “咋啦,老三,你是不愿意吗?我告诉你,一斤虽然年纪不大,但可是白云寺的大师。”即使是自己得三弟,也不能对自己得知己不敬。 “白云寺?主公的师侄?”想到这里的刘一白顿时两眼放光:“大哥,一斤大师是不是无尘大师的徒弟,一念宗师的徒孙?” “对啊,咋啦?”于小懒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一向很单纯。 “大哥,我刚刚没有转过闷,但现在我可以郑重而又庄严的回答您,我非常乐意当老四。”这一刻,刘一白内心充满了自豪,因为他忽然感觉自己得关系网好硬啊! 第184章 瞧这一家子 突然当了家,刚做了一天一家之主,还没有完全适应新身份,同时因为重担在身而感觉有些疲惫的萧慕言,这一刻彻底被于小懒和刘一白这两个活宝给逗乐了,尤其再看到极其正经却无可奈何的楚辞,顿时连疲惫也没有了。 “主公,那个一斤大师是您的师侄,那辈分这一块?”到底还是刘一白想的周到。 “无妨,只要他同意,各论各的就是。”萧慕言一向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好嘞,那个二哥你应该没有意见吧。”作为末尾的刘一白,周全的征求着每一个人的意见。 “没有。”逃不掉就加入的楚辞,已经完全认了命。 “那大哥,你抽个空去把一斤大师接来呗。”刘一白已急不可耐的想赶紧抱上一斤的大腿。 “呃,那个,嗯,我,有时间再说。”于小懒之所以言辞闪烁,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当初绑架一斤的事情,虽然公子大婚时与无尘大师一桌吃过饭,但单独去白云寺,于小懒打心眼里发怵。 “好啦,时间不早了,随便挑间屋睡觉去吧,从明天开始有你们忙的。”萧慕言说完,麻溜的站起身,随便找了间卧房走了进去。 这是萧慕言成为燕中侯的第一夜,也是百里浮玫成为诸侯夫人的第一夜。 “姐姐,姐夫就是厉害,几天不见就成了大燕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侯爷,而且还是凭真本事得来的。”萧慕言不在时,南桥时不时就会和百里浮玫一起睡。 萧慕言被册封为燕中侯,百里浮玫自然是开心和骄傲的,但同时又无比的心疼,因为当了十一年绣花厅厅首的她,非常清楚当家有多累。 “嗯,于小懒也成了晋州城守军副统领,如今倒是配得上你了。”百里浮玫极少调侃别人,但南桥是个例外。 “大喜的日子,你干嘛提他啊,真是扫兴。”南桥对于于小懒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人总是在不断成长的,尤其是有了责任之后,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他没有那么幼稚了,以前我对他也是讨厌至极,如果不是慕言特意交代,我早就把他赶出王府了。” “他可不是单纯的幼稚,脸皮厚、懒到极致,情商低到不像个正常人,而且自我感觉极其良好,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说流哈喇子就流哈喇子,我真是搞不懂,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更搞不懂为何姐夫会那么在乎他。”南桥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但不得不说她把于小懒的缺点总结的很是到位。 “因为他单纯,因为他曾经噩梦般的过往,还因为他一旦认准一个人之后,可以把一切都豁出去的真心。你讨厌他只是因为你看到了他所有的缺点,所以当你发现到他的优点之后,你会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这是百里浮玫第一次谈论另外一个男人。 “姐姐,你今晚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突然感觉你像个红娘似的。” “臭丫头,早就给你说过,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随你吧,缘分到了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嗯,不聊他、不聊他。姐姐,咱们聊点正事,那个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我把厅里的事安排好。”百里浮玫自然很想时刻陪在萧慕言身边。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把绣花厅搬过去不就行了。”南桥随口说道。 “南桥,在我面前无所谓,但在别人面前,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不能说。”百里浮玫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哦,我知道了。”机灵如南桥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也许是上了年纪觉就少,也许是茶喝多了没有困意,此刻燕北王府中,萧规缇和先生依然精神饱满。 “老伙计,过些天咱们和浮玫他们一起去晋州看看?”大半夜,燕北王还在喝茶。 “不去了,在沂州待习惯了,不想折腾。”先生毫不犹豫的婉拒了萧规缇的提议。 “我知道你的想法,慕桓和慕言永远都不会有罅隙,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萧规缇胸有成竹的说道。 “主公,你知道,我谨慎了一辈子。虽然慕言是我的徒弟,但世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我自然很清楚。我担心的不是他们俩,而是我...” “没事,我心里有数,你听我的就是,要是看儿子都得小心翼翼,那我萧规缇岂不是成了软柿子。” “我是怕给你和咱们燕北惹来麻烦。” “怕个球,谁敢?有人要是找不痛快,我屠他满门,就算赵家也不行。有我在,你踏踏实实地跟着我去晋州。”这几年萧规缇多了几分慈祥,但霸气这一块,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 “好,我差点忘了我家主公是谁了。”先生开怀大笑。 突然,刚刚还霸气侧漏的燕北王,瞬间变得愁眉苦脸起来:“你说慕言和浮玫,成亲也有段日子了,怎么...” “主公,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事不是你这个当公公的该操心的。”先生立刻打断了萧规缇的话,其实他也很着急。 “哎,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急着抱孙子的燕北王,不惜把自己比喻成了太监。 “呃,我好像听说,明后天世子妃好像要去别院和浮玫一起吃饭。”先生随口就是一句。 “对啊,我还有一个大儿媳呢,她方便问啊,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可是这事怎么给老大媳妇说呀,我一样不方便啊。” “呃,我想想...。”能轻易拿下晋州的先生,却陷入了沉思。 “爹,先生,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喝茶啊。”萧慕桓不由担心的说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萧规缇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这刚忙完,过来看看二老。”萧慕桓边说着,边把茶壶茶杯收了起来。 看着忽然出现的萧慕桓,先生不由喜出望外,立马捅了捅萧规缇。 老狐狸立刻明白了老伙计的意思,然后忙不迭的说道:“你来的正好,爹正好有件事需要交代你。” “什么事?” “那个,嗯,这个,你过来,我小声给你说。” 看到自己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萧慕桓虽然知道不是好事,但依然乖乖的将头伸了过去。 “什么,我是当大伯子的,这事我也不方便啊。” “你当大伯子的怎么了,我又不是让你直接去问浮玫,你跟你媳妇说,总好过我这个当公公的丢人现眼吧。”软的不行来硬的,萧规缇顿时急红了眼。 “行,那我回头给云裳说一声。”萧慕桓无奈的接了这个差事。 “什么叫回头,你一会回去就说。”萧规缇下了死命令。 “行,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说你有什么事。” “我这不是寻思着弟妹以后要长驻晋州吗,所以想着跟您说声,直接把绣花厅挪到晋城,这样不就方便多了吗。”萧慕桓永远还是那个萧慕桓。 “嗯,那我回头给浮玫说一声,让二处过去就行了。” “让弟妹自己定,爹、先生,你们饿不饿?” “你还没吃饭?” “吃了,不过想吃烤红薯了。” “那还等什么,你去弄红薯,我去抱柴火。”萧规缇说完,径直向柴房走去。 “爹,你歇着就是,我来弄。”萧慕桓立马追了出去。 独自坐在书房中,一直看着爷俩说话的先生,发自内心的笑了。 第185章 誓师 清晨,晋州城守军大营,一身戎装的萧慕言终于见到了这群擅长偷坟掘墓的“老鼠军”。 三万人的队伍,站的倒算整齐,但无论是士气还是装备,都是说不出的一言难尽。尤其经过这几天的提心吊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疲倦,还有早已习惯的散漫。 一支三万人的队伍,先是被人数远远低于自己得玄甲营、安西军以及建安军缴了械,然后又乖乖地被五千御林军圈了起来,任谁都不会对他们抱有希望。 萧慕言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从队伍中间穿过,凡是目光所及,战士们就会立刻低下头,就像做了亏心事被别人洞穿了一样,没有一丝的自信和勇气。 好在萧慕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失望,跨马来到正前方,中气十足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萧,是陛下刚刚册封的燕中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我,但我却对你们如雷贯耳,更是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如数家珍,有人告诉我你们是“老鼠军”,此刻我想当面问问你们,回答我,你们是不是老鼠?” 声音慷慨激昂,但回复他的是齐刷刷低下的头,还有一张张毫无精气神的脸。 “居然连回答我的勇气都没有,看来你们还真是如他们所说,是一群只会偷坟掘墓的废物,看看你们那一张张一蹶不振的脸,还有那一双双连武器都握不紧的手,一个个跟受了委屈的娘们似的,算什么男人。”萧慕言开口就是怒骂,丝毫没有留半分情面。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还是一群敢在深更半夜刨坟翻尸的兵痞子,所以当萧慕言刺耳的骂声刚刚落地,大部分人便立刻义火冒三丈的抬起了头,一个个双眼阴狠的瞪着萧慕言,恨不得将他们的新主子活埋到他们曾经挖过的某个墓道里。 激将法起到作用的萧慕言不由心中一喜,但依然冷着脸,阴沉的说道:“生气了吗?愤怒了吗?感到耻辱了吗?是不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啊?这几天被来回折腾是不是憋了一肚子火,想要狠狠发泄出来,回答我是不是?” “是。”这是绝大多数的怒吼。 “少他娘的看不起老子,要不是你命好,你算个球。” “有本事咱们一对一,要是不把你脑袋拧下来,老子跟你姓。” “姓萧的,不要以为你是我们的新主子,我们就怕你,老子光棍一条,无牵无挂,大不了咱们一命换一命。” 愤怒是最难以控制的情绪,随着一个人得骂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接下来在长达半柱香的时间里,萧慕言深刻领会到人类语言的博大精深,但凡能用来骂人的词汇,经过几万人的悠悠之口,全部招呼在萧慕言的身上。 叫骂声撼天动地,响彻云霄,不知道的还以为晋城举办了脏话大会,作为唯一接收方的萧慕言,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开怀的笑了,好像特别享受被别人侮辱似的。 “继续,把你的火全部发泄出来,骂的再大点声,再狰狞一些。你们这群不入流的废物,你们这群被别人叫做老鼠的鼠辈,你们这群丢光了祖宗颜面的败类,你们这群只会扯着嗓子干喊却不敢动手的娘们,不是要各种弄死我吗,来,我满足你们。”萧慕言刚一说完,便立刻下了马,赤手空拳的向队伍里面走去。 “来啊,怕什么,你不是要把我大卸八块吗,还有你不是要把我头拧下来当夜壶吗,来啊,放心,我不用内力,你们不是不怕死吗,一起来杀我啊。”萧慕言嚣张跋扈的吼道。 终于那个扬言要将萧慕言大卸八块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怒火中烧的砍了过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汹涌而至,然后说好不用内力的萧慕言,就像个最原始的野蛮人一样,握紧双拳,一拳一拳的砸向了他们的鼻梁。 又是半柱香的工夫,没有内力加持的萧慕言,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喘着,像一头野兽般,兴奋的看着周围几十个鼻血横流,却依然不服输的将士。 “爽吗,不服继续,老子奉陪到底。”野兽般的怒吼,野兽般的萧慕言霍然站直了身体,毫无畏惧的朝着他们逼近:“这才像个男人,这才像个铁骨铮铮的战士,回答我,你们是不是老鼠?” 彻底被萧慕言的凶猛震撼住的城守军,这一刻全部昂起了头,齐声喊道:不是!” “错了,你们是,居然连自己是老鼠都不敢承认,你们这群孬种。”萧慕言毫不犹豫的又进行了一波羞辱,然后神情肃穆的从众人脸上快速扫过,随即语气平和的说道:“是人都会犯错,但重要的是要有承认错误的勇气,更要要有改邪归正的决心。你们是被别人看不起,但这是以前。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换个活法,证明给别人看,告诉他们你们是响当当的男人,回答我,你们要不要做昂首挺胸的男人?” “要。”话是从嘴里喊出来的,但更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好,那就拿起你们的武器,露出你们的血性。作为战士,保家卫国是你们的职责,保护黎民百姓更是你们的使命。北元耶律青山率军来袭,已到晋州北境,他们要掠夺晋州的土地,奴役晋州的百姓,抢走晋州的女人,要把晋州变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们皆是晋州的儿郎,告诉我,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应该怎么办?” “杀、杀、杀。” “好,我萧慕言作为晋州之主,誓死将北元虎狼驱除出境,保我晋州百姓安宁,可有儿郎愿意与我一起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好,燕北临门关十数万大军已于幽州西境陈兵以待,加上五千玄甲营,还有五千安西边关军,咱们此战必胜。”趁热打铁的萧慕言立刻送上定心丸。 “必胜、必胜、必胜。” “有没有贪生怕死的,现在可立刻离营,我保证绝不为难!” 闻听此言,不少人的心中开始纠结,没一会,有一名士兵将长枪放在了地上,然后低着头走出了队伍,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赵老大,你居然是个孬种。”一名战士对着从他面前走过的人破口大骂。 “我娘年纪大了,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照顾他了。”赵老大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为难和惭愧。 “你告诉我谁没有娘?要是北元那些狼崽子攻进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赵老大闻言,咬了咬牙,然后转身回到了队伍里。 “谁走谁是孬种!”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然后战士们也跟着大喊起来。 没有人想当孬种,更没有人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孬种,于是离营的人数,远远低于了萧慕言的预测,只有区区一千多人。 “多谢诸位兄弟,大家应该听说了,昨日抄没贪官家产,总共抄了一千四百多万两白银,所以兄弟们无需有任何后顾之忧,只管上阵杀敌。若是不幸阵亡,抚恤金二百两,这是其一,另外一家老小每个月还有额外的补助。”萧慕言一向擅长驭人之术,更明白如何才能让战士尽心尽责。 一场别开生面的誓师大会,圆满的结束了,仅仅又是半炷香的时间,原本不算整齐的队伍,虽然还是不太整齐,但却一个个斗志昂扬、意志坚定。 “出发。”楚统领一声令下,三万如狼似虎的战士们,义无反顾的向着晋北行进。 第186章 大战在即 从大营到北城门,有七八里的距离,虽然天色尚早,但大街上已陆陆续续有了人群,看到迎面走来的大军,百姓们立刻纷纷避让。 “兄弟们,昂首挺胸,你们是为了百姓而战,所以值得大家的敬仰。”萧慕言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战士的耳朵里。 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的百姓,在知道了城守军此行的目的之后,二话不说朝家中跑去,没一会就去而复返,显然是告知了左邻右舍,几乎附近的居民全部出动,而且人人手中都拿着干粮,一股脑往正在行军的战士手中塞去。 看着手中的干粮,和百姓眼中真挚的感激,这一刻,城守军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尊严,于是也更加有了死战的决心。 “感谢各位乡亲们,鄙人姓萧,是陛下刚刚册封的燕中侯,我代表城守军诸位将士,感谢大家!请乡亲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北元大军驱除出境,誓保晋州长治久安。”萧慕言朗声说完,然后郑重的向百姓们拱手抱拳。 “必胜、必胜、必胜!” 北门外,安西边关军整装待发,与赵廉一起前来的还有单枪匹马的赵厚。 三人见面立时亲切的寒暄起来。 “萧贤弟,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咱们就此别过。”赵厚此来一是送行、二是告别。 “多谢世兄,昨日繁忙也没有为世兄饯行,日后咱们再把酒言欢。”萧慕言拱手抱拳。 “世兄,随时欢迎来安西做客,到时咱们再一醉方休。”赵廉也是满脸的笑容。 刘一白、于小懒等一干晋州官员也迎上前来,请安之后立马送上各种胜利的祝福,直到萧慕言的背影远离了视线,众人才返回城中。 晋州北境,萧慕言成为燕中侯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耶律青山、徐应坤及谢临安的耳中,而且他们也从黑虎堂的传信中,得知了晋州城守军正在前来晋北的路上。 如果只是区区几万城守军,虎啸军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让耶律青山忌惮的是,在距离他们不到二百里的幽州西境上,还有燕北山亲自率领的十万临门关大军。 此刻对于耶律青山而言,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打,一个是退,至于如何选择,耶律青山和徐应坤相视一笑,然后把决定权交给了谢临安。 “大将军、徐先生,事关重大,怎可由我来做决定,如此岂不是太儿戏了。”谢临安一脸的不可思议,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小谢,你客气什么,主公既然说了让你做主,你就痛痛快快的下令便是。”徐应坤一把拉住想要逃离中军大帐的谢临安,随即双手按着他的后背,硬生生把他又推到了沙盘前。 “老夫知道,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大胆说出来。你也看到了,若是你不说,老徐是不会放你离开的。”通过这些天的接触,耶律青山是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无处可逃,谢临安也不再忸怩,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自己得想法:“战。” 话音刚落,耶律青山便毫不犹豫的向着帐外喊道:“传令所有将军前来议事。” “诺!” “南线就交给你了。”耶律青山的语气很淡然,表情也是无比的淡定,显然他很相信谢临安的能力。 “是。”这一次,谢临安反而没有了丝毫得推脱,就像他刚刚的推脱是特意装出来的。 “孺子可教!”这是来自徐应坤的夸赞。 很显然,谢临安的决定,与耶律青山和徐应坤不谋而合。 战,自然有战的道理。 二十万虎啸军,皆是身经百战的强兵悍卒,即使临门关大军再勇猛,北元大军也丝毫不惧,哪怕只是率领相等数量的队伍,耶律青山也无比自信能够阻住燕北山这个老对手。 十万对十万,那么剩下来的十万虎啸军就可以如狼入羊群般,肆意斩杀萧慕言带来的三流士兵,一群作威作福的兵痞子而已,简直是伸着脖子送死。 如此晋州便可轻易拿下,同时还不耽误他们向西楚进军,这种送上门来的便宜,简直是不捡白不捡,所以这是为何要战的根本原因。 其次,二十万大军跋山涉水的来了,行军前口号喊的震山响,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如果此刻选择退兵,不仅没法向朝廷交代,更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诸位众所周知,我等此次出兵只为向西楚讨个公道,但赵元稹实在是欺人太甚,不但不让咱们过境,反而派了大军想要前后夹击咱们,如此奇耻大辱,士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意已决,全军迎敌。”即使是耶律青山,也得来上一段冠冕堂皇的开场白。 “大燕简直是自不量力,咱们不打他,他居然还嚣张起来了。” “真是吃着锅里,看着碗里,赵元稹还真是贪得无厌,只兴自己侵占西楚,却不让咱们染指,胃口不小,就不知道他牙口够不够硬。” “早就想揍他们了,既然这么主动把晋州送给咱们,那也不能拂了赵家的美意。” 众位将领皆是一脸的轻松,显然他们没有将此次对战放在眼里。 轻敌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大忌,不是众位将领不明白,实在是差距太过明显,尤其黑虎堂还完全查明了敌方的所有兵力部署,事实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简直是信手拈来。 耶律青山摆了摆手,示意众将安静,然后不用质疑的说道:“诸位,此次咱们分兵两处,东南两线各十万兵马,东线由我亲自指挥,南线交由谢临安坐镇。”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对于大将军作战东线,众人自是没有任何意见;但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指挥南线,众人哪里会服。 “禀大将军,谢先生是第一次...”作为头号义子的耶律一恒率先站了出来。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南线的诸位将军,只需严格听从谢临安的命令行事即可,若是有人贻误了战机,军法从事。”耶律青山没有任何废话。 “遵令。”即使再有意见,但耶律青山地命令一向如山般不可撼动。 “提醒各位,切勿轻敌,都下去安排去吧,一个时辰后出发。” “诺。”众将火速出了大帐。 “我把老徐留给你。”耶律青山很周到的给谢临安留下了一个定心丸。 “多谢大将军垂青。”谢临安躬身行礼。 “此役关键你应该清楚,重点在于速战速决。” “诺。” “萧慕言曾经和老夫有过一面之缘,如果再算上他拿雷劈我那次,那就是打过两次交道,此子诡计多端,所以表面上带了一群乌合之众,但背地里一定留了后手。” “大将军所言极是,临安明白了。” “嗯,老徐,尽量让这小子自己发挥,咱们能不能早点解甲归田,就看这小子的能耐了。”耶律青山淡然说道。 “主公所言极是。”徐应坤朗声一笑。 第187章 先锋 幽州西境,燕北军营。 “报大将军,耶律青山亲帅了十万大军正朝咱们这里进军,此刻距离咱们大营还有一百八十里,预计三日后抵达。” “知道了,再探。”早在一个时辰前,燕北山就已经知晓了北元大军的动向,送来消息的是绣花厅的燕隼。 传令兵刚刚离开,关辅臣便走了进来:“大将军,北元是开始动了吗?” “嗯,耶律青山亲率了十万大军正在来的路上。”燕北山站起身,示意老将军入座。 “十万?看来他只是想拖住咱们,然后让南线那边速战速决,如此压力就全部在慕言那边了。”作为六叔的关辅臣,难免对二侄子担忧起来。 “老将军说的是,不过您老也无需多虑,毕竟慕言的能耐咱们有目共睹,而且咱们也曾经推演过,若是耶律青山平均分兵该如何应对,所以只需依计行事即可。”燕北山倒了杯水,端到老将军面前,急忙安抚着。 “嗯,也只能如此了。狗日的耶律青山来咱们这了,南线那边交给谁了,是姓徐的王八蛋,还是耶律一恒那个杂种?”不愧是关老将军,骂人都不带重样的。 听到这三个人的爱称,燕北山也不由被逗笑了:“都不是,绣花厅传信,说是一个叫谢临安的书生。” “谢临安?这他娘的又是一个什么玩意?还他娘的是个书生,耶律青山这是打得什么鬼主意?”关辅臣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谢临安的名字,自然也完全不清楚耶律青山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闻听老将军的三连问,燕北山也是没有答案:“呃,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以咱们对耶律青山的了解,他既然敢把南线交给这个姓谢的,那么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有独到之处。” “年轻人?看来耶律青山培养了一个接班人啊,既然如此,那就让咱们燕北的小主子好好给北元的这位新秀上上课。”刚刚还有些担忧的老将军,顿时豪迈万丈。 一时间,名不见经传的谢临安顿时成为了被人瞩目的人物。 此刻正在急行军的萧慕言,也收到了绣花厅传来的消息,密信中除了详细禀报了北元大军的动向之外,最下方还用蝇头小楷,对这个谢临安做了简单介绍,萧慕言仔细看过之后,随手递给了身边的赵廉。 “五五分兵,果然如世兄所料,佩服佩服。”赵廉将密信递给楚辞,由衷地赞叹道。 “世弟谬赞了,如此咱们可真是有硬仗要打了,毕竟是十万虎啸军,这块硬骨头可是难啃的很啊。”萧慕言淡然一笑。 “世兄何必自谦,他们虽然是硬骨头,但咱们也绝不是软柿子,至于这个叫谢临安的,更不可能是世兄的对手。”赵廉一向对萧慕言很有信心。 “这个谢临安倒是神秘的很,居然连厅里都没有查到他为何去了北元,而且他在北元这几年的行踪更是不得而知,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作为统领的楚辞显然对对方的统帅很感兴趣。 “一个卖国贼而已,楚兄无需多虑,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作为大燕子民为何要去做北元的走狗,这种人真是下贱。”一向率真的赵廉丝毫没有掩饰对谢临安的鄙视,当然他并不知道楚辞是西楚人。 “呃...”楚辞虽然没有多心,但难免有些尴尬。 “楚兄这是怎么了?”赵廉看到楚辞的反应,不明所以的问道。 “信中不是写了吗,这个谢临安曾经是一个落榜的秀才,想必是屡试不中,或者是生活所迫,更或许是性命堪忧,这才离开了大燕。俗话说,鸟择良木而栖,人择明主而侍,所以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他投靠了北元,都是无可厚非的。”为了楚辞不再继续尴尬,萧慕言不惜为敌人说了好话。 好像是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虽然一头雾水,但赵廉也立马顺着萧慕言的话就坡下驴:“世兄说的对,人各有志,是我偏激了。” “呃,世弟言重了,那个咱们说点别的。”萧慕言立刻把话题转移。 但根本就没有在意的楚辞,立马把话题又扯了回来:“这个谢临安既然被耶律青山如此看重,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但他和咱们一样,都是第一次统军,如果所猜不错他一定是北元重点栽培的下一代顶梁柱,如此他便会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急于求成?”赵廉脱口而出。 “世子所言极是,无论他再沉稳,但他也是一个急于向耶律青山和耶律英才证明自己才能的年轻人,所以抓住了他的弱点,咱们就能借题发挥。”楚辞虽然刚当上统领不到两天,但有些人注定就是当将军的命。 “世兄,若不是我知道楚兄是第一次带兵,那么我一定会认为楚兄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燕北多俊才啊,愚弟我真是又佩服又羡慕。”赵廉没有一丝掩饰的说出了真心话。 “在下实不敢当,世子谬赞了。”楚辞没有一点得意。 “世弟,安西也是人才辈出,何必自谦。如今北元大军的部署咱们也了如指掌了,燕北山那边更不需要咱们分心,所以咱们只需按部就班就好。咱们是第一次,这个谢临安也是第一次,倒真是巧的很。”冥冥中好像一切都有安排,这一刻萧慕言莫名有了一丝兴奋。 “诺,愚弟不才愿为大军先锋,还望世兄成全。”赵廉无比庄重的拱手请命。” “世弟,一呢你找错人了,因为大军一切事宜都由楚统领抉择;二呢,你说晚了,先锋已经被人占了。”萧慕言一把握住赵廉的双手,开心的大笑起来。 “啊,竟然有人比我下手还快,不知此人是谁,还望楚兄告知?”赵廉闻言,立马向楚辞问道。 “呃,...”楚辞欲言又止。 “不瞒世弟,正是区区在下。”萧慕言笑的更开心了。 “啊,世兄你这...”赵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世弟,如果让谢临安知道,带兵深入草原的人是我,他会怎么办?” “那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拿下,毕竟...,哦,原来如此,愚弟受教。”恍然大悟的赵廉,立刻对着楚辞拱手抱拳:“楚统领,在下不才,愿与萧世兄一同冲锋陷阵,还望将军成全。” “呃,世子身份尊贵,又是客人,那个...。”楚辞不由向萧慕言看去。 “看我作甚,你是统领,我们皆以你马首是瞻,所以答不答应你自己定。”萧慕言直接把楚辞的求助撅了回去。 “统领,你想若是让谢临安知道,冲锋陷阵的是两个小王爷,那么他更会孤注一掷,所以...” “允了。”楚辞刚刚也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第188章 一触即发 昼伏夜行,本就是南境骑兵早已习惯的行军方式,虽然是五万大军,但隐秘行踪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是一件难事,还是和上次伏击慕容擎天一样,以营为单位,向着指定目标分散前行。 黑夜的旷野中,一支马蹄裹布,嘴中全部含着树枝的骑兵队伍正在疾速的奔行,领头的是越发锐利的周雨亭。 上次雍州峡谷一战,周雨亭一夜成名,不但被萧慕言亲自推荐给了顾南衣,更是不负众望的被委以重任。 南境骑兵营效仿临门关大军,与一个月前进行了大练军,通过各种比试,最终在七万人中挑选出一支千人的精英队伍,作为佼佼者的他们,不仅功夫了得、马术精湛,更是极擅骑射,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这支神机营已成了顾南衣手中最尖锐的利刃。 和上次一样,顾南衣依然没有告诉周雨亭此行的敌人是谁,但他很清楚过不了几天又会是一场恶仗,所以出发之前他就给手下的兄弟们下了死命令,一个人十颗人头,没杀够的直接滚蛋。 “李永辉。”快马加鞭的周雨亭,丝毫没有减速。 “头,有什么吩咐?”被提拔为校尉的老兵油子李永辉,急忙靠了过来。 “前面十里便是峡谷,穿过之后,立刻将咱们营分为十队,你我各带五队,你朝南,我朝北,每隔三十里便留下一队,告诉兄弟们,每队必须找到五条入晋的小路,沿路做好标记,然后在距离指定地点三十里外隐藏埋伏,等其他营的兄弟们到了,立刻来我处集合。” “诺。” “记住咱们当下的任务,是帮着其他营的兄弟们提前找好入晋的路线以及帮他们找到设伏的位置,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否则军法从事。” “诺。头,咱们这次干谁,你知道了不?” “少他娘的打听,先把手上的活干好,等开战那天就一清二楚了。”儒雅公子经过几个月的军旅生活,显然已不再那么儒雅。 “头,你就装吧,我都能猜出来是谁,你能不知道?” “少扯没用的,别忘了你自己说的二十颗,要是完不成,你这个新晋的校尉可是丢脸丢到家了。” “放心,区区二十颗北元畜生的头,绝对不在话下。”李永辉故意将北元二字说的特别明显。 “你个老兵油子,不说出来能把你憋死。” 正在两人闲扯的时候,一支燕隼从高空中悄无声息的飞了过去,而收信人自然是顾南衣。 二百多年以前,晋州北境原本有一片极为肥沃的草原,也许是贪图这里的草香水美,也许是大燕建国让这里没有了战乱,于是不断有游牧民族迁徙而来。 而随着人数从不到十万增长到几十万,再加上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牲口,于是草越吃越少,水越喝越枯,牲口没有了赖以生存得环境,导致牧民们开始颠背流离、食不果腹。 得知北元大军入境晋州的消息之后,赵云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用银子来换取这些牧民的命,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不仅民风剽悍,更是射的一手的好箭,以五十两银子换一命,只需要五百万两白银就可以组建出一支声势庞大的十万大军。 赵云澜能想到,萧慕言自然也能想到,而谢临安更是在时刻关注着草原的动向。尤其在黑虎堂的传信中,特别提到了一千四百多万两白银这个数字,还有隐约在萧慕言的队伍中,发现了几十辆拉着沉甸甸木箱的马车之后,谢临安更是笃定了萧慕言的后手所在。 本来谢临安的十万大军可以继续南下,但为了更好地控制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以及占据以逸待劳的地势,所以谢临安只是命令队伍向南推进了五十里而已。 一片没有草的荒野,平淡且广阔,方圆二十里内更是一马平川,在这种地势下,完全不用担心敌人会偷袭,同时身后就是草原,可以立刻探知游牧民族的风吹草动。 选在此地安营扎寨,是谢临安早就深思熟虑过的,连徐应坤都暗自赞赏。 按照行程,明日萧慕言的队伍便会到达,至于他们会在哪里安营,谢临安仿佛也是了然于胸,至于该如何速战速决,更是早就制定好了计划。 与此同时,耶律青山率领的十万大军,距离燕北山的大营仅剩下五十余里,大军未至,斥候先行。 “报大将军,燕北军营并无异动。” “再去查探。” “诺。” “大将军,此事有些古怪啊,按理来说,燕北山应该急于向前挺进,好去增援南线啊,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原地不动呢?”说话的是紧紧跟在耶律青山身旁的四义子,耶律四索。 “的确古怪的很,如此两种可能,一是想以逸待劳趁着咱们疲惫不堪率军偷袭;二是他根本就不担心南线。”耶律青山说出了自己得猜想。 “不担心南线?难道除了收买那些牧民,萧慕言还有其他后手?”耶律四索不免担忧的提出了疑问。 “立刻传信谢临安,让他多多提防。” “诺。” “传令兵,命令各营火速行军,天黑前务必到达安营地点。” “诺。” 下完命令的耶律青山,骑在马上沉思片刻,然后对着耶律四索嘱咐道:“安营之后,你负责后军,一旦出现意外,立刻撤退。” “诺。” 对于耶律青山的到来,燕北山自然了如指掌。 “诸位将领,随时做好拔寨起营的准备,只要耶律青山有撤退的迹象,咱们就全力进军,他退多少咱们就进多少,死死咬住他们,告诉兄弟们今晚给我吃饱喝足睡踏实喽。” “诺!” “传令兵,传令斥候营严密监视北元大军的动向,若是发现他们有后撤的迹象速速来报。” “诺。” 待众将散去之后,燕北山看着沙盘喃喃自语:“耶律青山,你想来就来,但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入夜,连续急行了好几日的晋州城守军,终于停了下来,累的两腿发软的各位战士,在听到了就此安营的命令之后,立马东倒西歪的躺了下去,本应搭起来的帐篷,直接被他们铺在了地上,眨眼间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萧慕言、楚辞、赵廉以及李敢,四个人席地而坐,手中各自拿着一根树枝,时不时在中间的空地上,你画上一道,我来上几笔。 对于城守军的战力,四个人心知肚明,如果让他们冲锋陷阵无外乎就是白白送死,但这些挖惯了坟,掘惯了墓的兵痞子们,却有着一项特殊的本领,正好物尽其用。 正在四人指指画画的时候,负责守卫的罗布,悄么声的来到了萧慕言身边。“小王爷,人到了。” “嗯,世弟,楚统领和李将军,你们继续,我出去一趟。”萧慕言说完便立刻起身,疾步向营外走去。 “虽然这里距离北元大营尚有五十余里里,但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萧慕言翻身上马,临走前再次向罗布叮嘱道。 “小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第189章 十里行军 短短三里的路程,不消片刻,萧慕言便勒住了缰绳。 “雨亭参见小王爷。”周雨亭立刻下马单膝跪地。 “无需多礼,快快请起。”萧慕言翻身下马,伸手在周雨亭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不知小王爷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把你们神机营藏身的位置告诉我。”萧慕言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了舆图。 周雨亭拿出火折子,低头在舆图上看了一眼,便立刻指了出来。 “好,回去吧。” “诺。”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待周雨亭离开之后,萧慕言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摊开地图在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下,认真的研究起来。 没一会,一个胸口绣着荷花的黑衣人霍然出现,在距离萧慕言五步之外,便止住了身形,立马双膝跪地:“布曼参见公子。” “嗯,起来说话。”萧慕言将舆图收入怀中,随即站起了身。 “谢公子。”虽然是游牧民族,但布曼却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怎么样,和你们族的那几位长老谈的如何了?” “回公子,除了一位长老极力反对之外,其他四位长老已经动心,只是想要更多银子而已,另外我也把消息散播出去了,族里的很多汉子,都恨不得立刻就能参军。” “好,价钱好好谈,毕竟是卖命钱,要的多一点也很正常。”萧慕言对着布曼微微一笑。 “属下明白。” “你这一环至关重要,尤其分寸和火候的把握直接关系到大局的成败,辛苦你啦。” “公子言重了,属下份内之事,不曾辛苦。” “告诉其他几位吏员,务必小心谨慎,一旦有了危险,立刻撤离,早些回去吧。” “诺。” 短短半炷香时间,萧慕言见了两个人,说了两次回去吧,这两声回去,直接关系到此战是否可以全胜而归。 漆黑的旷野中,数十个黑衣人正朝着晋州军所在的位置快速的奔袭着,突然几十名绣着荷花的黑衣人一字排开,完全阻住了他们的去路,下一刻双方一言未发便交战在了一起,一边是泛着寒光的鱼肠剑,一边是黑虎堂的虎牙刀。 清晨,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而疲惫不堪的城守军,却依然没有起床的意思,而作为统领的楚辞也丝毫没有催促,直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的众人,才慵懒的生灶做饭。 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做法,直接让谢临安茫然起来,为了验证心中所想,于是自耶律青山走后,第一次请教了徐应坤。 “先生,刚刚斥候来报,晋州军今日中午才开始行军,只向前推进了十里便又歇息起来,我不敢确定他们是何意图,还望先生指点。” 闻听此言,徐应坤也是稍作惊讶,三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行军,想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首先他们只是四万散装军,很清楚不是咱们的对手,所以绝对不敢与咱们正面拼杀;其次,他怕咱们前去偷营,所以离咱们的距离自然不敢太近;其三无外乎是一个拖字,拖延时间好让他们有机会去收买牧民。草原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黑虎堂来报,绣花厅在几日前就派去了几名吏员,私下里和几位长老一直在密谈,据查现在价钱被抬到一百两一人了。” “一百两一个?这个萧慕言还真是好大的手笔,牧民一向谨慎,不见现银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他们缓行军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压压价,同时找机会把银子送过去。” “多谢先生解惑,临安明白了。” “谈不上解惑,其实你一切都清楚,只是看看我和你的想法,是否一致而已。”徐应坤微微一笑,然后又轻声问道:“黑虎堂那边怎么样了?” “回先生,昨夜他们在旷野中被绣花厅拦住了,双方大战了一场,损失惨重。” “嗯,说说你的看法。” “白天还好,但晚上的话,斥候和黑虎堂显然是过不去了,他们如此做,明显是怕咱们摸清了他们大营的部署,趁其不备前去偷营。” “嗯,说说你的想法。” “既要人头,也要银子。”谢临安斩钉截铁的说出了答案。 “甚好,甚好!”徐应坤说完,随即拿起刚刚放下的书,继续做起了甩手掌柜。 “传令兵,速传耶律五冲将军进帐。”谢临安转身向营外喊道。 没一会,耶律青山的五义子,做事沉稳,为人和善的耶律五冲迈步走入帐内:“末将见过谢统帅,徐先生。” “五将军,命你带领五千轻骑火速赶往牧民栖息地,记住只需在他们外围埋伏起来就好,切勿打草惊蛇。待发现敌军拉着几十辆装满木箱的马车进入草原,立马将其歼灭,同时把马车拉回来。 “诺。” “记住,一定要把马车一辆不少的拉回来,而且在他们见到牧民之前就要动手,事成之后,记你大功一件。” “末将遵命。” 待耶律五冲走后,谢临安来到茶桌旁,将煮好的茶,端到徐应坤面前,轻声说道:“先生,有一事劳先生替我周全。” “但说无妨。” “我想让耶律七星将军负责冲锋,让耶律一恒将军殿后。” “你是统帅,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下令便是,若是有人违抗军令,军法从事。”徐应坤说完,微微一笑,然后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多谢先生。”谢临安恭敬的抬手行礼。 幽州西境,燕北山和十万临门关大军就像睡着了一样,对于三十里外的北元大军完全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的任务,反而是负责拖住敌军一样。 打了一辈子仗的耶律青山,隐隐有了一些不安。 “禀大将军,南线飞鸽传信。” 耶律青山立刻将密信展开,看到徐应坤的汇报之后,倒是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却依然有些莫名的不放心。 “速速回信,提醒谢统帅,再次侦察,以防萧慕言还有其他后手。” “诺。” 一向不按套路出牌的萧慕言,此刻却在呼呼大睡,好像晚上他又有什么大事要忙一样。 也许是歇过来了,晋州城守军终于勤快的把帐篷搭了起来,除了负责烧火做饭的火头军,还有负责守卫的安西军之外,好像所有人都和萧慕言一样,在埋头大睡。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老师傅倒是没有被打死,但全被萧慕言的乱拳给整的迷迷糊糊,尤其他的行军风格哪里有一点要打仗的意思,一天十里路,更像是带着大军春游似的。 第190章 大权在握谢临安 第二天,任性的晋州城守军又是到了中午才开始前行,和昨天一样依旧还是十里,仿佛前面有什么陷阱似的,一步都不敢多走。 停止前进的十万大军,不紧不慢的搭起了营帐,热火朝天地生起了火,快快乐乐地做起了饭,就在北元大军三十里外的旷野中,悠哉悠哉地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野营的。 唯一和昨日不同之处,是玄甲营和安西军一同来到了营前三里的位置,共同守卫起来。 三万城守军在大营中乐乐悠悠,一万正规军在前方负责守卫,这种迷一般的操作,让对面的北元军皆是云山雾绕。 对谢临安一肚子意见,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耶律一恒气冲冲的走进了大帐,哪怕徐应坤也在,也没有让头号义子压住火气:“谢临安,对面总共四万人,其中还有三万个杂碎,区区三十里,你只要给我三万骑兵,我保证两个时辰内,让这群燕狗身首异处。” “还没到时候。”谢临安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什么叫还没到时候,敌人就在眼前,只要咱们骑兵冲过去,这场仗立马就能速战速决,送到嘴边得肉你都不敢咬,你到底在想什么,大将军让你负责指挥,你就得当机立断,若是贻误了战机,老子砍了你的头。”耶律一恒是彻底恼了。 “耶律一恒,我知道你不服,但大将军让我指挥,那南线全军都得依我的号令行事,谁敢违令、军法处置!要吗你现在就砍了我的头,要吗立刻离开。”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大权在握的谢临安。 “插着鸡毛当令箭,老子来找你要兵,真是给你脸了,你不就是怕老子给你争攻吗,放心,等我砍了萧慕言的脑袋,头功归你。”耶律一恒说完,立马转头向帐外走去。 “无稽之谈,耶律一恒你要去哪?”谢临安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 “你说去哪,带兵去杀敌军啊,难不成和你一样当缩头乌龟。” “是吗,那你可以试试?”谢临安此刻已露出了阴冷的眼神。 “姓谢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虎啸军姓什么你应该清楚,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知道,大家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放心,我就带三万骑兵过去,剩下的都留下来保护你。”耶律一恒说完便笑了,肆无忌惮的嘲笑。 “只要你一句话?是哪句话啊,喊出来我听听。”正在谢临安束手无策的时候,徐应坤放下手中的书,冷冷的说了一句。 “先生,我...”虽然不把谢临安放在眼里,但徐应坤的分量,耶律一恒还是一清二楚的。 “大将军明令谢临安为南线统帅,你不但公然嘲讽,还要自行出兵,耶律一恒你胆子真是不小,连老夫都佩服的很啊。”徐应坤脸色无比的阴沉。 “先生,敌人就在前面,除了一万骑兵,剩下的全是乌合之众,离咱们只有三十里,只要一个急冲锋就结束了,所以我就不明白了...” “不需要你明白,谢统帅有他自己得考量,何须你明白。念在你战功累累,刚刚也是一时冲动,规规矩矩给谢统帅道个歉,此事就此揭过。”徐应坤说完便又拿起了书,脸给了,要不要那就要看耶律一恒如何选择了。 耶律青山此刻已青筋暴起,但思虑再三之后,还是服了软,这个软自然不是跟谢临安服的,甚至也不是跟徐应坤服的。 “谢统帅在上,末将刚刚一时冲动,冲撞了统帅大人,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躬身行礼的耶律一恒,已经咬紧了牙。 本以为谢临安会适时给个台阶,没曾想他只是昂首挺胸的站在耶律一恒面前,却没有任何反应,此举连徐应坤也不由感到诧异。 耶律一恒毕竟是耶律青山的头号义子,陪在耶律青山的身边也是最长,同时在军中也极有威望,一身战功更是有目共睹,所以虽然他刚刚极为放肆,但徐应坤也只是让他简简单单道个歉而已。 耶律一恒何曾受过这等羞辱,猛然抬头,同时右手已握住了刀柄,而谢临安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似的,丝毫未动。而徐应坤却瞬间紧张了起来,但手无缚鸡之力的的他,根本就来不及上前阻挡。 就在耶律一恒的刀即将出鞘的时候,谢临安原本松弛地右手,忽然五指并拢,电光火石间,只见一位白发银须的老者霍然现身,轻轻一按便将耶律一恒的刀按回刀鞘,同时侧挡在谢临安身前。 老者正是一直服侍在耶律青山身旁的那位高手,只是此行一直没见他的踪影,即使连徐应坤都以为他留在了大将军府,却没想到他居然一直都在营中。 看到老者出现,徐应坤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随即又看起了书。 “大少爷,大将军回来之前,你依然还是虎啸军骠骑将军,一切依谢统帅之命行事,没有问题吧。”老者淡然说道。 “没有。”如果说耶律一恒对徐应坤是有所忌惮,那么对这个老者就是有所畏惧。 “好,大少爷,你可以回去了,谢统帅应该没有意见吧。”老者转身面无表情的询问着谢临安,虽是询问,但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没有。”虽然谢临安是第一次见到老者,但对这个老者的身份和本事却早就一清二楚。 “多谢谢统帅赏面,此事老夫会一字不差的禀报大将军,是非对错大将军自会定夺。”老者的语气很冷淡,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人。 “好,晚辈知道了。”谢临安没有托大,同时波澜不惊的给出了回复,然后以巡查为由,将大帐留给了徐应坤和老者。 “你个老小子居然一直藏在大营,我还以为主公嫌弃你老了,把你留在将军府了呢。”徐应坤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老者。 “我确实是老了,刚刚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老者没有一丝反驳,自然也习惯了徐应坤的调侃。 “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你哪里老了,刚刚要不是你及时出手,一恒就酿出大祸了,斩杀统帅,这可是无解的死罪。” 徐应坤此刻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毕竟耶律一恒是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替代的。而更关键的是,一旦谢临安身死,大将军和陛下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尴尬。 “你错了,如果我刚刚来晚一步,此刻死在这里是大少爷,而且谢临安会让他率先出刀;而我说我老了,是因为谢临安刚刚若是先出手,我来不及救下大少爷。”老者说的很淡定,但任谁听到都会惊讶。 闻听此言,徐应坤不由心中一颤,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全然没有了一丝玩笑的心情:“我还真是小看他了,幸亏主公慧眼如炬,所以你...” “不错,主公料到大少爷会和他发生矛盾,另外我隐藏身形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那个玩雷的年轻人送上一份大礼。”想到萧慕言,一直面无表情的老者,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兴奋。 “你要出手?” “我只对他出手,两军交战各凭本事。” “嗯,公平。”徐应坤极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第191章 开战 入夜,玄甲营和安西军依然在全神贯注的巡视着着,在他们前方是天黑之后忽然出现的几十名绣花厅吏员,这架势很明显,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过去。 此举任谁看都是在防止虎啸军趁黑偷营,毕竟两条腿的人,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而被一万骑兵和数十位吏员层层保护的城守军,仿佛又心安理得地睡着了,真的很难想象,三万人居然都是如此贪睡。 第三天,更过分了,直到中午,各位兵老爷们才睡眼惺忪地走出营帐,然后依然是不紧不慢的生火做饭,而更更过分的是,他们吃完又立刻返回营帐睡觉去了,响彻天际的鼾声甚至都随风飘到了北元军的耳中。 而更诡异的是,负责护卫的玄甲营和安西军也撤回去了,就那样明晃晃的将大营暴露在一马平川的旷野中,仿佛是料定虎啸军不会进犯似的,又好像是巴不得虎啸军赶紧来犯。 士可忍孰不可忍,北元大军被晋州军如此猖狂的行为,彻底惹恼了,这也太不把北元铁骑放在眼里了,这群久经沙场的老兵,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就算是临门关大军也不会如此目中无人,更何况对面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士兵们都忍不住了,而将领们更是齐齐跑到中军大帐请缨出兵,面对众人义愤填膺的请求声、斥责声、怒吼声,谢临安依然不为所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刻谢临安也有些糊涂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晋州军如此有恃无恐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毕竟昨日收到大将军的传信之后,谢临安又立刻安排了斥候到处查探,结果和以前一样,并未发现周围还有其他伏兵。 第一天距离五十里,偷袭几乎没有成效,所以他们并不担心北元会进攻;第二天距离四十里, 己方不出兵,是因为这几万人就在嘴边,随时都可以吞掉;另外是贪图那几百箱白花花的银子,对于并不富裕的北元而言,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因为没有查探出银车的具体位置,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守株待兔,让他们主动送来,所以谢临安一直在等。 “报统帅,晋州军动了。”此言一出,所有人立马安静下来。 “速速说来。”谢临安立刻全神贯注。 “玄甲营骑兵出营了,正在缓慢向咱们这边前进。” “报统帅,发现一支一千人左右的骑兵营,拉了几十辆装满木箱的马车,正从西边向草原绕行。”第一个传令兵刚刚说完,第二个传令兵便带来了新的情报。 “这支骑兵到哪里了?距离草原还有多远,另外查看车辙印了吗,车中的箱子是空的还是满的?”谢临安迫不及待的来了个两连问。 “禀统帅,这支骑兵目前在咱们营西北方十余里的位置,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进入草原,另外车辙印我们仔细看了,很深,显然车中木箱都装满了重物。” “好。”谢临安难掩兴奋的大喊一声:“众将听令。” 闻听此言,所有将领顿时亢奋的站直了身子,整齐的拱手抱拳,齐齐的高呼道:“请统帅下令。” “命耶律七星将军,率领五万铁骑直插晋州军大营,务必速战速决,前军所有将领均依七将军指令行事,记住半个时辰之后出发。”谢临安显然是想等银车到手后,再踏实进军。 “诺。”以耶律七星为首的一干将领欣然领命。 “命耶律一恒将军,率领两万轻骑迅速插入草原腹地,接应耶律五冲将军的同时,严防牧民生变,后军所有将领均依骠骑将军之命行事,即刻出发。” “诺。”除了耶律一恒之外,其他将领倒是心情不错。 “其余将领与我一起,坐镇中军。” “诺。” 命令下完了,诸位将领也都离开了,谢临安此时才来到徐应坤面前,拱手抱拳:“先生,您...” “你是统帅,无需多言。”徐应坤淡然说道。 “是。” 二人说话间,白发老者缓缓走了进来:“找到萧慕言的位置,告诉我。” “好。” 与此同时,萧慕言和赵廉,带着一千玄甲营正向草原疾速而来,在队伍中间是由绣花厅吏员亲自驾驶的几十辆装满了木箱的马车,两匹骏马拉一辆车,速度上倒是不落下风。 前面就是草原,根据布曼的汇报,再向北直行四十里便是牧民的栖息地,只要银子送到他们手中,萧慕言便会立刻拥有一支几万人的骑兵队伍。 忽然间,从四面八方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声音,以耶律五冲为首的五千轻骑成包围之势,迅速杀了过来。 “小王爷不好,有埋伏。”陈三大吼一声,这一声吼仿佛是喊给北元轻骑听的。 “大家不要慌张,世兄,马车就拜托给你了,可千万不能让这些金银落到北元手里。兄弟们,与我一起并肩阻敌,誓死也要为燕中侯打开一条缺口。”一马当先的赵廉,扯着嗓子大喊着,好像他真的是中了埋伏一样,更好像是怕对方不知道车中拉的是金银。。 “有劳赵世弟和安西军各位将士了,绣花厅的兄弟们,一旦世子帮咱们打开缺口,立刻突围。”萧慕言的语气俨然是中了埋伏的慌乱。 “杀。”面对数倍于自己得敌人,安西边关军丝毫没有畏惧。 “兄弟们,杀光这群燕狗,尤其是那些马车,一辆都不能放过。”耶律五冲高声喊道,显然他不知道萧慕言在队伍之中。 天生金刚臂的赵廉,手握一杆亮银枪,如入无人之境,手起枪落,眨眼间便将十几名北元兵刺于马下:“世兄这边有缺口,你们快点走。” “好。”萧慕言和几十位驾车的绣花厅吏员,一边斩杀着来敌,一边顺着赵廉打开的缺口,朝着西北方向火速撤离。 “兄弟们莫要放跑了马车,快去追。”耶律五冲歇斯底里的大喊着,他很不理解,自己人数这么多,为何一个照面便被打开了缺口。 “野驴休走,吃爷爷一枪。”赵廉拍马前来,一枪刺向耶律五冲的后心。 面对如此霸道的一枪,耶律五冲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双手握住大刀全力一挑,然后与赵廉厮杀起来。 以赵廉的武功,杀个二品巅峰境的耶律五冲实属不难,但他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的纠缠着,明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一边游刃有余地抵挡着耶律五冲的进攻,一边不紧不慢的斩杀着周围的虎啸军,当耶律五冲打算前冲的时候,赵世子后紧随其后跟了上来,典型缠死五将军的节奏。 对于逃跑的萧慕言他们,赵廉完全没有一丝担心,即使没往西北方向看,他也很清楚,追过去的北元轻骑都是白白去送命的。。 就在此时耶律一恒率领的两万轻骑也已杀到,面对汹涌而来的大军,赵廉不由挑眉一笑,但声音却是无比慌乱的语气:“兄弟们,敌人增援到了,大家赶紧撤。” 话刚说完,不再藏拙的赵廉将长枪插在了地上,同时抬起左臂,只听“当”的一声,耶律五冲的大刀应声折断,此举顿时让耶律五冲瞪大了眼睛,不待他眼睛闭上,赵廉的右拳已轰然砸到了他的胸前。 “马不错,爷爷要了。”赵廉不屑一顾的将奄奄一息的耶律五冲,从马上推了下来。 第192章 神机营 直到被推下马,耶律五冲也没有接受现实,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死的如此窝囊,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断刀还在手中握着,但他却再也没有了提起来的力气。 安西边关军在收到了赵廉的指令之后,立刻扭转马头,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好像是完成了使命似的,直接与萧慕言他们背道而驰。 留下断后的赵廉,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枪,凭借着天生神力,一杆长枪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完全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不仅自由的来回穿梭,还总是随意地回头看看自家骑兵跑的咋样了。 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数百名北元骑兵,不愿意再戏耍他们的赵廉,一枪刺穿了一名百夫长的胸膛,随即伸手将奄奄一息的耶律五冲一把提了起来,然后二话不说就朝着西南方向扔了过去。 这可是自家将军,而且还是为人和善、颇得人心的五将军,别说还没死透,就算扔过来的是一具尸体,众人也得稳稳接住。 就待众人丢下兵器去接耶律五冲的空隙,赵廉狠狠一拍战马,然后迅速脱离了包围圈,毕竟身后又来了两万大军,别说是一品境,就算是观天也得被耗死,当然与他一起冲出重围的,还有耶律五冲的战马。 “老五怎么了?”怒吼的是拍马到来的耶律一恒。 “禀一将军,我家将军怕是不行了。” “什么,你们可是整整五千人,不但让一千人成功突围,还让你们将军...,你们这群废物。”耶律一恒是彻底恼了,毕竟任谁也想不明白,这仗是怎么打成这样的。 “大哥,大哥...”满嘴鲜血的耶律五冲,竭尽全力的呼喊着自己得大哥。 “五弟,大哥在,你说,大哥听着呢。”耶律一恒急忙来到五弟身前,一把握住了耶律五冲的手。 “西北方向,马车里全是金银财宝,别...别让...” “金银珠宝?好,我知道了,五弟你放心,大哥一定会给你报仇。” 下一瞬,耶律五冲死不瞑目。 耶律一恒伸手闭上五弟的一双大眼睛,然后咬牙切齿的吼道:“全军听令,西北方向,全速追击,人一个不留,给我通通杀光;银车一辆不少,通通给我拉回来。” 与此同时,耶律七星率领的五万铁骑如洪水猛兽般,朝着三十里外的晋州军营汹涌而来。 晋北草原,驮着重物的几十辆马车,速度已明显慢了下来,面对身后密密麻麻,越来越近的追兵,萧慕言慌乱的嘶吼道:“兄弟们,再快一点,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成千上万的箭矢已从后方遮天蔽日的袭来,面对如此危机,萧慕言立时腾空而起,全身真气外放,随即双手合十,金光大现,一个闪身站到车队最后方的马背上,然后凭着一身罡气硬生生抵住了第一波箭雨的攻击。 “不用管我,继续向前跑。”萧慕言歇斯底里的喊着。 “萧慕言?好好好,真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押送银车,真是天助我也,原来你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兄弟们此人便是燕中侯,杀了他,抢了银车,咱们便是头功一件。”愤怒的耶律一恒,忽然变得开心起来,此刻他感觉老天实在是太眷顾自己了。 “将军,统帅有令,遇到萧慕言立刻发射响箭。”传令兵在一旁及时提醒道。 “发你的就是,等他来了,萧慕言早已被咱们射成刺猬了,兄弟们,射。”耶律一恒自然知道要来的是谁,但他却不愿把功劳让给任何人,当然他认为杀死萧慕言势在必得。 眨眼间便又是一波箭雨,萧慕言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依旧双手合十,同时疾速的闪转腾挪,保护着拉车的战马。 “兄弟们,不要被他唬住了,就算他是大罗金仙在世,内力也有耗光的那一刻,继续射。”耶律一恒兴奋的大喊着。 话音刚落,第三波箭雨又纷至沓来,紧接着是第四波、第五波...” 就在虎啸军第七次搭箭的时候,前面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而驾车的绣花厅吏员和萧慕言诡异的消失了。 银车就在前方,耶律一恒哪能放过,可当虎啸军距离马车仅有二十步的时候,忽然上千支箭矢迎面袭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射倒了一片,中箭者甚至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显然是一箭毙命,直直跌落马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耶律一恒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根据黑虎堂的消息,萧慕言他们根本就没有援军,而且方圆三十里他们也仔细查探了好几次,丝毫没有发现伏兵的痕迹。 就在耶律一恒不明所以的时候,迎面第二波箭矢,已再次射进了北元骑兵的身体里。 仅是第二波,耶律一恒便发现了问题所在,然后真气大放,中气十足的喊道:“散开,马上散开,不要慌张,后退三十步,快速后退。” 闻听将军之言,身经百战的虎啸军立刻后军变前军,加上草原宽阔,只是很短的时间,两万多人便成功后退了三十步,但接下来的一幕,顿时让众人气炸了肺。 只见对面的神机营,也随之前进了三十步,于是后退的虎啸军依然在射程之内,但他们与银车的距离却增加到五十步。 百步距离,居然能箭透盔甲,耶律一恒很清楚自己遇到了硬茬子,而目前的现状是,己方的箭射不到他们,他们却可以把己方当做活靶子,而己方又不能丢下银车,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将这群骑兵击溃。 想到这里,耶律一恒立刻做了部署:“武清,你带领五千骑兵,速速歼灭来敌;于震,你率领一千骑兵,立刻把银车拉回来,其他人分散待命,警惕四周。” “诺。” “诺。” 叫武清的将军,立刻点齐了兵马,五千轻骑皆是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握住大刀,然后成扇形攻势,怒火中烧地朝着神机营杀了过去。 紧随其后,于震也带着自己得轻骑营,奔向了五十步外的马车。 霎时,千支箭矢破空而来,就在武清他们举起盾牌的时候,刚刚向前迈进了十步的于震一营全部中箭落马。 紧接着神机营没有丝毫耽搁的再次弯弓搭箭,朝着奔来的敌人连续射出了夺命锁魂箭。 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六十步,冲锋的五千轻骑,分批倒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虽然他们举起了盾牌,但盾牌也无法将他们全身遮住。 神机营的箭,不但准,而且快,就是这么欺负人,站在敌人够不到的地方,一箭一命。纵使面对来敌,也能有条不紊的做到十步一杀。 六千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萧慕言也不见了,对于虎啸军而言,目前最好的策略便是撤退,但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眼前,怎可功亏一篑,于是北元轻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人死了,仗败了,银子也没带回去,耶律一恒用鼻子想也能想出来,自己要面临的后果是什么,毕竟谢临安和他是彼此落井下石的关系。 “兄弟们,事到如今我等只有奋力一搏,全军冲击,如此方可取胜。为了胜利,为了死去的兄弟们,为了北元,冲。”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己方比对方多出十几倍兵力的将军说出的话。 第193章 请君入瓮 就在神机营肆意收割人头的时候,萧慕言与数十名绣花厅吏员,已施展轻功向南狂奔了十余里。 迎面一支骑兵营正在疾速赶来,彼此在距离十余步的位置,纷纷停了下来。 “末将第三十四营统领李山南见过小王爷。”重甲在身的李校尉迅速下马单膝跪地。 “李将军快快请起,时间紧迫,给我匀出几十匹马。”萧慕言来不及说一句废话。 “是。”李山南说完,便立刻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 “好,快去支援神机营。”萧慕言说完,便立刻翻身上马,然后朝着城守军大营疾驰而去,几十名吏员紧随其后。 “诺。” 战场另一边,当罗布看到汹涌而来的北元铁骑之后,立马扭转马头:“兄弟们,北元铁骑来了,快撤。”说完,还不忘从怀中拿出响箭,射向天空。 几里外听到响箭的城守军,立刻从营帐中跑了出来,个个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撒开腿拼了命地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喊,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在逃跑似的。 “将士们,前方五里就是晋州军营,冲啊。” “杀光这些胆小如鼠的燕狗。” “玄甲营不过尔尔,丧家之犬而已。” 喊杀声、怒骂声、嘲笑声,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彻了整片旷野。 “城守军地兄弟们,赶紧跑啊,北元大军攻过来了。”五千玄甲营骑兵齐声朝着大营怒喊着,语言之简洁,声音之整齐,像是提前排练过似的。 等玄甲营赶到大营的时候,除了满地的盔甲、兵器、锅灶,以及东倒西歪的营帐之外,哪里还有一个人影,显然城守军的各位勇士,在逃跑这方面颇有天赋。 “兄弟们,继续跑,不要停。”罗布一马当先,连逃跑都起着良好的带头作用。 转眼间,北元铁骑杀将而至,但下一刻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纷纷跌进了深坑里,如此快的速度,如此猛的冲劲,别说是人,连战马也是直接折断了脖子。 紧随其后的几排骑兵虽然发现了前面有坑,却根本刹不住马,于是乎无一幸免的全部入坑,严重的直接当场毙命,侥幸没死的也至少是断胳膊断腿。 再后面的几排倒是刹住了,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从马上跌下来的,有和别人撞到一起的,还有用力过猛被马压在身下的,总之坑里坑外哀嚎声一片。 “避开营帐,营帐下面全是深坑,将士们继续追。”如此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计,怎会让耶律七星畏首畏尾,更何况刚刚伤亡还不到两千人,根本就影响不了大局。 “杀,杀光这群只会挖洞的老鼠。” “为阵亡的兄弟们报仇。” “速战速决,占领晋州。” 挖坑虽然没有给北元铁骑带来大的伤亡,但对城守军而言却给他们争取到了难能可贵的逃跑时间,虽然说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但城守军的各位,像是特意挑选出来的长跑健将似的,不但跑的贼快,而且持久力特别强,加上一开始就占了几里路的优势,所以截止到目前他们依旧保持着领先的优势。 跑在中间的是罗布率领的玄甲营,极为负责任的他们,时刻在扯着嗓子嘶喊:“跑快点,再快点,北元铁骑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乱作一团的呐喊声,还有漫天的尘土,让杀敌心切的北元铁骑严重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到现在他们也没见到城守军的影子,如此更不会知道此刻在逃跑的城守军到底有多少人。 另一边,当耶律一恒下达了全体冲锋的命令之后,尚活在人间的一万八千多名轻骑兵,悍然发动了攻势,呜呜泱泱的人群,朝着神机营和银车狂奔而来。 面对漫山遍野的敌军,百步之外的神机营,丝毫没有慌乱,立刻点燃早已握在手中的火箭,齐齐射向装满金银的木箱,在火箭离弦的瞬间,整齐划一地从箭囊中抽出普通箭矢,朝向最前面的北元铁骑射出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地调转马头迅速撤退。 箭到人死的同时,被涂满猛火油的木箱瞬时燃烧起来。 “救火,快快救火。”耶律一恒心急如焚的嘶吼着。 话音刚落,燃烧的几百只木箱忽然发生了爆炸,前去救火的数百名骑兵立时毙命,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更是将银车周围的虎啸军连人带马全部震翻,炸裂的火焰不仅落到了人身上,而且很多马的鬃毛也被瞬间点燃,刹那间,人的哀嚎声和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车辆周围几丈内顿时变成了火海,看到被点燃的人群,被震到失聪地耶律一恒彻底傻眼了,因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金子和银子是不会爆炸的,而木箱中拉的显然是猛火油。 最开始耶律一恒之所以闯营,是因为他不理解谢临安为何不出兵进攻;而刚刚他从奄奄一息的耶律五冲嘴中,得知有几百万两的白银之后,他立刻理解了耶律一恒的用意;而此刻他只想赶回中军大帐,向运筹帷幄的统帅大人郑重的禀报,您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争夺的金银爆炸了,然后再生吞活剥了他。 “将军,一将军,赶紧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副将焦急的在一旁嘶喊着。 恢复了听觉,缓过了神的耶律一恒,立刻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不要追了,快回来,赶紧撤,这里有埋伏。” 一切都已经晚了,追出去好几里的几千名轻骑兵再也回不来了,而被追的神机营已和其他南境骑兵一起杀了过来。 依然是人未到、箭先到,在神机营的神助攻下,以逸待劳地一万南境骑兵,杀起这些完全乱了方寸,士气低落的北元轻骑简直是手起刀落。 耶律一恒不愧是驰骋疆场十余年的老将,生死关头,瞬时恢复了大将风范,举刀砍杀了两名南境骑兵之后,立刻稳定起军心:“兄弟们,不要乱,现在咱们被包围了,唯有死战,才能留有一线生机,就算死咱们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将士们,和这群燕狗拼了,杀。” 下一刻,虎啸军皆被一语惊醒,然后英勇无畏的与南境骑兵厮杀起来,一败涂地的颓势转眼间便有了明显的好转,毕竟都是经历过数次生死的老兵,无论是心态,还是战力都不比南境骑兵差。 但关键的是,远处还有一个箭无虚发的神机营,只是一波箭雨,便立刻把虎啸军重新建立起的信心,瞬时击溃。 他们好像是有数不尽的箭矢一样,快而准、猛而狠的连续激射着,而南境骑兵的任务,仿佛是在帮他们扶着靶子一样。 几里外,白发银须老者正全力施展着轻功踏草而来,但忽然间在远处的半空中,五发响箭连续升天,老者立时停住了脚步,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转道南行,于是可以让北元轻骑扭转乾坤的机会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第194章 人尽其用城守军 看到身边的战士纷纷中箭倒地,耶律一恒彻底杀红了眼,全身真气大放,无惧袭来的箭矢,几个冲刺便已将十数名南境骑兵斩落马下,犹如一头下山猛虎,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是人头落地。 三十四营骑兵校尉李山南,拍马赶到,手握一柄雁翎刀当头向耶律一恒劈来,没成想如此力敌千钧的一刀,却被耶律一恒轻松挡住,虽然只是一次交手,但足以看出李校尉不是耶律一恒的对手。 纵然如此,李校尉也没有任何畏惧,双手握刀显然是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但双方实力实在是差距太甚,仅是三个回合,耶律一恒便已将李山南死死压制。 就当李校尉即将被耶律一恒一刀刺穿胸膛的时候,一条亮银枪突如其来,电光火石间救下了李山南的性命。 “是你。”对于来人,即便是化成灰,耶律一恒也不会释怀,因为耶律一恒已对他恨之入骨。 “李校尉,此人我来对付。”周雨亭丝毫没有理会耶律一恒。 “诺。”李山南很清楚,当务之急是速战速决,然后向南边合围,所以拱手向周雨亭表达了谢意之后,又立刻去斩杀北元骑兵去了。 “我还以为你只会躲在远处放暗箭呢,没想到还使得一手好枪,来的正好,老子我早就想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对于这个射杀了己方无数士兵,让虎啸轻骑陷入困境的神机营首领,耶律一恒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燕北周雨亭,向耶律将军请教。”周公子彬彬有礼,丝毫不在嘴上逞强。 另一面,城守军的各位健将们,两条腿好像是不知道累一样,更或者是生死关头让他们激发了全身的潜能,都跑了十里了,竟然还在继续。 虎啸军营南四十里,城守军第二日安营扎寨的位置,玄甲营刚刚过去不久,北元铁骑便已杀到,但耶律七星早提前叫停了队伍。 “将军怎么了?”一旁的副将不解的问道。 “牵几十匹马过来,若是没有陷阱咱们再过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不是一个坑,但耶律七星绝对不愿意跌两次。 对于北元铁骑而言,匀出几十匹马实在是简单的很,说话间奔驰的骏马便安然穿过,下一瞬,四万八千多名铁骑再次狂奔起来。 他们很清楚,一次跌坑、一次停顿,给逃跑的晋州军增加了不少逃跑的时间,所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着急起来,而着急的代价就是马屁股被他们一下一下狠狠的抽着。 两处战场,草原那边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旷野这边是你追我赶,一路上竟是城守军丢掉的各种辎重,至于鲜血和人头,除了坑里有一些,路上是一点也没见到。 但战争终究是残酷的,该来的早晚会来,不可能逃跑一辈子,毕竟有累的时候,所以又跑出去三里地后,城守军的各位勇士们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密密麻麻的躺到了一片,大气不接下气拼命喘息的队伍,是一眼望不到头。 “兄弟们,赶紧起来,坚持住,继续跑,不然就真的没命了。”焦急的罗布,苦口婆心的鼓舞着。 “都赶紧起来啊,我们帮大家挡着,你们赶紧跑。”玄甲营的各位战士们,无比仗义的说道。 “诸位兄弟,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实在是跑不动了,你们赶紧跑吧。” “是啊,就算死我也不愿意再跑了。” “这群狗日的太能追了,早知道就不跑了,现在想拼命都没有力气了。” 显然城守军的各位已完全放弃了。 “将军,他们好像停了。” “这群狗杂碎,我还以为他们能跑上天呢。” “就他娘的两条腿,是他娘的真能跑,我不信累不死他们。” “累死倒是省事了,兄弟们,都别客气了,一人给他们来上一刀就完活了。” “还用的着出刀吗,踩也把他们踩死了。” “杀。” 看到前方如待宰羔羊般的晋州军,对于北元铁骑而言,实在是太轻松了,于是战马被抽的更狠了,冲速也变得更快了,但他们却忘了一句话。 一句俗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说起战场对决,晋州军个个不是个,但说起挖洞,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偷坟掘墓的老手而言,实在是太对口了,从哪里下铲,挖多深,挖多宽,如何防止洞口不塌,如何能直达墓室,还有如何不让人察觉,随便叫过来一个百夫长就能轻松搞定。 更何况还是接近三万人的队伍一起开挖,数百个百夫长一起出谋划策,相对深达数十米的大墓,在平地下面刨个十里宽、二里长的大洞而言,实在是简单的很。 就当杀声震天的北元骑兵距离玄甲营只有百步有余的时候,一大批躺在地上的城守军,忽然站了起来,而且人人手中都攥着粗如手臂的麻绳,平均二百多人一条,随着他们全力拉扯,数千条绳子顿时从土中闪现,下一刻隐隐听见从地下不断传来木桩断裂的声音。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奔跑在最前面,正在弯弓搭箭、急着杀人的北元铁骑们,再次跌进了深坑里,看着巨坑里擦肩接踵的骑兵,刚刚赶来的萧慕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世兄,城守军还真是专业啊,这一下连人带马起码装了上万。”赵廉此刻已难掩兴奋。 “这位大人,要不是时间紧,我们能挖的更大更深。”说话的是赵廉身旁的一名城守军校尉。 “嗯嗯,人尽其用,物尽其才。世兄运筹帷幄,城守军也是好样的,这一仗打的痛快,愚弟佩服的五体投地。”赵廉毫不吝啬的赞美起来。 “世弟谬赞了,这才刚刚开始而已。”萧慕言拉着银车狂跑的时候,所有的慌乱显然是装出来的,但此刻他却一脸的认真 就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只听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楚辞,大喊一声:“射。” 话音刚落,早已弯好弓,搭好箭的玄甲营立刻来了一波速射,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燃烧的火箭。 转眼间,洒满了猛火油的巨坑,瞬时燃起了熊熊大火,没有死透的北元铁骑顿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哀嚎,燃烧的人和燃烧的马,拼了命的挣扎着,好在只是一会便结束了痛苦。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唯有巨坑中在不断燃烧的火海,以及风中传来的浓浓的刺鼻气息,证明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耶律七星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中了埋伏,没有丝毫犹豫的狂喊道:“快撤,快撤,后军便前军,速速撤回大营。” 既然来了,而且是耀武扬威的来了,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杀。”漫天的喊杀声,响彻了整片山谷,在顾南衣的率领下,几十支骑兵营从左右两边疾速杀了过来。 而以楚辞为首的城守军、玄甲营还有安西军也绕过火海,从后方追了上来。当然那些当做诱饵,狂跑了十几里的城守军健将们,是真的累瘫了。 片刻间,攻防便发生了转换,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北元铁骑瞬间变成了丧家之犬。 于此同时,白发银须老者也来到了发射响箭的位置,萧慕言在哪,那里就连续发射五支响箭,但此处却没有萧慕言,只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第195章 战 世间穿白衣的女子有很多,但是能将白衣穿出神仙之姿,甚至被江湖以白衣命名的女子,唯有白衣疏月一人。 她的出现,让一向面无表情地白发银须老者也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疏月,你怎么在这里?” 从老者的称呼和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与白衣疏月不但认识,而且还是熟人。 “杀你。”白衣疏月非常直接地表达了来此的目的。 老者闻言,不由眉头一皱:“为了萧慕言?” “嗯。” “我杀他是为了北元。”老者特意强调了原因。 “为了谁都不行。”白衣疏月的回答,既干脆、又利落。 “如此你怎么跟大将军交代?” “我为何要跟他交代。”白衣疏月的语气,任谁听都很是嫌弃,而被嫌弃的对象,很显然是北元权势滔天的耶律大将军。 “此事,没得商量?” “你收手,我便回去。”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商量。” “你不入观天,杀不了我。”老者对白衣疏月的武功也是了如指掌。 “嗯。” “你不惜遭天劫也要帮他?” “嗯。” “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懂。”好像是又想起了前世的甜蜜,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白衣疏月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开心之色。 老者的确不懂,但他却很清楚,白衣疏月绝对会说到做到,而他更清楚的是,自己死了,耶律青山会很难过,但白衣疏月死了,耶律青山会更难过。 老者不想死,也不愿意让白衣疏月遭受天劫,所以他选择了放弃。 “此事我会禀报大将军。”这是老者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你。”说与不说,对于白衣疏月而言都无所谓,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 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草原,白衣疏月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让抽着旱烟的老仆从从马车里搬出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闭上眼静静的听起了风声。 白衣疏月所在的地方是宁静的,但萧慕言所处的战场却是嘈杂的。 虽然挖坑烧了近一万的北元铁骑,但此处再加上大营里按兵未动的虎啸军还有六万余人,萧慕言很清楚这场硬仗有多难打,毕竟是一望无尽的旷野,能偷偷摸摸挖出大坑已实属不易,剩下的只能硬碰硬,所以他才对赵廉说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当务之急便是在耶律七星与谢临安汇合前,能杀多少是多少。 顾南衣、赵廉、楚辞三马当先,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罗布等一众将领校尉紧随其后,这就是燕北军的传统,全军冲杀统领在前,将领居中,若是畏缩到士兵后面,不仅丢人而且军法处置,众人皆知此刻的优势有多么难得,所以全部都在奋力的追杀着。 耶律七星此刻已知道突然出现的骑兵是顾南衣的部队,更清楚仓皇而逃的伤亡会有多大,但此刻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因萧慕言实在是太贼,分批隐藏,同时进攻,以至于沿路两侧长达十余里全是南境骑兵呼啸而来的身影,而已方再不回撤随时都有被包围的风险,一旦被围死伤更甚。 两害相权取其轻,耶律七星只能选择伤亡相对较小的策略,那就是能跑多快跑多快,然后与前来支援的中军合兵一处,届时再进行反攻。 “兄弟们,不要恋战,跑快一点,统帅正在支援我们的路上,等与中军汇合之后,咱们再大杀特杀。”耶律七星扯着嗓子嘶喊着,而半炷香前,跑快一点是罗布的口号。 果然如耶律七星所言,谢临安此刻的确在来的路上,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倾囊而出的两万五千轻骑。 当谢临安得知了战场的消息之后,虽然惊讶却没有慌张,和徐应坤简单说了两句之后,便立刻带上中军出营支援,随即徐应坤立刻飞鸽传书耶律青山,简明扼要的将南线的战况做了汇报。 边跑边打速度自然会受到影响,尤其还是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最终耶律七星的铁骑军还是被包围了,包围他们的是四万南境骑兵、五千玄甲营、四千多名安西边关军,以及两万五千多名战力一般,但特别会钻空子的城守军。 铁骑终归是铁骑,虽然只剩下三万有余,但战力却非同凡响,尤其是在困境之下,不仅让这群虎狼之师激发出了超常的战力,更是让外围的城守军完全没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一时间双方骑兵混战到一处,打的难舍难分。 关键时刻,身经百战的顾南衣发现了关键所在,只见其朗声大喊:“城守军的兄弟们,砍马腿。” 此言一出,顿时让没有马骑,也没有便宜捡,待在外围除了转圈,根本就插不上手的城守军来了精神,爬惯了狭小盗洞的他们,瞬时蹲在了地上,然后瞅准北元铁骑的马腿,麻溜的就是一刀。 此举立竿见影,让北元铁骑立刻吃了大亏,如果斩杀马下的城守军,身上就会被雁翎刀戳出一个窟窿;如果不管城守军,说不定下一个栽倒的就是自己,一旦马腿被砍,也就丧失了再活下去的机会。 顷刻间,北元铁骑便损失惨重,而作为统领的耶律七星却已无暇顾及,只因楚辞已杀到了他的面前。成为统领的楚辞,已将鱼肠换成了雁翎刀,战场厮杀不是暗黑行刺,用毒会让所有将士不耻。 楚辞也同样没有使用闪现,因为这也是战场对决不成文的规定,虽如此耶律七星也完全不是对手,仅仅几个回合,便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倒是有几个北元将领舍命来救,但都被赵廉无情的砸死了。 擒贼先擒王,楚辞很明白这个道理,尤其在谢临安到来之前,耶律七星必须死,所以当谢临安带着大军出现的那一刻,耶律七星的头已被楚辞提在了手中,而五万北元铁骑,此刻也只剩下两万有余。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旷野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浓浓的血腥味让第一次上战场的谢临安感到了极度的不适,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时辰前还斗志昂扬的五万大军,此刻竟然会如此地狼狈不堪。 “杀。”唯有怒吼,才能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唯有杀人,才能让谢临安感到平衡。 随着谢临安的一声怒吼,北元轻骑瞬间加入了战场,下一刻,包围变成了正面对决,双方的骑兵互不相让,这一刻没有了深坑、也没有了火海,只剩下面对面的厮杀。 南境骑兵也好,玄甲营和安西军也罢,已经浴血奋战了许久,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而更为关键的是,他们的体力已消耗巨甚,所以此刻,他们迎来了真正的挑战。 北元增援而来的两万五千轻骑一直没有参战,每个人的体力都是充沛的,于是只是片刻,北元便扭转了劣势。 还好有楚辞、顾南衣、赵廉三人,他们的盔甲早已被敌军的鲜血染红,但三人依旧不知疲倦的横冲直撞着,一边砍杀着北元军,一边眼疾手快地救助着周围得手下。而城守军也是杀红了眼,虽然疲惫不堪,但依然见缝插针的砍着马腿,捅着敌人。 凭借顽强的毅力和誓死的决心,萧家军硬是抗住了北元的反扑,双方一时间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从而进入了胶着之态。 第196章 追 和白发银须老者一样,萧慕言始终没有加入战场,因为对于他们这种身怀绝技地武林高手而言,上场虐杀这些没有武功的战士,实在是不义之举。 武林有武林的规矩,战场有战场的法则。 虽然没有参战,萧慕言却一刻也没有闲着,因为有太多的伤员需要救治,尤其是那些受了重伤已拿不起武器的伤员,所以萧慕言带着一千城守军在不断得将伤员抬离战场。 除了萧慕言之外,没有上场厮杀的还有谢临安,当然谢大统帅是没有闲心去救助伤员的,在一干亲卫军的守护下,正在目不转睛的观望着场中的局势。 “你们也上场吧。” “统帅您...”亲卫统领很是为难。 “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进场便是。” “诺。” 五百亲卫军,这已是谢临安最后的底牌。 十万虎啸军,五万铁骑、五万轻骑,耶律青山没有一丝犹豫的将他们交到了谢临安的手上,不得不说,这个面子给的很足,虽然大部分的是给耶律英才的。 第一次统兵,谢临安自然盼望着来个开门红,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帮北元开疆扩土,唯有大胜才能对得起耶律英才的慧眼识珠,但奈何天公不作美,只因为自己的失策,才让原本占据了极大优势的虎啸军变成了如今这副惨状。 不用细想,谢临安也已经猜出耶律一恒和耶律五冲必定中了埋伏,此刻他只盼望这两人能够突出重围,赶紧前来支援。当然他也做好了这两人已经大败的准备,若是如此,留给北元军的时间就更不多了。 对于此刻场中的局势而言,哪一方前来增援,胜利的天平就会彻底倒向哪一方。 谢临安不敢赌,虽然他无比盼望着耶律一恒会来,但他却一点信心都没有,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面前的虎啸军身上,于是当务之急便是尽可能多、尽可能快的击杀、击溃萧家军,所以他把自己的亲卫也派上去了。 “虎啸军的儿郎们,胜败在此一举,为了北元、为了陛下,杀!”这是亲卫军统领嘶喊出的口号。 顾南衣和楚辞也同样知道此刻有多么关键,相对谢临安,他俩清楚的知道正在赶来的援军是己方的,所以他们的重任便是咬牙坚持到援军出现的那一刻。 虽然只有五百亲卫,但对于目前的局势而言,却是一个极重的砝码,萧慕言自然不会让他们打破此刻的平衡,于是绣花厅几十名待命的吏员,勇往无前的迎了上去,而他们手中握着的同样是雁翎刀。 下一刻,身居战场两端的萧慕言和谢临安,隔着漫山遍野的厮杀遥望到一起,彼此均是神色淡定,并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怒目相对,只有一战定乾坤、不死不休的决然。 就在二人对视的时候,谢临安的身后传来了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声音,于是萧慕言笑了,对着谢临安肆无忌惮的笑了。 人未到、箭已至,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平均十杀以上的神机营,而且他们来之前显然是打扫了战场,因为他们的箭囊中全是被鲜血浸染过的箭矢,一成不变的还是百步之外的连续激射,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浑身血污的六千余名南境骑兵。 大局已定,萧慕言和顾南衣、楚辞终于放下了心。 “兄弟们,咱们的援兵到了,杀。”左臂被刺透了两剑的罗布,兴奋的大喊道。 依旧是箭无虚发,分散开的神机营,快速而又冷漠的重复着取箭、弯弓、射箭的动作,箭至人亡,哪怕是重甲在身的铁骑,也被神机营改造过的箭矢直接射穿。 顷刻间,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了萧慕言一方,北元铁骑再次被包围起来,腹背受敌,头上还有随时会夺走性命的箭矢,虎啸军彻底乱了方寸,而距离一败涂地也只是时间问题。 负隅顽抗已没有了任何意义,除了无谓的增加伤亡之外,虎啸军已得不到一丝便宜,虽然不甘,但谢临安只能认命。 “撤。”谢临安在不断的怒吼着。 “杀。”萧家军在兴奋的呐喊着。 很快神机营便射光了箭囊中的箭,然后毫不迟疑的抽出雁翎刀,马不停蹄的杀了过来。 周雨亭一马当先,虽然左腿被耶律一恒打断,但手中银枪依然舞的虎虎生风,照面便将一名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的北元校尉,刺了个透心凉。 这是属于萧家军虐杀的时刻,已成丧家之犬的北元骑兵不断的从马上跌落,虽然是慌不择路,但在谢临安的指挥下,北元铁骑终究是杀出一条缺口,虽然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剩下的北元军总算是有了一线生机。 “追,杀光这群北元畜生。” “李敢将军,你带着城守军救助伤员,打扫战场。”说话的是萧慕言,话刚说完,他便骑上战马蹿了出去,士兵可以不杀,但武艺高强的谢临安,却绝对不能放过。 一望无际的旷野中,七万匹战马在歇斯底里的狂奔着,对于玄甲营、南境骑兵以及安西军而言,将虎啸军赶出晋州已不是目的,如今他们想做的是,在战马累趴下前,能追多远是多远,能杀多少是多少。 去时比来时还快,毕竟逃命时战马被抽的更狠,二十多里路很快就跑完了,北元军大营也已出现在视线中。 留守在营中的徐应坤显然是得知了兵败的消息,因为他早已带着二百亲卫军在营中等候,当见到谢临安的那一刻,徐应坤立刻命令亲卫军做好烧营的准备,当然徐先生是不会留下来善后的,话刚说完徐先生便于谢统帅并排向北边跑去。 不待北元骑兵全部通过,二百亲卫军便立刻点燃了营帐,刹那间火光冲天,连成一片的火海,直接阻住了萧家军的追击,同样没来得及穿过大营的上千名北元骑兵也被生生拦了下来,至于他们的下场很快就有了结果。 “速速灭火。”顾南衣、楚辞、赵廉自然不会被区区火焰拦住,三个人同时腾空而起,箭一般蹿了出去,至于战马,杀几个北元骑兵就有了。 正当罗布、周雨亭带领大军灭火的时候,萧慕言也已赶到,只是其左掌竖立胸前,右手朝天一指,顿时浓云翻转,惊雷阵阵,下一瞬五道闪电当空劈下,顿时将燃烧大营炸出五条宽阔的通道,而且还控制了力度,因为地上的坑只有半尺深。 不说几万战士,就连罗布和周雨亭也被主子的这招神通给镇住了,要不是萧慕言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众人依然还在震惊中。 “继续追。”喊完话的萧慕言,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 第197章 再见白衣 楚辞、顾南衣、赵廉,三人皆是全力施展着轻功,不多时便追上了狼狈逃窜的北元军,简单而又轻松地杀了三个骑兵之后,彼此忽然莫名的对看一眼,然后均是舍弃了战马,游龙般在大军中灵活而又迅速的追逐着,而三人的目标显然是南线统帅谢临安。 几个起落,三人便已追到谢临安身后,楚辞一个闪现,雁翎刀已出现在谢临安面前,谢临安迅速闪身躲过,同时伸出左手握住了赵廉轰来的右拳,随即右手在马头上狠狠一按,一个腾空躲过了顾南衣重达千斤的铜棍,飘然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短瞬间,快到周围的骑兵根本就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们的统帅被三个人围住,这才反应过来,“保护统帅”,随着徐应坤的一声大喊,众人立刻扬起了手中的刀,驱马向楚辞他们砍来。 既然逼停了谢临安,那就不能以多胜少,将机会留给了顾南衣的楚辞和赵廉,二话不说便迎上了奔来的北元铁骑,一如既往的手起刀落。 “一对一,公平对决,你们可以继续跑,如果非要送死,那阎王很乐意见到你们。”一刀一命得楚辞,很善良的劝诫着。 “护着徐先生迅速离开,这里你们插不上手。”与顾南衣对峙的谢临安语气平淡的下了命令。 徐应坤很清楚谢临安说的是实话,于是他无比痛快的走了。 奔跑的大军中间,空出了一片空地,疾驰而过的北元骑兵,都忍不住会看上一眼,但也只是看上一眼。 “北燕南顾,顾南衣。”谢临安准确的说出了顾南衣的名字。 “嗯,抱歉,我对你不熟。”话落,棍至。 顾南衣的棍,燕北山的枪。 一般人自然不会傻傻的用手去接,除非是赵廉这种天生异禀的金刚臂,而谢临安绝对不是一个傻子,所以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卷在腰间的软剑。 软剑对上铜棍的瞬间,便似蛇般将铜棍缠绕起来,不仅卸去了顾南衣的力道,更是改变了铜棍进攻的方向,顾南衣没有丝毫犹豫,握住铜棍的双手猛然发力崩开软剑,然后一个横扫将谢霖安逼退。 “幽冥剑法。”只是一招,顾南衣已清楚了谢临安的招式。 “顾将军慧眼如炬。”谢临安依旧很淡定。 顾南衣不再给谢临安喘息的机会,或劈、或撩、或戳、或挂、或点、或扫、或提、或砸...,将一套梅花棍法淋漓尽展;而谢临安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把软剑被他用的出神入化,不仅成功化解了顾南衣的攻势,更是没有错过一次进攻的机会。 一个刚、一个柔,不仅两个人打的尽兴,连观看得楚辞和赵廉也是过足了眼瘾,只是片刻,二人便已交手几十回合,倒是旗鼓相当谁也没有捡到便宜,很明显,若是二人不用出看家本领,很难决出胜负。 正待二人各自使出一品绝技的时候,白发银须老者和萧慕言几乎同时到来。 “世弟、楚统领,你们二位继续带领大军追敌便是,这里有我和顾将军就足够了。”萧慕言站在顾南衣身侧,冷淡的看着老者和谢临安。 “好。”武痴赵廉虽然没有看够,但正事要紧。 “诺。”楚辞没有丝毫得犹豫。 话一说完,楚辞和赵廉便率领着赶来的大军一起向北追去。 不多时,偌大的旷野中,只剩下两两相对的四人,很显然彼此之间都不待见,至于萧慕言更是连看都没有看老者一眼,就像他当初对乌涯的态度一样,主打一个不屑一顾。 谢临安很平静的看着萧慕言,按理说他应该对这个让自己栽了巨大跟头的人恨之入骨才对,但他却极为平和的打了招呼:“久闻燕中侯大名,早就听说燕中侯足智多谋、运筹帷幄,今日一战果然名不虚传。” “谢统帅过奖了,主要得感谢你给了我三天的时间,还好你是一个贪财之人,不然晋州城守军根本无暇挖坑。”萧慕言是真心感谢,也是真心的嘲讽。 “侯爷客气了,实在是北元不甚富裕,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着迷那些黄白之物,毕竟那可是所谓的几百万两金银啊。兵者,诡道也,燕中侯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在下败的心服口服。” “多行不义必自毙,若是你们虎啸军老老实实待在北元,自然不会有今日之败。百年来,北元数次进犯大燕,伤我燕北几十万战士性命,如今你又带兵犯我晋州,你们北元还真是嚣张的很。谢统帅,你的命就留在这里吧,至于耶律英才和耶律青山,我保证亲手送他们去见你。”萧慕言的语气很平淡,虽然说了一大堆,但非常好理解。 “燕中侯的口气还真是不小,我家陛下和大将军岂是你能置喙的,既然你想要谢某的命,凭本事来拿就是,不瞒侯爷,谢某也很想将你的人头带回北元。”谢临安没有一丝的惧怕。 “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挡着他们你先走。”老者不待二人交手,立刻说道。 “前辈,你我联手还是很有胜算的,你来此不就是为了杀萧慕言吗?”谢临安听到老者的话,不免有些疑惑。 “原本是的,但半个时辰前,我答应了一个人不出手,所以我此刻来此只是为了带你走。”老者倒是言而有信,更或者是有自知之明。 “虽然我很好奇那个人是谁,但我允许你反悔,其实我也很想你死,若是你不出手,倒是让我为难了。”萧慕言实在是不愿搭理老者,但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无比嫌弃的说了一句。 “哦,你的确是口气不小,可惜啊,老夫不能失言,不然...” 不待老者把话说完,突然远处传来一句空灵的声音。 “他说了你可以反悔。”话落,人至。 看到来人,萧慕言很自然的笑了:“好久不见。” “是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成亲。”白衣疏月依然还是那么直言直语。 “呃,...”萧慕言的笑容立刻变成了苦笑。 “你可以让这个人离开了,要杀谁我陪你。”这个人显然指的是顾南衣。 “呃,顾将军,那个你快点的话,还可以追上大军。”萧慕言没有任何迟疑的对顾南衣下了赶快离开令。 “我...是。”这一刻,顾南衣对重色轻友有了深刻的体会。 “疏月,大将军严令我将他带回去,刚刚我已经退了一步,现在不要再让我为难。”老者一脸为难。 “刚刚萧慕言说了,你可以反悔,而我也同意了,所以现在你无需为难,尽管出手便是。”白衣疏月很轻松地解决了问题。 “疏月,你知道大将军和陛下的关系,谢临安是陛下的人,一旦他死在这里,大将军和陛下的关系会更...”老者破天荒的着急起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白衣疏月说话,向来让人挑不出毛病。 第198章 虐 当白衣疏月和老者说话的时候,萧慕言很有礼貌的聆听着,从二人的对话中他听出了两件事:一是老者原本要杀自己,但是因为白衣疏月放弃了,于是自己又一次欠了白衣疏月;二是老者和白衣疏月的关系,虽然有些微妙但彼此绝对没有仇,但为了自己,白衣疏月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老者,于是萧慕言感觉自己欠白衣疏月的越来越多了。 “你...”老者显然被白衣疏月气到了,至于他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这个人带兵攻打晋州,萧慕言杀他无可厚非,难道只有他的命是命,那些死去的战士就活活该死吗?弃苍生于不顾,视他人生命如累卵,这种人本就该死。”白衣疏月简单而又明了的宣布了谢临安的死刑。 白衣疏月的这番话,顿时说到了萧慕言的心坎里,也顿时让老者哑口无言,而最尴尬的则是被别人完全没放在眼里,但被别人说在嘴里的谢临安。 “我不知道你和白衣疏月是什么关系,原本你今天也是要死在这里的,既然你因为疏月而放弃了杀我,那我今天也放弃杀你,只要你不插手我和谢临安的对决,你随时可以离开,因为我不想让疏月为难。”萧慕言对着老者说了第二句话,虽然不似上一句那么嫌弃,但冷淡却一分没少。 “你很清楚,有我在你护不住这个人,现在两个选择:一,你和我交手;二你待着。选择一,你和他一起死;选择二,你一会可以给他收尸。”白衣疏月考虑的很周全。 一直被白衣疏月视若无睹的谢临安,自尊心被严重的践踏了,作为堂堂的南线统帅,此刻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真的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他本是一个骄傲的人。 “前辈,我刚刚说过,很想将萧慕言的人头带回北元,所以您在一边观战就是。”谢临安或许是忘记了老者的话,或许是根本就不相信,总之对“你不是他的对手”这句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事主都发话了,老者便也有了台阶,于是很痛快的说了一个字:“好。” 就在此时,抽着旱烟袋的老仆从刚好驾着马车赶到,看到萧慕言立刻笑嘻嘻的走到面前,拱手抱拳:“萧公子别来无恙。” 老仆从看萧慕言的眼神完全就像在看姑爷,以至于让见惯了大场面的萧慕言都有些招架不住,但招呼是必须要打的,于是赶紧热情的回道:“慕言见过老人家。” “嗯嗯嗯,公子先忙,我去准备茶具,等您忙完过来喝茶。”老仆从说完便乐悠悠的回到了车旁,但突然又转过头对着白发银须老者说道:“老东西,过来帮忙。” 没成想比顾南衣还要面无表情的老者,居然没有任何迟疑的迈步走了过去,虽然也骂了一句“老混球”,但对于帮忙显然很是乐意。 “我去煮茶,你一会过来喝。”此刻的白衣疏月无比的温柔。 “嗯。”萧慕言立刻点了点头。 看到眼前的一幕,谢临安哪怕是再好的修养,也不由懊恼起来,两个老头子在从车上往下搬桌椅、茶具,而倾国倾城的白衣疏月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不看就不看,但可恨的是居然对萧慕言如此上心,又是替他杀人、又是为他煮茶,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谢临安出生寒门,自小尝尽了各种苦,嗜书如命的他,好不容易通过十年寒窗考了个探花,却被朝中权贵给调了包,从那一刻起,谢临安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成为人上人,成为一个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所以对萧慕言这种生下来就大富大贵的公子哥,谢临安一向深恶痛绝,更何况萧慕言是那样的出类拔萃,该有的他有,不该有的他还有,不但生下来就是小王爷,而且年纪轻轻还被封了侯,凭什么? 谢临安一直都无比坚信的认为,如果在同样的背景下,以他的勤奋和天赋,没有人可以比他强,所以看似孤傲、实则自卑的他,无时无刻不在证明自己,例如此刻,他就要证明自己可以完杀萧慕言。 萧慕言也许是感受到了谢临安的想法,所以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忽然轻蔑的笑了。 一笑而过,萧慕言就原地消失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到了谢临安身前,而且非常自负的背着双手,显然是将先出手的机会让给了对方。 而谢临安,在萧慕言消失的那一刻,便立即刺出了软剑,且浑身真气大放,俨然是连攻带守的打法,当的是无可挑剔。 一瞬间就有如此迅捷的反应,不得不说,谢临安的对战经验颇为丰富,可无奈的是,他所做得一切都是如此的徒劳。 蕴藏着阴柔内力地软剑精准的刺在了萧慕言的左胸,但仅仅是刺的很准而已,因为锋利的剑刃连萧慕言的衣服都没有刺透,便被霍然幻化的金钟给折弯了。 没见过,但不代表没有听过,尽管如此,对于谢临安而言,他也无法想象,一个凡人为何会幻化出佛家大金刚独有的金钟罩,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没有那么自信了。 被金光包围的萧慕言,依然闲庭信步地背负着双手,给足了谢临安将幽冥剑法肆意施展的机会,挑衅、蔑视、讽刺,显然是既要杀人,又要诛心。 等谢临安将幽冥剑法的招式全部使出,萧慕言终于出手了,金钟消散,浑身滋滋作响。金光在这一刻变成了蓝色的闪电,一个侧身避过软剑的同时,右手指间雷已轻易的穿破了谢列安的护体真气,直直的向着他的咽喉而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正在进攻而身体前倾的谢临安根本无法躲避,生死关头,谢临安果断的选择了弃肩保命。 左肩被萧慕言双指击中的那一刻,谢临安拼尽全力的向后急撤,退到十丈之外,发现萧慕言并没有趁势追击,这才安下心去体会左肩传来的剧痛。 咬着牙,右手快速的在左肩周围一顿狂点,自始至终都没有低头去看,也许是不忍,也许是不敢,左臂已无法抬起,嘴角也溢出了鲜血,而心中不仅有了恐惧,还有了满满的挫败感。 “老东西,你确定能杀的了萧公子,我怎么感觉你在吹牛皮呢。”在萧慕言和谢临安动手的那一刻,老仆从就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看,当然旱烟袋也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嘴。 盯着萧慕言的白发银须老者没有说话,因为他此刻也没有了往常的自信,也明白了萧慕言说要杀他并非一句空话。 至于白衣疏月一直在认认真真的煮着茶,对于场中的对决,她一眼都没有看。 第199章 临安陨落 绣花厅曾第一时间将谢临安的资料上报给萧慕言,但收集到的内容实在有限,例如他何时离开的大燕,为何会去北元,以及他在北元的经历等一概不知,但资料中却明确记载,五年前进京赶考的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那么这就说明,谢临安的武功只是在这五年之内才开始习练的,如此短的时间便修到了长生巅峰境,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如果再加上他曾经高中探花一事,当的是文武双全。 “短短几年便修得长生巅峰境,你的确很厉害,不过也就这样了。时间也不早了,你的幽冥剑法我已经看过了,所以把你的绝技使出来吧。”说话间,萧慕言便将谢临安的死期提前了。 咬着牙、流着汗,强忍着剧痛的谢临安,如今非常后悔,但已没有了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后悔的时间,既然没有了退路,只剩下拼死一搏。 强行升境对于一个武者而言,不仅会自损经脉,还有性命之忧,显然这些对于此刻的谢临安都无关紧要了,他如今唯一的期盼,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与萧慕言同归于尽。 和曾经的洪都一样,依然是强行喷出精血,待它迅速燃烧成火苗之后,狠狠往眉心处一拍,于是谢临安平生第一次进入了山海境。 萧慕言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他的心中对谢临安的绝技很是期待。 忽然间,天空变得无比昏暗,当谢临安将扔掉捡的右手抬起来的时候,在他周围霎时出现了上百个人头大小的火球,每一个都在熊熊的燃烧着,诡异的是火光居然是黑色的。 看到这一幕,老仆从的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作为一个正直的人,任谁看到这种阴邪之物都不会有好脸色。 白发银须老者此刻也对谢临安露出了厌恶之色,毕竟习练这种阴邪功夫的人,一向让人不耻。 至于白衣疏月依然在专注的煮着茶,好像是担心萧慕言结束的时候,自己还没有煮好。 萧慕言的脸上不由闪过了一丝异色,当然不是害怕黑火,而是他心中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右手一挥将刚刚被楚辞和赵廉杀死的那些战士的武器升到半空,然后快速的朝着不断袭来的鬼火刺去。 果不其然,当刀、枪碰触到火球的那一刻,瞬间被黑色的火焰融化殆尽,早就猜到会如此的萧慕言,没有丝毫得惊讶,只见其从容的抬手一挥,身前赫然出现了一股劲风,立时将来至面前的火球逼退。 “果然是幽冥鬼火,我好像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北元了,而且我心中的某个疑问也被解开了,没想到杀你居然还有意外之喜。”萧慕言莞尔一笑,随即朗声说道:“借水一用。” 话是对煮茶的白衣疏月说的,借的是她身旁陶罐里的水。虽然只是一罐,但已足够。 话音刚落,陶罐里的水便莫名飘到了空中,随即瞬间分裂成一个个独立的小水珠,然后奔着幽冥鬼火就射了过去,而在接近鬼火的时候,又忽然变成了一颗颗晶莹的冰粒。 黑色的火焰可以瞬间融化钢铁打造的刀枪,但却没有蒸发掉再普通不过的冰,下一瞬,钻到火球中的冰粒个个炸开,一道道紫色的雷电脱颖而出,将黑火瞬间吞噬。 胜负已分,此刻已没有了任何的悬念,一口鲜血从谢临安的嘴中霍然喷出,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凭靠着坚强的毅力,他早已栽倒在地,而唯一还能活动的眼睛,无神的看向朝他缓缓走来的萧慕言。 “傻眼了吧,就说你这个老东西在吹牛皮,你还不信,还好你放弃了,不然都没有人给你收尸,所以小姐这是救了你一命。”老仆从说完,“吧唧吧唧”猛抽了几口烟袋。 而白发银须老者依然没有说话,一把年纪了,被狠狠打了脸,哪里还有脸说话。 萧慕言来到谢临安面前,左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一股紫色的电流瞬间钻进了谢临安行将就木的身体中,转眼间钻心的疼痛立时蔓延了谢临安的整个身体。 看着谢临安狰狞的表情,萧慕然无比淡然的说道:“我知道你很痛苦,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苟延残喘的谢临安,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 “为何离开大燕,如何去的北元,还有聊聊你和林四嵬、古星辰的关系。”当幽冥鬼火出现的那一刻,萧慕言便已猜出了大概。 “六年前,我中了探花,却被金陵的某个权贵之子顶替,无奈之下我便有了轻生的念头,就在我要跳河的时候,古星辰出现了,说只要跟着他,便能为我正名。有了希望,于是我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边说着谢临安又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没猜错,你是四年前离开的大燕,而且是被迫离开,想必是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萧慕言一针见血的问道。 “你说的对,自从我跟了古星辰,便一心为他效力,帮他解决了几个难题之后,很快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信任有了,能知道的东西也就多了,渐渐的我就发现了一个秘密。” “古星辰和赵沁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说的更直白一点,古星辰只是赵沁迷惑世人的一个幌子而已,我没有说错吧。”萧慕言在见到古星辰尸体的那一刻,便有了这个想法。 “不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屈指可数,你居然能够猜出来,你确实很厉害。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便寝食难安,因为一旦被古星辰察觉,我随时都会被灭口,所以我便暗自筹划起来,不久之后我趁着一次公办的机会,秘密去了弃城,我原本只是想在弃城苟活余生而已,并没有去北元的打算,没想到古星辰亲自带人追了过来。” “他自然要亲自去,不然被其他织造局吏员发现了他和赵沁的秘密会更麻烦,所以你无奈之下联系了黑虎堂?” “对,但是我并没有拿赵沁和古星辰的秘密作为交换条件,只是告诉他们织造局局首的丈夫来了燕北,而这个信息已足够换来他们的庇护。” “所以林四嵬出手杀了古星辰,而你也被黑虎堂带去了北元,那你又是如何得到北元赏识的,当然以你的才能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我被带到北元之后,便被黑虎堂监控了起来,我知道当我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时都会丧命,所以我便写了一篇治国的文章,拜托看守我的吏员交给了黑虎堂主,没想到最后居然到了陛下的手中,然后我便得到了浴火重生的机会。” “耶律英才也不知道赵沁和古星辰的秘密?” “不知道。” “你死后想葬在北元还是大燕?” “北元。” “好。” 下一瞬,仅仅做了七天统帅的谢临安结束了痛苦,也结束了他这悲哀的一生。 第200章 撤军 困扰已久的疑惑终于得到了验证,果然如自己猜测那般,普普通通的古星辰只是赵沁的掩饰而已,那么古星辰死后,赵沁奔赴弃城自然也不是为了这个普通的男人报仇,所以这也就说通了赵沁为何明明知道林四嵬的藏身处,却没有前去复仇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赵沁在弃城一呆就是三年,显然是在麻痹某个人,因为她只要回到京城或许就会打草惊蛇,所以更确切的说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至于这个被麻痹和被钓的人,萧慕言显然也猜出了答案。 “你和他刚刚说的话,他们都没有听见。”说话的是白衣疏月,而他们指的是车旁的两个老者。 “多谢。”萧慕言很清楚是白衣疏月断开了几人的神识。 “罐子里的水,都被你用了,如今只有一壶茶了。”白衣疏月并没有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她只关心的是茶水不多了。 “没事,一壶就足够了。”萧慕言说完便无比自然的坐了下来。 “小姐,你和萧公子慢慢聊,我溜达溜达。”老仆从很有眼色。 而银发白须老者已将谢临安的尸体放到马上,然后默默的离开了。 “这壶茶都是你的,我不渴。”白衣疏月很贤惠的将茶端到萧慕言桌边。 “嗯,我会把它喝光的。”毕竟是白衣疏月亲自煮的,萧慕言断然没有浪费的道理。 “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该如何报答你的恩情,你对我做的太多了。” “哦,那你想好要如何报答我了吗。” “没有。” “不着急、慢慢想,这一生还有很长,虽然我不需要,但有个念想还是好的。” “嗯,再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你就可以入观天了。” “你找到了抗衡天劫的方法?” “嗯,不过还不是太成熟。” “哦,你和她怎么样?”白衣疏月显然更在乎另外一件事。 “嗯,很好,但聚少离多。” “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呃,过段时间。” “哦,那就是等她来了晋州以后。回头你和她商量商量,让孩子认我做师父。” “啊...,好。” “你今天是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做?” “恩,不急,我想坐会。” 紧绷了好几天的弦,终于放松下来,所以萧慕言很享受此刻的安宁。而白衣疏月更不着急离开。 就在萧慕言与谢临安对决的时候,徐应坤今天放出的第一只鸽子,终于飞到了耶律青山的大帐,内容的确是既简明、又扼要:铁骑入坑、损失万余,顾南山部、埋伏已久,中军已去,决一死战。 虽然后面的传信还没有到,但仅是看到这二十四个字,耶律青山便立刻猜出了结果,没有愤怒,没有气馁,更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当机立断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处于劣势而不乱,遭遇变故而不慌,如此才是大将军的风范 “报大将军,北元军正在撤退。” “好。”燕北山难掩兴奋地喊了一声好。 昨日萧慕言便已传信燕北山,明确告诉了他今日进攻的时间,所以整整一个下午,燕北山的心一直都在提着,如今耶律青山忽然撤军,那就说明是萧慕言胜了。此刻,燕北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传令各位将领速来大帐议事。”燕北山第一次统军时都没有如此紧张,但不知为何就是放心不下萧慕言。 “诸位,虎啸军正在起营。”燕北山一副骄傲的表情。 闻听此言,众位将领立时乐开了花,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清楚,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虎父无犬子,慕言这小子果然是好样的。”关辅臣更是自豪。 “嗯,关老将军所言极是。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小王爷那边都处于劣势,但尽管如此,南线的各位将士还是取得了胜利,当真是可喜可贺。” “咱们这个小主子就是厉害,大将军,南线的兄弟们扛住了那么大的压力,咱们也不能落后不是。” “是啊,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咱们和耶律青山可是旗鼓相当,要不把他们杀个屁滚尿流,还真是说不过去。” “岂是说不过去,简直是丢人现眼。” “大将军,您还是快快下令吧。” “嗯,既然大家都高兴的差不多了,那咱们也该干正事了。”燕北山霍然起身,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众将听令,迅速带兵出击。” “诺。” 临门关十万大军,早已准备多时,待各位将领上马之后,如滔滔江水般向着北元大营奔涌而去。 “报大将军,燕北大军杀过来了。” “知道了,传令各营立刻撤退。”耶律青山没有一丝的慌乱。 “诺。” 对于耶律青山而言,谢临安一旦战败,他在此便没有了任何意义,不是不能与燕北山打上一仗,但如此做,除了增加两军伤亡之外,没有一丁点的好处,既占不了地盘,也不得到金银,所以最后的选择便是撤退。 早晚都得退,但晚退不如早退。首先,千里迢迢运来的军粮,能省一天是一天;其次,晚一天就会多一天的风险,一旦萧慕言的军队追来,就会被前后夹击,若如此自己率领的十万大军也会有覆灭的危险,所以耶律青山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了撤离。 只要是撤退,无论是何时,燕北山都会趁势追击,所以耶律青山早已做好了准备。 “报大将军,虎啸军已经全部北撤,他们不仅点燃了大营而且还在不断的在沿路上倒猛火油。”此刻燕北大军距离北元大营仅有十里。 “北撤?”燕北山听闻,禁不住追问了一句。 “对。” “这个老狐狸,还真是舍得啊。”燕北山立刻明白了耶律青山的意图。 “大将军,咱们继续追还是?”计划被打乱,顿时让旁边一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将领不知所措。 “北撤只有一条路线可走,而且道路不足五丈,等咱们扑灭了北元大营的火,他们起码已走出了五六里,而且这五六里路上到处都是火油,咱们只要追上去,他们便会点火。”即使不看舆图,燕北山对背面的地形也是了如指掌。 “奶奶的,真是便宜他们了。” “让他们这么轻飘飘的撤了,真是丢死了。” “小王爷他们在南线浴血拼杀,咱们倒好,一个没杀。” 众人皆是义愤填膺,更是丢不起这个脸。 “诸位将军的心思我明白,但咱们并不是无敌可杀。”燕北山立刻打断了众人的话。 “大将军的意思是?”还是刚刚那位不知所措的将领。 “我明白了,这个狗日的还真是心狠,向北撤退而不是向西救援,这是明摆着把南线那些败军放弃了。”不待大将军说话,一名叫李淳的年轻将领顿时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刚刚那些丧气的将领立马来了精神,争先恐后的来到燕北山身边: “大将军,莫将请命前去阻杀敌军。” “大将军,这事交给我更适合。” “他们俩都不行,这事得我来,大将军,你知道我...” 第201章 金戈铁马 “一个个围着主帅,成何体统。都不要争,一切听从大将军的命令。”关辅臣看着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将领们,立刻出声喝止,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只见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上次见慕言还是他成亲的时候,今日他打了胜仗,我这个当六叔的自然应该当面夸赞,所以此事理应老夫前往。” 不待燕北山回话,刚刚被关辅臣唬住的众人,立刻嚷嚷了起来。 “老将军,您年事已高,长途奔袭哪能让您去。” “是啊,再说有我们这些人在,哪用老将军亲自出马啊。” “一群残兵败将而已,杀鸡焉用牛刀,老将军何须您亲自出马。” “那个我理解您的心情,放心,等我见到小王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您的话带到,那个老将军您看看您想说点啥?” “就你长嘴了?我们哪个不能传话,要我说,咱们抓阄...” 关老将军最终还是吃了年龄的亏,阻击北元溃兵的任务还是交到了壮年将军的手里,三万骑兵轻装上阵,除了武器之外,只带了来回的干粮,而燕北山的要求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快。 三万轻骑马不停蹄的出发了,他们清楚南线的兄弟们此刻有多么疲惫,所以能早到一会是一会,而且到的越早杀的敌人也就越多。 “李淳。” “末将在。” “你带领五千骑兵前去北元大营,待火油燃尽之后,向北六百米处驻扎,若是虎啸军偷偷返回,立刻点燃路上火油,我会第一时间派兵前去增援。” “诺。” “若是没有任何响动,三日后将路上所有火油点燃,然后待他们烧尽之后,立刻归营。” “诺,末将遵命。”叫李淳的年轻将军,麻溜的领兵执行任务去了。 “老夫年轻的时候比这小子还要利索。”关老将军显然还没有释怀阻击溃兵一事。 “那是自然,老将军现在也是敏捷的很,那个一会回营之后,我请老将军喝酒,给您老人家赔罪。”燕北山立刻讨好。 “赔罪不需要,但是酒得喝,慕言旗开得胜,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老将军所言极是,您老没有生气就好。” 一老一少并驾齐驱有说有笑,在他们身后,是没领到作战任务的大军,只见六万多张脸,一个个拉的比驴还要长。 晋州北境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了,两万多溃不成军的北元骑兵正拼了命的逃窜,在他们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萧家军,只要是被他们追上,抡起胳膊就是一刀。 几万匹马踩踏地面的声音当的是地动山摇,老远便引起了牧民们的注目,只是片刻便排了数十条长龙,一个个皆是目不转晴的观看着百米之外的追逐,只是从盔甲的不同,众人便立刻判断出正在挨刀的是北元军。 生性剽悍的草原汉子们,看到鲜衣怒马的周雨亭和罗布,纷纷投来了艳羡的目光,炙热的血液也不由开始躁动,同时心中也不由埋怨起那五位老不死,要不是他们一直讨价还价,此刻不但银子到手,就连北元的狗头也砍下好几颗了,当然他们是看到萧家军胜利了,才有了如此自大的想法。 感受着众人幽怨的目光,以及听到他们责备的话语之后,贪得无厌、想要更多银子的四位长老,立刻将锅甩给了一直严词拒绝的二长老,四比一,立竿见影的将大家的怨气转移到老二的身上。 “都怪你,现在仗打完了,人家也打赢了,咱们就算拱着头皮上赶着,人家也不需要了,要不是你一直死犟着不点头,家家户户早就拿到银子了。 “是啊,当初要真是答应了,现在咱们都点起篝火跳起舞了。” “是啊,一个人就是一百两银子啊。哎,真是可惜了,你啊你,就是不同意。” “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大家伙以后继续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你说你这个老糊涂。” 被指责的而长老,立刻感觉背后有无数只眼睛在瞪着他,心中更是感觉到有无数人在诅咒他,下一刻,七十多岁的他,委屈的哭了。 当然如果他们要是知道燕中侯只是在利用他们误导谢临安,以及那些所谓的银子都是猛火油的话,那么此刻他们诅咒的对象一定是萧慕言。 “牧民兄弟们,要是没事一起追啊,一颗北元人头换五两银子。”说话的是财大气粗不次于萧慕言的安西赵世子。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了千层浪,只见数不清的草原汉子,乌泱泱的往家中跑去,有跑掉鞋的,有摔了个狗抢屎的,还有和别人撞到一起的,甚至还有一激动跑到别人家的,总之银子的魅力永远都是无穷大的。 不多时,一个个骑着骏马、挂着弓箭、手持弯刀的精壮汉子从牧区奔驰而出,只因为赵世子的一句话,轻轻松松便多了一支上万人的援军。 待追逐的大军远去之后,五位长老悻悻然向着蒙古包走去,而绣花厅布曼早已在此等候。 “布曼见过五位长老。” “哎呀,是布曼啊,那个快坐。”看到布曼,几位长老顿时又看到了希望。 “布曼,你等我们是有事?”其中一位长老试探的问道。 “嗯,虽然北元大军被击退了,但晋北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 “布曼你指的是?” “首先,晋北需要有大军驻防,如此才能保证晋州的安宁;其次,咱们牧民也是晋州的子民,如今咱们食不果腹、颠背流离,作为晋州之主,燕中侯是不会看着咱们受难的。” “啊,那个你的意思是燕中侯不仅没有怪罪咱们,而且还要帮助大伙吗?” “回四长老,是的。” “天下有这种好事?我怎么...”说话的是一向不过脑子,说话没有把门的的二长老,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习惯,刚刚才被众人奚落而痛哭流涕的他,又瞬间好了伤疤忘了疼。 但迎接他的却是其他四位长老无情的打断以及愤怒的斥责:“你什么你,闭上你的嘴巴,玉碌甘,要不是你们族人数最多,长老里哪会有你的席位,如果你再唱反调,我们就煽动你的族人内乱。” “那个我就是,那个...” “闭上你的臭嘴。”一向和善的大长老,此刻也动了怒。 “那个布曼,你不要跟这个老糊涂一般见识,麻烦你禀告燕中侯,我等翘首以盼咱们地主子来草原做客。” “好。”布曼莞尔一笑。 于此同时,耶律青山的十万大军正在井然有序的朝着北元方向撤退着,而此刻他也收到了徐应坤的第二封飞鸽传书,内容只有两个字:兵败。 第202章 战争的残酷 自导自演了一出谋杀使团的大戏,然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冠冕堂皇出兵的理由,原本的憧憬是很完美的:到了西楚,趁着龙骧军与西楚军两败俱伤之际,做个在后的黄雀,起码要把西楚北部纳入北元;中途若是安西边关军阻挠,那就把安西两州收了,从而重创大燕;没诚想,被萧规缇摆了一道,于是退而求其次,想着占领个晋州起码也算没白跑一趟。 而如今,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更是折了十万大军,重点是折的还是重中之重的铁骑和轻骑,至于留在南线的三位义子,此刻是死是活,耶律青山已完全顾不上了,虽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回去还是要跟陛下和朝廷有所交代的,但是该如何交代,此事让耶律青山颇为头疼。 尤其还有陛下交给自己得谢临安,虽然特意安排了白发银须老者前去守护,但耶律青山却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对方有顾南衣,还有深不可测的萧慕言。 而旷野的东边,临门关三万大军正在火速赶来,于是偌大的晋州北境,到处都是金戈铁马的杀喊声 唯有一处是安宁祥和的,与其他地方简直是天壤之别,但却没有一点维和。 萧慕言坐在旷野中,壶中的茶,早就被他喝了个一干二净,他与白衣疏月已有半个时辰没有说话,二人均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咱们去草原走走?” “嗯,好。” 夜晚的风是和煦的,尤其是草原的风。 萧慕言和白衣疏月,没有施展任何轻功,就像普通人一样,漫步在齐膝的草原中,二人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地,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彼此相隔一米,时不时聊上几句,时不时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的繁星,但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待到天亮。 “我知道你很忙,你去忙吧。”白衣疏月没想到萧慕言会陪她那么久,所以她很高兴。 “嗯,有时间来晋城做客” “你不怕百里浮玫知道?” “呃,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你说什么?原来你是一个傻子,哈哈。大傻子,走了。”白衣疏月开心大笑,笑声伴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而溜达了一夜的老仆从,已驾着马车在远处等候。 马车消失在视线中,萧慕言才感觉到一阵后怕,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介绍她俩认识的想法,一想到自己媳妇的手段,哗哗冒出了汗。 为了让恐惧尽快消失,萧慕言全力向城守军驻扎地跑去,必须得找点事干,不然满脑子都是被“家暴”的画面。 战场与已基本打扫完毕,数以万计的虎啸军尸体已被火化殆尽,堆成山的骨灰已按照萧慕言的吩咐装袋完毕。 看到萧慕言的身影,正在忙碌城守军战士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然后齐刷刷跪倒一片,一向不卑不亢的李敢将军也疾步从硕果仅存地营帐中走出,心悦诚服的双膝跪地:“末将参见侯爷。” “兄弟们快快起身。”没有一个人听从指示,萧慕言不由一愣,急忙问道:“李将军,这是怎么了?” “侯爷在上,请受城守军一拜。”此话说完,一万多人均是一头磕在了地上。 “大家的心意我明白,都快快起来。”萧慕言很理解这些人的心情。 “感谢侯爷让我们重新获得了尊严。”这是全体城守军的呼声,更是挤压在他们心中许久的呐喊,待响彻天际的声音散去,众人才纷纷起身。 看着一夜之间真正有了血性的众位将士,萧慕言无比欣慰,中气十足的朗声喊道:“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知道诸位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参军,只是大家不太走远,遇到了一个不干正事的统领。我清楚你们挖坟掘墓并非自愿所为,但一切都过去了,此役兄弟们英勇无畏大败北元军,足以将以前的过错一笔勾销,待回到晋城之后,再论功行赏,一句话不醉不归。” “谢侯爷。”又是震天响地齐声高呼。 “我代晋州百姓感谢大家。”萧慕言郑重的朝着众人躬身行礼。 此役城守军牺牲七千余人,而南境骑兵与玄甲营、安西军目前抬回来的尸体,共计一万八千余具,而正在追击逃兵的他们会让这个数字继续增多。 密密麻麻的尸体整整齐齐的躺在了旷野中,有的没了胳膊,有的少了一条腿,还有的是身首分离。 昨日他们每个人都还是活蹦乱跳的,此刻却没有了生命,他们每个人都是年轻的,他们也有父母、也有亲人,如今却阴阳两隔,这便是战争的残酷。 “东南一百四十余里便是晋江城,这是十万两银票,派人去趟晋江府衙,告诉晋江太守,集合全城的木匠,用上等木材为每位兄弟打副棺材,时间越快越好。”就这样让这些死去的兄弟们露天躺着,多躺一颗,萧慕言都感觉是莫大的罪过。 “诺。”李敢立刻拱手抱拳。 “兄弟们的名字都登记好了吗?” “回侯爷,城守军兄弟的已全部记录在册,骑兵兄弟的还需等顾将军、罗将军还有安西世子回来之后统计。” “嗯,城守军兄弟的由你负责,回去之后报给刘一白,领了银子之后立刻送到他们家里,代我和百姓们向他们的家人磕头。” “是。” “另外,我会让刘一白建所私塾,这些兄弟们的孩子,均可免费入学。” “谢侯爷。” “这些都是应该的,他们连命都没了,咱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微不足道的,等回了晋城之后,再给这些兄弟们送行。” “是。” “我看战场打扫的也差不多了,收获如何?” “回侯爷,比较完好的重甲有一万七千余套,轻甲有六千余套,战马共计两万余匹,兵器还能正常用的有两万九千余件。”当然这些都是从虎啸军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收获倒是颇丰,如此咱们也能组建自己得铁骑了,那个战俘有多少?” “回侯爷,加上受伤的一共六千余人。” “嗯,全部押回晋城,大堤那边正好缺人。” “是。” “把那些北元军的骨灰,全部装车,明早拉着去牧区。” “是。”虽然李敢不知道这些骨灰有何用处,但主子吩咐了,只需照做就是。 “对了,一会多安排点人去晋江,十万两银子应该还有富余,剩下的全部买肉,兄弟们都辛苦,这几天吃好喝好,等你们统领回来,咱们就回师。” “诺。”李敢这半天,除了点头就是“是”或“诺”。 萧慕言又仔细想了想,发现没有什么遗漏的,这才对着数千名尸体,庄重的行了礼,然后一夜未睡的他,朝着为数不多的营帐走去。 一夜没睡的除了萧慕言,还有很多人。马几乎都跑不动了,沿路到处都是丢弃的战马、盔甲,但更多的是已没有了气息的尸体,但血腥的是不少尸体都没有头,显然是被牧民割了下来。 第203章 落下帷幕 一夜的奔袭,早就人困马乏,溃败的虎啸军此刻是说不尽的狼狈,而追在后面的萧家军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楚辞、顾南衣、赵廉都浑身酸软,尤其众人的屁股更是钻心的疼。 一开始还是全力狂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到了下半夜,不死不休的两支队伍,基本上都是靠着毅力再继续追逐和逃窜。 你追我逃的他们,一晚上跑了也就有七十余里,此刻连没有割到人头的牧民都没了力气,楚辞大体上算了一下,所有人加在一起,这一路上斩杀了接近七千名敌人。 还有两万多的虎啸军,这就是十万多两白银,牧民们没有放弃,而萧家军更是在咬牙坚持。 清晨,迎面传来了地动山摇的马蹄声,从声音上判断,起码有两万多人。 楚辞、顾南衣以及赵廉,立刻全神贯注,因为根据萧慕言的谋划,此刻东线的十万虎啸军应该被燕北山死死拖住了才对,所以此时不应该有大军前来。 而北元军们也立时打起了精神,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难掩的激动,他们十分坚定这是大将军来接应他们了,于是本拿不起刀的他们,忽然间有了力气,然后纷纷转头,满眼仇恨的看向了,如狗皮膏药般紧紧追了他们一夜的萧家军。 “顾将军、楚将军,难道燕大将军没有拖住耶律青山?”说话的是赵廉,虽然语气平和,但内心已有了紧张。 “世子先不要多虑,他不可能拖不住。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拖住,也会传信过来。这都一夜了,以燕隼的速度,咱们也早就该收到信了。”北燕南顾,彼此非常了解。 “顾将军所言极是,现在咱们也没有力气撤退,只能静观其变,若是耶律青山的部队,死战便是。”楚辞无比坚毅的说道。 “杀。”喊杀声震耳欲聋,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听到这一声杀,赵廉顿是真气大放,显然是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而楚辞和顾南衣却开心的笑了,毕竟燕北方言,他们俩是再熟悉不过。 “世子,是临门关大军。”楚辞赶忙提醒赵廉。 “兄弟们,咱们燕北大军到了。”顾南衣放声大喊。 闻听此言,萧家军众人顿时喜出望外,而北元军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北元败军们,我们燕北大军到了,识相的立刻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格杀勿论。”罗布扯着嗓子喊起了话。 此话一出,先不说北元军怎么想,牧民们顿时不高兴了,尤其是那些没有收获的牧民,累死累活跑了一夜,到头来怎可空手而归。 不高兴的除了牧民,还有长途跋涉的三万临门关大军,毕竟他们来的目的,并不是缴械不杀。 “这位将军,瞎喊什么呢,我们这还一个没杀呢,你怎么就开始劝降了呢。” “就是。北元的战士们,你们不要听他的,作为军人必须有拼死一搏的精神,来,拿起你们的武器,咱们拼一下。” 人未到,话已到,说话的二马当先的临门关将领,隔着一百多米呢,就开始鼓舞起北元的士气。 “我是顾南衣,我重复一遍,缴械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顾大将军这话,既是说给北元军听的,又是说给临门关大军听的。 话音刚落,三万燕北轻骑便陆续赶到,一股脑将北元溃兵围了起来,因为顾南衣发话了,他们就算手再痒也得忍着,当然心里都极其盼望着敌军能够拼死一搏。 “末将临门关沈冲见过顾大将军。” “沈将军别来无恙,你们此刻不是应该在与耶律青山交战吗?” “回将军,耶律青山这个狗日的带着十万杂碎朝北跑了,一路泼了火油,根本就没敢与我们交手。” “哦,耶律青山倒真是心狠,北元的将士们,你们也都听见了,耶律青山已带兵北撤,显然是把你们放弃了,这就是你们大将军的风范,连我听到都感觉心寒的很,所以你们还要继续送死吗?”顾南衣在极力劝降着。 此言一出,筋疲力尽的北元溃兵顿时满腔怒火,心中更是对耶律青山的祖宗十八代进行了全面而又深切的问候,彼此间面面相觑,显然都在犹豫。 “顾将军,我等自临门关出兵已许久了,但是到现在连一个敌人都没杀呢,所以您就不用费心劝他们了,那个我知道你们都累了,诸位兄弟歇着,这些溃兵交给我们便是。”沈冲在极力争取着。 “杀人就那么开心?若是一会打起来,你能保证咱们的战士全能毫发无损吗?另外,晋城那边正在修缮大堤,急缺人手,小王爷有令,绝不妄杀,不然咱们跟这些动不动就入侵咱们的北元畜生有何分别?”和白发银须老者有一拼,都是面无表情一系的顾南衣厉声说道。 “将军教训的是,末将明白了。”沈冲也许是真听到了心里,于是对着顾南衣拱手行礼之后,也加入了劝降的队伍。 “我们燕北大军乃天下第一仁义之师,我家小王爷更是爱民如子之人,刚刚该说的,我们顾将军都说了,我呢也重复一遍,缴械投降者不杀,你们应该清楚我是很不希望你们投降的,别的不说只为我们燕北百年来阵亡的几十万将士,你们统统都该死。”说到最后,沈冲已咬紧了牙。 “好话给大家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如今你们被北元和耶律青山无情的抛弃了,所以要不要继续愚忠,你们自己看着办。诸位我数十个数,不投降者立刻斩杀。”顾南衣话音刚落,临门关三万大军便齐齐搭好了箭。 俗话说软的不吃吃硬的,看着瞄准他们的箭矢,北元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那叫一个迅速,争先恐后的是一个比一个快,片刻间,晋州就轻轻松松的喜提了两万劳力。 但顾南衣尴尬了,因为他一个数还没有数呢,尤其他的嘴还张开了。 接下来修建堤坝的劳力们,纷纷下马,然后很自觉地举起了双手,熟练的排好了队伍。 而休息了接近半个时辰的萧家军也纷纷站起身,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武器,然后分列队伍两侧,押着两万俘虏向城守军大营走去。 牧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当然马上挂着人头的牧民还是喜不自胜的。 沈冲及临门关诸位将领,与顾南衣、楚辞、赵廉等人告别之后,调转马头沿着来路返回。 晋北大战宣告结束,最终以萧家军杀敌七万四千人,俘虏两万六千人,收获无数辎重落下帷幕。 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比如萧家军和诸位劳力们,就要走上百余里。 第204章 驻防安民 两万北元溃军中并没有徐应坤的身影,此刻他正在和白发银须老者以及谢临安的尸体在一起,两人、一尸、三匹马,正在返回北元的路上。 对于耶律青山放弃救援而选择北撤,早在徐应坤的预料之内,所以趁着夜色,他一早就离开了队伍,而且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前来接他的白发银须老者,显然这位老者对耶律青山也是无比了解。 关于两万大军成为弃子一事,徐应坤没有任何感觉,他不仅对耶律青山的做法极度认可,而且还为这个无情的主子深深地担忧起来,因为损兵折将,更因为谢临安死了,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耶律青山和耶律英才关系的人。 “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大将军此刻或许也在发愁,但谢临安死了,北元以后就更离不开大将军了。”老者不仅武艺超群,看问题更是一针见血。 “嗯,谢临安其实是一个难得得大材,我和主公是真的很看好他,没想到命这么薄,如此陛下又得煞费苦心去寻找栋梁之材了。”徐应坤并没有多聊耶律青山的事,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谢临安的身上。 “能得到你如此评价,看来他的确是一个大材,不过也只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大材而已。”白发银须老者显然对谢临安没有什么好印象。 此刻在路上的还有百里浮玫、南桥、萧规缇、先生,随行的是绣花厅二处的大部分吏员,在明处的护驾的是五千玄甲营,躲在暗处的以兰陵为首的影卫,队伍后面还跟着一位爱到处溜达的六两道长。 一行人的目的地自然是晋城,就这阵容,难怪萧规缇让先生不要有任何顾虑,的确如此,除非是活够了,不然谁也不敢来触这个霉头,包括织造局都直接放弃了尾随。 一支燕隼稳稳的落到了百里浮玫的车窗上,内容只有三个字:“胜,想你。” “不用猜,燕隼是姐夫派来的,而且一定是大胜。”仅从百里浮玫娇羞喜悦的表情,南桥便猜了个一丝不差。 “就你聪明。”百里浮玫嗔怪了一句,然后边对着窗外随时待命的绣花厅吏员说道:“禀告王爷一声,晋州胜了。” “诺。” “姐姐,两边路程差不多,等咱们到晋城的时候,姐夫也差不多回来了。” “不会,仗虽然打完了,但是晋北那边还有不少事需要安排,所以他会比咱们晚。你不是明吗,来说说,需要安排的是什么大事?”百里浮玫最近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培养南桥。 “驻防、安民。”南桥不仅漂亮,而且的确聪明,妥妥的一个小百里浮玫。 “我把宋英留在了沂州,你闲着也是闲着,到了晋城你就来厅里帮我吧。” “好。” 孰不知,南桥另有她用,而且还是重用。 萧规缇和先生正在车中下棋,闻听捷。报,二人只是淡然一笑,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儿子和徒弟实在是太过自信。 “经过此役,慕言便真真正正成为了晋州之主,短短十日,幸甚至哉!如此咱们燕北便有了第四州。” “嗯,慕言的确是做到了几代萧家先祖都没有做到的壮举,单从这一点就比我这个当爹的强,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修堤坝、补耕田,如今还有抚恤银,以及晋北驻防,这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不禁花啊。”当了几十年家的燕北王,不由替儿子发起了愁。 “这些银子没有一项是不该花的,总不能像某些人一样,抠了一辈子。”先生嘴里的某些人,其实就两个,一个萧规缇、一个萧慕文。 因为抠,又被老伙计揶揄,萧规缇不仅没有一丝害臊,反而颇为自豪:“燕北三州上千万子民,光将士就有四十多万,而银子就那么多,所以我那叫...叫合理分配,对,那个合理分配。另外慕言大手大脚惯了,这次来晋州,我得帮他好好把把关。” “主公,你刚刚自己的说的,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不够花,所以走的时候咱们最好还是空手回去的好,您说呢。” “呃,那是那是,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会惦记儿子的银子,那个老伙计你想多了,来来,下棋、下棋。” 清晨,萧慕言便率领着特意挑选出来的两千名身材魁梧高大的城守军将士,然后拉着数十辆装满骨灰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草原牧区进发。 来时靠着双腿急行了好几天的城守军,此刻不仅人人骑上了高头大马,而且还穿上了北元轻骑的盔甲,虽然只是两千人的队伍,但威风凛凛、英气勃发。 燕中侯要来草原的消息,布曼是昨晚告诉五位长老的。 今日天刚亮,萧慕言还没有睡醒的时候,五位年逾古稀的长老就已经下了床,然后非常正式的穿上了几年都没有穿过的族长服,然后早饭都没吃,便迫不及待地坐上马车出了牧区。 当萧慕言他们即将进入草原腹地的时候,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布曼和五位饥肠辘辘的老人。 萧慕言并没有着急上前,反而是不紧不慢的徐徐前行,到了近处,直到五位长老双膝跪地之后,萧慕言才下马向前。 “草民参见燕中侯。”此刻五位长老的姿态已放的很低。 “嗯,长老们快快请起,本侯只是来草原看看,没想到五位长老居然驱车四十里前来迎接,真是有劳了。”萧慕言嘴上虽然客气,但却没有去伸手搀扶一人,反而是走到布曼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燕中侯大驾光临,我等理应前来恭候。”还好五个人都拄着拐杖,不然真有起不了身的风险。 “这里风大,长老们快快上车,咱们到了牧区再说话。”萧慕言说完便自顾自地翻身上马,然后右手轻轻一挥,两千骑兵整齐划一的驱马前行。 直到大军走出老远,五位老人才成功的爬上了马车,随即赶紧吩咐马夫快马加鞭。 “大长老,燕中侯的态度,怎么如此傲慢。”三长老面露不悦的问道。 “是啊,压根就没把咱们几个人放在眼里啊。”四长老自然也感觉到了。 “我就说...”二长老刚刚张开口。 “你就说,你就说什么,闭上你的臭嘴,今天没有你说话的份。”五长老立刻将气洒到了成为众矢之的的二长老身上。 “人家是燕中侯,是晋州的主人。咱们是谁?区区一个长老而已,只是在族民面前有些威望,但出了牧区咱们连个屁都算不上。前面咱们狮子大开口,如今人家取得了大胜,对咱们已是可用可不用,难不成你们还期望着与燕中侯讨价还价吗?”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年纪大一些,懂得道理也自然多了一些。 “都怪你。” “都怪你。” “都怪你。” 说话的是三、四、五,你自然指的是老二,这就叫一招错、步步错。 第205章 解决问题 布曼将萧慕言要来的消息告诉五位长老的同时,其他几位绣花厅吏员,也将此消息不小心透露给了几位喜欢串门子的大嫂,于是当萧慕言一行人到达牧区的时候,早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看着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挺拔、威风凛凛的城守军,是男的羡慕、女的多情,但更吸引众人的是车上那一包包满满当当的麻袋,一个个无不渴望着里面是值钱的玩意。 等五位长老好不容易下了车,众多的牧民已将城守军和萧慕言围了起来。 “肃静,肃静。诸位乡亲,大家保持安静,听燕中侯讲话。”虽然杜老实没来,但陈三也是一把好手。 以萧慕言为中心,中间是几十辆马车,马车外围是围成了一个大圆的两千名城守军,在往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一层一层的牧民,至于五位长老正在奋力的喊着:“让开,让我们进去。” 冷落长老,与牧民直接沟通,显然是萧慕言计划好的,而且车尾一对,齐齐排成两排,且麻袋落到一丈高的马车,直接连搭台都省了。 待人头攒动的牧民安静下来之后,萧慕言一个闪身稳稳落到了高高的骨灰上,然后中气十足的朗声喊道:“诸位牧区的百姓们,在下姓萧,是前不久被刚刚册封的燕中侯,陛下隆恩,令我主持晋州军政,而诸位皆是晋州子民,所以让你们吃饱穿暖是在下的责任。” “那你打算给我们多少银子?” “对啊,我们一家七口,一年吃不上一顿饱饭,你打算怎么解决?” “不给银子给粮食也行。” “肃静、肃静,听侯爷说完。”陈三和一干城守军立刻维护起现场的秩序。 “诸位的心情我是完全理解的,你们想要什么我也是知道的,但我想问大家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曾经你们可是牛羊成群、富得流油,为何短短几十年就变的食不果腹、颠沛流离?”萧慕言一向喜欢从根本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同时更不担心会冷场。 果然,牧民们争先恐后的回答起来。 “草少了,不够牲畜吃得了,牛羊死的死,病的病。” “你还有脸说草少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外族人一个劲的往这里来,草能少吗?”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草原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族吃了几百年,凭什么不让我们来放牧啊。” “朝廷都欢迎我们来,你们算个球,弄的就跟我们不是晋州人一样。” 萧慕言一个问题抛出去,牧民们就开始抢答、互呛起来,效果出奇的好。 原本草原上只有一个部落,那便是如今大长老领衔的部落,其他四个部落都是陆续迁来的,最开始本地部落和刚刚迁来的部落发生了不少争斗,最终是朝廷派兵镇压,才息事宁人。 没有一个国家不希望自己得子民变多,更何况还是带着一大批牛羊,主动前来落户的子民,所以当初大燕朝廷对迁徙牧民,不仅热烈欢迎、而且大力鼓舞,对于本地部落的补偿是历代大长老都由他们族出,且其他族必须为他们马首是瞻。 场下的众人显然是越吵越凶,继续下去完全有大打出手的征兆,于是萧慕言立刻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安静。” 蕴含着浓厚真气的声音,犹如趴在众人耳旁怒吼,顿时让聒噪的众人安静了下去。 “诸位无需争吵,你们的话我都听清楚了,造成目前贫瘠的原因无外乎是三点:一、人多,二、草少,三、牲口活不了,对不对?” “对。”好像是报复萧慕言用真气吼他们,十几万人对着城守军和萧慕言,全力的吼道。 “好,问题找到了,咱们需要做的就是解决问题。大家也知道,这几日我们与入侵的北元大军打了一仗,好消息是他们被我们成功击败了,但坏消息是以后他们还会再来,所以我决定在晋北打造一座新城。”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张大了嘴,一座新城?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那得花多少银子啊,当然牧民们是算不出来的。 “大家可能不相信,但位置我已经选好了,就在草原南边那处旷野上,四百万两白银,足够打造一座四万户的城墙,而且我还要修垒上又高又长又厚的城池。”萧慕言大笔一挥,晋州财政立刻没了四百万。 闻听此言,众人心中立刻盘算起来,并且都做好了争抢名额的准备。 “城池有了,就得有人去住,有人去经营,另外还需要保家卫国的将士,所以城建好之后,可以迁移三十万人入城,如此便有效解决了人多的问题。” 不待萧慕言把话说完,众人立刻举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手,并且争先恐后的蹦跶起来,唯恐燕中侯看不见自己。 “大家不要激动,稍后我会安排人一一统计,然后你们每个部族按照同样的比例抓阄决定谁走谁留。搬去新城的人,用你们手中的牛羊换取住宅或商铺。而留下来的牧民也无需丧气,因为草原是你们的了,并且所有的牛羊都归你们所有。”萧慕言做事一向公平,而且想的很是周到。 下一刻,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然后掰着手指头算起了账,若是周围有一个算数好的,立刻就被围了起来。 “巴辛兄弟,你帮嫂子算算,咱们这样吃不吃亏。” “那个是搬新城更划算,还是留下来更划算?” “我是打死也不会留下的,放了一辈子牧了,你还没放够啊。” “就是,我从小就羡慕城里人,牛羊一换,我就是城里人了,三嫂子,到时候咱们再也不用闻牛粪味了。” “头发长见识短,你们娘们懂什么,你们也不想想搬到城里咱们吃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萧慕言早就有了打算,待众人冷静之后,萧慕言立刻开口说道:“关于进城的各位百姓,年轻男子可以参军,每月都有饷银,额外家里人也不会闲着,不瞒诸位,我们萧家是经商起家,前不久又刚刚开通了一条与弃城的商路,除此之外,北元、西楚、梁国一直都有生意往来,所以女人和老人们也不会闲着,光手工活就足够你们吃喝不愁。” “哎呀,还是咱们侯爷想的周到。” “我年轻的时候跑过镖,当时可没少给燕北萧家押送货物,那可是成车成车的往外运啊。” “土鲁大叔,什么叫燕北萧家,也就是看你年纪大,我这个当侄媳妇的不好啐你,明明是咱们主家好不好。” “就是,燕中侯是咱们主子,咱们随着他,自然也是燕北人。” 众人皆是喜笑颜开,尤其是女人们更是乐开了花,自家男人在家门口参了军,既不耽误领银子,也不耽误回来暖被窝,而且自己和公公婆婆也有了来钱的路子,重点还变成了城里人,真是太美了。 第206章 忠孝仁义 人多、牲口少的问题,就这样轻松的解决了,众人均是对未来美好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如今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草少了。 “诸位,稍后我会派人挨家挨户登记,建城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所以大家还要耐住性子、踊跃参与,壮年汉子干大工,女人们干小工,放心工钱一钱都不会少,早建好早搬家,有没有问题?” “没有!” “好,那下面咱们说说草少的事。首先抓阄之后,进城的牧民要立刻将你们的牲畜交出来,然后由城守军统一划分给留守的牧民,届时大家放牧务必分散,宁愿跑的远一些,也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争着一块草地吃,同时我脚下的麻袋里是上好的肥料,哪里草少就撒到哪里,过个十年八年,草原又变成以前那个让你们富得流油的草原,所以留守的牧民暂时辛苦几年,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侯爷说的对,还是放牧赚的多。” “我留下来,你们爱搬不搬,还是放牧舒坦。” “那个侯爷,你拉来的是什么肥料啊,管用的话多拉点来,到时候上厚点,草出的更快。” “就是,四百万两银子您都出了,也不差这点肥料钱。” 当萧慕言说出脚下麻袋里的东西是肥料之后,知道里面是什么的两千城守军皆是瞠目结舌。毕竟用骨灰当肥料那可是闻所未闻,随即一个个皆是紧紧闭上了嘴,唯恐不小心说出来被牧民听到。 而如今听到牧民的询问,两千城守军立马齐刷刷地望向了燕中侯,皆是无比紧张的表情,因为若是有人来他们家做客,礼物是新鲜出炉的骨灰,他们会立马跟来人拼命,所以他们很希望自己得主子可以撒个谎,毕竟没有人想要被揍。 众位将士的心思,萧慕言自然明白,但麻袋里除了骨灰,还有无数根碎骨,所以瞒是绝对瞒不住的,因为到时候往草地上一撒,立刻便会一目了然。 于是萧慕言无比诚实的说道:“不瞒诸位,麻袋里装的是北元大军的骨灰。” 话音刚落,两千城守军皆是护住了头做好了被拳打脚踢,以及被挖、挠、撕、扯的准备,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哎呀,好东西啊。” “到底是侯爷,这可是最极品的肥料。” “比马粪、牛粪还要好,这玩意一撒上去,草会蹭蹭的往上长。” “可惜了,只有几十车。” 听到山呼海啸般的赞扬,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千战士,立刻放下了双手,然后瞬间又恢复了英姿挺拔的姿态。 “大家勿忧,西南七十里还有两万多的北元军尸体还没来得及烧成灰,诸位可自行处理。”萧慕言虽然知道骨灰是上等肥料,但实在是没有想到竟会这么抢手。 短短半个时辰,三大问题全部解决,于是在城守军的指挥下,牧民们兴高采烈的回了家,欢欣鼓舞的等待着上门统计的城守军们,尤其家里有闺女的,更是对这些身材高大魁梧的战士翘首以盼,毕竟当爹娘的谁不想挑个好女婿呢。 同样是几百万两银子,如果按照赵云澜思路,换来的只有为了卖身银子而上战场的几万战士,首先能打赢的概率几乎没有,而且还根本没有解决牧区的问题。 如今萧慕言用四百万两银子不仅换来了民心,更是解决了牧民的生计,而且还在晋北建了一座可以抵御千军万马的新城,二人的格局高下立判,之所以结果不同,完全在于他们心中在乎的是什么。 一个只想用百姓的命去为自家防御外敌,而另一个始终在想着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陈三 ,带队去统计牧民信息,统计好后交与布曼核对,两千城守军全部留给你们。” “诺。” 没一会,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萧慕言、布曼和五位孤苦伶仃的老人。 “五位长老,不知我的安排,你们可否满意?”萧慕言语气极为冷淡。 五个被臊的面红耳赤的老头子,立刻扑通跪地,大长老声泪俱下的磕头说道:“侯爷,我们有罪,望侯爷责罚。” “身为各族长老,同时还是各族的族长,你们理应为族民谋福,而不是互相内斗,更不应该弃族民于不顾。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张家的牲口去吃草了,刘家、李家、王家的牲口都得争着去,肥沃的草原就是这样被你们糟蹋没得,你们的确有罪。”萧慕言并没有让他们起来。 “侯爷教训的是,老朽身为大长老,当的是鼠目寸光,造成今日之局面责无旁贷。”大长老还是很负责任的,至于二、三、四、五,皆是把头深埋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昨晚,大长老告诉他们天不亮就去四十外迎接的时候,四个人皆是不以为然,毕竟前些天燕中侯委托布曼跟他们接洽的时候,姿态是放的很低的,而且对于他们几人的讨价还价也是一直笑脸应对。 虽然如今北元军被打败了,但牧区毕竟有几十万的牧民,若是要收复这些人心,还是需要他们几位长老作为桥梁的,所以在见到萧慕言之前,二三四五皆是认为燕中侯会继续和颜悦色的捧着他们,没成想仅仅半个时辰,人家自己就搞定了。 四位长老加起来接近三百岁,活了七十多年的他们此刻才发现,在真正的权力面前,自己果然连个屁都不是,起码大长老早就有了准备,而他们是现在才体会到的,如今他们只盼望燕中侯能把他们当个屁放了。 “晋北大战,作为晋州子民,你们不但袖手旁观,而且漫天要价,此乃不忠不孝;拿着族人的命去换银子,此乃不仁不义。”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显然萧慕言动了真怒,而且丝毫没有给五人留一点面子。 “侯爷,我们只是为了给族人多要些安家银子,并没有中饱私囊的想法,我们...”三长老第一次抬起了头。 但萧慕言却没有一点心情听他解释,看都没看一眼便立刻打断:“实话告诉你们,我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让牧民参战,之所以让布曼曲意逢迎你们,只不过是蒙蔽北元大军而已。即使是弓马娴熟的牧民,那也只是百姓而已,战士不死绝,我是绝不会让百姓送命的。” “老朽活了八十一年,今日才算活明白,多谢侯爷训斥,老朽是真的该死,四位长老,一会我炒桌菜,咱们吃完一起上路。”大长老显然是没脸再继续活着,同时他也希望其他四位长老能够以死赎罪。 “不是,我...” “侯爷,还望您念在我们年老糊涂,饶过我们一命。” “侯爷,我们知罪了,那个认打认罚,您就开开恩...” 二长老没有求饶,反而是庄重的给萧慕言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扶起一旁的大长老,轻声的说了一句:“我陪着你。” 萧慕言看着跪地求饶的三人,冷冷一笑:“既然你们临死前不愿吃顿好的,那就做个饿死鬼吧。” 话落,萧慕言转身离去,而布曼的鱼肠剑已冷冷的出了翘。 第207章 好多的事啊 来时是两千多人,走时却只有萧慕言自己,一个人、一匹马,不紧不慢的向着城守军大营行去。 曾经他游历江湖时,时常是一个人独行,但此刻他却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孤独,也许是成了亲的缘故,也许是成为了燕中侯的缘故,他已不习惯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对于牧区的五位长老,如果是以前的萧慕言,可杀可不杀,毕竟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加上年老昏聩,难免会犯一些糊涂,尤其他们偏居一隅,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所以鼠目寸光是完全必然的。 但如今的萧慕言多了一个燕中侯的身份,那么这五个老人必须归西,以死赎罪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为了将来的稳定。 五个族群,数十年来大争执、小矛盾不断祸乱的种子更是早已根深蒂固,时刻都有暴乱的可能,所以要从根上解决问题,必须去掉他们的族群概念,将他们合五为一。 更细思极恐的是,牧民常年放牧,虽然名义上是晋州子民,但他们对晋州却没有丝毫得归属感,所以北元入侵时他们没有丝毫得愤怒,只是袖手旁观而已。而更让萧慕言担忧的是,如果北元许以重诺,他们随时都有倒戈的风险。 若是五位长老还在,想要将牧民们打乱融合,想要他们把晋州当成家,简直是难如登天,所以五个人必须死。 四百万两银子现成就有,但一座城如何建造,却成了难事,砌墙的人不缺,缺的是如何规划,如何布局。 一路上都在思考,直到到了军营,也没有想出来想要的方案,毕竟在建造城池这方面,就算是萧慕言也没有任何经验。 “侯爷,截至目前棺材已运过来五千口,兄弟们正在分批入殓。”李敢急忙迎了上来,在他身后跟着一身官服的晋江太守。 “嗯。” “微臣孙舟参见侯爷。” 作为为数不多洁身自好的晋州官员,孙舟的名字,萧慕言还是很有印象的,只是从未见过,于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三十余岁,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五官端正,气质儒雅。 “孙太守请起,一天五千口棺材,难为你们了,但阵亡的将士都还在地上晾着呢,所以只能给你们施压了,务必再快一些。” “侯爷放心,微臣保证三日之内,将所有棺材全部送到。”之所以他这个太守会亲自送棺,是因为晋江府衙内但凡能用的人都在忙着打棺材,不止全城的木匠出动了,连城守军都在忙着砍树,尽管压力巨大,但孙太守却没有一丝推诿。 共计两万多口棺材萧慕言很清楚晋江城此刻有多忙,知轻重、明事理,不怕困难、竭力应对,这才是好官,而且还是一个极有能力的好官。 “侯爷,棺材已经卸完了,微臣先行告退,明天一早,微臣再送五千口过来。” “孙太守,稍等一下,那个晋江城可有建筑方面的大材?”萧慕言急忙拦下行了礼要离开的孙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 “不知侯爷是要建造府邸还是打造工事?” “呃,一座城,和你们晋江差不多大的一座城池。”萧慕言没有任何隐瞒的说出了自己得谋划。 “侯爷是想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旷野中平地起座城池?” “嗯。” 闻听此言,孙舟顿时一惊,毕竟如此大的手笔那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虽然震惊,但立刻认真思索起来。 “回侯爷,晋江倒是有几位极擅建造府邸的匠人,但如此浩大的工程,微臣认为他们是断然接不住的。自古以来所有城池都是一点一点形成的,经过几十甚至几百年的积累,方才有了城池的规模,像侯爷这么大的手笔,放眼天下,唯有传说中的墨家方能做到。”孙舟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一般的匠人就不用考虑了,天下能干这活的没有几个。 萧慕言倒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墨家老者,但也只是想了想而已,因为他没有一丝把握能请动这位老人家,尤其不久前还刚刚被他直接拒绝过。 “嗯,可是这城必须建,孙大人想必应该明白建造此城的重要性。” “微臣明白,几十万牧民若不安排妥当,始终都是个隐患,若是他们以后投靠了北元,如此对晋州无外乎是灭顶之灾。不瞒侯爷,微臣闲来无事时,也曾思索过解决此事的方法,但始终都是不太成熟,但侯爷的一座城,微臣五体投地。” “如果我没记错,你在晋江太守位上已坐了整整十年,五年前我曾去过一次,街道错落有致,百姓安居乐业,能有如此海晏河清的局面,你这个太守功不可没。” “侯爷谬赞了,微臣职责而已。” “晋州官员贪污成风,而你洁身自好、独善其身,如此更是令我刮目相看。”短瞬间,萧慕言便送上了两个高帽。 “微臣惶恐,若是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下令便是。”孙舟好像明白了燕中侯叫住自己的目的。 “呃,升一级,换个位置可好?”萧慕言终于露出了自己得狐狸尾巴,回来的路上他只顾着想如何规划了新城了,但却忘了一件一样重要的事,那就是晋北太守谁来担任,当孙舟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同时也有了答案。 “微臣遵命。”作为一个肯干实事的好官,孙舟没有丝毫得犹豫。 “好,棺材打完,尽快交接一下。” “是,若侯爷无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萧慕言将孙舟亲自送出了营帐。 二十四年来,除了年前请临门关大军喝酒写了欠条,让自己为银子犯过一次愁之外,一向没缺过银子的萧慕言一向都是财大气粗的习惯,但如今他却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 目前已统计的阵亡将士共计两万六千余人,每人二百两的抚恤金,如此便是五百二十万两银子,等楚辞、顾南衣他们回来,这个数字还得增加。 另外建造城池预估四百万两,还有修堤坝、补耕田以及补足晋州官员和差役地俸禄、饷银,于是一千四百万两银子说没就没了,而让萧慕言更为头疼的是,好像还不够。 这一刻,萧慕言突然对自己那一向抠搜的爹,有了深深的崇拜,更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于是一堆大事缠身的燕中侯,又多了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那就是搞银子。 短暂思索,萧慕言大笔一挥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了天下第一抠的萧慕文,一封写给了燕州首富黄金万。萧慕言坚信,有了这两位财神爷,就算是平地,也能帮自己抠出饼,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有一块铜疙瘩。 信安排手下送出去了,但萧慕言又犯起了愁,因为他又忽然发现,身边缺少一位极擅与银子打交道的能人异士。 “好多的事啊!”这是萧慕言此刻最真实的内心写照。 第208章 凯旋 正在萧慕言焦头烂额的时候,顾南衣和楚辞率领着大军回来了,除了把两万多名战俘一个没少的押了回来,一路上还收殓了两千余名战士的尸体。 “把兄弟们都抬到东边的空地上,撒上白灰,别让虫蚁咬了,三日内棺材就会全部到位。”萧慕言此刻已无心烦恼。 “嗯,赵世子带着安西军回去了。”说话的是一身血渍已彻底干透的楚辞。 “安西军此役牺牲了三千多人,赵廉这是不愿意给咱们添麻烦,这份情谊咱们晋州记下了。”闻听楚辞之言,萧慕言立刻明白了赵廉的深意,随即又对着顾南衣说道:“顾二哥,安排人把阵亡兄弟记录在册,抚恤银等我回到晋城立刻安排。” “嗯,那个打仗就是这样,你也不要太过沉重。”顾南衣很清楚萧慕言此刻的心情,所以出帐前特意拍了拍萧慕言的肩膀。 “好,我知道了。战士们都辛苦,从晋江那边采买了很多肉,让弟兄们痛痛快快吃上一顿,然后赶紧去睡觉。” 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看到躺在那里的一排排地尸体,同时想到他们的家人,萧慕言的心中跌宕起伏,久久无法释怀,所以无论在哪个年代,军人永远都是最崇高的存在。 这一夜,他彻底地失眠了。 三日之后,孙舟亲自将最后一批棺材运了过来,与他随行的还有晋江城内几位极擅府邸及园林建造的匠人,虽然建造城池这一块,众人有些捉襟见肘,但有总比没有强,起码设计民宅他们还是可以的。 另外,孙舟还格外周到的带来了数十位与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木匠,建城这种大事自然也少不了他们。 除此之外,孙舟的能力和果断让萧慕言极为赞赏,因为仅仅只是三天的时间,百忙之中的孙舟已将晋江的事务交接完毕,甚至连下任太守的人选都做了推荐,当然他只是建议而已,决定权自然在萧慕言手中。 与此同时,陈三和布曼也回来了,经过统计牧区共有八万七千六百余户,所有人员信息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其中适龄参军的壮年共有七万余人,下一步就是按照比例进行抓阄,决定谁搬谁留。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午后待所有阵亡将士入棺之后,孙舟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一群匠人去勘查地形去了,至于运送棺材的马车和车夫全被留了下来。 经过几天休整,已完全恢复了体力的城守军和南境骑兵,也各自有了新的任务:城守军护送所有阵亡战士返回晋城,待兄弟们入土之后,休假两日,然后立刻集合前往晋河堤坝;南境骑兵负责将所有战俘押往晋河堤坝,待城守军到位之后,立刻返回晋北,驻防的同时负责训练新兵。 而玄甲营被暂时留了下来,派了三百人去护卫孙太守等人之外,其余人全部在罗布的带领下前往牧区,辅助布曼处理事务。 次日一早,城守军与南境骑兵便一同出发了,运送棺材的是被留下来的晋江城的车夫。因为战俘步行的缘故,所以南境骑兵很快便被城守军落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城守军才有了两天的休假时间。 三日之后,凯旋而归的城守大军于当日下午到达了晋城北门,以刘一白为首的文武官员早已在城外等候,沿路更是挤满了人山人海的百姓,他们自发集结,只为恭迎归来的英雄。 查处百官贪污徇私案,抄没污吏家产,还有菜市口那几十颗血淋淋的人头,如今修堤坝、补耕田,又大败北元军,萧慕言彻底走入了晋州子民的心中。 “臣刘一白,率领文武百官及晋州子民,恭迎侯爷及城守军的各位英雄凯旋,请受我等一拜。” 话落,哗啦啦跪倒一片,这一刻应该相信,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 “诸位大人,晋城的百姓们,大家快快请起,抵御外敌本就是我等责任。此役晋州城守军英勇无畏,与燕北南境骑兵及玄甲营和安西边关军,齐心协力、奋力抗敌,共歼灭北元铁骑及轻骑兵六万八千余人,俘敌三万有余,并成功斩杀虎啸军统帅谢临安,及骠骑将军耶律一恒、耶律五冲、耶律七星等一干北元重将,不负大家所托,可谓大获全胜,但胜利是属于咱们晋州每一个子民的。” 萧慕言骑在马上,慷慨激昂,中气十足的说了一大段之后,目光从近处的每一位百姓脸上滑过,然后又朗声说道: “胜利是属于晋州的,但荣耀是属于这些阵亡的将士的,几日前大军从北门离开的时候,当时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活蹦乱跳的,但今天我们拉回了来了两万七千多口棺材,其中城守军牺牲七千余人,南境骑兵一万五千人,玄甲营两千人,安西边关军三千人,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才值得我们世代铭记,所以明日一早,于晋城西山为他们举行公葬,届时望大家前来为他们送行。” 当萧慕言报数字的时候,已有很多人潸然泪下,尤其百姓中还有很多城守军战士的家人,当他们望眼欲穿地在大军中寻找了许久,却没有看到自己儿子、丈夫、兄弟的身影时,撕心裂肺的痛瞬间就侵蚀了他们身上的每一条神经,哀嚎声顿时响彻天际。 下一刻,萧慕言、楚辞,还有身后的每一位战士纷纷下了马,然后每个人都来到落满棺材的马车旁,神情肃穆庄重的守在兄弟旁,陪他们回家。 晋城西山,于小懒正率领着几千名手下在没日没夜的挖坑,此时已经挖好的坟墓,已覆盖了整座山头。 “主公,抚恤银子已经准备好了,城守军兄弟的,明早之前我保证送到他们每一个家人的手中。”刘一白此刻也是一脸的肃穆,没有了平时一丝吊儿郎当的神情。 “嗯,若是有想将他们葬到自家祖坟的,派人一路护送,安葬费也由府衙出。切记务必安抚好,若是出了问题我拿你试问。” “诺。主公放心,我已下令晋州所有官员及差役今晚不得休息,每人负责二十户,包括以后这些兄弟家人每个月的补助,我保证也不会有任何差池。” “嗯,想想还能再做些什么,尽一切可能去做。” “诺。” 从北门走到西山,整整走了两个时辰,跟在队伍后面的百姓越来越多,山下刘一白早已命人清扫出了一大片空地,今夜灯火长明,只为战士送行。 “主公,王爷和夫人来了,您...” “今晚我在这里守夜。” 第209章 入土 入夜,刺史府灯火通明,院中摆满了从各大钱庄运来的银箱,上到刘一白、下到打杂的差役,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甚至连几大钱庄的掌柜和账房先生都被留了下来,帮忙记账发钱,街道上更是川流不息,人来人往。 西山脚下,成千上万的百姓趴在写着自己亲人名字的棺材上痛不欲生,萧慕言静静的站在远处,无助的看着他们,他想上前,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能减少他们的痛苦。 就在萧慕言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然后温暖的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战争就是这样,晋州如此,西楚边境那里更是尸殍遍野。古往今来,总有人在时刻觊觎着别人的东西,尤其发现对方弱小之后,便会毫不留情的想要占有,这种人永远都会存在。对于我们而言,首先要做到的是让自己强大,唯有如此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子民,守护好属于自己得家。”百里浮玫边说着,边靠在了萧慕言的肩膀上。 “嗯,以前我孑然一身,洒脱惯了,对责任二字始终没有深刻的体会,如今成了燕中侯,尤其是看到了这些孤苦无依,失去了儿子、丈夫的百姓之后,我才明白责任的含义。曾经我很是不解咱爹和历代祖宗们为何要死抱着燕北王这个位置不撒手,时常想为何不把燕北还给赵家,过个闲散舒坦的日子多好。”萧慕言也是紧紧握住了媳妇的手。 “现在明白了?” “嗯,作为男人谁都想拜相封侯,但咱爹和祖宗们并不是只为了燕北王这顶帽子,他们更在意的是燕北三州数以千万的百姓,如果把燕北交给了大燕,北元便会长驱直入,没有了燕北大军的誓死阻挡,百姓会常年活在水深火热的战乱中。” “懂了就好,所以这些战士守护的不止是晋州,更是在守护他们自己的家,为了家人免受战乱,于是他们才会拼命。以后战争会来的更猛烈,咱们必须早早做好打算。”百里浮玫再次强调了如今的当务之急。 “嗯,我知道了。而且这几天我深刻体会到了你和咱爹、咱哥的不容易,当家真的是太难了,媳妇,我真的越来越佩服你了,想想你十六岁就接管了绣花厅,真的是太厉害了。”萧慕言真心称赞,当然他以前也崇拜自己的师姐,虽然更多的是怕。 “慢慢来,不是谁生下来就会当家的,再说还有爹、师父、大哥帮着我们,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走吧,我们一起去安慰安慰大家。” “嗯。”有了百里浮玫的陪伴,萧慕言坚定的迈出了脚步。 直到天快亮了,两个人才找了块石头坐下。 “公子、小姐,坟都挖好了。”浑身是泥的于小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嗯,让兄弟们休息会,半个时辰之后抬棺上山。” “好,我这就去安排。哦,对了公子,凤仪城那个叫黄金万的财主来了,昨天早上到的,我把他安排到客栈了。” “好 嗯,等我忙完就去见他。” 待于小懒离开之后,百里浮玫也随即说了一下二处迁来晋州的情况,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萧慕言心里很清楚这是大哥的意思。 “我和大哥是永远都不会出现罅隙的,所以以后无论你有什么事尽快去做就是,无需顾忌。”萧慕言知道百里浮玫一向想的很多,更确切说是警惕心一直很重。 “好,我知道了。” “对了,南桥你是怎么打算的?”萧慕言忽然问道。 “宋英让我留在沂州了,所以我让她去了二处。” “呃,那个我这边缺一个管理财政的布政使,那个精打细算实在是太难了,你知道我...”萧慕言对百里浮玫的害怕早已深入骨髓,尤其此刻还要撬走她的人。 “你认为南桥能够胜任?” “呃,南海在弃城一直经商,据说这几年地账目都是南桥帮着打理的。” “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个本事,那明天我告诉她,不过...” “不过什么?” “布政使和别驾是一个级别,如此南桥的品阶倒是比于小懒高了,那她就更看不上于小懒了。” “呃...,好像她从来都没看上过小懒,无论她做不做布政使,所以...”为了公事,萧慕言果断说了一句很对不起兄弟的大实话。 “好,天亮了,咱们该上山了。” 西山不高,也就只有上百米,且坡度平缓,植被茂密,尤其风水极佳,所以晋城权贵死后均争相埋在此处。 赵广先担任肃亲王地次年,偶然路过,只是一眼便相中了这块宝地,于是大笔一挥,将西山变成了他们家的独属林地。 晋州权贵就算再厉害,那也不敢埋在赵家的坟地里,于是二十八前晋城上演了一出轰轰烈烈的迁坟运动,自那之后西山变成了一座无坟山。 自作孽不可活的肃亲王,死后自然也无法再埋在这里,于是萧慕言当机立断把西山变成了英雄林。 除了被百姓抬回自己祖坟的,剩下的棺材还有两万两千余口,这份重任自然落到了城守军的肩上,但感动的一幕与升起的太阳,一起出现了。 数以万计的百姓纷至沓来,与战士们一起将沉重的棺材扛在了肩上,踏着青石铺就的阶梯,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 卯时三刻,阶梯上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密密麻麻的人群,直接把刚刚忙完的刘一白等数位官员给彻底堵在了山脚下,为了不耽误时间,年过四十的刘别驾只是略做思考之后,便带着诸位同僚从密林中穿梭而上。 本就一夜未睡满脸疲惫的他们,身上占满了蜘蛛网、枯叶、树枝,几十人肃穆庄严的站在萧慕言和百里浮玫身后,狼狈的姿态本会引起别人的嘲笑,但百姓们却是由衷地感叹,尤其和曾经那些衣着光鲜的晋州官员相比,他们感觉现在有了一种稳稳的踏实感。 仪式是刘一白主持的,萧慕言没再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将士们已经阵亡好几天了,他只想让这些英雄们早些入土为安。 “落土。” 萧慕言亲自拿起了铁锨。 半个时辰后,西山上多了两万多个坟头,没有墓碑,只有木头上刻着这些英雄的名讳。 一阵微风吹过,山头上仿佛传来数万声豪情壮志的呐喊:“征战沙场,何须马革裹尸还! 第210章 欲擒故纵 肃亲王府如今已更名为燕中侯府,房子很多,院子巨大,占地超广,假山流水、亭台轩榭应有尽有。 赵广先在时,赵家老小加上丫鬟家丁足足六百多人,虽如此,住起来依旧宽敞的很,而萧慕言和百里浮玫显然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 于是百里浮玫到了之后,直接把后院划给了绣花厅,二处和十处一人一半,湖中有一条小路与前院相通,倒是大大节约了百里浮玫来回的时间。 从山上下来,萧慕言并没有去欣赏自己得新家,甚至都没有和百里浮玫温存,便独自去了黄金万下榻的客栈,下马之后手里还拿着一个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从体积上看,大小和拳头差不多。 “草民黄金万参见燕中侯。”黄大首富在萧慕言面前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谦卑。 “快快请起,黄首富远道而来,本侯却姗姗来迟,实在是有失地主之谊,勿怪勿怪。”成婚那日,萧慕言对黄金万的态度就不似初次见面,如今有求于人更是亲切了许多, “侯爷这是哪里话,您能招小的前来,本就是小人的荣耀,侯爷若是不嫌弃,您叫我一声老黄就是,首富是万万不敢当的。”也许是忘记了一杯茶有多贵,也许是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小钱,所以黄首富起身之后,立刻沏了一杯极品的毛尖。 “好茶。”简简单单两个字,然后萧慕言便低头品起了茶,虽然急需黄金万的帮助,但萧慕言却想让他求着自己。 “侯爷喜欢就好,小的给您带了十斤,等明年新茶下来了,到时候小的再给您送。”黄金万站在一旁满脸堆笑。 “黄首富有心了,多谢。”欲擒故纵,已被萧慕言使得臻入化境,称呼依然还是黄首富,就像茶一样,很多事都需要慢慢品。 “侯爷招小的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地位的差距,注定了黄金万先沉不住气。 “哦,光顾着喝茶了,差点把正事忘了,那个老黄你赶紧坐,哎呀,你看一时没在意,居然让你站了这么久。” 又是老黄,又是让坐,黄金万顿时心花怒放:“侯爷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在下一介草民,怎敢在侯爷面前入座,您有什么吩咐尽管下令便是,只要我老黄能做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老黄不愧是燕州首富,就是有魄力,那个坐,千万不要见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黄金万立刻开心的坐到了椅子上。 “呃,是这么个事,你清楚晋州现在由我管辖,这不是前几天刚刚在晋北跟北元军打了一仗吗,说来也巧,当时为了埋伏虎啸军,挖了不少深坑,其中从一个坑里发现了这么一样东西。”说完,萧慕言便将被白布包住的东西,很随意地放到了桌子上。 “铜矿石?”黄金万解开白布之后,立刻惊呼出声。 不怪见多识广的黄大首富会失声惊叹,只因铜矿实在是太稀缺了,大燕境内目前只有两座铜矿,而且全部都归朝廷所有,私人哪怕再有钱都不得染指,虽然铜的用途不如铁广,但生活用品以及战士手中的武器,全都离不开它,而且很多上档次的器皿以及摆件更是由精铜打造,颇受富人喜爱。 若是有了铜矿的开采权,那将来能赚到的银子,黄金万闭上眼也能算出来,所以哪怕是千万身价的他,此刻也难免激动。 “嗯,当时将士们发现了好几块,但路途太远,所以我就带了这么一块。”萧慕言的语气很平淡。 “无妨无妨,一块就行。恕小人斗胆猜测,侯爷叫在下前来的意思是想让小人开采经营?”黄金万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自然是鬼精的很,但铜矿摆在眼前,这种诱惑实在是千载难逢,所以直言绝对好过弯弯绕。 “啊,哎呀,实在抱歉,竟然让你误会了,那个叫你来是因为你经营矿产多年,对开采经营这一块尤为精通,所以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开采成本、人员配备以及利润等等,大约都有多少,那个你应该清楚,大燕至今还没有商人开采铜矿的先例。”欲擒故纵第二步,一棒子先打死。 闻听此言,黄金万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买卖不在人情在,尤其对方还是他完全得罪不起的人,所以依旧笑容满面的说道:“侯爷说的是,确实是没有商人开采铜矿的先例,小的一时失言,还望侯爷勿怪。另外请教更是不敢当,小的常年开采的是铁矿,若是说的不准,侯爷您多体谅。” “老黄你实在是太谦虚了,但说无妨,本侯洗耳恭听。” “嗯,那个小的先说利润。与铁相比,虽然铜的用途没有它广,但难得精贵。除了制造铜钱之外,一些极上档次的器皿、摆件等等都是由精铜打造的,所以需求量还是很大的。而且除了北元,咱们大燕和西楚、梁国均是产量不足,所以根本就不愁把它变成银子,以同等产量计算,十个铁矿都比不上一个铜矿赚的多。”作为商人,黄金万永远把利润排在首位。 “哦,利润看来倒是非常可观,那开采成本大约需要多少?”赚不赚钱,萧慕言哪能不清楚,之所以更关心投入,是因为他此刻囊中很是羞涩。 “以铁矿为例,晋兰铁矿投入了三百万两,铜矿的话只多不少,具体还需要实际考察之后方能预估出大概,至于人员和需要建造的房屋以及器具等等也需要到时再说。” “哦,原来需要几百万两,还好还好,前段时间抄没贪官家产,一共抄了一千四百多万两,够用够用,多谢,来,那个喝茶。”欲擒故纵第三步,请君入瓮。 “侯爷,恕小的直言,开矿这个东西风险极大。首先,前期探测寻址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而且还存在找不到的可能;其次,就算找到了,咱们也无法确定地下到底埋了多少,所以随时都有网织好了,却捕不到鱼的风险;第三,采矿对人员的要求很高,尤其是铜这种精贵的东西,必须是老手才能胜任。”黄金万当然不会死心。 “哦,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风险和要求,那老黄你的意思是?”欲擒故纵第四步,起死回生,露出希望。 “回侯爷,虽然咱们大燕没有私人开采铜矿的先例,那不是因为铜矿太少了吗。如今您是晋州之主,铜矿是您的,由谁开采还不是您说了算;另外这么多风险,小的实在是不愿看到侯爷涉险,所以小的想和侯爷共同承担。别的不说,小人那里有的是老手。” 萧慕言故作沉思,一脸为难,经过一番纠结之后,才咬牙说道:“你说的在理,若是我依然将你拒之门外,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那你打算投入多少,占几成?” “回侯爷,咱们以五百万两为例,小的愿意拿出二百万两,然后占四成,当然下矿需要的这些老手小的出。” 萧慕言笑了,但他却显然没有满足。 第211章 一锤定音 既然已经入套,想要脱身门都没有,更何况对于讨价还价这事,萧慕言精的跟个猴一样。 “黄首富,那个让朝廷同意你一同参与这事,我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毕竟阻力可是不小。”称呼又变成了首富。 “小的明白、明白,那个二百四十万两银子,小的依旧占四成。”黄金万不傻,赔钱的买卖他是绝对不会做的,虽然表面上一副大气凛然的表情,但内心却丝毫没有波动。 “这话怎么说的,这不是让黄首富吃亏吗?”显然离萧慕言的胃口还有不小的距离。 “呃,侯爷,您说多少是多少,小的绝不还价。”黄金万经过短时间的盘算,暗咬着牙彻底豁了出去,毕竟金箔箔就放在眼前,过了这村就没了那店。 “这样吧,五百万两你全出。” “啊。” “先不要激动,听我说完,银子虽然由你全部出,但经营和开采,全部交由你负责,赚了银子之后,三百五十万两你拿走,剩下的咱们七三分。”欲擒故纵最后一步,一锤定音。 “侯爷容我考...” “不着急,你也知道我本就不缺银子,而且铜矿又是如此稀缺,想要参与的人一定会挤破头皮。哦,对了,萧慕文明天到,到时咱们一起喝酒。” “侯爷,今晚我就给您答复,您看?” “不着急,不着急,老黄你慢慢考虑就是。对了,如果商人参与,只是以平民的身份是不是不太适合,毕竟铜矿不是私有的,所以怎么着也得有个官衔才行,五品应该差不多,但叫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商办。侯爷,一切按照您说的办!”富甲一方但身份依然是平民的黄金万,一直都想弄顶帽子,但燕北不是他地,卖官鬻爵之事还真没有人敢干,所以这么多年来,黄大首富始终没有实现自己得为官梦。 “难怪老黄你能成为燕州首富,真的是目光深远、胆识过人。既然如此,你可随时派人前去晋北勘测,我保证半个月内把商办的帽子带到你头上。” “多谢王爷,草民感激不尽。”也许是真的被感动了,黄金万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这是哪里话,赶紧起来,以后咱们就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了,无需再如此客套。”萧慕言一把扶起黄金万,然后又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黄,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明白、明白,侯爷一诺千金,草民早就有所耳闻。”这一刻,黄金万彻底跳到了萧慕言的这艘大船上。 “哦,对了,我要在晋北建一座城池,四百万两的预算,砖瓦木石等,就全权交给你了。”萧慕言绝不是一个逮着一头羊,往死里薅羊毛的人,既然是合作,必须互惠互利。 “一座城?侯爷不愧是侯爷,放眼天下,唯有侯爷一人有如此大的魄力,多谢侯爷栽培,小的绝对把这差事办好,而且价格给到最低,保证物美价廉。”一座城赖死也有五十万的利润,只是一句话,这个便宜便让自己捡了,燕中侯的大腿必须死死抱住。 “嗯,除此之外,城建好之后,牧民会大量迁徙过去,到时有什么合适的活,多多交给他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尤其萧慕言还答应了牧民。 “明白、明白,侯爷考虑的就是周到,小的现在就返回燕州,然后立刻调派人手前去晋北。”虽然已是燕州首富,但黄大老板依然勤奋的很。 “这么着急?那个我还没有给你接风,而且明天萧慕文就要到了,你这...” “侯爷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与四爷把酒言欢,那个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哎呀,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强留你了,等你加冠之日,咱们再一醉方休。”萧慕言说完便站起了身,显然他比黄金万还要着急离开。 一听到加冠二字,黄金万顿时乐开了花,满心欢喜的将萧慕言送出客栈,待新主子消失在视线之后,事业心极强的黄大首富立刻选择了退房。 一番交流,萧慕言实实在在撒的谎有两个,一个是萧慕文明日根本就不会来,另一个是铜矿石只捡到了一块。 有没有铜矿,萧慕言说不准,但晋北新城交给了黄金万,即使没有勘测到,他也不会吃亏。 五百万两银子搞定了,接下来就可以再去忙别的事了,于是在刘一白等人的陪同下,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朝着晋河堤坝奔去。 晋河虽然不是天下四大河流,但却是其中之一黄河的分支,据有迹可循的史料记载,二百年前晋河几乎每年都会泛滥,方圆百里的百姓和农田深受其害,于是百姓们纷纷搬离,成片成片的良田无人耕种。 直到大燕建国五十年后,依靠着当时充足的国力,才大兴土木,建造堤坝。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的基础上,历经十一年终于建成,于是荒田又变成了良田,周围空落落的村庄也再次有了人烟。 一百多年来,堤坝早已不堪重负,虽然每年都有缝缝补补,但小范围的泛滥时常出现,而四十年前忽然大规模决堤,直接造成上千人丧命,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大水退后,虽然又进行了修缮,但于事无补、隐患犹在。 “主公,两岸堤坝我们全部勘测过了,需要完全重建的长达六百七十六里,大修之后可重新使用的有三百四十三里。” “嗯,说说你们的计划。”望着波涛汹涌的晋河,萧慕言只是轻轻用力,踩在脚下的堤坝便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裂缝。 “汛期来临之前,我们会先修缮最有可能出现决堤的河段,麻袋装满泥沙,先把塌陷的地方堵上。等汛期过去之后,我们再开始重建,重建部分我们打算在原有堤坝两侧二十丈外施工。” “高度和宽度呢?” “高度三丈,宽度的话底部十丈,逐渐向上收缩,顶部最窄处三丈。” “好,晋北之战俘虏了两万多北元军,此刻正在押来的路上,城守军那边能调派来两万战士,剩下的你自己雇。大约需要多少银子,周期需要多久?” “征用农田,采办沙石,雇佣人工等加起来预估三百万两,如果以十万人工计算,周期需要四年。” “嗯,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 “阵亡战士的抚恤金支出五百万两,增补农田二百万两,加上晋北建造新城四百万两,正好剩下三百万两修建堤坝,当然修堤坝和建新城是长期的活,银子并不需要一把拿出来。 “好,我明白了。财务这一块我已找到了合适的人,回头全部交给她就是。” “是,不知这个人是?”刘一白难免好奇。 “呃,你那八字没一撇的大嫂。” “啊,哦。” 第212章 噩梦 铜矿交给了黄金万,堤坝也已按部就班,已好久没有睡觉的萧慕言,终于可以回家了。 凭着记忆,萧慕言在晚饭时找到了自己得新家,来不及回从未去过的卧房休息,下了马便立刻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正厅,那里不仅有自己得爹和师父,更有他已连续四顿没有吃过的饭菜。 “见过爹,见过师父。”既是主人又是晚辈的萧慕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菜肴,两眼放光的问道:“你们还没吃呢?” “嗯,这不是等你的吗。”看着儿子,萧规缇满脸的骄傲。 “浮玫要忙到很晚,让咱们不用等她。”看到徒弟,先生满脸的欣慰。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话落,萧慕言便狼吞虎咽起来。 作为师父的先生连忙给倒了茶,而当爹的萧规缇则是一个劲地夹着菜。 六道菜,二老没吃,百里浮玫没有回来,片刻间便被萧慕言吃了个一干二净。 “饱了,实在是饿死我了,爹、师父,现在可以谈事了,等谈完,再让厨房重新给你们做,我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委屈二老聊完再吃。”萧慕言打着饱嗝,完全一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状态。 “呃,那个一千四百万两银子,花的怎么样了?”萧规缇开口便是银子。 “您老就不用惦记了,已经花没了,而且还不够,要是您愿意支援点,儿子我千恩万谢。”萧慕言不仅直接堵住了萧规缇的嘴,更是毫不犹豫地来了个倒打一耙。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会惦记儿子的钱呢,再说这又不是你自己的。同样的道理,别说爹没有银子,有的话也是属于燕北子民的。那个爹之所以问你银子的事,只是想帮你算计算计而已。”捡不到便宜,那么打死也不能吃亏,这是萧规缇一向的底线。 “嗯,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布政使,银子的事就不劳您老操心了。”萧慕言压根也没指望自己爹能够慷慨解囊:“师父,我打算在晋北起一座城,您看?” “甚妙,只要银子够,此乃上上之策。”先生言简意赅,完全赞成。 “好,徒儿明白了。爹,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何时进京?” “明日。” “嗯,赶紧睡觉去吧。” “好,那我就先告退了。”萧慕言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卧室在哪,于是又一嗓子叫来了管家。 即使萧慕言已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燕中侯,但在萧规缇和先生眼里,他永远是个孩子;同样只有回到家,萧慕言才会像个孩子。” 看着儿子的背影,萧规缇不由轻声叹道:“以后慕言再也不是那个洒脱不羁的小王爷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先生引经据典,以此来安慰着一个老父亲的心,旋即又难得好奇的问道:“听说第一次上战场的经历,对心性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是的,尤其当你看到那成千上万的尸体的时候,是一种莫大的冲击,若是过不去这道坎,心里永远都会存着深深的自责感,同时对战场也会留下挥之不去的恐惧,很多年少有为的将士就栽在了这一关。”身经百战,戎马一生的萧规缇,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太过丰富。 “那慕言他?”虽然知道自己得徒弟很优秀,但先生依然有些担心,毕竟他从未上过战场。 “没事,他已经挺过来了。”萧规缇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还有一个问题。” 先生何曾问过别人问题,而且一问就是俩,萧规缇的虚荣心立刻得到了满足:“居然还有你不懂的事情,来来,赶紧问。” “那个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主公没见到一钱,是不是很失落?” “呃...,这是哪里话,我再抠也不至于惦记...,那个管家,让厨房重新上菜。”燕北王很明显有些心虚。 自己的新家,萧慕言根本来不及细看,因为他趴到床上就睡着了,这还是自成亲以来,第一次没有等媳妇。 就在萧慕言酣然大睡的时候,作为大燕第一打工人的赵元稹,依然在勤奋的批改着奏折。 “陛下,郡主进宫了。”对于大内总管李弥来说,哪怕宫中飞进来一只苍蝇,也不会逃过他的法眼 “好,用膳。”赵元稹接过李弥递来的手巾,一边擦着一边向餐桌走去。 菜不多,只有四道,其中有自己很喜欢吃的鲍汁扣鹅掌,但赵沁很清楚,皇兄唤自己前来,绝不是单纯的吃饭。 “萧慕言上了奏折,说明日就会启程进京。” “荣登燕中侯,又灭了北元十万大军,这个萧慕言如今倒真是风光无限。” “重点是他还杀了谢临安,如果我没记错,当年跟着古星辰的就是他吧。” “皇兄是担心萧慕言发现了我和古星辰的秘密?” “不是担心,而是一定,以他的才智估计早就有所怀疑,如此咱们当初的所有谋划,也许也早就被他识破。” “皇兄的意思是?” “你也回来很长时间了,如今也没有再隐身的必要了,明日我便正式恢复你织造局局首的身份。另外按照礼制,百里浮玫也会一同进京。” “好,我知道了。” “如今咱们和西楚已进入拉锯战,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吃不掉它的,所以对燕北的态度,要比以前更好。” “皇兄说的是。” “但燕中侯是燕中侯,燕北世子是燕北世子,哪怕是亲兄弟,也不可能是铁桶一块。”赵元稹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皇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作为皇家子嗣,赵沁很清楚自己有时就是一件工具。 “嗯。” 娶了百里浮玫,还有一个前世今生的白衣疏月,如今又多了一个知道该怎么做的赵沁,萧慕言的桃花运好像有些旺。 对于男人而言,桃花多了本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但也会增添一些不必要的烦恼,例如此刻,萧慕言就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百里浮玫和白衣疏月见面了,至于见面以后的场景,萧慕言并没有梦到,因为他已经被吓醒了,而且满头的大汗。 第213章 家暴 萧慕言与百里浮玫认识了二十年,彼此也是陪伴对方时间最长的人,所以萧慕言只要撅起屁股,百里浮玫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更何况百里浮玫一向洞若观火,更而且萧慕言此刻还满头大汗。 做贼心虚,萧慕言虽然没有做贼,但此刻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因为媳妇正在看着他,而且表情还是萧慕言最害怕的那种。 第一步,试探:“昨晚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没有等你就睡着了。” 没有回复,于是萧慕言越发的心慌了。 “我居然睡的那么死,连你回来都没有察觉,哎呀,天都亮了,那个咱们今天要去金陵。” “不着急,时间还早。”回复有了,但语气却极为阴冷。 “哦,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晚你也一夜没睡,你怎么起的这么早,要不再睡会?”第二步,顾左右而言他。 “说说你为什么流了这么多汗?”百里浮玫显然不接他的茬。 “啊,那个我...我...我可能生病了。” “没有。” “啊,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做噩梦了。”第三步,实事求是但不说重点。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就算是噩梦也不可能让堂堂的燕中侯如此恐慌啊,你确定你做的是噩梦?”百里浮玫的重音在噩梦两字上,同时左手也已准备好了。 第四步,万分小心的继续试探:“我是不是说什么梦话了,我...哦...疼,媳妇,疼,...我错了,错了...我坦白、我交待。” “错哪了?” “我不该跟白衣疏月见面。”第五步,彻底投降。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和她见面了?”百里浮玫的手劲变得更大了,而萧慕言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啊,那个...”萧慕言彻底懵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何事比此事还要重要。 “我们第一次去别院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百里浮玫的音量一点也不高,但掷地有声,起码让萧慕言浑身颤抖。 “别院...第一次...我答应,疼,疼,疼。”不止右耳,左耳也被拧住了,也许是疼痛带来的灵感,顿时让萧慕言恢复了那晚的记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说以后如果再见到她,第一时间就向你禀报。” “但是你...” “但是我实在是太困了,我本来是打算昨晚自首的,没想到却睡着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耳朵...耳朵,快要掉了,轻点,媳妇,求你了,轻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而现在是叫媳妇也不好使了,杀猪般的嚎叫声,直接传到了院外。 “绿萝,这是怎么了,我听着好像是姐夫的声音?”毕竟南桥来的时间不长,所以对于家暴这件事,她几乎没有了解,而且以往她不小心,偶尔听到的那么几句叫声,也是从百里浮玫的嘴中发出的,所以这次换成了萧慕言,让她彻底的迷惑了。 “南小姐,您不用紧张,主子估计又闯祸了,所以被小姐教训呢。”绿萝司空见惯,毫不为意。 “啊,你是说,姐姐在打姐夫?”南桥顿时惊讶的张开了口,男人打婆娘的事,倒是听过不少,但女人打丈夫,还是头回听说,而且被打的还是如今声名远扬的燕中侯。 “嗯,只是扭耳朵而已,这事没有什么稀奇的,全府上下都知道。”绿萝嗑着瓜子,一脸的淡定。 但这种世面,南桥哪里见过,于是毫不犹豫的将耳朵贴在了院门上,别说,还真是管用,听的更清楚了。 “好,我就假装相信你是打算昨晚告诉我的,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说说,梦到什么了,是不是又梦到和她一起在草原漫步,一起看星星了?” 有一个聪明的媳妇,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更可怕的是,自己得女人不但大智若妖而且还掌管着一个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绣花厅。 “没有,不是,我做的是噩梦,哎呦,掉了,媳妇,你就饶了我吧,我的耳朵真的要掉了。”萧慕言实在是摸不清百里浮玫最生气的是哪个点。 “倒也是,一起在草原看星星,倒真的不会让你满头大汗,说,梦到什么了。”再聪明的女人,也有那么一到两次糊涂的时候。 “梦到你们俩见面了。”坦白,彻底坦白,这是萧慕言目前唯一的出路。 “我和她见面?然后呢?” “没有然后,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我和她见个面而已,你有什么害怕的?”女人的心思真是海底深。 “啊,不是,那个你...你...你都和她见面了,我怎么会不害怕。那个...那个你还没和她见面呢,我耳朵都快掉了,要是真见面了,我耳朵还不得立刻、马上、彻底没了。”这个问题显然把萧慕言问懵了,语无伦次已无法形容萧慕言此刻的心情。 “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你们一起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打死都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百里浮玫的语气中一点愤怒也没有,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不是敢不敢,是真没有,所以是先没有,然后是更不敢。” “那我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 “那她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不是,她也...,不不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 “一、你没做什么亏心事;二,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三,你们没一起做什么亏心事,那你心虚什么?”再大气的女人,也会弯弯绕。 “因为我打心底里怕你,更因为我怕你生气。”萧慕言真的快要哭了,而且他的两只耳朵已经麻木了。 “见面和她说什么了?” 萧慕言很聪明的挑了最重要的话:“她问咱们什么时候要孩子,说等咱们有了孩子,认她做师父。”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过段时间,一切都听你的;孩子认不认她做师父,也得你说了算” “一个痴迷于儿女情长的小女人而已,凭什么做我孩子的师父,再说我什么时候要孩子,和她有什么关系,用的着她来操心吗?” “我去哪知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萧慕言是真的真的不知道。 “人情欠的多了,想还都没法还了,等她入观天的时候,想办法帮她把天劫挡了。”自始至终百里浮玫的声音都没有任何的起伏。 “嗯。”萧慕言连第二个嗯都不敢说。 “耳朵还疼吗?” “疼。” “躺好,我帮你揉揉。”说完百里浮玫便温柔的弯下了身,然后脸与脸近在咫尺。 “媳妇,我给你说个事。” “说。” “我想和你生孩子。” “啊,别闹,今天还要进京呢。” “你说的,时间还早。” 忽然间,南桥的脸刷的红了,然后忍不住又听了一会赶紧跑了,还好绿萝早就离开了。 第214章 燕北王府 一辆马车,二百零一匹战马,驾车的是将脚包的严严实实的横山,带队是披甲持刀的李敢,外加二百名英姿挺拔的城守军,除了干粮和水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带,知道的是进宫面圣,不知道的会以为是进京化缘。 队伍一早就集结好了,直到日上三竿,才等来满面春风的主子和娇羞红润的夫人。 百里浮玫一向独立,所以并没有让自己的丫鬟绿萝随行伺候,而一直说想去京城看看的南桥,此刻却没有了踪影。 或许是成了大财在握的重臣,所以没有了闲暇的时间;更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以至于到现在还无法冷静下来,所以羞于见人,更羞于见到声音的发出者以及始作俑者的缘故。 按照路程,不紧不慢的话,四日便可到达金陵,但萧慕言却硬是走了七天。 之所以比不紧不慢还要慢了三天,是因为曾经游历江湖时,萧慕言积累了太多的知识,例如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美丽的风景等等,全在萧慕言的脑子里。 百里浮玫很忙,几乎达到了日理万机的地步,所以二人能够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而一起出游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于是萧慕言毫不留情的抓住了这次难得机会,带着媳妇彻彻底底地吃喝玩乐了一番。 如果不是身边还跟着二百多个将士,萧慕言估计能玩上一个多月。 百里浮玫很开心,萧慕言于是更开心,但却苦了在金陵城北门连续等了三天的礼部官员。 就当太阳即将落山,这一天又要告吹的时候,以礼部侍郎陈彦竹为首的众人,终于如盼星星、盼月亮般,等来了翘首以待的人。 “下官陈彦竹,见过燕中侯,侯爷、夫人,一路辛苦。”规规矩矩的抱拳行礼,加上一脸的笑容,倒是没有丝毫得怨气。 “陈大人客气了,路上耽搁了三日,让诸位大人等了这么久,大家心里没有骂我吧。”萧慕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像在故意找茬一样。 “侯爷这是哪里话,借我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置喙侯爷。”跟在后面的十几位官员,也是连忙点头称是。 “哦,我怎么听说,文武百官,尤其是文官对我们萧家一向颇有微词,甚至有人直接叫着我爹的名字开口大骂,难道是我听错了?”萧慕言还没进城,就先来了个下马威。 “误会,纯粹的误会,燕北王居功甚伟,一直兢兢业业地为大燕守护者北境,怎会有人敢对他老人家不敬。如今侯爷又刚刚击退了北元,更是我辈学习的楷模,连陛下都是极力称赞。” “哦,陛下是怎么夸赞的?” “陛下时常称赞历代燕北王都是劳苦功高的忠臣、贤臣,前几天在得知北元大军溃败的消息之后,更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赞燕中侯足智多谋,骁勇善战。”陈彦竹说的惟妙惟肖,然后又立马补充了一句:“诸位大人也是连连点头,而且还有人竖起了大拇指。” “谁竖的?”好像是没有被人夸过似的,萧慕言继续追问道。 “呃,那个有...嗯,那个...” “陈大人,诸位大人,时辰也不早了,快快进城吧。”萧慕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作为四大藩王之一的燕北王,在京城自然有属于自己得府邸。 一百二十年前,萧家先祖舍身忘义、英勇报国,帮着赵家平了内乱、退了外敌,让当时的大燕天子颇为感动和器重,于是无比大气的在京城为萧家盖了一座规模巨大、气势恢宏的府邸。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多年以后,燕北王传到了萧规缇的手里,精打细算又巨抠无比的他,继承王位没有多久,便干了一件惊掉世人下巴的大事,那就是大手一挥,直接把金陵这座面积仅次于皇宫的府邸给卖了。 至于他是如何说服的赵元稹,又是如何堵住了百官的嘴,世人不得而知,同时卖了多少银子,大家也是不清楚的,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出银子的赵家没有拿到一分。 府邸没了,但燕北王还在,按照礼制他们萧家在京城必须有个落脚点,于是赚了大银子的萧规缇,立刻小手一挥,又买了一座不大不小,相当一般地宅院。 “侯爷,理应为您和夫人接风洗尘,但您既然累了,那我等就不打扰了,明日一早再接侯爷进宫。”陈彦竹站在院门外,看着寒酸的门匾上,写着燕北王府四个小字,实在是有些别扭。 “有劳诸位大人。” 李敢带着城守军留在了城外,而百里浮玫直到官员走远,这才下了马车。 萧慕言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萧家在金陵的王府,看着亲爹的杰作,不由一阵头大,并不是这个宅子有多么差劲,主要是门匾和它实在是搭不起来。 “老奴见过少主子,见过少夫人,给主子、夫人请安。”听到动静的老仆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家丁,急忙跪在了门外。 “都快快起身,那个委屈你们了。”几人均是从燕北派过来的,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待在这座所谓的王府里,不用想,就算买个菜也得被别人嘲笑,所以萧慕言发自肺腑的认为他们不容易。 “主子实在是言重了,我等没有丝毫委屈,主子、夫人请入府。” 主房坐北朝南,东西各有厢房,中间就是院子,西南角种了一棵树,影壁墙后面有一个大缸,里面养了几条鱼,另外还有一些花,然后没了。 “我从小就知道咱爹抠,可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居然抠到了这种境界,虽然京城这边几年不来一次,但这也太掉价了。”萧慕言唯恐委屈了媳妇。 “你知道当初那座府邸卖了多少两银子吗?”百里浮玫哪能不知萧慕言的心思。 “多少?” “一百七十万两。” “啊,这么多?都快够我建半座城了。当年赵家还真是大方啊,这笔银子不用想,绝对都进了咱爹的囊中。” “你想错了,这些银子,咱爹一分没留,全部给了阵亡的战士和绣花厅死去的吏员,每家五十两,所以咱爹只是对自己抠而已。” “原来我一直都错怪咱爹了,他还真是不容易,那个我以前是不是花的有点多了?”萧慕言忽然感觉有些心虚。 “作为燕北小王爷不多,但是作为咱爹的儿子,你一年花的够他半辈子的,所以他并没有委屈过你。” “嗯,那我以后尽量,我是说尽量啊,少花点,那咱今晚就住这里?” “嗯,这个院子足够咱俩住的,而且还特别幽静,尤其和咱们当初在凤仪城住过的那个小院很像,不是吗?”百里浮玫好像是想起了那段温馨的时光,不由牵住了萧慕言的手。 “的确很像,媳妇,我忽然很想吃饺子。” “好,我去包。” 第215章 金陵打狗 毕竟去年包过一次,而如今还有丫鬟的帮忙,所以第二次包饺子的百里浮玫比第一次有了明显的进步,不仅速度显着提升,而且个个皮薄馅大,从卖相上就很是诱人,而下到锅中更是没有一个挣开。 韭菜鸡蛋、芹菜猪肉,蘸着蒜泥,萧慕言结结实实的吃了两盘,真真的吃美了,一边吃着媳妇包的饺子,一边看着媳妇傻乐。 今晚是彻底属于他们的,因为进宫之前,没有人会来打扰,毕竟谁也不敢在赵元稹之前先与他们见面。 虽然比第一次熟练,但百里浮玫的脸上、胳膊上、衣服上,难免都沾了面粉,百里浮玫没有在意,萧慕言也没有刻意去擦,两个人像极了拉家过日子的小两口,这种感觉彼此很是享受。 为了更接地气,彻底体会一下小夫小妻的生活,萧慕言还特地让家丁去买了一套再普通不过的衣裳,换上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拉起媳妇出了门。 京城夜景岂能错过,虽然萧慕言刚信誓旦旦做出了尽量少花银子的承诺,但只是尽量而已,更何况这个承诺中完全不包含自己得媳妇。 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街道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店铺,家家灯火通明。河中游船交织,歌舞升平。金陵毕竟是金陵,哪怕是一向孤傲的百里浮玫,也不由沉浸在极美的夜色中。 这里看看、那里望望,走走停停间,财大气粗的萧大财主,便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但凡是百里浮玫看上两眼的东西,全被不听阻拦地萧慕言收入了囊中。 一家颇为壮观的胭脂铺,挤满了花枝招展的佳人,当然美人身旁最不缺衣着华贵的公子相伴,这种任何女人都挪不动步的所在,萧慕言自然不会让媳妇空手而归。 “掌柜的在哪,把你们最好的胭脂全部拿出来。”挤不进去的萧慕言,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声如洪钟,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刹那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萧慕言的身上,倒是英俊非凡,但一身打扮实在是太过寒酸,从双手中提着地满满当当的珍品来看,富贵人家的一个奴仆而已。 “哪家的小厮,居然一点规矩都没有,大喊大叫成何体...”掌柜的斥责声之所以忽然哑了火,是因为他看到了萧慕言身后的百里浮玫。 不止掌柜,几乎所有男人都望眼欲穿的看了过来,虽然金陵是金陵,但千秋无绝色的天上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这种目光,百里浮玫很不喜欢,但她已嫁为人妻,而且还是燕中侯夫人,所以她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忸怩,当然她的眼睛一直在萧慕言身上。 萧慕言自然更不喜欢,媳妇再好看,那也只是给自己看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挡在了百里浮玫的身前,冷冷的说了一句:“我说了,把最好的胭脂拿过来。” “这位小姐,这是本店最上等的胭脂,劳您上眼看看。”狗眼看人低的掌柜,麻溜的将十几款胭脂放到了托盘上,而且还不辞辛苦的穿过人群,亲自端了过来,之所以他如此殷勤,自然不是因为萧慕言。 话音刚落,托盘便被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抢了过去,显然在他眼中,徐掌柜只是一个掌柜而已,所以抢他的东西,截住他的去路,完全不必在乎:“徐掌柜,顾客那么多,你还不赶紧过去招呼,这位小娘子就交给我了。” 男人的意图很明显,是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一个男人敢对他截胡,很简单,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 “是是是,如此就有劳徐大公子了。”掌柜的立马点头哈腰。 “在下徐章辉,不知小娘子如何称...” 呼还没出来,萧慕言的巴掌已狠狠扇在了徐大公子的脸上,牙掉了,脸肿了,还有满嘴的鲜血。 这位姓徐的公子,显然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而所有人也瞬间被震惊了,于是齐刷刷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萧慕言的身上。 “你...”说话漏风的徐章辉,刚说了一个字,鼻梁就断了。 “哎呀,徐大公子,您看这...”掌柜一把扶住了满脸是血的徐章辉,同时凶神恶煞的对着萧慕言怒吼道:“好大的胆子,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你居然说打就打,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给我拿下。” 话落,几个店伙计立马冲了过来。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十几名徐家的家丁,也着急忙慌的从店外挤了进来,如狼似虎地将萧慕言围在了中间。 “杀了他,把这个狗奴才给我大卸八块。”虽然含糊不清,但徐章辉的想法却表达是一清二楚。 “徐公子,您消消气,这里毕竟是闹市,当街杀人还是...” “废什么话,你们都他娘的等什么呢,杀了他,一切后果老子负责,一个狗奴才而已,居然敢...” 徐公子的话刚刚出口,十几名随身带着棍棒的家丁立刻向萧慕言冲了过来。 百里浮玫面色阴沉,萧慕言纹丝未动。 眨眼间,十几名家丁以及几名店伙计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全部飞了出去,颇为公平的是每人都挨了一脚,而且断的全部都是右腿。 出腿的是横山,既然打的是狗腿子,那打断腿是最合适不过的,这些人的腿是被横山用脚一一踢断的,只是速度太快,才让很多人没有看清。 下一瞬,掌柜的忽然跪在了地上,和那些断了腿的家丁一样,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显然他的腿也断了。 “你...你们是谁,你...你不要过来,我爹是户部尚书,你们怎敢...” 徐章辉害怕了,因为横山抽出了鱼肠剑,很显然对于他这个罪魁祸首,只是断只腿是万万不行的。 “横山,他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你杀了他需要抵命,不值。”百里浮玫的声音很,而且很低,低到只有横山和萧慕言听到。 “厅首,我与她换命就是,这辈子能伺候您和公子,小的值了。”横山说完,便快如闪电的出了手。 下一瞬,徐章辉摔倒了,只是被吓倒了而已,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电光火石间,距离自己咽喉只有一指的刀尖,被萧慕言捏住了。 “都说了不值,还要一意孤行,岂不是傻子。”萧慕言将鱼肠插回横山的剑鞘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小的莽撞了,请公子责罚。” “无罪,自然不需责罚,只是一条狗而已,贱命一条,不值得你去换。”萧慕言很有耐心的做了解释,毕竟是尚书之子,一旦闹到金銮殿,为了息事宁人,赵元稹必然会要横山抵命。 “好大的口气,我乃户部尚书之子,你居然骂我是狗。”从鬼门关侥幸回来的徐章辉,在看到萧慕言如此忌惮之后,立马又来了脾气。 下一瞬,萧慕言笑了。 第216章 闹 自不量力、得寸进尺、倒打一耙,往往是大部分纨绔子弟的统一标志,作为重臣之子的徐章辉更是将这个标准发挥到了极致。 徐章辉虽然纨绔,但作为户部尚书的儿子,绝非一个傻子,起码察人观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金陵不同他地,毕竟是京城,所以藏龙卧虎者常常有之,于是从一开始徐章辉就把京城内他所有得罪不起的人全都想了一遍。 让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萧慕言,他思来想去的都是百里浮玫的身份,但想破了头皮,他也没有想起京城哪家高官贵胄家里有这么一位女子,所以徐公子很坚定的确定了她的身份,一个外地来的官宦或富贵家的小姐而已。 至于这两个武功不错但不知天高地厚的跟班,必然是平时在他们当地纵横捭阖惯了,所以到了京城,一时半会还没有学会收敛。 小厮不懂事,但当小姐的却很清楚户部尚书的实力,所以她才着急忙慌地叫住了小厮,虽然徐章辉没有听见百里浮玫说的什么,但明显是在制止,尤其其中一个还冒死握住了同伴刺向自己得匕首,这一切足以说明,这个小娘子害怕了,而且还非常清楚地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想到这里,一脸血的徐章辉立马又硬气起来,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栽了跟头,不但被打的这么惨,而且还被骂作狗,徐大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口气大吗?你不就是一条狗吗,一条一事无成,只知道拿着你爹的名号,欺压百姓、恃强凌弱的狗而已。”萧慕言并没有夸大其词,因为在他眼里,徐章辉的的确确只是一条狗。 被一个家丁指着头皮骂,徐章辉是彻底恼了,但脸上的疼痛提醒他,千万不要靠此人太近,于是向后退了几步的徐大公子,一边捂着脸,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你这个低贱的小厮,有什么资格与本公子说话...” “小厮?哈哈,你果然是一条狗,一条狗眼看人低的狗。”萧慕言本来只是想带着媳妇开开心心的过个街,既然这个姓徐的主动送上了门,那正好把自己想办的事顺手办了,省得回头再找时间、再去挑选谁来做这只鸡。 “哼,好、好、好,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因为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厮,你主家算是彻底完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主子会怎么感谢你这个奴才,有本事告诉我你家主子是谁?” “怎么,打不过,骂不过,就要搬主子了吗,你啊,哎,你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窝囊废。”既然决定办事,那就要把事情闹大,越是沸沸扬扬,越能起到众所周知的效果。 百里浮玫自然也看出了萧慕言的意思,杀鸡儆猴,既然徐章辉主动愿意做这只鸡,自然没有拦着丈夫的道理。 至于横山,或许是嫌吵,或许是怕大家听不清自家公子的话,所以一向喜欢动手、不喜欢吵吵的他,很勤快地将那些断腿之人的下巴,挨个卸了下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本就拥挤的胭脂铺,此刻连门外都没有了站脚的空,赫赫有名的徐大公子被如此凌辱,这可是比再美的景色都要诱人的多。 和徐章辉一样,所有人都对百里浮玫的身份充满了好奇,手下人都这么嚣张,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家的小姐,甚至有人都暗想到了这种结果:难不成是陛下的私生女? 手上吃了亏,嘴上也没捡到任便宜的徐章辉,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脸上越发的挂不住,于是他决定将矛头直接对准百里浮玫:“这位小娘...” 记吃不记打,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的徐章辉,子还没有说出口,已不健全的牙齿顿时又飞出了几颗。 “如果你嘴巴里再说出小娘子这三个字,下一次断的就是你的腿。”这便是萧慕言出手打狗的原因。 “你...哦...我...”徐公子的嘴此刻已四处漏风。 正在此时,店外便传来了骏马奔腾的声音。 “让开,全部让开,京兆府前来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京城是有王法的,尤其挨打的还是一品大员家的公子,所以京兆府尹在收到了消息之后,立刻亲自带人赶了过来,一群衙役,粗鲁地推开拥挤的人群,二话没说便把萧慕言三人围了起来。 看到刘府尹,徐章辉的底气立刻达到了顶峰,随即一把血、一把泪,无比委屈地握住了宋印清的手:“宋大人,您终于来了,还望府尹大人为我做主。” “哎呀,徐公子你这...”看着面目全非的徐章辉,即便是宋印清也是满脸的惊讶:“我这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竟然让公子受了如此重的伤,徐公子放心,本府定会为您做主。” “嗯嗯嗯,多谢宋大人。他们无缘无故的打我,还伤了我一众手下,宋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轻饶了他们。”演技非常一般的徐章辉,唯有委屈和痛苦是真实的。 “公子放心,本府定会严惩凶犯,绝对让公子和尚书大人满意。”宋印清立刻给出了承诺。 “那你打算如何给户部尚书交待啊,不妨说来听听?”当京兆府出现的时候,萧慕言更是窃喜不已,人越多,闹的越大,效果自然也就越好,真是太和心意了。 “放肆,你是何人,居然敢如此与本官说话。”很显然,宋印清也把萧慕言当成了一个小厮。 “哦,我是将这条狗打的满地找牙的人,身为京兆府尹,你来到之后没有问一句前因后果,就立刻做出了严惩的决定,请问这就是你们京兆府办案的习惯吗?” “笑话,我京兆府如何办案哪里需要你这个无名之辈过问,本府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是先质问起本府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厮给我拿下。” 作为京兆府尹,更是对京城所有高官了如指掌,只是一眼,宋印清便有了和徐章辉同样的答案,那便是百里浮玫并非高官之女,所以他越发坚定地站在了徐章辉的队列里。 “还有那个人,我手下这些人的腿,就是被他打断的。”徐章辉指着横山,一副颐指气使的表情。 “嗯,把那个人也一起拿下,还有这个女子一同...” “宋大人,稍等,这位小娘...姑娘,一直都没有参与,而且还出言制止过这两个奴才,所以...”虽然有了坚强的后盾,但小娘子这三个字,已给徐章辉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所以他硬生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称呼拦了下来,很显然他对百里浮玫的美色依然垂涎欲滴。 “哦哦,徐公子的意思,本府明白。”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色心不改,宋印清的表情虽然如故,但内心却极为鄙视。 “时辰不早了。”就待一群衙役即将动手的时候,百里浮玫轻声对着萧慕言说了一句。 “嗯,这就回去。”媳妇的话,萧慕言一向唯命是从。 第217章 杀鸡儆猴 别说看热闹的众人,就连徐章辉和宋印清也被百里浮玫这句忽然出口的话给说懵了,轻飘飘的语气,冷傲的表情,以及目中无人的气质,明显没把京兆府放在眼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两种情况:一,一个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丝毫没有明白此刻的严重性,所以无知让她肆无忌惮。二,她的身份很高贵,高贵到让她在京城也能横着走。 宋印清毕竟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油条,所以只是短暂的思考,他便想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可能,于是当机立断叫住了自己得手下:“等一下。” 徐章辉不是宋印清,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所以宋印清想到的他却没有想到,于是立马催促道:“宋大人,怎么了?你没听到这位姑娘说时辰不早了吗,赶紧把这两个奴才抓了,时辰也不早了,姑娘想必是困了,巧的是我也困...” 看着到满脸是血,却依然贼心不死的徐章辉,宋印清刚要开口劝阻,可是头还没转过去,徐大公子已被钉在了墙上,谁也没有看清萧慕言是如何出的手,但徐章辉已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地傻子。 宋印清彻底傻眼了,同时心中的猜想越发笃定了,不是京城之人,却有如此胆量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更何况他隐约听说有个人这两天要进京面圣。 “厅首...”横山难免担忧起来,毕竟公子刚刚说过,杀了这个尚书之子需要一命抵一命。 “没事,不用担心。”百里浮玫没有一丝波澜,毕竟身份不同,所以萧慕言动手和横山动手,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此刻宋印清的肠子已经悔青了,事情闹的如此大,已不是他这个府尹能够解决的了,而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想能不能解决,而是自己要如何才能脱身。 “好像你已经猜出来了,既然如此,就别傻愣着了,派人去把户部尚书叫来吧,时辰的确不早了,赶紧的。”本来萧慕言是想直接把徐章辉送去见阎王的,但感觉这样实在是太不解气了,竟然敢调戏自己得媳妇,就这样利利索索地死了,着实太便宜他了。 “来人,快快去请尚书大人。”宋印清满头大汗。 尚书之子被神秘人打成了傻子,这个消息立刻不胫而走,甚至很多人比户部尚书知道的还要快。 赵沁几乎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不用猜,她也知道出手的人是谁:“好大的本事,出手便把徐谦的儿子打成了智障,这个萧慕言还真是越来越有王侯的气魄了。” “明摆着是杀鸡儆猴,居然直接挑了徐谦,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伤势依然未愈地赵瑄,特意订做了一辆特大号的轮椅。 “无论是故意还是巧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担心的是徐谦这个当爹的会把事越闹越大。” “嗯,如此徐谦就真的折进去了,现在想要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赵瑄显然很清楚结果会是什么。 皇宫中,李弥也将已此事禀报给了赵元稹,包括来龙去脉更是一字不差地说了个清楚,仿佛他一直就在现场似的。 正在批阅奏折的赵元稹,听完之后,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又继续批了奏折。 与此同时,太师姚之濂及满朝文武也都得知了此事,但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于是赶到胭脂铺的也只有徐谦一人。 人山人海,徐谦好不容易才看到了自己得傻儿子,还好他有三个儿子,不然此刻他一定会昏过去。 儿子不仅满脸的血,而且还成了傻子,遇到这种情况,当爹的都会拼命,但徐谦只是看了儿子一眼,便缓步来到了萧慕言面前,语气和表情虽然是阴沉的,但双手依然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徐谦见过燕中侯。”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同时望向萧慕言的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因为晋北大捷,让燕中侯的大名响彻了整个京都,而且百姓们还清楚燕中侯的爹是谁。 “徐尚书客气了。”萧慕言冷冷一句,没有一点好脸色。 “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燕中侯,为何您杀鸡儆猴要拿我徐家开刀?”城府极深的徐谦,自然不是徐章辉这个废物儿子可以比拟的。心中已恨的咬牙切齿,但面上却连一丝愤怒都没有,而且张嘴就把这件事,定义成萧慕言刻意为之。 “难怪你儿子如此飞扬跋扈,原来是有你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爹,事情缘由一句都没有问,便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本侯扣了一个杀鸡儆猴的帽子,还你们徐家?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小。”萧慕言直接硬怼了回去。 “侯爷,你我心知肚明,杀鸡儆猴、威慑百官,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吗?” “一百二十年前,我萧家先祖不惜变卖家产,誓死保国救民,平内乱、退外敌,荣封燕北王;自此,我萧家兢兢业业的守在燕北,别的不说,光是与北元大战,就死去了几十万的将士。我们在拿命守护大燕,但朝中却有一群阴险小人,不断地在背地里辱骂、嘲讽、弹劾燕北,所以我杀个鸡、儆群猴,不应该吗?还有你徐尚书敢说没有骂过我萧家?”摆事实、讲道理,闹大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燕北有多么不易。 “所以侯爷就把我徐家当成了鸡,燕中侯您还真是盛气凌人,我徐家虽然不羁,但也不是随意任人宰割的。”徐谦已然上头,他认为,就算是骂过燕北王,他们徐家也不至于受如此大的羞辱。 “你们徐家变成鸡,还真不是我刻意挑的,完全是你这个傻儿子自己撞上来的,当然我确实也把你们徐家列进了做鸡的名单中,但今晚我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逛个街而已,实没想到和你们徐家竟然这么有缘,于是我也只能顺水推舟了。”萧慕言根本没有把权倾朝野的尚书大人放在眼里。 “好大的口气,别说你是燕中侯,就算是你爹燕北王,也不能目无法纪,此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撂狠话,往往都是无能者的表现。 “嗯,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你一笑了之,还有那个京兆府尹,你们俩啊,纯粹是一路货。我就在这里,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便是,何必放些连屁都不如的狠话,实在是有失你这位一品大员地风采。”萧慕言一副巴不得事大的表情,满脸的轻蔑。 除了告御状,徐谦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别的不说,平时交好的大臣没有一人露面。一个燕中侯他都已经捉襟见肘,更何况背后还有燕北王,更甚至还有安西王和建安王,完全不是他们徐家可以抗衡的。 徐谦被彻底将住了,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穿过人群飘然而至。 “萧兄远道而来,愚弟有失远迎,还望萧兄和嫂夫人勿怪。” 第218章 断案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从声音中可以判断,说话的人此刻至少在百米开外,即使围观的几十层百姓立刻将道让开,起码也得走上一会才能进来,虽如此,但徐谦和宋印清却早已跪在了地上,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来的还是皇子。 百里浮玫虽然没有听过此人的声音,但聪明如她,瞬间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随即迈步走到萧慕言身边,和丈夫一起等待着赵云澜的到来。 “六皇子驾到。”这个尖锐的声音对于萧慕言来说,同样很熟悉,正是与刘一白打的血呲呼啦的李公公。 下一刻,店内店外齐刷刷跪到一片,虽然人群中不缺达官显贵,但六皇子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一个个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心中却在暗叹:先是府尹、又是尚书,如今连皇子都来了,今晚这个热闹算是顶天了。 “参见六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徐谦和宋印清,带着一群百姓齐声高呼。 “萧兄远道而来,愚弟有失远迎,勿怪勿怪。”赵云澜的表情,那叫一个亲切。 “殿下客气了,慕言实不敢当。”萧慕言立刻拱手抱拳。 一身华服的赵云澜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众人,径直走到萧慕言和百里浮玫身前,拱手抱拳:“云澜见过嫂夫人,早就听闻嫂夫人盛世之颜,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难怪这里会如此热闹。” “六皇子谬赞了,百里浮玫见过殿下。”百里浮玫躬身施礼,动作大方得体,表情仪态万千。 “嫂夫人千万不要客气,在晋州时我与萧兄一见如故,本打算明日散朝之后,再去王府拜见,却听闻有人对嫂夫人不敬,着实令人懊恼。”赵云澜的态度非常真诚,说完还特别郑重的拱手行礼:“让萧兄和嫂夫人受惊了,一切皆怪愚弟没有尽好地主之谊,明日登门谢罪。” “殿下实在是言重了,万不敢当。”既然赵云澜的戏瘾又犯了,萧慕言也只好配合。 “燕中侯于危难之际掌管晋州,更是以少胜多,大败耶律青山,晋北一战,歼敌十万,为我大燕创下不世之功,请受本宫一拜。”赵云澜这话显然是说给百姓听得,说完便是一礼。 先是私,以萧兄和愚弟相称,向众人展示二人的亲密;后是公,以燕中侯与本宫相称,并代表大燕感谢有功之臣,以此表达对萧慕言的重视。 一私一公,不仅将萧慕言抬到了高位,同时即表达了大燕对功臣的厚爱,又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虚怀若谷,这一套连环招下来,赵云澜顿时俘获了民心一片。 既然赵云澜如此想演,萧慕言只好继续搭台:“殿下谬赞,抵御外敌实乃在下的责任,之所以能够取胜,全靠陛下的护佑,以及将士们的骁勇。” “萧兄实在是太自谦了,放眼天下,能有萧兄之才者寥寥无几,陛下更是当着文武百官大力称赞,实乃我辈楷模。” 赵云澜说完又要行礼,却被萧慕言一把拉住了,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陪演了。 “多谢陛下夸赞,慕言必舍身忘死、以报圣恩。”萧慕言朝天行礼,然后又低声对着赵云澜说道:“殿下来此只是为了一个劲夸我吗?” “场面话不说不行啊,再说我说的不也都是实话吗。萧兄稍安勿躁,马上马上,绝对不耽误您和嫂夫人休息。”话落,赵云澜便转身走到了徐谦身前。 “徐谦参见殿下。” “徐尚书,你怎么在这?”纯纯废话,明知故问。 “回殿下,臣听闻燕中侯与犬子发生了一些误会,特此前来赔罪,没想到臣到时,犬子已被燕中侯重伤。”论起演戏,徐谦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哦,那你给燕中侯赔罪了吗?”赵云澜完全不接徐谦告状这一茬,而是很干脆的让他低头认错。 “殿下,臣...”徐谦顿时像吃了一捆黄莲。 “时辰也不早了,而且燕中侯和百里厅首长途跋涉、一路辛苦,所以赶紧给燕中侯和夫人好好赔个罪,此事就不再计较了。”赵云澜立刻打断了徐谦的话,然后再次提醒道。 “殿下,燕中侯将我儿打成了智障,还望殿下为臣做主。”毕竟是亲儿子,哪怕是尚书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赵云澜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徐谦居然还不低头。 “做主?好,徐尚书,看来你是嫌丢人丢的还不够啊。宋印清,一五一十把经过说清楚,说错一句,本宫撕了你的嘴。”赵云澜说完,便坐到了李桂搬来的椅子上。 虽然宋印清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依据对徐章辉的了解,以及凭借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绘声绘色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受害方变成了萧慕言,而成了傻子的徐大公子是罪有应得。 “作为尚书之子,不学无术、碌碌无能,而且竟然还敢当街对燕中侯及百里厅首不敬,证据确凿,徐尚书你还有什么话说?”既然给脸不要脸,赵云澜自然也就不再客气。 “殿下,犬子并不知道燕中侯的身份,所以才出言不逊,犬子之罪臣绝不包庇,但罪不至被打成傻子。国有国法,我儿哪怕做的再不对,也有国法处置,燕中侯虽然高贵,但也不能如此嚣张。”面子都折到姥姥家了,要是再忍气吞声,堂堂一个尚书哪里还有脸见人。 “谈国法是吧,好,宋印清,说说你是怎么处理的?” “回殿下,那个...微臣收到消息之后,便立刻带了衙役前来。一开始微臣也不知道燕中侯的身份,随即又...又听了徐公子的一面之词,所以便想将一干涉事人员抓到府衙审问。”京兆府尹宋印清实在是太精通如何把大罪变成小罪。 “不问缘由,便要拿人。宋印清,你的本事不小啊,平时你也都是如此办案的吗?” “不是,不是,微臣一向秉公执法、明察秋毫。微臣刚刚之所以如此糊涂,完全是受了徐公子的蛊惑,但微臣很快就察觉了燕中侯的身份,然后...” “哦,那你有立刻跟燕中侯赔罪,同时将燕中侯的真实身份告诉徐章辉吗?”赵云澜很关键的打断了宋印清的话。 “回殿下,说了说了,微臣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徐公子。微臣是打算告诉徐公子后,一起给燕中侯和夫人赔罪的,哪曾想徐公子竟然继续出言不逊,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张嘴说瞎话,对宋印清而言本就是小菜一碟,除此之外,他更大的本事是很清楚皇子想让他说什么。 “好,好一个明知故犯,徐尚书,你儿子的胆子的确是大得很啊。”赵云澜听到了他想听到的,那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第219章 断案如神 作为京兆府尹,宋印清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名义上他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但是偌大的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帽,而且很多人的帽子比他的更大更重,所以府尹一职看似风光,实则是夹缝中求生存。 宋印清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七年,秉承着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宗旨,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好本领。 察言观色是他的本能,尤其今晚的局面还是如此地明显,只是一个燕中侯就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开罪的,更何况皇子还来了,而且对萧慕言的态度是如此的亲切、那样的热忱,于是宋大人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徐尚书。 得罪尚书,最多混不下去;但是得罪了皇子,那可是全家不保。对于自己刚刚得所作所为,宋印清的肠子已经悔青了,更是恨透了半死不活的徐章辉,众目睽睽之下,冒犯燕中侯一事是绝对躲不过去的,所以承认小错、弥补大错,才是最优选择。 听到六皇子的质问,徐谦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宋印清:“殿下,宋府尹是否察觉了燕中侯的身份,又是否将此事告知了犬子,全是他一面之词,还望殿下明察,切勿听信小人之言。” 徐谦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自己儿子始终都不知道燕中侯的身份,调戏百里浮玫只是无意之失,然后落实萧慕言独断专行、重创伤人的罪名,从而为自家讨回公道,当然他并没指望能将萧慕言怎么样,哪怕只是登门谢罪也好,如此徐家的面子起码还留了那么一点点。 首先,徐章辉是什么德行,当爹的徐谦本就一清二楚;其次,能做到尚书位置,徐谦审时度势的能力自是炉火纯青,尤其当下萧慕言的风头一时无两,别说皇子,就连陛下也会偏袒燕北,但就这样不了了之是断然不行的,儿子可以不要,但台阶必须得有。 “宋印清,徐尚书提出了质疑,你是否有证据可以表明你将燕中侯的身份告诉了徐章辉?”赵云澜毫不犹豫的将问题抛给了宋印清。 都被徐谦当众骂做小人了,宋印清难道就不要面子吗? 于是宋府尹一副受了极大侮辱,誓死也要力证清白的姿态,朗声说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官一时糊涂,听信了徐章辉的谗言,这才冒犯了燕中侯与夫人,该怎么受罚下官都认。但徐尚书,你莫要血口喷人,下官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殿下,再说周围这么多百姓,都可以为我作证。” 赵云澜乐的狗咬狗,作为主审虽然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站在萧慕言那边,但以理服人是必须要的,如此才能俘获民心,如此才能在百姓中树立自己刚正不阿的形象。 “诸位,宋府尹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还望诸位做个鉴证。”李贵立刻接过了话茬。 天地良心,宋印清是真的没有将萧慕言的身份告诉徐章辉,但良心这个东西一向不值钱。 闻听李公公之言,诸位公子、小姐,以及店外的一干百姓,顿时你望我、我望你,虽然没有一个人听见,但自古以来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 “没有,宋府尹来到之后,直接就对燕中侯下手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猜出燕中侯的身份,自己都没猜出,哪里会跟徐公子说。” “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宋大人自己说了,一开始受了蒙骗,所以才冒犯了燕中侯,你忘了后面徐公子要他拿人的时候,这些衙役可是被宋大人给叫住了,为什么叫住,这事还用想吗。” “的确,听这位仁兄如此一说,我也是想起来了,宋大人的所作所为和他自己说的完全吻合。” “你们离得那么远,一个个的瞎分析什么,我这一直站在宋大人身后,我还没说话呢,你们着急的什么,显着你们了。” “那这位仁兄,你有没有听到宋大人和徐公子谈论此事?”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一位大肚浑圆的公子哥给吸引了过去,人的命往往就是这样,也许只是因为站了个好位置,便能立刻成为焦点,而且能在皇子面前露个脸,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诸位,这位公子离宋大人和徐公子最近,那么他们二人的对话,这位公子定然是听的一清二楚,所以这位公子最有发言权,告没告知,皆以这位公子之言作为依据,如何?”稳坐太师椅的赵云澜直接把生死大权交到了这位胖少爷手里。 “好,殿下明察秋毫,有理有据” “殿下所言甚是,如此最是公平。” “不愧是殿下,真是刚正不阿、断案如神。” 马屁声此起彼伏,唯恐六皇子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尤其是各位权贵家的公子哥,皆是争先恐后的大力赞扬,好像喊的声音越大,越能捞到好处似的。 “徐尚书、宋府尹,以这位公子所言作为依据,你们俩认为如何?” “回殿下,臣没有异议。”徐谦显然没有别的选择。 “殿下,正如百姓们所说,此举公平公正。”宋印清也是没有一丝犹豫。 “好,若这位公子说没有,那我和燕中侯一起给徐尚书赔罪;若是这位公子的答案是说了,徐尚书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臣明白。” “明白就好,那就有劳这位公子了。” 终于等到自己上场了,只见满脸兴奋的胖公子,大踏步来到赵云澜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吏部员外郎孙峰之孙,孙...” “呃,起来吧,一不用介绍、二不用请安,直说便是。”赵云澜极不耐烦的斩断了孙公子露脸的机会。 “哦哦,是是。诸位,宋大人来到之后,在下就知道这事闹大了,所以眼疾手快的我,立刻找了个最佳位置,还...” “殿下说了,直接说有还是没有?”李贵再一次将孙公子出风头的企图给彻底扼杀了。 “哦哦,有。在下以性命担保,宋大人的的确确告诉了徐公子,他是这么说的...” “好了,诸位也都听见了,徐尚书,你还有什么话说?”赵云澜立刻将主控权接了回来。 徐谦生无可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殿下,按照大燕律,公然对王侯及王侯夫人不敬,可是杀头的重罪。”宋印清立刻落井下石,因为他很清楚徐谦的尚书算是做到头了。 “萧兄,你看?”赵云澜站起身来到萧慕言身边。 “殿下,杀头就不用了。”想要的结果已经有了,萧慕言自然不会再跟一个傻子过不去。 “萧兄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徐尚书,还不赶紧给燕中侯和百里厅首赔罪。” “徐谦给侯爷、夫人赔罪,谢侯爷的不杀之恩。”堂堂尚书,双膝跪地,磕头感谢将自己儿子打成傻子的人,至此,徐家在京城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第220章 皇宫 皇子出马果然非同凡响,一场尚书与王侯之间的纠纷,就这样完美而又惬意的解决了,除了徐谦颜面扫地和徐章辉成了傻子之外,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 赵云澜不仅加深了与萧慕言的关系,同时还收获了口碑;萧慕言杀鸡儆猴,警示百官的效果远远超出了预期,顺带着还在百姓心中为燕北刷了一波好感;就连一开始犯了糊涂,但关键时刻一点也不糊涂的宋印清,也仅仅只是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而已。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围观的百姓,不仅瞻仰到了皇子的容颜,而且还深刻领略到了什么叫做爱民如子、公平公正,而且还免费看了一场热闹,更是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积累了绝佳的内容。 但隐藏在背后的信息,却不是平头百姓能够领悟到的。 “徐谦今晚算是彻底栽了,六皇子都亲自去了,他居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真是老糊涂了。”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赵瑄显然对徐谦有着深深的怨气。 在赵元稹的授意下,赵沁没有丝毫犹豫地成为了赵云泽身后的人,于是赵瑄也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赵云泽的阵营,而在他们地队伍中,户部尚书徐谦也是赫然在列。 作为堂堂的一品大臣,居然这么看不清形势,只是因为徐章辉这个扶不上墙的儿子,便乱了分寸、丢了大局,更是让至关重要的户部有了拱手让人的风险,怎能不让赵瑄懊恼。 “为了儿子,在所难免。徐谦也是人,难免一时糊涂。”赵沁却很是理解。 “厅首您的意思是?” “该保的还得保,徐谦一向兢兢业业,另外户部对咱们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嗯,我现在就...” “你歇着吧,这趟我亲自去。”五天前,赵元稹将赵沁回来的消息公之于众,于是彻底恢复了厅首之位的她,也没有了再隐身的必要。 与此同时,太师府中也是热闹非凡,毕竟工部尚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四位重臣一同登门,就算是贵为太师,姚之廉也需亲自招待。 很显然这四人都是赵云澜阵营中的中坚力量,拜访太师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趁势将徐谦罢黜,然后将户部收入己方囊中。 看似一场无意间发生的争斗,却把整个朝堂搅得暗潮涌动。 萧慕言谢绝了赵云澜送他们回府的美意,待众人散去之后,细心的帮媳妇选了胭脂,然后趁着夜深人静,牵起百里浮玫的手,你侬我侬的漫步在京城的夜色中。 回到所谓的燕北王府,萧慕言立刻关上了厢房的门,然后将百里浮玫直接抱到了床上... 次日天不亮,礼部侍郎陈彦竹便来到院外,见到萧慕言的第一句话便是请罪:“听闻昨晚侯爷和夫人受到了冒犯,实在是下官照顾不周,还望侯爷责罚。” “言重了,只是不凑巧遇到了一条狗而已,陈大人无需放在心上,时辰也不早了,还是速速进宫吧。” “多谢侯爷宽宥,下官感激不尽,侯爷请上轿。”陈彦竹此时的态度之所以如此恭谦,自然是见识到了萧慕言的手段和实力。 等萧慕言到达的时候,宫门外早已站满了大臣,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当萧慕言从官轿中走出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的身上。 从容淡定,昂首挺胸,萧慕言闲庭信步的来到姚之廉身前,恭恭敬敬的躬身请安:“小子慕言,见过姚老太师。” “燕中侯真是折煞老夫了,区区老朽怎敢受侯爷之礼。”姚之廉丝毫没有托大,连忙扶起萧慕言。 “论公,老太师为大燕日夜操劳,乃是我等表率;论私,家父时常在小子面前提起老太师,更是对您敬佩不已。所以晚辈向您行礼,实在是再应该不过。”此刻的萧慕言哪里还有一丝狂傲,与昨晚简直是判若两人。 “侯爷实在是谬赞了,晋北之战,侯爷立下不世之功,所以侯爷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姚之廉自然不会吝啬赞美之词,毕竟夸人又不需要银子,而且眼前之人昨晚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夸完了小的,更不能忘记老的,所以老太师又立刻说道:“燕北王一向可好?老朽也是挂念的很。” “家父一向康健,有劳太师挂念。全靠陛下庇佑,小子才侥幸胜了北元。”萧慕言虽然比姚之廉年轻了太多,但寒暄这事,他一点也不比老太师差。 “侯爷实在是自谦了,走,宫门已开,咱们一同进宫。”姚之廉说完,便一把握住了萧慕言的手腕,迈步向大殿走去。 姚之廉虽然老当益壮,但终归是年事已高,步伐难免慢了一些,但尽管如此,群臣依然规规矩矩的跟在身后,没有一个人敢大步超过。 萧慕言是第一次进宫,看着气势磅礴的宫殿,宏伟壮观的宫墙,以及脚下这条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天阶,不由暗叹:不愧是大燕皇宫,呼吸间都能闻到浓浓的皇权。 “老夫若是没记错,侯爷还是第一次进宫吧。” “嗯,的确是第一次。” “老夫第一次进宫时,年龄比侯爷要大上几岁,但当时的我,可没有侯爷如此从容自若,双腿打着哆嗦,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出错。” “太师谬赞了,不瞒您老,其实我心里也是紧张的很,幸亏有您在我这边,不然我此刻已经走不动道了。”该撒谎时就撒谎,如此才能显得低调。 “侯爷真是说笑了,老夫对医术略懂一二,侯爷的脉象可是四平八稳啊。老夫见过太多第一次进宫面圣的人,侯爷可是为数不多如此淡然的。”萧慕言的手腕被姚之廉握着,是否紧张自然逃不出他的法眼。 “哦,不知另几位是谁?” “也没有几个,其中之一便是燕北王,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哦,看来我爹第一次进宫时,老太师也握住了他的手腕。” “哈哈哈,从嘴皮刁钻这一块,侯爷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太师过奖了,实没想到从宫外走到大殿居然这么远,诸位大人还真是辛苦的很。” “四千步,我第一次进宫时,从宫门到大殿整整走了四千步,然后路还是那么长,但我却越走越慢,如今已慢到四千一百七十四步了。” “实没想到老太师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不清楚不行啊,这条路有的人努力了一辈子,到头来连看都没有看到过;有的人走了没几回便丢了脑袋,所以迈出去的每一步看似寻常,但哪个不是走一步少一步啊。” “老太师所言甚是,小子受教了。” “侯爷莫要客气,老夫入朝为官已有几十年,实在挡了太多人的道,本该早就让路,但六皇子还年轻,所以只能再腆着脸走上几年。 “太师用心良苦。” 第221章 官司 萧慕言完全没有想到,姚之廉会对自己说这么多话,而且还丝毫没有避讳的提到了赵云澜,作为一只名副其实的小狐狸,萧慕言自然不会单纯的认为,姚之廉如此热忱只是看好自己而已。 通往皇宫的每一步,的确是不好走,指不定哪一脚就会踩空,从而跌入布满倒刺的陷阱中。 巍峨的宫殿,庄严的氛围,这是萧慕言进入金銮殿后的第一感觉,比起老而成精的姚之廉,自己还嫩得很,唯有小心谨慎才能不钻进网中。 这是第二次见到赵家天子,此刻坐在龙椅上的赵元稹,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的威严。 半个时辰之后,国事大事结束,终于轮到了萧慕言出列。 “臣萧慕言,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双膝跪地,毕恭毕敬。 “燕中侯平身,近前让朕好好看看。” “谢陛下。”萧慕言起身,迈步向前,然后再次跪地磕头:“蒙陛下隆恩,封臣为燕中侯,本应第一时间进宫谢恩,但北元入侵、事态紧急,直到今日才来面圣,望陛下恕罪。” “本就无罪,何须宽恕。而且燕中侯在危难之际临危受命,调兵遣将、以弱胜强,此举不仅大大挫败了北元的锐气,更是大大彰显了大燕的国威,实乃大功一件,说说,想要朕赏你什么?” “回陛下,臣不敢贪功,之所以能够击退北元,全靠陛下护佑,以及众位将士英勇无畏。” “嗯,居功不贪功,后生可畏。朕再问你一次,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朕可提醒你啊,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此话一出,百官顿时掩面而笑。 “回陛下,如今咱们与西楚大战正酣,处处都要用银子,臣无力帮助已惭愧万分,哪里还能再向陛下伸手。”萧慕言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陛下,燕中侯赤胆忠心,大公无私,着实让老臣佩服不已。”姚之廉恰到好处的送上了高帽。 “太师实在是谬赞了,慕言实不敢当。”听到姚之廉的夸赞,萧慕言立刻躬身行礼。 “燕中侯自谦了,太师所言也是朕想要说的,若是我大燕上下全都像燕中侯这样忠心爱国、大公无私,何愁盛世繁华、一统天下。” “陛下圣明,我等定以燕中侯为表率,公而忘私、护国安民。”早就熟悉了朝堂套路的一众大臣,立刻齐齐跪地,以示决心。 “诸位爱卿平身。”待众人起身之后,赵元稹又来口说道:“李弥,将燕中侯的印信交与燕中侯。” “嗻。”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刚刚起来的萧慕言,又跪了下去。 双手高举,接过属于自己得官方认可,不断起身下跪、下跪起身的萧慕言,很天真的认为这些虚头巴脑的过场总算是结束了,孰不知和他有关的大戏,即将隆重开场。 “禀陛下,昨晚户部尚书徐谦之子徐章辉,当众公然冒犯燕中侯,更是对侯爷夫人出言不敬,此事引起数千百姓围观,影响极其恶劣。徐章辉大逆不道,徐尚书教子无方,请陛下圣断。”御史大夫高参义正言辞的站了出来。 “哦,竟有此事,燕中侯忠心报国,其夫人也是女中豪杰,这个徐章辉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燕中侯,朕定会给你讨回公道。”装糊涂这一块,赵元稹说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回陛下,昨晚臣确实与徐公子产生了争执,但臣已对他施加教训,而且六皇子还亲自驾临,并完美的解决了此事。陛下日夜操劳,无需为此等小事劳神。”萧慕言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站了出来。 “哦,燕中侯,你的意思是无需追究?” “回陛下,臣正是此意。六皇子公平公正,徐尚书也亲自给臣赔了罪,这事已经过去了。”萧慕言打傻徐章辉,是为了杀鸡儆猴,彰显燕北的权威,可不是给别人当枪使。此刻,他突然明白了姚之廉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亲切。 “好,既然燕中侯不予追究,而且云澜也已公正处理,那这件事就过去了。” 赵元稹自然知道徐谦是哪个阵营的人,更清楚姚之廉他们的企图,既然两个儿子已经开始了明争暗夺,那他这个当爹的就得履行一碗水端平的承诺,至于最后谁能够上位,各凭本事就是。 自古以来,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早已成了文武百官根深蒂固地传统,尤其涉及到夺嫡之事,彼此更是相互掣肘,不仅明里相斗,暗地里栽赃陷害等下三滥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更甚者刀兵相向。 作为皇帝,自然无比清楚结党营私的后患有多大,所以各朝各代,此行为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古往今来,那些权倾朝野的大臣因为拉帮结派、参与夺嫡之事,被砍头甚至被灭族地比比皆是。 但无论国法如何严苛,罪名多么严重,依然无法杜绝这种行为的存在,历代皇帝对此事都是避之不及,但赵元稹却是个例外,不但毫不在意,而且默许纵容,尤其自赵云澜成了皇储人选之后,还特意给自己得两个儿子分别安排了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赵元稹之所以如此背道而驰,是因为他要为大燕选出来一个极擅谋略、不择手段、坚毅且驭人于掌中的接班人。 当然以赵元稹的本事,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根本就不会担心这些人,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儿子,会跳出自己得手掌心。 弱肉强食,唯有胜者才能得天下。 “禀陛下,虽然燕中侯大人大量,但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更是成为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是不按律追究徐谦及徐章辉的罪责,实在是有损国威。”有备而来的高参,怎会被萧慕言轻轻一句不追究,就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 “高爱卿的意思是,云澜处理的有失体统、有违国法?”赵元稹很清楚高参是赵云澜一系的,所以直接把话题转移到他主子身上。 “回陛下,昨晚之事,六皇子处理得当,绝无不妥之处,而且围观百姓皆是心悦诚服、拍手称快。但没想到是,如此短的时间,此事便已闹的满城风雨,而当初不在现场的百姓,难免会认为朝廷包庇徐尚书,欺压燕中侯。”高参的手段的确不俗,赞扬了自己得主子,同时又来了一顶欺压燕中侯的帽子,这顶帽子可不是随便就能摘下的。 “嗯,高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不知诸位爱卿如何看?” “回陛下,依法严惩徐谦与徐章辉。”这是赵云澜一系的呐喊声。 “回陛下,徐尚书一直兢兢业业、爱国爱民,只是教子无方而已,无需上纲上线。再说徐章辉已受到了惩戒,而燕中侯更是不愿继续追究,此事理应小事化了。”这是其他官员的态度。 满堂文武皆是跪地不起,唯有萧慕言和姚之廉以及几位尚书,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第222章 揣着明白 对于赵元稹而言,徐谦是撤是留都无关紧要,至于户部尚书这个位子,赵元稹另有打算,徐谦是徐谦,尚书之位是尚书之位。 在高参弹劾徐谦的那一刻,赵元稹的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三个人的名字,这三个人皆能胜任户部尚书一职,而且干的绝对不会比徐谦差。 所以赵元稹根本不在乎徐谦的生死,他想要看的是二儿子和六儿子的第一次交锋,孰胜孰败。说的再确切一点,是姚之廉与赵沁的首次对弈,谁能先胜一筹。 一位是老而成精的老太师,一位是聪明绝伦的织造局厅首,既然公平对待,那么为他们选的身后之人,自然也要旗鼓相当。 总体而言,吏部、工部、刑部、礼部以及各位御史等,皆是矢志不渝站在赵云澜的队列中,毕竟姚之廉是百官之首,六部占其四,实在是情理之中。 而兵部、户部的诸位官员,以及没有去西楚边境的数位武将,则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赵云泽的阵营中,虽然从人数上少了一些,但兵权和财权在手,这可是直接抓住了大燕的两大命脉。 萧慕言此刻也完全明白了,很显然徐谦是赵云泽的人,自己还真是在无形中给赵云澜送了一个人情,难怪姚之廉会对自己如此亲切,显然是想让赵云泽那边恨上自己。 萧慕言想到这里禁不住莞尔一笑,随即不由暗叹:原来这就是金碧辉煌的金銮殿,还真是热闹的很,尤其这满朝文武跟那些蛮不讲理的泼妇,简直是一模一样。 “周爱卿,你身为刑部尚书,说说你的看法?”赵元稹不理这群跪地不起、各抒己见的小角色,而是将问题直接抛给了周全。 “禀陛下,据臣所知,徐尚书之子徐章辉,一向不学无术、横行霸道,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狂妄之徒,尤其昨晚在得知了百里厅首的身份后,竟然还敢出言不敬,简直是嚣张至极。”作为为数不多站着的人,被点了名的周全,也立刻跪了下来。 “哦,那依周爱卿的意思,该如何处理?” “禀陛下,徐章辉的所作所为已是大逆不道之罪,按照大燕律,当斩。” 这就是尔虞我诈,作为当事人的萧慕言都没有想要徐章辉的命,但刑部尚书开口就要杀人。 “禀陛下,徐章辉已成了傻子,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且燕中侯也已明确表示不再追究,不知周大人为何会如此记恨徐尚书,大家同朝为官,何必赶尽杀绝。”兵部尚书陈震立即反驳。 “陈大人,说话还需慎重,在下执掌刑部,所言所行皆是依律办事,难道在下秉公执法就是赶尽杀绝吗?”周全立刻怼了回去,紧接着又上升了一个档次:“陛下有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些日子肃亲王世子都被以正典刑,更何况是徐章辉,难道陈大人要徇私舞弊吗?” 无论是耍嘴皮子还是拿律法说事,常年征战沙场的陈震显然都不是周全的对手,不过转念一想,徐章辉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斩了也就斩了,重点是要保住徐谦的尚书之位,于是被怼的哑口无言的陈震也不在继续争辩。 “请陛下下旨,将徐章辉斩首示众,同时追责徐谦之罪。”赵云澜的队伍立刻齐声高呼。 就在大殿内一片喧哗之际,一名执事太监匆匆来到李弥身旁,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只见李弥点了点头,然后迈出一步,尖声说道:“禀陛下,徐尚书在殿外求见。” “哦,宣。” “嗻。” “宣户部尚书徐谦上殿。 闻听此言,萧慕言越发的感觉可笑,因为他一直站在姚之廉身旁,根本就没有向后看,刚刚他还在疑惑,为何徐谦一直没有发声,原来是压根没有上朝。两个当事人,自己不追究,另一个不在,但即便如此,依然阻挡不住其他人的热情,完全就是自己的事别人说了算。 “徐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爱卿平身,你不是身体不适告假了吗?” “回陛下,臣现在已经无碍。” “那就好,徐爱卿来的正是时候,诸位爱卿正在讨论徐章辉以下犯上、出言不敬之事,燕中侯已明确言明,不予追究,但周尚书说,依照大燕律理应问斩,正好你这个当爹的来了,说说你的想法。” “禀陛下,燕中侯大人大量臣不甚感激,但臣之逆子确实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理应按照周尚书所言依律处置。”徐谦面无表情,毫无波澜。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但转眼间,众人的表情便由震惊变为了肃穆阴沉,入朝为官,哪一个不是聪明绝伦之辈,所以众人顿时明白了徐谦的用意,舍子保己。 “好,既然徐大人没有异议,那在下就依法办事了。”周全看着徐谦冷冷一笑。 赵元稹没有说话,就像他听到徐谦说出依律问斩时,也没有说话一样。 “此事就不劳烦周大人了。”徐谦的语气说不尽的冷淡。 “徐大人何出此言,难不成你是要反悔吗?”周全步步紧逼。 “禀陛下,臣昨晚已亲自将这个逆子手刃,进宫前已将尸体送至刑部。”徐谦一脸的从容,就像死的是别人儿子。 百官再次震惊,亲自动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那可是亲儿子,如何下的去手,不过有舍就有得,一招大义灭亲,什么教子无方,什么子不教、父之过,全部一笔勾销,再想追究徐谦的责任已彻底没有了理由。 “徐爱卿大义灭亲,此事就此揭过。望诸位爱卿以儆效尤,约束好各自的家人,散朝。” “臣等遵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慕言人生的第一次上朝之旅落下帷幕。 离开时,依然是与姚之廉同行,唯一不同的是,手腕没有被再次握住。 “虎毒不食子,徐尚书还真是舍得啊。” 闻听萧慕言的话,老太师悠然一笑:“死了一个儿子,保住了尚书之位,划得来。” “嗯,人各有志,有些事在下实在是不敢苟同,毕竟不是所有事都像生意一样。” “侯爷说的是,不过说起此事,还要多谢侯爷选了一只好鸡,只是老夫没有接住,技不如人,实在汗颜。”姚之廉苦笑着摇了摇头。 “太师客气了,徐章辉并不是我刻意选的,只是凑巧撞上了而已,毕竟我的目的是儆猴,所以杀哪只鸡都一样。不过老太师何必自谦,徐谦哪是您老人家的对手。” “侯爷误会了,老夫说句自大的话,倒还真是没把徐谦放在眼里,若不是有人指点,他哪会想到亲手杀子这一招。” “哦,老太师说的是?” “侯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装什么糊涂。” 一老一少,顿时哈哈大笑。 第223章 两个女人 燕中侯进京当夜打傻徐章辉,六皇子亲临胭脂铺断纠纷,户部尚书磕头求原谅,徐尚书大义灭亲杀逆子,这四个重磅消息霎时间传遍了整个金陵城,让原本就热闹非凡的京城越发的热闹非凡。 回到王府,和媳妇一起吃着早饭的萧慕言,将今早在金銮殿的所见所闻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对于徐谦亲手杀子一事,百里浮玫没有丝毫得惊讶,但却从只言片语间,一目了然地发现了关键所在:“难怪赵元稹会给赵云澜争储的机会,兵部和户部全都在赵云泽的手中,哪怕他再雄才大略也会有所忌惮。 “嗯,赵云泽的背后是赵沁,赵云澜的背后是姚之廉,咱们这个陛下倒是为这两个儿子,选了一对旗鼓相当的谋士。” “虽然赵云澜手中握着吏、刑、礼、工四部,但实力上还是差了一些,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就会打破。”透过现象看本质,聪明如百里浮玫立刻看出了未来的变化。 “媳妇,你的意思是?”萧慕言虽然很聪明,但比起百里浮玫,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户部很快就会纳入赵云澜的囊中,与此同时礼部或者工部会划到赵云泽那边,无论两边怎么争,但大权时刻都握在赵元稹的手中,这就是咱们这位陛下的手段。” “嗯,自古以来结党营私、皇子夺嫡都是皇家大忌,但赵元稹如今不仅默许而且明显是纵容之态,敢如此放任,自然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金銮殿的这些大臣还真是如履薄冰,一旦分寸掌握的不好,便是灭顶之灾。” “昨晚赵云澜亲临胭脂铺,显然也是赵元稹的授意,给咱们卖好的同时,更是想借着此事将户部送给自己得小儿子,只不过被赵沁搅了局。” “是的,姚之廉也说了,徐谦虽然颇有能耐,但杀子一事必定是赵沁的主意。” “嗯,不出意外,她一会应该会来。”对于这个与自己齐名的女人,百里浮玫始终没有好感。 “呃,昨晚一共睡了两个时辰,困死我了。”初次见面时,这个妩媚的女人就直接贴在自己得耳边轻声细语,那可是让当时的自己浑身颤栗,如果今天再来上这么一下,不说百里浮玫会对赵沁怎么样,萧慕言很清楚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听到萧慕言的话,百里浮玫顿时满脸羞红,毕竟自己得丈夫为何只睡了两个时辰,她这个做妻子的实在是太清楚不过。 “呃,媳妇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想起...”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胆子一向很大。 百里浮玫一把捂住了萧慕言是嘴,无比娇羞的嗔怒道:“你耳朵是不是又痒了?” 萧慕言虽然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却趁着百里浮玫不注意一把拉住她的手,二话不说便向厢房走去。 “你干嘛啊,松开,丫鬟们都看着呢,再说赵沁随时会来。”百里浮玫虽然看不见自己得脸,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红。 果然如百里浮玫所言,赵沁果然来了,就在萧慕言刚睡着不久,她便到了燕北王府门外。但即便是赵沁,当看到燕北王府的门匾之后,也是不由一愣。 下一刻,四国内最聪明,同时也是最有权势,甚至连样貌也同样是天人之姿的两个女人终于见面了,一个妩媚、一个冷傲,各有各的风味,简直是巾帼不让巾帼。 “百里浮玫见过郡主。”即使不欢迎,但百里浮玫依然大方得体。 “百里厅首客气了,本宫冒昧打扰,没有打扰到你和燕中侯吧。”妩媚至极的赵沁,一边说着,一边颇有兴趣的打量起百里浮玫。 “郡主说笑了,屋中煮了茶,这边请。”百里浮玫穿好衣服之后,认认真真检查了两遍,所以她很自信没有让赵沁看出任何异样。 “好,燕中侯不在?” “回来之后,他便休息了,需要我叫他起来吗?”按照待客之道,自然该第一时间叫醒萧慕言,但在百里浮玫眼中,赵沁显然不是客人。 “不用,本宫只是随口一问,看来燕中侯昨晚没有睡好啊,新婚燕尔,果然是甜蜜的很。”作为处女的赵沁,言语间却带着赤裸裸的调侃。 “的确如郡主所言,我和慕言一向甜蜜。当年郡主和驸马不也是如胶似漆吗,尤其郡主为了驸马不惜离京,在鱼龙混杂的弃城一待就是三年,实在是可歌可泣。”虽然百里浮玫平时话不多,但挖苦人的本事却是炉火纯青,尤其她还非常清楚赵沁与古星辰的真实关系。 强大如赵沁,面不改色:“本宫与他已是阴阳两隔,如今也只剩下回忆了。说道此事,本宫对燕中侯无比感激,是他替本宫报了杀夫之仇,还带回来了星辰的尸体。” “郡主实在是客气了,区区一个林四嵬,郡主想要杀他简直是轻而易举,只不过恰巧被慕言赶上了而已。再说慕言也从郡主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名字,郡主无需挂在心上。”百里浮玫边说着,边为赵沁倒了一杯茶。 “厅首的意思是本宫是故意没杀林四嵬?”虽然现如今彼此已心知肚明,但该试探的还是要试探,万一对方装糊涂呢。 “以织造局的本事,别说林四嵬,就算是整个黑虎堂,也能让它翻天覆地。” “可那时我已不是织造局局首。”赵沁显然是不愿明说。 赵沁的态度,顿时让百里浮玫没有了再继续聊下去的心情,毕竟高傲如她,可从来不会上赶着,于是简简单单的说回了一个“嗯”,然后便没有了然后,因为百里浮玫显然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气氛立刻变得无比尴尬,而百里浮玫却丝毫没有在意,虽然作为主人,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迁就他人的人,别说气氛变得尴尬,就算是冻成冰,她也完全不会在乎。 “早就听闻百里厅首风华绝代,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领略一番,时辰也不早了,本宫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了。”如今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 “好。”百里浮玫没有任何挽留,说完便站起了身,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我送你。 即使不喜欢对方,但礼貌是必须有的,但仅仅是有而已,赵沁的马车刚刚驶离,百里浮玫便转身回了府。 于是闻名天下的两位巾帼,就这样简短而又尴尬的结束了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当然赵沁登门,绝不是只为了喝口茶而已,至于她的目的,百里浮玫一清二楚,只是一个优秀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另一个优秀的女人面前沉不住气的。 赵沁这趟来的好像既没有原因,也没有结果,两个人更是好像什么也没说,但聪明人说话,往往只需要只言片语,尤其是通过对方的态度和表情,便可以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第224章 受虐狂 赵沁离开燕北王府之后,并没有回她的织造局,而是径直向皇宫驶去,虽然已恢复了局首的身份,但她依然习惯从人迹罕至的西门进宫。 “去过燕北王府了?”很显然,赵沁所为,是赵元稹的授意。 “嗯,萧慕言在睡觉,只是和百里浮玫聊了几句。” “难怪你回来的这么快,女人和女人,尤其是像你们这样优秀的女人,注定很难聊到一起。”赵元稹难得的调侃了一句。 “这个百里浮玫的确如传闻所说,冷艳孤傲到骨子里,别说是我,就算是皇兄亲至,也别想看到她的笑脸。”赵沁显然被百里浮玫气着了。 “哈哈哈,放眼天下,能让皇妹吃瘪的人还真是闻所未闻,一个小丫头而已,皇妹不要和她计较。”赵元稹显然是劝慰。 赵沁只听到了“小丫头”这三个字:“皇兄是说皇妹已经老了吗?” 大智若赵元稹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虽然贵为天子,但自己得妹妹该哄的时候还是要哄的:“不不不,皇妹误会了,朕的意思是说她年纪...,呃,那个她没有教养不懂事。” “哎,女人一过三十就和年轻再也没有关系了。”赵沁哪怕再不让须眉,但终究是一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对美和年轻永远都是那么在意。 “皇妹多虑了,那个气质这一块,你可是...”赵元稹已有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哄过女人,显然已不太熟练。 “皇兄,您不用再说了,皇妹不是一个小心眼地女人,而且百里浮玫早晚都会有老的那一天。”赵沁果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 “嗯,哦哦,那个咱们说正事吧。” 从未吃过瘪的赵沁,今日碰到了百里浮玫;从未吃过瘪的赵元稹,今日遇上了赵沁,真是一对同命相连的难兄难妹。 “嗯,百里浮玫试探了我两次,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和古星辰的真实关系,也知道了我去弃城是别有用意。”聊起正事的赵沁,立刻恢复成平日的英姿。 “看来还真得要找萧慕言好好聊聊了。”赵元稹也立刻恢复成了那个九五至尊的帝王。 “嗯,此子手段的确了得。仅仅一夜,整个金陵城便都知道了燕中侯的大名,尤其这招杀鸡儆猴,让满朝文武对燕北都有了忌惮,起码一时半会是没人敢骂萧规缇了。”赵沁如今只要是想到萧慕言,就感觉如芒在背。 “百官骂不骂都无妨,重要的是百姓。不过皇妹也无需多虑,再怎么聪明也无外乎是一个年轻人而已,用好了就是一把好刀。” “皇兄所言极是。” “你也不用自谦,一招大义灭亲,硬是在老太师手中保住了徐谦,朕心甚慰。” “皇兄过奖了,没有让您失望就好。”赵沁无比清楚,自己得皇兄一直担心自己不是姚之廉的对手,所以保徐谦,还有一层深意,那便是证明自己。 “朕对你从未有过失望,在朕眼里皇妹始终都是最聪明、最漂亮的女人。”赵元稹终于想起了哄女人地正确方式。 这次果然夸到了心眼里,只见妩媚的赵沁顿时露出了一个迷倒众生的笑容。 萧慕言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申时,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喊自己得媳妇。 “醒了。”百里浮玫来是来了,但却离床八丈远。 “嗯,这一觉睡的好舒服啊,尤其...” “闭嘴,你要是敢胡说,我可不理你了。”百里浮玫立刻满脸红晕,如临大敌,哪里还有一丝面对赵沁时的从容淡定。 “我是说尤其是大白天,没有人打扰,实在是太难得了。”这话说的,萧慕言自己都不信。 “信你才怪,赶紧起床,赵云澜一会就该到了。”百里浮玫更不信。 昨晚赵云澜说过今日会登门赔罪,虽然是在演戏,但接这两口子进宫赴宴,这种信手拈来的人情是一定会送的。 “那你帮我穿衣服。” “萧慕言,你不要得寸进...” “媳妇,你只要帮我穿衣服,我保证现在不进去,不过晚上...。”萧慕言一脸猥琐的笑容。 “萧慕言!”伴随着这声怒吼,百里浮玫的手毫不留情的伸了出来。 “疼疼疼,我...我错了,我不该得寸进尺。”萧慕言哪怕是一品三境,但一双耳朵却永远是他的软肋。 “你还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百里浮玫连脖子都红了。 “你是我媳妇,咱们做都做了,说说又...,哦哦哦,不说了,掉了,耳朵快要被拧掉了,疼疼疼,改了改了,真的改了,媳妇。”此言一出,另一只耳朵也在劫难逃。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色,满脑子都是...”百里浮玫虽然和萧慕言那个啥很多次了,但依然羞于出口。 “俗话说,娶媳妇、生孩子,再说咱们又没有什么事,闲着不也是闲...”很难不让人怀疑,萧慕言可能有受虐的迹象,耳朵都快要被拧掉了,竟然还在继续挑衅。 百里浮玫是彻底无语了。 燕北王府几位丫鬟和家丁是彻底的开了眼,确切的说是开了耳,毕竟小主子那杀猪般的嚎叫,就算是捂住耳朵还依然余音绕梁。 “咱们小主子不是在外面偷人了吧?”虽是疑问,但家丁的语气很笃定。 “拉倒吧,咱们小主子要权势有权势,要银子有银子,而且长的风流倜傥、英俊非凡,上赶着的都不知道有多少,还用得着偷?”这话一出,所有家丁都是一脸的骄傲。 “嗯,今早不就来了一个吗,那叫一个风骚,我只是隔着老远偷偷地瞥了一眼,立马就掉了魂。” 风骚,也不知道赵沁听到会作何感想。 “听到了吗,咱们小主子都怕夫人,以后你们谁要是再奚落我怕婆娘我跟谁急,这完全就是咱们王府的传统。”某位怕老婆的家丁顿时有了底气。 “你们是不是皮肉痒了?竟然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老管家还是很正经的。 此话一出,几个家丁顿时脚底抹油。 “还有你们,没事干了是吧。” 躲在暗处地几位丫鬟也立刻做鸟兽散。 最终将萧慕言解救出来的是赵云澜,确切的说是李贵那一声尖锐的“六皇子驾到”。 下一瞬,百里浮玫立刻放开了萧慕言的耳朵,并不计前嫌的立刻为夫君穿上了衣服,还特别贴心的在萧慕言出门前,替他揉了揉耳朵。 第225章 答案 赵云澜下了车,很疑惑的看了看李贵,毕竟眼前的建筑很难让他相信这是燕北王府,虽然有门匾为证。 “吕校尉,你确定是这里?”李贵也是不敢置信,急忙询问起御林军校尉。 “呃,禀殿下,满城只有这处宅院挂着燕北王府的...” “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勿怪勿怪。”院门大开,萧慕言姗姗而来。 “萧兄客气了,我还以为找错...,哎,萧兄你这耳朵是怎么了?” “呃,有点上火,殿下请。”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一点也不慌。 “嗯,萧兄你这火气也太旺了,耳朵跟点着了似的,要不要我让御医给...” “不用、不用,时不时就会这样,那个我早就习惯了,殿下无需担忧,一会就好。快,进屋用茶。”这句话萧慕言没有一点撒谎。 管家早已带着家丁、丫鬟,跪坐一排,直到主子和皇子进了正厅,方才起身,对于自家主子随机应变的本事,众人皆是佩服不已。 “听说郡主今早来过?”赵云澜入座之后,毫不掩饰地开口问道。 “嗯,喝了几口茶就离开了,当时我在睡觉。” “原来是嫂夫人接待的,难怪喝了几口茶就走了,定然是嫉妒嫂夫人的容颜坐不住了。”赵云澜颇为玩味地笑道。 “殿下过奖了,今早上朝与姚老太师攀谈了许久,提前恭喜殿下啦。” “萧兄何出此言?” “工、吏、礼、刑四部,以及诸位御史大人皆在殿下之手,又有老太师鼎力相助,殿下坐上太子之位指日可待。” “多谢萧兄吉言,但兵权和财权都在我二哥那里,尤其还有我那位掌管着织造局的姑姑也站到了他身后,我这着实有点相形见绌啊。” “殿下自谦了,户部很快就会划到你的手中,不然陛下也不会派你亲临胭脂铺了,如此便势均力敌了。”萧慕言一语道破。 “萧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睿智,诚如萧兄所言,即使户部划到了我的手中,也只是势均力敌而已,而且户部的银子也不是我可以随意调配的。”赵云澜显然还没有满足。 “殿下缺银子?”煮茶需要火候,水眼看就要烧开。 “萧兄何必明知故问,银子这东西谁不缺,听说晋州抄了一千四百多万两,但萧兄也是捉襟见肘吧。”自古以来都是银子多了好办事,虽然有一众肝脑涂地的大臣追随,但这些人想要的不也是更大的官帽、更多的银子吗。 “说到这里,我还真是有一个赚钱的好买卖,殿下若有兴趣,欢迎之至。”萧慕言立刻抛出了橄榄枝。 “哦,赚钱的买卖自然有兴趣,萧兄不妨说来听听。”天上自然不会掉馅饼,虽然很诱惑,但该谨慎的必须谨慎,万一是什么作奸犯科的营生,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瞒殿下,前些天和北元对战的时候,晋州城守军挖了不少大坑,其中从一处深坑中发现了一个铜疙瘩。” “铜矿?”赵云澜脱口而出。 “我已安排了人前去勘测。”以萧慕言对黄金万的了解,两人分开已有八天,以他的性子此刻应该抵达晋北了。 赵云澜虽然是久居深宫的皇子,但对铜矿的利润可是一点也不陌生:“的确是一个盆满钵满的好营生,不过这可不是一笔小买卖,光是人力、物力的投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我...” 不待赵云澜说完,萧慕言便立刻打断:“五百万两,殿下无须担心,银子这一块,我已安排妥当,殿下只需等着分红便是。” “需要我做什么?”赵云澜一向明白,想要回报、必先付出的道理。 “工部的文书。这个矿我打算晋州自己开,另外不瞒殿下,那一千四百万两银子早就花没了,开矿的本钱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出的。”萧慕言没有丝毫掩饰。 “萧兄你应该知道,大燕没有私人开矿的先例。” “殿下,并非私人而是我晋州官办,只不过加入了一个商人而已,再说这不是有殿下吗,尤其工部此刻还在殿下手中。”火候一到,茶已煮开。 “两成。”赵云澜适时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一成。剩下的,其中三成归黄金万,因为他不仅出了五百万两银子,还承担着所有风险;另外六成归晋州官府,在下不拿一分。”萧慕言开诚布公,没有一丝隐瞒。 “好。”白捡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尤其还是好大的一笔。 “殿下,工部很快就要纳入赵云泽的囊中,所以...” “萧兄何时离京?” “明日。” “嗯,到时我为萧兄与嫂夫人送行。” “有劳殿下,喝茶、喝茶。”茶已煮好,萧慕言适时的为赵云澜斟上。 “对了萧兄,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铜矿只是意外收获,赵云澜前来自然有别的目的。 “殿下想问什么我隐约猜的出来,但我却暂时没法说出答案,还望殿下勿怪。”萧慕言端起茶杯做了个敬茶的姿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赵云澜难免有些失落。 “今晚陛下应该也会问我,到时我会将答案告诉陛下,等有了结果,我再与殿下畅所欲言。” “哦,如此我便翘首以盼了。那个赵沁来的时候,萧兄退避三舍,也是为了回避这个问题?”赵云澜很清楚赵沁来此地原因和自己一样,也是想要一个答案。 “呃,殿下误会了,我当时是真的困了,而且郡主实在是过于妩媚,而我又一向怕媳妇,所以哪怕不困,我也不便与她相见。若是她坦诚相待,浮玫是会告诉她答案的,毕竟郡主是陛下派来的。但她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而浮玫又一向高傲。”萧慕言来京本就给赵元稹准备了一个礼物。 “哈哈哈,嫂夫人干的漂亮,能让我这位姑姑吃瘪,放眼天下也只有嫂夫人有这个本事。”赵云澜发自肺腑的大笑起来。 “殿下过奖了,真是没有想到,殿下会如此幸灾乐祸。”萧慕言没有任何忌惮的揶揄起来。 “萧兄不知,我这个姑姑自小就被先帝视为掌上明珠,更是被我父皇视作左膀右臂,能让如此骄傲的赵沁吃瘪,实在是太过罕见。”赵云澜虽然没说,但更关键的原因是赵沁如今是自己的敌人。 “呃,殿下开心就好,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萧慕言说完,为赵云澜倒了第二杯茶。 “我本就对萧兄敬佩不已,如今更是对嫂夫人五体投地,真羡慕萧兄啊,娶了个如此大智又貌若仙人的妻子。” “殿下谬赞了,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勿怪。”百里浮玫缓步走进屋中。 “云澜见过嫂夫人,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一起进宫吧。”赵云澜说完,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第226章 赴宴 说是宫宴,但仅有一桌而已。菜倒是丰盛至极,但一共只有六人,除了萧慕言夫妇和赵云澜,只有赵元稹及慧贵妃,以及一位容貌姣好地妙龄女子。 “臣萧慕言、百里浮玫,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待赵云澜请过安后,萧慕言和百里浮玫立刻无缝衔接。 “快快平身,今天没有外人,无需多礼,更不要拘束。”赵元稹一脸的平和。 “早就听闻,燕中侯夫人千秋绝色、惊为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慧娘娘说着,便伸出了手。 “娘娘谬赞了,您才是蕙质兰心、天人之姿。”百里浮玫没有丝毫扭捏的走到慧贵妃身旁。 “萧兄、嫂夫人,这位是我的皇妹,琳燕公主。”从赵云澜的语气中,显然很疼爱这个妹妹。 “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萧慕言和百里浮玫进门时,已猜出大概,毕竟皇帝有几个子嗣,臣子们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燕中侯、百里厅首无需多礼,我也是听云澜哥哥说,百里厅首貌若天仙,所以才央求了父皇、母后,一起用膳。”和赵云澜一样,琳燕公主也很少自称本宫,如此无形中便多了一份随和、亲切。 “公主过誉了,浮玫实不敢当。” “好了,都不要客套了,都入座吧。”赵元稹显然也不喜欢这种没完没了的寒暄。 一一入座,即是一国之君、又是一家之主的赵元稹,端起了酒杯:“朕一向不喜欢嘈杂,所以今晚咱们就简简单单吃个家宴,喝了这杯酒,吃菜。” 不止赵云澜他们,萧慕言也很清楚,对面的皇帝陛下极少饮酒,所以和百里浮玫一起敬了一杯之后,也换上了茶。 不喝酒的饭局,本就结束的快,尤其对面坐着的还是一向不浪费时间地九五至尊,虽然比金銮殿上平和了许多,但威严一点也没有减少,所以这饭吃的处处都是规矩,即便是萧慕言也着实不习惯。 好在从开始到起身不到半个时辰,饭后慧贵妃简单一句“陪本宫走走”,便叫走了百里浮玫和琳燕公主,很有眼力儿见的赵云澜也立马告辞,于是养心殿里只剩下皇帝和臣子,以及站在门外的大太监。 “听说你小子要在晋北建一座四万户的城池?”赵元稹的身旁,依旧是百年不变的奏折。 “禀陛下,是的,本想等有了具体的方案,再上奏禀报。”即便是陛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萧慕言依然规规矩矩的站着。 “你这一出手还真是一鸣惊人,朕和你爹在你这个年纪,也不敢有这么大的手笔。” “陛下过奖了,一切皆是陛下隆恩,将晋州抄没所得全部赐给了臣,不然臣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建城本就是一桩好事,再说晋州已经交给你了,只要是利国利民,大胆去做便是,你小子的本事,朕很清楚、也很放心。” “多谢陛下,一切都...。” “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如今你已成了一方诸侯,不要对不起百姓,更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厚望。”赵元稹很显然在套近乎,虽然贵为天子,但也需要能臣辅佐。 “臣遵旨,绝对尽心尽力、为国为民。”萧慕言立马躬身行礼。 “场面话说完了,聊点私事,有件事朕想从你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你应该知道朕想问什么。”赵元稹的眼睛忽然变得无比锐利。 “禀陛下,三皇子还活着,只不过重病在身,时日不多了。”萧慕言嘴中的三皇子,自然是想置赵元稹这个亲爹于死地,盼望着大燕覆灭的赵云琛。 “他在哪?”听到自己的“好大儿”还活着,赵元稹没有丝毫得波澜。 “禀陛下,三皇子如今在东极岛。”那晚萧慕言只是封住了赵云琛的几处要穴,随即便将他丢进了早已在城外等候的马车里,然后由绣花厅一路秘密护送。 “东极岛?为何要救他?他可是一直想置你于死地的。”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赵元稹知道,东极岛上住着一位医术精湛的圣手。 “陛下,恕臣直言,臣也很希望他死,但是他毕竟是皇子,所以臣哪怕再恨他,也断然不敢让他殒命。只不过三皇子早已病入膏肓,虽然医圣亲自出手,但也只是延续一段时间而已。”萧慕言低着头,完全不知赵元稹此刻的表情。 “只是因为他是皇子,你才不敢动手吗?”赵元稹的语气已变得无比阴冷。 “禀陛下,是的。”无论萧慕言是怎么想的,但此刻只有这一个答案,而且语气和表情都是无比的坚定。 “萧慕言,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如果他不是命不久矣,你还会告诉朕他还活着吗。”赵元稹不怒自威。 换做别人,此刻早已吓得两腿发软、跪地求饶,但萧慕言却依旧面色坚定的回道:“臣惶恐,无论三皇子是否病入膏肓,臣此次进京都会将此事禀报陛下,无论如何他都是您的儿子,即使犯了天大的错,也理应由陛下决断,臣所言句句属实。” “他做了什么你一清二楚,一旦让世人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尤其还是他亲自说出口的话,那朕就成了天地之间最大的笑话,堂堂大燕国君,生了个弑父灭国的畜生。”赵元稹说完,一双眼睛便死死盯住了萧慕言。 “陛下误会臣了。”只是短短一句,萧慕言没有再做任何解释,毕竟他总不能说,哪怕有一天燕北与大燕决裂,臣也不会用此事来恶心您,这种下三滥的事,我不屑去干。 “朕还真是小看你了。”赵元稹的确没有从萧慕言身上看到一丝伪装。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哪怕欺君无罪,臣也万万不敢欺瞒陛下。”萧慕言一直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 “你要不是萧规缇的儿子多好,不过你要不是他的儿子,朕早就把你的头砍下来了。”赵元稹的声音中明显没有了怒气。 “还好我是我爹的儿子。”萧慕言顺竿爬的本事也是相当了得。 “你小子,要不是已成了亲,说不定朕还真会选你做驸马。”打个巴掌给颗枣,枣还没有落地,赵元稹便话锋一转:“他还能活多久?” “禀陛下,最多三十天,臣此次进京原本就打算问问您,要不要再见他一...”萧慕言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不用了。”赵元稹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下了逐客令:“她们去后花园了,李弥会带你过去。” “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当萧慕言即将迈步离开的时候,赵元稹忽然又补充了一句:“让他早些去和他母后团聚吧。” “臣遵旨。”萧慕言微微一愣,但立刻恢复了正常。 第227章 观天巅峰 从皇宫到燕北王府,一路上萧慕言都没有说话,也许是隔窗有耳,也许是刚刚与赵元稹说的太多,但也许只有百里浮玫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何一言不发,因为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送二人回来的是吕校尉率领的二百御林军,告辞时,萧慕言依然是从容淡定地,而百里浮玫却很罕见的没有率先进院,当众人离开之后,百里浮玫立刻一把揽住了萧慕言的腰。 从院门到厢房,仅仅四十步的距离,百里浮玫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天知道这夫妻俩的每一步走的有多么艰难。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天亮之前都不准出屋。”进屋之前,百里浮玫对一干下人下了命令。 “是。”虽然很疑惑,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老管家立马和丫鬟、家丁们,向自己房中走去。 “我没事,睡一会就好,不用担心我。”这是萧慕言用尽全力说出的话,话一说完他便睡着了,更确切的说是昏过去了。 “方圆三里内,有任何可疑之人,直接斩杀,无需请示。”筋疲力竭的百里浮玫,来不及将气喘匀,又立刻对着屋外轻声说道。 “诺。”下一瞬,横山朝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绣花厅吏员快速的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毫不迟疑地脱下了脚上的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看到敌人的情况下,便提前露出了脚。 百里浮玫很清楚萧慕言一没有生病,二没有中毒,但到底是怎么了,她却不知道,若不是萧慕言昏过去之前说自己没事,百里浮玫此刻已经急疯了。 二十多年来,百里浮玫第一次体会到心慌的感觉,虽然自己不擅武艺,但萧慕言的武学境界,百里浮玫是再清楚不过的,而正是因为太清楚,反而让百里浮玫更加心慌。 心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百里浮玫毕竟是百里浮玫,片刻间便压制住躁动不安的情绪,随即端来水盆,然后解开萧慕言的衣服,不断用湿手巾擦拭着丈夫身上那不断溢出的汗。 脑海中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从进入皇宫开始,每一帧都没有放过,面圣、用膳、离开后花园、出宫,对,就是进入马车的时候,才出现的问题,因为就是那时慕言忽然紧紧攥住了自己得手。 那个时候,周围全是御林军,但他们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如此便可说明出手之人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身后是皇宫,前方是一马平川的大道,马车两侧是开阔的平台,甚至连棵树都没有。 加上皇宫内外皆是灯火通明,以御林军的眼力,百丈之内若是有可疑之人,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所以出手之人要么隐藏在皇宫内,要么在百丈之外。 百里浮玫首先排除了此人隐身在皇宫的可能,因为赵元稹没有为难萧慕言的理由,起码现在不会,西楚边境大战正酣,燕北不造反朝廷就已经烧高香了,又怎会主动招惹。 既然不是赵元稹的意思,那皇宫内就没人敢出手,如此便排除了此人在皇宫内的可能,所以唯一剩下的答案便是他在百丈之外。 如此之远,让一品三境的萧慕言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还完全没有抵抗之力,那么此人的武功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一刻百里浮玫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三个字:观天境。 想到这里百里浮玫再次担心起来,毕竟以观天境的神通,仅是横山及几十名绣花厅吏员根本阻挡不住。 正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了兵器对碰的声音,却仅有一声。 “天生金刚体,绣花厅还真是藏龙卧虎。” “你是何人?”察觉到来人,二话不说就出了一脚的横山,再发现来人没有杀气之后,这才开口问道。 “六皇子让我过来守院。”乌涯说完便坐到了石凳上。 “我怎么相信你?” “若是要杀萧慕言,起码会把外面的那些绣花厅吏员先干掉。”乌涯话音刚落,十几名吏员才珊珊赶到,显然是被乌涯甩在了后面。 “今晚他不是敌人。”百里浮玫的声音忽然从屋中传来,下一瞬,十几名吏员再次返回暗处。 既然是来保护公子的,那就要以礼相待,光着脚丫的横山径直去了东厢房,出来时左手提着一把茶壶,右手中拿着一只茶杯,一言未发的放到了乌涯身旁的石桌上。 对于乌涯的底细,横山不清楚,但他却知道此人是一个山海境的高手,是目前守护公子的所有人中,武力值最高的存在。 “我不喜欢喝茶。放心,今晚只要我不死,萧慕言就没事。”乌涯直接阻止了要倒茶的横山。 “多谢。”横山郑重的躬身行礼。 萧慕言的汗水越来越多,身下铺着的棉被像是从水中泡过一样。 “横山,你进来一下。” “诺。” “把公子抱起来。” 百里浮玫是要把湿透的棉被抽出来,但一直都在给丈夫擦汗的她,此刻也已是满头大汗,本来她是想把萧慕言翻个身,却根本推不动。 “厅首,公子洪福齐天绝对不会有事的,您也休息会,我去烧锅热水,等公子醒了,让他舒舒服服泡个澡。”横山坚信,公子很快就能醒来。 “嗯。”百里浮玫依旧在为丈夫擦着汗,冷静了许多的她,又继续思索起来,出手之人会是谁? 京城中盼着萧家人死的有很多,百里浮玫将他们一一筛选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为难萧慕言就是为难萧规缇,换个角度而言就是为难赵元稹,毕竟萧慕言一旦出事,燕北四十万大军便会挥军南下,所以这个人不怕赵元稹,或者说赵元稹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前者,百里浮玫很难想到会有谁不怕皇帝;若是后者,那答案只有赵元稹知道。 养心殿,李弥迈步走了进来,很显然他刚刚出去了一趟,隔着帘子躬身说道:“禀陛下,老奴无能,并未找到出手之人的踪迹。” “嗯,萧慕言怎么样?” 赵元稹面色如常,好像李弥所为只是例行公事,并不是皇帝的旨意。 “禀陛下,老奴刚刚问了吕校尉,他说离开时,燕中侯并没有任何异样。” “嗯,依你来看刚刚出手的人是什么境界?” “禀陛下,应该是观天巅峰境。” “哦,那岂不是连你也打不过。” “老奴的确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拼死一搏,或许会有一丝机会。” “你们这些习武之人,动不动就是同归于尽,一个个都是匹夫之勇。” “陛下教训的是,刚刚六皇子身边的那位剑客去了燕北王府,是否需要老奴也过去看看?” “不用,萧慕言不会有事。”赵元稹无比笃定。 “嗻。”李弥不由微微一愣。 第228章 有惊无险 厨房里烧了满满一大锅水,如今水已经开了,但萧慕言依然没醒,不甘心的横山不断往灶台里添着柴,唯恐水变凉了。 床上新换的被子又彻底湿透了,百里浮玫的两只手也已累的没有了知觉,但她却依旧没有停下。 “你不是说自己没事,睡一会就好的吗?”百里浮玫上一次流眼泪还是在她不记事的时候。 时间在不断流逝,眼看天就要亮了。 忽然百里浮玫的手,被狠狠抓住了。 “媳妇,没想到你梨花带雨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吓坏了吧,没事了。”萧慕言说着便要起身抱抱媳妇,但终归是力不从心。 百里浮玫哪里还能忍住,完全不顾湿漉漉的床铺,一头趴在了丈夫的怀里,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一点绣花厅厅首的飒爽英姿,妥妥变成了一个娇弱的小女人。 屋外,当萧慕言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一直坐在石凳上纹丝未动的乌涯,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多谢,慢走。”喜不自胜的横山提着满满两大桶热水,屁颠屁颠的来到了西厢房外:“公子,泡个澡吧。” “媳妇,等我泡完澡再狠狠抱你好不好。”萧慕言一边擦着媳妇决堤的眼泪,一边变着法哄着。 “我给你洗。”百里浮玫第一次如此豁得出去。 “啊,好好好,早知道我每天都晕一次。” “你要是不怕我吓死,你就继续晕。” 横山选择性的没有听到屋内的话,等百里浮玫打开门的时候,他已彻底被水蒸气覆盖了,两桶热水,三桶凉水,这是常年泡脚的横山总结出来的最舒服的温度。 一炷香后,房门再次打开,顾不上休息的百里浮玫径直去了厨房,因为还在泡澡的丈夫饿了,毕竟宫宴很难放开了吃,尤其他还出了好几床的汗。 包的还是饺子,烧锅的还是横山。 厨房中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同时浴盆里的萧慕言也在闭目思索着。 刚刚媳妇给他洗澡的时候,已将分析的结果告诉了他,一个不怕赵元稹的人或赵元稹不会处罚的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百里浮玫没有想出来,比媳妇傻那么一点点的萧慕言自然也没想出答案,但作为受害者,他比谁都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切只在一瞬间,当他刚进入马车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地威压,如泰山压顶般瞬间袭了过来,随即他便中招了,虽不是当即毙命的招数,但轻则让人心神紊乱、重则让人永远昏迷。 一百一十六丈,道路正前方,这是萧慕言中招之前察觉到的,但那个人的样子却是完全模糊的,仿佛只是一个影子。 相比这个人是谁,萧慕言更好奇的是此人的武功,观天巅峰境,这可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高手,强者如斯,仅仅只是神识便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堪。 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刻萧慕言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得渺小。 还好,此人只是想教训自己一下而已,毕竟他想杀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这也是小院今晚会风平浪静,无人来袭的原因。 泡了澡,尤其是媳妇给亲自洗了澡,萧慕言很快便有了力气,虽然不多,但从浴盆里出来,然后擦干身体,再穿上衣服还是完全可以自理的。 明月当空,穿着内衣披着大氅的萧慕言,虚弱的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微风吹过,让他提起了不少精神。 “在这里吃?”百里浮玫端着两盘饺子,缓缓而来。 “嗯,横山你拿点醋过来。”腹中空空的萧慕言,此刻已经不起饺子的一丝诱惑。 不止是萧慕言,视饺子如命横山也早已垂涎欲滴,只是厅首亲自包的饺子,给他一百个胆他也最多流着口水看看。 “坐下,一起吃。” “啊,那个...不用了,公子、厅首你们慢慢吃。”横山极其违心的说道。 “锅里还有,你自己盛,一起吃就是。”百里浮玫一开始便包了横山的那一份。 最终一大盘饺子进了横山的肚子,但他却是独自在厨房吃的,就好比萧慕言与赵元稹一起吃饭,横山若是和公子、厅首同桌,也同样放不开,所以远不如自己蹲在灶台边吃的香。 饺子一个没剩,萧慕言将床铺重新换好,抱着劳累了一晚上的媳妇,直到她完全睡熟了,这才走回院中。 “横山,你知道刚刚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是谁吗?” “回公子,不知道。” “乌涯,赵云澜身边的第一高手,山海巅峰境。” “原来是他,我在厅里听说过他,说是楚将军和于将军一同联手,也没有赚到什么便宜。” “嗯,若是以死相搏,楚辞和小懒起码会活一个。”当然乌涯一定会死。 “公子您坐,我去把盘子刷了。” “明天让丫鬟刷吧,你早点休息,明天咱们还得赶路。” “公子您...” “没事,我只是还有点虚弱而已,哦,对了,你调的水温很舒服。”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为了自己可以心甘情愿的舍命,这种情谊萧慕言自然格外珍惜。 “嘿嘿,多谢公子夸奖。”横山挠了挠头,但脸上已情不自禁的傻笑起来。 下一刻,萧慕言盘起双腿,调息运气。一直到太阳升起,才睁开眼睛,然后把整整一夜都在胆战心惊的老管家和丫鬟、家丁叫出来,随即破天荒的去了厨房。 接下来在丫鬟事无巨细、无比悉心地指导下,萧慕言为劳累了一夜的媳妇亲自煮了粥,虽然只是粥,但困难程度却不亚于凤栖湖一战。 “等夫人醒了,我亲自端过去。”萧慕言唯恐勤快的小丫鬟抢了自己得功劳。 “是。” “去开门吧,客人到了。” “啊,是。” “萧兄,你怎么样了?” “多谢殿下关怀,我已无事,进屋喝茶。” “昨晚乌涯突然告诉我,宫外出现了顶尖高手,我本应亲自前来,但那时已经宫禁,所以...” “实在是有劳殿下挂念了,您能派乌涯前来,我已感激不尽。” “萧兄何须客气,这本就是应该的,我有问过乌涯,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萧兄可否知道一二?” “不瞒殿下,我和内人想了一夜,也没有找出答案。殿下,屋中已煮了茶,咱们进屋说话。” 赵云澜派了乌涯,于是便欠了他一个人情,而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萧慕言,决定立刻加倍奉还。 第229章 恐惧 厨房煮了粥,屋中煮了茶。百里浮玫还在睡觉,但喝茶的人却已经早早到了。 “萧兄,这是工部对晋州铜矿开采及经营的批示,该盖的官印一个不少。”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是皇子,只要价码给够了,办起事来是即痛快又迅速。 “不愧是殿下,雷厉风行、一挥而成,慕言代晋州子民感激不尽。”哪怕是暗中勾结,但漂亮话该说是必须说的。 “萧兄客气了,不知萧兄昨晚与陛下聊的如何?”赵云澜毫不掩饰的将话题引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上。 “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还好陛下最终相信了我。”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是实话,毕竟差点就被赵元稹误会了。 “哦,怎么说?”赵云澜越发的好奇起来。 “听说殿下自小就与三皇子感情至深?”萧慕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赵云澜的问题。 “的确如萧兄所言,三皇兄一直待我很好,而且还教了我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俗话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皇子之间更是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所以我一直都格外珍惜与三哥之间的情谊。”几分真、几分假,也许只有赵云澜自己清楚。 “哦,既然如此,那三皇子的所作所为,殿下应该了解一二。” “不瞒萧兄,贵妃娘娘没了之后,三哥便沉默寡言起来,对我也是疏远了很多,尤其他搬出皇宫之后,也只是偶尔见见,所以他做了什么,我还真是不清楚。”哥俩的确是见面少了,但真不清楚自然是搪塞之言。 萧慕言也不戳破,续了一杯茶,悠然说道:“但殿下却知道,三皇子如今失踪了,而且失踪前最后见的人是我。” “嗯,织造局虽然做事隐秘,但抄没三哥的府邸还是露出了不少动静,所以我才察觉到三哥失踪了,至于是如何知道他与萧兄见面一事,对我而言着实不难。” “嗯,殿下无需解释,昨日我答应过殿下畅所欲言,自然不会有所怀疑或隐瞒。” “萧兄一诺千金,云澜不甚感激。敢问萧兄,我三哥如今是生是死?” “活着,但很快就要死了。” “还请萧兄明言。” “三皇子早已病入膏肓,虽然我请了医圣亲自医治,但无力回天,本来还可以活一个月,但...” “但是我父皇,却让他早些死。”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是一样,更何况伴君如伴虎,无论是臣还是子,无时无刻不在揣度圣心,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当儿子的对爹更了解。 “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还是一个想要弑君弑父的逆子。” “看来当年贵妃娘娘的确是我父皇下令处死的,自己得爹杀了自己得娘,以我三哥的性格,自然是孤注一掷、玉石俱焚。”赵云澜的语气很平淡,脸色也很淡然,显然这个答案没有让他惊讶。 “嗯,三皇子暗中联合了慕容擎天、耶律青山,欲将大燕覆灭,而燕北成了他们下手的第一刀,好在我和我哥命大,那晚在白云城,他准备最后一博与我共赴黄泉,但我实在是没有活够,所以就没有遂他的愿。”萧慕言轻描淡写的做了概括。 “我三哥还真是好本事,杀了萧兄或世子,燕北王必然会对我们赵家兴兵问罪,再加上西楚和北元,大燕如此便有了亡国之危,难怪父皇会对他赶尽杀绝。还好萧兄洞若观火,不然我这个皇子即使没死也是苟延残喘,多谢萧兄!” “殿下又客气了,作为大燕子民,这本就是燕北之责,更何况三皇子还想置我于死地,于公于私,我都得尽力才是。” “萧兄爱国之心、日月可鉴,难怪陛下一直对萧兄赞誉有加,原来萧兄早就立了盖世之功。”赵云澜说完,提起茶壶亲自为萧慕言倒了一杯茶,以示敬意。 “殿下谬赞了,有没有我,大燕都不会有事。陛下英才伟略,我也好,三皇子也罢,只不过都是棋子而已。”这才是萧慕言今天想对赵云澜说的话。 “哦,不知萧兄此言是何深意?”赵云澜此刻的惊讶是真实的,毕竟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昨晚有劳殿下派乌涯前来,所以有些话、有些事,我认为有必要让殿下知道。”萧慕言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接下来的话就是为了还你的人情。 “派乌涯前来是应该的,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萧兄无需再见外。不过,我的确也对萧兄想说的事,颇感兴趣,还望萧兄明言。” “如果我告诉殿下,三皇子的所作所为,从始至终都在陛下的掌控中,或者说陛下一直在暗中推着三皇子造反,不知殿下是否相信。”一桩桩、一件件,萧慕言最终发现了这个秘密。 语不惊人死不休,哪怕是演技极佳的赵云澜也不由直接站了起来,满脸的震惊,然后稍作平复之后,又缓缓坐了下来,端起杯:“请萧兄细细道来,云澜洗耳恭听。” “前不久我杀了谢临安,临死之前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就是赵沁和古星辰根本就不是真夫妻,他之所以逃亡北元便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很多人都无比疑惑,为何赵沁会看上这么一个其貌不扬、普通至极的人,原来一切都是幌子,看来我这个姑姑自己身上,就隐藏着很多秘密啊。”赵云澜仰头将茶喝掉,同时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之色。 “古星辰带人追去了弃城,无奈之下谢临安找到了黑虎堂,于是你那假姑父变成了真死鬼,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沁的耳中。” “萧兄用的是传,也就是说赵沁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是织造局查出来的。” “嗯,是你三哥派人传了消息,而且还告诉了赵沁,杀人的是黑虎堂的林四嵬。” “只是派人,所以赵沁当初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而我三哥之所以这么做,显然是要赵沁欠他一个人情,等到需要的时候让赵沁助他一臂之力。”赵云澜不愧是赵云澜。 “殿下所言极是,那么对于赵沁而言,他最好奇的就是此人是谁,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于是,她就和陛下演了一出戏,打着为夫报仇的名义,果断的辞去了织造局局首一职,然后义无反顾的赶到了弃城。” “好一招欲擒故纵,哎,想必我父皇早就对三哥有所察觉,只是没有具体证据而已。”赵云澜不寒而栗,此刻他越发感觉到了父皇的恐惧。 “殿下,喝茶,茶能暖心。” 第230章 埋种 当儿子发现,自己得亲爹一直将另一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明明发现了儿子的所为,不但不设法规劝,而且还一步一步将他往深渊里推,此刻赵云澜的心情可想而知。 寒心、恐惧、怨恨,此刻塞满了赵云澜自以为坚韧的心,此刻,一向自命不凡地他才真正的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无知,尤其跟自己的父皇比,自己完全就是一个稚嫩的黄口小儿。 茶能暖心?就算让赵云澜连续喝上一湖的茶,也升不了一丝温度。 “萧兄,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既然有这个答案,自然是根据你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推论而来,多谢萧兄,不然我或许就是下一个赵云琛。”赵云澜给萧慕言倒了一杯茶,与第一杯不同,这杯他是站起身倒的。 “殿下快快请走,愚兄实不敢当。的确如殿下所言,若不是有了依据,我断然不敢对陛下妄下结论。当然哪怕说的句句属实,这也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萧兄多虑了,你所言皆是为了我好,今日你我所谈,绝对不会让第三人知道。毕竟我父皇若是知道我已知晓此事真相,不用猜,我也清楚我的后果是什么。” “既然殿下如此坦诚,那我就将此事推论的依据,详细告知殿下。”萧慕言就是要事无巨细全说明白,说的越多,赵家父子、赵家姑侄的嫌隙就会越大。 “多谢萧兄信任,请萧兄明言。”一向懂得如何放下架子的赵云澜,此刻更是谦卑的很。 “赵沁在弃城显然是请君入瓮,之所以没有杀林四嵬,一是她对古星辰本就没有感情,但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有留在弃城的借口。”曾经对于这个问题,萧慕言百思不得其解。 “杀夫仇人没死,做妻子的留在弃城显然是再合理不过,尤其众人都知道他们感情深厚,待在弃城而不回京,是担心打草惊蛇。”与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一点就透。 “直到去年有人找到她,让她帮忙隐秘七杀堂进入燕北的消息,她才真正开始了布局。她要求必须主使之人与她联系,不然绝不帮忙,于是你三哥就直接暴露了。” “三年,她还真是耐得住性子。”赵云澜此刻对赵沁又多了一份认知。 “她的确很有耐性。”萧慕言实打实的赞扬了赵沁一句,之所以如此说,定然有下文。 “以我父皇的眼力,在得知七杀堂刺杀燕北世子的消息之后,眨眼间就能明白他们的企图。我那可怜的三哥,还以为他一直躲在暗处呢,孰不知他与慕容擎天和耶律青山的谋划,简直是明晃晃摆在了我父皇面前。”赵云澜不由一声苦笑。 “嗯,所以陛下和郡主再次改变了策略,之所以没有立即问罪三皇子,是因为他们很清楚燕北的实力,七杀堂必定是铩羽而归,如此燕北也被拖了进来。”这便是萧慕言刚刚夸赞赵沁的原因。 “无论是萧兄,还是燕北王与世子,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查出幕后主使,所以我的郡主姑姑便引导着萧兄一步一步去了弃城,促使萧兄杀了林四嵬,然后顺水推舟的告诉了萧兄想要的名字。”赵云澜说的丝毫不差,就像他身临其境似的。 “嗯,的确如此。想起当时我急切想找到林四嵬的心情,真是可笑至极。至于后面发生地事情,例如雍州峡谷对战慕容擎天,临门关外北元撤军等,殿下应该都是清楚的。” “嗯,这两件事几乎众所周知,想来正月十五白云寺祈福敬香,也是我父皇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让我三哥与萧兄彻底摊牌,说直白点是想借萧兄之手除掉他的三儿子。” “嗯,虎毒不食子,就算是陛下也不忍亲手杀子。”萧慕言以退为进,故意给赵元稹留了一个台阶。 “萧兄不用留面,我父皇只不过是不愿背上杀子的恶名罢了。对了,萧兄,不知你是何时对赵沁起了疑心?”赵云澜彻底认清了自己得父皇。 “得知林四嵬藏身之所的时候,我便感觉泄露消息的那两个人是故意为之,当见到古星辰的尸体我的疑心就更重了,虽然赵沁当时哭的梨花带雨,但我总感觉她有一些异常。”萧慕言不由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看来我赵家人的演技都不咋地啊,本来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被萧兄碾压,今日一聊,我倒是舒服多了,哈哈哈。”赵云澜此刻绝对是肺腑之言,保证没有一丝演戏的成分。 “殿下言重了,愚兄我只是比殿下虚长了几岁而已,论见识或城府,自愧不如。”谦虚和虚伪有时都是一种美德。 “萧兄就不用安慰我了,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萧兄果然了得,云澜真心敬佩。”说着赵云澜又给萧慕言倒了一杯茶。 “之所以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殿下,实在是希望殿下能够万分小心,尤其要格外提防赵沁这个女人。”萧慕言看似坦率,实则是推波助澜。 “多谢萧兄,听君一席话,真是救了我的命。萧兄在上,请受愚弟一拜。若萧兄不弃,无论何时,只要你我独处,皆以兄弟相论。”话落,身为皇子的赵云澜,立马躬身给萧慕言结结实实行了一礼。 萧慕言也没有客气,只是伸出手轻轻扶起,然后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自然是荣幸之至,敢问殿下,等有朝一日您荣登九五至尊,也会认我这个兄长吗?” “啊,呃,自然、自然。”赵云澜顿时无比尴尬,是演也不是,不演也不是。 “开个玩笑而已,殿下何必当真。” 下一刻,二人皆是放声大笑。 正在此时,丫鬟缓步来到屋外,轻声细语的说道:“主子,夫人醒了。” “哦哦哦,殿侠稍坐,我去去就回。”不待话音落地,萧慕言便着急忙慌的向厨房跑去。 不明所以的赵云澜,没一会便看见萧慕言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粥碗向厢房走去,看着萧慕言消失的身影,心中不由暗叹:大燕和燕北早晚会有一战,到时我定然将你彻底打败。 赵云澜很清楚,萧慕言之所以对自己说这么多,是为了还昨晚乌涯守院的人情。 “殿下,内人已经收拾妥当,我也该离京了。”萧慕言去而复返,开口便是分别。 “啊,萧兄明显还有些虚弱,何必这么着急,我都准备好了,打算今日带着萧兄和嫂夫人,在京城好好玩玩。” “殿下的心意我领了,但晋州事务繁多,实在是没有空闲,等下次进京再叨扰殿下。”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强求,愚弟送萧兄和嫂夫人。” 金陵城北门,待萧慕言及一干晋州城守军离开之后,赵云澜这才上了马车,立刻将鞋子和外衣脱掉,随即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 “去太师府。” 第231章 护花使者 晋北旷野,燕州第一富亲自带着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正在如火如荼的勘测着,已经五十多岁的他,能不能在有生之年一举超越萧慕文就看眼前这一哆嗦了。 “先顺着城守军挖过的那些坑继续挖,谁第一个找到矿源,赏银一千两。”黄金万深谙重赏之下、干劲十足的道理,自他昨晚风尘仆仆到来之后,便立刻吩咐手下搭起了营帐,显然是做好了挖不出铜誓不归地准备。 随队而来百余号人,除了伺候自己的管家和三名下人之外,其余全是矿上的老手,单从他们捏起土二话不说便放到嘴里品尝的动作来看,那是相当的专业。 “这里风大,老爷您还是回营帐歇息吧。”说话的是没少被黄金万随意打骂,但看在银子的面上,依然忠心耿耿、关怀备至的管家。 “你懂个屁,风里刮着地全是银子的味道,风越大,老爷我越开心。”黄金万恨不得把嘴巴撕开,将风全都喝进肚子里。 正在一主一仆亲切而又友好的交谈时,新任未命名新城太守孙舟乘车而来。 “在下孙舟,想必阁下便是燕州首富黄大人吧。”显然萧慕言对他有过交待。 活到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称为大人,黄金万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脸色更是喜不自胜:“鄙人黄金万见过孙太守,请大人移步,咱们进帐说话。” “侯爷进京前,已将黄大人来晋北之事告知在下,只因昨晚事务繁多,这才耽误了第一时间前来拜访,失礼之处,还望黄大人海涵。”孙舟做事一向得体有礼。 “孙大人客气了,咱们都是为侯爷办差,妥妥的一家人,说不得两家话,而且本应是鄙...,嗯,是下官前去拜访大人才是,只是不知大人身在何处,如今倒劳烦大人前来,实在是过意不去。”即将成为五品商办的黄金万,已迫不及待地适应起自己得新身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我也不再客套了。侯爷有命,说建城所需物料全权由黄大人统筹,毕竟是一座城,所需甚巨,还望黄大人提前准备好。”寒暄只有一句,干实事的孙舟便直接表明了来意。 “大人放心,砖瓦木石,您要多少有多少,绝对不会耽误事。”黄金万胸有成竹的打了包票,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大人,建城不是儿戏,绝非一府一院可比,尤其在风水、地质、御敌等各个方面都要仔细考究,不知大人是否已经做好规划?” “哎,不瞒黄大人,此事一直困扰着我,实在是一大难题,不过侯爷已在四州发了招贤榜,前日传来消息,说是从沂州府调过来一位公输家的后人,此刻正在来的路上。”孙舟不由一声哀叹,实在是这些天他绞尽脑汁了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孙大人无需多虑,有侯爷在,一切难题绝对都能迎刃而解。”黄金万对萧慕言信心十足,其中自然也包含了他那顶期盼已久的官帽子。 就在黄金万与孙舟交谈之际,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正在马不停蹄的向晋北赶来,带队的是晋州三杰中的大杰:于小懒,于副统领。 两千城守军披甲跨马,中间几百辆马车一字排开,满满当当的麻袋里,装的是粮食、蔬菜还有成扇的猪肉,足够南境骑兵吃上一阵。 队伍前方是这几日招募来的数百名匠人,除此之外还有两辆带着车厢的马车,一辆里面坐着绣花厅四处的公输小,一辆里面坐着南桥和绿萝。 公输小,虽然名字很显小,但老头已是满头白发、年逾古稀,正儿八经的鲁班后人,但具体是多少代,老头自己都说不清楚,虽然记性不咋地,但一双巧夺天工的手,当的是神乎其神,不输祖宗。 萧慕言小时候,公输小给他做的那些小玩意,个顶个的栩栩如生,所以在萧慕言还穿着开裆裤的年纪,二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若不是老头醉心手工不屑为官,不然以他的本事以及与小主子的关系,早就当上四处主事了。 建造新城,萧慕言第一个想到的是墨家老者,第二个想到的就是公输老头,若是这两人能够合作一把,简直是事半功倍。 而绿萝之所以跟来,是因为南桥来了,自家小姐不在,南桥这个二小姐便成了绿萝临时伺候的对象,尤其这些天南桥是真的忙,简直是忙的不可开交。 不得不说,南桥是一个集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佳人,那摞起来比她还要高的账本,竟然只用了三天便被她捋清了,不仅如此,记性更是出类拔萃,该花的银子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晋北要建城,一砖一瓦都是钱,更何况是四万户,如此大的工程,若是不计算清楚,随便抖抖手就是成千上万两银子的亏空,极其负责的南大总管,怎会容忍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连续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的南大小姐,不辞辛劳的亲身前往。 其实一开始,于小懒没打算来,但得知南桥随行的消息之后,于副统领立刻变成了最积极的那个人。 和以往一样,南桥看也未看于小懒一眼,除了方便之外,几乎全程都在车中补觉,尽管如此,于小懒也感觉到特别的幸福,十丈之内有南桥,简直是太开心了。 午后,急行了半日的队伍,总算停了下来,粮车聚于一处,六百名城守军负责护粮,其他人喂马的喂马,打水的打水,做饭的做饭,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兄弟们,抓紧时间,半个时辰后继续出发。”杜老实扯着嗓子传达着军令。 “南小姐,旁边有处小溪,要不要下车洗把脸?”对于女人而言,美永远最重要。 听到绿萝的话,刚刚睁开眼的南桥,立刻坐了起来:“嗯嗯,我的脸都快干死了,带上雪花膏,等一会洗完,咱们直接涂上。” 小溪不远,就在十丈之外,溪水清澈,水流平稳,上百名战士正在弯腰打水,看到南桥到来,一个个立时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打了水速速回营。”虽然八字没一点,但于小懒却早就认定了南桥这个媳妇,既然是自己媳妇,怎舍得让别人看。 “好大的脾气,官威不小。”南桥轻声嘀咕了一句,明显带着厌恶。 “南小姐,于小...,不,于副统领这不是为了你好吗,要是让一百多号男人看着咱们洗脸,实在是尴尬至极。”绿萝及时送上好话。 “你不用帮他说话,对战士和气一点,结果不也是一样吗,张嘴就是训斥,这种人最讨...。”南桥的话还没说完,于小懒忽然蹿了过来,而且死死地挡在了南桥面前。 “你要干嘛?”南桥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们俩赶快回营。”于小懒的手已经放到了刀柄上。 第232章 鬼刀又出鞘 南桥身为弃城数一数二的大小姐,不可避免地有些小姐脾气,但她却很少任性,加上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所以看到于小懒的表情,南桥二话不说拉着绿萝就向马车跑去。 小懒一脸肃穆,因为在他正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是的,只有一个人,一个完全对两千城守军没有丝毫畏惧的男人,这种人一向很难对付。 “杜大叔保护好南桥和绿萝,让兄弟们护好粮车和各位工匠,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他们一步。”于小懒没有回头,当杜老实向他赶来的时候,被立刻制止住了。 “诺。” “这位小将军不用紧张,我对那些粮食没有兴趣,至于这些苦力,我更是连看都不想看上一眼。”说话间,来者已站到于小懒五丈外,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男人,身材颇为修长且面色极其白皙,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一身书生打扮,虽然是奔着文质彬彬打扮的,但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阴险气息。 既然对粮食和工匠不感兴趣,那么他想要什么,实在是太过明显,下一瞬,鬼刀出鞘,于小懒已出现在他面前。 于小懒的刀向来以又快又狠着称,至于削铁如泥那更是不在话下,但快到根本就看不见刀影的鬼刀,却被男人轻易的接住了,而且仅凭他手中那把其貌不扬地折扇。 一击便退,虽然白皙男人没有丝毫吃亏,但他却硬是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眨眼间便退到了十丈之外,给人的错觉好像他只是路过而已。 “这位小将军,一言未发便拔刀相向,实在是无礼的很,这便是你们晋州军的待客之道吗?” 一向懒得说话的于小懒,二话不说便使出了鬼斩刀法,之所以毫不留手,一是因为对方很强,二是因为对方触犯了自己要守护的人。 鬼斩刀法,十方皆杀。 除杜老实之外,所有人皆是第一次看到于小懒出手,但所有人既看不清于小懒的手,更看不清他的刀,整个一眼花缭乱、变幻莫测。 这一刻,甚至连南桥也透过车窗全神贯注的凝望着,虽然不喜欢于小懒,但她却不希望于小懒受伤,看似复杂,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来者如此闲庭信步,而于小懒又如此年轻,所以南桥一开始就认为于小懒不是此人的对手,但此刻于小懒的身手却刷新了她对于小懒的认知,出生便是绣花厅,南桥自然也是习武之人,只不过水平实在有限。 自己一般,但不影响判断别人是高是低,例如于小懒就很厉害,起码是她见过武功最厉害的人,而且他还只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单从这点来看,于小懒并不是对所有事都懒,起码习武这一块,他就比很多人勤奋。 尤其于小懒的刀法更是让南桥无比喜欢,喜欢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于小懒的讨厌。当然此刻最让她讨厌的人是正与于小懒激战的这位陌生人,这个轻徒子实在是可恶至极,显然南桥也很清楚这个人想要的是什么。 “好厉害的刀法,我白面郎君行走江湖三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轮美奂的招式,我倒是小看你了,看来不杀掉你,车中那位美人是绝对带不走的。”白面郎君,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位淫贼,臭不要脸的是还以君子自居。 于小懒还是未发一言,回应他的依旧是手中的刀。 “原来是一个淫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南小姐出言不敬,难怪于副统领要与他拼命。”所谓车中的那位美人,绿萝很有自知之明,显然指的不是自己。 南桥全然没有绿萝这么轻松,因为她很小就听过白面郎君的名字,很清楚此人有多么恶毒。而让南桥更担心的是,此人作恶多端、仇家无数,却依然能完好无损的在江湖中行走了几十年,可想而知这个淫贼的武功有多么可怕。 于小懒的刀法如此高深,却依旧没有伤他分毫,那他未出的杀招显然不是于小懒能应对的,想到这里,南桥第一次对于小懒有了担心,也许是因为于小懒是己方的人,更也许于小懒是为了自己在拼命。 “杜大叔,若是城守军一起出手,可有把握将此人击杀?”南桥急忙询问起杜老实。 “回南小姐,两千战士自然能将他千刀万剐,但是于副统领是不会让战士们出手的。”杜老实显然很了解于小懒。 “为什么?” “你不了解小懒,他不会让自己得兄弟白白送命,想要斩杀此人,势必要丢下几百名战士的命。” 说话间,对战的二人再次分开。 白面郎君此刻极其狼狈,折扇还在,但领口和心口处的衣服,已被于小懒划出了十几道口子,很显然于小懒每一刀都在要他的命,若不是他身手灵活,此刻早已躺在了血泊中。 鬼斩尽出竟然没有赚到任何便宜,于小懒很清楚,此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出许多,尽管如此,于小懒依然没有丝毫畏惧,因为身后是他心爱的人,更因为这些年来,他面对过太多比自己强出许多的敌人。 “刀法虽好,但你却刚入一品境。当然你这个年纪能入一品,已实属难得,不过还是嫩了些。为了一个女人丢了命,这可不值啊。放心,玩完以后我就放了她,你呢行个方便,我就饶你一命,这才划算。”白面郎君的语气很平淡,很显然他早已习惯了大言不惭。 “出杀招吧。”这是于小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何必呢,我虽然只是一品巅峰,但杀你绰绰有余。放心我白面郎君只采花、不催花,说好玩完就放人,绝不食...。”白面郎君之所以再次规劝,自然不是因为惜才,而是因为他早已欲火中烧,已急不可耐的想要把南桥带走。 白面郎君的话还没有说完,于小懒的刀又伸了过来,这一刀显然带着愤怒,所以比前面那几十刀更快更狠,不仅一刀斩断了白面郎君的扇子,更是将他的衣袖削了下来。 “找死。”白面郎君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话落,周围的天空顿时昏暗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道凄惨至极的痛哭声,声音中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一个比一个哭的痛心,一个比一个哭的悲惨,只见听到这些声音的众人立刻乱了心神。 “捂住耳朵。”于小懒立刻大喊喊道。 不待众人捂住耳朵,忽然间,他们耳边的鬼哭狼嚎全部没了。 “声音没了,这是怎么回事?”杜老实一脸疑惑。 “不好。”南桥顿时惊呼出声。 第233章 幻境 白面郎君虽然以君子自诩,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十足的下三滥,江湖中想将其除之后快的人实在是多如过江之鲫,所以他一直很谨慎,而且极擅隐密之法,于是他几乎成了下流行当中活的最久的恶棍。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面对两千城守军,他是绝对不会冒然出手的,尤其领头的这位小将军如此难缠,换作原来的他早就跑了。 而今日之所以如此执拗,一是因为南桥实在是太过漂亮,二是因为他再不行鱼水之欢马上就要走火入魔。 二十多年前他便到达了一品巅峰境,但邪功就是邪功,虽然前期进步神速,但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便再也无法更进一层,而且还随时有反噬的风险。 白面郎君很清楚,只要杀掉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便没有了阻碍,至于这些士兵,本就不打算和他们拼命,只是把车中美人掠走而已,实在是简单的很。 所以那无数道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惨叫声,全部被百里郎君灌进了于小懒的耳朵里。 南桥之所以失声大叫,一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二是她发现于小懒忽然僵住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不断有人,一直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你阐述他的悲惨境遇,你一定会有所动容,甚至会想起自己得一些痛苦地经历。 正当你陷入痛苦回忆的时候,忽然来了几千人一同向你哭诉,叫惨,喊冤,那么一定会让你很烦,很累,甚至会精神崩溃。 于小懒就在经历这一切,刚刚他回想起了在弃城时的各种悲惨遭遇,那些被他伤过、杀过的人,不断的在他眼前出现,一个个皆是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他撕碎嚼烂。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死在他的面前,他们死状是那样的惨不忍睹,没一会这些死去地家人皆是满身鲜血的再次出现,一个个都在埋怨于小懒,说最该死的人是你,是你害了我们,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再然后,于小懒面前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面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呼唤着:死不可怕,死了才会解脱,拿起你的刀,朝着自己心口狠狠扎进去,一切都会结束,永远不会再有痛苦,快一点,你还在等什么! “于小懒你醒醒,你不要着了这个畜生的道。”南桥和绿萝急忙下了马车,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但于小懒就像是被隔绝到另一个空间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再看白面郎君,此时早已披头散发,双手在空中不断的挥舞着,像极了一个黑夜中的恶魔。 “弓箭手,给我狠狠射。”杜老实一边喊着,一边带着数十名骑兵,拼了命的朝着于小懒奔来。 忽然间,一股劲风凭空而起,将射向白面郎君的上百支箭矢吹的七零八落。而马上就要靠近于小懒的杜老实等人,一个个皆是鬼使神差地勒住了战马,然后每个人都和于小懒一样,陷入了幻境中。 短瞬间,一个战士忽然拔出了雁翎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得心口窝,狠狠扎了下去。 第二个、第三个...,片刻间便有五个人跌落马下。 “南小姐,这可怎么办啊。”绿萝已着急的哭了出来。 南桥也是满脸焦急,显然再派人过去也只是白白送命,众位将士更是急的团团转,但所有人都是无计可施。 眨眼功夫,又有两个心智不坚定的战士,自裁身亡。 “兄弟们,咱们一起上,我不信这个狗日的,能够把咱们全都控制住。” “说得对,拼死也要把统领救回来。” “冲。” 就待众人即将冲锋的时候,于小懒忽然举起了鬼刀,就在刀尖即将扎向心口的那一刻,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在自己得左手心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顿时让于小懒清醒了过来。 伴随着奔涌而出的鲜血,于小懒一声怒吼:“破!” 刹那间烟消云散,杜老实等人也立马恢复了神智,只是每个人都像被抽干了似的,一脸的疲倦和满身的大汗。 “所有人原地待命,护好粮车和各位工匠。”于小懒朗声喊道:“杜大叔,速速回去保护南小姐和绿萝。” “诺。”杜老实咬着牙,强提着精神,应声答道。 看到于小懒恢复了神识,所有人均是松了一口气,一张张脸上满是欣喜,绿萝如此,南桥也是一样。 唯有白面郎君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别说你是一品,就算是山海境,也不可能逃出我的幻境。 于小懒浑身已经湿透,除了汗水,左手的鲜血也在不断的狂流着,若不是将鬼刀撑在了地上,于小懒很可能早已摔倒。 尽管如此,于小懒的表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狂傲,艰难的露出了一个轻蔑的表情,极其不屑的吐出了两个字:“就这?”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已经进入了第三重,你...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披头散发的白面郎君像疯了一样,不断的喃喃自语着。 于小懒没有说话,一是懒得搭理,二是虚脱至极的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 之所以能够化险为夷,一是于小懒曾经的经历,比百里郎君捏造出来的幻觉更加凄惨,更加泯灭人性;二是于小懒有一个忘年交,就当他即刺向心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斤的诵经声,而自己怒吼的那一声“破”,也是一斤的杰作。 面对于小懒的无视,白面郎君忽然冷静了下来,面色阴沉的像鬼一样,声音更是说不出的阴冷:“虽然你逃了出来,但是你已耗光了所有内力,结果一样是死。” 于小懒笑了,而且很大气的对着百里郎君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也好不到哪去。” “受死。”话落,百里郎君已来至于小懒身前。 而任谁看都无法闪躲的于小懒,不但侧身躲过了刺向自己咽喉的那半截折扇,更是快如闪电的送出了一刀。 拼命,这事于小懒实在是太熟悉了,而且从未怕过。 小懒的左肩被折扇划出了几道口子,但鬼刀却穿透了白面郎君的身体。 看着白面郎君痛苦的表情,于小懒双手握住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将鬼刀慢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作恶多端的白面郎君,一颗脏心被搅了个稀巴烂。 于小懒将刀插回刀鞘,本想潇洒一笑,却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234章 贤惠的女人 最终于小懒被疾奔而来的杜老实等人抬到了公孙小的马车上,深入见骨的左手和皮开肉绽的左肩,被及时地止了血,而一身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也被扒了下来。 车厢本就不大,身边躺着一个上身赤裸,下身唯有一条裤衩遮体的于小懒,公输小实在是感觉有些别扭,尤其那数十条狰狞的伤疤,更是让胆子不大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公输老头经过了短暂纠结,便毫不迟疑地跑了出来。 “公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看到公输小那一脸惊恐的表情,正在为阵亡兄弟收殓尸体的杜老实,一脸不解的问道。 “那个...,我...,哦,那个车厢空间有点小,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怕不小心碰到了于副统领,所以...” “哦,那您老人家可会骑马?” “不会。”公输小回答的特别干脆。 闻听此言,杜老实顿时犯了难,不说公输小的身份,就他这一把年纪,也不能让他去和那群工匠挤在一起,万一这一路上再把他这身老骨头给颠散了,自己就算有十颗头也不够砍的。 正在杜老实手足无措的时候,听到动静的南桥,缓步走了过来:“我的车厢大,把于副统领抬过来吧,我和绿萝也方便照顾。” “啊,哦哦哦,多谢南小姐。”杜老实是知道于小懒和南桥关系的,所以实在是有些惊讶。 “不用客气,本来他就是为了我才受伤的,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南桥从小就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是。” 杜老实虽然老实,但不缺心眼,所以很懂事的给于小懒穿上了裤子。 当昏迷不醒的于小懒被小心翼翼抬出车厢的那一刻,看到他那一身的伤疤,不仅震惊了周围的战士,绿萝更是立刻捂住了惊呼出声地嘴巴,而南桥则是被震撼地无以复加。 半个时辰后,队伍再次出发了,也许是颠簸的原因,于小懒的肩膀再次溢出了血。 “南小姐,于副统领又出血了,那个..,咱们应该...应该怎么...怎么办?”这种血呼刺啦的场面,对一个女人而言,难免会慌张失措。 “啊,哦。”陷入沉思的南桥立刻反应了过来:“别怕,把金疮药递给我。” 说完,南桥便小心翼翼的将于小懒肩膀上的绷带慢慢的解开,随即将被血浸透地棉纱拿掉,然后用新的棉布将流出来的血轻轻的擦拭之后,又在血口上仔细的撒上金疮药,最后重新包扎好。 “南小姐,没想到你连包扎都会,真是心灵手巧。” “我家是开镖局的,从小就经常看到镖师们包扎伤口,所以看得多了也就学会了。 “但一般人可没有你这么大的胆子,我光是看到于副统领这一身的伤疤就吓得受不了,更何况还是正在出血的。”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处理伤口,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害怕。”南桥的确感到有些奇怪。 闻听此言,作为情感大师的绿萝,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故意问道:“南小姐,你不是非常、特别、极度讨厌于副统领的吗?” “呃...,我只不过是讨厌他而已,和他又没有仇,再说他本就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所以...”南桥急忙解释,好像在刻意掩饰什么。 “而已?自己人?”绿萝看着南桥,忍不住大笑道。 “什么呀,你...你...,换做是其他人,我也会这样的。”这话说的,连南桥自己都感觉没有什么底气。 “真的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绿萝笑的更开心了,而且完全一副不用解释,我懂的表情。 “好你个绿萝,居然取笑我,我让你不信。”南桥说着,便将手伸到了绿萝的腋下。 “痒,南小姐我错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信了还不行吗,您就饶了我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显然是口不对心。 “臭丫头,既然想笑,那我就让你笑个够。” 入夜,杜老实率领着队伍,在出发前就选好的地点,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南小姐,于副统领怎么样了?”安排好队伍之后,杜老实立刻来到了马车旁。 “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了,但依旧在昏睡。”南桥缓步下了马车。 “哦,辛苦南小姐和绿萝姑娘了。营帐已经搭好了,那个...”杜老实之所以支支吾吾,是因为以于小懒目前的情况,自然是更适合留在马车里,但男女有别,同在一处过夜,实在是有些不合适,而且南桥本就对于小懒嗤之以鼻。 “没事,他现在还很虚弱,搬到营帐实在是太折腾了,让他留在马车里就是。你和战士们,一路奔波本就辛苦,晚上还要守护梁车,所以于小懒就交给我和绿萝了,你不用担心。”聪明如南桥,立刻明白了杜老实的心思。 “如此便多谢南小姐和绿萝姑娘了。”把于小懒当成儿子的杜老实,立刻给南桥和绿萝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同时内心不由大赞:“南小姐不仅长的好看,心地更是善良贤惠,小懒的眼光果然不错,还真是找了一个好媳妇。 南桥和绿萝简简单单的吃了晚饭,然后端着特意让火夫为于小懒煮的粥,毫不耽搁的回了马车。 作为丫鬟的绿萝自然更熟识如何伺候人,但南桥却很自然地用勺子舀了粥,一边吹着,一边捏开于小懒的嘴巴,随即轻轻的送了进去。 没有人生下来就喜欢干活,如果还有人抢着干的话,那么自然乐得袖手旁观,更何况这活干的还散发着浓浓的甜蜜。 “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若是有事随时叫我。”一勺一勺,将粥喂完的南桥,马上就安排了起来。 “嗯,可是咱们怎么睡啊?”车厢虽然很大,但总不能和于小懒躺在一起。 “靠在车厢上,凑活半宿就是。”南桥说完,便做起了示范。 皓月当空,满天星辰,整个营地里没一会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靠在车厢上睡觉,本就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闭上眼已有一个时辰的南桥,好不容易睡踏实,随即便被绿萝连喊带摇给弄醒了。 “怎么了?”睡眼惺忪的南桥,显然没有听清绿萝说的什么。 “南小姐,于副统领的身体好烫啊,是不是发烧了?” “啊。”南桥二话不说,便把手放到了于小懒的额头上:“去端盆水。” 第235章 此一时彼一时 西楚边境,在南部关隘负责抵御大梁二十万大军的周翊空,日夜兼程的来到了西楚边关大营,隔着老远便看到了在营外等候的易忠行。 “大将军一路辛苦,陛下特命老奴在此恭候。”一把年纪地易大总管满脸笑容的躬身行礼。 “怎敢劳大总管亲自出营。”周翊空立刻翻身下马,虽然已贵为大将军,但易忠行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满朝文武哪个不知,疾步走到面前,一把拉住易忠行的双臂,赶忙回礼:“哎呀,大总管真是折煞晚辈了,翊空哪敢受您老人家的礼,实在愧不敢当。” “大将军率领西楚儿郎坚守关隘,本就辛苦。更是运筹帷幄,让杨云霆没有捡到一丝便宜,居功至伟,自然受得起老奴一拜。”易忠行一脸的真诚。 “大总管谬赞了,实乃翊空之责,没有辜负陛下的重托已然让我心满意足,何敢居功。”周翊空的虚伪比起老师商无用自然了太多。 “大将军实在是太自谦了,走,陛下在中军大帐,正等着给大将军接风呢。”易忠行说完,还特意让周翊空走在了前面。 “臣周翊空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到站在帐外等候自己的楚珣嵉,周翊空纳头便拜。 “大将军快快起身,咱们进帐说话。”楚珣嵉满脸的笑容,看周翊空的眼神简直是比见到亲儿子还要亲。 毕竟是皇帝的营帐,不仅大而且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一旁的条案上更是摆满了珍馐美馔,一句话,除了没有女人,其他一切不缺。 “除了老易之外,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所以无需多礼,也不要拘束。”楚珣嵉坐下后,随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诺。”周翊空刚盘腿坐下,站在一旁的易忠行便拿起了酒壶。 “老易,把酒壶给朕,第一杯酒,朕亲自给大将军倒。” “陛下,万万不可,臣何德何能,怎敢劳...”周翊空立刻站起身。 “朕刚刚说了不要拘束,再说朕为西楚第一功臣倒杯酒,算的了什么。” “多谢陛下。但第一功臣之言,臣实在是不敢当。咱们西楚之所以能够成功抵御大燕和梁国的进攻,皆因陛下指挥得当,尤其陛下御驾亲征,更是大大鼓舞了士气。”周翊空躬着身,双手捧着酒杯脱口而出,他很清楚,自己刚刚上任,越是谦卑位子越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君一臣这才聊起正事。 “想必你也听说了,萧规缇的那个小儿子,如今成了大燕的燕中侯,而且大败了北元虎啸军,如今风头正盛啊。”楚珣嵉放下筷子,悠然说道。 “回陛下,臣确实听说了。耶律青山此次出兵当的是贪得无厌,不仅叫嚣着要攻占咱们西楚,而且眼睛里还看着大燕的安西两州,萧慕言此举,倒是帮咱们西楚除掉了一个大患。”对于自己认准的这个对手,周翊空没有任何贬低之言。 “嗯,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如此一来,燕北下辖四州,与安西就彻底连到了一起,从萧规缇的布局来看,他与赵广安显然已是联盟之态,两边加起来足有七十万的大军,这可是强的离谱啊。”作为西楚的皇帝,楚珣嵉却认真分析起大燕的局势。 “陛下所言甚是。显然萧规缇和赵广安已做好了未雨绸缪的准备,只要这两家勠力同心,不管是北元还是赵元稹,都不敢轻易对其下手,当然依臣判断,这二人联盟也只是自保而已,并没有主动造反的打算。”周翊空对答如流,一语中的。 “嗯,晋北一战,北元损兵十万,北元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动作。而赵元稹又倾全国之力攻打咱们,若是萧规缇趁势南下,拿下金陵实在是大有可能,如此倒是直接解了咱们西楚之危,但可惜啊,萧规缇终究不是乱臣贼子。”楚珣嵉说完,不由轻叹一声。 “陛下说的是,萧规缇并不是杨云霆。要想燕北造反,除非是赵元稹的刀架在了燕北的脖子上。而他们萧家为大燕独自抗衡了北元一百二十年,单从此事便可判断,哪怕咱们西楚开出再大的条件,萧规缇也不会背主求荣。”周翊空言简意赅的表明了,西楚和燕北绝无私下联合的可能。 “嗯,你说的很对,所以朕并没有要与萧规缇合作的想法。翊空,你来说说如果咱们西楚败了,赵元稹下一步会如何做?”楚珣嵉适时的出了一道考题。 “陛下英才伟略,将士舍身忘死,咱们西楚必然不会...”周翊空豁然起身,作为臣子哪里敢讨论西楚灭亡的事。 “假设而已,不要有任何顾虑,朕只是与你探讨一下天下局势,不用紧张,放心大胆的说。”楚珣嵉微微一笑,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周翊空坐下说话。 “既然陛下有旨,那臣就斗胆说上一二。假如咱们西楚败了,赵元稹便会立刻对赵宣义下手,灭了赵宣义之后,会再次联合杨云霆,然后用从咱们西楚得到的疆域换取梁国出兵,一同进攻燕北和安西,一旦取胜,便会继续北下,攻占北元,最后与杨云霆争夺天下。”周翊空侃侃而谈,一语便将赵元稹的计划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哈哈哈,说得好。老易,怎么样,朕就说翊空虽然年轻,但才能已远胜他的老师。”楚珣嵉开怀大笑,拍手称赞。 “陛下慧眼如炬,大将军青出于蓝。”易忠行发自肺腑的拍了二人的马屁。 “陛下实在是谬赞了,翊空哪敢与老师相提并论。而且刚刚所言,实乃翊空愚见,毕竟天下大势、瞬息万变,其中尚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周翊空又一次站起了身。 “嗯,世间万物,的确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但是你不了解赵元稹,他隐忍了二十九年,是绝对不会让他的计划付水东流的,所以你刚刚也说了,咱们西楚一旦亡了,下一个便是赵宣义。” “陛下的意思是与赵宣义结盟?””周翊空顿时明白了陛下唤自己前来的目的。 “此事你怎么看?”楚珣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若是能成,自然是好事一件。不瞒陛下,开战之前,臣也想过此事,但立刻否决了。一旦赵宣义和咱们结盟,大燕和梁国便会立刻撤军,转而攻打湘州,如此赵宣义就彻底没了生机,而且还会背负千古骂名。” “此一时彼一时也。” 第236章 都在路上 就在于小懒依然昏睡的时候,遥远的西楚边境,楚珣嵉与周翊空依旧在侃侃而谈。 “陛下的意思是现在有了转机?” “嗯,之所以把你叫来,是因为明日有个年轻人要过来,既然都是年轻人,自然还是你去沟通更加合适,至于这笔生意怎么谈,你自己斟酌便是。”楚珣嵉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诺。”既然陛下没有明说,周翊空自然不会追问。 “嗯,时辰不早了,你也奔波了一路,老易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营帐,去休息吧。” “诺。” 易忠行亲自带路,周翊空紧随其后。 两个时辰之后,太阳从东边升了起来,于小懒的烧终于退了下去,而忙活了一夜的南桥和绿萝,彼此相视一笑,下一刻便靠着车厢,一起睡了过去。 此刻也在睡觉的还有忙活了小半夜的萧慕言,至于他忙活了什么,唯有已经起床的百里浮玫最清楚。 “于小懒在路上遇到了白面郎君。”百里浮玫一边说着,一边将燕隼传来的信烧成了灰。 萧慕言立刻坐了起来:“白面郎君?江湖中最臭名昭着的那个淫贼?” “嗯,奔着南桥去的。” “小懒怎么样?”萧慕言急忙问道。 “耗尽了内力,昏了过去,左手和左肩被划开了几道口子。” “哦,只是外伤,还好还好。”之所以没问白面郎君,是因为萧慕言很清楚,只要小懒活着,那白面郎君一定死了。 “南桥和绿萝在照顾他。”百里浮玫怕萧慕言担心,立刻做了补充。 “啊,小懒这伤受的妙啊,英雄救美,有戏、有戏。”萧慕言顿时乐出了声。 “白面郎君忽然现身晋州,厅里竟然毫无察觉。”百里浮玫谈正事的时候一向不苟言笑,当然她平时也很严肃。 “嗯,那个白面郎君极擅隐秘,加上十处刚刚成立,没有发现他情有可原,再说南桥那么漂亮,招来几个淫贼不是很正常吗?” “厅里曾经查过白面郎君,虽然没有查到他具体的藏身地,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西楚。” “西楚?” “对,西楚距离晋州千里迢迢,如果他只是想抢掠一个美人,根本就不需要跑这么远,何况南桥一向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她。” “所以他绝不是仅仅路过而已,至于南桥也是恰巧碰上了。此人一向谨慎,豁然现身晋州,必然是受人指使或者是正在逃命。”睡眼惺忪的萧慕言,此刻已完全清醒。 “信中说他的秘技可以控制人的心神,城守军有七位战士殒命,于小懒也差一点栽进去。” “摄魂术!倒是和黑寡妇练的是同一类功夫。西楚如今自顾不暇,明面上和咱们不对付的也只有楚文谦一人,但以他目前的处境应该不会再生事端。” “嗯,那就是有人在追杀他。”百里浮玫言简意赅的下了结论。 “他作恶多端,被人追杀实在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既然不是奔着咱们来的,那就无需多虑。” “稍后我会传信黑寡妇让她多多留意,毕竟能让一个一品巅峰境仓皇而逃的人,自然不是一个善茬。” “媳妇想的就是周到。”萧慕言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但对于自己的媳妇,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恭维的机会。 “嗯,如此还真是给于小懒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愿南桥对他的态度会有所改观。”百里浮玫也许是习惯了,所以并没有接丈夫的茬,而是露出了一副欣慰的表情。 听到媳妇的话,萧慕言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了?” “媳妇,你不是一向对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不在意吗?”萧慕言突然感觉自己的媳妇有些变了,变得更加温暖了。 “南桥是我的妹妹,于小懒是你的兄弟;所以我一边是姐姐,一边是嫂子,关心一下他们不是很正常吗?”人往往最不理解人就是自己,例如百里浮玫她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之人。 “正常,正常。”萧慕言连连点头,随即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媳妇,那个楚辞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帮他操操心?” “嗯,他的确也该成个家了,回头你问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我让绿萝留意一下。”百里浮玫很清楚,楚辞在萧慕言心中的地位不亚于于小懒。 百里浮玫的态度再次震惊了萧慕言,于是某个人瞬间就飘了,继续得寸进尺的说道:“媳妇,还有刘一白,他年纪都快当爷爷了,如今还是光...” “你是认为我很闲吗?”伴随而来的,除了冰冷的语气,还有一双寒彻骨的目光。 “媳妇,我错了。那个我来给你梳头。”没有得到寸,也没有进到尺的萧慕言,立刻选择了后退。 “丑死了,你赶紧把衣服穿上。”百里浮玫的脸瞬间红透了。 正如百里浮玫和萧慕言所言,白面郎君的确是被人追杀至此,而追杀他的人,曾经和萧慕言见过一面,且打过两次交道。 晌午,昏睡了一天一夜的于小懒,终于苏醒了,当他艰难的睁开眼睛,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左肩和手心传来的疼痛,早就习惯了受伤的他,并没有呲牙咧嘴,而是难以置信地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又小心翼翼地睁开,但立刻又闭上了,为了分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向狠辣的于副统领,伸出完好无损的右手,对着自己得左手心狠狠捏了一下。 下一瞬,疼的呲牙咧嘴和乐得屁不带腚,这两种水火不容的表情,同时在于小懒脸上浮现,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作为纯种花痴的于副统领,一直在乐此不疲的盯着南桥的脸,内心更是在极度地渴望着:伤口好的慢一点。 于此同时,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正往晋城赶来,车夫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车夫,至于坐在里面的人,虽然看不见样貌,但从话中可以听出,是一个极为善谈的老者。 又与此同时,还有一辆马车正往西楚边关大营疾驰而来,依照现在的速度,最多半个时辰,便能抵达,很显然车中坐着的是楚珣嵉口中的那位年轻人。 这一天,很多人都在路上,各有各的方向,各有各的目的。 第237章 中间人 晋北草原,送完战俘刚刚归来的南境骑兵,正在牧区南五里处安营扎寨,不需要干这种糙活的顾南衣、周雨亭等一干南境将领,还有闻讯赶来的罗布,一股脑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禀报顾大将军,所有牧民的信息已统计完毕,适合参军的人数共有七万三千余人,随时可以将他们招募起来。”罗布这些天整个脑子里全是数字。 “嗯,雨亭说说你的想法。”顾南衣已养成了随时考验周雨亭的机会。 “诺。禀大将军,以末将之见,不宜一次性将七万余人全部招募。” “原因。” “其一,七万多人就是七万多张嘴,会给后勤补给带来巨大的压力,一旦粮食不够吃,必会引发矛盾,甚至引起兵变,如此还会导致牧民对晋州失去信心;其二,建造新城也需要劳力;其三,人数越少,学起来越快。”能文能武周雨亭,没有丝毫得犹豫。 “嗯,说说你的计划。” “末将认为,分三次进行,每次招募两万余人,每半年招一次。牧民擅长骑射,当务之急是培养出一支两万余人的精骑。一、可以补充咱们南境骑兵的兵力;二、万一咱们有了其他任务,这两万骑兵也可以起到驻防的作用。”周雨亭侃侃而谈,显然是早已有了准备。 “嗯,诸位将军怎么看,若有其他想法,尽管畅所欲言。”顾南衣向来不会独断专权。 在座的各位将军,自然也提前想过这些问题,有的没有周雨亭想的全面,有的想的和周雨亭差不多,所以一向效率极高的他们,顷刻间便通过了周雨亭的方案。 “回大将军,周将军所说极为妥善,我等并无其他想法。”仅次于顾南衣的二将军张方瀚立刻作为代表,肯定了周雨亭的方案。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明日便开始着手募兵一事,来个大比武,三选一,先把好苗子给挑出来,就这样,各自准备去吧。” “诺。” “雨亭,小王爷特意嘱咐,神机营起码再来上三个。”顾南衣特意嘱咐道。 “末将遵命。”本次战役,神机营发挥出了超强的战力,即使萧慕言不说,周雨亭也已计划好。 西楚边关,周翊空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见到了南宫逸。 “极曐楼南宫逸,见过大将军。”南宫逸依然是满面春风,笑容灿烂。 “原来是极曐楼少楼主,久仰大名。”周翊空淡然一笑,虽然没有猜出来者会是极曐楼的人,但做生意的关键就是要沉住气。 “大将军实在是折煞小人了,您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名动九州,今日有幸得见,实乃人生一大乐事。”论寒暄,南宫逸这张嘴简直是巧舌如簧。 “过奖了,请入座。”南边关隘,梁国大军随时都会再次攻关,周翊空不愿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少楼主一路奔波,想必也不是为了吹捧周某,不如开门见山、直抒胸臆。”。 “大将军果然爽快,在下前来只为做个中间人,促成一笔大生意。” “看来少楼主信心满满、势在必得啊。” “恕在下直言,如今天下动荡,西楚更是岌岌可危,若是没有盟友,早晚都会被大燕和梁国攻破。而赵宣义的处境也是极为尴尬,随时都有灭门的风险。所以强强联合,实乃上上之策,而对双方都有利的买卖,一向容易谈成。”事情说的越严重,价格就会谈的更高,所以南宫逸张嘴就是西楚要亡。 “少楼主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于我边关大营居然毫不避讳的直言西楚会亡,你就不怕生意没谈成,脑袋先掉了吗?”虽然话说的很严厉,但周翊空的语气和表情却依旧平和淡然。 “实话实说而已,还望大将军恕罪。”南宫逸笑脸如初,没有丝毫恐惧。 “好一个实话实说,我西楚在少楼主眼中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论兵力,仅是大燕龙骧军就与西楚旗鼓相当,更何况还多出来二十万的杨家军;西楚已然兵少将寡,还被分兵两处,实乃兵家大忌;再者,打仗打的不仅是兵力,更是国力,梁国一向富饶,而赵元稹韬光养晦了二十九年,早已是粮满钱多,西楚国力如何,大将军自然比我清楚。”周翊空将西楚的危机继续扩大。 “照少楼主这么说,我们西楚干脆直接投降得了,省得凭添亡魂、空耗钱粮。”已经坐下有一会了,周翊空完全没有给南宫逸倒茶的意思。 “大将军何必说气话,这不是转机来了吗,一旦西楚和赵宣义结盟,便有了转败为胜的机会。”南宫逸跑了一路,当真是渴的不行,于是一向很懂礼数的南宫公子,提起水壶先给主人倒了一杯。 “少楼主是已经和赵宣义谈过了?” “没有,相比建安,西楚才是大头,所以理应先征得大将军的同意。” “少楼主还真是高看我了,在下只是奉陛下旨意,与少楼主接洽而已,无论成与不成都需陛下圣断。而且少楼主压根就没有和赵宣义谈过,就如此笃定此事能成,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周翊空冷冷一笑,就差把不靠谱三个字直接甩在南宫逸的脸上了。 “大将军言重了,八字不是得先有一撇,方有一捺吗。”南宫逸说的那叫一个自然,没有一丝尴尬。 “少楼主还真是自信,在下实在是佩服的很。不瞒少楼主,开战之前我家陛下曾派人去过湘州,赵宣义先是闭门不见,然后直接严词拒绝,若是他想与我们合作,此事早就成了。” “大将军,织造局的本事,想必您有所耳闻。建安王脾气不好,经常摔茶具,据说他每天摔多少东西,织造局都一清二楚,所以抚琴阁派去的人,根本就逃不过织造局的眼睛。” “想必也没有逃过极曐楼的法眼吧。” “大将军说笑了,极曐楼怎敢与抚琴阁和织造局相提并论,我想说的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建安王不但没杀你们派去的人,而且最终还选择见了,这足以说明,他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哈哈哈,少楼主看问题的角度还真是独树一帜。还请少楼主赐教,赵宣义当初不敢,现在就愿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周翊空说了一句和楚珣嵉一模一样的话。 第238章 转机 这个彼一时与此一时到底有何不同,周翊空自然想过,但依据对赵宣义的了解,实在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习惯了畏首畏尾的人,很难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少楼主直说便是,无需卖关子。”周翊空虽然没谈过几次生意,但他很清楚做买卖要让对方上赶着。 “嗯,好的。首先,赵宣义根本就没有想到西楚能够成功抵住大燕和梁国的猛攻;其次,他本来看上了晋州,不成想这条退路成了别人的囊中物。他很清楚,只要西楚一旦覆灭,他就是下一个上断头台的人。”南宫逸的这个首先和其次,的确是准到不能再准的事实,但,是个聪明人都知道。 周翊空面无表情,但心中却充满了不屑:“难道少楼主就没有点新鲜的,大家都不知道的秘料吗?” 南宫逸微微一笑,一副标准奸商的表情:“大将军,值钱的不得放到最后吗,不然要不了好价啊。” “只要东西值钱,再贵,我们西楚也给的起。少楼主,这种一钱不值的话还是不要再说的好,你应该很清楚,我着急赶回去。”周翊空本就看不起商人,这一刻更是讨厌到了极点。 “大将军莫要着急,马上马上。谈生意本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是先把普品拿出来,先看看主顾的反应,哪有一开始就把镇店之宝搬出来的,再说大将军这句一钱不值,这价杀的实在是有点太狠了。”做惯了生意的南宫逸,实在是掌握了太多吊住对方胃口的手段,包括废话连篇。 “赵宣义虽然是一副火爆脾气,但是个人都知道他对赵元稹怕的要死,先不说他有没有胆造反,就说以织造局的本事,赵宣义自己都在监控之中,更何况还是二十万建安军,这么多的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瞬间就会被赵元稹知道。”周翊空耐着性子,将一钱不值做了解释。 “难怪大将军对建安王如此不看好,原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来抚琴阁这些年的确是退步不少,居然连赵宣义的演技都没有识破,若不演演戏,赵宣义的头早就掉了。不知这个消息,能不能在大将军眼中值点银子?” “值,如此来说倒是在下迂腐了,少楼主请继续,最后咱们一并结算。”聊到现在,周翊空终于听到了一些感兴趣的。 “大梁建国之后,建安两州被彻底夹在了中间,二十万建安军全被派往了南境驻防,而赵宣义的身后便是随时可以长驱直入的龙骧军,若是他不演演戏,项上人头说不定在就被赵元稹砍了。”南宫逸有理有据的改变了周翊空对赵宣义的印象。 “少楼主的意思是赵宣义现在不想再继续演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毕竟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另外他也没有力气演了。”前面已经铺垫的很圆满了,南宫逸也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没有力气?此话曾讲?”周翊空的胃口被彻底吊了起来。 失望越大,惊喜就越值钱,南宫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赵宣义于四天前突然中风了。”往往一家店铺,把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如一件镇店之宝值钱,而这句话便是今晚的镇店之宝。 “此话当真?”虽然知道南宫逸绝不会拿此事开玩笑,但周翊空依然忍不住确认一番。 “虽然建安王府第一时间封锁了这个消息,但我们极曐楼却有自己的办法,当然我们也不可避免的付出了一大笔银子。”花没花,花了多少,南宫逸很清楚,但必须要让对方知道这个消息很值钱。 “在下很少做买卖,所以对经商之道陌生的很,怠慢之处,还望少楼主海涵,以茶代酒向少楼主赔罪。”周翊空不仅第一次给南宫逸倒了茶,还立刻原谅了他那一箩筐的废话,同时对商人的印象,尤其是对南宫逸的印象有了大大的改观。 “大将军客气了,干!” “在商言商,少楼主可以开价了。” 生意基本成了,就看价钱合不合理了。 “这个消息就免费送给大将军了。”刚刚已经说过这个消息很值钱,南宫逸自然不会白白送上这么大人情:“至于建安王府那边,极曐楼和建安世子一向有生意往来,所以事成之后,大将军只需要支付十万两的酬劳即可。” “五万两。” “大将军,光是赵宣义中风这个消息起码就值两万两黄金。” “七万两。”周翊空二话不说便把这个人情还了回去。 “一句话,八万两。” “成交。”周翊空本就不是商人,也自然不喜欢讨价还价。 “大将军,在下说的是黄金。” “自然。” “按照行规,我要先收一成的定金,也就是八千两。” “小事。” “外加一桌饭菜,若是方便再来两壶好酒。”南宫逸虽然贵为少楼主,但真是不容易,生意成了才有饭吃。 吃饭的时候,周翊空对南宫逸的态度已变得无比热忱,像是在招待多年未见的好友,至于周翊空曾经所谓的此事需有陛下做主这个推辞直言,南宫逸自然不会提起。 一个时辰之后,匆匆而来的南宫逸,怀揣着银票,不辞辛苦地奔着湘州疾驰而去。 “这个极曐楼还真是能耐的很,翊空辛苦你了,价格很公道。” “陛下过奖了。” “南宫逸那边一旦有了消息,到时候和赵厚洽谈的事,依然由你前往,毕竟后面合作的也是你们。” “臣遵旨。” “行了,我知道你心系南关,朕就不留你了,一路辛苦。” “陛下言重了,若无其他旨意,臣先行告退。” 楚珣嵉一把扶起了跪地的周翊空,然后亲自送到了帐外,而易忠行直到周翊空上马,这才返回大营。 “老易啊,你说这个周翊空要是朕的儿子该有多好。” “陛下,大将军的确是出类拔萃,但几位皇子也是超凡绝伦。” “超凡绝伦?你是指老四?” “老奴说的是大皇子。” “朕的这几个儿子是什么德行,朕一清二楚,别的不说,勾心斗角,争储夺嫡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陛下息怒。” “你看对面那个赵云泽,把咱们打的多狠,赵元稹也生了一个好儿子。 “陛下,老奴已观察许久...” “老易你的心思朕清楚,但他身边不缺高手,所以你这孤身行刺的想法就此打住,朕说过,不舍得你死。” 第239章 心都化了 南桥和绿萝是真的累坏了,天都黑了,两个人依然没醒,如此倒真是便宜了于小懒。流了不少血,身体依然还很虚弱的他,愣是没舍得睡,但凡上眼皮狂打下眼皮,他就狠狠的捏一下自己得左手,以至于让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 “你干嘛呢?”悠悠转醒的绿萝,看到正在自残的于小懒,顿时张大了嘴巴。 “嘘。”于小懒毫不迟疑的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怎么了?”听到声音的南桥,顿时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那个...我...我刚刚做噩梦了。”作为情感大师的绿萝很清楚于小懒的心思,尤其当她发现于小懒立刻装睡之后。 “喔,坐着睡觉真是太不舒服了,腰好酸啊,那个你做了什么...,诶,他的左手怎么又出血了?”南桥并没有完全清醒,所以聪明的她,并没有发现绿萝和于小懒的秘密。 “是不是咱们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了。”南桥的脚就在于小懒的手边,所以神助攻地绿萝立马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啊。”南桥看了看自己右脚上沾了血的鞋子,顿时充满了愧疚:“那个应该是我不小心踩的,实在是太困了,没想到竟然...” “南小姐,金疮药在这里,我去打水。”绿萝看着南桥愧疚的表情,立刻心虚的离开了马车。 下一刻,于小懒的手,被南桥握住了,这是他在清醒状态之下,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与南桥的肌肤之亲,这种感觉,只能用美妙来形容。 尤其感受到南桥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真是连心都化了,于是身体瞬间酥软的于小懒,默默地攥紧了右手。 “南小姐,您睡醒了吗?您想吃点什么,我让火夫去做。”听到动静的杜老实,立刻来到车旁。 “杜大叔,南小姐现在正在给于副统领处理伤口,她喜欢吃什么我知道,走,咱们一起去找火夫。”端水回来的绿萝,立刻支开了好心办坏事的杜老实。 “哦哦,好。那个副统领他...” “还在睡觉。”绿萝将水盆放进车厢,转过身立刻给杜老实使了一个眼色,随即摇了摇头,无奈的轻叹一声,然后拉起完全没有理解其中深意的杜老实,径直向远处走去。 解开纱布,然后用沾了水的棉布轻轻擦拭掉溢出的血液,紧接着再撒上金疮药,最后用新的纱布包扎起来,这一套动作,南桥一气呵成。 而于小懒简直是太享受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疼,脸上也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而嘴角更是禁不住地上扬。 于小懒闭着眼,自然看不到自己得表情,但南桥却是清醒的,虽然天色已黑,但今天却是阴历十六,一个比十五还要圆的月亮挂在当空,明亮的月光透过车窗毫不保留的洒了进来。 “装睡很开心吗?”南桥此刻的语气像极了冰冷的百里浮玫。 对于萧慕言怕百里浮玫一事,作为嫡系的于小懒简直是太清楚不过,而且听到萧慕言嚎叫次数最多的人也是他,但清楚不代表了解,所以于小懒始终很纳闷自己公子为何会那么怕大小姐,但此刻他彻底理解了,而且无比的感同身受。 “我...,那个...其实...,是...”于小懒顿时一脸惊恐地坐了起来,本能的想要解释,但下一刻,却忽然一把掀起了车帘,着急忙慌的蹿了出去。 此举虽然突兀,却让生气的南桥立刻忘记了生气,反而一头雾水地下了马车,急忙追了上去:“你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绿萝和杜老实,也立刻跑了过来,二人皆是异口同声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别跟着我,我马上就回来。”于小懒扯着嗓子、跑的飞快,连剧痛都无暇顾忌。 “南小姐,副统领怎么了?”杜老实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问了他一句装睡很开心吗,然后他撒开腿就跑了。” 听到装睡两个字,本来也要询问的绿萝,立刻闭上了嘴。 的确是是一会就回来,就在三个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于小懒怯懦的回到了马车旁,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尤其怯懦的表情,不由让绿萝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萧慕言的影子,每次被自家小姐教训时,主子就是这个模样。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跑走,显然要给面前的三个人一个交代,但于小懒却难以启齿,而更棘手的是,把南桥给惹生气了,这一刻于小懒极度想念公子,如果他在,定然能帮自己度过难关。 “小懒,你咋啦?”杜老实心中把于小懒当做了儿子,情急之下顺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呃,...”于小懒支支吾吾,显然有难言之隐。 聪明如南桥好像立刻明白了,然后不显山不露水地为于小懒解了围:“你肩膀的伤口又流血了,上车。” “不...不...用了,那个...我...我...经常受伤,一会就好了。”于小懒狠狠捏了下自己得大腿,这才说出了一句囫囵话。 “你的伤是为我受的,痊愈之前,我都会悉心照顾你,如果你不需要那就算了,多谢出手相...” “需要。”于小懒说完,立刻爬上了马车。 绿萝和杜老实顿时笑出了声,南桥轻叹一声这才憋住了笑。若是萧慕言在,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狠狠夸上一句:该服软时就服软,好样的!” 就当南桥刚要迈步上车的时候,于小懒又突然蹿了出来,不待三人反应,已抽出了杜老实腰间的雁翎刀,随即将南桥挡在了身后,一脸肃穆的看着远方,沉声说道:“杜大叔,让战士们护好粮车。” 左肩的血早已染红了纱布,顺着肌肤不断滴到地上,看着眼前布满伤疤的后背,南桥突然有了一种踏实感。 两千官兵已各自就位,月光中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步履轻盈的来到了于小懒的身前。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于小懒。”从语气中,红衣女子并没有要打架的意思。 “你哪位?” “我受人之托,追杀白面郎君,你这一身伤?” “他死了。” “难怪,你杀的?” “嗯。” “尸体能不能交给我,我不白...” “不行。” “我认识萧慕言。” “口说无凭。” “好吧,我去晋城亲自找他要。”红衣女子说完,便转过身,朝着晋城方向走去,一开始依然走的很慢,但走着走着就忽然不见了。 “她是谁?”南桥不由好奇的问道,虽然红衣女子遮了面,但南桥却很肯定她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不知道。”小懒显然对这个女人没有丝毫得兴趣。 “上车,我给你处理伤口。”也许是于小懒再一次挡在了自己身前,南桥的语气中已没有了讨厌。 伤口刚刚处理好,于小懒就睡着了,也许是真困了,也许是怕被赶下马车,总之这一夜他又与南桥“睡”在了一起,当然还有想离开却没有成功的绿萝。 第240章 客来 两日后,进京面圣的队伍由南门进入了晋城,下了车的百里浮玫径直去了后院,而萧慕言则是直奔书房而来。 “爹、师父,这是从京城给你们带的点心。” “这一趟怎么样,没出什么幺蛾子吧。”对于自己在京城的口碑,尤其是文武百官对自己的态度,萧规缇一清二楚。 “没有,除了燕北王府有些寒酸之外,其他一切都算顺利。” “呃...,这个点心不错,老伙计你也赶紧尝尝。” 正在练字的先生,放下毛笔微微笑道:“别说大燕,就算从大秦开始,把御赐府邸卖了的,普天下唯有主公一人,当年我听说此事时,实在是敬佩不已。” “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提、不提。”萧慕言立马拿起一块点心,恨不得直接塞住先生的嘴。 “赵元稹让我杀了赵云琛。”连喝了好几杯水的萧慕言,放下水壶直接说道。 “嗯,这事赵云澜知道了吗?”赵元稹会如何做,显然在先生的意料之中,而他更关心是另一个皇子。 “给他说了,该说的都告诉他了。” “嗯,如此赵云琛的那些苟活下来的嫡系,是绝对不会放过赵沁的。” “嗯,明面上还有姚之廉,这口气我也算是出了。”弃城一行,被赵沁耍的团团转,萧慕言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她是一个女人,所以萧慕言此次进京,目的不少,收获颇丰。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的赵沁,此刻正在出城的路上,算上今日赵宣义已有七天没有露面,虽然对外说的是偶感风寒,但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千金之躯的赵沁郡主,决定亲去湘州探望探望。 就在赵沁的马车,经过一处客栈的时候,二楼中一位一袭黑纱的妖娆女子,正透过窗户的缝隙,冷冷的注视着。 “三皇嫂,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开吧。”赵云澜坐在一旁的茶桌前,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你确定萧慕言当初没有杀了云琛?” “嗯,不但没杀,而且还将他带到了东极岛救治,不过三哥的身体情况,你应该清楚。” “如此说来,我倒是欠了萧慕言一个人情。” “三皇嫂难道一直都没有恨过他?” “本就是云琛想要他的命,所以我没有理由恨他,更何况置云琛于死地地,一直都是赵沁,还有你们那位德高望重的父皇。” “哎,万般皆是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无论做什么,三哥也都无法复活了,所以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三哥报仇。”很显然赵云澜撒了谎,对他这个所谓的嫂子隐瞒了赵云琛如今还活着的消息。 之所以如此,一是,担心她会强烈要求再见赵云琛一面,如此不仅节外生枝,而且还会把自己与她勾结的事暴露出来;二是,想要见赵云琛,必须通过萧慕言,因为东极岛虽然很多人都听过,但具体在哪几乎无人知道,如此便让皇嫂和萧慕言有了联系;三是想让她尽快对赵沁动手。 “我知道你救我,并不只是念及和你三哥的情谊,放心,赵沁现在已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尽管说出来。” “皇嫂误会我了,三哥对我恩情似海,就算赵沁不是我的敌人,我也会坚定不移的帮助皇嫂。至于救你更是云澜应该做的,哪里敢有什么要求。”赵云澜的戏是演的越来越好了。 “好,我就权且信了你说的话,把我送去城,后面的事,和你就没有关系了。”黑衣女子冷然一笑,意思表达的很清楚,那就是我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嗯,后门已安排了马车,皇嫂珍重,云澜时刻期盼着能再吃上皇嫂烧的菜。”赵云澜起身一脸真诚的躬身行礼。 对于自己三哥的本事,赵云澜实在是再清楚不过,所以三哥养的这些人,绝对不容小觑,还真有可能在织造局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这位姑姑送入黄泉。 说话间,赵沁的马车便从金陵南门出了城,而与此同时,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由西门进入了晋城。 “老人家,已经进城了,现在您可以告诉我,要去哪里了吗?”憨厚的车夫路上不止一次问过,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到了晋城再说。 “不着急,咱们先随便转转,这一路也辛苦你了,尤其咱爷俩还这么聊的来,一会找家酒楼,老朽好好犒劳犒劳你。”老者一点也不着急。 “老人家,只要您车费给够就行,小的就是个车把式,哪里敢去酒楼吃饭。”对于车夫而言,最担心的是人送到了,车钱没拿到手。 “放心,车费绝对一分不少。既然你没去过酒楼,那老夫必须让你开开眼界,打听下最好的酒楼是哪家。”好像是有人请客似的,老者那叫一个大气。 知道的都知道,晋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名曰云来,不但客房极其雅致,连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尤其重新装修之后,更是比以前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车夫带着老者在晋城足足转了两圈,这才来至云来客栈门前。 看着奢华气派的门脸,还有老者那一身值不了几个钱的衣裳,车夫心中顿时打起了鼓:“老人家,在这里吃一顿,就算吃不饱也得好几两银子,咱们要不换一家,那个我知道城东有个面摊,加肉的五钱,素面三钱,那个您吃加肉的,我吃素的就行。” “不用,这里看起来还行,就这了。”老者说完立刻迈开腿走了进去。 “来啦您来,请问客官,您是住店还是打尖。”店小二满脸堆笑,虽然老者看起来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但掌柜的吩咐了,来者就是客,绝对不能以貌取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不起眼地,说不定又是皇子、侯爷、世子什么的。 “吃饭,最好的雅间,最贵的菜来上十道,冷热你看着搭配,然后最极品的酒先上两坛。”老者一副暴发户的姿态。 “好嘞,贵宾两位楼上请。” 老者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车夫,生拉硬拽的上了楼梯。 “坐,哦,对了,那个你习惯蹲着吃,那个你蹲在椅子上就是。” “老人家,就您刚刚点的这些东西,没有几十两咱们可出不去这道门,不瞒您说,小的虽然没见过几十两银子,但也知道那得是好大的一块,而您身上就没有一处是鼓起来的,那个老人家您行行好,把车费给我结了,然后我去楼下等您。”车夫很清楚吃霸王餐的后果。 “让你吃,你就踏踏实实吃,那个...那个老夫带着银票呢。”老者唯恐车夫不信,还特意拍了拍胸脯。 “真的?” 老者再次拍了拍胸脯。 下一刻,车夫胆颤心惊的蹲在了椅子上。 第241章 霸王餐 十道菜,四冷六热,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店小二还唯恐老人家牙口不好,于是特意嘱咐了后厨,把肉做的烂一点,额外再加上两坛五十年的陈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车夫哪里见过这么精致的珍馐美馔,随着老者的一声“吃”,蹲在椅子上的他,顿时甩开膀子大快朵颐起来。 “慢着点,又没有人给咱们抢,来,先陪老夫喝上几杯。”老者看着车夫的吃相,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哦哦哦,小的敬您老人家,这趟跑的真是太值了,以后您老要是还需要用车,随时吩咐小的。”车夫一边嚼着肉,一边端起了酒杯。 “吃完这顿饭,咱爷俩的缘分也就到头了,这一路上,多亏有你照顾,使劲吃,不够再加。” “好嘞。” 半个时辰之后,车夫是彻底吃不进去了,裤腰带已经全部解开了,但实在是没地撑了:“老人家,您光顾着喝酒了,菜都让小的吃了,不瞒您说,这是我吃的最饱的一顿饭,原来吃撑了也不舒服。” “要不要再给你来点饭?” “不用了,不用了。”车夫打着饱嗝,连忙摆手。 “好,小二。” “请问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啊,好,您稍等。” 没一会,周掌柜便一脸笑容的来到了雅间,毫不迟疑的对着老者拱手抱歉:“鄙人姓周,不知客官叫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这桌酒菜多少银子?” “回客官,一共三十二两,您老给三十两就行了。” 乖乖,三十两,车夫一边剔着牙,一边暗自感叹,但紧接着老者的一句话,顿时让蹲在椅子上的他,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嗯,价格倒是公道,但老夫却身无分文。” “人出门难免有匆忙的时候,忘记带银子很正常,不知老人家您住在哪里,我让小二送您回府,到时候让他带回来就是。”周掌柜依然是笑容满面。 “掌柜的倒是好脾气,老夫还想喝壶茶,这样我给你说个地方,劳烦小二跑一趟,把人叫过来结账。” “上茶。”掌柜对着门外的小二朗声喊道,然后又立刻转回头躬身问道:“老人家,麻烦您说一下贵府雅号,我这就派小二过去。” “燕中侯府。”老者连哏都没打,轻飘飘说出了四个字。 闻听此言,双腿发软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车夫,再次瘫在了地上,而周掌柜也是不由一愣,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老人家,到侯府找...?” “萧慕言。”老者无比淡然的说出了三个字。 “敢问老人家,您和燕中侯认识?”周掌柜哪里敢去找萧慕言要银子。 “嗯,你让小二给他说,他一定会来。”老者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老人家,这顿饭小的孝敬您了,酒菜若是不够,我...”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萧慕言飞扬跋扈,习惯了吃霸王餐吗?”明明自己吃霸王餐,但却脸不红、心不跳的指责别人。 “不不不,您老人家误会了,在我们晋州子民心中,侯爷乃是百年难遇的明主,而且本店这次装修也全是侯爷出资,所以您既然认识侯爷,在下请您吃顿饭理所应当。”比起萧慕言给自己得,免顿饭实在是不值一提。 “萧慕言出资?这家店是他开的?” “不是,此事说来话长,前不久,侯爷的手下在本店和别人打了一...” “既然不是他开的,就不用废话,老夫这么多年,从来不欠别人的,所以速速派人叫他过来,放心,他看到我绝对不会为难你。”老者说的义正言辞。 “好,那您老慢慢喝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周掌柜说完,扶起瘫倒的车夫,然后匆匆下了楼,亲自前往燕中侯府。 “别怕,萧慕言见到我,别说结个饭钱,就算我让他叫我爷爷他都干。”车夫浑身打着哆嗦,唯恐把他吓出好歹,老者急忙安慰。 燕中侯府,萧慕言刚刚去后院陪了会媳妇,又和绣花厅的各位吏员打了招呼,正准备去趟刺史府,便看到管家直奔自己而来:“主子,云来客栈周掌柜,在门外求见。” “嗯,他怎么来了,有没有说什么事?” “问了,他说这事需要当面给您说?” “哦,难道是装修银子不够?请他进来吧。” “小人见过侯爷。” “周掌柜起来说话,什么事还需要当面说? “回侯爷,有个来吃饭的老人家没带银子,然后让小的来请您过去。哦,那个小的说了,这顿饭小的请了,但是老人家依旧执意让小的来请您。这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小的才恳请管家,当面和您禀报。” “哦,这位老人家长的什么...,算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提前猜出来就没有意思了,走,去看看。”萧慕言顿时来了精神。 “侯爷,那个我还是先跟您说说这位老人家的样貌吧,万一他是个骗子,那...” “没事,一顿饭而已。再说要是打着我的名义招摇撞骗,也绝对不会执意让你来请我。”萧慕言说完,便匆匆向门外走去。 云来客栈中,车夫已从泪流满面变成了小声哭泣,而老者却始终怡然自得的喝着茶。 “哪个房间?” “侯爷稍等,小的给您带来。” “行了,别哭了,来付账的人到了,放心,你的车费他也会出。”听到声音的老者,再次安慰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车夫。 “您老连车费也没有?” “呃...,出门急、忘带了。” 老者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萧慕言却立刻听出了来者是谁,然后一把拨开正在前面引路的周掌柜,急匆匆来到了雅间门口。 “慕言见过先生,不知您老人家前来,实在是太过失礼。”萧慕言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不知者不罪也,老夫之所以没有通知你,就是想一路听听,老百姓是如何评价你的,还好,燕中侯没有让老夫失望。” 闻听此言,车夫顿时停止了哭泣,周掌柜也顿时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看你哭的,一个大男人竟然能哭成这样,我都给你说了,我让他管我叫爷爷他都干,怎么说你都不信,现在信了吧。”老者对着车夫哈哈一笑,然后走到萧慕言面前,轻声说道:“出门前忘记问似白要银子了,车费也得你给。” 别说车费,就算是真让萧慕言叫爷爷,萧慕言也会毫不犹豫的叫上一声:墨爷爷。 第242章 鸟择良木而栖 墨家老者的出现,完全出乎萧慕言的意料,而他此刻的心情简直把喜出望外给诠释的淋漓尽致。 给银子,大手大脚的给银子,唯有如此才能表达对这名车夫的感谢,毕竟拉着一个身无分文的老头,一路上又管吃,又陪聊,实在是功不可没。 “多谢,多谢你半路没有把老人家撂下,多谢你成功地将老人家送到了晋城。”萧慕言握着车夫的手,说完便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车夫又哭了,这次是喜极而泣,拿着沉甸甸的银票,望着上面醒目的一百两三个大字,车夫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干一行、爱一行,自己以后要更用心的拉车,要更善良的对待每一位客人,万一再拉到燕中侯的某位爷爷呢。 “不瞒侯爷,小的也不知道老人家没钱,不然半路上...,那个小的给您磕头,您就是我的再生父...” “无需多礼,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萧慕言一把扶起车夫,随即从袖中又掏出了一张。 看到萧慕言的动作,于是车夫更激动了,赶忙又伸出了手,却没想到萧慕言却转过身将银票递给了周掌柜:“这一百两是你的。” “侯爷,万万不可,老人家能光临小店是小人的荣幸,这顿饭怎么着也不...。”周掌柜见过的钱比车夫多得多,而人情世故这一块也自然不是车夫可比的。 “行了,别磨叽了,赶紧备车。”萧慕言哪会因为这点银子浪费口舌,更何况此刻还处于兴奋状态,只见其急忙搀扶着老者的胳膊:“先生,走,咱们回府,今晚陪着您好好喝上几杯。” 百里浮玫刚要出门,便迎面看到了满脸堆笑、合不拢嘴的萧慕言,搀扶着一位老者缓步进了大门,看着来者枯瘦的身材以及萧慕言的表情,百里浮玫立刻猜出了老者的身份。垃圾啊。 “百里浮玫见过墨先生。”不待丈夫介绍,百里浮玫便率先行了礼。 “早闻百里厅首聪慧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夫人在上,请受老朽一拜。”墨老头没有一丝托大,虽然可以和萧慕言肆意地开玩笑,但主公夫人必须另当别论。 “先生客气了,燕北终于将您老盼来了。慕言,扶先生去正厅用茶,我去叫爹和师父。”百里浮玫无比清楚墨家老者的本事,更知道他对燕北的重要性,所以完全是一副晚辈对前辈的姿态。 “嗯,先生这边请。”沉浸在兴奋中的萧慕言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毕竟去叫爹和师父,吩咐管家一声就可以了,何须媳妇亲往。 果然等萧慕言和墨老头走远,百里浮玫便立刻吩咐了管家,而要出门的她却转身向后院走去。 吃了顿做梦都梦不到的大餐,又平生第一次赚到银票的车夫,刚出了城门便又立刻哼起了小曲,但小曲还没哼完,便被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干吗?”如今已是百两身家,连说话都有了底气。 “雇车。”被斗笠遮住样貌的男人,说话间便掏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有钱不赚王八蛋,更何况还是十两,而且自己刚刚还立过誓,以后要更加热爱自己得营生,于是二话不说便跳下马车,掀起车帘热情的说道:“这位爷,您请上车。” 斗笠男拉了拉帽檐,然后无比敏捷的钻进了车厢里:“继续往西走,一会我告诉你去哪。” “好嘞。”马车向西而行,车夫心中禁不住地暗叹:我们家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这财运真是挡都挡不住,这个晋城实在是太旺财了,不行回去之后,就和娘一起搬过来,然后再娶个媳妇,哎呀,简直是太美了。 就在车夫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的时候,一把满绿的鱼肠剑却忽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爱哭的车夫被吓得连眼都没敢眨,便已泪流成行:“这位爷,我身上的银票还没捂热乎呢,我这就掏给您,只求您放小的一命,我家就我一个单传,我娘还需要我...” “你家住在哪里?” “爷,马车也给您了,您就放过我和我娘一命吧,我求求您了,我家远,就不劳您跑一趟了。” “你家在哪?只要你实话实说,你的银票还有你的车,依然还是你的,另外我也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为难你娘。” “小的住在稷下学宫山下的二道河子,我们村村长叫李四狗,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嗯,记住,把这趟来晋城的事彻底忘了,如果有人问起老者,你就说半路就下车了,具体去了哪,你也不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好,这十两银子是给你的补偿。”话落,斗笠男便掀开车帘蹿了出去。 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车夫立刻扬起了鞭子,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尿了。 “跟着他,若是他说的不是实话,就让他永远闭上嘴;如果说的是实话,在他们村待上一阵子,若有可疑之人前去询问,立刻斩杀,并将他们娘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诺。” 于此同时,另一个带着斗笠的绣花厅吏员,一个翻身从二楼窗户进了云来客栈,而他要找的人显然是周掌柜。 “今日老者来店里吃饭的事,吩咐小二不要泄露出去一句,若是有人过来打听,找个理由应付过去,然后速来侯府禀报。” “是。” 有些事萧慕言想不到,但百里浮玫却不会遗漏。 二十年前,燕北王府迎来了先生;二十后的今天,燕中侯府喜得墨家传人。 至于先生的身份,墨老头自然不会多问,但作为神秘世家的他,一向清楚江湖中还有其他哪些神秘世家或门派的存在,于是墨老头对面前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先生特别的尊敬。 “墨先生,早就久仰墨家大名,今日能见到您,实在是三生有幸。”坐在主位的萧规缇,没有一丝王爷的架子,对墨老头的态度,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和自己的老伙计一样。 “王爷谬赞了,幸得燕中侯救我于囹圄,不然老朽早就是死人一个。鸟择良木而栖,老朽曾在学宫与侯爷品茗长谈,当时就已动心,加上侯爷对晋州的一系列举动,更是让老朽心潮澎湃,墨家别的本事不小,但建座城还是不在话下的。” 墨家老者一路上慢慢悠悠,尤其是进入晋州之后,更是这里看看、那里望望,而且哪里人多走哪里,虽然没有下车,但透过车窗一点也没少看,一点也没少听。 第243章 月老 萧慕言正因晋北新城无人规划而焦头烂额,墨家老者便如甘霖般落到了这片久旱的土地上,如今不仅万事俱备,连东风也欣然而至,今晚必须喝个痛快。 “感谢墨先生,慕言代晋州子民敬您一杯。”说是一杯,但萧慕言却一连喝了三杯。 “即入晋州,便是晋州之民,老朽回敬主公一杯。”老头说完,便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 萧规缇和先生不由对视一眼,彼此显然都听出了墨老头话中的意思,那就是我只认燕中侯,至于燕北王仅是我主公的爹而已。 “墨先生,你年长我几岁,以后我就叫你墨老哥了,来,兄弟我敬你一杯。”显然萧规缇并没有任何介怀。 “王爷折煞老朽了,来,干。”墨老头一饮而尽,随即立马又倒满了酒,然后在萧慕言的惊讶中,缓步走到先生面前,颇为恭敬的说道:“先生,老朽敬您一杯。” 先生坦然自若的站起身,宛然笑道:“你我两家渊源已久,没想到今日与墨先生更是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幸甚!” 闻听此言,萧慕言的表情立刻由惊讶变成了震惊,至于师父的身份连自己这个做徒弟的都不知道,而墨老头却显然一清二楚,不由让已有很多年不再好奇的萧慕言再次好奇起来,心中盘算着回头找个机会把墨老头灌醉,然后套套话。 知子莫若父,只见萧规缇肃然说道:“儿子,有些事,好奇归好奇,但不该知道的,打死也不要问。” 自己得爹已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严肃的对自己说话了,于是萧慕言立刻打消了刚生出萌芽的念头,老老实实的站起身,给三位长辈倒酒、敬酒,于是作为唯一晚辈的他,彻彻底底的喝多了,一张脸红的像点着了似的。 酒局结束,接下来的流程便是饮茶,正当萧慕言在煮茶的时候,百里浮玫翩翩而来:“爹,师父、墨先生,实在抱歉,有件事需要慕言亲至。” “媳妇,咋啦?”一身酒气的萧慕言,此刻是一动也不想动。 “楚辞在北门外拦住了一个红衣女子,说是找你有事,如果你去的晚了,楚辞很可能会跟她打起来。” “哦,打起来?打就是,楚辞怕过谁,而且还是个女人,楚辞更不会怕。还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红衣服,你是说...,那个爹、师父、墨先生,你们稍作,我去去就回。”猜出来女人是谁,萧慕言的酒顿时醒了一半,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 女人不可怕,但七杀堂新任堂主亲临晋州,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一个杀手头子,无论去哪里都不会招人喜欢。 晋城北门外,有一处歇脚的茶棚,一炷香前,楚辞就是在这里拦住了红衣女。 “晋城不欢迎你。”对于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楚辞没有丝毫得怜香惜玉。 “原来是你。”红衣女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楚辞,是曾经在凤栖湖为萧慕言掠阵的那个遮面男人:“我光明正大而来,并没有恶意。” “就算你提前送上拜帖,我也不会让你进去。”楚辞寸步不让。 “我是来找萧慕言的,见过他我就离开。”红衣女自然不愿白跑一趟。 “那你在这里等着,侯爷愿不愿意见你,一会就知道了。”楚辞说完,便伸出手朝暗处比划了一下。 然后红衣女就进了茶棚,而楚辞则纹丝未动,等萧慕言赶到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还好天色已黑,不仅没了进城的百姓,连茶棚老板都已回家做饭去了,不然就红衣女这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这身招摇的红衣,定会招来一大批登徒子,当然若是如此,这些流氓难免会血溅当场。 “你身上没带银子?”这是下了马的萧慕言,说出的第一句话。 “带了。” “那你傻站着干嘛,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位姑娘,怎么着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请姑娘喝口茶不是。”萧慕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怼。 “呃...”楚辞明显无言以对。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老大不小了,活该你还是光棍一条。”萧慕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茶老板早就回去了。”楚辞据理力争。 “啊,那你自己煮不就行了吗,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你们哥仨是一个比一个笨。”萧慕言说完,再也不看楚辞一眼,径直向茶棚走去。 “见过燕中侯。”红衣女站起身款款行礼。 “无需多礼。”萧慕言说完便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姑娘远道而来,找我何事?” “受人之托,追杀白面郎君,不曾想被侯爷手下捷足先登了。”凤栖湖见过一面,后来又派人给萧慕颜送过一封信,如此便也算是熟人了,虽然送信人被影卫杀了,但红衣女显然没有追究之意。 “哦,还真是所料不错,只是没想到追杀他的人是你,看来酬金不少啊,不然也请不动堂堂的七杀堂堂主亲自出手。”萧慕言虽然喝了不少,但脑子还算清醒、尤其口齿依旧伶俐。 “不瞒侯爷,此次任务,本堂只收了一两银子。” “哦,倒是新奇的很,难不成姑娘上任堂主之后,把七杀堂变成了一个慈善组织?” “慈善组织谈不上,但现在的七杀堂绝不是以前那个只认银子便不择手段的杀手组织,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本就是齐老堂主在世时一直在竭力改变的。”红衣女看来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高冷倨傲之辈。 “哦,如此倒是要恭喜你们七杀堂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古以来都是邪不压正,要是你们再继续作恶多端,早晚都会被血洗。” “侯爷一定是想过要血洗我们吧?” “嗯,不但想过,还准备在两年之内动手。”萧慕言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不久后他手里会有一支至少十万人的骑兵队伍,绞杀七杀堂不仅可以除恶扬善,顺便还能练练手。 “侯爷果然爽快,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转变了。” “一两银子杀一人,这事是你定的?” “恩,只是针对臭名昭着的恶徒,至于达官显贵及其他江湖中人,暂时不接。” “嗯,不错,尤其是你很不错。”萧慕言赞赏的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无比突兀的问道:“那个你许配人家或者有意中人了吗?” “啊,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你还是孤身一人的话,那个我当回月老,给你牵个红线怎么样?”此刻萧慕言的脸很红,显然是喝多的缘故;而脸很厚这事,好像也是喝多了的缘故。 第244章 拉煤 虽然是七杀堂堂主,但却是一个身材极其标致,而且武功相当不错的女人,尤其从她的举动中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一个坏人,再加上年龄也如此相仿,所以萧慕言怎么看都怎么感觉,她实在是太适合做楚辞的媳妇了。 “侯爷,你喝多了吧。”红衣女的语气中显然带了一丝怒气。 “嗯,喝了不少却没喝醉,对了,那个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白面郎君的尸首在于小懒手里,我找过他,但他却不愿意给我,所以我只好来找侯爷了。”收了银子,哪怕只是一两,也需要把白面郎君的尸体或者头颅带回去,给雇主交差本就是她们这行的规矩。 “哦,原来是有求于我,那咱们做笔交易怎么样?”萧慕言顿时露出了一副鸡贼的表情。 “理应如此,侯爷请说。”非亲非故,自然没有让别人白帮忙的道理。 “那个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萧慕言再次驴唇不对马嘴的忽然问道。 “啊,是。”红衣女来之前,实在是没想到堂堂燕中侯会是这么一个天马行空的人。 “那这样,你给他一次请你吃饭的机会,然后我传信给于小懒,让他派人把尸体送回来,如何?”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楚辞。 “呃...,成交。”别人花钱请吃饭,同时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怎么看都不吃亏,而且没有遮面的楚辞长的也不错,所以红衣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好,姑娘稍等。”萧慕言会心一笑,随即站起身来到楚辞面前。 对于茶棚中二人的对话,楚辞显然是没有听到,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跑了。 “你身上有多少银子?”萧慕言今天晚上好像跟楚辞身上的银子有深仇大恨似的。 “呃,五两。” 听到这个答案,萧慕言立刻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从袖中抽出了今日的第三张银票:“呐,这是一百两,然后去云来客栈板板正正请堂主吃顿饭。” “什么?”楚辞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 “你咋呼什么,不就请姑娘吃个饭吗,看你这点出息,拿着。”萧慕言不由分说直接把银票塞到了楚辞的手里。 “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再说为什么是我?”楚辞此刻想跑显然是来不及了。 “远来是客,本就该尽地主之谊,而且你还把人家挡在了城门外,你自己说,是不是得给人家赔个不是。另外,你未婚、她未嫁,简直是天作之合,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萧慕言就差伸出手指,指着楚辞的鼻子怼了。 “天作之合,你这是什么意思?”楚辞一向无精打采的脸,此刻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丰富了。 “什么什么意思,姑娘人不错,虽然看不清脸,但身材和武功都算得上绝佳,我给你说啊,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好好把握。”萧慕言苦口婆心,简直是比一般的媒婆还要尽责。 “你是不是喝多了?她是七杀堂的堂主,是江湖中最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的统领,这叫人不错?”楚辞据理力争。 “你误会她了,她心地并不坏。再说你把她娶了,她不就变成晋州城守军统领夫人了吗。这么好的姑娘,你忍心看她误入歧途,越陷越深吗?”萧慕言不做媒婆,简直是太可惜了。 “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往往说这句话时,那就代表心中已经被迫接受了。 “你吃晚饭了吗?”萧慕言立刻又找到了一个客观存在的理由。 “呃...,没有。”楚辞一向不爱撒谎。 “姑娘来了,银子不用你出,加上你还没吃饭,而且云来客栈刚刚装修好,趁着月色,你侬我侬,你应该打心底里感谢我,所以要什么余地。”萧慕言的话,乍听起来还真是在理。 “好吧。”楚辞一脸的为难,但最终是答应了。 “交给你一个任务。”萧慕言靠近楚辞,低声说道。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难怪非要我请她请饭,原来暗藏着任务,一向尽职尽责的楚辞立刻一本正经的回道:“诺。” “结束前,把姑娘的名字问出来。” “啊?” “啊什么,饭都吃了,要是连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太废物了。” “知道了。”楚辞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要你请她吃饭吗?”显然萧慕言还有其他的原因。 “不知道。”楚辞哪里能猜出来萧慕言心里的小九九。 “你啊,真是笨到家了。吃饭的时候,她是不是得把面纱摘下来,这样你不就可以看到她的脸了吗。”不愧是过来人,萧慕言想的就是周到。 “呃...”楚辞突然感觉,喝多了的萧慕言比平时还要清醒。 “当然要是长的不好看,吃完饭一拍两散;要是长得好看,必须给我拿下。”萧慕言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得兄弟。 “呃...” “赶紧去吧,记住大方点,别抠抠搜搜地。” “你呢?” “我去茶棚坐一会,吹吹风、醒醒酒。” “你不是没喝多吗?” “用你管,少废话。”萧慕言说完,转过身便切换成满脸笑容的表情,径直走到红衣女面前:“姑娘,一听说能和你一起吃饭,他简直是高兴坏了,那个赶紧去吧,祝你们吃的开心。” 下一刻,楚辞在前,红衣女在后,两个人隔着三丈的距离,同步向城中走去。 “做媒婆的感觉怎么样?”百里浮玫下了马车,脚步轻盈的站到了丈夫面前。” “媳妇,你来了。”萧慕言抬起头一脸傻笑的看着自己得媳妇,颇为骄傲的说道:“楚辞要是真能把她娶了,不仅有了家,而且咱们不是也能把这个女魔头放在身边看着吗。” “你真的这么想?”百里浮玫一向知道自己得丈夫对兄弟不会腹黑。 “呃,这个姑娘骨子里不是坏人,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她脱离苦海,对她、对楚辞、对咱们都是好事。” “好,我答应你,只要她不作恶,我就不会让厅里动她,若是楚辞对她动了心,那就让她做统领夫人。” “嗯嗯嗯,还得是我媳妇,又聪明、又懂事、又识大体,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还似天仙般那么漂亮。” “你今晚的确喝了不少。”百里浮玫虽然心里很认可,但面上却依旧平静如初。 “我就算没喝酒,也是这么认为的。”论嘴甜,就算是于小懒和楚辞绑在一起,也不及萧慕言于万一。 第245章 兵权 一向很有家教的萧慕言,喝了酒之后更是越发的听话,百里浮玫只是说一句回家,萧慕言便乖乖的牵起媳妇的手,屁颠屁颠的上了马车。 无论成与不成,起码于小懒有了心爱之人,楚辞也被强制安排了一位,萧慕言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两块,至于打了四十多年光棍的刘一白,萧慕言决定让他顺其自然。 说到于小懒,这三天他几乎没有说话,不是懒得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恐惹怒了南桥,把他踢出马车,毕竟这个温柔乡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不知道说什么的于小懒,选择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妥善的法子,那就是南桥醒时他就睡,南桥睡时他就醒。 哪怕一点也不困,也要闭上眼装睡,如此不但消除了尴尬,更是能时不时偷听到南桥和绿萝的谈话,虽然话中没有涉及自己,但光是听到南桥那沉鱼出听的声音,就足以让于小懒沉醉。 等南桥睡着之后,于是便到了于小懒乐开花的时间,近在咫尺的看着南桥,一看就是一夜,不仅如此,还能贪婪的嗅着南桥身上散发的气息,简直是太奢侈了。 但好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护粮的队伍已于今晚到达了晋北草原,明天再走上四十里便会到达南境骑兵大营,到时于小懒也没有了再赖在车上的理由。 就当楚辞与红衣女刚刚到达云来客栈的时候,真正睡着的于小懒睡醒了,经验丰富的他,并没有睁开双眼,而是竖起耳朵聆听着车里的动静,但听来听去只有一人的声音,从呼吸节奏判断,此刻在车中入睡之人是绿萝,那么问题来了:南桥去哪了? 黑夜中的草原,除了满天星辰和心旷神怡的微风之外,最不缺的就是无肉不欢地狼群,想到这里,于小懒二话不说便蹿出了车厢。 战士们早已鼾声如雷,于小懒先是从营中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后,立马紧张起来。 “你是在找我吗?”南桥的声音从于小懒身后传出。 “嗯,呃...不...是,你去哪了?”于小懒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南桥的脸瞬间红了,显然是不方便回答。 人有三急,就像那日于小懒忽然从车中蹿出,就是因为憋不住了。而导致他尿意汹涌而来的原因,是因为无比、十分、特别紧张。 于小懒虽然没猜出南桥去了哪,但早已习惯了南桥对自己的不理睬,所以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憨憨的说道:“你没事就好。” 紧接着尴尬就来了,因为南桥依旧没有说话,而且也没有离开,于是于小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马车不合适,继续说话不合适,不说话也不合适,站在这里更不合适。 思来想去,于小懒再次鼓足了勇气:“天很晚了,你回车休息吧,我去...” “你的伤不疼了吗?” “啊,没事了,我经常受伤早就习惯了,所以,不不不,是多亏有你照顾,所以好的很快。”于小懒实在是没想到南桥会开口。 “那你能不能陪我走走,我还是第一次来草原。” “我也是,我...我是说...,没问题。” 南桥在前,于小懒在后,二人相隔三丈的距离,缓步向草原深处走去。 与此同时,萧慕言也被媳妇领回了家,难得的是一向抱着媳妇不撒手的他,破天荒地没有急着酒后乱性,而是径直向父亲的卧室走去。 “爹,商量个事。”萧慕言一副认真的表情。 “这么晚来找老子,一定没憋什么好屁,先说好啊,要是管老子要银子,立马滚蛋。”燕北王就算喝了酒,依旧还是个守财奴。 “不要银子,只要人。” “顾南衣的南境骑兵?”萧规缇显然早有预料。 “嗯,北元损兵折将,一时半会不会进犯,如此便可抽调临门关十万大军前去南境驻扎,赵元稹早晚都会对咱们动手,南境兵力越足越保险。” “你小子这是要跟老子分家?” “当然不是,晋州永远都属于燕北。而且南境骑兵由我来养,这不是给您老省了一大笔银子吗。” “你就不怕你哥多想?” “不怕,我哥绝不会多想。”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跟我商量,怕你爹我不舍得?” “您是爹,又是王,所以必须经过您的允许。”萧慕言虽然平时喜欢和自己的爹打哈哈,但骨子里一直很敬重。 “嗯,说说你的想法。” “牧区那边能招募七万骑兵,再加上顾南衣部,晋州便有了十万精骑,到时无论是赵元稹,还是耶律英才,哪怕是咱们西边的邻居,都不敢冒然来犯,如此燕北西境安矣。” “然后临门关留下二十多万大军抵御北元,南境部署十万大军,如此便成了三角之势,互为依靠,燕北无忧矣。”先生步入屋中,脱口说道。 “一唱一和,你们俩还真的一对亲师徒。” “主公这是吃醋了吗,再怎么说也比不上你们这对亲父子,哈哈。” “爹、师父,晋北铜矿一旦开采成功,再加上新开通的弃城商路,银子会源源不断,所以咱们要继续募兵,起码要再招募二十万,如此便真是高枕无忧了。”萧慕言的胃口一向不小。 “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和你哥都比我这个当爹的眼界高。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给你或是你哥都是一样的,老伙计给他吧。”萧规缇既然早有预料,那自然也早有准备。 “呐,这是顾南衣部的调兵令,以后他们就直属于你调遣了。”先生说完,并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萧慕言,显然萧规缇和萧慕桓想到了萧慕言前面。 “多谢爹,多谢大哥,多谢师父。”萧慕言真真的被感动了,虽然是父子、兄弟,但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如此信任。 “这里面可没我什么事,我避嫌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卷进去。”先生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记住,爹永远是爹,哥永远是哥,放开手大胆的干就是。”萧规缇很少掏心窝子,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太酸。 “嗯。”萧慕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孩子十三岁就离开了家,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是...” “主公,每个人都有自己得命,慕言在外游历了十年,虽然艰辛但也收获了很多,无需自责。” “哎,等我百年之后见到他娘,定然有我好受的。” “原来主公也怕夫人,慕言还真是随你。” “吭,你一个老光棍懂什么,那不叫怕,那叫...” “叫啥啊主公,我这个光棍还真是不懂,主公不妨赐教一下。” “呃,天不早了,那个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今晚这牙怎么这么酸啊。” 第246章 操碎了心 于小懒默默地陪着南桥走了很远很远,像极了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卫,什么满天繁星,什么风吹草浪,皆不在于小懒的眼中。 南桥终于停住了脚步,然后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你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这的确是一个令很多人都会好奇的问题。 “啊,哦。那个我小时候是在弃城外城长大的,我的家在那里,有一个小院子,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回忆起从前,于小懒的心中已没有了任何阴影。 作为从弃城内城长大的南桥,非常清楚外城的残酷,也自然明白了于小懒的艰辛,虽如此,但依旧很难想像他是如何度过的:“所以是我姐夫救了你?” “嗯,没有公子我或许早就死了,即使没死现在也变成了一只野兽。” “所以为了我姐夫,你不惜拼命?” “恩,除了公子,还有大小姐,还有一斤,还有...”于小懒咬了咬牙,还是把“你”咽了下去。 “谢谢你救了我,以后我不会像以前那么对你了,你知道我生下来就是绣花厅的人,所以我从小就没有朋友,如果可能...” “非常可能,一定可能。”不待南桥把话说完,于小懒便已点头如捣碎。 “你其实蛮可爱的,如果没有那么懒,没有那么邋遢...” “我以后每天都洗脸。” “哈哈哈,说了你两个缺点,也需要夸你一句,十六岁就做了城守军副统领确实很厉害。” “都是公子给我的,还有我的刀法也是。” “懂得感恩,也是你的优点。”之所以不再讨厌一个人,是因为发现了他的优点;当已经不再讨厌,那么会发现他更多的优点。 “今晚我想在这里睡。” “嗯,我陪你”主打一个实诚的于小懒想都没有便脱口而出,但终归是反应了过来:“那个我...我是说,我...我就站在这里陪你。” “我知道。”南桥声如黄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于小懒和南桥的关系,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别管是大是小,总归是迈出去了。 萧慕言睡醒的时候,百里浮玫已经去了后院,而楚辞却堵在了他的院门口。 “怎么样,漂不漂亮?”作为男人最关心的自然是外表。 “不知道。”和于小懒一样实诚的楚辞,立刻给出了答案。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吃饭也戴着面纱?”萧慕言一脸的惊讶。 “嗯。” “人才啊,她是怎么做到的?”萧慕言很难想象这得有多别扭。 “把面纱从下面掀起来一点,然后...” “那她叫什么名字?”萧慕言退而求其次。 “呃...”楚辞“呃”了半天,也没有呃出下文。 萧慕言顿时大失所望,脸上也再次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们哥仨真是一个比一个笨,你打算和刘一白一样,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光棍吗?” “他是他,我是我,再说打光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烂泥扶不上墙,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没想过搂着媳妇睡觉有多美?” “呃...,没有。”楚辞脸皮一向没有萧慕言的厚,所以就算有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有?你骗鬼呢,你都多大了,你怎么会没想...,不是,你不会是身体有疾吧?”萧慕言还真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有。”楚辞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毕竟这事别说没有,就算有,也必须说没有。 萧慕言俨然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不由围着楚辞转了几圈,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知道我和东极岛医圣关系不错,若是你羞于开口,没事,我给你写封信,你可以随时拿着去找他,我保证给你保密。” “不需要,真没有。” “确定没有?” “确定没有!” “那你是不是有病,二十好几了,对女人一点也不着急。而且你们家就你一个单传,你自己说,你对得起你列祖列宗吗?”萧慕言这个急啊,急的连楚辞的祖宗都给搬出来了。 “呃...,这个给你。”楚辞知道自己说不过萧慕言,于是选择了不接招。 “这是什么?” “你给我的银票,掌柜说昨天中午你给多了,所以昨晚那桌没收钱。” 萧慕言并没有把银票接过来,而是背着手、抬着头寻思了一会,然后从袖中又掏出了两张,不由分说的塞到了楚辞手中:“拿着。” 足足三百两,顿时让楚辞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只听萧慕言开口说道:“这个点,小懒差不多收到信了,就算是快马加鞭,至少也需要三天才能把白面郎君地尸体运过来,所以这三天她就交给你了。”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你是不是城守军统领?” “是。” “那她是不是七杀堂新任堂主?” “是。” “你不看着她,万一她惹出什么事谁负责?” “不是有绣花厅吗?” “那你去给我媳妇说。” “呃...,还是我自己来吧。”一想到百里浮玫,楚辞顿时做出了选择。 “嗯,你到晋州之后,一直在忙,正好借这个机会到处转转、看看、玩玩,不要心疼银子,不够了随时找我要。” “呃...。” “这是命令,记住要是把她娶了,就等于你亲手除掉了七杀堂,嗯,起码是重创,这可是大功一件,明白了吗。” “诺。”这是楚辞接的最不情愿的一次任务,也是他回答的最小声的一次“诺”。 “行了,赶紧去吧,别耽误了请人家吃早餐。等会,我告诉你哪家的早餐最好吃,去鼓锣巷,那里有一家百年的面馆,他们家的面条又劲道又好吃,小菜就点他们家那四道招牌菜,保证不跌份。”萧慕言真是操碎了心。 楚辞带着任务走了,萧慕言也着急忙慌的去了正厅,毕竟那里有三位老人家在等着他吃饭。 “侯爷,老朽清闲了十余年,吃过早饭,您就派人送我去晋北吧。”被关在地牢整整十年,墨老头早已技痒难耐。 “好,本应我亲自送您老去晋北,但汛期即将来临,实在是分身乏术,还望先生勿怪。” “侯爷言重了,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墨老头说完便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图纸。 萧慕言打开一看,顿时喜不自胜:“多谢先生。” “四十年前,晋河堤坝翻修,老朽便画过一次图纸,昨晚趁着酒性,老朽又重新设计了一份,还望助侯爷一臂之力。” 饭后,庄坞带着十几名绣花厅吏员护送老者北行,而萧慕言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带着图纸迫不及待地去了刺史府。 第247章 设伏 金陵通往湘州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速奔驰,尽管如此,车厢中的茶水却没有一滴溢出,很显然车厢是能工巧匠打造的,同时车夫的车技也无比娴熟。 车厢中斜靠在软垫上的人,正是妩媚至极的赵沁,右手撑着下巴,左手随意地搭在浑圆挺翘的美臀上,闭目养神,活脱脱一个魅惑众生地睡美人。 既然是官道,那自然少不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所以周围若是寂静无声,那一定不正常。 “局首,咱们好像被埋伏了。”车夫不但车技娴熟,感知危险的能力也是非常了得。 闻听此言,赵沁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波澜不惊的脸上是没有一丝的紧张,只听她慵懒的说道:难得出一次京,就被人惦记上了,看来有些人已经完全耐不住性子了。把车速降下来,万一前面挖了坑,我可不想掉进去。 “诺!”车夫的回答既简洁又干练。 “既然对方如此处心积虑,自然会现身相见,如此倒是省得咱们大海捞针了。一会你只管御敌,不用担心我。”赵沁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暗处隐藏着数十名织造局高手。 “诺。” 话音刚落,道路两旁的密林中便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打斗声,从声音中便可以判断,双方交手的人数旗鼓相当,一言未发便已拔刀,显然是奔着索命而来。 “吁。”赵沁的命令是把车速降下来,而车夫之所以急停马车,是因为道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位黑衣蒙面的剑客。 在马车停住的那一刻,赵沁也随即睁开了双眼,但姿势却始终未变:“去吧。” “诺。”下一瞬,车夫便与剑客交上了手。 “如今只剩下我自己了,想杀我就赶快动手吧。”赵沁抿了口茶,声音一如既往的妩媚,根本不像是在跟敌人说话,反而像是在呼唤情郎来车中幽会似的。 “好一个骚气十足的婊子,等爷爷杀了这几个碍手碍脚的小崽子,马上就去车里疼你。”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和尚,从他腰间别着的葫芦可以看出,这位伪大师显然是又好酒又好色。 骚气十足加婊子,高贵的赵沁哪曾受过这样的羞辱,顿时一脸的厌恶:“杀他之前把他的舌头先给我割下来。” “诺。”声音是从车后传来的,三个长相一模一样,连身高、体重以及声音都几近相同的年轻人,霍然现身,“诺”字刚落地,三人已将大和尚围在了中间,同时三把剑也快如疾风地刺向了上、中、下三路。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剑,即使躲过了咽喉,也难以躲过心口或小腹,于是大和尚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一动不动,刹那间,三把剑便精准的刺到了一开始就瞄准的部位,但剑都弯了,却没有刺进一分。 难怪大和尚的嘴如此恶毒,原来是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武艺,不然就他这张臭嘴,早已死过几百回了。 “你们这三个狗娘养的,刺爷爷哪里不好,竟然要把爷爷的宝贝给割下来,真是好不懂事,幸亏爷爷下面硬,不然都没法疼你们厅首了。”大和尚满脸的不屑,一边轻松的硬扛着似挠痒痒一般的利剑,一边还不忘用他的臭嘴讨着便宜。 而另一边车夫和剑客也是打的不可开交,二人倒是势均力敌,谁也没赚到对方便宜,彼此皆是真气大放、全神贯注,很显然胜负只在一毫一厘之间,就看谁会先露出破绽。 树林中人影翻飞,刀声大作,时不时传来一声闷哼,唯有赵沁无所事事。 大和尚不但身形高大,一双手更是大如蒲扇,一巴掌扇过来当的是虎虎生风,要是不小心挨上一掌,想要再爬起来简直是个奇迹。 三剑客很年轻,但杀的人却一点也不比大和尚少,尤其能被赵沁作为后手,自然有他们的独到之处,例如片刻间他们就已经将大和尚研究透彻。 刀枪不入、孔武有力,仗着这两点大和尚才肆意横行,但笨重的他步伐迟缓,出手速度慢,而他这个嗜酒好色的假和尚绝对不是正宗的佛家金刚,顶天练就了一身铁布衫。 既然是铁布衫那自然就有一处一戳即破的命门,所以三个人一直在快速的朝着不同的穴位出剑,同时依靠着敏捷的身形,灵活的躲避着大和尚那对比脸还要大的手掌。 反观大和尚仗着一身蛮力,双掌在不停的挥舞着,一张嘴一刻也没舍得停,简直是把赵沁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深入而又龌龊的问候了一个遍。 赵沁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毕竟一辈子也没听到过这么多的污言秽语,作为处女的她甚至根本无法理解大和尚所描绘的某些场景。 既然不堪入耳,那最好的方式便是选择不听,尤其现在需要赵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首先,对手显然是有备而来,无论是己方的人数还是武力都被摸的一清二楚,如此便说明织造局中有内奸,而且职位一定不低,但现在却不来不及考虑谁是内鬼,因为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 己方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那么他们一定会派出比己方更强的武力,所以对方此刻显然还有保留,唯有速战速决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赵沁急忙下了命令:“立刻杀了这个满嘴喷粪的恶徒,速速撤离。” 至于车夫,赵沁已完全顾不上他的死活,当然她本就不在乎车夫是生是死。 “诺。” 此刻只剩下一个穴位没刺,不是不想刺,实在是位置太过隐蔽,而且前面还有一物阻挡,当然这个隐秘所在便是大和尚的命门。 既已发现,那剩下的便是一击致命,而对于心有灵犀的他们而言,简直是连对视一眼都不需要。 且看他们如何配合,只见其中两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刺向了大和尚的双眸,就在他下意识闭眼的空隙,两兄弟同时弃剑不用,随即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臂。 而另一人则是迅速的钻进了大和尚的裆部,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抵住了大和尚那对想要闭合的双腿。 大和尚顿时满脸的惊恐,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得命门已被识破,于是拼了命的想要挣脱束缚,只要有一人被自己甩开,那剩下的两人便会立刻成为自己的掌下亡魂。 同时让大和尚疑惑不解的是,三个人的确是把自己抱住了,但三个人却根本腾不出手,他们会如何攻击自己得命门? 第248章 杀了她 大和尚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毕竟三胞胎比他聪明的多,更何况还是三个人加起来,所以有的人死就死在了笨上。 只见一个侏儒突然从车底蹿了出来,身高不到一米的他,手中的武器是一根一尺长的钉子,不但很尖而且又粗又硬,如泥鳅般的身体,实在是将灵活二字展现到了极致。 大和尚还没来得及看清侏儒的脸,他便已来至大和尚身后。 这一刻两个人地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下一刻侏儒的钉子一下子捅进了大和尚的会阴。 “撤。” 随着侏儒的一声令下,三胞胎中的一人立刻化身车夫,另外两人分别护在两侧,而侏儒则是钻回了车底。 眼看目标人物就要逃离,与车夫争斗正酣的剑客,立刻便要闪身来追,思思缠住他的车夫哪会让他如愿,也许是仓促,车夫不由露出了一个破绽,下一瞬剑客的剑毫不留情的穿透了车夫的胸膛,而车夫的拳也同时砸碎了剑客的喉咙。 同归于尽,这便是车夫的决心,因为剑客死掉,便无人可以拦住厅首,至于林中的那些刺客,根本不是三胞胎的对手。 马车原路返回,比来时跑的还要迅速,突然四支羽箭破空而来,快如闪电的袭向三胞胎和拉车的骏马,于此同时一身黑纱的皇子妃从后方踏空而至,手中剑笔直的刺向了车中的赵沁。 说时迟那时快,侏儒再次出现,双手中各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钉子,需要说明的是,最早出现的那一根依旧留在大和尚的体内。 本来刺向赵沁的剑,在侏儒出现的那一刻,立刻改变了方向,直奔侏儒咽喉而来,显然皇子妃这一剑本就是奔着侏儒而来,而她之所以到现在才现身,是为了确定赵沁身边是否还有其他高手。 赵云澜是不知道侏儒存在的,自然也不会向她的皇嫂言及,但皇子妃却十分肯定以赵沁的做事手段,必然留有后手,所以大和尚也好,剑客也罢,只是诱饵而已,钓出了侏儒,便彻底让皇子妃踏实下来,因为她担心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四只羽箭与普通的箭矢一般无二,但射箭之人却是难得一见的箭术高手,不仅同时可以射出四只,而且每一只都是又快又准。 四只刚到,又是四只,直接把三胞胎牢牢地困住了,别说去后面帮忙,三个人简直是手忙脚乱,毕竟车中坐着厅首,但凡是一个疏忽,长了眼的羽箭便会毫不留情的将赵沁洞穿。 三胞胎在明,侏儒在暗,四个人已死心塌地的跟随了赵沁十年,这些年来四人虽然出手不多,但从未失手,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向此刻这般狼狈不堪。 皇子妃既然敢现身,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杀掉侏儒,如此一来,三胞胎更难逃一死,到时赵沁便会受到非人的凌辱,毕竟大家都想好了要如何把她折磨致死。 世间有很多漂亮的女人,但既漂亮,同时又是山海境的女人却屈指可数,今日侏儒便实打实的碰到了一位。 一品巅峰对山海,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但这种机会实在太少,毕竟侏儒不是萧慕言,所以几个回合下来,侏儒便感觉到了差距。 同样是剑,但握在皇子妃手中却有雷霆之威,看似轻轻一挥但足可山崩地裂,剑气已逼的侏儒措手不及,而漫天的飞沙走石更是让侏儒应接不暇,因为只要漏掉了一块,局首便会立时殒命。 车夫跟了赵沁七年,既然他都能为主子死,那侏儒也在所不辞,至于三胞胎也绝对不在话下。 “成仁便是今日。”侏儒一声怒吼,张嘴便是一口精血,强行升境再次上眼,眨眼间只听得侏儒身体啪啪作响,仿佛新生般,所有骨头都在重塑。 侏儒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在发生着变化,不足一米的个头短瞬间便升至两米开外,一双手臂比皇子妃的要还要粗上许多,而两条大腿更是布满了疙瘩肉,至于他的一身衣服,此刻早已碎裂成一绺一绺。 几近赤裸的他,像极了一个没长毛的猩猩,被刺穿会阴而亡的大和尚,此刻若是站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侏儒。 似猩猩的超大个侏儒,浑身上下散发着浓厚的罡气,此刻那些继续袭来的飞沙走石已完全被格挡在一丈之外。 “我拦住她,你们哥仨留下一人送局首回京,来世咱们再做兄弟。”声音浑厚有力,话落,超大个挥舞着他那脑袋大的拳头,快如闪电地朝着脚下的路面狠狠一砸,顿时无数块巨石腾空而起,瞬间将超大个和皇子妃圈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护在马车左侧的老大也毫不犹豫地燃烧了精血,但一品初境的他,豁出命也只是到达了一品中境,虽如此,却让他成功的移到了马车前面,于是射向马匹和车厢的箭矢被他成功的拦下了。 已活不了多久的老大,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他一边快如闪电的拨开、斩断袭来的箭矢,一边在疾速的向前奔跑着。 驾车的老二自然不会放过这得之不易的机会,狠狠一拍马背:“驾。” 要想成功,有两种选择,一是逃出射手的射击范围,另一个是找到射手然后杀了他。 侏儒是否能够拦住身后之人,三人完全没有把握,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如此跑的越快,生机越大。 依然还是四箭,三箭射向一夫当关的老大,一箭射向依旧护在马车右侧的老三。 一开始奔跑中的老大还能成功将三箭剥落,但随着真气的匮乏,越发的力不可支。先是左肩胛骨,然后是腹部,就当老大的左腿再中一箭的时候,老三终于看到了射箭之人。 随着老大的轰然倒地,老三已完成了强行升境,同样升到一品中境的他,立刻腾空而起,连续三个起落,挑开几只羽箭的同时,也顺势追上了一边射箭,一边在不断变化位置的射手。 大哥和三弟即将死去,老二却根本无暇悲伤,拼了命的抽着马背恨不得将马车飞到天上去。 近战,箭手完全不是老三的对手,就在他疲于应付的时候,远处的石墓轰然倒塌,一道靓丽的身影疾速而来。 老三很有自知之明,于是立刻放弃了杀掉箭手的机会,二话不说便向马车奔去。 转瞬间,皇子妃便落到了箭手身旁的树杈上,张嘴便是一口鲜血,显然杀掉侏儒也让她受了不小的内伤,伸手拒绝了要来搀扶自己得箭手,强行咽下一口鲜血,无力却极为坚韧的说道:“杀了她。” 第249章 中箭 侏儒自然还是死了,至于他是怎么败的,只有杀他的皇子妃清楚,虽然不知道这个一身黑纱的女人是否还有一战之力,但老三却非常清楚,杀死自己她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老三在遁走的时候,瞥了一眼身中三箭,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大哥,如今自己也是油尽灯枯,一家三兄弟短瞬间便只剩下老二这一根独苗,所以老三在临死前的重中之重,是让二哥活着,让局首彻底脱困,更是不辜负侏儒和大哥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射箭之人不仅箭法超群,轻功也是不差,几个起落便追至射程范围之内,不待身体落地,便已弯弓搭箭,依旧还是四箭齐射,无论赵沁躲在车厢中的哪个位置,都难以幸免。 羽箭疾速袭来,在距离车厢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老三悍然出剑,竭尽所能的将三支箭矢剥落,同时毅然决然的用自己地身体接住了第四支。 箭矢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的左胸,只见其左手死死的抓住车厢,双脚艰难的踩在车厢下方的横木上,持剑的右手在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汗珠融合着鲜红的血液,在不断的流淌着,尽管如此,老三却依旧咬着牙,死死贴在车厢一角。 老三的身后是与他一壁之隔的赵沁,而赵沁的正前方是驾车的老二,很显然老三是要用自己得身体为二人挡箭。 就是这里,黑布遮面的箭手不由挑眉一笑,不待其笑容消失,羽箭已再次离弦,和前些次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一箭。 一箭穿心,老三瞬间死透,但箭矢却没有留在他的体内,而是直接穿过织造局精工打造的车厢壁,最终贯穿了赵沁的身体。 中箭的赵沁先是一声闷哼,随即便咬紧了牙、皱紧了眉,全身上下已没有一丝妩媚。 “局首?”作为车夫的老二,迫不及待地询问着。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速度再快一点。”赵沁还算是幸运的,因为话一说完,她便晕了过去,如此起码无需忍受疼痛之苦。 马车已远离射程,射箭之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快速返回,因为身后还有一个让他记挂的女人。 “夫人,你怎么样?”箭手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无碍,调息几日就恢复了,怎么样?”皇子妃最关心的自然是赵沁的命。 “中了。” “嗯,咱们回去。”皇子妃很清楚,中了此人的箭,十死九生。 “好。” 密林中的争斗也已结束,随行的三十七名织造局吏员全部殒命。而皇子妃这边也只剩下十一人还在喘气,此刻密林中已倒上了火油。 “大家辛苦了,赵沁那个毒妇中了小四一箭,无论是生是死,以后和你们都没有关系了,今日起你们隐姓埋名,从此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皇子妃黑纱遮面、轻启朱唇,语气中带着感谢和嘱托。 “夫人,三皇子不仅是我们的主子,对我等更是有救命之恩,所以日后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夫人尽管开口。”十一人齐齐躬身行礼。 “嗯,大伙的心意我知道了,诸位就此别过。”话落,皇子妃便踏步而去,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背着箭囊的小四。 没一会,密林中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等收到消息的几十名织造局吏员赶到的时候,所有人的尸体和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已全部湮没在火海中。 局首受了重伤,同僚死亡殆尽,这还是织造局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创,憋了一肚子气的他们,咬牙切齿的想要报仇雪恨,但如今不仅没有找到敌人的一点踪迹,还要担任起灭火的重任。 两个时辰之后,收到飞鸽传信的赵瑄即刻赶到了皇宫。 此刻比身躯还要沉重的是他的心情:“禀陛下,半路有人设伏,郡主不幸中了一箭。虽然已第一时间送往织造局分处救治,但生死未卜。” 闻听此消息,一向波澜不惊的赵元稹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笔,面色阴沉的说道:“李弥,立刻带御医前往救治,告诉他们必须给我保住郡主的命。” “嗻。”李弥即刻离去。 “谁干的?”赵元稹轻声问道。 “禀陛下,为首的是一个一袭黑纱的女人。”虽然没有直言是谁,但赵瑄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听到赵瑄的描述,赵元稹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惊讶,掀开门帘缓步来到赵瑄面前,随即蹲下身在赵瑄耳边轻声说道:“做好郡主醒不过来的准备。” “是。”赵瑄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了。 “内鬼估计已经死了,但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要仔仔细细查一遍,以后织造局若是再出现纰漏,朕拿你试问。” “是。” 等三百多斤的赵瑄离开之后,诺大的养心殿中只剩下赵元稹一人,只见其对着空中自言自语道:“好一个无情最是帝王家。 赵沁身上的箭头已被取出,至于她能不能醒来,一切皆需天意,而此行的目的地建安王府,一时半会是绝对去不成了。 和赵沁一样躺在床上的还有建安王赵宣义,虽然他已经醒了,但已经是废人一个,脑子里像是装了浆糊,不仅生活无法自理,甚至连说话的功能都已丧失。 于是建安两州的军政大权自然而然的落到了赵厚的手里。 皇子妃替夫报仇,干不动九五至尊的皇帝,所以就把仇恨全都集中到了赵沁的身上,如此倒是无心插柳地的帮了赵厚一个大忙。 当然赵沁遇袭的事情,赵厚是完全不知道的,此刻他正在思索与南宫逸秘密见面,却能躲过织造局眼线的方法,没成想南宫逸却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南宫逸见过世子。”易了容的南宫逸,揭掉面具之后,立刻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灿烂又真诚。 “啊,你怎么直接来王府了?”赵厚顿时大吃一惊。 “世子无需担忧,在下保证没被别人发现,当然陆先生除外。”建安王府只有一个陆先生,那便是建安第一谋士:陆羽。 “陆先生把你领进来的?” “嗯。” “这么着急见我,所为何事?”赵厚边说着边亲自倒了一杯茶,做过不少次生意的二人,显然非常熟络。 “嗯,自然是想和世子谈笔大买卖。”南宫逸依旧还是一副奸商本色。 “哦,大买卖?你我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直接明说就是。” “不瞒世子,王爷的病情在下在几日前便一清二楚,然后我便马不停蹄的跑了趟西楚边境,那边已经答应了,就看世子的意思了。” 第250章 父子局 萧慕言刚回到家,百里浮玫便将赵沁遇袭的情况告诉了他,只不过是否受伤,伤的严不严重并不清楚,但随行的织造局吏员全部毙命,以及赵沁狼狈逃跑这两件事,还是一清二楚的。 “哦,不错,没想到赵云澜下手这么快。”萧慕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主要是赶巧了,毕竟赵沁可是很少离京的,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次都被赵云澜占了。”百里浮玫话中有话。 萧慕言立刻捕捉到了媳妇话中隐藏的信息:“对啊,赵沁怎么就突然出城了呢?媳妇,是不是已经查明其中的原因了?” “具体尚不清楚,但百里浮玫是奔着湘州去的。” “建安王府?她找赵宣义干嘛?”萧慕言顿时一脸疑惑。 “建安王府一直被织造局严密监控,所以咱们的人很难深入探查,你不是和南宫逸做过生意吗,极曐楼总部就在湘州,想必他们会知道一二。”百里浮玫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我这就联系他。对了,对赵沁出手的是?” “一个一身黑纱的女人,不出意外应该是躲在赵云琛背后的女人。” “嗯,赵云澜还真是命好,不但有一个好哥哥,还有一个没有名分的好嫂子,这个女人是什么境界?”萧慕言一边说着,一边殷勤的给自己媳妇倒了一杯茶。 “山海境,信中说剑法超绝。” “几百年来江湖中用剑之人多如牛毛,可如此年轻就练至山海境的女子却是闻所未闻,天赋异禀是一定的,但教她习剑之人更是恐怖如斯。”能教出山海境的徒弟,可想而知师父会是什么境界。 “观天境的高手本就屈指可数,而且全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是从这方面下手,很难找到有用的信息。”绣花厅吏员再厉害,但想要靠近观天境简直是难于登天。 “那就让她主动来找咱们。”萧慕言之所以要见这个女人,是想问她一个问题。 “嗯,我马上去安排。”百里浮玫说完便径直向后院走去,至于如何让她主动现身,对于绣花厅而言不难。 建安王府,南宫逸再次故技重施,先是免费将赵沁遇袭的事情告诉了赵厚,然后便开始了讨价还价。 “世子,和西楚结盟目前是建安唯一的出路,尤其王爷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却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倒下了,这就说明是老天要把建安交到你的手上,更说明你的策略才是对的。”想要赚到银子,必须要出银子的人下定决心。 “行了,你的心思我明白,放心我会和西楚谈的,至于哪天谈、去哪谈,你全权安排就是,无论结果如何,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开价吧。”赵厚早就想放手一搏,所以自然不会错过与西楚结盟的机会。 “西楚那边的开价是十万两黄金,最终打了一个八折;世子这边开价一样,但建安王府一直都是极曐楼最尊贵的顾客,所以依旧收您六折。”相比起西楚的谈判,南宫逸简直是省了太多的废话。 “成交。” 赵厚之所以如此干脆,除了不缺银子之外,更因为心情实在是太开心了,不得不说,今天是一个难得好日子,不仅赵沁这个恶毒的女人遭了报应,而且南宫逸还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把自己想要做的给提前安排好了。 养心殿,奉旨前来的赵云澜毕恭毕敬的双膝跪地:“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招儿臣前来有何旨意?” 赵元稹冷冷的看着赵云澜,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曾经与他共处的场景,却突然发现,几乎从来没有跟眼前这个最小的儿子独处过,心中不由有了一丝愧疚,于是语气也变得平和了许多:“起来吧,朕叫你过来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这么多年朕对你的关心相对较少,你没有埋怨父皇吧。” “回父皇,儿臣对父皇只有崇拜,从未有过怨气。儿臣自小就明白,您虽是儿臣的父皇,但更是大燕的国君,为了天下,父皇日夜操劳、殚精竭虑,这一切儿臣始终看在眼里,还望父皇多多保重龙体。”赵云澜虽然站了起来,但依然保持着躬身的状态,而且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一丝的慌张。 “嗯,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虽然对你关心的不多,但朕知道你从小就和你三哥感情最好。” “禀父皇,小时候三皇兄的确对儿臣照顾甚多,但自从贵妃娘娘离世之后,三皇兄对儿臣就疏远起来,尤其他搬离皇宫之后,我们俩私下里更是没有了来往。不瞒父皇,儿臣如今依然时不时会想起当初和三哥在一起的时光。” 赵云澜回答的滴水不漏,一是表明了自己并不清楚赵云琛的所作所为,同时又表达了自己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小儿子的想法,赵元稹自然一清二楚,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急于将自己摘出来,总体而言,赵云澜在自己的父皇面前还是嫩了太多。 “嗯,那个女人现在在哪?”赵元稹直接开口问道。 “啊,父皇指的是?”此刻赵云澜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赵沁因公离京,路上被人伏击了,带队的便是这个女人,虽然朕没有见过她,但听别人说过,你三哥身边一直有一个至死不渝的女人,而且平时喜欢穿黑衣服。” “回父皇,儿臣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至于郡主,虽然她是二哥最得力的助手,但毕竟是儿臣的姑姑,而且她还是织造局局首,所以儿臣既无心,也无力去行刺她。”赵云澜主打的就是一个死不承认。 “放心,朕对你还有你二哥,绝对会一碗水端平,为了储位,可以不择手段,但有些事还是要有分寸。” “多谢父皇,儿臣谨记。” “如果你姑姑醒不来,朕会给你二哥重新选一个得力的助手。” “理应如此,儿臣明白。” “嗯,明天开始户部就是你的了,徐谦这个时候应该去太师府了。” “多谢父皇,儿臣与二哥将来无论如何,二哥永远都是二哥。” “嗯。”赵元稹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到赵云澜面前,忽然一脸肃穆的问道:“朕再问你一遍,这事是不是你和这个女人一起谋划的?” “回父皇,绝不是。”赵云澜连眼都没眨。 赵元稹盯着自己得儿子看了许久,然后脸色恢复如常,平心静气的说道:“好,回去吧,你二哥那边要了工部。” “是,儿臣告退。” 就当赵云澜掀开门帘即将离开的时候,赵元稹再次开口说道:“要想成为九五至尊,就是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同时有些事既然不打算承认,那就一直牙硬下去。 赵云澜微微一愣,然后立刻转过身:“多谢父皇教诲,儿臣明白。” 第251章 极曐楼 极曐楼虽然称作楼,但它却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中。 短短几日,就签下了十四万两黄金大单的南宫逸,志得意满的按开了洞门的开关。 山洞中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中间宽阔的洞体是天然形成的,同时沿着山壁,还有人工凿出的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房间,虽然没有阳光,但每间房都安了门窗。 几百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但看到这几年最能赚钱的少楼主,众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个均是满脸堆笑的躬身行礼。 “见过少楼主。” “少楼主,您回来了,这次又谈了什么买卖?” “少楼主亲自出马,一定是大生意,咱们等着领银子就行了。” “看你们这一个个见钱眼开的样,放心,这次接了大活,这些天有你们忙的,等我见过我爹,马上就来安排。” 山洞北面的山壁上被挖出了一个偌大的房间,正在议事的极曐楼楼主南宫权和几位长老,听到外面的热闹,均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毕竟有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少楼主,于公于私他们都感到高兴。 “爹,我回来了。”看到几位长老也在,南宫逸立马躬身行礼:“见过几位长老。” “少楼主春风满面,定是事到功成。”大长老一脸慈祥。 “嗯,两边都谈妥了,定金也拿回来了。接下来就是安排见面时间、地点以及路线,重点是护卫这一块,咱们必须万无一失。” “嗯,地点我和几位长老已经选好了,此刻正在研究路线,至于护卫一事,由你全权负责,需要多少人,你自己挑。”南宫权对自己这个儿子一向信心满满。 对于神秘而又神通的非官方组织极曐楼而言,制定个路线实在是手拿把攥,所以须臾之间便策划好了一切。 待几位长老离开之后,南宫权走到书桌旁,拿起一封密信递给南宫逸:“半个时辰前,湘云客栈送过来的,萧慕言的飞鸽传书。” “嗯。”南宫逸将信展开,随即问道:“爹,此事你怎么看?” “咱们极曐楼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中立足,靠得就是不偏不倚,游离在各方势力之间,既不得罪、也不深交,只凭咱们自己的本事赚银子,但如今天下动荡,早已今非昔比,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该考虑找个靠山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南宫权并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根据局势,对南宫家的未来进行了展望。 凭借对自己爹的了解,南宫逸很清楚,既然是等长老们走后才说,那选靠山这事,一定还没有向其他人透露。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需要考虑的就是选谁:“爹一向深谋远虑。那对于选哪座山,您考虑好了吗?” “想了想,但也只是简单地想了想,一是不着急,二是急不得。山虽然就那么几座,但选不好就会将极曐楼拖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此事必须慎重,来,先说说你的看法,咱爷俩一起讨论讨论。” “好,首先排除北元。一是山高路远,加上咱们在北元本几乎没有什么根基,若是投靠它,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另外他们还有黑虎堂,对咱们也不会重视。”南宫逸首先推翻了北元这座大山。 “嗯,大燕也有织造局,所以大燕也不是咱们的归宿。”南宫权紧随其后将大燕也排除在外。 “进几十年来咱们的根基和部署,全都集中在梁国,同时从位置上也最为合适,所以咱们最应该选择的是杨云霆,尤其梁国也没有专业的暗探组织,所以儿子认为...” 任谁看,大梁都是首选,但南宫权却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不着急,把其他几家一一对比完,咱们再初步下结论。” “嗯,西楚就算与赵厚成功抵御了大燕和梁国的进攻,国力也会受到重创,一时半会根本翻不了身,就算他们没有抚琴阁,也绝不在咱们考虑的范畴之内。”南宫逸虽然刚从楚珣嵉手中赚了大钱,但一码归一码。 “四座大山已经分析完,下面该轮到三家藩王了。”南宫权点了点头,示意儿子继续。 “嗯,燕北、建安和安西,三者中,燕北最强,但他们已有了绣花厅。至于赵厚,除非他能占据梁国,同时与西楚长期结盟,并趁机做大做强,不然他依旧处在随时被灭的风险中。” “嗯,那安西呢?” “安西?”南宫逸脑海中在思索着,因为他对安西一向没有太多关注。 “嗯,别忘了,往往最不起眼的人活的最久。”说完这句话,南宫权不由微微一笑。 看到南宫权的表情,南宫逸立马明白了他的想法:“所以爹,您的选择是安西?” “咱们选的是靠山,所谓靠山必须要屹立不倒。就像你看重的梁国,爹之所以不看好,是因为杨云霆绝不是赵元稹的对手,所以咱们跟了他,早晚也会变成丧家犬。”梁国也被否定了,那如今唯一的选择只有只剩下安西了。 “嗯,儿子明白了。” “你从小就聪明过人,自然一点就透。天下逐鹿,爹最看好的始终是燕北,但绣花厅一枝独秀,咱们投靠它,根本换不来高官厚禄。而安西如今已和燕北联盟,如此赵广安便有了喘息之机,只要他能抓住这个机会,最后争天下的便是他和萧家。”南宫权老而成精,看事自有独到之处。 “嗯,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部署?”南宫逸对自己的爹,一向心悦诚服,此刻更是敬佩不已。 “不着急,爹刚刚说了,目前只是考虑阶段,而且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所以咱们也得看看赵广安这几百斤肉,到底能不能把他头上的那片天撑起来。” “嗯,今日起,儿子会多多关注安西。那萧慕言那边?” “象征性的收点银子,把赵宣义中风的消息告诉他就是,毕竟他是咱们尊贵的顾客,而且现在也完全没到得罪他的时候,再说他也乐得看这几家斗,绝不会从中作梗。” “好,我这就给他回信。” 南宫权为何要考虑靠山的问题,是因为一旦天下统一,朝廷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种民间组织存在,所以与其被剿灭,不如早作打算。 至于以后,南宫逸没有问,因为他很清楚,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若是他们选择的靠山最后真的成为了天下之主,那么极曐楼就从非官方变成了官方。至于他们南宫家,能够安稳落地,然后头上能戴上一顶沉甸甸的帽子就心满意足了。 第252章 算卦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一袭黑纱的皇子妃和箭法绝伦的小四,在袭击了赵沁之后,并没有躲到深山老林,而是反其道而行,易了容,然后悄么声地回到了金陵。 金陵除了皇帝和官员,最多的还是平民百姓,于是在城北一处极为幽静的小院里,脱掉了一身黑纱,换装成普通百姓的皇子妃,正在厨房中忙碌着。 相比起出神入化的剑法,皇子妃的厨艺更是一绝,所以连吃惯了御膳的赵云澜都赞不绝口、流连忘返,当然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得三皇嫂会大隐隐于市。 这两天最开心的莫过于小四,不仅顿顿可以吃到色香味俱佳的美食,更是可以与唯一让自己牵挂的人安安稳稳地,这本就是一种幸福。 吱呀一声门响,出去买鱼的小四,却空着手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鱼呢?”炒着菜的皇子妃,随口问道。 “没买。”小四说着话,迈步来到皇子妃面前。 “怎么了?”看着小四的表情,太子妃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锅铲。 “刚刚我路过老宅,看到有一个瞎子在对面摆了一个卦摊,奇怪的是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帕,和你一直用的这块一模一样。”小四口中的老宅,指的是赵云琛以前的府邸。 “一模一样?上面绣的图案你可看清楚了?”皇子妃闻言顿时一惊。 “嗯,看清楚了,我靠近了看的。” “你怎么看?” “织造局、大内高手如今都在紧锣密鼓的找咱们,我怕是个陷阱。”小四很享受如今的生活,所以他不愿被任何人、任何事,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哪怕此事不是陷阱。 “菜已经炒好了,你把它盛出来就行了。我去看一眼,一炷香之后,若是我没有回来,你立刻出城躲起来,记住从此以后不准再进京。”皇子妃说完,即刻摘下了围裙,然后径直出了院子。 “吃饭,菜已经炒好了,咱们先吃饭,吃完我和你一起去。”虽然比皇子妃小了六岁,但小四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让她依靠地男人。 “你还小,你无需为了我...”皇子妃一直把小四当做弟弟,所以自然不愿让他陪自己冒险。 “吃饭,吃完我陪你一起去。”小四斩钉截铁的又重复了一遍。 好。”这一刻,皇子妃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四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一个孩子,没想到一晃眼就长大了,如今更成了自己身边唯一一个不离不弃的人,所以来到小院之后,皇子妃便不再让他叫自己夫人,至于如何称呼,一个没说,一个没问。 摆摊的瞎子,来自绣花厅一处,瞎子确实是瞎子,但算卦的本事却一塌糊涂,若不是每个月都有饷银,单靠算卦早就饿死或者被人打死了。 “一卦多少银子?” “一两银子一卦,不准不要钱。” “那你先算上一卦,看看我来找你是为了何事?” 闻听此言,瞎子立刻抖了抖衣袖,露出自己那干枯修长的右手,然后大拇指按着其他四指假模假势的捏了一通,随即胸有成竹的开了口:“娘子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思念,定是某位亲人许久未归,而且还是一个男人,所以娘子是来找...”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找你是想问问我那老不死的婆婆什么时候才能死,你倒好,连生辰八字都没问,就信口胡邹,居然说老娘在想男人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瞎子虽然看不清骂人的女子长的啥样,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女子的彪悍,因为他的脸狠狠的挨了两巴掌。 于是本就惨淡的生意,随着这两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变成了无人问津。 站在远处的皇子妃和小四,已经来了许久,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幕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小四满脸的不屑,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算卦的有多不靠谱,但皇子妃却迈步走到了卦桌前。 “你的卦好像算的不是很灵。” “姑娘,刚刚纯粹是个误会,你可千万不...”正在极力解释的瞎子,忽然伸出了手,但手帕还是被眼前的女人拿走了。 “虽然眼睛不好,但耳朵和身手却是不错,看来你的确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算卦的。”不用细看,只是拿在了手里,皇子妃便已完全确定,这是赵云琛的那一块,料子是自己的挑的,图案是自己绣的,怎会有错。 “姑娘说笑了,老夫算卦已经许多年了,但还是头一次见到抢手帕的,难道姑娘认识这块手帕?” “的确有些熟悉,你这块手帕是哪里来的?” “一个朋友的,可惜他快要死了,临死前他很想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面,但这个女人却搬家了,所以就把手绢给了老夫,希望老夫能够帮他找到牵挂之人。” “不知你这位朋友尊姓大名?”皇子妃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 “不尊不贵,姓赵名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而已,难道姑娘认识我这位朋友?” “你到底是何人?” 远处站在角落里的小四,在皇子妃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已将袖中的弩箭对准了瞎子的头。 “姑娘你又是何人?” “我只是一个过路人。” “哦,那老夫也只是一个算命的。” “好,那我就算上一卦,说的准银子加倍给你;算不准,你脑袋上会多出一个窟窿。” “嗯,一两银子一卦,童叟无欺。请问姑娘是要测吉凶、问财运还是找人?” “找人。” “何人?” “就找你刚刚说的你那位叫赵三的朋友,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你只需要把他的坟地位置告诉我,银子一样不少你的。” 闻听此言,瞎子顿时一愣,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姑娘看来你找错人了,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此话何意?”皇子妃不由微微蹙眉。 “要吗你放下手绢走人,要吗让你那个跟班一箭射死老夫。”瞎子显然不愿再多说一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来此不就是在等我吗,这个手帕是我亲手绣的,从绣好那天起他就一直带在身上,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但我已经来了,有话你就直说,何必故弄玄虚。” 皇子妃显然怒了,她之所以和瞎子说这么多话,一是她太想知道赵云琛的尸体埋在了哪里,二是她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埋伏,所以断定此人不是织造局或大内高手。 “你怎么证明这个手帕是你绣的,你又怎么证明我要等的那个人就是你?”瞎子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却出奇的灵,无论是女人的语气还是心跳,都是真正着急时的反应。 皇子妃听闻,立刻将自己得那块手帕一同递给了瞎子。 第253章 得令 瞎子在这里已经摆了三天的摊,虽然只接了两笔生意,虽然第一笔换来了两个巴掌,第二笔正处在谈崩的边缘,但他却一直没有闲着,因为他一直在反反复复的摸手帕上面的图案。 所以当面前的女人将两块手帕一起递给他的时候,仔仔细细摸了上千遍的瞎子,立刻确定了两块手帕是一模一样的。 “你怎么不早把它拿出来?”确定了来人的身份,瞎子顿时变得理直气壮。 “是你一直都没有问我要,就像你刚刚也没有问那个姑娘生辰八字一样。”皇子妃一脸不屑的说道。 “呃...,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个咱们就当刚刚认识。”瞎子虽然看不到自己得脸,但别人却能看到他的满脸尴尬。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他埋在哪里了吗?”皇子妃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不想搭理你吗?”瞎子却不急不慢。 “为何?” “人明明还活着,你却要找坟。你见过哪个活人提前把坟挖好的?” “你说什么?!”闻听此言,皇子妃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 “小点声,织造局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倒好,就你这一嗓子,你是想把他们喊过来吗?” “你刚刚说云琛还活着,此话当真?”皇子妃哪里敢相信。 “嘘,你能不能注意一点,云琛这两个字是可以随便说的吗,称呼他赵三,要是你觉着别扭说三哥也行。” “我再问你一遍,他到底是生是死?”皇子妃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面前这个老匹夫。 “哪个王八蛋告诉你他死了,你们京城的女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刚刚那个泼妇盼着她婆婆早点死,你倒好,直接咒起自己得丈夫了。”瞎子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 “是赵云...,是赵老六告诉我的。” “跟他爹一个德行,一老一小全是王八蛋。”瞎子张嘴便把赵元稹也一起给捎带上了。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皇子妃之所以不敢相信,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希望赵云琛还活着了。 只见瞎子颇为自豪的说了一句话:“老夫的主子姓萧。” “原来如此,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迫不及待,也不足以形容皇子妃此刻的心情。 “不能,这事和银子多少没有关系。” “为什么,那你在这里等我是...” “老夫只是一个算命的,任务仅是负责传话,至于你想要的答案,只有我家主子知道。” “好,我明白了。” “那我这卦是不是算的很准。”瞎子一副得意的表情,同时再次伸出了干枯修长的右手,并明目张胆的做出了一副搓银票的手势。 下一刻,皇子妃果断地履行了加倍给钱的承诺,只见其掏出二两银子,然后拿起桌上的一对手帕,头也不回的走了。 的确是加倍了,也的确是赚到银子了,但瞎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准确来说,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这个瞎子是谁,你们怎么聊了这么久?”小四一脸的关心。 “绣花厅,他说他没死。”虽然只是几个字,但皇子妃却难掩激动的微微颤抖。 “什么?那他现在在哪?”小四自然也是吃了一个大惊。 “他说只有萧慕言知道。” “你认为此事可信吗?” “嗯。”哪怕有一丝希望,皇子妃也断然不会放过,即使前面是一个陷阱。 “那咱们现在就走。”小四没有一丝犹豫。 “好。” 等二人离开之后,瞎子从布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鸽子。 燕中侯府,萧慕言再一次被楚辞堵在了院门口。 “你什么时候又养成了堵别人门的毛病,是不是太久没上房憋出来的。” “呃,那个她走了,这是剩下的银子。” “三百两你都没花完?你怎么比我爹还抠啊,再这样下去,你就快赶上萧老四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楚辞还是来还银子的,但还是没有逃过萧慕言的损嘴。 “一天几十两已经不少了。” “花多少不是目的,名字和样貌才是,怎么样有进展了吗?”萧慕言毕竟是第一次保媒拉纤,自然格外关心自己得成果。 “呃,苏凌月,长的不难看。”楚辞破天荒的有了一丝害羞。 “哎呀,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楚大统领脸红,瞅你这德行,看来有戏啊。来,说说这个不难看具体是个什么标准?” 只见楚辞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呃,如果和南桥比,差不多。” “你大爷的,这叫不难看?”萧慕言狠狠瞪了楚辞一眼,同时一把夺过了本来没打算收回的银票,然后仍不解气的骂了一句:“滚蛋。” 骂完头也不回的萧慕言径直来到后院,然后立马绘声绘色加惟妙惟肖的把楚辞刚刚的表情和说过的话,给自己媳妇淋漓尽致的演绎了一遍,以至于让一向不苟言笑的百里浮玫也难得的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身边这一个个地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我也真是服了。” “咱们晋城这几天倒还真是热闹,这刚走了一个一身红衣的,马上就要再来一个一系黑纱的,怎么着,要不要再当回月老?” 就像萧慕言喜欢调侃楚辞一样,百里浮玫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调侃萧慕言的机会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事啊,那个她男人还没死呢,等她做了寡妇再说。嗯,山海境的寡妇,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的,就刘一白那副德行,哪方面都配不上。” “的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耐让山海境的女人念念不忘。”百里浮玫嘴里的这个山海境的女人,自然指的是白衣疏月。 “呃...,媳妇,你叫我来还有什么事?”装糊涂加立刻转移话题,萧慕言成功的躲过了一劫。 “梁瞰和慕容踏海已经到了,如果你想见,我派人随时带你过去。” 十天前,萧慕言给二人分别写了一封信,内容是一样的:我已入住晋州,若是想来,随时安排。 “哦,媳妇你说,要是我把赵厚即将和周翊空达成结盟,然后趁虚而入攻打梁国的消息告诉梁瞰,他会不会一激动,然后立马答应我上次开出的条件。” “他能来晋州,就代表已对咱们有了信任。” “嗯,还是我媳妇聪明。对了,那个皇子妃来晋城,要不媳妇你去和她聊吧。” “我是小心眼的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 “难不成你有其他想法,例如刘一白配不上,你上?” “不是,绝对不是!” “你是不是对山海境的女人情有独钟啊,有一个一身白的还不知足,还想再来一个一身黑的?” “不是,媳妇你误会了,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 “公是公,私是私,你大大方方见她就是。” “得令。” 第254章 说干就干 赵厚与周翊空见面,本就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所以极曐楼玩了一招灯下黑,把见面地点设在了任谁都想不到的梁国都城。 至于如何从织造局眼皮子底下把赵厚带出来,对于早有准备的极曐楼而言,自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早在几年前,他们就根据赵厚和赵宣义的身形,挑选了一老一少两个极其相似的人。 戴上几可乱真的面具,不仅赵厚,甚至连对外宣称染了风寒的赵宣义也再次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了王府中,不止说话的语气和走路的神态,就连摔砸茶杯茶碗的姿势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至于把周翊空安安稳稳地接到梁国,更是简单的多,换上一件富商的衣服,沾上浓浓的络腮胡,然后坐进马车里就行了,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西楚大将军会驾临大梁城。 于是在极曐楼周密的安排下,赵厚和周翊空终于见面了,在千篇一律的寒暄之后,二人便开始了详细而又缜密的交谈,两个时辰之后,均是面带笑容的二人,亲切而又友好的进行了告别。 “世子,大将军已经离开了,在下这就安排人送您回府。”拿着厚厚两叠银票的南宫逸,笑的比谁都灿烂。 “银票点了吗?”没曾想,赵厚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别说咱们做过这么多次生意,就算是第一次,以世子的身份也自然不会少了一分。”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多给了你五万两。” “世子还有别的要求?”南宫逸自然不会相信这是额外的奖励。 “嗯,改个道,麻烦把我送到建安军大营,同时让扮演我和我爹的那两位仁兄在王府多待上几天。” “好。” 待赵厚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南宫权推开了隔壁的院门,闲庭信步的走到儿子面前:“这个赵厚倒是比他爹果断多了,直接去军营,目的显而易见。” “嗯,我本以为他们今日见面也只是初步达成协议而已,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把计划都制定好了。” “咱们只是中间人,银子赚到手了,其他的和咱们就没有关系了,至于孰胜孰负,静观其变就是。” “嗯,建安王府那两个人,到时我会处理干净的。” “嗯。” 四天以后,赵厚秘密到达了建安军大营,随后将所有将领都叫去了中军大帐,三个时辰之后,织造局安排在军营的所有暗探,以及朝廷安插进来的所有将领,全部被秘密处决。 入夜,西楚南关,一直死守关隘从不主动出击的周翊空部,突然鱼贯而出,十万大军直扑梁国军营。 收到消息的杨云霆,立刻命令大军迎敌。 “陛下,周翊空这是失心疯了吗?咱们一直愁着攻不进去,他倒好居然主动跑出来了。” “看清他们有多少人了吗?”杨云霆站在地图前,沉思问道。 “回陛下,不下十万人。” “十万人?这几乎是全部出动了啊。” “就算是全部出动,但和咱们正面硬刚,也绝对讨不到便宜,此举实在是有些蹊跷。” 留在中军大帐的几位将领议论纷纷,一个个均是满头的雾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立刻传信赵云泽,将咱们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同时问问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杨云霆面色平静,但内心却在快速的思索着,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刘增,立刻带领六万轻骑火速回梁。” “诺。”刘增行礼之后,立刻出了营帐。 “陛下,您担心的是?” “赵宣义不得不防。” “赵云泽那边不是说,他这几日已经康复,而且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老小子装了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在隐忍,尤其他很清楚咱们和大燕的刀很快就要架到他的脖子上,所以他一旦和周翊空秘密结盟,那么南境大营危矣。” “陛下所虑极是,但陛下也无需多忧,赵元稹盯了他这么多年,尤其建安王府更是被织造局时刻监视着,微臣以为赵宣义没有这个胆子。” 赵宣义的确没有,但赵厚却胆大的很,西楚这边刚刚交战不久,建安二十余万大军便如狼似虎的扑向了梁国南境大营。 而周翊空的任务,就是死死缠住杨云霆的主力军,让他无法带领大军回防增援。 龙骧军营中,赵云泽收到了杨家军的飞鸽传书,和杨云霆一样,转瞬间便猜出了周翊空的意图,但他却丝毫没有增援的意思。 首先,楚珣嵉巴不得自己派兵前去梁国增援,如此西楚蛮军便可分兵南下前去围攻杨云霆;其次,路途遥远,等龙骧军到达梁城,也已经晚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得父皇一定有他自己得安排。 “副官。”赵云泽波澜不惊,收到信后甚至都没有召集诸位将领入帐。 “末将在。” “传信杨云霆,严防死守,梁国无忧,等待我父皇的安排。” “诺。” 就在梁国西境和南境火光四起、杀声震天的时候,湘江城内上百名黑衣蒙面的杀手从不同的方向豁然蹿出,至于他们的目标,是一直隐藏在建安王府周围负责监视的织造局吏员。 两人一队,皆是精准无误的找到了织造局这些吏员的藏身地,二话不说便是拔刀相向。 王府内,陆羽带领着一批家丁,也是手起刀落的将潜伏在内的十几名暗探一一毙命,完事之后,立刻将赵宣义抬上马车,带着王府一干家小,火速逃离湘江。 “大将军,两个多时辰了,建安世子那边也应该得手了。” “嗯,撤。”周翊空一声令下,西楚大军立刻回关。 梁国南境大营,赵厚也的确没有让周翊空失望,二十万对七万,尤其还是突袭,驻守在这里的梁国官兵直接被杀的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将士们好样的,一鼓作气,等杀进大梁城,到时再论功行赏。”时间紧迫,赵厚没有一丝懈怠。 “杀、杀、杀。”对于建安军而言,今晚是彻底出了一口恶气。 大燕皇宫,一向不怎么睡觉的赵元稹,看到梁国南境军营被攻克的消息之后,不但没有惊讶反而满脸喜悦的自言自语道:“自作孽、不可活。 “来人。” “奴才在” “立刻把这封信传给杨云霆。” “嗻。” 第255章 宁静的夜 相对于西南和正南打的热火朝天,晋城实在是安静多了,除了值守的城守军之外,深夜的晋城处处透着宁静祥和。 一辆马车在距离晋城南门五百米的位置被拦了下来,驾车的是神箭手小四,车中坐着的是千里寻夫的皇子妃,而拦住他们的还是上次拦住红衣女的楚辞。 “我们是应约而来,要见你家主子。”小四勒住麻绳,紧接着站在了楚辞面前。 “手帕。”楚辞无精打采的说了两个字。 闻言,皇子妃捏着手帕的纤纤玉手从车帘中伸了出来,小四转身接过,旋即递给楚辞。 对比了一下,楚辞便对着身后做了个手势,下一刻城门大开。 “直走,路边有一处亮灯的茶楼,去二楼等着。”话落,楚辞便消失不见。 萧慕言收到信的时候,刚刚脱光衣服,于是皇子妃便在这个茶楼中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抱歉,久等。”重新又穿上衣服的萧慕言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深夜打扰,多等一会本就应该。” “哎,传闻中你不是经常穿着一身黑衣吗?”萧慕言看了没看站在一旁的小四,从上到二楼便上下打量起传闻不如一见的皇子妃。 “传闻而已,就像传闻中,燕中侯是一个正人君子一样。”皇子妃显然不是那种喜欢被男人随意打量的女人。 “哦,没想到我在传闻中还是如此正面的形象,红茶还是花茶?”来到自己地盘,萧慕言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侯爷客气了,我来并不是为了喝茶。” “嗯,我知道你心急如焚,想赶紧见到他,放心只是几句话而已,明天你们夫妻俩便能团聚。”既然不用泡茶,萧慕言直接坐到了皇子妃对面。 “几句话?难道这就是侯爷的条件?”皇子妃自然不会相信。 “嗯,本来我压根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然早就安排你和三皇子见面了,毕竟他就要死了,怎么着也得让你们告个别之类的。之所以让你绕道来趟晋城,是因为你对赵沁出手,让我有了浓厚的兴趣。”萧慕言一脸的真诚,丝毫没有敌意。 “看来侯爷是对我的武功感兴趣?” “嗯,是也不是。准确来说的话,我是对教你武功的人感兴趣,毕竟能教出如此年轻的山海境,做师父的必然是是深不可测。” “我是否可以知道侯爷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如果我说只是好奇,那你会不会告诉我答案。” “会,云琛在你手里,只要能见到他,哪怕你给我一副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吞下。” “皇子妃还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 “我和云琛并没有拜堂,所以当不起皇子妃这个称谓。” “两情相悦即可,何必拘泥于这些表面的形式,再说世间这么对夫妻,像皇子妃这么情深根种的实在不多。” “燕中侯果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过奖了,既然皇子妃如此坦诚,那我也不能藏着掖着,实不相瞒,前些天进京时,我被一位观天境的高人出手教训了,汗颜的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出手之人是谁。” “所以侯爷怀疑出手之人是我师父?” “恩。” “抱歉,让侯爷失望了,我没有师父,确切来说教我武功之人,从未让我称呼他为师父,而且我也从未见过他的样子。”皇子妃显然不像说谎。 “咦,此话怎讲?”萧慕言顿时一头雾水。 “我是孤儿,七岁那年的冬天被冻昏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非常暖和的床上,当然周围的一切也都是陌生的,也就是那天起我见到了教我武功的人,一个从声音中听不出年纪的男人,而且每次出现时都带着面具。” “原来如此,那当时你们在京城?” “不知道,因为按照他的要求,我之后十年都没有出过小院,除了他之外,也没有见过任何人。一开始他每周来一次,除了指导我武功之外,还会给我带足吃的东西,后来变成了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所以我见他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那你后来是怎么离开的?” “十七岁那年,他出手把我打昏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京城的一家客栈中,身边放了一本剑谱,还有一些银子。没多久我遇到了云琛,直到现在我也没再见过这个教我武功的人,所以出手教训你的人是不是他,我无法给你答案。” “此事还真是古怪的很,那你也一定想过他为何要救你,为何要教你武功吧?” “想过,和云琛也探讨过,但始终都没有想出答案,因为他就像人间消失了一样,也从未要求我做过什么。” “好,第二个问题,赵沁是死是活?” “中了一箭,九死一生。” “听说你箭法超群,若有一日无处可去,可随时来我军中某个差事。”萧慕言转过身,第一次看向了站在楼梯口的小四。 “好。”小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好了,该问的都问了,这是去东极岛的路线,明日我会上奏陛下,告诉他赵云琛已死。” “多谢。”皇子妃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东极岛虽然被称为岛,但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湖心岛而已,知道它所在地人并不多。” “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外泄露。” “湖边有船,你只需把我给你的线路图交给他,他便会带你上岛,赶紧去吧,他还能活二十天。” 皇子妃点了点头,随即便迫不及待地下了楼。 虽然依旧不知那位高人的身份,但得知赵沁受了重伤,萧慕言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幸灾乐祸是每一个人的本性,更何况赵沁的确算不上一只好鸟。 本来萧慕言是想等明日百里浮玫起床之后,再将这份喜悦转告她的,但等他回到家,床上早已没了媳妇的身影。 大半夜的,媳妇不在家,用鼻子想萧慕言也知道定是出了大事,于是已不习惯一个人入睡的他,径直来了后院。 绣花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一只只信鸽更是不断的飞进飞出。 “出了什么事?” “三个时辰前,赵厚率领二十万建安军攻占了梁国南境大营,此刻正马不停蹄的向大梁城进军。” “这么快?”萧慕言实在是没想到赵厚会这么迅速。 “嗯,建安王府那边把监视他们的织造局吏员全部屠戮殆尽,赵宣义全家老小也已逃出湘城。” “赵元稹那边有什么动静?”萧慕言不问杨云霆,而是直接问赵元稹。 “暂时还不知道,杨云霆那边倒是派了六万轻骑火速回防。” “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256章 攻防 建安世子赵厚率兵突袭梁国南境大营,二十万大军长驱直入奔袭大梁城,这个炸天的消息,像风一般迅速传播到四国的各个角落。 对于西楚百姓而言自然是欢欣雀跃,同时更是大大鼓舞了西楚边关大营和南处关隘的二十余万战士,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周翊空部昨晚为了拖住梁军主力回援,两个多时辰硬是拼掉了上万名战士的性命,如今他只盼望着,战士们的牺牲能够换来赵厚的胜利。 而楚珣嵉也是激动不已,只要赵厚成功占领了大梁城,如此西楚便有了喘息之机,甚至大败龙骧军和杨云霆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山高路远的北元来说,百姓们至今还沉浸在虎啸军兵败晋北的耻辱中,如今看到南边打的这么热闹,所有人立刻又亲切的问候了谢临安的祖宗十八代,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显然不足以平民愤。 至于德高望重的耶律青山,自归来之后便主动上交了虎符,且同时辞去了大将军一职,然后终日窝在大将军府中闭门不出,而北元皇帝更是连续三日没有上朝,可见这一败让他多么痛心。 可今日,就在梁国南境大营被赵厚攻占的第二日清晨,耶律青山却被叫到了皇宫,当然只是秘密召见而已。 “罪臣耶律青山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耶律青山虽然已经无官在身,终究还是皇叔,所以和往常一样,并未行跪拜之礼,只是躬身抱拳。 “皇叔自称罪臣,这是在生朕的气吗?”耶律英才一脸的祥和,还真像是一个晚辈。 “回陛下,晋北兵败,有辱皇恩,更是让虎啸军十万儿郎有去无回,实乃北元第一罪臣;罪臣本应万死,幸蒙陛下不弃,念吾苦劳、饶吾一命,已然感激不尽。”耶律青山面色憔悴,一副没有休息好的状态,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这些天一直在面壁思过。 “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负责统领南线的是谢临安,如此说来是朕用人不淑,和皇叔并无太大关系,至于朕没有阻拦你辞官一事,完全是为了堵住百官的嘴。”说话的艺术不在于别人信不信,而在于自己演的真不真。 “陛下用心良苦,一切皆是罪臣咎由自取,至于百官无论如何弹劾、辱骂罪臣都是理所应当。” “还是皇叔的格局大,今日朕宣你入宫,是有一事想问问皇叔的看法。” “陛下请讲,罪臣洗耳恭听。” “如今赵元稹、楚珣嵉、杨云霆还有大燕的那个建安世子,简直是打成了的一锅粥,朕想问问皇叔,萧规缇会不会趁机攻打咱们北元?”耶律英才铺垫了半天,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句。 “不会。”耶律青山斩钉截铁的给出了答案,随即说出了依据:“虽然咱们刚刚受了重创,但燕北此时来攻最好的结果也无外乎是两败俱伤,而萧规缇是断然不会给赵元稹这个机会的。” “嗯,萧慕言如今在晋州算是彻底站住了脚,依皇叔看,需要多久他便能够做大做强?” “短则两年。” “两年,好,那朕就给你两年时间,为咱们北元再打造一支不低于十万人的铁骑。”耶律英才不用质疑的语气,显然这才是他今日真正的意图。 “罪臣遵旨。” “如今国库吃紧,朕听闻你那几位义子,尤其是死去的那几个,一向富得流油,既然打了败仗,理应做出弥补,皇叔,朕说的对吗?” “陛下所言极是,罪臣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两年以后,你依旧是北元大将军,到时可千万不要再让朕失望了,毕竟北元可真的输不起了。” “罪臣明白。” “嗯,朕就不留皇叔用膳了。” “罪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耶律青山离去的背影,耶律英才突然握紧了拳头。 坐山观虎斗,这是萧规缇和赵广安的状态,毕竟对燕北和安西而言,南边打的越久,他们就越安全,所以两个人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在抓紧时间壮大自己,所以无论是安西两州还是燕北四州,都张贴出了募兵的告示。 而最应该着急的赵元稹和杨云霆却极其的冷静,例如今早上朝时,赵元稹只是一句朕知道了,就将此事一笔带过;而杨云霆更是稳坐西南梁军大营,丝毫没有率领大军回防的迹象。 杨云霆之所以如此平静,一是因为梁城有李卫公在,二是因为收到了赵元稹的飞鸽传信,虽然信中只写了八个字,却让他这个新上任的梁国皇帝踏实下来。 与此同时,赵厚率领的建安军与刘增率领的六万梁国轻骑均在争分夺秒的狂奔着,虽然目的不同,但目的地却是一致的。 大梁皇宫,负责监国的大皇子,在得知了建安军直奔大梁城而来的消息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守城的任务交给了李卫公。 留下五千御林军护卫皇宫,其余四卫御林军加上三万城守军立刻登上了城楼,同时告万民书也贴到了大梁城的大街小巷。 前不久杨家谋反怎么说也只是内乱,对于梁城百姓而言无外乎是换个人做皇帝而已,对自己的生活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外敌入侵,于是百姓们皆是群情激奋,真真的上演了一番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壮举。 甚至很多权贵更是大义凛然的将自己府中的家丁,给毫不犹豫地捐赠了出来,为了更好的以示忠心,还自费给家丁配好了武器和干粮。 一时间,宽阔雄壮的大梁城墙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抛去专业的战士,光是被迫上阵地家丁就有三万多人。 北城楼中,李卫公把铺盖卷都搬了过来,“诸位将军,按照路程建安军三日后便可到达,虽然敌强我寡,但完全不用紧张。首先咱们梁城城高墙厚,固若金汤,他们一时半会根本就攻不进来;另外陛下已命刘增将军率领六万轻骑回城御敌,到时梁城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大人所言极是,以咱们轻骑的速度,四日后便能入城,换句话说咱们只需要成功坚守一日即可。” “嗯,徐将军说的很对,但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因为赵厚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建安军兵临城下之后,一定会全力猛攻,但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撑住。” “诺。” 攻防战,一触即发。 第257章 血流成河 无论是刘增的六万轻骑,还是大梁城上面的兵力部署,这些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各方势力也都非常清楚赵厚只有十二个时辰,但所有人都疑惑的是赵元稹的葫芦里会卖出什么药。 当然赵厚攻打大梁城,最着急的是杨云霆,但他的家底就那么多,除非班师回朝,不然根本无计可施,而他却只派了六万轻骑回去,那一定是赵元稹给他做了什么保证。 毕竟连傻子都知道,赵元稹是绝对不会允许赵厚占领大梁城的,如此大燕不仅多了一个大患,而且还失去了杨云霆这个强力的帮手,到时单靠龙骧军就想要攻下西楚简直是难上加难,所以他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截至目前任何人都没有看出、也没有猜出他会如何出招。 这个任何人甚至包括了萧规缇和先生,这一次两个老狐狸也难得的没有思索出答案。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答案,那最好的方法便是静观其变。 连续三日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梁城,尤其是黑虎堂、织造局、抚琴阁、绣花厅以及极曐楼这些暗黑组织,更是不遗余力地派出了数以百计的暗探,只为能第一时间掌握此处的消息。 一向富裕安乐的大梁城,瞬时变成了左右天下局势走向的关键所在,四处城门早已紧闭,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已经被高高拉起,城内更是枕戈以待,显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来了。”绣花厅八处主事尚岩亲自带队,此刻的他带着十几名吏员,正隐藏在大梁城北门十里外的一处山林中,居高临下的他,隔着老远便看到了卷起漫天黄沙,如江水般奔腾而来的建安大军。 下一刻,山间的数个角落里不约而同的飞出了数十只信鸽,即使不用动脑子,尚岩也能猜出绑在这些信鸽腿上的密信中,写的绝对都是一样的信息:申时三刻,建安军到。” 至于尚岩为何如此笃定,是因为绣花厅的传信中写的也是这八个字,密信一共四份,一份传给坐镇临门关的燕北山,一份传给安西王赵广安,剩下的两个收件人,一个是百里浮玫、一个是萧慕桓。 正当数十只信鸽扑腾着翅膀竭力升空的时候,只见四只无比霸道的黑鸟瞬间冲了出来,不待众人看清此鸟具体样貌,它们便已飞出视线。 “燕隼,是绣花厅的燕隼。”抚琴阁一位见多识广的吏员,无比激动的说道。 “又不是咱们的,你激动个屁,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丢不丢人。”带头的抚琴阁主事立马出声斥责。 虽然黑虎堂和织造局都没有吭声,但燕隼的大名他们早就一清二楚,绣花厅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后来居上,其中燕隼就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组织而言,信息传递的快慢简直是要命的关键。 尤其在同一片天空下,还有数十只白鸽作为陪衬,是彻底让众人领略到了燕隼的速率。 “主事,这玩意还真是霸道的很,刚刚要是抓上一只就好了。”黑虎堂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禁不住感叹道。 “去你娘地,你以为这玩意是你娘胸前的那对大馒头,说抓就能抓到,要是这么容易,咱们不早就有了。”带队的黑虎堂主事,立刻亲切的教训了自己得手下。 熟不知,相对抓住燕隼,更难的是将它驯服,北方自古以来都有擅长熬鹰之人,一人一鹰大眼瞪小眼,看谁先犯困,一般都是三天三夜打底,而熬隼需要的天数和手段,呃,也只有绣花厅四处的那个怪老头知道。 说话间,建安大军已来至山下,正在对燕隼入迷的众人,立刻脚下生风,直奔最佳观战地点,当然各自的位置早已选好。 几大组织之间,虽然互不待见,甚至更是积怨已久,但今日所有人均是选择了无视对方的存在,也丝毫没有拔刀相向的念头,看热闹、传消息、不打架,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约定。 梁国六万轻骑回城增援的消息,自然逃不过赵厚的耳朵,所以他很清楚,目前的时间有多么宝贵,于是建安大军连营都没搭,只是略作休息,便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兄弟们,城内只有三万城守军,两万五千名御林军,就算这城是铁打的,天亮之前也要给我砸出一个窟窿,杀!” “杀,杀,杀!”漫天的杀喊声直冲云霄。 建安大军兵分四路,赵厚亲率十万大军攻打北门,以此来吸引李卫公的主力,而其他三路则是直奔东、西、南这三处防守薄弱的城门而去。 城墙上,御林军和城守军立刻弯弓搭箭,弓弩手也已将硕大的连弩车对准了城下,而由家丁组成的非正规军也做好了随时将石头砸下去的准备,同时在众人身后,盛满火油的大缸更是沿着四面城墙足足排了两排。 城墙下,数十辆冲车与抛石机均已到达指定位置;上千名的战士的手中拿着的是连着锁链的铁钩,他们的任务显而易见是把升起的吊桥拉下来;同时在他们身后是整齐排列的弩车阵,粗如孩童手臂的箭矢,任谁看上一眼都会立刻不寒而栗;再往后抬着云梯的战士更是不计其数,悍不畏死的它们,已做好了随时登城的准备。 大战一触即发,随着数道响箭升空,霎时间,杀声震天,哀嚎遍野,箭雨漫天而来,弩箭呼啸而过。 “爹,依您看,赵厚能不能把梁城攻下来?” “双方人数悬殊太大,尤其赵厚这边还有抛石机和冲车,破城是早晚的事,但关键就在这个早晚上。”尚岩一边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化,一边在不停的记录着。 “刘增率领的轻骑最早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达,而赵元稹那边更是没有一点动静,还真是奇怪的很啊,主事您说赵元稹是怎么打算的?” “鬼知道他是怎么琢磨的,除非他能躲过所有人的眼睛,平地生出一支数万人的队伍。” “就算刘增来了,梁国军的人数也没有赵厚多,我赌赵厚一定能够破城。” “你赌个屁,咱们的任务只是传消息,其他的和咱们没有关系。” “爹,我这不是正盯着的吗,再说咱们主子不也是希望赵厚能赢吗,所以...” “主子怎么想那是主子的事,用的着你来猜。给我盯紧了,少他娘的说废话,你说你怎么一点也不随老子,倒是跟你娘一个德行,典型的碎嘴子!”尚岩怒目圆睁,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258章 偷城 既然打仗,那免不了的就是血流成河,更何况还是战役当中最惨烈的攻城战,只是半个时辰,空气中已满是浓浓的血腥气;一个时辰之后,人体烧焦的刺鼻气息已充斥了整个战场;两个时辰不到,城上城下已完全变成了一座炼狱。 尚岩的儿子尚小岩,今年刚刚十六岁,虽然生来就是绣花厅,但他却从未执行过任务,知道这次是百年难遇的大场面,所以说服了自己得娘,然后通过娘对着爹吹了一夜的枕头风,这才如愿以偿的被自己得爹带到了身边。 因为娘是一个话唠,所以尚小岩从小就是个碎嘴子,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因为他一直在吐,虽然没有吐出肠子,但黄水已经吐了一大滩。 虽然都是阵亡,但双方地战士们却各有各的死法。 其中最幸运的是被一箭射死的,之所以说他们幸运,是因为他们起码留下了一个全尸;有被石头砸死的,脑浆和鲜血混在一起流出一大滩,当然最吓人的是脑袋只被砸掉半个的;还有像冰糖葫芦似的被连弩箭串到一起的,尚小岩刚刚就目睹了一支弩箭将四个人直接钉在了一起;而最惨的还是那些葬身火海,被活活烧死的,尤其他们临死前发出的哀嚎声简直无法用词语来形容。 经过三个时辰的鏖战,双方战士已筋疲力尽,连赵厚自己都数不清,自己的战士一共发起了多少次的进攻,其中有一次差一点就把东门攻破了,但终归是差了那么一点。 城墙上的李卫公,已满身血污,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统计阵亡战士的数量,如今城墙虽然还在,但已是千疮百孔,实在是不敢保证,投石机若是再来上几轮,是否还能撑的住。 整整三个时辰,就算战士是铁打的,也终于到了休息的时候,所有战士瞬间瘫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得身体正泡在血水中,至于身边的那些断臂残肢也直接选择了无视。 深夜的天是漆黑的,但战场上依旧火光冲天,与惨烈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消一会就四处响起的呼噜声,城上城下难得地享受起这片刻的安宁。 战士们休息了,但双方的将领们,却各自围坐一团。 “禀世子,初步统计大军伤亡人数约在四万人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众位将军疲惫的脸上顿时又多了一份沉重。 “死了这么多兄弟,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沉重,但现在不是咱们悲伤的时候。对方也必然死伤惨重,所以咱们只有一鼓作气拿下大梁城,才能告慰众位将士的在天之灵。”赵厚立刻打起了气。 “世子所言极是,不杀光这些梁军,我等誓不为人。”众位将军自然也不是泥捏的,一个个均是咬牙切齿。 “东门防守最为薄弱,我决定亲自带队摸上去,届时等东门一开,你们立刻率军强攻,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刻拿下外城。”赵厚很清楚,身先士卒,是目前最能鼓舞士气的方法。 “世子,您作为一军统帅怎能亲自上阵,东门就交给了在下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建安军大将栾文雄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大将军所言极是,末将愿随大将军一同前往。” “世子,我等还没死绝,怎能让您以身犯险。” “后面会更加惨烈,世子你应当坐镇中军,如此才...” “诸位将军,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但你们互相看看,你们哪一个不是疲惫不堪,赶紧好好休息,不然怎么应对后面的大战,所以此事无需再争。” “诺。”既然主子心意已决,众人也只能听令行事。 城墙上虽然留了战士巡防,但一个个都是蔫头耷脑,呵欠连天,尤其周围全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更是让他们提不起一点精神。 赵厚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与几十名身手矫捷的亲卫兵,已在城墙下潜伏了一个时辰,而他的耳朵也一直贴在城墙上,仔细聆听着上面的动静,随着巡逻兵的脚步声越来越少,他们终于等来了行动的这一刻。 只见赵厚轻轻摆了摆手,然后身着夜行衣的众人立刻露出了戴在手上的五爪钩,然后像壁虎一样,全身贴在墙面上,鬼魅一般向上爬去。 武功最高、身手最好的自然是赵厚,所以第一个登上城墙的也是他,第一时间向左、向右扫视了一圈,然后快如闪电的蹿了上去。 随即几十名亲卫也接踵而至,蹑手蹑脚地卸掉手上的五爪钩,然后立刻抽出了腰间喂满毒药的匕首,下一刻,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在打着呼噜的梁军脖子上轻轻划过。 无声无息中,众人已套上了梁军的盔甲,然后抬头挺胸的向楼梯口走去。 下了城楼,东门内灯火通明,粗略一看,守门的梁军起码有三百余人,显然李卫公也早有防备,毕竟趁夜偷门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城墙上起码还有两千士兵,再加上面前的三百余人,赵厚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一个小心加谨慎的手势,随后坚定不移的向城门洞走去。 “兄弟们辛苦了,将军命我等前来换防。” “怎么就来了这么点人,这也不够换的啊。” “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那有那么多人可以换,我们也是倒霉,醒的稍微早了一点,就被立刻安排了差事,将军说了有多少换多少,先把没睡的兄弟换下去休息。”赵厚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值守的百夫长。 “行吧,老子眼皮都睁不开了,兄弟们咱们撤。”百夫长一声令下,醒着的一百号人立马欢欣鼓舞的朝营帐走去。 赵厚等人笔挺的站在了值守的位置,一边等待着刚刚离去的百号人进入营帐,一边默默数起了门洞中正在睡觉的士兵数量。 一炷香后,三十名亲卫蹑手蹑脚的挡在门洞外,然后剩下的三十二人分为两队,一队小心翼翼的穿过地上的人群前去开门;一队再次掏出了匕首,然后弯下身,悄么声从梁军的脖子上一一划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百多斤的门闩终于被抬了下来,但还没等把它轻手轻脚的放到地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你们是谁,来...” 平地起惊雷,虽然“人”字没有说出声就被摸了脖子,但他的声音已彻底惊醒了门洞中还在沉睡的众人。 于是门闩被重重的扔到了地上,空出手的十几名亲卫抓紧去开城门,而赵厚与其他亲卫瞬间与城守军战作一团。 第259章 城破 这个人的吼叫,立刻惊醒了城门洞中酣睡的百余名城守军,当然对于敏捷的建安亲卫而言,一对二根本不在话下,但一对好几十却是困难重重。 城门洞中的打斗声,又惊醒了驻扎在营帐中的城守军,同时城墙上的上千名战士也纷纷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想要开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靠在城门上的尸体清理出来,于是时间的宝贵在这一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兄弟们,城门打开之前,誓死也要抵住他们。”赵厚一边收割着人头,一边怒吼着。 本是宽阔的城门洞,此刻已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群,因为身穿同样的盔甲,所以冲进来的城守军一时根本无法分清谁是敌人,简直就是乱作一团,甚至还有人砍了自己人。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手里拿匕首的全是敌军 ,砍死他们。” “使劲往里面冲,先把开门的那些人弄死。” “砍不到就把刀扔过去,门一旦开了,咱们就完蛋了。” 当生命受到了威胁,人的潜能自然就爆发了出来,刚刚还睡醒惺忪的他们,此刻早已困意全无,一个个卯足了力气挤进城门洞,然后二话不说对着建安秦卫军照头便砍。 赵厚虽然没有骑马,却完全拿出了一马当先的架势,此刻身后的敌人已经全部清除,于是抛去开门的亲卫之外,还存活下来的三十余名战士,立刻转过身,与赵厚站成一排,正面迎敌。 东门处响起的喊杀声很快就惊动了坐镇北门的李卫公,机警如他,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恰在此时,只见传令兵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报,敌军从东边城墙潜进城中,此刻正在城门洞中与我方城守军激战。” “战况如何,能不能守得住?”御林军总统领徐坤急忙问道。 “禀将军,门闩已被抬了下来。” “一群蠢货。”李卫公怒骂一声,但此刻显然不是发怒的时候,于是强行冷静下来的他立刻下了命令:“诸位将军,速速带领战士们撤进内城。”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同时朝自己砍来的几十把刀,虽然亲卫军的身手相对敏捷,但也是防住了头,却护不住腿,于是和赵厚站在一起的亲卫顷刻间变少了一半。 即便是赵厚,此刻也已是体力不支,就在其内力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城门开启的声音,下一刻,在城外等候多时的建安大军立刻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冲杀声。 “城门已破,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栾文雄便拍马而来,一边呐喊着,一边不停地朝城内射着箭。 于此同时在城外观战的各路暗黑组织,已第一时间放飞了手中的信鸽和燕隼,而密信的内容,尚岩是这么写的:“丑时,东门城破。” 看着万马奔腾的大军,刚刚还英勇无比的城守军顿时没有了一丝抵抗的念头,只见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奔着内城的方向疾速的逃窜。 外城终于攻下来了,筋疲力竭的赵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世子,快快上马。” “不用管我,趁着李卫公他们还没有逃进内城,能杀多少是多少。” “诺!兄弟们,杀!” 东门处杀声震天,而留守在其他三门迷惑梁军的建安大军,也立刻发动了进攻,与刚刚的死战相比,此刻攻城简直是轻而易举,简单到只需要把城门撞开就行了。 片刻之后,四门全开,十几万建安军倾巢而入,一时间,大梁城的街道上全是金戈铁马的声音。 无论是店铺还是住宅皆是大门紧闭,虽然没有一家点灯,但所有百姓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有人还能睡着。 没来的及逃进内城的梁国战士全部一命呜呼,哪怕弃械投降,换来的也是抬手一刀。 “诸位将军听令。” “诺!”众人齐声答道。 “陈寅,立刻带人关闭四门,完事之后立马去西门修缮城墙及工事。” “诺。” “李温、刘同、齐山,命你三人分别带领一万大军驻守东、南、北三门。” “诺。”三人领命之后,立刻带着队伍向各自负责的城门奔去。 “栾将军,由你亲自带领三万大军围住内城,待我击败刘增之后,再与你一同攻城,切记严防死守,不准一只信鸽飞出。” “诺。” “袁毅给你五千战士,负责维持外城秩序,内城未破之前,全城实施戒严,切记不得私闯民宅,更不得滥杀无辜。” “诺。” “其他所有将士,随我一同去西门驻防。” “诺。” 一路打来,还剩下十四万大军的赵厚,总算是安下了心,单是西门城墙就部署了七万多的兵力,再加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别说刘增的轻骑军中没有攻城的利器,就算有,也只是区区六万人马,根本不在话下。 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的建安军,没一会便再次打起了呼噜,毕竟在刘增大军到来之前,他们的任务只有两个:睡好、吃饱。” 横尸遍野的外城瞬间恢复了平静,但内城中却是人人自危,不仅负责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全部出动,连大皇子都亲自登上了内城城楼。 “殿下,老臣无能,被赵厚偷了东门,望大皇子责罚。”李卫公一脸愧疚,纳头便拜。 “李大人快快请起,咱们兵少将寡,能坚持这么久已实属不易。现在内城还在,等刘增将军到来之后,咱们再把外城夺回来就是。”梁国大皇子杨成俊面色从容,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多谢殿下宽宥,等建安兵败之日,老臣再向陛下请罪。” “李大人言重了。”杨成俊一边说着,一边贴近李卫公轻声问道:“如今外城丢了,我父皇是不是也该率领大军回来了?” “回殿下,依老臣对陛下的了解,一开始没有回来,此刻也不会回来,越是如此,说明陛下和赵元稹一定另有打算。” “具体是什么打算,你可知道一二。” “恕老臣无能,猜了许久也没有猜出来。” “要是外城没破,咱们和刘增里应外合,尚有退敌的机会,但如今...,哎,只能寄希望于父皇了。”杨成俊无奈的摇了摇头。 “殿下,今夜不会再有战事,您还是赶紧回宫休息吧。”李卫公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他对陛下,确切来说是对赵元稹的手段很有信心。 “嗯,这里就辛苦李大人了,明早我会把宫里的太监派过来,到时各位大人府中的家丁也会登城迎敌。”杨成俊说完便下了城墙,很显然他今晚登城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从李卫公嘴中问出答案。 第260章 团聚 赵厚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一是急行军、二是压力大,而最重要的是赵元稹至今都没有出招。所以赵厚感觉自己得头上始终悬了一把剑,一把看不见、摸不着,却随时都会掉下来的利剑。 起事之前,赵厚和陆羽深聊过,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同时针对各种可能也想出了相应的策略,但赵元稹却超出了所有可能。 如今西门城墙该修缮的地方已经修缮好了,弩箭、石头和火油也已准备妥当,战士们不仅睡足了而且也吃饱了,负责外城秩序的袁毅也把建安军不扰民、不滥杀的方针,通过呐喊传达给了每家每户。 内城那边由栾文雄亲自坐镇,赵厚也是无比踏实的,总归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赵厚却依然感觉有些隐隐不安。 酉时刚过,刘增的六万轻骑抵达了西门,也许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也许是自知敌强我弱、攻不下来,也许是有其他目的,总之他们没有丝毫开战的意愿,只是在五里外安了营扎了寨。 既然占领了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的城池,建安军自然也不会放弃居高临下的优势,所以一时半会断然不会打开城门、主动迎战,于是梁城内外呈现出一副剑拔弩张却又诡异祥和的一幕。 无论他们打不打,但消息该传的还得传,于是尚岩他们再次放飞了燕隼和白鸽:刘增到,未开战。 当夜相安无事,太阳继续从东方升起,直到太阳又从西边落下,一切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世子,刘增已经到了一天一夜了,咱们既没收到杨云霆带兵回梁,也没收到龙骧军前来增援的消息,这个刘增到底在等什么,难不成在等西楚灭亡,梁国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亲卫统领林辉看着远处的军营,满脸疑惑的问道。 “他在等赵元稹出招。”赵厚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八个字。 “出招?咱们这是明刀明枪的对战,打的是人,拼的是命。不派兵前来,出招,出什么招?难道出招比增兵还有用?”林辉到底还是年轻。 “千万不要小觑了赵元稹,别忘了能杀人的不仅仅只有刀子。”赵厚一脸肃穆,没有一丝的掉以轻心。 “那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嗯,的确不是办法!”赵厚说完,对着城墙狠狠砸了一拳,然后立刻唤来了传令兵。 一炷香后,三门守将及栾文雄前后脚来到了西门城楼。 “栾将军,内城可有什么动静?” “回世子,城墙上除了多了一些太监和家丁外,一切如常。” “目前内城兵力有多少?” “粗略估算御林军和城守军加起来接近三万,太监和家丁大约在两万余人。” “嗯,赵元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虽然猜不出来,但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若今晚刘增依然没有动静,那明日卯时全力攻打内城,到时我会抽调两万兵马前去增援。” “诺。此举甚妙,我就不信内城被攻,刘增依然还能按兵不动。”栾文雄一脸的兴奋。 “无妨,如果他依旧龟缩不前,那等咱们攻下了内城,便主动出城和他决一死战,就算他六万轻骑是铁打的,咱们十几万人也能把它吃了。”时间就是银子,赵厚等不起,他的盟友周翊空也在翘首以盼。 “世子所言极是,人家主动送上门,咱们哪有不吃掉的道理。”栾文雄此话真真的说出了所有建安将领的心声,于是众人顿时笑成一片。 “攻打内城期间,其他三门务必严防死守,不准有一刻懈怠,同时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诺。” 做好了新的部署,赵厚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就在诸位将领准备回去的时候,传令兵又兴高采烈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禀报世子,陆先生派人传信,王爷及王府众人将在半个时辰后到达北门,一同前来的还有各位将军的家人。” 闻听此消息,众人顿时喜不自胜,只因如此便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赵厚也是一脸地开心,立马说道:“诸位那就先别回去了,咱们一起去北门迎接王爷和家人吧。” 陆羽当初把赵宣义等人安全带离建安王府的时候,便第一时间传信了赵厚,这两日赵厚也时刻在等待他们的到来,相对于团聚的喜悦,赵厚更是期盼着赶紧见到陆羽,因为有陆羽在,自己不仅不用再这么累,而且自己地内心会彻底踏实下来。 赵厚很理解自己得父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辛苦的演戏,虽然对赵元稹恨到了骨子里,但始终缺少放手一搏的勇气,不是说看不起自己得爹,只是自己更舍得拼命而已,而陆羽虽然是爹的谋士,但却一直坚定不移的支持自己得想法。 尤其父王中风之后,陆羽完全唯自己马首是瞻,更是倾心制定了所有的计划,包括和西楚结盟,包括把南宫逸带进府中,包括帮助他全力接管建安兵权,还包括把自己得家人完好无损的带来等等,潜移默化的陆羽成为了赵厚的主心骨。 绣花厅、织造局、黑虎堂、抚琴阁、极曐楼在大梁城内外及各处都安排了人手,所以等陆羽一行人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负责在北门外盯梢的各位吏员,立刻又放飞了和鸽子和燕隼。 城门大开,赵厚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两排喜笑颜开的将领。 “陆先生一路辛苦,总算是平安到了。”赵厚拍马上前,不顾他人,一把握住了也是疾奔而来地陆羽的手。 “我也是一路急赶,但路上王爷...” “我爹怎么了?”赵厚虽然现在才想起自己得爹,但脸色却是满满的担忧。 “世子莫要着急,王爷不仅无碍,而且恢复了意识,虽然还不能行走,但说话已经完全正常了。” “啊,那先生稍等,我...” “赶紧去吧,王爷就在后面那辆最大的马车上,现在正醒着呢。” 赵厚这一刻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起来,狂奔到马车前,不待上车就难掩兴奋的喊道:“爹。” “嗯。”虽然是赵宣义的声音,却带着陌生的冷淡。 “爹,那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现在醒过来了。”对于爹的冷淡,赵厚自然认为是他在责怪自己擅自起兵,所以并没有在意。 “我要是再不醒,建安就彻底葬送在你手里了。”看到掀开车帘,进入车厢的儿子,赵宣义不仅没有一丝的亲切,反而是满脸的愤怒和责怪。 “这事,那个先进城,一会儿子再给您好好赔罪。” “你下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闻听此言,赵厚不由一愣,然后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赵宣义一会,很确定这是自己如假包换的亲爹,但完全又像换了一个人。 第261章 发疯 团聚的喜悦被父亲的冷淡直接浇灭了,下车的某一瞬间,甚至让赵厚不由想起了当初南宫逸派到王府的那个“假爹”,但亲爹和假爹还是完全能够分辨出来的,而亲爹却不像亲爹,这才让赵厚满脸的疑惑。 依照自己对亲爹的了解,对于自己擅自主张起兵攻打梁国,也许他会有那么一丝不悦,但自己得亲爹绝不会埋怨自己,更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因为自己做了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得爹只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 心中有了疑问,自然需要解开,于是赵厚立刻找到了陆羽:“你有没有发觉我爹有些奇怪?” 闻听此言,陆羽不由一愣,随后一脸疑惑的反问道:“没有啊,怎么了?” “他对我非常冷淡,甚至有一些嫌弃,刚刚不仅没有给我一丝笑脸,甚至直接将我赶出了马车。”赵厚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陈述了一遍,语气和表情自然都是严肃的。 “大病初愈见到儿子,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是这种反应?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对于赵宣义,陆羽简直比赵厚还要了解。 “你告诉他我攻打梁城的消息之后,他作何反应?”赵厚本来放下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 “只是回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点了点头就又睡过去了,后来他几乎一直都在睡觉,所以我和他也没再聊天。” “那你想想,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似一件小事,但对于陆羽而言,此刻经不起一丝的风吹草动,所以听到赵厚的话,立刻认真的思索起来:“没有,王爷身边时刻都有人照顾,而且全都是王府的老人,绝对没有问题,路上也从未出现任何异常。” “但愿是我多想了,毕竟他刚刚苏醒,也许脑子现在还没有转过弯。”赵厚边说着,边和陆羽一同进了城门。 虽然下了不准私闯民宅的指令,但一大群家眷怎么着也得安排妥当,于是出门迎接之前,赵厚便命人选好了客栈。 所有人都欣然前往,唯独身残志坚的赵宣义,强烈要求去城楼议事,虽然大家都很担心他的身体,但王爷发怒了,只能乖乖照办。 更让赵厚不舒服的是,赵宣义当着众人的面,无比冷淡的拒绝了自己亲自背他上城楼的举动,这无异于直接打了赵厚的脸。 紧接着西门城楼内,赵宣义刚刚坐到椅子上面,便立刻抬起自己那唯一能动的右手,一把抓起身边的茶杯,然后二话不说就狠狠砸在了地上,虽然在场的众人都很熟悉建安王的这个习惯,但这一声脆响还是让众人感到无比尴尬。 “说说你们接下来的计划。”这句话,语气中明显带着愤怒。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齐刷刷看向了世子。 “爹,您这刚刚苏醒,又加上长途跋涉,那个您先休息,等您休息好了,我再单独给您禀报。” “怎么,我还没死,你就要自己做主了吗?” “爹,您这是哪里话,我这不是怕累着您吗,再说众位将军的家人刚刚抵达,他们也是许久未见,所以...”赵厚极力的解释着。 “少废话,马上把接下来的部署给我详细说清楚。” 无奈的赵厚,先是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便详细的将明早攻打内城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做了汇报。” “荒唐,你还真是好样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赵宣义这次拿起了身旁的茶壶,直接摔了个稀碎。 “爹,我们和刘增已经对视了一天一夜,已完全确定了城外只有六万轻骑的兵力,而且杨云霆和赵元稹目前都没有派兵前来,所以咱们完全有能力把他吃掉,包括内城,哪怕是两面作战,咱们也是十拿九稳。”赵厚据理力争,也就是现在,要是换做平时早就和他爹吵起来了。 “十拿九稳?好,你告诉我,你这个十拿九稳擅自起兵,如今已葬送了我多少建安儿郎的命?”赵宣义如果够的着赵厚,众人完全相信,此刻他会毫不留情的给赵厚一巴掌。 “王爷,刀已经架到咱们的脖子上,除了起兵已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们自然不愿看到战士阵亡,但古往今来,当兵打仗哪有不丢命的。”不待气哼哼的赵厚回话,陆羽立刻接了过来。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在背后撺掇,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刀架在脖子上?你告诉我,是谁的刀架在了咱们的脖子上?大燕朝廷吗?”赵宣义也丝毫没有给陆羽好脸色。 “爹,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你忘了你这些年演的有多辛苦了吗,赵元稹一直想置咱们于死地,这么浅显的事情,你怎么也糊涂了?” 此刻不止赵厚,所有人都看出了赵宣义不对,人还是那个人,但处处透着蹊跷。 “放肆,你这个逆子,居然敢说我糊涂。别忘了,自古有句话,叫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再说朝廷现在还没有对咱们下手,你就已经造反了,而且还是帮着西楚进攻大梁,这叫什么,这叫起兵谋反、吃里扒外,你告诉我天下会怎么看我们,列祖列宗又会怎么看我们?” “要是等到赵元稹下手,咱们再反击,你告诉我,到时咱们还有机会吗?” “行了,不要再强词夺理了。”赵宣义很不耐烦的对着赵厚摆了摆手,随即扫视着众位将军怒声说道:“还有你们,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肆无忌惮的要翻天了吗?” 此话一句,众将立刻双膝跪地:“王爷息怒,末将不敢。” “好了,我知道你们也都是听从世子的命令行事,本王不怪你们,但从现在开始给我停止一切行动。” “什么?”赵厚立刻惊呼出声,刚要上前辩驳,却被陆羽拉住了衣袖。 跪在地上的众人更是满脸惊讶,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我说话是放屁吗,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王爷,就按照我说的办,否则格杀勿论。来人,送我去客栈。” 待赵宣义走后,众人立刻把赵厚围了起来。 “世子,王爷这是,那咱们该?” “不用紧张,王爷的脾气大家还不知道吗,一会冷静下来,世子再给他端杯茶,王爷马上就会夸咱们世子做的好,所以诸位都不用紧张,等信就是了。”面对众人的疑问,栾文雄率先进行了安抚。 “诸位将军,王爷刚刚苏醒,一时难免有些激动,稍后我和世子去找王爷聊聊,放心,王爷一定会全力支持世子的。”陆羽立刻安稳了大家的情绪。 “诸位稍安勿躁,一切依旧按照计划实施。”赵厚已暗下决定,即使是爹也不能阻拦自己。 “诺。” 第262章 不安稳的夜 中了风突然苏醒的赵宣义,当着众将的面彻彻底底地发了一次疯,对,就是发疯,和以往所演绎出来的暴躁完全不同。 虽然赵厚的做法是对的,但赵宣义才是建安王、才是真正的主子,所以无论他再怎么疯,大家也不敢对他尥蹶子,只能致希望于赵厚,希望他们爷俩能够赶紧好好聊聊。 待众人散去,城楼中只剩下赵厚、陆羽、栾文雄三人。 “世子、陆先生,恕末将直言,王爷这么一闹,恐怕有人就不会再听咱们的了。”栾文雄一脸的担忧。 “嗯,栾将军所言极是,虽然都知道世子的做法是对的,但王爷终究是王爷,尤其那一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真是诛心的狠啊,毕竟乱臣贼子这个名声可不是人人都不在乎的。”陆羽沉思许久,但实在是想不明白赵宣义到底是怎么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尤其我爹现在还处于糊涂之中,要是真按照他说的停止一切行动,那咱们就彻底被动了。”赵厚自然不愿有人打乱了自己得计划,即使是亲爹也不行。 “栾将军,稍后我和世子去找王爷聊聊,无论结果如何,明日卯时依旧按时进攻内城,你现在立刻回去,切记一定要稳住军心,要是有惑乱军心者,无需禀报,直接杀无赦。”陆羽和赵厚平时都敢和赵宣义顶着干,更何况是如此关键地现在。 “诺,末将领命。”看到世子和陆先生都是如此坚定,栾文雄顿时踏实了下来。 “世子,西门这边?” “放心,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将领,而且还有我亲自坐镇,绝对不会出现问题。”赵厚信誓旦旦。 “嗯,只要主力不会出现问题,那其他三门就算按兵不动,也影响不了大局。” “先生所言极是,要是他们畏首不前,等拿下了刘增,我再找他们算账。” “算不算账回头再说。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你爹到底发的什么疯?”陆羽一边说着,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 二人下了城楼,立刻骑上马快马加鞭地来到了赵宣义下榻的客栈,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火速赶来的他们却被拦在了客栈外。 “你是眼瞎了吗,居然敢拦我和先生?”赵厚正愁没地发火。 “禀世子,先生,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也不敢拦你们,但王爷有令,小的不得不遵从。”赵宣义的亲卫一脸为难。 “是不见我们俩,还是所有人都不见?”赵厚气愤的问道。 “呃...”虽然只是“呃”,但已表达的很清楚。 “什么,这是真的老糊涂了,关键时候得了病不说,紧要关头又疯了。给我让开,要是再敢挡道,别怪我刀下无情。”赵厚一把推开了挡在门前的士兵,陆羽立刻紧随其后。 但二人刚刚迈上台阶的时候,王府管家却急匆匆跑了下来:“世子、先生,王爷刚刚睡着了,那个...” “他倒是睡的踏实,哼,等我爹醒了,立马派人告诉我。”管家的话,赵厚还是相信的。 “是。” “早不睡、晚不睡,咱们来了他就睡着了,还真是巧合的很。”赵厚不由抱怨了一句。 “更巧合的是,早不醒、晚不醒,即将进城他就醒了。”陆羽意味深长的做了补充。 “先生的意思是?” “世间有没有可以操控别人神识的武功?” “有,你的意思是?”虽然是询问,但赵厚显然明白了陆羽的想法。 “呃,瞎寻思而已,路上有亲卫,暗中还有死士,若是有人靠近早就发现了。走吧,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了。”陆羽立刻否定了自己非常不靠谱的猜测。 “嗯,我也一直等着给你接风呢。” 饭是从城楼上吃的,菜是军中的大厨做的,虽然被自己亲爹弄的下不来台,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所以两杯酒下肚,赵厚便不再多想了,于是开开心心地给陆羽接起了风。 明早就要大战,所以菜没少吃,酒只是简单意思了几杯,但茶都喝完了,也没有收到赵宣义醒来的消息。 “主公还没好利索,一时半会根本睡不醒,所以别等了,早点睡吧,再说等他醒来,咱们说不定已经把内城拿下来了,木已成舟,到时候就算他再怎么发飙,也无济于事了。”陆羽说完直接躺在了行军床上。 “嗯,睡着了也好,起码比醒着说胡话强。”赵厚挖苦了一句,然后又出去巡视了一圈,这才返回楼中。 城外,刘增率领的六万轻骑好像也睡着了,同时,隐藏在山林中的尚岩也进入了梦乡,而做儿子的尚小岩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深夜,尚小岩一把推醒了自己得亲爹。 “怎么了?”作为绣花厅主事,尚岩早就养成了瞬间清醒的本事。 “爹,你看梁国军营那边是不是在动?”天黑的伸手完全看不见五指,而且还隔着二三里地,尤其军营的火早就熄灭了,也就是尚小岩的眼神好。 闻听儿子的话,尚岩立刻睁大了眼睛,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哪里在动,于是尚主事决定去山下看看:“把他们全部叫醒,然后和他们在这里老实待着,我一会就回来。” 尚岩说完,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向山下蹿去,虽然漆黑一片,但上、下山的路早就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下的山来,尚岩直接趴在了地上,耳朵紧紧的贴着地,仔仔细细的聆听了一会,然后迅速站起身,向山上跑去。 “爹,怎么样? “他们的确在转移,虽然马腿上裹了布,但六万匹马踩踏地面的震动还是完全听的到的。” “爹,你的意思是他们全部都在转移?” “嗯,静观其变,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睡着的赵厚和陆羽,完全不知道城外的动静,因为梁国的营帐此刻还在原地支楞着,同时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回来禀报,又相隔五里之外,所以城墙上的建安军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此刻距离卯时还有两个时辰,躺在客栈中鼾声如雷,并且流着哈喇子的赵宣义忽然睁开了眼睛。 听不到鼾声,靠在床边睡着的丫鬟立刻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您醒了,您现在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方便?” “去把管家叫来。” “是。” 与此同时,一夜未睡的李卫公看着把内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建安军,紧紧握住了拳头。 第263章 巨变 距离卯时还有一个时辰,赵厚和陆羽几乎同时睁开了眼。 “西门就交给先生了。”陆羽既然到了,赵厚自然会亲自率兵攻打内城。 “嗯。”陆羽站起身拍了拍赵厚的肩膀。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闪电毫无预兆的划破了漆黑的夜,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几乎要把天空炸裂的雷声,不待众人反应,倾盆的大雨已急不可耐的落了下来。 伴随着狂风,将根根似银剑般的雨,狂猛暴戾的吹向每一个角落,似乎要把上天的怒意抹去,要把人间的愤懑填平。 “这个季节怎么会打雷?”打开房门,赵厚仰头看着愤怒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上天知道这里又要变成炼狱吧。” “没有炼狱、哪来人间。”赵厚说完便要迈步出屋,却看见被淋成落汤鸡的管家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 “回世子、先生,王爷他...” “我爹怎么了,难不成...?”赵厚一把抓住了管家的胳膊。 “不...不是,我....”一路跑来的管家上气不接下气。 “世子先不要着急,等他喘匀了再说。”陆羽边说着,边给管家倒了一杯水。 “那个...王爷出去了。” “出去了?”没死就好,赵厚不由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便问道:“他去哪了,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出了客栈往北去了,具体去哪、去干嘛,老奴也不清楚。” “什么?”赵厚一脸的疑惑。 “一开始是吩咐我去驾车,但我实在是担心王爷的身体,于是就劝了他几句,没想到王爷直接对我破口大骂。然后就叫来了亲卫军,老奴拦了但怎么都拦不住。” “离开多久了?” “差不多有一炷香了。” “嗯,辛苦了,你先去一旁休息。”赵厚说完立刻转身看向了陆羽。 一个瘫痪之人,还是这么恶劣的天气,而且还是乌漆麻黑的凌晨,就算是三岁孩子也能看出此事必有蹊跷。 “世子,我也猜不出主公意欲何为,但攻城在即,现在容不得一丝的闪失,所以立刻派人找到主公,若是他不愿意回客栈,那...。”陆羽欲言又止。 “来人。”赵厚自然明白陆羽的意思。 “末将在。” “王爷出了客栈乘车向北走了,立刻带人找到王爷,并安安稳稳给我送回客栈。” “诺,那个世子,要是王爷不愿意回,那...” “强行带回,若是亲卫阻拦,杀无赦。放心,一切后果与你无关。”赵厚没有一丝犹豫。 “诺。” “世子,夜长梦多,无需等到卯时了。” “嗯,我现在就出发,等与栾将军汇合之后立刻攻城。” “一切小心。”陆羽点了点头,但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丝不安。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城下,两万战士已集合完毕,随着赵厚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抬起了被雨水淹没的脚腕,井然有序地向内城进发。 西门到内城,哪怕冒雨前行,一个时辰也足够了,但路刚走了一半,内城方向却忽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冲杀声。 自己没到,栾文雄是断然不会擅自攻城的,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内城的梁军率先动手了。 “众军听令,全速前进。”来不及多想,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赵厚大吼一声,然后立刻叫来了传令兵:“速去查探消息,告诉栾将军我们在来的路上,若是抵不住,可随时撤兵前来与我们汇合。” “诺。”传令兵立刻翻身上马。 “你立刻返回西门城楼,将内城发生的变故告诉先生。”至于陆羽该怎么做,赵厚思然不需要交代。 “诺。” 内城外,已做好攻城准备,正等待世子到来的栾文雄万万没有想到,龟缩在城里的梁国官兵居然主动打开了城门,并且毫无预兆地发起了冲锋。 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顿时打乱了建安军的计划,还好栾文雄反应迅速,面对来势汹汹的御林军和城守军,立刻调整了阵型。 本就相距不远的两军转眼间便混战到一起,于是一场攻防战立刻转变成面对面互砍。 “他娘的李卫公这是唱的哪一出?”一名正在杀敌的将领,满是不解的问道。 “哪一出我不知道,但他一向诡计多端,如此反常必然有诈。”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将军,说着话也没耽误他把刀狠狠刺进了一名御林军百夫长的身体里。 “咱们只管杀敌,如此伤脑筋的事情,就由大将军去想吧。”说话的是一名用枪的将军,就这一会他的枪下已多了三条亡魂。 “如此倒是省了咱们攻城,老子巴不得他们主动出来呢。”一脸黝黑、身材魁梧的将军,手中各拿着一把铜锤,杀的那叫一个痛快。 栾文雄的确在想,在想李卫公此举到底是何用意,因为傻子都知道站在易守难攻的城墙上,一定比正面冲锋要划算的多,尤其城内还有多出数倍的建安军,这简直是主动送人头、热情欢迎您的节奏,着实让人费解。 “报大将军,世子正在全速赶来的路上,他让我告诉您...” 不待传令兵把话说完,只见一名斥候着急忙慌的疾奔而来,隔着老远就扯开了嗓子大喊道:“报,刘增的六万轻骑从北门进来了,正快马加鞭的向内城赶来,最多一炷香就到了。” “什么?”闻听此消息,栾文雄顿时被震惊的无以复加,怎么可能,刘增大军明明在西门外驻守,何时去的北门,再说北门那里有一万官兵驻守,怎么会一声不响的就让他们进来了。 “你再说一遍?”栾文雄实在是不敢相信。 “刘增带着大军从北门进来了,再有一炷香就到咱们这里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李卫公会主动出击,原来是在吸引咱们所有人的视线,好让刘增大军趁机进入内城,可是北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开了呢,难不成驻守北门的战士全部眼瞎耳聋了吗?”栾文雄是猜透了一环,又陷进了一环。 “禀大将军,小的也不清楚。” “速速把将这个消息禀报世子。”栾文雄说完,狠狠一拍马背,提着一把大刀恶狠狠的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中,憋着一肚子气的在刘增大军进入内城之前,怎么着也得杀上几个解解气。 “兄弟们,给我狠狠杀,在刘增赶到之前,能杀多少是多少!” 第264章 背道而驰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厚的耳中,和栾文雄一样,赵厚也是一脸震惊,同时心中也立刻产生了三个疑问:一,刘增的队伍是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绕到北门的;二,北门是如何打开的;三、为何北门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栾将军还说了什么?” “禀世子,大将军说在刘增队伍进入内城之前,他们能杀多少是多少。世子您不用担心,大将军绝对不会恋战,他说了一会就带兵前来和您汇合。” “嗯,传令兵。” “小的在。” “立刻传令全军原地待命,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诺。” “另外立刻派人将刘增大军进城的消息传达先生。” “不用了。”说话的是疾驰而来的陆羽。 “先生,您怎么?” “你刚出发不久,极曐楼就传来了密信,说是刘增大军正在转移,当传令兵告诉我李卫公主动出击的消息之后,我便猜出了他们的意图。”到了此刻,陆羽依然无比冷静。 “是我疏忽了,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刘增大军转移。”对于自己得愚蠢,赵厚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他们早有预谋,又杀了咱们的斥候,所以世子无需自责。西门那里我留了五千将士驻守,其余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栾将军及时撤回,咱们倒是吃不了亏,但想要再攻下内城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陆羽不由轻叹一声。 “那也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待在内城。” “嗯,等栾将军到了,咱们再一起商讨新的攻城方案,北门那边?” “我已派了斥候前去查探,齐山最好是死了,不然我定将他碎尸万段。”对于领军驻守北门的齐山,赵厚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世子,王爷找到了吗?”陆羽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派去找他的将士还没有回来,应该还没有...,先生,你的意思是?”赵厚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主公是往北去的,然后北门悄么声的就被打开了,随后刘增大军便堂而皇之的入了城,咱们也丝毫没有听到北门那边有任何打斗的声音,而且截止到现在北门那边也没有人前来禀明详情,你不感觉这事处处透着古怪吗?”陆羽靠近赵厚轻声说道。 “嗯,就齐山而言,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放敌入城,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敢,下面那么多将领,也不可能任他肆意妄为,所以能让一万人乖乖服从的人,只有我爹。”赵厚的后背瞬间凉透了。 “主公是彻底失心疯了,如果他继续一意孤行,这个城不仅破不了,而且咱们还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陆羽细思极恐,把最坏的结果也想到了。 “难不成我爹的神识真的被人控制了?”赵厚突然想起了昨日陆羽问自己的话。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若是主公依旧犯糊涂,你打算怎么办?”这是陆羽最关心的问题。 “我只能当做我爹已经死了。”赵厚的语气斩钉截铁。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羽说完更是向前靠了一步,然后在赵厚耳边又嘀嘀咕咕交待了一番。 “嗯。”赵厚听完,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所谓顶尖的谋士,不仅要有策划全局的能力,更要具备在面临巨变之时,冷静而又迅速的找到应对之策的能力。 说话间栾文雄的大军已出现在视野之中,听动静后面果然没有追兵。 “栾将军,伤亡如何?”赵厚立刻迎了上去。 “禀世子,阵亡了两千多个兄弟,不过李卫公那边被咱们杀了三千多人。”栾文雄一副不解气的模样。 “嗯,栾将军和兄弟们都辛苦了,告诉战士们原地休息,等大军到了之后,咱们再去围城。”赵厚说的是围,而不是攻。 “诺。”栾文雄立刻安排了副将前去传达命令,随即和赵厚、陆羽走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 “栾将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刚刚我和世子简单探讨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有可能会让你无法接受。”作为建安军统帅,陆羽自然清楚栾文雄的重要性,后面的一切想要顺利开展,都离不开他的支持。 “先生,末将斗胆猜猜,您所谓的结论应该和王爷有关吧。”栾文雄能掌管二十万大军,自然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 “嗯,想来想去,也只有我爹有这个本事。”既然想让栾文雄彻底站到自己这边,赵厚自然不会遮遮掩掩。 “世子,末将明白您的意思,恕末将继续斗胆问上一句,如果王爷依旧和您意见相左,您会怎么做?”这个时候,栾文雄和陆羽一样,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实不相瞒,刚刚先生也问过我这个问题,那么我就在重复一遍,我只能当做爹死了。”赵厚说完没有丝毫闪躲的迎上了栾文雄看向自己得目光。 栾文雄盯着赵厚看了许久,然后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世子在上,请受末将一拜。让您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末将虽然无法亲身体会,但非常清楚您内心的痛苦。别的不说,从今往后,栾某誓死追随世子。” 赵厚一把扶起:“多谢栾将军,赵厚必不负卿,更不会把十几万建安将士的性命当儿戏。” 一边是爹,一边是儿子,尤其以前还是父慈子孝、感情至深的一对爷俩,如今因理念不合,只能背道而驰。 “世子、先生,据末将对王爷的了解,他对赵元稹早就恨入骨髓,也一直想造反,但每次都是少了那么一点胆气而已,如今世子做了他想做不敢做的事,而且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醒来应该高兴才是,为何会变得如此反常?” 赵宣义做了栾文雄几十年的主子,而且对他一直不薄,所以话可以不听他的,但对他的关心却是必不可少的,毕竟无论是他,还是赵厚、陆羽,都极其盼望着赵宣义能够变回以前的那个建安王。 “目前来看,应该是先生猜想的那样,我爹应该是被人控制住了神识。” “啊,那可有破解之法?”栾文雄毕竟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只是听说过而已。 “除非找到施术之人,但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愿王爷还在北门。”这是栾文雄此刻最大的愿望。 当然尚岩等人已在第一时间将刘增大军入城的消息放飞了出去。 第265章 围城 几家欢喜几家愁,赵厚这边被突如其来的巨变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杨成俊那边却开心的不得了,比几个时辰前,李卫公告诉他收到密信,有人会放刘增进内城还要高兴的多。 有了六万轻骑的到来,内城内便有了接近九万的兵力,再加上临时拼凑的家丁和太监,整整十二万人的防守,再加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优势,除非建安军不在乎两败俱伤,否则无忧矣。 至于外城的百姓,对于杨成俊而言,他们加起来也没有自己得命重要,而且建安军也丝毫没有屠城的意思,所以对杨成俊和文武百官而言,外城百姓一切都好,根本没必要为他们担心。 赵厚这边,在西门驻守的建安军主力已经赶到,披甲持刀的十万大军整齐地站在下着大雨的街道上,比长龙还要长的队伍一眼根本望不到头,对于他们而言,无论发生什么变化,他们要做的依旧还是听令、冲锋、拼命。 去北门查探消息的斥候也回来了,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驻守北门的副将岳辰。 “末将拜见世子。”岳辰跳下马,双脚刚刚沾地便立刻跪在了赵厚面前。 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众人说的,于是赵厚直接蹲在了岳辰面前,轻声说道:“把经过详细地给我说一遍。” “诺,一个多时辰前,王爷乘着马车突然到了北门,说要返回湘城,命令我等打开城门。” 果然如此,赵厚听闻对着陆羽和栾文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岳辰问道:“齐山就没有阻拦吗?” “回世子,不止齐将军,我等全都阻拦了,但却被王爷大骂了一顿。” “那时你们知道刘增大军已转移到北门了吗?” “不知道,否则就算我们全被王爷砍了,也断然不会打开城门。” “所以也是我爹下达了不准迎敌的命令?” “是的,城门刚刚打开,王爷却忽然又下达了不准迎战的命令,直到梁国轻骑出现在视线之中,我等才明白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于是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刘增的轻骑大摇大摆的进了城,你们都是猪脑袋吗,不知道刘增进城对咱们有多么不利吗?”赵厚虽然非常理解他们的无奈,但心里的火已经旺的难以控制。 “世子息怒,我等自然知道,等发现梁国轻骑出现的时候,想要关闭城门已然来不及。所以齐将军当即下令前去迎敌,也同是叫来了传令兵要把这个消息告知世子,但王爷却突然抽出匕首架在了自己地脖子上,说咱们起兵已是大逆不道,如果再继续一意孤行,他就死在我们面前,还说他誓死也不做乱臣贼子。” “好一个誓死,我爹现在在哪?”赵厚冷冷问道。 “那个...王爷他...”岳辰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但说无妨,我和世子承受的住。”陆羽面色阴沉,心中更是不由一紧。 “回世子、先生,王爷尾随刘增大军进了内城,我等极力劝阻,但王爷始终以死相逼,齐将军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唯恐王爷有失,就一起跟着去了。” 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厚和陆羽、栾文雄,立刻对视一眼,然后一把扶起岳辰,低声嘱咐:“立刻回去传令全军,做好攻城准备,一个时辰后全部到内城西门集合。记住,王爷是要回湘州安抚民心,不曾想中了歹人奸计,方才被挟持进了内城。” “诺,末将明白。” 岳辰刚刚上马,陆羽便扯着嗓子对大军喊道:“将士们,北门驻军将领齐山贪生怕死,与李卫公内外勾结,不仅偷偷打开北门放任刘增大军进城,更是趁乱挟持了王爷,如此奇耻大辱,士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世子决定,全力进攻内城,诛灭奸贼,重创梁军,救出王爷。” 此话一出,战士们顿时义愤填膺,而将领们更是咬牙切齿。 “齐山这个狗贼,我要把他剥皮抽筋。” “杀光梁国这些狗杂碎,彻底攻占大梁城。” “诛杀杨云霆全族,杀!” 士气被彻底鼓舞了,战士们的愤怒在这一刻也到达了最大值,唯有忠臣齐山被当做了替罪羊。 “兄弟们,我赵厚立誓攻破内城、救出父王,全力以赴、不死不休。”赵厚立刻又给大家的怒火添了一把柴。 “全力以赴,不死不休,杀、杀、杀!” “传令兵,传令李温、刘同将军,速速率领东门、南门驻军前往内城集合。” “诺。” 一个时辰之后,除了在四门留守的战士之外,整个建安大军已全部在内城西门外集结,投石机、冲车也已就位。 而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梁国军也已准备就绪,但如今有赵宣义在手,自然要唱一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前戏,只见面色阴沉的齐山和几名战士小心翼翼的抬着赵宣义上了城楼,然后将赵宣义放在了李卫公身旁的一把椅子上。 “李卫公,你这个阴险小人,居然做出挟持人质这等卑鄙的事情,速速放了我父王,不然就算两败俱伤,我也誓死破门,杀光杨云霆全家。”不待李卫公和赵宣义说话,赵厚立刻把帽子扣了过去。 “你这个无耻小儿,我梁国与大燕乃生死之盟,你身为大燕臣子不想着报效国家,却与西楚联合攻打盟友;建安王深明大义,主动进城请罪,你却污蔑我们挟持了王爷,还要不顾你父王的安危大举攻城,你是要弑父吗?赵厚,你还真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嘴皮子上的功夫,李卫公一向很溜。 “李卫公,前几日还被我建安大军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如今怎么还有脸大言不惭。奉劝你一句,速速将我家主公送出,否则建安军保证你死的最惨。”打嘴仗,陆羽一向不怵。 “陆羽,老夫早就听闻你是一个刁钻阴险的小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言不惭?哼,你这个奸臣逆子怎么有脸说别人,若不是你恶意挑唆,赵厚也不会一错再错。”李卫公一脸不屑的说完,然后又对着建安大军朗声说道:“建安军的战士们,切莫信了小人谗言而白白送命,建安王就在这里,孰是孰非由他亲自对大家说。” 如果靠近了看,坐在椅子上的赵宣义,此刻像极了一个被别人操控的木偶,听到李卫公的话,原本两眼无光的他,顿时来了精神,但刚要开口,却被赵厚捷足先登了。 “齐山,你这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奸贼,居然勾结梁军挟持了自己的主公,我念你有功在身,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李卫公,我就留你家人性命。” 无论如何,赵厚都不会再让自己得爹开口说话。 第266章 忠臣良将 就在建安军与梁军对峙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百里浮玫正从燕隼腿上取下字条,这次的内容相比以往多了不少:不知何故,外城北门突然大开,悄悄转移至此的刘增轻骑,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堂而皇之的进了城。 “怎么了媳妇?”听到动静的萧慕言睡眼惺忪的问道。 “发生了一件很古怪的事,你自己看。”说着百里浮玫便将字条递给了萧慕言。 “的确古怪的很,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够赵厚喝一壶的了,难不成这就是赵元稹的招数?”看完字条的萧慕言立刻没有了困意。 “除了他别人也没有这么高的能耐,一兵未动便扭转了大梁城的局势,十个赵厚加起来也不是赵元稹的对手,等会吧,尚岩下封信也许就能告诉咱们具体的内情了。” “嗯,起床。好几天没有陪咱爹和师父吃早饭了。”萧慕言今天不仅起的早,还难得的很老实。 再说梁城这边,赵厚为了阻止自己得父王再说出惑乱军心的话,立刻劈头盖脸的对着齐山一通乱骂,此刻他只求齐山能够领悟自己话中的深意。 本就受了一肚子委屈的齐山,在听到公子的谩骂之后,顿时目瞪口呆,自己明明是忠臣良将,却被骂成了勾结梁国的奸诈小人,还说自己挟持了主公,真是天大的冤枉。 至于杀李卫公,要不是为了赵宣义的安危,齐山在见到他时就已经想拔刀了。 但世子却以自己家人的性命要挟自己动手,而且还率领大军准备攻城,难道世子就不担心主公的安危吗,这明摆着是压根不在乎主公的死活啊。 想到这里,齐山立时汗流浃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尤其想到主公的各种异常,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对建安军带来的麻烦,齐山紧紧握住了拳头,转瞬间,他便像下了某种决定似的,赫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赵厚,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臣贼子,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威胁我,我齐山乃大燕将领,生是大燕人,死是大燕鬼,岂能容你祸国殃民。梁国乃是我大燕坚不可破之盟友,你却丧心病狂带兵来犯,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齐山骂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此骂一出,本就浑浑噩噩的赵宣义顿时犯了糊涂,而李卫公却是一脸的喜悦:“齐将军骂的好,诸位建安将领你们也都听见了,还不放下武器幡然醒悟吗?” “狗日的李卫公,去你奶奶的幡然醒悟,齐山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本事下来与我真刀真枪打上一场,老子不把你的蛋黄打出来,算是你养的。”建安军的一名将领怒火中烧,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城墙上早已死了一片。 “齐山,你我相交一场,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十足的小人,我真是瞎了狗眼,你...,你不得好死。”与齐山关系最好的刘同,简直是气炸了肺。 建安军的愤怒值再次被拉满,十万人几乎全都咬紧了牙,若不是主公还在城墙上面,此刻根本无需世子下令,弩箭、石头早就招呼上了。 而对视了一眼的赵厚和陆羽,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齐山丝毫不在意城下众人对自己如海啸般的怒骂,而是侧身面对李卫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李大人,末将自起兵那日便心急如焚,但奈何人微言轻,一直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这才让赵厚钻了空子攻下了外城,还望李大人恕罪。” “齐将军这是哪里话,你一心为公,老夫哪里会...” 不待李卫公把话说完,齐山再次开了口:“还好上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李大人,如今六万轻骑已经进了城,下面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梁国勇士的对手,所以您就不用再费心劝导这些乱臣贼子了,他们深受赵厚和陆羽的荼毒,是绝对不会弃暗投明的,所以咱们也无需再演戏了。” 闻听此言,李卫公顿时一脸疑惑,急忙开口问道:“齐将军,你这话是何意?” “李大人,末将的意思是你用赵宣义来要挟他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齐山说完忽然面对建安大军朗声说道:“实在在幸运的很,没想到赵宣义主动落到了我的手里,告诉你们,就是我挟持了他,并将他带进了内城,你们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赵厚和陆羽彻底踏实了下来,而明白过来的栾文雄也瞬间放下了心。 反观李卫公已感觉到大事不妙,但想要阻止显然来不及了,因为齐山的刀已经架到了赵宣义的脖子上。 “赵宣义,不要以为你装病我就不知道,赵厚和陆羽所为全都是你的指使,你身为建安王,实乃大燕最大的国贼,本将先杀了你,稍后再砍下赵厚的人头,到时候一起送往金陵。” “住手!”声音来自无数人。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理解了赵厚意思的齐山,为了建安十数万儿郎,为了世子不背负弑父的恶名,为了此次起兵不功亏一篑,于是他毫不迟疑的在赵宣义的脖子上狠狠的划了过去。 这一刀又快又狠,赵宣义的颈部顿时血流如注,不待他彻底咽气,如雨般的箭矢、石头已漫天而来。 “为王爷报仇,杀!”此刻建安军的士气已经不需要任何鼓舞。 完成了使命的齐山,对着李卫公轻蔑一笑,然后心满意足的张开双臂护在了赵宣义身前,作为忠臣良将的他,临死前也没有忘记用自己得身体为自己的主攻遮住箭雨。 这一刻,齐山感觉到了,世子一直在满怀感激的看着自己,而且还对着自己庄重的行了一礼,于是齐山笑了,自己死的真是太值了,所以闭眼之前,他努力的朝赵厚挤出了一个笑容,而这个笑容永远定格在他的脸上。 赵厚的眼睛有些湿润,一部分是爹死了,自己很难过;一部分是被齐山深深感动了。 “若是没有人操控,主公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现在,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而齐山作为忠臣做了他该做的,所以也是死得其所。刚刚我已派人将他一家老小秘密送走,给的盘缠足够他的家人荣华富贵几辈子了。”陆羽策马上前,轻轻拍了拍赵厚的肩膀。 “嗯。”赵厚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267章 单刀赴会 磅礴大雨依然在下,无情的雨滴重重的砸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尽管如此,却依然浇不灭建安军心中的怒火。 大战从黎明一直打到了黄昏,一天下来,义愤填膺地建安军发起了无数次的冲锋,但均被梁军成功的挡住了,收兵时战士们早已筋疲力尽,但自家王爷的尸体还在城楼上,歇一晚,明天继续干。 内城外和城墙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到了每一个角落,于是富裕安宁的大梁城,再一次变成了一座血城。 建安军今日这拼了命的打法,完全是奔着两败俱伤、不死不休去的,别人不清楚,李卫公却非常明白,赵宣义的死完全就是赵厚主使的,亲爹都舍得杀,为了一个尸体也不至于把家底都打没啊。 李卫公有些恍惚,因为任谁看如今这种情况彼此保存实力是最好的选择,而赵厚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对于赵厚而言,从一开始梁城也仅仅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唯一的选择,如今刘增大军进了内城,再想要占领梁城已困难重重,但是自己爹的尸体还在城中,怎么着也得把爹的尸体带走。 另外这种不计后果的架势,还有三个用意:一,让天下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大孝子;二,凝聚军心,要是连亲爹的仇都不抱,建安军将士会对自己怨念颇深;三,逼迫杨云霆做出选择,若是率军回防,那么就解了西楚之危;若是不回,那赵元稹的底牌也就藏起不住了。 两败俱伤,死拼到底,自然也不是杨云霆想要看到的,大燕至今未派一兵一卒,尤其攻打梁国的还是大燕的藩王,所以梁国一干将领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陛下,赵元稹真是太歹毒了,他一定早就料到建安军会攻打咱们大梁,如此他不但轻轻松松的收回了建安两州,而且还大大重创了咱们梁国,好一个一石二鸟。” “陛下,末将也认为老将军所言极是,一边让咱们拼了命的和他一起攻打西楚,一边又让咱们帮他磨掉建安军,简直是把咱们当猴耍。” “陛下,末将认为咱们应该立刻撤兵,保住大梁城要紧,万一赵厚鱼死网破,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 能如此肆无忌惮各抒己见的,全都是跟随杨云霆多年的心腹大将,对于这些人的想法,杨云霆自然心知肚明,但从始至终杨云霆都没有表态。 如果就这样撤回去,击退赵厚、收复梁城虽然十拿九稳,但这些日子就彻底白忙活了,无功而返不说,还白白丢掉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如此不仅让楚珣嵉有了喘息之机,梁国更会沦落为天下的笑柄。 所以比谁都要愤怒的杨云霆,一直在隐忍等待,等着赵元稹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当然没有相应的补救措施,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在众人义愤填膺、大骂赵元稹的时候,侍卫统领掀开帐帘迈步走了进来:“禀陛下,赵云泽在营外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痛骂赵元稹的众位将领,顿时转移了目标。 “他居然还敢来,老子正愁找不到人泻火。” “直接把他绑了带回大梁,然后把他交给赵厚,让他们自己狗咬狗。” “此计甚妙,不过交之前,怎么着也得先打上一顿出出气。”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陛下还没发话呢。”三朝元老武冲看了一眼杨云霆,随即出声喝止。 “诸位爱卿的心思,朕清楚,但来者是客,切勿失了分寸。” “诺。” “请他进来吧。” “赵云泽参见陛下,见过诸位将军。”赵云泽拱手行礼,表情从容自若。 “二皇子亲临,提前也没有打个招呼,如此仓促,不知此行所为何事?”杨云霆的语气极其冷淡,当然也没有赐座。 “早就想拜见陛下,但战事繁忙一直未能如愿,但昨日收到了赵宣义被杀的消息,担心陛下和诸位将军对我大燕会心生罅隙、有所误会,所以云泽疾驰了一天一夜,特意做个解释。” “解释?龙骧军按兵不动,任凭你们大燕藩王攻打大梁,害我梁国外城被破,更是葬送了数万梁国儿郎的性命,这难道只是几句解释就能敷衍过去的?”虽然杨云霆有旨不准乱了分寸,但脾气暴躁的刘一坤还是忍不住呛了回去。 “这位将军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不解释误会就会一直存在,等我先把误会消除,再说如何解决梁城的问题,如何?”赵云泽始终看着杨云霆,根本没把刘一坤放在眼里。 “刘将军休的无礼,先听二皇子把话说完。”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父皇事先并没有察觉出赵厚起兵的迹象,只是得知赵宣义卧病不出,因此还特意派了织造局局首亲自前往湘州查探,不幸的是路上遇到了埋伏,局首身负重伤,至今仍处在昏迷之中。” 对于织造局局首赵沁,杨云霆等人虽然没有见过,但对她的能耐还是有所了解的,受了重伤生死未卜,赵云泽自然不会拿这事撒谎。 “哦,竟有此事,如此倒是方便了赵厚与周翊空见面密谋了。” “陛下所言极是,赵厚攻打梁城,之所以龙骧军没有出兵救援,一是赵厚和西楚已秘密结盟,一旦抽调兵力入梁,楚珣嵉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少,如此他一定会调派一部分蛮军南下,然后与周翊空一起攻打贵军。” “二皇子,此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吗?龙骧军就算抽调个十万八完入梁增援,你那边剩下的兵力也和楚珣嵉的西楚军旗鼓相当,他敢分兵来打我们,就不怕你率军端了他的大营?” “这位将军,西楚蛮军骁勇善战,以一敌二也不在话下,不然我龙骧军早就攻进西楚了,我想你应该不会怀疑我大燕攻打西楚的决心吧。”赵云泽掷地有声,就差直接说出,不信你们可以和蛮军打打试试。 “呃...” 如果赵云泽再来上一句,你们梁军也比周翊空人多,到现在不也是没攻下关隘吗,若是如此当真是彻底打了帐内所有人的脸。 “我等自然不会怀疑大燕的决心,如今赵宣义已死,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显然行不通了,不知二皇子有何良策?当然大梁城是我梁国的大梁城,若是大燕为难,我等班师回朝自救便是。”老将武冲适时站了出来。 “梁国与我大燕乃生死之盟,荣辱与共,所以我大燕从一开始就没有袖手旁观,控制赵宣义,让建安军自我瓦解,诸位应该不会否认这是一步绝佳的好棋吧。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赵宣义居然在李卫公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如此才有了如今的局面,难不成只是因为这一个变化,陛下和诸位将军就准备放弃西楚打道回府了吗?” 赵厚并没有直接回答老将军的话,而是毫不留情的讽刺了一番。 第268章 留的青山在 赵云泽话中的讽刺众人都听出来了,而刚刚叫嚣着要把他打上一顿,再五花大绑押解梁城,交与赵厚处置的一干将领,顿时被气的怒火中烧,但行伍出身的他们,嘴上的功夫本就稀松,所以一个个全都涨红了脸,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杨云霆作为梁国的皇帝,从年龄上又是赵云泽的长辈,所以也不能自降身份与他这个小辈在言语上计较,于是一时间倒让赵云泽占了上风。 好在还有一个年老成精地武冲,只见其面不改色的说道:“二皇子此言是在责怪李大人是个废物吗,别忘了,杀掉赵宣义并拱起建安军怒火的是你们大燕自己得将领。大燕的王爷攻打大燕的盟友,又被大燕的将军杀了,如此还真是乱的很呢。” “我说了,我此次前来一是解除误会,二是与陛下和诸位将军一起商讨退敌之策。当然我也从未否定过赵宣义是我大燕藩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谁是谁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赵云泽说完,又立刻对着杨云霆拱手行礼:“陛下,不知我刚刚得解释能否消除梁国对我大燕的误会?” 赵云泽很清楚杨云霆绝对不会无功而返,毕竟死了那么多战士,耗费了那么多辎重,而且还一直处于上风,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那就真成了傻蛋了。 既然不走,那么梁国就不会与大燕分道扬镳,而且无论是兵力还是国力,大梁都比不上大燕,所以大梁怎么着都得以大燕马首是瞻。 于是贵为大燕皇子的赵云泽,自然也不会惯着这些身份不如自己,本事也不如自己得梁国武将。 当然杨云霆的面子是必须得给的,毕竟此刻两国利益相同,而且只有勠力同心才能共赢,所以这也是赵云泽为何要亲自前来解除误会的原因,但解释而已,除非赔罪。 “朕从来就没有说过咱们之间有误会,是你认为大燕和梁国有了罅隙,当然我明白你是为了大局着想,放心,朕御驾亲征自然不会无功而返。说说吧,你和你父皇对于梁城之事有何打算?” 杨云霆的意思很明白,你以大局为重,我自然也是,但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毕竟把我家偷了的,是你们大燕的藩王,所以这个烂摊子必须由你们来收拾。 “回陛下,三天之内,我大燕将集合十万大军入梁,我想赵厚一旦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夹着尾巴逃跑,所以还望陛下传信李卫公大人,有劳大皇子他们再忍耐几日。”赵云泽如此信誓旦旦,自然是赵元稹给他传了密信。 此话一出,顿时让梁国一干将领惊讶万分,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大燕居然还藏着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二皇子,据老夫所知,龙骧军几乎全部来了西楚,所以这十万大军不知从何而来?”武冲立刻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老将军,谁告诉你我龙骧军几乎全部来了西楚?再说我大燕除了龙骧军难道就不能还有其他军队吗?”有底气,有实力,说话自然也就硬气。 这两句反问,比直接明说还要让人震惊,甚至连杨云霆都不由深思,大燕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更细思极恐的是这些底牌是要留给谁的。 “朕与你父皇相交二十余载,他的手段朕可是一向佩服的很,别说十万,就算凭空多出二十万、三十万也不在话下,至于你们龙骧军有多少兵力,是否还有其他军队,这都是你们大燕自己得事,所以朕只在乎赵厚何时退兵。”眨眼间,杨云霆就恢复如常,但内心却像被狠狠打了一拳。 “陛下放心,若是他不退兵更好,到时咱们双面夹击一起除了这个后患便是。”身为皇子且手握三十余万龙骧军,赵云泽自然是要本事有本事,要自信有自信,单是孤身入营、舌战群雄的这份魄力和胆识,放眼天下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给二皇子赐座。”到了这个时候,杨云霆好像才想起来赐座一事。 “多谢陛下。”这是一把凭自己实力得到的椅子,待它搬至身后,赵云泽温文尔雅地掀起下衣后摆,淡然自若的坐了上去。 梁城,雨停了,歇了一夜,又恢复了力气和精神的建安军,对着内城又一次发起了进攻。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救救我们大梁城吧。”家里供着菩萨的百姓,又一次虔诚的跪在了蒲团上。 这一战又从早晨打到了黄昏,而除了又留下一片尸体之外,一切又回归平静。 西门城楼,赵厚、陆羽、栾文雄围坐在桌前,六道菜、三壶酒,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喝着、一边对今日的战斗做着总结,一边为明日的进攻调整着策略。 忽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到了城墙上,信是南宫逸传来的,而上面的内容只有八个字:大燕正在集结大军。 这句话虽然写的很笼统,既没有写明具体人数,也没有表明他们的目的,但傻子也清楚,他们是奔着谁来的。 赵厚和陆羽看完信,不仅没有感到惊讶,反而多了一份释怀,因为此举不仅逼出了赵元稹的底牌,更是给他们撤离铺足了台阶。 “哎,人算不如天算,如此留给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世子、先生,咱们改变计划,早作打算吧。”栾文雄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得就有失,给将士们解释一下,如今咱们就算把内城攻下来,也必然是伤亡惨重,届时不但城守不住,还有被赵元稹全歼的风险,所以为了大局着想,等把我爹的尸体要回来之后,实施战略转移。”当权者时刻都要稳定军心,更是不能让战士们有怨气。 “嗯,战士们一定都理解,这点世子无需担心。尤其如今咱们逼出了赵元稹的底牌,萧规缇和赵广安绝不会无动于衷,所以往长远看,这本就是一件好事。”陆羽开怀一笑,作为谋士,能把雄才伟略的赵元稹逼成这样,自然令人欣喜。 “嗯,先生所言极是。栾将军,给将士们在补充一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打回来。” “诺!” “干一杯吧。” “干!” “干!” 第269章 鹰锐 既然梁城暂时改不了姓,那就痛痛快快的离开,轰轰烈烈打了好几天,临走前也绝不能悄么声,怎么着也得是赚了大便宜的姿态。 饭后,赵厚先是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周翊空去了一封信,然后又派人给南宫逸送去了一沓银票。 至于大燕那边,等大军集结完毕再抵达梁城起码需要十天,所以留给建安军的时间还是充裕的。 死了这么多人,消耗了这么多辎重,建安军自然不能空手离开,至于如何做,赵厚早已有了打算。 对于大燕集合大军一事,既然极曐楼能够察觉,那么自然也逃不出抚琴阁和绣花厅的视线。 在得知此事之后,楚珣嵉和周翊空立刻下达了坚守不战的军令,拖延时间、保存实力,坐等赵厚的消息。 燕中侯府,萧规缇、先生,正坐在餐桌前,两人都没有动筷,显然是在等待萧慕言和百里浮玫。 后院中,绣花厅二处所有吏员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燕隼和信鸽依然在接连不断的飞来,而地面上早已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条,每一张上面都记载着地名和人数。 “爹、师父,具体数字还得等一会才能统计出来,所以浮玫让我先回来陪你们吃饭。”话还没有说完,萧慕言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因为饿了才主动跑回来的。 “梁城那边具体是怎么回事,查清了吗?”萧规缇一边把松鼠桂鱼换到儿子面前,一边开口问道。 “嗯,是赵宣义下令打开的北门,然后还以死相逼把刘增大军放了进来,最后屁颠屁颠地跟去了内城。”消息来自尚岩,半个时辰前,萧慕言和百里浮玫刚刚收到。 “哦,此事倒是蹊跷的很,难不成这老小子中了个风然后直接变成糊涂虫了吗?”萧规缇一脸纳闷,禁不住看了一眼先生,很显然先生也是不明所以,于是两个人一同看向了正在专心吃鱼的萧慕言。 “江湖中有一种秘术,可以操控别人的神识,咱们绣花厅黑寡妇就有这个本事,我刚刚问过她,她说这个对赵宣义出手的人,境界远远高于她。” “赵元稹真是越活越龌龊了,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萧规缇顿时不屑的说道。 “主公,赵元稹本就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对他而言招数没有阴险、只有成败。让爹和儿子斗,换个角度而言倒不失为一条妙计。不过从目前的局势看,此计一定夭折了,不然他也不用集合大军劳心费力了,所以赵宣义已经死了。”先生在只言片语间,便洞悉了很多内容。 “嗯,赵宣义是被建安军将领齐山杀的,但真正操纵的是赵厚。”说话也不耽误吃饭,此刻一条鱼已被萧慕言吃掉了一面。 “父杀子、子杀父,这个天下啊是越来越没有人伦了。”萧规缇一声轻叹。 “赵厚也是无奈而为之,赵宣义一个糊涂就把梁国六万轻骑放了进去,要是再当着建安军的面来上一出慷慨激昂,建安军此刻早就分崩离析了。”毕竟与赵厚相识一场,所以于公于私萧慕言都要为他说句公道话。 “接下来,赵厚应该放弃梁城,重走当年杨云霆走过的路,如此南边就彻底乱了,而刘增的六万大军一时半会也不敢离开梁城,所以依然给西楚那边创造了喘息之机。”对于先生而言,陆羽的计划简直是一清二楚。 “此举虽然拖延了大燕攻破西楚的时间,但赵元稹却收回了建安两州,同时又削弱了杨云霆的兵力,怎么看咱们这个陛下都没有吃亏,走一步、看十步,赵元稹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萧慕言越发的领略到赵元稹的可怕。 正在三人侃侃而谈之时,绣花厅那边终于将数字统计了出来。 “爹、师父,十万人,当然这只是目前暴露在明面上的。” 无论是萧规缇还是先生,早就料定赵元稹绝非龙骧军这一支队伍,但查了这么多年,却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所以很少发怒的百里浮玫,刚刚发了一次大火,十万人居然就这样凭空出现了,实在是显着自己和绣花厅太无能了。 “嗯,以赵元稹的本事想把这些人藏起来不难,尤其织造局一直都不是一个摆设,所以绣花厅没有查到也完全情有可原,你也不要动怒,更无需自责。”萧规缇也算是看着百里浮玫长大的,自然了解她的性格。 “嗯。”百里浮玫点了点头,但气依旧没消。 “媳妇,那个我吃了一面,另外一面是特意给你留的。”萧慕言胆颤心惊的将鱼端到了媳妇面前。 “这些兵以前都藏在什么地方?”问话的是先生。 “除了咱们燕北,什么地方都有,少则百余人,多则上千,要多分散有多分散。” “嗯,赵厚这么一闹,倒是逼了赵元稹一把,对咱们而言算是好事,毕竟这些人怎么看都是为咱们几家准备的。” “嗯,我已下令,继续深挖,就算织造局把他们藏的再深,我也要把他们全部挖出来。”百里浮玫显然是跟织造局杠上了。 百里浮玫的脾气,在座的三人一个比一个清楚,所以做师父的先生点了点头,做公公的萧规缇说了一句别太累,而做丈夫的萧慕言没敢说一句话,主要是怕媳妇把火撒到自己身上。 “既然赵元稹亮了牌,那咱们也该动动了,就按慕言说的,临门关那边抽调十万大兵驻守燕北南境。”萧规缇一锤定音。 于此同时,安西王府中,嗜下水为天下第一美味的赵广安和越来越喜欢吃下水的赵廉,正一人啃着一个猪蹄子,而爷俩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端着满满一碗酒仰起头就是一饮而尽。 早就吃饱的陆留安,一边喝着茶,一边将刚刚收到的消息说与一老一少两位主子。 “他们打他们的,耗死赵元稹才好,咱们忙咱们的,尤其募兵这一块,再抓点紧。”三百多斤的赵广安,最近不仅特别的勤奋,而且比以前更是操心了许多。 “晋城一别,这才过去多久,萧世兄便彻底掌握了晋州,而赵世兄更是来了这么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同样都是藩王的儿子,我实在是差了太多。” “世子,你的成长是他们两个人都比不上的,而且自古以来都是闷声发大财,所以再忍忍,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一鸣惊人、一飞冲天。”陆留安看似拍马,但却是实话实说。 第270章 抢爹 龟缩在内城的大皇子杨成俊、大梁第一军师李卫公以及梁国的诸位达官显贵,很快也得知了大燕即将派军前来增援的消息,于是紧张的情绪一扫而光,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而身负监国重任的杨成俊,显然是最开心的那一位,保住了梁城,那么距离太子之位又进了一步。 但开心归开心,杨成俊并没有因为局势扭转而彻底放松下来,毕竟建安军此刻尚在城中,在大燕军赶到之前,说不定随时都有变数。 李卫公,作为杨云霆最信任和最亲近的臣子,一直都是杨成俊最想拉拢的人,以前几乎没有机会,因为李卫公一直围在父皇身边,但这些日子,尤其是一起共患难之后,杨成俊很明显的感觉到和他的关系进了一步。 “李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亏你指挥有方,成俊敬你一杯。”今晚,杨成俊特意将李卫公请到宫中,桌上坐着的也只有他两个人。 “殿下谬赞了,老臣实不敢当。” “李大人谦虚了,满朝文武甚至连我父皇都公认大人为梁国第一军师,这可是名副其实的。” “殿下说笑了,老臣只是跟在陛下身边久了,然后潜移默化的学了一些皮毛而已。要论指挥有方,全是殿下运筹帷幄,老臣已在信中,向陛下悉数禀明。”相互成全,李卫公自然熟知此道。 “李大人你这是...,哎,如此倒是让本宫汗颜了。再解释显得本宫虚伪了,来,李大人,客套的话不说了,本宫敬你一杯。” “不敢,理应老臣敬殿下,殿下请。” 酒过三巡,关系又近了一步的二人,这才开始聊起了正事。 “李大人,赵宣义的尸首还在咱们手中,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 杨成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赵宣义的尸首是留也不是,给也不是。留下,赵厚一定会继续强攻;给他,实在又折损了梁国的颜面。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今日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李大人作何打算?” “先留着,如果直接给了他,不仅折损了咱们的颜面,对大燕也不好交代,若是有其他变故,到时再说。” “嗯,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如此一来,赵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强弩之末而已,他在梁城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你认为他会撤到哪里去?” “往南,长驱直入。” “嗯,但愿父皇早日攻下西楚,等到那时,咱们再好好跟他算算总账。” 一顿饭,宾主尽欢。 天不亮,赵厚派人给李卫公送来了一封信,至于信的内容李卫公就算不看,也知道写的什么。 “天亮之前,交出我爹的尸首。”威胁的话没写,但不交会有什么后果,李卫公打死也没有想到。 对于这封带着浓厚威胁韵味的信,李卫公自然嗤之以鼻。 于是天亮,在栾文雄的指挥下,建安军再次对内城发起了进攻,无论是杀喊声还是进攻的强度,和前几日都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目的变了。 前几日是为了破城,而今日变成了抢爹。 黄昏,建安军鸣金收兵。 西门城楼,还是那张桌子,也依然是赵厚、陆羽、栾文雄三人。 “李卫公这是铁了心不想把我爹的尸体给咱们了啊。” “这明摆着是扯着大燕做虎皮,知道咱们待不了几天,所以有恃无恐了。”栾文雄说话也不耽误喝酒。 “嗯,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添把火。先生,咱们火油还多不多?” “还行,这几天从大梁城内搜罗了不少,装到酒坛里,差不多有个两千坛。”陆羽自然明白赵厚的意思。 “太好了,如此这把火就彻底旺了。” 深夜,栾文雄再次出现在了内城外。 李卫公等一干将领,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登上了城墙。 “他娘的栾文雄,大半夜的还要折腾人,有本事等大燕军来的时候,你们这群狗日的别逃。” “诶,怎么只有投石机和弩箭车啊,而且距离咱们怎么这么近?” “的确有点近,但又完全在弓箭射程之外。” “典型的诱饵,其他人一定埋伏起来了,无非是想引诱咱们打开城门、出城一战。” “嗯,曲将军所言极是,不然就他这点人,还不够几营骑兵一个冲锋的。 “少说没用的,李大人,栾文雄这是又要唱哪出啊?” 李卫公阴沉的思索着,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栾文雄一声令下,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坛子整齐划一的向内城飞去,有的落到了城墙上,有的落到了城楼上,有的甚至飞进了内城中。 与此同时,点燃的弩箭随之而来,下一瞬,熊熊的火光顿时将照亮了黑夜。 “隐蔽,灭火!” “弓弩手赶紧把这些狗杂种射死。” “他奶奶的,这都打了多少天了,他们怎么还有这么多火油。” 两千坛,在一炷香内全部抛进了梁城,看着漫天的火光,还有歇斯底里的吼叫,栾文雄将真气汇入丹田,中气十足的喊道:“李卫公,这就是你不将我家王爷尸首交给我们的代价,明日午时之前,若是还不乖乖将我家王爷的尸首交出来,到时候老子再请你喝点别的。” 燃烧的火油,顺风点燃了不少房屋,直到天亮大火才被彻底扑灭。 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还有一座座变为废墟的房屋,杨成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把李卫公叫到了一旁。 “李大人,依你看建安军还有没有其他狠招?” “回殿下,依臣看昨夜这些火油,也必定是他们这几日在梁城内搜集的,如此大的量,外城差不多被他们搜光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本宫真想率领大军,出城与他们血战一场。” “殿下,按照大燕军的行程,赵厚最多还敢待三天,而且昨夜虽然动静不小,但没死几个人,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李卫公自然知道杨成俊说的是气话。 “哼,把咱们梁城祸祸成这样,还想要回赵宣义的尸体,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到了这步田地,赵宣义的尸体自然更不可能给了。 于是午时一过,栾文雄再次出现在了内城外,这次随他一同前来的只有投石机,更加诡异的是所有人都用棉花塞住了鼻子、用布遮住了嘴。 第271章 又损又臭 收到消息之后,不止李卫公和一干将领,连杨成俊也亲自登上了城楼,看着城下建安军如此诡异的造型,所有人都变成了丈二的和尚。 “李大人,你不是说外城已无火油可以搜集了吗,那投石机旁边堆成小山的坛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呃...”很显然李卫公也不知道答案。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深刻的领略到了坛子里的法宝是何物。 时间回到天亮之前,放完火的栾文雄回到了西门城楼。 “栾将军,怎么样?”作为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在撤离之前,将自己亲爹的尸体带走。 此一时彼一时,前些天全天下关注的是建安军何时能够攻进内城,彻底占领大梁;自从大燕军集结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所有人的关注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那就是建安军撤走之前,能不能要回赵宣义的尸首。 于是,要不要得回来,关系到建安军的颜面;给不给他们,则和梁国的颜面有关。所以,如今的大战俨然变成了一场面子战。 “火烧的很旺,话也给他们说清楚了,但以末将所见,杨成俊和李卫公现在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所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放大招了。” “世子,您的意思是?” “来人。” “小的在。” “午时之前,把我说过的东西全部准备好。” “诺。” “栾将军,辛苦了,赶紧去休息休息,午时一过再给他们来点新鲜的。”赵厚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其中还难掩兴奋的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呃...,是。”栾文雄虽然不明所以,但服从军令本就是他的天职。 时间回到现在,只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栾文雄向前轻轻挥动了一下右手,霎时间一坛坛的不明物体径直向内城飞去。 随着坛子落地,刺鼻的巨臭瞬间弥漫了整个城头,众人刚刚捂住鼻子,下一轮的投射再次袭来。 装满了屎尿的坛子简直是无穷无尽,片刻间城墙、城头、城内就被浓浓的臭味覆盖。 最可恶的是,坛子在碎裂的一瞬间,里面的腌臜之物会像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简直是防不胜防。 “狗日的杨成俊,狗日的李卫公,狗日的梁国所有大臣,以及狗日的梁国官兵们,要吗把我主公的尸首乖乖的送出来,要吗出城一战,不然我让你们内城彻彻底底变成一座粪城。”虽然鼻子里塞着棉花,但...,总之栾文雄是捏着鼻子说的。 “要多少有多少,先拉都来得及。” “饿了说话,管够!” “缩头乌龟杨成俊,阴险小人李卫公。” 显然建安军战士的口号,事先排练过,不但整齐,而且内容既贴切、又押韵。 只是一炷香,内城内已几乎已没有了落脚的地,尤其驻防的数万战士一个个都像从粪池里洗过一样,甚至连被层层保护的杨成俊都难以幸免。 这个味道、这个成色、这个稀稠程度,杨成俊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只见其张大了嘴巴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李大人,士可忍孰不可忍,和他们...” “殿下,切勿开口,小心...啊,哎呀...”李卫公捂着嘴急忙提醒,但还是晚了。 “殿下、那个殿下,赶紧拿水,快一点,快、快...,殿下您...您赶紧漱漱口。” 一群将领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一股脑的将杨成俊围了起来。 “赶紧扶殿下进楼。” “快点把门关上。” 城墙上乱作一团,而城下的建安军却是高了大兴。 “抛,把这五千坛给我统统抛干净,不要舍不得,有的是!” 整整一个时辰,几十台抛石机就一刻也没有停过。 尽管被欺负成这样,内城中的梁军依然没敢打开城门。 梁国总共就这些兵力,要是拼没了,也就只剩下杨云霆那边的十万大军了,而且大燕军眼看就要来了,胜利就在眼前,说什么也不能再把城丢了。 “再继续下去咱们内城就彻底被屎尿淹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乖乖把赵宣义交给他们,如此咱们岂不成了天下最大的笑柄。” “都到这份上了,怎么也得忍下去。” “忍?怎么忍?你闻闻我身上这味。” 城楼内,怒火中烧的将领们,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发着牢骚。 “诸位,与其在这里发牢骚,不如赶紧回去洗刷干净,然后吩咐府里的下人们赶紧扫街。“李卫公面色蜡黄,阴沉的说道。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对于梁国而言显然是不可行的。 黄昏,栾文雄又来了,这次同样带来了五千坛。 栾文雄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又轻轻的向前挥了挥手。 然后又是长达一个时辰的紧密输出,顿时让刚刚清扫出来的街道和房屋,再次被屎尿覆盖。 整个过程,建安军没少兴高采烈的怒骂,但所有人都绝口未提赵宣义尸体的事情,好像他们已经不在乎自己得主公了,更好像他们只是纯粹的爱上了向内城抛坛子。 这晚,内城内有一户算一户,无论是皇宫,还是官邸,或是富贵人家,几乎都没有了吃饭的欲望和心情,单从一个个没有冒烟的烟囱便能看出。 小不忍则乱大谋,最多两天,最多还有两天,赵厚就要滚蛋了,所以最多再忍两天,怎么着不就是两天吗,怎么着也能忍了。 由墨家老者设计修建的梁国皇宫,是城高墙厚,加上又位于中心位置,所以并没有坛子飞抵,但气味这个东西无论是多高的城墙都是断然拦不住的。 所以高贵的娘娘们、皇子妃们,真是快把肠子都要吐出来了,而深有体会地大皇子殿下,回来之后便立刻泡进了浴缸里,到现在也没出来过,毕竟他得以亲口品尝,所以他已经不能单纯用呕吐来形容了。 “禀世子,一万坛又准备好了。” “嗯,码好,一会全部交给栾将军,告诉挖粪的兄弟们,再辛苦辛苦,争取咱们离开之前,把外城的这些粪,全部装进坛子里。” “诺。不过世子,粪便有的是,但坛子却有些捉襟见肘了,酒楼客栈几乎都搜完了。 “好,我知道了,等一会我和先生商量一下,你先下去吧。” “诺。” 深夜,栾文雄又...又来了,这次把一万坛全部带来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量。 这个又损又臭的招是赵厚想出来的,虽然杀伤力不咋滴,但效果却是巅峰级的。 第272章 面子 留给建安军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赵厚决定不浪费一刻时间,同时为了进一步更加有效、更加密集的落实抛粪大业,建安第一谋士陆羽不惜动了动脑子,然后言简意赅的进行了排兵布阵。 首先,三千精兵全身心搜刮酒坛;其次,一万人负责找粪挖粪,其中每两千人为一组,轮流进行,全天候做到人歇工具不歇;第三,投石手的队伍扩大到十组,每组一千坛,抛完立刻更换下一组,主打一个不分昼夜、无缝衔接。 而大军主力,除了在四门各安排了三千人留守之外,其他所有人继续在内城外待命,以防梁军狗急跳墙,出城冲杀投石队伍。 这边抛着、那边挖着,彼此之间谁也不愿拖了对方的后腿,所以无论是挖粪的,还是找坛子的,亦或是负责投石机的,一个比一个卖力,一个比一个尽心。 赵厚也策马来到了内城外,看着前方越来越熟练的投石手,赵厚轻哼一声,随即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真能铁了心不把我爹的尸体交出来,老子认了就是。 “世子,其他兄弟们都在忙,主力也不能袖手旁观。”李温眨巴着自己的小眼睛,一脸坏笑。 “贼眉鼠眼的就属你鬼主意多,说说,有什么想法?” “这么晚了,咱们在这里劳心费力的,也不能让他们睡踏实了,所以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带着战士们喊两嗓子。” “就这?随你。” “好嘞。”得到应允的李温顿时转过身,幸灾乐祸的对着大军喊道:“兄弟们,听我号令,我喊什么,你们就跟着喊什么。” “诺。”十万人的“诺”,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然后,李温带着众人反反复复地喊了三句话。 第一句:“起床,吃屎喝尿啦。” 第二句:“杨成俊,张嘴。” 第三句:“管够!” 没一会,内城家家户户都点燃了灯,随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谩骂声。 “奶奶的,缺了大德的建安军,老子堵死了鼻子,好不容易才睡着,他奶奶的,把棉花给我,我塞住耳朵试试。” “你们这群挨天杀的,我才刚刚眯了会,这粪都到脚脖了。” “外城这些贱民,是闲着没事就拉屎吗,这他娘的没完没了了。” 相对于这些老爷们,下人们更是怨声载道,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现在打扫,还是攒攒再说。 文武百官更是义愤填膺,不约而同的穿上了官服,然后怒火中烧的放弃了覆盖着厚厚一层腌臜之物的轿子,随即气急败坏地撑起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皇宫走去。 得知了消息的杨成俊,为了保住皇宫这最后一片净土,艰难的从浴缸中爬了出来,已吐到虚脱的他,立刻叫来了太监总管:“告诉诸位大人,全部在宫门外等候,稍后我会去宫外和他们议事。” 下一瞬,丫鬟们一拥而上,麻利的为皇子套上了好几层衣服,然后将特意赶制的特大号斗笠也戴到了皇子头上,同时里三层外三层的遮住了皇子的嘴,当然鼻孔里也塞足了棉花。 宫外,李卫公已被诸位大臣团团围住了。 “李大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内城就彻底没法住了。” “是啊,这都多少时辰了,建安军这是不打算停手了啊。” “就这个抛法,两天之后内城的屎都能深到腰了。” “李大人,咱们内城就这么大,外城又有那么多人,这根本就是源源不断啊。” 众人七嘴八舌,就这一会,李卫公的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 “诸位大人,听我说,能不能安静一下,先听我说两句。”李卫公虽然堵住了鼻子,但却看得到他们身上那一块稀稠之物,尤其一个个离自己这么近,若是再不出声制止,简直快要疯了。 “都安静,都安静,听李大人说话。” 半炷香后,众人总算是停了下来。 “诸位大人,你们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同时大家也很清楚,要想不再忍受粪便之苦,咱们能选择的路就这么两条,要么交出赵宣义、要么出城跟他们大战一场,但交出赵宣义咱们梁国就彻底成了天下的笑话,如果开战则是两败俱伤。” “李大人,开战是绝对不可行的,这个道理我们都懂,但面子?咱们梁国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哪里还有面子!” “是啊,古往今来、放眼天下,哪有一个国家受过如此屈辱,这可是粪便啊,说句到家的,咱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了,还在乎脸?” “什么两败俱伤,你们这一个个全他娘的没有骨气,就是因为畏首畏尾不敢真枪真刀的干,所以才被欺负成这样。” “老将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大局你奶奶的腿,都他娘的别吵吵了,李卫公,老夫今年八十二了,眼看活不了几天了,老夫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死了能躺到没有屎的棺材里。来,你给老夫说句痛快话,能不能把赵宣义的尸体还给他们?” “老将军,你听我说,此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跟殿下商量之后,再行定夺。”李卫公此刻显然没有了前两天的强硬。 “一个死尸而已,咱们留着他干嘛啊,李大人,劳您给殿下多多美言。” 正在群情激奋,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杨成俊坐在严严实实的轿子里姗姗来迟,当轿帘掀开的那一瞬,看到众人身上沾染的那些鲜明的肥料,杨成俊立马解开了遮住自己嘴巴的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布,然后又足足呕了好一会。 最后皇子殿下放下了娇帘,然后在三丈外,才眼不净、心不烦的与文武百官开始了议事。 众人立刻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对李卫公说过的话。 得知从深夜开始到现在,建安军一刻没停的消息之后,杨承俊终于放弃了。 “李大人,立刻派人把赵宣义的尸首交给他们,快、一刻也不要耽误。” 最终,这场关系到面子的大战,以建安军胜利而宣告结束,但也只是宣告而已。 毕竟有些粪已经装进坛子了,而且也运到这里来了,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赵厚下令,不再继续挖粪装粪,但这些现成的绝不能浪费,于是一个时辰之后,这场战役才彻底结束。 第273章 盘缠 抛屎大战总算是结束了,但这场战役的操控者赵厚,并没有着急离开梁城,首先给自己的爹打一副上品的棺材是必须要做的,同时累坏了的战士们也需要得到充分的休息。 而最重要的是,通过事实证明,杨成俊和内城内的那些文武百官,以及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家翁们,是彻底被这些屎尿打怕了,所以本就不想空手走的赵厚,决定临走前再找杨承俊和李卫公好好聊聊。 打仗打的就是银子,如今建安两州没了,自己得爹也死了,于是没了家、也没了爹的赵厚,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受害方,尤其看着自己爹的尸体,忍不住的回想起了曾经父慈子孝的点点滴滴,以至于赵厚的内心那叫一个委屈。 “来人。” “小的在。” “把李温将军叫来。” “诺。” 将军们本应给赵宣义守灵,但清楚他们有多累,所以只是让栾文雄率领众人给建安王磕了三个头,便不由分说的把他们撵回客栈陪家人去了,甚至连光棍一条的陆羽也被送去了客栈。 “世子,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生就一副贼眉鼠眼的李温,进门之后便直接跪在了灵堂前,然后一边给自己得老主子烧着纸,一边急切向新主子问道。 “就你这一肚子坏水,叫你来干嘛,你难道猜不出来?” “嘿嘿,回主子,是不是让末将去找杨成俊要点盘缠?”李温连眼珠子都没转,便猜出了答案。 “嗯,三百万两打底,其他你自由发挥。” “好嘞,末将现在就去。”对于李温而言,这种把人直接欺负到家的活,简直就是一个美差。 “嗯,放心,要是杨成俊砍了你的脑袋,到时候打底直接变成四百万。”就在李温即将出门前,赵厚半开玩笑的调侃了一句。 “那简直是太好了,主子放心,末将必然往死里作。”李温听闻,不仅没有丝毫得害怕,反而满脸的兴奋。 此刻,内城内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大清扫活动,至于困难程度俨然到达了顶级,毕竟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城市被如此糟蹋过。 欲哭无泪却无可奈何的家丁、丫鬟们,此刻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一边吐着、一边干着的他们,全都在默默地祈祷上天,再狠狠的来上一场大雨,至于大的程度就像前两天那场瓢泼就行,然后一刻不停的下它个几天几夜。 唯有如此,方能冲净内城的砖砖瓦瓦,才能消散无处不在的屎味,但蓝蓝的天空上不仅没有一片乌云,更可恶的是连一点风都没有。 祠堂里,不堪忍受的贵妇们,也是纷纷跪倒在各种神仙的雕像前,无比虔诚的祈祷着。 “佛祖在上,求您老给龙王老爷说一声,给我们梁城送点雨。”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您就显显灵吧,您再不显灵,我们就要被熏死了。” “太上老君在上,您认识的神仙多,能不能给刮风的神仙言语一声,来梁城吹吹风。” “雷公电母在上,恳求你们劈死赵厚这个王八蛋。” 就在众人一边拜神、一边抱怨、一边咒骂的时候,李温独自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内城外,距离城门五十米,三只羽箭射至马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何人?” “吾乃建安将领李温,奉我家世子之命,前来拜见大皇子。”虽然长的不讨人喜,但李温这话却说的很是文绉绉。 “你还有脸拜见我家殿下,赶紧滚蛋,否则杀无赦。”听到建安这两个字,城墙上的战士恨不得将他直接射成刺猬。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本将如此说话,尔等是忘了我建安大军的手段了吗。来,有本事朝着本将心口来上一箭,若是不敢就速去禀报,否则耽误了大事屎尿伺候。”李温中气十足,那叫一个盛世凌人。 听到屎尿二字,众人立刻将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但...” “等着。” “大皇子若是没空,李卫公也行,叫他出城见我,毕竟你们内城的味道和景象,呃,不是一般人能够降住的。”李温得寸进尺。 “你...” “少啰嗦,告诉李卫公,他若是不来,休怪我方再次进攻。” 一炷香后,城门被微微开启,李卫公坐着轿子,应约而来。 “见过李大人。”李文很有礼貌的下了马。 “何事?”李卫公对他自然没有好脾气。 “李大人应该清楚,我建安大军不日就要开拔,所以奉我家世子之命,前来索要盘缠。” “简直是强词夺理、欺人太甚。偷袭我南境大营,杀我梁国士兵,攻占大梁外城,又对内城干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们主动为之,我梁国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居然还有脸来找我索要盘缠,再说我也没有请你们走。”李卫公脸色阴沉,一双眼睛更是无比狠厉。 “李大人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你看,为什么要打你,连三岁的小孩也知道,而你们该不该打,你我更是心知肚明。再说,我们建安儿郎也死了不少,而且建安两州也没了,所以就凭这两点咱们就能扯平了。”李温算账的本事,是相当了得。 “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李将军此言,真是让老夫对你们建安更加刮目相看,简直是强盗逻辑、蛮不讲理,若是换位思考,我们梁国攻打你们建安,最后如此定义扯平,你们会认可吗?” 只见李温大言不惭的回道:“会!” “好,看来你是奔着送死来的。” “实不相瞒,本将巴不得李大人宰了在下。”李温说完便立刻抽出了刀,然后捧到李卫公面前,面不改色的说道:“来,李大人,劳您给在下一个痛快。” “哼,李将军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杀了你,估计这要价也会水涨船高。虽然我家陛下御驾亲征,但用不了多久便会凯旋,到时候希望你和你家世子还能如此硬气。” “李大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末将明白,但现在你家陛下不是还没有回来吗,所以先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再说。要吗杀了我,要吗给银子,要吗一个时辰之后,继续给你们内城送上肥料,一天一夜保证不间断。” “你刚刚明明都说扯平了...” “但我家王爷死了,就这一条,屠城的话都不过分吧,但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扰过外城的百姓,当然除了问他们要了一些酒坛装屎之外。” 第274章 告一段落 在得知李温单枪匹马到来的消息之后,李卫公便立刻猜出了他的目的,然后第一时间进宫禀报了杨成俊,二人虽然恨的牙痒痒,但内城好不容易得到了喘息,甚至已经打扫了好几个时辰,所以实在是不堪再承受屎尿的侵袭。 于是杨成俊略做思考之后,便痛彻心扉的做了决定。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虽然这座瘟神不是自己请来的,但必须赶紧、马上、立刻送走,赵宣义的尸体给了,面子也早就没有了,所以梁国的脸也不在乎被按在地上再摩擦上一回了。 给,虽然这是李卫公接到的命令,但能不给当然是最好的,所以李卫公才强忍着对李温的极度厌恶,和他你来我往的拉扯了半天。 但碰上这么一个滚刀肉,而且如今不仅搬出了赵宣义,还拿屠城做文章,显然不给是根本不可能的,但给多少是关键,所以还、得、聊。 李卫公狠狠瞪了李温一眼,然后冷冷的说道:“开价吧。” “白银一千万两。”李温这张嘴真是比狮子的口还要大。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家世子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就不怕噎死吗。别忘了,自刘增率领大军进城之后,我们便与建安军有了一战的能力,只不过不愿两败俱伤而已,如今大燕军正在路上,如果把我们逼的太狠,我梁国不惜重创也会把你们留下。”是人都有几分脾气,更何况是李卫公。 “噎不噎死,那是我们的事,李大人尽管放心给,至于我们的肚子有多大,我们自己清楚。另外威胁这事我们比你们熟练,说句李大人不爱听的,威胁这次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是一钱不值,毕竟这么多天了你们一直龟缩在内城,要是敢拼早就拼了,哪会等到现在。”李温直接不屑一顾。 “是吗,李大人就这么笃定吗?” “实不相瞒,刚刚来之前,我家世子说了,杨成俊绝对不敢把他爹的这点兵力败光,所以特意嘱咐了在下,绝对不要被李大人吓着。”李温的表情真是说不出的欠揍。 看此招一点用处都没起到,李卫公只好换招应对:“二百万两,别忘了,赵宣义是你们自己得将领杀的。” “打发要饭的也不够吧,更何况李大人还把要饭的当成了傻子。我家王爷何以至此,李大人比谁都清楚,赵元稹这个狗日的用的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你家陛下心知肚明,所以这笔账你们少不了。” “那这笔账你最应该找赵元稹算。” “我们攻打你们梁国不就已经再跟他算账了吗,放心,只要我们建安军还在,这辈子注定与他不死不休,所以找他算账的事,就不劳李大人操心了,刚刚我说了,你家陛下的账跑不了。” “三百万两。” “李大人既然这么没有诚意,那就再抛上两三个时辰的屎尿再说。” “不要得寸进尺,四百万两已是我们的底线了。”李卫公说完便要转身上轿。 “李大人一路慢走,等我们抛完屎尿,再去找外城的百姓们要银子。”李温上马的速度比李卫公还快。 “李温,不要欺人太甚,最多五百万两,要就要,不要现在就开打。”李卫公这次是真的到达底线了。 “哎呀,气大伤身,李大人何必动怒呢,那个您看什么时候给我银票?”李温下马的速度比上马还快,而转换表情更是快如闪电。 “我梁国乃诚信之邦,绝不会差你们这点银子,至于何时给你们,那就要看你们何时滚蛋了。”财大气粗,说的就是李卫公这种人。 “明日辰时三刻,准时出城。” “外城完好无损,百姓和商家必须安然无恙。” “这是必须的,李大人尽管放心。” “好,一个时辰内,我会派人给你家世子送去二百万两银票;而剩下的三百万两,明日你们出城时送达。” 分期付款,自然无可厚非。 “好,一言为定,李大人果然是爽快人。那个刚刚李大人说梁国不缺这点小钱,要不你们再额外...” “滚!”李卫公这次是真的上了轿子。 “李大人慢走,多谢大皇子慷慨解囊,日后空闲必然再来拜会。”臭不要脸的李温对着李卫公的轿子,躬身行了一礼,完美的演示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事办成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于是脑袋还在头上的李温将军,得意洋洋的上了马,然后趾高气昂的回去赴命。 当听到五百万两这个数字之后,赵厚顿时感觉李温的长相其实蛮顺眼地,同时不惜当着父亲尸体的面,开怀大笑的把李温狠狠夸了一通,尤其再收到了二百万两银票之后,更是热情的留下了李温一同用膳。 都是大人,尤其还都是大人物,所以既然谈妥了,那就要履行承诺。 次日辰时刚到,十几万披甲持刀的将士已精神抖擞的排好了队列,诸位将领的家眷也已上了马车,在栾文雄的一声令下,南门全部开启,随后建安军踏上了新的征程。 三百万两一分没少准时送达,除了满车的军粮之外,立了大功的投石机和连弩车等辎重自然也没有落下。 等长龙般的队伍全部出了城,前来交接的城守军一营,立马关上了城门,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唤呼起来:“建安军逃了,夹着尾巴逃跑了!殿下有令,即刻解除禁严,百姓们可以开门上街了!” 听到城内传来的声音,赵厚自然不会在意,只是忍不住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城门上偌大的“大梁”二字。 “这趟咱们收获了不少,回头等根基稳了,咱们再打回来就是。”陆羽对赵厚的心思一清二楚。 “世子,等下次来咱们就更有经验了,再说外城的百姓咱们秋毫未犯,到时候他们也不会不接受咱们。”栾文雄也是急忙送上了安慰。 “哈哈哈,先生、栾将军,无需安慰我,这次跟着二位学到了很多,而且咱们的将士更是上下齐心、英勇无畏,所以我对咱们的未来信心满满。”赵厚转过身,看着两人豪迈大笑,随后一拍马背,奔着前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辛苦了数日的尚岩等人,也在第一时间将建安军离开的消息传给了各自的主子。 而深陷在新鲜肥料中,早已无法忍受的高官富商们,更是争先恐后的一股脑涌进了外城,摘下鼻子里的棉花,他们第一次感觉到空气的珍贵。 第275章 这一个月 大梁内城变成粪坑,建安军撤离前讹了梁国五百万两银子的消息,不出三天便人尽皆知,于是梁国朝堂彻底沦为了笑柄,同时外地人也完全没有了去大梁的欲望,起码一时半会无人敢去。 梁城之危已解,所以大燕新集结的十万大军也完全没有了入梁的必要,于是五天之后他们全面接管了建安两州,并暂时在此驻扎了起来,赵元稹更是给这支已暴露到明面上的军队,赐了一个响亮的封号:鹰锐。 再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赵云泽和杨云霆又对西楚军发动了三次进攻,但杨云霆和周翊空始终铁了心的闭关不出,双方再次进入僵持局面。 至于赵元稹为何不把鹰锐军也派过去,原因很简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临门关的十万大军已驻守在燕北南境。 而重走杨云霆老路的赵厚,长驱南下,于六天前占领了梁国南部仅次于大梁的第二城:青野。一时间算是安稳了下来,至于建安军接下来的动作,明眼人全都清楚,那就是沿着杨云霆当年的足迹,将梁国境内一个个部落和小城纳入自己麾下。 同时晋北新城在莫家老者的规划下已于昨日开始动工,而草原牧民也已热情似火的加入到了建城的队伍中。 已正式纳入晋州的顾南衣部也完成了第一轮的募兵,在周雨亭等人的带领下,两万五千余名新兵,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训练。 晋州大坝也在马不停蹄的重建中,尤其最容易出现坍塌的几处河段,已于三天前全部完成了加固,如此面对即将到来的汛期基本无碍。 慕容踏海和梁瞰也安安稳稳地在晋州住了下来,尤其梁瞰在得知了建安军攻入梁城的消息之后,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然后让聋子把萧慕言请了过来。 “想通了?”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萧慕言当即就明白了梁瞰的意图。 “嗯,天下大乱,怎么看都是晋城最安全。”梁瞰毕竟是当过皇帝,虽然很少出门,但从聋子传达给他的信息中已足以判断出天下大势。 “一时半会而已,用不了两年,晋州也会变成战场。” “有你在,无碍。” “哦,没想到堂堂前梁帝如此看好在下,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我已是晋州子民,普普通通一个百姓而已,你就不用拿我取乐了,呐,这是我家人藏身的地点。” “不用给我,我会派绣花厅护送你,你亲自去接就是。” “啊?”闻听此言,梁瞰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放心,只要你不在大街上吆喝,没人知道你是谁,更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行踪,所以安全这一块你完全不用担心。” “你误会了,绣花厅的办事能力我自然放心,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让我亲自去接他们。” “你又不是囚犯,再说天天呆在家里多无聊,第一时间见到家人,顺便和他们一起散散心多好。” “我知道了,多谢。” “不用客气,虽然咱俩算不上朋友,但起码是不错的生意伙伴。” “嗯,回来之后,我会立刻把银子存到你们萧家的钱庄。” 这话说完已经一个月了,而梁瞰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一家老小其乐融融,光是利银就足够大吃大喝,而且萧慕言还特别慷慨的给他批了一块地,当然盖房子的钱需要梁瞰自己出。 十七天前,于小懒和南桥也回到了晋城,两个人的关系与离开时,俨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于小懒也履行了每天都洗脸的承诺,甚至连每天穿的衣服都是一干二净的。 在刘一白的带领下,晋州各个衙门也焕然一新,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矿源到现在仍没找到,但天天穿着官服、戴着官帽,恨不得搂着它们睡觉的黄金万大人却没有一丝气馁,完全一副找不到铜矿誓不还的架势。 至于楚辞,也几乎没有闲着,晋州募兵练兵一事全权交给了他,以至于忙的不可开交的他,都快把陪过三天的苏凌月忘了。 半个月前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赵云琛死了,这个曾经一手造成了雍州峡谷大战,导致西楚、大燕、燕北十几万战士丧命的罪魁祸首,最终死在了东极岛,一座毫不起眼的坟,立了墓碑却没有名字,而千里奔赴的皇子妃留在了岛上,至今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云琛死了,但身负重伤的赵沁却活了过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已然没有了性命之忧,赵元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封赏了前去救治的太医。 户部如今已完全纳入了赵云澜的阵营,而尚书一职依然由亲手杀了儿子的徐谦担任,即使如此,赵云澜也断然不会满足,所以他和太师姚之濂把目光放在了鹰锐军的身上。 是个人都明白,没有兵权终究是不堪一击,所以赵云澜和姚之濂下定了决心,势必要把这新出炉的十万大军收入麾下,所以赵云澜旗下所有官员最近都在为此事绞尽脑汁、献谋献策。 当然对于赵云澜的心思,无论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赵云泽,还是近在咫尺的赵元稹都是一清二楚的。 首先,赵云泽压根就没打算要,因为手握龙骧军兵权的他,知道贪得无厌及权势滔天会有什么后果,当然他也很清楚即便开口,父皇也绝对不会给自己。 至于赵云澜那边,赵云泽也没有让赵瑄他们从中作梗,至于原因:一、他知道无论自己作不作梗都不会影响父皇的决定;二、十万人而已,自己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生活还在继续,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明天而忙碌着,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便到了夏天。 晋州的夏天和金陵的夏天一样,除了热还很闷,尤其烈日当空的午后,简直无法出门,再加上那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蝉鸣声,更是让人莫名的多了一份烦躁。 好在沉迷双修之术的赵广先,每年冬天都会命人囤上满满一地窖的冰,不然一直生活在冬暖夏凉之地的燕北众人,一个个都面临着中暑的风险。 除此之外,夏天还是个多雨的季节,尤其今年大燕的雨水出了奇的充沛,若不是萧慕言修的及时,否则晋河两岸如今早已变成了汪洋一片,于是通过此事,晋州的百姓们对燕中侯越发的感恩戴德。 但大燕不止晋州这一条河。 第276章 葡萄架下 这日午后,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也许是真的暂时无事,于是楚辞、于小懒、南桥以及在面相和年龄等诸多方面与几人都完全格格不入的刘一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燕中侯府。 于小懒和南桥本就住在这里,所以连续几天没有回来的他俩,回家简直是再正常不过。而楚辞虽然搬到了军营,但他的房间依然保留着,所以他来也是无可厚非。 至于住在刺史府的晋州别驾刘一白,之所以来此,自然有他得目的,王爷和先生早在沂州的时候就已经拜见过了,但主公夫人却一直无缘见到,所以特爱亮相的刘一白不惜花掉了三成的俸禄,专程来参见百里浮玫。 难得来的这么齐,喜好热闹又不讨厌喝酒的萧慕言怎会放过把酒言欢的机会,尤其得知了刘一白的目的之后,更是立刻派人去了后院去请百里浮玫。 厨房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菜肴,所以不着急入席的几位,直接坐到了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勤快的绿萝提来了一桶水,然后就地取材,现摘先吃。 原本只要有于小懒和楚辞在的地方,那一定少不了热闹,但今日于小懒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全程都没有找茬的意思,而他之所以没有了往日的作风,并不是因为楚辞成了他的二弟,只因南桥在这里。 自二人从晋北回来之后,一直都是各忙各的,几乎都没怎么见过面,所以于小懒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干别的,一双眼睛简直是长在了南桥身上。 萧慕言早就习惯了于小懒和楚辞的相处方式,今日如此安静,简直是不能适应,于是萧慕言决定抛砖引玉。 “小懒,东院井里泡了几个西瓜,你去捞两个过来。” “好嘞。”正在犯花痴的于小懒,二话不说便站了起来,但没走两步,却又坐了回来:“老二,你去。” 闻听此言,正在吃葡萄的楚辞立刻吐出一个葡萄皮,无精打采的呛道:“公子吩咐的是你。” “公子是吩咐了我,但我是老大,这种小事有你在何须我动手。”好不容易当了老大,而且南桥还在这里,于小懒怎么着也得树立一下威信。 话刚出口,正在洗葡萄的南桥和绿萝顿时目瞪口呆,因为但凡是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谁大谁小,更何况楚辞还是城守军正统领,但让她们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只见刘一白忽的站了起来,满脸堆笑的说道:“我是老三,我去。” 这一刻,南桥和绿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 “坐下,这里没你的事。”于小懒在刘一白面前,一向很有威严。 “呃...”刘一白一边“呃”着,然后先是看了看楚辞,随后又看了看于小懒,最后身体呈现出一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弯腰撅屁股的姿态,同时再配合上他那一张猥琐的脸,实在是滑稽的很。 抛完砖,完美引出了玉的萧慕言,一直在笑眯眯的看着,同时权衡利弊了一番之后,然后决定站在楚辞这边,不为别的,只因今天调侃于小懒会收获更多的乐趣,于是一声轻叹:“哎,南桥最喜欢吃西瓜,可惜...” “啊,南姑娘,你等着,马上。”话没说完,于小懒便一溜烟的跑远了。 “姐夫,你...”聪明如南桥立刻羞红了脸。 “我怎么了,你明明就是很喜欢吃西瓜啊,哎,南桥,你脸怎么红了?”就萧慕言这句话,三岁小孩都能听出他是故意的。 “你...你坏死了,就知道欺负我,一会等我姐来了,看我...”南桥此刻连汗都出来了。 “小懒,赶紧的,南桥热的都流汗了,就等着吃你亲手捞的大西瓜了。”萧慕言一贯信奉的宗旨是:媳妇不在我最大,所以对南桥的威胁直接选择无视。 “来了,来了。”脚下生风的于小懒不仅抱来了西瓜,而且还特别贴心的带来了菜刀。 “你看,还是小懒懂事,特意挑了两个最大的,哎,男大不中留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个当公子的就已经使唤不动了,仅仅是一句南桥想吃,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躺在摇椅上摇来摇去的萧慕言,一副欠揍的表情。 “呃,公子我...” “姐夫,你...” 一向对萧慕言唯命是从的于小懒像犯了大错似的立马就要解释,却没想到南桥与他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南姑娘,你先说。”正在切瓜的于小懒对着南桥那叫一个恭敬。 此话一出,萧慕言顿时笑的前仰后合,绿萝和刘一白甚至连楚辞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百里浮玫从老远就听到了这里的笑声。 “媳妇,你来了,那个...我给你说,是这么回事,刚刚...”萧慕言显然还没有笑完。 “姐,姐夫欺负我。”南桥终于等来了救星,起身就向南桥扑去。 “刘一白,拜见夫人。”到底还是刘老三,都笑成那样了,竟然瞬间就转换成了一副恭敬的表情,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刘大人快快请起,短短数日,晋州就在你的治理下颇见成效,而且你还是慕言第一个亲自招募的嫡系,和楚辞、于小懒一样都是自家人,所以千万不要这么客气。”虽然南桥已来到身旁,但百里浮玫非常清楚该先理谁。 “谢夫人。”一句嫡系重臣,再加上一句一家人,刘一白差点就老泪纵横。 “姐,我姐夫他挖苦我,然后我对他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姐,你猜他怎么说?”刘一白刚起来,南桥已迫不及待。 “说。” “他说他根本就不怕你,平时只是让着你而已。”南桥很清楚怎么一招拿下萧慕言。 “媳妇,别听他胡说,绿萝他们都在,我压根就没有说过这句话,南桥你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萧慕言立刻站了起来,并且很懂事的搀着百里浮玫坐到了摇椅上。 “姐,你看姐夫他还威胁我。” “公子,一切都是我的错,回头你收拾我。” 又一次异口同声,加上越发热闹的热闹,其他人再次笑出了声。 聪明如百里浮玫哪里看不出里面的猫腻,于是故作冰冷的问道:“小懒,你从来不撒谎,所以由你来说,你家公子到底说没说他不怕我,只是让着我那句话。” “呃...” 第277章 寡妇好,知道疼人 于小懒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些年来他经历过很多难关,但全都一一闯过去了,而今天,他却彻彻底底的慌了神,一边是对他最重要的男人,一边是他认定的最重要的女人。 无论选谁,都会得罪另一个;而更难的是,犹豫不决,会直接把两个都得罪了,尤其考虑的时间越久,结果会越糟。 一直在“呃”的于小懒,极其无助的看了眼绿萝,然后又看了眼刘一白,甚至还破天荒的向楚辞投去了求助的眼神,而三个人反馈的表情,分别是好自为之、无能为力、看我也没用。 “小懒,怎么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回答起来很难吗?”百里浮玫缓缓开口,话虽然是对小懒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南桥。 除了于小懒和南桥以外,其他几人顿时明白了百里浮玫的用意,均是暗自窃喜起来。 南桥果然入了套:“好啦,姐,你就不要为难他了,是我撒谎了,姐夫并没有说不怕你。” “他是谁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南大小姐可是很少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啊。” “姐,你...连你也欺负我。”南桥的脸红的像火烧云一样。 下一瞬,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百里浮玫都笑出了声,当然笑的最欢的当属萧慕言。 “欺负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疼你还来不及,哪里会欺负你,小赖,你说我有欺负她吗?” “呃...”于小懒彻底傻了。 “南桥,虽然你是我妹妹,但撒谎依旧要受到惩罚。” “大小姐,那个...那个,都是我的错,那个你罚我...罚我。”于小懒立马揽了过来。 “你个大傻子,你...”南桥看着于小懒,狠狠瞪了一眼。 好一出郎情妾意,气氛在这一刻彻底达到了高潮。 “嗯,好,既然你要替我妹妹受过,那我就成全你,这样你把没切的那个西瓜一分为二,然后一勺一勺的喂南桥吃。”百里浮玫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自己说出来的。 “啊...” “不要,这也...姐...我错了还不行吗,你...” 于小懒下意识地发出了惊叹,而南桥被臊地立马向百里浮玫撒娇,但求饶显然无果。 “大哥,傻愣着干嘛,机不可失、机不可失啊。”刘一白那叫一个激动,更是急忙抓起菜刀塞到了于小懒手里。 于小懒再傻,也完全理解了公子和小姐的良苦用心,傻笑着看着南桥,怯懦却又满眼期盼的问道:“那个...我...” 已然到了这步田地,无处可逃的南桥只能大大方方的认命,只见其看着于小懒,一脸娇嗔的说道:“傻样,我吃这一半...” “啊,好嘞。”于小懒那叫一个激动。 “绿萝,去拿两把勺子。”笑的乐不拢嘴的萧慕言,想都没想便脱口说道。 “干嘛呀?”百里浮玫顿时一脸抗拒的表情。 “那个...,不是还有一半吗,那个我喂...”看到媳妇冰冷的眼神,萧慕言立马改了口:“绿萝,那个拿一个就行、一个就行。” 在接下来半柱香的时间里,众人一边吃着很甜的西瓜,一边看着于小懒和南桥那比西瓜还甜的画面,葡萄树下的欢笑声就一直没断过。 “二哥,大哥和大...和那个南小姐基本成了,你也抓点紧。” “呃,好像最应该抓紧的是你吧。” “我不着急,你和大哥都没成亲,我着的什么急,再说一般女人我也看不到眼里。”一手拿着一块西瓜正在胡吃海塞的刘一白,从未对女人动过心,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很年轻,也许是真没有看上的人,但话刚说,他却像个傻子似的,呆若木鸡,口水横流。 “老三,你这是...”楚辞看着刘一白的表情顿时一头雾水。 “见过公子、厅首。”黑寡妇和庄坞一前一后躬身行礼,二人是百里浮玫叫来的。 “今天家宴,无需多礼,此处没有外人,除了刘大人,你们彼此本就认识,所以不用拘束,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萧慕言话还没说完,只见痴傻中的刘一白忽然站了起来,将没吃完的西瓜扔到桌子上,然后再次上演了他那标志性的将头发甩到脑后的动作,随即昂首挺胸来到黑寡妇面前,拱手抱拳:“在下晋州别驾刘一白,见过姑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可否婚配?” 语不惊人死不休,刘一白这一番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连于小懒都忘记了继续喂南桥,更甚至南桥也忘了咀嚼嘴里的西瓜瓤。 萧慕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立刻向百里浮玫投去了求助的眼神,然后又立刻不安的看向了黑寡妇,毕竟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唐突,更因为萧慕言很清楚黑寡妇的过往和性格。 百里浮玫也是一阵头大,但立刻又躺回了摇椅上,显然是不愿插手,同时她也终于理解了丈夫的那句话:于小懒、楚辞、刘一白,我身边这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啊这是,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简直是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离刘一白最近的楚辞,瞬间挡在了三弟面前,同时向黑寡妇呈现出无比真诚的甚是抱歉、还望息怒的表情。 至于庄坞简直是处在了抓狂的边缘,唯恐自己得顶头上司酿出大祸,毕竟杀了别驾,这可是没法跟公子交代的。 毕竟是晋州别驾,毕竟是公子的嫡系,毕竟这里是燕中侯府,毕竟自己是十处主事,所以分的清大局观的黑寡妇并没有出手,同时还出乎意料的做出了回复,虽然声音很冷淡,但足矣让众人长舒一口气。 “黑寡妇,心黑手辣的黑,至于寡妇这个名号,是因为我曾经的丈夫死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刘一白,丝毫没有介意地继续作死道:“寡妇好啊,知道疼人,那个姑娘,我一直都没有婚配,也从来没有过女人,若是不弃,可否与在下深入的交往交往。” “不知刘大人想怎么交往啊?” “没事吃吃饭、聊聊天、逛逛街,追忆一下昨日,畅想一下未来...” “别驾大人很闲吗?” “非常忙,但为了姑娘...” “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也很忙。” “知道、知道,但就算白天再忙,晚上怎么着也能抽点空吧。” “晚上?好,既然大人如此坚持,我也不好薄了大人的颜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唯有刘一白乐开了花。 第278章 湘江决堤 懒到极致于小懒;无精打采楚老二;极爱表现刘一白,这哥仨实在是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洋相,不愧是晋州三杰。 就算没人安排,于小懒也会坐到南桥身边,但真的没人安排,刘一白却无比自然的和黑寡妇坐到了一起,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的是楚辞和庄坞,因为刘一白实在是太能作了,一直都在不停的给黑寡妇夹菜,更是时刻腆着他那张猥琐的老脸山南海北、侃侃而谈,甚至还时不时诗兴大发,卖弄几首。 萧慕言一脸无奈,但百里浮玫却一脸淡然。 “刘一白有刘一白的命,黑寡妇有黑寡妇的命,也许二人真是命中注定,如此倒是一件妙事。” “媳妇,我就怕妙事变成丧事,你看刘一白这作死的样。说实话,我知道他不要脸,但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把不要脸搞的这么明目张胆,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还这么坦然。” “放心,黑寡妇心里有数,怎么说刘一白都是你的人,当然吃点小亏是在所难免的。” “你这么说我就踏实了。”和媳妇小声嘀咕完,放心下来的萧慕言,立刻举起了杯:“小懒、南桥你们俩等会再卿卿我我,还有楚辞、庄坞也不用紧张,至于老刘你先把嘴给我闭上,今日难得一聚,来,一起干一杯。” 萧慕言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尴尬至极的饭局,好像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似的,只见众人仰头饮酒的时候,一名二处的吏员急匆匆跑了过来。 “见过公子、厅首、主事,这是燕隼刚刚传来的。” 百里浮玫接过密信,不由眉头一皱:“湘江决堤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众人立刻站了起来。 “几处?”单从百里浮玫的表情,萧慕言就有了非常糟糕的预感。 “九处,信中说鹰锐军已全部上了堤坝,两岸的百姓正在紧急撤离,具体死亡人数现在还没有统计。” “赵厚是干什么吃的。”萧慕言禁不住骂了一句,虽然赵厚现在已经离开了湘州,但对于此事,他绝对逃不了干系。 “主公,如此大规模的决堤,仅凭鹰锐军根本就是于事无补,所以朝廷理应将龙骧军派往湘州救灾,但赵元稹所有心思都在西楚,所以臣料定他是断然不会将龙骧军撤回的。”涉及国事,刘一白顿时神采奕奕,全然没有了一丝猥琐。 对于赵元稹的心思,萧慕言本就一清二楚,听完刘一白的分析,萧慕言不由叹了一口气:“九处决堤,不用想也知道湘江堤坝已经烂到了什么程度,赵宣义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这是完全置湘州百姓于不顾;如今酿成大祸,若是赵元稹不立刻撤兵及时救援,那湘州百姓就真的举目无望了。” “撤不撤军,两日内便有分晓,我会让厅里时刻盯着西边的动静。不过我敢打赌,龙骧军一定是按兵不动,不仅如此,赵元稹还会下旨让咱们和赵广安出兵救灾。”百里浮玫看问题的眼光,一向很准。 “若是真如大小姐所言,这个赵元稹也太不要脸了吧,湘州百姓可是他赵元稹的子民,自己能救却不救,反而折腾咱们,这...” 不待于小懒把话说完,院外忽然传来了萧规缇的声音:“赵元稹一直都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只是面上装的跟个明君似的,你们不清楚,但老夫对他却身世熟悉,放心,再恬不知耻的事他都能干出来。”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家宴无需多礼。”萧规缇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嗯,听说你们小年轻,哦,那个刘一白不算啊,在聚餐,我本来没想打扰,但刚刚听说了湘江泛滥的事情,所以趁着人齐,正好一起聊聊。嗯,菜不错,那个边吃边聊。” 在一旁伺候饭局的绿萝,在听到王爷声音的那一刻,立刻在上首添了一把椅子,此刻更是眼疾手快的把餐具都摆好了。 “是。” 王爷驾到,除了萧慕言和百里浮玫面色依旧之外,其他人顿时变得一个比一个正经。 “都这么紧张干什么,虽然平时见的不多,但我对你们还是很熟悉的。于小懒就不用说了,白吃白喝在王府住了好几年;还有楚辞,王府的瓦片就没有一块没踩过的。”萧规缇套近乎的方式,当的是别具一格。 “王爷所言极是。”楚辞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爷,我也没白...”于小懒急忙辩解。 “拉倒吧,一钱银子没掏过,还懒得出奇,你有什么好辩解的,再说...”说到这里,萧规缇好像是刚发现南桥似的,不由停顿了一下,又立刻说道:“我说于小懒今天怎么这么要脸了,原来是怕在媳妇面前折了面。” “王爷,您...”南桥的脸瞬间像喝醉了似的。 “怎么了,南桥,你脸怎么突然红了,我又没说于小懒的媳妇是谁,哈哈哈。”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于小懒更是恨不得直接给萧规缇磕一个,唯有南桥低下了头,然后在于小懒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你是刘一白的...?”对于黑寡妇,萧规缇还是第一次见。 “禀王爷,我给您详细...” 唯恐嘴上没有把门的刘一白说出虎狼之词,萧慕言立刻插话道:“爹,她和刘一白只是坐在一起而已,绣花厅主事黑寡妇。” “哦,原来是拿下晋州的功臣。” “王爷谬赞了,小女子实不敢当。” “功就是功,不用谦虚。恕我直言啊,这个刘一白虽然长的丑了一点,嗯,是一些,但...” “爹,吃菜。”萧慕言恨不得直接把菜塞进萧规缇的嘴里。 “嗯,那个先给我倒杯酒,我和大家先喝上一杯。”萧规缇刚吩咐完萧慕言,又立刻对着楚辞说道:“楚辞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抓紧了啊。” “呃,是。” 有了萧规缇的加入,本来有些尴尬的饭局变得更尴尬了,但笑声也不出意料的平添了许多。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的萧规缇悠然说道:“无论赵元稹派不派龙骧军前去湘州,咱们都不能见死不救,记住无论是哪里的百姓都是人。” “好的,爹。” “你哥那边,你师父已经传了信,赵广安这个老小子心里也有数,所以你也尽早安排吧。” “嗯。” 第279章 救灾 有其父必有其子,即使萧规缇不嘱咐,萧慕言也断然不会看着湘州百姓流离失所,至于龙骧军会不会前去救灾,这是赵元稹的事,既用不着萧慕言操心,又无需萧慕言操心,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饭吃了,酒喝了,该开的玩笑一个没落的全开了,重要的是正事也没耽误,这便是燕北王的本事,把人情世故和语言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嘱咐完儿子,萧规缇就率先离开了,而萧慕言也立刻做了部署。 “刘一白。” “臣在。” “立刻发布公告,告知天下,我将亲自率兵前去湘州救援,切记要突出主动二字。”萧慕言只需给出重点,至于如何措辞自然不用自己操心。 “明白,主公放心,在朝廷旨意到达之前,我一定让这则公告人尽皆知。”刘一白显然很清楚萧慕言的意思,那就是绝对不能给赵元稹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机会。 “楚辞。” “在。” “老兵一万、新兵两万,明日卯时出发。” “诺。” “于小懒。” “在。” “你留守晋城,新兵招募和训练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时刻关注晋州堤坝,若有险情立刻带兵前去支援。” “诺。” “南桥。” “在。” “时间紧迫,尽一切可能筹集营帐、粮食、药品、衣服等所需辎重,可发动百姓捐赠,务必在大军出发前送至军营。” “是。” 庄坞。” “在。” “你带领吏员随我同行。” “诺。” 众人领命立刻散去,而又要出门的萧慕言,二话不说便拉着媳妇回了小院,至于为何如此猴急,一脸红晕的百里浮玫最是清楚。 大燕皇宫,六部尚书和太师姚之濂齐聚养心殿。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吧,就赵宣义给朕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别说万岁,能再多活几年就不错了。”好不容易收回了建安两州,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就出了如此大的灾祸,任凭赵元稹城府再深,心中也是怒不可言。 “陛下,龙体要紧,切莫动怒。”此刻也只有姚之濂敢接话。 “太师无需安慰,朕一时半会还顶的住,湘州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禀陛下,进宫前臣刚刚收到俞澜英的飞鸽传书,信中言道:湘州雨势越发急促,决堤口根本堵不住,而且照这个下法,很多河段都有决堤的风险,再加上还要转移百姓,仅靠十万鹰锐军远远不够,所以他请求朝廷速速增兵。”应声答话的是兵部尚书卢麟辅。 “增兵?朕何尝不想增兵,但若把龙骧军撤回,无异于前功尽弃,诸位爱卿都清楚,为了攻楚咱们大燕准备了多久,消耗了多少物资,又死去了多少将士,所以朕也是苦恼的很啊。”赵元稹边说着,脸上也很是配合的流露出一副为难之色。 “陛下,老臣认为龙骧军是万万不能撤回的,虽然此举会招来全天下的骂名,但一切都应以大局为重。”赵元稹的心思,姚之濂一清二楚,所以这个坏人只能他来当。 “嗯,六位爱卿,你们如何看?”赵元稹对着姚之濂点了点头,然后把皮球直接踢给了几位尚书。 能成为尚书,卢麟辅、徐谦等六人自然一个比一个精,进宫前他们就在暗自猜测皇上的想法,尤其刚刚无论是话里、还是话外,陛下显然没有一丝撤兵的念头。 只不过陛下不愿做这个罪人,所以才把问题抛给了臣子,尤其姚之濂已经带头做了坏人,那必须紧随其后,于是六个人争先恐后的说道:“陛下,臣认为太师所言极是。” “嗯,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认为,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陛下圣明。” “虽然龙骧军去不了湘州,但湘江灾情刻不容缓,必须全力施救。”好话全让赵元稹说了。 “陛下爱民之心,日月可鉴,但仅凭朝廷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老臣认为应该立刻下令各州火速筹集辎重。”姚之濂就像是提前和赵元稹商量好了似的。 “嗯,此事就交给太师了。” “老臣遵旨。” “徐爱卿,抓紧时间筹措物资,尤其京城中这些达官显贵,完全可以向他们伸伸手、张张口。” “诺。” “湘江堤坝年久失修,是造成此次洪灾的根本原因,所以工部立刻组织人手速速前往。” “禀陛下,臣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做了安排,名单上的人现在应该已集结完毕,离宫之后,臣亲自带领他们入湘。” “嗯,灾祸免不了引起动乱,尤其一些不法之徒会趁乱打劫,所以刑部也要安排人员前往,遇不法者严惩不贷。” “臣遵旨。” 与此同时,燕州、沂州、幽州以及赵广安的安西两州也在紧锣密鼓的筹措中。 湘州城,刚刚上任的湘州刺史吴凤山,此刻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身上的官服在雨水和汗水的双重浸泡下,就一直没有干过。 “城门关闭了吗?” “回大人,两个时辰前就关上了。” “城外营帐现在搭了多少了?” “回大人,我回来的时候,搭了有上千顶了。” “远远不够,告诉袁庆峰,加快速度。” “是,卑职这就去。” “等等,灾民要是闹着进城,让袁庆峰告诉他们,灾情容易引起瘟疫,所以让他们在城外待着,是为了大家好,若是有人闹,直接抓起来。” “知道了,大人。” “那个谁,你去告诉李春华,天黑之前必须搭好一百个粥棚,记住是必须,少一个都不行。” “诺。” “徐四猛,让你找郎中的找多少了?” “回大人,小的累死累活找到了七十六个,已经全部派到城外了。” “好,那你现在立刻带人去各家米铺跑一趟,一是看看他们有没有按照刺史府的命令限量发售,另外向周围的百姓打听一下,问问有没有哄抬物价的,若是有立刻缉拿,同时把违规的米铺也直接查封了。” “诺。” 吴凤山这边刚安排完,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冒着雨急匆匆跑了进来,只是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待把气喘匀,便急忙说道:“老爷,查到了,名单上的那些人基本都去了同一个地方。” “好,备车,随老爷我去会会他们。” “好嘞。” “那个老爷,你要不要把官服换下来。” “换什么官服,我又不是去逛青楼。” “啊,哦。” 大雨依然在下,看这架势,龙王爷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第280章 逛青楼 大雨瓢泼,这才刚刚天黑,湘江城内的店铺早已纷纷打烊,街道上也没有了百姓的身影,唯有各个衙门的公差在不断穿梭着。 湘江城内有一条的街,名曰四方街,寓意四方来客、八面来财,街道虽然不是很长,但却是整个湘江城人尽皆知的所在,也是整个湘州最知名的销金窟,因为这里有湘州最大的赌坊,还有男人们最喜欢的青楼。 其中规模最大、档次最高、姑娘最雅的当属红拂院,别说外面大雨磅礴,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影响不了此处歌舞升平、莺莺燕燕。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家丁吴小六掀开车帘,豁然走出了穿着一身官服的吴凤山。 半炷香前,吴刺史曾义正言辞的说过,我又不是去逛青楼,但此刻他却来到了青楼外。 王老五作为湘州城最知名青楼的资深小厮,可谓是阅人无数,尤其每天迎来送往的都是有身份、有银子的达官显贵,但看到吴凤山的这一身装扮,顿时呆若木鸡、目瞪口呆,连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我曾经也去过几次青楼,按照规矩,你是不是应该把我迎进去?”吴凤山站在王老五面前,很是友好的提醒道。 “啊...”王老五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嘴巴聋了,还不赶紧把我家老爷迎进去。”虽然都是下人,但吴小六可是湘州第一府的家丁。 “啊,哦哦,大人恕罪,小的刚刚一时走神,怠慢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 “无妨,前面带路。” “诶,大人您这边请。大人,数小的眼拙,您好像是第一次过来,那个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楼里的特色...” “特色就不需要了,把你们老鸨叫来。”说话间,吴凤山跟着小厮来到了大厅,纵使身为一州刺史,也不由被这里的富丽堂皇所震撼,当然面上还依旧保持着见过大世面的从容淡定。 “好,大人,有劳您稍等。” 相对于大厅对吴凤山的震撼,吴凤山更是让所有看到他的人开了眼。 “哎呦,今天还真是稀罕,大人还真是穿着官服来的,小厮刚刚说了我还不信。万没想到大人如此捧场,真是让小楼蓬荜生辉,就算放眼四国,也绝对是头一遭,这要是传出去,我红拂院就彻底扬名了。”一名花枝招展、打扮艳丽的半老徐娘,扭着大腚翩翩而来。 “大人叫的这么甜,难不成你认识我?” “大人就是大人,现在虽然不认识,但让姑娘敬您几杯酒,不就熟识了吗。”老鸨一脸谄媚。 “嗯,言之有理,不过我不是来找姑娘的。”吴凤山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实在是受不了老鸨身上的脂粉味。 “不找姑娘,哦哦,原来大人喜好的是...”老鸨顿时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的表情,随即靠近吴凤山贴耳说道:“大人放心,保证让您满意。” 吴凤山一连向后退了三步,然后颇为无奈的说道:“呃,误会了,本官并没有龙阳之好。” “啊,那大人您这又不找姑娘,又不找...” “见几个朋友,这里有一份名单,只要在这里的,都请下来见我。” 接过名单看到上面的名字,老鸨顿时一脸为难:“大人这...” “告诉他们,我姓吴,是新上任不久的湘州刺史。” “啊,小女子见过刺史大人,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五十的老鸨立时双膝跪地。 “呃,首先,你已经不是小女子了;其次,我很忙;第三,要是漏了一人,你的青楼也就不用开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老鸨子顿时汗如雨下,但刚扭出去几步,立刻又转过了身:“大人,那个旁边就是厢房,您...” “我又不是来逛窑子的,去什么厢房。”吴凤山的语气和表情已经无比冰冷。 老鸨子去了没一会,就见十几个衣着华丽、极具富贵之人,急匆匆向大厅跑来,隔着老远便纷纷下跪。 “草民李荣禄见过刺史大人。” “草民金宝库见过刺史大人。” “草民钱富山见...” “草民用在各位身上,实在是太自谦了,诸位可都是湘江城富甲一方的富绅巨贾,本官上任前就对你们如雷贯耳,原本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大家认识认识,但情况紧急,今日只好在此一会了。” “大人实在是言重了,我等做的都是小买卖,富甲一方实不敢当,而且理应也是我等前去拜见大人,只是与大人云泥之别,这才没有冒然打扰,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李荣禄作为湘江商界的扛鼎人物,一向都是作为代表发言。 “吩咐谈不上,倒是有求于诸位。”吴凤山说着突然一声轻叹:“哎呀,光顾着说话了,诸位快快请起。” “谢大人。” “说明一下,本官之所以穿着官服前来,是因为诸位没见过本官,以防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来,诸位可以近前看看,看看是不是如假包换的刺史官服。” “大人实在是说笑了,刚刚您说有求于我们,这个求字是万万不敢当的,还是那句话,大人若是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李荣禄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诸位,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是是是。”又不是傻子,谁敢说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诸位湘江决堤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了吧。” “呃...”众人顿时“呃”成一片,之所以支支吾吾,自然是知道了吴凤山的目的。 “截至目前已经死了几万人,同时还有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你们也知道,赵厚造反时把粮仓和银库搬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吴凤山把话说的很干脆。 “大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不知大人需要...”有钱来青楼,没钱救灾民,李荣禄等人自知说不过去,而更怕的是狮子大开口。 “怎么是我需要呢,我说了来此是有求于各位,希望各位能够慷慨解囊,既然是捐赠,那自然是根据你们自己得意愿,当然不捐也无妨。”能把威胁的话说的这么善解人意,吴凤山的语言功底很是了得。 “呃...”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说了全凭自愿,捐多、捐少、不捐都无妨,就这样你们继续尽兴。”吴凤山说完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就走。 此举顿时让众人一头雾水,弄的好像刺史大人真是不在乎捐多捐少似的。 但走到门口的关凤山,似是不经意的对身边的吴小四问道:“听说在这里一晚上不花个上几十,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老爷,岂止啊,就刚刚跪着的那些富商,我打听了,都是一百两起步。” 第281章 灾民是什么? 洪水无情,时间紧迫,萧慕言和楚辞率领的三万城守军及上千名车夫自出了晋城南门之后,便一直处于急行军状态,如今他们已经出发了两天。 一只燕隼俯冲而下,稳稳的停在了萧慕言伸出的胳膊上,看完字条上的内容,萧慕言不由轻蔑一笑,随即对身旁的楚辞言道:“赵元稹果然没有撤回龙骧军,而且送往晋州的旨意于两个时辰前到了,一切皆如浮玫所料。” “嗯,咱们第一时间出兵救援,如今已众所周知,而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得民心者得天下,楚辞和萧慕言一样,很清楚这个道理。 “只说大义就好,无需谈私心,你为何总是这么实在。”长路漫漫,萧慕言自然更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调侃楚辞的机会。” “呃..,前面二十里有一条小溪,咱们在那里休息会?”楚辞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是统领问我干嘛。” 与此同时,燕州城守军统领李成山,幽州城守军统领万河以及沂州城守军统领祝山川也在前往湘州的路上,三人分别率领了一万城守军正浩浩荡荡的疾速奔驰着。 而安西那边,由越发成熟的赵廉带领着三万安西军,也在快马加鞭的追赶着时间。 按照路程,七到八天左右,几支队伍将进入湘州境,此刻他们均都盼望着,湘州的雨能够停一停,歇一歇,在他们到来之前,让湘州的灾民们喘口气。 雨还在下,已到了没法再大的地步,此刻湘江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有孩子的哭声,有老人的叹息,唯独没有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因为他们实在是哭累了。 几十万人,均是衣衫褴褛,无论以前他们是做什么的,但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难民。 来的早的,还算是幸运,起码能钻进营帐里遮风避雨,但营帐就那么多,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露头躺在泥泞不堪的泥地里。 还活着已是万幸,淋着雨、躺在泥地里又算的了什么,再说每天起码还能喝上一碗粥,比那些在水里漂着的死尸简直是强太多了。 站在城墙上的吴凤山,看到城下的场景,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雍州大旱,自己得老师,也是当时的户部尚书何深,从雍州回来之后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难民不是人。 想起了这句话,吴凤山也不由想起了老师当年对他描述过的画面,而此刻眼前的场景和老师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小六,知道老爷我为什么狠下心不让灾民进城吗?” “回老爷,您说过是怕引发瘟疫。” 只见吴凤山摇了摇头,神情肃穆的说道:“瘟疫不是重点,最可怕的是人心。我怕的是城内一些脏心烂肺的人,会用一口吃的让这些难民卖儿卖女甚至是卖自己。” “啊,哎,这些难民实在是太可怜了。”吴小六不免发出了一声长叹。 “是啊,的确是可怜的很。”吴凤山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但立刻神色冷峻的说道:“更残忍的还在后面,因为我刚刚下了令,明天除了病患之外,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最多一碗粥,而且里面的米比今天会少一半。” “老爷,这...”吴小六禁不住张大了嘴巴。 “是不是觉得老爷我很残忍。” “老爷,您千万不要自责,我知道粮仓都被赵厚搬光了,可是您不是已经把情况禀报朝廷了吗?” “朝廷?哼,那些高高在上的京官老爷们,有谁会在乎灾民的死活。而且咱们陛下的心思全在西楚那边,尤其开战以来,国库以及各州府库都在全力供应龙骧军,所以就算陛下下了旨,但各州能够支援的也是寥寥无几。” “老爷,您也就在小的面前发发牢骚,这些话可千万不要...”吴小六唯恐自己得老爷,一个激动祸从口出。 “放心,我就算是想说也没有人听,你老爷我现在就是一个乞丐头,他们躲我还来不及呢。”吴凤山说着,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哎,老爷当上了刺史,我本来还开心的不得了,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临行前,夫人让您算算命,您就是不听,您看...。” “是福不是祸,既然摊上了,后悔也没用,放心燕北王和安西王在朝廷旨意下达前就已经派了大军带上辎重出发了,等他们到了,也就有缓了。 “真没想到大燕子民最后指望的不是朝廷,而是被朝廷形容为猛禽野兽的藩王,老爷,这还真是讽刺的很啊。” “你这句话也同样只能在我面前说说,不然老爷我也会受到牵连。”吴凤山伸手敲了敲吴小六的脑壳。 “明白,小的明白。对了老爷,咱们的粮食还能吃几天,如果按照一人一天一碗的话?” “只够明天这一顿的了。” “什么,那...” “别慌,前晚不是去见过那些富商老爷了吗。” “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动静,而老爷您又不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谁说我不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吴凤山说完,咬了咬牙,同时紧紧握住了拳头。 对于成功堵住决堤口,打捞安葬灾民尸体,以及等洪水退去灾区重建等一系列不可避免的大事,吴凤山此刻已根本无力去想,好在灾区还有俞澜英的鹰锐军在昼夜不停的忙碌着,所以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城下的灾民身上。 红拂院,自前日刺史大人穿着官服来过一趟之后,这两日已基本无人问津,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冷淡。 而红拂院的忠实顾客,例如李荣禄、钱富山、金宝库等,跺跺脚、湘江城就会晃三晃的富绅巨贾们,此刻正齐聚一堂,商量着所谓的捐款事宜。 被刺史大人亲自堵在了青楼,这个款是绝对要捐的,毕竟吴凤山的面子怎么着也都的给,但没有一个人想多捐,所以在少捐的基础上,捐多少成为了众人需要讨论的问题。 “刚刚我偷偷见了李春华大人,据他说目前城外的灾民在六十五万人左右,按照一天一人一碗粥计算,稍微熬稀点,一斤米怎么着也能熬出二十碗粥,所...” 钱富山扒拉着算盘,可是还没等他算完,金宝库便急赤白脸的站了起来。 “老钱,你当这些难民是你们家下人呢,还一斤米熬二十碗粥,这些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一斤米五十碗粥他们都会抢破头。” 第282章 慷慨解囊 一斤米熬五十碗粥,是什么概念,就算没有喝过,也能知道里面的米粒少的有多么可怜,就这种熬法,就算熬烂了,水里可能也没有什么米味。 钱富山本来是昧着良心咬着牙说出的,一斤米熬二十碗粥,没想到金宝库连良心都不用昧,张口便说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比例。 “老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虽然灾民不如狗,但咱们募捐考虑的可是刺史大人的面子。”茶商刘大冒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比金宝库好了那么一点。 “刘大冒,你充什么好人,咱们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咱们今天在这里碰头,不就是已经是在考虑吴大人的面子吗,不然老子一钱也不会捐。”金宝库对着刘大冒就是一顿狂喷。 其实金宝库完全可以对着刘大冒说一句:你有银子你捐就是,你想捐多少捐多少。但明明到了嘴边,却又咽生生了下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众人需要达到均衡,说白了就是所有人的捐款数额必须一致,唯有如此才能做到既捐的少,又不会被单独针对。 “老金,你先坐下,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吗,你能说出你的想法,那老刘也自然可以说出他的,一切慢慢商量,但切莫让咱们内部出现了矛盾。”为首的李荣禄立刻出声制止。 “李兄所言极是,老金你先别着急,那个老刘你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其余人立刻随声附和。 “那先按照我说的继续算?”被打断的钱富山,狠狠瞪了金宝库一眼。 “嗯。”李荣禄点了头,其余人更是没有意见。 “如此六十五万人,一天共消耗大米三万两千五百斤,如今天灾再加上天下战乱,导致大米价格节节攀升,所以每天需按照一万五千两计算,至于捐多少天,李兄你直接定夺就是。”钱富山对李荣禄虽然表面和气,但一直都想把他拉下来,自己成为扛鼎,于是直接把这个烫手的问题甩给了他。 “钱兄这是哪里话,又不是我一家出银子,必须大家一起商量才行。”说少了得罪吴凤山,说多了得罪在座的诸位,李荣禄自然不傻。 “凑个整,十天怎么样,这样咱们每家正好一万两银子。”刘一冒又一次忍不住开了口。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间点了点头,然后又一同看向了李荣禄。 “如果大家对刘兄的提议没有意见,那咱们就这么定?” “嗯。”众人齐声答道。 “好,晚送不如早送,不知诸位?” 话一说完,所有人便从袖口中抽出了银票,看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也显然没有几个人心疼。 “来,麻烦诸位在这里签上名字,明日一早我便让管家把这些银票和捐款名册送到刺史府。另外诸位难得来我府上做客,我备了些薄酒,还望诸位赏脸。” “李兄这是哪里话,实在是客气了。” “早就想来李兄府上讨杯薄酒了。” “今日有福了,早就听闻李兄府上的厨师,厨艺精湛...” 一张大到十五个人坐下来,也丝毫没有一点紧张的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足的珍馐佳肴,而从酒坛上的泥封日期来看,显然是二十年前同一批埋进地下的老酒。 “诸位皆是湘州富绅,今日能齐聚寒舍,实乃李某此生一大幸事,我敬大家一杯。“干。” “第二杯酒,敬大家慷慨解囊,如今湘江决堤,咱们尽上一份力,实在是大义之举,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正在李荣禄他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李府中一名扔到人堆里也没人会看上两眼的家丁,悄悄来到院墙边,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悄无声息的跃过了墙头。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刺史府,车上走下来一名四十大岁,一脸络腮胡打扮的魁梧汉子,往往像他这种体形、一身武夫装扮的人,怎么看都应该喜好骑马才是,但他却偏偏坐在了马车上。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来刺史府有何贵干?”来人一看就不好惹,所以门口的衙役也难得地客气了很多。 “织造局,见刺史大人。” “啊,哦,大人请随我来。” “不用,我知道路。” 吴凤山刚从城墙上回来不久,此刻正要脱下被淋透的官服,便看见这个魁梧的髯须大汉迈着坚硬的步伐缓缓而来。 “你怎么来了?”吴凤山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手下在李荣禄府上听到了一些和你有关的消息。”髯须大汉也没有丝毫感觉别扭,旁若无人的走到茶桌旁,自顾自倒了一杯。 “哦,看来这些富商大贾们,已在李府商量出了募捐的金额,本来就料到这些人小气的很,如今你来了,那说明他们的小气已经到了连你都不下去的地步。” “一斤米二十碗粥,一人每天一碗。” “哦,这算盘打的还真是精妙啊。老师曾经对我说过,灾民不是人,但从这些富绅眼中,岂止不是人,连狗都不如。” “嗯,的确,李荣禄他们家的狗,平时吃的都是新鲜的牛肉。”作为新分配来的织造局驻湘州主事,别说李荣禄家的狗,就算是他们家的老鼠吃的是什么,陆海山也能轻而易举的知道。 “哦,这么说的话,倒是比我吃的都好了。”吴凤山不怒反笑。 “你不生气?” “预料之中,他们有说什么时候把银票送来吗?” “明天一早,十五万两。”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笔银子。” “走了。” “你不等我把衣服脱光再走吗,这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滚。” “等会,着什么急啊。” “怎么,难道你要留我吃饭?” “嗯,三年没见怎么着也得喝杯酒,然后顺便聊聊怎么把刀子架到他们脖子上,当然得等明早我先把银票拿到手后再架。” “等灾情过去再喝吧,这里是李荣禄他们一些见不的光的买卖。”髯须大汉从袖中掏出一沓纸张,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就走了,吴凤山也丝毫没有挽留,好像他刚刚叫住来人就是为了要这些把柄似的,而髯须大汉来此也好像是特意为了送这些东西。 “小六。” “老爷,小的在。” “呐,拿去研究研究。”边说着,吴凤山直接脱下了裤子,好像刺史大人很喜欢暴露。 第283章 胸怀大义 吴小六很小就被吴凤山从老家带了出来,十余年间少爷变成了老爷,而吴小六也耳濡目染的学到了很多东西,当然对自己老爷毫无顾及脱衣服这事,小六已由最初的紧张、不安变成了如今的习惯、坦然。 下雨的天气,天黑总是会早上一些,吴凤山这才刚放下碗筷,吴小六已经把陆海山带来的东西整理好了。 “老爷,都没什么大事,无外乎全是些偷税漏税,囤货居奇的小勾当,而且还都是几年前、十几年前干的,就没有一个够砍头的。”吴小六拿起碗筷,一边狼吞虎咽地扒着米饭,一边无比叹息的说道。 “嗯,金宝库的话,最多能判几年?” “要是咬紧了牙不松手,往死里整的话,这个叫金宝库的差不多四年左右。” “才四年,难怪湘江城的这些商人都成不了大气候,原来是一个比一个胆子小。” “老爷,三天两头逛青楼,还算不上有钱?” “嗯,比起萧慕文,还有燕州的黄金万,李荣禄这些人简直连鳖十都不算。” “啊,要是照老爷的说法,这两个人岂不是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呃,其实呢,也并不是非要作奸犯科才能赚到盆满钵满,当然想抄他俩的人多如牛毛,但搞不动啊,除非萧规缇和萧慕言一起死了才有可能。” “啊,那这么说的话,银子岂不是都跑去萧家了。” “何止银子,如今连民心也在往他们家跑。老狐狸生了两个小狐狸,是一个比一个精,一个比一个狠。” “老爷,狐狸家正在来帮咱们的路上,咱们背后说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你会告诉他们,咱们背地里说他们了?” “不会。”吴小六的头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不就得了。” 次日天刚亮,雨终于停了,满脸堆笑的李府管家就屁颠屁颠的来到了刺史府,随即从一个精美的木盒中,取出了厚厚一沓银票,然后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呈到吴凤山面前。 “禀大人,十五位老爷每人捐资一万两,还请大人过目。” 吴凤山并没有伸手,只是用眼神示意吴小六接过银票,然后对着管家开口笑道:“嗯,有心了,还全部都换成了一百两一张的,这样看起来还真是显得多。” “大人说笑了,建安王父子在时,横征暴敛、敲骨吸髓,对商人更是尤为苛刻,所以湘江富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已是尽力而为,还望大人不要责怪。” “李管家这是哪里话,捐赠、捐赠,全凭自愿,诸位富绅慷慨解囊,本官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责怪,回去给你们老爷说,稍后刺史府会敲锣打鼓回礼答谢。” “多谢大人,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爷。”老管家行了礼,随即抱起木盒就要躬身告退。 “李管家,这个木盒是紫檀的吧。”吴凤山突然发问。 “啊,回大人,老奴也不清楚,不知...”李管家顿时一头雾水。 “嗯,银票都给了,也不差这个木盒,再说你这一路抱回去也够累的。” “哦哦,是大人,多谢大人体谅。”嘴上说的客气,但心里却不由嘀咕,老爷说的果然不错,如今的刺史就是一个要饭的,真是什么都稀罕。 李管家前脚刚出了大门,数十名差役已在吴小六的带领下于院中集合,此刻吴凤山脸上的笑容也早已消失不见。 “去吧,动静越大越好。” “老爷放心。” 不消片刻,大街上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还有数十名差役扯开嗓子的呐喊:“水灾无情人有情,刺史府代全体灾民诚心感谢湘江巨贾的大义之举,其中李荣禄、钱富山、刘大冒...等十五位富绅,各捐赠白银一万两。” 几十人的嗓子像是铁打的,一路上就没减过音量,唯恐百姓们听不见。 “哎,十五个人,怎么就打了一副匾额啊。” “时间紧,来不及,再说城外还有那么多难民,哪有闲工夫整这个。” “紧不紧的先不说,重点是就这一副怎么分啊他们。” “谁知道呢,走,跟着看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跟在队伍后面的也是一眼望不到头。 首先队伍刻意来到了李府,然后吴小六二话不说便将匾额上面的红绸掀了起来:“李老爷,感谢您的善举,刺史大人特意为您题写了“胸怀大义”以示感谢。” “啊,区区小事,怎敢劳刺史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李某实在是愧不敢当。” “李老爷,您就甭客气了,要不是您从中斡旋,那些铁公鸡怎舍得拔毛。”吴小六靠近李荣禄轻声说道,然后不等李荣禄反应过来,便将匾额硬塞了过去。 “不是,你这话是...”抱着匾额的李荣禄顿时一脸错愕。 “李老爷请留步,我们还得赶去其他家,来,兄弟们喊上一嗓子。” “感谢李老爷胸怀大义,乐善好施。” 下一刻,队伍转身就走,不再刻意绕远,而是按照顺序挨家致谢,只是临走时,吴小六总会留下一封信,还特意嘱咐道:“钱老爷,这是刺史府给您的回礼,刺史大人说了,这年头赚银子不容易,不能让你们白白慷慨,所以有些忙该给您帮的一定要帮,日久天长,慢慢来。” “哦,如此多谢刺史大人,劳小哥回去给大人说一声,空闲时我去拜见大人。”钱富山一脸喜悦,就像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似的。 “嗯,钱老爷不是外人,随时欢迎,大人说了,会随时等着您。”吴小六挑眉一笑,一语双关的说道。 就这样走完了十四家,送出去一副匾额和十三封信,最终队伍来到了金府,而金宝库早已等候多时,毕竟这种往脸上贴金的事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金老爷久等了,刺史大人特意嘱咐,让我们最后再来贵府。” 压轴,妥妥的压轴,金宝库顿时乐不可支。 “请问小哥怎么称呼?” “吴小六。” “哦,原来小哥和吴大人是本家,难怪这么年轻就被委以重任,那个今天中午必须留下吃饭,贤侄和诸位差役可千万不要推辞。” “金老爷,饭就不吃了,因为您要是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估计您也没有心情管饭了。 “你们的来意?贤侄,你这话是何意?” “奉刺史大人之命,特将金宝库捐赠的一万两银票退还。” 此话一出,不仅金宝库傻了,连围观的群众也一个个变成了丈二的和尚。 第284章 明码标价 金宝库此刻的确没有了管饭的心情,甚至连自己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尤其看到吴小六打开了木盒,吐着唾沫数起了银票,很明显刺史大人并没有给自己开玩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不是扇自己得脸吗,金宝库顿时火冒三丈。 “吴小哥,这是什么意思?金某虽然见识不多,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把捐赠退回来的,怎么着,刺史大人这是嫌少吗?” “五十六,五十七,噗,五十八...”一心在数银票的吴小六,并没有搭理金宝库。 “各位老少爷们,麻烦你们也评评理,湘江水灾,金某二话不说就捐了一万两银子,聊表心意,不求回报,但也绝对不能受此羞辱。吴官差,要是刺史大人嫌少,明说便是,别口口声声说着自愿,却又行逼捐之举。”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百姓们地议论纷纷,当然众人也毫无意外的都站在了金宝库那边,因为自古以来,捐款都是善举,无论多少都不应受到羞辱。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金老爷,您数数,看看有没有少您的。”百姓的议论,自然也传到了吴小六的耳朵里,但他却毫不理会。 “岂有此理,你不跟我解释清楚,银票我是断然不会接的,毕竟这些银票是捐给灾民,而不是给刺史大人的。”看到银票,爱财如命的金宝库立刻伸出了手,但转念间又缩了回来。 “金老爷,您先收了银票,然后我立马当着诸位乡亲的面,彻彻底底的解释清楚。”吴小六气定神闲。 “说。”不要白不要,更何况本来就不想捐。 “金老爷,诸位乡亲,湘江水患,灾民流离失所,刺史府热切希望大家都能伸出援手,无论是出钱还是出力,都是积德行善之举,灾民们都会感恩戴德,但刺史大人说了,不义之财是绝对不能收的。” 平地起惊雷,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众人立刻又窃窃私语起来。 “我就说此事必有缘故。” “这个金宝库,一看就是个奸商,果然如我所料,不是一个正经玩意。” “脏钱也是钱啊,一样能换成大米,让灾民吃饱。” “你懂个屁,刺史大人这是要拿金宝库开刀,到时候从金宝库这里得到的就不止这点了。” 很显然,百姓们又利索的跳到了刺史府这边。 “吴小六,休的血口喷人,什么叫不义之财,你给我说清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刺史大人就是看金某好欺负,杀鸡儆猴而已,不就是我私下没有孝敬他吗,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既然不到黄河心不死,吴小六乐得落井下石:“盛康十六年,湘州出现旱情,金氏米铺囤货居奇、哄抬米价,一度将米价卖到了三两一斤;盛康二十一年,金氏商行偷贩私盐,秘密运至梁国售卖;盛康二十三年...” “等一下,吴官差,那个...高抬贵手、嘴下留情,那个...”吴宝库顿时满头大汗。 “怎么了,吴老爷,不是你口口声声让我给个说法的吗?” “是金某错了,还望吴官差大人不计小人过...” “金老爷,有些话你还是给刺史大人说吧。”吴小六说完,转身面对人群,朗声说道:“诸位乡亲,我想就吴老爷犯的这些事,押入大牢不过分吧。” “不过分。” “砍了他。” “让他死在大牢里。” “金老爷,群众的呼声您也听见了,无论是民心还是律法,您怎么着都得有个交待,来人,把金宝库押入大牢。” “诺。” “老爷,你们放开我家老爷。” “爹...” “撒开,金宝库犯了王法,我们奉刺史大人依法拿人,你们若是从中阻挠,视若同犯。另外此案结清之前,金府一干人等,不得随意外出。” 金宝库被抓了,金府被封了,这么炸裂的消息,通过无数张现场见证的嘴,没一会就传遍了整个湘江城。 百姓们自然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但李荣禄、刘一冒、钱富山等人却心焦如焚、坐立难安。 除了李荣禄,其他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信封,信中记录了他们曾经某一次作奸犯科的证据。 在金宝库被带走的一个时辰后,除了李荣禄,其余众人全部来到了钱富山的府邸。 “诸位,老金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而现在的情况有多么严重,我想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请诸位过来,就是希望能够开诚布公的商量出一个应对之策。”钱富山神情肃穆,开门见山。 “钱兄,为何李兄不在,是没到还是?” “没通知他,原因有二:首先,咱们所有人只有他收到了匾额,有人亲耳听到那名叫吴小六的官差,曾在他耳边轻声嘀咕,感谢他从中斡旋,不然咱们这钱铁公鸡绝对不舍得拔毛。” “啊,钱兄,此话当真?”众人顿时满脸惊讶。 “若有一丝谎言,背十年!” 经商的最怕背,尤其还是十年,如此毒誓,顿时让众人不再有一丝怀疑。 “那钱兄,第二个原因呢?” “除了李荣禄之外,我想在座的各位兄台应该和我一样,都被回赠了一封信,至于信中的内容,应该都是咱们某一次枉法的凭证。”钱富山丝毫没有隐瞒。 “钱兄,这...”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低下了头。 “诸位,我说了唯有开诚布公才能自救,若是想藏着掖着,自行离开便是。” 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刘一冒率先开了口:“诸位均是商人,俗话说无商不奸,作奸犯科也实属正常,我承认,我也收到了和钱兄一样的罪证。” “我也是。” “还有我。” “一样...” “那大家有没有考虑过,吴凤山这一连串的举动是何意?” “嫌咱们捐的少呗。” “抓金宝库明显就是杀鸡儆猴。” “另外,咱们犯的事也不止一条,吴凤山手里必然还有其他的证据。” 都是富甲一方的巨贾,自然对吴凤山的意图一清二楚。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摆在咱们眼前的就两条路,一、追加银子;二,和金宝库一样。” “钱兄,你认为再给多少银子合适?”没事,谁也不愿意坐牢。 “不是我认为,而是吴凤山已经把价给咱们开好了,咱们捐了一万两,然后还给了咱们一条罪证,所以明摆着一条罪证一万两。你们每人还剩下几条,应该都了然于胸吧。” “明白了。” “多谢钱兄指点。” “钱兄您先忙,我等改日再来叨扰。” 众人散去,钱富山将早已准备好的七万两银票递给管家。 “去吧,别让吴大人等久了。” “老爷,恕老奴多句嘴,您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啊。” “搬到了李荣禄,区区七万两何足挂齿,这笔买卖简直是太划算了。” 第285章 针对 刺史府,忙的不可开交的吴凤山,此刻却怡然自得的煮了壶茶,慢慢细品着,从他那陶醉的表情来看,喝进嘴里的哪里是茶,分明是琼浆玉露。 “老爷,来了。”吴小六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激动什么,稳重点,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嗯嗯,那个老爷,您看我准备的这个箱子够大吗?”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以为这次他们送来的还会是一百两一张的吗?” “啊,那是多少两一张的?” “一万两。” “乖乖,一张就一万两?这纸也太值钱了。” 第一个到来的是刘一冒的管家,毕恭毕敬地磕了头,然后放下了三张银票,外加说了很多好话,这才从吴小六手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二个是于府的管家,同样的流程,五万两银票。 这边前脚刚走,后脚接踵而至,不到半个时辰,吴小六手中的银票已多达五十六万两,第一次见到并摸到这么多钱,吴小六简直把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小六、小六、吴小六!”吴凤山逐步抬高了嗓门。 “唉唉唉,嘿嘿,老爷您看,加上今早捐的,一共七十万两,这可是七十万两啊!”吴小六如梦初醒,但仿佛还在梦中。 “小六,七十万两很多吗?” “老爷,您这话说的,这可是...,不是老爷,您怎么一点也不兴奋呢?” “因为这七十万两,起码有一半需要拨给在前线抗洪的俞澜英,所以剩下的银子匀到每位灾民手中不足半两,而半两银子能买多少米?” 闻听此言,吴小六顿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萧慕言他们少说还得五六天才能到,所以灾民需要靠这半两银子活六天!” “老爷,原来连七十万两银子也这么的不禁花。” “嗯,架不住人多啊。行了,别傻愣着了,拿上十万两银子,然后赶紧带人去买米,再不去李春华明早只能烧水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吴小六刚迈开腿,却被吴凤山又叫了回来。 “等一下,记住去李荣禄的米铺买。” “啊,哦,小的明白了。” 茶是喝给这些管家看的,如今没有了观众,吴凤山自然也没有了喝茶的兴趣,是时候又该去城墙看看了。 “来人。” “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去趟李荣禄府上,告诉他,我在城墙上等他。” “是。” 雨停了,没有营帐遮雨的灾民,今天总算是好过了一些,尤其太阳还出来了,衣服虽然很脏,但起码干了。 湘江城原本有一万名城守军,因害怕被赵厚的牵连,所以在得知了鹰锐军集结的消息之后,立刻跑了个七七八八,其中统领徐军是最先逃的,带着一家老小跑的比兔子还快。 所以当吴凤山上任的时候,城守军只剩下可怜的一千余人,其中十之八九还是老弱病残,于是当吴凤山把此事禀告给朝廷之后,本来挤破了头,各种走后门想要拿下这个肥差的一干将领,顿时又走起了后门,唯恐自己成为那个不幸的人。 加上十万鹰锐军在湘州驻守,所以湘江城的安全根本不用担心,于是能省则省的朝廷也自然没有了重建湘州城守军的意愿,毕竟这可是好大一笔银子。 城守军不再重建,那自然也无需再派新的城守军统领,所以兵部很大气的将这一千多老弱病残的统领权送给了吴凤山。 苍蝇也是肉,没人会嫌官位多,于是欣然接受的吴大人,来了一招瘸子里面选将军,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圈扫视,倒是真挑出来几名穿上铠甲,颇有将领风范的人。 “昨晚怎么样,又抓了多少?”问话的是湘州军政一把手吴凤山,被问话的是城守军新任千总霍四毛。 “回大人,一共抓了一百四十二个,和前几天一样,基本都是为了争粥才打起来的。” “受伤情况怎么样?” “有六个头破血流和断了胳膊的,其余的都不碍事。” “嗯,你们再警惕点,尤其是放粥的时候一定要给我盯紧了,千万不要闹出了人命。” “小的明白,大人放心就是。” “都是为了口吃的,大部分还是为了家人,所以天黑之后偷偷放回去就是。” “是,那个还有六个偷人的怎么处理?” “偷人?吴凤山简直难以置信。 “嗯,不过发现的早,都没有得逞。” “他娘的这是不饿啊,居然还有这份闲心思,这六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回大人,打了个半死,关起来了。” “你倒是客气,拉出来,直接当着灾民的面乱棍打死,然后把尸首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如果有人再犯,无需禀报直接打死示众。” “是。” “还有,要是发现有人用吃的去换女人睡觉,同样乱棍打死。” “是。” 穷则生乱,更何况是饥饿难耐,所以吴凤山始终揪着一颗心,若不是前线腾不出手,吴凤山早就传信俞澜英,让他派两万鹰锐军来此驻守了。 忽然,吴凤山对素未谋面的萧慕言莫名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渴望,真是好想立刻、马上、转眼就能见到他。 “草民李荣禄拜见大人。”自吴宝库被带走之后,李荣禄便隐隐有些不安,当得知其余人去了钱富山那里,更是彻底明白了吴小六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用意。 “哦,你来了。刚刚其他人又追加了捐款,加上今早送来的,一共是七十万两,银票刚拿到手,我就立马派了人去你家米铺买米,十万两,我想你家米铺应该有这么多大米吧。”吴凤山好像在说,我很照顾你家的生意。 依然跪地的李荣禄并没有回答吴凤山的问题,而是战战兢兢的反问道:“大人,恕草民斗胆,请问小人哪里得罪大人了?” “得罪?李荣禄你是不是有些太不识好歹了?匾额你独一份,另外你捐了一万两,而我又立刻给你送去了十万两的生意,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我是在照顾你吧。” “大人,草民经商多年,虽然见识短浅,但有些事还是能看出一二的。但小人思来想去,虽然在捐款这件事上小气了些,但绝不至于让大人如此针对,所以其中必有小人不知道地误会,恳求大人能够直言相告。” 李荣禄的意思很明白,你是官、我是民,有什么事说清楚,对或错,我都会老老实实去办,绝对听话。 “看出一二?针对?来,放心大胆的说说,你这一二都看出点啥?” 第286章 用心良苦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哪怕李荣禄是湘江城数一数二的富绅,但在一州刺史面前,顶了天也就是一只个头相对较大的蚂蚁,所以当差役告诉他,刺史大人有请的时候,李荣禄简直是屁不带腚的上了马车。 伴君如伴虎,对于李荣禄而言,吴凤山就是湘州的“君”,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也许是某些小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让刺史对自己产生不满,如此生意难做是小,一家老小性命是大,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消除芥蒂。 既然吴凤山让自己说,那就是在给自己机会,至于结果只能咬着牙赌上一把,所以李荣禄决定实话实说,主打一个谦卑与真诚。 “大人,如果草民没有猜错,钱富山应该私下找过大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取代草民成为湘江商界的翘首,所以定是给大人许下了承诺。” “嗯,不错,昨晚他的确来找过我。承诺倒是谈不上,只是和我做了笔生意而已,至于交易的内容,你应该也能猜的出来。”吴凤山完全没有隐瞒。 “定然是让大人您帮助他孤立草民,所以大人今日只为草民送了匾额;而他给出的筹码,自然是暗地里协助大人募捐,当然他自己也会额外补上一份孝敬。”李荣禄壮着胆子说出了心中所想。 “嗯,一字不差,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吴凤山此话倒像是一句表扬。 “啊,没有看错草民,不知大人此话是何深意?李荣禄顿时一头雾水。 吴凤山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问了李荣禄另外一个问题:“萧慕文、黄金万,你应该听说过吧。” “回大人,此二人乃我大燕商界翘楚的人物,草民自是耳熟能详。” “你感觉你和他们比怎么样?” “大人说笑了,草民连与他们对比的资格都没有。” “李荣禄,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同为商人,他们俩都富可敌国了,依然在不知疲倦的忙碌着,你呢,只不过是一个有了点臭钱就沾沾自喜、不再进取的废物而已。”吴凤山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大人,我...,大人教训的是。” “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事实摆在眼前,你自己说,你们李氏商行现在所做的业务,和十年前比,有一点进步吗?无论是店铺的规模,还是数量,这些年几乎都没有扩大吧。” “大人说的是,这十年的确是太过安于现状。” “商行停滞不前,但李老爷倒是进步了不少,整天都在费尽心思笼地络人心,想尽办法巩固自己湘城第一商的地位,另外还多了一个三天两头逛青楼的习惯。” “大人,草民我...我实在是...”李荣禄不由回想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立刻羞愧的低下了头。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那些人,特意孤立你吗?”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是因为钱富山的银子。 “草民愚钝,还望大人赐教。” “因为有人给我送来了湘城富绅作奸犯科的罪证,其中最少的是钱富山仅有一次,但更让我意外的是里面居然没有你的名字,这便说明你是完全靠着自己的头脑,堂堂正正赚的银子,所以你原本是有希望成为向黄金万、萧慕文那样的人。”吴凤山的腔调越发的愤懑,显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荣禄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悔不当初的同时也完全理解了吴凤山的用意,然后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大人,您骂的对,草民糊涂啊,我...我的确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废物。” “赵厚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湘州俨然成了一个空壳子,但祸不单行,老天爷又来了这么一出,所以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若是湘州也有富可敌国、汇通天下的巨贾,那么大难来临时,我起码能找到地方借银子。” “大人为国为民,用心良苦,草民明白了,我李荣禄当着数万灾民起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贪慕虚名、勾心斗角上,我李氏商行必全心全力大刀阔斧,焕然一新。 “嗯,刘一冒那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我才趁机把你孤立出来,当然这样也能顺手收了钱富山的七万两银子,总之我对你拭目以待。到时候向你伸手,可不要小气啊。”吴凤山扶起李荣禄,还好一片苦心没有白费。 “大人再造之恩,李荣禄没齿难忘。还请大人放心,日后只要您有用的着草民的地方,草民必然鼎力相助。” “嗯,刺史府以后也会是你坚强的后盾,回去吧。” “多谢大人,草民告退。” 看着李荣禄浸湿的后背,吴凤山挑眉一笑,随即朝远处的霍四毛挥了挥手。 一炷香后,霍四毛像提死狗一样,将金宝库扔在了吴凤山脚下。 “诶,这才两个多时辰,怎么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刺史大人,您一定要给小的做主啊,他们...”满脸淤青的金宝库立马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 “闭上你的臭嘴。”霍四毛照着金宝库的嘴狠狠踢了一脚,随即又开口说道:“回大人,他不小心撞到别人拳头上了。” “哦,看来没少撞啊这是。”同样是声泪俱下,但金宝库怎能与李荣禄相比:“把他提起来,让他好好看看城外的这些灾民。” 就这样一看就是半个时辰,买完米的吴小六都回来了,吴凤山也一直没再搭理金宝库。 “老爷,米买完了,正在装车,那个李荣禄去了,银票没收。” “嗯,明早带上人,再敲锣打鼓的吆喝吆喝,顺便把另一块匾再给李府送去。”一切显然都在吴凤山的意料之中。 “是,老爷。” “他们家米价怎么样?吴凤山紧接着又问道。 “啊,回老爷,很公道。” “哦,那金宝库他们家的米价?” 不待吴小六回话,被打了个半死地金宝库立刻进行了抢答:“回大人,我们家卖的比李家还便宜。” “哦,小六,既然这样,那下次的就去金家米铺买。” “好嘞。” “既然李荣禄没要钱,金宝库那里还便宜,去告诉李春华,今晚这顿粥不省了。” “是。” 吴凤山刚要迈步离开,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金宝库,你是想回大牢,还是想在这里站着?” “啊,回大人,草民想在这里站着。”金宝库简直是连想都没想。 “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是是是。”困死也比打死强。 第287章 训狗 突如其来的一碗粥,对灾民而言简直是喜出望外,虽然只能塞塞牙缝,但终于不用再空腹入睡了,也许今晚能睡个好觉,但也只是也许而已,因为刚刚入夜,瓢泼大雨再次倾盆而下。 已经四天了,这雨就丝毫没有停过,如今不止城外,连城内的积水都已没过了小腿。 这几天里,吴凤山依旧每天都会登上城墙,看着已无法躺着入睡的灾民,有心无力的挫败感时刻在击打着吴凤山的良心。 第三天的黄昏,金宝库实在是难以再忍受暴雨的摧残,于是在吴凤山的应允下,被送回了大牢,但仅仅是一炷香,又求爷爷、告奶奶的被提溜回了城墙,期间和吴凤山每天都会见面,但刺史大人却始终没有搭理他。 要说最开心的当属钱富山,一跃成为湘江商界马首的他,恨不得刘一冒等人,每天都能带着礼品登门拜访,把酒言欢。 而痛彻心扉的李荣禄,已离开了湘江城,正在去往金陵的路上,如今的他满脑子想的只有三个字:赚银子。” 吴小六这四天都是去的金氏米铺,如今手中的买粮款只剩下五万两银子,至于其他四十万两已送至俞澜英处,相对粮食,前线所需的物资简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 萧慕言、李成山、赵廉、祝山川率领的大军,已陆续进入湘州境,但磅礴的大雨,还有泥泞到惨不忍睹的道路,彻底影响了他们前进的速度,而路程最远的幽州城守军还需三天才能到达萧慕言此刻的位置。 “楚辞!”萧慕言捂着嘴大喊着。 “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必须分开行事,不然灾民根本坚持不到咱们进城。” “嗯,你有什么想法?” “就这破路,马车根本跑不动,所以我带一万老兵先行,然后把所有战马划给我们,这样每个人骑一匹、牵两匹,往那两匹马上各放一袋粮食,至于如此才能解湘江城燃眉之急,而剩下的两万人全部推着马车往前赶。” “好,我这就安排。” “等会,立刻派人联络李成山、赵廉还有祝山川,告诉他们也这么做。” “好。” “传令兵,迅速传令新兵下马搬粮,告诉他们,一匹马上捆一袋,一定要嘱咐他们捆牢,完事之后,立刻将自己的马交给老兵。” “诺。” 本来庄坞也在队伍之中,但从前晚开始,却忽然失去了行踪。 半个时辰之后,三万匹战马浩浩荡荡的向着湘江城奔去。 而此刻,在城墙上又站了近两个时辰的吴凤山,好像终于想起了,远处还站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金宝库。 “居然还能坚持的住,我原本以为像你这种过惯了富贵日子的有钱人,会早就忍不住对我大吼大叫了。” “草民万万不敢,您是大人,更何况草民还是一个罪人。” “那我是夸你能屈能伸呢,还是骂你一句窝囊废?” “回大人,小的就是一个窝囊废。” “看来你曾经也吃过苦?” “大人慧眼如炬,草民小时候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至于发家也纯粹是机缘巧合。” “难怪能撑的住,怎么样,滋味如何?” “大人我...”简直是明知故问。 “那我换个问题,站了好几天了,看着城外这些灾民,有何感想。” “回大人,灾民实在是太可怜了,小人愿意...”吴宝库显然是想用银子解决。 但吴凤山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是啊,的确是可怜的很,农田被淹、亲人丧命、无家可归、饥肠辘辘,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饿死的是不是自己,简直是不能再惨。” “大人,草民知错了,要是知道有今天,打死我也不会干那些违反王法的事。那个小人愿意将功补过,向灾民追加捐款,还望大人能够开恩。” “你以为我下令抓你,是因为你当年犯的罪过?”吴凤山蹲下身,毫不掩饰地对着金宝库轻蔑一笑。 “啊,大人你这话是...”金宝库顿时一头雾水。 “实话告诉你,你不是次数最多、最严重的那一个。经商吗,偷税漏税、贩贩私盐、哄抬物价,在我眼里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大人,属草民斗胆,既然在您眼里不是事,那您为何偏偏惩罚草民。草民实在是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人,还望大人明言相告,小人一定...” “你的确得罪了我,不仅得罪了我,还得罪了城下这六十多万灾民。”吴凤山厉声喝道。 “大人息怒,我这...,不知小人何时得罪的您和灾民,我明明捐了银子,这...” “是,你的确捐了银子,但你也说过两句话,一句是,灾民是连狗都不如的东西;还有一句是,一斤米五十碗粥。”吴凤山的眼神已变得无比狠厉。 祸从口出,金宝库彻底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也将什么叫当初说的多嚣张如今就有多卑微完美的进行了演示。当然金宝库现在连肠子也已经悔青了,同时啪啪打脸也不再是一个形容词。 吴凤山就这样蹲在金宝库面前,近在咫尺的欣赏着、聆听着,从嘴角出血、到双脸红肿,再到越发的无力,所有过程全部尽收眼底。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大雨中,双手已经麻木的金宝库,不断的重复着。 “所以我抓你是不是应该?” “应该。” “嗯,就你这两句话,我死咬着你不放,硬判你四年不多吧。” “不多,不..不不不,大人,就我这身体,用不了一个月就会死在牢里。求求您,大人,求求您网开一面,我...” “放心,就你这惜命的劲头,绝对死不了。” “我愿意捐款十万两。”金宝库说完,立刻咬了咬牙,但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吴凤山没有说话。 “大人,小人只是表面光鲜,家底实在是没有多少,那个我家米铺还有米,剩下的米全部无偿捐赠。” “一斤米五十碗粥,就这个标准,一天三碗,连喝三天,喝完走人。” “好好好,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你们家除了你,还有谁说了算?” “我夫人,正房夫人。” “一会我会派人带她来见你。” “明白,明白,银票今晚就送到刺史府,大米绝不耽误明早熬粥。” 吴凤山站起身,看也没再看已经不如狗的金宝库,头也不回的下了城墙。 第288章 断粮 对于金府管家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的十万两银票,吴凤山丝毫没有去触碰的欲望,直到被吴小六拿走,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 吴凤山出生在书香门第,太祖父、祖父、父亲均是闻名天下的学士,闻名到三代人皆有着作被稷下学宫收存,和其他文人墨客一样,吴家人不仅对做官不屑一顾,更是对黄白之物嗤之以鼻。 所以在吴父眼中,入了仕途的吴凤山简直就是败坏门庭、大逆不道的不孝之徒,要不是就只有这一根独苗,吴老爷子说不定早就将这个没有骨气的逆子扫地出门了。 “爹,我如今彻底活成了你最讨厌的模样,不仅官瘾越来越大,更是绞尽脑汁、不择手段的搞银子,还好你死了,不然老宅我是绝对进不去了。” 自言自语的吴凤山突然特别想喝酒,但一个人喝酒会越喝越闷,而整个湘江城除了陆海山,好像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一起喝酒的人,于是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吴凤山最终选择了睡觉。 此刻也在睡觉的还有既不爱穿衣服,也不在穿鞋的赵云澜,驾车的依旧是乌涯,前后左右跟着的是一万御林军,和户部、刑部、工部的一众大臣,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湘江城。 六皇子率军亲赴灾区,是姚之濂主动向赵元稹争取来的,虽然苦不堪言,但有鹰锐军这个香饽饽,赵云澜说什么都得走上一遭。 “又闷又热,这个鬼天气,真是见了鬼,老乌,你要不要也把衣服脱下来,不然浑身太潮了。”就像萧慕言喜欢调侃楚辞,赵云澜也是时不时拿乌涯取乐。 “殿下,车外下着大雨呢。”乌涯完全就是一副不想搭话,却不能不理睬的语气。 “哦,倒是把这茬忘了,那你的衣服岂不是早就湿透了?” “嗯。” “那更得脱了,粘在身上简直是要了命。” 乌涯立刻转移了话题:“殿下,李贵刚刚来报,萧慕言他们已经进入了湘州境,你是不是更应该操心操心这件事。” “你是不是想说,金陵比他们距离湘州更近,但不仅出发的最晚,速度更是最慢,所以应该加快步伐?” “是。” “无所谓,湘州一直是建安王的天下,所以湘州百姓本就对朝廷没有什么好印象,加上陛下没有调回龙骧军,更是彻底失了民心,所以还是慢点好,毕竟少待一天就少挨一天的骂。” “赵沁好像就是在这周围中了埋伏,现在有她的消息了吗?”没有任何铺垫,乌涯忽然又转移了话题。 “没有,所以她应该还没死,只不过有没有醒就不得而知了。” “她是在这里受的伤,所以养伤的地方也一定在这附近,我可以找到她。”既然能找到,那就也能杀了她。 “你动手太明显了。” “那我只负责找到她,然后由她来动手。”前面那个她是赵沁,后面那个她是皇子妃。 “好主意,不过她消失了,所以你还是继续驾车吧。” 乌涯本就话少,此刻更是完全没有了开口的兴趣。 “李贵。” “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了凉快凉快?” “啊,殿下,这...” “哦,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太监。” “殿下,奴才知道您这一路无聊坏了,那个您再稍微将就将就,前面三十里有一处湖泊,到时候您就可以尽情的戏水了。” “妙哉,传令全军,全速行军。” 赵云澜是一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对他毫无用处的灾民,实在是没有自己开心重要。 次日凌晨,金家米铺的大米如约送到,但吴小六顿时犯了难,因为数量委实不多,将将够熬一顿的。 “官差,一个米粒都没落全都运过来了,那个您这几天一直在照顾小店生意,所以基本上被您买光了。” “嗯,我知道。” 一共还有十五万两银子,如果把裤腰带再勒紧点,最多还能熬三次粥,而灾民饿了已经这么多天,要是把数量再减到每天一碗,一定会饿死更多的人,所以怎么着也得保证一人每天两碗。 就算是按照最低标准,那么也只能坚持到明晚,所以后天一早怎么办?后天晚上又怎么办? 只是想到后天晚上,吴小六就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只见心急如焚的他,急不可耐的向刺史府跑去。 自家老爷能用的招都用了,能钓的人也都钓了,甚至连硬讹都用上了,所以吴小六来找吴凤山并不是要让老爷再去想办法,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救济他们的人最早何时到。 而吴凤山给出的答案是“不知道”,很显然一屁股没对准椅子的吴小六,需要一个解释。 “我收到消息是,昨日已经有四支队伍进入了湘州境,下雨带来的影响不提,光是那泥汤子路,运粮的马车说陷就会陷进去,所以根本走不动。” “我知道了,老爷。”吴小六站起身,迈开腿就要离开。 “站住,你要去哪?” “老爷,我去买粮。” “银子还够维持几天的?” “老爷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想办法。” “扯蛋,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最多还能坚持到明天。” “老爷,您千万别着急,那个我去看了,钱富山、马强东、于华腾、徐云龙他们家米铺里还有不少大米,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强行找他们借。” “不行。” “为什么?” “你啊你,机灵归机灵,但有些事还是看不明白。我问你,为什么我第一时间就下令各家米铺限量发售?” “呃,怕大米都被有钱人买去了,城内的百姓们没有米吃,所以...,老爷,小的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好。记住咱们不能光顾着灾民,城内的这些百姓也是百姓,所以这几家米铺绝对不能动,不然城内的百姓们也会变成灾民。” “那怎么办?”不想让老爷在费脑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带人去山上挖野菜,等没有米了,就熬野菜汤,到时候告诉李春华,别不舍得放盐。” “好,我这就去。” “记住,带着山民一起去,有些野菜有毒,可千万不要挖错了,另外别一次性挖光了,起码的得照着三天准备。” “知道了,老爷。” 此刻,吴凤山对萧慕言更加的渴望了。 第289章 粮到 野菜汤是什么味道,只有喝过的人知道。 “小六。”负责粥棚的李春华和负责供粮的吴小六,通过这几日的密切接触,已变成了要好的难兄难弟。 “咋啦?” “野菜汤熬好后,我喝了一碗。” “哦,一碗全喝了吗?” “嗯。” “那就好,你能咽的下去,那灾民也...”” “我使劲放了盐,所以苦味就淡了,不是,那个我想说的不是味道。” “那你想说啥?” “这玩意实在是太不顶饿了,喝完还不到一个时辰,我这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李春华显然说了句大实话,毕竟野菜汤和水相比,无外乎就是多了几片叶子和一些咸味。 李春华都咕咕叫了,可想而知灾民是什么情况,于是吴小六顿时明白了李春华的意思:“老李,我这两天带人挖的野菜,还能熬几顿?“ “四顿。” “我知道了,那你就每隔一个时辰熬一次,就算是水,喝饱了起码也能顶点事。” “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救济粮眼看要快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撑不住饿死了,这些天的罪,就真的是白受了。” “昨晚又死了多少?” “一千多,但爬不起来的越来越多,我担心会出现大规模的...” 吴小六拍了拍李春华的肩膀:“老李,我一会多带点人去山上挖。” “嗯。”李春华也重重的拍了拍吴小六。 但有件事李春华没有问,而吴小六也没有主动说,那就是山上的野菜还有多少。 而之所以一个没有问,另一个也没有说,是因为不敢。 直到深夜,吴小六才回来,山上能吃的野菜基本都挖回来了,但... “回来了。” “老爷,您怎么还没睡?” 这个时辰,吴凤山还没睡,那一定是出了大事,尤其他还是坐在台阶上的。 “今夜不好熬啊。” “又死了多少?”不想看到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六千四百七十一,这会数字应该又增加了。” 吴小六没再说话,而是默默地坐到了老爷旁边,双手抱着腿,然后把头埋了进去,没一会就抽泣起来。 今夜如此难熬,那明天呢? 次日雨依然没停,死亡的数字也在不断攀升,成堆的尸体也被集中到一起,泼了火油,但就是点不着。 深夜,雨终于停了。 “小六,趁着雨停,立刻带人去挖坑,无论如何都要把尸体全烧了,埋之前别忘了撒上白灰。” 眼睁睁看着饿死已是无能为力,但说什么也不能再出现瘟疫。 野菜没有了,李春华就开始烧盐水,火几乎就没有停过,好在能点着的柴火和盐还有不少。 随着夜晚的到来,所有人的内心也进入一片黑暗中。 这是灾民完全靠盐水度日的第二天,午后吴凤山再次来到了城墙上,金宝库已经回府,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的城墙,显得是那么地空旷寂寥。 所有城守军都去了城外,这两天他们已挖了数十个大坑,此刻还在继续。 相对于白天,夜晚更难熬,死的人也会更多,所以吴凤山总是在天黑之前就离开城墙,对于死亡人数,他已经麻木了。 深夜,湘江城北门外隐隐传来了万马奔腾的声音。 “老爷,老爷...” 看着吴小六那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吴凤山一屁股坐了起来。” “怎么了?” “到了,到了...” “不着急,慢慢说。”吴凤山虽然猜出了大概,但唯恐是幻觉。 “燕中侯到了。” “带来了多少粮食?” “大米两万袋,那个...” “两万袋?!”听吴凤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 “嗯嗯。”激动的吴小六狠狠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立刻提醒道:“那个...那个,晋州军已经进城了,您...” “哦哦,快,赶紧给我更衣。” 北门大开,萧慕言率领着大军长驱直入,直奔灾民扎堆的南门而来,从进城之后,一万城守军便整齐有序的呐喊起来:“晋州粮到,晋州粮到,晋州粮到!” 不断重复的四个字,不仅吵醒了城内城外的百姓,更是彻底给众人带来了希望。 “粥棚是谁负责的?”隔着老远杜老实便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我、我、我,微臣拜见燕中侯。”李春华提着裤子急匆匆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便要磕头,但看着眼前这一个个泥人,本就没见过萧慕言的他,更不知道该往哪磕了。 “不用跪了,立刻生火做饭。”萧慕言不愿再耽搁一丝时间。 好久没有听到“做饭”这两个字的李春华,不免有些恍惚。 “还愣着干嘛,侯爷的话你没听见吗。”杜老实立刻催促道。 “啊,听到了,那个侯爷,您说的做饭指的是熬粥还是...” “蒸米饭,灾民也该吃顿饱饭了。” “是。”喜出望外的李春华,立刻转过身对着一干手下大喊道:“赶紧生火,侯爷说了,蒸米饭,管饱。” “杜老实。” “在。” “卸了米,找地方把马拴好,然后立刻带领兄弟们去支援湘州城守军,天亮之前,务必把尸体全部处理完。”萧慕言最担心的也是引发瘟疫。 “诺。” 吩咐完,萧慕言便翻身下马,径直上了城楼,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灾民,不由陷入了沉思。 没一会,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臣晋州刺史吴凤山参见侯爷。”吴凤山躬身行礼。 萧慕言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淡然说道:“免礼,没想到你们吴家不但书写的好,你这个官当的也不错。” “侯爷指的是没有引发瘟疫,也没有引起暴乱吗?” “嗯,死了多少人?” “病死加饿死的,一共四万多。” “前面淹死了多少?” “十一万。” “赵廉天亮能到,大队伍估计还要两天,除了粮食之外,还有营帐和药材,加上雨也停了,后面就不会这么难熬了。” 吴凤山点了点头,然后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你是刺史,见我无需下跪,刚刚已经行过礼了,此刻又是为何?” “大雨滂沱,道路泞泥,侯爷不辞辛苦率先到达,臣代湘州灾民,感谢侯爷的大恩大德。” “哦,起来吧,这个礼我受了。对了,听说湘江富绅捐了九十万两银子?” 加上李荣禄没收的米钱,以及金宝库认栽的那十万两,萧慕言说的一两不差。 “是的,燕北绣花厅果然神通广大。” “这些银子你感觉多吗?” “不多。” “哦,原来你还知道不多。”萧慕言忽然对着吴凤山轻蔑一笑。 第290章 美味 得知能吃到米饭,而且还能吃饱,半死不活的灾民顿时有了精神,更是立刻拿出了自己的破碗,主动排起了队伍,翘首期盼起来。 “侯爷,不知您此话是何意?”面对萧慕言的轻蔑,吴凤山冷冷问道。 “明明还有一个办法,但你却任凭灾民饿死,也没有去用。” “哦,还望侯爷赐教。”虽然嘴上说着赐教,但心里却是不服的很。 “很简单,对于这些湘州富绅,你完全可以把他们的家抄了,实在不行全部杀了就是。” “侯爷,这便是您说的方法?”一丝不屑从吴凤山脸上瞬间划过。 “嗯。”萧慕言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人并没有犯死罪,而...” “那又怎样,抄了他们,起码可以烧死很多人。说白了,你终归是舍不得你头上的这顶官帽,更舍不得你肩上的这颗头颅。”萧慕言直接打断,声音是越发阴沉。 此话一出,吴凤山犹如当头棒喝,立时无言以对。 “我曾在稷下学宫呆过两年,你祖辈的着作我都拜读过,实话实说,空谈很多,但颇有风骨。而你虽然比他们实际了很多,但骨头却软了不少。”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有余的年轻人,吴凤山心中五味杂陈,就像埋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那道伤疤突然被狠狠揭开了一样,这一刻,吴凤山感觉自己为灾民所做的一切,仿佛微不足道。 “不用自我否定,我知道你最近付出了很多,也是一心为民,所以我刚刚说了,你这个官当的还不错,起码朝廷会大力褒奖。”萧慕言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什么叫“阴阳”。 “若在下是晋州刺史,侯爷会如何做?”吴凤山并没有接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杀了你。”萧慕言没有任何犹豫。 “那我如果为了灾民,强行抄没了晋州富绅的家产,又会是什么结果?” “一样是死,但在百姓中会落个好官的名声。” “侯爷还真是讲理的很,难怪短短数日,晋州便能焕然一新,百姓更是对侯爷拍手称赞,在下受益匪浅,多谢侯爷赐教。”说完,吴凤山躬身向萧慕言行了第三个礼,这个礼,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你最近去过晋州?” “嗯,上任前特意绕了一圈。” “难怪。对了,你对赵厚怎么看?” “一个无可奈何,所以眼中只有自己的世子而已。” “不怨恨?” “各有各的难处,而且素未谋面,所以谈不上。” “那对陛下呢?” 萧慕言紧接着来了一道送命题,没想到吴凤山居然没有丝毫逃避。 “他是君,我是臣,但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看来你好像不怕死了?” “依旧怕。” “哈哈哈,你倒是实在的很。” “侯爷,来湘江上任时,在下从老家带过来一坛陈酒,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若是侯爷不弃,请移步刺史府...” “刺史府就不去了,你不感觉在这里喝更有味道吗。” “侯爷所言极是。”吴凤山很开心的笑了,然后对着远处的吴小六大声喊道:“小六。” “小的在。” “速速回府,把我那坛老酒取来。” “啊,是。”吴小六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 酒来了,饭也煮好了。 “起锅”随着李春华的一声怒喊,城墙下顿时飘出来浓郁的饭香,下一刻,灾民们的哈喇子,简直是流到了碗里。 有酒无菜,两个人面前只有碗。 “侯爷,我敬三碗酒:第一碗敬您身怀大义,天下为公;第二碗敬侯爷不吝赐教,让在下醍醐灌顶;第三碗,敬晋州百姓和将士,身怀大义、不辞辛苦。” 萧慕言喝过不少次酒,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没有丝毫任何停留,连敬三碗的。于是下意识看了看吴凤山,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急脾气。 “吴大人,你这喝的也太急了吧,一碗一碗敬不好吗?” “回侯爷,在下酒力欠佳,怕稍有停顿,就说不出第二句敬...”果然,还没等话说完,吴凤山便直接睡了过去。 对老爷酒量实在是太过了解的吴小六,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动向,所以在吴凤山歪倒的一瞬间,便疾速跑了过来。 “吴小六拜见侯爷,我家老爷酒力欠佳,还望侯爷...” “他醉过去之前已经告诉我了,赶紧把他抬回去吧。” “是,多谢侯爷,那您?” “不用管我。” “是,小的马上就回来,侯爷有什么吩咐,您尽管使唤小的就是。” “不用,听说你忙前忙后,还带人挖了不少野菜,也抽空好好休息吧。” “啊,是。”吴小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虽然知道萧慕言是谁,但实在是没有想到萧慕言居然连自己这个小人物的所为都一清二楚,内心不由对绣花厅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于是剩下的酒,全部归了萧慕言,看着城下那一张张因为吃到米饭而心满意足的笑脸,萧慕言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好酒当需慢慢品,尤其它还不多,所以大半坛酒,硬是被萧慕言喝到了天亮。 “好香的酒啊!”如约而至的赵廉,得知萧慕言在城墙之后,二话不说便疾奔而来。 萧慕言将最后的半碗酒仰头而尽,然后颇不要脸的摊了摊手说道:“可惜没了。” “萧兄,你不是知道我天亮就到吗。”不死心的赵廉,直接检查起了酒坛。 “嗯,但依旧没忍住。不过湘江城有的是好酒,你只管放开喝,我保证管够。” 别的不说,晋北一战,战死了三千多名安安西军,赵廉一分抚恤银子都没要,便直接带兵离开了,单就这一件事,萧慕言请他喝一辈子的酒,都是理所应当。 “还是萧兄大气,不瞒萧兄,我最近跟我爹天天喝,喝的都有酒瘾了。不过这个点,酒楼应该都没有开门吧。” “嗯,喝酒的确需要再等一会,不过我现在可以请你吃个美味?” “美味?敢问萧兄是何珍品?” “跟我来。” 萧慕言带着赵廉下了城墙,直奔粥棚而来。 李春华老远看到,立马迎了上来:“拜见燕中侯,拜见安西世子。” “给我找两个碗。” “啊,是。” 萧慕言打开锅盖,米香顿时扑鼻而来。 “世兄,你说的美味就是米饭?”赵廉顿时一脸诧异。 “嗯,世间最美的美味莫过于此。” “世兄,你昨晚喝了很多吗?” “刚刚好。” 第291章 影子 在赵廉和李春华的讶异中,萧慕言亲自盛了两碗米饭,盛饭过程中好像是担心不够,还总是用木勺往下压一压。 接过米饭的赵廉,配合上他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及浑身干透的黄泥,像极了一个十足的傻子。 萧慕言完全没有理会他人惊诧的表情,自顾自找了个墙角,蹲在地上,然后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大口大口的扒了起来。 赵廉很是怀疑的尝了一口,但嚼来嚼去也没吃出别的味道,仍不死心的他,又咂吧咂吧了嘴,但无论怎么品,这也只是一碗如假包换的米饭而已。 “萧兄,难不成你这一路都没吃饭?” “你吃不吃?” “什么?” “你要是不饿,就把你那碗也给我,正好我没有吃饱。” “有这么香吗?”在递给萧慕言之前,赵廉忍不住又尝了一口。 “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个一会很快就到了,萧慕言唯恐赵廉感受不到什么叫壮观,于是又特意上了城墙。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人群,尤其那一个个比萧慕言还要过分的扒饭速度,以及吃到嘴里就立刻流露出的满足,赵厚终于明白了美味的涵义。 “世兄,你还饿不饿?” “不饿。” “哦,那我就不管你了。那个谁,给我盛一碗,嗯,盛两碗米饭端上来。” 只见那个谁立马向粥棚跑去。 “怎么样?” “香,而且最神奇的是,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这饭就是什么味。” “看来你已经领略了其中的奥妙,那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猪蹄。” 下一瞬,萧慕言再次从赵廉身上看到了赵广安那肥硕的影子,快了,用不了几年就能赶上了。 一盏茶,赵廉用三碗的饭量,成功逆袭。 “哎,这都天亮了,湘州刺史怎么还没过来拜见咱们,这个吴凤山是在摆谱吗?” “呃...,他应该还没有醒酒。” “啊,昨晚他陪世兄喝的?” “嗯,三碗,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这个人怎么样?” “世弟指的是?” “官品如何?” “不错,心里有百姓,而且一点也不糊涂。就是官瘾比较大,既不舍得丢官,更不舍得丢命。” “这个标准已经相当不错了。” “怎么,世弟这是动了爱才之心?” “并州刺史李兴朝年龄实在是有些大了。” 一个随口问,一个不隐瞒。 “吴凤山去不去先不说,他这刚上任没几天,朝廷那边够呛能放。”萧慕言很认真的做出了分析。 “这不是有萧兄在吗,所以此事还望萧兄多多指教。”赵廉立刻拱手抱拳。 “你也太抬举我了,我要是有这本事,晋州刺史就不会一直空着了。” 随着见面次数增多,加上燕北和安西越发密切,二人除了更加亲切之外,萧慕言也越来越感到赵廉的成长速度实在是惊人的很。 “萧兄,别人不清楚,我是知道的,晋州刺史空着跟没空一样,早晚都是刘一白的,我家先生可是对刘大人推崇备至。” 当初刘一白在金銮殿的表现,着实让陆留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既然不好推,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行,你要是真的想挖人,那就先探探吴凤山的口风,若是他有意,到时候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好的,如此多谢萧兄。”赵廉对着萧慕言再次行礼,随即又开口说道:“我听说朝廷那边是赵云澜带的队?” “嗯,前些天进京刚见过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面了。” “他路程那么近,理应比咱俩到的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的晚,饿死的人就多,那么需要的粮食也就变少了。” “他奶奶的,这爷俩是真他娘的狠,城下这些可都是大燕的子民。” “在他们眼中,燕北子民是我萧家的,安西子民是你们家的,虽然湘州收回来了,但依旧感觉远了那么一层。再说,可着劲的打西楚,国库如今必然也有些紧张。” “萧兄,要不咱们问问建安两州的这些百姓,愿不愿意跟着咱们走,不如咱俩直接分了得了。”赵廉连开玩笑都是一脸的认真。 “百姓都跟着走了,于是吴凤山也就变成了一个光棍,所以不跟着你走也不行了,对吧。” “萧兄所言极是,不过我这算盘打的,的确是有些太美了。” 萧慕言忍不住笑了,但赵廉还是一副很正经的表情。 “世弟,愚兄有个不情之请,那个你以后开玩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的笑一笑?” “啊,好的。”说完,赵廉很听话的挤出来一个很不自然地笑容。 “见过安西世子。”杜老实给赵廉请了安后,立刻躬身对萧慕言说道:“禀侯爷,尸体已经全部焚烧掩埋。” “嗯,有什么发现?” 萧慕言直接询问,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赵厚不是外人,不用隐晦。 “禀侯爷,湘州城守军的确只剩下老弱病残,而且人数也确实只有一千有余。” “好,西门那边灾民最少,等兄弟们吃饱了,立刻带着他们去休息,三个时辰之后,留下一千人喂马,其余人即刻向灾区进发。” “诺。” “世兄,湘州城守军都被赵世兄带走了?” “不是,怕被朝廷问责,基本都吓跑了。” “哦,前些天赵世兄攻打梁城的时候,我对他佩服的简直是五体投地,但刚刚看到这些灾民,我对他突然感到很失望。” “嗯,湘州堤坝年久失修,他和他爹自然是知道的,却一直没修,里面自然有侥幸心理,毕竟谁也没有料到今年雨势会这么大,但无论如何,他们父子也是对不起湘州百姓的,所以得知湘江决堤的消息之后,我是直接叫着赵厚的名字开口大骂的,和你的失望相比,我对他更是愤懑的很。” “当初在晋城,你我都许诺过,有朝一日,若是他无处可去,咱们两家都会给他一个容身之处,而如今他如此令人愤慨,到时咱们...” “来之前,我托人给他带了话,等等看他会怎么回吧。” “好。萧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赵廉说这句话时,比平时还要严肃、认真。 “请教不敢当,尽管直言。”看着赵廉表情,萧慕言也一本正经起来。 “当权者最应该在乎的是什么?” 赵廉问出了一个曾经让萧慕言也困惑了许久的问题。 突然,萧慕言在赵廉身上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晚在湘云客栈,在烛光照耀下投射到墙面上正在思考的影子。 萧慕言站起身,很郑重的说道:“我的答案是百姓。” 赵厚明显一怔,然后毕恭毕敬的给萧慕言施了一礼,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个自然而又真正的笑容。 第292章 恰到好处 客栈中,一路奔波加上一夜没睡的萧慕言,虽然躺到了床上,却没有着急入睡,因为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刚和赵廉对话的场景。 尤其赵廉听到自己答案后,那难以掩饰的的喜悦和共鸣,更是让萧慕言深深的感触到他的成长。 回想第一次见面,也只是半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的赵廉还完全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武痴,而如今不但对军事、政事信手拈来,更是对天下有了自己得思考。 这种成长的速度,只能用恐怖如斯来形容,虽然两家终归不是一家,但萧慕言却莫名的想要看到赵廉最终会成长到什么境地,心中也难以抑制的有了一种感觉。 至于是什么感觉,萧慕言只是在心中一闪,便睡着了。 两日之后,楚辞、李成山、祝山川由湘城北门先后入城,那一辆辆拉满辎重的马车,拉的即是粮食又是希望,也正是如此,彻底让湘江城的百姓以及城外的灾民没有了担忧。 “末将李成山,末将祝山川,拜见侯爷。” “二位统领,快快请起。”萧慕言没有一丝拖大,扶起二人之后,立刻对着李成山毕恭毕敬的回了一个礼:“慕言见过七叔。” “好小子,这才多久没见,就凭借一己之力成了名副其实的燕中侯,实在是给咱们燕北长了脸,我最近乐得嘴就没合上过。” “没合上过?七叔,你是又馋酒了吧,放心待会我一定把你喝趴下。还有一己之力着实夸张了些,没有咱们燕北儿郎,耶律青山我是断然打不跑的。” 都是自己人,又是许久没见,聊起天来自然亲切的很。 寒暄过后,萧慕言立刻做了指示:一,命令大军立刻将带来的营帐全部支好,以供灾民使用;二,用过饭后,立刻休息,四个时辰之后,除了留下看守辎重的将士之外,其余人立刻赶赴灾区。 没一会,吴凤山便来到了几人下榻的客栈,说什么也要尽地主之谊,于是吴刺史再次上演了连敬三碗便立刻入睡的绝技,此举直接断送了赵廉想私下探探口风的企图。 而剩下的几人,除了楚辞之外,简直是喝了个昏天暗地,总之带队的李成山和祝山川是被架上马的。 三天之后的午时,由赵云澜率领的御林军,终于抵达了湘江城,与他慢吞吞的速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凤山一早便带着湘州数位官员于北门外十里处迎接。 “臣吴凤山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大人快快起身。”赵云澜下了马车,径直走到吴凤山面前,不仅亲自扶起,更是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吴大人辛苦了,灾民能够得到有效的安置,还没有爆发瘟疫,吴大人实在是劳苦功高,所以陛下不止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大力赞扬,更是让本宫带来了圣旨,对吴刺史和诸位大人进行嘉奖。” “陛下隆恩,臣职责所在,万万不敢居功。殿下才是一路辛苦,还请殿下和诸位大人移步刺史府歇息。”场面话,吴凤山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好。”赵云澜不再上车,而是翻身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高头大马,以便进城后,好让跪在了道路两旁的百姓瞻仰自己得风姿,感受皇家的威仪。 人群中不缺乏胆大之人,不由抬起头偷偷瞥上几眼,但立刻就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拉轿子的马车比拉辎重的马车还要多,这是来救灾的,还是来显摆京城官员多的。” “小点声,要是让官家听到了,你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正如楚辞和吴凤山而言,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吴大人,听说燕中侯和安西世子已经到了?” “回殿下,是的。燕中侯和安西世子此刻正在刺史府恭候殿下大驾。 “你也知道,户部、工部、刑部这些大人养尊处优惯了,加上筹集物资又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来的晚了一些。” “臣明白,陛下派殿下亲临,已足以彰显对湘州的重视。” “嗯,吴大人理解就好,还好幽州的队伍未到,不然就真的是垫了底了,如此百姓们对朝廷更是怨声载道了。” “殿下说笑了,湘州百姓自古都是大燕子民,对朝廷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敢有怨气。” “吴大人无需宽慰,赵厚祖祖辈辈耕耘多年,具体是什么情况,本宫心知肚明,如此倒是为难吴大人了,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殿下言重了。” 一路上,吴风山始终应答得体,连谦卑也是恰到好处,任谁看都是一个对朝廷恭敬有加的忠臣,连演技已至炉火纯青之境的赵云澜都暗暗赞赏。 自来到湘江之后,萧慕言和赵廉还是第一次来到刺史府,毕竟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地,如此对吴凤山也是一件好事。 “萧慕言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廉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呀,萧兄你我情同手足,何须如此多礼;还有赵世兄,晋城一别,又见面了,本宫可是想念的很啊,走,进府一叙。” 赵云澜不仅满脸笑容,更是亲切的握住了他们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二人一起向正堂走去。 待李贵宣读完圣旨之后,众人立刻开始了接风宴。 “萧兄、赵兄,湘州水灾,燕北王和安西王大公无私、慷慨解囊,实乃百官之楷模。临行前,陛下特意嘱咐,让我好好敬二位兄台几杯,至于两位王爷,陛下说了等灾情过后,会宣他们进京一叙。” 赵云澜这句话并没有很大声,也没有喊停正在觥筹交错的众位官员一起举杯,显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至于心里根本没有在意。 要是较真,长途跋涉带来了那么多物资和支援的军队,就简单的敬几杯酒就给打发了,是绝对说不过去的。但萧慕言和赵廉本就不是为了赵元稹而来,所以也丝毫没有在乎。 接风宴本就是假客套的应酬,所以这酒喝起来自然没有什么乐趣,于是一个时辰就散了席。 “萧兄,赵云澜是奔着十万鹰锐军来的吧?” “你喝了酒好像比平时还要清醒。” “俞澜英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不多,只知道小时候是赵元稹的伴读,后来就销声匿迹了,再露面就是鹰锐军统帅。” “原来是赵元稹的狗腿子。” “狗腿子?你这个形容真是恰到好处。” 第293章 保命符 对于赵云澜来湘州的目的,萧慕言早就心知肚明,但他却丝毫没有从中阻拦的意思。 首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次,鹰锐军无论在谁手里总归都是赵元稹的军队,和燕北永远都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再者,若是赵云澜真的得手,那将来他和赵云泽的动静就会更大,萧慕言巴不得他们越乱越好。 当然这是他目前的想法,也许过几天突然又会冷不丁的想一出是一出。 “这几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探探吴凤山的口风,如今赵云澜又到了,属实更不方便了。” “啊,我看你这几天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你那天只是随口一说呢,其实想私下见他也不是很难。” “就知道萧兄有办法,还望萧兄多多帮忙。” “明天一早万河就到了,届时我会和幽州城守军一同去灾区看看,吴凤山怎么着也会送上一段。” “愚弟明白了,多谢萧兄。” “顺手小事,不足挂齿。” 等赵廉离开之后,萧慕言也随即出了客栈,然后像是漫无目的似的在街上闲逛起来,当然看到喜欢的物件,尤其是能讨媳妇欢心的首饰、胭脂之类的,依旧是财大气足的直接收入囊中。 就这样逛了一个时辰,然后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湘云客栈,也许是灾情的影响,也许是本就经营不善,总之,和上次一样,一个客人都没有。 “小的拜见侯爷。”掌柜热忱的躬身行礼,同时不放心的看了看萧慕言身后。 “就我自己,打断你鼻梁的那个没来。不是我说,你这生意做的也太惨淡了,就南宫逸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做派,你应该没少挨骂吧。” “呃,惭愧、惭愧,我家少楼主还是很...” 不待掌柜的把话说完,二楼便传来了南宫逸的声音:“哎,都已经是燕中侯了,还是改不了背后编排人的习惯。” 转身看着正在下楼的南宫逸,萧慕言玩味的笑道:“实话实说而已,你要是不服,打上一架就是,我也是好多天都没有活动筋骨了。” 此话一出,掌柜的和小二顿时汗流雨下,要不是于小懒和楚辞差点把客栈拆了,也不至于停业装修,耽误了十几天,再重新开业之后,生意就彻底完蛋了,要是今天再来上一出,简直是直接关门就行了。 “服,在下自认识侯爷那天起,便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是您的武功,在下这辈子也是望尘莫及。”南宫逸在萧慕言面前一直软的很,好像他真的被萧慕言揍过似的。 “茶煮好了吗?” “知道侯爷来,一切都准备好了。”这个一切自然不仅仅是茶。 “那还废什么话,还不赶紧伺候着。”萧慕言说着,直接迈开腿上了楼,而刚下楼的南宫逸立刻又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往往和不同的人之间,会有不同的相处模式。 例如楚辞,萧慕言总是不放过任何一次调侃他的机会,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而于小懒,萧慕言对他一向很纵容,好像他无论做出多么不靠谱的事,萧慕言都不会惊讶;再说可爱到极致的一斤,简直跟自己的亲儿子无疑,一句话能有多宠溺就有多宠溺。 至于南宫逸,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少不了欺负他,更是会把“你是不是皮痒了,骨头又松了是吧,信不信我打断一条腿”等亲切而又不失友好的话语,时不时挂在嘴边。 来湘州之前,萧慕言给南宫逸传了一封信,内容很简单,就是让他去问问赵厚,对于湘州水灾一事怎么看? 南宫逸刚刚所谓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自然也包含赵厚那边给出的态度。 “恭喜小王爷荣封燕中侯,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比我还高兴,怎么是有兴趣来晋州赚银子?”萧慕言一语双关。 “我倒是想去,但侯爷也看不上啊,毕竟有绣花厅在,哪里还有极曐楼的用武之地。”南宫逸打着哈哈,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明显。 “行了,你就不用这么谦虚了,一个月前你们可是没少赚银子,我估摸着怎么也得百万起吧。”极曐楼促成了赵厚和周翊空的结盟,的确是赚了不少。 “侯爷说笑了,一点辛苦银子而已,再怎么说极曐楼也只是一个民间组织,这年头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打你吗?” “呃...” “不给你打岔了,赵厚那边怎么说?” “两点:第一,万没想到湘州会发生如此大的灾害,湘江堤坝的确年头较长,但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第二,虽然湘州已不再是他的属地,但在他心中,湘州百姓依旧似亲人一般。” “这话着实有点酸,不会是...” “全部都是他的原话,在下保证没有改动一字。” “话说的还算漂亮,然后呢?” “然后让我捎回来一百万两的银票,嘱咐我亲手交给侯爷,说是对灾民略表心意。还让我向您解释,他在青野刚刚扎下,用银子的地方着实不少,所以已是尽力。” “嗯,转告他,我曾经说过的话依然有效。”萧慕言毫不客气的接过了银票。 “好的,保证也是一字不差。” 萧慕言打骨子里还是善良的,所以也不会多此一举,再加上自己对赵厚有过保命的承诺,所以怎么着也得为灾民讨些公道,毕竟灾后重建可是需要大把的财力、人力。 “这趟你亲自跑的?” “嗯,侯爷交待的事,尤其还是为了湘州百姓,在下必须亲至。” “少楼主亲自动身,这笔费用可是不少啊。” “侯爷这是哪里话,在下再贪财也不能没有良心,我南宫一族迁至湘州已三百余年,所以早已是湘州百姓,侯爷尚能为灾民大公无私,我更是理所应当。” “哦,那你作为湘州人,是不是也该...”不给跑腿费也就罢了,萧慕言还得寸进尺的想再要点走。 “回侯爷,湘江决堤之后,我极曐楼几乎全体出动,第一时间便赶至湘江两岸,至今依然在参与救灾,另外在灾民赶往湘江城的路上,我们也没少搭粥棚。” “嗯,不错。用你的话说,极曐楼只是一个民间组织,但爱民之心却是不遑多让,今天我也给你一个承诺,无论以后你们投靠了谁,只要燕北还在,将来我也同样保你一命。” 南宫逸微微一愣,然后郑重的站起身,拱手抱拳:“多谢。” 第294章 交个朋友 萧慕言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南宫逸忽然发现他和萧慕言并没有那么熟,首先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尽过地主之谊,其次和他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当初萧慕言趁乱进入梁国皇宫,南宫逸曾毫不犹豫的对他说,若是有变故,就踏实待在地道里,我保证会来找你。难道是这个原因,所以萧慕言才会许下保自己一命的承诺?还是因为极曐楼不遗余力的救灾? 也许是各个方面综合在一起,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有人保命总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来湘州,我从未请他吃过饭,是不是有些过分?” “呃...”掌柜显然不敢说实话。 “的确是有些失了礼仪,还好他并并不在乎这种小事。”南宫逸这句话看起来是说给手下听的,但实则是在安慰自己。 “少楼主,小的愚见,一旦遇到了投机的人,这生意做着做着,就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朋友。” 掌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但还来不及沾沾自喜,便被南宫逸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嗯,懂得倒是不少,那客栈怎么被你经营成这样?” “啊,呃...” 无言以对的掌柜,顿时又明白了三个道理:第一,老板想找你茬的时候,无论如何你都躲不过;第二,老板看重的永远都是业绩;第三,不要相信老板会把你当兄弟。 “比以前的裁缝铺赔的还多,你这是既没赚到银子,又没交到朋友,所以再给你两个月时间,若是还没有起色,那么两个选择:一,换人;二,关店。” “是是是。” 掌柜的立马点头如捣蒜,但心中却忍不住暗想:一,若是燕中侯刚刚真的打上一架那该多好,把这里直接拆了简直就是阿弥陀佛了;二,于小懒这次怎么就没跟着来呢。 这几日,随着各方救援的到来,湘江城暂时已没有了缺粮的隐患,所以萧慕言特意传令万河,让幽州城守军睡踏实了再进城。 “末将拜见侯爷!” “万统领一路辛苦,辎重交接好了吗?” “回侯爷,已全部交付,待将士们吃过早饭,便可向灾区进发。” “好。” 一炷香后,一万幽州城守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南门,直奔湘江而去。 “吴刺史,送到这里就行了,湘江城还有一摊子事,赶紧回去公干吧。” “侯爷亲赴灾区,在下理应一同前往,但琐事缠身不能如愿,怎么着也得十里相送,方能表达下官的感激之情。” “心意领了,回城再叙,驾。”萧慕言不再废话,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侯爷,前方积水严重,请务必多多保重。”吴凤山实在是没有想到,贵为燕中侯的萧慕言会亲自赶赴灾区,毕竟那里的环境有多么恶劣,完全可以想象出来,所以萧慕言虽已跑出很远,但吴凤山依旧保持着拱手抱拳的姿态。 “吴刺史,燕中侯已经走远了,所以咱们也回去吧。” “好,世子请。” 二人扭转马头,赵廉特意来到了吴凤山身边。 “本来我也是要和萧世兄一起去灾区的,但有些话想和吴刺史私下聊聊,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只能做个不能吃苦的世子爷了。”赵廉即使是自嘲,依旧还是非常认真的模样。 “世子言重了,您率领大军长途跋涉已然辛苦的很,无论是在下还是湘州百姓俱是感激不尽,最近实在是太忙,怠慢之处还望世子勿怪。”吴凤山抱拳致歉,然后又开口说道:“不知世子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听。” “吴刺史客气了,但凡是我大燕子民,无论哪里遇到灾情,我等皆有责任救援。另外吩咐谈不上,只是近几日通过与吴刺史的接触,以及从百姓口中听到的赞扬,着实让我对吴刺史向往的很。” 此话一出,吴凤山顿时一愣,毕竟毫无准备的他,打死也没有想到,赵廉居然会对自己产生了惜才的想法。更让他讶异的是,赵廉与他总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完全就是泛泛之交,他竟然会如此直接。 “世子勿怪,敢问您今早没有喝酒吧?”如此直来直去,丝毫没有铺垫,换做谁也会认为赵廉喝大了。 “一滴未沾,而且此刻比平时都要清醒。”赵廉特别实在的哈了一口气,以此来证明没有酒气,然后紧接着又问道:“不知吴大人是否去过并州?” “回世子,去过三次,七年前,去年还有上任湘州前。” “哦,不知吴大人对并州的印象如何?” “去年去的时候,感觉和七年前几乎没有两样;而上个月路过时,却明显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说明安西王和世子正在大刀阔斧的蜕变。” “有吴大人这句话,我倒是踏实多了,如此起码说明我和我爹不是在瞎忙活。吴大人,并州刺史年事已高,你若是有兴趣,朝廷那边我来想办法。”赵廉主打的就是一个直来直去。 “恕在下直言,还望世子勿怪。首先万没想到能得到世子的赏识,着实让在下有些受宠若惊;其次,湘州如此现状,即使灾情退却,灾后重建也是一件棘手和长远的事情,所以在下实在是放心不下湘州的百姓。如此只能多谢世子的美意了,实在抱歉。” “吴大人果然是尽职尽责的好官,不着急,毕竟以后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赵廉始终都是一副不苟言笑,无比真诚的表情。 “多谢世子宽宥。”不用想,吴凤山也知道萧慕言自然清楚赵廉的想法,只是没想到燕北和安西竟然如此没有避讳,而赵廉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对双方的亲密程度,有了更深的认知。 “对了,吴大人,萧世兄让我将这些银票转交给你。” “银票?”吴凤山一头雾水的接过来,随即当看清了上面的数字之后,顿时目瞪口呆:“一百万两?这是?” “赵厚给的,哦,确切来说,是萧世兄问他要的,无论如何,湘州水灾,他都脱不了干系。” “原来如此,燕中侯真是功德无量。” “吴大人不认为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赵廉之所以这么问,毕竟银子是赵厚给的,而赵厚又是大燕如今最大的逆贼。 “请世子和侯爷放心,这笔银子我会一分不少的用在灾民身上,而且也会让湘州百姓知道,这些钱是赵厚给的。” “银票交给吴大人,本就没有任何担心。”该说的已经说了,赵廉便不再多言。 第295章 各有目的 进城之后,二人也是和往常一样,陌生而又客气的抬手告别。 吴凤山率领着一众官员向刺史府行去,而无事可做的赵廉却慢悠悠的闲逛起来。 这边转转,那里看看,好像在故意遛什么人似的。 “吁。” 两个时辰之后,赵世子总算是停了下来。 “耐性不错,足足跟了我两个时辰,这地倒是荒凉,正好适合打架。” “世子误会了,在下只是想和世子交个朋友。” 刚刚毫无预兆的是吴凤山,此刻轮到赵廉了。 赵廉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湘州,也丝毫没有和别人交朋友的准备,所以听到来人的话,简直是一头雾水。 “你是什么境界?”一般人往往都会先问名字,但赵廉并非一般人。 “啊,好像是一品长生。”轮到南宫逸一脸懵圈了。 “打过再说。” “啊?” 南宫逸的这个啊,刚出声,赵廉的拳头已经到了面前。 对于赵廉,南宫逸最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所以很清楚他这双金刚臂有多么恐惧,虽然脸上还浮现着“不要”的表情,但立刻真气大放,直接甩出了九成功力。 再怎么说,南宫逸也是一个年轻人,无论多么沉稳,骨子里也有血气方刚的一面,于是下意识退了几步之后,便立马硬碰硬起来。 拳对拳,南宫逸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砸铁是什么自滋味,于是不再犯傻的他,立刻变拳为掌,快速躲避的同时,手掌更是灵活地贴着赵廉的手臂,直刺咽喉及胸口要穴。 “好身手。”赵廉一声赞叹,然后出拳越发的霸道和迅速。 你来我往,交手数十回合,面对拍向自己胸膛的手掌,赵廉突然放弃了防御,更是向前一挺迎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南宫逸根本来不及变招,于是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赵廉的身上,但诡异的是挨打的赵廉没有任何异样,而南宫逸却是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只见手掌与胸膛接触的一瞬间,赵廉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把抓住了南宫逸的腰带,同时粗犷的右臂直接来了一招横扫千军。 说时迟、那时快,南宫逸立刻将双臂挡在了胸前,一声闷哼,南宫逸被撞飞了出去,庆幸的是手臂没有骨折,但他的裤腰带以及腰部的几层的衣服,却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扯了下来。 “呃...” “世子,在下认输。”能屈能伸的南宫逸,刚刚站稳,便连忙伸出了双手。 “呃,那个你先把某处遮一下。”赵廉很是歉疚的递上腰带。 “啊,献丑、献丑,实在是抱歉的很,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 “呃,是我的责任,那个不着急,你捂好再说话。” 下一瞬,赵廉转过了身,南宫逸着急忙慌的提上了裤子,随后将残破的外衣脱了下来,系在了腹部。 “抱歉啊,那个...” “啊,没事,都是男的,还好、还好,世子那个咱们不提这事了,好不好?” “嗯嗯,好。哎,对了,你是谁?”赵廉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在下南宫逸,见过安西世子。”南宫逸刚要双手抱拳,但突然反应了过来,好在一把拉住了遮羞布。 “南宫逸?极曐楼少楼主?” “正是在下。” “哦,我要是没猜错,赵厚的银票,就是你转交给萧世兄的吧。” “世子所料不错,正是在下。” “哦,银票已经给完了,你还找我做什么?难道赵世兄还有一份是转交给我的?” “世子误会了,在下一开始就说了,在下只是想和世子交个朋友。” “交朋友?”赵廉没怎么交过朋友,尤其如此直接的表达,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正是。” “有事的话,直接说,如果能帮,我不会推辞。”毕竟打过一架,也算是有了交道,一向正直的赵廉,还有一个优点是乐于助人。 “前面不远有一家客栈,是我极曐楼的产业,基本上没有客人,所以世子若是方便,咱们边喝边聊如何?毕竟,我现在这副德行,实在是有必要先换身衣服。” 虽然从未请萧慕言吃过饭,但对第一次见面的赵廉却是大方的很,如此来说,南宫逸倒不像是一个小气的人。 当然如果萧慕言在这里,一定会毫不避讳的来上一句:南宫逸你这个势力小人。 “前方不远、没有客人、若是方便、边喝边聊、实在是有必要”等等词汇,让来都来了的赵廉好像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此刻距离湘江还有三十里,知道萧慕言今日会来的楚辞,早已吩咐杜老实在此等候。 “拜见侯爷,拜见万统领。” “起来说话,前面什么情况?” “回侯爷,再走五里便是积水区,一眼望过去跟汪洋似的,其中最深的地方能把人和马直接淹了,而最危险的是淤泥,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嗯,决堤口还有几处没有堵上?” “回侯爷,还有六处,如果不再下雨的话,半个月左右就能完活。” “见到鹰锐军了?” “是,几乎都是身高体大、虎背熊腰,赤手空拳的话,咱们的战士二打一差不多。” “赵元稹这是养了一批狼崽子啊,都快赶上西楚蛮军了。” “回侯爷,的确和西楚蛮军有一拼。” “嗯,前面带路。” “诺。” “传令兵。”万河立刻放声喊道。 “小的在。” “传令全军,前方即将进入积水区,务必牢牢跟紧前面的兄弟,切勿乱走。” “诺。” 就在大军再次启程的时候,萧慕言却忽然勒紧了缰绳。 “万统领,你跟着杜老实他们,带领大军先行,我去旁边密林方便一下。” “是。” 万河常年驻守幽州,对萧慕言了解的不是很多,所以自然不知道他的这位小主子,绝不是那种不好意思当着上万名将士尿尿的主。 所以萧慕言来密林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尿尿。 “公子。”在密林中出现的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庄坞。 “查到了?” “嗯。”庄坞点了点头啊,然后附耳说出了位置。 “兄弟们折了多少?” “还剩下四个,此刻正在远处盯着。” 萧慕言拍了拍庄坞的肩膀,然后沉声说道:“她现在什么情况。” “卧床静养,一时半会动不了,而且我和其他四名吏员都没有暴露,所以他们会认为咱们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 “嗯,消息传回去了吗?” “两天前就传回去了。” “好。” 萧慕言又在庄坞耳边轻声细语的交待了一番,然后二人各奔南北。 第296章 马首是瞻 借着南宫逸去换衣服的空隙,独坐在厢房中的赵廉,快速而又缜密的思考起来。 首先,自己到达湘江城已有七天,而南宫逸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却偏偏选在萧慕言刚刚离城时出现,由此可以得到两个推论:一,南宫逸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二,和自己见面以及接下来要说的事,都不能让萧慕言知道。 其次,南宫逸是极曐楼的少楼主,费尽心思地想和自己交朋友,再加上其神神秘秘的举动,那么要聊的必然是大事,而安西和极曐楼一向素无往来,初次见面就要聊大事,那一定是迫在眉睫,甚至是关系生死存亡的要事。 换做以前,赵廉根本就不会多想,当然更不会参透其中的关键,但自从去了一趟白云寺,仿佛一切都开了窍似的,水到渠成、日行千里。 “世子久等了,实在抱歉。”也许是换了衣服,也许是请到了要请的人,南宫逸简直是容光焕发。 “少楼主客气了,如果真是边喝边聊的话,那现在已经可以上酒了。” “世子果然是真性情,酒菜马上就到。” 话落,敲门声起,然后小二娴熟的端上来八个菜,两坛酒是掌柜抱上来的,看泥封起码埋了二十年。 南宫逸亲自斟酒,并连敬三杯,然后才正式开始了今日的话题。 “如今天下动荡,敢问世子,对燕楚战局如何看?” “西楚已倾尽所有,如今唯一的依托便是赵世兄,除非周翊空与他能够联手击退杨云霆,不然两年之内,西楚必败。” “世子果然慧眼如炬,要不是赵厚来了这么一出,西楚还真是没有了喘息之机,本就兵力不足,又被分兵两处,实在是兵家大忌。” “没有办法,楚珣嵉也是无奈而为之。” “安西与西楚抗衡多年,对慕容擎天最是熟悉,要是他还在,再加上被商无用糟蹋和灭掉的十几万边关军,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你是不理解楚珣嵉为何要同室操戈吗?” “还望世子赐教。” “首先,楚珣嵉没有察觉燕帝和杨云霆早就秘密结盟,自然也不会料到他们会如此迅速的进攻西楚;其次,他对慕容擎天除了忌惮之外,已没有了任何信任,他也许不怕慕容擎天造反,但他却担心慕容擎天勾结他国一起攻楚。 “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南宫逸抱拳行礼,紧接着又说道:不瞒世子,赵厚和周翊空结盟,是我极曐楼一手促成,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银子,而更关键的是为了延长西楚的寿命。” “少楼主倒是坦诚的很,延长西楚的寿命?看来极曐楼与西楚关系匪浅啊。恕我直言,虽然对你们极曐楼了解不多,但我一直以为你们和梁国最亲密。” “回世子,我们的买卖的确集中在梁国,但自从杨云霆篡位之后,我们便开始慢慢收缩,包括现在的梁国皇室也完全没有丝毫地联系,至于西楚,也只是前些天才做了一笔交易而已,最多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闻听此言,赵廉微微一愣,难道还正如自己所想,念头一闪而过,然后淡然自若的说道:“哦,看来你们只是在表面上与西楚做了点文章,不知其中深意是否方便透露?” “请世子屈尊前来,要聊的本就是此事。但请世子恕罪,容在下先卖个关子。” “少楼主客气了,客随主便,更何况酒很好,菜也不错。”赵廉始终没有耽误喝酒,而现在更是越喝越有了味道。 “多谢世子,不知世子对未来局势怎么看?” “至于未来局势,关键点就是西楚是否亡国,假如亡了,若是赵厚那时还在,赵元稹和杨云霆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然后厉兵秣马、休养生息个一年半载,便会向北进军,那时我安西和燕北自然首当其冲。” “西楚亡国之后,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安西和燕北率先对大燕发难,同时赵厚从南边对梁国也发起进攻。” “你好像忽略了北元,同时还忽略了我爹和燕北王的秉性,只要赵元稹不撕破脸,他俩是绝对不会做乱臣贼子的。” “那世子你呢?” 赵廉实在是没想到南宫逸居然会问出如此刁钻的问题,不由放下了酒杯,神情肃穆的注视着他,冷冷的说道:“你是盼着我爹死吗?” “不不不,世子完全误会了,是在下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望世子恕罪,我自罚三杯。”到底是不是表达有误,只有南宫逸清楚。 赵廉瞬间没有了喝酒的兴趣,然后不容置疑的说道:“少楼主,你这关子卖的也差不多了,其中深意应该挑明了吧。” “看来世子仍不相信在下是一时口误,稍等,容我再自罚三杯,罚完便告知请世子前来的真正目的。” 主动要罚,而且喝的还是他自己得酒,赵廉自然不会拦着。 又是三杯下肚,南宫逸豁然站起了身,满脸堆笑的给赵廉斟了一杯酒后,侃侃而谈:“回世子,我极曐楼对天下大势也是颇为关注,尤其是我爹非常笃定,将来的天下必属于安西和燕北,所以表面上我们在为西楚延命,实则是在为安西王和世子争取时间。” 赵廉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沉默,对视,此刻哪怕有根针掉在地上都会激起一丝涟漪。 片刻后,赵廉举起了南宫逸为自己倒的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极曐楼主真是太高看安西了,就算如楼主所言,最后真的是剩下了安西和燕北,那么结果也自然不会是平分天下。而燕北这座山可不是那么好翻的,一直很难,将来会更难。” “世子,到了那个时候不翻也得翻,毕竟安西已没了退路。恕在下说句狂妄的话,山再高,也挡不住有翅膀的人。” “翅膀?少楼主的意思是?” “若安西不弃,极曐楼愿为虎添翼。” “这酒的确是极品,而这趟湘州也真是来值了,少楼主,请。”赵廉内心那叫一个激动,二话不说便举起了酒杯和南宫逸狠狠碰了一下。 “想必世子应该不会再误会在下了吧。” “记住,我无论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甚至包括我爹也不重要,只要还有第三方势力在,安西必为燕北马首是瞻。”赵廉的确不是以前的那个赵廉了。 而这句话,简直是说到了南宫逸心坎里。 第297章 精兵 该聊的都聊了,剩下的就是纯粹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了,尤其当一锅刚刚卤出的下水被端上桌之后,本已尽兴的赵廉,顿时又来了精神,这顿酒是直接从辰时喝到了未时。 摇摇晃晃地南宫逸亲自将醉眼惺忪的赵廉扶上了马,等他彻底离开了视线,这才善罢甘休的返回客栈。 “少楼主,您喝口醒酒汤。” “没有察觉到异常吧?”哪里需要什么醒酒汤,南宫逸此刻已完全没有了一丝醉酒的状态。 “没有,周围布满了咱们极曐楼的人,所以您和世子见面的事情,绝对没人发现。” “嗯,好好做你的生意,记住我给你期限,走了。” 南宫逸没有喝多,但赵廉却真是醉了,回到客栈的他,躺到床上仰头便睡,当然回来的这一路上,该琢磨的事一点也没耽误。 一,西楚灭亡之后,极曐楼才会真正的把翅膀安到安西的背上,而前提是届时安西已真正地变成了一头猛虎;二,绣花厅还在安西特设了一个九处,是时候慢慢疏远、分道扬镳了;三,湘云客栈的下水卤的更好吃,到时候必须把这个厨子要到府里。 与此同时,一万人的队伍已到了积水最深的位置,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面简直是恐怖如斯,幸亏有杜老实等人带路,不然一旦误入稻田,喘气的功夫就是人仰马翻,而且越挣扎陷得越深,虽然提前备了绳子,人倒是都被拉了上来,但马却折了数十匹。 “万统领,深水区长度接近三里,尤其马被淹到脖子的时候,特别容易受惊,所以请传令全军务必小心谨慎。” “好。” 万河立刻叫来了传令兵,但萧慕言还是有些担心。 “深水区前面是什么情况?” “禀侯爷,过了深水区,前面就好走多了。 “嗯,争取天黑前渡过深水区。” “诺。” 望着前方的一片汪洋,萧慕言禁不住在想,有杜老实等人带路都如此艰难,那最先打头阵的鹰锐军的确是强悍的很。 “把马拉住,别慌。” “你们几个,快下马帮忙。”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把缰绳松开。” “已经过了深水区的继续前进,把路让出来,不要堵在前面。” “保持距离,切莫靠的太近,以防身边的马受惊了,把周围的人也给扯进去。” 各位将领的嗓子都快喊冒烟了,虽然只有短短地三里路,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除了有几十名战士被受惊的马拖进水里,被踩断了胳膊、腿和肋骨之外,其余均无大碍。 “他奶奶的,总算是过来了。” “撑死我了,这水真他娘的难喝。” “幸亏咱们幽州没有什么大河。” 杜老实听到战士们嘀咕的话,不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明早你们会更加深有体会。” 久居北方的幽州军,绝大多数都不习水性,这一路上一个个都没少喝,祖祖辈辈对水灾都没有概念的他们,是真正的领略到了洪水的无情和威力。 果然如杜老实所说,越靠近堤坝地势越高,甚至还有高出水面的大片平地,而地面一看就是坚硬的很,显然是被人为垫高踩实的。 “侯爷,这些高地是当年建造堤坝的民工睡觉的地方,再往前走是当年部队驻扎的营地,咱们和安西军也是在那里安营扎寨的。” “哦,还不错,战士们起码还有歇脚的地。” 戌时,奔波了整整一天的队伍终于到达了营地,楚辞、李成山、祝山川以及安西边关军统领林强早已在营外等候,但直到进了中军大帐,也没有看到鹰锐军统帅俞澜英的身影。 “鹰锐军今天下午去了河对面。”楚辞在萧慕言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嗯,倒是巧的很,这桥早不搭好、晚不搭好,我这一来就搭好了。” “我也是刚来时和他见过一面,加起来一共没说过五句话。只是一面之缘,所以对他这个人不甚了解,但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不得不说,他带兵的本事真是十分了得。”楚辞实事求是的给予了称赞。 “哦,怎么个十分了得?” “鹰锐军这十万人,是从几百个地方聚起来的,但这才一个多月,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令行禁止、上下齐心的队伍。尤其一干将领更是对俞澜英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果然是很有本事,难怪被赵元稹藏了这么多年。我听杜老实说,鹰锐军个个体型高大、虎背熊腰,再加上这么一个难缠的统帅,倒还真是一个大患。” “嗯,这几天我也留意看了,其中有不少以捕猎为生的山民,这些人常年与野兽为伍,不仅战力彪悍,更是生性勇猛,除了箭法高超之外,彼此间更是极擅配合。” “杜老实说赤手空拳二打一,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要是拿着武器拼命,三打一都不一定能干过。” “这几天,李将军、祝将军还有林将军也没少琢磨鹰锐军,昨天他们还开玩笑说,就咱们这九万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楚辞虽然说的是开玩笑,但却没有丝毫夸张。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所以咱们的兵还得练啊,而且还得玩了命的练。” “嗯,晋北那边有神机营,而顾南衣部本就身经百战,再加上弓马娴熟的牧民,所以骑兵这一块咱们也不比别人差,如今唯有步兵有些瓤,放心,这事交给我和于小懒了。”楚辞很负责任的打了保票。 “嗯,不用在乎银子,就照鹰锐军的这个标准,两年之内必须打造出一织五万人的精兵队伍。” “是。” “临门关那边,燕北山在好几年前就打造了一支精兵,我曾经看到过他们的战斗,以一抵十可能需要用点手段,若是正面硬刚一打五绝对不是问题,到时候你可以过去借鉴借鉴。” “好。” “楚统领,你应该知道我浑身上下已经完全湿透了吧。” “呃...,我这就走。”如此称谓,再加上萧慕言的表情,楚辞立马选择了走为上。 “走?去哪啊?” “你不是要换衣服吗,我去帐外等你。” “首先,你的确是没有看爷脱衣服的癖好,这点值得表扬;其次,请问,我脱了衣服穿什么,难道要我光着腚出去吗?” “呃...,疏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萧慕言永远都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调侃楚辞的机会,而楚辞也习惯了,所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第298章 我是在夸你 幽州城守军是天黑才到的,奔波了一天的他们,来到营地之后,先是急急忙忙吃了饭,紧接着又急急忙忙把衣服烤干,然后就急急忙忙睡觉去了,所以对前面的湘江一无所知。 次日清晨,当他们登上堤坝的时候,才完全明白了昨日杜老实那句自言自语的涵义,的确是深有体会,也的确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天灾无情。 只见江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很显然都是从上游冲过来的,之所以在此处聚集,是因为此处的河道里里被鹰锐军埋了网,而目的是将他们拦住,然后打捞焚烧。 前面先到的队伍,无一例外都干过这活,幽州城守军自然难以幸免,而很少上过战场的他们,看到面前这密密麻麻的,一具具被江水泡的浑身泛白的死尸,同时闻着空气中刺鼻的腥臭,随即又想起了昨天在深水区喝了个饱,于是所有人都歇斯底里的呕吐起来。 “使劲吐,吐干净,不然一会还得吐。”作为过来人的杜老实,很有经验的分享着。 “吴凤山那边统计的是十一万,但真实的数字绝不低于十四万,人手不够,所以做不到全面打捞,我们来了之后,鹰锐军那边调了两万人沿着江岸去了上游,他们负责把两岸的尸体丢进江里,然后集中到下游统一处理。”楚辞立刻做了解释。 萧慕言注视着江面,沉默了许久然后一声长叹:“死的永远都是黎民百姓,十四万人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走吧,去决堤口看看。” “全军听令,抄网捞尸,上岸后立刻焚烧掩埋。”万河也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深深震撼住了。 感觉已经完全吐干净的城守军,俨然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当尸体被他们抄进网里的时候,于是近在咫尺的看到了被鱼咬的面目全非、深可露骨的死尸,紧接着他们又弯下了腰止不住地狂吐起来。 “吐完这次就差不多了,这几天,战士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明天就习惯了。”杜老实扯着嗓子安慰道:“还有,抄到网里的鱼,也要扔到岸上,晚上熬了鱼汤给大家伙补...” 萧慕言和楚辞沿着堤坝一路向下,走了十余里便看到了正在修复中的决堤口,高达五丈的堤坝被彻底冲开,而豁口足足有三四里长。其中最棘手的是奔腾的江水一直在不断的涌出,从而大大增加了施工难度。 数万名战士几乎都泡在水里,经过这几日的磨合,显然找到了方法,只见他们分工明确,凿石的凿石,砍树的砍树,装土的装土。然后负责运输的战士,将这些物料不断的运送到指定的位置。 以豁口为直径,随即沿着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半圆,同时每隔一丈挖出一个大坑,随即将树木栽进去,一个坑里四棵树,每棵树之间留下一米的空隙,然后用石块将坑牢牢填满。 用粗麻绳缠绕,然后往四棵树中间的缝隙里填满碎石,之后相邻的两个大坑之间,依旧用粗麻绳缠牢,打造出做出木墙的轮廓,最后将石块和装满泥土的麻袋填充。 与此同时,两边的战士立刻抡起硕大的木锤狠狠砸下,将石块和泥土充分砸实,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建成一座半圆形的堤坝,当然最重要的是选好下桩位置,不然树还没固定牢,就被江水冲跑了。 看着豁口处奔腾的江水,萧慕言轻轻跺了跺脚,然后将裂开的一块石头踢了下去,下一瞬这块比人头还要大上不少的石块,宛如沙砾般直接被江水卷的无影无踪。 萧慕言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显然是感觉到了自己刚刚的这个举动有多么愚蠢,不死心的他沿着塌陷的斜坡向下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将右手伸了进去。 须臾间,跟在身后的楚辞,便肉眼可见的发现,以萧慕言的右手为中心,奔流的江水在不断的凝结成冰,这一举动,顿时让他想起了,曾经和萧慕言一起击杀慕容擎天时的场面。 “凝水成冰,你是要靠一己之力,把这个豁口封上吗?”楚辞的确是在一本正经的问问题,但听起来却有一丝调侃的味道 “唉,你是在嘲笑我吗?”萧慕言不由有些惊奇。 “不是。”楚辞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我还以为你变性了,原来还是那个闷葫芦。” “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把握?” “如果我累死的话,堵上三成差不多。” “如果有山海境的高手?” “虽然他们能够搬山挪海,但内力在那里放着呢,就这水势半柱香都撑不住,而且好不容易练到了山海境,是绝对不舍得去死地。” “嗯,明白了。” “哪怕是观天境的高手,面对千军万马也只有耗死的份,不然他们岂不是想当皇帝就能当了。” “皇帝有什么好,哪有他们逍遥自在。” “皇帝你都看不上,那区区侯爷岂不是更入不了你的法眼?” “呃...,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走吧,再去其他几个决堤口看看。” 萧慕言话一说完,便立刻腾空而起,楚辞紧随其后,没一会便看了个大概,最后来到了鹰锐军修复的决堤处,当然只是隔江而望。 “你说如果杀了俞澜英,鹰锐军会不会变成一盘散沙。”萧慕言没有任何铺垫,直接脱口而出。 “如果现在就下手的话还有可能,但时间拖久了,有没有他,鹰锐军都已然成型了。” “他武功怎么样?” “二品。” “那倒是不难。” “赵元稹那边?” “杀不成会兴师问罪,杀成了他也只能认栽,毕竟他现在还不敢和咱们撕破脸。” “我知道了。”楚辞显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你怎么又知道了,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去,无论成不成都要给他抵命,我可舍不得你死。”萧慕言说完,突然感觉牙有些酸,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让他自由发酸了。 “呃...,难不成你亲自出手?” “嗯,容我好好琢磨琢磨,毕竟现在只是突发奇想,再说杀的也不是阿猫阿狗,必须万无一失才能下手,要是一击不成,后面就麻烦了。”萧慕言说完,便呈现出一副沉思状。 “赵云澜不是到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唉,不愧是当过影首,出阴招简直是张口就来。” “呃...” “我是在夸你。” “呃...” “我真的是在夸你。” “呃...” 第299章 我陪着你 六处决堤口,南北两岸各三个,鹰锐军在南,萧慕言他们在北,彼此互不打扰,却又卯足了劲在暗自较量。 一连四天,俞澜英始终都没有动静,既没过来给萧慕言打招呼,也丝毫没有返回湘江城面见赵云澜的举动。 午后一只燕隼飞抵中军大帐,信是百里浮玫传来的,内容只有六个字:今早启程,而剩下的两个字依旧写在了背面:早归! 黄昏,杜老实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所有遇害者的尸体已被全部焚烧掩埋,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幽州城守军,虽然已经不在吐了,但谁也不想天天与尸体打交道。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又过去了四天。 如今,战士们的活干的是越来越娴熟,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五天差不多就能将南岸的这三处豁口堵住。 届时等江中水位下降之后,于下游处挖出几条河道,将两岸积水引回江中,救灾任务便基本告一段落,至于重建房屋、灾民返乡、重耕稻田等,皆有吴凤山和湘州百姓自己动手就好。 这八天,萧慕言也一直没有闲着,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堤坝上,期间还出手了两次,当然造成的影响是极其轰动的,更是被战士们传的神乎其神。 一次是砍伐的大树歪错了方向,萧慕言一个闪身蹿了过去,凭借一己之力成功的救下了即将和树干亲密接触的六名战士;还有一次是几名挖坑的战士,被忽然卷进了洪水中,然后萧慕言似蜻蜓般连续点了几下水,直接把他们提了上来。 当然出手次数最多的还是楚辞,毕竟闪现可不是白练的,救起人来简直是得心应手,但他实在是闪的太快了,战士们还没看清,他就完事了,以至于战士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只见楚统领,“咻”的一下,就把李四孩给救了。” “完了?” “嗯。” “你不是眼花了吧?” “你不信是吧?李四孩,你过来,你说说咱们统领是怎么救你的?” “哦,我刚掉进水里,“咻”的一下就被我家统领救到了堤坝上。” “你们家楚统领比咱们侯爷还快,扯蛋的吧?” “呃...,这么说的话,很有可能是咱们侯爷没有使出全力。” “嗯,有道理!” 结论在这一刻瞬间达到了一致,于是开心的战士们立刻开心的吃起了午饭,但还没等吃上两口,上游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紧接着空中便传来了数道急促的炸雷声,眨眼间,暴雨倾盆而下。 只吃了一口饭的战士,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饭碗,拼了命的向着还没有合拢的决堤口跑去,此刻时间就是生命,就目前这个雨势,用不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完工的木墙堤坝,就会被从上游一直极速而下的洪水冲垮。 “雨是从上游往下下的,等下到咱们这,洪水也就到了。” “快、快、快,都他娘的跑快点。” “兄弟们,洪水要是把咱们的木墙给冲垮了,这些天咱们不仅白干了,人也会被洪水卷走,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狗娘养的大雨把咱们给毁了。 “不就是一条命吗,干了。” 数万人义无反顾的扎进了水里,已爬上堤坝的万河和楚辞等将领,更是声嘶力竭的指挥着。 “把那些已经砍好的木桩全部拖过来,顶住木墙。” “木头不够,赶紧去砍树,快、快、快。” “水性好的往前跑,不会水的去砍树,别他娘的逞能,不然一会水位上来了,就被白白淹死了。” “看看哪里还有空隙,使劲往里面填石头。” “传令兵,立刻去下游传令,告诉李将军、祝将军,下游那两个决堤口留下两万人就行,其余人立刻前来支援。” “诺。” “这是离上游最近的一道决堤口,所以也是洪水冲击最狠的地方,只要咱们把这里顶住了,下面几个口就轻松多了,一炷香内,能砍多少是多少,要是木头不够,就用身体给我顶,我就不信它能把咱们几万人都冲走。” 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万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跑到了楚辞身边:“楚统领,咱们光顾着没补上的决堤口了,上游河段别再给冲垮了,你轻功好,你赶紧去...” “放心,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修上游决堤口的时候,沿着两岸都检查了一遍,该加固都地方都加固了,应该没问题。另外,侯爷到现在还没来,一定是去了上游,所以那边交给他就是。” 所有人都知道这处决堤口会面临多么凶猛的冲击,自然也都清楚这道决堤口的重要性,所以连河对岸的俞澜英也派了两万人前来支援。 在惊雷炸响的那一刻,萧慕言便一个箭步从营帐中蹿了出来,风驰电掣的直奔上游而去。 之所以逆道而行,皆因上游河道地势高、落差大,所以萧慕言要判断出洪水还有多久会到,以及不断上涨的水位奔流到决口处会有多么大的阵势。 一路上,萧慕言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终于在距离决堤口十余里的位置,看到了如猛兽般奔腾而来的洪水,继续向上,在几处已经修复好的决堤口处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的向下游疾驰而去。 “侯爷来了。”万河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楚辞急忙问道。 “最多一炷香,等到了咱们这,浪高最低也得十米。” “什么?” “怎么办?” “死马当作活马医,往死里办!”萧慕言咬了咬牙,然后立刻转身对着数位将领下达了命令:“传令将士们,半炷香内全部撤离。” “啊,那...?”众人顿时满脸茫然。 “无谓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再说咱们是来救灾的,不是来送命的,所以各位,立刻传令去吧。” “诺。” ““全军听令,依侯爷之命,立刻准备撤离,半柱香内必须撤离完毕。不要慌,奔着高的地方和前面树林,能跑多远是多远,会爬树的上树,会游泳的随时做好救人的准备。” 众人立刻散去,唯有楚辞丝毫未动,显然他很清楚萧慕言要做什么。 “我陪着你。” “废话,不然呢?” 话一说完,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下一瞬,萧慕言笑了,楚辞也笑了。 第300章 人定胜天 闻听侯爷下了军令,手中没活的,立刻向高处和树林跑去;手里有活的,也立即加快了速度;当然还有很多不愿放弃的。 “将军,全部都撤了,木墙怎么办?” “侯爷说了,咱们是来救灾的,不是来送命的,木墙倒了大不了重修,少废话,立刻依令行事。” “看,侯爷和楚统领还在堤坝上,他们这是要干嘛?” 此刻,萧慕言和楚辞已盘腿坐了下来,且一同闭上了眼睛,调息运气。 “侯爷和楚统领神通广大,赶紧跑,别跟着瞎操心。” “麻溜的,别到时候碍手碍脚,耽误了侯爷的大事。” 片刻后,各处高地上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群,同时远处的树林中,已有不少人爬到了树杈上,所有人都面朝江岸,期盼着木墙能够扛住洪水的冲击,更盼望着侯爷和楚统领能够安然无恙。 没一会,萧慕言和楚辞一同站了起来,不等众人看清,两个人已闪身落到了水面上。 然后萧慕言将双掌按在了木墙上,与此同时,站在身后的楚辞也立刻伸出了双手,不遗余力地输送起内力。 下一瞬,二人脚下的江水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沿着木墙逆天而上,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凝结成冰,只消片刻,木墙两侧已完全被冰面覆盖。 ““我的个乖乖,水居然能往天上流。” “看,结成冰了,木墙外面被套了一层冰。”离得近的,眼神好的,立刻惊呼起来。 “我的天,咱们侯爷是神仙吗?” “净扯蛋,世间要是有神仙,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洪水淹死人,所以咱们侯爷只是神仙转世而已。” “嗯,有道理。”无数人顿时点头如捣蒜。 就在数万人瞠目结舌、惊掉下巴的时候,冰面在不断的变厚,同时也在不断的增高。 “咱们侯爷是要建座冰山吗?” “你但凡没有眼瞎,也能看出来咱们侯爷要干嘛。” “除了侯爷,我们统领也在出力。” “重点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要是能知道,还用在树杈上蹲着,我告诉你这就是境界,观天境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哎,怎么突然变黑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天,只见厚厚的乌云已飘了过来,随即豆粒大的雨滴也狠狠砸落,同时响彻天际的波涛声也越发清晰。 “来了。”楚辞禁不住出声提醒。 “嗯。”萧慕言应声之后,立刻将左掌竖在了胸前,下一瞬灰暗的半空中,忽然金光乍现。 佛家金钟再次现世! 汹涌的洪水越来越近,同时幻化的金钟也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不消片刻便将所有木墙罩在了里面,而萧慕言和楚辞也已是满头大汗。 “你可以收手了。”萧慕言依然保持着左手竖立、右掌贴墙的动作。 “好。”累瘫的楚辞瞬间跪在了水面上。 “你好像是第一次给我下跪。”萧慕言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似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闲...” 楚辞的“心”,还没有说出口,高达十余米的大浪已毫不留情的拍到了金钟上。 一浪、两浪...,眨眼间便已查不清。 萧慕言的汗越流越多,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了摇晃,但他却依旧在坚持着,坚持着让冰面变得再厚一点、再高一点。 “差不多了,收手吧。”连楚辞也不由紧张起来。 “还能再撑一会,等我口令。”萧慕言此刻已经咬紧了牙,面前是战士们流血流汗建造的工事,身后是燕北和安西的几万条生命,说什么也得使使劲。 浪涛拍岸的声音是巨大的,大到几万名战士都捂住了耳朵,但他们的眼睛却瞪得溜圆,而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有担心、有紧张、有震撼,还有热血和激动,这一刻全部交汇在一起。 当金钟被冲破,也代表着萧慕言彻底到达了极限,就当猛兽般的洪水即将撞到木墙的那一刻,楚辞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萧慕言,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内力使出了闪现。 被套上了冰壳的木墙到底能不能承受住洪水的冲击,萧慕言暂时是没法操心了,因为他已经昏了过去。 幸运的是,楚辞早就盯上了一个枝叶茂密的树杈,所以躺在上面还算舒服。 楚辞虽然没昏,但全身跟散了架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即便如此,依旧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统领,您和侯爷没事吧?”放心不下的杜老实,愣是爬了上来。 “没事,睡上几天就歇过来了。” “您也睡会吧,看这架势,应该冲不破。”杜老实边说着便将自己得衣服脱了下来,盖在了上方的树杈上。 “这边虽然挡住了,但下边还有五个口子,虽然长度都不到一里,可这水势实在是...” 不待喘着粗气的楚辞把话说完,突然空中传来了嘹亮的诵经声。 同时一袭白衣落在了楚辞身边:“阿弥陀佛,楚施主休息便是,下游就交给我们了。” 看到来人,楚辞顿时眼前一亮,急忙双手合十,难掩激动的说道:“阿弥陀佛,楚辞见过无尘大师。” 无尘单手合十,对着楚辞点了点头,然后慈祥的摸了摸萧慕言的脸,轻声说道:“小师弟,好久不见,善哉善哉。” “大师,您怎么来了?” “普渡众生,贫僧早就该来了。楚施主,稍后再叙。”话落,无尘大师已踏出十丈外。 随后,十八罗汉接踵而至,跟着无尘,直奔下游而去。 白云寺来人了,楚辞也就彻底踏实了,于是身子一歪,只是闭眼的功夫就打起了呼噜。 而守护在一旁的杜老实立刻成为了焦点,只见周围树杈上的战士,立刻争先恐后的询问起来: “头儿,咱们侯爷和统领怎么样?” “杜千总,刚刚飞过去的这些人,真的只是和尚吗?” “杜大叔,刚刚摸咱们侯爷的那个大师是谁啊?” “真没想到做和尚都能做的这么飘逸和潇洒,这位兄台你给我们讲讲呗。” 对于这种可遇不可求的高光时刻,杜老实又怎会放过,只见其清了清嗓子,娓娓说道:“一个一个来啊,首先咱们侯爷和统领是耗尽了内力睡着了,需要安心疗养;其次,这些大师全是白云寺的得道高僧,而刚刚抚摸咱们侯爷的正是名扬天下的无尘大师!” “无尘大师?就是那个单枪匹马杀到西楚,打断那个什么道人狗腿的无尘大师?” “嗯,不仅如此,他还是咱们侯爷的亲师兄,而他们的师父正是闻名天下的一念宗师。” “我勒个去,咱们侯爷原来当过和尚。” 第301章 各奔南北 天色刚黑,萧慕言便醒了过来,同时一身内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之所以能恢复的如此快,自然是无尘大师的功劳。 “师兄。”睁开眼看到无尘的背影,萧慕言自然一脸喜悦,但对于师兄的到来,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饿了吧,我刚做好了斋饭。”无尘大师无论在哪里都是这么勤快。 “嗯,师父和一斤都还好吗?” “都很好,尤其是一斤隔三差五的就会念叨你。” “最近实在是抽不开身,也的确是该回去看看了。嗯,还是你做的斋饭最好吃,辛苦你了,师兄。”这个辛苦,自然不单单指的是斋饭。 “阿弥陀佛,出家人何来辛苦一说。救苦救难本来就是和尚的修行,但终归是人算不如天算。” “万般皆是命,别说师父算不到,就算提前算出来了,但仅凭人力也无疑是蚍蜉撼树。” “天地面前,万物皆是蝼蚁,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弟不也是一直留着一颗心怀众生的玲珑心吗,善哉善哉。” “虽心怀众生,但藏着污垢,当不得玲珑剔透。” “你是燕中侯,我是大和尚,无论你我,还是众生,均是各有各的禅、各有各的路,本心不变皆是佛。” 二人说话间,为十几万百姓超度完亡魂的十八罗汉,在杜老实的引领下缓步走进了营帐。 众僧常年在罗汉堂闭关,所以虽然在白云寺住了四年,但萧慕言对他们却是陌生的很,而上次在白云城茶楼外,因为也因事态紧急,所以彼此也仅是打了一个照面而已。 头排六人,皆是与无尘大师同辈的师兄,于是萧慕言立马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而二排所站六人,皆是与一斤同辈的和尚,虽然年龄都比萧慕言大,但皆是恭恭敬敬的叫了师叔。 最后一排,是六名极其年轻的和尚,从面相上看,也就和于小懒差不多年纪,几人不但年龄小,辈分更是小的出奇,而最让人难以忘却的是他们的法号,当的是朗朗上口。 “贫僧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见过小师叔祖。” “哈哈哈,小师叔祖也见过你们,你们的法号倒是好记的很,是谁给你们起的?” “阿弥陀佛,是一斤师叔给我们起的。”提起一斤,十八脸上油然生出一副敬佩的表情。 “一斤?”萧慕言顿时张大了嘴巴。 “回小师叔祖,贫僧与五位师弟,是一个月前入的罗汉堂,第一课便是一斤师叔传授我们超度亡魂之术,原本我们有其他法号,但一斤师叔说叫着麻烦,于是就有了新的法号。” “原来如此,不愧是我可爱到极致的师侄。”萧慕言喜笑颜开的大赞道。 “一斤师叔也说了,小师叔祖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叔。”说话的是十六。 “嗯嗯嗯,一斤师叔说了不止一次。”做补充的是十七。 “那我再接再厉,争取再成为天底下最好的小师叔祖好不好?” “阿弥陀佛,极好极好。”从十三到十八,没有一个人反对。 “今天辛苦各位师孙了,都饿坏了吧,赶紧过来吃饭。”萧慕言立刻将无尘做的斋饭送了人情,重点是那叫一个自然,而更过分的是:“师兄,好像不够,你再去做点。” 半炷香后,无尘大师新炒的菜被端上了桌;又半炷香后,吃饱的众僧,踏上了回白云寺的路。 而萧慕言好像是不愿被人看见自己已经醒来似的,并没有出营相送。 “侯爷,在您歇息期间,再下游的五处决堤口均被无尘大师和众位高僧护住了,而且大师说了,近期不会有雨,所以再有个五六天,咱们就能按部就班的完工了。” “嗯,战士们有没有伤亡?” “没有,除了一些刮蹭小伤均无大碍。还有两个时辰前,俞澜英过来了,看您没醒,然后和李统领、祝统领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闻听此言,萧慕言立刻问道:“往哪边去了?” “啊,哦,那个返回河对面了。” “这个俞澜英还真是狂妄的很,竟然就这么一直干晾着赵云澜。” 对于萧慕言这句话的意思,杜老实显然不明白,所以也没有接话。如今已荣升为千总的他,虽然还是那么老实,但却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一切依令行事就好。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萧慕言对杜老实也是越来越了解,加上还有于小懒这层关系,所以杜老实已完全成为了足可信任的自己人,所以有一些私密的事,也自然可以交给他去办。 “楚辞怎么样了?” “回侯爷,无尘大师去看过了,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差不多明天午时就能醒来。” “明天午时?到时候时间就太紧了。”喃喃自语的萧慕言,只是稍稍琢磨,便立刻看向了杜老实:“安排你点事。” “啊,嗯,侯爷尽管吩咐。” “我醒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稍后你去找下李统领、祝统领他们,就说是无尘大师说的,我内力损耗严重,若不安心静养恐会留下隐患,而且事不宜迟,所以等他们开口说出送我回湘江城的话后,你立刻去准备马车,然后领着你的队伍负责护送,听懂了吗?” “懂。” “记住,路上慢慢走,不用着急,尤其到了水深的地方,该绕行就绕行;另外,我的一日三餐也都由你亲自负责,除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车厢。” “诺。” “嗯,那个我要表达却没有明确表达的意思,你是否理解清楚了?” “回侯爷,小的理解清楚了。” “嗯,不错,看来你只是老实而已,不但不糊涂反而明白的很。”萧慕言说完立刻躺回了床上。 听到主子的夸赞,杜老实简直是兴高采烈。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都准备妥当,依然在“昏睡”的萧慕言,被李成山、祝山川还有万河亲自抬到了马车里,然后三人又对着杜老实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最后在得到了杜老实会亲自驾车,且保证万无一失的承诺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杜老实驾着马车是向北走的,与此同时,一身黑纱的皇子妃和背着箭囊的小四,正施展着轻功,日夜兼程的向南奔来,原来几日前百里浮玫信中所说的“今早启程”之人便是她。 第302章 彻底服了 主子是何时离开的,驾车的杜老实确实是没有察觉,当他清晨端了粥,轻轻掀开车帘的时候,萧慕言已经不见了,于是很老实又很明白的他,依旧进入了马车,并且待了半炷香才出来,当然也没有忘记把主子的粥喝光。 “头儿,侯爷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不过喂粥还是能喂进去的。” “能吃进去东西就是大好事,再说咱们侯爷武功那么高,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 “嗯,前面水深,告诉兄弟们,绕道前行。” “诺。” 午后,俞澜英再次前来探望,已经醒来的楚辞,非常客气的迎了上去,在得知萧慕言已被送往湘江城的消息之后,俞大统帅不疑有他,勉强寒暄了两句便立刻回了对岸。 一天三顿,顿顿一碗粥,这便是一个昏迷之人每天的伙食,当杜老实喝了第六碗粥的时候,萧慕言终于到达了不久前庄坞曾说过的那个村庄。 夏家庄,位于湘江城北一百二十里,距离官道不远,所以很好找,尤其此地依山傍水、风景极佳,倒真是一个适合养伤的好地方。 而被十几万人一致认为受了严重内伤的萧慕言,之所以来此,自然不是为了养伤。 根据绣花厅独有的标记,没一会萧慕言便跳进了一个农宅中,然后朝着在院中警戒的庄坞随意的点了点头,便直接推开屋门,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 “狂奔了两天,实在是饿死我了。”萧慕言一筷子下去,几乎夹了半盘子菜,一边嚼着一边很有礼貌的说道:“二位无需客气,随意、随意。” 坐在右边的皇子妃和坐在左边的小四,顿时被萧慕言的吃相惊掉了下巴。 “我从灾区赶过来的,这一路上吃饭的地方本就不多,而我又怕暴露了行踪,所以这两天就没怎么吃饭。”面子还是要的,哪怕狼吞虎咽,也必须解释一番。 “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更没想到堂堂燕中侯会亲赴灾区,你和他们的确有些不一样。”皇子妃好像吃饱了,或者说是看饱了,已没有了丝毫动筷的欲望。 “前几天厅里折了十名兄弟,虽然赵沁的身体无法支撑她转移,但打草惊蛇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所以不出意外应该增派了不少高手,当然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为了万无一失而已。另外你所谓的他们,指的是赵元稹、赵云澜这一家子吗?”这一家子自然也包含了赵云琛,只是人已经死了,也没有了再提起的必要。 “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总之你和这些当权者都不太一样。” “哦,比他们更好还是比他们更坏?”遇到感兴趣的问题,萧慕言一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坏谈不上,只是感觉你比他们更愿意吃苦,或者说更在乎百姓。” “真没想到,只是见过两面,就得到了皇子妃如此高的评价,看来今晚咱们的合作会很默契。” “以前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也会这么想让她死。包括前几天接到绣花厅的信,我也只是认为,你只是想坐山观虎斗而已,但今天你却亲自来了,说明你并不希望我死,换句话说,起码此刻咱们是站在一条道上的,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她如此恨之入骨吗?当然若只是不同阵营的原因,你应该不会如此坚决。” “雍州峡谷一战,我南境骑兵死了上万人,这笔账自然有赵沁的一份,若是她和赵元稹不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赵云琛和慕容擎天哪里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原来如此,所以和我一样,动不了赵元稹,那就只能先把赵沁杀了出口气。” “嗯,赵元稹的确是动不了,但他的一些左膀右臂之类的,倒是可以砍掉。” “哦,你的意思是?” “吃饱了吗?”萧慕言显然是要先卖个关子。 “啊?” “吃饱了就准备干活,等成功干完这一票,我再给你说接下来的事。” “好,说说你的计划。” “很简单,你和他该怎么动手就怎么动手,要是干不过了,我再上。” 闻听此言,连庄坞也是不由一愣,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在如此紧要的时刻,萧慕言居然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而且表情还是那么的坦然。 “的确是个好计划,你考虑的还真是周到。”还好皇子妃是一个非常有涵养的人,若是换做别人估计早就开骂了。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来的目的是为了万无一失,我来了对你而言都是好事,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另外,我一旦出手,暴露身份的概率是极其大的,那么到时候只能把所有人都杀掉。” “原来你还是一个不喜欢杀人的人。”对于眼前的男人,皇子妃实在是越发的看不透。 “那是自然,毕竟我曾经是个假和尚。佛曰:慈悲为怀。虽然我不慈悲,但也不喜欢滥杀。” “织造局这些人,谁手里没有亡魂?” “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行了,我吃的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先过去了。”萧慕言说完,立刻面向庄坞说道:“让咱们盯梢的兄弟,回来吃饭。” “诺。” “稍等。”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庄坞立刻来了个急停。 “啊,不是叫你,那个叫他们俩呢。” “不知燕中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嘱咐没有,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直言便是。”皇子妃的性子是真的好。 “这菜是你做的?”萧慕言无比认真的说出了问题。 小四简直是快要疯了,要不是感觉打不过萧慕言,再加上一会还有大事要做,不然箭囊的箭已经清空了。 而皇子妃此刻的表情,彻底将措手不及给灵动的展示了出来,二十余来年,曾经陪伴她最久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不仅没话甚至连脸都是遮住的,而另一个是整天想着弑父灭国,被仇恨填满一切的人,所以突然遇到这么一个天马行空,看似很不着调却又城府极深的人,实在是猜不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以及下一步会做什么。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很显然不给出答案,一时半会走不了。 “手艺简直绝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小四和皇子妃很是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彼此看到了四个字:彻底服了! 第303章 好快的剑 夏家庄很大,但村民不多,因为依山傍水的缘故,所以相对比较分散,其中相隔最远的两处房屋竟到达了七八里,所以就算村里来了养伤的人,也不易被人察觉。 最北头是一片竹林,中间盖有一座竹院,配合上周围的环境,像极了世外桃源,而妩媚的赵沁已在此处躺了近三个月。 当初那一箭如果再往下偏上一指甲盖,那么郡主坟上的荒草起码得有一尺高,好在御医来的及时,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如今依旧无法下地,甚至连咳嗽一声,都疼的死去活来。 局首重伤这无外乎是织造局最大的事,所以不止附近的吏员,就连京城的织造局高手也来了不少,尤其十几天前被不知身份之人惊动之后,赵瑄更是将两位久不出世的高人也请出了山。 药一直是在厨房熬的,几个月下来,由竹子搭建的墙面和屋顶早就被熏出了浓浓的药草味,丫鬟缓步走了进来,端起御医早已熬好的药,径直向东厢房走去。 “郡主,该喝药了。” 听到动静的赵沁,慵懒的睁开了眼睛,随即在丫鬟的服侍下,斜靠在床上,然后皱着眉将药喝了下去,很显然享受惯荣华富贵地郡主至今还没有适应中药的苦。 三十多年来,赵沁自然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相对于坐与站,赵沁平常最喜欢的是躺着,但始终下不了床的这种躺法,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无事可做,更是让日理万机的织造局局首越发的烦躁。 于是在赵瑄前来探望的时候,赵沁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虽然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但无奈的赵瑄只能按照赵沁的指示,每天都将最新的消息飞鸽传送过来,从而来填补小姑姑的空虚和寂寞。 院中只住了赵沁、丫鬟和御医三人,而竹林中到底埋伏了多少高手,甚至连赵沁都不清楚,所以躲在远处监视的几名绣花厅吏员,到现在也没有摸清里面的部署和武力,所以皇子妃和小四只能硬闯。 可想而知,此次的难度相对于几个月前那场缜密策划的伏击要高出了数倍。 几天前,在收到了绣花厅传来的“赵沁未死”的消息后,已喜欢上平淡生活的皇子妃并没有立刻动身,因为她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再为了仇恨孤注一掷,一连三天,天不亮就来到赵云琛的坟上,坐到天黑才回。 之所以又做出了复仇的决定,是因为她想起了太多曾经和赵云琛的点点滴滴,随即她发现二十年来,只有那段时光是快乐的,所以如果死了,然后和心爱之人埋在一起,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一开始,皇子妃和背着三个箭囊的小四是并排走的,当小四纵身跃到了一棵高树上,向竹林走来的便只剩下手里缓步而来的一袭黑纱。 距离竹林五十步,四个黑衣人瞬间蹿了出来,一言未发的他们,早已抽出了喂满剧毒的短刀,并迅速形成包围之势向皇子妃刺来。 皇子妃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不仅没有出剑甚至连前行的速度都没有任何变化,四人的轻功很不错,短瞬间便来到了皇子妃近前,而比他们身形更快的是迎面袭来的四只箭。 “是你们?”就算是傻子,通过这一发便是四箭的招式,也能知道来人正是重创局首之人。 说话之人,显然是四人中武功最高的,因为其他三人已被一箭毙命。而唯一活下来的他,刚刚拨开箭矢,根本来不及去看同伴的尸体,下一箭已经到了,而且这次只有一箭,所以他立刻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两发五箭,眨眼就带走了四条人命,当然竹林中还未现身的人,也全都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我来依旧只是为了赵沁,所以一品以下的可以直接离开,当然如果依旧想要白白送命,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也许是萧慕言那句不滥杀起了作用,皇子妃在出手之前还真是发了善心,当然也只是稍微起了那么一点而已。 古往今来,听人劝、吃饱饭永远都是一句废话,尤其善心更是比废话还要廉价,所以当皇子妃距离竹林还有二十步的时候,泛着寒光的暗器漫天而来,这便是他们的回答。 暗器自然是由人发出来的,所以根据暗器袭来的方向,远处的小四也立刻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于是接二连三的四箭,不断朝着这些素未谋面的敌人疾速射来,同时皇子妃也已消失在了原地,如幽灵般在竹林中开启了收割。 时间只不过短瞬而已,竹林中已多了十五具尸体,其中六人被一箭贯穿,而剩下九人皆是咽喉处被划出了一条细细的剑痕,以至于还没反应过来的他们,直到栽落在地面上,伤口处才喷出鲜血。 此刻,已站在竹林中的皇子妃,距离竹院还有三百余步,同时林外的小四也已经挪到了前面的高树上,当然在他挪动位置的时候,手中的箭也始终处在满弓状态,而四只箭矢所瞄准的位置,一直都是皇子妃的前、后、左、右。 忽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皇子妃左侧,手中一支判官笔更是鬼魅般的直刺皇子妃的太阳穴。 下一瞬,同时发生了三件事: 一、太子妃没有丝毫闪躲,只是用余光向左扫视了一眼。 二、就在判官笔与太子妃的肌肤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小四的箭已经刺破了此人最外层的那件衣服。 三、千钧一发之际,此人突然消失了。 再下一瞬,比刚刚那一瞬还要快的下一瞬,皇子妃动了,速度很快,快如白驹过隙,好像是向左刺了一剑,之所以是好像,实在是快到无法看清。 “好快。”连刚刚拿着判官笔的这位“鬼魅”,都是如此认为,而且此刻他最有发言权,因为他的右手手筋已被挑断,所以不仅判官笔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忽然倒了下去。 割断手筋很疼,但绝对要不了命,所以造成此人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他的眉心处多了一个红点,不出意外是剑尖所刺,所以皇子妃刚刚好像是向左出了一剑,其实正确的答案是两剑。 就这样密林中的第一位一品高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死的之所以如此窝囊,是因为他碰到了极其擅长一击致命的皇子妃。 眉心中剑,必死无疑。 于是这位不知名的一品高手,完全没有了放大招和强行升境的机会。 第304章 你先挑 杀完人,一脸平淡的皇子妃很平淡的向着竹院继续前进,当迈出下一步的时候,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刚刚才杀了人的剑,早已再次回归了剑鞘。 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和将剑始终提在手中,显然前者多了一道动作,自然也会延迟那么一丢丢出手的时间,但对于皇子妃这种杀了人,也没有被人看清是如何出剑的高手而言,完全是毫不在意。 毕竟,能让她如临大敌之人,实在是稀罕的很,但此刻,树林中便有两位。 竹林很大,于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埋伏了高手,而且分布的非常均匀,皆是一名一品带十九名资深吏员。 所以当南边二十人全部阵亡之后,其他三个方向的织造局吏员,迅速朝此靠拢而来,一时间竹林中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风吹竹叶而发出的簌簌声响,宛如细雨纷飞,静谧而又阴冷。 仅凭动静,皇子妃便大体判断出了人数,同时从他们疾驰而来的速度,也清楚了这些人的实力,无外乎和刚刚死去的那些人一样,一群短命鬼而已。 继续前进,小四也进入了竹林,并时刻与皇子妃保持着五十步的距离。 距离竹院二百五十步,一袭黑纱的皇子妃却突然收回了迈出的脚步,之所以停下,并不是因为六十名短命鬼已出现在视线之内,而是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高手的气息。 闭目静听,气息来自两个方向,不出意外是两名山海境,既然自己能察觉到他们,那他们自然也感受到了自己,但他们的气息却没有丝毫的波动。难不成,他们是要等到这群短命鬼死没了,才出手? 想到这里,皇子妃不由轻蔑一笑,然后抬头看了看鲜艳似血的晚霞,不禁轻声感叹:“还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下一刻,皇子妃和小四一起动了,一远一近,两人配合的简直是天衣无缝,一句话,此剑到彼箭也到。 一道靓丽的身影风驰电掣的在人群中穿梭着,宛如惊鸿仙子般,简直是犹入无人之境,手中剑像认准了似的,只刺咽喉和眉心,所以哪怕又倒下了一片,皇子妃的剑依旧未沾一滴血。 作为山海境的她,很显然也有搬山挪海的本事,但她却始终只像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剑客,单纯地凭借着飘逸的轻功和快如闪电的剑法,孜孜不倦的玩着近身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杀戮带来的喜悦。 而远处的小四,不仅箭矢长了眼,一双脚也跟长了眼似的,频繁地在不同的竹子上跳来跳去,既丝滑又稳定,同时一点也没有影响连射的速度与准度,看他杀人简直是一种享受。 这些短命鬼虽然命短,但却非常清楚远处这位射箭之人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在东边埋伏的那二十人,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他,但想法总是和现实背道而驰。 因为他们的伎俩直接被看穿了,于是从东边赶来的这一波人,率先成为了皇子妃的剑下亡魂。 所谓完美的配合,就是将一加一狠狠大于二。 所以对极擅长远攻而不精于近战的小四,皇子妃需要做的就是让敌人始终在小四的射程内,却无法向他靠近。 而小四要做的就简单多了,那就是快速的将箭射向靠近皇子妃的人。射中了,那么皇子妃就去杀别人;射不中,皇子妃再刺死便是。 简单来说,二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毫不拖泥带水的送人上路。 此刻还能喘气的织造局吏员已经不多,而领头的三名一品境高手也只剩下了两个,已经死去的那个同样是眉心中剑,也是没来得及放出大招,便去见了阎王。 至于剩下的两位,一位是金刚境、一位是长生境,虽然已经将真气全部释放了出来,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因为二人很清楚,玩的就是一招致命,一击不成、必备反杀。 随着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小四三个箭囊如今只剩下十只箭,但他却毫不吝啬地又射出了四只,除了一箭被拨开,剩下三箭全部命中,其中有一箭还非常残忍的将人钉在了竹子上。 就在皇子妃一剑刺死了长生境,小四又要射出四箭的时候,竹林中突然狂风大作,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个女人交给我们,一会我们会给你创造机会,到时你带着吏员去把射箭之人杀了即可。” 话音刚落,金刚境和四名吏员立刻后撤,退出了老远这才敢开口说话:“诺。” 另一个声音同样苍老,从皇子妃左边传来:“年纪轻轻居然已成山海,真是后生可畏,就是心肠太过狠毒,杀了这么多人居然连眼都没眨。” 闻听老者之言,皇子妃顿时一脸鄙夷,但却没有开口回怼,因为骨子里骄傲让她不屑与将死之人去争口舌之快。 但萧慕言却是一个不愿在言语上被别人倒打一耙的人,死人的亏不想吃,活人的就更不想了。 “老东西,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害臊啊,明明是你俩想偷窥皇子妃的招式,所以才让这些废物一个劲地送死,要是你们俩一早就现身,我保证地下这些死尸,如今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话落,萧慕言到,两个老头也从一左一右豁然现身,至于他们的样貌,呃...,就跟平常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的那些老头差不多,除了褶子就是老年斑,要说区别,最显着的就是这两个老家伙身上没有别着旱烟袋。 至于萧慕言刚刚说的话,任谁听都是很清楚,但真正听进去的却只有金刚境和四名织造局吏员,因为无论是两位老者还是皇子妃和小四,此刻都在震惊一个问题,那就是萧慕言是什么时候到的,因为他们全都是没有丝毫察觉。 “你是谁?” “你什么时候来的?” 首先提出问题的是左边的老头,但萧慕言却人之常情地先回答了皇子妃的问题。 “就在你突然停下来的时候。”然后又很礼貌的面向老者淡然说道:“和她一样,来杀你们的人。” 皇子妃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闭目静听那么久,居然也没有发现他,简直是不可思议,毕竟他只是... “年轻人休的猖狂,尔不过只是一品境而已,就算是一品巅峰,在我等面前也只有引颈就戮的...。” “年纪一大把,居然是个碎嘴子。”不待左边老头把话说完,萧慕言便很不屑地将其打断,张嘴讽刺之后,又一脸淡然的面对皇子妃说道:“一左一右,你先挑。” 第305章 过招 很显然,萧慕言的确只是一品境,但从对面两个老头的反应,皇子妃很确定,他们和自己一样,事先并未察觉到萧慕言的气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同时,面对山海境强者,他始终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表情,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他是扮猪吃老虎。 故意压境?显然这个故意没有任何必要;他不清楚一品和山海的差距?这个推论简直是荒唐可笑,毕竟齐道渊可是死在他手上的,对,明白了,他侥幸杀了齐道渊,所以才认为山海境没有那么可怕。 想到这里,皇子妃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事已至此只能自己拼尽全力了。 也许是萧慕言成全了自己和赵云琛的最后一面;也许是萧慕言完全可以不来;也许是萧慕言和其他当权者不太一样;更也许是自己本就抱了拼死也要杀了赵沁的决心。 总之,皇子妃突然很不希望萧慕言死掉,所以误以为萧慕言只是眼高手低的她,很有担当的说道:“左边这个稍微弱一点,小四会配合你,如此你逃走应该是没有...” 皇子妃话还没说完,萧慕言却突然原地消失了。 “不好。”左边老头话刚出口,那名一品金刚境的高手已没有了气息。 只见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纹,就像全身血管被瞬间烧焦了似的。 虽然此人刚入金刚不久,但好歹也是一品境,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已算是高手级别的人物,如今就这样地被萧慕言轻而易举的杀了,虽然是出手偷袭,但终归是一品杀一品,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此举自然震惊了众人。 “指间雷?原来你是萧慕言。”右边老者的面色越发阴沉。 “嗯,杀他两个原因:一,让你知道我是谁,省得你掉以轻心吃了亏,当然在下并非是君子,只是因为我已经有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所以把你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就好,省得不尽兴。”唯恐大家不知道这个“你”是谁,萧慕言直接伸手指向了右边的老头。 “嘴上说着不是君子,但燕中侯却比很多君子都要敞亮,放心,老朽绝不会让你失望。”从萧慕言到燕中侯,虽然只是称呼的变化,但足以看出右边老头对萧慕言的认可。 “那第二呢?”左边老头的好奇心和他的碎嘴一样严重。 萧慕言看也没看碎嘴一眼,而是转过身的看向了皇子妃:“二,这样你就完全没有必要分心了,所以你的人还是配合你,左边这个碎嘴也是用剑的,所以你打起来更顺手,就一个要求,速战速决。” 话刚落地,萧慕言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右边老头面前,同时噼啪作响的指间雷也是毫不犹豫地刺向了他的咽喉。 与此同时,皇子妃的剑也再次出了翘,而小四的四支箭也毫不犹豫的射向了竹林中硕果仅存的四名织造局吏员。 既然速战速决,那主打的就是一个快。 近身战,即便是山海境强者,在指间雷面前也讨不到丝毫便宜,毕竟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雷,于是右边老头在和萧慕言过了几招之后,便立刻切换成山海境模式。 只见其一个闪身退到十丈开外,不待双脚落地,便随手一挥,下一瞬,竹子上的竹叶无穷无尽般朝着萧慕言射去 。 虽是竹叶,但每一片都堪比削铁如泥的利刃,因为竹子永远也不会想到,会被长在自己身上的竹叶如此轻易地削断,更匪夷所思的是,竹叶过去了,竹子才断开,所以即使有竹子的阻挡,也丝毫没有影响竹叶袭来的速度。 转眼间两人中间的上百棵竹子,被无一幸免地削成了一段一段,不待断竹落地,遮天的竹叶也已到了萧慕言面前,只见其不屑一笑,然后瞬间真气大放,于是乎密密麻麻的竹叶在其身前一米的位置,纷纷跌落。 “原来是一品双镜,的确是稀罕的很,难怪你这么狂妄,不过年经人,一品终归是一品,蚍蜉撼树而已。”指间雷的确是一品双镜练至巅峰的产物,所以老头并没有说错。 “你怎么也这么多废话,继续出招便是。”老头主动打眼,萧慕言自然也没有更正他的义务。 “小子,杀了你,你爹必反,这个道理是个人都知道,所以不要仗着燕北王是你爹就可以胡作非为。”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是不是还想说,让我乖乖束手就擒,然后随你前往京城,听候陛下发落啊?” “如此甚好。” “你还真是把我当成纨绔子弟了啊,看来你对我是一点也不了解,这样吧,给你提个醒,慕容擎天也是我杀的。” “什么?”右边老头顿时一脸震惊。 “行了,赶紧把大招使出来吧,以防死前留下遗憾。” 被一个小辈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右边老头顿时杀心大起,只见其伸出右手,用力一挥,散落在地上的层层竹叶瞬间旋转升空,眨眼间便将萧慕言包围了起来。 再看左边,两个用剑高手的招式,简直是出神入化,当然不再是小儿科的近身战,而是相隔十余丈,你一剑、我一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刁钻,至于他们中间的竹子,早已被剑气碎的连渣都没剩。 老头的剑法的确精妙,但毕竟是个老头,所以只用精妙形容便足够了,但年轻貌美且不失妖艳的皇子妃,必须用心赞美: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 “追魂剑?!”通过几个回合,嘴碎老头终于清楚了皇子妃的剑术。 正如萧慕言所言,两个老头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的确是为了彻底看清皇子妃的招数,当然他们的企图也自然没有逃过皇子妃的法眼,所以在与那群短命鬼交手的时候,皇子妃颇有耐性的一直在藏拙,不然也不用一直近身交战了。 说实话,皇子妃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得剑术叫什么名字,没想到这一架竟然还打出了意外收获。 尤其从老头脸上那副震惊的表情,更加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教给自己得剑术的那个人确很厉害。 关于自己剑术高超这件事,皇子妃以前就清楚,而现在连名字都知道了,那就更清楚了,所以越发清楚的皇子妃,并没有接话,而是直接送出了五剑。 虽是五剑却是一招,五道剑气汹涌而来,彻底封住了碎嘴老头的所有退路。 与此同时,五十步外的小四,也终于动了,喘息间便连续射出了两箭,于是他的三个箭囊彻底变成了箭囊。 第306章 激战 在皇子妃和碎嘴老头交手的时候,眼神超出常人的小四,一直在一心两用:左眼观战,右眼在时刻盯着竹院的动静。 而萧慕言之所以突然偷袭金刚境,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将小四的威胁彻底抹除,如此在与两名老头交手期间,万一赵沁趁机逃跑,就有人可以阻拦她了。 该想到的,萧慕言都想到了,所以只需把这两个老头送去阎王殿就万事大吉了。 就在皇子妃一招甩出五剑的时候,萧慕言也被彻底包裹住了,虽是竹叶,但足可削铁如泥,尤其它们还在疾速旋转和收缩,所以除非是金刚不破之身,不然定会被搅成无数块。 就在竹叶破了萧慕言护体真气,即将刺进萧慕言身体的同一瞬,右边老头左手一挥,只见散落在地上的断竹,忽然升到半空,然后从四面八方快如闪电地向萧慕言袭来。 很明显,老头是唯恐萧慕言死的不够快,不够惨,就这架势,十足的是要把他搅成肉块的同时还要把他射成刺猬。 刚刚还劝告萧慕言的老头,此刻之所以痛下杀手,是因为他想清楚了,刺杀赵沁,萧慕言必然是偷偷来的,所以知道他行踪的人少之又少,那么彻彻底底地来个毁尸灭迹,就不信萧规缇能通过这一摊肉泥,判断出来这是他儿子。 找不到儿子,萧规缇就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反而会制约燕北造反,不得不说,老头想的确实很圆满。 但想法再完美也终归不是现实,评估萧慕言是一品双镜,简直是主动打了眼,而下一刻更是被彻底打了脸。 竹叶疾速旋转加快速收缩,将萧慕言彻底包裹,外加能刺穿巨石的竹剑,看似的确是天衣无缝,但萧慕言只是一技金钟罩,便轻松将其化解。 于此同时,面对来势汹汹的五剑和两只索命的箭矢,老头虽然碎嘴但本事却一点也不虚,只是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厉害,不由暗叹一声:真是完美的配合。 老头很自信自己的剑法能够抵住这五剑,而且连出剑姿势也已经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浮现,但如此,眉心或丹田必会有一处被箭矢洞穿。反之若是先选择对付这两只羽箭,则会有三道剑气落在自己得身上,那么结果一样是死。 老头虽然活了一把年纪,但远远还没有说够话,所以老谋深算的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三种方法:后退。 极速后退,毕竟箭矢飞的再快也有落地的那一刻,而射箭之人的箭囊已空,哪怕皇子妃全力追来,到时候要对付的也只剩一人而已。 对于追魂剑术,碎嘴老头那早已变成白骨的师父,曾经跟他详细描述过,但几十年来,这套剑法从未现世,所以连老头都认为它和许多传说一样,已经消失匿迹。 但今天却毫无预兆的见到了,见到了也就真实领略到了这套剑术的霸道,同时也完全理解了师父当年的那句感慨:世间剑术共一石,追魂独占三斗。 那时碎嘴还是个少年,所以很是不服气的问道:“师父,那您集大成所创的未央剑术能占几斗?” “一斗已是高攀。” “师父,您可是如今天下独立鳌头的剑圣,何必灭自家威风?” “痴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碎嘴今年已有七十六,练剑七十载,此刻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占了上风,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但老头却想独领风骚,所以杀了此女,世间便没了追魂,如此未央便成了首尊。 正在一老二少疾速追逐的时候,金光再次大现,随着萧慕言的一声“破”,断竹和竹叶顿时碎成了齑粉。 “就这?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仅凭这些烂叶子和断竹子就想把我变成肉泥,实在是太天真了。”萧慕言丝毫没有掩饰对老头的失望。 “刚想起来,你还是一念宗师的徒弟,难怪一个俗人能修成大金刚。”年纪大了还真是会糊涂,没想到老头居然忘了这茬。 “现在想起来也不晚,一开始就给你说了放大招、放大招,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浪费什么时间啊,弄的你好像还有大把年华似的。” “你的嘴还真是刁钻歹毒,好,老朽这就满足你。” 话落,萧慕言周围忽然浓烟四起。凭空生出浓烟,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但更诡异的是烟的颜色和浓度还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先说颜色,从升起时的灰色,转瞬变成了黑色,紧接着由黑色转化成绿色,最后定格在与青铜剑上面那层锈一样的暗绿色。 再说浓度,一开始就是烟,但越来越浓,逐渐形成了雾气,既然有雾,那自然会凝结出水珠。 光是颜色,萧慕言便当即明白此烟乃剧毒之物,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更是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但使了大劲,梯云纵也没有纵出这片烟雾,很显然萧慕言被困住了。 同时,暗绿色的水珠,像朝露似的不断滴落,而散落在地上的竹叶直接被腐蚀殆尽,等接触到地面之后,水珠立刻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绿沫,直接向地下渗透。 更让人汗毛耸立的是,连金钟罩都在被一点一点腐蚀掉。 如此被毒雾锁住的人,唯有三个结果:一,活活憋死;二、吸入毒烟暴毙而亡;三、被暗绿色的水珠腐蚀的连渣都不剩。 刚刚右边老头还只是想把萧慕言变成一滩肉泥,这才没一会,就来了招更狠的,完全就是要把萧慕言活活蒸发掉。 萧慕言还很年轻,而且好不容易当成了燕中侯,重点是还有一个惊为仙人的媳妇在等他回家,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有后,所以对于上面那三个死法,萧慕言哪个都不想选。 不想死,那就得想出活命的办法,更要想出一击致命的方法。 就在激战正酣的时候,一辆马车悄么声的停在了竹院的后门,驾车的是三胞胎老二,一个闪身便进了院子。 见到来人,躺在床上的赵沁立刻清楚了外面的形势,因为自己得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老二绝不会带自己走。 “局首,除了二老,其他人都死了。” “来的是谁,连二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很多吏员都是中箭死的,所以皇子妃和那个射箭之人必在,剩下那个不清楚,属下怕引起他们的警觉,所以没敢靠近;至于二老,万一拦不住,再走就来不及了,所以...。” “就算是现在,也已经晚了。”声音来自院外,说话的是箭囊空空的小四。 第307章 红莲绽放 皇子妃和萧慕言此行,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杀赵沁,至于织造局吏员和二老只是过程而已,所以打架不仅要动身体,更要动脑子。 萧慕言的脑子,是在左边老头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动的;而皇子妃的脑子是从萧慕言杀了金刚境,然后将左边老头交给她来对付时,瞬间领悟的。 的确,羽箭飞的再快,也终有落下的那一刻,所以没有射到人,也没有碰触到物体的箭矢,在飞出了很远之后,比翼双飞的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发生了两件事:第一,没有了羽箭威胁的碎嘴老头,成功的化解了五剑的危机;第二,跟着皇子妃一同疾速追来的小四,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随即很飘逸的落在了院外的马车上。 于是,赵沁就更没有了逃跑的机会。 与此同时,被困在毒雾中的萧慕言,趁着金钟罩还没有被完全腐蚀殆尽,然后先是快速的用出了指间雷,随即又使出了水凝冰,但结果都是不尽人意。 指间雷倒是瞬间把面前的毒珠给蒸发了,凝水成冰更是把周围的所有水珠都变成了冰粒,但毒雾依旧在,而新凝结的水珠还在继续滴落。 如今三板斧用了俩,唯一剩下的就是破天雷,先不说从天上引道雷下来,能不能劈散这些毒雾,单就这个动静,傻子也知道是谁来杀的赵沁。 所以,萧慕言果断放弃了引雷的想法。 竹园内,听到小四声音的三胞胎老二,一个箭步蹿到了院中,在见到了这个杀了自己大哥和三弟的罪魁祸首之后,立刻止住了脚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此人还重创了局首,所以老二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便迅速拔出了剑,而小四也已经抬起了他得双手。 小四两只衣袖中,各有五只弩箭,其中左手对准了老二,右手则是透过打开的窗户瞄准了床上的赵沁。 很明显没有出手的二人,陷入了僵持状态,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各有顾虑。 对于小四而言,他非常笃信皇子妃和萧慕言能够完成双杀,所以只需看住院中人即可,没有必要与面前之人同归于尽,除非有绝杀他而自己也安然无恙的机会,不然只需等待即可。 至于三胞胎老二,他倒是有把握和射箭之人一命换一命,但前提是必须保住赵沁的命,所以他在极速的思考着破敌之策。 于是两个人像被冰冻了似的,纹丝不动、冷冷对视。 右边在思索,这边冻住了,唯有左边还有点动静。 “好手段,老朽对你是越来越佩服了,年纪轻轻便是剑圣级别,尤其脑子还那么好使。”碎嘴老头显然看清了其中的端倪。 “过奖了,论起脑子,最好使的还是燕中侯。” “原来如此,所以他让你我对决,除了咱俩都是用剑之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我距离竹院更近;二,你们是两个人,于是便可以空出一人断了局首的退路。” “嗯,杀你我一人足够,所以小四真正的作用就是看住赵沁,而燕中侯杀了那名金刚境吏员,本就是为小四创造机会。” “好一个走一步看十步,所以刚刚你那招精美绝伦的五剑也是完全算出了我会退到哪里。” “嗯,只是平平常常地五剑而已,谈不上精美绝伦。虽然我不知道你剑法的名字,但看来还不错,所以各出最强一剑,直接定生死如何?” “甚好!” 一品三境皆巅峰,无为与长生结合,衍生出雷系绝技;金刚与长生合体创出了水凝冰;那么金刚与无为融合又会开出什么技能? 这事只有萧慕言知道,所以困在毒雾中的他并没有一丝紧张。 左手成拳,好像在紧紧握着什么东西似的,随即当萧慕言低下头摊开手掌的那一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其手心的掌纹已变成了深深的血红色,同时掌中的鲜血肉眼可见的在沿着掌纹急促的流动,像是要冲破手心的皮肤绽放而出。 下一刻,萧慕言突然大吼一声:“开。” 只见其左手掌心中顿时绽放出了一朵和掌心一般大小,形状极似莲花的东西,而且还像火一样在熊熊的燃烧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它的颜色,血红色,和鲜血一样的颜色。 于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的萧慕言,立刻给它取了一个土到掉渣的名字:红莲花。 随即萧慕言将手慢慢伸了出去,感受到毒雾的红莲花,立刻疾速的旋转起来,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旋涡,顿时将周围的毒气和毒珠吸收焚尽。 除此之外,血红的红莲花更是直接照亮了浓雾中的一切,所以萧慕言一眼便发现了毒老头隐身的位置。 “有意思。”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萧慕言,也顿时被手心的这团红莲花给深深吸引住了,以至于都不着急去杀人了。 正在萧慕言陶醉的时候,皇子妃和碎嘴老头已祭出了最强一剑。 只见老头浮于半空,在其身后幻化出一幅直径约为三丈的八卦图,中间的阴阳鱼栩栩欲生,震三、巽四、五中宫、乾六、七兑、八艮、离九等卦位清晰可见。 而皇子妃却没有一丝浮夸,依旧是一人一剑站在原地,而看向老头的眼神也是淡然如初,显然是在等老头先出手。 只见后天八卦图快速旋转了起来,阴阳鱼按照逆时针,坎一、坤二等按照顺时针,卦象不断发生着变化的同时,无数把利剑忽然从八卦图中激射而出。 未央绝技、万剑归宗! 再看皇子妃,却视若无物的舞起了手中剑,当的是气势如虹、婉若游龙,而速度更是快出了残影。 下一瞬,无穷无尽的竹叶、树叶、落叶还有各式各色的花瓣像是被仙子召唤似的乘风而来,像一条奔腾的巨龙,一股脑涌向了八卦图。 于是,层出不穷的万剑瞬间被“巨龙”吞噬,而刚刚还在舞剑的皇子妃也没了踪影。 院中的老二顿时被远处的壮观分了神,虽然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但却被小四彻底抓住了机会,只见其右手微微一动,立刻清空了袖中的五支弩箭。 另一边,依旧在自我陶醉的萧慕言,好像是感知到了其他两处的动静,于是缓缓转过了身,冷冷的看向了正闭着眼、专注于控制毒雾的老头,然后像风一样,悄么声的飘了过去。 第308章 咬舌自尽 第一个死的是老二,死在了自己得错判和忠心上,于是世间罕有的三胞胎全部归西。 之所以说是错判,是因为老二认为射箭之人一定会朝着局首和自己同时射箭,如此不但有了杀人的机会,更是给他自己创造了活命的机会。 所以当小四的五只箭射向赵沁的时候,那时正在分神的老二,想都没想便一个箭步蹿到了窗前,然后以左臂中了一箭的代价,彻底解除了赵沁的危机。 但老二还没来得及去彻底感受左臂的疼痛,接踵而来的五只弩箭已无情的扎进了他的身体,和他的大哥和三弟一样,老二死不瞑目。 很显然,小四的十支弩箭全部射向了赵沁,因为他笃定这个幸存下来的三胞胎,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先救赵沁,绝不会放任赵沁不管来反杀自己。 老二死了,小四一个起落便来到了窗口,然后一点人情味也没有的直接从老二的尸体上拔出了所有的弩箭,然后不急不躁地将它们一一装回了弩机上。 对于丫鬟和御医,只要两人不作死,小四绝对不会为难他们,所以重新装回去的六支弩箭,完全是为赵沁准备的,甚至连射哪些部位都想好了。 丫鬟早已瑟瑟发抖,御医更是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而好不容易刚从阎王殿跑回来的赵沁,已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妩媚的脸此刻比死人还要苍白,更是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在小四迈步走进东厢房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了皇子妃的声音:“等会。” 皇子妃既然来了,那碎嘴老头自然死了。 时间回到皇子妃突然消失的那一刻,那时老头的万剑归宗已被皇子妃舞出的一招万花落给死死压制住,就在老头灰心丧气的时候,消失的皇子妃却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紧接着八卦图消失了,老头也重重的栽倒了,任谁看老头全身上下都没有丁点伤口,但鲜血却从他的嘴里止不住的向外流。 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话:“好一招人剑合一,未央的确不如追魂。” “未央?好,我记住了。”说完话的皇子妃,转身便来了竹院,而那些随风而来的树叶、竹叶、花瓣,已变成了灰烬。 碎嘴老头死的时候,右边这位毒老怪也闭上了眼。 当萧慕言向鬼一样飘到他面前,然后用燃烧着红莲的左掌拍向他额头的时候,正凝神静气的老头,下意识睁开了双眼,当看到眼前的萧慕言时,老头的表情简直就是见了鬼。 虽然无比震惊,但对危险的感知让他立刻做出了疾速后撤的反应,同时还下意识地与追上来的萧慕言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掌。 于是,对完掌的老头,顿时又呈现出一副比见到鬼还要可怕的表情,同时钻心的疼痛更是让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在我的鬼雾中毫发无伤,不仅如此,你还行动自如...,你...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右臂已烧成了碳,红莲正朝向胸口燃烧,都这样了,老头居然还能说出话,实在是难为他了。 “我是一品三境皆巅峰,而且修的还是正宗的佛家金刚、儒家无为和道家长生,所以你终归还是轻敌了,当然就算你没有轻敌,有红莲在,你也是必死无疑。”萧慕言说着便伸出了自己得左掌,很是大方的给老头炫耀着刚悟出来的新玩意。 老头此刻还有一只眼,所以一目了然的看到了萧慕言掌纹中的流动,还有掌心中这朵正在旋转加燃烧的血红色火焰。 “你马上就要死了,长话短说两件事:一,你这个大招的确狠毒,但却有一个致命地缺陷,那就是你在使用此招时完全跟个傻子似的,对周围竟然毫无察觉;二,你先是要把我变成一摊肉泥,后来又要用毒珠把我腐蚀的一干二净,所以我用红莲把你烧成灰,很是公平。” 也就是被烧成了灰,不然老头一定也是死不瞑目。 痛痛快快打了架,不但很幸运的活了下来,同时还悟出了新技能,萧慕言自然是开心不已,然后很有耐性的等老头被风吹散,还有竹林中的毒雾被红莲燃烧殆尽,这才闲庭信步的向竹院走来。 等萧慕言到时,皇子妃正在院外等候。 “你是杀完出来了,还是一直没进去?” “还没进去。” “那你是在等我?” “嗯,如果你想亲自动手,那么...。” “不用,我对杀人没有瘾,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所以还是你来最合适。” “那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没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进院。” “好,我知道了。”皇子妃转身进了院子。 看到皇子妃,小四很懂事的提着已被他打晕的丫鬟和御医走向了院外,于是静谧的竹院中,只剩下两个风姿绰约地女人。 赵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侄媳妇,自知难逃一死的她,强行打起了精神,如此倒是稍微恢复了一丝往日的骄傲。 “你应该没想到会有今天,我只想问你一句,濒临死亡的感觉怎么样?”并没有仇人见面的歇斯底里,皇子妃一脸的平和冷静。 “成者王,败者寇。本宫此刻的心情和赵云琛死前自然是一样的,你既然这么有兴趣,当时就没有问问他吗?” “没有,因为他和你不一样,他对死亡从来没有恐惧。” “你还真是平静,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不然就算有赵云澜庇护你,你也绝对死了。” “赵云澜?你认为我需要他庇护吗?” “的确,以你的武功,倒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上一次我中埋伏,很显然是他给你的消息。可否告诉我,这一次又是谁?” “如果我说还是赵云澜呢?” “你也太高看他了,我没去找他算账,他就已经烧高香了。所以,我怎么还会再给他第二次的机会。” “你既然这么聪明,为何还要问我?” “的确想到了是谁,问你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 “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你马上就要死了,难道你要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吗?如此,也太幼稚了。” “好吧,动手吧。” “你不是很高傲吗,何必让别人动手。” “你...” “你应该还有力气咬断舌头,不是吗?” 第309章 顺水人情 天之骄女赵沁,就这样窝囊的死了,死相极其难看,从此世间少了一位妩媚至极的女人。 等皇子妃从竹院走出来的时候,萧慕言已经命令庄坞,将昏过去的丫鬟和御医带走了,而四名绣花厅吏员也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晚饭时,萧慕言曾说过,动不了赵元稹,但却可以把他的左膀右臂给砍了,所以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还萧慕言的人情,皇子妃都会欣然前往。 “去哪?” “你先上车,沿着官道朝南走,等这里烧干净,我就去追你们。”萧慕言并没有问赵沁是怎么死的,同时从始至终也没有去院里看上一眼的兴趣。 “好。” 马车是现成的,就在竹院后门,是的,萧慕言说的车,就是赵沁的那辆,此刻小四已经坐到了驾驶位上。 待马车稍微走远,竹林中便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对于烧尸灭迹这种小事,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萧慕言亲自动手,而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想和红莲再进一步的熟悉熟悉。 只见萧慕言缓缓蹲在了地上,然后将真气注入到了左手掌心。下一刻,血红的红莲,便无声无息的再次绽放。 再次见到它,完全还没有稀罕够的萧慕言,抑制不住激动的仔细观察起来,这火焰虽小,但其中蕴含的温度却高的吓人,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有了灼烧感。 随即,萧慕言不断的将真气注入左掌,虽然红莲的大小没有发生变化,但掌纹中波动地速度和火焰的燃烧却越来越急、越来越旺,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正在拼命挣脱一样。 感受着掌心的变化,萧慕言立刻趁热打铁,直接将一大股真气注了过去,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红莲突然脱离了掌心,漂浮在了半空中,同时一朵新的红莲又在掌中油然而生,此举自是让萧慕言喜上眉梢,但贪得无厌的他显然没有过瘾,于是一朵接一朵的红莲被送到了半空中。 随即,左手成拳,右手结印,漂浮在空中的七朵红莲,立刻按照萧慕言的心中所想,或迅速的排成一排,或瞬间又围成一个圆,总之一切果然如萧慕言所料,红莲可以跟随自己得意识随心所欲的变化。 随后,七朵红莲落在了萧慕言目光看到的位置,除了毫不稀奇的点燃了竹子和落叶之外,甚至在水中还在继续旋转燃烧,而最神奇的是居然把正在燃烧的火焰都给点着了。 所谓把火也点着了,具体来说,是竹林中正在燃烧的火焰在碰到红莲的那一刻,瞬间就变成了鲜红色,就好比将墨汁倒进了水中。 虽然尚未尽兴,但还有大事要做,于是萧慕言立刻收起了童心,结印熄灭了所有的红莲,随即抬头看了眼已化成灰烬的竹院,然后决然的转过身,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快速追去。 本就说过,夏家庄是一个分散的村落,尤其着火时,村民已大都进了被窝,所以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整片竹林已彻彻底底变成了灰,别说这些普通的百姓,就算是赵瑄亲至,也发现不了任何线索。 半个时辰后,疾奔的萧慕言,一个踏步落到了马车上。 虽然月黑风高,虽然车中只有皇子妃一人,虽然她还是一个寡妇,但萧慕言却丝毫没有讲究地直接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帘外就是小四,所以咱们也算不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往南走,要杀谁,直说便是。”皇子妃并不会介意这种迂腐之事。 “赵沁还真是会享受,这是铺了多少层细软啊。”萧慕言不但没有回答皇子妃的问题,反而扯起了闲篇。 “喜欢的话,你直接驾走便是。” “女人的车厢,再舒服也不适合我。” “对于砍掉左膀右臂这事,看来你并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要杀的那个人还在前线大营。” “前线大营?你指的是赵云泽?”这段时间,皇子妃一直在东极岛,所以对外面的消息很是一概不知。 “如果是他,你会答应吗?”萧慕言顺势问道。 “只要有把握,杀了便是。” 皇子妃所谓的有把握,并不是顾及自己是否可以全身而退,而是怕一击不成浪费了机会。 “你倒是干脆,不过他在西边,离咱们远着呢,所以要杀的是别人。前不久,大燕新组建了一支军队,名曰鹰锐。” “多少人?” “十万,而且个个身高体大、孔武有力,乃标标准准的一支精锐,而他们的统帅,是赵元稹儿时的伴读,叫俞澜英。” “依你而言,此人倒的确是赵元稹的一只胳膊。” “杀他比赵沁更难,而且我也极其不方便出手,另外你也不欠我什么,所以动不动手全由你自己决定。” “你是什么时候有了杀他的想法?”皇子妃并没有做选择,而是直接问了问题。 “差不多十天前。” “十天已足够你琢磨的了,说说你的计划。”基于对萧慕言的了解,尤其是刚刚竹林一战,更是让皇子妃对他刮目相看。 “俞澜英如果一直呆在大营,咱们自然没有机会,但赵云澜来了湘江城,名义上是为了救灾,实则是为了掌握鹰锐军权,所以俞澜英早晚都得回城见他一面。” “知道了,到时候把他回城的时间和路线给我。” 既然赵云澜来了,那乌涯一定也在湘江城,皇子妃曾经与他见过一面,若单凭自己想要杀他,只有同归于尽,当然如果有萧慕言帮忙,那就另当别论了,而萧慕言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下手只能选在回城的路上。 聊完了正事,萧慕言并没有急着离开马车,而是像关心多年老友似的,突然问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 “听说这段时间,你很适应在东极岛的生活,尤其赵云琛的坟也在那里,所以如果你愿意去,以后可以在那里安家。” “好,那里我的确很喜欢,多谢。”皇子妃行了礼,随即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让一个女人替我杀人,实在是有些惭愧;再说,你我又不是仇人,送个顺水人情本就是小事;另外,东极岛上本就收留了很多孤儿和无家可归之人,所以你们应该能处的来,重点是不会有人打扰。” “看来你并不是想要利用我,再次感谢。不过,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所以将来若是还有要杀的人,随时可以找我,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和赵元稹有关。” 第310章 一环接一环 送出了顺水人情,也收获了承诺的萧慕言,二话不说便蹿出了马车,然后追风逐日地奔着另一辆马车而去。 至于皇子妃和小四,自然有她们要去的地方。 很快,赵沁被烧成灰的消息就会传到京城,到时赵瑄一定会漫天撒网寻找凶手,虽然用赵沁的马车把目标引到了本就是凶手的皇子妃身上,但发了疯的织造局,难免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所以,在杜老实他们进城前,萧慕言必须提前回到马车里,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和不在场。 和萧慕言所料一样,只是过了两个时辰,赵元稹便得知了皇妹死亡的消息,于是本来就觉少的他,愈发没有了困意。 而跪在地上的赵瑄,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颤抖,只因心中的仇恨已完全盖过了对赵元稹的恐惧。 虽然不是亲妹妹,虽然无情最是帝王家,但朝夕相处了近三十年,同时又是自己最得力的左膀,所以赵元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朕清楚你派了高手守护,所以朕不怪你,说说现场有什么发现?” “禀陛下,竹林和派去的所有人都被烧成了灰,所以一时半会很难找到有用的线索。” “那说说你自己的观点。” “是,为了局首的安危,除了七十六名吏员和四名一品高手之外,微臣还特意请出了两位山海境的高人前去保护,所以行刺之人的武功定是山海或观天境的高手。”此言一出,直接把凶手的范围缩小到了几十人。 “嗯,继续。” 因为身形太过臃肿,再加上被赵沁的光芒掩盖,所以赵瑄始终给人一种碌碌无为的感觉,但赵元稹却很清楚,这个三百多斤的胖子,每斤肉里都长了心眼。 “山海境和观天境高人本就极少入世,而和郡主有仇的唯有那个女人。”既不知道名字,又不能称呼三皇子的女人,所以赵瑄只能用那个女人来代替。 “嗯,如果只凭她和那个箭法出众的年轻人,能否完杀你派去的高手?” “禀陛下,绝无这种可能。所以随她一起去的至少还有一位山海境的高手。”赵瑄说的非常笃定,仿佛已经有了目标。 “云澜恰巧在湘江城,同时他身边还一直跟着一个叫乌什么的山海境,所以你怀疑的是他对吧?”赵元稹又怎能不明白赵瑄的想法。 “禀陛下,微臣怀疑的的确是他,毕竟上次谋划的就是六皇子。”赵瑄没有一丝犹豫,说完也没有哆嗦。 “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瑄啊赵瑄,不得不说,你今日倒是胆大了许多,没有证据就直接妄论皇子,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赵元稹的语气虽然没有怒意,但压迫感十足。 “论公,局首为了大燕鞠躬尽瘁;论私,郡主对微臣再造之恩,所以就算是满门抄斩,微臣也得为局首讨个公道。”赵瑄那肥胖的脖子从来没有这么硬过。 “公道自然要讨,别忘了,赵沁虽然是你的姑姑,但更是最朕的妹妹。但此事绝对和云澜无关,因为在赵沁中埋伏以后,朕就找他聊了,所以他绝不敢再犯。” “微臣明白了,但并不排除是那个乌涯自作主张。” 赵瑄显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无论此次赵云澜有没有参与,只要抓住了乌涯的把柄,那么赵云澜绝对难逃干系,届时新账旧账一起算。 “一个江湖中人而已,你想查就去查,但注意分寸。” “微臣遵旨。” “对了,萧慕言也在湘州,你就没有怀疑过他?” “禀陛下,怀疑过,但三日前萧慕言为了抵御洪灾,耗尽了内力从而昏厥了过去,此事不仅几万人都看到了,俞统帅更是去了营帐探望,受了如此重的内伤,没有几天醒不过来,所以此事做不了假;另外,据臣所知他至今只是一品境而已。” “嗯,但是你也别忘了这小子曾经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杀了齐道渊,尤其他还狡猾的很。” “陛下圣明,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知道你会亲自前往,跪安吧。” “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瑄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宫外走去,而随同他一起前去查案的织造局吏员,此刻已在金陵南门等候。 “立刻传信吴凤山,让他快马加鞭去迎接燕中侯。” “诺。” 赵瑄的马车是由两匹马拉的,所以一鞭子下去,跑的一点也不慢。 夏家庄虽然不在湘州境内,但局首遇害这种大事,陆海山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于是第一时间便带了人往事发地赶去。 按照萧慕言的指示,皇子妃走的是官道,而陆海山走的也是官道,于是在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一南一北两路人,很是巧合的不期而遇了。 作为湘州主事,陆海山一眼便认出了赵沁的马车,尤其驾车的小四,和当初幸存的三胞胎老二所描述的那个射箭之人极其相像,所以陆海山立刻便猜出了车中之人是谁,同时也完全确定了赵沁死于谁手。 凶手就在眼前,但陆海山却完全是一副佯装不知的模样,甚至连第二眼都没有再看,速度未减直接擦身而过。 “姐,好像是织造局的人。”马车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变慢,但一切又怎能逃过小四的眼睛。 “嗯,应该是湘州织造局。” “领头之人,只看了一眼。” “他倒是聪明,知道打不过咱们,与其白白送死,不如远远跟着,如此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姐,这个萧慕言还真是把一切都算透了,看他面相,最多大我三四岁,可是他...,这也太可怕了吧。”小四一脸的不可思议。 闻听此言,皇子妃微微一笑:“是怕还是敬佩?” “呃...,都有。” “上次他就说过,若是你有兴趣,可去晋州军某个差事。另外我和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在东极岛安家,我自然乐意,但住久了,你一定不习惯,所以等回到晋州之后,要不你就去军中?” “呃...,我再想想?” “我知道你是怕我孤单,放心,我很喜欢在东极岛的生活,再说咱们离得又不远,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所谓男儿志在四方,正是你这个年纪,这事就这么定了。” “嗯,好。” 第311章 秘密跟踪 一身武艺、年少有为,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皇子妃又怎会不清楚小四的向往,如果余生也让他一直窝在东极岛,着实有些自私,所以作为姐弟,自然要互相成全。 果然如皇子妃所说,更确切的说,是果然如萧慕言所料,疾驰出三里之后的陆海山立刻跳转了马头,在吩咐了几个人继续前往竹林之后,便带着剩下的吏员迅速尾随了上来。 一路上,陆海山不知道自己得所作所为全在别人的掌握之中,所以特别的谨慎加小心;而小四又唯恐被陆海山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已被自己发现,所以一直在尽力的演绎着毫无察觉。 就这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知不觉的就跑到了烈日当空。 “你换身衣服,迅速赶回局里,然后挑一批身手好且脑子灵活的兄弟,去北门守着,等前面马车进了城,立刻摸清他们的去向。” “诺。” 别说是换身衣服,就算是扒层皮,也自然逃不过小四的法眼。 “姐,他们还真是用心,我刚刚差点没憋住。” “人已经走远了,现在可以笑了。” 下一瞬,不止小四,连皇子妃也一同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正在火速赶来的织造局新任局首赵瑄,也收到了陆海山的飞鸽传书,看到信中内容之后,赵瑄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左右手。 “果然是他们。”发出感叹的是左手。 “局首,要不要传信陆海山,提醒他切勿轻举妄动?”提出建议的是右手。 “不用,陆海山心中有数,最多偷偷盯着,绝不会打草惊蛇。”陆海山是赵瑄一手提拔的,所以对他很是了解。 “这俩人胆子真是不小,竟然还敢走官道,实在是猖狂至极。”左手狠狠握紧了拳头。 “看方向应该是奔着湘江城去的,不出意外自然是向六皇子赴命。”先入为主再加上此刻地种种巧合,实在是不怀疑赵云澜都不行。 “没有证据休的开口妄言,你们俩脚程快,所以立刻赶往湘江城,届时如果这个女人还在,立刻将其拿下。记住,对六皇子和那个乌涯,不准有任何举动,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诺。” 湘州刺史府,丫鬟正在给刚刚睡醒的赵云澜穿衣服,而听到动静的李贵,急忙走了进来。 “禀殿下,三个时辰前吴大人来过,说燕中侯受了内伤,正在回湘江城的路上,所以他需要亲自迎接。知道您没醒,于是让奴才给您禀报一声。” “萧慕言受了内伤?” “嗯,说是为了抵御洪灾,耗尽了所有内力,然后直接昏了过去。” “都成侯爷了,居然还这般拼命,别的不说,萧家俘获民心的本事还真是了得,如此湘州百姓就更念他的好了。” “殿下多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燕北再挖空心思,百姓认得始终都是朝廷。 “行了,知道你在宽慰本宫,但这种骗骗小孩子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不然会让别人笑掉大牙的。” “嗻。” 很显然,赵瑄刻意对六皇子封锁了赵沁遇害的消息,不然赵云澜也不会睡到中午才起床。 待几路救援到了之后,粮食也变得充足起来,为了便于管理,于是吴凤山在几日前便下了令,把所有灾民都集中到了南门,如今其他三门已按时开启,而城中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一个时辰后,小四驾着马车顺顺利利地进了北门,然后随便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又陪着皇子妃在房中美美的吃了一顿,之后便回房睡觉去了。 这一系列不慌不忙的举动,顿时让负责监视的织造局吏员满脸错愕,毕竟任谁看,他们来湘江城好像只是为了休息而已。 “但凡他俩动起来,就必定是天大的动静,所以老子比任何人都渴望他们只是路过歇歇脚,如今湘州实在是经不起折腾,所以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出了纰漏,别怪老子无情。”训话的是陆海山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排在老二的徐奎。 “诺。”众人纷纷擦了擦眼睛,然后一个瞪的比一个大。 至于已经回来的陆海山,此刻正坐在客栈对面的茶楼里,二楼一处极不显眼的位置,要了一壶颇为廉价的茶,竭力隐藏着气息,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那两个房间的窗户。 窗户是关着的,而皇子妃和小四也的确在睡觉,从晋北到湘州这一路上就没怎么休息,所以此刻睡的那叫一个香甜。 一直到了深夜,皇子妃的房间才亮起了烛光,但不足片刻,烛光便再次熄灭,随即一道倩影从打开的后窗飘然而出。 “徐奎,你们在这里守着,时刻盯住那个赶车之人。”对皇子妃的武功,陆海山自然有所了解,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自然要亲自跟踪。 “主事,如果这个赶车人有所行动,我们...”徐奎急忙问道。 “远远跟着,无需阻拦。” “诺。” 下一瞬,陆海山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对于刺史府的位置,萧慕言在离开前已详细告知,所以皇子妃一路上丝毫没有绕道,此举让跟在身后的陆海山很是确定的认为,她绝非第一次来。 距离刺史府还有百步,一袭黑衣的皇子妃如幽灵般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背着乌木的乌涯也落到了屋顶上。 乌涯见到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皇子妃,不由有些疑惑,但不等他开口询问,皇子妃便淡然说道:“我要见他。” “稍等。” 此时赵云澜早已脱光了衣服,而对他无比熟悉的乌涯,是隔着门窗禀报的。 “她怎么来了?” “不知道。” “那你也没有问问她最近去了哪?” “没有。” “好吧,那周围?” “无人跟踪。” 乌涯之所以没有察觉到陆海山的气息,是因为在确定了皇子妃要去的地方之后,陆海山便立刻停下了脚步,因为对陆海山而言,只需知道她要去哪就可以了。 “带她去书房吧,我稍后就来。”话一说完,赵云澜便亲自动手穿起了衣服,深更半夜见嫂子,这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另一边,睡醒了没有点灯,也没有洗脸的小四,不紧不慢地打开了窗户,然后一个箭步蹿了出来。 第312章 梦游 赵云澜对于皇子妃的不请自来,心中的排斥远远大于欢迎,因为当下他并没有需要利用她的地方,尤其她这段时间下落不明,还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所以弄不好,就是个雷。 虽然不欢迎,但见还是必须要见得,不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三嫂,单就埋伏赵沁一事,两人便是某一条绳上的蚂蚱,更何况她还有一身搬山挪海的本事,所以又到了六皇子发挥演技的时候。 只见赵云澜推开书房的门,满脸欣喜的说道:“皇嫂,这段时间你去哪了,真是让我好一通担心?” “担心我被赵元稹抓了,还是担心我死了?”皇子妃对赵云澜的态度和以往一样,表面依旧是冷冷淡淡,但内心的厌恶却是无比强烈。 “皇嫂这是说的哪里话,以你的本事,怎么会呢。”赵云澜很是客气的给皇子妃倒了杯水,然后继续追问道:“皇嫂,你不知道,我让乌涯找了你很久。对了,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了?” “一直都在找赵沁,虽然中了一箭,但没看到她咽气,总是不放心的。”已彻底了解赵云澜是什么人的皇子妃,对于他张口就来的谎言,很淡然的选择了以谎言应对。 “哦,皇嫂真是辛苦了。说起此事,还望皇嫂勿怪,赵沁出事之后,父皇龙颜大怒,第一时间就把我叫到了养心殿,虽然没有证据,但还是把我禁足了,所以这些日子我实在是不方便去打探赵沁的消息。” “都是儿子,赵元稹对你倒是疼的很,毕竟以他的为人,无论有没有证据,该杀的一样会杀。” “皇嫂言重了,那个你放心,既然你来了,我明天就让乌涯去查探...” “不用麻烦了,赵沁已经死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 “什么?”闻听此言,赵云澜顿时一脸震惊,至于震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赵沁死了,而是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很明显,自己又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我原本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只是有些突然而已。”赵云澜立刻展现出一副喜出外望的表情,然后又立刻说道:“如今赵沁已死,三哥泉下有知,也定然能瞑目了。皇嫂,请受云澜一拜。” “为云琛报仇,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知道你在湘江城,正好离得不远,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你们兄弟六个,云琛对你最好,虽然后来疏远了你,但你应该清楚,他是怕把你牵扯进去。” “三哥对我的恩情,云澜一直铭记于心,如今三哥不在了,皇嫂便是...” “你误会了,我来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顺便和你道个别,并没有要麻烦你的意思。” “道别?皇嫂你这是要去哪?” “云琛的坟还没有找到,作为妻子我怎么也得守着他。” “皇嫂要去找萧慕言?” “依你所说,好像也只有他知道答案,而且我听说他恰巧也在湘州。” “是,他的确在湘州,但皇嫂有所不知,萧慕言受了内伤,此刻尚处在昏迷之中。” “那他现在在哪?”皇子妃明知故问。 “回湘江城的路上。”赵云澜丝毫没有隐瞒。 “好,我知道了。” “皇嫂且慢,请问赵沁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晚上,时辰和现在差不多。” 话一说完,皇子妃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而赵云澜则是急不可耐的把乌涯叫了进来。 “昨晚这个时候,赵沁死了,她杀的。”虽然乌涯的武功很高,而他刚刚也一直守在院外,但赵云澜清楚,乌涯一向明白哪些话该听,哪些话不该听。 “就她和那个射箭的年轻人?”乌涯自然有自己得观点。 “你在怀疑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还是赵沁,所以赵瑄一定派了高人前去保护,至于实力,一定是这个女人对付不了的。”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别的帮手?” “嗯,而且还是武功比他强的人。” “看来这些日子,她果然没闲着。虽然赵沁死了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过去了一天一夜,京城那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向我透露,所以赵瑄一定把我当成了目标。” “一头肥猪而已,翻不起什么浪。”赵沁都死了,更何况是这头臃肿的胖子,乌涯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千万不要小看他,他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能。另外我最担心的是我父皇,因为没有他的旨意,断然不会把消息封锁的这么死。而且今晚我又和她见了面,所以此事一旦泄露,那真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殿下的意思是,她之所以前来,是故意要拖殿下入水?” “不确定但也不排除,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那就是我一直都小看她了。” 赵云澜好像总是在轻视别人,但细细想来,实在是正常不过,他可是高贵的皇子,能让他不低看的人,的确是少的可怜。 “她本身就是个祸害,如今赵沁已死,她也就更没有必要活下去了。”第一次见到皇子妃时,乌涯便起了杀心,而且非常笃定,这一天迟早都会来。 “有几成把握?”解决引火烧身的最好办法,始终都是斩草除根。 “我会重伤,但她必死无疑。” “好,她去见萧慕言了。” “萧慕言?怎么哪里都有他。”一脸严肃的乌涯顿时满脸的无奈。 “嗯,的确只有他知道我三哥埋在了哪,所以她并没有说谎。到时萧慕言对她会是什么态度,我实在是猜不出来,不瞒你说,萧慕言这个人,我一直都看不透,而且越接触,越模糊。” “殿下,赵沁已死的消息你和我自然都不知道。而这个女人曾经重伤了赵沁却是板上钉钉,所以无论萧慕言对她是什么态度,为朝廷捉拿或击杀要犯,都是无可厚非之事,总之我杀她,萧慕言绝对不敢出手阻拦。” “嗯,萧慕言的确不会那么傻,说不定他会率先出手,到时候你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了。”赵云澜想的真是太美了。 乌涯没在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打开了门,消失在了黑夜里。 而赵云澜立刻返回屋中,急促的脱了衣服上床睡觉,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梦游而已。 第313章 计中计 在远处跟踪监视的陆海山,眼睁睁看着皇子妃离开了刺史府,但他却没有着急去追,而是继续在原地隐蔽。 没消片刻,乌涯出现在了房顶上,然后闭目静气,仔细的又探查了一番周围的气息,确定没有异常之后,一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对于六皇子身边的这位高手,陆海山很清楚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所以很有耐心的又等了一会,这才腾空而起沿着乌涯的足迹小心尾随。 不说陆海山的武功是高是低,单论跟踪术,纵观整个织造局他也是前三甲的存在,所以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那就是乌涯和自己一样,也是在行秘密跟踪一事。 由此便不难推论,二人虽是一个方向,但目的却并不相同,如此便产生了两种可能:第一,这个女人要做的事或要去的地方,六皇子并不知道,所以乌涯尾随是为了查明情况;第二,这个女人如今成了威胁,所以六皇子派了乌涯,悄悄跟着,然后找机会灭口。 如果是一,说明六皇子与这个女人并非一心,但还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跟踪也只是为了掌握她的动向而已;假若是二,那就是典型的内讧,而如此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掩埋某个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用鼻子想也能猜出来是局首遇害一事,所以只要乌涯对这个女人下手,那就更加说明,赵沁之死乃是此二人联手所为。 想到这里,陆海山不由毛骨悚然,若此事真涉及到了赵云澜,岂是他一个区区四品可以染指的,于是他越发的小心起来。 眼看前面就是南门,尤其城外躺满了密密麻麻的灾民,所以二人一旦出了城就更难发现他们的踪迹,怎么说都应该加快步伐,但陆海山却忽然止住了脚步,稳稳落在了城墙上。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陆海山看到了徐奎的身影,同时看到陆海山的徐奎,也立刻停住了身形。 “主事,半个时辰前,驾车之人也突然蹿出了客栈,然后找了个馄饨摊喝了一碗馄饨,然后直奔南门而来。” “马车呢?” “还在客栈外,我怕他回去,所以并没有让兄弟们查看。” “嗯,既然出了城,那么马车自然是不打算要了,此人交给我,然后你立刻回去,带着兄弟们检查一下马车还有他们住过的房间。” “诺。” 随后陆海山又对着徐奎交待了一番,然后立刻将跟踪目标换成了小四。 首先驾车之人和那个女人是一起的,所以跟着驾车之人必能找到那个女人,如此自然也能找到乌涯;其次,相比起乌涯,小四更容易跟,退一万步讲,哪怕被发现了,也没有性命之危。 陆海山的确考虑的很周到,殊不知这一切都在皇子妃的计划中,至于小四很悠闲地吃了碗馄饨,其实就是在等陆海山,因为考虑很是周到的皇子妃,非常担心陆海山会被乌涯发现,所以极其贴心的安排了小四为他带路。 天微微亮,连续几天一直斜靠在驾驶位睡觉的杜老实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慵懒的将双脚耷拉到地上,然后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同时趁着仰头的功夫还顺势看了看天。 “千总,粥熬好了。” “嗯,马上。”话刚说完,杜老实便旁若无人地解开了腰带,然后不敢远离马车的他,直接在车旁大便了起来。 “嗯,舒坦。” 端着碗的伙夫立刻背过了身,但内心却禁不住在想:杜千总不是以老实着称吗,怎么会趁着侯爷昏迷,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人如其名果然是假的。 “好了,给我吧。”这么说吧,杜老实用的是树叶。 “千总,那个你要不要去洗个手,这毕竟是给侯爷喝的。”不知内情的伙夫,基于对萧慕言的崇敬,终究是没有忍住。 “不用。”已经习惯代替侯爷喝粥的杜老实,很是自然的选择了拒绝。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伙夫与千总的差别,于是一脸为难的伙夫只能无奈的将粥递了过去,但杜老实却突然跳到了马车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并厉声喊道:“全军听令,准备迎敌。” 下一刻,一千名晋州城守军迅速翻身上马,然后有条不紊将马车护在了中间,同时二百名弓箭手已弯弓搭箭,而守在最外围的八百把雁翎刀也已全部出鞘。 远处十几匹高头大马正狂奔而来,虽然只有十余人,但谁又能确定他们是何种境界的高手。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一队骑兵立刻迎了上去。 “诸位将士莫要紧张,我乃湘州刺史府随从吴小六,特奉吴刺史之命,前来迎接燕中侯回城,请问杜千总何在?”吴小六急忙拱手抱拳。 “稍后,我速去禀报。” 根本无需禀报,因为站在马车上的杜老实,已经很清楚的听到了吴小六的话,也很确定的看清了吴小六的脸,但他却突然坐了下来,因为来者虽然不是敌人,但却同样不省心。 “千总,来者是刺史府吴...” “听到了,请过来吧。” 于是在非常有限的时间里,杜老实的脑子极速的思考了起来。 “吴小六见过杜千总。” 当初在湘江城,两个人曾一起处理过灾民的尸体,所以彼此并不陌生。 “原来是吴官差,没有收到你前来的消息,所以刚刚差点闹出了误会,得罪之处还望兄弟勿怪。” “杜千总严重了,一切全怪在下唐突。请问侯爷如今怎么样了?” “侯爷的脸色倒是没有那么苍白了,但依旧还在昏睡。” “侯爷大义,请受吴小六一拜。”此话的确出自真心,而这个头磕的也是极其郑重,被杜老实扶起来之后,吴小六继续说道:“侯爷功德无量,用不了多久必会安然无恙。” “多谢吴官差吉言,不知吴刺史此刻...?”若只是吴小六,怎么着都好应付,但吴凤山却是有资格掀开车帘近身探望的,所以杜老实立刻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家老爷也在路上,只不过染了风寒,所以速度稍微慢了些。” “啊,吴大人身体不适居然还亲自相迎,实在是太...太...呃...” 不想面对的还是来了,闻听此言,杜老实顿时陷入了思索,于是本就文化有限的他,在一心二用的影响下,顿时暴露了他那非常有限的文化。 “呃...,杜千总实在是太客气了,侯爷对湘州有大恩,我家老爷说了,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第314章 史上最慢行军 吴凤山就在前面,所以留给杜老实思索的时间已然不多,于是和吴小六又简简单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立刻安排了人带领他们去吃早饭。 “杜千总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不饿,再说...” “吴官差,什么叫你们不饿,一路长途跋涉,要是连个早饭也不吃,这岂不是在打我们晋州军的脸吗。” “呃...,多谢杜千总。” 吴小六之所以不再推辞,是因为杜老师此刻的架势,让他不禁怀疑若是再拒绝,很有可能会被五花大绑强行塞饭,虽然吴小六不是秀才,但面对的可是足足一千名如狼似虎的兵。 接下来,杜老实想出了不少办法, 绕道与吴凤山错开或往回走,但此刻有吴小六在,所以实施此计策,须将他们灭口。 找一个人假扮侯爷,但如此急迫,去哪里寻相似之人,更何况也没人会易容术。 就说侯爷伤势严重,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所以见不得光、吹不了风、更经不起被人打扰,但这些天我却一天三顿的进去喂饭。 ...... 呃...,实在不行把吴凤山也一起杀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其实最难的是自己这一千号兄弟,因为侯爷离开这件事,自己人也不能知道,所以一旦让战士们产生了怀疑,这么多张嘴,哪里还有秘密。 最后足足用了一顿饭的时间,杜老实终于想到了可行的方案,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拖延时间。 于是杜老实立刻吩咐人,给已经吃饱的吴小六又满满的盛了一碗米饭。 “这位兄弟,我吃饱了,实在是吃不下去了,那个...” “吴官差,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如今虽说比前些日子稳定多了,但灾情还没有结束,所以粮食有多金贵您可是比谁都清楚。再说,这都给您盛好了,可千万不能浪费。” “呃,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打着饱嗝的吴小六,无奈的再次端起了碗。 远处,杜老实将吴小六这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千总,已经五碗了,再盛的话,我担心会把他们撑死。” “嗯,那个如果你吃了五碗米饭,还能不能上的去马?” “愣上还是上的去的,但一旦跑起来,颠不了几下绝对会吐。” “好。”杜老实猛的拍了一下大腿,很显然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于是当吴小六艰难的放下碗筷,还没来得及将嘴边的饭粒捏进嘴里,杜老实便扯着嗓子大喊道:“吴官差,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 闻听此言,吴小六等人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起了双手,一边拼命的摇摆着,一边极是恐惧的回道:“不用了、实在是不用了,我们已经饱的不能再...” “好。全军听令,立刻出...” “杜千总,怎么如此着急,可否稍微歇...?” “吴官差,侯爷还在昏迷,急需回城休养。再说吴刺史染了风寒,也不能让他多跑不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呃...,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多谢杜千总体恤我家老爷。” “应该的,甭客气。” 紧接着,在众人的帮助下,吴小六等人终于被成功的拖上了马。 “全速前进。” 随着杜老实的一声令下,晋州城守军立刻狂奔了起来,二百米后,战马这才刚热身,队伍便迅速停了下来。 然后一千多人,齐刷刷的望向了正在狂吐不止的吴小六等人,然后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全是疑惑的表情。 “有谁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吃多了。” “啊,这是吃了多少,才能吐成如此熊样。” “平均每个人五碗米饭,而且是实实在在的五碗。” “啊,这是没见过饭吗,怎么吃这么多?” “灾情真是害人啊,连官差都饿成了这样。” 就在将士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时候,老实的杜老实,立刻出声喝道:“你们几个,离得最近,居然还有心看热闹,快,赶紧给吴官差他们拿水。” “诺。” 水自然是凉水,吐完一波的吴小六等人,毫不犹豫地猛灌了下去,以此来强行压制住躁动不安的胃。 终于不再吐了,不等吴小六踏踏实实的喘口气,杜老实驾着马车立刻赶了过来:“吴官差,你看这...,还有各位兄弟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大碍?” “无妨,无妨,实在抱歉,实在抱歉,那个...。”吴小六很是尴尬。 “哦哦哦,没事就好,全军听令,继续全速前进。” 这一次全速,足足跑出了二里路,但队伍又再次停了下来。 只因吴小六等人,不知为何突然接二连三的勒住了缰绳,然后不等马停稳,便急不可耐的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向路边的树林跑去。 这一拉,就是两炷香的时间,期间吴小六等人曾试图站起身提上裤子,可不等系好,又蹲了下去。 杜老实那叫一个开心,自然是乐得看他们拉屎,但一干将士却纷纷捏住了鼻子,同时全体都有的露出了一副极其厌恶的表情。 任何事终归都有结束的时候,所以已拉到脱水阶段的吴小六等人,最终还是被架了出来,然后又被很不耐烦的众人,丢到了马上。 都虚弱成这样了,自然也不能再继续狂奔了。 “这不耽误事吗。” “是啊,咱们侯爷还在昏迷,急等着赶回城里疗养。” “咱们千总实在是太老实了,换做我随便安排几个人照顾他们,然后大军该怎么狂奔就怎么狂奔。” “如果把你留下来照顾他们,你愿不愿意?” “拉倒吧,刚刚去树林里抬他们的就有我,你是没看到也没闻到,那个...,实在是太恶心了。” “所以啊,咱们千总这是在为咱们着想,再说咱们侯爷也经不起颠簸不是。” “嗯,有道理。” 于是再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以杜老实为首的这支队伍,开创了大燕,不,是整个天下行军史上最慢的行军速度。 但就是这样,杜老实还是有些不满意,毕竟再慢也还是在动,所以如果能够合理的停下,那就真是完美了。但如何才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呢? 就在杜老实费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视线中,几十匹高头大马正迎面而来,很显然吴凤山到了。 第315章 关键时刻 不得不说,杜老实的确把时间拖延到了极致,但终归是一件双向奔赴的事,所以杜老实只能控制己方的慢,却无法左右对方的速度。 萧慕言当时交待他的时候,曾跟他说过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大约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杜老实需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拖到萧慕言说过的那个时辰。 “晋州城守军杜老实见过吴刺史。” “杜千总快快免礼,听闻侯爷受了内伤,实在是让我心急如焚,不知侯爷现在怎么样了?” 吴凤山伸手扶起躬身行礼的杜老实,同时有些疑惑的扫视了一眼,但环顾了一周,也没看到吴小六的身影。 “回大人,我家侯爷还在昏睡。有劳吴大人亲自迎接,听吴官差说,您一路奔波染了风寒,实在是辛苦大人了。” “杜千总客气了,比起侯爷的大义之举,小小风寒、不值一提。哦,对了,吴小六去哪了?” “回大人,吴官差他们身体有些不适,暂时无法下马,所以才没有上前迎接大人。” “哦?” “是这样的,吴官差他们早饭吃的稍微多了些,策马狂奔于是引起了肠胃不适,先是上吐、后又下泄,所以身体有些虚弱,那个大人您要不要先去看看他们。” “不用,一群手下人而已,而且只是拉个肚子,更不足挂齿。杜千总,如此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吴大人言重了。” “侯爷可在车里?” “在。”杜老实不由微微一愣,但并没有发现吴凤山有何异常,于是立刻斩钉截铁的给出了答案。 “杜千总,有劳带我去看望侯爷。” “大人勿怪,恕末将斗胆,侯爷还很虚弱,而您又感染了风寒,万一传给侯爷,就...” “杜千总考虑极是,但我已经好利索了,放心绝不会传染侯爷。”吴凤山不疑有他。 “好吧,吴大人请跟我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是没有了推辞的理由。 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万一侯爷在这一刻回来了呢,所以在前面带路的杜老实,很是自然的走到了吴小六的身边。 “老爷,您来了。” “拜见刺史大人。” 趴在马上的吴小六等人,均是艰难的抬起头,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招呼,但几乎用尽了他们全身的力气。 看到吴小六等人的脸,沉稳如吴凤山也禁不住流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很显然他也拉过肚子,但他却实在没有想过,拉肚子能把人拉成这样。 “小六你,你们这...” “给老爷丢脸了,早上吃的有点多。” “多是多少?” “五碗米饭。” “五碗?你们胃口倒是真的不小,但米饭吃再多也不会拉肚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凤山之所以如此详细的询问,是因为当初他接到赵瑄飞鸽传书时候,便产生了一丝疑惑,如今加上杜老实的表现,以及吴小六等人此刻的身体状况,顿时让他疑虑丛生。 随即,吴凤山认真的思索起来,萧慕言受伤返回湘江城疗养,自己身为刺史前去迎接,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信是织造局传来的,而且信中还特别强调,让自己以最快速度见到燕中侯,并第一时间确定其伤势。 于是结合到此刻的种种,蹊跷之处越发明显。 首先,自己乃一方刺史,和织造局并无瓜葛,为何给自己下令的不是朝廷而是赵瑄。 其次,如此催促自己,看似是对萧慕言的关心,但织造局干的是什么勾当,简直是众所周知,他们怎会如此好心,尤其朝廷与燕北的关系还极其微妙。 “回老爷,杜千总实在是热情的很,唯恐我们这些日子没有吃饱,所以一个劲的命人给我添饭。然后又担心老爷久等,所以来了一波急行军,没跑出几步,我和兄弟们就吐了。” “然后呢?” “然后又喝了凉水,于是就...” 一切看似无意,但件件都是刻意为之,听完吴小六的叙述,吴凤山不由冷冷的看向了杜老实,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拖延时间,难道萧慕言没在马车上? 所以赵瑄如此催促自己,定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萧慕言显然是他们的怀疑对象,想在这里,吴凤山顿时冷冷的看向了杜老实。 “杜千总,还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句话的语气,要多冷有多冷。 “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杜老实面不改色的拱手抱拳,但心中却紧张到了极致,因为吴凤山的眼神和刚刚完全不一样,难道他起了怀疑,若真是如此,就更难将他糊弄过去了。 看着向自己施礼的杜老实,吴凤山并没有说话,而是冷冷一笑,同时心中禁不住感叹:眼前之人还真是好手段,一脸憨厚的表面下,居然略施小计就把一向机灵的小六给埋进了坑里,这还只是区区一个千总,可想而知萧慕言手下有多少能人。 一时间,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样,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走动,唯有吴凤山缓缓转过了身,然后将一双犀利的目光投向了三丈之外的马车上。 如临深渊,吴凤山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如果车厢内果然空无一人,那么在自己掀开车帘的那一刻,也就彻底暴露了萧慕言的秘密,如此便实实在在的得罪了燕北,因此而来的后果简直是不敢设想。 不掀开,众目睽睽之下,自然难逃织造局的法眼,如此朝廷也不会放过自己,若只是定自己一个办事不利、延误时机之罪,简直是烧了高香;怕就怕,扣自己一顶心向燕北的帽子,那就不是简单的丢官罢职可以善了的了。 吴凤山很清楚,刺史府中一直都有织造局的细作,而且不止一个,别的不说,此次跟随自己前来的这几十人中就有,而赵瑄的命令是第一时间就去查看萧慕言,所以已没有时间再去拖延了。 一边是朝廷、一边是燕北,到底该如何选择?成了吴凤山目前最头疼的问题,而更让他头疼的是时间太过紧迫,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 就在这关键时刻,也许是感受到了吴凤山的头疼,也许只是因为憋不住了,只听“噗噗”几声,吴小六拉到了裤子里。 第316章 虚惊一场 突如其来的恶臭,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成为全场焦点的吴小六,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虽然竭尽全力的夹住了屁股,但还是在止不住的窜着稀。 怎么办?自己丢人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老爷的脸也给丢尽了,想到这里,吴小六立刻捂住了脸,然后默默的流起了泪。 吴小六自然不知道,这泡屎来的有多么重要,简直如及时雨般,为他的老爷争取到了难能可贵的时间。 权衡利弊,吴凤山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泡屎的时间,所以他根本来不及安慰立了大功的吴小六,而是快速的思索起来。 同样在抓紧时间思索的还有杜老实。 于是,随着吴小六的结束,吴凤山也做出了选择,而杜老实也好像下定了决心。 下一刻,吴凤山坚定的迈出脚步向马车走去,很显然他最终的选择的是得罪燕北。 三丈距离,十米而已,只需十四步,吴凤山便能够到车帘,可就在他刚要伸手的时候,杜老实一个箭步蹿了过来,并严严实实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弓箭手听令,立刻将马车围住。” “诺。” 等弓箭手就位之后,杜老实还特意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全部背过身去,如此无论杜老实做什么,除了吴凤山都不会有人看到。 “杜千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大人,侯爷身体虚弱,所以让战士们遮遮风。” “没想到杜千总不仅能力超群,还是一个极其细心之人。” “吴大人过奖了,末将实不敢当。” “行了,战士们已经站的密不透风了,我是不是可以看望侯爷了?” “恕末将再多句嘴,吴大人,您确定您的风寒已经完全好利索了。” “确定。杜千总,本官怎么感觉你一直在有意阻拦,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大人真是说笑了,来,末将为您掀帘。”话一说完,杜老实的右手便放到了车帘上,而他的左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 杜老实很清楚自己已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吴凤山,既然如此,也就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吴凤山发现车内秘密的那一刻,将匕首立刻抵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强行逼迫他配合。 当然这一路上,吴刺史都得以照顾侯爷的名义,在车厢中度过。另外他也有选择不配合的权利,除非他不怕死。 至于再往后怎么办,杜老实没有去想,因为这同时超出了他的能力与脑力范围,但他却无比笃定,侯爷一定会有办法,所以只要坚持到侯爷回来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用匕首胁迫刺史,这犯的是什么罪,杜老实自然一清二楚,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大不了自己人头落地。 想明白了一切,又下定了决心,于是不再犹豫的杜老实,一把掀开了车帘,然后就愣住了。 愣住的不止杜老实,还有吴凤山,而导致他们愣住的罪魁祸首是老实巴交躺在车厢中,依旧昏迷不醒地萧慕言。 杜老实很是怀疑的揉了揉眼睛,而吴凤山则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如释重负,两个人同时体会到了石头落地的快感,于是刚刚还气氛紧张的两人,立刻心照不宣地露出了笑脸。 “吴大人,请。” “不不不,怎敢上车打扰侯爷。杜千总,你看,侯爷虽然还在昏睡,但气色已完全恢复了。” “是是是,我家侯爷本就武功高深,所以恢复起来自然比一般人快。” “侯爷大义,请受吴凤山一拜。”吴凤山从来都没有磕过这么高兴的头,此时别说一个,就算一连磕上百八十个都心甘情愿。 “吴大人,您看您这是怎么话说的,那个等侯爷醒了,末将必会禀报。”杜老实立马搀扶起吴凤山,热情的简直就要四溢而出了。 “不用扶我,那个杜千总,赶紧去把车帘放下,万一进了风...” “是是是,还是吴大人考虑的周到。”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护送侯爷回城吧。” “好好好,那吴官差他们?” “小事,我那边留下二十人照顾他们就行。” “哪能劳烦刺史府的各位官差,吴大人,我来安排。” “不用不用,本来他们就熟,所以照顾起来也方便,再说各位战士刚从前线回来,又长途跋涉,实在是辛苦的很。” “既然如此,那末将就不再强求了。” “自然、自然。” 有个词叫得意忘形,此刻来形容他们俩是一点也不为过,不说杜老实,谁又能想到一向沉稳的吴凤山,会笑的如此灿烂,简直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全体战士已经上了马,吴凤山在出发之前,还亲自从自己得包裹中取出了一套衣服,并亲手交给了吴小六,除了和风细雨的安慰之外,还毫不吝啬的一顿猛夸,以至于让虚脱的吴小六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即使侯爷回来了,杜老实依然坚守在车夫的岗位上,而成功完成了任务的他,情不自禁的一直在傻笑。 午时三刻,连续狂奔了一个时辰的队伍,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 这次,杜老实很是自觉的洗了手,然后端着粥,毕恭毕敬的进了车厢。 “这几天辛苦了。”萧慕言微微一笑,当然声音是极低的。 “侯爷,末将一点也不辛苦,您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不然我只有绑架吴凤山逼着他和我一起演戏了。” “看来我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侯爷,那个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的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就是那个吴小六拉裤子的时候。”这句话说完,萧慕言立刻对眼前的粥,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真是太巧了,好险好险。”杜老实自然不会问,您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悄么声进入马车的,毕竟这点事对侯爷而言,实在是太过容易。 “主要还是你做得好。那个我来的路上吃过饭,所以这碗粥还是你继续喝吧。” 一句夸赞就足以让杜老实老泪纵横,更何况还赏了一碗粥,于是杜千总二话不说的仰起头,直接喝了个一干二净。 “侯爷,这粥太好喝了。” 萧慕言莞尔一笑,但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不紧不慢地躺了下去。 “杜千总,给侯爷喂过粥了?” “喂过了,吴大人。”杜老实立刻掀起了车帘,然后看到吴凤山身边的陌生人,不解的问道:“吴大人,这位是?” “湘江城回春堂的李圣手。” “将军勿怪,老朽本是和刺史大人一起出发的,但岁月不饶人,所以耽搁了些。” “原来是妙医圣手,失敬失敬。” “实不敢当。将军若是方便,可否让老朽给侯爷把把脉?” 第317章 各有各的心眼 郎中给昏迷不醒的萧慕言把脉,实在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所以杜老实没有丝毫阻拦,因为他知道凭借侯爷的本事,区区一个郎中绝对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大人、将军,侯爷已无大碍,只是气息还有些紊乱,这才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喝上几副养气固元的汤药,便彻底无碍了。” “那侯爷大约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吴凤山很是关心的问道。 “喝了药,最迟明早便会苏醒,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回头再安心静养几日便可完全康复。” “如此甚好、甚好,有劳李圣手了。” “大人客气了,老朽这就去熬药。” 药材就在郎中的马车里,当初吴小六去请他的时候,便大体叙述了萧慕言的病情,所以郎中在出发前就将对症的药材准备好了,当然也带了炉子和药锅。 汤药是李郎中在他的马车中熬的,所以熬药也没耽误部队继续前行,只是速度放缓了一些。 而作为文臣的吴凤山,本就不习惯骑马,所以等再次启程的时候,刺史大人便悠哉悠哉的坐进了李郎中的马车里。 小火慢熬,车厢中洋溢着浓浓的药香。 “李郎中,燕中侯乃万金之躯,所以用药这一块一定要温和。”吴凤山很是随意的开口说道。 “大人放心,老朽用的全部都是最名贵的药材,保证万无一失。” “那就好。年轻时,本官对医术也略有研究,当然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今日看到李圣手为燕中侯诊脉,不由勾起了本官的兴趣,所以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刺史大人博学多才,实在令老朽佩服,请教不敢当,大人直言便是。” “嗯,几日前燕中侯真的是耗尽了内力从而昏迷不醒的吗?因为据本官所知,这可是很严重的内伤,怎会短短几日便无大碍?” “大人果然是谦虚了,就这个问题,便足以说明大人对医术可是精通的很啊。回大人,燕中侯确实是耗尽了内力,若是换做常人别说短短几日,也许这辈子都可能无法苏醒,但燕中侯却是天赋异禀。” “哦?!” “不瞒大人,老朽行医已有四十七年,但从未见过像燕中侯这般筋信骨强之人。另外燕中侯昏迷不久后,便有内力高强之人为他运气,所以区区几日便能醒来属实正常。” “原来如此,多谢李郎中解惑。”这一刻,吴凤山才算真正踏实下来。 “大人言重了,老朽实不敢当。” 对于刚刚的谈话,李郎中自然只会认为刺史大人是在与他探讨医术,他哪里又能猜出吴凤山的真实目的。 而吴凤山之所以询问,自然是心中还有怀疑。 一个多时辰前,当吴凤山看到萧慕言安然躺在车中的时候,心情是喜不自胜的,但开心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虽然紧接着他便与杜老实笑逐颜开,更是对萧慕言表现出一副极其关心的姿态,但心中的疑惑却丝毫未减。 吴凤山很确信,隐藏在他身边的织造局吏员,已在第一时间将萧慕言的消息偷偷传了出去,所以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自己只需难得糊涂就好。 毕竟传信中,赵瑄只是让自己快马加鞭来探望萧慕言的病情,那么自己就可以只按照字面意思,一心一意的表达关心就可以了。 另外,萧慕言那边,杜老实虽然是在有意拖延和阻拦,但一切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所以彼此并没有产生任何矛盾,于是自己来此,只是为了单纯的迎接燕中侯大驾。 而糊涂只是手段,自保才是目的。 首先,吴凤山可以确定的是,近日一定有大事发生,而严重程度更是直接惊动了陛下,不然织造局绝不可能直接给刺史府传信,毕竟双方属于驴唇不对马嘴的两个衙门,由此便可说明陛下已将此事全权交给了赵瑄。 其次,萧慕言明明在车里,为何杜老实还要拖延阻拦,再加上从赵瑄信中产生的疑惑,所以完全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萧慕言只是恰巧回来了而已。 而最让吴凤山苦恼的是,对于近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是完全不知道的,万一日后,织造局查出此事的确是萧慕言所为,那自己也必然难辞其咎。 所以吴凤山必须搞清楚,若是萧慕言一直在装病,那就坐实了他中途离开,刚刚回来的事实,所以为了自保,到时必须把这个情况告诉赵瑄。 但刚刚李郎中的一番话,算是彻底消除了吴凤山的怀疑,所以无论发生的是什么大事,都绝不会是萧慕言所为,那么自己就没有失察,更没有包庇的嫌疑。 万事大吉,吴凤山是真的开心了起来,同时对如履薄冰也有了更深的体会,纵然已是一州刺史,但在更高的权力面前,时刻都存在着一招不慎、小命立没的风险。 “大人,药熬好了。”话一说完,李郎中便舀了一勺喝了下去。 “嗯。”看着李郎中的举动,吴凤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半炷香后,温度刚刚好,而李郎中也没有被毒死,所以吴凤山这才差人端了过去。 萧慕言本就早已康复,再加上从小就不喜欢喝药,所以这碗集合了十数味名贵药材的汤药,最终还是进了杜老实的肠胃,尤其当萧慕言告诉他,这碗药起码值五十两银子之后,杜老实喝的那叫一个痛快。 “有没有好奇过,我这几天去哪了?” “没有。”杜老实唯恐侯爷不信,回答的斩钉截铁。 “嗯,你倒是真老实。但你的回答却是错误的。” “啊,侯爷,我真的没有好奇过,我可以对天发...”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要连你自己都说服,那就是我这几天一直在马车里,从未离开过。” “啊,哦哦。属下明白了,明白了。” “嗯,不错。”萧慕言很是赞赏的拍了拍杜老实的肩膀以示鼓励。 萧慕言很清楚,以杜老实的本事,能把吴小六他们折腾成那样,已实属不易,所以除了夸奖之外,萧慕言并没有告诉他,你的办法其实很拙劣;也没有告诉他,你的举动引起了吴凤山的怀疑。 除了有些事没有告诉杜老实之外,萧慕言还对他撒了一个谎。 其实在杜老实没见到吴凤山之前,萧慕言就已经回来了,而之所以告诉他是在吴小六拉稀的时候才回来的,自然是为了让杜老实更有成就感。 第318章 霍霍 不仅是杜老实,萧慕言对吴凤山的心思也是一清二楚,毕竟他来到之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逃过萧慕言的耳朵。 对于吴凤山选择了大燕,萧慕言没有丝毫是诧异,心中自然也没有产生任何芥蒂,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做自己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泛泛之交,而承担丢官罢职甚至是掉头的风险。 幸好有了李郎中的出现,这才让吴凤山彻底消除了心中的怀疑,如此赵沁之死,怎么着都不会和萧慕言扯上一丝关系,同时也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呈现了一个完美的开局。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于是制定这些计划的萧慕言,非常踏实的睡着了。 有人往北走,就有人朝南来。 但因为灾情的影响,往南边来的人当的是寥寥无几,而且在为数不多的人里,还包含了分成两路一直在疾速狂奔的小四和陆海山,以及皇子妃和乌涯。 有意思的是,无论是前面的小四还是皇子妃,都知道自己身后跟着尾巴,而且这两条尾巴,还是二人特意引来的。 所以可笑的是,跟在后面的陆海山和乌涯,那是一个比一个小心,皆因担心被前面的人发现,于是时不时这里藏藏、那里躲躲,真的是煞费了苦心。 玉山,是湘州境内非常知名的一座山,所以时常有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前来赏景游玩,于是有一个叫王老五的生意人,很有远见的在山脚下建了一处客栈。 客栈不大,一楼只有三张桌子,十二条长凳;而二楼从左往右数总共有两间客房。 虽然发不了大财,但赚个吃喝却是绰绰有余。但洪水一来,哪里还有人有闲心爬山,所以这段时间,王老五完全是靠西北风度日。 等小四到达玉山王老五客栈的时候,皇子妃已经点好了菜。 说是点菜,其实就是有啥吃啥,既是掌柜、又是小二、还是伙夫的王老五,翻遍了整个厨房,好不容易凑出了三道菜,然后又用为数不多的米蒸了四碗米饭。 也许是许久没有客人的缘故,王老五不但格外的热情,甚至连菜都做的极其的用心,以至于米饭都蒸熟了,菜还差了一道。 于是王老五很是不好意思,但皇子妃和小四却丝毫没有在意。首先,皇子妃没有一丝责怪;其次,小四很是善解人意的劝慰道:“就你一个人忙活,慢点很正常,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于是得到了鼓励的王老五做的更细致了,而皇子妃和小四吃的也是出奇的慢,就好像是故意在折磨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似的。 高深莫测的乌涯躲在了客栈左方二百米远的一棵大树上,浓密的树叶倒是为他遮住了炎热的阳光,但树叶上的各种虫子却对他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热情和好奇,当然若用真气护体,很轻松便能解决,但如此却很容易引起皇子妃的警觉,所以高深莫测的乌涯选择了默默忍受。 而极擅跟踪的陆海山,则是藏在了客栈后方三百米外的一处巨石后,背阴凉爽不说,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但水再多也没有馒头压饿,从昨日凌晨到现在,只喝了一壶廉价茶水的他,早已是饥肠辘辘。 皇子妃的饭量本就不大,所以就算小四已超常发挥,米饭还是剩了一些,于是在结过账之后,小四很是勤快的将残羹剩饭倒在了一个盘子里。 然后细嚼慢咽足足吃了半个时辰的二人,不再分开行事,而是一同向南奔去。 随即,乌涯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而陆海山却是急忙来到了客栈,从王老五嘴中确定了已没有吃食可卖的情况之后,最终将眼光停在了那盘残羹剩饭上。 里面有那个女人的口水也就罢了,但那个男人的口水却是陆海山不能接受的,而且再怎么说,自己还是堂堂的湘州织造局主事,这事一旦传出去,实在是有失体面。 而肚子里不断发出的“咕咕”声,终究还是让陆主事放下了他那自以为是的体面,但就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去拿筷子的时候,勤快的王老五很是熟练地将这盘残羹剩饭倒进了泔水桶里。 而更尴尬的是,陆海山已将筷子伸了过去,同时王老五也转过了头,不但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更是完全明白了他的企图。 即便如此,此刻也只是心照不宣的尴尬而已,但很是实在的王老五,却打破了这份心照不宣:“这位客官,实在是抱歉,你也没说你要吃,不然我就给你留下了。” 就算是络腮胡,也无法遮住陆海山那张像被煮熟的脸,万幸王老五的话中没有一丝嘲笑,不然很有可能被灭口。 陆海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咬着牙默默的转过身,然后全力施展出轻功,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在了王老五的视线中,直到跑出老远,才发现手中还拿着王老五客栈的筷子。 下一刻,陆海山将真气迅速注入了手掌中,于是这双让湘州织造局陆主事颜面彻底扫地的筷子瞬间变成了粉末。 陆海山这辈子也没有丢过如此大的脸,所以为了惩罚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他决定在回到湘江城前,粒米不进。 李郎中说,吃了他的药,保证燕中侯最迟明早便会醒来,所以为了彰显他的医术高明,萧慕言很是给面的在半夜就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从下午直接睡到了凌晨,算是彻底睡足了,所以萧慕言决定下去走走,或者找人聊聊天。 马车旁躺着的依旧是兢兢业业的杜老实,知道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安稳,所以萧慕言怎么着也不会折腾自己人,于是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吴凤山的营帐走去。 营帐有很多,但独属吴凤山的那顶最大,尤其在帐外负责站岗的四名衙役已东倒西歪的打起了盹,所以悄么声地进入营帐,简直是轻松自如。 不愧是出生在书香门第,连睡姿都是温文尔雅,只见吴刺史笔直的躺在行军床上,左手盖着右手,右手盖着肚脐,不仅没有一丝鼾声,连呼吸都是无比均匀。 既然想找人聊天,那必须先把人叫醒,于是萧慕言将屁股对准了吴凤山的脸,然后结结实实的坐了下去。 “谁谁谁?”吴凤山顿时被吓得跳到了地上。 第319章 猪狗不如 深更半夜,萧慕言为何来找吴凤山,目的很单纯,就是来霍霍他,谁让他是外人,谁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谁让他是大燕忠实的狗,所以不霍霍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止萧慕言,就连吴凤山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蹦的那么高。 很明显,吴刺史被彻底吓着了,但尽管如此,守在外面的四个衙役依旧在呼呼大睡。 “吴大人,是我。”萧慕言的声音很虚弱。 “啊,你是...你,你是燕中侯?”吴凤山点燃蜡烛,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头凑了过来,在确定了的确是萧慕言而不是鬼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嗯,吓着你了吧。” “啊,没...没有。侯爷您醒了,真的是太好了。吴凤山见过侯爷。”即便吓出了一身汗,吴大人也完全没有忘记礼节,行过礼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个大半夜的,不知侯爷找下官有何事?” “没有,只是躺了好几天,实在是不愿意再躺了,所以就随便走走,看到这处营帐最大,不知道是谁,就好奇进来看看,没想到身体还是有些虚,一不小心就坐了下去。”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侯爷大义之举所致,不然侯爷也不会耗尽内力昏迷了这么久,请受吴凤山一拜。” “吴大人快快请起,无需客气。那个我昏迷了多久,这是哪里,还有你怎么来了?”萧慕言问出了一个真实病人最该问的问题。 “回侯爷,您昏迷了四五天,这是在回湘江城的路上,下官前来也是为了迎接侯爷。” “哦,一点小伤而已,何须兴师动众,楚辞他们也是,居然还给你传了信。” “侯爷万金之躯,对湘州更是恩重如山,下官来迎接侯爷实在是理所应当,不过侯爷昏迷的消息并不是楚统领他们传信下官的。” “哦,我就说楚辞他们不会这么矫情,如此看来必是朝廷了,没想到这点小事,连朝廷都惊动了。” “呃,确切的来说是赵瑄。” 吴凤山丝毫没有隐瞒。首先,这种小事,根本瞒不住萧慕言;其次,实话实说也是在向萧慕言传递友好的态度;第三,顺便看看萧慕言是什么反应。 “织造局的赵瑄?”萧慕言哪里能猜不到,但依旧表现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是的。” “你是刺史衙门,他是织造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头肥猪怎么会直接给你下令?” “嗯,应该是织造局得知了侯爷受伤的消息,然后非常担心,所以才直接给...” “吴大人,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然后赵瑄怀疑此事和我有关,所以这才让你打着看望我的名义,实则是查探我,对吧?”直接挑明,不仅显得光明磊落,同时还能起到反将一军的效果。 闻听此言,吴凤山微微一愣,心中不由感叹:好一个萧慕言,不但聪明绝顶,更是丝毫没有避讳的直来直去,尤其刚刚把赵瑄直接称为“肥猪”,这一切都说明他压根就没有将织造局放在眼里。 “侯爷实在是多虑了。首先,下官并没有听闻最近有事发生;其次,下官前来只是为了恭迎侯爷大驾,无论赵大人是否有其他想法,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另外,即使没有他的传信,只要下官在得知了侯爷受伤的消息,也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照顾。”话说的很是漂亮,不但表达了对萧慕言的关心,更是将自己摘了出来。 “哦,连你都不知道有事发生,那看来是我想错了。多谢吴大人对我的关心,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又聊了这么半天,哪里还能睡的着,所以既然说了是来照顾萧慕言的,那就得做出照顾的样子。 “侯爷言重了,那个您是打算继续转转还是回车休息?” “嗯,随便走走吧。” “好,下官陪着您。”说完,吴凤山就很是自然的搀起了萧慕言的胳膊。 “虚弱”的萧慕言,像极了一个昏迷了四五天的病人,简直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施加在了吴凤山的身上,也许是在马车中呆的烦了,所以这里走走、那里停停,时不时仰头看看满天繁星,总之吴凤山累的早已是满头大汗。 八月的夏天本就闷热,文文弱弱的吴凤山简直是苦不堪言,终于好不容易腾出来一只手,但刚擦了一把汗,就忽然被萧慕言一把推倒了。 毫无预兆,被摔了个狗吃屎的吴刺史,直接懵了个大圈,因为他实在不理解,萧慕言推倒自己然后忽然蹿了出去是为了哪般。 但答案马上就揭晓了,因为眨眼间萧慕言就回来了,不止如此,还捎带了一个人。 借着月光,吴凤山没费什么劲,便认出了对面的乌涯。 “阁下不是六皇子身边的护卫吗,你怎么来了。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唉,侯爷,您慢点,我扶您。”很明显,吴凤山已不再纠结自己被推倒一事,而是迅速的站起身,再次扶住了更加“虚弱”的萧慕言。 “这事我也很好奇,所以这个人理应给咱们一个说法,不然我就杀了他,再去找殿下好好聊聊。”施展了轻功,又和乌涯对了一掌的萧慕言,立刻表现出摇摇晃晃的架势。 闻听此言,本就满身汗的吴凤山顿时汗流如注,同时对萧慕言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燕中侯还真是狂的很,不仅织造局,甚至连六皇子都没有放在眼里,当然他也很清楚,萧慕言的狂,绝不是轻狂。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杜老实等人,立刻跳了起来,只是片刻,便将乌涯围在了中间,二百把弓、八百把刀,已齐刷刷的对准了目标。 “我在找人。”乌涯的语气毫无波澜。 萧慕言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虽然当初在京城时,乌涯曾在院中守了一夜,但这份人情是赵云澜的送的,而且萧慕言立马就还了,所以以前不待见,现在依旧看不起。 “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军营找人,别说是你,就算是六皇子亲来,也得跟本侯打个招呼。”萧慕言说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很是夸张地皱了皱眉说道:“你不会是来行刺本侯的吧?” 第320章 千夫所指 乌涯的情绪一向没有大的起伏,平时面对自己的主子也是如此,所以赵云澜形容他是一个极其冷漠的人,但即便如此,此刻听到萧慕言毫不掩饰的侮辱,还是让他的脸上多了一丝愤怒。 而萧慕言巴不得他恼羞成怒,如此便能非常合理的杀了他,当然乌涯的到来,也完全在萧慕言的计划之内,因为让皇子妃去见赵云澜,本就是他的主意。 看到眼前的局面,吴凤山不由暗叹一声:这是一点也不打算闲着啊。 吴凤山有些担心,萧慕言当着自己得面把这个叫乌涯的杀了,如此赵云澜那边怎么着都得给个交待,至于以后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只能听天由命。 相对有些担心,吴凤山最最害怕的是,这个乌涯假如真的是来行刺萧慕言的,那这事就彻底闹大了。 “看见我们侯爷,居然不跪,还敢来我们军营找人,简直是胆大包天。”杜老实说着,便要下令城守军动手。 “杜千总且慢。”吴凤山立刻出声制止,然后对着萧慕言很是诚恳的说道:“侯爷,恕下官多句嘴,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人的确是无官无职,但毕竟是六皇子的随从,所以容下官先去问个清楚,您看?” 萧慕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杜老实点了点头,示意战士们给吴凤山让条道。 “多谢侯爷。来人,速去车中把凳子搬来。” 吴凤山很是细心,等萧慕言坐下,这才向乌涯走去。 “此乃晋州军军营,你即便是六皇子的人,也没有任何资格擅自闯入,所以本官奉劝你,最好把来意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我说过了,我只是来找人。”乌涯开口,还是这句不咸不淡的话。 “可是奉了殿下的命令?”若不是得罪不起他的主子,就乌涯这个态度,吴凤山都想亲手宰了他。 “是。” “除了一个是,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例如,你要找的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军营找,还有为何没有向燕中侯禀报。” “吴刺史,少跟他废话,无凭无据,怎么证明他奉了殿下旨意,尤其对我家侯爷如此不敬,让我等先剐了他再说。”杜老实已一刻也等不及。 “杜千总,稍安勿躁。”吴凤山就差把杜老实直接抱在怀里了,同时无比气愤的朝着乌涯狠狠瞪了一眼。 “他奶奶的,简直是猖狂至极,我晋州军营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最可气的是,见到咱们侯爷不但不跪,还他娘的拉着一张驴脸。” “看他那作死的样,显然是没把咱们燕北放在眼里。” 乌涯成功的引起了众怒,而最着急的自然还是吴凤山:“诸位将士,息怒、息怒。杜千总...杜千总...,唉,侯爷,侯爷...” “吴大人这里没有你的事,今晚我必须宰了他。” “把他剁成肉泥。” “杀、杀、杀。” 不止杜老实,所有战士都是义愤填膺,乌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会被上千人同时指着头皮大骂,于是愤怒值被瞬间拉满。 而萧慕言始终悠哉悠哉的坐在凳子上,颇是玩味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当然也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最终乌涯还是放开了已经攥紧的手,因为他明白动手的后果是什么,自己不但会死在这里,而且还会让自己得主子陷入被动,所以一向不怎么冲动的他,在均衡利弊之后,很是识时务的选择了妥协。 “我的确是奉了殿下的旨意,燕中侯若是不信,可以直接找殿下询问。另外我也从未打算擅闯军营,而我刚刚所在的位置离军营起码还有上百米,只是被燕中侯发现了,才被迫现身于此。” 此话一出,吴凤山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立刻向萧慕言询问道:“侯爷,殿下旨意不像是假,毕竟见到殿下一问便知。另外,他刚刚的确是在百米之外吗?” “嗯,的确是在百米之外,但很明显他是奔着军营来的,若不是我发现了他,此刻他已经在营中悄么声的逛了好几圈了。吴大人,他口口声声说找人,问问他找的是什么人,又为何找到我这里。” “侯爷说的是。”作为传声筒的吴凤山,立刻将头又转向了乌涯:“侯爷的话,你应该听到了,说说吧。” “我是一路跟踪他人而来,事先并不知道晋州城守军在此地扎营,半个时辰前,他们的踪迹突然消失了,然后四周我都仔细看过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是藏在了军营中。” “先不说你的判断准不准,先说一下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好,不过需要燕中侯借一步说话。” 于是,吴凤山立刻又看向了萧慕言。 只见萧慕言很是随意的对着杜老实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身,径直向吴凤山的营帐走去。 下一刻,城守军再次让开了一条通道,但所有人对着乌涯都是怒目而视。 蜡烛点燃,吴凤山扶着萧慕言坐到行军床上,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乌涯开口说道:“说吧。” “我在找的人,是两个月前,行刺赵沁郡主的凶手。” “什么,那郡主她?”吴凤山自然知道赵沁是谁,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对她动手。 “此事吴大人自然不清楚,但绣花厅一定禀报了燕中侯。郡主身中一箭,至今生死不明。”乌涯自然不会说出赵沁已死,不然就暴露了赵云澜和皇子妃有联系。 此言一出,吴凤山心中更是无比震惊,毕竟织造局不是吃干饭的,此人居然能重伤赵沁,那武功简直是恐怖如斯。 “嗯,本侯的确听说了,据说带头的是个女人,而且还很年轻。得知此事之后,绣花厅也没闲着,但至今也没有查明她的身份。” “至于此人的身份,我可以告诉燕中侯。”乌涯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吴凤山没有资格知道。 “侯爷,下官在帐外等候,有事您随时...” “不用,你待在这里就是,对于她是谁,我没有丝毫兴趣,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纯属偶然,昨日这个女人以及她的随从突然突然出现在了湘江城,所以我便一路跟到了这里,不曾想她们却突然失去了踪...” 萧慕言立刻打断了乌涯的话,然后冷冷抛出了一句:“等会,既然这个女人是朝廷正在全力捉拿的要犯,那么你发现之后为何不直接出手,反倒是一路跟着,吴大人,你是不是也感觉蹊跷的很?” 第321章 闭环 对于赵沁的死,自然是把局搅得越浑越好,所以萧慕言毫不犹豫地将此事转移到了赵云澜的身上,于是杀完人的皇子妃,才在第一时间去了湘州刺史府,并且让跟在身后的陆海山看到了萧慕言想让织造局看到的一切。 至于赵云澜在得知了此事之后,会作何反应,萧慕言用鼻子想也能猜出他会杀人灭口,当然皇子妃也是心知肚明。 若是乌涯直接在湘江城动手,加上织造局的一众高手,皇子妃和小四必然是凶多吉少,同时萧慕言接下来的计划也会被打乱,所以皇子妃以寻找萧慕言寻问赵云琛坟墓为由,成功的将乌涯引到了此地。 萧慕言之所以如此有把握,是因为他很清楚,赵云澜一定会怀疑,皇子妃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和自己取得了联系,不然仅凭她和小四,是绝对杀不了赵沁的,所以为了确定赵沁之死到底是不是萧慕言和三嫂联手所为,赵云澜一定会让乌涯在确定了答案之后再动手。 皇子妃和小四的确来了军营,但他们和萧慕言原本就没打算见面,所以来是来了,但只是设定好的路过而已。 而萧慕言之所以主动对乌涯出手,并把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是为了给皇子妃和小四创造离开的机会,二是为了让跟在最后面的陆海山看到。 那陆海山看到了又会怎么想呢? 很简单,他会更加笃信,这次竹林事件和上次半路设伏一样,依旧是赵云澜和这个女人联手所为,事成之后,赵云澜为了置身事外,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永绝后患。 至于这个女人和射箭之人为何会来到萧慕言所在的军营,陆海山自然猜不出来,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和赵云琛的关系,但完全不打紧,因为只要陆海山将他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禀报给赵瑄,那么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因为赵瑄不但清楚这个女人和赵云琛的关系,还知道这个女人最关心的是赵云琛死在了哪里。 同时赵瑄还是为数不多知道赵云琛在萧慕言手中的人之一,所以当他听说这个女人来找萧慕言之后,便立刻就会猜出她找萧慕言的目的。 至于赵云澜,都能把赵沁出行的路线,以及随从人员的名单搞到手,那么打听出赵云琛在萧慕言手中自是不难,所以一个完美的闭环就彻底形成了。 所以赵瑄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首先,赵云琛事败之后,赵云澜在织造局的眼皮子底下,救下了这个女人,于是赵云澜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她的救命恩人。 之后,赵沁成为了赵云泽的强力后盾,于是赵云澜便对赵沁起了杀心,而这个女人本就对皇室怀恨在心,现在又欠了赵云澜的人情,所以便毫不犹豫地对赵沁出了手。 事发之后,赵云澜发现赵沁并没有死,所以再次找到了这个女人,为了促使这个女人再次对赵沁出手,除了以前的理由之外,还对她许下了查出赵云琛坟墓的承诺,于是便有了竹林事件。 事成之后,这个女人找到赵云澜赴命,同时从赵云澜嘴中得到了萧慕言知道坟墓在哪的消息,于是这个女人立刻披星戴月的赶往了萧慕言所在的军营。 为了给赵沁报仇,作为赵云泽坚强后盾的赵瑄,一定会把这一切都禀报给赵元稹,至于赵元稹会如何处理,萧慕言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从此之后,整个织造局和赵云澜都会视同水火,如此赵云澜和赵云泽就会斗得越来越狠。 所以萧慕言成功的将赵云澜装了进去,但这仅仅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另一张口袋也已张开了口,只等猎物钻进来。 坑本就是萧慕言挖的,所以乌涯哪怕句句说的都是实话,都不可能爬上来,更何况他还在自作聪明的撒谎。 “我跟着她是为了确定她以及她的那群手下在何处落脚,从而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理由倒是充分的很。另外,刚刚你十分笃定,说她和她的手下藏进了我的队伍里,既然他是要犯,那么我可以让你去查,但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不用了,刚刚我被围住的时候,他们早就趁机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本侯是故意让人将你围住,以此来帮助他们逃跑吗?” “没有。” “没有?嘴上说着没有,心里却不服的很吧。” “侯爷,下官认为您完全是多虑了,此人无官无职,哪里敢对您产生怀疑,所以他说不敢其实就是不敢。” “吴大人,你是不知道本侯的难处,作为燕北王的儿子,时刻都需要小心谨慎,不然随时都有脏水泼过来,所以有些事还是彻底说明白的好。” “侯爷,您这是哪里话。别人不知道,但下官可是一清二楚的。这几天您一直都在昏迷,一直到那两个凶手进营的时候,您也没有苏醒,所以没有察觉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而您醒了之后便一直和下官在一起,又怎会放他们逃跑呢,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看来吴大人来迎接本侯,还真是来对了,多谢吴大人为本侯证明。” “侯爷客气了,下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吴凤山拱手抱拳,然后又对着乌涯说道:“等回去之后,下官会第一时间拜见六皇子殿下。” “好,告辞。” “等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还真是狂的很啊。” 乌涯没有说话,只是停住了迈出的脚步,同时转过身看向了萧慕言。 “燕中侯想怎样?” “两个选择,一、你死在这里;二、留下两根手指。” “侯爷,这...”吴凤山立刻将话咽了回去,因为有这三个字,已足够向赵云澜交代了,同时对于眼前这个乌涯,吴凤山打心眼里也想让他吃点苦头。 乌涯冷冷的看着萧慕言,然后不待吴凤山看清,便切掉了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可惜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狂喷,显然是乌涯快如闪电的止住了穴道。 十指连心,吴凤山看着都疼,但乌涯却愣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而且不仅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更狠的是,竟然用自己得右手握住了那两只断指送到了萧慕言面前。 “燕中侯,手指我已经切下来了。” 萧慕言纹丝未动,只是轻蔑一笑,随即乌涯的两根断指便立刻如烤焦般变成了两根黑炭。 第322章 所见所闻 赵云澜都被装进袋子里了,更何况是他身边的一条狗,萧慕言本就看他不顺眼,更何况他还是来刺杀皇子妃的,所以要他两根手指实在是太过合理了。 有一种东西叫眼缘,可能只是一个眼神,陌生的两个人便会莫名的产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同样,也是一个眼神,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立刻便像遇到了杀父仇人似的分外眼红。 很明显萧慕言和乌涯就属于后者,等彻底少了两根手指的乌涯离开之后,萧慕言也站起了身。 “不用送了,趁着还没天亮,吴大人继续睡会吧。”萧慕言又变成了一副弱不禁风的状态。 闻听此言,吴凤山内心中顿时唏嘘不已:就今晚这动静,哪里还有心思睡觉,除非没心没肺。 离开了军营的乌涯,并没有再去寻找皇子妃和小四的踪迹,而是选择了原路返回,耽搁了半个时辰,就算煮熟的鸭子也早就飞走了,当然此行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加深了对萧慕言的仇恨。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无事可做的吴凤山,在经过一番纠结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睡觉,就在他好不容易进入迷糊状态,即将开始春秋大梦的时候,一个鬼魅的身影,悄么声的蹿了进来。 顿时,吴刺史又被吓出了一个激灵,而之所以没有再次蹦起来,是因为陆海山一手按住了他的胸膛,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害怕,是我。” 直到吴凤山点了点头,陆海山这才放开他。 “你怎么也来了?”吴凤山真真的恨死了今夜。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等我回去再问不行吗,要是被萧慕言发现,那你就不是掉两根手指的事了。”陆海山是吴凤山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是真的担心。 “你是说萧慕言断了那个人的两根手指?”闻听此言,陆海山顿时惊诧不已。 “何止是断,是直接变成了两根黑炭,呐,就在那。”吴凤山很是嫌弃的伸出右手指了指。 “放心,我在营外观察了很久,燕中侯在马车中早就睡着了,另外你的营帐离他很远,所以他绝对探查不到我的气息。” “你啊,可千万不要小看他。”吴凤山本来想再多说点,但又唯恐夜长梦多,于是很无奈的选择了妥协:“行了,既然已经来了,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 “那个人刚刚说了什么?” “说是来跟踪三个月前刺杀你们局首的凶手,但人进了军营就消失了。” “那他有没有说出凶手的身份?” “没有,倒是要告诉萧慕言来着,但萧慕言却不感兴趣。” “那就好。”陆海山顿时如释重负,因为吴凤山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还好自己得朋友不该知道的都不知道。 “看来最近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大到连我这个堂堂刺史都不敢去问的大事。” “嗯,的确是大事,但你千万不要好奇。还有,萧慕言确实是内力耗尽一直在昏迷吗?” “果然赵瑄在怀疑他。我只能告诉你,我到时,他的确在马车里。另外郎中给他把了脉,百分百肯定他是内力耗尽。” “好,我知道了。”陆海山说完,连招呼都没打,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只是他的方向不是湘江城,而是选择了继续南下,很明显他还没有放弃。 两日后的清晨,马上就要进城的萧慕言,收到了楚辞的飞鸽传书,经过二十天的千辛万苦,湘江所有决堤口已全部修复完毕,几路大军将于明日返程。 这自然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所以萧慕言毫不吝啬的分享给了吴凤山,欣慰、感动、心落地,这三种情绪瞬间在吴大人脸上凝结,待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吴凤山对着萧慕言和晋州城守军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侯爷,有件事想劳烦诸位将士。” “说。” “下官想借诸位将士的嗓子一用。” “杜老实。” “属下在。” “等吴大人想好了词,抓紧带着战士们排练一下,务必既整齐又响亮。” “诺。” 湘江城南门,六十万灾民刚刚吃过早饭,再次吃饱的他们好像已原谅了灾情带给他们的痛苦,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欣喜,熟悉的围在一起聊着天,孩子们成群结队的撒着欢,脚下的地是干的、头上的天是蓝的,如此便是幸福的。 突然一阵嘹亮的声音从南边传来。 “洪水退去,堤坝已修,吃饱喝足、等待回家。” 一千名战士,扯着嗓子不断的大喊着,随着距离的缩短,灾民们听的越来越清楚,于是洗碗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缝缝补补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连嬉闹的孩童也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走出营帐,一个个翘首期盼的看向了家的方向。 不消片刻,杜老实他们便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位于最南边的灾民,不自觉的迎了上去。 “洪水退去,堤坝已修,吃饱喝足、等待回家。” 吴凤山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队伍最前方:“湘州的父老乡亲们,我是湘州刺史吴凤山,在鹰锐军、燕北城守军、安西边关军夜以继日、不辞辛苦的劳碌下,湘江决堤口已经全部堵住了,再过几天,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下一刻,人山人海的灾民,均是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然后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满怀感激的对着晋州城守军连连磕头。 一千人的队伍本就不多,于是被里百层、外百层的灾民,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吴凤山问过萧慕言,要不要讲几句,但被萧慕言婉言拒绝了,但目前这个架势,显然需要一个镇住场的人,不然就算等到天黑也进不了城,于是萧慕言中气十足的喊道: “诸位湘州的百姓,我乃晋州城守军校尉,大家请听我说,身为将士,救援我大燕百姓,本就是份内之职,大家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你们的跪拜实在是担不起,所以还请大家快快起身。另外吴刺史有要事在身,实在是耽搁不得,拜托诸位让条道。” 于此同时,昼夜兼程的织造局等人,正从北门进城,在那辆由两匹骏马拉动的马车里,不仅坐着三百多斤的赵瑄,还有一早就出城迎接的徐奎。 在赵瑄手中有一封信,信是徐奎呈上去的,但内容却是陆海山写的,上面详细记载了他的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