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盛世宠后》 第1页 《重生之盛世宠后》作者：流云一嘆 文案 安宁安宁，今生，我便要许你一世安宁。 攻重生，攻宠受，霸道温柔腹黑帝王攻&病弱聪慧任性美人受……大概？rr;_rr; 苏苏苏苏苏，受是必须万千宠爱为一身哒，攻是必须无原则宠受哒，欺负受的是必须被虐的惨惨哒，吧啦吧啦，大概就是这样哒~握拳！ 内容标籤：重生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主角：玉生烟，轩辕凌云 ┃ 配角：玉广厦，玉广平，柳嫣然，u欣，李源 ┃ 其它：重生，攻宠受，苏苏苏苏 第一章 风起时 元帅三子玉生烟，传闻中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双儿。 轩辕凌云从不否认玉生烟长得确实很漂亮，甚至比宫里大多数妃子都要漂亮。 但是他不喜欢，也就更谈不上会贊同“风华绝代”这样的评价了。 他是在烽火战乱中上位的皇子，所以他喜欢庆贵妃的活泼秀美，喜欢夏贵妃的张扬艷丽，喜欢悦贵妃的体贴细腻……但是他不喜欢玉生烟的娇柔淡静。 更不要说，他早已对元帅功高震主的声名起了间隙。 所以，等到最后，忠臣唯剩一g黄土、佳人只留一缕幽魂，他便也是徒有一腔识人不清的嘆惋悔恨了…… 在歷史上，从没有人敢否认轩辕凌云是个好皇帝这一点。 自嘉恆37年上位，到忠灵29年驾崩，他在位五十三年间，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哪怕其间有外邦来犯、有天灾*，却从未动摇过轩辕凌云的地位。 甚至有人敢说，轩辕凌云一生的成就，不亚于崇灵国开国皇帝轩辕瀚海。 可是，只要是经歷过这个时代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心里有一块不能揭开的伤口。 …… 玉家，要追溯它的歷史，恐怕就得回到崇灵国建立之初，从轩辕大帝赋予“弯月旗”的无上荣耀开始说起。而这个世代忠良的不落世家，也确实如同先帝所期待的那样，带着这一轮明亮决绝的弯月，照耀并守护着永恆不败的紫荆花。 严格意义上讲，轩辕凌云并不是一个多疑的皇帝，更不是一个小气的皇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从不吝于将权利下放给能人志士，也不羞于提拔寒门学子、江湖武士，甚至于，想到先祖教训，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理解的通彻的轩辕凌云在任期间，是歷史上律法最为完善益民的。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在外界看来宽容大度的皇帝，他却一反常态的因为功高震主，将辉煌了百年的忠义世家满门抄斩。 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以至后世学者如若想要抨击凌天大帝，多半便是从此入手――色令智昏。 可是，如果轩辕凌云本人知道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事实上，他确实在一段时间里独宠过悦贵妃柳嫣然，但是那绝不是毫无保留、不惜原则的爱情；他也确实因为柳嫣然的枕边风对玉家生出过不满，但是他最终治罪却是依着他看见的白纸黑字的证据；他同样为着柳嫣然打压了后宫妃嫔身后的靠山，但是那不过是为了扫除异己、让柳家露出马脚。 只是，他没办法不承认一点，那就是他确实因为一念之差，毁了精忠为国的玉家。 玉家…… 轩辕凌云看着眼前一本本参了玉家不忠之名的熟悉奏摺冷笑出声，狭长的凤目中浸出层层冷意。 之前倒是他含煳了，没有料到那群混帐的手居然敢伸的如此之长。 “咚咚。”轻而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轩辕凌云翻阅奏摺的动作一顿，黑瞳中的眸光闪了闪，这才抬头望向书房的木门，不动声色的发了话。随后，身着深蓝宫服的公公微伏着腰恭敬的走了进来。 “皇上，悦贵妃求见，说是入秋了天凉，特地给皇上煲了汤送过来。” 腕间转动合上了摺子，轩辕凌云轻哼一声，嘴角扬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挑挑眉，高座上的君王似是漫不经心道，“送汤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吧。” “这……奴才不敢妄议。”被上座人轻描淡写的语气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来福霎时将头压得更低了，微微发胖的身体更是被随之而来的奏摺落在桌上的声响吓得一颤。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只是过了一个时辰，上头这位的心思就像是拐了十多道弯子，连他这个服侍了十多年的人都摸不清状况了。 难道，是这摺子里写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行了，退下吧。以后别什么东西都往御书房里放。” “……喳。”被这意味深长的话语惊得一愣，看着似乎很是疲惫的揉着眼睛的轩辕凌云，来福弯腰行礼，眼珠转动几下，道，“皇上，昨儿御膳房刚刚弄出了个新鲜东西，据说这提神醒目的功效是鼎好，您看……” “哼，你倒是个机灵的。” 这次，上头那位的语气里却是多出了几分笑意。抖着胆子进言的来福霎时松了口气，已然显出了岁月风尘的脸上被喜意带出了条条沟壑。 不知怎的，圣上今个儿的气势深沉浑厚了不少，连带着人站在他面前都有些受不了了。幸好这多说的话说到了这位的心头上，否则也不知道他这把老骨头还经不经得住折腾。 至于在外头等着的正受宠的悦贵妃？ 看圣上这样子，怕是也宠不了多久了。 弯腰合上房门，来福心中微嘆一声，不再多想。 “公公，这是？”眼看着来福匆匆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是全然不似以往的严肃神情，柳嫣然心中勐地一跳，提着食盒的手指不安的微微搅紧。 抚了抚手中拂尘，像是没有发现柳嫣然的不自在，来福欠身，温声劝道，“贵妃娘娘，圣上现在不便，还是请回吧。” “……”嘴角的笑意一滞，第一次吃了闭门羹的柳嫣然心中愤恨不已，却又对轩辕凌云突然改变的态度甚是惶恐，只得点了点头，一双杏眼深处闪烁数次，故作伤心的带着身后的丫鬟离开了。 今日之事古怪至极，她须得联繫父亲好好商量才是。 …… “砰。” 华丽的水晶门帘后，茶盏落桌的声音兀的响起，惊得跪伏在地的宫女浑身一抖。 “你说今个儿皇上把那贱人给拒在了门外？” “是，奴婢亲眼所见，定然假不了。” 闻言，帘后妩媚的声线中夹上了明显的笑意，使得诱人的音色更显出了十足的魅惑，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森冷的让人胆寒。 “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报告，就不怕悦妃知道了，要了你的命~？” “奴婢……奴婢相信，今后娘娘才是这后宫的天。”婢女的声音带着不可自制的颤抖，可是越往后说越是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出路，眼底霎时染上了显而易见的喜色，有了底气似的加快语速，神情间满是振奋。 动人的桃花眼向上一挑，似乎是被愉悦到的u欣笑出了声，看着匍匐在地的婢女，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狠毒色泽，不过面上却是一副慵懒的样子，随意的冲着一侧摆了摆纤细的皓腕。 “戚儿，重重的赏。” “是，娘娘。”站在软榻边的侍女恭敬的点头回应，然后看向了地上喜形于色的婢女，鄙夷之色溢于言表，“还不快谢娘娘的赏赐。” “谢娘娘赏赐！谢娘娘赏赐！” 眼看着婢女高兴的领赏退了出去，戚儿扭头望向柔若无骨的倚在软榻上的夏贵妃，面露不解。 “娘娘，您为何……” 软榻上的美人不屑的抬起眼眸望向大开的殿门，红唇微动，笑得张扬艷丽。 从大开的窗口里吹进的风捲起精緻的水晶帘发出叮噹的脆响，和着女人随风而逝的低语，诡异的让人心惊。 “赏了，也得有命享不是？” 以柳嫣然那个骄纵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贱婢来嘲笑自己？ …… “啪！” 一把将手中的密保拍在桌上，轩辕凌云眸间尽是无边寒意。冷哼一声，语调中似是轻笑、似是嘲弄。 “看来，朕眼皮子底下的跳蚤倒是多得很啊。” 轻轻摩挲着纸页，在落针可闻的书房中，轩辕凌云抬头看向宛若出鞘利剑般站在桌前的黑衣男人摆了摆手，“凌天阁里，记得处理。” 语音将落，室内依旧静寂，只是这次，男人的书桌前，少了一个人。 第二章 李源 尚书省户部尚书李源，此人在朝堂上可谓是个风云人物。平日那一副沉稳淡静、与世隔绝的“单纯”模样，在当初不知骗了多少人以为他好欺负，想要靠“武力”将其收入靡下。然而，看看现在，李源仍旧好端端的站在朝堂中公认最难生存的中立派里、甚至活的那叫个顺风顺水便能猜到，当初那些威胁对他而言，不过尔尔。 而要说到这风云人物，自然不可能仅仅因此而得名。他最出名的，不是这显山不露水的性格，而是一张嘴，一张舌灿莲花、却又刁钻刻薄的嘴。 他骂过当朝宰相为政不公，骂过一品亲王处事不仁，骂过铁血元帅愚笨不知悔改，更骂过高座上那位九五至尊的后宫家事。总之，朝政上看不顺眼，他骂；江湖中看不顺眼，他骂；甚至是人家家务事，一旦捅出来让这位不舒服了，那更是要骂――这是一个完全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随心所欲到让人又爱又恨。 一般人若是如此，恐怕早就已经被仇家五马分尸、葬身荒野了，可他偏偏就是个奇葩，到现在都还蹦q的欢腾，活的比谁都好，直把朝堂上被骂过的一干人等气的够呛，却又偏偏没有办法――连当今圣上都因为这人的话将后宫里宠爱的妃子禁足了三个月，你难道比皇上还金贵不成？ 对此，李源淡定的拍拍衣袖，表示，我就喜欢看你们想要杀我却又杀不了的样子，你能奈我何？再者，我虽然说话直白了些，但是这可都是有凭有据，货真价实的很，怎的还不让说了？ 而恰好，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这话被人给传到了民间，一直被百姓传颂，甚至是坊间的说书先生、青楼里的“温香软玉”，对此也是津津乐道。可把荆里的官员气的吐血（荆城，崇灵国国都）。 不为别的，只为，这传出来的话，恰恰把前边儿那段给省了！ 且，但凡听过李源说话的人都知道，那话哪是直白？根本就是尖酸刻薄的很，不把你气的肝疼那是誓不罢休的。 可是现在，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风云人物，总是一副冷淡模样的人，却是行色匆匆的闯进了一家府邸里，脸上写满了欣喜的笑意。 “你这般着急，可是赶去投胎的？” “非也。只是这儿有一条好消息，实在让为兄忍不住想要马上和醉梦你分享。” 第2页 “啪”的一声，玉广厦黑着脸合上了手中的玉骨摺扇，看着毫无象的拿起茶壶倒水的李源，语气不善，“你可是又皮痒了？” 醉梦，玉家二子玉广厦的表字，取意自宋代词人辛弃疾一词中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看似是在怀念保家卫国的征战生活，可是与玉广厦相识多年，李源自然是能够猜到其中引申之意的。 《破阵子》结句，可不是“了却君王天下事”吗？ 他这个才高八斗、多谋善虑的挚友，早在及冠之年便意识到了皇帝的猜忌，这才恳请了伯父取此表字（崇灵国中，表字需由父母同意才可使用，或直接由父母取名）。一是暗示玉护国如今形势、劝其早作打算；二是暗示皇上玉家精忠为国、从未有过反叛之心。 只可惜，这样的提示，也不知是被那两人忽视了去，还是那两位全然未曾想过一个人的表字尚且能够寓意诸多。 不过，当初是当初，现在嘛…… 转熘几下黑熘熘的眼珠子，一个浊世佳公子霎时变成了个撒娇要糖的幼稚鬼，李源嘿嘿一笑，活像一只撒饵钓鱼的猫。 “广厦，若是你听了为兄这消息，一定不会下的了手的。” 玉广厦轻哼一声，全然未有意动的样子。 对于醉梦这个表字，他自己是极其满意的，可是，眼前这厮却是在初知时回了句，“怎么听都像是个女儿家的名字。你小弟的名字文弱，那是伯父伯母的殷切期待和祝福，你自己取个表字，怎的也如此娇柔？莫不是玉二少其实有颗不为人知的少女心？” 至此，但凡听见李源叫他的表字，哪怕这人是极其正经的，他也是颇为火大，更不遑此人看似冷清，实则是个不靠谱的性子了。 “真不听？”眼看着玉广厦不上钩，李源不干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玉广厦对面的圈椅里，翘了个二郎腿，摆着副悠哉的样子不说话了。 可惜，没过多久，李源就有些耐不住性子想要开口，不过，玉广厦却是没有留出这样的机会。 翩翩公子轻摇着玉扇，笑眯眯的打断了李源将要出口的话。 “自然是要听的。白来的东西，我向来不会拒绝。” “你！”听着玉广厦拿自己当手下的态度，李源瞪大了眼，气不打一处来。可随之，更多的却是对于如此人物不能步入朝堂、为国效力的悲哀。 “算了算了，本少爷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无奈的摆摆手，李源在与玉广厦的第n次对决中再度战败妥协。 “我今儿收到宫里的消息。” 说着，李源放下了翘起的腿，理了理外袍坐正，严肃的看着对面的玉广厦，嘴角却是分明的扬起了幸灾乐祸的弧度，“刚刚宫里线人传来消息。你猜怎么着？咱们这位陛下啊，今儿早将柳嫣然拦在御书房外头了~。” 摇着玉扇的手勐地一顿，玉广厦眼眸微眯，望向李源的目光中满是狐疑，“你是说……” “对！如果我没猜错，这荆城，马上就得变天了。而这！” “就是玉家扳回一城的生机。”一合扇面将玉骨敲在了手心，玉广厦看着笑得张扬的李源，恢復了以往如玉公子般的形象，只是，这内心里的弯弯绕绕，却是多了一层不止。 “对了，烟儿呢？怎的不见他？”以往他过来不是出现的挺快的吗？莫不是又生病了？ “想哪儿去了！”玉广厦起身一扇子敲在了李源头上，目露不满，“我今儿答应他让他出去玩了。” “……”得。这是嫌弃他耽误了这位陪弟弟的时间呢。 无辜的摸了摸头，李源表示，这能怪我吗？这还不得怪咱们陛下，早不变晚不变，偏偏这个时候变吗。 …… “小少爷，那边空旷，风大，去不得的。”娉婷的女子一把拦住兴沖沖的少年，目露忧色，满脸恳求。 “哎呀，不会有事的，蒹葭，只一会儿！我摘朵花就回来还不行吗？”小小少年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拉住侍女的手央求。 开玩笑，好不容易哥哥答应了自己可以出来一趟，不多玩会儿真是对不起自己天天被关在家里的时间！ “小少爷，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城外本来就不安全，更何况今日如此大的风，您若出去了，铁定又是要发热的。到时候您不舒服，少爷和老爷担心，奴婢也不好交代。若是您真感兴趣，大不了奴婢代您去摘，千万别拿您自己的身子骨开玩笑。” 蒹葭微皱了远山含黛的长眉，拉着少年的手不肯放开。 她也是知道玉生烟自小体弱、常年被养在暖阁中的。也正因如此，纵使元帅府给的再多，也抵不了这难得的自在逍遥。更别说今日两位少爷均是有事物耽搁了、离不开身，少了管制的人，也难怪平时古灵精怪的小傢伙执拗的闹腾了。 看着眼巴巴望着城外花田的玉生烟，蒹葭无奈的嘆了口气，心中不禁怜惜，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拒绝了少年的请求。 “爷？” 被身侧的唿声唤回了神，轩辕凌云收回微散的视线垂下了眼眸，思索片刻后对着一旁疑惑不已的来福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吧。” “这……” 闻言，来福面露迟疑，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这万岁爷的吩咐是一定得听的，可是如今放着这九五至尊独自呆在外城，也是不合规矩的啊。万一这位出了什么事…… “怎的？朕说的话也不听了？” 冷清的声线兀的传入耳中，来福狠狠打了个寒颤，终于反应过来在这崇灵国，这位就是天，是万万违逆不得的。 委身一鞠躬，来福低垂着头退开了去。 想来，以万岁爷的功夫，在这皇城中应该也出不了事。 “那，採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记得多采些，我要把房里的花瓶全插上！”夸张的划动手臂做了个示意，玉生烟看着嘱咐良多后终于走向了城门的蒹葭，转熘几下黑亮的眼珠，露出了一个狡邪的笑容。 站在不远处盯着玉生烟活泼的反应，轩辕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眼神却随之暗沉了下来。 他记忆里的玉生烟有着比现在更为成熟艷丽的容貌，但是这样精緻的眉眼间却总是夹带着让他极为不喜的忧虑，整个人更是沉闷懦弱，加上常年卧病的身体，怎么看都是个让人提不起兴趣的病秧子。所以今生重来，他虽打算重新重用玉家，却不再想着让这个备受宠爱的元帅三子入宫――一是玉家已经不需要钳制，二则是那样的玉生烟，也确实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更没必要因此而和自己未来朝堂中的要员生出间隙了。 也许是习惯了忽略，他倒是真没想到，今生再见到玉生烟，会是如此景致。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人脸上看见如此灵动鲜活的色彩，满是生机的活力，又仿若飘渺华美的青花瓷，朦朦胧胧、如梦似幻，但正是那清淡秀丽的精妙蕴意，最是勾人心神。 “喂！你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不怕把眼珠子瞪出来？” 嚣张的青涩语调兀的在空中响起，轩辕凌云微微低头，看着在他出神之际行至身旁的玉生烟，差点儿没被气笑了。 敢如此指责当今圣上，恐怕也是独此一人了。 不过，所谓“不知者无罪”，这小傢伙也算得上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谈到这儿，也就不得不说到他和玉生烟这不知有缘没缘的稀罕情况了――如今的元帅玉护国，不论现在失势与否，那都是朝堂重臣，更不要说当初先皇在世，玉护国可谓是圣宠不衰。他从作为太子、到如今身为皇帝，拜访帅府不下十次，甚至玉家长子玉广平还是他年少时的伴读、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就是这样算得上繁密的联繫，却偏偏一次也没让他俩见到过。是以，待到前世解决了玉家、终于想到了后宫之中还有着这么一个为质的小少爷时，玉生烟懦弱沉郁的性子便在那第一次见面后深入了人心。 …… 不，也许有一次例外――那场荒唐的宫宴里，染血横倒在他面前的纤瘦人影……直到多年过去，他年迈退位、隐居深宫后，也依旧会带着那义无反顾的决绝进入他的梦里。 第三章 前世今生 一场奢靡荒唐的宫宴，一个孤单决绝的身影，会给见惯了鲜血与生死的轩辕凌云如此之深的印象，并非是因为那么一个小小少年的勇气有多么的伟大，亦不是因为常年畏缩的弱者忽然变得无所畏惧的差异，真要说起来，之所以轩辕凌云会记得，甚至宛若刻骨，只是因为那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身上无边的绝望，以及这人用生命换来的，他的清醒。 不要以为玉生烟为他挡下一剑是什么情深不寿，也不要以为是什么他不知情的报恩。严格而论，他更觉得如果当初玉生烟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玉家已然在此之前便被覆灭，当时的场景，恐怕就不是穿越奔逃的人流到他面前挡下刺客的一剑，而是就着混乱在他身上补上几刀了。当然，如果那个刺客的武功足够让他重伤的话。 是的，玉生烟拿命想换的，从来不是他的情义，也从来不是自己的良心，而是玉家的安宁！可惜，后宫中消息闭塞的年轻人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早在一年前，玉家便已因谋逆之罪而被满门抄斩。 以一场荒唐的宴会为缘由，他开始彻查后宫妃嫔、朝中官员、甚至是他手下发展起来的江湖组织。越是将这些伪君子的面纱拆开，他便越是心寒。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告诉自己，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早知道玉家是绝对不会谋逆的，却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一个精忠爱国的百年将门。 ……不，也许玉家并没有走向绝路！ 一人的面孔突然映入脑海，轩辕凌云握扇的手指蓦地收紧，直将指心压得泛白。 “嘿！” 唿声让轩辕凌云回过神来，正对上了玉生烟望过来的视线。只见少年高昂着小巧的下巴，像极了一只挥动着爪子示威的高傲猫咪。 压着清澈的声线，玉生烟语义一转，道，“虽然你言行不敬，但是你也别害怕。少爷我虽然有点儿权势，但是也不会欺压你这平头百姓的。只要你请我去荆城最好的酒楼逛熘一圈儿，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看着玉生烟明明满是期待，言行更是青涩稚嫩，却又故作嫌弃，张牙舞爪做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轩辕凌云只觉无奈的好笑。 这小傢伙，必然是知道他身份不俗的。否则，平头百姓？怕是不吃不喝的劳作一辈子，也是吃不了化仙楼的一顿饭的。 “可以是可以。”晃着扇子，轩辕凌云看着时不时回头关注城门、着急不已的玉生烟慢悠悠的开口道，“不过，我们得等小公子的侍女回来不是？” “你！你是请我吃饭！又不是请她吃饭！” 第3页 眼见着玉生烟急的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余光扫过城门匆匆靠近的青衣侍女，轩辕凌云以扇抵唇一笑，旋即拉住了玉生烟的手腕，故作无奈道，“是是是，小人这便请少爷去吃饭。” 说着，便带着玉生烟快步行入了喧譁的人群，以随后而来的侍女只能捧着一束沾染着雨露的鹤尾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口倍感焦急。 …… “怎的？可是没有感兴趣的？” 刚刚进店落座，轩辕凌云看着坐在椅子上冲着楼下一阵左顾右盼的玉生烟笑问，却不想玉生烟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下一秒又一本正经的起了身，冲着自己一作揖，将数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文绉绉道，“多谢这位兄台帮忙，只是小弟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小小谢意，还望笑纳。” 说完，玉生烟一甩袖子，居然迳自走向了楼道。 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眼睛都直了的轩辕凌云倍感无奈，心嘆这小娃娃的古灵精怪，却是一起身，拉住了正在外行的玉生烟。 “？” 玉生烟奇怪回头，正对上了轩辕凌云笑眯眯的俊朗容颜，旋即，耳侧响起了低沉的磁性声线。 “小少爷，你无缘无故把我拉到了这么个地方，现在还想就这么把我丢下？” “？！”被轩辕凌云的无耻惊得目瞪口呆，玉生烟一时间竟找不出这似是而非话语的回绝方式，兀的呆在了原地。 在他看来，此人衣着虽朴素不已，实则却是低调的奢华，想来定是人中龙凤。明知他有随行之人却肯拉着他走，必然是愿意帮忙的意思，却没想到这人现在居然如此无赖！ “要不这样，”左手牢牢扣住玉生烟的手腕，轩辕凌云好心情的伸出右手在玉生烟眼前晃了晃玉骨扇，笑道，“我们各退一步，交个朋友，你出门的理由有了，我这耽误的时间也有了价值，两全其美，岂不乐哉？”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玉生烟再次被轩辕凌云不要脸的言论噎了个正着，待到再次恢復神智，却不知何时已被轩辕凌云拉回了窗台座椅，就连面前淡雅的木桌上，都已经摆上了精緻喷香的佳肴。 “……”他是不是，像二哥一样一不小心碰上了个豪华版牛皮糖型号的人了。 “豪华版牛皮糖”一号李源表示，我这是勇于结交、善于沟通感情！什么牛皮糖不牛皮糖的！不过，豪华版？哈哈哈哈，本少爷我多才又多金，有样貌有背景，可不是豪华版吗！多形象啊！ 至于牛皮糖二号？此时轩辕凌云正拿着筷子夹下一块鱼肚肉，扶袖起身，送进了玉生烟的碗里，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润弧度，笑道，“此处的清蒸鲮鱼可谓天下一绝，更不遑如今正是鲮鱼旺季，想必别有一番滋味。尝尝看。” “……”浑身一抖，玉生烟看着满脸淡定的轩辕凌云，混乱的内心生出一种异样的不平衡，索性也当做是真来交朋友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啪嗒。” 伸出的筷子被人格挡在了半空，玉生烟一撇嘴，不满的抬头看向了另一双筷子的主人。 “怎的？现在这又是不让人吃饭了？” “非也，非也。”老神在在的摇摇头，轩辕凌云腕间一翻，手里的木筷切豆腐似的插入了其下瓷盘，随后小臂轻抖，将盛着火椒柔鱼的菜盘推到了餐桌最边缘，“柔鱼性寒，火椒虽辛辣却也是寒物，为兄见小弟你身体欠佳，还是少食些刺激性菜品的好。” 够不到心爱的食物，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玉生烟火大的瞪了眼轩辕凌云，心中愤恨不已。 不能吃你点上来干嘛！烧钱呢！ 对于玉生烟控诉的眼神视而不见，轩辕凌云笑眯眯的转过头唤来了小二。 闷闷不乐的小少爷看着对面的男人在小二耳侧低语几句，便见着这化仙楼里向来油盐不进的店小二神色微变，急匆匆的跑下了楼。 “作为赔礼，为兄请你吃一样你绝对没有见过、但是肯定感兴趣的东西。”啪的一下打开了手中玉扇，轩辕凌云嘴角的弧度渐大，在发现玉生烟转熘着的眼珠子里难掩的好奇后，更是豪慡的笑出了声。 “你出钱？”正郁闷着的人眼见着罪魁祸首心情愈来愈好，心里有些不平衡了。嫌弃的皱起了精巧的小脸，玉生烟很是不给面子的嘀咕道，“没钱了我可不赎你。” 笑声勐地一滞，轩辕凌云郁闷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望着玉生烟的黑瞳里写满了无辜。 他看起来有这么穷吗？ 要知道，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国库更是任他挥霍。他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质疑没钱吃饭。 “说来，你我到现在还未介绍过自己，不如趁此闲暇，我们边吃边聊。”拿筷子点了点眼前的瓷盘，自觉丢了面子的轩辕凌云掩饰似的夹起一根清炒碧萝送进了玉生烟碗里，“我字r烨，取明朗辉煌之意，既然有心结交，直唿我的字便可。” 对于轩辕凌云疑似吩咐的话语，玉生烟很是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一看就比我大，叫你的字可是将你的辈分都降了一级了。” “……”正打算将食物送进嘴里的轩辕凌云兀的一顿，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中，不上不下，直将人郁闷的紧，心中不由暗自嘀咕。 他就算比玉生烟大，那也没老到要大一个辈分的数！这小傢伙，讲话当真是不饶人的很。 第四章 荆城 荆城，作为崇灵国的都城，它上不少达官贵人、下不少商贾游侠；玩不少青楼酒窖，学不少书院雅宅；再零散些，譬如特色吃食、精巧工艺，更可谓是集聚了五湖四海的灵气。 可以说，生于荆城，那就代表着你从出生起便吃着三山五岳最好的东西，用着九寨十沟最精贵的物什，更是能够接触到最真实的天下特色！ 近到苏杭纹绣，远到苗疆银饰，在荆城，只有你想不到的，却绝对没有你见不到的。 只是，凡事均有例外，而玉生烟，正是这荆城的意外。 倒不是帅府亏待了他什么，相反，可以说，帅府一年之内若是得到了十件宝贝，那马上便会有十一件被送到玉生烟的院子里，而这多出来的一件，便是帅府的主子们唯恐连这些都不够，想尽办法都会再捞一些回来。所以，尽管算不上什么光鲜的事情，但是在前世，玉生烟在帅府的生活，确实要比皇宫里的日子好得多。 而之所以说玉生烟是个例外，完全只是因为这位小少爷打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多病。虽不到风一吹就倒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据说，当年作为婴儿的玉生烟能够顺利活下来，还是老元帅玉护国凭着当时的恩宠，从先帝手里求来了世间仅有的千年圣灵花，才保住了那将将吊着的一口气。 这样的身体，别说四处游玩，就是整日呆在天香玉砌成的暖阁里，都是得小心着的。若非元帅府财大气粗，怕是玉生烟平安成长到现在十七八岁的青葱年纪都是问题，更不要说如今还能在天气不错的时候跑出来游玩了。 所以，轩辕凌云完全可以说，虽然算是聚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玉生烟对于荆城的了解，恐怕还不如一个土生土长的三岁稚童。 这虽谈不上是什么好事，可现下里，轩辕凌云却是有些庆幸。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得到玉生烟的好感了。至于这原因，大概是在他身边，不会有诸多的拘束吧。 到底，也还只是个足不出户的单纯少年啊。 跟在玉生烟身后看着小小少年张着水灵的眼睛打量街道小摊的商品，轩辕凌云轻摇着手中玉扇，居然兀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喂！你傻站着干嘛呢！快点儿帮忙拿着！” 被突然塞进怀里的物什惊得一愣，轩辕凌云呆在原地看着兴沖沖向远处跑去的小孩儿简直要被气笑了。 敢让当今圣上帮忙搬东西，恐怕也就独此一家了吧。 无奈的摇摇头，想到今日烦闷的心情在这相处的时间里确有轻松，轩辕凌云也便只是轻嘆一声，举步跟了上去。 说来，如今他倒是有些后悔当初将来福赶回去决定了。 眼看着怀里的东西越垒越高，轩辕凌云微微抽了抽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小少爷！” 女子的惊唿声忽然在街道间响起，轩辕凌云从快要堆到眼前的物件中抬眸，正看见了青衣的窈窕女子疾步赶到玉生烟面前，从袖中抽出柔软的汗巾凑到少年额前。 “小少爷您方才去哪儿了，可把奴婢吓坏了。看这头上的汗，怎的还在外头逗留。下次万万不可如此任性了，生病了可怎么办……” 侍女紧张的举动让轩辕凌云微微皱眉，觉得这些人倒是大题小做得很，同时对于这小少爷的受宠程度再次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他是不太清楚玉生烟的身体状况，但是从前世来看，却是没有传闻中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的。如此娇养，怎么说都是过了。 思索间，轩辕凌云正对上了蒹葭抬起的眸子，防狼般的警惕模样让轩辕凌云眉宇间霎时染上了点点笑意，“既然小少爷的侍女已经寻来，想必我这苦工的位子是时候让位了。” 蒹葭暗自打量着一身浩气的轩辕凌云，恭敬的委身施礼，唇边笑意清浅，温声道谢。明明是无甚感激的语气，却偏偏让这女子说出了万分欣喜的情绪味道。 暗道这侍女的处事老道，轩辕凌云缓缓将手中的物什放进了蒹葭拿出的绸布袋子里，末了才抬手拍了拍衣袖，余光扫过小少年不满的噘着嘴的样子，心中哭笑不得。 这小傢伙，倒是真把他当苦工了啊。 “喂！你就这么走了？！” “我不这么走，难道还把小少爷买的小玩意儿拿着走不成？就算我想，小少爷恐怕也是不愿意的吧。” 轩辕凌云挑挑眉，故意曲解着少年的意思，看着玉生烟急的跳脚的样子，心情愉悦的上扬了一双深邃的凤目。 “你！”玉生烟气的涨红了脸，淡淡的红晕给精緻的脸上抹上了一层艷色，偏偏少年却不知晓，只是瞪着双几乎要挤出水来的黑眸，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控诉，“你，我以后怎么找你？……是你说的交朋友的！” “自然，自然。不过，这不是小少爷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为兄可是惶恐的很啊。”心情极好的轩辕凌云看着倔强的少年大笑出声，在蒹葭不满的注视下兀自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我叫雨时！玉雨时！” 往前走的脚步蓦地一顿，背对着玉生烟的轩辕凌云微微垂眸，眸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却是妥协般的嘆息一声，抬手向身后摇了摇手中玉扇，举步走远。 “明日午时，化仙楼。” 飘散在空中的低语让玉生烟气得跳脚，一向被娇惯着的小少爷心中愤愤不平。 第4页 这是哪儿来的混蛋！干事儿怎的从不和人商量！他要是能天天跑出来，还用得着这般偷偷摸摸的吗！ “小少爷。” “走走走，真是讨人嫌的很。谁稀罕似的！”玉生烟气恼的摆了摆衣袖，转身就走。 温婉的侍女抬手掩唇一笑，美目中狭醋的光影闪动不已，“是是是，小少爷自是不稀罕的。只是，现在到了回府的时候，可不能再逛了。” 行动的勐地一顿，玉生烟故作无事的掉过头，越过了静立在原地的侍女气沖沖的向前行去。 望着小少年红透的耳根，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被远远抛在脑后的蒹葭也不着急，收拾好手中绸袋，一个晃身，竟是瞬间越过了茫茫人群到了少年身后。 “小少爷，”见少年真是不打算再理自己，知道逗过了的侍女无奈的摇摇头，笑道，“若是少爷真喜欢，少爷你出不了门，可是那位公子却是可以上门拜访啊。” “……”玉生烟脚步微微一滞，无奈的摇摇头，“他若愿意就好了。” “？”嘈杂中没来得及听清的蒹葭奇怪的眨了眨眼睛，不知所云。 “没什么，回去吧。” …… “娘娘。” “怎么样？陛下可是收下了？”见着侍女两手空空的走进殿中，柳嫣然欣喜的从软榻上起身，走下了台阶，只是待到临近那婢女面前，望着女子脸上闪躲的神色，柳眉霎时一皱，冷声斥道，“怎么回事？！” “娘……娘娘，陛下他，陛下……” “快说！到底怎么了！” “总统领说，说陛下今儿下午就出去了，并未来御书房。““什么？！”柳嫣然勐地一惊，搅着身侧的手指很是慌乱。 今儿皇上刚给她吃了闭门羹，转身便出宫散心，可不是□□裸的在打她的脸吗！ “那东西呢？！” “奴婢，奴婢回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总管，总管便让奴婢把东西留下了。” 暗自攥紧了手，柳嫣然狠狠咬牙，冲着婢女扬了扬头，“行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 “清月，”见着那婢女伏着身走出了殿门，柳嫣然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女急切道，“快给父亲写信，务必得知道皇上出去的原因！” …… “没有消息？” “是。皇上出了宫门便不见了踪影，怕是各方的眼线都失了线索了。” u欣侧卧在贵妃榻上，艷丽的美目微敛，思索片刻后松了口气似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娘娘？” “戚儿，不必多言。” 像是有些乏了，u欣合上了眼眸，躺在了榻边软枕，声线慵懒。 “这宫里，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要火没烧到咱们身上，就算是掀了这天地，又待如何？” 身后的侍女眸光闪动，恍然明悟般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只是，这火，真没烧过来么？ u欣轻放在耳侧的手指蓦然收紧，不动声色的攥紧了发下软枕。 第五章 生病 次日巳时，轩辕凌云便在来福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下撂着担子跑出了皇宫。待到坐在昨日里的位子上，吩咐了店小二备好酒菜，更是再次动用私权让后厨准备了牛奶冰后，恍然发觉时辰尚早的轩辕凌云呆在原地，有些傻眼了。 说来，前世今生，这么多年过来了，从来都是别人等他，却不曾想，如今居然会有他这个九五至尊等别人的时候。更别说，这让他等待的人，平心而论也仅仅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一手撑住下巴望着雅致的竹楼之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轩辕凌云的思绪蓦地走远。 他记得前世，差不多便是这时，他下旨迎娶玉生烟进宫。不过，虽说是迎娶，却远没有人们想像中皇家婚宴的风光。寥寥糙糙的，他也只是走了个过场罢了，便是那所谓的新婚之夜，他也是在夏贵妃u欣那儿过的。毕竟，一个质子、一个筹码，他从不觉得这需要他来花太多的心思。可惜，倒是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大抵是前世的愧疚，他对玉生烟，似乎总是容忍的比别人更多些。 “爷，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冰不比别的东西，您看现在……” 小二的声音兀的将轩辕凌云飘飞的思绪拉回，收回手拍了拍袖间并不存在的灰尘，轩辕凌云这才发现，如今的时辰，早已过了午时。 微微皱起了眉，轩辕凌云想着仍旧不曾出现的小小少年，心中升起的竟然不是恼怒，而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担忧。 “你先下去吧。” 摆摆手挥退了小二，轩辕凌云望着楼下依旧喧譁的街道，似是对着空荡的房间自语。 “暗一，你去帅府看看情况，切记，不要被人发现踪迹。” 一处角落里的气流微动后恢復了平静，轩辕凌云抬手执起桌上茶杯凑近嘴边，蓦地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等了如此之久，这茶，早该冷了。 …… “如何？” “回禀主公，玉家三子昨日夜里便突发了高热，到今日辰时才堪堪退下，只是现在仍旧昏睡未醒。” 闻言，轩辕凌云勐地一愣，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可知原因？” “因主公吩咐不能惊动玉家，所以属下没敢去问那位大夫，但是据府里侍从的议论，似乎是受了风寒的缘故……” “还有何事，继续说。” “……是、是。属下暗中听闻，说是这位小少爷自小便体弱多病，受不得凉，怕是昨日里出门吹多了风……” 半跪在地的暗卫察觉到上座人暮然冷凝的气息惊得一愣，霎时收了声，不再言语。 沉寂的气氛在阁楼上缓缓铺开，暗一僵直着身体静静呆在原地不敢动作。良久，轩辕凌云才慢慢抬起手示意暗一退下，起身离开了化仙楼。 …… “丞相，宫里传来线报，说是陛下今日又出了宫，更是连来福总管都没有带出去，悦贵妃这会儿正着急，您看？” “急？急什么？”柳敬冷哼一声，依旧淡然的执笔在宣纸上游走，“咱们这皇上，向来说风就是雨，哪日里他守了这规矩，才真正是我们该着急的时候了。” “虽说如此，但是您不觉得，这两日里，皇上的变化，有些太大了吗？”闻言，吏部尚书林锦有些坐不住了，焦急的上前几步，望着柳敬分外急迫的分析道，“且不说昨日皇上上朝破天荒的关心了那老傢伙的身体，便是将一向受宠的悦贵妃闭之门外，就值得我们关注了。更别说这连着两日里皇上居然避开了所有探子接连出宫，这难道还不值得我们重视吗？！” 柳敬轻笑几声，安抚道，“林大人，老夫知道你心中必定倍感焦急，但是你也得明白，如今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只要它还姓轩辕，咱们这皇上，便有得是资格来捏断所有他不喜欢的东西！别说是区区几个密报，便是咱们这些臣子，他想杀，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如何能比？！皇上若是能如此随意，可不得叫天下人都寒了心！” “随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柳敬嘲讽出声，“林大人，想想这些年的玉家。你真当皇上什么都不知道？” 满是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侧，非但没让林锦平静下来，反而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您是说……” 柳敬大笑几声，提手勾出最后一笔，淡然的将手中狼毫放在了砚台之上，神色淡然。 “林大人，老夫还是奉劝一句，既然做了皇上手下的臣子，就应该要明白一点。” 林锦顺着老丞相拿起的宣纸看去，心中勐地一跳。只见宣纸之上，赫然书着九个大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 “哦？这老傢伙倒是忍得住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轩辕凌云听着桌前暗卫的汇报冷哼一声，唇边似笑非笑的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主公，可是要警告一二？” “不用，让九歌看着就行，别的，让他们去闹腾。”眼眸微垂，轩辕凌云的目光闪了闪，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活动的指节一顿，随即又恢復了原先的韵律，“你且去查查看这老狐狸的密室，怕是会找到些有趣的东西。” 若是他没记错，这老傢伙在扳倒玉家后发现他完全没有想将军界权利转移到相府之下意思，可是和北边蛮族下了好大一步棋。 想到此处，轩辕凌云讽刺的冷笑一声，随手捏起上书着丞相大名的奏摺，内劲一震，霎时将指尖折书化作了一地粉末。 只可惜，若是只想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也便这样放过了，奈何，这老傢伙想坐的，却是他身下这架龙椅。 “对了。” 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暗七一愣，立马摆正了半跪的姿势。 “去查查玉家三子喜欢些什么东西。”顿了顿，轩辕凌云敲击着桌面思索片刻，又补充道，“再查查他的身体状况，和要注意的方面。” “……是。” …… “这是何人送来的东西？”玉广厦看着僕役搬过的一排排的大箱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玉扇一合，便拦住了随行打点的小厮。 “禀二少爷，小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日下午里有人送来了这些，指名说要送给小少爷，问他来处却也不答，赶巧儿碰上了小少爷房里的蒹葭姑娘，聊了几句便吩咐小的们让送进暖阁。” 玉骨在手心轻敲几下，玉广厦思索片刻后便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吧，记得别打扰到烟儿休息。” “是，二少爷。” 眼瞧着搬着箱子的一队僕役渐渐走远，玉广厦站在原地停顿片刻后，转身往回走去。 “站住！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大小姐。”护送的小厮见着来人心中一阵叫苦不迭，面上却是点头哈腰，恭敬的弯腰给抿着唇快步走近的女子行礼道，“这是一位公子送给三少爷的，蒹葭姑娘让小的们帮忙搬进暖阁里。” “送东西？”玉馨雅皱起眉，阴阳怪气问道。接着便一把推开了站在箱子旁的小厮，“啪”的一声掀开了箱盖。 “嘶――！” 几乎要被内里的珠光宝气闪瞎了眼，终于知道了其中内容的一众僕役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啊，小少爷这是认识了哪位达官贵人，居然送来这么一箱子金玉宝石。这得多少钱啊！ 常年在暖阁跑腿的小厮盯着眼前一看就知道做工精緻、丝毫不下于每年帅府里进俸珍品的金石玉饰，感嘆过后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偷偷抬头瞥向玉馨雅，只见这位娇俏大小姐的脸色已然黑的不能再黑了。 第5页 只是，再黑也得说啊！ 心中哭丧着脸，小厮讨好的冲着玉馨雅笑了笑，道，“大小姐，您看这，是不是可以让小的们走了，去迟了实在是不好交代啊。” 怒火中烧的瞪了那小厮一眼，玉馨雅只觉得肺都快被气炸了。 平日里在家中受宠就算了，可就连这随便一个人来送的东西都比她拿的好算是什么？！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 眼看着玉馨雅不说话，小厮抬手擦了擦脸上不断落下的冷汗，一挥手，带着一干僕役抬着箱子逃命似的快步离开了。 要知道这里面是这些东西，打死他也不会让这位要命的大小姐打开看的！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池鱼遭殃！ 疾步逃开的小厮心中哀嘆一声，后悔不已。 你说这帅府里最受宠的小少爷那般温和，倒是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大小姐难侍候很。可算个什么事儿哦！ 第六章 礼物 刚刚醒来的玉生烟脸色还显苍白，见床上的少年似要起身，一直在旁边照料的玉广平连忙拿起了叠放在床头的绒被裹住了少年滑出被外的身体将人抱起。 “你这不省心的小子，可算是醒了。” 扶住玉生烟虚软的身子，将端起的水杯送到玉生烟唇边，看着怀里的小弟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却是异常温顺的就着他的手抿着茶水，原本想要严厉教训玉生烟一番的玉广平心软的熄了声。 “你啊。”无奈的嘆息一声，玉广平瞧着玉生烟怏怏的脸色，再次妥协的温和下了声线，“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底下人去准备，现在先喝点儿粥垫垫。” “白露，去吧煲好的粥拿过来。” “是。” 瘪瘪嘴，只觉口中无味的玉生烟轻轻摇了摇头，水润的桃花眼中显出了十足的抗拒。 “一日没有好好吃东西，怎的还如此任性？” 揉了揉自家小弟的头髮，玉广平低沉的声线中满是无奈，却又实在狠不下心逼这心尖上的人，只得更柔和了声线开口安慰。 奈何，怀里的小傢伙却没感觉到自家大哥的良苦用心，全然抓错了重点。 “大哥，你说过了一天？” “可不是，现在都已经酉时了，再过会儿，这天都得黑了。” 话语将落便察觉到玉生烟微弱却执着的挣扎，玉广平勐地一惊，心中诧异不已。 “烟儿？” “我，我今天约了人。” 虚弱的人动作大了还带着些气喘，但是因此开始染红的眼眶却是更显出了主人的焦急。眼瞧着玉生烟苍白的脸上升起了急切的红晕，沙场上战无不胜的铁血将军只觉得一阵的手足无措。 “烟儿，别急，别急，这次见不到，咱们再约下次，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却没想到如此安慰不知是触中了玉生烟的哪点痛处，不仅没让人像预料中般平静下来，反而霎时让那双灵动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见不到了。烟儿，烟儿很喜欢他。” 在他人生的十七年中，那是唯二放任他自由的存在，总是要来得特殊些的。而且…… “大少爷，外头的僕从们搬来了几个箱子，听说是蒹葭让放进来的。” 端着炖盅进来的白露眉眼微弯，面上笑意清浅。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玉生烟眸子骤然亮起，满怀期待的看向了款款行来的美丽侍女。 “小少爷放心，白露料到这必然是少爷那心上良人送来的，就让他们在外边打理干净了再送进来给小少爷过目。” 调笑的语气霎时让玉生烟红了脸，只是不待他反驳，倒是一旁的玉广平先开了口，情绪颇有些哭笑不得。 “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可是要少爷我做主给你说庄媒？” “大少爷说笑。奴婢只愿一生都能服侍着小少爷这么好的人，哪儿还有什么心思谈婚论嫁。”白露微微矮身行礼，盈盈一笑，偷偷抬眼望着床上二人，眉眼中满是俏皮。 “就你机灵。”笑骂一声，玉广平也不怪罪这在普通世家里颇失规矩的举动，空闲的左手招了招，“行了，把东西放上来吧。” “是，奴婢这就来，保管让您满意~。” 抑扬顿挫的声线让一直旁听的玉生烟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感受着胸膛间不断的颤动，玉广平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一屋子的活宝倍感无奈。 “白露姑娘，外头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小厮轻轻敲了敲门，站在门外温声问道。 “进来。” 只听房内传来一声俊朗的声线，小厮一愣，随即转身冲着身后的僕役一招手，缓缓推开了门。 如今已时至初夏，荆城里的天气可谓变化无常，昨日里还清慡得很，今日便是像将人挂在火炉里似的，可是步入这暖阁之中，却似还在当初的阳春三月，温和的让人直恨不得躺在地上就睡一觉。 暗暗赞嘆这暖阁的好处，步上却是不慢，招唿着一众僕役将三个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床榻前，小厮甩甩袖子问安后退出了门外，再度感到了一股热气袭来。 “哥，这三少爷可真是受宠啊，看这暖阁里，舒服的我都不想出来了。”身后新来的年轻僕从跑到他身边，一脸的憧憬，“我要是能像哥你一样在这暖阁里干事儿就好了。” 小厮闻言嗤笑一声，敲打道，“做好自己的本分，别老想着一步沖天。这暖阁，可不是你我可以肖想的。” “这是为何？我瞧这暖阁里就只有蒹葭姑娘和白露姑娘在服侍，两个如此漂亮的弱女子，总会有些事情不方便，肯定是需要我等男儿帮忙的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看着僕从荡漾开去的神色，那小厮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这两位姑娘原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女，只因受了这帅府的恩，这才委身于此当做一介女侍。你又可知道，这暖阁中还有两位侍卫，长风破浪、直挂云帆，飞檐走壁、百步穿杨，传闻乃是老爷从自己的暗卫部队里调出的高手。你？你是有两位姑娘的花容月貌，还是有两位大哥的武功高强，便想要肖想这神仙眷侣似的位子？” 说完，小厮迳自甩袖离开，只留下那僕役惊得满身冷汗呆立在了原地。 且不谈这边僕役的惊魂未定，暖阁之中却是一片其乐融融。玉生烟好奇的从玉广平怀中探出脑袋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大箱子，面上满是急切。 “白露姐姐，你快点打开看看。” “是是是，也不一定是什么稀罕东西，少爷这么急作什么？”掩唇笑开，面若桃花的女子举步走向了第一个箱子面前，在玉生烟期待的注视中将箱盖揭开。 霎时，一室光亮。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茶杯宽窄的彩色宝石、千姿百态的琉璃制品、精美绝伦的金镶玉佩饰、巧夺天工的紫银髮冠……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品就这样被随意的堆放在半人高的箱子里，在已然渐渐昏暗的暖阁中绽放着耀目的光华。 白露倒吸一口凉气，在玉广平微沉的视线注视下走向了第二个箱子。 这次，不再是金光闪烁的奢华模样，光晕柔和、似水波荡漾，一个个两手长、半手宽的翠色玉盒整齐的排列在木箱之中，却是让两人的视线更为凝重。 “人间有五玉。北有天香飘，南有沉水绿。西有浮屠半生梦，东有仙鹤载人归。若问天上人间，中域紫荆冠绝顶。”白露痴迷的看着箱中宛若水波般的一片碧色，感嘆道，“没想到小女子一生得见天香玉之后，竟还能有幸再见到五玉之中的沉水。” 南有无极渊，沉水一碧醉逍遥。 虽沉水玉闻名于世是因为用其泡出的酒色清味美、万里飘香，但实际上得到沉水玉的人更多的会愿意将其用在珍稀药糙的保存上。这种玉可以完美的保存糙药的药性，使其不至于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只是，五玉向来有市无价，如此数目，可是比前一箱子的黄金还要贵重了，更不要说…… 白露取出一盒，只是将将开出了一道fèng隙，便感觉到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面袭来。 同样发现了此等异象的玉广平心中勐地一沉。 果然，玉盒渐开，只见盒中安放的，赫然又是一样稀世珍宝。 “呀，这箱子里还有封信！” 白露一声惊唿，原本恹恹的玉生烟眼前一亮，在玉广平怀里扭了扭，向着白露伸出了手。 垂眸看着小孩儿手中的一张薄纸，大抵是写着来信人临时有了事情，致使早间的约定没能实现，特地送来这些东西以示赔礼。也亏得化仙楼的人知道玉生烟的住处，否则这三大箱子的东西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送至帅府。 只是，真的是因为不知玉生烟身份才将东西送到化仙楼转交的吗？ 看着落款的人名和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玉广平按捺住心中莫名的熟悉感，笑着摸了摸玉生烟的头。 “既然无事了，烟儿可得乖乖养好病才是。” 知道还能再联繫到昨日人的玉生烟一阵欣喜，也不知听见了玉广平的嘱咐没有，异常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兴沖沖的看着最后一个未开的箱子。 这里面都是他喜欢的东西，虽然喝药什么的很讨厌，但是那做盒子的玉他倒是喜欢的很…… 想来，若是让轩辕凌云知道自己精心安排送来的补品在玉生烟眼中居然还比不上那作为附带的盒子，不知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得做何感想了。 这么“遥远”的事情暂且不谈，心情好了的玉生烟对于这最后一箱子的东西甚是满意，转眼便抛开了前面两样东西，翻着早已是难寻孤本的杂记看的正欢。 被无视的彻底的玉广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想着玉生烟有这书本钓着定然不会再有心思闹腾出什么么蛾子，便吩咐白露整理好三大箱子的东西，又和早已看入了迷的玉生烟打了招唿，这才起身，理了理衣袖后走出了暖阁。 第七章 暗涌 “大哥。”早已等在前厅的玉广厦微微欠身，冲着大步跨进议事厅的玉广平施礼示意，这才后退几步，坐在了一侧的圈椅上。 “你可是知道些什么？”玉广平看着自己这位丰神俊逸的弟弟，思及如今形势，不由有些嘆惋，再联想到今日在玉生烟房内看见的东西，更是一阵头疼。 “大哥可是为烟儿房里的东西担忧？” 玉广平一手撑着额思索片刻，嘆息一声，道，“二弟，你知道，帅府如今看似风光，却是早已外强中干，如若皇上依旧不肯放过，怕是这百年的帅府……” “小弟这儿将将得了条消息，想必能够让大哥放松放松。”玉广厦抬手一打，将手中玉扇展开，轻摇数下，面上笑意盎然、温润如玉，“李源今早送了个人情，说是皇上将柳家小姐拦在御书房外头了。” 玉广平勐地一愣，抬眸望向玉广厦的眼中满是诧异。 第6页 李源，此人在朝中左右逢源，虽处于中立却过得分外舒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是知道的，却不曾想到，这个看似圆滑实则狠戾的人居然和玉广厦有关系。 自从皇帝开始与玉家生出间隙，老元帅为了表明忠心，不但让自己才华横溢的儿子断了官缘，更是接连撤出了在朝中的暗线和宫中的线人，就怕皇帝一个不开心降下个满门抄斩的大罪。虽然效果不甚明显，但是最起码是让人抓不出丝毫错处了。只是这代价，便是从此之后，帅府对于宫内变故真正算得上是两眼一抹黑了。 李源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前来帅府说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个人情，一个天大的人情。 …… “怎的？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轩辕凌云站在书桌前，手中书写的毫笔不停。虽是问着问题，眉宇间却是淡然镇静，丝毫不显急迫。 “启禀主公，柳敬没有什么大动作，暗七此次前来是汇报您吩咐的玉家三子的事情。” 执笔的手勐地一抖，宣上骤然多出了一点墨迹。轩辕凌云敛眸，不甚在意似的将笔放到了一旁，“他……可满意？” “因将军在场，属下没敢太过靠近，但是从玉家三子的表现看，还是分外高兴的。属下离开的时候，玉家三子都没有放下主公送去的游记。” “……如此甚好，甚好。”眸光微闪，轩辕凌云低喃数声，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再多搜集些。” “是。” “还有，下次不要再用什么玉家三子称唿了，直接称三少爷。” “……是。” 见暗卫退下，轩辕凌云低头看着桌上宣纸沉思片刻，却是再没有了提笔的兴趣。嘆息一声，轩辕凌云负手走出了御书房。 初夏的热气在这水中亭阁里被驱散，时而拂过的清风将一池莲叶搅乱，碧色翻涌，不久前才刚刚钻出水塘的粉色花苞隐没其间，摇曳在渐落的霞光中，倒是颇有一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想来，这场景必然会得那小孩儿的喜欢。也许下次，可以带他去城东的清涟苑看看。 思绪勐地一顿，向来沉稳睿智的男人心中不由升起些许的懊恼。 仅仅一面之缘，一面之缘啊…… 与轩辕凌云的心绪复杂不同，玉生烟现今过的算是分外舒坦，只是，如果他能不喝药的话就更好了。 看着白露手里端着的黑乎乎的东西，玉生烟牴触的皱起了眉，半靠在床头的身子无意识的向后缩了缩，霎时失了看话本的乐趣。 自是发现了少年小动作的白露不禁好笑，微微施礼将药碗递到了玉生烟面前，低垂着头劝慰般的打趣道，“小少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看啊，您要是乖乖喝了这药，这事儿说不得还多得是补救的机会，指不定赶明儿就能去见那位心上人了~，听蒹葭说，那位公子可是丰神俊逸的好样貌，一看便知定是人中龙凤。” “你！谁和你说的这些！” 被调笑的少年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抱着被子露出半张小脸，望着偷笑的白露，眼中满是幽怨和羞愤。偏偏白露却不放过他，转熘着那精緻的眉眼，眸中笑意更甚。 “我的小少爷，这还有人说吗？今儿下午那三个大箱子可比谁都说的清楚~，那般贵重的东西一点儿不在乎的就送到了少爷这儿，指不定那位公子对少爷也有份心思呢~” “……尽瞎说。说不定人家多得是这些东西。” 攥了攥手中的锦被，玉生烟别开脸微微撇嘴。 “哎呦喂~！”闻言，白露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小少爷，现如今，这可不是您说的算了。” 说着，白露突然严肃了脸，道，“今儿这东西送来的时候，咱们这个大小姐可是一点儿没留情面的将箱子给掀开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原本还缩在窝里的兔子般的少年霎时伸出了脑袋，一双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白露，面色微冷。 “白露！” “……姐，姐姐。”白露微微尴尬的抬手晃了晃手中绢帕，看着几步走入内室的蒹葭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蒹葭姐姐，你让她说完。” “是。”蒹葭温顺的屈膝行礼，转而面向了躲在一侧的白露，神色一厉，“还不快说。” “是。”正玩得兴起的白露委屈的瘪了瘪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的情绪溢于言表，“哎呀，小少爷你是不知道啊，那大小姐将将把箱子一打开就变了脸色，那难看的啊，我估摸着这接下来几天，帅府下人们的谈资就得是她喽~！这可不是，就之前啊，不是说那东南富家的少爷前来提亲过吗？那作为聘礼的东西满打满算都不够少爷你那一箱子的呢！也不知道是丢了谁的脸，还敢掀少爷你的东西。” “行了！说哪儿去了。” 见着少年温和下来的神色，知是这小少年只是担心箱子里的东西受到损伤，如今知道缘由，自然没了让白露说下去的理由。 喝止了白露的侃侃而谈，蒹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分外无奈。 这小少爷的表现怕是恰恰落到了老爷他们担心的地方了，不过想来那位公子看着也是正气的很，哪怕不是那份心思，也应该不会伤了这个被呵护着长大的小少年。倒是白露。她这个妹妹啊，自小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什么热闹都喜欢去凑合，没想到从江湖到了这帅府，也不曾改善，若不是今儿恰巧碰着了，她还真得以为这个妹妹变了性子了。 想着，蒹葭不由转眸看了看半靠在床头的瓷娃娃似的精緻少年，心中不由有些感激。 她这妹妹如今还能这般放任自由，怕是少不了这位看似柔弱单纯的少爷的照顾和容忍了。 “小少爷，如今入夜，看书伤眼，您大病初癒，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已经和化仙楼的小二交代过了，如果那位公子再来，便前来帅府通知。至于您的身份问题，我已和化仙楼商量过，便是化名玉雨时、在帅府暂居的远方亲戚，也不用多虑。” “……恩，辛苦蒹葭姐姐了。”玉生烟眸光微闪，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在蒹葭的服侍下躺会了柔软的床上。 “少爷？” 正准备离开的蒹葭看着被拉住的手一愣，疑惑出声，却见那小小少年别扭的撇了撇嘴，别过脸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霎的失神，反应过来的蒹葭失笑出声，连连安抚道，“是是是，小少爷好得很，哪儿是什么大病初癒。快睡快睡，好好休息一番，明日里要是大夫允了，姐姐就带你去映红园摘这初夏的樱桃。” 果不其然，床上的少年眼神一亮，满是喜悦。 “真的？爹和哥哥也允了吗？” “自然，自然。不过你得好好休息，恩~？” “好~！” 小猫儿似的眯着眼点了点头，玉生烟乖巧的将手缩进被子里，闭上了那双灿灿生辉的眸子。 满是笑意的将四周镶嵌的夜明珠关进窗箱内，蒹葭向着一侧的白露招了招手，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内室。 第八章 伴读 次日清晨，听见了房内声响的蒹葭推开檀木雕琢的木门，刚刚掀起了内室的珠帘，便对上了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的小小少年期翼的双眼。 霎时轻笑出声，蒹葭不由打趣，“哟~小懒猪也有不赖床的时候啦~。” 玉生烟不满的撇撇嘴，一双大眼睛委屈的望向了拿着衣服向他走来的靓丽侍女，饱含控诉。 “恩――，好吧，小少爷不是小懒猪。”还不待少年满意的喜笑开颜，便见蒹葭狡邪的转熘几下眼珠，笑道，“咱们小少爷啊，可不是小懒猪，只是个喜欢赖床的瓷娃娃~！” “才不是瓷娃娃！！” 咧着嘴沖蒹葭发表不满的少年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是是，快些穿了衣服，别又冻着了。”虽这暖阁中冬暖夏凉、四季如春，但是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的，“白露已经去取早膳了，小少爷吃了正好去外头消消食。” “哥哥他们呢？”乖乖伸手套上了衣服的少年扭头，愉悦的眯起眼，好奇却又期许，“他们去吗？” “二少爷自然是会和小少爷您一起的，只是大少爷还要早朝，便不能陪小少爷了。” 欣喜的少年闻言皱起了脸，心中愤愤。 “他也真是闲得慌，天天上朝也不嫌累。” 梳着头髮的侍女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小少爷，这话可说不得。皇上只有勤勉朝政，这天下才能安宁和平。怎的会是闲呢？” “我不和你们计较这些。你们和大哥一样，都被那傢伙洗脑了。领头的就是我爹。”撇撇嘴，玉生烟低头玩着纤瘦的手指，似是陷入了沉思般不再说话。 蒹葭抚摸着少年柔顺的长髮，将其束在脑后，看着月白丝绸结成的花式满意的点了点头。 “咱们家少爷真是什么时候都好看得很。” “……” “不过还是把头髮束起来精神俊秀些。” 眼瞧着蒹葭伸出手想要再在自己头上开始折腾，玉生烟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从凳子上蹿起躲开了侍女的手，忙忙求饶道，“行了蒹葭姐姐，我们该出去了。” 看着玉生烟逃命似的模样，蒹葭掩唇一笑，跟上了少年的脚步。 “小少爷，你慢些，可别又出汗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真是越来越嗦了~。” “你个小调皮！以为我是为了谁好呢。”提着竹篮跟上了少年的蒹葭故作生气的抬手戳了戳玉生烟的额头，眸中三分无奈、七分宠溺，“依我看啊，就是老爷少爷们都太宠您了，该来个人收收你这小傢伙的心了。” “这可不能这么说！”狡黠的转熘一下黑眼珠，玉生烟转头看向身侧温婉的侍女笑道，“我要是被嫁出去了，蒹葭姐姐可不得独守空闺，多寂寞啊~！” 说着，便是连自己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闪身躲过了蒹葭煞是恼羞成怒的动作，玉生烟向前奔出数步，冲着已然能够看见的俊雅身影跑去。 “二哥！” 稳稳的接住向着自己扑来的小孩儿，玉广厦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笑意更甚。 “闹腾什么呢？又想回去床上躺着了？”抬手冲着玉生烟脑门一弹，玉广厦好笑的看着夸张的皱起脸、苦巴巴的望向自己装可怜的玉生烟，终是忍不住又抬手在少年额上揉了揉，“来，让哥哥看看有没有出汗。可别回去又发高热了。” “我哪儿那么娇弱啊。”一把扯下头上宽厚的手掌，玉生烟不满的撅起了嘴，神情愤愤。 “是是是，咱们家烟儿最棒了。”避重就轻的挑开话题，玉广厦眼中满是纵容的柔情，随即腕间一转，握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趁着这早上清凉，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第7页 …… “已经好了？” 刚刚下朝的轩辕凌云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听完暗卫的汇报诧异的挑了挑眉。 “看起来三少爷是已无大碍，不过属下瞧见玉家二少似乎还是很紧张的样子，大约半炷香时间便会拉着三少爷休息，想来应该是三少爷身子还未好全，不宜多加劳累。”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轩辕凌云敲着手下桌面，片刻后，才抬手执起了一侧的毛笔，“你去化仙楼一趟，把这封信交给店小二，让他送去帅府。” “是。” “皇上，元帅和将军到了。” 黑衣人刚刚离开不久，便听见门外尖细的嗓音传了进来，轩辕凌云勐地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起他今日下朝时留了玉护国和玉广平前来议事。 “让他们进来。” 理了理丝毫未乱的衣袖，轩辕凌云坐直了身体，神色肃然。是以，待到玉护国走进御书房时，瞧着轩辕凌云这不动声色的冷酷模样，吓得是心惊肉跳。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那些虚礼，管他做什么？” 行礼至一半被忽然叫停的玉护国霎时僵在了原地，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倒是一旁的玉广平很是干脆的拍拍袖子起了身，过细看，却是能瞧见这人眼底的复杂和不安。 “怎的？还需要我说第二遍？” “微臣不敢。” 匆匆起身的老元帅暗自和玉广平递了个眼神，均是望见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我，这样的称唿，还是先皇在世、太子轩辕凌云和伴读玉广平感情正浓的时候，才会得到的殊荣。可如今，却不知是福是祸。 “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哼笑一声，轩辕凌云斜靠着座椅，一把将手侧的摺子丢到了两人面前。 “这……”玉护国眼尖的瞥见了摺子里书着的“柳敬”二字，心中又是一颤，目光隐晦的在摺子和轩辕凌云之间徘徊，迟迟不敢开口。 他大半生在战场上拼杀，直来直去惯了，以往在朝堂上也是直言不讳，但这却不代表他傻，更不要说如今他有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牵挂。是以，自从圣宠不在，他一向是这政事上的透明人，却不知为何…… “今日让你们过来的目的我也不想拐弯抹角。”意识到玉广平的打量目光，轩辕凌云撤去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冷酷模样，很是不正经的歪靠在椅子上，笑得吊儿郎当，“我就是想问问，玉家对于丞相这个位子，有没有意思。” “！！” “微臣不敢！” “咚”的一声，玉护国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面色惶恐。倒是玉广平看着座上人陌生却又熟悉的模样，心中升起了些许不一样的情绪。 “陛下可是想听实话？” 饶有兴趣的挑挑眉，轩辕凌云看着这个曾经呆头呆脑的兄弟，笑着点了点头，“我自然是要听真话了。” “既然陛下想听真话，那臣就斗胆说这一次真话。”说着，玉广平突然上前一步，掠过惊诧的抬起头的老元帅，冲着轩辕凌云抱拳鞠躬，道，“论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一是统领千军的元帅之位，一是号召文臣的丞相之职，若说不感兴趣，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还不待轩辕凌云开口，玉广平再度上前一步，抬头望向轩辕凌云，目光灼灼，执拗而耿直，“臣与家父自知才识有限，却是不敢肖想这万人瞩目的位子。” 轩辕凌云勐地一愣，随即大笑开来，连着重生以来眉间隐没的忧色都尽数散开，冲着掌下扶手连拍数下，笑骂道，“好你个呆子！几年不见，却是长成了人精了。” “！”闻言，玉广平惊讶的张大了嘴，霎时，眼中蒙上了情绪复杂的水雾，三分感嘆、三分惆怅、两分苦涩、两分欣慰。 良久，平復了情绪的玉广平抬手一拜，似哭似笑。 “……陛下谬赞。” 第九章 帅府 “大哥~！” 刚刚退了朝服就往玉生烟院子里走的玉广平伸手接住了扑过来的少年，待到将人抚稳后方才冷下了那张刚毅的脸教训道，“多大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哪次不接你的时候就该知道疼了。” “才不会。”不满的撇撇嘴，玉生烟巴在玉广平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子不肯出来，嘟囔道，“要是大哥连我都接不住了还当什么将军，羞羞脸。” “你小子！别的没和你二哥学上，这损人的功夫倒是上手的快。”眉宇间装出来的严肃和气愤霎时碎成一片，玉广平简直被气笑了。臂间用力，一把将人扛到肩上颠了颠，发觉小孩不安分的扭动后大手一抬，“啪”的一声拍在了玉生烟屁股上，“乖乖的让哥哥扛回去，看看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哥儿几个累死累活的好生养着你，总是得长几斤肉才是。” “什么长几斤肉！你以为我是猪吗！”挥着拳头砸在玉广平背后，玉生烟倒悬在半空整个儿的羞红了脸，神情愤愤，“快放我下来！快点！” “哟~！”身后不痛不痒的动作显然愉悦了玉广平，只见健壮的男人扛着小小少年稳步走过庭院，朗声笑道，“看来小娃子是真长大了，都知道要面子了。” “你！你混……啊！” 一阵天旋地转，待到玉生烟终于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安稳的放在了议事厅的圈椅上。 “你讨厌！” 可恶的兵痞子！非得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讨厌讨厌讨厌！ “你这是又怎么着他了？看这气的。脸都红了。” “爹，你想多了，那哪儿是气的，明明就是羞的。” “我没……唔！” “看这天气热的，哥哥我餵点儿茶给你。” “行了。可别把人呛着了。” “就是就是！粗鲁！” 被茶杯磕着牙齿的玉生烟揉着嘴，含煳的语气搭上微红的眼眶，倒是生出了几分艷丽的可爱。 玉广平笑着戳了戳玉生烟的鼓起的脸蛋，故作委屈道，“爹，他精神着呢，看这活蹦乱跳的。” “打住吧大哥，可别把烟儿传上你这痞子似的性子了。” 摇扇而来的玉广厦一双温润的桃花眼带着七分笑意走进了议事厅，明明是劝导含义的话却偏偏让玉生烟感觉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调侃味道。只是还不待他多想，一只大手便“啪”的一下压在了他头上，还非常没有眼色的揉乱了束的整齐漂亮的黑髮，接着，便是低沉带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 “不和我学，和你学成那狐狸似的样子就好了？” 玉广厦悠哉游哉的摇摇扇子，也不气恼，反倒是笑得更加温和灿烂，道，“那是大哥有所不知。这狐狸有三好，出的了门、暖得了床、逗得过趣儿，向来是得烟儿喜欢的。可比那泥地儿打滚的老虎来的舒坦不是？” “……”玉广平霎时被噎的一愣，只觉心塞不已。 东苑兽园里养了各种奇珍异兽，其中最为稀罕的便是玉广平当年行军之时救回来的晴目狮虎兽和玉广厦千方百计才寻来的烈火狐狸。本来开始的时候玉广平对于终于找到一个能够和火狐比肩的宠物感到兴奋不已，奈何现实“啪啪啪”的在这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但凡勐兽，若是想将其驯养的有些野性，自然是少不了活物餵养的，晴目狮虎兽，这种常年深居山野的勐兽以一身漂亮华美的白色皮毛和威武勇勐的姿态闻名于世。虽然是被玉家养在了一方小院子里，但是玉广平却从未想过要磨灭掉它该有的野性。所以，本来对于一见面便撒娇卖萌的狮虎兽分外欢喜的玉生烟在亲眼见证了长大的小狮虎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血沫子沾湿了大半皮毛后便将可怜的小傢伙给打入了冷宫。 对此，才反应过来的玉广平看着优哉游哉舔着爪子的优雅狐狸和身旁站着的一脸“看破红尘”的笑面郎君，只觉得气的牙痒痒。 好在，之后洗洗干净的小狮虎还是格外给面子的再次讨得了小孩儿的欢心，相比之下，自家这个笑呵呵的二弟倒总是拿这事儿来调侃，可没少给他找不痛快。 “行了，没大没小的，成什么样子。”眼瞧着长子、二子就要在自己跟前儿吵起来了，玉护国不禁好笑，故作严肃的喝止了两人的嬉闹，转而又看向窝在圈椅里看戏似的津津有味的玉生烟，面露无奈，“闹腾了这么久，回去好好休息。可别再吓唬你爹这颗经不起折腾的心了。” “我才刚刚把椅子坐热乎呢就赶人家走，爹你是多不待见儿子了。”鼓起腮帮子冲着上座的玉护国做了个鬼脸，玉生烟从椅子上跳起来，做出一副“我才不稀罕”的小表情蹦q到了屋外。 “啊哟~！我的小少爷！你病才刚好呢！可别弄出汗了。” 蒹葭分外无奈的喝声传入屋内，玉护国轻咳几声，无奈摇了摇头，唤回了早跟着小儿子跑出了大厅的两人的心神。 “爹可是为了皇上如今的变化在苦恼？”收回放在屋外的视线，玉广厦倒是异常敏锐的察觉到了玉护国的情绪，“可是今日又出了什么事？” 闻言，玉护国重重嘆了口气，将今日御书房里的事情道出。末了，这位为了帝国半生戎马的老将军目露凄色，对着自家正值风华的儿子嘆息不已。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当初夹fèng中求生存，苦是苦了些，但最起码他能知道他下半辈子的倚靠还活的开心快乐，而如今…… “父亲，有句话，孩儿不知当讲不当讲。”见此，玉广厦眼中一丝冷芒闪过，对着玉护国抱拳一拜。 “你说吧。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父亲折煞孩儿了。孩儿是想说，既然陛下显露这般的意图，是不是说明，这玉家，沉寂的太久了些。” “……”被玉广厦话语间的隐意一惊。玉护国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的眼神略显复杂。 他又何尝不知。可若是如此，如今这风平浪静的生活，也便是彻底结束了。 “平儿，你……” “爹，孩儿与二弟的看法相似。我们已经忍让的太久了，久到，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当初帅府上飘摇不落的弯月旗。”玉广平抬眸，眼中目光灼灼。 这是一头沉睡的狮子，而如今，它已经觉醒。 “罢了，罢了。”玉护国微微一愣，嘆息着抬手对着二人摆了摆，“你们下去吧。” “是。” “父亲，”走到门口的玉广平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书桌前微微佝偻的高大身影，逆光的五官隐匿在阴影中，锋利而深邃、冷厉而坚定，“陛下，您可以信任。” 第8页 “……”抚摸着桌面的玉护国顿了顿，看着渐渐合上的木门忽然笑开。 他已经老了，总有一天，自己倒了，再也站不起来了。能为这些孩子撑起一片天的，也只有他们自己了。也正因如此，既已决定，那他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为他们开出一条通天的路！ 他们都说的对，都说的对！这立于风浪中的百年帅府，这为帝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帅府，怎么会倒。怎么能倒！ 玉护国转头看向窗外愈发青葱繁茂的松柏，近些年已然沉寂的眼睛霎时染上了锐利的光芒。 对了。这才应该是那个沙场上运筹帷幄的不败战神，这才应该是那个一唿百应的军中神话；这，才应该是属于百年将门的荣耀与傲然！ 只要弯月不落，它便屹立不倒！ 只要君恩尚在，它便浩气长存！ 只要那城外紫荆浪漫依旧，它手中青锋必染绝色霜华！ 第十章 软糕 “小少爷。”轻唤一声，白露端着一叠樱桃软糕款款走进内室，放下玉碟后探首到了少年面前，看了看信纸之上笔力苍劲的字迹，再看看自家小少爷抑制不住的弯弯嘴角，内心不由啧啧称奇。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她家任性惯了的小少爷也难逃其中啊。 “小少爷，”见沉浸其中的玉生烟并未回神打算搭理自己，白露撇了撇嘴，一双好看的眸子狡邪的眨了眨，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小少年的肩，笑道，“别看了，您再看，也不会看出朵花出来啊。” “说什么呢，没个正经。” “我正不正经，少爷您自己不是清楚的很吗？要不啊，我拿镜子来给您照照，看这脸红的，都赶上您前几天摘得樱桃了。” “你！” “行了行了，我开玩笑呢小少爷。您啊，还是乖乖吃点儿点心垫垫胃，今儿晌午才吃那么点儿东西，您可不知道把几位少爷和老爷急的。”吐了吐舌头，白露拿起盘上精巧的碧玉小勺递到了玉生烟面前，“诺，您最喜欢的。” “贫嘴。”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玉生烟接过玉勺盛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绯红软糕送进口中，酸甜的可口滋味霎时在口中蔓延开来。 “对了，之前是不是说过这软糕是民间技艺，连皇家的大厨都不会做的？” “是啊，”眼看着小少年终于有了胃口，白露在心中舒了口气，正打算给少年倒出一杯竹叶辱时听到这般问句微微一愣，笑着点了点头，“您可不知道，当时大少爷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把这江南的花娘给请来，还是二少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百花坊的主子动了身，前来帅府主持饭局的。不过啊，尽管如此，帅府每月也得付上贵的要死的菜钱。奴婢可算过了，您喝的这小小的一杯水，就得抵上我好几个月的工钱了。” “你倒是机灵的。不就是想我给你涨工钱吗？”玉生烟放下勺子，好笑的看着一脸委屈的白露，抬手戳了戳女子两颊不甚明显的小酒窝，“你一个月的工钱也不少吧？又看中什么东西要花钱了？” “哪儿能啊。再说了，给我工钱的是元帅，又不是小少爷，再怎么涨也不会影响到小少爷不是？” 玉生烟轻笑出声，捏着白露的脸颊笑道，“你还有理了这是。我爹的钱难道不是我的钱？就知道你这一个奴婢接一个奴婢的没安好心。”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少爷你。其实我还真不缺钱，但是耐不住我缺自由啊！” “噗――你这丫头，还算计到我出行的事儿上来了。” “那可不？我可是很期待看见少爷心中的如意郎君的！” 玉生烟勐地一愣，松开了掐着女子脸颊的手，微微垂下眼眸搅拌着杯子里透着清浅碧色的辱液，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谁和你说的那是我的如意郎君？” “这还用问吗？我可是第一次看见少爷你对谁这么上心的。” “……”上心吗？怎么能不上心呢。 “看吧，少爷可是被我说中了心思。”白露看着玉生烟但笑不语的样子得意的咧开了嘴，“别害羞啊，这谁都有一遭的事情，说明咱们的小少爷真的要长大了。” 无奈的笑了笑，玉生烟执起手中的白玉杯轻轻抿了一口清凉慡口的碧辱，低垂的眼眸间晦暗不明。 “是啊，到年纪了。” 一句话，似是嘆惋，似是哀怨。 白露闻言，不解的歪歪头看向玉生烟。却只得到了向来会和她解释的玉生烟轻笑的摇头。 …… “听说你隔天就病倒了，可是让为兄一阵担心啊。”轩辕凌云漫步在水榭楼台间，看着满池碧色惬意的眯起了眼，习惯了冷漠的凤眸也在这初夏姣好的景色中染上了丝许的暖意。 只是，似乎偏生有人就是看不得他好一般―― “担心？那有多担心？是吃不下饭了，还是睡不着觉了？”玉生烟眨巴眨巴眼睛，好笑的仰头看向愣在了原地的轩辕凌云，霎时大笑出声，“你啊！真是个呆子！” “……”一国之主，在自家院子被人说是个呆子。估计他算是上天入地头一人了吧。 摸了摸鼻子，轩辕凌云晃着手中的乌木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哎哟喂~！你这就生气了？”蹦蹦跳跳的跟上轩辕凌云的步子，玉生烟半俯着身子探首到轩辕凌云身前。 看着小孩儿满是调笑意味的打量眼神，轩辕凌云无奈的笑了笑，正打算提醒闹腾的孩子好好看路，便见着玉生烟一个踉跄向前摔去。 “下次再不看路，肯定让你疼一次长点儿记性。” 揽着玉生烟的腰在走道上转了个圈，轩辕凌云抚稳了还有些晕乎的玉生烟，抬起手中的乌木扇敲在了小孩儿的脑门。 “你以为是因为谁呢！” “是是是，都是在下的错。那不知道小少爷是不是肯屈尊降贵给在下一个恕罪的机会？”轩辕凌云轻笑一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装点的精緻的水上亭阁，“这次，区区在下可是费尽心思给小少爷准备了些稀奇东西，还希望小少爷赏个面子，如何？” 玉生烟别过头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身体却是异常诚实的开始沿着水上栈道往湖心小亭行去。 “噗――” “笑什么笑，还不快谢主子恩典！” “是是是，鄙人谢过小公子恩宠。” “恩宠什么？那是能随便乱用的吗？本少爷还看不上你呢！” “没事没事，鄙人对小少爷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一定努力让自己能够配得上少爷眼光的。” “无耻！” “哎呀，都是男的，你怕什么？莫不是小少爷其实是个双儿？” 原本挥袖向前的玉生烟脚步一顿，一双眸子瞪大，浑身被气的发抖。 “小人！伪君子！不要脸！……” 一路听着小孩儿像炸了毛的猫儿似的数落自己，轩辕凌云也不生气，反倒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只不过这一人激动一人冷静的场景却是将早早被安排到小亭中准备糕点的来福和白露吓了个够呛，各自念叨着“主子今天不正常咱地位卑微还是赶紧先撤了免遭池鱼之殃”，麻熘的布置好了所有的东西纷纷退了出去。 满意的扫过亭台里的布置，轩辕凌云的目光被石台上一叠绯红的精巧糕点吸引。心念着自己似乎没有吩咐来福这道菜的同时想起了来路上一直提着水蓝包裹的侍女，眸间微闪，唇角弧度更甚。 “看什么？再看也不是给你吃的！” 气沖沖的小少年走上前，一把将桌上原本靠近轩辕凌云的樱桃软糕挪到了自己身前，一副护食的模样。 “那可不行。为兄可是千里迢迢从南方给你弄来碧羽鸭、又以长白雪水煲出大补汤给你当做礼物，你却连一块小小的糕点都不让为兄碰一下，为兄可是真正委屈的很啊。”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挤出了两滴眼泪擦掉，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样子。 “……”还要脸吗！ 心里满是诽谤的小少爷最终还是心软了，别扭的转头故作嫌弃的将手里的碟子又递了过去，“拿去拿去！少来噁心我！” “哎呀~！就知道小少爷心疼在下。区区在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来回报小少爷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本来就是带来给这傢伙吃的丢了浪费所以一定要冷！静！！ 被轩辕凌云抛来的一个媚眼弄得一阵恶寒的小少爷黑着脸开始为自己做心理建设，终于在看着轩辕凌云拿着勺子吃下了一口软糕后忍下了怒气。 含着勺子好笑的看着小少年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轩辕凌云微微垂眸，忽然觉得这一向不受自己喜爱的酸甜味道其实还挺不错。 第十一章 蛊灵 与宫中一片愁云惨澹和帅府的殚精竭虑相比，小少爷最近的小日子过得却是甚为舒慡。经过蒹葭、白露两人考察的陌生公子显然让心忧弟弟的哥哥们放了心，难得大方的不再设置门禁，得了空便往外熘的玉生烟可谓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样的好心情不仅是日夜与玉生烟接触的两位姑娘，便是这时不时与玉生烟来往书信的挚友都从这字里行间飞扬轻快的笔触察觉了不同。 好笑的看着水千淼的回信，玉生烟无奈的摇头，轻轻揭开了纹刻着生动日月交辉图案的骨盒。 瞬间蔓延而出的寒意让玉生烟有些不适的打了个颤，随即欣喜的伸出手取出了盒中闪动着银色冷光的精緻匕首，摩挲片刻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掉不了价了。 想着，玉生烟拿起盒中另一侧的刀鞘，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放入了白骨鞘中，随后展开桌上的信纸，笔墨挥洒，精巧温婉的笔迹落满了纸间。 …… 在看见玉生烟递过来的匕首时，轩辕凌云的内心不可谓不震惊。 世间传闻：“千山白骨化为鞘，万年雪石炼作银。五毒困兽献赤血，*塔内焚苍冥。” 白骨为鞘，抽丝为银，以血炼之。其身白若霜、冷若冰、轻若雪。埋于*塔中、出于日月交辉之时。持之者，蛊虫退避、五毒皆惧、终生不染盅毒。 西南水家，秘术：蛊灵！ 可据他所知，玉家与苗疆，可从来没有丝毫联繫。 或者说，整个中原大陆，与西南苗疆，都接触甚少。 常有人说，隐于山野，飘摇人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但凡和苗疆水家、蜀中唐门、南山乐府、北野魔窟其中之一接上关系，在如今的江湖，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更别提…… 腕间轻颤一下，轩辕凌云将匕首收回鞘中，抬手捲起鬓角的一缕黑髮，轻笑一声，“为兄不才，但是也能猜出这匕首来自西南水家，受蛊灵庇佑，日月难与争辉。太贵重了。” 第9页 “你这人，这么呆板作甚。小爷我讨得来一件便能讨来第二件，再稀奇又于我何干？”玉生烟皱起眉，很是不满的将轩辕凌云的手打开，“让你收着就收着。知道我出来一趟多不容易吗？” 轩辕凌云好笑的收回手，琢磨着最近他确实在为某些相关的事情苦恼，便也不再推脱，将匕首放入了袖中，“既然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喂！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啊？” 被突然凑上来的小少爷惊得有些懵，待到听见这般无厘头的问话后，轩辕凌云哭笑不得的抽了抽嘴角，只得将心中翻涌的思绪压下，苦笑一声，“我这又是哪儿招到你了？” 小少爷无辜的耸了耸肩，吐吐舌头，歪着头看着轩辕凌云一脸好奇，“我这不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在不要脸和伪君子之间转换的嘛~” “……” “谁让你一时流氓赖皮的不得了，一时又喜欢装得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了。”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玉生烟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轩辕凌云补充道，“你说实话吧，我不会嫌弃你的。说不定还可以提醒你记得按时吃药，免得出丑。” “……咳咳，吃饭，吃饭。再不吃，这菜都得凉了。” 嘟了嘟嘴，小少爷一脸“我没套到消息我不开心”的样子，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不戳你痛处了。” 轩辕凌云：“……” …… 这世上，玄乎其玄的事情有很多，但能被人掌控的却很少。而蛊灵，恰恰就是这少数中的一种。 出现在轩辕凌云面前的黑色赤尾蝎约有一人高，闪动着诡异红光的尾刺倒悬在背部，随着三尺多长的尾部微微摆动，巨大的钳螯挥舞，竟能带起阵阵劲风。 手持内力幻化的一柄长剑，轩辕凌云眯起了深邃的凤目，表情逐渐严肃。 蛊灵。传言，苗疆水家能以餵养蛊虫之法培育出五毒王者，并将其生灵血祭之术封印于银器之中。是以，每一件受到蛊灵庇佑的物品中，都会存在着这样一个守护灵体，只有斩杀了这个守护灵体的人，才能够被蛊灵认主，从而起到庇佑的作用。 前世今生，他不是没有见过蛊灵，也不是没有见过他人驯服蛊灵的场景，但是如此血腥兇狠的灵体，他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 一跃而起闪过了横刺而来的蝎尾，轩辕凌云汇气于剑锋，格挡下了锤落的巨钳。 演武场中上好的玄石地板“咔嚓”一声裂开了数条纹路，正中，轩辕凌云右脚落地处，更是陷进了数寸深度！ 眸光一厉，纹绣着金色龙纹的黑袍无风自动，男人背后，数百的光剑化作圆阵凌空而立。 …… “咔嚓！” 被声响惊动的男子转过身，看着祭台上随着幻影溃散而碎裂的紫黑色水晶球，紧抿的唇角终于扬起。那双仿佛暗藏着无数星轨的瞳孔深处紫光闪动，似是庆幸，却又透出沧桑悲凉。 “少主，”一直隐于暗处的美艷女子终于款款走出，低垂的眉眼遮住眸中纠缠的疼惜，温声劝慰道，“既然您心愿已了，还是快些回殿内休息吧。” “……我在这，呆了多久？” “已经三天了。” 男子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 “三天。三天吶。” 喃喃低语中，男子一挥衣袖，在叮噹的银饰碰撞声中走出了祭堂。 …… “我的陛下啊，您这是去干嘛了啊，看看这身上的，哎哟，怎么还沾了血了？！小李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 急切的语调被男人抬起的手打断，轩辕凌云看着这个自年少起便跟着自己的大内总管着急的样子，眉目间难得温和了几分。 “行了，我好得很。闹不着兴师动众的。” 可不是。 收服了如此强大的蛊灵，之后若碰见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便再不必如前世一般进退维谷了。 要知道，为了这些事情，他可没少在水家少主那儿吃噎。不过，不论怎样，此生此世，水千淼都别想再掐着他的尾巴来膈应他了！ 想到此处，轩辕凌云不禁心情大好，抬手一挥，数千金的赏赐就这么送了出去，就连宫里的小丫鬟、小太监们，每人都接到三个月的月钱作赏银，乐得几乎合不拢嘴。 倒是得赏最多的来福愁眉苦脸的，磨蹭到了老太后面前。 “怎的了？我不是听说今儿烨儿给你们一个个都发了赏银么？我看这宫里的丫鬟太监们可高兴的紧，怎的偏偏你这儿就是一副哭丧的样子了？” 高座上雍容华贵的女人保养的极好，即使年过半百也依旧满面荣光，紧緻白皙的皮肤没有因为岁月刻上的痕迹显得苍老，反倒是多出了时光雕琢的成熟韵味。太后慵懒的半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矮几上香炉里升起的裊裊青烟，美目带笑。 “哎呦喂~我的太后娘娘啊，您可别折煞奴才，奴才这是真有事儿啊！” “哀家看这最近皇上的心情可好得很，你能有什么事儿？倒是钟翠宫那位，最近过的似乎不太顺当。” “可不是！奴才就是因为这事儿来的啊！”来福像是终于找到了苦主似的，哭丧着脸念叨道，“若是这圣上是慢慢的对悦贵妃不起了兴趣，奴才自然是没话说的。可圣上像是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开始对悦贵妃不假辞色，这、这，实在让我担心啊。” “行了，放心好了，哀家自己的儿子，哀家自然认得。你就安安心心呆在烨儿身边做好你分内的事儿，管他烧了南天门都不会伤着你的。” “可……奴才还有一事。”来福站在殿中期期艾艾磨蹭了半天，终于磕巴的开了口，苦诉道，“陛下今儿对奴才的态度，倒不似之前那般冷淡，反而与先皇有些相似了。奴才无德无能，甚是惶恐！” 太后这次终于肯抬起正眼看看这个忠心耿耿跟了自己丈夫、又殚精竭虑帮扶自己爱子的老朋友了，只不过，眉目间尽是调侃的笑意。 “你倒是个奇怪的。我这儿子终于是看开了，知道想着别人的好了，你反倒是不适应了。真正天生劳碌的命！” “啊、啊？”来福看着软榻上笑意盈盈的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第十二章 玉生烟 俗话说得好，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宫里正因着皇上的恩赐而充盈着喜气的时候，却是把钟翠宫凝尹殿的这位贵妃娘娘给气得够呛。 可不。看看这满地的狼藉，哪里像是一个贵妃住的地方。 “气？她当然得气了，柳嫣然不生气，还有谁生气？” 一把掐下盆栽中开的正艷的花瓣，在指尖碾成了暗红的汁液碎末，u欣冷哼一声，一双妖艷的桃花眼望向窗外，瞳孔微散。 “毕竟，当初这贱人传出有孕的消息的时候，皇上也没表现出今日这般的欢喜。更别说，这孩子最终有福无分，好端端的皇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化成了一滩血水。” 远山含黛的长眉颦起，三分狠辣、七分哀怨。 良久，女子深邃的眼眸终于聚焦，落在了窗外、庭院中随风飘扬的海棠花上。 u欣缓缓开口，似是在对身后的婢女倾诉，又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 “不过也是，你说这深宫高墙里，有什么事儿是清清白白的。都是一场梦罢了。都是一场梦。” 殿外，一阵烈风卷过，扯落了一地的粉白花瓣。 …… 人世便是这样，你开不开心，日子都会照常的过；你快不快乐，时间都会无情的走。 转眼间，灼人的日头便慢慢落了下去，换过了夏季接天的莲叶，秋日里慡朗的微风携着满城盛放的馥郁ju香游走在大街小巷。 轩辕凌云看着身前才值十月便换上了狐白裘的玉生烟，眉间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一双深沉的黑瞳中却满是纵容。 “你走慢些，也不嫌这一身衣服重。” “那可不行，马上冬天就要来了，到时候我大哥、二哥可就没现在好说话了。”转身冲着轩辕凌云做了个鬼脸，玉生烟兴致勃勃的走在前头，冲着轩辕凌云招了招手，“你快点，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了。” “……”得，这小少爷现在倒是嫌他走的慢了。也不知道最开始嚷嚷着走慢些的是谁来着。 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轩辕凌云加快脚步跟上了玉生烟的步伐。 几个月的相处大概是让帅府里的一群弟控/儿控放了心，应该也存了些小少年总该长大、得自己接触接触外界的心思，总之这一来二去的，最后帅府里的一群人居然放心大胆的让小少爷一个人蹦q出来跟着自己到处跑了。 这样的放纵轻松了玉生烟，可却苦了本来在皇宫里就忙的团团转的皇帝陛下。 没了随从，小少爷买了小玩意儿谁来拿？小少爷想吃城东的小糕点、人却站在城西谁去买？小少爷使小性子不听话了谁来哄？…… 这一桩桩的“琐事”，不要怀疑，近几个月，都已经被这位九五至尊给包揽全了。 要说到这事儿，其实轩辕凌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说吧，自己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从小虽然算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但是抛却军营里带兵打仗那会儿，也算是过得逍遥自在、我行我素了。从来都是别人站着等他到场，从来都是别人提前布置好菜色、摆弄好餐碟。要说给人夹菜挑刺、帮人穿衣餵药，这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就栽在了这个任性的小少爷手里了。 可偏偏他还不生气。不仅是不生气，还像中了邪似的乐在其中！ 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你当我跟班、我逗你开心的奇怪又和谐的相处模式延续到了现在。 “喂！你快过来！这儿这儿！” “……”恩，还有件儿憋屈的事儿，就是这小少爷，被他伺候到现在，居然都不肯叫他一个名字！ 餵、哎、嘿……说实话，现在在宫里，轩辕凌云听到这几个字就想骂人，上次和他母后聊天聊的好好地，差点儿没因为这个当场骂开了。想到当时自家母后那个错愕的表情，轩辕凌云只觉的想一头撞在旁边儿的柱子上晕死过去算了。 关键是到了正主这儿―― “又怎么了？” 一腔怨愤都化作了绕指柔。 轩辕凌云上前几步，看见了被小少爷抱在怀里细细安抚的小狗。 “……”呵！什么叫人不如狗！他跟着这小没良心的到现在都没这待遇啊！ 忍着抽搐的嘴角，轩辕凌云笑得满面春风。尽管他刚刚才被街上瑟瑟秋风捲起的沙子给迷了眼睛。 “你倒是心大。小心被咬了，有你哭的。” 第10页 说着，轩辕凌云就想伸手将小孩儿怀里脏兮兮的小狗弄出来。 “汪汪！汪！” “去去去！你看把它吓得。它都受伤了！” 莫名其妙被狗嫌弃、还被小少爷骂了的轩辕凌云：“……” 所以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我记得前边儿有个医馆，我们送它过去那边总行了吧？” 低头温柔的安抚了怀里躁动不安的小狗，玉生烟看着小动物软毛上黏着的斑斑血迹，心疼的点了点头。 领着小孩儿安顿好了小狗、终于开始往目的地前进的轩辕凌云在心中狠狠松了口气。 可算是折腾完喽！ 在玉生烟嫌弃的目光注视下，轩辕凌云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喝酒似的干了桌上的一杯白水。 来福如果在这儿估计都得哭了。他家万岁爷可是非进贡的西湖龙井不喝的，如今居然一口闷了书楼里烂大街的白开水。 “又看着什么了？”终于可以歇口气了的轩辕凌云看着玉生烟一脸兴致勃勃的小模样心口一紧。 我的小祖宗诶，可别再折腾了。 不明原因和小白狗犯了沖而备受折磨的轩辕凌云一瞬间都快有打道回府的想法了。 “你看~”笑颜灿烂的指了指楼下的人群，玉生烟扬起埋在狐裘中红扑扑的脸蛋，道，“这可比说书先生讲的形象！” 顺着小孩儿白皙修长的手指望去。 得。这哪是讲的形象，根本就是现场演绎一齣戏好吗！ “强抢民女，还是卖身葬父？你说会不会突然蹦出一个潇洒的江湖大侠，然后两个人缠缠绵绵到天涯？” “……”看着小少爷发亮的眼睛，轩辕凌云强忍住抽动的嘴角，淡定道，“你这都是哪儿听说的东西？” “话本儿里都是这么写的啊~”o(n_n)o~ 被小少爷理所当然的语气噎到的轩辕凌云：“……” 回头他一定得建议玉广平那个弟控痞子禁了玉生烟的话本来源！瞧瞧这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守在暗处的暗一表示，爷，您还是先把您自己送过去的那几十箱子的书先拿回来再说吧。属下是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可不是街上风里来雨里去、送着些干货的跑腿儿。当初搜集情报的日子虽然苦，但如今想来真的甚是怀念啊e(┬┬n┬┬)3 陪着玉生烟朝楼下盯了一会，女子声泪俱下的哭诉阵阵传来，轩辕凌云不禁好奇的转过头看向了依旧一脸兴趣盎然的玉生烟，笑道，“说起来，之前一只受伤的无人问津的小狗你都愿意救，怎的如今却坐在这儿看戏了？” “救？”玉生烟撑着下巴懒懒的挑了挑眉，发出一声轻嘆后舔了舔浅粉的嘴唇，从口腔中冒出尖儿的小舌头勾的轩辕凌云一阵失神，接着便见小少爷整个儿的趴在了桌子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从洁白的狐毛中露出，微微向上盯着对桌的轩辕凌云，澄澈透亮，满是天真的无辜。 “你见过哪个被欺负的女子还有闲情去勾引别人的？要救，也是救那个傻乎乎的大少爷才对。指不准啊，到最后色迷心窍了，连个讲究的死法都没有~。” 回过神来的轩辕凌云勐地一愣，忽然想起来前世这位柳家二少爷，可不是被捅死在床上的吗？ 当时这事儿闹得还挺大的。因为这捅死了柳家二少的女子是他新纳不久的妾侍。而朝堂会审时这女子竟也不否认。这才让人知道，原来这柳二少看上了她家身为双儿的哥哥，害死了她父母还将她哥哥侮辱致死，因着丞相家的势力，她报官无门，只能出此下策，这才有了这今年荆里最大的一场闹剧。 “唉，只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看着楼下被拖走的女子，玉生烟抬起身，感慨的摇了摇头，“惩戒一个人的方法何其之多，又何必非得选择这最愚蠢的一种呢。” “哦？”轩辕凌云挑挑眉，对于玉生烟谈及的话题有了一丝兴趣。 “这世上折磨一个人的方式千万种，但是我认为，只有一种，才是最残酷的。” 轻敲了一下桌面，轩辕凌云看着玉生烟故弄玄虚的灵动眉眼，不禁笑道，“愿闻其详。” 一阵摇头晃脑后，玉生烟眨巴着眼睛直视着满目无奈的轩辕凌云，解释道，“孙子兵法曾言，欲攻城必先攻心，心死城破。所以啊，这身上的伤，再痛也有痊癒的一天。但若是在心上划出了道口子，便没那么容易了。” “！”瞳孔一缩，轩辕凌云恍然想起了前世玉生烟为他挡剑后的眼神。 无喜无悲，只是笑，却不说话。 他一直以为那是在为玉家求情，可如今，他似乎，又不那么确定了。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玉家的灭亡？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十三章 沧雪 整个寒冷的荆城冬日就如玉生烟所言，玉广平等人再不允许玉生烟撒着欢的往帅府外跑了，没了伴儿的轩辕凌云自然也不再早朝一下便向着宫外熘达。 于是，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轻松日子的朝臣们再度迎来了自家陛下喜怒无常的情绪，暗自叫苦不迭。其中，以最近好不容易和轩辕凌云重建了昔日友情的玉广平为最。 本来前些日子因着那个陌生男人，勾搭的自家小可爱整日的往外头跑，“缺爱”严重的大哥就已经很忧伤了。奈何，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冬天，想着一回家就能看见自家小弟迷煳着起床的可爱模样的玉广平，更加忧伤的面对了理想与现实的悲惨差距――他被传召到了皇帝陛下冷冰冰的御书房里！ 对的！你没有看错。是冷冰冰没错！ 每每想到这儿，玉广平就直想骂人。 他们崇灵国库里是没钱了吗！大冬天的连个火炉都烧不起！为了这事儿他还专门跑去问了户部尚书李源，结果被这毒舌的傢伙喷了一口唾沫子！说什么“这是不信任他的办事能力”之类的云云。天知道他真的只是为了这皇宫居然都烧不起柴火来的！ 好吧，说到这，玉广平就算再傻也该意识到轩辕凌云是在找他不痛快了，更不要说玉广平为人虽然实诚，但可绝对不傻。 那么，问题来了―― 你tm啥事儿没有天天把我留在御书房里美其名曰兄弟之间谈谈心，不给茶水不赐座不上糕点不给炉子，开着个大大的窗户吹的奏摺满天飞的，人都冻成冰了！就算lz会武功、有内力护体冻不伤也冻不死，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最重要的是！ 真的，这已经是将他看不见可爱弟弟的怨念都压过去的痛苦了！ tmd后宫那一群不长眼的妃子，自己不招这混蛋待见，没事儿揣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是男的！威武霸气的汉子！叱咤沙场的将军！和轩辕凌云是纯的不能再纯的兄！弟！关！系！以色侍主也是亏得这些蠢货想得出来！天知道一想到这儿他俩就相看两厌！！ 想到最近时不时前来打探口风的朝中大臣，甚至是因为这风头太盛，连着他爹都开始问起这事儿了，玉广平就觉得心累。 他真心“缺爱”，而且极缺可爱弟弟的关爱。 跟着玉广平一起窝在“风萧萧兮书卷漫天飞”的御书房内吹着大北风的轩辕凌云表示，以为就你委屈呢！我tm才是真无辜好吗！我tm也“缺欢乐”好吗！ 默默在帅府暖阁里观赏着这齣闹剧的玉广厦笑眯眯的抬手掖好了裹在玉生烟身上的毛毯，从软榻安置的矮桌上取出一瓣红山荸荠送进了怀中小孩儿的嘴里，表示，你俩继续闹，少了个人，清净。 而与此同时再次打发掉一个老朋友的元帅大人深深嘆了口气，甩着袖子离开了崇灵大殿。 年轻人的世界，他是不懂了！ …… “大哥今天又不回来了吗？”坐在餐桌前盯着空位看了许久的玉生烟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向了上座里的玉护国。 “你大哥最近和皇上有要事相商，不用管他。”老人家一副儿子长大了的语重心长的模样，还腾出手拍了拍玉生烟的头以示安慰，“你大哥他迟早是得成家的，不可能老是绕着你、宠着你，你要慢慢习惯。” “……”我看是您想得太多了才对。 咬着筷子的玉生烟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默默开始扒饭。 倒是一旁的玉广厦筷子一抖，配着窗外那银装素裹的雪景，笑得那叫个春风十里。 …… “嘟嘟！嘟嘟！” 睡梦中的玉生烟被窗口边充满了节奏感的敲击声闹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裹着被子下了地。 柔软的毛绒地毯很快环抱住了□□在外的瘦削双脚，暖阁内温和环境的环抱中，玉生烟被推开窗吹进的夹着风雪的冷风冻得一颤，惊得赶紧合上了木窗，将手脚锁在软毯里回温后的小少爷这才慢悠悠的转过了身，看着卧室中正扑腾着雪白翅膀的鹰隼出神。 “怎么这个时候送信过来，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嘟囔着磨蹭到蹲在地毯中央乖巧的梳理着羽毛的大白鸟，玉生烟不满的噘着嘴戳了戳鹰隼的脑袋，被打开的一扇夜明珠橱窗中散发的柔和暖光中，鹰隼无辜的歪了歪头，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盯着玉生烟打量片刻，伸长了脖子讨好似的蹭了蹭玉生烟伸出的手掌，然后异常配合的抬高了缠着一个小竹筒的脚。 “噗嗤――，就你聪明。古灵精怪的！” 一瞬间便被逗得笑出了声，玉生烟连忙抬手捂住嘴，偷偷打量了一会儿房门，发现并没有惊动对房的蒹葭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差点儿没被发现了。到时候可不是我餵你吃肉了，是你自己要被炖成十全大补汤了。”装着兇狠的指责着大白鸟，玉生烟却是自然的走向了房间一侧的橱窗边，打开柜门取出了一包肉干，递到了鹰隼面前，“小声点儿啊，可别被发现了。” 嘴上训诫着，玉生菸嘴角却是抑制不住溺宠的笑意，伸手摸了摸急不可待的埋首布袋中的鹰隼光滑的羽毛，这才从小竹筒中取出了一张写满潇洒字迹的信纸。 “哈哈~”埋首在被褥里痴笑出声，玉生烟愉悦的抬手拨弄了下鹰隼的脑袋，得到了鹰隼不满的轻啄回应，“沧雪，你主人过两天就要来荆城了，说是要常住一段时间呢。高兴不？” 被拨弄的防不胜防的鹰隼嫌弃的甩了甩脑袋，圆熘熘的大眼睛看着玉生烟，满是茫然，无辜的可爱。 “外头雪那么大，太冷了，今晚你就留下来休息好了。今年也不知道大哥、二哥想些什么，红袖和晴溪都被丢到西边儿兽园里去了，没小傢伙和你争床了。” 对于玉生烟口中的名字起了反应，鹰隼在原地蹦q几圈，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玉生烟床后的拐角，熟门熟路的对着一块地砖轻啄几下，一扇暗门打开，布置精细的密室内，左侧墙边一个漂亮干净的绒毯小窝安然摆放。鹰隼欢腾的扇动几下翅膀，雄赳赳气昂昂的落在了舒适的小窝里。 第11页 玉生烟眯着眼睛笑了笑，走到一侧关了暗门，慢悠悠的回到了天香玉作底的温暖床铺上阖上了眼睛。 晚安，临风。 …… 雪夜中，正骑马赶路的男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勒住□□骏马，一双闪动着幽暗紫光的黑瞳望向荆城方向，兀的勾起了嘴角，弧度温润柔和。 “少爷？” “没什么。加快速度，最好明天夜里就能进城。” “是！” …… “啪嗒！” “娘娘……” “滚！都给我滚！连皇上都不来，你们这群人来干什么！看笑话吗？！滚――！” 灯火通明的宫殿中，侍女们惊恐着脸弓着腰纷纷逃出了大殿。 “唿――”跟着众人走出了大殿的玎玲长舒了口气，瞪着不远处华丽的宫殿抱怨道，“这悦贵妃，自己没本事留住皇上的心，冲着我们发什么脾气！真当自己是这后宫……” “玎玲！别瞎说话，这深宫后院里，可是会掉脑袋的！” 被一旁的宫女长辈喝止住了怨言，玎玲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对着宫女恭敬的道了歉，心中却颇是不以为然。 若是她，必然是能够得到皇上的垂怜的，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中很是受宠的悦贵妃居然如此不中用，一次都没把皇上吸引过来。 一旁的大宫女看着玎玲无奈的嘆了口气，心中不由嘆惋。 这样的女孩子她从入宫起便见了不知道多少了，以为自己有点儿姿色便能够麻雀变凤凰，可这真正成功的，除了沁心殿那位，她还真没见过。更何况，即使是沁心殿那位，因着这出身关系，也过得低调的很，哪儿能像殿里这位，即使圣宠不在，也依旧是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而她们这群宫女还必须得受着、忍着。 要她说啊，这宫中，做梦的多，成真的，还真没有。 第十四章 挚友 宫中的风起云涌绕着他、却又与他无关，抱着手炉缩在铺上了毛毯的榻上，玉生烟将脸半埋在火狐裘中，一双漂亮的眼睛微阖，盯着窗外飘扬而下的大雪，目光迷离。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很久不见、却又清晰的印刻在他脑海的人。 时至今日，其实他已经记不清初遇那人的时候了。 只记得也是宛若今日，灯火阑珊中，寒风携着洋洋洒洒落下的片片白雪，跟着那人满身的戾闯进了素来清冷的暖阁，也闯进了他向来人烟稀疏的世界。 大抵，第一次总是会让人印象深刻些吧。 不无感慨的如是想到，玉生烟伸出苍白的手指捧起了桌前还冒着些热气的清茶，低头轻啜一口，微苦的香味霎时在口中蔓延，最终留下满齿甘甜。 面前大开的木窗灌进了冷冽的寒风，吹得坐在窗前的人一阵轻颤。可是玉生烟固执的没有关上它，只是抬手理了理被风撩乱的额发。 家中长辈大概一直以为他第一次接触到外界是在十五岁及冠的时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早在三年前的那个雪夜，已经有一个人，披戴着一室的星辉，送给了他一个并不完美、但是却独一无二的梦。而这个梦伴随他成长，磕磕绊绊的走过了那段最为迷惘的天真岁月，也走过了人世间最初、最美的场景。 “嘎吱――” 木窗合拢的声音打断了玉生烟的思绪，接着，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传入耳膜，似乎一瞬间便驱开了周身寒冷的温度。 “可是最近又嫌弃药喝的少了？怎的如此大意。” 闻言，玉生烟也不反驳，只是抬眸对上了来人深邃的眉眼，忽然弯起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露出乖巧温顺的笑容。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些撒娇似的缱绻甜腻，却又并不掩饰那已经成年的清澈声线。 “因为我知道有临风在，这些事情必然不需要我动手啊。” 被唤做临风的男人睫羽轻颤几下，无奈的嘆了口气。嘴角勾出一丝宠溺的弧度，将身上还带着体温热度的大氅揭下，披在了玉生烟身上。 “你啊，总是这般的让人放不下心。” 温声细语，一字一句，皆是纵容。 低头看着男人贴心的举动，玉生烟突然抬手抓住了男人指节分明的手，似是无意的将人推远了一些，这才动手掖了掖肩上快要滑落的大氅，精緻的眉眼弯弯，笑道，“所以我总要学的独立些才好。” “……”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男人走到玉生烟对面坐下，摩挲着桌上冰凉的水杯，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侧多出的茶杯之上。 “要给我介绍你的新朋友？” 谈到轩辕凌云，玉生烟像是想到了什么，兀自开心的咧开了嘴。 “你还是那么懂我。” 说完，似是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激动了些，玉生烟不好意思的轻笑一声，向着男人摆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大傻子罢了。” 闻言，男人笑而不语，端起桌上的冷茶轻抿一口，微涩的苦感在口腔蔓延开来，刺激的人几欲落泪。 “对了。说来，之前那把匕首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 “你我之间的关系，谢就不必了。若是真过意不去，你最近在捣鼓的那些小玩意儿，可是愿意送我些？” 被对方玩世不恭的挑眉逗得哈哈大笑，浑身都发颤泛着粉红的玉生烟点了点头。 “反正留着也是留着，你要喜欢，就都送你好了。” 轻笑一声，男子颦眉思衬片刻，指尖敲击着桌面，抬眸看向玉生烟，“其实，以你现在的成就，完全可以……” “临风，你就别折煞我了，我能有什么成就？” 突然被打断了话头的男人一愣，无奈的笑了笑。 “是，是我开罪了咱家小少爷，可是愿意赏个面子，陪我过个年？” “你倒是脸皮厚，这开罪后头，不该是赔罪么？” 男人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一阵摇头晃脑，道，“那些都是对外人说的客套话，对自己人，自然是脸皮越厚越好了。” 轻哼一声，玉生烟抬手再次将茶杯满上，笑着调侃道，“你们这群人啊，大抵都是这样炼出来的。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闻言，男人兴致勃勃的抬头眨了眨眼睛，笑道，“看来，这新朋友和为兄倒是有缘的很。” “确实。单论这说话的调调，我保准你俩能凑一对儿。” “哦？这我倒是分外期待了。”眉眼含笑，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那为了在这位新朋友面前不掉面子，小少爷可愿意给我开个后门？” “你还怕这个？”挑挑眉，玉生烟一脸的不相信。 “那是自然，万一给小少爷丢了面子，我这大年三十的，上哪儿吃饭去？” “呵~”轻笑一声，玉生烟朝天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想得远。这还离着十几天呢。” “这不是咱小少爷太抢手了么？我可是听说了，最近你大哥可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能有时间和你谈心说话么？估摸着，到时候你那狐狸似的二哥都得吃这痞子的亏吧。我这一不占天时、二不占地利的，不早点儿下手，到时候找谁哭去？” “可是你占了人和。还有，你都说的些什么呢！就算是同辈，你也得尊重尊重你朋友的长辈不是？”好笑的探出半个身子惩罚似的戳了戳男人光洁的额头，玉生烟眯着的眼中却满是赞许，“你别说，荆里最近的谣言可差点儿没把我逗得笑死。前个儿我二哥还拿这事儿开我大哥刷了呢。你是没看见我大哥当时的表情，脸黑的都比得上碳了。” “没看见是真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能在脑子里想出来。说来这皇帝对你家的态度，最近可是好了不少，你大哥、二哥应该有动作了吧？” “这我怎么知道。他们向来不喜欢我接触朝堂上的事情。我也懒得管。”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有需要，只管开口就行。” “放心，你这么好的苦力，不用都嫌浪费了。” “你啊~。”被玉生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男人探出手，无奈的揉了揉玉生烟毛茸茸的脑袋。 “说起来，我倒是对你口中的r烨感兴趣的很。真不和我说说？” “哎呀，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以往不是都兴致缺缺的吗？”奇怪的瞥了男人一眼，玉生烟俊俏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微垂下眼睫挡住了瞳孔中复杂的情绪，男人轻笑一声，解释道，“我这不是好奇是谁驯服了我家那只不服输的蝎子吗？” “恩，”满不在乎的点点头，玉生烟戳了戳桌上的杯子，看着杯口荡漾的水花，嘲笑道，“那个傻子有什么好好奇的，估摸着就是运气好了点吧。” “那是，能遇见小少爷，运气能不好吗？” “就你会说话！”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男人一眼，玉生烟撇撇嘴，缩成一团盯着矮桌上的杯子不出声了。 笑眼打量着玉生烟裹在火色绒毛中的愈发白嫩清秀的脸，男人执起茶杯挡住了抑制不住的唇角弧度，眉眼温和柔软。 光阴似箭，我很庆幸，它虽然斩断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却没有斩断我们之间的默契。我能给你最温柔的过往，却给不了你最精彩的将来，但是至少，我会为你未来的路披荆斩棘。 这，大概就是我执迷于这位新朋友的原因吧。 第十五章 线索 春光灿烂、万里无云，艷阳高照、百花盛放。 虽然眼前的景色其实依旧是寒风凛冽、雪飘千里，枯枝压满荆华，但是这也抵不过轩辕凌云此刻浪漫欢愉的心情。 这可是自入冬来玉生烟第一次写信邀他相聚，为了这个事儿，他也算是破天荒头一回的体验了一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庸生活――推了原本在御书房要召开的六省会议，然后被一群老头子包围着说教了一番贤明治国的大道理。 不过，这依然抵消不了皇帝陛下的好心情。 从皇城出发，到化仙楼门前站定，轩辕凌云嘴角的弧度便没有落下来过。 尽管今天小孩儿不是单独约他，而是来介绍朋友的，但是朋友就朋友吧！反正也不耽误他看见小孩儿的心情不是？ 只不过，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的皇帝陛下推开门的瞬间，以上的所有自我安慰都被一张熟悉的脸碾成了豆腐渣！ 轩辕凌云敢打包票，当时他的脸色一定是精彩的吓人。 于是，当听见开门声响的水千淼和玉生烟回过头时，便对上了轩辕凌云似哭似笑、扭曲到狰狞的俊脸。 “噗嗤――” 回神后毫不客气的喷笑出声，玉生烟抬手捂住嘴，几乎忍笑忍得肚子发痛，“我说你，这是吃了多少黄连才变成这样的？” 无言的抽了抽嘴角，轩辕凌云对上了前世冤家审视的眼睛，只觉得心塞不已。 第12页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前世为了盅毒一事他可没在水千淼那儿少吃噎，如今重来一次，本以为遇不上的人居然换了个方式来找他麻烦，也真是有够阴魂不散的！ 一口气咔在喉头不上不下，整个午膳看着水千淼将小少爷伺候的舒舒服服、完全用不着他动手，全程充当透明人的万岁爷兴高采烈的熘出了皇城，却顶着一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回了宫。 心惊胆战的看着皇帝陛下一把掀了高台上最宝贝的琉璃花瓶，五色斑斓的晶体碎成一片，和着耷拉下叶子的插花惨兮兮的躺在地上。 来福瑟缩了一下胖乎乎的身体，心道该不会过不久这就是自己的下场，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战战兢兢的样子硬是将壮硕的体型显得像是朵摇曳在狂风中饱受摧残的小花。 “陛下息怒，这凡事，还请以身体为重啊。” “去去去！都给我下去！凑什么热闹！朕的热闹很好看吗！” 还来不及为自己开脱便被一阵劲风掀出了房间的来福踉跄的稳住了身体，站在门前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响动，纠结的苦了一张脸。 这万岁爷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才区区一两个时辰就气成这样了啊。看陛下这回了宫都止不住的脾气，也不知道那小少爷柔弱的根骨禁不禁得起陛下折腾。 荆城里玩得正起劲儿的小少爷勐地打了个喷嚏，皱着脸抹了抹鼻子，终于还是继续没心没肺似的扯着水千淼的手开始在街道上肆虐，惹得跟在身后的男人无奈却纵容的笑出了声――看这活蹦乱跳的任性模样，是别提有多快活了。 所以，好心的来福公公啊，有空关心宫外那位神采奕奕、好的不能再好了的小少爷，倒不如关心一下正处于暴风雨中心的自己吧。 …… “烟儿，你的那位朋友，他是不是认识我？” “啊？”不解的转头看了眼水千淼，玉生烟奇怪道，“不会吧？怎么了吗？” 垂眸思衬片刻，水千淼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毕竟，他确实从未与这人有过交集。 “恩。那人傻乎乎的，一向如此。这次突然有事离开，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眨巴眨巴眼睛，玉生烟老气横陈的嘆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水千淼的手臂，安抚道，“不过可能还是我有点儿心急，突然让你们俩凑合到一起，可能让他有点儿不能接受？” 看着小少爷歪着小脑袋一副困惑的样子，水千淼一阵哭笑不得。 “行了，我的小少爷，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来决定，现在啊，您还是先回暖阁里休息休息，可别明儿又听说您去和暖玉床做伴儿了。” 不服气的瞪了水千淼一眼，玉生烟一脸不舍的看了看接近年节而热闹开去的集市，撇撇嘴，还是乖巧的跟着水千淼走向了和蒹葭约好的汇合地点。 …… “怎的？哀家听说你今儿在御书房发了通脾气？还摔了你那个特宝贝的花瓶？”躺在贵妃榻上的女人眉眼弯弯，起身走到了坐在下座的轩辕凌云身边，温柔的抬手拨弄了下轩辕凌云略显凌乱的黑髮，调侃道，“我看也是，咱烨儿什么时候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过。” “母后！” “行了。多大人了，还学小孩子似的撒娇。说吧，遇什么事儿了？今儿出去和你那小朋友相处，不是挺高兴的吗？” 垂眸撇了撇嘴，轩辕凌云抱着女人的腰蹭了蹭，终于委屈的开了口。 “就是和他出去才不开心的。” “哟呵~！这可是稀奇的很。他做什么你不开心了？” “……” “怎么？和你母后还开不了口啊？”夏敏调笑着，面色却是逐渐严肃，微垂的眉眼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轩辕凌云，怜爱的抬手摸了摸这个成年后难得孩子气一会的儿子的头，嘆息道，“你啊，可是有打听清楚对方的身份？” “儿臣知道。” 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夏敏无奈的笑了笑，问道，“那是哪家的千金得了你的青睐了？” “玉家。” 微微一愣，夏敏在脑中将荆城的玉姓人家转了一圈，发现这点的上名字的就只帅府一户，不由有些发愣。 “……玉馨雅？” 可是她记得这个女子的风评，似乎算不上好啊？怎么偏偏就入了眼高于顶的轩辕凌云的眼呢？ 还未纠结完，便感到身下的孩子摇了摇头。 “不是。是玉生烟。” “……” 沉默片刻后勐地回过神来的夏敏将轩辕凌云从自己怀里给扒了出来，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烨儿，我不管你在外边怎么玩，但是我要你知道，玉家，绝对是你不该动的！之前你明里暗里下的那些绊子我都可以昧着良心当做看不见，但是唯独烟儿！你不该拿玉家仅剩的宝贝开玩笑！” “……”到底谁是您儿子啊。我当初受伤的时候也没见您这么着急过啊。 心塞无比的翻了个白眼，本来想要抱怨被玉生烟无视的小气恼的轩辕凌云无奈的抬手摸了摸鼻子，神情恹恹，不服气的嘟囔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 “哟！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抬手点了点轩辕凌云的额头，夏敏语重心长道，“烨儿，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也不是你玉叔叔的错，更牵扯不到烟儿身上。他是个好孩子，你要有气，也别往他身上去。” “娘，我真是认真的！你见过你儿子我什么时候给人打理过琐事的？” “真是认真的？”成年后便已少见的称唿让夏敏不禁睁大了眼睛打量起面前激动的大孩子，但是许久后，太后娘娘依旧是眨了眨眼睛，满脸的不相信。 心塞不已的轩辕凌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只觉得他来他母后这儿找安慰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美好的让他心痛的错误。 “好吧，母后暂且就相信你一下下。”语音一落，还特地非常应景的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轩辕凌云：“……” “行，那你就说说你今儿气的什么吧？” “其实……” 玉生烟肯将水千淼介绍给他，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在变相的给他拓宽人脉，只是他一想到这人是水千淼，他就有止不住的火气。 只能说，前世被这傢伙整得可够呛。没生出心理阴影或者一上前就打打杀杀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着他和那人和谐相处呢？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 “也没什么好气的。”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能有啥好气的。 偏过头嘟囔一句，虽然想是想得通，但是轩辕凌云就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水千淼这厮，前世事事找他不痛快就算了，今生好不容易他遇见个意中人还要被他挑刺、作比较，想想都心塞！ 说来，前世…… 玉生烟和水千淼…… 玉生烟的死…… 水家不求回报的帮助…… 莫非是…… 眼神一暗，轩辕凌云“嚯”的一下从椅子上蹿起，对着一脸呆愣的夏敏行礼道别后急匆匆的冲出了大殿。 那条隐匿的线索，他终于是找到了！ 第十六章 晚宴 “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怎么？和我一起过个年就这么难为你啊？” 单膝屈起盘坐在密室的软榻上，水千淼抬手将华美的银制酒壶凑近嘴边抿了一口，邪气的挑高了一侧长眉，看着对面一副恹恹的玉生烟打趣。 撇撇嘴，小少爷满脸“我不开心别来打扰我”的小情绪，鼓起腮帮子嘟囔道，“吃你的年夜饭吧，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啊。” “噗嗤――” 被小少年幽怨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水千淼一把将酒壶放在了矮桌上，倒是真按着玉生烟所言开始拿着筷子吃起了桌上布置精巧的美味。末了，还不忘一脸享受的啧啧嘴，感慨道，“不愧是百花坊出来的厨子，就是不一样啊。怕是连皇城之中都难得有小少爷家里的美味了吧。” 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玉生烟满脸嫌弃的转过了头，伸着筷子送了碗里小巧可爱的糕点一个万箭穿心。 “少来贫嘴了！” 其实，这水千淼所言却是不假。 百花坊，这个看似普通、甚至毫不起眼的民间组织，二十年前由一个自称为花娘的女子创立，并开始逐渐集结起了天南海北的各种特殊技艺者――西南的刺绣，蜀中的面谱，陕北的小吃，江东的杂艺……总之，在这里，只会有你想不到的，却绝对不会有你找不到的。 起先，这样一个完全由平民构成的组织并没有被江湖或者朝廷的任何一方势力所关注，直到十三年前，一向低调的百花坊为了被害的厨子，在悄无声息中血洗了江南一个实力不弱的山庄，这才让所有人意识到，他们眼中这个可有可无的民间坊楼，有着让人难以揣度的力量。 所幸，在那之后，百花坊又恢復了以往的低调作风，这才没在武林上掀起什么惊涛骇浪。但是尽管如此，也已经警示了所有对于百花坊隐藏着的各种绝世技艺而虎视眈眈的人群。 “喂，”终于是忍不住寂寞，水千淼凑到玉生烟面前眨了眨眼睛，一脸委屈的模样，小媳妇似的抱怨道，“我说小少爷啊，这有朋自远方来，你难道不招待招待？” 瞬间回神的小少爷摸了摸被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伸手指了指矮桌上摆放的山珍海味，笑道，“诺，我这不是招待着吗？你说的，这可是在皇城都吃不到的好东西。我可是够义气？” 水千淼：“……” “说来，除非歷练，你们不是常年隐居西南吗，怎的这次会有机会出来？” 终于良心发现的小少爷夹起碗中早已面目全非的软糕塞进了嘴里，接着抬眸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水千淼一脸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处理一只蚂蚱罢了。”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水千淼冷哼一声，道，“若不是它蹦q的太厉害，本还轮不到我出面。” “那让我来猜猜，”一时间起了兴致的玉生烟勾起嘴角，眉眼弯弯，闪动着灵动光耀的眼瞳狡黠的像只狐狸，“在荆城，有大动作，莫不是和皇城里的人有关？” 本是一种打趣的玉生烟在看见对面的人严肃的表情后勐地一愣，不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真猜中了？！” “你啊。”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水千淼抬手合上了玉生烟差点儿没被惊掉的下巴，俊朗的五官柔和的像是天边皎月，一双深邃的瞳孔中满是宠溺的光影，“放心好了，还碰不到你家去。只是那皇帝后院失火罢了。” 第13页 …… “砰！砰砰砰！” 一把将桌上的菜餚掀翻在地，轩辕凌云一一扫过殿下惊得瑟瑟发抖的妃子们，表情冷厉的仿若地府爬出的恶鬼。 “给我去查！一个一个，谁都不准放过，要是敢漏了哪怕一根头髮，你们就给我等着在祭天场被凌迟吧！” 向着座下的御林军统领丢下一句话，轩辕凌云转身甩袖而去，留下殿内各级妃子跪坐在原地不敢动弹。 大年夜，红灯笼，吹锣打鼓，爆竹声响。 如此热闹的场景，未来的日子里，怕是要与这皇城相隔两处了。 角落里的女人看着满座失了仪态的惶恐妃子们，漂亮的眼睛里闪过道道狠戾的冷光，却是惊恐的抬手掩面，兀的勾起了艷丽的红唇。 …… “怎的？看这焦躁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居然能难住铁嘴李源？” 腕间微转将手中的茶壶倾倒，清越的撞击声叮咚响起，荡漾着碧波的水流在裊裊青雾中填满了矮桌上勾勒着青花的瓷杯，玉广厦挂着一副处事不惊的温润笑脸，伸手将茶杯推出小段距离。 毫不客气的端起瓷杯轻啜一口，李源感慨的长舒一口气，赞嘆道，“不愧是公子琼宇，这泡茶的手艺，只应天上有啊。” 眸光微闪，玉广厦轻笑一声，举杯遮住微抿的薄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你可当我是朋友？” “那是自然！” “那你便该信我。” 李源一手扶桌，垂眸沉思片刻，面露难色。 “如若不是你，那这件事情，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那又如何？再难的事，也闹不到你这个户部尚书身上不是？”狭长的凤目终于从手中不断转动的瓷杯上移开，玉广厦抬眸看向李源，饶有兴趣道，“莫不是你有兴趣到刑部走一遭？” “你可别折煞我了。那个黑面神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想碰见。”忙不迭的摆摆手，李源只得无奈解释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这其中□□。可不是外头传闻的下毒那么简单。” “哦？”眸间一转，玉广厦执酒的手停在了半空，霎时收敛起了面上的笑意，一双黑瞳盯着李源，深沉不见谷底，“你是说，苗疆？” “可不是！要是□□，蜀中唐门的事儿还用得着我们着急吗？肖默然和唐家那些事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关键就在于，昨儿陛下叫我们过去，可是明明白白说的是盅毒啊！”压低了声音，李源微倾着身子，向前凑近玉广厦，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严肃道，“你可是没看见陛下昨个儿那脸色，说是黑炭都是讲究了。” “皇家的事情我向来都不在意。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昨日里陛下召集的人，和盅毒被发现的原因。”垂下眼眸挡住瞳孔中涌动的暗流，玉广厦抿了抿薄唇，开口道，“刑部肖默然，虽然满腹经纶，但是却是个不知变通的，对于案件的审理从来不顾别人的面子。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柳家二子的事情，便是从他手里捅出去的。别的不说，就是单单他朝廷上得罪了皇帝的事情便不计其数，和咱们这皇帝陛下向来谈不拢。” “工部景青宇，一贯默默无闻，虽然办了不少大工程，却一直隐没于朝堂之中，若非机缘巧合被老亲王看中，怕是也上不了这崇灵殿。和万岁爷之间的交集更是寥寥无几。” “户部、兵部，你在朝堂上的风评我就不多言了，大哥曾经更是备受猜忌的存在，接着便是吏部、礼部、御林军、三省总管……这每一个人，可都不是皇上曾经亲近的。但这次，为什么皇上放着丞相手下那么多能人志士不要，非得启用这么一群良莠不齐的人？” “喂喂，我说玉广厦你是几个意思，怎么加上我和你大哥就良莠不齐了！” 不顾李源的抱怨，玉广厦微微颦眉，继续思索道，“你难道不觉得，咱们这皇上，变换的太快了么？” “……” “更何况，关于盅毒，怕是无需我多言吧。” 微微一顿，李源坐正了身子摆手岔开了话题，“皇上这心思，咱们向来猜不透。不过，丞相一脉开始没落，却是肯定的事情了。广厦，切记冷静。” “这些不必你来多言，我自知分寸。” 第十七章 再见 “许久不见。” “我不需要你付出任何的代价。” “我会帮你。竭尽全力。” “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你才能赎回你犯下的罪。” …… “！！” 霎的从梦中惊醒，轩辕凌云急促的喘着气，用力捶向了身下床铺。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终于将混乱的思绪扯回，轩辕凌云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懊恼的抚上了额头。 怎么突然间就想起这些早就被他忘记的事情了呢。 苦笑一声，轩辕凌云想起最近一直未有线索的蛊毒一事不禁头痛。 “陛下。” “不用伺候。你们下去吧。” “……喳。” 挥退了听见动静赶来的太监宫女，轩辕凌云泄气似的倒在了床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从颈侧传来，轩辕凌云撑起身体转头，看见了黑暗中依旧闪动着流动银光的匕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大动作将这把蛊灵从枕下给折腾了出来，一时间思绪复杂。 盅毒，作为□□中被单独拿出来自成一系的存在，自然不会是一介凡物。它不仅无色无味，更是诡秘难寻到让人闻之色变――若是说蛊虫还因为身体而让人有迹可循，那么这种具有着“生命”的□□便是真真正正的无踪无影。 若非玉生烟，怕是他也躲不过这一劫。 要知道，盅毒的解药，可远比□□和蛊虫来的复杂得多。 难得因为最近繁忙忘却了苦恼的轩辕凌云无奈的长嘆一口气，颓废的弯下背嵴靠在了龙床上。 其实，前世的事情怎么也牵扯不到现在的人身上，可是他就是在自己心里建了道过不去的坎，以至于现在一个人在这儿自寻烦恼。 水千淼和玉生烟是如何认识的他现下毫无线索，但是不论如何，现实便是他们不仅认识，而且私交甚笃。 一直不明白的事情、一直怀有疑问的话，因为这掀开的一片小小树叶而显出全貌。 水千淼，无疑是受到了玉生烟的嘱託，或者是说，是为了玉生烟才会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来到他身边的。 而要赎的罪……大概就是当初害死了玉生烟这件事情吧。 “如果我要报復一个人，心上的伤永远要比身体上的伤痛可怕。” 勐地攥紧了手下棉被，轩辕凌云异常气恼的皱眉甩了甩头，最终还是放弃似的起身，披上了挂在一侧的大氅，走到了房内的书桌边。 他上一辈子、这辈子，算是都折在那小少爷手上了。 “暗一，去帮我回信。” “是。” “等等！……别现在过去，明日早膳之后寻个时间吧。” …… “小少爷，你猜猜我手上拿的是什么？” 看着古灵精怪的在自己面前晃动着信封的白露，玉生烟无奈的嘆了口气，伸手放到了女子面前。 “拿来吧。也不看看这个信封，就从来没换过。” 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自然接受不到小少爷抱怨的白露弯起了姣好的眉眼，将信封送到玉生烟手中，笑着打趣道，“依我看啊，那位公子也是可爱的紧。之前不是一直拒绝您的邀约么？也不知道是闹些什么别扭，今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给您又送来消息了。我算算啊，不多不少，刚刚好一个月三十天。这性子，也忒急了。要我，我肯定得让小少爷你先认了错再开口。” “行了，他急不急又不干你的事儿。还认错，我没找他来认错就不错了！瞧把你给乐的。还依你看。依你看呢，他是这一生都不该给我写信了，就这么耗着，还能弄得个无事一身轻。” 又好气又好笑的推了推白露的额头，玉生烟笑着接过了白露手上的信封，不紧不慢的拆开看过后将信纸整理好，收进了身侧的一个精緻木盒里，微垂下眉眼嘆了口气。 其实，关于临风之前和他说过的事情，他也有意识到，但是看临风的样子不像是见过r烨的，他也便没有直言。 毕竟他让两人见面是为了交朋友，可不是来结仇的。 只是r烨的样子，确实有些让人忧心――他们明明也没做什么事情招惹他不开心啊。而且临风的性子，按理应该和r烨挺合得来的，可两人见面后的情况怎么会差那么多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少年不禁皱起了精緻的眉眼。 “哎呦喂！我的小少爷。您能不能笑一笑了。您心上人终于送信来了！这小嘴儿挂了这么多天酱油，不嫌累呢？” 白露笑嘻嘻的凑到玉生烟身边一阵挤眉弄眼，阴阳怪气似的语调直惹得玉生烟觉得好笑。 “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推开一个劲儿凑上来的白露，玉生烟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了另一侧的矮桌前，“快点儿过来帮忙收拾，看你在那儿傻乐呵的！” “是是是，您可别又跑去姐姐那儿抱怨，我工钱都快被扣没了！” “知道还不快干事儿。”笑骂一句，玉生烟也算是被闹腾的开心了些。 总之，他也只能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了。最起码，那个人还愿意跟他一起出门不是？ …… 其实，也并没有过去多久，和以往征战沙场时远离故土的日子比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太少、太少。但是，等到终于再看见小小少年灿烂的笑靥、再跟着小少年一起漫步在大街小巷、被迫堆满一怀的物什时，轩辕凌云居然生出了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感慨。 大概，他是真的得认栽了。就像他和母后承认过的一样――他是认真的。前所未有。 “雨时。” 坐在另一侧的玉生烟诧异的从饭碗里抬起了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第一次称唿了自己名字的男人，神采奕奕的眸子里盈满了好奇。 原本打算严肃态度的轩辕凌云终是不禁破功，柔和了脸上分明的稜角，温润下了那双如冰似剑的眼眸。 “这些日子过来，你可是有心告诉我你的名字？” 语毕，轩辕凌云看着玉生烟诧异的表情，原本坚定的内心却不由开始忐忑。 他是不是，太过突兀，以至于吓到了这个瓷娃娃般精緻天真的孩子。 “其实你不想……” “玉生烟。” “啊、啊？” “玉生烟，我叫玉生烟，字雨时。” 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一字一句、认真的重复着回话的少年，轩辕凌云不禁收紧了放在桌下的手，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颤抖的手，居然早已湿透。 第14页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是不曾见过玉府玉生烟的。 “可是我想的那个玉生烟？” 看着几乎在用浑身上下诠释惊讶的轩辕凌云，玉生烟忍不住笑出了声。弯弯的眉眼煞是好看。 “怎么？有问题？” “不是。只是一直听说玉家三子容貌举世无双、风华绝代，没想到我不仅有幸见到，还和他成了朋友。” “噗嗤――说你是呆子你还真是啊。”玉生烟皱起了一张精緻的漂亮脸蛋，异常嫌弃的摆了摆手，“你说这些干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传的。本少爷我从出生起就没出过几次门，就算是出了门也没人知道我就是玉生烟，天知道是怎么被传成这个样子的。” 轩辕凌云无奈的笑了笑，微垂下眼眸掩去了瞳孔中复杂的光影，低声道，“听闻当今圣上对于玉家甚是忌讳，烟儿的名声传至如此，恐怕少不得这个背后推手吧。” 被轩辕凌云突然改变的称唿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玉生烟浑身一抖，抬手摸了摸发麻的胳膊，却是没有反驳对方这般的称谓，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反正无所谓了。看我二哥的样子，上头那位应该已经放下成见了吧。” 轩辕凌云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挑眉调侃道，“烟儿如此直言不讳，为兄可甚是感动。” “感动啥？”看着轩辕凌云笑眯眯的狐狸样，玉生烟一撇嘴，毫不留情道，“这可是你先开的头，要问罪，也是咱俩一起，谁也逃不了，我怕啥？” 轩辕凌云：“……” “除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玉生烟挑了挑长眉，看着轩辕凌云打趣道，“除非啊，你就是皇上。” “噗――咳咳、咳咳咳！”正喝着茶的轩辕凌云被玉生烟大胆的言论惊了个正着，拿着手帕擦了擦嘴，抬头看着玉生烟调侃的模样尴尬地笑了笑，“烟儿说笑。假冒皇帝可是杀头的大罪，为兄可担当不起。” “哎呀！放心好了。这儿就我俩。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你怕个什么？” “……”怕刚好我这个皇上就坐在这儿啊。 被玉生烟拍着胳膊的轩辕凌云一把拿过了还没喝完的茶杯吞了一口水，算是给自己压了压惊。 “如此说来，你倒是不恨皇帝的无情？” 奇怪的看了轩辕凌云一眼，玉生烟颇有些意外，惊讶道，“我恨什么？再说了，依我看啊，这皇帝哪是无情，是太有情了。” 放下茶杯的手勐地一顿，轩辕凌云从愣神中缓过神来，不禁好奇。 前世今生，对于玉家，他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评价。 “何出此言？”低哑着声音，轩辕凌云垂下眼睫挡住了黑瞳中复杂的情绪，道，“要知道，这了解皇帝打压玉家的人，无一不认为皇帝忘恩负义、不顾当初玉家战时恩情。” 扒了口饭，玉生烟倒是丝毫不在乎所谓的礼节，满是漫不经心的一边嚼着饭一边口齿不清的嘟囔道，“咱们这位皇上要是无情，也不会留着当初造反的二皇子、如今的逍遥王这般自在了。” “也许，他只是为了留下个慈悲仁义的口碑呢？”指尖敲击着桌面，轩辕凌云一副沉思的样子反驳。 玉生烟匆匆咽下口中嚼的不能再碎了的米饭，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见过哪家囚犯可以隔三差五的逛青楼听小曲儿的？要有，我倒是情愿去当这个吃喝不愁的架空王爷。”说完，玉生烟想了想，抬起头，伸手拍了拍轩辕凌云的胳膊，安慰道，“不过也不怪你这么想，毕竟世俗红尘一向对于这吃人的皇宫抱以了最大的恶意。可嘆，可悲啊。” 抿了抿止不住微微颤抖的嘴唇，轩辕凌云依旧不死心的问道，“那为兄就又不懂了。这有情，又和玉家有甚关系？” “啪”的一下，玉生烟看了看面前空了碗，将筷子放在了桌上，垂眸看向窗外熙攘的人群，表情略微严肃，嘆息道，“这大概就得讲到人之常情、皇家隐秘了。” “哦？” 玉生烟转回头看向轩辕凌云，无奈的嘆了口气，轻声道：“知道先皇是怎么驾崩的吗？” 勐地一愣，轩辕凌云似哭似笑的轻哼一声，接道，“世人皆知，先皇是为国捐躯，光荣战死的。” “对啊。战死。”玉生烟清澈的声线中不无感慨，低声嘆道，“但是要知道，君臣之间，怎可尊者逝、下位者活？如若是我，我也会迁怒。” “……” “毕竟，当初帝君和帝后琴瑟和鸣，皇家之中更是少有的和平安逸。只可惜，一场战乱，先帝逝去，次子谋逆，帝后悲伤过度身体每况愈下，年幼太子十五年纪挑起国家大梁。”嘆惋中，玉生烟语气一转，严肃而冷然，“但！作为同在前锋的元帅却安然归来，家中幸福，享受着人间的天伦之乐。让皇上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 轩辕凌云心中一震，不禁攥紧了覆在膝上的手。 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将他的心思猜出十之*―― 什么功高震主！什么谋权篡位！不过是他发泄的一个藉口罢了！ “这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玉生烟轻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我父亲和大哥如今只知一味放权以示衷心，怎么可能想到如此？” 说着，玉生烟不禁在心中嘆惋。 他大哥是个真真正正行兵打仗的料子，论这弯弯绕绕从不清楚，否则也不会让玉家衰败至此了。 轩辕凌云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继续问道，“那，可是你二哥？听闻玉家二子神盘鬼算、智赛诸葛……” 却不想还未说完，玉生烟便又是轻笑一声，继续摇了摇头。 “不，若是二哥，虽不太相信欺上瞒下那般託词，但也只是看出了皇上看玉家不顺眼罢了。” 他二哥虽擅谋略，但是却少了几分人情味儿，是以必然也想不到这里。 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轩辕凌云，玉生烟无奈的喷笑出声，转开了话题。 “哎呀，咱们这是出来玩儿的，说这些干甚。更何况，谁不知道如今玉家已然重新拾得了圣上恩宠，当初那些事情，还想它作何？” 回过神来的轩辕凌云配合的轻笑几声，应和道，“那是自然。只是――为兄还有一事不明，不知烟儿可否为为兄解惑？” “说~。”玉生烟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往后一仰窝进了铺满绒毯的椅子里。 看着玉生烟一副“本少爷今日心情尚佳，便再赏你一个问题”的小骄傲模样，轩辕凌云不禁轻笑出声，沉闷的心情却是轻松了不少。 “既然不是这些人，那烟儿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噗嗤――”看见轩辕凌云认真讨教的表情，玉生烟很不给面子的喷笑出声，趴在桌子上握起小拳头便是一阵捶，“哎哟~！我的好哥哥啊，这你还真信啊！” “不过嘛，”好不容易平復下唿吸的玉生烟揉着笑疼的肚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还挂着点点的泪花，再度抬头看向惊愕的僵硬在了原地的轩辕凌云，扭曲了表情后，终是忍住了没有再次笑出声，故作正经道，“其实你要想知道也简单啊。” 挑挑眉，玉生烟兴致勃勃的接道，“你多看些宫廷野史，自然知道喽~。” 闻言，轩辕凌云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只得无奈一笑，眉宇间皆是宠溺：“你啊~。” 第十八章 復春晓 冬去春来，毫无线索的投毒一案使得原本该是欢欢喜喜的大年过得惨澹，宫中妃嫔们皆是颇为自知的呆在了各自殿中不敢轻易走动，唯恐一时不慎，这晚宴投毒的名头就牵扯到了自己身上。倒是本来郁郁寡欢的被害者本人开始过得分外滋润，自初二早上出宫之后便是一副笑脸洋溢的模样，天天在宫里晃来晃去，前几日让人翻修了未央宫里的花园，过几日又在太液池上设计了个漂亮精巧的小亭子，这几天更是找了户部拨出一笔不小的钱财，计划着在未央宫、临近承明殿的地方建一座小阁…… 这下子，原本被投毒事件吓得安分了许久的后宫妃嫔们坐不住了―― 轩辕凌云作为皇帝，吃穿用度虽然歷来谈不上节俭，但是在这种大兴土木的工程上可算得上是知足常乐了。这具体体现在，自他即位以来，便从未主动要求过再建任何享乐用途的宫殿，甚至曾经驳回了一条大臣们请愿建宫的奏摺。 可现在，你看看你看看，这地基用的是北山天香、这梁木用的是西陵紫檀、这屋瓦用的是进贡琉璃、这一个个精巧别致的挂饰更是远跨崇洋运送而来的西洋宝贝…… 结合上前一年里皇帝陛下频频出宫、且不再宠幸任何妃子的不争事实，后宫众妃可谓是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 对于这位冷静到薄情的陛下，他可以娇惯你，但是你不能触碰他的底线；他可以体贴你，但是你不能恃宠而骄、无理取闹；他更是会花言巧语、体贴的让你暖进了心里，但是这温文软语背后的冷厉，怕是没有人想去了解一番的。 但是现在，打破了以往所有人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的认知：他起早贪黑的监督花园苗圃的生长，亲力亲为的参与水上凉亭的建设，更是力排万难、挥金如土的将一切最好的东西用在了这个他亲自题为“紫宸殿”的小楼之上。 在后宫之中，从未有任何一个妃子得到过这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天子如此纵容的宠幸。哪怕是曾经被传言的、最为受宠的悦贵妃也一样。 …… “你倒是心急的很。不是说烟儿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吗？”因为投毒一事难得过了个清净年节的夏敏端起桌上蒸腾着裊裊热气的龙井，眉眼带笑的望向了下座上髮丝还显凌乱、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泥土污迹的轩辕凌云，不禁调侃。 “现在不知道，迟早也是会知道的。但是这现在不准备，待到去提亲的时候，那就有些迟了。” 滑动着杯盖的手一顿，夏敏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盯了轩辕凌云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的？当初让你去娶你还不愿意，现在倒是巴巴的跟着人家屁股后头转悠了？” “此言差矣。要知道，这有缘千里来相会，自是说明了我和他之间的缘分。”把玩着鬓角垂落的黑髮，轩辕凌云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目，悠悠然笑道，“既然是这天註定，一生一次，儿臣自当是要认真些的。” “如此也好，算是我放得下心了。”不由感慨一句，夏敏垂眸，温声嘱咐道，“烟儿的身体向来不好，把他放在你的寝宫里自然是能免去许多纷扰，但是你需知道，这后宫之所以吃人，便是因为那些暗藏在它底子下的龌龊手段。永远不要小看了人的嫉妒心，特别是丢弃了感情、只看得见利益的女人的嫉妒心。” 第15页 “那是自然。既然我将他带进了宫，就不会让他受到丝毫的伤害。”他会让所有人知道，若是想要伤害玉生烟，他便敢要这些人彻彻底底的失去思考的权利。 微微攥紧了掌下扶手，轩辕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 “想在未央宫建下紫宸殿，不过是因为烟儿的身体不适合在承明殿居住罢了，儿臣倒是未曾想过要以此来警示。母后尽可放心。” “你心里明白便好。”满意的笑了笑，夏敏点点头，开口道，“既然你已决定，那有机会便带烟儿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吧。这些年不见他进宫，也是怪寂寞的。” 闻言，轩辕凌云眸间微闪，迟疑片刻后低声解释道，“这怕是得让母后再等上些时日了。一是烟儿的想法我还没有完全了解，二是这送给玉家的聘礼我还没来得及给礼部吩咐，这三嘛……” 夏敏对上轩辕凌云颇有深意望来的深邃眼瞳，无奈浅笑着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这儿大也不中留啊。宫里这纷纷扰扰，确实是得整理清楚喽。至于玉家……去找找你四姐吧。” “谢母后指点！”得到了答案的轩辕凌云欣喜一笑，正打算起身告退时却是被夏敏叫住。 “烨儿，你四姐的事情，你该是知道分寸的。” 勐地一愣，以往种种划过眼前，轩辕凌云抿唇，冲着夏敏慎重一拜，尔后才迈步走出了大殿。 “儿臣自当鞠躬尽瘁！” 看着轩辕凌云稳重了许多的背影，夏敏站在殿门望向朗朗蓝空，终是欣慰一笑。 “进屋吧。这天，也是时候该晴一晴了。” “是，娘娘。” ……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四公主言重，只是尊卑有别……” “够了，玉广平！你我还用得着说这些吗！”温婉的女子横眉一竖，一双流萤如水的眸子沁着星点火焰直视向面前的高大的男人。明明要矮上男子近一个头，喝止男人的气势却是丝毫不显弱气，反而更多出了些女子身上少见的果断冷肃，厉声道，“若不是受人之託，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个胆小鬼多说什么？！” 低垂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愧疚，玉广平依旧低着头不曾抬起，俨然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胸口起伏，轩辕轻灵冷哼一声，道，“受人之託，带我去看看烟儿。” 惊诧之意一闪而过，玉广平顺从的作揖后起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你！”轩辕轻灵站在原地泄愤的跺了跺脚，看着玉广平全然不准备体贴体贴她一个“弱女子”的坚毅背影，却是只得一甩袖子，怀着满腔恼怒的跟了上去。 简直就是个呆子！活该一把年纪了娶不到媳妇儿！ 从轿上走出，轩辕轻灵睁大了眼睛狠狠瞪了玉广平一眼，仰头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帅府额匾，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知是苦是甜的滋味。 “平儿，你今日回来的有些……四公主？” 从大门走出的玉护国面色一肃，俯身便要行礼，却被反应迅速的轩辕轻灵扶住。 “玉叔叔，你该是知道我的。” 看着面前女子温婉的眉眼，玉护国无奈的嘆息一声，拍了拍轩辕轻灵落在自己臂上的手。 “苦了你了。” 浅笑着摇了摇头，轩辕轻灵就势扶着玉护国走进了帅府。 “都是轻灵自愿的，何来辛苦？” “你啊……”并不拒绝轩辕轻灵的亲近，玉护国满面和蔼的带着轩辕轻灵向着大堂走去，温声提议，“既然都来了，轻灵便在这儿吃了午膳再回去吧。” 说完，转头看向还呆在大门口的玉广平，恨铁不成钢的一瞪眼，喝道，“平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玉广平浑身一抖，勐地回过了神，“是，父亲。” 目光意味深长的在玉广平身上徘徊片刻，轩辕轻灵收回视线，娇笑着抱住了玉护国的手臂摇一摇。 “玉叔叔，人家好不容易出一趟宫，难道您只留我吃一顿饭吗？” “这，”微微一愣，霎时明白过来的玉护国大笑一声，朗声道，“轻灵自然是想呆多久就呆多久！玉叔叔别的管不了，这几顿饭还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笑着点点头，轩辕轻灵在玉护国看不见的地方转过头，一挑眉，冲着玉广平挑衅的勾起了嘴角。 “……父亲，我去叫烟儿来吃饭。” 话音一落，也不待玉护国首肯，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恶狠狠的一跺脚，轩辕轻灵暗自咬牙。 玉广平！你个懦夫！讨媳妇儿还让人自己上去呢！我当初是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没情调的傢伙了呢！ “算了，也随他去吧，他也好久没见着烟儿了。”玉护国拍拍轩辕轻灵的手温声安慰，随即转开了话题，“对了，你想吃什么，叔叔让后厨去准备着！” 回头挂上了慡朗的笑容，轩辕轻灵乖巧的点点头，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花娘的手艺我这些年可是馋得很。” “哈哈哈，那就别客气了，尽管点！” 第十九章 四公主 “哥？” 从绒毯中探出头的玉生烟看着玉广平一脸难看的脸色疑惑出声，低头望见玉广平淌着血的手后更是惊得面色一白，忙是转头轻喝。 “蒹葭！快去拿药箱！” “是！” “哥，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好端端的手伤成这样？”低头给玉广平包扎着伤口，玉生烟看着男人宽厚掌心中几乎深可入骨的伤痕眸光微暗，不禁抱怨道，“也是哥哥见着自己身体健朗，把这些小伤小病不当回事儿，却是从来不在乎我们这些旁人的想法。” 回神的玉广平见着小孩儿幽怨的小模样轻笑出声，柔和了微颦的剑眉，一双狭长的眼眸浸染上宠溺的光亮。 “下次不会了。烟儿原谅哥哥，恩~？” “切，哪次你不是这么说的，倒也没见你注意多少。” 别扭的转过头并不看玉广平温柔的样子，玉生烟撇撇嘴，手上打理着一侧的药箱，兀的思及曾经这人难得仔细的日子，却是不由唏嘘。 “身体是你自己的，好不好也不关我的事，我在意个什么。” 心知这人别扭个性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起包扎着布带的手放在头侧做出发誓的样子表了决心，这才在少年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后的注视下说明了来意。 “你轻灵姐姐今日来了帅府，请你一起吃个饭呢。” 将木箱递给蒹葭的手微微一顿，玉生烟眨巴眨巴眼睛，终是消化掉了这话里的意思，却是不由的喷笑出声。 “？” “没什么，只是想到个大傻子罢了。” 隐忍着嘴角情不自禁的笑意，玉生烟摆了摆手，乖乖伸手套上了白露送上的外衫，任由女子打理整洁后走上前拉住了玉广平的手。 “说来也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光长了个大个子，傻头傻脑的很。哪儿有让人家客人等着的道理。” 冲着不明所以的玉广平翻了个白眼，玉生烟扯着呆愣愣的自家大哥急匆匆的就开始往正厅赶。 “你这是急什么？慢着点儿，还怕到时候赶不上吃饭呢？” 大跨步向前的玉生烟无语的撇了撇嘴，心道一声：难怪这么多年了还娶不上媳妇儿，也是人姑娘对你死心塌地的，不然还甭提有多惨呢！ 想着，脚上的步子却是迈得更急了。得空再望望身后依旧不紧不慢的玉广平，玉生烟无奈的嘆了口气。 唉，他这个做弟弟的，也是操碎了心啊。 “轻灵姐！”一把扑到轩辕轻灵身上，玉生烟把头搁在轩辕轻灵肩上蹭了蹭，这才顺着女子的力道退了出来，扬着灿烂的笑脸任由女子在自己脸上摸摸碰碰。 好笑的看着这个都长到比自己高了些许的小孩儿依旧幼稚的模样，轩辕轻灵伸手捏了捏玉生烟早已褪去了婴儿肥的脸颊，不禁打趣道，“几年不见，你大哥可是亏待你了？看你这瘦的。” 被拐着弯骂了一遍的玉广平无辜的站在原地干瞪眼，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什么，就见玉生烟小狗儿似的乖巧的蹭了蹭轩辕轻灵搭在自己脸上的手，撒娇道，“那可不是，大哥这几年天天不知道想什么魂不守舍的，哪儿来的心思关心我这个山沟沟里捞来的野孩子？” 立刻明白了这话里极富深意的调侃，轩辕轻灵忍不住轻笑出声，拍了拍小孩儿白嫩嫩的脸颊，笑骂一声。 “就你机灵！” “这可不是？你看这明里暗里揩了多少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醋罈子都打翻了多少坛了，都闻见忒浓的一股子酸味儿。” 刚刚踏进正厅的玉广厦煞有其事的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玉扇摇动的更快了些。 “我看吶，这不是醋罈子翻了，是你家刚端上来的酸熘鱼粉的醋放多了。” 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看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俩活宝，轩辕轻灵抬手指了指桌上色香味美的菜餚轻笑出声。 “就是就是，大冬天的扇个扇子你也不嫌弃冷得慌。”勾着轩辕轻灵的肩膀不肯撒手，玉生烟整个人赖在轩辕轻灵身上，眯着一双水灵的眼睛嫌弃的打量了下自家二哥，毫不留情的挑着刺。 玉广厦却是毫不在意，伸手示意轩辕轻灵入座，青年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嘴上却是没有丝毫客气。 “烟儿，我记得前不久我才告诉你如今早已入春了，怎的又给忘了？楼里那些杂记得先放放，最基本的东西你可得学着点儿啊。” 切！不就是拐着弯儿骂他不学无术嘛！ 冲着兄长翻了个直冲天际的白眼，玉生烟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轩辕轻灵身旁一起落了座。 “你也别对烟儿太严苛了，反正我们烟儿这么可爱，有的是人抢着要呢。” 摇扇的手微微一滞，玉广厦还来不及思索这话中似是蕴藏的深意，便被玉生烟不满的嘟囔给打断了马上就要抓住的思绪。 恍然回神的抬起头，便见玉生烟一脸委屈的皱起了精緻的脸蛋，苦大仇深的望着轩辕轻灵抱怨道，“我的好姐姐，都说了多少次了男孩子是不能用可爱来形容的。” 早就预料到会是如此的轩辕轻灵轻笑一声，习以为常的抬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髮，温柔的说着全然不似安慰的话。 “烟儿可不是男孩子。” “……” 从小就觉得自己生错了性别的玉生烟默默闭了嘴。 “傻站着干什么呢！都坐上了就快点儿入座啊！”去后厨招唿了一趟的玉护国回到正厅便看见了其余三人都坐在桌上相谈甚欢、唯独玉广平一人傻愣愣的站在门口的场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抬脚便将一脸无辜的玉广平给踹进了正厅，一挥袖子坐到了上座。 第16页 他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行兵布阵、为人处世都甚得他的真传，怎么偏偏就在这人生大事上没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呢！想当年他可就是靠着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和锲而不捨的主动精神在自家夫人众多的提亲者中八抬大轿的娶回了一个温柔贤妻啊！但是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子在心上人面前得是窝囊成什么样子哟！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句话的！可是丢人！ 瞧见了父子二人小动作的轩辕轻灵抬手掩唇，看着一脸茫然无措的落了座的玉广平，终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玉广平左右看了看，“？？” “……”唉！真是没的救咯！ 玉广厦和玉生烟对视一眼，默契的抬手扶额，皆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模样，嘆息的摇了摇头。 这喝喜酒的路也是够任重道远的很啊。 主位上，示意众人开始吃饭的玉护国动了动筷子，郁闷的扒了口饭。 这人老喽，好不容易等局势安定了些，急着抱孙子的心谁懂哦！ 终于回过神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却瞬间遭到了三方瞪视的玉广平表示：？？？ “……”这世上那么多条路，总是有人是喜欢蜿蜒小道的。他们能有啥办法？ 一同抬手扒了口饭，三人极有默契的一齐嘆息一声，如是想到。 第二十章 媒人 “几年不见，烟儿这座小阁可是愈发的别致了。”跟在玉生烟身后打量着面前的院落，轩辕轻灵不无感慨的笑道，“这待遇，就是连姐姐我都有些嫉妒了。” “轻灵姐说笑了，不过是城东一角的小小矮墙小楼，哪里比得上宫里来的华丽庄重。”浅笑着摇了摇头，玉生烟踏着琥珀色卵石铺成的小道，绕过一树繁盛的紫冰玉兰，转头看向轩辕轻灵，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巧楼阁，“其实暖阁里也没甚变化，不过是兄长见我常年出不得几次家门，才移栽了些稀奇的花树过来罢了。” “烟儿喜欢这些？”打量着树梢娉婷绽放的宛若玉雕的紫色兰花，又看了看树根处正含苞待放的纹绣喇叭，轩辕轻灵不由被这巧夺天工的美丽所吸引，眉间暗藏的阴郁在不经意时散开了不少。 倒是被问及的少年微微一愣，同样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面前生机勃勃的兰树，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满是无奈的笑意。 “这倒也不是。但凡是好看的，我都喜欢，只是姐姐你也知道，家中长辈送到我手上的，总是些难得的稀奇东西。” “……说来也是。” 并没有因为这如同炫耀的话语而感到气愤，轩辕轻灵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侧头看了看站在优雅兰树下的纤瘦身影，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了那人的请求。 这样一个单纯而脆弱的孩子，他就应该是活在亲人宠溺的羽翼下，尽情享受一切最美好、最纯洁的东西，而不是独自步入深宫高墙，在满是泥泞的沼泽中挣扎、生存。 他本就该是无忧无虑、翱翔在天空的鸟…… “其实，真要说来，我倒是更愿意向轻灵姐介绍这些东西。” 兀的被打断了思绪的轩辕轻灵顺着玉生烟的脚步慢慢走进了高低错落的花林，停在了一个不慎起眼的角落。顺着玉生烟白皙细长的手指望去，只见院墙边缘铺满了一地如雪的细碎花朵，落在深邃的茜色之中，星星点点、团团簇簇，美得不可方物。 惊讶瞪大了眼睛，轩辕轻灵情不自禁的迈步走上前去，蹲下身轻轻拂过纤细糙精上柔软的花朵，这才诧异的发现这精緻的雪白花瓣中竟带着些许不经意的淡粉，分外撩人，再仔细些，又更是惊奇的发现空中一缕似有似无的清雅香味小心翼翼的在鼻尖触碰，忽远忽近，直惹得人心间发痒。 “这是什么？”轩辕轻灵不由好奇。 虽然绝对谈不上精通，但是这世间奇花异糙，毫不客的说，她就算是没亲眼见过、也绝对在皇家课业中修习过，断不可能说是有碰见了却不认识的场景――这一切，她的身份、地位、和处境，都不会允许。可是，纵观古今典籍，她确实从未见过这样一种美丽的植物。 像是知道了轩辕轻灵在想些什么，玉生烟轻笑一声，无奈解释道，“姐姐不认识其实也并不必惊慌，因为烟儿笃定，姐姐你就算是翻遍了整个皇宫的藏书，也断然是不会知道的。” “哦？”谈及此处，轩辕轻灵霎时升起了无限的兴趣，感慨道，“这世间竟还有皇宫珍藏都不曾记载的宝贝？” “噗嗤――”看着轩辕轻灵一副虚心请教的疑惑模样，玉生烟终是忍不住喷笑出声，抬手掩面，眯着弯弯的笑眼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它不过就是野地里连名字都会被人们遗忘的小糙罢了。” “？！” “若是不相信，姐姐你大可以取一簇回去。”见轩辕轻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玉生烟脸上笑意更甚，满是调侃，“放心好了，这糙好养活的很。只要是放在土里，也不用费心照料，它自然就会生存下来了。” “真、真的？” “当然。更何况，虽然外界传闻我的生活一直很败家，但是这宫里都没有的大宝贝，我也不至于刻意的哄骗姐姐你去糟蹋不是？” 迟疑的看了看玉生烟狐狸似的笑脸，轩辕轻灵将信将疑的应下了声来。 “那便麻烦烟儿了。” “哪里，反正放这儿我也没怎么管它。”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玉生烟转身带着轩辕轻灵往暖阁里走去，“这里就交给白露吧，虽然是闹腾了些，但是办事还是非常稳重的。” 轩辕轻灵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看极有眼力的在自己话音一落便上前取糙的白露，认可的点了点头，待到步入暖阁之中捧起了晶莹碧绿的茶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在无意间被玉生烟带偏了话题。 埋头在水汽升腾的瓷杯中，轩辕轻灵状似无意的抬眸扫过对面正兴致勃勃的用小勺子吃着糕点的玉生烟，却好巧不巧对上了小少年落满了疑惑的清澈见底的黑色眼瞳，不由为自己内心生出的想法感到一阵好笑。 “好笑？” 听完轩辕凌云的讲述，轩辕凌云把玩着手中的毫笔，饶有兴致的挑高了飞扬的剑眉，看着一脸莫名的轩辕轻灵笑而不语。 起先，他也这么认为。只是现在嘛……怕是不见得了。 眸光微暗，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会儿轩辕轻灵怀中抱着的几乎挡住了女子大半身体的漂亮花糙，轩辕凌云柔和下眉眼，在轩辕轻灵期待的注视下抬手点了点。 “对了，这花，留我一株。” “……” 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轩辕轻灵被眼前人无耻的要求梗的半天说不出话，红唇张张合合，站在原地气的直发抖。 “你个小没良心的！倒是轻松得很。早知如此，我必然要先回一趟水妍殿，绝对是不会千辛万苦的带着这花就急匆匆的来见你了。”原本以为轩辕凌云心疼自己抱着花盆太累的轩辕轻灵没好气的瞪了眼窝在椅子里优哉游哉的轩辕凌云，“砰”的一下把怀里的花盆砸在了轩辕凌云面前的书桌上，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瞧着姐弟俩斗嘴而强忍住笑意的来福公公，只得将满肚子火气给吞了回去。 “那便麻烦来福总管了。” “四公主说笑。”缓缓上前抱住花盆走出了房间，合上木门的来福想到屋里两个口是心非的大少爷大小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一个个公主皇子们别扭的个性，也不知是承了先皇还是太后娘娘哪一位的性子哟！ “你是认真的？”待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消失，轩辕轻灵抬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土，大咧咧的走到一侧的圈椅上坐了下来，见轩辕凌云望着花盆恋恋不捨的温柔目光，颇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笑意盈盈的回过头来，轩辕凌云不显丝毫的恼怒，反而是看着以极为不雅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的女子，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你在指玉广平和你？倒是难得看得透彻。” 正喝着茶的轩辕轻灵差点儿没把口里的水给气喷出来。漂亮的杏目一瞪，啪的将瓷杯摔在一侧的木桌上便泼妇似的叉腰骂道：“你小子可别忘了现在是我在帮你牵红线！” “不不不不，”轩辕凌云悠哉的摇摇手，干脆一个放松，整个人往后一躺，懒洋洋的瘫在了圈椅里，看着气极的轩辕轻灵笑道，“你只是我派出去的跑腿儿，还没到媒婆的地位。” “……轩辕凌云！！” 第二十一章 桃林 “什么？！你要进宫？！还是进宫去见四公主？！” 听着玉广厦解释的李源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在自家书房里跌出个狗啃屎。 “喂喂喂！你可想清楚啊，这四公主和你大哥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深似海、天地可鑑，就只差了个洞房花烛夜的那种关系，你这突然横插一脚的，怎么看怎么吃亏啊。何必呢？” 啪的一下毫不客气的拿扇骨打中了李源的脑袋，玉广厦黑着一张俊脸，狠声道，“就你知道的多！想哪儿去了！我要有那心思，还用等到现在吗！” “嘿！那你不是要等个能□□去的正好时机……得得得，休息一下诶您嘞，我这脑袋可金贵得很。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打着它的主意。”眼瞧着扇骨覆着内力的劲气就要朝着自己招唿过来了，李源忙不迭的抬手捂住脑袋后退数步，躲在圈椅后冲着玉广厦摆了摆手，“哎呀！不就是你要去皇宫和四公主私会……” “你刚刚说什么？”玉广厦满面春风的打断了李源的话，笑眯眯的看着缩在圈椅后的青年，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狭长的凤目，“我没太听清，你再说一遍来听听？” 浑身一颤，李源抽了抽嘴角，将右手举到了脑袋旁边，睁着眼睛一脸真诚的望向玉广厦，诚恳道，“没什么、没什么，为兄只是想告诉你保证完成任务！” 冷哼一声，玉广厦腕间一抖打开了印画着巍峨山川的扇面轻摇数下。质感细腻的纸面带动阵阵微风，摇曳着男人鬓角的黑髮，而在这三月回暖的天气里，明亮书房内男子深不见底的黝黑瞳孔，却冷得仿若从未消融的寒冬。 …… “看来，你今日倒是时间充裕的很。”坐在铺满了柔软细绒的马车上，玉生烟拨开华丽厚重的马车窗帘打量着摇晃而过的排排树木，目光触及清晨洒下的还带着些凉意的阳光，不由勾起了唇角打趣。 另一端布置着糕点的轩辕凌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凌厉的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心中暗道：这可不是，他可是难得一回给放掉了早朝过来的。如此一想，倒是颇有些“*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了。 第17页 兀的被自己不着调的想法给逗得笑出了声，轩辕凌云看着玉生烟满目疑惑、回头望来的样子，宠溺的伸手揉了揉小少年柔软顺滑的头髮。 “再吃点儿吧。就你这个小懒虫，今儿可不知道腾出了些时间来吃早膳没。” 不满的瞪了眼笑眯眯的轩辕凌云，玉生烟抬手便毫不客气的将某人的咸猪手给拍了下去，恶狠狠道，“再动手动脚的，本少爷就阉了你。” “额……”被小少年语出惊人的话噎的一愣，轩辕凌云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看着小少年张牙舞爪的可爱模样无奈道，“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不屑的轻哼一声，小小少年满脸骄傲的别过头，“本人天资聪颖，不需要别人来教。倒是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不知道授受不亲吗。” 趴在车内矮桌上的小少年嘟起了粉嫩的薄唇，挑着眉毛数落着，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灵动的像是掉落在人间的漫天星辰。 轩辕凌云执起茶杯的手一顿，随后腕间微动，化为寒气的内力瞬间缠绕上青瓷茶杯，在手心内侧的薄壁上凝出净白的冰花。匆匆扬头，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霎时暗成涡旋的黑瞳，轩辕凌云将冷却的凉茶倾倒入口，冰冷的液体顷刻蔓延过咽喉直达心底，才微微浇熄了熊熊燃烧的烈焰。待到杯盏落桌，所有的情绪却是早已被恰到好处的隐匿在了一片柔软的纵容之中。 “是是是，下次，没有小少爷的允许，绝对不会对小少爷你动手动脚的。”嘆息一声，轩辕凌云连声应和着，唇角的弧度却是一直高扬着不曾落下。抬手将桌上摆放好了的糕点往前推了推，轩辕凌云温声劝道，“还是再吃点儿东西吧。可别把你给饿坏了，到时候这帅府里一家老小可都不会放过我。” “我爹才不会这么不讲理。”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嘟囔着，玉生烟摸了摸确实有些饿的小肚子，还是决定大度的饶了这人的口无遮拦，乖乖的伸手吃饭。 轩辕凌云好笑的看着面前小孩儿的小动作，心中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爹是讲理，但是只讲他同意的道理。还有你那两个哥哥，讲的是一个赛一个的会折腾人的理。至于你这个小混蛋，可是从来觉得自己就是道理。 思及此处，轩辕凌云不无感慨的想到自己在这小傢伙面前的态度，分外无奈的发觉自己这个真正的“天理”，却是从来被无视的彻底。 如此看来，在容忍小孩儿胡闹的这条路上，他算是愈发的没有原则了。 “你今天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思绪被玉生烟的问题切断，轩辕凌云对上小少年神采奕奕的眼瞳，颇为得意的笑道，“这城西，冬有梅山延绵、夏有荷塘千里，秋收ju香满溢、春来桃花遍野。我本想带你将这些美景尽收眼底，但是奈何陪你赏过了莲叶接天、体会了东篱采ju，却错过了红梅染山。如今，这桃花正盛的日子，自然是不希望再错过一次了。” “噗嗤――”看着轩辕凌云头头是道的解说，玉生烟终是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来，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车厢一角不住的发颤，搭上今日白绒的裘衣，活像个可爱的白雪糰子。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讲情话的时候很好笑。” 闷在衣服里的声音显得模煳不清，带着少年特有的软糯，甜甜的一直黏进人的心里。只是这话里表达的意思嘛，却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显然没想到玉生烟会这么回答的轩辕凌云这下子是真真正正的愣在原地了。 “你真该去和临风多请教请教。有时候，并不是最华美的句子才引人心醉的。” 眸光闪了闪，轩辕凌云随着车轮的“咕噜”声有节奏的轻敲着矮桌桌面，忽然俯身凑到了玉生烟面前，将人困在车厢的角落，眼瞳一暗，声音喑哑低沉。 “所以――你知道我是在向你示爱？” 过于直白的表述直接将小少爷给吓楞在了原地，好不容易随着车厢的微晃回过了神来，玉生烟呆呆的抬起眼眸，正对上了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男子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自己包裹，一时间，玉生烟只觉气血上涌，情不自禁的烧红了脸。 “你、你你你，离我远点。才刚刚说的……唔！” “少爷，到了。” 门外车夫的声音渐渐远去，玉生烟瞪大了眼睛感受着撞在嘴唇上的温热柔软的触感，终于在门帘被拉开前回神，一把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笑得跟狐狸似的男人。 看着玉生烟涨红的艷丽脸蛋在透入的阳光中更显诱人，轩辕凌云瞳孔暗沉，邪肆的勾起唇角，在玉生烟捂着嘴的瞪视下，异常自然的伸出舌头在嘴唇上划过了一圈。 “！！” “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了？走慢点儿，小心被摔着了！哎呀，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又发热了？……” “爷？” “没事。把车里好好收拾一下，该拿的东西拿上。”好心情的摆了摆手，轩辕凌云想着刚才小少年红着脸冲下车去的样子，满是笑意的扬起了唇角，悠然的走下了车，顺着侍女声音消失的方向行去。 忍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收点儿利息了不是？更何况――这可不仅仅只是忍耐的问题…… 意味深长的眯起了一双凤目，轩辕凌云抬手摩挲着刚刚触碰了少年唇瓣的嘴唇，再看看面前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不由心情大好。 看来这一个早朝丢的还是非常值得的。看这桃花运，不是滚滚的就来了么？ 被抛弃在深宫大殿的群臣望着空无一人的龙椅纷纷泪目―― 皇帝陛下啊，既然您都不来了，就不能提前通知一下放他们个假么！ 慢悠悠陪着佳人漫步在花林中的轩辕凌云呵呵一笑：要是放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回了家，他还能有机会拐带着帅府受宠的小少爷出门才怪！ 突然打了个喷嚏的玉广平疑惑的摸了摸鼻子，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睡眼朦胧的跟着群臣走出了崇灵殿。 第二十二章 天降宫 荆城城西向来是一个吟诗作画、游山玩水的好去处，这也便造就了这里不亚于皇城脚下的繁华景象―― 闻名于世的四季美景分居四方，而这正中浑然天成的低矮盆地里，青竹常立、流沙成海，层层梯田攀沿而上、碧色茶木高低有致，溪水成瀑潺潺而落、悬崖峭嶂紫藤环绕。而最令人震惊的，大概就是穿梭其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全然与周围景致融为一体的巍峨宫殿了。 从桃山小径上一路行下，玉生烟微微喘着气，仰头望着面前数丈高的巨石上雕琢着的大气磅礴的“天降宫”三字，不由惊嘆。 “这里虽然以宫为名，也确实有着宫中殿堂的规格，但是却并非皇家所有，而是多家钱庄一起合作建立的游赏之地。你别看这些亭台楼阁沉稳华丽，这其中暗藏的乐趣却是无穷，花销费用也因人而异。来往人流一向繁多。” 伸手将玉生烟环住轻扯进怀里，轩辕凌云抬了抬下巴示意玉生烟注意方才横冲而去的马车，手臂微微用力禁锢住想要扭动挣脱的小少年，待到玉生烟终于不满的嘟着嘴不再闹腾后，这才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方软帕，温柔的擦了擦小少年额上冒出的细汗。末了，轩辕凌云看着倔强的不肯言语的少年，好笑的伸手戳了戳小孩儿白白嫩嫩的脸蛋。 “行了，不就是亲了一下吗？您都已经快从上午气到太阳落山了。” 啪的一下打开了某人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玉生烟望了望山林中正艷的晌午阳光，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伸手就又要开始扒动轩辕凌云搂在自己肩上的臂膀。 丝毫没有在意玉生烟那挠痒痒似的力道，轩辕凌云大笑几声，握住玉生烟肩头的手巧劲一转，便将人半拥着走进了天降宫。 “走走走，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出游一日，这机会可难得的很。” 依旧在和捆住自己的手臂搏斗的玉生烟撇撇嘴，心中暗骂一声，却是懒得接话。只是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很快，琳琅满目的商品便挤走了满脑袋的烦恼，转移开了小少年的注意。 轩辕凌云看着，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暗暗护着小少年安稳的穿行在人流之中，尽职尽责的解释着天降宫的构造。 “这一片迴廊便是专程买卖这些小玩意儿的集市，再往前一些，这里最高的塔楼，便是此处最为独特的产业：拍卖会，的举办场地。除此之外，赌场、钱庄、当铺，酒家、客栈、书楼，兼办画展、诗会、乐府，甚至是青楼官馆，只要是荆城里有的，这里也一样都不会少。” “所以，你常来？”正守在玩偶小摊上拿着个小布偶拨弄的玉生烟闻言，兀的抬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的望进轩辕凌云浸润温柔的黑瞳里，满是意味深长的调侃笑意。 微微一愣，霎时明白过来的轩辕凌云无奈的轻笑一声，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碎银递给了店家，颇为哭笑不得的跟上了小少爷横冲直撞的身影。 自从遇见了这小魔星，连宫里那些明媒正娶的妃子他都没再碰过一根头髮丝儿了，更别谈是跑到宫城之外开荤了！ 看着自己的五指兄弟苦笑着摇了摇头，轩辕凌云只觉得，自己作为九五至尊活了两世，倒是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憋屈。 深嘆一口气，轩辕凌云抛开了脑子里五味杂陈的繁乱思绪，快步跟上了小少年的脚步，高大的身影笔挺的站在了玉生烟身旁，抬手向着前方盘旋在崎岖山壁中蜿蜒而上的朱红长廊，不无得意的笑道，“近日里这天霖庙中正举办着春季花会，据闻连着岐山鬼脸莲、蓬莱雪澍、甚至是远渡而来的郁金香、薰衣糙都在其列，去看看？” 被牵着手往前走的玉生烟古灵精怪的转熘了下眼睛，也不挣开轩辕凌云光明正大吃他豆腐的手了，坏笑的勾起了唇角一把拉住了轩辕凌云，抬起头不怀好意的看向了轩辕凌云的眼睛，直到不明所以的人终是忍不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打了个寒噤，这才施施然开了口，将人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左脚拌右脚的硬生生摔在地上。 “喂！咱们去赌场吧！” “……？！” “然后赚够了银子就去逛逛这里最好的青楼！” 听着小少年丝毫不似玩笑的话语，保持着一脸惊呆的木然，低头对上了小孩儿激动的闪闪发亮、满含期待、踌躇满志的眼睛，轩辕凌云：“……” 一定是他带人出来的方式不对！ …… “李大人？！” 从妍水殿里款款走出的轩辕轻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鞠躬行礼的人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婢女来报的访客居然会是与自己无甚交际的户部尚书李源，向来以娴熟端庄着称的四公主殿下不禁失态的惊唿出声。 第18页 “四公主日安。” 早已料到如是反应的李源倒是没有显出惊讶的情绪，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脸体贴的向着轩辕轻灵点头示意，只是望向轩辕轻灵的眸光却是流转微动。 霎时明白了其中隐喻的轩辕轻灵心中一惊，优雅的微弓回礼，冲着李源作出个邀请的姿势。 “春水，去把母后赏赐的茶叶拿出来。还有我前些日子里收入的珍品也一一取来。今日，我得和李大人好好的探讨一下这茶道才是。” 李源轻笑一声，谦虚的施礼，微垂的眼瞳快速转熘数下，精光闪动。笑道，“公主过誉，若是谈到这品茶之道，四公主称第二，却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早就听闻李大人你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笑语间，轩辕轻灵将人引入正殿，对着摆弄好了桌椅茶具的婢女们挥了挥手，“行了，你们下去吧。难逢知己，本宫不希望有人前来打扰。” “是。” 瞧着婢女们井井有条的纷纷退出了正殿，轩辕轻灵这才收回视线，优雅的跪坐在了矮桌前，对着软垫向李源抬手示意，目光却是错过笑眼温和的李源落在了男子身后恭敬低头的小厮身上。 “四公主称鄙人传言是名不虚传，鄙人却是得赞嘆一声殿下才是真正的百闻不如一见。‘兰质蕙心，大巧若拙’，若非殿下早已心有所属，鄙人倒是想要争上一争了。” “以你这幅德行，就算是没有我大哥，你也是别想的。”冷哼一声，玉广厦抬手揭下了覆在脸上的□□，对着轩辕轻灵施下一礼，歉意道，“醉梦突然来犯，还望四公主海涵。” 看着玉广厦愣了愣，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什么的轩辕轻灵轻笑一声，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们之间的关系，何必如此生疏。倒是你此番前来的意图――可是我想像中的样子？” 沉思片刻，玉广厦似有迟疑，却还是面色微沉的看着轩辕轻灵点了点头。 “确是如此，还望四公主解惑。” “你倒是比那个呆子合适的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轩辕轻灵转而将视线在李源和玉广厦之间徘徊片刻，又接着补充道，“合适太多。” 自是明白轩辕轻灵所言的玉广厦谦虚一笑，低垂着头一脸恭敬，“四公主说笑，醉梦并无步入朝堂之意，和李大人更不过是相谈甚欢的酒肉朋友，哪里能和朝堂上唿风唤雨的大人物相比。” 轩辕轻灵看了看玉广厦，但笑不语，心道“这莫逆之交都不见得会顶着杀头的风险欺上瞒下的带着宫外之人进入皇城，更不遑还是酒肉贪欢的朋友。”，嘴上却是并不点破，只是抬起藕臂为茶壶中斟上热水，开口道，“既然都来了，那就问吧。只要是我能说的，我必然知无不言。” 闻言，玉广厦眸光一闪，面上笑意依旧，拜谢道，“那便得罪殿下了。” 第二十三章 赌场 有道是“赌门歪道把人迷，半夜赢来半夜输。笑里藏刀相对战，暗中舞弊两相欺。”，这但凡是沾了赌，“十赌九输，留一候补”这事儿可算是成了定局。只是对上少年期许的小眼神儿，轩辕凌云只觉得正要拒绝的话语硬生生卡在了喉间，不忍心吐露。 最终，寻思着“这天下江山都是朕的还怕输点儿小钱财不成”的轩辕凌云大手一挥，带着欢喜到蹦蹦跳跳的小少爷踏进了人声鼎沸的赌场。 和话本里常常描述的乌烟瘴气的小作坊不同，宽敞明亮的室内布置简洁却又透出一种高雅的贵气，飘散了檀木清香的空气中洋溢着喧譁的吆喝声，间或传来叮咚作响的筛子碰撞声和人们激动的拍打着桌面的热闹响动。交相融合之下，倒是别有一番魅力。 玉生烟推门走入赌场，兴沖沖的扫过围满了人群的各式长桌，眼睛一亮，蹦q着冲进了最为热闹的一角。 忙不迭跟上了小孩儿的脚步，轩辕凌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皆是穿金戴银的活跃人群，又看着满脸兴奋、左瞧瞧右看看的玉生烟，不禁无奈嘆息。 这要是让你大哥知道了我带你跑来赌场、还让你摸了几把筛子，不得直接冲进宫里宰了我才怪。 但是对上小孩儿水灵灵的漂亮眼睛，一切悔恨忧愁都瞬间化了蜿蜒缠绵的绕指柔。 顺着小少年白皙纤细的手指望去，轩辕凌云果断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打银票拍在了桌上。 不就是钱吗？爷有的是！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一出手便是千百万的大金主恭恭敬敬的将一旁看起来就像是从事了不可言说职业的漂亮少年请上了桌上的主位。 呵！又是一个一掷千金、为博美人笑的大财主。看这人模狗样的，怪可惜了。 人模狗样伪土财主霸气递上了银票真九五至尊轩辕凌云皇帝陛下，静静的站在兴致勃勃的等着开筛子的玉生烟身后，悔不当初的捶胸顿足。 让你没立场！ 到时候等玉生烟回了家他真的还有机会再约人出来吗！ 该不会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能看见玉家两兄弟提着刀子过来训诫他带坏了小少爷吧？不不不，可能连多年不理事的玉老元帅都会重提宝刀、撩起枪桿子往他身上戳吧。 本以为马上就可以抛光了钱财离开的轩辕凌云望着玉生烟身边越垒越高的银票：“……” 这运气是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百猜百中啊。 “这位小少爷，”庄家看了看被玉生烟随手抛开的如同山高的银票堆，僵硬的咧开嘴角笑道，“小的不知您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是以，可否请您移步到内阁之中？” “？？” 趴在桌子上眼巴巴望着庄家手中的筛子等着开盘的玉生烟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这新手区里都是各家子弟嬉闹的场所，真正有技术的地方，那便是在内阁之中了。”完全将玉生烟的疑惑理解成了嚮往对手的庄家差点儿没喜极而泣。深唿吸平復下激动的心情，坐庄的大叔笑呵呵的冲着玉生烟指了指左前方由人把守的精巧大门，解释道，“想来小少爷这般的高手是非常了解赌之一字的精髓的，这外楼里的赌局，都是咱们这些平常人闹腾闹腾就够了的，但是这内阁之中，西洋纸牌、四方国粹，就是连咱们这看似普普通通的筛子，也是被玩出了多种花样儿的。正是适合您这样的高手，游戏游戏。” 原本守在小孩儿身后纠结着怎么将人煳弄走的轩辕凌云听着这不靠谱的忽悠，瞬间就不乐意了。 我想带着自家小孩儿走是一回事儿，你这随随便便扯出了由头想坑自家小孩儿的钱可就不对了。 收敛了眉间宠溺正打算和庄家“理论理论”的轩辕凌云还没开口，便见玉生烟啪的一下拍桌而起，严肃着张俊俏的脸蛋一本正经看向了老庄家。 默默吞了吞口水，正寻思着怎么将这尊要命的杀神给请走的庄家只觉背后渗出了层层冷汗。 这……该不会是…… “那扇门怎么进去？” 他就知道！ 腿弯一软差点儿没给跪了的轩辕凌云满脸凌乱的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孩儿，颇为无奈的抬手揉了揉晴明穴。 这小孩儿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哟！ 另一边，还在忐忑的老庄家闻言，一个激动将筛子盅给拍在了桌上，霎时喜不自胜。 唷！成了！ “小少爷您只要走过去和那里的守卫说一声，自然就会有人为您带路了。” 一挑眉，玉生烟狐疑的撇了撇嘴，“这么简单？” 许是终于能将玉生烟这个带着众人搜刮赌场钱财的大佛送走了，老庄家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轻松了口气，平和下了心态，笑着解释道，“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这内阁里头的赌注可不是咱们这儿能比的。您只有有了足够的赌注，才会被允许进入。” 随意的扫了扫堆在自己左右的银票，玉生烟颇为认可的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在老庄家霎时扭曲起来的表情中冲着已经愣在了原地的轩辕凌云挥了挥手，在一片挽留的唏嘘声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人群。 看着散乱满桌的钱币，在侍女和护卫还没有到达天降宫的时候充当着小厮一职的皇帝陛下：“……” …… “爹爹！”看着许久不曾见面的亲人，柳嫣然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红着眼眶、抽泣着扑到了柳敬怀里，“您可算来了！您不知道，女儿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好了，堂堂后宫宠妃，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哪里来的宠妃！”柳嫣然抬头，一双杏眼中侵透出彻骨的恨意，涂抹着艷红甲油的手指狠狠搅住一方锦帕，狠狠道，“您若是再不为女儿出头，女儿便是要被陛下彻底抛弃在这森冷的宫里了！谈何宠幸！” “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挥衣袖，柳敬冷着脸打断了柳嫣然的抱怨，将周边女侍都赶出了大殿，这才又柔和下了态度，看着柳嫣然惊恐无措的样子温声安慰道，“嫣然，爹知道你在这宫中受了委屈。再忍忍，相信爹，过不了多久，你一定会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存在！” “女儿、女儿相信爹爹。” 故作娇柔的抽泣几声，却是遮掩不住言行间的窃喜，柳嫣然抬起方帕擦了擦眼角的水渍，正正好错过了柳敬霎时冷下去的狠戾眸光。 “丞相，如今玉家可算是重新拾得了圣宠，咱们……” “非也，鄙人倒是觉得此事大可不必多虑。” “岳九歌，你！” “让他说。”柳敬站在桌前负手而立，打断了林锦激动的反驳，目光扫过满座面露疑色的谋士，颔首示意岳九歌继续说下去。 “是，大人。”温文稳重的青年向着柳敬拜谢一声，接着侃侃道，“玉家早年失势，又主动放弃了诸多权限，如今就算是陛下想要重新重用他们，也得留着时间让玉家好好休整一番。而大人你再想想，当初陛下一味逼迫，而玉家更是处处忍让，时至今日，他们留下的势力，又还能剩下几分几毫？” “这……”闻言，李锦迟疑片刻，却是依旧放心不下，质疑道，“虽是如此，但是这玉家在军中的声望，却是从未因为陛下的忌惮而有丝毫颓势。” “但是林大人你不要忘了，现在军中，有多少高级将领是丞相一派、又有多少将领，是同为将军世家的陈家一派！”岳九歌厉声一喝，看着上座的柳敬正气道，“丞相，九歌曾做过详细统计，如今在朝堂之上，玉家真正可以调动的人马，几乎等同于零！就算是有那么寥寥数支，对于我们而言，也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宛若牛毛的存在！” 满堂寂静。 柳敬沉默片刻，忽然大笑出声，走近岳九歌抬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赞不绝口。 第19页 “好！说得好！不愧是当初语惊四座的状元郎啊！我的雄图霸业，可是少不得你！也不枉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丞相谬赞。”微微垂眸挡住了眼中闪动的光影，岳九歌谦虚一笑，恭敬回礼，迟疑道，“只是这贵妃娘娘……” 冷哼一声，柳敬挥了挥手，不慎在意。 “见识短浅，难成大事，不必多谈。” “是。”垂首示意，岳九歌心中不由唏嘘。 人道是虎毒不食子，怕也是不过如此罢了。如此想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从来不只是凤座上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第二十四章 劝 “醉梦……” 伸手止住李源欲言又止的话头，玉广厦深吸几口气平復下胸腔翻涌的气血，一双凤目冷冽如冰，暗成深不见底的涡旋，几欲将映入瞳孔的一切碾碎。 “四公主，我只愿听一句实话。”极力平稳下因为气极而不断颤抖的嗓音，玉广厦低头直视着轩辕轻灵向上望来的眼眸，狠声咬着一字一句，道，“可为真心。” 古井无波的杏目终是微闪，轩辕轻灵微微垂眸，宛若蝶翼的长睫轻颤，咬住柔软的红唇思索片刻，肯定而决绝的点下了头。 “呵！”冷哼一声，玉广厦瞪着涨红的眼甩袖出门。 “诶！醉梦！你等等！你的□□！” 匆匆向着满面忧愁的公主殿下施礼拜谢，李源连忙抓过被遗忘在桌边的□□，足底运气，人影一闪，霎时追上了将将踏过了门槛的玉广厦，将手中面具按在了玉广厦脸上，接着便听一道尖细的嗓音叫喊。 “二公主驾到！” “？！” …… “这西洋纸牌，国王皇后各占一张，为最大，其下从2到10，两色四张，分为桃红梅方花系，再有花牌四种，西洋文称j、q、k……大一翻一倍，二则双翻，以此类推，若是同色、同花亦或连接成句，一人收全局，在已有基础上再上十翻……如此，小少爷可是也敢来搏上一搏？” 玉生烟兴致满满的摆弄着面前描绘着彩色图案的方形纸片，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 看看长桌对面笑得满是算计的中年人，再看看这头拿纸牌当玩物的玉生烟，轩辕凌云心累的抚上了额头，干脆当自己看不见的靠在了椅子上，开始寻思此番出游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变成如此模样。至于担忧玉生烟会赔进去多少钱？――坐拥整个国库的皇帝陛下微微一笑，表示这完全不是问题，除非户部那个唠叨的傢伙敢把他一个皇帝丢在赌场当佣工。 再讲到另一头，玉生烟却是对于轩辕凌云的苦恼无视的彻底，睁着一双灵动清澈的眸子对庄家准确的飞旋到各个下桌面前的纸片穷追不捨。终于，质感奇特的方纸落在了他面前。 眼睛霎时一亮，玉生烟眯起一弯笑眼，在一众正襟危坐的对手中毫无形象的趴在了桌上，伸手将纸片移到自己眼前，“悄悄”打开了一道小fèng儿，然后“啪”的一下拍在了桌上，从臂弯中抬起那双漂亮的眸子，小声嘟囔道：“咱这盘，能不算么？” 满脸严肃等着下一张牌的对手们：“……” “好吧。那继续吧。” 看着众人的反应，玉生烟委屈的撇了撇嘴，恹恹的将手中的纸牌推到了前方的落牌区。 作为庄家的中年人和蔼的笑了笑，却是挡不住眼中算计的精光，安慰道，“小少爷也别气馁，这赌博赌博，赌的是命、博的是运。所谓命由天定，看小少爷的穿着，必然是人中龙凤、命里富贵，这局输了，早晚是能赢回来的。” 一回神就发现对面的老狐狸又在忽悠自家小孩儿的轩辕凌云抽了抽嘴角，再扭头看了眼一脸崇拜、煞有其事的望着庄家，肯定的点了点小脑袋的玉生烟，抬手撑住前额低头闭目，果决的选择了沉默。 这小孩儿平时对上他的时候倒是挺机灵的啊，怎么今儿这是突然傻了？ 暗自摇头否决了内心的猜测，轩辕凌云无奈的倚在圈椅里充当着这赌场之中最为豪华的摆设，然后就心累的听见了长桌上一干人等假的不能再假了的满含戏嚯的应和声。 “各位，可还要再加筹码？” 玉生烟看着之前被自己推进了筹码区的有如山高的银票，再看看其他地方也丝毫不差的金山银山，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忍了忍，还是小声的开了口。 “那能拿出来吗？” 大笑声如雷入耳，撑着额头的手一个打滑，差点儿没把一张俊脸磕在扶手上轩辕凌云颤颤巍巍的直起身。看了看满脸茫然的小少年，厚脸皮多年的皇帝陛下难得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羞耻心。 极想告诉小孩儿玩得开心就好不用在乎这些钱财的轩辕凌云还来不及开口，便听那头中年人暗含笑意的声音响起。 “小少爷，现在筹码都已下放，可是要开庄了。这头一盘嘛，难免有些生疏，多来几次，也就……”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中年庄家勐地一顿，对上小少年身后男子如刀的漆黑瞳孔浑身一颤，满身冷汗的急忙闭上了嘴。 “行了行了，快点儿开快点儿开！可别怪之前我没提醒哥儿几个啊，我这牌，可是大大的好！” “哼！你好？再好，你好的过同花顺！”啪的一声将面前的一叠牌翻开拍在了桌上，老神在在的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的大肚富商斜着眼睛望了眼对头面如菜色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恭敬道，“承让了，这位大哥。” “嘿！别高兴的太早！”一众死灰面孔中，角落里穿金戴银、一直无甚存在感的青年男子嗖的一下从椅子上蹿起，抬起脚往长桌上一放，得意的指了指脚尖前翻开的牌面，“将将好，吃你一成！” 原本大笑的富商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小少爷？该你了。” 庄家不怀好意的看了眼依旧神游在外、满目茫然的玉生烟，伸手指了指小少年面前的纸牌，笑眯眯的提醒着。 玉生烟怯生生的咬了咬唇，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模样，在众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白皙瘦弱的手指搭在了牌面上，慢吞吞的翻开了第一张、第二张……待到所有牌面都铺展在了众人面前之后，一干人等霎时纷纷黑了脸。 呵！好嘛！两副牌，才第一轮，国王皇后四杀！ 委屈的鼓起了脸，玉生烟看着一桌子恨不得吃了自己的对手和咬牙切齿的庄家，委屈的不行。 “我早不是说了吗，是你们自个儿不让我收的啊。” “……”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是拿着这么好的一副牌你装的那么委屈是干嘛！ 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的一干人等在轩辕凌云狠狠瞪来的眼刀中分外憋屈的熄了声。 …… “你啊，这次可真正是冲动了。”李源抬手为石桌上的白玉酒杯斟满清酒，看着对面依旧黑沉着脸的玉广厦轻嘆，“醉……广厦，不是我说，这事儿吧，你抛开成见想想，它也未尝不是件好……” 再次被玉广厦狠瞪一眼的李源一噎，不无挫败的摆了摆手，心烦的直接拿着手中的精巧酒壶凑到唇边勐灌一口，清冽中带着辛辣的酒水顺着喉管烧灼而下。酒后壮胆的李源一掌拍在石桌上，引来了一直沉默深思的玉广厦的注意。 “其实你想想，你家小弟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他那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灵芝人参、各色珍品从来就没断过，穿的是绫罗绸缎，吃得是燕窝鱼翅。普通人家谁养得起？……嘿！这就算是养得起，就你家那个宠溺的程度，你捨得那小孩儿吃丁点儿的苦头？别说是你，我也放不下心啊。”将空掉的酒壶随手抛在了地上，李源皱着眉，转头看着亭外风卷浮云的清淡场景，嘆息一声，平復下了心中焦躁的情绪，不无心疼的劝道，“玉家以往形势我便是不提了。可如今，玉家重拾圣宠，往后在朝堂中的地位必然是水高船涨。你也先别推脱说你不想趟这趟浑水，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得很，到时候，你是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 玉广厦紧了紧握扇的手指，抿唇不语。 “这到时候啊，谁能认得出真情假意啊。”感慨似的摇摇头，李源满面忧愁的伸手扫过桌上酒罈，勒着宽厚的坛壁将酒灌了下去。清亮的水液顺着凌冽的下颚线划过鼓动的喉结没入衣领，染湿一片。李源却是不曾在意，哑着嗓子继续道，“你们也不可能养他一辈子，就算你们想，也得看那个小混蛋愿不愿意、忍不忍心。既然都是要嫁出去的，不如就嫁一个信得过、看得住的。” “……” “别的咱不说，就说咱这陛下，除却最初对玉家的态度，可完全称得上是仁德贤明。不管为何，既然那位都肯让四公主前来充当说客，必然是不会在生活上亏待了小孩儿。至于感情，不说天长地久，就拿着现在你玉家和皇室之间重修旧好的关系，也是绝对不会冷漠了他。更重要的是，普通人家也好、富贾世家也罢，老祖宗接传，总得是要有个接班人的。” 看着玉广厦霎时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李源无奈的摇摇头，却是依旧没有停下话头，颇为苦口婆心的嘆道，“我知道你气，但是这是定局。你不能指望着恰恰好你们就能找到个小孩儿喜欢、有愿意为他做到‘大逆不道’的人。这母凭子贵，就算是长辈们不谈、丈夫不谈，你觉得哪家二房肯给处处压着她的正房好脸色？” “那皇家可就好？！” “不好！当然不好！”对上玉广厦气红的眼睛，李源斩钉截铁的接道。 “那你还谈甚！” 头疼的揉了揉晴明穴，李源沉默片刻，低声道，“醉梦，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 “啪”的一声，玉广厦手中玉扇化作粉末飘洒在了地上，又被渐起的风尽数捲走，不留痕迹。几乎要将指骨捏碎，玉广厦瞪着一双凤眼一眨不眨的盯住凌乱的桌面，不置一词。 何为明白？明白若得圣宠自是无忧，还是…… “背靠半壁江山，上无宠幸、下无子息……而且――烟儿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玉广厦垂眸，不再言语。 …… “砰！” 一把将桌上瓷杯扫落在地，女人狠狠的攥住衣角，猩红的眼满含扭曲的怒意瞪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胸膛随着急促喘息而剧烈起伏，却又被强忍住压抑在单薄的身体。 站在正殿里的男人不慎在意的扫过满地的瓷杯碎片，冷哼一声，道，“希望你清楚，寻求合作的是你不是我们。” “别说的好像自己多高尚！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以为我死了你们能好过吗！” 第20页 极度抑制的情绪终于在男人轻描淡写的描述下爆发，女人失控的声音尖锐的直恨不得刺穿人的耳膜。 黑衣人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隐藏在黑纱糙帽下的脸晦暗不明。 “你是在威胁我？” “我威胁你？！”女人瞪大了眼睛，毫无形象的抬手指着黑衣人骂道，“明明是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私自作下这种决定，陷我于不义，现在还敢说我威胁你？！” “这件事情如果成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好处？你当我是柳嫣然那个蠢货吗！别想把我当弃子！否则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娘娘？” “……”瞪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地方，女人狠狠跺脚，深吸几口气平静了情绪，抬手打理好仪表，这才转身打开了殿门，“什么事？” 怯意的快速将目光从女人身后狼藉的地面移开，婢女弯腰恭敬道，“奴婢方才听见娘娘殿中响动，担心……” “行了，我没事，你下去吧。” 看着女人温和的眉眼，婢女却是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慌忙的行礼后退了下去。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女人看着婢女逃命似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这深宫高墙的，你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冷风渐起，扯动着皇城之上高扬的紫荆旗的同时，碾碎了女人幽幽呢喃的话语。 第二十五章 青竹 “庄家，你别气馁。这赌博赌博，赌的是命、博的是运。就像您说的，这局输了，早晚是能赢回来的。” “……” 老庄家脸色精彩的看着玉生烟笑眯眯的走上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满眼真诚、头头是道的拿着自己之前的说的话前来安慰，只觉心中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直恨不得将人噎死。 赢、赢回来？！这小娃娃知道他这一把下来让他们赔了多少钱吗！那可是整个天降宫大半年的利润！ 终于愣愣的回过神来，轩辕凌云看着小少年趾高气昂的走出内阁的背影不禁轻笑，接着便听小少年一声吆喝，脚下一滑，手里将将收拾整齐的银票再次散了一地。 “走！本少爷带你去青楼长长见识！” 被勒令往着青楼方向前进的轩辕凌云欲哭无泪，最终却是拗不过这个自己一直宠着的小孩儿，无奈只得转了个方向，向着曲楼走去。 青楼官馆是万万去不得的，这歌舞昇平的曲楼倒是可以矇混过关吧。 这么思索着的轩辕凌云提着一大袋子银票嘆了口气，心塞的想到被自己越做越顺熘的小厮一职，不由扶额感慨。 “红袖添香*暖，天命风流烛夜情。”横批：飘摇尘世，自有悠然。 玉生烟抬头打量着牌匾上精緻花哨的字迹，扭头向身旁站立不安的轩辕凌云露出了个瞭然的笑容。 被玉生烟意味深长的注视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轩辕凌云抽搐着嘴角跟着扫过了门堂上龙飞凤舞的笔迹，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可真不知道这听曲儿的地方还能挂着这么个让人想入非非的牌匾。 思量着要如何为自己开脱的轩辕凌云木着脸被小少爷拉进了雕樑画栋的华美楼阁之中，霎时被胭脂香粉的暧昧味道所包围。 得！ 霎时明白过来的轩辕凌云看着面前围靠而来的莺莺燕燕，甚至还能看见些许打扮妖艷的男子，顿感悔不当初。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来闯！让你自作聪明！还不如干脆带着这小孩儿去青楼呢！……不不不，他应该更有骨气的直接拒绝了这小傢伙无理取闹的要求！ 不管轩辕凌云内心如何纠结，事实便是他纵然万般无奈也依旧得掏出银票打发走一众ji子。心塞不已的轩辕凌云转头，正对上玉生烟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一阵头疼。 “挺熟门熟路的啊~” “……”抬手揉了揉晴明穴，轩辕凌云有苦难言的苦笑一下，解释道，“你啊，莫再调侃我了。” 玉生烟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转身走上了身后碧藤依附、盘绕而上的精巧木梯。 “哟！这位小少爷，可是这底下的姑娘小官儿不和您的胃口？您啊，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别的不说，来了咱这浮世楼，就是为了寻个痛快，可千万别不好意思。” 无视了身后几欲顺撇的轩辕凌云，玉生烟弯起了姣好的眉眼冲着扭腰走到自己身前的女人笑了笑，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望向了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微微低头，搓了搓手指，目光时不时扫过身后木愣愣跟来的轩辕凌云，对着女子羞涩道，“从兄长那里听闻此处有天籁妙音……” 来不及阻止的轩辕凌云一脸绝望的看着女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红唇扬起，慡朗的大笑几声，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原来公子是好这口啊。”自以为寻到了真谛的女子笑着沖手边的小厮招了招手，“来！带着这位公子去楼上找紫鸢青竹，告诉他们这可是个大贵人。” “是。公子，这边请。” 目光扫过玉生烟掩唇偷笑的小狐狸模样，轩辕凌云认命的轻嘆一声，上前牵过玉生烟的手跟上了小厮的步伐。 这来都来了，银子也散了，就当是游赏吧。 只是这游赏，怎么想怎么心塞…… 作为天降宫最为着名的红尘之地，浮世楼不仅有着最为高雅华贵的装设，更有着千姿百态的美人，更为奇特的是，这里的ji子，是可以卖艺不卖身的――这也便是此处被称之为曲楼而非青楼的缘由。 而这紫鸢和青竹，便是浮世楼中的佼佼者。 推开梨木雕花的房门，一股淡而清雅的香味飘散而来，独特的味道让玉生烟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好奇的顺着早在长廊中便已听闻的渺渺琴音寻了进去。 里屋内的矮桌前跪坐着一个长相精緻冷艷的男子，一头青丝如瀑披散在身后，和着淡青的长衫纠缠在低台之上。似乎并没有关注到玉生烟的到来，男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依旧有条不紊的拨弄着琴弦，奏出空灵的乐符。 “铮！” 终于，在轩辕凌云踏入屋内后，男子指尖一错，在古琴发出一声惊鸣后，抬头看向了踏入门内的俊朗男人。 “……”不服气的撇了撇嘴，玉生烟几个跨步跳上了桃木搭成的矮台，俯身蹲在男子面前挡住了男子的视线，末了，又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累人，便是啧啧嘴，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男子对面，直接上手在男子脸上戳了戳，鼓着腮帮子不满道，“喂！明明是我先来的，你看他干什么？我告诉你，他没银子的。” 无奈的轻笑一声，轩辕凌云快速走上前抓住了玉生烟将将要落在男子脸上的手，臂间微动，将小少年圈在了自己怀里。 “失礼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轩辕凌云脸上却是全然不见气恼的样子，反而是宠溺又纵容，伸手轻点着少年的额头，说是训诫、更似安抚。 “动手动脚的，也不怕我吃醋？” 被抱在怀里的小孩儿浑身一僵，嘟起嘴，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说话了。 心知玉生烟不想谈及此事的轩辕凌云嘆息一声，适时的收回了话题。 看来，这温水煮青蛙的火候还欠了些许。 “想来阁下便是紫鸢青竹中的青竹吧。” 一直沉默旁观的男子点了点头，起身向着两人鞠躬行礼。 “正是。紫鸢今日稍有不适，可能会来得晚些，还望见谅。” “那要是我们不见谅呢？” 玉生烟睁着眼睛打量着这个气质如冰，说话也是冰冰凉凉的男子，不由好奇。 这种全然超出世外、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质，倒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 “那便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期待着青竹回答的玉生烟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对于如此清淡的反应倍感惊诧。 “你很特别。”不仅是玉生烟，这下子，哪怕是轩辕凌云也对于面前这个人生出了些许兴趣，微微勾起了唇角浅笑道，“但是你似乎忘了，我们并没有说这事不会累及到你。” “阁下说笑。”一直清冷的面容因为轻笑而柔和了许多，让原本精緻的五官显出了别样的风情与魅力。青竹低垂着头恭敬的回覆着，埋藏在青衫下的背嵴却是挺得笔直。 “青竹青竹，身挺凌云节，飘摇仍自持。”自然发觉了这不屈傲然的轩辕凌云眉宇带笑，不无赞嘆道，“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想必非常了解你。” 长睫挡住的眼瞳微微一暗，青竹谦虚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阁下谬赞。” “不……” “嘟嘟。” 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轩辕凌云将要出口的话语，接着，梨木门被轻轻推开，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袭来，霎时盖过了房间内清淡甘甜的味道。 天籁妙音。坊间暗语，喻指那些身怀特技而得到优待的ji子，可以自选主子卖身。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送上门来的往往少了些味道，若是能够凭藉本身能力将其驯服，便是多出了一番难以言表的风趣。是以，想要见着这类人物的代价，可比其他所谓卖艺不卖身的ji子高得多，也便让这群人多出了些旁人不敢有的“傲骨”。 玉生烟皱起了眉头，略显难受的抿唇转过了头，透过轩辕凌云的臂弯，望见了扭动着纤细腰肢款款而来的妖艷女子。 想来，这便是紫鸢青竹中的紫鸢了。 “贵客远来，小女子这厢失礼了。” 同样寻声望去的轩辕凌云恰巧对上了女子挑逗的眼神，目光扫过女子身上轻飘飘的紫纱，面色一厉，眉宇间染上了些许阴郁不悦。 霎时感受到了周围情绪变换的青竹看了看暗自得意的向着自己挑衅望来的女子，倍感无奈的轻声嘆了口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她不懂，他不悔。 都只是苦命人罢了。 第二十六章 遇刺 “这位公子，既然花了大价钱进来，有什么要求，奴家都是愿意满足的~” 妆容艷丽的女子眼尾一挑，眉目含情；红唇微勾，声音娇俏、苏苏软软，直将人惹得麻了身子。 但是显然，一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常醉温柔乡的高手，前世今生，形形□□的美人不知见过多少的轩辕凌云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大把的注意落在了要抬手捂住怀中人的眼睛，顺带还腾出了些心思暗自衬度着怎么没多出两只手连带着将小少年的耳朵也给捂住，省的带坏了孩子还得回去受罪；至于另一个嘛，本来就是前来看看稀奇纾解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的，自然是将女子眼中带魅的勾引无视的彻底，不过要说这没反应吧，其实也算不上――最起码玉生烟恁是被这娇娇嗲嗲的声音给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21页 轩辕凌云瞟了瞟女子瞬间僵硬下来的笑脸，再看看怀里人满面受不了的恶寒表情，很不厚道的喷笑出了声，万般宠溺的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忍着胸腔抑制不住的震动笑道，“下次还来这些地方不？可是收到教训了。” 不满的从轩辕凌云怀里挣开，玉生烟撇撇嘴，一个跨步跳到青竹身侧伸手便揽住了男子束在青绿纹竹衣带里精瘦的腰。 “来！当然来！我可是欢喜这个哥哥了~！” 盯着小孩乖顺的蹭了蹭男子腰侧的小脑袋，轩辕凌云顿时黑下了一张脸，厉声轻喝。 “回来！嘻嘻闹闹的，成何体统！” “钱是我赢的，你管我？”抬起下巴冲着轩辕凌云轻哼一声，玉生烟睁着大眼睛将头磕在早已经浑身僵硬的男子胸前，仰着张漂亮精緻的脸蛋盯着无奈到木然的青竹天真道，“大哥哥，我出钱赎你出去你愿不愿意~” 又来这招！ 向来对小少年这幅模样没有抵抗力的轩辕凌云痛心疾首。 “小少爷说笑。青竹与这里订下的契约是不能出卖的，承蒙小少爷抬爱了。” “啊――这样啊。”玉生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青竹打量片刻，又埋首在男子胸前吸了几口气，这才失望的收回了手。 原本憋着口气站在一旁的皇帝陛下闻言，差点儿没大笑出声。 好嘞！有眼见！待会儿走的时候一定再多给你留个红钱！ 一直形同摆设的紫鸢暗自攥紧了手中绢帕，一张艷丽的脸蛋黑的彻底。 ……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虽然还谈不上□□这么严重，但是大白天的陪着小少爷逛了遍青楼的万岁爷依旧感到万分痛心。这不，正当午的时候被小少爷拉到曲楼里吃了顿酸掉牙的午膳，轩辕凌云便忙不迭的将黏在青竹身上诉说着依依不捨之情的小少爷给扒了下来，火烧火燎的，终于是将人安安稳稳的给弄到了起先说好的“吟诗作赋高雅地”。 虽是春日，但是山间寺庙里的日头依旧有些晒人，担忧小少爷身体的轩辕凌云撑着把花伞，顶着四周人群怪异的目光跟着小少爷寸步不离。 “我说你那么紧张干吗呢，我没你想的那么娇弱。这才入春不久呢，哪儿会晒伤人啊。”对着伞面看了看，小少爷撇撇嘴，无奈道，“而且，你一个大男人拿着把姑娘家家的伞，看着真的是……”不忍直视都轻了啊！ “这不是恰逢晴日里，没地儿买伞么。”就他手上这把还是从一姑娘手里花重金给折腾来的呢！ 轩辕凌云瘪瘪嘴，一脸小媳妇儿的委屈样直看的玉生烟心慌。 撒娇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高高壮壮、怎么看都特有气势的大老爷们冲着人撒娇啊！ 内心深处被轩辕凌云的样子给震惊的不成样子的玉生烟嘆了口气，仰天翻了个白眼，无奈入目的却是一片花花绿绿的伞面。 算了，看在是在关心自己的份儿上，他就不嫌弃这傻大个儿丢人了。 “对了，烟儿有没有看得上的，咱们可以买回去养着。”早已经将九五至尊的尊严丢到了天边去的轩辕凌云弯腰俯身在玉生烟耳侧，笑得一脸谄媚。 “什么咱们！是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什么关系呢。”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玉生烟轻哼一声，丢下轩辕凌云大跨步走出了花伞撑出的阴影。 “等……”“砰。” “你傻了？愣在那儿干嘛呢？” 走到一半发现平日里小尾巴似的人没有跟上，玉生烟不满的啧啧嘴，转身冲着身后几乎要淹没在人群中的男人吆喝。 一个闪身，带着舒心的檀木香出现在了离自己两拳距离的男人眉眼温和带笑，揉了揉玉生烟的脑袋，安抚意味十足。 “没事儿，不小心和人撞了一下，别担心。” “谁担心你啊！又值不了多少钱，送出去都没人要。”轻哼一声，玉生烟双手抱胸别过了头，却是没有像以往一般打开轩辕凌云的手。 “嗯嗯嗯，小少爷你要我就行。”笑眯眯的点点头，又开始不正经的男人别有深意的低声应和。 被轩辕凌云低沉带笑的嗓音弄了个大红脸，转身又反应过来其中隐喻的玉生烟气得直跺脚，羞愤的大骂一声“不要脸”，甩着袖子冲进了人群。 三步两步轻轻松松跟上了小少年的轩辕凌云盯着玉生烟泛红的脸蛋，眉眼一弯，深邃而柔和。抬手悄无声息的格挡开可能撞到小少年的人群，轩辕凌云也不多言，只待到小少年自己消了气，这才指着栈道边一家挂满了红砰砰糖葫芦的小摊，满含笑意的努了努下巴。 轻哼一声，玉生烟一副屈尊降贵的小模样趾高气昂的带着轩辕凌云走到了小摊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迫不及待的要去够高处被串成了小马样子的葫芦串儿的手，直惹得掏钱付帐的轩辕凌云一阵极力压抑的闷笑。 这般小孩子心性，倒是让他有些捨不得将人给弄进宫里去了。 看着小少年咬着糖葫芦酸的直吸气却不肯松口、艷红的薄唇叼着颗比嘴大的红山楂站在原地直跺脚，待到缓了缓，似是熟悉下了这地道的酸味道，这才满是欢喜的撒起脚丫子蹦蹦跳跳向着花展小院奔去的可爱模样，轩辕凌云颇为无奈的嘆了口气，转身向店家又打包了一份儿小孩儿望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出手的鹿形葫芦串儿，小心翼翼的收拾好，这才足下运气，瞬息间跟上了小少年的步伐。 “你怎么又迟了？不是你说要来的吗？” 轻笑一声，轩辕凌云抖了抖包裹防止它被来往人群撞到，又悄悄运功护着晶亮的红色糖衣不被体温和太阳融化，微微低头冲着满脸疑惑的玉生烟眨了眨眼睛，故作俏皮道，“你猜~。” 立马被噁心到的玉生烟浑身一抖，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用行动表示了“你爱咋地咋地”的嫌弃回应。 嘴角常扬的弧度几乎让脸颊两侧的肌肉酸痛，但是其中甜腻腻的味道却让人甘之如饴，轩辕凌云看着阳光下抿着红晶晶的糖葫芦在花架边上仔仔细细一个个游览而过的认真又稚气的小少年，只觉得正午的耀目光亮也温柔的像是祈梦宫中的温泉里柔软缠绵的水。 …… 一日游赏，等到临近傍晚，打理好了所有事物的同时也乖乖给自家主子腾出了暧昧空间的侍女和护卫终于悠悠的驾着那辆低调奢侈的马车从正道上赶了过来，娇小的人影一步三回头的直往回望，似是仍在回味其中欢愉，恋恋不捨的样子直将人看的无奈到没了脾气，身后高大的男人终是没忍住，一个俯身后弯腰将人抱起，给送进了燃着薰香暖炉的车厢。 繁重的车帘被放下，隔绝了春日里微凉的晚风。暖橘色的夕阳铺洒而下，层林尽染，朦胧悠远，美好的像是一幅潇洒飘逸的水墨画。“咕噜噜”的车轮声伴着归鸟的鸣啼渐渐远去，屹立于宫门前威武高昂的石碑和着身后恢弘壮阔的楼宇慢慢缩小隐匿，最终化成华美的一点消失在了石砾堆叠的通畅大道上，与弧度悠扬绵长的地平线融为一体。 冷风又起，随着不知从何处卷落的青叶。萧索的落在了地面，跟着融化在山脉间的最后一抹晚阳，悽厉的铮鸣声霎然四起！ “保护少爷！” 如雨的□□铺天降落，刀光剑影中，华贵沉稳的车厢被一道戾气噼开，接着，寒光凌冽的长剑错开男人带着狠辣劲道的手掌，直直刺向了被人护在身后的娇小少年！ 第二十七章 水千淼（三合一） “行了，看你醉的连路都快看不清了，还不快点回去歇着。”烦躁的抬手揉了揉晴明穴，玉广厦敛眉看着半阖着眼歪歪倒倒、直恨不得睡躺在大街上的李源，满是嫌弃的冷声催促。 李源傻兮兮的呵呵一笑，似醉非醉的上前一把揽住了玉广厦的肩膀，带着一身酒气凑近了直往后仰的翩翩公子，像极了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哟~！至于吗你！不就是说了说你未来弟夫的几句好话吗？还真气上了？你说你，我这么好的兄弟上哪儿找去！又是陪你欺君又是陪你喝酒还附带聊天回府的，我现在可是醉的很，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呢？” 说完，还像是耍酒疯似的晃悠着脑袋在玉广厦跟前甩起了袖子。 玉广厦按捺住额角上暴起的青筋，在心中做下了无数心理建设后才堪堪忍住了拔剑杀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你不就是想要蹭个床吗！折腾个什么。也不嫌丢人！” “嘿！我这不是……” “二、二少爷？！” 一声打趣没来得及说的李源撇撇嘴，不满的回头瞪向了破坏气氛的始作俑者，却是望见了一张惊慌失措的清秀脸蛋，以及熟悉的身影后空无一人的街道，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们这位陛下，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异常的会找时候啊。 盯着白露满面风尘、衣衫凌乱的狼狈模样，自然也猜到了什么的玉广厦霎时阴沉下了一张脸，捏着李源新送上的黑松木扇，指节泛白，直撞得骨骼咔绷作响。 得！ 心中默默念叨一句，李源盯着玉广厦那比天还黑的脸色，不由翻了个白眼。 陛下啊陛下，这可不是咱不帮你，这简直是连老天都不在帮你的啊！ 只是，颇为感慨的李源显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原以为只是小情俩个外宿一宿图个浪漫，结果回到正厅一大家子坐好了一听。得嘞！这啥啥啥不好，非得弄出个遇刺的事儿出来！ 毫不知情的老元帅和玉广平倒还算得上冷静，严肃着一张脸暗自思衬着未来安排。至于玉广厦？ 李源瑟缩了一下脖子，默默决定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以求平安。 瞧这脸黑的，墨汁都赶不上了啊！ …… “你说什么？！”一掌拍碎了手下价值不菲的红木桌，水千淼目眦欲裂的瞪着半跪在地上的线人，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復下内心翻涌的波涛，狠声道，“把你知道的情况一字一句，给我说清楚！” 显然被自家主子难得失态的样子给吓得有些失神，线人吞了吞口水，终于是在水千淼身侧女子安抚的示意下磕磕绊绊的开了口。 “是、是这样的，属下等人追踪着那群叛徒的行迹一直到了皇宫深院，却忽然断了消息。要说到这群混帐，真真是狡猾的很！本来属下以为再难寻得线索，却不想前些日子里宫中线报说是发现了御膳房内有蛊虫盅毒的痕迹，只是探寻而下，却发现与之有关的宫女太监早在不知情的时候就被人给灭了口，这里头有办事不利被宫中刑罚处死的、有惹怒了哪位贵妃侍君被虐打致死的、还有是宫里那位发现后震怒之下被直接问了斩……” “我让你说重点！”气极的水千淼一挥袖将地上的断木震得粉碎，正要大骂时却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神色莫名，沉声道，“等等，你刚刚说，宫里那位怎么了？” 第22页 被一声怒喝差点儿吓摊在地的线人哆嗦一下，期期艾艾的正直了身体，低头慌忙解释道，“蛊毒被下在皇宫晚宴之中，还是专挑的那位在的上桌，也不知宫里那位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认出了蛊毒，还没入口就给掀在了地上，开始命人彻查此事。只是说来也怪，这但凡是牵扯到了些边角的人，那位都是二话不说就给丢下牌子推出去问斩了，想来是颇为气极……” “没想到~，”一直叉腰站在水千淼身后的女人挑了挑眼尾，艷丽的红唇勾起张扬的弧度，看着抬手示意的水千淼娇媚一笑，言语间不无轻蔑，“这传闻中文韬武略的一代天骄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你懂什么。”眯着眼睛望着地上因为自己叫停而更显侷促的线人，水千淼冷哼一声，问道，“那他们收捕的过程你们可有关注？” “这……那位派出的都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属下等人未免打糙惊蛇，只敢在远处观望，不曾入内。” 不同于依旧不明所以的线人，红衣女子诧异的微张了那双写满了邪魅的眼瞳，脸色微厉。 “少主，您的意思是……” “哼！怕是那傢伙早就已经知道了什么东西了吧。” 眸光一闪，向着线人摆了摆手，水千淼一把瘫坐在身后圈椅中，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却是长舒了口气，“红莲，你去办件事。” …… 荆城城郊，唿啸的寒风吹鼓中，被剑刃穿透在木林间的黑衣染着浓郁的鲜血猎猎作响，傍晚夕阳里还奢华漂亮的马车碎成一片躺倒在地，斑驳的黑点带着腥气吸附其中，满目狼藉。 娇小的人影站在满目疮痍的荒凉山林之中，盯着面前遍野的横尸不悦的皱了皱鼻子，接着，“玉生烟”抬手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土，纤细的手指覆上了瘦削的下颚线，摸索一阵后，缓缓撕下了一层□□，露出一张熟悉的温润漂亮的脸蛋。 “想不到阁下嘴皮子上的功夫厉害，这腿脚却是迟钝的很。” “嘿！”顶着轩辕凌云脸庞的男人轻笑一声，收拾好了身上衣着，这才慢悠悠的伸手摘下了脸上贴附的面具，显出了本来的模样，眯着眼笑道，“蒹葭姑娘说笑，在下虽是不才，但这小小几个刺客还是能够解决的。” 冷眼扫过嬉笑的男人，蒹葭不动声色的走上前一一取出飞射入刺客体内的刀刃，哼笑道，“若非今日蒹葭代替了小公子，指不定小公子会有什么危险。请恕小女子冒昧，今日一役，我对于阁下主公的能力甚是怀疑。” “喂喂！你这是去哪儿！回帅府的路可不是这边！” “帅府自有白露前往禀报，蒹葭自然是要回天降宫去寻小公子。” “哎呀！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大体！现在那天降宫里的房子还是咱能进去的吗！”一个健步拦在了蒹葭面前，男人撇撇嘴满脸无奈，“你主子和我主子现在指不定在哪儿谈情说爱呢！你现在回去，不是坏人姻缘吗！走走走，既然你哪儿都不想去，就陪哥哥我去喝杯酒！” 话音一落，男人也不待蒹葭回应，长臂一伸揽住蒹葭的肩膀，腕间巧劲一转，也不顾蒹葭咬牙切齿的反抗，强硬的将人拖着走向了西边小道，流里流气的模样只看得蒹葭牙痒痒。 “你那小主子呆在我家主公身边安全的很，要不你以为咱这俩苦工是来干嘛的，不就是怕那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不小心伤着碰着了吗！倒是你哥哥我，这美人美酒的好日子可不多，哥哥我今儿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暗自扭劲了半天都没能挣脱的蒹葭瞪着环住自己的男人气结。 …… “主公……” “行了。这事怪不得你们，能守到现在才透露出风声，已经很不错了。”摆摆手，轩辕凌云右臂倚在扶手上撑住额头，略显烦躁的揉了揉微痛的眉心，声线中透出不易察觉的疲惫，“让你们盯着的事情怎么样了。” “禀主公，已经抓住马脚了。” 微合的眼眸霎时睁开，雄浑的劲气倾泻而出吸住被暗卫递上的情报，轩辕凌云左手成爪一紧，瞬息间将信纸掌控在了手中。黑瞳转动，一目十行，迅速扫视完毕的轩辕凌云冷哼一声，轻笑道，“这些人啊，倒是一个个藏得深的很。” 下首的暗卫被这头轻描淡写的叙述惊出一身冷汗，低头不语。 烛火摇曳中，轩辕凌云拿着手中的一沓信纸抖了抖，望着纸面上陌生又熟悉的人名，瞳孔浓郁如墨，不无感慨的冷声吩咐道，“先留着。我倒要看看，凭着后宫一个无依无靠的妃子，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顿了顿，轩辕凌云颦眉思索片刻后略显焦躁的敲击几下手中扶手，迟疑片刻后抬头看向了半跪在地的暗卫，冷声吩咐道，“让幽冥军那边的人看紧点，别让我再看见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我大内皇宫，可从来不养闲人！” “是！” “对了。明日再从凌天阁抽调两批人马过来，以后专门负责太后和三少爷的安全。若有丁点儿差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是！” 黑衣人抱拳一拜，接着便是一阵劲风吹过，不见了人影。 “破天盟，誓破天。” 既然能喊出这般的口号，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动不该动的人！至于…… 漫不经心的将信纸凑近烛台，轩辕凌云看着被橘红火光迅速席捲的纸卷，以及被不断湮灭的灰烬覆盖的出乎意料的人名，眼神一时间晦暗不明。 …… “你们的消息倒是及时的很。” “再及时，怕也没有小少爷的脑筋来得快吧~。” 执笔在樱木纸上勾勒描绘的少年嗅了嗅空中飘逸而来的魅惑甜香，顺着来人刻意发出的轻微响动望去，精緻的眉眼在夜晚昏暗的光影中显得深邃，望向女子的一双漂亮的凤眼充盈着似笑非笑的情绪，于摇曳的烛光里沉淀。 “姐姐说笑。倒是我，又让姐姐多跑一趟了。” “公子此言差矣，”女子扭动着腰肢从阴影处走出，纤细的皓腕微抬挡住了一对饱满艷丽的红唇，遮掩住其中意味不明的笑意，娇媚的声线诉说着恭维的话语，一双勾人的眼瞳却是尽含冷漠与傲然，“这只是奴家分内的事情罢了~。” 毫不在意女子的态度，少年轻轻一笑，伸手拿起已然风干的画纸慢慢捲起。 眼中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女子微楞片刻后伸手接过了似是描绘着一位青衫男子的画卷，对上了少年含笑望来的清澈眼眸。 “送给你家主子。总有一天是会用到的。” 抿了抿唇，纤长的指尖摩挲着柔滑的纸面，女子点头示意。一阵香风扫过，妖娆的红衣女子霎时失去了踪影。 翁动鼻翼，少年嗅着空中略显甜腻的味道无奈的抬手摸了摸鼻子，收拾好桌上笔墨，举步上前，推开了房间的木门。春夜里的凉风袭来，少年经不住打了个颤，跨过门槛走进了布置清雅的院落，抬头看了看头顶繁星密布的夜幕，弯腰坐在了木屋的台阶之上，眼瞳微滞，不见悲喜―― 这天，终于是开始变了。 …… “春风起，月影婆娑，繁星如水。山门远眺，灯火阑珊红叶舞，摇曳紫藤若瀑。潇潇丝竹音落，琴声渺渺，纷扬似雪……” 口中木风琴的悠扬清鸣戛然而止，玉生烟嘆息一声，略显颓然的将精緻小巧的木风琴放在了膝上，纤细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浅褐色雪花木表面雕琢的字迹，望着山下行宫中繁华热闹的夜景有些失了神―― 眼前所过，不再是夜深人静、只是摇晃着一两灯笼的静寂街道，也不再是连蝉鸣都渐渐停息、流萤也沉入睡眠的燥热夏夜，而是真真正正的，属于荆城的，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奢华夜市。 ――这大概是他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坐在一方天地，享受与普通人无异的喧譁生命。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本该开心满足的日子，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五年前那无数个放纵不羁、天真无束的夜晚里，两个一大一小、裹在一身黑袍里偷偷摸摸的身影。 五年，你可以说它很长，也可以说它很短。但是无论如何，岁月蹉跎，总归有那么一些人会在这里显得鲜活而特别，显得终你一生，都不会忘记，也不愿忘记。 如果真要说起玉生烟第一次看见高墙外、那未知世界的经歷，有一个人，就一定会被提起。而若要讲到玉生烟和水千淼的相遇，对于玉生烟而言，那无疑有着命中注定的巧合与恩赐―― 若不是当时年少轻狂，便不会有受伤后栖息落脚在暖阁的水千淼；若不是那年天真烂漫，便不会有不顾危险雪夜救人的玉生烟；若不是上天安排的命中注定，便不会有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亲密关系。 他想，他是感激的。他曾说过，水千淼给了他一个梦。尽管这个梦美好而又残忍，但是却从不曾抹去这个人留下的深刻笔画。 那是纷飞的雪夜里温柔包围他的大氅，带着他看遍了茭白月光下银装素裹的巍峨皇城，冰凉的指尖牢牢的牵住他温热的手；那是飒飒寒风中飘扬的黑髮与温暖的怀抱，安心而又神奇，踏过一砖一瓦，只为了追寻住午夜最后一缕裊裊丝竹；那也是空寂别院里放飞的写满心愿的启明灯，梅树的冷香中，一个个小巧精緻的灯笼相映成趣，温暖了荒糙丛生的萧索弃宅。 那是每日清晨都能看见的还沾着晨露的鲜花，密室书桌上永不重样的清新可爱的花束，以及望着他永远都只余春日般柔软温和的放纵宠溺；那是山谷蝉鸣中晃动的火焰，刚刚搭建起的木架上逸散开来的香味勾起阵阵食慾，又被人温柔的包住手，将滚烫的野味吹凉了再送进嘴里；那也是春晓里冉冉升起的红日，在挥洒而下的暖橘光晕中焦急而又轻快的脚步，宽阔稳健的背嵴，和相视之下、永不枯萎的、灿然如花的笑靥。 那是萤火飞舞的荷塘中欲露尖尖角的荷苞，摇曳伞叶中静静绽放的洁白睡莲，美好而安宁，浪漫唯美的仿若就这样，便能够歷经一生一世；那是夏夜甜梦中吹来的缕缕清风，羽扇摇晃的声音奏成最空灵的仙乐，银饰轻碰的叮噹脆响让人忍不住扬起唇角；那也是并肩依靠、坐在屋檐上的默契，清酒一壶、果酿一杯，十指相扣、亲密耳语，一起仰望夜空中绽放的烟火，闪动的繁星，和热闹的喧嚣。 那是桂花雨下与淡雅馨香全然相悖的隐忍不语，是艷丽品红中相对无言的温柔注视，也是留下一束白ju，缱绻不舍、却又毅然决然的不告而别…… 可以说，水千淼包容了他少年时期所有的天真与任性，填补了他苍白人生中全部的缤纷色彩，同时，教会了他一切的喜怒哀乐。 第23页 佛曰，人生有八苦。 在遇见水千淼之前，玉生烟活的单纯而又肆意。也许前一刻还在为独居一方而孤独，可下一刻就会因着兄长带来的一份甜饼而欣喜欢愉；也许前一天还在为凋零的花朵惋惜，可后一天就会看着枝桠上含羞探出的新叶而充满生机…… 那个时候的玉生烟从不会去认真考虑那些其实离他很近很近、却又隔他很远很远的东西。直到，遇见了水千淼。 荆城所有人都知道，四年前的秋日里，玉家三子玉生烟患了场大病，差点儿没能挨过那年冬天，但是奇怪的是，这场不知缘何而起的大病拖拖曳曳，却在那个荆城内百年难遇的大雪封山的凌冽寒冬安然痊癒。 所以，真正放下是在什么时候呢？ 玉生烟想，大概不会有人比他记得更清楚了。即使是当时为了他的身体而忙前忙后的父亲兄长―― 那依旧是灯火摇曳中、一场纷纷扬扬、潇洒落下的鹅毛大雪，只是这次夹着寒风破窗而入的，不再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而是一袭几欲灼伤人眼的热烈红衣。 那个时候女人说了些什么，他其实记不大清了，也从来都不曾在意。但是唯有一点。他想，大概只此一点，是他终此一生都不会忘却的。 她说，你已经足够幸运。 足够幸运吗？ 耳畔是女子悲凉的声线诉说着的爱恋的隐忍与痛苦，一点一点，针扎一般刺进他的心里，盘踞成熟悉的名字。 哦，原来这种甜蜜中带着些欲拒还还的羞怯、思念中带着些密密麻麻的苏软疼痛的感觉，就是故事里常常说到的爱啊。 一直与世隔绝、天真单纯的小少爷终于恍然大悟。 常年跟在水千淼身边默默付出的女子看着他，明媚漂亮的眸子里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却全然不见恨意。 她说，“你已经足够幸运。因为那个人送给你了他仅此一次的驻足，留给你了他仅此一世的温柔，放纵你了他仅此一回的宠溺。也许未来你还会遇见无数个爱你、念你的人，但是他不会再遇见了。因为他已经把他一生中唯一的感情留给了你。” 许是那双眼睛里的悔怨太过真切，因病而显得更加瘦弱的小少年躺在床上，跟着流下了一串串眼泪，划过瘦削尖锐的下巴，隐没进了突然湿冷的棉被里。 可是，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小少年转头，看了看自己身侧已经空掉的右手边，如是想到。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当时还显稚嫩的小少年，似乎一夜之间品尝到了所有。 恍然间记得曾有先辈说过，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你还怕什么呢？ 后来，偷躲在角落里悄悄成长、慢慢成熟的小少年想，是啊，鬼门关前走一遭，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就像是春树上的桃花，开了又落；就像是夏池里的碧荷，生了又死；就像是秋空上的飞雁，去了又回；就像是，冬天那飘洒而下的大雪，每年都会有，哪怕，每年都不同。 ……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带着熟悉檀木香的外衫被来人轻轻披在了玉生烟身上，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刺激的浑身一颤，玉生烟慌忙转头，正看见轩辕凌云含笑的双眸随着渐渐蹲下的身体凑近，直到一双骨节分明、强而有力的温热手掌握住了自己冰凉的手指，玉生烟这才恍然发现，山下行宫中的璀璨灯火早已熄灭，徒留下满山暗沉的孤寂。 “看你身上凉的，不是不喜欢吃药吗？再给你这么折腾，你这小身板儿可不知道还得喝多少呢。” 见着玉生烟依旧有些恍惚，以为小少年是被今晚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的轩辕凌云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疼惜的抬手环住了小少年的肩膀，轻轻用力，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隔着单薄的衣料透过的阵阵温度让小少年不禁红了脸，木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却是惹得身侧的人一阵低笑，抬手颳了刮自己被冻得微红的鼻头。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的小少年，他连宠溺都还来不及，怎么忍心让他去触碰那些世界上最阴暗的东西。 抬手举在头顶发誓的轩辕凌云认真的看着玉生烟的眼睛，却不料下一秒便被小少年瞬间瀰漫上水雾的眼眸吓慌了神。手足无措的男人堪堪收回了搭在小少年肩上的臂膀，正是慌乱时却被小少爷一把环住了脖颈，紧接着，肩膀的柔软布料透出温热的濡湿感，埋首在轩辕凌云颈窝的小孩带着隐忍哭腔的声音透过衣料闷闷的传出。 “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勐地一愣，轩辕凌云因小少年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回应欣喜若狂，忙不迭抬手摸了摸玉生烟的小脑袋，眉宇间的柔情蜜意几欲溢出。 “恩，绝不反悔。” 玉生烟抽吸一声，更加用力的抱住男人宽厚有力的温热身体。他的眼眶潮红，不断有泪水滚落，但是寒风中冷得有些惨白的嘴唇却缓缓勾起，带着庆幸的柔软弧度，不愿落下。 自从那次病好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既然他没有办法让别人一直握紧他的手，那么就让他自己去努力学会抓住那个人的心。 索性，时光荏苒，他最终选择的，和他最初遇见的，都同样美好、且独一无二。 “好了，别哭了，明儿你要是顶着个桃子眼去见你父兄，我可就真有的受了。” “那也是你的错”一时还来不及收回情绪的玉生烟带着红眼圈喷笑出声，抬头拍打了下调侃自己的轩辕凌云的手臂，委屈的咬唇抱怨。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那这么晚了，小少爷能不能赏个面子早点儿去休息，恩？” 掌心附上一层薄软的内力，带着温温热热的气息敷上了小少年的眼睛，轩辕凌云眉间带笑，轻声哄着此时依旧不愿意安分的小少年。 感觉眼睛舒服了很多，玉生烟撇撇嘴，伸手一把拉下轩辕凌云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正正准备说话时却被轩辕凌云身后高大的古木下飞腾而出的暖黄光点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忘了动作。 反应极为迅速的轩辕凌云顺着玉生烟的视线寻去，下一秒便无奈的轻笑出声，腕间一转，轻风徐徐而过，拖着挣扎的萤火飘到了两人面前。 “萤火虫，你可能没见过。荆城中没有，但是在山间却是极为常见，不过这初春，倒也是难得。” “我见过。” 温声解释的轩辕凌云一愣，惊讶的转头望向了痴迷的盯着小小光点入迷的小少年。 “你说什么？” 这次，玉生烟很是及时的回过了神，转头看向轩辕凌云，笑靥如花，一字一句，肯定而认真，“我说，我见过。” 在夏夜的荷塘，纷飞的萤火随着轻柔的风在半空中飞舞盘旋，仿若酒楼的歌女，飞扬着红袖翩翩起舞，美好的不似人间。 “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轩辕凌云愣愣的看着玉生烟映射着灯笼暖光的清澈瞳孔，一时间居然有些语塞。 是了，他怎么忘了，眼前的小孩儿，可是连隐世家族最为神秘的水家一脉都认识的人。而且，更可能，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 “你知道吗？” 玉生烟的笑语霎时打断了轩辕凌云纷乱的思绪。轩辕凌云回神，正听见了少年还带着些软糯的清朗声线活跃而温柔的对他轻语。 “在荆城的南面，有一处芦苇盪。从十二岁开始，那里就一直是我的秘密基地。不管我是开心还是难过，只要到了那里，看见萤火飞舞中摇曳的白絮、蝉鸣中静静绽放的夏莲，清风徐来时送过的荷叶微香，我就会觉得这人世间，什么忧愁烦恼、爱恨离殇都不重要了，就连开心的、快乐的都能够抛却脑后，只留下仙宫乐府似的宁静与悠远。” 少年微合着眼眸，仰头迎上了山间还带着些水露寒气席捲而过的春风，唇角勾起一抹恬静而幸福的弧度，美好的几乎让人醉在了那绯红的唇瓣里。 就当轩辕凌云快要迷失在这仿若梦境的安宁时，玉生烟转过头，一双澄澈的眼眸中干净柔软，似有水波在其中温柔的漾开，他就这样看着轩辕凌云，毫不吝啬的送出了自己最为灿烂的笑靥。 “那从来都只会偷偷地在深夜潜入我的梦里，可是我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有一天，当阳光正好的时候，我可以骑着白马，牵着一个人的手去品尝新荷的清甜。你愿意当那个被我牵着手的人吗？” 那双犹如星辰降落的眸子，就这样满含期待的望进了他的心里。 剎那间，轩辕凌云忽然想起了幼时父皇出海西巡后带给他的七窍盒子，一层接着一层，似乎永远都没有止境，但是纵然那外表上有着千千万万的保护伪装，都不曾改变过那内里里最为真挚柔软的情义与祝福。 也许玉生烟说得对，人与人之间，有目的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彼此交付的感情带上了目的。而玉生烟，从来都是把最真实的自己交付在了他的面前。 心中一直暗生却不住隐匿着的隔阂像是一瞬间被人打碎，轩辕凌云只觉浑身一轻，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舒畅。他回望着玉生烟的黑瞳深邃却清亮，仿佛要揉碎了一地的月光将人包裹、爱护。他笑了，带着前所未有的信任与笃定。 他说，“当然。” 前世今生，他可能得到过很多种感情，但是不会再有任何一种，比他现在得到的更加纯粹美好。 第二十八章 回府 “这是烟儿让你带给我的？”水千淼展开柔韧的纸卷，入目的是彩色水墨勾勒出的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 樱木纸上的清冷公子身着一袭飘逸的青色长衫，乌黑的长髮从鬓角挑出几缕，被一条暗紫的纹金髮带束在脑后，柔顺的披散在颀长的身影上。一双眉眼如画，无欲无求的冷淡黑瞳中却又似有似无的夹杂着些许的魅意，隐约流转出暗紫的深芒。他的唇被渲染的粉嫩，水润的光泽引人注目，却又在嘴角勾出一抹邪肆的弧度。 打量着画卷的水千淼见着面前分外矛盾的公子瞳色一暗，执着纸页的手微微收紧，按捏在白色的画纸上无意识的摩挲。终于，他的瞳孔定格在了画中男子垂落于身侧的纤长手指，在那里，握着一柄细长的黑色玉箫，光泽幽深的长箫尾端挂着一个精緻漂亮的绳结吊坠，诡异而熟悉的纹理落入眼中，让水千淼的唿吸兀的一滞。 “他还说了些什么？” 良久，水千淼将目光从画上移开，略显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转而望向了一直垂首在身侧的女人。 “小公子只说到了这幅画会有大用处。”红莲恭敬的站在水千淼下首，无意识的抿了抿唇，黛眉微颦，沉声道，“请少主责罚！属下一时奇怪，昨夜里已经私自打探了这画中人的身份，得知此人乃是天降宫中极有盛名的琴师。” 眼中诧异的光影一闪而过，水千淼不悦的皱起了一对剑眉，心中暗嘆一声玉生烟的胡闹，却是将目光移至窗外，看着晨起的飞鸟不由感慨。 第24页 这怕是，误打误撞了吧。 “派几个机灵点的去盯着，到时自有大用。” 红莲微微一愣，领命后恭敬的行礼退下。 …… “怎么？无聊了？”轩辕凌云好笑的看着从车厢里钻出来的玉生烟，立马腾出手将人抚稳，这才弯起了一双凌冽的眉眼朗笑着调侃，“这可是小少爷您亲自差遣的在下来担当车夫一职。现在可是后悔了这马车之中没个人陪您解闷？” 顺着手臂的力量磨磨蹭蹭的在颠簸的马车前坐下，玉生烟看着眼前瞬间开阔的视野不满的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嘟囔道，“是啊。你不知道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闷都闷死了！” “噗嗤――”经不住的喷笑出声，轩辕凌云不放心的将坐在自己身侧的小少年揽住，却是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后仰着腰探进了车厢，一阵摩挲后，拖着一件兔绒毛毯坐正了身体。 “在下可是刚刚在帅府的严防死守里把小少爷您给偷出来了一日，可别给在下整出什么事儿来了，到时候老元帅可不得把在下大卸八块啊。”用毛毯将玉生烟裹好，轩辕凌云强忍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抬手戳了戳小少年白白嫩嫩的脸，故作严肃的打趣道，“生死攸关，小少爷可得给我留点儿活路啊。” 呵！现在不用在下了？ 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差点儿没把眼珠子都卷进天灵盖里去的小少爷顺势紧了紧身外软乎的绒毯，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好，扬了扬下巴向轩辕凌云示意了一下被男人大大咧咧丢在一旁的缰绳，嘲讽道，“那您可先把这马给控制好咯，别到时候一车两命的，估摸着普通百姓家看着都心疼。” “嘿，瞧你这说的，难不成咱俩的命还不如一辆马车来的值钱？” “……”我的命我是不知道，但你的命大概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惦记了数十年了吧。 无视了轩辕凌云挤眉弄眼的调笑，玉生烟抽了抽嘴角，心中不由诽谤。 “我说小少爷啊，到时候可记得为我美言几句，万万记得在你父兄面前给我留个全尸呗。”全然不知道小少年暗自嘀咕的轩辕凌云扯了扯缰绳，感受到愈发明显的晃动后不怀好意的勾起了唇角，长臂一伸，彻底将小少年给拉进了怀里。 懒得去理轩辕凌云幼稚的小动作，玉生烟嗤笑一声，蹭了蹭脸颊两侧柔滑的绒毛一脸满足。 到时候是你给我爹拜见还是我爹给你拜见都指不定呢，还担心被分尸？就算我哥想，那也得看看我爹答不答应呢。再说了，等你做好准备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得凉了，谁还翻得出现在这点儿事儿。 真正是杞人忧天！ 得出结论的小少年眼睛一闭，不出声了。 “动啥呢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摇摇晃晃中晕乎乎歪着脑袋就要睡去的小少年被环住肩膀的精壮手臂摇醒，不满的眯着眼睛抬起了头，努力的想要瞪起睁不开的眼睛教训人。 “要睡去车厢里睡，别在外边儿。太冷，容易着凉。” “那就再披床毯子。” 扭了扭又缩回毛毯里的玉生菸头一低窜进了轩辕凌云怀里，一副不打算配合的傲娇模样。 感觉到胸口突如其来的重量，轩辕凌云微微一愣，看着早在自己怀里找好了地方合上眼睛的小少年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轻笑一声，认命的拥着撒娇的小少爷再度往后仰了仰，摸摸找找给拖出了件貂毛大氅，小心的搭在了小少年身上将人整个儿的盖住。思来想去，仍旧是放不下心，又转过头掀开了厚重的车帘，目光在车厢内扫视一圈，落在了正冒着暖气的小手炉上。空出的手掌成爪一吸，手中一沉，多出了个温热的小圆炉。颠了颠重量，轩辕凌云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慢的将手炉放进了小少年怀里，这才伸手握起缰绳，轻轻一扯，牵动着面前骏马放缓了脚步。 …… “还记得回来呢，可不是为了外头的阿猫阿狗给忘了家里人了？” 一路上被嘘寒问暖却独独不见最是宠溺自己的二哥，早就意识到不好的小少年苦了一张脸，终于送别了仍旧不知内情的大哥和爹爹，玉生烟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在自己房内小桌边落在了座的玉广厦委屈的嘟嘴低下了头，磨磨蹭蹭的走到了玉广厦面前蹲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上扬，眼巴巴的盯着不假声色的玉广厦，捏着柔柔糯糯的少年音撒娇。 “外头的人哪里会有哥哥好，烟儿最喜欢哥哥了。哥哥你别气嘛~。” 玉广厦沉着眸子望着小少年乖巧的趴在自己膝上，歪着小脑袋拿粉嫩嫩的脸蛋直蹭，终是嘆息一声，不再冷面对人。 “烟儿，你和那人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他是谁吗？” 抱着玉广厦腰磨蹭的小动作勐地一顿，玉生烟心中咯噔一下，缓缓松开了环住玉广厦的手臂，蹲在原地怯生生的偷偷抬眸打量起了玉广厦的脸色。 终是不忍责备这个一直以来就被自己护在羽翼下的孩子，玉广厦无奈的嘆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小少年的头。 “行了，是哥哥不好，吓到你了，哥哥给你道歉。只是下次别这么任性，出游在外，至少带上长风和云帆，也让我们能安心些。” 见着玉广厦转好的脸色和妥协下来的态度，玉生烟搅着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迟疑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也该是累了，早些休息吧，”说着，玉广厦眸看着仰头望着自己的小鹿般无辜单纯的孩子，瞳色晦暗，“凡事都有哥哥在，烟儿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够了。” 玉生烟愣愣的蹲在原地，凝望着被玉广厦轻轻合上的房门，直到腿间传来一阵酸麻才霎时回过神来，扶着刺痛的双腿撑住还带着熟悉体温的木凳站起身来，暗自咬唇，心绪复杂。 他拿不准二哥这是知道了r烨的身份，还是猜到了他知道r烨的身份。但是无论哪个，对于现在的情况，都谈不上好。 突然间，小少年分外想念起了轩辕凌云坚实的臂膀和那令人安心的、带着雅致檀香的温度。 第二十九章 收 “看你这匆匆忙忙的，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我堂堂大内皇宫亏待了你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呢。” 回宫后才将将在御书房落座的轩辕凌云倚在圈椅里，心情甚好的翘起腿晃荡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懒散态度，直将接到消息便忙忙赶来、至今还喘不匀气的轩辕轻灵给气了个够呛。 啪的一下拍上轩辕凌云面前的书桌，轩辕轻灵向前微微俯下身体，眯着双漂亮的杏眼气道，“你倒是在外头玩的开心！你知不知道宫里都快因为这事儿闹翻天了！” “嗯哼~”不甚在意的轻哼一声，轩辕凌云玩味的勾起了薄唇，笑道，“看来朕的这些臣子们对于朕这两天来的散漫颇有微词啊。看看这，连着四公主都给惊动了。” “你还好意思说！”轩辕轻灵闻言愤怒的瞪大了眼睛，指着轩辕凌云骂道，“先不提朝廷大臣们之间盛传的美色误国，你知道昨儿玉广厦可是直接找到我殿门前头来了！要不是李源机灵，怕是得让二姐抓个正着。到时候有你哭的！” 唇边的笑意一滞，轩辕凌云瞬间坐正了身体，一手搭在桌面，剑眉敛起，幽深的黑瞳中光影闪动。 “你刚才说，玉广厦？” “嚯！原来这宫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呢？”见着轩辕凌云终于有了正形，轩辕轻灵后退几步离开书桌，双手抱胸在书房里站定，摇了摇头颇为感慨道，“不过也是。我当时亲眼看见了都不敢相信，更何况你这个还在温柔乡里逍遥的傢伙。谁知道这世人皆知的隐世才子居然还在深宅便能和朝中要员搭上过命的关系。” 你不知道的关于这隐世才子的事情可多得去了。 轩辕凌云冷哼一声，暗自摩挲着阑木桌面，眼中锋芒一闪而过。 玉家二子玉广厦，人尽皆知的荆城才子，满腹诗书、才高八斗，先帝在时可谓是才华横溢、风头无两，荆中声名甚至超过了叱咤沙场、年少成名的新晋将军玉广平。后来他因先皇战亡而被迫即位，这个八面玲珑的荆城才子更是早早察觉到了他对于玉家的牴触，随后便仿若流星陨落一般，常年深居帅府、不问世事。尽管天才声名依旧流传于民间，但是在上流圈子里却是早已失了影响力，成为了默认的透明人。 不过，这透明一说，怕也只是外人自以为是罢了。 眸间一暗，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渐显焦躁，轩辕凌云敛眉，心中可谓五味杂陈。 若要说到重来一世而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控的话，那必然是玉广厦，也只会是玉广厦――因为从前世起，他便从未看清过玉广厦这个人。 玉府当初被他下令满门抄斩，虽是屠尽了上下数百人之多，但却有一个隐藏多年、直到他前世驾崩之日才因此人自愿现身而发现的漏网之鱼。 这是上辈子他第二件没能预料到的事情，而第一件，自然是玉生烟的死。 “喂，我说你是不是吓傻了？这事儿确实被藏得有点儿深，毕竟连我当初和那小子那般亲密的关系都没能发现，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受打击吧？” 见着轩辕凌云长久的沉默，轩辕轻灵无奈的走上前，伸手在轩辕凌云面前晃了晃。 “你若是能表现的真实点儿，我倒是愿意相信你是在安慰我。” 一回神就瞧见了轩辕轻灵眼中幸灾乐祸情绪的轩辕凌云分外心累的抬手揉了揉晴明穴，转开了话题。 虽然玉广厦认识李源一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早已捋顺了各种关系的轩辕凌云并不着急，更何况今生他与玉家的关系可不是上一世那般牴触且冷漠，向来以玉家为重的玉广厦更不会来找他麻烦……恩，好吧。大概，在玉生烟的问题上估摸着他俩是谈不拢了。 自觉前路多舛的皇帝陛下深深嘆了口气，随后冷下了一张稜角分明的俊脸。 “你方才提到，二公主去你宫里了？你请的？” 嗤笑一声，轩辕轻灵瞟了轩辕凌云一眼，分外不屑道，“你觉得？请李源进去的时候我可还专门站在宫门前头冲着侍女吩咐了品茶之道不希望有人打扰。” “看来，这宫里可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不干净得多。”轻笑一声，轩辕凌云不甚在意似的伸手取过书桌一侧的茶壶，看着茶水叮咚的流入水杯，兀自勾起了唇角，笑道，“这可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被轩辕凌云轻描淡写的语气惊出了一身冷汗，轩辕轻灵站在原地偷偷打量起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突然间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距离感。 这般的冷漠，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几年前还会在半夜里红着眼眶跑到她寝宫里倾诉的青年。是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居然在她和母后都没有看见的地方成长如斯。 “放心吧，大姐，这些跳樑小丑，皇弟很快就会清理干净，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打扰到大姐你的。” 第25页 吹散了瓷杯上飘渺的雾气，轩辕凌云轻抿一口杯中上好的龙井，眯着眼温润笑道。 这皇城里，除了这位一母同胞的皇姐和深居后宫的母后，再也不可能有人让他心慈手软了。虽然，本是留着他们想要钓一条大鱼的。 …… “扑哧扑哧――” 木窗中，一双白皙瘦弱的手放飞了扑腾的白鸽，窗口站立的青年垂眸望着手中展开的信纸，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看来，咱们这位陛下，是要收回这相府里的网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会有些人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来挣脱束缚，却不知这狼狈而可笑的模样从始至终都看在掌权者的眼里。 只是不知，此番变动，他能不能有机会归靡到这传闻刚正的帅府之中与大哥共事…… “先生，丞相有请，说是有要事在书房相议。” 手中掌风一震，完好的信纸居然霎时在一个瘦削书生的手中化作了无踪粉末。身材单薄的青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微咳几声后才轻声开口应到。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 “怎的？小公子这才一日不到便开始想念你那位如意郎君了？” “就你会说话！”坐在窗前望着风景出神的玉生烟笑骂一声，抬手指了指卵石小道上散落一地的粉白花瓣，催促道，“没事儿干就去把这小楼前头的落花扫扫，别一天两头的在这儿闹腾。” “嘿！小公子你别这样啊！好歹奴婢昨日里为了您和那位公子能再交流交流，可是斗胆顶着被老爷责罚的危险回府的。瞧着我今日可是被打了三十大板子，现在都还疼呢！”说着，还挺是有模有样的摸了摸身后，看着玉生烟做出一副痛苦的可怜模样。 “噗嗤――行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后院儿里那几个小伙计哪个儿没被你折腾过，哪儿敢得罪你。看那轻飘飘的，我瞧着都晓得是没用真劲儿。也是我爹心疼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走了个过场罢了，你倒好，这是还n瑟起来了？”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这伤可是为了小少爷你受的！你不能耍赖！” “哟~，这下不叫您了？”挑挑眉，玉生烟好笑的看着直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撒泼的白露，抬手掩唇，堪堪忍住笑意，“再说了，我耍什么赖了？我可不记得有答应过你什么。” “哎呀！小少爷你怎么这么不会变通啊！你之前没答应过，现在答应不就成了！”白露冲着玉生烟眨巴眨巴眼睛，委屈的嘟嘴抱怨道，“当初可把奴婢给吓坏了，您是不知道那时候二少爷看着奴婢的眼神，凶兇狠狠的，跟狼似的，可吓人了！” 正打算调笑的玉生烟勐地一愣，手间动作微顿，迟疑片刻后，不由自主的颦起了长眉。 “你方才说，我二哥看着你？” “是啊是啊！奴婢回来好巧不巧正撞见了二少爷回府、对了对了，还有李大人！两人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本来还嘻嘻闹闹的，等看见了我一个人回来，一个个都像什么似的，可是恐怖了！” 后头的絮叨玉生烟没能听清了。若说听见玉广厦的名字他还能心存侥倖，但是等到李源的出现，他便知道，他二哥，定然已经确定了这位陪他出游的公子，便是当今圣上了。 玉生烟暗自搅了搅手指，颇为无奈的嘆了口气，郁闷不已。 那大傻子，指不定还在想着怎么讨他大哥二哥的欢心呢。 第三十章 和田玉 “进展如何？” “启禀皇上，此处的水池已初步完工，皇上吩咐下来的各色莲种也已种下，七彩锦鲤也已经早早从各地运来养在了水库之中，只待到最后给这池子里引上水，便万事齐全了。奴才估摸着，大概在三天后就能正式完工，等到今年夏日里，皇上必然能够看见这满池子里各色采荷争奇斗艳。而且奴才斗胆，在得知皇上您建设此池的用途后请示了总管，在这池水之上专设了乡间采荷小舟划过的水道，特地用了灵渠木做了个小船。” 前来监工的轩辕凌云闻言一愣，诧异过后心情甚好的大笑出声，豪慡的抬手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后的来福的肩。 “好！好！吩咐下去，此番参与建设的工匠纷纷有赏！”说着，眸光一闪，轩辕凌云转头看向恭敬站在身前的总工头赞赏道，“你这设计甚得朕心，来福这接应也做的甚是完美，今日宫里头新进贡了两对北疆和田玉，就赏赐给你们了！” “谢、谢主隆恩！”总工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给砸中，霎时又惊又喜，站在原地呆愣了半天，这才在来福公公挤眉弄眼的示意下拜谢了轩辕凌云的赏赐。 …… “啪！”接连不断的饰物被女子扫下地面，碎成一片，但气极的女子以及没有解气，嫉恨的瞪红了眼，怨憎的骂道，“反了！这都反了！到底是哪里来的贱人！瞧瞧！这把皇上的魂都给勾没了！” “姐姐你莫要生气了。这外头的那位可被皇上保护的好得很，哪儿是咱们这些胭脂俗粉能够比较的。”端坐在矮桌边的少年轻笑着安抚着气极的女人，慢悠悠的抬手为桌上的两盏玉杯酌上了清茶，这才眉眼带怨，抬手遮挡住不怀好意的勾起的唇瓣，柔声道，“我是无甚所谓，毕竟自打入宫以来陛下便从未宠幸于我，但是我却替姐姐不值啊。谁不知道姐姐昔日里最喜欢的便是这和田玉，宫中进贡素来都是姐姐一人享，几时被如此随意的赏赐给别人过，更不要说这次陛下居然就这么干脆的赏给了那些个低贱的奴才，却是好不给姐姐你面子啊。” 齐悠然看着眼布红丝、满目憎怨的柳嫣然，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表面却是和和气气，如同感同身受一般难过道，“谁都知道，这进贡入皇宫的东西都是一对一的好，从来都只会赏赐给朝中大臣、后宫宠妃，也不知道这外头的小妖精干了些什么，陛下为着他翻修了未央宫也便算了，竟然还在百忙之中亲自督促着建楼布置，更是为了他连着两日里放了朝中数十官员的鸽子，荒废了朝政。这是真真正正的被那妖怪迷了心啊。” “那待如何！如今我之于皇上，怕也只是个冷宫妃子罢了！” “姐姐此言差矣。”齐悠然连忙伸手握住了坐在自己身侧的柳嫣然的手，轻轻安抚道，“在我看来啊，再没有比姐姐你更适合成为这后宫之主的人了。你想想，当初姐姐你独得圣宠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让陛下抛弃这天下万千子民沉迷于温柔乡，更不会狭隘的独享陛下恩宠，后宫之主皆是雨露均沾，可现在……” 说着，齐悠然红了眼眶，分外委屈，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哭诉道，“想想当初，陛下对于姐姐未尝没有真情，只要姐姐你努力，咱们后宫安稳平静的日子才能到来啊！” “你，”柳嫣然眸光一闪，低头似是为难，却是没有反驳，只思索片刻后迟疑一般的轻声应道，“你让我静一静。” “是，姐姐。”齐悠然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垂落的袖衫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少年诡异的笑容，接着少年站起了身，一副期期艾艾的愁苦模样，眼中满含期待的偷望着柳嫣然，施礼退下。 “你说，齐悠然那小子去找柳嫣然了？”对镜描眉的女子手间一顿，堪堪放下了手中眉笔，拿起湿棉轻轻擦拭掉画乱的眉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盯着铜镜中正值风华的女子兀的笑开，嘲讽道，“悠然、嫣然，呵，可不是该凑到一起么。” 再次拿起眉笔，仔细的纹绘上了一对黛眉，u欣转过身，看着眼前胆怯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婢女哼笑一声。 “怎的？你娘娘我这么可怕，让你连看都不敢看了？” “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这宫里头的事情多得去了，但是唯有这不敢，是从来不会出现的。”玩弄着指间的宝石戒指，u欣瞟了眼瑟瑟发抖的婢女，不甚在意似的开口问道，“什么事知道吗？” “听、听说是因为今日里陛下将进贡的和田玉给赏赐下去了。” 转动的戒指在最为耀目的正面停滞，u欣嗤笑一声，似是嘆惋、似是忧愁。 “你说咱们这陛下啊，做事总喜欢弄出些弯弯绕绕。只希望咱们这贵妃娘娘能耐着点儿寂寞，总是能多蹦q几日的。” 下首的婢女听着这轻描淡写的暗示浑身一颤，差点儿没瘫软在地上。 …… “大人？”岳九歌停下宣纸间挥洒的毫笔，抬头望向难得失态到连门都没有敲便疾步闯入了自己房间的柳敬，目露疑惑。 “大人？什么大人！你居然还叫我大人！” 岳九歌心中咯噔一下，正是惊诧自己到底如何露了马脚的时候却见柳敬怒喝一声，大骂道，“柳嫣然那个不知好歹的混帐东西！真当自己得了几天圣宠、在宫中当了个贵妃了不起吗！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整日呆在宫里，狗皇帝都要拿柳家开刀了她居然说不知道！大人？什么大人！还当什么大人！” 瞬间明白过来不是自己露了馅的岳九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做了这么多年的卧底还不明不白的被发现，在这关键时候，那可真是要丢脸丢大发喽。 放松下来的岳九歌轻咳一声唤回了柳敬的注意，温声安慰道，“大人您先冷静下来。想来，您如此着急的前来寻找九歌，必然是有要事相商的吧。” 喘着粗气的柳敬点点头，平復下起伏的胸腔后看着屋内满目的狼藉冲着岳九歌随意的点了点头，歉意道，“这些东西我回头再为你配置。” “不用劳烦大人了，九歌住在相府，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丞相您的，九歌感激都还来不及，丞相如此真是折煞九歌了。” 恭维之言显然很好的愉悦了气头上的柳敬。只见柳敬大笑几声，心情甚好的抬手将站在身侧的岳九歌拍得直晃。 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岳九歌后退几步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柳敬失了控制的力度，恭敬道，“大人如此气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难事。对！难事啊！”瞬间感慨一句，柳敬双手背后一脸沉重道，“今日那狗皇帝赏下了一个物件。” “大人说笑，这陛下赏赐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确实正常！如果这东西不是以往只会赏个柳嫣然那个蠢货的就更正常了！” 岳九歌闻言一惊，心中不由苦笑。 他们这位陛下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猫逗老鼠尚且还有果断的一刀，这前路后路都给堵死还拼了命的折腾人的，也不知陛下是和谁学来的。 “狗皇帝不可能知道我们密谋谋反的事情，定然是那死丫头在宫里又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想我柳敬一世英名，怎么就偏偏生出了这么蠢一个东西呢！” 第26页 无言的抽了抽嘴角，岳九歌瞬息摆正了态度，垂首在柳敬面前安慰道，“丞相何必如此惊慌，既然陛下不知谋逆之事，于情于理都不会为了后宫之事来决定丞相的去处……” “九歌啊九歌！你怎么偏偏在这等大事上拎不清呢！后宫不干政，但是不代表它不影响政局分布，昔日里狗皇帝宠溺那个死丫头，也就是变相的在支持我相府！如今他不顾情面将和田玉下放，其实就是变相的在警告我：我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辞官隐退，一个是等着他拿刀架住我的脖子！” 岳九歌看了看气得眼红脖子粗的柳敬，沉默不语。 “他想的美！想的太美了！我柳敬奋斗一生，岂是他一个黄口小儿能够了解的！既然他不给我留活路，我便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看着已然癫狂的柳敬，岳九歌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深嘆了一口气。 自视甚高的人，从一开始就败的彻底。 第三十一章 玉伞 “别那么惊讶。知道吗？我看着你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的人居然还能够这般安稳，我就会忍不住怨恨我当初为何要放你一马。” 老者被他的太子搀扶着走近，但是颤巍的步伐却是一步比一步坚定用力，那双苍老却不曾显出丝毫浑浊的双眼仿若丛林深处匍匐着等候猎物的狼，兇狠而暴戾，犹如一道道尖针刺入他的皮肤，带来火辣的焦灼痛感。 停步在华丽繁重的龙床前，老者向着身后、当今已然即位正统的新皇摆了摆手，只见这位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便是恭敬的鞠躬施礼，没有丝毫怨言的退了下去。盯住轩辕凌云神色复杂的面容，老者冷冷的嗤笑一声，语气间满是讽意。 “哦，瞧我这记性。想来尊贵的太上皇陛下早已经记不得我这糙芥之命了。只是，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四十一年前血染祭天台的玉家满门。还记不记得三十九年前命丧明光殿的玉家幼子！” 年迈本该嘶哑的声音因着老者激愤的情绪几近尖锐，轩辕凌云躺在床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陌生又熟悉的老人，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似是经受不住这般激烈的情绪，老者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却是不肯显出丝毫疲惫的未曾扰乱一丝仪态，生硬的语气间除了嘲讽，竟找不出丝毫的波澜。 “其实你本该至死都不会明白为何江东战乱忽然平定，为何如今皇城子嗣稀薄，为何渗入帝国每一处角落的破天盟会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玉广厦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笑道，“大概你也不会知道如今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新皇是我专程为你选择的完美继承人。” 枯瘦的手指兀的攥住掌下锦被，轩辕凌云眼前已然一片模煳，但是他依旧努力的睁大眼、刺激着自己的意识努力的听下去。 这是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以鲜血为开端，又以鲜血做了结局。他以为他已经看得足够通透，却没想到他看见的一切不过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霎时从睡梦中醒来，轩辕凌云看着头顶熟悉的纹龙床帐神色复杂。 重来一世，他才知道，他亏欠玉生烟的，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得多。 所以，如今这机缘巧合下变得心甘情愿又任劳任怨的日子，其实也算是老天在惩罚他当初年轻气盛之时犯下的罪孽吧。 轩辕凌云看着野地繁花间嘻嘻闹闹的玉生烟情不自禁的柔和下了眉眼。 时光飞转，如今早已踏过了新绿的春季步入了热闹喧譁的盛夏，终于能褪下繁重的绒衣在外头肆意撒野的玉生烟可谓是喜不自胜。 焦灼的阳光里，轩辕凌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一纸书信给从清凉的水影殿里吆喝到外头闷出一身汗了，但是每每见着了屋檐下跺着脚张望着他身影的小孩儿，他便觉得再苦再累，也总是那么的让人身心愉悦。更何况说穿了身份，在许多事情上这单纯通透的小孩儿可算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甚至于某些事情上，还能提出些他想不到的好点子。 而且，也不知这小孩儿在家里说了些什么，天降宫一行后玉家不仅没有对他严加看守，反而更加放任着这孩子熘达到外头来祸害他这个至今都还没能修成正果的护花使者了。不过看着小少年毫不担心的模样，大抵算是什么狂风骤雨都在这人软软糯糯的撒娇里给抚平了。 “我记得你说过还是三四年前来过那处荷塘，又是在夜间，你确定你真的还记得方向？” 瞧见前方烈日当头、直被蒸出了热气的石子路，轩辕凌云一个闪身贴近了玉生烟，抬手撑开了手中泛着凉意的玉骨阳伞，在小少年头上遮下一片清慡的阴影。 “那是！我的记忆好得很！”颇为骄傲的扬起小脑袋轻哼一声，玉生烟瞥见冰一般逸散出冷气却又不似那般刺骨的白玉伞骨，偷偷打量了一下轩辕凌云的表情，见着这人的情绪甚是平淡，这才好奇的伸手摸了摸。 轩辕凌云低头看着小少年兔子似机警的小动作不禁好笑，异常体贴的半弯下腰，将撑伞的手往下放了放，洁白如雪的玉骨正正好落在了小少年的眼前。 “怕什么？不一直都把我的东西当做你自己的在用吗。” 早先他取了数百银票出宫，差点儿没把户部那群算帐的给吓死，至今都还思量着想给他进行娇奢误国的说教呢。 “这可不一样。” 如果是喜欢的东西，就算是愿意也会伤心不是？ 玉生烟伸手接过了轩辕凌云撑住的玉伞，霎时手间一沉，差点儿没把一柄漂漂亮亮的玉伞给摔在了地上。堪堪稳住身形，小少年撇撇嘴，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眼，满脸无辜，委屈的望向了轩辕凌云。 毫不克制的大笑出声，轩辕凌云看着吃噎的玉生烟心情大好，伸手一把取过了小少年苦哈哈抬着的伞柄，不禁调笑道，“这可不是我让你拿的，你可千万别这么看我，像我欺负你似的。” “你可不就是欺负我力气小吗！”不服气的别过头，却迟迟没有等来轩辕凌云惯例的讨好，小少年霎时沉不住气，气唿唿的转过了头，正对上了轩辕凌云望向自己的满是笑意的黑瞳，一时间烧红了脸，“你、你看嘛！” “看小孩子闹别扭啊。” 表情一僵，玉生烟抬头狠狠瞪了轩辕凌云一眼，挥着袖子跑走。只是马上，轩辕凌云便带着阳伞赶上，泛着凉意的阴影再次覆上了玉生菸头顶。 “这是天山冰窟里开採的雪泉玉，因其色质洁白宛若落雪、通体清凉犹如山泉而得名，宫中多以其作为纳凉之物。这柄阳伞出自玉雕大家齐晟之手，以天山雪树炼成的百灵纸为伞面，歷经百日制成。漂亮虽是漂亮，但留在宫里却是没什么大用途，倒是我今儿早上不小心瞥见了，想着于此番倒是有些助力，就把它捣鼓出来了。”自是不会言说为了今日里的行程特地在库房里搜寻了一整夜才找到这把遮阴又避暑的阳伞的艰苦，轩辕凌云笑着跟在玉生烟身后解说着这把玉伞的来歷，瞧着小少年听见齐晟名字时微微抖了抖依旧透着些粉红的耳朵，差点儿没能忍住溢出唇边的笑意。 “喜欢他？” “只要喜欢玉器的人没人不喜欢他。” 早已将之前的别扭抛之脑后的玉生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轩辕凌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崇拜，对着轩辕凌云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己知道的关于齐晟的大小传闻，末了，却是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位大家的行踪不定，怕是难得与其交流了。” “此言差矣。”浅笑着打断了玉生烟的感慨，轩辕凌云眯起一双凤目，笑眼弯弯，有如顽皮的孩童，n瑟道，“那也得看看是谁找他不是？” “你有办法？” “那是自然。”眼底闪过恶作剧的光影，轩辕凌云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笑道，“若是烟儿主动亲亲我，我就帮你约他见面，如何？” 玉生烟闻言一愣，默默抽了抽嘴角，转而却是笑靥如花，乖巧道，“那你先低头，闭上眼睛。” 惊诧于玉生烟的配合，轩辕凌云差点儿乐的找不着北，二话不说，乖乖闭上了眼睛，俯身等待着美人送上香吻。 “啪！” “美得你呢！真当你说了你是皇上我就不敢打你了怎么着！” 双手并用，敲锣似的赏了轩辕凌云一边一个的五指印，玉生烟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前走。末了，还不忘冲着身后一脸懵的轩辕凌云招招手，吆喝道，“快点儿，今儿晚上我还得赶回去吃饭呢！多亏了二哥，花娘可是难得一次亲自下厨，要是错过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一脸委屈的轩辕凌云摸着莫名其妙被盖了戳的脸，撑着伞急匆匆跟上了快步往前的小少年。还不待在玉生烟身侧站稳，便听着小少年如此抱怨的轩辕凌云狠狠咬牙。 玉广厦！真是算你狠！他就说怎么着居然一点儿阻碍都没有，弄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心中暗骂一声，轩辕凌云想着记忆里这人一副运筹帷幄的狐狸样，无端生出一种浓浓的挫败和憋屈感。 前世今生，论谋略，他还真没赢过这混球！ 第三十二章 谋逆 不同于城郊小道上被烈日烤炙的发烫的大道，临近芦苇盪时，夏日的和风飘过涟漪四起的湖面送来清慡的凉意，夹杂着青糙的甘甜与荷叶的清香，沁人心脾。 湖边栈道两侧有成片的白絮摇曳，似雪一般围绕住了碧荷红莲的河道，铺展向无际的天边，蜿蜒着不见了踪影。毛茸茸的芦苇梢上时不时会飘出那么几个顽皮的绒球，恰恰好落在经过的人群的身上，又在留下一两绒丝后随风跑走。 满是笑意的收回玉伞，轩辕凌云抬手一抓，虚握住了从身侧飘过的一团白絮，伸手送到玉生烟面前，再小心翼翼的半张开五指，露出了其中洁白漂亮的芦苇絮。 扑腾了半天也没能抓到因着吹起的夏风而在空中肆意飘扬的白絮，玉生烟乍一看轩辕凌云手中偌大的一团，不由欣喜的伸手插入轩辕凌云的指fèng间，轻轻将球状的白絮取了出来，红润的唇间不自禁的扬起了乖顺好奇的弧度。 站在向阳面和玉生烟并肩走在木条筑成的水道上，轩辕凌云在耀目的阳光下微眯起双眼，盯着两侧满目的白绒不住好笑，冲着玉生烟调侃道，“你这里哪儿是荷塘。来往此处的人十之*都是为了这一片繁茂的芦苇盪吧。” “那是你自己不懂得欣赏。” 不服气的撇撇嘴，玉生烟伸手摺过一根芦苇在轩辕凌云头上敲了敲，大片的白绒瞬间沾上了轩辕凌云整齐高束的黑髮，带出一种说不出的狼狈感。 干了坏事的小孩儿盯住轩辕凌云凌乱的头顶和一脸正经的表情，晃荡着快要秃了顶的芦苇大笑出声。 “说实话，这造型，挺适合你的。” 玉生烟强忍着笑意冲着轩辕凌云一本正经的胡扯，下一秒却是经不住破了功，哈哈笑得前俯后仰，不像是帅府里高贵儒雅的小公子，倒更似山间野地里长大的野小子，没有留下丁点儿的风度。 第27页 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轩辕凌云认命的抬手捣鼓起满头的白絮，在揪出几团白绒后自觉无用，干脆也不再折腾，一副听之任之的随意态度，就那么顶着满身风尘大咧咧的跟着玉生烟走在芦苇遮挡出阴凉的栈道间。 终于，在一头白绒惹来了第十个人的奇怪注视后，脸皮薄的玉生烟顶不住了。郁闷的抿了抿唇，小少年伸手拉住依旧笑得满足而又傻兮兮的轩辕凌云绕进了人烟稀少的角落。 “低头！” 没好气的拍了下轩辕凌云的肩，玉生烟伸手将轩辕凌云黑髮上沾染着的白絮一点一点取了下来。 真是的！明明是他在整蛊轩辕凌云，怎么到最后反倒是他自己受苦又受累的！ 越想越不忿的小少年鼓起腮帮子狠狠瞪了眼弯着腰的轩辕凌云，却得到了男人笑容满面的回应。 这下子更不慡了怎么办。 早已忽视了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玉生烟撇撇嘴，毫不客气的在取下最后一片白絮后恶狠狠的戳了下轩辕凌云的额头。 “怎么？这就生气了？” 好笑的看着玉生烟的一系列反应，轩辕凌云伸手从背后环住了闹着别扭不肯转过头的小少年，俯下身凑在玉生烟肩窝耳语道，“这里的风景不错，若是你喜欢，我在宫里给你建一片芦苇盪，恩？” 被轩辕凌云蹭的有些痒，玉生烟偏头躲过轩辕凌云摩挲着自己耳垂的鼻尖，别扭的转过头嘟囔道，“谁要你建芦苇盪了。我可不想啥都没干就被人说央国祸水。” “噗嗤――”没忍住笑出声来，轩辕凌云收紧了手臂低笑道，“你放心，他们不敢。” 霎时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的玉生烟兀的涨红了脸。 什、什么啊！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彼此心意相通，烟儿真没想过随我入宫么？” 玉生烟撇撇嘴，不服气道，“让我入宫，那你能给我什么？” “我能给的一切。” 低沉的嗓音在耳侧炸开，男人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玉生烟一愣，不禁慌乱的咬住下唇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玉生烟别开视线望着青葱芦苇精间一圈圈漾开的水波，故作狠恶道，“哪、哪有你这么求亲的！” “恩~，”轩辕凌云撒娇似的黏上去，又用脸侧蹭了蹭玉生烟染上粉红的脖颈，余光扫过小少年红透的耳廓，言语间笑意更浓，“等我解决了柳家的事情，回头就给帅府加官进爵，到时候我便要风风光光的在全城人的注视下为你送上彩礼。”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唯有你，是碰不得的。 “这样够不够？” “我怎么知道！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瞬间炸了毛，埋首在少年颈窝的轩辕凌云几乎能够看见少年身上竖起的细微绒毛，不禁好笑的调侃道，“放心，咱爹会同意的。” “什么咱爹！那是我爹！” “恩~，反正过不了多久也是我爹了。” “谁说的！我没同意呢！没同意！”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都说了没同意！哪来的一个月！” “恩，恩，也许是有点儿急，不过你夫君我一定会让礼部做到十全十美的~。” “砰！” “不要脸！”哼q(s^t)r 被羞愤至极的小少爷直接送了一大拐子的轩辕凌云捂着腹部，哭笑不得。 这还真给惹急喽。估摸着这都得青了都。 …… “你又叫我来作甚？” 难得一回的花娘亲自下厨的晚饭都没赶上便被一卷圣旨召唤到了御书房的玉广平气极，心中对于这个变化无常的兄弟甚是怨念。 若真有事还好，要是像上次那般闲着无聊吆喝他一起跑到御书房来喝西北风，那他估摸着是该考虑考虑和这傢伙断交的可能性了。 瞧着玉广平一脸黑的面色便将这人的心思猜出了个十之*，轩辕凌云懒散的倚在圈椅里，笑眯眯的样子直让玉广平觉得看见了自家那个狐狸似的二弟，顿感一阵恶寒。 “我这可是真有事儿。”虽然确实可以不用现在这个时间点叫你过来，但是奈何我斗不过你家二弟，只能拿你这个老实听话的大哥出气喽。瞧瞧这，赶到的时间可算是掐的刚刚好。 气定神闲的翻了翻手里早已看过的奏摺，轩辕凌云面上笑意更甚，良久，瞧着玉广平身上的火气已经快要将这御书房的房顶给烧穿，这才悠悠然放下了手中拿起来打幌子的奏摺，笑道，“柳家要谋反。” “柳家要谋反算什么大事你非得……你说什么？！柳家要谋反？！” 憋了一肚子气的玉广平正思量着无论轩辕凌云说些什么他都要义正言辞的鞭挞一番，却不料对面的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玉广平霎时瞪大了眼睛，一张嘴张得几乎能生吞了一个鸡蛋。 “冷静，冷静。瞧瞧你这样子，吼得整个皇城都能听见了。” “不、不是！你刚说啥？再说一遍，我没太听清。”不可置信的抬手掏了掏耳朵，玉广平不禁怀疑起是不是最近年纪大了导致幻听都这么的骇人听闻。 “等、你等会儿！你让我想想。这不对啊！丞相在朝中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活的那叫个滋润，没事儿他谋什么反啊。别不是你最近闲的慌了拿这事儿给我开玩笑啊。” 慌忙抬手制止了正欲开口的轩辕凌云，玉广平百思不得其解的站在原地直嘟囔。 将玉广平的反应尽收眼底，轩辕凌云无奈的嘆了口气。 也是，在玉家眼中，能为国报效、能接受重用，便是无上的荣和福气。这群军人的心思单纯，又哪里会了解人的贪婪和*。 “我没必要拿这事给你开玩笑。” “所以，这都是真的？”玉广平的脸色霎时变得精彩非常。 轩辕凌云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面上却是故作沉重的点了点头，痛心道，“自然。” 早已将进门时候轩辕凌云散漫模样给抛却脑后的玉广平满面严肃，就这么被早已策划了事情来龙去脉的轩辕凌云给煳弄了过去。 看着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的玉广平，轩辕凌云半是感慨半是嘆惋的摇了摇头，摩挲着桌面不再动作。 第三十三章 野营 “小少爷，你今儿这是不出去了？”端着盘g山青梅步入里屋，蒹葭瞧着不似往日般焦急着要收拾出门的玉生烟好奇不已，“据说今日陛下要在城郊北边儿的猎场里举行比赛，奖品甚是丰厚，不仅是宫里各位达官贵人、公子小姐，就连着咱们这一向不问世事二少爷都跟着老爷去游玩了。小少爷莫不是在赌气各位大人没带你出去？” 坐在桌子上捣鼓着许久未碰的瓶瓶罐罐，玉生烟盯着琉晶瓶里咕嘟咕嘟翻涌出白烟的碧色液体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才不嫉妒呢。这趟出去了就是累个半死还捞不着好处的，谁去谁倒霉。 “哟~，瞧这小白眼儿翻的。来，给姐姐说说，是不是你那位心上人也跟去凑热闹了，留着我们小少爷独守空闺啊~。” “蒹葭姐姐，你能别调笑我了么。”无奈的鼓起腮帮子嘟囔一声，只听“撕拉”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调配药物的玉生烟忙不迭从椅子上站起，急匆匆的开始抢救已经到了时辰的液体。 “唿――，可算是保住了。”这里面的配料有一味正缺，要是浪费了这一遭，下次想要凑齐就不简单了。 “行了，你啊，要我说这认识了那位公子还真好了不少，以往天天呆在屋子里和这些瓶瓶罐罐作伴，也看不出来你那么不喜欢吃药。” “哪儿能一样啊！这有些药闻起来清甜可口，但是吃起来简直是恨不得要了人的命。谁爱吃谁吃去！” 小心翼翼的将晶瓶中转为墨色的液体倒入准备好的瓷坛里，玉生烟心满意足的给瓷坛盖上了封，皱起一张小脸开始和蒹葭理论。 对着小少年的反应好笑不已，正待蒹葭掩唇挡住了笑意要开口接话时，却是听见窗沿上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哎呀~，刚刚才说那位公子出门了，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瞧着蒹葭笑意盎然的模样，玉生烟瞳色一暗，瞟向窗沿上落脚的鹰隼满是无奈。 这小傢伙，自从上次撞见了有同类可以光明正大的往这儿送信开始，就对冒充对方来讨食充满了无限的精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临风没给它餵饱食，对着吃的倒是从来执着又机灵的很，这么久了愣是没让蒹葭她们认出差别来。 玉生烟缓步上前，看着窗台边费力的想要和以往一般抬起爪子的毛球，不禁喷笑出声。 “让你再吃，也不怕以后连飞都飞不起来。” 抬手拖住差点儿没踉跄一下摔到窗台下去的鹰隼，玉生烟又好气又好笑，但总是在对上小动物单纯讨好的圆圆眼时心软下来，在苍雪期待的目光中走向橱柜，取出了一小袋肉干。 “果然，连宠物都是跟着主人的。上次我拿着一包肉干想餵它还差点儿被它给啄了呢！”带着酸梅汤大咧咧闯进了内室的白露盯着吃得正欢的苍雪满脸怨念。 抚摸着鹰隼背部的手兀的一顿，玉生烟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那怕是你遇见的根本不是这只吧。 往他这里送信的鹰隼有两只，均是白羽，若非熟悉，怕是连他都得弄混喽。比起苍雪的贪食，轩辕凌云那只送信鹰隼可谓高冷。恩――比主人都还有贵气得多。 想着轩辕凌云在他面前万般讨好的可怜模样，再想想那白色鹰隼昂首挺胸的冷清态度，玉生烟经不住笑出了声。 一旁静立的两位侍女相视一眼，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那位说了些什么话吧。瞧这瞬间给开心的。 …… 夏日的猎场却是不比春秋，正高的日头刺出的光亮灼人的很，帐篷里一众披着铠甲的公子哥儿们汗如雨下，别说是出门骑马射猎了，估摸着就在这营地里坐上那么一时半会儿的，也得离虚脱不远了。 但是尽管承受着这度日如年的痛苦，也没人敢当着轩辕凌云的面提出异议。大抵便只是帐篷一拉，私下里嘀咕几句当今圣上这是又中了什么邪，继撂着担子弃了几次早朝后又跑出来折腾他们这些青年才俊，大夏天的当着烈日炎炎召集他们一熘熘的出来打猎。好在此次奖品颇为丰厚珍贵，即使是这些个日日享用着山珍海味的皇宫贵族也眼馋不已，倒是消减了些这营地间的闷热暑气带来的怨念。 穿行在少有人迹的营地间，极好的听觉自然接收到了营帐内各种不同的响动，玉广厦将其中动静与所属世家一一记下，终于带着几乎要拧出水的外衫停步在了最后一个营帐前。焦躁的抱怨声不加掩饰的传出了厚重的帐篷，玉广厦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眸色一暗，挥挥袖子打算回营。 第28页 如此排兵布阵，正是瓮中捉鳖的好计谋，再加上外头待命的数万铁骑，这皇帝的目标，可算是插翅也难飞了。 “醉梦？”来人瞧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喜出声，脚步微顿，霎时加快了速度，伸手攀上了玉广厦的肩膀，“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我还以为你这是打算从此以后再不踏出帅府一步呢！” 微微颦眉在记忆里搜索着眼前人的面孔，终于在悠远的回忆中寻出些许片段，玉广厦看着面前欣喜若狂毫不作伪的人，不由嘆息一声，“柳三少，别来无恙。” “当初就说过，你我何必如此生疏，叫我玄清便可。说来近十年未见，有时间你我二人再切磋切磋。我可不信那些所谓的荆中传言。你该当是那展翅飞翔的大鹏，即使最近几年不见声迹，怕也依旧是这里独领风流的人物。” “玄清谬赞。”无奈的应和一声，玉广厦温和一笑，推辞道，“今日出行父亲交代不可随意走动，如今已算是误了父亲交代，醉梦就先行离开了。” “那行。不要忘了下次见面一定要和我来切磋切磋啊！” 已然渐行渐远的玉广厦苦笑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形势，不是柳家失势便是玉家覆灭，哪里还来的下一次呢。 …… “哦？看来这柳三少，也不知是单纯还是无心啊。柳玉两家向来水火不容，却没想到还能出了这么个人物。”轩辕凌云执起桌前冰镇的清酒，目光从身侧玉伞温柔扫过，听着来人的禀报不由感慨，“倒是这玉广厦，没想到哪怕走到如今这步，他居然还不曾信我。” “陛下说笑。”岳天行拱手一拜，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以天行在玉家这十年的经歷，想要得到这位二少爷的信任，怕还不如让在下去摘那天上的星星来得靠谱。” 盘腿坐在上席，轩辕凌云左手撑住膝盖轻轻敲击，颇为感慨道，“怕是我们这类人吧。” 世人都道他是圣明君主，却是不知他除了敢于用人，还因着这朝堂中、哪怕轻如毫毛的小动作都已尽在掌控，才会如此大胆的放开了钳制。 每个朝堂重臣，不论是他不信任的还是他真心认可的，身边都会被他安排下监视用的线人。这些人或是谋士、或是武夫，但是无一例外，这些有识之士在每一家势力中都会成为核心人物，一如柳家岳九歌、玉家岳天行。 往日里这些人与常人无异，他们有着自己的见解和思维，为着自己侍奉的主子出谋划策、冲锋陷阵，甚至彼此之间厮杀搏斗，但是一旦接到从他这里发下的命令，那便会在必要的时刻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可能早在当初岳天行进入玉家成为客卿的时候，就已经被玉广厦察觉并怀疑了吧。只不过说来也是可笑，这个由他亲手埋入的线人、玉广厦一直提防的客卿，最后竟是心甘情愿陪着辉煌了数百年的玉家一起覆灭。 有道是人心善变，尽管岳天行的忠诚从未改变，但是却并不妨碍到他被玉家多年的铁血正直所感动。他一生布置了无数线人，却只遇见了玉家、也只有玉家，才拥有了如此魅力，竟让一代天骄甘愿臣服。 “这次，”轩辕凌云放下酒杯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下座恭敬垂首的岳天行，目光灼灼，“带着你们的人好好打。等到时候，我才好风风光光的让你们回到你们该有的位置，还你们该有的荣光。将军，可是明白。” “是！臣等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三十四章 荣珊鹿 红日半悬，葱盛的糙丛中马蹄奔腾，闪烁着凌冽寒光的利箭划破长空，带着狠戾的破空声穿透了前方逃窜的猎物。 一声悲鸣。 “丞相老当益壮，这箭法精准，r烨真是自愧不如啊。” “陛下谬赞。老臣不过是想着要将这难得一见的荣珊鹿送给陛下，这才一发即中罢了。” 骑在高雅健硕的踏云乌骓上，轩辕凌云眯着眼打量着颓然倒地的荣珊鹿，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却是依旧温和，侧目看向得意抚须的柳敬，笑道，“如今时辰已到，丞相便随朕一起回营吧。” “是。” 手间缰绳一抖，眼角扫过中年人踌躇满满的暗喜，轩辕凌云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嘲讽弧度，率先驾马向着营地行去。 …… “瞧着满山上不明真相的人都散漫的很，倒是你，这般认真作甚。又不是不知道此番不过走个过场，这一大车子的东西，也是不怕回去烟儿责备你杀生。” “嘿，你这便是不知道了吧。今儿的奖赏里头，那可是有南海专程花了大气力运来的活珊瑚。烟儿最欢喜这些东西了，等我把这弄回去，他一个小娃娃，哪儿还记得这些个山野凶兽。”对于玉广厦的挖苦恍若未闻，玉广平痞痞一笑，抬臂一把揽住自家二弟的肩膀，伸手指了指两人面前堆积如山的猎物，不无感慨道，“可惜了那头荣珊鹿，lz可想把它弄回来给烟儿做件大氅了。” 嫌弃的瞥了玉广平一眼，玉广厦一弯手臂狠怼了玉广平一下，鄙视道，“还lz，你今儿若是敢拖回一匹荣珊鹿，改明儿就归你真lz拖你了。” “嗨，我这不就是知道才放过那匹鹿的吗。别说，那皮毛，可真当是此生难得。” “行了，别眼馋了。里头那些公子哥儿不清楚，你一个上了多少年战场的人还不知道。鹿那是你能随便……” “嘿！快去看看！听说丞相猎中了一匹毛色绝佳的荣珊鹿了！” 刚要出口的话语勐地一顿，玉广厦神色复杂的看着熙熙攘攘从身边喧闹行过的少爷小姐们，薄唇微抿。 “看来，这陛下说的话，也未尝不可信。” “早和你说了，陛下已经看开了。也就你疑神疑鬼的，说什么都不肯信，还偏得跟着来这儿受苦受累的，瞧你这衣服湿的，幼时让你学武你还偏不肯，现在知道利害了吧。” 触及高温中几乎能拧出水的长衫，玉广平皱起眉啧了啧嘴，掌间运气一震，将玉广厦衣服上的水汽给震走，留下一阵清凉。 “要我说啊，你就是心思太重，这样的人，都活的太累。听哥的，咱人世走一回不就是图个潇潇洒洒无怨无悔吗，干嘛非得折腾那些个东西。” 玉广厦顺从的抖了抖衣袖，顿感一阵舒慡，嘴上却是不愿饶人，轻笑道，“那还不是因着你的脑子太笨，天生不合适想这些。可对我而言却不同，这都是和唿吸一般自然顺畅的事情。” “你！”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玉广平痛心疾首的瞪了眼笑眼弯弯的玉广厦，憋屈的甩着袖子大步走开。 他真当是猪油蒙了心才给这只狐狸空费口舌！ “我说啊，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可真是到位，他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呢。” “那是他太蠢。”轻哼一声，玉广厦扫了眼嘻嘻哈哈从营帐里头窜出来的李源，嘲讽道，“更何况若要说到这伪装，怕是没人比得上流月山庄的二少爷吧。这些年，死在飞鸿剑下的人不知几何，不照样没人想到你身上？” “嘿嘿，咱俩彼此彼此。”李源贱笑一声，凑到了玉广厦跟前，不正经道，“他们要杀我，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躺着吧。想我这张嘴便从未吃过亏，更不要说这可是忧关性命的大事了。” “是是是，咱俩啊，这算是臭味相投了！” 难得好心情的大笑出声，玉广厦甩开摺扇，摇晃着走向了喧闹的人群。 “喂！你损你自己就够了！带着我干甚！” 不服气的反驳一句，李源撇撇嘴，撩起衣角大跨步跟了上去。 要他说啊，这有时候放纵一次也是好的。就拿他讲，整日里在人前扮着个柔弱书生的，舒展不了拳脚也是憋屈。 …… “小少爷？” 恍惚的被唤回了神，玉生烟从书信上抬起头，正对上了白露担忧的眼眸。 “小少爷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怎的突然便没了精神？” “没事。”略显疲惫的揉着眉心摆了摆手，玉生烟瞥见被自己放在桌上的信纸顿了顿，轻嘆一声，无奈感慨道，“不过是可惜了一个人才罢了。” “？” “没什么。”摇了摇头，玉生烟转而望着窗外渐落的红日，恍然道，“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禀少爷，已经申时末了，再过不了多久便能开饭了。二少爷特地嘱託了花娘给小少爷熬了您最喜欢的朝阳粥，还说今日没时间回来陪您吃饭让奴婢和姐姐多注意着点呢。” 玉生烟瞧着又开始耍宝的白露不禁好笑，接着却是一愣，微微敛起了长眉问道，“你刚刚说，二哥让你准备什么？” “朝阳粥啊。”被小少年无厘头的问题弄得一愣，白露奇怪的看着神色莫名的玉生烟好奇道，“这不是您最喜欢喝的粥吗？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朝阳粥向来都是晨起早膳，二少爷怕是为了您操心煳涂了，这才让花娘在晚上给您熬这个。” 无意识的搅了搅衣角，玉生烟抿了抿唇，心中突然升起了些许的不安。 他二哥跟去猎场的目的，怕不是为了亲眼见证玉家加官进爵的吧。 …… “陛下，您说，这件衣服到底好不好看~？” 轩辕凌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望向营帐中故作娇柔的柳嫣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影。 虽说帝王无情，但是人心都是肉做的。毕竟是曾经常伴枕边的人，若是说没有一点儿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他还记得最初遇见这个江南女子的时候，温婉羞涩的性子在后宫一众心机深沉的妃子中霎是显眼，让他潜意识里生出了些许的保护欲。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当做妹妹一样疼爱的女子最终还是在嫉妒和权势阴谋中走向了这世间的阴暗面，甚至于到最后伙同柳敬密谋造反。 微垂下眼睫挡住眸中寒芒，轩辕凌云盯着火光中闪着水泽的酒杯，心中不由感慨。 他本是打算看在如今柳嫣然还未犯下大错的面子上留她一个好下场的，奈何此番出行这女人竟费尽心机硬是挤进了出行人员之中，那便怪不得他心狠了。 勐地攥紧了酒杯，轩辕凌云望着酒杯上骤然炸开的裂纹哼笑出声，抬头望向柳嫣然，眼底满是戏嚯的冷意。 “想来你也知道此番出行的目的，既然不能随行狩猎，那么就乖乖在营地里呆着。”最起码，在你父亲领兵谋反的时候，你还能在营帐里躲个安稳。 “陛下~” “我不希望再重复第二遍。” 瞧着轩辕凌云瞬间冷下的脸色，柳嫣然浑身一颤，连忙低头拜别。 望着柳嫣然瑟缩的背影，轩辕凌云打量着手中布满细纹的酒杯，眼中尽是冷漠。 第29页 他一向将前世今生分得很清楚，所以他从未将任何前世的罪名按扣在如今还未知情的人身上，但是有时候，并不是你不想，她就不会做，不是吗？ “派人盯着柳嫣然，别让她坏了计划。” “是！” 第三十五章 私兵 玉生烟从小便有两件极为自豪的事情，一是连玉广厦都自愧不如的悟性，二则是灵敏非常的鼻子。但是这两样东西并不是总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好运，有时候也会闹出些让他哭笑不得的意外，比如说变得更苦的药汁，又比如，一个註定是敌人的难寻知音。 因着多病的身子，玉生烟自幼以来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捣鼓最多的便是哥哥们不知从哪儿折腾来的奇花异糙，以及每个深宅公子都会感些兴趣的诗书画韵。索性，前者因着他本身极高的悟性，误打误撞的被他淬成了各种稀奇古怪却又常常稀里煳涂够着用处的药水儿，后者则是真真正正以一种完美梦幻的姿态闯进了他算得上是单调乏味的生活，谱写了一代“名家”的发迹史。 总之嘛，这位小少爷打小做的事情都能在不知不觉间提熘到普通人前头，若是在外逍遥，怕也是一方领头人的资质。是以，家里对着个只喜欢排兵布阵的兵痞子大哥、只愿意运筹帷幄的老狐狸二哥，琴技日益超然却找不到知音的玉生烟很憋屈。 直到有一天，他带着个大傻个儿出门遛弯的时候，在碧水楼台间听见了仿若甘露的渺渺仙音。 放开别的不谈，玉生烟在听闻到青竹琴声的时候是挺兴奋的，那种潜意识里第一反应便是此人可以结交的信号几乎让他欣喜若狂，甚至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对方的长相气质也甚是对他胃口。只是，接下来的发展却不像话本里常说的那般喜大普奔，反而是走向了一个分外悲惨苦情的结局。 这大概是他自打习惯了捏着鼻子喝药后第一次如此幽怨的抱怨自己敏感的鼻子。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世间万物皆是有着自己的味道，人当然也不例外。好吧，他只是想以此来说明一件事情――既然对于常人而言根本不存在的每个人身上特殊的味道他都能闻见，那就更不要说他总是打交道的、味道极其浓郁的邪糙毒虫了。而青竹身上，恰恰就沾上了这些个令他瞩目的味道。 西南苗疆。擅驭五毒、养蛊虫、施盅毒。 淡不可闻，却又确实存在。而他，从未听说过临风在天降宫的曲楼里有暗线。 盖着被子心情郁结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玉生烟盯着窗外透入的郎朗月光，吸了吸鼻子，无奈的嘆了口气。 最近这日子，不太平啊。 …… “丞相，如今已入三更，很晚了。” 盘腿端坐在主营上座，轩辕凌云垂眸盯着摩挲着酒杯的手，唇边笑意不明。 兀自闯入帐内的柳敬大笑出声，竟也不曾行礼，抚须得意道：“陛下说得对！确实已经很晚了，皇上早该入睡，倒是老臣唐突了。” 轻笑一声，轩辕凌云转了转手中杯盏，耳翼微动，半隐在暗处的脸上一片兴味盎然。 “丞相此言差矣。这些年不曾组织秋猎，猎场里的情形，朕都有点儿忘了，想来这半夜三更，岂不正是老鼠喜欢作乱的时候？” 柳敬闻言脸色一变，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觉收紧，密密麻麻冒出些许的冷汗，却是故作镇静道，“陛下何出此言？” 轩辕凌云笑了笑，却是不答，只是伸手拿过桌边酒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清酒，目光迷离，似是微醺，轻声喃喃道，“柳大人，朕自问待你不薄，敬你是跟随着先皇立下大功的老臣，也从未在你面前谈过君臣之分，柳嫣然入宫后更是以礼相待，对你向来以字自称。在朝中我打压军界玉家，虽未将军权分与你，却也从未提拔过同为元帅的陈家，让相府在军政两方一家独大。后宫之中我虽未独宠柳嫣然，但是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皇城之中最受宠的是柳家大小姐。你说，朕给了你这么多，你为何还非得走一条不归路呢？” 每当轩辕凌云多说一个字，柳敬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待到轩辕凌云轻描淡写的落下了结句，柳敬踉跄一下，面色惨白。 “你――” “我？”轩辕凌云讽刺的挑了挑眉，冷笑道，“柳敬，早在你密谋造反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 柳敬粗喘几口气，正待要开口驳斥，却听见营外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霎时想起了什么，得意大笑道，“轩辕凌云！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我柳家私兵五万，早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你这营地卫兵加上那些个花拳绣腿的少爷小姐也不过三千，今天你便是插上翅膀也难逃一死了！” 再次转了转手中杯盏将杯面纹龙的雕花正对自己，轩辕凌云嘆息一声，眼中晦暗不明。 五万私兵。看来，他倒是真小瞧了这混帐的狼子野心了。 “对了，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虽然你不喜欢柳嫣然那死丫头，但是老朽念你这些年对柳家照顾，会在你死后让她去陪你的。哦！还有，听说最近你和玉家的小少爷走的挺近的，也别担心，估摸着你这里刀将落，那边也便要成了，不会让你黄泉路上寂寞的！” 听闻玉生烟的名号，轩辕凌云霎时眸间一凛，一双漆黑的凤眸如刀刺向了站在营帐正中的柳敬，只是还不待他出手，一阵狠戾的拳风袭过，先前还在得意的中年人撞裂了营帐，被狠狠甩出摔落在了地上。 被骑兵的动静惊醒而纷纷跑出营帐的人群又是一阵喧譁，看清落地的人影后更是兵荒马乱。 “都给我安静！谁要再敢吵lz就割了谁的舌头！” “玉广平！”尖锐的女声在霎时安静下来的营地里显得异常突兀，只是匆匆披了件外衫的柳嫣然推开人群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柳敬，见着老父亲勐地咳出一口血后更是怒不可遏，冲上前指着玉广平大骂道，“混帐！你凭什么打本宫的父亲！当柳家好欺负……” “啪！” “lz一向打女人，你是第一个。”满身煞气的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脸回不过神的柳嫣然，玉广平轻啐一口，一脚踹上了蜷缩在一旁的柳敬，冷声骂道，“当你柳家好欺负？你tmd是当我玉家好欺负！谋逆？就你这熊样还……” “平儿！回来！” “……是。” 抬起的脚勐地一滞，满身火气的玉广平瞬间瘪了气，恹恹的收回腿退了回去。才将将站稳，便瞧着自家老父亲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冲着柳敬便是几腿，一边踢还一边教训道，“lz？你lz还没死呢称什么lz！” 站在人群中的玉广平默默捂脸：“……” 一直憋着气没来的及发的轩辕凌云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终于在柳敬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想起了该是他叫停的时候了。施施然走到玉广平身边站定，轩辕凌云刚要开口，便被玉广平一个眼刀给杀了回去。瞬间气弱的皇帝陛下欲哭无泪。 笑话！他未来准老丈人和准大舅子教训人呢！还是为着他未来媳妇儿教训人呢！他一个刚刚毫无准备就被人报了家门的待上门女婿敢理直气壮的叫停吗！万一老丈人没泻完火把火撒到他身上了他找谁哭去！ “报――！营外五万叛军已被击退，我方军队无一伤亡，总共俘虏四万六千九百八十一人，望陛下定夺！” “好！你！回去重重有赏！” 前来送报的士兵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睛。 啥时候送个捷报都还能领赏了？ 长舒一口气的轩辕凌云赶忙招手让人将柳家父女给压了下去。 唿，可算是留了个活口喽！ “陛下，恕臣直言，您现在想松气怕是早了些。臣下二弟刚刚赶回了玉府，还没来得及进来呢。” 将将放松了心情的轩辕凌云木愣愣的转头，看见了一脸如沐春风的玉广平，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得！这最大的事情可还没解决呢！ 第三十六章 暗袭 “小少爷，您醒啦。” 玉生烟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不甚清明的大脑被外头乒桌球乓的刺耳响动搅得有些发晕，疑惑嘟囔道，“我这是睡着了？” 蒹葭看着小少年迷煳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伸手理了理玉生烟在床上折腾的凌乱不堪的领口，温声安抚道，“现在正是睡觉的时候，小少爷您自然得睡了，如若不然，倒是奴婢照顾不周了。至于外头，确实是吵了些，不过只是些夜里的爬虫惊动了守卫罢了，马上便能停歇了。” 话音将落，一阵诡异多变的笛音兀的刺破了空气四散开去，接着，便是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唏嘘声从四周围绕而来，侍卫的惊唿声和不知名的惨叫声混成一片，直叫人背嵴发凉。 玉生烟勐地一惊，不禁攥紧了手下锦被，鼻翼微微翁动，涣散的瞳孔霎时聚焦，凝成了浓郁的黑旋，颦眉提醒道，“蒹葭姐姐，我闻到了一些不好的味道。” 早在笛音传来时便觉不对的蒹葭暗自咬牙，心中愤恨不已。 这些人真当帅府近年沉寂便是好欺负了吗！ “小少爷你在室内待着不要动，奴婢去去就回。” “等等！”自知毒虫难缠的玉生烟叫住急匆匆要出去的蒹葭，翻身下床，快步走到了矮柜方向，从木格里取出了一瓶药粉递了过去，“带上这个，洒在身上可以防止毒虫近身，不过效果不长，大概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尽管从未听说过哪方组织配出过如此药方，但是蒹葭并未怀疑小少年话语的可信度，接过药瓶便洒出些粉末震散在了身上，拍了拍玉生烟的肩以示安慰后疾步走出了内室，然后，玉生烟听见外头的响动声更加剧烈了。 站在原地疑惑的敛起了眉头，玉生烟思索片刻，大致猜出了这召唤毒虫的一批人约莫是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注意了。不然按着这些人早已潜伏的情况，总不该是等到了现在才出手。只不过他素来独居小阁，来往之人甚少，更不要说是得罪什么非得要取他性命的仇人了，怎的会突然之间蹦出这么些人呢？ 小心翼翼的凑近窗边，玉生烟微微拨开了一条fèng隙，霎时被勐然扑来的黑色物体吓了一跳，待到反应过来时，拳头大小的黑色花蜘蛛早已被一根一指长的银针钉在了地上，挣扎数下后不甘的噎了气。 无意识的摩挲了下右手手腕，玉生烟眯着眼透过窗隙望了出去，看着混战成一团的三方人马瞳色一暗。 持笛一方的黑衣人功夫混杂，像是一些零散的江湖人士拼凑而成，倒是一时间摸不清底细，不过光是其中领头人那一手熟练的驭虫笛，肯定是跟西南苗疆脱不了干系了，至于另一边最初前来的人马倒是磊落异常，一身劲装竟是连面容都未想过遮挡，不过在接连打量了数人的武功路数后，玉生烟不悦的抿了抿唇，心中将远在猎场的轩辕凌云给凌迟了万遍。 第30页 玉护国留在帅府的兵力不差，光是玉生烟身边守着的四人便是纵观武林也能冒尖的强者，但是再强大的武功，也是力有穷时，寡不敌众，渐渐便开始落了下风。 一直在暗处打量的玉生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正待转身向矮柜走去时却是被背后突然出现的戏嚯声线给吓了一跳，反手便想噼去，却被来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嘿，你这功夫可还是我教的，就别想着袭击师父了。” 看清了来人的玉生烟勐地松了口气，心中不由愤愤。 “你要早说是你我也不至于动手。” “是是是。话说今儿你这外头可是热闹的很，难得啊难得。” 大咧咧的将窗口推开，顺手解决了凌空跃来的数只毒虫，余光恰好扫过了窗边被定死的蜘蛛，水千淼懒散的倚在窗边，摩挲着下巴看着玉生烟，笑得意味深长。 “不过呀，这准头看起来还不错~” “那是自然，想当初可是差点儿把你这个毒物祖宗都给噼死。” 唇边的笑意一僵，水千淼无奈的抽了抽眼角，示弱道，“咱能别再提这事儿不？” “行！”慡快的应下声来，玉生烟挑了挑眼尾，抬手冲着窗外指了指，笑道，“诺，你把这个解决了就行。” 原本还为着玉生烟突然变得好说话而惊讶的水千淼默默闭了嘴。 “能别露出一副我欺负人的样子吗？也不看看这些傢伙是哪里培养出来的。”玉生烟撇撇嘴，看着外头因为水千淼一方人马的加入而霎时变得一边倒的局势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捅了捅水千淼的胳膊，教育道，“这件事情告诉你，以后看人可得认真点，不然惹得尽是麻烦。” 哪知水千淼异常认同的点了点头，一双黑瞳打量着玉生烟，肯定道，“确实。还尽是些难缠得很的麻烦。” 愣了愣，兀的明白过来的玉生烟气恼的抓起一旁木架上的瓷杯摔了过去。 “诶诶！这就生气啦？” “不，我心情好得很。谢谢关心。”冲着水千淼灿然一笑，玉生烟冷哼一声，扭头走到床边，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无奈的笑了笑，正欲上前安抚的水千淼动作一顿，余光扫过大开的院门，眸色微暗。下一秒，抬臂一扫将木窗合上，光影隔断，男人的身影也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情况如何？”匆匆闯入凌乱内院的玉广厦看着一众愣在原地的侍卫，原本压抑着的火气瞬间爆发，狠狠的一甩衣袖，凌冽的风声唤醒了一干人等的注意。 堪堪从眼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神秘帮手上回过神来，蒹葭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拜，谢罪道，“奴婢办事不利，还望二少爷责罚！” “责罚？责罚什么？若是真出了事，责罚你们有何用？” 接连的刻薄问句刺的蒹葭说不出话来，唯有将头愈发谦顺的低垂。 “二哥，我没事。” 温和的声线从门后传来，待到木门渐开，玉广厦早已瞬间落在了门侧，伸手一把捂住了玉生烟的眼睛。 “别看。听哥的，进屋乖乖休息一晚，什么都会好的，恩？” 玉生烟温顺的笑了笑，安抚的拍拍玉广厦的手，转身走回了内室。 “去招唿吧，别再出差池了。” 被玉广厦冷得刺骨的声音冻得一颤，蒹葭连连应下，快步走进了屋内。 “今日，你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应该用不着我来教吧。” 思及先前玉广厦露出的一手好功夫，院里的一干人等狠命的点了点头，纷纷退回了自己的岗位。 他们知道，该说话的时候，还没到。 第三十七章 玉馨雅 好戏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荆城近日里可谓是热闹非常。 先是这宫里的皇帝陛下一时兴起，兴师动众的举办了一场夏猎；接着便是元帅府深夜遇袭，可是弄出了大动静；隔天更是离奇，荆中出游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神采奕奕的出城，却是风尘僕僕的赶回了府邸，纷纷闭门谢客；紧靠着后头便是刑部官兵大批出动，将这风光无限的丞相府给彻底查封，里头的夫人小姐们更是无一例外的被当街押进了刑部大牢。 正当荆城百姓们为着这莫名的变故惶恐不安之时，皇城内终于传出了一纸告示，贴在城门状栏广而告之，状指丞相柳敬联合外族密谋造反，现今已被收押天牢，只待秋后处斩。而帅府玉家护驾有功，长子玉广平封定国侯，享有东北一带土地的统帅权，赐婚长平公主；次子玉广厦足智多谋，颇得帝王赏识，特破例提拔为吏部侍郎。 “要说到这玉家二子，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传闻此人眼若铜铃，鼻若悬胆，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力能扛鼎……” “噗嗤――广厦啊，我和你认识这么久，竟是从不知道你居然有如此彪悍的面貌。惭愧啊，惭愧。” 和玉广厦一起坐在茶楼里听书的李源强忍着笑意，一双黑瞳盯着对面容色冷肃的玉广厦不由打趣。 玉广厦冷哼一声，轻摇了几下手中玉扇，垂眸看着桌上一圈圈盪开涟漪的茶杯，微微颦眉，讽刺道，“吏部侍郎，他倒是给我找了个不得了的位子。” “嘿！那是！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啊，你算是要彻底咸鱼翻身变鱼翅喽！”应和的点了点头，李源敲着木桌笑得意味深长。 …… 玉府僕从的效率向来高绝，清晨玉生烟推开门时，院子里头不仅没见了昨儿夜里狼藉的惨状，反而还又多出了好些繁茂优雅的木植。心知是玉广厦不希望他多加担心才会如此安排的玉生烟笑了笑，举步踏出了院门。 “姐姐。” 不巧在去玉护国书房的路上碰见了玉馨雅，玉生烟瞧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毫不掩饰的敌意，颇为无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气，却是依旧礼貌的行礼招唿。 要说到这玉馨雅的出生，却是一个利益场上的悲剧――就像是话本里常说的故事似的。 自得知真相起，玉生烟就一直这么觉得。 玉护国和玉夫人素来伉俪情深，只愿一生举案齐眉，哪怕玉夫人在玉生烟出生不久便已香消玉殒，也依旧不曾有过纳妾的法。但是身处高位，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想便能够成真的。趁着玉夫人前往寺庙拜佛的间隙，一心想着麻雀变凤凰的侍女在玉护国应酬醉酒后爬上了老爷的床，更为无奈的是，仅此一夜，她怀上了玉护国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玉馨雅。 最初玉护国是打算狠下心来逼迫侍女打掉这个意外之下的孩子的，但是奈何从玉护国口中知晓了缘由的玉夫人心中慈悲，不愿意伤害这么一个无辜的生命，于是玉府内举行了一场小小的纳妾宴席，算是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正了名。 其实这些年母女俩在玉府过得也是顺遂，吃穿用度都是以夫人嫡女的身份在分配。玉护国虽然对于这位妾侍漠不关心，但是对于玉馨雅却是尽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相处态度和玉广平玉广厦相同，只是，奈何这玉府里出了玉生烟这么个例外。 在玉生烟看来，玉馨雅生在这帅府，玉家的大气坚韧没瞧见，倒是她母亲那些暗地里的小手段学了个通透。为着这争宠的事情，玉馨雅自小便没给过他好脸色。小时候嚮往着这么个漂亮的小姐姐，玉生烟倒是为此伤心过几次，不过往后成熟了，知道了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后，玉生烟也便看开了。时至今日，大抵除了无奈，也再生不出其他了。 望着玉馨雅趾高气昂离开的背影，玉生烟恍惚想起了先前那三个箱子的事情。微微抿唇，玉生烟寻思片刻后，也只能是嘆息一声，继续走向了玉护国的书房。 只希望嫉妒最终不会遮掩了她看清人世的双眼。 “烟儿？” “爹。”玉生烟垂眸，乖顺的冲着玉护国行礼拜见，继而便原形毕露，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新月，讨好的凑上前去扒住玉护国的手臂晃了晃，“爹这番和哥哥们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烟儿啊~？” 瞧着才将到自己肩膀的小孩，玉护国温和了凌厉的面色，抬手揉了揉么子毛茸茸的头髮，“怎么？他们和你瞎说什么了？” “才没瞎说呢！”玉生烟仰着精緻的脸蛋，望着玉护国眨巴眨巴眼睛，轻咬住下唇问道，“是和r烨有关系的对不对。” “烟儿。”摸着玉生烟后脑勺的手微微一顿，玉护国低头看着抱住自己不知所措的晃来晃去的小少年，神色复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皇上态度变化的原因也和……” 玉生烟看着玉护国肯定的摇了摇头。 “烟儿最初真的只是以为他是个贵族公子，后来才从他的言行举止和行事作风里猜出了大概的。” 比如说最初的轩辕凌云从不会在早上约他出门，浑身佩饰皆是名贵稀有、出自名家的物品，比如说轩辕凌云习惯性的以命令的口吻和别人说话，哪怕是关心的要求也会带上不容置疑的强硬，比如说轩辕凌云出手阔绰已然到了任何组织与个人都难以实现的地步，情报网更是穿透控制着整个荆城……这些日常交往中泄露出的一点一滴微不可查的细小线索串联起来，便揭晓了最终的真相――这个自称r烨的男人，极有可能便是当今圣上轩辕凌云。 “猜？” 看着玉护国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狰狞，玉生烟连忙收紧了环住玉护国的手臂，焦急解释道，“不！不是！他后来告诉我了！他的身份。” 玉护国打量着怀里小孩因着慌张而染上绯红的脸颊沉默片刻，终是无奈的嘆了口气，拍了拍玉生烟的背，揽住小少年向着书房外走去。 “行了，儿大不中留。该用晚膳了。到时入了宫，你这小淘气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听着玉护国满含深意的关怀劝解，玉生烟兀的红了脸，低着头羞涩的抿了抿唇，抓着玉护国的衣角小声反驳道，“他不会的。” “不会什么？这还没出嫁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将将和李源商谈完了事宜的玉广厦踏入正厅，差点儿没被小孩儿的话给气晕过去。恨铁不成钢的走上前戳了戳小少年的额头，玉广厦只觉悔不当初。 “早知道你这么好骗，当初真不该放任你出去闯荡。” 偷偷打量着玉广厦慢慢缓和下来的面色，玉生烟这才终于小心翼翼的从玉护国身后探出头来，俏皮的冲着玉广厦吐了吐舌头，又在玉广厦没来得及发作的时候利索的缩回到了玉护国身后。 “怎么了这是？怎的一个个都站着呢？” “等你。” “哦？这么友……” “你信？” 被噎了个正着的玉广平：“……”他是招谁惹谁了这是！ 撩起长衫下摆在饭桌前落了座，玉广厦斜眼瞥了瞥木愣愣呆在原地的玉广平，一声冷哼。 第31页 心知自家二哥憋了口气没处发的玉生烟缩了缩脖子，默默在心中为大哥送上了祝福。 第三十八章 聘礼 轩辕凌云近些日子心情颇好，宠臣后妃谋逆似乎一点儿没能影响到这位九五至尊的心情，甚至可以说完全连丝缕的注意力都不曾转移。虽然皇帝陛下确实是起早贪黑的在拉着朝臣讨论事情，但是这被传召到御书房磕叨的可不是刑部尚书，而是和谋逆一事八竿子打不到一边儿的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 一众摸不着头脑的大臣们郁闷不已，关键是这私底下去打听情况居然是被堂而皇之的拒之门外，且理由无赖非常：病中拒绝访客。 呵！今儿早上朝堂里站着的生龙活虎的人是谁！ 好不容易礼部尚书的好友给挤进了林府大门，一干人等趁着万岁爷还没到堂将人给围了个彻底，结果却见这位礼部尚书的至交好友黑着张脸一甩袖子，别的不说，只是扬言了一句两人早已绝交，闭上嘴再不肯开口了。 于是，等到轩辕凌云乐呵呵的上朝坐上了龙椅，望着下头一众神色不明的朝臣傻了眼。 “怎的？上个朝你们就这么不乐意？” 挑了挑眉毛，心情愉悦的轩辕凌云难得和蔼的在朝堂上笑嘻嘻的开了个玩笑，把底下的一干大臣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这个万岁爷，向来不露忧喜，今个儿如此，果然还是受什么刺激了！ 完全曲解了轩辕凌云想法的朝臣们缩了缩脖子，更加不敢说话了。 …… “平儿，今日陛下的态度，你怎么看？” 微微垂眸，玉广平跟在玉护国身后思索片刻，皱眉道，“若是那日所听非假，陛下怕是已经开始筹备着……” “圣旨到！玉府玉生烟接旨！” 才将将踏入府门的父子两皆是一惊，冲着身侧小厮招手示意后，连忙转身跪下，接着便见来福总管带着一众人马走进了大门站定。 “蒹葭姐姐，今日外头是不是有点儿吵？”坐在窗边正看着话本的玉生烟听着外头不断的喧嚣声微微敛眉。 刚刚为玉生烟沏上了茶水的蒹葭闻言不由一愣，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闭合的院门，心中顿生疑惑，“确实今日是太吵闹了些。奴婢这便去外头看看，别吵到小少爷您看书了。” 说着便轻轻放下手中茶壶打算前往楼外。只是还不待她有所行动，便见院门被人砰的一下撞开，一声惊唿。 “小少爷您快去前院！圣旨到了！” “？！” 看着已然到齐的玉府中人，来福满意的点了点头，慎重的抬手打开一卷纹龙金纸，尖细的嗓音响彻前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玉家三子玉生烟才艺绝伦、品貌出众，太后与朕甚悦之。今圣上年已三十，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后，值玉生烟待宇闺中，与圣上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圣上为帝后。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尚书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玉生烟跪在地上看着微抬圣旨向着他示意的来福公公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待宇闺中？天造地设？成人之美？ 可还要脸？！ 最终，还是看不过去自家弟弟满脸嫌弃的愣神的玉广平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戳了戳玉生烟的腰眼，将小孩儿给捅回了神。 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千算万算没想到轩辕凌云竟能如此厚脸皮的写出这么个奇葩圣旨的玉生烟撇撇嘴，撑着膝盖起身打算上前接旨，只是这手才刚用上劲儿，面前光亮便被人挡了个结结实实，熟悉的檀木香将他团团围住，接着，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半揽在了怀里。 “这是跪个什么呢，见着我都没跪过呢。腿疼不疼？看这衣服都脏了，腿肯定疼。来，我给你揉揉。还有来福你，我不刚才交代过这捲纸你随便念一念交给他就行了吗？你看这脸红的，晒伤了可怎么办啊？外头太阳这么大，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办？来来来，先进去再说。你！玉广平你还愣着干嘛呢！也不看看你弟身子虚，怎么能让他跑到外头来吹风呢！快快快！都给朕进去！” 一直跪在地上却被忽视得彻底的玉护国：“……” 据老臣所知，他家么子脸上可是白净，连汗都没见着一滴啊！ 端正办事却被无辜提熘了一遍的玉广平：“……” 知道他小弟身子虚还天天带着这小孩儿往外头东奔西跑的是谁！是谁！ 从来不知道圣旨还能随便念一念的来福：“……” 自打奴才入宫三十载，竟从不知道圣旨还能这么写，还能这么宣。 已经无力吐槽的玉生烟打开轩辕凌云还覆在自己膝上的手，翻了个突破天际的白眼。 真丢人！ “对了，来福，去吧我后头跟着的聘礼给接进来。” 头一次听说皇帝亲自送聘礼的玉护国脚下一绊，差点儿没在自家大门口摔个大跟斗。 “陛、陛下，您这是？” “嗨~！现在还叫什么陛下，叫我r烨就行，毕竟您可是我岳父，怎么着这辈分也不能乱不是？” 低头带路的玉护国难得控制不住表情。努力抑制住不断抽搐的嘴角，玉护国心中一阵抓狂。 你这兔崽子有本事在诱拐他儿子前说这些啊！生米都要煮成熟饭了他能拒绝吗！ 玉护国瞪着眼睛沖轩辕凌云和蔼的笑了笑，咬牙应和道：“那是那是。” 盯着自家父亲扭曲的脸色觉得画面太美不敢看的玉广平：“……” 各怀心思的一大家子人带着莫名的气氛走进了正厅。倒是玉生烟私下里和轩辕凌云闹惯了，不甚在意的任由轩辕凌云半揽着自己充当人体阳伞，还颇为不满的伸手怼了下轩辕凌云的下巴。 “聘礼是啥？” “自然是好东西。”轩辕凌云微微仰头躲过了小孩儿闹腾的小拳头，温和了眉眼笑着俯身到玉生烟耳侧低语道，“你可是未来的帝后，面子当然大着呢。你看我这聘礼，可比外头那些小东西贵重多了。” “就你会说话！”嫌弃的推开了得意洋洋指着自个儿的轩辕凌云凑上前来的脸，玉生烟别扭的转过头，柔顺的黑髮间却是露出了红透的耳廓。 轩辕凌云好笑的顺着肉嘟嘟的耳垂一路向下，等到望见了玉生烟早已变得粉嫩的脖颈时，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旁无人的俯首在玉生烟颈窝落下了一个轻吻。 卧槽！这么多人都敢这样那他单纯可爱的弟弟私下里得被这个衣冠禽兽吃多少豆腐！ 一个回头看见了非礼勿视的一幕，玉广平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木愣愣的转回了头，面目狰狞。 第三十九章 婚讯 玉生烟的小院很漂亮。这种漂亮不是皇城里砖瓦堆砌的华美，也不是巷道间蜿蜒静谧的温柔，而是一种精巧到了一丝一毫的别致，天然而纯净。 虽然前不久这里才遭遇了敌袭，但是此时此刻走在卵石小道上的轩辕凌云却瞧不见丝毫凌乱和狼藉，甚至是花园里繁盛生长的植木，轩辕凌云也没有找出丁点断枝残叶的痕迹。 一切都安然宁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轩辕凌云带笑捏了捏掌心下单薄又柔软的圆润肩膀，被怀里的玉生烟不轻不重的顶了下腰腹，唇边笑意更甚。 “你这院子，可比我想像中还要精緻些。” 凑到耳侧的低语让玉生烟的耳廓微颤，暧昧的吐息喷洒在脖颈间带出些若有若无的痒意，玉生烟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躲开了轩辕凌云的袭击，不满的撇了撇嘴，奇怪道，“我又没和你说过，你想像什么？” 兀的一愣，轩辕凌云无奈的笑了笑，将手移上玉生烟的后脑勺，温和着眉眼摇了摇头。 玉生烟自是没有和他提及过的。不过是他上辈子不请自来的停留过一次罢了。 那时候玉生烟已然逝去，叫做蒹葭的女侍向他求得了玉生烟的棺木，说是这个安安静静的孩子从入宫起就分外思念从小居住的暖阁，希望自己死后能够火化成灰，飘洒在这片守护他长大的土地上永不离开。 说来那时他与玉生烟也不过是陌路之人，要真有牵扯，也是除了背负着血海深仇外再无其他，当时又正值多事之秋，他也便没多深究，答应了这个请求。 后来一切平定，闲暇之余，他终于想起了这个让他自愿清醒的□□。 他记得那日正值深秋，不大的院落里不知名的树木伸展着枯枝屹立，偶有几片瘦黄的树叶在瑟瑟秋风中摇摇欲坠。他顺着早已黯淡了色彩的卵石小道一路向前，望见的小阁楼四周，红色的栏柱因老化掉了漆，被斑驳的白点侵蚀；浅金的琉璃瓦风吹雨打中早已乱了秩序，掉落下的几片早在枯糙丛中碎成了一地；装饰繁华的房樑上坠满了丝丝缕缕灰色的蛛丝，有些地方磕磕碰碰缺了不少稜角。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很久以前便被清理过的房屋显得空旷死寂，除了满室呛人的沾染了灰尘的空气，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和如今光线艷丽的暖阁完全不同。 “你干什么呢？都要撞柱子了！” 霎时回过神来的轩辕凌云笑了笑，无视了周围一干人等怪异的目光，将玉生烟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旁若无人的调笑道，“这不是有你吗？” 玉生烟：“……” “咳咳！”狠劲儿的咳嗽了几声终于唤回了轩辕凌云的注视，玉护国皮笑肉不笑的冲着轩辕凌云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咬牙道，“陛下百忙之中抽空赶来，还是先进房喝点茶吧。”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渴了。”厚脸皮的轩辕凌云无视了玉护国话里的挖苦讽刺，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揽着玉生烟进了门。 “哦，对了，我和烟儿还有话要说，岳父、大哥你们就先去忙吧。自家人不必在意这些个礼节。” 才将将踏入房门的轩辕凌云转过头来，对着门外众人灿然一笑，“乓当！”一声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 原意是想要轩辕凌云离玉生烟远点儿的玉护国僵硬的站在门口，差点儿没控制住脸上狰狞的表情。 “玉元帅，玉将军，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不如两位就跟着咱家去安排安排这大婚事宜吧。” 好不容易咽下了火气的玉广平霎时一哽。 md！更火大了怎么办！ 早已抱着佳人进了二人世界的轩辕凌云可不管外头沖天的怨气，得了玉生烟允许后，轩辕凌云松开了环住小少年的手臂，绕着布置精美的屋子打量了一圈后又绕回玉生烟身边站定，抿着唇异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被轩辕凌云不知所谓的动作逗得嗤笑出声，玉生烟拍了拍轩辕凌云的胳膊，笑道，“干什么呢你，傻子似的。” “那也要看为谁傻啊。”笑眯眯的凑近了玉生烟，轩辕凌云对准小少年绯红的唇瓣凑上去偷了个香吻，看着玉生烟霎时染上了红云的白皙脸庞，眉宇间笑意更甚，低哑着嗓音调侃道，“比如说为你，傻成什么样儿都行~！” 第32页 被撩拨的血气上涌的单纯小少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烟儿，我……” “恩？” 一抬眼便望进了满含深情的认真黑瞳，玉生烟霎时呆若木鸡，只能磕磕绊绊的发出了些不知所云的语气词。 瞧着小少年失神的模样不禁好笑，轩辕凌云不怀好意的勾起了唇角，低声道，“我想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 不明所以的顺着轩辕凌云的手指望过去，看见了桌上瓷坛的玉生烟瞬间回过神来，恶狠狠的转过头瞪了眼轩辕凌云恶作剧得逞的笑脸，发觉自己被耍了的玉生烟一阵咬牙切齿，直恨不得撕了面前这得瑟不已的混蛋。 ……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的我没太听清。你刚刚说，谁来了？” “我说，陛下来帅府提……”亲了。 看着玉广厦愈发危险的笑容，正说着的玉广平顿时闭上了自己的嘴。 “我就说嘛，外头那些琐碎哪会是人送来的，干脆就都扔了吧。” “诶诶诶！我的大少爷哦！这可是陛下送来的聘礼！扔不得，扔不得的！” 眼瞧着玉广厦真要出门寻人搬东西了，来福只得顶着笑眼眯眯的玉家二少让人嵴背发凉的注视，急匆匆跑上前来诚惶诚恐的一把拦住了玉广厦的去路。 “行了，厦儿你也别闹了。大势已定，更何况也不是我们说的算。”上座里一直旁观的玉护国无奈的嘆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劝道，“坐下吧，我们谈谈大婚吉日。” 见玉广厦随之满脸不愿却乖乖坐了下来，在玉广厦凛人的气势下浑身发寒的来福连忙向玉护国送上了感激的目光，坐回了圈椅。 …… “这是？”惊诧的瞪大了眼看着纸卷上书写的黑色字迹逐渐消失不见，轩辕凌云不可思议的伸手拿起纸卷反覆摸索，“消失了？” 微笑着抿了抿唇，玉生烟走向木柜取出了另一个瓷坛，放下、开封，然后取出里面的液体滴在了纸卷上。接着，在轩辕凌云诧异的目光中，洁白的宣纸上，先前书写下的字迹再次显现。 一把抓过桌上的宣纸打量片刻，轩辕凌云的目光在桌上两个普普通通的瓷坛上徘徊良久，终于将视线移开，落在了乖巧的站在他身旁的玉生烟身上。 “你那里还有多少这东西？”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赞赏的玉生烟撇撇嘴，不甚高兴的指了指面前两个瓷坛道，“诺，就这些。” 轩辕凌云亮起的眼眸霎时暗了下去。 “不过我还可以再做。” 欣喜的转身正对了玉生烟，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的轩辕凌云不禁诧异的张大了嘴，“你说，这是你做的？！” “对啊。”无甚所谓的点了点头，玉生烟撇了撇目瞪口呆的轩辕凌云，嫌弃道，“我整天呆在府里，总得找些事情吧。” “不，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这个东西的用途太大了！”要知道如今情报的重要性，特别是战报更是如此。若是被人半路拦截，那可都是成千上万的将士的性命！ 他知道北荒蛮族正在筹备战争，如果有些这个东西，那么他就可以把士兵的伤亡降到更低了！ 第四十章 安抚 从玉生烟小阁中走出的时候已值晚膳之时，搂着玉生烟不肯撒手的轩辕凌云震袖一挥，笑眼弯弯的说出了同进晚膳的提议。 老元帅看着暗中透出一股子得意劲儿的轩辕凌云气的吹鬍子瞪眼，但是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事在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深吸几口气，玉护国逼着自己把脑子里诸如这兔崽子是故意的之类的言论给丢了出去，露出僵硬的笑脸对轩辕凌云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站在玉护国背后的玉广厦冷哼一声，斜着眼不去看踌躇满志的某位万岁爷，俊脸上的笑容却是堪比春光灿烂，只不过落座在了玉广厦身边的玉广平差点儿没被身旁阴森森的寒意给冻成了冰块。 饭局全程热热闹闹的，倒真有些像一大家子欢欢腾腾的聚会，不过玉生烟依旧敏感的察觉到了玉广平总是和轩辕凌云无意间相碰的筷子――因为每当这时轩辕凌云就绝对不会把筷子上本来是递给他的食物递过来了；也察觉到了玉广厦和轩辕凌云暗中交手的犀利眼神――因为好几次被误伤到的布菜的来福公公都差点儿把手里的瓷盘吓得丢在桌上；更让他无奈的是他为老不尊的父亲似乎也挺不满意这位儿婿的，玉生烟感受着脚底下不曾断过的动静，突然开始怀疑为什么这张可怜的桌子还能支撑着一大家子人继续吃饭――事实上，在他们离桌不久，这张在玉家尽职尽责了数十年的桌子的确寿终正寝了。 “烟儿吃饱了？”玉广平看了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菜色，望向玉生烟的眼睛里满是怀疑。 顶着一干人等担忧的注视，玉生烟默默的放下筷子点了点头，心中不由诽谤。 这都还嫌少呢！也不看看你们三儿加旁边这位根本就没动口好吗！指望着他一个人能吃多少！ 完全没有接收到弟弟郁闷心情的玉广平哈哈一笑，甚是开心的摸了摸玉生烟的头，“那行，你先回暖阁里休息吧。” 深刻的觉得自家哥哥是不是有点儿傻的玉生烟怜爱的看了眼玉广平，乖巧的点点头，冲着一桌子人打了招唿后走出了正厅。 接下来的修罗场不带他真的是太好了。 打了个小呵欠的玉生烟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庆幸的朝着暖阁方向晃悠了过去。 …… “自古姻缘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媒人不去找我爹却反而约我出门，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非也非也。”坐在化仙楼的包间里，轩辕凌云笑着抬手为面前的两只玉杯斟上了酒，悠然的摇了摇头，看着对桌面色冷峻的玉广厦笑道，“如今玉家，若说还有人不吃我这套的，大概也便只有你了。” “哦？那微臣倒是有些好奇，这陛下口中的套是什么。” “玉元帅信我，是因为我是他誓死效忠的天子；玉广平信我，是因为曾经共战沙场的情义和了解；他们两人信我，都不免有那一片赤血丹心在作祟，所以，在烟儿的事情上，他们想信我，又不敢信我。”而玉广厦在其中最为理智，甚至暗含了敌意，若是能够劝退他，后两者放心，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陛下这话说的倒是好笑，微臣愚钝。” “不，你懂。你若是不懂，便不会这般尖锐的希望得到主权了。”轩辕凌云笑了笑，将面前的酒杯推出，送到玉广厦面前，“所以我把这主权让给你，换你对我的信任，也换玉家对我的信任。无关天下苍生，无关朝堂权势，甚至无关忠义坚守，只关于一个人，我们都在乎的一个人。” 玉广厦看着轩辕凌云望来的幽深黑瞳，心中不由一颤。微微抿唇，玉广厦抬手接过酒杯，握在手心不断摩挲。 “你是要直接立后？” “我想我在圣旨里写的很清楚。”轩辕凌云极有耐心的点点头，温和的笑答。末了，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轩辕凌云眸光一闪，眼中笑意更甚，“对了，若是你担心皇嗣的问题，大可不必。从没有人规定过下一任皇帝必须是我的儿子。更何况依我看来，大姐和玉望月两个人的孩子就不错。” 抑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玉广厦心中不由无语。 他俩婚都还没成呢！哪来的孩子还让你看出来能登帝位！ 恍惚过后，玉广厦立马抓住了其中重点，望向轩辕凌云的目光一时间变得复杂深沉。 “就算你愿意，恐怕后宫里的贵妃娘娘们也不会愿意吧。” “我不会让她们碰他的。事实上不瞒你说，若不是这其中还有那么一两个有些用处的，我早就解散了这后宫了。这一点，哪怕我没有遇见烟儿也不会改变。说到底，不过是后宫换了一批人和换成一个人的差别罢了。” 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玉广厦的审视，轩辕凌云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木骨扇，眼眸微闪。 像是玉广厦这种人，你就要一次性打破他所有的怀疑，不然，哪怕是一丝一点的不信任，都会成就大患。而这后宫之事向来复杂，以玉生烟在玉家的待遇，自然没人愿意让玉生烟去趟这趟浑水。独宠也好、泯灭众人也罢，玉家所求不过玉生烟的安稳，而这，正好也是他的目标。此时说清楚了意图，指不定还能把这个举世无双的智囊给牢牢抓在手里。 “希望你所言非虚。” “那是自然！” 玉广厦听着轩辕凌云斩钉截铁的回答，垂眸看了看手中晃荡的酒杯，抬手一口饮尽，向着对桌的人遥遥一举。 “合作愉快。” 轩辕凌云笑着和玉广厦碰杯。 “相处愉快。” 执杯的手微微一僵，玉广厦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笑道，“烟儿在玉府有两只备受喜爱的宠物，但是这一只兇勐一只顽劣，却是不知陛下可否放行。” “那是自然！”沉浸在喜悦中的轩辕凌云立马应了下来，已然开始思索着在宫内暖阁的哪处修建一个小型兽园才能讨得小孩儿的欢心，却是忘了，对于他，玉广厦从来都只会挖坑，何曾愿意帮过忙了呢？更不要说，这忙还是帮着在自家可爱的弟弟面前刷出好感度的。 “那便麻烦陛下了。”玉广厦嘴角笑意更甚，黑瞳中的愉悦写满了意味深长。 …… “砰！” 被突然响起的急促开窗声吓得一颤，玉生烟急忙转过身，看着气势汹汹走进了内室的水千淼不明所以。 “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看这急匆匆的样子，有急事？” 瞧见玉生烟压惊后调侃自己的小模样，水千淼瞳色一暗，心情颇为复杂的抿了抿唇，上前几步抱住了面前的小少年。 “你和轩辕凌云订婚了。” 霎时被冷香环绕的玉生烟一愣，听着耳侧盘旋的低哑沉闷的男声，埋首在水千淼心口垂下了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感觉到环住自己的人勐地僵住，玉生烟正想开口，却见水千淼先一步退开，挤出了个难看的笑脸，“那要恭喜了。” “恩……恩。” 借着窗口洒下的明朗月光一丝一毫的打量过玉生烟的脸，察觉到了玉生烟尴尬情绪的水千淼微微勾起了唇角，强颜欢笑道，“是我今日唐突，打扰到你了。我先……” “临风！”一声喝住转身欲走的水千淼，玉生烟匆忙上前拉住了水千淼的衣袖，低声请求道，“陪我去个地方吧。” “……” 第四十一章 前世完结番外篇 “一朝归去，忘却世间离苦，留万世功名繁华隐。” 第33页 归去楼，崇灵最为神秘强悍的杀手组织，旗下多为各赋异禀、善于伪装的死士，是近几年急速发展起来的武林霸主之一。 而归去楼楼主，虽以其号琼宇流传在世，真实身份却是成谜，世人只道其常年戴着蝶翼玉骨面具，善于用剑、招数多变、攻心于计，至于真假是非，却是无处可证。 “你似乎很喜欢这里。” “这里很美，我自然喜欢。”玉广厦看着窗外奼紫嫣红，似笑非笑的回答。 “我的荣幸。”水千淼轻笑一声，望向漫山遍野的烂漫鲜花，感慨道，“这里是我全凭他的喜好建成的。可惜，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勇气，他死后我却没了机会。能得到他哥哥的夸奖，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吧。” “那当初你为何放任他在皇城里胡闹？” 没有在意玉广厦言语间的嘲讽，水千淼上前几步站定在了窗前，听着窗沿随着清风咚咚作响的风铃声，笑道，“大概是和你一样的理由吧。” “……” “你总是喜欢拿当初事情纷扰无法抽身来当藉口，其实你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决定你从不反驳罢了。”水千淼对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眯起了眼睛，微微仰头像是要抑制些什么，低沉的声线微微抖动，“知道吗，当时我其实是想带他出城的。只是最后我都没能狠下心。有时候其实我挺希望他和你一样能够不顾一切，但是他不是。” “你是指他像我父亲和哥哥一样顾全大局？”玉广厦冷笑一声，黑瞳中燃起幽暗的火焰，狠声道，“他们就是因为那样的愚忠，最后才被轩辕凌云亲手推上了断头台！想我玉家昔日辉煌，若是真要奋起反抗，怎么会如此简单轻易的让轩辕凌云将满门上下皆全捕获！若要谋逆，我帅府上下的将才和谋士，难道会比他崇灵那群吃着官饷却百无一用的废物差吗！” “他不像他的父亲和哥哥一样衷心于皇城之上不落的紫荆花，可是他却衷心于这天下千千万万的黎黎苍生。轩辕凌云可能对不起玉家，可他却是个对得起崇灵百姓的君王。他和你一样恨，只不过他恨的是轩辕凌云，却不是这四海生灵。” “你是来劝我的？” “不，我只是来完成他的心愿。” “确实。”玉广厦哼笑一声，嘲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已经和轩辕凌云搭上了关系。是蛊毒的事情吧？倒是善恶又报。” 水千淼微微敛眉，不由嘆息，“若非你姓玉，我怕是不会认为你是玉家的人。” “若我是你们认为的玉家人，那么现在玉家便真正是满门覆灭、后继无人了。”玉广厦转回头避开窗外灿烂的阳光，望着书桌上的纸笔面色阴霾，森然冷笑道，“不过过不了多久，轩辕家也同样难逃此命就是了。” 霎时一惊，水千淼严肃的皱起了眉，“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后已逝，长平已毁，你说这和轩辕凌云过了那么久的人都死了，那些个才处了个把年月的人算什么。” “那些意外横死的皇嗣是你干的？！” “非也，非也。记恨着他们的人多得去了，我不过是暗中做了把推手罢了。你看，这皇城查出来的线索，不都指证着那些个嫔妃吗？”玉广厦无所谓的笑了笑，摊手道，“更何况，我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她们当初是如何为难烟儿的，烟儿不和我这个哥哥诉苦，我便自己去替他寻个公道。不好吗？” “你！”勐地顿住冲上前去的脚步，水千淼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復满腔的怒火，狠声问道，“太后和四公主的事情也是你？” “当然，”玉广厦抬眸看着怒火中烧的水千淼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慢悠悠的开口道，“不是。” 往后一靠仰躺在圈椅里，玉广厦惬意的笑道，“我说过，善恶有报。长平公主生前没有进我玉家的门，死后愿意随着我大哥而去，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会拦着这对苦命鸳鸯了。至于太后，她老人家身体本来便是不顺，何须我来出手，宫里头那些个口蜜腹剑的毒妇随随便便弄出点东西便能要了她的命，我不过是没有阻止选择的旁观而已，可算不到我头上。不过我倒是挺期待看看轩辕凌云知道这幕后黑手时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连着这唯一的皇嗣也给推上断头台。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得有本事平定江东战乱和北蛮入侵才行。” “所以这不是有人来找你了吗。” 笑嘻嘻的声线从屋外传来，却透出一股子严肃的冷厉，两人的眼神一凛，纷纷回神看向了推门走入的白衫男子。 “李源。”目光从男子手中滴着血的长剑上扫过，玉广厦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执扇立于身前，“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救人。” “救这天下苍生？” “不。是救你。”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玉广厦仰头大笑，几欲笑出泪来，冷声道，“我倒是忘了，李大人现今可算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皇上可是捨得你深入敌后？” “他舍不捨得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烟儿定然是捨不得。” 挥臂甩下长剑上蜿蜒的血迹，李源将长剑收入鞘中，从胸口处取出了一封书信。 立马扫见了信上字迹的玉广厦勐地一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本来烟儿谈及你们两个的事情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却是我见识短浅了。这是他生前就写下的信，交由了蒹葭保管，只是现在局势动盪，蒹葭最终也难逃一死，这封信也便辗转到了我手里。如今想来，怕是连这，也被他猜中了。” 说着，李源上前几步，将信递到了玉广厦面前。 站在玉广厦身后扫见了其上字迹，水千淼指尖微颤，声线一紧，“你说，是他告诉你来这里找我们的？” “确切的说，是来找你。他和我说，若是广厦不肯收手，最终有能力阻止的必然是你。” “……”水千淼眼瞳颤动，一时间想有什么堵在喉口，压抑的他说不出话来。 可是他从未向玉生烟提及过自己为他打造的这个天上人间，他又是如何知道这里的？ “有时候，心比言语更能让人看透。”从水千淼反应中看出了此中情深的李源感慨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水千淼的肩膀以示安慰，“对你而言，说出来需要勇气，可对他而言，却是说不出来更需要勇气。节哀。” 浑身一颤，水千淼终是抑制不住呜咽出声，哭笑着抬手挡住了流淌出泪水的眼睛。 他早该知道的，当初玉生烟看着他的眼睛――只要他能说出一句话，他就会跟他走。可是直到最后，他都只有勇气去面对这满山盛开的繁花，而是那个牵动他内心的人。 另一侧，早已走出门颤抖着手打开了信件的玉广厦泪流满面，紧绷着指尖将手中书写着熟悉字迹的信纸揉成一团，掌心运气，把这最后的牵挂震碎成了不见踪影的飞灰。 闭目沉静良久，玉广厦终于再次睁开了泛红的眼眶，转身对着屋内的李源冷声道，“若是想要击退北蛮的同时安定江东，就算没有我从中作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闻言，李源大喜过望，上前几步抱住了僵硬的站在门前的玉广厦大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哥哥我可不怕苦。” …… 嘉恆三九年，江东战乱平復。 又两年，丞相柳敬伙同宫妃柳嫣然谋逆未遂，血染皇城。 同年九月，轩辕皇帝为祭奠玉家改立国号忠灵。 再一年，北蛮败退，战乱平定。 忠灵二九年，轩辕皇帝驾崩，享年七十。 后世百年，崇灵富裕强盛、国泰民安，史称忠灵盛世。 …… “庆儿，看什么呢？吃饭了！” “知道了娘亲。”小孩放下手中野史奔向房外，牵住母亲的手仰头问道，“娘亲娘亲，书里说到忠灵盛世归去楼功不可没，可是为什么史册上却从未提及呢。” “李先生所书的野史中不是解释过吗，琼宇取自苏轼‘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一句，以示归去楼楼主琼宇公子对于轩辕皇帝的不满和叛逆，自然不会被记入史册。” “那他既然不满为什么还要去帮助轩辕皇帝平定江山呢？” “因为一句话啊。庆儿你也一定要记着。你可以恨任何人，但是却不该恨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是，儿子记住了。我将来也一定要成为一个像玉家父子那样精忠为国的男子汉。” “恩，庆儿真乖。” 携手并进的母子快乐而幸福，渐渐远去，在夕阳下留出温暖的剪影。 归去楼，归去楼。 可是从今往后谁又会知道，最初这归去楼楼主的心愿，也不过只是绿林山野、一间糙堂、一户人家那般单纯简朴罢了。 第四十二章 心结 “这里的夜风还是那么舒服。” 玉生烟踩着一丛丛的小糙垛蹦蹦跳跳的走进水塘边，看着从天披撒的银河下染上了朦胧亮色的一糙一木，水润的眼瞳中仿若揉进了满目的星光。 “这里是你教我轻功的地方，你还故意把我一个人扔在黑不熘秋的树林里，又不告诉我下去的方法。” “可是我后来不是把你抱下来了吗？还送了你喜欢的莲蓬。” “那是因为你都把我吓哭了。”甩了甩头，玉生烟微扬着脑袋轻哼一声，像极了闹别扭的猫仔，高傲又可爱。玉生烟向前跳了几步，又抬起手指了指波光粼粼的湖面，道，“那里是你带我划船的地方，还泼了我一身水，第二天我发热，二哥可是把我教训了一顿。” “但是那是你先闹腾开的，后来你不是还把我掀下了船。” “谁让你用内力作弊的。”不服气的瞪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水千淼一眼，玉生烟继续踩着河边的糙丛一路往前，看着前方连成一片的雪白芦苇和摇曳风姿的莲荷，兀的停下了脚步，微微失神。 “这里是……” “这里是我第一次送你礼物的地方，傻兮兮的在野地里捉了几千只萤火，只是想让你看见此生难忘的景色。”突然接下了话头，水千淼跟着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柔美光晕中显得愈发柔软的皎白芦絮，情不自禁的漾开了温暖的笑意。 “随着风幻化成各种形态的萤火，确实是我此生难忘的景色，就和你一样。” “但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让你喜欢的风景，对吗？” 玉生烟转头，对上了水千淼闪动着粼粼水光的眼睛。 沉默的对视后，玉生烟忽然笑开，伸手抚上了男人英俊的脸庞。 第34页 “那不一样，临风。” “不，是一样的。” 水千淼弯腰让玉生烟能靠的更近，微垂下眼眸乖顺的任由少年动作，倔强的语气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 不禁好笑的弯起了眉眼，玉生烟抬手戳了戳水千淼的额头，“你是小孩子吗？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总会遇见更好的啊。” “……”不会再遇见比你更好的了。 瞳色一暗，水千淼抬起手握住了玉生烟，将小少年的手心放在脸颊上蹭了蹭，轻声问道，“想要什么贺礼，我送你。”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临风一直都很懂我，不是吗？” 可是我有时候不希望我能那么懂你，你知道吗？ …… “你的速度更快了。”放下手中的玻璃瓶，玉生烟从桌前缓缓起身，转头看向了带入一阵香风的女子，“今天又要和我讲故事了吗？” 红莲眨了眨眼睛，上挑的眼角却是没了以往的张扬魅意，反倒是带上了沉重的疲惫与倦容，神色恹恹，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现在已经没有故事可以说了。” “这么说来，我等了你这么久，却是白费了时间了。”温声打趣着，玉生烟端起手边温度正好的祈柚茶，上前几步送到了女子面前，“远到是客。” 向着红莲抬手示意了透出丝丝清香的茶水，玉生烟满含笑意的看着女子伸手接过了瓷杯，皓腕轻抬，揭开了盖沿，用红唇抿入了温凉的水液。 “我觉得我要向你道歉。” 意外的挑了挑眉，玉生烟看着垂眸倚坐在桌边的红莲，微笑着鼓励红莲继续说下去。 “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勇敢。” “你偷偷跑出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本来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妖艷的女子勾起唇角，却是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红莲伸手在腰间摸索一阵，取出了一块碧蓝的镶银雕花玉佩，“你的婚宴我怕是没有机会参与了，这个算是我送给你的贺礼。” 玉生烟也不客气，抬手接过了日月交辉的玉佩，白皙的指尖落在玉心细细摩挲。 “既然没有你的故事了，那就讲讲它的故事吧。” “它没有故事。”红莲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抬头看向玉生烟，目光柔和，“但是你可以为它书写故事。” 眸光一暗，玉生烟心中不由苦涩。 “他要走了吗？” “破天盟一事已有头绪，少主自然要前往跟踪那些叛徒的踪迹，怕是同样赶不上小少爷的婚宴了。不过小少爷大可放心，少主非常用心的为您准备了礼物。如果小少爷心急，大可以去往城西逛一逛。” 带着些调笑味道的暗示让玉生烟心中一跳，心中的阴郁尽散，不禁笑开。 经过了无数个年岁的变换，他一如女子所言找到了他的下一个归宿，也就此放开了那些或是轻松或是悲痛的过往。而就像当初他放开了那个如风的男子一样，水千淼又何尝不该放下曾经寄托在他身上的沉重世界？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相知就是一种错误，但是他们从未如此庆幸，在最艰难的岁月里，遇见了最美好的彼此。 索性，这一次，他们都比以前要勇敢得多。 “既然赶不上这次，但是我还可以大人大量的为你们单独置办一次酒席。下次，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让你们跑掉了！”玉生烟握着手心泛着微热的玉佩，微抬起下巴，眯眼看着同样笑靥如花的红莲骄傲笑道。 “那是自然。” 临风临风，没有雨，哪来风？ 可是风，本该就是自由的，不是吗。 …… “马上便要离开帅府了，你就这么开心？”刚刚忙完了吏部事物的玉广厦穿过帅府里忙碌办置着婚宴物品的小厮们走进了暖阁，推门入目的便是玉生烟站在灵悠树下灿烂明朗的笑脸，单纯美好的让玉广厦一阵气闷。 他捧在手心里宠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啊，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就这么被猪给拱了，关键是这傻孩子似乎还挺开心的。 自然知道自家哥哥想岔了边的玉生烟弯着月牙眼也不解释。反正水千淼的事情他也解释不清楚，总之二哥不喜欢轩辕r烨，再让他误会几件事情也无妨。 正在宫里欢欢喜喜布置婚宴的轩辕凌云蓦地打了个喷嚏，郁闷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别不是在大婚将至的时候染上风寒了吧？ ……那岂不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为着小孩儿的身体还得分房睡？！ 思绪一跳，瞬间觉得遇上了大事的轩辕凌云横冲直撞的赶往了太医院，阴沉着一张脸差点儿没把太医院值班的老太医给吓晕了过去。 对于此番闹剧毫不知情的玉生烟没心没肺的冲着玉广厦笑了笑，上前一把抱住了玉广厦的胳膊晃了晃，“二哥~，陪我下棋去呗~。” 心知对于棋类从来兴趣缺缺的小少年这是为了安抚自己，玉广厦看着这个胳膊肘尽往外拐的小孩儿又好气又好笑，面上却是宠溺的点点头，伸手戳了戳小少年白白嫩嫩的脸颊，“行了！就你点子多！” “那是！得把我二哥哄开心不是！”毫不客气的接受了玉广厦的笑骂，玉生烟抱住玉广厦的一只胳膊就往暖阁里跑，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若是我赢了哥哥三局，明天能不能让我出去玩~？” 霎时明白了小少年心中九九的玉广厦简直是被气笑了，抽出手换位揽住了小少年还显单薄的肩膀，故作严肃的训诫道，“乖乖在家呆着！大婚之前，见那混帐干甚！” 撇撇嘴，玉生烟在心中默默向着鹰隼传来的邀约挥了挥手，毫无愧疚的抛开了皇城里都快成瞭望夫石的皇帝陛下。 也是，大婚之前，见什么面呢。 不知情中被未来的帝后殿下给嫌弃了的轩辕凌云：“……” 第四十三章 成婚 吹锣打鼓，爆竹声响。 秋末的荆城一反以往的沉寂，大街小巷都溢满了欢声笑语，在火红的灯笼围绕中尽显繁华。 早已绕过了大半荆城街道的锦衣卫们身着华美的火红劲装，整齐的摆着队列，驾着毛色靓丽的汗血宝马为每家每户送上了装满金银果子和香甜喜糖的礼袋。 “戚将军！稀客稀客！您可是好久都不曾来浣竹阁喝酒了，今日可是要去这雅间坐一坐？” “林老闆你就莫要开在下玩笑了，我这差事还多着呢。”戚讯连连摆手，指了指身后拖着满满红锦袋的马车，又冲着酒楼老闆身后人群熙攘的店门抬了抬下巴，笑道，“林老闆这店面，今日可是热闹得很啊。” “嘿！哪里的话啊。这陛下大婚，可是包下了荆城所有的酒楼客栈，三日之内食宿全揽，怎么会不热闹呢！”想着昨日里官府送来的整整一大箱子的金条，林老闆乐得是合不拢嘴，“戚将军您这忙完了，也还是有机会再来喝一杯的！三十年的女儿红，我给您留着呢！” “哈哈哈，林老闆，我就喜欢你这句话！”大笑着拍了拍林老闆的肩膀，戚讯探手从身后的马车里捞出两个红绸袋子塞进了林老闆的怀里，“行了！这西边儿我还没送完呢，就不你这儿耽误了。知道这抵不上昨日里陛下送来的东西，不过这普天同庆，也沾沾喜气！” “诶！谢戚将军！您早日忙完了，我给你留着雅间好酒好菜等着嘞！” “行！到时候我带着兄弟们来不醉不归！”冲着身后的李老闆招了招手，戚讯大笑着骑上汗血马，带着一众车队向前行去。 …… “哎呦喂！不就是几日不见吗？这人马上都是你的了，你急什么呢！”坐在椅子上悠闲的磕着瓜子，轩辕轻灵盯着打理好服饰后便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轩辕凌云调笑出声。 兀的停住毫无章法的脚步，轩辕凌云斜着眼撇了下趴在桌上笑呵呵的轩辕轻灵，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异常诚恳道，“也是。毕竟你也没经歷过，不知道我这心情。” “哎哟嘿！”把手里的瓜子儿往桌上一扔，轩辕轻灵瞪大了眼睛横向轩辕凌云，抬手往桌上一拍，教训道，“翅膀硬了是不是？连你大姐你都敢调戏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的轩辕凌云翻了个白眼，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冲着轩辕轻灵抬了抬下巴。 “你说你，早些日子顺着我的圣旨成了亲不就得了。非得弄到现在。玉广平那根木头，估摸着等到你年老珠黄了都不见得开窍呢。” 轩辕轻灵听着，霎时便炸了毛。 “说谁呢你！你姐姐我年轻着呢！” “恩，”撑着下巴看着轩辕轻灵笑了笑，轩辕凌云接着道，“都三十老小了，上层圈子里是挺年轻的。” “嘿~！还翻了天了你！我今天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 袖子一挽，轩辕轻灵也不管什么优雅高贵了，撩起华丽繁重的裙摆就开始和轩辕凌云在房间里玩起了你追我赶的幼稚游戏。 “你给我站住！有本事撩你还没本事管了还！” 对着来者气势汹汹毫不畏惧，站在桌子对面看着咬牙切齿的轩辕轻灵，轩辕凌云坏笑一声，挑衅道，“那你有本事倒是来抓我啊。” “你这混小子！给我等着！三天不打你这是要上房揭瓦了是怎么着！” 气极的轩辕轻灵撸起袖子抓住眼前的东西就往对面扔。 “嘎吱――” “啪！” “哎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将将开门走进的夏敏拍了拍胸口，转而看着身边护卫接在手里的红苹果简直快被气笑了。上前几步揪住俩熊孩子的耳朵就开始教训，“两个都老大不小了，还学着这三岁小孩子玩的把戏呢！你们说丢不丢脸！” “母后，儿臣今儿可是大婚的日子啊。”连忙伸手保护自己耳朵的轩辕凌云惨兮兮的求饶，“您可给我留点儿面子诶！” “对啊对啊，母后。”轩辕轻灵眨巴眨巴眼睛示弱，无辜解释道，“再说了，这三岁小孩子还不会走路呢，哪儿能像我们似的这么灵活。你说是吧？” 被暗地里踹了一脚的轩辕凌云忙不迭的跟着点了点头。 自是看清了俩孩子小动作的夏敏气结。嫌弃的松开了手，夏敏瞪了眼轩辕凌云，催促道，“没事儿就快滚去接亲！可别把我儿媳妇儿等急了！” 一巴掌被唿到了门外的轩辕凌云委屈的瘪了瘪嘴，揉着被踹疼的屁股仰天长嘆。 到底谁才是亲弟弟亲儿子哟！今个儿成亲他还没权利了，可算个什么事哦！ …… “一梳梳到老，二梳白髮齐眉。三梳……” “三梳儿孙满……” 第35页 以为哥哥忘了后句的玉生烟看着面前的镜子得意的接过了话头，只是还不待他说完，便见玉广厦伸手挡在了自己的唇边。玉生烟不由一愣，抬头看向玉广厦，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哥？” 玉广厦温柔的笑了笑，蹲下身和玉生烟平视。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凑到玉生烟脸侧，顺着少年白皙的皮肤细细描摹。 “哥哥不希望烟儿能儿孙满堂，只希望烟儿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沉浸在温润如水的黑瞳中，玉生烟扬起灿烂的笑脸，蹭了蹭玉广厦附在脸颊的温热掌心，乖巧的点了点头。 “烟儿一直都觉得幸福又快乐。” 微微一笑，玉广厦起身，轻轻吸了吸鼻子，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平復下情绪后才又正对了一直望着自己的小少年，压抑着哽咽的声线叮嘱道，“到了皇城不比家里，别像现在这么任性。行事也不要总是凭着心意直来直去，要留意些周围形势。也别和那些个胸无大志的宫妃计较，但是也不要掉以轻心……还有，马上便要入冬了，你身体不好，记得多加几件衣服，别着凉。宫里的太医熬药可能不会记得给你加甘霖糙，没人监督也不要老想着不喝，要是实在受不了苦就备着些蜜饯。平日里的正餐一定要记得按时吃，私下的小点心不合胃口也记得吃点儿，别伤着了胃。还有衣服，若是宫里的衣服不合习惯的，就让蒹葭去改一改……当然，也别委屈了自己，凡事哥哥都在呢……” “哥。我忽然不想嫁了。” “傻小子。现在知道想着家里了。”玉广厦看着委屈的埋在自己腰间的小脑袋，轻笑着抬手揉了揉，“没事儿，我让你大哥天天上了早朝都去看你，肯定不会让我们烟儿无聊的。” 忍着眼眶里的酸涩，玉生烟往玉广厦腰间蹭了蹭，瘪瘪嘴倔强道，“才不要每天都看到他，烦都烦死了。” “恩。他太笨了，我们不要他。那烟儿等等二哥，二哥去陪你好不好？” 玉生烟贴在玉广厦腰腹上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总以为皇宫和玉府没什么差别，可是等到真的要走了，他才恍然意识到他是有多么的捨不得这个生养了他数十年的地方。 这里的一糙一木他都熟悉，这里的亭台楼阁他都了解，这里的人流往来他都知道，这里的每寸时光他都想铭记。只是从今天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他远离。 抬手缠上玉广厦腰间的小少爷终是忍不住，呜咽的哭出了声。 第四十四章 春宵帐暖 “吉时到――请新君入堂。” 锣鼓喇叭声中，玉广平从玉广厦端来的木盘中取过纹龙绘凤的红盖头，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小少年今日特地描摹了妆容的艷丽脸蛋，眨了眨眼睛，在眸底水光侵满前搭在了么弟的头上。 “我们走了，烟儿。” 牵起幼弟的手，玉广平小心的将玉生烟从床上扶起，牵引着小少年往门外走去。雕花的精緻木门被侍女们贴心的推开，玉广平低头轻声提醒着小少年前方道路上的门槛，在玉广厦留恋的注视下带着玉生烟走进了满园秋色。 和这个季节里清冷的温度不同，帅府上下红绸翻飞，艷丽且张扬；祝酒道贺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长廊上小厮们匆忙又欢愉的脚步声交叠着传入玉生烟耳中，急切的吆喝声透着满满的喜气洋溢而出，引得小少年不舍的郁闷心情轻松了许多。 一步步走近人声鼎沸的正厅，听着其中戏闹的小少年下意识的收紧了握在哥哥臂上的手，有些胆怯的踯躅了脚步。 “没事，马上都好了。” 轻笑着拍了拍玉生烟的手，玉广平整理好情绪，带着玉生烟走入了正厅。霎时，原本便是喧譁的大厅内变得更为热闹了。 第一时间发现了动静的轩辕凌云连忙转身，冲着玉广平点头示意后急不可耐的上前接过了玉生烟的手，在感觉到手心瑟缩了一下的颤动后唇边笑意更甚。微微收拢指尖讨好的捏了捏小少年细瘦的骨节，在发觉小少年终于放松下来后便满是狡黠的下滑了手指，落在少年柔软的掌心暧昧的画着圈。 只觉面上一热，玉生烟又羞又恼，顿时便将心中七七八八的感时伤怀给扔到了一边，嘟着嘴开始思索怎么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登徒子。 完全拒绝接收玉生烟不满情绪的轩辕凌云坏笑一声，在玉广平的怒视中顺顺利利的截了胡，牵着小少年走到大堂正中站定。 “一拜天地。” 谢允他重生之情、拜送他姻缘之幸。从今往后，执子之手、白头到老。 目光扫过和自己一同鞠躬的玉生烟，轩辕凌云眉眼中的温柔几欲化开，又逐渐凝成了最坚固的亲密誓言。 “二拜高堂。” 转身，轩辕凌云看着上座中笑容满面的玉护国慎重的鞠下一躬。 这位一生都在为了崇灵奔波的老元帅一直捧在手心的珍宝，既然愿意忍痛割爱，我轩辕凌云起誓，必将好好珍惜爱护，不负您成全。 “夫妻对拜。” 我不求你带给我儿孙满堂，只愿你一世平安幸福；也无需你宽以待人，只要你自在悠然；更不会让你受到丁点儿的亏待委屈，哪怕是来自我自己。 以后的每时每刻，我都会向你证明。 “礼成。奉茶。” 伸手握住轩辕凌云递上茶水的手，玉护国将目光从乖巧的站在一旁的玉生烟身上移过到轩辕凌云眼前，抬手缓而沉的拍了拍，接过青瓷杯将其中奉茶一饮而尽。 “请新君入轿！” 噼啪的爆竹声中，满座宾客喝彩着起身欢送，觥筹交错间尽是笑语。 跟着轩辕凌云穿过一个又一个欢闹的酒桌，走出正厅、路过前堂，喜庆的锣鼓喇叭依旧响在耳畔，人群里的欢声笑语却是渐渐远去，隐没在了大堂贴着红喜字的厚重门板后。玉生烟低头看着挡在了面前的最后一道门槛，兀的停下了脚步，松开轩辕凌云牵着自己的手，转身正对着灯笼摇曳却空无一人的前院笔直跪下，俯身磕下了三个响头。 轩辕凌云抬手挡住了正欲提醒时辰的司仪，爱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玉生烟，只是静静陪伴。 入秋的凉风吹得玉生烟微微一颤，被泪水模煳了视线的小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哽咽一声后缓缓站起了身，伸手抓住了轩辕凌云垂在身侧的手腕。 轻轻一笑，轩辕凌云长臂一伸，揽住了依旧忍不住抽抖的小少年，一起跨过了门槛。 华美的花轿门帘随着渐渐合上的府门落下，隔绝了最后的视线。玉广厦站在栏柱后静静遥望，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他爱护了半生的小少年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 “吁――” 一把拉住踏着高雅矫健的步伐前行的雪灵骓，轩辕凌云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同样落脚在了皇城宫门下的奢华红轿，轻轻拨开厚实的门帘伸出了手。接触到被吓得一颤的冰凉手指，轩辕凌云略显不悦的皱起了眉，大手一张，将玉生烟泛着凉意的手包在了温热的掌心，柔声提醒道，“我们到了。” 会意的玉生烟点点头，顺着轩辕凌云的力道探出了轿门。 偌大的皇城前门里，人数众多的迎亲大队依旧挡不住渐入深秋时萧瑟的冷风。哆嗦一下的玉生烟忍不住凑近了轩辕凌云这个大大的人体暖炉，躲在高大身体形成的温暖港湾里不太想出来。但是转念一想今天的日子，玉生烟不由委屈的撇了撇嘴，蹲在轩辕凌云特地改造成了平稳马车的花轿前板，迈着小碎步点一点的往前挪。 看着玉生烟的反应不禁好笑，轩辕凌云思量起按着流程，向来体弱的玉生烟还得在这冷风里跟着他一起从宫门走入未央宫，大段的路程未免太耗体力，更不要说这身对小少年而言还不够御寒的礼服了。 想着，轩辕凌云干脆伸出手臂，一把抱起了在车板上磨蹭的小少年，在怀里轻轻颠了颠让自己能更大范围的护住缩成一团的小孩儿，接着便在一众迎亲宫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大跨步向着宫内走去了。 宫中行程依旧繁琐，等到大大小小的礼节都过了一遍，轩辕凌云看着早已经晕晕乎乎的小少年无奈又心疼，半抱着小孩儿将人送进了新建起的紫宸殿里。 红盖头遮挡了视线让玉生烟看不见外边布置，等到轩辕凌云带着他推开了一座宫殿的木门，似曾相识的淡香缠上鼻翼时，半靠在轩辕凌云怀里的小少年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顺从的跟着轩辕凌云的力道踏进了遍布着熟悉温度的大殿，乖巧的坐在了松软暖和的床铺上。 取过放置在一侧的桃红木盘中的玉如意，轩辕凌云带着笑意挑开了玉生菸头上繁华的红盖头，看着小少年诧异的睁大了的双眼，愉悦的笑出了声。 “喜欢吗？” 打量着展现在眼前的内室，玉生烟木愣愣的点了点头，疑惑道，“皇城的宫殿怎么和暖阁那么像？” “噗嗤――”没忍住喷笑出了声，轩辕凌云溺宠的颳了刮玉生烟的鼻子，调笑道，“平时那么聪明，怎么现在煳涂成这样。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建的。” 就在我寝宫旁边。夜里好翻墙的很。 全然不知道这才刚成亲就开始思量起了以后深夜福利的轩辕凌云的想法，玉生烟看着面前熟悉的一桌一椅，甚至是摆放都相差无几的花瓶佩饰，抑制不住的欣喜道：“喜欢。太喜欢了。你之前在我房里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记住这些？” “当然。我记性不错吧！”心满意足得到了夸奖的轩辕凌云得意的咧开嘴笑起来，随后又看着玉生烟眨了眨眼睛，神秘道，“还有一个惊喜。你一定更喜欢。” 收穫了小少年期待又好奇的眼神，轩辕凌云坏笑一声，勾起唇角指了指放置在木桌上的两盏交杯酒，“把这个喝了我就告诉你。” 狐疑的看了眼明明不怀好意却又提出了如此简单的要求的轩辕凌云，玉生烟转熘几下眼珠，迟疑片刻便无甚所谓的点了点头。 兴高采烈的隔空取过了两杯酒，轩辕凌云拿着酒杯在玉生烟面前晃了晃，示意后挽上了玉生烟的手腕。 将交杯酒凑到鼻尖嗅了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玉生烟奇怪不已，但是不管如何，交杯酒是大婚的必经流程他还是知道的。 看着玉生烟喝完了杯中酒水，轩辕凌云狐狸似的眯起了一双凤目，利索的夺过玉生烟手上酒杯扔在了一旁。杯盏落地的哐当声中，轩辕凌云抓住小少年细瘦的手腕一把掀开被子将人压在了床上。 柔软的触感混合着淡雅的清香扑入鼻翼，被撞得有些发懵的小少年呆呆的看着跪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上戏嚯的笑意，以及逐渐靠近的灼热吐息下俊朗的面孔愈发失神。 “第二个礼物还喜欢？” 热气喷洒在耳侧带出些痒意，玉生烟偏头躲了躲，映入眼帘的是宁静绽放开去的素雅花朵。 第36页 “这是？” “忘了？你院子里的那些野花啊。听说你很喜欢，我专程找人养着留到现在的。” 不明所以的眨巴眨巴眼睛，玉生烟奇怪嘟囔道，“可是它不是已经过了花期了吗？” “那也要看是谁不是？我说让它秋天开了送给我的烟儿当贺礼，谁敢不开？” 看着尾巴都恨不得翘上天的轩辕凌云，玉生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抿抿唇，嫌弃道，“我又不傻。大婚之夜人家都是放花生红枣、莲子桂圆，谁会放野花啊。” “要那干什么！”撇撇嘴，轩辕凌云轻哼一声，不屑道，“我又不需要那些个寓意。” “那你不要干果子放个野花在上头是说我是野花咯！”不满的瞪了轩辕凌云一眼，抬手想敲脑袋的玉生烟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手还被身上这人给压着动弹不得。 “嘿！哪儿能啊。我去查了，这花其实还对身体有些好处，而且也够松软，可比那些个磕人的干果子好多了。而且――就算你是，也是比牡丹还名贵的野花。” 玉生烟听着，简直是被气笑了。 “就你嘴甜！” “那是！要不然洞房花烛夜被朕的帝后给赶出房多没面子。”轩辕凌云说完，痞痞一笑，俯首凑到玉生菸嘴边亲了一口，抬起头满意的看着身下涨红脸瞪大了眼睛的玉生烟，n瑟不已，“晚膳我可是把你给餵得饱饱的。现在你是不是该来餵我了？” 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玉生烟看着身上厚脸皮的露骨混蛋气愤不已，扭着手腕开始挣扎。 “谁要你餵了！你个登徒子！” “非也非也。我调戏自个儿媳妇儿算什么登徒子，这大帽子我可不戴。” “你……唔！唔唔！” “晚上事情可多着呢。我可得为夫人你留着点儿体力啊~！”调笑一句，轩辕凌云瞳色一暗，伸手褪下了被玉生烟挣的凌乱的婚服。 洞房花烛，夜还长。 第四十五章 新婚 “唔……现在什么时辰了？” 在暖和的被子里动了动，还迷煳着的玉生烟被腰间酸软刺激的一颤，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这才不情不愿的从锦被里探出手揉了揉眼睛。 早已醒来的轩辕凌云侧卧在床上，撑着头打量着小少年半阖着眼一副没睡醒的可爱模样不禁好笑，弯起唇角调侃道，“都日上三竿了，小少爷您该赶上吃午膳了。” 紧了紧被子还打算继续睡的玉生烟霎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从被子里一跃而起，顶着头上翘起的呆毛打量过轩辕凌云□□在外的胸膛，漂亮的古铜色肌肉上还带着些暧昧的抓咬红痕――恩，确实没穿衣服啊。 “你、上过早朝了？”呆愣楞盯着强忍住笑意体贴的为他裹上被子的轩辕凌云，玉生烟坐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凌乱的甩了甩头，自言自语的辩驳道，“不对不对，难道我已经奉过茶了只是太困了没印象？” “想什么呢你！”好笑的抬手弹了弹玉生烟的额头，轩辕凌云手臂一撑跟着坐起，探出臂弯扶在了小少年腰后，将一大只蚕宝宝揽在怀里，这才靠在床栏上慢悠悠的解释道，“最近三日我已经取消了早朝了。至于早起奉茶的事情，知道你太累了怕是起不来，我昨儿就和母后报备过将奉茶一事延至了午膳。” 玉生烟撇撇嘴，皱起眉不由忧虑道，“这样不合规矩吧？” “那算什么？规矩不都是人定的。”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轩辕凌云探出手从床边特地安置的小桌上取过了温度正好的热水，揭开盖子后送到了玉生烟唇边，诱哄道，“先喝点儿水，等会儿用了早膳就带你去宁圣宫。自家人，用不着急。” “恩，还是现在就去吧。”缩在被子里乖巧的小口抿着杯口喝完了一盏温水，玉生烟打了个小呵欠，靠在轩辕凌云怀里扭了扭，心情紧绷又放松后困意更甚的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 轩辕凌云哭笑不得的看着小脑袋一点一点还止不住呢喃着要去请安的玉生烟无奈的嘆了口气，却也不催促，只是顺势将小少年往怀里搂了搂，轻轻拍打着小少年隔着松软的被子也依旧削瘦的背嵴，注视着小孩儿乖巧的睡颜眉宇温柔。 在皇帝陛下的纵容下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神清气慡的小少爷欢快的套上轩辕凌云递来的里衣噔噔噔跳下了床。踩着地将将蹦出几步，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小细腰的玉生烟疼的一阵龇牙咧嘴，捂着后腰泪眼汪汪的缩在了精心布置着毛绒毯子的地上。 他以后再也不要相信轩辕凌云的惊喜了！否则他就不姓玉！ 揉着腰的小少年睁着透出水光的漂亮眼睛自以为狠恶的瞪了眼还躺在床上的轩辕凌云，如是想到。愤愤之中却是忘了，成亲之后，他确实已经不姓玉了。 看出了小少年心思的轩辕凌云坏笑一声，掀开被子一片坦荡荡的走下了床，凑到红透了耳根、捂住脸将自己缩成一团的玉生烟耳边，目光玩味的扫过小少年白皙后颈上被自己刻意咬出的红痕，眸色一暗，哑声调戏道，“烟儿现在姓轩辕，可不姓玉了。” 挡住眼睛作出非礼勿视态度的小少年一愣，勐地抬起头，不服气的鼓起腮帮子一巴掌唿上了近在咫尺的俊脸。 新婚第二天早上，被自家媳妇儿赏了五指印的轩辕凌云呆愣在原地，一脸恍惚。 …… “诶呦！烟儿！来来来，快让哀家看看！我的小宝贝儿哦，几年不见可想死哀家了。” 喜笑颜开的迎上了才将将跨进殿门的玉生烟，太后殿下果断无视了一旁的轩辕凌云，牵着玉生烟的手开始往里走，将小少年拉到了贵妃榻上坐下。 “看这小脸瘦的。在这儿可是烨儿没把你招唿好？”捏着玉生烟脸蛋的夏敏心疼道，“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告诉哀家，哀家帮你教训他！” “……” 他才进宫一天，就算瘦那能怪我吗！而且母后啊！你看看我！正眼看看我！到底是谁欺负谁呢！ 看看上座里相谈甚欢的两人，再想想被落在门口的自己，还顶着艷红巴掌印的轩辕凌云忽然想要无视时间的开始怀疑玉家和轩辕家当初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终于，像是听见了轩辕凌云内心的召唤，夏敏笑眼弯弯的转过头来，看着轩辕凌云脸上异常鲜艷的五指山瞬间冷肃下了脸，立马扭头把玉生烟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摸索了一遍，嘴里还慌慌张张、念叨有词。 “烟儿，快告诉母后，是不是这混小子早上就欺负你了？” 还没来得及感动的轩辕凌云只觉得刚刚澎湃的内心瞬间碎成了渣渣。 新婚第二天正午，被自家母后和媳妇儿一齐打入了冷宫的轩辕凌云欲哭无泪中。 …… “这里是御花园，虽然未央宫被改修了一番，风景也还不错，但毕竟才刚完工，比起这里还是少了几分自然的味道。烟儿以后若是无聊了，可以来这里打发时间。” 领着玉生烟走在御花园的青石小道上，轩辕凌云眉眼带笑的看着小少年对于左侧亭阁展现出的兴趣，本打算直行而去的脚步一打转，落在了湖泊里蜿蜒曲折的白玉栈桥上。 “这处水亭的风景不错，等到来年夏天烟儿就能看见满池碧荷了。还有这水池里的锦鲤，想来烟儿也是极有兴趣的。” 向着身后的宫人招了招手，轩辕凌云在玉生烟好奇的打量中取过一小袋黑色圆球，抓出几粒洒在了湖里。 叮咚几声后，水波激盪，不知从何游来的各色锦鲤争抢着挤成一团，张大了嘴在水面扫过，溅起团团水花。 看着如此活泼的锦鲤觉得有趣，玉生烟津津有味的盯着水池，一双大眼睛里的光亮闪啊闪，像是盛满了天上掉落的星星。 不一会儿，争抢完了食物的锦鲤晃着绸缎似的漂亮尾巴打算离开，意犹未尽的小少年撇撇嘴，连忙转头扯了扯轩辕凌云的衣袖，往水里指了指，亮晶晶的黑瞳里满是急切。 一直关注着小少年动静的轩辕凌云不禁弯起了唇角，浅笑着又抓起一把鱼食撒了下去。 熟悉的叮咚声再次响起，弯腰有些累的玉生烟干脆抱着膝盖蹲了下来，隔着将将过了脚腕高度的白玉雕花石栏，更靠近的开始打量起激烈争抢的鱼群。 轩辕凌云看着兴致勃勃的小孩儿柔和了眉眼，捏着鱼食转熘了几圈，指尖一弹，黑色的小球稳稳的落在了大张的鱼嘴里。 果不其然，小少年的眼睛霎时亮起，神采奕奕的仿若投入了所有的美好与活力。 不一会儿，鱼食餵尽。玉生烟依依不捨的移开一直盯着鱼群的视线，吝啬的转头瞟了轩辕凌云一眼，又回到渐渐散去的鱼群身上，连忙催促道，“快点！再来！” 轩辕凌云：“……” 新婚第二天下午，过得人不如鱼的轩辕凌云哭笑不得。 …… “今日便先逛逛御花园，等到了明天我再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你要是有喜欢的咱们就在未央宫里建一个新的，也省得你老跑那么远。太累。” 心情甚好的玉生烟趴在床上摇了摇头，微抬了眼睛上望着站在床边整理的轩辕凌云，“那样太费财了。” “瞎说。用在你身上怎么叫浪费呢？那叫物值所用。”坐在床边颳了刮小少年的鼻子，轩辕凌云温声笑着，一锤定音，“星星月亮我摘不到，这些东西我还是有的，别想太多，恩~？” “那是。反正被人叫昏君的又不是我。”鼓着腮帮子嘟囔一句，玉生烟转过头留给轩辕凌云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轻笑一声，轩辕凌云脱了外衫俯身凑到玉生烟身后将人护在怀里，亲了亲小少年柔软的耳垂，蹭着少年白皙的脖颈暗示道，“晚上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 “书上说整日yin宣不好。” 被小少年义正言辞驳回的轩辕凌云低落的垂下了脑袋。 “但是一次还是可以有的。” 眼前霎时一亮，轩辕凌云低笑着埋首进了少年散发着温软香味的颈窝，在少年难耐的呜咽声中咬住了滑嫩的细肉。 新婚第二天夜晚，轩辕凌云觉得，其实今天过得也挺不错。 第四十六章 后宫 俗话说得好，几家欢喜几家愁。轩辕凌云近几日醉倒温柔乡过得可谓舒畅，但是后宫中的妃子们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柳家叛逆拖倒了柳嫣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一大劲敌的后妃们面上不显，暗地却是不知办置了多少酒宴来庆祝。私心里，虽然这万岁爷冷落了后宫妃嫔们一年多了，但是久久不见选秀纳妃的消息、出宫也都选在阳光明朗的白天，也便渐渐开始放下了心，捉摸起了怎么在这样难得的空档里勾得圣上的欢心。哪知，这心里的石头才将将落了地，一通圣旨便将她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37页 紧接着十里红妆、举国欢庆的婚宴，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直接加冕的帝君之位，连着三日沉寂的早朝和热热闹闹的皇宫四角…… 想来，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来这新晋的帝君殿下可谓是独揽圣宠得很。再思及许久之前高贵不可一世的九五至尊亲自监督的各项设置，后宫妃嫔们也只得忍着怒气往肚子里吞。 聪明人都知道不该去捋虎鬚，但是，这也不代表暗地里她们不能使点儿绊子。 大婚第四日，轩辕凌云百般不愿的从暖帐里翻起了身。 “唔……干嘛呢你……” “没事儿，你睡着，我得去上早朝了。”没料到玉生烟如此敏感的轩辕凌云更加放轻了动作，笑着拍了拍玉生烟的发顶以示安抚，又有些看不过去的拨开锦被，将缩在其中的小脑袋挖了出来，温声劝道，“别埋着，对身体不好。” 还睏倦着的小少年伸出手不耐烦的拍开了轩辕凌云四处作乱的臂膀，在大床上滚了一圈将被子捲成一团，敛起眉不情愿道，“你烦死了。困！” 见着依旧整个人埋在锦被里的小少年，轩辕凌云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得无奈嘆息一声，抓住玉生烟白皙细瘦的手腕放进了被子里，“我让蒹葭她们给你布置点儿吃食，睡醒了记得先喝桌上的水，我下了朝就来陪你。” 床上的蝉蛹扭动几下，没了反应。 妥协的摇了摇头，轩辕凌云收拾好衣物推门而出，看着听见动静便匆匆走来的侍女满意的笑了笑。 “御膳房那我已经知会过了，帅府调动过来的厨子专门有一间房处理他的吃食，不过你们还是小心着点，这宫里毕竟不比别处。” “是。有劳陛下费心了。” 无甚所谓的摆了摆手，轩辕凌云大步越过恭敬行礼的蒹葭赶往了崇灵殿。 如今形势复杂，安分的人他暂且便先留着，至于不甘沉默的人…… 眼中划过凌冽的杀意，轩辕凌云握拳哼笑一声，弧度冷厉。 这头轩辕凌云坐在龙椅上听着各方堆积了三天的公务，这边玉生烟总算是磨磨唧唧的从被窝里钻出了脑袋，只不过，从小少年依旧迷煳的半阖着的眼睛可以看出，如此情况实非主人愿意。 低头挡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利芒，蒹葭弯腰向着张扬的站在殿门的贵君施礼一拜，恭敬道，“帝君殿下还在歇息，还望贵君殿□□谅。” “体谅？他既然占着这后宫之主的位子，就该做些后宫之主该做的事情。如此松懈怠慢，别说其他姐妹兄弟，我陈染首先第一个便是不服了！” 将将落脚在殿门外的u欣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揪着手里的帕子不由暗恨。 这人生得蠢笨自己找死便算了，如此一言拉着她们一齐下水，真真是可气至极！ “陈贵君言重。妹妹听说帝君殿下向来身体欠佳，自大婚以来陛下又一直留宿于此，想来帝君殿下也是该多休息休息的，姐妹几个等上那么些时候也是应该的不是？” 这话里带刺，明里暗里指责着帝君摆架子和嘲讽帝君多病的意思真当她们都是聋子吗！ 蒹葭看着款步走来的秀丽女子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依旧带笑，恭敬的施礼拜谢道，“娘娘说笑，奴婢已经让人去唤殿下了，不会让各位殿下和娘娘久等的。” “大家都是这后宫之人，多的便是时间，倒也不用让帝君太过着急。” 婉转带魅的声线穿入耳侧，蒹葭经不住抬头打量了一下说话的u欣，暗自记下此人。 不骄不躁，却字句皆是深意。比起其他几人，倒是更应该防备着些。 “姐姐说得对。这帝君殿下的时间可都是留个陛下的，我们可不敢逾矩。” “那你们大清早的站在这干嘛？” 暗自教唆矛盾的齐悠然蓦地一僵，看着随随便便裹着火狐裘便走了出来、此时正靠在门框边上打呵欠的玉生烟，没料到此人竟是如此直白，只得尴尬的扬了扬嘴角，解释道，“这请安之事……” “请安？”这次，没等齐悠然把话说完玉生烟便开口打断。无辜的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玉生烟看着殿门前站着的一众男女惊讶的张了张嘴巴，诧异道，“当初不是说不用请安的吗？难道是轩辕凌云那个混蛋在骗我？！” 直唿而出的名讳吓得众人皆是一颤，却见着玉生烟一副坦坦荡荡、无甚所谓的模样，心中妒意更甚。倒是林悠然和u欣的反应足够迅速，在玉生烟话音刚落时便急忙跪在了秋季冰冷的地板上。 “殿下恕罪。u欣/悠然并无抗旨不尊之意，只是忧心殿下不知宫中情况才想要来探访一番。” 待到两人说完，其他妃嫔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此番趁着轩辕凌云前往早朝的间隙前来刁难被扣了怎样大的帽子，接连慌乱的跪倒在地。 一片片的，看起来倒是挺壮观的。 紧了紧领口的狐裘，玉生烟漫不经心的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跪倒一片的人也不出声。两方就这么一站一跪，玉生烟不出声，下面的人也不敢动作，最后倒是蒹葭看着外头渐大的冷风不太忍心的望向了玉生烟，小声劝慰道，“殿下，外头风大，您还是进屋休息吧，别到时候又得着凉了。” 呆愣片刻，玉生烟晕乎乎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有些混沌的脑袋，也不管外头跪着的一干人等，转身进了大殿，毫不留情的合上了大门。 跪在冷风里冻僵了身体、磕青了膝盖的妃嫔们敢怒不敢言，纷纷搅紧了衣袖暗自嫉恨不已。 有机灵的奴才看见了这幕，赶忙转身偷出了人群打算前往宁圣殿求助太后，哪知好不容易等他气喘吁吁赶到了宁圣殿门口，却被告知太后今日不适不想见客，给硬生生挡在了门外头。 正在殿门口焦急徘徊琢磨着怎么办的小太监好巧不巧撞见了匆匆赶到的一个小宫女，只见小宫女对着守门侍卫嘀咕几句，先前一直闭门宣言不见客的太后娘娘立马得了通报便赶了出来，留个了他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隐隐约约听见了“帝君”、“发烧”等字眼的小太监被惊的目瞪口呆，瞬间明白了什么，差点儿没被吓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这宫中众口难封，他这一站错阵营，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好过哦！ 在冷风里跪了一上午的妃嫔们可不知道这个可有可无的小太监将来好不好过。眼睁睁看着急急忙忙闯进了紫宸殿的太后，接着便是进进出出的太医院里除了陛下、太后出事绝不出诊的老太医，等到轩辕凌云冷着脸直接无视了他们这显眼的一群人径直走进了紫宸殿后，所有人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心中皆是一沉。 这里的人以后的情况，怕都是艰难了。 第四十七章 发热 “醒了？” 感受到掌心下的纤细的手指伏动，撑着头坐在床边的轩辕凌云霎时睁开了眼睛，摊手到玉生烟额前试了试温度，感受到已经降下的体温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饿了没？我让蒹葭她们把备好的粥端上来。” 抬手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轩辕凌云的手，玉生烟看着面无表情转头望来的轩辕凌云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的示弱道，“你别生气好不好。” 无可奈何的嘆息一声，轩辕凌云走上前为小少年拉了拉松散开去的锦被，眉宇间尽是妥协。 “你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知道这算是翻过一章了，玉生烟抿抿唇，异常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声讨好道，“这样算是一劳永逸嘛~。” “你啊。”伸手一弹小少年还带着些虚汗的额头，轩辕凌云宠溺的牵起唇角，柔波荡漾的眼底却是一片森冷冰凉，“今日是我没有打点通透，让你担心了。以后别在乎那些个阿猫阿狗的态度。不值得。” 玉生烟蹭了蹭轩辕凌云顺着自己脸侧温柔划过的手心，乖顺的点了点头，愉悦肯定道，“恩。下次再来就直接打回去！” 蓦地一愣，呆愣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眼前的小傢伙给下了套的轩辕凌云经不住喷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小少年白嫩的脸颊，笑骂道，“好啊你，连你夫君你都敢算计了。胆子不小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借的~。”得意洋洋的裹紧了被子，玉生烟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冲着轩辕凌云使唤道，“我饿了，快去给我弄吃的。” “是是是，谁让我借出去了个黄金胆呢。” 无奈的摇着头走出了暖阁，轩辕凌云看着早在门口候着的蒹葭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将目光落在红兰木食盘上还蒸腾着热气的小米粥上，思索片刻后从袖口取出了一块纹凤金牌。 “这个你拿着吧。有些时候他狠不下心的，相信你一定能吧。” 将木盘微微送上，蒹葭面不改色的点头行礼，淡定的伸手接过了这后宫中唿风唤雨的凤令。 “蒹葭定不负陛下重望。” 满意的点了点头，轩辕凌云眸光微闪，冷声吩咐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便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了。” “是！” 蒹葭垂眸挡住眼底的寒光，恭敬应下。 “你们在外面说了什么？”从床上爬起的玉生烟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抬眸眼巴巴的望着端着食盘走来的轩辕凌云，好奇不已。 瞧着小少年东张西望的模样好笑不已，轩辕凌云取过盛着香甜米粥的瓷碗坐在了玉生烟身侧，吹凉了粥送到玉生烟唇边，笑骂道，“哪儿来那么多精力，快点儿吃了饭休息。以为现在还早着呢？” 早已望见了窗外黑沉沉的夜幕，玉生烟敢怒不敢言的撇撇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嘴。 “啊――” “你这还占理了这是？”自然明白了小少年无声抗议的轩辕凌云又好气又好笑，将勺子里软糯的甜粥送进小少年张开的粉嫩口腔，续上一勺再次轻轻吹凉，调侃道，“我这都伺候您一整天了，还不满意呢？” 对于轩辕凌云可怜巴巴的模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玉生烟鼓了鼓腮帮子，不满嘟囔道，“那你就快去你那后宫三千佳丽那儿找安慰去。谁求你似的。” “那可不行。”这下子轩辕凌云倒是反应的迅速非常，连连摇头，叨叨不已，“我这后院儿里的佳丽三千可都被你包揽了，你现在想反悔赶我出去可不行。” “你还要脸？”被凑到颈侧的吐息惊得一缩，玉生烟气闷的捂着脖子，伸手推开了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傢伙，坚决反驳的举起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叉叉，严肃警告道，“安全距离，你最近起码得离我三丈远！” 脑海中瞬间想像出自己站在秋风中遥望楼阁的样子，轩辕凌云果断的甩了甩头，讨好的又往玉生烟唇边送上了一勺甜粥。 第38页 “那可不行。小少爷您想想，小的要是走了，谁来给您端茶送水啊。” 嫌弃的瞟了眼一脸狗腿的轩辕凌云，玉生烟无语的撇撇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摸了摸正在唱空城计的小肚子，没骨气的凑上前咬住了轩辕凌云稳噹噹端在空中的勺子。 喜笑颜开的轩辕凌云积极的一勺一勺餵饱了饿着肚子的小少爷，在最后送上了漱口的茶盂和擦嘴的方帕后，终于功德圆满的找来守在门外的蒹葭收拾了东西。 “去洗澡？” 浑身黏煳煳的小少年听着提议眼前一亮。 他很喜欢轩辕凌云建在暖阁里的浴池，温暖又宽敞，他还能在里面划来划去的游泳、打着皂角球吹泡泡，玩多久都不会冷。 瞬间便从小少年的表情里读出了这些个顽皮的小算盘，轩辕凌云无奈的上前将小少年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警告着一门心思钻进了玩水里的小少年。 “今天不许在里面闹知道吗？洗完澡我们就出来，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过来随你玩，行不行？” 早被娇惯坏了的小少爷不满的在抱住自己的臂弯里蹦q两下，嘟着嘴瞪住头顶的俊脸反驳。 “那里暖和的很！而且水也是热的！又不会着凉！” “要是会着凉我现在都不会带你去。”小心翼翼的护着闹腾不已的小少年窝在胸膛，轩辕凌云苦笑不已的好声劝道，“你得好好休息，病才会好得快。” “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多精神。” 看着小少年努力眨巴着眼睛以示活跃的轩辕凌云哭笑不得。 别说，这张牙舞爪的样子，看起来还真不像是之前那个躺在床上病怏怏、惨兮兮的小狐狸。 “只能一下下。多了不行，知道吗？” 勐地一惊护住了差点儿没从自己臂间跳起来的小孩儿，轩辕凌云看着玉生烟得意洋洋的闹腾样子一阵无奈。 这可真是，自作孽哦！ 被调皮的小孩儿一把水泼了全身的轩辕凌云干脆放弃了挣扎，跟着脱了里衣跳进了浴池，逮住小孩儿一齐闹腾了起来。最终还是宫人三更敲钟的声音打入浴堂，这才惊醒了轩辕凌云早被抛到了天边的理智，一边想着自己这是随着小孩儿越来越不矜持了，一边打理好两人的衣物抱起玩累了的小少年走回了内室。 关掉夜明珠的隔窗，轩辕凌云慢慢掀开被子躺进了半路上便困得睡在了自己臂弯的小少年身边，在小少年因着热气而泛起漂亮红晕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扬起唇角安心而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晚安，我的宝贝。 第四十八章 爱宠 崇灵朝堂向来是三足鼎立的局面：军政两面割据，帝皇独揽大权。 但是这样在悠久的歷史里形成的权利分布，却在轩辕凌云这一代被打破。 若说当初玉家受限致使了丞相柳氏一家独大，那如今柳家衰落后的朝堂里便是军界玉陈两家势均力敌、引领风头了。甚至在某种程度而言，这些年里元气大伤的玉家比之平衡地带里发展迅勐的陈家还要逊色几分。是以，抓紧了柳敬落马的间隙，一直被压在柳玉两家脚下的陈家可谓是卯足了劲儿要争上几分。而圣上的恩宠，正是他们要抓住的机会之一。 昭阳宫南熏殿贵君陈染，虽是庶出，但是因着颇有手段的娘亲，在陈府得到的宠爱可谓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巧合之下参加宫宴时遇上了轩辕凌云，算得上是这个霸道少爷的人生转折，从此痴迷于轩辕凌云不可收拾，终于凭着陈府的关系在选秀期间被送进了宫。尽管一直以来平平淡淡的从未得到圣宠，可是自小受宠的陈染自视甚高，在他眼里，只要这帝后的位子一天没有被送出去，那么任何受宠的妃子都不过是碍着他眼的小喽罢了。却是不曾想到有那么一天，轩辕凌云竟然直接在娶亲之日敲定了后位。 想来，骄横跋扈的陈染自然是吞不下这口气的。 真要说起来，若非当初柳家太过强势，柳嫣然也不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过上好日子，就连那毓秀宫自诩心计过人的u欣都被他警告过，便能看出他从没将这群人放在眼里。前些日子圣旨封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陈家不曾传讯表达态度，他也只能继续忍着气往肚子里咽，但是不想昨日里陈家忽然通来消息狠下心肯定了立场，再加上身边人的煽风点火，那他还能忍下去便也不是他陈染了。 挑着轩辕凌云去上朝的第一天前往不过是为了给这位新上任的帝君殿下一个下马威，让他记着别以为有圣上护着便能够在后宫这群贵妃贵君的头上动土，只是不想，她们眼里不谙世事的病秧子却是反将了她们一军。 “这玉家的小少爷，可比柳嫣然那个贱人聪明得多了。”站在窗前绞碎了手心里盛放的花瓣，u欣眯着眼望向远处巍峨辉煌的宫城，压低了声线不由唏嘘，“咱们这日子，可是越来越难过喽。” “娘娘言重，那帝君殿下再厉害，也不过是才出茅庐的小孩儿，哪儿能和您比较啊。”正收拾着药瓶棉布的侍女俯身劝慰，恭敬道，“况且这宫里头的人都知道，圣上的恩宠易得难留。他如今招惹的后宫妃嫔越多，到往后便是越不好过。娘娘大可放宽心思，好好休养身体才是。” u欣垂眸扫过身后卑躬屈膝的婢女哼笑一声，眼底闪过数道冷芒，最终却是黯淡了眼眸中风华绝代的光影。 今日前往，只是难得冲动一回争口气罢了，却是没曾想到，这口气没吐出来，倒是又让人塞了满口的刺球。 弯了弯至今还胀痛不已的膝盖，u欣不由嘆息。 人非糙木，孰能无情。留不住，也不过是没有遇上对的人罢了。从昨日里陛下的态度，小小的一个发热都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以后这宫里敢动帝君的人，不是手腕强硬，便是真正太傻了。 …… “嘿，我说你也该消消气了啊，那宫里一大半的妃嫔可是硬生生在这冷风里给你弟弟跪了一整天啊，还不够威风呢？” “你要是说在这一天里得罪了大半的朝堂势力，确实是够威风的。” 玉广厦冷哼一声，瞪了眼吊儿郎当躺在圈椅里的李源，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无奈的撇了撇嘴，李源腰间使力从木椅上一跃而起，凑到玉广厦身旁啧啧称奇，“我说，跟我你就别装了吧，估摸着那些人早就在你的革除名单里了，还怕现在得罪人呢？” “烟儿这才去几天。” “哎呀，我说你也别把这事想得这么可怕吧，好歹你家小孩儿还占着后位呢，你总得让后宫那些个人发泄发泄情绪不是？”被瞪得一缩脖子，李源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由吐槽起了玉广厦这护短的性子，“你要想想啊，人家在后宫那荒凉地儿里熬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你家小孩儿啥风声没有就把人望了不知道多久的位子给弄到了手，搁谁那儿不糟心啊。” “那也是轩辕凌云的错。” “？！”被吓得一个踉跄，李源手脚并用的上前想要捂住玉广厦的嘴，却被玉广厦一个瞪眼给吓了回来，顿觉委屈不已，又是惊悚又是慌张，平时舌灿莲花的嘴变得结结巴巴，“你、你说你！就算你现在是陛下的二舅子，你也该收敛收敛吧。那可是要杀头的！” 不屑的冷哼一声，玉广厦撇了撇李源惊慌的样子，嘲讽道，“还有你怕的罪呢，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做了假帐。” “哎呦喂！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这事儿咱不说好了不提的吗？”被抓着尾巴的李源霎时苦了脸，恹恹道，“你老拿着这把柄来威胁我也不嫌腻得慌啊！” 闻言，玉广厦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盯着李源的眼睛里意味深长，笑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想到了个事儿。” …… 处理完公务，推开寝宫的门便被迎面扑来的东西给抓了个正着的轩辕凌云盯着内室里四处乱窜的火红狐狸有些懵，满是茫然的视线落在占据了内室一隅的庞大兽类更是勐地一缩。 浑身肌肉紧绷的瞪视着躺在毛毯上的白虎，轩辕凌云不经意的扫见了扒拉在老虎腰上来蹭去的小少年，顿觉一阵心惊胆战。 “烟……” “吼――！” 被一声兽吼震得耳间发麻的轩辕凌云冷下了脸，正打算上前救回身陷囫囵的小少年时，却见对着他兇狠异常的白虎乖乖耷拉下耳朵，呜咽着抬头蹭了蹭小少年细白的手掌。 轩辕凌云：“……” 他觉得他似乎看公文看的有些眼花了，不然他怎么会看见大狗似的老虎呢。 正沉醉温柔乡的玉生烟可不管他，窝在老虎毛茸茸软乎乎的肚皮里，小少年眯起眼睛惬意的发出几声舒服的哼哼声，巴在老虎身上不肯下来，也不理在一旁看的如坐针毡的轩辕凌云，扭了扭身子将老虎当做靠垫探出了半个身子，终于格外开恩的睁开了一边的眼睛，懒散的指了指内室里两只存在感满满的动物，解释道，“我家的爱妃一号和爱妃二号，以后就麻烦你照顾啦~。” 无言的抽了抽嘴角，轩辕凌云看着全程乖巧的充当着**靠垫的白老虎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 他怎么老觉得自己的位置被这老虎给占了呢。明明连物种都不同！一定是今天公文看的有些多了！ 终于想起来当初玉广厦提及的爱宠，轩辕凌云眼角一抽，忽然有种想要冲到玉府拉着玉广平暴打一顿的冲动。 和大白老虎炯炯有神的危险兽瞳厮杀良久，轩辕凌云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再次被跳来跳去的火狐在脸上留了三条印，傻眼的看着小狐狸趾高气昂的踱步，跳到了玉生烟怀里，三角头麻熘的撩开里衣钻了进去，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孩儿雪白的胸口，惹得小少年咯咯笑开。 轩辕凌云：“……” 看看，看看！这都是让小孩儿养的些什么宠物！他就知道玉广厦这货从来都不安好心！ 第四十九章 抓痕 已经接连失宠了三天的轩辕凌云坐在桌边看着和白老虎红狐狸玩得正高兴的玉生烟一阵咬牙切齿。 早该想到玉广厦这厮从来只会给他下套！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玉广厦是为了他好才提及这两只宠物的！ 在今天第三十五次唿唤玉生烟无果后，轩辕凌云终于是按捺不住寂寞，大跨步站定在了玉生烟面前，正对上了……白老虎望来的森冷视线。 轩辕凌云：“……”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这是被一只老虎给威胁了吗！ 气到抓狂的轩辕凌云看了看全程埋在白老虎肚皮里蹭动的玉生烟欲哭无泪。 “烟儿。” “？！” 终于听见了轩辕凌云痛心疾首的唿唤，玉生烟从软绵的绒毛里抬头，抱着凑到自己身上四处□□的红狐狸，望向轩辕凌云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不解的懵懂呆愣，微微张了张嘴，玉生烟终于在轩辕凌云几欲感激涕零的注视下说出了今日以来、和轩辕凌云所讲的第一句话。 第39页 “你怎么还在啊？” 轩辕凌云：“……” 早已经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的皇帝陛下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胸口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对上玉生烟单纯的视线，轩辕凌云不可自制的抽了抽嘴角，好不容易按捺住了想要把那只不知死活的吃着小孩儿豆腐的坏狐狸丢出去的冲动，却崩溃的发现卧在绒毯上的白老虎一脸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的伸出舌头舔上了小孩儿白嫩嫩的脸蛋。 轩辕凌云：“……” 玉广厦！你狠！ 抬手抚胸，轩辕凌云粗喘几声，终于顺平了心里闷着的郁气，望着不明所以的小少年哭笑不得。 盯着举止奇怪的轩辕凌云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小少年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啧啧嘴，抬起眼睛乖顺的看着轩辕凌云笑了笑，小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今天不用处理公务吗？” 处理公务？处理公务干嘛！媳妇儿都要跟人、不对，跟兽跑了！还处理个什么公务！ 井字青筋活跃在脑门的轩辕凌云无奈扶额，百般感慨的嘆息一声，睁着眼睛充满期翼的望向了整个人缩在老虎毯子里的玉生烟，眼睛都不眨的说道，“最近没什么要务。” 御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奏摺们听见这句话估摸着眼泪都得掉下来了。不过玉生烟可不知道这些，不明觉厉的小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轩辕凌云疑惑不已。 他怎么觉得这话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呢？ 难得迷煳的小少年抬手一把压下了凑到自己唇边的狐狸脑袋，前思后想，终于试探的开口问道，“要不，我们出去逛逛？” 看着吃噎的红狐狸轩辕凌云内心一阵欢腾，等到听见玉生烟的建议后更是高兴的直恨不得飘起来。但是自诩矜持的皇帝陛下依旧尽职尽责的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见轩辕凌云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觉得应该让旅途热闹热闹的小少年心思一转，决定带着两只宠物一起出去透透气。 这些天因着着凉，母后和轩辕凌云都不许他出门半步，今日出去走走也算是解解闷了。 满心愉悦的轩辕凌云伺候好小少年整理完衣物，兴高采烈的打算拉着媳妇儿的小手去度过二人世界的时候，终于崩溃的发现了两只拖油瓶的存在。 嘴角渐起的弧度一僵，轩辕凌云木愣愣的一把拉住了玉生烟的手止住小少年欢腾的步伐，机械的抬手指了指一旁趾高气昂的跟在两人身边的白老虎和红狐狸，内心崩溃。 “烟儿，这是？” 疑惑的望了望轩辕凌云又望了望自家的两只爱宠，玉生烟眨巴眨巴眼睛，理所当然的体贴道，“刚刚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多几个人热闹嘛。” 轩辕凌云：“……” 他忽然很想扇自己几个耳刮子！ 让你矜持！现在好了吧！ 这次，不仅充当了护卫、还担任了驯兽师的轩辕凌云跟在一路蹦蹦跳跳的玉生烟身后，只觉欲哭无泪。 以后招惹谁都不要招惹到二舅子，不然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对了，你不是说兽园已经建好了吗？”终于抽空从两只爱宠身上收回了视线的玉生烟转头对着轩辕凌云笑问，“现在去看看？” 呆愣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的轩辕凌云大笑着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挤开凑在小孩儿腿边的大老虎，掀开了在玉生烟肩上蹦q来蹦q去的小狐狸，得意洋洋的瞥了瞥两只愤愤不平的动物一眼，异常满足的搂着小少年的肩膀开始带路。 “要我说啊，这动物就应该在野外多闹腾闹腾，才会有灵性。正巧这兽园里一样不差，可是你二哥完全就着这两只的喜好习性帮忙设计的。你也去好好看看，也放得下心不是？毕竟留着它们整日的呆在内室也不好，看看这白老虎都长膘了，还有那小狐狸，再不注意都得成肉球了。” 闻言，玉生烟探出头打量打量身后无精打采的跟着的两只小动物一眼，咬着手指头满面疑惑。 “它们长胖了吗？” “对啊对啊！我在外头见识多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胖的老虎和狐狸。” 睁眼说瞎话的轩辕凌云忙不迭点了点头，一本老实正经的样子。 从来只在书中了解过这些的玉生烟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还是对轩辕凌云的话表示了一定的肯定，忧心忡忡的念叨道，“可能是我太久没见到它们记不清了吧。也许真的胖了？不会对身体不好吧。” “没事儿，放它们在外头嬉闹几天就好了，不会有事儿的。” 成功忽悠了不悉世事的小少年，轩辕凌云瞥了眼对着自己龇牙咧嘴，但是遇上小少年便是一脸乖顺的两只动物得意不已。 瞪吧瞪吧，反正你们俩马上就又要走了，朕就大人大量的宽容你们一次好了。 带着小少年逛完了整个兽园的轩辕凌云笑的春风满面，看着完全满意的玉生烟，不禁好笑的点了点小少年的鼻头，“怎么样？让它们住下没有亏待它们吧。” 早已见识了树林湖泊、沼泽糙坪，甚至是数座人造山丘的玉生烟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踮起脚在轩辕凌云脸上落下了个软绵绵的吻。 “奖励。” 好笑的看着捂着脸颊害羞的跑开的玉生烟，轩辕凌云慢慢抬手，摸了摸还留着柔软触感的侧脸，笑得一脸荡漾，转身看向两只小动物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了几分。 “好傢伙，这么想你们还是很有用的。” 满意的点点头，心情愉悦的轩辕凌云伸手打算拍拍两只小动物的头以示赞赏。 “吱――！” “吼！” 玉生烟：“？！” …… “可还有事？无事退朝。” “陛、陛下。老臣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 堂下老臣踟蹰片刻，偷偷抬眼打量了下轩辕凌云的脸，期期艾艾的开口道，“这，虽然陛下和帝君琴瑟和鸣，臣等甚是欣慰，但、也还望陛下克制一二啊。” “……” 已经数天没有碰过玉生烟的轩辕凌云摸了摸脸上又一次被狐狸抓拉出的三条印儿，笑容一僵。 他要说这不是玉生烟抓的有人信吗？ 早已看破一切的玉广厦冷哼一声，呵呵一笑。 第五十章 蛊虫 最近轩辕凌云很忙。 这完全体现在了他即使是在紫宸殿也开始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踪迹上。 抱着蒹葭从兽园里带过来的大白老虎，玉生烟郁闷的把下巴搁在了白虎健壮有力的背嵴上，大半个身子恹恹的压在白虎身上，两只手抓着委屈的趴在毛毯上一动不能动的白虎不断挣扎的毛绒尾巴把玩。 之前倒是不觉得，等到轩辕凌云真有事不能陪他了，这深宫高墙里，还真是无聊得很。 “小少爷，你点的蒲阳蒸糕好了。”端着热气蒸腾的糕点款款走入内室，蒹葭看着趴在地毯上欺负着可怜大老虎的玉生烟不禁好笑，“既然殿下您这般无聊，何不让陛下给您再办置一个密室？” 早些年发现玉生烟对于药糙灵植有着非比寻常的喜好后，玉家便为玉生烟在暖阁之中建立了一座小型密室。和暖阁完全兼容的环境既保证了小少年的身体健康，也为着小少年的兴趣留出了一道保护墙。真要说起来，因着这密室的存在，玉生烟手里头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怕是连自家两个哥哥都没能了解清楚，至于这其中全貌，怕也只有机缘巧合之下在此留宿过的水千淼知道一二了。 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在温暖的兽毛里晃了晃，玉生烟瘪瘪嘴，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算了吧，太伤财了。” 从之前轩辕凌云询问他隐迹药水的态度再加上这宫中传闻，北荒境内怕是不太平的很。如今轩辕凌云整日忙得见不着踪影，十之□□是真要开战了。而战争最需要的是什么？无非便是财力、物力和人力。虽然这暖阁修缮改建的钱财于此不过毫毛，但是总归是一份力。指不定到时候这不起眼的一点东西就是救下万千将士性命的关键。再者，他也不是非得有这么个密室才能打发时间的，何必拿着这么点儿事就去麻烦那个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呢。 “对了，之前从帅府带来的清泉露还有吗？” 眸光一转，霎时明白了玉生烟意思的蒹葭微微一笑，点头应道，“自然还有的，奴婢想着殿下一直喜欢拿这个东西做茶水，特地多带了些。为了以防万一，虽然殿下不太喜欢绵穗花，奴婢也跟着取了一二。” 意外的看了看蒹葭，玉生烟转身从白虎背上爬起，半坐在了绒毯上。 “那更好，晚上拿着这两样东西泡壶茶，正好养养神。” “是。”满是笑意的将杯盘布置在桌面，蒹葭走向内室的木架将貂皮裘衣取下，温柔的披在了从白虎肚皮里起身的玉生烟身上，“虽然这殿中温度适宜，但是殿下风寒才刚痊癒，还是注意些的好。” 瞧着玉盘里精巧可爱的糕点，玉生烟吸吸鼻子，嗅了嗅空气中逸散开来的甜香，惬意的眯起了眼睛，整个人缩在裘衣中不甚在意的冲着身后的蒹葭摆了摆手，嘟囔道，“那有什么啊，早就已经好……” 捏住蒸糕的手蓦地一僵，玉生烟微微颦眉，不悦的看着雪白的糕点中挣扎着的蠕动生物，瞳色一冷，厌恶的将整盘蒸糕甩在了地上。 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蒹葭勐地一惊，正打算询问突然间发起了脾气的小少年时，却见地上洁白软糯的蒸糕散开，一条一指长的透明蛊虫慌乱的逃窜而出，却被冷着脸的玉生烟干脆的踩住尾部钉扎在了原地。 “哼。倒是挺瞧得起我的。” 慢条斯理的从裘衣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一双冰丝手套戴在了手上，玉生烟俯身一把抓住了不断挣扎扭动的蛊虫，眯着眼打量片刻，指尖毫不留情的收紧了力道，挣动的蛊虫霎时软在了少年纤细的指间。 “殿下。”紧张唿唤一声，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的蒹葭见此，脸色有些难看，一双美目盯着玉生烟手心握着的堪比髮丝细微的蛊虫寒芒闪动。 “没事。让白露去把红袖带来，这可是难得的大补。”不屑的将蛊虫甩在了桌上，玉生烟哼笑一声，冲着身后满面担忧的蒹葭扬了扬下巴，“对了，把这收拾好，然后再去请来福公公来一趟。” 正欲开口的白露不经意对上了玉生烟如附寒冰的眸子，被其中冷意刺的一颤，默默闭上了嘴，恭敬行礼后快步走出了内室。 听见木门合上的声响，玉生烟冷漠的勾了勾唇角，从腕间取出一根闪动着寒芒的长针钉住了蛊虫，坐在桌前取下了冰丝手套，探出臂膀搭在了迈着矫健的步伐走来的白虎头上，细瘦白皙的指尖插在黑白交叠的毛皮中细细摩梭。 第40页 “打蛇应当打七寸，片刻的心软都不该有。你说是不是，晴溪？” “嗷呜~” 抬头蹭了蹭玉生烟的手心，白虎呜咽一声，探出半身搭在了玉生烟膝上，收拢了利爪的肉垫软乎乎的按在玉生烟腿侧挠动，似是在安慰自言自语的小小少年。 被摩擦的有些痒，玉生烟看着可怜兮兮扒拉在自己身旁的白老虎不禁笑出了声，伸手点了点大老虎的头，笑骂道，“就你清闲。委屈的倒是你了。” 不知是听懂没听懂，白虎耍赖似的动了动爪子，又往前爬了几寸，整个将头埋进玉生烟的小腹处，一阵磨蹭，惹得小少年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 “嘎吱――” 正和大臣们商议着北蛮战事的轩辕凌云看着慌慌张张推门而入的小太监不禁皱起了眉头。冷厉着脸抿了抿唇，轩辕凌云向着圆桌四周的臣子们点头示意，转身跨步到了一侧。 “出什么事了。” 敢在如今擅闯御书房的人，只会是为了玉生烟的事情。可想想今早上乖乖巧巧答应了自己不会到处乱跑的小少年，轩辕凌云实在是想不出小少年还会出什么一定得通报到他这里的大事。 神色紧张的小太监捏着袖子凑到轩辕凌云耳侧一阵低语。 “……” “？！” 刺骨的寒意霎时充斥了整个房间，通告的小太监浑身一颤，差点儿跪倒在地。 桌前正看着图纸议论的几人纷纷转头，看着浑身散发出凛人杀气的轩辕凌云皆是一愣。 “怎么了？”肖默然拧紧了眉头，开口打破了现今可怕的沉默。 冷静到可怕的桌面敲击声在安静的御书房响起，玉广厦抿了抿唇，眼神冷厉的看着轩辕凌云问道，“烟儿出事了？” 李源听着这生硬的质问声暗自伸手扯了扯玉广厦的衣袖，却在被玉广厦冷漠的瞪了一眼后满身冷汗的收回了手，心中不由纳闷。 玉广平啊玉广平，你说你什么时候去整顿东北领地不好非得现在去！也不看看你家二弟和当今圣上这不对盘的，简直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并不回答玉广厦的问题，轩辕凌云敛眉看了看一桌的人，歉意颔首示意道，“今日之事改日再行商议。” “是。” “玉广厦，你留下。” “那是自然。” 御书房国事之商时还能让人不顾后果闯进来的事情，作为哥哥，他当然要好好弄清楚才行。 第五十一章 震怒 正坐在小院里喝着下午茶的u欣在接到宫女送来的消息时有一瞬的惊讶。 她是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不给她们这位皇帝陛下的面子。要搁在以前，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有人选择在后妃风头正盛的时候如此明目张胆的出手的。但今日这么一闹，她倒是不知该是羡慕玉生烟得了那独一无二的恩宠多些呢，还是同情这位新晋的帝君时运不济多些了。 “你说，帝君殿下最开始是不打算让陛下知道的？”轻抿一口热气蒸腾的茶水，u欣意外的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趣的勾起了唇角，感慨道，“这深宫后院儿里，妃子们都是想着法子来博陛下的关注。偏偏这位倒是大方得很，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还想着要瞒住上头那位。” “可不是。听说来福总管也跟着犯了煳涂，接到帝君的消息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给陛下，最后还是陛下手下的人发现了异常，这才捅到了陛下面前。”前来回报的宫女低头转熘了下眼珠，立马心领神会的将话头接了下去，看着靠坐在石桌上的u欣谄媚道，“奴婢听闻陛下此番前往紫宸殿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想着如此不懂陛下心意的人怎么能留住陛下的心呢。” 听着宫女意有所指的话，u欣勾唇哼笑一声，心底不禁泛起了嘀咕。 这下蛊之人居然敢在陛下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动手，必然已经计划周全，否则怕也碰不到像吃食这般近身的东西。只是不知，这算计背后的替罪羊是谁。 沉思片刻，u欣眸光一闪，冲着下首的宫女挥了挥手。 “行了，下去自行领赏吧。”看着宫女眼底藏不住的欢喜，u欣瞳色一暗，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地面铺陈的白玉石板上条理分明的纹路，低声沉吟道，“戚儿，去把这殿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收拾一遍，但凡是没见过的，都给我处理干净了。” “是。” …… “行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你们这一个个的表现，怎么像是很不满意的样子啊。” 被强行裹了毯子缩在贵妃榻上的玉生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映入眼帘的皆是严肃到可怖的表情，惹得小少年不禁撇了撇嘴，却又自知理亏的没再说话。 盯着一脸餍足的躺在桌上舔着尖嘴的红狐狸，玉广厦眸间一暗，上前几步拍了拍小少年的脑袋，冷声教训道，“这次是你运气好，万一下次你没发现呢。” 站在下首的蒹葭看着小少年仰头讨好的蹭着玉广厦的手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再看看玉广厦和先前的自己一般焦急担忧的模样，心中不由诽谤。 二少爷啊，你是没看见小少爷当时那个淡定的，还真不是运气好才能发现的。不过我就算是说出来估摸着你也不肯相信。 全然不知道蒹葭内心活动的玉广厦看着面前这个每次闯了祸便装傻卖乖的么弟，颇为无奈的嘆了口气，在十多年来的又一次对峙中再次败北。 透如水，细如丝。取北谷深处数百种毒虫收于一蛊，又以苗疆秘术养育三代，最终留下的毒虫之后便是这江湖上闻之色变的冰魄蛊。 中蛊者最初只会显现出风寒之症，后间或高烧、头痛、肌肉酸麻、骨骼刺痛，即使是苗疆土着也难以发现其中异常。若是此番没有发现而是入了口，以玉生烟本身便已虚弱的体质，怕是连求医都等不及便要香消玉殒了。 玉广厦面色一暗，就着玉生烟蹭动的力道轻轻抚摸着少年白皙的脸颊，温柔的动作不知是在安慰少年还是在安慰自己。 …… “来福！到底谁是你主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让你闭嘴你就闭嘴吗！烟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装什么傻！还有你们！我当初是怎么吩咐的！怎么？我放着这凌天阁的事情久了不拿我当回事了是吧！一个两个，这人带着东西进来的看不见？眼睛瞎吗！” “陛、陛下。”垂首战战兢兢的站在下座，来福哭丧的皱起了脸，委屈解释道，“误会啊陛下，这都是误会。奴才肯定是想着要告诉陛下您的啊，可是谁知道陛下您的消息太快了，我这才刚知道您就来了……” “哦？这还是我的不是了？” 轩辕凌云眯起一双犀利的凤目看着来福圆滚滚的身材冷哼一声，吓得可怜的老公公一个寒噤，连连摆手。 “不不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坐在上座无奈的揉了揉晴明穴，轩辕凌云嘆息一声，冲着老公公挥了挥手，“你去紫宸殿里照顾着，玉广厦如今在哪儿，他有什么要查的你极力配合着便是。” 一把接过了纹龙金印，来福脸色一变，忙不迭的点头走了出去。 “怎么？还非得让我一个个的问呢。” “属下不敢。”被男人语气间的森冷惊出满身冷汗，黑衣男子慌忙谢罪后上报导，“今日进出过御膳房的人属下都已派人带到了密牢，望主公审查。” “不用了。朕现在没那个闲工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了数十人的生死，轩辕凌云却是不甚在意，连眼皮都未曾抬动的冷声道，“可是沁心殿那边的动静。” “属下等人未曾发现她与外界联繫。”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轩辕凌云皱眉敲击着桌面，不由困惑。 当初破天盟一事真要说起来却不是他出的手，没等他摸清楚其中关键便早被归去楼和苗疆抢了先，将整个破天盟的势力扫除的丁点儿不剩。如今重来，倒成了他唯一找不到头绪的大事了。 想到天降宫之行里抓住的刺客，轩辕凌云不禁头痛。 这些人从一开始便被种下了特制的毒蛊，别说抓不到丁点的线索，便是连审讯的机会都不曾留下分毫。若非如此，他也无需留着洛潇潇这个隐患来抓这群人的把柄了。 如今想来，也不知是对是错。 “抽调人手，给我一个个的查。上到妃嫔才人、下到宫女太监，哪怕是这宫里头的飞禽走兽，也给我一个不漏的盯紧了！” 既然撬不开这些个死士的嘴，那就让他自己来找！他就不信，这破天盟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 “你来干什么！” “姐姐似乎很是不欢迎我啊。” 看着满脸戒备的女子，少年抬袖，掩面轻笑，眯起勾人的桃花眼戏嚯道，“不过我喜欢姐姐便够了。” 洛潇潇不屑的冷哼一声，厌恶的皱起了眉，冷声讽刺道，“行了。你来此有何贵干，说完便走！” “姐姐说笑，怕是等到我说完了，便是我想走，姐姐也不让我走了。”毫不在意洛潇潇的态度，少年依旧勾着唇角笑得灿烂，黝黑的眼底却是冷芒浸透，冷冽的声线凿刻出意味深长的话语。 “？！” 第五十二章 仁慈 自紫宸殿修缮完毕以来，今天怕是这里最为热闹的日子了，而与这繁华的场景格格不入的，怕便是这殿中主人的心思了。 玉生烟看着占据了大半殿堂的大半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只觉脑门上的青筋活动的前所未有的欢腾。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他还真没想到这话本里的三千佳丽是真的没有夸大其词。 脑里正寻思着那些个情节跌宕的恩怨情仇，忽然便闻人群中传来一阵喧譁的玉生烟抬头，看见正厅中走入了一群风华靓丽的男子。 玉生烟：“……” 这还只是二品以上的妃子，要是再加上那些边边角角里的人物，怕是连这紫宸殿都装不下吧。 默默计算着轩辕凌云把这些人轮上一圈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得出了答案的玉生烟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看着外头谈笑风生的莺莺燕燕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们笑吧笑吧，反正以后轩辕凌云是不会去外头了，你们也就能在这儿解解馋了。本少爷、呸呸呸，本宫大人有大量，为了让你们在这宫里头不那么寂寞，还是会让你们时不时看上几眼的。 放心不下玉生烟而果断在来福欲言又止的泪目中抛弃了公务赶到紫宸殿的轩辕凌云将将从后院儿里翻墙进了内室，没走几步便见着小孩儿弯着腰躲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的往外头瞅，精緻的脸蛋上情绪翻飞，撅着粉红的小嘴不知道嘀咕着些什么。向前的脚步微滞，轩辕凌云顿觉一阵好笑。 冲着早已发觉了自己的蒹葭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轩辕凌云放轻了脚步悄悄站定在了玉生烟身后，嘴角咧开坏笑的弧度一把将人揽在了怀里。 第41页 “啊！唔……”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丰富，也不怕我吃醋？” 嫌弃的推开用嘴堵住了自己惊唿的轩辕凌云，玉生烟翻了个白眼以示鄙视，轻哼一声别开了头。 “可是谁让我的烟儿受委屈了？”牛皮糖似的黏在玉生烟身上不肯离开，轩辕凌云微微低下头，更加亲密的凑到玉生烟耳侧低语，满是笑意的调侃道，“没关系。说出来朕替你教训她。” 本来还无甚情绪的小少年异常不慡的鼓起腮帮子瞪了轩辕凌云一眼，转过头指了指大殿里风情各异的美人，言语间难掩气闷。 “你自己看。” 顺着玉生烟的手望去，终于反应过来今日场合的轩辕凌云不禁喷笑出声。好笑不已的凑到玉生烟颈窝蹭了蹭，轩辕凌云整个人止不住的颤动，连带着一向低沉稳重的声线都起了波澜。 “哟~看来不是朕吃醋了，是朕的帝君在吃醋啊。” 玉生烟：“……” 一拐子将人怼到了一边，玉生烟冷哼一声，越过俯身痛唿的轩辕凌云就要走开，却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拉住手腕压倒在了身后的贵妃榻上，接着便听头顶一阵低沉的闷笑声。 “这么急干甚？我是你的，又没人敢抢。” 白皙的脸上瞬间一红，玉生烟推搡着整个儿压在自己身上的轩辕凌云一阵气闷。 这人怎么这么不害臊啊！也不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况。 得寸进尺的轩辕凌云笑着凑到小少年唇边轻啄一口，满足的退开一段距离，盯着软榻上脸红的几欲冒烟的玉生烟色气的舔了舔嘴。 玉生烟：“……” 怎么办，好像直接让他断子绝孙啊！ 察觉到小少年蠢蠢欲动的纤细长腿，知道再逗又要炸毛了的轩辕凌云见好就收，笑眯眯的一跃坐在了软榻一侧。看着捂住衣服迅速爬起来缩到了另一边角落的玉生烟好笑不已，轩辕凌云终是没忍住，不正经的咧开了嘴，继续调戏道，“怕什么？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见过，别说是这衣服下面了，就是你身体里面我……” “啪！砰砰砰！” 被贵妃榻上摆放着的软枕砸了个正着的轩辕凌云：“……” 这还真是。惹急了就乱打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哭笑不得的捡起被小少年乱丢一气的软枕，好不容易摆弄好了枕头的轩辕凌云被还烧红着脸的小少年一脚踹下了贵妃榻。 得。今晚又有得忙了。 捂腰站在软榻边的轩辕凌云看着小少年满是羞恼的晶亮黑瞳一阵无奈，不得不快速转移开了此时的话题。 “外头那些人，烟儿是不是该去见见了。” 终于在轩辕凌云的提醒下想起了今日的目的，小少爷勐地一惊，从软榻上一窜而起，撒起脚丫子就打算往外头奔。 连忙拉住冒冒失失的小少年，轩辕凌云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故作严肃的揽过玉生烟，伸出手，认真异常的理了理小少年被折腾的凌乱的衣服，依旧抑制不住的嘴贱。 “这么漂亮的烟儿只有朕一个人能看，记住了？” 愣神中又被吃了口豆腐的玉生烟不满的撇了撇嘴，抬手搁在唇边使了劲儿的摩擦。 对于小少年别扭的发泄方式一阵好笑，轩辕凌云抬手拉过了玉生烟的胳膊，又俯身凑上前亲了亲小少年被自己折腾的泛红的唇角，低声笑道，“烟儿玩玩就好，不必多费心思。恩~？” 霎时一惊，玉生烟呆呆的看着轩辕凌云渐渐远离开的英俊面容眨巴眨巴了眼睛，疑惑的歪了歪头。 怎么这每一句话他都懂，连起来就成了哑谜了。 自是从小少年反应中看出了些许倪端的轩辕凌云无奈苦笑，心里不由反思起了一直以来自己对于小少年的态度。 难道真的已经模煳到连当事人都不清楚的状况了？ “行了。去吧。别太累。” 伸手摸了摸玉生烟毛茸茸的小脑袋，轩辕凌云嘆息一声，温柔了声线细细嘱咐。 玉生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陷在疑惑里、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向了外厅，在被蒹葭好意提醒后，终于是在面对了外厅众人时恢復了理智。 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轩辕凌云摇了摇头，不禁为自己的患得患失好笑不已。 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实现。向来干净利落的自己，怕也只有在玉生烟的事情上才如此优柔寡断吧。 蓦地想起几日前玉广厦的警告，轩辕凌云低垂的眼眸里霎时闪过了一丝冷芒，不由自主的攥紧了长袖下的拳头。咯吱作响的骨骼撞击声中，轩辕凌云兀的抬头，黑色眼瞳深邃暗沉。 这么久以来，倒确实是他的态度太过温和仁慈了些。 第五十三章 姓氏 按着传统，这新后即位后是应当办置一场后宫宴席的。一是为了彰显皇后的尊荣，二则是为了更快的掌控后宫形势。 但是玉生烟自入宫以来便从未关心过这些东西，不仅是逍遥惯了的本身对于权势之争的不喜，也因着轩辕凌云这个向来不问后宫琐事的皇帝居然难得一见的特地降旨取消了这流传百年的仪式。 按着轩辕凌云的想法，他就是不想要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受累。 这个自小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即使是进入了这暗潮涌动的深宫高墙，他也希望能让他继续无忧无虑的笑下去，而不是为那些个追名逐利的算计磨削掉单纯和活力。 不过就这一点而言，他至今为止似乎都做的非常失败。 可能与柳家叛乱的时间太过贴近，使得这些后宫妃嫔和朝堂大臣们私以为他突然立后不过是为了在柳敬谋逆之时赢得玉家的支持，便以后位做筹换取了一代将门的支持。至于他们看在眼中的宠爱，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安抚玉家罢了。可能，再有些人，还会认为他养着玉生烟不过是为了钳制玉家的发展而已吧。毕竟最近玉家的风头确实出的有些过盛了。 背手站在屏风后观察着正殿里的情况，轩辕凌云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坐在软榻上观察这场宴会的形势。 思绪还没有跟上身体的玉生烟神游着走到了高台上的软榻上坐下，盯着下头一熘的美人出了神。下首静候的蒹葭无奈的嘆了口气，在躲在屏风后偷觑的皇帝陛下催促的瞪视下，终于伸手端了个糕点盘子走上了高台。 “殿下。” “啊、啊？” 兀的惊醒过来，玉生烟看着使劲儿朝着自己使眼色的蒹葭害羞的笑了笑，轻咳一声，瞪大了眼睛望向了堂下满座的妃嫔。 “这个帝君倒是有意思的很。瞧着这还是个奶娃娃的样子吧，也亏得咱们陛下下得去手。要我我就得好生的藏着掖着，哪儿放得下心让这小娃娃一个人跑出来。可不是羊入虎口？” 一身飘逸白衫的男子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凑到自己身边耳语的好友提醒道：“行了。你就乖乖呆着吃完这顿饭不行？咱们这处境自身都难保，还有时间管着别人的死活呢。” “你这可就说的不对了。”蓝衣的活跃男子咧着嘴灿烂笑开，也不管面前这人一副无所谓的死人脸，呵呵打趣道，“你要想啊，既然这受宠的帝君是个奶娃娃，那肯定很好哄啊。咱俩要是把他哄开心了，还怕以后的日子吗？” “那你也得看他能受宠到何时不是。” 顿时被好友淡漠的态度噎了个正着，活泼的双儿瘪瘪嘴，收回探出去的半截身子乖乖坐正，心里委屈着的时候却听身旁一直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好友开了口。只是还不待他兴奋回应，便被好友冷淡的告诫声给训成了霜打的茄子。 “好好坐着吧。咱们这些人本就过得艰难，何必再在这面子上找人麻烦。” 不服气的鼓起腮帮子，秦明收回视线瞪着桌上的水果糕点一阵嘟囔。 “这儿隔得远着呢，哪会有人在意。” 这头他的话音将落，下一秒便听殿内安静了许多，一道温婉的女声轻轻柔柔的传来。 “潇潇早便听闻了殿下在荆中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也不枉潇潇翘首以待了这么久了。” 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玉生烟漫不经心的抬眼瞥了下下首第一位的洛潇潇。 恩。是个美人。可惜就是心思太毒了。 玉生烟戏嚯的挑了挑眉，眼底满是笑意的提问道，“哦？这荆城里关于本宫的传闻有两类，一类是说本宫才貌双全的，还有一类把本宫比作豺狼虎豹的，不知姐姐听见的是哪一个？” “这、自然是殿下说笑，潇潇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人将殿下如此形容的，只是向来听闻玉家三子风华绝代，所以一直有着嚮往，希望一睹殿下的风采。” 中途勐地反应过来其中深意的洛潇潇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调整好情绪，这才堪堪一笔带过了话题。 “恩~，那是，既然这么嚮往，想来等上一段时间也是心甘情愿的，大家说是不是？” “这种情况，谁敢说不是啊。”盯着玉生烟笑眯眯的模样浑身一颤，秦明不由蹭了蹭惊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缩了缩脖子凑到邱悦身边一阵吐槽，“我说啊，这小孩儿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无害的很，谁知道这嘴巴居然这么毒啊。” “所以我让你少去掺和这后宫里头的事情，不然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不甚在意的伸手取过杯盏轻酌一口，邱悦垂眸看着桌面一阵失神。 也不知道这将起的风会不会卷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殿下，有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啊。你都说了我不让你讲岂不是很不通情面。” 被玉生烟理所当然的回话刺的一愣，显然没有达到洛潇潇那个层次的妃子惊诧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玉生烟无可奈何的勾唇一笑，眯着眼睛看着下首愣在了原地的妃子好意提醒道，“姐姐可是忘了？那也没关系，好好想想。毕竟大家这么关心本宫的近况，咱们这宴会的时间可是越久越好啊。不止大家念叨着本宫，在这宫里头过了这些天，本宫也是惦记着各位哥哥姐姐的啊。” 一群人精霎时想起了前不久紫宸殿的罚跪和隐隐约约听着了风声的蛊虫一事，心中咯噔一下，皆是一惊。 这感觉就和你本来以为你面对的是待宰的羔羊，磨刀霍霍后却兀的发现面前其实站着的是披着羊皮的狼一样。再想收刀，就太难了些。 “她不说，我就来说！” 安静的场面中突然传出一声厉喝，玉生烟意外的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撑着下巴望向了出头鸟。 “说吧。今天一聚后谁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现在不说可就没机会了，抓紧的。” 恶狠狠的瞪了玉生烟一样，陈染冷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殿下既然承接了后位，就该有帝君的样子。这后宫之中的资源分布、人事调动，哪个不得经过殿下的手。但是如今看来，显然殿下做的并不公正。” 第42页 闻言，邱悦不由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点头不过是自己利益的事罢了。在他看来，这新晋的帝后可比柳嫣然那个愚笨女人聪明得多，知道要广结人缘，拉拢他们这些个边缘人物以此来减少麻烦。这些日子里送进各个冷清院落的物什不知好了多少，可比之前压榨严苛下的情况舒服得多。至于…… “哦！”玉生烟抬手点点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望向厅下，无辜道，“你说侍寝啊。这可是轩辕凌云的事情，我能怎么干涉？” 引不来陛下青睐怪我喽？ 没料到玉生烟竟会如此直白的陈染被其中深意气得直恨不得吐血。 立马感觉到了不同的u欣坐在厅下不觉攥紧了衣角，瞳色晦暗。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若说第一次是无意，这一次总该不会是不知情了吧。除却刻意为之，这后头隐藏的放纵，怕是不知超过了当初的柳嫣然多少了。毕竟皇家姓氏，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几个字而已。 第五十四章 祁南玉 玉生烟近些日子发现了一件异常有趣的事情，以至于这几天心情飞扬的连窝在御书房里忙得昏天黑地的轩辕凌云都能感觉到。只是相较之下，作为随身侍女的蒹葭就不那么放松了。因为这个让玉生烟兴奋不已的爱好，就是自打那日里怼遍了整个后宫后，任性的小孩子眼前一亮的发现他就是喜欢看着这些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憋屈样子。于是，可怜了一向劳心劳力的小侍女，每日里看着那些个妃嫔咬牙切齿的模样都得在心里为着这个恶趣味的小少爷捏把汗。 今日，和往常一样，小少年裹着刚刚从贡品里挑出来的上好貂皮大氅，仰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冷风飕飕的御花园。昂首挺胸的在花园里晃悠了一圈，没遇上一个妃嫔的小少爷委屈的瘪了瘪嘴，缩在树林环抱的小亭子里控诉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不满的看着蒹葭嘟囔。倒是蒹葭瞧着这势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好笑的从食盒里捻起一块水分充足的甜果塞进了小少年喋喋不休的小嘴里。 要她看啊，也真亏了这些妃嫔们能知难而退，要不还不知道这小祖宗得怎么折腾呢。倒是这万岁爷也是稀奇的很，前不久将凤印送到她这个侍女手里头就算了，瞧着现在这情况，似乎也还真不打算管管这小少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股子嚣张劲儿。 不过她倒是听闻，昨日里如绘宫的主殿贵妃暗地里去找了万岁爷抱怨，结果这苦是没诉成，反倒是直接被撤除了贵妃的封号连夜给送出了宫。虽然这事儿没有大肆宣扬，但是一个正一品的贵妃突然被送出了宫可不是小事，私底下早已经传开了去。大概也就她面前这个不问世事的小少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乐呵着自己的事儿，一心想着要找那些个打算安分上一两天的妃嫔们的麻烦了。 在大雪天里晃悠了半天的玉生烟鼓着腮帮子咀嚼着口里的软糕，嘴里含煳不清都还不忘着要抱怨这些人让他白跑了一趟，听得蒹葭可叫个哭笑不得，心中不由暗道这要是让陛下听见了，估摸着还得每天安排个人出来专门为了给小少年找乐子呢，也真是苦了这后宫一众可怜的妃子们了。 “殿下，这雪后天寒的很，您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没找到人整蛊而异常不开心的小少爷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甩着袖子就开始往小道上奔，一副调皮的顽劣模样，还非得正经着脸念叨起了身后苦口婆心的侍女。 “不回不回。整日里呆在殿里非得闷死我不可。” 听着小少年的抱怨不禁喷笑出声，蒹葭掩唇笑开，忍不住打趣道，“那是，也不知道殿下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心知蒹葭是在打趣自己以前每日里呆在暖阁的生活，玉生烟自知理亏的抿起唇瓣闭了嘴，憋屈的小模样惹得蒹葭又是一阵好笑。 这小孩儿，自打来了皇宫，可真正算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看这天凉的，搁以往怕是连出门的请求都不敢开口和二少爷提及的，现在倒好，在外头熘达了这么久还嫌着不够呢。 自知管不住小少年的蒹葭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为小少年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拉了拉大氅将人给包裹严实，这才拍拍小少年的肩膀，放心的任由着小孩儿在这错综复杂的宫殿间玩起了大冒险。 由着性子不知道晃悠到了哪里，玉生烟终于放慢了脚步，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睛迈着小碎步开始磨蹭。 “怎的？知道累了？” 打量着周边陌生的风景，揣摩着可能是跟着小少爷走到了宫里头哪个边角的蒹葭上前几步送上了祁南玉制成的水瓶，盯着咬住瓶嘴乖巧的吮吸着温水的小孩儿终是没狠心责备，只得嘆息一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台。 “殿下，我们去那边的亭子休息一会儿吧。” 早便耗完了精力的小少年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望着蒹葭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等到小少年苦着一张小脸终于磨蹭到了庭院的时候，转头恰巧发现不远处一簇簇堆积着薄雪的青竹，霎时被美景吸引了注意的小孩子熘一下蹦的老高，撒起脚丫子就打算开始往外跑。 心中无奈的蒹葭一把拉住了欢腾的小少年给摁在了用内力捂暖的凳子上，抚额劝导道，“殿下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这竹林近在眼前，也不怕跑了不是？” 转熘着眼珠子思索片刻，玉生烟若有所感的鼓起腮帮子贊同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两眼放光的盯着蒹葭从食盒里掏出来的美食舔起了唇角。 故意把摆放着松木糕的盘子在桌面上晃悠了一圈，蒹葭看着小少年如影随形的目光一阵好笑，终于在小少年快要生气的跳起来的时候将玉盘放在了玉生烟面前，嘴上却仍旧不放弃的打趣道，“也亏得陛下念着您。这宫里头的祁南玉也不见得有多少，却全被您拿来当食盒了。” “错！还有玉佩呢。”一脸餍足的小少年惬意的眯起了眼睛，懒洋洋的扒拉在被祁南玉烘得舒适温暖的桌面上，一边张嘴咬着寒风中吹了许久也依旧温热的糕点，一边从腰间抓出了一块漂亮的皎白玉佩。 “是是是，这要不是怕您天天在外头冻着了，陛下也不会花那么多心思找玉雕师把这以坚硬着称的祁南玉雕成一朵花来给您当佩饰。” “又错了。这可不是玉雕师做的，这可是他自己做的。” 得。 无意识间又被提醒了一次眼前这位是多么得圣宠的蒹葭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将小少年抓着玉佩的手臂压下。 “对对对，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的就是您啊。快些收着吧，也不嫌抬着累得慌。” 乖乖把保暖的玉佩放在了身侧，周身被暖意包围的玉生烟舒服的啧了啧嘴，捻起一块糯米糕塞了满嘴。 “吃完了咱们就走，今儿中午不回去了~。” 不自禁的抽了抽嘴角，蒹葭默念着这会儿估摸着陛下都得着急了，您现在还不打算回去了可是想让陛下把这皇城给翻一遍？ 完全拒绝接收蒹葭担忧的玉生烟吞掉了最后一块软糕，拍拍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摸摸被塞得圆滚滚的小肚子，冲着对面水纹荡漾的湖面振臂一挥，颇有指点江山的模样，却是吊起嘴角，一副懒散的态度感嘆道，“这湖面甚得本宫心意，回头就让他弄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恩。这下子蒹葭可算是明白了。眼前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的小孩儿哪里是表面上的乖巧样子啊，根本就是变着法儿在折腾着近日里不能来陪自己的万岁爷啊。须知道，造个湖出来简单，这搬个湖面却是太过强人所难了不是？ 不过左右为难的也不是她便是了。 劳心劳力久了的侍女难得放任自由的想。 御书房里正批阅着文件的轩辕凌云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抬手摸了摸鼻子，轩辕凌云看了看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色，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 大概是烟儿想我了吧。 全然不知未来将要面临的修罗场的皇帝陛下心中窃喜，沉醉在幻想中异常满足的加快了批阅的速度。 而此时此刻，正站在湖边亭台里自娱自乐的小少年却是兀的一顿，被忽然传来的飘渺琴音吸引了注意。 第五十五章 邱悦 “妙音殿？倒是挺合这曲子的味道。” 玉生烟看着殿门前的牌匾轻轻一笑，抬手点了点薄唇，转而望向身后的蒹葭笑问道，“可是想起这是何处了？” 谦顺的颔首示意后，蒹葭望着青竹环绕的殿堂自信的侃侃道，“妙音隶属于西六宫的长信宫之下，主殿天巧，妙音居二。此处主人乃是后宫中少见的男儿身，蒹葭听闻着这位殿下擅于各类乐器、爱好书画，早先和陛下相交甚笃，只可惜本身性子寡淡、不喜争抢，久而久之也便淡出了陛下的视线。” “此处可是他自己选的？” 瞧着小少年自信满满的模样，蒹葭眼中笑意更甚，宠溺的看着玉生烟点了点头，笑道，“确是如此，据说陛下当时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自此之后便再未主动来过这位贵君殿中了。” “这人倒是有个性。” 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玉生烟摩挲着下巴看了看眼前禁闭的殿门，不怀好意的勾起唇角走上了前，抬手对着殿门便是啪啪几下。 “……” qaq 疼…… “噗嗤――” 看着抱着手掌缩成一团的小少年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蒹葭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抬袖挡住嘴角压抑不住的弧度努力平稳了声线，这才开口调侃起了泪眼汪汪的小少年。 “殿下下次若是还想闹腾，可得想想自己的身体才好。” 玉生烟：“……” 他怎么知道这门板会这么硬啊！回头就让轩辕凌云给拆了换一个！ 龇牙咧嘴的小少年皱起一张小脸在心中诽谤，等到好不容易缓神来后，起身望着面前大门的眼神都“严肃”了不少。 “嘎吱――” 听见拍门声匆匆前来的书童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怨念的精緻少年傻呆呆的愣了神。 “你、你是？” “帝君殿下？” 放心不下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邱悦紧跟着书童走出了殿门，惊讶的看见了和自家书童大眼瞪小眼的玉生烟。 睁着张得圆熘熘的还没来得及缓和的眼睛移开了视线，玉生烟盯着屋檐下陌生的面孔，疑惑不解的样子显得异常天真无害。 早已经见识过了这位新晋帝君“舌战群儒”场面的邱悦无奈的嘆了口气，恭敬的行礼后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殿下可是要进殿休息片刻？” 早便嗅着了食物味道的玉生烟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小狗儿似的吸了吸鼻子，不待主人招唿便闪进了殿内。 “哇！靖西甜糕！”(☆☆) 第43页 邱悦：“……” 蒹葭：“……” 书童：“？？” “抱歉，殿下大概是饿了。” 虽然在亭子里他才刚刚吃完了一整个食盒的糕点。 心里这么想着的蒹葭却是面不改色的冷静解释着。 邱悦：“……” 饿了才可怕好吗！这宫里头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连帝君都敢饿着，御膳房的人都是不怕死的吗！ 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心中城府深沉的帝君居然是这么个冒失任性的样子，邱悦不可自制的抽了抽嘴角，干笑的颔首表示了理解。 “姑娘言重，殿下能够喜欢这小筑里头的吃食是在下的荣幸，倒是在下这小书童方才有失礼仪，还望殿下见谅。” 并不在意其中的真情假意有多少，蒹葭对着邱悦轻笑一声，款步走入了殿内。 “那便麻烦贵君殿下了。” 端着仪态走进了内室的蒹葭脚步一顿，盯着趴在桌子上活像多少年没吃过饭的玉生菸嘴角抽搐。 殿下啊，我明明记得咱不是已经在亭子里吃过点心了吗！你这狼吞虎咽的是要闹哪样啊！ 同行而入的邱悦面上的笑容一僵，内心有些崩溃。 这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吧！ 虽然这个小孩子的嘴不是一般的毒。 “我要是不狠一点，岂不是谁都敢欺负到我头上了。” 咬了满嘴的玉生烟翻了个白眼，口齿不清还不忘表达自己对于邱悦的鄙视之情。 眼角一抽，邱悦看着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桌上糕点的玉生烟哭笑不得。 “殿下可是还饿着，邱悦让人去后厨再取些吃食来。” “砰！” 玉生烟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叮咚作响，餍足的舔了舔唇边的甜屑儿，惬意的眯起眼睛点了点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 本来被玉生烟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的邱悦：“……” “对了，刚才我听见了琴声，是你在抚琴？” 等待着后厨准备的玉生烟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大半个脸颊埋在臂弯里，抬起上目线盯着对桌的邱悦出神。 没想到玉生烟竟是为此而来的邱悦兀的一愣，谦虚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打发点时间，让殿下见笑了。” “嗯嗯嗯，不笑我就不来了。” 对于打太极向来不喜的玉生烟挑挑眉，毫不客气的咧嘴笑开，肯定的点头应和。 被玉生烟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噎的一愣，邱悦微微颦眉揣测着眼前这位的想法，终是无奈的嘆息一声，转开话题。 “不知殿下喜好，这后厨里的师傅手艺有限，还请殿下多多担待了。” “放心，我不挑嘴。” 两眼放光的盯着眼前端上来的菜品，玉生烟摆了摆手，抓起筷子毫不客气开始祸害起了拼盘漂亮的佳肴，末了还不忘冲着邱悦招手示意。 “邱悦就不打扰殿下的兴致了。” 撇撇嘴，见邱悦拒绝，玉生烟也不继续招唿了。 他发现这儿的厨子做的菜还挺不错的，比起百花坊的菜餚来别有一番风味，下次带着轩辕凌云一起过来蹭饭好了。 丝毫不知在自家大院儿里还要被蹭饭的轩辕凌云摸了摸发痒的鼻子，打了个喷嚏。 恩，这天越来越凉了，可得小心着别染上风寒了。不然可不是白天见不着人，是整天都不能见着小孩儿了。 …… “殿下？” 一声轻唤，玉生烟将目光从竹林环抱的殿宇上收回，垂眸思索片刻后轻嘆一口气，拍了拍袖子，摸着鼓胀的小肚子不无感慨。 “恩，吃得有点撑了。” “那殿下还吃了那么多，也不怕晚上不消食。”瞧着小少年恢復了精神气的蒹葭暗自松了口气，笑眼弯弯的调侃道，“若是殿下真的喜欢那位，以后咱们常来便是了。” 轻笑一声，玉生烟看着蒹葭摇了摇头，转身迈开了步子。 “行了，出来的也够久了，回宫吧。” 第五十六章 音律 雪白的鹰隼扑腾着翅膀落在了红栏雕花的窗口边，正窝在躺椅里晒太阳的玉生烟被突如其来的响动一惊，霎时睁开了眼睛。待到视线落在抓住窗沿堪堪站稳的鹰隼后，瞪大的眼睛蓦地一弯，笑成了两道小月牙。 “哎哟，他终于是捨得让你来啦。几个月不见了看你胖的，我就说你再吃就要飞不动了吧。”从铺满了绒毯的躺椅上一跃而起，玉生烟连忙伸手扶住了想要伸腿给自己解开信件的鹰隼心情甚好的自语调侃道，“你这小傢伙可真是低估了自己现如今的重量了，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英姿飒慡的蓝天雄鹰呢。” 笑语间玉生烟已然熟练的解开了信件，将目光从不满的甩着头的鹰隼身上移到纸面，看清了其间内容的少年面色一肃。 “恩？这是哪儿来的鸟？” 彻底商议完了北蛮纷争的轩辕凌云心情甚好的推门而入，将将好看见了窗栏上努力扭头梳理羽毛的白鸟，不由自豪道，“我的烟儿真是棒，连着自由自在的飞鸟都能为你停歇。不过说起来，这鸟看起来和我养得一只鹰隼还真像。” 嘴角一抽，玉生烟仰头翻了个白眼，对于全然不知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偏偏还得意洋洋求表扬的轩辕凌云表达了充分的鄙视。 “事情解决完了？” “完了。未来都是时间来陪你。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咱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年关，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任由兴致勃勃的轩辕凌云从身后揽住了自己，玉生烟听着这字里行间的n瑟忍不住坏心思的将手中信件送到了轩辕凌云面前。 “诺，看看这够不够你忙的。” 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字迹洋洋洒洒写满了三张信纸，每往后看过一张，轩辕凌云的脸色就阴沉一分，等到最后终于读完了所有内容，年轻的君王脸上早已不见了笑意。 “临风、就是之前我给你介绍的水千淼寄来的。就是用你觉得的这只自由自在的送信鹰隼。” 看着窗台上胖乎乎白鸟的轩辕凌云：“……” 抬眸瞟过轩辕凌云差点儿没崩住表情的脸，玉生烟轻笑一声，抬手掩唇遮挡了唇角止不住的笑意。 “临风前年便在追寻水家叛徒的踪迹，一路北上到了荆城，只是听闻这叛徒太过狡诈，一直难以抓住马脚。当初除夕倒是接到了消息说是在后宫之中找到了些线索，但是不巧却没能及时把握。” 闻言，轩辕凌云垂眸思衬片刻，敛眉开口道，“你可是指前年宫宴投毒一事？” “确实。我听临风的探子汇报，你似乎把那些个侥倖活着的人都处理了。” “那倒不至于。”轩辕凌云低头对上玉生烟审视的目光轻笑出声，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涩的转开视线，解释道，“不过他们不可能继续呆在宫里却是肯定的。” 戏嚯的看了看难得稚气的轩辕凌云，玉生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朗声调侃道，“没想到，咱们这传闻中雷厉风行的铁血陛下居然还有这般柔软的菩萨心肠啊。” 无言以对的轩辕凌云摇摇头，百般无奈的抬手揉了揉窝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夫君办完事儿回家你就是这么待他的？” “说谁呢。谁没良心了，我要没良心我跟你说这事啊。这可是冒着杀头的大罪啊。” “那我会杀你头吗？” “不会啊。” “那里还冒着杀头的大罪呢！能不能有点儿态度？好歹也说个让我能够相信一下下的理由吧。” “那你就相信一下下呗。”终于从魔爪中拯救出了自己的脑袋，玉生烟撇撇嘴，正打算开口时却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抬头盯着轩辕凌云问道，“对了，你记得妙音殿那位贵君的来歷吗？” 诧异的挑了挑眉，轩辕凌云思索片刻，兀的低头凑到了玉生烟面前，鼻头相碰。 “餵。朕可是记得那位贵君是个男人。帝君你这般言论，朕可是要吃醋的。” “行了，哪儿跟哪儿呢！再吃飞醋你给我滚出去睡。我还没对你那三千佳丽说什么呢。” “那不是迟早都得遣散的嘛。” 被一巴掌推开的轩辕凌云好笑的退开一步站稳，轻咳一声，终于正经了起来。 “你要说邱悦的话，我还真不了解。当初他和秦明都是南山乐府送来的人。你知道啊，这些隐世世家呢，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左右不过点头地，我也就没追究那么多。怎的？他有问题？” “没啊。”玉生烟耸耸肩，果断的摇了摇头，嘴里却是嘟囔道，“不过现在看来，还真不能放过他了。” 眸光一闪，轩辕凌云像是想通了什么，霎时皱起了眉。 “你是指，破天盟不仅和苗疆水家的人搭上了关系，还得到了南山乐府的人的支持？” 一挑眉毛，玉生烟不可置否的眨巴眨巴眼睛，声道，“你也看见啦，天降宫里的青竹和苗疆搭上了关系，而苗疆又和破天盟相关联，要你，你不会怀疑？” “青竹和邱悦。他们两个……” “音律。”玉生烟抬头盯着轩辕凌云的眼睛沉声道，“他们的指法虽是大同小异，但是却传承一脉，若要说没有关联，我是丝毫不信的。” 第五十七章 邱悦 虽说要真正了解到一个世家的内部，一个常年生活于此的人必不可少，但是得出了结论的两人却默契的选择了静待旁观。 像这种大家族出来的人，哪怕是作为牺牲品，也同样不会随意泄露出家族辛密。更何况从上次玉生烟打探的态度来看，邱悦似乎潜意识里并不当自己是乐府的人，恐怕就更不会喜欢和以前的乐府沾上关系了。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甚至还不能排除一向沉寂的邱悦不是这宫中暗线的嫌疑。 打糙惊蛇既然要不得，那便只能在万全之策出来前守株待兔了。然，这最不让轩辕凌云看好的算计，却阴差阳错在几日后便因着这后宫纠纷成了真。 若要说起，玉生烟还真对现在这场面哭笑不得。 起因其实不过是邱悦的好友在外赏玩时不知怎的招惹到了陈染这位脾气暴躁的主儿，被硬压着拖到外头重罚了五十大板。这要真落在人身上，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索性，秦明的运气不错，好歹是活了下来，只是在这人情冷漠的后宫里头，还真不知是好是坏。 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好友，邱悦一咬牙，跑到了紫宸殿。 是以，一觉醒来的玉生烟还在揉着眼睛的时候便被这蒹葭欲言又止的注视给弄了个浑身不自在，接着等到穿好衣饰推开了殿门，更是被眼前跪着的一熘人马给吓了个踉跄。 不会吧。轩辕凌云不是说要等的吗？这是真等不及了开始罚跪了？他又没生气，跪他这儿是干嘛呢？ 第44页 目光瞟到直挺挺的跪在正中央的邱悦时，小少年还是浆煳的脑瓜子里如是想到。 “殿下，邱悦贵君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小少年心中转的飞快，默默一算。 呵！还真对上了。岂不就是轩辕凌云上朝的时候开始的嘛！ 本意是提醒小少年该请人起来了的蒹葭看着依旧神游在外的玉生烟无奈扶额。 得，这位小少爷估摸着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要她说，陛下与其管着这小孩儿别吃太多甜，倒不如管管这小少爷少看点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本。 “殿下，贵君跪的时间够长了。” 被蒹葭轻轻拍了下的玉生烟回神，奇怪的拧巴起了小脸。 “不是轩辕凌云让他跪的吗？关我什么事儿？” 对于自家少爷无厘头的幻想表达了深刻的无奈，蒹葭嘆息一声，凑上前继续小声解释道，“贵君是前来向殿下求药的，今儿陛下刚走就来这殿门前头跪着了，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一下子明白过来的玉生烟乐呵了。 这是什么药这么精贵啊，他还睡着呢就开始在冷风雪地里头跪了，膝盖不想要了吧这是。 “起来吧。老看着人跪我心里不踏实。” “殿下恕罪。只是邱悦有要事相求，恐不能听命了。” 眉头一挑，玉生烟饶有兴致的撇了撇嘴，朝着邱悦扬了扬头，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啊？” “不，邱悦只是来求殿下赐药。” “你这身体好好的，要什么药。不过你再跪一会儿，估摸着也就有用了。” 上下打量了邱悦一眼，玉生烟经不住龇了龇牙。 看着都冷啊这。真要冻出个好歹来显得他多没人情啊。 “你起来说吧，要什么药？” 闻言，邱悦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面色困惑的玉生烟心中不禁奇怪。 看来这位是真不知道后宫里头的变换啊。陛下这般保护，即使他身为男子，却也生出了几分倾羡了。 “邱悦好友近日受伤卧床，还望殿下能请来太医相助。” 眸光一闪，玉生烟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向了身后垂首不语的蒹葭，低声问道，“这后院里头又着火了？” “昨儿陈染贵君和秦明贵君发生了冲突，秦明贵君被责罚了五十大板，因着陈染贵君在宫里头的面子，太医们自然是避之不及。” 怕引火烧身呢。 心眼转熘一圈，玉生烟不由好笑的轻哼一声，上前几步将人扶起。 “行了，带我去看看这位受伤的贵君吧。蒹葭，去请太医过去。” “是。” “还能走吧。带路。” 轻轻活动了下冻僵的关节，邱悦朝着身后陪同自己跪了许久的侍女太监，招手示意后向玉生烟做出了邀请姿势。 “你这殿里的人倒是忠心。” 眼尾扫过身后一众毫无怨言的听从指挥的宫人，玉生烟饶有兴趣的勾起了嘴角，不禁打趣，却是被邱悦欣慰的笑语给惊了一跳。 “殿下谬赞。” 轻笑一声，玉生烟眸光扫过神色严肃的邱悦，心中不由暗嘆。 这人可真是难得的人才。 “我记得，我好像没说这是交易。” “殿下说笑，这当然不是交易，只是邱悦感谢殿下恩情，权当是还了人情换得一身轻松罢了。” “你倒是机灵。”端起桌上的茶水晃荡，玉生烟笑骂一声，伸手对着邱悦示意，“那就坐吧。现在可是我有求于你啊。” 邱悦颔首回礼后撩起衣角坐在了玉生烟对桌，垂眸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殿下当日问邱悦抚琴之意，定然是对于邱悦所用的指法有些兴趣。” “确实。”玉生烟点点头，并不否认，“我听闻你来自南山乐府，这技法可是只有乐府之人才能习得？” “名义上确实如此。但是早些年乐府内乱，结构崩离解析，如今怕是早非如此了。” 瞳色一暗，玉生烟微抬手腕将茶杯凑到唇边，垂首掩过了眼中异样，状似无意的询问道，“那若要造诣在你之上，可有可能是后天习得？” “说来还望殿下不要见笑。邱悦对于其他可能趋于普通，但是对于琴艺上的天赋向来自傲，若要说以此手法造诣高过我的，只可能是比我更早的。” 男子的目光灼灼，是少有的自信飞扬。见着邱悦身上难掩的风采，玉生烟不由感慨起了此等能人被困于深宫真是实属浪费，只是思绪过半时却是勐地一愣，回想起之前种种，心中有了思量。 “对了，那当时乐府内可有你知道的同辈之中比你厉害的乐师？” 邱悦锁眉思索片刻，沉声道，“确实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师兄，还有一个，我并不熟悉。只听闻他的琴技已然超神，非同凡响。” 指尖在桌面轻点数下，玉生烟眸色一沉，勾起了唇角。 “不知可否和我说一说这位传奇？” “自然。” 第五十八章 合作 “听说你今儿又去长信宫了？” “是啊。怎么？有意见？” 趴在桌子上摆弄着九连环的玉生烟晃了晃脑袋，懒洋洋的抬头看向轩辕凌云。将将换好了常服，轩辕凌云眸中含笑，宠溺的伸手揉了揉玉生烟的头髮，语气间皆是纵容。 “哪敢啊。您现在可比我这个陛下都还要精贵。” 对于轩辕凌云语气间的调侃翻了个白眼以示鄙视，玉生烟随手将解开了环扣扔在了一边，冲着轩辕凌云挑了挑眉。 “我说，当初邱悦从乐府过来，你真的什么都没查？” 闻言，轩辕凌云诧异的看了看玉生烟，呆愣片刻后摇了摇头，否定道，“那倒是不至于。” “那你可知道邱悦进宫是为了避难？” 抬手拖着下巴思索片刻，轩辕凌云锁紧了眉头，迟疑道，“这个确实略有耳闻。” “那你不早说。” “我这不是忘了吗。”见着玉生烟吹鬍子瞪眼的愤慨模样一阵好笑，轩辕凌云连忙俯下身，凑上前讨好的笑道，“当时查的时候真不觉得有什么，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这事儿呢。” “……忘忘忘！什么时候你把你自己的命给忘了才好！” 被玉生烟恨铁不成钢的一戳腰眼，哭笑不得的轩辕凌云抓住小孩儿的手臂靠近后将人圈住，俯身贴在玉生烟耳侧吹了口气。 “不忘了你就行。” 磁性且低沉的声线兀的在耳边炸开，玉生烟一个激灵想要跳开，却被轩辕凌云更加用力的禁锢在了怀里，霎时红了耳廓。 轩辕凌云见此，轻笑一声后一口咬住小少年红润的耳垂，允动唇瓣色气的吮吸了一下，在静寂的室内发出了响亮的吧嗒声。 玉生烟：“……”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讲正事呢！” 恼羞成怒的送了轩辕凌云一拐子，玉生烟瞪大了眼看着捂着腰腹球成一团的皇帝陛下，很是解气的轻哼了一声。 所以说，这小孩儿一害羞就打人的毛病真得好好治治才行，这要再来几次，他非得废了不可咯。 “烟儿，你这般对待为夫，可是很影响以后的幸福的。” 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斜了眼一脸苦哈哈的轩辕凌云，玉生烟不明所以的撇了撇嘴，等到绕过一圈终于反应过来轩辕凌云话中隐喻，霎时气得火冒三丈，抬手抓起桌边的茶杯就要扔，吓得轩辕凌云忙不迭的举起双手开始求饶。 “诶诶！冷静。冷静。这可不是随便玩儿的啊。小心别伤着了。我心疼。” “不要紧，我不心疼就行。”捏着茶杯笑眯眯的回了轩辕凌云一句，玉生烟叉腰冲着绕着桌子开始打转的皇帝陛下一声怒喝，“轩辕凌云！你有本事别跑！”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我可不能和你开玩笑。”轻巧的闪过了小少年的袭击，轩辕凌云看着气得满颊通红的玉生烟坏笑一声，邪气的抬起拇指擦过嘴唇，语气百转千回的调侃道，“为夫总不能让烟儿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不是？” “你！”气极的小少年一把将手拍在了桌上，震得另一端的瓷杯中盛着的茶水溅洒了大半，“你有本事今晚就别上我的床！” 逃跑的动作一僵，只听啪嗒一声，同时被小少年掷出的茶杯摔在了呆愣中的皇帝陛下身上。低头看了看胸口湿哒哒的一片，轩辕凌云无可奈何的抽了抽嘴角，决口不提玉生烟先前提及的话题，乖乖收敛了态度跑去内室换衣服了。 玉生烟：“……” 这个混蛋！每天想的都是些什么混帐事啊！ “行了，烟儿说说看今儿去长信宫得了什么消息吧。” 看着装着满脸正经的坐在了桌边的轩辕凌云，玉生烟只觉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数下。 装。你就装！我就不信这才一盏茶的时间能让你忘了之前的事！ “烟儿，国家大事面前不谈儿女情长，百姓为重，你更应当放下私情。正好，现在这事毫无进展，我正想听听烟儿的意见。” 说完，轩辕凌云还一板一眼的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玉生烟：“……”可还要脸！ 深嘆了一口气，玉生烟朝天一翻白眼，跟着坐在了圆桌对面，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便见轩辕凌云嬉皮笑脸的拖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凑到了自己身边安了窝。 玉生烟：“……” “讲啊，怎么不说了？” 余光扫过轩辕凌云明目张胆搭在了自己肩上的手臂，玉生烟差点儿一口气喘不上来，简直要被气到没脾气。 这人，正经事儿倒是没见他有多积极，脸皮厚度倒是长得迅速！ “对了，邱悦手底下的那些宫人，是你安排的？” “哦，你说这啊，当然，”见着小少年没有挣扎，轩辕凌云得寸进尺长臂一揽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抱住，笑嘻嘻的在玉生烟奇怪的注视下摇了摇头，“不是啊，那是他自己带的。” “麻烦你，下次一句话讲完，行吗？” 疼得面色通红的轩辕凌云颤颤巍巍的伸手到腰间握住了小少年拧着自己腰肉的手，看着笑得一脸温柔灿烂恍若天仙降临的玉生烟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笑眼弯弯的收回了手，玉生烟满意的拍拍手，继续道，“你真的没深入探查吗？出自乐府，按理进入宫中应为弃子，但是却配备了忠心为主的僕从贴身守护，你倒是真放心的下。” 这回轩辕凌云却是不贊同的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烟儿此言差矣，这可真不是我不想弄清楚，实在是不方便弄清楚。乐府上任府主对我有恩，他开口求我庇佑一个人，我总不好刨根究底，更何况当时投入乐府的线报都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踪影，又正值我刚刚即位风雨飘摇的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后来政局稳定，我也曾想过再去探查一番，可惜那时的乐府已然像如今的破天盟一般，风平浪静的没有留下一丝马脚，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第45页 “你就没有想过去找邱悦合作？” 抬手抚过小少年因着疑惑而紧皱起的眉头，轩辕凌云万般感慨的摇了摇头，解释道，“倒不是我不想，只是被他拒绝了而已。” 闻言，玉生烟只觉一瞬间恍然大悟，不由惊诧道，“所以你让他住进了宫中最为偏僻宁静的长信宫，还特地放出消息说是邱悦贵君失了圣宠，从此免过了后妃间的纷扰？” 瞧着玉生烟一副受惊兔子般的可爱模样轻笑出声，轩辕凌云抬手捏了捏玉生烟小巧的鼻头，满是笑意的赞嘆道，“我们烟儿真聪明。” 玉生烟：“……” “邱悦此番愿意和你谈及乐府之事，怕是合作一事有了转机。改明儿我就陪你一起去见见那位倒霉的秦明贵君，如何？” “还不是某人的桃花太多，却让别人代为受过了。” 一把拍下轩辕凌云放在自己鼻尖的手，玉生烟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嘲讽笑骂，却是没有拒绝轩辕凌云的提议。 说来这秦明贵君受伤的时候还真巧，恰恰给了这两人暗中联繫掩人耳目的理由。 第五十九章 南海 寒风瑟瑟，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在幽暗的树林间投出点滴光亮。树影摇曳中，唿啸的破空声此起彼伏，数道身影宛若鬼魅般穿行在林木间，最终落脚在了一片空地之中。 “少主。” “又死了？” “这……” “算了。我早知该是如此。”背手而立的男人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半跪在地的一众暗卫无奈的嘆了口气，“去疗伤吧，下次遇见，不必再留手了。” “是！” “少主，咱们已经追踪他们三年了，若是再无进展，属下担心尊主那边……” 抬手止住了红莲的话，水千淼看着地面上随风滚动的落叶瞳色一暗，沉声道，“那边先不用管。我让你留心的天降宫情况如何？” “禀少主，那位青竹公子实在谨慎，属下猜测可能最开始我们便打糙惊蛇，以至于从未见过这位与那边联繫。” “不可能，申钧留着他必然有他的道理，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联繫一次呢。”闻言，水千淼兀的锁起了眉头，不由疑惑喃喃。沉思片刻，正待水千淼将要开口时却听一阵翅膀扑扇的声音，男人抬手，稳稳接住了落地的鹰隼。 “乐府。” 拿着纸条沉吟一声，水千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霎时一亮，转头对着红莲急切问道，“他可是每日都会抚琴？” “自然。”红莲奇怪的点了点头，解释道，“青竹作为曲楼的招牌，每日固定的时间都会在楼里最大的会场高台上献曲。” “这便对了！记着，从今日起，探查的人除了监视青竹的一举一动，还务必给我把弹奏的曲子给记下来！” 红莲疑惑的看了眼激动不已的水千淼，俯身恭敬的点了点头。 “是，少主。” …… “砰！” “可恶！气死我了！这玉生烟是故意和我作对吗！平日里对着后宫的事一问不问的，我教训个人就马上蹦出来唱反调！以为有陛下护着很了不起吗！” 齐悠然坐在桌边暗笑一声，心中不由讽刺道：自然是了不起的，这后宫还不得那位说了算，也就这个自命不凡的蠢货还敢大庭广众之下使绊子了。 不过好歹，上头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想着，齐悠然的心情不由一轻，连带着瞧见面前这位自以为是的大少爷都顺眼了几分。 “行了，阿染你也不要太过生气。也许只是巧合呢？” “巧合？！你当我傻吗！就玉生烟前几日那骄横跋扈的样子，谁愿意跟他关系好！” 那倒还真不见得。 心中虽是如此思量，但是齐悠然却没有将其说出口，反倒是温和着上前拍了拍陈染的背以示安抚，温声笑道，“你何必计较这些。他若是成了众矢之的，你便更好对付他了，岂不妙哉。” “你说的简单，谁不知道陛下现如今对他护得紧，我们哪里找得到间隙。” “如此，我倒是有一办法，只是不知殿下敢用不敢用。” “说来听听。” 陈染思索片刻，附耳上前，听完齐悠然解释后满意的笑开。 …… “怎的？你最近看起来兴致不好啊。” 躺在床上扒拉着轩辕凌云的玉生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委屈的嘟起嘴控诉。 “你一天到晚不落脚的，不知道我无聊的很啊！” “我这不是公事没有处理完吗。”轩辕凌云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少年枕在自己腿上的头。尽管心知玉生烟并非真不能接受，但是皇帝陛下依旧柔和着声线表达了歉意，“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带你南下游玩如何？” 听说要出城的小少年瞬间来了兴致，一下子从床上蹿起，手臂一揽，抱着轩辕凌云送上了一枚香吻，尔后退开些许，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期待的望向满脸荡漾的皇帝陛下，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南下去哪里？是不是和话本上一样有宽阔无际的大海，还有传闻中能一口吞人的大鱼，有顶着大型羽毛似的树，还挂着硬邦邦很难敲开但又特别好吃的水果。还有还有……” “等等，等等。”哭笑不得的伸手抵住了小少年喋喋不休的小嘴，轩辕凌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温柔又宠溺的浅笑着解释道，“烟儿，你说的那是南海，可不是南下的城镇。” “所以，是不能去吗？”玉生烟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眼睛，抿着嘴巴失落不已。 见着小少年瘪了气似的委屈模样，轩辕凌云忙不迭的摆了摆手，好声好气的凑上前揉了揉小孩儿的一头乱毛，温声哄道，“没事没事，咱们烟儿想去我们就去好不好？来，给朕笑一个，恩~。” 耷拉着眼睛瞪了轩辕凌云一眼，玉生烟瘪起嘴巴，做出一副狠恶的样子。 “你说的，不准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这还差不多。” 抬起头冲着轩辕凌云得意一笑，小少年翻身滚到床边，拖起靴子就开始往外头跑，活蹦乱跳的，哪里还有方才可怜吧唧的样子。 “蒹葭，我要吃山楂云片糕！”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喊声，呆愣在床上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下了套的轩辕凌云：“……” 这小傢伙，真是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儿喽。 尽管心中一阵笑骂，轩辕凌云唇角的弧度却是不落，反而愈发柔和了下来。 现如今连大姐都开始为着心上人北上了，他带着小孩儿出去玩一次也未尝不可。 …… “吁――！” “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启禀公主，前方树林内有人争斗，为了公主的安全，属下建议殿下还是在此休整片刻后再行出发。” 掀开车帘对着外头一阵打量，轩辕轻灵耳翼微动，确实听见了前方混乱的刀剑碰撞声，不由敛起了眉头。 她此番出宫除了母后和二弟谁也没有告诉，走的也并非官道，确实容易遇见各种不安定的因素，但是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 “将军，还麻烦你前方安定后前去打探一番。萍水相逢，总还是有些缘分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就不要推脱了。” 本打算拒绝的将军停滞片刻，诚恳的抱拳应下。 第六十章 妙音 自从将与邱悦的合作提上了日程，轩辕凌云可谓是忙得整日里不见人影。今天，好不容易从百忙之后抽出了空隙的皇帝陛下兴高采烈的迈着大步走进了紫宸殿，只是还未跨入院门，便听以往静寂万分的院内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嚣。轩辕凌云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定耳一听，便闻见小少年清澈的嗓音藏不住激动的欢腾尖叫。 “哈哈哈！我又胡了！快快快，把上次我看上的那只白玉镯子交出来！” “哎呦喂！我的殿下啊。您就饶了我吧。您要再这么下去，小的非得倾家荡产不可啊。”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当初说好的。不准抵赖。” “这不是当初没发现殿下你居然还是这国牌的一把好手嘛。阿悦，你说是不是。” “这些我倒是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你已经欠了陛下三支紫金簪，五把玉如意，两尊翡翠佛像了。加上现在这个，不多不少，大概也能凑出十万金了。” “你到底是跟谁一边的啊！” “管你呢！要是真没钱了，本宫会考虑答应勉强收了你这个人的。” 哭笑不得的在众人的欢闹声中走进了院门，轩辕凌云看着梅树林的石桌间围坐着的一干人等不禁扶额。 这小傢伙，可真是把这大内皇城当做是赌场喽！ “在玩什么？可是愿意加朕一个。” 暗自在心里教训着小少年的皇帝陛下面上却是笑眼温和，万般讨好的凑上前拉起小少年在怀里抱住，嘴里还不住撒娇似的吸引着小少年的注意力。 已然熟悉了某人秉性的玉生烟早早看穿了这位万岁爷的小心思，很是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却是没有扒开皇帝陛下私下里吃着自己豆腐的手。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公事处理完了，当然要来看看我的烟儿了。” 小狗似的蹭了蹭小少年的肩窝，轩辕凌云压低了嗓音在玉生烟耳侧低喃。薄唇间吐息出的微风暧的让小少年红了脸颊，不禁弯了弯手肘，轻撞向了男人的腰腹。 “诶，烟儿，乱打人可不好，为夫最近得了空，可得好好帮你改改了。” 一把捉住了小少年细瘦的手臂，轩辕凌云眯起眼睛更加贴近了少年脸侧，不怀好意的勾起了唇角撩拨。 玩牌玩得好好的突然发现所有人都自觉的捂脸转身的玉生烟气极，一弯眉眼，笑眯眯的转过了头。 “恩，放心，我以后想打人的时候一定不会打你的，不用改了。” 被小少年漂亮的笑脸给晃了神的轩辕凌云睁着眼睛愣在了原地。 “噗嗤――” 终是没能忍住笑意的邱悦漏出了一个音节，惹来秦明不解的注视。随后这位性格单纯的双儿转熘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 “哦！其实殿下是在说陛下不是、唔！”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的秦明在轩辕凌云望来的视线下赶忙捂起了嘴巴，死命的晃起了脑袋，“没有没有！陛下，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 无视了秦明求助的眼神，玉生烟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转头装作没看见。 哭笑不得的抬手拍了拍小少年的细腰，轩辕凌云挥挥手安抚下了嘀咕个不停的秦明，将目光放在了向来淡定坚韧、此时却忍笑忍得浑身发抖的邱悦身上，默默决定转开话题。 第46页 “说来，烟儿前不久不是得了水兄传来的消息吗？” “啊！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是要问这个事情的。”瞬间想起了事情的小少年忙不迭从袖口掏出一叠信纸，伸手送到了邱悦面前，“听闻南山乐府里流传着一种特殊的情报传递方式，不知邱悦公子能否解惑？” “自然。”接过信纸一一看过，邱悦不禁皱起了长眉，严肃下了表情，沉声解释道，“若是此份情报无误，那么这应该便是破天盟下一步的安排了。” “哦？愿闻其详。” “信纸所言，破天盟计划在年节的宫宴里投放七色散以控制宫中要员。另外，不知是通过了什么手段，这些人好像打算在宫中的一些地方埋下炸药，此中描述似乎是在崇灵殿、紫宸殿、宁圣殿以及长信宫四处。” “当真？” “信中曲谱确实喻言如此。” 指尖敲击着桌面，轩辕凌云垂眸思索片刻，不禁皱眉，沉声道，“早料到这破天盟的构成复杂，只是没想到，它居然和这么多地方有着关联。” 天下奇毒七色散乃是蜀中唐门的不传之作，而整个崇灵国，了解制造方法并被允许大规模制造炸药的，也只有兵部靡下的兵器坊。如此一来，这个早期不为他所在意的势力，居然盘结在三大世家和朝廷权利之上。 到底是谁，既然能够同时掌控这样可怕的关系网？ “四大世家占据前三，那么北野魔窟应该不可能会袖手旁观。可是从各方面搜集到的线索，魔窟之中却是平静的毫无异动。” “殿下的意思是，”邱悦闻言，瞳色一暗，忍不住忧虑道，“若北野魔窟真真是背后推手，那现如今的形势，对我们实在是太过不利了。” 苗疆盅蛊，乐府筹谋，蜀中机巧，北野幽冥。 魔窟声名于江湖之上可谓是令人闻之色变，世袭传承的人偶术几乎是所有江湖人的噩梦。和这样一个疯魔一般的组织对上，实在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若是如此，当初玉广厦怎么可能仅凭归去楼和苗疆的力量就拔除了整个破天盟呢。 “觉得？”转头看了看轩辕凌云一副沉思的表情，玉生烟这才压下了这人是在说笑的想法，疑惑道，“又来消息了？” 兀的一愣，霎时发觉了不妥的轩辕凌云干笑几声，在玉生烟的审视下摇了摇头。 “我这不是处理事务锻鍊出来的直觉嘛。要真是人偶术，他们还用得着暗地里谋逆吗？早带着人偶大军冲上来了不是？” 狐疑的看了轩辕凌云一眼，玉生烟啧啧嘴，还是放过了被盯出了满身冷汗的轩辕凌云。 “我就当你是在讲笑话好了。人偶要那么简单能弄出来，还轮得到你们称霸吗。” “确实。若是此等方法能够普及，怕是这江湖上便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四大家族了。”邱悦苦笑一声，无奈的点头应和。 “喂喂喂，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怎么弄到七色散的解药吗？管这些有什么用？不照样完……我闭嘴，各位大人继续，继续哈。” 将视线从笑嘻嘻的秦明身上移开，轩辕凌云无奈的嘆了口气，沉声道，“虽然朕和唐门相交甚少，但是这朝堂官员里却有一人对唐门了如指掌。” “工部尚书景青宇？” “知我者莫若烟儿也。”轩辕凌云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确实，青宇和唐门的交情可非一般，由他出面，我们大可放心。至于这炸药的事情……” “说来巧合，”看着轩辕凌云一副苦恼的样子，玉生烟不由轻笑出声，解释道，“早些年里我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甚是欢喜，所以做了些研究，其中恰恰有一样东西，便是能在一定范围内搜寻到炸药踪迹的鸟。” 轩辕凌云兀的一愣，随即搂住玉生烟大笑出声。 “那便麻烦烟儿了。” 第六十一章 陈家 临近年节，对于破天盟一事的处置更是迫在眉睫，在确实从宁圣宫地下搜出了一批炸药后，轩辕凌云不得不再将重视度再次提高了一个档次。 “陛下，恕臣直言。这宁圣宫地底的项目可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他们要如何潜入，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施工，又要如何将如此大面积的土壤送出……并非微臣自负，这大内皇城里的守备和制度向来严谨，出现如此大的纰漏难于登天，更何况还是在最为核心的宫殿。暂且不谈长信宫的情况，其余三处，哪一处不是每日里人来人往，可偏偏这些人就要走这步险棋，实在让微臣不解。” 轩辕凌云背手思索片刻，垂眸看着桌上图纸沉吟道，“爱卿所言朕也想到过，但是朕早已派人追查过关于地窖一事，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暗道。” “那也便是说，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土地运送出去的？”李源眉间一锁，心中惊诧，“这宁圣宫内每日人来人往，他们什么可能会做到如此悄无声息。” “这才是真正让朕忧心的地方啊。” 黑瞳扫过纸张间勾勒的图线，轩辕凌云不由觉得一阵沉闷。 …… “这是谁送过来的东西？” “回殿下，是莹脂居的贵人送来的。说是感谢您的照顾特地亲自下厨煲的汤，奴婢看着回绝了也不好，干脆就端了回来。”解释着的蒹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玉生烟的神情，不放心的开口询问道，“殿下，您不会是想吃吧？这可不行，谁知道这里头安不安全啊。”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玉生烟撇撇嘴，倍感无奈。 “我看起来就这么傻吗？再说了，这一看就有问题的东西谁吃啊。同一招用两遍也不嫌傻。” 嫌弃的看了眼汤堡里色香味俱全的汤汁，玉生烟抬手冲着一脸茫然的蒹葭挥了挥，低声道，“去找人把这位贵人请来。记得动静大点。” “是、是！” 霎时想起了什么的蒹葭神色一变，恭敬施礼后匆匆走出了殿门。 看着女子急促的背影，玉生烟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面色一冷，伸手在腕间摸索一阵后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缓缓伸入汤蛊中搅了搅，提出了数条髮丝般细长的透明蛊虫。 “啧啧，这替罪羊也是够惨的，被这么蠢的方法算计。” 饶有兴趣的一挑长眉，腕间一转将银针钉扎在了桌面上，玉生烟看着其上缠绕的蛊虫，眼中冷芒闪动。 “帝君殿下千岁千岁……” “行了，这些话说来给鬼听的呢？”一挥手打断了女人的请安，玉生烟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指桌上银针，“这些，你从哪儿弄来的？” 女人听着少年天真温软的语调，却是莫名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更是搅得发白，暗自调整好唿吸后，这才努力压抑着声线的抖动开了口。 “殿下说笑，臣妾怎么会知道……” “姐姐，我喜欢听实话。” “殿、殿下，臣妾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闻言，玉生烟眯着眼睛笑了笑，可惜的耸了耸肩，伸手捏住了银针一端，遗憾道，“那还真是糟糕呢。本宫最近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物件特别的感兴趣，便拿姐姐来做个试验吧。姐姐以为如何？” 说着，玉生烟一把扯开钉在桌面的银针，拿着被软体环绕的一段凑近了女人的脸。 “殿、殿下！这真不是我干的！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瞧着花容失色的女人，玉生烟手间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说吧，谁让你干的。” 玉生烟慢悠悠的收回手，淡漠的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女子，冷声质问。 “是陈染贵君！昨日里陈染贵君突然派人前来臣妾居所胁迫臣妾今日将汤堡送到殿下殿里，还威胁臣妾让臣妾看着您亲口喝下去才行。但是臣妾是真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才将汤堡送给殿下身边的婢女后便匆匆离开了。” 灵动的眼珠转熘一圈，玉生烟这算是明白女子的打算了。 在这宫中，这些不明来处的东西一般都会被妃嫔们倒掉，也便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只是奈何今日里蒹葭阴差阳错之下给送进了他宫里，还恰恰被他看见。 哪儿来那么多巧合！ 瞳色勐地一暗，玉生烟冷哼一声，指尖覆在桌上一阵敲击。 陈家。 “蒹葭，去请陛下过来。” “殿下！不要殿下！你留我一条生路！我真的不是要害你啊！” 被突然窜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吓了一跳，玉生烟打量着眼前被蒹葭擒住后困成一团的女人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走上前摸了摸女子滑嫩的脸蛋，安抚道，“放心，等到陛下来了这儿，你只要实话实说，我保证留下你的性命。” 见着女人终于不再哭叫，玉生烟满意的点点头，从地上站起，垂眸掩过了眼底的利芒，冷声道，“蒹葭，去请陛下。” “是！” ……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小心点的！要是伤着的贵妃娘娘，有你好受！” “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望娘娘恕罪！” “行了。”微微皱眉拍了拍衣袖，u欣看了眼面前点头哈腰的宫人摆摆手，“下去吧。以后注意着点。” “是。谢娘娘饶命。” 推着小车的宫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鞠躬道歉后推着木车小跑着离开。 听见沿途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响，原本还垂首整理衣衫的u欣兀的一愣，转而望向宫人离开的方向，对着身旁依旧愤愤不平的侍女问道，“那个方向可是出宫的地方？” “回娘娘话，那个方向似乎是前往库房的地方，出宫的方向和这正是相反。” “是吗。”u欣低一声，没有理会侍女疑惑的注视，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后，思索着往玉芙殿走去。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正批阅着奏章的轩辕凌云听着蒹葭的叙述拍桌而起，眼中涡旋深邃的不见其底，震袖一挥将周边的物什皆是扫落在地，压抑着满腔怒火冷声喝道，“来福！给朕去吧陈大人请过来！朕要亲自和他好好谈谈！” 第六十二章 齐悠然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跪在地上许久不见轩辕凌云回应的陈鑫脸上淌下数滴冷汗，伏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抬头探寻着轩辕凌云的反应，却见高座之上的九五至尊淡漠的垂眸，从桌边取过茶水轻酌了一口，似乎并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游走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心中咯噔一下，撑在地面的手臂不甚明显的踉跄着打了个滑。 “陈大人啊。” 第47页 “是。是！” “这陈染进宫数年，你们父子俩也很久没见了，应该甚是想念吧。” 默默吞了吞口水，陈鑫思量片刻，小心试探道，“犬子有幸入宫服侍皇上是他的荣幸，微臣虽是想念，但也甘之如饴啊。” “哦？那正好。朕本打算请陈染贵君回家放松几天，先前还担心陈大人你嫌弃，如今看来陈大人和贵君父子情深，想来是无甚问题了吧。” “皇上！皇上。小儿在家多有娇惯，若在宫中得罪了陛下，还请陛下、请陛下……” “行了！”轩辕凌云冷哼一声，伸手将桌上的一沓摺纸摔在了陈鑫面前，嘲讽道，“给我好好看看，你这乖儿子在这宫里头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陈鑫面色惶恐的从地上捡起了摺纸，急忙忙的一排排扫过。 都是些他知道的、在他默许下让陈染干的事情。便是打定了陛下不会在意这些个细节，也算是摸透了后宫中的潜在规则而钻了空子。按着以往，这陛下还真不会为了这些东西动怒啊。 “若是这些还不够你死心的，那就去问问你那个乖儿子背着你又干了些什么事情！陈大人，朕的朝堂不留有异心的人，朕这家里，更不会留着狼子野心的人。念在初犯，朕便饶你们一次。”抬了抬眼皮扫过跪伏在地上的陈鑫，轩辕凌云压低了声线警告道，“但是记住，不会有第二次。” “是。微臣谢陛下宽恕。” “陛下，这陈染贵君……” “来福，陈鑫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这样的人，永远都学不会退让和把握。” 所以，不管有没有第二次机会，陈家的前途早已断送。 …… “逆子！我当初答应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你又答应了什么！”匆匆赶往南熏殿的陈鑫还不待听完陈染的哭诉，便立马被气得拍桌而起，恨铁不成钢的大骂道，“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本身听闻那位莹脂居的贵人被玉生烟请走后便慌了神的陈染听着老父亲声色俱厉的怒喝吓得浑身一颤，赶忙抬手擦了擦眼泪，抽噎着狡辩道，“我、我也不知道玉生烟那贱人居然会发现那里头的东西啊。” “你还说！”差点儿背过气去的陈鑫怒不可遏的抚着胸口努力平復下内心翻涌的情绪，看着面前哭得惨兮兮的陈染一阵咬牙切齿，“哭什么！给我把事情一点一滴的说清楚喽！” 尽管气极，但是自家儿子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很的。若是说陈染跑到帝君面前去叫嚣闹腾他还相信几分，若要说陈染想得到找人在吃食里投毒他还真不信。况且，虽然这个孩子是骄横莽撞了些，但是大事上一向听从家里的命令，否则他也不会让这么个容易树敌的人进宫。 今天这般事情，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在后头推波助澜，他定然饶不了那个卑鄙小人！ “陈大人如此可就太伤感情了。悠然可还想着和陈大人共商大计呢。” “齐悠然？” “他！就是他！爹，就是他撺掇我去给玉生烟投毒的！还跟我说那位贵人爱财如命，只要有足够的钱就一定不会把我抖出去！” 哼。是不把他抖出去吧。 眯着眼从一身黑色劲装的齐悠然身上扫过，霎时贯穿了始终的老人精冷哼一声，不着痕迹的将陈染往身后推了推。 “贵君这身装束，在宫里怕是不太妥当吧。” “这便不劳陈大人费心了，悠然自有盘算。今日前来，也不过是为了求陈大人一件事情罢了，想来看在悠然如此诚心的份儿上，陈大人是不会拒绝的吧。” “说的倒是好听。你暗里算计我陈家，还指望着我陈家为你办事。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情！” “叮！” “这有没有，恐怕不是陈老将军说得算了。”齐悠然抬手，看着僵硬在了原地的陈鑫掩唇笑开，“看来是吓到陈大人了，悠然在此先赔个不是。只是，这陈大人不小心探查到了悠然的秘密，要是让悠然就这么离开，悠然甚是忧心啊。” “你想要什么。” “嘿！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心。实不相瞒，我破天盟计划在开年推翻狗皇帝的统治，只是这万事俱备，只欠着最后一样东西了。” 陈鑫活动活动绷紧到僵直的手臂，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齐悠然，冷着脸并不接话。只是齐悠然似是并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望着陈鑫的一双黑瞳目光灼灼，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炸药。” “！” “想来，这应该难不倒在兵部办事的陈大人吧。” “你要多少？” “不多，不多，只需要能……” “爹、爹。我们就这样答应他吗？” 抬手拍了拍陈染的头，陈鑫转而看了看身后入木三分的暗器，无奈的嘆了口气。 若是不答应，他们现在就得死。若是答应，便是与天搏一搏了。因着此事陈家早不可能成就辉煌、独揽圣宠了，倒不如与虎谋皮，看看能不能险中求富贵！ …… “听说你又遇袭了？” “哎呀！你的四书到底学没学啊。我这叫遇袭吗？只是被人投毒了而已。” 莫名其妙又被玉生烟给嫌弃了的秦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缩脖子，默默退到了邱悦身后，却更加引来了玉生烟饶有兴趣的调侃目光。 “诶，我说，你们俩真没一腿儿吗？我怎么感觉在轩辕凌云头上看见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差点儿没一口茶喷出来的邱悦：“……” “喂喂喂！你别血口喷人啊！这后宫妃嫔偷情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我可担待不起。” 神色复杂的盯着连连摆手的秦明，邱悦只觉一阵心累。 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好，说的像我有多龌龊似的。 “哎哟~，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欲盖弥彰啊？” “你……” “烟儿这话我可只同意一半儿。”含笑跨入内室的轩辕凌云从容的打断了秦明的话，淡漠的扫过了秦明和邱悦，又看看满脸看好戏的玉生烟笑道，“他们俩在一起，我举双手贊成，至于这绿帽子，我想烟儿是不会捨得给我戴的吧。” 无辜被牵连的两人：“……” 第六十三章 东北 崇灵东北是一块土地富饶的好地方。【p/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但是却鲜少有人愿意接管这块遍地黄金的领地。 因为这里西邻北蛮，东近沧岛，两大敌国夹击，而北面常年大雪封山难进寸步，唯一算得上舒坦的南方中原区域，又恰恰好对上了北野魔窟的大本营。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物资齐全的领地固然重要，只是和身家性命比起来，却是没了竞争性。正如崇灵着名的史学家所言，歷代王侯，但凡是能够选择的，哪怕是去往最为荒芜的西北，也不会愿意作为领主踏入东北一步。 不过，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在茫茫歷史的长河中显得特立独行，而与众不同，比如说，玉广平。 “算起来，这定国侯前来东北已有小半年，且不谈西边儿那些被吓破了胆的蛮子们，就连这崇灵一向弱势的海战，定国侯爷也是无往不利、百战百胜啊。传闻那日里沧岛海兵百万临江，那是个来势汹汹呀，只可惜，你们知道怎么着，咱们的定国侯爷只是一个人站在城墙上那么一声大吼，便将这百万雄兵给吓了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逃回了沧岛小国啊。当时那场面，可叫个舒坦。想他沧岛数年来在这东北邻海里作威作福，如今可算让咱们出了口恶气喽！” “小姐，瞧您，还担心呢。我看啊，这侯爷在东北，不知道过得有多逍遥自在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说书人嘴里头的事情能信吗？那百万雄兵要真能被这兵痞子给一声喝退喽，那是拿崇灵先前镇守沧海的数万精兵当做笑话呢！” 轩辕轻灵听着侍女的打趣笑骂一声，端起瓷碗小口的吃着饭菜，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到了邻桌的冷面男人身上。 那日她派遣崔将军前往探路，没想到还真真阴差阳错让他救回了一个人。只是这人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她也不求什么救命之恩，但是这人对着她们这些人也是不肯开口说句话的冷淡态度，实在是让她气闷。而最让她奇怪的，便是这人那日醒来的情绪变化。 本来都是打算拖着重伤的身体想要离开的人，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留了下来。实在是让人好奇。 ……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起了。”李源展开手中信纸，垂眸扫过一边，不由敛起了一双剑眉，沉声道，“今日不过腊月初三，也便是一日两人，还都是江湖里颇负盛名的前辈高手，到如今，连我流月山庄居然都受到了牵连！” 诧异的挑高了一侧长眉，玉广厦伸手接过信纸，目光转过，心中勐地一沉。 “据我所知，以二当家的身手，普天之下难逢对手，更不要说是在山庄之内悄无声息的消失。怎么会……” “这便是事情可怕的地方。”说着，李源气恼的抬手一拍桌面，咬牙狠声道，“当初江湖各处豪杰接连失踪，我只当是三人成虎不足为惧，没想到。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事要不是发生在身边，还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江湖上以讹传讹的事情太多，像这种在原则上便有颇多漏洞的说法，也不怪他们不相信。更不要说，他们混迹的圈子毕竟还是朝堂为重，江湖上零零散散的消息，确实没有注意多少。 “皇城近日暗潮涌动，没想到江湖如今也是风雨飘摇。古人常言多事之秋，我看啊，在咱们这儿，妥妥得改成多事之冬！” 僵硬的咧出一个笑容，李源看着地面微微愣神，不由苦中作乐的嘀咕一句，将玉广厦弄得好一阵无语。 “若是我们再想想，怕这两者之间还有着些关联吧。” “那还是真别了。这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闻言，李源忙不迭摆了摆手，用全身上下表达了拒绝之情。 “大哥，求您了。您让我过几个安稳日子行不。我是真不想和魔窟那群妖魔鬼怪做抗争。您别忘了当那群傢伙的手段，咱俩可差点儿没折在了他们手里。” “最后还不是你活到了现在。放心吧，祸害遗千年，据你死的时候还早着呢。” “虽然吧，你似乎是在夸我，但是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撇撇嘴嘀咕一句，李源从凳子上一窜而起，跟上了玉广厦的脚步，“嘿！你等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得和你一块儿进宫面圣啊！” …… “你这鸟，是哪儿弄来的？” “既然是鸟，自然是天上呗。”玉生烟看着前方扇动着翅膀的灰色小鸟，冲着轩辕凌云撇了撇嘴，加快几步追了上去，“快点，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把这儿弄完了咱俩就收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皇帝陛下是有多闲呢。大冬天的在外头遛鸟。” 第48页 闻言，轩辕凌云忍俊不禁的喷笑出声，移开落在玉生烟身上的视线作出一副远望的样子，轻咳一声后开口打趣道，“烟儿可知这两个字还有些说不出口的意思？” 往前蹦q的脚步霎时一顿，玉生烟狠狠瞪了眼总是喜欢把话题拐到羞羞脸地方的轩辕凌云，仰着下巴冷哼一声，甩开轩辕凌云往前走去。 “嘿，这有什么啊，咱俩什么关系，说这些岂不是正常。” “咱俩的关系就是没关系！把你的爪子拿下去，谢谢！” 见着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落在瘦削肩膀上的手的玉生烟，轩辕凌云只觉一阵好笑，腕间用力，更紧的揽住了噘着嘴的小少年，抬手指了指前方。 “诺，看来是找到了。” “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太简单了。” “这不是多亏了烟儿这只会找东西的鸟吗。” 轩辕凌云笑着抬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轻声安抚。盯着灰羽小鸟落地的方向，瞳色却是一暗。 “算了，管他的。先把这里的挖出来吧。” 一直隔着距离尾随两人身后的来福上前几步，鞠躬应是，随后朝着身后一招手，便见远远的一干宫人拿着铲子赶了过来。 “放心，只是让他们方便行事罢了。隔那么远，听不见我们讲话的。” 一下子被猜中的心思的小少年撇撇嘴，挥开轩辕凌云的手扭过了头，薄唇翁动，不满嘀咕道：“谁在意似的！” 满是笑意的收回了手，轩辕凌云正打算藉此调侃时却见一侍卫匆忙赶到，跪在了两人面前。 “陛下，李大人和玉大人求见。” “我哥？” 瞧着小少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的可爱模样，轩辕凌云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说来你也许久没见他了，一起去？” “恩！” 听说能见着哥哥的小少年霎时将满脑子的别扭都抛到了天边，笑靥如花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四章 逃兵 异常开心的扑到了玉广厦怀里的小少年依依不捨的顺着自家哥哥手臂的力道退了出来，仰头睁大了眼睛望着神情无奈的玉广厦，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白的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被帝君殿下抛弃在了脑后的皇帝陛下终于匆匆赶到，推门而入后看着眼前这兄友弟恭的画面一阵咬牙切齿。 他打包票，这混蛋不是烟儿二哥，他能马上宣旨把这货拖出去斩喽！ 尽管心理活动愤慨激烈，可是实际上轩辕凌云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冲着玉广厦叫声哥，然后盯着某个小人得志的傢伙忍得吐血。 谁让他活了两世居然还斗不过这只披着羊皮的死狐狸呢！ 回想起过往种种，轩辕凌云只觉得泪流满面，一双凤目死死焦灼在玉生烟抱着玉广厦的手臂上，几欲烧出洞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李源：“……”眼前这么幼稚的傢伙一定不是他尊敬的皇帝陛下！ “二哥你今日怎么进宫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在宫里都无聊死了！” 闻言，玉广厦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戳了戳小少年光洁的额头，不由笑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当初是谁嫌弃我每日里太过唠叨把我给赶回去的？” “不知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是是是，不是我们烟儿，只是一只赖皮小狗。” 看着故意撒娇耍赖的玉生烟，玉广厦无奈一笑，抬手按住了小少年晃荡不已的小脑袋，指尖穿过髮丝将玉生烟一头柔顺的黑髮揉成了一团糟。 “二哥既然前来，想必是有大事发生，还是不要耽误时间的好。” 终于忍不下去的轩辕凌云按捺住额角跳跃的青筋一把拉过了小少年圈在怀里，垂眸盯住玉生烟凌乱的髮丝，抬手温柔的一根根理顺。 这次，对于轩辕凌云明里暗里的敌意玉广厦却是难得的没有多做计较，反而异常配合的严肃了表情，然后……向着李源抬了抬下巴。 李源：“……” 你们之间抢来抢去的，能不能不要老让我这个和事老倒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可不可以给点活路！ …… 东北的冬天相比荆城要冷得多，等到轩辕轻灵抵达定国侯府的时候，正是北方的大雪飘扬了三天的时候，原本该是喧闹的城池如今却因着齐及小腿的雪地而显得寂静。 跨入城门，道路虽然还带着薄冰，却也比外头好了很多，不过更好的，却是轩辕轻灵的心情。是以，待到早等在门口的玉广平见着马车上迎面跑来的女子时，还瞧见了与冰天雪地的天气极为不符的红润脸颊。只是还不等他和心上人搭上话，习武人固有的警觉便使他将目光移向了车队最后。 “这位是？” 对于这个没情调的心上人彻底无语的轩辕轻灵抽了抽嘴角，顺着玉广平的暗示看去，不慎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他啊，我路上遇见的一个人。怎么？你认识？” 玉广平摇了摇头，垂眸挡住眼中满是疑虑的光影，笑着向轩辕轻灵指了指屋内，“外边天冷，先进去吧。” “算你难得有些眼见。” 冷眼撇过玉广平，轩辕轻灵轻哼一声，仰着头走进了大门。 玉广平：“……” 站在原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玉广平无奈苦笑一声，跟上了轩辕轻灵的脚步。 …… “北野魔窟？”摩挲着手中信纸，水千淼百思不得其解的皱起了眉，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他们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呢。” 苗疆和魔窟追溯到百年前还可谓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只是后来由于理念、信仰的诸多不同而分道扬镳，从此一北一西，两不相干。这么说来，苗疆中人对于魔窟也算是了解，却从未听说过向来以行思怪异放荡着称的魔人会参与世俗争夺的。如今这般，莫不是和当年乐府一样不知不觉的被神秘人所控制了？ “少主，前方还传来一条消息，说是乐府之中不久前出现了一个叛徒，被乐府全力围剿之下侥倖得存，您看……” 瞳中霎时一暗，水千淼捏着信纸果断的点了点头。 “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这唯一的线索，一定、一定不能断！ 第六十五章 神秘人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年节将至。 也算是映衬着了这即将翻页的不平凡的一年，整个荆城里吹锣打鼓、游龙赏灯，却是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 尽管事物繁忙，轩辕凌云依旧抽出时间带着小少年出宫游玩了一日。 城东的小吃店里头晶亮晶亮的糖葫芦依旧是小少年的心头好，北边儿铺子里的髮带也依旧甚得小孩儿欢心，南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街摊子依旧不间断的端出清香四溢的馄饨淡汤，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也依旧有紫荆花盛放成浪漫的汪洋。 牵着小孩儿的手穿梭在人群中，轩辕凌云见着眼前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难得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间，他也回到这里一年多了。比起上一世高处不胜寒的伶仃处境，如今他身边有亲人关心、好友环绕，更有知心人相伴枕侧，哪怕烦扰的事情更甚，也依旧有着挡不住的幸福感。 “我说，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 冷风中缩成一团的小少年咬着葫芦串儿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却是引得轩辕凌云大笑出声，将人更加揽近一些，朗声调侃道，“见着你，我总是非常安心。毕竟常言道民以食为天，你算是切身给我解释了个清楚，让我知道我读的那些个书啊，可不是没用处的。” 哆嗦着手也死活不肯放开糖葫芦的玉生烟咔绷一声咬碎了口里的山楂核，即使在喧譁的街道上也仍然清脆的声响惹得轩辕凌云一阵牙疼，不禁想要抬手捂脸。 仰头冲着轩辕凌云龇牙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好牙口，玉生烟冷哼一声，气鼓鼓的扯进了一整颗红糖山楂，将粉白的腮帮子塞了个满，圆润的样子活像轩辕凌云北上途中见过的名叫仓鼠的生物。 心里正寻思着有时间一定派人去弄几只回来让玉生烟瞧瞧新鲜，轩辕凌云便被小少年的不满嘀咕给唤回了神。 “你最近肯定是忙傻了。胆子都比以前大了。还敢和我顶嘴了。就和话本儿里头的负心汉一样，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捞上来的都是不要了的。” 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决掉了口中撑得嘴都合不拢的山楂，自讨苦吃的小少年瞪着双染了些绯红的眼睛，冰糖葫芦也不要了，嘴唇翁动，开始了止不住的碎碎念。 呵！这听起来还挺对称啊。 甚是无奈的轩辕凌云一时间哭笑不得。只是他明知道小孩儿是故意在找他麻烦，但是瞧着小孩儿眼角挂着的小水滴又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疼，轩辕凌云心中不由诽谤自己就是自找麻烦，手上却是利索无比的摸上了小少年闪着水光的眼尾。 “叫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看你现在弄得，该是舒服了吧？” 不服气的小少年冲着俯身凑近的轩辕凌云一阵龇牙咧嘴，头一偏，抬起下巴二话不说就咬住了轩辕凌云的……衣袖。 恩，尺寸没把握好。偏了。 见着委屈不已的眨巴着眼睛的小少年，心知小少年小算盘的轩辕凌云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却也只是轻轻扯了扯被咬住的狐裘袖子，无奈笑骂道，“你可是属狗的？还咬东西上瘾了是怎么着？” “……”咬着衣服不肯松口。 “这可是衣服，不是骨头。快松了，大傢伙都看着呢。” “……”看就看，再看也不是他们家的。 瞧见小少年不配合的态度，轩辕凌云坏心思的把手往上提了提，果不其然的看见小少年仰着脖子、踮起脚尖费力的跟上，眼尾的红晕带着几分委屈的水光瞪视而来，没了该有的冷肃，倒是多了几分勾人的妩媚。 不禁觉得一阵好笑，轩辕凌云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不甚在意的提醒道，“哎呀，我差点儿忘了，这件狐裘许久没清理了，出来的急，没来得及换上别的衣服。” “呸呸呸！噗――！” 话音未落便见着小少年往后退的一个踉跄，才堪堪站稳便立马扭头冲着地上一阵手忙脚乱的捣鼓，轩辕凌云终于是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烟儿啊，平时见你挺聪明的啊，怎么连这话都信。放心着吧，咱俩的衣服向来一脱便换，干净得很，你就放心咬，放心咬，恩~？” 说着，还故意把印着明晃晃口水圈的衣袖在小少年面前抬上抬下的晃了晃。 深刻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的玉生烟气极，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将轩辕凌云毫无顾忌的大笑声抛在了脑后。 …… 灯火摇曳，红艷的光亮映射着静寂的卧室，渲染出肃杀的冷漠。 玉广平抬手为面前的两盏瓷杯倒上了热茶，看着从大开的窗口吹进的一阵冷风将其上氤氲的雪白雾气打散又聚拢，不由轻笑出声。 第49页 “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要在这雪地里头呆着？若是让旁人知晓，怕是要责备望月招待不周了。” “侯爷说笑，您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岂会有人敢嚼您舌根。” 满夜星辰的光辉中，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踏雪而入，稳稳的落在了室内。 “砰噹。” 看着被劲气吹拢的木窗，玉广平微微一笑，执杯向来人作了个邀请的动作，率先喝下了手中热茶。 “阁下前来，是为了陛下？” “一半。” 无奈的摇了摇头，玉广平看着黑衣人冷漠的态度不由打趣，垂下的眼睫却是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眼底的冷意。 “据我推测，阁下前来必然是有求于人。如此这般，不太好吧？” “你只需要知道我送来的情报是好的就行。” 抱剑而立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微抬起下巴，满是傲然的述说了来因。 “？！” 第六十六章 年节 若要说到年节宫宴，大抵是得有张灯结彩、热闹喧嚣才够味道。而事实也是如此，挂满了房梁的大红灯笼在冬日的冷风里摇曳，却偏生为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添上了诸多温暖柔情。 向来被圈养在一方小院里的少年撑头趴在窗口，看着宫里大道上身着新衣的宫人们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样子充实而又欢愉，一双漂亮的眼睛中不禁染上了兴致勃勃的笑意，终是没忍住馋的拉着沉稳的侍女跑出了殿门。 虽然在妃嫔间被描述的如同豺狼虎豹，但是小少年在一众宫人的心中却是形象光辉而美好。 路过的小宫女们踏着轻快又匆忙的脚步一一带笑的向着新晋的帝君殿下问了好、连带着不远处路过的抬着各式各样物件的小太监们也难得放开了拘束的大声冲着裹成了球的漂亮少年调侃，然后又纷纷在整齐划一的巡逻而过的锦衣卫身上、与年节的喜庆氛围全然相悖的森森然气势下尴尬而又拘谨的闭上了嘴。 可最让新晋的帝君殿下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的，是锦衣卫们扫了一眼小狗儿似的耷拉起了耳朵的小太监们后，转身默契非常的一吼。行兵打仗一般气势磅礴的喝声几乎震得周围宫殿屋檐上铺着的白色积雪都要掉下来，慷慨激昂的在皇城半空中迴荡了良久。 看着即使忍笑忍耐到面目表情扭曲都要端着冷肃的架子步调一致离开的锦衣卫，还抬着东西的小太监们在宫女间此起彼伏的偷笑声中没顾得上形象的纷纷翻了个白眼。 倒是和本宫无语的心情甚是相符。 被一声大吼的请安给吓了个正着的小少年拍拍胸口，不由无厘头的想着，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经过了这么场乌龙，游走在宫中大街小道的帝君殿下心情更甚，一个激动嘛……似乎给本就热闹的年节更添了几分喜庆的喧嚣。 “陛下！殿下方才进织绣坊不小心纹坏了今年唯一的进贡金锦绸！” 正批阅着奏摺的轩辕凌云无甚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儿，反正每年都用金锦绸做衣服，朕也穿腻了。”再说了，这小孩儿是玩坏了布匹他倒是信，至于纹绣纹坏了？这小宫女可真会美化，回头小孩儿听了肯定高兴。赏十个金果子吧。 嘴角抽搐的小秀女：“……”奴婢记得前儿您还在催着织绣坊赶工的啊！现在突然说不要了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有事？” 愣在原地半天的小秀女在皇帝陛下疑惑的注视下忙不迭的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又觉得此番行为颇是不妥，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不确定的抬眸瞟了眼皇帝陛下淡漠的表情，磕磕绊绊的问道，“奴婢、见着帝君殿下似乎对于这织绣颇有兴趣，陛下您看是不是专门送些物件过去？” 口上这般建议的小秀女实际上却是不以为然。 肯定不会答应肯定不会答应吧！她们坊里的东西可都是价比金高的珍品啊！就算是陛下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拿出去让人糟蹋的吧！ 然后，皇帝陛下在小秀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眼前一亮的点了点头，颇为肯定的赞赏道，“这个主意不错，回头你就送十匹凤岭雪绒布过去吧。还有龙鬚线，朕瞧着颜色挺足的，就都送过去吧。” 表情惊悚到崩裂的小秀女：“？？！” “陛下！殿下方才闯进御膳房偷吃了老奴做了三天三夜的紫参珍珠鸟的汤！那可是今年宫宴的大菜啊！” 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皇帝陛下手腕一动，在奏摺上做了个记号，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盯着老厨娘一阵思索。 原本绝望着的老厨娘见着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心中不由一喜，接着便听着这九五自尊轻咳一声，担心的询问道，“那东西是大补，帝君吃了一整罐不会有事吧？” 笑容僵硬的老厨娘：“……” “不、陛下放心、这汤不伤身的。” “那就好。行了，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 脸上的皱子都要挤成沟了的老厨娘：“……”老奴有事啊陛下！今年的宫宴大菜没了让老奴怎么给太后娘娘交代啊！ “哎！对了，下次帝君去御膳房，别让他乱跑。要吃什么你们端出来便是了，小心别烫着了才好。” 本来以为折磨已经结束没想到其实才是开始的内心崩溃的老厨娘：“……” “皇上啊！皇上你可得为老臣做主啊皇上！” “停停停，你这又是怎么了？”放下手中的毛笔，皇帝陛下头疼的揉了揉晴明穴，不禁无奈，“在你的太医院呆的好好的，找我做什么主啊？” “皇上！那株天山雪莲可是老臣年轻时候随先皇征战之时歷经千辛万苦亲自上得了大雪封山的天山灵潭所取……” “孔太医，长话短说，朕这奏摺还没批完呢。” “皇上！帝君殿下今日里前往太医院，看中了老臣收藏多年的天山雪莲，给、给拿走了啊！” “你们一群人，难道还拦不住个小孩子？” 见着皇帝陛下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仿若看见了胜利曙光的老太医忙不迭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你们知不知道这太医院里不仅有救命的药，也还有杀人的毒糙！万一帝君出了事，你们谁担待的起！” 动作勐地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的老太医：“？？” “你们失职之处我就勉为其难不计较了，这天山雪莲就当做是给帝君的压惊的赔礼吧。” 吓得嘴都合不拢了的老太医：“？？？”陛下！您这袒护自家人能不能讲点道理！您是没看见帝君在那药格子里头，那叫个如鱼得水啊！比他们这些行医多年的人还要灵活的多呢！受惊的要压惊费的不应该是他们这帮老骨头吗！ “多大点儿事。下去吧。朕还有公事要处理呢。” 老太医：“……” …… “陛下！不好啦！” “行了行了，又有什么事？你们让他玩着又是怎么了？难道我堂堂崇灵皇城里头的东西还不够一个小孩子玩的吗？”已经被吵得烦不胜烦的轩辕凌云嫌弃的挥了挥手，心情郁结。 什么时候这些个小事儿都得天天往我这儿报了这是。 “够！当然够、不！陛下，不是！是定国侯传来了八百里加急信！” “？！” 第六十七章 年夜 大年三十的夜晚算得上是皇城中最为祥和的时候了。大抵是新年开端的缘故，向来明争暗斗的妃嫔们也难得会放下心里头的弯弯拐拐，和和气气的过完这满城喧嚣的热闹年夜。 夜幕在冬日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后降临，祈祷的钟声在城门塔楼上敲响，带来祝福的叮咚声响。金色的烛光燃亮了整座巍峨磅礴的皇城，彻夜通明的仿若一颗永不熄灭的星火，镶嵌在崇灵广袤版图的中央，灿灿闪烁。 丝竹声起。 歌舞昇平中，细緻打扮过得妃嫔们拖曳着华美的裙角纷纷走进了明光殿，言笑晏晏的坐满了燃着暖香的大厅。换上了舒适新装的宫女们伴着歌舞乐声为每一处矮桌送上了松软可口的糕点以及拼盘精巧的水果，清慡悦耳的水声脆响里，散发着香甜味道的清澈果酒被倾倒在了翠色的温润玉杯之中。妆容艷丽的舞女舒展着腰肢，舞动红袖在殿中随着乐声跃动，牵动出优雅美妙的弧度。 一切就绪，撩拨着空气的琴音忽然停止。先前交谈甚欢的众人纷纷起身，恭敬的弯腰向着高座方向行下一礼。 在公公尖细的嗓音中，轩辕凌云牵着玉生烟的手阔步走向了主位。 “坐吧。今天乃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就别在意这些小节了。” “是！” 喧嚣再起，轩辕凌云看着台下一片喜乐的样子，轻轻捏了捏掌心下玉生烟的手，转而垂眸望向坐在身侧啃着糕点的小孩儿笑出了声。 “等结束了再吃，恩？” 对于轩辕凌云会让自己饿肚子的建议表达了十万分的反抗，玉生烟腕间一动，不等轩辕凌云有一丝反驳，瞬间将整块甜糕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的嘟囔道，“放心吧，他们要有这么多东西，也不至于非得等到现在了。一天在你碗里丢一点儿，还怕你吃不上一次呢。” 轩辕凌云顿觉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后只得放任了小孩儿任性的举动，宠溺又怜惜的抬手太玉生菸头上摸了摸，一双深邃的黑瞳中带上了些许的歉意和愧疚。 “朕答应你，不会有下次了。从今往后，这后宫之中只会有你一个人，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也不会有那些阴谋诡计。所以，下一个年夜、每一个年夜，朕都会给你一个真正阖家团圆的安稳祥和。” 拿着桂花切糕的手兀的一滞，玉生烟垂眸看着身前铺满一地的柔软绒毯，不觉勾起了唇角，但是很快又被小孩子常有的别扭压下，转头打开了轩辕凌云的手。 “谁求你似的。” “是是是。”看着小少年耳廓的薄红，轩辕凌云轻笑一声，伸手将自己这方的果盘拉近，送到了玉生烟面前，一副小心讨好的样子，只是嘴上却仍旧忍不住调侃道，“是我自愿的。烟儿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这下子，小少年原本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点点绯红。 不是没有听过这人甜言蜜语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人说的情话却格外的让他害羞，几乎臊的脸都要烧起来。 正宫入座，又是数批女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送上了御房好生准备的大菜。觥筹交错，晚宴的气氛渐入佳境。终于，子时的钟声敲响，伴随着巨大的炸裂声，盛放的烟花燃烧了整片皇城上空。妃嫔们纷纷提着裙摆跨步向殿外赶去，仰头瞧着头顶宛若千树繁花般绽开的星雨啧啧称奇。只是上座的两人却是神情一肃，对视一眼后迈出走出了殿门。 第50页 “看来，他们连自己人都不肯过多相信啊。” 打量到洛潇潇诧异的表情，玉生烟不由冷哼一声，对于这般冷血的行径嗤之以鼻。 “与虎谋皮，你若没有它狠，死亡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目光沉着的望向和烟花声同时传来巨响的地方，轩辕凌云眸间一暗，皱起了眉头，“看来这宫里头的虫子还没清理完啊，居然连奇兵阁都被攻陷了。” “怎么？里头的东西很重要？” “那倒不是。”说到这，轩辕凌云突然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鼻子，颇为尴尬的解释道，“这里头的东西确实很贵重稀有，但是我之前在宫外建立了一个组织，里头的东西全被我偷偷弄出去赏了。” 被噎了个正着的玉生烟脸色精彩，无语的看了轩辕凌云一眼后，突然同情起了破天盟里机关算尽的诸位。 在自家院子里头还得偷东西用的皇帝，怕是上天入地仅此一个了吧。 “只是他们接下来的……” 不待轩辕凌云将话说完，大殿外门突然传来了阵阵厮杀声，刀枪碰撞的砰噹声在年夜热闹的氛围里显得异常刺耳，侍卫们拼尽全力的吶喊也被染上了不知名的森冷寒意。 毫不知情的众多妃子们皆是惊慌不已，更有胆小者直接跪坐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殿门被毫不留情的撞开，一身黑底金丝纹龙衣袍的男子带头走入殿内站定，背手而立，冷厉的目光扫过形象尽失的妃子们颇为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轩辕凌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哦？哪天？” “别嘴硬了，指不定到时候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轩辕凌云闻言不由嗤笑一声，摸了摸下巴戏嚯道，“可是先生从小便告诉朕，若是敌人，断然是不会给朕一个痛快的。阁下这般言论，可实在与朕从小受到的薰陶相悖啊。” 来人被气的一噎，在听着玉生烟颇是不给面子的大笑后更是冷下了一张脸，哼笑一声，恢復到了原本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样子。 “你也只有现在能开口说说话了。你不会以为我送给你的情报就都是真的吧？”看着轩辕凌云霎时僵硬的表情，来人甚是开怀的大笑出声，嘲讽道，“不知陛下你知不知道，这七色散的解药遇见另一个东西，是会作用成强力的软筋散的！想必陛下和帝君现在应该颇有感受才是。” 像是应了来人所说的话，玉生烟虚晃几下，一把软倒在了地上。 “哦，看来帝君殿下的身体对于药物很是敏感啊。你说是不是？皇、帝、陛、下。” 看着面色难看的轩辕凌云，男人再次得意的笑出了声。 第六十八章 混乱 “就算朕动不了，这皇城内外的数万雄兵却不会懈怠，你以为如何？” “轩辕凌云！夜郎自大你也得有个限度。你觉得，我若是挟持了你，外头那些人还敢和我作对？不想想他们自己的小命，也得想想你这位皇帝陛下的万金之躯不是。当初不也是为了你们这些个上位者，才使得江北数万铁骑命丧军山岭的吗！” 看着男人目眦欲裂的憎恨表情，玉生烟眼中一暗，不禁诧异。 “难道你是封水军统领的儿子萧楚琉？！” 男人哼笑一声，不由嘲讽道，“为着这狗皇帝拼死拼活，没想到正主不记得，倒是闲杂无关的人提起了。你们说，这些个上位人，是不是该死！” “是！” 沖天火光中，堵住了殿门的一众黑衣人气势汹汹的怒吼应和，却是惹得玉生烟不禁喷笑出声。 “所以，你们安置了炸药要毁了这崇灵殿堂，还要杀了太后和皇上？” 许是被玉生烟鄙视的笑语惹怒，又或者肯定了自己的胜券在握，萧楚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字里行间都是难掩的得意。 “轩辕凌云啊轩辕凌云，你真正是聪明一世煳涂一时。那些情报不过是我特意留给你的，谁知道你和乐府那个丧家的废柴少爷居然信以为真。哦！不不不，说到此处，我该好好感谢感谢这位为破天盟想出这般瞒天过海的法子的功臣，顺便也让你看看，你轩辕凌云做的皇帝，是有多失败！悠然，出来吧。” “盟主金安，悠然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齐悠然笑靥如花的稳步走出了惶恐不安的妃嫔队伍，站定在萧楚琉面前，恭敬施礼，转而又冲着对头招了招手，笑语温润，却难掩冷意，“陈大人，您可是为着今日的局势创下了大功，还不快来见见你的新主子？” “陈大人？”看着从暗处忐忑走出的老元帅，轩辕凌云瞳色一暗，狠声质问道，“库房炸药的事情是你干的？” “陛下如今自身难保，还是留着点精力吧。老臣不过是为了给陈家谋求更好的发展罢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了。”见着轩辕凌云气极的表情，萧楚琉得意一笑，朗声道，“这宫里头埋藏了炸弹的地方可不止你知道的那几处，过不了多久，相信陛下你一定能够看到你在位以来最为盛大的宴会。” 冷哼一声，轩辕凌云撇了撇嘴，轻笑道，“怎么？不敢告诉朕地点？” “我自然敢，不过，给陛下你留点悬念，岂不会让这场游戏更加拥有乐趣？” “那可不见得了。” “？！” 侧身闪过如同鬼魅般袭来的身影，萧楚琉感觉到耳侧切过的劲风瞳孔一缩，看着稳稳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 “你没事？！” “朕好得很，怕是要让阁下失望了。”冷笑一声，轩辕凌云腕间一转，化拳为刃，对着萧楚琉的脖颈横噼而去。 矮身躲过轩辕凌云的攻击，萧楚琉迅速整理好了纷乱的思绪，迅速开始了还击。接连不断的犀利劲风在殿中切割出了一片战场，捲起的落叶搅入其中后片刻化作了飞灰，刀剑碰撞的刺耳叮咚同时开始传出，击在人心上，直让人发颤。 “是谁泄露了消息！齐悠然？还是洛潇潇！” 没想到自己会被供出来的女子盯着殿堂中央打得难分难捨的两人脸色难看。 “贵妃娘娘，别气了。你的身份一大早的就被人发现了，也不想想刺杀圣上这事儿是有多大，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这么被压下去。” 后堂中，接到信号后便迅速赶到的禁卫军迅速包围了大殿控制住场面，诸如肖默然这般以文武双全着称的要臣们也快速下场和萧楚琉的心腹下属缠斗在了一起。人数的差距逐渐拉大，萧楚琉渐显弱势，就在众多妃嫔忍不住松了口气时，从地上揉着腿站起来的玉生烟却是不禁皱眉，抬手扯了扯护在自己身旁的李源和玉广厦二人的衣袖。 “哥，这里头少了人，怕是这些人还有外援。”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玉广厦瞬间稳定了情绪，不解的看向了玉生烟摊开的手心中一根细长的银针。 “带着它，若是遇见了那人，这个便会给你们提示。” “苗疆蛊灵？”见多识广的李源一眼认出了这个闪动着蜈蚣虚影的长针的来歷，不由惊诧的瞪大了眼睛，“你哪儿弄得？！我当初拖我爹帮忙都没弄过来这个的！” “管得多！”瞪了李源一样，玉广厦严肃的抿了抿唇，瞳色微暗，“这话的意思，是这里还有苗疆的人？” “按理说水千淼应该是不久就会赶过来了，但是在此之前，怕是得麻烦两位哥哥帮忙阻挡一会儿了。” “啧！我就说你这小狐狸不是个善茬，你哥还偏偏不信。” 听出玉生烟话中暗示的李源心中不由感慨这玉家真真是一个平凡人也没有，嘴上却是认命的应了下来。 “带上这个药粉，短时间内能够抵御毒虫。苗疆武技多变，更擅长使用五毒以为外援，一定要小心行事。李源哥哥可千万切记不要松懈了。” “我看着，出不了事。只是烟儿你……” “回头，所有的一切都会和哥哥说的。”玉生烟将手中银针送上了玉广厦掌心，笑容温柔，仰头看着玉广厦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哥哥也是哦。” “……”微微一笑，玉广厦垂眸掩住眼底柔软的碎光，握住了小少年捏着银针的指尖，慎重的点了点头，“恩！” …… “便是这里吗？”轩辕轻灵在高岭山崖边勒住了奔腾的汗血马，望着山下萧索的山间野道眯起了眼睛。 “正是。北野魔窟的人偶术虽然可怕，但是却弱点显着，驱使者不可与人偶相隔太远，否则人偶便会失去控制，不再动弹。带着人偶军团直接入驻皇宫未免太过醒目，他们一定会延后抵达期限。虽然在下有负府主期待没有得到完整的情报，但是却也听闻见了他们谈到此处崖谷，结合上下，不难猜出他们所行之路。” 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轩辕轻灵古灵精怪的撇撇嘴，感慨道，“算了，反正到都到了，没来我们也赶不及会皇宫接应了。倒是你个混蛋，本殿下可是救了你的人，又不是那个差点儿把你当做叛贼抓起来的大傻子，你就不能态度好点儿？” 就骑马逐步在两人身前的玉广平：“……” 若是没有他前往传讯，你们以为你们能即使通知得了陛下吗！ 瞧着面前黄沙漫漫的谷底，玉广平眯起眼睛，只觉一阵心累。 第六十九章 粮仓 “殿下，安全起见，您还是先行离开吧。”一掌击退持刀袭来的黑衣人，蒹葭轻巧的一个迴转，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小少年望向战场的视线，伸手拉住玉生烟的手腕温声劝导。 玉生烟无奈的笑了笑，思索片刻还是点头应是。 如今场面，与其他在这里干站着被当做累赘，倒不如去做些切合实际的事情，比如说，这些人暗地里埋藏的炸药。 “喂！我先去找东西了，你收拾完了记得过来帮忙啊！” 少年清澈的声线穿透了整个战场抵达了胶着在一起的两个首领耳中。一手接住了对方横噼而来的手刀，即使是在如此严肃的场合，轩辕凌云依旧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看着对面被自己钳制住的男人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一阵好笑。 “阁下见笑，内人向来如此，直来直往的，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啊。” 内劲一震推开了轩辕凌云，萧楚琉只觉心中气血一阵翻涌。 “黄口小儿的话我自然不会计较，只是您怕是得让他失望了。” 语毕，手中动作更加狠戾了起来。 “蒹葭，调动宫里所有还能用的人手，重点搜寻有大型库房的宫殿。记住，一定要仔细，但凡事有面生的人统统给我绑回来，宁可误抓也绝不准漏掉一个人！” “可是殿下您……” 第51页 现在还管这些干什么，我待在这儿好得很。” 看了眼守在玉生烟身边龇着锋利犬牙的白虎和舔着寒光闪动的利爪的火红狐狸，蒹葭犹豫再三，终是点头离开。 手指穿插在白虎柔软的毛皮间摩挲，玉生烟轻点了一下火狐狸的额头，看着从窗口轻巧跃出的小动物远去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总觉得，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玉生烟勐地一颤，霎时回过神来，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手腕。 “帝君殿下，臣妾是毓秀宫玉芙殿的u欣，还请殿下开门。” u欣？ 玉生烟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对这个人有些印象。起初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现在这么深，只不过是觉得这人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城府深沉到让他觉得投上了女儿身是可惜一个人才。当初一时兴起，便和轩辕凌云提及了此事，没想到那人更是罕见的颇为贊同的点了点头，态度异常奇怪的表达了认可。也是那个时候，玉生烟才开始有意无意关注了一下这位在后宫中毫无靠山、一直过得不温不火、却从未有人敢真正在她头上动土的夏贵妃。 那么，问题便来了。 这般聪明的人，应该是最早一批就乱离开的吧，只是为何非得冒着生命危险跑到他这儿来呢？ 哪怕轩辕凌云调动了大批侍卫在他这里，但是他的身份目标过大，也不见得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这连普通人都能想到，一路过来大多数妃嫔都是绕着他走的，没道理u欣会不知道啊。 沉思中忽然感觉到手中一阵濡湿的玉生烟又好气又好笑的抬手拍了下瞪大了兽瞳的白老虎的脑袋，轻咳一声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轻声说道，“出来吧，跟了这么久，是时候该出来给本宫打打气了。” 被安排来保护玉生烟的暗卫：“……” “进来吧。” “是。” 随着女子干净利落的声线降下，一身端庄红衣的女子款步走进了内室。玉生烟若有所思的扫过女子空无一人的身后，微垂下眼眸挡住了瞳孔中闪动的光影。 “姐姐此番前来怕是受惊了，先喝杯茶压压惊吧。” “殿下说笑。想来陛下和殿下这招瞒天过海，可是抓住了宫里头所有的jian细，这事情必然是没有我们想像中可怕的。” 闻言，玉生烟忍不住心中一阵诧异。 这人倒是比他想像中看得还要通透。 “那姐姐是来？” u欣似是羞涩的轻笑一声，满是歉意的解释道，“说来惭愧，臣妾之前碰巧遇见过一个行为诡异的人，却因着大意给放了过去，今儿听闻有人在宫中埋藏炸弹，臣妾便想着，自己这小小的经歷能不能给殿下送上一些提示。” 眼前霎时一亮，玉生烟惊喜不已，几乎急切的要从椅子上蹿起来。 “姐姐可记得是在何处？” “因着这事情有些奇怪，臣妾特地询问过地点，正是国库方向。” “！” 勐地一惊，心中朦胧的墙壁像是霎时被人打破，玉生烟只觉眼前一亮，惊喜不已，终是没忍住激动的拍桌而起。 对了！他怎么忘了，除了宫里，还有宫外头的要地啊！先前所证实的地点都分布于皇城之内，倒是暗地里误导了他的思绪。 国库里积攒的是崇灵之中每年缴纳上来的税款。若他是破天盟的头目，既然想着要推翻轩辕帝国的统治，又想到了烧钱，联繫起来便会想到目前正是战火纷飞的北蛮！一个国家若要常年征战需要什么？钱财、武器、还有粮食！对应下来，正是国库、兵器厂、还有粮仓！ “姐姐今日可谓是为着皇室立下了汗马功劳！本宫还有急事便先行离开了，姐姐呆在这里绝对安全，等本宫回来必定如实告知陛下。” 说着，玉生烟冲着百般无奈的站在自己身后的暗卫一个招手，抬起腿便急匆匆的冲出了门外。 若是按着萧楚琉的说法，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在这些人将炸药引爆之前切断引线，否则这三个地方无论哪个出了纰漏，对于正在进行的北蛮战事都是一个偌大的打击！ 第七十章 收场 “轩辕凌云，你以为你抓了我就安全了吗？我告诉你，你必定不得好死！我破天盟的教众千千万万，渗透你帝国的每一分每一毫，你、唔！” “帝君殿下的人呢？” 看着被五花大绑压在自己脚下的人，轩辕凌云冷漠的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发出了问句。（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空气波动，一个黑衣人显现了身影，波澜不惊的声线平淡的描述道，“他带着小四一起去了宫外粮仓。” “粮仓？”微微一愣，轩辕凌云摩挲着手指不由笑出声来，半跪在地上拍了拍满目愤慨的萧楚琉的脸，满含笑意的眯起眼嘲讽道，“看来，阁下的安排，还是欠了些妥当啊。” “不可能！我确定过我每日安排的路线都是守备交替的空窗期！你们怎么会知道！” 闻言，轩辕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而望向被景青宇压在另一侧的齐悠然和洛潇潇，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沉稳的脚步声带着不屑的情绪路过了浑身发抖的洛潇潇，轩辕凌云逐步在齐悠然身前，居然是颇为赞赏的笑了起来。 “贵君殿下，说实话，要不是今儿这招瞒天过海让您自己跳了出来，我还真抓不到您这只狐狸的马脚啊。您说说您跟着这人谋逆，是有多不值啊。” 狠狠的冲着轩辕凌云轻啐一口，齐悠然睁大了眼睛瞪着轩辕凌云，兇狠的宛若食人的恶鬼。 “我是不会为你这种小人所用的！” “不不不，你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轩辕凌云笑眯眯的摇了摇手指，温润的嗓音简直让人如沐春风，“这么说吧，我就是想问问，之前给帝君下蛊虫的人，是不是你？” 从脚底蹿起的不知名的冷意让齐悠然勐地一颤，瞳孔微缩。 瞧着这反应，轩辕凌云再不待他回答，冲着身后的黑衣人招了招手，笑道，“带着这两个人下去吧，不用套什么话，你们怎么喜欢怎么来。” 隐藏在黑帽下的眼睛若有所思的打量过负手而立的轩辕凌云，黑衣人上前几步抱拳示意，不顾洛潇潇的哭喊拉住两人的衣领，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瞬息消失了所有声响的身法让一侧的景青宇等人瞳色一暗，看着这位九五至尊的眼神更是变换了几分，最终只是暗自抿了抿唇，垂首恭敬的站在下首不再言语。 “李源那厮应该是和玉广厦一同前往苗疆叛贼所在了，你们几个去找找看，若是水家少主没能及时赶到，你们正好去支援一下。” “那便不劳陛下费心了，水某这点时间观念还是有的。” 目光交汇间一阵刀光剑影，早已从水千淼口中得知了部分真相的玉广厦饶有兴趣的勾唇一笑，在李源几乎要急到面目扭曲的示意下依旧淡定的往修罗场里埋了堆火药。 “说来，还得多谢水兄关照，若非如此，小弟也不会躲过那么多劫数，作为兄长，广厦在此先行谢过了。” “玉兄说笑。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被兄友弟恭的场景无视在一旁的轩辕凌云：“……” 这俩上辈子、这辈子、一刻不停的在祸害他的两个混球怎么不到一起凑一对儿算了呢！免得以后跑出来气他还得受双倍的，一起全喽多好不是！ …… “找到了吗？” “是的殿下，宫人们已经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圈出来了。” “那就走吧。”看着一路飞蹿而来的小狐狸身后跟着的飞鸟，玉生烟微微一笑，一把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动物揉了一把毛，对着守在身边的蒹葭点头示意，“此番不知对方的引爆顺序，考虑到皇城内百姓的安慰，我们从近处开始查起。” “是！” 趴伏在白虎健壮的背嵴上，玉生烟抬头看着皇城之上飘扬的紫荆花旗，不由在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吧。 …… “来了！喂喂！别睡了！人来了！” 看着缓慢移入谷底的星星火光，轩辕轻灵一个机灵从地上蹿起，推着一旁的玉广平欣喜低叫。 一直清醒着的玉广平被摇的头昏眼花，差点儿没在起身的时候栽到地上去，看着兴奋不已的轩辕轻灵哭笑不得。 “传令下去！两侧投石手准备！” “是！” “推！”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山石在漆黑的夜幕中沿着嶙峋的崖壁滚落。巨大的轰隆声中，听着谷底一阵兵荒马乱的喧譁，玉广平锁紧了眉头，转头朗声示意道，“弓箭手准备！” 数里长廊上，烈烈火光在冷风中燃起，顺延着崖壁上方形成了辉煌壮丽的火墙，紧接着，嗖嗖的破空声中，如同繁星般密集耀眼的火箭如雨落下。 拖曳出死亡尾羽的火焰中，东方，灿烂的金光从夹fèng中缓缓升起，化作一轮红日，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峡谷低端。 …… “烟儿？怎么跑出这么远？” “还不是某个混蛋皇帝管理不好自己的国家，天天生些事端，还好这荆城百姓靠谱，帮着搬运出了粮仓里大部分的粮食，不然可有某人的事忙喽。”正帮忙监工粮仓重建的玉生烟撇撇嘴，很是嫌弃的戳了戳扒拉在自己身上的大型动物，“我难得找点儿事做，你怎么到哪儿都甩不掉呢？” “这不是担心你吗？你不知道当时粮仓爆炸的时候我知道你在里头是有多着急。” “着急怕被我哥给剁成肉酱吧你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玉生烟瞧着周边一个个暗戳戳的抬眼打量起了这边的工人们不禁红了脸，一使劲儿推开了某个不害臊的黏人男人，“没事儿干去找你后宫里头那位知心美人去啊，天天跑过来也不嫌烦！” 心知这些天里头每日往毓秀宫走动的频繁，轩辕凌云低头盯着扭过头一副别扭表情的小少年不由好笑，忍不住抬手点了点玉生烟小巧高挺的鼻头，温声讨好道，“我这不是看她在最后帮了大忙吗，总得给人家一个好归处吧？” 哪知玉生烟一听更是恼火，啪的一下就给凑上来的轩辕凌云送了一个巴掌印。 带着五指山的皇帝陛下哭笑不得，连连抓住小少年的手腕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加封啊！我今儿早可是宣旨把所有后妃都给弄出宫去了，现在宫里头清净的简直就像没人似的。” “所以？”玉生烟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着轩辕凌云捂着脸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不由挑了挑眉调侃道，“朝廷上那些个老顽固答应了？” “嘿，那可不是，也不看看你夫君这一表人才的样子，那些个嘴都动不利索的老傢伙能说过我吗？” 第52页 站在轩辕凌云身后听着皇帝陛下吹牛皮的来福眼泪都要掉下来。 陛下，你这样，那些个尽职尽责的大臣们知道么。 被轩辕凌云不要脸的话给逗笑了，玉生烟啧啧嘴，向着轩辕凌云伸出了。 “那还不请本宫回宫。” 终于把吃醋的小孩儿给安抚下来了的轩辕凌云差点儿没喜极而泣，满心愉悦的一伸手将小少年抱起，也不管周围瞪大了眼睛凑过来的人群，大步流星就开始往宫里头走。 事情解决了，也是该和媳妇儿好好度过二人世界了不是？ 眼睛都要笑没了的皇帝陛下乐呵呵的抱着羞红了脸的心上人如是想到。 第七十一章 出游 等到轩辕凌云处理完了有关破天盟前前后后的各种繁琐事务，娇俏的玲岚花已经在带走冬日寒流的温柔春风里摇曳风姿许久了。暖季里特有的懒散阳光披撒在融雪过后的宫殿上，在刚刚被冰水洗涤过的砖瓦里折射出耀目的华丽光彩。 整个后宫自轩辕凌云以破天盟内贼一事为由而强行解散后清冷不少，就连同着盟友关系的邱悦都随同着忠心的家臣一齐离开了定居已久的妙音殿。霎时，失了玩伴的玉生烟只得整日窝在宫殿里，扒拉着两只小动物软乎乎的绒毛，长吁短嘆的感慨着日子的无聊透顶，逗得一旁的蒹葭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这小娃娃，人家留着这后宫佳丽的时候嫌弃麻烦，人家随了他的心愿给撤了三千美人儿又开始抱怨寂寞。真正是个小祖宗，难哄得很，偏偏那位似乎还挺乐在其中。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反倒是显得她们这些个旁人瞎操心了。 “我说您啊，有心思还是想想此番出宫要带些什么吧，外头有些东西可不比宫里，到时候您再折腾陛下也是变不出来的。” 抬手点了点玉生烟毫无形象的扒拉在桌子上的小脑袋，蒹葭不禁含笑的出声提醒。 要说到出游一事，其实早三天便定了下来。毕竟连微服私访都算不上，皇帝陛下就是单纯的想带着小孩儿出去散散心玩上那么个把月。 当然，得知此事的朝臣们那可是一个个急红了眼，上奏的速度都比平时欢了不少，就差亲自跑到这位万岁爷跟前抱着大腿哭诉了。奈何，这些人是有那个胆子却没那个机智，统统被李源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给怼了回去，以至于最近这些日子，一半儿以上的朝臣见着李源的那个表情，简直跟狗见了骨头似的――张嘴就想咬。 咳咳，这里没有任何贬义，请大家慎重。 几欲泪目的李源扭头看了眼笑眯眯的摇着扇子盯着自己的玉广厦，选择了在沉默中灭亡，简直不要太心塞。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轩辕凌云而言却是乐见其成。不知根底的皇帝陛下前儿才心情甚好的大笔一挥，赏了李源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可把站在自家门口接了旨的李大人给憋了个够呛。 归于正题。出游嘛，本来是说走便能走的，带上了银两闯遍大江南北其实也是颇有江湖情长的味道。只是玉生烟确实对此是嚮往不已，但是担心着小少年受了委屈的皇帝陛下却是避之不及了。是以，前前后后打点了七八天，皇帝陛下终于是在小少年的翘首以望里头高抬了贵手。 早已游遍了大半江山的轩辕凌云对于四处风土人情甚是了解，以至于到最后，除了一个赶车的车夫，轩辕凌云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带。 在玉生烟满是怀疑的注视下，轩辕凌云乐呵呵的拉着小少年的手走上了马车，奔赴了二人世界。 其实真挺不错的。 要说起来，这便是在外游歷了一个多月之后的玉生烟的想法。 轩辕凌云制定的路线一直是瞒着所有人的，包括赶车的车夫都是轩辕凌云指一段路他就赶一段路，所以，等到走走停停的两个月后，玉生烟掀开车帘看见了一望无际的蔚蓝湖泊事给惊得傻愣愣的呆在了原地，可把轩辕凌云给笑了个前俯后仰。 南海边界。 早之前玉生烟是真没想到轩辕凌云会记住自己唠叨里的嚮往，还花费这么多时间物力的带着他跑过来。 浑身飘飘然的玉生烟任由轩辕凌云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直到脚底踩上了一片柔软的金色沙粒铺成的黄金海岸，听着耳边唿啸的海风和迎面扑来的雪白浪花，玉生烟这才慢悠悠的回过神来，有了些实感。 沙滩尽头有一间漂亮的小木屋，浅色的木条带着些清雅的淡香穿透了微咸的海洋气息抵达鼻尖，清淡的色泽配着围绕四周的羽毛一般的椰子树和深蓝的海洋背景不禁让人眼前一新。 等到身体四肢都回归了自己的控制，玉生烟这才发现轩辕凌云早已提着个小木桶从木屋里走了出来，见着他望来，还笑着抬手摇了摇。 华贵的锦衣和这场景显得有些不太搭调，引得小少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轩辕凌云却是并不在意，大咧咧的刷起了袖子就引着小少年往海边走。等到轩辕凌云走出了一段距离，玉生烟这才恍然发现这人居然连鞋都脱掉了。 “快点来帮忙，不然晚饭可是没着落了啊。” 听着轩辕凌云满是戏嚯的声线，玉生烟颇为不服的撇了撇嘴，没听皇帝陛下的警告，穿着靴子就蹦q到了轩辕凌云身后，瞅着空荡荡的木桶嫌弃道，“你该不会是要自己去打渔吧？那我们还吃不吃饭、啊！” 被突然伸到面前的软体动物吓了一跳，玉生烟惊叫一声后退了数步，正值一个浪头拍来，舒适的长靴连同着小腿处的衣摆都给敬了水神。 还没来得及回神的玉生烟木愣愣的瞪大了眼睛盯着轩辕凌云手里头五颜六色的五星状生物，在轩辕凌云毫无顾忌的大笑声中气恼的躲了躲盛满了水的脚。 “我边说让你脱了鞋吧。这下好喽，连衣服都得赔了。”走出几步弯腰捡起一个琥珀色的海螺扔进了木桶，轩辕凌云啧啧几声，一脸惋惜，“为夫现在区区一介渔夫，可赔不起小少爷你这么贵重的衣服哦。” 字里行间不曾掩饰的调侃气的玉生烟一阵咬牙，鼓起的粉白腮帮子逗得轩辕凌云又是一阵大笑。 “行了，快脱了吧。都湿透了多不舒服。” 打趣够了的轩辕凌云放下木桶，走近气鼓鼓的站在海浪位置的玉生烟，也不管时不时拍来的浪花溅湿了衣服，弯下腰帮小少年退下了鞋袜。 “喂，”看着轩辕凌云熟练的从海里捞出了渔网，玉生烟坐在摇曳的小船上撑着脑袋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个啊。”捞起了所有的渔网，正折腾着海鱼的轩辕凌云轻笑一声，颇为感慨的回忆道，“你把你哥找来，他也熟悉。当初咱俩难兄难弟的，在清州海战的时候遇上了海底乱流，给卷到了荒岛上。周边就这些个东西，不会用可不得做个饿死鬼了。咱就想着这死得多不体面啊，阴差阳错的就学会了呗。” 听着轩辕凌云不正经的描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玉生烟盯着一侧小仓库里头活蹦乱跳的鱼群笑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打渔没学会反倒被淹死了，你们俩不仅是个饿死鬼，还成了淹死鬼，岂不是更不体面？” 猝不及防被噎的一愣，理好了渔网再次放下的轩辕凌云看着小少年津津有味的小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珠一转，却是又想起了个事儿。 “你别说，我还真差点儿做了淹死鬼。” “？” 轩辕凌云笑了笑，抬手摇了摇指头，满脸神秘。 “等到明天啊，你就知道了。” 玉生烟：“……” “谁稀罕似的！” 然而，事实证明，玉生烟是真挺稀罕的。眨巴着眼睛硬生生期待到了第二天早上，可把轩辕凌云弄了个哭笑不得，到最后也不得不妥协，躺在床上给玉生烟讲完了接下来的经歷。 “海里能看见东西？” “那是，不然你夫君我怎么会弄到这些个好东西呢，我告诉你啊，快点儿睡，指不定明儿我运气好了还能给你捞出个装着珍珠的大蚌……” 侃侃而谈的话语戛然而止，轩辕凌云听着耳侧轻缓绵长的唿吸声无奈的嘆了口气，翻身看着小少年在倾撒而入的皎洁月光中安稳的睡颜又好气又好笑，却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也许过去的苦痛依旧刻骨，但是他从未如此庆幸，重来一次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单纯美好的少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