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第一娇娇女》 第1章 盛京一霸,人厌狗嫌 苏柒正熬夜看小说,追到精彩段落,心头却一梗,脑子就糊了。 “完了。”她想,她不该这么熬夜的,果然熬夜会猝死是真理! 下一秒,她耳边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主人,你好,欢迎加入穿书体验官计划第一期,这里是《天天投喂流放暴君》的书中世界,你被分配到的身份是苏府假千金——苏柒,我是您最忠实的小伙伴,甜筒!” 然后,就没了下文。 然后,她张开嘴,依依哇哇的。 她竟穿成了个奶娃娃! “甜筒?甜筒?” 怀着很是崩溃的心理,她在脑海中试探性的呼唤了好几声。 但没有回音。 仿佛之前听到的系统播报是幻觉。 她又努力了几次,终于甜甜睡去。 奶娃娃都这样,不怪她! 睡梦中,那机械声又来了,却有气无力的,“主人,你现在的身体因为胎里带的毒太弱了,甜筒没办法跟你维持沟通,你可一定记住了,你的任务是帮助你爹得到一万点百官好感度!任务期限是,五十年内!但特别注意不能让好感度跌破负一万,那时候系统会自动抹杀主人你的!” “当然,任务完成后将送主人返回现实世界,获得一次复活机会!请尽情享受本次穿书之旅!” 说完,系统不出所料的,就又断气了。 很久之后,苏柒醒来,在婴儿床上无语望天。 望了片刻,沉沉的困意再度袭来,她几乎撑不住眼皮,继续模模糊糊回忆起来,这本《天天投喂流放暴君》正是她熬夜追读的那本小说。 而苏柒在这小说里的身份则是苏府的假千金,而女主苏云弦才是真千金。 但两人具体是怎么真假互换的,之后又是怎么归位的,这假千金的真实身份什么的,她却通通不清楚,因为还没追到那里! 而且,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任务里要得到一万点百官好感度的老爹,当朝权倾朝野的镇国大将军——苏臻赫,是这小说里最大的佞臣! 不仅做事独断专行,不听人劝,还仗着和皇帝的亲近,脚踢文官,拳打武官,与御史台更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没错,苏老爹与当今圣上自幼一同长大,脾性相投,娶了同一门的两姐妹花,做了不相上下的“妻管严”。 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的二三事儿,是她一个读者都觉得好磕的程度。 比如说,早上两人还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晚上,便又勾肩搭背开始聊好夫君的自我修养了。 更比如,御史台那些弹劾苏臻赫的奏折,被皇帝随意堆放在御书房的角落里,积灰落尘都没翻开。 因此,有圣宠又有权还不听话的苏老爹能不招人恨? 对任务前景感到十分渺茫的苏柒哭唧唧着又睡了过去。 * 时间一晃十五年过去了。 苏柒不仅没帮自家老爹刷到那一万点的百官好感度,反而叫那原本只是零的好感度骤然降到了负一千,且还在持续掉落,负一万指日可待。 久而久之,苏柒只当忘记了那任务,全然融入这个被大奸臣娇宠在掌心的纨绔女儿角色,反正甜筒也时灵时不灵,就偶尔发布些奇奇怪怪的临时任务,其余时间都管不到她。 而任务期限又那么久,车到山前必有路! 至不济还有个简介里当上了女相的原书女主苏云弦呢,等到了她出场,自己便只消躺着看她表演,适时搭个便车,这任务就咻地完成了! 于是,盛京百姓无人不知,大奸臣苏臻赫生了个“干啥啥不行,拼爹第一名”的娇娇女,而且全家人还把她给宠上了天。 比如: “将军府大公子夜闯宵禁,只为给宝贝妹妹送药”, “将军府三姑娘当街碰瓷儿,只为讹诈老太医一根千年老山参,给宝贝妹妹当零食嘴儿”, “将军夫人带着儿女们打上楚王府,只因楚王世子酒后失言,说了句苏家那病秧子”, “有言官在朝会时参了苏大将军教女不严,竟被当场揍成猪头,回家路上又被套了麻袋”, …… 总而言之,为了这个宝贝疙瘩,苏家活脱脱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土匪窝。 为了搜罗给苏柒养身体的奇珍异宝,苏臻赫和苏家三兄妹走遍了大江南北,堪称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就连皇上都讹诈! 久而久之,皇上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加入到宠溺苏柒的大军,并品尝到其中的快乐滋味,开始着迷、开始上瘾。今儿赏赐一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明儿又送一处皇家最好的温泉行宫。 等到苏柒及笄之年,盛京城更是迎来了百年难遇的盛况——帝后亲临,国师祝福,加封县主,举城同庆。 如此殊荣,就连历朝历代的公主都未曾有过。 更令人惊奇的是,或许是这些泼天的富贵福气起了作用,苏柒自及笄之后,身体竟一日好过一日,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出门了。 然而,对于盛京城的百姓们来说,这却并非什么好消息。 因为,苏七姑娘十五岁之前,虽然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至少不会惹是生非。 可十五岁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女霸王,整日里在外面招摇过市,不是走马斗鸡,就是当街斗殴,简直令人闻风丧胆。 若非苏大将军一味偏袒,以及苏家上下那些人毫无底线地为她收拾烂摊子,恐怕她早就被盛京城百姓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 这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盛京城却一反常态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街道上,行人寥寥,店铺大门紧闭,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仿佛躲避着什么可怕的瘟神一般。 只有街道中央,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旁若无人地招摇过市。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顶装饰华丽的软轿,四名身强力壮的轿夫,扛着软轿,健步如飞。而在软轿的周围,则是数十名衣着光鲜的婢女、小厮,簇拥着,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姑娘,您看,这小海螺手链,多精致啊!”一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丫鬟,指着路边小摊上摆放着的一串手链,满脸堆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戴在我们姑娘手上,一定好看极了!”另一名身着粉色襦裙的丫鬟,也跟着附和道。 “珈蓝,快,付钱!”半琴见状,连忙对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小厮说道。 “哎,姑娘,您再看那柄折扇,多精巧啊!” “可不是嘛,这扇骨上雕刻的狸花猫,简直和隔壁老王家那只一模一样!” “珈蓝,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付钱啊!” …… 一路上,但凡苏柒看上的东西,都被她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 而那些小摊贩们,虽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积压已久的货物被人买走,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一个个面如土色,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姑奶奶。 苏柒对此却毫不在意,依旧兴致勃勃地东逛西看,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 “姑娘。”一名身穿粉衣,长相清秀的婢女——半琴,忽然快步走到苏柒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时候不早了,御医叮嘱过,您的午膳要按时吃。” 苏柒闻言,动作一顿,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刚刚看上的一支玉簪,但很快,她便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说道:“那好,咱们今天就去富贵楼,吃松鼠鳜鱼!” 听到富贵楼和松鼠鳜鱼这俩串字眼,半琴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凭借着她多年来伺候苏柒积累的经验,她知道,自家这位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又要开始作妖了。 【未完待续】 第2章 得有顾二公子的琴音才开胃 富贵楼,盛京城里先帝爷亲手题匾额的独一份。 在今上提倡全民节俭以支持平南军与南夷打仗的特殊时期里,唯独这儿依然能够做上几道价格昂贵的“富贵菜”,供不差钱的达官贵人们解馋。 但,即便是再有钱的达官贵人,也不敢太过招摇,多是订了餐带回家里藏着吃的。 毕竟,连皇宫里的帝后都还在啃野菜! 像苏柒这样临时起意,直接上门去大鱼大肉的行为,可以称得上胆大包天了。 奈何人家是苏柒! 奈何人家的爹叫苏臻赫!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记住,要最好的包厢,三楼,靠窗,视野最好的那个!”苏柒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那支玉簪插到半琴头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半琴无奈一笑,赶忙依言去了,分明只是小碎步,却走出了残影道道。 路人们再次感叹苏柒的霸道不讲理。 苏柒泰然自若,扭过头,另一穿着碧色罗裙的婢女妙音已经很有眼力见的补上了半琴先前的位置。 低眉顺首,宠辱不惊。 她恭敬的问道:“姑娘,不知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苏柒忽然一笑,眼中点点星光绽放开,带着点恶劣,她问:“妙音,今儿个可是顾二公子去月华阁柳儿姑娘那儿点卯的日子?” 妙音点了点头。 忽荡来一阵风,将苏柒的刘海吹偏几许,她轻飘飘道:“去月华阁把人劫了,就说本县主想吃松鼠鳜鱼,急需他的琴音来开胃。” * 话说这盛京城里除了苏柒,还有个逆着世俗胡作非为的小祖宗,顾二公子,顾晗。 顾晗出身丞相府,虽是庶出,但在顾家一视同仁的家庭教育里并不曾受过亏待,算得上是茁壮成长了。 天生聪慧的他,琴棋书画诗骑射无一不精通,其才华连当朝太傅谈起都赞不绝口。 可他偏偏心不在仕途,只一门心思投入那红粉香楼,将一身惊世诗才尽报于吴侬软语、香艳情词。 如此浪荡才子,叫天下学子皆扼腕叹息,同时也些许庆幸。 叹的是那身才华埋没,幸的是未来仕途少了强劲对手。 市井有歌曰:“公子临亭,毓秀风流,颜可倾国才倾世,莫不天上谪仙人。” 对他评价之高,可见一斑。 不过嘛,顾晗虽然出入风月之地,却从未失君子风度,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苏柒则不同,她什么都沾,拈花惹草,沾酒沾赌,混迹其中,不亦乐乎。 谁能想到,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偏偏一见如故,知己相交。 如今还狂妄到了要用顾公子的琴音来开胃。 这可是顾相这个当爹的都没有的待遇! 说回原处。 苏柒靠着拳头,强势坐进了自己看上的包厢。 眼下正琢磨要用什么曲儿来配她最爱的松鼠鳜鱼。 还没琢磨明白,正主就来了。 顾晗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佩着一块羊脂玉佩,衬得丰神俊朗,风度翩翩。 “哟,顾公子来的快嘛,还以为你得有些时候才舍得从那温柔乡出来。”苏柒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鎏金多层雕刻的小香球,笑盈盈地开口调侃道。 “哈,这不是听说苏七姑娘您得有顾某的琴音开胃才吃得下饭,顾某又岂敢耽搁?苏家大哥的拳头可不讲情面极了,顾某不敢挑战。” 摇着一把骚包无比的大红色折扇,顾晗施施然地走进包厢。 目光扫过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哟,今儿心情不错啊,竟点了这么多好菜,在下有点受宠若惊了。” 苏柒眨眨眼,“牛羊都得养肥了再宰,何况我们惊才艳艳的临亭兄。” 闻言,顾晗失笑得摇摇头,苏柒这张嘴啊,他真是没话说。 走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在桌角的一套白玉酒具上,“这便是墨醉公子新酿的那坛‘醉仙酿’吧,配上这白玉杯倒是相得益彰极了。” “临亭兄果然懂我。”苏柒眼睛发亮,一下笑得开怀。 旁的人,见她用这顶好的东海王进贡的白玉杯来装花楼的酒,早指着她的鼻子骂暴殄天物了,但顾晗就会夸她。 所以,两人才能有这么好的交情嘛!因为品味一致! 想到这里,苏柒拿起酒壶,亲自给顾晗斟满了一杯酒,“来,尝尝吧,可是本姑娘费了老大劲儿才虎口夺食来的,珍贵无比。” 顾晗接过,神色意味深长,“还是小柒你面子大!” 苏柒淡笑不语,至于究竟是面子大还是拳头硬,有什么打紧的?总归这坛子酒到她手里了。 只见顾晗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细嗅酒香,这才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呐,入口绵柔,回味悠长,醉墨公子的手艺又进步了。” “每次喝个酒都这么磨磨叽叽的,有意思吗?”苏柒自己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实在看不过眼顾晗那样子,不由吐槽道。 顾晗就当听不见,放下了酒杯,“小柒今日突然叫我过来,心思可不纯吧?莫非是……”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柒。 “是什么?”苏柒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声音拔高,“莫非顾公子以为我要对你……” “以身相许?”顾晗接过话头,挑眉笑道:“那倒也不必。” 苏柒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一靠,表情慵懒,“回到正题,临亭兄,给我弹首曲子呗!” 顾晗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他起了身,颇无可奈何,“那在下就献丑咯。” 苏柒笑着拍拍手,原本守在门外的半琴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进来。 “打开看看吧!”苏柒对着顾晗挑了挑眉。 顾晗隐隐猜到了什么,手指紧绷着,顿了好一会儿才掀开那盒子的盖。 一张古朴的五弦琴静静躺在盒中。 顾晗的手悬在半空,眼中出现了一层薄雾,“苏柒,你……” 苏柒绽开一抹笑,道:“用它来弹,可能扯平我将你拉出温柔乡的帐?” “自然。”顾晗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先前的儒雅笑意,将琴端正摆好,手指轻抚过便是一阵悦耳之音。 苏柒眯着眼听着,手中筷箸伴着琴音极有节奏的敲击着碗盘。 两种截然不同的乐音相合,竟是出乎意料的动人心弦。 忽地, “砰砰砰——!” 一连串急促的砸门声传来,打破了包厢内的和谐。 苏柒眼中精光一闪,总算来了! 【未完待续】 第3章 赠美人,化干戈 敲门的人显而易见没耐心,还暴躁。 用力之大,连带着地板都似在晃,门口挂着的珠帘更是撞得叮当作响,甚至有几颗断了线、蹦下了地。 顾晗抬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按,原本悠扬的琴音戛然而止。 他挑起眉,玩味的目光落在苏柒身上。 苏柒却像是没有听到那砸门声一般,依旧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同时十分疑惑地看向顾晗,“怎么突然停了?临亭兄可是害怕了?别担心,那门挺结实的。” 顾晗轻扯嘴角,有些无奈道:“不怕事儿,但也不必刻意找事儿吧,苏小柒!”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便被人猛地从外面踹开。 顾晗似笑非笑瞅着苏柒,仿佛在问,这就是你口中的很结实? 苏柒抹抹脸,自觉还挺厚,就当看不出他眼中调侃。 而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珠玉碎裂声,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脚步重得仿佛想要踏平了这楼。 来人叫刘玉郎,当朝礼部尚书刘正宏的第五子。 昨日才被苏柒当街“羞辱”了一番,今儿找上门的用意不言而喻。 顾晗眨眨眼,他可算知道自己为啥能得苏柒这一顿饭了。 说什么需要他的琴音来开胃,怕是需要他来陪着搭台唱戏更贴切些。 只见刘玉郎脸色铁青,双眼布满血丝,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却显得狰狞可怕。 “苏柒,你欺人太甚!” 刘玉郎咬牙切齿地吼道,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苏柒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抬起头,表情恰到好处的茫然,“呀,是刘五公子啊?你来做什么,瞧着挺生气啊!” “你……”刘玉郎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没有什么比你气势汹汹来报仇,然后仇人云淡风轻问你所来何事更气人的了! 比哑巴吃到了黄连还憋屈。 他指着苏柒,你了半天,却硬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玉郎兄,消消气,消消气,来,先喝杯茶,润润喉。” 顾晗起身,端起茶壶,亲自给刘玉郎倒了杯茶。 “谁要喝你的茶!” 刘玉郎一把拍开顾晗递过来的茶杯,茶水顿时泼洒而出,溅湿了桌布。 他咬着牙,“顾临亭,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这事跟你无关,我劝你最好少管闲事!” “哦?是吗?”顾晗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茶渍,却无端给人一种威胁的毛骨悚然感。 “你……你们……”刘玉郎目光愤愤。 单一个苏柒,他都得背着家里来报仇,这会儿还蹦出来个同样被父亲耳提面命惹不得的顾临亭,当真叫他继续不是,走也不是。 进退两难! 但,昨日分明是自己的面子被苏柒踩地下摩擦,父亲来了后却反手给自己一巴掌不说,竟强压着他跟苏柒道歉! 那丢人至极的场面可还历历在目。 他咽不下这口气! 最终,他看了看顾晗,又看了看苏柒,用力一甩袖子,怒哼着坐到了桌边,一言不发。 见他总算消停下来,苏柒这才开口问道,语气充满无奈和不解:“刘五公子,我到底何处得罪了你?” “苏柒,你明知故问!”刘玉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你前几日那么嚣张得抢走了我的小妾,如今倒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抢走你的小妾?”苏柒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刘五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啊?我都不知道你的小妾是谁,更遑论抢人?” “还有啊,我苏柒虽然玩得花,但还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的,你可别乱说话!” “你……” 刘玉郎指着苏柒,气得浑身发抖道:“你少装蒜!自然是细雨,那日你明明……” “细雨?谁啊?”苏柒打断刘玉郎的话,脸上十足的疑惑。 顾晗努力憋着笑,适时在一旁提醒道:“咳,昨儿你给伯母抢回去那姑娘就叫细雨,是安平侯府的茶花女,据说犯了错,被王妃打发出门了。” “哦,是她呀!”苏柒恍然大悟,但依旧疑惑地看向刘玉郎,“只是那茶花女何时成了你家小妾?” “我……”刘玉郎语塞。 他总不好说,自己在宴会上看上了细雨,磨了安平侯夫人许久,才算把人给了自己。 但他碍于名声,不敢四处宣扬,只一顶小轿过去,打算把人接到刘府的后门偷偷进。 这谁能想到,会碰着苏柒来横插一脚,直接把人给他抢走了。 态度还嚣张至极! 苏柒见他吃瘪,心中暗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罢了,罢了,那日之事,苏柒确实也有不对,但我抢人前真不知道那是你的小妾啊!” 她十分强调不知道这个点。 说完,站起身来,走到刘玉郎面前,“这样吧,我将桃红姑娘赠予你,就当是赔礼道歉了,如何?” “桃红姑娘?”刘玉郎愣了一下,脑子转不过来,不理解苏柒为什么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也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转到了给他送女人上。 稀里糊涂着,他讷讷问,“哪个桃红姑娘?” 苏柒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身着蕊红色纱裙的女子在丫鬟的带领下缓缓走进了包厢。 女子款款而来,戴着面纱半遮半掩的,只见那美目含情脉脉,细腰盈盈一握,一举一动皆风情万种。 “这位便是桃红姑娘。” 苏柒指着那女子,语气自豪,“她不仅精于茶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那只会点茶的细雨,可是强上百倍不止呢!” 刘玉郎看着眼前的绝色佳人,早已目瞪口呆、心魂出窍,哪里还记得什么细雨?什么面子? 更没去想怎么这分明是苏柒临时起意提出的,女人却转眼就能送到他面前。 “怎么样,刘五公子,我这赔礼,你还满意吗?”苏柒看着刘玉郎那副猪哥样,心下讽刺,唇角却带笑。 这礼啊,可是她精心挑选,精心准备的,保管给刘玉郎和刘家大大的惊喜。 刘玉郎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如此美人,真舍得送给我?”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刘五公子若是喜欢,尽管带回去红袖添香便是。”苏柒不以为意地说道。 “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刘玉郎起身,朝着苏柒拱了拱手,“今日之事,是在下唐突,望苏七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好说,好说。”苏柒摆摆手,“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伤了和气呢?” “苏七姑娘说得对。” 刘玉郎说着,便伸手去拉桃红的手,有些迫不及待,“桃红姑娘,走吧。” 桃红低眉顺眼地任由刘玉郎拉着,正要跟着他走出包厢时,苏柒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二人。 “等等!” 刘玉郎疑惑地转过身来:“苏七姑娘?” 苏柒没理会他,而是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刘玉郎面前的空杯子斟满,“差点忘了,刘五公子,这杯酒,你可一定要喝!算是见证我们一醉泯恩仇!” 刘玉郎一听这话,瞬间飘飘然起来,整个盛京城里,苏柒亲口要敬酒,他是第一个吧! 于是,从善如流,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既然苏七姑娘如此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柒见状,满意地笑了,又接连给他斟了几杯。 刘玉郎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有些醉意上头了。 待到三壶酒下肚,刘玉郎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被桃红搀扶着,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包厢。 方向倒不是朝着刘府的,而是更深的华街里巷。 “请神容易送神难,刘大人这次怕是要呕出血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顾晗轻声叹息。 【未完待续】 第4章 完球,火烧偏了 “谁叫他太闲了就咬着我爹不放,恨不能将我爹批成大奸臣,我不过帮他找点事儿做罢了!” 苏柒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你呀……”顾临亭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表面上看起来骄纵任性,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缜密,睚眦必报的主儿。 干这事儿,他可不信就因为那不痛不痒的弹劾。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吧,这鱼凉了就腥了。”苏柒说着,拿起筷子。 顾晗也不再言语。 两人沉默的享用这一桌珍馐美味。 不多时,一桌菜肴皆被一扫而空,两人吃饱喝足。 “对了。”顾晗忽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致地看向苏柒,“小柒啊,算着日子,苏大将军也快回京了吧!” 苏柒挑起眉毛,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这茬的用意:“是啊,捷报传来已有月余,算着行程,四月底就可以入京,还能赶上今年的端阳节呢!” 顾晗点点头,似笑非笑的:“这次平南王也会一起回来吧?” 苏柒继续点头:“不错,此次与南夷那边议和顺利,平南王自然不必继续戍守边疆,也该凯旋回京来享享儿女清福了。” 顾晗低笑,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不急不缓的开口:“所以,你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平南王世子程书凛应当也跟着一起回京了,恭喜小柒,好事将近啊!” 苏柒一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晗。 见她惊得下巴都要落地了,顾晗啧了啧嘴:“怎么这幅表情?你就偷着乐吧!你那便宜未婚夫可是南疆第一美男子,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啧啧,无数女儿家的梦中情郎却一出生就许给你了,真叫人羡慕嫉妒恨呐!” 啥玩意儿?女主那个一见如故的铁哥们儿平南王世子居然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她本人怎么不知道? 而且,直到她当时看到的小说最新剧情里两人都根本没同过框好吧。 这么一想,她略微松了口气,看来应当是后面有什么变故,婚约解除了,如此,她就不必放心上了。 顾晗看出她的不乐意,拍拍她的肩,认真道:“接受现实吧,我的苏七姑娘!这消息虽然暂时还没有传出来,但也基本板上钉钉了,听我家老爹所说平南王和你爹可是在战报里同皇上的这事儿,什么意思你也明白吧!” 苏柒只觉有些烦躁,却不知烦躁从何而起,她摆摆手,“总之,本姑娘不认这劳什子的未婚夫!” 顾晗好笑地看着她,作为十分了解她的颜控属性的挚友,他道:“希望见到真人了,你还能这么有骨气的说话。” 苏柒翻白眼,拿起巾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将话题一转,“对了,平乐县的那桩案子进展如何?” 顾晗一愣,差点脑子没跟着转过来,失笑,“我还以为你一时兴起,怎么,真上心了?” 苏柒撇撇嘴,“到底是撞到我面前的,我要是撒手不管了,晚上怕做噩梦。” 这是真话,因着系统限制她不能干预到主线剧情,除了系统发布的那些临时任务外,她一直不怎么多管闲事。那天帮着报案也是正巧她心情不错才顺手为之,其它的,她刚开始可没想。 后面接着插手查案则是因为她夜里梦见这案子最后被扣到了她老爹头上,然后好感度跌到了负十万,系统要抹杀她! 顾晗闻言顿时哑然,苏柒是会怕做噩梦的人?不过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家罢了。 “说实在话,时间太久了,线索太少了,而且苦主不追,官府难查啊。”他语气里带着深重的感慨,也点到即止。 苏柒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不要继续管这事儿,但她还是开口道:“难,但不是不能,不是吗?” 对于她的固执,顾晗按了按额头,“行吧,那我接着往下探探吧,不管后面站着谁?” 苏柒斩钉截铁,“不管后面站着谁!” 笑话,她可是苏臻赫的女儿,从没有投鼠忌器的说法! * 半个月前。 苏柒伙着身边一帮“狐朋狗友”趁着好阳光去到郊外游猎。 张弓射出的第一支箭,没射着猎物,倒是惊出了一对惊慌失措的母女。 然后,带出了一场荒唐至极的冤案。 ——平乐县令收钱卖命,花钱买命。 而且是嚣张至极地在衙门外面的公告板上,以不同肉类代不同死囚,明码标价。 只要给够钱,就能换出来人。同样的,只要送进去一个年纪相当的,则能得到一笔钱。 当然,其中差价不小,全进了县令等大小官员的裤兜。 这事儿持续将近十年,直到这对母女家的男人失踪,然后女人在菜市口把人认出才被捅破。 或者也不算捅破,因为这事儿在县里是人尽皆知,人们都冷眼旁观惯了,包括那对母女。 刀子割到了自己身上才觉疼,但人微言轻又闹不出结果,那俩母女索性来了盛京准备告御状。 这不,撞着了苏柒。 苏柒心情颇不错,听了没犹豫就插手管了,亲自把人送到应天府报案。 应天府当即就派了人过去查。 不想,查案的使者还没到地方,那平乐县的县令就一条白绫给吊死了,怕得连吞了的钱也如数交了出来。 朝廷为了压下不好影响,给苦主们的补偿十分丰厚,还派了个远近闻名的仁官去接任县令,算是给这案子画了个句号。 至于背后操作那买卖的,用脚想也知道不止那挂了脖子的前县令,但应天府都不敢深究下去,其他老百姓自然有样学样,只当啥也不知。 偏偏苏柒这时候做了那个噩梦,便找到家里兄长在应天府做事的顾晗,想要探点不在明面上的内情。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段对话。 * 深夜。 月弯如钩,星星点点。 御东街,刘府。 醉醺醺的刘玉郎搂着怀中娇躯,一路有说有笑而来。 门口那抓耳捞腮的小厮远远见了人,又是喜,又是急。 “哎哟,我的少爷啊!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老爷在正堂就等着您呢!” “老爷前脚罚了您禁闭,后脚您就偷跑出门,还带回来个……” “哎哟,少爷,手松松,这是哪儿来的狐媚子……” 耳边似来了苍蝇,嗡嗡的,刘玉郎皱紧眉头,将人往旁边一搡。 “哎哟——”那小厮脚下一个不稳,竟整个人倒了下去。 更倒霉的是头正好磕到了颗尖锐的石子儿。 瞬间,黏腻的鲜血涌出。 “少——”小厮手刚伸出去就无力垂落下。 圆睁的眼看着漆黑夜空,很快没了神采。 浓郁的血腥弥漫开。 “啊!”桃红惊恐的大叫引来不少行人的围观。 “死人了……死人了……” 原本漆黑的巷道,眨眼间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完球,这火烧偏了。”刚结束和苏柒的人生交流的顾晗正溜达消食,正好撞见这一幕,有些头大。 谁都想不到,桃红这把火还没烧进刘府后院,刘玉郎自己个儿就作出了桩命案。 【未完待续】 第5章 上来比划比划 翌日。 天刚亮,顾晗就马不停蹄跑到了苏府。 “小顾呀,怎么来这么早?找柒儿有事儿?”刚准备套了车出门的苏夫人瞅见他,有些奇怪。 顾晗拱手一礼,“见过苏伯母,伯母安康!” “您这是,要出门?”他接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夫人点点头,“今儿清月约了我们几个老姐妹到府里吃茶赏花。” 说着,她看了看一旁的漏刻,面色一下紧张,拍了拍脑门,“哎哟,不同你说了,时间要赶不及了。” 说完,就步伐矫健得跳上了车,只来得及跟顾晗挥挥手,直催促着车夫加紧赶车。 顾晗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想着难怪苏柒会被养成如今的性子,有其母必有其女,一脉相承的风风火火。 “希望事儿别闹伯母耳边去吧!”他低叹。 进了苏府,刚从厨房端出糕点的半琴一眼瞅见了他,微微福身,“顾二公子安康,是来寻姑娘的?” 顾晗点点头,“小柒她这会儿还在练武场?” 半琴点点头,“姑娘说前些日子养病没练够,可憋慌她了,如今病好自然要加倍练回来。” 顾晗轻笑,“确实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外面都知道苏柒是病秧子,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病秧子哪怕在十五岁前病没大好时也天天坚持练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雨无阻,从无间断。 跟着半琴,很快便到了练武场。 不愧是武将家的练武场,整个场地有一般人家一处院子大小,周围摆满了各式花样的武器,以及辅助练武的木桩之类,叫人很是眼花缭乱。 此刻苏柒正在场地中间打拳,每一拳都灌足了气力,打得虎虎生风,出拳,挪脚,侧身,一收,再一出,空气都撕裂开了。 “啪,啪,啪,”顾晗鼓起了掌,眉眼里笑意浓烈,“小柒这拳打得越发威风了!” 听见他的声音,苏柒收了力,站定,就着一旁挂的巾帕擦了擦满是汗珠的脸颊,朝他勾勾手,“临亭兄,上来比划比划?” 顾晗摊开手心,“我个文弱书生,你就别欺负我了吧!” 苏柒翻了个白眼,“这儿没外人,快上来!” 顾晗哈哈一笑,倒也没扫兴,足尖一点,下一瞬便出现在了苏柒面前。 目光一一逡巡过周围几个被扔得横七竖八的兵器,“刀?剑?枪?棍?还是什么?” 苏柒挑眉,“就不能比拳头?” 顾晗呵呵两声,“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你还是有婚约的,咱还是注意一点吧!” 苏柒唇角扯开,笑得有些阴森,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她不打爆他! 随手抡起一根棍子,很不讲武德的,直接就往顾晗身上打下去。 顾晗张了张嘴,赶忙矮身一躲,提起旁边的棍子横着格挡住,但那力道还是直震得他虎口发麻。 “好家伙,偷袭呢,玩儿这么大?”他眉眼凌厉起来,染上一抹如出鞘之剑的锋锐。 苏柒一压一放再一压,连续三击,力道十足,顾晗依旧只挡住,没进攻。 “这么早过来,发生什么事儿了?”苏柒一边打,一边问。 顾晗握着长棍中间,抡了个花轮,终于反守为攻,动作行云流水,无孔不入,“你昨日那火没点成,烧错地儿了。” “出了什么变故?”苏柒皱眉问,顺便赤手接了顾晗的一棒子,足尖蹬地,拉开段距离,紧接着又蓄上千钧的力道往前攻,大开大合的,刚猛无比。 顾晗听着耳边呼呼的破空声,收住棍顿了顿,而后又迅疾直刺而出,棍首在空中抖动,直指苏柒那大露的空门。 “刘玉郎把他家小厮推地上,很不巧遇着了石头,人磕死了,刘正宏亲自把儿子押去了衙门候审,自个儿也天不亮就去宫里跪着请罪了,哭喊着教子无方,愿意叫儿子偿命。” 苏柒一时有些惊讶,一错神,差点没挡住顾晗的“乱棍”。 原来这案子这时候就发生了,这可是主线剧情里比较重要的伏笔之一,让刘正宏落了很大一把柄在女主手里。 不过到底是回忆里的一笔带过,她了解有限,更不好直接插手了。 叹了口气。 顾晗则抓住时机,雷霆一棍击来。 随即,苏柒身形微晃,执长棍斜斜一挡,如同风摆柳枝,将将好避过了顾晗那一击。 她轻笑,“刘大人很会哭啊!” 哪家权贵府里没几条人命?那些伺候的小厮全身上下都压主家手里,命比草贱,从来都掀不起水花。 而刘玉郎错手推死家里小厮更加是个小得不得了的家务事儿。 这刘大人却偏偏要跑宫里头去请罪,还喊出要让儿子偿命的口号,是真不怕陛下顺嘴真要了他儿子的命! “你前脚送了桃红过去,还故意灌醉刘玉郎,他转眼就闹出人命来,会不会牵扯到你?”顾晗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便是担忧这个才早上便急着赶了过来。 苏柒摇摇头,手上一个变招,棍出残影,“这时候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复杂,放心吧,刘大人啊,铁定提都不会提那桃红。” “你说,刘正宏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顾晗接住苏柒杀过来的那一棍,把自己的棍扔了开,摆摆手示意不打了。 苏柒也顺手把棍子扔一边去,端起一旁的水碗一口闷完。 这一波打下来,连眼睫毛上都挂着晶莹汗珠。 鬼使神差的,顾晗用手替她擦了去。 四目相对之际,尴尬弥漫开来。 顾晗干咳一声,“有碍观瞻。” 苏柒嗤笑声,揭过这茬不提了,又取了另一个碗倒满水给顾晗递过去,顺便回答起他先前那个问题。 “那只老狐狸啊,无利不起早,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药,只需要找找他这么做的利在哪里。” 说话间,半琴已经领着数个丫鬟围了上来。 端盆的端盆,倒水的倒水,擦拭的擦拭,分工明确,动作熟练且麻利。 苏柒小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转瞬间就成了干净体面人儿! 顾晗看得眼角直抽抽,算是头次见识苏柒这位“娇娇女”的真实生活。 太糜烂了!太糜烂了! “利?恕我目前真看不来这事儿有什么利在。”他道。 苏柒扯了扯半琴刚给她理好的衣领,又给扯歪了去,“名声啊!大公无私,大义灭亲!” 顾晗睁大眼,“至于吗?为了名声,不要儿子?” 他不理解。 苏柒摇摇头,“名声要,儿子也要,本来在京中这就不算啥大案子,归根结底是刘府的家务事儿!而且这人命也是刘玉郎酒醉后错手导致的,轻放、抑或重判也就京兆尹一句话的事儿。闹到这一步,京兆尹犯不上去得罪刘正宏。” “何况,你不如去外面走走,听一下如今百姓们议论的风向,我猜定很有意思。”苏柒继续补充。 顾晗扬起眉毛,“你的意思是……” 苏柒拾起一块刚出炉的糕点,入口即化,清香满溢,“世人总是同情弱者的,想来昨儿那小厮是弱者,今儿啊,便该刘玉郎是弱者了。” 风水轮流转嘛! 说着,手将盘子往顾晗的方向推了推,“喏,尝一块儿?马师傅做的桃花糕味道一绝,别处你是吃不到的!” 【未完待续】 第6章 所谓富贵险中求 顾晗喝完水,接过糕来。 那糕肉眼可见的卖相极好,色若朝霞映水,闻之亦有春风吹面之香,入口即化,细腻软滑,滋味好极。 “甜而不腻,清新脱俗,这桃花的芬芳是我吃过留存最正的!”顾晗竖了个大拇指。 苏柒伸展了下双臂,感慨:“往日里,三姐未出嫁,大哥二哥也还没出去当差,我从来不觉得这练武场空旷,我们四个一处,抢这一盘桃花糕都能闹小半盏茶。” 顾晗走到她身边,也学着她伸展了一下,“是啊,人长大了,小时那些有的没的乐趣就再没了,成长的代价嘛。” 苏柒点点头,又拣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满口生香。 而后说起了别的,“对了,忽然想起一桩可能和这案子有关系的事儿,前几日进宫,我听皇帝姑父跟姑姑提起说严阁老打算告老了,最迟年终就会上大朝会乞骸骨。” “所以,内阁就空出来一个位置……”顾晗陷入沉思,这个消息他家老头可没和家里提过,“陛下心中是已有人选?” 苏柒撇了撇嘴,“那天皇帝姑父有特意问起我姐夫的学问。” “辛小王爷?”顾晗不解,“他不是没入朝?” 苏柒唔了一声,“皇帝姑父那日召来孟学士,问他我姐夫可合适今秋就下场。” 顾晗挑眉,“今秋那一场啊!真是寄予厚望了,洛言也是这次秋闱下场,有他在,其他人都很难出大彩了。” 苏柒点点头,“阿言的学问确实一骑绝尘,但我姐夫也不差。” 虽说明珠在前,其它珠玉在后就难免显得黯淡。 但,即使黯淡,珠玉也还是珠玉,不会变成顽石。 何况,赵辛在原书剧情里可是中了探花郎的!仅次于状元洛言和榜眼宁何必。 “我还是不明白内阁空出位置和辛小王爷有什么干系,总不至于陛下属意他入内阁吧!”说着,顾晗自己都笑了,让一个还没进官场的毛头小子入内阁,陛下只要没疯就干不出来。 苏柒眨眨眼,“我姐夫可是孟老的亲传弟子。” “陛下属意孟学士?我老爹竟没跟我提!”顾晗敛了敛眼皮。 孟学士不仅是赵辛的老师,也是他的恩师,敬了三碗拜师茶那种。 只是他终究没走孟学士替他规划好的青云道,转头就堕落进了风月无边的温柔乡。 三年多,他没敢再去见他老人家一面。 苏柒颔首,继续道:“孟学士脾气太臭,是个全然的独臣,除了皇帝姑父,连严阁老点遍朝堂都没想起这号人。” “所以是人选上冲突了?严阁老提的谁?刘正宏?”顾晗算是理解为何自家老头没往家里提这事儿了。人选有争议,他们这些无关人等就得袖手旁观、不置一词! 苏柒点头,又道:“刘正宏有个小妾姓严,也就是刘玉郎他娘。” 闻言,顾晗震惊了一会儿,“果然这盛京城里弯弯绕绕的,家家户户都能扯上亲戚。” 苏柒但笑不语,默默吃下了最后一块糕。 “所以他赌上儿子,就为了拼这一把,得个好名声,好叫陛下那里退步、点头。”顾晗半眯着眼,似在思索什么,“他胆子可真大!” “所谓富贵险中求嘛!但刘正宏那老狐狸,走一步,看三步。这次敢拉着严阁老正面同陛下杠上,背后也定是有些依仗的,这事儿啊,卖儿子得名声只是第一步罢了,后面还得跟着些起伏波折。”苏柒双手拍拍黏上的糕点屑,“走吧,带你去见见细雨,那可是个比桃红更妙的妙人,刘玉郎那家伙虽然长得不行,但眼光着实不错。” 闻言,顾晗失笑,“成啊,你评价都这么高了,我肯定得去见见!” “不过,桃红那边你怎么打算的?”他接着问,“就此弃了,还是怎么着?” 苏柒唔了一声,“我送桃红、灌醉他助桃红与他玉成好事,一是不想让刘玉郎一直盯着细雨,二则是想要激他顶撞顶撞他爹,让刘大人暂时别一心琢磨怎么纠我爹的错处,如今嘛,由桃红自己发挥吧。” “那可不是省油的灯呐,”顾晗却不认可,“小心她把火拱你身上,毕竟这次刘玉郎失手害死了人跟你脱不开,他就算不拉你下水,也得很记上一笔。” 苏柒摊开手心,“那就随他记咯,我又不怕他。” 顾晗跟上她的步子,“你可真不顾惜些名声,孩子间的打闹上升到报复人一家鸡犬不宁的,程世子要知道了怕就不敢娶你了。 苏柒笑笑,“那我可求之不得。” * 苏府,后院。 苏柒和顾晗两人一道聊着,不多时就到了后院厢房,繁花团簇的院子里一个穿着淡粉色襦裙的女子正百无聊赖做茶百戏。 什么鲤鱼跃龙门,狸猫换太子,花好月圆夜,孤舟蓑笠翁的,精巧里透着别致。 “难怪安平侯看了挪不开眼,也难怪刘玉郎见一面就要把人抬回家当小妾。”顾晗鼓了鼓掌,走过去,细细打量那几幅做成的茶百戏。 细雨见两人来,并不意外,眼皮都不抬一下,“自己看着喝。” 苏柒很不客气的依言端起了一杯,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顾晗嘴角抽搐,看向细雨,“她这般牛饮,你不介意?” 细雨嗤了一声,“就该牛饮。” 苏柒哈哈大笑,一手搭在了顾晗肩膀,“临亭兄,这就是你有所不知啦!这茶百戏,就得牛饮!那图案一骨碌全下了肚,才不算坏了美感!似你那一点点品,喝到最后,茶汤都支离破碎啦。” 细雨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点头,眼中亮了光,显然对这说法再认可不过。 看得顾晗哭笑不得,“你俩倒是歪理邪说到一处了,难怪能投缘。” 是的,投缘。 一个茶花女,一个将门闺秀。 谁也不端架子,谁也不显拘谨,坐在一处,讨论茶百戏是不是该牛饮,可不就是投缘! “好了,细雨,本姑娘跟你介绍介绍这家伙吧,顾晗,顾临亭,算是小有才名,老爹是丞相,老娘是郡主,哥哥是应天府丞,整个盛京除了我,也就是他最能横着走了。”苏柒托着腮,言笑晏晏道。 顾晗听了却恶寒的浑身一哆嗦。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下一句他听着细雨开了口,“所以,你要我之后跟着他?” 噼里啪啦—— 晴天霹雳。 顾晗几乎是蹿跳了起来,指着细雨,瞪着苏柒,“你要把这女人塞给我?!” 苏柒笑容不改,“正是呢!临亭兄,你可务必要帮我这个忙!” 【未完待续】 第7章 一个字,一个诺 顾晗恶狠狠一张脸,“想都别想!” 他是流连花街柳巷的,但从来不会把女人带回家! 这是原则! 也是规则! 不单是他自已想与不想,他身后可还有顾家百年的清名和体面! 离经叛道可以,败坏门风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何况,这位还是让安平侯后院起火,然后为了息事宁人又转送到刘玉郎,再半道上被苏柒截了的盛京舆论风口里的“妖精”!“狐媚子”! 不管内情、真相,他顾晗终究受累名声,做不到太洒脱。 苏柒收了笑,神色郑重许多,“前儿,我前脚刚把人抢回来,后脚这院里就进了刺客,就一晚上,前前后后来了三波,拿得还都是制式的机括弩箭,统共折了我三个暗卫。” 闻言,顾晗眼睛睁大了,就是他那日常拉仇恨、得罪人的大哥也鲜少遇到这么大阵仗。 他目光沉沉看着细雨,“她到底是何人?” 一个安平侯夫人娘家带来的外侄女儿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量,引来这等刺杀。 苏柒却没回答,只是道: “顾晗,我过段日子要出京,你帮我照看她,全盛京,我能信的就只有你了。” 话落,顾晗愣住。 苏柒很少叫他大名,多是打趣的顾公子,或者不近不远的临亭兄,亦或者偶尔起口角时怒目而视喊出的顾临亭。 而喊他顾晗的次数,不超过一手,均是有事相求。 比如之前叫他去查平乐县那案子,又比如之前托他帮忙给赵辛那个爱怼苏墨韵的弟弟套麻袋…… 而且,她说,整个盛京城里,她只信他。 她只信他。 顾晗抿着嘴,压下胸腔中那团东奔西跑的小雀跃,暗叹,顾临亭啊顾临亭,你真的太没出息了…… 然后,他点点头,道:“好。” 一个字,一个诺。 * 京兆衙门,公堂口。 外间太阳爬上了半山腰,衙门外一声锣响,开堂了。 跪了足有一个时辰的刘玉郎抬起了头,满眼猩红,对着堂口外摆着的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一拜。 又转回面向高坐堂上的京兆尹谢平涛。 “堂下何人?”谢平涛一拍惊堂木,声音威严。 刘玉郎开口,声音还带着宿醉寒凉的哑,“在下姓刘,名玉郎,家父礼部尚书。” 谢平涛点点头,继续问:“所犯何事啊?” 刘玉郎眼睛更红,声音更哑了,“草民有罪!” 重重一叩首,脑门都磕出了血来,“草民昨夜醉酒,失手推倒家中小厮阿勇,致其死亡。” “草民有罪!”他声音哽咽起来,呜呜的呜咽在喉咙口压都压不住。 外间百姓们本是来瞧热闹的,一早蓄了满腔的怒火,想着要来好好讨伐这权贵子弟喝花酒抱美人,有不顺心就伤人性命的龌鹾事儿。 不料,这犯了事儿的公子哥跟往日凑的其他热闹里的不一样! 居然是个好的! 瞧着那塌了的背,红肿的眼,他们的眼眶子都跟着酸,跟着润了。 “也是失手啊!这刘公子哪儿知道那小厮会站不稳,倒下去又正好碰着了石头……” “哎,运气使然,时也,命也!” …… 外面讨论的热火朝天。 堂上谢平涛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刘玉郎,也叹了口气,“哎,这下可该记得酒不是好玩意儿,往后呐,少沾!” 话是这么说,谢平涛盖在袖子下的手却攥了攥,他很不爽。 这案子,好判也难判。 意外的过失罢了,涉及到的也是家中一个奴才,虽然是在大街上,但也不是不能当即遮掩下来,却偏偏要闹到他的公堂。 不仅如此,还把他的公堂当了戏台子!笃定了他愿意不愿意都会跟着上台吆喝两声。 正此时,一个衙役从后堂小跑而来,到谢平涛身侧耳语了两句。 谢平涛眉眼一利,一拍惊堂木,杀威棒顿起,“威—武—” 刘玉郎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狠捏了一把拳,想着父亲的嘱托,嘴里不住呢喃:不要慌,不能慌。 然后他抬头看谢平涛,依旧是那双痛苦的,追悔莫及的眼。 谢平涛平声平调地,“刘五郎,刚有个自称是你那小厮阿勇的弟弟的人来报案,说你是故意杀人而非意外推搡,是为——杀人灭口!”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震得全场都屏息静默了起来。 百姓们落在刘玉郎身上的目光由同情、惋惜,开始摇摆,逐渐怀疑、恍然大悟。 刘玉郎却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拔高,“我没有!他在胡说!阿勇是孤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 “啪!”谢平涛又拍了拍惊堂木,“刘公子,请莫要激动。” 刘玉郎跪了回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拱手作揖,似十分压抑愤懑,“草民请求与那人当堂对峙!” 谢平涛点点头,吩咐下去:“带证人孙阿猛。” 攥着的拳松了,压着火的心口舒坦了。 他才不管那证人是真是假。 只觉这台戏班子一下子顺眼了,果然他不喜欢结局注定的一边倒的局势,掺上意外,叫人有空隙去抽丝剥茧,才有意思。 不多时,衙役押着名眼窝深陷、脸色青黑的男子上了堂。 不,与其说是押,用拖来形容更为贴切。 他脚步虚浮,跟谢平涛见个礼都仿佛耗尽了力气,随时要厥过去。 谢平涛皱紧眉,尽职尽责走流程,问:“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那男子开了口,嗓音破锣锅似的,“禀官老爷,小人孙阿猛,是外面那可怜小厮的亲阿兄!今日是来状告刘家五郎强抢人妻,还杀人灭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拿那枯瘦得树枝条一般的手指头指着刘玉郎,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啪——”谢平涛面无表情,“孙阿猛,请冷静些。” 而后继续问:“你口口声声刘家五郎强抢人妻,杀人灭口,可有凭证?那所谓的人妻又是何人?” 孙阿猛梗着脖子,表情愤愤,“自然有!”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造的玉兰花簪,簪身上染了斑驳血迹,触目惊心。 他朝着谢平涛重重一拜,涕泗横流,“那女子正是我家那刚出嫁的妹子!请青天官老爷替小民做主啊!” 谢平涛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刘玉郎却似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把奋起就掐住了那孙阿猛的脖子,神色狰狞凶狠。 “你胡说!阿勇分明是孤儿!哪儿来的哥哥,又是哪儿来的妹子!” 场面一下混乱,衙役们上前拉人,却反被卷入,一群人打做一团。 那瘦男人孙阿猛别看外表跟朽木一样,那鸡爪似的手挥舞起来连受过训练的衙役都招架不住。 “真是一场闹剧啊!”人群中,戴着斗笠看热闹的顾晗戳了戳一旁老神在在嗑瓜子的苏柒,“你说,孙阿猛这一告几分真几分假?” 【未完待续】 第8章 是去闹事,不是送死 “临亭兄,可别乱打坏主意哦!”苏柒又磕开一颗瓜子,吃得津津有味,意有所指地提醒。 顾晗一笑,“近墨者黑嘛!” 招了招手,一个小厮凑了过来,他同那小厮耳语几句,小厮面色诡异,嘴角一抖一抖,但还是拱了拱手表示领命。 见小厮很快淹没入越聚越多的人群,苏柒叹了口气,“还是收敛些,逼急了老虎,可不管你是谁家崽子,照咬不误。” 顾晗哈哈一笑,“儿子在这里受人污蔑,刘大人一个当老子的还安坐钓鱼台太说不过去了,我也是好心。” 苏柒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这个阿猛也是刘大人弄出来的,不过啊,他太自负了,忘记了一点。” “哪一点?”顾晗问。 苏柒打了个响指,“你手里的棋子可未必只是你手里的。” 闻言,顾晗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你知道点什么?” 苏柒老神在在,“且看下去吧,这汪水浑着呢!” 两人交谈间,里面的混乱总算告一段落,恢复了平静。 孙阿猛用手背抹了一把乌青嘴角溢出来的血迹。 他张开手掌,还是那枚染了血的银簪。 “这便是证物。”他仿佛冷静下来了,整个人显得愈发阴测测,毒蛇吐信般的目光划过同样一身狼藉的刘玉郎,叫刘玉郎不寒而栗。 “呈上来!”谢平涛拍板定音。 一个衙役赶忙上前将东西接来递到了谢平涛面前。 谢平涛拿起银簪细细观察了会儿,“倒是无甚特别,孙阿猛,你缘何说这银簪便是证物?” “这簪是我阿娘的遗物,我妹子出嫁时作为陪嫁,有一整套,除了这簪子……”孙阿猛嘴角一勾,刚开口就被刘玉郎打断。 “等等!”他看向谢平涛,“谢大人,草民有一问,需得现在问清楚!” 谢平涛沉着脸,点头,“行,你问。” 他却咧开嘴,“能先给口水喝吗?嗓子干得疼。” 谢平涛深吸一口气,“给刘公子倒杯水。” 衙役很快倒了杯温水过来。 刘玉郎喝下,然后一顿首,目光灼灼,“草民有一问,不论状告何案,若状告者身份造假,这证词是否也该不再作数?” “你——”孙阿猛来了火气,竟是激动得猛咳起来。 刘玉郎吊着眼角,满是嘲讽,“我说了,阿勇是个孤儿,无亲无故,你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哥哥究竟受了何人指使,要来害我?!” 孙阿猛一怔,但也就是这一怔,刘玉郎抬手从他怀间夺出来一块玉。 “何况,你孙阿猛还是个触犯朝廷禁令、吸食大烟的瘾君子,何来的胆子登堂污蔑我!” 刘玉郎举着那熏得都发了黄发了黑的玉,面沉如水。 孙阿猛的面色一下颠狂起来,张牙舞爪的,不管不顾就要去抢那玉,“还我,快还给我!” 刘玉郎一笑,“是啊,得还给你,要是进不去了大烟馆的门,我今儿是不是还得背上你的人命官司?” 话落,那玉当着孙阿猛眼前落下地,砸了粉碎。 孙阿猛不怒反笑,“哈哈哈哈……” 刘玉郎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那银簪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喷了孙阿猛一手。 “老子要你给我妹妹偿命!” 场面彻底混乱,街道上有人惊叫着跑开,也有好奇者争相围观。 一片嘈杂里,谢平涛眼皮抬起,略略嗤笑。 随后吩咐,“请大夫。” 衙役领命去了。 不多时。 “可怜我儿!” 人群外,因为疾跑而衣冠不整的刘正宏跌跌撞撞跑来,冲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儿子身边。 刚从宫里出来,他便被顾家小厮拦着,报了刘玉郎被那小厮的哥哥告了强抢民妇和杀人灭口的罪信,把他架成了笑话,他只好亲自过来一趟。 不料,马车走到半途,衙门里的又来了,说那孙阿猛刺了他儿子。 他登时眼冒金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顾不上那在街上只能慢行的马车,跑了过来,见得儿子这幅惨状,他不由怒火中烧,灼心灼肺。 扭头殷切看那刚给刘玉郎止完血,正收拾药箱的老大夫,“大夫,我儿如何了?” 老大夫看着他,低眉顺眼答:“运气好,心脏长得偏,死不了。” “多谢您。”刘正宏拱拱手,示意刚追过来还在气喘吁吁的下人给老大夫包了几颗银锭子。 而后转看向被一众衙役压在地上的孙阿猛,面色青里泛红,眼似要喷出火来。 “你到底何人?何故污蔑、刺伤我儿!”声音夹杂着愤怒、隐忍和不解。 孙阿猛大笑不止,口中大呼:“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然后众目睽睽下,头一歪,嘴角流出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瞧着这接连的戏码,顾晗以舌尖抵牙床忒了一声,“这戏闹到这儿可算是差不多了,可怜刘大人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被撕了口子,还赔了儿子。” 说着可怜,但满满的幸灾乐祸不掩饰。 他瞅了瞅天,提议:“快中午了,咱去醉仙居用膳吧,太想念那一口醉大转弯儿了!” * 醉仙居,盛京城出了名儿优雅的风月地。 顶楼雅间。 顾晗,苏柒,墨醉三人盘膝坐着,软榻上原本摆的棋盘换成了三大叠醉鸡翅,酒香并着肉香,刺激得味蕾直分泌唾液。 “苏小柒,你早上说要离京,具体什么时候?”顾晗一边撕咬着皮儿脆肉筋道的鸡翅,一边声音含含糊糊得发问。 闻言,墨醉也一脸紧张,盯住苏柒,“主子,您怎的突然要出京?可有同大公子交代?您是要去办什么事儿?打算带多少人?去多久?有危险吗?——” “得得得,打住!”苏柒赶紧叫停墨醉那连珠炮似的嘴,“今儿就启程,没和别人说,替我瞒着,至多三日就回。” 然后又看顾晗,“细雨就托付给你了,她要是少了哪根汗毛,我找你麻烦。” “还有,刘家那边盯紧点,这案子的水虽然很浑了,但从案子本身抽离出去看,刘正宏他剑指着孟先生这点毋庸置疑,你该上孟府去拜访一下昔日恩师,给人提个醒。” 顾晗点头,“放心,不管是细雨还是老师,我都会全力相护。” “你出京,是要去平乐?”他默了默,又道。 苏柒抿着嘴角,没否认。 “先前不是让我查?如何一晚上就改了心思打算?”顾晗的目光紧追着苏柒的眼不放。 苏柒叹了口气,“昨天夜里来的消息,平乐县外面塌了个天坑,新任那个杨县令第一时间就封锁了那里,我派过去的人觉得不对劲,悄悄潜入查探,发现里面有开采痕迹和一些碎的生铁屑。” 【未完待续】 第9章 细细品尝了好写信去炫耀 顾晗瞳孔猛缩,“他们怎么敢!” 苏柒扯开嘴角,“所以,昨晚我一直辗转反侧一件事儿,一直被忽略了的事儿,那些被换出来的死囚都去了哪里?” 买卖人命的事儿曝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只集中在了那些被卖进去的,枉死的。 之后关注的惩罚的也只是那些收了钱的,或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官员。 而那些被花钱买出来,又不知所踪的死囚,竟全全然被忽略了彻底。 没人提。 或者说有人不想提,于是大家都不敢提。 “苏小柒,这事儿与你无关。”顾晗正色,如果真如苏柒所猜测,那这件事儿就太大了,不是一个苏柒该管的! 苏柒摇摇头,“顾晗,我苏柒虽然从小到大没干什么好事儿,霸道,自私,还不讲理,但我看不过眼这件事,更看不过我爹拼力守的国门背后有人挖墙脚!” “而且,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来把这件事闹开吗?没有吧!自然更没有谁可以像我一样,闹开了这件事还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所以,顾临亭,信我,我能做到且做好。” 这事儿,她打定主意了,就算违背系统规则,牵连到主线生变,她也愿意承担后果! 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了,她没法再把自己当个世外的过客!有些东西早已满满融入她的血液,她的观念,比如家国。 话落,顾晗一拳砸下,震得鸡翅都跳出来两只。 “不管怎么说,单枪匹马逞英雄,实在愚蠢!”他愤愤开口。 醉墨默默地捡起来,一手一只,一边一口,“主子,我随你同去吧!” 苏柒失笑,“可别胡闹,你的身份还是就待在楼里最安全。” “好了,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也不傻,会带够侍卫暗卫什么的,我是去闹事,不是去送死。” 一锤定了音,苏柒强势剥夺两人继续说话的权利,只无言地继续啃着那鸡翅。 * 某地,书房。 昏黄的烛火摇曳,更衬那夜色阑珊。 “爷,查着了,那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平乐镇。”黑衣侍卫恭敬禀告。 “平乐?倒是会选地方躲,天子脚下,顶风作案。”书桌前的男子将手里的纸送到烛台边上,火蛇瞬间将之吞没殆尽。 男子呵了一声,“吩咐下去,转道平乐县。” 侍卫点点头,沉默退下,没瞧着男子忽然从怀中珍之重之取出一个小香囊,然后用力扣在心口。 “这次去的平乐离你很近,但我不能立马去见你……还有四个月,很快了,很快了……”他低喃,语气缱绻而温柔。 * 与此同时,皇宫,帝寝殿。 皇帝坐在圆桌边,小口啜饮着助眠的汤,一个少女半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把玩腰间一颗小香球,似百无聊赖。 那少女正是苏柒。 “皇帝姑父,那只是一碗汤,不是珍馐美味,您这么小口细尝除了喝到一舌头的苦也品不出其它味道了。”苏柒委实看不太下去,声音感叹,她真的赶时间,偏皇帝一定要喝完汤才肯和自己说话。 喝便罢了,还这么慢条斯理! 严重耽误她的睡眠时间,她最在乎的睡眠时间! 听出了苏柒的不爽和隐藏的急切,皇帝一下乐了,索性放下勺,一本正经道:“这确实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这是小柒你亲手给朕煮的,连你家那草莽爹都没喝过,朕自然要细细品味了同你爹写信炫耀炫耀。” 苏柒连连摆手,讨饶道:“您可别!好好好,我不催您了,您慢慢品尝吧,那可都是我对您满满的敬爱!” 皇帝莞尔大笑起来,却没继续喝,“好了,朕也不逗你了,说吧,这么晚来找朕是又闯了什么祸要朕给你擦屁股?” 苏柒眼皮跳了跳,“皇帝姑父,您好歹是个皇帝,用词能别这么粗俗吗?” 皇帝扬眉,“那不是为了配合你?” 苏柒磨了磨牙,很想转身就走。 但也知道眼前这个到底是皇帝,再宠自己,也是皇帝。 于是她轻叹,“您摸着良心,每次我闯的所谓的祸,是不是多少都替您顺了心意?平了麻烦?” 皇帝看着她,点点头,“这倒是,说吧,你这次又要自作主张去替朕顺什么心意,平什么麻烦?” 苏柒起身下了软榻,走到皇帝面前,递出一个用手帕小心包着的物事,“您先瞧瞧这个。” 皇帝狐疑的一层层剥开,嘟囔,“包这么多层,金子呀?” 却在看到里面实际之物时,瞳孔猛然缩成针尖大小,“铁矿?” 铁常见,但原始的还没淬炼打磨的生铁可不寻常,何况还是苏柒如此郑重交给自己的。 “有人私开铁矿?”皇帝眼神倏地锐利,像锋刃,藏着压不住的戾气。 不说盐铁官营这个不成文的规矩,铁矿实在踩到了他心里一处痛点。 四年前,南夷突然犯边,老平南王战死,却不是因为年老了提不动刀了,而是手中兵器太朽了。 安逸过久的大雍,只顾朝堂上的阴谋党争,忽视了边军库房里那些积灰染尘的老旧兵器该重新铸造了。 他下令全国开炉,重造兵器,却发现全大雍有近千斤的生铁被走私贩卖到了南夷。 换而言之,南夷人拿着大雍走私出去的铁打的兵器来打大雍,滑天下之大稽。 后面,哪怕他举全国之力开矿冶铁,省钱买铁,也一直捉襟见肘,拆了西墙补东墙。 导致南夷一个弹丸小国,却能拖着大雍这个物产丰饶的庞然大物生生拉锯了四年才议和。 那件事他一直如鲠在喉,偏又得守口如瓶,以免被邻国得知了窘境来趁火打劫。 今天苏柒送来的这块铁矿碎片就像一颗火星子,点燃了他压了四年的引线,让他胸腔灼烧生疼。 “这是哪里来的?”皇帝咬着牙问。 苏柒沉声,“您还记得几个月前的平乐县买卖人命那桩案子吗?” 皇帝眼中划过一道精光,面色铁青,“那些换出去的死囚被弄去开矿了?朕就说,怎么那么痛快就愿意把吞进去的一文不差又交出来!敢情儿是九牛一毛啊!” 说着,竟剧烈咳嗽起来,听着惊心。 苏柒赶忙上前一步替皇帝顺气。 门外立着的几许影子晃动了一下,就要推门进来。 【未完待续】 第10章 百匹,千匹,总能拉回来 皇帝摆摆手,“守好,不许进来!” 晃动的影子重新立直。 苏柒神色为难,“早知您会这么生气,我就不熬助眠汤,该熬平气安神的。” 皇帝失笑,这种时候还能打趣上他一句的,他也愿意被打趣上一句的,这世上只有苏柒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口沉甸甸的,“当初看着折子里对换出去的死囚只字不提,朕就知道,这里面有门道,他们拿朕当傻子。” “但朕总想着要平稳,你爹和平南王,还有一众将领们,他们还在外边儿打仗,朕不能轻易乱了朝局,拖他们的后腿。” “所以,朕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揭过去。” “但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胆子可以这么大,不单是拿朕当了傻子,还是棋子!” 说着,皇帝又咳嗽了两声,整个人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闭上了双眼,语气讽刺又悲凉,“肯定不止平乐县,只一个平乐县怎么满足得了他们的胃口……” “我会查清楚!”苏柒开口,斩钉截铁。 皇帝却摇摇头,“太危险了,朕不会同意的。” 他深深看着苏柒,“朕会找人查,此事你就当不知道,今夜去皇后那边歇着吧,太晚了,就别回府了,怕路上会不安全。” 苏柒默了默,拱手,“那苏柒就先告退了。” 看向桌上恐怕已经凉透的助眠汤,“这汤您得喝完,但记得叫安公公端去热一下,夜里别喝凉的。” * 翌日。 皇帝几乎睁了一夜眼,第二天就染了风寒,发高烧,连早朝都取消了。 皇后踏着清晨的阳光匆匆赶来,在门口拦下了健步如飞的太医院胡院正。 “胡太医,陛下如何了?怎么这个天儿还会染了风寒?”皇后急急询问。 胡院正捋了一把山羊胡,“无大碍,应是近来忧思过重,昨夜又受了凉,堆一起了才爆发得这么来势汹汹,现下老夫给陛下扎了针,烧已经退下,其余的慢慢养着,十天半个月也就恢复了。” “不过,娘娘啊,陛下虽然正值壮年,但身体也不是青壮小伙儿那时候,得多注意,莫要过于忧思劳累,这次没大事儿也说不准下次,下下次,古话说积劳成疾积郁成疾都是有道理的!劳您多劝着陛下点。”胡院正继续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皇后仔细听完,点点头,跟胡院正拱拱手,“辛苦您了,本宫会时刻记得叮嘱陛下多注意身体的。” 胡院正点点头,“这是老臣应当的本分,这会儿还得去太医院里给陛下抓药煎煮,就不多留。老臣告退。” 皇后颔首,“您且去,本宫也要进去瞧瞧陛下。” 两人说完后又互相见了个礼,分道扬镳。 进了寝殿,一大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皇后皱着眉,问侍候的小太监:“陛下可醒了?” 小太监刚要答,内间就传出皇帝略沙哑的声音,“皇后来了?进来吧!” 皇后走进去,只见皇帝倚靠在引枕上,气息有些萎靡,眼底青黑十分明显。 刚要开口,皇帝却眯了眼,拔高声音,问:“小柒呢?她怎么没来?” 皇后默了默,“天不亮就跑了。” 皇帝怒目圆瞪,“你怎么不拦?朕不是传了话,叫你把人按在宫里,不准她出去?” 皇后一愣,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大发雷霆,嘴唇嗫嚅了几下,“她说宫里憋得慌,出去透口气。” 皇帝气笑了,摆摆手,屏退左右,语气无奈,“你啊,太由着她了!” 皇后眸光微敛,“她自小体弱,一直被拘着,如今愿意且喜欢往外多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说着,反应过来了什么,“昨儿她来找您说了什么?是她惹得您生的这场病?” 皇帝点头又摇头,“前些日子她不是闹着给平乐县来的一对母女主持公道嘛!那事儿最后也算不了了之,她咽不下那口气,派人深查,却查到了这个。” 说完,把压在枕头下的,昨夜苏柒送来的那块铁矿石碎块拿了出来。 皇后脸色大变,“她出宫是去查这个?” 虽然不知道内里多少弯弯绕绕,但能牵扯到铁,还惹得皇帝大病一场,能是小事儿?不可能的! 皇帝点点头,“昨儿她提这个就是想去,朕给拒了,想着你把人扣个几天,朕查出所以然来了,她的兴致也散掉些了,再放她出去。” “你啊!”皇帝叹息不已。 皇后脸色微白,“那陛下快些派人去把柒儿追回来呀!” 皇帝摇头,“那孩子,性子太拗,打定主意了十匹马都拉不回,罢了,由她吧!” 话落,他抬指在床柱上的一根细线上弹了弹,隐约传出几声铃铛响。 不多时,一个全身裹在黑布里的人从窗户翻入。 皇帝对他点点头,吩咐道:“即刻带人出城往平乐县去,务必护好苏七姑娘,必要时可用这块令牌便宜行事。” 话落,皇帝将一块金色的雕刻着一只腾云驾雾的金龙的令牌扔给了那人。 那人沉默的点头,跟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翻窗离开了。 皇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您又何尝没纵着她?要臣妾说,十匹马拉不回,那就百匹,千匹,总能拉回来了吧。” 皇帝听了哈哈一笑,没搭腔。 * 再说回苏柒那边。 早上天没亮,黑沉沉的,她耐不住得睁开了眼,扭着皇后要了份出宫令。 宫门还没大开,就扬长而去。 城外,顾晗牵着一匹马,抱着一个大布包,见到她露出会心的笑,“就知道陛下也拦不住你!” “喏,马儿,干粮,换洗衣物,还有兵器暗器啥的都给你准备好了。”他将缰绳递到苏柒手里,“一定要以自身安危为重,什么都不比人命珍贵。” 苏柒一笑,“顾临亭,你好婆妈哦!” 翻身上马,将包袱往背后一甩,“放心好了,还是那句话,我是去闹事,不是送命。倒是你,千万别掺合刘家那层出不穷的戏码,你那脑子,不合适!” 说完,不看顾晗那一下铁青的脸,畅快的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吃了一嘴灰的顾晗,脸黑着黑着就笑了,低语:“一路平安啊,苏小柒。” 【未完待续】 第11章 久别重逢,有点高兴 一路纵马疾行。 日头还没升至中天,苏柒已然抵达目的地,平乐县。 她下了马,轻车熟路从兜里摸出一张人皮面具,展平后覆盖到脸上,严丝合缝,眨眼就成了一个清秀腼腆的少年郎。 她还不忘拿出粉底腮红给那面具上打了点气色。 做完所有,她便索性牵着马朝前信步慢悠悠。 走过那书写着龙飞凤舞的“平乐”二字的界碑,入眼是一座石拱桥,桥下流水潺潺。 过了桥便是蜿蜒的青石街道,虽不宽敞,但行人不算多,是以并不显得拥挤。 苏柒沿街走过,眼中是两侧错落有致的房屋,耳边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偶尔还有几个顽皮小童追逐嬉戏。 很难想象,一个看着这么温馨有烟火气的小县城,地底下却埋藏着无法想象的肮脏。 “小哥,外乡来的吧?瞧瞧我这刚出炉的酒米糕,老婆子我独创的,你在别处可吃不着!”街边一个卖米糕的老婆婆笑眯眯地叫住她。 苏柒顿了顿步子,扭头一笑,露出一口白亮的牙,声音不高,“不用了,小生有干粮。” 说着,从包袱里扯了一块大饼出来,咬了大口,但眼珠子始终盯着那正冒腾腾热气的酒米糕。 把一个囊中羞涩的过路书生演绎得活灵活现。 “老婆婆,来一屉。”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苏柒背后传来。 与之同时,一只古铜色的手也贴着苏柒的衣袖伸来,放下几块铜板到摊子上。 老婆婆喜笑颜开,去忙着给男子打包酒米糕了。 “小家伙,又见面了,大哥请你吃糕。”同样是那清朗声线,却带了几分揶揄。 苏柒扭头,怎么是这家伙! 男子走上前来,因为比苏柒高出一个头,直接在苏柒身上打下一道阴影。 虽说他的长相有些粗犷,但气质却偏儒雅书生那种,苏柒挑眉看他,“你不是在边关打仗?” 男子一笑,凑近苏柒耳畔,“偷偷告诉你,仗打完了。” 苏柒耳根子一下红了,但还是僵着没躲开,嘟囔:“仗打完了就能跑出来?军纪森严的平南军里怎么会有你这种兵。” 男子失笑,刚巧老婆婆已经装好那一大袋子的酒米糕。 “郎君,你要的糕。” “谢谢婆婆,祝您生意兴隆!”男子接过,对着苏柒挑眉,“来,自己抓糕吃。” 苏柒眨眨眼,虽然和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不算对付,但不至于和嘴跟胃过不去。 伸手就要拿,男子却坏心的挪了手,把那一大包东西全塞给了身后面瘫一张脸的另一个男子。 “木头,全给你了。”男子拍拍那个叫木头的的肩 “徐禾成!”苏柒气鼓鼓的,牙痒痒,拳头也痒痒,半年不见,这男人更讨厌了。 徐禾成哈哈一笑,亲自取了一个递给苏柒,“好了,不逗你了,久别重逢,有点高兴,你理解理解?” 苏柒一手抓糕,一手拿饼,抬步往前走,嘴里呵呵冷笑,“理解个屁!” 徐禾成嘴里呔了一声,快步追上,两人并肩而行。 “小九,”徐禾成拿肩撞了撞苏柒,顺手抽走苏柒那张啃了一口的饼毫不嫌弃的挨着咬了口,“你不是说你是山阳人?怎么会来这里。” 苏柒看着他,磨磨牙,又是这样!这个人,总是这么自来熟!明明他们认识加起来也没超过半年!就真以大哥自居了! “进京赶考不行啊?”她呛声反问。 徐禾成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苏柒,分明久别重逢,但兴奋的只有自己。 刚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却一动,他回头跟木头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下五除二把饼吃了完,然后重新把糕塞进苏柒的手里。 “小九,不管你怎么想,大哥是真拿你当弟弟,这些糕你收着,大哥有点事儿办,晚上到镇东头那家彭记酒馆,大哥请你喝酒吃肉!” 说完,徐禾成去也匆匆,跟来时一样,转眼就不见了人。 苏柒垂眸看了一眼那袋子里白白嫩嫩的糕,“嘁,什么彭记酒馆,谁稀罕。” 但动作却抱得贼紧,糕都有些被压扁了。 她继续牵着马慢慢悠悠的走到了一间客栈楼下。 “迎客来” 挺喜庆的名儿,合眼缘。 “哟,小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手一挥,就有小厮麻溜的跑来把苏柒的马往马厩牵去,一边走一边说:“您放心,咱们店的草料都是上等的!” 苏柒点点头,从善如流,由着小二在耳边将客栈里各样吃食都介绍了一遍。 不得不承认口才好的小二业绩就高! 苏柒站住脚,扯了扯小二的袖子,叫停了那口若悬河。 “我住店。”她道,“最便宜的那种。” 气氛忽然尴尬,小二的热情也消散不少,中规中矩将人带到柜台登记,拿房牌,指房的位置。 然后重新挂回笑容,喜喜庆庆的出门去揽客了。 上着楼梯,苏柒耳边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客官远道而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嘴角弯了弯,外边儿的天地啊,真有意思,人也真有意思,可惜她不能常出来。 * 用过午膳,苏柒正坐在桌边研究平乐镇附近的地形图,手指点在一个位置,正是那塌方的坑洞所在。 她眉头紧皱。 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会儿对着地形图看才觉出不对劲来。 塌方的那一处地形落差较大,且有溪流流经,按理来说完全不符合铁矿形成的条件,就算形成也只是个小的,不会太大,顶多挖个两三年就会空。 而那买卖人命的营生他们却做了将近十年! “咕咕——” 思索之际,一只雪白的鸽子忽然嗖地一下飞了进屋,落在桌角,然后一脸矜贵地用那微红的喙点啄翅膀上的羽毛。 苏柒瞅了一时,笑开,手才从鸽子脚上绑的信筒里抽出一张纸。 目光本是随意扫过,却在触及内容时骤然凝住,所有的轻松一霎收敛。 只见纸上寥寥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还连不成文,显然是匆忙之下所写: ——矿下有金,李绝。 【未完待续】 第12章 一人一半,是砍了还是劈了? 她终于知道本该远在南疆战场的徐禾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是为了李绝! 一年前,她偷跑去南疆探望受伤的父亲。为了隐蔽行踪,她是跟着一家替朝廷押送焦炭的镖队走的,路上遇到马贼来劫车。 镖队数百人,来的马贼也有数百,两相对峙,镖头都做好了损失一半货物的准备。 还好徐禾成忽然带着人出现,才解了围。 这也是她认识徐禾成的开始。 之后在战场上,她暗中护着父亲,又被徐禾成认出来了,两人打了一架倒是打出了惺惺相惜。 借着酒劲深谈一番后一拍即合,等到那一波战斗差不多进行到尾声,便合作去挑了那马贼窝。 过程比较狼狈,但也彻底结下了革命友谊,开始以兄弟相称了。 再然后,她不告而别,两人再无联系。 而李绝就是那马贼窝的大当家。 当初被他给逃了,不想半年后竟是来了京畿,还同那私矿的生意有关。 前后事一结合,苏柒长吐了口气,心情不算美妙。 李绝和平乐县私开铁矿的应当是一路人,所以这边一出事,他就赶过来了。 那么,什么利益可以让这位狡兔三窟贼惜命的李大当家主动置身险境? 矿下有金四个字,加上此处不寻常的地形状况,让她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这里的矿坑挖空后,他们还发现了比铁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金! 想到这里,苏柒坐不住了。 又是小说剧情里没提到或者没写到的内容了…… 衡量一二后,她霍地站起,直接推开窗飞身跃出,不管下方传来的惊呼和骚动。 一路直奔郊外。 其一,她派去查探的暗卫传回这张消息应当已经暴露了行踪。 其二,正如这里的铁矿层不可能太丰富,金矿层也同样,多耽搁一时,那群人或许就能将东西全运走。之后要想追回东西或者找到那伙人就很难了。 所以,她片刻不能多等! 还没到地方,苏柒眼神一动,她看到了不远处有几道熟悉的身影正打作一团。 正是徐禾成和木头、李绝以及她家的暗卫甲乙丙,场面怎一个混乱了得。 苏柒当即寻了处树梢落下,调匀那有些乱了的气息,顺带仔细看向那方打斗的情况。 说是完全的混战也不尽然,基本上是徐禾成压着李绝打,木头在旁边掠阵,而暗卫甲乙丙则是时不时的出个阴招来参与一下,彰显存在感。 总的说来,就搁那儿跳舞似的,你进我退,你退我进。 苏柒啧啧嘴,看得很乐呵。 唔,怎么形容呢,就像看老大爷们聚在一起玩儿过家家,有意思极了。 姓徐的那方,还有她家暗卫可都收着呢! 明明一招可以把那李绝拿下,但又每次都出点小错。 乐意学猫逗着鼠,扑而不抓,咬而不杀。 就生怕自己成了鹬或是蚌。 说回另一边,战场外突然出现个大活人,打斗的几人都是高手,自然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数道目光扫来,苏柒一点不慌,还抬起手来挥了挥。 “李大当家,别来无恙啊!”她道。 心里其实挺唏嘘,说这李大当家惜命吧,他偏偏这么独,要是她,定然不会就这么单枪匹马闯龙潭虎穴。 但凡他多带一点人,今天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小九,你怎么来了?”徐禾成反手给李绝的肩膀捅了个对穿。 暗卫甲则后一拍捅了另一边。 李绝刚还在震惊,下一瞬就被剧痛吞没,叫得杀猪般惨烈。 “哎呀,也太暴力了,”苏柒跳下来,走过去,“你俩,自己人,别这么防备。” 暗卫甲收了刀,李绝再惨叫,他当听不见,退后到苏柒身侧,呈保护姿势。 另外两个也默默退出战场,站了过来。 徐禾成目光微动,“小九深藏不露啊!” 上次见面还是个偷跑出家想从军的傻孢子,这次就成了进京赶考读书郎,还是带了三个武艺不在自己之下的暗卫的读书郎。 苏柒摸了摸鼻子,但心虚也只持续了一瞬,她向来视脸皮这些为身外物,厚便厚着吧,冬天还能保暖。 “我就路过。”她笑道,借口一点诚意没有。 徐禾成拿出粗麻绳,熟练得把李绝绑了,看向身后的男人,“木头,把人看好了。” 然后往前几步逼近苏柒。 暗卫甲乙丙不由绷紧身子,随时准备拔刀出鞘。 徐禾成扫他们一眼,冷笑,“我真要杀你,没人拦得住。” 苏柒一笑,摆摆手,“别绷着,都说了,自己人嘛!” 话落,竟也上前一步,与徐禾成仅隔一拳之距,她仰着头道:“但你要杀我前,我会先杀了你。” 徐禾成莞尔,目光下垂,落到那不知何时抵上心口的银刃,“还是老样子,半点玩笑开不得。” 苏柒收了匕首,看着李绝,“这李大当家我得带走。” 然后又看徐禾成,补充:“他跟应天府追查的一起案子有关,陛下等着拿他回京。” 徐禾成眼中浮现了然,关于平乐县前些时候闹出来的案子他也有所耳闻,不想还查到李绝头上了。 微微一笑,他道:“小九竟是在应天府里做事儿?” “编外人士,混口饭吃!”苏柒眨眨眼,没否认,“所以,这人你让是不让?” 徐禾成摇头,“不让。” 然后转了话锋,“但我们可以一人一半。” 苏柒嗤了一声,“一人一半?怎么一人一半?劈了?还是砍了?” 李绝额头突突的跳,“不如你们问问我的意见?” 徐禾成没理他,“折个衷,先让我把人带回南疆,待我家将军问清一些事儿之后,立马把人送回给你。” 苏柒瞅着他,“哪位将军?什么事儿?” 徐禾成但笑不语。 苏柒知道他是不打算说了,眯着眼,沉默了片刻,“行啊,成交。” 然后走向李绝,“不过,总得给我些回去能交差的东西。” 徐禾成点头,侧身让开,“那是自然,小九你随意。” “送我去矿洞,我什么都交待。”李绝忽然说。 【未完待续】 第13章 山石崩裂,天塌地陷 这么配合? 苏柒饶有兴致地走过去,抬手就帮他拔了徐禾成还留在他肩膀的那把刀。 抽得极快,鲜血飞溅到了她脸上,腥气扑鼻。 她略皱了皱眉,有点嫌弃地把刀丢回给徐禾成。 徐禾成接住,眼中带着宠溺,“多谢小九帮大哥拔刀。” 苏柒嗤了一声,她才不是帮他,是那刀有些碍眼罢了。 “洞里不是搬空了,还有剩什么?”她对李绝循循善诱。 李绝看着她,目光一寸寸燃烧起来,狂热起来,“金子,我的金子!” “死到临头了,还惦记金子?”苏柒扯开嘴角,一脸的你当我傻。 李绝桀桀地笑,“我这半年来东躲西藏,吃过树皮,睡过泥坑,就为了我的那一份金子,就算拿不到了,我也得看看!” “让我去看了,我什么都说!” “要是看不到,杀了我,我也不说一个字!” 他言辞激愤,状若癫狂。 徐禾成拍拍苏柒的肩,“那边我已经派人接手,原本的守卫全扣下了,里外也查验过没什么问题。” “带他过去吧,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苏柒颔首,跟仨暗卫对视一眼,随即轻笑,“行啊,听大哥的。” 一行人走过一截陡坡,抵达了矿洞口。 不远处的一个大坑很是显眼。 “塌陷的地儿离洞口这么近呢?”苏柒若有所思。 徐禾成也皱皱眉,没说什么。 苏柒看向李绝,似笑非笑,“金矿的口子不在这里吧?你要看金子,去那里看不是更好?” 金矿?! 徐禾成大惊,这里竟还有金矿。 他看着苏柒,苏柒却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只直直盯住李绝。 目光里的压迫如有实质,叫李绝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你居然知道?” 苏柒一笑,有些恶劣,“呐,我猜的呀!” 李绝面色几番变换,“好,我带你们去金矿口。” “没埋伏?”苏柒挑眉。 李绝黑了脸,往一个方向指了指,“进了洞,往那边走,第三个分叉口的墙上有个机关,打开了就是通向金矿坑的门,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派人去探探。” 苏柒点点头,示意暗卫们进去查探。 不多时,三人鱼贯而出,齐刷刷摇头,“没埋伏。” 苏柒颔首,但还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但,总得去探探,不能因为拿不准、有疑虑就胆怯得止步不前了,那不是她们老苏家的家风! 循着黑黝黝的矿洞,一路仅每隔十来步有萤石照亮,基本是昏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的。 “快到了。”李绝忽然开口。 他摁开了机关,两侧山石骤然分开,露出一条更加漆黑的甬道。 苏柒押着李绝率先进入。 而后,“砰——”一声两侧山石迅速合拢,叫人阻止不及。 “小九!”徐禾成皱紧眉,在那门彻底关紧前冲了进去。 “公子!” “爷!” 暗卫甲乙丙和木头的脸色也一霎大变,纷纷拿拳去砸那机关,那门却再没了动静。 转头,又拿拳去轰那门,门同样纹丝不动。 “竟是玄铁?!”木头大惊失色。 * 同时,甬道内。 李绝看着苏柒与徐禾成,“二位,你们说,现在谁才是那瓮中之鳖呢?” 话落,李绝咧开一嘴的黄牙来,瞧着便阴森招人厌。 苏柒心口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郁,“那个塌方出来的坑洞是你们动的手脚?你也是故意露了行踪的?” 李绝洋洋得意,看向徐禾成,“是啊,被个毛小子追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老子不想过了!” 苏柒继续问:“那些换出来的死囚呢?矿挖完了,人去哪儿了?” 李绝大笑,笑出眼泪来,而后整个人朝一侧的墙壁上狠狠一撞。 “轰!” 巨响炸开,山石崩裂,天塌地陷! 李绝靠在墙边,笑得很癫,眼见着上方一块落石就要砸中他。 苏柒咬了咬牙,上前去拽他,却没看到另一块更大的落石近在咫尺。 徐禾成目眦欲裂,暴喝:“小九,躲开!” 然后眼睁睁看着两人被那巨石压下。 他想要冲过去,脚下却站不稳了,地,真的裂开了。 随着源源不断的落石,他被席卷着着一道往下滚,周身无处不是伤,很快便眼冒金星,意识模糊,而后身子一松,彻底晕过去了。 * “来这么一出,就为了金蝉脱壳?”苏柒抬起手掩在嘴前,然后咳了一手背的灰土,另一只手拎着绑李绝的麻绳始终没松开。 李绝冷笑,“可惜,另几个动作那么慢,没进来成,你也侥幸躲过了,不过死了那小子,我也不算亏了。” 然后手上一抖,那麻绳竟就松开了。 他慢条斯理替自己松绑。 苏柒瞅着他,也瞅着那断开的绳,“后手挺多。” 李绝一笑,“刀口舔血的,自然要留足够的后手,不然我可活不到今天。” “就不知道小家伙你,有没有足够的后手活过今天了。” 他眼中杀意炽盛。 苏柒不动声色,其实后背疼得她想哭,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真的很想回过头一把掐死之前那么大无畏要救人的自己。 不过也幸好救了。 否则现在真就埋巨石下面,要么死透了,要么半死不活。 也不知徐禾成怎么样了,她止住思绪不愿多想。 眼神环顾四周,“这才是真正的金矿坑吧,看着也不大。” 裸露的岩壁坑坑洼洼的,地面散布着大量的碎石和矿渣,金的黑的,灰的褐的,断裂的木梁也东一块西一块。 看得出来,撤得匆忙。 “矿和人,转移去哪儿了?”她问。 李绝好笑的看着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时候了,你觉得我有必要回答你?” 下一瞬,苏柒的匕首架到了他的脖颈,“虽然你心眼子挺多,但武力值是真不行,何况,你还有伤在身,确定不回答?” 李绝挑着眉毛,讥笑道:“提醒一下,这儿,我的地盘。” 带着苏柒一个旋身,脚下用力一踏,机拓声响起,无声的暗箭飞来,悄无声息洞穿了苏柒两边肩膀。 苏柒吃痛,手抖了抖,李绝趁势将她狠狠一推。 “现在,我们一样了。”李绝笑着,感到十分畅快。 【未完待续】 第14章 花儿笑,小鸟唱,泉水咚那个咚 局势陡转。 苏柒后背撞上那凹凸不平的岩壁,痛得她眼泪都涌到了眶底。 小腹处也传出熟悉的痛感以及迅速游遍全身的无力。 真是病好了太久,她都快忘记了她还是个胎里带毒的病秧子! 还偏偏赶这个时候发作! “检测到宿主面临生命危机,自动触发紧急修复模式,消耗三点成就点,成就点余额十五点。” “滴!警告!宿主健康程度低于30%,紧急修复模式启动失败——” “滴!即将启动紧急求生模式!消耗成就点零点,成就点余额十八点。” 冰冷的机械音传来,苏柒面色难掩喜色。 “甜筒,你终于醒了!”她在脑海里欢呼,差点还担心甜筒处于沉睡状态就没法触发修复模式,没想到居然还有更逆天的求生模式! 而且不需要消耗成就点! 要知道这成就点只有完成临时任务才能得到,而且不多,可珍贵了。 然后,她感觉身体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充盈的力量感,让她有了去倒拔垂杨柳的信心。 “主人,这次是系统检测到你的生命受到威胁,我才能强行联系上你,这个紧急求生模式虽然可以暂时消除你的痛感,并激发身体潜能,但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时间一到,痛感会加倍回归。” “而且,出于系统的自主修复逻辑,甜筒至少半年没办法再和你联系。” “主人,保重!甜筒,要下线了……”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苏柒原本雀跃的心瞬间被浇了盆冷水,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超越世界规则的bug总是限制诸多代价诸多。 不过,半个时辰,足够了。 至少她体内的毒发作完了,健康程度上去了,就不影响重新开启修复模式。 况且李绝在这里布置的机关应该不多,毕竟只是后手。 而且,他的杀心这么盛了也没趁着自己受伤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杀了自己。 可见,刚刚那一个机关就是他在这里布置的所有了。而他更大的依仗则是——迷宫一样的矿洞和离开这里的某条不为人知的后路,那条运走金矿和死囚们的路。 至于他为何到现在都现在没有去走那个退路,依然站在这里和自己对峙,想必是他那睚眦必报和谨慎惜命的性情在作祟。 他想看看刚那两箭能不能让她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宰割。 但他又怕自己尚有余力,他上前来反倒是羊入虎口。 所以,他站在那里,僵持着,等待一个契机,或是杀死自己,或是逃跑离开。 苏柒攥紧拳,朝前一个健步,又一个下勾拳,李绝被打歪了脸。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柒,仿佛眼前是一个怪物,“你居然还能动!” 肩膀被穿刺,就是他这个摸爬滚打惯了的,都不太抬得起来手。 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竟然还能出拳!且力道还不小。 苏柒揪住他的领口,睨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吗?” 李绝面皮子抖动,忽然,眼神微凝。 他看到了苏柒面庞边缘有几许翘起的东西。 易容! 心思电转,李绝瞬间咬着牙,一把撕开了苏柒的人皮面具。 苏柒一惊,竟没来得及反应,一张脸明明白白摆在了李绝眼前。 李绝瞳孔紧缩,嘴里一直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苏柒笑了笑,“看来你认得我。” 声音不似之前刻意伪装的清澈少年音,而是微凉的惑人的少女娇俏声线。 李绝目光中无数情绪接连划过,“苏七姑娘的画像,普天下谁没收藏一张?” 倒不是为了欣赏美色,而是引以为戒。 毕竟,惹了苏柒和惹了整个苏家,没差!那一土匪窝,没人想招惹上。包括他。 苏柒点点头,“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回答本姑娘刚才的问题?” 李绝的眼眯成一条缝,不答反问,“十年风声不走漏,便是官场上严密封锁,也很难封了所有人的嘴,去报官的那俩母女不正是如此?” “苏七姑娘,你自以为代表正义,代表公理,但你不妨多想一想,陛下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你跟我们作对,真的能落着什么好?” 苏柒一愣,却见李绝往地下狠砸了一颗烟雾弹,转瞬无影无踪了。 她唇角微勾,鱼,咬钩了。 从始至终,她就没抱希望真问出点什么,便是李绝愿意说,她也不敢信。 她要的只是卖给李绝一个破绽,让李绝有机会逃脱,亲自带她去找到“那条后路”。 只是没太想到,李绝为自己创造的破绽竟是那样一句诛心之问。 真的深深刻在了她的心思里。 陛下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自己所做,真的有意义吗? 待到烟雾完全散去,苏柒打开腰间一个玲珑小巧的香球,从中飞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蝴蝶样小飞虫。 那小飞虫长得很漂亮,翅膀是深邃的紫,还零星布了几颗淡白小圆点。 先是绕着那香球飞了三圈,然后才选定方向往一条岔路飞去。 这是她三姐从一个深山的寨子里带回来给她解闷的小玩意儿,叫追踪蝶。 只要往人身上撒点这追踪蝶最爱的某青色小花的花粉,它便能不眠不休追踪个十天半月的,跨越千里都能把人找出来。 当然,这话不排除有夸张成分,但至少在此处,追踪个李绝不在话下。 于是,苏柒抬步跟着追踪蝶往前走去,不紧不慢的,还没忘记留下些记号。 不知走了多久,她脚下忽然提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垂眸,借着萤石那微弱的荧光,她眉目微动。 是徐禾成。 抬起头,果然是从上边塌陷下来的。 “温馨提示,紧急求生模式距离关闭还有一刻钟,请宿主合理安排。” 冰冷的机械音同一时间响起。 苏柒叹了口气,挺不甘心的看了看前面,抬起手,那追踪蝶盘旋着落下,她把追踪蝶收回香球。 “罢了,人命关天。” 其它的,不急一时,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有追踪蝶在,追上去只是时间问题。 说着,苏柒将徐禾成扛了起来。 “咦——”她眨眨眼。 徐禾成的脸,摇摇欲坠,露出下面挺白皙的肤色。 还挺巧,她倒不知这家伙也是易了容的。 手指头动了动,终究忍住了把徐禾成脸上的人皮面具扒拉下来的冲动。 萍水相逢,虽说结交了一段时间,但往后怕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这家伙能顶着易容脸在平南军中来去自如,想必身份也不太简单。 所以,她还是别自找麻烦自找苦恼了。 唇角勾起,她哼起了不知哪里学来的小调。 “花儿笑,小鸟唱,泉水咚那个咚……” 【未完待续】 第15章 小九于他不一样,谁都不能比 三日后。 被裹成粽子的徐禾成悠悠醒转,睁着眼,有些恍惚。 “小九……”他低喃。 “世子爷,您可醒了!”一个娃娃脸男子见到他睁眼,正打着的半个哈欠都收了,整个人熊扑过去。 然后,很有分寸的在真的将扑到前停了下来,用手在徐禾成的眼前晃了晃。 徐禾成眼一厉,“贺之秋?你怎么来了?” 娃娃脸男子,也就是贺之秋,努了努嘴,用余光斜着看木头,没好气的,“还不是齐木头飞鸽传信说你受了重伤,我这不就赶紧马不停蹄往这边赶了,一路上把我给胆战心惊的,生怕路上就能撞见你的灵车!” 闻言,徐禾成脸黑成了焦炭,不能说点中听的??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声音紧张,紧紧盯住齐林,“木头,小九呢?找到小九了吗?” 他想起来了,他看到小九跟李绝被大石头砸中! 但他脚底下都碎了,掉下去反而逃过一劫,他们说不准也…… 齐林绷着脸,半晌才开口,“那李绝跑了,但小九公子他……没了。” 没了…… 什么是没了…… 徐禾成双眼发黑,黑如沉夜,他冷笑,“好一个李绝跑了,小九没了!” 他记得分明,两人是在一处的,凭什么李绝活着,他家弟弟就死了? 而且,他总有个意识,似乎听见了那首童谣,只有他和小九知道的童谣。 霍然,他竟挣扎着起了身,也不穿鞋,赤着脚就往前踉跄几步,一把抓住齐林的衣领子。 “小九不可能死!”他的眼红得跟修罗临世,仿佛要是齐林给出他不满意的答案,他就要杀尽天下。 贺之秋看得心胆儿直颤,赶紧上前去压住他,“程书凛!老子真忍不了你了!你自己还在鬼门关晃悠呢!齐林说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血差点流干了,断了的肋骨直接从皮肉里伸了出来!你以为自己还有人样?” “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弟弟,对你爱答不理的,你还就上赶着往上贴什么!” “给老子乖觉躺好!那个小九小十的,连个真名都没有,死就死了,你还要给她陪葬不成?!” 说着,他将徐禾成,或者该说程书凛拉开,示意齐林退开几步。 程书凛黑眸幽深,语气执拗,“老子就认这个弟弟!” 贺之秋气笑了,得,从这个读遍圣贤书的家伙嘴里蹦出来老子这等粗俗词,他是拉不住了。 也不知搭错了什么筋,他就搞不懂了。 认识半年,怎么就把人当亲弟弟疼了。 他这个实打实的表弟反而还落不到个好。 程书凛深吸一口气,没解释什么,小九于他,不一样的。 跟谁都不一样! 谁都不能比! “李绝都能活,还跑了,也没见到人,你凭什么说小九没了?看到尸体了,验证了就是小九?”他拍了拍痛到要裂开的脑袋,恢复了几分理智,灼灼盯着齐林发问道。 齐林抿抿嘴,“当时你们被关里面了,我和小九公子的那三个侍卫本想破门,奈何那门竟是玄铁制的,寻常方法打不开,那开门的机关也失灵了,我们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先等着。” “没想到就过了一会儿,洞里天摇地晃起来,四周都在塌陷,但那玄铁门还是毫无动静,我们无奈只能先往外撤。” “出去便遇着了带着衙役赶过来的杨县令,他提到那矿场不止一个出口,虽然先前他并没有全部探明,但好歹有了方向,我们便分散成几路来寻找。” “是小九公子的乙侍卫寻着您们的,在一条河边,应当是河水将你们从塌陷的山体里冲了出来。” “属下记得,那时候刚入夜,天昏黑下来,乙侍卫放了信号弹,属下立即赶过去,却……” “只看见您躺在岸边,小九公子的尸体被一团火围着,那侍卫已——自戕殉主。” “其他两个侍卫赶来时目眦欲裂,也要自戕,属下将人劝下了,说好歹得先捉住那李大当家,也算替小九公子报仇,他们便离开去追了。” “为何认定李绝没死?”程书凛看着他。 木头一怔,挠了挠头,“爷您、小九公子还有那李大当家一起进的那洞……”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忽一拍脑门,“不,不是,属下想起来了,是那个甲侍卫,他赶过来时先说了一句,竟让李绝那厮跑掉了,还搭上公子性命,回去该如何交代?说完便要抹脖子……” 听完,程书凛眼角一弯,笑意畅快起来,“是了,是了,我就知道,那尸体不会是小九,小九定不会有事!” 木头一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程书凛一下放松了下来,坐到桌边,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浅啜一口,“第一,我同小九在矿洞塌陷后便不在一处了,她同李大当家更近,因此,我俩被水流冲到一处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那李大当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何比你还后赶来的小九家侍卫能判定他逃了?” “那,那自戕的乙侍卫——”木头问。 贺之秋勾住他的肩,靠过去,呲牙笑,“果然是根木头。” 做戏到这地步显然不可能,那乙的自戕便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他是护主被杀,要么啊就是叛主被清理门户! 至于是哪一种并不重要,小九公子那边都刻意要诈死或脱身或钓鱼了,他们多加探究无益,总归是别人的自家事。 “活着就好,”程书凛喝完那杯茶,主动躺回到了床上,“李绝追回来了告诉我。” 说完就睡过去了。 贺之秋松了口气,恢复正常了就好,他真怕程书凛会发疯。 毕竟,半年前,那个小九不告而别,他就发过一次疯了。 * 次日。 天刚蒙蒙亮,暗卫甲和丙将死狗一般的李绝丢到了程书凛的房门口,就走了。 程书凛推开门,贺之秋抱胸站着,问:“要跟上吗?” 程书凛摇摇头,目光落到全身骨头都被拆了一遍的李绝身上,“今晚去彭记酒馆吧,那儿的炙烤鹿肉好吃极了。” 贺之秋唰地关了门,“还炙烤鹿肉呢!伤号只配喝白粥啃白面馒头!” 【未完待续】 第16章 三姐到,孟家那些事儿 盛京城。 朱雀大街,镇国将军府,庭芳院。 苏柒靠在软榻上捧着画本子看得喜笑颜开。 半琴则坐在小凳上剥橘子,先分成一瓣一瓣的,又接着去了白丝,才喂到苏柒嘴里,好不享受。 “小妹!” 忽然,门上的珠帘被拨动,一个蓝衣女子风一样的冲了进来。 苏柒抬起头,满是讶异,唤道:“三姐,你怎么来了?” 蓝衣女子苏墨韵快步走来,牵住苏柒的手,拉着人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本昨儿就要来的,都是你姐夫他——” “是,是,”一个穿着身祥云暗纹的深灰长衫的男子紧随而来,“都是我不对,是我拦住了你姐姐。” “别听你姐乱说,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风风火火!”苏夫人走来便在苏墨韵脑袋上一个暴栗,“姑爷也是心疼你,昨儿都那么晚了,你还有身孕在身,便是真来了,为娘也是不会放你进门的。” 苏墨韵撇了撇嘴,“娘就知道向着他。” 说着,一把打开了赵辛那悄咪咪就搂上来的手,“小妹还在呢,手放规矩点。” 赵辛委委屈屈的缩了回去,朝苏柒挑眉,“小妹可不会介意看这些,瞧我俩夫妻和睦她可喜欢了,小妹管这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了,想起来了,是磕西瓜皮!” 苏柒顿时笑喷,口水都呛到了气管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家伙,磕西瓜皮是什么新词汇,她明明说的是磕西皮! “怎么,我说的不对?”赵辛有点奇怪。 苏柒摇摇头,“倒没什么不对,就是这些俏皮话实在不适合姐夫你。” 赵辛哈哈一笑,“平日里我是不会说的,今儿也就是为了博小妹你一笑。” 苏柒拱拱手,“那可多谢姐夫了。” 心里却龇牙咧嘴上了,好个辛老六,她要真的只是风寒发作,逗她笑自然是好的,但她不是啊! 笑这么一下,伤口扯着疼,怕是都裂开了,一会儿又得重新上药。 哎,生活不易,苏柒叹气。 知道自家女儿真实情况的苏夫人见苏柒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儿,也不好继续看热闹了,拉着赵辛的手,“六郎啊,你们是头胎,可有些要注意的,韵儿那性子你也知道,根本听不下去,就委屈你来听我这做母亲的叮咛叮咛。” 赵辛点点头,从善如流跟着苏夫人出了房门,把空间留给那两姐妹。 等着大门关上,一室寂静。 苏墨韵叹息着拍拍苏柒的手,又从半琴手里接过那还剩一半的橘子,细细剥了喂给苏柒。 苏柒笑嘻嘻的吃完,挽着苏墨韵的手腕就靠了过去,“三姐三姐,你别这样钝刀子割肉嘛,有话直说呗。” 苏墨韵拿手指在她额头用力点了点,点出道鲜红的印子来。 “可是又偷跑出京了?受伤了?伤在哪里,我瞧瞧,可严重?” 听着自家三姐的絮絮叨叨,苏柒眨眨眼,“真好啊,三姐,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你气急了也总爱点我的脑袋,还骗我说是给我点美人痣!” 苏墨韵板着脸,“你别转移话题。” 苏柒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苏墨韵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侧耳倾听,“三姐,我好像听见我小侄儿在打呼噜了。” “你啊,满嘴瞎话,惯会插科打诨的,”苏墨韵无奈失笑,“罢了罢了,你既不愿说,三姐也不逼你。” “但有一点,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找三姐!” 苏柒点头似小鸡啄米。 姐妹俩又说了好一阵的体己话,你歪我倒的,笑声连院子外都清晰可闻。 “小王妃,小王爷说要去孟府一趟,让奴婢来问问您可要同往?”一个丫鬟走来轻敲了敲门,询问道。 苏墨韵刚要开口拒绝,苏柒却捏了捏她的手心,扬声,“姐姐自是要去的,且去转告姐夫,请他再稍等片刻。” 苏墨韵拧着眉,“你又打什么主意,我可不会带你出去。” 苏柒哈哈一笑,“三姐别紧张,就是你想带我去,我也不敢去见孟老的,毕竟啊,可是我将他最得意的弟子带歪堕落了。” 苏墨韵哑然,“那你推我过去作甚,六哥是去与孟老讨论策问,我一妇道人家……” 苏柒打断她,“姐姐怎的嫁了人就开始妄自菲薄了?也不知是谁出阁前说,嫁人是求个夫妻同心,不是夫唱妇随或妇唱夫随,东风西风攒着劲儿往一处吹才是生活。” “这次啊,姐夫要下场秋闱,你这个做娘子的也得一起使力嘛!先前听说姐夫爱吃孟夫人做的莲子羹,正巧快到夏日了,姐姐不妨顺路去讨教一下,也算同出一份力。” 苏墨韵深深看着苏柒,最后无奈败下阵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 随后叹息起来,“不过,眼下这劲儿我确实不太适合跟着使。” 苏柒蹙眉,“孟府遇到什么事儿了?” 心下倒是有了些许猜测,看来应当是自己离京这三天那案子便有了“进展”。 刘大人很心急啊,也不知这着急是因着对刘玉郎这个儿子的心疼,还是担心严阁老对自己的支持有所动摇。 只听苏墨韵道:“你不知道啊,前些日子那吃醉酒误手害死了小厮的刘五郎,去了京兆尹自首,府尹老爷还没下判决,一个自称是那小厮的兄长来鸣冤了,状告刘五郎是故意杀人灭口,强了他和那小厮已为人妇的妹妹。” “哇,这么劲爆?”苏柒似来了勃勃兴致,眼里都在放光。 苏墨韵轻笑,“你就对这些热闹感兴趣。” 而后接着讲述:“两人在公堂上争执不下,刘五郎一口咬定自己那小厮没有哥哥,两人闹红了眼,那男子竟一簪子扎进了刘五郎的胸口。” “后面经过府尹老爷的查证,那男子确实不是小厮的哥哥,也不姓孟,而姓黄,家里父母早逝,他靠卖猪肉为生,近些年染上了大烟,开始混迹赌场,现在身上还背着不少债务呢。” 苏柒嗤笑,“这是想讹上刘大人家?” 苏墨韵摇摇头,目光有些晦涩起来,“哪儿这么简单?虽然不是那小厮的哥哥,但他说的被刘玉郎糟蹋的妹妹确有其人,是,是孟大人的胞兄家的儿媳。” “呀,又扯到孟大学士身上了,这可真精彩。”苏柒眼中幽黑涌动。 苏墨韵失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刘五郎又接着招供,自己是和那女子厮混过一阵,却是那女子来勾引的自己。” “而那女子,在衙门来人询问时听说了刘五郎的证词,竟烈性得撞了柱想证清白。” “于是,这案子便卡在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孟大人家里,也算乱成一团,胞兄那家想请孟大人出面证他家儿媳的清白,孟大人没应,那家便天天换着人来闹,软磨硬泡的。” “是以,我其实挺不想登门的,要撞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尴尬。” 闻言,苏柒却嘿嘿一笑,“这就是姐姐想多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如果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有外人在,反而那厢未必还有脸皮闹。” 【未完待续】 第17章 哼哧翻墙头的皇帝陛下 “三姐你同姐夫一道去,一来或许可以给孟府带来一日的清静,孟大人和孟夫人心里也能开怀,二来便是若孟夫人愿意跟你倒倒苦水,你也可趁机讨教下那莲子羹呀!又能学手艺,还替长辈松快了心情,一举数得呀,姐姐!” 听着苏柒的话,苏墨韵不由失笑,“你个鬼机灵,就这么想姐姐去?” 苏柒点点头。 苏墨韵颔首而笑,语气笃定,“是有什么要我帮你带给孟府的吧!怎么跟姐姐还弯弯绕绕的。” 苏柒眨眨眼,虽说有时候直言了办事顺畅,但也有时候弯弯绕绕更叫人心里舒畅。 因为啊,那弯绕里藏着的是关心、是在乎、是爱。 她对着半琴招了招手。 半琴立即将会意,转过身去将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黑檀木盒端了起来,递到苏墨韵手里。 那是苏柒之前某次做临时任务时无意得到的东西,是从孟大老爷手里坑来的。 以此作为提醒,孟大学士应该可以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吧! 先去查清楚了他家兄长,之后应对才能得心应手、不随意落入圈套。 目光短暂扫过,苏墨韵径直收下了,却没打开,然后就起了身,“那姐姐就先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苏柒点头,抬起小臂比了个用力加油的手势,“姐姐可一定要好好使力哦。” “知道啦!”苏墨韵带着笑意,捧着那盒子,款款而去,“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使力。” 最后两个字拖长了尾音,颇显调侃。 苏墨韵走后,苏柒的脸色却一下沉了,打开后窗,朗声:“来者是客,阁下何故偷偷摸摸?” 半琴登时大惊失色,健步护在苏柒旁边,手里一把小巧的匕首闪出熠熠寒光。 然后,看到一道哼哧哼哧翻墙头的身影,她目瞪口呆,然后赶紧低头,不敢多看。 “木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给朕搭把手!” 苏柒抚了抚额,掩盖住眼底一些情绪,赶忙翻出去扶住了跳下墙头大喘粗气的皇帝,语气无奈至极:“皇帝姑父,您怎么来了?” 皇帝掸了掸褶皱的袍子,斜睨她:“谁叫你出来了,外边儿风这么大,朕叫的是你身边那不争气的丫头!” 赶出来的半琴顿时跪倒下地,请罪道:“奴婢骤然得见天子圣颜,实在是惶恐……” 皇帝摆摆手打断她,“行了,朕不怪罪你,快起来吧,朕是微服出宫,得低调,低调。” 苏柒直接拉起半琴,“你先出去吧,守好院门!” 半琴赶紧告退,一溜烟就跑了,还不忘招呼着院里其他不明所以的丫鬟小厮们都退了出去。 不多时,远远的便传来声音道:“姑娘放心,奴婢定会守好门的!门在人在,门亡人亡!” 皇帝轻笑,“你这小婢女挺有意思。” 苏柒同样一笑,“臣女也这么觉得。” 然后紧接着解释,“最近在让她给我读六李侠义传,读多了,便也学到了些口头禅,皇帝姑父可别怪罪她失礼。” “河东六侠?”皇帝眯着眼,不等苏柒回话,话锋一转,“朕是那种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失不失礼的?” 苏柒连忙摇头,“皇帝姑父最是亲和不过了,自然不会。” 然后自觉走到一边扶着皇帝的一只手臂,“您刚还说外边儿风大,要不咱还是快些进屋里去吧,可别吹着了龙体,臣女担待不起。” 皇帝哼了一声,“出去一趟,倒也学会那帮子酸臣的说话法了?” 什么龙体呀,健康呀,不能任性云云,他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虽嘴上抱怨,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随着苏柒绕到前门,进了屋。 “便就在此间罢,到底是你的闺房,朕可不想等老苏回来了打一架,毕竟,他倒是在外天天练着,朕都坐疏懒了筋骨,打不过了。”皇帝站在外间便停步了,眼睛细细扫过四下布置。 见那琳琅满目,各样精巧。 珍贵如南海明珠、山河绣屏,稀奇如各式奇形的山石、根木、兽骨、贝壳…… 有些是他赐的,更多则是苏府众人从各地搜罗来的,都是极珍贵的,也被保存得很好。 苏柒点点头,“是臣女招待不周了,但您毕竟微服出来,想必是不愿引人注目的。” 皇帝点点头,说道:“朕前段日子病了一场,周围人都紧张得很,麻烦极了。” 苏柒蹙眉,“可是因为那铁矿的事儿?” 皇帝看着她,语气沉重,“铁乃国器,关乎社稷,朕怎能不心肝俱焚啊?那些铁采出来被换成金银,纵然能追回些,但这十年的战事纷争,农耕难事却无可挽回了!” 苏柒抿紧唇,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道:“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比她所熟知的任何帝王都好。 在朝政上,重用贤臣,善待忠良,广开言路,愿纳谏言。 在民生上,厚植民本,广施仁政,赈灾救急,恤贫扶弱。 而在与南夷的战争中,更是带头节俭省出军需,给予前线将领无条件支持,并稳住了后方朝堂基本不曾生出丝毫动乱,做到众志成城,上下一心。 就是以她这个现代人的目光来看,都挑不出来毛病。 至于做不到的那些,她也相信,换一个皇帝来也同样无法做到。 毕竟,世间从无两全其美、一蹴而就的好事。 听了他的话,皇帝舒朗一笑,说起了别的,“前线的捷报过段时间待议和敲定,便会昭告天下。” 苏柒微笑,虽有心想问问自己同平南王世子的那桩婚约,但终究咽下了,而是道:“四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皇帝点点头,看向苏柒的目光一霎流转了许多情绪,但苏柒一种都没分辨出来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皇帝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有如深渊,深不可测。 “好啦,朕也是听说你伤得重,放心不下,便来瞧瞧,现在看你气色还不错,便就回宫去了。” 说着,顿了顿,“御书房里还有些折子,再不回去,怕会耽搁同皇后一起用晚膳。” 苏柒点点头,拱手,“臣女恭送圣上,我送您出去吧,就不走墙了,走正门。” 皇帝失笑,拒绝了,“昨日的情形,你派来给朕递消息的那俩侍卫都一五一十同朕讲了。” 抬手摸摸苏柒的脑袋,“柒儿,不必太过要强,你的父母让你在娇宠中长大,便是希望你一辈子也别尝到苦,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朕知道。” “所以,多同你父亲母亲撒撒娇,不要担心会让他们担心,因为啊,你的要强才是他们真正担心的。” 说完,皇帝背着手走出了门,最后留下一句,“那金矿铁矿的,你做到这里够了,剩下的朕会处理,你别再插手了。” 苏柒拱手:“臣女谨遵陛下圣旨。” 【未完待续】 第18章 不会死定律的优待 待皇帝走了许久,苏柒一直站在门口,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 直到身上伤口隐隐作痛,她方回过神来,哑声开口:“半琴。” 院门外,一个脑袋偷偷探了探,只看到苏柒一人,如释重负,“陛下走啦?” 苏柒点点头,看半琴收回脑袋就要走,又开口多说了一句,“往后在陛下面前,不要这么随意,那毕竟是陛下。” 是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或者说“神”,并不那么无所不能,但可以雷霆雨露皆君恩。 半琴应了一声,然后没忍住回过头来看苏柒,看到了她没见过的一身清冷得似裹了风来隔绝周遭的苏柒。 “姑娘,”她跑了回来,站到苏柒面前,语气讷讷,有些忐忑,“是奴婢惹陛下生气,训斥您了?” 苏柒摇头,“陛下不曾计较。” 半琴拍拍胸脯,“奴婢就觉得陛下是个很和善很亲近的。” 苏柒哂然一笑,“行了,就是点你一句还这么多话!去找贺统领,把暗甲提出来,说我有话问他们。” 半琴吐了吐舌头,“姑娘倒是对他们好!” 苏柒出去一趟,浑身是伤回来不说,身边暗卫还折了一个,甲和丙两个护主不力的自然少不了受罚,尤其是作为小队长的暗甲。 而如今还罚没到一天,姑娘倒是着急把人提出来了。 照她说,贺统领罚得对,不管什么内情,护主不力就是护主不力,该吃教训!免得以后再犯! 察觉到她的忿忿,苏柒勾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哟,这是抱怨我对你不够好?” “当然不了,姑娘对奴婢最好不过!旁人都羡慕着!”半琴眉开眼笑,小跑着去了。 苏柒见她离开,慢慢收了笑容,深吸下一口气,开始回想那日矿洞塌陷后发生的一切。 * “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跟牛似的。”苏柒扛着徐禾成,不知走了多远,逐渐感到有些吃力。 但好在,前方的光亮愈发明显了,耳边还能很清晰的听见水流声。 终于可以出去了。 走到洞口,望着那瀑布水帘洞,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平时“做恶”太多,现在老天爷要惩罚一下她。。 并且就在下一瞬,她的紧急逃生模式关闭了,所有痛感加倍回归,将她的力气、意识全部席卷。 于是,她栽倒了下去,带着扛了一路的那个男人。 轻叹:“听天由命了。” 作为这本书的穿书体验官,应该是有不会死定律的优待吧! 她乱七八糟想着,逐渐陷入了昏迷。 “紧急修复模式重新启动中……” “启动成功,已自动扣除成就点三点,余额十五点,即将开始修复宿主身体——” …… “系统能量不足,修复中止,修复完成度50%。” …… 不知过去多久,一股不同于之前那全身弥漫的精准到胸口的刺痛唤醒了她。 她骤然睁开眼,条件反射一掌就轰了出去,许是生死一线,那一掌的威力极大,以至于她根本没看清要刺杀她的到底是谁,人就被轰飞了。 “咳咳——”呛了两口水,她才发现自己还飘在河面上。 而自己的手,竟然还紧紧拽着徐禾成的裤腰带,且因为拽得太紧太久而一时间根本放不开手。 又过了一时,天色都近暗了,她拽着那男人总算千难万险爬上了一处浅石滩。 正巧,被她轰飞那人还躺在那里。 她把徐禾成随意扔在滩涂上,朝那刺客走去,瞳孔一缩。 竟然是老爹留给自己的三个暗卫中的乙。 “藏的还挺深。”她冷了脸,就着一身湿漉漉的袖子往暗乙脸上拧水。 顺便抽了他手里的刀,不加犹豫,一刀子朝他的右手扎了下去。 “噗嗤——” “啊——” 惨叫着,暗乙醒了过来,看到苏柒的脸,眼中却是那细碎的庆幸与悔恨。 “为什么想杀我?”苏柒轻飘飘的询问,握刀子的手却是收紧再收紧。 暗乙沉默地承受着那钻心的疼,深深看了苏柒一眼。 “姑娘,您还活着,真好……” 话落,果断咬碎了嘴里毒囊,头一歪,没气了。 苏柒目光沉沉,忒出一口不爽来。 明明就背叛了,还要摆出一副愧疚又震惊的样子,给谁看? 当此时,身后忽然一股浓烈的杀气袭来。 “终于找到你了!”她听到一个嘶哑得像沙石磨出来的声音。 眯了眯眼,右手松了匕首,悄无声息搭在了腰带上。 目光落在愈来愈近的杀手身上,一身土黄麻衣,面容普通,拿的剑却不普通。 江湖名剑第三,君子剑,山豪。 磨了磨牙,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非杀了她不可,连这位都请出来了。 沉息下丹田,苏柒正待出手。 却见数个黑衣人自林间风驰电掣杀出,抢先一步替她挡了那剑锋,与山豪缠斗几个回合后利落抹了他的脖子。 鲜血迸溅,却未沾身。 训练有素的落地,站成整整齐齐一排。 “明统领,您怎么来了?”苏柒放下手,也松了紧绷着的身体。 为首的黑衣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苏柒,冲她抱拳行了个礼,“见县主安,您可还好?” 声音虽冷冷冰冰,但掩饰不住其中暗藏的几分关心。 苏柒一笑,不答反问:“明统领是在附近办差?” 明夙夜顿了顿,摇头回答道:“奉陛下旨意,随扈县主左右。” 说完,似又觉得不太完善,接着补充道:“路上出了点小插曲,耽误晚了些,让您受伤了。” “有带会医的吗?”苏柒没否认,问。 闻言,明夙夜眼中骤然卷过一抹沉痛,然后很快恢复正常。 他摇摇头,“没有,我背您进城去寻个大夫吧?” 苏柒点点头,随后竟是利落抽出明夙夜腰间那刀,在一声惊呼里,暗乙尸体的脖颈处被轻轻一划。 鲜血瞬间汩汩流出,却没了活力。 死板又粘稠。 深深看着这一幕,苏柒转过身把腰间小香球递出,同时看向山豪的尸体,“有劳明统领替我将此物转交给我另外两个暗卫,以及这具尸体,烧了吧。” 明统领看着她,点点头,将香球接过拿给了身侧的下属,又低语吩咐了几句。 然后蹲到苏柒面前,露出宽阔的脊背来,“属下这便带您去看大夫。” 【未完待续】 第19章 装糊涂,也真糊涂 说回到现在。 不到半个时辰,半琴就领着浑身血迹斑斑的暗甲入了庭芳院。 远远便见练武场上有道身影在上蹿下跳。 走近了,可不就是苏柒在那里剑出惊鸿,挥汗如雨,崩裂的伤口溢出成片的血花肉眼可见的绽放在衣襟上。 妖异又刺目。 半琴看得喉咙一紧,心口一滞。 怒视向一旁守着一众侍女,尤其是那木头桩子一样的妙音,“你就放任姑娘!” 妙音无奈,姑娘说一不二,她拗得过? “姑娘,您身上还有伤,伤好了在练吧!”她喊道。 苏柒理也不理她,自顾自甩着剑花,一个接一个的,盛大开放如牡丹。 半琴跺了跺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直接站到了苏柒剑锋之下,不偏不倚,不躲不避。 苏柒嗤了声,轻飘飘收了势,把剑随意往地上一扔,看向暗甲和暗丙,“上来,陪我练练。” 半琴眼中涌现出一点不可思议来,姑娘这是发什么疯。 往日里最怕疼的,今儿却可足劲儿折腾自己,生怕不够疼! 刚要开口,苏柒抬手就定了她的穴,不仅动弹不得,嘴巴也发不出声了。 暗甲连忙跪地,沉默不言。 苏柒忽然觉得扫兴,摆摆手,“妙音,你们都退下去。” 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走了,院子一下就空旷起来。 苏柒拿脚一踢刚扔下那把剑,剑直直飞出,擦着暗甲的头发丝儿钉入地面。 “听说乙是你的亲弟弟?”苏柒揉了揉有些酸的踝关节。 暗甲抿唇,“属下……。” 苏柒一笑,“他要杀我。” 暗甲骤然抬头,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当天,他被陛下的黑羽卫拦下,然后硬塞给他了一颗他家姑娘最爱把玩的小香球,又交代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听完后,他什么都没来得及问,那黑羽卫就不见踪影了。 他赶忙找到暗丙会合,才发现暗乙不见了,林中又突起大火。 赶过去,火里的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暗乙倒在一边,似是自戕,让他肝胆俱裂。 好在手心攥着的那香球,和黑羽卫莫名其妙的叮嘱,让他勉强冷静下来。 照着台本,把戏演完。 然后顺着香球中追踪蝶的指引,一路追出去了六百里。 抵达了一处万人坑。 刚填好的万人坑,还有千百只手从土下伸出,遥遥抓向天空。 李绝跪在坑前,又哭又笑。 “好啊,好啊,我聪明一世,到头来还是做了马前卒不自知,你要舍了我,我却做鬼也得缠着你,地狱非得一起下不可!” 声音阴森,话的内容更阴森。 恰此时,自家姑娘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了半死。 只见苏柒越过他们二人,上前和李绝开始颠三倒四的聊天。 声音小,离得远,他一个字没听清。 说了一会儿后,苏柒锁了李绝的脖子,将他身上的骨头一块块拆了。 是他从没见过的狠辣。 再之后,便是把李绝送给那位徐校尉,护送姑娘回京,入宫和陛下禀告那矿下之金,那矿坑的塌陷和那六百里外的活人填出来的万人坑,以及带着暗丙到刑堂自领护主不力的罚。 他对于弟弟乙的死耿耿于怀,也猜了很多其中内情,唯独没想到,他要杀姑娘,他图什么? 苏柒深深看他,“你全然不知?” 暗甲摇头,重重俯首,“若知,属下岂敢纵容这大逆不道。” 苏柒一笑,“可我怕,你也会想杀我。” 暗甲身体一僵,“但凭姑娘处置。” 苏柒眨眨眼,“唔,那你下一趟江南吧,去查查,乙他为什么要我死。” “还有,在那边把我误闯矿洞发现了金矿的消息也传开,注意控制着别传回盛京。” 据爹爹当初与她介绍的,甲乙两兄弟是从江南收来的孤儿。 而另一个要杀自己的君子剑山豪也是江南绿林的一代豪侠。 那万人坑也在南下的方向。 因此,一切的源头便从江南查起罢。 暗甲重重叩首,“请姑娘放心,属下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而后从怀中取出半块焦黑的木牌,递给苏柒,“此物乃我弟弟临行前交给我保管的,虽不知何物,但或许于姑娘有些用处。” 苏柒接过,也不细看就收了起来,摆摆手,“你这便出发吧!” 说完,她就往屋里走去。 边走边吩咐,“琴儿,去请母亲来。” 她此刻憋得慌,有些话,不吐不快了。 半琴这才发现自己的穴道不知何时解开了,顿时没好气的开口,“妙音,你去。” 然后黑着脸追上了苏柒。 回到房内,苏柒任由半琴絮絮叨叨给她重新换完药,躺下闭目养神了起来,没过多久,苏夫人就来了。 “急着找娘做什么呢?昨晚还梗着不许娘陪,这会儿反悔啦?刚给你下锅了一条大鱼,我还有些担心朱师傅能不能控好火候去掉所有腥味,以往做鱼我都守着的……” 往日里最爱听的絮絮叨叨的温馨,此刻却让苏柒忍不住打断。 “母亲,方才陛下来过了。” 便当是她受了伤,玻璃心了,以往压在心头的那些东西一齐爆发,不说出来便要生憋死了她! 苏夫人一愣,随后道:“陛下最疼你不过,知你伤重坐不住的跑来也是他的作风。” 苏柒一笑,“还是独自一人翻墙来的,但委实有些过于冒险,不单是可能遇到的刺客之流,便是翻墙这行为本身就危险。” 苏夫人拍拍她的手,“不管怎么说,陛下是担心你,你没当面同陛下说这些吧?” 苏柒摇摇头,“那可是陛下,我怎么敢?” 然后,她咽下一口唾沫,似定了决心,问:“母亲真的不觉得陛下对我恩宠太过吗?我却十分惶恐。” “但君臣有别,女儿不敢妄自揣度,是以想问问母亲,这份恩宠,女儿当真可以照单收下吗?” 闻言,苏夫人沉默了,过了很久,她站起了身,“陛下既给,你多想无益,人与人之间,除了礼教纲常,更多还是真情实意。” “好了,我去厨房看看那熬的鱼,午膳来娘的院里用。”说完,她又继续补充。 看着苏夫人明显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苏柒叹了口气。 过往太多的疑惑与奇怪,随着时间慢慢竟然变成了明白…… 但,那个明白,她却不敢多想,不敢多猜。 因为,在这个书中世界,皇权大过天,更大过所谓真情。 她宁愿糊涂。 装糊涂,也真糊涂。 【未完待续】 第20章 全世界最好的娘亲 一顶小软轿抬着,苏柒依言去了苏夫人所在的绿意院用午膳。 用完,苏柒婉拒了苏夫人邀她留下说话的想法,慢吞吞走回了自己的小窝窝着。 靠在引枕上,神色恹恹得似那垂老的猫,目光只望着窗外那光秃秃的院墙,连话本都没兴致看了。 半琴主动凑过去,语气拿捏着那小欢喜和小诱惑,“姑娘,若是不困,我给您念故事吧!” 苏柒点点头,懒洋洋的把手边的话本子扔出去,“成啊,念吧!” 半琴赶紧接过,顺着苏柒标记的那一页讲了起来。 声音抑扬顿挫,忽高忽低,忽急忽缓。面上表情亦十分丰富,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眼含笑意。讲得那叫个绘声绘色、跌宕起伏。 苏柒听得满意极了,先前的低落也一扫而空了,想着她干嘛庸人自扰呢?果然,受伤使人变笨吧。 收拾好心情,便又恢复了平日的没心没肺,时不时同半琴讨论一下剧情,评价一下人物。 整个房间里,欢声笑语,慷慨激昂。 那话本是讲的江东李姓六兄弟从庄稼汉一路成了地方豪侠的故事,各人皆有特色,且江湖味十足,惩奸除恶,劫富济贫,还个个讨了如花美眷在怀,算得上人生圆满。 整体上都很有意思的故事,每个情节都引人入胜,作者笔法也深厚。 她都刷第三遍了,有时候看入迷了还想着要亲自去江南结识那六人。 “姑娘,清月长公主,相爷夫人,湘小郡主,还有顾三姑娘过来探望您了,夫人正领着她们往这边走,盏茶功夫就到。”门外,妙音轻敲了敲门,禀告道。 故事正进行到激烈处,半琴作那执剑战群豪的动作登时顿了住。 苏柒有些遗憾地啧啧嘴,“收场吧,琴儿,晚上再继续。” 半琴赶紧收了那一地的道具,什么剑啊,绿宝石啊,江湖追杀令啊之类。 半盏茶过去,果然听着院外传来了热热闹闹的交谈与脚步。 珠帘被撩开,一行数人鱼贯钻入。 当先领路的是苏夫人,她身后紧随着两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 一位身着姜黄色的宫装,华贵而不失温婉;另一位则穿着素雅的曲裾裙,简约中透着端庄。 她们的面庞洋溢着和蔼与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紧随其后的,则是两位风格相异的少女。 一位身着浅绿色的襦裙,娇俏中带着几分明丽,宛如初绽的荷花,清新脱俗。那小兔般清澈的眼神叫人忍不住怜惜。 另一位则身着利落的艳红色骑射服,英姿飒爽,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高冷之美,像极了开得正艳绝的玫瑰花。然而,她那不经意间对苏柒挤眉弄眼的俏皮举动,又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与可爱。 几人围着苏柒的床边站定,一下子便将苏柒这原本很显宽敞的房间给挤满了。 “今晨一早,便有消息传说是昨夜贵府陆续迎来了四五位太医,阵仗搞得很是大,我听了便觉心慌慌,赶紧差人打听,” “那下人也是个马虎的,只同周围打听了一圈,未曾求证,竟就来回报说柒儿染了风寒,更牵动旧疾,情势颇为危急。” “我家那孩子方才还在用餐,听闻此事,便急慌了神,泪珠子不要钱的撒,哭着嚷着非要立马前来探望不可。” 清月长公主一边说着,被提及的绿裙少女羞红了脸,往红衣少女身后躲了躲。 清月长公主摇摇头,没继续打趣。 看向气色还算尚佳的苏柒,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心里直咯噔打鼓,没耽搁,立马便领了湘儿过来。” “果然,素日不少骇人听闻的言语,都不过是经过无数人耳传之后的夸大其词罢了,不足为信。” “如今亲眼见你精神尚好,我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听了清月长公主的话,苏柒连连点头,语气忿忿,“可不是嘛,那些好事之徒,三分都能说成七分,传的话如何信得?!” “是了,那传言啊,真真是可恶极了,没的也能说成有,凭地晦气!”丞相夫人也接着说了几句。 “让您们担心了,我没事儿,就是偶感风寒,想来啊是这京里啊近来太少可谈的大事儿,偏要逮着我个小人物传流言。”她又叹着气。 清月长公主被逗得更笑了,“你?小人物?柒儿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咱盛京城里最风云的人物了。” 苏柒点点头,“这倒也是。” “说你胖,还喘上了!”苏夫人气笑。 丞相夫人瞧着母女俩的互动,有些感慨,随后上前来牵着苏柒的手,好生心疼了一番,“不过啊,瞧你这气色虽然不差,脸蛋还是瘦了下去,哪怕病中胃口不好,也当多想些花样哄着自己吃了。” 苏柒点头,“顾伯母说的是,母亲也是这么说的,这不,一早便亲自去后厨给我挑了条大鱼,盯着杀,又盯着炖,最后还盯着我入了肚才罢休。” 听她描述,丞相夫人那福态的脸一笑,眼就眯成了缝儿,弥勒似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娘啊,可爱着你,全心都是为你,你也别嫌弃她盯你太紧,旁的人想也想不来,比如我家里那几个,我心疼、念叨,却也做不到真去厨房守全程。” 清月长公主也笑着,“是啊,别说你了,我家就湘儿一个闺女,我有时也不够尽心哩,论照顾人还得是你娘!” 苏柒朝苏夫人扬眉,“是了,我娘亲是全世界最好的娘亲。” 这一点,她们兄妹四个都是达成了共识的。 苏夫人被几人一唱一和捧着吹着,脸都有些热了,“好了好了,你们也别那臊我脸皮了,空间留给闺女们,你俩随我去园子里逛逛,看看花,家里有几株海棠开得正好。” 清月公主和丞相夫人对视一眼,笑着应了。 三个“老姐妹”,你拉着我,我挽着你,亲亲热热赏花去了,房里留下苏柒同洛湘、顾影三人。 没了自家母亲盯着,两人也一下放松了,不再拘着性子装模作样。 洛湘一股脑坐到床边就往苏柒怀里钻,“柒姐姐,听你生病,可吓死我了,虽然母亲说谣言夸张,但那太医是实打实请了四五个不假吧!” “而且,我记着的,那神医分明说你笄礼后就大好了,只要不太过劳累就不会再犯,便是先前染风寒那些次也没犯不是?” 苏柒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可吓坏我们的小白兔了,别担心,你柒姐姐命大着,你也知道,我娘特别紧张我,昨晚也是吓着了,其实没多大事儿的。” 听着,顾影翻了个白眼,看她继续表演。 “而且昨晚发作那旧疾多半是因着我前几夜偷着通夜看话本子,”只见苏柒眨眨眼,挥了挥拳头作为威胁,“我同你们说了,可别跟我娘漏了口风,要往后没了话本子看,我跟你们急!” 洛湘闻言,顿时哭笑不得,“通夜看话本子?什么话本子这么好看?” 【未完待续】 第21章 白兔,玫瑰和野马 苏柒一笑,把床边那本递给她。 洛湘翻着看了起来,本是打算随意看几眼,不料,倒有些爱不释手了。 身缚闺阁的贵族女儿家,最拒绝不了这种快意恩仇的江湖诱惑。 就像是新世界大门敞开在眼前,你一步就能跨过去那种。 但偏偏不能跨。 而这个不能又加深了几分那诱惑。 她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的放下书,“确实很有意思。” 苏柒看在眼里,笑弯了眼,“那便送你啦,我都看好多遍了。” 洛湘摇摇头,“被母亲看到我看这些要生气的。” 苏柒叹了口气,没继续说,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总不能撺掇别人去挑战。 而一直沉默的顾影也走了来,落座两人身侧,伸手就在洛湘的额头一弹,“傻兔子,也就你信她那通篇瞎话。” 苏柒吐了吐舌头,“顾二十七,看破不说破,才好做朋友!” 洛湘睁大眼,有点听不明白。 顾影摸摸她的脑袋,“好了,小白兔不需要明白这些,别想了,一边儿看话本子去。” 洛湘看看顾影,又看看苏柒,默默又拿起那话本子去一边的软榻上看去了。 也算三人的默契,顾影与苏柒商量事,她在一边自己打发时间。 她脑子笨,没必要瞎掺和,毕竟,真需要她时,两人也不会同自己客气。 顾影看着苏柒,“昨夜除了将军府出入了四位太医外,还有两个侍卫自城外归来就深夜纵马入了宫。” 苏柒挑眉,“昨儿有单子?” 顾影眉目飞扬,“砍了一个老赖的手指头,吓得他屁滚尿流,连本带利,一分没少。” 苏柒扶额,“堕落了,现在这种单子也接。” 顾影嗤了声,“宝儿,你不懂我们江湖人。” 苏柒哈哈大笑,“得,你们江湖人!” 然后,丢了一个东西给顾影。 那是半块焦黑的木牌。 顾影扫过一眼,勾唇,“亲兄弟明算账,宝儿,先说说给多少金子?” 她接单可是很贵的! 苏柒张大嘴,指了指自己,“就咱们这关系,你还要收我钱?!” 声音都惊讶到扭曲了。 顾影眉头一竖,佯作不爽,“怎么着,还要我给你干白工不成?” 苏柒唔了一声,似乎确实说不过去啊,于是她很大方的把手往外间一指,“那外边儿摆着的,还有我小库房里的,你随便挑挑合眼的?” 顾影白她一眼,“我可不敢,你那些东西不是苏家兄长们和墨韵姐给你寻来的,便是苏大将军给的,陛下和娘娘赏赐的,我要拿了,明儿怕是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刑部大狱里。” “啊,那就没法子了,”苏柒摊开手心,一脸无辜,“我没钱。” 三个字,直白无比。 顾影磨了磨牙,谁没钱,她苏柒都不可能没有,逗她呢! “好样的,苏柒,你就仗着现在生病,我不好揍你是吧!” 苏柒笑容满面,并不否认。 她这人啊,就喜欢找乐子,没事儿逗逗身边人,其乐无穷。 瞪着她,顾影却瞪着瞪着把自己瞪笑了,两人笑成一团,直到腮帮子都笑得酸了。 小姐妹在一起就是这样子啊,莫名其妙就笑起来,旁人摸不着头脑,自己却心窝子一下满当当的,暖融融的。 揉着脸,顾影问:“宝儿,这东西怎么查,总得给我个方向,不能叫我无头苍蝇到处撞吧!” 苏柒正了色,“往南边你相熟的朋友问问就好,尤其是和江南郡里各长官打过些交道的,不过,千万小心打草惊蛇,只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组织或者团伙的信物就成,别的就别探太深。” 顾影听完点点头,了然了,神色肃穆,拍拍胸脯,“成,就包我身上,一个月内给你答复。” 苏柒颔首,给了顾影一个熊抱,脸还在她肩上蹭了蹭,“得卿卿如此,人生夫复何求啊!” “呃,少恶心我!”顾影嫌弃的把人推开。 苏柒一时不防,肩撞到了床头,疼的龇牙咧嘴。 同时,那淡淡的血腥味逸散开,对于这些无比敏感的顾·江湖人士·影瞬间就捕捉到了。 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就被苏柒的眼神制止了,她看着那边正看话本子看得入迷的洛湘。 顾影表情恶狠狠,终究没发出声,只做口型,“越来越行了,小野马。” 苏柒抬手拭去鼻尖的一滴汗,同样回以口型:“你也不赖,小玫瑰。” 纯善小白兔,烈火小玫瑰,脱缰小野马,那是她们幼时玩过家家给彼此的诨号,但她和顾影许久没这么称呼过彼此了,顾影一般叫她宝儿,她则叫顾影二十七。 为什么是二十七呢? 顾影有次砍了二十七颗通缉犯的脑袋,串成了串儿送来给她当生辰礼,说用这些通缉犯的煞气震震,她往后可以百病无忧。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 苏柒率先开口,问:“你俩明儿还来吗?” 正看书的洛湘一下站起,举手,“要来的,要来的!” 苏柒勾起唇角,“看来还是话本子的吸引力大啊!” 洛湘一下涨红脸,把话本跟烫手山芋似的一下放下,连连摆手,“才没有!” 顾影轻拍苏柒的肩,“好了,别逗湘儿了,待会儿把人逗哭了,我可不帮你哄。” 洛湘抢答,“我才不会哭!” 苏柒失笑,顾影则问:“明天是有什么事儿?” 苏柒嘴角上扬,声音甜甜的,“明儿把你俩哥哥都记得带来呀!” 闻言,顾影张大眼,面露惊恐,“宝儿,不合适吧,我哥见了湘儿她哥,他俩掐起来了就跟疯狗没两样,你的病不要养啦!” “我有事儿找你哥说。”苏柒道。 顾影随即了然,“那洛言呢?你也有事儿找他?” 苏柒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也有些不算事儿的可以聊聊。” 顾影似笑非笑,似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表情贼兮兮,“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直接来呗!” 话音一挑,其中揶揄像钩子,也像羽毛,轻挠苏柒的心口,“还是说,我们的小野马什么时候开始在乎名声了?莫不是为了你那未婚夫——” 苏柒听到这里黑了脸,气急败坏打断她,“顾二十七,等我能下床了,第一个打爆你!” “那就我带我哥来,湘儿和那个书呆子就别来了。”顾影老神在在,丝毫不受威胁。 苏柒呵呵冷笑,“我看和阿言最不对付的还算不上你哥,得是你才对。” “就是,凭什么不许我来,我就要来,还带我哥来!”洛湘一下子蹦了过来,神色认真。 瞧着洛湘,顾影看得直乐,她的耿直小白兔哟! 她道:“好嘛,咱小白兔也学会强势了?” “影姐姐——”洛湘涨红了一张脸,直跺脚,当真似个玉雪可爱的小白兔。 “二十七,别欺负湘儿。”苏柒警告她。 被两人夹攻的顾影作出投降姿势,“好好好,明儿我走那俩冤家中间,绝不让他俩打起来!让你既谈好事儿,又能享受清静。” 【未完待续】 第22章 要一展宏图,今年是最好时机 翌日。 又是阳光明媚,热热闹闹的一天。 果然按照昨日所商定,顾影和洛湘分别捎上了自家哥哥,用过早膳就来了镇国将军府。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湘,湘小郡主,洛言公子,顾三小姐,还有顾二公子一起来看姑娘,但两位公子不知何故竟起了口角,在练武场打起来了,场面太吓人了,泼皮打架似的……” 一个婢女苦着脸,跑过来时差点没摔一跤,急的要哭了。 苏夫人刚沏好一杯茶,浅浅抿着,指挥着一个丫鬟替她捏背揉肩。 “如此急步急声的,成何体统!”一旁的婆子厉声呵斥。 那小婢女神色惶惶,一下跪到地上,嘴皮子哆嗦着说不出来话。 苏夫人叹了口气,微抬眼皮,“我记着你是安儿院里当差的吧?” 苏墨安,苏家长子,年二十四了,在禁军任副统领,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听了这话,那婢女脸色惨白,弱柳儿的身姿更摇摇欲坠了。 一旁的婆子叹了口气,她听出了夫人话里对这丫头的敲打之意,一个在大公子院里做事的,却管到了七姑娘的庭芳院,甚至议论到了小郡王和相府公子的头上,多大脸? “罢了,下去自领罚吧,下不为例。”苏夫人开口。 婢女却还愣在原处,那婆子急忙把人提着往外去了。 不一会儿才回来,有些不解地开口,“这等拧不清还碎嘴巴的,夫人做什么还留着?早早打发出去才是,不然往后怕要给大公子闯篓子。” 苏夫人唇角扯开,“那小丫头是安儿在外办案子时带回来的,是好是坏都让他自个儿决定去留吧!” 婆子皱皱眉,不太赞同,“老奴知夫人有心历练大公子,但这丫头当真闯了不好收拾的祸事可就悔之晚矣。” 苏夫人喝了口茶,“那便该是他吃的教训。” “庭芳院那边也是,只要柒儿没亲自派人来,无论院子里是打起来了还是烧起来了,都不必理会。” 说完,闭了眼,放松身子继续享受按摩了。 这两日忙着给苏柒盯熬药,盯煮饭的,累得她够呛,腰酸背疼,眼角还多长了条皱纹,她可不能再劳心劳力下去了,不然丈夫还没回来,她就熬成了黄脸婆! 她还等着苏大将军回府时摆出最好的状态,好好嘲讽一下那男人被风沙吹得不知道丑了多少的脸! * 说回到庭芳院。 确实如那告状的小丫鬟所言,顾晗和洛言刚进院子就打起来了。 还是很泼皮无赖的那种打架法,直拳直脚的专往脸上招呼,无丝毫技巧和美感可言,甚至顾晗还自己把自己绊倒了,然后两人就打到了地上去,你压我,我压你。 打来打去,扯破了衣裳,弄乱了头发,青了眼圈,肿了半脸,歪了鼻子,破了嘴角—— 看上去滑稽无比。 说好了要拉架的顾影却在一旁看得上头,手上鼓掌,嘴里吹哨,不嫌事儿大。 闻声出来的苏柒满头黑线。 这俩混蛋,要打不能外面打完了再进来,非得到她眼皮子底下打,图啥? 顾影更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吐出来的吞回去也面不改色。 唯独洛湘跟看到救星似的,扑过去就抱住苏柒,“柒姐姐,怎么办呀?我拉都拉不住我哥……” 苏柒问:“顾临亭那厮又怎么招惹你哥了?” 洛湘茫然的摇摇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打起来了,明明一路上谁都没开口的。” 她还以为两人收敛了,成长了,不会再随便掐架了。 哪知这表面的和平也就装到了进这院子为止。 “不是,苏小柒,你这胳膊肘拐的,怎么就是我招惹阿言?分明是他突然发疯!”耳朵很长的顾晗听了一下子不乐意了,声音愤愤不平。 下一秒,“哎哟!” 嘴角再中一拳,丝缕的血顺着往下流,他拿手背一抹,血色晕开,眯眯眼,有点病娇那味儿了。 “洛言,你自己说,谁先动手的?”顾晗真的不爽到爆炸。 苏柒眨眨眼,直觉不能继续招惹下去了,开口道:“我的错,我的错,不分是非曲直,误会我们顾二公子了。” 顾晗嗤出声来,扫过同样鼻青脸肿的洛言,果然看着他那张万年没表情的脸还是很气,他道:“懒得和你继续打,酱肘子一样,天天摆张死人脸也不知给谁看!” 说完,甩了甩袖子,朝苏柒走去,语气关心,“怎么弄得旧疾发作了,太医怎么说?药方子给我瞧瞧。” 苏柒失笑,“没大碍,是我娘紧张则乱罢了,别听外面瞎传,还看药方子呢,你看得懂吗?” 顾晗嘿嘿一笑,“我是看不懂,但墨醉可以啊,我稍后带给他看看,免得你嘴里就没实话,还是看药方子最实在。” 苏柒无语至极,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果然是和洛言相爱相杀吗?洛言在场,人设都变暖男了。 她不继续理顾晗了,对着众人招呼道:“走吧,今儿天气好,一早便煮了海棠花茶,这会儿火候刚刚好,来尝尝?” 一边说着,抬步往院子里的一座小亭子走去。 那小亭子落于荷塘之上,眼下虽然荷花未开,但已是满池绿意,瞧着便生机勃勃。 五人很快入了小亭,亭内一壶花茶正沸,清香四溢,五把椅子围了个圈儿,瞧着便甚是惬意。 五人刚落座,半琴就带了五六婢女过来,围在四周开始打扇。 轻轻的凉风转瞬就将这本就不多热意驱散,留下最叫人心旷神怡的舒爽温度。 “今儿还挺周到啊!”顾晗摇起了他那骚包折扇,笑意晏晏。 苏柒白他一眼,要孔雀开屏找洛言啊,干嘛非逮着她! 站起身,亲自给四人都斟了茶水,“阿言是今秋下场吧!” 洛言点点头,“同父亲商量过,就今年了,不拖了。” “听说南疆之战已大捷?”他接着问。 苏柒点点头,“确已大捷,不过议和之事还有些需要商量的,所以为保万无一失,消息还没往外传,不过这和算是板上钉钉了,后面再揪扯也就是利益上的进和退,不影响大局。” 洛言点头,所以他才不想等了,外敌已平,便到了内政更上层楼的时候,陛下也会比以往更求贤若渴,用人上更不拘一格。 要一展宏图,今年是最合适的时机! 【未完待续】 第23章 苏柒:她应该看上你了 苏柒举起茶杯,对他一敬,“我姐夫,辛小王爷,你认识吧!” 洛言点点头,“我俩在国子监同班。” 苏柒继续道:“他也是今年就下场,言小郡王,能带着他一起温习不?” 洛言微微一愣,随后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站起身,面色严肃,“好,我会认真讨教!我之所学亦毫无保留!” 苏柒憋笑,阿言这个书呆子的脑回路真的和常人不大一样。 她也重新端起茶杯,同样一饮而尽,打消了原本的想法,道:“那要不就从今天开始?” 洛言点头,拱了拱手,“那洛某告辞了,苏七姑娘,好好养伤!祝你早日康复!” 然后当真跟洛湘叮嘱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顾影嘴角抽抽,不敢置信地评价:“这书呆子,太好骗了吧!” 简直太适合当一个工具人了。 也不知往后入了官场会磨砺出来个什么性子。 苏柒哈哈一笑,“毕竟是盛京城里可称端方君子的独苗苗了!” 盛京城不缺勋贵子弟,更不缺有才干的勋贵子弟。毕竟比起普通人物,他们的起点高太多,受到的资源倾斜也更多。但再有才干也很少有不染上一二坏毛病的,就连她家大哥二哥也都各有些小毛病。 唯独洛言,真真做到了立身持正,君子如竹。虽然有时比较呆,一根筋,但并非那种迂腐之辈。 刚走的那么痛快,未必不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的善解人意。 “那个,柒姐姐,我能去你屋里接着看话本子不?昨天没看完。”洛湘弱弱的举手开了口。 苏柒点点头,吩咐:“半琴,去给湘小郡主端些糕点和果盘。” 而后看着洛湘,笑了笑,“抱歉了,小白兔,这两天都没太顾得上你,还拿你和你哥哥当幌子。” 洛湘笑着摇摇头,“一直都是柒姐姐和影姐姐保护我,我能当这个幌子可高兴了。” 真的可高兴了,觉得自己在三人组里没有落下太多。 苏柒一笑,“过两天,咱们去郊游吧!听说明觉寺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好,还常常举办曲水流觞,咱也去凑个热闹!” 洛湘点点头,“好呀!” 然后提着裙摆,兔子一样跑走了。 好笑的目送她的背影进屋,苏柒正了脸色,看向顾影。 顾影冲她呲牙,“怎么着,你们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也要我回避不成?” 苏柒失笑,“那你就听着吧!” 顾影和小白兔不同,她有刺有攻击力,不必被圈在温室小心呵护。 她同顾晗要说的,自然也不是那见不得人的话。 “细雨如何了?”她问。 听到这个名字,顾晗牙口咬紧,“那就是个混账玩意儿!” 他端起茶喝了大口,最后又觉不过瘾,直接端了整壶往嘴里倒。 “小心烫——”苏柒阻止不及。 顾晗跳起来,趴栏杆上,全吐给了荷塘。 顾不得用扇子,就用手上下扇着,舌肉眼可见被烫得通红。 顾影笑得直打跌,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苏柒也莞尔,“临亭兄,渴了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难不成顾伯母还克扣了你的水喝?” 顾晗大着舌头,“才不是渴!我是浇浇火气!” 不料,浇更旺了。 缓了一会儿,他迫不及待开始吐槽,“我不是叫她扮成男装跟我回家去吗?她倒好,男装进门,女装出门,府里上下都以为我有那啥见不得人的爱好!” “还不止这个,她说给我沏茶赔罪,我信了,然后!她往茶里下药,还下的泻药!” “整整跑了一天的厕所,脚都软了,扶不动墙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简直不是人!” 顾晗满脸不爽,一口气说着,唾沫横飞,苏柒和顾影都默默坐的更远了些。 说到最后,他差点气不够了把自己憋死了去。 听完这连珠炮似的控诉,苏柒张大眼,这可是和她认识的那位细雨不像同个人啊! 要不是人是当着她的面儿被顾晗领走的,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被调包了。 “我觉得啊,她应该看上你了。”苏柒想了想,说出自己的合理推测,一本正经的。 顾晗却差点吐血,指着自己,“你管这种行为叫喜欢?” 这是前世杀父杀母灭全家的深仇大恨好吧! 苏柒但笑不语,或许细雨和她上小学时班里那些个爱揪前排女生的辫子的小男生是一种心态吧! 越喜欢,越欺负。 不然,解释不通啊!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她没继续和顾晗掰扯这个,继续问:“没出什么意外吧?” 顾晗摇摇头,一脸的我怀疑你之前在耍我,“现在你也回京了,要不还是自个儿保护那癫女人吧!我,功成身退!” 苏柒却神色微动,人在守卫森严的镇国将军府时,那些人尚且敢来刺杀,怎么去了丞相府反而收敛了? 杀了几次不成功,放弃了? 还是,丞相府里有什么让他们足以投鼠忌器的东西?更甚至人! 于是,她一笑,“人还是拜托你再替我保护一段时间,我这儿养病呢,不方便。” 虽然很不想怀疑到顾相头上,但,万一呢?她想求个答案。 顾晗皱着眉,“就说把药方子给我一份吧,太医院那些太医,被条条框框束缚太久,用药上难免就失了灵活,还得墨醉那小子瞧瞧,说不准有更灵的方子。” 苏柒摇摇头,拒绝了。 太医开的那方子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何必让墨醉受累去看个假方子? 她所受的伤,除了那两处贯穿以外,都只是皮肉伤罢了,不似胎里带的那毒,与主线息息相关,系统都不管用。 回来前,就在自动修复模式下好了七七八八。若非规则限制,甚至早该好全了。 “继续帮我照看着啊,说好了。”苏柒道。 顾晗无奈,但还是点点头应下来了,“现在还能说说那女人到底何许身份?” 苏柒眉眼弯弯看着他,“真想知道?” 顾晗摇摇头,算了,他还想活长一点,并不那么想听那些要命的秘密,叹了口气道:“那给个送她回你这边的时间总行吧?” 苏柒想了想,“唔,一个月吧,下个月的今天,你把人给我送回来。” 顾晗颔首,“成,那时你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苏柒轻笑,“至于怕成那样?” 顾晗恶寒的哆嗦了一下,“敬而远之好吧!” 苏柒失笑得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三人又闲聊起来了刘玉郎那案子。 “对了,帮我约刘大人,明天在富贵楼见个面吧!”苏柒忽然道。 【未完待续】 第24章 那伎俩拙劣不堪,漏洞百出 顾晗一愣,皱紧眉头,“你不都让我别掺和了吗?你倒好端端又想搞什么事情?可别乱来呀,苏大将军还没回来,把人惹急了,你招架不住可如何是好?” “听我三姐说,案子已经扯到孟大人那边了,你怎么看?”苏柒不答反问。 顾晗神色微沉,“孟家大房那儿媳撞了柱,事儿里定然还有隐情,好在人没死,等她醒来,总能问个清楚!” “你都能想到,你觉得刘大人会让她醒?”苏柒眯了眯眼,神色悠远,“若是人醒了,才该担心她会说出什么足够把整个孟家都打进地狱的事儿!” 听了苏柒这话,顾晗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皱着眉,嘴里嘟囔,“感觉你说的太吓人了,到底一个妇人罢了,能说出些什么要命的话来?” 苏柒轻轻一笑,几分凉薄,几分嘲讽,“任何事,最瞒不过的就是枕边人,刘大人精挑细选出来挥向孟家的刀,又如何可能仅仅是一桩花边丑闻那么简单?” 在小说里,这桩案子最后是牵扯到了皇帝登基之初所起的一桩震惊全国的大乱——八王之乱。 由信王领头,皇帝的八个兄弟联合起来造反,围城,困宫,两方博弈的鲜血几乎流满了全盛京,最后还是他老爹和平南王突围后带着大军杀回来才平了乱。 那段时间,是惨烈,也是禁忌。 因此,孟家满门皆被判了男丁抄斩女眷流放的结局,无人敢求情。 但,哪怕知道这个结局,因为其中缺失很多细节,加上系统的限制存在,她能做的实在不多。 最多像是昨天让三姐送个她无意间得到的一件信王旧物到孟家作为提醒,以及今天多问顾晗几句,看他能不能想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至于剧情会不会因为自己做的这些事儿而间接的转了方向,便不得而知。 毕竟,若非顾晗和赵辛的关系,她是不会冒这个险插手其中的。 “仔细说来,往日你也去孟府去的勤,可曾对孟家大房那一家有些了解?”苏柒想了想,接着问。 思考了一会儿,顾晗摇摇头,“老师和孟大老爷关系并不好,隐约记得孟大老爷曾有几次上门都被赶走了,后面就不怎么来了。” 苏柒点头,“为何会被赶走?” 顾晗依旧摇头,“左不过那孟大老爷想打着老师的旗号得些利益,老师不许,多余的我也不知,毕竟是老师的家务事。” 苏柒垂了垂眼,“若真只是家务事才好,依你对你老师的了解,他同大房那边关系恶劣是一直都有,还是那几次上门之后?” 闻言,顾晗的眉头一跳,那时不曾关注,现在也没什么细节可回想,他问:“小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柒摇摇头,“只是有些猜测,还未证实,你若是感兴趣,不妨去拜访一下孟大人?” 其实原书里,顾晗虽然一直梗着不肯下场科考,但一直是孟大人的得意弟子,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活跃。 还是她的到来,才导致出了岔子,把人带歪了,滚进风尘堆里不愿出来了。 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让顾晗回归正轨。 闻言,顾晗却默了默,“我会去再看看老师的。” 言下之意,还是没打算回去“正路”。 苏柒叹了口气,没劝,也不好劝。 “说起孟大老爷,我倒是听过一桩很有意思的事儿。”一直吃瓜的顾影忽然插了句嘴。 顾晗紧紧看向她,“什么事儿?” 他这妹妹,自小跟着她外祖在外面混江湖,又是天生爱八卦的性子,且从不无的放失,既说知道,便是真有。 顾影唔了一声,“只是听说,大概是四年多前的事儿了吧,那时候还没和南夷开战,我记得。” “那孟大老爷似乎在一家赌场欠了千两黄金,对方扬言要他七日还清,不然砍了他满门。” “那讨债的任务单子当时还发给我了,不过我没接。” “然后,过不了多久,那任务撤了,事儿也了了,孟大老爷至今再没去赌过。” “你们说,这事儿怎么了的?赌坊大发慈悲?还是真还上了那千两金?” “反正我觉得前者不太可能,后者嘛,这钱从何而来?千两金,就是把整个孟府搬空了都凑不够吧!” “所以说,这算不算一桩奇事儿?” 当然,也正是这事儿太离奇她才记到了今天。 说完,顾影看向苏柒,似乎在等待她的想法。 苏柒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临亭兄,你所说的孟大老爷上门被赶走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晗脸色难看,“差不多的时间,四年半前,那时我刚入国子监,正式同老师行拜师礼没多久。” 所以,难道那女人手里捏着的是这件事儿?那一千金的来历有问题? * 又一日过去。 东大街,富贵楼。 苏柒依旧坐在临街那个包间,不同的是,桌边一道玉女飞仙的屏风将整间房一分为二地割裂开。 她慢悠悠用着一份杏仁豆腐。 那豆腐看着温润如玉,静静躺在粘稠的糖水中,用勺一挖,还在碗中微微颤抖哩。 送入口中,冰凉丝滑,浓郁的杏仁香,伴着淡淡的甜,细腻而雅致,是京中女孩子们最爱的一道小食了。 随着日头越来越烈,刘正宏踏着细碎的阳光,推开了包间的房门。 隔着屏风,他看到一道窈窕有致的身影。 他落座,小厮为他沏上一杯热茶。 屏风后,传来苏柒的声音,“刘大人,刚到的江南今年新产的春茶,尝尝?” 刘正宏冷哼一声,并没有领这个情,“苏姑娘算计我儿用的伎俩拙劣不堪,漏洞百出,就是想请本官喝这一杯新茶?” 苏柒哂笑一声,“刘大人说笑了。” “何况啊,我山珍海味吃惯了,真啃不了这什么陈年树皮、老菜帮子之流。”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恶劣的挑衅,“我做这些,就是警告警告刘大人,以后别总咬着我爹不放,少找一点事儿,我呢,也不给您找事儿。” 刘正宏听了脸色瞬间发黑,一拍桌板,“苏七姑娘倒是个孝女!不过,你能算计到我儿子是他够蠢,但要想算计我,还嫩了些,便是你爹,也不行!” “确实,不过,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还是有人拖后腿的老师傅。”苏柒语气依然四平八稳的, 【未完待续】 第25章 真相,尘埃皆落定(1) “说到这里,我得同您提个建议,令郎啊,实该好好教导板正下了,先前我算计,这次您算计,下次不知是谁了就,要是一直学不会动脑子,几条命都不够用的。” “这次那孙阿猛给了五公子一刀,不就是令郎乱出拳,不单坏了您的精心设计,还一脚正正踩到了猫尾巴?如此,被反挠一脸是应当应份的。” “你!”刘正宏终于没了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站起了身,要不是理智还拉着,他就想一脚踢破这屏风了。 生平第一次,被个小女娃逼到这地步! “我?我什么?”苏柒指节敲得茶杯叮当作响。 引动得刘正宏的心跳都附和上了那节拍。 咚咚咚,咚咚咚。 呼吸都不畅起来,脸色难看,似深猪肝色。 只听苏柒继续开口,“按照那孟黄氏的供词,刘大人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和她搅和在一起,可是您亲自拉的线呢!” “啧啧,虎毒还不食子,你明知孟家大房那是一家什么货色,却还把儿子当桥板搭过去——” “而且,那时候,孟诚孟大人对您来说还不是必须要搞死的敌人吧!” “所以,你是因为那千两金注意到了那家子,想跟他们背后的东西搭上,然后,你才把儿子引给了孟家大房那个酷爱些禽兽玩法的长子,哪怕知道他勾搭上孟家那儿媳也没阻止。” “因为,这是个把柄,也是你的投名状。” “但是你渐渐发现,对方胃口太大了,更甚至和某些比较禁忌的东西有牵连,你怕了,想脱身,但又不敢撕破脸。” “正好,严阁老找到你,跟你说他本想提拔你入内阁,但陛下更属意孟大学士。” “几乎是一瞬间,你就想到了这个绝妙的计策,打着打压政敌的名目作为遮掩,既能站在正义的一方惩处奸恶,又能很好的把自己摘出去而不沾一点腥。” “毕竟,谁能想到真正和孟家大房勾连的是您而不是更有嫌疑更洗不清的孟大人。” “这法子妙的连你自己都感叹,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妙的办法?” 苏柒的声音落在刘正宏耳朵里无异于五雷轰顶。 他整个人摇摇欲坠,扶着桌案才不至于栽倒下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忽然红了眼,站起来,“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证据!” 证据么? 这东西在皇权社会,时而重要,时而不重要的,没有又如何? 苏柒老神在在,也站起了身。 “时间差不多了。”她道。 至于刘大人,她可没有义务帮他解疑答惑,便交给三司来完成这使命吧。 同一时间,房门被大力推开,一群官服各异的官差涌入。 “刘大人,刑部尚书张大人、大理寺卿安大人、京兆府尹谢大人找您问话,请跟我们走一趟罢。” 竟是三司同来?! 刘正宏猛地转过头,屏风后哪里还有人影? 他冷笑,打了一辈子鹰,今日倒是被一只乳臭未干的小鹰啄了眼。 随后,竟是吐出一口逆血,栽倒下地,人事不省了。 * 说回到昨日。 与苏柒与顾晗、顾影正说着话,守门的小厮就跑了过来。 “姑娘,门外来了位孟府的婢子,说奉孟夫人之命,特来邀请您过府一叙。还说孟大郎的夫人孟黄氏已经苏醒了。” 苏柒正要打算应声,却在开口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痛从心脏爆散开,连骨头髓都跟着生疼。 紧接着,痛感消退,她又感觉全身都被麻痹住了,小指头都抬不起了。 “滴!警报!禁止宿主破坏主线剧情!扣除宿主十点成就点,成就点余额五点!” “请宿主千万注意,成就点为零将被系统认定为毫无用处的体验官,予以抹杀处罚。” 机械音结束,苏柒已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摇摇头,面露难色,“多谢孟夫人好意了,苏柒近日身子不太爽利,家中母亲也紧张极了,便不去叨扰,日后一定亲自上门赔罪!” 然后看向顾晗,“临亭兄,之前不还说要去看看你老师?这便去罢,还有二十七,你也一起。” 顾影睁大眼,然后看苏柒跟自己挤眉弄眼,不禁扶额。 这家伙,明明自己很感兴趣,偏每次都拉她当幌子,就等她冲锋陷阵完了回来和她分享八卦呢!然后还要做出一副我本来不感兴趣,是为了不让你扫兴才认真听的样子!简直了! “我也走了,你不无聊?”她翻着白眼问苏柒。 苏柒摇摇头,下巴指了指房间,“喏,还有湘小郡主陪我呢。” 顾影呵呵一笑,站起来拉起顾晗就走,招呼都不打了。 苏柒看着两人离开,径直一口血吐出。 半琴瞳孔一缩,扶住她,声音大骇,“姑娘,你怎么了?” 苏柒摆摆手,面色深沉,“莫要惊动了小白兔,没什么事儿,淤血,吐出来了才好。” * 再说顾晗同顾影随着那婢子的指引,上了孟家大房的门。 “临亭,顾小姐,欸,苏小姐没来?”孟诚掀开车帘,朝顾晗身后看了看,眼中划过一点失望,随后竟是没要下人扶,一蹦就蹦下马车了。 顾晗看得心惊肉跳,赶忙上前把人虚虚扶着,“哎哟,老师,您怎么还学着我们年轻人跳上了?” 孟诚顿时吹胡子瞪眼,“照你的意思,我是老胳膊老腿了?” 说着,一把推开顾晗,他真的生气。 虽然四十好几的人了,但不妨碍他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啊!这个孽徒,太不懂事! 顾晗苦笑无奈,一上前就被孟诚挥袖子打开,只好带着顾影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看着孟诚那轻快步伐觉得好笑又心酸。 两年过去,老师的背脊都似乎没那么挺直了。 但内里的风风火火倒是不减反增。 “哎哟,二老爷,二位公子小姐,现在不方便待客,不方便……”守门的老仆也在后面追着,一瘸一拐,很快声音就远了。 三人也到了偏院。 “滚!都滚开!我要见谢府尹大人,或是二爷!”女声尖锐,带着玉石俱焚的狠。 “梅儿啊,别激动,别激动,已经叫下人去喊了,你先放下簪子好吧!”孟大老爷眼看着自家宝贝儿子的脖子都被戳出血珠子来了,目眦欲裂。 “够了!你们再过来,我就戳死这禽兽玩意儿!”女人更激动了。 “好,好,你别激动,别激动啊。”孟大老爷压着心口的怒。 “毒妇,毒妇,我们孟家怎么摊上你这种毒妇!”孟大夫人哭天抢地,一拳拳往自己心口锤。 【未完待续】 第26章 真相,尘埃皆落定(2) 屋内一派嘈杂,听着乌糟糟的。 “你俩便在外面,别进去了。”孟诚叮嘱道。 随后,“砰!”一声。 孟诚大力推开了门。 里面的闹剧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各种尖锐声音也戛然而止。 “二,二弟,你怎么来了?”孟大老爷差点咬到舌头。 对他这个板正挺拔的二弟,他似乎天然畏惧。 孟大夫人也不由自主收了收那捶胸顿足的动作。 看着被孟诚的到来震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孟家大房几人,孟黄氏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二爷,哦,不,孟大人,民妇黄梅,今日向您状告丈夫孟介禽兽行径,不顾人伦,逼良为娼!家里枯井底下还不知埋了多少可怜的姑娘家!” “闭嘴!你个毒妇,敢胡说八道污蔑我儿,我杀了你!”孟大夫人忽然暴起,拿起旁边的花瓶劈头盖脸就朝孟黄氏砸去。 孟黄氏不躲不避,被砸了满脸血,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孟诚木着脸,一脚抬起竟把孟大夫人踹出了一丈远。 孟大夫人疼得嗷嗷叫,面上狰狞无比,“好个孟诚!我是你嫂子,你敢打我!就算是官,也不能打嫂子吧!我要告你,去敲登闻鼓告你!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孟诚冷笑,攥着的拳上青筋毕露,“好啊,那你去告!我就这里等着你!” 然后看向孟黄氏,“你继续说,有本官在,没人能继续威胁你。” 孟大夫人眼中光芒闪闪烁烁,缩在一边不敢动了。 而孟黄氏眼中则似有一簇火迅速蹿升、蔓延,她盯着被自己束缚在身前,因簪子抵着咽喉而一动不敢动的丈夫,声音带了扭曲的快感。 “我和五郎就是他介绍着认识的!” “您大概不知道,您这个好侄儿,他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禽兽!” “他很小就爱去花街柳巷厮混,被女人肚皮磋磨太狠,伤了根本,我进门之后同他圆房,圆房都得……”说到这里,她有些难以启齿,但其中含义在场人也没谁听不懂的。 尤其是孟介,脸色瞬间憋红,红里透绿。 “胡说,你胡说!”反驳得急,气却不太足。 孟黄氏看着他这如坐针毡偏又碍于自己手里那簪子一动不敢多动的怂样,心里忽然悲凉。 这就是她父母为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丈夫啊!原本应该一生相互扶持的枕边人! 她悲凉一笑,“呵呵,仔细说来,你们所声声指控我的水性杨花不过是我丈夫的一点小乐子罢了。” “他喜欢各种乐子,自打发现我同五郎厮混时他倒是能兴奋得起来,便索性引了更多朋友同我认识。” “但也只是一开始,后来,他就不满足这样了,他开始去外面买些新进门的小妇人来伺候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大肆召开聚会……” 话落,孟诚终于绷不住了脸色,“够了!说些别的!” 孟黄氏有些奇异的看他一眼,哈哈大笑,“倒是我忘了,二爷听不得这些污糟事儿,那就说说别的吧!” 她把目光转向孟大老爷,“唔,说说我公爹吧,别看他穿得朴朴素素的,其实啊,他在院子那棵大树下面埋了三大箱金子呢!都是满当当的!” “那些金子都是脏极了的!”她咧开嘴,眼中充斥着疯狂。 孟诚声音依旧平稳“你知金子来历?” 孟黄氏重重点头,目光逡巡过室内所有人惊恐的脸,一种隐秘的快感从心中升腾。 “我曾无意听见公爹跟婆母说,他偷偷跟一个姓侯的富商在外面合作放印子钱,有一月就算了千两银,分到他手里的不会少于五百两!” “不仅如此,公爹和衙门里一个叫刘春的刀笔吏也交情不错,家里曾来过一个戴斗笠的外乡人,还带着一箱的银子,有次我去送茶,偷听到他们三人商量如何轻判一人个捅死了妻子全家的男人!我记得,我记得那男人叫绝远!” 孟黄氏似乎越说一些记忆就越清晰,更甚至蹦出来一些别的之前没想到的内容。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好不畅快! “哦,对,还有,还有前些年柳叶胡同那边拆迁,不是有一户死绝了门?那一晚,我曾见公爹带着家仆深夜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身上还有血腥味!” 听她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起劲,孟大老爷睁大眼,差点要冲上去堵住那女人的嘴,却一瞬触及孟诚那幽黑的眼,动作僵在半空。 “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些听来都是你的猜测罢了,可有实据?”孟诚打断孟黄氏的滔滔不绝,目光扫过孟大老爷,收回后沉沉看着孟黄氏。 孟黄氏愣了愣,像被泼了盆冷水,她声音尖锐,“猜测又如何,我就这么告,查证据不该是你们官老爷去做的事情?!” 孟诚面无表情,“官府接案还需要合情合理的状子,不能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要官差们搭上很大功夫去查证,真要如此,官差都累死完了。” 孟黄氏僵住,她疯狂搜寻自己的记忆,忽而眼一亮,簪子都不由往孟介脖子上深刺了一分。 孟介痛苦的闷哼出声。 孟黄氏瞅他一眼,终究缓了缓力气,满眼希冀看向孟诚。 “孟大人,我有证据,我公爹的书房里有间密室,里面一定有证据!我公爹有近些年记性不好,有着做记录的习惯,那些桩桩件件,他肯定都有记录下来!” 缩一边儿的孟大夫人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蹒跚着步子就上前扑去,“我撕了你个吃里扒外的刁妇的嘴!” 孟诚抬手紧紧扣住了孟大夫人的手腕,“本官还在问话,无关人等还请静候!” 最后两个字,说得犹如寒霜。 孟大夫人哆嗦着,竟没了继续撒泼的勇气,就立在那儿,拿眼狠瞪着孟黄氏。 孟黄氏瞧着她的狰狞模样,笑得更开心了,通红的眼里千百种情绪流转,“我有次起夜路过书房,听着了里面有三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吵哪哪儿闹出人命来了,压是压不住了,得推个替死鬼出去什么的。” “我还因为太震惊不小心踩碎了树枝,惊动了里面的,有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喊我公爹出来查看,我公爹应声时还唤了他侯先生。” 【未完待续】 第27章 真相,尘埃皆落定(3) “我怕极了,一动不敢动,贴在树后,许是我命不该绝,老天爷要我今天来说出这些,公爹出来查看时恰好有只野猫蹿过去,让我逃过那一劫。” “就可惜那野猫儿被捏死随手扔草垛里了,我当时没敢埋,第二天路过时已经不见了。” “我一直站在原处,不敢走,站了小半时辰,腿都僵了,然后里面灯灭了,窗开了,一股很厚的烟尘飘出来,应该是焚烧过什么。” 孟黄氏尽可能把所有能回忆到的细节都掰开了,揉碎了说出口。 她知道,要是这次不能把孟家人全部打下地狱,她就完蛋了。 “知道另两个男人是谁吗?”孟诚接着平静发问。 孟黄氏摇摇头,嘲讽地看孟介“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偶尔被丈夫带出去找别的男人鬼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识的人不多。” 孟介猛然昂起头,目眦欲裂,脸色上似要被红烧穿了。 “看到脸了吗?”孟诚继续问。 孟黄氏还是摇头,“让大人失望了,我只听到了声音。” 孟诚点头,“再听一次,还能听出来吗?” 孟黄氏抿抿嘴,还是点点头,“应是可以的。” 孟诚走到门口,“临亭,去请京兆尹谢大人过来!” 顾晗立马拱手应了,就往外走,对顾影叮嘱道:“看护好老师,别叫那家人狗急跳墙。” 话落,缩角落的孟大夫人果然趁机冲了出来,“狗崽子!你敢去!” 顾影拔剑出鞘,冰凉的刃锋转瞬就靠在了她的大颈动脉上,“叫谁狗崽子呢?” 孟大夫人瞬间吓抖了,黄白之物齐齐流出。 顾影黑了脸,好家伙,就这胆子,还敢追出来?! 整间院落顿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之前为何撞柱?”孟诚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静。 孟黄氏呵呵一笑,声音嘲讽又凄切,“撞柱是为全夫家体面,我自己也没那么难看。但进了一遭阎王殿,我便突然觉得这禽兽般的夫家真的不配这体面,我父母早没了,自己也算死过一回了,哥哥还是个烂赌鬼,脸面上更难看又何妨,谁在乎?” “你丈夫这些事儿,你公爹与婆母知道吗?”孟诚继续问。 孟黄氏呵呵笑起来,眼中火光又烧起来了,还烧得更甚了,“怎能不知呢?头一次,头一次他逼着我……之后,我便去找了公爹和婆母。” 说着,她灼灼目光转向孟大老爷和孟大夫人,“他们骂我,打我,关我,饿了我将近七天!我清楚记着,婆母坐在那高椅上,喝着我泡了十来遍的茶,对我说,你是介儿的媳妇儿,妻以夫为天,自当满足他的需要,又没掉皮掉肉,也不知在假清高什么!” 孟诚深吸一口气,没继续问,看向孟介,“你妻子的指控,你认否?” 孟介瞪着眼,仿佛要吃人,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便是认了?”孟诚神色很深,看得孟介心里直发慌。 他低声:“我没……” 孟诚恍若未闻,又看孟大老爷,“你儿媳对你的指控,你认吗?” 孟大老爷阴着脸,声音盖了过去,有些哑,有些怒,“得饶人处且饶人!孟诚!孟大学士!我到底是你兄长,父母早逝,是我带大你的,还供你读书!说句长兄如父不过分吧!你如今学成当官了,有官威了,倒是真敢大义灭亲!且看看以后多少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你!” 孟诚不动如山,只当听不到。 负手站在那里,威势非常,叫孟家大房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不到一炷香过去,官兵们的甲衣碰撞声传了来,由远及近。 是顾晗带着京兆府尹谢平涛到了,一队官兵将孟家大房的院落团团围了住。 肃穆的刀光反射进人眼,叫呼吸都不由自主加紧起来。 “你,带队去枯井瞧瞧,看是否真藏了女尸。” “你,去大树底下挖挖,看有没有那三箱金子。” “你,去书房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密室,以及查一下可疑的文稿、账本、书信之流。” “其余人,先将孟家大房所有人带回衙门,分开关押。” 谢平涛迅速吩咐下去,然后才朝着孟诚一拜,“孟大学士。” “谢大人。”孟诚对他颔首致意,抬步走出了屋子。 同时,孟大老爷腿一软,栽到了地上,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呢?! 明明把那个丧门星的儿媳推出去事儿就结了啊,怎么后面就又是撞柱,又是挟持,又还告状上了…… 不过一个娶进门来传宗接代的玩意儿,什么都不曾和她说过,她怎么就能刚好偷听到这么多要命的东西! 果然是,妻不贤,祸全家! * 时近日暮。 树下装金子的箱子挖出来了,却是空的。 书房的密室也找到了,依然是空的,所搜到的那些可疑账册、信件,经查验也都稀松平常,没有不对劲之处。 唯独枯井中确确实实被挖出了女尸七具余,有些腐化得厉害,肢体残缺混杂了,尚在拼凑确认中。 而经仵作查验,这些女尸中最近的死亡时间就在上个月,而最久远的则有三年,正是孟黄氏与孟大郎成婚后的第二年。 一切都能对上。 清点好后,谢平涛与一众官兵便返回了府衙。 府衙门口。 谢平涛对官兵首领拱了拱手,“这次多谢杜统领领兵帮本官撑这个场面。” 城防司统领杜猛闻言一笑,拍拍谢平涛的肩,“咱们哥俩什么交情,左右近来城里也太平,巡街用不上这么多人。” 说完,就带着手底下的兵走了。 谢平涛走到后堂喝了一口茶水,依然觉得口干舌燥极了,开口吩咐道:“去把孟安请出来。” 衙役很快拘着孟大老爷来了堂上。 孟大老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谢平涛,看不出什么脸色,心里打着鼓,低眉顺眼跪下了。 “草民孟安,见过青天大人!”深深一拜伏。 “草民孟安,你可知罪?!”谢平涛重重放下茶盏,国字脸绷着,看着便十分威严。 【未完待续】 第28章 真相,尘埃皆落定(4) 孟大老爷身子抖了抖,“草民惶恐,不知该知何罪?” 他在赌,谨慎如那个人,怎么还会留下把柄。 被一路押送过来,冷风吹着头,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慌乱也逐渐平静。 被孟黄氏交代出来的那些事情虽然要命,但都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查出来结果的。 而只要有时间,那个人为自保也一定会去扫清所有尾巴,官府找不到证据,自己自然平安无事。 所以,他咬死牙关也绝不会认! 谢平涛忽然嘴角一勾,“孟大老爷可知道那三箱金子被我们挖出来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吐出,“是空箱子。” 孟大老爷闻言眸光剧烈波动了一瞬,而后再一拜伏,“青天大老爷明鉴啊!草民实在不知那什么金子、箱子,都是那毒妇胡乱攀咬!请谢大人明察,还草民清白!” 谢平涛冷哼一声,“你儿子那些事儿,你知道吗?” 孟大老爷神色悲恸起来,眼中含泪,右手死死捂住心口,背脊也一抖一抖的,“草民……草民……” 他哭得说不上来话了。 谢平涛用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茶盖,“井下挖出来大概七具尸体,大抵都能同孟黄氏所说对上,现在衙差们正在一一核对死者身份。” 孟大老爷哭喊,“教子无方,我儿,糊涂啊!” 然后身子朝后一挺,厥了过去。 谢平涛神情中雾色浓浓,摆摆手,“把人抬回牢房。” 几个衙差迅速上前将人抬了下去。 “胡师爷,去户部那边问问,孟黄氏交代的那个同孟大老爷合作的侯姓富商是不是当真存在,问详细些,如果那边愿意给卷宗是最好。”谢平涛对身边一个留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胡师爷吩咐道。 “谢大人,”顾晗匆匆而来,正巧拦住了胡师爷,拱拱手,看着谢平涛道,“户部那边不用去了,我哥已帮忙去问过了,京城这几年来做生意的,登记在案的,姓侯的富商就三个,都对不上号。” “所以,那个侯姓富商要么是假冒的,要么是别地跑来的逃户。” 闻言,谢平涛脸色难看极了,对胡师爷摆摆手,“那便不必去了,你先下去罢。” 然后对顾晗拱了拱手,“多谢顾二公子。” “之前听闻顾二公子酷爱收集各种机关玩意儿,不知可否随本官再走一趟孟家书房的那密室,去瞧瞧是否有些衙差们忽略了的细节。”他邀请道。 顾晗却一笑,眼中细碎的乐,“大人抬爱了,我虽爱收集,却对此实一窍不通。”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倒是可以给您引荐一位精通此道的。” 谢平涛愣了愣,“不知顾二公子指的是——” 顾晗眼角弯了弯,“镇国将军府,苏柒苏姑娘,她极擅机关术,师承墨山的攻玉大师。” 谢平涛闻言愣住,那个“娇娇女”? 不过想到这些年苏家人天南地北的找各地的奇珍异宝,抓各异的奇人怪人进府来给苏柒治病、陪玩,那个“娇娇女”师承攻玉大师倒也不是那么叫人震惊了。 他再拱手,“多谢顾二公子,不知可否帮本官引荐一下苏七姑娘?” 他毕竟是外男,贸然上门,就算是为了案子,也怕会被苏夫人给直接打出来。 顾晗深深看着他,“谢大人真是个好官。” 全盛京城,也就谢大人这么一个官,愿意为了案子折腰折节,不耻请教苏柒一个女儿家。 莫名收到好人卡的谢平涛哈哈笑了两声。 “大人放心,我这便去寻苏小柒说这事儿,不过,不能保证她一定答应过来。”顾晗郑重道。 谢平涛点点头,“本官理解,再次感谢顾二公子。” * 天色渐深。 顾晗敲响了镇国将军府的门。 “顾二公子,您又来了?”门房嘴角还沾着米粒,急匆匆来开了门,看到顾晗心里直发蒙。 早上刚走,晚上又来。 这顾二公子登门未免也太勤了一些! 顾晗点点头,“我有事儿找你们姑娘,劳烦通传一下,我就在门口等她。” 刚要把人迎进来的门房嘴角一抽,动作顿住,行吧,这位难得守次规矩。 “我这便去通报姑娘,请您稍候片刻。” 然后又把门关了,顾晗蹲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颇有些百无聊赖得数起来了那石狮子头上有多少个拱包。 等到苏柒出来时,正数到第七十三个。 “哟,现在外边儿流行数这东西?敢问公子贵庚,三岁还是五岁?”苏柒一脸惊讶,丝毫不掩饰其中的促狭。 顾晗蹲久了,刚站起来还有点眼前发黑,狠狠棱苏柒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苏柒哈哈大笑,“说吧,这么晚来找我,还非得要我出来,遇到什么麻烦了?” 顾晗点点头,“孟家大房那边发现了个密室,替谢大人诚挚邀请苏姑娘你去帮忙看看,或许有些隐藏机关被遗漏了。” 苏柒愣了愣,刚要拒绝,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触发二十七号临时任务,密室里的小惊喜,完成将获得三点成就点奖励,失败则将扣取五点成就点,请宿主慎重抉择是否接受。” “抉择倒计时,十,九,……” 怎么还发任务让她掺和进去了?这前后矛盾的,是系统出bug了?还是说,对所谓破坏主线剧情的判定上,她或许忽略了什么? 不过,正合她意,光是看戏多没意思,能参与其中没什么不好。 何况还有成就点拿! 于是,苏柒眸光微转,道:“行啊,看在顾二公子蹲我家门口数了这么久石狮子的拱包的面子上,我便随你们去看看吧!” “临时任务二十七号——密室里的小惊喜,接取完毕!任务时限一天,宿主请按时完成!” 顾晗哈哈一笑,“没想到在苏小柒你这里,本公子还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苏柒白他一眼,一脚就踹他屁股上,把人踹得一踉跄,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顾晗捂着屁股,语气恶狠狠的,“苏柒,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关你什么事?”苏柒扬长而去。 顾晗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情绪起起伏伏。 是啊,关他什么事儿呢? 【未完待续】 第29章 真相,尘埃皆落定(5) 顾晗边走路便给苏柒把整件事儿从头至尾顺了一道。 苏柒固然已经从顾影口中听了一遍,倒也没不耐烦,和顾晗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 等两人赶到孟家时,天已黑尽,星子散落,弯月悬空。 孟宅一下显得更黑更死寂了。 除了举着火把守在四周的官差们,院内一片漆黑。 天上还有点淋淋沥沥的在飘小雨点,不大,但刚好让空气变得润乎乎、黏腻腻。 “苏柒见过谢大人。”苏柒见了个礼。 谢平涛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名号如雷贯耳但真人还是头一次见的“娇娇女”。 听惯了她走马斗鸡、当街斗殴的辉煌战绩,骤然见到这么个看着居然很娴静的真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下官见明乐县主安。”片刻后,他才如梦初醒,赶紧回礼道。 虽然苏柒很少端出来县主的身份,但他可不敢忘记,人家是确确实实圣旨亲封,有封地,有食邑的正二品县主。 而他一个京兆尹,不过区区从三品。 而因为刚才的失神所带来的细微的尴尬,也恰好被眼下这沉沉的夜色所遮掩住了。 “感谢明乐县主星夜来帮下官的忙。”他继续拱手道。 苏柒一笑,“大哥常夸赞大人风姿卓绝,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平涛听了虽知是客套话,但心里还是莫名开心了点,驱散了因为案情的不甚明朗所带来的沉重感。 “明乐县主请随本官来吧!”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柒点点头,三人朝着书房而去。 “听说谢大人为了孟黄氏的证词忙活一下午,也就孟大郎虐杀妇人找到了实证,其它都无功而返?”苏柒看着黑洞洞的院落,问道。 顾晗听着嘴角抽了抽,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还是给孟大人留点面子。 而骤然被问及这个,谢平涛拿不准苏柒的用意,只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按照目前所得证据,孟安顶多就是个教子不严、纵子行凶,其它的,他都一口咬定孟黄氏在胡说诬告。” “所以,谢大人觉得是诬告吗?”苏柒似乎饶有兴致,“比如,放印子钱,联合刀笔吏做假案,拆迁户灭门,这些真的都找不到证据吗?” 线索摆眼前了,甚至有名有姓的,却偏偏不查?还说没证据,这是什么道理? 谢平涛深深看着她,却说起了别的,“孟大人听说了本官有意找您求助,便同我说您昨日给他送了个匣子,勾起了他对一些本该忘却的往事儿的回忆,也惊出他一身冷汗,但还是万分感谢您的提醒让本官一定代他向您致谢。” 苏柒眼珠子转了转,一笑:“不过一只破布老虎罢了,是我早些时候从孟大老爷身上诳来的,看他当时很肉疼,才一直留着,孟大人实在客气了。” 闻言,谢平涛皱了皱眉,“姑娘当真不知那东西来历?” 苏柒心口一跳,忽然有了猜测,她压了压嘴角,似随口,“能有什么来历?还能是什么大人物的儿时玩物?” 谢平涛看苏柒的眼神更复杂了,有些拿不准苏柒到底是刻意装傻,还是当真一无所知。 但又转念,当年那位被绞杀时,这位苏七姑娘大抵刚出生不久。 谢平涛顿时觉得太尴尬了,一个巧合,他把人奉若神明了,然后现在发现是自己脑补过度。 一时间,他不知该用什么态度继续去对待这位将军府的“娇娇女”。 没错,那只布老虎是一位大人物的儿时玩物。 而那个大人物更不是别人,是信王,八王叛乱的贼首信王。 当今陛下最小的弟弟,昔日大雍最骁勇善战的战神王爷。 而那布老虎的来处,却在孟家村,三十年前的孟家村。 朝中鲜少还有人记得,那位发起八王叛乱的信王爷,少年时曾被拐卖,出逃时又撞着了脑袋,失了忆,期间在民间长了三年。 民间这三年,照顾他的养父姓孟,讳育方,乃孟诚与孟大老爷的族叔。 按照常理而言,信王哪怕恢复记忆、回归盛京城都会与孟家有些联系。 但实际上明面上是没有的。 孟育方在整个孟家村独来独往,是孟家引以为耻的神棍秀才,明明有秀才功名,却沉迷方术,不思进取,还又因此气死了家中二老,自己也没得道长命,一次误吞下有毒的丹药便过世了。 自然,他家里收留的信王也被族人们避之唯恐不及。 孟诚虽不在避之不及的族人一众,却也当时年纪小,日日跑学堂、做功课,与信王从无交集。 除了一桩让孟诚记忆深刻的鲜血场面。 有次,村里有个孩子欺负那时失忆变傻了的信王,扯坏了他视若珍宝的布老虎的耳朵,信王扑上去生生将那孩子的耳朵咬了下来。 孟诚下学时恰好撞见这血淋淋的一幕,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很大的震撼。 因此,当他认出苏柒送来的木匣子里是孟家儿郎们都有一只的那种布老虎,且缺了一只耳时,胸腔大震,往事一下子浮上心间。 想到那只被生咬下来的耳,也想到那个狠如野兽的小少年。 这个时候,苏柒送来这么个东西,他要是还不明白其中意味,便枉做了这些年的大学士了。 当恢复记忆的信王毫无留恋地离开孟家村、回到盛京城后,与孟家再无联系,连提都不曾提。 人们自然也渐渐淡忘了这一桩关系。 毕竟,那时的孟家村不值一提,信王也常年驻守在边塞,存在感极低。 直到八王之乱,信王彻底成为本朝禁忌,更无人想起他曾经在孟家住过的往事了。 包括孟诚。 他早年就察觉到自家兄长行径有异,但到底因着那兄弟之情选择了视而不见,以为自己不给帮助,兄长便能有所收敛。 却没想到,许是孟家村时他便和信王有所往来,在没了自己的帮衬后,他就和那些信王余孽狼狈为奸上了! 为了钱,不惜沾染人命,沾染鲜血,沾染那不可说的禁忌! 这可不仅是孟家大房的万劫不复,也是他孟诚,以及孟家全家的万劫不复! 苏柒看着神色变幻不停的谢平涛,忽然一笑:“谢大人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平涛抿了抿嘴,他道:“一些案情罢了。” 四两拨千斤,避开了话题。 苏柒也不纠缠,“孟大人倒是没继续参与查案了,是避嫌吗?” 谢平涛点点头,对于苏柒的善解人意很舒心。 传言误人啊,苏七姑娘是个好姑娘,苏大将军也未必是口口相传的大奸臣。 “滴!谢平涛对苏臻赫的好感度+10,目前百官好感度-990。”冰冷的系统播报。 苏柒差点绷不住,震惊地看着谢平涛。 这位怎么突然对她爹加好感度了。 是黎明的曙光吗? 虽然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乐见其成,决定就算不为了任务,也得帮谢大人把这案子办漂亮了! 说不准,他还能贡献更多的好感度羊毛! “谢大人,我们走快些吧!”面对谢平涛疑惑的目光,苏柒忽然振奋,脚步都加快。 【未完待续】 第30章 真相,尘埃皆落定(6) 谢平涛和顾晗隔着黑暗对视一眼,收获同样的一脸懵,这姑娘突然吃错药了? 苏柒自然不可能为他们解惑,压着心中的雀跃,很快走到了书房门口。 推开门。 一股阴湿之气迎面而来。 苏柒皱了皱眉,这可不像常用的书房啊! 她问道:“谢大人,白日里官差大哥们进来检查时有这么潮吗?” 谢平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说不准,白日里就闻着有些潮气,但感觉没这么重,可,也不能排除是夜里更潮了。” 苏柒点点头,打开火折子点亮了四周的烛台,书房的全貌映入眼帘。 因为已经被官差翻找过一遍,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瞧着乱七八糟。 谢平涛尴尬的咳嗽一声,“那些个办事儿的,回去了下官好好教训一下他们,查案就查案,弄得和抄家一样了。” 苏柒忍笑,保持自己高冷优雅的形象,“是该好好教训,弄成这样不是给别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意有所指。 谢平涛听出来了,他看着苏柒,“县主莫不是怀疑衙门里有内鬼?” 苏柒轻笑一声,眼却眯了眯,“说说罢了,不能忽略每一个可能性嘛!” 顾晗挑了挑眉,这丫头,每次算计人都爱眯眼,这次不知又要算计谁。 “对了,那个密室的开关是这个。”谢平涛走到一排书架中间,在第三层唯一一本孤孤单单却很顽强地立着的书上敲了敲。 “咔嚓——”机括齿轮的啮合声响起,墙面上也缓缓打开一个一人宽的小口。 里面可窥见一间狭小的隔间。 顾晗主动取下一个烛台,走了过去,“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苏柒一把捏住他手腕,“等等。” 顾晗奇怪的看她,不明白苏柒为什么要拦住自己,“怎么了?” 等什么? 谢平涛感觉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开始上演有刺客或猛兽从里面扑出来,下意识脚软了软,差点把自己绊倒。 苏柒扶住他,嘴角弯弯,“谢大人这是……怕了?” 谢平涛干咳一声,“多谢县主,下官只是没用晚膳,现在有些饿了。” 苏柒低笑,没戳穿他,上前一步吹灭了顾晗手里的烛台,然后不知打哪儿掏出来个夜明珠,虽然没有蜡烛亮,但也足够视物。 “里面粉尘多,安全起见。”她闲闲道,眸中几许光芒掠过。 顾晗面色一沉,往里跨了一步,果然气息越发呛人。 “白天也有这么多灰尘吗?”他问谢平涛。 谢平涛蹙眉,“许是翻找东西时腾起来的木屑灰尘一类,毕竟此处空间封闭,粉尘难散。” “再难散也没道理一直扬于空中,早该落地了。”苏柒半蹲下用手指在地面抹了抹,沾起来的黑印还有些反光。 应是金属粉末,譬如,铁粉。 起身后,她又借着夜明珠的亮光,摸着墙面,四下走了一圈。 “原来如此……”她低喃,四面墙上都零零散散镶了些磁石碎块,所以铁粉可以一直悬于空中。 “怎么了?刚说什么?”顾晗急急问。 苏柒眨眨眼,“我说啊,这隔间太小了,容纳三个人都显得拥挤,要说它是密室,还真的侮辱了密室这个词语。” 顾晗点点头,是了,此处不过是个门设计得精巧一点的内隔间罢了,真算不上密室。 不过,苏柒这么说应该不仅是嘲讽,而是—— “这里另有乾坤?你发现另外的机关了?”他问。 谢平涛闻言也扭头朝苏柒看起。 两双眼,直勾勾,都充满了求知欲。 苏柒颔首,她确实有些发现,关于“乾坤”所藏。 接下来,她脚下用力踩下一块似没铺好有些松动的地砖,然后一拳砸向墙面。 “咔嚓——” 熟悉的机关启动声果然响起,齿轮不住旋转、啮合。 地板唰地打开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深不见底。 而侧边那蜿蜒向下的台阶只看得到三四级,剩余全彻底隐没黑暗里了。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潮湿水汽也涌上来了一些,并着臭鱼烂虾的腐朽气息。 苏柒冷冷一笑,“这才是真正的密室所在。” 灯下黑! 孟家大房这处院子在外城最边缘,背靠着护城河。 就这房子往下挖,不出一丈就能见水。 便是之前挖那三箱所谓金子时,半截箱子也是泡了水里的。 谁会想到,真有疯子在下面挖了密室或密道。 而这套机关和她当时平乐县矿洞里遇上的那一套在风格与布置上很是相似。 都将狡兔三窟的谨慎与择人而噬的阴狠完美结合。 所以,那位侯姓富商便是不是李绝,也与李绝脱不了关系。 那么,背后开私矿的那伙人就是八王余孽这一点也算板上钉钉了,一切终于都串起来了。 苏柒眯着眼,盯着那洞口,半晌一动不动。 顾晗走到她身侧,“要下去看看吗?” 苏柒嘴角上扬,“自然。” 然后纵身朝下一跃,引得谢平涛不由惊呼,心跳如雷。 “哎哟,我滴个亲娘哎,明乐县主?县主?你还好吗?”他冲着洞口颤巍巍发问。 顾晗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突然就来一出,就算不在意谢大人的小心脏,好歹在乎在乎他的! 转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谢平涛眼皮子直抽抽,不理解两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楼梯不走,偏要如此吓人八叉的用跳的。 跟信仰之跃似的。 “靠!怎么还有这么大一条蟒!”顾晗扭曲的声线传出。 正心累的踩上楼梯的谢大人径直一个跟头,翻滚下去了。 刚好砸中顾晗的后背,脚下一个不问,两人齐齐栽倒下,啃了满嘴泥,说不准还有蟒褪下的遗蜕的泥。 顾晗一边呕吐,一边想要爬起来,奈何背上的谢大人实在有些重。 “本公子的背啊!要断了!”他哀嚎,灼灼盯着苏柒。 苏柒却暂且顾不上他们两个,脑子里嗡嗡的。 “恭喜宿主完成第二十七号临时任务——密室里的小惊喜,获得成就点十点,余额十五点。” “恭喜宿主触发限时挑战任务——找到阿蟒守护的宝物,任务强制发放,成功完成可奖励成就点五点,失败则扣除成就点十点,限时一炷香,请宿主务必抓紧时间。” 【未完待续】 第31章 真相,尘埃皆落定(7) 苏柒磨了磨后槽牙。 这系统的便宜,果然从来都不是好占的。 下次再出现发这么多成就点的临时任务,她再接就是狗! 不过,这蟒守护的是什么东西? 微微凝眸,只见那蟒蛇盘踞在不远处,巨大的身躯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嘶——”它昂起头颅,朝天吐出长长的信子,露出的獠牙上还有粘稠的唾液在一滴滴往地下滴,金色瞳仁凶狠而冰冷。 目光逡巡四周,地面泥泞不堪,无任何照明,显得昏暗无比。 顾晗也慢慢站了起来,捶着后背,龇牙咧嘴的,把手伸给谢平涛,“谢大人。” 谢平涛有点尴尬,但没拒绝这份好意,顺着顾晗手上的力道也站了起来。 还没站稳,脚下又踩滑。 两人再度骨碌碌滚作一团,朝着那巨蟒滚去。 苏柒瞳孔一缩,正要伸手去拉,却发现蟒蛇猛地向后退缩了一步,且紧接着发出声痛苦的嘶吼。 苏柒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两人身上。 那颗夜明珠! 这头蟒蛇畏光! 但很显然,它的焦躁多于畏惧。 “顾晗,把夜明珠扔出去。”她喊。 这是冒险,将蟒蛇畏惧之物扔出,无异于扔出保命符。 但顾晗听了没有半分犹豫,依言将夜明珠扔到一旁。 珠子半陷进了泥泞,本就微弱的荧光一时更黯淡了。 “你们退远些。”苏柒继续道。 说着,人已经拾步朝蟒蛇走去了,脚步轻缓却坚定。 “县主!”谢平涛看着苏柒这么直愣愣往前,脚都吓软了。 顾晗黑着脸捂住他的嘴,低声却带着一丝狠戾,“谢大人!” 巨蟒吐信子的频率加快了,身躯不停蠕动,眸子里的竖瞳几乎缩成了一条线。 焦躁到了极致。 苏柒抿住嘴,一掌往夜明珠轰去,泥浆四溅,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除了那双赤金色的眸。 眼见着它的瞳孔稍微放松开,苏柒右手按上腰带。 下一瞬,一道极细微的银光划过。 赤金竖瞳涣散,而后熄灭。 黏腻且阴湿的血洒了苏柒满头满身。 她身体一软,单膝跪倒下地。 不仅仅是脱力这么简单。 这凉血浇到她身上,她感受到的却是灼热! 无与伦比的灼热! 点燃了她的血液,她的骨髓,甚至她的灵魂! “呃——”咬紧牙关,苏柒此刻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几乎看不见白。 “苏小柒,怎么了,你还好吗?”顾晗担忧的声音传来。 苏柒张开嘴,却是一口逆血不受控制的涌上、喷出。 整个人斜着栽倒进了泥浆。 “恭喜宿主完成限时挑战,获得成就点五点,余额二十点。” 苏柒晕了过去。 而久没等到回应的顾晗咬了咬牙,从衣衫里掏出根火折子,没再犹豫,吹燃了。 焰色的光浅浅蔓延开,照亮眼前。 自七寸被剖成两半的巨蟒,全身混着泥和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少女。 尽数映入眼帘。 “苏柒!”顾晗身子快过脑子,回过神来时已经将少女抱入了怀中。 他的手臂在颤抖,胸腔鼓点密集得挤占了他所有听力。 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做不到抬抬手去探苏柒的鼻息。 就僵在那里,抱着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看得谢平涛心跳也跟着漏了几拍,“二公子?县主?” 他软着脚走过去。 探了探苏柒的鼻息,虽然不稳,但还存在。 他松了口气,坐倒在地,“吓死本官了,吓死本官了……” 然后,他的手似乎按到了什么凸起,拧着眉,他转头去看,竟是那巨蟒的半边脑袋。 而那凸起的位置像极了未曾长开的龙角。 他两眼开始发黑。 这条蟒…… * 深夜。 皇宫,御书房。 皇帝站在御案前正画一副山水画,面上神色在烛光映照下模糊不清。 而谢平涛与孟诚在下方一左一右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口。 整个屋子里气压极低。 “你的意思,那头蟒,是信王当年起兵时的所号称的名正言顺?”皇帝一边画一边问。 谢平涛浑身被冷意浸满,他赶忙摇头,“请陛下恕罪,这只是臣的猜测。” 皇帝轻轻一笑,却如刀割在谢孟两人身上,“当年见过那蟒的人,大多死了,爱卿为何这么猜测?” 谢平涛撑地的手不由攥起了拳,他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一字一字,“因为,微臣的父亲乃……临安谢必之……” 说完,他已是通红双眼,泪痕满面。 皇帝终于抬了抬眼皮,深深看着他,“朕从不知道必之有个你这么大的儿子。” 临安谢必之,帝师小谢先生。 那是年少时,先帝给他找来拜师的小先生啊,长他七八岁,少年老成,文武双全。 却死在了八王之乱里。 或者说,八王之乱死了太多人,他恰好在其中,而且是死于那头“亟待化龙”的大蟒口中。 那年,他刚及弱冠,谢必之年二十有七,不曾婚配。 “父亲不知我的存在,母亲她,她也是被迫的,陛下,微臣万不敢撒谎骗您!”谢平涛声声泣血。 皇帝继续画画,“其实,你是不是谢必之的儿子,不重要,那头蟒是不是当年的那头,也不重要。” 说到这里,他终于顿笔抬眸,“南方方报大捷,朕不希望京师又添动荡,明白吗?京兆府尹。” 不等谢平涛回应,他看向孟诚,“孟卿,你家弟弟做出来的事情,你总得给朕一个交代。” 孟诚抿紧唇,深深一俯首,“听凭陛下发落。” 皇帝嗤笑一声,“朕不发落你,朕要的是交代,给天下人的交代。” 孟诚瞳孔微动,再一俯首,“微臣明白了。” 皇帝不希望这事儿牵扯出信王,但真相也不能被就此埋没。 比如那些被奸杀的新妇,那些印子钱的流向,那些被金钱堆出来的冤假错案,更甚至闹出人命的拆迁工程。 其中轻重,需要细细去拿捏。 不着痕迹的,孟诚和谢平涛对视一眼,彼此暂时达成了一致。 “好了,你二人且退下吧!”皇帝拧着眉按压起了太阳穴。 年纪上来了,熬夜轻易就熬不住了。 “陛下,胡太医来了。” 两人离开后不久,一个宫人悄然推门进来,拱手禀告道。 【未完待续】 第32章 真相,尘埃终落定(8) 皇帝正看着自己所作的那幅图卷,落笔无处,有些失神,手紧了紧,“宣罢。” 话落,胡太医提着药箱快步走进,额头上都还有汗珠挂着,将落未落。 他对着皇帝匆忙一见礼,“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搁下笔,一滴墨在画卷一角晕开,他沉声问:“柒儿她,如何了?” 胡太医抿了抿嘴才开口,“禀陛下,明乐县主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太累了有些脱力,加之……” 皇帝神色微冷,“加之什么?” 胡太医咽了一口唾沫,沉声答:“观县主的脉象实在紊乱不堪,时而有力,时而虚弱的,不太正常。” “应是,应是,那胎中之毒复发。” “呵呵,”皇帝冷笑,“胡太医,这就是你诊了半个时辰诊出来的结果?” 胡太医闻言,后背冷汗涔涔,顶着发麻的头皮,他继续道:“老臣现用药暂时稳定住了县主的病情,短时间不会有什么,但之后就......老臣无能,实在无法做担保。” “或许,当年为县主诊治的那位曲神医能有更好的方法。” “老臣医术不精,请陛下重重责罚!” 皇帝眯了眯眼,不言。 胡太医叹了口气,再拱手,“陛下,还请速召曲神医入京为县主诊治。” 皇帝却道,“不必。” 而后扭头看向旁边的宫人总管,“礼叔,去替朕给兵部尚书带个口谕,走十万火急令去平南军,让曲神医以最快速度启程回京。” 话落,叫胡太医一时间竟然短暂忘记了恐惧与礼仪为何物,下意识抬起头直视向圣颜。 想观察,想揣度。 曲神医在平南军中?! 以及,陛下竟是要为了苏七姑娘动用除非勤王之类的大事件才会动用的最最重要的十万火急令! “陛下不可!”胡太医重重叩首,“十万火急令关系朝纲社稷,请陛下三思!若陛下忧心,臣愿亲自策快马去南疆传信!” 他现在虽一把老骨头了,但年轻时也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皇帝的目光淡淡扫过他,语气微紧,“好了,胡卿不必再多言,夜已深,先下去歇着吧,柒儿那儿还有劳您多费心看顾。” 话落,礼总管几乎是把胡太医架着出了御书房。 而后不等胡太医发问什么,便小碎步走了,他还得去传口谕。 胡太医再叹了口气,提着药箱离开了。 步子在路过御书房外跪着的一人时顿了顿,目不斜视离开了。 御书房内。 皇帝按压着眉心,“皇后可歇下了?” 一旁的宫人送上一杯热水,“听说还在明乐县主那儿守着呢。” 皇帝抿唇,“罢了,由她。” “陛下,顾二公子还在外面跪着,是否?”宫人默了默,开口询问道。 皇帝扯了扯嘴角,“朕没叫他跪。” 宫人一愣,试探性开口,“那,奴才去把人叫起来?” 皇帝冷哼,“朕没叫他跪,但他既然想跪,便跪到不想跪为止吧!” 说完,便一屁股坐下,脊背朝后一垮,疲惫得闭上了双眼。 宫人张了张嘴,终是将话咽下,开始替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了扇子。 皇帝的呼吸渐趋均匀。 * 次日,天刚蒙蒙亮。 苏柒悠悠醒转了来,只觉眼皮子重得很。 心里叹息,她最近是水逆吗?这么倒霉,不是受伤毒发,就是没受伤也毒发。 那蟒蛇的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能催发她体内的毒! 那所谓守护的宝物莫不是溅她一身的那些血? 而且,到现在为止她耳朵里都嗡嗡的。 当眼前视野渐渐清晰,入目便是趴在床边睡了过去的皇后。 苏柒神色复杂地抿住嘴,微攥了攥拳,手指竖起挡在嘴前,示意发现她醒来而眸中爆散开欢喜的嬷嬷噤声。 她轻轻挪动下了床,又把皇后抱了上去。 “让姑姑好好休息。”低声吩咐道。 闻言,嬷嬷的嘴张了几张,欲言又止。 苏柒没管她,径直出了屋子,无人敢拦。 门口,顾晗坐在石阶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眉头也紧锁着。 苏柒叹了口气,昨晚她起了高热,那时候也恢复了几分意识。 嘈杂里,这家伙急如热锅蚂蚁的碎碎念却十分清晰。 “苏小柒,你别死。” “你不能有事。” …… 反反复复,念念叨叨。 却叫她的心暖意融融。 她也一屁股坐在了顾晗旁边,抬手去戳了戳他左脸上那不太明显的小酒窝。 顾晗的眸子瞬间睁开,无数锋芒一霎射出。 触及苏柒的一瞬,全转成了柔和与庆幸。 他张臂抱住她,声音干哑得仿佛磨着老树皮的质感,“你醒了,太好了,吓死我了……” 苏柒一愣,身体有些不自在地僵住,但还是反手拍了拍顾晗的后背,“放心吧,我只是脱力了罢了。” 顾晗看着她,少见的没有同她开始抬杠。 “你太冒险了。”缓缓松手退开一段距离,他道。 苏柒眨眨眼,她知道他是指自己斩杀那蟒的行为。 她莞尔一笑,“我这是自信!只是没想到,我这身子出乎意料的脆弱,只出一剑就搞成了这样。” 顾晗沉沉看她,没再接话。 苏柒长出一口气,“顾老二,帮我个忙,去请谢大人,让他把孟黄氏提出来,然后到富贵楼候着,今儿也好辨一辨那除了侯姓富商的第三人。” 就凭孟黄氏那模棱两可的供词,要查到刘正宏身上可非一日之功,便让她来蹚一条捷径出来吧! 也正好试验一下这个所谓的不干预主线的规则是不是她所想那样…… 闻言,顾晗瞪大眼,凉凉看着她,“刚死里逃生活过来,就急着上蹿下跳了?” 苏柒朝他吐了吐舌,“我又不是瓷娃娃,也就脱力之后起了点热罢了,这么一副严重的表情做什么?” 顾晗一噎,站起来就要走,膝盖却一软,差点给苏柒磕了个。 苏柒扶住他,蹙眉问:“腿怎么了?” 顾晗目光闪了闪,叹了口气,“还不是被你吓的,坐麻了。” 苏柒轻呵一声,也不知信没信,松了手,“那滚吧!” 然后顾晗一瘸一拐走了。 苏柒伸了个懒腰,脸色却越发凝重,她的耳鸣,似乎到现在都没消退。 【未完待续】 第33章 臣请辞官回乡,教导子弟 三日后。 西城,杨柳大街,临时搭建的会审堂。 刑部尚书张凌坐主位,为主审官。 大理寺卿安尚园与都察院御史大夫易季分别坐在两侧,协理审判。 京兆府尹谢平涛在更下首,为监理。 堂下除刘正宏一人站着外,刘家众人,孟家大房众人均沉默地跪着,神态各异。 围观百姓越聚越多,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四年来都没再出现过的三司会审的大案! “嘿,你知道里边儿跪着的是谁吗?犯了啥大案啊?咋一点风声也没呢!”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一人答:“左边儿那个我倒是认得,是礼部尚书家的五少爷。” 旁边的一拍那人肩膀,翻白眼道:“我也认得,谁不认得?前些天那案子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那五少爷旁边站的,莫不是礼部尚书?!右边儿的那家,是孟大学士的哥哥?”又有人合理猜测。 “应该差不离了,这两家的儿子养的,坑爹啊!”一人吐了口唾沫,目光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对了,”一个人扭头,拍了拍身侧的同行人,“你家表兄不是宫中当值?可有听过什么风声?” 那同行人故作高深的摇摇头,“天家的事儿,不可说,不可说——” “嘁——,卖什么关子!” “我看啊,他是啥也不知道,这儿挽面子呢!哈哈!” 交头接耳里,无人得知这突如其来的三司会审到底所为何事,猜测纷纷,竟给春日的盛京带来了盛夏的错觉。 * 与此同时,皇宫。 孟诚白衣赤脚,捧着官服、官帽,站在御书房外。 “孟大学士,陛下有请。”御书房的门开了条缝,礼总管从里面探出个脑袋,使劲儿给孟诚挤眉弄眼。 孟诚眼角都不抬,只当看不见。 进门那一瞬,礼总管低声,“孟大人,您还是整理好衣冠再进去吧,陛下,心情不大好。” 或者,不能说不大好,是非常不好。 打从三日前苏七姑娘不打招呼就偷跑出宫,陛下的脸色啊就没晴过来过。 昨天三司长官联名来请命开会审,陛下更是折断了一支往日里最爱惜的毛笔! 现在,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孟大学士居然还脱了官服官帽来,一看就是想辞官。 陛下的火不知还压不压得住。 想到这里,礼总管不由抬手抹了一把还未存在的汗珠。 要是压不住了,他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陛下,微臣身为孟家之主,却没约束好兄长,让兄长与人狼狈为奸,犯下那么多错事,实在无颜面对陛下!” 一声凿凿的陈词,将礼总管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只见孟诚已经跪到了御前,神色坚定,声音洪亮。 皇帝面无表情,看着他,一言不发。 “请陛下允准微臣告老辞官,往后也能有更多精力回乡去抓上一抓族中那些子弟们的品行培养!”孟诚再三叩首,额头一片鲜红。 沉默了盏茶功夫。 “孟卿!”皇帝终于开口,目光如山,压得孟诚喘不上来气,,“尔正值壮年,却想告老!正值国家用人之际,却想请辞!心中挂念小家,却忘记了大国!尔可对得起十年寒窗所读的圣贤书!” 孟诚身躯一震,“臣,忏愧!” 却绝口不提收回辞官的话。 皇帝眯了眯眼,“三司会审还未开,等结果吧。” 孟诚抿唇,拜伏后再不发一言。 皇帝却接着冷哼一声,“罢了,等什么等?有什么好等的?” 孟诚拱手,“臣,惟陛下发落。” 皇帝吐出口气,开始埋首继续批阅奏折,语气不紧不慢,“你兄长之罪,你确有失察之过,便罚你以正楷抄写《齐家篇》一遍,再罚俸三年!” “现在,就给朕滚回家去抄!” 全程头也没再抬。 孟诚嘴唇蠕动两下,终是没有继续杠下去,“谢陛下隆恩,臣,领命!” 孟诚退下后,皇帝斜瞟了礼总管一眼,声音辫不出来喜怒,“今儿话挺多?” 礼总管笑眯眯的,“早上多吃了几颗枣。” 皇帝轻笑,“你个老家伙,还打趣起朕来了!” 他幼时开口晚,急坏了先帝和柔妃,不知打哪儿听来了民间一个偏方,说多吃枣,以后就能话多。 没想到,他吃了两天的枣儿,当真就开了口,第一个喊出来的字儿就是“枣”。 “老奴可不敢呐,”礼总管笑了笑,拱手问:“陛下,您要去听听会审吗?” “礼叔,你说,朕该去吗?”皇帝看着他问,眸光紧紧。 礼总管笑容依旧,“三司会审,事涉六部大臣,陛下自然该去。” 皇帝抿住嘴,半晌才道:“摆驾出宫,去会审堂!” 他倒要看看,仗着他的宠,把他打定主意要压下去的事儿重新牵出来的苏柒,到底怎么给他一份满意。 想着,眸光落到了案上一张字条上,上面用狂草书写了四个大字——“包君满意”。 * 回到会审堂。 滴漏落下一滴水,刻度正正指向卯正。 一声锣响,开堂了。 张凌一拍惊堂木,“堂下可是刘正宏、刘玉郎父子?” 刘玉郎拜首应是,刘正宏却仅拱手致意,一张脸绷着,神情看不分明。 张凌再问,“堂下可是孟家大房孟安、孟介父子,及孟少夫人?” 三人同样拜首应是。 张凌看向刘玉郎,“刘家五郎,此前你供述孟黄氏勾引你,此供可还认?” 刘玉郎的背脊抖了抖,“回大人,草民,草民撒谎了,是孟介,是孟介把他妻子送给我玩的,我去……” 话音未落,孟黄氏死死盯住了面色一霎苍白的刘玉郎,弯唇冷笑。 她厮混过的男人不止刘玉郎,但他一直是她以为的温暖,对她从来轻言细语、不见低贱。 而她之前选择撞柱也有三分理由是为了这个男人。 但也是这个男人,两次说出口的话,都如刀子,割得她的心口血肉模糊。 “刘五郎,你之前胡乱供认之罪,本官暂且不理,庭后依律行罚罢!”张凌冷哼一声,让衙役把刘玉郎押下去了。 堂外围观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虽然早料想能三司来会审的案子肯定不会是风流韵事这么简单,但刚起了头,主角就走了一个,几个意思? 今天会审的主角到底是谁? 如此想着,人们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还在堂上的刘正宏身上,难道做爹的才是恶冠?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不等他们琢磨出来什么,只见张凌已转看向神色略显激动的孟黄氏,“孟黄氏,你状告丈夫孟介强抢妇女、聚众淫秽、奸杀多人,公公孟安勾结奸商私放印子钱、操作衙门办案、灭门五口之家,指证礼部尚书刘大人与你公公勾结,此三告可都是出自本心自愿?” 一语出,议论更嘈杂了。 顶着无数目光,孟黄氏走到堂正中跪下,背脊挺得笔直,“民妇是自愿的,亦愿承担一切后果!” 【未完待续】 第34章 三司会审,虎头蛇尾作结 张凌再拍惊堂木:“好!如此,孟介奸杀少女案,孟、刘所犯诸案立即开审。” “传安陵伯长公子杜福,上堂陈述。” “传翰林院书墨吏袁方,上堂陈述。” “传平陵县柳氏家人,开阳县卓氏家人,上堂陈述。” 一连三个传字落下,孟介惨白一张脸,毫无血色,整个人歪倒下地,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与气力。 不多时,一共六人,在衙役的带领下,低着头,鱼贯而来。 “草民杜福(卑职袁方),见过张大人、安大人,易大人,谢大人。”两位青年男子齐声行礼,面色苍白,却仍强自镇定。 “草民柳建业(卓端),见过各位大人!” “民妇柳氏(卓氏),见过各位青天大老爷!” 张凌朝几人微微颔首,语气平和,道:“请诸位再稍候片刻。” 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盏茶功夫过去,有两具女尸被抬到了堂前,并列而放。 哪怕有白布遮掩,一阵风所掀起的一角也足够窥见其下的惨不忍睹。 其中一具比较新近,皮肉还算完整,只是因为在水里泡久了,有些肿胀了。 另一具则只剩下了枯骨架,骨头之间还有明显的拼凑缝合痕迹。 看得人心惊。 很快,一股浓郁的尸臭味弥漫开来,细致地钻进在场每一人的鼻息,无法抗拒,叫人几欲作呕。 看着她们,堂上众人神情各异,有人红了眼圈、悄然垂泪,有人攥紧拳头、目眦欲裂,也有人一脸麻木、面无表情。 张凌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到杜、袁两人身上,“昨日你们主动投案,言及曾多次参与孟介所开办的淫秽聚会,且亲眼目睹孟介行凶过程,此事可真?” 杜、袁二人点点头,齐声答道:“不敢隐瞒张大人。” “此等聚会开了都少年了?有多少次?”张凌追问。 杜福抿抿嘴,“自我第一次参与,已三年有余,草民去的不多,所知也就四次,间隔不一。” 袁方打断他,“不止,我第一次参加那聚会是在四年前,当时来的人已经有将近十个,不像是头次。” 张凌继续问,“你们所目睹那几次,孟介是如何行凶的?” 两人对视一眼,由袁方开了口,“一根绸子,束住那不听话妇人的脖颈,欲挣扎欲收紧那种……” 说着,他的头越埋越低。 杜福抿唇,也低下了头,“草民所见,与袁兄相同。” 听完,张凌颔首,转向柳、卓两家,“柳家夫妇,卓家夫妇,请上前辨认,此二女尸是否为你们失踪的女儿?” 闻言,两妇人几欲瘫倒,而两位中年男子则颤巍巍上前,揭开白布,泪眼模糊,仔细辨认。 卓姓男子首先确认,“草民确认,这的确是我家妞妞,她幼年时曾因贪玩不慎摔伤,骨折之处,草民永生难忘。” 说到后面,声音都哽咽了不少。 紧接着,柳姓男子亦指出另一具女尸上的多处特征,包括天生六指,确认无疑。 张凌叹了一口气,锐利的目光直射杜福和袁方两人,“这两位死者,你们可有印象?” 一边问,一边示意衙役展开了家属所提供的两个死者生前所留下的画像。 杜福仔细看过,摇了摇头,“回张大人,草民不曾见过这二位姑娘。” 袁方则拧着眉,似有些模棱两可,良久才斟酌着开了口,“这位柳姑娘,卑职是见过的,就在几个月前,她给卑职倒过酒,卑职对她左手上那天生的第六指印象十分深刻,应不会认错。” 说着,顿了顿,“至于那位卓姑娘,卑职属实没印象,不过,她脚踝上挂着的那串铃铛,我曾在孟介的卧房见过,样式很相似,似乎是一对。” 张凌召来一旁待命的衙役,吩咐他前去孟介卧房查证。 接着,张凌拍案而起,声音威严,“孟介,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孟介脸色灰白,整个人伏在地面上,像一滩难泥,他道:“草民,认罪——” 声音远得他自己都要听不清。 闻言,张凌浅吐一口气,同安尚园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下令将孟介收监,待日后再判。 终于是顺利结束一桩,但,今天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他接着道:“传刀笔吏刘春,缓行流放犯夏绝远,以及,泥瓦匠侯大富。” 最后一个人名落下,刘正宏与孟安齐齐扭头对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 那个人,竟也被抓了?! 不过,泥瓦匠是什么意思? 疑问很快得到解答,三人陆续被押了上来,都上了手铐脚镣,身上也不乏拷问痕迹,一个个血污满身、蓬头垢面的。 三人正要行拜首礼,张凌却摆摆手,“你们直接开始供述吧!刘春,你先开始。” 刘春木木的眨了眨眼,开始了叙述,“罪吏刘春,京畿常平县刑吏,在任期间,被钱财迷了眼,多次与孟安、侯大富勾结,共计干涉了十五起案子的判决,其中包括杀妻族之恶犯夏绝远,他本该判斩立决,但在我的运作下,最后只判了缓流放,于狱中,锦衣玉食,还生了个儿子。” 说着,他看向后面肥成一坨的夏绝远,目光浓黑似墨。 而后朝地上重重一叩首,“罪吏罪大恶极,罪不容诛,请大人发落!” 夏绝远眼中闪过绝望和恐惧,“罪,罪人夏绝远,知罪,请,请大人发落……” 张凌冷哼,“孟安何在?” 孟安走了出来,余光忍不住一直往一直没吭声的侯大富身上瞄,“草民在。” “你可认罪?”张凌紧盯他,孟安这几天不论怎么刑讯,一直都没松口认罪,哪怕证据摆到面前了,他也坚持一口咬定是儿媳诬告,其它人则是受了她儿媳的蒙蔽。 不可谓不嚣张! 果不其然,孟安梗着脖子,“草民无罪!大人却要草民认何罪?” 张凌用力一拍桌案,声音响亮,让人心脏都跟着一抖,“刘春和夏绝远都招认了,你以为你嘴硬有用?” 孟安呵呵冷笑,“我确实曾孝敬过那恶吏刘春,不过全是他逼我的,我一升斗小民,哪儿敢不依?至于那什么夏绝远,草民从未见过!却不知为何,他们倒似约定好了,要来诬陷草民,请大人务必为小民做主,为天下微末百姓公道啊!” 张凌眉眼锐利如刀,到这一步了,还不认,到底是何凭据? 他看向侯大富,“侯大富,你把先前同本官招认的内容,就如何从泥瓦匠伪装成外地富商,引诱孟安和刘尚书与你合作,骗他们帮你保驾护航的事儿,当堂再说一遍。” 话落,侯大富站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后心一痛,在一众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缓缓倒地,鲜血无声蔓延开。 而他一动不动。 孟安整个人僵住,脸色许是比侯大富的还白了,后背冷汗直冒。 刘正宏的身子也踉跄了一下,神色惊疑不定。 【未完待续】 第35章 主线的真正规则 “死,死人了?!” “死人了!有人杀人!” 现场一片混乱,围观百姓们人人自危,跑的跑,躲的躲。 堂上的众人也还不到哪儿去,尖叫、畏缩、哭泣、甚至有想趁乱逃跑的,好在衙役很快稳住了场面。 “暂先把嫌犯们押回刑部,速查那暗箭出处!老安,小谢,易老,同本官一起进宫面圣!”刑部尚书拍板道。 下一瞬,一个衙役行色匆匆,顾不上行礼,直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张凌面色变幻一阵。 给了另三人一个眼神,率先朝后堂走去。 安、谢、易三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很快抬步跟上去。 至此,一场浩大的三司会审以虎头蛇尾做结。 不远处,苏柒和顾晗在富贵楼上对弈饮茶。 “就这么结束?”顾晗看着苏柒,颇觉得越来越不认识这个女人了。 苏柒挑眉,“不然呢?假的终究真不了。” 死个假的,将来总能抓回来真的。 至于真相里那些该大白于天下的也白了,该藏着掖着不可说的也守住了。 足够了。 顾晗看着她,叹气,“我就搞不懂你,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费心费力还亲身做局。” 苏柒弯弯唇角,“好玩儿呗,而且能把那个总说我爹坏话的刘大尚书整倒,一箭双雕!” 其实是三雕,从她参与进来案子,谢大人对她家老爹的好感度那叫个蹭蹭直涨,直到现在,一个人就贡献了三十二点了! 顾晗呵呵一笑,“信了你的鬼,那天那蛇到底什么情况,你到现在都没和我说清楚。” “还有,为啥非要大庭广众杀个假的侯大富?” “辛辛苦苦把这个会审开起来,就为了这么虎头蛇尾的结局?” 一连三问,顾晗紧紧盯着苏柒,目光极具压迫力,似一定要她给出个满意的答案来。 苏柒唔哝两声,“蛇就是蛇呀,毒蛇,很毒很毒的那种。” 顾晗脸黑了,现在是真有点生气,“你当我瞎,谢大人看到那蛇脸都白了,一刻不耽误,站都站不稳也要连夜进宫面见陛下,不惜闯宫禁,那蛇肯定有些来头,你们都知道,偏就瞒着我作何?我还会卖了你?” 苏柒面色一僵,她自然是信任顾晗的,但这件事不应该是顾晗掺和的。 尤其,在刺杀细雨的那波人与相府到底有没有实际联系尚未查出的现在! 她咬了咬唇,“据我所知,闯宫禁的是你顾二公子,一路叫着要太医,人挡杀人,神挡杀佛,谢大人得以深夜面圣,还得多亏你。” 说着,她横下心,一脚往顾晗的膝盖上踹了踹,然后果不其然见到他吃痛的神色。 顾晗瞪着她,“靠,你故意的?” 苏柒指尖落下一子,淡淡道:“你输了,顾临亭。” 顾晗低头盯着那棋盘,死死的盯,似乎要盯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他输的何止是这盘棋! 于是,他黑幽幽看向苏柒,“苏柒,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是不是!” 终于,他还是把这句本该埋心里一辈子的话吐了出来,很委屈,很不爽,唯独不后悔,不遗憾。 苏柒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晗。 不是,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泡我? 而且,哪个喜欢人像他喜欢她?在她功力突破大乘前,他压着自己打时可没留过手,遑论平时那些拌嘴了。 顾晗看她震惊的模样,心里那口气忽然泄了。 他站起身,感觉膝盖更疼了,倒不是因为苏柒那一踹,但就是疼。 “苏小柒,暂时别来找我了,我想静静。” 说完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苏柒望着他那有些塌下去的肩,以及可以称得上孤寂的背影,抿起了唇瓣。 她是真的不知道顾晗喜欢她啊! 而且,不就是有些事情不好同他交代,就插科打诨了两句吗? 她不过是不想牵连他进泥潭,又没做错! 破顾临亭,还跟她甩什么脸色! “滴,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成就——执棋手(一),于幕后搅弄风云、惩治罪恶,获得成就点奖励十五点,余额二十五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熟悉的机械音,虽然不出所料,但也意外惊喜。 隐藏成就,可真是个好东西。 苏柒原本被顾晗突如其来的表白和翻脸所激起的心潮缓缓平复了下,眼睛微眯。 她想,关于主线真正的规则,她摸到门道了。 之前她一直被表象所蒙蔽,以为不破坏主线就是不参与任何主线相关的事件,其实并非如此。 她,苏柒,这个角色也是存在于主线的重要人物,尽管她所知的剧情中作者还没有对苏柒这个角色着墨太多,但她作为和女主交换人生的对象,怎么可能是个路人甲?或许,在主线的每个展开背后,都有可能有这个角色存在的价值。 整个主线不仅是一条线,而是一张网,由故事里所有角色的命运所交织而成的大网。 所以,身为网的一部分,只要她不让自己所连接的那些结点被破坏,或者和不该相交的命运线纠缠,那就算不上破坏主线! 更甚至,有些主线剧情,她是必须参与者!不参加,反而是破坏! 正如三天前,被那蟒蛇血浇了一身火,她想着那事之后再不参与,干脆功成身退去,却再度被系统惩罚,中断了紧急修复过程不说,还又扣了她十点成就点! 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主线规则的想法就逐渐在她心中成型,直到今日,她亲自操纵三司会审召开又落幕,非但没有被惩罚,还触发了隐藏成就,她终于得以确定这个猜测。 心里却没有本以为的雀跃,而是极其的复杂。 尤其是将苏柒这个角色与她所知的剧情串联到一起后,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手,无形操控很多人的人生,包括她的,而她却抗拒不得。 更不敢想象那只大手的背后是真心实意的爱护还是阴谋算计的伪装。 她忽然,很想家,现代的那个家,简单平淡却幸福的家。 可,她还回得去吗? 忽然,耳边一阵嗡鸣,几乎吞噬了所有的其他的声音。 苏柒手指用力,一枚白子瞬间化为齑粉,棋盘局势亦陡转。 “尊敬的宿主,现发布第二十八号临时任务——曲水流觞故人见,落英残红夕阳垂。任务奖励为开启空间商城,请宿主选择性接取,倒计时十秒,十,九,八......” “我接!“苏柒淡淡开口。 【未完待续】 第36章 桃花最艳丽的时节 半月后。 初入四月,桃花满山,最是人间芳菲色。 那虎头蛇尾的三司会审案彻底落下帷幕。 侯大富死后,刘正宏与孟安先后招供,桩桩件件惨绝人寰的案子被翻出,然后迅速被查清。 最终,孟介被判斩立决,而孟家大房其他人则被判全家流放北疆做徭役,男丁入兵营,女眷入浆洗局。 刘正宏则因为手上没切实沾到什么血,只是被贬到安阳郡的一个小县做县令,所有家眷随迁。 至于背后的那条蟒和真正的侯先生,几个办案官员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 这一系列宣判下发后,苏柒终于“痊愈”。 她履行先前与洛湘的承诺,邀了洛湘、顾影、顾晗、洛言,一众小伙伴趁着晴日共登明觉山。 去瞧瞧那已开办月余的三年一度的曲水流觞宴。 也各自承着家里母亲的嘱咐,顺带去明觉寺里找天云方丈祈个福,求个签。 山路蜿蜒,青石嶙峋,几人的脚步却轻快。 一路顺着桃林而上,欢声笑语着,沿途更不乏青鸟啼鸣与流水潺潺为伴,甚是叫人心旷神怡。 “前面便是今年的曲水流觞宴了罢!远远看着就比上次要壮观不少呢!你们瞧,还搭了不少亭子!”洛湘高兴得要跳起来,遥遥望着前方热闹,眼中的星光都要落出来了。 苏柒不由失笑,果然被关在四方院子里久了,看什么都比以往更添三分的眉清目秀! 她按住洛湘蠢蠢欲动的肩,语气无奈地叮嘱道:“小湘儿,可当心些脚下,临溪,路滑。” 洛湘吐了吐舌头,连连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洛言则在一边回答自家妹妹的上个问题:“毕竟今年有科考,好些学子提前入京便是奔着这曲水流觞宴来的。” “是啊,又能一展才华得到追捧,又能结交权贵为往后仕途铺路!”顾晗接嘴道。 洛言冷哼,“就不能是与有识之士结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晗磨了磨牙,拳头有些痒。 为了避免两人打起来,苏柒立马一手一个,强硬把两人分了开。 顾晗看着她,默默退了步,不着痕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了。 这一步,除了苏柒自己,几乎没人发现。 她心下轻叹,那别扭闹没完了是吧!都半个月了!都答应她的邀约出来了!还搁这儿忸忸怩怩! 默了默,她朝洛言拱拱手,面带笑意,“言小郡王,今儿天气这么好,景色这么美,就别和临亭一般见识了。” 洛言点点头,别开眼,全当看不见顾晗。 顾晗却脸更黑了,目光看着道路边上的桃花树,开始数那棵树上有多少朵桃花。 “是不是只要我和人闹不愉快,你都觉得是我的错?”他的声音沁了凉意,凉别人,也凉自己。 苏柒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确实,每次顾晗和洛言闹起来,她都会劝洛言那边不要计较,偃旗息鼓。 而她其实也很清楚,每次先动口动手刺人伤人的并非都是顾晗,反而很多次都是洛言挑起来的。 但…… “对不起。”她轻声。 顾晗终于转头看向她,目光里多了很多苏柒一时看不透的情绪,“但你下次还是不会选择站在我旁边,你永远不会选择我。” 苏柒愣了愣,这话,有些奇怪啊! 难道他知道了那事儿?不应该啊。 还是就单纯怼她杠她?可也不像啊? 苏柒乱七八糟想之际,顾晗只淡淡看着她,整双眼都笼在一层雾色里,什么都模模糊糊。 忽地,顾影从后面冒了出来,用肩撞开顾晗。 顾晗一个踉跄。 顾影已然一溜烟凑上前,勾住了正在给哥哥科普不同种类的桃花的洛湘的肩头,语气诱惑,“不理会他们这些阴阳怪气的,影姐带你先走!” 几乎半拖着,把人拽走了。 苏柒在后面看得发笑,喊了声,“顾二十七,你眼里只剩下湘儿了,就把我给扔啦?” 顾影回头冲她一个鬼脸,“谁记得你,我只认识乖乖巧巧的湘儿!” 苏柒瞪她,也不管顾晗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了,三步并作两步,风一样就往前追。 三个姑娘,你追我赶,倒是一道靓丽景色。 不多时,便到了山顶,明觉寺后山门外,那曲水流觞宴前。 九曲流水上,精致的小船搭载精致的酒杯,晶莹的酒液里倒映出山林水色,熠熠生光。 “春光明媚照新枝,翠叶轻摇舞细丝。”一个穿着青衣的学子弯腰从小船上举起那酒杯,纵情豪饮下,口中颂赞春色无边。 另一蓝衣学子不甘落后,也取了一杯酒,吟哦了起来:“桃花含笑迎朝日,燕语莺啼报春归。” “哈哈哈,卢兄,为了喝酒,对仗和韵脚通通都不在意啦!”旁边有人哄笑,叫那卢姓学子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趁着饮酒,以袖遮面。 “哈哈,大家可别笑他了,再笑那袖子都挡不住大红脸啦!本是来怡情的,讲什么对仗、押韵?” “就是就是,本就是图一乐,有意境即可!” “呀!洛言公子来了!”热闹中间,不知是谁,眼尖得瞅见了走来的洛言,起哄起来。 “来来来,我们洛大才子可是许久没露面了,不得给咱们大家来一首妙的!” “是啊,来一首!来一首!” 洛言轻咳一声,上前拱拱手,“诸君抬爱,那洛某便不推辞,小作两句,聊以表情。” “洛言公子,今日是平大儒出的题,宴春。”一个学子拱手回礼,提醒道。 洛言点点头,环视四周,随后开口咏道:“宴与春,翠波潋滟酿春意。与春宴,暖风微醺醉花枝。” 一句出,满堂喝彩。 “不愧是洛言公子!这个酿字和醉字作的好极!春水为酿,春风醉人!好个宴与春,好个与春宴。” 不论是坐着的,站着的,靠着的还是那半躺着的,都纷纷鼓起了掌。 顾晗翻了翻白眼,下意识对苏柒偷摸摸道:“就这水平,我比他强。” 说话,整个人又僵了僵,肉眼可见的尴尬又悔恨。 苏柒翻了个白眼,别扭不够了是吧,这人! 也同往日一样,毫无顾忌就与他肩撞肩,挤眉弄眼,似嘲讽似怂恿,“那你也去?” 顾晗摇摇头,“算了,今天心情好,不抢那书呆子的风头。” 顾影在一边吐舌,“是不想抢风头还是害怕原形毕露啊?我的二哥。” 顾晗瞪她,“你是谁妹妹?” 顾影回:“我是正义的使者。” “诗纵情,花影摇曳映朝晖。纵诗情,蝶舞蜂飞乐岁归。” 忽然,一道朗声带着笑传来。 只见一个轻衣缓带、玉树风流的男子自林间走出,掸了掸肩上落的两瓣桃花,足尖轻点,竟是直接从对岸点水而来,朝着洛言拱拱手。 “兄长,两年不见,别来无恙。”他道。 【未完待续】 第37章 宁公子那嚣张至极的出场 见到来人,苏柒眼微眯,眼前的空气微凝住,虚空中以金字缓缓浮现这个人的名字: ——宁何必。 主线的重要人物之一,大概是男二的角色,也是将来的新科榜眼,女主小迷弟,出场了。 而她冥思苦想半个月的临时任务也明了了。 曲水流觞故人见,说的可不就是宁何必与洛言这俩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嘛! 但那落英残红夕阳垂又是……?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洛言那向来无波无澜的嗓音竟染上了欣喜。 他道:“旻知!你终于回来了!” 话说那宁家在数年前一起贪污案中落败,全族被流放。 有童生身份的宁何必则被他的开蒙老师——儒圣洛琅,也就是洛言的祖父所庇护,将他养在了膝下,带着他共同游历河山,同时将一生学识倾囊相授。 两年前,洛琅去世,他以继续游学为名孤身离去,自此杳无音信。 直到今日,忽然现身于这么一场读书人的盛宴。 他意欲何为?所有人心中都盘旋着这个疑问。 “哈哈!”只见宁何必大步上前,与洛言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顾晗在后面碎嘴子,“两个大男人,腻腻歪歪,有辱斯文!” 宁何必看向顾晗,“顾二公子,一别两年,嘴还是一样不讨人喜欢。” 顾晗别开脸,“跟你不熟。” 宁何必唇角一勾,“确实不熟。” 便是他在京那些年,也没和顾晗有什么交集。 然后对着四周鸦雀无声的学子们拱手,“诸君,在下宁乘风之子,洛琅洛老先生亲传弟子,宁何必,今日有幸结识大家,不知宁某刚才所对之诗,可评几等?” 四周更鸦雀无声的。 认出了宁何必的,没认出的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宁乘风是谁?贪了十万两赈灾银的大贪官! 洛琅又是谁?天下儒生大半都要尊他一声先生的儒圣! 将两人如此大咧咧地并列提于口中,谁也摸不清这个本以为是没了庇护而打着游学名头去避风头的宁公子是什么心思。 到底是想树敌,还是虚心求教? 紧接着,听他又道: “由董大人作保,陛下御笔朱批,宁某不才,今秋将与诸君同下考场。” “然,阔别盛京两载余,许久不曾参加过此等盛会了,心中惶恐又惶恐,特请诸君点评一二,让宁某的心里定下数来!宁某感激不尽!” 他再拱,再拜。 谦虚的话倒说出了强势的味儿。 洛言却蹙眉,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掰向自己,语气微涩,“你要入仕?” 宁何必挑眉,“兄长不也要?哪个男儿不渴求立于朝堂展胸怀抱负呢?” 洛言手指收紧,抓得宁何必头上一根青筋鼓了起来,但他笑容依旧不改。 洛言沉声,“为何不回家来?你所说的董大人,可是江南郡的太守董传董大人?” 宁何必点头,“罪臣之后,不好上门。而且,董大人也交代过我,现在上门,不合时宜。” “兄长放心,待弟弟金榜题名,一定去府上看看伯父伯母,也给老师上一炷香。” 话落,洛言的脸彻底青黑了。 若说这大雍第一大奸臣是镇国大将军苏臻赫,第二便得数这江南郡太守董传。 而苏臻赫只是仗着圣宠说一不二,董传却是实打实的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宁何必为了仕途和他混在一起,他既不理解,也不认同。 君子高洁立,不轻和污泥! 见洛言神色越发不好,宁何必一笑,若春花盛放,话却刺人,“兄长似乎不悦,莫不是不想我下场,怕我抢了你的头名?” 洛言黑了脸,甩袖转身。 顾晗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以为你会揍他,就像每次揍我一样。” “不一样。”洛言深深看了他一瞬,随后抬步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步子微顿住,转向洛湘,冷硬的声线柔和了一些,“同哥哥回去,还是?” 洛湘摇摇头,求助地看向苏柒。 苏柒拱拱手,“我会照顾好小湘儿,保证完璧归赵。” 洛言点点头,又跟诸学子作揖为别,脚步匆匆往山下走去。 现场再度陷入沉默,只听得草木随风与流水激石之音。 “诸君皆是不愿?”宁何必依然笑容不改,似未觉尴尬,“那可真是遗憾。” 然后拱拱手,竟就要这么走了。 转身时,他刻意与顾晗擦肩而过,低声:“不知顾二公子可曾听过一个消息?” 顾晗皱眉,不知宁何必又打算玩什么花样。 消失了两年,回来连脾气秉性都变了,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寻到了大靠山就不屑伪装那谦恭有礼了? 下一瞬,心口却一跳,他听见宁何必说:“听说顾二公子一直在寻找清末郡主生前最珍爱的那把无期琴,董大人近来恰好寻到了一些线索,不知顾二公子是否感兴趣?” 顾晗忽然笑开,“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然后冲着苏柒几人招手,“热闹完了,换个地儿?这里沾了晦气,久待不利于长命百岁。” 苏柒眸光扫过始终挂着公式化微笑的宁何必,指腹间下意识互相摩挲了一二。 书中的宁何必可不是会做出今日这等,如愣头青般炫耀张扬的事儿的人,更没和董传扯上关系。 甚至相反,他和女主第一个小试牛刀给拉下马来的官员就是江南郡守,董传。 所以,今日之事,必有深意,但她一时间还真猜想不到。 走了一段路,苏柒看着神色奇奇怪怪的顾晗,问:“他同你说什么了?想这么入神?” “他用无期钓我,说董传有无期的线索。”顾晗脚步顿了顿,低声对苏柒道。 见两人交头接耳起来,顾影吐出一口气,可算不别扭了。 然后带着洛湘自然而然的朝后落了一段,两人叽叽喳喳开始点评周遭的桃树与桃花。 “倒是拿捏住了我的七寸,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你早把那琴作为礼物给了我,否则,即便明知那是个带毒的钩子我都非咬上去不可了。”顾晗感叹,看向苏柒的目光却晦暗,“不过你是从哪儿把琴找回来的?我一直都忘了问你。” 苏柒眨了眨眼,“说来也是巧,我之前不是下南疆了?回来的路上遇到两拨人在打架,我截了个胡,没想到却是你娘那把琴。” 【未完待续】 第38章 顾二郎一曲值千金 然后顿了顿,接着道:“那儿恰是江南郡边界。如今想来,争夺琴的有一方是董传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情,你要领吗?” 顾晗嗤笑,眉头挑了八十度,“情?怕是不怀好意吧。” 苏柒一笑,眼中意味很值得琢磨,“这会儿倒是带了脑子。” 顾晗脸一黑,这女人,不怼他就不舒服是吧!他就不能给她三分好颜色! 又听苏柒道:“距离琴被我截胡来也有半年多了,董传却还敢将这个东西抛来和你谈,他也不是那么蠢的人啊!” 这琴于顾晗有多重要,事儿败了之后的反噬就可窥一斑。 没把握的事儿,谁做,董传都不会做。 他能活到现在,除了够巧言令色,便是够谨小慎微。 听了,顾晗深以为然,颔首的同时眼里一闪,“所以他让宁何必跟我说那话是想试探我?” 试探那琴会不会已经到了他手里。 试探当初敢在老虎头上动土的“愣头青”究竟是谁。 而他刚那么有恃无恐的拒绝他本应该十分在意的母亲遗物,岂不是不打自招? 用力拍了拍脑门,顾晗眼巴巴的,“苏小柒,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见到终于恢复正常的顾晗,苏柒才惊觉自己的心竟是提了一路,如今才松快下。 她扯开嘴角,掩饰眼中的欣喜,说回到正题上,轻轻呵笑道:“倒是正合我意。” 正好,她也可以探探宁何必和董传之间是怎么勾搭上的,即将出场的女主苏云弦在里面又扮演怎样的角色。 以及宁何必借着替董传传话,来接触顾晗,所图为何。 心念微动,如今关于顾晗的剧情与原书不同的点便是,他远离了读书人的圈子。 所以,难道是宁何必,或者苏云弦想要顾晗重新回到这个圈子来? 苏柒细细思索,她得弄明白这些问题! 不然,之后要是不小心穿错了线,结错了结,导致主线剧情被破坏,她可就要欲哭无泪。 “就这段时间,你多带着无期出门,多弹几曲。”苏柒道。 顾晗面皮子动了动,有些不爽地开口:“那不成卖曲儿的了?不成,弹多了我就不值钱了。” 毕竟,不管什么行当都一个理儿,物以稀为贵! 他的琴能这么被追捧,就是他弹得少! 且多半都是被苏柒或奴役、或套路! 听了这话,苏柒哈哈大笑,表情充满疑惑,“哟呵,临亭兄,你竟还值钱过?” 顾晗哼哼两声,别开了脸去,风月楼阁里,谁不知他顾二郎一曲值千金!就她苏柒不识货! “顾二公子!”两人打趣儿间,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像蝴蝶一样扑腾了过来。 苏柒挑了挑眉,哟,看来是一朵顾二公子的桃花。 顾晗转身就要走。 衣袖却被那姑娘拿捏住,“顾二公子,走什么?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姑娘瞬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哽咽的声音十分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不过,不包括铁石心肠、花叶不沾身的临亭公子。 他冷声,“易小姐,请自重!” 哪家闺秀这么大胆就来抓外男的衣袖,实在不成体统! 闻言,那粉衣姑娘,嘟了嘟嘴,面上终究挂不住,松了手,“临亭哥哥,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凶?” 顾晗被恶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世上的女人,除了苏柒和他家三妹,都是洪水猛兽吧!皮厚,油多! “易小姐!”他的声音拔高,“我们根本不认识,请你就算不在意自己声名,我这个外人的声名,也多为家中姐姐妹妹们考虑一二,行为得体些。” 说完,拽着苏柒就匆匆往前走。 那易姑娘一霎红了眼,咬着唇几乎要咬破了,“那为什么苏柒就可以?” 对于易姑娘的泫然若泣,走远的两人不得而知,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去在意。 不知不觉,健步如飞的顾晗回过神来时,两人已走到了一处幽静的禅院门口。 守门的小沙弥见到两人,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对着苏柒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您是镇国将军府的苏七姑娘吧?” 苏柒点点头,来了兴致,这小光头好可爱啊,想摸,嘴里道:“小师傅居然认得我?是有什么事要寻我?” 闻言,小沙弥摇头又点头,一本正经的,“奉师傅之命,来为女施主赠一箴言。” 苏柒挑眉,哟,她还没进去拜佛供香火,这方丈大师倒是自己就先送上门来了。 她尾音上挑,道:“小师父请说。” 小沙弥转头看了看顾晗,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苏柒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他这才抿抿唇瓣,开了口:“女施主,师傅让我转告您,前路且行且看,莫要入执障,一切自有缘法。” 这佛偈,说高深又不高深,说胡言却也没藏着坑蒙拐骗的陷阱。 苏柒眨眨眼,突然一张脸凑近那小沙弥,声音带勾,“行,我记下了,有劳小师父代我谢谢方丈赠言呀!” 从没见过这么不规矩的女人的小沙弥瞬间腼腆得红了脸,一溜烟跑回院落里去了。 门也不守了。 苏柒毫不顾忌地发出几声大笑,看得顾晗直翻白眼。 这女人,连个供奉佛祖的小沙弥都主动去撩。 他这个被看不上的算什么?! “顾施主!”在顾晗暗戳戳对比自己的脸和小沙弥的脸时,那小沙弥又偷偷从院里探出一颗锃亮的小脑壳。 他隔着门喊,“顾施主,师父也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世间事强求终为苦果,顺其自然方得天时。” 说完,院门传来落锁声,以及小沙弥一蹦一跳走远的脚步声。 顾晗和苏柒对视一眼,忽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关箴言,是狐朋狗友聚在一起的犯傻仪式感罢了。 不多时,远处传来几声嘈杂。 远望过去,只见滚滚浓烟,烧红的山头像极了低垂的夕阳。 苏柒心神一凛,临时任务的后半句——“落英残红夕阳垂”! “那边是哪里?”她问。 顾晗沉思了一瞬,答:“那个方向,好像是落英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