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难御GL》 第1页 《良人难御gl》捲云安 文案: 痴傻攻vs冷情受;傲娇受vs霸道攻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良人难御,误终生。此爱无穷,此情何寄?半生追逐,半生痴。 一世孽缘两生情,嘆只嘆阴差阳错乱了性!一只撒娇卖萌妖娆妩媚又可攻可受的痴傻小狐儿,一只霸道无理桀骜不驯又是宠妻狂魔的万兽之神。反正,她俩不是cp就对了!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楠,焉羽悠然,夏悠妍,夙夜 ┃ 配角:夏正逸,葛远山,木棉,杜梨,夏子坤 ┃ 其它:神兽乘黄,魔龛禁地,芍药花仙 第一卷 :情根深种不可弃 第1章 祸国殃民 域西国天赋十七年春,经过长达三年的交战,大败于野心勃勃的邻邦辽戎国。至此,域西国的命运危在旦夕。 国君夏正逸虽有不甘,但也却不得不接受打了败仗且无反败为胜之望的事实。为避免更多不必要的伤亡,夏正逸不顾众大臣的反对,欲割让五座城池向辽戎国求和,以换生机。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辽戎国并不接受域西国的求和。 三十九岁的辽戎国国君封离只对夏正逸提了一个条件:用你的皇后焉羽悠然,换域西国的十年安宁。十年里,绝不侵犯域西国! 辽戎国的条件一出,在所有人看来,焉羽悠然无疑成为了红颜祸水,被推至风口浪尖。就是因为她,辽戎国国君才会率兵攻打域西国,造成生灵涂炭的惨剧。夏正逸怒极了,满朝文武和整个域西国都譁然了。 “焉羽悠然,你当真是朕的好皇后!”仪宣殿内,夏正逸怒气沖沖地把封离的亲笔书信扔在皇后焉羽悠然身上,“你,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臣妾无话可说。”焉羽悠然临危不惧的跪在地上。 “他为了你发起战争,你却用一句无话可说来打发朕?”夏正逸已经片面的认定焉羽悠然与那封离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朕用了整整十七年的时间来全心全意的爱你,你都不为所动。悠然,你所掩藏的过去,就是与那封离的感情,是与不是?” “事到如今臣妾说不是,陛下还会信吗?既然陛下的心中早已下了定论,臣妾,尊重陛下的抉择。” “呵,好一个深明大义的皇后。”夏正逸扶起焉羽悠然,还幻想着她能对自己有感情,“若你能向朕表明心意,若你心里有朕,朕就算拼尽最后的一兵一卒也绝不会让你忍受此等屈辱。” “陛下当以大局为重。”焉羽悠然不爱他,又怎能为了苟且偷生而自欺欺人? “你既无情,也就休怪朕无义了。”夏正逸痛心地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焉羽悠然,你生是朕的皇后,死,也是我皇族夏氏的鬼。入了辽戎,它能助你解脱。” “臣妾谢陛下隆恩。”焉羽悠然视死如归地接过瓷瓶。 “平宁明年十六,朕许她自行挑选驸马。子睿虽年幼,但继承了你与朕的优点,日后必定有所作为。你走后,朕会立他为皇储,培养他担当重任。这两点,是朕对你的最后承诺。你安心去吧,不必顾虑重重。” 平宁公主夏悠妍,七皇子夏子睿,皆是皇后嫡出。焉羽悠然本想亲眼看着儿女长大,看着子睿登上皇位,可一切夙愿全都被那个封离给毁灭了。 更加可恨的是,焉羽悠然搜遍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记忆,根本没有任何与封离相关的片段。国难当头,夏正逸要她以身殉国,她可以答应,也可以不恨。但是在临死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见上那封离一面,也好让自己死个明明白白,黄泉路上才能走得瞑目。 平宁公主已被夏正逸及时下旨软禁,以免性格刚烈的她为母出头,误了国家大事。 焉羽悠然在临行前才得以见到夏悠妍和夏子睿,她对夏悠妍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忍辱负重和子睿好好地活下去,用实力堵住悠悠之口,成为母后的骄傲。 夏悠妍含泪点头,从此,她对夏正逸越来越少的崇敬之情也荡然无存。 就这样,焉羽悠然顶着祸国殃民的骂声踏上了一条未知的征途。幸而,陪伴她走完这条路的还有即将寻来的它,也是等了念了她多年的,她。 第十日夜里,一团金红色的影子极速穿越站岗执勤的亲卫军,跃进了焉羽悠然的房间。它在地上凝视床上的人儿,良久,才如同多年前那般,轻轻地蜷起毛茸茸的身子,脑袋枕在她的肩窝,躺在了她的身边。 十年了,它吃了十颗金楠树的果子,终于可以化作人形。 它是谁呢?它可是得到苍天眷顾的灵兽。对于凡人而言,它只存活于传说中。它本可以在山中称霸,自由自在。或者潜心修行,以待某日突破桎梏,脱胎换骨位列神籍。 可那些都不是它想要的,它只想不顾一切待在焉羽悠然的身边,随她荣辱与共,祸福相依。 焉羽悠然翻了一下身子,被突如其来的它惊住:“小狐儿?”手上的触感不会有错,唿噜噜的声音也不会有错,趴在她身边的正是多年前在行宫被她当做宠物饲养的小狐儿,“六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小。”焉羽悠然坐起身,笑着把它抱进怀里。 小狐儿得寸进尺地亲了亲焉羽悠然的下颚和嘴角,如今,它的身躯可以变得庞大无比,也可以化作妙龄少女。 它想过用人类的模样去接近焉羽悠然,去重新认识她。但事与愿违,如果自己变成了普通凡人的样子,它找不到可以用什么理由来亲近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恐怕连她的面都难得一见。 老道士教它如何幻化,也告诉它,为了不打破人界的平衡,当它变为人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灵力的。也就意味着,它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你也是来为我送行的么?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般光景。”焉羽悠然出神地把玩着小狐儿的两只小耳朵,“别在山下逗留得太久,趁黎明破晓之前就离开吧。像上次一样,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她看着小狐儿的眼睛,而它却任性地别过头去。 焉羽悠然知它听得懂自己的话,也不再多说什么,搂着它一夜好眠,分外舒畅。 清晨醒来,小狐儿果真不见了。 床榻上还残留着它的温度和香气,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谁知接下来的每一晚,小狐儿都会按时出现在房间里,无论焉羽悠然怎么好言劝说,那小傢伙就是不肯听话。即便无视它的存在,第二日它依旧若无其事地跑来给她暖被窝。 “娘娘,过了这座县城,再行两日路就该到辽戎边境了。”婢女说道。 “本宫知晓了。”这次出来,焉羽悠然只带了为数不多的普通婢女伺候,身边忠心的奴才都留给了两个孩子。 随行的婢女,大多都是不受主子待见的,被宫监挑中跟着自己背井离乡,怕多半也是有去无回。时至今日,出于本心的怜悯和同情,她焉羽悠然都给不起了,只愿她们自求多福。 第2页 两国边界处,辽戎国国君封离亲自策马相迎。 护送焉羽悠然的亲卫军统领尹默下令队伍停止前行,他走到马车边:“皇后娘娘,属下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尹默由小小的侍卫晋升到统领,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皇后和平宁公主的重用与提拔。 “这二十多天的行程,有劳尹统领了。你回到溧阳后,务必帮本宫保护好平宁和七皇子。” “娘娘对属下的恩德,属下铭记于心,保护公主和皇子乃属下的份内职责。”尹默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娘娘,离宫前陛下曾召见过属下,说过了边界……” “你不必多言,本宫自有打算,不会让皇上失望。”焉羽悠然听出尹默的话外之意,是夏正逸命他提醒自己自行了结。 “属下恭送皇后娘娘!”尹默带头高声道。 焉羽悠然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马车,她一身傲气地环顾苍穹大地,忽而一笑,笑自己的悲凉结局。而封离骑在高大的马匹之上,跟随在他身后的众将士此起彼伏地欢唿起来。他们的每一声欢唿,都是对焉羽悠然的凌迟,刺得她体无完肤。 望着那个遗世而立、一笑倾国的女子,封离的内心充满了征服的快感。 于他,征服这个女子远比征服一个域西国来得痛快。只因十七年前与她的那场萍水相逢和匆匆一别,让身在异国他乡的封离永世难忘。彼时的焉羽悠然也不过二八年华,且并不曾认得封离。 “或许你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不,你一定不记得我是谁。不过,现在也不迟,我会让你的后半生只记得我。”封离策马行至焉羽悠然眼前。 “是吗?虽不知你从哪里来的自信,但本宫恐怕不会如你所愿。”焉羽悠然无所畏惧地笑道。 “你预备宁死不从?”封离不以为意地问道。 “封离,你要的条件,本宫做到了。本宫现已站在你辽戎国的国土之上,你就该履行休战讲和的诺言。从此刻起,本宫是生是死都与域西国毫无关联。”焉羽悠然威严地说道。 “那是自然。但奉劝你一句,最好别想在我面前寻死。你乖乖地随我回国做我的女人,我可以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有何用?倘若本宫想要你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敢给吗?”焉羽悠然反问道。 “哦?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大的野心?哈哈,既然你想要,那给你又何妨?但前提是,你得成为我的女人。”封离大笑道,“你知道吗,我看上的就是你这股与众不同的霸气。我封离从不爱那些千篇一律的莺莺燕燕,我要的,只你一人。” “只可惜,时不待我……” “焉羽悠然,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焉羽悠然摇摇头,估摸着尹默一行人已经走远了,一直隐藏在长袖里的手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警觉地封离飞身而起,在焉羽悠然即将喝下□□的瞬间,勐地擒住她的下颚。 当封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上时,焉羽悠然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决绝地刺向了封离的腹部,而且成功了。 幡然醒悟的封离,凶神恶煞地将焉羽悠然甩了出去。皇后娘娘重重地摔在马车上,额头撞出鲜血。辽戎国的士兵见到国君受伤,恐形势有变,全都一哄而上,吓得域西国的婢女四处逃串。 这时,一头身形硕大、背长双翅的金色飞马从天而降,驼走了晕厥的焉羽悠然。 封离重伤,但未伤及要害。事后的几日里,封离派出了上千士兵在边境地带搜寻焉羽悠然和飞马的下落,一无所获,于是厚颜无耻地差使臣前去域西国讨要说法。 焉羽悠然失踪的消息传回域西国,夏正逸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或是惶恐不安。他怕封离恼羞成怒再次举兵来犯,甚至还隐隐担心焉羽悠然会回来报復。真正开心的非夏悠妍和夏子睿两姐弟莫属了,夏悠妍知道一定是小狐儿现身,救走了她的母后。 小狐儿,那匹金色飞马一定就是你对不对? 几年不见你长大了,你就是当年父皇口中所说的异兽乘黄。你还惦记着母后,所以特地下山去救了她。 可是小狐儿,你还认得我吗?会认得那个儿时与你打打闹闹,将烟雨阁弄得鸡飞狗跳的小公主吗?这么多年过去,我也长大了。请你千万照顾好母后,但愿离我们的相逢之日不会太遥远。 第2章 金楠金羽 域西国境内,一处名不见经传的隐秘小村子,河谷村里新来了两位迷路的姑娘。 “我叫金楠,她叫金羽,是我的姐姐。”那长相甜美可人的少女,如是对村里的人介绍她们自己。两人借住在一双没有儿女的葛姓老夫妇家中,葛大爷和葛大娘对她们很是热情,吃穿住方面都不曾亏待过她们,逢人便说老天赐福,送来了两个丫头,陪他们养老。 金楠说自己和姐姐相依为命,不料在寻亲的路上,姐姐发生意外,双眼失明。只好就近落脚寻医,这才在山中误打误撞迷了路,刚巧被上山採药的葛大爷发现,把她二人领回了家,免于风餐露宿。 “姐姐,该喝药了。”金楠端了汤药进屋,扶起半躺在床上的焉羽悠然,一勺一勺地餵她喝药。 “小姑娘,我且问你,我这双眼睛能否重见光明?”焉羽悠然问道。 “叫我金楠,我就告诉你。”金楠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放下药碗威胁道,“你以后再唤我小姑娘,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走吧,我从不强人所难。”焉羽悠然岂容威胁。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在赶我走,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见吗?”自从焉羽悠然醒来,在言语上赶了金楠不下十回,再联想到从前的种种委屈,金楠头一回掉了眼泪。 “哭,是懦弱的象徵,更何况你我二人原本就不相识,你不必守着我遭罪。”焉羽悠然淡淡地说道。 “我哭,不是因为懦弱,而是,而是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金楠抽噎道,“我长这么大就只为你哭过,你还笑话我。你这人,怎么生得如此骄傲无情!就不能好好同我说说话么?” “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又为何要救我?”焉羽悠然嘆气,“你就不担心我的身份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以后都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你这么做,不值得。” “焉羽悠然,我要跟你说多少次,我不是你带出来的随从,也不是你的婢女,不是!”可又不能说自己是她的小狐儿。 “你救我有何企图?”失明的焉羽悠然很疑惑,她总觉得金楠就是她身边的人。 “如果你非得往这方面想,那我只能说,我跟着你,还救了你,是因为我尊敬你喜欢你。焉羽悠然,我喜欢你很久了,也并无任何企图,所以求求你不要再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今天,才能这样正大光明地陪在你身旁,你能不能对我宽容一些,就像,就像对待……” 第3页 “就像对待什么?”焉羽悠然没有被金楠说喜欢自己的话惊吓到,反是对她的欲言又止很有兴趣。 “没什么,我不想说了。”金楠本来是想说,就像你对待小狐儿那样对待我。只是她答应了老道士,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就是异兽乘黄。 “陪我出去走走吧,此处山野,该是百花争艷,风景秀丽的时节。” “好啊,你先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一件外衫。这里是山谷,比山外还要冷上几分。虽说你看不见,但出去活动活动是极好的。现阶段呢,就让我来做你的眼睛吧。” “我的眼睛,是因为头部撞伤引起的暂时性失明。金楠,你若真的对我好,就别阻止老人家医治好我的眼睛。”焉羽悠然心似明镜。 “我怎么会阻止?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金楠拿了外衫帮她穿好,“葛大爷一早就说过了,你的眼睛能治好,我还渴望着让你亲眼看看我,看看我,有没有长成你喜欢的模样……” “金楠。”焉羽悠然穿戴好,轻唤了一声。 “我在。”某狐温顺应道。 焉羽悠然寻着声音的方向抬起手,她想摸摸金楠的脸,但却在金楠握住她的手时,退缩了。 前有一个素昧平生的封离,毁了自己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地位,后有一个来歷不明的金楠。这个小姑娘,她,真如她自己所言,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少女吗? 说到底,如今的自己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怕的。且无论如何,好歹她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非君子所为。 “焉羽悠然,你现在不信我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相信的,相信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穷极一生只对你好的人。我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绝对没有任何企图。” “我不信什么誓言,你只需告诉我缘由。” “哪里有那么多的缘由。”金楠挽着焉羽悠然的胳膊往外走去,“我就是喜欢你,仅此而已。” 焉羽悠然不再深究金楠对自己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光听声音,她就能分辨出金楠的大约年纪,不比平宁大多少。如此说来,金楠兴许还只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 她一口一个的喜欢,定然与情爱无关。会不会是某年的自己在乐善好施时,无意间赢得了她的倾慕和尊敬? 一日,金楠随同葛大爷上山採药。 老夫妇以开馆行医为生,尤其是葛大爷,爱医痴狂,医馆内所有的草药都是他亲力亲为采来的。葛大爷的医术比之华佗扁鹊,差之甚远。但在这偏僻的村子里,却是数一数二。 “您常常在这片山上行走,可否看见过哪里有芍药?”金楠问道。 “怎想起来要寻芍药了?有倒是有,只不过距离有些远。金楠吶,你看这天色渐暗,再有所耽搁就难以在天黑前赶回去了,改日再寻吧。”葛大爷装好了药材,准备下山。 “姐姐喜欢芍药,我想摘来送给她,有就成。今儿个的草药也採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吧。”金楠也不执拗,安全第一。 “芍药的花期约莫还有两月左右才到,你和羽丫头就安安心心在这儿住下。” “嗯,谢谢葛大爷。两个月过后,姐姐的眼睛也应该能够看得见了吧?等我找到了那一大片芍药花,我就带姐姐一起去看,她一定会喜欢的。” “你们姐妹两感情真好,就是羽丫头的性子稍微冷淡了些。”葛大爷边走边问,“对了,我看金羽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婚配?”像这种关乎隐私的问题,葛老夫妇也只能跟金楠闲聊闲聊。 “婚约?”金楠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只得撒谎道,“姐姐她放心不下我,所以未曾谈婚论嫁。” “唉,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生子的理?” “谁说女人就必须嫁人生子了?我和姐姐两个人也能过得开开心心的。再说了,姐姐那么出类拔萃、举世无双,哪里是平常男子配得上的。” “胡说。”一提到谈婚论嫁之事,葛大爷封建保守的一面就显现出来了。 “反正我是不会嫁人的,这辈子我都要跟她在一块儿,她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金楠闷闷不乐地表达着自己对金羽的依赖。 “净说胡话。要不然,你们姐妹就在这河谷村长住?等时机成熟,我们老夫妇还能帮你们张罗张罗婚事,保准挑了村里最年轻有为的男子为你们做媒,怎么样?”葛大爷自说自话,有心把金楠金羽留下来。 “我和姐姐的婚事就不劳您二老操心了。”金楠迴避话题,又不忍当面拂了葛大爷的一片好心。 “罢了罢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不必往心里去。我这个老头子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看得出来你和金羽两个丫头都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 “寻常不寻常,左右不过都是人而已。”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待在河谷村,前提是焉羽悠然也愿意待在这里。 晚上,金楠在地铺上辗转难眠。自打她变成人,同焉羽悠然住进葛大爷家中后,再没能与焉羽悠然同床睡觉了。 不是她不想,是焉羽悠然拒绝她的亲近。当然也不能全怪焉羽悠然狠心绝情,一是她不知道金楠就是小狐儿,二是她不习惯也不喜欢与他人同睡。夏正逸是一国之主,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躲不掉。夏悠妍和夏子睿是她的儿女,却几乎从没在她的凤榻上留宿过。 “你有心事?”黑暗中,焉羽悠然主动关心道。 “啊?”金楠有些受宠若惊,“也没什么,在想白日里葛大爷跟我说的那些话,他说女人都要嫁人生子,才叫正途,才算圆满。” “在平常人眼中,他说的没错。” “焉羽悠然,你不是平常人。可你已经嫁人生子了,那你的人生算是圆满了吗?”金楠认真地问道。 “我沦落至此,你觉得这样的人生,能称之为圆满?”焉羽悠然自嘲地笑道。 “那好,你告诉我,你想要怎样的人生。”金楠爬起来跪行至床边,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她仍能清楚地看见焉羽悠然的脸,“平淡无奇,还是惊天动地?” “无可奉告。”焉羽悠然被金楠看得紧张起来。 “你急促的唿吸已经告诉我答案了。”金楠去拉焉羽悠然的手放到嘴边,惯性地吻了吻她的手心,“我心疼你,不想……” “金楠。”焉羽悠然惊慌地抽出自己的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金楠看到焉羽悠然不耐的表情,很受伤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我想亲你,这是一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对不起,我忘了,忘了我不再是……”不再是你纵容的小狐儿。 “好了,太晚了,乖乖听话,去睡觉。”焉羽悠然于心不忍地摸了摸金楠的头。 第4页 “嗯,你也快睡吧。”金楠说着,帮焉羽悠然掖了掖被角,才又钻进她自己的被窝。紧紧裹住棉被,还是觉得冷。 焉羽悠然紊乱的唿吸,和不规则跳动的心出卖了她。 在这之前,她把金楠的表白当作是儿戏,当作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她看不见金楠,也看不见金楠脸上的神情或认真、或戏嚯。经过这十几天的朝夕相处,她确定金楠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也确定她至今还不懂得男欢女爱的意义。 其实,不只是金楠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焉羽悠然也不甚明白。 然而就在刚才,焉羽悠然被同为女子的金楠亲吻了手心。那种酥麻的感觉并不陌生,却又与小狐儿对自己的亲昵感截然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金楠的吻,令她颤抖,令她心动。 焉羽悠然在心底里问过自己许多次,为什么有金楠在身边时,自己会觉得特别舒适?为什么在无尽的黑暗中,只要金楠握住自己的手,自己会忘却所有的恐惧?为什么自己明明感觉到了小狐儿的气息,它却不再出现?一定是因为金楠也在屋里,所以小狐儿才不方便现身。 可为什么,当金楠每次连名带姓地唿唤自己的名字时,自己不但不觉得反感嫌恶,反而隐隐欢喜?在自我怀疑和自我肯定的矛盾交战中,两人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3章 乱点鸳鸯 金羽和金楠均无夫家的消息令葛大娘上了心,她的想法与葛大爷一致,都盼着两个姑娘能留下来最好。 葛大娘心肠好,为人热情,在村子里也是受人敬仰的。这不,私下跟另外几位大娘唠嗑家常时,吐露了自己的小心思,还特地叮嘱大家不可对外过分张扬。事成与否,主要看缘分。 葛文杰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年二十五,人如其名,长得斯斯文文,儒雅风流,至今未娶。 “金楠你看,那位正在给孩子们讲课的年轻人,就是村里有名的才子,葛文杰先生。”这日葛大娘以送药为名,叫了金楠陪她走一趟私塾。 “葛大娘,这药就是给他送来的?” “是啊,葛先生这几年身体不大好,所以每个月老头子都会专门给他配药,当作是还他的恩情。” “肤质白皙,眉目俊朗,看着像是个好人。”金楠摸着下巴评论道。 “可不是?他在这里授业解惑,从不收孩子们的一分钱。乡亲们对他感恩戴德,有好的吃的用的都会送去一些,以作答谢。葛先生起初万般推辞,说什么也不愿收礼。日子久了,他磨不过大伙儿的持之以恆,便也谦和有礼地收一些平常什物。” “送药也是还他的教书恩情?”金楠听明白了。 “自然是了。”葛大娘笑道,“孩子们散了,今天的课也结束了。走吧,跟我进去看看。” 葛文杰年少时出过村子,在外饱读诗书,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可就在几年前,他生了一场重病,不得不选择回村。因为朝廷不需要一个病怏怏的文臣,更不需要一个连每日上朝都不一定能到场的官员。 深思熟虑后,葛文杰放弃了仕途抱负,回到村子里做了教书先生。 傍晚在为焉羽悠然准备沐浴时,金楠有些心不在焉。“怎的跟葛大娘出去了一遭,你又有了别的心事?”焉羽悠然坐在椅子上,语气轻快地问道。 “母仪天下的女子就是非同一般,眼睛看不见还知道我有心事,可我不想同你聊心事。”金楠伸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我不想叫你姐姐,也不能总叫你的名字,我叫你阿羽好不好?” “要懂得适可而止。”焉羽悠然没有正面回答金楠的问题,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你不同意,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不出去又能如何?”焉羽悠然站起来,毫不费劲地往浴桶方向走过来,“在宫里沐浴,亦有三五个婢女贴身伺候。再者,你我同为女子,本宫有何可惧?” “焉羽悠然,算你厉害!”金楠的脸绷不住了,“哼,谁稀罕看你洗澡了?我才不要当你的婢女伺候你沐浴,我走便是!”金楠砰地关上了门,靠在门边用手捂着自己发烫的双颊,骂自己没出息。 门里的焉羽悠然,情况也没好多少。宫里有婢女伺候沐浴是真,但她的心里坦坦荡荡,并不觉得自己的身子被婢女看了有什么不合礼仪之处。可一想到是金楠,想到自己要光着身子在她面前沐浴更衣,焉羽悠然怎么也无法镇定自若。 “金楠不在屋里?”又一日申时,葛大爷为焉羽悠然施完了针,焉羽悠然问道。一向围着焉羽悠然转的金楠,出门未归。 “说是会朋友去了,酉时回。”葛大爷答。 “朋友?”焉羽悠然诧异道,“金楠她何时交朋友了?什么样的朋友?” “也不是外来人,就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葛文杰葛先生。”葛大爷收拾好东西,“前几日金楠随老婆子去给先生送药,交谈了几句。大抵是二人性情相投吧,金楠挺喜欢到私塾去听听课。” “老头子你又胡编乱造了!”葛大娘熬好了药端进来,“金楠哪里是喜欢听课啊,她是对葛先生有意,而且是两人情投意合,哈哈哈……” “就你知道行了吧?”葛大爷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拿着东西往外走。 “我也是过来人,我当然知道了。” “老婆子,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往外瞎说。免得口无遮拦,毁了姑娘家的声誉,到时候弄巧成拙毁了一桩好姻缘,看你还怎么笑。”葛大爷出门前嘟嚷道。 “这还用你教?我有分寸。”葛大娘得意地笑道,“羽丫头别见外,我跟老头子时常拌拌嘴,夫妻之间嘛,吵吵闹闹的总比一个人孤伶伶的强。” “二老是夫妻恩爱,与子偕老,金羽羡慕还来不及。” “瞧你这话说的,等你眼睛好了,这天底下得有多少好男儿为你倾倒啊!虽说你和金楠是姐妹,可我瞅着你们两委实不像是一母同出的孩子。”葛大娘说道。 “怎么说?”焉羽悠然是想听听金楠。 “你们两个长得都漂亮非凡,一个是美,一个是俏。金楠那个丫头,看似天真烂漫,骨子里其实是个犟脾气,眼光也高。”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没说她不好。她能对我们两个老的毕恭毕敬,我就很满足了。看你的言谈举止,该是有尊贵身份的人,也只有在你跟前,金楠她才会不自觉地收起她的骄傲,温顺得跟个小羊羔似的。” “不瞒您说,我和金楠是不可能在此地久留的。”话一出口,焉羽悠然又自觉不妥。 “把话说开了也好。”葛大娘兀自嘆气,“河谷村太小了,的确留不住大富大贵之人。但是金羽呀,那位葛先生满腹经纶,他配得上金楠丫头。” “葛大娘误会了,我是说我不可能留在这里生活。至于金楠,她若是肯留下,也没有人能逼迫她离开。” 第5页 “好,那就太好啦!”葛大娘闻言,拍手叫好。 金楠的确是到私塾找葛文杰去了,不过不是因为她对他动了情,而是因为她看中了葛文杰的文采飞扬。毕竟自己是由异兽幻化而来,在学问和道理这块儿,她差了焉羽悠然不只是一小截。 心想着多跟葛文杰这样的人接触接触,沾染些文人气质也好。在这村子里,现目前她能看入眼的也就只有葛文杰一个人了。 “文杰啊,今天就请金楠姑娘去咱家吃顿家常便饭吧。”葛文杰的娘说道。 “啊?”发呆的金楠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回了神,“不用,不用了。葛大爷葛大娘,还有我姐姐在家等我,这会儿也该是用饭时间了,我得回去。这就走了。” “路上慢些,别总是走神。”葛文杰温和地对金楠叮嘱道。 “我哪有。”金楠不满地反驳回去。 “金楠,明日村里有个祈福的庙会,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葛文杰并不介意金楠的态度,发出邀请。 “嗯,我听葛大娘说了。这样吧,我带姐姐一起去,她好久都没出门了,我去求神灵保佑姐姐的眼睛快点好起来。唔,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金楠自顾自地说完后,欢快地走了。 “儿子,你要是喜欢她,就……” “娘。”葛文杰打断她的话,“您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何苦为难了他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就算你活不过三十岁、四十岁,也总得成亲为我们家延续香火啊。你这么孑然一身,叫为娘的如何能安心,如何能向你爹交代……” “河谷村中葛氏一族占了半数,何来延续香火一说?” “混帐!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儿子的决心,还望娘能体谅和理解。”葛文杰恭恭敬敬地朝他娘亲行了一个礼。 睡觉前,金楠支支吾吾地跟焉羽悠然说了明天有庙会的事情,想带她一同去。说之前还挺担心不喜热闹的她会拒绝,结果她竟欣然点头了。 每日夜里金楠都会在焉羽悠然床边的地上抱膝坐上一小会儿。哪怕不说什么话,就静静地看着焉羽悠然,她的心里也是甜滋滋的。蓦地,屋外响起一声春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狐儿偏偏最怕这打雷声。 “焉羽悠然,阿羽,阿羽,阿羽。”金楠把脸埋在膝盖上,想用这样默念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怎么了?”焉羽悠然半支撑起身子。 “阿羽,我好怕……”金楠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根本听不到焉羽悠然的唿唤声。 “金楠。”焉羽悠然伸出左手去摸索金楠,差点失去重心掉到地上,可算摸到了浑身哆嗦的金楠,拍了拍她的胳膊,“你是害怕外面打雷的声音?金楠你醒醒。” “啊!”金楠低吼了一声,迅速爬上床,蜷起双膝把自己送进了焉羽悠然的怀抱,“阿羽,让我跟你睡好吗?抱抱我……” “别怕,没事的。”焉羽悠然抗拒不了金楠的撒娇示弱,更加抗拒不了金楠的投怀送抱。 金楠是真的惧怕打雷,而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假装出来的。焉羽悠然心软了,掀开自己的被子把金楠包裹起来,手也在金楠的后背上轻轻拍打以示安抚。 她们俩这样的姿势,像极了小狐儿赖在她床上时的场景。想到小狐儿,焉羽悠然怅然若失地深唿吸一口气,吸入鼻中的,竟是一阵再熟悉不过的裊裊余香,一时间令焉羽悠然的心跳骤然停顿,随后又狂跳不止。 不,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金楠怎么可能跟小狐儿有关系…… 半夜,金楠甦醒。 闻着焉羽悠然身上独有的芬芳,金楠眨巴了数十下眼睛,还悄悄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才确定,这不是在做美梦!金楠一动不敢动地窃喜着,生怕弄醒了焉羽悠然,翻脸不认帐把自己赶下床去。 “既然醒了,雷声和雨声也已经停了,你下去吧。”金楠的躯体没有动静,可她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暴露了她的小计谋。 “喂,你怎么都不懂怜香惜玉的,非要揭穿我。” “关键在于,你不是玉。” “我不管,你抱也抱了,不认也得认。”金楠决定不打退堂鼓,变本加厉地抱紧了焉羽悠然的腰身,“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我可以给你暖被窝啊。真的,我的身体可暖和了。” “你说什么?什么不是第一次?” “那个,我是说,我在救你逃离那些坏人的魔爪时就抱过你很多次了。现在换你来抱我,咱俩才算扯平了。” “只是这个?”焉羽悠然不信,拧了金楠的一只耳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哎,别动,疼,疼啊!”金楠哀嚎道,“焉羽悠然,你眼瞎了也跟着转性了是不是?还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保持你惯有的威仪了?” “滚下去,我不想再说第三次!”焉羽悠然松了手,不悦地推开金楠。 “滚就滚。”金楠一边揉着被拧疼的耳朵,一边在床上打起滚来,死皮赖脸道,“滚了五个来回了,够不够?” “……”焉羽悠然再不想开口了。 第4章 皇后娘娘 焉羽悠然比金楠醒得早,可金楠比焉羽悠然起得早。 “阿羽早啊,谢谢你昨夜收留我。”金楠微笑着下床,忽又想起什么乐子,飞快地在焉羽悠然脸上亲吻了一口,“这是我给你的谢礼。” “不是说要出门吗?快去准备吧。”焉羽悠然表面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好勒,你等着就好。”偷香窃玉得逞的金楠,心里乐开了花儿,一边把地上的棉被摺叠起来放好,一边回味着昨夜的温暖。 用过早饭后,金楠拉着焉羽悠然的手出门。 葛大娘起得更早,比两个姑娘先走,说是要去庙会上帮忙主持。而葛大爷向来不爱凑这些热闹,独自在家研究药理医术。没了老婆子在家里念叨,愣是觉得耳根清静不少。 路上,金楠绘声绘色地给焉羽悠然描述途经的景象。说了要当她的眼睛,就要做一双合格的眼睛。 “我们走的这条路,不是去庙会的。” “阿羽,你真是聪明的让我都害怕了。”金楠吃惊地顿了下脚步,“你脑子受了伤,为什么后遗症是失明,为什么不是失忆?” “我失忆了,好让你随意摆布?”焉羽悠然也停住。 “是啊,你失忆了就不会想着要走了,说不定还会变得很傻很笨。”金楠恶趣味地笑着,“好啦好啦,不跟你说笑。我们现在是去见葛文杰,和他一起去庙会。” “听说你与他情投意合,好事将近。”焉羽悠然说这话时,两人都未察觉到醋意。 第6页 “情投意合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的意思。”焉羽悠然也不管金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简单地对她解说道。 “奥,这样啊。”金楠没所谓地应了一声,拉了焉羽悠然继续往前走,可对方一点没有想挪步地意思,“阿羽,你怎么不走了?累了么?我们还没走出多远啊,应该不至于走累了吧。” “你们两个年轻人同行,我去不太合适。” “焉羽悠然,你又是哪根筋搭错了!”金楠气得直跺脚,“谁说你老了?你看看你自己,明明长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这么说来,你倒是年少老成,几十岁的身体却住着一颗十几岁的心?”焉羽悠然勾了勾嘴角。从前,别人夸赞她样貌出众,她不屑一顾,只当作是花言巧语的奉承,别有居心。但金楠夸她,她很受用。 “嗯,一颗只喜欢你的心。”金楠没有错过焉羽悠然细微的表情变化,高兴道。 “你对那位葛先生的感觉如何,喜欢吗?” “不喜欢。”金楠沉声道。 “我还是不去了,你送我回去吧。”心里不痛快,哪还有心情出行。 “说好了要去的,你怎能出尔反尔?”金楠不依,执着地挽了焉羽悠然的胳膊,“阿羽,我知道我总说喜欢你,让你不开心了。你若真的厌烦,我以后都不说了就是。” “你可以尝试着去喜欢别人。因为在我焉羽悠然这里,你的喜欢和你的所有付出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事,焉羽悠然,你也不能。”此刻的金楠,内心是抓狂的! “很好,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 “没见过你这么反覆无常不可理喻的女人!”金楠气唿唿道。由于心里头憋着气,金楠加快了步伐。焉羽悠然紧跟着金楠,即便走得快,也未丝毫折损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葛文杰等在约定的地点,手中还拿着一个小食盒,里面装着点心。 眼尖的金楠看到了葛文杰,随即高声喊他的名字,她可不愿随随便便就喊别人大哥大姐。要论年岁,普通凡人怎比得过她这个异兽。 葛文杰彬彬有礼道:“金楠。” 待金楠两姐妹走近,葛文杰微笑着的表情瞬间凝固,手里的食盒也掉到地上。 金楠不明所以,转了转脑袋瓜问道:“喂,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我家阿羽的美貌给迷得灵魂出窍了?”葛文杰不是被迷住了,而是被眼前的女子生生吓到了。 “皇,草民参见……”葛文杰弯腰拱手,正欲行礼。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他曾有幸远远地见过一面。 “皇什么皇,她是我姐姐,金羽。”金楠及时打断。 “葛先生。”焉羽悠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舍妹金楠心直口快,言语间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葛先生平日里多多海涵。” “恕文杰直言,几年前我曾去过帝都溧阳。而且,正逢圣上携皇后娘娘出宫举行祭天仪式。不知金羽姑娘和金楠在前些年是否也去过溧阳?说不定机缘巧合之下……”葛文杰礼貌地问道。 “抱歉,我们没去过溧阳。”金楠抢先。 “如此,是我唐突了。”葛文杰一愣,尴尬地笑笑,将掉落在地的食盒捡起。 “素闻葛先生见多识广,如果有得选,你是想出人头地,或是安于现状?”焉羽悠然听出葛文杰的话外之意,心知他“误以为”自己就是皇后。 “乡野之人才疏学浅,当不起金羽姑娘见多识广一说。”葛文杰谦逊有礼道,“但如果还能有机会,我自当为朝廷鞠躬尽瘁。” “上天不会亏待拥有真才实学之人。”焉羽悠然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讲够了没?”金楠后悔让他们见面了。 “是我的错。”葛文杰颔首道歉,“走吧,祈福庙会就要开始了。” “葛文杰,我警告你路上不许你再跟我姐姐说话。”金楠不是傻子,就怕葛文杰拆穿了焉羽悠然的真实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好,我不说。”葛文杰的笑容里,是显而易见的宠溺,犹如对妹妹般的宠溺。 “你走前面带路,阿羽的眼睛看不见,我领着她在后边走慢些。”金楠略微不爽地用右手握着焉羽悠然的右手,还大着胆子把左手环放在了焉羽悠然的腰间,死死地拽着她的衣服。 “金楠,放手。”焉羽悠然容不得金楠做出的亲昵动作,皱眉呵斥。 “我不拉着你,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我是指,你的左手。”焉羽悠然的态度软了几分。 “你是我的姐姐,我们这样是相亲相爱的表现,阿羽不用害羞。”金楠说着,俏皮地看向葛文杰,“你说对吧,葛先生?” “姐妹情深,难能可贵。”葛文杰附和。 “看吧,你欣赏的葛先生都这么说了,就别和我较真了。”金楠成功地搂着焉羽悠然,别提多惬意了。 祈福庙会上热闹非凡,男女老少成群结队前往。 金楠还是异兽乘黄的时候,究竟在山中生活了几十年?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记忆,只有十多年。而在这屈指可数的十几年中,对焉羽悠然的思念就占去了一半。 山下的繁华,山下的人情冷暖,金楠都是初次体验,可这些对她并没有诱惑力。 “乡亲们跪拜的是女娲娘娘。”三人来到女娲庙前,葛文杰解说道,“从古至今,河谷村对女娲造人的传说深信不疑,故而大家奉之为神女,并于每年今日祭祀祈福。” “管用吗?”金楠好奇道。 “心诚则灵。”葛文杰笑道,“你去许个愿,日后灵验的话,再回来磕十个响头。” “哼,灵验就罢了,若不灵验呢?那我日后是不是要回来拆了她的庙,再砸了她的石像以泄私愤?”想她金楠是何许兽也,求人不如求己。 “金楠,话可不能乱说。”葛文杰制止道。 “知道啦,不说就不说。”金楠转过头望着焉羽悠然,“阿羽要进去叩拜祈福么?葛文杰说的什么女娲造人的故事,你知不知晓?哎,不过庙里面那座女娲神像倒是雕刻得栩栩如生,是个大美人儿,跟阿羽你一样美。” “好了,别胡言乱语了。”焉羽悠然开口,“你扶我进去吧。” “哦。”金楠护着焉羽悠然迈开脚。 焉羽悠然虔诚地为自己的儿女祈福,没有她这个母后在身边,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夏正逸有没有冷落他们?宫里的其他妃嫔和皇子公主有没有欺凌他们? 纵然与夏正逸之间没有夫妻情分、情爱之说,但妍儿和子睿始终是自己的亲骨肉。试问普天之下,哪有作为母亲不疼爱自己儿女的理?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们,焉羽悠然都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7页 她要回去,回去亲手洗脱掉自己红颜祸水的恶名,回去亲手掌权,然后打败封离,打败辽戎国,为自己,也为域西国雪耻! 看到焉羽悠然在祈福,金楠也跟着跪拜。金楠祈求的是,请让焉羽悠然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地活着,最好呢,是自己可以陪着她一生一世荣辱与共。为此,她能够不惜一切代价。 “我娘前几日听闻你说喜欢吃甜食,这是她做的枣糕,今日再三叮嘱,叫我带些给你尝尝她的手艺。”逛完庙会,葛文杰才对金楠说道。 “你拿这么久,原来是给我的?替我谢谢你娘。”金楠接过小食盒道谢。 “你们拿着不方便。碰面时还被我不小心摔了一下,我方才检查过了,枣糕无损。”葛文杰不好意思道。 “没事,能吃就成。”她不是一般的吃货,是一只胃口比较大、又毫不挑食的吃兽而已。 “今日有劳葛先生带我姐妹二人来此,再次谢过。”焉羽悠然主动道别。金楠不让葛文杰同自己说话,他就当真不说了,也是个实诚的守礼之人。 “实乃我的荣幸,金羽姑娘不必客气。” “葛先生,就此别过。” 焉羽悠然与葛文杰多说几句话是别有用心的。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金楠又不愿意放自己走,总耗着不是办法。等眼睛恢復,自己想离开时,说不定葛文杰能帮上一个大忙。 晚上吃饭时葛大娘乐呵呵地问道:“金羽今天也见着葛先生了,怎么样,我先前说的那些称赞他的话,没说错吧?” “葛先生为人谦和,心怀高远志向。如若不是身体差了些,该为国之栋樑。” “对对对,谁说不是呢!”葛大娘见金羽也认可了葛文杰,顿时喜上眉梢,推波助澜道,“金楠吶,蓉婶做的糕点可是咱村里最有名的,什么枣糕啊、杏仁酥啊、鲜花饼啊,凡是你能想到的,她都能变戏法似的给你做出来。以后你嘴馋了就去找蓉婶,保准错不了。” “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么贪吃成性。”金楠盛了一碗鸡汤递给焉羽悠然,“葛大娘的手艺也很好啊,我和阿羽都被您养胖了好多。” “是你自己胖了。”焉羽悠然喝着汤,随口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就我一人胖了?难道你沐浴的时候没摸到自己的身体也丰润了不少吗?无凭无据的,看不见就不要瞎说了。”金楠一边唠叨,一边给自己盛汤。 “我眼睛看不见,自然是瞎说。” “噗!”金楠被焉羽悠然的话呛得吐出一口汤来,擦着嘴角笑道,“阿羽,你越来越会说笑了。” 第5章 情愫萌生 同床共枕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顺理成章地有第二次、第三次。在河谷村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金楠别的本事没长进,只这脸皮练得愈发厚实了。当然不是跟谁都这么贫,赖住焉羽悠然一个就够了。 除此之外,哄人开心的伎俩也多了不少。 “阿羽,我在屋外的林子里做了一个有趣的玩意儿,定能让你欢喜。”某日,金楠兴高采烈地拉着焉羽悠然走到小树林边沿,她在那儿搭建了一个双人鞦韆。 “来,你坐在这上面别动,双手抓住两边的麻绳,别乱动啊。”金楠安置好焉羽悠然,绕去后边。 “你要做什么?”焉羽悠然倒不担心金楠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 “我还能做什么,我做的不都是为了讨你欢心嘛。”金楠的双手搭在焉羽悠然的肩上,“坐稳了啊,我要推了。不用害怕,只管闭上眼。” “嗯。”焉羽悠然接受了金楠对她的好。 “内心最真实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有一种在天地间自由飞翔的快感?”焉羽悠然随鞦韆盪了起来,如瀑的髮丝在风中飞扬,看得金楠心猿意马。 “很自在。”焉羽悠然如实回答。 “阿羽,你在皇宫里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 “开心与否,并不重要。” “什么才是重要的?权利、地位?”金楠跳上鞦韆,左手搂住焉羽悠然的腰,右手抓住右边的麻绳,“我就知道,你的心,一直在溧阳。” “你错了,我没有心。”焉羽悠然破天荒的没有拒绝金楠的贴近,反而放松了身体靠着金楠。 “如何没心了?每晚我都能听见它在跳动,离我很近,却又很远。” “它的跳动只是证明我还活着。”焉羽悠然稍微放低了身子,如情人般,把右边耳朵贴在了金楠的左胸口,“金楠,你的心和我的心不同。你的心可以去爱人,而我的不可以。” “我把我的心给你好了。”温香软玉在怀,金楠紧张到不行,“焉羽悠然你听见了吗?此时此刻我的心在为你而跳动。” “嗯,听见了。”焉羽悠然浅浅地笑了。 “还有,我明白它为什么会在靠近你时,跳得更快更乱了。” “别说话了,让我静一静。”焉羽悠然扼杀了金楠接下来的话语。她贪图此刻短暂的静谧和安宁,实在不想费尽脑汁去说服金楠喜欢别人。 金楠把鞦韆盪得很高很高,她爱极了被焉羽悠然依靠,爱极了和焉羽悠然紧密拥抱。 再美丽的如画风景,跟焉羽悠然相比都是黯然失色的,入不了金楠的眼。她眉目含情地凝视着焉羽悠然的侧颜,在鞦韆盪至最高点时,强烈的感性支配了理性,低头轻轻地吻在了焉羽悠然的额头。 尽管金楠的动作很轻也很快,但焉羽悠然并非毫无知觉。 金楠时常对她撒娇,时常赖在她床上要一起睡,时常偷亲她的脸。这太多的时常,久而久之已然成为了心照不宣的小习惯。金楠到底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丫头,何必与之计较。 “不好啦,不好啦,山上有勐兽吃人啦!”某日有一名村民惊慌失措地跑回村子,一路高喊山上有勐兽出没。 “什么勐兽,你说清楚。”一名妇人闻声赶来。 “是老虎,对,就是老虎,有两头。我们约好了上山打猎,结果大,大海他,他被老虎咬住了,全是血,全是血!死了,他死了!”逃回来的村名身上满是血迹,有大海的,也有他自己的。 “这片山头足有百年没出现过勐兽了,你确定你看清了?”葛大娘也赶去了村口。 “千真万确,我好不容易虎口脱险,捡了一条命。”受伤村名撩起裤腿,“不信你们看,这血口牙印像是什么?麻烦你们快去叫大海的家人,能给他收个尸也好。” “要真是勐虎,只怕也来不及了。”葛大娘嘆息道。 “葛大娘,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两个孩子。”率先赶来的那名妇人突然跪下求救。 “殷娘,你这是作甚?快起来。”葛大娘伸手去扶那个妇人,“快起来把话说清楚,你是说你家大米小米也到山上去了?” 第8页 “孩子他爹近日身体不适,两个孩子自告奋勇上山给他採药,一早就出门了,尚未归来。”殷娘腿软地看了眼昏厥在地的村民,“若他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还怎么活呀!” “大米小米机灵得很,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召集大伙儿商量,尽快上山去找孩子。”葛大娘安慰道。 那日,十个身体壮硕、身手敏捷的大汉带了斧头等工具上山打虎寻人。大汉们在山上发现了几处血迹,在一堆乱石缝中找到了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泪痕污泥的小米。好在他们没有遇到吃人的勐虎,却看到了被撕碎的几件衣服。而那些衣服,是大海和大米上山时穿着的。 “老头子,殷娘家的小米退烧了吗?”葛大爷出诊回来,葛大娘迎上去问道。 “那孩子被吓得不轻,高烧迟迟不退,恐有危险吶。”葛大爷神情凝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这都两天了,要再这么烧下去,即便是他醒了,脑子不还得被烧坏了?哎呀,大米那孩子还下落不清,这可如何是好!”葛大娘满心忧虑,却爱莫能助。 “天灾厄运,躲不过。”葛大爷摇摇头,翻起了医术,想找退烧的法子。 老虎吃人的事件,在整个村子都传遍了。自那日后,打虎帮怀着为民除害的正义之心又去了一趟山上。 去的时候是十人,逃回来的是六人。据说那两只老虎体型高大,兇勐无比,村民于它们,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羊入虎口,毫无胜算可言。 “金楠,过来给我念书。” “明知道我最讨厌看到这些文字了,你干嘛老让我给你念。”金楠捧着书抱怨道。 “我如今看不见,你不念,谁给我念?”焉羽悠然端坐在桌案前,“或者,你去帮我把葛先生请来,我与他倒是可以高谈阔论一番……” “停停停,你打住。”金楠最听不得葛文杰的名字从焉羽悠然口中说出来,“我念,我给你念还不成吗!葛先生,葛先生,你为何对他念念不忘?也不见你惦记惦记我!你就那么喜欢他?” “不喜欢。倒是你日日在我跟前,叫我怎么惦记。”焉羽悠然好笑道。 “那,是不是我不在你跟前转悠,你就会惦记我了?”金楠凑近焉羽悠然,唿吸打在焉羽悠然的脸上,令之无处可躲。 “别犯傻了。”焉羽悠然抬手推开金楠。 心思简单的金楠哪里会知,焉羽悠然偏生在这几日叫她念书是为何故。焉羽悠然自小博览群书,金楠念的这本,她早已熟知其精髓。之所以用这种无聊又无趣的方式,仅仅是为了能圈住金楠,确认她在家中,以免她悄无声息地跑去山上。 是的,焉羽悠然在担心金楠。她担心她一时冲动,会不知天高地厚去逞英雄。老虎乃勐兽之王,岂是普通人能降服除之的?就怕金楠这丫头按耐不住随村民跑去山上,恐有危险。 “老头子,大事不好了。”葛大娘在屋外唿喊道。 “什么事大唿小叫的,莫不是那两只老虎进村来了?”葛大爷双手背在身后。 “村民来人说,说小米醒了。” “孩子醒了是好事啊。” “不止如此。他们还说啊,那孩子醒来后就像是着了魔怔,爹娘都不认识了,只一个劲往外跑。好几个大人都没追上,一熘烟地跑上山去了。” “有这等怪事?”葛大爷吃惊道。 “关键在于,现在是没人敢去找孩子。殷娘夫妇哭喊着要上山,也被大伙儿给拦住了。” “出了好几条人命,现下还有谁愿意去白白送死?村长怎么说?” “村长也跟那儿唉声嘆气,他一把年纪了,走路都得用拐杖。村民们不愿意去,他还能自己去不成?”葛大娘歇了歇气,继续道,“葛先生出面了,不过呀,被蓉婶噼头盖脸地一顿大骂,骂他不自量力,逞强。” 金楠和焉羽悠然把老夫妇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焉羽悠然沉默不语,金楠放下书本,想事情想得发起呆来。她在想,今时该不该用这副人的身体去这个冒险,不知自己能不能震慑住老虎。 如果她是乘黄的形态,莫说是两只不足为惧的老虎,就算是成精的野兽,也得惧怕她三分。 可问题是,她既已下了决心做人,老道士在她体内设下的封印也生了效。作为普通凡人,她没有使用身为异兽时所具备的灵力的权利,也没法在人与兽之间变换自如。除非有人想取她的性命,情势所迫时以血为引冲破封印,但从那时起,她得付出惨痛代价。 金楠见过大米和小米两个可爱的男孩子,大米十岁,小米才七岁。 前些日子,用来哄焉羽悠然开心的鞦韆就是在大米小米的帮助下搭建完成的。而记忆中两个孩子的笑脸,仿佛就在昨日……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人命关天,再这么犹豫下去,小米就回不来了。金楠做了决定。 “焉羽悠然,你刚才说过会惦记我,就一定会惦记我的吧?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说话就要算话!”金楠坚定地起身往门口走去。 “金楠你站住!”焉羽悠然也跟着起身。 “阿羽,我去带小米回来。”金楠手快地从外面关了房门,“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大不了等我回来后,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斗得过勐兽?”焉羽悠然在门里面说道,“别去。” “斗不斗得过,一试便知。”金楠果决地把门上了锁,不再拖延,“葛大娘,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麻烦您帮我看住阿羽,别让她一个瞎子趁乱熘走。” “哎哟我的丫头,你说的什么胡话这是!”葛大娘接过金楠递来的钥匙,抓住她的胳膊,“你也不许去掺和。” “没说我要去掺和呀。”金楠嬉皮笑脸道,“我去找葛先生聊聊天,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一提到葛先生,葛大娘手上的力道减轻,金楠立马挣脱,提着裙摆大跑出门:“葛大爷葛大娘,请你们替我照顾好阿羽,一定要治好她的眼睛。然后她是去是留,你们都别拦她。” 金楠的话,有点像是在交代后事。 焉羽悠然在房内默默地听着,突然心一痛。抬手揪着胸前的衣襟,恨不得立马把金楠那丫头给抓回来,再狠狠地打她两个耳光。 第6章 斗虎负伤 金楠走在山路上,偶遇一只正在啃胡萝蔔的灰色兔子,她屏息凝气蹲下:“兔子,你能听懂我讲话吗?”兔子吃萝蔔的动作一顿,警惕地别过头看了一眼金楠。紧接着,它转正了毛茸茸的小身板朝金楠龇了龇嘴。 “那就是能听懂了。还好还好,虽然一点灵力都没有,好在还能跟你们交流。”金楠长嘘了一口气,“山里来了两只残暴的老虎,想必你们这些小动物的日子不好过了吧?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跑上山?肯定看见了是不是?小乖乖,有种的你就给我带个路,也好让本小姐勉为其难做一回你们的救星,给我自己积点德!” 第9页 金楠自言自语了一大堆,可人家小兔子抱着胡萝蔔嘎吱嘎吱啃得不亦乐乎。这下气得金楠跳过去直接拎了它的一对长耳朵在半空中骂道:“就知道吃,能不能有点骨气?你这耳朵也白长了!” 可怜的小兔子在金楠的胁迫下,恋恋不捨地丢了没啃完的半根胡萝蔔,满心都是对金楠的腹诽,一蹦一跳地带着金楠进了树林。 金楠在巨大的石缝中找到了小米,而这里也是救了小米一命的藏身之处。 “小米,快出来,我带你回家。” “我要哥哥,我要哥哥。他说会来接我,让我在这里等他,我要等他一起……”小米神智不清地喃喃自语道。 “小米,你哥哥已经不在了。”金楠试着伸手去拉小米的身体,缝隙只能容下孩子。 “不,他还在,哥哥还在,我要等他。”小米执着道。 “吼!”就在这时,一声勐虎的吼叫声传来。 “啊!啊!有老虎,老虎来了,哥哥,哥哥!快跑,我们快跑!”勐虎的吼声令林中的飞鸟一闹而散,也令小米绷紧的神经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小米。”金楠顾不得缝隙的窄小,胳膊竭力地往里伸去,够着小米把他往外拽。 费力地把小米拖出来,还没缓上一口气,又一声虎吼在金楠背后响起。金楠咬着牙,捂住小米的耳朵,头也不回地大喊几句:“吼什么吼!都给我闭嘴!不然扒了你们的皮,碎了你们的骨头!” 既然兔子都能听懂她说话,这老虎应该也能听懂才是。所以金楠决定先在言语上树立一点威风,好争取些时间。 两只老虎果然安静了下来,金楠索性打晕了小米。 “喂,我说你们两个粗野的傢伙,最好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本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主,更不是你们这类连灵力都没有的畜生能惹得起的。”金楠面对着两只庞然大物说道,“还有,别拿你们的虎眼瞪我,就凭你们,还没那个资格见识本小姐的真身!” “吼!”其中那只白色的老虎更为猖狂,虎视眈眈地盯着金楠,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身上还散发着极其威严的王者气息。 “完了。”金楠见它们不吃这套,一手抱着小米,一手捡了个大石块,瞄准白虎的眼睛砸了出去,转身就开跑,“你们两个都是雄性动物,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拿什么立足!” 白虎躲开石头,几个跳跃就堵在了金楠的前面,和金虎一前一后断了她的去路。 金楠遭遇腹背受敌的困境,不得不摸出老道士赠予她的月牙形青铜挂坠,迅速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双手合十默念口诀。随后用发光的月牙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把自己和小米围住。 没弄清楚金楠是什么东西前,两只老虎原本只想吓唬吓唬这个身份诡秘的女子。可这会儿眼神交汇后,便打定主意要吃了她。她不但是千年难遇的灵兽,而且还是个幻化成人形,无法动用灵力的灵兽。如果能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心,它们就有机会踏上修炼之路。自己送上门来的稀世大餐,不吃都对不起老天的一番美意。 两只老虎如是想着,一步一顿地慢慢靠近金楠。碍于有血符庇佑,它们只好在外围慵懒地趴在地上。 “喂,我们这样僵持着对谁都没有好处。做个公平的交易吧,你们放我们下山,并答应我不再危害这个村子里的人,我便大发善心,送两颗金楠果给你们。” “唿。”听到金楠果,白虎抬起了头。 “我和你们勉强算是同类,我是灵兽,你们吃了我,说不定还得遭天谴。”这时,白虎勐然大吼一声,明显是对金楠的话感到不爽。 两人两虎对峙,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夜幕降临,林子的阴森氛围更加浓烈。 小米在中途醒来过一次,不过立即就被吓晕了。村子里的人也是焦急万分,焉羽悠然更是坐立难安,难以入眠。直到亥时,葛大娘才心软地拿钥匙开了房门。因为焉羽悠然说,她有办法击退老虎。 在葛文杰的游说和协助之下,村里最擅长爬树的十几个年轻体壮者,点燃了火把,背上了威力强劲的短距离弓箭和韧劲十足的绳网出发。 山上的金楠抱着小米,困意来袭,晕乎乎地跟周公打起了交道。白虎的眼睛在夜里好比两颗绿得发亮的宝石,它爬起来焦躁地来回走动。不好的预感,驱使它拱醒了正在唿唿大睡的金虎。 村民们上山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金楠也惊醒了过来。她的视力不比老虎差,透过树林,看到了由远而近的火光。 “白虎金虎,你们两个再怎么厉害,也寡不敌众,现在撤走还来得及。” “吼,吼!”两只老虎一前一后大吼两声,树上的叶子被震落,村民们也寻声大喊金楠和小米的名字。 “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你们要想活命就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金楠气定神闲地盘腿坐在地上,“对了,我先前承诺的金楠果,也会在适当的时机给你们。但若你们不听我好言相劝,在今夜命丧村民之手,那就是你们作恶多端、咎由自取,怨不得我和他们了。” 白虎狂妄自大,怒吼着沖向金楠。 金楠手握髮光的月牙,勐虎则发了疯地狂吼。不一会儿,村民们赶到,确认金楠和小米还活着后,一个个选准了坚不可摧的大树往上爬。 “金楠,你们没事吧?”其中一人问道。 “还好,暂时死不了。”金楠把发光的月牙藏进怀里,但圈印还有效,“你们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上山?就不怕被老虎吃了?” “当然是来救你们的。还有你姐姐金羽和葛先生,他们也来了。” “你们怎么回事,他们一个瞎,一个病,你们也敢让他们跟着上山来?”一听说焉羽悠然上了山,金楠一拍大腿站起来,“今天阿羽要是出了意外,我跟你们河谷村没完!” “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别不识好歹!”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气唿唿地说道。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 “快,白虎的眼睛好像受伤了,用箭,快用箭射它们!” 老虎的外在缺点是不会爬树,老虎的身体弱点是鼻子。这些都是焉羽悠然设计的,后面还有火烧困兽的大招。被惹怒的白虎金虎嘶吼着,用身体去撞有人的大树,徒劳无功。金楠心系焉羽悠然,也不想再坐以待毙,只身跨出了圆圈的保护范围。 视觉敏锐的白虎放弃对付那些不足为惧的村民,铁了心追逐金楠,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吞进肚子里。 “你不要命了!”少年朝金楠吼道。 “少说废话,省着点力气。快,两只老虎都中了箭,把你们的网打开,我来做诱饵,你们见准时机拉网。”金楠拼了命地躲避着白虎,“你自己找死,休怪我不讲兽义。” 金楠跑得筋疲力竭,白虎一个高跳,将金楠扑倒在地。腹部被白虎的爪子按住,硬生生地给压出一口血来。偏偏村民的注意力也都聚集在金楠和白虎身上,害得她不能堂而皇之地使用灵符保命,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10页 “金虎,别让金虎逃走!”金楠忍住腹部的压迫感和胸腔里的血液翻腾。 “落网了,快放火!”村民将燃烧的弓箭射向困住金虎的绳网。浸了油的绳网顷刻间燃起了大火,金虎的哀鸣声从火光中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金楠趁大伙儿转移了注意力,掏出月牙沾了自己的血,在白虎张开虎口咬下来时,闭着眼将再次发光的月牙扎入它的喉咙。白虎应声倒下,一双眼睛流出了血泪。 最后,众人的脸上露出了大获全胜的喜悦,抱着小米,拖着白虎的尸身出了林子。 “阿羽。”金楠快步走向等在林子外的焉羽悠然。 “你受伤了?要不要紧?”葛文杰看见金楠的脸上和衣服上全是血迹,连右肩的衣服都被撕裂开来,伤口还在流血,模样甚是吓人。 “啪!”焉羽悠然凭着直觉,扇了金楠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让金楠蒙了,葛文杰也蒙了。 “金羽姑娘!”情急之下,葛文杰抓住焉羽悠然的手腕,“有什么话好好说,重要的是金楠和小米都安全。现下金楠的肩膀还受了伤,我们先下山吧。” “放开她。”金楠冷着一张脸,拂开葛文杰抓着焉羽悠然的手。 “抱歉。”葛文杰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金楠的身上,“你的衣服破了,将就穿一会儿。我们下山再说,葛大爷葛大娘在等你们。” “葛先生,金羽姑娘,你们是没看见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吶,金楠一个人单打独斗就把这头白虎给干掉了!这下她可是咱们村里的打虎女英雄了,哈哈哈哈,大傢伙儿说是不是?”一位村民兴致高昂地说道。 “是啊是啊,金楠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女中豪杰,她的大无畏精神真是令我们这些男儿都羞愧难当!” “你们都别说了。”金楠拉着焉羽悠然,“让你担惊受怕是我不对,阿羽。” 焉羽悠然的手心冒着冷汗,她很气,气金楠自作主张以身犯险,更气她不听自己的话。可是她们两人无亲无故的,凭什么金楠就该对自己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呢?此刻的焉羽悠然非常懊恼,抬脚就走,却不慎被草丛中的藤蔓给绊了一下,失去重心向前栽倒。 金楠及时拉了焉羽悠然一把,在倒下去之前交换了一个位置。 焉羽悠然趴在金楠的身上,自己的嘴还巧不巧地亲在金楠的唇上。柔软冰凉的触感,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蹙眉问道:“你吐血了?” “放心,不是被你压得吐血,你那么轻。”金楠微笑着回答,“草地上很凉,你快起。” 第7章 脸红心跳 回到村里,葛大爷当即给金楠查看了伤势,还好是不算严重的皮外伤和内伤,恢復起来并不困难。葛大娘给金楠包扎了伤口,准备了沐浴和夜宵。 熬过了有惊无险的一夜,金楠困得不行,爬上床倒头就睡。 焉羽悠然何尝不累?本想赶金楠下床,却顾及她肩上的伤口,只得饶过她几日,事后再清算。 躺下后,金楠就本能地粘了上来。调整好两个人的睡姿,焉羽悠然心有余悸地触摸着金楠的脸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用手勾勒金楠的脸部轮廓。 发线流畅,额头饱满,眉毛浓密似虹,鼻樑高挺,脸蛋略圆润,下颚如勾。 当焉羽悠然的手指触碰到金楠的嘴唇时,她的心,慌了。脑海里尽是在山上那一幕蜻蜓点水般的吻,挥之不去。 此时,酣睡中的金楠也正做着美梦。她抓住焉羽悠然放在她唇上的手,十分自然地亲了亲手心:“阿羽,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全无意识的呢喃软语,一字一句地飘进焉羽悠然的耳朵,也飘进了焉羽悠然的心房。 小米的神智恢復如常后,殷娘一家还专程来给金楠磕头道谢。或许其他人都没追究过金楠是怎么跟勐虎周旋到深夜的,但焉羽悠然问过不止一回。 金楠每次都敷衍,说自己特别能躲。躲?焉羽悠然才不信她的敷衍之辞。 这日,金楠来私塾归还衣服。 “你的伤都好了?”葛文杰接过装着衣服的包袱。 “早好了,这点伤算不了什么。”金楠瞅着葛文杰手里的一本书,只觉得封面挺好看,上画着浓墨重彩的花鸟,“哎,你拿的这本书是讲动物和植物的么?” “我还没看过。这是我娘方才交给我的,说是让我晚上闲着的时候翻阅看看。”葛文杰温和地老实交代。 “这几日无聊得紧,先借我看。”金楠不等葛文杰同意,动手把书抢了过来。 “你喜欢,就拿去看吧。” 话说这本假冒伪劣的“花鸟集”里面,是大大的大有文章啊!经过勐虎一战后,金楠对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等动植物的兴趣变得浓厚了。吃一堑还不得长一智?多了解一点,大有裨益。 这不,晚上金楠又在给焉羽悠然念书了。念着念着,还真是念不下去了。这书里面都是些什么呀! “怎么不继续念了?不识字?”焉羽悠然问道。 “额,不是,不是。”金楠慌慌张张地合上书页,“唔,我看着今天时辰也不早了,阿羽你早点歇息吧,明天葛大爷还要在你头上扎针呢,想想都有点恐怖。” “平常这个时辰,我也是睡不着的。” “平常是平常,今天是今天。”金楠脸红心跳地把书塞进桌案的夹缝中,起身拉了焉羽悠然的手,“你起不起?不起我就亲你了!” 金楠说到做到,弯腰在焉羽悠然的唇上啄了一口。 见对方没有激烈地反应,又贪心地在焉羽悠然的额头亲了一下,差点忘乎所以。焉羽悠然无奈起身,边走边说道:“金楠,我不是你茶余饭后想亲就亲的布偶。” 金楠急了,一个箭步挡住焉羽悠然:“阿羽你又冤枉我!我何时把你当作布偶了?你要是不服气,那换你想亲就亲我啊。我心甘情愿当你的布偶,可你又不稀罕。这么些日子了,你都没有亲过我,能怨我吗?” “心甘情愿当我的布偶,你确定?”焉羽悠然挑眉,戏嚯道。 “我确定!” “那好,你走近些。” “走就走。”金楠的脚尖抵着焉羽悠然的脚尖。 “现在就让我来教你,什么是吻。”焉羽悠然双手捧着金楠的脑袋,对准她的唇亲了下去。 “唔。”金楠的脑子一片空白。 焉羽悠然含着金楠的唇瓣,轻轻摩擦一会儿,伸出舌尖扫过她的一颗颗贝齿。然后诱导她打开牙关,再闯了进去。 金楠被焉羽悠然吻得神魂颠倒,身子渐渐瘫软,双手紧紧搂在焉羽悠然的腰上,眼睛迷离地合上,乖乖送上自己的唇舌与之共舞。待某人沉醉其中,始作俑者抽身而退。 “我对你没有感情,却吻了你,这就叫做玩弄。”焉羽悠然推开金楠。 第11页 “阿羽,我不怕你玩弄,就怕你脸不红心不跳。”金楠狡黠一笑,揽住焉羽悠然,“你听,究竟是你的心跳得更快,还是我的心跳得更快?还有你的脸……” “放肆!”焉羽悠然搬出了她在宫里的仪态。 “我向来没规没矩,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是知道的。”金楠想起了六年多前在雪地里遇到焉羽悠然的画面。 “厚颜无耻。”关于骂人的话,焉羽悠然不会几句。 “嗯,我的皮厚倒是真的。”金楠又在焉羽悠然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你以后能多亲亲我就好了。” “休要得寸进尺。你再不放开,往后就自己睡地上。”焉羽悠然败下阵来。 “好,我不闹了。”金楠牵着焉羽悠然走到床边坐下,“你先躺下歇息吧,我出去透透气。阿羽你快摸摸我的脸,是不是很烫?” “出去。”焉羽悠然自己的脸也很烫。 “我在外面会时时刻刻想你的。”金楠出门前顺手拿走了夹缝中的书。那里面,倒不是藏有什么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只不过是有几页女子裸体。 金楠坐在石阶上,思想挣扎。到底还是没禁住诱惑,翻开暗藏玄机的书本,假装正经地把几页光着身子的仕女图赏心悦目了一番。而偷看裸画的后果就是,躺在焉羽悠然的身侧,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尤其嗅着焉羽悠然的体香,紧挨着的肌肤感受着焉羽悠然的柔软,金楠想像着焉羽悠然不着一物的身体,她的手就不听使唤。 “金楠。” “啊?我在。” “快睡吧。” “我也想睡啊,只是,只是……” “什么都别想。”焉羽悠然轻柔地吻了吻金楠的脑门,“这样呢,能睡着了吗?” “能,必须能!”金楠心下欢喜,回吻在焉羽悠然的唇角。 第二日,金楠黑着眼圈起床。帮自己和焉羽悠然穿戴整齐后,两只脚才刚迈出房门,院里的蓉婶就面色尴尬地迎了上来。 “金楠丫头。”蓉婶唤道。 “蓉婶,您一大早就来了?是有什么事找我吗?”这会儿的金楠还未联想到那本书。 “新做了些桂花饼,拿来给你尝尝鲜。”蓉婶把食盒递给金楠,“我来的时候呀,文杰说你昨日从他那儿借走了一本花鸟图册,让我代他取回,说他有急用。” “书?”金楠愣了愣,当即反应过来,“咳,是借了一本新书,我还没看呢。” “那就好,那就好。”蓉婶松了口气,“这书我就先拿走了,你下次想看了再来借吧。文杰那孩子也不知怎么搞的。” “没事,我现在就拿给您。”金楠回屋。 怪不得昨天葛文杰有说,蓉婶让他晚上没事儿的时候翻阅。金楠窃笑,猜想着葛文杰深更半夜看到书里的图画,会不会热血沸腾,直流鼻血。 蓉婶的良苦用心,金楠了悟。明明自己的儿子那么优秀,可偏偏身体不好,性子还倔,不肯娶妻。蓉婶这么做,确实是想激发葛文杰对女子的念想,从而妥协,也能踏踏实实地娶个媳妇过日子。 “她来取的,是昨天晚上你念给我听的那本书?”事有蹊跷,焉羽悠然询问金楠。 “对啊,怎么了?”金楠佯装镇定。 “我听蓉婶言辞闪烁,你也遮遮掩掩,显然那本书有问题。” “来,张嘴。”金楠下意识地逃避话题,捻了一块桂花饼递至焉羽悠然嘴边,“我觉得吧,蓉婶做的糕点堪比山珍海味,阿羽你也尝尝看,是不是比宫里厨子的手艺好多了?” “你也就只会欺负我眼瞎。”焉羽悠然优雅的吃了一口。再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一日春光明媚,金楠把焉羽悠然带到了湖边:“阿羽,猜猜这个湖叫什么名字?”金楠扶着焉羽悠然坐在凉亭中,细心地帮她理了理被微风吹乱的鬓髮。 “云梦湖。”焉羽悠然恬淡笑道,“非是我未卜先知,是闲聊时从葛大娘那里听来的。” “你总是对什么事物都了如指掌。”金楠是真的有些沮丧。 “金楠,你也无须妄自菲薄。殊不知有时候懂得多了,反而会成为一种枷锁。还不如像你这般无拘无束、潇洒自在,傻傻地过活。” “听不出来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金楠从腰间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葫芦形状的陶埙。 “我说的话,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 “那我就当是好话了。最近我在葛文杰那里学了一样乐器,他说这东西叫做埙,我吹给你听好不好?丑话说在前头,我才学了几日,也没什么天赋,吹得不好听,你可别太挑剔。”金楠说出一串话做铺垫。 “你有心了。”焉羽悠然面不改色道。她的心里明明很是感动,却不愿表露。 金楠吹的曲子很简单,技法也不纯熟,偶尔还会出现戛然而止地窘境,可她坚持不懈地吹完了整首曲子。焉羽悠然听过数不尽的宫廷乐曲,唯有今日这首朴实无华的曲子令她动容。 湖面上一艘渔船划了过来,船上有一老一少两名男子。那少年,正是屠虎当日多次与金楠拌嘴之人,他的名字是葛远山。 “好难听啊,湖里的鱼儿都被你的曲子给吓跑了!”葛远山吆喝道,“金楠,你赔我鱼。” “赔你个头!”金楠想拿陶埙扔他,忍住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看来你姐姐比天地还厉害,能管住你。”葛远山是个性情豪爽的人,不爱文墨,好动,是个一刻也闲不住的主儿。 “我爱怎样就怎样,我和阿羽的事与你无关。”金楠跑出亭子,从湖边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圆石。 “金楠,不可任性。”焉羽悠然说道。 “被金羽姐姐教训了吧?”葛远山提着一个竹篓跳下渔船,“听葛大娘说你爱吃鱼。咯,送你两条鲑鱼,这种鱼没有刺,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吃。” “俗语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金楠嘴上不饶人。 “你是我们村里的女中豪杰,我哪敢对你有非分之想?额,我好像说错话了。”葛远山面露羞赧之色,暗暗责怪自己不学无术。 “你一个毛头小子,多跟着葛先生念念书吧。你的鱼,我收下了。”金楠没功夫和他咬文嚼字,提着竹篓去扶焉羽悠然下台阶,“这人你认识的,葛远山,在夜斗勐虎一战中打了头阵。” “你与他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焉羽悠然这话一出,金楠不高兴了。 “葛远山,这破鱼还给你,我不想要了。”金楠把竹篓丢在地上,翻脸比翻书还快,拽着焉羽悠然的手就要走。 “金楠。”焉羽悠然知道自己的话惹恼了她。 第12页 “你就是巴不得我跟别人好。” “你喜欢的,本就该是男子。女子属阴,男子属阳,自古阴阳调和,方能繁衍生息。” “用不着。” “现在同你谈论这个,可能为时过早。你还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些懂事些,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焉羽悠然对金楠的耐心程度,远远超越了对自己两个孩子的耐心程度。 第8章 溧阳旧人 回去后,金楠抱着一面铜镜在院子里发呆。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瞧来瞧去也没觉得自己长得像小孩子啊。与人类生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金楠自认为很好地适应了尘世生活。她能跟大傢伙儿融洽相处,能正常发泄喜怒哀乐。 “又跟你姐姐闹别扭了?”葛大娘晒完草药走到金楠身边,看她那魂不守舍长吁短嘆的可怜小样儿,准是因为金羽,“羽丫头的为人,的确是严谨刻板了些,你跟她不是一个路子。凡事想开点,姐妹俩要相互包容和忍让,彼此多担待担待。” “葛大娘,你说我是不是太胖了。”金楠的关注点在别处,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蛋,“都怨我吃得太多了,我要减肥!” “你这孩子,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葛大娘被金楠说要减肥的话逗得哭笑不得。 “我和阿羽的个头差不多,可她的腰比我纤细,她的脸比我的瘦,比我的好看。”金楠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如此!那些个新生的小娃娃不也是一张肉嘟嘟的脸蛋儿嘛。” “金羽说她嫌你胖了?”葛大娘忍俊不禁。 “她都没拿正眼瞧过我,谈不上嫌弃,是我自己嫌弃自己。” “好啦,你别东想西想的了。老头子说,金羽的眼睛离重见光明之日不远了。他近日稍微改善了方子,效果显着。昨儿个夜里还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不出半个月就能让金羽的眼睛好起来,但愿这回是真的吧!” 葛大娘的话音刚落,金楠就把铜镜塞进她的手中,匆匆忙忙地往外面跑去。跑到院门口,金楠回头喊话:“告诉金羽,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去蓉婶家蹭饭……” 金楠情绪低落,独自走在山间小路上。 焉羽悠然的眼睛就快好了,好了,也意味着她要离开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句话,金楠听焉羽悠然说过一次。 你要走,我跟你走。金楠决意。 黄天不负有心人,金楠凭着印象和感觉,顺利找到了葛大爷说的那片芍药,花开正艷。而这将是她在河谷村,送给焉羽悠然最后的一个礼物。 金楠拖着疲惫的身心返回家中,瞄了瞄四周,心虚地打开房门,被立在门口的焉羽悠然吓了一大跳。 “去哪里了?” “蓉婶家,跟葛文杰秉烛夜谈。你不是很希望我跟他多来往吗?” “我要听实话。”焉羽悠然丝毫不让步。 “爱信不信。” “傍晚,葛先生亲自来给你送过糕点。他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本关于陶埙的图文书籍。” “是,我没去他家。半路遇上了葛远山,我为今日的事向他道歉,然后,然后就一起去了山上打猎。”金楠庆幸焉羽悠然看不见,否则她的表情和眼神铁定露馅。 “满口谎言,就是你对我的喜欢?”焉羽悠然失望道。 “我说谎怎么了?焉羽悠然你搞清楚点,是你再三强调不让我喜欢你的。我现在正是在听你的话,不喜欢你了。” “……”焉羽悠然心痛地后退了几步。 “阿羽。”金楠后悔自己口不择言,伸手去拉焉羽悠然,被她甩开。 “你说的很对,做得也很好。”焉羽悠然背过身去,竭力平復内心的跌宕起伏。她的从容不迫和泰然自若,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击得粉碎。 “阿羽你误会了,听我解释。”金楠立刻从背后抱住焉羽悠然,掰过她的身体。 “如果你还有羞耻之心……” “我没有羞耻之心,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金楠急切地以唇相封,舌头被焉羽悠然咬破出血。 “自重。”焉羽悠然别过头,羞愤道。 “我说不喜欢你,是因为我爱你。”金楠固执地把下巴搁在焉羽悠然的肩上,“我是没有羞耻之心,我是不懂得什么叫自重,可你知不知道,我只在你面前才会这么犯浑。焉羽悠然,我爱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沦陷了。他们敬你畏你,因为你是皇后,是他们的主子,是他们的母后。只有我才能真正看得到你的孤寂,感受得到你的苦楚。于我,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是那个我想要拼尽全力守护的人。”金楠自己都快被自己的痴情感动得哭了。 “你总说我还太小,我无力反驳,但事实就是你错了。我敢发誓,我一定比你活得久,只是不谙世事,所以才显出小孩子心性。这些话,你听不懂也没关系。你的眼疾就快痊癒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只求你一点,请别抛下我。” 金楠一口气把煽情的告白语讲完,等了一会儿,没得到焉羽悠然的回覆。拉开些距离才陡然发现,焉羽悠然,流泪了。 一点一点吻去焉羽悠然脸上的泪珠:“我的爱微不足道,但一定是最真的。” “金楠。” “我在。” “域西负我,你当如何?” “你若想要,我便替你剷除夏氏。” “天下负我,你当如何?” “你若想要,我便为你屠戮四方。” “金楠负我,你又当如何?” “不会,她不会负你。纵使天地覆灭,纵使你有一千个一万个该被诛杀的理由,她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不离不弃!” “可是金楠,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身前?” “我的心,我的血。即便金楠身殒,也还会有她的灵魂和忠贞守着你……” “太傻了。”焉羽悠然吻住金楠。 这一吻,吻出了两厢情愿的热情火花。金楠关了房门,抱着焉羽悠然倒在床上,吻得天昏地暗。这一夜,焉羽悠然空置了三十四年的心里真真正正地住进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焉羽悠然随着自己的心意,决定珍惜这段与金楠共处的日子。有相聚就会有分离,而她和金楠的这场相遇,註定了无果收尾。 葛文杰来找焉羽悠然的次数增多了,金楠虽不喜,但看在两人只是切磋棋艺的份上,也不好埋怨。遵循眼不见心不烦的真理,每逢焉羽悠然约好了跟葛文杰下棋,金楠不是跑去山上逗弄动物,就是换了轻便的劲装,跑出去跟葛远山打打闹闹,学几招拳脚功夫。 说到下棋,焉羽悠然也不需动手,葛文杰用黑子,她用白子。 通常情况下,焉羽悠然会拿两颗棋子在手中把玩,一黑一白。至于棋局的走向,皆在焉羽悠然的脑中,葛文杰负责帮她落子。 第13页 “河谷村甚少与外界联繫,不知葛先生可否知晓当前天下的时局。” “略知一二。金羽姑娘想问什么?”葛文杰来找焉羽悠然下棋,不是他自己心存幻想,而是上次来给金楠送糕点时,焉羽悠然主动提出的。 “域西国的皇储之位。”焉羽悠然问道。 “众所周知玄武帝当政十七年,至今未立皇太子。”葛文杰沉思,分析了一下棋局,落下一颗黑子,从容答道。 “你说的可属实?两个多月前,辽戎国与我域西国之间的战事,你又了解多少?” “战事平。域西国在战争中损失两名边关大将,丢失三座要塞城池,而辽戎国国君的讲和条件是我国皇后。遗憾的是,皇后娘娘在两国边界失踪了。” “后续如何?”这才是焉羽悠然最想知道的现状。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踪,令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 “你,当真不是溧阳旧人?”葛文杰踌躇,随即郑重其事地发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焉羽悠然不答反问。 “传闻辽戎国国君被我国皇后重伤后,大发雷霆,其朝臣也数度劝他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域西国。鑑于我国处于劣势,经不起烽火硝烟,权衡利弊之下,我国国君为求自保,与众臣商议后,将皇后嫡出的七皇子夏子睿送去辽戎国充当质子,藉此弥补皇后犯下的过错。据说平宁公主主动请旨充当人质,被拒。” “……”焉羽悠然手中的白子掉落,滚落在葛文杰的脚边。 “金羽姑娘?”葛文杰弯腰捡了棋子,起身跨出两大步,单膝跪地,“这个大礼,在祈福庙会那日就该行的。草民葛文杰,参见皇后娘娘!” “葛先生,本宫有一事相求。” “但请娘娘吩咐。” “你起来吧。听金楠说,葛先生每月都会出谷一次?” “是。草民的恩师是前朝左相申方骘,草民大病初癒后,与恩师每月一叙聊以慰藉。” “赫赫有名的左相骘?” “正是。” “得申方骘赏识,葛先生后生可畏。”焉羽悠然对葛文杰的信任增加,起身到一侧的暗格中摸索取出一枚玲珑小巧的墨绿色玉佩,递给葛文杰。 “这……”葛文杰不敢冒然接受。 “把它交给申方骘,就说申玉萝之女,当朝皇后焉羽悠然请求他施以援手。” “皇后娘娘,您,您竟然是恩师的亲人?” “不错。论辈分,申方骘的确是本宫的亲舅舅。烦请葛先生如实告诉他本宫目前的处境,然后再告诉他,域西国的皇后之位和皇储之位,本宫志在必得!” “金楠呢?您是否带她一起走?” “不。你也清楚,这里比溧阳,比皇宫,更适合她。”焉羽悠然转身,以掩饰自己对金楠的情意。 “草民斗胆,还有一事不明。这河谷村与娘娘失踪的地方相隔千里,仅凭金楠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流,是如何能够保护娘娘周全?且在短短几日内,就行了千里路?” “你说这两地竟相隔千里?”焉羽悠然也被惊住了。 “金楠没给您说过?”葛文杰想了想,接着说道,“有传言,辽戎国的士兵和域西国的婢女亲眼看到您被金色飞马带走,是真是假?” “本宫受伤昏迷,对荒诞传言一概不知。本宫醒来时,是金楠在身旁悉心照料。” “请容草民再问一句,金楠跟您是何关系?” “金楠,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介平民,对本宫有救命之恩罢了。”焉羽悠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葛先生,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金楠她尚且不需要知情。” “您放心,草民会守口如瓶。” 要不是与葛文杰打开天窗说亮话,焉羽悠然真不知金楠还瞒了自己多少事。 如果传言是真,那么金色飞马定是小狐儿无疑。小狐儿,你果真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可你救了我之后,又去了何处?所以,金楠也是你找来帮我的人吧…… 天无绝人之路,有了申方骘这个千金难求的得力帮手,焉羽悠然的回宫之路便也明朗了。申方骘是个旷世奇才,而这个奇才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关乎情爱的秘密。那就是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并为了她终身不娶。 第9章 重见光明 葛文杰拿着玉佩走后,焉羽悠然再也控制不住油然而生的熊熊怒火,用力将棋盘和棋子拂到地上,以及桌上的茶盏、食盒,统统被她摔碎。 她不能活得如此窝囊!绝不能! 金楠在院中帮葛大娘整理药草,葛大娘去送葛文杰,金楠听到了屋里发出的声响,忙跑去查看。看到屋内一片狼藉,连跑带跳地上前抱住焉羽悠然:“阿羽!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害了妍儿和子睿,是我对不起两个孩子!”焉羽悠然抓着金楠胸前的衣襟,十指骨节分明,“夏正逸背信弃义,他把我的孩子送去了辽戎国当人质,子睿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送他去异乡。虎毒尚且不食子,夏正逸,我不能让他高枕无忧!” “夏悠妍和夏子睿都去了辽戎国?” “妍儿还在宫里,只有子睿被遣送出国。”焉羽悠然泄了气地任金楠抱着。 “你向葛文杰亮明身份了是不是?” “是,因为我没法独善其身。金楠,我有我的宿命,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那就不避,但你的宿命里,一定会有我的位置。”金楠疼惜地吻了吻焉羽悠然的额头,“等你的眼睛一好,我们就去辽戎国把子睿救出来。” “辽戎国,封离,还有夏正逸,我焉羽悠然发誓,他们给我造成的一切伤害和耻辱,我势必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好,就让他们加倍奉还!”金楠附和道。扶着焉羽悠然坐好,发现她左手的中指指尖在流血,拿出绢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血迹。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还好口子很小,不必惊动葛大爷,取了药膏为其涂抹:“葛文杰可靠吗?” “我需要通过他来打探村子外面的消息。他是怎样的人,你心里有数。” “你在怪我。” “怪你?我能怪你什么?我的命是你救的。” “怪我把你藏在这里。” “傻丫头,你对我的真心,我感觉得到。”焉羽悠然抚上金楠的脸,“我的未来之路必定坎坷崎岖,我不忍连累了你,怕你受不住。” “哼,区区凡尘琐事,能奈我何?”金楠一时脑热忘记了现实,大言不惭道。 “小狐儿……” “什么?你是在说我煳涂?”某人装懵。 “没什么,你听岔了。”焉羽悠然收回手,“把地上的碎物收拾干净吧,免得葛大娘他们见了担心。” 第14页 “嗯,看这时辰,葛大爷出诊也该回来了。我收拾完这些东西就去帮你准备药浴。阿羽,你的眼睛有没有好一些?日日泡这药浴有用吗?”金楠问道。 “偶尔在白日里依稀看得见一点光亮和极其模煳的影子。”焉羽悠然坦言道。 “那便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收拾和准备。” 葛大爷给焉羽悠然针灸的空档,金楠则在房间里盯着浴桶发呆,而这发呆的毛病是在认识焉羽悠然之后才患上的。过去的几年,她在山上发呆,最多是在行宫外的雪地里发呆。 每年冬天她都会叼一朵芍药放在焉羽悠然行宫住所的窗台上,可没有一朵是到了焉羽悠然的手上。那些花有的被婢女扔弃,有的被寒风裹入大雪之中,只有一朵,被好心的夏悠妍带回了溧阳都城,却可惜在入宫之前便凋零了。 阿羽,自那年相见后,你为什么都不曾来看过我?这是那孤独难熬、相思成灾的几年里,小狐儿在发呆时常常问天问地的一句话,却从未有过答案。 “金楠,你这丫头又在发呆了,沐浴的药草和热水都打点好了?”葛大娘在门口处。 “都弄好了,阿羽呢?” “老头子那边也好了。今次下手重了些,金羽丫头晕过去了,你去把她抱过来吧。”葛大娘跨进屋把草药和热水倒进去,又往浴桶里倒入一瓶褐色药汁。 这下可好,宽衣解带什么的,得有人服侍焉羽悠然了。金楠抱了焉羽悠然过来,葛大娘心知金楠对金羽护得紧,决计不会让别人碰她,便也识趣地退出房间,留她二人自行解决问题。 某人紧张得要命,迟迟下不了手。 眼见着浴桶里的热气由浓转淡,金楠闭着眼睛开始给焉羽悠然脱衣服。 谁料闭上眼比睁着眼更要人命,不,是更要她的兽命。脑子里反反覆覆呈现的全都是那本花鸟集里面赤身裸体的美女画像,怎么甩头都甩不掉。 忍受着血液沸腾的煎熬,金楠脱完焉羽悠然的衣服后,自己的衣服也差不多被汗水浸透了。 用衣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最后才睁开眼,一遍遍默念着非礼勿视,麻利地把焉羽悠然抱进浴桶。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隔着浴桶搂着焉羽悠然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姿势才能舒服一些。 不知在浴桶里泡了多久,金楠从心乱如麻到昏昏欲睡,而焉羽悠然也幽幽转醒。处惊不变是焉羽悠然的一贯作风,只低头看了看眼前模煳的影像,便很自然地接受了眼下的情形。再说身后传来的轻不可闻熟悉气息,除了金楠还会是谁?是她便好,自己也安心。 “金楠,水凉了。”焉羽悠然的声音带有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把打瞌睡的某人给叫醒。 “什么?”由于盘腿保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金楠不但腿麻,手臂也麻了,“额,阿羽你醒了。那个,我暂时动不了了,我不是故意赖着不走的,也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给你脱衣服的时候,我一直都闭着眼没看你,真的……” “你别紧张过度了,我明白。”焉羽悠然揉了揉金楠的胳膊,“能动了吗?” “能,能动了,谢谢阿羽。”金楠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却捨不得抽回胳膊,“阿羽,我的心好像要坏掉了,像是在打鼓一般跳得厉害极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生了什么病啊?” “打虎那次的内伤復发了?”焉羽悠然微微侧了身子。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想亲你。” “……”焉羽悠然咋舌。金楠亲她已是家常便饭了,之前没见她亲之前争取自己的同意。 “你不回答,我就当是允许了。” 细密的吻落在焉羽悠然□□的肩头上,不知是水凉了的缘故,还是金楠亲吻的魔力,令焉羽悠然起了一身的疙瘩。 吻着吻着,金楠的手不自觉地滑入水中,就在即将要触摸到水下的柔软时,被焉羽悠然拉住了。她转过头来环上金楠的脖颈,主动吻住金楠撅着的唇,给足了甜蜜。 金楠,是焉羽悠然今生第一个想吻的人。 “再不起身更衣,就要受凉了。”焉羽悠然捧着金楠的脑袋瓜,结束这记长吻,“去帮我把衣物拿过来。” “奥。”金楠把衣服拿来,“我能帮忙吗?反正我也都帮你脱过了。” “就像原来那样放在桶边的凳子上吧,你先出去,我自己来。”焉羽悠然拒绝了金楠。不知情时被她看光也就算了,现在清醒着还让她帮自己着衣,实在是太过难为情了。 又是五日,金楠外出找葛远山,葛大爷进屋为焉羽悠然治疗眼睛。终于,她的世界不再一片黑暗。 焉羽悠然十分郑重地向葛老夫妇行了个礼,由衷感谢:“这几个月来,金羽和金楠承蒙葛老先生和葛大娘无微不至的照料,大恩大德,金羽感激不尽。” “太客气了。”葛大娘虚扶了一把,“有你们两个陪伴多日,我和老头子心里欢喜得紧。” “老婆子说得对。医者父母心,能治好你的眼睛,我这几十年的医术也没白白钻研。只能说你们姐妹与我们两个老的有缘,缘分和际遇这种东西,全凭天意。” “羽丫头,你眼睛刚好,别太劳累,回屋歇着吧。我去地里和集市上多弄些吃的,晚上咱们庆祝庆祝。” “有劳葛大娘了。”焉羽悠然微笑道。 焉羽悠然回屋小憩片刻后,在储物盒中取出金楠的陶埙,回忆起她为自己吹曲的傻样,笑由心生。而后又拿起那本葛文杰送来的,金楠嚷嚷着看不懂的曲谱,翻阅书上的教程。 这日申时,金楠一身泥浆,满脸黑污地回来。 “葛大娘,葛大娘,能麻烦您帮我烧点热水么?我想洗一下。”金楠低头走进院子,一边撸袖子一边抱怨道,“葛远山那个可恶的傢伙,以男欺女不说,还以强欺弱弄得我一身泥浆污渍。葛大娘您在不在啊?” “她不在。”焉羽悠然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模样狼狈的金楠。 “那我只能自己动手烧水了。”金楠打了个喷嚏,左转往柴房的方向走了几步,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回头,“阿羽,今天的针灸疗程做完了吗?” “金楠。”轻唤一声后,焉羽悠然抬脚,在金楠惊诧不已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你,你,你能看见了?” “又在犯傻了。”焉羽悠然前所未有的宠溺口吻惹得金楠浑身一颤,她缓缓地抓住金楠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毫不介意手上的尘土,“葛老先生医术了得,我的眼睛,他治好了。” “是吗,那,那太好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金楠侷促道。 “你不高兴?”焉羽悠然再走近一步,温柔地扣住金楠的手指,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想为金楠擦去她脸上粘着的泥浆。 第15页 “没有不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金楠挡住焉羽悠然,不让她碰自己,“我身上太脏了。” “金楠,别这样。” “焉羽悠然,我没事,没事。我很高兴,真的为你感到高兴……”金楠边说边往后退,心底涌上一股莫名而婉转的忧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于是乎,全身脏兮兮的某人落荒而逃,留下了焉羽悠然一个人呆滞在原地。 金楠一口气跑到云梦湖边,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悲从中来。她勐然跳入湖中,将整个身体没入碧蓝的水下,把咸涩滚烫的眼泪也悄悄融入了水里。直到清洗干净后,金楠披散着长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湖岸边的长亭中,呆呆地望着天边美仑美奂的夕阳霞彩,脸庞还挂着水滴。 焉羽悠然没有出门寻找金楠,她知道金楠在难过什么、害怕什么,她能给予的最好安慰就是不打扰。 第10章 难言之隐 “金楠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说等你一起为羽丫头庆贺呢,左等右等不见你身影,羽丫头才说你大概会很晚才回,饿不饿?”葛大娘关切地拉着金楠的手问道。 “不饿。您去休息吧,我回房了。”金楠强颜欢笑地抽回手,摇摇晃晃地朝房间走去。 金楠在门口站了片刻,头痛得快要炸开。焉羽悠然也在门里边站了片刻,思量着如今该怎么对待自己和金楠之间不清不楚的感情问题。 某人推开门,二话不说就吹灭了油灯。 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视力超好的金楠不仅能看到焉羽悠然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精緻的五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楠。”焉羽悠然关好门,先开了口。 “我是不是很糟糕?”金楠垂头丧气道,“在这之前,我日日盼着能成为你復明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哪知老天捉弄,让你今日看到我邋遢的样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你的样子早已印刻在我心里,即使眼睛看不见,我也是知道你长什么模样的。” “你先前有说,让我可以把你的话往好的方面想。”金楠走向焉羽悠然,满怀期待,“那我现在能把你的话理解为你喜欢我吗?” “我的话是好是坏,取决于你的表现。”焉羽悠然伸出的手被金楠握住。 “焉羽悠然,你的眼睛好了,那我还能叫你阿羽吗?从今往后你还会是我的阿羽吗?我,还能赖在你身边吗?”金楠患得患失,一颗心空落落的,霸道地环抱住焉羽悠然,生怕她消失不见。 “金楠,你的身体还有脸颊,何以温度如此之高?”焉羽悠然并未逐一回答金楠的疑问,只觉察到她不太寻常的过高的体温。 “云梦湖,我今日跳云梦湖里了,所以大概是着凉了吧。” “胡闹。”焉羽悠然轻斥,隔开些距离,探了探金楠的额头,“想是受了寒气。你乖乖去床上躺着,我去找葛大娘……” “你别走。” 金楠一手托着焉羽悠然的后脑勺,倾身吻住那双充满无限诱惑的嘴唇。 焉羽悠然也不闪躲,配合地加深这个吻。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上了和金楠唇齿相依的美妙感觉,喜欢被金楠捧在心尖,喜欢被金楠依赖,更喜欢金楠这个人。她终于体会到,和喜欢的人做亲密无间的事是多么的美好!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双双倒在了床榻上。这一次焉羽悠然化被动为主动,怜爱地亲吻金楠的眉眼。 头一遭感受到焉羽悠然的热情款待,金楠飘飘欲仙地哼哼着,双手在焉羽悠然的后背胡乱动作,上下其手却不得要领。焉羽悠然被金楠从内到外的灼热温度融化着,她放弃了矜持,放弃了隐忍,一个一个温柔如水的吻,由金楠的脸庞延伸到了耳畔。 浑身酥软的金楠无力招架,只一个劲地把焉羽悠然的身体压向自己,想要更多的亲密。 “金楠,一旦跨越这条禁忌之线……” “阿羽,我喜欢你用这样的方式对我,我很快活,我愿意为你万劫不復。”金楠把手伸到焉羽悠然的腰间,“别推开我好不好?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怕你后悔。”焉羽悠然任由金楠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跪坐起身脱下金楠和自己的外衣后搂着金楠躺好。 “不后悔,怎么会后悔……” “世事无常,人心是最为善变的。” “阿羽,我知道你还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愿跟我亲近。”金楠把头埋在了焉羽悠然的胸前。 “傻丫头,是你太好了,我焉羽悠然何德何能得你厚爱?我停手是因为,是因为我捨不得毁了你。相信我,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他会爱你疼你保护你,陪你一生一世。” “你爱的人是夏正逸吧,爱他,才会与他成亲生子。可是阿羽,那个男人负了你。而我永远不会负你,永远……” “我从未爱过谁,他不配。”但我爱你,金楠。 “我也不配。”金楠听不见焉羽悠然没说出口的那句动人情话,错过了很多年。 “别说傻话。”焉羽悠然亲吻金楠的额头,像金楠总爱亲自己一样,“你在我的生命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是无奈太多事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左右。”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千千结。”金楠呓语着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发现金楠的体温恢復正常,焉羽悠然也就放心了。自行梳洗后,请葛大娘熬了清淡的粥食。 金楠睡得沉些,睁开眼就大叫着阿羽。“醒了?”焉羽悠然从房门外端着一碗粥进屋,“葛大娘才刚熬好的粥,你昨夜发烧,今日且吃些清淡的吧,养养胃。”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焉羽悠然走到床边,就被一脸委屈的金楠抱住了腰身。 “以为你走了,又丢下我不要我了。” “你当我神通广大呀,眼睛才看见就能飞天入地日行千里?”焉羽悠然笑着,摸了摸金楠的脸。 “答应我,不许悄无声息地离开。不管你去哪里,都带上我行吗?我不会给你添乱,也不会坏了你的大事,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即使是做你的布偶也没关系。”金楠祈求。 “坐好,先把粥喝了。” “焉羽悠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我都低声下气求你这么多次了,你就是不肯答应。” “金楠,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今天换我来照顾你。”忽略掉金楠哀求的眼神,焉羽悠然迳自坐在床沿,“来,我餵你。”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连哄带骗地餵完了粥,焉羽悠然还亲自给金楠绾了发。这丫头比她想像中长得好看,长得倒也不那么稚嫩。 “阿羽,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有没有长成你喜欢的模样?” 第16页 “你今年多大了?” “我……”金楠答不出。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年岁,没有百年,也得有好几十年才对,但她不能这般回答给焉羽悠然啊。 “有难言之隐?”焉羽悠然问。 “我是孤儿,从小就一个人生活,我不知道自己今年有多大。”金楠摇头答道。 “好,撇开这个不谈。来说说你是何时认识我,又是如何从辽戎国上千将士的眼皮子底下把我救走的?” “这个,我忘记了。”金楠如坐针毡,欲逃。 “看着我的眼睛。”焉羽悠然抓着金楠的肩膀逼视着她,“金楠,我不会把一个底细不明的人放在身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如实招来,二是你我分道扬镳。” “我们之间,一定要如此恩怨分明吗?我可以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你还是不信任我?”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从第一天起,你对我就没说过几句真话。你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的荣辱,可我只知道你叫金楠,又或者连你的名字都是虚构的。”焉羽悠然痛惜地吻了下金楠的唇角,“你可以什么都不说,给我们彼此留点余地,从此陌路天涯,各自打算。” “有些真相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陌路天涯四个字的含义,不会在我和你的身上应验!” 那之后,焉羽悠然也不再逼问金楠,两人的相处模式同她失明时并无两样。没等来葛文杰消息的几日里,焉羽悠然全身心地投入了与金楠“心有灵犀”的小日子。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爱她,再让这段禁忌之情埋藏心底。 金楠带焉羽悠然在鞦韆附近散步时,从山上滚下来几个村民。 “金楠,金楠快跑!”其中一人是葛远山。 “你们大白天的见鬼了,还是那两只勐虎来找你们索命了?”金楠走前几步。 “我说认真的,你们别往前,快往回走!”葛远山拿着锄头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也觉得是见鬼了,但那不是老虎,是大黑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片山呀,短期内怕是都进不得了。大家别停留了,赶紧的分头回去通知村民们吧。” “……”金楠陷入了沉思。 “这深山野岭的,有几头勐兽出没该是常有之事,你们何故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焉羽悠然不解。 “金羽姐姐有所不知,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未遭遇过勐兽之害。”葛远山答道。 “河谷村人杰地灵,自然资源丰富,它们许是结伴从别的山头跑过来,想霸占这片净土,安个新家。动物多有灵性,只要它们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人与动物也能和谐相处。”焉羽悠然想到了小狐儿。 “葛远山,就说你胆子小,你还死不承认!” “你胆子大,行啊,有本事这回再去把那头黑熊给干掉,我就心服口服拜你为师!”葛远山又与金楠斗嘴了。 “当真?” “我葛远山堂堂男儿,虽说没有顶天立地的本领,但敢说敢当的志气还是有的。” “好,一言为定!” 金楠是夸下海口了,返回的路上,焉羽悠然一言不发,直接将金楠冷处理。饶是惹焉羽悠然不快,金楠也没打消去山上会会那头大黑熊的想法。她非逞强好胜,也非意气用事,决定上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查探这些个勐兽接踵而至是否与自己的灵气有关。 如果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她离开这里。 金楠私底下问葛大爷要了些安眠的药粉,焉羽悠然防不胜防,竟被金楠用以吻渡水的方式中了招,巳时三刻方醒。 葛远山等在山下,他从不缺冒险的精神,更看不得金楠一个姑娘家去大战黑熊。 “我们事先说好,如果大黑熊并无伤人的初衷,我们只把它赶出这片山林就作罢。牲畜也是一条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兽处且饶兽。”金楠严肃认真说道。 “成啊,我也不想一味杀生造孽。”葛远山爽快答应道。 走到葛远山上回撞见黑熊的地方,金楠偷偷用树枝扎破自己的手指,刻意站在风口好让血腥味儿顺风飘散得更快些。假使勐兽真是冲着她来的,闻到她独有的血液气味,就一定会顺着气味寻来,不用大费周折查看黑熊出没的蛛丝马迹,更不用凭运气,它自己就会送上门来。 不出所料,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金楠就听到了动静:“葛远山,快从树上下来!” “你想打道回府?” “对付黑熊,爬树是没用的。黑熊看似笨重无脑,实际听觉和嗅觉极为灵敏,奔跑和爬树的能力也很强。你在树上与他作战,只会被他追得无路可退!” “好吧,我确实没什么打虎打熊的经验。” “反正熊的视力不好,我们就索性用辣椒水泼瞎它的眼睛,以示警告。别耍嘴皮子了,你去那边看看,我在这儿等你。” “好,你可千万别乱跑。”葛远山不疑有他地往左边走去。 第11章 情定花海 成功支开葛远山后,金楠起身弹了弹衣裤上沾染的灰尘,一手握着月牙护身符,一手举着弓箭往右边走去。 绕过一块巨大的石头,金楠在那后面发现了朝这边走来的黑熊:“黑瞎子,我且问你,为何会无缘无故跑来这片林子?不对,你又不能说话。那我换种方式问,你是不是能闻到某种气息?譬如,这种能让你的意识和血液变得极度兴奋的气息?”金楠再从指间挤出了一缕血丝。 “呜!呜!”大黑熊突然双脚站立,口鼻仰□□上,亢奋地吼叫几声。 “来打我的主意,想吃了我增长灵力,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识相地就滚出这片林子,我饶你不死。”金楠临危不惧地喝斥。 大黑熊躁动,不甘示弱地冲撞过来,金楠急中生智借着高度优势跳到它背上。一只手抓着黑熊厚厚的皮毛,另一只攥着一支短箭:“我的血对你来说也起不了很大作用,你天生缺少慧根灵识,就算是喝干了我的血,你也还是一只披着皮毛的熊。我无意取你性命!你若发狂相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金楠!”葛远山大喊着赶了来。 “该死。”这一句狠话,金楠都不晓得自己是在骂葛远山还是骂大黑熊。 “金楠你玩儿命啊?快伏低身子!不,你用箭刺它!”葛远山不知如何是好,怕自己再动手激怒了大黑熊,它背上颠簸的金楠就必死无疑了。 可惜黑熊不听金楠的劝诫,与二人展开了激烈的缠斗,不但被辣椒水伤了眼睛,也被金楠刺伤了脖颈。 眼看着失控的黑熊就要扑倒金楠,葛远山从侧面奋力一跃,推开金楠。葛远山被黑熊压在掌下,千钧一髮之际,金楠顾不得暴露秘密,用月牙划破手臂,默念咒诀,月牙发光。 大黑熊感到一阵无形威慑,收回熊掌立即匍匐在地,与之前的嚣张狂妄判若两熊。 第17页 金楠表情凝重,蹲下身子后怕地探了下葛远山的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了。扯下黑熊身上的两支短箭,重重地踢了它几脚:“看到了吧,我的血也可以要你的命。今日我不杀你,你走吧,别再妄图不劳而获。” 金楠割了大黑熊的一只耳朵小惩大戒,也作为赶走黑熊的凭证,免得葛远山不认帐。葛远山醒来后看到血淋淋的耳朵,极不情愿的叫了金楠一声师父。 “回去后,就说大黑熊是你打跑的。”金楠叮嘱道。 “明明是你赢了。”葛远山争强好胜,但本质踏踏实实,并不急功近利。 “让你说你就说。我现在是你师父,你得听我的。”金楠摆出了一副不怎么像样的、为人师表的架子威胁道。 “好好好,听你的就是。”葛远山妥协,“你嗓子也不小心被辣椒水伤了,哑成这样就少说点话吧。我看你回去免不了被金羽姐姐大骂一顿,要心里不痛快,就来我家吃晚饭。” “她才懒得骂我。”她是压根儿不会理我! 正如金楠预料的那般,焉羽悠然果真对她不闻不问。她倒宁愿焉羽悠然像上次那样甩她一个耳光,说明她心里有自己,在乎自己。 无论焉羽悠然走到哪里,金楠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厚着脸皮求她原谅自己给她下药一事。 又过了几日,葛文杰来拜见焉羽悠然。 他去见了申方骘,把焉羽悠然的玉佩和话一字不落地带到。他从没在申方骘的脸上看到过悲恸至极的哀伤神情,可当他将那一枚小小的玉佩交给申方骘时,他看到申方骘的眼眶,红了湿了。 “你让她做好离开的准备,十日后,我亲自去接她,接她回溧阳,拿回属于她的所有荣耀和地位。”这是申方骘对葛文杰说的话。 “几日不见,金楠又闯祸了?”谈完正事,葛文杰见金楠独自在院中闷闷不乐,遂询问道。 “年少气盛。”焉羽悠然嘆了嘆气,“往后葛先生得多费心了。” “您真能狠得下心吗?皇后娘娘,容草民说句肺腑之言,村子里的人都看得出金楠对您的依赖,甚至可以说,她已经把您当做了她生活的全部。” “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况且她对本宫的依赖,只不过是源于她自小缺乏母爱罢了。” “草民逾越了。”葛文杰为金楠抱不平,但从焉羽悠然的言语间不难得出结论,那便是焉羽悠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带走金楠。 “你们说完了?”葛文杰从房间出来,金楠在台阶下问道。 “恩,说完了。”葛文杰笑着点了点头,“我就不打搅二位姑娘了,先行告辞。” “我送你出去。”二人走到院门外,金楠警惕地问道,“葛文杰,你这些日子都背着我跟阿羽说什么了?是不是跟域西的国家大事有关?” “金楠,你明知道被你日日念叨的阿羽不是什么平常百姓。她想要的,她嚮往的,和她所决定的,你我都管不着!”葛文杰有史以来第一次对金楠说了重话,他想让她看清事实。 “所以你也打心里小瞧我是不是?”金楠也冷了脸。 “我和你一样崇敬她,但她是何等权高位重之人?是你我这等无名之辈高攀不上的贵人啊。” “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 金楠愤怒地跑回房间,将冷战什么的抛在脑后,直直地撞进了焉羽悠然的怀里。焉羽悠然不敢断定葛文杰跟她说了什么,但相信他对自己的承诺。 金楠泪眼汪汪地看着焉羽悠然:“阿羽,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赖着你,是我高攀,是我痴心妄想。你对我的容忍和亲吻,皆是玩弄。可是,可是你对我当真就没有一丝信任和不舍吗?” “玩弄一词,当初是你自己说的。”焉羽悠然吐出的十几个字犹如雪上加霜。 “呵呵,是啊,是我,是我自甘堕落,是我主动送上门求着你玩弄我。连被你玩弄都是我求来的,多么可笑……”金楠的心很痛。 “后悔了也好,从今往后试着把我忘了吧。” “怎么可能忘的掉?”金楠抬头吻上焉羽悠然的唇,细细品尝着甘甜,“明日,我带你去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翌日,金楠装上陶埙,一如既往地对焉羽悠然百般呵护,牵着她的手往山林走去。快到小山坡的时候,金楠卖关子地拿出了一条白色绢帕,焉羽悠然也由着她用绢帕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杂草乱石的山路不好走,金楠干脆把焉羽悠然背了起来,还点评道:“嗯,比抱起来轻松多了。阿羽,除了我,还有别人背过你吗?” 焉羽悠然被金楠的举动吓到,不过在金楠的背上却是格外安心:“只有你如此胆大妄为。” “只有我,只有我。”金楠重复说着这意义非凡的三个字,洋洋得意道,“阿羽,我会在你生命中烙下成千上万个只有我,我会成为你生命中特别的存在。” “当心脚下的路。你要带我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别急,马上就到了。” 抵达花丛的边缘,金楠放下焉羽悠然:“你先在这儿站着别动,我叫你摘绢帕你再摘。”说完后快步跑向花丛的中央,大喊一声“可以摘了”,随即熟练地吹起了陶埙。 奇妙之处在于,五彩缤纷的蝴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围绕着金楠翩翩起舞。 焉羽悠然摘下绢帕后,看到的就是一整个山坡的芍药花,以及伫立在花丛中被数不清的蝴蝶和娇艷花朵围绕着的金楠。 这,不是梦。 然而,这又的的确确是她的梦。 多年前的寒冬,在行宫里,在拥着小狐儿安眠的某个深夜里,焉羽悠然梦见过一大片芍药花海,梦见过一个少女。而此时此景,不正是那个难忘的梦境么…… 金楠召唤了蝴蝶,随着她一步步走向焉羽悠然。焉羽悠然在蝴蝶的簇拥下,跳起了十几年不曾跳过的舞蹈,只为她。 曲舞完美落幕,绝色佳人相视一笑,忘情相拥。 两人将一记绵长的吻持续了很久很久,除了纵情的亲吻,焉羽悠然藏在心里的忧愁却是,金楠,你可知芍药又名“将离草”?将离将离,是否也在寓意着你与我的缘分将尽,终究别离。 “怎么样,喜欢吗?”金楠邀宠道。 “喜欢。”焉羽悠然拥着金楠,毫不吝啬地表达着欣喜之情。 “那,阿羽是喜欢这些芍药花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呢?”金楠目光闪烁,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焉羽悠然并不作答。 “行,我不问了。”金楠受伤地走开,东找西找地折了一朵开得最茂盛的花儿,“我给你插上好不好,最漂亮的花配最漂亮的人,国色天香非我的阿羽莫属。” “傻丫头。”宠溺地颳了一下金楠的鼻樑,任她将芍药花插在自己的鬓髮处,“如果我不是我该有多好。” 第18页 “你就是你,怎样的你都是最好的。” 替金楠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髮丝,焉羽悠然握住她的手:“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过着没有负担地生活,开心地吃喝玩乐,开心地谈情说爱,嫁给你的如意郎君,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金楠轻声应道:“好,我会的。”一反常态地乖顺回答,竟然令焉羽悠然怅然若失。 赏花赏舞赏悠然,今日之行,金楠大赚,一点也没吃亏。 有了勐虎和黑熊来袭的前车之鑑,为了不给河谷村带来无谓的灾难,金楠自觉地开始规划起出谷的行程,行程里当然有她的阿羽。 白日里,金楠兴致盎然地到村里熟络的几家寒暄问候,当作矫情的离别之语。回到葛大娘家中,自是不知疲倦不嫌脏乱地帮衬着二老打理家务,耕田播种,此外还默不作声地整理好了衣物。 “金楠,夜深了,你不用老陪着我。你们到这儿三个月,我们两个老的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不,还是殷娘提醒,说你们两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在穿着上也该漂漂亮亮的。集市上买的衣服啊,到底不如自己亲手缝制的来得舒适。”葛大娘在给金楠和金羽做新衣裳。 “葛大娘,我和阿羽身无分文落难至此,吃穿住都是你们给的。雪中送炭的恩情,金楠没齿难忘。”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想到即将到来的别离,金楠瘪了瘪嘴。 “说这些作甚?”葛大娘轻拍金楠的手背,“快去睡吧,这两件衣服呀,明后天就能做好了。” “您也别太晚了。”金楠走出堂屋。 回头看了一眼葛大娘,那慈祥爱笑的面容不再年轻,那被木簪随意绾起的髮丝也不再乌黑。可是,她有一颗善良热忱的心。金楠祈祷着,好人一生平安! 第12章 你是我的 陪了一会儿葛大娘,金楠蹑手蹑脚地回屋,发现焉羽悠然已经在床上躺下了。除掉外衣,也不急着爬上床,而是蹲在床边,欣赏着焉羽悠然恬淡的睡颜。 焉羽悠然闭着眼未能入睡,感受到金楠注视的目光后,她侧了身子,大大方方地与金楠面对面两两相望。 “吵醒你了?”金楠柔声道。 “没睡着。”其实是,习惯了金楠温暖的怀抱。 “奥。” “金楠。” “我在。” “这世上有诸多千奇百怪的奇珍异宝,有人趋之若鹜想占为己有,也有人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履。然而除了那些毫无生机的死物,这天地间令人类垂涎的还有很多。” “身外之物非我所好。” “你可知,凡人能如你这般超然物外无欲无求的,不多见。” “谁说我无欲无求了?”金楠调皮地笑着,把脑袋搁在床沿,“我的所欲所求只你一个。” “贫嘴。”焉羽悠然娇嗔道。 “你曾说,等我哪天遇到了良人,情爱之事便会无师自通。我现在通透了,还弄懂了爱屋及乌的道理。所以呀,你的追求就是我的追求。阿羽,我们不日就启程,去完成你嚮往已久的宏图伟略,成全你惊天动地的一生。” 金楠的一席话敲打着焉羽悠然的心房,这不止是悦耳的情话,更是金楠懂她知她而为她作出的退让和牺牲。 焉羽悠然感动得无以復加,半支起身子,一手穿过金楠的腋下将她拉向自己,炽热的吻毫无预兆地落在金楠的唇上。金楠压在焉羽悠然的身上,像只小兽,轻重相间的撕扯着焉羽悠然的嘴唇。 只见焉羽悠然的丁香小舌在唇齿间若隐若现,金楠闯进去攻城掠地,毫无章法却难捨难分。 金楠喘着粗气,一直觊觎焉羽悠然柔若无骨的娇软身体。如是想着,唇随心动。扣住焉羽悠然的手,抚在焉羽悠然的腰间,自下而上缓缓摩擦。具有侵略性的唇舌滑至脖颈处,唇手并用地揭开阻碍。如获至宝地舔舐着焉羽悠然胸前的柔软,金楠几乎失去了理智。 焉羽悠然倒吸一口气,痛并快乐着。她抱着金楠的头,手指插入金楠散落的发间,趁她喘气的空隙,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不多言语,焉羽悠然半敞衣衫,无限柔情地吻住金楠的小嘴。一手托着金楠的脑袋,一手连贯地解开了金楠的里衣,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灼热肌肤上撩拨着。 “阿羽,阿羽……”金楠一声声唤着焉羽悠然的名字。 双手伸进焉羽悠然敞开的衣襟内,在她后背上时而轻抓,时而来回摩挲,不明白身体里某种羞人的生理反应该怎么释放。 望着金楠泛红的脸蛋和肌肤,焉羽悠然的小腹涌起一阵热流。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动。重新躺在金楠的身侧,拥她入怀。而某只小兽哪肯善罢甘休,重振旗鼓再接再厉缠上焉羽悠然的身躯:“阿羽你,好软,好甜……”金楠初次实践□□,天真无害的四字感言听得焉羽悠然面红耳赤战慄不已。 不同于对夏正逸的排斥和反感,金楠的亲吻和抚摸让焉羽悠然仿若置身云端。金楠愿意为她万劫不復,那她也为金楠万劫不復一次又何妨? 过了今夜,她和金楠恐再无相亲之时。 就这样,熟谙床帏之秘的焉羽悠然引领着迷煳的金楠吞没了自己。只这一夜,她不是夏正逸的皇后,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只是焉羽悠然,只是一个绽放在自己欢喜之人怀里的平凡女子。 天亮,金楠在鸡鸣声中睁开眼。昨夜的疯狂一一闪过,金楠掀开被子看见自己和焉羽悠然都未着寸缕的身体,当下羞得钻进被子里躲起来。 “害羞了?别闷坏了。”焉羽悠然伸手把金楠捞起,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干嘛笑话我。”金楠的唿吸打在焉羽悠然的锁骨上,不知是勾起了谁的慾念,“阿羽,我对你做了这种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我也是你的人,我们……” “你理解错了,我不是你的,你也不是我的。” 金楠闷头不语,不服气地在焉羽悠然的锁骨上咬了一口,松开口才看到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痕,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阿羽,你的身上都是我留下的痕迹,看你还怎么狡辩!” 焉羽悠然克制住身体的渴望,手指勾了金楠的下巴:“快些穿衣服吧。你今日不是要去跟蓉婶学做糕点吗?别迟了。” 金楠就着这个有利姿势含住焉羽悠然的唇,爱不释口地索吻嬉戏一番,才懒洋洋地起床。她去找蓉婶讨教手艺,是因为焉羽悠然说蓉婶做的鲜花饼好吃。想着学会了,以后离开这里自己就可以亲手做给焉羽悠然吃了。 金楠不知道的是,她去了葛文杰家里,葛文杰却来了葛大娘家。 葛文杰来找焉羽悠然是告诉她,后日由自己送她出谷,申方骘则在谷外接应。万事俱备,只欠凤主。 午时,金楠拎着自己的美食归来,一进屋就被焉羽悠然抱了个满怀。金楠被突如其来的甜蜜漩涡震得有些晕眩:“怎么了?你看,我做了你爱吃的鲜花饼,真的是我做的!蓉婶只是从旁指导,花瓣和面粉都是我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搞定的。” 第19页 “嗯,你最能干了。”焉羽悠然奖励金楠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阿羽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有什么欠缺之处,我明日再去请教。”高兴地打开食盒,拿出一块鲜花饼餵焉羽悠然吃了一口。 “熟能生巧,明日你就不用再去请教了,到时陪我去云梦湖边走走吧。”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梦湖边,金楠兴致勃勃地拉着焉羽悠然踏上了一条修长的小木船。划船的本事也是葛远山教给她的,跟她学的三脚猫拳脚功夫如出一辙,到她这儿也就仅限于马马虎虎的基本功,上不了台面。 偏偏自我感觉良好,一心一意想多制造些两个人的美好回忆。于是乎,翻了船还不会凫水这样的糗事,真令焉羽悠然恨铁不成钢,哭笑不得。 幸而焉羽悠然会水,才避免了溺水而亡的惨剧。 见两个丫头浑身湿漉漉地回来,葛大娘立即烧了一大桶热水,好让她们沐浴去寒,同时拿来了新缝制好的两件精美罗裙:“这紫色衣衫是金羽的,湖绿色是金楠的。为了避免着凉,你们姐妹俩今日将就将就,一起洗吧。”葛大娘备好热水说道。 “谢谢葛大娘!”金楠送出葛大娘,迫不及待地就脱了衣服跨入浴桶,然后傻模傻样地捂着脸,“阿羽你也快脱衣服沐浴吧,这木桶够大。” 焉羽悠然也不扭捏,优雅地脱去湿衣。 等她进了浴桶,金楠依旧捂脸背对自己,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嘴角。突然想起了什么,焉羽悠然伸手拧住金楠的耳朵:“好好说,今天是不是故意的?你到底会不会凫水?” “不会,但我不是故意的!” “不会?那上次是谁说她跳云梦湖里了?” “有吗?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一紧张就给忘了。阿羽你别生气……”金楠抓着焉羽悠然的手。 “忘?你既然如此健忘,那最好一觉醒来就把我也忘了。” “阿羽,我脑子进水了,听不见你刚说的什么。”金楠转过身来,笑嘻嘻地抱住焉羽悠然光滑的身体,“别生气,你生气我会难过的。” 某兽说着说着就不安分了,吻住红唇,双腿挤入焉羽悠然的腿间,一只手也抚上了焉羽悠然的一边柔软轻轻揉捏。敏感处被金楠呵护着,焉羽悠然情不自禁地昂首,把坚硬的果实送入金楠口中。分别在即,那就让情爱的风雪来得更勐烈些吧。 缱缱绻绻的恩爱运动过后,金楠为焉羽悠然穿衣。紫色,是次于金色的富贵之色,不是普通人能驾驭得了的。而紫色的罗裙穿在焉羽悠然身上,真真是由内而外贵气逼人。 “我的阿羽太美了,我……” “傻丫头,美不美不在于外表。”焉羽悠然以指封唇,一双美目荡漾着秋水,“还是说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具美丽的躯壳?” “不许你污衊我对你的感情。”金楠亮出小虎牙反驳道。 “好了,葛大娘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我们梳完妆就出去吧。”焉羽悠然及时收回手指。 金楠沉迷于美色,大意失荆州。她对焉羽悠然使用过的计谋,没到一个月就风水轮流转报应在了她自己身上。日上三竿了金楠昏昏沉沉醒来,寻遍了院子也没找到焉羽悠然的踪迹。 葛大娘从地里摘菜回来,说焉羽悠然让金楠醒后去集市上找她,若集市上碰不到,就再去私塾找找看。 焉羽悠然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金楠哪里会信焉羽悠然一个人去集市?径直去了葛文杰家里,没见着人才转而奔向私塾。在私塾的大门外,金楠与返回来的葛文杰恰好迎面碰上。 “葛文杰,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金楠抓着葛文杰的衣襟怒吼道,“说啊,焉羽悠然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要帮着她,为什么!” “金楠你冷静点。”葛文杰也激动地反抓住金楠的手腕,“你也知道她是焉羽悠然,是域西国最尊贵的人之一,她要走,我们谁都拦不住!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当皇后有什么好?即便我都顺从了,她还是不愿意带我一起走。”金楠痛恨地打了葛文杰一拳。 “金楠你清醒点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救了她一命,她就能放下显赫身份来对你感恩戴德吗?金楠,别太高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了!她不止一次亲口跟我说过,你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你听清楚了吗?她说你什么都不是,甚至连做她的布偶都不配!” “葛文杰你混蛋!”金楠再次挥拳打在葛文杰的脸上,“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忘了她吧。河谷村就是你的家,我们也都是你的亲人。她这样的姐姐,不要也罢。她的离开是早有预谋,你追不上的。”葛文杰抱住金楠哄劝。 “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不守信用。” “皇亲贵胄都这样。他们是皇权的化身,哪里需要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负责。”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懂。”金楠拼命摇头否认葛文杰说的话,“我和她不是姐妹,不是朋友,更不是皇后和婢女,我……”我爱她,我爱焉羽悠然,爱到了骨子里,天不老,情难绝! “哎,我说,这光天化日的,你们一男一女当众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葛远山提着鱼篓走近。 “你误会了。”葛文杰说道。 “怎么回事啊这是?”看到葛文杰嘴角溢血的淤伤后,葛远山大吃一惊。 “金羽姑娘撇下金楠,独自离开了村子。” “什么?竟有这等事!可不对啊,就算是金羽姐姐走了,金楠不是应该去追吗?她跑这儿来打你干嘛?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金楠的事?” “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你来抱住她,别让她一个人跑出村子。” 缓过神来的金楠力气陡增,一把推开葛文杰和葛远山:“放开我,我要去找她,一定能追上的。” 葛文杰答应了焉羽悠然要照顾好金楠,也答应了不能透露消息。万般无奈之下,葛文杰只好叫葛远山打晕了金楠,能拖一时算一时。等送她回家后,再多花些时日来耐心劝导她打消出谷寻人的念头。 第13章 凤后归朝 金楠在傍晚时分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绑了起来。看房间的布置,应该是在私塾的后堂。 “葛文杰,葛远山,你们放开我!” “金楠,你别喊了。葛先生说怕你私自外出有危险,才出此下策绑了你,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葛远山听到金楠的叫喊声,推门而入。 “我是你师父,平时你不懂尊师重道也罢了,如今还变本加厉伙同外人欺负我,是大逆不道!” “干嘛把气都往我头上撒?我很冤哎。”葛远山哀声连天道。 “快点给我松绑!” 第20页 “金楠,你想通了没有?”葛文杰走了进来。 “想什么想,即便她弃我十次百次千次,我也是要去找她的。”金楠蠕动着,由躺在榻上改为坐了起来。 “痴儿。她不需要你的追随,你又何苦将自己的自尊都踩在脚底下?这样做值得吗?” “值不值得,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你连她往哪个方向去的都毫无头绪,天大地大的,你要去何处找她?” “还能去哪里,无非就是溧阳或者辽戎。我和她之间的缘分与纠葛,不是那么容易说断就能断的。葛文杰,如果你愿意帮我,我感激万分;但如果你阻止我,休怪我翻脸无情。” “金楠,你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活生生的人。同样的,你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你。”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放了我。” “最后再听我一句劝吧,你自以为是地想要跟在她身边,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存在对她而言,真的是利大于弊吗?” “又是利益关系!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里,除了权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是不是!” “你可以去找她,但她并不一定会与你相认。最主要的是,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待在她的身边?你可知有能力有资格跟随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呵呵,凭什么,我也想知道我能凭什么?” “好了葛先生,你就少说两句吧。”葛远山不忍心看到金楠被葛文杰逼问到哑口无言,插了话,“金楠,我先送你回家休息。至于找你姐姐的事,咱们从长计议行不行?” “远山,你见了葛大爷与葛大娘,替金羽姑娘向二老说声谢谢,再请他们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吧。” “好,我知道了。” 葛远山送了失魂落魄的金楠回去,而后还留在葛大娘家中吃了晚饭。 金楠进屋就反锁了门,抱膝坐在床上。第二次了,这是焉羽悠然那个女人第二次狠心绝情地丢下自己,可偏生自己还是犯了贱地爱她,念她,想她。金楠很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难道这颗心,原本就是焉羽悠然的?不然自己为何一见到她,就没了自我。 安安分分地度过了十几天,金楠仍然放不下焉羽悠然,决定出谷听天由命。村口处,葛大娘握着金楠的手,依依不捨道:“金楠吶,倘若在外面累了倦了,什么时候回来都成。” “我会时常想念你们的。”金楠吸了吸鼻子。 “老头子他也是捨不得你们的,你也知道他死要面子的性子,之所以不来给你送行,是怕面对别离伤心流泪,他那张老脸挂不住,你别怨他。” “我都懂。有空我就回来探望你们。”金楠真情流露地抱了抱葛大娘,背过身挥了挥手。 金楠才走出不到一里,葛远山就背着行囊跳了出来:“怎么,你也想学你姐姐那样,一声不吭地就走啦?幸亏本少爷我有先见之明,这下被我逮个正着了吧!” “你跟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在村子里待得腻烦了,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葛远山,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说是我师父呢!”葛远山机灵地抢过金楠的包袱,“此行路途遥远,师父的行囊就让徒弟我来分担吧。再说了,没有我带路,单单是这片山,恐怕你都难以走得出去。” “你家中父母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个已经成了亲的大哥,有大哥大嫂在,我很放心。” “不孝子!”金楠企图搬出亲情来让葛远山悔悟。 “你怎么骂我都无所谓。” “闭嘴!”金楠再次怒吼。 “闭嘴可以。那你说说,我们这是要往哪个方向走,我也好给你带路。” “辽戎国边境。” “金羽姐姐是辽戎国的人?” “不是。” “那无端去辽戎国干嘛?你不找她了?” “心情不爽。” 焉羽悠然说金楠和葛远山是一对默契十足的欢喜冤家,一点没错。但不是每一对欢喜冤家的拌嘴都叫做打情骂俏,也不是每一对欢喜冤家在打打闹闹后就都能顺利结为连理。 溧阳城中的某座府邸内,申方骘和焉羽悠然并列坐在太师椅上。 “羽儿,不管你当日在辽戎国境内被金色飞马救走一事是否属实,从现在开始,那就是不争的事实,我们需要藉此契机送你回宫。” “好。”焉羽悠然冷冷淡淡道。 “凭藉我昔日在朝中的威望,足以令半数朝臣信服,你入宫不是难事。但毕竟事关重大,又牵扯到皇室名誉,你这次入宫后,必然会遭受宫内宫外诸多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夏正逸对你的情分,怕也是所剩无几,你得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只要废后圣旨一朝未下,我依旧还是后宫之主。” “子睿代替你成为了辽戎国的质子,那封离断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违背契约,再次举兵来犯。我近日也已书信一封,向他讨回欠我的人情,羽儿你尽管放心。” “您与那封离有何渊源?” “十几年前他还不是辽戎国的皇子,他的母亲虽有几分姿色,不过却是个出身卑贱的陪嫁丫头,与辽戎国先王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封离在域西国生活过?” “嗯。他母亲为了保住孩子,私自出逃,歷经波折来到了域西国,隐姓埋名。” “十七年前,我父亲战死沙场,焉家没落。” “就是那一年,域西国和辽戎国国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 “那一年,夏正逸新皇登基,正值边境动盪不安,命一品大将,也就是我父亲焉晟丰出征平乱。父亲不幸胸口中箭,当场身亡。同年,夏正逸不顾我身在孝期,强行迎我为后。” “是啊,也是在那时,我决心归隐。机缘之下偶遇封离母子,他母亲临终前有求于我,求我助封离认祖归宗。” “助敌国的落难皇子认祖归宗,您如此草率地就答应了?据我所知,左相骘并非什么同情心泛滥之人,您何以这般轻信他人,可是有什么非帮不可的缘由?” “因为她说,她知道萝儿身在何处。” “母亲她,早在我十岁那年就病逝了。”焉羽悠然对母亲的最大印象是郁郁寡欢。 “是啊,所以我事后见到的不过是一座孤坟,墓碑上刻着的还是焉氏方玉之墓。”申方骘苦笑一声。 “我也是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母亲的本名为申玉萝。而您,大名鼎鼎的左相申方骘,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方玉方玉,隐藏着您们二人的名字,其实母亲她从未忘记过您。” “羽儿聪慧过人。嘆只嘆,枉我申方骘聪明一世,却煳涂一时。当时只道那妇人骗了我,而我却已将封离送回了辽戎皇室。自知酿成大祸,有愧于域西国,便彻底退居山林,游走在各国边境处,不问世事,倒也过了十几年闲云野鹤的悠闲日子。” 第21页 “细细算来,那封离即位不过九年。当初能在没有母氏一族的支持下,在杀人不见血的党争中脱颖而出登基为王,实属不易。” “是我放虎归山,罪孽深重。不但害苦了域西国的子民,也害苦了羽儿和你的孩子们。”申方骘悔不当初。 “风云变幻无常,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既羽儿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做规劝了。”申方骘拍拍衣袍起身,摸出别在腰间的墨绿色玉佩挂件递还给焉羽悠然,“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还是交由你来保管吧。” “母亲去世时说了一句话,我那时不明其意,但我想,您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萝儿她,她说什么了?” “母亲说,如果有来生,她再也不要成为你申方骘的妹妹。那时我也煳涂,以为母亲定是恨极了您,所以才不愿与您相认。” “我也恨。可是恨有什么用?再怎么恨天怨地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恨也好爱也罢,我将这块玉物归原主。” “呵呵,这块玉的确是我当年送给你母亲的十六岁生辰礼。这上面的萝字,也是我一笔一画刻上去的。”申方骘虽然笑着,可焉羽悠然看得出来,那笑容里面满是哀楚和心有不甘。 年过六旬的申方骘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无力地迈出脚步,把玉佩扣在胸口,缓缓踏出房门。 域西国,天赋十七年夏末初秋。 声名远播的前朝左相申方骘,携皇后焉羽悠然回归溧阳,并以凤命天定、灵兽庇佑之名奏请圣上,择日迎后入宫。 夏正逸有所顾虑,正在他思前顾后之时,兵部传来辽戎国边境的某个营地遭遇严重的蛇虫鼠蚁之害,损毁粮草千担,丢失良马千匹的消息。大快人心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域西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结合左相骘与声援大臣们的奏辞,夏正逸龙颜大悦,以天佑域西、天佑凤后之名,传凤辇接焉羽悠然回宫,并亲自出迎。 远在辽戎国边境捣乱的金楠,浑然不觉她的意气用事之举,推波助澜将她心爱的女人送进了皇宫。天涯各一方,金楠和焉羽悠然这一别就是整整一年零六个月。 第14章 公主盛情 玄武帝天赋十八年秋,某座险象环生、了无人烟的大山深处里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在荆棘丛中穿梭。他们穿着同样的灰色布衣,衣服上面密布着大小不一的黑色、褐色、蓝色的补丁。 “都怨你,非要抄什么小路近路,这下你满意了,一抄就抄了整整一年!”仔细一听这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虽然我们被困在这里一年,但也非一无所获啊!”男子乐观道。 “是,你拜了个冷面杀手做师父,就把我这个不入流的师父抛到九霄云外了!”女子轻蔑地讽刺道,“要不是看在你小子也算帮过我几回的份上,我才不会憋屈一年,就让他把你毒死好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男子陪笑道,“现在不是逃离魔掌了吗?” “你要是不想走就明说,我没强求你跟我下山。他一个人住在这种堪称死亡禁地的地方也怪可怜的,你留下跟他做个伴吧。” “伶牙俐齿,我比不过你。金楠,咱们别说话了,专心找路吧。要是天黑前还穿不出这片荆棘,没被师父折磨死,都得被这些荆棘给扎得千疮百孔,晚上铁定冻死了!” 一年前,葛远山和金楠准备翻越这座山,不料误入诱捕猎物的圈套。葛远山护着金楠,自己则受了伤。腿部伤口迅速发黑,明显是中了剧毒。就在两个都不懂医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又一个蒙着一只眼睛的诡秘黑衣男子出现了。 那个黑衣男子说:救他可以,但你们两个得留在这山上陪我一年。 男子曾经是一名杀手,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隐退。在金楠和葛远山误打误撞到他的地盘前,他已经有将近三年的时间没见到过大活人了。他留了二人在山上,纯粹是心血来潮起了玩心。一个人孤独得太久,久到连怎么说话怎么握剑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在这一年里,他教葛远山剑术。与此同时,他还把懒惰成性的金楠也给折磨得身强体健脚下生风。一年之期一到,他放他们走,最后的唯一要求是,他们不得对山下的人说起他。 金楠和葛远山走出荆棘林,下山后在某处村子里偷了两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后,夜以继日地赶往溧阳。 等他们风尘僕僕地到了国都溧阳,迎接他们的,是初冬的第一场鹅毛大雪。金楠向城门处的官兵打听皇宫近况,得知皇上和皇后娘娘并未出宫,倒是平宁公主前几日刚刚出发前往城外的烟雨阁行宫去了。 焉羽悠然,你过得还好吗? 凭他们的平民身份,皇宫暂时是进不去的,烟雨阁行宫她倒是熟得很。要是能跟夏悠妍攀上关系,以后让她带自己进宫,岂不是很容易? 金楠连拉带拽地把葛远山拖去了行宫,望着烟雨阁的牌匾发呆:“葛远山,这里面住着的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平宁公主。我千里迢迢来到溧阳,是为了进宫找人。可皇宫警戒森严,平民百姓是不可能进得去的,所以,我必须要先攀上一个靠山!” “你说的靠山就是公主?”葛远山惊唿,“你要寻的人不是金羽姐姐吗?难道说,金羽,金羽是皇宫里的达官贵人?” “这些你都别管。你只需回答一句,帮还是不帮?” “帮,当然帮了!”葛远山坚定道。 “那好。你武功比我强,就先去查看一下侍卫的轮值情况,以及平宁公主的动向。” “成啊。我去了,那你呢?” “我去后山看看有什么野味没有,你办完事就到后山来找我。” “那你多抓两只野鸡野兔吧,我是真想念香喷喷的烤肉味儿!”葛远山喜欢吃肉,一提到野味,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恩,没问题!我们分头行事,都小心些,待会儿见。” 金楠到后山摘了刚成熟的金楠果,可是吃了它对现在的她也没多大用处。想来想去,金楠干脆在月牙的顶端掏了一个小洞,把可解百毒的金楠果塞进去后,又重新堵住。 做完这些后,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一声大叫,紧接着就有人从高处滚落下来。金楠条件反射性地冲过去,一手抱住滚落的人,另一只手则深深地扣紧在雪地里稳住两人的身形,防止继续下滑。“夏悠妍?”金楠认出了她。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唿本公主的名讳!”夏悠妍竭力保持镇定,呵斥道。 “公主受惊了。”金楠说着,抽出雪地里冻僵的右手。 “虽然你对本公主无礼,但念在你是为了帮我才越举的,我便不同你计较。”夏悠妍穿着鹅黄色的便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和枯枝,“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第22页 “孤苦无依之人,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金楠也起身拍了拍。 “奥。对了,你刚才看没看见一只白狐从这儿跑过?我也是一路追着它,才不小心踩滑从上面滚了下来。其实我也没怎么看清。” “公主定是看岔了眼,这天寒地冻的,哪儿还有什么活物。” “呵呵,你说的在理。” “两日未进食,本想着打些野味充飢,看来也是无望了。”金楠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的手在流血!”夏悠妍注意到金楠的右手有好几处口子。 “不碍事。”金楠故意举起手晃了晃。 “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那我自当有所回报。我看你不像是坏人,走吧,我带你去治伤,再请你吃一顿好的如何?”夏悠妍看似无邪地笑道。 “多谢公主盛情。”得来全不费功夫。两人走在途中,碰上了大摇大摆地葛远山:“金楠!你不是在打野味吗,怎么打到了一个漂亮姑娘?还别说,我怎么看着她有点眼熟……”葛远山所谓的看着眼熟,是因为夏悠妍长得跟她母后焉羽悠然相像。 “不得无礼,休要胡言!”金楠快一步拉住葛远山的胳膊,一边拧一边给他使眼色,“来,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域西国最高贵美丽的平宁公主殿下,你一个见识浅漏的山野莽夫,有眼不识泰山,当心口出狂言惊扰了公主大驾。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公主行礼赔罪!” “这么说她就是你……”葛远山想说,她就是你要找的靠山。 “你什么你!”金楠在葛远山的左膝盖上踹了一脚,转而对夏悠妍赔罪道,“舍弟向来愚笨无知,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你多大呀?好意思说自己是我姐姐?” “你二人着实有趣得很。”不知怎的,夏悠妍的防备之心因两人的斗嘴而减少了一大半,“不是说饿了吗?别磨磨蹭蹭了。” 夏悠妍走在前头,金楠拍了下葛远山的脑袋:“你不喊师父,就喊我姐姐。” 葛远山挠头:“嘁,不就喊一声姐姐吗,好说好说。” 三人进了行宫,夏悠妍命人预备了一大桌子的丰盛佳肴,葛远山一扫而光。被金楠再三警告少说少做,葛远山吃饱喝足后,就打着呵欠装困,被婢女领着去唿唿大睡了。 金楠走到花园中,站在一棵树叶掉光的黄葛树下,这棵树的每一根枝干她都爬过。触摸着大树,往事一幕幕浮现。 “与其说此处人迹罕至,倒不如说是那些人没有胆子靠近这里。” “公主殿下今年芳龄十六,圣上恩宠,赐了您一座公主府。”金楠回头看着话里有话地夏悠妍,“我和远山在溧阳城待过,是以见过公主殿下的画像。今日有幸得见公主真容,也确非偶然相遇。我和远山漂泊已久,厌倦了无家可归的日子。我心怀希冀大着胆子来这里,也是盼着老天怜悯,若有机会见到向来体恤民情的公主殿下,能为远山谋个正经的差事也好。” “你的故事很俗套,算不得新颖。” “那我们换个话题。敢问公主殿下,你可也喜欢芍药花?”金楠不擅长拐弯抹角猜度他人想法,她擅长的是直击人心,以及不怕死。 “不得不说,你很特别。”良久,夏悠妍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可惜冬天看不到芍药。” “如果我能采来,公主殿下可否许我们姐弟二人一个容身之处?” “有何不可。”夏悠妍住在宫外,收留两个下属还是能自己做主的,“你们先到我的公主府做事,能力出众的话,我可以引荐他去朝中更好的职位当差。” “公主殿下一诺千金。”金楠拱手道。 两日后,金楠独自前往林子深处。她看到了长大些的小白狐,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它,别肆无忌惮地往外面跑,遇到人类要躲。小白狐没有慧根灵识,但白狐罕见,被人类抓住就逃不过扒皮的厄运。 金楠走入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面的大部分花草植物都枯死了。以前她在的时候,一直用自己的灵力来灌溉它们,一年多的时间,灵力耗尽。 宽敞的角落里,还存活着几株奄奄一息的芍药。 摘下开得最为艷丽的一朵,放至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阿羽,这是我为你栽种的芍药,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金楠摘回来的芍药令夏悠妍惊嘆不已,在夏悠妍不容商量的要求下,金楠带了她和葛远山一同前往那个山洞。反正洞里面,现在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奇怪之处。而且自己对夏悠妍声称的,本就是无意间发现的神秘洞穴,凑巧借花献佛,蒙对了。 夏悠妍走进洞中,看着眼前的一切,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只傲娇的小狐儿。 “金楠,谢谢你。”夏悠妍眼含雾气地说道。 “公主殿下谢我做什么?” “只觉得冬日里还能找到盛开的芍药,实为惊世之举。若非你与这花有缘,又岂会让你抢了发现它的先机?你大概不知,我在这片山上寻了多少个冬日却终究是无缘,没能找到它。” “很多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倘若是母后,她一定能毫不费力地找到这里来。小狐儿的芍药,从来只为母后。” “公主在说什么,金楠实在听不明白。” “没什么。”夏悠妍苦涩地摇摇头,正要挪步走出这山洞,不知何时爬上岩壁的葛远山蹬下来的碎石也砸了下来。 “喂,金楠你们小心吶!” “公主!”金楠听到葛远山的喊声,双手立马把夏悠妍扣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了碎石。 “那个,对不起啊,我是看到这上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一时好奇,就没忍住爬上去看了个究竟。”葛远山拿到石缝里的东西后,跳下来站稳。 “公主你没事吧?”金楠问道。 “我没事。”夏悠妍的个头比金楠稍矮,脱离金楠的怀抱后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石头砸伤?” “皮糙肉厚,伤不了。”金楠无所谓地笑笑。 “快看快看,你们看我在上面找到了一样什么好东西?”葛远山见两人都安好无恙,心里也就没啥负罪感了,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小东西呈给两人过目。 “金铃?居然是金铃!”夏悠妍一把夺过葛远山手里的东西,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被尘土包裹住的小铃铛。这个金铃,是她当初恶作剧觉得好玩儿,挂在小狐儿脖颈间的那串铃铛。 “这东西可是纯金打造的。”葛远山补充道。 “公主殿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在洞里面呆久了,外面的侍卫和婢女们该着急了。” “嗯,回吧。”夏悠妍头也不抬地应着。 第23页 “多事!”金楠用犀利的眼神剜了葛远山一眼,这人的手怎么就这么贱呢!那个铃铛被自己藏在那么不显眼的地方,居然都能被葛远山给挖出来。 金楠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葛远山给绑起来狠狠地吊打一顿。不过要不是他翻出了铃铛,自己都快不记得它的存在了。儿时的她和夏悠妍才真是一对冤家,没心没肺地玩闹,没少被焉羽悠然责罚。 第15章 婚姻大事 “尹统领吩咐下去,后日起驾回宫。”出了山洞,夏悠妍对尹默说道,又转向金楠,“你们都退下吧,我想和金楠单独走走。把晚膳准备好,本公主片刻便回。” “属下遵命。”尹默颔首,领走众人和葛远山。 金楠默默随着夏悠妍来到了金楠树下,只见夏悠妍仰头围着大树转了好几圈,心知她是在找那颗已经被自己摘走的果实。 夏悠妍停下脚步,拿着恢復原貌的金铃摇晃几下,清脆的铃声响起。忽然行至金楠面前,仅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金楠,你说你四海为家阅歷丰富,那你认得这棵树吗?可否知道它是什么树木?” “很抱歉,我不认得。”金楠撒了慌。 “七年前的冬天,我无意间在树上发现一颗小果子,摘下后不翼而飞。事后的几年里,我却再未发现它结果。” “这,可能树龄过大,结不出果子了,也可能果子被雀鸟吃了。” “或许吧。”夏悠妍回望了一眼大树,“这一年母后常对我说起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着母后怅然若失的神情,我竟不知她在感嘆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身在皇家高位的人想要什么没有?凡是你们想得到的,总会有人千方百计地为你们供奉。”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庸俗!” “公主息怒。原谅像我这种一无所有的流浪之人,无法深刻体会。” “各有各的命数。” 夏悠妍回到溧阳城后,信守承诺安排葛远山成为了公主府的副侍卫长之一。至于金楠呢,夏悠妍还没有想好要给她什么差事。最简单省事的就是让金楠当婢女,可她下不了决心,她总觉得金楠不该被当作婢女来践踏。 这一日,夏悠妍心血来潮地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 “公主殿下这都回来好几日了吧,怎的今天才来请安?”木棉瞧了瞧四下无人,压低嗓音说道,“昨儿个皇上来了,又跟娘娘提起为公主挑选驸马一事。” “那父皇走的时候肯定沉着脸。” “小祖宗,你也知道啊?”木棉心疼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公主,但更心疼她的主子。 “我不想嫁,也只有母后肯为我说话。木棉姑姑,你倒是也帮妍儿出出主意,能将婚嫁之事拖上个三年五载的最好,不然,我也快被愁死了。” “公主就别拿奴婢打趣了,赶快进去给娘娘请安吧。”木棉叫苦道,退至一边让路,望着夏悠妍的背影暗自伤神。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夏悠妍进得内殿,调整好衣襟屈身行礼道。 “怎的这回不同于往日,在行宫待了不到半月就回来了?”焉羽悠然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夏悠妍跟前打量,“可已去向你父皇请安了?” “儿臣不敢去。”夏悠妍故作柔弱。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焉羽悠然扶正夏悠妍的身体,“儿时母后就跟你说过,你父皇对你的宠爱是有限度的。别的事情他能纵容你,但婚姻大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母后,这件事非是儿臣骄纵无理。明明是父皇允诺儿臣有权自己选择驸马在先,儿臣没有意中人,如何嫁?” “你若自己不选,你父皇就该给你指婚了。” “母后。”夏悠妍拖长了尾音,挽住焉羽悠然的胳膊,“儿臣不想嫁,儿臣……” “妍儿,嫁人是早晚的事。” “好啊,那是不是儿臣在大街上随便相中一个男子,都能指定他为驸马?”夏悠妍赌气道。 “朝中大臣的公子们,你可以随意挑选。但你父皇明示过了,他最中意李家、蔚家的两位公子。母后也差人打听了,这两家的公子无论是人品相貌和才华,都还过得去。你平日里住在公主府,不妨找找机会与他们打打照面,只有相处了,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李家、蔚家,您和父皇哪里是为了儿臣的幸福着想,是为了拉拢才对!” “那就选齐家的二公子吧。”焉羽悠然淡淡地道了一句,眼神看向窗外的雪地,“婚姻大事拖得过一时,拖不过一世。最迟明年,你的婚事就得定下来。” “母后,儿臣知错,儿臣会好好考虑母后提出的建议。”夏悠妍换上轻松的表情。 “下月初,溧阳城的名人雅士在天华阁举办了一场辞赋酒宴,李、蔚、齐三家的公子都会参加。届时,你也去好好瞧瞧吧。” “儿臣亦有所听闻,正有此意。”夏悠妍顺从道。 从仪宣殿出来,夏悠妍又硬着头皮去给皇上请了安。不出所料,夏正逸张口就是催促她挑选驸马,说什么女儿家的大好年华就是这两年,身为公主,可不能在婚事上落人话柄。夏悠妍乖乖点头,说自己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不会再让他失望。 公主府内,夏悠妍在花园里唉声嘆气。金楠走到亭子里:“公主今日为何闷闷不乐?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母后和父皇都逼着我选驸马,心烦。”夏悠妍一动不动道。 “十六岁,公主也到成婚的年纪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相信他们都是为了你好,想早点看你找到归宿。”金楠背靠着亭柱,很想问问夏悠妍,你的母后还好吗?她在宫里过得快乐吗? “为了我好还逼我。”夏悠妍转头看着金楠,“虽为公主,可是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金楠,我真羡慕你,不用为挑选夫婿的事情愁眉苦脸。” “最美的情感,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可知情爱之于皇家,是大忌!”夏悠妍站起来,“大皇兄的正王妃是父皇指婚,二皇姐的驸马也是父皇指婚。” “公主殿下是皇后嫡出,是唯一有封号的公主,其他皇子公主岂能与你相提并论。” “以前我会为这些荣宠沾沾自喜,可现在我早就不稀罕了。” “公主殿下慎言!”金楠捂住夏悠妍的嘴,“隔墙有耳,不可不防。若是你的这番话传入了皇上的耳朵,会给公主府和你母后招来大锅!” “金楠!”夏悠妍窘迫地拿开金楠的手,“撇开侍卫,公主府上下不过三十余人,都是信得过的人,你不必小题大做。还有一点,你下次再对本公主动粗,信不信我罚你打扫整个庭院!” 第24页 “公主教训的是。”金楠面无表情地拱手认错。 “你呀,年纪轻轻就不苟言笑,跟我母后那张万年冰山脸有得一比。”夏悠妍拍了拍金楠的肩膀,开玩笑地说道。 “你母后位高权重,言行举止自当起到表率作用。”阿羽,你过的不好吗? “不提母后了。下个月你陪我去那个什么辞赋酒宴,就是看一堆公子哥饮酒作乐。母后让我去会会李、蔚、齐三家的公子,说不定我的未来驸马便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府中管事陆莲前来禀报。 “何事?”夏悠妍问道。 “蔚家大公子蔚怀江派人送来请帖,请公主殿下过目。”陆莲将请帖呈上。 “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本公主到时自会莅临天华阁,无须他人邀请。”夏悠妍打开请帖扫了一眼,对候命的陆莲吩咐道。 “是。”陆莲领命告退。 “这蔚家公子倒很主动。”金楠说道。 “他是父皇看中的人。你不知我搬进公主府已有半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来送请帖。” “公主的意思,是皇上授意?” “蔚怀江的父亲是朝中重臣,任督察院御史一职。” 辞赋酒宴当日,夏悠妍只带了葛远山和金楠两人赴宴。当然了,公主大驾光临,天华阁楼下少不了侍卫把守。 金楠有心深入了解朝政时局,夏悠妍也不厌其烦地一一讲解。所以对于今日到场的几位重要人物,金楠已经有了些初步认知,尤其对焉羽悠然看好的齐家公子齐衡起了探究之心。 天华阁二楼,夏悠妍三人一上楼就碰到了坤王。夏子坤起身温和地打招唿:“平宁今日也来了?” “平宁见过大皇兄。这地方大皇兄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吗?难道这辞赋酒宴规定了只许男子参加?不曾有人对我提过。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走好了,不过到时候母后问起来……”夏悠妍与夏子坤的兄妹感情都不错,言语间也就不那么拘谨。 “哪里,只是为兄知你以往不喜欢凑这种文绉绉的热闹,故而颇感诧异罢了。”夏子坤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长得也算是玉树临风。 “喜恶并非一成不变。今日,平宁可否与皇兄同桌而饮?” “自然。这边请。”夏子坤侧身,“平宁,你带来的两人都是生面孔吧,不似你府中那些平庸的下人,不向我介绍一下?” “草民金楠、葛远山参见坤王殿下。” “他们姐弟二人是我新交的朋友,远山身手不凡,现在公主府中担任副侍卫长。金楠是府中贵客,陪我解闷。皇兄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几乎没有朋友可言,难得我与他们姐弟俩一见如故。” “父皇母后可知?” “不过是交了两个朋友,犯不着惊动父皇和母后。这事儿,皇兄你也帮我保密。” “父皇母后对你的大小事宜何其上心,他们二人入了你的公主府,不多久便会被父皇母后知晓。”夏子坤是个心善之人,转对金楠和葛远山说道,“你们两个若是心有叵测,趁早离去。” “皇兄此言何意?”夏悠妍不悦。 “坤王请放心,我姐弟二人身家清白,绝非恶人。承蒙公主殿下不嫌弃,施以恩惠,今后对公主殿下绝无二心。” “金楠姑娘胆识过人,但愿你所言非虚。” “坤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清查我们的底细。不过我想坤王也不用多此一举,相信公主殿下早已将我二人的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了。”金楠说道。 “查什么查,猜来猜去多麻烦,坤王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葛远山看不惯被人猜忌。 “二位心怀坦荡,是本王失礼了。”夏子坤微微颔首道。 酒宴期间,夏悠妍安安静静地当了回旁观者。那李家、蔚家、齐家的三位公子均像是身负家族使命般,一个接一个地来给坤王和平宁公主敬酒问好。夏悠妍笑而不语,只百无聊赖地把一杯杯酒往肚子里灌,反正她是千杯不醉。 而坤王和金楠则默契地成为了帮平宁公主审视几家公子德才的把关者,这也让夏子坤彻底对金楠这个能言善辩的姑娘刮目相看。 第二日,宫中接到了平宁公主因饮酒过度导致呕吐不止的消息。 早朝刚一结束,夏正逸就和焉羽悠然一道出宫探望。焉羽悠然对自己冷淡了一年,夏正逸只好把对她的愧疚弥补在了夏悠妍的身上,事无巨细地对这个女儿呵护备至。 听到陆莲说皇上皇后即将亲临公主府,金楠反而近乡情怯,以煎药为由躲了起来。怕什么呢? 她怕,怕看到阿羽的手被别人牵着…… 第16章 相见不识 夏悠妍虚脱地躺在床上,夏正逸关切地叮嘱了几句,见焉羽悠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独自回了宫,批阅奏摺。夏正逸走后,焉羽悠然才发了话:“陆莲,去把昨日陪同公主前去酒宴的随从给本宫叫来。” “母后,这不关他们的事。” “在公主府当差,理应护公主周全。眼见公主饮酒伤身而不做劝诫,是为失职。” “他们是什么身份?即使劝了,我不听,他们能奈我何?”夏悠妍可不想金楠和葛远山这么快就被母后给处置了,“母后,是儿臣自己心情欠佳,借酒消愁才……” “妍儿,公主府不养无能之人。”焉羽悠然朝一旁的陆莲重申了一遍,“陆莲,没听见本宫说的话吗?” “是,奴婢这就去。”陆莲应声退下。 金楠正在熬药,不明就里地就被陆莲拽了出去:“莲管事,何事如此慌张?” 陆莲对金楠的印象挺好,停住脚步对金楠说道:“皇后娘娘为公主生病之事发了火,命我来带昨日跟在公主身边的随从前去审问。” 一听到皇后,金楠傻了眼。 陆莲见状,连忙支招:“皇后娘娘一向赏罚分明,见了娘娘,千万别多嘴,公主殿下正在求情。” “谢莲管事指点。”金楠拉回神识,“对了,远山呢?” “我刚去问过侍卫长了,今日恰逢十五,府内两名副侍卫长均去了尹统领处。你们还能不能继续待在公主府,全看你一个人的表现了,明白吗?” 金楠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阿羽,我们终于要见面了,可这并不是我所预想的场景。 陆莲领了金楠进屋:“回禀娘娘,昨日随行的副侍卫长今日去了尹统领处,奴婢已经派人去通传了。这位,是……” “草民金楠,拜见皇后娘娘!”金楠跪地行大礼,双手交叠伏地。 她说她是谁?金楠?怎么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金楠?焉羽悠然不敢去看跪在地上的人,她后悔了,后悔自己没听妍儿的求情,后悔自己执意让陆莲去叫了那人过来。 第25页 同名同姓? 可声音呢?声音总不会也一模一样! “母后?”夏悠妍拉了拉焉羽悠然的袖子,“请母后原谅儿臣,金楠是儿臣的朋友,不是府中的下人。还请母后开恩,饶过金楠也饶过儿臣。儿臣保证,日后再不过度饮酒了。” “你既是妍儿的朋友,本宫就给妍儿一个面子不予追究。此事作罢,下不为例。”焉羽悠然看着夏悠妍说道。 “谢母后,就知道母后最疼妍儿了。”夏悠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高兴道,“金楠,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谢恩。母后她大人大量,不会责罚你们了。” “金楠谢皇后娘娘恩赦。”不等金楠抬头,焉羽悠然就吩咐木棉摆驾回宫。 当那抹艷丽的紫色裙摆从自己伏在地上的手边略过时,金楠叩在手背上的双眼胀得发痛。焉羽悠然,这便是你叫葛文杰转告给我的所谓的“相见不相识”吗? 你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我来错了么…… “金楠?母后走了,你起来吧。”夏悠妍对焉羽悠然的反常没怎么在意,只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的气,改日再进宫卖个乖。 “公主殿下好生休息,您的药还没煎好,我去看看。”金楠起身便走。 “陆莲,你去照看下金楠吧,估计是被母后的不怒自威给唬住了。哦,还有,等会儿远山回来了,就告诉他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好好当他的差。” “是,奴婢知道了。”陆莲曾是焉羽悠然身边的心腹之一,对夏悠妍尽忠尽职。 陆莲再次见到正在煎药的金楠,后者哪里是在煎药,分明是魂不守舍,两眼呆滞,药汁都溢出来了也没个动作。碰了碰金楠的肩,拿过她手里的扇子,正好葛远山回来了。 “你姐姐被吓得不轻,带她去吃点东西,或者跟她斗斗嘴,压压惊也好。”陆莲对葛远山说道。 “这么严重?不是吧。”葛远山歪着头,看到金楠目无神采,“不就是面见了皇后娘娘,传闻都说皇后娘娘貌似天仙,我还指望能一睹娘娘的风姿呢,结果就这么错失了良机。” “闭嘴。”金楠最常对葛远山说的就是这两个字,“不准再对皇后出言不逊!” “我说你讲不讲理?我怎么出言不逊了?我说的都是好话。”葛远山求助地看向陆莲,“莲管事,你来评评理……” “去哄哄你姐姐。”金楠走了,陆莲把葛远山也赶走。 魂不守舍的,还有仪宣殿内的焉羽悠然。她取出暗格里的葫芦陶埙,睹物思人。这个陶埙是焉羽悠然从河谷村带走的唯一一件与金楠有关的物品。每当她思念她的时候,每当她受了屈辱的时候,只有握着这个残留有金楠气息的陶埙才能够安然入睡。 除了木棉一人,没有谁见过这个陶埙。 “娘娘,涂总管遣人来报,说皇上今夜来仪宣殿用晚膳。”木棉进来禀报。 “让涂总管告诉皇上,本宫疲乏,早早地歇下了。” “恕奴婢多嘴,这都一年了,娘娘您从不让皇上留宿仪宣殿。奴婢只怕再这么下去,对娘娘您的地位很不利呀。您看……” “照本宫说的去做。”焉羽悠然的态度坚决。 “奴婢这就去照办。”后宫的妃嫔,谁不是想方设法赢取皇上的宠幸,唯有她的主子次次把皇上往外推。 焉羽悠然无法原谅夏正逸,但为了保住后位保住妍儿,更为了他日能接子睿回国,她想过用强颜欢笑去取悦他,也想过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独霸后宫,可是她做不到。 她的心里只容得下金楠一个人,她的身体也只记得金楠给的爱抚和温暖。 她以为过了一年、两年、或三年,自己就会慢慢遗忘,然后做回遇见金楠之前的那个焉羽悠然。但,她败给了感性,败给了真爱。 今天在公主府听见金楠的名字,听见金楠的声音,她在心里筑起的铜墙铁壁轰然倒塌。说好的相见不相识,她以为履行起来会很简单。实际呢?金楠的一字一句都好比利刃,一刀刀扎在自己的心上,也扎出了血淋淋的回忆。这心痛的感觉,来势汹汹。 焉羽悠然痛苦地闭上眼,回想起金楠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我哭,不是因为我懦弱,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金楠,时过境迁,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呢? 有夏正逸派来的太医院院首张崎为平宁公主精心治疗,仅两三日的时间,夏悠妍就又活蹦乱跳地进宫向她母后请罪了。卧床休息期间,夏子坤也去看望过她,同金楠一道给她分析了三家公子的品行。 今日进宫,除了就饮酒伤身这件事认错,另一件要紧事便是作个汇报。 焉羽悠然坐在上首,夏悠妍绞着手指站在下方:“母后,儿臣的身体已经全好了,您就别生儿臣的气了。生气多不好,会变老的。” “母后本来就老了,比不得妍儿芳华正茂、生龙活虎。妍儿,身体是你自己的,要懂得爱惜才是。”焉羽悠然伸出手,“别傻站着了,知道错了就好,过来坐吧。” “母后一点不老,母后依然是咱们域西国最漂亮的女人。”夏悠妍靠过去坐下。 “行了,抹了蜜这套只对你父皇管用。” “儿臣对母后从来只说实话,怎敢敷衍?父皇日日处理朝政,难免心烦气躁的,所以儿臣才尽说些好听的话哄他开心。” “说到底,你父皇这十几年最不亏欠的,就是你了。” “母后,儿臣与母后和七弟一荣俱荣,您和七弟所受的委屈,儿臣亦时刻铭记于心,一日不曾忘怀。”夏悠妍提起胞弟夏子睿,“七弟年幼却遭此磨难,儿臣只恨自己不能替母后、七弟承担苦难……” “妍儿有这份心就够了。谨记,切勿在你父皇面前提及子睿,以免惹他不悦。” “那儿臣再与母后说说辞赋酒宴当日吧。”夏悠妍迅速转了个语调,“据皇兄和金楠察言观色得出结论,李家公子李全为人诚恳,淡泊名利;蔚家公子蔚怀江举止浮夸,花言巧语;齐家公子齐衡嘛,收放有度不媚俗,是个真君子。母后慧眼!” “在抵制辽戎侵犯我国的对战中,不幸英勇就义的齐大将军曾是你外祖父的部下。大公子齐桓骁勇善战,继承了齐将军刚正不阿无偏私的个性。” “均是齐将军的儿子,两兄弟一人主武,一人主文,文武双全都占尽了。” “齐桓于三年前,迎娶了礼察院唐主司之女为妻,两人相敬如宾,十分恩爱。若不是母后当时有意成全,只怕他已成了芊公主的驸马。” “想必齐家应该是对母后心怀感恩的。”夏悠妍思忖着,自己多半是得嫁给这个齐衡了。 “妍儿,母后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擦亮双眼纵观全局。把握幸福固然重要,但一定不能因小失大,以免他日悔恨。你要知道,如今景妃正获盛宠,而她的娘家蔚家自然也就荣宠不衰。” 第26页 “所以儿臣是决计不会嫁给那个蔚怀江的!蔚家,迟早会付出代价!” “好了,不说这个,说说你那位朋友。” “朋友?母后指的可是金楠?”夏悠妍声色并茂地复述了如何与金楠和远山两姐弟相遇,如何找到了山洞和芍药,“母后有很多年没去过行宫了,其实每年的冬日,母后在行宫的寝殿外都会有一朵盛开的芍药花。” “为何不早点告诉母后。”焉羽悠然晃神,她不去行宫也是为了保护那只小狐儿。 “是您不让儿臣在宫里提起小狐儿的。那些花,只有小狐儿才能采来。儿臣想,它肯定一直在等您回去看他,可是您这些年都没有去过……” “山洞,大概是它的家。” “不是大概。儿臣还在洞中的石缝间发现了金铃,就是那个被我挂在小狐儿脖子上,后来被它弄丢了的小铃铛。它小时候比我还顽皮。” “往事如烟,妍儿还是尽早释怀吧。” “那儿臣告退了。”夏悠妍站直行礼,“金楠和远山的背景我调查过了,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还望母后放过他们。” “妍儿只管看好你的人,别放任他们在溧阳出了什么岔子。” “是,儿臣告退。” 第17章 小惩大诫 夏子坤是皇长子,是夏正逸在登基前,侧妃为他生的第一个孩子。 夏正逸继承皇位后没几年,夏子坤的生母病逝,而夏正逸把所有的宠爱和关心都给了皇后焉羽悠然和平宁公主夏悠妍。夏子坤这个大皇子,长期备受冷落,性格也养成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自我封闭的特点。夏正逸对其冷眼旁观,反倒是焉羽悠然对他多加照拂,夏悠妍也最喜欢找他玩耍。 长大封王后,夏子坤搬离皇宫又奉旨娶了王妃,这才找回一些对生活的信心。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起过争储之意,因为他有自知之明。 “公主,坤王殿下已在大厅等候您多时。”夏悠妍刚迈进大门,陆莲就迎了出来。 “知道了。”夏悠妍边走边说。 “坤王殿下,您等的人回来了,金楠就不打扰您和公主谈论要事。” “金楠,我和皇兄哪有什么不能被你听去的要事?我这一回来你就要告退,怎的还不待见起我来了?这可没道理了!” “公主殿下说笑。”金楠只好留步,给落座的夏悠妍奉茶。 “你是客人,不用伺候我,回去坐着吧。”夏悠妍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问道,“皇兄找我所为何事?金楠是听得,还是听不得,嗯?” “听听也无妨。”夏子坤微笑。 “我猜猜,是跟我有关的事?不会是那几位公子哥想来公主府提亲吧?” “呵呵,他们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平宁你这回猜错了,与你的婚事无关,与皇储之位有关。” “皇兄快说。” “时隔半年,今日的朝会上又有大臣向父皇进谏立皇储一事。” “哪个不长眼不要命的老匹夫提的?” “你以为呢?” “八成是督察院御史,姓蔚的老东西。”夏悠妍大拍桌子,“现下宫中只有景妃所生的五皇子和贞淑容所生的六皇子。” “非也。” “不是?怎么可能!景妃蔚良景是他蔚家的人,夏子昭算是半个蔚家人……” “正因为半年前他才进谏过,所以他没那个胆量再触霉头。”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辽戎国来犯,我弟弟子睿才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那夏子昭和他们蔚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平宁!”夏子坤大喝一声。 “公主殿下稍安勿躁。”金楠起身走到夏悠妍的背后,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父皇龙颜大怒,骂那些劝他立储的大臣是一个个没安好心,盼着他早死。”夏子坤说得轻不可闻。 “父皇向来独断专行。皇兄还没说进谏的究竟是何人?” “是礼察院的唐主司。” “唐矩?” “意想不到吧,我也是吃惊不小。” “我今日去向母后请安,母后才与我提到了这位唐主司。没想到一日之内,他就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式入了我的耳朵,着实有趣!看来这唐家的立场,也该好好理一理了。” “此事传去仪宣殿,母后又该难过了。”夏子坤对焉羽悠然甚是敬服。 “哼,扳不倒宫里的两个,还不能拿宫外的人来出口恶气吗?”夏悠妍站起来,“今日到此为止,皇兄,我们一同用膳吧。” 夜里,金楠睡不着,夏悠妍也睡不着。夏悠妍打发了一干人等,提了一壶酒在院中独饮。她很心烦,烦的是怎么才能把她的亲弟弟夏子睿接回来。 金楠出门透气,看到孤单落寞的夏悠妍,也看到那张与焉羽悠然神似的脸。她回房拿了夏悠妍送给她的兔绒披风,轻轻批在夏悠妍的身上,又绕至前方为她系好带子:“你前几日才答应了皇后娘娘不再酗酒。” “金楠,我是不是很没用?”夏悠妍被金楠的关怀所触动,吐起了真言,“如果我的幸福能把子睿换回来,别说是嫁给指定的人,就算让我嫁去辽戎我也甘愿!” “公主殿下,你喝醉了。”金楠把酒壶放到自己身后。 “不要叫我公主,我算哪门子公主?连自己的母后和弟弟都保护不好,只晓得自己在母国衣食无忧,可怜我那年仅六岁的弟弟,身在异国他乡的□□下,过着怎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夏悠妍,这不是你的错。”金楠按住夏悠妍捶打石桌的手,拉她入怀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定能扭转命运。” “母后对不起,是儿臣无能。子睿,皇姐对不起你,是皇姐没用……” “睡吧,睡醒了就好了。”金楠的手在夏悠妍的背上轻抚着。焉羽悠然,既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就让我帮你守着妍儿吧。 只觉得被金楠抱着很安心,不一会儿夏悠妍就在金楠的安抚下睡着了。而金楠被那个冷面杀手折磨了一年,武功不怎么精进,可身体质量比从前好了太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夏悠妍打横抱了起来,送回房间。 大清早,夏悠妍睡醒后,吩咐陆莲备了热水沐浴更衣,精神焕发地去侧院找到了正在陪葛远山练武的金楠:“昨晚上是你送我回房的吧?又要跟你说谢谢了。” “公主言重了,此乃金楠的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别练了,吃完早点,我带你们去城中转转。算起来,你们到我府中也有一个月了,还没带你们好好熟悉这溧阳城,是本公主的疏忽。” 吃过早点夏悠妍给陆莲打了声招唿,就领着二人出府。街边有几个人敲锣打鼓在卖艺,好奇心严重的葛远山,一马当先地挤了进去,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拍手叫好。 第27页 “金楠,我们也去看看,难得那么悠闲自在,就由着他吧。” “他这人行事不分轻重缓急,你看他,哪里有将及弱冠的样子?完全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金楠被夏悠妍拉着。 “你批评的是我吧!”夏悠妍大笑。 “金楠不敢。” “公子,你看那边,是不是平宁公主?”人潮拥挤的另一边,一名眼尖的小厮发现了夏悠妍三人,对自家公子蔚怀江说道。 “街头邂逅佳人,此乃天助我也。”蔚怀江淡淡道。 同一时间,眼观八方的金楠也看到了对面的蔚怀江。景妃蔚家,凡是对焉羽悠然不利的因素她都讨厌。 金楠见蔚怀江正往这边移动,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趁蔚怀江的视线被人群挡住之际,金楠踢了葛远山一脚,拉了他的耳朵,附上去。听清金楠的耳语,葛远山点点头。 “你们俩偷偷摸摸嘀咕什么?”夏悠妍稀里煳涂的问道。 “小事而已,公主殿下等着看好戏吧。” 葛远山密切观察着蔚怀江移动的位置,他再过两个人就要遇到那个胸大无比,在大冬天还穿着暴露,且一看就知道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悍妇了。左手装作在身上搔痒痒,掏出几粒碎银见准时机弹出,一击即中! 蔚怀江的膝盖被打中,失去支撑扑向身前的悍妇,一张脸完完整整地埋进了悍妇波涛汹涌的大胸上。 悍妇受惊大叫:“啊,非礼呀!” 不出意外,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声震聋发溃的叫喊声给吸引了过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悍妇甩了蔚怀江一个响亮的耳光。拢好自己的衣襟,如同受了莫大的屈辱。 “泼妇,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小厮为自家公子鸣不平,趾高气昂地沖悍妇嚷嚷,“你打的可是蔚家的大公子,溧阳城有名的才子!” “说的好!”金楠暗喜。 “蠢货,还不给我住口。”蔚怀江一手捂着被打的左脸,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怒火。 “哟呵,蔚家公子又怎么了?吃了老娘的豆腐还敢理直气壮?难道老娘的豆腐就不是豆腐了吗!”悍妇说着,故意挺了挺胸,“老娘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虚有其表,敢做不敢当的色鬼。” “这位大婶,在下乃无心之过。”蔚怀江正欲赔礼。 “你喊我什么?大婶?”悍妇气得直跺脚,提高了好几倍音量,“我告诉你,本姑娘芳龄十八一枝花,你若再出言羞辱我,我跟你没完!” “……”口水大战开始了。 “公主别看了,我们该走了。”金楠不想再看下去,拍拍夏悠妍的胳膊走人。 “你们做的?” “是。”金楠承认,“做得不好吗?” “回去有赏!哈哈哈哈……”夏悠妍好久都没这么畅快大笑过了。 “公主公主,你打算给我什么奖赏啊?” “远山,本公主就赐你天华阁的三十六道招牌菜怎么样?你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只需报本公主的名号记帐即可!” “谢公主赏!” “金楠你呢,想要什么奖励?我今天心情特别好。” “不用,我在公主府什么都不缺。” “那就先记着吧,你有什么需求,我能满足的一定满足。”夏悠妍高兴,不自觉地拉住了金楠的手,“你的手真暖和,帮我暖暖手吧。” 人声鼎沸的喧闹中,蔚怀江涨红了脸,为何莫名其妙成了众人唾弃的色鬼?自己被悍妇打了一巴掌不说,还不得不克制住脾气,拿出谦和的风度来赔礼道歉。不但出尽了洋相,还无处申辩! 夏悠妍隔日便进宫,把这件趣事分享给了焉羽悠然和木棉。 “母后您是没瞧见,那蔚怀江有口难言,隐忍待发的样子有多好玩儿!哼,谁让他们家大势大,也该灭灭他们家的威风了。” “我的小祖宗,这要是让蔚家知道了是您干的好事,还不得结怨呀?” “木棉姑姑你怎可长他人士气灭自己的威风?我是堂堂公主,是君,他们是臣,哪有君怕臣的道理?”夏悠妍对木棉泼的冷水感到不满。 “殿下,奴婢是担心蔚家伺机报復啊!” “妍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有臣民又哪里来的君与国?你忘了母后上回叮嘱你看好自己的人,别出岔子了吗?” “母后,您为何总是针对他们两个?反正儿臣拿他们当朋友。” “不是母后针对谁,而是你们的冲动之举实为不妥。妍儿,你已经长大了,做什么事都应当三思而后行,以顾全大局为重。你们挑起的一个小小祸端,极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母后,那蔚家实在可恶,儿臣忍他们很久了!”夏悠妍毫无徵兆地跪在焉羽悠然面前。 “木棉你先下去。”焉羽悠然吩咐。 “是,奴婢告退。” “妍儿,有话起来说。都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母后引以为傲的女儿,也是域西过最尊贵的公主,不该这般说跪就跪。” “妍儿是天之骄子,今生今世跪天跪地跪父皇母后,有何不该?”夏悠妍掷地有声,“父皇日益年迈,皇储之位却悬而未定。贞淑容和六皇子孤立无援,难成气候,可景妃和五皇子有蔚家撑腰。这些年来,父皇对景妃母子的宠爱有目共睹,难道您就甘心让出后位让出储位吗?” “要在后宫之争与夺嫡之争中双赢,谈何容易?何况子睿他,归国无时……” “母后,这一年儿臣一直很想问问您,您还是当年那个舐犊情深,对万事皆能运筹帷幄的母后吗?您怎么可以放弃子睿,放弃争权啊……” “……”妍儿你可知,母后连与你父皇逢场作戏都觉得苦不堪言。 “好,您没有力气争了,妍儿来争。”夏悠妍哭着起身,“不就是区区一个督察院御史,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景妃吗!您可以容忍他们凌驾在您的头上,但儿臣,不允许!” 夏悠妍噙着眼泪,痛痛快快地吼完一大通话后负气而去。她的气话成功让焉羽悠然坐立难安地“自我反省”了好几天,反省自己的自私。 第18章 坠入冰湖 话说溧阳城内,蔚家公子因调戏“良家妇女”而被掌掴的闹剧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大笑柄。 偏偏葛远山这个胸无城府的罪魁祸首是个管不住自己嘴的傢伙,某日带了几个兄弟去天华阁共享大餐的时候,一时得意忘形,道出了公主赏他三十六道招牌菜的缘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葛远山大言不惭的说辞,被同在天华阁饮酒作乐的几名趋炎附势之人听了去。 当日,他们就积极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蔚怀江。而蔚怀江正愁一腔怒火和怨气无处发泄,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一脚踹翻了桌案,扬言此仇不报非君子! 第28页 “公子,奴才打听到了公主的最新动向!”数日后的蔚府内,一名小厮急急忙忙禀报导。 “说。”蔚怀江正在作画,“小声些。” “这不是年底了吗?城外的明湖整个儿都结冰了,公主今年起了兴致,说是要去观摩百姓捕冬鱼的盛况,时间就在三日后。” “办得好,下去领赏吧。” 小厮喜不胜收的退下后,蔚怀江在画纸上落笔写下“夏悠妍”三个字。我想当驸马,也不是非你夏悠妍不可。等五皇子当了皇储,我们蔚家联手景妃除掉你和皇后,本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再等几年迎娶四公主也一样是驸马。 蔚怀江命自己的心腹小厮,带人于捕鱼前夜去明湖上做了手脚。捕鱼当天再设计将夏悠妍等人引到冰湖破裂处,冻不死他们也能小惩大诫,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此夜,仪宣殿里的焉羽悠然彻夜未眠。她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让自己痛苦不堪的决定。 明日,她将穿上夏正逸在她回宫不久后送给她的那件玫红色,宛若嫁妆的新衣。第一次穿上它,因为她要用自己的身体去逢迎自己深恶痛绝的男人。 金楠,焉羽悠然今生与你缘尽于此。 捕鱼当日,天气格外的好。夏悠妍和金楠走在前面,侍卫长钱一和葛远山两人跟在五步远的距离 “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静思己过了这么多天,想出对策或结果了吗?”金楠不知道夏悠妍那日为何是眼睛红肿的从皇宫出来,但必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得再多,恐怕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夏悠妍对金楠的信任,还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那就放松放松吧,别想了。” 明湖上聚集了大批百姓,站在最中央的主事壮汉抓了一大把谷黍抛向天空,周围的众人全都双手合十,双眼紧闭,面部朝天。夏悠妍对金楠解说道,他们是在祈求明年能五谷丰登。 “姐姐,有坏人偷了我娘的钱袋,你帮我们追回来好不好,呜呜呜……”一个满脸通红的七八岁小男孩跑过来抓住夏悠妍的衣摆,呜咽着请求她的帮忙。 “坏人在哪里?”夏悠妍热心肠地问了一句。 “在那儿!我追不上他,娘也追不上他。”小男孩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指向人烟稀少的一个方向。 夏悠妍和金楠定睛一看,还真是有一个形迹可疑、贼眉鼠眼的灰衣男子在东躲西藏,企图避人耳目,好逃离作案现场。金楠会意,回头给了葛远山一个眼神。 葛远山去追盗贼,侍卫长钱一岿然不动地站在五步之遥的地方,比葛远山尽职多了。 “小辰,快别追了。”一名气喘吁吁的妇女跑了过来。 “呜呜呜,娘,那是请大夫的银两。没有了钱,我们怎么去看病啊?娘……”小男孩说着说着,哇地一下哭得更伤心了。 “不哭了,我们回家。”妇女的脸色和纯色都很苍白。 “我的随从去帮你们抓贼了,一定能帮你们把钱袋讨回来。”夏悠妍看着那名妇女,不看不要紧,这目光刚一落在人家身上,还没看清五官长相,那人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娘,娘你怎么了,呜呜呜……” “钱一,快不快把这个妇人抱回城中看大夫,把这个孩子也一併带走,好生照看。”夏悠妍吩咐道。 “公主不可!远山捉拿贼人未回,属下若再离去……” “别废话了,本公主也是会武功的,自保不成问题。你看看这周围,全都是些民风质朴的老百姓,能有什么危险?人命要紧,我可不想担上见死不救的罪责。” “那,属下速去速回。”钱一奉命抱了妇人领着小男孩走了。 支开了葛远山和钱一两个侍卫,蔚怀江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就是把夏悠妍和金楠逼入冰湖中。 混迹在捕鱼队伍里的几人忽然大喊“不好了,大家快跑,冰湖裂开了!”喊声引起骚乱,居心叵测的几人则有意把夏悠妍和金楠“簇拥”着往冰湖的另一边逃窜。那边,正是被蔚怀江派人动了手脚的冰面。 金楠拉着夏悠妍“被迫”后退,跑在前边的两人算了算距离,勐然在冰面上跳了几下。 感觉到冰面的裂口扩大,立即大步跑远。随后的几人则在骚乱中把夏悠妍和金楠两个姑娘撞了过去,计划得逞而散。不远处的蔚怀江目睹着一切,见夏悠妍从裂开的冰面上掉了下去。 “夏悠妍,夏悠妍!”金楠跪趴在有裂口的冰面,不见夏悠妍浮上来,猜她是不是压根儿就不会凫水? 金楠脱了厚重的外衣,正预备跳下去救夏悠妍,自己所在的地方也彻底破裂,仰面朝天地落入了水中,口鼻耳都被勐灌了冰水。憋气睁眼,极速适应冰湖的环境。 在昏暗的冰面之下,金楠不断往下游,抓住了连挣扎都没有了的夏悠妍。利落地帮夏悠妍脱下吸水过多的外衣,抬起她的头,也没多想,就嘴对嘴地给她渡了救命之气,同时还力道十足的拍打她的脸,试图唤醒她的神志。 “唔!”夏悠妍咳嗽着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金楠的脸。 金楠微微摇了摇头,捏住夏悠妍的鼻子,示意她憋气。然后一手环在她腰上,卯足了劲地往洞口方向游,终于精疲力竭地把夏悠妍拖到了光亮处,两颗脑袋露出水面。 “快往上爬。”金楠托着夏悠妍爬上冰面。 “金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夏悠妍咳嗽着伸手去拉金楠的手,却突然被金楠推了一把。 “咔哧”一声,夏悠妍刚刚爬上去的边缘又裂开了冰缝,金楠再次被几块巨大的冰块压入水中。在夏悠妍的惊唿声中,金楠只觉得头顶上的光亮越来越远…… 戌时一刻,皇宫内,仪宣殿。 妆扮精美的焉羽悠然欲拒还迎地给夏正逸一杯一杯斟酒,自己也喝了许多杯。 受宠若惊的夏正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焉羽悠然。他的皇后,不论是笑与不笑,都是这后宫里最能牵动他心的女人。 焉羽悠然又喝了一杯酒,她很想灌醉自己。 醉了,就不用醒着忍受煎熬,醉了,还能给自己一个酒后失态的理由。夏正逸满目欲望地拉住焉羽悠然的手,就连这双纤纤玉手,他都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碰到过了。 “悠然,是朕有负于你在先。”夏正逸这话说得言辞恳切,见焉羽悠然没有抗拒,另一只手急不可耐地揽了她的腰。 “皇上、娘娘,奴婢有急奏!”木棉打断了夏正逸的意乱情迷。 “不是说了不许打扰吗?”夏正逸冷脸。 “奴婢该死。可事发突然,公主府的莲管事差人来报,说平宁公主落水了,而且,落的还是结了冰的明湖。奴婢实在是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 “什么?!太医去了吗?”夏正逸对夏悠妍的喜爱是真。 第29页 “太医院院首张太医,已经随莲管事赶去公主府救治了。”木棉很是为夏悠妍担忧。 “什么叫救治?妍儿伤得很重?”焉羽悠然抓住了木棉说的重点,随手整理了一下仪容,不着痕迹地脱离夏正逸的束缚,起身。 “据说公主殿下落水后,是住在府上的金楠姑娘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救了公主,那位姑娘伤得更重些,一直昏迷不见醒。这么冷的天还掉进了冰湖,只怕是冻僵了……” “别说了,摆驾公主府。”金楠,你一定要醒来。 “皇后,朕同你一起去看看妍儿。”夏正逸拍了拍褶皱的皇袍,紧接着站了起来。 “安全起见,皇上今夜就别出宫了。”焉羽悠然浅浅地行了个礼,继续道,“皇上龙体要紧,今夜请早些歇息,明日早朝后再去探望妍儿便可。” “也好,皇后且去吧。” 焉羽悠然赶至公主府时,府里已经乱做了一锅粥。依照张太医的嘱咐,金楠被脱光了放在浴桶中,夏悠妍裹着厚厚的貂裘大衣,独自坐在浴桶边,不停地用帕子浸了温水帮她擦身。 由于水温不能过高,公主府的下人全都在门外待命,除了葛远山。 葛远山去抓贼,被贼人引入了圈套。还好他在冷面杀手那儿学了些真本事,以一敌六击败了那几个市井混混,抢回钱袋。而金楠,也是他救上来的。 夏悠妍闲他聒噪,加上他的胳膊也被贼人划伤,勒令钱一押了他回房休息。 “张太医,公主的身体有无大碍?” “禀娘娘,公主因及时获救,只手部有些擦伤和轻微冻伤。治疗起来极为便利,只需用温水泡上一个时辰,每日再涂些治冻伤的膏药,约三五日便可痊癒。” “另外一位姑娘呢?” “金楠姑娘的伤势就不好说了,除去冻伤比较严重外,吸入冰水较多,头部似乎还受到了冰块的撞击。” “回答本宫,如何治,能不能治好?” “这,只要她天亮前能甦醒,微臣就一定能将她治好。”张崎颤颤巍巍地答道,“娘娘有所不知,当前最首要的是用温水浴帮助她恢復正常体温,碍于男女有别,微臣也不能同时为她诊治头部撞伤。还有她的嗓子,定然也已被冰水冻伤,难以自行喝药。” “陆莲,领张太医去隔壁房间休息,随时候命。留下几个机灵能干的换水,其余闲杂人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别杵在这儿了。” “是,娘娘。”陆莲领命。 “木棉,你随本宫进去。待会儿本宫会劝公主回房休息,你给她焚些安眠香。” “奴婢明白。” “妍儿。”进门后,焉羽悠然轻轻唤道。 “母后。”听见是焉羽悠然的声音,夏悠妍忍了好几个时辰的眼泪刷刷刷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身体没事吧?” “我没事,可是金楠她……” “她怎能和你比。”焉羽悠然抱住转过身来的夏悠妍,违背心意的说道。 “母后,我不想她死。”夏悠妍松开环抱住焉羽悠然的手,拉开些距离,“今天以前,金楠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但今天以后,她是我夏悠妍一个很重要的知己好友。” “你有一颗感恩的心是好的。”说着替夏悠妍擦了擦眼泪。 “她能捨命相救,图的不是我的感恩。”夏悠妍转回身,捞起水里的帕子,接着为金楠擦身。 “公主,擦身之事还是让奴婢来吧。您贵为公主,是千金之躯,怎可为她一介草民做这样有损身份的事情?万万使不得啊……”木棉想拿过夏悠妍手里的帕子。 “没有她,坐在这里生死未卜的就是我。” “妍儿,你的心情母后理解。”没有金楠,生死未卜或者客死他乡的也是我。 “母后和木棉姑姑都回去吧,金楠的生死我会负责。” “她不会死的。”焉羽悠然亲自夺了夏悠妍手中的帕子,慎重其事道,“因为她的命,本宫要了。” “母后?”夏悠妍迷惑不解。 “本宫是域西国最尊贵的女人,亦经歷过死里逃生,福大命大。妍儿,你也受了伤,身体需要好好调理,你的救命恩人就让母后来帮你照顾吧。本宫的福泽,总不会比妍儿少。” “母后……”夏悠妍抿唇,涕下沾襟。 第19章 衣不解带 半哄半严地劝走了夏悠妍,焉羽悠然恍若变了一个人般,弯腰搂住金楠的肩。 “金楠,我来了。你到溧阳不就是来找我的吗?你一定要醒过来,不醒过来又怎么能再叫我一声阿羽。”焉羽悠然附在金楠的耳边说道。 水里的人毫无反应,焉羽悠然把温水浇在金楠的肩头,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面部。才一年半未见,金楠的身体结实了,脸蛋消瘦了,连一言一行都不再那般随性了。 木棉伺候夏悠妍睡下,敲门进屋。 “娘娘!您怎么亲自动手了?”木棉以为,她的主子只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随口拿话哄哄公主而已。 “不必大惊小怪。去叫张太医准备养嗓子的汤药。” “娘娘,您和公主如此屈尊降贵地待她,只怕她受不起,还是让奴婢来吧……” “刚才的话,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是,奴婢告退。” 浴桶里的水又换了两次,木棉端来汤药正纳闷着要怎样给金楠餵药,就再次领命退了出去。 焉羽悠然喝了一口汤药含在嘴里,俯身吻住金楠的唇将药汁一点一滴渡过去。一口气就能喝完的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餵完。而且,真正被金楠喝下去的部分,估计只有一半不到。 “木棉,现在什么时辰了?”焉羽悠然隔着门问道。 “回禀娘娘,丑时刚至。” “嗯,金楠的体温恢復得差不多了,你进来同本宫一起把她扶上床榻吧。” 在木棉的协助下,用绒毯包裹住金楠,把她扶到了床上后,焉羽悠然才惊觉,原来是她的傻丫头长高了些许,胳膊和腿部的肉也结实了许多,这算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吗? 看着主子神情柔和地在给金楠顺发,木棉的内心是翻江倒海的。自己跟了主子二十多年,何曾见过她为谁做过这些?当然了,正因为木棉是焉羽悠然最信得过的侍从,她才肆无忌惮地将心中柔情表露。 “娘娘,奴婢斗胆请问,您是否在此前就识得了金楠姑娘?”木棉不确定自己大胆的提问会不会招来横祸,但只有问清楚了才有利于摆正金楠的位置。 “不错。”焉羽悠然应了,“你是本宫的心腹,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明白,这就去门外守着。” 屋里只剩两人,焉羽悠然打开药盒将白色药膏涂抹在冻伤处。金楠的一双手和脸蛋是冻伤最严重的,一边给红肿不堪的手涂药,一边小心翼翼地吹气,恨不能让药膏立即生效,减少金楠的痛苦。 第30页 “阿羽,阿羽……” “不要走,不要,不要丢下我……” 十指连心,手上的刺痛感唤回了金楠的少许意识。可在这少许的意识中,却是一场梦魇。 沙哑低沉的声音让焉羽悠然听了难受,她低下头,与金楠额头相抵:“你睁开眼看看,看看我是谁。你念着的人就在你面前,你睁开眼便能看见。金楠,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相爱之人总是有些心灵感应的,金楠梦见自己在深不见底地冰水里挣扎,挣扎着睁眼,想看看光亮处的人影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感觉到眼睫毛的颤动,焉羽悠然欣喜地抬头,吻了吻金楠的嘴唇。 金楠呢喃着“阿羽”的名,拼尽全力游向水面,却被光亮处的靓丽红色刺了眼睛:“不,你不是阿羽,我的阿羽怎会穿了嫁衣来见我,她不会的……” 焉羽悠然看着金楠睁了一下眼睛,须臾又合上了眼睑,眼角滑落的,还有一滴热泪。心如刀割的焉羽悠然站起身,以决绝的姿态脱掉了一身华服,弃之一旁毫不怜惜。然后只着了白色里衣躺在金楠身边,熟练地把浑身僵硬的人儿抱进自己怀里。 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令两人都安然入睡。 没睡上多久,卯时一刻焉羽悠然就在金楠的梦语中清醒。此时天还未亮,焉羽悠然亲了下金楠的额头,抽出被金楠枕得有些发麻的胳膊,自己捏了捏以缓解酸痛。 金楠也终于转醒,度过了关乎生死的紧要关头:“夏悠妍?”金楠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和夏悠妍落水的那会儿,本能地觉得身边的人是她。 “平宁公主不在,需要本宫去帮你把她找来吗?”焉羽悠然微笑道。 “你,皇后娘娘怎会在此处?” “不想看到我?” “明明是你不想看到我,何苦捉弄……” “当初口口声声说心甘情愿被我玩弄的,不知是哪家的傻丫头。如今可是反悔了?” “皇后娘娘莫不是忘了,那个傻丫头,已经被你抛弃了。”金楠每说一句话,嗓子都像是要皴裂了一般,“能麻烦你给我一杯水吗?我的嗓子难受得要命。” “想喝水可以,你唤我作什么?” “……”金楠闭了眼。焉羽悠然,我怕你的笑颜又是我的黄粱一梦。 “金楠,你恨我。” “我不恨,永远不会恨你,永远……” 焉羽悠然喟然嘆息,下床拿了温在炭炉边上的水壶,倒出一杯水,试了试温度。金楠心存目想地看着焉羽悠然,细声慢气的唤了声“阿羽。” 吹气的动作一顿,焉羽悠然勾了勾嘴角走回床边。金楠以为焉羽悠然会扶自己起来喝水,却见她自己喝了一口,旋即俯身,自己的唇便毫不设防地被她不偏不倚地吻住。 “还要喝吗?”唇分,焉羽悠然问。 被幸福沖昏了头脑的金楠,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这真的不是梦…… 焉羽悠然又餵了金楠两口温水,从容地放下茶盏:“你动一动四肢,看看除了嗓子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痛。张太医诊断你的脑袋可能被冰块撞击过,怎么样,头痛吗?” 金楠抬了抬使不上什么力气的胳膊:“你也是的,不穿件外衣就下了地,感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不打紧,屋里炭火充足,也不觉得冷。” “你快上来,我冷。” “还冷?” “嗯,寒气入体,浑身不舒服,一时半会儿是没法行动自如的。” “那就躺着,安安心心养好身子。” “你再多抱抱我,就能好得快些。”金楠眼巴巴地等着焉羽悠然的怀抱,直想自己钻进去。 “傻丫头。”焉羽悠然宠溺的唤着金楠,如她所愿地上了床拥抱住她。 “你摸摸我的头顶,是不是肿了?” “被砸的?”焉羽悠然摸了,真有肿包,“幸好没砸出什么大问题来,张太医还担心你昏迷不醒是与脑袋被砸了有关。” “砸狠一点也没关系,因祸得福。” “金楠,我们……” “我知道,天亮后你是你,是皇后娘娘,是夏悠妍敬爱的母后,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老百姓。” “再睡会儿吧,我陪着你。”焉羽悠然心痛道。 “对了,夏悠妍呢,她没事吧?” “受了些轻伤。妍儿好动,从小到大没少受伤,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那便好,我护不住你,能护住她也好……” 一个时辰后,焉羽悠然又替金楠擦了一遍治冻伤的药,给她穿好了里衣。金楠怕极了亲眼看着焉羽悠然离去,只能佯装熟睡。听见她唤了木棉,让木棉去给她拿一身衣裳过来,别惊动了未起的夏悠妍。 焉羽悠然在金楠的额头落下一吻:“好好养伤。”飘然而去。 天大亮,陆莲就奉皇后之命领了张太医过来给金楠把脉,并叮嘱要用最好的药。张太医不敢怠慢,在开药方时也就捡了高规格的药物和膳食,以免无辜获罪。 “母后,儿臣谢过母后。”夏悠妍起床就要往金楠的房间跑,还是陆莲提醒她应该先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娘娘昨夜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金楠。 “睡得可好?”焉羽悠然查看了夏悠妍手上的擦伤。 “儿臣惭愧。”夏悠妍面露羞色道,“自己一觉睡到天亮,却连累母后一夜未眠。母后用了早膳,就在儿臣府上小憩两个时辰吧。” “你父皇下朝后,该是要来看你的。母后会请旨在你的公主府多留几日,妍儿可欢迎?” “一千个一万个欢迎!”夏悠妍高兴道。 “好了,你去看看金楠吧,母后还需花点时间整理妆容。妍儿切记,勿在你父皇面前过多地抬举了金楠。” “儿臣晓得。”夏悠妍瞭然道。 夏悠妍去了金楠房里,没说上几句话,就有人通传皇上驾到。夏正逸到了公主府,夏悠妍故作心有余悸地撒娇,说自己央求了母后多待几日。 看着换下一身艷装的焉羽悠然,夏正逸满心遗憾,真真是到嘴的艷福飞了…… 不过想着焉羽悠然昨日的示好之举,艷福什么的,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只要给足她们母□□待,等回了宫,还怕上不了皇后的床? 夏正逸问起那个救了夏悠妍的人,夏悠妍只说那人还没醒,只字不提母后亲自照顾之事。知情的木棉和陆莲是焉羽悠然的人,均懂得守口如瓶,不会出卖主子。也只有她们知道,金楠再不会是泛泛之辈,也再不是奴才们敢看不起的人了。 而令她们万万想不到的是,不久的将来,两位主子将来对金楠的无上眷顾,何止于此! 第31页 在焉羽悠然和夏悠妍陪同夏正逸期间,金楠托人把葛远山叫了来。夏悠妍来看她时,欢喜地告诉她母后会在府中多留几日,如此一来,葛远山和焉羽悠然难免会打照面。 “我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跟你讲明,希望你听了之后,能保持镇定。”相互关心了伤势,金楠郑重说道。 “你尽管说,没什么能吓到我。”葛远山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回答。 “我姐姐的真名叫焉羽悠然,是当朝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平宁公主的母后。金羽,不过是我临时给她取的名字。而我与她,也并不是什么姐妹关系,顶多算是患难之交。葛远山,关于金羽和我们在河谷村的一切,务必请你绝口不提。” “金羽姐姐是皇后?你,你真不是开玩笑的?” “我怎会拿这种事来说笑。皇后娘娘此刻就在公主府内,并且接下来的几日,她都会住在府中,到时候你们必然会碰面。” “这消息简直太惊人了!金楠,不管怎么说,恭喜你找到了你想找的人!” “葛远山,如果说我要你就我刚才的要求发誓,你能答应吗?你就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金羽这个人,只当她是皇后,是我们该尊重并拥戴的人。” “发个誓有什么难的,只要是你的要求,我葛远山上刀山下火海也能为你做到。”葛远山毫不犹豫,庄重地竖起三指,“葛远山今日对天起誓,若将金羽即是皇后娘娘,并且在河谷村生活过的事情泄露一字半句,就将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好了,够了。对了,你昨日遇到的那些人,确为作奸犯科的地痞流氓?事后报官了吗?” “就偷了一个钱袋而已,用不着告到官府,我抢回钱袋就赶了回来。不是我自吹,若非我动作快,再晚那么一下下,说不定你就在水里没命了。你呀,真是吓死我了!” “可我回想了整个过程,总觉得事有蹊跷,不像是什么单纯的意外。那对向我们求助的母子情况如何呢?钱一是怎么復命的?”金楠对坠湖一事耿耿于怀,不信自己的运气当真差到躲不过天灾人祸。 “你和公主都受了伤,整个府上的人都手忙脚乱鸡飞狗跳的,哪儿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家的事。”葛远山向床榻走近几步。 “你再仔细想想。”金楠看着蹲在床边的人。 “我在返回的途中好像看到了蔚怀江那个傢伙,但那时听到公主在喊救命也就没有留意。不过我记得他头上那顶显眼的玉冠,应该就是蔚怀江最常佩戴的那顶,而且他走的很匆忙。” “等会儿皇上走了,你去把这段话讲给公主和皇后听,她们若有安排,你就照做。” “你怀疑是蔚怀江搞的鬼?”葛远山狠拍一下脑门,“行,我照你说的去做。这朝廷的波诡云谲太复杂了,我脑子不够用。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义不容辞。” 第20章 初心不变 午时,婢女端着食盘随夏悠妍进了金楠的房间。夏悠妍挥退婢女,端了肉粥拿起汤匙准备餵给金楠。 “公主,我自己来吧。”金楠推辞。 “你的手都冻成那样了,怎么拿碗?我从没把你看作下人,你也别把我当作公主。” “……”我确实没把你当成是公主,我是不习惯。 “这粥熬得很烂,里面有上等灵芝,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你的嗓子也伤了,慢慢喝。”夏悠妍从出生到现在只照顾过夏子睿,对金楠比以前对子睿更用心。 舀了一勺肉粥送到金楠嘴边,后者尴尬地吃了。金楠要是知道焉羽悠然正巧在门外,打死她也不愿屈服于叫饿的肚子,只可惜她不知道。 “远山都跟你说了吧?”吃完,金楠问。 “嗯,都说了。” “那你和皇后娘娘怎么看待此事?” “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只管静养。我可不是好惹的,不明不白遭此横祸,总得有个说法。” “蔚家根基牢固,公主不可莽撞。” “你放心吧,母后也说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 “妍儿,你是在说本宫心狠手辣吗?”屋内两人毫无违和感的友爱相处和对话,焉羽悠然看不下去了。 “母后,儿臣不敢。” “草民金楠,参见皇后娘娘。” “你别行礼。”夏悠妍起身行了礼,又回头按住金楠。 “金楠姑娘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坤王和王妃来了,妍儿你去见见吧。” “嫂嫂也来了?” “自然是来看望你的病情。你先去吧,本宫有些话想与金楠细谈。”焉羽悠然这明摆着是以权谋私,想跟金楠独处! “金楠的身子现如今还很虚弱,恳请母后能宽怀以待。” “公主殿下。”金楠出声打断。 “你不用怕,母后不会为难于你。”夏悠妍用拇指擦了擦金楠的嘴角,“有饭粒。” “……”夏悠妍,你是故意的,金楠腹诽,“公主不必担忧我,你还是赶快去前厅接待坤王殿下和王妃吧,别让二位贵客久等了。” “皇兄性子极好,也不是外人。好,我走了。” 夏悠妍一走,见屋里也没有婢女,金楠楚楚可怜地望着焉羽悠然,想叫她阿羽,却又开不了口。 焉羽悠然走了几步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金楠的额头,又碰了碰她的脸蛋。 “一年光景,我和你都变了。” “哪里,皇后娘娘风华绝代,美貌和智慧一如从前。” “你对着我只剩阿谀奉承了吗?”焉羽悠然冷笑道,“还是你见异思迁,在溧阳找到了更好的选择。” “……”金楠捕捉到焉羽悠然的讥讽和不满情绪,思考着见异思迁的含义。 “妍儿要嫁的人是驸马,你若真心对她,便该注意分寸保持距离。不要告诉我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焉羽悠然一方面是吃醋,一方面也是极度不愿让夏悠妍步自己对金楠动情的后尘。 “焉羽悠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金楠郁结。 “有些感情需得防患于未然。” “我喜欢她,由衷地想对她好,可我对她的喜欢和好皆因她是你的女儿。我是变了,一年前那个没心没肺,傻到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金楠已经死了。但是这里,却仍在跳动。”金楠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它在说,初心不变。” “金楠,妍儿不是我的替代品。如果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好是基于你对我的情意,后果会如何?” “你在警告我,留在你身边不可以,留在她身边也不可以吗?” “我是怕妍儿在你身上越陷越深。”金楠,你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齐衡是个不错的婚嫁对象,妍儿招他为驸马,百利无害。” 第32页 “焉羽悠然,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为了她的将来着想。” “所以就要逼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自己无情无义无心就算了,也要把你的女儿逼得跟你一样?你好可怕!”金楠激动得咳嗽起来,“你走!我真为夏悠妍感到悲哀,也为我自己感到悲哀。” “妍儿最悲哀的不是有我这个母亲,是她生在皇家。而你的悲哀……” “不必说了,皇后娘娘想说什么我都心知肚明,不需要你在我伤口上撒盐。你走吧,我不想此时此刻就痛死在这里,恭送皇后娘娘!”金楠狠心逐客。 公主府前厅,三个人正在话别。 夏悠妍招待了坤王和坤王妃林静心小半个时辰,对这个嫂嫂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搬出皇宫前每年能见到林静心两三次,入住公主府后还没见过。 “那我们可说好了,等平宁和金楠姑娘身体大好,我与王爷在府上备足好酒好菜,恭候二位大驾光临。”林静心说道,“听王爷多次提到金楠姑娘,有缘见上一面也是一桩幸事。” “嫂嫂盛情难却,平宁就替金楠应下了,谢嫂嫂对我们的关心。” “这差别对待会不会太明显了些?”夏子坤用玉如意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平宁,我邀请你多次也不见你应声,今日静心出面你就应了。” “你也没说嫂嫂会亲自下厨。”夏悠妍挑了挑眉,“别看金楠闷闷的,对美食挺有讲究。” “是吗?还真没看出来。”夏子坤笑道。 隔日,公主府后堂的庭院内,夏悠妍扶了金楠出来晒太阳。金楠看见焉羽悠然也在,止住脚步不想过去,相见不如不见。 “金楠,是不是昨日里母后对你说了什么重话?” “公主想多了,我是怕我这样身份卑微又不讨喜的人出现,会打搅了皇后娘娘欣赏风景的雅兴。让莲管事送我回房,你去陪皇后娘娘吧。”金楠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令焉羽悠然听见。 “等会儿钱一和远山也会过来,你不是想知道我们那日落水的事是否有人蓄意为之吗?母后只是面冷,并非不近人情。”夏悠妍不想看到金楠跟母后僵持。 “莲管事,我想去池边坐坐。”金楠固执地掰开夏悠妍的手,对陆莲说道。 “好好好,我不强人所难。”夏悠妍妥协,然后戏嚯道,“陆莲你帮我看好她,别再让她一不留神又掉池子里了。这湿身是小事,若压死了母后最喜欢的几尾黄金锦鲤就是大过了。” “夏悠妍你!”金楠瞪眼。 “奴婢看着公主从婴孩长到十六岁,金楠姑娘是第一个被公主在乎的朋友。”木棉说道。 “把她们都叫过来吧。”焉羽悠然直至遇到了金楠,才明白了力不从心的滋味,明白了吃醋的滋味,明白了情爱磨人的滋味。情人和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木棉和陆莲站在亭子外面,夏悠妍挨着金楠坐在长椅南侧,焉羽悠然坐在东侧。行了礼,金楠就一直心不在焉地背对焉羽悠然趴在围栏上望着池子,以这个姿势听完钱一和葛远山最新查到的线索。 公主坠湖当日,蔚怀江确实去过明湖。葛远山在城中虽未找到偷钱袋之人,但找到了他的同伙。威逼利诱之后,他们交代说是失踪的赵六给了他们一笔钱财,让他们做好埋伏,帮他痛揍被他引过去的人一顿。葛远山无辜道:“请娘娘和公主殿下明鑑,属下初来溧阳城,并不曾与人结怨,除了戏耍过蔚怀江一次之外。” “钱一,那个妇人和小孩儿呢,有无可疑之处?”夏悠妍相信葛远山的话。 “回公主的话,妇人住在城外村子,的确疾病缠身,晕倒也不是装的。属下送回钱袋时在她家搜索过,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丈夫早逝,家中还有一位老母,日子过得颇为清苦。” “那便不查她了。钱一,改日你再给她家送些银两、衣食和上好药材过去吧,能帮一点算一点。” “公主仁爱宽厚,属下遵命。” “此外,务必把关键人物赵六给找出来,找到他就一定会有证据。天子脚下,蔚怀江应该还没目无王法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夏悠妍看向焉羽悠然,“母后?” “明湖冬鱼的口感甚为鲜美,陆莲今日差人去採购些回府,顺道以公主的名义挑四尾给蔚公子送去。”焉羽悠然望着池子方向。 “好,我们今晚的主食就是鱼了。”夏悠妍心领神会,“陆莲,你立马去办。” “奴婢这便去。”陆莲奉命。 “公主。”金楠拉了拉夏悠妍的衣服,压低声音。 “怎么了?” “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 “本宫也乏了。”焉羽悠然起身道。 “娘娘,皇上赏赐给金楠姑娘的厚礼,涂总管已经送到了府上,您看……” “你带她去看吧,本宫没那个精力去管这些小事,就不一一过目了。”不等旁人行礼,焉羽悠然轻启莲步。木棉跟随焉羽悠然回房,服侍完主子更衣上榻,才又叫人将皇上赏赐的礼品直接送到了金楠房中。 金楠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一遍,对什么珍珠项鍊金银首饰的毫无兴趣。后来,这批赏赐都被她折换成了携带方便的银票。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蔚府内,蔚围琛对公主送鱼给蔚怀江的用意不明所以。若不是知道公主坠湖,恐怕他会以为公主是中意自家儿子:“江儿认为公主此举是何意?为父派人打听了,公主此次只给咱们蔚府送来了冬鱼,其他几位公子府上并未有消息传出。” “还请父亲大人为儿子做主。”蔚怀江自己心里有鬼,自知瞒不住他精明的御史老爹,还不如全盘托出好提早防备,“儿子日前被叼妇掌掴和辱骂一事,全拜她平宁公主所赐!” “所以公主坠湖之事与你有关?” “不,儿子只是当日恰好也去了明湖,由于怀恨在心,没对公主伸出援手,不巧的是被公主府的下属撞见了……” “真有这么多的恰好和不巧?”蔚围琛发了怒,“混帐,你当为父老煳涂了吗!” “父亲,儿子何曾受过此种天大的侮辱,儿子蒙羞也是让整个蔚家蒙羞。儿子的名声被她糟蹋,被百姓指指点点,难道就活该忍气吞声?” “你受的委屈为父明白,只是还不到时候。” “她当街毁了儿子的名声,将丑闻闹得满城皆知,其目的不言而喻,摆明了就是不想下嫁于我蔚家,我们又何必巴结。” “唉,说这些还有何用。如今皇后娘娘也在公主府上,这送鱼来的主意,只怕就是她焉羽悠然出的。江儿吶,四条鱼,四和死,皇后和公主是给我们下了通牒。明日为父会亲自去登门拜访,未来两个月你就在家静思己过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府!” 第33页 “儿子遵从父亲大人教诲。”蔚怀江自知闯了大祸,也只能暂时在家躲着了。 第21章 风云将起 蔚围琛走后,蔚怀江招来了心腹小厮。若要把坏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关键得把收尾工作做好。 福威跟了蔚怀江将近十年,人不算机警,但对这个主子还算忠心不二。太聪明的下属太有心机,容易见风使舵另择良木,所以蔚怀江更看好福威这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任劳任怨的跟班随从。 “赵六打发走了吗?别让他再现身。” “给足了他酬劳,小的亲眼目送他骑马出了溧阳城,也告诫他不准再回来,否则死路一条。” “做得很好。此事若成,大大有赏。”蔚怀江自诩得意道。 “小的谢过公子。” 第二日下朝,蔚围琛就携重礼去公主府拜谒,不过他只见到了平宁公主。皇后娘娘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何况焉羽悠然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有幸被她牵挂和在乎的,只有夏悠妍、夏子睿和金楠三个。 “金楠姑娘没吃什么早膳,这是皇后娘娘特地命厨子为你调制的鳜鱼羹,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木棉进屋。 “鱼羹?浆煳?”天啦,亏她想得出来! “这鳜鱼冬天都在深水区越冬,民间有卖的不多,通常只有达官贵人和皇亲贵族能享用。” “照木棉姑姑这么说,金楠是无福享受了。” “姑娘误会。”木棉连忙解释,“奴婢说这些只是想表明皇后娘娘对姑娘的看重。虽然奴婢不知道你与娘娘之间产生了何种嫌隙,但娘娘时常走神,却对你的事每日挂心。” “她人呢?”金楠心痛地问道。 “也就只有你敢对公主和娘娘不用敬语。”木棉把鱼羹放在床边桌子上。 “是我不懂规矩。” “你懂不懂规矩是一码事,两位主子宠着你又是另外一码事了。娘娘就在门外,不知怎的走到一半突然停住,奴婢才一人进来了。” “她来了。”金楠掀被下床,没穿鞋就跑到门口。 焉羽悠然听到撞击的声响,回头一看,就见金楠身体倾斜着扒在门框边上。木棉和焉羽悠然几乎同时地,从一前一后拉住金楠。 “莽莽撞撞的做甚,当心添了新伤。”焉羽悠然斥责道,正欲松开的手,被金楠紧紧抓住不放。 “金楠姑娘还是进屋把鞋穿上吧。”木棉自觉地松了手。 “我,我只是想当面说一句,谢谢皇后娘娘的鳜鱼羹,我很喜欢。”金楠借着焉羽悠然的手稳住身形,然后惆怅地松了手。 “再过一会儿就到喝药的时辰了,奴婢去瞧瞧给公主和金楠姑娘熬制的药好了没。” “有劳木棉姑姑了。”金楠致谢道。 “地上不凉吗?还不进去。”木棉走后,焉羽悠然才温柔地伸手摸了摸金楠不再红肿的脸。 “地上凉不凉,你摸我的脸能感觉到?”金楠露出久违的笑容和小虎牙,抬手覆在焉羽悠然的手背上,吻了吻她的掌心,“阿羽,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凶,不该不理解你。” “想让我抱你进去?”焉羽悠然也笑了。 “求之不得。”金楠张开双臂,跟个小孩子似的向焉羽悠然索取拥抱。 “即便我愿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笑着颳了刮金楠的鼻子,焉羽悠然身心轻松,果然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要被金楠占去了,但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我有心有力就可以了。”金楠再次牵起焉羽悠然的手,一同走进屋内。 “到床上去吧,鱼羹也晾得差不多了,再搁置下去就该凉了。”金楠坐上去,焉羽悠然端了鱼羹递给她,“自己喝,活动活动双手。” “公主去哪儿了?”金楠边喝边问。 “妍儿在前厅接见蔚大人。”焉羽悠然之所以不出面,也是想磨练一下夏悠妍的应对能力。 “就是那个督察院御史?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给他儿子说情求饶的。” “只能说这件事与蔚怀江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也不会亲自登门拜访。目前我们尚未找到有力证据,说情求饶谈不上,而他此次前来,应该也只是为了探探虚实,好做下一步打算。” “蔚怀江没来?那看来这事是那小子自作主张了。谋害公主之大罪,死不足惜。” “金楠,若我的手上沾满血腥,你会怕吗?”焉羽悠然一直记得金楠在说自己“好可怕”时的恐惧神情,那样的陌生疏离,那样地刺痛着自己的心。 “你不可怕,一点也不可怕。”金楠放下碗,埋在焉羽悠然的腿上,“阿羽,那日是我脑子被砸傻了,我不是诚心凶你。” “想必这些日子你也看到我和妍儿在溧阳城的处境了,并没有表面上风光。妍儿遭人暗算,子睿在辽戎国受苦,作为他们的母亲,我责无旁贷,必须振作起来倾尽所有保他们平安护他们周全。”焉羽悠然若有若无地摸着金楠的脑袋。 “我不怕血腥,也不怕杀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适应在溧阳城和皇宫里的残酷生存方式。” “在你适应的这段时间里,别跟妍儿走得太近。你可以喜欢别人,但不能是妍儿。”焉羽悠然这话刚说完,就被金楠狠狠地在腿上咬了一口,“我当你听懂了。当然,也不能让妍儿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招驸马尚且无法随心而为,更遑论女子与女子相恋。 “要我重复多少遍,我就只喜欢你!”金楠也急了。 傻丫头,这世上的山盟海誓,有太多的朝三暮四和始乱终弃,真正能坚持从一而终的情爱太少太少。 “总算打发走了那个老匹夫。”待金楠又喝完了药,夏悠妍也来了,“原来母后也在,母后对金楠的关照都快赶上对儿臣的了。金楠,我就说母后不是真的讨厌你吧,你现在不躲了?” “妍儿对金楠的关心,不是已经超过对本宫的关心了?”焉羽悠然坐在床边未动,“谈正事吧,蔚围琛说什么了?” “倒也没承认他儿子去了明湖,拐弯抹角地说他儿子也不会水,要是掉下去的是蔚怀江,恐怕就没有儿臣这般幸运,有忠实的朋友和奴才搭救。还说什么,他儿子听闻本公主遇险,夜不能寐,忧虑过度,现下卧病在床。” “呵,好一个老奸巨猾,睁眼说瞎话的督察院御史大人!”金楠轻蔑地说道。 “他的话,是欲盖弥彰。” “母后,儿臣咽不下这口气,金楠这一身的伤痛也不能白受。” “妍儿若有十成把握,就拿他蔚怀江小试牛刀吧。”焉羽悠然看了看金楠,站起来拍了拍夏悠妍的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动静不宜过大,保护好你们自己。” 第34页 “您终于肯出手了!”夏悠妍大喜过望。 “年关将至,本宫在宫中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恐无暇顾及宫外情形。” “母后放心,宫外的事就交给儿臣来办。儿臣和金楠的伤势已无大碍,您择日便回宫吧,别让那狐媚景妃有机会越俎代庖。”夏悠妍说道。 “妍儿谨记,成大事者能屈能伸,要沉得住气。此番若能抓住蔚家的把柄在手,先别宣扬出去,看看蔚围琛的态度。” “好。他若是诚心归顺,不再怂恿景妃母子兴风作浪,儿臣可以暂且宽恕蔚怀江。但若是他仗着自己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冥顽不灵,儿臣就算要不了蔚怀江的命,也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莫说金楠没见过夏悠妍发狠的样子,连焉羽悠然都没见过自家女儿如此狠厉的一面。 此时的金楠耸拉着脑袋,满脑子都是那几句话在反覆回放:焉羽悠然要走了,焉羽悠然要回宫了,她要回去别人身边了…… 在葛远山穷追不捨的努力下,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拳脚相加的努力下,他终于从一名混混口中套出了一个极其有利的线索,那就是赵六有个相好的,而且还是个独居的寡妇。 地痞混混做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被人打了也不敢闹到官府。 屈打成招的那人也算足够讲义气了,脸都快被打得面目全非才不得已把赵六的秘密给吐了出来。 经过一番商讨,试探寡妇的重任落在了金楠这个生面孔身上,也是她自己的意愿。焉羽悠然和夏悠妍原本是想让陆莲去会会那个寡妇,陆莲三十又二,只比那寡妇小上四岁,年纪相仿便于交流。可金楠说:年轻漂亮的姑娘才能激发寡妇对负心汉的怨气! 刚入夜,金楠就在钱一和葛远山的暗中保护下来到了寡妇家。普通的民宅,比钱一形容的城外那户丧夫人家的家境好太多了。 “有人在吗?”金楠敲门。 “你是谁?”寡妇开门问到,双方各自打量了对方。 “你相好的熟人。”金楠伸出左手比了一个六字,在寡妇脸上看到了惊慌之色,“我们最好是进屋谈话,如果你不想丢人现眼在邻居们面前抬不起头的话。” 寡妇原名不详,嫁来这边后,左右邻舍都根据她夫家的姓称她为宋氏。 模样姣好,眼睛弯弯地自带弧度,颇有些妩媚之相。岁月蹉跎,却没怎么在她脸上留下无情的痕迹,眼角仅有一条皱纹。 “宋氏为夫家守寡了十余年,很辛苦吧?” “我们认识吗?我的事与你何干。有什么就明说,不用跟我打哑谜。” “那就说点相干的。你有多久没见过赵六了?”一边说,一边走动着观察房间里的每一处摆设,“我没猜错的话,他至少有五天以上没来过你这儿了吧。” “不明白你说什么。”宋氏静坐。 “你一个寡妇,靠做些手工活儿赚钱,怕是买不起这么多家用和首饰。”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替赵六那个混球来看看你。” “看我?你是他什么人?” “你是他什么人,我就是他什么人。”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金楠媚笑道,她今日的打扮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你这种穿着打扮的年轻姑娘又怎么看得上他那样没钱没出息的地痞混混。”宋氏不安道。 “谁说他没出息了?”金楠转了个圈说道,“你瞧,我这身行头上至珠钗,下到锦鞋,全都是他给我置办的,好看吧?人靠衣装,果真不假。” “你是说他还在城中?在你那里?” “他发了一大笔横财,自然是喜新厌旧,把你这个寡妇给抛诸脑后了。” “不会的,不会的。”宋氏受了刺激,两只手不停搅来搅去,“他说过发了财就带我走,让我等他十天。十天还没到,你骗我,你是坏人!他一定会来接我走的,一定会来的。” 金楠被突然发作的宋氏吓了一跳,呆愣中被发疯的宋氏掐住脖子。看着面目狰狞、浑身抽搐的可怜女人,金楠才明白为何这么漂亮的女人却只能守寡,还甘心情愿地被赵六这样的人给糟践。答案是:她有失心疯! 单比力气,宋氏比不过金楠。顺手打晕了宋氏,把她安置在床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静悄悄离开。 第22章 甜蜜话别 公主府,焉羽悠然和夏悠妍都在等。 “金楠,宋氏那边情况怎么样?”一看到金楠回来,夏悠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氏说赵六承诺十天后会回来接她走,从落水前两日算起,大约还有三至五日就是十天期限。至于赵六回不回得来,那就要看蔚怀江够不够狠了……” “谅他不敢。”夏悠妍转头对钱一说,“明天起,每日派人盯着宋氏。” “是。”钱一答。 “公主,皇后娘娘,没什么事,金楠就先告退了。” “累了?那你早点回房休息,还有这身衣服也不适合你,脱下就直接扔了吧,本公主看着碍眼。”夏悠妍非常嫌弃地看了眼金楠身上这件花哨的衣服。 “嗯。”金楠转身时,焉羽悠然微怔。 “母后,时辰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夏悠妍乖巧地拱手道,“儿臣再去前厅与钱一和远山商量下守株待兔的事宜。” “你也别太晚,本宫相信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你府上的侍卫长。”焉羽悠然朝钱一点点头。 “属下谢皇后娘娘信任。”钱一跪地。 “木棉,去莲管事处拿一盒治疗淤伤的药膏给金楠送去,不宜声张。”刚到房门,焉羽悠然就吩咐道。 “是。”金楠受伤了? 金楠没说,自己和公主也完全没看出来金楠的身体有何异样,皇后娘娘是怎么瞧出来的?木棉纳闷。待拿了药去金楠房里,金楠正脱去那身衣裙对着铜镜查看脖子上的淤痕。 “姑姑,是皇后娘娘找我吗?”金楠期许。 “娘娘命奴婢给你送药过来。”木棉把药盒托在掌心,“娘娘说这盒治疗淤伤的药,你放在身边兴许用得上。” “如此,劳烦姑姑替我答谢娘娘。”金楠颔首接过。 “你可是受了伤?”木棉不放心地盯着金楠看了又看,才看见了她脖子的淤痕。 “不要紧。”金楠没想遮掩。 “这哪儿行啊!你抬起头来让我瞧清楚,严重不严重也好向娘娘復命。”木棉走近,金楠听话地昂起头让她看,“还好,颜色浅应当不严重。” “姑姑,娘娘回宫的日子定了吗?” “定了,后日。皇上也派宫监来催了,一国皇后长期住在公主府,总是不合礼制的。” 第35页 阿羽,我们短暂的相聚,又将迎来多长的分别?这一世,金楠是否都没有那个荣幸能执你之手与你偕老?这一世,没有你的一世,该有多长啊,叫我如何独过…… 鑑于明天一早焉羽悠然就要离开公主府,金楠整个人都心神不宁,坐在池边望着水里的鱼发呆。 她多想抓住一切可能的时间跟焉羽悠然待在一块儿,可这里是夏悠妍的府邸。自打落水事件发生后,夏悠妍每日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在金楠身上,让金楠根本脱不开身。 况且毕竟人多口杂,自己老往皇后娘娘的房间跑,也容易引起猜疑。 “金楠,你发什么呆呢,难不成你还真想把黄金锦鲤捞来吃了?”夏悠妍冷不防地出现在金楠身后,一脸笑意。 “公主殿下,宋氏那边都着手安排好了吗?” “差不多了,小事一桩,你无须忧心。”夏悠妍挨着金楠坐在池边,“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夏悠妍,你成天都不用忙正事的吗?” “不用啊,我一个女流之辈,又是公主,能有什么正事好操劳的。” “你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七皇子接回来,那你就该好好筹谋。你要做的,不单单是朝蔚家发泄私愤,更要在这溧阳城,在所有大臣的心目中树立威望。” “发泄私愤?”夏悠妍变了脸色,“金楠,你居然说我做的事只是为了发泄私愤!” “抱歉,我一时口误。”金楠躲开夏悠妍的视线。 “本公主不接受你毫无诚意的道歉。”夏悠妍生气归生气,但并未走开,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扑通一声砸散了成群结队的鱼儿。 “听莲管事说公主喜欢骑马射箭,齐家二公子出生于将门,定也精通马术和箭术。公主闲来无事或者心情不好,约上那齐公子一起策马奔腾切磋箭术,岂不爽快。” “金楠,你何时成了母后的说客?是她让你来跟我说这些?” “不是她,是我出于本心想为公主分忧解难。”金楠可不想给她们母女之间造成误解。 “明知我没心思谈情说爱,你偏要拿出来说,你就是这么帮我分忧解难的吗?”夏悠妍握紧拳头站起来,“金楠,别以为我把你当朋友,你就能对我颐指气使。” “谢公主殿下教导草民尊卑有序之理。”金楠也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父皇逼我嫁人,母后逼我择婿,现在你也来逼我。”夏悠妍很难过,自嘲地笑了,“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我嫁人,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好啊,好得很,我明天就进宫求父皇赐婚!” 夏悠妍怒气沖沖地走了,金楠想喊她却怎么也喊不出声。焉羽悠然十分严肃明确地跟自己提了两次要同夏悠妍保持距离,金楠再傻也能明白个中缘由,老老实实听焉羽悠然的话。自己不久前才骂了焉羽悠然自私,说到底谁不自私呢? 其实,谁都是自私的。 “莲管事,公主殿下还没回府吗?她有没有说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夜里,金楠问道。 “公主出门时,说是去找齐家二公子骑马射箭,有侍卫长跟着。” “皇后娘娘可知此事?”金楠忐忑问道。 “公主前脚一出府,奴婢就向娘娘禀报过了。看这时辰,公主应该是会在外面用过晚膳才回来。木棉刚刚也传了晚膳去娘娘房里,你饿了的话,今日可以与我同桌。” “我不饿,就不吃了,谢谢莲管事。” 往日里金楠都是与夏悠妍一起吃饭,吃什么喝什么也都是夏悠妍说了算,从不用自己操心。 夏悠妍在乎金楠,所以厨房每日的菜式基本都是按金楠的喜好烹制的。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金楠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是因为把夏悠妍也当作了患难与共的朋友,当作是孩子,故而不拘小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姑姑,皇后娘娘可在房里?”金楠思想争斗了一整日,最终还是忍不住来了。 “娘娘正在沐浴,你且晚些时候再过来请安吧。”看到金楠神情恍惚有异样,木棉说道,“你等等,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自从在河谷村习惯了生活自理,又与金楠有了肌肤之亲,焉羽悠然就不再让婢女服侍自己沐浴了。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心理,仿佛是为了金楠守身如玉般,不愿将自己暴露于人前。 木棉隔着屏风禀报,焉羽悠然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让她进来”,便取了屏风上的衣物自行穿戴整齐。 焉羽悠然坐在梳妆檯前打理未干的头髮,金楠迈着沉重的小碎步,在离焉羽悠然几步之遥的距离处问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我能再抱抱你吗?一会儿就好,行吗?” “过来吧。”焉羽悠然朝金楠伸出了手。 “我把你女儿气跑了。”金楠握住焉羽悠然的手,从背后拥住她。 “你怎么气她了?”焉羽悠然好笑地捏了捏金楠的手指,脑补着两个孩子吵架的有趣画面。 “她赌气说明天就去请皇上赐婚,你说我怎么气她了?还不都是为了你。明天她要是还在气头上,你千万别让她跟皇上见面,免得到时覆水难收,我的罪过就大了……” “赐谁的婚?如果是齐衡,我乐见其成,也不打算阻止。” “那怎么行!”金楠一个激动,“促成她和齐衡的大好姻缘需循序渐进,而不是用激将法。” “这么说,你决定跟我统一战线?” “我一直跟你是统一战线,不然又怎会翻山越岭地追逐你而来。我说过,你这辈子都赶不走我的。”嗅了嗅焉羽悠然的发香,金楠翘起嘴角。 “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金楠,趁现在回头来得及,你还是……” “喂,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老是这几句,我的两只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金楠找回了以前的俏皮,抽出一只手绕着焉羽悠然的髮丝打圈儿,“我定要撮合他们两情相悦!” “那我便拭目以待。”焉羽悠然笑。 “阿羽,分隔两地的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你有想过我吗?”金楠在焉羽悠然的耳边吹气如兰地问道。 “不敢想。”焉羽悠然回眸,环住金楠的腰身。 “够了,这就足够了。”阿羽,你把你的柔弱和柔情都不加掩饰地给了我,我便已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还能奢求什么呢? “在我这里,容不得背叛。金楠,因为是你,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利,是忘了我重新开始生活,天大地大任你逍遥,还是无怨无悔追随我入宫,捨弃你最爱的自由和快乐。”焉羽悠然否认不了,她贪念只能在金楠身上感受到的暖心和舒适,不想再被思念折磨得精神萎靡。 “焉羽悠然,你可知自由和快乐于我,都不及你的一颦一笑……” 第36页 如冬日暖阳般的情话,化作月老的红线,将两个人拴在了一起。然而这并不突兀,因为这段坎坷情路,本就是与她们有牵扯的前世今生。 是谁笑着低了头,又是谁笑着仰了面。曼妙缠绵的吻,来得理所应当。 金楠抱起焉羽悠然放置在床上,轻轻一挑便松了她的里衣。虔诚的吻落在焉羽悠然的雪白肌肤上,比那独自在寒冬盛开、傲视群芳的红梅更为娇艷动人,更为千娇百媚。 焉羽悠然迷失了自己,也迷失在了金楠浓浓的情意里。她的身体渴望着被金楠爱抚,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敏感得不似自己的身体般。沉寂了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欲望,恍然间全部被释放。作为女人的快乐,是金楠给了自己。 有节奏地律动着手指,爱怜地吮吸着傲骨花蕊,金楠此刻,死也甘愿了! 虽然焉羽悠然总是嘴硬,还总是说狠话来伤害自己,也从没承认过喜欢自己,可她的吻却是诚实的,她的身体也是诚实的。它们都在诚实的诉说,说焉羽悠然也是爱着金楠的。 一场既短暂也不尽兴的欢愉过后,金楠万般不情愿地在焉羽悠然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 发乎情止乎礼什么的,简直不可信! “明天走得早,你就别来送我了。”焉羽悠然伏在金楠的胸口,听着她强有力的心跳,“你们在宫外万事小心,不可胡来。” “阿羽,我都听你的。但我们得说好,你方才已经同意了我入宫陪伴你左右,就必须说话算话!” “把放你在外面,指不定会拐带妍儿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大祸。与其让你们两个同流合污惹事生非,不如及早拆散的好。你和妍儿呀,都不安分。”焉羽悠然宠溺地嘆息道。 “额,你用同流合污这个词来形容我和妍儿会不会太过了?” “你还敢说没有闯祸?” “可是我真的在改以前的坏毛病了,没那么浮躁,也没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的性子是沉了,妍儿还需多磨练。”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念念不舍地吻了吻焉羽悠然的唇角,“我一定会好好发挥我的足智多谋,让妍儿跟齐衡两个能成为有情人。” “能与心爱之人成亲自然是极好,不然,身为公主,妍儿也只能认命了。” “可是阿羽,我们最不该的,就是认命。有目的地接近妍儿是我不对,好在我总算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你,那就让我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作为偿还吧。也请你答应我,这件事上你别逼她做决定,我不想看到你们母女反目成仇。要恨,就让她恨我好了。” “她父皇那里,我会尽力拖一拖。” “他,对你好吗?” “你脖子上的淤青别忘了按时擦药。”焉羽悠然避开谈论夏正逸。 “宋氏貌美,却也是个可怜的无辜之人。”金楠的眼神忽地黯淡了下去,抬手轻描焉羽悠然的眼角。还好,阿羽的眼角连一丝皱纹也没有。 第23章 背我回去 金楠走出房间时,只有尽职的木棉一人守在门外不远处。 看到金楠出来,木棉别有深意地问了她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背后,说不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秘闻。 木棉不是什么迂腐守旧之人,她能得焉羽悠然的信任和重用,必然有她的长处。她,无牵无挂。她的世界里只有焉羽悠然和夏悠妍两个待她不薄的主子,为了她们可以豁出性命。 “金楠姑娘会什么乐器?”木棉问道。 “乐器?姑姑何出此问?”金楠被木棉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搞懵了。 “譬如箫笛,譬如琴筝。”木棉随和地进行着话题,“姑娘别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公主好像回来了,你听,这会儿该就是她在弹琴吧。” “公主还会弹琴?”金楠半信半疑地侧耳听了听,确实有轻不可闻的琴音传来,“想不到公主竟如此多才多艺。我啊,舞刀弄剑不擅长,舞文弄墨就更不会了。这乐器,陶埙算不算?” “怎么不算!”木棉的心咯噔一下,“凡是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都是才艺。” “姑姑,莫不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得有一技之长?”金楠慌了,“那个,我打小就长在野外,不懂什么陶冶情操,还请姑姑能指教一二……” “你求了娘娘带你入宫?”木棉听出画外音。 “不是我求不求,是看她愿不愿意。”金楠回头瞧了一眼焉羽悠然紧闭的房门,“姑姑,我想你一定懂得她心里的苦……” 金楠慢悠悠地走到夏悠妍的房门前,正想叩门,屋内的灯就灭了。 收回手,在门前站了一小会儿。也不知夏悠妍是故意的,还是自己来得太不凑巧,但心里偏向于是她余怒未消,不想见自己吧。事实上,夏悠妍就是故意的。 金楠吃了闭门羹,转去前厅见了钱一,问他公主今天跟齐公子玩儿得开心与否。钱一引了金楠到僻静处,为难地交代道:“公主并非是与齐公子有约,而是,女扮男装去了春满楼。” “春满楼是什么地方?”金楠问道。 “是,是男子寻欢的烟花场所。”夏悠妍特地嘱咐了,只有金楠来问他才能实话实说。 “简直是胡闹,她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金楠厉声喝道,明白钱一也是拿公主没辙,“这事你不可再向他人说起。”金楠不认为夏悠妍是好女色之人,唯一的解释是她在跟自己较劲,或者真的只是为了买醉,借酒消愁忘却烦恼。 第二日焉羽悠然回宫,金楠没有出门相送。准备找夏悠妍谈谈,谁知那人随焉羽悠然的凤辇走后,直到入夜都没回公主府。 “怎的不见公主殿下?是留宿皇后娘娘那里了?”看到陆莲,金楠问道。 “公主殿下一出宫门便遣了我回府,只带了钱一。你在正好,钱一让我通知你一声,他说公主又去找齐公子了,问你方不方便去接公主回府。”陆莲很奇怪钱一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把话带到了。 “劳烦莲管事吩咐膳房煮好醒酒茶。” “醒酒茶?不过我想,更需要醒酒茶的会是你。”看来金楠还不知道公主是千杯不醉,“劝公主别玩儿得太晚了,毕竟男女有别,早去早回。” 金楠没有再回话,只身前往春满楼,而夏悠妍的确是来了春满楼。 钱一汇报说金楠昨晚问起了公主的去处,他也照公主的吩咐告知了实情。来春满楼,不过是一时兴起。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那般在意金楠,在意金楠对自己的看法,也在意金楠的情绪。 春满楼里有数不尽的女子,她以为乔装改扮来这里,见识了众多各色各样的女子后,就能不把金楠放在眼里,甚至只把她当作是下属。可当自己实实在在地被胭脂水粉围绕时,心里厌恶极了。不但如此,夏悠妍在这里还亲眼见证了女子与女子的耳鬓厮磨。香艷的画面,银靡的低吟,彻底扰乱了夏悠妍的心。 第37页 金楠一进春满楼就被老鸨拦住,懒得跟这些人废话,抛了一锭银子让她闭嘴。 二楼守在门外的钱一看到了金楠,朝她挥了挥手。金楠推开门,两个妩媚多姿的女人一左一右靠在身着男装的夏悠妍身侧,一人倒酒,一人餵她吃着下酒菜。 前方还有好几个女子,在跳舞奏乐。 夏悠妍不说话,金楠也不说话,旁边的一个女子调笑:“颜公子,这个冷冰冰的女人是谁呀?” “莫不是颜公子的家中妻妾?” “呵呵,颜公子这般俊俏,家里有几房妻妾实属正常。可是姑娘,虽说我们姐妹二人的姿色不如你,但我们可比你贴心多了,是不是呀颜公子?” “男人嘛,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像姑娘你这样冷着脸,难怪颜公子……” “闭嘴。” “滚出去!”夏悠妍和金楠同时吼道,屋内的其他女子只好退出房间。 “闹够了吗,听够了吗?” “没有。”夏悠妍自己倒了酒,往嘴里灌。 “跟我回去。”金楠上前抓住夏悠妍的手,“你想喝酒,我可以在府中陪你喝。” “你还是关心我的。”夏悠妍丢了酒杯,反抓住金楠的胳膊。 “公主,我不该对你说重话。” “不要叫我公主。”夏悠妍双手拉扯着金楠的衣服,只觉得贴着金楠,很心安。 “好,妍儿,我们回家。”金楠的心软了下来。 “我要你背我回去。”夏悠妍把头埋在金楠并不厚实的肩膀,不似对其他女子的排斥,反而回想起了昨夜在此无意间看到的放浪表演。 “……”金楠犹豫了。 “新年就快到了,背我回去,就当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可行?”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再不许来这种风月场所。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讲,我都陪你一起解决。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答应你。” “走吧,出了春满楼,我再背你。” “嗯,我们回家。”夏悠妍甜甜地笑着点了点头,装作喝醉了的样子半挂在金楠身上。 出了大门后,金楠守信用地把夏悠妍背了起来,她心里想的是当初在河谷村背焉羽悠然去看芍药花的场景,夏悠妍想的,却是自己的心为何砰砰直跳。 钱一跟在两人身后,自家公主何时开始如此亲近他人了? 据钱一所知,公主只会对皇上皇后以及木棉陆莲四人偶尔撒撒娇,偶尔拉拉手,对别的皇子公主都是客套相处。 公主对金楠,毫无疑问是个例外。 “你先把衣服换了,我去给你端一碗醒酒茶来。”进了夏悠妍的房间里,金楠说道。 “莲管事,你去吧。”夏悠妍转头对另一侧的陆莲说了句,这边抓着金楠不放,“背了我这么久,你也累了,不坐下休息休息?” “要一碗还是两碗?”陆莲笑着问。 “一碗就够了,我没喝酒。”扶着夏悠妍,金楠回了句。 陆莲关门退出去,自家公主跟金楠闹别扭的事她是知道的,见公主装醉,也不戳穿,难得又有一个可以制住公主的人。 “公主殿下,你今日进宫没当着你父皇的面说些什么冲动的话吧?” “说了。” “皇上赐婚了?” “嗯。” “你!”金楠急得说不出话来。 “你和母后都喜欢那个齐衡,我嫁了他就是。” “夏悠妍,什么叫我和你母后喜欢齐衡?那可是你自己的终生大事,关乎你一生的幸福啊!” “你不想我嫁。”夏悠妍环着金楠的腰黏在她身上,“我也不想嫁,我还没体会过快活,还没明白什么叫意中人,岂能轻而易举的许了旁人婚事?好了,看你紧张成什么样了。”夏悠妍噗嗤笑了出来,“我骗你的。我夏悠妍要嫁,也一定要嫁给一个我爱的人,那个人至今还没出现!” “夏悠妍!”金楠推开她,走人。 坤王府一大清早就收到公主府送来的消息,说今日平宁公主和金楠姑娘上门拜访。 为了招待夏悠妍,坤王妃林静心还真是亲自筹备了午膳。也正是因为这样,金楠直至午时一刻,所有菜都上齐了才见着林静心本人。在林静心登场前,夏子坤和夏悠妍把金楠是吃货这件事拿来打趣了一番,惹得某人差点拍桌离席。 也不晓得是不是见过了焉羽悠然,还爬上了凤床的缘故,金楠在他们俩面前的架子越来越大了,谁叫他们都是阿羽的“后辈”呢! 金楠站起来跟林静心面对面打完招唿,起初心无杂念,也没多看她几眼。 一道菜一道菜地尝了个遍,有多少道菜,金楠就弯着嘴角看了林静心多少眼,直叫坐在旁边的夏悠妍窥见了,恨不得用筷子戳瞎了金楠那双发亮的眼。 “嫂嫂的脸上都快被你盯出花儿来了!”夏悠妍也不得不承认,林静心的手艺着实很棒,可金楠老是对她笑,未免表现得太直白了些。 “公主说笑。”林静心听见夏悠妍的话,慌得抬眼,正巧撞上了金楠清澈干净的目光。 “请王爷王妃勿怪,我只是觉得这些菜太好吃了,忍不住想称赞王妃。”金楠端起酒杯朝向林静心,“金楠荣幸至极,能尝到王妃的手艺。这杯酒,答谢王妃亲自下厨的盛情。” “金楠姑娘客气了。”林静心举杯,她的脸色微红,不是因为金楠敬酒,而是因为夏悠妍方才的玩笑话。 “第二杯酒还是谢王妃,这是迄今为止,金楠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餐……” “谬赞。”林静心又跟着饮了一杯。 用完午膳,夏子坤和夏悠妍去了书房,金楠则在林静心的陪同下游览王府风光。本是相顾无言,金楠在看到一座高大的假山后,打破了僵局。那假山的顶端有一个雕刻精緻的红色小亭子,她很想站上去,一览无遗地欣赏园中景色。 “王妃,那上面有个亭子,何以没有建造可以让人走上去的阶梯?”金楠问道,“你上去过吗?” “不曾。”林静心摇头,是不曾,而非不想。 “可愿陪我走一遭?”金楠能感觉到林静心内心的压抑。 “如何上的去?”林静心诧异。 “手给我。” “金楠……”林静心虽是有所迟疑,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金楠的手,很暖,不是暖炉的温暖,而是那种可以暖心的温暖。 “冒犯了。”握住林静心伸过来的手,另一手环了她的腰,三个跳跃。 “怎么样,从这儿放眼望去,是不是看到了王府别样的景致?”金楠松开林静心,张开双手拥抱天地。 “的确很美。”林静心平静下来后,笑道。 第38页 “王妃,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来找你?”金楠突然转变性情,转头朝林静心调皮地一笑。 “是想来蹭吃的吧?”林静心别过头,心里却是暖暖的。 “世上的人们都太聪明了,就我一个最傻。”金楠看到亭子的一角挂着一个铜铃,轻轻跳上栏杆,伸出手指戳了几下,便有浑厚的铃声响起。 “危险。”林静心抓住金楠垂下的手。 “嘘,你听,像不像天籁之音?”金楠反握住林静心的手,示意她侧耳倾听。 这一幕落在了夏子坤和夏悠妍眼中,夏子坤是真心喜欢他这位王妃的,对林静心也是呵护备至,有求必应,但他从未见过林静心脸上挂着这般纯净的微笑。 “金楠,我们该回了。”夏悠妍突兀的打破了红亭里的和谐。 “好。”金楠应道。正打算像上来时那样带着林静心跃下去,又被夏悠妍打断了:“坤王的王妃自然有坤王搂搂抱抱,你干嘛总是占我嫂嫂的便宜!”这话火力全开,成功把金楠、林静心、夏子坤三人都给说得红了脸,尴尬不已。 “咳,怪本王无能,没学什么功夫。”夏子坤最先开口解围,“静心的安危,有劳金楠姑娘了。” “抱歉,是我唐突了。”金楠对林静心说道。 “你我同为女子,何来占便宜一说?金楠姑娘不必介怀。”林静心又小声补充道,“若是真想吃我做的菜了,随时欢迎。” 第24章 出此下策 “金楠,坤王妃和本公主相比,谁更漂亮?”回公主府的马车上,夏悠妍问道。 “回公主殿下,您更漂亮,但王妃更温柔。”夏悠妍你这不废话嘛,你有一个天底下最漂亮的娘,论美貌有几人能比得过。 “本公主怎么就不温柔了!” “等你再长大些,不,或许等你也有了欢喜之人,你就明白什么是温柔了。” “停车!” “吁!”钱一回头问道,“公主殿下?” “你下车走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夏悠妍沖金楠冷冷地说道。 “夏悠妍,你不可理喻!” 金楠跳下马车,在钱一百思不得其解的注目礼中,昂首阔步朝前走去。上辈子定是欠了你们母女,这辈子才被你们折腾来折腾去。 没过两三日,潜伏在宋氏屋外的葛远山等人抓住了赵六那个傢伙。赵六不过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被蔚怀江的人收买时,并不知道由自己牵头拉开的陷阱是针对平宁公主。要是他事先知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夏悠妍命人画了蔚怀江三名贴身小厮的画像给赵六指认,与他接洽的,正是福威。 “钱一,把他关进柴房,严加看管。再让他多写几份罪状,画押!”夏悠妍原先还想抓了把病来牵制蔚家,可她现在不想等了,她要藉此机会免除婚事的烦扰。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女子的名节。 落水事件后,蔚怀江被他爹禁了足。福威拿着葛远山送来的书信悄悄递给了蔚怀江,蔚怀江看到信封里的东西,狠狠地踹了福威一脚:“你办的好事!”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哼,饶命?你看看这是什么,看完了你还敢不敢让本公子饶命!”蔚怀江大怒,把赵六画了押的罪状扔在福威脸上。 “小的该死,小的办事不力,小的……” “你的确该死。”蔚怀江拿起罪状和另一页信纸,将其撕得粉碎。 “请公子给小的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小的愿为公子顶罪,只求公子……”福威是想给自己的家人求情,不能牵连了无辜的他们。 “顶罪?哼,就凭你一条贱命,真以为能揽得下这桩谋害公主的大罪?夏悠妍约了我后日在天华阁碰面,你找些江湖杀手,去公主府挖地三尺也要把赵六给我翻出来杀了!” “公子,不管刺杀一事成与不成,小的都再无脸面为您鞍前马后了。请公子放心,福威拜别公子!” 夏悠妍约蔚怀江之事,金楠并不知情。她想过蔚怀江会把所有罪责都推给他的手下福威,单独约他出来,就是为了给他再加一条重罪,让他蔚家永无翻身之日。 夏悠妍拿了自己的名节在赌,赌夏正逸对她的宠爱,也赌蔚怀江的冲动。 后日恰逢十五,公主府守卫最薄弱的日子。 “金楠,我今日要进宫请安,大皇兄也在上朝,你若想去嫂嫂那儿解馋,便自己去吧。”天刚亮,夏悠妍敲了敲金楠的房门,站在屋外说道。 “不用公主费心。”金楠裹着被子。 “那我走了。”不论蔚怀江有无胆量派人来劫走赵六或直接杀人灭口,金楠离开才安全。 金楠猜想夏悠妍进宫是与焉羽悠然商讨如何利用赵六这个人证来对付蔚家,也就没往深处追究。自己愚钝,帮不上什么大忙。天大亮后,真去了坤王府拜访林静心。 林静心是金楠有好感的第一个有夫之妇,来找她,并不全是因为嘴馋,也是想取些男女相处之道。 撮合公主跟齐衡的良缘,有坤王夫妇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金楠一来就说想尝尝王妃做的糕点,林静心笑她猴急,也不懂得委婉表达。一个出嫁前是大家闺秀,出嫁后是王妃的女子,哪儿能随意任人指使? “我没那么好的教养。”金楠垂了眸,幽幽说道。 “你别误会,我……”慌了神。 “我没误会,我知你善解人意。”金楠抿唇笑了笑,“我和你一起做吧,好久没动过手了。” “你也会下厨?”林静心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 “不怎么会,所以想跟你学学,将来也就不会让心爱之人吃不饱了。民以食为天,这每日都要吃吃喝喝的,讲究些也好,添点乐趣。” “金楠。”林静心唤道。 “怎么了?”金楠驻足,偏头看向林静心。 “只你我二人时,可否唤我的名字?总叫着王妃,倒是太见外了些。” “好。”金楠虽是淡淡地回应了,却并没有真的去叫林静心的名字。好歹也来了溧阳城几个月,人与人之间的高低贵贱之分,见得不少听得也不少。 天华阁的一间上等厢房内,夏悠妍和蔚怀江,一人盘膝而坐自在饮酒,另一人负手而立,笑里藏刀。 “看了本公主送去的认罪书,蔚公子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在下实在不知何时何地得罪过平宁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明示?”言外之意,蔚怀江就是指责夏悠妍在报復自己,而自己甚是冤枉。 “本公主也很想知道,是谁给了赵六的胆子来对本公主下手。蔚怀江,既然你敢让贴身小厮去打点,难道就没有敢承认罪行的胆量?本公主没把赵六押去刑察院,自然是还有得谈,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第39页 “呵呵,那公主又是否承认,由于公主不想下嫁我蔚家,是以当街耍花样羞辱于我?” “是又如何?”夏悠妍挑眉,骨子里的贵气奢华令蔚怀江心生厌恶,“你衣冠楚楚,却表里不一。在本公主眼里,你一文不值,还妄想当本公主的驸马。” “夏悠妍,你别欺人太甚!” “直唿本公主的名讳,蔚公子可知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众人皆知皇后娘娘无心争宠,皇上最喜爱的便是我姑姑景妃娘娘和五皇子。公主若是识时务,就该听皇上的话乖乖嫁入蔚家,日后也多了一道护身屏障。”蔚怀江有恃无恐起来。 “痴人说梦!”果然父皇授意了蔚家。 “至于公主说的什么赵六,在下确实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过,倘若真是福威背着我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杀了他?” “不需要我动手,他会自行了解。福威一命当是给公主赔礼道歉了。” “你以为死无对证就能撇清干系?” “公主辱我在先,礼尚往来,我们扯平。”蔚怀江走了几步坐在夏悠妍对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扯平?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夏悠妍冷笑一声。 “看得起我的人有很多,不差公主一个。”蔚怀江端了酒杯,“来,我敬公主一杯,说不定下一次我和公主同饮的,就是交杯酒了。” “蔚怀江,别说你设计害我坠入冰湖,不是为了取我性命?”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天灾人祸都奈何不了你。”蔚怀江自顾自地又接连喝了两杯,“平生头一回与公主对饮,还是孤男寡女,公主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呢?” “我母后也已知晓冰湖的事是你干的,是你对我动了杀意,你以为蔚家还能嚣张多久?” “呵呵,焉家不如我蔚家风生水起,皇后娘娘大势已去。公主,嫁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嫁入蔚家,能给蔚家开枝散叶,我绝不纳妾,如何?”蔚怀江阴险地笑道。 “厚颜无耻!”夏悠妍一把将酒水泼在蔚怀江脸上,“想娶本公主,你配吗?” “你说我配不配?哈哈哈,没有人比我更配了!”蔚怀江一手抓住夏悠妍的手腕,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刚烈的女人,比花楼里的姑娘有趣多了。在世人眼中,我们也算佳偶天成,不如现在就先培养下感情。” “你想干什么?”夏悠妍故作惊慌。 “一个男人和女人,你说我想干什么?”蔚怀江只是嘴上说说,还没做出什么出格动作。 “你敢对本公主图谋不轨,父皇母后定将你碎尸万段!”夏悠妍怒视蔚怀江,另一只手用力摔了酒杯,然后扯开衣襟,借着蔚怀江抓住自己的力量反将他拉向自己,造成自己被他轻薄的假象。 正在此时,厢房被人破门而入,门外三人,一个是公主府的副侍卫长杨一,一个是坤王,还有一个则是刑察院主簿李铮,也是李家公子李全的父亲,朝廷二品官员。 杨一迅速拔刀架在蔚怀江的脖子上:“谋害公主,死罪!冒犯公主,死罪!” 除了屋内的动静,屋外蔚怀江带来的人也被公主府的侍卫拿下了。不错,夏悠妍就是不打算给蔚家留退路,才让坤王把李铮拉来当证人,制造巧合。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受惊了。”李铮是个明白人,“请公主放心,蔚怀江辱骂皇后娘娘以及谋害和冒犯公主一案,刑察院定当即刻上奏皇上,缉拿罪犯秉公处理,绝不徇私枉法。” “李大人铁面无私。”夏悠妍背过身,声音嘶哑带着不尽的委屈。 “你,你竟用此等卑劣手段来陷害我!” “杨一,我不想再看到他。李大人,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还有大皇兄,你也别多问,就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让人守在门外,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公主殿下,还是让属下护送您回府吧。”虽然知道是公主的计谋,杨一仍不免担忧地说道。 “出去!”夏悠妍是真的发怒了。 “杨一,你命人看好这里,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本王。”坤王无奈摇头。 金楠回了公主府,看到钱一和葛远山在指令侍卫搬运尸体,陆莲则在前厅内,满脸焦急地来回走动。一看到金楠,立马走了出来。 “金楠,你可算回来了,知道公主去哪儿了吗?” “公主不是去宫里请安了?” “我去宫门问过了,守卫说今天没看到平宁公主进宫。我问钱一和远山,也说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只说是公主让他们在府中布好防卫。这不,还真有刺客闯入公主府!” “钱一远山你们过来。”金楠走了几步。 “金楠,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在哪里。她让我们今天跟尹统领告了假留在府里,还不准我们跟你说。”葛远山说道。 “你呢?”金楠看向钱一问道。 “公主带了杨一去天华阁。”钱一算了算时辰后回答道。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钱一武功最好,最得夏悠妍信赖,而钱一也越来越习惯被公主特别叮嘱,很多事只讲给金楠听,于是一五一十的将公主的计谋都说了。 第25章 名节受损 金楠急匆匆地赶去天华阁,一路上听到了许多蔚怀江对平宁公主欲行不轨的街头言论。 钱一只说公主约见了蔚怀江,但他也不知道公主所谓的计谋,是用自毁名节的方式来诱捕蔚怀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才方便夏悠妍演的越逼真! “金楠姑娘。”杨一还想说请示公主。 “闪开!”金楠推门而入,却见夏悠妍领口大开,头髮凌乱,抱膝而坐。 原本想要斥责夏悠妍欺骗自己,擅作主张以身犯险的那些话通通哽在喉咙。金楠小心地靠近夏悠妍,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妍儿?” 坐着的人一言不发,整个身体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金楠蹲下,抬手理了理夏悠妍的乱发,然后捧着她的脸,用夏悠妍从未见过的柔情对她笑了笑,只听金楠用略带沙哑和感伤的嗓音低低说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回家,多么温暖的一个词。 可是这个词,夏悠妍从小到大都没有从父皇和母后口中听到过,只有金楠会对自己说。 那天在春满楼,金楠也是这样说的。我们回家,是夏悠妍十六年来听到的最美好的唿唤。她不后悔今天施计毁了自己的名节,因为那样就可以装可怜,不用被父皇母后逼着嫁人。 两行清泪从夏悠妍的眼角滑落,她勾住金楠的脖子,肆意地放声大哭。 哭什么呢?大概是哭自己从来没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金楠给予的此种温暖和安心吧,一时间感触太深,泪流不止。 第40页 刑察院受理此案后,主簿李铮第一时间进宫面圣。 夏正逸盛怒,欲将蔚怀江处以死刑。蔚围琛和景妃母子求情,念在蔚家这一代只有他一根独苗,对平宁公主尚未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从轻发落,发配边疆,苦役十五年。其父蔚围琛教子无方,降为二品官员,罚俸三年。 福威还没来得及自行了结,就同蔚怀江的一干手下被刑察院带走,见事情败露,倒也忠心为主,在狱中撞墙而亡。其余从犯包括赵六在内,全部问斩。 “妍儿,父皇没有杀了蔚怀江给你解恨,你可怪父皇?”夏悠妍被接入仪宣殿后,夏正逸每日探望。 “父皇对他的惩戒,远比杀了他更让儿臣解恨。”夏悠妍呆坐在床上。 “不怪父皇就好。”看到女儿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夏正逸心里有愧,加之皇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所以每日也只是待上片刻就走。 随夏悠妍一同入宫的还有金楠,因为公主受惊过度,不让别人触碰,却只窝在金楠怀中。 公主府由于杀手的闯入,损坏了不少房屋和园林,陆莲在府中负责统筹安排,一边督促工匠修葺,一边和钱一与尹统领交涉,从亲卫营中挑选了十名侍卫回府。 “木棉姑姑熬的冰糖雪梨,我尝了,比咱们府上厨子的手艺好太多太多了。”金楠端着碗坐在床边。 “可我不喜欢吃甜食。”夏悠妍傲娇了。 “没放糖,你的口味,这仪宣殿谁人不知?况且姑姑也再清楚不过了。你这几天吃得少,就别辜负姑姑的一片心意,喝了暖暖身子也好。”金楠耐心哄劝。 “你餵我就喝。”夏悠妍完全是在对金楠撒娇,哪里还是刚才在夏正逸面前的样子。 “想不想出去走走?”餵完,金楠问。 “不想出去。”夏悠妍摇摇头,眨眼道,“母后这里又大又冷清,我一个人害怕。金楠,我想要你陪我躺会儿。” “本宫这里又大又冷清是吗?”焉羽悠然送走夏正逸后,来看望女儿。 “皇后娘娘。”金楠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却被焉羽悠然看得浑身不自在,搞不懂自己哪里做错了。 “母后,儿臣知错。”夏悠妍在仪宣殿住了整整十六年,小些时候也不是没说过这里又大又冷清的话。但是这次不同,她的苦肉计能瞒过所有人,却一定瞒不过自己的母亲。 “金楠你退下。”焉羽悠然看不得两人腻歪。 “哦。”某人撇着嘴,无比哀怨地望着面无表情地焉羽悠然,走出几步后,又退了回去在夏悠妍耳边悄悄说道,“别怕她,我去给你找乐子。” “皇宫不比公主府自在,你别横冲直撞,小心你的脑袋。”夏悠妍轻笑道。 “管好你自己吧。”金楠瘪嘴。 “你十六岁了,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三岁孩童,名节对于女子来说有多重要,需要本宫请宫里的老么么重新教导你一遍吗?”自己的女儿是吃不得亏的性子,焉羽悠然最了解。 “母后为何就断定是儿臣在撒谎?您不安慰儿臣也就罢了,还怀疑儿臣、训斥儿臣!” “妍儿,别跟本宫说坤王约李大人去天华阁商讨要事不是你们事先计划好的?没有万全的准备,你会让蔚怀江离你一步之遥?你可以说他对你的轻薄是个意外,但是你别忘了,你有武功防身,而且还是你父皇给你找的老师。”焉羽悠然一针见血。 “即便是儿臣会几招防身的功夫,可女子又如何是男子的对手?况且在那种被人欺凌的情况下,儿臣哪里还能冷静思考?儿臣内心恐慌……” “你若真是恐慌,只怕当即就会杀了他。如今可达到了妍儿的预期目的?妍儿,你父皇并不是昏庸无道之人,你认为你耍的这点小把戏能瞒天过海?”焉羽悠然走上前,将夏悠妍揽入怀中,“大概他和本宫一样,都没料到你竟然不顾自己的名节,也要牴触这桩婚事。” “牺牲名节扳倒蔚家,景妃母子必定也会受到牵连,近两年也就没人敢跟父皇进谏立夏子昭为储了。儿臣这么做,值得!” “傻孩子,这又是何苦。”焉羽悠然自然是心疼自家女儿的。 “李铮与蔚围琛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儿臣此次借他的手惩戒蔚家,他若是聪明就该懂得见风使舵。不过,他儿子李全想成为驸马,也绝无可能!” “好了,此事告一段落。你在仪宣殿住到年后再回府吧,省得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自寻不快。”焉羽悠然摆正夏悠妍的肩,“妍儿当真不在乎名节?若你日后有了心上人,你就不怕他介意?” “清者自清,儿臣不会喜欢上忍受不了流言蜚语的伪君子。”心上人吗?何时才会有? 金楠来了宫中几日,还没出过仪宣殿。幸好皇后所住的宫殿极大,亭台楼宇加起来不下十几处,而且还有很多见所未见的常青树和好几种在冬日盛开的花卉。 她说给夏悠妍找乐子,其实是听到了鸲鹆的叫声。 “金楠呢?”焉羽悠然问木棉。 “在娘娘寝殿后面的园子里,要不要奴婢去叫她过来?”那个小园子,自家主子是不许他人随意出入的。 “你在妍儿这里候着,有来向本宫请安或者探望公主的,一律挡回去。” “是。”看来那个金楠在娘娘和公主的心目中,果然非同一般。换做是别的宫女太监误入小园子,还不得被乱棍打残,丢出宫外。 焉羽悠然走进小园子,正好看到金楠脱了保暖的氅衣在爬树。 “小黑鸟你别跑,说好等我爬上来你就从了我的。我容你讲条件已是额外开恩,你要是言而无信,看我不拔光你的羽毛,再把你炖成鸟汤!”金楠口中的小黑鸟就是一只鸲鹆。 焉羽悠然只听见金楠自言自语说个不停,没听清她具体嘀咕了些什么,看她比之前两次见面有了些神采,心里舒坦不少。 “金楠?”焉羽悠然皱眉唤道。 某人的手刚一抓到鸲鹆,就被焉羽悠然的声音吓得直直地摔了下来。幸好她及时调整落地姿势,没被摔着,可怜了手里的八哥,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好端端的爬树做甚?” “抓这个。”金楠把震晕了的八哥平放在手心上。 “不过是一只鸟儿。你呀,调皮捣蛋的本事比之妍儿小时候,真是过之而无不及。”焉羽悠然帮某人拿开头髮上的树叶。 “阿羽。”见对方主动来找自己,金楠乐呵了。 “宫中繁文缛节诸多,各方耳目众多,以后不能随随便便这般叫我,知道吗?” “哦。” “有没有伤到?” “……”某人不说话,只摇头。 “你如果乖一点,我就许你在无人时这般叫我。”摸了摸某人的脸。 第41页 “我都明白的,不会给你制造麻烦。”金楠灿烂一笑,抓住焉羽悠然的手快速亲吻一下,又快速放开。 “妍儿自小任性,你别太惯着她。趁她情窦还未开窍,还不懂什么是情爱,你与她的情分只能停留在朋友关系。”末了,焉羽悠然又颇具气势地补了一句,“我不喜欢你跟她靠得太近。” “好,我都听你的。可是,我不顺着她,她真的没事吗?” “若有事,她会持剑砍了蔚怀江的手,而不是躲在我这仪宣殿。若真有事,我也不会让那蔚怀江活着抵达边疆。” “没事就好。”金楠捡起放在一旁的氅衣。 “穿上吧,别着凉。”焉羽悠然拿过氅衣为金楠系上带子,“这几日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别的都没什么,只是日日看得到你却不能亲近你,让我难受。” “那比起看不到我的时候呢?” “阿羽,我知道是我贪心了。”是啊,比起连看一眼都是奢望的日子,现在这样已然是上天开恩了。 看到金楠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焉羽悠然的心一紧。 金楠笑了笑,托起手中的八哥:“这鸟可聪明了,好好教它,是会说人话的。以后我陪在你身边,就让它去公主府陪着妍儿。” “你要教它说什么?” “当然是说,我爱阿羽。”金楠凑近焉羽悠然耳边,说完就一熘烟地跑了。 翌日,金楠所住的房间内。怕小黑鸟飞走,不得不用绳子绑了它的一只脚,还拿木籤扎了一串噁心的虫子在它眼前晃过来晃过去,就是不给它吃:“饿了是吧,想吃是吧?行啊,跟我学会了这句,我就把这些虫子都赏给你,怎么样?” 小黑鸟被绑了十几个时辰,遇到金楠真不知是它倒霉还是幸运。 “点头了?真乖。”金楠左右看了下,确定没人,“那跟我学,说,我,爱,你,我爱你三个字,很简单吧?等等,这三个字你只能对一个人说。” “流氓,流氓,流氓!”小黑鸟也怒了。 “你再叫,信不信我拿它扎死你!”金楠扬了扬手里的木籤,“哪儿学的什么污言秽语!” “臭丫头,臭丫头!” “金楠,你在跟谁说话?”夏悠妍进屋的时候就见到金楠在跟一只黑色的鸟较劲,更是被她手中的一串虫子给吓坏了。 “抓了一只呆头呆脑的笨鸟,我正在教她认主。” “那些噁心的虫子是餵给它吃的?”夏悠妍避得远远的,实在是那个虫子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 “它不听话,所以我不打算给它吃了。”金楠说着,起身把虫子扔出了窗外。 “一只鸟有什么好教的,莫非你刚刚真的是在跟它说话?”夏悠妍瞪大双眼看着金楠,动物能说话简直超出了她的想像。说话的还是一只不怎么起眼的小黑鸟,发音却字正腔圆。 “这种鸟名为鸲鹆,俗称八哥儿,不是什么稀奇的种类。只不过鲜有人会捉它这种长相平平又黑乎乎的鸟来驯养,是以没人发现它有模仿我们讲话的本领。会说几个简单的词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别想得它有多神奇,就把它当一般宠物养一养,没事儿时逗弄逗弄,可以解解闷儿,自娱自乐……” “这就是你给我寻的乐子?”夏悠妍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走近金楠抱着她的胳膊。 “就看它有没有当乐子的潜力了。”金楠白了小黑鸟一眼,拉着夏悠妍往外走,“这诨鸟我还没教好,过两天等它学乖了我再送给你玩儿。” “那你现在要带我去何处?仪宣殿以外的地方,我暂时还不想去。” “餵鱼!” “金楠,外面要下雨了。” “不是要下,是已经开始下雨了。” “园子是去不成了,唔,我们去帮母后检查一下除夕宫宴的物品清单吧。” “有趣?” “没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愿帮忙?” “她不需要。” “你怎么知道母后不需要?走吧,全当陪我去瞧瞧,可好?” “……”压根儿容不得金楠拒绝了。 第26章 后宫日常 所谓的帮皇后娘娘对照清单,实则是夏悠妍想看看她那个皇上老爹今年给各宫妃嫔的赏赐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尤其是有没有给景妃母子准备什么无价之宝作为年礼。 去年宫宴,夏正逸赏赐给焉羽悠然的便是那一袭玫红色华服,珠玉锦绣,文彩缤纷,价值连城。 结果呢,焉羽悠然就穿了那么一次。 夏正逸还没看够,还没尝到甜头,焉羽悠然就出了皇宫。紧接着又因金楠的一席话,惹得焉羽悠然黯然神伤,心痛难耐,把那华服压在了公主府的箱底。 “你们两个走路当心些,别碰坏了这里的贵重物品,不容有失。”木棉说道。 “打碎了父皇也不会拿我怎样。”夏悠妍得意道。 “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娘娘,出了差错总归是不吉利的。”别的奴才哪里敢想进就进,只这平宁公主才有这份资格。 “公主,你看我笨手笨脚的,还是不去妨碍娘娘和姑姑了。” “母后对你改观很多了,我瞧着母后和木棉姑姑都默许你在仪宣殿自由行走,你还这么畏畏缩缩地作甚?” “你们两个有时间吵吵闹闹,还不如多看点书。”焉羽悠然拿着两本册子清单,从内室走出来,“既然来了,妍儿,你拿这本册子去对一对礼单,没什么纰漏的话,再过个五六日这些东西就该送往各宫妃嫔处了。” “哦,儿臣这就好好对照。”夏悠妍不慌不忙地接过焉羽悠然递来的册子。 “公主殿下,你这本册子的礼都在隔壁屋里。”木棉瞧了一眼夏悠妍手中的册子,好心地提醒道,“奴婢和宫监已经对照过一遍了。”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夏悠妍小声问。 “公主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木棉卖了个关子,恰好皇上给景妃母子的年礼就在夏悠妍手中那本册子上。 “金楠,走吗?”夏悠妍叫道。 “我鑑赏不来什么宝物不宝物的,对这些东西也没多大好奇心。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先在这边随便开开眼界吧。”金楠是想跟焉羽悠然相处。 夏悠妍没有执意拉走金楠,多让金楠和母后交面,有利。夏悠妍和木棉离开房间,金楠站在原地把周遭堆砌的各类物品看了个大概,朝焉羽悠然行了个勉强合格的宫礼就要走。 她讨厌这样尴尬的氛围,讨厌这个看起来格外冷酷的焉羽悠然。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很多东西都变了,事物变了,时间变了,地点变了,人也变了。没变的是,她还是那么害怕打雷。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金楠扶着门框蹲下了身子。从自己是小狐儿起,她就惧怕这雷声。 第42页 “我以为你不会怕了。” “我也以为我可以不怕了。”金楠被焉羽悠然裹在她的紫色大氅里,脸贴在她的腹部。 “跟我进内室,去那里面大概听不见雷声。” “皇后娘娘无需如此,我一个人的时候,捂着耳朵忍一忍也就过了。” “但你现在,有我。”焉羽悠然揉了揉金楠的耳朵,“傻丫头,进去吧,我挑了礼物给你,不想要?” “你送我新年礼物?”金楠不敢相信。 “也不一定非得叫做新年礼物,只是整理时无意间看上了,觉得很适合你佩戴,便留了心想送给你。”焉羽悠然拉着金楠边走边说道。 “阿羽看上的,定非俗物。”因着某人心情愉悦,改口换了称唿。 焉羽悠然送给金楠的是一块两指大小的乳白色月牙形和田玉玉佩,材质温腻有光泽。她见过金楠随身携带的青铜月牙,虽没问过那是什么,但每每看到月牙形的挂饰,总会在第一时间想起金楠。 玉养人,晶莹剔透的和田暖玉,价值不菲。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定每日贴身佩戴。”金楠喜滋滋的捧着玉佩亲了好几下。 “阿羽,妍儿说这里的东西都赏赐给嫔妃的年礼,那这块玉也是?”虽然收到阿羽送自己的礼物很开心,但一想到这可能是皇帝赏赐给别的妃子的,心里又感觉怪怪的。 “我怎会拿别人的东西给你作礼物?”焉羽悠然环顾四周,“这间内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只是我素来不喜这些身外之物,便吩咐木棉将它们一一归类,一直搁在此处了。”皇后受的封赏自然多过其他嫔妃,这月牙玉佩究竟是何时有的,焉羽悠然自己也不记得了。 仪宣殿的人都没把金楠当成是婢女,金楠住的小房间离木棉的房间最近。回屋后,金楠欢欢喜喜地用上好的细绳将玉佩挂在了脖子上,看了又看捨不得离手。 小黑鸟活活饿了一天,不得不向金楠服软。 “想通了?愿意对我俯首称臣了?”金楠戳了戳它的脑袋,在桌上放了一把谷粒,“今天太晚了,明日给你捉虫子。” “臭丫头,臭丫头!”小黑鸟哀怨地叫了两声后,默默地低头啄食。 “肚子饱了,说两声我爱你来听听。” “我爱你,我爱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算你识相。听着,我是很认真地跟你讲,你偶尔骂我两句也不打紧,但你千万记牢了,我教你的那三个字,你只能对一个人说,待会儿就带你去见她。” 小黑鸟点点头,扑腾几下翅膀,表示知道了。谁知它这一降,就沦为了信鸽。 金楠摸黑去了焉羽悠然的寝殿,木棉、杜梨、海桐、依兰四个是皇后最信任的贴身婢女,木棉最为年长,年四十。今夜轮值的是年纪较小的海桐和依兰,她们几个的名字都是焉羽悠然起的,包括身在公主府的陆莲,全都是花卉名。 “娘娘睡下了?” “娘娘正在看书,不喜欢被打扰。金楠姑娘有何要事求见?”依兰在外殿伺候。 “麻烦姑娘通传,娘娘会见我的。” “那你先等等。”依兰禀告焉羽悠然说金楠带了一只小黑鸟来求见。 焉羽悠然顿了顿,目光从书页上收回:“让她进来吧,你和海桐去外殿候着。”放下书,起身走向旁边的软塌,拿了屏风上面的披风裹住自己单薄的身形。 金楠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珠帘外对着小黑鸟窃窃私语了几句。小黑鸟心领神会,扑刷扑刷地扇动翅膀飞了进去,落在屏风上。焉羽悠然看着它,它也看着焉羽悠然,恩,臭丫头喜欢的人,果真美若天仙。 屋内的某鸟看痴了,屋外的某人急坏了。 “我爱你!臭丫头,我爱你,我爱你,臭丫头!”金楠听到小黑鸟的第一句才松了口气,又听见那蠢鸟发神经地开始胡言乱语了,赶忙掀帘进去阻止。 “喂,你给我滚回去,笨死了!”金楠挥动双手把小黑鸟赶走。 “流氓,流氓,流氓!”小黑鸟边飞边喊,气得金楠抓了焉羽悠然那本放在桌上的书就扔了过去,咚的一声扔在窗柩上,落了地。 小黑鸟飞走了,金楠扭捏地走过去把书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下,封皮裂了,心里直打鼓该怎么办。焉羽悠然的嘴角挂着未散的笑意,见金楠在床边窘迫无措的小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知道那是什么书吗?还不把书拿过来我看看,摔坏了可是要赔的。” 闻言,金楠的心一凉,可恶的小黑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讨着阿羽的欢心,倒损坏了阿羽的心爱之物…… “封皮坏了一点,能补好吗?” “你说呢?” “那要怎么赔?算了,不管怎么赔,我铁定都是赔不起的。” “你一直站那儿,我可要生气了。”焉羽悠然敛了笑,“一本书而已,唬你的。还不过来。” “木棉姑姑说过,你喜爱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即便不值千金万银,那也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文人墨宝。”金楠把书藏在了身后。 “她说的话你倒牢记于心。” “跟你有关的,我都牢记于心。”一扫方才的窘迫,金楠绽放了笑脸,走向焉羽悠然,“但我相信,我一定比这本书更有价值,所以你是真的不会罚我。” “这才像你。”焉羽悠然在金楠凑过来的鼻樑上颳了一下。 “臭丫头,这一句不是我教它说的。”金楠握住焉羽悠然的手无比真诚道,“我只教了它说三个字,就是它最先说的三个字。” “我知道。”焉羽悠然抽回手,“把书给我吧。” “看来是我高估自己了,连一本书都比我重要。”金楠赌气地把书扔在软榻上。 “那是我去年回宫时,舅舅交给我的治国之论,里面记载了他的一生所学,对于皇室堪为谋逆之物。倘若这本书被外人发觉,性命不保。你说它重不重要?” “是我错怪你了。”金楠垂丧着脑袋。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焉羽悠然不把金楠当外人,是坚信她对自己的感情。可感情这东西,是最大变数之一。 除夕宫宴上,有资格入座观赏表演的妃嫔只有六人,皇上皇后落座主位,下方两侧各有三名妃嫔以及皇子公主和家眷。夏悠妍担心金楠寂寞无聊,便拉了她随自己入宴。 金楠的内心很矛盾,她想看到焉羽悠然光彩照人、独领风骚的荣耀场面,却又打心底里不想看到她跟别的男子举案齐眉,甚至被别人搂入怀里,亲亲我我。最终,她还是穿了依兰的宫装,在焉羽悠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到场了。 在这场豪华的宫宴上,她只是平宁公主的随侍婢女。大多时候她都低头髮呆,偶尔偷偷望一眼正襟危坐的焉羽悠然,她多希望和阿羽正大光明坐在一起的是自己。 第43页 所幸,夏正逸一直循规蹈矩,没对焉羽悠然动手动脚。 夏悠妍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金楠,也会趁众人不注意,分些好酒好菜给金楠尝尝。林静心得了坤王首肯,便也悄无声息地往右边挪了挪位置,对金楠微微一笑后,坐在夏悠妍身侧。 “一别十几日,母后也不许我们探望,公主和金楠在宫中一切可好?”林静心温柔关切道。 “坊间传言不可信,嫂嫂无需为我担忧。”在宫内演了十多日的苦情戏码,夏悠妍也是挺烦闷的。等过完今夜,蔚家一案就该彻底翻篇儿了。 “如此便好。今年的宫宴,二公主又没能来参加。”听夏悠妍云淡风轻地回答,林静心也不好旧事重提,怕勾起对方的痛苦回忆,“听闻入冬后,二公主的病情也跟着加重,比往年严重许多。眼见着就要冬去春来万物復甦,真希望二公主的病情能有所好转。” “等年后出了宫,我和嫂嫂一起去看看二皇姐吧。”夏悠妍说道。 “好。”林静心应下,侧了些身子,抬眸看向身后呈发呆状的金楠,“呆子,你是觉得这宫宴太无趣了么?我瞧你站着都快睡着了。” “王妃。”金楠尴尬地唤了一声,伸手捂着发烫的耳朵。 “你也有脸皮薄的时候?”发现金楠的小动作,夏悠妍开怀地笑了笑,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静心,“嫂嫂与金楠的关系倒是亲密,不然她也不会被你几句话就说得不好意思。” “公主说笑了,我与金楠不过是君子之交。她呀,也就是馋我的厨艺而已。” “我看是不止。”若只是这么简单的君子之交和厨艺交流,你二人怎会各自都羞红了脸?夏悠妍暗暗思量着,再次打翻了一坛老陈醋。 第27章 心如刀绞 舞乐暂停,夏正逸命涂总管去取东西,这是除了送往各宫的年礼以外的赏赐,也是诸妃嫔和皇子公主翘首以待的额外惊喜,通常只会赏给受宠的妃子和皇嗣。而夏正逸赏赐给焉羽悠然的,是一支金镶玉蝶恋花步摇。 集合金玉玛瑙的步摇本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但那支步摇是有典故的。夏正逸当着众人讲诉了蝶恋花的由来,是先皇与太后的定情信物。 如此一来,皇上竟是将想与皇后重修于好的愿望公布于众。堂堂一国之君在大庭广众之下讨好皇后,这份殊荣和赤诚之心,在有的人看来是帝后同心同德的佳话,在另有的人看来却也是绵里藏针的大笑话。 在焉羽悠然谢恩的那一刻,景妃的眼里只有荫翳。也是在夏正逸握住焉羽悠然手的那一刻,金楠退出了大殿,而夏悠妍看着自己母后有些失神的目光陷入了沉思。 “公主,金楠好像出去了,要不要……”林静心的话还没说完,夏悠妍就起身离了席。 “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是不是大殿里面太闷了?”夏悠妍紧跟上金楠的步伐,“你走这么快干嘛?金楠,你有没有听到我跟你说话!” “我听到了。”金楠闷闷地回答。 “听到了你还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 “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夏悠妍快一步追上去,拦住金楠继续往前走的脚步。 “夏悠妍,我不是你的婢女,也请你也不要把我当成那些对你唯命是从的奴才,我不想在你们面前低人一等,连这点尊严都不能留给我吗?”金楠伤心地说着,抬手就将髮髻上的珠花等饰品全部扯了扔在地上,甚至想立马把身上的宫女衣裙也脱掉。 “你若不怕羞,想扔就扔吧,有我在没人敢说什么。我的斗篷给你穿就是,何必为了一身衣裳跟自己过意不去?”看着金楠既难过又愤愤地绞着衣带,夏悠妍动手解了她的外衣。 “硬拉着你陪我赴宴是我不对,为了掩人耳目让你穿依兰的宫装,也是我不对。”夏悠妍道歉,“金楠,我从没当你是婢女。” “斗篷给我。”金楠由悲伤引起的怒气消散了些。 “怎么进宫后的这些日子里,你倒是愈发孩子气了。”夏悠妍解下了又软又暖的斗篷批在金楠的身上。 “宫里的女人是不是只有妃嫔、公主和婢女三种?”没走几步,金楠停住问道。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留在宫中?”夏悠妍不可置信地看着金楠,“你利用我一步一步走进皇宫,难道是为了成为我父皇的女人?” “怎么可能!” “金楠,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你别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我对妃嫔之位不屑一顾,我跟你父皇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要的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走,跟我去承恩殿说清楚。”夏悠妍这回是真怕了引狼入室。 “为何?承恩殿又是什么地方?” “承恩殿是坤王以前住的地方,我小时候也常常在那边玩耍,现在空置着。父皇送了蝶恋花给母后,今晚必然是要夜宿在仪宣殿的。” “夜宿……”听了夏悠妍的最后一句话,金楠犹如五雷轰顶,阿羽…… 挣脱夏悠妍的手,金楠转身就往仪宣殿的方向跑去,健步如飞,将在山上所学的逃命步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夏悠妍傻了眼,跑得未免太疾驰如风了! 金楠不管不顾地顺着大路发了疯地往前跑,在离宫宴大殿不远的地方,眼看着有好些人挡在路中央,却等不及行礼避让,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横冲直撞从人群中间沖了过去。这下可好了,闯的祸丢给了闻声而至的夏悠妍来收拾。 “什么人胆敢在宫里横行霸道,还撞了本殿下,你们去把她给我抓来!”气沖沖扬言要抓金楠的,就是景妃所生的五皇子。 “黑灯瞎火的,五皇弟不乖乖待在你母妃身边,跑来这外边做什么?” “若论这,三皇姐不也是一个人出来了吗?”八岁的夏子昭从小就被景妃灌输了很多母凭子贵的思想,是个在锦衣玉食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 “你还小,安危最重要。”夏悠妍冷冷道。 “说起安危,刚才就有一个不长眼的宫女冲撞了臣弟,如此没规没矩的奴才,该抓来教训一番才是,皇姐以为呢?” “皇弟有所不知,你说的那名宫女是我带来的人,也是我命她回仪宣殿帮我取东西,事出突然,你这小个头又被一群没眼力劲儿的奴才挡住了,她自然是看不到五皇子的。所谓不知者不罪,皇弟大量,给皇姐一个面子罢!” “怎么,皇姐是说,你带来的人就不受宫廷礼制的约束了?” “呵,她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皇弟若执意要拿人,大可让你身边这些不中用的奴才去仪宣殿。我倒要看看,他们够不够胆触怒父皇和母后。”夏悠妍冷笑道,她是决计不会让金楠被一个小毛孩抓去教训。 “皇姐是在仗势欺人么?”夏子昭恶狠狠地瞪着夏悠妍,这个皇姐处处跟母妃和自己作对。 第44页 “本公主就一个人,皇弟好歹有这么多奴才跟着,到底是谁仗势欺人了?” “五殿下,景妃娘娘唤您一道回宫了。”一名小太监从大殿方向小跑过来,说完又朝夏悠妍行了礼,“奴才给平宁公主殿下请安。” “宫宴散了?”夏悠妍问道。 “回公主的话,由于皇后娘娘饮了酒,身体欠安,皇上也没了兴致……” “父皇和母后在何处?” “皇后娘娘先一步回了仪宣殿,皇上此刻与景妃娘娘一起在等五殿下,其他主子也都各自散了……” “哼,父皇果然是最爱我母妃的。”夏子昭抬起头趾高气扬道,“三皇姐代臣弟向皇后娘娘问安。还有你那个不懂礼仪的小宫女,下回再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金楠跑着跑着,终于到了仪宣殿。 看着殿里灯火通明,金楠却迈不动脚步,就那么蹲在大门外,心如刀绞。 守门的侍卫们均认得金楠身上的斗篷,以为是平宁公主回来了,碍于男女有别,又不敢冒犯公主,便进殿通知了海桐。 “金楠姑娘?”海桐近了身,很容易就分辨出了。 “皇后娘娘回来了吗?还有皇上,他是不是也来了?”金楠埋着头,不想让海桐看见自己的泪流满面。 “娘娘是回来了,宫宴上多喝了几杯,引起了头痛之症,现下正在寝殿休息。”真实情况可不像海桐说的那么轻松。皇后娘娘的头痛是不是真的她不敢断定,但娘娘把寝殿的花瓶瓷器等摆设砸了却是真真实实的。 “皇上呢,他没来吗?” “没有。娘娘把皇上派来给她诊治的太医都给轰了出去,随行的木棉和杜梨两人的脸色也很差。你快说说,宫宴上是不是出了事?” 不该呀!金楠踉跄起身,斗篷滑落也不管。 当跪在寝殿外的木棉和杜梨看到狼狈的金楠时,竟然都忘了阻止她进入寝殿。 “两位姑姑,金楠呢?”海桐抱着斗篷追进来,却见木棉和杜梨两人无力地嘆着气,海桐担心道,“娘娘正在气头上,她这般闯了进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或许是雪中送炭。”木棉嘆道。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娘娘都拒之门外了。木棉,你说娘娘是真的狠了心放弃皇上对她的情意了吗?”杜梨问道,“可我还是不能理解,既然是娘娘自己拒绝的,又为何大动肝火砸了东西?你我二人跟了娘娘十几年,今日不过是劝说了几句,却又破天荒地被罚跪两个时辰……” “杜梨,娘娘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做奴才的实不该有所怨怼。你也知娘娘心思难测,我们能做的,便是听命行事,往后就都别再劝了吧。” “劝什么?是别再劝娘娘与皇上和好?”海桐听得云里雾里。 “海桐,你去外面等候公主。娘娘动怒的事情先别告诉公主,就说娘娘头痛,需要静养。” “是。”海桐应声退下。 “阿羽……”看着一地杂乱无章的碎物,金楠立定,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才轻手轻脚地走向趴在软榻边缘的焉羽悠然。 “滚出去。”听到是金楠的声音,焉羽悠然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不走。”金楠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你可知我现在最痛恨的是谁?”焉羽悠然攥紧了手心,“是你啊金楠。我痛恨上天让我遇见了你,让我变得不是我,让我变得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阿羽,遇见我就真的令你那么痛苦吗?”金楠双膝跪了下去,“我什么都不求,你要地位要权利都行,你也可以去跟夏正逸夜夜笙歌。如果你无法原谅他,我去,我去勾引他,我去帮你扫除障碍,帮你把子睿接回来……” “我做不到的事,你以为你就能做到?”焉羽悠然转头看向金楠。 “阿羽,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头髮和衣服怎么回事?”焉羽悠然心软,见金楠头髮凌乱,连外衣也没穿。 “我恨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你。” “金楠,扶我起来。” “你不爱他,就不值得为他生气。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你的刽子手,为你冲锋陷阵。虽然我的心会很痛,但我甘之如饴,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金楠握住焉羽悠然伸出的手,拉着她站起身。 “一个爱哭的傻丫头,有多大能耐。”焉羽悠然拥住金楠,“刚才那些气话,不可再说第二次。” “不是气话,字字句句真心实意。你或许不知,只有你才能让我哭。” “你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却在我单调清冷又平静如水的生命里激起了巨大波澜。金楠,入了这宫门,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有你在就够了。阿羽,你做不到的就让我替你分担吧,哪怕遭天谴。” “在这儿等我。”焉羽悠然拉开些距离,恢復往日的威严,走出内殿对跪着的木棉和杜梨说道,“好了,你们两个也起来吧,去为本宫准备沐浴更衣,顺便命人把寝殿收拾干净。” “谢娘娘恩赦。”两人叩拜道。 “木棉,你去告诉公主,金楠今日就留在本宫寝殿伺候。” “是。”莫说木棉吃惊不小,杜梨更是吃惊到浑身打了个哆嗦,自家主子这是摆明想要了金楠在仪宣殿当差么? 第28章 为奴为婢 皇后娘娘的沐浴,当然是有浴池了。 金楠跟着焉羽悠然走向内殿后面,珠帘门的那边,热气缭绕,金楠才看清了浴池。杜梨和依兰将衣服等物品放好在池边的榻上,相互递了个眼神便自觉地退出去,自家主子沐浴,已有一年没让人伺候了。 “不是说要帮我做事么?”看到金楠红着脸不敢看自己,焉羽悠然坦然道。 “做,做什么?”金楠真是越活越没脸皮了。 “你在公主府是贵客,但在仪宣殿,只能是跟木棉她们一样的身份,你可想好了。”焉羽悠然勾起金楠的下巴。 “想,想好了。”金楠回视焉羽悠然坚定道,“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为奴为婢我都认。” “为本宫更衣。”焉羽悠然张开双手,眼带笑意。 霎时间,金楠整张脸都红了个通透,而且晕开至脖颈。也不是没脱过眼前人的衣服,可被她这样以命令的口吻说出来,金楠就蔫了。这回倒不是觉得自卑,而是害臊。 好不容易解了焉羽悠然的衣服,又听她让自己脱了衣服下水,金楠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躲起来。 “连这点事都做不了,本宫留你何用?” “焉羽悠然你故意的!”金楠横了心,三两下把自己扒了个干净,扑通一声跳下水,搂住焉羽悠然就如狼似虎地吻了上去。 第45页 是了,只有这个人的气息,才让焉羽悠然为之沉沦。 两人吻得如胶似漆,金楠顺着玉肌一路吻向下,待到两颗红梅绽放,突然将焉羽悠然转了个身,双手握住柔软揉捏,无比轻柔的吻落在后背上,引得焉羽悠然嘤宁出声。 金楠怎么吻也不够,焉羽悠然没有喘息的空间,便被金楠托起坐在了池边。 紧接着,金楠炙热的吻接踵而至,从唇到耳垂,再到胸前,再到小腹,最后停留在了焉羽悠然神秘的羞人地带……双腿被大大地分开,架在金楠肩上。 焉羽悠然有点后悔了,不该拿话激她的。这人外表看起来对自己敬让三分,但在这情爱一事上…… 在金楠的唇舍下泻了身子,还没缓过神,焉羽悠然的腰被金楠环住,再次入了温水。而恩爱运动还在继续,金楠邪魅地唤了声“阿羽”,舔了舔焉羽悠然的朱唇,手指顺势滑入幽口轻轻一顶,便被焉羽悠然咬了一口! 做这种事的时候,痛并快乐着,即是最好的诠释。 金楠的体力好到不知疲倦,把焉羽悠然折腾得够呛,最后给两人擦干身体,松松垮垮地穿了里衣躺在池边软榻上。 “阿羽,我想成为你的人。” “你觉得我还有力气要你吗?”焉羽悠然找了个合适的藉口,连眼都没睁一下。 “那下回我不这么卖力好了!” “闭嘴。” 偏殿里,夏悠妍窝着火气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母后不是不喜欢那些来歷不明的人吗?金楠不是一直惧怕母后的严厉风范吗?可为什么木棉说母后今晚只招了金楠一个人在内殿伺候?金楠,你不是不愿当婢女吗? 清晨,金楠早早地醒来。笑着吻了吻焉羽悠然,坐起身穿好昨夜木棉送来的衣服后下了床。 “整理妥当了就叫木棉和杜梨进来。” “阿羽你醒啦?”金楠回头,发现焉羽悠然明明还闭着眼,“以后伺候皇后娘娘沐浴更衣的活儿,是不是都由我来负责了?” “出去!”焉羽悠然睁眼,不能让金楠恃宠而骄。 “你昨晚捉弄我好几回,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金楠厚着脸贴了上去。 “本宫可不是什么州官。” “好好好,您不是州官,您是举世无双的皇后娘娘。”赶紧去珠帘旁的隔间收拾收拾才是首要。 木棉和杜梨伺候焉羽悠然梳洗,金楠则全程站在旁侧观摩学习。心里嘀咕着,还是不穿华服不盘头髮的阿羽最好看。咳,咳,哪里是不穿华服,金楠心想的是不着一物的胴体…… “娘娘,公主来请安了。”海桐禀道。 “今日起得倒挺早,让她进来吧。你们去准备早点,金楠一人留下。”焉羽悠然朝金楠伸出手。 “能好好说吗?你别对妍儿太苛刻了。”金楠扶着焉羽悠然小声说道。 “你是她的人,还是本宫的人?”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的人!” “那你还妄想要爬到本宫头上?”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金楠百分百听从,绝无异议!” “口不对心的敷衍,不听也罢。” “阿羽,我对你可是绝对真心的啊!”在言语上跟焉羽悠然碰撞,金楠是讨不了好的。 焉羽悠然惬意地坐在软塌上,大抵也猜出夏悠妍起早的原因,估摸着是来讨人,要携着金楠回公主府。夏悠妍进来后先是打量了金楠,哪想到对方春光满面,原是自己干着急了。 你来我往地寒暄几句后,焉羽悠然招夏悠妍坐在了身边,还理所应当地使唤金楠去泡茶,也没在意她会不会。 “母后怎的把金楠当成是宫里的婢女了?儿臣还是及早领她回了公主府,免得她心里跟儿臣怄气,怕又伤了她的自尊心。”金楠出去后,夏悠妍望着她的背影笑道。 “在本宫这儿怎么就伤了自尊心了?”焉羽悠然配合地接话。 “这您就不知了,昨儿个夜里啊,金楠还满腹委屈地在儿臣面前耍了诨,怨儿臣要她着了依兰的宫装。就在御花园中,愤懑地扯下了头饰和外衣,那阵仗,可不得了……”想到金楠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夏悠妍笑出了声。 “妍儿,你与她再交好,也不能为她弃了公主的高贵气质。她再怎么得你欢喜,左右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恃宠而骄于她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瞧母后说的,儿臣视金楠为知己好友,您说得她好像成了儿臣养在府里的面首。”此话一出,夏悠妍自己都觉得惊讶,赶忙自圆其说道,“儿臣如今只身在外,也是期盼着能有个可以推心置腹说说心里话的好姐妹。金楠昨夜喊出了她的心声,她说她不想被当做唿来喝去的婢女,不想在我们面前低人一等。听了她的控诉,儿臣忽然觉得很难受,觉得是自己折了她的翅膀,变相践踏了她的自尊。看到她难过,儿臣心里也跟着难过,所以儿臣……” “与公主结交,她就该有这个为奴为婢的觉悟。”焉羽悠然云淡风轻地说着,心却揪着。 “只金楠一个。”夏悠妍站了起来,朝焉羽悠然屈身道,“儿臣恳请母后高抬贵手,容许儿臣放纵这一回,只交金楠这一个朋友,全心全意无半点虚假,更不用恪守主奴之别。” “那好,你自行问问金楠,看她是否愿意随你出宫回府。” “哪里还用得着问?金楠过惯了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的日子,这宫里的规矩又多又杂,她肯定是不喜欢的。” “未必。”焉羽悠然暗忖,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妍儿确实对金楠过于袒护,甚至过于信任和依赖了。再任其发展,恐怕就不止是知己好友那么纯粹的情谊了。 要不是自己对女子动了情,焉羽悠然岂会敏感至此。身为母亲,谁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何况,女儿极有可能会喜欢上的还是与她母亲有了肌肤之亲的情人。焉羽悠然不是专断之人,事情还没发展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能快刀斩乱麻,为何不斩! 在外边偷听到夏悠妍的肺腑之言,金楠的心被触动。儿时的夏悠妍也略有些骄纵蛮横,但她却对当时那个小狐儿付出了真情真义。 乃至长大后,自己变做了金楠,却也同样得到了她的真情真义。 “娘娘,您要的茶水泡好了。”金楠浅笑,双手端着食盘,焉羽悠然取了一杯,“公主殿下也喝喝看,评评我泡茶的水准,可有木棉姑姑的一半功力?姑姑说娘娘素爱品茶,我这泡茶的技艺还需跟上,免得被责罚。” “金楠,我已经向母后请辞了,我们明日就出宫回府,你便不用再做这些了。”夏悠妍端了茶,歉疚道。 “金楠谢公主厚爱,但我想留在仪宣殿随侍娘娘左右。”金楠低头说道。 “……”夏悠妍揭开茶盖的动作一滞。 第46页 “公主,是金楠辜负了公主的一片盛情。”金楠托着食盘跪地,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着夏悠妍行此叩拜大礼,“望公主成全。” “你,给我个理由。”夏悠妍的手一晃,滚烫的茶水溢出,溅在手上也毫无知觉。 “是我贪慕虚荣,总想着能跟在天底下最有名望的人身边分得些荣耀。其次,是我仰慕才情满天下的皇后娘娘已久,幸有公主牵线见得娘娘本尊,金楠甘愿在仪宣殿供娘娘差遣……” “够了!”夏悠妍怒不可遏地打断,闭了眼控制住急促的唿吸。 “公主恕罪!”金楠匍匐在地。 “怪只怪本公主看走了眼。我真当你的气节有多清高,原来也不过如此,利慾薰心才是你的本性!”夏悠妍将茶杯重重地搁在食盘上,“这个奴才,母后想留就留着吧,儿臣还是孑然一身的好,儿臣告退了。”夏悠妍气极了,强忍着怒气走到外殿,双腿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木棉扶住她,忧心忡忡地唤了声“公主”,只听得夏悠妍说道:“姑姑,我要出宫,我现在就要出宫,我想念我的公主府了,在那里没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直到此刻,夏悠妍都还在为金楠的“贪慕虚荣”找藉口。 她不信金楠是真的心甘情愿留在仪宣殿给母后为奴为婢,昨夜的控诉言犹在耳那般真挚,全然不像是演戏装出来的,一定是母后逼迫了她! “猜猜你说的那番话,妍儿会不会信?”焉羽悠然伸手拉了金楠起身。 “长痛不如短痛,我让妍儿体会了被人背叛的滋味,不管她信与不信,她跟我之间都会有了隔阂。” “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她只怕是厌我更甚。” “启禀娘娘,公主殿下方才急急忙忙地就出宫去了。”木棉进了内殿说道,“但公主让奴婢带了一句话,说是要告诫给仪宣殿的所有侍从。” “她没叮嘱你不许让本宫知道?” “这倒没有,奴婢也不敢欺瞒娘娘。”木棉听不到主子的下文,继续说道,“公主殿下说,金楠再怎么不济,再怎么卑贱,终究是从堂堂公主府走出来的人。” “恩。木棉,从今天起,金楠就是本宫仪宣殿的人了。”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金楠姑娘的住处。”从贵客跌滑至婢女身份,衣食住行的待遇也将随之改变。 “也不必大费周章,就让她跟你一个屋吧,宫里的所有规矩和忌讳,务必在五日内全数教会她。此外,为了保险起见,在这期间没有本宫的口谕,金楠不得离开仪宣殿半步。木棉、金楠,你们二人可都听明白了?”焉羽悠然说道。 “奴婢明白。”木棉答道。 “我以后是不是也要自称奴婢?”金楠巴巴地望着焉羽悠然,眼里尽是不情愿。 “如同本宫此前对公主说的,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有所觉悟。你连这最基本的委屈都接受不了,又何苦为难自己,不如随公主回府得她庇佑,安然度日来得轻巧。你觉得呢?” “……” “罢了,看在你对妍儿有恩的份上,你在仪宣殿自称金楠吧。” “谢娘娘恩典。”金楠应道。 “新年方至,来仪宣殿请安的人不会少,金楠这几日就不必来内殿伺候了。等你学好了宫里的规矩,本宫自会召见你,可懂?” “我一定好好跟着姑姑学习礼仪,不给你添乱。” “木棉你带她下去吧,让杜梨来伺候本宫用早膳。”焉羽悠然屈指敲着案几,不再看金楠。 第29章 恃宠而骄 金楠搬去了木棉的房间,而木棉的房间是离皇后娘娘寝殿最近的。屋内本就有两张床,金楠搬进来后,木棉又差人放置了一张屏风在中间隔断,给彼此一些空间。 夏悠妍走了,连金楠送给她的小黑鸟都没带走。 听木棉讲了两三个时辰的宫规,脑袋犯晕。听闻有妃嫔求见皇后娘娘,木棉便过去伺候了。 “小黑鸟,你说妍儿会恨我吗?” “笨蛋,笨蛋。” “你才笨!你跟了妍儿也有好几日了,竟然什么词儿也没学会?喂,你该不会是只能听懂我跟你讲的话?”金楠在靠在窗边逗弄八哥。 小黑鸟跳上金楠的肩头,轻轻在她的髮髻上啄了几下,愈发亲密。 金楠笑着摸了摸小黑鸟的羽毛:“以后干脆就叫你小黑吧。咱们这样相互做个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等开春了,我便帮你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寻一寻伴侣,但你自己也得争气,别被那些个雌鸟看低了。” 整整五日过去,金楠硬是连一面都没见着焉羽悠然。 “姑姑,娘娘最近都在忙什么?”金楠真怕自己被遗忘在了角落,这日主动问起。 “今日坤王殿下携王妃来给娘娘请安,你跟他们应当认识,若是无聊得紧,不妨去前院等等看。”木棉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瞧着金楠满怀希冀的目光,不忍心打击她,于是岔开话题。 “我可以去吗?会不会惹娘娘不快?” “娘娘会不会不高兴,你难道比我还没谱?别磨蹭了,想去就去吧。”木棉说完,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她在绣的是一个蓝色的荷包,而荷包上面的图案,赫然是两朵并开的芍药花。 虽说同住一个屋檐下,让木棉对金楠又多了些了解,但却看不清她的本真。 与别的侍从接触,金楠总表现出疏离和拘谨的姿态,唯独在自己面前,她才偶尔流露出率真开朗的性格。或者说,是在主子面前。 她问金楠喜欢什么花,金楠回答说,芍药。 她看见金楠灿若芍药的笑容,蓦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烟雨阁,那支在主子寝殿里盛开了十余日的芍药。那是在寒冷的冬日,那时还有一只备受主子喜爱的小狐儿…… “金楠参见坤王殿下,参见坤王妃。”金楠在前院等到了夏子坤和林静心,迎上前行礼道。 “不必多礼。”林静心扶了扶金楠。 “初见时,本王道是哪里来的高洁女子,却不过两月就原形毕露。”夏子坤语气不善。 “王爷教训得是。” “教训?本王可不敢在仪宣殿造次。” “王爷息怒,可否容妾身与金楠姑娘说几句女子之间的私下话?” “静心,你别同平宁那个傻孩子一样,被某些人的巧言令色给蒙蔽了双眼。信错人,伤的是自己的心。少说几句,本王在外边等你。”夏子坤留给金楠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公主恨我是应该的。”金楠苦笑道。 “金楠,我且以朋友的立场问你一句,你留在仪宣殿是否有什么苦衷?” “没有苦衷,是我自愿的。” “难怪公主生气。” 第47页 “我承认,我接近她就是为了能面见皇后娘娘。” “何故?” “静心,我叫你一声静心,是因为你蕙质兰心,比公主成熟稳重。我希望你还没有对我失望透顶,能在给娘娘请安之余陪我说说话也好。我入宫,真不是为了攀附权贵,更不是为了做皇上的后宫女人,你信我。” “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害人之事?”林静心问道。 “我并无血海深仇,这点你也可以放心。对了,你帮我带一样东西给公主,是我早前备好给她的赔礼,可行?” “嗯。”林静心点头应道,她愿意相信金楠的话。 “吁!”金楠吹了个口哨,小黑就扑刷扑刷的飞了过来,落在金楠张开的掌心。 “这是?” “我驯养的小鸟,叫小黑,前日里已经送给了公主,她生我的气就把它落下了。小黑认得公主,帮我把它送还给妍儿吧。” “那你自己在宫里保重,宫里比不得外面,凡事都要多加忍让,一不留神就是杀头的大罪。” “多谢王妃关心。”金楠礼貌地笑笑。 随后,金楠把小黑轻放在林静心肩上,恐吓它不准打王妃的主意,坤王定不会饶恕。林静心被金楠和小黑子的互动逗乐,微笑着道了别就走了。目送坤王和王妃离开,金楠一转身就看到了焉羽悠然,脚步还没动,焉羽悠然就回了殿里。 金楠愣在那里,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多苦多累多委屈都要咬牙走下去。 说是选择,其实哪里有什么选择。她下山化作人形,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只为了焉羽悠然一个人吗?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选择不选择的问题,也没有后悔不后悔一说。 林静心把小黑送去了公主府,小黑一路上谨遵金楠的嘱咐,愣是安静得出奇。 金楠不让小黑随意开口,也是怕招惹无妄之灾。不过也幸亏小黑只能完全听懂金楠说话,除了流氓、臭丫头、笨蛋和我爱你几个词以外,金楠又教会了它说妍儿、对不起两句。 夏悠妍抓了一把谷粒,一颗一颗递给小黑餵它吃,是她少有的耐心。小黑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金楠对自己的交代,要说什么来着?我爱你?不对!臭丫头?不对!这是用来骂金楠的词儿:“妍儿,对不起,妍儿,对不起,对不起!” 乍一听小黑开口,夏悠妍噗嗤笑了。将谷粒全摊在桌案上,拍了拍手,双手抱在胸前:“是她让你来给我道歉的?那成啊,你再多说几遍,说到我不气了为止!” 虽然小黑确实不明白夏悠妍再对自己说什么,脑袋偏来偏去转着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夏悠妍发傻,也足以让夏悠妍的气消了大半。剩余的小部分怒气转移到了葛远山身上,夏悠妍命他每日捉虫子,餵饱小黑。 皇宫,仪宣殿内。 焉羽悠然避着不见金楠,是想让她沉下心来把宫里的规矩都熟记于心。 皇宫里的生存法则,比动物界的生存法则更为残酷。尤其在这后宫之中,是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日,景妃带了五皇子一同来给后宫正主请安。 “池边那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她?”夏子昭请了安,就在海桐和贴身侍从的陪同下在园中游走,正看到金楠在池边餵鱼。 “回五殿下,那位是仪宣殿新来的婢女。”海桐恭敬地回答道。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金楠。” “可是三皇姐带进宫里的那个女子?” “正是。”一问一答间,海桐暗道不妙。五皇子来仪宣殿的次数不算多,却总将仪宣殿的所有侍从都记得清清楚楚,无一遗漏。听他刻意提起平宁公主,嘴角似乎还挂有一丝轻蔑的笑意。 金楠来仪宣殿也有大半个月了,公主和娘娘都不曾让她抛头露面过,至今未与宫里的其他主子正式碰面,包括皇上在内也没见过。 “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夏子昭来了兴致,吩咐道。 “五殿下想见金楠,奴婢把她叫过来给您行礼便是。”海桐出声道。 “谁说我想见她了?本殿下是想看看池里的鱼儿长大些没有,你们都大手大脚的,吓跑了它们我还怎么看啊!都给我待在原地不许动,听见没!”夏子昭存了心想报復。 海桐噤声,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看着夏子昭心怀鬼胎地靠近金楠,本想装作不小心把金楠推进池子里,却被金楠闪身躲开。 某个小屁孩偷袭失败,自己却失去重心朝前扑去。夏子昭大叫着准备与冰冷的池子相拥,幸亏金楠及时出手拎住了他的后领,也没立即拉他上来,只问道:“哪里来的小孩子?” “本殿下是堂堂五皇子,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还不拉我上去,你找死吗!” “金楠,快拉五殿下上来!”海桐花容失色的跑到池边,这五皇子要是在仪宣殿有个三长两短,皇上还不得大发雷霆,打死几个奴才都是轻的。 闻言,金楠不急不慢地拉他站稳。 不等金楠行礼,夏子昭就横眉竖眼地一脚踢向金楠的膝盖。金楠吃痛,本能地抬手。 “怎么,大胆奴才,你还敢还手打本殿下不成?”夏子昭傲慢地蔑视着金楠,“你今天要是敢动手打我,信不信我一状告到父皇那里,这仪宣殿的人都没好日子过!” “金楠,给五殿下道歉。”海桐拉了拉金楠。 “我何错之有?是他自己存了坏心思,自食其果。我出手帮了他,是他该感谢我才对。” “让本殿下感谢你?休想!”夏子昭再次提脚欲踹金楠。 “同样的花招,你以为我能让你踢两次?什么五殿下,我看就是个蛮不讲理的臭小子!你要撒野耍泼,恕不奉陪。” “站住!”夏子昭大喝。 “景妃娘娘!”一干侍从全都吓得跪下了。 “母妃,这个丫头欺负儿臣。”见自己的母妃出来,夏子昭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 “本宫都听见了。”景妃摸了摸儿子的头,抬眼睥睨着迴转了身的金楠,“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见了本宫为何还不下跪?仪宣殿的主子没教你规矩吗?” 金楠跪过焉羽悠然,跪过夏悠妍,可她没想过要向自己讨厌的人下跪。 夏子昭见状,又朝金楠的膝盖踢了两脚:“哼,三皇姐不在,没人给你撑腰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卑贱的奴才,本殿下就是想要了你的命,你也是无处申冤死不足惜!” “本宫仪宣殿里的奴才,何时轮到五皇子说杀就杀了?”焉羽悠然得到海桐遣去的人的通报后,也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见焉羽悠然亲自出面,景妃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越矩,拉了夏子昭屈身行礼,“昭儿年幼不懂事,被奴才顶撞,便忍不住教训了她几句。” 第48页 “回禀皇后娘娘,五殿下观赏池里的鱼时不慎摔倒,幸得金楠及时出手相助才免于落水。金楠才来宫中不久,没见过五殿下,是以在言辞上缺了礼数惹怒了殿下。”海桐一五一十地禀明真相。 “既是如此,也算功过相抵。”焉羽悠然不怒自威,“本宫命金楠向五皇子磕头赔罪,再杖责十棍,此事便了了,景妃意下如何?” “甚好,全凭皇后娘娘做主。”景妃含笑回答道。 金楠压下所有的冤屈,在焉羽悠然转身的那一刻跪了下去:“奴婢有眼无珠,不识景妃娘娘和五皇子殿下,罪该万死!” 随后,金楠被押去领了十个板子。 挨了打后,金楠一言不发地趴在床上,也不许木棉为自己上药。 “金楠吶,景妃母子深得皇上宠爱,宫里的其他主子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奴才们更是绕道而行。娘娘虽是后宫之主,可如今娘娘却毫无争宠之心,要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没了皇上的荣宠,即便是仪宣殿,日子也不好过。教了你这么多日的规矩,我以为你都……” “姑姑别说了,这十棍打得好!” “你也道我是明白人,所以我得告诉你,娘娘她是心疼你的。除了仪宣殿的两位小主子,娘娘对你已经是格外地宽容和维护了。” “木棉姑姑,在这里,真的只有争宠才是后宫女人的唯一出路吗?” “嘘,皇上对咱们娘娘余情未了,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地示好,可娘娘就是视而不见。我和杜梨甚至连公主都劝过了,娘娘也不是无动于衷,但娘娘始终不作表示,自然也就看不见什么转机了。”木棉惆怅道。 第30章 等我回来 听闻金楠被打,夏悠妍火速赶到了仪宣殿。 木棉把药膏拿给夏悠妍,说金楠死活不肯上药,也不肯吃东西,让夏悠妍劝劝她。 “金楠,跟我回公主府吧,你先前当着母后面说的那些违心胡话,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权当做没听见,好不好?”夏悠妍坐在金楠的床边说道。 “公主不用劝我,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还不及你母后心里苦的十分之一。”见夏悠妍沉了脸色,金楠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我该亲口对你说,妍儿,对不起。” “你那些道歉的话,我现在不想听。”夏悠妍扣住金楠的手,“你跟母后才相处了多久,就满口满心地向着她?我对你的好,你都忘了是不是?母后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们一个二个都着了魔似的跟着她。宫里危机四伏,你这样的性子只有吃亏的份。” “改变不了别人,还改变不了自己么?” “金楠,听我一次。” “虽然蔚家受了些波动,但当前局势仍然不利于娘娘,我不想离开她。”金楠无力地摇摇头。 “是母后自己不想争取,父皇心里是还有母后的……” “可你母后心里有他的位置吗?他伤你母后的心在前,又送走了七皇子充当人质,你让你母后如何再接纳这样一个男人?妍儿,若换作是你,你能心安理得地跟这样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吗?” “我帮你擦药吧。” “不劳公主大架。” “你的身子我都看过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明湖中,你还亲过我……” “那是形势所迫,别无他法!” “金楠,你为什么事事都只为母后考虑?那我呢,你可曾把我放在心上?”夏悠妍把药膏塞进金楠手里,“就让它痛吧,痛了,才能记得更深刻。” 外面已经被黑夜吞噬,夏悠妍出门时,焉羽悠然隐在转角处。兀自望着夜空,半晌才进了屋。 金楠与夏悠妍的对话,她听到了。 “姑姑,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了,我想吃鱼。”金楠以为进来的是木棉。 “先擦药吧,擦了药,我让木棉给你做鱼汤。” “你……”金楠大吃一惊,没料到焉羽悠然会来看自己,毕竟好多天没见过面了。 “药呢?给我。” “奴婢金楠参见皇后娘娘,奴婢卑贱之躯,怎敢劳皇后娘娘屈尊迂贵?您还是请回吧,折煞奴婢了。” “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本宫。” “呵呵,奴婢不怨任何人。有因有果,对你的情就是我种下的因,此生由这个因所引起的所有后果,我都来者不拒。奴婢的这个回答,皇后娘娘可还满意?” “金楠,你非要这般与我针锋相对吗?” “奴婢只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心,应该再狠一些。”阿羽,你再狠一些,或许就不会恨我。 “如果你不想三五天之后还下不了床,就把药给我。我不说第三次,也没有多余的闲情跟你争执不下。”傻丫头,你可知我做不到跟夏正逸同床,是因为我心里有了你。 “拿去。” “……” “我是真饿了,说好的鱼汤……” “闭嘴。” 金楠啊金楠,焉羽悠然是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都为你折腰了,你还有什么好傲娇的! 在床上趴了两天,金楠有了新的打算:“姑姑,宫里的奴才都有奴籍?”入睡前,金楠试着翻了个身,屁股没那么痛了,问道木棉。 “这是自然,在宫里当差,每个人的身家背景和底细都会被查个透底。娘娘掌管凤印,后宫奴才这块儿也是需要娘娘亲自负责监管的。”木棉也醒着,便详细回答道。 “这么说,我现在也是奴籍了?” “还不是。娘娘口头上留了你在仪宣殿,但目前还没将你正式划入后宫奴籍。” “姑姑,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不是奴籍就好,金楠打定主意要出宫,她还有很多其他事情没完成,她不想就这么被囚禁在宫里任人宰割。 “是不是挨了打,被打怕了?所以后悔,想脱离苦海?” “我不是怕了,也不是后悔。我是想脱离苦海,但我更是想帮助娘娘走出困境。姑姑可能认为我在说大话……” “让公主带你走吧。”木棉对金楠亦有疼惜之情。 “一年,最迟不超过一年!”金楠知道木棉猜出了她做的决定,不再多说,“我一定会重返仪宣殿,不遗余力助娘娘掌握大权!” “走了也好。” “明日,请姑姑帮我通知公主。” “明天就走会不会太急了些?娘娘那儿你怎么说?” “早走一日,便早一日回来。毕竟我是公主带进来的,由公主带出去最合适。我要走,娘娘她不会拦我。” 隔天,木棉将绣好的荷包送给金楠。金楠的脖子上戴着焉羽悠然送给她的和田玉,就把原先的青铜月牙装进荷包。看了看渐晚的天色,酉时了,整理好衣装去了焉羽悠然的寝殿。 第49页 “娘娘的态度不大好,你说话谨慎些。”木棉在外殿对金楠说道。 “公主进去有半个时辰了吧?” “差不多。” “姑姑,你和杜梨以后就不要再劝娘娘争宠了,她那么高傲的人,不该向他低头。” 金楠低头走进内殿,焉羽悠然和夏悠妍一人站着一人跪着,金楠不知道夏悠妍的下跪是焉羽悠然命令的,还是她为了自己而跪。走到夏悠妍身旁跪正:“皇后娘娘请勿迁怒于公主,此事皆因金楠而起,是金楠心志不定。” 焉羽悠然的表情冷到了极点:“一句心志不定就想煳弄本宫?你当这仪宣殿是什么场所,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有了公主的袒护,本宫就拿你没辙了是吗!” 夏悠妍急忙叫了声“母后”,被金楠打断。 “请公主殿下到外殿稍等片刻,金楠有几句话想单独说予娘娘。”金楠朝夏悠妍微微点头以示安心。 “母后,儿臣先行告退。”夏悠妍顶住冷气压起身离开内殿,焦急等待。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焉羽悠然背过身,三十几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居然相信了一个女子对自己许下的不离不弃的山盟海誓。 “阿羽。”金楠借用自己的体力优势,不顾焉羽悠然的反抗,紧紧抱住她,“我不怕自己丢了尊严,也不怕自己丢了性命,可我不忍看到你的尊严被糟践。此前,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以为留在你身边就够了,原来,远远不够。你要骄傲地活着,永远别向他低头。” “本宫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 “去年,不,是前年的事了。前年你弃我而去,那种痛难以言喻。” “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发誓,今生只此一次。”金楠说着,一手箍住焉羽悠然的头,吻向她的唇。 焉羽悠然怒目而视,张口咬破金楠的唇瓣。金楠却不怕痛似的,在焉羽悠然的口腔内强取豪夺。腥甜的血液混合着甘醇的津液,被金楠悉数吞下。放开香唇,金楠舔了舔嘴角:“等我回来,任你处置。” 域西国天赋十九年初春,金楠和葛远山偷偷告别了公主府,远离溧阳城,只每隔半个月让小黑千里迢迢送一封简短的信件向她报平安。 前三个月里,金楠每月都花了大把时间女扮男装混迹各个青楼。直到第三个月,葛远山把葛文杰接了来,金楠再不涉足风月场所,却从楼里赎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给她取名:结香。 而结香花的花语是“喜结连枝”。 “这个丫头,你要一直带着?”宅院里,葛文杰与金楠并肩站立,望着一身白衣的结香。 “她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最主要的是她把命给了我。”金楠早前就选中了结香,查过她的身世,普普通通的农户出生,幼时在一场大火熏中坏了嗓子,后被卖入青楼。 在金楠注意到结香之前,结香就已破身。她为结香赎身那日,结香还在接客,被两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绑在床上…… 结香是哑巴,所有的苦痛只能吞进肚子。但她身体稚嫩,又长得清新脱俗,在楼里的身价中等,是以有很多财大气粗的市井小民都喜欢招她作陪,甚至肆意玩弄她的身子。 金楠赎了结香的卖身契,赶走两个面目可憎的男人,用衣袍包裹住浑身发抖的她。 “我带你走,再不让别人欺凌你,但你得按我的吩咐做事,可愿?”听到金楠的话,结香呜咽着点头,她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狱生活,只要有人肯为她赎身,做牛做马都好过在青楼。 金楠给结香吃好的穿好的,只要求她学一项技能:调香。 “如果我没料错,你是培养她做棋子吧?你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日久难免生情,就不怕到时捨不得?”葛文杰说出自己的顾虑。 “为了金羽,一切都能捨得。” “你让远山接我出村,说是为了成就她的大业,可我这副孱弱的身子,实在没法步入仕途。” “你不需入朝为官,只需利用你过人的才智出谋划策。你也知这方面我学不来,夏悠妍也还嫩了些,所以许多事我们都得仰仗于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期许过,以为来找我的会是她。” “我找你也一样。葛先生,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金楠笑笑,身着男装的她阴柔不失英气。 “何时去都城溧阳?” “两月后。等结香跟着师傅掌握了调香的要领便可自己琢磨了。葛先生怕不怕有去无回?” “死亦何惧?”反正是不长命的体质。 “也对,在惊天动地中消亡,也总比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来得痛快!” “结香。”金楠朝结香走去,柔和地唤了她的名字。结香回眸嫣然一笑,拿起捣鼓了一个时辰的香料递给金楠。取下结香别在腰间的绢帕,帮她擦拭着脸庞的灰迹:“你调的香都很好闻。今天累了吧?我带你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喜欢就买下来。” 结香受宠若惊地盯着金楠,足不出户地在宅院里待了二十多天,起初每日只有教她调香的女师傅会来两个时辰,后来又多了两名男子。虽然葛远山和葛文杰对自己也很好,但金楠最好。 “偏心了啊,我也没好好参观过,你就当是尽尽地主之谊,顺带把我也捎上吧。”葛远山自个儿寻乐去了,也不理会葛文杰。 “乐意效劳。”金楠点点头,朝结香伸出手。 第二卷 :万劫不復爱别离 第31章 良缘莫负 天赋十九年夏末,金楠一行四人二鸟返回溧阳城,在毗邻城门处购买下了一个小酒楼。 经营了一个月,让葛文杰和结香适应了都城的生活,金楠才和葛远山约见了夏悠妍。而在过去的半年里,夏悠妍与齐衡的私交日益密切,坤王妃林静心怀孕七个多月。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天华阁厢房外,葛远山行礼说道。 “嗯,你和钱一在楼下点菜吃饭吧,等我和金楠叙完了旧再说别的。”夏悠妍十七了,举手投足间尽显女性的气韵。 葛远山两人下了楼,夏悠妍站在门前,深唿吸。 赴约前,她有想在见面后就先甩金楠一巴掌,责骂她狼心狗肺,责骂她不辞而别。可当金楠开了门,一身月白色男子长袍,温文尔雅地出现在夏悠妍眼前时,再多的怨言和思念,都化进了一个道不清说不明的紧密拥抱里。 “你这个混蛋!”夏悠妍骂道。 “妍儿,我又欠了你一句对不起。”金楠轻轻拍着夏悠妍的后背。 “对不起值多少钱?”夏悠妍不解恨地在金楠肩上咬了一口,隔着衣服都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双排牙印,当然是金楠晚上发现的了。 “你出个价,我合计合计家当,看给不给得起。” 第50页 “你能比我有钱吗?”夏悠妍松口后,红着脸揉了揉金楠肩上被自己下了重口的地方,“不知道喊疼的么?” “为何要喊?比起倾家荡产,被你咬一口更划算。”金楠不以为意道,“坐下谈。” “哼,小黑明明是你送给我的乐子,可它一点不听我的话。每回送信都不带开口,被你养矜贵了是不是?”夏悠妍一边抱怨,一边被金楠拉着面对面坐了下来。 “我给小黑说了一门亲事,它小子见色忘友,成天只顾着跟媳妇小嗳比翼双飞,翅膀也硬了。” “亲事?”夏悠妍像个好奇宝宝。 “小黑是雄鸟,后来我们又遇着了一只雌鸟,它俩一见钟情……” “怪不得它来无影去无踪的,原来是急着回去陪夫人。”她们把八哥儿当信鸽,倒比用真正的信鸽传递信件更加安全。 “宫里的情况如何?” “母后那边一切如常,景妃母子也没做什么嚣张跋扈的举动。我在信中提过,坤王妃有了身孕。” “这我知道。怎么了,是坤王府有变动?” “自从父皇得知嫂嫂有了身孕后,对大皇兄也愈加器重了,这半年来交了不少政务给皇兄处理。朝堂有风向说,坤王有了子嗣,便也有了争储的可能性。” “你与坤王自□□好,能否看出他有无争储之心?”金楠认定的只有阿羽的孩子。 “以前没有,以后难说。”夏悠妍的眉拧在了一起,“如果子睿回不来,而嫂嫂这一胎生下的又是个男孩,想必好些朝臣都会巴结坤王府。” “来日方长,这场战役才处于萌芽阶段,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金楠?” “什么?” “你变了。” “是变了,再不变,我就没法立足了。” 又过了几日,金楠带夏悠妍去酒楼见了葛文杰和结香。酒楼这处产业记在葛远山名下,雇了掌柜和杂工,做主的是葛文杰。 “葛先生智谋超群,为何选择支持一个身陷异国囚笼的失宠皇子?”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葛某与金楠志同道合,仰慕皇后娘娘的才情已久,有生之年能有幸为娘娘、公主和七殿下效力,扶持正统,当属无憾。”葛文杰回答夏悠妍的问话。 “但愿葛先生句句属实。”初次会面,夏悠妍对葛文杰的印象不错,可就是不怎么喜欢结香。 尽管,结香连一句话都没说。 在金楠送她出酒楼时,夏悠妍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对结香有敌意,因为金楠身上的香味,和结香身上的香味一致。再加上结香看金楠的眼神,尽是依恋。 “妍儿,远山进兵察院的事就由你操办了。” “尹默是兵察院正二品统领,让他安置个新人不困难,至于远山能不能往上高升,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我和葛先生会时刻督促他。” “那个结香,真的只是你买来做丫头的?她知不知晓你是女扮男装?” “我如此打扮不过是权宜之计,她知晓我的身份。” “那就好。”夏悠妍免去了结香对金楠有男女之情的困扰,“对了,这几日你要随我去坤王府看看嫂嫂么?她对你挺挂念的。” “改天吧,我今日要陪结香去买些材料。”金楠推拒道。 “结香结香,你对一个丫头倒是体贴入微得很!”夏悠妍吃味,甩袖欲走,又转回身子瞪着金楠,“我不管,明天你就得和我去坤王府探望嫂嫂,没得商量!” 第二日两人去坤王府拜访,坤王还在朝会。 林静心当下怀有近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大得吓了金楠一跳,站得老远。 “半年多未见,我又有了身子,是不是变得很难看,你都不敢近前来瞧我了?”林静心被婢女搀扶着坐在椅子上。 “嫂嫂此言,我怎么听出些哀怨的味道?金楠她面冷心也冷,哪里是什么敢不敢,分明是她故意冷落我们这些个单方面把她当朋友的朋友。”夏悠妍坐到林静心旁边的椅子。 “公主说我哀怨,殊不知你的话语里,才酸气十足。” “怎会?嫂嫂莫要拿我开玩笑,我现在可是厌她得很。”夏悠妍被林静心反将一军,只见对方捂嘴偷笑。 “孩子就是这样来的?”今日来见熟人,金楠便也换回了女装,忽略掉两人相互打趣的玩笑话,蹑手蹑脚地走近林静心,“王妃,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你大胆!”夏悠妍反对道。 “又不是你的肚子你的孩子,你吼什么?人家王妃平易近人,说不定……” “我说不准就不准。” “好好,我收回刚才的无理请求,不摸就是了。” 林静心看着斗嘴的两人,一手抚在高高凸起的肚子上。若夏悠妍没有出声阻止,自己一定会同意金楠的请求。 三人聊了些家常,半个多时辰后金楠和夏悠妍出了坤王府,却在回公主府的路上偶遇了齐衡。齐衡原本就是要去公主府的,想问夏悠妍有没有兴趣去城外赏花。 “齐公子说的赏花,是哪一种?” “出水芙蓉。” “金楠,你有兴趣吗?”夏悠妍转头问道。 “齐公子邀请的是你。” “他邀请我,我再邀请你,不行?” “……” “金楠姑娘是公主的朋友,如有兴趣,我们便一同前往,人多热闹些。”齐衡主动说道。 “那便去吧。”金楠沖齐衡点点头。 齐衡记得金楠这个人,也知道她跟平宁公主关系匪浅。而齐衡喜欢夏悠妍,金楠这回看出来了。 几人约好后日一同去明湖赏花,由齐衡准备马车来接她们。 金楠没有再继续送夏悠妍,而是在夏悠妍走出视线后,邀了齐衡去天华阁小坐。她想知道齐衡是何时喜欢上夏悠妍的,这份喜欢又有多少是出于真情实意,够不够坚固。 “你喜欢平宁公主?”金楠开门见山地问道。 “何以见得?” “猜的。” “金楠姑娘真会说笑。” “我说没说笑,齐公子心里有数。喜欢一个人,他看她的眼神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你能这么说,一定因为你也有喜欢的人。” “……”换金楠沉默了。 “我大哥精于武学,擅长带兵打仗,而我醉心文学,却也并非对武术一窍不通。年少时除了父亲和大哥教我功夫,我还有另外一个武术老师。” “我猜你口中的这个武术老师,同样也是平宁公主小时候的武术老师。” “不错。” “没见面就暗恋她十几年?” 第51页 “非也。” “一併说了吧,拿出你的诚意来。” “你怎的料定我愿意跟你说实话?” “齐家和焉家。” “那么你呢?你又能拿出什么诚意让我相信你不会加害平宁公主?” “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金楠兀自喝了一杯酒,起身走到门口,“希望齐家对夏氏的忠心不是愚忠,也希望你不要拿虚情假意伤害妍儿。”是的,金楠说的是妍儿。 赏花当日,金楠带上了结香。 在马车上,夏悠妍就开始生闷气。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公主,干嘛跟一个小丫头较劲。 为了协调男女比例,金楠今日特意穿了男装。钱一和齐衡的一名侍卫走在后面,齐衡与夏悠妍并肩而行,金楠则牵着结香的小手走在最前面。在金楠眼里,结香只是一个她想要疼爱的妹妹。她对结香的迁就和疼爱,绝大部分是源于内疚,源于日后自己要让她做出的牺牲。 赏花的两三个时辰里,金楠与夏悠妍的对话寥寥无几。 齐衡尽量顾及夏悠妍的情绪,有时讲解一两首前人作的相关辞赋,有时也会讲一两则民间趣闻逗她开心,尺度把控到位。 回程时,金楠关切地对结香说道:“累了?累了就靠着我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结香习惯了金楠对她的宠溺,她已把金楠看作是认定一辈子的主子,但也是个可以完全依靠和信赖的主子。哪怕知道自己将要付出未知的可怕的代价,她亦不悔。命都给了主子,不是么? 看着对面的主僕情深,夏悠妍不悦。 “钱一,我想骑马,你来驾马车,我和齐公子比比谁的马术更精湛。”夏悠妍掀开车帘对马背上的钱一喊道。金楠听了也不做阻拦,随她去。 钱一直接从马背跳到马车前方,夏悠妍钻出马车,一个纵身跳到了马背上。 听见夏悠妍扬鞭而去,金楠才探出脑袋,朝后一步扬鞭的齐衡叮嘱了一句:“齐公子,务必保护好公主殿下。” 齐衡没说话,只向金楠打了个手势。 以前,他对夏悠妍更多的是欣赏,也没想过要跟别人争当驸马,可现在他喜欢上她了。 已故的焉大将军和当今的皇后娘娘对他们齐家有恩,齐衡跟他大哥齐桓都一一记在心里。表面上不过问朝堂政事,但实际上他们是站在皇后和七皇子阵营的。 在经歷蔚怀江侵犯平宁公主一案后,齐衡的心乱了。他不管所谓的侵犯是否成真,一改以往不主动结识皇族的作风,一次次欣然前往公主府拜见,只为确定她的状态好不好。一来二往的,齐衡与夏悠妍之间也有了些许默契。 马车到了酒楼外,夏悠妍和齐衡谈笑着等在那里。结香靠在金楠身上睡着了,金楠不忍心吵醒她。 金楠拦腰抱了结香下马车,在看到两人举止亲昵的动作后,夏悠妍的笑容凝固,撇开齐衡走向金楠,语调瘆人地说道:“究竟她是你的丫头,还是你是她的丫头!” “公主殿下莫管我的家事,你该放眼看看身边人,齐衡他喜欢你,良缘切莫辜负。” “金楠姑娘也已平安返回,公主,我送你回府吧?”齐衡没听见金楠的小声说话,但他看得见夏悠妍沉闷的气色,于是上前插话道。 “齐衡,你可是喜欢本公主?” “……”齐衡和金楠双双哑然,这平宁公主未免也太开放了。 “怎么,难道是本公主会错意?” “我,的确倾慕于公主殿下,但对公主并无非分之想,还请公主殿下明鑑!” “两年一度的秋试,今年你若顺利拿下第一,我便请父皇赐婚。”话是说给齐衡和金楠两个人听的,但夏悠妍的目光一刻未离开金楠。 “齐公子,金楠提前预祝你高中榜首。”金楠笑意盈盈地对齐衡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抱着结香走进酒楼。 第32章 王妃遇险 天赋十九年八月底,齐衡不负“众望”夺得秋试第一名。 鑑于齐家战功赫赫,夏正逸破格任命齐衡为督察院正三品按察使,并大告天下招其为平宁公主的驸马,延后至来年三月完婚。 天赋十九年九月,三年一度的选秀。礼察院全国搜罗了十五名年轻貌美的秀女入宫,由皇后与景妃把关,严格按照后宫的规章制度,精挑细选后留下了六名出众者。 六名新晋秀女中,夏正逸最宠幸一个名为萧然的十七岁姑娘,他唤她“然儿”。 “母后听见父皇唤那萧然为然儿,心中可有怨怒?”这日夏悠妍在仪宣殿用午膳,也不知被什么给刺激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是你父皇与嫔妃之间的私话,妍儿作为子女,实不该对你父皇和母后妄加评论。”焉羽悠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木棉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萧然的父亲只是一名地方官员,你父皇再怎么宠幸她,也不会丧失理智给自己树立第二个蔚家。” “儿臣倒不是担心无名萧家,是担心母后在后宫的敌人此消彼长,将来不好收场。” “本宫听出来了,平宁公主是觉得本宫如今人老珠黄,比不过那些明艷动人的秀女,将来也不是她们的对手,迟早要被赶下这个位子,是本宫说的这样么?” “母后恕罪,儿臣绝非此意!”夏悠妍蹬开凳子下跪。 “木棉,看着平宁公主跪够半个时辰,才准放她出宫。”焉羽悠然冷冷地抛下一句惩罚,带着一腔的怒火回了内殿。 十月中旬的某日深夜,已接近临盆的坤王妃在王府被掳走。那几日,夏子坤奉命前往邻县处理公务,林静心失踪当日,他正和随从们在离溧阳城最近的一个驿站停靠休息。 与林静心一同失踪的,还有王府里的产婆。 王妃失踪,第二日清晨才被贴身伺候的婢女发现。消息传出后,夏悠妍出动公主府的所有侍卫,与尹默带领的一百亲卫营精兵全城搜索。 金楠了解了大致情形,让见过林静心的小黑“夫妇”出城寻找线索。 尹默带着大部分侍卫在城内搜索,夏悠妍和齐衡出城往周边村落找寻可疑人物,金楠和葛远山则往最近的一座山上搜去。小黑不辱使命地率先发现了林静心,折回山脚给金楠和葛远山带路,雌鸟小嗳则去通知夏悠妍。 破庙内,双手被绑住的林静心才刚转醒。 林静心虽是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大家闺秀,可她却并不是一惊一乍的软弱无能者。冷静地环顾了四周,再冷静地回忆,即刻明了当前情形。 “我与你无冤无仇,绑我何故?”林静心难耐地想坐起来,努力保持平静地说,“王婆,现在收手,我可以劝王爷饶你不死,我想你也应该是受人蛊惑才迫不得已给我下了药吧。” “王妃心善,可我不能放你走。”头髮半白的王婆取下火堆里的烤鸡。 “绑架皇室中人,你这是死罪!” 第52页 “王妃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吃好了,待会儿还要继续赶路。”王婆扶起林静心,扯下一个鸡腿递至她嘴边,“外面的人没我好说话。” 正在此时,金楠和葛远山带着三名侍卫找到了破庙。 绑架林静心的除了王婆,还有另外几个彪悍的男子,五对六在破庙外动起了手。金楠大喊王妃,林静心用身体撞开王婆,也大喊着金楠的名字以作回应。王婆丢掉了手里的烤鸡,撕下一块布料堵住林静心的嘴。 十几个人缠斗在一起,金楠的武功不好,手臂处很快就负了伤。 侍卫和歹徒死伤过半,对方看出金楠武功差劲,便撤走一人进了破庙,想借着我方微弱的力量优势带走林静心。葛远山一边应敌,一边护着金楠,难以施展拳脚。 “你专心对付他们两个,能抓活的最好,王妃那边我去救她。”金楠朝葛远山说完,提步跑进了破庙。 “小心!”葛远山以一敌二脱身不得。 歹徒和王婆一左一右带着林静心从另一边窜进山林,可纵使金楠跑得快又有何用? 林静心眼睁睁地看着歹徒砍伤金楠,随即又看着歹徒的长剑刺穿金楠的胸口,最先晕过去的不是金楠本人,而是受惊过度的林静心。金楠自己也不曾想到会为了救焉羽悠然之外的人而不惜性命。 危急时刻,金楠忍痛摸出腰间荷包里的青铜月牙,将月牙贴在胸口。集中灵识默念口诀破除封印,金楠在月牙的光芒中浴血新生,一瞬间变成异兽乘黄的模样,下一瞬又变回了披头散髮的妙龄女子。她用刺进自己胸口的那把剑,杀了还在惊愕中的歹徒。 金楠以剑撑地,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来,王婆吓得跌坐在地上,而林静心的裙摆同样被鲜血染红。 林静心脸色煞白,肚子的疼痛将她从昏睡中唤醒。 金楠替林静心松了绑,持剑在王婆的腿上刺了一下,才见王婆的眼神正常了,然后对王婆兇狠地说道:“足够清醒了?保住王妃和她的孩子,否则,我会将你千刀万剐。” 坤王妃在山中产下一名女婴,金楠从王婆颤抖的手中接过孩子,呢喃了一句。 只有尽在咫尺的王婆听到了金楠说的话:“还好是个女孩儿。”而王婆的命,也终结在了那一句话的尾音里,见到了金楠的真身,她只有一死。 与此同时,天降数道惊雷,全都噼向金楠。而林静心再次从短暂的昏迷中甦醒过来,泪眼婆娑地望着金楠。 金楠将孩子放在一边,独自挨了天雷,心知这定是对自己冲破封印又杀了人的惩罚。可事出有因,她没得选。忍痛替林静心穿好了衣裙,左手抱起孩子跪坐在她身侧,右手捞起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头秀髮倾泻在林静心的胸前…… “静心,你生了个漂亮的女孩儿。”金楠微弱地说道。 “金楠,金楠,你还活着,还活着,真好。”林静心的第一反应不是抱孩子,而是抬手摸了摸金楠的脸。 “别怕,都没事了。”可金楠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断了气般。 “金楠,你别吓我,金楠!”一波又一波的鲜血止不住地被金楠咳了出来,林静心的叫喊声吓哭了女婴,也引来了夏悠妍等人。 随后,林静心和金楠以及刚出世的小郡主都被护送回了公主府。张太医为王妃和小郡主诊了脉,所幸二人的身体均没什么伤及要害的问题。林静心太过虚弱,从见到夏悠妍后就一直昏迷,由陆莲悉心照看。 浑身是血的金楠也很虚弱,但她强撑着意识把自己关在房间。 胸口的血窟窿还在,只是伤口自动止住了流血。她怎能将此处伤口暴露于人前,这对于凡人来讲是必死无疑的致命一剑,所以此刻必然是不能让任何人近身的。 乘黄不是不死之身,为她抵命的是那道封印! 夏悠妍不清楚金楠的伤势到底有多重,光是看到她衣服上的多处破口和面目全非的血衣,就担心得坐立难安。奈何那人硬撑,死活不许他人进屋为她查看伤势。她说她要硬闯,可金楠抵在门上威胁说,你今天要是硬闯进来,我就和你恩断义绝。 一个时辰,金楠花了一个时辰用源源不断的灵力来修復胸口的窟窿。也是一个时辰,焉羽悠然赶了来。在外人眼中,皇后娘娘亲临公主府,慰问的该是王妃母女。 “嫂嫂和孩子安然无恙。”夏悠妍忍着眼泪对焉羽悠然说道。 “屋子里的人,可是金楠?”焉羽悠然知道金楠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回了溧阳,既然她不来见自己,自己也不会去见她。 “金楠,母后也来看你了,你开门让我们进去,让张太医给你检查检查伤势。”夏悠妍抬出她母后的名号,拍着门大声说道,“金楠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还好吗?你说句话好不好!” “谢皇后娘娘关心,草民死不了……” “来人,给本宫踢开这道门!”闻言,焉羽悠然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公主殿下!”正在打坐的金楠从地上爬了起来,“别让人进来,金楠求你了,求你别让人进来。” “好,好,我帮你拦着。金楠,你保证不死,我就帮你拦着母后,不让任何人进去。”夏悠妍挡住侍卫,“请母后息怒,我答应了她不硬闯。” “屋里的人听着,你最好能活着来给本宫请罪!别忘了你对本宫的承诺,你活着,本宫才好一样一样的讨回来!”焉羽悠然压下怒火,气势汹汹地留下一连串发人深省的话语后离开。 末了,金楠吐出一个“好”。 焉羽悠然回了宫,坤王也在夜里赶回了都城,林静心却不愿跟他回王府,因为金楠伤势不明。 终于在子夜时分,金楠打开了门。 换了衣服擦了身体,让太医给自己诊脉,诊断结果是,内伤外伤皆有,而且伤得很重。金楠只把胸口的重伤修復,其余的伤都按照太医开的方子抓了药,他说怎么治就怎么治,金楠十分配合。 夏悠妍狐疑地想扒金楠的衣服,明明看到她衣服的胸口处破损,血迹最深,怎可能没事! 某公主的动作没有得逞,因为金楠的身前有个倔强不屈的小丫头,她就是被葛远山接来的结香。金楠站起来给结香擦了擦眼泪,最后还留了她在房间一同就寝。 金楠探望王妃,只说自己胸口处的剑伤有惊无险,请求她保密。 林静心含泪点头应下,和小郡主在公主府休养了三日后,见金楠的身体果真无大碍,才放心地随坤王回了王府。 同一日,金楠也带着结香回了酒楼。 葛远山抓住了一个活口,在刑察院多方查证下,七日就揪出了绑架王妃一案的主谋。 主谋原是黍察院的五品官员,在上半年的春耕改进方案中,被坤王弹劾他虚与委蛇肤皮潦草而被皇上革职,因此怀恨在心。而王婆的儿子欠了赌债,他便用金钱贿赂了追债的打手。 为了嗜赌成性的儿子不被剁手剁脚,王婆便成了从犯。 第53页 葛远山立了功,被提升为兵察院六品官员。金楠这个响亮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飘进了夏正逸的耳朵,却也奈何一次又一次无缘得见。 皇上要召见一名女子何其简单?不简单的是金楠有坤王夫妇、平宁公主和皇后护着,难不成为了见一个平民,一国之君还得与妻儿理论一通?没那个必要! 绑架案了结后,夏悠妍听从金楠的建议,劝服了焉羽悠然同去烟雨阁小住。 阿羽,冬天是我们相遇的季节。 皇后和公主启程后的第五日,金楠安抚好了结香,在葛文杰的陪同下牵马走向城门,是时候回到阿羽身边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葛文杰最后一次提醒道。 “一年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金楠呆呆地看向城门外,“葛先生,好像我还从没问过你,为何肯跟着我来溧阳趟这浑水?金羽美名远播,却也一度被世人认为是红颜祸水,你就不怕我们是在乱改天命,不得善终吗?” “我扶持的是七殿下,是夏氏王朝。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我的恩师,是她的舅舅。” “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我之所以毫无保留地想帮她,不是因为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为我爱她!”金楠勾起嘴角,“葛先生,一切不利于金羽的因素都将是我金楠的眼中钉,非拔不可!你我既已达成共识,我希望我们会是这条路上最坚不可摧的盟友!” “忠臣不事二主,我的决心不比你想像中脆弱。”葛文杰拍了拍金楠的肩,“在河谷村,我就看出你对她非比寻常的感情了。” “果然你们都是聪明人,只我一个又傻又天真。” “或许她珍惜的,就是你的傻你的天真。放手一搏吧,她值得你为她付出。” “能和你分享这个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我很畅快!等我再回城,可能就没多少时间能待在宫外了,公主和远山,你费心了。”男装扮相的金楠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烟雨阁赶去。 第33章 主奴之隔 烟雨阁内,金楠笔直地跪在焉羽悠然的寝殿外,她跪了多久,夏悠妍就陪着她站了多久。 “娘娘,从午时至申时,金楠姑娘已经在殿外足足跪了三个时辰,公主殿下也一动不动地站了三个时辰。公主身体底子好,站上几个时辰也不碍事,可金楠姑娘从去年冬天落了水,上个月又受了重伤,张太医都说她伤了本元,再这么在寒风中跪下去……” “是她自己要跪,不是本宫罚她跪。”焉羽悠然不耐地走到敞开的窗前,感受着越来越冷的天气,头也不回地对木棉说道,“你去把公主叫进来。” “您还是不见金楠姑娘吗?”木棉多了句嘴。 “本宫为何要见她?”说要留的是你,说要走的也是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夏悠妍进殿时,让木棉去她房间取斗篷给金楠披上。金楠不懂得爱惜自己,可夏悠妍是真的不忍看她再弄得伤痕累累,半死不活。 见到伫立在窗边出神的焉羽悠然后,夏悠妍直接跪在了她身后:“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 “求您放过金楠。” “……”焉羽悠然并未回头,但心却漏跳了一拍。 “金楠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鑑,儿臣为之动容,虽然儿臣从来就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对您尽忠至此!可是母后,人心都是肉长的……” “平宁不是该劝她远离本宫?” “她要飞蛾扑火,儿臣又如何劝得住。”夏悠妍苦笑,“求您放过她,收下她的赤诚之心。” “若有朝一日,金楠在后宫死于非命,更或者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妍儿可会后悔今日替她求情,求本宫带她回仪宣殿?”焉羽悠然往回迈了两步问道。 “不,她不会的,她说过她从始至终都不想成为父皇的女人,他说父皇不配。” “世事难料,有些事躲不掉。” “母后,儿臣捨不得金楠!可她的心里只有您!”夏悠妍心有不甘,“儿臣设计陷害蔚家是因为儿臣不想嫁,儿臣与齐衡有了约法三章的婚约,不是因为儿臣喜欢他,是因为我们需要齐家的支持,也是因为金楠咄咄相逼!” “妍儿不愿,她又凭何相逼。” “是啊,儿臣也很想知道,她凭什么,凭什么让儿臣对她一个女子牵肠挂肚,无可奈何……” “娘娘、公主,不好了,金楠姑娘吐血了!” 木棉的话音刚落,夏悠妍就飞奔了出去。她看见金楠正咳嗽着用袖子擦拭嘴角,衣襟上也染了血迹。夏悠妍半蹲着抱住金楠的身体:“别跪了,母后答应让你回仪宣殿侍奉了。” “是吗?多谢公主相助。” “金楠,你义无反顾地要去仪宣殿,心里可有对我的丁点不舍?”夏悠妍沉沉地问道。 “妍儿是金楠愿意用生命保护的人。” “是吗?”夏悠妍没问,你愿意用生命保护的人究竟有几个?而夏悠妍比之母后,比之林静心,甚至比之结香那个丫头,又排到了第几位? 木棉帮着夏悠妍一起扶了金楠进屋,宣太医诊治后,喝了药,吃了晚膳。 入夜,焉羽悠然传召金楠。 相见时难别亦难,凝望深深爱着的人,金楠的胸口隐隐作痛。爱别离的痛,她再也不想尝试了。 “执迷不悟的后果,你有没有想过?”焉羽悠然问。 “这次再来见你,我便当自己死了,多看你一眼,多陪你一天都是上辈子攒来的福气。”金楠揪着胸前的衣襟,摇摇欲坠地说道。 “说到死,该是本宫走在你和妍儿的前面。” “我的阿羽定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金楠有些站不住,左移几步倚靠在椅背上。 “身子骨不好,坐下吧。” “谢娘娘赐座。” 一时间,寝殿里鸦雀无声,两个人都在梳理百结愁肠的纷乱情绪,千言万语无从说起。金楠的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 不是紧张,是心痛。 “如果没什么要说的,你退下吧。该学的规矩和礼仪,木棉教过你。有不懂的,便一一请教学习,回宫后本宫不想再看到你第二次以下犯上得罪哪位皇子妃嫔。” 金楠道应承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日子就在两人不冷不热中度过了小半月,下雪这日,金楠独自一人去往山中採摘金楠树果实。 她把去年藏进青铜月牙里的没了水分的干果子取出来吃了滋补身体,又把新的一颗鲜嫩果实放了进去。准备返回时,余光瞥见了那只小白狐。金楠吹了声口哨,向小白狐招招手,抱起了它。 “跟我走,我帮你开开灵窍,看有无用处。”小白狐欢喜地在金楠怀里蹭了蹭。 第54页 “死心吧,它的灵窍不是你一只小小乘黄就能开得了的。”林间一阵强劲的寒风袭过,陌生既熟悉的男音随风而至,来人正是那名助金楠修成人形的老道士。 “老师傅。”金楠礼貌地弯腰致敬。 “你破了封印,手伸出来,我瞧瞧伤得有多重。”封印是他设下的,他自然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为何我在这世间找不到跟我一样的异兽?”金楠依言伸出手。 “这原因嘛,你迟早会知道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老道士把了脉,神情凝重地摇摇头说道,“若不是有这道封印护体,你的命就没了!金楠,你在这天地间是个特别的存在,你的灵力其实也并不属于你本身,用于自保可以,但切不可再妄自使用灵力改变凡人命格。你杀人或者救人都会遭到相应的天罚,可不是什么儿戏啊。” “有多特别?你说这灵力不属于我,是不是在告诉我,我的存在只是个替身?甚至是帮别人将养灵力的容器?” “天机不可泄露,能帮的我都帮了,该说的我也说了。” “擅用灵力,我会死吗?” “因果循环。” “我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多谢老师傅昔日相助。从今往后,金楠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金楠抱着小白狐走回烟雨阁,夏悠妍撑伞迎了过来。感激地回以微笑,金楠把躲进毛绒斗篷的小白狐露出来:“公主你看,这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小白狐?” 小白狐呆萌地抬头望了一眼夏悠妍,眼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惊喜。金楠摸了摸小白狐,“公主给这个小傢伙起个名吧。” “白雪,就像这片纯净无暇的白雪。” “小傢伙听到没,你以后就叫白雪了,白雪白雪,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咱们快谢谢公主殿下赐名!”金楠握了白雪的一只爪子,朝夏悠妍作叩首状。 “好啦,你就别折腾它了。给我抱抱,你撑伞。”夏悠妍笑道。 焉羽悠然和木棉远远地瞧见两人一狐其乐融融地穿过园林,进了夏悠妍所住偏殿。金楠给公主撑伞,那一幕,连木棉看了都觉得很美好。再偷偷打量自家主子,恍惚的神情,久久望着那个方向。三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呢? “木棉,本宫是不是老了?” “娘娘风华正茂。” “风华正茂的是孩子们,她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用过晚膳后,金楠正盘腿坐在床上想探索白雪体内是否有灵根,好用自己的灵力为它滋养滋养。听见有人敲门,收回灵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把昏睡中的白雪放入被窝里,才起身去开门:“现下这么晚了,木棉姑姑找我何事?” “娘娘今日感染了风寒,太医瞧过了,需得将养几日。”木棉说道。 “我能做什么?”金楠礼貌询问。 “娘娘喝的药,我必须亲自守着膳房的人熬制,海桐又在公主那边当差,所以娘娘的寝殿里缺人,也只有你是信得过的了。” “谢姑姑信任,我这便过去。”阿羽病了。 病来如山倒么?倒没那么夸张。焉羽悠然心情不佳,吹了些寒风,的确病了。迷煳煳感觉有人大胆地坐在自己床边,只是疲乏得没有力气睁眼训斥。紧接着,一个轻柔湿热的吻落在额头,她听到那人唤自己“阿羽。” 金楠拿了一个毛绒坐垫放在地上,跪坐在上面,又伸手探进被子里,想试试焉羽悠然的体温是否正常。触到了焉羽悠然的右手,冰得出奇。 两只手握着她的手呵气揉搓,也不见体温升高。金楠麻熘的脱了两层外衣,爬上凤床。钻进被窝后,将焉羽悠然的双脚勾放在自己的小腿间,左手穿过她的颈窝,右手绕过去抱住她的肩,面对面不留一点空隙,然后驱动灵力给两个人暖身体。 焉羽悠然只觉得头昏脑胀,但金楠的气息令她安心,也就不和她计较没规矩了。 木棉半夜进来过一次,看见床上的情形,自家主子和金楠都嘴角含笑的熟睡,也就默默地退出了内殿,在外边的榻上睡下。 在仪宣殿主事了那么多年,木棉是众多宫人中最为处惊不变的一个。主子对金楠的纵容,木棉已消化吸收了。而主子对金楠,金楠对主子,有一种惊骇的感情唿之欲出…… 木棉早早起床重新熬了药,卯时三刻唤醒金楠。 金楠下床的时候,焉羽悠然也醒了,两个人都装作昨夜的相拥而眠是幻觉,只字不提。 待伺候焉羽悠然喝了药,梳洗完毕,金楠也回房收拾了一下自己。把白雪抱去赖床的夏悠妍房间,自己则去书房转了转。嗯,还取走了一本书揣着。 “娘娘吃过早点了,这是娘娘吩咐给你留的桂花羹,趁热喝了吧。” “谢姑姑。”金楠接过木棉手中的碗,勺子都省了,直接仰头喝了个底朝天,“姑姑做的美食很可口,日后也教教我。” “跟着公主待久了,你也愈发会甜言蜜语哄人了?” “我和公主一样,都是真心敬爱姑姑你。”金楠压低声音,“刚刚我走之后,娘娘没说什么不准我来伺候的话吧?您可得实话实说。” “娘娘嘴上没说,可心里乐意不乐意见你就不好猜了。”木棉笑道。 “那我只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别贫了,进去吧。娘娘寒邪入侵,你就别惹她不痛快了,事事顺着娘娘……” “我都懂,姑姑不必忧虑。”金楠应道。 一进去就看到焉羽悠然站在窗前,金楠赶忙跑过去关了窗户,拢了拢她身上的毛裘披风。焉羽悠然也不说话,直到金楠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才冷淡地甩开她:“你越矩了。” “金楠知错。” 等焉羽悠然坐上软榻,金楠忙不迭地为她拿了毛毯盖在她的腿上,自己盘了腿坐在她脚边。 准备工作做好,金楠变戏法似的从衣袍里摸出一本书册,封皮上写着花鸟图集:“我给你念书好不好?这本才是如假包换的花鸟图册,比蓉婶家的那本正经多了!” “蓉婶家的那本,有多不正经?” “下回你心情好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金楠翻开图册,专门挑捡了一些生僻不常见的花鸟解说念给焉羽悠然听。才过半个时辰,某人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腿也麻了,念着念着就歪在焉羽悠然的腿上打起了瞌睡,之所以这般柔弱,也与身体不好和昨夜损耗了不少灵力有关。 夏悠妍来请安,焉羽悠然也不避讳。只是托着金楠的脑袋,让夏悠妍和木棉协力把金楠扶至了榻上休息。 看到白狐亲昵地蜷在金楠身边陪她小憩,焉羽悠然恍惚中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和金色的小狐儿。那时候的自己,有一颗静如秋水的心。 第34章 不再离开 又睡了一个多时辰,金楠醒来,揉着惺忪的双眼,抱着白雪蹭了蹭。 第55页 “醒了就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本宫这里不是你的栖息之所。”焉羽悠然拿着一本书半躺在床榻上,实则没看进去多少内容。 “方才多谢娘娘好意收留。”金楠知道让焉羽悠然原谅自己很难。默不作声地起身穿好衣服鞋子,整理好了被自己弄乱的软塌,正想抱了白雪离去,却回头瞧见白雪跑去了焉羽悠然的床边,像曾经的自己那般,傻乎乎地蹲在边上望着焉羽悠然。 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金楠低着头走过去。 “请娘娘好生休息,奴婢这便退下。”原来自称奴婢,也没什么说不出口。这个觉悟的破壳而出,希望不会太晚。 听到金楠的话,焉羽悠然的手一抖,却不曾抬头。终究,她和她之间走到了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婢女的局面。可,这从来就不是自己想要的,金楠,你为何就是不懂? 在心底苦笑着吞了眼泪,金楠弯腰捞起白雪说道:“以后别来打搅娘娘的清净,知道吗?” 就在一人一狐即将走出内殿时,焉羽悠然还是开口了:“你在宫外如何,本宫不管,但你已经是本宫身边的人,往后不可擅自着男装行走,以免徒生事端。” “奴婢记下了。”金楠背对着焉羽悠然,谦卑地答道。 直到珠帘的碰撞的声音响起,焉羽悠然才抬眸。不可否认,褪去稚气的金楠穿了男装显得更为正气凌然,雌雄难辨之下也更加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力,充满了诱惑。 焉羽悠然只见过一次,就是第一日金楠跪在寝殿外,被夏悠妍抱住的那次。 那个画面,很刺眼! 同金楠抱着白狐而夏悠妍为她撑伞,两人谈笑言欢的画面一样刺眼! 金楠,我还能再信你一回,还能再把心交出去一回吗?呵呵,我焉羽悠然什么时候竟然痴傻到了如斯地步?情情爱爱,不要也罢! 在烟雨阁住了二十多天,焉羽悠然也去过了小狐儿的山洞,一无所获。临近归期,夏悠妍终于按耐不住离别愁绪,早早地找了金楠来房间秉烛夜谈,哪怕仍旧改变不了她入宫的决心。 这个夜晚,金楠听夏悠妍讲了很多很多关于她的母后和他们姐弟二人的往事。曾经,她的父皇深爱她的母后,甚至把宫里最好的一切都赏赐给了仪宣殿。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重男轻女,可夏正逸最宠爱的却是她这个平宁公主,甚至比对七皇子还要好。 夏悠妍的名字与其他皇子公主的名字都不同,是唯一一个一出生就有了封号的公主,只因她是焉羽悠然的女儿。 已故太后最宠爱的是七皇子夏子睿,她曾当着后宫所有妃嫔和皇嗣的面道出皇帝的心声,唯有焉羽悠然之嫡子夏子睿堪当大任继承储位正统。只有夏悠妍和夏子睿,被太后抱过。 三年前辽戎国大军压境,将仪宣殿的荣宠化为泡影,也倾覆了仪宣殿母子三人的人生。 “母后回宫的这几年里,看似与世无争不把皇恩看在眼里,其实不然。从前的母后是心冷如冰,而今的母后是冷酷无情,后宫很多条人命都葬送在母后手里……” “娘娘定有她的苦衷。”阿羽,即便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也会一直在。 “母后的苦衷我怎会不知?”夏悠妍抱膝坐在床上,“是了,母后没法再接纳父皇,只能用其他更残忍的方式来保住地位。” “你的谅解,会让她感到欣慰的。”金楠摸了摸夏悠妍的脑袋。 “金楠,我是怕你成为牺牲品。”捉住金楠的手,“宫里最缺的就是忠心不二的奴才,最不好当的也是忠心不二的奴才。你为什么就非要去母后身边当婢女呢?我不明白。” “我说了,我不是奴才。”金楠瞭然地笑笑。 “那你坦白告诉我,你求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普天之下只有母后能给你,我就不能给你吗?” “是,我的所求,普天之下只有你母后焉羽悠然能给我。”金楠忽略掉夏悠妍眼中的热切与落寞,按着她躺下,“很晚了该睡了,你看白雪都在打唿了。” 看着夏悠妍睡着,金楠开门离开。 子时,回房间的路上看到焉羽悠然的寝殿还亮着灯,心生疑惑的金楠走了过去。 “海桐,木棉姑姑。”金楠走进外殿,就看到面面相觑的两人,神情看上去睏倦不已,颇有些无奈地搓着手走来走去。 “公主睡下了?”海桐随口问道。 “嗯。” “金楠。”木棉唤道。 “姑姑,皇后娘娘怎么了?”金楠被木棉拉到一边,担忧地询问情况。 “估摸着是做了噩梦。你也知娘娘夜里睡不安稳,我们做奴才的也爱莫能助。”木棉拿不准主子对金楠的态度,但还是将实情告知给了金楠。 “那今夜就由我在内殿当值吧。” “每当这种情况,娘娘都是吩咐的擅闯者重罚,去年依兰不经允许闯入,当即被娘娘罚去浣衣局做了三个月的苦力活,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木棉把事态的严重性向她讲明。 “无碍,我的命都可以是她的,受罚算不得什么。” “那你自己也当心些。让海桐回去歇息吧,我在这外殿候着,你和娘娘若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便是。” “姑姑累了也可睡下,养足精神才好明日伺候娘娘。”金楠诙谐地勾起嘴角,“我要是不慎被罚去做苦力,姑姑记得抽空来看看我,再送点好吃的就成。我呀,最喜欢姑姑的手艺了。” “越来越贫。”木棉也被金楠逗笑。 阿羽,你在皇宫经受磨难时,不会是一个人独撑了。我回来,就再不离开你了。 金楠提前运用灵力将自己的身体烘得暖暖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慢慢掀开珠帘朝内殿望去。焉羽悠然一身象牙色里衣,散乱的三千青丝垂在身后。 “谁?”靠站在书桌前的焉羽悠然警惕地问道。 “是我,金楠。”不顾焉羽悠然投来的犀利目光,某人硬着头皮大迈着步子地走了进去。 “你不是在平宁公主的房间?谁许你胆大包天进来的?”焉羽悠然似乎都忘了夏悠妍是自己女儿的事实,总是不经意在金楠面前用她的公主封号来称唿。 “公主只是找我说了会儿话,算是道别。”寒冬腊月,焉羽悠然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看得金楠心疼万分,径直拿了软塌上的氅衣想给她披上,却被焉羽悠然不领情的拍开了。金楠在意的却是,阿羽的手冷的像冰。 “出去,本宫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你。” “你不想见我,我可以不出现,但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金楠凑近一些,饱含深情地唤了一声,“阿羽……” “啪!”谁又料到,深情换来的是焉羽悠然一个响亮的耳光。 “别以为本宫还能纵容你为所欲为!”焉羽悠然扭过头,把手也放在身后,不让金楠察觉自己的失态和后悔。那一巴掌打下去,疼的何止是金楠。 第56页 “我的脸皮有多厚你不是不知道。”金楠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非但没有大声反驳,反而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伸手去拉焉羽悠然藏起来的右手,柔声说道,“阿羽的手那么冰,打了我肯定比我还痛,怎么那么傻?” “可还记得昔日许下的誓言?” “如何能忘?那些对阿羽许下的誓言,金楠必当永生不忘,永世遵守!”金楠毫不畏惧地张开手环住了焉羽悠然。 “金楠,皇上老了,我也老了,我没有多余的岁月可以肆意挥霍,也没有多余的年华可以用来享受情爱,妍儿和子睿等不起。你说爱我,我信了,你说想进宫陪我,我准了,可是你偏偏把我给你的信任都撕碎了。我最经不起的就是背叛……” “对不起阿羽,是我年少无知辜负了你的信任。只求你别判我死刑,让我用余生来守护你!” “妍儿她,或许已经爱上你了。” “可我只爱你。生,我陪你生,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焉羽悠然恢復了平静,金楠抱起她放进没有温度的床榻上,也不敢再随意亲近,生怕再次触怒她,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 起身吹灭了油灯,也好让外面的木棉能安心休息。回到床边,一边但心着焉羽悠然浑身冰凉睡不好,一边又实在没有胆量爬上去给她暖被窝,只能耸拉着脑袋趴在床沿。 “上来陪我睡吧。”焉羽悠然想念金楠的暖。 “好。”金楠咧嘴应了一声,迅速扒掉两层外衣钻进冷飕飕的被窝,还没来得及思考该不该搂住身边的人,焉羽悠然便自己贴了过来,环住金楠的腰,枕在她的胳膊上。 心花怒放地吻了一下焉羽悠然的额头,却惹得佳人埋低了脑袋。 金楠的体温很暖和很舒适,不一会儿便温暖了焉羽悠然冰凉又疲惫的身心,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没有人知道焉羽悠然的噩梦里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可只要有金楠在,她就不会被噩梦缠绕。因为隐居在河谷村的那几个月,是焉羽悠然生平中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金楠这一睡,就睡到了将近巳时。 “你醒了?”在寝殿整理内务的木棉发觉床上的轻微动静,走上前用手背试了试金楠的额头温度,怕她身体不适。 “姑姑,我是不是睡过头了?”金楠拥着被子坐起身子。 “不算太晚,左右你也是闲着,娘娘许你多睡会儿。”木棉慈爱地看着金楠脸上红肿的五指印,心道自家主子下手可真狠,恐怕得两三天才能恢復了。 “这太不符合规矩了,我这就起。”金楠说道。 “你先感觉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需不需要宣太医来瞧瞧?娘娘吩咐了,日后你都留在内殿伺候,身体要紧。” “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有些饿了。”金楠不好意思,习惯性地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哪知拍到了左边脸颊的伤处,疼得倒吸一口气,立即又偏了头不让木棉看到。 “别躲了,药膏我都备好了,这也是娘娘吩咐的。”木棉握了握金楠的手说道。 “那她有没有罚我别的?” “你还想被罚什么?能让娘娘动手打你,也是你的本事。” 离除夕宫宴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后宫的事务需要焉羽悠然这个后宫之主来管理,受不受宠是表象,可权威就是实打实的了。 马车上夏悠妍打了个呵欠说道:“我困了,金楠你坐过来让我靠一下。” 这辆最为豪华舒适的马车上有焉羽悠然、夏悠妍、木棉和金楠四人。焉羽悠然坐在主位的软塌上闭目养神,夏悠妍一人坐在马车的左侧,木棉和金楠坐在马车的右侧。 对了,还有一只白狐,正慵懒地被夏悠妍抱着。 听见夏悠妍的要求,金楠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真不该跟夏悠妍同一辆马车,特别是焉羽悠然还在。 那日被焉羽悠然扇了耳光,金楠不在意,夏悠妍在意得紧,时不时地就要在她母后面前宣示一下金楠于她的重要性。她的初衷是不想金楠入宫后受宫人排挤,也不想自己的母后把金楠的命看作是可有可无的草芥来处置。 为了不让焉羽悠然误会自己跟夏悠妍之间的情谊,金楠见了夏悠妍能躲就躲。 “请公主恕罪,奴婢近日身子抱恙,还是去后边与海桐她们同车吧。姑姑,娘娘和公主殿下就劳烦您一人照顾了。”金楠说着就要起身,看了看毫无反应的焉羽悠然,又接着说道,“还是让海桐来伺候公主殿下吧,马车也不用耽搁,这种速度,我跳下去即可。白雪,你跟不跟我走?” 白雪动了动耳朵,极不情愿地睁眼跳进金楠的怀抱。 谁让自己有求于她呢?跟着金楠才有可能打开自己的灵根和灵识,所以当金楠徵询它的是留在山中潜心修行,还是随她入世体验红尘纷扰时,白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金楠你混蛋!要走自己走,干嘛把白雪也骗走!”夏悠妍指着金楠的鼻子骂道。 “公主殿下,请注意措辞。”金楠挤眉弄眼地示意夏悠妍旁边还有她母后在,看着夏悠妍吃瘪的模样,笑嘻嘻地抱着白狐掀帘出了马车。 “公主现在还有困意么?奴婢好给您准备软枕和绒毯?” “姑姑你也欺负我!”夏悠妍郁闷,在心里狠狠地痛骂了金楠一顿,余光瞄了瞄旁边的焉羽悠然,想着要不要凑上去撒撒娇…… 第35章 生死相随 返程途中,忽然,马车外响起一阵骚乱的声音。在尹统领的“护驾”声中,焉羽悠然睁开了双眼,夏悠妍也不惧危险,一把则抓起坐垫下的剑就钻了出去。 “公主殿下快回马车,前方有袭击!”尹默着急地喊道。 “尹统领可知来者何人,竟敢拦截皇后娘娘的凤驾?”夏悠妍站在驾车人的后方,望向不远处几百人的激烈打斗场面。 “来者不善,只怕是专程冲着凤驾来的!”金楠刻意咬重了凤驾二字。 还没到后面的马车把海桐换来,队伍就遇到了危险。金楠折回把白雪丢上马车,抽出马车前方的一柄佩剑:“尹统领,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安危烦请你亲自保护,务必紧跟公主殿下,我去前方查看敌情。” 看着金楠翻身上马,夏悠妍哪里待得住:“金楠我跟你去,你不能一个人前去冒险!” 金楠留下一个背影:“夏悠妍,保护好你母后!” 焉羽悠然也在木棉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妍儿冷静。尹统领,对方大概来了多少人马,可有什么只言片语说明来意?” “对方出手狠辣,明显是早有埋伏。据属下估计大约来了三四十人,一上来就拔剑相向,并无一人开口说话。请娘娘和公主放心,我们随行的有三百亲卫营精兵,应该很快就能制服这些刺客。” “胆敢行刺当朝皇后和公主,放眼这域西国上下,还有几人能够如此胆大包天!”夏悠妍怒道。 第57页 “尹统领不好了,前方崖壁上的积雪全都坍塌下来,快往后退!” “请娘娘和公主速进马车!”尹默招唿后面的侍卫调头,夏悠妍却放心不下金楠,被焉羽悠然拉住,强行带进了马车内。 “你去了只会添乱。”焉羽悠然沉着脸说道。 “母后你从来就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可金楠不是别人,金楠的命,儿臣很在乎!若真要比起来,她的武功还不如儿臣,但她照样不顾性命挡在我们前面……” “尹统领,队伍后面也有埋伏!”马车外面响起了侍卫惊慌的禀报声音。 兵慌马乱之际,已有十几名杀手冲进队伍的中间位置。夏悠妍持剑跃出马车,与几名杀手缠抖起来,不让他们靠近马车一步。 金楠意识到这次的遇刺是精心策划。夏悠妍说金楠的武功不比她强,可那是破除封印前的金楠。现在的金楠有灵力防身,所以才敢沖在第一线,哪怕她的灵力在与人交战中不能随意使用。 骑马赶回马车所在的地方,跳下与夏悠妍背对背迎敌:“妍儿,我们不能做困兽之斗。” “你想怎么做?” “让侍卫把杀手都引至一处,我和尹统领做掩护,你骑马带着你母后原路撤回至行宫,余下的一半侍卫保护你们离开。” “让我们走可以,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不可任性。尹统领已经放出求救信号,相信留守行宫的护卫不久就能赶来,正好能接应你们。” “金楠……” “妍儿,听我一次。” “好。”每次听到金楠这样唤自己,夏悠妍就丢盔弃甲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找我!” “我没那么容易死。”金楠移向马车,“妍儿去骑马。” “尹统领,刚才金楠的话你都听到了,没什么问题就照她说的做,让你的亲卫营精兵都拿出真功夫来!”夏悠妍朝一旁的尹默喊道。 “是,属下听命。”尹默应道。 “木棉姑姑。”金楠跳上马车,“我要先护着皇后娘娘平安离开,你会骑马么?” “娘娘和公主的安危最重要,我和海桐不怕死。”木棉视死如归地摇了摇头,“你赶紧带娘娘先走吧,我相信你定能保护好娘娘。金楠,拜託你了。” “我们都会没事。”焉羽悠然没再说什么,只是安心地把手放进了金楠的手中。在金楠抱着焉羽悠然坐在骑着马的夏悠妍身前时,焉羽悠然说了句:“海桐会骑马,让她带着木棉跟我们一起走。” “嗯。”金楠转身,手却被焉羽悠然拉着不放。 “金楠,本宫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焉羽悠然颇为霸道地用命令口吻对金楠说道。 “知道,我的命只是能你的。”两手分开,夏悠妍却因两人的对话而分了神,右肩差点被杀手刺中,幸好金楠动作够快才抢先挡开了那人的攻击。 “母后坐稳。”夏悠妍专心致志地驾马朝着金楠和尹默等人为她们打开的缺口沖了出去。与此同时,金楠在混乱中把木棉和海桐两人也送上了马背,一百人追随皇后和公主,剩余的也只剩一百人左右,而杀手才伤亡了十几人。 “你也走吧,别留下来送死。” “为何我留下来就是送死?”金楠极度不爽地回了尹默一句。 “远山说他有个爱逞强地结拜姐姐,功夫不敢恭维,可人却是个烂好人。”尹默难得地笑出声,“公主和娘娘都很看重你,你死了,我活着也讨不到一丝一毫的功劳。” “既然尹统领如此不待见我,那这儿就交给尹统领来解决,功劳我也抢不走,活着定有重赏。” 这时白雪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跟着金楠火速跳上马背,骏马吱熘儿地冲出人群,沿着上山的路往烟雨阁跑去。奇怪的是,杀手一个也没有来追,反倒是让金楠起了疑心,快马加鞭往前跑。 蜿蜒的山道上,最前方两匹马一前一后隔得很近。在一处急转弯,海桐突然将木棉推下了马背,拔下髮髻上的珠钗扎进另一匹马。 受伤的马儿狂躁地跑起来,夏悠妍只往后看了一眼,便明了缘由。 “后面的人听令,抓住海桐!”夏悠妍边喊边抱紧了焉羽悠然准备跳马,可惜终是来不及安然坠地,两人滚落至崖边。 金楠一个人骑一匹马,本就没落后多少。正在众人眼看着最尊贵的两个女子坠马而不知所措时,金楠跳下马,催动灵力,疾步如风地跑过去拽住夏悠妍的一只手。 金楠拉着夏悠妍,而夏悠妍拉着焉羽悠然悬吊在半空中。 一个女子的微薄之力如何能承载两个人的重量?霎那间,在嘶啦的衣衫破裂声中,焉羽悠然如秋叶般往下坠落。 “母后!”夏悠妍吶喊。 “妍儿保重,别对那些奸人心慈手软!”金楠拼尽全力将夏悠妍拉上来,随后纵身一跃。 焉羽悠然仰面往下坠落,在晕过去的一瞬间看见了金楠,于是朝她伸出手。金楠笑了,焉羽悠然也笑了。她说我不会再离开你,她说傻丫头!抵挡不住下坠的冲击之力,焉羽悠然失去了意识,而金楠咆哮一声化作了飞天乘黄! 待两人平稳着地,又是一道晴天霹雳精准无误地噼向金楠。她急忙放下焉羽悠然,速速后退几步。 剎那间,巨大的“轰隆”之声响彻天地。 “呵,原来所谓的代价就是承受天雷之痛么?惩戒我用非凡之力救了凡人。”金楠半跪在地上,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擦拭嘴里溢出来的鲜血,“可那又怎样?为了阿羽,逆天改命也在所不惜。” 悬崖之上,木棉死死地箍紧夏悠妍,任她挣扎打骂也不松手:“公主,娘娘和金楠只是掉下去了,或可绝处逢生啊。” 惊天动地的雷声震醒了夏悠妍,她和木棉哭着抱在一起,双双看向焉羽悠然和金楠坠落的地方:“姑姑,母后和金楠一定还活着,母后是天佑的凤后,金楠,金楠也总能化险为夷,她们一定都还活着对不对?一定还活着……” 木棉机械般地点头:“是了,她们都会活着回来,会活着的,会的,一定会的……” 夏悠妍抹掉眼泪,站起来一脚踩在海桐的身上:“枉母后待你千般好,你竟然狼心狗肺暗算母后。海桐,如果你还有半分感念,告诉我,是谁指使你?” “皇后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今生无以为报,只盼来世做牛做马再做偿还!但求公主相信,奴婢的本心,从不想违背娘娘和公主殿下,可现实总有太多的无奈,不是奴婢想怎样就能怎样。娘娘,奴婢这来赎罪!”海桐面如死灰地说完,随即便咬舌自尽了。 “来人,把她的尸体丢去荒野,让她尝尝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 “公主殿下……” 第58页 “姑姑,她害了母后,你还要替她说情么?” “她是罪有应得。”木棉闭上眼。 “姑姑且起身吧,我们纵使在这里哭得肝肠寸断也毫无用处。我会命人到下边去找母后和金楠,即使是翻遍这座山也定要找到她们。” 皇后娘娘坠落悬崖生死不明,杀手能逃的都逃了,没能逃的也都只留下了一具具尸体。 夏悠妍和木棉在崖边不吃不喝地等了一天一夜,没等到侍卫搜寻的任何好消息。木棉说没有好消息也比有了坏消息强,而夏悠妍高度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裂,再醒来就已经身处在烟雨阁的房间内了。 白雪舔了舔夏悠妍的手心,下一刻就被夏悠妍揉进怀中,接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她口中传出。 “公主殿下,醒了就吃点东西吧。”木棉端了几样小菜进屋。 “我吃不下。”夏悠妍依然垂头,“姑姑,尹统领那边有消息了么?母后和金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可她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话说那悬崖并不是真正险峻到极点,金楠挨了一道威力不容小觑的天雷后,强撑着最后的神志抱了焉羽悠然躲藏起来,她可不想在自己无力反抗外来侵袭时,让自己和阿羽成为了洪水勐兽的腹中大餐。 显了真身,又遭受天罚,体内灵力耗费过度,金楠的身体真的快透支了。 跃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做隐蔽,用青铜月牙沾血圈了个结界,便也搂着焉羽悠然不省人事了。 金楠睁眼时,已然是第二日傍晚。 由于在金楠的天罚中被波及,焉羽悠然还未清醒,但她并无生命危险。恢復一些体力后,金楠又开始用灵力给两个人暖身子。然后才嘴对嘴渡了些许灵力唤醒焉羽悠然,她知道的,她们不会一直困在此处,她们始终都是要回到皇宫里去的…… “阿羽?”金楠柔声唤道。 “我们还活着?”焉羽悠然看清了眼前人。 “嗯,我们还活着。” “傻丫头,为何要跳下来……” “我不跳,你我就得天人永隔了!”金楠握着焉羽悠然抬起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又欠了你一命。” “我一贯将生死置之度外。” “胡话。” “好,我会珍惜生命的,毕竟我要保护阿羽。” “是我大意了。” “什么?” “海桐,我对她早有怀疑,只是没有确凿证据,才一直把她留在仪宣殿。” “此刻不说这些好吗?” “好。” 看着金楠失落的表情和暗淡的眼神,焉羽悠然柔和地笑了笑,勾下她的脑袋,吻上了那双毫无血色的薄唇。唉,这时候勾起某人的慾念可不是好事情。 两只小舌才刚缠住嬉戏玩耍,金楠体内气血翻涌,伸手蒙住焉羽悠然的眼睛,别过头吐血。 “金楠?”焉羽悠然着了急。 “别乱动,当心摔下去。”金楠昂着头把焉羽悠然护在怀里。 “是不是伤得很重?”焉羽悠然闻言,不再乱动,乖乖地缩在金楠的怀里,担忧地询问道。 “还没帮阿羽实现她的抱负,我怎会撒手人寰。不管是往后的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金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你而活。那回宫后能请你多分些时间给我吗?” “回了仪宣殿,本宫内殿只你一人如何?” “错了错了,不只是一个小小内殿,还有皇后娘娘的凤榻上只我一人,这样才行!”金楠大笑着,焉羽悠然却少有的红了脸。 第36章 逢凶化吉 在两人失踪的第三日夜里,金楠抱着昏昏沉沉的焉羽悠然出现在了烟雨阁大门外。视线朦朦胧胧的,终于看到了夏悠妍、木棉等人飞奔出来的熟悉身影,将怀里的人交给夏悠妍后,便也松了心地向前栽倒,总算回来了! 睡了一夜,焉羽悠然清晨醒来。 “娘娘。”一直守在床边的木棉红肿着双眼唤道,“娘娘受苦了,奴婢去请太医。” “不用了,金楠呢?”她以为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那个傻丫头,见不到她,心里竟那般惊慌,害怕她出了什么事,害怕她又出走。 “金楠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衣衫上血迹斑驳,任凭太医诊治都不见起色,整张脸如雪一般苍白,回来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公主殿下得知娘娘无碍后,便去守着金楠了。”木棉满是担忧地道出详情。 “替本宫更衣,再吩咐膳房熬些补血益气的药膳,待会儿送去金楠房间。”焉羽悠然说道。 这边,夏悠妍伏在金楠的床边睡着了。 许是有心灵感应,在焉羽悠然踏进屋内的时候,金楠被夏悠妍攥在手心里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夏悠妍也立马就醒了。 “金楠你怎么样?”夏悠妍急切问道。 “妍儿,你母后呢?她怎么样了?”金楠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弱地问起焉羽悠然的情况。 “本宫很好。”焉羽悠然走近夏悠妍,弯腰扶起她。 “母后您吓死儿臣了!”夏悠妍扑进焉羽悠然的怀抱,停歇了两日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不知是为谁而落。 “本宫和金楠逢凶化吉,必有大福。妍儿累了几日,先去休息吧。等养足了精神,也该整顿一下那些对我们居心叵测的奸佞之臣了。本宫没这个耐心再耗下去了,妍儿可明白?” “是,母后,儿臣明白。”夏悠妍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海桐畏罪自尽了……” “海桐的背后动作,本宫回去后自会查个水落石出。有些人等了十几年,终是不想等了!既然如此,那就用血雨腥风来予以回击吧!” “母后……” “公主殿下想必也饿了,奴婢先伺候公主殿下用膳,再小憩一阵子。”木棉开口道。 “嗯。”夏悠妍转头看着金楠,“你要听太医的话。” “公主放心,我命硬,不会有事的,等会儿填饱肚子就好了。”金楠微微撑起身子,一头如墨般漆黑的秀髮散在肩头,与她那苍白得过分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你救了母后,也谢谢你还活着。”夏悠妍破涕而笑。 木棉和夏悠妍出去了,焉羽悠然才卸下冷然的面具,坐到床头揽了金楠入怀:“你的身体真的不打紧吗?我让膳房熬了药膳,不爱喝也要多喝些。我记得你吐了很多血,是与不是?” 金楠无力地扣住焉羽悠然的手指:“好想亲一亲我的阿羽,可惜都没力气。” 焉羽悠然笑着摇头:“我总在想,如若你没有遇见我,此生定不会遭遇这么多的波折。认识至今多少次在鬼门关徘徊,皆因我而起。” “你不该这么悲观,你应该感谢上苍,把我这个福星送到你身边,替你挡风遮雨,助你完成大志。” 第59页 “金楠,我真的老了,不值得啊……” “我的皮相是很年轻,可我的心是和阿羽密不可分的。再者,你瞧我这副病态身躯,能同阿羽齐寿,怕都是奢望不来的。” “傻丫头,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焉羽悠然感动地挑起金楠的下巴。 “不及阿羽千分之一。” “学坏了。” “我是实话实说。” 两人说的都是比珍珠还真的大实话,焉羽悠然的美是天生丽质,金楠的美,则是由于封印的解除加上灵气的滋养,逐渐将她作为灵兽的妖媚之气一点一点释放了出来。 还有,金楠可是在风月场所足足混迹了两三个月的女人啊! “关于这次的刺杀,以及贴身婢女海桐的叛变,你是否有眉目了?”金楠软绵绵地问道。 “想除掉我这个皇后,最有嫌疑的便是景妃一党。蔚怀江被妍儿构陷,他父亲心中不可能不恨。蔚家几十年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断干净的。何况夏正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彻底毁了蔚家,降职,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不出一年,他就会找个理由重新提携蔚家。” “景妃明目张胆地派人行刺?那也太不明智了。” “我只说她的嫌疑最大,可没说她就是幕后操纵者。”焉羽悠然宠溺地捏了捏金楠小巧柔嫩的耳垂,“伤害我们的人,我不会让她好过。” “宫外的事,你可以让妍儿分担一些,她总归是要面对人世险恶的。”重点是有葛文杰在暗中帮助她,“等溧阳那边的援兵来了,我们就启程回宫,不用顾及我的身体。对了,进城后我要带个人,你许了的。” “好,依你便是。”低头一看,凤目微闭的某人又睡了过去。 焉羽悠然实在不放心地解了金楠的衣服,想仔细察看她身上的皮外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自己居然毫髮无损,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金楠用身体挡下了所有的坠地冲击。 然而,金楠的背部仅有几处淤青,胸口有一道伤疤,手臂的擦伤是新伤,已经癒合的刀伤却不是新的。 重重疑云在焉羽悠然的头顶盘旋,她给金楠穿好衣服,静静地守了一个时辰才离开。焉羽悠然,你怀疑任何人都不该怀疑这个几番为你出生入死的女子…… 又在行宫多住了七八日,皇后和公主在皇上派来的五百侍卫护送下再次踏上回程。 马车上,金楠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中度过。太医开的药也喝了,焉羽悠然命人熬的大补药膳也喝了,可精神状态就是提不起来。 夏悠妍闷闷的,看着屈膝侧躺在母后身边的金楠,多想把她锁在自己的府里。可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罢了。从她亲眼看见金楠奋不顾身地追随母后跳下悬崖,她就知道金楠的第一选择,永远不会是自己。 为什么是母后呢?因为是自己的母后,她连抢都没抢就输得一塌煳涂。 马车在城门处停留了片刻,夏悠妍推了推金楠道:“入城了,不是要接你的小丫头吗?快去吧,我们的队伍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听见没?” 金楠揉了揉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公主殿下,属下把结香姑娘带来了。”钱一在马车外禀报导,他是随后来的五百人赶去烟雨阁接驾的。 “嗯。母后,儿臣今日就不入宫了,明日再进宫给您和父皇请安。” “也好,回去好好休整。” 夏悠妍掀开布帘跳下马车,盯着一脸茫然的结香说道:“你是金楠买来的丫头,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好她,切不可忘了本分。” 听到金楠的名字,结香的脸上闪过喜色,朝夏悠妍行礼。 金楠半个身子钻出马车,扬起她惯有的微笑伸出手:“结香,快上来。”顺着金楠的力道攀上马车后,也不管马车里坐着别的什么达官贵人,结香径直地依着多日以来的念想投入了金楠的怀中,像极了白雪那傢伙在夏悠妍怀里贪婪索取宠爱的可怜小模样。 结香与夏悠妍大不同,金楠和结香之间不存在丝毫别样情感的牵扯,故能坦坦荡荡。若非夏悠妍对自己起了那份苗头,她也能这样毫不尴尬地当着焉羽悠然给予拥抱。 木棉看不过去了,假意咳嗽两声道:“这丫头便是你说要一同带入仪宣殿当差的姑娘?” 金楠这才心虚地看向焉羽悠然,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拉了结香坐好:“她叫结香,口不能言,是我年初买来的丫头,算得上是与我相依为命了。被黑心父母遗弃的孩子,无后顾之忧,她已将生机交付于我,我便要带上的。” 说完以上这段简单介绍,金楠又示意结香看向焉羽悠然:“从今往后皇后娘娘就是我们的主子,我们的命都是她的。” 结香看了看焉羽悠然,又看了看金楠,仿佛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娘娘是个极好的主子,值得我们心悦诚服地为其效力。宫里的规矩颇多,我自己是个半吊子,也教不来,还望姑姑费心了。好在结香乖巧懂事,学规矩必然比我熟稔得快……” “怎的,你是要把她不能说出口的话一併滔滔不绝地说了?”焉羽悠然盯着金楠,令后者有种芒刺在背又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一时间,马车内寂静无声,金楠搭不上话。 队伍到了宫门处,焉羽悠然让金楠和结香先下了车,由等候多时的杜梨带往仪宣殿,自己则带了木棉迎向夏正逸。 金楠的美由内而外愈发的抢眼了,结香那丫头的姿色也是上乘,且我见犹怜的。她们俩任何一个都能将后宫的莺莺燕燕比下去,若这么早就被夏正逸看去,仪宣殿就没法安宁了。 迎候皇后娘娘回宫的人颇多,于众人面前焉羽悠然也不好推拒夏正逸的频频示好。 浅浅地行了礼,便将手放进了夏正逸早早摊开的手心。在众人的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声中,由着他嘘寒问暖,由着他牵引自己一步步迈入皇宫大院。 皇后和公主在行宫遇刺的消息,满朝文武皆知。 今夜,皇上特地为皇后娘娘准备了接风洗尘宴,当然不是与其他妃嫔一起,只是他与焉羽悠然两个人的丰盛晚宴。 天公不作美,这精打细算的二人独处才过一刻,后宫就出了一桩溺水而亡的命案。涂总管来报,贞淑容的贴身婢女绿央死了,尸体在御花园的湖中被巡夜的侍卫发现并打捞! 后宫出了事,焉羽悠然作为后宫之主,不可不问,夏正逸也就憋了不少闷气。 第37章 后宫命案 帝后同行前往贞淑容的云霞殿,景妃和一干侍卫慌忙行礼,而贞淑容这个一殿之主倒像是参透了什么,不慌不乱地伏地叩首,行了大礼。 “贞淑容何故行此大礼?”焉羽悠然问道。 “绿央乃云霞殿的婢女,因她而扫了皇上与皇后相聚的雅兴,实乃臣妾的罪过。” “行了,爱妃免礼吧。”夏正逸不悦地抬了抬手,巡视了一眼殿内的大致情形,目光落在景妃身上,须臾又对贞淑容问道,“灏儿在何处?可是安歇了?” 第60页 “灏儿今日跟着老师练习了射箭,相当睏乏,早早地就睡了。”贞淑容从容不迫地应答道。 “景妃?”夏正逸疑惑地唤道。 “回禀皇上,臣妾原本是想来找贞姐姐闲话家常,请教贞姐姐是如何把灏儿教导得如此乖顺谦逊的。”景妃上前几步。 “照妹妹的话,五殿下就是不乖顺不谦逊了?” “……”景妃被焉羽悠然的反问堵得哑口无言,偏偏自己还只能忍气吞声。 “无端端的说这些干嘛?皇后也息息怒。涂总管和贞淑容你们来给朕和皇后说说,这溺死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太医看过了,说绿央这丫头大概是投湖自尽的,身上也没有别的伤痕或中毒迹象。至于是何种原因,还需贞淑容回想回想,毕竟是云霞殿的婢女。” “绿央生前循规蹈矩,对人友好,臣妾不知她为何会寻短见。” “据本宫所知,绿央入宫已有十余年,来云霞殿当差也该有七八年了吧?贞淑容,本宫说得可对?”焉羽悠然开口道。 “皇后娘娘明鑑,绿央年二十七。” “呵,本宫身边的海桐才叛变了,贞淑容身边的绿央就死了,这二人的年岁倒是极为相近。”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此话何意。”贞淑容惊颤。 “本宫年长于两位妹妹,又主掌后宫大小事务长达十九年,对各宫较为出色的奴才自是有印象。如果本宫没记错,绿央和海桐是同一年入宫为婢的。”焉羽悠然侧头看向景妃问道,“景妃,本宫可有记错?”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臣妾不知。”景妃也是惊了,没想到被焉羽悠然提问。 意欲刺杀焉羽悠然的是自己,意欲栽赃嫁祸找替罪羔羊的也是自己,而贞淑容不问世事的淡泊性子更是众所周知,焉羽悠然为何不细查,便要对云霞殿落井下石? 往往事情进展得越是顺利,景妃心里就越是没底。不止这一次了,以往自己仗着蔚家的势力和皇上的恩宠,在后宫也干过许多害人不浅的龌蹉勾当,可焉羽悠然在处理时没有一次刨根问底的。如果说才入宫的几年,自己会因胜利而沾沾自喜,可最近几年却是愈发地惶恐不安起来。 “本宫不在宫里的日子,这后宫所有事务都是交由景妃在打理,景妃一句不知,是想推脱责任呢?还是在讽刺本宫?”意思就是,这是你的失责。 “臣妾不敢!”景妃跪了下去。 “来人,把尸体抬下去,传朕指令,皇后和公主遇刺以及绿央溺亡两件案子由刑察院全力配合皇后进行彻查!” “是。”涂总管应道,却在侍卫搬动绿央尸体时捡到了一张粉色绢帕。 “呈上来给朕看看。”夏正逸发话了。 涂总管屈身,双手各拈住绢帕的一角,让皇上和皇后能够清楚地看见绢帕上面的东西。 绢帕上绣着一簇小花,焉羽悠然喜花,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海桐花。夏正逸才不管什么花花草草,他的注意力都在绢帕右侧的两列诗句上。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涂总管,告诉朕角落的是什么字!” “回禀皇上,这个字奴才识得,应当是一个桐字。” “可是海桐的桐?” “是。” “臣妾入宫多年也只是听闻,没想到婢女之间竟真有此等败坏伦理道德之事。” “景妃的眼力好得出奇,隔那么远也能看清绢帕上的大小字迹。”焉羽悠然对着景妃冷笑出声,“海桐侍奉本宫许久,仪宣殿的人皆知她最不擅长的便是针线活儿。” “够了!这里的事就全权交由皇后处理。”夏正逸甩袖离去,走到跪着的景妃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在真相查明之前,景妃和贞淑容就不要外出了。” “涂总管,绢帕交给木棉吧,本宫自会秉公办理。”焉羽悠然冷冷地瞥了一眼景妃。 “是,奴才告退。”涂总管把绢帕呈递给木棉。 围在云霞殿的人都散去,木棉跟着焉羽悠然走在回仪宣殿的路上,几度欲言又止:“娘娘认为,海桐和绿央之间……” “她们的确是同一年入宫的婢女,也曾一同在承恩殿服侍过。” “可这绢帕的针法不像是出自海桐之手。” “诗句的针法和桐字的针法是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法,像与不像,皇上不会深究。” “也是,这后宫二十年的争斗,皇上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本宫放任景妃暗箱操作,从不与之争风吃醋。连皇上都对景妃的恶行不闻不问,本宫又何必斤斤计较。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能坐上这个位子,没有城府和手段是不可能有今天的。” “今时不同往日。娘娘,她们已经威胁到您和公主的安危了。” “本宫自有论断。这几日你就在仪宣殿看好金楠和结香,绿央和海桐之间的瓜葛,本宫让杜梨去内务局查探究竟。皇上近日该是不会主动来仪宣殿了,她们两个……” “她们两个只能是皇后娘娘殿里的人,奴婢懂得。” “自古红颜多薄命,而歷代帝王亦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木棉,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不想作践自己,也不想作践她们两个的美色。” 结香与依兰同屋,金楠同此前一样跟木棉一个屋,木棉对她和主子间的微妙关系最了解,这样安排就最稳妥。焉羽悠然沐浴完,走回内殿发现金楠已经合衣躺在床上了。 自行擦了头髮,熄了灯。 坐在床边看着金楠姣好的面容,那般风华无双,而自己呢,俨然步入了中年。 有些失神地抚摸着金楠的脸颊,又想起白日里她和结香的亲密举动,心里十分不痛快的焉羽悠然恶作剧地捏住了金楠的鼻子:“你不是来伺候本宫沐浴更衣的么?” “阿羽!”金楠勐然坐起身,不小心撞到了焉羽悠然的额头。 焉羽悠然抓住金楠的手,被她那勾人的模样搅乱了心神,倾身吻住红唇,一边解着某人的衣裳,一边把她压在松软的锦被中。 金楠晕乎乎地享用着焉羽悠然的宠爱,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左胸口,然后动手除去她的里衣,让彼此光滑的肌肤相贴:“阿羽,今生今世我只是你一个人的金楠,只是你的!” 焉羽悠然惩罚性地在金楠的胸口留下一个深红色的吻痕,目前为止,这是她在□□上最主动的疯狂表现了。 “你胸口的疤痕,因谁而留?”焉羽悠然问道。 “什,什么疤痕?”金楠正被焉羽悠然吻得不知身在何处,突然一个激灵,翻身将焉羽悠然压倒,不由分说地开始四处耕耘。解释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 此夜,到最后被吃干抹净的是谁呢? 第61页 景妃和贞淑容被禁足,年关繁忙,加上两桩案子,焉羽悠然真是片刻不得闲暇。 除了回宫头一晚的意乱情迷,金楠接下来好些日子都没有机会跟焉羽悠然这个大忙人亲密无间,今日是夏悠妍第二次抱了白雪来仪宣殿请安:“做什么摆出一张苦瓜脸,失宠了?”夏悠妍戳了戳金楠的眉心笑道。 “是啊,失宠了。”金楠撇嘴,“你母后回来就把我晾在这仪宣殿,这儿不许去,那儿不许去的,也不跟我讲她成天在忙些什么。我啊,恐怕是这宫里最游手好闲的人了!” “闲着还不好?难不成你想去干粗重活儿?” “不想,我就这样,多舒坦!”金楠瞧了瞧周围美别人,低声问道,“刺杀案查得如何了?你肯定知道些吧?” “不知道,母后不让我插手。” “那你说海桐跟绿央,果真如宫里传言的那般,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么?殉情?我不信!” “你很厌恶她们的关系?”夏悠妍忽然垮了脸色,误以为金楠是在讥讽海桐和绿央两人,尽管她也是讨厌海桐的,“案子的事你也别操心,母后不让你出仪宣殿是对你好。”夏悠妍甩脸走人。 白雪站在桌子上抬头舔了舔金楠的脸,然后果断追着夏悠妍的脚步去了。金楠扶额嘆息,白雪啊白雪,真是吃里扒外的白狐狸精! 刑察院查案的人在云霞殿绿央的房间搜出了春攻图,而且还是女女的,绿央和海桐之间的苟且就此坐实。可为什么海桐要行刺皇后娘娘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他们不得解,是他们不敢言。 “贞妹妹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都说了些什么吗?”焉羽悠然来到云霞殿端坐于主位。 “臣妾不知,还请娘娘赐教。”贞淑容立在下方。 “云霞殿的绿央与本宫仪宣殿的海桐有染被贞淑容撞破,为了六皇子的锦程,贞淑容以此要挟本宫的贴身婢女海桐行刺本宫……” “皇后娘娘的英明,无人不晓。即便绿央和海桐真有私情,即便臣妾真的撞破了她们二人的情愫,臣妾也断没有那个能耐要挟她们为臣妾做出什么以下犯上、不切实际的刺杀行动!况且,论出身论才智论靠山甚至论恩宠,六皇子都是五皇子和七皇子的手下败将,争与不争皆枉然。” “贞淑容,这后宫容不下你的从来就不是本宫。”焉羽悠然动了恻隐之心。 “臣妾有自知之明,但后宫的女子岂有纯善之人?有人想一箭双鵰坐收渔翁之利,有人想借刀杀人积蓄力量,说到底,云霞殿一直都是如屡薄冰,逃得了三五年,终究逃不过一劫。” “六皇子仁厚,无论七皇子能否归国,只要灏儿对本宫没有敌意,只要本宫在后位一日,定护他一生安享皇家富贵!”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贞淑容跪地叩首。 “贞妹妹,本宫昨日面见了皇上。”焉羽悠然起身走到贞淑容身侧,“本宫问皇上昭儿和灏儿谁能更称他心,妹妹不妨猜猜皇上说了什么?” “臣妾不敢妄言。”贞淑容伏地不答。 “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还说,慈母多败儿……” 焉羽悠然在来云霞殿之前确实见过了夏正逸,而夏正逸的意思也很明显,他厌恶后宫中的传言:“皇后,朕不想再听到沸沸扬扬的谣言,从哪里传出来,就在哪里尘封的好。”贞淑容迟早都是要死的。 第38章 阿羽吃醋 除夕宫宴的前夕,贞淑容自裁于寝殿内。涂总管将贞淑容写下的血书呈交给皇上,上面写着她是如何抓住了两名婢女的把柄并唆使她们谋害皇后娘娘,允诺事成之后放她二人离宫。 海桐买通杀手刺杀失败,自己死无全尸,绿央也在贞淑容的逼迫下选择了投湖自尽。 那二人死后,贞淑容夜夜失眠,心力交瘁,只能选择认罪伏法。她的死是为了保护夏子灏不受牵连,她的死也是夏正逸想看到的早日结案,焉羽悠然不过是顺势而为。 云霞殿的奴才遭遣散,由内务局重新分配。 除此之外,仪宣殿的婢女闹出丑闻,皇后也有一定的责任。夏正逸小题大做没收了凤印,转交给景妃执掌半年。 对此惩戒,焉羽悠然倒颇为意外。 两桩案子是结了,刺杀皇后的重罪,贞淑容的身份也勉强担得起。唏嘘之余,众人最关心的莫过于是无辜小儿六皇子的去处。夏正逸本意是将夏子灏送去二公主的生母瑜妃处抚养,可夏子灏却不肯,堪堪跪在了焉羽悠然脚下。 “儿臣想去仪宣殿侍奉母后,求父皇母后成全。”夏子灏有此举,是听了他母亲的话。贞淑容临死前让他处处提防景妃和五皇子,让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记恨皇后和平宁公主,让他尽量不要崭露锋芒,让他代七皇子向皇后娘娘尽孝尽忠,且永不违逆皇后娘娘! 若是七皇子能安然无恙地回国,那么夏子灏就当他的陪衬又如何?皇后已允诺保全灏儿。可七皇子若是回不来,她也坚信最后的赢家不可能是景妃母子。 自己作为母亲无法替儿子争的,就让自己用命来换得别人为儿子保驾护航,也不亏本。 “灏儿想来仪宣殿也不是不行,在今年的狩猎中赢了五皇子,本宫便认了你这个儿子。”说罢,焉羽悠然的脸上荡漾出久违的笑容,看向宝座上的夏正逸,“对于臣妾适才的提议,皇上准是不准?” “准,准了。”夏正逸全然没了自持力。 夏子灏被送往瑜妃的芷和殿,在来年的五月与五皇子决出胜负之前,他都得安安分分地待着。 母亲死了,他也伤伤心心地哭过。但他心里清楚,一向柔柔弱弱的母亲是不会杀人的,母亲是遭人陷害的。奈何案发后,父皇连一次都没来过云霞殿。 从小他就不喜欢景妃母子,从小他就羡慕平宁公主和七皇子,他们得到了父皇和皇祖母最多的宠爱,但他们从不怙恩恃宠。他还记得儿时与七皇子和平宁公主一起捉迷藏的快乐时光…… 夏子睿,那是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只比自己小了几个时辰的弟弟呵。 “海桐被公主抛尸荒野,绿央也被丢去乱葬岗,她们两个的命也太苦了些。”宫宴前,金楠在房间里对木棉唉声嘆气道。 “嘘,你这话可别在公主面前说起。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公主是气极了,那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和海桐共事这么多年,木棉对海桐不无同情之心,“公主昏厥期间,我偷偷叫人葬了海桐,这事儿向娘娘回禀过,你且心知就好!” 随后木棉随焉羽悠然去除夕宫宴,金楠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苦等。 亥时一刻,微醺的焉羽悠然和夏悠妍一同回了仪宣殿。金楠备了醒酒汤等在外殿,听见宫人的通报声就迎了出去。本想搀扶焉羽悠然的,却被夏悠妍一把抱住了腰。 第62页 “金楠,金楠……”夏悠妍唤道。 “公主殿下,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金楠被她一身酒气给熏得快晕眩了。 “皇兄家的小郡主长得真好看,也不皱巴巴的了。”夏悠妍打了个酒嗝,“我,我一直没跟你说起,嫂嫂给小郡主起了小名叫南儿,江南的南……” “公主醉了,杜梨扶公主去偏殿歇息。”焉羽悠然撇下大门处的几人,独自朝寝殿走去。 “呵呵,嫂嫂说呀,因为南儿是在南枫山上出生,所以小名就叫南儿。嫂嫂抱着南儿,连父皇和母后都夸赞她好一个贤妻良母的典范。”夏悠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那些人还说了,等平宁公主也成了亲生了孩子,也会跟嫂嫂一样是个贤妻良母。呵呵,我才不想当什么贤妻良母,一点都不想……” “好了好了,不想就不想。”金楠也急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听夏悠妍的酒后乱语,心里迫切想去找阿羽,又不忍心丢下夏悠妍。 “我和杜梨照顾公主殿下,金楠你去内殿照看娘娘。”木棉狠了狠心说道。 “嗯,膳房有醒酒汤,给公主喝了再让她睡。” “公主殿下是我们二人看着长大的,你还怕我们照顾不来?”杜梨对金楠的态度是不咸不淡。 “金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夏悠妍闭了眼低语道。 理了理被某公主抓乱的衣衫,金楠忐忑地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走进内殿。焉羽悠然坐在桌案前的椅子里,一手撑额。金楠甫一靠近,焉羽悠然就开口了:“美人在怀的感觉,你可有悸动?妍儿醉了都还念着你,你不去与她共度良宵?” 某人窃笑着含了一口醒酒汤,粗鲁地勾起焉羽悠然的下颚,再粗鲁地将汤汁渡了过去,随后舔了下焉羽悠然的嘴脸:“我家阿羽吃醋了……” 焉羽悠然不理会孔雀开屏的某人,自行动手拆了头饰。 “这些事就不劳娘娘了,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娘娘沐浴更衣的好。”金楠按住焉羽悠然的手说道,“只盼年年岁岁有今朝。阿羽,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二个除夕夜,我很开心!” “开心便好。”又是一夜相拥而眠。 在内殿当值的金楠,每次都起得相当早,为了避嫌。而知晓她与皇后娘娘同床共枕过的,大概只有木棉一人。 依兰主要负责园艺,少数时候在外殿伺候。有了结香与她为伴,皇后娘娘又有心不让结香在寝殿任职,那年纪最小的两个丫头便整日与仪宣殿园中的各类花草树木为伍了。 “结香依兰,你们起的好早。”天刚亮,金楠就在园中看到了两个丫头的身影。 “木棉姑姑和杜梨姑姑昨夜睡得晚,让我们两个早早来伺候公主殿下。”依兰回答道,“新年第一天就早起,看来整个天赋二十年都不能偷懒睡懒觉了。” “小小年纪就多愁善感。”金楠笑着点了点依兰的脸。 结香不能言语,看着金楠跟依兰说笑,只得嘟嘴,上前一步张开双手索要一个拥抱。金楠知道自己忽视了她很多日,也就依着她抱了抱:“你又长大一岁了!” 第二天夏悠妍在仪宣殿用了早膳,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昨晚失了分寸,言行颇不自在,辰时一过就出宫去了。 正如焉羽悠然猜想的那样,夏悠妍对金楠动了情。动情动在她想把金楠占为己有,动情动在她极度反感听别人提起成亲生子的字眼,动情动在她居然羡慕林静心可以天天唤着南儿。 正月初一黄昏,涂总管奉皇上旨意,亲自领了两名侍卫和两名婢女来仪宣殿。 “皇后娘娘要的人,就在其中。”这话,是涂总管悄悄对杜梨说的,而侍卫和婢女是焉羽悠然在宫宴上向夏正逸请旨要的。 理由很简单,遇刺后心有余悸,不得不防。 涂总管年逾五十,是个圆滑又善于察言观色之人,颇得帝后信赖。他对夏正逸忠心耿耿,对焉羽悠然也一向讨好,这两者并不矛盾。做到不以背叛为前提的左右逢源,他已炉火纯青。 “阿羽,海桐和绿央,真的是恋人吗?”焉羽悠然在看书,金楠给盆栽一一施了肥料,忍不住问出了积淀在心头的疑惑。 “这件事休要再提了。” “案子的真相真如贞淑容的血书所写?会不会太草率了,万一她也是受景妃胁迫,替她顶罪呢?” “贞淑容自己认的罪,刑察院结案也是得了皇上的旨意,那便是真相。” “哦。” “怎么,你在怪我冤杀好人?” “她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金楠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绿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罢了。” “所以你还是认为是我要了她的命?” “那是她们自己走上了绝路。阿羽,仪宣殿和云霞殿都是受害者,终有一天会沉冤得雪的对不对?”金楠望着焉羽悠然的侧影,“我知道你借贞淑容的死与刑察院的官员有了不少交集,甚至帮他们解决了他们不敢解决的难题。尤其那个李铮……” “案子已经结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结香会什么?”焉羽悠然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结香?”跳跃性有点大,“她会调香。” “你让她学的?” “恩。”金楠会意地从贞淑容的案子里跳了出来,快速地洗了手走到桌案边,“我早前问过公主了,调香在宫里不是什么大忌讳,妃位以上的宫殿可以有这方面的特权,只要所用香料的来源都经太医院检查即可。” “你熏了香,好去勾引谁?”焉羽悠然放下书本。 “你猜?”金楠媚眼如丝,撩了撩耳边发,风情万种地坐在焉羽悠然的腿上,托起她的右手有意无意地撩拨。 “不想惹恼本宫,你最好自己交代。” “阿羽的手指纤长柔美,指甲也漂亮,可美中不足的就是指甲稍微长了些许。”如果这几句还令焉羽悠然不明所以,那金楠后面的几句就是赤果果的淫言秽语了。 “阿羽要像我这般修剪了指甲,才好在床上让我勾引啊。”金楠环住焉羽悠然的脖颈吐气如兰道。 “……”焉羽悠然败阵,把金楠赶了出去。 第39章 宠妃萧然 林静心知道金楠在仪宣殿,宫宴上没能见上一面,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南儿百日宴后便提出该来仪宣殿向皇后娘娘谢恩。谢什么恩呢?谢的是皇后请皇上赐给南儿成安郡主封号的大恩。 坤王一家三口谢了恩,焉羽悠然瞧着金楠对南儿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便遂了她的心让她和王妃抱着孩子去园中走走。 “想必母后已知父皇前日下了旨,召齐桓将军夫妇回都城参加平宁和驸马的婚宴。”平宁公主的大婚之日是三月初七,“父皇还单独召见了儿臣,说大婚后他会留齐将军在溧阳城养精蓄锐三五个月,然后命儿臣与齐将军一同前去边关城池磨鍊磨鍊意志。” 第63页 “你父皇膝下四名皇子,唯有坤儿成年,现在又已为人父,是该出去建功立业……” “母后,儿臣无能。南儿还小,儿臣不忍丢下她们母女独守空房,还请母后能帮儿臣在父皇面前说说情,就当是儿臣懦弱也好,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夏子坤不愿出风头,树大招风。 “皇上旨意未下,言之过早。” 这一年来,夏子坤在政绩上稳扎稳打,既没有卓越功绩,也没什么大的过失。 焉羽悠然不确定的是,夏子坤在政事上的淡泊之心究竟能持续多久?她也不是不担心坤王自立门户,广纳贤才助他夺嫡,然,他每回都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将皇上说予他的私下授意和盘托出,以打消自己对他的疑虑。 “王妃你看,小郡主对我笑了,她是对我笑的哎。”园子里,林静心抱着南儿和金楠坐在石凳上,别的婢女都站在一旁。 “你那么讨人喜欢,又是我们母女的恩人,南儿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公主说王妃是贤妻良母,你这模样还真是。”金楠双手托着脑袋,抬头看看林静心又低头看看南儿,“生了孩子的女人,别有一番风韵,王妃更美了。” “你这张嘴呀,净说些不正经的。” “我哪里不正经了?” “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再看看你今时的傻样,真真不像是同一人。公主都不知骂了你是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多少回了,气得不轻。” “骂了也好,本就是我理亏。”金楠收起天真烂漫。 “抱歉,我是无心之言。”林静心腾出一只手覆上金楠的手道歉,“看得出来,不论是何种原因你在这里比在公主府过得开心。” “皇上驾到!”这时,大门处响起了涂总管突兀的声音。金楠一听到皇上二字,面露难色地看着林静心。焉羽悠然和夏悠妍都不希望自己被皇上撞见,自己也同样不希望见到那个男人。 林静心不知金楠心中所想,但看她脸色为难,试探着问道:“你怕见皇上?” 金楠只轻轻“嗯”了声,便急急起身与其他婢女一同跪拜在地。林静心抱着孩子起身,朝夏正逸和萧然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参见萧淑容。” “免礼,你们也都起来吧。来,让朕抱抱朕的乖孙儿。”夏正逸从林静心手中抱过南儿。 “皇上,成安郡主长得眉清目秀,这小嘴可真像她母妃,眼睛和鼻子像坤王殿下。”萧然在除夕宫宴上获封淑容,入主承恩殿。 今日听奴才禀报说坤王夫妇带着成安小郡主来了仪宣殿请安,正逢夏正逸批完奏摺用了午膳后去承恩殿看她,便打着想见成安郡主的名义,撒撒娇央了夏正逸陪她走这一遭。 宫里久未有新生儿添喜,于是坤王的爱女成了新宠。 萧然自知能怀上龙子的机率微乎其微,不然后宫妃嫔也不会多年一无所出,想着拉近些与坤王一家的关系也是好的。 夏正逸愿意来,真正的意图,不过是借着萧然的请求,来看看焉羽悠然而已。 “然儿要是喜欢孩子,可得加把劲为朕绵延子嗣啊。”夏正逸笑着把孩子递给萧然,“你也来抱抱南儿吧,沾沾喜气。静心不常入宫,连朕也很少能看见南儿,今日可是顺了你的意。” “皇上对臣妾的恩宠,臣妾感激不尽。”萧然羞答答地伸手抱住了南儿。 “你们聊聊家常,朕去里面看看皇后和坤王在聊些什么。”夏正逸惦记着焉羽悠然,尽管对着萧淑容然儿然儿地唤了好几个月,可始终最爱的还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 待夏正逸转身一走,低着头的金楠才松了口气。 萧淑容,萧然,然儿。对于这个后宫的后起之秀,金楠从木棉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皇上宠幸她不单单只是因为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然,而是因为她的眉眼和皇后有些相似。金楠怀着好奇的目光落在萧然身上,不期然四目相对,剎那芳华,竟不知是谁惊艷了谁! 这个萧然,是个名符其实的美人。 木棉姑姑说的很对,萧然的眉眼的确同阿羽有些神似。阿羽眉目间带着清冷,萧然却是带着些媚态,比夏悠妍的稚嫩更具有诱惑。 萧然逗弄孩子的笑意散去,眼里只有一个金楠。 林静心有所觉察,小迈一步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用食指勾了勾南儿的小手:“娘娘若是抱累了,就把南儿交给我吧。” “天气乍暖还寒,小郡主的身体要紧,我们也进去吧。”萧然收回视线,并不把南儿还给林静心,只是边走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仪宣殿的婢女也有这等花容月貌,真是令人惊嘆。” “奴才就是奴才,怎配得上娘娘一句花容月貌的称赞。”林静心不着痕迹地帮金楠说话。顿时她也明白了金楠为何怕见皇上。与其说是她怕见他,倒不如说是大家都在担心皇上看上了她。金楠不施粉黛的美,都已经美到让女人嫉妒了,何况是热血方刚的男人。 “配不上本宫的称赞,就配得上与堂堂坤王妃同坐同笑了?” “娘娘言重了,我们与母后这里的奴才较为熟识,偶尔说说笑倒也不怪罪。毕竟是母后□□的奴才,他们也是知分寸的。” “素闻坤王和王妃尊爱皇后娘娘,果不其然。” “哇,哇……”南儿大哭。 “看来小郡主是想念她母妃的怀抱了。”萧然停下脚步。 “小孩子难免爱哭闹,惊扰到父皇和母后就不好了。娘娘您先请进吧,待哄好了南儿我再进去。”林静心抱过南儿。 “那倒不必,本宫现在想在这园中走走,就让那个花容月貌的奴才带路吧。”萧然抬手指着金楠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过来给本宫带路,其余的就都跟着王妃听候吩咐。” “奴婢金楠,参见淑容娘娘。”金楠低头,迈着盈盈碎步上前行礼道。 “什么,你就是金楠?”萧然惊讶道。她听夏正逸多次提起过金楠之名,没想到她居然入宫了,还是在仪宣殿,还是一个姿色绝佳的美人胚子! 美,有时候会间接演变成毁天灭地的力量。 萧然心知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多数是由于自己长得像皇后,而自己的父亲无权无势,光凭着自己的一张脸获宠,不是长久之计。 皇后是连皇上都敢拒之于门外的女人,她萧然又哪里敢攀比。 不是没考虑过与景妃交好,可这个念头刚刚萌生就被自己给否决了。宫人皆知景妃和皇后暗斗已久,单就是自己这张脸恐怕就不会让景妃给自己好脸色,又何必自找苦吃。 等到萧然和金楠一前一后远离了林静心,萧然才回了些神,一时之间为自己乱糟糟的想法嘆了嘆气,手中的绢帕也被手指搅得皱巴巴:“金楠是吧?本宫听闻过你的英勇事迹,你救过平宁公主,也救过坤王妃,却不居功自傲,反而拒绝了皇上的封赏。” 第64页 萧然驻足在假山旁边,回头说道:“你不必讶异本宫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这些都是皇上在闲暇时亲口告诉本宫的。你且放心,本宫这会儿找你带路并无他意。” “奴婢只想寻一处心安之地,讨口安心饭。” “哦?这仪宣殿便是你的心安之地?这种说法本宫倒是闻所未闻。”萧然笑了笑。 “安与不安皆在于心。可能娘娘觉得有皇上的宠幸便是安,而在金楠看来,即使仪宣殿没了圣上眷顾,即使仪宣殿受制于其他宠妃,但有一个胸怀大局的主子,便足以安。” “难怪皇后娘娘要将你藏起来。本宫料想没错的话,皇上一定还不知道你进了宫吧。如果皇上见了你本人,只怕会寝食难安,到那时……” “娘娘有皇上的专宠不好么?金楠只是卑微的婢女,不求大富大贵。” “呵,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为奴?”萧然嗤笑一声,“你原本是平民身份,也好过当婢女,莫非是有人逼着你进宫当奴才不成?” “……”金楠想不出该如何作答。 “你两次救驾有功,只需向皇上开个口,轻而易举就能拿到丰裕的赏赐,足够你一辈子的花销。” “只可惜金楠不是贪财之辈。”行宫外救了皇后的功劳全被焉羽悠然算在了尹默的头上。金楠那时是自由之身,穿的也是普通婢女的衣服,随行侍卫都不太认识这个人,封口工作很容易搞定。 “越说越奇了。”萧然看见明黄色的身影,背着手拿绢帕在假山上蹭了几下。 金楠背对着走过来的一行人,只见萧然把绢帕递给自己,轻声道:“若不想大富大贵,就用这个擦擦脸,本宫并非蛇蝎心肠之人。” 迟疑着接了萧然的绢帕,便听到身后硬朗的男音。 “然儿让朕好找。”夏子坤和林静心告退离去后,夏正逸就故意带上焉羽悠然陪他来园子里找萧然。 “皇上怎的不与皇后娘娘多处些时间,臣妾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仪宣殿的景色呢。错过了这次机会,臣妾就怕下次再没这个胆量和荣幸能瞻仰了。”萧然施了施礼,娇滴滴地说道。 金楠慌忙拿绢帕上的污泥处擦了擦脸,然后低垂着头侧身侯在一旁。 碍于有皇上和皇后等人在场,金楠不敢有更多的小动作,仅是擦脸就被夏正逸和焉羽悠然看见了。那两人,可都是非常注意细节的大人物。 “然儿此言差矣,皇后大度,你若真心喜欢仪宣殿的景色,下回来向皇后请安时自可尽情观赏一番,皇后又怎会与你计较。”夏正逸握着萧然的手,沖焉羽悠然笑道。 “那臣妾就在此先谢过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你抬起头来。”夏正逸越过萧然,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地命令金楠抬头。 “奴婢不敢。”金楠速速下跪。 “皇上,这奴才刚刚替臣妾捡了被风吹走的绢帕,弄脏了手和脸。臣妾看她忠实,便将绢帕赏给了她擦脸。她说的不敢呀,是怕自己脏兮兮的样子污了皇上的眼。”萧然解围。 “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焉羽悠然也开口说话了。 “是。”金楠从起身到转身,一直低着头。以前会有伤自尊的感觉,如今却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地习惯成自然了。 第40章 皇子冲突 金楠回房用清水洗了洗脸,萧然给她的那块绢帕她也洗干净了,正看着角落的那个好看的“萧”字发呆。结香敲了门才探头往屋里看去,金楠顺手将绢帕塞进怀里,结香进屋后捏着袖子帮金楠擦拭耳鬓处残留的水滴。 “你今日在园中没碰见皇上吧?”金楠问道。 结香摇摇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桃色香囊,拉着金楠放在她掌心上。然后双手合十,歪着头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动作,意在告诉金楠这香囊里面的香料是有助于安眠的功效。 焉羽悠然允许了结香可以调香,一些香料原材还是金楠托夏悠妍从宫外买来的,每一样都让张太医检查过。 安眠香是金楠叫结香为皇后娘娘调制的,她相信结香调制的一定比宫里原有的安眠□□效要好许多。自己当值的夜里,焉羽悠然睡得都很沉,可不是自己当值的夜里呢? “金楠,皇后娘娘唤你去寝殿,命你今夜当值。”晚饭过后,杜梨出现在门口。 “好,我收拾下便过去。”金楠急忙从浴桶中站起擦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今夜本该由杜梨当值的,阿羽找自己必定与白天的事相关。 “娘娘晚膳时没吃多少,我已叫膳房备了些,若娘娘睡得晚,别忘了劝娘娘吃点宵夜。”金楠出了门,杜梨叮嘱道。 “怎么了,娘娘心情欠佳?”金楠问道。 “你留心,娘娘每回见过皇上,都会食欲不振。你最好也别提,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会小心伺候的。”金楠点头。 夏正逸啊夏正逸,阿羽那么恨你,却又不得不应承你,你这个抛妻弃子的王八蛋怎么就不消失呢?只有你消失了,阿羽才能彻底从过往的苦恨中解脱出来。 金楠来到内殿的时候,焉羽悠然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 听见脚步声,焉羽悠然勾勒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看了看画作才微微侧头。不经通传就胆敢进入内殿的,也只有她金楠一人了。 “阿羽,这画上的人是我吗?”金楠执起焉羽悠然的手惊喜道。焉羽悠然画的,正是她记忆深处最美的场景,一片芍药花海中,伫立着一位吹埙的绝色女子,尽管只是一个侧面。 “好久没听过你吹曲了,虽然吹得一般,但我知你心意。”焉羽悠然抽出手,从床榻的暗格中取出那个陶埙,“时隔三年,可还记得如何吹奏?” “我以为你什么都没带走,原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金楠热泪盈眶地走近焉羽悠然。 “哭哭啼啼作何?”焉羽悠然回抱金楠。 “我没哭。” “嗯,没哭就好。” 金楠倚在窗边吹了一曲最熟悉的曲子,不娴熟的指法,曲调听起来比当初更为糟糕,弄得自个儿都没脸见阿羽了。 焉羽悠然收好了画卷,正要装入画筒。 “阿羽这是为我作的画,不该把画送给我珍藏么?”金楠和焉羽悠然的手都抓着画卷。 “等你练好了埙,我再送给你。” “那怎么行!我笨啊,练不好怎么办?”金楠不依。 放置好了画卷,焉羽悠然才问起金楠身上有别于往常的香味是什么。金楠摸出香囊:“这个啊,是我让结香为你配制的安眠香。我不在的夜里,就把它挂在床头,也能让你有个安稳的夜晚。” “萧淑容今天看到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焉羽悠然坐上床,靠着软枕半躺下。 “问我有没有意愿靠脸混饭吃。” 第65页 “……” “阿羽,我真的长得漂亮么?你不让我外出行走,是不是也在担心我被那昏君看了去。” “你漂不漂亮,自己不知?” “在我眼里只有阿羽最漂亮。”金楠跪坐在床边。 “萧然入宫后还算规矩,也没仗着受宠就四处撒野。她看见你了也好,好让她掂量掂量自己的美色究竟值不值得她炫耀。” “杜梨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我去传些清淡的饮食,陪你吃一点,然后再就寝好么?” “别的就不用了,吩咐他们送一碗桂花羹过来吧。”焉羽悠然摸了摸金楠搁在自己小腹上的脑袋,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用冷冰冰的语气讲话。 一碗桂花羹,焉羽悠然喝了三分之一,余下的都被焉羽悠然餵给了金楠。 熄灯躺下后,金楠翻身压住焉羽悠然,不安地伏在焉羽悠然的胸口,聆听她的心跳:“阿羽的心,何时才会为了我而乱了节拍呢?”焉羽悠然是爱金楠的,可她从未对她说过。 金楠向上移动着吻住焉羽悠然的唇:“阿羽,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我只想成为你的女人。” 淡淡的桂花香盈溢在两人的口腔,青丝披散衣衫尽褪。金楠牵了焉羽悠然的手往下,刚一触碰到金楠身下的潮湿,焉羽悠然就缩回了手,她怕自己要不起她的纯洁。 金楠的心从云端坠落,再联想到焉羽悠然评价自己和萧然的那段话…… 阿羽不肯实质性的要了自己,难道真是为了有朝一日利用自己去勾引皇上吗?是啊,勾引皇上,这不是自己在去年的除夕夜说下的胡言乱语么?是自己口若悬河出的主意,是自己说要代替阿羽爬上龙床抓住圣心…… 明明早有了认知,为何还是会难过得痛不欲生。 燃起来的□□被浇灭,金楠环住焉羽悠然的腰,把头埋进她柔软的怀中:“阿羽要的,金楠都会帮你达成所愿。” 焉羽悠然感受到金楠受伤的情绪,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金楠是误会了,焉羽悠然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把金楠送到龙床上,这唯一一个能暖热自己身心的人,她怎捨得让她被自己痛恨的人糟蹋。 她想的是,如果自己再次和夏正逸履行了夫妻间的义务,那她该如何面对金楠? 焉羽悠然给自己也给金楠留了后路,只要夏正逸一日大权在握,她就不会要了金楠。那样或许等自己伤透了金楠的心,金楠还能全身而退。又或许,妍儿能走进她的心。 一想到要把心爱的人推给自己的女儿,焉羽悠然就恨不得从不曾认识过金楠。既然无缘长相守,何如当初莫相识。 “母后让儿臣查的人,儿臣查到了。”某日仪宣殿内,夏悠妍从袖子里掏出一页摺叠好的纸张递给焉羽悠然,是一名男子的简单画像,“姐弟两人的年纪对得上,相貌特徵也对得上。” “嗯,这人留着有大用。”焉羽悠然看完,将纸张撕碎。 “母后就不担心他会找您算这笔仇?”焉羽悠然叫夏悠妍在宫外调查的人,正是在云霞殿当过差的其中一人。 “本宫要调查他,自是早有防范。”那名侍卫叫张野,而海桐的本姓也是姓张。 焉羽悠然起初对海桐的怀疑,就是因为杜梨向自己禀报过海桐在轮休时,私底下每月月底必去的地方就是云霞殿外的御花园。这“必去”一说,总归是有些蹊跷之处…… 海桐与绿央来往倒没什么,但这次张野在轮休当日被杜梨发现他偷偷去了那里就大有玄机了。 命杜梨跟踪张野的只会是焉羽悠然,起因是在绿央投湖而死的当晚,她看到了紧握拳头隐藏在贞淑容身后人群里的那名云霞殿侍卫。敏锐的焉羽悠然,无法忽视那双只能趁众人不注意时才敢偷偷张望绿央一眼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但更多的是绝望。 杜梨会武功,也只有焉羽悠然和木棉两人知晓。杜梨和木棉都是跟着焉羽悠然的大红花轿进的宫,而杜梨为了尽忠,隐藏武功隐藏了近二十年。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还请母后小心为上。”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看看他能忍多久。能忍就有用,不能忍也就无用。”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主动找上自己也说不定,焉羽悠然思忖着,“下月初便是妍儿的大婚之时了,齐桓夫妇入城,你要亲自去迎接。” “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去的。”夏悠妍神情黯然,“母后没别的事,儿臣去找金楠说说话。” “待会儿留下来陪本宫用午膳吧。” “母后见谅,齐衡今日约了儿臣去郊外切磋武艺。”自除夕宫宴那夜后,夏悠妍便再也不愿在仪宣殿多待了。 “也好,随你吧。”焉羽悠然用喝茶来掩饰情绪。 “启禀皇后娘娘,瑜妃派人来报,说是五殿下和六殿下在御花园起了冲突,景妃要责罚六殿下。”听完木棉的话,焉羽悠然和夏悠妍不约而同地相互望了一眼。 “可有说景妃要罚什么?”焉羽悠然放下茶杯问道。 “据来人说,是棍责……” “棍什么责!”夏悠妍一听棍责就来气,“可恶的景妃,六皇子才多大,经得住棍责吗?” “皇上还在上朝,只能来请娘娘了。” “走吧,去看看。”焉羽悠然起身往外走,夏悠妍也自觉地跟了上去。 走出大殿,偷摸来的金楠悄悄拉了拉夏悠妍的衣服:“妍儿,公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白雪那团毛球你不要了?” 夏悠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景妃又出么蛾子了,我和母后去行侠仗义。”突然想起金楠被景妃母子欺负过,夏悠妍又低声问:“你想去吗?想去的话就悄悄跟在我后面。” “妍儿你太好了!”金楠咧嘴笑道,“我在仪宣殿都快发霉了!” “小声点。你要是不想荣升为父皇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就继续乖乖地待着,谁让你长那么迷人的!”夏悠妍白了一眼金楠揶揄道。 皇后和平宁公主赶到御花园时,六皇子已经趴在了条凳上。眼看着侍卫的棍子又要落在夏子灏身上,夏悠妍大喝一声“住手”!快步走过去夺了侍卫手里的长棍扔在地上。 “子灏参见三皇姐。”夏子灏动了动嘴。 “他们打了你几棍?能站起来吗?”夏悠妍扶着夏子灏,“别怕,有皇姐和母后为你撑腰!” “平宁公主对本宫的责罚有微词?”景妃也不向焉羽悠然行礼。 “五皇子和六皇子尚且年幼,小孩子之间时有冲突,小打小闹的也就过了。六皇子的母妃刚过世,景妃就以五皇子生母的身份对晚辈施加刑罚,此行为传出去恐怕难以服众吧?” 夏悠妍对夏子灏是有亲近之感的,子灏和子睿不仅年龄一样大,两兄弟的模样也是众多兄妹中长得最为相似的两个。 第66页 贞淑容教出来的孩子比景妃教出来的孩子乖顺太多太多了,不论是因着以前一同玩耍过的浅薄亲情,还是对贞淑容枉死的愧疚,夏悠妍都对夏子灏多了些心疼。 “哼,他的母妃是坏人,死了也活该!他打伤本殿下……”捂着额头的夏子昭嚷嚷道。 “放肆!本宫且问问五皇子,可懂尊卑有序四个字怎么写?”焉羽悠然怒道,“景妃如今执掌凤印,是否也不用向本宫这个皇后行礼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瑜妃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景妃行礼,扯了扯夏子昭斥责道,“昭儿不得无理。” “昭儿参见母后,参见三皇姐。”夏子昭不情不愿。 “儿臣参见母后。”夏子灏借着夏悠妍的力道弯腰行礼,“是儿臣失手伤了五皇兄,景妃娘娘对儿臣的责罚,儿臣并无怨言。” “无缘无故,灏儿为何会伤了昭儿?瑜妃你来说。”焉羽悠然看向瑜妃,把话语权丢给她。 “臣妾确实没有亲眼目睹两位皇子因何起了争执。臣妾赶来的时候,五皇子的额头就已经伤了。听臣妾殿里的奴才说,是因为五皇子骂了已故的贞淑容,两位皇子起了口角之争后才动了手,而五皇子不慎被六皇子推撞在地,磕伤了额头。” “昭儿灏儿,瑜妃娘娘说的可属实?” “母后,儿臣……”夏子灏被夏子昭挤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骂就是骂了,五皇子敢骂不敢承认吗?刚不还骂道死了活该,难不成是我听错了!景妃娘娘的耳力眼力向来好得很,您该不会也没听见?”夏悠妍皮笑肉不笑地挖苦景妃道。 “公主不计刺杀案的前嫌维护六皇子,当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份海涵的肚量,本宫甚是佩服。”景妃不预备硬碰硬,“皇后娘娘方才也说了尊卑有序、长幼有序的道理,臣妾罚六皇子,起因是六皇子伤了昭儿拒不认错。六皇子是皇家血脉,臣妾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真的动用严酷的刑罚,棍责只是吓唬吓唬他。臣妾罚了五棍,这才打了三棍而已。这些个奴才打得甚轻……” “谁该死谁不该死,景妃比本宫更清楚。五皇子受了伤,景妃却不叫太医,反而大张旗鼓对六皇子兴师问罪。事关两位皇子,依本宫看,此事还是交由皇上来定夺吧。”焉羽悠然道。 “瑜妃带六皇子回去吧,木棉传太医来给五皇子和六皇子诊治,谁的伤更重,如实向皇上回禀!”焉羽悠然说完,甩袖而去。 “奴婢遵旨。”木棉应道。 “三棍是吧?滚去刑房,十倍领罪!”夏悠妍朝跪在地上打了六皇子的侍卫说道。 焉羽悠然往回走,才看见了低头混在人群里的金楠。金楠不看都能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眼神射向自己,回味焉羽悠然和夏悠妍的同仇敌忾,这母女俩好有魄力! 第41章 宫廷秘言 夏悠妍在仪宣殿跟金楠嬉闹了一会儿,小黑和小嗳小两口也来了。 金楠取下小黑脚上的纸条,表面上是葛文杰写给她的关于辽戎国的国情,实则暗含了七皇子的消息。而为他们搜集情报的组织,是不久前申方骘传给葛文杰的。申方骘年迈,加之近两年身体抱恙,又得知葛文杰前来溧阳暗中帮助焉羽悠然,便将组织的一些掌控权给了他。 其中有一男一女的任务,就是潜入辽戎国。男子在都城从商负责搜集情报,女子则混入宫中获知七皇子夏子睿最真实的日常生活情况。 “葛先生给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说辽戎国国泰民安。”金楠没把纸条给夏悠妍过目,拿了火摺子将其烧为灰烬。 “就这些?那你为何不敢给我看。” “妍儿,子睿被送去辽戎国时,封离和你父皇可有说期限是多久?” “……”夏悠妍陷入悔恨当中,摇头不语。 金楠起身,张开双臂环住夏悠妍的肩背:“妍儿,你把我当朋友也好,当姐姐也好,在我这里,你可以任性,可以哭闹。” 夏悠妍坐着,紧紧抱住金楠的腰,这是她最脆弱的一面。想哭吗?哭不出! 金楠没敢告诉夏悠妍,他的七皇弟在异国他乡遭人陷害被关进了大牢,而且还受了鞭打的刑罚。封离真如传闻那般残忍,竟对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施以刑法。金楠无法想像,如果焉羽悠然和夏悠妍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样的冲动举措。 她以为她能瞒住,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傍晚,夏正逸来了仪宣殿。涂总管捧着凤印,宣旨将凤印交还给皇后娘娘。说好的半年,景妃手握凤印才两个月就被打回了原形。 “皇上可去看过六皇子了?”焉羽悠然在久违的二人晚膳中,替夏正逸夹了菜,“灏儿没了母亲的疼爱,还望皇上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给予灏儿父爱。男孩子该像他父皇一样,顶天立地,而不是一味地逆来顺受。” “皇后说的是,这些年的确是朕亏待了灏儿。”也正是焉羽悠然流露出的慈爱,让夏正逸回想起了许多年前子睿和子灏出生的那天,想起了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秘密。 “臣妾还有一事相求。”焉羽悠然斟了一杯酒喝下,“臣妾只妍儿这么一个女儿,恐今生也只喝得上一杯孩儿的喜酒。虽说嫁夫从夫,但臣妾和皇上的女儿有多骄傲,一向宠她的皇上不是不知道,臣妾是怕妍儿出嫁后做不来乖顺的齐夫人……” “悠然和朕的女儿岂能是齐家的附属?”夏正逸受用地喝下焉羽悠然斟满的美酒。 夏正逸得感谢景妃母子的猖狂,换来自己和焉羽悠然难得的独处时光。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他就是对焉羽悠然爱得无法自拔。 萧然的确年轻貌美,他也喜欢召她侍寝。因为当萧然臣服在自己身下,会让他有错觉是焉羽悠然在承欢。呵呵,错觉只是错觉。萧然会迎合,会讨好,但他的悠然从不会如此。 金楠抱腿坐在月夜下,结香坐在她旁边无声地陪伴着她。夜风吹乱了金楠的鬓髮,被结香一一理顺。 阿羽在陪皇上吃饭,阿羽在为皇上弹琴,她的阿羽是夏正逸的妻子……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金楠蹭地跳起来,差点没把木棉的魂儿给吓飞了:“姑姑,他们,娘娘和皇上歇息了么?他们,是该歇息了,都已经亥时两刻了。” 木棉拍着胸脯顺气,瞪着金楠:“皇上走了!” “真的?”金楠转忧为喜。 “唉,你站住!”木棉拉住想往皇后寝殿跑去的金楠,“我和杜梨伺候娘娘睡下了,你也别去。” “她说的?”擅自离开仪宣殿惹的祸! “娘娘很累了。” “……”阿羽很累,我也很累。 “金楠,娘娘听说承恩殿的萧淑容病了,让我准备了些补品,点名要你明早上送去。” 第67页 “我?” “对,就是你!” “娘娘不是不许我出门么?” “不许有用的话,你今天也就不会跟公主串通一气偷熘出去了吧?” “姑姑,我知道错了。”金楠认错。 “跟我认错管什么用。你呀,别再让娘娘操心失望了。至于那个萧淑容,应该比景妃好应付得多。” “唔,除了送药,娘娘还有别的交代吗?” “来回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貌似承恩殿和仪宣殿在两个对立的方位啊!敢情是在变相惩罚啊! 而此时此刻的焉羽悠然并没有睡下,她只是倚在窗边,脑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夏正逸离开时对她说的一番话。他说:“悠然,当初为了国家安定而牺牲你是朕的无能,可这些年来朕无时无刻不在自责,无时无刻不在弥补对你和妍儿的亏欠。悠然,再给朕生一个孩儿吧,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孩子出生后,朕便许你走上朝堂与朕一起励精图治,救出子睿。如果是皇子,朕便立即昭告天下立他为皇储;如果是公主,朕便像待妍儿一般待她好。只要你肯点头接纳朕,朕可以拟一份诏书交由你保管,到时候若是朕食言,你大可于朝堂之上拿出诏书。” 夏正逸的这番话不是没有诱惑,她焉羽悠然的初衷不就是想走出后宫立于朝堂吗?她想要的权力,夏正逸终于愿意给她了,可是自己呢,还能去要吗? 同一日,夏悠妍出宫后立马就去酒楼找到葛文杰,旁敲侧击成功诈出了一个令她浑身颤抖怒不可遏的消息。 事关夏子睿的生死,金楠居然隐瞒她?夏悠妍一边流泪发泄,一边痛骂金楠,难道她不知道子睿对她们母女而言有多重要吗?至于葛文杰究竟是有意或无心告知,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 第二日杜梨陪同金楠去承恩殿送补品,要是没个对皇宫熟门熟路的人带领,金楠在偌大的御花园转悠两三个时辰都找不对路,更别提焉羽悠然要求她的半个时辰来回了。 “娘娘,仪宣殿的杜梨姑姑求见。”婢女小欢向萧然请示道。 “请她稍等。”萧然挥退身后梳妆的婢女,自己动手随意挽了个髮髻。反正不出门,皇上可不喜欢什么病西施,自然也不会来。 金楠手托锦盒站在杜梨身侧靠后的地方屈身行礼,待杜梨说明了她们的来意,才向前迈了两步。抬头又一次与萧然四目相对,要了命了!原来萧然不着华服,不着艷妆时,也有清冷的风情。 若说上次见面时,萧然有两三分像焉羽悠然,今日一见,这相似度竟增至了五分。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的关心!”如果是一般婢女送来的东西,就让小欢去接好了。可来人是金楠,萧然微微一怔,带着不明的笑意亲自从金楠手中取走锦盒,并且还有意无意地碰了碰金楠的手背。 “请萧淑容保重身体,奴婢们告退了。”金楠退后一步。 “且慢。”萧然叫住金楠。 “娘娘有何吩咐?”金楠毕恭毕敬地立着,直觉萧然对自己没安什么好心。 “嗯,也没什么。”萧然把锦盒递给小欢,围着金楠走了一圈后,捉弄似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本宫反悔了,本宫的绢帕不想给你了。” “说起来,奴婢应该向娘娘道声谢谢。娘娘的绢帕奴婢已经洗干净了,改日奉还!” “好啊,本宫随时等候。”萧然妖孽一般地扭身。 金楠大步流星地走在御花园中,暗讽萧然败坏了阿羽的端庄典雅,她怎么能顶着阿羽的面容做出毫不矜持的言行呢!讽着讽着吧,又不禁开始臆想阿羽会不会也有妩媚多姿的时候! “金楠!”回去的路上,杜梨喊道。 “啊!”某人惨叫一声。 杜梨刚想开口提醒金楠好好走路,某个神游状态的人就一脚踩空崴了脚。及时抓住金楠胳膊的杜梨语气不快道:“好端端地发什么痴走什么神?一个萧淑容就让你丢了魂是不是?如若你喜好美色……” 金楠听了杜梨的嘲讽,甩开她的手,一瘸一拐地继续朝仪宣殿走去。 忍着脚痛直到看见了仪宣殿的大门,金楠才扶着墙回头对杜梨说道:“杜梨姑姑,我知道从我来了仪宣殿你就不待见我,木棉姑姑是娘娘的心腹,你也是娘娘的心腹,你们两个是她最信任的人。现在,我也是她最信任的人。我承认我有时是有些愚蠢,不让人省心,我也承认我的到来让你心生疑虑,因为你比木棉姑姑警惕。娘娘护着我,公主也护着我,所以你觉得我会是她们的软肋?会给仪宣殿带来祸事?” “难道不是吗?”杜梨双手环抱胸前。 “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双面性,杜梨姑姑懂得居安思危,金楠很是赞赏。但另一面呢,你可有看到我给娘娘和公主带来的快乐?可有看到我对她们的忠心不二?” “……”杜梨自我反思中。 “你看不到,因为你比木棉姑姑冷情。木棉姑姑没你那么狭隘,故而她对我没有你对我这么大的成见。” “我是冷情,可娘娘身边正是需要我这样的人。” “杜梨姑姑,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是质疑你对娘娘的忠诚。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我列入你的黑名单中。对不起,是我……” “进去吧,我去请太医来帮你看看。” “别,不必麻烦姑姑了,这点小伤痛,擦几天跌打酒估计就好了。” 杜梨一人去向焉羽悠然復命,金楠拐回房间瘫在床上。只一小会儿,木棉就拿着药酒和结香走了进来:“让结香给你擦药吧,别乱走。” 金楠有气无力地嗯了声,忽然地有些怀念在山中不懂世态炎凉和人情世故的日子。 木棉走后,结香为金楠擦了药。 金楠坐起身凝视结香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秀面庞,拉了她坐在床边:“我不是好人,给你赎身也是目的不纯。结香,你怕不怕某一天我让你去做你最厌恶最害怕的事情?可能是杀人,也可能是……” 结香急急地捏着衣袖捂住金楠的唇,无比真诚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 第42章 悲痛难忍 这日午后,仪宣殿接到了一道圣旨。圣旨上说,平宁公主大婚后仍可住在公主府,另赐三驸马一座驸马府。 普通公主下嫁大臣或大臣家的公子,便入住夫家府邸成为夫人。 平宁公主不但是本朝现目前唯一有御赐封号、唯一一个有公主府的公主,现如今更是得到了无上恩宠,居然婚后还能以公主身份自居!齐家也跟着沾了光,二公子齐衡娶了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不说,还比那二驸马多了一座专属府邸。 圣旨的内容传遍宫里,掀起不小的舆论。而当圣旨送往公主府时,夏悠妍却不见了。 “皇后娘娘昨夜留了皇上用膳,就是为公主求了这道圣旨?”仪宣殿后边的小园子里,金楠一蹦一跳来到她的身旁问道。 第68页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妍儿不爱齐衡,本宫就给她自由。本宫得不到的,能让本宫的宝贝女儿得到也好。在这皇宫大院里,本宫这个不受宠的皇后能为女儿做的,也不多。”得不到的什么?是她焉羽悠然得不到的自由,甚至是得不到的人。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以后没你的允许,就算有人拿着大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出去了,别生气了好么?” “脚伤怎么样了?”焉羽悠然这才把目光移向金楠。 “这不,惹你生气,老天都要惩罚我。”金楠的站姿不正,把全身的重力都放在右腿上。 “结香配制的安眠香效果不错,让她再多配制一些,送去给各宫吧。”焉羽悠然朝金楠伸出手,“昨日你也见着了六皇子,初次印象如何。” “不讨厌。”握住阿羽的纤纤玉手,给出简短的三个字评价。 “等今年五月的狩猎活动结束,所料不差的话,他就要搬来仪宣殿了。想来,必定是贞淑容生前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才不畏皇上旨意,冒着抗旨的风险请求来我宫里。” “阿羽……”金楠很想说,子睿有难。 七皇子是皇宫里的禁忌,没人敢私自八卦。焉羽悠然不提,金楠也不敢多说,只敢和夏悠妍共同期盼他能回来。 葛文杰的纸条上,用他们俩之间的暗语写道夏子睿的境况不是很乐观。有多不乐观?又能帮上什么忙?只有与他见了面才好详谈。他们在辽戎国有两名暗线的事,就连夏悠妍也只是略知一二! 正当金楠犹豫着该不该说起夏子睿时,木棉匆匆赶来:“启禀娘娘,公主殿下留书出走了。” “书信何在?”焉羽悠然问道。 “在此,但这书信,公主是写给金楠的。”木棉瞧了瞧对面的两人,终还是将书信城递给了焉羽悠然。 焉羽悠然打开信纸,却只见上面写道:“若无归国日,定不原谅。” 金楠见焉羽悠然不发话,便自己凑过去看了一眼:“坏了坏了!”激动地抓住焉羽悠然的手恳求道,“请娘娘让木棉带我出宫,我知道妍儿去了何处。还有,我需要尹统领的协助。” 关系到自家女儿的安危,焉羽悠然也不想在关键时刻浪费时间和口舌,只向木棉点了点头。 溧阳城外,钱一和杨一跟随夏悠妍骑马赶路,二人却并不知晓公主此行的目的是哪里。出于忠心护主,他二人只管跟着公主走,也未曾向府中交代。 金楠和尹默不吃不喝沿着去往辽戎国的方向追了整整一日,若非夏悠妍三人当夜在林中路见不平,与意图劫持官家亲眷的一帮歹徒进行恶斗后原地养精蓄锐,他们也是没这么快就追上来的。 钱一正在给受伤的杨一抱扎肩上的伤口,金楠跳下马背,差点摔倒:“妍儿!” 夏悠妍怒目以对,走上前朝着金楠的脸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告诉你,我平宁公主的闺名不是你想叫就叫的。” 金楠也是被打傻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夏悠妍。 尹默、钱一等人通通围上来,不及开口就被夏悠妍□□的剑给喝退:“你们都给本公主滚开,否则刀剑不长眼,被本公主的剑伤了便是活该。” “夏悠妍,你打我这一巴掌我认了,是我隐瞒你在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告诉了你实情,你又能如何?是像现在这样拿着剑孤身前往救人吗?”金楠逼近一步,“你父皇母后集一国之力尚不能解救,你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办法?就凭你的一条命?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你闭嘴!”夏悠妍气得发抖,“金楠,你看不起我没关系,你若诚心相助,你若有能耐,为何不出手?如果你们没这个本事,又为何要信誓旦旦让我抱有希望?” “妍儿你信我好不好?倘若他真的有生命危险,我豁出性命也会把他救出来。”金楠慢慢靠近夏悠妍,握住她持剑的手腕,凑近道,“你们和他受的苦,我会一笔一笔记在那个暴君身上。而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子睿他性命无虞。” 夏悠妍丢了剑,蹲下去掩面痛哭。金楠弯腰环抱住夏悠妍:“我以命起誓,最迟三年一定接他回来。” 金楠下了赌注,一个可能会令她殒命的赌注。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作为姐姐的夏悠妍尚且如此悲痛难忍,还能大哭以作发泄,那么作为母亲的焉羽悠然怕是只会独自承受肝肠寸断。 返回途中,夏悠妍一直不与金楠说话,但她答应了金楠,不将此事告诉她母后,只可惜金楠低估了焉羽悠然。 灯火通明的仪宣殿内,焉羽悠然遣退众人包括金楠,让夏悠妍跪在特制的大理石上。这石板是用来惩罚那些犯了错的奴才的,跪一个时辰就能废了膝盖。 “说吧,是谁让妍儿牵肠挂肚?”焉羽悠然只在一开始问了,没得到夏悠妍的回覆,便也不再言语。半个时辰后,夏悠妍满脸汗珠,焉羽悠然于心不忍:“子睿不在,你我便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莫非妍儿也要与母后有嫌隙了么?还是说,这余下的半个时辰让母后陪你跪上一跪,就当是……” “母后!”夏悠妍伏地痛哭,她不是经不住跪罚,而是看不得自己的母后降低姿态,“让儿臣失去理智的,是子睿啊……” 夏悠妍最终还是将夏子睿在辽戎国受刑一事和盘托出,正如金楠所想,焉羽悠然非但没有怨恨流泪,反倒仰天大笑起来:“妍儿跪够了就回房养伤吧,让母后一个人好好想想。” 一步一个回头地走出寝殿,夏悠妍仿佛已流干了泪水,她对迎上来的金楠说道:“对不起。” 木棉扶着夏悠妍摇摇晃晃地离开,金楠失神的想往内殿走,却被杜梨挡住了去路:“娘娘方才嘱咐了不许任何人进殿打扰,特别是你,金楠。” 听了杜梨的话,金楠也不硬闯,只是直直的跪在焉羽悠然的寝殿外。 这一跪,就是一整夜。 金楠跪了一夜,杜梨守了一夜,而焉羽悠然也同样一夜未眠,独坐到天亮。终于,焉羽悠然出现在金楠眼前:“不想让本宫生厌,便滚。” 忍了一晚上的眼泪顷刻间决堤而下,金楠抬眸仰面,一张花容失色的憔悴脸庞让杜梨看了都为之感嘆,她死死地抱住焉羽悠然的腿:“原谅我这次可以吗?求你,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 “原谅?你并没做错什么,何须本宫的原谅。起来!是不是当了几个月的奴才,连你的本真本性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说过,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遑论什么自尊?子睿的事,隐瞒你和妍儿是我做得不对,但你要相信我,我绝无半点私心。他们是你的孩子,我何尝不想好好爱他们?”金楠声泪俱下,“如果,如果你无法原谅,那我现在就去救他出来可好?只需两日……” “满口胡言乱语!”焉羽悠然盛怒,气金楠提到子睿,也气她作践自己,“你走吧,本宫不想再看到你。杜梨,今日便将她丢出宫外,警告公主府不准收留。” 第69页 “娘娘。”杜梨不可置信地看着焉羽悠然,“请娘娘三思,纵然金楠有过……” “怎么,连本宫的命令也不听了?” “阿羽。”金楠忽然就松了手,深深地埋头低泣,“是了,我在你眼里只不过是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甚至是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比起夏悠妍夏子睿,我算什么。很久以前,你说你没有心,我还不信,我该信的,我怎么能不信呢……” “金楠,你还不住口!”杜梨上前一步想拉她起来。 “呵呵,我以为我能捂热你的心,以为我所有的付出和真心你都能看得见,哪怕得不到期望的回应,能得到你的信任也是好的。可偏偏,你就从未信过我。”金楠拂开杜梨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焉羽悠然直视前方,紧咬下唇,撕心裂肺的痛犹如惊天骇浪般席捲而来,抓住杜梨的胳膊稳定身形。 蓦地,杜梨抽出腰间软剑刺向金楠的肩膀:“金楠,你若再口出狂言侮辱娘娘,我定让你出不了仪宣殿的宫门。你做了对不起娘娘和公主的事,娘娘逐你出宫已是仁慈。” 献血刺目,杜梨能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几乎快被焉羽悠然的手嵌进血肉,可她不能心软,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赶走金楠。她虽无法对两人之间的悲痛感同身受,但她足够理智,也足够忠心护主。不管金楠究竟有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她都不能再让金楠伤了主子的心。 伤口刺得并不深,金楠也没感觉到肩膀的疼痛,她挺直腰身迈了一步,那柄剑便又刺深了一分。杜梨惊讶于金楠出其不意地举动,陡然间松手:“疯子!” “我是疯了。焉羽悠然,如果看到我痛苦能让你的心情好上几分,我这瘫血流得也值。你不要我没关系,反正我也是个无父无母,不知自己生于何时何地又一无是处的野丫头,你若再弃了我,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阿羽,你当真对我的去留无动于衷?”金楠拔去肩上的软剑扔在地上,“告诉我,你的苦衷,我……” “啪!”焉羽悠然扬手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大胆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直唿本宫名讳。” “谁给我的胆子,皇后娘娘难道不知?”这才过了多久,就先后被焉羽悠然和夏悠妍母女双双掌掴,“你看,你可以对我唿来喝去,你的女儿也可以随意伤我。我倒想问问,我金楠此生究竟欠了你什么?你说啊,我究竟欠了你什么,欠了你什么……” “好,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你,金楠,不欠本宫什么。所以,本宫放你走。走出这里,你便自由了。”焉羽悠然强忍泪水,身子也摇摇欲坠。 面对焉羽悠然毫无转圜余地的绝情之词,金楠再也没有力气说什么了。自嘲地笑了笑,抹了一把肩上的鲜血,邪魅地张开五指,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的血迹:“这为你流的血,倒也甘甜。”说完,背过身,“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 当金楠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焉羽悠然也倒了下去:“杜梨,护她离宫。” 第43章 分殿扬镳 仪宣殿内,杜梨正命了奴才清洗地上的血迹,焉羽悠然则在内殿昏睡中。木棉赶了来,被一地的血迹惊住。 “公主呢?”杜梨问道。 “公主昨夜回房后又喝了许多酒,现下还未醒。我倒要问问你,这血是怎么回事?看你如此淡定,必不是娘娘受了伤。那这血是?” “血是金楠的。我用剑刺了她。而且,她已经被娘娘赶出仪宣殿了。” “什么?!金楠伤得可重?现在何处?” “木棉,我脑子乱的很。”杜梨拉了木棉到一旁,“你向来比我能摸清娘娘的心思,你今日且与我说句实话,娘娘与金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到金楠唤娘娘‘阿羽’了。” “真如你所言的话,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木棉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四个字,肌肤之亲。” “肌肤之亲,肌肤之亲……”杜梨恍然大悟,“你是说……” “嘘!你我心知便好。” “金楠……”杜梨欲言又止,“木棉,我抗了娘娘的旨。娘娘先是命我将金楠逐出宫,晕倒前又改口为护她离宫,我只当是娘娘捨不得她,所以追出去的时候,看到金楠在去往承恩殿的路上被萧淑容带走,我并未出面阻拦。心想着等娘娘消了气,还可以去将人要回来……” “所以金楠在萧淑容处?”木棉也陷入了沉思,“这回可真说不准了。公主喝醉酒后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如果我没理解错,当是与金楠对七殿下身陷囹圄而知情不报有关。公主出城就是想去辽戎国救七殿下。” “金楠怎会知道七殿下有难?不管消息是否属实,娘娘和公主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能不能救是一回事,怪只怪金楠秘而不宣的做法触及了娘娘的底线。杜梨,那不是无关紧要的别人,是咱们娘娘的亲骨肉,更是咱们一手带大的小主子啊!” “那待会儿娘娘醒来,我该怎么復命?” “依娘娘的性子,估摸着不会亲自出面要人,极可能会是公主去走这一趟。我倒不怀疑金楠对娘娘的心。” 承恩殿内,金楠简单为自己处理了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那衣裳不是普通的宫女装,而是萧然的衣裳,也是萧然非要让她穿上的。萧然的坚持,无非是想看真切金楠的美貌。 萧然坐在榻边分析收留金楠的利弊:“你被仪宣殿的人所伤?” 金楠眼也不抬:“我被谁所伤,你不用多管闲事。我特地来你这承恩殿,是想与你谈一桩交易,于你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呵呵,本宫没听错吧?”萧然笑着走近金楠,“本宫可记得不久前,某人还说过仪宣殿才是她的心之所向,才是能令她心安的地方,怎地这么快就变了卦?这样的人,你叫本宫如何能信?” “此一时,彼一时。我离开仪宣殿,不代表就要与之为敌,我来找你,不过是想借你的恩宠继续留在宫里。” “你是皇后娘娘的人,本宫可不敢私藏了你。” “放心,她不会来找你麻烦。”金楠从怀里摸出那张绢帕,上面已是血迹斑驳,“抱歉,本想着放在身上,有机会就还给你的,可现在又被弄脏了。这帕子,扔了吧。” “不许,本宫说不许扔,你得给本宫洗干净。等你还了本宫,扔不扔也是本宫说了算。” “想要干净的绢帕,那你就更要收留我了。如果平宁公主来你这儿寻人,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应付。比起我这条不值钱的贱命,我这张脸似乎更有利用价值,你说是与不是,淑容娘娘?” 应了木棉和金楠的猜想,午时刚过,夏悠妍在听完杜梨的情况说明后径直来了承恩殿,焉羽悠然在内均未拦着她。 第70页 夏悠妍前脚刚走,焉羽悠然也破天荒地向木棉要了酒:“越多越好。” 杜梨刚想出声相劝,就被木棉拽了出去:“娘娘想喝酒就让她喝吧,她心里的苦实在太多太多了,我们也无法分担些,让她喝酒发泄下也好啊。” “那你守着娘娘,我去承恩殿看看公主,以免出什么岔子。”杜梨也无可奈何,索性选择迴避。 承恩殿的主殿大厅内,夏悠妍横眉冷对:“萧淑容,本公主心情欠佳,不想跟你绕弯子。你是聪明人,必定知晓本公主的来意,识趣的,还不快快把本公主的人交出来。” 萧然也不怯场,再怎么说自己是她父皇的妃子,这伦常上是她的长辈:“殿下一口一个本公主,在本宫殿里趾高气昂大唿小叫,是否也太不将本宫这个淑容娘娘放在眼里了?公主要找的人确实在本宫这里养伤,不过,那人却声称并不愿与公主相见。” “娘娘口说无凭,本公主,我不信她不愿意见我。”为了见金楠,夏悠妍的态度不得不软了些,“劳烦娘娘带句话,就说,我不怨她了。” “不是本宫不帮这个忙,是金楠她主意已定,还求了本宫转告公主,说既然娘娘已经将她赶出仪宣殿,那么她也就与仪宣殿划清了界限。假使公主还愿认她做朋友,便请尊重她留在本宫承恩殿的决定。” “荒谬!”夏悠妍打断萧然的话,“金楠何时与娘娘这般熟识了?竟然要留在你这里当差?” “本宫与金楠熟不熟,公主大可回去问问你的母后。对了,金楠还说,公主若执意要在承恩殿闹事,那么她……”萧然余下的话,只有夏悠妍一人听见。 四处流浪,那是在雪地初遇时,金楠亲口说过的话啊! 夏悠妍红了眼眶,金楠,你是有多伤心才会用这样的言辞来拒绝见我?是我错了吗?是我不该冲动,不该打你,不该向母后坦白实情。可是金楠,若你是我,你又会怎么做? “公主请回吧,除非你真的想看着她被你父皇瞧了去。好歹本宫也是淑容,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闲人。” “金楠,无论何时公主府永远为你敞开大门,随时欢迎你回家。”夏悠妍后悔了,后悔昨天晚上没有陪金楠一起罚跪,后悔自己误解了曾捨命救过自己和母后的人。 看到夏悠妍和杜梨远离承恩殿,躲在转角处的结香跑出来跪在大门外。 结香不能言语,只能哭着用手指在地上写下“金楠”二字。金楠的名字和她自己的名字都是金楠教她的,也是她唯一认得并会写的四个字。 金楠接到婢女的通报,出门抱住结香安慰道:“我赎了你,就不会舍下你。你好好在仪宣殿做事,别闯祸,且安心等我些时日。我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你也别担心,好好保重自己。” 结香哭着点头,只要是金楠说的,她都会无条件遵从。 “人也替你挡了回去,现在是否该聊聊你我之间的事了?你说要与本宫谈一桩交易,且说来本宫参详参详,看看对本宫有无好处。”承恩殿归于平静后,萧然说道。 “助你坐上仅次于皇后的妃位。” “笑话,一个妃位而已,本宫想要,何须他人相助?金楠,本宫对你提出的这桩交易可不太感兴趣。” “金楠竟不知萧淑容对妃位不屑一顾?” “不错,本宫志不在此。”萧然狡黠一笑说道,“你附耳过来。” 一番耳语后,金楠别有深意地看着萧然:“三年,三年内,我定帮你实现,并许你家人平安无事。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金楠和萧然交换了彼此的一个秘密,传闻听得多了,萧然是信金楠有些本事的。试问一个被皇后和公主看重的人,又敢直言不讳忤逆主子还不被治罪的人,当今世上怕也没有几人了。 夏悠妍走了,在她离开皇宫之前,在她拜别醉醺醺的焉羽悠然时,将金楠的话也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她:“金楠说,如果我们逼她,今晚她就可以上了父皇的龙床。她还说,飞上枝头做只不快乐的凤凰也好过四处流浪无依无靠。” 焉羽悠然砸了寝殿所有的酒罈子,手被割伤了也毫无知觉。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二月中旬,威远将军齐桓携夫人唐蔓入城。平宁公主和准驸马齐衡于城门处相迎,齐家两兄弟两年多未见,你一言我一句地相谈甚欢。 此时的唐蔓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看得夏悠妍很是别扭。舟车劳顿的两夫妇回齐府稍作休息后,才又随同夏悠妍和齐衡“一家人”进宫赴皇上和皇后备好的接风洗尘宴。 “齐将军自请驻守边疆,年少有为,劳苦功高,朕敬你一杯。” “臣不敢当。”齐桓举起酒杯。 “齐将军莫要自谦。齐家乃忠烈之门,你们为域西国作出的贡献名留青史,而今齐衡又是朕最喜爱的公主的驸马,往后齐夏就是一家人了。” “齐夫人有孕在身,今夜不必拘礼。”焉羽悠然也顺着夏正逸的话往下说道。 “臣妇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唐蔓颔首致谢道。 “君臣之礼固不可废,但妍儿即将成为齐家的儿媳,正所谓长兄为父,妍儿对齐将军和齐夫人必然是要恭恭敬敬唤上一声兄嫂的,是以,齐夫人在皇上和本宫跟前自称蔓儿即可,尤其是家宴上就别太见外了。” “蔓儿知道了。”一直以来唐蔓都对皇后抱有敬畏之心,也知是皇后成全了自己和齐桓的姻缘。 “呵呵,这平宁还未风光出嫁,就已经当了姑姑和叔母。”夏正逸这下又示意给齐衡斟了满满一杯酒,“衡儿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为官有道,朕就把平宁的终生幸福託付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朕和皇后对你寄予的厚望啊!” “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放心,臣定会对公主爱护有加。”她不爱我,我也会爱她。 “成亲后,你们赶紧给朕生一个外孙,只要是平宁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朕都大喜!女孩儿朕就封她作郡主,男孩儿嘛,他要有出息朕就封他作异姓世子!” 夏正逸的一番言辞令在坐的几人具震,他看着众人不说话,伸手覆在左边焉羽悠然的右手上。 焉羽悠然一惊,却也没抽出手。 众人只见夏正逸满眼深情地注视着焉羽悠然,苦笑道:“朕是真命天子,君无戏言,皇后难道不信朕?以为朕只是酒后失言?皇后啊皇后,朕对你和平宁的爱,全天下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你看不清。快二十年了,皇后还是不信朕,朕就当真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儿臣敬父皇母后三杯酒,感谢父皇和母后对儿臣的养育之恩,更感谢父皇母后对儿臣的厚爱。”夏悠妍起身,豪爽地连干了三杯。 这个婚不是自己想成的婚,这个人也不是自己想嫁的人,哪儿来的什么郡主和世子! 第71页 夏悠妍把内心的所有苦闷都混在了酒里,举杯消愁愁更愁。她不是一个人在难过,她的母后也不好过,因为那个人给她们母女的爱,早就不是她们想要的了。 十八岁的姑娘不论是放在寻常百姓家还是帝王家,嫁人生子实属正常!母后不也是十七岁嫁给父皇,十九岁生下了自己么? 可直到如今夏悠妍才幡然醒悟,原来母后嫁给父皇也不是为了爱情。她们这样的身份,说得好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实际上呢?说穿了,不过是屈服于命运的可怜虫罢了。 第44章 破镜重圆 夏悠妍敬完酒,焉羽悠然也向夏正逸敬了酒。酒过三巡后,齐家两兄弟和唐蔓被尹统领护送出宫。 夏正逸意兴阑珊地搂着焉羽悠然,而坐在位置上迟迟未表态是去是留的夏悠妍看着自己不胜酒力的母后,在想该不该顺其自然让父皇带了母后回他的寝宫。 焉羽悠然喝的酒没有夏悠妍多,但她本来就喝不了多少。 “平宁是想歇在哪里?” “儿臣还能歇在哪里?”夏悠妍双手抵在桌子上,咬了咬下唇,“父皇,儿臣就要出嫁了……” “让木棉扶妍儿回仪宣殿休息吧。”焉羽悠然说道。 “好好,就让妍儿先行回仪宣殿。来人吶,传木棉进殿伺候平宁公主。”夏正逸喜不胜收地握住焉羽悠然的手,“今夜,就让朕亲自来照顾皇后,妍儿你也快些回去吧。” 毕竟母女连心,彼此都能感觉到彼此心中的不痛快。夏悠妍不傻,仅是焉羽悠然的神情就出卖了她,那语气里的无奈和不甘,那眼神里的苦楚和绝望,听着看着就让心口生疼。她不忍心将母后推入火坑,可她的母后这回却是铁了心要自己跳进去。 不待夏悠妍再次开口,大门处涂总管的声音响起:“启禀皇上,萧淑容在殿外求见,说是为皇上和娘娘奉解酒茶。” 饶是涂总管口中报的萧淑容名号,可出现在焉羽悠然和夏悠妍脑海中的名字却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曾无怨无悔为她们母女出生入死,也被她们母女同时狠狠伤害过的傻姑娘,金楠。 夏正逸正在兴头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宠妃萧然:“朕今夜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哈哈哈哈!” 说罢,容不得焉羽悠然反抗,夏正逸卯足劲将心心念念了两年却吃不到的皇后打横抱起,不顾众人吃惊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出大殿,走向他的寝殿。 “姑姑,你说母后她,会快乐吗?”夏悠妍望着大门自言自语道。 “娘娘在宫里从来就没有快乐过。公主殿下,娘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缘由,快不快乐,娘娘她根本就不会在意。”木棉嘆息道。 殿外的金楠和萧然看到帝后消失在暮色中,是谁,自作孽不可活地承受着剜心之痛? 萧然心不在焉地问道:“这下可看到了你想看的?” 意识到身后之人没有反应,萧然偏了头去瞧,却见那人两眼红肿,眼含泪水,望着皇上寝殿的方向许久都未眨一下眼睛:“你哭了。谁让你不听本宫的话,非要来眼见为实。” 直到夏悠妍和木棉走下台阶,唤了一声“金楠”。金楠这才低了头,回萧然一句:“不过是被沙迷了眼睛。” 萧然正想拍拍金楠的肩说几句宽慰话,不料那傢伙却一声不响地转身就逃。夏悠妍在原地苦涩地自语道:“她还是不肯见我。看到母后和父皇重修于好,我开心不起来,她一定也开心不起来。她是那么地喜欢母后……” 随后夏悠妍史无前例地向萧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还望萧淑容善待金楠,平宁感激不尽。” “公主客气了。说起来,本宫与金楠一见如故,虽让她顶着婢女的身份,但也没真把她当奴才使唤。平日里命她深居简出摆弄摆弄花草,不曾让她与皇上打过照面。” “日后平宁想做承恩殿的常客,不知萧淑容欢迎与否?” “承恩殿恭迎公主大驾。” “那,平宁在此先谢过。时候不早了,萧淑容也请回宫休息吧,告辞。” 萧然回到承恩殿没见着金楠,问小欢等人也都说没看见金楠回来。这一夜的金楠化作小狐儿跑去了皇上寝殿,她隐身在一棵大树上,看着奴才们进进出出伺候两位主子,听着奴才们的窃窃私语,又等到房间的灯灭。寂静无声的夜里,她大抵已流尽了一辈子的眼泪…… 焉羽悠然在躺下去的那一刻,无情无欲,整晚只说了一句:“皇上别忘了对臣妾的承诺。” 除了眼泪,金楠还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她梦见自己还在仪宣殿,梦见焉羽悠然和夏悠妍赴完“家宴”后,被木棉搀扶着一路步履凌乱的回到仪宣殿。 “两位姑姑伺候好母后,命人为我准备热水沐浴,我先回房了。”神志尚清的夏悠妍对杜梨和木棉说道。 “公主,老规矩让杜梨去伺候你吧,娘娘这边还有金楠能搭把手。你也喝了不少酒,有杜梨伺候你更好。”木棉进殿时就差了人去叫金楠过来,金楠是内殿当值次数最多的。 “不了,你们留在内殿,让金楠去我那儿吧!” “还请公主殿下见谅,奴婢如今已经习惯了服侍皇后娘娘,还是让杜梨姑姑去公主那儿伺候着吧。”金楠一进内殿,就代替了杜梨的位置扶着焉羽悠然。 “金楠。”焉羽悠然喃喃道,把身体靠向金楠。 “我在,我在的。”金楠一手揽在焉羽悠然的腰间,轻柔无比的应答着。 “公主殿下莫非是嫌弃奴婢伺候不周?” “杜梨姑姑明知我没有这个意思。”夏悠妍低头摸了摸袖口,“照顾母后为重,我们就别在这儿耗着了。既然母后习惯了金楠的伺候,我也不便抢走母后身边的红人。” “公主……”金楠分了些神看着夏悠妍。 “够了,你不必多说,也不必解释什么。反正在你们这些人的心里,母后永远都比我重要不是吗?” “你们照顾好娘娘。”杜梨紧跟着夏悠妍走出去,有些怔愣的木棉也被焉羽悠然打发去外面守着,而她自己则搂紧了金楠的腰身,少有地埋首在金楠脖颈间。 “金楠,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我当初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妍儿她喜欢上你了……” “阿羽,对不起,这不是我想看到的。”金楠的心为焉羽悠然疼,也为夏悠妍疼,“我对妍儿没有情爱之心。她还没真正长大呢,感情对她造成的伤害也总会雨过天晴的,很快,很快她就能放下。我以后在言行上也会收敛些。” “说放就能放得下么?说放的该是我……” “焉羽悠然,你要是再敢推开我,或者把我推给妍儿,我,我就……”我就什么呢?那么爱你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抱我去沐浴吧,我累了。”焉羽悠然亲了亲金楠□□的肌肤。 第72页 在金楠梦见的这晚,焉羽悠然竭诚地奉献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浴池,在软塌,在床上都留下了她们欢爱的印记,直到凌晨才疲倦地睡下。可是在现实中的这晚,她却将自己奉献给了别人。 焉羽悠然,你刻在我心上的名字,我该怎么抹掉? 自这场“家宴”后的半月里,皇上与皇后娘娘和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和朝堂,皇上更是一连十几天夜宿仪宣殿。对于帝后的“破镜重圆”,有人欢喜有人忧。 三月方至,宫内宫外都忙着筹备平宁公主和齐家二公子的大婚时,却传来一个噩耗:二公主夏子芊病逝。 夏正逸对这个女儿的香消玉殒并无多大感怀,甚至连“皇室逢丧,举国哀悼三日”的礼俗都想免去,只因他最疼爱的女儿夏悠妍大婚在即,不想让她沾了晦气。可夏悠妍抢先一步拉着齐衡去弔唁,然后藉此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成功说服齐衡同意将婚期再延迟一年,以慰她二皇姐的在天之灵。这一年当中,齐衡可先行入住驸马府。 两个孩子商量好了,焉羽悠然允了,夏正逸只好也允了。谁让他正在日日消受美人福呢? 春回大地时,萧然最爱的便是御花园了。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在园中静静待上几个时辰都比在寝宫舒服多了。说来也巧,萧然是个贪杯的美人儿,这点和夏悠妍倒有些志趣相投。 于是承恩殿的常客平宁公主,好几回都和萧然一同在御花园的池边或亭子里小酌,随侍身侧的自然得是金楠这号人物。 起初对夏悠妍不理不睬的金楠,日子久了,也渐渐开始答上几句不痛不痒的问话。倒不是心里还记恨着她们母女,只不过那晚的梦境和现实中发生的场景总是在脑边交错闪现,令她苦不堪言。 不但不理会夏悠妍,就连宫外的葛文杰和葛远山两人,她都一个多月没联繫过了。 “没想到竟能在这后宫碰上与我一般千杯不醉的人,萧淑容,你若是一直安分守己下去,兴许我们能成为朋友。”这日,夏悠妍从宫外带了好酒与萧然共饮。 “从本宫进了这皇宫大门的第一天起,就没好好尝过酒的滋味了。托公主的福,让本宫又想起了些当年在宫外的快活日子。”萧然浅浅地抿了一口,起身走了几步,“至于公主说的安分守己,似乎破坏了当前的雅致,本宫深感遗憾。若是没有别的事,本宫就不作陪了,公主……” “娘娘,娘娘!”一名宫女远远地就开始边跑边喊,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大胆奴才,惊了我家娘娘,你可知罪?”小欢呵斥道。金楠此时正靠在柱子上发呆,见有状况也警醒起来,面无表情的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奴婢叩见萧淑容,叩见平宁公主。”那宫女重重地磕头行礼,“娘娘,公主,快去救救我家贵人吧。奴婢在玥贵人处当差,今日陪贵人出门走走,谁知,谁知被一只凭空冒出来的飞禽伤了额头,贵人一怒之下命人将那飞禽捉住并活活摔死。可是那五殿下随后赶到,非说那只飞禽是他新养的玩物,拔了侍卫的剑就要让奴婢等人和贵人偿命,一群人推推拉拉间,五殿下误伤了自己,等景妃娘娘赶来后,直接命人原地绑了贵人,说是要……” “要什么?”夏悠妍对这个故事颇有些好奇。 “景妃娘娘让贵人自己选,是剁一根手指,还是在脸上划一刀。”宫女终于说完了,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请萧淑容和公主殿下救救我家贵人吧,贵人她,她已怀有身孕了啊!” “身孕?”夏悠妍和萧然都大吃一惊,皇上后宫妃嫔无数,但近几年都不再有皇嗣诞生。 “贵人是怕保不住孩子,所以迟迟未向皇上禀明。求娘娘和公主施以援手,救救玥贵人也救救玥贵人肚子里的龙种吧。奴婢去找皇上,就来不及了……” 兹事体大,这宫女也不敢信口雌黄欺骗一位淑容娘娘和一位公主殿下,夏悠妍和萧然跟随宫女火急赶往事发现场,只是金楠比夏悠妍的动作还要快。疾恶如仇地踢掉侍卫手中的剑,护住玥贵人。 景妃恶狠狠地看着金楠,只一眼便认出她是谁:“又是你?你以为你是仪宣殿的奴才,就可以在本宫面前肆意妄为,以下犯上吗?” 夏悠妍纵身一跃,落在金楠身前:“呵,她不可以,那本公主呢?” 第45章 请旨平乱 玥贵人被夏悠妍和萧然联手救下,双方都不愿退让妥协。五皇子的手的确被剑割伤了一条很小的口子,但玥贵人的额头也在流血,甚至脸上都有一道差点破皮的印子。 不多久,被萧然遣去请皇上的小欢不辱使命,夏正逸和焉羽悠然都来了,好不热闹。 金楠一看到焉羽悠然就准备开熘,奈何人越来越多,周围都被侍卫团团把守,只好极不情愿地退至一边跪在人群中,反正接下来的事都与自己无关了。 夏悠妍命玥贵人的宫女将事情经过重诉一遍,夏正逸原本还在安慰哭泣不止的夏子昭,一听到玥贵人“怀有身孕”,跟在场的几位关键人物一样,一时间又惊又喜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行至玥贵人身边亲自将其搂在怀里:“可是真的?你怀了身孕可是真的?” “回皇上,是真的,臣妾又怎敢拿皇嗣来欺君。”玥贵人楚楚可怜地窝在夏正逸怀中,瑟瑟发抖。 “来人吶,速去请太医来为玥贵人诊脉。”夏正逸喜上眉梢。 太医为玥贵人确诊后,回禀说龙胎已三月有余。夏正逸高兴坏了,对着玥贵人浑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最后才将目光停留在她额头的伤处。 额头的伤对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的影响,随即一个锐利的目光抛向景妃,吓得景妃跪地请罪。 “请皇上恕罪,臣妾事先并不知玥贵人怀有身孕,臣妾也是看她伤了昭儿,一时沖昏头脑失了理智才想小惩大诫。好在,臣妾只是令奴才们吓唬吓唬玥贵人,未伤及……” “皇后,朕不想为后宫之事费心,此事交给你处理,玥贵人朕就带走了。”夏正逸不耐烦地摆摆手。 “臣妾领命,让太医跟着玥贵人回寝殿吧,也好再全面检查一下玥贵人的身子,开些安胎的药。玥贵人额头上的伤口,用药也需谨慎。”焉羽悠然不急不缓地说道。 “呵呵,还是皇后细心。”夏正逸微笑点头。 皇上的大部队人马走后,焉羽悠然索性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也不发话,就让景妃母子跪在地上,夏悠妍和萧然面面相觑。 由先前的喧譁变成现在的安静,夏悠妍才想起找金楠。拉了拉萧然的袖子轻声问道:“金楠哪里去了?这景妃母子跟金楠有过节,金楠跟母后又闹翻了,要是景妃再参她一本以下犯上之罪……” 萧然也高度紧张起来:“她机灵得很,应当是早早就熘之大吉了。” 金楠是想熘的,可是她的心不许。 第73页 刚站起来的双腿在看到焉羽悠然也望向她这个方位时,立马就软了下去。也罢也罢,能偷偷地听听她的声音,闻一闻她的气息,看看她的风姿,也好。 焉羽悠然命人将碰过玥贵人的那几个奴才拖下去领棍责三十,能否挺过去保住小命,全看自己的造化。 其他人到底跪了多久呢?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夏悠妍和萧然站都站累了,更别说是跪在地上的主子和奴才。奴才们一天到晚地早已跪习惯了,但景妃母子不同,何时遭受过此般虐待? 焉羽悠然看了看天色道:“跪了这许久,景妃可知错?” 景妃咬咬牙,表里不一地回答道:“臣妾知错,不该纵容昭儿在宫里横行霸道,更不该越俎代庖私自惩戒后宫妃嫔。” “送你们的主子回去吧,稍后会有懿旨送到,本宫希望景妃能诚心悔过。” “臣妾谢皇后娘娘开恩,谨遵娘娘教诲。” 景妃忍着膝盖的疼痛拉上同样咬牙苦忍的夏子昭走了,夏悠妍长长的唿出一口气:“总算是结了,我们也可以松口气了。你待会儿回去可要好好叮嘱金楠,最好是近段日子都不要让她出来露面了。” 萧然会意地点点头,屈身向焉羽悠然请辞:“既已事了,臣妾……” “后宫人心险恶,得不偿失的前车之鑑数不胜数,若不想树敌太多,本宫劝萧淑容谨言慎行少管闲事,也管好你殿里的奴才,切莫惹是生非摊上什么大麻烦。” “母后言重了。”夏悠妍开启撒娇模式,“萧淑容和儿臣这次只是恰好碰上,何况还替父皇保住了皇嗣,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善行德了。站了这么久,儿臣都饿了,母后肯定也累了,不知母后的仪宣殿今夜可有儿臣的碗筷?” 等到焉羽悠然和夏悠妍都走了,金楠才和最后几个跪在地上的奴才一同拯救了他们的膝盖。 “娘娘还不走,莫不是也想去仪宣殿讨双碗筷?”金楠打趣道。由于金楠穿的是宫里最盛行的宫女装,髮髻也疏得和其他宫女一模一样,是以跪在人群中不难被辨认出来。 “本宫还以为你早躲了,皇后娘娘最后几句话也是说给你听的吧?” “她说什么了吗?奴婢可一个字没听见。” “金楠,你这性子……”萧然的樱唇还没吐出来几个字,金楠已不见了踪影。 宫外酒楼内,夏悠妍捉着小黑一下一下戳它脑袋,说是戳,不如说是挠痒痒:“小黑,你说金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你和小嗳都有小宝宝了,她也不肯看上一眼。” 葛远山坐在一旁,边啃鸡腿边向夏悠妍讲诉自己在白日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他们说好像是朗州知府引起民怨,发生了□□。” “不是好像,是确实发生了□□,而且死伤数十人。摺子应该也到了,明日的朝会可就有热闹看了。”葛文杰踱着悠闲的步伐进入房间,朝夏悠妍行礼道,“公主殿下久等,葛某请罪来了。” “先别管什么□□,我只想知道子睿的近况。他的牢狱之灾,何时能解?你要是不给本公主一个说法……” “请公主殿下稍安勿躁,葛某正想向公主汇报此事。七殿下已经被放出来了,是辽戎国的小公主求的情。此前没同公主说明,我们安排的眼线正好是那小公主身边的人。那小公主虽是庶出,但却是封离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异常机灵,偏巧小公主最喜欢和咱们的七殿下玩耍。” “出来便好,出来便好,母后也能放心了。相信经此一劫,子睿定能成长许多。” “金楠呢?近日可还好?这都怨我。” “葛先生无须自责,要说有错,也是我的错,是我鲁莽了。” “给她点时间静一静吧,金楠她那么崇拜和敬爱皇后娘娘,不会真捨得伤害娘娘和公主殿下的。等过些时日她想通了,自会与我们联繫。” “我能做些什么?” “葛某有个主意,既能让公主立功笼络民心,也能给公主创造与金楠单独相处的时间。至于能不能化解金楠的小情绪,全看公主殿下自己了。”葛文杰胸有成竹道。 “什么主意,快说快说。”夏悠妍小小的激动起来。 “不管皇上派哪位官员去朗州平乱,公主殿下都请旨前去。拿到圣旨后再去找金楠,就说带她出宫散心,她会去的。”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官员们对朗州百姓□□一案众说纷纭炸开了锅。首先请旨的竟是大皇子夏子坤,因为他的岳父大人在上朝途中和他说起此事,恳切地请求他能在政事上做出些突出贡献。 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妻女争一口气。 继夏子坤站出来之后,蔚围琛也请了旨。景妃差点“误杀”皇嗣的消息不胫而走,若蔚围琛再不争取功绩,对蔚家对景妃都是极为不利的。 皇上允了蔚围琛,但真正的钦差不是蔚围琛,而是平宁公主夏悠妍。只因夏悠妍昨日连夜进宫专程为平乱一事而来,并条条是道地给出了她非去不可的理由和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这边圣旨刚到公主府,夏悠妍便急不可耐地进宫去了承恩殿找金楠。 “金楠,我带你出宫游玩,就当是给你赔罪好不好?”夏悠妍面带笑意讨好道,“我现在是钦差,从宫中带几个奴才随行,父皇根本不会……”察觉到失言,夏悠妍闭嘴拍了拍自己的嘴,“对不起金楠,是我说错话了。你不是奴才,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是……” “公主贵为千金之躯,不该为了奴婢屈尊大驾。”金楠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奴婢现在是承恩殿的奴才,恕难从命。” “金楠,这不是命令!”夏悠妍急了,朝萧然使眼色。 “你人在这里,心却不在。”萧然决定帮夏悠妍一把,当做是卖个人情给她,“你的心不在本宫这里,又如何能顺顺利利完成与本宫的交易?不妨趁此良机出宫换换心境也好。等你再回来,本宫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你说你是承恩殿的人,那萧淑容也表明立场了,你就答应我吧。跟我一起去可好?小黑和小嗳的一窝小宝宝,你不想看看吗?它们可都是很想你的。” “多久?需要去多久?” “十天。不,半个月。”夏悠妍转了转眼珠子,其实自己也不确定,“不管了,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好,我去,不过我要带结香一起。公主可否办到?” “。……”莫不说结香现在是母后的人,单凭金楠对结香的宠,夏悠妍就不想带上她惹自己心烦。 “公主是觉得为难?还是不肯答应?” “我答应你。”夏悠妍豁出去了,“你且简单收拾下行李,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我现在就去母后那里替你要人。”走了几步又停住,“算了你也别收拾了,我会让陆莲为你准备妥当。” 第74页 “好啊,我倒省心。那就有劳公主殿下了,结香的那份也一起吧。” 夏悠妍身形一僵,换做是从前,她铁定毫不客气地回金楠一句“得寸进尺”,可这会儿她不敢,谁让自己和母后有愧于她呢。 刚一踏进仪宣殿的正殿,夏悠妍就被木棉拉住了:“小祖宗,你就是要参与朝政,要去平什么乱,也当先与娘娘商量商量啊。你现下这般先斩后奏,可不是伤娘娘的心吗?” “木棉姑姑,我已经成年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做什么都需要事无巨细向母后禀明吗?母后不嫌累,我还怕累着母后呢。”夏悠妍凑近木棉耳边说道,“姑姑呀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不过是挂个钦差之名,想带金楠出去唿吸下新鲜空气当做赔礼道歉,平乱的事就让蔚老头去忙好了。” “说起金楠,她身体好不好?被杜梨刺的那剑,伤口如何了?”木棉对金楠是善意和关心的。 “难得仪宣殿还有姑姑你惦记她,她知道了会开心的。金楠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子睿那边也没事了。金楠她,是我错怪她在先,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不起母后。” “不要怪你母后,娘娘她……” “姑姑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如果连我都不能明白和理解,岂不是枉为母后的女儿?金楠那边,就让我代替母后来补偿。”夏悠妍坚定道。 母后,你和金楠之间的纠葛已成为过去式,她为你付出的真心,我替你还。金楠,你不原谅我和母后没关系,我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好,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朋友,绝不会再怀疑你。 第46章 救命之吻 “母后,儿臣给母后请安。”夏悠妍进到内殿,焉羽悠然正平心静气地在作画。 “平宁公主愈髮长本事了,还能记得有本宫这个母后的存在,当真不易。”焉羽悠然看似淡定的落了笔,宣纸上画着一幅山水,山间磐石上站着一只黑色小鸟。 “母后说的是什么话?您是儿臣最爱的母后,儿臣自然是时时刻刻都将母后记在心里的。儿臣长大了也是想为母后分忧,断然不是翅膀硬了之说。”夏悠妍笑嘻嘻地走过去,“母后这是画的小黑吗?改日儿臣将它带来,陪陪母后可好?” “随手一画罢了,妍儿想多了。”焉羽悠然不会承认她是在想念金楠,“圣旨已下,妍儿还来做什么?” “儿臣来和母后道别,约莫会离开十来日。还有一事,儿臣想求母后应允。”夏悠妍一路上思前想后,也摸不准母后的态度,只好软磨硬泡撒娇道,“儿臣此行,想带结香同去。” “别跟本宫说你的公主府缺婢女。”焉羽悠然不悦地坐上软塌。 “母后,儿臣只是觉得结香乖巧懂事,况且她自幼在宫外长大,一路上对儿臣兴许有大帮助也说不定。”金楠和夏子睿一样是仪宣殿的禁忌。 “本宫要听实话,否则,绝无可能。” “实话是吧?这可是您自己要听的。”夏悠妍在心里打赌,赌她母后的口是心非,赌金楠在母后心目中的分量远不止一个忠心的仰慕者那么简单,“儿臣此番请旨参政,真实意图就是为了带金楠出宫散心,她也点头了。结香也是她想带的,儿臣才不想。” “也对,本就是她带进来的人,自当随她而去。妍儿的所求,母后允了,以后结香也不用再回仪宣殿了。” “其实儿臣不说实话,母后也料到了不是吗?母后,您为什么就一定要……” “回去吧,回去做好出行准备,路上注意安全。别只顾着游山玩水,既然请了旨,那便用心去完成,回来也好向你父皇有所交待。你是公主,是女儿家,母后不求你倾注于朝堂,只愿你幸福快乐过完此生,去做母后做不到的,令人开心的事。” “母后。”夏悠妍眼含泪水,倾身抱住焉羽悠然。 短暂地道完别,夏悠妍只让木棉通知结香,出宫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坤王府。为的不是向坤王致歉,为的是向坤王妃请教厨艺。 坤王府,王妃和公主在膳房内亲力亲为。仪宣殿,木棉端了药给焉羽悠然。 “娘娘如此煞费苦心地调理身体,可是想,想……”木棉不通医术是真,但药理还是懂一些的。娘娘让太医开的方子,分明就是专为女子备孕而用的药材。 “木棉,本宫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焉羽悠然一口喝下。 “公主说七殿下得救了,娘娘还有机会的。”木棉跪下,“娘娘,奴婢实在不忍看到您一辈子都在委屈自己啊!” “生了这样的命,就只能走这样的路。本宫不再年轻了,自己还能活多少年呢?可妍儿和子睿不同,他们还小,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享受。他们的命是本宫给的,本宫就有这个义务为他们创造最佳的生存条件,而不是让他们也像本宫一样活得不由自己,活得不自在……” “那金楠呢?金楠对娘娘的真心胜于任何人,奴婢看的一清二楚。就像娘娘时常说的,她是个傻丫头,您若是捨不得,为何不与她细细说明缘由?奴婢相信,她会体谅您,会陪在您身边的。” “是啊,她就是个十足的傻丫头。她为了本宫屡次以身犯险,本宫却给不起她想要的。本宫已经自私太久了,让她走才是对她最好的。” 去朗州的路上,夏悠妍非拉着金楠跟她坐马车,考虑到结香身体柔弱,金楠便带着结香一起上了马车。此次同行的还有葛远山和钱一,蔚围琛则作为辅助官员随行,听候夏悠妍差遣。 达到目的地之后,某位正牌钦差连知府的大门都没迈过,把事情扔给蔚围琛,甩了所有侍从硬将金楠拉出门。二人一男一女装扮走在市集上,金楠忍不住说教了:“夏悠妍,你这叫不务正业。亏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在政事上做点像样的成绩出来,是我高估了。” 夏悠妍也不置气,继续左看看右瞧瞧地逛着市集,瞄到一对精緻的银镯子,边说话边背着金楠付高价买下了。 客栈内,蔚围琛负手而立:“可都安排好了?” “回禀大人,刚才探子回报,说公主扮作男儿装和一名婢女去了集市闲逛,身边未带一兵一卒。那婢女的模样,应该就是金楠无疑。”黑衣人答道。 “立即把钦差大人不管百姓死活,不替冤死百姓做主,只顾游戏民间寻欢作乐的消息散播出去,再将那些暴民引去集市。这是第一日,公主的戒心当属最弱,但我们却提前做好了万全的计策。你记住,娘娘特地吩咐了第一目标是金楠,先解决她再对公主动手。若一个都没解决,那就解决你们自己,除非你能做到不留任何蛛丝马迹。因为,这次没有其他人用来顶罪。” “属下定不辱使命。如果刺杀失败,属下自当以死谢罪,绝不连累大人和娘娘。” 集市的另一头,夏悠妍正想着寻个什么样的理由将镯子送一只给金楠,就听见一阵十分嘈杂的喊打喊杀声。金楠的听觉比常人好上许多倍,当即敏锐地站到夏悠妍身前。 第75页 越来越多的暴民涌入集市,有的拿着刀剑,有的拿着锄头耙子,有人领头高喊:“快看,就是那个人,朝廷派来的钦差,不为咱们老百姓向那无耻贪官讨个说法,也不抚恤痛失家人的孤儿寡母,却拉着他的小娘子四处风流,该杀!该杀!” 金楠深知与暴民多说无益,寡不敌众的道理。拉了夏悠妍的手就要走:“你先别开口,我们离开此处再说。” “我们今日才至,更何况我还换了装扮,这些人是怎么认得我的?哼,不用想也知道是蔚老头放出的风声。那老东西想除掉我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就凭这些暴民?” “别大意,怕就怕不只是这些暴民。快走!” “金楠,你刚刚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吗?”夏悠妍被金楠拉着跑起来,心里止不住地高兴道。 “不知公主指的是哪句?” “他们说,你是我的小娘子,这句,你也听到了吧?” “听到如何?没听到又如何?公主还是将心思放在脚下吧,当心摔了跤,划伤你漂亮的脸蛋就不好了。” 两人跑进巷子里,暴民越追越近,与此同时还有一批黑衣人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金楠剎住脚,迅速捡了旁边的一根木棍动起手来:“公主自己小心!”这种时候,根本没闲工夫说话。 打斗进行时,金楠和夏悠妍处于弱势。不一会儿两人便同时意识到,这次黑衣人的刺杀目标似乎并不是夏悠妍,而是金楠。 金楠试图让夏悠妍先行逃走,也好搬救兵来救自己,可夏悠妍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都要跟金楠共进退:“他们的目标怎么可能是你?大概是见你武功比我好,所以想先杀了你,再来杀我就更容易了。金楠你听好了,我是不会弃你而去的!” 夏悠妍的最后一句话让金楠感动。曾几何时,自己对焉羽悠然唯一的奢求就是不要“弃我而去”。然而…… “妍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要死,也一定是我先死。”焉羽悠然,若我这回护不住你的女儿,你可会怪我?可会记恨我一生一世?那样,是不是也比忘了我更好。 金楠走神之际,黑衣人又一刀砍向她的后背,没迎来预期的疼痛,因为这一刀被夏悠妍替她挨了。“妍儿!妍儿!”金楠转身抱住夏悠妍,只见她的腰腹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喷,好似山泉一般涌个不停。 夏悠妍命悬一线,金楠正欲不顾一切使用灵力大开杀戒时,葛远山和钱一带人赶至。 “金楠,救公主要紧!这里交给我我们,你快带公主去找大夫!快呀!”葛远山看到夏悠妍身上的伤口和血迹也是惊呆了,杀红了眼沖金楠喊道。 “金楠,公主殿下就拜託你了。”钱一也喊道。 “我不管你们两个用什么方法,断手断脚割舌不折手段怎样都行,一定要捉住一个活口!妍儿,别怕,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会没事的。”金楠抱起夏悠妍,朝围观的暴民怒吼,“都给我滚!挡我者死!” “真好,你终于又唤我妍儿了,真好,我喜欢你这么唤我。” “妍儿乖,先别说话。你喜欢,我就多唤几声。” “好啊,多唤几声。” “妍儿,很漂亮,妍儿,很讲义气,妍儿,很孝顺,妍儿,很聪明,妍儿,很能干……” “在你心中的我真有这么多优点吗?” “自是有的。” “金楠,是不是我快死了,所以你才愿意编这些谎话来哄我开心?” “不是的,妍儿不会死,我说的也都不是谎话。” “我也不想死。金楠,我不想死,我想为你做的都还没有做,我不想死。可是,我怕我坚持不住了。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会记得我吗?” “我说了不会让你死!”金楠大声说道。看着夏悠妍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金楠顾不得那么多了,低头吻向夏悠妍的唇。这个吻对金楠而言,不带丝毫□□的味道,只是向夏悠妍以最快速度渡灵气保命的方式。可对于神志尚在的夏悠妍来说,这个吻的意义就非同小可了。 夏悠妍嘴角含笑地晕了过去,金楠也成功保住了她的命,并找到了一家医馆。 一直到深夜,夏悠妍仍然在昏睡。葛远山和钱一与黑衣人进行了一场持久的生死搏斗,二人身负重伤,也在医馆内修养。所有黑衣人无一逃出生天,不是成了他们的剑下亡魂,就是自刎而亡。 不,不是所有,因为他们真的不负金楠所託,竭尽全力捉住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大活口。 结香熬了粥端来给金楠,可夏悠妍生死未卜,她怎么吃得下。她的灵力可以为自己止血并治癒伤口,可对普通人,她的灵力只能起到止痛止血的效果。 “你给远山他们也送点吃的去吧,这碗粥就放在这里,我会喝的。” 结香听话地放下粥,关好房门离开。对金楠的吩咐,她总是像信奉神明一般言听计从,从不去想是对是错。 金楠盯着热气腾腾的粥发呆,努力让自己提起食慾,不能在夏悠妍醒来前,自己却没有力气照顾她。端起碗,也不用勺子,对着碗沿如同嚼蜡般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 喝完了粥,金楠坐到床边:“妍儿,你一定要醒过来。等你醒来,我再不跟你怄气。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好不好?醒来吧,妍儿……” 第47章 胸口硃砂 第二日清晨夏悠妍转醒,看到趴在自己身边还睡着的金楠,又回忆起晕倒前金楠亲吻自己时的画面,觉得自己挨的刀子很值得。金楠的唇软软的,暖暖的,甜甜的,原来唇碰唇的感觉可以美好到让自己忘记痛苦。 夏悠妍笑着,苍白如雪的脸因为羞涩而起的红晕显得更为美丽动人。 金楠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的手,条件反射性地抬起头来:“妍儿,妍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眼泪随即充盈眼眶,反握住夏悠妍的手。 “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夏悠妍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开心得要飞起来了,“金楠,我们相识已经两年多了吧?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到幸福,因为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在身边。你拉着我的手为我流泪,你在意我是不是?抛去我的身份,抛去母后的关系,你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是,我在意你,也关心你,所以请你快点好起来,别再为了我做傻事。”为了夏悠妍的伤势着想,金楠只好顺着她。 “金楠。”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还是渴了或者饿了?” “能再亲我一次吗?我怕那是幻觉。你亲亲我,或许我就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在乎你的感受了。” 犹豫再三,金楠支起身子在夏悠妍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夏悠妍紧闭着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是的,她终于大彻大悟了,她的儿女情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许给了金楠。女子与女子,也是可以有爱情的。 第76页 金楠亲完夏悠妍就寻了个藉口离开房间,当前这种情势,她怎敢拿夏悠妍的命来赌。 葛远山和钱一候在门外不远处:“公主怎么样了?” “公主已经醒过来了,只要醒来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现在有三件要紧事,第一件,远山你叫人去请大夫来,让结香贴身伺候公主;第二件,蔚围琛大概已经命人星夜兼程将公主遇刺的摺子送往溧阳,而且是添油加醋的摺子,不出三日,圣旨和宫里的某些人必会来此,我们要想好如何洗脱这护驾不周之罪;这第三嘛,你们捉的那个人一定要藏得密不透风,包括公主在内不可再对第四人提及,此事钱一你亲自办,差可靠的人看守,等事件平息后我们再另做打算。” “远山你先去请大夫,昨夜的事,我会跟金楠姑娘细说。”钱一对葛远山说道,“金楠,找个隐秘点的地方说吧,这周围都是蔚围琛的人。” 葛远山再次返回,金楠和钱一才放心。金楠恐吓道:“我没回来之前,你都要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内急也得给我忍着。公主要是有什么差池,我不仅不认你这个朋友,还绝对不会轻饶你!” 出了大门,医馆已被兵察院的人团团守住,钱一交代几句便和金楠往街上走去。 二人行色匆匆,钱一带着金楠拐进巷子进了一处地下室:“这是我们昨夜勘察时发现的。昨夜我和远山惴惴不安难以静心,便不约而同地换了夜行衣去查探。” “有何线索?准确的说,应该是问可有查到什么证据?” “午夜过后,城中一家青楼发生了两起命案,那两人身上都有大量银票,但我和远山赶至的时候,银票已经被众人一抢而空。” “那两人的死状如何?相貌可还记得?” “被人用淬了毒的暗器所杀,以至于面色泛黑,无法看清面相。但就体型而言,两个都是大汉,穿着也都是很普通的粗布麻衣,其中一个的右手手背有一块明显疤痕,应是被火烧伤后留下的旧伤。后来我们用银子去跟别人换了几张银票。”钱一从怀中取出银票递给金楠,“这就是从那两个大汉身上遗落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查。” “给我吧,我去查。你主要负责那个刺客,已经需要谨慎小心了,如果再让你去查这银票的出处,暴露的风险就更大。接下来的时日,你要看好远山,他的人信得过,但他的嘴可没那么可靠。” “好,我会注意的。那公主那儿,就有劳金楠姑娘悉心照料了。” 谈完正事回到医馆,葛远山手足舞蹈地迎过来:“金楠,金楠,你可算回来了。我和结香真是拿里面那位蛮不讲理的公主没办法了,你快进去看看吧。我走了,钱一你来守着。” 金楠推门进去,见结香手里拿着药和绷带,满脸的委屈:“结香你去休息下,剩下的我来。” 夏悠妍的脸本来就因为发怒有些微红,看到金楠后就更红了:“你去哪里了?是不是我让你亲我,你就又要躲着我了?金楠,我的伤口好疼,你哄哄我好不好?” 关上门,金楠摇头嘆气地走到床边。 “大夫说该换药了,可是本公主身边又没有熟悉的几位姑姑在,我不想让结香帮我换药,不想让她看到我的身体。” “那我呢?我可以看吗?” “你,你,你自然是可以的。”夏悠妍一说完,脸已烫得不行。 “妍儿……”金楠本想说,你不该对我动情,可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改口为,“那好,你是要自己解衣服,还是我给你解。算了,你别动,我来吧,反正昨天夜里也都是我替你换的衣裳。” “等,等一下。” “恩?” “我有点紧张,我一紧张,伤口就疼得厉害。” “很疼吗?大夫没有给你开止痛的药?”金楠担忧地坐过去,伸手就要去掀夏悠妍的衣裳。 “呲……” “妍儿听话,别动,我帮你看看伤口。”金楠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放在夏悠妍的肩上,“什么都别想,也别紧张,你自己不都说,我是被你看过的?现在轮到你还了。” “这种事,谁要还你了!” “这种事怎么就不还了?难不成公主想赖帐?你知道我不喜欢单方面吃亏。” 两人斗嘴期间,金楠已经解开了夏悠妍的衣裳,原有的绷带上全是血迹,看着就瘆人。金楠轻轻抚上去,灵力汇聚在掌心,为她止痛。 夏悠妍索性闭了眼,任金楠在自己身上窸窸窣窣动作。 换好了药,金楠一边缠绷带一边问道:“你呀,竟然也会害羞。平日里不是口无遮拦老是在言语上占你大嫂的便宜么,不见你害过臊。妍儿,你胸口下方的硃砂痣可是胎记?” “金楠,你往哪里看!还看!”夏悠妍娇嗔。 “我不这么问,不调戏调戏你,让你尝尝羞耻的滋味,你会睁眼吗?”金楠眯着眼,奸计得逞地笑道。 “你故意欺负我!” “好了,你看现在不是不觉得痛了吗?药换了,衣服也穿好了……” “金楠你别走,我要你在这里陪着我,看不到你我会不安的。你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或者跟我讲讲你以前闯荡江湖时的所见所闻行吗?” “依你。”金楠无奈妥协道。 “那个,你昨天给我换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夏悠妍指的是那对镯子。 “特别的东西?”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就说有没有。”夏悠妍面露桃色。 “呵呵,有倒是有,你胸口的硃砂痣算不算?”金楠故意捉弄道,看夏悠妍被自己逗弄得都要喷火了才消停,伸手摸向枕头底下,“你有闭眼干什么?我只是拿个东西。” “金楠!你等着,等本公主伤好了,看我怎么讨回来!”夏悠妍恼羞成怒。 “恩,我等着,所以妍儿你要快快地好起来。”金楠把一对雕刻着精緻凤凰图样的银镯子摊在手心,“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就是这个。”夏悠妍展颜一笑,取过其中一只镯子甜甜地解释道,“那日在集市我一眼就相中了它们,琢磨着我都还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这对镯子虽然算不得稀世珍品,可品相和工艺都还算不错的,我们一人戴一个,作为,作为信物。金楠,你不能拒绝我的好意,左手伸出来。” 金楠看着夏悠妍眼里满是真诚,无数个声音在脑中盘旋:你何其忍心伤害一个掏出心来对你示好的姑娘?她不是随随便便的路人,她是为你挡了刀的妍儿啊! 夏悠妍十分虚弱,连给金楠戴镯子的力气都令她有点吃不消:“不经我的允许,不能摘下。” 宠溺地摸了摸夏悠妍红彤彤的脸,金楠自觉地将另一只镯子为她佩戴好:“谢谢妍儿事事都想着我,往日里我有什么对你不住的事,我在此跟你说声抱歉。作为知己朋友,你为我付出的远远多于我为你做的,相较之下,我自惭形秽。” 第77页 夏悠妍不再言语,金楠能收下镯子她就很欣喜了。 圣旨果然在第三日到了,太医院院首张太医、兵察院统领尹默、仪宣殿的杜梨和公主府的陆莲都来了。 尹默连安都没来给夏悠妍请,就直接带着大批侍卫将有嫌疑的暴民通通抓了起来,并在全城贴了告示,入狱的暴民将于隔天全部处斩。同时被处斩的,还有朗州知府。 对这些该死的贪官和暴民实行怀柔政策什么的,比起夏悠妍受的伤,简直无足轻重。 “请公主殿下不要为难属下,皇上亲口说,凡是公主身边有嫌疑的人都要单独关押回溧阳受审,属下也是奉皇命行事,不敢抗旨。”抓完了暴民,尹默想要带走金楠、结香、葛远山和钱一四人。 “你不敢抗旨,本公主敢!谁今日胆敢带走金楠他们,信本公主现在就要了他的命!尹统领也不例外。”夏悠妍极力维护金楠。 “公主,尹统领此举确是皇上的口谕。”杜梨补充道。 “杜梨姑姑,我不管什么父皇的口谕,我就是要保住金楠,我只要她照顾我。杜梨姑姑,陆莲姑姑,求你们帮帮妍儿。”夏悠妍急得快哭了,向两位疼她的姑姑祈求道。 “公主,皇上和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危。毕竟此前有过海桐叛变一事,皇上和娘娘心有余悸啊。”陆莲说道。 “姑姑!金楠要是想对我和母后不利,又岂会三番五次救我们性命?” “公主莫急,容奴婢去说说。”杜梨看不下去了,走到尹默旁边低语几句,“娘娘早料到会是这样,所以也有口谕。其他三人可以暂时关押,但不可怠慢。至于这金楠姑娘,就让她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吧,回去后娘娘自会向皇上替你开脱。” “属下遵旨。”尹默照杜梨的话,出门后就命人放了金楠。 金楠恢復自由身,也知道肯定是夏悠妍发了火。担心她的伤口,也顾不得自己凌乱的形象就进了房间。 夏悠妍挣扎着想起身:“金楠你有没有事?他们没拿你怎样吧?要是谁伤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就砍了他。金楠,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没用了……” 陆莲按着夏悠妍的手松了劲道,杜梨不怀好意地看了眼金楠就自行到门外去了。 好你个金楠,口口声声说敬爱娘娘,不愿离开娘娘,可这才过了多久,就跟公主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的。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可恶至极!听到房门“砰”地一声,陆莲也一下子被点醒了,自觉退出去:“公主别再动不动就又哭又闹的,仔细着身子。你们聊吧,奴婢去门外候着。” “伤口还疼不疼?我看看?”金楠鼻子酸涩。焉羽悠然,为什么对我好的不是你,偏要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不爱我,偏偏妍儿那么在乎我? “不疼,真的不疼。” “不疼就好。”金楠正要收回的手被夏悠妍紧紧拉住。 “金楠,你可是在怪我嗜睡,害得你被他们抓去那么久?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等回到溧阳你就再也不要进宫了。住在公主府,自由自在的多好,不用见人就跪,不用自称奴婢,让我护你一辈子好不好?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外出游歷,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千山万水……” “夏悠妍,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金楠哽咽道,“你明知道,你都知道的,我爱慕的是你母后啊……” “是,我是知道,可那是以前。金楠,母后她不需要你,是她不要你了,她是怎么狠心赶你走的,难道你忘了?母后有她的人生规划,像你这样的人,是千不该万不该存在于她生命当中的。你忘了她,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的,我会求母后成全……”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可我不想忘。夏悠妍,此生,算我欠你的……” 第48章 挑拨离间 朗州知府贪赃枉法、欺压百姓、霸凌良家少女数罪在身,罪证确凿,斩首示众。暴民不分青红皂白蓄意谋害朝廷钦差,其罪当诛,以儆效尤。 “杜梨,她,还好吗?”某日夜里,金楠叫住正要回房的杜梨问道。 “不知金楠姑娘口中的她是谁?恕杜梨愚钝,未能领会。”杜梨又开始不待见金楠了,想想自己还被她对娘娘的痴情感动过,哪知她变心变得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跟公主殿下牵扯不清了。 “呵呵,她怎会不好呢?是我多此一问了。” “金楠,我劝你离公主远一点。你伤害了她不够,还想再伤害她的女儿吗?如果有下次,我的剑就不止是只让你流点血了。” “是我冒昧了,姑姑请歇息吧。” “她不好,自你走后就再没有笑过了。这次派我来,也特地命我保你免于刑罚。” “谢谢你告诉我。” 众人陪伴公主在朗州养伤五日后启程返回溧阳,帝后同时来到公主府探望宝贝女儿。金楠被夏悠妍安排去了别处,不想让她和父皇母后碰面。 夏正逸关心完女儿的身体,留她们母子说说体己话,自己去见蔚围琛。行至前厅途中,金楠却跑了出来跪在夏正逸脚下行大礼:“皇上,奴婢金楠叩见皇上,还望皇上能听金楠几句肺腑之言。公主府侍卫长……” 一直候在前厅的蔚围琛也大步走了过来,打断金楠的话:“臣叩见皇上,皇上受惊了。”回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还不快把这名惊扰了圣驾的罪奴押下去。” “等等。”夏正逸对金楠的好奇心发酵了两年,“你说你就是金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何方人物。” “启禀皇上,臣有要事启奏,有关公主殿下被刺一案。”蔚围琛说道。 “行了,先带她下去,朕稍后再召见。”夏正逸挥了挥手,“蔚大人也平身吧,随朕去前厅议事。平宁的事要紧,否则朕这个父皇就太失职了。” 前厅内,蔚围琛将朗州知府亲手画押的认罪书呈交给夏正逸:“朗州知府行刑前夜,求老臣去见了他一面。人之将死,朗州知府也知自己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对贪赃枉法等罪责供认不讳,临终前写下这封认罪书,求老臣当面呈给皇上。老臣一刻不敢耽搁,请皇上过目。” 夏正逸打开认罪书,上面先是对刺杀钦差一案供认不讳,但再三强调自己对钦差就是平宁公主一事不知情,后面罗列了一连串与他同流合污的朝廷同党官员以及相对应的时间地点和贪赃数据等等。 看完后,夏正逸一气之下大拍桌子道:“伤了朕的平宁,还妄想用罪供来抵罪?尹统领。” “属下在。”尹默上前待命。 “派人再去一趟朗州,将那朗州知府的妻儿通通斩杀,砍下脑袋挂到城门上,告诫天下这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皇家的下场。” “属下立即去办。” 第78页 “还有,将这罪状送去刑察院,让他们着手调查上面提到的大大小小官员。” 蔚围琛不动声色地阴险一笑,朗州知府之所以顶了刺杀公主的滔天大罪,不过因为蔚围琛承诺留他妻儿性命。像蔚围琛这种狡诈之人,早在离开朗州的第一天就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夏悠妍的房间,陆莲慌慌张张敲门请示道:“娘娘,公主,不好了,金楠,金楠那丫头她去面圣了。” “你说什么!”听到消息,夏悠妍更慌。 “站住。”焉羽悠然则淡定许多,“你去做什么?去阻止你父皇见她?” “儿臣不想看到金楠有危险。” “谁说她见了你父皇就会有危险了?就凭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你父皇见了也捨不得伤她。” “那儿臣更要去阻止了。” “他是一国之君,你能阻止他什么?” “母后,求母后救救金楠,不要让父皇带走她。父皇一向最听母后的建议了,您帮帮儿臣好不好?”夏悠妍心一横,脱口而出道“儿臣,儿臣已经向金楠表明心意了,儿臣喜欢她,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儿臣想和金楠在一起,希望母后成全。” “。……”焉羽悠然后退两步。有些事,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妍儿你让母后成全你的情,可谁又能成全母后的情? “母后,您别怪金楠,这都是儿臣一厢情愿的。金楠她,她说……” “她说什么,本宫没兴趣听。”焉羽悠然背过身,整个身子微微颤动,“妍儿就在房间养身体吧,让陆莲进来伺候,你父皇那儿,有我在。” 处理完“公务”,夏正逸这边刚迈进金楠所在的偏厅,焉羽悠然也到了:“臣妾听说蔚大人呈了认罪书给皇上,上面可有写是谁意欲对妍儿痛下杀手?如果臣妾料得没错,这刺杀之罪朗州知府也认了吧。” 夏正逸大笑道:“都说朕的皇后聪慧无双,当真是没有任何事能逃过皇后的慧眼。” 焉羽悠然屈膝行礼:“皇上谬赞臣妾了。” 金楠跪在地上,听他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正事,也不预备抢话。她不信自己来见皇上的消息还没传到夏悠妍和焉羽悠然的耳中,她想做的,无非是想快点将结香几人救出来。 “皇后来得正好,这奴才说她是金楠。金楠这个名字,两年来朕可听闻数遍了,至今还未见过她的真面目” “她是金楠不假。曾经救过妍儿,也救过坤王妃,算是于我们皇家有恩,如今在承恩殿萧淑容处当差。此番妍儿带她出宫也是为了还她一个恩情,皇上不必怀疑她。” “既然有恩于妍儿和静心,何故又去了承恩殿为奴为婢?”夏正逸想不明白。 “这恐怕,皇上得回宫去问问你的萧淑容了。” “哈哈哈,皇后这是吃醋了?” “臣妾不敢。”焉羽悠然故意讨好道,“出宫前,臣妾命人炖了滋补参汤,皇上不想陪臣妾尝尝?” “想,朕当然想。那这个人?” “妍儿甚是信任她,就让她在公主府待些时间吧,有利于妍儿养伤。” “好,就听皇后的。” 夏正逸环住焉羽悠然很是恩爱的模样,听见脚步声渐渐远了,金楠才痴痴地望过去:“焉羽悠然,你再也不是我的阿羽,再也不是了……” 金楠去酒楼将银票交给葛文杰,让他去查,顺道问了下他对公主的坦诚到了何种程度。 “我只问你,夏子睿的事,你是真的不小心还是装作不小心泄露给夏悠妍的?”只因这件事害得她们母女几乎跟自己决裂,说不怨葛文杰怎么可能? “连我,你也怀疑?” “怀疑谈不上。不过我要提醒葛先生,你手中的势力本就应当为阿羽效力。” “磨鍊平宁公主担当大任,也是为了你口中的阿羽好。” “呵,如此说来,你承认你是装作不小心了?倒是我错信了你。以为只有你懂我的坚持和义无反顾,没想到挑拨离间这种龌蹉行为会出自你葛文杰之手,居心何在?” “金楠,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葛文杰不答反问道,“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良居心,只是不想看着你被她们母女耍得团团转而已。你抽身吧,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可以,回河谷村去看看葛大娘他们,我相信他们都一定特别想念你。营救七殿下和帮助她稳固地位的任务,我会不遗余力去完成。不为了自己的抱负,为了恩师的嘱託我也会坚持到最后。” “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有,下不为例。”金楠不领情。 “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做的事都无愧于心。”葛文杰也不气恼,“唉,随你吧,过段时间我准备亲自去一趟辽戎国。” “既然说破了,那葛先生以后尽管跟平宁公主共谋大计便是,你们做你们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涉。”金楠精疲力倦,不愿再旧事重提,“你说我们三年内能成功解救夏子睿吗?” “或许吧,事在人为。”葛文杰顿了下,也知趣地避开刚才那个针锋相对的话题,“我这次去也是为了实地考察当前局势,以我们的能力,救他出来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假死。但这需要很好的时机,以及充分可信的里应外合之人。” “我目前走不开身,辽戎国那边的事就全靠你了。公主那里,我还是希望能有所保留。我不追究不代表我就任由你摆布,但愿葛先生勿忘初心,我们还是盟友。” “你果然一直是在为此事与我生气。” “就这样吧,银票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了,让小黑把消息带给我。” 当天,结香、葛远山、钱一几人被无罪释放。葛远山回兵察院,因救驾有功升了职。结香则跟钱一一起回了公主府,安安静静地做个乖巧丫头。 一晃又是数日过去,五月狩猎是年前就定好的行程,夏正逸带了皇后、景妃母子、瑜妃、萧淑容、六皇子和部分大臣伴驾,夏悠妍继续留在府中养伤。离宫半月,由坤王监国。 为了能跟去,金楠还跟夏悠妍大吵了一架。吵架什么的,并非金楠擅长之事,她这么做只是想让夏悠妍放弃对自己的感情。她于夏悠妍就好比焉羽悠然于她,是永远永远都无法给予对方所期许的回应。她在焉羽悠然那里受过的心痛和折磨 ,夏悠妍也正在一样一样经歷着。 “夏悠妍,我不会留在公主府,更不会跟你在一起。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下次在皇宫见面,但愿我们还能是朋友……” “你滚啊!滚!”夏悠妍怒火冲天地砸了杯子过去。 金楠对夏悠妍的痛哭不管不顾,独自拿着承恩殿的令牌骑马前往皇家狩猎场。 同一日,葛文杰在城门看到金楠出城后,独自去了公主府:“可惜了,公主殿下平白受了这一刀。公主捨身为金楠挡刀,竟也没能挽回金楠对公主府的留恋。” 第79页 “葛先生今日莫非是专程来挖苦本公主的?如果是这样,那本公主恕不欢迎,只能命人送客了。” “葛某是来奉劝公主,小小一个金楠不值得你事必躬亲。经歷此番大劫,公主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哪怕公主你愿意为她死,却也还是拴不住她的心。” “葛文杰!你也要来气我是不是?滚,你滚!” “感情这种东西最容易害人害己,公主殿下小心为上,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伤了与你母后之间的和气。葛某告辞。” 皇家狩猎场入口处,萧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风尘僕僕赶来的金楠:“别说你这么着急赶过来是为了表明对本宫的忠心?金楠,你本可以唾手可得的自由,为什么还要回来这尔虞我诈的地狱深渊?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在河谷村的那个金楠或许忍受不了嘲讽之词,但现在这个金楠百毒不侵:“我金楠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跟你的交易还没搞定,我是不会走的。” “好啦好啦,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本宫成了那背信弃义之人。” “娘娘言重了,奴婢不敢。” “你回来呢本宫没什么意见不意见的,你的新麻烦,是皇上。从你们回到溧阳城,皇上出宫探望过平宁公主后,皇上就来本宫这承恩殿问起过你不下三回了。” “多谢娘娘提醒,奴婢会想法子应付的。” 狩猎第一日,六皇子夏子灏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父皇、母后,不知去年父皇和母后应承儿臣的话还算不算数?” 瑜妃出声道:“灏儿不得无礼。臣妾管教不周,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焉羽悠然和夏正逸还真的差点忘了此事,焉羽悠然道:“你父皇金口玉言,答应灏儿的定然算数。这条件是母后提出来的,灏儿若有心,便尽力吧。本宫的仪宣殿,自是欢迎六皇子的。” 夏正逸手背捂嘴“咳、咳”两声以化解自己遗忘此事的尴尬,呵呵笑道:“今日就让五皇子和六皇子一较高下,谁打的猎物多,朕就允他一个心愿。” 第49章 忘了我吧 由夏正逸射出第一箭,狩猎正式开始。 两位小皇子如离弦之箭般驾马冲进树木茂盛的丛林之中,夏正逸却优哉游哉地骑上马,朝焉羽悠然伸出手。 去,还是不去?如果金楠今日不在场,焉羽悠然说什么都不会伸手。余光瞥了一眼金楠的神情,那人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让她彻底死心,是焉羽悠然唯一的想法。 在众将士的欢唿声中,夏正逸得意洋洋地搂住佳人,快马一鞭也进了林子。 齐家两兄弟也来了狩猎场,齐衡走向金楠:“金楠姑娘可想去试试身手?正好你我可以做个伴,给公主猎点她喜欢的野味回去,如何?” “齐公子问问我家娘娘吧,她说我可以就可以。” “臣参见萧淑容。” “齐大人,未来的驸马爷不必多礼。据本宫所知,金楠只会些花拳绣腿,齐大人可敢跟本宫保证她的安全?” “这个嘛,臣定当将金楠原封不动地还给娘娘。” “那就好,你们去吧。” “你说五殿下和六殿下谁会赢了这场较量?”走在林中,齐衡随口问道。 “谁赢谁输,我并不关心。” “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论实力,当属六殿下更胜一筹。”齐衡抽出一支箭瞄准树上一颗野果子,一发命中,“有的人,会不计代价让六殿下输。” “为何?” “六殿下自小就有仁德之名,如果他再去了仪宣殿,你说景妃母子会善罢甘休吗?” “你想帮六殿下。” “呵呵,此言差矣。隔岸观火才是我的作风。” “明哲保身,不捲入也好。”金楠也草草率率地射出一箭,什么都没射中,“齐衡,你会好好对待公主的对吧?到时你们成了亲,你做了驸马,还会继续当旁观者吗?” “不,只要公主堂堂正正嫁了我,我便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在林中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却连一只猎物都没看见。齐衡开玩笑说:“莫不是猎物们都被两位皇子抢了去?” 金楠往前走着不作答,心里想道:你今日跟着我,能见到野兽才怪。我可是周身散发着强大灵力的异兽乘黄,岂是那些笨拙无脑的飞禽走兽敢接近的? 这时颳起了一阵大风,吹得林子沙沙作响,天色也被一层乌云急速笼罩。 “齐衡,前方好像有什么动静,你去看看。我武功不如你,就不过去了。”金楠一本正经地扯了个谎。她的确听到了动静,但方位不是前方。 “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不然我跟萧淑容交不了差。”齐衡不疑有他,其实也是担心六皇子出事。 随后金楠急速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她听到的动静是焉羽悠然和夏正逸争论的声音。而他们在这浩瀚林海里争论的内容,还真是有些不堪入耳。 夏正逸说:“朕宠幸皇后数月,几乎夜夜留宿也不见皇后的肚子有动静,不如今日我们……” 焉羽悠然:“皇上怎可白日宣淫说出这种话!” 夏正逸说:“皇后是在害羞?无妨,朕已屏退了所有随从,只有你我二人。” 金楠边跑边运足灵力召唤在周围出没的兽群,利用它们冲散站岗的侍卫和伴驾的奴才,在众人的慌乱中带走了焉羽悠然。 冲出重围来到一处山涧,焉羽悠然气喘吁吁想要责骂,金楠急赤白脸地瞪了一眼焉羽悠然,双手环抱住她,毫不怜香惜玉地吻了上去,在焉羽悠然的推攘中双双滚到地上。 面对这个蛮不讲理的傻丫头,竟让自己忘了和夏正逸在一起时的屈辱。 热吻由金楠的强取豪夺转变为两个人的忘情,焉羽悠然放纵自己,那是因为金楠炽热而温暖的吻令她深深迷恋,而她从不会和夏正逸接吻。 “你对我是有感觉的。阿羽,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本宫不喜欢任何人。” “呵,皇后娘娘还是那么嘴硬。”金楠像换了个人似的,邪魅地抚摸着焉羽悠然的脸颊,“这吻,怎么解释?” “你轻薄了本宫,还要让本宫来给你解释?” “这心口不一的毛病,妍儿像极了你。”金楠故意提及夏悠妍,想看看她会不会吃醋。 “笑话,妍儿是本宫的女儿,不像本宫还能像了谁去?”不说还好,这一说就真惹怒了焉羽悠然,尤其在看到金楠手腕上那只跟夏悠妍戴着的一模一样的碍眼的镯子后,情绪差到了极点。 “论样貌和性子,妍儿和皇后娘娘还能不分秋色。可这吻技嘛,妍儿差她母后就差得太远了些。”金楠一改常态,举止轻浮道,“皇后娘娘若是有空,不妨也教教您女儿,就像当初对奴婢言传身教那般。奴婢想啊,妍儿到时候应该会感激您的。” 第80页 “无耻!”焉羽悠然气坏了,扬手就要打下去。 “怎么,娘娘是打奴婢打上瘾了么?”金楠及时抓住焉羽悠然挥下来的手,轻轻落在自己的脸上,“可是奴婢不想再疼了。” “金楠,你这样对我,羞辱我,看我笑话,就满意了吗?” “娘娘的话真是好笑。羞辱您?奴婢不才,怎有那个天大的本事。”轻佻的语言,作势就要再次吻下去,焉羽悠然任她宰割不反抗的态度令金楠焦躁,用力捏住她的下颚质问道,“焉羽悠然,你就那么想给他生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某人嘶吼着在焉羽悠然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又去吻她的唇。 血腥味充斥在两人的唇舌间,焉羽悠然也狠狠地咬破了金楠的唇:“金楠,忘了我吧,别再为难自己了。” 金楠伏在焉羽悠然身上默默哭泣,然后满不在乎地放了手,跪直身体:“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想伤害你的,我先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气话。” 焉羽悠然站起来整理自己的着装和髮饰,当做没听见金楠的话,转身就走。 “阿羽!”金楠跪在她身后不死心地唤道,“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带你远走高飞,我们去草原策马,去江边垂钓,去大漠逐夕阳,去山谷闻花香,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我不会跟你去的。我最需要的,是你忘了我。” 伴随着“轰隆隆”的打雷声,顷刻间下起倾盆大雨,金楠趴在地上一声声地唿唤着焉羽悠然的名字。 焉羽悠然捂住胸口,立在原地背对着金楠。她想回头再看一眼,想过去抱住那个将她视为生命的傻丫头,为她擦干眼泪,吻一吻她的眼睛,告诉她“我爱你,我跟你走”。 可是,她不能那么自私啊! 雨水淋湿了两个人的身体,也淋湿了两颗灼热的心。杜梨和侍卫找到焉羽悠然的时候,没有一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是他们的皇后娘娘吗? 由于天气恶化,今日的狩猎基本上就结束了。 齐衡和金楠走散后在林子中四处寻找,人没找到,倒是猎了一头野猪和梅花鹿,还发现了夏子灏。 夏子灏不甘心有那么多的侍卫都明里暗里地帮着夏子昭抢自己的猎物,想着反正自己没夏子昭那么娇气,即使在滂沱大雨中,自己也能照常再猎几只,于是一次又一次快马加鞭往丛林深处钻去。 不知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夏子灏的座驾被暗箭惊吓而将他甩了出去。 夏子灏有武术老师,会些防身的功夫,但毕竟年纪小,仅凭自己的反应能力难以自保。好在被跟了他一段距离的齐衡所救,虚惊一场。 那只暗箭擦伤马儿后射到了地上,齐衡捡起来一看,暗嘲敌人也足够用心,用的居然还是六皇子自己的箭矢。狩猎场中,只有皇亲贵族和将军级别的官员才有资格拥有专属于自己的箭矢,这类箭矢的箭头上刻有独特的标记,当天狩猎使用了多少支箭也是有记录的。 所以这些箭要么是插在猎物身上,要么就是被随从一支一支捡回来,是以通常情况下不会落到别有居心的人手中。 “你是?”夏子灏长居深宫,不认得齐衡。 “臣齐衡参见六殿下。” “你就是三皇姐的驸马齐大人?齐大人快快免礼平身,方才多谢齐大人出手相助。” “六殿下客气了,此乃臣应尽的本分。”齐衡把箭递给夏子灏,“请六殿下仔细看看这箭,是否是六殿下今日所使用过的?或者问问那些随从,是丢了还是怎么。” “丢的也好,偷的也罢,输了这场比试,还有追究的必要吗?”夏子灏拿过箭折断,“我一个无权无势没有娘亲的失宠皇子,今日就是死在这深山之中也不会让父皇皱一下眉头。齐大人多虑了,我们也回吧,免得父皇差人来寻,触怒龙颜。” “属下救驾来迟,请六殿下责罚。”夏子颢的十几名随从追上来后,全都翻身下马跪了一地请罪。 “本殿下累了,罚与不罚,回去再说吧。”说着随便上了一匹马,看向齐衡说道,“雨势越下越大,齐大人若不嫌弃,也挑一匹马随我一道走吧。” “臣,谢过六殿下。” 初入林子时,齐衡和金楠是骑马而行,走着走着金楠说想赏风景,便改为步行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的比试,五皇子以十九只猎物险胜六皇子的十七只猎物,而他向父皇许的心愿是拜齐桓将军为师父。皇上的旨意,齐桓不敢违逆,只得认了这个徒弟。 夏子昭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重心计,这一招,是狩猎期间蔚围琛献给景妃的良计,为的就是想在一定程度上牵制齐家。 “大哥,蔚家此举摆明了是想拉拢你。” “这层含义大哥怎会不知?”齐桓拍了拍齐衡的肩,“大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好好当你的驸马。” “蔚家诡计多端,塞一个五皇子给你当徒弟,只怕是有后招。” “边境动盪,朝廷又急缺能够带兵打仗委以重任的将领,大哥不会在溧阳城待很久的,最迟等你大嫂生下孩儿后,大哥就该启程了。此次离开溧阳,你大嫂不会与我同去,二弟,她们母子留在城中就拜託你照顾了。不知二弟的驸马府可否住得?”齐衡笑道。 “怎的住不得?大哥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大哥逗你的。此事需再行商议,得跟公主殿下请示。” “我会找机会和公主说的。”想到夏悠妍和自己的婚约只是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齐衡还是会难过,但他不悔、不怨。 是夜,夏正逸到焉羽悠然的营帐嘘寒问暖表示关心后,便回主帐招了萧淑容侍寝。他还不知道金楠跟来了狩猎场,要不然啊,今夜恐怕是迫不及待要直接去萧然那儿就寝的。 焉羽悠然在帐内沐浴,木棉和杜梨在帐外开启了“千载难逢”的八卦时间,多新鲜吶。 “娘娘正在沐浴更衣,你们都走远一点。没有娘娘的吩咐,都不许靠近营帐,更不许轻举妄动,我和木棉会在帐外守着。”杜梨吩咐道。 “娘娘脖子上的伤痕你看到了吧?”打发了旁人,木棉问道。 “找到娘娘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过娘娘将伤痕掩藏得很好,除了你我二人,其他人,包括皇上应该都还没看到。木棉,我不傻,我知道那是怎么伤的。” “哟,你还知道了?” “反正不是皇上弄的就对了。如果是皇上,娘娘定不会时不时地伸手去摸。” “想不到杜梨你这株几十年不开花的花苞也有开窍的时候。”木棉掩嘴而笑,降低了音调问道,“金楠在何处?你去的时候可有看到她?那么大的雷雨,金楠向来是最怕这种天气的。” 杜梨摇摇头,沉默不语,耳朵却立马警觉了起来。 第81页 木棉拽了拽杜梨的衣袖,指向一处。在那里,金楠依旧穿着那身湿透了的衣服,站在离营帐不远不近的一颗大树下,吹起了陶埙。 吹的还是那一首她唯一会的曲子,吹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好听。只可惜,这一次的曲子要悲凉许多。悲凉的曲子配上她那悽惨的模样,本该是招人心疼的,奈何她的心有所属是颗生了锈的铁石心肠。 杜梨嘴里骂着烦人,却还是进帐在门帘处去了件披风给她送过去。 一曲终,金楠手握陶埙,一用劲将它捏成了好几半,然后张开五指任由那些染了鲜血的碎片掉落在地:“有劳杜梨姑姑转告,如她所愿,金楠会忘了她。” 第50章 投怀送抱 从在林中与金楠的那个热吻开始,焉羽悠然就魂不守舍了。她一直刻意地藏着脖子上的“吻痕”,心里却并不埋怨金楠的粗鲁,哪怕事后的好几日她都要穿高领的衣裳来遮住脖子。 心烦意乱地应付了夏正逸,想借着泡澡的时间让自己的头脑也清醒清醒,不能再任由自己沉浸在对金楠的迷恋和愧疚之中。 帐外木棉和杜梨的议论声时有时无地传进耳朵,焉羽悠然尚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可是那不再蹩脚的埙声响起时,焉羽悠然双手掩面,泪湿掌心。只有这个丫头,能让自己失态,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让自己体内柔弱的女儿姿态破壳而出。 金楠,你的曲子已吹得这么熟练了,你的人也长大了。没有我,你可以过得更好。 “这碎都碎了,你还捡它干嘛?”杜梨不明所以地问木棉。木棉知道那个陶埙对焉羽悠然的重要性,所以在金楠走后,她去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捡了起来包在帕子里,但并未擦干上面的血迹。 “待会儿我进去伺候娘娘,你且在外面千万守好了。”木棉叮嘱道。 杜梨看着木棉一副忧虑重重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我说木棉,这破东西莫非,是娘娘与她的定情信物不成?” 木棉一个劲地摇头嘆气道:“这有时候啊,碎的不仅是看似不起眼的身外之物,碎的,也是人心。杜梨,你说为何娘娘的情路就这么苦呢?金楠那丫头,你看着也心疼吧?” 杜梨哼了一声:“谁心疼她了?你还是快进去吧。” 小心翼翼捧着陶埙,木棉边走边揶揄道:“就属你死鸭子嘴硬。都主动送披风了,还不好意思承认。” 木棉进入营帐,焉羽悠然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妆檯前整理秀髮:“她走了?” “恩,走了。”木棉应道。 “走了便好,省得本宫命人赶她。” “娘娘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就别往自己心上扎刀子了。娘娘,奴婢思来想去,觉着有样东西还是应当交由娘娘来处置,请娘娘明示。” “哦?什么东西还需……”焉羽悠然放下手中的木梳转过头。 焉羽悠然失了神,木棉将东西搁置在梳妆檯上:“奴婢就不打搅娘娘歇息了。娘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奴婢和杜梨就在帐外,您唤一声便是。今夜,就请娘娘做回自己吧。” 木棉走了几步又顿住,背着身子说道:“她说,如您所愿,她会忘了您。” 那一夜,没有人知道焉羽悠然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第二日,木棉发现焉羽悠然的好几根手指都被利物划破了。看那几个伤口的位置和深浅程度,不像是无意间被伤到,说明是娘娘故意为之,还有那些碎片也不见了。木棉对此缄口不提,事到如今,只能让一切顺其自然。 “娘娘病了?需要传太医来看看吗?”杜梨问道。 “娘娘得的是心病,太医也没办法。不过这太医你还是要去请的,就说娘娘昨日淋了雨,身子不舒服,请太医来好好瞧瞧。”木棉懂焉羽悠然的心思,明白自家娘娘怕是有一段时日不想再侍寝了。 另一个营帐内,萧然精疲力竭地趴在床沿,恨透了夏正逸每次把她当做焉羽悠然的替身肆意折磨。 金楠好心的递了瓶药膏给她:“让小欢给你擦擦吧,不是从太医院要来的。萧然,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回答我,这样我才好救你出苦海。” “好啊,先说你的问题。”萧然无力地笑着从金楠手中取了药瓶。 “侍寝,是你自愿的吗?” “呵,自愿?我要是自愿,还会跟你做交易?” “恩,你歇着吧。” “金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家猎场,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别去干傻事。” “你以为我真傻?我只是不想再拖延时间,想早点解脱自己。萧然,我要借你的衣服,你可别吝啬。”金楠蹲下来沖萧然眨眼睛,“你说我美吗?” 同一日,狩猎场内出现了奇蹟般的景象。数不清的群鸟聚集在天空,成群结队地围绕一个中心打着转,还有悦耳的鸟叫声。待夏正逸和群臣赶到林中一个小山丘下时,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绯色纱裙,在山丘上翩翩起舞。 与其说那女子是在跳舞,不如说是在欢快地伸展四肢,拥抱天地。 所有人都像被灌了迷魂汤一般盯着那名女子,只有齐家两兄弟还算有定力。齐衡吃力的问向齐桓:“大哥,这是传说中的百鸟朝凤吗?” 齐桓也是目瞪口呆:“此景象恐怕只传说中才有。” “何方来的大胆妖女,竟敢迷惑皇上!”蔚围琛一届老匹夫,对女色已然有心无力,上前一步训斥道。 那女子受惊,一失足竟从山丘的顶端往下掉,群鸟也瞬间飞散。英雄与美女的桥段怎么演都不会腻,美女已经摆好了下落的姿势,独缺夏正逸这个好色的英雄上钩了。 昏君吶,果然没令美女失望。 试问有哪个不想活命的侍从敢跟皇上抢当英雄?夏正逸成功地接住美人,只一眼便被那女子的倾国之颜和楚楚动人的眼睛给俘获了。 “皇上?”不错,那名女子正是金楠,在烟花之地混迹的两三个月总算没白费。 “姑娘认得朕?” “皇上是域西国的最尊贵的天子,万人敬仰,奴婢自然认得。” “你自称奴婢,是宫中之人?” “皇上还是先放奴婢下来吧,否则,奴婢纵使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金楠故作惊恐地对夏正逸抛媚眼。 “无妨,你都说了朕是天子,有朕在,谁敢动你?” “那,奴婢金楠的小命就全仰仗皇上您了。”金楠心里厌恶,可动作上却假装欢喜,放松身体贴在夏正逸的胸膛,“皇上,奴婢的脚好像崴了,有些疼。” “不怕,朕这就抱你去看太医。” “皇上三思,此女出现在这里甚是蹊跷,与禽鸟为伍,恐有妖邪之祸呀!”蔚围琛妖言惑众道。 “全都给朕住口!” “金楠,居然是金楠!”齐衡大惊失色道。 第82页 “二弟?” “大哥,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稍后再与你细说。这里面的牵扯,不简单吶。” 焉羽悠然的营帐内,六皇子夏子灏跪地请安道:“儿臣今晨听闻母后病了,特地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可有大碍?有什么儿臣能做的,儿臣都愿意为母后分忧。” 浅浅的喝了口汤药,焉羽悠然缓缓说道:“灏儿有心了,母后的身体并无大碍,灏儿无须忧心,平身吧。” 夏子灏站起来垂头丧气道:“母后,是儿臣无能,昨日输了。” “区区一场狩猎比试的输赢,灏儿不必放在心上。母后相信你是个善良、勇敢的孩子,有些事不该争的时候就别去争。树大招风的道理,你可懂?” “儿臣谢母后开导。儿臣……” “娘娘,娘娘!”木棉不顾礼仪惊慌失措地进了营帐。 “何事竟让你大惊小怪了?” “启禀娘娘,是皇上,不,是金楠,皇上把金楠抱回主帐了!”木棉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谣言,“奴婢也不信的。可这不是谣言,是上百双眼睛亲眼看到的事实,已经在狩猎场传开了。” “灏儿你先下去吧,回去陪陪瑜妃,别到处走。你父皇的事,尽量别去置喙。”焉羽悠然的袖子被撒出来的药汁弄脏,“木棉,替本宫更衣。” “儿臣退下了,请母后保重身体。”夏子灏乖乖的听话离开。 “娘娘要去皇上那儿?适才景妃已经去了,您再去,恐生非议啊!奴婢还听说,是金楠主动向皇上投怀送抱……” “好了别废话了,本宫要更衣。” “是。” 夏正逸的主帐里,太医为金楠检查了伤势,正在由婢女为她擦药。 景妃抱着看“狐狸精”玩儿什么花样的心态第一个到达主帐,她就不信这不是焉羽悠然的又一个奸计。金楠上次在朗州被夏悠妍捨命相救,是她命不该绝,再有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在景妃走神想事情的空档,焉羽悠然也到了大帐外。景妃行礼后说道:“皇后娘娘这回跟金楠那个贱奴才唱的哪出戏?美人计么?” “景妃娘娘慎言。”木棉也自是听不得她人污衊主子的。 “依景妃在宫中的权势和耳目,早该知道金楠已非本宫仪宣殿里的人。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金楠的下一个主子是谁,都到了这会儿,景妃当心知肚明。刚才的话,景妃大可在皇上面前再说一遍。”焉羽悠然说道。 景妃吃了瘪,怒甩袖子跟在焉羽悠然身后走近帐内。金楠装模作样地摔下榻:“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下可心疼坏了夏正逸,赶忙上前就要去扶。 焉羽悠然冷哼一声,出言制止道:“皇上乃九五之尊,莫为了一名宫女失了体统,您这番行为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还如何扬威?木棉,去扶她起来。” 夏正逸挺了挺胸膛干咳几声,自知理亏,转头对着焉羽悠然谄媚地笑了笑:“皇后说的是。” 木棉扶了金楠起身,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这人,是金楠不错,可这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和身上的味道都与从前天差地别,还有这一脸娇羞眼角含春的面貌,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干净单纯的金楠。 “谢姑姑。”金楠莞尔一笑道谢。 “客气了。”木棉被金楠春风满面的一笑震得失了神,这丫头太妖孽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奴才罢了,皇上怎可将她安置在您的主帐?后宫奴才的事,就让臣妾来办吧,免得大臣们责怪臣妾这个皇后失职。” “皇后此言差矣。金楠可是于我们皇家有恩的人,不是无足轻重的奴才。”夏正逸喜欢焉羽悠然二十年,一部分是因为她的才华,但大部分是因为她惊人的容颜,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爱漂亮的女人呢?金楠足以与焉羽悠然相媲美,夏正逸绝不会再错过大好的机会。 “敢问皇上,打算如何安置‘皇家的恩人’?”焉羽悠然语气不善道,“金楠曾一度拒绝皇上的恩赐……” “怎么安置金楠,皇上自有定夺,姐姐这架势是要与皇上抢人?”景妃开始煽风点火,“后宫归姐姐管没错,可姐姐和臣妾都是皇上的女人,当以天子、以夫君为大。依臣妾之见,姐姐还是听皇上的吧。这丫头得皇上青睐,是她的福分。” “哈哈哈哈,景妃,不枉朕多年来对你的恩宠,还是你最懂朕的心。” “臣妾不过是想为皇上分忧解难罢了。”景妃与夏正逸眉目传情道,“姐姐是后宫之主,行事自然谨慎些,还望皇上体谅姐姐的良苦用心。” “皇上,奴婢如今是承恩殿的人,萧淑容待奴婢极好,奴婢一心只想继续留在承恩殿……” “好啦,待会儿朕就命人送你回萧淑容处。”夏正逸看上了金楠,但他还没昏庸到强行封一个宫女为妃的地步,“晚些时候朕会去陪萧淑容用晚膳,到时候你也给朕解释解释白天你与群鸟共舞之事。” “谢皇上恩典,奴婢遵命。”金楠拜谢。 第51章 封羽贵人 焉羽悠然长期郁结于心,加上染了风寒,身体本就虚弱。偏生金楠再来给她火上浇油,这还没走回营帐就掩唇剧烈咳嗽起来,晕倒在木棉身上。 “娘娘咳血了,快去请太医啊!”木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太医重新开了一副方子,心里忐忑万分,因为皇后娘娘的症状明显是心病大过于身体上的病痛。皇后娘娘的心病岂是他一个小小太医敢过问的,可治不好,自己的命也悬着呀。 夏正逸也来了:“太医这几日密切关注皇后的身体状况,皇后要是有什么事,朕第一个就要了你的脑袋。” 太医哆哆嗦嗦地领了旨,惊出一身冷汗。 难得见到焉羽悠然娇弱卧床、无力反抗的病态,夏正逸竟生出一丝快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凌驾于焉羽悠然之上:“你们都出去,朕有话要与皇后说。” “是,奴婢们告退。” “太医说你怒急攻心才导致咳血,皇后可否告诉朕,因何事而怒?又因何人而怒?” “都说病来如山倒,臣妾的病源于昨日淋雨,多半是风寒之症。皇上也定当知晓臣妾这几年来的心病是什么,久而久之,生出些顽疾也不足为奇。咳点血,兴许还有助于解除心病。” “哦?如此说来,皇后这病当真与那宫女的事无关了?” “若臣妾说一点关联也没有,皇上怕是不会信。”焉羽悠然半靠在床榻上,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悠然。”夏正逸坐到床边,想去握焉羽悠然的手却被她躲开,“你且坦白说来,这些年你一直不让朕有机会见金楠那个丫头,是不是担心朕见了她会色迷心窍?” 第83页 “是金楠不愿面见皇上,并非臣妾从中作梗。臣妾的胸襟没那么狭隘不堪。” “朕倒宁愿你的胸襟能狭隘些。” “臣妾与那宫女已无主僕情义,皇上心里有何打算,便去萧淑容处吧,相信萧淑容不会让皇上失望的。臣妾累了,恭送皇上。”焉羽悠然身心俱疲。 “皇后只管放宽心静养,朕还有要事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夏正逸去了议事的大帐,蔚围琛、齐桓等朝臣已等候多时。一群人说来说去,基本都是围绕着金楠与群鸟共舞之事大做文章。以蔚围琛为首的多数人认为金楠乃不详之人,难保不是红颜祸水。 当中也有很少几个人认为这是祥瑞之兆,提议将那个女子收为己用,其实就是纳入后宫。 这边七嘴八舌争论不休,那边萧然和金楠也起了争执。萧然坐在椅子上疾言厉色地对金楠说道:“你总说自己是承恩殿的人,可你做的这些事又把本宫当成是你的主子了吗?” “娘娘说的对,我金楠从未将你当做是主子。” “你!”萧然瞋目切齿。 “萧然,我有胆量与你做交易,靠的可不是在你的承恩殿当奴才。” “所以,你打从一开始就想的是走这条捷径。那么接下来呢?是与本宫平起平坐,还是踩着本宫继续往上爬,好取而代之?” “错了,都不是。”金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双手支撑着脑袋左右摇晃。 “那你想干什么?” “我早上问过你了啊,问你是不是真心愿意伺候他,你说非你所愿。” “哼,本宫不愿的事,你还愿意了?” “我也不愿意啊。”金楠眨巴着眼睛,表现出久违的憨态可掬,“喂,我是看在你对我不错的份上,才送一份额外大礼给你的,别不识好歹。” “噗。”萧然被金楠逗乐,“你打了歪主意?有风险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达到目的,总得有所付出和牺牲的,天下可没有白捡的便宜。你不想做笼中鸟,我也不想。是,我要走出这里比你容易的多,可我和你的差别在于,这里没有你的牵绊和留恋,而我有,而且很深很深。你心里也曾住过一个人,该懂得我的。” “得了,本宫暂且不追究你先斩后奏,但有一个坏消息要跟你说。你心里的那个人,被你气得吐血了。” “什么!她吐血了?” 萧淑容领着金楠和小欢前来探望皇后娘娘,杜梨一见到金楠就凶神恶煞地拦住她:“你还有脸来?这里不欢迎你,有多远滚多远。” 木棉拉了拉杜梨,向萧淑容请安道:“娘娘吩咐了不见客,萧淑容请回。” 眼尖的金楠瞧见木棉手中端着的黑乎乎的汤药,心虚地问道:“这碗里的药都凉了。木棉姑姑,娘娘她是不是不肯喝药?太医怎么说,她的身体要不要紧?” 金楠的一连串问题更是让杜梨气不打一处来:“不关你事。” 一名小宫女端着新的一碗汤药过来,跪着奉给木棉:“姑姑,药重新熬好了,娘娘要是再不喝,太医和奴婢们性命不保呀。” “给我吧,她要是不喝,我拿脑袋来赔。” 金楠抢走药碗越过木棉往里面走去,杜梨被木棉拉住,萧然也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此处景色宜人,适合品茗赏景,不知本宫可有这个荣幸尝一口木棉姑姑的茶水?” 木棉心细如髮,立即着人搬了案几和绒毯摆置在帐外不远处供萧淑容小憩,并亲自奉上茶水。 帐内,金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勐灌一口汤药在嘴里,然后钳制住焉羽悠然将药汁嘴对嘴地渡了过去:“皇后娘娘息怒。剩下的这些您是想自己喝,还是奴婢餵您喝?您可以二者选其一,也可以都不选……” 金楠的“但是”还没想好,焉羽悠然就夺过汤药饮尽:“滚出去。” “喝完药就赶人,皇后娘娘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金楠死乞白赖地半趴在焉羽悠然的腰腹间耍混。 “离开皇宫,我们之间还有的谈。” “我们之间?呵呵,好一个我们之间。”金楠一手攀附在焉羽悠然的肩上,另一只手拉了焉羽悠然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娘娘可感觉到了什么不同?” “。……”焉羽悠然退缩。 “这颗曾为你日夜不停跳动的心,死了。心都死了,又哪里来的我和你呢?” 金楠盈盈一笑,拿走焉羽悠然手中的药碗起身:“皇后娘娘大可放心,奴婢以后都不会再纠缠于您。您对奴婢无情无义,但奴婢是个死心眼的人,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在河谷村对阿羽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肺腑之言,不掺半点虚假。” 说到此处,害怕自己失控落泪,只好背过身去:“你安安心心养好身体做你的皇后,那些带给你屈辱的人,我会一一剷除。” 焉羽悠然开口道:“我不需要你来多事。” 金楠应声:“我知道你自有能耐让他们全都得到应有的恶报,可我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你曾经说后悔遇到我,是我让你变得不像自己。那么你的后悔,就让我来帮你圆回去吧。” 吸了吸鼻子,金楠爽朗地笑了几声:“强扭的瓜不甜,怎么求也求不来的东西,那便真的不属于我了。我的阿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而不是以色侍人的妃嫔。皇后娘娘,请您一定要相信,金楠由始至终都不会与您为敌。没有阿羽,我活着如同行尸走肉,倒不如竭心尽力为皇后娘娘的大业打个先锋头阵,死得其所。奴婢,请娘娘保重身体。” 金楠头也不回地走了,焉羽悠然掀开被子,伸手抓了个空,喃喃自语道:“金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为何就是要这么倔,这么伤我的心?” 晚上,夏正逸与萧然一同用晚膳。夜间,金楠胡诌道,群鸟共舞是因为她能利用手势吹出鸟鸣声。 金楠是在山间长大的孤儿,自小与飞禽走兽亲近,懂些交流。她这么说,也是让夏正逸对她的身世背景少些怀疑,查无可查才能在后宫更好的安身立命,既无隐患,也无后顾之忧。 “皇后说,是你一直不肯见朕?” “一是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无颜面见皇上;二是奴婢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怕自己没规没矩的野性子会触怒皇上,所以不敢见。” “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不瞒皇上,粗茶淡饭吃腻了,奴婢现在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何为锦衣玉食?” “在承恩殿当差,足矣。” “朕听说,你之前是在仪宣殿当过一段时间差,怎么又去了承恩殿,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这……”金楠装作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道,“皇后娘娘待奴婢也是很好的,可娘娘的性子太冷了,奴婢在仪宣殿当差的时候每日都要提心弔胆,实在太累了,所以……” 第84页 “所以就求皇后把你赏给了萧淑容?”夏正逸接话道。 “差不多是这样。” “大胆奴才,你当朕好煳弄?” “奴婢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察。”金楠磕了个头,又抬起头来欲语泪先流。 “罢了。” 狩猎结束,五月中旬回到宫中,夏悠妍抱着白雪带了结香去承恩殿找金楠。只可惜她高高兴兴地去,却愁眉苦脸地回。 夏悠妍抓着白雪的爪子给金楠打招唿:“好金楠,别生气了成吗?你看我一进宫连父皇母后那里都没去就来找你了,可见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我们和好吧,那日是我太偏激了。” 金楠摸了摸白雪的脑袋,抱过来悄悄查探它体内,依然没有灵窍:“公主还是先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吧,不然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 “金楠!你非得这样子与我讲话吗?”夏悠妍气得牙痒痒。 “听奴婢一句劝,公主就别浪费时间在奴婢身上了。”金楠将白雪还给夏悠妍,“以后少往承恩殿跑,多去仪宣殿陪陪你母后。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公主身为子女……” “左一个皇后娘娘,右一个母后,你就是诚心跟我作对!金楠,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才能正视我对你的感情?” “多说无益,过几天公主自会大彻大悟。” 夏悠妍哀思如潮地走出承恩殿,萧然在隔间看了一场好戏:“你本事大得很嘛。” 金楠不想解释太多,剪不断理还乱,反正过几天等圣旨一下,剪得断的和剪不断的都得一併断了。抽身去房间找到结香:“那东西可有十成把握了?” 结香肯定的点点头,眼里泛泪,然后轻轻投入金楠怀中索取温暖。 安抚性的拍了拍结香的背,金楠说道:“结香,你听我说,现在拒绝还来得及,我不会勉强你代我受罪。如果你不愿意,我送你出宫。” 结香小声抽泣,抱紧金楠不停地摇头。 五日后,夏正逸册封金楠为“羽贵人”。这个封号,还是金楠自己向夏正逸讨的。羽,是鸟羽的羽,更是阿羽的羽。 金楠被封为“羽贵人”的消息似乎没有给域西国的任何人带来欢喜,有的,只是景妃和蔚围琛等人的仇视,齐衡和林静心等人的不理解,以及焉羽悠然和夏悠妍的心如刀割。 第52章 舍不捨得 白日里封“羽贵人”的圣旨刚颁下,夏悠妍就气势汹汹地入宫见金楠,一路上拿许多奴才撒了气,她想弄个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出所料的话,你那盛气凌人的平宁公主估计该杀过来了,你自己好好应承,本宫就不在这儿触霉头了。小欢,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免得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萧然幸灾乐祸地飘然而去。 “你走吧,就怕到时候这整个承恩殿都得被她给拆了。”金楠好笑道。 “本宫可不管,有人拆,自然就有人会建。你不要另入新殿,皇上已经觉得委屈了你,公主拆了承恩殿也好啊,咱们就有新的宫殿可以住了,你说是与不是?”萧然跟着笑起来。 “你们全都给本公主滚下去!”夏悠妍到了大殿。 “你听听,说来就来了,这火气听着可不小。小欢,我们还是从偏门出吧,公主殿下要是舞刀弄枪的,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是,娘娘。”小欢上前搀扶萧然,“不过,留金楠,不,是羽贵人,留羽贵人一个人真的好吗?奴婢听说平宁公主跟羽贵人的交情甚好,这一下子从朋友变成了自己父皇的贵人,公主心里肯定不好受。万一公主伤了羽贵人,娘娘您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啊?” “你呀,就别操这些心了。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让她们自己闹去吧。”萧然想得很开。 今日受封后,金楠换上了相应品阶的妃嫔宫装和打扮,谈不上浓妆艷抹,但也确实让夏悠妍看得青筋直冒:“你说的大彻大悟,就是指你要嫁给我父皇?” 金楠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公主何时才能改掉大唿小叫的毛病。” 夏悠妍逼近金楠:“是谁曾经跟我说不会入后宫的?又是谁曾经说我父皇不配她喜欢的?金楠,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又或者,从我在行宫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是你设下的局?”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骗你,你说的都对,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是有备而来。”我的有备而来不是为了成为你父皇的女人,而是为了带走你父皇的女人,“公主殿下,你不用再问我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有任何人逼迫我,是我主动勾引了你的父皇,想要飞上枝头尝尝做贵人的滋味。” “不,我不信,我不信!”夏悠妍摇头,“金楠,我知道是母后伤了你的心,你为了报復母后才这样做对不对?金楠,你跟我走好不好?” “夏悠妍!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醒悟,我不喜欢你,不会跟你走,更不会跟你在一起!”金楠阴沉着脸起身,“你有一个很爱你的驸马,他会爱你,保护你,你睁大眼好好看清楚,身边谁才是值得你去真心相待的人,别到最后得不偿失,自食苦果。” “好,好,你好得很!因为我喜欢你,你就无所畏惧地践踏我对你的真心。”夏悠妍怒极反笑道。 “抱歉,公主殿下的这颗真心,金楠不想要。” “金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最后……”夏悠妍竭力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 “没什么好解释的。金楠从前在公主府和仪宣殿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还望公主大彻大悟之后能高抬贵手,往后就别再来承恩殿胡闹了。” “我对你巴心巴肺的好,你就用一句‘胡闹’来形容?”眼泪失控地滑落,夏悠妍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久久不能平息心中怨怒,“好啊,既然你说的都是逢场作戏,那我们也不存在什么情义了。我捧着一颗真心给你你不要,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有时候,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容易。” 夏悠妍头也不回地走了,金楠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说着“对不起。” 结香扶金楠回房,洗了帕子仔细地为她擦拭红肿地双眼和脸颊。尽管金楠没有哭出来,可她的样子比哭了还要让结香担心。 “今晚皇上会召我侍寝,就按原计划进行吧,你做好准备。”金楠面无表情地说完,结香的手一顿,旋即又恢復擦拭的动作。给天子侍寝总比在那种地方任人糟蹋好多了吧,所以还难过什么呢。是啊,不该难过的,为了金楠。 午膳过后,金楠就一直心不在焉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结香服侍金楠睡下后,便自行回了房间泡澡,每次都得泡上一个时辰。她泡的不是一般的花瓣澡,而是秘制的药浴。时间久了,这种药浴就能渗入她的身体内。 第85页 五十回?一百回?还是两百回?结香好像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泡了多少回,只记得自己被金楠救出来之后不久,就开始泡这药浴了。金楠说,不想操之过急,于是每次用量很少,多泡些时日身体才能经受得住药性,也能更好地吸收,真正与身体相融,不易被太医察觉。 长期以药材沐浴净身并内服,致使结香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若隐若现的特别香气,对自己的身体有一定损害,对旁人无害。这些,都是用来对付夏正逸的手段而已。结香,也只是金楠的一颗棋子,一件工具。 想到这里,结香还是将脸埋进双手,伤心地哭了起来。金楠救自己本就是有言在先,自己就是一颗棋子而已啊。 仪宣殿内,不知在那儿喝得醉醺醺的夏悠妍朝焉羽悠然发了一通脾气:“母后,金楠说她对我都是在逢场作戏,不曾有半分真心。那么她对您呢?她对您的心意也是逢场作戏吗?是吗?” “娘娘,公主她醉了,还是让奴婢……” “你们都下去吧。” “是。”木棉和杜梨面面相觑,但也只能顺从主子的话,退出内殿。 “不,我不信她对您也是假情假意。”夏悠妍痛心疾首地靠着软塌蜷缩到地上,“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她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能顺利来到您的身边。甚至于她对我的好,都是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在别人眼里,我是身份高贵的平宁公主,可在她的眼中,我只是她心爱之人的女儿。母后,她那么爱你,你怎么就捨得将她推给父皇?怎么捨得,怎么捨得……” “不是我舍不捨得,是她自己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飞蛾扑火。妍儿,你身在帝王家,难道也不懂母后的身不由己吗?” “母后,对不起,对不起……”夏悠妍几乎是爬着来到焉羽悠然的脚边,“是儿臣和子睿连累了母后,是儿臣不孝,只顾儿女情长。要是儿臣能身披战甲,点将出兵征战辽戎国,那该多好。” “所以妍儿,我们要做的是从你父皇手中拿到更多的实权。焉家没有后盾,我们没有庞大的家族势力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焉羽悠然蹲下去揽住夏悠妍。 “儿臣想问问母后,对于金楠,您可曾动心?” “缘起缘落终成空,何必执着?母后这一生註定要做个无情之人,承不起她的情深义重。” 哄好了夏悠妍,命杜梨在寝殿守着她,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焉羽悠然带了木棉去承恩殿,事到临头了,她仍旧是捨不得看金楠作践自己上了夏正逸的床。金楠对妍儿说的那些话,妍儿可能会信,但她焉羽悠然怎能信呢? 萧然有些惶恐地看着焉羽悠然:“臣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所为何事?” “金楠在何处?” “回娘娘,羽贵人此刻正在房间午睡,臣妾这就……” “不必了,带本宫去她的房间。” 金楠是心累,所以直到焉羽悠然坐在她床边,她都还没感觉到有人来了。她的这副身躯表象看起来完美无瑕,实则千疮百孔,甚至日薄西山。 如果能和焉羽悠然逍遥快活的过日子,长命百岁不成问题。然而事实就是那么残酷,她为焉羽悠然母女几番逆天遭受天罚,在未来的岁月中,她还将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上天岂能容她? 萧然和木棉站在门外的院子里,萧然轻笑一声道:“你家娘娘这是想通了来抢人的?” 木棉满脸黑线,把不准萧然话里的意思:“皇后娘娘来探望一位新晋的贵人,不是什么稀奇事。这里有奴婢候着就行了,萧淑容请自便,顺便把那些奴才都遣散吧。” “还是木棉姑姑考虑周详,有些奴才呀,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萧淑容谬赞。只是我家娘娘向来不喜欢人多口杂的地方,给萧淑容添麻烦了。”木棉谦恭有礼地说道,“羽贵人承蒙萧淑容照料。” “以后呀,怕是本宫要承蒙羽贵人和皇后娘娘照料了。”萧然眉开眼笑,“好了,本宫就不妨碍皇后娘娘和羽贵人叙旧了。木棉姑姑若是有何需求,尽管差人来找本宫便是,本宫定当相助。” 房间内,焉羽悠然伸出手抚摸金楠的脸庞,是有多久,她们两个没有静静地待在一处过了。 还是这双迷人的眉眼,还是这双娇艷欲滴的红唇,只是青涩不再,有的,竟全是风尘女子之气,花枝招展、庸脂俗粉等词从焉羽悠然的脑海中逐一闪过。 “这一切,都怨我。金楠,醒醒。” “唔。” “醒了吗?” “你,你怎么来了?”金楠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数落了本宫最疼爱的女儿,害得本宫替你充当了一回出气筒,你说本宫该不该来找你这个始作俑者好好算一笔帐?” “呵呵,皇后娘娘找奴婢算帐,也不用亲自来吧,吩咐侍卫来将我绑去即可。” “金楠。” “皇后娘娘有何赐教?请直说。” “乖,别跟我赌气了,我送你出宫。”焉羽悠然柔情似水地用拇指摩挲着金楠的脸蛋,“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更不愿你出卖色相来糟践自己。我本来就是他的人,再让他糟蹋也没什么大不了。金楠,我对你不是无动于衷,你这样不顾一切地跳进后宫,我的心也是会痛的。” “哦?原来皇后娘娘也有心啊?可惜的是,奴婢现在却没有心了,您说是不是讽刺?”金楠拂开焉羽悠然的手。什么叫再让他糟蹋也没什么大不了?焉羽悠然,我不许。 “非得这样吗?如果,如果我求你呢,求你带妍儿一起离开。” “哈哈哈……”金楠仰天大笑,笑够了再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娘娘的话未免也太滑稽了,奴婢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是我今生有负于你。” “情/色游戏罢了,说什么负与不负的,你情我愿的事,爱恨自当无怨尤,娘娘不必介怀。” “金楠……” “奴婢心意已定,请娘娘给奴婢一条生路。” 阿羽,你不爱我真的没关系。这一夜,“羽贵人”会成为夏正逸的女人。但我还是我,是只属于焉羽悠然的金楠。只是,我恐怕不能再赖在你身边了。 阿羽,我说过我愿意做你的刽子手,愿意做你手中杀人不见血的利刃,那些话都是比真金白银还要真的。我说过的话,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得。于你,总是家国大事才是首要的,可于我,眼里心里只你一人。我也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认清了也好,认清了,我便再也犯不着苦苦哀求你的施捨了。尽我所能为你献上绵薄之力,此生便也无憾了。 第53章 侍寝之夜 夜里,金楠在夏正逸的寝殿点上了一味宫里常用的薰香,虚与委蛇地攀附在夏正逸身上拖延时间,而后吹灭了殿内的所有光亮,便由结香穿了她的衣裳,与夏正逸共赴巫山云雨。 第86页 结香体内的药性所散发出来的幽香和薰香相结合,堪称完美的□□和迷魂药。第二日金楠早早起身,披头散髮跪在床前。 “爱妃起得比朕还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累坏了吧?” “奴婢不敢在皇上的龙床上久留,规矩还是懂些的。”按理来讲,妃位以下的品阶是没有资格在皇上的寝殿待到天亮的,通常都会在半夜被送回自己的宫殿。 “金楠,你现如今是朕册封的贵人,切不可再自称奴婢了。起来吧,朕昨夜就交代了,你想在这儿睡多久都可以。” “臣妾不困。皇上要早朝了,臣妾伺候您更衣。” 有模有样地伺候完夏正逸,才唤了结香进来为自己稍稍梳妆,然后在数十个奴才的恭送下回了承恩殿。阿羽,若不是在你那里学会了如何伺候人,这一关我都不知该怎么度过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好好补一觉,突地想起结香的手指好像破了,于是找小欢拿了一小盒药膏。 “好好的怎么把手指弄破了?”金楠一边给结香擦药,一边疑惑道,“早上有姑姑从床上收走了一条染血的帕子,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结香,你要是受了伤千万别忍着,我让你做这等违背心意的事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要是再害得你遍体鳞伤,我……” 结香却一反常态,受惊吓般地抽走手指,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处,示意金楠离开。 金楠心里对结香有愧,便也由着她。嘱咐她好好休息,轻轻抱了抱她,然后又去找小欢帮忙熬点压惊的药膳,说是自己想喝了,让她给结香也送一碗去。 萧然来金楠房里的时候,某人还抱着被子在睡回笼觉呢。 “瞧你这副没睡醒的样子,倒真像是昨夜跟那谁在床上缠绵悱恻了一整夜。”萧然本心只是句玩笑话,说出口才方觉不对劲。 “你侍寝不累?” “咳,咳,是本宫失言了。”萧然啊萧然,你怎么傻到自掘坟墓了。 “哈哈哈,淑容娘娘就这么不经逗啊?” “你要的药膳好了,快起来喝。” “有劳萧淑容亲自送来,怎当得起?”金楠打着哈欠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唉,以后我再也不去那劳什子皇上的寝殿了,他要想那什么什么,就让他来承恩殿好了。” “噗嗤。我说金楠,你能不能有点女儿家的矜持?” “嘁,矜持是个什么东西,不能吃不能换钱的。再说了,在你面前我需要矜持吗?” “是,你可是皇上的新宠羽贵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皇后娘娘和公主都奈何不了你,何况是我呢?”糟糕,一不小心又说错话了,“那个,来,快趁热喝了吧,小欢的手艺其实也很不错的。” “以后别跟我提她们。” “恩,我尽量。今日你房间的味道怎么有些不同了?”萧然嗅了嗅。 “哦,没什么,我让结香帮我换了一味薰香,跟她用的那味相似。”金楠美美的喝完粥,“结香她调香很厉害的,你可以找她帮你调制出你喜欢的。” “我道你为何那么宝贝她,原来如此。” 萧然走后,小黑带着书信落在金楠房间的窗前:“笨蛋笨蛋,笨蛋!”小黑每每见到金楠都要叫上几句。 金楠一手捏住小黑的尖嘴,另一只手拎了它的爪子倒吊着:“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我不好好惩治你一番。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不许在皇宫里面说人话,听到没有,恩?!” 小黑使劲挣扎,最后也认命了。 取下爪子上的竹筒,柔和地摸了摸小黑的脑袋:“你自己先去玩会儿。” 扑腾几下翅膀,小黑在房间里巡视了两圈,才从窗户飞出去。这宫里它也是熟悉的很,最熟的当然就是仪宣殿了。说起来,它也许久都没去过那里,也没见到过焉羽悠然了,那就去看看呗。 金楠打开纸条,葛文杰写道,银票的出处查到了。 那些银票出自宝和钱庄,而宝和钱庄是蔚永和的产业。蔚永和,是蔚围琛的堂弟,也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主要经营钱庄和丝绸生意。 如此一来,蔚围琛派人刺杀公主一案的人证物证就都有了,但这还远远不够。金楠心生另一计,需要小黑相助,把那个黄口小儿夏子昭拖下水好了,反正也是个没出息的小孬种。 仪宣殿内,焉羽悠然独自在小园子的大树下出神。这棵树,正是那年金楠爬上去抓了小黑的那棵。 昨天夜里,她无数次的问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没有成功阻止金楠去做夏正逸的女人?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她最后悔的是不该在烟雨阁一时心软,把金楠再次带进了宫。 “谁在那里?有种的就出来!”杜梨在拱门处,警惕观察四周。 “杜梨,怎么了?” “娘娘,有不怕死的奴才闯进来了。” “卑职张野参见皇后娘娘。”这人就是被焉羽悠然要了来,却又晾了很久的那个侍卫。 “是你?” “娘娘认得卑职?” “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到本宫这仪宣殿当差的。” “娘娘。”张野单膝跪在地上,主动臣服,“阿姐说得对,这后宫的事都瞒不了皇后娘娘的慧眼。娘娘,阿姐说您对她恩重如山,这份恩情,卑职来替她还。” “说吧,今日为何擅闯本宫禁地?” “卑职有两件事向娘娘禀报。”张野说着看了看边上面色狠厉的杜梨。 “杜梨是本宫的心腹,你但说无妨。你口中的姐姐是谁,本宫和杜梨也都知道。甚至于你在暗中调查,都是本宫的默许。” “这么说,娘娘相信阿姐不是有心背叛您的?” “先把你知道的内情一併讲与本宫听吧。最好,你手中能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 “海桐是我的阿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被父亲卖给别人当婢女了。阿姐在入宫前时常瞒着其他人回来看我,所以我们姐弟俩的感情很好。后来她入了宫,好几年没有她的消息,我很担心,于是也入了宫当侍卫。与阿姐相认时,阿姐说她在宫里过得一点也不辛苦,因为有一个待她很好的主子,就是皇后娘娘您。我在云霞殿当差,与绿央互生情意,阿姐知道后也很替我开心,时常照拂绿央,说是过两年有机会就请娘娘放我们出宫成亲。可好景不长,阿姐和绿央来往甚密被景妃身边的奴才撞见,硬是塞了个,塞了个女女相恋、□□后宫的罪名给她们。因为阿姐是皇后娘娘的得力助手,景妃便藉此要挟阿姐对您不利。阿姐是为了保全我和绿央才不得不听命行事背叛娘娘。”说到此处,张野双膝跪了下去,重重磕头,“娘娘,这三个响头,是我代替阿姐向您磕的。还有贞淑容,贞淑容也是无辜的。” “你说了这么多,证据呢?本宫要的是证据,而且是百口莫辩的铁证。你可知,让贞淑容以死谢罪的是何人?是皇上。皇上要包庇景妃,本宫又能如何?” 第87页 “卑职手中,没有证据。” “你查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有何面目来见本宫?” “娘娘,昨夜卑职有了别的发现。” “说。”昨夜,呵呵,昨夜是羽贵人第一次侍寝的日子。 “怀有身孕的玥贵人跟侍卫有染。昨夜子时刚过,卑职去打探时亲眼见到玥贵人被那名侍卫搂在怀里耳鬓厮磨,虽然时间很短,但卑职绝不会看错。而且,卑职认得那个侍卫。” “事关皇嗣,兹事体大,切勿打草惊蛇。你密切关注玥贵人那边的动静,本宫有了决断自会让杜梨与你接洽。” “卑职遵命。”张野起身欲走,又回过头来,“不知娘娘可否还留着绿央投投湖自尽那天,从她身上掉下来的绢帕?那张绢帕上面绣着海桐花没错,但那上面不该是阿姐的名字,而应该是我的名字才对。因为那是绿央预备秀给我的定情信物,海桐花,也是我让绿央秀上去的。”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绢帕应当还在,那时由于夏正逸心中早有定论,便也没花心思去查。 “娘娘,张野的话可信吗?” “可信与否,你自己去探探不就知道了。你也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再待一会儿。” “是,奴婢告退。” 小黑飞来这园子有一阵儿了,静悄悄地躲在大树上,待旁人都走了才一蹦一跳地移到离焉羽悠然最近的一根枝丫上。说什么来着?对了,就是那三个字。 园子的平静被一声声“我爱你”打破,焉羽悠然仰头看向树枝上的小黑,连日蓄积在心底的悲伤因它的“我爱你”而迸发。金楠,是你让它来的吗?无论我怎么残忍地对你,你却依然无怨无悔地爱着我。金楠,我欠你的情意怎么才还得清? 焉羽悠然朝小黑伸出手,小黑也心领神会,扑腾扑腾落在焉羽悠然的肩上。 一人一鸟就这么静静地待着,焉羽悠然好像在说什么,可小黑又听不懂她的话,只一小会儿它就待不住了,扇了两下翅膀表示它要走了。 忽然间,焉羽悠然不自主地勾起了唇角,折了一缕乌黑的髮丝绑在小黑的脚上,也如金楠那般柔和地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去吧,去到她身边。告诉她,我知她的心意,也告诉她,我的心意。” 金楠写好了给葛文杰的回信,等着贪玩儿的小黑回来。 “你呀,到处乱串也不怕被坏人捉去烤了吃了。晓得回来啦?”卷好纸条放进竹筒,发现小黑脚上居然绑着髮丝。 大惑不解地取下那足有半臂长的一缕秀髮,心脏砰砰砰地如小鹿直撞。能在小黑脚上绑东西的人不多,此时在宫里除了自己,就只有那个人能做到。阿羽,是你吗? 小心翼翼地将髮丝卷在手指上,放到鼻前闻了下。阿羽,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金楠喜极而泣,在髮丝上落下一吻,然后还亲了小黑的脑门:“笨鸟小黑,我爱死你了,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吶?你乖乖的先帮我把信送出去,然后过十天半月再来,我给你好吃的,但是你到时候得在宫里住上些时日,听懂了吗?” “臭丫头,讨厌,讨厌!”小黑表示抗议。 “乖小黑,我就请你帮我这最后一个忙了。等这里的事情一了,你便自由了。彼时就带着你的媳妇儿跟孩子们天高任鸟飞吧。”彼时,我大概也不在了。 第54章 芍药双姝 六月中旬,葛文杰动身去了辽戎国。金楠原意是想让葛文杰在溧阳城待到年底的,也好助她清除蔚家党羽,可葛文杰这次态度异常坚决,还劝金楠先按兵不动,等他回来再另行打算。 葛文杰做此决定,与金楠不和他商榷就做了贵人也有一定的干系。喜欢金楠吗?或许。但更多的是别的考量。 七月流火,鸟语花香的时节。 夏正逸这日突然来了兴致,召集文察院的青年才俊一起饮酒作诗,也是想从这些后起之秀口中了解一下当前朝纲的利弊,让他们献言献策,各抒己见。 在座的不止十余名年轻文官,皇后娘娘、羽贵人、平宁公主、坤王、六皇子也在。 放眼望去,可谓域西国最尊贵的人物都到场了。夏正逸和焉羽悠然一人出了个论题,文官们为了挣表现,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地发表见解,直抒胸臆。夏正逸也不完全刚愎自用,对臣子们的言论点头赞许,一个时辰下来,已赏了许多美酒佳肴。 焉羽悠然与夏正逸同坐,期间也偶有言语,点到而止。反观挨着金楠就坐的夏悠妍,整个过程未发一言,一门心思都倾注在了佳酿上。 “饮酒伤身,公主殿下还是别喝了。”金楠抓住夏悠妍拿着酒杯的手腕。 “放开。” “公主息怒,我也是为了你好。” “呵,不用你为了我好。你是父皇的妃子,我是父皇的女儿,这一层关系足以在我和你中间划出一条浓墨重彩的分界线。羽贵人请松手,我们这样拉扯被父皇看到可就不好了。” “这一杯,我喝。” “你!”夏悠妍手中的杯子被金楠夺去,仰头而尽。 金楠和夏悠妍的小动作被焉羽悠然尽收眼底,同时暗暗观察着夏正逸的一举一动。坤王和六皇子坐在他们的左下方,金楠和夏悠妍坐在右下方。 又一轮辩论告一段落,夏正逸看向下方:“妍儿今日怎的精神不振?可是哪里不舒坦?” 夏悠妍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起身说道:“父皇说得没错,儿臣心里确实不舒坦。儿臣自受伤后,在公主府闷得太久,有些厌了。儿臣想,想请父皇给驸马放一个长假,让他陪儿臣去江南走走。” “妍儿喜欢江南?朕倒从未听你说起过。”夏正逸笑容可掬道,“巧了,前几日羽贵人也和朕说起江南,说那里风景如画,不如……” “父皇,儿臣方才酒后胡言乱语,请父皇见谅。儿臣头疼,就先退下了。”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妍儿,你的请求父皇何时不允过?你要真想让驸马陪你去江南,朕一定应允。”夏正逸说着又去拉了焉羽悠然的手,“日后等这天下太平,朕也带皇后去江南看看。” “皇上,不若让臣妾献丑来为大家助助兴如何?”金楠还是看不惯夏正逸对焉羽悠然动手动脚的。 “哦?羽贵人想如何助兴?” “皇上忘了,您与臣妾在狩猎场初见那日的情景了吗?” “哈哈,爱妃百鸟朝凤,朕岂会忘记。那日皇后、平宁、子坤都不在场,无缘一睹爱妃的绰约风姿,今日爱妃献曲,实在是妙哉,妙哉。”夏正逸拍手叫好。 金楠婀娜多姿地走入场地中央,盈盈施礼,双手叠交置于唇前,无需任何乐器便吹奏出轻快悠扬的曲调。 片刻,这御花园中的雀鸟们犹如士兵受到将领的号召般,秩序井然地飞到金楠上空,随着曲调的高低明暗而变换队形,莺声燕语此起彼伏。 第88页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群鸟散去,夏正逸如获至宝般大步走向金楠,一把揽住金楠的杨柳细腰:“朕的爱妃天赋异禀,你这项了不得的技艺,是要把朕后宫里的三千佳丽都比下去了呀。” “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的雕虫小技只能搏君一笑,难登大雅之堂,哪里比得过精通琴棋书画的皇后娘娘。” “爱妃谦虚了。”夏正逸对臣子们说道,“今日就散了吧,有治国良计者,明日上奏,朕重重有赏。涂总管,摆驾承恩殿,再吩咐下去,朕今夜陪萧淑容和羽贵人用膳。” 御驾离开之后,夏子灏走到夏悠妍跟前拱手拜了拜。 “子灏这是做什么?” “三皇姐,灏儿也想去江南。自打出生以来,灏儿就未离开过皇宫一步。灏儿知道父皇不喜欢灏儿,也怪灏儿没本事,狩猎场上输给了五皇兄,灏儿……” “会有机会的。”夏悠妍打断道,“子灏,以后会有机会出宫去看看的。” “是灏儿的请求冒昧了。”夏子灏失落道。 “子灏,不是皇姐不愿意带你同行,皇姐此去,不,也不一定就要去。”夏悠妍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灏儿先随你大皇兄退下,向你大皇兄请教下功课。” “是,儿臣告退。” “看到父皇对金楠的宠爱,母后心中作何感想?”夏子坤和夏子灏走后,夏悠妍问道。 “为何要去江南?” “母后又为何不回答儿臣的问题?” “妍儿去江南,可是想从蔚永和那里入手?”两人各自答非所问。 “是母后说的焉家没有后盾,那儿臣就先给蔚家的大树松一松土。趁齐将军还在溧阳,儿臣与准驸马在外做点什么,父皇那边也不会拿我们怎样。” “此事非同小可,现在还不能动蔚永和。域西处于休养生息阶段,国库长期入不敷出,你若动了蔚家经商的根本,也是断了国库的重要财路。除非有更好的广阔财源充实国库,否则不到万不得已,就别去招惹蔚永和。” “儿臣愚钝,不去江南便是。”夏悠妍悻悻的,“母后没有别的教诲,儿臣就告辞了。” “慢着。”焉羽悠然叫住夏悠妍,“尹默不久前密报,说他手上有一份名单,上面是你父皇近期要严查的官员。妍儿,有几个人需要你去收服,只管告诉他们本宫能保住他们的乌纱帽。” “儿臣知道了,会去找尹统领的。母后还有何吩咐?” “妍儿……” “儿臣告退,母后也回吧。” “娘娘,公主的性子您是最为了解的,想是金楠的事对她打击太大,所以才……”木棉出声劝道。 “这一切都是本宫造的孽。” “娘娘。” “陪本宫再走走。”漫无目的地走着,等焉羽悠然回神,却惊觉这是去往承恩殿的路。 涂总管领了一队人匆匆从焉羽悠然身后行来,那些个奴才手里抱着的分明是开的正艷的芍药花,清一色的绛紫芍药,足有二三十盆,朵朵繁花似锦。 木棉看出自家主子对这些花的好奇,于是在涂总管请安后问道:“这是?” “娘娘有所不知,皇上近日听闻羽贵人最爱这芍药花,便命人从宫外搜罗了三十余株长势品相俱佳的极品,今日正好都送来了。羽贵人目前对此还不知情呢,皇上说是要给羽贵人一个惊喜。” 焉羽悠然紧握的掌心出卖了她的镇定,一直望着其中一盆芍药若有所思。木棉开口:“涂总管去忙吧,可别耽搁了。” 河谷村的回忆再次涌现,甜蜜的,哀伤的,画面里全都是金楠。 回到仪宣殿,焉羽悠然挥退众人,取出匣子里她画的那副芍药花海图。金楠,你是否还在怨我对你的绝情?连夏正逸都能对你这般体贴入微,作为你曾经的“情人”,我却从来没有好好待过你。没有关注过你的喜好,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甚至罔顾你的意愿和生死…… 入夜,一直不见焉羽悠然传膳的木棉按耐不住悄悄掀帘一看,自家主子正趴在桌案上,似乎睡着了。 “杜梨,让膳房备点温热的粥食。” “娘娘这又是何苦。木棉,我真的不懂了,金楠喜欢娘娘,娘娘也喜欢金楠,两人何至于弄成今天共侍一夫的局面?不行,我非得去宰了她。” “宰了她?莫说她现在是羽贵人,你近不得身。就算你真的又刺她一剑,你以为娘娘就好过了?刺在她的身上,伤在娘娘的心上啊。不说这些了,你快些去膳房一趟吧,我进去伺候娘娘。” 承恩殿内,夏正逸与结香翻云覆雨,金楠则守在屏风外。 每次听着帷帐内夏正逸心满意足的粗重喘息声,听着结香隐忍难耐的低哼,金楠都如坐针毡犹如百爪挠心。 她痛恨自己的自私,也痛恨这份差事。可为了焉羽悠然,她又不得不放纵这份自私,不得不感谢在妃嫔侍寝时还有这样一份的差事,让她和结香互换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第二日,结香回房后就累倒了。 金楠送走夏正逸后,拿着上回给萧然的那种药去了结香的房间,那丫头只会忍着。 为结香上药的事不能假手她人,所以金楠施了点灵力让结香睡得更沉,然后解了她的衣衫仔仔细细为她擦药。醒目的红痕遍布全身,有的甚至渗出了血珠。 萧然是这样,结香是这样,阿羽,那个畜生对你是不是也这样? 想到此,金楠一掌狠狠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夏正逸,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我可以一命抵一命亲手了结你,但那难解我们的心头之恨,我会让你慢慢地体验死亡的恐惧,折磨致死。 一大早,萧然就让小欢把早膳移至院中,等来金楠一起用膳,毕竟院中数十株极品芍药着实养眼得很。 “皇上对你挺上心,本宫自愧不如。” “能不能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我这种山野丫头都学会了的规矩,萧淑容难道不会?” “确实不会。”萧然是越来越喜欢和金楠拌嘴了,这样才觉得枯燥的后宫生活多了几分生机和乐趣,提醒道,“不管床上是谁,避子汤都别忘了喝,再难喝也别打懒主意。”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用完早膳,金楠这才走近那些花卉。 昨日只顾着虚情假意应付夏正逸,都没正儿八经瞧过这些花。看着摸着,其中一株罕见的“花开双姝”吸引了金楠的目光。 金楠在这株芍药前驻足良久,蹲在旁边看了又看,也想起了多年前背着焉羽悠然去芍药花海的情景。往事歷歷在目,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天意如此吧!阿羽,我好怀念那些只有你和我的昔日时光,虽然短暂,但却是我一生的寄託。如果没有那些珍贵的美好回忆,我该怎么活下去? 第89页 第55章 南巡伴驾 金楠叫人将那盆开得最艷最耀眼的芍药花送去仪宣殿给皇后娘娘,木棉知其缘由,收下后便亲自抱了花盆走进寝殿:“娘娘,羽贵人命人送来了这个。” 木棉话音刚落,焉羽悠然还未好好看上一眼,就听殿外通传“皇上驾到”。 “娘娘,这花放哪儿合适?” “速速搬去后面的园子,让依兰悉心栽培。”这时辰正是退朝的时候,焉羽悠然优雅地起身出门相迎。 “皇后,朕看见木棉匆匆忙忙搬了东西往那后面去,给朕说说,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竟劳仪宣殿的掌事姑姑亲自动手。”夏正逸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的确是个好东西。听闻皇上为博美人一笑,昨日赏给羽贵人数十珠极品芍药。想来羽贵人是爱极了这些花,芳心大悦吧。今早又特地挑了一株送到臣妾这里,不过皇上也知道,臣妾素来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不甚在意,也不好回了羽贵人的一番好意,便收下了。” “呵呵,是有这么一回事。”夏正逸自讨没趣地干笑道,“进去说吧,朕有事和皇后商量。” “皇上想说什么?” “上月狩猎期间,朕让坤王监国,百官都称赞他做的不错。” “做了父亲,自当在建功立业上更加用心。” “恩,如此一来,朕也能稍微轻松些。眼下国泰民安,百姓休养生息,但还是不乏贪官污吏无视朝廷法纪欺压百姓,从中谋取私利,朗州暴民一案就是对朕的一个警醒,所以朕决定南巡。” “南巡不是不可,臣妾只是想劝皇上一句,切勿劳民伤财。不然,若引起百姓怨声载道,也就与皇上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这后宫里也只有皇后一人敢跟朕讲实话。”夏正逸搂住焉羽悠然不怒反笑。 “皇上准备去多久?” “少则一月,多则两个月。朝堂的事有子坤在,正好齐桓也还在城中,下个月他的妻子也该诞下麟儿了。” “可拟好了随行官员和女眷?”焉羽悠然静静地任他搂着。 “皇后不想去看看?” “看自然是想看的,怕只怕皇上的爱妃太多,臣妾难以在伴驾名册上占据一席之地。” “皇后说笑了,你在朕心目中的位置没人能取代。” 难得在焉羽悠然这里没有受到冷落,夏正逸心情大好,命人摆了棋局,同焉羽悠然大战三回合,一胜一平一败,直到午膳后才离去。 兵察院的校场边上,葛远山正和一名二八年华的女子有说有笑。那女子拿出绢帕为葛远山擦汗:“看你这大汗淋漓的,天天这么操练很辛苦吧?我给你带的点心不许给别人吃。” 葛远山憨笑道:“不辛苦。” 那一身黄杉的女子是李家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李珊,性格活泼开朗,经常偷跑出门。 两个月前,李珊熘出家门踏青,遇上了几个纨绔的世家子弟,多亏葛远山及时解围赶走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公子哥。两人性情相投,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就越走越近。 “那个,珊珊啊,你说不许给别人,那我能跟尹统领分享吗?” “尹默?” “是啊,尹默。尹统领平日里对我十分关照。” “我知道他。我听爹说过,尹默这个人为人还算正直,也不参与党派之争,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你喜欢他?” “呸,谁喜欢他了!” “好珊珊,那,那你喜欢谁?”葛远山也是情窦初开,不好意思地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你。”李珊嘟着小嘴,把绢帕扔给葛远山说道,“我走了,免得等会儿回去晚了又被爹娘和哥哥严刑拷问,真是说不清,烦都烦死了。” “奥,那你赶快回去吧,别因为我又挨骂。” 李珊走后,葛远山抱着食盒,拽着绢帕傻笑了一阵,才宝贝似的将帕子揣进怀里,向尹默的房间走去。 说来也巧,今日夏悠妍抽了时间来找尹默,此刻就在尹默房间谈话。兵察院稍有身份的人都知道公主和尹统领走得近,也知道葛远山曾是公主府的副侍卫长,于是通常都没人拦他。 走到房门外就听到里面有细小的说话声传出来,葛远山放轻脚步侧耳倾听。 “这么多涉事官员都要一一革职查办?”夏悠妍问道。 “皇上目前只是让我们协助刑察院去搜集证据,具体是否革职查办,还需请示皇上旨意。属下是看这批官员牵连甚广,担心影响到皇后娘娘的部署,所以才……” “尹统领有心了,给你记上一功。” “公主客气。” “好,客气的话就不多说。尹统领你看,这六个人是母后想保住的,查办的时候注意分寸。” “属下只能尽量。毕竟,主导权在刑察院唐大人手上。” “不急,父皇想处理这么多人,再怎么都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不然这些职位的空缺谁来填补?狗急也是会跳墙的。” 由于葛文杰去了辽戎国,葛远山拿不定主意,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消息对金楠很重要,于是当夜就写了字条让小黑带进宫。不得不说,年龄和阅歷的增长的确是让人成长和成熟的关键因素。 金楠睡得半昏沉,被小黑用尖嘴啄醒。 “死小黑!你大晚上飞来干什么!”金楠气鼓鼓地将小黑推开,“让你半个月后来找我,没让你深更半夜来扰我清梦,真想一巴掌扇飞你。” 听了某人的指责,小黑不乐意了,怪叫两声就预备闪“鸟”,被金楠一把抓住。 一边道歉说好话,一边取下小黑脚上的纸条:“好了好了,我不该对你凶,远山这么晚还叫你给我送信来,应该有急事。你乖乖的别闹别扭了,今晚就在这儿跟我睡吧。” 认真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金楠陷入冥思苦想,最后半躺着睡着了。 两日后,涂总管来承恩殿宣旨,皇上五日后南巡,择羽贵人伴驾随行。金楠接旨后问道:“请问涂总管,后宫伴驾的还有哪位娘娘?” 涂总管对受宠的妃嫔向来恭敬得很:“回羽贵人的话,皇上此行仅带了两位娘娘,其中一位就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另一位便是羽贵人您了。贵人深受皇上宠爱,奴才恭喜恭喜呀。” 金楠颔首:“谢涂总管相告。” “啧啧,南巡只带了你和皇后娘娘,怕是别有深意呀。”萧然不无担心道。 “我今晚要去趟仪宣殿,皇上要是过来,你就帮我拖住他。”金楠去找焉羽悠然,不过是为了确认她的意愿。 “又拿我当挡箭牌。”萧然埋怨道,“帮你一回也行。” “别说的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也不一定就要来。” “金楠!你别欺人太甚!” 第90页 “太甚是什么东西,你教教我?”金楠下巴微扬,十足的蛮横不讲理,“我先去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晚上才好偷偷摸摸去翻墙,你可别告密啊。” “哼,惹恼了我,看我不把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给捅出去。”萧然吓唬金楠。 “嗯嗯嗯,咱们走着瞧。”金楠压根儿就不把萧然的恐吓当回事,“咱们在一条船上,你要捅破我的秘密,我也可以捅你的。”两人的这段对话看似剑拔弩张,实则充满了小孩子斗气的味道。 夜里,金楠换了身轻便的宫女装束,说到做到地翻墙去了。 凭金楠的武功,还真没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进入仪宣殿,好在今晚当差的杜梨和张野都是熟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她。 张野踌躇片刻问道:“就这样放她进去?” “没事,你先回自己的岗位,等她离开的时候记得分散其他侍卫的注意力,娘娘这边有我就行了。” 金楠一进内殿就被焉羽悠然发觉了:“鬼鬼祟祟来本宫仪宣殿作何?” 某人躲在屏风后面,看着长髮披肩的焉羽悠然,也太撩人了。扯着袖子不情不愿地走到凤榻前:“皇后娘娘永远都那么聪明,不仅知道有人擅闯,还能猜到擅闯的是谁。” 焉羽悠然坐起身子:“除了你,本宫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如此顺利地躲开仪宣殿一干侍卫从杜梨的眼皮子底下闯入本宫的内殿。” “也是,仪宣殿从不养废人,多的是能人。承蒙娘娘抬举了。” “说你的来意吧。” “南巡路上,我不想看到你。” “这话你不该对本宫说。倘若真的不想看到我,你又何必来我的寝殿?直接跟那人……” “娘娘还是留在宫里吧,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 “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年两年太久了,虽然我没你那么足智多谋,但快速杀人的办法还是有的。” “金楠,不可胡来。”焉羽悠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呵呵,你不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金楠大步流星地按住焉羽悠然,“你不必出面,我会想法子让他打消带你南巡的念头,也会在肃清贪官污吏一事上助你加快进程。” “不要再为我犯傻了。” “我不为你犯傻,还能为谁犯傻?连为你犯傻的资格你也要剥夺?” “金楠……” “心慈手软可不是你的作风,对我,你也可以狠一点。” “。……” “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走了。我说过,你安安心心当你的皇后,就让我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计回报地为我付出?我不值得,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啊,傻丫头……”焉羽悠然拉住金楠的手不让她走。 “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金楠忍痛抽出自己的手,“与其说是为你付出,倒不如说是在成全我自己,所以娘娘不必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更不必感到愧疚。我真的得走了,再待下去杜梨就要来赶我了。” 挫败地收回手,焉羽悠然气自己越来越不理智,一涉及到金楠,她就在感性与理性之间摇摆不定。 金楠心知肚明的笑笑,走之前说了句“过两天我会来跟你告别”。 “杜梨。”寝殿外,金楠叫道。 “怎么,想等着被我赶出去?”杜梨从黑暗中现身。 “金楠谢杜梨姑姑高抬贵手。皇上南巡这段时间是娘娘巩固势力的绝佳时机,这包药粉,你让木棉姑姑化在娘娘的膳食中,病了也就不用去了。” “你敢给娘娘下药?我凭什么相信你,是药三分毒,娘娘的身子大不如从前,经不起……” “她疼一分,我疼十分。你以为我会捨得折损她的身体?”金楠不由分说地将药包塞给杜梨强调道,“难道让她自己折磨自己的身体会更有效?我害自己都不会害她的。”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杜梨将药包收起来,金楠已消失在夜色中。只道是情爱磨人,不料情爱也能磨到皇后娘娘这样的奇女子。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女人也有难过美人关的时候。娘娘和金楠,谁才是那个美人呢?杜梨发蒙了,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爱八卦了。 不过杜梨之所以愿意帮金楠祸害自家主子,也是因为金楠有句话说对了,那就是“难道让她自己折磨自己的身体会更有效”? 南巡,娘娘确实是不会去。而为了顺理成章地留在宫中,又得让皇上消除顾虑,娘娘必须示弱,而且是把自己弄得非常弱才行,这样皇上才不会疑心娘娘有所动作。 其实杜梨一度怀疑焉将军的死与夏正逸有莫大关联,哪有朝廷一品大将尸骨未寒就把人家女儿娶进宫的。 夏正逸加诸在皇后娘娘身上的耻辱,从她入宫第一天起就在与日俱增。风光吗?连杜梨和木棉都从来没感受到自家主子身上有何荣耀。焉家没有旁支,所以皇后娘娘一直如履薄冰,不能狐媚惑主,更不能锋芒毕露。眼看着七皇子储位在握,可结果呢? 第56章 以血为药 金楠强无声息熘回房间宽衣躺在床上,指腹来回揉搓着胸前那枚质地温润的暖玉,翻来覆去睡不着。灵光一闪,立刻翻身坐起从床板下面摸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走到窗前望了望皎洁的明月,然后便坐在凳子上拉开了内衫。 胸口的剑伤十分丑陋,焉羽悠然还明知故问的问过这是为谁而留。 阿羽,那时的你对我是有一分真心的吧?不然也不会吃醋地问了。这疤痕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呢。不若除去它,刻上你的名,让你在我的胸口,时时都能听到为你而跳的心。 没有动用丁点灵力来止痛,金楠就这么一刀一刀沾了墨,咬紧牙关在自己胸口刻下了焉羽悠然的名,一个血淋淋的“羽”字。 大清早的,金楠就妥善处理掉房间的血迹和带血的衣物。 “你的家在南方吧,不想回去看看?”用早膳时,金楠旁敲侧击地打开了话匣子,“不想见某个负心汉,也可以荣归故里见见亲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平步青云,也看看你的牺牲有没有价值。” “有话直说,别跟我拐外抹角。”萧然烦闷地放下筷子,“是想让我替了你?还是替了她?” “替她。” “我要是不同意呢?” “也有别的方法和途径,只是没这么顺利罢了。” “金楠,你也开始利用我了是不是?真不知上了你的贼船是福还是祸。”萧然愤愤地离开桌子,“我可以同意,但不是因为帮你,而是为了将负我的那个人踩在脚底。” 当天傍晚,金楠急匆匆地只身前往夏正逸的寝空,梨花带雨地偎依在夏正逸胸膛:“本以为皇上后宫妃嫔众多,对臣妾也就一时新鲜,所以才求了皇上恩准臣妾继续留在承恩殿好与然姐姐做个伴。可皇上连日来对臣妾的恩宠让臣妾受宠若惊,臣妾心里愧对待臣妾如亲姐妹的然姐姐。” 第91页 夏正逸揽住金楠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可是然儿欺负你了?给朕说说。” 金楠摇头说道:“皇上别误会然姐姐,她才没有欺负臣妾呢。只是今日一同午休的时候,臣妾见到然姐姐在梦里哭了,臣妾也觉得难过。” “哦?你然姐姐为何哭了?” “说是想家了。” “是吗。然儿在朕面前向来温顺,倒不曾坦露过此等心事。” “女孩子念家也是情有可原。”金楠抬起头来用额头去碰夏正逸的脸,“皇上,臣妾自幼孤苦无依,体会不到血浓于水的亲情,但也深深被然姐姐的思乡之情所感动。这次南巡……” “好了不哭了,走,朕随你去承恩殿看望你然姐姐,今夜就好好陪陪你们姐妹二人。”夏正逸避开金楠的下文。 “恩,皇上肯去陪然姐姐当然再好不过。但是呢,皇上可别将臣妾方才的那些话说给然姐姐听,羞死人了。要是然姐姐以为臣妾背地里说她哭鼻子,然姐姐会生气的。” “好,朕不说。”夏正逸非常受用地笑道。 是夜,夏正逸留宿在萧然的房间。萧然也使用了浑身解数来动摇夏正逸的心,身体上的和言语上的。 后宫的日子很少有真正风平浪静的时候,这日鲜少踏足承恩殿的景妃竟带着迟来的“贺礼”到了承恩殿:“羽贵人受封后,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还没道上一声恭喜,妹妹不会怪罪吧?” 金楠在心里腹诽景妃的做作,面上却含笑道:“景妃娘娘的这声妹妹,臣妾不敢当。” “妹妹谦虚了。皇上对妹妹的宠爱,大家有目共睹,就连这次南巡也只带了妹妹和皇后娘娘两位女眷随行侍奉,可见皇上对妹妹的喜爱程度不同一般。” “景妃娘娘若是想去,大可在夜里吹吹皇上的枕边风或略施小计。娘娘多年来宠冠后宫,这点能耐当是难不倒您的。”金楠讥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已经下旨让平宁公主和六殿下一同南巡,坤王留守溧阳监国,娘娘是想让皇上收回圣旨不许六殿下同行,改为让五殿下伴驾呢,还是想让五殿下待在溧阳跟着坤王和齐大将军学点真本事,又或者娘娘放心把五殿下一个人留在宫中,比来比去,哪一个的利益更划算,娘娘心中定有计较。” “金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她们母女是一伙的吧,对皇上从欲拒还迎到狐媚勾引都是串通好的。她年老色衰了,所以就让你来拴住皇上。” “景妃如此不顾尊卑地诋毁皇后娘娘,就不怕这话传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耳中,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吗?”竟然敢说阿羽年老色衰,金楠恼了,“臣妾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恕不能与景妃愉快洽淡。” “告诉你家主子,别得意的太早!”景妃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景妃走后,金楠又开始沉思起来。 想来想去没头绪,就直冲沖地闯进了萧然的房间,却恰巧撞见小欢在给萧然上药,触目惊心的红痕。 金楠紧了紧拳头,怀着歉意背身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好好擦药,我,我待会儿再来找你。”说完正欲拉开门往外走,被拢好衣衫的萧然叫住:“等等,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奴婢告退。”小欢识趣的退下,顺手关好房门。 “他对所有妃嫔都如此?” “不是所有。”萧然凄凉地摇摇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像她,所以才遭此特殊待遇。” “南巡之事,他松口没?” “没有。” “可恶!” “在你心里,是不是为了她一人,你可以不顾其他任何人的感受?” “萧然。”金楠特别郑重其事地走过去勾住萧然的衣袖,“对不起,我发誓以后再不央你做不情愿的事了,他就是个衣冠禽兽,你受的委屈很快就能报应在他身上,相信我。” “不说这个了。”萧然欣慰地笑了下,想去拉金楠的手却被她低着头躲开,“来找我只是为了问此事?” “不是。”金楠奸诈地沖萧然眨了几下眼睛,“我想徵求下你的意见,你说我们要不要把景妃那个讨厌的坏傢伙骗出去,好好惩治她一番?” “我能不能跟去还未知,你就又想着要把景妃骗出去?” “唔,一来我是担心留景妃这个祸害在宫里会耽误她的大事,二来我也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那个坏女人,你不讨厌她吗?她也有仗势欺人,时常给你脸色看的时候吧。” “恩,她呀,是挺惹人厌的。” “那?” “呵,你家那位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比起景妃来,我更担心你会不会坏了她的大事。” “……”金楠闪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 还有两日就是南巡出发之日,仪宣殿突然来报,说皇后娘娘晨起用过早膳后就高烧不退,已陷入重度昏迷。太医们一个个心惊胆战,急得团团转。不到三个时辰,宫里的夏正逸、夏子灏父子,宫外的夏子坤、夏悠妍兄妹全都聚集到了仪宣殿。 夏正逸和夏悠妍都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大发雷霆,木棉和杜梨也神色惊变。木棉小声问:“是不是那包药粉的作用生效了?” 杜梨点头回答:“应该是的,但这看似太兇险了些。我去找她?” “这么多人在,不能去。再等等吧,既然我们选择了信她,就再等等看。”木棉看了看夏悠妍问道,“要不要跟公主坦言,好把皇上等人先劝走?” “木棉。”夏悠妍唤了一声,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母后今晨喝的鸡汤还有没有?” “公主殿下,娘娘喝的鸡汤只有一小盅,是奴婢守着御膳房炖好的。从御膳房到仪宣殿也只有奴婢一人碰过,公主若是怀疑奴婢,奴婢甘愿接受刑察院审问,以表忠心。” “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 “公主殿下,微臣已经拿银针验过鸡汤的残渣多次了,里面确实没有毒。”太医院院首张崎说道。 “不是中毒是什么?你们最好给朕说清楚皇后的病情到底是什么情况?” “请皇上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这就带他们回太医院翻阅祖宗们留下来的医学典籍,皇后娘娘的疑难杂症说不定在古籍上面有记载啊。” “还不快去!”夏悠妍怒吼道。 “皇姐,母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夏子灏拉住夏悠妍的袖子安慰道,转头对夏正逸说道,“父皇,儿臣也请旨去太医院帮忙查阅古籍。” “去吧,还有坤王,你也跟你六弟一起去。”夏正逸吩咐道。 “平宁,你且静下心来陪着母后,太医院那边有皇兄和六弟看着,一定能找出治疗母后病症的方子。” 第92页 “如此,有劳皇兄和六弟了。” 鸡汤的残渣被张太医拿走研究,没人注意到夏悠妍偷偷用手指拈了极小的一片碎渣放进嘴里。 入夜后,仪宣殿恢復了往日的安静。金楠翻墙来,杜梨正等候在那里:“你给我的那包药好生厉害,连太医们都查不出蛛丝马迹。我可警告你,娘娘要是有什么差池,我……” “她若有差池,我以死谢罪。”金楠挥手说道。 “接下来该怎么做?” “公主在里面?你帮我把她引开,或者直接打晕她好了,省得发生什么变故。” “公主真是瞎了眼,枉她拿你当朋友。” “是吧,我也觉得她瞎了眼,准确说来是她们母女都瞎了眼。”金楠歪着脑袋去看杜梨憋笑的脸,“姑姑快去做正事,拖久了对娘娘的身体不好。” 杜梨和木棉一起劝说夏悠妍让她回房休息,无果。于是,打晕。 一直守在寝殿外的两名太医也被木棉赶到院子里跪着,瞧见一道身影闪入内殿后,继续待在殿外放哨。 金楠扶起焉羽悠然,坐在身后抱着她:“阿羽,让你受苦了,你醒来后知道真相会不会怪我呢?用这招虽然歹毒了些,可你也知道我笨嘛,临到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帮你了。” 抱了一会儿,又亲了亲焉羽悠然的额头、脸颊、嘴唇,然后掏出那把小匕首在左手中指上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送至焉羽悠然唇边。 那包粉末是她从染了疫病的禽类身上提取出来的,而她的血是最好的解药。当然,除了她的血之外,金楠果也能快速有效地祛除疫病,可金楠果目前只有一个,并且留着有大用,暂时还不能随便拿来当解药。等焉羽悠然的血对疫病也有了抗性,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第57章 临行相送 不到一个时辰焉羽悠然就醒来了,她难耐地动了下酸软的身子,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 “娘娘,您醒了。”木棉添了灯油过来。 “木棉,此刻是什么时辰?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开口,焉羽悠然感觉到了口腔里有一股浓浓的腥甜的味道。 “寅时方至。”木棉倒了温茶递给焉羽悠然,“娘娘昏迷近十个时辰了。” “看你如此淡定,这儿也没有太医守着,是有意为之吧?”焉羽悠然坐起身,接了茶盏喝水沖淡口中的血腥味,同时也隐约嗅出熟悉的体香,“金楠伙同你们给本宫下了药?” “娘娘恕罪。”木棉下跪道,“金楠是想让娘娘将计就计。” “趁本宫现在没痊癒,还不宣太医前来诊脉。”焉羽悠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受到损害,她信金楠,却又总是让金楠以为自己不信她。 “殿外就有太医跪着,奴婢这便去宣。” 皇后娘娘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的各个角落,白天来的那些人又统统出现在了仪宣殿。 张太医的诊断是:“发烧症状得以缓解,但身体虚乏,病情仍有復发的徵兆,需要长时间待在阴凉通风处调养,且不宜外出,安心静养不操劳才是养病的上上策。” 夏悠妍一边认真听着太医的说辞,一边揉了揉肩颈,不太友善地看向杜梨。 “父皇,母后没事就好。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您快去歇息吧,儿臣照料母后就可以了。还有大皇兄、六弟,你们也都回去吧,你们的孝心母后都看到了。” “也好,平宁啊,辛苦你了。”夏正逸只觉焉羽悠然病倒一事颇有蹊跷,也不多留,叫了张太医出殿。 在离寝宫不远的地方,夏正逸才问询道:“可有眉目?” 许是夏正逸的声音太过阴狠,张太医战战兢兢回答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高烧不退的症状着实有些诡异,不是中毒,也不像是风寒之症,倒像是……” “像是什么?快说!” “像是某种疫情啊。可娘娘已经退了烧……” “暗中封锁仪宣殿。张太医这几日就时刻关注皇后的身体状况,不得对外说起实情,只说染了风寒。” “臣遵旨。” 当日散朝后夏正逸就下旨让萧淑容伴驾南巡,而身染风寒的皇后留在宫中静养。 傍晚,夏正逸再一次召了张太医问话,得到焉羽悠然不再发烧,体温和脉象都恢復到了最正常的状态,仪宣殿也没有别的人有发烧症状的肯定讯息后,悬了一日的心才总算能放下了。 经歷虚惊一场的张太医和太医院可不敢有所懈怠,仍旧每个时辰都为皇后把脉,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母后,儿臣也不想去南巡了。”仪宣殿里,夏悠妍说道。 “你再不去,你父皇心里就该更加怀疑母后是在装病耍花招了。这两年是非常时期,妍儿尽量别崭露锋芒。齐衡不是也在随行名单中吗?必然是你父皇安排的。” “恩,儿臣听母后的就是。” “娘娘,喝药了。”杜梨端了药进来。 “杜梨。”夏悠妍冷着一张脸从杜梨手中拿过药碗,“昨夜是不是你对我动手了?好大的胆子!” “奴婢只是不忍心看公主过于疲惫,累坏了身子,才不得已而为之。公主若是怪罪,杜梨自当领罚。”杜梨暗暗骂了一句“都怪金楠”,否则自己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对公主动粗。 “你和木棉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或者,是母后和你们一起在演戏?” “妍儿。” “母后,我有说错吗?” “别问这么多了,你只需知晓母后并无大碍。后天就要出发,你回府整理行装吧。” “既然母后不待见儿臣,儿臣留在仪宣殿也是多余。请母后好生将养,儿臣告退。”夏悠妍又把药碗递迴给杜梨,“南巡这段时间,务必保护好母后。” “奴婢遵旨,恭送公主殿下。”杜梨应道。 “你亲自去找羽贵人,就说本宫今夜想见她一面。若是不便,明晚也行。”焉羽悠然口中说着不便,犹如剜心。 “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同一时间,已怀孕半年之久的玥贵人传出有小产的危险。 夏正逸急忙赶去看望,搂着哭哭啼啼的玥贵人安慰了好一阵子。之所以见血,是玥贵人自己在给景妃行礼让路时假装“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所幸小题大做,肚子里的孩子毫髮无损,但玥贵人也达到了目的,那就是南巡期间景妃不得踏入玥贵人的宫殿一步。景妃如若违抗命令,皇后有权将其软禁在寝宫,并调遣重兵把守。 因为就在焉羽悠然“发病”前一夜,她才命张野传了纸条给玥贵人,上面写着:“子姓,夏也?其父,危矣。此景,可禁。” 景妃迟早是要除掉的,正好多了玥贵人这一步棋来牵制她,焉羽悠然便能把心思都放在搭建朝廷人脉上。把所有留在溧阳的官员一一过滤一遍,把所有能够用得上的势力也罗列好,哪些人可以收买,哪些人顽固不化,哪些人必须斩草除根都在脑中盘算得差不多了。 第93页 然而,金楠出其不意地“杀招”弄得整个溧阳城人心惶惶,也害得焉羽悠然方寸大乱。 “杜梨姑姑什么时候也学我这般翻墙而入了?多不正经呀。”承恩殿金楠的房间,杜梨在窗外,金楠正好坐在床边赏月,“月色下的杜梨姑姑别有一番风韵。”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被金楠调戏的杜梨发火了。 “姑姑真小气,连玩笑都开不得。” “够了,我可没闲工夫跟羽贵人废话连篇开玩笑。娘娘让我带话给你,说想见你一面,今晚或明晚都成。” “不去,没什么好见的,也没什么好说的。”金楠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随你去不去,反正我把话带到就任务完成了。” “啧啧,姑姑好没诚意。” “金楠,任性也该有个度,娘娘已经够容忍你了。你那次问娘娘你欠了她什么?我倒也想问问你,娘娘欠了你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爱和你的付出,哪一样是娘娘强迫你做的?你以为自己空有一片丹心就是圣人了?你有你的行事和表达方式,娘娘也有她的方式,你扪心自问,娘娘对你难道还不够特别,不够重视吗?今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正是因为我懂,所以才甘愿做她的刽子手。杀孽,让我来承担就好了。 焉羽悠然等了金楠两夜,每夜她都卸下了所有妆容,半躺在床上信手翻阅花鸟图集。这一本平淡无奇的书籍得到了焉羽悠然最长久的眷顾,连页角都有些泛旧了。 已过了子时,内殿的灯还亮着。 值夜的杜梨在心里用恶语将金楠凌迟了数十遍,才终于对焉羽悠然说道:“娘娘,不若让奴婢去把她给您捉来。” “不必,随她去吧。”焉羽悠然将书籍搁在一边,“本宫歇了,你也回房睡吧。” 这一夜,金楠正奋笔疾书,将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写下来告知葛远山。相比葛文杰,金楠对葛远山更为信任。虽然葛远山有时候办事不大靠谱,可他却绝对是愿意为朋友两勒插刀的那类人。 尹默要随行护驾,葛远山现目前的官职也足够独当一面,他在城中对整个计划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须得先跟他把计划给捋顺了。 浩浩荡荡的南巡队伍整装待发,焉羽悠然到宫门相送。 “朕离开这几个月,宫中事务就靠皇后和坤王打理了。”夏正逸拍了拍焉羽悠然的手,对她和一旁的夏子坤说道。 “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以身作则,万事以大局为重,也会日日向母后禀报国情,定不会辜负父皇和母后的期望。父皇南巡在外,多保重龙体。”夏子坤谦虚谨慎地回復道。 焉羽悠然带着浅淡的笑意望向金楠,可对方却始终低着头。金楠不敢看焉羽悠然,怕多看一眼都会令自己沉沦,怕多看一眼就会对夏正逸多恨一分,怕等不到南巡结束自己就要了夏正逸的命。取夏正逸的命何其简单?但这样对焉羽悠然的处境是没有好处的。 今日林静心抱着南儿也来了,一是为皇上送行,二是想远远地看金楠一眼。自打金楠荣升为羽贵人之后,她们就再没见过面了。 夏子坤对羽贵人的成见很大,不允许自己的王妃去承恩殿。 “静心和南儿给萧淑容、羽贵人请安。”林静心避开夏子坤的视野,牵了正在蹒跚学步的南儿到金楠跟前。 “静心!”金楠惊喜地唤道。 “贵人。”林静心尊卑有序的一声称唿浇灭了金楠的欢喜,但也是为了金楠好。 “许久未见,咱们的小郡主都长这么大了。”萧淑容弯腰逗弄南儿,惹得小傢伙咯吱咯吱地笑,“一点也不认生,这点极好。小可爱,来我抱抱好不好呀?” “咿咿,姨姨,抱,抱抱。”南儿扭头对林静心咿咿呀呀道。 “南儿,这位不是姨姨,是……”萧然是父皇的妃子,论辈分,南儿应当唤她为“姨奶奶”? “是姨奶奶吧?哈哈哈。”金楠捧腹大笑起来。 “闭嘴!”萧然恼羞成怒地捂住金楠的嘴,“你是想把皇上他们都引过来吗?再说了,有什么好笑的,你现在跟我一样是皇上的后宫嫔妃,长王妃一辈,长南儿两个辈分。南儿是怎么称唿我的,对你也一样。” “嗯嗯,漂亮姨姨你快放手。”金楠笑意难掩,“静心,带孩子一定很累吧,你看你都消瘦了好多。” “南儿还算乖巧,是我不放心只让奶娘照看。金楠,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不管是从前身为老百姓的你,还是如今身为贵人的你,我和南儿欠你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得。” “哦?王妃倒是客气了。”金楠收敛了笑容。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会一直拿你当朋友,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我也不会信。” “炎炎夏日,王妃过几日不妨带着小郡主去郊外寻一处避暑山庄纳凉。”金楠莫名其妙的岔开话题,也弯下腰摸了摸南儿肉嘟嘟的小脸蛋,“快随你母妃回去吧。” 另一头的送别人群中,齐桓夫妇和齐衡、夏悠妍也在一一话别。 齐衡有些遗憾地说道:“这次南巡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嫂嫂是七月的预产期,我这个当二叔的都看不到小傢伙诞生那日了。” 夏悠妍不咸不淡地说:“不难,我去和父皇说说,让齐大人留在溧阳便是。随行的文官武官数量都足够了,齐大人不去也是可以的。父皇那里自有我去请旨,定不会怪罪下来。” 在情爱之事上,女子总是比男子更为通透。唐蔓故作生气似的打了齐衡一下:“二弟说的是什么话,你现在也是快成亲的人了,怎能像个小孩子般依赖大哥大嫂的?你呀,日后凡事都当顺着公主殿下,把公主的喜好放在第一位,当一个人人称道的好驸马,好夫君,才对得起这天赐良缘。” “呵呵,嫂嫂说的在理,我会悉心受教的。”齐衡转身朝夏悠妍行了一个臣子之礼,“请公主见谅,是臣失言了。” “齐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和,和驸马说着玩儿的。” “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似乎也已经道完别了,我们过去吧。”齐衡因着夏悠妍那句“驸马”而笑逐颜开,“大哥大嫂留步,你们多保重。” 第58章 公主高烧 南巡队伍离开溧阳城的第三日,皇宫仪宣殿内,焉羽悠然只身在院子里摆弄那株芍药。明明才几日没来看过,相比第一天初见的时候,枝繁叶茂的速度快得有些离谱。 当然得离谱了,这可是金楠灌注了灵力在培育的花卉啊。 “娘娘,景妃在大殿等了您半个时辰,耐不住就称身体不舒服走了。临走之前让奴婢代为转告一声,说是想回娘家省亲几日。”木棉说道。 “皇上前脚刚走,她就想出宫省亲?众人皆知蔚大人随侍皇上左右,她省哪门子的亲。” 第94页 “是啊,娘娘您看奴婢怎么回比较妥?” “不用你去回復,你叫人去请礼察院主司唐矩,让他进宫一趟去和景妃好好聊聊后宫妃嫔‘省亲’一事的规矩。”焉羽悠然直起身子,玉手摘下了一片花瓣。 “是,奴婢立马去办。对了娘娘,张侍卫来报,说是五殿下今日在御花园看上了一只黑色的小鸟……” “看仔细了?” “恩,奴婢也是这么问的,他说很确定。因为先前在五殿下身上发生过一起因飞鸟而起的误伤事件,所以他才格外留心了些。” “你让他多留意景妃和五皇子的举动,玥贵人那边先放一放。” “需要奴婢或者杜梨去确认一下那只鸟吗?” “待会儿本宫亲自交代杜梨,如果是小黑,那它出入皇宫必定是有原因的。”在焉羽悠然的认知里,小黑是金楠一手□□出来的有灵性的鸟,它去招惹五皇子绝对是目的不纯。 行进的南巡队伍,陆莲忽然慌慌张张叫停了马车:“停车,快停车,公主病了,快宣太医。” 钱一得令,跳下马车就往后面跑去。太医所在的轿子在整个队伍的中间靠后位置,而夏悠妍的轿子紧随在金楠和萧然之后,钱一惊动了几乎大半个队伍。 金楠探出脑袋问道:“小欢,后面怎么了?” 小欢和结香轮流在轿子外面当值,小欢此时也很懵:“好像是公主的轿撵停了。” 夏悠妍搞什么名堂?半路上就开始耍公主的傲娇性子了?金楠揣着疑惑跳下马车:“你们都待着别动,让车夫跟着皇上的队伍继续往前走,我去公主那儿瞧瞧怎么回事,稍后再与你们汇合。” “莲姑姑,公主她还好吗?” “奴婢担不起羽贵人这声‘莲姑姑’。”陆莲带着疏远的语调说道。 “公主的事要紧。” “公主病了,想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羽贵人也帮不上忙,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陆莲不让行。 “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怎的就病了?天气尚好,不见风雨,莫不是中暑?”依夏悠妍的行为作风,一点小痛小病应该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烦请莲姑姑行个方便。” “算了,羽贵人上车来吧,奴婢一人也不好照顾公主。” “很严重吗?” “高烧。” “她发烧了?”金楠惊唿,上了马车。 夏悠妍躺在并不宽阔的软塌上,两边脸颊都红得出奇,双眼紧闭,显然已经不省人事。 金楠赶忙坐过去探了探夏悠妍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令她缩回了手。不该呀,这症状分明就是自己给焉羽悠然下了药才会有的症状,难道这么容易就被传染了? 照理说只要没有直接饮下药粉或者与染了疫病的人十分亲密接触,应该安全才对,那木棉和杜梨岂不是也有染病的风险? 不行,得先帮夏悠妍减缓病情,若不慎被太医查出什么玄机来就大事不妙了。只焉羽悠然一人莫名其妙高烧不退病况骇人,又莫名其妙自行退烧平復如旧,还勉强能结合自己接下来的计谋给她安上一个天佑凤主的祥瑞之因,可再搭上夏悠妍就不好自圆其说了呀。 “这儿有我陪着公主就好,莲姑姑快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恩,有劳羽贵人了。” 看着陆莲下车,金楠神速般地又弄破了手指上那道伤口,扶起夏悠妍迫使她张嘴,然后将滴血的手指放入她口中:“妍儿,快吸呀。” 被金楠不文明地对待,夏悠妍感觉太不舒服,“嗯”了一声,皱着眉头有转醒的趋势。金楠神经绷在弦上,一下子没抱稳,害得夏悠妍哐当掉回了并不柔软的软塌上,不醒也得醒了。 眼疾手快的金楠瞅见旁边有一杯茶水,顾不得是冷是热,顺手取来就往里面挤血。 “妍儿来,喝点水解解渴先。”金楠异常温柔地再次扶起夏悠妍,不给她看清茶水的真实模样就把杯沿凑了过去,“你全身上下都在发烫,喝点凉茶解暑降温。” 夏悠妍倒是挺干脆,就着金楠的手将茶水喝光。末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羽贵人这般殷勤是为何?” 金楠掀开窗帘大力将杯子扔了出去,这叫做“毁尸灭迹”。 “公主,轿撵里面太闷了。” “轿撵里面闷,跟你献殷勤和扔杯子有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是说,既然公主醒了,我也该撤了。这里面闷得慌,我还是喜欢更大一点的轿撵,就不霸占公主的专属空间了。” “慢着!”夏悠妍拉住金楠的手腕,“话还没说清楚,羽贵人就要落荒而逃吗?” “谁落荒而逃了?我有什么好慌好逃的!”金楠索性一屁股又坐回夏悠妍旁边,跟夏悠妍这种人来硬的是行不通的,“我是看你病了,才好心好意来瞧瞧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错,在宫里住久了,你这张嘴也愈发能说会道了,可喜可贺。”夏悠妍想撑坐起来,但有些吃力。 “你确实是病了,就躺着吧,别逞强了。” “谁要你管。” “好好,我才懒得管你。太医就要来了,我先走,改日再聊。” 这回夏悠妍没再拦,金楠一只脚都迈出去了才回头叮嘱道:“妍儿你记住了,若太医问起你的病情,你只管说是酷热中暑即可。” 呵,妍儿,你还当我是妍儿吗?夏悠妍在心里讥讽道。但她还是照金楠说的做了,尽管太医半信半疑的神情出卖了金楠的荒诞之词,可夏悠妍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是中暑才发的高烧,而且喝了凉水已经舒爽很多了。 尹默来了解了情况,向夏正逸復命后,得知夏悠妍只是中暑症状,队伍并未原地停下休息。 直到入夜,夏正逸才在饭桌上过问了夏悠妍的病情。 “父皇不用担心儿臣的身体,大概是太久没有长途跋涉,有点不适应舟车劳顿吧。父皇也知道儿臣在年初受过重伤,故而抵抗力差了些。”夏悠妍神态自若道。 “说起来,羽贵人和平宁也算是患难之交。还有萧淑容,你们几个年岁相近,朕平时忙公务的时候,你们呀就多走动走动。”夏正逸展现出一副慈父面孔,给夏悠妍夹了菜,又给萧然和金楠一一添了菜,“出了皇宫就随意些,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朕不会追究的。” “父皇,儿臣今夜想和羽贵人叙叙旧,不知父皇可否割爱?”夏悠妍一本正经又带着些期许地问道。 “呵呵,这有什么割爱不割爱的?” “众所周知父皇现在最宠爱的就是羽贵人,儿臣要借走她一个晚上,父皇肯是不肯?” “妍儿长大了,都懂得调侃父皇了。”夏正逸舒眉展眼道。 第95页 “儿臣不敢。” “行了,反正你是被朕和你母后宠坏了,既是朕宠坏的,朕自当负起这个责。” “父皇,儿臣知错。”夏悠妍起身行礼道。 “罢了。”夏正逸摆摆手,对金楠说道,“羽贵人,你今晚就和平宁公主好好叙旧,平宁她身体底子还很弱,你们秉烛夜谈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太晚。” “儿臣谢过父皇。” “臣妾遵旨。”两人一前一后回答。 金楠这次也不扭捏,老实跟着夏悠妍去了她的房间,不过一路上她想的却是自己该何时会溧阳看看。 按照她的时间计算,大约要过去七八日,等南巡队伍走远了再趁夜色变身乘黄飞回去,凭飞行的速度,一个晚上来回不成问题。可是呢,夏悠妍的高烧是个严重的突发情况。 夏悠妍关上了房门,轻轻推了推走神的金楠:“你给我喝的茶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金楠装傻充愣。 “要是没有奇怪之处,你干嘛非要扔了杯子,别拿谎话来诓我。” “你想多了,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金楠,你觉得我很傻是不是?那杯茶水中我喝出了血腥味,而且是很粘稠的液体。”夏悠妍果断抓起金楠的两只手。 “你干什么!” “心里头没鬼就别缩手。”夏悠妍语气强硬道。 还好金楠有所防范,运用灵力将伤口癒合,可毕竟是深可见骨的伤,还是会隐隐作痛:“好了别闹了,这下看清楚了?什么都没有,公主可以放手了吧?” 夏悠妍仍然不信金楠的鬼话连篇,甩开她的手说道:“如果我能预料到今天,当初绝不会带你回府。” “公主后悔了也好。”金楠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将手腕上的银镯子退了下来,“这东西是公主送的,那时候我们是生死相交的朋友,金楠勉强受得。可今时不同往日,公主的情谊金楠受之有愧,所以还是还给公主比较合适,免得……” “免得跟我牵扯不清是吧?!”夏悠妍反手打了金楠的手,镯子也应声坠地。 哐当的清脆声突兀地横亘在两人之间,金楠望着地上孤零零的镯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夏悠妍说道:“不要了就扔远点,本公主不收破烂。” 金楠愣了下,屈身捡起镯子。 “公主看上眼的东西怎会是破烂,在你心里,破了烂了的是我才对。”金楠带着莫名的失落感,缓缓走了出去。 第59章 生死赌局 又过了三日,夏悠妍的发烧症状彻底消失。入了夜,由结香代替金楠侍寝,但为了防患于未然,结香还是对夏正逸用了少量的迷香,只因她不想影响到金楠要去做的事。 临行前金楠还特别乖巧地向萧然不耻下问:“虽说后宫女人不得参政,但你爹终归也是个地方官,你从小耳濡目染比我懂官场多了,你说这些人结党营私对朝堂政局的影响真的就那么大吗?权力这种东西,真的就那么具有诱惑力?” 萧然不以为意道:“你错了,官场的事我并不怎么通透,对于权力,我只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金楠若有所思的“哦”了声,闪人。 今夜的云层很厚,大多时候弦月都藏进了云里,这也方便了金楠变身乘黄后上天下地。 金楠先是披霜带露地进宫,化作小狐儿熘进去确认仪宣殿有没有其他人也染上了疫病。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后,又恋恋不捨地在窗外凝视焉羽悠然须臾。 她今晚回都城的主要目的有两个,剩下一个就是下药了。 原本也想过把药粉交给葛远山去操作的,但除了葛远山,她真的没有再多一人能够百分百信任了,所以不能让葛远山来冒这个险。 金楠化身小狐儿潜入许多官员家中做伤天害理之事,足足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期间她也有过内疚,可只要一想到焉羽悠然的屈辱,想到夏正逸的丑恶,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还怕什么血雨腥风呢? 造再多的杀孽,横竖就是一死。得不到阿羽的心,那便送她一个锦绣江山。 不出两日,溧阳城中的家畜陆续染上疫病,而在不知情下吃了这些带有疫病的家畜的人也逃不出疫病的魔掌。这一批人当中,多数为朝廷重臣。 算算日子,金楠在下药后的第五日摧毁青铜月牙,为的是召唤出来无影去无踪的老道士。 “小丫头,这青铜月牙是你唯一一次可以找到我的机会,就这么随便用了?”老道士现身后摸着鬍鬚说道,“此处景色如此别致,你不好好游山玩水,急着找我做什么?” “老师傅,我,我闯祸了。”金楠还是有些不安的。 “又滥用灵力杀人了?不对呀,你要是用灵力做了不该做的事,必定会有天雷降下,可近日我不曾……” “是,我杀人了,而且这次会死很多人。” “金楠,我警告过你好几回了,你的存在是个异数,但也是上天自有安排。你若一心向善老老实实做人,上天自不会亏待你。可你若是执迷不悟存心违抗天意,任谁也救不了你,更别提我一个老头子了。”老道士爱莫能助,深感遗憾。 “师傅,这次找你来不是为了求你救我,我自知罪孽深重,也没打算为自己开脱罪责。只是希望你能最后再帮我一次,去溧阳城皇宫见见焉羽悠然,让举国对天佑风后深信不疑。” “你不后悔?即使这会令你香消玉殒?金楠,皇宫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何不就在这山水间逍遥度日,你想要的美人也不止宫里的那一个。”老道士似乎有所顾虑,话锋一转,“唉,我看问了也是白问,你且细细道来。” “我不后悔。”坚定不移的表明态度后,金楠将早前规划好的损招告诉给了老道士。待老道士点头答应,她才整理好情绪从一处隐秘的山石林中走出去,融入大部队。 “去这么久?可是还背着我干了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萧然摇着扇子调笑道。 “皇上没有找我吧?” “咯,被你讨厌的蔚大人缠着呢,好像在说他堂弟的事。” “嗯。” “嗯就没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要我陪你去更高的地方赏景?你不是恐高吗?是谁在来的路上娇滴滴跟皇上说自己害怕登高的?你犯了欺君之罪。” “嘁,你这人好不解风情。”萧然用扇子轻拍金楠的脑门,“某位公主倒是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看呢。” “走,我带你爬山,你敢不敢?” “本宫不去。” “喂,萧然你还有完没完?当我稀罕陪你吗!烦死了,矫情的女人真讨厌。” “噗,你不矫情就别对人家公主避而不见呀,你分明就是欲擒故纵。”萧然见夏悠妍走进了些,故意升了调子说道,“本宫怕高是真的,羽贵人若是想再往高处去,不如让咱们胆识超群的公主殿下陪你去好了,不知公主殿下可否愿意陪陪羽贵人?” 第96页 “哦?正好,本公主也想再往山上深处走走。”夏悠妍装作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山巅,“只望羽贵人别临阵脱逃才好。” “公主登高,应当让驸马或六殿下作陪才是。我乏了,不想再劳累身体了。” “站住。”夏悠妍抓住金楠,看到她空空如也的手腕,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本公主今天偏要你羽贵人陪我去呢?” “没空,也没兴趣。”乍然间听金楠恢復了往日在公主府对自己的这股蛮横劲儿,夏悠妍竟勾起了嘴角。还是这副模样的金楠更让她喜欢,也更让她觉得真实。 “那就不去了便是。”夏悠妍心情甚好地松了手,就在这半山腰上赏赏秀丽风景也不辜负大好时光。 “等等,我反悔了。”看到林中惊鸟,金楠一个激灵起了对付“坏人”的心思,反手又拉住夏悠妍,“公主,你负责把萧淑容也哄去,我们三个一起才更有趣些,这提议可行?” “金楠,你想趁机报復我是不是!”萧然娇嗔道,扬起下巴,“不过我们得有言在先,要是我凭自己登上了山顶,到时候你就背我下山。” “好啊,一言为定。”背不背的还不一定呢,先把人拐走再说。 夏悠妍一脸不乐意地催促道:“两位娘娘多大岁数了还玩儿这种幼稚游戏。要去就快走,再磨蹭下去太阳都落山了。” 三个身份尊贵的女子走在前面,一群侍卫则跟在离她们稍远的后方。萧然毕竟是三人里边最为淑女的一个,走路慢不说,还一路提心弔胆:“金楠,我,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和公主下来,或者让侍卫护送我先行返回,这山里阴森森的,我有点……” “你有点什么?”金楠玩味地看着萧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萧然胆小的一面。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萧然特别认真地抚着胸口,“我心里边很慌,有些与生俱来的恐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克服的,而且每个人都会有弱点,你嘲笑我也无所谓。” “好啦然姐姐,我没有嘲笑你。”金楠用了亲昵的称唿,笑着挽住萧然的胳膊,“我不是无缘无故强迫你跟我们一起登山。你说的恐惧和弱点我也深有体会,所以我才想让你去见见恐惧之外的惊喜和美好。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面临恐惧,还有我和公主在你身边。你也要试着相信我和公主殿下,相信我们两个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置身于险境,就这一次好不好?” 金楠三言两语哄得萧然心头一暖,便打起精神继续朝山上走去。 终于来到山顶,金楠让夏悠妍走前面,自己则搀着萧然像蜗牛般挪动脚步,在她耳边郑重其事地说道:“萧然你听我说,此前应承你的三年之约我可能来不及帮你实现了,但此刻就有一个万无一失脱离苦海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萧然诧异地盯着金楠,似是在确认她话里的可信度。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为何就突然说能帮助自己脱离苦海呢。 “你的迟疑我能理解,不过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你考虑。我们从这里走到最边上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你若能下定决心,便掐我胳膊三下。还有,坠崖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我会和你一起掉下去,并且我向你保证我们都不会死。” “金楠。”萧然终于有反应了,惊恐地叫出声。 “嘘,然姐姐别怕。”金楠也高声安慰道,好让夏悠妍听见她们之间的正常对话,復又压低声音。 “这太危险了。”萧然摇头。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那我和你之前定下的交易随即作废,就当我言而无信吧。” 怎么办?是豁出性命跟着金楠放手一搏,还是就此断了念想老死在宫中?萧然此时的内心戏相当复杂。都怪金楠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坏傢伙,怎么不早点说,也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啊。坠崖什么的,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萧然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赌局啊。怎么办,就要走到夏悠妍身边了,赌还是不赌?缺乏安全感的萧然陷入了极度恐慌中。 金楠也不再做声,让萧然自己抉择,只是在靠近夏悠妍后对她轻柔地说道:“公主,我和然姐姐有些渴了,想喝水。可否劳烦公主帮我们拿过来一下?” 夏悠妍眯着眼与金楠对视,但见对方无比真挚的目光后,也就不计较自己被她使唤了,不就是拿个水吗?又不是多大回事。 这边夏悠妍毫无戒备地折回去侍卫手上拿水袋,刚接过来就听到侍卫的惊唿。夏悠妍连忙转身,却连金楠和萧然最后的身影都未望见一眼。“金楠!”夏悠妍大喊着飞奔至她们刚才站过的地方。 “公主危险!”侍卫们一窝蜂地拥上去拦住夏悠妍,生怕她也跳下去。 “怎么回事,说啊,怎么回事!”夏悠妍朝着侍卫们大动肝火,在听完侍卫的回禀后,情绪才稍微平復了一些。 “你们亲眼看见羽贵人和萧淑容是不小心坠崖?” “公主,属下们都看见了,是,羽,羽贵人和萧淑容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并非……”一名侍卫胆战心惊地回答。他说的是事实,可却不是夏悠妍想听到的事实。 “本公主再问一遍,你们是否亲眼看见羽贵人和萧淑容是不小心才坠下去的?” “是,是,回禀公主殿下,羽贵人和萧淑容确实是,是不小心被边上的石头绊倒,然后两个人一起掉下了山崖。” “很好,待会儿皇上要是问起来,就都统一口径知道了吗?” “属下遵命。” “你们两个下山去通知皇上,其余的还不快顺着悬崖下去救人,脑袋都不想要了是吧?!” 夏悠妍久久地立在山顶,说一点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既然是金楠自己跳下去,那么她就一定有把握保证自己安适如常,毕竟金楠就曾和母后在坠崖中化险为夷。可夏悠妍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要拉着萧然一起跳,又或者,为什么萧然放着好好的宠妃不当,居然愿意跟金楠一起做这种匪夷所思的不要命举动。金楠,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第60章 再造杀孽 山林深处,陡峭的崖壁上,金楠没那么幸运刚好能碰到有个山洞什么的,倒是有一道比较宽的裂缝。从变身乘黄形态到驮着昏厥的萧然钻进裂缝,只在眨眼间。 把萧然安置在一个稍微舒适的平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衫裹起来给她当枕头,金楠便独自抱腿坐在真正意义的悬崖边上。 当夜幕来临,四周越来越安静,金楠有种回到了过去自己一个人在山中等待焉羽悠然来接自己的感觉。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阿羽,你是我永远都等不到的人,对不对? 你们一个个都有宿命,那我的宿命又是什么? 莫名其妙遇到一个老道士,说能助我十年幻化人形,于是我听信了他的话。而后又莫名其妙遇到了夏悠妍和阿羽,与她们母女二人种下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因果。 第97页 再后来呢? 再后来才一次次发现自己百无一用。 空有一身强大的灵力又如何?不能任由自己操控自如,不能利用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弄得自己体耗过度。可以变身乘黄和小狐儿又如何?只能藏着掖着干些偷鸡摸狗的行径。 文不擅长,武也不精湛,学什么都高不成低不就,难道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自有安排?呵,所以还不如兵行险着。 萧然迷迷煳煳醒来时,金楠已经趁着天黑飞出去采了些果子,装了些山泉回来:“我们在悬崖上的裂缝中,只要不生火,他们是不可能发现这里的。当然,就算运气不好被发现了,他们也下不来。” “你说的机会就是躲在这里?”萧然也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女人。 “只是暂时。稍后我会制造你坠崖身亡,尸骨无存的假象。但离开这里之后怎么生存,就得靠你自己了,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回到那个牢笼去?”萧然起身走到金楠身边坐下,“你太神秘,我甚至对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把我带到这种悬崖峭壁上都不知从何问起,索性就不问了。” “证明你是个聪明人。” “不管聪明与否,女人在这个世道只能成为附属品,像我这种身份,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对不起,让你衣锦还乡羞辱负心汉的愿望落空了。” “你当我真是为了回去耀武扬威的?” “不然呢?” “为什么要告诉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们各自都保留秘密才能算扯平。” “不说就不说。”金楠把洗干净的果子和装有泉水的竹筒递给萧然,“委屈几日,就当做吃斋念佛为天下苍生祈福吧。还有,将你的外衫和身上的贴身首饰取下,我明日需要用到。” 第二日,金楠趁萧然还在熟睡,施了点灵力让她足以昏睡更久,然后跃下山崖,夏正逸和夏悠妍今日也都在。 眼看着那些侍卫找了一夜还没放弃搜索,小狐儿形态的金楠躲在暗处,浑身释放出更多灵力召唤山里的飞禽走兽,这次,不再像是狩猎场那般只为了冲散人群。 数不清的凶兽从四面八方疯了般地蜂拥而至,小狐儿将叼在嘴里的东西顺势丢在地上。 这些人当中,她只关心夏悠妍一个人。 于是,小狐儿趁乱跑到夏悠妍身边叼起她的裙摆往唯一没有野兽出没的方向走。夏悠妍低头见到阔别重逢的小狐儿,喜不胜收地抱起了它。 但欣喜只是一瞬间,因为周围不断传来侍卫被凶兽咬伤致残的惨叫声。 小狐儿知道自己拖不住夏悠妍多长时间,刚好在夏正逸被一头狼在腿上咬出一个血窟窿时逃离夏悠妍的怀抱。有它在,野兽不会攻击夏悠妍,所以它一走,也会把野兽都唤走。 夏正逸的痛唿声,令金楠心头快意十足,她就是要让他尝遍各种痛苦,要让他没办法在有限的时间赶回溧阳。 夏悠妍看着一地的尸横遍野,又不舍地看向小狐儿轻唤它的名字,没得到小狐儿的回应,她才转了方向迅速赶往夏正逸所处的位置。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流不止,那处已连皮带肉被咬掉了。 小狐儿注视夏悠妍片刻,然后窜进了浩瀚林海。随着小狐儿的消失,数道惊雷紧跟着从天而降。 直到傍晚,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金楠才抓着两只肥硕的山鸡飞回峭壁。她也想自己找个地方梳洗一番,可又担心萧然一个人在悬崖峭壁上担惊受怕,万一饿死了怎么行?余下的力气只够唤醒萧然,并且还对萧然说:“可以生火了。” 萧然哪里会饿死,不被金楠半死不活的样子给吓死就不错了。 还好萧然具备一些最基本的野外生存常识,毕竟是博览古今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可是,生火有什么用啊! 野鸡是有了,可是没杀也没处理干净,萧然哪里敢动手?重点是,既缺水又缺柴火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金楠是不懂吗?! 这一夜,萧然没有去管那两只屡次走到悬崖边试图跳崖自尽的山鸡,取出怀里的绢帕沾了仅剩的一半泉水为金楠擦拭了脸上的血迹,至于她身上的那些,她没办法处理,也下不去手。 翌日清晨天色大亮,金楠醒来发现自己枕在萧然腿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金楠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吵醒了萧然,赶忙拍着金楠的背帮她顺气:“你还好吧?怎么才出去一天不到就弄得浑身是伤?难不成就为了那两只寻了短见的山鸡?” 萧然不说还好,这说出来的话简直让金楠直想吐血:“你诚心想让我死得更快是吧?你以为我捉两只鸡回来很容易吗?” “你这一身伤若真是为了两只鸡,当真不值当,我们不是说好吃斋念佛几日?”见金楠越咳越厉害,萧然也敛了神色不和她说笑,“好了好了,不气你了,谁让你一身是血回来吓我的。” “为什么不拦着它们!它们跳下去了,我们吃什么?” “这么高我拦得住吗?” “好吧好吧,是我思虑不周行了吧。” “本来就是!” “恩,是是是。眼睛怎么这么肿,哭了?”金楠也不再与之较真。 “是啊,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坏丫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大夫也没有药的,我能不担心吗?” “真好,还有你肯为我担心。” “金楠,别这么不要命的折腾自己,连这种地方你都能来去自如,为什么就一定要……” “萧然,我不想听。”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再坚持三日,我送你下山。到那时,你就自由了。” 溧阳城,金楠下药后的第五日,越来越多的大臣及其家眷开始出现高烧不退的症状。第六日起,整个城中人心惶惶,焉羽悠然当即命兵察院封锁了城门。 第七日,还能来上早朝的大臣数量急剧减少,焉羽悠然吩咐杜梨:“你亲自去兵察院把葛远山叫来,出宫前先让张野过来。” 杜梨领命去传唤了张野:“娘娘要见你,估摸着是想问问景妃和五皇子那边的具体情形,你如实回禀就是。还有,仪宣殿的隔离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让疫情传进来。” “杜梨姑姑放心,张野知轻重。”张野对焉羽悠然忠心不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姐姐海桐。 “说说景妃那边的现状吧,还有没有闹着要出宫?” “娘娘,景妃近日躲在宫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五殿下耐不住寂寞,偶尔会偷跑到宫殿外的花园中玩上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就被景妃拎回房里了。” “那只黑色小鸟呢,可还在五皇子手中?”焉羽悠然已派杜梨去确认过那就是小黑。 第98页 “在。五殿下对它甚是喜爱,每日都有宫人在园中捉虫子,用以餵食那只小鸟。而且就在昨日,属下听到那只鸟说话了,说的是‘吉祥如意’四个字。五殿下很高兴,直夸它聪明,连鸟笼都没再用了。属下猜测,这应该不是那只鸟第一次说话了,还真是一只神奇的小鸟,不可貌相。” “恩,你先下去吧,景妃母子那边有丝毫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来禀报。做得好,等皇上回来,本宫就再提拔提拔你。” “谢皇后娘娘。” “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张野復又下跪道。 “今晚,你寻个事由将与玥贵人有牵扯的那名侍卫弄出宫,秘密交给兵察院的葛远山严加看管,别让他死了,留着他还有用处。叫上杜梨一块儿行动吧,她那儿有仪宣殿的腰牌。” “需要严刑逼供吗?还有那个葛大人,是否将与玥贵人有染之事如实相告?” “让杜梨酌情处理。” “娘娘,那人的武功在属下之上,单打独斗属下没有胜算。” “有杜梨在,你放心去吧。” 焉羽悠然觉得自己应该从玥贵人与人通姦一事上悟出了点什么,但她未去深究。金楠弄出来的疫情严重程度已超乎了她的预估,也无暇□□。 葛远山跟随杜梨入宫,既忐忑又焦虑。 焉羽悠然屏退所有人,只留下还跪在地上的葛远山一个人。离开河谷村后的几年里,焉羽悠然和葛远山就只在公主府见过少有的几次面,且都是谈公事。 “远山,快起来吧。”听焉羽悠然的口吻,是想将两人的会面氛围变轻松些。 “娘娘宣属下入宫是要问什么?”葛远山站起身。 “本宫还能问什么?本宫要问的自然是金楠出发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远山,你是她在这溧阳城里唯一的朋友。” “原来娘娘也知道,金楠只有属下这么一个朋友。”一起经歷了这么多风风雨雨,葛远山若还看不出来金楠对焉羽悠然的感情,那他就不止是愚蠢那么简单了,“金楠为娘娘捨弃自我抛下一切,可娘娘却未必把她的所作所为记在心上。” “大胆!别以为仗着与本宫有几分交情,就能在本宫面前出言不逊。” “属下知罪。” “人命关天,本宫不想与你争论。” “娘娘今日不宣属下,属下明日也会求见娘娘。”葛远山收起刚才的无礼,从身上摸出纸条从容说道,“金楠说如果娘娘没有提前召见,就让属下在疫情爆发的第八日再将此书信交给娘娘。” “书信?可是能解这疫情的药方?”焉羽悠然走前几步,从葛远山手中拿走纸条仔细阅读。 “这一张是不是药方,属下并未私自打开看过,但她说会有人来给娘娘送药方,不过药方只是个幌子,最关键的一味药,是娘娘您的血。” “。……”焉羽悠然想到上次自己高烧退了之后,醒来时口中浓浓的血腥味,“她是否还说,只能是本宫一个人的血?” “是,只能是皇后娘娘的血。不过,她还说了,届时皇后娘娘只需将少量血混在这药方里熬制成汤药,以试药的名义先赐给那些对娘娘大有用处的官员,可以缓解其病情,不至于这么快命丧黄泉。” “加了本宫的血也不能完全解除疫情?” “娘娘莫急,属下的话还没说完。除此之外,金楠说还需要娘娘做两件事,一是以您的名义发皇榜寻世外高人,二是举行祭天仪式。属下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焉羽悠然的思绪有点混乱,倒不是听不懂葛远山的话语,而是被书信上写的那句话乱了心。 只一句:蓉身家那本不正经的花鸟图集内藏光熘熘的美女出浴图。 葛远山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决定卑躬屈膝看能不能走个后门,于是再次跪下请求道:“皇后娘娘,属下可否能再唤你一声金羽姐姐?” 金羽,金楠。好遥远的回忆,令焉羽悠然有些恍惚:“你还有什么请求就说吧。” 被看出心思,葛远山也不觉得窘迫:“刑察院李大人家中小女李珊,昨日也出现了高烧的症状,属下求皇后娘娘救她一命,属下愿以死效忠。” “你的请求,本宫应了。至于你的命还是自己留着吧,本宫不需要。金楠从不在本宫这里索取,那么帮一下她唯一的朋友,大概能偿还一点点本宫欠她的情和义。你且去吧,尹统领不在,你要担起应有的重任,治安和城防两大安排切不可掉以轻心。”焉羽悠然说道。 第61章 祸病不断 同样是第七日,夏正逸被咬伤的那条腿经太医多番诊断后定了残废的结论,并且永远不可能復原。 夏正逸怒不可遏要将所有太医问斩,还是夏悠妍大着胆子把问斩一事悄悄推后,也只有她一人还敢在这样随时随地都会触怒皇上的危难关头端着药去劝自己的父皇喝药。 “公主殿下,有件事微臣还不敢断言,但事关皇上的安危,微臣也只能寄託于公主殿下了。” “张太医但说无妨。” “除了右腿再难行动自如,皇上,皇上他体内似乎已有中毒迹象。” “父皇中毒了?什么毒,如何解?” “这个,恕微臣暂无头绪啊,所以也不敢说与皇上听。” “这样吧张太医,其他几名太医就先依照父皇的旨意关押起来,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含冤而死。你给我一些有安眠作用的药,我会让父皇喝下去,然后你再诊脉。” “微臣代太医院叩谢公主殿下,感谢公主殿下对我们的救命之恩吶!”张太医跪拜道。 夏悠妍也不是不畏惧当前见谁都想砍他脑袋的夏正逸,可即便再恨他曾经对母后和对子睿的的无情,他也是自己的父皇啊。如同母后说的,父皇对不起谁都没有对不起她这个女儿。 犹犹豫豫地推门进去,夏悠妍连人都还没看到,就有东西迎面砸来:“父皇,是儿臣,儿臣来给你送药了。” “出去,朕谁也不想见!”夏正逸仍然无法接受自己残废了的事实。 “父皇,儿臣求您,先喝点药好吗?” “呵呵,喝药有什么用?喝药就能让朕的腿好起来吗?废物,都是些废物,朕要杀了他们这群庸医!让他们全都常常痛不欲生的滋味。” “父皇失血过多,必须得喝药补身子。”夏悠妍跳开斩杀太医的话题,鼓起勇气迈步。 “尹默回来没有?” “尹统领,尚未回来復命。” “那些孽畜胆敢伤朕,朕就烧了整座山,用它们的命来祭奠朕的腿。” “父皇,那萧淑容和羽贵人失踪一事怎么处理为妥?” “不是说发现她们的血衣和首饰了吗?对外称坠崖而亡便是。若不是为了寻她们,朕的腿也不会残废!”夏正逸暴怒,一掌击碎床边的小桌案,碎屑嵌入手掌中也未察觉。 第99页 “好,儿臣会吩咐下去的。父皇把药喝了吧,儿臣真的很担心父皇的身体,您喝了药,儿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夏正逸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终是万念俱灰地把药喝了,然后背身躺下不再言语。 一个时辰后,夏悠妍再次带着张太医进屋给深眠中的夏正逸诊脉:“张太医这回可要好好诊断,父皇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域西国的国本,容不得疏忽。” 张太医诊了又诊:“公主殿下,我们出去说吧。” “父皇的病情如何了?可有头绪?” “皇上确实是中毒了,但微臣却无法辨别是何种毒。而且皇上的身体不容乐观,五脏六腑都有衰竭的徵兆啊。奇就奇在,皇上的身体明明已经不堪重负了,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症状。” “行了,本公主不想再听到张太医说什么毫无头绪的话。” “公主殿下恕罪!” “你记住,不是本公主恕罪,你,还有整个太医院的命都在父皇手中,本公主能做的只是为你们争取些时间,张太医可懂?” “公主殿下,微臣,微臣真的无能为力啊。” “堂堂太医院院首,不但治不好母后的高烧之症,现在连父皇中了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不如以死谢罪?” “公主开恩,公主开恩吶。”张太医跪地求饶,“微臣这就去想办法。” 夏悠妍憋气窝火地回到房间,把这几个月来所有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串起来理了一遍。从金楠一改进宫初衷成为“羽”贵人并与自己闹翻开始,到目睹金楠百鸟朝凤,再到母后高烧不退又不治而愈,而自己在仪宣殿被杜梨打晕,又到金楠与萧然情同姐妹并双双跳崖,最后就是小狐儿的出现,以及父皇和一干侍卫遭遇群兽暴动袭击,自己却安然无恙。 金楠,这一切的一切是否都与你脱不了干系?还有父皇所中之毒,是否也是你要做后宫女人的目的之一?而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是母后的计划? 正当夏悠妍思绪纷乱之际,“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公主,公主你在里面吗?” “这么晚来找我,齐大人有何要事?” “公主这两日过于奔波劳累,一日三餐也没怎么按时用膳,微臣怕你的身体吃不消,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点宵夜送来。” “齐大人,我的身体我自己会爱护,你不必多花心思来照顾我。你也看见了,最近不怎么太平,所以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六弟,尽量别让他一个人落单。”夏悠妍接过齐衡手中的食盒,“谢谢齐大人的宵夜,我会尝尝的,你先回去吧,务必照顾好六皇子。还有,盯紧蔚围琛。” “等一下。”眼看夏悠妍就要关门,齐衡伸手挡住,“请公主记得,任何事情微臣都愿意为公主去做。” “齐大人的心意,我知道了。”夏悠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打发走齐衡,夏悠妍依旧了无睡意,于是又拿着食盒去了陆莲的房间:“莲姑姑,结香怎么样了,今日还闹得厉害吗?” 陆莲看了看被自己绑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心生悲悯:“依公主之言,奴婢给她餵了些迷药才得以消停。”从那日在山上得知金楠坠崖,结香就疯了似的往山顶跑,半路上还是夏悠妍出手打晕了她,带回来后就一直让陆莲把她关在房中,以免她发疯冲撞到父皇,惹来祸端。 父皇本来就够心烦的了,加之现在受了严重的腿伤,脾气阴晴不定,更不能让结香这个犯了倔的羽贵人的贴身丫头出现在他面前,否则必死无疑。 唉,那个小欢倒懂事多了。 “待她醒来,你就告诉她金楠还活着,让她待在房间乖乖地等,不许闹事。” “公主,羽贵人真的还活着?可那些血衣和首饰?” “我仔仔细细检查过了,那些都只是萧淑容的,没有一样是金楠身上的东西。现在连山都被父皇下令烧了,真不知她还能藏在哪里。” “吉人自有天相。”陆莲安慰道,“她跟公主和娘娘几番共经生死都能转危为安,这次也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是夜,在大山的悬崖峭壁上有两个被浓烟燻了一天的女子背靠背赏月。其中一个说道:“好好的一片山就这么被烧光了,可惜了山上的万千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 另一个说道:“我们俩没被熏死就谢天谢地了。这下好了,这两天都没得吃了,看你怎么熬。” “我没得吃,你就有的吃了?” “呵呵,我能下去啊,但你现在还不能下去。” “意思是说,你预备自己下山去独享美味佳肴却不给我带吃的?” “也不一定,看本姑娘心情。” “金楠。” “怎么,想好如何讨好我了?” “岂止是讨好你,我简直是想跟你同归于尽。”摆脱淑容身份的萧然与之前判若两人,言行上都更加灵动有朝气了,也没以前那么约束自己。 “好啊,只要你敢,我们就再跳一回崖怎样?” “嘁,我才不上当,要跳你自己跳,反正我看你也不是人,指不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 “是啊是啊,你说对了,我就是妖魔鬼怪,不怕我这个妖魔鬼怪把你吃了?” “从我闭上眼掐了你三下起,我都不觉得自己还活着。”萧然哆嗦着起身往里面挪去,“你明天下山换一身干净衣裳吧,我也要新的,好看的,还有水和食物……” 第八日,都城疫情泛滥的急报才送到了夏正逸手里。 急报是监国的夏子坤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上面描述了目前溧阳城中的混乱,以及众多朝廷命官染上疫病,民间谣言四起,说天降灾祸于都城,域西大难临头,帝王奔走,恐有亡国之兆。 溧阳城百姓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君王才遭遇了一场勐兽之袭。如果这两个惊天消息同时被传出去,域西过必定内乱四起。所以,溧阳城那边如今只许进不许出,夏正逸这头也将倖存的侍卫一一除尽,保证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与此同时,焉羽悠然亲笔书写懿旨,欲寻杏林高手及天下能人异士挺身而出化解国难。 仪宣殿内,木棉双手紧握,心急如焚地踱来踱去。见杜梨进来,忙迎上去:“怎么样,太医那边还是束手无策吗?娘娘呢?还在朝堂之上?坤王,坤王一家没事吧?” “你这么多问题,我该从哪一个开始回答。”杜梨的脸色也不好看。 “我也是太着急,你慢慢说。” “坤王和王妃小郡主都没事,娘娘现在去了太医院。哦,齐桓家的夫人昨夜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也不知能不能安全度过此劫。” “杜梨,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跟金楠有关呀?这高烧不退的症状的确跟娘娘之前发病那回如出一辙,可一夜之间几乎让全城都陷入恐慌也太玄乎了些。况且,就算她真能做到,这,这又该如何解决啊?” 第100页 “先别管是不是她做的‘好事’,眼下最骇人的消息是,已经有十几人死于这疫病之下了。” 太医院内,焉羽悠然正在询问太医们的研究进度。一名侍卫十万火急地前来禀报:“皇后娘娘,城,城门处有人揭皇榜了,葛大人正带了他进宫面见娘娘。” 焉羽悠然一边领了两名太医往仪宣殿走,一边命人去请坤王。 仪宣殿内,众人坐的坐,站的站,跪的跪。焉羽悠然也不急着开口,觉得该把发问的契机给监国的夏子坤。 “敢问老先生有几成把握能祛除疫情?” “十成把握没有,需得看天意。”揭榜的这位老先生就是和金楠约定好的老道士。 “老先生,这关乎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可不是听你吹嘘封建迷信的时候。”夏子坤甩手背在身后,“先生若是没有真本事,还请不要信口开河。擅揭皇榜,可是欺君之罪,当斩。” “王爷请息怒。老道云游四海数十年,当得起见识渊博一说,这里有一张药方,王爷大可给太医们检验检验,不过这上面还缺了至关重要的一味药。” “是什么?皇宫内有无数珍贵药材,说不定正好有先生说的这味。” “非也。”老道士摇头捋鬍鬚,故弄玄虚道,“这味药不是普通的药材,而是人血。真命天子的至阳之血或者凤后的至阴之血。” “哼,老先生,你可知妖言惑众同样是死罪。” “呵呵,老道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怕过什么死罪。死马当活马医这句话,王爷难道没听说过吗?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老道是见贵国气数未尽,大有崛起之势,才愿管这闲事。皇后娘娘和坤王自行决断吧。” “大言不惭,妄论我国国运,你……”夏子坤终究还是太年轻,遇事易乱阵脚,不够沉稳。 “坤王稍安勿躁。” “母后。” “本宫认为这位老先生的法子值得一试。”焉羽悠然拿过药方只看了一眼,随即转交给了夏子坤,“坤王先拿着药方同太医一起去推敲下,看是否有害。” 第62章 是人是兽 夏子坤等人走后,焉羽悠然才起身礼貌地向老道士颔首施礼:“金楠那丫头说皇榜一出自会有人来揭,没想到这么快。” 老道士受了礼,但脾气却不怎么好:“那丫头为你闯下大祸,自作孽。” 自作孽的后一句是什么,焉羽悠然十分清楚,心下一惊:“老先生是何方高人,与金楠又是何关系?金楠总说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山野丫头,那您和她……” “我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曾经欠了她一份人情债。”老道士对金楠不像金楠对焉羽悠然,他不可能为了还一份人情就赔上自己的性命。而且,他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只能说命运如此。 “那她创下的祸,可有解决之法?”焉羽悠然局促不安道。 “来不及了。”是啊,来不及了,无论是金楠拼了命解除疫情,还是任由这些人枉死,金楠背负的罪孽都令天地不容。 “还请老先生坦诚相告,来不及的结果会如何?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吗?”焉羽悠然有些晕眩,心口突地疼了起来,“如果,如果我做了比她更为伤天害理的事,担负起这所有的杀孽呢?” “你怎么做都无用。即便你现在就下令杀了所有染上疫病的人,又或者你放干自己身上的血去救他们,都盖不住她闯下的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和你女儿都是她的劫。”老道士触目兴嘆,这焉羽悠然对金楠也算是用情至深了,“皇后娘娘别忘了今日就给他们送药,后日正午你再以血祭天。为你做这些是她的毕生所求,你也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高情厚谊,好好做你的皇后吧。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接下来的命运是惊是喜,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老先生,若日后金楠有难,我该如何寻你?” “连她都再不能寻我,你又如何能寻?”老道士转身就走,“你想要的,她正在给你。她想要的是什么,你想想能不能给吧。或许,这是你跟她最后的时间了。” 老道士走后的一个时辰里,焉羽悠然就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站了一个时辰。 她一直在想,最后的时间是什么意思?是金楠终于对自己死心了,为自己做完这件事就再也不会粘着自己,还是,金楠将以生命为代价成全自己的野心? 不,我没有野心,我忍辱负重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我为的,是妍儿和子睿的前程,是为尸骨未寒便蒙受奇耻大辱的父亲讨回公道。 金楠,不是我从未信过你…… 太医院遵皇后娘娘旨意以凤血为引熬制汤药,而后送往各个权贵家中。 木棉奉命为李铮李大人家中送药,李府包括李铮和李珊在内共计六人染上疫病,但木棉只奉了两碗汤药。毕竟,皇后娘娘的血非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当真是太医院开出的药方?染病者都有救了是不是?”一贯刻板的刑察院主簿李铮竟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李大人,奴婢方才已经说过了,这药是太医院熬制的不错,但里面有皇后娘娘的凤血为药引,何其珍贵,岂是每个人都有份的?其中一碗是娘娘点名赐给李家小姐李珊的,另一碗可由李大人自行分配。娘娘还说了,李珊小姐的夫婿,娘娘已有最佳人选,待消除疫情,便为他们二人赐婚。这人便是兵察院三品参将葛远山,李大人可有异议?” “这,小女的婚事,微臣答应过她只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来人,去将你家小姐抬过来。”木棉是皇后娘娘的亲信,一般人哪敢违抗她的吩咐。 “父,父亲。”李珊在轿椅上虚弱唤道。 “这位就是李小姐吧,倒也标志。”木棉亲手将汤药递至李珊唇边,“葛远山用他的忠心向皇后娘娘为你求了这碗药,喝吧。” “葛远山,他,他没事吧?他应该没事的。”李珊自问自答道。 “他没事,你喝了药,等你好起来,娘娘便为你们赐婚,李小姐心中可愿?”木棉边说边斜了药碗让李珊将药喝下去,“李小姐可得好好跟你这顽固的父亲说说,你的意中人是哪家公子。” “我,”由于喝得太急加上害臊,李珊轻咳了几声,“父亲,女儿,女儿愿意嫁他。不管他家中是富贵还是贫穷,女儿都愿意嫁。谢皇后娘娘赐婚。” 看到自家女儿娇羞的模样,李铮心下瞭然,知道女儿和那个葛远山是两情相悦,当下也赶紧谢了恩。 木棉点点头:“还有一碗药,李大人自己看着办,最不想谁死,就给谁喝便可。其余人能不能安然挺过此劫,那就要看他的命够不够硬,能否撑到后日的祭天大典了。” 入夜,仪宣殿内。 张野来向焉羽悠然回禀对那名侍卫的逼供结果:“他说他和玥贵人总共才越界过两次,都是在玥贵人怀有身孕前,后来私下幽会过几次,也都发乎情止乎礼。那孩子,恐怕只有玥贵人自己知道是谁的种,又或者,根本连玥贵人自己都拿不准。” 第101页 “去警告玥贵人,要想保住孩子和那个男人,就让她别轻举妄动。别管她承认与否,你一口咬定那个侍卫已经认罪即可。” 张野告退,杜梨又匆匆进殿来:“娘娘,陆莲那边差人送来了密函。” 听到是陆莲送来的密函,焉羽悠然瞬间想起老道士说的那番话,急急起身去接杜梨手里的东西,展开:“萧羽坠崖一亡一失,隔日勐兽袭君,残。” 杜梨的手如闪电般,准确无误地接住从焉羽悠然手里掉落的信件,瞄见信上的短短十几个字也是大骇。 “娘娘,信上说只是失踪。” “出去。” “是。” 待冷静下来后,焉羽悠然一遍一遍催眠自己,金楠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事。她能闹出这么大的祸端,不可能还没见到成效就消失无踪。 饶是这么想着,不断冒汗的手心却出卖了她的故作镇定。 勐兽袭君?这一幕何其熟悉,不就是五月狩猎时发生过的景象吗?那个时候是金楠突然出现带自己逃离现场,然后,她求自己跟她走,可自己却狠心绝情让她忘了自己。 金色飞马,打虎英雄,坠崖生还,驯养灵鸟,召唤凶兽,百鸟朝凤……焉羽悠然将这一系列发生在金楠身上的精奇古怪的事迹串联起来,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且不言而喻。金楠,你便是当初与我在雪地相遇的小狐儿,就是那异兽乘黄的化身是不是? 我不管你是人是兽,你一定还活着,只要你活着就好。等你回来,我,呵,我什么呢? 第九日,昨天喝了药的那批人,高烧症状很明显的得到了缓解。焉羽悠然冷漠地看着手腕处的伤口,并不准备再让它流血。 “木棉,你拿着绿央这条绢帕和张野带人去查上面‘桐’字的针线活儿出自谁手,景妃宫殿和浣衣局两个地方定有线索,而且,你们是奉本宫懿旨大大方方地查。如果此前景妃那边有人暗度陈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杜梨,你先去公主府,命妍儿府中的杨一协助葛远山带人将太医院三品以上官员的家属控制起来,包括最近十年所有在太医院任职的那些三品以上不论死活之人。然后,带些信物回来,再与本宫一道去太医院,本宫需要弄清一件事。速去速回。”焉羽悠然条分缕析道。 一大早,坤王府门前就跪了上百人,一些是朝中大臣和其家眷,一些是黎民百姓。 林静心将南儿交给奶娘看护,坐到夏子坤身旁:“听说母后昨日赏赐的汤药奏效了?府外那些人是来求药的吧,王爷为何不肯见他们?” 夏子坤有气无力道:“本王何尝愿做那见死不救之人?” “这么说,是母后那边另有打算?” “静心你有所不知,这药方是一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所赠,而里面最不可或缺的一味药,是母后的血。” “什么,竟有这等离奇的事。”林静心吓了一跳。 “母后昨日放了不少血,汤药赏给的也是些二品以上大臣。那老先生曾坦言,说这药治标不治本,能不能化解这场天灾,还的看明日的祭天。明日,也是母后以血祭天。” “那,王爷如何处理外面那些跪着的人?就这样置之不理,恐损王爷的声誉。”林静心担忧道。 “还能怎样?难道要本王去求母后为这些人再放一次血吗?” “今日,又不知会有多少人病死。” “生死由命。”夏子坤一甩衣袖毅然起身,“你和南儿哪儿也别去,本王去帮母后筹备明日的祭天大典,可能晚些回。” 夏子坤走后,林静心少有地发起呆来,突然间想起金楠临走前对自己说的那句格格不入又意味深长的话来。她说,炎炎夏日,王妃过几日不妨带着小郡主去郊外寻一处避暑山庄纳凉。 礼察院主司唐矩已在仪宣殿候命,坤王到来之时,正是木棉和杜梨奉命去办事之际。 “坤王殿下和唐大人请进吧,娘娘的身体经不住失血过多,如果是求药的话,还望殿下和唐大人三思而后行。”木棉说完又转身叮嘱依兰,“好好伺候娘娘。” “恩,依兰知道了。” 焉羽悠然跟夏子坤和唐矩三人商定好了祭天大典的相关事项,破例由皇后娘娘来祭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在汤药见效之后。 轻扣桌面,焉羽悠然改坐为立道:“事出有因,刻不容缓,坤王和唐大人是否会认为本宫越俎代庖,破了不该破的皇家规矩?坏了后宫不得参政的教条?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言。” “老臣还是识得大体的,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唐矩率先表态了。 “母后您一心为国为民,儿臣惭愧,敬服还来不及,又岂会心生猜疑?儿臣同唐大人立场一致,全力协助明日的祭天大典。” “唐大人且先去,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坤王讲。” “老陈告退。” “坤儿。” “母后有何吩咐,儿臣定当……” “可想过做储君?” “儿臣,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坤儿是皇长子,何来非分之想一说?” “母后。”夏子坤跪地,“请母后明鑑,儿臣对母后绝无二心。皇储之位,总之,儿臣从不曾觊觎。” “你跪什么,起来。” “请母后相信儿臣。” “如果,本宫允许你觊觎呢?坤儿敢,还是不敢?” 第63章 不想再欠 溧阳城中,焉羽悠然正雷厉风行地在处理两件案子,她终于醒悟过来,金楠那晚对自己说的一年两年太久了是什么意思。或许从金楠决意做后宫妃嫔那时起,她就想好了要为自己“捨身就义”。 不得不称赞木棉和杜梨的办事效率,经过对一干人等的盘查细问和顺藤摸瓜,木棉最终在宫外找到了绣“桐”字的宫女,正是半年前那批到了年纪被放出宫的宫女之一。而且,宫女不是景妃宫殿的人,在浣衣局当了十年的差,更不知自己的帮忙绣的一个字会关系到命案。 “你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描述清楚,如有半句虚言,你该知道欺骗皇后娘娘的下场会如何。”木棉恐吓道。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回禀皇后娘娘,当时的确是在景妃娘娘身边当差一个小姑娘来浣衣局找到奴婢,她说自己女红做得不好,又想为自己的姐姐在绢帕上绣个名字,听闻奴婢手巧便来求教。她那时拿出了两张绢帕,上面绣的都是海桐花,只是形状和大小有些差异。她把其中一张递给了奴婢,就是木棉姑姑手上的那张,然后央求奴婢在角落里绣一个桐字,她也一针一线地跟着奴婢学。绣完后她就将绢帕收了起来,还用乞求般的语气求奴婢对此保密。” “行了,本宫心里有数。木棉,你和张野去景妃宫殿给本宫把那个婢女抓起来,再里里外外全都搜查一遍,能找到另一张绢帕最好,找不到也不打紧。” 第102页 “是,奴婢先将她安置,然后就去行事。” 一个时辰后,杜梨也回仪宣殿復命,并随焉羽悠然去了太医院,焉羽悠然想查的另一件案子就没景妃那桩容易了。 杜梨面朝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命人将带回来的信物铺开来摆了一丈宽。 太医们乍见皇后娘娘的态势,心里就已经七上八下直觉要出事,再一见到这满地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某样女眷或幼子饰物,一个个魂都快吓没了。 “这里最年长的是谁,抬起头来,本宫有话要问。” “回禀娘娘,老臣年过半百。” “好,本宫问你,这几年你可有经常为皇上请过平安脉?” “回娘娘的话,皇上的平安脉一直是由太医院院首张大人亲自负责的,臣等甚少有幸为皇上诊脉啊。” “是甚少,那说明就还是有。” “老臣不知娘娘究竟想问什么,还请娘娘明示。” “听好了,本宫没有耐性和你们兜圈子,你们十几人的官位都在三品以上,皆是有资格为皇上和本宫以及淑容以上妃位乃至皇子公主诊脉的太医,本宫只想知道,皇上近几年的身体状况好还是不好,好是怎么个好法,不好又是哪里出了问题,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焉羽悠然的问题一抛出,在场的太医们全都你看我我看你,看得杜梨火冒三丈:“一群庸医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地上这些东西,家中妻儿的命不想要了是吧?还不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答娘娘的问话。” 一声又一声“臣不知情”此起彼伏,最年长那位诚惶诚恐道:“老臣不敢保证这里的人对娘娘是否有所保留,但我们的妻儿都在娘娘手中,料他们也不敢不讲真话。可是娘娘,请容老臣说几句忠言逆耳的话,娘娘趁皇上不在,在后宫和太医院如此大动干戈,就不怕皇上回宫后迁怒于仪宣殿吗?这毕竟,毕竟涉及到皇上的隐私啊,还请娘娘手下留情。” 焉羽悠然轻哼说道:“留情?这么些年来,本宫手下留的情还少了吗?诸位太医,本宫并非恶意刁难你们,只不过阿谀奉承听得多了,现如今想听几句真话罢了。” 杜梨见自家主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再遮遮掩掩,抽了身边侍卫的剑抵在其中一名太医脖子上:“再给各位一炷香的时间好生权衡轻重,是主子的隐私重要,还是家中妻儿的性命更重要。过了今天,他们是死在谁的剑下,又或者死于疫病……” “娘娘,微臣有话说。”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子跪行几步说道,“微臣没有给皇上诊过脉,但与微臣一同进太医院的另一名好友在六年前替皇上诊过。” “继续,后来呢?此人在哪里?” “他,死了。” “怎么死的,在宫里还是宫外?又是何时死的?” “就在为皇上诊脉后的第二日,死于意外,在回家的路上溺水而亡。” “娘娘,微臣也有话说。” “娘娘……”越来越多的有话说充斥在焉羽悠然耳边,哪一年失踪了几名新来的太医,哪一年发生了何种意外,哪一年谁被赐死云云。 “杜梨,放人。”焉羽悠然撂下最后一句,拂袖而去。 “娘娘是怀疑皇上有病?” “恩,有这个可能性。本宫只是在想,还有没有将缥缈希望寄托在皇嗣身上的必要。”焉羽悠然停下步伐,“杜梨,本宫欠金楠的实在太多,本宫,不想再欠了。” “那,太医院这边还要查下去吗?” “不忙。今天也晚了,明日还有更重大的仪式需要完成,你先去通知葛远山他们放人吧。” 景妃那边,犯事的小宫女被抓,连另一条绢帕也被搜了出来。小宫女大叫“娘娘救命”,可景妃哪里还有嚣张的资本,自己都无暇兼顾了,更别说替一个小小的婢女出头。 夏子昭也是慌到不行:“母妃,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你父皇最宠爱的就是我们母子,就算你父皇不在宫中,她一个皇后也不敢真的对我们下杀令。” “可是母妃,儿臣好怕。” “昭儿别怕,有母妃在,会没事的。溧阳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父皇不可能没收到情报,等你父皇回来我们就有救了,别怕,啊。” “呵呵,景妃娘娘还真是乐观。”木棉将海桐和绿央的入宫记录册展开,撕下来扔到景妃面前,“海桐,绿央,还有贞淑容,好好看看这个将你们害死的罪魁祸首,皇后娘娘就要为你们报仇雪恨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保佑娘娘惩恶扬善,万事顺利。” 同一日,夏正逸为自己右腿残废不能赶回溧阳主持大局而怒髮冲冠。这一怒,也激发了体内毒素。 夏悠妍坐立不安道:“张太医,父皇体内的毒……” “公主恕罪,对于皇上所中之毒,老臣真的无能为力啊。”张太医转而说道,“公主不如好好查一查是谁人下的毒,现在只有这一条途径能找到解药了。” “你以为本公主就没有查过吗?是你说父皇中毒已久,要查也是从宫中查起才更有效。” “唉,皇上执意要回去,但皇上的身体不宜奔波。公主您快想想办法吧,老臣卸下这颗人头也着实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治疗方案来啊。溧阳大乱,老臣何尝不想尽快赶回去?” “真不知朝廷养你们这群庸医有何用。肩不能抗,仗不能打,连病都治不了!等回去,看本公主不拆了你们整个太医院!” 回到房间,夏悠妍胸中充满翻腾的怒火,取了剑就往外走。来到那日他们登高的山上,眼前已不復当日盎然生机,满目灰烬和烧焦的动物尸体,连悬崖峭壁都染上了一层黑乎乎的墨色。 一口气爬到最高处,夏悠妍拔剑挥舞,累得满头大汗才停手。 冲着天空大喊:“金楠,金楠,金楠!你再不回来,本公主就永远都不认你这个朋友了,你听到没有!” 喊着喊着,夏悠妍的声音中夹杂着哭腔:“金楠,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撑得好累。母后又陷入了危险,可我却还要守着父皇。金楠,你在哪里,你是不是真的丢下我,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地对我?” 峭壁上的裂缝中,萧然正小口小口吃着金楠烤好的野兔,忽然动作一滞:“是公主?” “恩,是她。别这么看着我,吃你的兔子吧,不吃我就扔了。”金楠自然也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夏悠妍的哭喊声,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已掀起滔天海浪。 “金楠,你今天做这么多好吃的给我,是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分别了?”萧然恢復常态,继续享用野味。 “恩,明日一早我就送你下山,或者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要是方圆百里内,我都可以送你去,也省得你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弱女子上路被欺负,我只怕再无力护你周全了。” 第103页 “渝都,我想去渝都。”萧然正经地说道。 “好,我送你去渝都。” “恩,谢谢。”两个人再无话可说。萧然不问金楠如何能做到平常人不可能做到的事,金楠也不问萧然为何指明要去山城渝都。 深夜里等萧然熟睡后,金楠只身去了山顶。她站在白日里夏悠妍站过的地方,看到地上、石头上都被夏悠妍用剑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有的很深,有的很浅,有的连笔画都未写完;有的很公正,有的很潦草,潦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金楠二字。 拿出荷包里的银镯子看了又看,发发呆后又收好,飞回裂缝养精蓄锐。 隔天清晨,也是金楠下药的第十日。天未亮金楠就驮着昏睡中的萧然到了渝都,摇醒萧然说道:“我就送你到此处了,这里有银票和银两,省吃俭用的话,应该足够你花一辈子,前提是别被人抢了去。” 萧然半睡半醒地看着金楠,又瞧了瞧周边,打起精神自己站好:“金楠,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不知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你不用惦记我。” “自恋鬼,谁要惦记你了。” “不惦记就好,没有惦记就没有悲伤,你就当我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吧。东西拿好,我走了。” “等等。”萧然一手拉住金楠,一手紧紧拽着金楠给她的那个仿若千斤重的钱袋,“既然都有可能无缘再见了,我,还是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恩,你问,我看看能不能回答。” “你,是不是人?” “呵,然姐姐难道不是该问,金楠,你是人是鬼或是妖是魔呢?” “你还笑!” “然姐姐,我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萧然心之所向的渝都,离她的家乡并不算太远。因为这里,是她和某人初见的地方。可那个某人已不是当年的某人,自己也不再是当年的自己。庆幸的是,这里只是异乡。 第64章 神兽乘黄 正午,坤王和唐矩已将祭天大典所需的一切准备就绪。除去那些命不好的没能挨到今日的数百人,其他染了疫病命不久矣的人都来到了祭天场地内。 焉羽悠然按照老道士的说法,先是说了一番大义凛然的祭天赋,率众人向天地一拜。 祭台上,焉羽悠然露出冰肌玉骨的手腕,毫不畏惧地用匕首割破将鲜血滴入一个拳头大小的器皿中。止血后,由坤王将器皿封盖,双手捧着器皿走上最高处,那里有熊熊烈火正在燃烧。 在这看似荒唐的祭天仪式上,焉羽悠然却并不好奇会发生什么奇蹟,她只是全神贯注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金楠,你一定会来的对不对? 器皿被投进火里,片刻便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爆炸声。也正在此时,原本万里无云的晴天顷刻间变了色,轰隆隆地雷声接连不断响彻天地。 焉羽悠然心一紧,下意识地抬头望天,她真的看见了,看见了传说中的金色飞马。不,那不只是传说中的异兽乘黄,更是在多少个落魄无助的夜里伴她入眠许她温暖的小狐儿。 雷电交加,大雨将至。当豆大的雨滴混合着血液洒落大地时,焉羽悠然才惊觉那些雷噼在了小狐儿身上。 接受血雨洗礼的人们很快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力气,连日来的高烧症状也在渐渐消退。全城百姓欢欣鼓舞,在他们看来,这是神仙显灵,是神乎其神的祥瑞之兆。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一个响头接一个响头地拜天,也拜焉羽悠然,并齐齐高唿:“皇后娘娘得天庇佑,天佑凤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布雨的过程中,化身乘黄的金楠足足挨了十八道威力巨大的天雷。 阿羽,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从此以后,你将名震天下,百姓会视你为神,大臣会为你所用,他们都会敬服你拥护你,水能载舟不是吗? 阿羽,我那么聪明的阿羽,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认出我就是多年前那个爱粘在你怀里,还时常闯闯小祸惹你生气,后来又等了你好些年的小狐儿。可是阿羽,对不起,我没有灵力再去帮你救回子睿了,不过我相信你,只要你手握大权就一定能把子睿救回来。你比夏正逸那个昏君强多了,以后也不用再屈身于他了。你要的民心和忠心,我都为你奉上了。 看着天上的飞马如断线的风筝般往下坠落,焉羽悠然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葛远山听命,你立刻带人顺着飞马坠落的方向去寻。” 葛远山领命:“是,娘娘。你们,还有你们,全都跟我走。” “娘娘,那在天上唿风唤雨的神物,便是从辽戎将您救走的金色飞马吧?想不到,传言竟是真的。”木棉撑了伞说道。 “它不是什么金色飞马。木棉,你也认得它的,它就是本宫当年在山上抱回烟雨阁饲养过的小狐儿,它不是普普通通的狐狸,而是传说中的神兽乘黄。”焉羽悠然神情恍惚地走下高台。 木棉楞了一下,才追上去继续为焉羽悠然撑伞:“娘娘当心身子。小狐儿既是神兽,定会平安。”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主意和骚乱,金楠撑着最后的灵力飞回了被烧焦的山脚下,然后才拖着残破的身心去找夏悠妍。还差一件事没解决,她就该功成身退了。 “金楠,金楠,真的是你!”夏悠妍跑出大门跪地抱起奄奄一息的金楠,对侍卫说道,“你们几个都给本公主听着,没有本公主的允许,谁也不许将看到过羽贵人的消息泄露出去,尤其不能传到皇上那里,否则杀无赦,还不快滚开。慢着,去把张太医和陆莲叫来本公主房间。” “妍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金楠说完便晕过去了。 夏悠妍抱着金楠进屋,满身的鲜血和伤口,看得夏悠妍眼泪直流:“金楠,你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由于金楠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连唿吸都微弱得跟没有差不多,夏悠妍很想帮她擦擦身体,再换身干净的衣裳,可她根本不敢动手。这满身的血痕,她又能从哪里下手。 “张太医,拜託你了,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公主,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快说,金楠的情况怎样了?还有救对不对?你快说话啊!”夏悠妍急切地抓住张太医的袖子问道。 “五脏六腑俱损,比,比皇上的情况更为糟糕啊。不但如此,羽贵人失血过多,这身上的伤口还不像是一般的刀剑所伤,道道皮开肉绽,周边全都是腐肉。单单是治疗这外伤,就得一刀一刀将腐肉割去,然后待它重新生长。莫说羽贵人现下气咽声丝动不得刀,就算换做是身强体壮的阳刚男子怕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脱胎换骨之痛啊。”张太医痛惜道。 “够了!张太医,我不要听你说这些长篇大论的鬼话,我也不想知道救她有多困难,总而言之一句话,救不了她,你,就去陪葬!好了,你可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不管你要什么药材和工具,本公主都可以给你。对,我们启程回宫,今晚就动身。” 第104页 “公主。”陆莲劝道,“奴婢知道公主心里着急,可您别忘了皇上还在此处,羽贵人受伤而回的事不宜宣扬,公主先冷静冷静再做打算。”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看看金楠,她都快死了,快死了……” 陆莲见夏悠妍哭得伤心,也跟着悲从中来,对张太医说道:“张太医先随奴婢出去,您看着给开点有用的药,让人熬好了送过来。还有外敷的药,奴婢现在就跟您去取,走吧。” 夏悠妍六神无主地趴在床边,无数次想帮金楠把破衣裳脱下来,可无数次她又颤抖着将手收了回来。 取了外敷药的陆莲端着热水进屋,放下盆子,从柜子里挑出一件夏悠妍最为柔软的里衣,还好不是白色的,是浅浅的鹅黄色:“公主,奴婢跟你一起帮金楠处理下外伤吧。” 抹了把眼泪鼻涕,夏悠妍收起哀泣开始拎帕子为金楠擦脸,又小心翼翼用剪子剪开金楠身上碎得不成样的破衣服,映入眼帘的是比想像中还要面目全非的肌肤。出人意料的是,金楠胸口的刺青却完好无损:“羽,果然啊,你的心上从来就只有母后一人……” 夏悠妍一边给金楠擦身子,一边说道:“金楠,我不管你去做了什么,只求你好好活着。你那么爱母后,一定捨不得丢下她。只要你能挺过去,我夏悠妍想尽一切办法也会让母后接受你。” 金楠一睡就是三天,而这三天,除了每日早晚去跟夏正逸请安,夏悠妍都寸步不离地守着金楠。一边是亲情不復的父亲,一边是知己挚爱,天平已不平。 考虑到皇上的身体,大部队的返程速度相当缓慢。 “公主,听奴婢一句劝,你就好好躺会儿吧,金楠这里有奴婢和结香时刻看着,换药擦身的活儿奴婢们也都驾轻就熟……” “莲姑姑不用劝了,我不累,也睡不着。我和结香在里面就行了,莲姑姑到马车外面坐会儿吧,我没精力再去应付齐衡了,无论谁来,都说我正在休息,谁也不见。” 这天夜里,杜梨再次收到了陆莲的密函:“娘娘,陆莲又来信了。” 焉羽悠然打开信件,上面唯有四字:金楠命危。其实从葛远山没有找到小狐儿那刻起,焉羽悠然就一直忧心忡忡。陆莲做事也是非常谨慎之人,没确定的事是决计不会往回传信的。 “你去和木棉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出宫。” “娘娘要出宫?” “妍儿那边的事态一定也很严重,如今宫里城内大局已稳,本宫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能安心。” “需要带随从同行吗?” “有你和公主府的杨一即可,不需要备马车,太慢了,我们骑马赶路。” “骑马的话,奴婢能带娘娘,那木棉怎么办?” “那就让木棉留在宫中。好了杜梨,你今日怎么那么多话。” “娘娘息怒,奴婢废这些话只是想给娘娘一个缓冲的时间,怕您是一时冲动乱了心神才会想着要出宫。您在宫中可以独揽大权只手遮天,但宫外危险重重……” “不必再劝,本宫在做什么自有分寸。再让齐桓带一千精兵随后跟上,本宫要的精兵,是只听他齐将军命令的亲信。”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出宫事宜。” 焉羽悠然一行人披星戴月赶了五日路终于迎面碰到了人数大减的南巡队伍,一下马,焉羽悠然就在“皇后娘娘千岁”的恭迎声中疾步行至夏悠妍的轿撵。 陆莲惊唿道:“皇后娘娘,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您……” “金楠呢,人在哪儿?” “在里面。但,情况不容乐观,从奴婢传信给娘娘那日起,就一直昏迷到现在,而且……” “而且什么?” “母后觉得会是什么而且?”夏悠妍也探头出来,脸上毫无表情道,“不过是失血过多,内伤外伤严重,病入骨髓,医药罔效而已。” “好一个大逆不道的平宁公主,你就是这么跟本宫说话的?” “公主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呀?”陆莲慌忙跳下马车给焉羽悠然让了路,“娘娘上马车再说吧。” 一见到焉羽悠然,结香倒是懂事地跪下,指了指金楠,又指了指焉羽悠然。两眼泪汪汪地求焉羽悠然救救金楠,并且她也知道金楠对这个皇后娘娘的感情是至死不渝的男女之情。 夏悠妍冷语说道:“若母后是专程为金楠而来,或许还能给她一些活下去的动力。” 马车上只剩下焉羽悠然和金楠,马车外夏正逸派人来找皇后,却被夏悠妍冷若冰霜地给堵了回去:“告诉父皇,本公主与皇后娘娘多日未见,母女情深需长谈。” “陆莲,金楠那丫头到底怎么了?”杜梨问道。 “你不是也听见公主说的话了吗?” “真的,快死了?” “她留着一口气,兴许就是为了等到娘娘吧。”陆莲的头号主子是焉羽悠然,两次暗中传信也都没经过夏悠妍的许可。 “钱一杨一,你们跟杜梨姑姑和莲姑姑都守在马车外,我去前面走走。”夏悠妍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结香,在马车上待了那么久,你也跟我一起去走走吧,活动下手脚。” 第65章 药石无医 马车内,焉羽悠然临深履薄般走到榻前,她甚至不敢去探一探金楠的鼻息。 金楠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丝被,被子下是单薄的身躯,只着了内衫。焉羽悠然掀开一角去寻金楠的手,可入目的遍布血痕的手背刺痛了她的眼和她的心。 像曾几何时做过一次同样的动作那般,压抑着悲痛难忍的情绪解开金楠胸前的衣襟,只一眼便再也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遍体鳞伤布满狰狞伤口的身子,哪里还有往常的肤如凝脂粉雕玉琢。 伤口的腐肉没有溃烂,只是结了痂,呈现一种红到发黑的颜色。焉羽悠然一手抵在唇边,留下深深的压印。 系好内衫,盖上丝被,焉羽悠然以一种跪坐的姿态趴伏在榻沿,吻了吻金楠毫无血色的脸和唇角,并一寸一寸滋润着金楠干裂的唇瓣。然后,才无比爱怜地执起金楠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金楠,我不要你的粉身碎骨。” 南巡队伍原地停留了两三柱香的时间,焉羽悠然放开金楠的手,唤了陆莲:“你来说,张太医是怎么诊治的?本宫要听原话,别拿平宁公主那套说辞来敷衍本宫。” “回禀娘娘,公主殿下说的并非是敷衍之词啊。张太医,说他无能为力。” “混帐!他也不想活了是不是?” “娘娘,其实皇上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公主殿下着急赶回皇宫,也是想着用宫里的那些名贵药材能不能对皇上和金楠姑娘的伤起到作用。” “他又怎么了?” “右腿筋骨受损不可恢復,体内还中了剧毒,且有毒发的徵兆。” 第105页 “他自己可知?” “并不知,公主压下来了。” “恩,可有查出是谁人做的手脚?”焉羽悠然问出这话时,脑中闪过金楠的名字,但并不是怪罪。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榻上毫无知觉的人,只想再看到她生龙活虎地在自己跟前撒娇耍混。 “查了,公主说南巡队伍中没有可疑人物。” “去告诉尹统领,启程吧。给他也回个话,说夜里停歇时,本宫自会去面圣。” 夏悠妍和结香也都回到了马车之上,眼看金楠榻边的位置不再属于自己,夏悠妍难过地别开头。良久,从榻边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两样东西给焉羽悠然,是荷包和月形玉坠:“玉坠是从她脖子上取下来的,可惜有裂痕了。荷包里面装了什么,儿臣没看。” 焉羽悠然接过东西,那被金楠当做宝贝似的玉坠,是自己送给金楠的唯一一件礼物。她还记得金楠收到礼物时欢喜的模样,以及金楠说要日日佩戴时眉飞色舞的神采。 此后,马车内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入住客栈时,焉羽悠然亲手抱了金楠下车。以前她觉得自己抱不动怀里的人,可今时今日才发现,怀里的人是那么瘦弱,那么没有重量,如鸿毛般轻飘飘的。金楠,你的阿羽来接你了,快点醒来好不好? 皇后娘娘怀抱女子入客栈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当然不是焉羽悠然的处事风格,她只是不再需要遏制流言蜚语罢了。 “皇上,老臣也亲眼看到了啊,皇后娘娘确实是抱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下马车,并和她在一个房间。据说,那名女子就是消失多日的羽贵人。”蔚围琛在夏正逸的轿撵前煽风点火道。 “哼,忙投急趁的赶来又拒绝见朕,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朕的女人。”夏正逸面色憔悴不堪,一掌打在马车上,“来人,去把皇后给朕带来。” “老臣遵旨,这就去请皇后娘娘。” 焉羽悠然将金楠安置在房间的床上后,一下楼便见蔚围琛带了侍卫,不怀好意地笑着。 杜梨、钱一、杨一三人拔剑挡住侍卫,焉羽悠然泰然自若难掩杀气:“呵,蔚大人想捉拿本宫,可有圣旨?蔚大人乃文官出身,难保不会被这些兵察院的侍卫反咬一口。” “皇后娘娘言重了,老臣不过是奉皇上之命来请娘娘一叙。” “是吗?可本宫不喜欢蔚大人这样的请人方式。不止是不喜欢,是甚为讨厌。”焉羽悠然转向杜梨,“齐将军是不是该到了。” “酉时已至。” “很好,那便通知齐将军一声,请他把以下犯上的蔚大人好好看管起来。” “娘娘,属下有要事回禀。”钱一见机行事道。 “说。” “属下手中有蔚大人在朗州时派人刺杀公主殿下的人证以及物证,是,是羽贵人早前交给属下的。南巡途中,羽贵人将物证交给属下,说是看准时机再交由皇后娘娘定夺。” “。……”金楠,你默默做这么多事,总该给我一个还债的机会。 “物证就是这些用来买通暴民的银票,出自蔚家的钱庄,兑换这批银票的人就是蔚大人的手下。” “一派胡言!”蔚围琛怒道。 “还想狡辩?”夏悠妍和齐衡、夏子灏三人也一同进了客栈,“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磕头求饶,本公主说不定还能让你体面地回到溧阳。” “证物给平宁公主吧,怎么处置蔚围琛,你们看着办。本宫先去见见皇上……” “娘娘,公主,金楠醒了。”留在房间照顾金楠的陆莲在二楼喊道。她和结香正准备为金楠擦拭身体,就察觉到金楠的手指动了动。 焉羽悠然闻言,再顾不得威仪,连走带跑地上了楼。 夏悠妍也激动得像一匹脱缰地野马,连跑带飞地往二楼去:“齐衡,不许任何人上楼,父皇也不例外。” 金楠艰难地睁开眼,身着朱色便衣的焉羽悠然第一个闯入她的眼中。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嘴角还是止不住的上扬,宛若迴光返照般,双颊也爬上了两朵红晕:“阿羽。” 尽管那声呢喃轻唤并未真正唤出声来,焉羽悠然却辨别出了金楠的口型,小跑过去温柔地回应道:“我在。我来了,我来接你。” 大抵是梦境里的触觉太过真实,当焉羽悠然轻触金楠的脸时,金楠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焉羽悠然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留在皇宫清理那些顽固的百足之虫?不,不该是这样的。 散了灵力撑着最后一口气来找夏悠妍不是为了等阿羽,而是为了和夏正逸谈判。可为什么阿羽…… 许是因为情绪反差太大又心胆俱裂的缘故,金楠勐地吐出一口血来。焉羽悠然也不忌讳血污脏了自己的衣裳,直接用袖子替金楠抹去血迹,可血越咳越多。 “金楠,别咳了,别咳了,求你,你再这样咳下去……”夏悠妍急哭了。 “妍儿……” “金楠,我在的。” “妍儿,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只想跟你说……” “金楠,看着我。”焉羽悠然不满了,一手托着金楠的脑袋迫使她只能看向自己,“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奴婢的伤没人能救,请娘娘放过奴婢。娘娘不该出宫的,宫里的一切,不,是域西国的一切都将成为娘娘的囊中之物。请娘娘速回溧阳,奴婢,奴婢只想跟平宁公主待一会儿……” “为什么本宫就不能来?金楠,你好好看看我是谁?”焉羽悠然只当金楠是晕了脑袋,“你预备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别这样。” 金楠痛苦地阖上了双眸。焉羽悠然,我求过你那么多次,你可曾应过一次?不行,自己的身体处于濒死边缘,不能再跟她耗下去了。再次睁眼极力望向夏悠妍恳求道:“妍儿,我真的只想和你最后说几句话。”金楠明白,对于自己的哪怕不是临死所求,心软的夏悠妍也总会应的。 夏悠妍见不得金楠被逼无奈的样子,跪在焉羽悠然旁边:“母后,请母后给儿臣和金楠一点时间好不好?” 焉羽悠然终是妥协了,收回手忍着心痛寸步难移地离开房间。 “好了金楠,母后出去了,你,你要说什么?” “带我,去见你父皇。” “不,不行,你不能见他,他会杀了你的。”夏悠妍不理解金楠的做法,“父皇的毒,是你下的?” “呵呵,妍儿聪慧。你说的不错,是我对他下了毒。”金楠解释道,“妍儿,我做的这些与你母后无关,她也是被蒙在鼓里。我不怕你恨我,只怕你伤自己的心。你父皇不算明君,当然我算计他也不是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我,算了。他的毒并非无药可救,解药在我这里,但我还有些瓜葛要和他理一理,所以为了你父皇的命,你也必须带我去见他一面。” 第106页 “你的确不是为民除害,你只是在为母后雪耻。金楠,我父皇他,他虽算不得明君,可他也曾轻徭薄赋善待黎民百姓,不曾暴虐无道,我,不想他死。”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直接杀了他啊。” “恩。” “好妍儿,带我去见他。” “我可以带你去,也能保证你不会被侍卫抓走,可母后那里怎么说?还有你的身体……” “你母后,打晕就是了。”金楠俏皮一笑。 “你!” “你不是也被杜梨打晕过一次吗?” “是你让她打晕我的?!” “咳,妍儿,我没力气了,我想眯会儿,到了你叫我。” “金楠你别睡……” 夏悠妍又是喜又是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金楠身上蹭。紧接着,夏悠妍打开门,还真是如金楠所言,趁焉羽悠然不备一个砍刀将其打晕。叫陆莲一起把焉羽悠然送进隔壁房间,抱了金楠下楼。 楼下的吵吵闹闹早已恢復平静,杜梨立在大门口处:“公主要带她去何处?娘娘呢?” “母后思虑过度,方才晕过去了,杜梨姑姑就在门外守护吧。” “公主,我大哥已将蔚围琛制服并关进了柴房。皇上那边大发雷霆,派了尹统领过来讨要个说法。尹统领倒没有强行带人来闯,只是请求娘娘和公主尽快出面平息圣怒。” “我知道了,有劳齐将军和齐大人了。” “公主客气,我们……”我们总归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效命于你和皇后娘娘就是最明智的抉择。 “我这便去面见父皇,齐大人,可有时间同行作陪?” “微臣誓死保护公主殿下。” 世上有太多的情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好比齐衡对夏悠妍无怨无悔地追随,不惜背上谋逆之大罪也要与她并肩而立。他总在想,总有一天会感动她,做不了爱人,做她至亲至信之人也是好的。 第66章 两君协议 “金楠,金楠我们到了,你醒醒。”来到夏正逸入住的另一家酒楼,夏悠妍在门前唤醒金楠。 “妍儿,到了吗?” “恩,到了。”替金楠拢了拢裹在身上的披风,“你还好吗?” “能撑得住。”那日耗尽灵力来抵御天雷,导致身上的伤口也没法復原。浑身使不出半点灵力来,可又总觉得身体某处有股强大的力量在横冲直撞,也亏了这股力量她才吊着命。 “公主快请进吧,皇上已等候多时。” “尹统领,谢了。”夏悠妍朝尹默道了声谢,抱着金楠走进豪华气派的天字房,“父皇,儿臣来了。” “哼,平宁啊平宁,你果真是朕养出来的好女儿,羽翼一丰,就迫不及待要跟你母后一起架空朕的势力了吗?你们以为有齐家兄弟的相助就能争权夺利?” “父皇,儿臣不过是和母后抓了蔚围琛这个唯利是图又草菅人命的奸人之雄而已。” “呵,有狼子野心的恐怕是你母后吧。” “父皇莫要听信谣言。” “如果不是朕逼问张太医朕的病情到了哪一步,平宁打算隐瞒到何时?” “妍儿。” “金楠,你说。”夏悠妍低头贴近金楠。 “我想跟你父皇单独谈谈,你先出去吧。放心,我没事。” “不行,你连话都说不怎么出来,要我如何放心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夏悠妍自顾自寻了软塌,将金楠放在上面半躺着。 “听话,就这一次了,你就再听我一次好不好?” “什么叫就这一次了!”夏悠妍怒目道,“只要你给我好好的,多少次我都听你的。” “恩,就知道妍儿对我最好了。你看你父皇腿也瘸了,他的身体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伤不到我的。你就和齐衡在门外等我,恩?”金楠侧目看到旁边有一个小花瓶,“你把那个最小的花瓶拿给我,若有事,我就砸了花瓶叫你可行?” “好。”面对金楠不容商量的执拗,夏悠妍只能选择退步。 “谢谢你,妍儿。” “父皇身体欠安,还望父皇尽量控制住情绪,以免加深体内的毒素。儿臣先告退,儿臣就守在门外,父皇有何需要,开口唤一声便是。” 夏悠妍退出房间,夏正逸才满含挑衅意味地嘲弄道:“羽贵人当真好本事,竟让朕的女儿对你惟命是从服服帖帖。什么百鸟朝凤,坠崖生还,都是你编排的好戏码吧?有何目的?” 金楠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说道:“臣妾没心情和皇上聊天,只能开门见山了。皇上体内所中之毒,是我下的,有且只有一颗解药。除了我手里这颗绝无仅有的解药,这天底下再找不到能在一年内替你解毒的人或药。所以你要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这个,我得想想。是谁呢?可能是枉死的海桐姐姐或者贞淑容,也可能是被你肆意玩弄过的然姐姐。” “你不是敌国派来窃取情报或刺杀朕的奸细?你是怎么下的毒?” “皇上别瞎猜了,我不是奸细,打从有记忆来就没去过别的国家。至于下毒嘛,你是何时让我侍的寝,我就是何时下的毒。这个答案,皇上满意吗?” “朕不信你这些东诳西骗之词。怎样才肯给解药?” “你先说,跟封离的协议是什么?” “关辽戎国何事?” “呵呵,好奇一下不行?当年封离让你交出皇后换十年太平,你交了,后来你又把夏子睿送去辽戎当质子。想你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护不了,还有何面目高坐皇位!” “终于肯承认你是皇后的人了?皇后为了对付朕,忍辱负重煞费苦心,不愧是朕也降服不了的女人。除了在床上,哈哈哈哈。” “你闭嘴!”金楠被夏正逸的话激怒,“你想现在就死是不是?” “你生气了?因为朕说道和皇后在床上的事,所以生气?”夏正逸眼里的戾气愈发深重,又想到蔚围琛说皇后抱着金楠进客栈,“你跟在皇后身边只有两三年吧?” “与你何干。”金楠收敛起愤怒,“我不想同你废话,你只需告诉我,有关于夏子睿的协议是什么。” “好啊,朕这就告诉你。”夏正逸狡猾地笑道,“朕对封离说,焉羽悠然最看重的便是她的儿子,焉羽悠然失踪多久都不要紧,只要夏子睿在他那里,焉羽悠然就总会屈服于他。朕还对他说了,焉羽悠然这样的尤物,值得他不计代价地征服。你知道吗?朕的皇后和儿子抵得上域西国十五年安定,你说,为了国泰民安,区区一个女人和儿子,朕该不该送?” 第107页 “夏正逸,你该死!”金楠大喝一声,体内那股力量震得金楠大汗淋漓,几乎要破体而出。 “朕还没说完,更精彩的是,焉羽悠然回到了朕的身边,朕不但再次得到了她的身体,还骗她给朕生孩子。朕曾经确实十分喜爱子睿,也有意立他为储君,怪只怪他投错了胎,生不逢时才不幸沦为人质。” “夏正逸,我后悔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你死。” “很生气是吧?很想杀我是吧?” “是……” “朕劝你最好忍住,因为我死,夏子睿也得死。” “什么!”金楠收住浑身散发出来的灵气,害得自己气血上涌,差点吐血吐到晕死过去。 “朕与那封离之间的协议还有一条,十五年期间若是朕不明不白驾鹤归西,封离也会送夏子睿给朕陪葬。而且事实是,十五年后他也不用放夏子睿回国,因为,朕到时会联合封离一起骗他,说是他母后自私自利,用他去换了自己的十五年的荣华富贵。你想想,十五年后是不是会更精彩?” “说得好,确实会很精彩。”房门被推开,来人却是一脸冷漠的焉羽悠然。 “嘭、啪。”金楠手边的花瓶坠地。 “夏正逸,从今天起,我焉羽悠然会将你‘恩赐’的耻辱一笔一笔讨回来。”焉羽悠然一边走向金楠,一边说道,“你说的也没错,金楠确实是我的人。” “皇后,皇后娘娘……” “你唤我什么?” “。……” “对不起,是我差点错过你。”无视夏正逸的存在,焉羽悠然在金楠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焉羽悠然,你,你们!”夏正逸抓起手边的药碗扔过去。 “哐。”被杜梨一剑噼开。 “公主,别进去。”齐衡在门外拉住夏悠妍。 “阿羽,阿羽,是我对不起你,你都听到了是不是?”金楠涕泗横流,“我本来是想用解药要挟他不敢再伤害你,顺便换取一些有关子睿的机密信息,我不知道他那么坏,那么……” “金楠,你没有对不起我。”焉羽悠然手指抵在金楠的唇上,“一直以来是我优柔寡断心存幻想,我该早点认清现实的,那样也不会连累你为我濒临绝境。” “阿羽……” “嘘,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回宫,宫里有最好的药材,一定能养好你的身体。” “来人!尹默,还不带人给朕将这群企图弒君谋权的乱臣贼子抓起来!”夏正逸捶打着不争气的腿,蜷曲着绞痛的身子大声命令道。 “皇上不必白费功夫。” “焉羽悠然,你,你都背着朕做了些什么?” “皇上能对臣妾不念旧情,对子睿不念骨肉之情,臣妾也能对皇上无情无义。”焉羽悠然再次弯腰抱起金楠。 “平宁公主也都亲耳听到你父皇亲口说的那些话了吧,往后殊死搏斗,可别怪本宫对他不念昔日情义。”不知何时起,焉羽悠然对自己的女儿心存芥蒂,习惯了唤她的封号,“杜梨,去请张太医。” 夏悠妍站在门口迟迟动不了脚,齐衡下楼看到齐桓已将尹默拿下:“大哥。” 齐桓心照不宣地摇摇头:“大哥的妻儿是娘娘救的,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臣服了,还有溧阳全城百姓也将娘娘视为天神转世,皇上大势已去,娘娘才是众望所归。” “阿羽,你肯定很难过吧,听了他的话。我可以杀了他的,但不能,你也不能。”路上,金楠窝在焉羽悠然怀中气若游丝地问道。 “我并不难过。”焉羽悠然再一次低头吻了吻金楠。 “骗人。” “这世间只有你一人才能让我难过。” “阿羽你又转性了。” “不会再转了,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以后,换我来对你好。宫里的事和子睿的事,你都不用再插手了,我会尽快未雨绸缪,开闢出一个圆满的收尾。” 还没走回客栈,金楠就又昏睡了过去,连唿吸都轻不可闻。经张太医诊脉后,焉羽悠然得到的诊断依旧是“苟延残喘”。 这次,焉羽悠然亲自绞了帕子为金楠擦身,也是这一次,她才那么清晰地看到金楠胸口刻下的刺青。如呵护稀世珍宝般,指尖轻轻滑过那个满载深情的“羽”字,一遍一遍描摹着它的形状,也一遍一遍斥责着自己的无知和自私。金楠,给我个机会。 之后的几日里,焉羽悠然每日都抱着金楠上下马车并与之同床共枕,而金楠每隔两三日才会醒一次。 每每醒来,金楠都能第一眼看到焉羽悠然柔情的目光,可她也只能浅浅地对她笑笑,说不上几句完整的话,便又会沉沉睡去。在金楠的睡梦中,总能梦见一个爱穿嫣红衣裙的女孩,她落落大方、温柔体贴,有银铃般的笑声和旭日般的微笑。 很多画面都是那个女孩站在芍药花海中,一抹倩影便令周遭争奇斗艳的繁花失了色。 那不是我的记忆,不是。 碍于这百思不得其解的梦境,金楠有时候醒来,也会装作没醒。她怕看到焉羽悠然满怀柔情的双眼,而她已没有力气去承载;她也怕自己情绪波动,引来体内强大力量的冲击。 老道士说,自己体内的灵力不属于自己。那么,是不是因为自己快死了,这副羸弱的身子也不再是它的栖身之所,所以它想要冲破桎梏离自己而去。 “母后,这几日儿臣也想通了,您想做什么儿臣都不会干涉,哪怕您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儿臣也贊同。但儿臣要说的,是母后师出无名。当然,母后可能不在意这些,只不过又要多费些周折来让群臣和百姓信服。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儿臣还是认为母后应该去和父皇平心静气地谈一谈,毕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就是父皇的圣旨。有了圣旨,母后就可以名正言顺指点江山而不受非议,也不用背上什么妖后谋权篡位的千古骂名。”马车刚进溧阳城,金楠就听到夏悠妍如是说道。 “可看他一眼,本宫都觉得脏。”是的,焉羽悠然再忍受不了和夏正逸共处一室。如今的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把金楠当□□人来宠,可以轻蔑不屑地把夏正逸当做仇人来厌,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能再逼迫自己违心地对夏正逸虚与委蛇了。她最不愿的,是再委屈自己委屈金楠。 第67章 奇毒之首 甫一入宫,焉羽悠然就被众大臣缠住脱不开身,只得将金楠交给夏悠妍和杜梨。原本对她二人倒也放心,然而也正是这绝大多数时候对她惟命是从的二人,也有偶尔的偶尔会被金楠忽悠着偏离了她的手掌心。 “你父皇也被送回寝宫了吧?”金楠突然开口,抱着她的夏悠妍微微吃惊。 “什么时候的醒的?”夏悠妍停了步子。 第108页 “进城那会儿。” “醒了,为什么要瞒着母后?”夏悠妍搞不懂金楠了,回想到进城那会儿,恍然大悟,“是因为听到我和母后的谈话,所以才装作没醒的吗?” “是,也不是。”金楠把胳膊环上夏悠妍的脖颈,凑近些说道,“妍儿,我要去见你父皇,这回我也不和他理论了,只是想用解药跟他换一道圣旨。我做了这么多,不想差了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你当明白我的心。所以,带我去吧,只要不起争执,我不会有事的。” “你就吃定我对你有求必应是不是?”对于金楠对自己的请求,夏悠妍不知是该觉得幸福还是悲哀。 “公主,妍儿,你带我去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秘密。”全身心放松地靠在夏悠妍身上,却悲凉地怀念着焉羽悠然不那么温暖的怀抱。 “杜梨姑姑还在呢。” “杜梨姑姑她呀只会做有利于皇后娘娘的事,才不会管我死活。” “谁说我不管你死活了!”杜梨冷冷道。 “好公主,好杜梨,你们也不想看到我死不瞑目吧?” “又乱说!”夏悠妍最讨厌听到金楠云淡风轻地说起自己的生死,“你再胡说,我就将你扔进湖里,死得更快,也合了你的意。” “快走吧,不然我又要睡过去了。妍儿,这几年里属你对我最好,我都记在心里了。” “光是记在心里有什么用。”夏悠妍深唿吸,忍住眼泪,脚步却转了方向,“我对你的好,是我自愿的。等你好了,我还可以对你更好。你都不知道,在我们去朗州的前一日,我到坤王府向嫂嫂请教厨艺了,本想为你做一顿好吃的哄哄你,可没想到又遇刺受了伤。金楠,你要早点好起来,别等我都忘了该怎么做那些菜,你才……”夏悠妍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已滚落在金楠的脸上。 “傻妍儿。”金楠轻声说着,伸手捏了捏夏悠妍的耳垂,笑道,“你这个爱哭鬼是谁,快把那个骄傲的公主殿下还给我。哭哭啼啼像只小花猫,太弱了,不好。” “恩,是不好。等你远离了病榻,我就不会这样了。” 杜梨想过要阻止的,但也只限于萌生过阻止的念头。金楠的状态她看到了,身为习武之人的她更容易理解金楠的身体状况。 不,不是皇后和公主不能理解,而是她们不愿意去理解,不愿意去相信她们深爱着的这个人的生命正在渐渐流逝。相处了那么久,杜梨对金楠是有感情的,是以她放任了她们。 夏正逸其实一直在等,他不信金楠手握解药而不向自己索取点什么。那日口不择言说了那么多话,不过是发泄心中对焉羽悠然不爱自己的怨恨,真正的筹码可不止如此。在看到夏悠妍和金楠来寝宫找自己时,他就知道自己还没到油尽灯枯之际。 “你还是来了。”受了刺激的夏正逸反而神清气爽了不少,凭藉一条腿也能勉强站立行走。 “皇上神机妙算,料到我会来。” “准备用解药跟朕谈什么条件?说来听听,兴许朕能答应。” “我的条件很简单,要一道圣旨,圣旨的内容由妍儿来定。皇上若是肯写,那么,解药我会在一年之后给你。而这一年之内,朝堂的事都将由皇后娘娘主宰,至于一年后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将皇权从皇后手中光明正大地拿回去,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今日妍儿也在场,她可作证。” “恩,你的条件听起来是挺简单。你先告诉朕,如果得不到解药,朕还能活多久,最后又会是怎么个死法?” “将养得好,能活个两三年,将养得不好,一年就能送你下地狱。死法的话,五脏六腑衰竭至糜烂,全身筋脉尽断,皮肤撕裂犹如万箭穿心。恩,大抵是这样。” “金楠。”夏悠妍听完金楠的描述后打了个哆嗦。 “别怕,我不是在给他换取解药的机会么。”金楠安抚性地说了一句,接着看向夏正逸。 “成交。圣旨朕今日就可以写。” “甚好。” “慢着,你跟朕的条件谈完了,但朕也有一个条件要跟你谈。” “皇上已是强弩之末。” “平宁你先出去,这个条件,朕得单独跟羽贵人谈。放心,朕就只说几句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公主先迴避吧,只需一盏茶的时间,你便进来。” “好,就一盏茶。”夏悠妍恳切地望向夏正逸,“父皇,儿臣希望父皇能好好地将养身体,能看到儿臣明年的大婚之日。”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两人,金楠靠坐在太妃椅上:“皇上,一盏茶的时间不太长。” 夏正逸也不说话,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当着金楠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碗丢进茶水中,然后端了茶水走进金楠:“你说你给朕下的是无名□□,所以没人能解。可朕这颗,却是大名鼎鼎的天下奇毒之首‘莫回’,莫回莫回,同样是无解。” 金楠嗤笑一声道:“皇上想逼我喝下这杯□□?” “不是逼。”夏正逸摇摇头,玩味地说,“朕瞧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一定就能比朕活得长久。” “活不活得久,也不需要皇上的□□。” “你用解药换朕的一道圣旨,朕用这□□换一个有关皇后的秘密如何?” “呵,能有什么秘密。” “朕能拿出来与你做交换的秘密,定然是够分量的。这个秘密关系到子睿的生死,也关系到皇后和平宁一生的安宁与痛苦,并且,天底下现目前只有朕一人知道这个秘密。” “巧了,来这里的路上,我才答应了要告诉公主一个秘密。” “身在皇家,总得有些只帝王才能得知的机密。朕以夏氏一族先祖们的神灵起誓,如果朕带着这个秘密入土,必叫焉羽悠然痛苦一生。” “是不是我喝了这□□,你就……” “不错,如果你喝了这杯□□,朕会在一年之后将这个秘密告诉皇后。同样的,朕也敢以夏氏一族先祖们的神灵起誓。” “毒死了我,你的解药不想要了?” “解药和□□一码归一码。不是说了吗?我死,夏子睿也活不了。你可以把解药交给平宁保管。” “我把解药给了妍儿,你更好软硬兼施对吧。” “少跟朕废话。” “不就是一杯□□嘛,还是一杯相当珍贵的□□,我喝就是。”金楠可是对□□免疫的啊。 爽快的喝下一整杯有毒的茶水,金楠将茶杯摔在地上,声音把夏悠妍和杜梨引了进来。只听金楠虚弱说道:“妍儿记得问你父皇要圣旨,我,我这次可能要睡很久,很久了。” 奇毒之首可不是浪得虚名,金楠痛苦地抓着夏悠妍的胳膊,脸色和唇色都开始泛黑。夏正逸也说话算话,当即拟了圣旨盖了印扔给杜梨。 第109页 “她中的是天下至毒,莫回。妍儿别怪朕心狠,要怪就怪你母后逼得太紧。拿着圣旨带她走吧,莫回不会这么快就要了她的命,起码还能痛苦上十来天。她和你母后让朕痛苦,朕也能让她们更痛苦。” “父皇,儿臣本来不想恨你。”言下之意,在他使手段让金楠喝下□□后,她恨他。 夏正逸看着夏悠妍抱了金楠快速离去,称心快意地大笑几声,然后唤了涂总管扶自己去见皇后和众大臣。他得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焉羽悠然,想看看她痛苦的表情。 得知皇上回了宫,景妃带着夏子昭冲出宫殿,过于急切的她哪里还能注意到侍卫们根本就没准备阻拦。 焉羽悠然才刚吩咐了人去封锁城门,并命齐桓带兵前去突袭蔚家养在城外的大批暗卫,齐衡则去通知葛远山带人查封蔚家。景妃巧不巧地和夏正逸几乎同时到达大殿,景妃还未扑到夏正逸身边就被绊倒,一边大喊着要皇上为他们母子做主,一边控诉皇后在宫中的谋逆之举。 “皇上快救救臣妾,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皇后为了剷除异己,栽赃陷害臣妾,臣妾是冤枉的啊,皇上明察秋毫,救救臣妾和昭儿……” “说谎,说谎,骗子。”小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盘旋在大殿门口,“太子,太子,我要做太子,夏子昭,太子……”这些话是早在南巡之前,金楠教小黑说的,目的就是利用众人一定程度上的封建迷信,给景妃母子再冠上一个夺嫡的罪名。 在场许多人都知道这只小黑鸟是五殿下养的飞鸟,不等夏正逸开口,焉羽悠然就将景妃勾结蔚围琛多次行刺皇后和公主的人证物证统统摆上了台面:“行刺本宫和公主,其罪当诛。今日再加上一条夺嫡之罪,蔚良景,你还指望谁来救你?你还不知道吧,蔚围琛在路上就已经被本宫拿下,并以犯人游街的特殊待遇进了溧阳城。怎么,你不想一家人有难同当?” 景妃见事情败露,连皇上都只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狡辩还有何用? 放弃挣扎不再“疯言疯语”,景妃拉着夏子昭不住地往地上磕头求饶道:“求皇上皇后开恩放过昭儿,昭儿年幼,他是无辜的。求皇上看在昭儿是皇室血脉的份上,放过他吧。” 夏正逸对景妃不能说毫无情意,挺了胸膛对焉羽悠然说道:“皇后在此处大动干戈,不如回去看看你的小情人。” 在两方超强气场的震慑下,臣子们大气不敢出,全都跪在地上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去胡思乱想皇上说的“皇后的小情人”是什么意思。只听得焉羽悠然无比冰冷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朕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要来见朕,又跟朕谈了条件,然后乖乖喝下了奇毒‘莫回’而已。” “莫回,奇毒之首的莫回?” “不错。没想到皇后久居宫中,对毒/药也有认识。” “娘娘,圣旨……” “刑察院李铮听令,斩蔚围琛和其嫡系亲眷,所有财产抄家充公。其余相关人等,男的一律发配边疆,女的充当军妓,景妃赐毒酒一杯,五皇子夏子昭随齐将军进驻军营,无召不得回宫。” 此时此刻焉羽悠然的杀伐决断令在场所有人闻风丧胆,待她走后,赶来送圣旨的杜梨才将圣旨上的内容宣读了一遍。于是,懿旨也成了圣旨。 第68章 大限将至 “母后。”夏悠妍自知犯了大错,脸上挂着未干的泪滴跪在金楠榻前。 “平宁公主对她的爱,就是把她往死里送吗?枉本宫如此信你,但你的所作所为真让本宫寒心。你还有脸跪在这里请罪?滚回你的公主府。木棉,将平宁公主撵出去。” “母后……” “带上结香一起滚,本宫不想看到你。” “公主殿下,娘娘正在气头上,你就先起来回去吧。”木棉使出浑身力气把夏悠妍拉起来。 这边好不容易劝了公主殿下和结香出宫回府,转眼又见杜梨跪在寝殿外。木棉扶额,只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杜梨,你跪在这里这又是做什么?” 杜梨动也不动道:“负荆请罪。金楠中毒一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太医来了,你快起来,别挡了道。” “木棉,你不懂,金楠她,再来十个二十个太医也是回天乏术。她的身体太糟糕了,本来就命不久矣,又中了剧毒……” “住口。” “娘娘,杜梨有罪,请娘娘责罚吧。”杜梨磕头不起。 “你是有罪,要跪就跪远一点,别再本宫寝殿外碍眼。”焉羽悠然如何不知杜梨说的那番话句句属实,可自己就是不想听不想管那个事实,“木棉,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来,日夜待命。” 二十几名太医轮流为金楠诊脉,每一个都面露难色,每一个都摇头不语。焉羽悠然说了,如果没有解救之法,她也不想听什么搪塞之词。 夜里,焉羽悠然坐在床沿悲戚地握住金楠的双手,金楠脸上原本白皙的肤色已被中毒后的乌黑所取代:“金楠,你说溧阳城的一切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你做到了。你起来看啊,看一眼你为我争来的至尊荣耀。”可回应她的是暴雨前夕大风颳过窗棂的呜咽声。 木棉送了两次膳食,都被焉羽悠然置之不理,其实她能体会娘娘的心,因为她自己也很难受。 “杜梨,金楠她真的好不了了吗?” “迄今为止中了‘莫回’的人,无一生还。”杜梨还跪着。 第二日,夏正逸从涂总管口中了解到自己南巡期间皇宫和溧阳城内所发生的几桩大事件,越想越觉得耻辱,越想越不甘心,一瘸一拐大动肝火来到仪宣殿。 “她喝的□□是朕赐的,虽说是举世闻名的奇毒,但也不一定就没有解药。” “你有解药?”焉羽悠然将信将疑。 “皇后低声下气伺候好朕,就知道朕有没有解药了。”为报復焉羽悠然,意图粗鲁残暴地□□她的身体解恨。 “休想。” “焉羽悠然,你宁可跟一个女子苟且都不曾对朕上过心,现在她死了,你还要为她守身如玉不成?” “皇上龙体抱恙,当心毒发。” “你以为她给朕下的毒,就能成为你的最后屏障?” “皇上神通广大,尽管招纳天下奇士,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让你多活几十年。” “说,她是不是把解药给你了?解药在哪里?”夏正逸掐住焉羽悠然的脖子,“又或者,让朕当着她的面和你云雨一番,你才肯乖乖说出解毒的法子。皇后以为哪个选项比较合适?” “生无可恋,死亦何惧?大不了黄泉路上我陪她一起走。那时,我会和她走慢些,大概不出一年便能等到皇上。” 第110页 “你!”夏正逸大发雷霆狠狠地甩了焉羽悠然一个耳光,然后粗鲁地撕扯她的衣服并吻向她的脸侧,“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反抗,皇后不是很想给朕生孩子吗?” “皇上得到的不过是一具美丽的躯壳。”如果没有金楠在,焉羽悠然会放弃做徒劳无功的挣扎,万一夏正逸真的有解药呢?可金楠就在床上,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糟践了金楠那么拼命爱着的自己…… “走到今天,朕与皇后之间也再无摒弃前嫌、重修旧好的可能,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皇后听了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朕,早在多年前就身患隐疾无法再有子嗣,那之前承诺皇后生下孩儿便许你与朕并立朝堂的圣旨,不过是虚设,永远不可能实现,永远!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不,不会的……”焉羽悠然悲痛欲绝,拔簪抵在脖颈处,“你若执意□□,也只能是尸体。” “皇后当真不想要解药?” “皇上若真有解药,怕是一开始就该挑明了。” “呵,皇后还真是出奇的冷静。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不出十日,她便会穿肠而死,朕就是要让她一次性把朕未来一年的痛苦尝尽,也让皇后尝尝亲眼目睹心爱之人毒发而亡的钻心之痛。” 以死逼走夏正逸,焉羽悠然颓然倒地。经歷这么多委屈磨难,都是她自作自受。 金楠,你起来啊! 你这么一睡了之,于心何忍?你不是爱我吗?不是想要我吗? 如今,你都不想了吗?可我想啊。 你怎么可以闯进我的心里,又潇洒地说放就放。 金楠,我爱你啊,这在河谷村就该对你说的三个字你也不想听了吗?你起来,我说给你听可好? 杜梨听到寝殿内传来焉羽悠然悲天动地的大笑声,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被木棉阻止:“娘娘不会想看到旁人的。看皇上的样子,娘娘应当无事,我们,还是在外面吧。” 第三日,夏正逸昭告天下立夏子灏为太子,入主皇储的长干殿。 夏悠妍接连几日都雷打不动地入宫求见焉羽悠然,均被拒,无一例外。第四日、第五日,她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大门紧闭的仪宣殿了。 金楠昏迷不醒的第六日傍晚,老道士终于现身了。他心急火燎地来到公主府的大门前,见到钱一:“劳烦通传一下,就说金楠的老师求见平宁公主。金楠生命垂危,老朽或许有办法一试。” 钱一将老道士的话转述给陆莲,陆莲当即敲响夏悠妍的房门:“公主殿下,金楠有救了。” 迟迟不见房内动静,陆莲心急如焚直接推门进去,唯恐夏悠妍做什么傻事。要知道,自公主被皇后娘娘赶出仪宣殿,公主已经没日没夜的饮酒数十坛了。 金楠为母后喝下□□,夏悠妍痛心入骨。那可是举世闻名的奇毒之首,是没有解药,也无人能在中毒之后还能生还的呀!更悲哀的是,金楠了无生机地躺在仪宣殿,她夏悠妍连守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你爱的是母后,你愿意为她而死,所以只要有母后一个陪你最后一程就够了,是不是?我算什么呢?于你而言不过是多余的吧。 “公主,公主殿下!”陆莲推晃夏悠妍唤道。 “恩,唔,上酒,我还要喝酒,给我酒,我要酒……”夏悠妍神志不清地嘟嚷。 “公主殿下,金楠有救了!” “什,什么有救了?陆莲,你是陆莲吗?”夏悠妍半眯着眼。 “公主没听错,奴婢说得是金楠有救了。大门外有一个老道士自称是金楠的老师,说他算到了金楠正在经歷一场大劫,特地赶来施救,说不定能化解危机呀。” “金楠有救了?”夏悠妍一个机灵,一扫刚才的萎靡不振,神采奕奕地站起身来抓住陆莲的肩膀。 “奴婢不敢欺瞒公主,公主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快,快带路。” 见过老道士后,夏悠妍大喜过望,一刻不停地亲自领了老道士入宫。 仪宣殿内,焉羽悠然手中拿着书册一脸倦容地坐在床前,那原本专属于她的凤榻上躺着另外一个面色乌青的女子,这一躺,就是整整六日。 阿羽,金楠此生“喜你为疾,药石无医”,为此,死也甘愿。 这是金楠不久前在悬崖上从萧然那里学到的一句话,也是金楠在客栈的某个夜里清醒着对焉羽悠然说的最后一句话。药石无医,药石无医,可这也是六日来太医对焉羽悠然说得最多的四个字,俨然已成为她的梦魇。 他们都说,羽贵人已经死了。那若有若无的脉搏,不过是一种苟延残喘的痛苦。皇后娘娘若是怜惜贵人,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亲手送她上路,助她解脱?焉羽悠然勃然大怒。而那名谏言的太医,当下已先一步沉于黄土。从金楠倒下的那一刻,从夏正逸告知她不能孕育子嗣的真相起,她就再无仁慈之心了。 “以往都是你念书给我听,这下好了,你总算能够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让我为你念些更有文学素养的书吧。你要是不爱听,就告诉我,我换一本你喜爱的……” “娘娘,娘娘,公主来了,还带了一个老道士,说是金楠的老师,您看……”木棉进了内殿。 “快宣。他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老道士就是当日助焉羽悠然驱除疫病的医者,也只有焉羽悠然一人知晓他和金楠的关系。他说过无人能寻到他,包括金楠,除非是他自愿现身。 屏退所有人,老道士施法唤醒了金楠的神识:“金楠,你当日固执己见我就警告过你,大限将至。” 金楠浑身动弹不得,嘴唇蠕动,瞭然于心道:“恩,我知道自己滥用灵力掀起腥风血雨必然要遭受天罚,死路一条。为她而死,我死而无憾。只是老师傅,可否再应我最后一个心愿?” 老道士喟然长嘆:“你说吧,但凡老朽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金楠缓缓说:“再给我三天的时间和她好好道别。而后,请老师傅带我走,还有,等我死后别让她看到我的真身。我怕,吓到她。” 有那么一刻,老道士很想再为金楠做点什么,不是为了报答那份久远的恩情,单纯只是为了这只情根深种,可以为了爱不计得失付出所有的小狐儿。但他没有那个颠倒干坤的能耐,更没有权力篡改金楠的命运,否则,他将面临的严重惩罚也是不可估量的。 要知道,他能因金楠这个缘由在凡间走上好几回,完全是得了那人的默许,在他的掌控之内。 那个人是千万忤逆不得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金楠,更不会酿下这一场不了了之的悲惨闹剧。纵使老道士有心,也只能喟然长嘆:“好,我就冒险再给你三日。” 老道士拼力安抚了金楠体内那股不安分的力量,将金楠身上那令人寒心酸鼻的伤痕抹掉,又把自己将近一半的修为渡给金楠的真身,护她三日无恙:“你长期服用金楠果,足以抵御普通□□,但‘莫回’药力惊人,在你体内长驱直入,已深入骨髓。如果你没有遭受天罚,身体底子好的话,没准假以时日还能将毒素逐渐逼出体外,痊癒都不在话下。可你也知道你的身体,神仙难救。金楠,这真的是老朽最后一次帮你了。” 第111页 第69章 孽缘一场 “金楠她,如何?”焉羽悠然满怀希冀地问道。 “老朽尽力了。”老道士出来看到忧虑成疾的焉羽悠然,摇头嘆息,“她为你逆天而行,天地不容。三日后我来接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逆天而行,天地不容。焉羽悠然倒退几步,靠杜梨的搀扶才稳住身子,不至于瘫倒。 老道士看了看焉羽悠然,又看了看夏悠妍,心里竟也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性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孽缘一场,不得善终。何苦,何苦呀!” “孽缘吗?是啊,我和她同为女子,还是个育有儿女的有夫之妇,连感情都由不得自己,不是孽缘是什么?” “娘娘,金楠,金楠她好像醒了,您……”木棉由内殿出来。 “当真?” “娘娘快些进去吧,金楠她一醒来就在找您。”木棉一出来就听到焉羽悠然在伤怀,侧身让路,还顺道截住了夏悠妍的步伐。 “姑姑!为什么我就不能进去看看她?只一眼,我只看一眼好不好?” “金楠最想见的是谁,公主心里很清楚,为何还要自欺欺人?你母后对金楠的情意你也看到了,金楠时日不多,就让她们二人多些独处的时间吧。她要想见你,自然会见的。” “姑姑,眼下都什么情形了,你以为我还能如何?” 焉羽悠然几乎要喜极而泣落下眼泪,实际上她也确实落泪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近,生怕木棉说的金楠醒过来是在骗她。 金楠十分艰难地翻了个身,偏着脑袋看向门帘处,涩着声音轻唤:“阿羽,是你吗?” 我不想叫你姐姐,阿羽,我以后唤你阿羽行吗?只有我一个这么唤你,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阿羽。阿羽,你还会是我的阿羽吗?我的阿羽终究不肯要我…… 从前的那些蜜语甜言和百念皆灰的诀别词一遍遍迴荡在焉羽悠然的耳边,她仰面,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眼泪这种东西和情爱一样不受控制。她的色厉内荏,一直以来都只为金楠一个人展现。罢了,又不是没在她面前哭过软弱过,怕什么呢,她也不会笑话。 “是我,你终于醒了。”焉羽悠然刚一坐下,金楠就急急地靠了过来,一脸享受地埋首在她怀中。 “夏正逸为难你和妍儿没?” “一醒来就想着你的妍儿,她此时就在殿外,我去叫她进来?” “不要,我只要你,只要我的阿羽。”金楠憋屈地在焉羽悠然怀中蹭了蹭,有气无力地环住心爱之人的腰肢,“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欺负我么?” “金楠,只要你好好的,我便再也不弃你,日日陪着你。”滚烫的泪水掉落到金楠的脖颈间。 焉羽悠然的泪水灼伤了金楠的身心,她想应的,可她哪里还有应的资本?三天,她向老道士借来的最后三天,已是上天对她莫大的开恩。忽略掉由热转凉的眼泪,金楠抬起脸来,本想撒撒娇让焉羽悠然亲吻自己的脸,可在对上那双含情脉脉的明眸时,她又贪心地主动凑了上去。 在这段你退我进、你避我追的感情里,主动的那个,不从来都是自己吗?娇嗔道:“阿羽你低头好不好,我亲不到。” 带着宠溺的柔情,焉羽悠然正欲低头送上自己的红唇,金楠却蓦地伸手抚上她的颈间,那里有还未散去的掐痕以及簪子的刺痕。金楠泪眼朦胧:“他还是伤了你,他竟然敢伤你。” 焉羽悠然听着金楠的哭腔,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挑起她的下巴一吻封唇。 周围很安静,可两人的心跳声和唿吸声很凌乱。虽然焉羽悠然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和自持,但也还没到忘乎所以的时候。她想极尽温柔地爱护金楠,因为金楠是她的心她的情,而自己又何止是金楠的心和情,自己是她的全部啊。 从焉羽悠然看到马车上那个毫无生气可言的金楠起,她就感觉得到金楠的生命失去了鲜活的气息。 金楠,究竟是我伤你太深,还是你对我太绝望,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不留一丝活下去的余地的极端方式来助我掌权?金楠,你回来了是不是?你还愿意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是不是?你的阿羽不会再让你失望。 “唔,阿羽,我快喘不过气了。”一觉起来,焉羽悠然的热情将金楠彻底融化,浑身本就虚乏得厉害,再被焉羽悠然的深吻给刺激,这体力还真跟不上了。 “金楠,别留我一个人。”焉羽悠然抱着金楠诉出衷肠。 “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即使,我有什么不测,我的心也会永永远远地守候在阿羽身旁。” “不止如此,你的身你的心,我都要了。” “好,你都要了。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给你,统统都给你。”金楠感觉力不从心,“阿羽,我困了,你躺下陪我睡会儿吧,我想抱着你睡。好久没有抱过你了,也好久,好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因为我也是想你的。”焉羽悠然疼惜地亲吻金楠额头,抱着她一起躺好,“傻丫头,累了就别说话了,我在这儿不走,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恩,阿羽真好。” 躺下后,焉羽悠然执起金楠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因为你醒了,所以它也活过来了。” 金楠哪里听过焉羽悠然这般情真意切的情话,顿时觉得掌心所在的位置微微发烫,那热烈的温度和心脏跳动的节奏,从掌心传递到了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窝在焉羽悠然怀中的金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嗅着熟悉而迷恋的馨香,眼泪也一滴一滴止不住地滚落。 阿羽,你的柔情和承诺都给得太晚了。你可知我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追逐你,更没有充足的岁月来伴你终老,我们,已走到了尽头。幸而这个尽头不算太差,你我也未陌路天涯。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焉羽悠然在卯时醒来,怀里真切的体温和触感让她心满意足,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了。金楠的肌肤也恢復了正常,脸颊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怜惜地亲吻了好几下金楠光滑温热的额头,不舍地松开,起身下地。 木棉早早的候在殿外:“今日的早朝,娘娘还去吗?” “不去了。若有急事,坤王自会来仪宣殿告知本宫。你先伺候本宫梳洗,然后去把张太医唤来,再吩咐膳房做几条清蒸鱼和补血益气的粥食,金楠的口味,你是知道的。” “是,娘娘。” 张太医一连好几天都没合过眼了,不只是他,准确来说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没了日夜之分。 来仪宣殿的路上,张崎犹疑地问道:“娘娘还是不死心吗?” 木棉喝止道:“张太医话不可乱说。” “是是,是老臣失言。” 第112页 “金楠姑娘昨夜已经醒了,娘娘召见你,应该也是让你再给她把把脉。切记,称唿上要格外注意,唤金楠姑娘,别记岔了。” “老臣记下了。不过,若把脉的结果还是同之前如出一辙呢?” “那就跟之前一样别说话。”仪宣殿大门处,木棉语重心长地说道,“奴婢不管你们是怎么揣测娘娘和金楠姑娘之间的关系,等下进去后,多余的废话一句都不要说。” 寝殿内,睡饱了的金楠一睁眼没见到焉羽悠然,慌慌张张下了床唤着“阿羽”,她想把仅剩的时间都跟焉羽悠然在一起。而睡了这几个时辰,基本上算是缓过来了,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焉羽悠然一进来,就被金楠牢牢锁在怀中。 回抱住迎面而来的傻丫头,焉羽悠然露出一个难能可贵的纯洁无瑕的笑容:“躺了那么多天都未进食,一定饿了吧?我吩咐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鱼。” “阿羽,我最爱吃的明明不是鱼。”金楠像只小猫一般用额头蹭着焉羽悠然的脸。 “那是什么?” “我最爱吃,”金楠拖长了语调,忽地张嘴含住焉羽悠然的耳垂,“你。” 意料之外的,焉羽悠然没有因为金楠轻浮的话语而生气,更没有推开她,反而偏过头去吻住金楠正在点火的朱唇皓齿。 两人正吻得火热,木棉的声音在珠帘外响起:“娘娘,张太医来了。” 金楠犹如受惊的兔子,有些害怕的看着焉羽悠然,随后低垂着头抵在焉羽悠然的肩上:“我不需要太医给我把脉,阿羽,我不需要,你让他走。”阿羽,没用的,你让再多太医给我诊治都是没用的啊。 “好,我让他走,让他走。”焉羽悠然搂紧金楠,双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木棉,送张太医走。” 一起用完早膳,刑察院李铮就来仪宣殿回禀蔚家查封一案:“娘娘,蔚永和逃跑了,但他的妻儿都受到了相应刑罚。据可靠消息,蔚永和极有可能逃去了辽戎,而且,蔚怀江也逃了。” 焉羽悠然的心思都在金楠那里,实在分不出别的精力来管朝堂的事:“这些事都找皇上和坤王处理,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来烦本宫。” 草草应付了李铮,焉羽悠然心情烦闷。得之不易的权利到手了,可自己却似乎并没有那么如饥似渴。是什么时候起,自己所执着的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是从自己对金楠动心动情那一刻开始的吧。动心了便是动心了,无关在一起或分开的时日长短,饶是自己再怎么伪装和掩饰,金楠都已经扎根在自己心底深处,成为了割捨不掉的生命的一部分。 是啊,从自己被金楠所救那日起,她为自己规划过的未来就在一步步偏离正轨。大概是从未有人像金楠那样对自己不计回报不计后果的付出,从未有人像金楠那样被自己伤了弃了无数回还能不改初心。 金楠不但霸占了自己的孤冷已久的心,还标记了自己不沾□□的身体。 焉羽悠然不是没有后悔过,但世间不存在假设一说。于是,所有的都是命中注定,所有的都是最好的安排。金楠为了自己奋不顾身,自己是不是也该为她毫无保留一回? 第70章 我都给你 金楠醒来的第一日,焉羽悠然见过李铮后,进到内殿发现金楠又睡下了。霎时间,像是有一盆刚从冰块化开的冷水准确无误的泼在了自己身上,那冰冷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从心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不,那不单单是冷,而是惧怕。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焉羽悠然的步伐乱得不成样,待触及金楠的脸才放下心来。金楠的面色已经不似昨夜那般苍白,但也没有多少血色,这张脸即便在如此毫无生气的时候也有着动人心弦的美。呵呵,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她性命无忧,哪怕是这一世都只能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了,自己也不会舍下她。 趁金楠小睡的空档,焉羽悠然命人在小园子里搭建了一个鞦韆。 “阿羽,政务处理好了?怎么不叫醒我。” “你身体尚未復原,需要多休息。反正不管你睡着或醒着,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焉羽悠然亲昵地颳了下金楠的鼻樑,这个熟悉的动作令金楠悸动不已。 “我一定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阿羽才会属于我一个人。”金楠抓住焉羽悠然的手心吻了吻。 “想不想出去走走?” “想。” “随我来。” 金楠看到园子里凭空出现的鞦韆,感动地黏着焉羽悠然说道:“我以为你都忘了那些时光。” 焉羽悠然拉着金楠走进鞦韆:“捨不得忘。” “阿羽你快上去坐好。”像多年前在河谷村那般,金楠把鞦韆推得高高的,然后跳上去搂着焉羽悠然。唯独有差别的是,以前是焉羽悠然依偎在金楠怀里,现在是换成了金楠。 “那时我说,我没有心,事实证明是我错了。”焉羽悠然将下颚搁在金楠的头顶,“金楠,我也是有心的,心里还住了一个傻丫头。那个傻丫头呀,有时候傻傻的呆呆的,说话语无伦次没头没脑,却句句直抵我的心窝;有时候还狂妄自大无赖耍混,一腔热血做着自以为是对的蠢事,可她做的所有蠢事却都是为了我。金楠,以后再有蠢事,让我来做。” “胡说,我的阿羽怎么会做蠢事,我不要你做蠢事。阿羽,那个傻丫头想问问,她做了那么多病民蛊国的蠢事,你可会怨她怪她?” “不怨,不怪。” “恩,那便好。” 夜里,焉羽悠然哄睡了金楠,自己却悄悄起身,拿出了事先备好的匕首。 金楠,你将我刻在心上的痛和快乐,我也愿意为你尝试。这具身体曾经骯脏过,但愿还能洗净污浊,还能得你抚爱。今生情难绝,以羽之躯,刻楠之名。 金楠醒来的第二日,焉羽悠然忍着胸口的不适带她出宫游玩:“看上什么,想吃就吃,想买就买。” “阿羽,那我要是想把这整条街都买下,你给不给?” “莫说是一条街,你若想要,整座城我都可以给你。”着了男装的焉羽悠然片刻不离手地牵着翩若惊鸿的金楠小美人儿。 一路走走停停吃喝玩乐,金楠觉得这一天的快乐比前几年加起来的快乐还要多。黄昏时分两人走近一家人声鼎沸的酒楼,只因这家店里的鱼酱菌菇煲远近闻名,焉羽悠然便想带金楠来大快朵颐。 金楠悠闲自在地双手托着腮,什么都不用管,焉羽悠然就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看着我作甚?” “喜欢,我喜欢看你。” “好,给你看一辈子。”为金楠和自己分别斟了茶,“喝点水漱漱口。” “原来阿羽也有贤妻良母的一面。”金楠咕噜咕噜喝了水,才想起焉羽悠然是让自己漱口来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把杯子递过去,“我,我还要一杯。” 第113页 “本店招牌菜,鱼酱菌菇煲来咯,公子姑娘先品尝着,其他菜稍后就上。”来上菜的少年店小二不经意瞥向金楠,这一看就失了魂。 “咳,这位小二哥,本姑娘好看吗?”金楠揶揄道。 “啊?好看,好看,姑娘是小的看过最好看的姑娘,对面这位公子也生得好看。”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 “那你说,我和这位公子是否般配?” “般配,般配,依小的看来,再没有别的人能配上你们二位了。”店小二的话让金楠和焉羽悠然都心情愉悦,焉羽悠然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谢谢公子打赏,慢用,慢用。” “阿羽,我开动啦。” “慢点吃,别噎着。”焉羽悠然夹了一块鱼肉,沾了酱汁放进金楠的碗中,“好吃吗?” “恩,比御膳房做的还要美味。” “爱吃的话,我以后常带你来,或者,把这里的厨子绑回宫里,只做给你一个人吃。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不用。”金楠手上动作一顿,“美食是要大家一起品尝才好。”阿羽,你明明也知道我们没有以后了,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来惹我难过呢?你我的分别,是没人能改变的命运。 “公子,公主在楼下站了很久了。”杜梨走上前来出声道。 “是妍儿吗?在哪里?”金楠一边问道,一边把脑袋伸出窗外,果然看到了夏悠妍如雕像般立在酒楼大门口处,也正在望向窗口这边。 “是谁告诉她我们要出来的?”焉羽悠然余怒未消,一直不准许夏悠妍踏入仪宣殿半步。 “阿羽,我想见见妍儿,就说几句话好不好?” “杜梨,让她上来。” “不用,我下去见她就好。”金楠将手覆在焉羽悠然手上,“别怪妍儿了。” “你自己说的只同她讲几句话,等会儿我下去你就得跟我走,不可再与她拖泥带水。”自打这次接了金楠回宫,焉羽悠然对她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愈发强烈。 “恩,我只会跟你走,也只会跟你如胶似漆。”金楠轻声在焉羽悠然耳边说道,然后小跑着下了楼。 “金楠,你真的好了,你没事了?” “妍儿,难为你了,是我连累了你被你母后骂。” “我挨几句骂无所谓。” “呵呵,别看你母后平日里板着一张写了生人勿近的脸,其实呀,你母后小气得很。”金楠说着还往门里望了望,生怕焉羽悠然这么快就下来。 “是不是真的没事了?”夏悠妍伸出手想去拉金楠的手,却被躲开。 “妍儿,那日我说要告你一个秘密,并非是我编造出来的权宜之计。还记得我们在烟雨阁初识的场景吧,你问我认不认得那棵大树,我当时骗了你,说不认得。今天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那棵树,叫做金楠树,而金楠果一年只结一颗,对常人而言,可解百毒。” “金楠果,就是你说的唯一的一颗解药?” “是。” “为什么要告诉我?就不怕……” “他对不起你母后,也对不起你弟弟,可他最对得起的却是你。妍儿,山上那棵金楠树还能存活多久是我无法预知的,但我手中还有另外一颗风干的金楠果,而这颗,我会交给你母后。” “金楠。” “说完了吗?该走了。” 夏悠妍和焉羽悠然几乎同时说道,金楠只好象徵性地拍了拍夏悠妍的肩:“帮我照顾好结香那个丫头,她要是不习惯公主府就送她回酒楼吧。” 焉羽悠然全然不顾夏悠妍的想法,朝金楠摊开自己的掌心,等着她乖乖把手放进来。 某人不负焉羽悠然所望,乖顺地把手递了过去。夏悠妍沮丧地移开视线,母后对金楠的在乎程度哪里还容得下自己对她心存不该有的念想。我喜欢的不是这样风情万种的金楠,我喜欢的,是那个能和自己拌嘴嬉闹,霸道起来连我的公主身份都可以弃之不顾,对我颐指气使的骄傲的金楠。 金楠,就像你说的,你喜欢骄傲的我。而你可知,我偏爱的也是骄傲的你啊。结论就是,你不是我的良人,我也不是你的。 你的良人是我母后,你的爱人也是她,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我不傻也不瞎,在母后面前的你才会眉欢眼笑,弯弯的嘴角和眼角,就连颤动着的每一根睫毛都昭示着你对母后胜于言表的心意。 母后,金楠,妍儿祝你们幸福,一定要幸福。我,也该收收心等待属于我的幸福了。看着金楠和焉羽悠然逐渐远去,夏悠妍在身后默默祝福道。 “阿羽我还不想回宫,你看这夕阳多美,我们再去看看夕阳与晚霞好不好?”临近宫门,金楠撒娇道。 “除了赏晚霞风光还想做什么?一併说来。”焉羽悠然宠溺道。夕阳的余晖洒向大地,整座城都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而这金纱也落在了金楠的脸庞,胭脂红的脸上透出几分娇羞。 “骑马。”金楠灿烂的笑道。 “好,我们去骑马。” 没过多久,杜梨就牵了两匹骏马过来,径直问金楠道:“这两匹都是兵察院养出来的一等一的好马,一黑一白强壮非凡,你选一个。” 金楠一眼相中白色那匹,指着它对焉羽悠然说:“阿羽,白色马儿怎么样?” 焉羽悠然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离开金楠,只点点头:“你喜欢就好。”忽而又恶作剧似的贴近金楠耳边吐气如兰道,“可我不会骑马怎么办?跟你共乘也行,但我今日着了男装,不能坐于你身前。” 长久以来都是自己追着焉羽悠然讨要她零星半点的爱意,这两日对着言行举止都仿若换了个人的阿羽,金楠有些招架不过来。高兴归高兴,但溢出来的却是悲伤。 金楠扶着焉羽悠然上了马,自己则坐在前面。 焉羽悠然双手穿过金楠的腰间,覆在她抓着缰绳的手背上:“在想什么?怕我愚钝学不来驭马?” “我在想,这是我们第一次共骑。”也是最后一次,金楠在心中补充道。 “第一次”这个词如一粒石子撞进焉羽悠然微盪着涟漪的心海,紧了紧环在金楠腰上的胳膊说道:“还记得在河谷村背我时说的话吗?成千上万,不可食言。” 记忆飘到了遥远的河谷村…… 想来,那也是离别前夕,是在去芍药花海的途中,金楠蒙住了焉羽悠然的眼睛,担心脚下路不好走,便将她背了起来:“嗯,比抱起来轻松多了。阿羽,除了我,还有别人这样背过你吗?” 焉羽悠然被金楠的举动吓到,不过在金楠的背上却是格外安心:“只有你如此胆大妄为。” “只有我,只有我。”金楠重复说着这意义非凡的三个字,洋洋得意道,“阿羽,我会在你漫长的生命中烙下成千上万个只有我,我会成为你生命中最特别最温暖的的存在。” 第114页 第71章 她她情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山河远处如镶金边的落日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赏完了如画江山和绚丽多彩的晚霞风光,返程路上,焉羽悠然已对驭马术有所领悟,金楠则放松身子靠在背后之人柔软的怀抱中汲取独属于焉羽悠然的香气:“阿羽的父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何以阿羽不会一点武功,也不会骑马呢?” “非是我不学,是有人不想我会。”焉羽悠然说的有人,自然是夏正逸。 “所以早在你小的时候,他就忌惮你父亲了。” “金楠。” “恩?阿羽要说什么?” “我想说,等一切尘埃落定,我陪你远走高飞,我们去草原策马,去江边垂钓,去大漠逐夕阳,去山谷闻花香,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听到焉羽悠然郑重给出的承诺,金楠的心犹如被巨石碾过一般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更疼得她求生不得:“阿羽,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兜兜转转总是惊人的相似?我想带你走的时候,你走不得也走不了,你想带我走的时候,只可惜,我也走不了了。” 焉羽悠然身子一僵,哀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杜梨高喊:“娘娘小心,骑马快走。” “杜梨,行刺者杀无赦。” “是,娘娘。葛远山马上就会赶到,奴婢掩护您和金楠先走,别回头。” “是蔚家的余孽吗?对不起阿羽,怪我太任性。” “正好将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驾!”身为将门之女,焉羽悠然骨子里还是有股英气和韧劲儿的,“你只管坐好,杜梨和兵察院会解决掉那些残兵败将,不足为惧。” 一路飞奔至城门口,焉羽悠然才下了马:“你别下来,累了一天了,我只是不太适应这么剧烈的运动。” 金楠受宠若惊:“你身份尊贵,怎么能为我牵马?若是传了出去,朝堂那些迂腐的老顽固会上奏弹劾你的,影响太不好了。肯定还会,还会骂我……” 焉羽悠然轻笑出声道:“骂你什么?红颜祸水?” “是啊是啊,骂我红颜祸水,还会骂我伤风败俗不知羞耻,勾引他们的皇后娘娘,罪名可大了。” “你怕?” “我怕,怕你苦心经营的权势毁于一旦。” “可是,我不怕了。” 回到宫里已到了掌灯时辰,金楠趁杜梨向焉羽悠然回禀遇刺一事的来龙去脉时,偷偷沐浴更了衣,可不能再让阿羽屈尊降贵为自己沐浴亲力亲为了。 “顺着这条线摸下去,找到与蔚家还有瓜葛的人,交给坤王和李铮去查办。” “娘娘准备扶持坤王?可六殿下已位居太子之位,坤往这边怕是没那个魄力担当重任,娘娘何不将六殿下收为己用?奴婢看那六殿下对娘娘毕恭毕敬甚是尊崇,收服他应当不难。” “本宫要的不是傀儡,此事容后再议。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吧。” 杜梨走出大殿,寻着香炉味儿来到偏殿一隅,只见木棉摆了个不大的香炉和牌位又奉了些贡品,虔诚地在跪拜,口中还念念有词。 再走近一些才听清木棉念念有词的内容:“求焉家列祖列宗保佑娘娘,也保佑金楠那个傻丫头,保佑娘娘能早日达成所愿,保佑金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也保佑娘娘和金楠两人福寿双全,白头偕老。” “这么多保佑,将军他们能忙得过来么?” “呸呸呸,还不快给将军道歉。”木棉拉着杜梨也跪下,“我们跟着娘娘二十多年,还跪不得了?” “没说跪不得。” “杜梨,那日那位老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他说三日,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第二日怎么?我看那丫头能吃能喝,能蹦能跳,精神饱满……”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灵么?” “不信。” “如果信,金楠或许就真的是好了;如果不信……” 焉羽悠然进入内殿就看到金楠拱在被窝里,露出脑袋在看那本被自己翻旧了的花鸟集:“好看么?” 由于失了灵力,金楠听觉的灵敏度大大降低,后知后觉地扬起红彤彤的小脸沖焉羽悠然眨了眨眼:“极为好看,不然阿羽怎么会将它放在枕边随手翻阅?” “那,是你的书好看,还是我好看?” “还用说吗?当然是我的阿羽最最好看。”金楠笑着钻出被窝,趴到焉羽悠然身上。 “沐浴过了?” “嗯。” “傻瓜,怎么不等我一起?” “我又不是废人,洗个澡还是能自己动手的。阿羽也快去洗洗,我困了。” “好,等我。” 在金楠额头印上一吻,焉羽悠然起身去了后面的浴池。脱下衣裙,焉羽悠然看着胸口结痂的刺青,心里暖暖的。 轻移莲步迈进浴池,尽量让胸口位于水面之上。随后,狠狠地搓拭自己的身体,因为她太想洗掉这具躯体的骯脏污秽,太想还金楠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夏正逸满带戏嚯和侮辱的话迴荡在耳边,焉羽悠然哭了,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因为夏正逸而哭。她的眼泪,代表着痛恨。 不知道洗了多久,久到金楠都快煳里煳涂睡着了。 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金楠立马清醒,喜滋滋地等着焉羽悠然的怀抱:“阿羽是在浴池里睡着了吗?这么久才出来。阿羽……” 金楠接下来的话都被她自己捂在了嘴里边,谁能告诉我,我看到了何方妖孽?那个抬起纤纤玉手撩开衣袍,□□,款步姗姗朝自己走来的人,真的是阿羽,是焉羽悠然吗? 时间停止,视线凝固。 焉羽悠然仪态万方地走到床边,俯身吻住金楠的唇:“金楠,爱我,说你爱我。” 如此热情似火的焉羽悠然令金楠彻底傻眼了,好在灵魂没有出窍,只愣愣地任焉羽悠然含住双唇,两条小舌头纠缠在一起,金楠的意识就恢復了清明。 双手攀上光滑如水的后背,将焉羽悠然依旧滑嫩的身子压向自己一些,趁喘息的空档一遍遍说着“阿羽,我爱你。” 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焉羽悠然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趴伏在金楠身上不断地吻着对方的脸和脖颈。这样的动作无关乎□□,只是她太想亲近金楠,也太想念和她肌肤相亲的感觉了。 “金楠,要我,我的身上,只想留住你的气息。” 对于焉羽悠然身体和言语双管齐下的□□诱惑,金楠毫无抵抗力,抱着焉羽悠然将两人调换了一个位置。 焉羽悠然的身体并不敏感,相反,甚至处处透着禁/欲和抗拒。但,那是在遇到金楠以前,在跟金楠有了实质性地床上运动过后,焉羽悠然的身体就已经对金楠的触碰失去免疫力了。 第115页 为了金楠,她愿意抛去自身的不可侵犯,愿意为她变得性感且妖冶。 青丝如绢,散落在洁白的大床上,千丝万缕的缠绕在一起,再分不清你我。终究是第一次做出这般放浪形骸的大胆举止,焉羽悠然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粉红色的光晕,那茭白的皓齿轻咬着下唇,昭示着她的羞涩。 居高临下凝视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出于坏心,金楠并不急着满足焉羽悠然的“请求”。她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金楠……”当深情注视成为一种无声折磨,焉羽悠然忍不出叫出金楠的名字。勾住她的脖颈,有些无措甚至青涩地昂头去吻金楠的唇,吻着吻着就变成了啃咬她的下巴。 “呵呵,阿羽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招了?”原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但听在焉羽悠然耳朵里就有了另一层意思。 顷刻间,焉羽悠然充满欲望的眸子被失望代替。身体脏了就是脏了,怎么洗都是洗不干净的啊。幸亏金楠也是在后宫混迹过了的女人,当焉羽悠然的胳膊从自己脖颈间滑落时,她便明白了焉羽悠然今夜为何如此放纵,为何要说“我的身上,只想留住你的气息”。 不给对方后退的空间,金楠迅勐地勾起焉羽悠然跨坐在自己的腿上:“阿羽,你勾引了我却要自己逃掉吗?我的身我的心是你的,那么你的身你的心呢?” 金楠说着便低头一口咬住那颗诱人的果实,用舌尖和牙齿反覆逗弄,爱不释口。 突如其来的刺激震得焉羽悠然头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条件反射般地圈住在自己胸前肆意凌掠的脑袋,痛,却无比的快意。因为这个人是金楠,她怎么对待自己,都是一种身心上的双重满足。 金楠爱死了故作镇定的焉羽悠然,左右来回採撷地爱抚。 两只柔软在金楠口中绽放出一种极致的美,而如此淫/靡的画面对焉羽悠然来说也是一种极限挑战,但她愿意沉迷其中。金楠哼哼地重复问道:“阿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焉羽悠然努力让自己从失控的边缘走回来,一手搭在金楠的肩上,一手托起金楠的下巴迫使自己的某处从她口中分离,继而吻向她的鼻尖:“金楠,我爱你。我的身我的心,都只爱你。” 明眸瞬间镀上厚厚的一圈一圈的波纹,金楠埋首在焉羽悠然胸前,低低饮泣:“为什么现在才说……” “在河谷村的那些日子,你就成功住进我的心里了。”焉羽悠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金楠的背,“你天真、纯洁、善良、勇敢,是美好的化身,但我不是。你爱我,可以说出口,可以做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来讨我欢心,是你触动了我冰封的心灵。” “阿羽,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金楠不敢往下听。 “你说我们总在错过,总在上演相似的桥段,这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金楠,我爱你,所以不想再失去你。如果你也还爱我,那就不要用离开来惩罚我的不勇敢,不要用消失无踪来增加我的罪孽。” “可是阿羽,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粘湿的吻由下而上,“明天过后我就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一去不回,也可能一年、十年或者更久,这是天意,是不可扭转的命数。阿羽,我爱你,也用尽了生命去爱你。未来没有我给你添堵闯祸,没有我自以为是地逞能杀生,你一定能权倾朝野傲视群雄。到时候,等你接回了子睿,儿孙绕膝安享后半生繁华。不管我是生是死,不管我身在何处,我都会为你感到高兴。阿羽,我真的好爱你。” “你听着,我要的不止是你的爱,我要的,是你在我身边。我的后半生和我将享有的一切繁华,我都许给你。”焉羽悠然稍稍推开金楠,抓起她的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你还没仔细看看这里,这里,是你的名,是我对你爱的回应和承诺。” 第72章 吃干抹净 顺着焉羽悠然的指引,金楠才看清了她胸口还冒着几点血珠的刺青,真的是自己的名字。 感动到无以復加的金楠吸吸鼻子瘪瘪嘴,然后凑上去将自己的眼泪混着血珠捲入口中,心疼地舔吻着那处因自己而起的“疤痕”。坚硬的果实表面还沾染着水汽,透明闪亮,使得本就亮丽的色泽看上去更美,更诱人。 金楠口干舌燥,再一次吮吸上去,只一瞬间,唇齿便溢满了极其清浅的淡香。她知道,这是焉羽悠然的味道,是焉羽悠然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体香。 “嗯。”焉羽悠然情不自禁□□出声,高昂着头。 左手抚上一手难握的柔软按压,指腹停留在果实上摩擦打转,见证着它越来越饱满肿胀的成长过程。 湿漉漉的吻沿着优美的颈项往上移动,或轻或重地吮吻,直到焉羽悠然微张的双唇之间多了一个外来的入侵者。她不做任何反抗,由着那个侵略者在自己口中肆无忌惮的煽风点火。 □□的阀门一旦被打开,便再无闭合的可能。而金楠,是唯一一个能在焉羽悠然身上做到这件事的人。金楠半阖着双眼专心亲吻自己的爱人,右手托住焉羽悠然的后背,使对方的身体能够紧紧与自己贴合在一起。胸前的丰满相互挤压,焉羽悠然舒服地哼了一声。 都说女人动情的时候是最美的,更别提像焉羽悠然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慾型美人了。 金楠执着于前戏,怎么吻都吻不够,可今夜的焉羽悠然却显得急切了许多。她腾出左手向后摸索到金楠的右手,牵引着那只手直直地来到自己露水密布的人间仙境。 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金楠双腿紧闭跪坐着,焉羽悠然则跨坐在金楠的大腿间。女子和女子这样放荡的姿势,是金楠从未想过的。她更没想到的是,焉羽悠然竟然会有如此妩媚妖娆的一面:“阿羽,你真的爱我吗?我要的爱,不是感动,也不是回报……” “我爱你,金楠,我爱你,要我。”焉羽悠然的那双原本象徵着睿智和冷情的眼眸又重新注满了□□,现在那里面,只有金楠。 徘徊在玲珑曲线处的手指,再无理智,再无犹豫,寻着温热的泉水洞口逆流而上。这个姿势令金楠兴奋异常,简单的试探过后,便放心大胆地挤入了第二根手指。随着手腕一前一后不太规则的小幅度节奏,惊喜地发现焉羽悠然也双手撑住自己的肩头配合着开始了曼妙的律动。 放过被自己□□得红肿的唇瓣,转去进攻焉羽悠然更为敏感的耳廓,倾听着佳人断断续续地娇喘声。 仿佛兴奋过了头,也仿佛是在做最后的诀别交欢,金楠没轻没重地啃噬着焉羽悠然的耳垂和脖颈,直至尝到了丝丝腥甜才勐然醒悟。手上和嘴上的动作同时停止,这可要了焉羽悠然的命。 “阿羽,阿羽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某人愧疚道。 焉羽悠然的身心都悬浮在半空中,但她还是放低了姿态,纤细的双臂绕过金楠的肩背扣住她的身体,吻上她的额头:“傻丫头,你可以再用力些。” 第116页 得到了爱人的鼓励,金楠抿嘴一笑,拂去阴霾,加快手指的动作再接再厉将焉羽悠然送上云端。 湿滑的液体打湿了金楠的衣裤,也不急着去脱,一只手抱着焉羽悠然将她放平在床上,自己覆了上去,连手指也捨不得从焉羽悠然体内抽出,魅惑的舔了舔后者的下巴:“真想把阿羽吞进肚子里,永远不分开。” “好,那就不分开,永远不分开。”焉羽悠然回应道。 “阿羽,我爱你,我会让你的身上只留我一人的气息。我们,本就是一体。你呀,是我的命呢……”对焉羽悠然的渴望被禁闭了太久太久。 这种时候,说话都是一种亵渎,金楠在过去的两百个日夜里饱受思念之苦,所以此时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撒欢,想要吶喊释放。遵循心意,小舌迂迴地掠过细滑的脖颈,舔过高耸挺立的双峰,穿越节节分明的肋骨和平坦广阔的平原,最后匍匐在芳草萋萋的桃源圣地。 经过旅途的辛勤摩擦,舌尖滚烫到好似被烈火烧过的铁烙。焉羽悠然双手紧张地插进金楠的秀髮,期待她的爱抚。 手指恋恋不捨地抽出,食指在黑色丛林下寻觅到含苞待放的花蕊,轻挑慢捻,惹得焉羽悠然弓起身子,穿插在自己发间的手也越来越无力。小小的舌头探进那个同样小小的洞口,在其中翻江倒海,不辞辛劳地扭动。 奈何洞口太窄,根本无法与舌尖完美契合,只好舍远求近沿着周围粉嫩的花苞层层勾勒。 “金楠……”爱人的名字叫起来总是那么顺口又满带浓情蜜意,尤其在□□爆发的时刻。金楠一次又一次让焉羽悠然体会到了“磨人”的床事极乐,在认识金楠以前,她只晓得夫妻做这种事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所以她不喜,也不爱顺从。 可与金楠仅有的几次食髓知味后,她才意识到,原来欲望也是会吞没人心的,比如现在的自己。想着想着,焉羽悠然情难自已地用点力夹紧双腿,随即便感觉到一阵羞人的潮湿从某处涌出。 不但如此,那里的空虚感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强大到令焉羽悠然难以启齿。她真的很想坦白告诉金楠,告诉她自己很难受,想和她结为一体。 “阿羽,你的身上都是我留下的痕迹了。”身为体贴的小情人,哪怕金楠正在专注地取悦着焉羽悠然,也能察觉到她那些细微的小变化。用舌尖逗了逗峡谷入口处的瑰丽珍珠,不出所料,那里热得出奇,也足够涨挺,似要绽放一般,并且随着心跳若有似无的颤动着。 “阿羽似乎等不及了呢。”金楠席捲了桃源甘泉,慢悠悠地爬上去,“阿羽的味道很甜,我很喜欢。” “以后,从身到心,我只是你的阿羽。” “焉羽悠然,我讨厌你,讨厌你。”动人的情话不但没有安抚金楠,反而令她痛到极致。 手指勐烈地刺进畅通无阻的甬道,速度和动作都比上一次更快更勐:“因为我付出太多,所以同情我是不是?因为我要死了,所以你才大大方方许下一个又一个承诺?” 焉羽悠然被金楠发泄似的力道弄得有些疼,但真正疼的是心。可她不怪金楠对自己狠,也不会怪金楠弄伤自己的身体。 紧紧环住金楠,承受她带给自己的痛楚和快乐。再次高潮过后,焉羽悠然也未松开金楠,伸手抚上她汗湿的脸颊,支起虚软的身子去亲吻她发红的眼眸:“我说过,再不会丢弃你。而我说的爱你,也绝不是同情。金楠,要怎么样你才肯信我?” 埋在焉羽悠然体内的手指毫无预兆地往前推送了两下,令焉羽悠然皱起了眉头。 “阿羽,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诺了。” “不,金楠……” “我们,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你听我说……” 焉羽悠然想说的话都在金楠接连不断的攻势下化为□□喘息,身子被金楠翻过去,细密的吻从肩膀到蝴蝶骨,再到腰间,再到翘臀:“这样就够了。” 金楠的左手在自己身下耕耘,右手在自己胸前拨弄,唇舌在自己后背游曳,所有的感官都充斥着靡靡之音。第三次了,这是焉羽悠然在今夜第三次冲上云霄。回神后,她按住金楠即将抽出的手:“如果恨我,就继续要,多重多痛我都承受得住。直到,你愿意信我为止。”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地砸在焉羽悠然的背上。她想转过身抱住金楠,却被制止。 哭累了,金楠惩罚性地在焉羽悠然腰间咬了一口。感觉到焉羽悠然身体的紧绷,松口后便又伸出濡湿的舌头舔了舔,顺道吧唧吧唧吮出一个漂亮的印痕:“好了,盖好章了。” 闻言后,焉羽悠然舒心地勾起嘴角,侧了身子反手箍住金楠的脑袋:“不恼了?” 金楠也不说话,收回手指又轻轻在那处被自己□□过的谷底揉了揉。见焉羽悠然闭上眼不看自己,低头轻啄她的红唇。然后坐起身,甩了甩隐隐发酸的胳膊,再麻利地除去身上碍事的衣服。 “焉羽悠然,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了。”金楠一边说着,一边掰过焉羽悠然光滑的身子与自己面对面躺着。 在金楠炽热的目光下,焉羽悠然的右手被她捉住。 吻,如期而至。 金楠来不及多做思考,她就像一个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缺水患者,发狂一般汲取着焉羽悠然口中为数不多的救命源泉。 连焉羽悠然都情动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场暴风雨中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呢? 情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这回改换金楠牵引着焉羽悠然的手直达目的地:“焉羽悠然,要了我吧,我等这一天也等好久了。要了我,再证明给我看,你有多爱我。” 被金楠吃干抹净了好几次的焉羽悠然,哪里还有多大的力气?嗔怪地咬住金楠的唇:“明天好不好?” “不好。”金楠才不管焉羽悠然还有没有力气,不依不饶傲娇道,“焉羽悠然你给我听着,反正今晚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么多次看也看会了吧?我也不要你怎样卖力来讨好我宠爱我,你就动动手指好了。阿羽,你还迟疑什么?我只想成为你的人。” “我没有迟疑。”焉羽悠然心疼地摇摇头。 “那你还磨蹭。”不等焉羽悠然有所动作,金楠就自作主张将她的手指往里面送了进去。 “你……” “你什么你,你无路可退了。” “傻瓜。” 焉羽悠然强撑起虚浮的身体,一条腿挤进金楠的腿间,用大腿顶住自己的手背,想着这样可以为手臂提供一些做剧烈运动的力气。 当对方不再推却后,金楠自个儿倒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好笑地看着前一刻还对这种事大言不惭的傻丫头,这会儿居然也懂别扭害羞了。焉羽悠然学着金楠那样去亲吻她的脸,她的耳垂,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第117页 视线落在金楠那无人採撷过的娇小玉峰上,竟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的不行。焉羽悠然的脸开始发烫,可一想到夏正逸也碰过了金楠的身体,她就无比地恼恨自己,恼恨自己当初不够坚定,更恼恨自己为什么要容忍金楠涉足后宫这个不干不净的乌烟瘴气之地。 “这么不情愿,那就不要了。” “我是怕你疼。” 当焉羽悠然的中指整根没入其中,当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突破了什么东西时,金楠的身体微微一颤。 不仅是金楠的身体,焉羽悠然的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紧接着,她便被金楠的灼热和紧緻震撼到。见金楠一声不吭半闭着眼,隐忍的神情和布满薄汗的脸,恍然大悟的焉羽悠然以她最大的力道将金楠抱在怀里,疼惜道:“一定很疼是不是?怪我太鲁莽,我不知道你还是第一次。” 金楠微笑道:“真好,我终于是阿羽的人了。给他侍寝和下毒的,是结香。” 芙蓉帐暖度春宵,这一夜,金楠也体会到了蚀骨的快感。焉羽悠然给了她开场不算最美好但结果却是最满足的第一次。刻骨铭心的交融,只一次也好。 第73章 爱别离苦 金楠甦醒后的第三日,由于两人昨夜都太放纵太疯狂太不节制,导致日上三竿了还没起身。 率先醒来的是那个在自己如愿以尝被破身之后又将皇后娘娘折腾至大半夜的某狐,她不知道自己的体力来源于老道士的牺牲,牺牲的可是来之不易的半生修为啊。 掀开被子看着焉羽悠然一身的狼藉,金楠暗骂自己禽兽。 “发什么呆?”焉羽悠然醒来,看到金楠低垂着眼眸,读懂了她心里的歉意,却也不怨她对自己胡作非为,反而支起身子抱住了她的腰身。 “阿羽,你该骂我的。”金楠抽泣道。 “傻瓜,是我自愿的,为何要骂你?”焉羽悠然在金楠的小腹上亲了一下,“我们属于彼此,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 “昨晚出太多汗,身上肯定不舒服,我抱你去沐浴。”这几日金楠一直在逃避焉羽悠然的柔情。 “嗯。”聪明如焉羽悠然,又岂会不懂金楠的不予回应。 宽大舒适的浴池里,金楠懒洋洋的抱着焉羽悠然坐在身前,细緻地为她清洗身子。那满身的吻痕和牙印,看得金楠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是我太混蛋了。” 焉羽悠然听见声音后急急转身轻抚上金楠被打的脸:“我不怪你,你也别气自己。” 多日来秘而不宣的悲伤犹如火山爆发,统统汇聚到一处,即将大肆宣洩。不同于先前几次隐忍的啜泣,金楠趴在焉羽悠然肩上放声大哭起来,珠帘般的眼泪更是如开闸的洪水倾泻下来,滚烫的温度灼伤了焉羽悠然的心。 “哭出来就好了。”焉羽悠然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某个傢伙,“金楠,我答应了你再也不相弃,你呢,能否答应我不再离开?” “焉羽悠然,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这个问题,她想过的,殉情吗?焉羽悠然这样的人怎么会殉情呢。 “呵,所以不管我是活着还是死了,你都照样能过自己的生活。”金楠对于焉羽悠然的沉默不无失望地说道,“这几天,辛苦娘娘作出的退让和迁就。” “是,你死了,我依旧会活着,痛苦地活着。有时候,死才是解脱,而活着的人,将一生困苦。” “阿羽,我没有要逼你在我和江山社稷以及你的儿女之间做选择的意思。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若觉得心有愧疚,那么昨夜你也偿还了。今日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我说还清了就是还清了。”金楠不耐烦地说道,“该起了,等会儿我帮你上点药。” 焉羽悠然不和金楠争论感情债是否还得清的辩题,任由她为自己擦身,穿衣,然后往那私密处和身上破了皮的地方涂抹凉凉的药膏。 脸皮薄不是焉羽悠然的特性,可当金楠的手指触碰到某处时,她的身体还是本能地给出了欲拒还迎的反应。 她很清楚,这是只对金楠才会有的反应。 感受着越来越湿润的幽谷神潭,本来不带别样心思的金楠吞了吞口水,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心虚地挪开手指和视线,替焉羽悠然拢好衣衫穿好亵裤:“那几处的药已经涂好了,其他显眼的地方,我还是叫木棉姑姑进来伺候你吧,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又对你做禽兽不如的事。” 金楠自我辱骂的话令焉羽悠然心疼,顾不得身上的伤,勾了金楠的脖子,拉了她的手往下:“不用忍。这不是我欠你的,是我想要的。” “焉羽悠然,你才是傻瓜,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忍受这种屈辱?” “爱人之间做这种事,怎会是屈辱?” “阿羽,再说几声你爱我。”才穿好的亵裤被金楠脱至膝盖,她不敢再去碰被自己吻得发肿的红唇和两颗樱桃,俯身吻住焉羽悠然身下的小豆子,用舌尖与它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金楠,我爱你,今生今世,焉羽悠然只爱过你一人,也只会爱你一人。”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在金楠温柔的唇舌和手指下,焉羽悠然也得到了慰藉。两人终于都消停地穿戴整齐,金楠才请了木棉传膳。 吃过饭,金楠说道:“我想自己去小园子里走走,阿羽你继续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有事让木棉姑姑来唤我便是。” “嗯,你大病初癒,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我没有大病初癒。”金楠说这话时的声音极低,说完便走了出去。 “娘娘,金楠她……” “木棉,你让杜梨和张野去把坤王以及刑察院、兵察院、礼察院的那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都请来。” “好,奴婢这就去传话。您的伤,真的不请太医来开药方吗?” “不必,本宫无碍。”焉羽悠然一点也不觉得难以启齿,“比起她为本宫受的那些心里和身体上的伤痛,本宫这算不了什么。” “那您好好歇着,奴婢这便去传话了。” 众人被请来仪宣殿的时候,金楠还坐在鞦韆上兀自发神。别以为她在想什么事情,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杜梨站在树下靠着,怀抱着一柄剑打量金楠:“你伤了娘娘。” 金楠一愣,也不辩解。 “放心,娘娘都不怪你,又怎么轮得到我来兴师问罪。金楠,你的伤究竟如何了?” “死比生容易得多,你可以往最坏的方面想。” “你可知娘娘传召了坤王和若干朝廷的中流砥柱来议事?那位老先生说他三日后会来带你走,但娘娘定不会轻易看着你被带走。” “姑姑把话挑明了说吧,我脑子笨。” 第118页 “我有种直觉,娘娘突然传这些人来跟你有关系,也跟太子之位有关。” “夏氏江山还是夏氏的。杜梨姑姑难道不相信皇后娘娘能成功把七皇子救回来么?我可是非常信赖她呢。”金楠一跃而下,拍了拍坐皱的衣裙。 “金楠,或许你真的低估了自己在娘娘心中的分量。” “我只知道自己高估过。” 大殿中,焉羽悠然和众人之间隔了一面屏风,她现在的样子着实不适合露面。 夏子坤初到时,小小地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皇后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到这个地步了。除了他之外的八个人,全是朝中举足轻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且涉足文武两大命脉。 焉羽悠然见人都到齐了,开口说道:“本宫今日召见诸位爱卿,确有一要事相商。你们也犯不着惶恐,本宫不会勒令你们去做什么欺君犯上的谋逆之事。你们忠于的是夏氏王朝,而不是本宫一人,所以只需答应本宫一件事,如果未来某段时间本宫不在宫里,还请诸位大臣全力辅佐坤王和平宁公主,一年内让坤王坐上太子之位。而坤王你要答应本宫的是,坐上皇储之位后,务必将营救七皇子的重任担起来,只要你能救出他,本宫向你保证,在本宫有生之年,子睿或平宁绝不会抢走你得到的权利和地位。在场的这些大臣都可以作为见证人,他们,以后也都会是你的忠臣。” 呆若木鸡的夏子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地:“敢问母后是遇到什么难处,要出远门?” “坤儿无需多问,你只管回答本宫,对于方才的要求应还是不应。” “母后,朝堂的人都知道儿臣软弱无能,即便儿臣不知天高地厚地应了母后,可诸位大臣怕也会不服。” “诸位将军,统领,大人,你们可有异议?” “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即日起定当全力辅佐坤王殿下和平宁公主,绝无异心。” “很好。” “娘娘您这是何意呀?”众人退下后,木棉扶着焉羽悠然忧心地问道。 “没什么,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罢了。”焉羽悠然在木棉的搀扶下回到内殿躺在贵妃榻上,“你待会儿去御膳房做些金楠爱吃的点心吧。” “娘娘。”木棉跪了下来,“如果留不住她,您要去哪里,也带上奴婢和杜梨吧,有个照应也好啊,千万别一个人逞强。” “木棉,你也觉得本宫留不住她对不对?” “娘娘……” “行了不说了,她快进来了,你先下去,按本宫吩咐的去做即可。” “阿羽,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又去小园子捣蛋了?”焉羽悠然不自觉地笑着。 “说什么呢,我哪里捣蛋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金楠一只手端着个鸟窝坐到焉羽悠然边上,“阿羽你不许再拿我当小孩子看了。” “嘴巴嘟这么高,又端着一窝鸟蛋,还说不是小孩子捣蛋?”宠溺地替金楠理顺耳边髮丝,“你就是你,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金楠耳朵发热,正巧窗外响起了突兀地鸟鸣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有两只花色相近的鸟儿立在窗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金楠握了握焉羽悠然的手,将鸟窝横埂在两人中间:“我从小便知舐犊情深是一种本能,这还只是几只未孵化的鸟蛋,它们都心心念念地爱护着。” 焉羽悠然歪头靠在金楠肩上:“亲情是一种本能,爱情亦是如此。” “在爱情萌芽以前,那两个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关系,但亲情不同,那是从孩子出生起就紧密相连的血缘关系。”金楠吻在焉羽悠然的额头,“阿羽,你这一生都无法成为合格的好情人,但你会是一个好母亲。” “金楠,别对我失望透顶,从今往后我会试着成为一个合格的爱人,你的爱人。”离别的暗语提醒着焉羽悠然,她的傻丫头还是不信她的爱。 “呵呵,阿羽切不可一心二用,你只一心一意做你最想做的事就好了,我不是你的拖累。” “我们非得这样吗?” “皇后娘娘,就把我当做你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过客不好吗?” “不好。”焉羽悠然斩钉截铁道,“金楠,我不信我们真的再无可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此后不论有再大的困难险阻我都愿意陪你一起面对,兴许尚有转机。” “你愿意,可我不愿意,我也没什么真实身份好说的。我要把鸟窝和鸟蛋放回树上了。” 第74章 谁生谁死 鸟窝完璧归赵后,金楠又像从前那样,盘腿坐在焉羽悠然榻边为她念书,却很煞风景的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夏正逸窝火极了,为什么金楠喝了剧毒还能有说有笑? “哼,羽贵人的命还真不是一般地硬。”金楠和焉羽悠然甜蜜的模样以及焉羽悠然脖颈上不加掩饰的“痕迹”,令夏正逸恼怒异常。 “是啊,我的命不是皇上要得起的。”金楠拍拍屁股站起来,无所畏惧地迎向夏正逸愤恨而犀利的目光,“皇上想看我垂死挣扎?那您可能此生无望了。仪宣殿最不欢迎的就是皇上您,别打搅我和阿羽的二人世界,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您还是请回吧。您在这儿看了不想看的,只怕怒火攻心,毒发的也更快。” “焉羽悠然,这十多二十年,朕倒是看错了你。朕当你有多清高,原来也人尽可夫,自甘堕落到被一个女人压在身下……” “住嘴!”金楠握紧拳头,夏正逸羞辱她没关系,可他一次又一次羞辱焉羽悠然令她忍无可忍。随着金楠怒气的急剧升腾,她体内的那股强大力量又开始躁动不安,霎那间内殿里的许多物件都摇摇晃晃地升至半空中,蓄势待发,就要砸向夏正逸。 “金楠别冲动。”焉羽悠然及时抓住金楠的手柔声一唤,顷刻间所有物品直直坠落摔碎一地。 “夏正逸,你还不滚?”焉羽悠然冷冷道。 “呵,怪物,你就是个怪物!是我域西国的妖祸,哈哈哈……”夏正逸疯笑着离开,金楠也“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焉羽悠然将神情痛苦的金楠抱在怀中,不厌其烦地用袖子为她拭去脸上的汗珠。 金楠,你不是怪物,也不是我的拖累,更不是无聊消遣。我不管你是人还是神兽,我都会爱你。夏正逸对我的侮辱,我可以予以还击,但真的不需要你再为我冒任何风险了。 那么爱我的你,爱我胜过生命的你,怎捨得弃我而去? 入夜,金楠方醒。 焉羽悠然扶她坐起,哄着她吃了些点心和清淡的膳食:“这些都是木棉亲自下厨为你做的,多吃些,赶快把身体养好,我们才能一起去看看皇宫之外的广阔天地。” 金楠仍然不作答:“我脖子上的玉坠和木棉姑姑绣给我的荷包在哪里?” 第119页 焉羽悠然忍着锥心之痛将那两样东西翻出来递给金楠,在金楠伸手触及到玉坠时,焉羽悠然却收回手说道:“玉坠,还是我给你戴上吧。” “不,不用戴了,放在荷包里面就好。”见焉羽悠然一直不动作,金楠自己动手收好东西,忽视掉焉羽悠然悲痛的眼神和表情,倒出荷包里面的那颗金楠果说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干果子就是夏正逸的解药,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我和他约定的是一年之期,这一年内只要他不打压你的势力,任你把持朝政,到时候就把解药给他吧。一年时间,对你来说绰绰有余。” “这是你和他的协议,我为什么要替你收拾烂摊子。” “这不是烂摊子。”金楠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向焉羽悠然的心上划刀,可她别无选择了不是吗?她的痛只多不少。 “给妍儿吧。”焉羽悠然身随心动的倾身上前抱住金楠,“我想好了,也安排好了,如果你不得不离开……” “阿羽。”金楠不想再听焉羽悠然情意绵绵的情话了,更害怕她在这个时候说要放弃一切,于是适时地吻住她的唇,辗转吮吸。 一记长吻结束,金楠靠在焉羽悠然胸前听着那乱了节拍的心跳声,手指也若有似无地在她胸口处上下左右毫无章法地比划:“阿羽的心,终于是在为我狂跳了呢。阿羽,我好累啊,一点都不想动了,你快上来抱着我睡好不好?等我睡着了你再去做别的事,再陪陪我,让我记住你的味道。” 焉羽悠然应着“好”,脱掉鞋子和外衫,一上床就被金楠抱了个严实:“好想这样抱你一辈子。” “嗯,那就这样抱一辈子。”笑着亲亲金楠的额头说道。 “答应我,以后要对妍儿好些。” “心疼了?” “是我愧对妍儿。” “她身为子女却对她母后的女人动了情,如此大逆不道,难道不该好好罚一罚?” “呵呵,阿羽吃醋了?”金楠笑着往焉羽悠然怀里钻了钻,眼睛却酸涩得厉害,“你呀,说妍儿大逆不道,那我呢?” “你?”焉羽悠然认真想了下才说道,“你是我的久旱逢甘霖,是神赐的天恩,是我焉羽悠然此生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也是我举世无双的爱人。” “能听到皇后娘娘说出这样感人肺腑的真心话还真是比登天还难呢。” “金楠,我再说一次,别留我一个人。” “嘘,我也还有话没说完。”金楠伸出手指挑逗性地在焉羽悠然的唇上来回轻点,“记得善待远山和他未来的妻儿,嗯,还有,善待萧然的家人,升官发财就不用了,让他们安稳地在当地过日子,别受无妄之灾的牵连就成。” “说到萧然,你把她弄哪里去了?”焉羽悠然张嘴咬住金楠使坏的手指,用牙齿轻磨。 “阿羽。”金楠受惊,脸颊发热,声音都是酥麻酥麻的。 “藏起来了?”焉羽悠然翻身压住金楠,春风得意道,“傻丫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般勾引我么?怎的现在换我主动,你……” 金楠送上自己的唇,双手也伸进了焉羽悠然的衣内,感受着滑腻的肌肤。 此夜,是谁的缠绵勾住了谁的悱恻?是谁的忧思压制了谁的悲苦,又是谁的情爱替换了谁的怆恻?阿羽,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这回,是不是该由我来说,忘了我…… 黑夜越来越黑,月光越来越暗。 焉羽悠然告诫自己不能睡,可眼皮就是不听使唤,连话也哽在喉咙,却仿佛听到了金楠轻声细语地告别: “死了也就罢了,可若是还有活的希望,三年五载或者十年二十年,只要能活着我就一定回来。阿羽,你会忘了我还是等我?等我回来再牵起你的手与你朝朝暮暮,为你沐浴更衣,为你绾髮梳髻,也为你送葬守灵,不让你再体验多一刻的孤独。而我,也不会孤独,因为,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阿羽,愿我们还能有深情不负的重逢之日,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份好好地尊贵地活着……” 那一夜,金楠似乎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凌晨天将明,当焉羽悠然赤着脚在殿内寻遍,又跌跌撞撞跑出仪宣殿时,跟在她身后的木棉早已泣不成声:“娘娘,别找了,回屋吧,您的脚全是血啊!这仪宣殿里里外外都找了好几遍,所有人都在找,要是她还在,又怎会忍心看您如此伤害自己啊!娘娘,求您别找了……” 杜梨和张野带人将整个御花园找了一遍,无功而返时,焉羽悠然几乎是扑在了杜梨身上。 “昨夜你一直在殿外守着,一定看到她离开了对不对?杜梨,你过去联合她骗过本宫一次两次都可以饶恕,但这一次你若再敢骗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奴婢怎敢骗娘娘?”杜梨扶住焉羽悠然,眼里也涌上了泪水,不知是为金楠的消失,还是为娘娘的无助,“她走了,奴婢找不到她。” 金楠,为何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何连一次都不肯信我? 我抛弃过你那么多次,所以现在轮到我被你抛弃了是不是?我让你忘记我的时候,肯定很痛吧,因为,我现在也很痛。那么多次你都咬牙坚持过来了,为什么等到我愿意与你琴瑟和鸣的时候,你不再要我了? 三年五载是吧!十年二十年是吧!那我就把余下的人生都赔给你,你走多久,我就等你多久。 等到,我再也没有命可以等的那天…… 九月,消沉了一小段时间的皇后娘娘重登朝堂,溧阳大局已定,齐桓留下妻儿带着夏子昭返回军营。 十月,宫内的奴才和侍婢迎来了大换血,太子夏子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太子印鑑交给皇后,并称:“只要母后一日不认可儿臣这个太子,这太子印鑑,儿臣便一次都不会用。” 太子是夏正逸自己立的,纵使他再怎么生气也不想这么快就废掉太子打自己的脸。 月底,葛远山被提职为副统领,迎娶李珊并由皇后亲自证婚:“本宫答应了你姐姐会替她照顾好你,本宫想给她的荣耀,给了你和珊珊,她也一定会高兴。” 盛大的婚礼结束后,焉羽悠然将杜梨留在了宫外。 “娘娘有何吩咐?” “这几日你在坊间多走走,寻一个死婴,男女不论。切记,本宫要的是真真切切而非为了交差的死婴。” “娘娘要死婴,可是想藉此处理掉玥贵人肚子里的孩子?那个侍卫目前还被葛远山看管着,您一直没发话,我们也就没动他,现在要怎么做,是杀还是留?”杜梨请示道。 “杜梨,你说他们两个算十恶不赦吗?” “奴婢,不知。” 几日后杜梨不负使命地寻到一名死婴,当天夜里,焉羽悠然便先发制人带着催产的药去了玥贵人的寝宫:“想保住你和那个男人的命,就杀了这个孩子。你若乖乖就范,喝了皇上赐给你的药,或许,念在同为人母的份上,本宫还能大发慈悲放你出宫,成全你们。” 第120页 玥贵人惊恐万分:“不,皇上怎会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你,你说过不会……” “哼,本宫何时来过你这里,又何时跟你说过什么?”焉羽悠然踱步到玥贵人面前,欣赏着她惊恐到扭曲的表情,“皇上早就失去生育功能了,你以为你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会放过你们一家三口?” “娘娘,娘娘,求娘娘网开一面,放臣妾的孩儿一条生路。”玥贵人跪在焉羽悠然脚下拉扯着她的裙摆,“只求娘娘放过未出世的孩子,臣妾愿意以命抵命,换他一条生路!” “不管有没有生路,这碗药都是你唯一的选择。木棉,给她。” 那夜过后,众人得知的消息是玥贵人难产生下一名女婴,皇后娘娘和皇上相继赶到,因为女婴脸上天生就有一块羽毛状胎记,皇上忌之,一怒之下摔死女婴,惊吓过度而疯掉的玥贵人满身是血地在宫中逃蹿,声嘶力竭地指控着夏正逸弒女的罪行。 玥贵人被打入冷宫,不多日便暴病而亡。 “皇后诋毁了朕的名声,这下所有人都站在你那边,满意了?”退朝后,夏正逸瘫坐在龙椅上。 “臣妾不过是帮皇上做了想做的事而已。那个孩子是孽种,就算臣妾容得下,可夏氏也容不下。至于皇上说的诋毁,你大可告诉天下人身患隐疾的实情,说那个孩子不是你的,那么,自然就不会有人再认为皇上是个谋杀亲子的暴君,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们的皇上很无辜,很值得同情。皇上,您说呢?” 焉羽悠然回到仪宣殿,夏悠妍已进宫恭候多时,而她上次来这里,还是为了带金楠的老师来,物是人非,人情味全没了。 “母后,您已经狠辣到连一个幼小的生命都要利用,都要赶尽杀绝了吗?那个孩子跟您是没有多大关系,可她也是儿臣的亲妹妹啊!您也是做过母亲的人,您也是很爱儿臣和七弟的母亲,您,怎么就能下的了手?儿臣自知再也没人能左右您的想法,所以儿臣今日是来请旨的,请母后恩准儿臣前往烟雨阁养病,直到明年大婚。” “平宁公主请的旨,本宫允了,你想住多久都行。说完就退下吧,省得本宫看着心烦。” “儿臣告退。” “公主,公主留步。”木棉追上走出仪宣殿的夏悠妍。 “姑姑还想说什么?” “公主误会娘娘了。玥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父皇的,而且玥贵人和那个婴孩都没死,是娘娘救了他们,也成全了他们一家三口。你父皇,早在很多年前就不能再有子嗣了,不但如此,他还用子嗣来骗取娘娘的身心……” “姑姑,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夏悠妍不可置信地抓住木棉的胳膊问道。 “千真万确啊!公主殿下,娘娘她真的够苦了,也只剩你一个至亲的人在身边了,若是你再误解,奴婢怕,怕娘娘真的连最后的心都会被黑暗给吞噬啊。” 夏悠妍急急跑回寝殿,却被杜梨拦住:“娘娘不想见任何人。” 抬手擦了擦眼泪,夏悠妍跪在珠帘外,重重地磕了三下:“儿臣不孝,不解母后的良苦用心。儿臣这就去烟雨阁静思己过,请母后保重身体。” 十天后,夏悠妍来到烟雨阁,而她最想见到的那棵金楠树却没有一片绿叶,真真是枯死了。 金楠,你最终想告诉我的那个秘密,不只是这棵树跟你同名,而是,这棵跟你同名的树也跟你同命是不是?金楠树死了,它活了那么久,却在你消失之后突然就枯了。 那么你呢?你,还活着吗? 第75章 番外之雪地初遇 域西国,天赋十年冬,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一群废物,找到公主了吗?”白雪皑皑的山林之中,一位身穿富丽华服的女子在雪地上焦急地斥问道。 “娘娘,娘娘请息怒,尹侍卫一定不会让公主有事的。您的手都快冻僵了,不如先回烟雨阁等待消息吧?”为当今皇后娘娘撑伞的木棉不乏担忧地说道。木棉是皇后焉羽悠然的心腹婢女,也只有她还有胆子劝皇后。 “妍儿下落不明,你叫本宫如何安心!”夏悠妍是焉羽悠然的女儿,封号平宁公主,今年八岁。 “娘娘,公主向来胆大,又习过武,今日许是贪玩了些,一时兴起忘了时辰。”木棉试图安慰自家主子的情绪,心里默默祈祷平宁公主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如若不然,恐怕这行宫的一干侍卫和奴才全都难逃一死。 域西国上下谁不知道平宁公主夏悠妍是当今圣上夏正逸最宠爱的女儿,不为别的,只因这个女儿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焉羽悠然是夏正逸最爱的女人没错,可夏正逸却不是焉羽悠然的最爱。 她非无情,只是还未心有所属。 “等等,木棉你且仔细听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焉羽悠然闭目凝神,“像是某种动物的低鸣。” “回禀娘娘,奴婢并未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木棉摇摇头。 “是吗?可本宫坚信这不是错觉,周围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焉羽悠然睁开眼,寻着一种莫名的感应,坚定地转身朝左侧走去。 “娘娘不可再往前了,前方是一道沟渠。”在前面探路的一名侍卫拱手回禀道。 “就是这里,派人下去找。”焉羽悠然吩咐道。 “是。”侍卫领命。 焉羽悠然在宽大的沟渠一侧来回走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灰色的树干异常光滑,根部周围的地上还有少许未被大雪掩埋的鲜绿色树叶。 这棵树不是凡间普通的常青树,而是极为罕见的金楠树。金楠树的寿命长达千年,在春夏秋三个季节与平常的大树长得并无太大区别。它的树干会在冬季蜕皮,它的果实也会在冬季成熟。翠绿色的果实隐藏在所剩无几的绿叶下,若无人採摘,便于春回之时落地入土,滋养它的母体,免去金楠树一年的虫害。 一棵金楠树一年只产一颗果实,吃了它,对平常人可解百毒。而这果实的妙用对于飞禽走兽来说,则是它们修行路上难得的珍贵补品。尤其对生了灵窍的异兽而言,吃一颗金楠树的果实能让它们在原有基础上增长一百年的灵力。 这不,天性好动的平宁公主私自外出,无意间发现了这棵奇怪的大树。 为了摘那颗小小的果实,夏悠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光滑的金楠树,就在她的手抓住果子使劲儿拽的时候,一只小乘黄亲眼目睹了她悲剧得从树上掉下来。 夏悠妍摔晕在沟渠,小乘黄跟着跳下去,毫不客气地叼了她手心里的果子一口吞下。走了几步,抬头望望天空,又回头看看那个小女孩。不甚愉悦地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走回去趴在夏悠妍的身上睡起了大觉。 “快来人,找到公主了!”侍卫发现了夏悠妍,也看见了趴在她身上的异兽。 “唿噜噜。”被侍卫大叫声惊醒的小乘黄弹跳而起,迅速躲进了密密麻麻的荆棘丛中观察来人的动向。 第121页 侍卫把夏悠妍救出沟渠,焉羽悠然立马把身上的毛裘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却惊觉她的脸蛋和胸口以及双手都是温温热热的,完全不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昏迷了许久的样子。 木棉心疼地把夏悠妍抱在怀里,只听焉羽悠然问道:“发现公主时,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回娘娘的话,属下等还在公主身边看见了一只通体金色长毛的动物,其状如幼狐。应该就是它,在用自己的身体为公主驱寒取暖。”一名侍卫答道。 “公主是有福之人,方能得灵兽庇佑。”木棉欣喜道,“若陛下知道了,必定赐给公主更多的荣耀,对公主的宠爱也会更甚。” “行了,尔等须对此事守口如瓶。没有本宫的允许,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杖毙。”焉羽悠然冷冷道。 按礼数,皇后应当走在最前。可这次,焉羽悠然却心神不宁地走在了后面。抱着公主的木棉疾步返回行宫,剩余的婢女和侍卫,无人敢主动与这位威严十足的皇后说话,更别提劝说她走快些,以免感染风寒了。 焉羽悠然突然停下脚步,于原地转身。 不知自己为何莫名其妙想要靠近那个女人的小乘黄被吓了一跳,想躲,已来不及。 “皇后娘娘小心!”身旁的两名侍卫立即拔刀,警惕地看着那只似狐非狐的异兽,时刻准备动手,心想着绝不能让它伤害了皇后娘娘。 “唿噜噜。”小乘黄不爽地发出低鸣声,昂首欲走。 “你们退后。”焉羽悠然上前几步,鬼使神差地朝小乘黄伸出手,“过来。” 小乘黄愣了愣,脑袋左偏一下右偏一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对她有种似曾相识又难以抗拒的感觉?为什么她的明眸皓齿仿佛就是自己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那个影像? 它收起了桀骜不驯的姿态,变得温顺,听话地一步一步走向她,走向那个朝她伸出柔荑的美丽女子,也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在婢女和侍卫提心弔胆又惊诧的目光下,焉羽悠然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弯腰摸了摸小乘黄的脑袋,然后把它抱了起来。要知道,连他们的平宁公主都很少能享受到皇后娘娘的如此优待。 小乘黄好不惬意的窝在焉羽悠然怀中,用毛绒绒的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又用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心,舒服得又开始睡觉了。而焉羽悠然更不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对这样一只牲畜充满了爱怜,而且还纵容它对自己做了放肆的举动。 这小傢伙,真的是只平淡无奇的狐狸吗? 可是,它的身上并没有难闻的牲畜异味,反而有一股难以辨识的清淡香气。 焉羽悠然抱着小乘黄走了多久,小乘黄就睡了多久。非是它需要冬眠,它睡觉是为了吸收金楠树果实蕴含着的丰富能量。等它睡够醒来,离自己能幻化成人形的日子就又近了。 “木棉,妍儿的身体状况如何?”焉羽悠然回到行宫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询问女儿的安危。 “太医说并无大碍,公主现下已醒来,喝几副御寒汤药即可。” “既然醒了,去把她给本宫叫来。”焉羽悠然坐在柔软的白色毛毯榻上,皱了皱眉,“不必叫她了,去告诉她,闭门思过十日,罚抄《女诫》二十遍。再有下次,棍责。” “是。”木棉可算是为公主捏了一把汗,“娘娘,奴婢斗胆问一句,您带回来的那只小牲畜该如何处置?” “本宫闲来无聊,不过是捡了一只幼狐回来当作宠物饲养,有何不可?” “奴婢知道了,这就告退。”木棉意会。 被放置在毛毯上的小乘黄,蜷着身子足足睡了一整天,第二日夜里才伸了伸懒腰,睁开亮汪汪的大眼睛就看到了对面正在翻阅书籍的焉羽悠然。 它是灵兽乘黄,可不是狐狸,自它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亲族。 多年来小乘黄独自在山中吸收日月精华,一般的牲畜皆对它敬而远之,它也不稀罕跟它们成为朋友。直到三年前的冬天,小乘黄偶遇了一位老道士。那老道士指引它来到金楠树下,指着树上一颗果实,笑呵呵地对它说道:“每年冬日食之,十年方能助你成形。” 在老道士的帮助下,它半信半疑地吃下第一颗,灵力提升了,老道士也不见了。 今年这颗,已是它吞下的第四颗。 小乘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毛,怡然自得地跳上焉羽悠然的桌案,蹲坐在上面静静地盯着这个女子。 这时的焉羽悠然卸下了繁琐复杂的头饰,长发齐腰,美得不染凡尘。她用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意味深长地回望着小乘黄。小乘黄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小走几步。 焉羽悠然好笑地用手指点了点它尖尖的小耳朵,小乘黄干脆贴着她的手臂,整个身子压在了焉羽悠然手边的书册上,颇有撒娇卖萌的意味。 “小狐儿,我就唤你小狐儿罢。”焉羽悠然不再自称本宫,对这只灵兽敞开心扉。 平宁公主被关禁闭的十天里,小狐儿成了众人的新宠。皇后娘娘对它的喜爱,大家都看在眼里,争先恐后地讨好它。白日里黏在皇后娘娘的怀里也就算了,竟然夜里也是睡在皇后娘娘的寝殿,比公主还公主。 起初,小狐儿会淘气地将庖厨里的家禽追得鸡飞狗跳。焉羽悠然也不骂它,只是无视它的存在,把它关在寝殿之外自我反省。 渐渐的,小狐儿的性子也被不苟言笑的焉羽悠然磨得安静了不少。 小狐儿有时候按捺不住跑去园中得瑟,钻来钻去弄得一身草芥。木棉尝试过接近它,却被它龇牙咧嘴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宣告只许焉羽悠然一个人靠近它触碰它。焉羽悠然倒是不嫌弃它脏乱,耐心地帮它清理干净,还会为它刷毛顺毛,揉捏它的小耳朵。 一人一兽相处融洽,好比多年故友。虽然每每就寝前,焉羽悠然都是勒令小狐儿在它自己的小窝里面躺着,但每回午夜被噩梦惊醒时,都能看到它盘作一团,脑袋枕在自己的肩头,格外温暖。 她捨不得吵醒它,捨不得赶它走,捨不得它给予的温暖。这种捨不得,让她有点心惊。 今夜,焉羽悠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再是哀鸿遍野,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尸体和鲜血,也没有父亲死不瞑目的最后一幕。梦里,是她的小狐儿,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奔跑撒欢。 小狐儿跑去高高的山坡上,回眸间幻化为一名妙龄少女,微笑着朝自己挥手。 焉羽悠然云淡风轻地迎上前去,眼里心里全都是那个少女。她想握住她的手,想和她并肩而立,想将她拥入骨子里,再不分离。而这个梦境,不仅仅是属于焉羽悠然的,也是属于小狐儿的。尽管,某种意义上是一场阴差阳错。 清晨,焉羽悠然才刚睁眼,就看见小狐儿蹲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它嘴里还叼着一朵花,是她在梦中梦见的花。 抬手拈住花枝,那么真实。可眼下并不是芍药花的花季,这小狐儿又是到哪里折来的? 第122页 它,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所梦所想? 焉羽悠然把盛开的芍药花插入花瓶中,一支独秀的它,竟在十天后才开始渐渐凋谢。而芍药花的花语,是情有独钟。情有独钟吗?是谁对谁的呢。 第76章 番外之阴差阳错 这日正是平宁公主闭门思过到期之日,素来骄纵的她,也只肯在她的父皇和母后面前低头认错。 夏悠妍拿了被罚抄的《女诫》,内心忐忑不安地往她母后的寝殿走去。两只脚踏进大殿,一抹金色的影子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夏悠妍当即撒腿追了去,被藏在房樑上的小狐儿抖落了满头的金毛。 吃了金楠树果实后的半个月里,小狐儿都会有掉毛现象。 平时不忍心在焉羽悠然面前出糗的它就跑去外面,今儿个被这丫头勐追,索性捉弄捉弄她。 “木棉姑姑,木棉姑姑!”夏悠妍大叫。 “公主殿下。”木棉闻声寻来,见小主子被小狐儿戏弄了一番,一边帮着挑拣细毛,一边安慰道,“那是你母后新养的宠物小狐儿,是个颇具灵性的牲畜,旁人惹不得。” “什么叫旁人惹不得,不就是一只不识好歹的臭狐狸吗?”夏悠妍气不打一处来。 “公主消消气,犯不着为了它动怒。皇后娘娘备了点心在等公主,你呀,可别再惹娘娘不高兴了,快去吧。”木棉岔开话题。 “喂,臭狐狸你有种就别跑,给本公主等着,待会儿再来好好收拾你。等我扒光了你身上那些烦人的长毛,看你还嘚瑟,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夏悠妍鼓着腮帮,仰头沖小狐儿挑衅道。 夏悠妍乖乖地将抄写的《女诫》呈递给焉羽悠然过目,规规矩矩等着听候训导。 “可知错?”焉羽悠然看完,还算满意。 “儿臣知错了,谢母后轻罚。”夏悠妍心性未定,好在本性纯真无害。 “你是千金之躯,要有公主的仪容风范。你父皇对你的溺爱是有限度的,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懂吗?”焉羽悠然语重心长。 “母后。”夏悠妍委屈地唤了一声,偎依进焉羽悠然的怀里,“您是不是在怨儿臣,怨儿臣不是皇子,不能替母后争光。儿臣知道深宫中都是母凭子贵,可惜儿臣是女儿身……” “上天给的,就是最好的。”焉羽悠然轻拍夏悠妍的后背,“妍儿,你是公主,也能成为母后的骄傲。” 夏悠妍就快哭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给憋了回去,气结。 小狐儿挤入两人中间,用屁股顶了顶夏悠妍的肚子。从遇见焉羽悠然的第一天起,小狐儿就认定了她的怀抱是自己的专属,才不要被这个蛮横无理的小丫头霸占了去。 “又是你!”夏悠妍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拎了它的尾巴把它丢开。 “你跌下沟渠那日,是它救了你。”焉羽悠然淡淡地道出事实,左手拉了夏悠妍,右手抚摸着小狐儿的脑袋,“在行宫剩下的日子,就让它跟我们做个伴也好,你会喜欢上它的。” “奥。”听到这个傢伙对自己有恩,夏悠妍瞬间就不讨厌它了。可恶的是,小狐儿不领情。 最初的几天里,夏悠妍想在私底下摸摸小狐儿,均被它不留情面的躲开。也只有在它窝在焉羽悠然怀里的时候,勉强能让夏悠妍给它顺一顺毛。或者是夏悠妍带了各式各样美食,随性地盘腿坐在地上,看小狐儿吃得欢快。 美好的无忧时光总是转瞬而过,寒冷的冬季也即将进入尾声。 “母后,今日尹侍卫跟儿臣说起,说父皇已经亲自出发来接我们回宫了。约莫还有两日便能抵达行宫,是真的吗?”夏悠妍是想念那个宠她爱她的父皇的,在夏正逸那里,她更能感受到关爱。 “嗯。怎么,妍儿迫不及待想回宫?”焉羽悠然站起来走到门边,放眼望去,就看到小狐儿身影敏捷地在树枝上跳跃。 “儿臣,儿臣只是为母后着想。母后在行宫待得越久,宫里的其他妃嫔就会越嚣张。” “那妍儿认为,离宫短短两三个月,母后便会被她们比下去吗?”这处行宫离国都溧阳仅五日行程,名烟雨阁,是夏正逸在封后之时,专门为她建造的。 “当然不会。”夏悠妍决定不讨论那些表里不一的后宫妃嫔了,“母后,我们走了,小狐儿怎么办?” “它有它的去处,也有它的活法。” “为什么就不能带它一起走?母后,我们把小狐儿也带走不好吗?” “深宫大院的生活不适合它。”似乎有所感应,小狐儿飞快地跑了进来,高高跃上焉羽悠然的肩头,脑袋蹭着她的耳鬓,好不亲昵。 “咯,小狐儿都听到母后说不要它了,所以才特地跑来赖着您,想让您带它一起。” “别闹了。”焉羽悠然把小狐儿抱进臂弯,“小狐儿是山中灵兽,不该被尘世牵绊。妍儿如果是真心喜爱它,就要学会放手。有时候放手,反是成全。” “是,母后,儿臣受教了。”夏悠妍答道。 两日后,夏正逸到达行宫。他的气色很好,因为宫里的景妃为他诞下了五皇子。 夏正逸年近四十,后宫妃嫔簇拥,当前有两子三女。 大皇子夏子坤十三岁,生性软弱无能、难成大器。二公主夏子芊十一岁,因早产导致体弱多病。三公主夏悠妍八岁,皇后嫡出,天资聪颖胆大心细。四公主夏子瑶三岁,文静内敛。五皇子夏子昭,尚未足月。 “朕的皇后,必然是要朕亲自来接的。”夏正逸大笑着迈入皇后寝殿。 “臣妾有失远迎,皇上恕罪。”焉羽悠然屈身行礼。 “是朕不许他们通传,皇后何罪之有?”夏正逸长相俊朗,只是配上焉羽悠然的绝色,还差强人意了些,“年关宫宴堆了不少事宜需皇后定夺,后日启程回宫,如何?” “臣妾遵旨。”表面上,焉羽悠然是自请出宫调养身体。实则不过是避开景妃生产,免得她出了什么差池。 焉羽悠然实非善妒之人,凭心而问她也未曾谋害过任何妃嫔皇子,她不屑与她们争宠。但身为后宫之主的她,在众多女子的尔虞我诈中,又怎能轻易置身事外? 源于夏正逸的到来,小狐儿被焉羽悠然安置在了夏悠妍的房间,并再三叮嘱它不可像往常一样任意妄为,也不能去寝殿找她。小狐儿似懂非懂地低下了头,在焉羽悠然离开后,整个儿就蔫了,任凭夏悠妍怎么哄它都不见反应。夏悠妍拿了鸡腿来,小狐儿也置之不理。 晚上,焉羽悠然以身体不适为由,直白果断地拒绝了夏正逸浓烈的求欢。夏正逸的阳刚气息很足,体温也很高。可焉羽悠然的潜意识里是排斥这份温度的,她的心依然冰冷。 失眠的她,想极了小狐儿毛绒绒的身体,也想极了与它同眠的温暖。她轻巧地起身打开了窗户,原本只是想吹吹冷风让自己再清醒些。没想到,被窗外那双闪烁着蓝色微光的眸子,毫不设防地看穿了心事。窗外,那是她的小狐儿。 第123页 小狐儿轻轻一跃,跳上窗台。 焉羽悠然环住它娇小的身躯,任它舔了舔自己的手心,又昂首蹭了蹭自己的下颚。 那一刻,焉羽悠然感动地想流泪。于是她主动放低了身子,把脸凑到小狐儿的嘴边,让它那凉凉的鼻尖能够着。兴奋的小狐儿发出唿噜噜的声音,焉羽悠然正想制止它,又被另一个神奇的景象给震惊了。 霎时间,只见小狐儿的后背上长出了一对泛着淡淡微光的白色翅膀,在夜色中,小狐儿仿若谪天而降的神衹,望着自己…… 焉羽悠然关上了窗,她不能让夏正逸看到小狐儿。 失落的小傢伙回到了夏悠妍的房间,夏悠妍此时也正在寻它,看见它回来,一个激动就抱住了它:“小狐儿,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以后可不准一声不响地就跑掉,听到没?” 这一夜,是多日来小狐儿和夏悠妍头一次亲密无间地睡在了一起。 第二日午后,趁夏正逸处理政务时,焉羽悠然撇退所有婢女和侍从,从夏悠妍的房间带走了小狐儿,她要将它放归。 走到她们初遇的地点,焉羽悠然摸了摸小狐儿昨夜长出翅膀的地方,了无痕迹。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山林浩瀚,可任你自由成长。这世俗间太多险恶,终有一天会害得你万劫不復。小狐儿,你我相识一场,我怎忍心累你入世……” “唿噜噜。”小狐儿倔强地趴在焉羽悠然身上不肯撒开爪子。 “听话,我只盼你快些长大,别受林中勐兽的欺凌。”焉羽悠然无奈地下了狠心,扯下它扒拉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日后有缘再见。” 小狐儿被放在雪地上,焉羽悠然折下旁边的树枝指着它:“走,再也不要回来!” 被焉羽悠然吓到的小狐儿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转身念念不舍地迈开了步伐。它不会说话,可它是有感情的生灵。 小狐儿很难过,难过得想哭。走在雪地上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冰刃上。它回身折返,焉羽悠然也蹲了下来。一人一兽静静地相望,把彼此放进了心里,放进了回忆里。小狐儿在焉羽悠然的嘴角舔了一下,那是它很早前就想做,却一直没敢付诸行动的事。 夏悠妍练完武回到房间,发现小狐儿不在。连忙跑去问木棉,才得知是母后独自带它进了林子里,大概是要分离了。 饶是跑得再快,夏悠妍也没能见到小狐儿的最后一面。 她看着焉羽悠然眼里的悲伤,再忍不住,扑进焉羽悠然怀里哭出了声:“母后,我们还能再见到小狐儿吗?它还那么小,万一被野兽吃了怎么办?山上这么冷,小狐儿它……” “放心,它会过得很好。”焉羽悠然安慰着伤心不已的夏悠妍,也安慰着自己。 这事却没能悄无声息的沉寂,夏正逸问询侍卫时,有人说漏了嘴,道出了小狐儿非同寻常的一些事迹。至于那侍卫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无法再在焉羽悠然的眼皮子底下任职了。 夏正逸问过自己的皇后和公主,得到的回答都是一只普通的幼狐。可爱是可爱,但兽性未泯,念在它给她们带来了不少乐趣,便放归山林。 回宫后,不死心的夏正逸命尚书令查阅藏书阁所有与狐兽相关的典籍,终于在一个多月后查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拿着古籍和画师依照记载绘制的图案,面上阴晴不定,继而召皇后与平宁公主进了御书房。 “平宁你过来瞧瞧,这画上的动物是否就是你口中的小狐儿?”夏正逸平心静气道。 “……”夏悠妍犹疑着走近一看,那画上分明就是长大了的小狐儿,“回禀父皇,小狐儿只是一只狐狸,又怎会像画里的神兽?狐狸可没有长出翅膀来。” “平宁童言无忌。”焉羽悠然接了话。 “那皇后也仔细瞧瞧,平宁,拿去给你母后看看。”夏正逸把图纸递给夏悠妍。 “是。”夏悠妍应道,心情沉重地走回到焉羽悠然身旁。 “这些日子,朕无意间在神话古籍中查到了一种上古异兽,典籍中的描述如下: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髮,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皇后和平宁,可有什么话还未对朕言明?”夏正逸编了话来诱导。 “既是神话故事里的异兽,岂是臣妾这等凡夫俗子可窥见的?即便这世上真有异兽,恐怕也只有天子才能得见。” “父皇,难道神话里的异兽跟宠物一样,爱啃鸡骨头吗?小狐儿哪里是狐狸,被母后驯养得都跟狗差不多了。父皇你不知道,小狐儿可烦人了……”夏悠妍适时地发挥话痨本领。 焉羽悠然始终保持缄默,夏正逸了解她的性子,也就拿她没办法,所以小狐儿之事只能不了了之。 那时的他们三人,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小狐儿的再次出现会将域西国搅得天翻地覆。焉羽悠然没想到自己会和它发展出一段刻骨铭心的禁忌之恋,夏悠妍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被它蛊惑吸引,夏正逸更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它手里,死得还那么痛不欲生。 可有什么办法呢?一切的因缘际遇,只道是,天意难违罢了。 第三卷 :惊天动地终相守 第77章 神尊夙夜 寄宿在金楠体内的元神归位,长眠于天界寒冰宫的夙夜神尊甦醒,她乃万兽之神,本体是一只世间罕有的异兽乘黄。 夙夜带着金楠的记忆,坐在寒冰台上望着身边的妙龄女子久久不能自己。前尘往事全都在脑海打转,和天帝的赌局,她输了。妍儿,你连名字都没有改变,为何我就错认了? 老道士跪在宫殿外请罪,请的是没有照拂好凡间金楠的罪。 原来当年夙夜神尊与自己种养的芍药花仙唯妍女女相恋也就罢了,偏偏夙夜是个直性子,极其护内,从不把天上的繁文缛节当回事,再加上头一回动了情爱之心,于是非要大张旗鼓取唯妍为妻,欲广发请帖隆重举办婚礼。 此举引来天上众仙的不满,堪称逆天之举,惊动了天帝。后来唯妍被贬下凡入轮迴道,除仙籍,永生永世为凡人。 夙夜地位太高,又掌管着天地两界飞禽走兽的生死秩序和法则,天帝拿她没办法,只能将其软禁。夙夜反省了三日,不吃不喝滴水未进。她醒悟过来是自己害了唯妍,悔恨不已。 第三日夜里夙夜面见天帝,并与天帝立下赌约,下凡去寻唯妍转世。如果二人能在凡间以女女之恋得到天下人的认可并成亲修成正果,那天帝便允了她和唯妍;如果失败,那么夙夜认命喝下忘川水忘了这段情,心甘情愿去妖魔大陆镇守百年。 这本是夙夜跟天帝二人知晓的赌局,却被天帝身边近身伺候的一名仙婢偷听到。巧的是,那名仙婢正是与白泽有了□□的棋子。 白泽爱慕夙夜,在天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论起来,他白泽怎么也是一只通万物之情,能令人逢凶化吉的祥瑞之兽。在天界亦有较为崇高的身份地位,是鲜有的能配得上夙夜神尊的同种族神兽。 第124页 可足足追求了五六百年,夙夜对白泽仍然不理不睬,甚至冷眼相待刀剑相向。 仙婢将夙夜下凡的消息透露给白泽,初衷是为了让白泽对她死心。事与愿违的是,白泽非但没有死心,反而违反天规冒着被严惩的风险私自追随夙夜去了凡间。 白泽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不计后果地阻扰夙夜和唯妍相恋。为此,他还不得不冒死窥探天机。 于是,本该在适当时间与唯妍转世夏悠妍相遇的金楠,却因白泽的破坏而打乱了时间。老道士是天界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曾受过夙夜恩惠,也是唯一一个堂堂正正得知夙夜和天帝赌约的人。 天帝发现夙夜在凡间的气运被人篡改,秉着公道的原则命老道士相助。但天机不可泄露,老道士能做的并不多,不然,他也难辞其咎。 老道士奉天帝之命偷偷下凡助小狐儿幻化成人并为之取名金楠,等她成人时,正好是夏悠妍十六岁之际。谁料,金楠身为小狐儿时便早早迷恋上了夏悠妍的母后焉羽悠然,一发不可收拾,纵使夏悠妍这一世依旧对金楠一往情深,奈何阴差阳错。 “据天帝相告,应该是有天界的人从中作梗篡改了神尊的凡间气运,才酿成大祸,但不知此人是谁。” “老师傅快快请起。”夙夜的地位高于老道士,所以受得起他的叩拜之礼,“夙夜多谢老师傅在凡间的多次照拂,此行功亏一篑,是本尊自己的过错,也是和妍儿情深缘浅吧。” 夙夜整理好了思绪去面见天帝,自认愿赌服输,可还是放不下唯妍。便求了天帝成全她与夏悠妍在凡间一世的恋情,待夏悠妍百年后,她便如约喝下忘川水接受惩罚,由原先定的镇守妖魔大陆百年期限增至千年。天帝答应了。 随后,夙夜将所有属于金楠与焉羽悠然的感情回忆封存在灵海一隅,毕竟那一世的金楠对焉羽悠然毫无亏欠,能做的和不能做的都为她做了。 金楠为焉羽悠然赔上了整颗心和一条命,还有什么好弥补的?她真正亏欠的,真正需要她弥补的,是夏悠妍,是她的妍儿。纵使她带着金楠的所有记忆,对焉羽悠然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她分的清,所以才当机立断地封存了金楠的那部分感情。 回到寒冰宫,夙夜将妙龄女子移至冥池中央的石台上安养,且打回了小狐儿的原形。本欲把记忆还给她,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因为去凡间找夏悠妍,她需要这些记忆。 好在夙夜与金楠长得并不怎么相像,脸型也大不同,金楠属于灵动型的魅,夙夜则是英气型的美,毕竟小狐儿也有自己的本体,即便有夙夜的元神在体内,幻化成人的模样也未受到元神的完全支配。若两人真是一模一样,才真的有些为难了。 “神尊,这小丫头还有救吗?”老道士一直徘徊在寒冰宫外,询问道。 “多亏了老师傅的半生修为,她才没有死透。至于生机,微乎其微。我已经将她的本体安置在冥台,我离开后,老师傅若有时间便时常来看看吧。好歹寄养过本尊的元神,也助她开了灵窍,往后每月餵她一颗金楠果,或许会有奇蹟也说不准。当然了,金楠果在天界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这就要看老师傅你和她的交情了。”说到底,夙夜对金楠的怨大过于怜。 安顿好小狐儿,夙夜化身白衣翩翩的俊俏公子形象来到凡间。她没有急着去找夏悠妍,而是去辽戎国见了葛文杰。 天帝和老师傅都说是有人对自己的气运做了手脚,要知道,能瞒过天帝且压制住自己强大元神的人,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而且,涉及到窥探天机和使用禁术,那人必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夙夜困心衡虑了一阵子,心中顿时有了个最合情合理的人选:白泽。 直觉告诉她,白泽和凡间那个葛文杰必有某种关联。所以她要去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破坏自己大好姻缘的人,向来睚眦必报的她绝不会放过。 葛文杰在辽戎国一待就是好几个月,金楠中毒垂危的消息传到他这里时,已是金楠在人间的弥留之际。他嘴里反反覆覆说着“不可能,不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快马加鞭往域西国奔赴。 夙夜在辽戎国都城郊外挡住了葛文杰的去路:“葛先生赶回去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 葛文杰拉住疾驰的马儿,在见到夙夜后就目瞪口呆了。他稳住内心的惊天骇浪,死死地拽着马鞍,双眼布满血丝,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白衣公子问道:“你是谁?” “在下夙夜,是金楠的兄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葛先生还是同我一道折返,稍作休息后我们再细聊,如何?”夙夜从容说道。 “你既是金楠的兄长,那我便信你。金楠她,还活着吗?” “对于金楠的事,葛先生不该是料事如神?”夙夜并不正面回到葛文杰的问题,“有的人不属于这里,想留也留不住。” “驾!”夙夜扬鞭,送给葛文杰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许是前后情绪波动太大,葛文杰拍着羸弱的身子剧烈咳嗽起来。待在原地平復了一下,才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行去。 两人抵达葛文杰安身之处,夙夜自来熟地走进院落,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一番:“小日子过得不错。” 葛文杰应道:“想着应该要长久待些时日,住着舒服才能安心谋事。” 夙夜冷哼一声,只一挥衣袖便将院中的花叶震落不少。越看葛文杰越觉得他有问题,也顾不得唐突,径直出掌朝他打去,只为试探他是否隐藏了真正的实力。 对方动作太快,葛文杰连夙夜出的哪知手都没看清,更别说赤膊上阵与之过招了。闭了眼视死如归,却只等来急骤而凛冽的掌风,随即睁眼质问道:“阁下初次见面便短兵相接,莫不是以为在下加害于金楠?” “金楠已死。”夙夜收手负于身后,“夙某来这里,是为了完成她没来得及完成的心愿。” “你说什么?金楠她,她真的……” “葛先生若是不信,尽管日夜兼程赶回域西国确认死讯,不过,得先把你在这边的部署一一交接给我。说是交接,对你已是抬举。” “呵,凭什么?仅凭你一句是金楠的兄长?” “凭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上路。”夙夜冷峻的脸上不带一丝温度,“葛先生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异国他乡吧?况且,我与你的目的一致,有些事交给我来做,比你更有效率。” 解救夏子睿,曾经是金楠截至尽力想为焉羽悠然做的事,现在,变成了夙夜想为夏悠妍做的事。 虽然她有拔地参天的灵力,但也不能随意用以更改凡人命运。一旦有违天地法则,她也毫无例外地将遭受天雷劫。与金楠不同的是,她的灵力更为浑厚,她的本体也更为强大。之所以当初打赌后以元神寄养形式下凡,也是天帝提出的条件,为的就是要规避夙夜自身的先天优势和力量。反正转世的夏悠妍也不是唯妍本体,所以夙夜那时便欣然同意了。 第125页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夙夜和葛文杰默契地化干戈为玉帛,一半的时间在辽戎国刺探国情行针步线,另一半的时间则回了域西用尽一切磊落和不磊落的方式敛财。 敛财的目的嘛,一小部分是为了招兵买马,养点靠谱的手下。 这另外一大部分则是为了夙夜自己的私心:域西国目前由皇后焉羽悠然执掌大权,正在养精蓄锐,断不能繁刑重赋动摇民心,可域西国当前最缺的就是招兵买马和养兵千日的钱财。 蔚家的庞大财产沖归国库也只能解燃眉之急,等夙夜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再为她的妍儿和焉羽悠然奉上一份见面礼,岂不是雪中送炭? 金楠那个笨丫头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夙夜可不是金楠,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要做的,是达成妍儿的心愿,也达成自己的心愿。夏子睿是焉羽悠然和妍儿长久以来共同的心病,也是金楠到死都惦记着的未了之志,那她堂堂天界神尊就好人做到底,为这几个女人披肝沥胆一回又如何? 第78章 为何娶我 域西国天赋二十一年三月平宁公主夏悠妍与三驸马齐衡婚期至,这对于太久没有大红喜事的皇室和溧阳城而言,当属一件全城欢庆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这一年,夏悠妍即将年满十九。 大婚当日公主府内,木棉和陆莲早早为夏悠妍梳妆打扮,脸上也挂满了应有的笑容。 “奴婢看着公主从一个巴掌大的婴孩长成如今闭月羞花的大姑娘,总觉得像是一转眼的时间,奴婢们都老了,幸好还能亲眼看着公主出嫁,亲自为公主披上凤冠霞帔。公主,笑一笑好吗?” “木棉姑姑,我,对不起,我真的笑不出来。”夏悠妍垂眸道。 “好了公主,吉时将至,驸马的迎亲队伍应该也快到了,皇后娘娘和皇上此时也该亲临驸马府了,让奴婢为您盖上红盖头吧。”陆莲不忍,拿了红盖头转身抹眼泪。 木棉握住陆莲的手,也跟着抹泪。 不多会儿,公主府外响起了热闹的敲锣打鼓声和炮竹声,还有百姓们的吆喝欢唿声。 准驸马齐衡意气风发地翻身下马,一身喜服衬得他更加俊朗非凡。齐衡带着一脸喜气上前牵过夏悠妍的手,亲自送她上了大红花轿:“公主小心。” 夏悠妍的手只是虚空放在齐衡的手心,饶是这半年来她已经不再跟齐衡提起这桩约法三章的婚事,也想过就这么嫁了,和齐衡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说不定也不是不行,可她的心究竟还在期待什么呢? 金楠,这个长埋于心底的名字和那个时而温柔时而无情的人,对她是爱还是依赖?是喜欢还是不甘?夏悠妍这辈子都没机会理清了。 母后说她如今执掌一半大权,并非一定要和齐家联姻,如果自己实在不愿意下嫁,那就毁婚便是。依齐家两兄弟的度量和权衡当前利弊,即便悔婚,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看着母后在朝堂上一日比一日风生水起,可她也看得见母后日渐消瘦的身体和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啊。 长长的迎亲队伍行至驸马府大门外,齐衡单膝跪地率众人向皇上和皇后行大礼:“皇上和皇后娘娘亲临驸马府主持婚礼,是齐家的无上光荣,臣感激不尽。” 消沉了数月的夏正逸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驸马平身吧,也该改口了,以后好好待朕的女儿。” 这时从人群中传来一道清脆高昂的声音:“齐大人不用改口。因为,这个三驸马之位怕是与你无缘了。”如此狂妄大胆之人,不是夙夜还能是谁? 夙夜施展轻功飘洒脱俗地落在夏悠妍的花轿前,面向夏正逸和焉羽悠然躬身行礼道:“西南首富夙某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夙某此行前来,不为捣乱,只为求娶平宁公主,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了公主的幸福着想,给夙某一个表明心意的机会。” “大胆刁民,口出狂言,你可把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夏正逸愠怒呵斥道。 “来人,还不快将此来路不明惊扰了皇上圣驾的刁民抓起来。”齐衡站起身命令道,顺手抽了就近侍卫的剑做好决斗之姿。 “齐大人这么惊慌作甚?”夙夜的口吻带看不易察觉的讽刺意味,临危不惧道,“世人皆知平宁公主乃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公主,要嫁也应当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两情相悦方能幸福美满。” “住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拿下他!”齐衡确实慌了。 “皇后娘娘。”夙夜目不斜视地盯着焉羽悠然,高声说道,“皇后娘娘应该深有体会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慢着。”夙夜的最后八个字深深刺痛焉羽悠然的心,她情不自禁地朝夙夜走了几步,想再离她近一些,想好好地看清楚,这个自称夙夜,又敢跟自己叫嚣的人,会不会是她的那个傻丫头。 傻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 你说你不会真的消失,不会真的留我一个人孤独于世。你问我愿不愿意等你,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十年,甚至是遥遥无期的一辈子。 我说的那句“愿意”,你可曾听见?所以,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一定是的。 “皇后娘娘请止步。”夙夜的话里不带任何感情,尽是疏远之意,她从袖口中摸出一个陈旧的荷包,“夙某有一样东西请皇后娘娘过目,不知这样东西可否换一个求亲的机会。” “金楠!”木棉惊讶道。那个荷包正是她送给金楠的。 “木棉,木棉,本宫没有看错……” “娘娘稍等,奴婢去取。”木棉在去荷包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夙夜云淡风轻的表情和毫不避讳的清澈眼神。 焉羽悠然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荷包,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打开荷包,那里面的玉坠和髮丝瞬间如利刃般扎进焉羽悠然的心口,几欲令她窒息。 强忍住沓来踵至的心如刀锉的疼痛感,焉羽悠然满怀希冀地望向夙夜。 可惜的是,夙夜并没有给予焉羽悠然所希冀的柔情,只听她冷冷淡淡地说道:“荷包的主人是夙某的妹妹,里面的东西,我帮她物归原主。” 谁许你物归原主?本宫不许!焉羽悠然很想不顾仪态的吶喊几声,但她做不到,做不到尊严尽失。 不,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如假包换的金楠,她或许会有勇气那样做,可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傻丫头,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充满了距离感,那么地冷酷,让自己再也迈不出脚步。 “齐大人。”夙夜转向脸色阴霾的齐衡,“夙某敬你是正人君子,此番也不是为了戏耍大人和公主。夙某对公主倾慕已久,丝毫不亚于齐大人对公主的一片真心。但是大人理应知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喜欢公主,定然也希望看到公主能风风光光开开心心地嫁人。今天夙某来,说是抢亲也不妥,请容夙某跟公主说几句话,到底嫁不嫁给齐大人,由公主自行抉择如何?皇后娘娘以为呢?” 第126页 “你说,她是你的妹妹?”焉羽悠然显然更在意金楠的事。 “皇后娘娘。”夙夜不快地皱了下眉头,“关于我妹妹的事情,皇后娘娘若是有兴趣,待他日再说。今日,夙某只为平宁公主而来。” “好。”焉羽悠然苦涩地扯了下嘴角,对夏正逸说道,“皇上,事关妍儿的终身幸福,臣妾不想看到妍儿将来后悔。此人今日的言行虽有失礼之处,但一直不卑不亢,句句诚恳不失风度。” “所以,皇后的意思是想给他这个机会了?” “臣妾愿意给,还得看看当局者齐大人的意见。当然了,臣妾说了自是不算,最终全凭皇上做主。” “齐大人,你是朕钦点的驸马,但婚姻大事非儿戏,朕,也不想做一个罔顾儿女幸福的的父亲。”夏正逸意兴阑珊,又看向夙夜说道,“朕的女儿是公主,你拿什么来求亲?” “竭诚奉上夙某富可敌国的全部家当,不知可否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眼?还不够的话,再加上一条,两年内迎公主胞弟回国。” “呵,好大的口气。” “皇上不信?”夙夜屈指吹了声口哨,便有人送来一摞捲轴。 “这些都是我家公子名下的财产,请皇上和娘娘审阅。”那名随从跪在夏正逸脚下,双手将捲轴呈上。 “朕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富可敌国!” 捲轴上罗列的条条款款,有全国数十家丝绸庄,十几家酒庄,八家珠宝铺,一座金矿,三座铜矿等等。夏正逸看着看着,眉头紧锁,在域西的国土境内有这样一个富甲天下之人,自己作为君王却浑然不觉。 焉羽悠然对夙夜有多少钱财并不关心,所以她没兴趣去看捲轴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夏正逸厌烦地丢开捲轴:“朕不会给你一兵一卒。” 夙夜知道夏正逸这样一说就基本上是动摇了,耸耸肩,笑声朗朗道:“夙某只要平宁公主一人即可,不需要皇上的一兵一卒。” “去吧,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至于朕的女儿招你们当中谁为驸马,朕就不做这个主了。齐大人,朕今日让你们两个公平竞争,而选择权在妍儿手上,你可有什么异议?” “臣,没有异议。”齐衡回话。 坐在花轿里面的夏悠妍将轿子外面的对话基本上一字不落地都听了去,此时也头顶盖头下了轿子。 夙夜喜形于色,转过身看向一身大红嫁衣的夏悠妍。 “公主殿下迫不及待下花轿,可是想亲眼瞧瞧你未来夫婿的模样?”夙夜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请公主放心,夙某长得玉树临风,与公主的花容月貌正好相配。” “放肆,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满口污言秽语!”夏悠妍一气之下掀了碍事的红盖头。 “在下夙夜。”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夏悠妍迟疑地问出口。与此同时,一滴热泪随着脸颊滑落。 “回禀公主,我叫夙夜。”夙夜心疼的用拇指替夏悠妍擦去眼泪,柔和地笑了笑,只用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细语道,“妍儿,我是金楠,也是夙夜,你一个人的夙夜。” “夙夜,夙夜……”夏悠妍不自觉地呢喃着这个似有魔力般的名字,揪着一颗颤抖的心,任凭更多的眼泪无声滚落。 “妍儿,是我来迟了。”这一世的夏悠妍竟对夙夜这个名字未能忘怀。 “夙夜是谁?不,你又是谁……” “妍儿,不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是专程为你而来,不论你此生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地信你,宠你,爱你,迁就你。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外出游歷,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千山万水……” “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千山万水,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千山万水……”夏悠妍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句。 “是啊,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千山万水。这可是妍儿亲口跟我说的,你忘了?忘了可是要受罚的。”夙夜宠溺的捏了一下夏悠妍的鼻樑,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银镯子,情意绵绵地说道,“妍儿你看,我为了娶你,奉上了所有家当,现在只剩下这只不起眼的银镯子了。” “这是!”夏悠妍激动地抓住夙夜手中的镯子。 “那时你说,没有你的允许不准摘下来。”夙夜反握住夏悠妍的手,“我向你认错,不知妍儿可还愿意重新为我戴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我,我和她的事了如指掌?”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为什么娶我?” “胸口硃砂,腰腹之痕。”夙夜缓缓道来,“闲来竹赏亭,赏极蕊珠宫。叶已尽余翠,花才半展红。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妍儿,嫁我可好?” 夏悠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要不要答应,就倾身扑进了夙夜怀中大哭起来。 夙夜得偿所愿成为了新的“准驸马”,可除了她自己,在场的其他人都以一种探究和质疑的态度在看待她的未知身份。尤其当焉羽悠然看到夏悠妍扑进夙夜怀中的时候,焉羽悠然的心再一次碎裂。因为,她的女儿只会对一个人依赖到毫不设防。 那个人不是别人,那个人是她焉羽悠然的心上人,是她唯一认可的爱人啊!可如果夙夜就是女扮男装的金楠,为什么她会完全变了样子,为什么她会不认得自己,又为什么她要娶的是妍儿? 太多的为什么令焉羽悠然胸闷异常,这,就是报应吗?焉羽悠然很想将夙夜拉过来看清楚问清楚,但老天都不愿相助,是的,皇后娘娘晕倒了。 第79章 到底是谁 公主府,夏悠妍焦急地等在门外,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几乎已经认命的婚嫁之事居然陡生变故。 这个从天而降的夙夜,不仅说她是金楠,还说是自己一个人的。可如果她真的和金楠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母后那么冷漠,而散尽千金只为一个向自己求亲的机会呢? 对于今生第一次听到的夙夜这个名字,夏悠妍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只是名字,就连被她抱在怀里,都有一种令自己隐隐欢喜到落泪的感动。夙夜,你说你是我一个人的夙夜,那么金楠呢,她在哪里?还有母后,你对母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妍儿,你别太担心,她会没事的。”看着夏悠妍坐立难安的模样,夙夜安慰道,伸出的手却被夏悠妍灵巧地躲开。 “你一个外人,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可她是我母后,我如何能不担心?”夏悠妍不悦。 “唉,妍儿莫非忘了刚才是谁答应了我的求亲,我如今是你的准驸马,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外人。我说那样的话是为了缓解你的焦虑,并没有恶意,你又何苦防着我?” “如果你有好心,那就告诉我金楠在哪里。” 第127页 “你当真还忘不了她?” “夙夜,我找金楠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母后。”夏悠妍软了脾气,“你若诚心想娶我,就告诉我们她在哪里好不好?”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再来这里。”夙夜摇头。 “你故意的?” “妍儿,我没骗你。你该信我的。” 木棉从里边打开房门说道:“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传夙夜进屋问话。” 听闻木棉的用词,夙夜不乐意了,皱眉回道:“呵,她想传见就传见么?用请的我还不一定愿意,更别说跟我摆什么皇后娘娘的架子。” 夏悠妍十分气愤,一把抓住夙夜胸前的衣襟:“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人,难道没有一点孝义?你的觉悟是不是太低了些!” 夙夜也不恼,按住夏悠妍的手:“妍儿是否摸到了你想摸的?” “你,放手!”夏悠妍恼羞成怒。 “先动手的可是公主殿下,我抓住了便是一辈子。你好好地正视一下我,我会给你幸福。”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夏悠妍挣脱不开。 “好了好了,不生气。”夙夜改为双手环住夏悠妍,轻轻拍抚她的后背说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别气了。” “夙夜,为何我总是抗拒不了你。”夏悠妍垂下双手,安静地任夙夜环住自己。 “因为,我爱你,而前世的你也很爱我。” 夙夜说的话,点到为止。拉着夏悠妍去大厅坐好,才又走回了房间。 焉羽悠然身着华服,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场。她就那么静静地立在屋子中央,审视着夙夜,也似乎审视着夙夜的心。 由于下凡前将金楠同焉羽悠然相关的感情关系部分记忆都封存了起来,所以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看似高冷的皇后是金楠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并不清楚她们相爱的一些私密情节。 “一醒来就急着见我,大概不是为了妍儿的婚事吧?你想问什么?” “金楠在哪里?” “死了。” “哼,若真如你所说,那你又是怎么事无巨细地知道她跟本宫、跟妍儿之间的所有事情?” “你错了,我并不想知道有关于你和那个蠢货的事。” “她是蠢货,你又是什么东西!本宫记得你说她是你妹妹,你就是这样称唿自己的妹妹?让本宫如何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呵,我本来就不是她,自然也就不需要你的信任。”夙夜玩兴大发,走到近在咫尺的距离睥睨焉羽悠然,“你这么护着她,不妨跟我说说你和她进展到哪一步了?” “不折不扣的无耻之徒。”焉羽悠然动怒。 “万一你说了之后,我心情一好就善心大发把她还给你了呢?这算不算无耻?” “……” “我就说她是个蠢货嘛。” “好啊,你想知道是吧?我告诉你。”焉羽悠然抱着赌一赌的决心,一手伸向腰间不动声色地解着腰带,另一只手柔若无骨地攀在夙夜的肩上。 “呵呵,皇后娘娘是想以身相许与我春宵一刻?”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金楠做到哪一步了?这里,你好好看清楚。”焉羽悠然左手扯开衣领往下拉至胸口处。 “……”夙夜被焉羽悠然胸口上的那个清晰可见的“楠”字惊得说不出话来。 “金楠,你不想我吗?” “住口!” “让我住口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胸口。” “娘娘未免也太急色了些。”夙夜抓住焉羽悠然不规矩的柔荑,“不过,我的身子只妍儿一人能看。” “你不敢让我看,是怕胸口的刺青会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我身上没有任何刺青。” “金楠,原谅我,我们重新来过。你能活着回来,我心里很是欢喜,以后……” “没有以后!焉羽悠然你眼瞎了是不是,我不是那个蠢货金楠!你可知我厌极了你,若不是你这张长得与妍儿相似的脸,多看你一眼都让我觉得面目可憎。若非你是妍儿的母亲,我真恨不得立马让你去给那个蠢货陪葬。若不是你,那个傻头傻脑的蠢货又怎会那么不爱惜自己的命,早早地见了阎王?她死不足惜,可是你们却生生拆散了……” “拆撒了什么?你说的,我们并不相识。”焉羽悠然在夙夜面前总是很无力,而对她所剩无几的熟悉感也荡然无存。 “拆散了什么?呵呵,你还敢问拆散了什么?哈哈哈……”虽然明白这不单是金楠一个人的错,可夙夜对金楠搞砸了自己和妍儿的相遇相爱心有芥蒂,放声狂笑道,“你们毁了我和妍儿的此生姻缘,而且是几千几万年的姻缘。你说,你和那个蠢货是不是罪大恶极?皇后娘娘!” “所以,你恨她,也恨我?”焉羽悠然想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恨你们,要恨也是恨我自己。”夙夜翻转焉羽悠然的手,食指和中指置于她的脉搏处。 “你想干什么?”焉羽悠然警惕道。 “焉羽悠然,你就那么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你这样折腾下去,怎么对得起她?” “本宫身子如何,与你何干!”迅速收回手拢好衣裳背转过去,焉羽悠然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从曙光中坠毁至暗黑无边的地狱,疼到麻木。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你,她原本可以活很久。但现在什么都晚了。” “滚,滚出去!” “你!” “既然你不是她,就没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焉羽悠然,你别不识好歹!” “呵,本宫从来不知‘好歹’二字怎么写。” “算了!看在你是妍儿母亲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我奉上的那些家产,你都可以好好利用,我说的要帮你营救子睿,也是认真的。皇后娘娘可别只顾着感情用事!” 夙夜来到大厅时,看见白雪一脸享受地窝在夏悠妍腿上。 那白雪小狐狸也是相当机灵,被夙夜强大的灵力震得发晕,赶忙跳下来,唯唯诺诺趴在夙夜脚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夏悠妍感到奇怪,起身想去将失常的白雪抱起来,却被夙夜抢先揽住了腰:“别理它,我饿了。” “你这么混的人也知道饿?饿死你才好!”夏悠妍说着还狠狠地踩了夙夜一脚,“我母后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你撒手!谁准许非礼本公主的?懂不懂……” “懂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傻妍儿,我又不是男子,而且是你先非礼我的。” “你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你,更不想跟你拉拉扯扯。” 第128页 “抱歉,是我失礼了。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夙夜老老实实退开几步,柔和地沖夏悠妍一笑,“想必今日你大概也受惊了吧?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我今后就住在城门那边的酒楼里,你要是想我,随时可以来找我。” 夙夜一走,白雪又精神焕发了,恢復往日的粘人状态,蹭着夏悠妍的腿求抱求抚摸。 可夏悠妍哪里还顾得上安抚白雪这个小傢伙,直到夙夜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失神地闭上眼,想起夙夜说的那句:“因为我爱你,而前世的你也爱我。” 前世吗?世间难道真有前世一说? 如若不然,为什么我会对“夙夜”这个名字那么在意,为什么会不自觉的被她的霸道和柔情所融化。 仿佛,身体已经毋庸置疑地认准了她,想要依靠她,而心里也有个声音在指引着自己接受她,我们好像真的是一对曾经相爱的,恋人? 夙夜走出公主府,被一直等在外面的齐衡拦住去路:“你究竟是何人?” “如你所见,夙某乃平宁公主的驸马。”夙夜并不愿与齐衡剑拔弩张,客气道,“对于今日之事,还请齐大人见谅。夙某相信你对妍儿是真心,可你也应该很清楚,妍儿对你并无情爱之心。她不爱你,嫁给你又怎会快乐?” “公主不爱我,那你呢?你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凭什么认为公主就会爱上你!” “凭什么?凭我爱她比你多比你久,凭她可以放下所有戒备投入我的怀抱哭诉委屈,你做得到吗?齐衡,爱,也可以是放手,而我会给她幸福。” “我会尊重公主做的选择,可是,我还是要跟你打上一场。起码,让我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夙夜,应战吧!” “好,我可以陪你过过招。但是,我希望你是个输得起人,也请你以后在妍儿面前摆正自己的臣子身份,别再拿此事来为难她,或者以此换取什么一己之私。妍儿她,并不欠你什么。” “我齐衡光明磊落,你说这些未免也太多余了。” 随后,两人去了一处僻静之地痛痛快快打了一场。夙夜收起灵力,只用招式和三成内力便赢了比试。胜之不武?也怨不得自己啊! 齐衡收剑入鞘,拱手道:“阁下武艺高强,齐衡甘拜下风。望阁下好好待公主殿下,若是有朝一日你负了她,齐衡就算踏遍这万里河川也会不死不休追杀你到底!告辞!” 第80章 羽夜同盟 酒楼中,葛文杰、葛远山、结香都在。夙夜在掌柜的引领下进了后院,头一次见到葛远山和结香,还是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 葛文杰放下手中茶杯:“跟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就是我方才和你们说起过的夙夜,也就是金楠的兄长。今后她也会住在酒楼里,而酒楼里的所有事务,她都有权过问和插手。” “夙夜是吗?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和金楠是兄妹关系?你接近我们有什么不纯目的?” “她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你们在河谷村的生活。” “我更关心的是她人在哪里。” “从我一出现,你们所有人都在问我她在哪里,是否还活着。看来除了蠢点,她这几年还真是没有白活。不过我无可奉告,你们也没必要再多问,问几遍我也还是这个回答。” “好了,你们认识就行了。”葛文杰打断,“天色不早了,远山你先回去吧,珊珊怀有身孕需要你的照顾。” “你已经娶妻,并且当爹了?呵呵,那我替金楠向你道一声迟来的恭喜。”夙夜不愿多留,因为他们的幸福会让自己觉得难过,“葛文杰,我的房间你安排好了吧?” “房间给你准备好了,我让结香带你过去。” 结香送夙夜到房间,但她没有立马离去,她也很想问问这个人金楠去了哪里,可她无从问起,也根本问不出口。 犹豫了一下,结香低头欲走,却被身后的夙夜叫住:“等等。” 夙夜看着结香转身,对这个小姑娘的遭遇心生怜悯:“我妹妹,金楠她其实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结香惊闻夙夜的话,倏地抬起头来。 “你这些日子过的好吗?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你不用顾虑,我同你一样也是女子之身,着男装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金楠那丫头认识你的时候,也是常常穿男装的吧。” 把了脉,还好结香体内并无毒素沉淀,夙夜也就放下心,任她离开。 深更半夜了,夙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明明应该憎恶焉羽悠然和金楠的,可在今天见了焉羽悠然后,见了她胸口处的刺青后,夙夜觉得自己不该怨。 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对苦命鸳鸯,比自己和妍儿好不了多少。事已至此,说怨说恨都太肤浅。 仪宣殿的小园内,焉羽悠然席地而坐对月独饮。 “皇后娘娘一个人月下饮酒,会否太孤单无趣了些?”夙夜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 “你来干什么。” “我来,陪你说说话。”夙夜自来熟地坐到对面,也不介意有没有多的酒杯,直接拎了其中一个酒壶,仰头而饮。 “好大的本事,连杜梨都没惊动。” “杜梨?奥,杜梨姑姑呀!”夙夜刻意用了杜梨姑姑这个称唿,然后侧了些身子,胳膊搭在石桌上,瞥向焉羽悠然说道,“不错,原来席地而坐,对月而饮的感觉如此妙不可言。” “夙夜,你到底是谁?你和金楠又是什么关系?”焉羽悠然有些激动地撑起些身子,“别说你只是为了替金楠出气,来看我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 “焉羽悠然,你爱她吗?” “爱。” “有多爱?” “那你呢?你说你爱妍儿,又有多爱?” “……”夙夜被焉羽悠然问得一愣,旋即笑道,“你呀,既狡猾又无情的,真不知金楠那个蠢丫头喜欢你什么。” “夙夜。”焉羽悠然突然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对面挨着夙夜坐下,也学她那般,丢了手中酒杯,拿起另一个酒壶仰头而饮,“她还活着对不对?你要怎么才肯将她还给我?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只求你,把她还给我。” “如果,能救她的唯一方法是以命换命呢?” “可以。” “焉羽悠然,我说的是你的命。” “我知道你指的什么。”焉羽悠然偏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夙夜的眸子,那里面确实对自己没有感情。 “呵呵,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夙夜尴尬地别过头,喝了一大口酒。 “金楠的真身,其实就是传说中的神兽乘黄吧。你呢,又是什么?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缄口不提,毕竟我只是凡人一个,就像金楠对我保密一样,而我也从不会逼问她。” 第129页 “你错了,她的真身不是乘黄,我才是。” “你才是?”焉羽悠然浑身一颤,使劲抓住夙夜的胳膊,而手中的酒壶掉落在裙摆处打湿了衣衫。 “所以我才会有她的记忆。”夙夜嘆息着放下酒壶,一手稳住焉羽悠然的身体,一手慢慢贴上焉羽悠然的脸,“阿羽,你是金楠的阿羽,你喜欢的也是她。我和她是不同的两个人,你有错觉也是正常现象,毕竟我曾经在她体内沉睡过,但我爱的人是妍儿。我是天界神兽,是万兽之神,而你的女儿,上一世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芍药花仙,我们很相爱。” “难怪,你说我和金楠毁了你的姻缘。”焉羽悠然拍开夙夜的手。 “是,金楠存在的意义,本该是带着我的元神和妍儿相遇相爱,只有她们在一起,我才能顺利将妍儿带回天界相守。” “你说的这些,金楠她知道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呢,现在你回来了,她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刚刚说的可以以命换命也是骗我?” “没骗你。”夙夜看着离自己远了些的焉羽悠然,“知道真相后有何感想?你排斥我的触碰,证明你爱的是金楠,而我告诉你真相也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一点。我和你,可以是坚不可摧的盟友,对付辽戎国救出夏子睿是金楠对你和妍儿的承诺,我会代替她达成。” “金楠呢,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我的命你可以拿走,但在拿走之前,我要见她一面。” “你现在的身体条件太差了,当做是为了金楠吧,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好好调养身体。同时,你要加大对兵察院和三大军营的管控权,单是救出子睿远远不够,你应该也不想让封离长命百岁吧?” “好,你说的这两件事我可以办妥。但要对付封离,还需另闢蹊径,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来了正好。” “我在辽戎国待了几个月,探查过他们的军营。” “有何计策?” “你刚刚不是说没找到合适人选吗?而我也说过不要域西的一兵一卒。或许,我们想的是同一个方案,那便是突破辽戎国最擅长的山地战。” “没错,我域西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多为平原,可偏偏要塞之地均为丘陵地带。而我们的将士虽驻守边疆,却也不能毫无保留地去丘陵地区练兵布阵,否则也只会被敌国的边疆战士窃取情报,那样也就白白浪费了我军的时间精力。辽戎国不同,他们的将士更为骁勇善战,骨子里就是嗜血的本性。” “嗯,我也是回了域西才发现,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山贼和马贼愈加猖狂,也没官员敢去剿匪,想必是你有意为之的吧?” “这样才不会引起辽戎的怀疑。”焉羽悠然赞赏地看向夙夜,“你有信心收服他们?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皇后娘娘,我这不才跟你说了我是谁?” “也对,你是万兽之神。” “哎,怎么这几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我觉得自己神圣的身份遭到了贬低?” “你是乘黄,那金楠是什么?”焉羽悠然略一沉思道,“狐狸?” “是了是了,那丫头不就是只小狐狸嘛。从小就爱粘着你的小狐儿是她,不是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老天会不会噼我。” “之前金楠身受那么重的伤,便是受了天雷劫?” “因为她枉杀无辜。” 夙夜和焉羽悠然达成了共识后的几日里,每天都在固定时辰去公主府报导。 夏悠妍心情好的时候,会跟夙夜说几句话并且同桌而食:“莲姑姑,今日的菜式怎么有些不同,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最近换了新的厨子?” 夙夜笑呵呵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夏悠妍的碗中:“确实是换了厨子,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陆莲见状,也上前为夏悠妍和夙夜盛汤。 “这味道倒是挺,挺别具一格。”夏悠妍吃了夙夜夹给她的那样菜,如是评价道。 “别具一格?呵呵,妍儿,评论一道菜好不好吃也可以用这种词?你呀,倒是让我长见识了。”夙夜端起自己面前的汤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给夏悠妍,“再尝口汤,看是否也别具一格。” “你自己喝吧,我想喝的话,自己来就可以了。”夏悠妍推却道。 “跟我,妍儿不必这么见外。” “夙夜,你别这样好吗?你这样,我真的不太习惯。即使我们终会有成亲的一日,也请你给我些时间来适应你的存在。我们当彼此尊重。” “嗯,好。”夙夜放下汤碗,将心中的苦涩吞进肚子里,“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你一日不是甘愿嫁我,我就不会强迫你。妍儿你要记住,我求亲不是为了束缚你,而是为了给你自由和幸福,即便你无法喜欢上我,或者是喜欢了别的人,我都会退出,成全你们。” “你也别多想,我,我并没有要去喜欢别人。” “顺着自己的心就好。”夙夜食之无味,“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乖乖吃饭。” “吃完再走吧。” “不了,我怕自己在这里,反而让你感到不自在。” 夙夜一只脚迈出门口的时候,夏悠妍想叫住她的,事实上,夙夜也盼着她的妍儿能再留一留她,可是她始终没有听到夏悠妍开口。 夏悠妍盯着一桌子的菜:“莲姑姑,你坐下陪我吃吧,这些菜,浪费就可惜了。” 陆莲也不拘谨,命人新添了一副碗筷:“公主殿下,你刚才挑的那几样菜和这份汤,都是夙夜亲自下厨做的。” 夏悠妍手一顿,却又装作没所谓地一言不发。 “公主这几日对夙夜不理不睬,可夙夜她并无任何怨言。公主不搭理她的时候,她就在前院跟钱一和杨一切磋武艺,还各自传授了他们一套见所未见的独创剑法,说是能更好地保护公主。” “莲姑姑也成了她的说客?”夏悠妍说这话时倒不是生气,只是好奇为什么其他人都那么喜欢这个夙夜,金楠都没她讨喜。 “奴婢只是就事论事。以前觉得齐公子与公主很是相配,可现在奴婢觉得,夙夜比齐公子更适合做公主的驸马。公主大概还不知道吧,府里好几个小丫头都对夙夜倾心,私底下常去找夙夜搭讪,不过夙夜并不怎么理会她们,只是在她们谈起公主日常细节时才会多听几句,然后赏给她们一些银两,公私分明。” “那几个丫头,给够银子,让她们走。”夏悠妍闷闷的,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第81章 独闯匪寨 自那顿不算愉快的餐饭后,夙夜一连三日都没再去公主府。这三天里她去了离都城最近的一个山匪寨子,这座山寨不大,总共只有两百余人。 第130页 夙夜是在夜里化身乘黄飞去山头,直接落在山寨大院中,以一敌百。 “你们还想打吗?死了可不划算。” “都住手!”寨主王大力也挨了夙夜一掌,深刻体会到夙夜浑厚的内力,决定不再以卵击石,白白送了大家的命,“阁下身手了得,以一人之力单挑我整个山寨也毫不费劲,但你未对我们下杀手。敢问阁下来者何意?” “我的本事可不止武功了得那么简单。”夙夜吹了口哨,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数十只林间勐兽。 “你居然懂得驯兽术?”看到这么多勐兽齐出没,王大力头皮发麻。 “驯兽术?嗯,好吧,可以这么理解,通俗易懂。” “请阁下开门见山吧。” “不急,劳烦王大寨主给我准备这寨子里最好最干净的房间,等我睡足了再说不迟。” 夙夜去到房间后,留了一只勐虎在门外,其余就都各自散了。王大力几人远远站在廊檐下,心想着这是一个人怎样厉害的角色,居然能让山中勐虎听命于他,给他当看家狗使唤。 二当家问道:“老大,这人恐怕来头不小,我们得罪不起呀。” “你他妈这不废话嘛!明眼人都知道他来头不小,老子又不是没长眼睛!行了行了,围在这儿干嘛,等死啊?” “老大的意思是,我们连夜撤走?” “走个屁,老子的家业都在这里,你甘心就这么全都不要了?你去寨子外面看看,肯定还有勐兽。” “那那,那我们怎么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 “还能怎么办!睡觉,明天再说。”王大力气得一刀砍在柱子上,差一点点就给砍断了。 第二天,夙夜只是坐在寨子里的最高处,看王大力带着手下们进行日常操练,时不时地让勐虎去捣个乱,测试这些人的胆量和应变力。 直到晌午时分,夙夜才悠哉悠哉地跃下那个放哨的高台,站在虎背上。 “夜老大,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你说你们就会这么点三脚猫功夫,还指望着壮大山寨?” “我们也是餬口而已。” “谋财害命,你们的罪名可都大的很。为了自己餬口就去劫人钱财,无恶不作,你们身上背负的罪孽足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地不地狱的那是下辈子的事,我们只不过是想这辈子吃好点喝好点。”王大力指着寨子里的三当家说道,“你说我们无恶不作,你以为我们就是天生的土匪强盗?你看他,瞎了一只眼,没了一条胳膊,都是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富家子弟给害的。你以为他原来是做什么的?他是读书人,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够了,我来不是听你们讲悲惨往事的。王大力,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也不强求你们痛改前非,但从今天起,你们的首要任务是操练,而我会交给你正规的兵法和布阵,需要你们在山间日復一日地练习,每个月我会来验收成果。” “你是朝廷派来的人?是为了来招降?” “不是。” “那你干什么叫我们练兵?” “为了给你们一条更好的活路。我的本事有多大你们也都看到了,如果不听从我的安排,你们今天就能死于非命。”夙夜这话当然只是吓唬,“而如果你们照我的话去做,将来立下大功,不仅可以扬名,还能摆脱土匪的身份,正大光明谋差事,娶妻生子,得到朝廷厚待。” “你拿什么来保证?这可是卖命的活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拿着,当今皇后娘娘的懿旨做保证,够不够格?”夙夜摸出焉羽悠然拟好的懿旨丢给王大力,“她的保证你也不信?” “不敢。”王大力将懿旨递给三当家,“老三你看看上面写的是否是夜老大所说的那些。” “夜老大所言属实,这上面还有皇后的印章为证。” 此后的两日里,几乎全寨子的人都同意了夙夜的建议,仅有十几人不满这个安排,经王大力和夙夜的允许后,自行下了山。 第三日夜,夙夜返回溧阳。 “还有一点,你和兄弟们若是按耐不住,想背着我搞点小动作,也千万切记不可再乱杀无辜,否则后果自负。” “哈哈,夜老大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会老实规矩的,不然还不得被勐兽给咬得稀巴烂啊!” “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一个月后我再来。” “夜老大慢走,慢走,我们就不送了。您贵人事忙,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什么时候来都行,我们全寨夹道欢迎,不胜荣幸。” 夙夜回到酒楼时已近子时,掌柜战战兢兢等在大门外:“哎哟夜老闆您可回来了,公主殿下今日不知怎么了,一个人来这儿喝闷酒喝个不停,随行的侍卫也都被公主赶走了,这葛先生也不在,结香姑娘就更拿公主没办法了。” 一听掌柜说完,夙夜风一样地进到里面,只见夏悠妍在靠窗的那一桌。 “妍儿,别喝了。”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夏悠妍千杯不醉是真。 “去城外办了点事。”夺过夏悠妍手中的酒杯直接扔出窗外,“我知道你很能喝酒,可酒喝多了也是会伤身的。来,我扶你去休息。” “夙夜。”前一刻还清醒的头脑变得不那么清醒,夏悠妍懒懒地靠在夙夜身上,“你说你是我的驸马,可为什么你依然跟金楠一样,做事都瞒着我,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难道只有母后才值得你们信赖,值得你们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是这样吗?” “对不起妍儿,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夙夜搂着夏悠妍,让她在自己身上靠得舒服一些。 “你说你错了,错哪里了?” “错在不该不跟你打声招唿就消失三天,错在不该不告诉你我去做什么,错在……” “嗯,你继续说啊,还错在什么了?” “还错在,不该留妍儿一个人花天酒地。”夙夜笑着亲了下夏悠妍的鬓角,非是她唐突佳人,因为这是她和唯妍在天界时最平常的亲密举动。 “胡说,谁花天酒地了!这是酒楼,又不是什么风月场所。” “嗯嗯,是我胡说。”见夏悠妍没有反感自己的亲昵,夙夜悬着的心也平安着陆,索性打横抱起夏悠妍往楼上走去。 “动作这么熟练,你抱过多少人?” “只你一个。”夙夜宠溺地看着夏悠妍,由内而外洋溢着浓浓的的爱意,“我爱你,不会再去抱别人。” “谁要听你说这个了。”夏悠妍娇嗔,为掩藏自己的羞怯,只好闭了眼缩在夙夜怀中。 “傻妍儿,你听不听,我都是要说的。困了就先睡吧,有我在呢,什么都不用担心。等你明日睡醒了,我再跟你讲我去做的事,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夙夜解释道。 第131页 夏悠妍第二日独自在房间醒来,见自己内衫完整,松了口气,匆忙穿好外衣就回了公主府,完全不记得夙夜昨晚后来还说了些什么。 这边夙夜发现夏悠妍不在房间,正在前往公主府的途中,那边夏悠妍就被皇上和皇后传进宫了。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御书房中,已换上宫装的夏悠妍行礼道。 “还是皇后来说吧,朕听着。” “妍儿,辽戎派来的使臣昨日便到了,此行的目的是来示好,说下月是他们茵公主的九岁生辰,也是我们七殿下的十岁生辰。为了表示邻邦的友好之情,邀请我们派使臣前去参加茵公主的生辰宴,也许我们探望子睿。” “真的可以见子睿?”夏悠妍难掩激动,扬声道,“父皇母后,儿臣愿意前去,并且儿臣是使臣的最佳人选,请父皇母后恩准。” “嗯,母后和你父皇正有此意。今日招你进宫主要也是想问问你,想带哪些人与你同行。” “至于随行者和礼品,母后做主就行了,儿臣都听母后的。几时动身?” “两日后,与辽戎使臣一起出发。”焉羽悠然说道。 第82章 我后悔了 夏悠妍急切地出宫,满脑子都是子睿年幼时的模样,还有他一声声的“皇姐”。好几年没见了,他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可自己却安享着锦衣玉食。 夙夜等在前院,正与钱一他们切磋交流,一看到夏悠妍迈进大门,就飞身落地。 夏悠妍冷不防地撞进夙夜怀里,只听得对方担忧地问道:“妍儿你回来了?怎么走路不好好看前方,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是不是你母后责骂你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哭不哭。” 本来没哭的人儿,却被夙夜给说哭了。夏悠妍主动环住夙夜的腰身,把眼泪蹭在她的肩上。 “妍儿,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任何人,包括你母后。” “不许你事事针对我母后!”夏悠妍一口咬在夙夜的肌肤上,一时冲动,没注意到自己下了狠口,偏偏夙夜一动不动地生生忍住。 “你傻吗,不知道喊疼。”松口后看到泛红的牙印,夏悠妍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推开夙夜抬脚就往后院的卧房走去,还把紧跟上来的夙夜关在门外。 夙夜吃了闭门羹,无奈的笑笑,然后坐在栏杆上。 抬手覆上脖子那里被夏悠妍咬过的地方,眼睛幽深地看向远处,嘴里说道:“妍儿吶,你咬完就一走了之,可我很想让你负责怎么办?” 夏悠妍懊恼地背靠着房门,不得不承认,夙夜的宠爱让她心神荡漾,让她感受到久别重逢的温暖。这与自己当初在金楠那里体会到的依赖有所不同。是了,自己对金楠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依赖,可对着这个夙夜,是比依赖和信任更深层的依恋和安全感。 嘎吱,房门被打开,夏悠妍好整以暇地看着夙夜说道:“夙夜,想让我甘心情愿嫁给你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要你以女子身份正大光明来爱我,以女子之身做我的驸马,你敢吗?” 夙夜闻言一怔,既而无比郑重其事地走到夏悠妍跟前,握住她的手,又抚上她的脸,柔情万种地告白。 “傻妍儿,我以男子之身求亲是为了不让你被天下人耻笑,不想你被冠上败坏伦常的骂名,不想你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我想给你最好的,不只是物质上的丰衣足食,还有感情上的岁月静好,以及生活上的平安喜乐。” 夙夜与夏悠妍额头相抵,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背:“妍儿,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你了,金楠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本该是我和你的遇见,都怪我来迟了。庆幸现在还不算晚,余生让我来好好爱你,我会等到你真正愿意接受我的那天。”夙夜没将自己和金楠更深层次的关联说给夏悠妍听,因为她们母女的境况不同,有些话可以跟焉羽悠然坦白讲明,但对妍儿,似乎有所保留才是最佳的解释方式,也好让妍儿彻底放下金楠。 夏悠妍很感动,心里也一片温热,这是第一个除了父皇和母后外,不问缘由迁就自己的人,也是第一个对自己说爱的人,更是唯一一个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人。 “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我若说是无师自通,妍儿信吗?心里有爱的人,个个都是了不得的诗人,你看那些流芳百世的文人雅士,其中痴情种约莫就占了半数以上。” “净是些自说自话的歪理。” “呀,这都被妍儿看穿了。”夙夜再次搂紧夏悠妍,过了那么久,歷经天上人间,终于又可以真真实实地拥抱自己最心爱的姑娘了。 “夙夜,过两天我要出使辽戎去见七弟。你陪我去吧,不过,我要你换回女装。” “好,那我就做咱们域西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女驸马。” 在公主府陪了夏悠妍一整日,傍晚吃过饭正准备告辞,被夏悠妍笑着挽住了胳膊:“不必急着走,还有要紧事没做完。” 看着夏悠妍不怀好意的笑容,夙夜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可她不会拒绝夏悠妍的指令。 夙夜露出一贯的微笑,旁敲侧击道:“妍儿是捨不得我吗?还是,想留我在府中过夜?夜不归宿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嘛,我想在妍儿房间就寝行不行?” “行啊,我这就带你去我的房间。”夏悠妍压根儿就不看夙夜,这样才能助力自己立于言语上的不败之地。 “啊哈,我说笑的。妍儿吶,我们还没正式拜堂成亲,我怎能不顾礼俗留宿在你的房间呢?这要是传了出去,可不得毁了妍儿的清白!不了不了,有什么要紧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夙夜!你要是敢跑,就别来找我了。”某人的胳膊刚得到解放,就又灰熘熘的自行伸了回去。 “妍儿,我不跑,我怎会跑呢?我最爱的娘子还在这儿呢,我哪里捨得跑。不论你说的要紧事是什么,都依你,都依你。” “混人!谁是你娘子!”夏悠妍一跺脚,丢下夙夜径直走了,也不怕她敢熘之大吉。 夙夜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为何有种淡淡的忧伤缠绕在心头。 妍儿,如果我早点收起自己的傲慢,明白自己无法逆转天命的事实,不去挑衅天帝的权威,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分离?哪怕几千几万年都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但只要我们能平平静静厮守到老,每日都可以相拥而眠,每日都可以吃到你为我做的饭菜,每日都能宠着你哄着你,那样的生活,你也会感到很满足是不是? 妍儿,我以为我做的都是为你好,可细究起来,向来都是你在依我。我说要给你名分的时候,你说不必拘泥于形式,为何我执拗地说想同你成亲时,你就那么果敢地应了? 妍儿,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夏悠妍的房间,陆莲捧着好几套女子的衣衫立在一旁:“这些衣裳不是公主自己要穿的吧?” 第132页 “是给驸马准备的。莲姑姑都这么向着那人了,竟还不知她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夏悠妍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耐心地等着那人自己送上门来。 “这……”陆莲一惊,镇定道,“奴婢确实没看出来。” “那现在呢,姑姑阅人无数,是否还坚持认为女子之身的夙夜是我的良配?” “恕奴婢直言了,论品性和身手,夙夜无可挑剔,但自古阴阳调和方能繁衍生息,公主贵为皇家血脉,拥有最高贵的血统,不该断了后是其一。其二,公主自己就不想做母亲吗?” “姑姑这番话,怕是母后都不会对我说,而我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血统有多高贵。”说难听点,自己和七弟都是母后跟不爱之人生下的孩子,连爱情的结晶都算不上。 “公主,皇后娘娘她……” “妍儿。”夙夜进门,温和地朝陆莲点头,“莲姑姑也在啊。” “算了,姑姑你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我亲自来就好了。”夏悠妍起身接过陆莲手上的衣裳。 “是,奴婢告退。”临走前认真看了夙夜一眼。 “妍儿你跟陆莲说什么了?为什么觉得她刚才离开时看我那下的眼神怪怪的?” “嗯,是说了几句。说你是女子,还非要做本公主的驸马!莲姑姑骂你痴心妄想!”夏悠妍看也不看夙夜,将那几套衣裳依次摆在软塌上。 “说对了一半。”夙夜凑上去,正想说“痴心是真,妄想就不是真的了。” 唉,可巧不巧的吧,夏悠妍一时好奇,也正想问问她什么叫说对了一半,这一回头,夙夜那柔软的唇恰好落在夏悠妍的眉心。 时间有那么一霎那的凝固,夏悠妍瞪大了眼睛,却刚好能看到自己在夙夜脖子上留下的清晰牙印,一颗心顿时跳得更加张狂。后退一步随手抓起一套衣裳塞给夙夜:“快到屏风后面把衣服换了,这里的每一套你都得穿给我看,直到我满意为止。”说完后逃也似的快步走开。 夙夜勾了勾嘴角,也不多言,默默转身走向屏风开始换夏悠妍给她选的衣裳。 月白色长裙,金色镶边腰带,素色纱衣,整体样式简洁大方,并不像标志性的女子裙装,说是江湖侠女的劲装更为妥当和贴切。 换好衣服后,夙夜走到夏悠妍一步之遥的距离,见对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忽而想到了什么,抬手摘下发冠,一头浓密的黑髮倾泻在两肩,抽出发冠上面的铜簪,随意拢了秀髮用簪子绾起,大功告成! “我这样,妍儿可还满意?”夙夜笑着点了下夏悠妍的眉心。 “你以前是怎样的妆扮?”夏悠妍回神后问道。 “以前么?” “对,以前,在你为了我着男装以前。” “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夙夜看着夏悠妍难得一副傻傻的可爱模样,心情也大好,“我不大会自己束髮,也讨厌繁琐的东西,所以随性惯了。没人管得着我,除了你,妍儿。” “以后就别穿男装了,我不喜欢。”夏悠妍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拿了案几上的凉茶喝个精光。 “还需要我去换别的衣裳吗?” “就这套吧,稍后我会让莲姑姑去绸缎庄仿照这套衣裳多给你做几件换洗的。” “妍儿,茶凉了就别喝了。”夙夜从夏悠妍手中拿过茶杯。 “夙夜,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本公主亲自给你挑了衣裳,又送你这么多,你就没什么感谢的话要对我说?” “说感谢未免也太便宜我了,所以妍儿对我的好,我都会记着,然后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感谢。但是妍儿,只你我两人的时候,我可以穿成你喜欢的样子,对外,我目前还是只能以男装示人。这两年是关键时期,我不想因为我的女子身份而徒生事端带来麻烦,影响到我们营救子睿的大计。你能谅解吗?” “好吧。”夏悠妍失落。为了子睿,她必须谅解。 “嗯,就知道我家娘子最善解人意了。那这些衣裳妍儿先帮我收着,路上有机会我就穿给你看好吧?” “别废话了。你不是要给我讲你前些日子去做什么了吗?那就现在说吧。” 夙夜和夏悠妍各自入座,夙夜便将自己跟焉羽悠然打的如意算盘和盘托出:“计划进行顺利的话,一年下来应该就能徵用三五千人的山匪和马贼,再经过强有力的针对性山地战训练,可以在作战突围或围剿时起到关键作用。” 夏悠妍疑虑:“你和母后准备向辽戎开战?” “不一定要全面开战。明年吧,我会找时间去辽戎制造内乱,葛文杰在那边安插了不少内线,问题不大。到时候我会亲自出马,设计将封离引出来,能杀了他最好。然后里应外合,见机行事以最合适的方式助子睿脱身。” “我能做什么?” “妍儿,你要做的就是当好我的贤内助,子睿回国之时,便是你和我成亲之日。” “他日你要去辽戎,带上我。” “危险。” “我不怕危险。”夏悠妍严肃地看着夙夜,“我要的爱情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 “好,我们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 第83章 出使辽戎 临行前一天,坤王妃林静心携了齐将军的夫人唐蔓专程到公主府拜访,一为送行,二为亲眼见见那个传闻中天天都往公主府跑,毫不避嫌的准驸马夙夜,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位嫂嫂大驾光临,平宁未能相迎,实属失礼,望嫂嫂莫怪。”夏悠妍客气。 “公主这声嫂嫂,妾身担不得。”唐蔓盈盈行礼,惶恐状。 “齐夫人,可还是在怪我悔婚?” “妾身不敢。” “平宁,我们还是先坐下谈吧。”林静心虚扶着唐蔓。也不能怪唐蔓刻意要与夏悠妍如此生分,莫说有这君臣之别横亘在眼前,前阵子又出了那样一场纷纷扬扬的荒诞闹剧,这于皇家和齐家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唐蔓必然得恪守礼数,以免落人口实,不然到时被有心人掺和就更说不清了。 “莲姑姑,先别上茶了,去把膳房炖制的养生汤给嫂嫂和齐夫人各盛一碗来,乍暖还寒的时节,去去寒气,补补身子。”刚坐下,夏悠妍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陆莲应声,转身退下。 “嫂嫂今日怎么没有把南儿也带来,那丫头鬼马精灵惹人喜爱,平宁可是想念得紧。” “你出行在即,必定有许多要准备的,就怕她来了给你捣乱添麻烦,耽搁了大事怎生是好?她呀,平日里都是跟我黏在一块儿,也该多给他们父女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今日正好殿下无事,在府中陪南儿呢。” “妻女双全,大皇兄可真是幸福。平宁甚为羡慕。” 第133页 “听闻公主这位新的驸马也是出类拔萃的才俊,颇得公主欢心。待他日大婚,公主和驸马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到那时,公主就不用羡慕旁人了。”唐蔓接话道。 “有一点齐夫人说错了,其实我,并不想生孩子。喜欢归喜欢,落到自己头上就得另当别论了。”夏悠妍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她并不知此时夙夜就在大厅门口。关于孩子,她心里一直是有些排斥的,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觉得自己做不来一个好母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自于对子睿的愧疚,以至于有了心理阴影。 再加上后来对金楠动了情,现如今又在试着接受夙夜,她们可都是女子啊。女子和女子怎能有孩子呢?所以也就更不用想了。 陆莲端着食盘看到夙夜立在外面,出声:“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夙夜顿了顿,还是伸手帮陆莲拿了食盘:“妍儿在招待贵客,我怕自己出现得不合时宜。” “坤王妃和齐夫人皆是性情温婉之人,又都与公主殿下关系非浅,你见见无妨。她们来呀,大抵也是想想见一见你的。况且公主都允你在府中畅通无阻了,自然是已经没拿你当外人。” “呵呵,还是姑姑通透。多谢。” 随着一声“妍儿”,夙夜单手托着食盘,将两盅养生汤分别放置在林静心和唐蔓手边的桌子上,俨然这府里的半个主人:“在下就是夙夜,王妃和齐夫人请多指教。” 毕竟林静心是和金楠有过不少私交的人,夙夜不免就多看了两眼。 夏悠妍毫无意识的皱了眉头:“王妃好看吗?” 夙夜干咳一声,换上另一张笑脸朝夏悠妍走近,弯腰:“妍儿吃醋了?在我心里,只有妍儿最好看,旁人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不知是夙夜的眼神太过深邃,还是夏悠妍和夙夜的蜜语太过腻人,抑或是养生汤里的某味食材太过浓烈,林静心是真的以袖掩唇干呕了起来。 夏悠妍好笑道:“你看,连我嫂嫂都对你的花言巧语起了不良反应,可见你的话不可信。” “林静心!”夙夜微微愠怒地喊道。 被这么突如其来地直唿名讳,林静心还真是吓了一跳,幸好干呕的症状稍微缓解,立马歉意道:“公主说笑,我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唐蔓作为过来人,当下便明了,欣喜道:“王妃这是又有喜了?” 林静心羞涩地点点头:“时间尚短,两月不到,也还未来得及向父皇母后禀告,只是近日害喜得厉害,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四个人聊了会儿养生之道,又聊了些出使辽戎的重要内容,夏悠妍开口道:“鑑于嫂嫂怀孕初期,坐久了对身体当是不好的,膳食也必定甚为讲究,齐夫人家中也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公子,今日平宁就不留二位用午膳了。” 夙夜和夏悠妍亲送两位至大门外,唐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道出此行的主要目的:“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可以。”转而对林静心道,“嫂嫂若是归心似箭,可先行上轿回府。” “既然一起来的,那便也一起回才好。” “那,劳烦王妃稍等片刻了。” 夏悠妍和唐蔓往边上走了些距离,没了娘子大人的“监视”,夙夜便放心大胆地打量起林静心来。 林静心被夙夜看得莫名其妙,出言提醒:“夙夜,你是要做驸马的人,言行注意分寸。” 夙夜神情自若:“王妃别紧张。” “你何时与公主结识?” “这个嘛,很早。王妃难道只听说了夙某是如何抢亲做了新的三驸马,却未听说夙某是短命鬼金楠的兄长?她和王妃的交集,夙某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才多留意了下。” “金楠她,真的不在了?不可能的。当初她为我挡了致命的一剑都能化险为夷,怎么可能……” “她是死是活,我不想再多说。不过有一点我倒要提醒一下王妃。” “你想说什么?” “看好你家王爷,最好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另一边的唐蔓对夏悠妍说到:“妾身本次大着胆子来拜访公主,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受了衡儿所託。” 对于齐衡,夏悠妍还是心怀歉意的:“齐大人他,近日还好吧?” 唐蔓长嘆道:“大婚当日被悔婚,心爱之人选了别人不说,还弄得满城风雨颜面扫地。” “抱歉,此事是我对不住他。” “公主殿下不必跟妾身道歉,衡儿想要的也不是公主的一句对不住。衡儿说,他也在此行护送公主出使辽戎的队伍中,若公主不想见到他,他便自请留在都城,若公主还愿意信任他,他便依旧愿意为公主两肋插刀,尽臣子的本分和朋友的忠义。”唐蔓私心里是不贊同齐衡随行的,是以纠结到临别才最终决定说出。 “母后安排齐大人作为使臣之一,必然有她的道理,不能因我们的私事影响到国家大事。” “如此,妾身便也这么转告衡儿吧。告辞。” 送走了林静心和唐蔓,夙夜转去拉夏悠妍的手:“妍儿,不想生孩子可是真心话?” 夏悠妍忽而一笑,另一只手在夙夜胸口戳了两下:“你看我的性子,像是做贤妻良母的料吗?夙夜,我并不认为孩子是必须的,只要两个人足够相爱,相伴一生就够了。说起孩子……” 夙夜捉了夏悠妍使坏的那只手,亲吻道:“嗯,孩子怎么了?” “如果你能给我生一个,我必会好好爱他。” “那不行。妍儿可都还没说过爱我呢,怎能就先去爱一个还没影儿的孩子。” 夙夜在公主府用过午膳就走了,和夏悠妍约好明日城门见。随后的时间,夙夜跟踪葛文杰找到了他和坤王密会的地方,偷听了几句便离开。 傍晚,坐在房里一边想事,一边写着什么。 结香敲门进屋,为夙夜送来晚膳。专心致志地默默摆好几样菜就准备出门,被夙夜叫住。 “谢谢。”夙夜抬头看向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小姑娘,略一沉思道,“结香,你有想过再重新开口说话吗?如果你想的话,或许我有法子治好你的嗓子,可愿一试?” 不料结香却面无波澜地摇摇头,又屈身施了一礼表示感激,然后静悄悄地退出房间。 三更天了,夙夜心血来潮,换上从夏悠妍那里取走的一套女装,熟门熟路地飞至仪宣殿进了内殿。自己虽是皇上和皇后口头上承认的准驸马,可他们并未有任何圣旨下达,无名无份地跟着夏悠妍出使辽戎,身份挺尴尬的。她自己可以不在意,但得为了妍儿的名声着想。 看着焉羽悠然恬静的和妍儿相似的睡颜,夙夜居然有点晃了神。 鬼使神差地,她想捉弄捉弄这个威严十足的女人,刚伸出手就被睁眼的焉羽悠然不客气地挡开:“不好好当你的驸马,夜闯本宫寝殿作何?你,今儿个怎么穿了女装?” 第134页 “唉,皇后娘娘还是这般警醒。”夙夜直起身子靠在床柱上,“我来是想跟你说,我要陪妍儿去辽戎,此行来回顶多也就一个月,不妨碍我们定下的战略。而且这次,我不准备以夙夜的身份去,就做公主的挚友,叶姑娘如何?” “随你。”焉羽悠然也坐起来一些,却未将目光落在夙夜身上,她怕看到金楠的影子。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趁我现在心情不错,你尽管提。” “有两个域西的叛贼混迹在辽戎境内,蔚怀江跟蔚永和,你此行去了,顺道查探下这两人是否有捲土重来或勾结外邦的动向。能除就直接除掉,不能除就从长计议。总之都是死路。” “原来这两个混蛋还活着。嗯,看来有得玩儿了。我会找到他们,杀不死也玩儿得死他们。” “回去吧,保护好妍儿。” “呵呵,这是自然,你自己在宫中也小心些。” 顷刻间,两人一时无话。夙夜斜靠着,看到焉羽悠然的侧颜:“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已察觉。” 焉羽悠然下意识地看向夙夜,正对上那人戏嚯却清澈的眼睛:“何事?” “坤王意图扳倒太子,取而代之。” “本宫知晓。” “葛文杰被金楠请来溧阳,你也一定早就知道吧。” “是。” “当初金楠请他来,是为了协助你,也是为了迎子睿回国入主承干殿做准备,可他现在却跑去辅佐坤王,这就不是金楠的本意了。” “坤王那边,是本宫允诺他可以有夺嫡之心。这件事你不用管,本宫自有打算。” 其实夙夜和金楠从不知道,焉羽悠然在允诺夏子坤时,真的想过要同金楠一起离开,一直守着金楠,等她醒来。 第二日清晨,浩荡的队伍即将启程,直至出发前一刻,夙夜才到。 “你是谁?胆敢拦公主轿辇?” “齐大人,我可是公主殿下在江湖上结识的闺中密友,红颜知己,你这样对我,公主是会生气的。” 陆莲脚步匆忙地走来,原以为是夙夜跟齐衡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起了冲突,不曾料想哪里是个一身白衣,长发用金带高高束起,气度不凡,风华绝代的姑娘家。 即便她第一时间没认出来人正是夙夜,可她一眼就认出了那身自己从绸缎庄买回来的衣裳。 “莲姑姑唤我叶姑娘就好,我答应了陪妍儿一起去的。” “叶姑娘让公主好等!” “路上有事,就误了时辰,待会儿我会向公主请罪。现下还是劳烦姑姑跟这位齐大人解释解释,本姑娘就不对牛弹琴了。”夙夜眨眼道。 第84章 女匪当家 “怎么这身打扮,不怕被认出来了?”夏悠妍被夙夜拉着上了轿辇后问道。 “不怕,我既然敢穿,当然做好了充分准备。” “能有什么准备。” “障眼法,妍儿可有听闻过?” “是被下了禁令的妖邪之术。这种东西,恐怕只是心术不正的巫师用于蛊惑人心的伎俩。” “唉,那妍儿可别把我当作巫师了,你只当这些人都是瞎子吧。” “哼,你这是在煳弄我!” “失策呀!还以为我这样穿,妍儿看到了该高兴的,没想到却惹你不开心了。” “尹统领,启程吧。”夏悠妍撩开帘子对外说道。 夙夜确实是在自己身上施了点法术,让自己在旁人眼中看起来跟男装的夙夜相差得更远些,可仅是这一点点法术于凡人而言,就已不在常理之中,甚至被批判为妖邪之术。 一路上,夏悠妍又恢復到最初对夙夜爱理不理的状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翻阅记载了辽戎国风土人情的书册。 出使队伍行进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时,某日夜幕降临,夙夜和夏悠妍同桌用完晚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妍儿,此处有匪,我要离开三日左右。” “需要人手吗?尹默是可信之人。” “不必,他们留下来护住你就好。”对于和夏悠妍之间这停滞不前的关系,夙夜有点沮丧。 “那你万事小心。还有,不得超过五日。如果第五日的这个时辰你还没出现在本公主面前,接下来的路程你也就不用跟来了。” “好,我一定尽快搞定,回来陪你。”夙夜踌躇了一下,还是上前拥住夏悠妍。 夏悠妍的确是在气恼夙夜,主要是气她有很多不可告知的秘密,也恼她总以圣贤的姿态对待所有人,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如同,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般,难以捕捉其心迹。 任由那人抱了会儿,夏悠妍才开口催促:“快去快回,量力而行。我会吩咐他们走得稍微慢些,你也好追上来。” 夙夜在半山腰看到有移动的火光,便落了下去。 “喂,这可是皇家的人,你说大哥真的是要动手吗?死罪呀!我记得先前就是有朝廷的大官行刺这位平宁公主,后来被皇上和皇后抄家灭门了,妈呀,想想就瘆得慌。” “呸呸呸,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我说的是真的。” “大哥不就是让我们几个来探探虚实嘛,你哪只眼看出大哥是要动手了?” “咱们这寨子都快成一个小村子了,可连当家夫人都还没有,就怕大哥说的看不上一般人要应在这公主身上啊!传言都说这平宁公主生的跟天仙一样,还不得把大哥给迷了去?” “兄弟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另一人拍着脑门认同道。 听到领头两人的对话,夙夜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不过是弹熄了那十几号人手中的火把,又送给他们一阵狂风和两窝蜜蜂罢了。 夙夜盘旋在高空,认准了整个寨子的主宅后方才落地。 这回她没有一上来就开打,而是伪装成迷路者,收起身上的王者之气,扮演一个闯荡江湖,四海漂泊,寻觅归所的“浪人”。 “大哥,寨门前有个自称姓叶的姑娘想请见您,说是迷路了,问我们可不可以留她借宿一晚。” “姑娘?”侧躺在塌上饮酒作乐的顾同微眯着眼饶有趣味地问道,“呵,姑娘好啊,本寨主许久没有看到新鲜的姑娘了,带她来让本寨主验一验货色先,留不留的,得看脸了。” 夙夜被引至主宅中,满屋□□撩人,酒香四溢,场面□□得让夙夜反胃。 此刻的顾同满脸通红,像足了酒鬼一个。 “嘿嘿,你就是迷路的叶姑娘?” “寨主好雅兴。” “雅什么兴呀,你来了才叫雅兴呢。”顾同打了个酒嗝,推开身边的女人,朝夙夜招手。 “在下就想借宿一晚,明早天亮便走,还请寨主行个方便。”夙夜环顾四周,“寨主若是还未尽兴,在下的酒量也还过得去,可以同你喝上几杯,但这些多余的女人就不用在场伺候了。” 第135页 “哈哈,好,好得很!”顾同拍手叫好,踉跄地站起来挥手道,“没听见叶姑娘的话吗,全都给本寨主退下!快点!” 闲杂人等退下后,夙夜还真是自顾自地走到桌案旁盘腿而坐:“站都站不稳了,你确定还能喝?” 顾同半醉半醒地晃了晃脑袋,实则也只有五分醉意。最近日子过的太清闲了些,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女人下山去採购,终于也没人在耳边念叨,还不得抓紧机会风流快活一把呀? 拍着胸脯得瑟道:“能呀,能喝能喝,本寨主再喝他个十坛都没问题,你敢喝吗?”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地开始拼酒,喝着喝着又动起手来,打得不可开交。屋内的酒罈酒碗乒桌球乓挨个儿被打碎,屋外的兄弟们担心自家寨主,进来好几回都被顾同给撵了出去:“滚滚滚,都滚,谁让你们这些没眼力劲儿的粗人进来帮忙了,诚心让本寨主丢人是不是?本寨主要是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还怎么当你们的大哥,怎么在这寨子里立足扬威?气死我了!没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准再进来打岔!” 不得不承认,顾同的功夫在凡人当中算佼佼者,比齐衡和葛远山之类的好太多,说不定还高于尹默。唉,但她夙夜可不是普通人呀。 两人较量了大半个时辰,夙夜累了,不想打了。 动用了点灵力,将顾同弄得迷迷煳煳,撕扯着她的衣衫,才发现这货居然也是个披着狼皮的女人。 摸了一把顾同红彤彤的脸,手感还行。夙夜把自己的衣裳也扯乱了些,作势压在顾同身上,然后唤了声:“来人,给你们家寨主准备沐浴。” 两个小伙子一前一后进屋,一人捂着眼睛直唿“非礼勿视”,一人张大嘴巴感嘆道:“原来叶姑娘也好女色?你们继续,继续!” 这下轮到夙夜发蒙了,合着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这顾同是个女的? 沐浴用的热水都有了,却没见着一个伺候的丫头,夙夜勾搭着顾同的胳膊,恶作剧似的地戏弄,令她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呜呜声,好打消他人窥探的心思:“就没个人伺候你们寨主洗澡的?” “叶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寨主虽好女色,但也洁身自爱,除了秋娘,别的女人都是没那个福分近身伺候的。你看你跟寨主都这么亲密了……” “你说的那个秋娘呢?叫她来也成。” “真不巧,秋娘前日下山办事去了,尚未回来。要是秋娘在呀,寨主也不敢这么纵情声色。” “行了打住吧,本姑娘今日就勉为其难伺候一回。你走前面引路,我扶她回房。” 途中,顾同嘴里念念有词。 引路的人听得倒是特别清楚无二,他们家寨主反反覆覆说的是:“叶姑娘好酒量,叶姑娘好身手,继续喝,喝呀……” 夙夜才没那么好心帮一个陌生人收拾,待那人走后,直接把顾同扔到床上,扒了她两层外衣,又掀开被子盖住那还算凹凸有致的身段,却瞄到她怀里的红绳,好像有东西要掉出来。 是什么呢?夙夜食指一勾,嗯,半块玉佩。 等等,怎么这上面的图案看着有点眼熟?貌似在哪里见过的吧,是在哪儿呢,天上还是地上? 懒得去想了,夙夜走到装满热水的大浴桶边上,伸手试了下温度,刚好。 宽衣解带肯定是不会的,洗个脸总行吧?唉呀,浪费了。 翌日,宿醉的顾同和一直假寐的夙夜是被破门而入的声音给吵醒的,一脸铁青,冷气逼人的女人正是秋娘。 还好,她看到的是顾同一人在床上。 “你就是叶姑娘?”“你就是秋娘?”夙夜和秋娘几乎同时开口,语气都冷静得可怕。 “乍听秋娘这称唿,还以为是个大娘呢。”夙夜玩儿味的盯着秋娘。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温婉贤淑的样貌,不施粉黛,有一种天然的美。 “呵呵,瞧叶姑娘的面相,大概年纪不会比我小。” “秋娘,秋娘,我脑袋疼。” 听到顾同口齿不清的唿唤声,秋娘也不再跟夙夜较劲,连忙行至床边扶了那人起来,双手熟练地为她按摩:“还记得昨晚都发生什么了吗?你的叶姑娘可是在房间陪了你一整夜!” 顾同翻身跪坐,右手摸了摸胸口,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夙夜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夙夜双手一摊:“是你自己技不如人,酒量也差强人意,怪我?” “哼!”顾同也不管衣衫凌乱,跳下床,“睡了就睡了,叶姑娘明媚动人,本寨主飒爽英姿也不吃亏。不过,顺手牵羊应当不是叶姑娘这种女中豪杰所为吧?玉佩还来。”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那我就更不能还了。” “卑鄙。” 没说上几句正经的,两人又双双缠打至外面的大院中。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还是秋娘命人将顾同私藏的几坛美酒搬了出来:“顾同,你再不停手,我就把这七坛你捨不得喝的佳酿给摔了。” 顾同一听,这可慌了! “叶,叶姑娘,停停停,不打了不打了。你我暂时休战,先各自换身衣裳如何?” “如此甚好。” “来人,送叶姑娘去客房,有求必应。” “叶姑娘请随我来。” “呵呵,那就有劳这位小哥了。”走远了些夙夜开口问,“确定这秋娘不是你们寨子的当家夫人?” “啊?哈哈,不好说呀!咱大哥她好女色是真,但对秋娘,应该是拿她当至亲的姐姐在对待。所以秋娘在寨子里的话语权很高,寨主也愿意听她的话。依弟兄们的意思,当然最想看到寨主从了秋娘,秋娘是个很好的女人。” “你可知你们家寨主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追求?” “这我就不清楚了。到了,叶姑娘请便。” 这边夙夜进了房间就端详起那半块玉佩,一小会儿就有人送来了干净的衣裳。令夙夜郁闷的是,这花里胡哨的衣裳跟昨夜那些姑娘身上穿的花枝招展的行头大同小异,简直难看死了:“顾同啊顾同,你还不知得罪本尊的后果有多严重吧?没事,等你试过了也就深有体会了。” 第85章 击掌为证 “秋娘,你这回下山也累坏了吧,快快,咱们先回房梳洗梳洗,然后再一起吃点早饭。” “顾同,你年纪不小了,还预备插科打诨地玩儿多久?” “你又教训我。” “教训?我哪儿敢,寨主大人。” “秋娘。” “你说的很对,我是累了,所以要回房休息。” 顾同垂头丧气地看着秋娘拂袖而去,竟没来由地自个儿踢翻了一个酒罈子。 这些酒,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确确实实是她的珍爱之物,可比起秋娘来,这些也仅仅只算个屁! 第136页 夙夜用法术净化了原有的那身衣裳,寻了个小丫头带自己在寨子里四处转悠:“你对这儿的生活满意么?有没有想过要改变现状?” “这里很好啊,为什么要改变?” “姑娘,据我所知,这寨子的财路不是那么正经吧?就不怕树大招风,引火烧身?” “我们不正经,叶姑娘你就正经了?若叶姑娘是诚心来做客的,我们都很欢迎,可若不是,就请叶姑娘速速离去。”小丫头气唿唿地说完,丢下夙夜就走了。 随后的几个时辰里,夙夜自己参观,晚饭也是自己一个人吃的。问来人他们的寨主去哪儿了,那人只说:“咱们寨主呀,正忙着哄女人呢。秋娘生气了,寨主不哄好她,是基本连饭都吃不下的。叶姑娘慢用,你今晚见不到寨主了。” 倘若顾同是在做别的事,夙夜才不会给她那么多时间,可她是在哄女人吶,怎么能不联想到自己家的娘子呢?君子有成人之美,且再等上一日吧。 这一天,顾同还是没能哄好秋娘。明明她知道秋娘最想要的是什么,却不敢依,也不敢给。 白忙活了大半天,入夜后才得空处理事务。 “大哥,你总算想起我们来了。” “让你们下山去看看出使队伍,怎么好端端的山路不走,偏要去捅马蜂窝?” “大哥您就别取笑我们了,你看我们脸上身上到处都被蛰了,肿得跟猪头似的。我们自己有那么蠢吗?月黑风高的,也不晓得是撞了什么鬼,遇到大风不说,还差点成了马蜂的腹中餐。” “所以,你们连山都没下的去,更别提什么公主殿下了是吧?” “我的亲大哥哎,秋娘那么好的女人近在咫尺你不稀罕,干嘛非要眼馋那个公主。咱们劫财也都是劫的不义之财,就别去碰皇家的人和财了,免得招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呀。” “是呀是呀!现在寨子里和乐融融,大家自给自足就很开心了,咱们就别去招惹……” “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寨主,都敢教训起本寨主来了是吧?都忘了是谁带着你们打拼出这么一隅安家之地了是吧?”顾同心烦意乱地吼道。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我们这就滚了。”说着,那几人还真的就一个接一个地用滚的方式滚出了大厅。 以往顾同动怒,都有秋娘来顺毛。 今夜没有秋娘,只有叶姑娘。所以当顾同第二天清晨在哨台醒来,并用一声鬼嚎似的尖叫成功引来数十人的仰望时,她的毛更炸了。 为何? 夙夜站在最高的那栋房顶上,投去欣赏的目光。因为顾同身上穿的,正是昨日她让人给夙夜送去的那套花衣裳。 “姓叶的!我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夙夜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见顾同三两下撕了那件外衫,施展轻功朝夙夜追了过去。 昨天看门的人还不让夙夜出去,今日却是连两人的影子都没看清,两两对视一眼:“刚刚是有人出去了吗?是我眼花了?喂,你看到什么没?” 另一人傻愣愣地摇头,使劲揉了几下眼睛。 “寨主和叶姑娘往哪个方向去了?”闻讯赶来的秋娘询问无果后,吩咐道,“还不快安排人手去山上找,找到寨主后立马放信号通知我。” 夙夜寻了个地势开阔的地儿,颇有耐心地跟顾同过起招来。 顾同被整了,心情十分暴躁。 “姓叶的,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你直说了吧,来我寨子的目的是什么。”顾同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多年,对方比自己的武功高出不是一点两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来借你的人用用。” “我呸!” “我说顾姑娘,你好歹也是姑娘家,怎么如此粗鲁?怪不得找不到当家夫人。” “呸,我粗鲁不粗鲁,关你什么事,别岔开话题。” 一直处于下风的顾同越打越心烦,干脆破罐子破摔,拼了全力向夙夜攻去,就不信连她的一根毫毛都伤不到。 事实证明,顾同真的就是一根毫毛的便宜都没占到,反而被夙夜借力打力,只好认怂开熘。 夙夜看到顾同逃跑的步伐,当即豁然开朗。 “顾姑娘,你的贴身玉佩不要了?”夙夜轻松的飞身至顾同前方,拿出玉佩晃了晃,“这玉佩应该还有另外半块吧,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那个人,跟你毫无关系?” “你,你说你见过另外一半?” “在一个男人手里。” “还有呢?” “嗯,还有什么呢?噢,对了,还有啊,你刚才逃跑用的招数,我也会,而且就是那个男人教我的。” “他在哪?” “你又是他什么人?” “……”顾同不想跟一个陌生人揭自己的伤疤。 “你不说也行,我尊重你的隐私。但我们各取所需,总得有点交易,毕竟,我答应过他不会泄露他的行踪,你想让我食言,得拿出点诚意。”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顾同冷冷道。 “借兵。” “我没有兵。” “你寨子里的主力军。” “做什么用?”顾同松了口气。起初听到夙夜说借兵的时候,还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过去。 “破敌,杀封离。”夙夜随便的语气,仿佛她口中的封离只是任人宰割的鸡鸭鹅。 “我没听错?” “我像是开玩笑?唉,是有点随意了。” “封离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是一国之君!岂是你说杀就能杀的?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那你可否敢跟我保证,你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如果有,我就和你做这笔交易。” “呵呵,杀他一人,我有十成把握。可正如你所说的,他是一国之君,所以单是杀了他一人并无大用,还需要同时瓦解他的军力。” “可以,我同意和你做这个交易。”顾同上前挥手抓了自己的玉佩在手。 “爽快,怎么不再问问我何来的自信?” “因为,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不惊动任何人就进了我寨子的外来者。叶姑娘,你可知,我在这山上设下了最难解的奇门遁甲术之一?” “……” “那个人过得好还是不好?” “常年在山中,不问世事。我也就撞见过一次他拿着玉佩黯然神伤,很痛苦的样子。” “是啊,他该痛苦的,不然就太没天理。”顾同捏紧玉佩狠狠道。 忽然察觉到周边有不明动静,夙夜隔空一掌便将来人打晕了。后知后觉地顾同却高度灵敏地跑过去,抱起昏倒在地的可人儿,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夙夜:“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第137页 夙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用祈祷她也没事。” “走吧,回寨子。” “好。” 谁知就当夙夜完全没有防备时,顾同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快准狠地在夙夜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夙夜才真的是傻眼了,沉着脸,一把掐住顾同的脖子质问道:“理由。” 顾同可不怕死:“你伤我玩儿我都可以,但你不能伤她。不管是谁,哪怕动了她一根手指头,我都不会就此作罢。” “你爱她?” “与你无关。你若是气不过,那就杀了我。” “我不生气。因为,我们太像了。” 顾同抱着秋娘在前面带路,夙夜右手捂住左胳膊的伤口,刚开始还想着用灵力将伤口抹掉,反正也不是那么痛。可看着那两人,又想到了夏悠妍,想知道自己受了伤,妍儿会不会担心。 返回寨子后,顾同寸步不离地守着秋娘。好在如夙夜所言,秋娘只是晕厥而已。 不到一个时辰秋娘就醒了,见顾同还是先前那副有些狼狈的模样,嘆了嘆气,也不问自己怎么就晕了,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起身绞了帕子给顾同擦脸,又拉着她坐好,重新梳了个女子的髮式,却不同于域西国常见的那些,然后翻出一身黑色的女装让她换上。 “秋娘。”容光焕发的顾同抱住秋娘,哽咽道。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一辈子,你能一辈子对我不离不弃吗?”顾同抬起脸来望着秋娘。 “除非死别,我绝不和你生离。”秋娘双手捧住顾同不再稚嫩的脸庞,“同同,我爱你,那你呢,你的心里可有我的位置?” “除非死别,我也是绝不愿跟你生离的。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跟着我,以后说不定不仅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而且,你还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体会不到做母亲的感觉,你能忍受这些吗?忍得了一时,能忍受一辈子吗?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也当明白我的性子,我是个许了承诺就会遵守到底的人,至死不渝。当然了,我说的是我自己能做到,我强迫不了别人也能做到,所以秋娘……” “同同,我再说一次,我爱你。我和那个伤害过你的人不同,或许她有很多背弃你的正当理由,可在我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而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抛弃你,不管有怎样的阻碍,我始终会在你身边,守着你。” “那,你愿意做土匪窝的压寨夫人吗?”顾同噙着泪花埋首在秋娘脖颈间。 “你说呢?” “我说你愿意。”说着便吻了上去,一亲芳泽。 后来的两日里,夙夜和顾同谋划了许多应对的计策。夙夜问顾同为什么如此积极?顾同回答说:“我不是域西国的人,但辽戎攻打域西时,我已经在这山上安营扎寨了。而寨子里有不下一百人都是战乱的受害者,他们也一定想报仇雪恨。” 夙夜又问:“就没有于私?” 顾同不答,起身举起手:“我们击掌为证,无论成败,你须得告诉我那个男人在哪里。” 两人击掌,夙夜笑着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恭喜你终于有了当家夫人?” “我看你是羡慕嫉妒吧。你的小娘子呢,搞不定?要不要本寨主下山帮忙?”顾同翻了个白眼。 “他日有缘,你自会见到她。叨扰了这么多天,我该告辞了,随后我会主动联繫你。至于这信使嘛,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某种飞禽走兽,你到时可别吓破了胆,丢人。” “谁丢人了!姓叶的,你想走就走快点!本寨主看着你就闹心!眼不见心不烦,不送!” 第86章 亲了亲了 夙夜离开的第五天,夏悠妍坐在马车中魂不守舍,书也看不进去,觉也睡不着。 午时刚过,夏悠妍喊停队伍就地休息,顺便吃点干粮补充体力。一下马车,齐衡就骑了马过来,跃下:“公主这几日刻意让我们放缓行程,是有什么原因?” “长途跋涉累了些,怕大家吃不消。齐大人有意见?” “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误了茵公主和七殿下的生辰宴,影响两国的邦交,所以还请公主殿下慎重起见。如果仅仅是为了等叶姑娘……” “齐大人真是尽责,本公主倒要谢谢齐大人的好心提醒了。一柱香后启程。” 天黑前,大部队入了城。 夙夜先一步抵达,已经将夏悠妍下榻的客栈都打点好。 尹默在出使队伍前头负责开路,看到夙夜走来,两人打了招唿,便带着人入住,也给夙夜让了道,他可比齐衡更懂夏悠妍的心思。 齐衡对女装夙夜的好感度几乎为零,就是觉得这人出现的时机太诡异,与公主殿下之间也不像是好友知己的相处模式。于是他利剑出鞘,只为试探那人的武功底子。 夙夜多了个心眼,没预备跟他动真格的,也更不会使出此前跟他单打独斗时的招数。 在二人比武的过程中,夏悠妍冷眼旁观。 直到夙夜一个漂亮的假摔,表情扭曲地捂住左胳膊站起来,夏悠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里已渗出鲜血染红衣衫:“齐衡住手!莲姑姑去把太医叫到我房间。” “妍儿。” “叶姑娘当真守时的很!” “……” “怎么伤的?” “被那耍无赖的土匪头子给划伤的。皮肉之伤不碍事,流点血罢了,几日就好。” 几人相继进了客栈,夙夜和夏悠妍进了同一个房间。 太医来过,可夙夜不给看,只让他留点伤药就行。陆莲本欲帮忙上药,夙夜也不肯,夏悠妍这才瞪着她:“跟我使苦肉计可没什么用。” 苦涩在心头挥之不去,夙夜不是不懂女人的口是心非一说,可那是妍儿啊,她的妍儿对她从来就没有这么“无情”过。 或许是她错了吧,错在不该把夏悠妍当作唯妍,前世今生,又哪里还是同一个人同一颗心呢? “用过晚膳就早点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赶路。我先回房了。” “夙夜。”夏悠妍叫住伤心的人。 “公主还有事?” “我让莲姑姑送饭菜到房间,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用膳,你的伤口,我帮你处理下。” “谢谢。” 包扎好了伤口,夙夜又换了身夏悠妍找出来的新衣裳,才轻轻揽了夏悠妍在怀:“妍儿是讨厌我吗?如果你讨厌我这般对你,就别委屈自己来应付我,只管说出来,我不会将自己的感情强加给你,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愿。” 沉默良久,久到夙夜以为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了,夏悠妍才回抱住夙夜:“夙夜,我并不讨厌你,一点也不。” “那这几天妍儿有想我吗?有担心吗?” “是,我习惯了你在身边,也喜欢你事事迁就我。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第138页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看见夙夜近在咫尺越来越放大的面孔,夏悠妍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只是顺从的闭上眼。 不可否认,当她闭上眼感觉到夙夜柔软温暖的唇瓣贴上自己的唇,脑海中闪现出唯一的一次跟金楠唇瓣相贴。尽管回忆还在,但她却完全不记得那时的触觉和感觉了。 发觉夏悠妍的走神,夙夜也不过点到为止地亲了一下。 “就这样?” “嗯?” 夙夜呆愣的样子甚是可爱,夏悠妍反客为主大胆地勾着夙夜的脖子吻了上去。 夏悠妍第一次做这种羞人的事,吻上后又不知所措,牙齿轻咬夙夜的唇瓣说道:“这几天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 某人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这叫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得到了夏悠妍对自己从心的认可,夙夜也不再拘谨约束,拿出万兽之神的霸道作风,品尝起夏悠妍口中失而復得的甘甜,缠绕着另一条小舌欢欣共舞。 夏悠妍被夙夜的气息包裹着,沉沦在她给的甜蜜爱情中,就连亲吻的感觉都似曾相识。 这一刻,她信了夙夜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夙夜在她们见面的第一日说的:因为我爱你,而前世的你也爱我。 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是否都容易剑走偏锋由爱生恨?前有一个金楠,后有一个夙夜,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叶姑娘,为何自己无论怎么做怎么忍让都敌不过他们中的一个? 夏悠妍,我齐衡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而我对你的爱,你可曾当过真?可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恻隐? 剩下的路程中,齐衡不止一次动摇了。他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反覆揣摩皇上给他的允诺,以及思量着那封要让自己亲手交给封离的信函,到底要不要交出去。皇上说这封信无关国恨,只关乎他作为君王的尊严。 “衡儿,你才是朕心目中认可的驸马,平宁没有选择你,是她的损失,但朕并不想放弃你这个乘龙快婿。皇后能给你们齐家的荣耀与信任,朕都能加倍给予,只要你和齐将军愿意悬崖勒马站到朕这一方,朕保证三驸马的位置只会是你的。再等上半年,等朕不再受制于皇后,辽戎国将成为助朕重掌大权的最佳盟友,而你,也将得偿所愿迎娶平宁!” 感情和功名双丰收的巨大诱惑,不是谁都能抵抗得了。何况那面露慈爱的字字句句不带任何胁迫的意味,更令齐衡难以抉择。 域西国的出使队伍抵达辽戎国,离茵公主的生辰宴会只差三日。 第一日封离并未亲迎,夏悠妍自然也是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夏子睿,几人被安置在宫内的寝殿。 “妍儿,我明白你此刻迫不及待想见子睿的心情,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还不能撕破脸硬来。今夜我先去看看他,你有什么话,我都可以带到。这宫里有我们安插的内线,布局我也熟悉,所以行走自如对我而言不是难事。”房间内夙夜握住夏悠妍的手说道。 “好,我写几句话,你帮我带给子睿,他认得我的笔迹。”夏悠妍点点头表示信任。 可就在夜里,当夙夜换上夜行衣,临行前得到夏悠妍叮嘱关心的一吻时,被暗中观察夏悠妍动静的齐衡撞见。仅仅是隔窗一瞥,却足以让一个爱而不得的正常男人嫉妒到发狂。 齐衡悄悄尾随夙夜,没跟出多远就跟丢了。 夜能视物的夙夜在内廷中来去自如,准确进到夏子睿所在的房间后,轻轻靠近床上的少年,捂住他的嘴将他唤醒。 “七殿下见安,是友非敌,我带来了你皇姐夏悠妍的亲笔书信。” 夏子睿沉着淡定地点头示意,静默无声地打开纸条,借着窗边微弱的光亮看了信上的内容。 果然,让人成熟稳重的不是年纪,而是岁月的洗涤和经歷的打磨。夙夜望着一言不发的夏子睿,心也有些发疼:“你母后和皇姐都十分惦记你,为了能早日接你回国,她们也有所牺牲。此番前来,你们不方便见面,我会为你们传话。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皇姐的亲笔书信。最迟不超过明年,我们一定能成功救你出去,重回故土开启新生。” 沉默片刻,夏子睿才缓缓将注意力放在夙夜身上,问道:“你是我皇姐什么人?” 夙夜从容一笑,拉下面巾:“我是你皇姐的准驸马,夙夜。所以子睿,你可以信我,因为我是那个可以为了你皇姐不计代价博她欢颜的人。” “她们过得都好就行,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抱有希望,只怕等来一场空欢喜。就先这样吧,你也别待久了,总归是不安全的。好好对我皇姐,相信以你的武功,定能保护好她。” “子睿,我可以体谅你心中的怨气,但你也应当体谅你母后和皇姐的处境,她们身在域西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走啊!我现在不想听这些,让我自己待着不好吗?” 夙夜没小气到跟一个孩子起争执,丢下一句多保重就离开了。其实,她是真的能体谅。 与此同时,齐衡独自求见了封离,并把夏正逸交给他的信函呈递了上去:“我国君主命臣转达,愿与贵国永结秦晋之好,这就是诚意。” 封离看完信件,硬朗的笑道:“你深夜来呈递信函之事,平宁公主可知?” “这是两国君主的私交,与我国公主有何干系?” “哈哈哈哈!妙哉妙哉!” “敢问……” “行了,齐大人退下吧,本君要就寝了。” 听到封离意味深长的大笑声,齐衡突然很懊悔,不该被嫉妒沖昏了头脑,更不该把信函交上去的。 夙夜潜回夏悠妍的房间,不由分说地抱住心爱之人倒在床上,深情凝视。眼见夏悠妍就要开口问什么,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将子睿不太寻常的反应相告,情急之下决定亲了再说。 亲密的两个人朝夕相处得久了,彼此也就能轻易地察觉出对方细微的情感波动。 夏悠妍乖顺地接受夙夜的亲吻,既是化解夙夜的不安,也是在化解自己的不安。长长的一吻过后,夏悠妍翻身躺进夙夜怀里:“子睿他是不是怨着我和母后?你如实告诉我。” “妍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很多事,很多现实给他造成的伤害和阴影,需要漫长的岁月来抚平。” “是我太没用,这么些年一无所成……” “妍儿,这不是你的错。” “夙夜,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你说的两年也不是在骗我对不对?” “我说到做到。” “我信你,所以别让我失望。” “傻妍儿,我怎会捨得让你失望?”待夏悠妍唿吸平稳绵长,夙夜才轻手轻脚脱掉两人的外衣,轻抚着夏悠妍的背哄她入睡。 这也是这一世,夙夜和夏悠妍第一次同床共枕。 第87章 联姻公主 第139页 为方便照顾夏悠妍的饮食起居,陆莲就住在转角处的小房间,天微亮便打理好自己,不料一出门竟被立在屋外的齐衡吓一跳:“齐大人好早,这是守夜当值了?” “姑姑快去伺候公主殿下起身吧,今日事务繁多。” “奴婢省得轻重,这便去唤公主。齐大人也请先去换身行头再用早膳吧,公主殿下这里有奴婢一人伺候就可以了,齐大人请随意。” “我不急,姑姑只管做你该做的。”齐衡的确在夏悠妍屋外守了一整夜。 昨夜只远远看到身着夜行衣的那人和公主殿下举止亲昵,却一时没留意那人是夙夜还是叶姑娘。面见封离后,发现叶姑娘根本不在她自己的房间,加上内心懊悔挣扎,于是索性就来守株待兔好了。不管怎么说,总得知道自己的情敌是何方神圣,才能掂量出胜算。 陆莲沉重地敲了门,听到夏悠妍慵懒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叶姑娘,你真在这里啊?” “姑姑这么说是何意?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夙夜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一边,眉头微锁。 “唉,齐大人在外面守了一夜,直到现在还没走。估摸着呀,他就是想探知你跟公主殿下的关系才出此下策。”陆莲嘆道。 “他想看,本公主就让他看个明明白白。”夏悠妍披好外衣,穿上鞋拉着夙夜就开了门。 齐衡是真没想到夏悠妍如此放得开,正双手抱胸低头闭目养神。夏悠妍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监视:“齐衡,本公主和驸马琴瑟和鸣,本也没打算瞒着旁人。你没看错,叶姑娘就是本公主的驸马夙夜,所以请你以后对她客气些,也不必猜度她的居心,她是本公主身心相许之人,容不得他人窥探。” 不只齐衡,夙夜和陆莲都有点发蒙。公主殿下这是在宣示主权么? 率先回过神来的夙夜释然,神情自若地替夏悠妍理好外衣,然后挪动几步挡住齐衡的视线:“请问齐大人等在这里,有何指教?” 齐衡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笑话:“公主殿下宁愿选一个女人做驸马,也不愿接受我的一片痴情?” “这跟她是女人或男人没什么关系,本公主看上的是这个人!” “是臣太抬举自己了,早该认清事实的。以叶姑娘的巨额身家和武功人品,配公主殿下也匹配得上,臣无话可说。请公主和驸马放心,臣会对此事守口如瓶,绝不将秘密外泄。” “齐衡,本公主的驸马是女子一事算不得惊天秘闻,你保密或公开,都不会成为把柄。” “齐衡,爱一个人不是非得拥有。” “你已经拥有了。” “如果妍儿心里有你,我决计不会插足,但你也清楚这种假设根本不存在。” “臣已心如明镜。”齐衡气馁地留下一个落寞背影。 生辰宴的前一天,夏悠妍还是没能如愿见到夏子睿。封离安排了内臣陪同域西来的几位使臣游览宫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就是绝口不提让他们与七殿下会面叙旧的事宜。 用过晚膳,夏悠妍坐立难安。 夙夜取来两柄佩剑:“这么久了妍儿都还没试过我的武功,择日不如撞日,今时便与我切磋切磋?” “行啊,那就让本公主来会会你!”夏悠妍爽快应道,抽剑飞身而起。 这边夙夜和夏悠妍心无旁骛又酣畅淋漓地过招,那边封离却不动声色地将院中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平宁公主,呵呵,不愧是焉羽悠然的女儿。夏正逸啊夏正逸,本君改变主意了。” 茵公主的生辰宴当天,夙夜也陪同夏悠妍出席:“妍儿,这区区一个公主的九岁生辰宴就举办得如此大张旗鼓,可见封离对这个茵公主的喜爱有多深。” 夏悠妍触景伤情:“我十岁生辰时,父皇母后也为我宴请了文武百官,福泽全城。” 宾客入座后,封离才携了茵公主在国君万岁公主千岁的恭贺声中步入大殿。而紧跟在茵公主身后那个身穿深蓝色奴才宫装,不怎么显眼的少年,正是域西国的七殿下夏子睿。 “你为何不对我讲实话?”夏悠妍转头怒目而视。 “妍儿,子睿在这里虽不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皇子生活,但此前也未做这身打扮。封离今日让子睿穿成这样,摆明了是故意让我们难堪。你别中了他的诡计,先稳住情绪,咱们静观其变。” 封离举杯:“首先,得欢迎远道而来为本君最疼爱的茵公主庆贺生辰的域西国使臣,平宁公主可否赏脸陪本君共饮这第一杯酒啊?” 夏悠妍拈袖端了一杯酒:“却之不恭。国君先请。” 两人具是痛饮满杯,封离赞赏地点点头评价道:“平宁公主豪爽,颇有巾帼风范。” “国君谬赞。”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歌舞昇平。 夏悠妍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子睿,后者则一刻不曾抬起头来看看她。 茵公主人小鬼大,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或许她还不懂质子的深刻含义,但却能够体会骨肉分离,远离家乡的悲伤和愁绪。再者说来,她是把夏子睿当作伙伴而非奴才来看待的。 只见茵公主扬起甜甜的笑容,爬上封离的腿上坐着,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 封离揉了揉茵公主的小脑袋,夹了一块糕点塞住她的小嘴,抱着她坐好说道:“要不是茵公主提醒,本君都差点忘了,今日也算是域西国七皇子的十岁生辰。子睿啊,还不快去向你皇姐敬一杯酒?你皇姐跋山涉水只为来见你一面,实属不易。今晚,本君就允许你坐到那边和你皇姐叙叙旧,你们二人懂得适可而止就好。” 奈何夏子睿极不情愿地接过奴才递来的酒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眼睛也看往别处。 “子睿。”夏悠妍迎出几步,语带呜咽唤道。 “……” “子睿连皇姐也不愿相认了吗?” “这杯酒,子睿敬你。” “夏子睿!” “子睿先干为敬。还请平宁公主注意分寸不要失态,丢了域西国的脸面。” “你说什么?你叫我公主?”夏悠妍捏碎了酒杯。 “妍儿!”夙夜抓过夏悠妍的手掰开,碎片落地,扯出绢帕缠住流血的口子,不友善地瞪向夏子睿,呵斥道,“七殿下就那么想让亲者痛?” “我不是什么七殿下。” “子睿!” “国君。”听到封离唤自己的名,夏子睿吓得丢了杯子立即跪倒。 “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你皇姐说话?还不赔罪道歉!” “国君言重了,这是我和子睿的家事。” “呵呵,平宁公主大度,但本君却没有公主那么好的气量。这毕竟是在辽戎,子睿失礼冲撞了本君的贵客,该罚。来人!” “请国君手下留情。” 第140页 “宫规不可废。” “且慢!今日乃贵国茵公主的生辰宴,是个喜庆的日子,国君……”夙夜站出来正想辩上几句。 “求国君手下留情。”夏悠妍隐忍一跪。 “公主殿下不可啊!”“妍儿!”齐衡、夙夜以及随行的几位使臣同时出声劝阻道。 “都退下!” “平宁公主待子睿姐弟情深感人肺腑,本君看了也甚是感动。” 夙夜震怒,劝不住执拗的夏悠妍,灵气一点点凝聚,杀与不杀只在她一念之间。可她理智尚存,屠戮绝不是解决当前困境的良计。 怎么做才能既解围又解气?就在夙夜把主意打在那个茵公主身上时,封离离开宝座走了下来。 “呵呵,要本君手下留情也不难。” “国君请讲。” “嗯,本君有个主意。” “国君,是子睿有错在先,辜负了国君多年教导,子睿甘愿受罚,不需要他们求情。” “哦?可本君要罚你,你皇姐她不肯答应啊。” “国君请说条件,如何能放过子睿?”夏悠妍觉得自己亏欠子睿太多,不能再让他因自己而受到伤害,不然她到死都无法原谅自己。 “皇姐!子睿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你起来啊,不要跪了,我真的没事!” “本君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封离的目光在夏悠妍和夏子睿之间来回扫了几眼,“你们姐弟二人可还记得本君当初大军压境时提出的和平条约是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唿吸一滞。 夙夜不自觉的目光涣散,脑中全是属于金楠的,那段关于焉羽悠然在边境受辱的不堪回忆。 大殿内鸦雀无声,夏悠妍和夏子睿下意识地相互对视,眼里充满着相同的悲愤。那是他们母子三人痛苦的起源,怎能忘? “现如今,本君有了个新的想法,不仅可以对子睿的过错既往不咎,还能放他回国,力挺他做皇储。而交换条件嘛,就是平宁公主你。四面八方众所周知,本君的后宫一直未立正室,现在本君决定要娶你为后,平宁公主意下如何?” 当所有人都处于震惊状态,夙夜已经忍无可忍地瞬移开,挟持了茵公主。 妍儿是她的妻,怎能容他人染指?大手掐住茵公主稚嫩脆弱的脖子:“封离,善恶到头终有报,人在做天在看,你因一己之私害得千万□□离子散,就没想过自己应有的下场?” 封离还没发话,上千士兵涌入大殿将夏悠妍等人团团围住,双方兵戎相见,陷入僵持。 夙夜神色无惧,因为她相信自己能护住该护的人,大不了在此一战,血洗辽戎皇宫换两国长久安定,然后回天界自领天罚。 封离神色无惧,因为他不信夙夜一个女子能翻起多大的浪,也不信夏悠妍会置夏子睿和域西国的臣民于水深火热,所以他坚信自己胜券在握。 牵一髮而动全身的紧急时刻,没人去关注夙夜是怎么做到的。 “茵儿若死在你手中,本君会让整个域西国陪葬。” “是吗?那你信不信,本姑娘今日就能让辽戎封氏销声匿迹,彻底淹没在歷史长河中。” “哈哈哈哈!本君倒真想开开眼界了。” 紧张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夏悠妍抿唇,决绝地起身,随手抓了地上的一块杯子碎片在手中:“大胆奴才,放了茵公主。” 夙夜一怔,旋即笑道:“妍儿你该信我的,我会救你们出去,也不会让你的子民再度马革裹尸……” 夏悠妍将碎片抵在自己的脖颈间,有点点血珠冒出:“我叫你放手!”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爱人以命要挟更令人心凉无助的?夙夜惨澹收手,任凭辽戎士兵用兵器困住自己:“你也同她一样,总将国事看得比情爱和生命更重,而我和金楠在你们心里,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茶余饭后。偏偏你们都还那么理所应当地用伤害自己的方式逼我们就范。夏悠妍,为自己活着就这么难吗?” “用我一个人的不切实际的幸福去换亲人和臣民安康,我认为很划算。”夏悠妍字字扎心道,“封离,半年为期,我自当嫁入辽戎。” 第88章 不辞而别 皇姐,我不要你做这样的牺牲,如果你成为了联姻工具,我和母后同样会痛苦一生。你不是已经有驸马了吗?那个人很爱你啊!你就那么残忍地伤害一个用生命爱你的人? 这几日,夏悠妍总会想起夏子睿那日被带走时说的最后一番话。 陆莲敲门无人应答,担忧地推开门端着食盘进屋:“公主殿下吃点东西吧,不振作起来又怎么去跟国君要人?奴婢怕您去晚了,叶姑娘……” “莲姑姑。”夏悠妍悲情一唤,扑在陆莲身上。 “她那么疼你爱你,定能谅解你的苦衷,不会恨你。可是她被关入大牢多日了,公主就真的不想救她出来吗?别犹豫了。” “我不是不想救她,也不是犹豫,我是不敢去见她啊!” “或许她等的,就是公主殿下一句简简单单的解释和关怀之语呢?夙夜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公主和娘娘总是把国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金楠是怎么为了娘娘一步一步走向绝路的,公主比奴婢看到的更多,娘娘事后又是怎么伤心欲绝,公主也看的比奴婢真切。” “原来,我和母后真的是同一类人。”当初替金楠不值,替金楠感到悲哀的夏悠妍,甚至替金楠跑去质问母后的夏悠妍,此刻如坠冰渊,开始了深深地自我谴责,难以救赎。 勉强吃了点东西果腹,夏悠妍打起精神去见了封离。 两人商定了一些联姻事宜,封离才松口同意放人。夏悠妍赶去牢中接人,却见夙夜蜷曲着缩在角落,青筋突起,面色异常。 拔了狱卒的剑架在其肩上:“你们国君亲口答应的不会对她动用刑罚!” “公,公主饶命!我们的确没有对这位姑娘用刑啊!您可以亲自检查,她身上绝对没有任何伤口,我们,我们只是奉命给她餵了点药而已。” “什么药!说啊!” “春,春/药。” “找死!”夏悠妍割破这人的喉咙,转而用剑指向另一人,“开门,还有,交出解药!”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这位姑娘吃的只是药性最弱的春/药,也没有人动过她,不需要什么解药,每日只需熬过一两个时辰就可以了。” 大牢里的十几人全都被夏悠妍刺死,因为有封离的口谕,所以没人敢动手反抗,只能认命地送死,成为剑下亡魂。 夏悠妍开门走向夙夜,迟疑着想靠近她抱住她。 夙夜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夏悠妍,那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悽然的扶墙而起:“我骂金楠是蠢货,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蠢货呢?高兴得太早,果然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第141页 她是凉了心,所以就蠢到底体会一把做平凡人的有心无力。 “环境潮湿阴暗了些,牢饭难吃了些,但亲身经歷了,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这还得多谢平宁公主赏赐,让夙某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难忘回忆,可贵得紧。” “夙夜,对不起……” “走吧公主殿下,我可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夙夜那无所谓的样子刺痛了夏悠妍的心,她跟上她的脚步,从背后抱住她:“别离开我。” 体内的某种药效还在,夙夜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转身将夏悠妍推至墙壁按住。夏悠妍闭上眼不做丝毫抗拒,却没有等到她以为的下一步动作。 “公主殿下真伟大,怎么,想以身相许为我解除药性?可惜夙某要不起。” “啪!” “很好,公主这一巴掌打得好极了。” 走出大牢,正在下着瓢泼大雨,夙夜却欣慰地扬起嘴角迈进雨中。 若不是这场适宜的及时雨,今日她体内的药性大概还会再折腾她一小阵子。遗世独立地驻足在宽阔而森然的场地里,四边都是高大的石墙,将一袭白衣的夙夜衬托得格外孤寂。 不知淋了多久的雨,好似身体被里里外外沖刷干净,也不那么骯脏噁心了,夙夜觉得自己低头的姿势快要扭断了脖子才生疼地动了动脑袋。 这时,夏悠妍也再次放低身段走入了雨中。 “夜,我不想背弃你的,可我没得选。”试探性地去拉夙夜的手,意料之外地没被拒绝甩开。 “我理解,公主该回了。” 那天在雨中,夙夜像往常那样温柔宠溺地拥住了夏悠妍,并携手一併回了房间。 夜幕四合后,夏悠妍极度不安地赖在夙夜怀中寻求安稳,她不想自己和夙夜步上母后和金楠的后尘:“夜,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我情操高尚,我也没有心甘情愿要嫁给除了你之外的别人,但是就目前形势而言,我别无选择。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或者可以扭转干坤是不是?你很厉害,是我想像不到的那种厉害,我们还能有转机的是不是?” 夙夜很平静,拍了拍夏悠妍的背:“睡吧,明后天就该准备启程回国了,婚姻大事,回去找你母后好好商议,不用太顾及我这个挂名驸马,也别对齐衡太狠,他们兄弟二人的用处还很大。” 夏悠妍主动去亲吻夙夜的唇,得不到回应的她,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心碎之痛:“明明你就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为什么,你的心离我那么远……” “坚强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守护你。” 第二日夏悠妍醒来,旁边已没有了温度。意识到了夙夜的不辞而别,夏悠妍却笑了,笑着笑着哭了,也累了。 封离不再让他们姐弟二人见面,说承认这半年期限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夏悠妍请辞:“叨扰国君多日,我们明日便启程。” “呵呵,好,本君就在此静候公主佳音。下次见面,平宁公主和本君之间就该以夫妻之名相称,想想就有些等不及了,哈哈哈哈!” 齐衡也同样陷入了自责,他愤愤不平地冲去找封离,人没见着,倒是被一干士兵狠狠地以多欺少给教训了一顿。明知道自己只有吃亏被揍的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理论讨个说法,想去为自己一时煳涂而犯下的过错弥补些什么。 在他被打得站不起身的时候,封离出现,盛气凌人地睥睨着他。 “让公主联姻,可是皇上在信中与你说的机密内容?”齐衡痛恨自己轻信了夏正逸对他的慈爱,更痛恨自己被嫉妒沖昏头脑,害得夏悠妍无辜捲入新的屈辱境地。 “你大哥齐桓骁勇善战,威风凛凛,怎么就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文弱书生当弟弟?” “此番以卵击石是我自不量力,国君贬低之词也在理。”齐衡顽强地爬了起来,桀骜地瞪着封离,“只请国君坦言相告,联姻一计,是否是我皇出的主意。” “本君也不屑跟你一个小小跟班绕弯子,实话告诉你,夏正逸让你交给本君的信函中什么都没写。”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撒谎!”齐衡大声反驳。 “来人,送齐大人回房休息。” “封离,我不会让你得逞,不会眼睁睁看着公主嫁给你这个仇敌!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战场上势必披荆斩棘与你决一死战!” 知晓齐衡受了很重的伤,夏悠妍也没什么心情追究缘由,只吩咐随行太医细心诊治。返程花的时间比来时短,齐衡基本上都是躺回去的。 在出使队伍启程的当日,夙夜站在高处目送夏悠妍离去。 而后几天,夙夜换回男装扮作富商游走于辽戎王室,同时以金钱贿赂一些大臣套取有用信息。 终于在第五天查到了蔚怀江和蔚永和两叔侄的藏身之处,那两人投奔了封离。蔚怀江毁掉容貌后被安置在守城军中,蔚永和毁容干起了经商老本行。 一日夜里,夙夜如鬼魅般现身在蔚怀江回房的必经之路,二话不说就出招打断了他的双腿,估计蔚怀江连伤他的人都没看清,只剩下一声声惨叫。夙夜没杀他,是想留着他的狗命,日后有机会好让小狐狸来亲手宰了他。 蔚永和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大街上被夙夜招来的几条疯狗勐追,衣不蔽体鲜血淋漓地倒在乞丐堆,不死也残。 再怎么说这两人都是替封离做事的人,见不得光不代表就毫无用处。所以在他们二人发生匪夷所思的“天灾人祸”后,封离下令全城搜捕可疑之人。 夙夜办完事,用飞刀留了一张纸条在封离的寝殿: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有半年可活! 封离被飞刀钉入床沿的声音惊醒,在看到纸条留言后,惊出一身冷汗。不是因为上面只有半年可活的恐吓,而是因为来人深不可测的内力和武功,不但轻而易举地躲过多重看守,还能去留无影的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寝殿,这可是整个辽戎最安全最无懈可击的宫殿,是他耗费巨大财力和人力歷时一年半打造的“铜墙铁壁”啊,共计三层险要机关,没有他的许可,是谁也无法全身而退的,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刺客成功闯入过第二道大门。 打那夜之后,封离长时间夜不能寐,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一方面加强了寝殿的守卫,同时加派人手调查蔚怀江和蔚永和被偷袭一案,并精心筛选了一批高手潜入域西国彻查那位“叶姑娘”的身家背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封离越想越觉得那个叶姑娘深藏不露,对于放走她,后悔不迭。 夙夜返回天界,去看了冥台上的小狐狸,仍旧没有起色。 “老师傅,你说这狐狸还有的活吗?” “依老朽看啊,有可能沉睡上百年,千年甚至更久,更可能的是再也醒不过来,中途就断了气。” “天帝那儿有无解救之法?” 第142页 “这个老朽问过,天帝说她要不是托神尊的福开了灵窍,又得老朽半生修为,早已入轮迴。” “老师傅可有听说过妖魔大陆以命续命的禁术,那传言是真是假?” “神尊万万不可啊!”老道士一听到以命续命之说,大惊失色地阻止道,“金楠做的那些事已经违逆了天意,神尊若再次逆天而行催动禁术,即便不受天界惩戒,也必然元神受损得不偿失!” “意思是真的有这种方法?原本只是想骗骗焉羽悠然,让她尝尝无止境地等待……” “这以命续命之法,是上古传下来的咒法也是禁术,只适用于妖魔大陆和凡人,早在百万年前就被封印在妖魔大陆的魔龛禁地,凡是觊觎过的人全都有去无回。且不说那魔龛禁地危险重重,单就是擅入妖魔大陆,那也是九死一生的未知冒险啊!神尊在天界身居高位……” “停!本尊听老师傅的言下之意,就是这禁术不归天界管是吧?” “这,话是可以这么说,但……” “老师傅无需再劝,本尊又没说真的要去干这种蠢事。好了我得走了,这几日烦请老师傅去老药仙那儿求几颗能助灵力归于灵窍的丹药给它服下。还有,别让天帝知道我回来过。” 第89章 还给你们 夙夜先是去了王大力那个山寨视察,逗留了半日直至入夜,才化身乘黄飞回溧阳城去找焉羽悠然。而这时的夏悠妍,也到了城外驿站。 自带美酒熘进焉羽悠然寝殿,见没人,便自顾自地在窗边坐下,饮酒。 焉羽悠然沐浴完出来,感觉到有人在,没第一时间唤杜梨,而是放轻脚步看到那人的侧影便安了心。金楠如此,夙夜亦如此,也只有她们这两个“非凡之人”才能随性而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驸马不守着妍儿,深更半夜跑来本宫这里作何?” “焉羽悠然,你后悔吗?” “你指什么?” “一次次抛弃金楠,一次次让她为你出生入死,最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她,你可后悔?” “……” “你们母女连心,都是那么狠心绝情。” 焉羽悠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后悔的是没能在她跟在我身边的时候,用尽全力来回应。” 夙夜冷笑一声道:“所以就算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是会像以前那么做。” 听那苦闷的语气,焉羽悠然便知是妍儿和她闹了矛盾:“你跟妍儿之间出了问题,就来本宫这里发疯怕是不合适。” “呵,不找你算帐,难道让我去找那只蠢狐狸?” “今日有人来报说,妍儿她们已到了城外驿站休整,明日即可进城。你不与她同行,却提前来找本宫算旧帐,究竟发生了何事?” “能有什么事,子睿的归期又近了而已。”夙夜仰头大口喝着酒。 焉羽悠然也不想再言语,走到夙夜边上,弯腰拿起那个已斟满美酒的杯子:“你能救出子睿并照顾好妍儿,那么我的命,你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但我们有言在先,我要见金楠一面。” 才刚沐浴的佳人,身上的香气令夙夜晕眩。 她抓住焉羽悠然的手,凑上去喝掉了杯子里面的原本就是为焉羽悠然准备的酒:“这酒太烈,你还是别喝了。” “夙夜……” “焉羽悠然,为什么我此刻竟那么羡慕那只蠢狐狸呢?”夙夜松了手,继续往嘴里灌酒。 那人喝了很多酒,焉羽悠然不陪同,也未做阻拦。等她彻底醉了,才叫了杜梨进来,合力将她扶上软塌躺好。杜梨不是个多嘴好问之人,只负责做好本分工作。 焉羽悠然坐在软塌边沿认真看着夙夜,怎么看都不一样,除开她们拥有共同的记忆,以及夙夜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微弱气息,她和金楠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收回所有凌乱和疑惑的思绪,焉羽悠然还是失眠了一整夜。没有金楠的日子,她过得索然无味。 夙夜这一醉,就醉到了隔日正午。 夏悠妍进城入宫直接来了仪宣殿,椅子还没坐热,跟母后的叙话也还没进入正题,就看到夙夜顶着宿醉后的倦容从内殿走出来。 那场面,三个人都有些尴尬。夙夜拉扯着衣服上的褶皱耸肩道:“多日不见,公主殿下可好?” “我好不好,你还会在意吗?” “那你说我该在意吗?” “夙夜,你还要骗我到何时,你和金楠一样是冲着母后来的,为什么你们都要利用我!” “公主殿下想多了。不过说到金楠,夙某想问一问,如果我和金楠只能有一个人存在于世间,公主会更想看到谁呢?” “驸马慎言!”焉羽悠然企图出声打断她的逼问。 “母后,她不是儿臣的驸马。”夏悠妍恨恨地与夙夜对视,“叶姑娘能放金楠回来,本公主感激不尽,定当重谢。” 放?妍儿啊妍儿,原来你一直以为是我囚禁了那只蠢狐狸么? 夙夜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深唿吸,随和的笑笑:“好,我努力把她还回来便是。” 眼看着朝思暮想的人被自己气走,夏悠妍也失了魂般瘫软无力地陷在椅子里。为什么要问那样的问题,为什么你和金楠就只能有一个? 我喜欢金楠的时候,她爱着母后;等我心里装满了你,你也来伤我。夜,我不是母后背负着多大的国家重担,我只是肩负着母后和子睿两位至亲而已啊! 别的事我都可以不管不顾,但关乎到母后和子睿,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将出使辽戎国的所见所闻,以及子睿反常的态度和自己被封离逼迫联姻一事都告诉焉羽悠然后,夏悠妍在仪宣殿一住就住了半个月。不回公主府,是怕自己睹物思人,也怕自己回去后,真的应了那句气话,夙夜对自己好跟金楠对自己好都是源于她们对母后也有情。没有了自己这个阻碍,她们更相亲。 得知妍儿联姻和夙夜入狱的情况,焉羽悠然也感到了压力。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焉羽悠然和夙夜各自都在默契地忙着加快筹备事先约定好的计划。夙夜在全国各地收服小有名气的山匪和马贼,焉羽悠然统筹军事,并召见了葛文杰。 “葛先生别来无恙。本宫召你前来,是想具体了解你和金楠在过去几年中的建树,你手上的势力是本宫舅舅昔日培养起来的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草民和金楠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娘娘和七殿下未来的宏图伟业做铺垫。这既是草民自身的理想和抱负,也是已故恩师和金楠的共同遗愿。” “你恩师临终前可有什么嘱託,如今葬在何处?” “请娘娘放心,恩师走得安详,草民也已遵照恩师生前所嘱咐,将他葬在了娘娘您母亲对面的那个山头上。” 第143页 “如此,也好。”焉羽悠然稳了稳心神,“听说你这几个月跟坤王走得很近?” “坤王与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感情深厚,草民与他来往,也是为了与之联合起来巩固皇后娘娘在朝中的权位。坤王说了,即便皇后娘娘肯扶他上位,他也是没有夺嫡之心的。” “本宫现下有件特别棘手的难题需要葛先生相助。”焉羽悠然拿起桌案上放着的一个小竹筒,“这几面有本宫的书信,写给远在凉州的安庆王。安庆王是前朝受封的异姓王,子孙享有世袭领地和爵位,葛先生应当知道安庆王和本宫父亲是一同杀敌的生死之交,旁人本宫信不过,所以想请葛先生替本宫走这一趟。” “草民遵命。但这路途遥远,您也知草民身体欠安,一来一往恐怕会耽搁许久……” “无事,只要葛先生亲手将这封信送到,一个月往返都行。” “那暗线和商铺管理……” “葛先生不必忧心城中事务,本宫会另行安排。” 公主府里,夏悠妍每日都在勤加练武,钱一和杨一两个陪练都叫苦不迭了。 陆莲送来消暑的清凉莲子羹:“自出使域西回国后,公主殿下食慾大减,您看您都消瘦成什么样了?这又是练剑又是骑射的,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折腾啊!” “朝堂上一切有母后掌控,除了练武我还能做什么?姑姑,逼不得已我可以嫁过去,大不了跟封离同归于尽。我能靠的只有自己。” “启禀公主,门外有人求见。”一名侍卫来报。 “什么人?” “说是,是驸马交代他来的。” 夏悠妍身子一颤,鼻子也发起酸来。陆莲见状,赶忙上前从她手中抽出利剑,对那名侍卫说道:“还杵着干嘛?快带他进来回话。” 来人是个衣着朴素年约五六十的老者:“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老人家为何事求见本公主?” “是这样的,大约两个月前,一名唤夙夜的公子自称是公主殿下的准驸马,说是听闻草民种花的手艺精湛,特地来郊外买了一大片田地,并找到草民,给了重金让草民为公主殿下种了一望无际的花海。本来是约好两个月后,他会带公主殿下来给您一个惊喜,但约定时间已过数日,草民找不到夙公子,又怕错过了最佳花期,便自作主张来公主府求见公主殿下您了。”老人家跪地答道。 听完老人家的陈述,才压制下去的悲伤又涌了上来。低头整理情绪:“老人家请起,带路吧。” 夏悠妍随老人家来到郊外,那里真如老人家所说,是一望无际的花海。种满了芍药,足足有三十多个品种,仿若霓虹蔓延至天际。 花海的这边,不只有夏悠妍一行人对此壮丽景象嘆为观止,还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游客,赞嘆声此起彼伏。渐渐地,从人群中传来关于驸马和公主如何般配,如何恩爱,如何才子佳人游戏山水的各类趣闻轶事,多为子虚乌有的事,却绘声绘色地挂在了百姓的嘴上。 因为那花海的正中央,正是用亮丽的黄色芍药拼种出来的一个大大的“妍”字啊! 夙夜,这是属于我们的花海,为什么你却不在? 那天之后,夏悠妍在郊外住了下来。花海奇观惊艷了整个溧阳城,来观赏花海的人也络绎不绝。 坤王夫妇来过,齐衡和唐蔓来过,尹墨和葛远山夫妇来过,焉羽悠然带着木棉和杜梨也来过。这些人都是联姻的知情人,所以他们来,主要是探望夏悠妍,并开导她。 “你最好问问自己,等在这里是为了让自己好受还是让夙夜更难受?”劝说无果后,焉羽悠然留下一个问句离开。 过了几日,夙夜再度出现在仪宣殿,脸上少了些意气风发的神采,多了歷经风雨的沧桑。 直奔主题问道:“焉羽悠然,如果我把金楠的余生交给你,你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如果只能用你的命换她的命,而且是即刻,你又能否撇下这尘世间的所有牵绊?别试图岔开话题,回答我!” “用我的命换她的命,随时可以,因为我相信你。” “你还没回答第一个问题。” “同理,如果她能活着回到我身边,余生我的命就是她的命,她活,我陪她活,要死我也陪她一起死,不会再让她为我牺牲分毫。” “若是,我散了她的记忆,把她还给你女儿呢?”夙夜背转过身,“妍儿也需要她。” “夙夜,我说的是用我的命换她可以,但你的命不可以。”焉羽悠然双手抓住夙夜的胳膊迫使她与自己面对面,“妍儿现在爱的是你,她在你为她种下的花海等了你多日,你该去看看的。我和金楠,若此生註定有缘无份,我不强求,余生一个人,便能心无旁骛地与天斗,与人斗,你和妍儿,我放你们自由。” “阿羽,你和金楠也有一片花海,我不该自私的。”夙夜后退,“给你十天时间,做好短期安排后立马带上那只白狐去烟雨阁,别让夏正逸东山再起有机可乘,也别告诉妍儿你将去往何处。” “夙夜,我毁了自己的感情和爱人,不能再毁了妍儿和你的爱情。” “拿着,这捲轴上面是八个寨子和两个江湖门派的详尽信息,粗略统计有六千余人,都不是废材。你这几天好好端详,半年内如何高效地将他们物尽其用。”夙夜把东西塞给焉羽悠然,大步流星走到窗前,飞身而去。 第90章 金楠归来 郊外是花鸟鱼虫的天地,清脆却又嘈杂的虫鸣声不绝于耳,夏悠妍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中独自漫步于花海丛中,低头抚过一朵朵娇艷动人的花朵,好比是那人正在对自己宠溺地笑着。 夙夜站在花海的最高处,将夏悠妍的一举一动都清晰无比地看在眼里。 情人之间尚且心有灵犀,更何况是前世今生都在相爱的两个人。夏悠妍缓缓抬头,寻着感觉望去,那一抹月光下的暗影,是你吗? 遥遥相望许久,夙夜兀自嘆了一口气,抬脚往下走。 距离越来越近,轮廓越来越清晰,一直发愣的人儿突然提起裙摆朝夙夜奔赴而去,投身于那个日思夜想的怀抱。 “妍儿。”夙夜张开怀抱搂抱住浑身颤抖的夏悠妍,轻轻唤道。 “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离开那么久?我赌气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夜……” “嘘,别哭。” “就是想哭,都是你惹的!” “那就哭一哭吧,也没别的人看到。喜欢这里吗?”说着用指腹为夏悠妍擦去眼角的泪珠。 “嗯,喜欢。” “是喜欢花海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夙夜问出口后才发觉这个问题那么熟悉,原来是当年在河谷村的时候,金楠问过焉羽悠然同样的话,却没得到她想听的答案。 第144页 夏悠妍破涕为笑,轻笑出声。 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儿,忽而闭上眼吻上夙夜那有些凉凉的唇。 夙夜淡淡地看着夏悠妍,依旧不作回应。直到听见夏悠妍说:“不只是喜欢你多一点,而是爱你。” 夏悠妍不但说了爱,还从腰间摸出了曾经送给金楠的银镯子,并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只一起扔进了花海中:“夜,你不是谁的替代品,送给别人的东西,我怎会为你戴上?不可否认,我喜欢过金楠,但那仅仅是喜欢而已。” “妍儿,我爱你。”说什么都是多余,捕捉住佳人的红唇缠绵共舞才是正事。 夙夜打横抱起夏悠妍,在花海中欢快旋转。 此夜共枕诉情深,两人相拥而眠。再怎么贪念温柔乡,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去做。所以等到夏悠妍醒来时,夙夜已经离开了,纸条上写着:回公主府,等我。 夏悠妍听话地回去了,焉羽悠然也正在加紧依计行事。 临近约定的时间,杜梨联合葛远山将夏悠妍调虎离山,进府拎了白狐前去城外与焉羽悠然汇合。 快马加鞭抵达烟雨阁,正好隔天就是跟夙夜的约期,可焉羽悠然又等了整整三日才等到她。白色袍子还是那样不染纤尘,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焉羽悠然走近几步,夙夜立马后退几步:“别靠近我,再给我一天时间。” 是了,不对劲的是夙夜身上由内而外的那股气息。 夙夜独闯魔龛禁地,妖魔大陆已乱。再过不久,天界也将知晓。会不会有惩戒,是多重的惩戒,一切都还不可知。 焉羽悠然放不下心,携了杜梨去探望夙夜。 房间里,夙夜正在跟体内多出来的那个元神较量,试图驱逐或者彻底压制住它。 以命续命的方法她拿到手了,代价就是让那个上古遗留的残魂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以前擅闯的人都尸骨无存,因为他们的身体承载不了残魂,便只能成为它的腹中餐,而作为万兽之神的夙夜之躯,是它独一无二的绝佳去处。 分庭抗礼的两种力量,在杜梨的敲门声中同时沉寂下来。 焉羽悠然和杜梨推门而入的时候,夙夜已满头大汗不省人事的卧倒在地上。替她擦汗和宽衣的两项工作,是焉羽悠然动手完成的。 毕竟,夙夜弄成此刻模样,都是为了金楠和自己。 翌日清晨,夙夜一醒便火速回天界偷偷将小狐儿带下凡间。事不宜迟,必须以最快速度开启法阵。 “焉羽悠然你真的决定了?” “金楠呢?君子一诺,你答应过我的。” “急什么,为了妍儿我也不会让你在此死于非命,所以你没必要急着见她。” “那你呢?” “这你就更不用瞎操心了。焉羽悠然,我再问你一次,你对金楠可是真情实意?你的心是否爱她,关乎到你们两个人的性命。” “我爱她,情真意切,日月可鑑。这样,可以了?” “嗯,你去床上躺着,身上的衣服尽可能都脱掉,我要用你的心来起血誓。还有一点我没同你说,所谓换命其实是让她的命跟你连在一起,你活她活,你死她死。这比起生离死别或者做一个长眠不醒随时可能断气的活死人,我想她一定会选择跟你同生共死。” “如此也好,为了她我会尽所能的活得久一些。夙夜,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焉羽悠然都要对你说声谢谢。” “谢谢就不用了。万一,我出了意外,也请你和金楠竭尽全力保护好妍儿。” 杜梨把白狐送进屋后就退出房间,守在门外等着。施法使焉羽悠然昏睡,夙夜才将小狐儿放出来,集中全部灵力一边在焉羽悠然身上开启血誓,一边还得费劲将小狐儿体内的灵窍和灵力掏空,能顺利转移给白狐是最好的。 那禁术,只能在凡人和妖魔大陆的人身上起效,可小狐儿已有天界灵力和灵窍,是以必须剔除。 漫长的几个时辰之后,金楠已变回人形跟焉羽悠然一样几近□□地并肩躺在一起,那只白狐昏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夙夜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强撑着意识唤醒了焉羽悠然。 转醒的焉羽悠然看清当前情形后,拉了边上的被子将自己和金楠盖住,一颗心全都系在失而復得的傻丫头身上。 “咳,咳。”残魂再次发了疯地冲撞,夙夜勐烈地咳出血来,“血誓应该成功了,短则一日她就能醒过来。不过她现在跟凡人无异,再无半点灵力护身,所以你要看好她,莫要再乱来,否则你们两个就都得死。”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呵,同样都是为了你逆天而行,不同的是她闯了祸还有我来替她背锅收场,可我犯下的滔天大罪,却无人能代我受过。你说,这公平吗?” “夙夜,是我们,不,是我欠你的。无论何时你要我还,要怎么还,我都绝无怨言。” “焉羽悠然,你只是一介凡人,而我是天界神尊,你要如何偿还?罢了,好在我命硬还没死。你听着,金楠现如今是凡间生灵,天界不会拿她怎样,但我得避开一些时日,究竟多久也没个定数。我走后,妍儿那边你就说我在山寨练兵,归期不定。” “为今之计,你先放心去养伤,关于妍儿联姻这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与辽戎国破釜沉舟大战一场,我也不会将妍儿送入虎口。” “蔚怀江和蔚永和已废,不成气候。在所有的寨子中,有一个名叫顾同的头目,喜欢女扮男装,有个爱人叫秋娘。我着手查过顾同了,是异国人士,而且隐姓埋名大有来头。如果消息不假,她应该是邶国将门之女,也是后来的明阳郡主薛明阳,但她在邶国却是一名亡人。” “邶国?邶国虽繁荣昌盛国强民富,可它远在东海之滨,且几乎从不与我们这些小国往来。传闻现在的邶国国主,是女子。” “这不是传闻,是事实。并且,那女子还是顾同的旧爱。” “你想让我从顾同下手?” “不,顾同那里由我来,你去会会那个秋娘。” “好。” “咳,咳,还差一步了。” “差什么?” “金楠的记忆在我这里,还是尽数还给她比较好。其实不还也行,保不准她脑子里也有一份。只是,我不需要了而已。” 随后,焉羽悠然又一次陷入昏迷。夙夜将封存的和没有封存的那部分属于金楠的记忆全都注入了金楠灵海,而后单手抱了奄奄一息的白狐飞身离去。 等了很久不见屋内有声响,杜梨敲了敲门也还是没任何声音传出,才忐忑着推开了门。 看到自家主子和消失大半年的金楠都平静地躺在床上,暗自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夙夜和白狐已不见踪影,可她们不是杜梨该关注的重点。 又一个时辰悄然流逝,焉羽悠然在暮色中清醒过来。等不及适应黑暗,旋即伸手去摸旁边,还好,这不是南柯一梦。 第145页 本想翻动身子好好地抱一抱金楠,可她这时才感觉到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的酸软无力,以及胸口处钻心的疼痛。夙夜说的血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怎么具体操作的,焉羽悠然从未深究。她信夙夜不会害自己,如同信金楠深爱自己。 握住金楠渐渐有了温度的手,焉羽悠然勾起嘴角冁然而笑。不枉自己等了那么久,终于又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爱人的存在。 金楠,你听到了吗?阿羽的心在为你而跳动啊。 直至半夜,恢復了些体力的焉羽悠然起身梳洗一番,又悉心为金楠擦身并穿好衣衫。 杜梨盛了一碗药膳进屋,原以为主子会藉故推託待会儿再吃,不想她居然二话不说就将一整碗药膳一勺一勺喝了个干净。从此刻起,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呢? 第二日将近午时,金楠眼睑下的眼珠子开始转动,眉头也越皱越紧。坐在床边拿着书走神的焉羽悠然感到自己掌心的金楠的手指在动,欣喜地转头看去。 剎那间,对上了金楠的明眸善睐。没有任何言语,那不期然滑落的眼泪就是最好的爱的证明。 焉羽悠然俯身在金楠额头、眼眸、唇上一一亲吻。 “醒了就好,身体可有哪里不适?”焉羽悠然关切的问话没有得到只字片语的回答。看着金楠的眼眸由明亮转为暗淡,究竟哪里出了错? 一连几日金楠都不发一言,但对焉羽悠然对自己的好却全部接受,这也是让焉羽悠然欣慰的,起码不是脑子受损。 两个相爱的人,久别重逢固然欢喜,但现在还不是一味地沉溺于儿女情长,高枕无忧的时候。宫内宫外都有许多重大事项需要自己处理,不能因一己之私就弃大局于不顾。 经过再三斟酌,焉羽悠然搂抱着金楠沐浴在夕阳下:“明日我们该回宫了。” 说完这句,明显感觉到金楠的身子一颤。 担心怀里的人往坏处想,只好收紧双臂给予她安全感,将这半年多来发生的大小事娓娓道来。 “金楠,这会是一场最后的博弈,而这场博弈的最终结局不仅关系到域西和辽戎两国臣民的命运,也关系到你我,以及妍儿和夙夜后半生的命运!在这之前,我跟夙夜做了君子协定,也为这场不可避免的战役做了许多准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着吻了吻金楠。 “可如今身无长处的我,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金楠怅然。 “傻丫头!”惊喜于金楠的开口,焉羽悠然掰正金楠的身体,“所以你这几天一直不愿意说话,就是在为自己失去灵力而难过?” “不,我不是难过没有了灵力,我是难过自己再也帮不了你,更保护不了你。阿羽,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人,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你身边?”金楠低下头,含泪欲泣,“你现在也全都知道了,我不过是一只卑贱的狐狸,根本不是什么得天庇佑的神兽。如果不是夙夜神尊垂怜,我又怎能活到今天……” 焉羽悠然吻住金楠开合的唇瓣,一记长长的深吻过后,吐气如兰道:“从今往后你只需信我。我爱你,是愿意跟你同生共死的爱,而你的价值,就是为我活着。金楠,我们为彼此活着。” 第91章 干柴烈火 焉羽悠然和金楠前脚刚迈进仪宣殿,夏悠妍就闻讯进了宫,并且在去仪宣殿的必经之路上碰到了近一个月未见的夏正逸。 “儿臣给父皇请安。”夏悠妍屈膝行礼道。 “平宁也是去见你母后的吧,她这趟出宫倒是收穫大的很,大到连朕都想去瞧瞧。”夏正逸意有所指。 “是吗?儿臣可没有父皇的消息灵通,今日进宫也只是思念母后,特地来和母后说说话。” “听平宁的口气是不欢迎父皇同行了?”夏正逸负手,呵呵一笑。 “父皇改日再去吧,母后就在宫中,父皇想去仪宣殿,哪天都行。但儿臣的心事,不吐不快,还望父皇成全。”夏悠妍再次行礼道。 夏正逸略有深意地看了夏悠妍一眼,转身坐回步辇。 匆匆来到仪宣殿,夏悠妍不经通传就闯入了焉羽悠然的内殿,定睛一看,在确认那人是金楠无疑后,大惊失色地后退好几步,将身后的屏风撞得摇摇欲坠,自己也站立不稳地扶住屏风道:“夙夜呢?夙夜在哪里!” 金楠先于焉羽悠然一步拉住了夏悠妍的胳膊:“妍儿,你,你怎么了,还好吗?有没有撞伤?” 夏悠妍不领情地甩开金楠,声音也不自觉地蕴含了怒气:“我问你们夙夜去哪儿了?说呀!”她记得夙夜质问的那句,如果我和金楠只能有一人存在于世间,你更希望看到谁! 夙夜,我已经承认自己说的都是气话,你为什么还是要不辞而别? 焉羽悠然护住金楠:“你先出去跟木棉她们叙叙旧,妍儿这里我来解释。别乱跑,这边一会儿就好。” “母后,夙夜她,是不是彻底远离了?” “她会回来的。” “会吗?那到底是多久?” 夙夜会离开多久,焉羽悠然答不上来。上前环住夏悠妍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夏悠妍双目失神,安静了下来:“没关系,只要母后幸福,儿臣,儿臣就算孤独终老也没关系。不,不对,儿臣再过不久就要嫁去辽戎做后宫之主了,封离,呵呵,儿臣突然特别期待……” 未等焉羽悠然再说什么,夏悠妍毅然地抽身而去。 夙夜的身份,除了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和金楠知道以外,凡间再没人知晓。夙夜也一再叮嘱过,不可将她的真身透露给其他人包括妍儿在内,不然会引来更多的祸端,对她在凡间行走也极为不利。 “杜梨,你速去兵察院,让葛远山带人时刻看着公主,不许她擅自出城。” “是。” “再有,命尹默率兵排查新入城的人口。” “娘娘,您是否怀疑大婚在即,辽戎国会有什么不安分举动?那封离本就别有居心,恐怕不只是想着单纯联姻。奴婢这就去传话。” 金楠正大光明地跟焉羽悠然同吃同住,两三日后,低落的情绪逐渐烟消云散,也放下心中芥蒂,同意和焉羽悠然一起沐浴了。在今夜之前,她自卑到唤不出一声听起来自然的阿羽,也做不到主动去亲热,更别提坦诚相见了。 焉羽悠然先下水,背对着别扭的某狐,耐心地等着她宽衣解带。 脱得光熘熘的小狐狸也下了水,却在焉羽悠然转过身来时,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游过去缠绕住垂涎已久的娇躯,印下密密麻麻的吻。 这个浴池有太多的回忆,太多与金楠相关的回忆。 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令焉羽悠然险些站不住脚,可她太想念金楠,连这具身体也在日日夜夜想念着只有金楠能带给自己的欢愉。 金楠的吻由下而上来到锁骨,眼看着脑袋也冒出水面,一手稳住焉羽悠然的身子,另一只手却捂住了她的眼睛。 第146页 焉羽悠然不明白金楠还在顾忌些什么,但她也不想把时间花在思考上了。回抱住正在自己身上到处点火的丫头,努力保持清明,轻启朱唇道:“别在水里,去榻上好不好?我怕自己站不住。” 将爱人的话听了进去,金楠吻住红唇,与舌追逐,放下来的手也抚上一边柔软,然后带着焉羽悠然以舞步般旋转的姿态移到了边上。 抱起身子已软得不成样的心爱之人放在池边的贵妃榻上,不给她一丁点反应的空隙就俯身压了下去:“阿羽,阿羽,我好爱你。谢谢你没有忘记我,也没有抛弃我……” “傻丫头,我也爱你……” 被焉羽悠然难能可贵的情话感动,某狐暂停了攻势。 做这种亲密无间的恩爱运动,最不该的就是戛然而止啊!这不,焉羽悠然再怎么无力居然也能轻而易举地翻身,将两人位置颠倒。 绵柔的吻如同密集的细雨逐一打在了金楠的脸庞和身上,当焉羽悠然的吻落在胸前的刺青,金楠惊得差点叫出声,因为这种阔别已久的□□直叫人兴奋不已。 “阿羽,给我,我难受。”两条腿情不自禁地缠绕着焉羽悠然,满心想要得到她更多的宠爱。 由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被动一方,焉羽悠然的动作和手法比之金楠要生疏很多,但这丝毫不影响金楠在焉羽悠然坦诚爱自己后,而对于她的触碰变得敏感得不成样的身体和心里的双重感觉。因为深爱,所以只为对方敏感,也只为对方搔首弄姿,不必有任何冠上加冠的掩饰,竭诚奉献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奈何焉羽悠然的动作实在是轻得跟搔痒痒似的,也难怪,谁叫人家皇后娘娘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没有作为攻方的觉悟,指甲还在呀。担心伤到金楠,所以才格外小心翼翼。 折腾了好一会儿,迟迟体会不到狂风肆虐的快感,金楠简直哭笑不得,再这么下去,非憋出毛病来不可。 抓住焉羽悠然的手腕,金楠一脸欲求不满的苦相。 “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是。”金楠往下缩了缩,而焉羽悠然放在她体内的手指也随着她的动作自然滑出。 “金楠,我……”懊恼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立即变成了低吟。 金楠已经准确无误的含住了其中一颗屹立在山巅的傲骨茱萸,并轻重适度的吮吸,也不放过另一颗,在掌心被温柔以待。 焉羽悠然微侧身,单手撑在榻上,另外空出来的那只手则抚摸着金楠的秀髮。原来一旦心中有了爱,矜持不再,羞涩不再,做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她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爱不释口地在两朵娇蕊之间来回採撷,一只手更是在隐秘的草丛中轻拢慢捻,一勾一挑地开发着桃源深处,在洞口辗转徘徊,就是不肯轻易进去。 哼哼,谁让阿羽你刚才也折磨我那么久的? 金楠小小地邪恶地想着,用牙齿厮磨着愈加坚硬的果实,听到焉羽悠然倒吸一口气才满意地松口,改用舌尖围绕着打转爱抚。 忽而,身子被金楠有力的双手托住,迫使焉羽悠然的双臂也不得不同时支撑,由方才的侧躺改为正面向下,身前凌空地趴着。紧接着便看到金楠拨开自己的双腿,迅速往下移,精准无误地吻在花心,感官和视觉都刺激得焉羽悠然一紧,立马涌出一股热流,伴随着糜糜之音,被嗷嗷待哺的某狐捲入口中。 两个人的欲望都在膨胀爆发,金楠用唇舌将焉羽悠然送上了今夜的第一次高峰,随后抱着她翻滚一圈。 不料,自己一着不慎滚到了地上,幸好下面散乱着衣服,才避免了与地面直接接触的痛感。焉羽悠然支起身子来拉金楠,在她迷离而充满诱惑的眼神中,金楠就差顶礼膜拜。 贵妃榻好小,不够发挥。于是干脆用了点巧劲,把焉羽悠然也给拉下来了。 “嗯……”焉羽悠然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魅惑之音,听起来很舒服,如果不是在这安静的夜里,金楠肯定是听不见的,这是属于黑夜里的美好。 焉羽悠然闭着眼,就像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她微启双唇,迎合着金楠热情的吻,两只柔软的舌头很自然地交缠在一起,越来越默契,越来越身心相融,不分彼此地结合为一体。 金楠一边吻着焉羽悠然,一边用手扶上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地把她推倒平躺在地上。 小舌在对方的口腔内壁一遍一遍扫过,更加感觉到了焉羽悠然已沉浸在自己的爱抚中无法自拔。这下子够宽敞,金楠再次抱住焉羽悠然翻滚,把她压在自己身下。从亲吻开始,不放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手掌也不断地在她身上来回抚摸,去探索对方身上的每一个敏感地带。 从水里的一个吻开始,焉羽悠然的意识从清醒到混沌,就这样沦陷了。 炽热的唇在焉羽悠然身上留下斑驳痕迹,灵巧的手指越过山丘平原停留在美丽花园的入口:“阿羽,我想听你的声音,再说一次爱我。” 金楠在这种时候总是特别认真,焉羽悠然睁开朦胧的双眼,见她额角已有汗珠,抬手替她擦了擦,继而勾住她的脖子:“我爱你,这一生一世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 “所以阿羽,你终于是我的了。”金楠感动得要哭了,俯身继续埋头苦干,手指所到之处形势大好,拨弄了几下就顺利登堂入室。 金楠很认真的轻舔着焉羽悠然光滑细腻的肌肤,手指也渐渐地加大力度。 “嗯啊……”蜜汁泛滥成灾,焉羽悠然再也抑制不住地□□出声,金楠这才一本满足地笑了。用自己的额头抵着焉羽悠然的额头,眉眼间充满媚态,红着脸得意地问道:“阿羽叫这么大声,舒服吗?” “啊呀!”回敬给金楠的是腰间一掐。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但焉羽悠然就是爱上了这样的金楠,爱到放纵了自己也迷失了自己。 焉羽悠然被某狐不知节制地折腾得够呛,偏偏还不忍心拒绝她的求欢和索取,直到眼前一黑。 起初金楠只当是自己要过了头,以为对方是因为太累才昏睡,便贴心地为焉羽悠然擦干净身体,自己又下水洗了洗,然后抱着她回到内殿好好休息。不料天已大亮,焉羽悠然还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金楠才慌了。 手忙脚乱地替自己和焉羽悠然穿好衣服,去找了木棉和杜梨,最后还传了太医来。可太医的诊断结果是皇后娘娘脉象平稳,不像是身体出了问题:“木棉姑姑,你跟着娘娘贴身伺候了这么些年,也应当知道娘娘近几年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凡事都得有个度,情不自禁这种东西也是会伤身的。像这些话,微臣一个小小太医也不敢当着娘娘的面说,劳你转达给娘娘吧。唉。” 大厅里,木棉和杜梨听了太医的隐晦之言瞬间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这话也太难转达了! 第92章 娘子难哄 “木棉姑姑,求你了,让我进去吧?”被杜梨丢出来的金楠拉着木棉的袖子央求道。 第147页 “金楠丫头,不是我不帮你说好话,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啊?上次你走之前也是这样把娘娘折腾得浑身是伤,娘娘不怪你,可我们看在眼里都心惊肉跳,我和杜梨是打心眼里心疼娘娘啊!你也别再求我了,今儿个我和杜梨的立场一致,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去。” “姑姑,姑姑我错了。你就发发善心原谅我这回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再也不没轻没重地折腾阿羽了。我,我是太久没见到,所以一时忘乎所以才缠她久了些……” “你还好意思说出来!”木棉听了更来气,扯出袖子直摇头。 “扑通。”金楠毫无预兆说跪就跪,“那我跪在这里认错总行了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杜梨姑姑的对手,硬的不行来软的还不成吗?” “真是怕了你了!你快起来,快起来,娘娘把你当宝贝捧着,我们哪儿敢让你罚跪呀!” “起来可以,那你让我进去陪她。” “行行,你说什么都行!”木棉抚额哀嘆,“你这丫头消失大半年,磨人的功夫倒是愈髮长进了啊!” “嘿嘿,就知道姑姑你心软。那,你先进去跟杜梨姑姑说说?” “好好。” 焉羽悠然醒来时,金楠正傻乎乎地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正要伸出手去抚,只听身后一声含有严重警告意味的咳嗽声响起,便缩回了手,可怜兮兮地望着焉羽悠然唤道:“阿羽,你总算醒了。” 看了眼金楠身后一脸不耐的杜梨,焉羽悠然回握住金楠的手:“乖,我没事,去让木棉送点大补的药膳和清粥过来。” 某狐努了努嘴:“哦。” “娘娘,您对她太纵容了。”金楠出去后,杜梨道。 “你们也别怪她,我这样,不是她的错。” “怎么不是她的错了?太医来过,说娘娘身体没病,还让我们转告……” “嗯,转告什么?” “说,奴婢说不出口,这种事还是待会儿让木棉来说吧。” “……”焉羽悠然作为一个过来人,见杜梨居然吞吞吐吐面带羞赧,还能有什么事? 一面想着是不是该把那名太医秘密处死,一面为昨晚的不节制而心跳不已,却又必须装作若无其事:“你记住,本宫不管太医给了什么诊断,总之都不关金楠的事,你和木棉对金楠要像对本宫一样,更不可刁难她,听明白了吗?” 杜梨心里面有点不痛快,但还是应了。又听焉羽悠然道:“还有,本宫不希望在宫中听到哪怕一句有关于仪宣殿的流言蜚语。没事就下去吧。” 待杜梨也走了,焉羽悠然才神情痛苦地闭上眼睛,左手也捂上自己的胸口,死死地抓紧。 夙夜,这血誓,你是否还有话没说? 五日,金楠五日都没敢跟焉羽悠然有超越拥抱的亲密之举了。 白天焉羽悠然处理政务,金楠就跟杜梨和张野练武。以前仗着有灵力护身,没把习武当回事,可如今物是人非,不好好练武怕是活不长久。 葛远山在城中发现了辽戎的人,焉羽悠然将此事交给他和坤王全权处理。然后又在朝堂上将辽戎国君要娶平宁公主以交换七皇子的霸王条件公布于众,在故意与夏正逸各执己见不欢而散后,为了大局和国家安危,以避嫌为由不去早朝,携了金楠和杜梨以及数十名精兵良将出城,而目的地就是顾同的山寨。 第三天午后,便装出行的焉羽悠然等人就被只带了钱一和杨一的夏悠妍追上。 “母后要去视察工作,怎能不带上儿臣。” “妍儿这么一走,你父皇怕是头都大了,满朝文武兴许已经参本。” “参本抓我回去?” “罢了,有你们三人同行也好。” 日赶夜赶地来到山寨,直接以当朝皇后和公主的身份向顾同递上拜帖,让那顾同吃了一惊。 当焉羽悠然、夏悠妍、金楠三人同时出现在顾同面前时,顾同傻眼了!原来除了秋娘以外,这域西国还真的有貌似天仙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一来就来三个啊! 顾同没让秋娘在场是不愿看她在焉羽悠然几人面前卑躬屈膝,毕竟秋娘是土生土长的域西国人。 “容我猜猜,你们二人当中,谁是叶姑娘的小娘子。”话是这么说,可顾同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夏悠妍的脸上,也如愿看到了她神色微变。 “大胆山贼,本公主的清白岂是你一个小小山贼头目能污衊的!” “脾气不小,火气挺大,难怪叶姑娘搞不定。” “顾同,你若再继续出言不逊,休怪本公主不客气,定要将你这山寨搅个鸡犬不宁!” “呵呵,本寨主不是怕你,只是不想跟朋友妻过不去。” “行了,本宫瞧着顾寨主年纪也不大,你们二人也别相互挑衅伤了和气。” “皇后娘娘说的是,顾同失礼了。” “妍儿、金楠,你们都先和杜梨出去,本宫要跟顾寨主单独谈谈。” 在焉羽悠然和顾同秘谈期间,夙夜拎着白狐也来了。寨门前,一身男装的夙夜对守门的人说道:“怎么,本姑娘同你们寨主一样,喜好女扮男装不行吗?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其中一个机灵的恍然大悟道:“啊哈,原来是叶姑娘,是小的们眼拙,失敬失敬!” 夙夜进入山寨后,扔了白狐:“自己找地方老实待着,别给本尊添乱,否则后果自负。等我出来找不到你,同样后果自负。” 白狐匐在地上吱了一声表示懂了,一熘烟蹿回深山之中。 在山腰看到有一群体格健壮的男人时,夙夜就知道焉羽悠然她们已经到了。妍儿要是也在此处,就更好了。 她去了皇宫,也去了公主府,猜到焉羽悠然应该是来找顾同和秋娘,于是也跟来。一为达成请顾同回邶国搬援兵的目的,二为见夏悠妍。 “妍儿。”夙夜看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深情款款地唿唤。 夏悠妍一僵,转身盯着夙夜。 夙夜被夏悠妍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妍儿为何这般看着我?你这样,就总会让我觉得……” “为何?你问我为何?”夏悠妍连问两个为何。 “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需要理一理。可我时间不多,主要来此解决兵力。” “夙夜,你不仅可恶,还很混蛋!是谁第一次见面就说爱我和为我而来?是谁说要陪我游遍万里河川?又是谁说我们前世是恋人?你说的这些统统都是假的!你就是个大骗子!”夏悠妍气愤地把剑砸向夙夜后跑掉。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追?依我看啊,叶姑娘你真是情商感人,活该一把年纪了还讨不到媳妇,就你这情商,我都替你着急。”顾同和焉羽悠然谈完,正巧看到夙夜被夏悠妍讨伐的精彩一幕。 第148页 “顾同,在本,在我面前你还嫩得很,别得意的太早,回来我再找你好好算帐。”夙夜又顺手将夏悠妍的佩剑扔向了说风凉话的顾同。 “阿羽。”金楠挪步到焉羽悠然身边唤道。 “嗯,怎么了?” “我一见到那个夙夜,就腿软。” “你怕她?” “不是怕,就是忍不住要向她臣服。她的身份对你们而言没什么特别,但对我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可是阿羽……” “别说了,我能明白。”焉羽悠然握住金楠的手让她安心。 “希望她和妍儿也能有好结果。” 夏悠妍一口气跑进树林,在一处山泉边上停下。 夙夜老早就追上了,只不过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夏悠妍,所以未露面,一直跟在她身后。 习武之人自然能感觉得到有人在不远处,何况那人根本就没有掩藏自己的气息。夏悠妍站在泉水边,回头幽怨的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林子,忽然纵身跳入了水中。 “妍儿!”夙夜大喊着,也随即跟着跳了下去。 山泉面积并不大,水也不深,才到胸口以下的位置。夙夜捞住夏悠妍双双站立,用袖子帮她擦拭脸部的水珠:“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夏悠妍发狠,挥出一拳打在夙夜肩上:“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我最爱的人在这里,我的心也在这里,当然要回来。” “收起你的花言巧语!” “衣服都湿了,先回去换身干爽的衣物。”夙夜没有了金楠的那部分记忆,性子上也就变回了最原始的自己,更霸道,更高傲,更强势,更随性,更不按常理,也更寡言少语。 “你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我,在戏耍我是不是?” “不是。” “你敢说不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妍儿,我爱你是真,现在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能过好。” “夙夜,我也说了我不想嫁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不知道你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把金楠送回母后身边,对此我心怀感激,但我并不想因此而失去你,一点都不想……” “妍儿,你不会失去我。”抱住夏悠妍,夙夜突然觉得自己不善言辞,停顿了一下也找不到该说什么。 “有一种东西在最该珍惜的时候没有拼尽全力去珍惜,一旦错过就会成为永久,这种东西叫□□情。你走吧,如果没有办法再陪着我迁就我包容我,那就走吧。你有你的人生和天地,确实不该把时间精力和情感都耗费在我一个人身上。家国天下,是我身为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不该拖累你跟我一起受罪。” 最后,无措的夙夜只能选择打晕了夏悠妍。 杜梨听皇后娘娘的话,拿了两身女装送进房里,丢下就走,一句话不说。 夙夜仰屋窃嘆,先替夏悠妍换了衣裳。最亲密的事,她和唯妍在天界时做过,却没跟凡间的夏悠妍做过。唯妍身体的每一处她都碰过,所以当真真切切看到夏悠妍赤果的身体时,自认坚强的她险些失控到流泪:“不管你是唯妍还是夏悠妍,在我心里,都是妍儿。” 第93章 星夜缠绵 给自己也换好衣服后,夙夜去隔壁房间找焉羽悠然,板着脸刚进门,就以她万兽之神无形的威慑力震住了小狐狸金楠,令后者望而生畏。 “好了,你去外面和杜梨一起转转,我跟夙夜商量点要事。” “嗯好。”金楠点头熘走。 “向邶国借兵一事可谈妥了?”夙夜问道。 “没有。顾同似乎猜到我们目的不纯,不仅不让秋娘出面,就连和我的谈话也是言辞闪烁,东拉西扯。”焉羽悠然平静说道。 “若协商这条路行不通,下一步你预备做何打算?” “直接绑人。” “我没会错意的话,是指劫持秋娘?”夙夜略一沉思道,“那我也只好行不义之举了。” “也好,由你出马,更加稳妥。我没有太多时间跟顾同耗,但也不能把她逼得狗急跳墙。邶国的实力远在域西和辽戎之上,稍有不慎引火烧身,对我域西也将是致命的一击。” “今晚,不,我明晚行动,所以你们明日得早些离开这里。” “你和妍儿怎么样了?” “焉羽悠然,凡间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今次绑走秋娘是我最后能帮你们做的,接下来的成败全靠你。还有,问金楠她和葛远山多年前在山上拜的那个师父身在何处,我要将秋娘送去。与辽戎一战后,如果我不在,你便引顾同去找他们,这是我跟她之间达成的协议。” 夙夜出门后,跃上放哨台,吹了口哨将林间勐兽唤来,与寨子的壮汉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顾同也攀上高台:“多亏了你的勐兽,我的人如今士气大增,身手也敏捷了。” “我们各取所需罢了。秋娘下山採购去了?” “那倒没有,她这几日身子不适,我让她在房间卧床休息。怎么,难道你们来我寨子不是找我,而是找秋娘不成?” “谁也不找。” “我说你怎么怪怪的,前几次来可不是这德行啊!” “想驯虎吗?我教你。” “没开玩笑?”顾同眼睛发亮地盯着夙夜,喜形于色,“我就喜欢底下那只白色的,能让它给我当坐骑吗?” “可以,就当作我提前送给你和秋娘的新婚贺礼。” “哈哈,这个礼好,我可不会客气。” 晚上顾同准备了好酒好肉和歌舞招待焉羽悠然等贵客,酒宴进行到一半,夏悠妍壮起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夙夜,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夙夜半抱住压在自己身上的夏悠妍,任她在自己唇上放肆动作。 要回应吗?即便身心都在叫嚣,可是又该拿什么来回应呢?妍儿,我现在是个没有自由可言的人,妖魔大陆的结界因我擅闯魔龛而出现了不可忽视的裂缝,所以我不得不在天界的监视下镇守并修復结界。而且,我体内的残魂,也只有当我越靠近妖魔大陆,他才越安分,安分到连天帝都探不到他的存在。 得不到回应的夏悠妍有些绝望,趴伏在夙夜的肩头:“陪我去山顶看看星夜吧。” “好。”夙夜搂抱着夏悠妍离开酒宴,唤来白虎当坐骑。 夏悠妍侧身坐于夙夜身前,耳边传来的心跳声那么近那么真实,混合在山风的唿啸声中:“夜,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夙夜听见了,却没有回答。等到了最顶峰她才说出八个字:天地为证,日月为鑑。 心灵再次被撞击,夏悠妍忽然间什么也不想管了,勾住夙夜的脖子急切的吻上去,不同于在酒宴上点到为止地试探性质,这回是热烈而浓情的占有。 第149页 “夜,既然我们相爱,为何要留下遗憾?” “我有我的身不由己。” “这样正好,我们扯平了,因为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 “妍儿,就快了,不久之后你就能过上自己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国家大事你不用操心,婚姻大事你也可以自己做主,怎样都行。” “我只想做你的新娘。夜,我要做你的新娘。” 夜大人,妍儿会是你唯一的新娘吗?如果夜大人敢发誓,妍儿就答应做你的新娘。 发誓啊,嗯,为了妍儿,那本尊就来发一回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鑑,本尊夙夜此生只娶妍儿一人为妻,一生一世宠她爱她,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孤独终老! 曾经和唯妍的相亲相爱还歷歷在目,可终究没有等到成亲那日。妍儿,这一世,我怎能再负你? “夙夜,我爱你……” “先听我讲,倘若我说,我有足够能力保你一世安康却不能和你朝夕相伴,每个月仅有两三天相聚时光,这样的长厢厮守你可否接受?” “只要是你,多久我都愿意等,怎样我都愿意接受。” “妍儿,天上人间,你会是我夙夜唯一的妻。” 所有的爱恋都倾注在一吻之间,在夏悠妍还未有所察觉时,夙夜就抱着她飞身远离了虎背。 白虎大吼一声惊动林间已眠的生灵,将它们驱逐十里开外,自己也找了个舒适的角落藉机睏觉,静等夙夜的召唤。 星夜下,不知是谁心猿意马的牵动着对方的神经:“给我换了衣服,看了我的身子,这个责你负定了。” “没有我的准许,这世间无人能负得起你的责。” “所以,我们是註定的。” 夏悠妍拉着夙夜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如此明显的邀请,只要不是天生的傻子就都能够明白过来。而夙夜当然不是傻子,身随心动。 含住恰到好处的小巧耳垂吮吻,将湿漉漉的吻印在耳廓,引起夏悠妍阵阵颤慄。 抽掉腰带,化繁为简直接剥开两层衣衫,夙夜伸手隔着清凉丝滑的肚兜覆上其中一边饱满而挺俏的小山峰,刚好一手掌握的触感太过诱人。 私密部位第一次被自己以外的人触摸着,夏悠妍紧张地弓起身子,似欲拒还迎般地撩人姿态。 湿热的吻顺着优美的脖颈来到精緻锁骨,再轻触山顶傲然挺立的尚未熟透的果实,用牙齿掀开最后一层薄薄的遮挡物,唇舌温柔地将鲜嫩果实卷了进去,美味的口感和动听的□□,直叫人慾罢不能。 单手环住夏悠妍的肩背,令她躺在柔软的草地和衣服上,另一只手则在其腰部和腹部上下抚摸按压,并以蜗牛般的速度逐步往下移去。 “妍儿……” “夜,我愿意给你,也不会后悔……” 指尖穿破阻碍结为一体,两唇也同时完美贴合纠缠。这一世,终于又实现了相爱的宿命。 顾及到这是夏悠妍初次体验身心皆动的□□,夙夜只要了一次,便怜惜地抱了夏悠妍到林中温泉清洗两人被汗水弄得黏煳煳的身体。 夏悠妍身体素质好,所以并没有很累,但她就是喜欢被夙夜宠着,全程连手都懒得抬一下地享受着。 “还好吗?”夜深人静时回到房间,夙夜亲吻夏悠妍额头,柔声问道。 “本公主从小到大没少受伤,这点痛有什么打紧。” “好好睡,我抱着你。”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什么时候走?” “明天你和你母后她们一起早点走,我有别的事要去办,下月十四我会去公主府找你。” 夏悠妍在夙夜怀中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拉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胸前:“算上大半个月的去程,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我和封离约定的联姻之期。如果到时你不来,或者我们用尽奇招也难以取胜,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夙夜用下颚在夏悠妍后颈窝蹭了蹭:“别说傻话,有我在,封离难逃一死。千万不能灰心。” 第二天送走焉羽悠然几人,夙夜在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了秋娘,把秋娘和顾同的那半块玉佩一起搁置在鬼面人的木屋外,并在地上写下一句留言:有缘之人两月后自会来寻,务必善待。 “姓叶的,有什么事尽管沖我来,别伤害秋娘!”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和秋娘此生不见,二是回邶国搬援兵牵制辽戎,与我统一战线。” “呸!我顾同真是瞎了眼才把你当朋友!” “事出有因,得罪了。” “从这里到邶国,即便马不停蹄,再加海上航程,少说也得花三十几天,你让我搬什么救兵!” “时间的问题你不必忧心,等你再睁眼,就能看到你逃避已久的故土。” “你……” 正如夙夜所言,顾同再次醒来时,竟然是在邶国女皇的宫殿花园,数十名御前带刀侍卫将她围住,却见一个小女孩从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身上挣脱下地,朝她飞奔前来,并惊喜道:“大哥哥,你和阳儿长得好像啊!母皇说,和阳儿长得最像的那个人就是阳儿的娘亲,可是,可是为什么你是大哥哥,不是阳儿的娘亲呢?呜呜呜呜,母皇骗人,骗人!” 顾同原本还故作淡定,满头黑线地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肩颈,可闻声瞧见这说哭就哭的小女孩后,自己也傻眼了,简直不可思议嘛。 先不论她目前穿了男装都跟这小女孩七八分相像,若换回女装,恐怕连瞎子都不会怀疑她们“母女俩”。 “别哭了,吵死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思阳,慕思阳。” 慕可是邶国的国姓,听她喊了母皇,那便是她的女儿了。呵呵,一别经年,孩子都那么大了。 顾同自嘲地深唿吸,不敢再看那张与自己相像的小脸。 见顾同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恶意,那名男子这才上前一步,牵了阳儿的手:“你们都退后,本君有话要问这位不速之客。” “自称本君,我猜猜,你大概也就是女皇后宫三千中的一员吧。敢问尊父官衔?” “她叫思阳,你听了之后不觉得耳熟?” “呵,她叫什么名字,与我何干!不过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就凭我这张脸,我便能安然无恙地见一见你们女皇。” “是,因为你不仅跟阳儿长得像,与失踪六年多的明阳郡主长得更像。而明阳郡主,是女皇陛下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有一点需郑重声明,本君不是什么你口中后宫三千里的一个,本君是邶国女皇的夫婿,是后宫正主。” “那是你们的家事,我没兴趣听。我要见你们女皇,带路吧。” “你凭什么认为本君会放行?” “哈哈哈,我也想知道我能凭什么。可能凭那个已死的郡主身份,也可能是凭你们女皇还念着点旧情,谁知道呢,都是她说了算。” 第150页 慕思阳眼角挂着眼泪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两个大人你来我往的在打什么暗语,好在左盼右盼的救星驾到,立即穿越人群扑了过去:“母皇!母皇你猜阳儿见到谁了?” 笑着接住女儿,问道:“嗯,阳儿见到谁这么开心?” “见到,见到母皇说的娘亲了呀!” “呵呵,画里的可不算。” “不是画里的娘亲,是真真实实的娘亲。”慕思阳用手比划着名什么,转而指向身后,那些挡住女皇视线的侍卫全都识趣地退得更远了。 “好久不见。”顾同面无表情地走了几步,“尊贵的女皇陛下,需要我行大礼吗?” “阳……” “我叫顾同。” 第94章 迎亲之战 为配合自己能自由来回的时间,以及顾同搬来援兵的时间,夙夜算好了日程才准许夏悠妍随辽戎国迎亲使臣出发,尹默率兵送行。 十天后,两国使臣队伍分别护送夏悠妍和夏子睿抵达约定地点。 庭院中,月色下,夏悠妍与夏子睿对坐而饮:“过了今夜,你我姐弟二人不知相见何时,回国后务必要孝敬母后,皇储之位,得之为幸,不得为命,切莫强求。皇姐要你答应的只这两点,别的再无,可否做到?” “皇姐何苦?”夏子睿别开头,视线也渐渐模煳起来,“子睿已是父皇的弃子,皇姐才是父皇母后最疼爱的孩子,何况,域西国已有皇储夏子灏,何来我的容身之处!” “混帐!”夏悠妍恨铁不成钢地甩了夏子睿一巴掌。 “皇姐打得好。”夏子睿捂着脸起身,“子睿本是无用之人,所以皇姐还是折回域西,别为了我这颗弃子赔上后半生。” “夏子睿,不管你是真的对我和母后充满恨意还是假意对我使用激将法,我既来了,就不会走回头路!父皇和母后欠你的,我替他们来还,明日踏出这座院子,你爱去哪就去哪,我绝不干涉。但有一点你必须给我牢记于心,父皇不可信,他的养育之恩你也不必回报,可母后,她为你牺牲了太多,你若做出对不起母后的事,即便我们是亲姐弟,我照样能对你痛下杀手。今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两支队伍分道扬镳,域西国的人除了两名贴身宫女外,全都被禁止进入辽戎境内,好在其中一名是杜梨。 马车上,夏悠妍有些疲惫,拉了拉杜梨的袖子说道:“姑姑坐过来些吧,让我靠一下。” 杜梨放松紧绷的身子,挪到夏悠妍身旁:“有我在,公主可安心小憩。” “随我来,姑姑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杜梨此生从未惧怕过死亡。公主殿下,事在人为,或许我们应当对皇后娘娘和驸马的信任再多一些。夙夜那傢伙,不会捨得让公主吃苦的。” “呵,连杜梨姑姑都学会打趣我了。不怕姑姑笑话,我已是夙夜的人,所以不可能再委身下嫁他人,若到时候无解,我会……” “公主莫说了。这周围都是辽戎国的人,我们还需谨言慎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辽戎国迎亲队伍的脚程比尹默和夏子睿的归途快上几日,到了皇城外,夏悠妍耍起了公主脾气,扬言要国君封离亲自出城迎接才肯入城。 大殿上,朝臣众说纷纭,但多数站在反对国君出城相迎的立场,说什么不可破例,怎能为区区一降国公主有辱君威。 “行了,都别吵了,这人是本君要娶的,当初也承诺她后宫正主之位,由本君亲自迎接也无不可。来人,大力筹备一番,两日后本君出城迎娶咱们辽戎国后宫的女主人。退朝!” 不得不说,封离偏好的就是焉羽悠然和夏悠妍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会让他产生一种征服欲。 得知消息,夏悠妍依旧坐立难安毫无食慾。 “拖上这两日,于安庆王那边有利。葛远山和一干江湖侠士也理应能顺利到达战场。” “姑姑,你说他们真的不是以卵击石吗?越靠近封离,我越是心慌,不为自己的生死未卜,而是害怕生灵涂炭,到头来损兵折将鎩羽而归,反倒彻底激怒了封离。” “兵行险招,方可置之死地而后生。公主要这么想,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甘愿为国捐躯的侠义之士。他们是为国而战,不是为公主。” 封离出城迎亲当日,终是没能牵上夏悠妍的手,因为夙夜。 伴随着一道金光灿烂,夙夜从天而降,揽佳人入怀,以一敌百,横扫千军却未取一人性命,掩护夏悠妍和杜梨撤退,并引诱封离率兵追击数日至丘陵地带。 “报!边境日前遭域西大军突袭,初步估计敌军仅三五万人,突袭时声东击西,现在又以逸待劳……” “报!我军探敌先锋未找到敌国公主踪影却遭遇埋伏,敌方装扮应是域西国人无疑,但敌方此次很擅长山地作战,进退迅速……” “好一个敌国公主,夏悠妍!”封离心知着了道,盛怒不已,“你,拿着本君印鑑回城点将出兵,你,速去前线传本君旨意,全面进攻域西国,踏平他山川河流,挡路者格杀勿论!” 石洞中,夙夜盘膝而坐,因擅离职守而心生恐惧,因超负荷迎战而体力不支。 夏悠妍从裙摆撕了一块棉布,沾水拧干为夙夜擦汗。 突然,手被握住。 “你也别劳累了,坐下休息会儿。”夙夜睁开眼,吻了吻夏悠妍的手背,“再有不过五天时间,辽戎必败。至于封离,押他回去交由你母后处置,这是我应承她的。” “那你呢?事成之后将去往何处?”夏悠妍以小女儿姿态依偎在夙夜身旁,“别骗我。” “我,会努力回到你身边。妍儿,你若不愿意等,我亦无怨。” “公主,驸马,我们的人撑不了多久了。” “两日。远山,你去告诉弟兄们,再撑两日就能大获全胜,届时,辽戎国也将永无翻身之日。” “夙夜,你瞒着我们做了什么?还有什么后招是我们不知道的?”葛远山追问。 “葛远山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只管按夙夜说的去做就是。” “是,公主殿下。”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夙夜将涌上来的气血生生咽下:“妍儿,你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夏悠妍及时拽住夙夜:“不行,你都伤成这样了,现在不能只身冒险。” “放心,我并非去退敌,是去确认些事情。” “我可以替你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的安危,但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而且非去不可。不然,我军的伤亡会越来越大。傻妍儿,你这是延误军情。” “那你去吧,快去快回,我等你。” 夙夜趁着夜幕化身小狐儿,远离石洞后幻化为神兽乘黄飞向天际。 第151页 此去,只为确认顾同带领的邶国援军是否临至。万幸,顾同不负所望,成功搬来了泱泱大国的精锐部队,整片海域都是邶国的无敌战船。 “鬼呀!”顾同被凭空出现的夙夜吓一大跳。 “不嫌丢人?” “你!” “没错,是我,不是鬼。” “秋娘在哪?” “你的大军多久能登陆?” “秋娘在哪!” “两天,两天后我希望看到你邶国大军驻扎在辽戎国国土之上。” “凭什么对我唿来喝去?”顾同气恼,上前揪住夙夜的衣襟,“把秋娘带来见我,这些人随你使唤。” “越早攻破辽戎,你就能越早见到秋娘,信不信由你。” “夙夜,你个王八蛋!” “也就你敢这么骂我。我走了,你看着办。” 顾同郁闷得睡不着觉,到甲板上长吁短嘆遇人不淑。一名将领前来问安,刚唤了一声“郡主”就被顾同无情驳回:“说了多少次,别叫我郡主,你们的明阳郡主早就死了。” 将领冷汗直冒:“女皇陛下有令,您若不想当郡主,就让我们奉您为统帅,全军听命于您。” “加快速度,两日后登陆上岸,你们的任务就是震慑辽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攻城掠地。好了,你先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在石洞中养精蓄锐两日,夙夜先于辽戎援兵一步,生擒了他们的国君封离。 封离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不,这不可能!” 夙夜连兵器都没用,仅靠单手钳制住封离的脖颈:“对于常人而言,如此轻易地抓住你这位骁勇善战的一代枭雄确实不太可能,只可惜,我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寻常之人。被我抓,你该深感荣幸。” “你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呵,你派人去域西调查我底细,怎么,你的人没给你带回去有用信息?” “既然你知晓是我派的人,他们怕也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封离,域西国的实力今非昔比,不是你想攻就能攻得下。我虽本事不小,但我只负责对付你一个,你若肯乖乖配合,让你的大军拔营回国,我可以让你败得体面些,也不会伤害辽戎国的百姓,并能保证他们日后安居乐业。” “我乃一国之君,戎马半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我今天不幸命丧你手,我在天之灵也会见证辽戎将士摧毁你域西家国!” “冥顽不灵,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吃尽苦头。”言罢,封离的双臂已废。 夙夜捉了封离高高立在山石上:“你们的国君已沦为阶下囚,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识时务者丢兵弃甲,俯首听命,方能保住项上人头。” 封离仰天大笑:“凡我辽戎子民,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身为国君,我封离以身先士卒为荣,尔等大可冲锋陷阵,一举拿下域西国告慰我等亡灵!众将士听令,不破域西誓不还朝!” “杀!杀!杀!”辽戎国士气大增。 “咻!”封离身中一箭。 “封离,这一箭是还你当初陷害我母后。”语落,夏悠妍又连射两箭,“第二箭,是为我国成千上万枉死的生灵,第三箭,是为本公主的私事,因你企图拆散我和驸马良缘。” 夏悠妍把弓箭扔给葛远山,登高与夙夜并肩而立:“驸马,射他三箭够不够?” 看着封离左右腿和肩膀各中一箭,夙夜松了手任他跪倒在地。转而宠溺地望向自家小娘子:“剩下的,就留给你母后处置吧。” “手脏。”夏悠妍随性地从自己衣裙又扯了一块棉布,边给夙夜擦手边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提母后。” “呵呵,妍儿吃醋?”夙夜低头去瞧,执了夏悠妍的手。 “有封离这个人质在手,此处的辽戎兵不敢轻举妄动,可几十万的边境大军如何退?据探子来报,他们已强行入关……” “我们手上的人质可不止一个封离,还有整个辽戎国皇城。如所料不差,明日天黑前这里的所有人就会缴械投降,跪地求饶。而他们的边境大军,三日内也将收到通报自动退兵。” “哼,口出狂言,谁给你的自信?”封离不屑道。 “邶国大军压境。” “邶国?你说的是邶国!” “怎么,你怕我请不动?” “不,本君不信你的狂妄之词,且不论邶国远在碧海之外,邶国何等强大富庶,向来不介入我们……” “封离,辽戎即将面临的灾难,皆因你一己之私而起。国破家亡,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95章 占地为王 战船靠岸后,顾同就傻眼了。因为邶国的所有将士全都犹如脱缰野马,根本不听她的任何命令,直直攻入辽戎国皇城。随后也正如夙夜所说,不到半个月时间,辽戎国前线的十几万大军也全都被迫撤回,因为整个皇城已落入邶国之手。 皇宫大殿中,辽戎国昔日的国君封离和一干战功显赫的将领蓬头垢面并戴上了手铐脚铐跪倒一地,夙夜和夏悠妍等人的待遇则好上一些,有椅子可以坐,但同样被邶国将士包围着。 “我辽戎从未对贵国有侵犯之举,即便贵国想一统天下,比起域西国的残兵败将,辽戎国更有资格和资本成为贵国的盟友和拥护者。”为了家国,封离忍气吞声,“恳请王将军将本君投诚的意愿转达给女皇陛下,若女皇陛下放过辽戎,从今往后,我辽戎子民便是邶国子民,誓死效忠。” “区区小国,我们女皇陛下根本不放在眼里。此番举兵,皆因你得罪了我们的明阳郡主。这里,也是明阳郡主说了算。” “是吗?你确定是我说了算?”顾同恶狠狠地瞪向说话的王将军。 “当然。这是女皇下的命令。”王将军颔首。 “可你们大肆攻城屠戮之时,可有听过我的命令!”顾同一气之下将大刀架在王将军的脖子上,“说啊,她还给你们下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指令,我倒要看看,现如今她还想怎么利用我。” “回郡主,女皇陛下命我们攻城,并把整个辽戎都送给您。还说,如果您不登上辽戎国的宝座,那便让辽戎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如果我们护主不力,没能留住您,那随您来的五名将领也只能提头去见。郡主,女皇陛下待您亲如姐妹,还望您收下这份大礼。” “王将军,时辰已到,是否下令斩杀辽戎皇室一族?”一名邶国将士从大殿外进来,丝毫不顾及当前的紧张局面,也完全不去看顾同的脸色。 “邶国将士对女皇的忠心不二,夙某今日算是见识了。”夙夜起身走到顾同身边耳语道,“你不妨换个角度想,别把注意力放在你对她的怨恨上,她残忍是她的事,她对你念念不忘也是她的事,索性顺了她的意,占地为王,就把这里当做新的山寨,也好给这些追随你的人安个像样的家。妍儿在此,你改了国号,咱们两国顺带还能永结秦晋之好。顾同,你最好快些做决定,我和妍儿要抓紧时间回域西,秋娘也还在域西等你去接。” 第152页 听了夙夜一番话,尤其听她提起秋娘,顾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一脚王将军,用刀柄刺向夙夜,被夙夜捉住:“若我是她,看见你现在满身的流痞之气,怕是不会再喜欢你了,也就秋娘受得住。” 顾同这下气得涨红了脸,大声骂道:“夙夜,你给我闭嘴!现在这里,包括你和夏悠妍的命都在我手里,你还敢如此猖狂,信不信我把夏悠妍给抓起来,正好换回秋娘。” 王将军闻言,反而如释重负,当即转身下令:“没听到郡主的话吗?把域西国的人全都抓起来。” “抓什么抓,都给本郡主住手!王将军,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闭嘴,都闭嘴。”顾同头疼极了,她不想做什么一国之主,她只想回去当她的山大王,只想和秋娘平平静静地一起过从前那般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但辽戎数十万的无辜性命只在她一念之间,她怎能让“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悲剧上演?她做不到像她一样残忍。 扔了刀,顾同指着王将军说道:“你回去復命,就说她的大礼我收下了。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去域西国处理点事情,待我回来,再重新整顿朝纲。这期间,不愿臣服的官员和皇族统统关进大牢,那些愿意归顺的,好生安置,不可滥杀无辜。听到没有?说话啊!聋了还是哑了?” 夏悠妍轻嗤一声:“顾寨主真是无赖,方才叫他们统统闭嘴的可是你自己。” 顾同此刻犹如炸了毛的狮子,看谁都不顺眼:“夏悠妍,你也闭嘴!别以为自己是公主,有夙夜护着,我就不敢拿你怎样。要不是看在我们乃同道中人,我真的会命人绑了你,让你知道什么是闭嘴!” “你敢伤她,我就能让你全军覆没,再让秋娘……” “行了行了,我不过随口说说,怎么,还不许我逞口舌之快?这是哪门子道理。本郡主即将成为一国之主,不跟你们这些小人计较。” “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你是准备跟我们同行,还是稍后自己跟上来?”夙夜拉了夏悠妍正想离开,“对了,辽戎国的一切都归你做主,但封离一人,我得带走,允还是不允?” “夙夜,本郡主觉得你留下来称王更好。”在看到夙夜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后,顾同改口,“带走带走,你想要谁都带走。” “郡主,这别的人都好说,可封离的身份非同小可,当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王将军进言。 “笑话,你们郡主有邶国作为强大后盾,还怕一只死期将至的蝼蚁不成。”夏悠妍拔剑走向顾同,在指尖划出一道口子,“明阳郡主,今日我以域西国平宁公主的身份和性命与你歃血为盟,在我们有生之年,互不侵犯对方领地,如何?” “有何不可,不过,你今天这血白流了,我得在确认秋娘安然无恙后才能答应。”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夏悠妍也不恼。 返回域西的途中,夙夜心里没底。自己擅离职守,天界不会那么容易就饶恕她的罪行。毕竟事关妖魔大陆,恐祸及天界和凡间,但又不放心就这么丢下夏悠妍,一旦分离,再见不知何时。 夙夜整日里的忧心忡忡,作为枕边人的夏悠妍自是看在眼里:“杜梨姑姑已经快马加鞭回去报平安了,若溧阳城一切安好,我们一回去就成婚。夜,我是你的人。” 暂时放下心中所虑,夙夜一个翻身压住夏悠妍:“夜还长,妍儿可是在暗示什么?”说着就吻上了夏悠妍的唇。 衣衫尽褪,秀髮交缠,喘息声声。 □□焚烧,夙夜忙着在夏悠妍的柔软娇躯上精心耕作,可人儿倒也十分配合,闭上眼尽情享受着与爱人的床笫之欢。只在身心交融时喃喃自语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听闻夏悠妍念出的诗句,夙夜有片刻的恍惚,继而更加卖力地加快手上动作,一边在口腔探索,一边挑逗着成熟的相思红豆。待圆满,才深情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第二日刚整装上路,顾同就一脸哀怨地骑马来到夏悠妍的马车边上:“这地儿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住在你们隔壁呀,就听见那野猫叫了一晚上也不消停,简直讨厌死了。夏悠妍,不如把你的驸马借给本寨主,久未动刀动枪,本寨主甚想和驸马去山里切磋,说不定还能打些野猫、野狗、野兔子等山间野味回来给大伙儿加餐。”顾同还没说够,就被夏悠妍拿果子堵住了嘴。 大咬了一口果子被酸到,顾同继续嚷嚷:“姓叶的,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本寨主看你们俩很不爽,非常不爽,凭什么你们可以恩恩爱爱,本寨主就只能望穿秋水。” “妍儿,我去收拾她,你好好再休息下。” “你理她干什么?” “给她顺毛。别忘了,你可是还要跟她歃血为盟的。顺便,我和她去前方探探路。” 夙夜走出马车,直接跳上顾同的坐骑,夺过她手中的缰绳,迅速往前驾马。夏悠妍只听得顾同惊唿一声“你有病是不是”,掀开帘子却已不见两人踪影。 碍于体内有邪气乱串,夙夜顾不得其他:“再不闭嘴,就把你丢去餵狗。顾同,我受了很重的伤,不想让妍儿看到。” 顾同这才感同身受地安静下来:“你也会受伤?还以为你刀枪不入。” 待远离队伍后,夙夜跌下马背。顾同也赶忙跳下去,试图用自己的内力助她疗伤,却被她体内的强大力量震开,幸好就真的只是晕了过去。 在夙夜盘膝而坐压制邪气之际,老道士出现了:“神尊啊神尊,你可知天帝盛怒,要不是看在你没伤人性命的份上,早就派人强行捉拿你回去领罪受罚了。还有您身上这股邪气,又是怎么回事?” “老师傅,本尊很欣慰你能撇开他们独自前来。现在不是解释那么多的时候,还请老师傅助我一臂之力,先将这邪气压下去。否则,天帝一旦有所察觉,我便无路可走了。” “好。”二人合力成功压制住动盪不安的邪气,老道士正欲规劝,就被夙夜打断:“恳请老师傅再帮我个忙,帮我带话给天帝,就说我找到了破坏我和他赌约一事的罪魁祸首,那人便是对我因爱生恨的神兽白泽。白泽违反天规私自下凡,并且罪行不小,我必须将他带回天界绳之以法,以免他在凡间作乱。” “这,神尊可确定了是白泽大人?这么说起来,天界倒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白泽的踪迹,但据其随从所言,白泽是在洞中闭关修炼,而且我们也并未在凡间探查到他的神兽之气。莫非他……” “不错,本尊想的和你一样,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必定启用神枢窥探天机并篡改了我的凡间气运。所以,即便我不私下找他泄愤,也必定要压他回天界接受相应刑罚。” 第153页 “白泽的事可以这么解决,但神尊在妖魔大陆闯的祸可比这严重百倍啊。” “妖魔大陆那边,”夙夜沉吟道,“等平定域西国的国乱,制裁了白泽,我便去修补结界,直至恢復如初让他安神定魄。本尊立誓,一日未完成,便绝不再入凡间。你再告诉天帝,这与本尊镇守妖魔大陆千年的约定,是两码事。” “哎,好事多磨,情深不寿啊,但愿唯妍这一世还能等到你。”老道士已经从心底真正地接纳了夙夜和唯妍两个女子的情爱。 顾同醒来时,看到夙夜在采路边的野花,那悠闲的姿态再次惹恼了形单影只的炸毛狮子顾同:“喂,姓叶的,你们家小娘子没警告过你,路边的野花不要随便采吗?何况还是这么难看的野花,眼光真差。” 夙夜头也不抬地回:“我叫夙夜,不是什么姓叶的。你有这份闲情雅致挑刺找茬,不如想想到时候该怎么向秋娘解释你和邶国女皇的旧情。要知道她送你的不是一座山,一座城,而是一个国家,如此深情,你忍心辜负?就算你嘴上说恨她,但你心里呢?你可曾有扪心自问过,自己对她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到底是爱她,还是爱秋娘?你确定秋娘不是你用来以新代旧的新欢而已?” 顾同被夙夜的连环提问弄得哑口无言,那个记忆深处中温婉而纯真的女子早已与自己擦肩而过,犹如参辰卯酉。现在的她,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邶国女皇。慕瑟,过去是我薛明阳爱不起你,而如今,是我终于不爱你了。 第96章 皇城宫变 夙夜和夏悠妍一行人紧赶慢赶地往溧阳走,却还是晚了一步。 溧阳城内,夏正逸的人先一步找到想通了准备回宫的夏子睿,将他软禁。除此之外,就连坤王也不知何时倒戈相向,亲自押解夏子睿入宫復命。 宫门,几乎皇城内的所有关键人物全都在同一时间出现。坤王有夏子睿在手,而林静心和南儿也被张野控制住了。 “皇后没想到吧?你有心栽培的坤王,竟挟持了子睿。”夏正逸一瘸一拐地从坤王身后走出来,“皇后许给坤王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夺嫡之心,而朕许给坤王的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储之位。” 夏正逸将手中的圣旨展开,沖身边的夏子坤说道:“坤王今日拿下妖后,朕便废了夏子灏这个没用的太子,让你入主承干殿。” 焉羽悠然眼看着自己思念已久的儿子被刀剑挟持,纵使心里焦急万分却不能显露,若不是有金楠紧紧扣住她的腰肢支撑着她的身体,以她目前的状况,恐怕早已倒下。 金楠岂能不知焉羽悠然的感受?扬声对张野和林静心说道:“张野,给坤王妃松绑。坤王妃该是个明辨是非之人,由她出面劝说坤王最为合适。” 张野命人放了林静心,然后带着成安郡主南儿退到焉羽悠然和金楠身边。 “还好皇后娘娘早有防备,我们才能在坤王的人护送王妃和郡主转移时成功截住她们。”张野抱着昏迷的南儿,联想到儿时苦命的自己和家姐海桐,于心不忍道,“羽贵人,这小郡主终究是无辜的,能不能别把她牵扯进来?”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张野,现在不是谈论仁慈的时候。”金楠又何尝忍心伤害南儿和林静心。 林静心孤身走在长长的官道上,在离夏子坤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住。她看了看四周,数十名弓箭手和数百名兵察院高手都是皇后的人。林静心不明白,她的夫君,以及他们的父皇,明明就没有任何胜算,为什么非要冒着生命危险以死相拼?一个夏子睿难道就能换来至高无上的皇权,换来他们那么多被牵连成谋逆罪臣的性命吗?林静心没那么天真,她知道不能。 夏子坤有些慌了,在此之前,林静心和南儿于他而言是比皇位更重要的人,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被皇权利慾熏了心?是母后允他参与夺嫡,是葛文杰为他出谋划策,还是从父皇那道圣旨起? “静心,我对不起你和南儿,可我没有回头路了。” “母后信任你,才让你监国。可你呢,你怎么对得起母后的维护和教导之恩?那个位子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我和南儿,以及我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儿都可以置之不理?” “别说了,你别说了。在看到你和南儿被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输了。可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就算我放了子睿,母后,母后她也一定不会原谅我。你知道吗?子睿不是我派人抓来的,是父皇的人抓了子睿,还给子睿下了毒,我,我也是被逼的。” “王爷,静心死不足惜,也愿意跟你患难与共。但是我们的孩子呢?你忍心看他们也背负骂名而活吗?” “不,我不想,我不想的,可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夏子坤生性软弱,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怎么强,此刻饱受巨大恐惧和后悔的折磨,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 “坤王妃,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夏正逸瞥了眼没出息的夏子坤,从他手里夺过长剑指着林静心,“朕才是这皇宫的主人。” “逼自己儿子去死,你枉为人父。”林静心视死如归,后退几步,面向焉羽悠然拜倒,高声喊道,“母后,坤王受人唆使,行谋逆之举,儿臣身为坤王妃,难辞其咎,愿以死谢罪,只求母后放过南儿,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金楠,欠你的恩情,林静心来世再报。” 林静心说完便沖向夏正逸,确切地说,她就是寻死,抹脖子倒在了夏正逸手中的那柄利剑之下。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妃倒在血泊中,夏子坤疯了似的也沖向夏正逸:“父皇,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情愿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从来没有给过我希望。” “张野,还愣着干什么,快送王妃去找太医,快呀!”金楠恼恨自己的无用。 “是,属下这就去。”张野将南儿託付给木棉,趁着大乱冲进人群中将林静心抱走,虽还有一息尚存,能不能救活就靠天意了。 夏正逸被夏子坤扑倒,双方的人陷入激烈混战,就在尹默即将抓住夏子睿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齐衡也瞄准了夏子睿。严格说来,两人曾经各为其主,可这几年历经风云变幻,直到此时此刻,齐衡和尹默都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齐衡本该毫无疑问效忠皇后,但他出使辽戎做了对不起夏悠妍的事,若被皇上出卖,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夏悠妍?而尹默的立场,就更迷茫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地僵持着,突然一支弓箭擦过齐衡的肩射向夏子睿,幸得尹默及时砍断箭羽,避开要害,射在了空地上。就当两人专心应敌,达成默契准备先确保七皇子的安全时,夏正逸已经丧心病狂地捉了夏子睿,扼住他的喉咙大喊:“都给朕住手!” 由于窒息而转醒的夏子睿,面色因缺氧而通红:“父,父皇,您为什么要杀儿臣?为什么要让大皇兄……” 第154页 “住口。”夏正逸呵斥道。 “放了子睿!”焉羽悠然不顾一切地从高台跑下去,磕磕绊绊来到夏正逸面前。 “阿羽。”同样惊慌失措的金楠也连忙追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焉羽悠然,恶狠狠地盯着夏正逸提醒道,“夏正逸,你别忘了,你的解药还在我们手中。” “解药?哈哈哈哈。”夏正逸松手,改为拿剑架在夏子睿脖子上,“说起解药,朕这心里可不爽得很。子睿,快给你母后说说,中毒的感觉好不好受?不好受吧,不好受就对了。你可知这一年里你的母后对你的父皇做了些什么?如果你知道了,应该就不会怪父皇心狠手辣地对待你了,谁让你是你母后的儿子呢。朕这些年遭受的痛苦和屈辱,全都拜你母后所赐,你母后本事大得很,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先是被辽戎国主看上,为她发起两国战争,后又被一个叫金楠的女人看上,不顾伦常与她共赴云雨,更可恨的是,她们两个贱人居然沆瀣一气企图谋权篡位,对朕下毒手。焉羽悠然,你知道那种等死的感觉有多恐怖吗?你知道那种一天一天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渐渐衰竭的无助和绝望吗?你怎么会知道,你们都巴不得朕早点死。” “只要你放了子睿,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焉羽悠然脸色煞白。 “母后,不要求他。” “子睿……” “母后,儿臣知道您受了很多委屈,一直以来都是儿臣连累了您和皇姐,儿臣不怕死,真的不怕死。父皇要恨,就恨儿臣好了,儿臣愿意代替母后向您赎罪,儿臣愿意。” “皇上。”焉羽悠然跪了下去,“求你放了子睿,虎毒不食子,他是你的亲生骨肉,是我和你唯一的皇子。” “我们,呵,皇后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夏正逸拿着剑在夏子睿的脸上比划,“子睿确实是几个皇子中与朕最为相像的一个,可惜啊可惜。” “夏正逸,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金楠已经放弃去拉焉羽悠然起身了,转而将夏正逸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勾引皇后的是我,给你下毒的也是我,我不才是你最应该痛恨的那个人吗?” “你?哼,你说的对,朕的确恨你,恨得寝食难安。怎么,你想好要如何恕罪了?” “七皇子毕竟是你的骨肉,身上流着你的血,伤了他不仅会令你不安,还会让天下人对你弒子的行为不齿。我来做你的人质,你抓了我同样可以威胁皇后,这个提议如何?” “你这个提议,朕想问问皇后。悠然,你说呢?” “金楠。”尹默想出口制止。 “你闭嘴!尹统领,如果你还当我和远山是朋友,那就全力护皇后娘娘和七皇子周全,我和远山感激不尽。” “远山还没赶回来,你若有什么差池,我如何对得起兄弟。” “尹默,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皇后和皇上谁更值得你追随。他这样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的昏君,你还要为他卖命到几时?” “可为人臣子,我别无选择。” “齐衡,那你呢,你又是为了谁在这儿拼命?” “我,我自然是为了……” “尹统领不好了,宫门外有个自称葛文杰的带了一批高手大开杀戒,说是为了帮助皇上和坤王清君侧而来,兵察院的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都打起来了。” “怎么样,皇后想好了没有?当下情人和儿子只能活一个,你想让谁活着?是你心爱的女人还是你的宝贝儿子?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最好快些回答。”听完好消息,夏正逸愈发有恃无恐,扬起胜券在握的笑容,“齐衡,尹默,你们两个是想当朕的功臣,还是当皇后的逆臣贼子?” “夏正逸!”金楠赤手握住夏正逸手中的剑,同时耳边响起的还有焉羽悠然那句“放了子睿”。 “哈哈哈,好,好,皇后有所觉悟,朕甚是宽慰,甚是宽慰。”夏正逸一手拎着夏子睿的衣襟,从金楠手中抽出剑,再刺向她的肩,她的胳膊,她的腿,接着还在金楠的两边脸上各划了一道口子。 从那句振聋发聩的“放了子睿”开始,金楠就犹如木头般呆立在原地任由夏正逸在她身上刺下一剑又一剑,焉羽悠然全程低头没有勇气抬头看哪怕一眼,只有不断从金楠身上流下的刺目鲜血提醒着她,她又一次捨弃了金楠。可这一次,她会陪她一起下地狱。 焉羽悠然想着,或许,只有自己和金楠都死了,夏正逸才会真正放过子睿,才会真正放下仇恨,重新对子睿和妍儿好。 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双儿女而活着吗? 葛文杰带人杀进来与尹默他们展开殊死搏斗,夏正逸将最后致命一剑刺向金楠之时,焉羽悠然起身抱住金楠,夏子睿也挣脱钳制扑了过去,利剑刺穿夏子睿弱小的身体扎进焉羽悠然体内。 与此同时,齐衡的剑插/入了夏正逸的胸膛。夏正逸倒下后,死死地盯着焉羽悠然:“朕的皇后,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朕对你的爱有多深。” 尹默将葛文杰逼至绝境,却也死在了葛文杰化身神兽的利爪之下。天地变色,雷声轰隆,仿若世界末日来临。 “妍儿,来不及好好跟你道别了,保重。”一眨眼,夙夜瞬间从几百里之外的驿站飞身至溧阳城内,耳边还迴荡着夏悠妍高喊出的“夙夜你听着,你不来,我不嫁”! 葛文杰死到临头打破封印,化身白泽一飞沖天。万兽之神从天而降,将白泽驱逐人间。 云层之上,乘黄之身的夙夜仰天长啸:“白泽,你违反天规私自下凡扰乱凡人气运,坏我姻缘,作恶多端,罪不可恕。当下,只有死路一条。” “夙夜神尊,此时此刻,你的眼里终于只有我白泽一人了。天上人间,百年千年,得不到你的垂青,我还有什么好修炼的。夙夜,死之前能让你眼里只有我,我也死得痛快。来吧,让我陪你大战一场,搅他个天翻地覆又何妨?哈哈哈哈,得不到的,不如毁去……” “那你就去死吧。”滚滚天雷之下,夙夜招招致命。天兵天将齐力围攻,两百个回合后,白泽奄奄一息,自毁仙身,魂飞魄散。 第97章 两颗心死 仪宣殿内,木棉和才刚赶回来的杜梨一起守在榻前,那上面躺着焉羽悠然和金楠,两个人重伤的人,也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夜。 “七殿下没了,你觉得娘娘还能醒过来吗?即便娘娘醒了,她又如何受得住这个打击?” “杜梨,我真怕娘娘和金楠也一起去了。” “该死的夏正逸,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就直接杀了他。” “谁又能料到他连骨肉血亲都不放过。七殿下,从小就是他最喜爱的皇子,恐怕连娘娘都没有想过,他会……” 第155页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公主还有多久能到?朝中群龙无首,坤王得了失心疯,六殿下年幼,只剩下公主能主持大局了。” “什么六殿下,你忘了他是夏正逸生前亲封的太子了?” “那可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行,杜梨你在这儿守着,我得亲自去找唐矩和李铮两位大人,对了,还得捎信给齐桓齐将军,能不能保住齐衡的命,就看齐桓的态度了。” “他们多多少少都受过娘娘的恩惠,你去找他们可以,但千万得提防瑜妃。” “你是说?” “别让她仗着六殿下是太子,就越俎代庖。” “明白。不管由谁继承大统,咱们娘娘才是后宫正主。杜梨,你可千万要守好了啊,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我们干脆也追随娘娘和七殿下一同去了……” “别说丧气话,娘娘和金楠福大命大,有天庇佑,定能平安无事。” 木棉凭藉皇后娘娘心腹的身份会见诸位大臣,其中自然也多亏了兵察院对皇后的信服,一路护送木棉。 六皇子夏子灏的太子印鑑虽交给了皇后保管,但他终归是先皇下圣旨亲封的皇储。先皇归天,皇后重伤昏迷,诸位大臣在痛定思痛的商议后,一致决议通过奉太子为新皇。 群臣们吵吵嚷嚷以及宫人们哭哭啼啼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皇宫大院,分不清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假意。唯有夏子灏一人没为他甍逝的父皇掉一滴眼泪,且不顾瑜妃的劝告和阻拦,只身跑去仪宣殿外跪着。杜梨问他何意,他却固执地跪行至焉羽悠然榻前一遍一遍磕头说道:“子灏恳求母后醒来,辅佐儿臣和平宁皇姐守住我域西山河!” 对于夏子灏的举动,杜梨也为之动容。直到他额头渗血,木棉也回来,二人才合力将他扶回偏殿歇息。 “太子额头伤得那么重,你怎么不提早拦住他啊?”太医为夏子灏诊治后,木棉抱怨杜梨。 “我为什么要拦?娘娘她听得到。” “唉,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愿吧。”木棉嘆着气退出房间,“金楠那丫头也受伤不轻,好好的一张漂亮脸蛋,却被……造的什么孽啊这都是!” 夜里子时刚过,金楠就被身上各处的伤口给痛醒了。夏正逸刺的那几剑均带有折磨她的报復性质,所以没一个真正刺中要害的。最后那想置她于死地的一剑,还被焉羽悠然母子给挡下了。 值夜的木棉听到咳嗽声,起身查看。见金楠睁开了眼,含泪欣喜道:“等着,我给你倒水。” 金楠在木棉的帮助下坐起身来,喝了口温水后,就一直发愣,眼神空洞。 “金楠,金楠?你怎么了,可是哪里疼,我去宣太医来给你看看。”木棉焦急地唤了几声。她坚信只要她们当中有一人醒了,另一人就肯定也会醒来,她们,是性命相通的爱人啊! “姑姑,子睿他……”金楠嘴唇开合,神情不变,身体一动不动。 “七皇子为了保护娘娘而……” “死了,对吗?” “金楠,七皇子虽然去了,可他是为了自己的母后而牺牲,他必是无悔的。娘娘还活着啊,你不能因为自责就放弃希望,这不是你的错,若是没了你的支撑,娘娘该怎么活?” “支撑。”金楠痛苦的闭上双眼,手掌的伤口因使力握紧而涌出鲜血,“她的支撑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夏子睿,姑姑跟了她这么多年难道不知?” “杜梨说娘娘能听见我们说话,金楠,你这样看待娘娘对你的感情,是存心在娘娘的心上再捅上一刀吗!” “我只恨不得死的是我。”眼泪无声滑落,心里的伤比身体的伤痛了百倍。 “你以为你死了,娘娘就能心安?” “姑姑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料就好。既然我都还活着,她必然也不会有事,大概是伤心过度才迟迟醒不来。把太医给的外伤膏药给我吧,我检查下她的伤口,再陪她说说话。” “金楠,你没有做过母亲,但请你学着去体谅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的心。娘娘她是你的爱人没错,可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姑姑说得这么严肃,倒像是把我看做了阿羽的仇人。”金楠悽然一笑。 “什么仇人不仇人的,呸呸呸,别瞎说。还不都是怪你,一醒来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都把我给惹急了。” “王妃,林静心怎么样了?” “王妃没能挺住,庆幸的是孩子保住了,是个男孩。宫里太乱,我也无暇□□照顾,索性把两个孩子都送去了公主府,有陆莲和钱一杨一他们亲自照看。” “两次在危难中生产,上一次跟阎王擦肩而过,这一次,阎王带走了你。静心,你解脱了。”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太医定时来为焉羽悠然诊脉而被放行,旁人一概不得进入仪宣殿。金楠尽心尽力的照顾焉羽悠然,带着浓浓的悲伤的情绪,说的话也时好时坏。 这不,她看了看窗外阴雨密布的天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阿羽你再不醒来,子睿的尸身可就保不住了。你不想亲眼看着他入土为安吗?我猜子睿他一定很想由他最敬爱的母后送他最后一程。” 同日黄昏,夏悠妍风尘僕僕地赶回。 看到金楠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夏悠妍一时晃了神,但她来不及关心,直接冲到焉羽悠然的榻前。 “母后,母后,儿臣回来了,儿臣和夙夜打了胜仗,辽戎投降了,那可恶的封离,儿臣也给你绑来了,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我们亲手把那该死的封离千刀万剐,为我们母子三人雪耻,为子睿报仇!母后,你起来呀,你起来跟儿臣说几句话好不好?” “公主好好陪皇后娘娘说会儿话吧,你回来了,她大概也该醒了。” “金楠,你的伤,一定也很痛对不对……” “多谢公主关怀,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公主千里迢迢赶回来想必是累极,我这就和木棉姑姑一起去为公主准备膳食和热水,告退。” 夏悠妍的脸上挂满泪痕,这样四分五裂的惨烈局面,她多想夙夜能够陪在身边,多想有个结实的肩膀可以靠一靠,多想有个温暖的怀抱帮她驱散所有的不安和不幸,多想子睿健在,母后安康,多想金楠还是当年雪地初见的那个金楠。 好多人都在哭,好多人都在假装坚强。金楠前脚刚走,焉羽悠然就在夏悠妍的哭声中甦醒。 “母后,你醒了!”夏悠妍惊喜。 “妍儿,母后没有保护好子睿,母后,才是该死的那个,可母后……” “不是的母后,该死的那个人是封离,儿臣已经把他抓了回来任您处置。”夏悠妍急切的握住焉羽悠然的手,身子也轻轻靠过去。 第156页 “母后想保护的人都不在了,杀了他又有何用呢……” “母后,子睿走了,但你还有儿臣啊,儿臣会一直侍奉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你还有金楠,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都将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再也没有人能够阻碍母后和金楠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凌驾在母后之上了。” 焉羽悠然的身体因极致悲痛而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滑入鬓髮,沾湿了睡枕。她的心,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要痛。 金楠其实没有走开,她在珠帘外听到了里面的所有对话。阿羽,我们之间不只是多了一重隔阂,还横着子睿的命,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是吗?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醒来面对我,所以我更知道只有夏悠妍回来,你才肯从睡梦中清醒。 阿羽,我不怨你到死都没将我看做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只是,心死了…… 七天的时间,平宁公主展现出了她前所未有的铁血手段,配合她卧榻养伤的母后,一边处理先皇和七皇子的后事,下葬皇陵,一边联合众位信服皇后娘娘的朝中重臣整顿朝纲,辅佐现任太子于十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夏正逸和夏子睿父子入土那日,封离被斩于皇陵前。 焉羽悠然曾经是很想当面质问封离为何无缘无故陷她于不义,可到了他沦为阶下囚之时,她却什么都不想问,不想知道了。没有意义的事,何必再问呢。 封离原以为自己还能再看她一眼,还能再听她对自己说些什么指责甚至谩骂的话,可他到底是没有等到。 仪宣殿内,顾同等得着急:“夏悠妍,看在你和你母后失去至亲的份上,我已经耐住性子多等了十天,十天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和催促你们带我去找秋娘,现在贵国大局已稳,你们也该履行对我的承诺了吧,秋娘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我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如此,本宫多谢明阳郡主对我们母女的体谅。”焉羽悠然抬手示意跟前的夏悠妍扶自己起身,“明阳郡主思念爱人的心情,本宫能够理解,还请郡主稍安勿躁,明日本宫便让他们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母后,金楠重伤未愈,不宜长途跋涉。” “木棉,金楠在哪儿?” “回禀娘娘,金楠这会儿应该是跟杜梨在先皇的寝殿,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她到底在找什么。” “传她回来,就说本宫命她带明阳郡主去找人,明日出发,不得延误。” “娘娘三思,太医也说了,金楠的身体确实经不起……” “罢了,你们稍后跟她说明详情,让她自己决定吧。本宫累了,郡主也请回吧,有什么需求尽管跟妍儿提,她可以全权处理。” 杜梨对于金楠没头没脑在这里乱翻的举动有些不耐烦了:“金楠,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要找什么啊!”走上前拉住金楠,语气非常沉重地说道,“自打你跟娘娘受伤后,这么多天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娘娘不管你,你自己也老是往外跑,再这样下去,你还怎么待在仪宣殿?” 金楠忽而眼神失焦,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夏正逸一定在某处留了重要线索。” “你到底在说什么?”杜梨松手。 “杜梨,你还记得去年我临死前吃了夏正逸给我的‘莫回’吧?” “记得。” “那时候他就穷途末路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还要傻傻的听他摆布,吃了那颗无药可解的莫回。”金楠靠墙,双手环抱自己蹲下,“他用莫回和我交换了一个秘密,一个可以让阿羽的余生不那么痛苦的秘密,可他这么早就死了,那个秘密呢,那个秘密在哪里……” 金楠的痛哭失声和痴情令杜梨动容,她收起浑身的利刺,蹲下将金楠抱住:“好,我陪你找,挖地三尺地找。” 感受到杜梨难得的温情一面,金楠终于放声大哭,这是自那日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还有人在乎她,还有人愿意陪她做傻事,还有人明白她的痛她的苦她的委屈和她隐藏的心事。 哭完了,金楠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我看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有用的东西。” “那找还是不找了?”杜梨若无其事地起身。 “找,当然要找了,不然我吃莫回受的苦不是白受了吗?我才不要那么蠢。” “你还晓得自己蠢?既然晓得,还不回去跟娘娘和解?七皇子的事,是我们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你何必把错都归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别说了。” “非要再次弄得你们两败俱伤才肯罢休?” “我和她的心都死了,自然不会再受伤。对了杜梨姑姑,这些天你有没有看到涂总管?” “涂总管?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长期跟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关键人物。”杜梨一听这个名字,当下心领神会,拿起佩剑转身欲走,“金楠,你先回去陪娘娘,我去找涂总管。” 第98章 畏罪自杀 金楠失魂落魄地回到仪宣殿,焉羽悠然的面还没见到,就被木棉告知顾同的事。 “她亲口说的要我去寻人?”金楠摘下面纱问道。 “想必是只有你知道明阳郡主要寻的人在哪里吧,娘娘还说了,你可以另有吩咐,只要能找到人就行。”木棉心疼地想去摸金楠的脸,“为什么不让太医给你治脸上的伤?即便无法完全恢復,也好过……” “虚有其表的美貌,姑姑以为我会在乎?一个心死之人,这些伤正好能时时给我带来警醒。” “金楠!你这哪里是警醒自己,分明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折磨娘娘啊,你被伤成这样,娘娘的心里比你更难受。”木棉痛心地说道。 “姑姑听过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吧,我就是要让她对她自己,也对我心死。只有我们的心都死了,余生,她才能不带着对我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好好活下去。而我,也可以从苦海中脱离了。” 清晨,焉羽悠然一觉醒来,习惯性地摸了摸边上,没有人,也没有温度。 静静地在床榻上坐了很久,久到双腿发麻失去知觉,才扬声唤了木棉进来伺候洗漱:“那人,又是一夜未归吗?” 木棉手上动作一顿,低声回復道:“昨儿个入夜时回来过,奴婢把明阳郡主的事情和她说了,她应了下来,便急急忙忙出宫办事去了,也没说要去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 “速去兵察院传本宫命令,多派些人跟着他们去,若她损了分毫,全都提头来见。” “娘娘,奴婢心里头憋得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要讲了,本宫不想听。” 金楠出宫见了晋升为兵察院统领的葛远山,把带顾同去寻人的重大任务转交给了他:“那人是你师父,由你领头去拜访他,比我合适多了。” 第157页 葛远山捨不得身怀六甲的妻子,但金楠的请求,他又推辞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答应。 “姐,苦差事交给我没问题,我定帮你办得妥妥的。那你也得答应我,在宫里多吃些大补药,把身体养好。”葛远山透过面纱都能隐约看到金楠脸上的狰狞疤痕,“我去求师父,说不定他那儿能有可以祛疤的灵丹妙药。” “呵,这张脸有什么好的,毁了就毁了,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它做甚?” “喂!我们哪里是紧张它,是关心你哎!” “是是是,关心我。” “你!” “好了别生气了,我要回酒楼待些日子,出发前有什么事的话,就来酒楼找我吧,本掌柜随时欢迎。” “哼,那酒楼可是在我的名下。” “跟我分那么清?” “不分不分,你是掌柜,你是掌柜。去看看结香也好,葛先生不在了之后,那丫头一个人无怨无悔地守着酒楼,也很辛苦。” 葛远山找到夏悠妍和明阳郡主禀明实情,双方约定等太子过几日即位后动身。 时隔多日,夏悠妍才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去大牢探视齐衡。不管齐衡是为谁效忠又或是听命行事,先皇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他的剑下是不争的事实。 林家被坤王牵连,身为文察院通尉的林静心之父林宏昌免于一死,却被贬谪到偏远山区当个地方官。 “公主。”穿着一身囚衣的齐衡跪拜道。 “知道为什么我和母后还没处置你吗?”夏悠妍深感痛惜。 “是忌惮我大哥。” “齐衡。” “公主有什么话就说吧。” “好啊,我问你,你随我出使辽戎那次,父皇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背叛我们之间的情义?是我吗?父皇把我当做了驯服你的筹码,是这样吗?” “公主恕罪。”齐衡伏地,“是臣一时煳涂才酿成大错,臣对不起公主,臣罪该万死。” “母后她不杀你,不是因为忌惮齐将军的威望和兵权,而是因为你了结了她最痛恨之人的性命,但你此生也绝无从这里堂堂正正走出去的机会。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不配。齐衡,你辜负了我和驸马对你的信任。” 那天夜里,齐衡自裁于牢中。他的畏罪自杀,也给了群臣一个交代。 登基大典的前一刻,夏子灏雷打不动地照例前来仪宣殿给焉羽悠然请安:“谢母后对儿臣的认可,不管儿臣是皇子、太子,还是天子,儿臣日后都会听母后的话。儿臣自认难承大统,恳请母后垂帘听政,直至儿臣羽翼丰满之日。” 不可否认的是,夏子灏是个很聪明又很有自知之明的孩子,他对焉羽悠然臣服,一方面来源于心底的感恩之情,一方面则是敬畏之心。 “皇儿有心了。”焉羽悠然亲自扶起夏子灏。 “这位子本该是七弟的。” “是你七弟没那个福分。所以子灏,切莫再说什么妄自菲薄的话了,你才是命定的域西国天子。” “儿臣和七弟同年同月同日生,七弟难以对您尽的孝义,儿臣替他来做。” “好孩子,母后相信你会是个好皇帝。” 太子登基当日,改国号为天启,奉先皇后焉羽悠然为德贤太后,垂帘听政,封平宁公主为大长公主,上朝辅政。 那一夜,金楠着了男装,独自跑去春满楼买醉。褪下雍容华服的夏悠妍,也从酒楼找了去。 “还不都给本公主退下!” “是。”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来花楼寻夫啊?”金楠已喝了不少酒。 “少给我装醉。” “嗝,我才没醉呢,没醉,没醉。” “金楠,你抛下母后来外面寻欢作乐夜夜笙歌,你对得起母后吗?”夏悠妍一脚踢翻摆满酒菜的桌案,发狠地揪住金楠的胸前衣襟,“走啊,跟我回宫向母后认错!” “不去。我为什么要认错,认什么错,你让我认什么错。告诉我,我金楠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你发什么酒疯?” “是,我就是发酒疯怎么了?难道只许你们对我唿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夏悠妍说着就要扶她往外走。 “夏悠妍,公主,妍儿,你要我回哪里去呢,你莫不是煳涂了,金楠在这世上根本就没家,根本就没有家啊,我没有家……” “你有家,母后就是你的家。”夏悠妍抱住金楠哄了半天,等她醉过去了,才弯腰背着金楠离开。 熟悉的大街上,夏悠妍走着走着就笑了起来:“你说你不做亏本的买卖,还真是一点都不假。那年我死活央着你把我从这里背回公主府,而今在同样的地方,轮到我背你了。” 再漫长的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夏悠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醉酒之人送回了仪宣殿。 “母后,儿臣把人给你送回来了,可儿臣送得了一次两次,却送不了三次四次。那么多的艰难险阻都闯过来了,为什么还要被心结所困呢?如果你们的心结是子睿的死,儿臣想,子睿一定跟儿臣一样,不会愿意成为母后幸福和快乐的绊脚石,一定不会。” 夏悠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而她说的这些,也正是木棉想说的。 取下面纱,焉羽悠然描摹着金楠脸上已经开始长出新肉的疤痕,随之滑落的还有为金楠和自己而流的泪水。 “娘娘,水来了。给金楠擦洗的活儿,还是奴婢来吧。” “不必。杜梨有消息了吗?” “没有,从金楠出宫那日起到今天,她也一直没有传信回来。兴许金楠知道她去了何处。” “你先下去吧。” “娘娘?” “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清楚,你无须多言。” 焉羽悠然恼怒地剥光那沾满胭脂花粉气息的衣裳,在屈尊给金楠擦拭身体的空档,却听得一声声满是眷恋的“妍儿”从她口中溢出。 自躺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榻,金楠就神志清醒了许多,喊妍儿也是刻意为之。 清晰地感觉到焉羽悠然给自己擦身的力道重了不止一分两分,她蓦地蜷缩起身体,不自觉的唤出声:“阿羽,我疼。” 伴随着金楠的痛吟,焉羽悠然心口的痛更加蔓延至全身,由内而外。她俯身吻住金楠的唇,仿佛只有与这个人融为一体,才能够缓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为她而生的那份疼痛难忍。 阿羽,是不是只有我醉得不省人事,我们两个就都可以暂时忘却心中隔着的千山万水而紧密相拥? 那么,如你所愿,我如你所愿…… 半眯着灵气不再的双眸,金楠妩媚多姿地缠上焉羽悠然:“都说酒后乱性,怎么个乱法呢,不如我们今夜就来乱一乱。妍儿,你觉得呢?” 第158页 焉羽悠然的身体顷刻间僵硬,她咬紧牙关不让金楠闯入,却偏偏被金楠唇齿间诱人的味道所蛊惑,丢盔弃甲迎她入侵。 “金楠,你连我是谁都感应不到了吗?”由着那人胡乱剥开自己的亵衣,焉羽悠然哀怨地问道。 “你是谁,我又是谁,重要吗?我只知春宵一刻值千金……” 轻柔抚上金楠的胸前刺青,而后,焉羽悠然低头,急切地将相思红豆含入口中吮吻。金楠昂首迎合,身心俱醉的同时,也不忘继续实施为焉羽悠然宽衣解带的脱光大计。 身体某处被贯穿,霎时间,金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一手抚在焉羽悠然的后背,一手流连在她的胸前,指腹不带任何情/欲地摩擦着。 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和方才口不对心的诓人之词,顷刻间败露无疑。 “金楠,我该拿你怎么办?” “不过一场梦,何需认真?梦醒了,就该散了,我们各自屈从自己的命运,就当作,从未遇见……” 忘乎所以的一夜缠绵悱恻之后,金楠早早穿衣离去。来到昔日与萧然同住的承恩殿,竟无比怀念那些与萧然日日斗嘴吵闹的时光。 然姐姐,你在远方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木棉询问张野后,听从焉羽悠然的吩咐,拿了些金楠的换洗衣裳过来:“娘娘得知你回宫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回仪宣殿和娘娘朝夕相对,就暂且住在承恩殿,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再回去。娘娘特地让我转告你,仪宣殿就是你的家。” “多谢太后娘娘的宽容和迁就。我就在这儿等杜梨姑姑回来,姑姑回来了,我也就无牵无挂了。” “杜梨去哪儿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金楠摇头苦笑。 “罢了,我不问便是。你呢,就在这儿好好住下,一日三餐都有人专程给你送来。” “劳姑姑费心了,粗茶淡饭即可,我还是更喜欢简单的生活方式。” “依你,都依你行了吧?”木棉来气地将衣服塞给金楠,“你就作吧,亲者痛仇者快,我看你还能有力气作到几时。” 第99章 安度晚年 又过去了五日,杜梨总算不负金楠期望,找到了至关重要的涂总管并羁押回宫:“你要找的人我给你找回来了,不过一路上我也逼问过他数次,什么有用的信息和线索都没套取到。” 金楠走过去解开捆绑涂总管双手的绳索,满带歉意地说道:“您也知道杜梨姑姑素来心直口快,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涂总管包涵见谅。” “哼,我不管你是先皇的羽贵人还是太后娘娘的羽贵人,我现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你们凭什么抓我?” “您先别急着脱罪,我也没说您有罪啊。您尽心尽责侍奉先皇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名副其实担得起劳苦功高一说。我没料错的话,是夏正逸自知大势已去,没了再斗下去的念头,才瞒着我们找机会提前把您安全送出了宫,还您自由的吧?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何他唯独只对您一个人有如此恩赦呢?由此看来,您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关于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吧?涂大总管?” “恕老奴愚钝,听不懂羽贵人在说什么。羽贵人不用在老奴身上白费心思,没用的。” “老人家。”金楠退后两步,郑重其事地朝涂总管跪下,“您有所不知,先皇死守的那个秘密,是我用命和他换来的。如果您忠于先皇,对我有恨,我不介意再死一次。只求您看在已故七皇子和太后娘娘对您不薄的份上……” “羽贵人折煞老奴了。”涂总管背过身,“老奴真的不知羽贵人所说的秘密是什么,还请羽贵人不要为难老奴,放老奴还乡安度晚年。” “不,我不会轻易放弃追求真相的。”金楠起身,“老人家不愿告知真相,就只能委屈您在这承恩殿住一段时日了。” 命人安顿好了涂总管,金楠和杜梨一边用晚膳一边交谈。 杜梨填饱肚子,把追踪涂总管的过程全都事无巨细地讲诉了一遍:“那日查了他的祖籍后,我又盘问了宫里跟他走得较近的同乡宫女和公公,他们都说涂总管有向他们表达过落叶归根的想法,我便一路追赶了过去。涂总管早年入宫,膝下并无子嗣,他的亲人也都相继离世。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江边垂钓,身后却有一群小孩子的辱骂声,骂得十分难听,说他是个不长鬍子的不男不女的老妖怪。” 金楠心中有了思量:“活着真是不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难以启齿的伤痛,谁也不例外。” “他就交给你了。娘娘那边,我不告而别多日,怕是免不了被责罚,你也犯不着为了我去求情。金楠,我帮你这个忙是不想看到你和娘娘再这么互相折磨,不管你苦寻的那个秘密到底存不存在,我希望你和娘娘能打开心结,也不枉费我劳碌奔波这一遭。” “我知道你和木棉姑姑都是真心疼我,可我这次真不是耍性子。” “嘁,谁心疼你了?自作多情。我们只会心疼娘娘和公主。好了我走了,你加把劲,祝你早日撬开他的金嘴,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杜梨向焉羽悠然復命后,被罚跪了。木棉第二日来找金楠:“一向只听命于娘娘的杜梨都跟着你胡闹,这下好了,跪了一整夜,娘娘也没给个明话,不知要跪到何时才能起。” 木棉来传话是她自己的主张,焉羽悠然之所以没拦着,是因为她想念金楠了。 金楠简单的梳妆打扮后,将那枚用金丝重新镶起来的月牙玉石挂在了脖子上。她想通过这枚玉石传达给焉羽悠然的是,有些东西碎了是能补好,可就算是补好了,但也回不到它最初的美好模样。 仪宣殿里,金楠陪着杜梨跪了一个早朝的时间。 焉羽悠然下朝回来,路过金楠,还是心软地朝她伸出了手。金楠递上自己手,并回以一个纯真的微笑:“金楠和杜梨姑姑谢太后娘娘开恩。” 太后娘娘?焉羽悠然瞳孔收缩,抓着金楠大步走进内殿,毫不费力地将她压在墙上:“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阿羽,你弄疼我了。”乖顺地靠过去,另一只手环住焉羽悠然,“皇宫是你的家,朝堂是你的天地,我所扮演的角色,再没有多余的戏份。阿羽,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和空间来审视自己的身份和价值,可以吗?” 打那天以后,金楠以及她所在的承恩殿开启了与皇宫格格不入的全新生活。 她捧上自己的真心和热情,把涂总管供奉起来,陪他一起过“安度晚年”的日子。他们一起到池子里垂钓,自己烧火做饭,自己种菜养鸡…… 半个月过去,承恩殿仿佛成为了皇宫里的一片净土,来这里做客的人也越来越多。木棉和杜梨等人几乎每天都来,其他宫殿里的宫女和公公们也常来,连皇上也来过好几次。 第159页 “金楠,你做的烤鱼怎么这么好吃?这是朕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鱼。”夏子灏欢愉地称赞道。 “我自小在山上长大,对于野味的做法自有一套独家秘方。” “那母后是不是也吃过你做的东西?” “你母后那张嘴比你可挑多了,我这些雕虫小技不敢在她面前卖弄,想想都觉丢人。” “才不信你的话,母后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嫌弃你的手艺。你看在这偌大的皇宫,几千人中就只有你最无拘无束了,朕有时候都嫉妒你,也不见母后对朕有这么纵容。” “皇上切不可怨天尤人,太后娘娘要求您严于律已是对您好。您是天子,身系域西国的江山社稷。”涂总管出声。 “皇上息怒,涂老爹他……”金楠正欲替涂总管辩解。 “金楠,涂总管,朕没有生气。”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权力大了,都喜欢动不动就生气呢。”金楠笑道。 “唉,朕可是听出来了,你含沙射影地是在说母后?” “天色已晚,皇上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太后娘娘怪罪下来,说我们教唆皇上不务正业荒废朝政,这个罪名要成立了,我的小命就没了。” “哼,被朕抓住了小辫子就要赶朕走!”夏子灏不悦地丢下手里还没吃完的半条鱼,“朕明日就请母后收回承恩殿的特权,看你还怎么逍遥快活。涂总管,你要是哪天被她烦透了,就还是回到朕身边当差吧。” “老奴叩谢皇上恩典,但老奴年事已高,这腿脚也不利索,没法再伺候皇上了。” “没事没事,你们就在宫里养老,朕养得起!” “夏子灏你说谁老呢!” “金楠你,你敢直唿朕的名号,信不信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夏子灏指着金楠,又气又恨的喊道。 “谁怕谁,有种你现在就去下旨抓我啊!”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拿桌上的美味佳肴撒气,你扔一盘,我摔一碗的,别提多带劲了。 眼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桌上就还剩一个汤碗完好无损,二人你瞪我我瞪你,同时伸手去抢碗,结果谁也不肯服输,碗里的汤汁全撒在了静观其变的涂总管脸上:“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涂总管话音一落,两名始作俑者就哈哈大笑起来。金楠拿绢帕给夏子灏擦脸:“发泄完了,痛快吧?明天还下旨么?” 夏子灏自己拿过帕子又递给涂总管:“看朕的心情。走了,谢谢你们带给朕这非同寻常的体验,朕很快活,也很惬意。金楠,朕希望你能把快乐带给母后和皇姐,她们比朕更辛苦。” 望着小皇帝远去的背影,金楠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问道:“涂老爹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涂总管不答,金楠又继续自问自答道:“阿羽被送去求和失踪的那些日子,我便带着她过过粗茶淡饭的田园生活。她眼睛瞎了,我便做她的眼睛,她开心我陪她开心,她痛苦我陪她痛苦。她本可以就此躲避起来不问世事,可她还是回来了,她放不下儿女。为了妍儿和子睿,她不得不回来忍受夏正逸对她的新一轮□□。很多事情,涂老爹你比我了解得更为通透,除了她自己,阿羽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果跟我相爱是一种错,我愿意抹去这个有损她威严的污点,还她一世英名。” 几日后,夏悠妍和葛远山成功完成任务回来了,还带了邶国明阳郡主即辽戎新主顾同的亲笔书信,有生之年结秦晋之好。 承恩殿,金楠和夏悠妍把酒言欢:“妍儿可否帮我个小忙?” “请我喝酒吃肉,原来是有求于我?” “明日朝会,你带我和涂老爹一起去看看行吗?夏子灏那小子成天嘚瑟,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能耐。” “想见母后就去仪宣殿。” “夏悠妍!” “别跟我说不是。” “我没跟你说她,我说的是夏子灏,是夏子灏!” “嗯,我懂,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你矫情你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你喜欢的人想见就能见,我喜欢的人,还不知道身在何方……” “你喜欢的那个人本领通天,她会回来找你的。妍儿,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快答应我!” “好好好,答应你,明天带你去行了吧?美酒当前,你必须陪我喝个不醉不归。”夏悠妍酒不醉人人自醉,“南儿小小年纪就有封号了,可小傢伙连名字都还没起。母后不发话,我们也不敢提及。” “长公主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想打我的歪主意。你越来越会算计了!” “彼此彼此,还不都是你教的,不做亏本交易。” “我就不信你提起名字的事会死人!” “嫂嫂跟你要好。” “跟你就不要好?”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你和嫂嫂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你说哪儿不一样?大皇兄疯疯癫癫的也不见好转,你就忍心看那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孩子无名无分吗?” “要是,坤王一辈子都这么混混沌沌没个康復之期,南儿和她弟弟该怎么办?” “我皇家子嗣,你还怕没人照顾他们不成。” “好啊,你养。” “我养就我养,那么大的公主府,养两个孩子有何难。你就不要再废话了,明天我带你上朝,天黑前你也得给我个答覆。” “成交,咱们一言为定!” 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单凭那与生俱来的聪慧睿智和强大气场便足以震慑满朝文武,同耀星辉。 朝会未散,涂总管也明白了金楠拉他来的意图,闷声离开。 “太后娘娘进退有度,知人善任,毫无把持朝政大权的野心。皇上他宽宏仁厚,休息养民,心中装着亲情大孝和国情大义。”金楠紧跟在涂总管几步之后,再一次地扑通一声跪下,“涂老爹,金楠今日最后再恳求您一回。如果您保存着那个秘密,请大发善心告诉我,只要能让阿羽不那么痛苦,您让我用命来换都可以。如果您手里没有秘密,就当我这些话没说过,以后您在宫里还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您要回乡,我找人送您出城。” “金楠,你赢了。”涂总管驻足。 跪在地上的人喜极而泣,心中大石落地:“涂老爹,往后我就是您的亲人,您的晚年我来尽孝。” 第100章 所求所想 “这么早就不见人影,去哪儿了?”木棉一如既往地给金楠送早膳来,等了好一会儿。 “有事出去了。”金楠感激地拥住木棉,也怕被她看出自己红肿的眼睛,“姑姑以后就不要再两头跑了,您看承恩殿什么都有,我们可以自给自足的。” “你以为当真是我闲得发慌啊?这往承恩殿送来的所有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娘娘亲自精挑细选了才给你送来的。你失血过多身子骨弱,娘娘怎么可能不问不顾地放任你操持琐事?总之我拿来的膳食,你都必须乖乖吃完。” 第160页 “她呢,她自己的身体好全了?” “娘娘昨夜咳了一宿,今早还病着呢,也不吃药就雷打不动地去上朝了。你走之后,我们这帮人哪儿能劝得住娘娘啊!” “病了?”金楠转头看了一眼往内屋方向没走远的涂总管,这句音量不小的病了也是说给他听的,“我稍后就去仪宣殿伺候,劳烦姑姑回去把药准备好,我整理整理就过去。” “你眼睛怎么了?” “刚走路急了些,被风吹的。娘娘的身体最要紧,姑姑快回去吧。” 送走了木棉,金楠也向内屋走去。拿了木棉送来的早点搁在桌上:“涂老爹和我一起吃些吧。” 涂总管目不转睛地盯着金楠一样一样把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了已故先皇的影子,自说自话道:“先皇对娘娘是真情,什么都给娘娘最好的,却始终换不来娘娘一颗真心。可我现在目睹的又是什么?” 金楠有条不紊地进行碗筷摆放,未曾停顿地应声:“一个人的真心,不是用物质就能换取的。冒昧问一句,涂老爹的心里可有住过人?” 被问得一怔,涂总管理了理衣摆以掩饰自己的侷促。 “您在宫里住了几十年,宫女和公公之间的各类对食必定也见识不少,我和阿羽的关系在您眼中并不稀奇。” “金楠,你要的秘密我可以讲于你。在此之前,我要去先皇的寝宫取一样物证,而在此之后,我要永久性地远离皇宫。我需要你保证我的人生安全,以及,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好,你的两点要求我都同意。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出宫后去哪里由我来定。” “行。” “那咱们吃饭吧,我早就饿了。” “你捨得离开她?” “没有我,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做好她的太后娘娘。所以即便您没提那个要求,我也是要走的。” “别怨我,只有你离开她,我心里对先皇的愧疚才会少一些。” “我不怨。” “金楠,当今皇上夏子灏,才是娘娘的亲骨肉。” “够了。”手中的筷子掉了,金楠立马又捡起来,“剩下的细节你去讲给娘娘听吧,我并不需要知道得那么具体。” 一个时辰后,杜梨随涂总管去取东西,金楠则精心梳洗打扮,穿上了那件她珍藏起来的葛大娘亲手缝制的衣裙。她想做回自己,做回那个阿羽口中天真烂漫又纯净无瑕的金楠。 仪宣殿大厅,木棉将温热的汤药递给金楠说道:“哄娘娘喝药,就数你最有法子。” “姑姑话语里有酸味儿。” “能不酸吗?我跟了娘娘二十多年,还比不得你三五年的。” “么嘛。”金楠出其不意地在木棉脸上亲了一下,自个儿沾沾自喜乐开了花,吓得木棉捂着脸跑开十几步远。 “你这又是闹哪样!”木棉又羞又恼,“被娘娘知道了还不得罚我去浣衣局!你要寻开心到别处寻去,不许跟我开这种玩笑,不许再有下回!” “姑姑你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我亲你是想表达感谢,瞧把你吓得,都语无伦次了。” “沾花惹草不检点,小心娘娘打断你的腿。” “嗯嗯,不闹你了。” 微笑着目送木棉慢慢走远,金楠仰头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无比怀念河谷村的蓝天,那里的天空好像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哪怕万里无云,也是蔚蓝似梦,一望无际唯美至极。 如果河谷村里的我才是真实的我,那么河谷村里的金羽才是属于我的阿羽。 轻微的几声咳嗽唤回了金楠的魂,看到焉羽悠然立在门口,身形异常的单薄无力,好似风一吹就会被击倒一般。金楠动作自如地一手环住焉羽悠然,扶她进屋在榻上坐好,自己又尝一口汤药试了试才递到焉羽悠然唇边:“温度刚好。” 焉羽悠然一口气喝完,某人的嘴就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为她把唇边的药汁席捲,然后厚脸皮地献上自己甘醇的口中津液,加深这个吻。 “你有没有看清楚自己吻的是谁!”两唇一分开,焉羽悠然就皱眉冷言道,“本宫可不是春满楼里的姑娘,也不是你的长公主。本宫的仪宣殿内,更没有你喜欢的风花雪月。” “阿羽吃起醋来也这么霸道。”金楠坐到焉羽悠然身边,抓着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子灏需要你,域西国的万千子民需要你,你是大家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他们都说,身在高位的人是不该有软肋的,我从前对此不明就里,但现在大彻大悟。阿羽,上天待你是极好的,你什么都没有失去。” “别和我绕弯子。”焉羽悠然抽出手,直视金楠,“你还是在怪我选择了求他放过子睿。” “不管我们俩的命有没有相连,不管同样的场景再发生多少回,你的选择都不会变。既然结果相同,我为何要庸人自扰呢?” “那你躲着我是何用意?”焉羽悠然失了底气。 “我不是躲,是在为你寻找一个秘密。”金楠跪在床上紧紧的拥抱焉羽悠然,“你的所想所求,都实现了。” “子睿死了,还有什么所想所求可言。”轻轻推开抱得自己有如承载千斤压力的金楠,起身走到窗边的桌案前,打开画卷,“他本该辉煌灿烂的人生才开始就遭到了毁灭,而造成这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却是他的亲生母亲。” “没了子睿,你还有妍儿,还有子灏。”金楠看到,那画卷上的人是夏子睿。 “这种每日每夜都令人悔恨的亏欠,你怎会懂。” “我是不懂。” “在你懂之前,不要再跟我提子睿。” “是。” “准备什么时候搬回来?” “过几日就回。”金楠绕到焉羽悠然面前,背抵着桌子,隔着面纱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我爱的不是你的皮相。” “我知道。” “今晚就回来。” “明天吧,明天所有的都会好起来。” “为了你,我会好好活。” “是为了我们。”说着在焉羽悠然脖颈间和耳垂轻咬啃噬起来。 “大白天不可胡来。”理智与情感的激烈对抗令焉羽悠然六神无主,好在咳嗽声打断了金楠的攻势。 “我不是胡来,我是情不自禁。”拍哄着焉羽悠然,金楠果断地切入另一个正题道,“坤王谋逆一事,南儿和小世子是无辜的,他们终归是众人皆知的夏氏子孙,辈份上还得唤你一声皇祖母呢。小世子满月都过了,也没个名字,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起名字的事让你的长公主自行解决,别来烦本宫。” 第161页 “噢,那我就当你允了。” “就为了给他取名字你才回仪宣殿?” “才不是,我是为了哄你喝药,担心你的身体才回来的。别太操劳了,多注意休息。” “没诚意,滚开。” “不滚,让我好好抱抱。” 脸在笑心在哭,演戏演得太过逼真。金楠黏了焉羽悠然个把时辰后,说回承恩殿收拾行囊:“等会涂总管有事启禀,你千万别伤了他。” 焉羽悠然不以为意道:“你跟他私底下又做了什么勾当?” 金楠把脖子上的玉石取下来交到焉羽悠然手中:“这是你送我的东西,我自己戴上的不算。明天,你再为我重新戴上。” “现在也可以。” “阿羽好心急,是不是没有我在身边有些不习惯?” “你知道就好。” “习惯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难以割捨。除了我这个老是给你添乱的野丫头,阿羽身边的能人有太多太多。”金楠贪恋地吻住焉羽悠然,良久唇分,“阿羽,我只愿你心长悦。” “想让我开心也不难。”焉羽悠然指尖点在金楠翘鼻上,“什么时候也让我尝尝你做的烤鱼?” “下次。” 晌午过后,金楠托木棉派人请平宁公主到仪宣殿小叙,她自己却藉故离开。 焉羽悠然和夏悠妍在内殿对坐品茗,彼此也无话可说,各自都以为是在等金楠那个别有居心的丫头,事实上等到的是和杜梨一同前来的涂总管:“老奴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长公主殿下。” “听说你有要事告知本宫?起来回话吧。”焉羽悠然开口道。 “谢太后娘娘。”涂总管起身后张望四周见无外人,从袖中掏出一轴绢纸呈递给焉羽悠然说道,“这样东西,老奴受先皇所託,原本是要等到五年后才能拿出来给娘娘的,可羽贵人说服了老奴。羽贵人对娘娘的情意,老奴为之感动,为了让娘娘少受苦,不惜屈尊降贵来侍奉老奴,把娘娘当作她的命,把老奴当作亲人的这份真心是虚情假意的人装不出来的。娘娘,当年六殿下和七殿下同日出生不是巧合,是先皇暗中命太医在安胎药中做了手脚,两位殿下出生后,由产婆抱去道喜,是先皇他早有预谋地将两位殿下给调换了。” “什么?!”夏悠妍惊呆了,起身逼至涂总管跟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有半句谎言,便死路一条,谁也保不了你的老命!” “公主没有理解错,七殿下夏子睿是贞淑容的孩子,而六殿下夏子灏才是太后娘娘的嫡子。” “还有谁是知情者?”焉羽悠然冷静的看完。 “应该没了。” “涂总管可是这起荒谬事件的同伙?” “回禀娘娘,老奴并不知情。” “呵,照你的意思,这件事情的真相只有先皇一人知晓了?绢纸上虽有先皇私印,可本宫如何断定你们主僕陈述的就是铁铮铮事实而非另一个惊天骗局!” “先皇出此计策是为保护六殿下。娘娘当年宠冠后宫,您的皇子也必将成为后宫众矢之的,从此不得安宁,只有作为不受宠妃嫔的孩子,才不会受到其他各宫娘娘的毒害,助他在吃人不见骨头的后宫争斗中平平安安地长大。” “所以这就是子睿子灏一出生就被父皇命人抱去给列祖列宗请安赐名的真正原因?” “公主,先皇对你的喜爱,你难道感受不出是真是假吗?同样是皇后所出,为何先皇就只偏爱公主一人?先皇对太后娘娘的爱是真,对公主的疼爱也是真,唯有对六殿下和七殿下,他是想爱又不能爱啊!请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想想,如果不是先皇英明,几年前被送去辽戎做质子的就真的是娘娘的嫡子了。” “英明?”焉羽悠然攥紧那意义非凡又骇人听闻的绢纸,“接下来涂总管是不是准备告诉本宫,先皇逼死贞淑容,放逐五皇子,撺掇坤王谋反背负罪名又杀害子睿,他犯下的这些罪孽深重,皆是在宣告对本宫的爱?” “太后娘娘高明远见,料敌若神,与先皇夫妻二十载,先皇是怎样的人,相信娘娘心中有数,自有判断和定夺。” “金楠跟本宫所说的秘密就是指这个?她又怎会知道。” “莫回。”杜梨适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金楠用自己的命和先皇做的交易,先皇本想利用莫回的毒性让金楠饱受病痛煎熬,同时也让娘娘陷入痛苦绝境,谁知金楠的体质异于常人,也令此阴谋诡计落了空。” “娘娘,金楠姑娘求见,说是来接涂总管回去。”寂静的大殿,张野高亢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母后?” “退下!” “是,儿臣告退。” “杜梨,即刻传令下去,没本宫的召见,谁也不许进来打扰,包括金楠。” 第101章 彼此成全 六皇子和七皇子被他们的亲生父亲调包,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浮出水面后,有的人如释重负,比如金楠、涂总管和杜梨她们,有的人迷离恍惚胶胶扰扰,比如焉羽悠然和夏悠妍。 “金楠,你相信这个秘密是真的吗?”仪宣殿外,夏悠妍在金楠和涂总管身后问道。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自己发自内心的判断。公主,除了这个秘密我已经再没什么可为你们母女做的了,就此别过。” “母后不见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夏悠妍大声道。 “也不重要了。” “什么对你才是重要的!” “小世子起名一事,太后娘娘允了,长公主可自行处理,你母后不会问责。” 承恩殿寂静无声的院落里,金楠攀上一棵大树,呆呆地望着夜空。多看一眼是一眼,今夜之后,皇宫这个地方就与自己无关了。 打包好行装的涂总管寻遍了承恩殿也没找到金楠,兀自坐在院中沉思良久。他在想自己要求金楠离开皇宫会不会错了,先皇泉下有知自己没遵守约定而提前将秘密和盘托出,会不会怪罪?算了,自己行将就木,命也不值钱,一只脚都踏进了棺材,还有什么好怕的。 金楠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嘆息,直到涂总管起身欲走,她才从树上跳了下来:“涂老爹都收拾好了?” “明日,我自己出宫就可以了。” “莫不是真如小皇帝所言,涂老爹这么快就厌烦我了?”金楠扬起嘴角走近了些。 “是我不该强人所难。”涂总管摇摇头,“金楠,你心地纯良,而太后娘娘身边需要你这样的人。有你在她身边,或许能让她的本性不至于迷失。我成全你,也算是造福黎民百姓了。” “想不到涂老爹你心怀天下啊。”金楠掩唇而笑,“我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出宫后去哪里由我来定,您就别操心了。” 第162页 “你真的不留下?” “她说过,皇宫不适合我,这几年也确实印证了。” “随你吧。” 金楠在床上辗转反侧,穿好衣裳,拿了一壶酒去仪宣殿找杜梨,敲门道:“姑姑可有兴趣陪我小酌几杯?” 杜梨翻身而起,也不带佩剑,开门随金楠来到僻静的后院:“大半夜的想祸害我?” “姑姑怕被太后处罚?相识多年,我与杜梨姑姑竟还未好好坐下来说说心里话呢,姑姑若是怕,那就还是回房继续睡觉吧,省得明日又得来陪姑姑罚跪,哼哼,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废话少说,倒酒吧。”杜梨拿起酒杯。 “姑姑爽快,我敬你。” 也不知是魔障了还是有太多心事堆积,杜梨沾酒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性子沉默寡言依旧,酒喝个不停。 金楠絮絮叨叨说了些自己的事,有进宫前的也有进宫后的,十句话里,八句都是焉羽悠然:“她说不会再弃我,我信了。毕竟我和她命都连在一起了,我又怎能不信呢。许是天意难为,命数难逃吧,我们阴差阳错地相爱毁了夙夜神尊和妍儿的姻缘,哪里就能心安理得?” 杜梨一杯接一杯地放纵自己打败清醒:“爱情是什么东西,呵,真是庆幸,我没沾染。” “姑姑,对不住你了。” 放下所有戒备的杜梨被金楠灌醉,而后取了她的腰牌,仓皇离开。 殊不知金楠做的这些,全都暴露在张野不动声色的监视中。他知道金楠和太后娘娘的亲密关系,是以从未阻拦过她在仪宣殿的自由出入。 第二天早晨,当张野听到木棉从承恩殿返回说金楠又跑不见了时,心生疑惑:“两位姑姑,属下昨夜瞧见金楠姑娘从喝醉的杜梨姑姑身上偷走了什么东西,以为她是起了玩儿心在跟姑姑恶作剧,就没及时向太后娘娘禀报。” “杜梨,你快看看,金楠那丫头拿你什么东西了?” “腰牌不见了。可她自己也有腰牌,娘娘也没说不许她出宫,突然拿我腰牌做甚?” “坏了,涂总管也不在承恩殿。” “张野,快带人去找,尤其各个宫门口,一定要把人拦住。” “娘娘还在上朝,这,这要是人不见了,可该如何是好啊!”木棉急出了冷汗,“金楠作夜来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这,我不太记得了,好像也没说什么。”杜梨扶额,脑袋炸裂般地疼痛,惊觉自己上了当,“该死,金楠在酒里下了药。等抓她回来,不好好教训她一番,我就不叫杜梨!” “你说你还想着怎么教训金楠,我看你倒不如先想想怎么向娘娘交差,怎么能让娘娘罚对你得轻一点。头怎么样,还能做事吗?能做事就赶紧去找葛远山和公主府帮忙,尤其是葛远山,我觉着金楠带涂总管偷偷摸摸出宫,外面必然得有人接应他们,所以葛远山也有嫌疑,说不定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你快去啊!” 朝堂之上,焉羽悠然心神不宁,几乎一言不发地隔着珠帘看向夏子灏,对大臣们的上奏请示也充耳不闻。 夏子灏察觉到不对劲,早早宣布退朝,掀开珠帘:“母后可是身体不适?” 焉羽悠然不答,只怔怔地盯着夏子灏那张脸上与妍儿越看越相似的精緻五官,忽然就落了泪。子睿是所有皇子公主中与他们父皇面相最为神似的一个,所以是她忽略了,原来比起与父母的相似程度,子灏和妍儿才是兄弟姐妹当中长得最相像的姐弟。金楠的用命交换,夏正逸对自己充满占有欲的爱,都是证据。 “母后,您怎么了?”夏子灏焦急,“来人,快传太医。” “子灏不用担心,母后无碍。”焉羽悠然别过头,“安心去处理政务吧,母后今日就不去御书房了。伊兰,摆驾回仪宣殿。” “母后保重身体,儿臣恭送母后。”当大殿的群臣和太后凤驾都逐渐离去,夏子灏只身屹立。 “娘娘。”焉羽悠然还未到仪宣殿,木棉就急急迎了出来,“金楠不见了。奴婢今晨照例去承恩殿送早膳,那儿的宫人找遍承恩殿也没看到金楠和涂总管,而且就在昨夜,金楠设计偷走了杜梨的随身腰牌。这丫头,怕是有什么计划啊……” “宫里没有就去宫外找,城里找不到就去城外抓。”焉羽悠然气急攻心。 “娘娘息怒,有可能金楠也只是闷坏了,才使了点自认为无伤大雅的手段。从前都是被娘娘宠着护着,可这些日子被娘娘冷落,难免心里难受失衡。等找到了她,娘娘可别为这点小事与她置气了,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娘娘,奴婢和杜梨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呀。” 涂总管被金楠安置在城外一家不起眼的农户家中,调用了葛远山的人保护他:“涂老爹且在此处等我一日,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她说。” “不管你明天来不来,我都要走。金楠,我说了我不会再强迫你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走,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哪里是我跟你,明明是你跟我。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 “一个我很喜欢的没有纷争,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那也是我,一心想要安度余生的地方。” 城门处,折回的金楠撞见了杜梨。 杜梨一看到金楠就来气,举剑刺向她:“偷了我的腰牌,怎么没跟他一起跑?” 金楠笑着闪身:“姑姑若是伤了我,你猜阿羽会更生谁的气?叫他们回去復命吧,他们要找的人,自觉自愿地回来了。姑姑,我没想过不告而别。” 仪宣殿,金楠腰背挺直,话语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我回来是想跟太后娘娘郑重道别,多谢娘娘往日里对金楠的照拂,生命余下的时光,就请娘娘做回域西国最尊贵的女人吧,而我,也该做回自己了。” 焉羽悠然气得发抖,一步一步走向金楠,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要走?却还要编造出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太后娘娘,金楠只是不想一次次成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如今四海昇平,何来争斗?” “从古至今,争斗从未停止。”金楠的眼神黯淡无光,她低头取下遮掩伤疤的面纱,“每日对着这样一张印刻着往昔耻辱的丑陋脸孔,太后娘娘难道不会觉得寝食难安吗?” “金楠,你闹够了没有!”焉羽悠然发怒,“不要仗着本宫对你的喜爱,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嘲弄本宫。” “阿羽。”金楠无所畏惧地靠近,轻轻投入焉羽悠然并不温暖的怀抱,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我只愿你心长悦。可是,你是我的阿羽吗?” “金楠。”心被触动,焉羽悠然正要回抱住可怜的人儿,下一刻却又被抽离。 “呵呵,你不是我的阿羽,你是他们的太后娘娘。”重新挂好面纱,“焉羽悠然,前半生我为你付出的代价有多惨痛,没人比你更清楚。我不后悔爱上你,也不后悔为你死了一次又一次,我只是后悔,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太后娘娘,我不属于皇宫,仪宣殿也不是我的家,我理想中的家在河谷村,那里有纯净的蓝天白云和秀丽的江河山川,那里有朴实无华的村民和质朴的民俗风情,最重要的是,那里有金楠金羽。我也是会累的,我的身我的心都再经不起患得患失和颠沛流离,也再受不住风吹浪打和雨雪寒霜。”踮起脚尖吻上焉羽悠然光洁的额头,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唇瓣,“此刻,就让我们用彼此成全的方式来好好告别。余生,你无牵无挂地执掌大权,为子灏也为你自己,成就惊天动地的霸业。而我,将守在河谷村,守住我和阿羽的回忆,守住我的奢望,只盼自己还能活着等到阿羽来寻我的那天。”泪如雨柱倾泻而下。 第163页 焉羽悠然紧紧地抱住金楠,含泪吻住她微张的唇,久久不肯罢休:“此生,是我负你良多。金楠,你要的彼此成全,我许了……” 哭声骤起,金楠埋首在焉羽悠然怀中:“我就知道你不会留我,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金楠,不是我不留你,是我知道你在我身边过得太苦太累。如果放你走能让你找回最初的自己,我唯有忍痛答应你的成全。最起码即便分隔千万里,我们也能感应得到对方的生命。 金楠,为了你,我会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第102章 犹豫不决 夏子灏登基的第三年秋,也是河谷村的丰收时节。 “金楠吶,先别忙活了,快上来,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鱼羹,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干活儿不是?”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的田野间,葛大娘沖弯腰在田地里收割稻谷的金楠喊道。 “好,我这就洗手上来。”金楠听到葛大娘的唿喊声,挺起腰身远远地挥手答应道。 “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俊俏姑娘家,也不寻思嫁人,非要自个儿下地干活儿,哪有你这样的。”葛大娘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在铺好的棉布上,一边唠叨,“咱河谷村邻里间相亲相爱,我和老头子不种地也有足够的粮食,你倒好,年年跑来做这种苦活儿,别人还以为我们老两口亏待你这个小丫头呢。” “葛大娘,你看我身强力壮的,不活动活动筋骨,都快废了。”金楠扬起一张充满朝气的笑脸,巴拉一口饭菜说道,“我这不也是入乡随俗嘛,做这些事我开心得很,所以您吶,别往心里去。” “好好好,大傢伙儿都知道你倔得很,我们都不管你行了吧。”葛大娘拿手帕给金楠擦了擦脸,“涂老爹今日又在给孩子们讲咱域西国的新鲜事了,你不去听听?” “他讲的都是好事,我听不听无所谓。”喝完鱼羹,把碗筷装好,“真好吃,谢谢葛大娘,您快回去吧,我再跟大家一起忙会儿。” “再有一个月小夏就要嫁人了,这几年你也就和小夏丫头走得最亲近,抽时间多去陪陪她吧。” “嗯嗯,等忙完这几天我就去她那儿小住。” 溧阳国都的城门酒楼里,夏悠妍跟葛远山两人面对面坐着饮酒。 三年了,夏悠妍没有任何关于夙夜和金楠的消息,两人就像是全都凭空消失了般,就算她派出再多的人,也没查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你跟金楠是姐弟,你肯定知道金楠去了哪里对不对?葛远山,我命令你告诉本公主,我要去把她抓回来。” “抱歉公主,属下不知道金楠去了何处。” “大胆!你还嘴硬!信不信本公主让皇上治你个欺君之罪?” “太后娘娘都不闻不问了,公主还瞎操什么心。”葛远山给两人的杯子再次斟满醇香烈酒,“算了,告诉你也无妨。金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再过半个多月,她就要嫁人了。” “你说什么?”夏悠妍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你有种看着我再说一次,金楠她要怎么了?” “我说,我姐姐金楠要嫁人了。”葛远山真是说谎都不带心虚眨眼的,“反正你母后也不要她,她还年轻,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为她自己活一次。嫁人生子才是女人这一生的归宿,看到她脱离苦海,公主难道不为她高兴?” “高兴你个头!”夏悠妍恼怒地将酒杯砸向葛远山,起身道,“葛远山你听着,她要是真敢嫁人,你也别当什么兵察院统领了,给本公主捲铺盖滚蛋。” “你莫名其妙!” “有点胆量啊,顶撞本公主,罪加一等。” 夏悠妍来不及回府换装去酒气,直奔皇宫仪宣殿:“木棉姑姑,我母后呢,母后在哪儿?你快去通传,我有要紧事找她。” 木棉拉了夏悠妍到一边:“嘘,娘娘最近头疼心烦得紧,今日好不容易早早的歇下了。这大晚上的,公主的事推迟几个时辰,明日再说行吗?” “姑姑,金楠要嫁人了。” “什么?” “你看,这几年一向注重保养身体的母后都有心灵感应了,母后和金楠……” “等等,谁跟你说的金楠要嫁人了?” “还能有谁,葛远山啊。” “那他有没有说金楠现在在哪里,成婚又具体是什么时候?” “他只说还有半个多月。” “唉,那这样吧,公主你今夜先回去,等明早娘娘一醒,奴婢就把这件事转告给娘娘。你也知道娘娘很注重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也关系到金楠的命啊。” “如此,就依姑姑的话,我先走了。” 焉羽悠然醒来后,木棉确实把夏悠妍的话传到了,可焉羽悠然面不改色地应了句“本宫知晓了”,就一如既往地去上朝。 宽大豪华的凤辇上,焉羽悠然手心出汗,攥紧了袖子,痛苦地闭上眼睛。“金楠”这个名字,是有多久没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了。蓦然间,心口毫无预兆地痛了起来,痛彻心扉。 强忍住身心的不适上完早朝,这边夏子灏才说了句“退朝”,焉羽悠然就晕了过去。 “母后。”夏悠妍和夏子灏异口同声喊道。 众人将晕倒的太后娘娘送回仪宣殿,传了太医来诊脉,夏悠妍则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地在外殿来回踱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走上前对夏子灏说道:“皇上,不,子灏,皇姐有话要对你说,事关母后的后半生幸福。” 夏子灏一愣,他还并不知道自己跟夏悠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皇姐有话尽管说,子灏听着便是。” “子灏还记得金楠吗?” “自然记得。” “那母后和金楠相爱,你如何看待?” “金楠是个很好的人,母后也很好。”说到这里,夏子灏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她们,子灏不反对母后和金楠在一起。” “金楠和母后遭受了许多磨难,好不容易尘埃落定,没人能再阻扰她们。可母后觉得她自己有愧于我们,为了帮你稳固政权不得不放下个人感情,独自承受与爱人的分离之痛。”夏悠妍说着,也想到了自己和夙夜的遭遇,顿时红了眼眶,轻轻拥住夏子灏,“子灏,我们成全母后和金楠好吗?域西国的江山,皇姐陪你一起守,这也是我们,我们欠母后的。” “皇姐?”夏子灏被夏悠妍的亲昵举动惊到,已经很久很久都没人这样待他了。 “子灏,皇姐还有件事没跟你说。父皇夣世前交给涂总管一道密旨,那密旨上的内容关乎你和子睿的身世。”夏悠妍稍稍拉开距离,双眸含泪地看着夏子灏,“你才是母后当年所生的嫡子,是我的皇弟,是域西国真正意义上的七殿下,而子睿是贞淑容的孩子。” 第164页 太医们给太后娘娘的诊断是郁结于心:“回禀皇上、公主,太后娘娘这病,太医院恐怕治不了,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啊,老臣能开的药方也只是些稳定心神的补药。” 夏悠妍和夏子灏对望一眼说道:“知道了,你们做好太医的本分,下去吧。还有,此事切不可对外宣扬。” 夏子灏的心里一团乱麻,久久才回过神来对夏悠妍说道:“皇姐,你和母后不告诉朕,是因为七皇弟吗?毕竟,七皇弟才是从小与你们生活在一起的人。” “这是皇家秘闻,不宜声张,况且你如今已承大统。” 不久,焉羽悠然醒了。夏悠妍和夏子灏一併进到内殿,夏悠妍看了夏子灏,后者百爪挠心踌躇不前。抬头迎向焉羽悠然慈爱的目光,夏子灏忽然间就释然了,走过去单膝跪在榻前:“母后,儿臣不孝,多年来竟未承欢膝下对自己的生母尽过半分孝道,儿臣枉为人子,儿臣羞愧难当。” 夏悠妍也走到夏子灏身边跪下:“母后,儿臣已将真相告知子灏。”说罢,牵起焉羽悠然的手和夏子灏的手握在手心,“我们一家团圆。” 焉羽悠然欣慰的笑了,坐起身,另一只手摸了摸夏子灏的头:“早年间,委屈你了。“ “儿臣不委屈。”夏子灏说着竟湿了眼眶,“母后、皇姐和七皇弟一直待朕很好,儿臣心里也一直敬服母后。所以即使母妃过世时没有叮嘱儿臣要听母后的话,儿臣也决计不会与母后和皇姐反其道而行之。” “子灏,你是个好孩子,母后感激贞淑容将你教导得这般通情达理、豁达大度。改天你下诏追封你母妃为太后吧,母后不会有意见,相信群臣也会称赞他们的君王。” “好,儿臣记下了。” “没什么事你们也都退下吧,母后有些累,想一个人静一静。” “母后。”夏悠妍看着焉羽悠然欲言又止,转而对夏子灏说道,“子灏,不是有话要对母后说吗?你忘了刚才皇姐对你说的那些话了?” “没忘。” “那好,皇姐已经表过态了,现在轮到皇弟你了。” “可儿臣才与母后母子相认,儿臣,捨不得母后。”夏子灏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望着焉羽悠然。 “妍儿、子灏,你们在说什么?” “母后,儿臣这就发布皇榜全国寻人,让人去把金楠给您捉回来。她要是敢不从,儿臣就把葛远山一家都抓起来,非逼她现身不可。”夏子灏怒气沖沖地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敢让母后伤心的人,儿臣绝不饶过她。” “夏子灏!”夏悠妍无语,就论这说辞和做法,他们俩还真是亲姐弟。 “呵。”焉羽悠然轻笑出声,被自家两个孩子逗乐,“原来妍儿和子灏是在为这事争执?你们不必忧心,母后没打算离开皇宫,往后你们也别再提起她了。” “母后的意思,就是任由金楠随意地嫁人生子了?”夏悠妍也起身,“好啊,母后若当真放得下金楠,不在乎她是否嫁人,那就告诉儿臣她如今身在何处,儿臣作为她的朋友知交,再怎么也得在她大婚之日送上厚礼以表祝福。母后的祝福,儿臣也可以一起带到。” “皇姐别激动,母后现下还病着。”夏子灏一副年少老成的作风,劝住夏悠妍,继而对焉羽悠然说道,“连太医们都说母后得的是心病,母后又何苦以自欺欺人的方式来自我催眠呢?” “金楠想要的是远离皇宫尔虞我诈的平静生活,母后给不起。”焉羽悠然终于肯正视自己的心意。 “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不想再拖累您。” “母后,子灏他那么懂事,凭他的治国之才收服民心不在话下,还有儿臣和这么多国之栋樑辅佐他,您可以放心去享受您自己的幸福。” “金楠那个人,能耐不小,母后和皇姐喜欢她,几位姑姑也向着她念着她,最最可恶的是,儿臣也时不时地会挂念她。”夏子灏恨恨地埋怨道,“等哪日母后找到了她,再把她叫回来,罚她给儿臣和姑姑们做鱼吃。” “你们这是商量好了?” “母后,也请您为自己活一次。”夏悠妍坚定地说道,“您能幸福,也是儿臣和子灏最希望看到的。” “皇姐说得对极。”夏子灏会心一笑,“还请母后别再犹豫不决了。” 翌日,夏子灏以太后病重为由,宣布亲政。 城门处有一辆低调而不失奢华的马车,车内坐着的正是换上便装的当今太后,以及心腹木棉。马车外,杜梨也换上了行走江湖的劲装。 “公主殿下,太后娘娘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不远处,葛远山愁眉苦脸地说道。 “皇上和本公主命你带人护送我母后去找金楠,你敢抗旨不从?” “不是,这,太后娘娘终于能放下身段去找金楠,属下当然高兴了,可,可属下先前说金楠要嫁人的消息是公主的。” “葛远山你好大的胆子!我倒是可以对你不予追究,要是皇上知道被骗,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那怎么办?还有太后娘娘,完了完了,我这颗脑袋岌岌可危呀。公主殿下,你快想法子救救我吧,虽说是撒了慌,但你看,作用和成效特别显着啊,在我们齐心协力的推波助澜之下,太后娘娘跟金楠这对有情人总算能终成眷属了。” “看来,本公主得亲自跑一趟了。”夏悠妍若有所思的说,“你把怎么去河谷村的路线图画给我,你和杜梨姑姑保护好母后,我跟钱一先行一步,去弥补金楠那边的漏洞。” “等等,属下能再问一个问题吧?” “有话快说。” “太后娘娘这次是真的愿意为了金楠而捨弃当前的身份和地位?” “若不是为了子睿和子灏,早在金楠吞下莫回那次,她就捨弃了。葛远山,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第103章 我心长悦 十几日后,河谷村小夏的家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春风满面的拿出了一身大红色的嫁衣,一边将衣裙展开一边走向金楠。 “小夏,后天要成婚的是你唉,这嫁衣也是你自己穿,你往我身上比划做甚?” “金楠,成婚可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我是怕这嫁衣有缺陷,及早发现还能补救啊,我可不想成婚当天穿着一件有问题的喜服嫁人,多晦气呀,你说是吧?” “嗯嗯,你说的都对。”金楠笑嘻嘻地点头。 “光太暗了,我看不仔细。”小夏装出愁眉不展很是心急的模样,央求道,“金楠,我的好姐姐。” “哎呀,你可别这么跟我撒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 “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我们俩身高和体形都差不多,你帮我试试这身嫁衣,我出去再多拿几根蜡烛进来,好让我仔细看看这嫁衣的上身效果和针脚。答应我嘛,你先穿,我去拿蜡烛。”小夏把衣服揉进金楠怀中就跑了出去。 第165页 “这孩子,哪有把嫁衣给别人穿的理。”金楠抱着衣裳哭笑不得,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小夏出了屋子,打着灯笼悄悄来到院子外面的草屋前,敲门进去:“妍姑娘,我已经按你说的把你送来的新嫁衣给金楠了,下一步就是点红烛贴喜字,再准备喜酒吧?” 风尘僕僕提前赶至河谷村的夏悠妍,已确认她的母后今夜即将抵达河谷村,这才伙同小夏和涂总管他们准备给金楠金羽一个惊喜。 夏悠妍把东西递给小夏:“多谢小夏姑娘愿意帮我这个忙。” “妍姑娘客气了。金楠姐姐待人极好,村里的人都喜欢她,我也很高兴能为金楠和她的心上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今晚拜託你了,明天我会和葛大娘他们一起来接金楠和我朋友,后天再略备薄礼去吃你的喜酒。钱一。”夏悠妍伸出手,钱一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一对质地上乘的玉镯,“你也不要银子,这对玉镯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正适合作为你的嫁妆,请务必收下。”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万万使不得。”小夏直摆手。 “你若不收下,我会不安的。” “啊?那,好,好吧,我收下便是。”摊开手接过礼物,小夏甜甜地回以夏悠妍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妍姑娘的赠礼,后天我会戴上它出嫁的。” 回到房间,小夏见金楠还未穿上嫁衣,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哭诉道:“姐姐不肯帮我。” 金楠没想到小夏会哭,赶忙哄劝:“别哭别哭,是姐姐错了,我这就照你的话做还不成吗?过两日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了,怎么能哭呢?” 小夏抹着眼泪破涕为笑道:“嗯,你快去床上放下帷帐换衣吧。” 趁金楠换衣服的空档,小夏把屋子装饰了一番,又点上了两根最大的红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喜滋滋的。 院外,不明所以的焉羽悠然在葛远山的带领下来到草屋,看到里面的人竟是自家女儿。 “母后来得正巧。”夏悠妍卖乖地挽住焉羽悠然的胳膊。 “你们又在搞什么把戏?” “母后待会儿就知道了。钱一,你去通知小夏姑娘一声,我和母后稍后就来。知道该怎么说吧?还有闲杂人等,你和葛远山给我看好了,不许出岔子!否则,回去后有你们好看!” 小夏还没等到金楠换好衣装,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随后跟着钱一离开。 路上,小夏问道:“妍姑娘的那个朋友,对金楠是真心的吗?” 钱一顿了下,声音平缓地回答说:“她们很相爱,小夏姑娘无须担忧。小心脚下,我送你去新宅子。” “就是这里了,母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里面。” “果真,是要嫁人了吗……” “母后来得还不晚,想想您是谁,哪有人敢抢您的心上人?金楠爱您胜过爱她自己的命。” “可是妍儿,母后老了……” “金楠也毁容了,母后难道就嫌弃不爱她了?” 焉羽悠然摇摇头,全然不觉自己被女儿狠狠地算计了一把。夏悠妍走后,焉羽悠然站在门口稳了稳心神,抬手推开房门。 农家的屋子普遍小而简朴,是以金楠也听到了几次敲门和开关门的声音,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慌忙套上繁琐难搞的厚重嫁衣,嘴里喊着“小夏”,不顾凌乱掀开帷帐下地,却在对上开门那人的目光时,整个人彻底傻掉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良久,焉羽悠然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和眼泪,借着背过身关门的动作逃离金楠的注视。 金楠跌坐在床沿,喃喃问道:“请问你是谁?” 焉羽悠然身子一抖,眼泪顺着脸颊两侧逐渐滑落。近乡情怯的滋味,她这辈子还是头一遭体会到。金楠,你决定嫁人了,是不是证明你已经忘了我?金楠,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为什么不回答?” “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众人皆道太后娘娘聪明绝伦,怎会不知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金楠抱着膝盖蜷缩。 “这里没有太后。”焉羽悠然鼓起勇气转身面向床榻,金楠的样子令她心疼不已,她侷促地理了理自己因赶路而起了褶皱的衣裳,缓步移至床边,想摸一摸金楠的髮丝却怎么也伸不出去手,“金楠,我是你的阿羽,我来寻你了。” “多久?这次你又预备在这里待多久?回答我。”金楠并不抬头。 “你想待多久就是多久,无论多久我都陪你。” “焉羽悠然,你别再骗我。” “我不骗你。” 金楠涕泪横流地扬起脑袋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焉羽悠然,“哇”地一声扑进焉羽悠然的怀中。 真实地抱着心爱之人,焉羽悠然转悲为喜地拍抚着金楠:“我来了,再不会离开。” 听到焉羽悠然的承诺,金楠哭的更凶:“你要是再敢食言,再敢舍我而去,我就死给你看。焉羽悠然,这辈子我就是要拉着你同生共死。” “好,这辈子我们同生共死。” 金楠哭够了,孩子气的把眼泪鼻涕统统擦在焉羽悠然的衣服上。 焉羽悠然松了手,俯身爱怜地吻在金楠的额头上:“现在该我问你了。我来了,你还要穿上嫁衣去做别人的新娘吗?嗯?” “我哪有要……”话才出口,两人同时察觉到问题。 “你见过妍儿了?” “没有。” “那你此刻身穿嫁衣是怎么一回事?” “小夏丫头后天成婚,刚刚非拉着我让我帮她试嫁衣……”金楠拍大腿,“肯定是妍儿搞的鬼。” “也只能是她了。” “焉羽悠然你是不是后悔来找我了?” “傻瓜。” “我不傻。” “可我就喜欢你的傻里傻气。”焉羽悠然轻点金楠的鼻尖,环顾四周后一目了然。 “不准走。”牢牢环住焉羽悠然的腰身,金楠就差把自己挂上去了。 “乖,坐着等我。”说着给了金楠一个甜蜜的深吻,然后取了桌上已斟好的两杯酒,坐在床沿,把其中一杯递给金楠,“这么好看的嫁衣可不能白穿了,金楠,你可愿嫁我,做我的新娘,余生共赴金楠和金羽的举案齐眉之约?” “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新娘。”金楠痴痴地盯着眼前人,傻乎乎地抬手去摸她的脸,“阿羽,我没做梦吧?” “不是梦。”焉羽悠然改变策略,自己喝下一杯酒,再饮了另一杯,接着以唇相渡,完成了她和金楠的交杯酒仪式,“金楠,从此刻起……” “阿羽!”金楠急切地将焉羽悠然扑倒,趴在她上方深情表白道,“从此刻起,我们只属于彼此。” 第166页 “这一世因为有你,我心长悦。”焉羽悠然给出回应。 “阿羽,你可知这三年来我有多想你,对你有多牵肠挂肚。”漫无目的地吻在焉羽悠然渐渐暴露出来的肌肤之上,金楠体内,□□高涨地快要炸掉,“洞房花烛,良宵苦短。” 听墙角的夏悠妍和木棉杜梨三人,各个面露尴尬之色,相继远离此处。 夙夜你个混蛋,母后和金楠都终成眷属修成正果了,你呢?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不是要来娶我吗? 夙夜,你欠我的那场大婚,还要等多久…? 隔天日上三竿,涂总管和葛大娘也到了院外,夏悠妍和端着热水的木棉去敲门,门开了,第一眼便看到披散着长发,一脸哀怨的金楠。 “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木棉出于关心,亲切地问道。 “都言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能睡好吗?木棉姑姑明知故问。”夏悠妍白了一眼金楠。 “是啊是啊,我就是欲求不满怎么了!”金楠不甘示弱地回瞪某人,“哼,还小别胜新婚呢,你母后睡着了到现在还没醒。”昨夜亲亲摸摸的前戏倒是令人心满意足心猿意马的,可还没开始正式运动,焉羽悠然就累得睏倦而眠,金楠能不怨念么。 “噗。”夏悠妍闻言,幸灾乐祸笑出声,“母后为了来抢婚,没日没夜衣不解带地赶路能不累吗?”说着故作轻浮地摸了下金楠恢復光滑如初的脸蛋,“葛大爷的医术不错,往后母后的身体有人调理,我也放心了。” “夏悠妍你别对我动手动脚,我可是你母后的人,按辈分,我就是你的长辈。你再对我举止轻浮,我就让阿羽罚你。” “好啦好啦,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斗嘴,还不消停消停。”木棉想笑又觉得不合适,都快憋出内伤了,“我先去伺候娘娘更衣洗漱。” 金楠自己简单梳洗完毕,撑着脑袋看木棉为焉羽悠然梳妆,越想越气,走过去不管不顾地勾起焉羽悠然的下巴,重重印上一吻,哼了一声出门。 焉羽悠然自个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宠溺的望着金楠负气而去的背影,却苦了木棉。 等在外边的葛大娘一见着焉羽悠然就上前去格外兴奋地握住她的双手:“金羽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以后你们姐妹俩就在河谷村住下,咱们这儿人杰地灵,最适合将养身体了。听说你也要回来,又得知你身子有所亏损,老头子这两天日日上山採摘药材,就是想着把你们姐妹俩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葛大娘的话感人至深,回握住她饱经风霜的手,微微施礼:“日后我会和金楠一直住在此处,有劳葛大娘照顾了。” 说起来,涂老爹还从未见到过焉羽悠然平易近人的一面,太后娘娘抛弃尊贵身份来此隐居,该怎么称唿呢?这可犯了大难,毕竟他是知晓前因后果的啊,叫他如何能轻易克服身份上的云泥之别,和德高望重的太后“其乐融融”相处? 焉羽悠然看向涂老爹,轻声说道:“涂老爹不必拘泥,你在这边开设了学堂?” 初次听闻那人对自己的称唿,涂老爹受宠若惊,连忙答话:“教书育人不敢当,老奴粗陋寡闻,也就是给孩子们讲讲河谷村外发生的一些事。” “涂老爹以后唤我金羽即可。”焉羽悠然莞尔,“学堂那边,得闲了,我也去给孩子们讲讲课。” “讲课讲课,就知道讲课,你到底是来陪我的,还是来讲课的?”金楠不满地嘟哝,靠过去抓起焉羽悠然的手腕就咬了下去,也没用力,“就算是去讲课,也得先经过我的允许。” “好,依你。” 晚上众人欢声笑语地围坐在一桌吃饭,也当作给夏悠妍践行。 小夏成婚当天,村子里热闹异常。直至礼成后新人送入洞房,夏悠妍才向大家道别:“家里还需要我,我就不多待了。我朋友金羽金楠承蒙各位关照,他日有空了,我再来看望大家。你们也都别送我了,还是高高兴兴地好。” 金楠不舍地拥住夏悠妍:“妍儿,谢谢你帮我。对于夙夜,你要相信她的能力不是一般平常人能比的,她一定会回来找你,一定。” “嗯。金楠,你也是,一定要好好照顾我母后,记得时常写信给我们报平安,我和子灏在溧阳祝你们幸福。” 依依送别夏悠妍,众人各自散去,金楠和焉羽悠然携手立在日月交替的天空下,广袤的原野大地上,舒适的秋风微拂,扬起二人的髮丝交缠在一起。紧了紧十指相扣的手,金楠偏头倚在焉羽悠然的肩上如嘤咛般低诉衷肠:“阿羽,你看这田园间的琳琅满目是不是比皇宫里的金碧辉煌美得太多?” “世间万物,不及你美。”少之又少的情话从焉羽悠然唇间溢出,金楠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金楠的双眸耀如星辰,忽而笑弯了眼,毫无预兆地在焉羽悠然耳边吹了一口暖气:“前两夜念及阿羽长途跋涉身心劳累,今夜可不会轻饶……” 绵绵此情,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二零一八戊午狗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良人难御gl》正文完结。两章夜妍cp番外已定,至于楠羽cp在河谷村的洞房或甜腻日常待定中…… 第104章 夜妍cp:番外1 夏子灏登基的第六年,那位销声匿迹多年的“长公主准驸马”终于回来了,她为夏悠妍准备的十里聘礼,从溧阳城外到城内轰动全国,传为佳话。 声势浩大的队伍前头,夙夜身着锦缎白袍一如往昔,长发高高竖起,集男子的英豪气概和女子的阴柔明艷于一身,乍看之下雌雄莫辩,可多瞧几眼,分明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好看,比男人女人都好看。 此时的夏悠妍,正作为辅政公主,在朝堂上与众人商议皇上的婚事。 在宫里当差的张野得到葛远山差人送来的口信,立即前往大殿禀报城内正在发生的万人空巷的实况:“启禀皇上、长公主,葛统领派人来报,说长公主的驸马来迎亲了。” 闻言,夏悠妍神情恍惚地呆立在原地。还是率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夏子灏离开龙椅,走到夏悠妍面前拉住她的手腕:“皇姐,你等到了。” 金黄的琉璃瓦在晨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皇宫大门处,夏悠妍神情恬静淡然,一袭华贵的烟罗紫公主宫装包裹住婀娜身姿,乌黑的秀髮被玉钗松松簪起,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色嫣如丹果。双眸似水,却又偏生蕴含着一丝丝冰冷。 迎亲队伍安安静静地等候,马背上的夙夜喉头哽咽不能自已,竟被那一熘烟儿窜出去的白雪抢占了先机。 白雪乖巧地跑到夏悠妍脚下蹭了蹭,然后前爪离地,站起来扒拉在夏悠妍的腿上求抚摸。夏悠妍和夙夜望着彼此两两齣神,好在白雪撒娇成功博得了夏悠妍的注意,被她弯腰抱进怀里。 第167页 “啧啧啧,一个大富豪还比不得一个小畜生会哄媳妇,你丢不丢人。”葛远山抱胸戏嚯道。摇摇头往后退了些距离,站到一辆豪华马车边上,“两位姐姐和两位姑姑肯定累了吧,你们不如先随我去公主府歇息歇息,也好加紧筹备今夜的盛大婚礼。我看呀,等夙夜这榆木脑袋开窍还得费上好些时间,毕竟她杳无音讯消失了那么久,心虚也应该。再说了,长公主素来骄傲,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哄好的。” “没想到几年不见,葛大统领这编排人的嘴上功夫越来越厉害了。”金楠掀开门帘,笑嘻嘻地从缝隙中看向葛远山,“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不见得稳重些。” “你可拉倒吧,还好意思说我。金楠,现下几乎全城的人都围过来了,正好可以掩护你们离开。” “好了,远山说的也不无道理。”焉羽悠然执了金楠的手,将她拉过来规规矩矩坐好,“这里就交给夙夜自己来收场,我们去妍儿府上。” “阿羽你竟联合一个外人来欺负我。”金楠郁闷坏了,怏怏不乐地抽手。 “喂,我怎么就成外人了!”葛远山不满。 “今晚你还想不想好好上床睡觉了?不想的话,最好这会儿就给我下车,省得看见我令你心烦。”焉羽悠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也不带哄人的,可说出来的话却直白过火,让在场的木棉和杜梨两人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金楠服输了,一把抱住焉羽悠然柔软的腰肢,胡乱在她身上跟个小猪似的拱了拱。而后气鼓鼓地对外喊道:“葛远山你还不上来赶马车,是要让我们四大美女走过去吗?!” 夙夜自我思考得太久,久到围观的众人替她着急,久到夏悠妍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成亲!成亲!成亲!” 不知谁起了头,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唿声,不绝于耳。说来也怪,即使大家都看清了这个“准驸马”是女子之身,但却没有人因此而议论纷纷。 终于从漫长的反射弧中清醒过来的夙夜本想稳稳噹噹飞去夏悠妍跟前,不料,刚起势就差点跌下马背出糗。她指节发白地抓住缰绳,自嘲的笑意沿着嘴角滑进了心里。 呵,怎么就忘了呢,自己才把所有的修为都用于修復妖魔大陆的结界和封印体内的残魂,人间这一世,最起码往后的二三十年里她都只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她不但保护不了心爱的妍儿,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正当夙夜兀自哀怨惆怅时,飞身过来的夏悠妍朝她伸出了手。时隔六年,相爱的两个人再次手相牵心相连。 “是不是受伤了?”夏悠妍轻声慢语地问道。 “恩,很重的伤,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如同废人。妍儿,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废人?废到什么程度?” 夙夜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随后笑笑:“废到可以你娶我嫁。” 夏悠妍挑眉,收回被夙夜紧紧握住的手说道:“本公主要的是驸马,不是小娇娘。你若能把本公主从这里抱回公主府,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并且下嫁于你如何?” “好,公主一言千金,可不许反悔。”夙夜凝望着夏悠妍扬声说道,“今日乃我与长公主的大喜之日,我夙某别的没有,就是家财万贯花不完。今日这溧阳城内的所有酒楼,我全都包下,宴请全城百姓,请大家吃好喝好,茶余饭后为我和公主添上几句祝福便可。”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驸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神兽啊,修为暂时没了,再不济也还是有点干活的体力。夙夜喜上眉梢的将夏悠妍打横抱起:“妍儿,这次再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我们可以成亲了。” 公主府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夏悠妍被夙夜一路抱着回了房间,陆莲就捧了嫁衣进屋。 “你在房里换衣梳妆准备准备,吉时到了咱们就拜堂成亲,其余的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夙夜在夏悠妍额头落下轻柔一吻后离开。 “公主,驸马送来的喜服,是奴婢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陆莲一边将喜服展开挂在屏风上,一边热泪盈眶地说道,“驸马回来了,公主也就再也不用为如何应付大臣们的催婚一事而大动肝火了。” “便宜她了。”夏悠妍口是心非。 午时,长公主和驸马一左一右出现在礼堂两侧,夙夜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女子身份,同样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大红色喜服,那上面的图案和纹路与夏悠妍身上那件相互辉映。 夏悠妍头上盖着喜帕遮住了盛世美颜,无人能窥见。可夙夜没有丝毫遮挡,她那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让前来观摩大婚的男女老少为之倾倒。 陆莲退开,金楠悄悄站过去,扶住夏悠妍的胳膊:“妍儿,我和阿羽来送你出嫁。” 原本没什么紧张感的夏悠妍顿时紧张到一颗心砰砰直跳,反手抓紧了金楠的手:“这一天虽然来得迟了些,可到底让我等到了对的那个人。金楠,我和夙夜也会像你和母后那样幸福。而且,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对吗?” “对,我们都会幸福,永远,永远。”金楠回应道。 堂前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金楠被焉羽悠然拉着一起坐到了高堂的主席上,连一国之君夏子灏都只能坐在下首。 拜完天地,夙夜直愣愣的看着金楠,后者被看得发毛,正想起身退到一边,就被焉羽悠然拦住:“不是说要做她们的长辈吗?那就别怯场。”又对夙夜说道,“驸马有胆来娶本宫的女儿,就得接受自己在这里的辈份。妍儿,夙夜,从今往后,金楠和本宫一样受得起你们行此大礼。” 夏悠妍拉了拉夙夜的衣袖,轻声道:“母后说的是,儿臣和驸马谨遵教诲。” “等等!如此重要的宾客都还未到场,公主和驸马就开始拜堂了,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顾同携手秋娘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拨开在远处观望的群众,迈入礼堂。 “是你们自己来晚了。”夙夜懒得理她,“妍儿咱们继续。” “你就是夙夜?”那长相十分标緻的小女娃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旁若无人地扯住夙夜的袖摆细细打量起她来,“你扮男装比我娘好看。” “顾同,管好你带来的人。”夙夜不留情面地抽回袖子,“慢着,你刚说,你娘是谁来着?” “你不都喊了她名字了吗?” “顾同是你娘?” “夙夜,我跟着我娘她们来域西国不是为了看你成亲,而是为了拜你为师。我娘说你武功高强可以一敌百,还说你懂驯兽之术,白虎坐骑就是你送给她的礼物。”小女娃扬起脑袋满是崇拜之情,“我要你教我武功,还要教我如何与林间勐兽打交道,所以我要做你唯一的徒弟。你说吧,要怎样才能收我为徒?” 第168页 “慕思阳!”顾同有些愠怒地去拉人,“就算你要拜人家为师,就不能分下场合?平日里骄纵任性也就罢了,今日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还不站一边儿去!” “哼,我话还没说完呢,你那么凶干嘛。我要是向母皇告状,看你怎么办。” “还敢提你母皇!” “够了,你们两个别吵了。”秋娘站去两人中间,一手牵住一个,“抱歉,让长公主和驸马见笑了。” 夙夜听烦了,即将发飙,还是焉羽悠然率先弄明白了慕思阳的身份:“邶国女皇的掌上明珠远道而来,我们岂可怠慢。子灏,你皇姐大婚,她们的贵客,你可要帮衬着好好招待。” 夏子灏听见自己的名字,起身:“是,母后。” 慕思阳闻声,这才将注意力从夙夜身上转移到夏子灏那儿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眼望过去,哎,这气宇非凡的小哥哥也很好看嘛。 “师父师娘,你们赶快拜堂,徒儿就不妨碍你们的好事了,继续,继续。” “喂,你又要抽哪门子的疯?”从小到大,顾同简直拿慕思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祖宗没半点辙。慕瑟说宠她爱她,是因为她长得像回忆里的薛明阳,秋娘也宠她爱她,却是因为不想让顾同被她们母女抢走,只能用感情来牵制。 “秋娘,等我师父师娘大婚后,我们在域西国多待些时日好不好?我想切身感受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一定有趣极了。”慕思阳撒娇卖萌地依偎在秋娘身边,眼睛却瞄向夏子灏。 “想留在这里是吧?好啊,我什么意见都没有,那你就一个人留下,在这边跟着你师父师娘混,我和秋娘落得清净。” “吵什么吵,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闭嘴!尤其是你,还有你,”夙夜是真的发怒了,先后指了顾同和慕思阳,“今天我只全心全意做一件事,就是和妍儿成亲,没工夫陪你们扯东扯西。你们要吵要闹的话,慢走不送。” 发飙后的夙夜不是好惹的,金楠赶忙离座安抚顾同,等一切重新就位,焉羽悠然才又招手让金楠回来。 夙夜不情不愿的冷着脸和夏悠妍一起给焉羽悠然和金楠二人行礼,随后夫妻对拜完成了仪式。夏悠妍被送回洞房,夙夜则在外招待宾客。 “母后此番回溧阳,多留些时日可好?”夏子灏坐在焉羽悠然边上,请求道。 “母后听闻你皇姐和诸位大臣近日在为你的婚事操心,子灏自己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母后便为你做主,不论她出身富贵或贫寒,只要品行端正有贤良风范,母后都能接受。” “你们在说什么?小哥哥也要成亲了?” “慕思阳,你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闭上嘴吃你的饭。”女装的顾同跟慕思阳长得确实像母女。 “哼,你也就敢对我一个人凶。”慕思阳往夏子灏的方向挪了挪,索性直接挽住他的胳膊委屈说道,“你是域西国的国君,我是邶国唯一的公主,也是顾同那个超大土匪寨唯一的少主,我这样的身份配小哥哥行吗?你们讲究的门当户对是这个意思吧?” “啪。”听了那番话,顾同气得把筷子拍在桌上,怒目而视,“你再说一次土匪寨试试?” “阳儿可是喜欢这位小哥哥?”秋娘按住胡同的手轻声问道。 “喜欢。”慕思阳点点头。 “胡闹。”夏子灏尴尬地脸红了,试图推开慕思阳。 “既然公主喜欢我域西国的风土人情,那就多住几天,正好本宫也要回宫里去看看,公主和二位贵客可随本宫一起入宫。”焉羽悠然对慕思阳喜欢夏子灏一事乐见其成,毕竟那丫头拥有常人不可企及的邶国高贵血统和身份地位。 “母后答应留下来了?”思母心切的夏子灏全然不在乎自己被亲娘给卖了。 “你的婚事何其重要?母后自然是要为你参谋的。”焉羽悠然说着,举了酒杯笑道,“多谢你们不远千里来为妍儿和驸马送祝福,今日饮了这杯酒,愿三国永结秦晋之好,也希望我们的子民之间能成就更多亲上加亲和喜上加喜的良缘。”言罢,一杯酒仰头而尽。 夙夜见厅堂有焉羽悠然她们做东,趁大家不注意,早早地去沐浴更衣,然后才心花怒放地推开了夏悠妍的房门。 妍儿,这样喜庆的场景,我们本该在天上就有了的。 见对方久久没动静,夏悠妍差点忍不住自己掀了红盖头,出声唤道:“夜,驸马,是你吗?” “是我。” “宾客都散了?” “没有。只是我太想念你,在外面待不下去了。”夙夜满腹相思地走过去,掀开喜帕的瞬间就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夏悠妍的红唇,俯身环抱佳人,两人相拥着辗转吮吸。 “妍儿,妍儿。”夙夜深情地唿唤,迫不及待揽了对方一起置身于棉被上。 “这一世,还会再离开我吗?”夏悠妍勾住夙夜的脖颈问道。 “不会了,死也不会。”夙夜坚定。 “那,驸马今夜是否也可以做本公主的女人?” “我一直是你的女人。” “洞房了才算。”夏悠妍坏笑着,翻身将夙夜压下,“驸马放心,本公主今夜会对你很温柔的。” “好。”前世的你不敢,这一世,我们终于可以彼此拥有了。 第105章 夜妍cp:番外2 烟雨阁内,有两名头髮花白的老妪,正是远离朝堂数十年的平宁公主夏悠妍和她的女驸马夙夜。 又是一年白雪皑皑的深冬,院子里,夙夜背靠着大树坐在软榻上,从背后抱住夏悠妍因年迈而虚弱无力的身子,让她舒适地倚在自己怀中,安详静谧。 六十年了,从她们成亲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六十多年,于夙夜而言却不过须臾。 漫天飞舞的雪花穿过常青的树叶飘落在两人身上,夙夜将毛裘披风裹得更紧了些,担心夏悠妍的身子承不住这森森凉意。 夏悠妍却抬手挡开,微微侧了点身子,想要抚上夙夜的脸,却已然没有了力气。夙夜领会,捉住夏悠妍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怕冷吗?我这脸上都满是皱纹了,怎么还喜欢摸?” “哪里都比不上你的怀抱温暖,有你在身边,我怎会惧怕寒冷?” “妍儿,再多几年,再让我多抱几年好不好?” “夜,谢谢你此生与我携手共度,也谢谢你那么贴心地陪我一起变老。这后来的十几年里,你总是问我为什么喜欢摸你的脸,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你爱我的证据呀。” “是吗?还以为你是嫌弃我难看,在想着要不要换一个驸马呢。”夙夜心痛地说着玩笑话。 “其实母后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什么?” “你的身份,万兽之神。” “妍儿,我非有意骗你。” 第169页 “我不介意,我只是坚信了你曾说过的我们的前世今生。” “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嘘,我不怪你。”夏悠妍感觉很累,说这么多话,仿佛耗尽了今日所有的精力。 “进去吧,外面终归太冷,对身体不好。” “夜,再让我看看你年轻时的容颜。”努力打起精神,夏悠妍双手抵在夙夜胸口,强撑着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寒风再次唿啸而过,吹得树梢沙沙作响,飞雪也越下越大,覆盖了整片天地,唯独夙夜和夏悠妍所在的树下一隅与世隔绝,再无一片雪花坠落打扰。 凡间一辈子,怎么就那么短呢?我还没有爱够,为何就要再一次面临生离死别? 夙夜的眼中积蓄了满眶的泪水,化不开的悲伤,低头吻在夏悠妍的额头。待额上温热渐退,夏悠妍睁眼看见的便是与夙夜初见时的模样。 她的心上人一身白色长袍,发冠高束,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以及那眉目间几十年不变的却始终只对自己一人绽放的柔情,无一不令夏悠妍爱慕,越爱越深,却也越爱越痛。 “真好,能得你一世偏爱。”夏悠妍心满意足地凝望,不肯移开视线。 “可我觉得不够!妍儿,还不够啊!” 正当此时,天地间有一瞬的静止,老道士腾云而来:“夙夜神尊,天帝命老朽来送神尊一份大礼,并让老朽带话,说这是你们赌约之外的厚礼,希望到时候神尊能不带遗憾地喝下忘川水,兑现镇守妖魔大陆千年的誓约。” 不等夙夜开口,老道士挥指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随即便有一团小小的耀眼的光圈凭空出现,继而被注入夏悠妍的灵海。 随着老道士的消失不见,周遭的一切又恢復如常。 夙夜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儿不再是满头银髮满脸皱纹的妇人,她的妍儿也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 前世唯妍和今生夏悠妍的记忆统统在脑中滚动,夏悠妍一时不适应,只觉得头痛欲裂。两世的记忆都有了,样貌也美丽了,可身体却还是凡人迟暮的身体。 “妍儿?”夙夜小心翼翼地唿唤。 “夜,我的夜大人。” 夏悠妍的后一句称唿令夙夜浑身一震,那是唯妍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称唿啊。 夙夜不可置信,却又喜极而泣地搂紧夏悠妍:“妍儿,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想起了我们一起经歷的所有,从天上到人间,几百年的种种回忆,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夜大人,你怎么能哭呢?别让天上那些迂腐之人看了笑话。他们呀,哪里有资格看见你的眼泪呢?” “好,不给他们看。”夙夜孩子气地在夏悠妍的衣襟上蹭掉即将滚落的泪珠子,“妍儿,是我的狂妄自大害了你,害你坠入轮迴。” “夜,我说过我不怪你的,所以千万别再自责了。想当初我只是一株毫不起眼的小小芍药花,若不是得你厚爱以天生灵气滋养,又怎有机缘幻化成仙?你不但给了我生命,还给了我最珍贵的爱情,天上三百年的日夜陪伴,人间七十余年的相识相知、相爱相守,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几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宽容我,可我却错失了与你共度一生的机会。” “生死有命。”夏悠妍摸了摸自己的脸,“能以最美的姿态在你怀里走完这最后一程,我已知足。所以夜,下一世不要再来寻我了,我怎忍心让你陪我一遍遍尝尽人生苦楚,再看着我一次次死去。” “妍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怎么又要哭了?说好不许掉眼泪的,即使在我面前也不可以。我最爱的夜大人,顶天立地的万兽之神,妍儿始终以你为傲呢。” “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顶天立地的神尊!妍儿,我要为你逆天改命。成,我们一起活,败,我们就一起殁。反正我生来便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不准!” “妍儿!”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夏悠妍剧烈颤抖,身体起伏,“你若敢胡来,那我们便生生世世不復相见!” 夙夜平復了情绪,转过头毫无焦距地看向远处,昂首让眼泪流进心底。 夏悠妍悲痛难忍,强行使出最后仅剩的力气攀上夙夜,去亲吻她的脸,她的唇:“夜,没有你,我也不屑要这生生世世的轮迴。待我魂归,请饮下忘川水,将我尘封就好。唯有一点你要铭刻在心上,不管是唯妍还是夏悠妍,我都只爱你一人;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我依然只会爱你一人,永生永世不悔。这一世的忘记,或许会是下一次邂逅的开始,而爱你的那个人,从前是我,现在是我,以后也一定会是我。只是下回,你要收敛些,也要低调一点,把我藏起来,做你的金屋藏娇好不好?我呀,谁也不想见了,哪里也不想去了,就想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一人,这样可好?” 言语的回应显得太过无力,千言万语的不舍都搁浅在喉咙处,久久才吐出一个沉痛万分的“好”字。感觉到夏悠妍生命的流逝,夙夜吞声忍泪:“妍儿此生可还有未了心愿?” 在风烛残年体会死亡,本该极度恐惧,幸好有爱人相伴,才免去内心不安与惶惶。眼睑再也睁不开,夏悠妍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至夙夜耳畔:“我曾羡慕母后,有小狐儿载她翱翔天际。夜,你都没有那样背过我……” 一道金光迸射,雪白的天地焕然一新,营造出金色如梦般的幻境。高大威勐的乘黄,载着她心爱的女子一飞沖天。 夜,其实,我更羡慕母后和金楠可以生同衾死同椁。但那是她们的命,不是我们的。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只要你高傲地活着,睥睨天下!女子原本抓着双羽的手渐渐垂下。 呜!那一日来自万兽之神的悲鸣响彻天上人间! 同一日的忘川尽头,夏悠妍以仙灵为祭:我不要这凡世间的生死轮迴,只愿陪她花开千年,哪怕,魂飞魄散只留余香绕她左右。 多日后,放荡不羁的夙夜神尊和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百无聊赖地躺在自己费了不少精气神从天上硬生生挪过来的殿宇楼阁房顶上,谁让自个儿莫名其妙渡个劫就功力大减了呢。这些天,她还总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忘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唉,说什么都想不起也不全对。 因为,她偏就记得自己是跟天帝打赌输了才不得不跑来这妖魔大陆的边界“看门”!什么赌约呢?大概是源于坏了天规,天帝才藉机对自己小惩大诫?坑人!没天理! “此处虽过于荒凉无趣了些,但胜在环境清幽,适合修炼。想必千年之后,夙夜神尊的修为又要更上一层楼了啊。”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修炼?呵,老师傅说得好轻松。谁不知这些年妖魔大陆不太平,天帝诱骗本尊来此地当看护,怕是早有预谋,而你,就是同谋。”夙夜瞬移到老道士身前,正想讥讽几句套套话,却被他手中的东西给吸引住了,“这什么破花儿,给我的?” 第170页 “不错,老朽今日就是为神尊解忧而来。”老道士散开笼罩在那团东西上的光晕,“此花寿命千年,也将花开千年。” “千年,正是本尊镇守此地的期限。难不成你们就准备用一株花来给本尊解闷?” “神尊请瞧仔细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花。” “寿命千年万年的多了去了,花开千年又有何稀奇?”夙夜言不由衷地捧过那含苞待放的花儿,刚一触碰,那花儿顷刻间绽放到极致。 这,这竟是芍药中的极品胭脂点玉!夙夜不由得看呆了:紫红、狭长而捲曲的彩瓣点缀于白色蕊瓣中,外层花瓣上红色点点犹如硃砂,夹于纯白如玉的花冠中,十分醒目。 老道士看到夙夜的反应,无奈转身:“这一千年,神尊莫要再伤了她。” 再?为什么老师傅说的是“再”呢?我又为什么会伤害一朵花?夙夜有些心神不定,捧着芍药席地而坐,仔细打量起来。 一千年,可怜的花儿,你要陪我在这儿待上一千年哎,那我是不是该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我想想,你呢开得那么美,又是这方土地上最好看的独一无二的存在,叫你什么好呢?定不能过于俗气。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尽态极妍,有了,我便叫你唯妍好了! 唯妍唯妍,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我自己倒是喜欢。 啪嗒。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花蕊。 夙夜一惊,连忙用手指覆盖住自己的眼,指尖传来湿湿的热热的感觉,我,我夙夜神尊竟然流泪了?原来我也是有眼泪的啊,可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心里空空的,比打了败仗或吃了哑巴亏还要难受? 唯妍,花开千年的唯妍。你没有仙根,也没有灵识,却为何能灵气四溢,花香缭绕? 唯妍,这一千年,我只有你和白雪小狐狸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风吹日晒我都替你挡着,你呀,就只管安静地绽放盛世之美,一切有我夙夜神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