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飞蛾》 第1页 《丑飞蛾》作者:末话【完结+番外】 文案:绯蛾爱慕点化自己灵智的天界二太子火元仙君炎烈,为了能配得上仙君,努力修炼,好不容易爬上了三十三重天成为上仙,却被火元仙君夺去仙牌推下崑崙台几乎灰飞烟灭。 再后来,火元仙君被贬,绯蛾想着去慰问一下昔日爱慕对象,稍不注意就被火元仙君给杀了,形神俱灭。 绯蛾一脸懵: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重生已是万年以后,物是人非——只有绯蛾变回毛毛虫了,还是天帝爱花叶子下的毛毛虫。 绯蛾:???老天你还是收我回去吧,重新投胎都行啊! 天帝(归渊):宝宝乖,过来让爹爹抱抱。 1v1,归渊(攻)x绯蛾(受),天帝x飞蛾,虐渣小甜饼,渣是火元仙君。 一句话简介:渣渣,小生同你父皇在一起了。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打脸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绯蛾,归渊 ┃ 配角:炎烈,仙友们等 ┃ 其它:虐渣,和渣攻爹爹在一起了,小甜饼 第1章 第一回 绯蛾觉得自己作为飞蛾的一生,其实很长了,过得也比所有的飞蛾都好,就是死得不太好看。 全天界的神都知道,风流的火元仙君的精源不小心落到了一个未开智的蛾子身上,让一只丑兮兮的飞蛾飞升上天成了下等仙。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不过就是火元仙君风流仁慈点化生灵,为天界添砖加瓦。 可绯蛾灵智开化之后见到的是俊美的火元仙君,一见倾心。 绯蛾懵懵懂懂就成了仙,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三重天的下等仙不能肖想三十三重天上的仙君。 飞蛾扑火……说的就是绯蛾吧,为了与火元仙君结仙缘,拼了命修炼,一重天一重天往上飞。 然后就成了一个笑话。 仙人们笑他「丑蛾子想吃神仙肉」,就算他真的飞上三十三重天了,火元仙君怎么可能跟一只飞蛾在一起? 每上一重天,都会有仙友劝他:算了吧,火元仙君风流,就算真的成为了三十三重天的上神,火元仙君也不一定会跟他在一起啊。 绯蛾每一次都会安静地听完众人的劝说,头顶毛绒绒的触角时不时轻轻颤动一下。 「小生还是想试一下,如果火元仙君拒绝了,那小生就回三重天做一个散仙。」绯蛾每次都这么说。 仙人们为绯蛾的执着嘆气,却不小心都忘了跟他说,神位上去之后想再下去又没有天帝恩典的话只能去崑崙台削神位——生不如死。 这种神位升降限制的只有飞升的神,唯独天选之子可以自己选,只要天帝没意见。 火元仙君后来同意了的,在绯蛾爬上三十三重天向他说明来意之后。 绯蛾很开心,他知道了火元仙君的名字——炎烈。 知道绯蛾事情的仙人们不是为绯蛾感到高兴,而是担忧。 他们依旧每天传书来跟绯蛾说,要不还是向天帝求一个恩典,下来吧,火元仙君肯定别有目的。 绯蛾觉得他们是太担心自己了,炎烈不像是仙人们口中那样。 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炎烈确实不是真心想和绯蛾在一起,即使绯蛾已经成为了三十三重天上的上仙。 他喜欢的亦不是绯蛾,是绯蛾的神位。 像绯蛾这样一步步爬上去的神位可以赠送、剥夺,只要神牌不毁。 炎烈就偷了绯蛾的神牌,想用一个一重天的神牌跟他换:「绯蛾,你有能力飞升成上神,自然也能再来一次,就帮我这一回,好吗?」 绯蛾之前喝了炎烈送来的仙酒,里面有药,这时绯蛾一点法力都用不出来,说不定走出门就会掉到人间去。 「小生能问一下仙君要这神牌有何用吗?」绯蛾清澈的眸子直视站得远远的炎烈。 炎烈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有个朋友,缺一个神位,绯蛾,神牌已经在本仙君手里了,这是补偿。」 绯蛾垂下眸子,沉默许久,久到炎烈等不下去了,放下一重天仙牌离开。 「其实你如果想要,我又怎么会不给呢?」绯蛾轻声说,温柔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里尤其清冷。 绯蛾下一重天差点被废掉整条命,就留下一口气吊着,仙友们送去灵丹妙药,希望他能好受点儿。 从崑崙台走的上神因此留下的伤很少养好过,更多是养着养着神就没了。 仙友们背后偷偷嘆气,说绯蛾傻,怎么去一趟还把神牌送人了呢?明明可以向天帝求个恩典的。 有天帝恩典,至少不用受崑崙台的罪。 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火元仙君是天帝捏的五位太子之一,炎烈不可能让绯蛾向天帝告状。 药一天一天送去绯蛾的仙殿,养了一千年,绯蛾总算能站起身出门。 也是这个时候,火元仙君以通魔罪被罚下三十三重天,守崑崙台万年,每天受九九八十一道神雷,以示惩戒。 绯蛾知道这个消息之时距离火元仙君被罚已经过去百年,他的翅膀终于长好了,所以他想去见见火元仙君。 炎烈不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坐在崑崙台下极其狼狈,神雷一道又一道噼在他身上,没一会儿就是满身的血。 每天的雷不会连着噼,而是把炎烈噼成血人之后便停下,等他癒合了再继续噼。 第2页 绯蛾走上他曾经跳下去的崑崙台,走到炎烈跟前,轻声道:「仙君。」 炎烈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是来笑话我的?」 「不是。」绯蛾摇了摇头,「小生只是想来问,您其实知道那个人是魔族吧?否则,何必抢小生的神位?」 听见绯蛾这样说,炎烈缓缓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二话不说就拔出剑刺进绯蛾的灵台。 绯蛾不敢相信,炎烈居然会要自己的命,最后一点灵识看见炎烈抱着他的尸体丢下崑崙台,没有说对不起。 尸骨无存。 天界的绯蛾失踪了,仙友们找了一圈只知道他在某一天说要去崑崙台见见火元仙君,此后就没再见过他的踪影。 记仙册的清文仙君把这个事情上报给天帝,没有天界仙人莫名其妙失踪的道理。 天帝的圣驾亲自落到崑崙台,质问炎烈,是否见过绯蛾。 炎烈说,绯蛾仙人求爱不得,跳下崑崙台了。 绯蛾的仙友们全部不信,可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人,只能是绯蛾跳崑崙台了,从崑崙台的轮迴口走,也许仙友们上万年都无法再见到那只丑兮兮、软乎乎的小飞蛾。 绯蛾仙人的传说就此落下帷幕,新的仙人顶上空缺,多年后,绯蛾的名字成了天界的禁忌。 —— 绯蛾迷迷煳煳间听见了人声,却听不真切。 为什么这么挤啊?绯蛾想着,挤得他很不舒服。 用力一挣,柔和的光照到绯蛾身上,绯蛾缓缓睁开眼,看到一棵参天大树。 「这可是天帝心爱的紫金牡丹,小心点儿……」 「灵泉不能多不能少,这花可娇贵了……」 …… 女子的声音传来,绯蛾零零碎碎听到一些,忽远忽近的。 绯蛾听了一会儿想睡觉,脑袋轻轻垂下,刚要闭眼,一个激灵跳起来:小生不是被杀了吗? 这样一想,绯蛾连忙看向自己——毛绒绒的身体,好多小短腿,头上的小触角垂下来,毛乎乎的。 ——他变回毛毛虫了。 他一个成年蛾子变回毛毛虫了! 会被人一脚碾死的毛毛虫! 哦豁,完了。 绯蛾难过地看着自己的小短腿,不知这算幸还是不幸,虽说没死挺好的,可变回小时候未开灵智的模样真的好……绯蛾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最可怕的是,天界好像不能允许蛾子存在。 上天界那么多年,绯蛾只见过漂亮的蝴蝶,没什么价值的普通虫子他都没有见过,他应该是天界唯一的飞蛾。 这样一想,绯蛾就更难过了,被丢下天界还好,现下要是被哪位神仙失手弄死就惨了。 自己难过了一会儿,绯蛾累了,抬起小爪几揉揉眼睛,拉起一片叶子挡住自己后沉沉睡去。 反正事已至此,纠结也没用,还是睡觉吧,毕竟绯蛾还只是个宝宝呢,小宝宝除了吃就应该睡觉。 一觉睡去不知今夕何夕。 绯蛾抖了一下触角,发觉自己还在树叶下面,躺着的地方还一晃一晃的,可是他不敢贸然探头出去,怕被发现。 一刻钟后,晃动停下,花盆似乎被摆放在了某个位置,之前说话的仙子指使仙婢:「就放这里,花向这边点儿,好让天帝一眼就能看见。」 「知道啦仙子。」仙婢们小心翼翼地转动花盆,再洒下灵泉。 绯蛾顶起身上的叶子,金黄色的枝叶盖住了花盆,完全掩去绯蛾的身影,枝叶缝隙间只能看见仙子和仙婢们白底绣青云纹的裙摆。 洒落的灵泉像曾经在仙殿见过的天雨,也是这样带着浅浅的青光,落在身上化成一道青烟,充裕的灵气吸入,修炼时能够事半功倍。 就是可惜了天界不常下雨,这灵泉还得跑到人间秘境去取——若是当初有这么多灵泉给绯蛾,说不定能更早爬上三十三重天。 而在天帝这里,灵泉不过是用来浇花的东西。 绯蛾用小叶子接了一点儿,小心地藏起来,每天喝一点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化形了。 「天帝真是暴殄天物呀……」绯蛾定住一滴灵泉,抱在怀里一点点儿吸,同时如此感慨。 天帝似乎不常过来,听打扫的仙婢说,天帝一般不回房住,都在凌霄宝殿上处理公务,近些年有五位太子帮忙还好,之前几乎就是坐在那没动过。 明明天界也没什么事务,可文官武官总是每天都送大堆摺子过来,忙得天帝回来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 绯蛾最喜欢每天醒来吃饱了就听仙婢们聊天,聊的有曾经交好的各位仙友,有那五位各种不让天帝安生的太子……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天帝。 说那位天帝如何俊美如何高大,似乎那样的人看一眼都是百世修来的福分。 听得多了,绯蛾也想见见这位天帝。 当初他飞升到三十三重天的时候去拜见天帝,凌霄宝殿上金光四散,抬头也只看见了那人的珠帘,看不清面容——不过,当是个容颜倾城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打滚求收藏么么哒~~~~~~ 话话的预收文求收藏-《查楠先生是柠檬精【娱乐圈】》 文案:四十岁的来明刚拿到影帝就被爆出靠潜规则上位,回头一查还是金主查楠下令传出去的。 第3页 来明被舆论逼得突发心脏病直接嗝屁了。 再一睁眼,回到二十年前。来明赶紧收拾东西从查楠家跑出去。 —— 查楠:我查楠,就算单身一辈子!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喜欢一个替身的! 来明:哦,那再见。 1v1,来明(受)x查楠(攻),身娇体弱老年人思想养生受x真柠檬精死傲娇沙雕老总攻。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 兔子的圆舞曲x2 的营养液、感谢不知名小可爱x10 的营养液 第2章 第二回 一天又一天,忽然就到了大太子水灵仙君润泽大婚的日子,还是洒扫的仙婢说的。 当时绯蛾刚睡醒,抬头看去一片红色,再侧耳一听,才知道日子就在今日,天帝在瑶池大宴众仙,今晚许能回来住。 这话听得绯蛾心下一咯噔——之前天帝没回来,他还放心在这偷灵泉喝,天帝要是回来了,可不一下就能发现宫殿里多了个蛾子? 绯蛾回头看自己藏在树根里的灵泉,一咬牙,准备挪窝,大不了去仙友那住着。 他现在不能开口说话,只是毛毛虫,微弱的法术还不能让他运用纸笔写字,万一被天帝发现了岂不是有口难言? 还是赶紧走吧,被当成妖精被雷噼死就好玩了。 绯蛾心痛地跟自己拿不了的那部分灵泉告别,然后一一洒在紫金牡丹树根处。 洒扫的仙婢们偷偷商量好了,等歌舞开始就偷偷熘出去看,反正只要在天帝回来之前回来就行。 天帝的宫殿与瑶池不远,隐约能听见那头的丝竹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瑶池终于响起歌舞声,上神们拊掌叫好,仙婢一个接一个熘出去,没一会儿偌大的宫殿便没了声音。 绯蛾挪到花盆边缘,撩开紫金色的叶子,环顾一圈,确定周围没人后驮着自己的灵泉挪下花盆。 前几次醒来的时候绯蛾就一一试过了自己会的法术,目前只剩下三个会的——定形术、隔空取物、火灵术,还都是初级的。 现在绯蛾就相当于当初刚飞升到一重天的时候,只是身体没有长大。 好不容易挪到最后一根柱子后面,白色的雕玉大门突然被推开,穿着白底绣龙纹的天帝走了进来,宽大的袍子微微扬起,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差点儿把绯蛾吹走。 绯蛾悄悄从柱子后探出头,想等天帝回房就熘掉。 结果刚歪个头,眼前一片白色闪过,绯蛾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还是在紫金牡丹的花盆里,身上盖着叶子,紫金牡丹的花叶依旧,灵泉一滴一滴往下落,偶有一两滴落在绯蛾的身上。 「怎么……回来了?」绯蛾触角动了动,还没缓过神,一滴金色的液体落在他眼睛上。 一道金光闪过,绯蛾眼前的世界忽地变了个样,而且觉得身下硌得慌。 绯蛾抬手一看,肉嘟嘟的白嫩小手映入眼帘:「诶?」 这次绯蛾发出了声音,不再像之前还是毛毛虫的时候不能说话。 绯蛾坐起身,摸遍全身,确定他已经化成人形:「这是怎么回事……」这时绯蛾才看到身上盖着的不是平时他盖的枯叶,而是一张金色的叶子。 叶子的断口不断留着金色的液体,落在绯蛾身上化作金烟融进他的身体里。 「不会是这个吧?谁给小生的?」绯蛾现在才青枣大,艰难地靠近叶子,轻轻嗅了一下,发现这叶子是金丹树上的。 金丹树,吃一片叶子可以飞升一重天,只有太上老君和天帝有。 绯蛾咽了咽口水,不是很敢下嘴,这万一不是天帝送他的怎么办? 正纠结呢,忽然有人推开了殿门,绯蛾侧头看去,叶子间只能看到红色的衣摆。 仙婢上前说:「二太子,天帝还在休息,请稍作等候。」 二太子点点头,挥退了仙婢,站到台阶下,等天帝出来。从绯蛾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炎烈身上红色的玉佩。 这忽然见到前世仇人,绯蛾百感交集。 曾经,绯蛾以为点化他灵智的火元仙君就是一切,无论是费尽力气爬上三十三重天,还是送出自己的仙牌,都可以算作报恩。 炎烈不爱他,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呢? 绯蛾的小手一一抚过金丹叶的纹路,难受到吃不下。 天帝似乎刚起身,没有戴上冕旒,只批了那件白底金线绣龙纹的广袖长袍;从寝殿出来之后一边走上白玉台阶一边问:「何事?」 炎烈恭敬地行礼:「最近日子到了,儿臣想去地府和崑崙找找他。」 「嗯……去吧,记得跟老三说一下。」天帝支着头轻飘飘往旁边半人高的紫金牡丹瞥了一眼,一如往昔地同意炎烈离开。 绯蛾本没有注意天帝和炎烈说了什么,却忽地感觉背后发毛。 就这愣神的一会儿时间,炎烈已经行礼告退,天帝走到花盆前蹲下,撩开紫金色的树叶:「醒了?」 绯蛾一下怔住,僵硬地回头——修长的十指拨开枝叶,紫金色的牡丹下一张俊美的脸,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墨色的长髮散在肩膀上,看起来完全不像个活了几十万年的人。 「嗝——」绯蛾揪住怀里的叶子,被吓到打嗝,「天、天帝……」 第4页 归渊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小蛾子倒是有意思,被吓到了都不松开吃的吗?」 绯蛾委屈:「不、不是、嗝——小生刚化形……」 听罢,归渊才注意到绯蛾小小的身子缩在金色的叶子后面,灰黑相间的头髮遮住了大半个身子,难怪刚才没发觉绯蛾没穿衣服。 「是朕忘记了,小蛾子你等会儿。」天帝放下枝叶,唤来织女,要定制几件法衣,男子穿的。 织女以为是天帝要穿,便问:「陛下,花色等一切照旧吗?」 归渊侧头看了一眼在枝叶后探头探脑的小蛾子,摇了摇头:「不是,样式就按现下仙人们喜欢的做,花色……就灰白色绣云纹吧。」 「谨遵法旨。」 织女走后,归渊将紫金牡丹的花盆搬到桌子上,一撩开枝叶便看到绯蛾抱着颗灵泉在啃,估计储存的时间有点儿久了,灵泉里的青色浅了很多。 归渊疑惑地问:「小蛾子,你是不喜欢金丹叶吗?这灵泉里的灵气都快没有了。」 绯蛾诧异地抬头:「金丹叶是给小生的吗?」 「是。」归渊温柔地笑笑,捻起金丹叶,将流着金色汁液的断口递到绯蛾头边,「给,一天吃一张,三天就能长大了。」 「……」绯蛾看着跟自己脑袋一样大的叶子断口,一时间竟然无从下嘴。 织女来得很快,赶在织晚霞之前到来,身后的仙婢端着托盘停在宫殿外头。掌管宫殿日常事务的仙子一一点过织女送来的法衣。 确定跟天帝说的一样之后,仙子说:「就在这等着吧,陛下不定什么时候回来,织女姐姐不妨先去织晚霞?」 「就是先送过来,若是陛下还有想改的地方就劳烦姐姐去说一声了。」织女浅浅地笑着,待仙子答应后踏着祥云离开。 天帝回来的时候已月上中天,仙婢们尽职地端着托盘等在宫殿外。 归渊一一扫过所有的法衣,指了一个托盘飞到自己手里,道:「若梅,其他的就先收进偏殿吧。」 唤若梅的仙子应下,领着仙婢们离开。 宫殿里的绯蛾又躲回了花盆底下,还在咔嚓咔嚓地吃着金丹叶,恁大一片叶子,死活吃不完。 「小蛾子,试试这法衣合不合身?」归渊将托盘放到花盆边说。 绯蛾小心翼翼地从花盆里探出头:「可以吗?」 归渊轻笑:「有什么不可以的?」 看天帝的样子,不像是说笑。绯蛾心中默念隔空取物的咒语,将织女织的法衣披在身上——灰色的袍子刚刚好,衣摆用白线绣了云纹,行动间宛若天上流云。 绯蛾拖着金丹叶从花盆跳了下来,对天帝行礼:「小生谢过陛下的法衣。」 「……不用谢朕,都是补偿。」天帝伸出食指轻轻抚过绯蛾及地的长髮,「你可大方收下,都是你应得的。」 「补偿……」绯蛾吓得手里的金丹叶都掉了,就这样怔愣地看着归渊。 归渊坐下嘆气:「是啊,作为朕那不争气的儿子,杀了爱卿的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打滚卖萌求收藏~走过路过的小可爱喜欢就点个收藏嘛~ ooc小剧场: 归渊:来啊来啊,多吃点儿,养肥就可以宰了。 绯蛾:小生,唔…… 大家看看对话话的预收文感不感兴趣,最近话话极其想写虐渣文啊,热血沸腾。 点进专栏就可以收藏啦~ 话话的预收文求收藏-《查楠先生是柠檬精【娱乐圈】》 文案:四十岁的来明刚拿到影帝就被爆出靠潜规则上位,回头一查还是金主查楠下令传出去的。 来明被舆论逼得突发心脏病直接嗝屁了。 再一睁眼,回到二十年前。来明赶紧收拾东西从查楠家跑出去。 —— 查楠:我查楠,就算单身一辈子!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喜欢一个替身的! 来明:哦,那再见。 1v1,来明(受)x查楠(攻),身娇体弱老年人思想养生受x真柠檬精死傲娇沙雕老总攻。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眠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的圆舞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章 第三回 一提到炎烈杀了自己的事绯蛾就一阵脑仁疼。 当初刺进灵台的那一剑,真的毫不留情,直接散尽了绯蛾的灵识魂魄;要说补偿,是不是来得太迟了点儿? 绯蛾哭笑不得:「所以小生能復活也是因为陛下的补偿吗?」 「这倒不是。」归渊照实说,「炎烈后悔了,哎,年轻人嘛,总会做一两件蠢事。小蛾子若是不想和炎烈再续前缘也行,就先在三十三重天住下?」 前世绯蛾拼死拼活花了几万年才从一重天爬上来,现如今倒是直接就能住到三十三重天了。 绯蛾捡起吃剩一半的金丹叶抱在怀里,恭敬道:「多谢陛下,臣想回前世的宫殿可以吗?」 「丝枷殿?」归渊思索了一下,「这宫殿倒是上万年没人去打扫过了,朕送你去看看吧。」 第5页 「多谢陛下。」 作为天界唯一一只蛾子,还是飞升成了上神的蛾子,刚飞升上三十三重天的时候,硬是没找到一座合适的仙宫给绯蛾。 清文仙君愁得头都大了,最后还是天帝拍板说新建一座,并赐名——丝枷殿。 曾经绯蛾嫌弃这名字不好听,如今再来一次,竟觉得,天帝就是天帝,起个名字都暗含了里面住的绯蛾的前世。 毛虫吐丝,作茧自缚,可不就是丝枷吗? 走之前归渊带上了自己仙宫门前的金丹树,省得将来还要为了这几张叶子跑来跑去。 绯蛾前世给丝枷殿架了结界,殿中不会落下灰尘,没有蛛网,万年后再来看,竟然还如当年一样。 金丹树的花盆落在丝枷殿门前,生机盎然的树,衬得院子里死去的那些分外枯藁。 「都死了呀……」绯蛾撩开头顶的金丹叶,低声嘆道。 归渊回头看了一眼,毫不在意:「总会死的。」 绯蛾跳上最顶端的叶子给归渊行礼:「多谢陛下相送,臣一定努力修炼,不丢天界的脸。」 天帝微微弯下腰,笑道:「不急,因果还没还完,小蛾子你可以再想想需要什么,若是朕付不起的,就让炎烈来还。」 说罢,不等绯蛾拒绝,化成一道金光消失在绯蛾眼前。 「哎……」绯蛾盘腿在叶子上坐下,小手支着脑袋,「可小生不需要补偿啊……」 绯蛾想要的,是一个说法,不是补偿,他不想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可这么多天下来,天帝没有说,那些嘴碎的仙婢们似乎也对他的事避之不及。 就像在掩盖他曾经死去的事实。 —— 在自己的仙宫里住了几天,绯蛾更是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之前在天帝的宫殿,如若不是昏睡过去,绯蛾都很战战兢兢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死掉了。现下在丝枷殿,绯蛾想睡就睡,完全不用担心被抓住。 「一、二、三。」绯蛾一边数一边将之前留下的金丹叶的一角吃掉,「……刚好三片,三重天修为——」 绯蛾一顿,忽地想起来,仙人飞升每三重天要下凡歷劫一次。 前世绯蛾修养太久,早忘了自己下凡歷劫的事,现在勐地想起来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天上神仙除去天帝,下凡歷劫主在「劫」。 即,下凡就是遭罪去,遭多大罪完全看你抽到了什么话本。 天界写歷劫话本的有三位上神,分别是天帝、月老、清文仙君;另外还有地府的地藏菩萨、阎罗、陆判官,以及西天诸佛。 每年话本那么多,鬼知道会抽到谁的。 要是抽到清文仙君或者西天诸佛的还好,至少不用遭太多罪,要是抽到地府那几位和天帝的……那真是生生世世的阴影。 前世绯蛾就抽到一次天帝归渊写的,被虐到直接去太上老君那要忘情水。 虽然想不起来具体经歷了什么,可绯蛾喝了忘情水之后很多年,依旧会在某些时候莫名流泪。 简直刻骨铭心。 绯蛾想起这事就胆颤,赶忙招来祥云去找天帝,不是说要补偿吗?这补偿他要了——求求暗箱操作让他歷劫的时候都抽到清文仙君的话本! 还好绯蛾已经靠金丹叶飞升到三重天了,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招来祥云。 巴掌大的祥云托着绯蛾摇摇晃晃地贴着云层飘进了凌霄宝殿。 凌霄宝殿上其实常年没有上仙过来,都是派仙婢或者仙童来送摺子以及各种分享给天帝的好东西,很少会送到天帝的仙宫去。 是以绯蛾偷偷熘进凌霄宝殿还没天兵天将发现。 绯蛾跳下祥云,刚靠近白玉台阶就听见天帝在上头说:「小蛾子?今日来找朕何事?」 「臣——」绯蛾刚飞起来想开口,灰蓝色的光一闪,直接将绯蛾吞没,硬是没能说出口想选清文仙君的本子。 归渊拍案而起:「小蛾子?」 「陛下?」殿外的天兵冲进来行礼询问。 高高在上的天帝沉默了一会儿,抽出一枚令牌扔给下面的天兵,说:「去地府或者崑崙把二太子叫回来,快一点。」 「谨遵法旨。」 归渊缓缓坐下,嘆气:「希望能赶上吧……」 —— 李非额生在镇子上的李员外家,挺好一小孩儿,可惜是丫鬟生的。 五六岁的小孩儿,一直在李家做粗活,谁不高兴了都能踩他一脚,小小年纪,身上没一处好的。 没办法,谁让李非额的娘是李员外正室的陪嫁丫鬟,趁李夫人怀孕,爬上了李员外的床。 李夫人知道这事,就一句话:若是个男孩儿,就把丫鬟吊死,若是个女孩儿,就留丫鬟一命。 因为此时李夫人已经剩下大少爷,李家不需要第二个儿子了,而且还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李员外的种呢。 于是,李非额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有一年,路过镇子的算命先生路过李家看了一眼,嘆道:「多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就夭折了呢?」 李家人信命,知道李非额会夭折,干脆就不管他死活了,反正都会死。 一晃李非额七岁,大雪,被李家人关在了李宅外面,大雪埋过脚踝,只穿着单衣的李非额,连站起来去躲雪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6页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拿着天帝归渊的令牌去找炎烈;全天界的人都知道二太子火元仙君炎烈每年都有那么几天要跑崑崙和地府去。 然而真不巧,天兵刚到崑崙,崑崙台的童子就说火元仙君已经走了许久;再到地府,奈何桥上遇见孟婆,孟婆说二太子早走了,来得可不巧。 找不到炎烈,天兵只好先回去跟天帝復命。 归渊再一算,炎烈出地府就被路过的观世音菩萨请走了,西天在开法会,天兵算不到炎烈在哪也正常。 「二太子在西天佛祖那,你马上过去等着,法会一散就让他过去。」归渊也不能直接冲进佛家法会拎儿子出来,只能让人过去等了。 天帝批了会儿摺子,还是忍不住去看绯蛾抽中了谁的话本,便喊来了清文仙君。 清文仙君对绯蛾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一下子竟没说出话来。 「知道就行了,他说最近不想见炎烈,只能趁他下凡歷劫的时候让炎烈见上一见。」归渊头疼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堂堂一个天帝,因为该死的因果循环,还得帮炎烈收拾残局。 「咳……」清文仙君轻咳一声,「臣明白。绯蛾仙人这次抽中的是……」 归渊抬眼看去:「谁?」 清文仙君举起册子:「是阎罗大人的。」 地府阎罗爱看戏,越悲惨越好,而且什么都写,像绯蛾这次童年受虐夭折还算好的,有一些仙人歷劫完直接冲到地府就是一通砸……是以地府每年的修缮费用都是最高的。 「其他都好说……可这个本子……」归渊招来清文仙君手里的册子,脸上满是无奈。 「是的,绯蛾仙人在凡间的寿命只有七年,也就是天界七天,火元仙君怕是赶不上了。」清文仙君恭敬道。 后来被镇压在降魔塔的炎烈无数次回想,如果这个时候他赶上去见了绯蛾一面会怎么样? 他们之间会不会还有转机?会不会可以趁绯蛾心绪没有完全平静的时候再拥他入怀? 可惜都只能是想想,错过就错过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炎烈赶不上,归渊还是要去还因果的。 已经见过绯蛾掌心大的样子,是以归渊再凡间一眼就认出来角落里被雪埋了一半的小孩儿是绯蛾。 红色的油纸伞撑在绯蛾上头,归渊比雪还白的袍子沾上了雪水。 绯蛾张了张嘴,不知是想说谢谢还是救命,这具身体就要死了,被冻得发僵,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归渊伸手揽住绯蛾小小只的身体:「孩子,睡吧,睡着……一切就都过去了。」 一直到归渊怀里的身体断气,炎烈都没有赶来,天色渐亮,归渊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只能松开了手。 灰蓝色的光点从小孩儿的身体上浮现,飘向天空。 归渊打了道令牌给守在西天法坛外的天兵,让他回来,人已死,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重新回到凌霄宝殿的绯蛾一阵恍惚,临死前似乎有人对他说了什么,可当时他意识太模煳,怎么都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解释一个小问题:绯蛾拥有一重天仙人的法力,为什么吃了三张金丹叶呢? 答:绯蛾有法力而已,但并没有飞升成一重天的仙人,所以要吃金丹叶飞升。就比如很多妖怪的法力比仙人强,可他们并没能飞升。同样的道理,吃金丹叶是直接飞升,跟法力无关。 走过路过的小可爱,喜欢就点个收藏吧~收藏对作者来说很重要哒! 被气到的小可爱请专注捶炎烈,不要捶作者君谢谢。 话话的预收文求收藏-《查楠先生是柠檬精【娱乐圈】》 文案:四十岁的来明刚拿到影帝就被爆出靠潜规则上位,回头一查还是金主查楠下令传出去的。 来明被舆论逼得突发心脏病直接嗝屁了。 再一睁眼,回到二十年前。来明赶紧收拾东西从查楠家跑出去。 —— 查楠:我查楠,就算单身一辈子!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喜欢一个替身的! 来明:哦,那再见。 1v1,来明(受)x查楠(攻),身娇体弱老年人思想养生受x真柠檬精死傲娇沙雕老总攻。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间起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4章 第四回 「回来了?」归渊忽然出现在龙椅上。 歷劫回来的绯蛾长大了点儿,约摸六七岁的样子,抬眼望去,能看见天帝沾了雪泥的袍角,白色的衣袍上泥点尤其明显。 绯蛾拱手行礼:「回禀陛下,臣下凡歷劫归来。」 归渊摆摆手,道:「知道,之前匆忙来寻朕,所为何事?」 绯蛾略有些不好意思:「臣是想问陛下之前说的补偿还算数吗?」 「算,小蛾子你想要什么?」归渊略有兴致地问,恨不得直接说要不把炎烈送你吧? 「算起来,臣还要歷十次劫,希望……」绯蛾顶着归渊热烈的眼神,轻声道,「希望全部都用清文仙君的本子。」 天帝的笑容僵在脸上:「嗯?」 第7页 绯蛾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臣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果不行就算了。」 「这个还真不行。」归渊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喊了清文仙君过来。 「陛下圣安。」清文仙君一边行礼一边用余光打量矮了许多的仙友绯蛾,总觉得变小的绯蛾跟前世不太一样,只有淡泊飘然的气质能看出几分前世的影子。 归渊抬了抬手:「免礼。清文,朕记得绯蛾仙君的歷劫记录是少了两个的吧?」 清文仙君翻出册子,应道:「是的,缺了两劫,一劫总角时期,一劫为情劫。只是因为先飞升后歷劫,所以绯蛾仙君依旧飞升到了三十三重天。」 天帝看向绯蛾:「明白了吗?」 绯蛾听得十分煳涂:「臣……没明白。」 「就是,仙君前世三重天历劫时已是成年模样,就少了总角时期一劫,这个仙君这几天已经经歷完了。还有一劫是情劫,仙君也必须经歷完情劫才算完全飞升成上神。」清文仙君解释道。 「怎么会呢?」绯蛾思索了一下不觉得自己没经歷过情劫,「小生记得很清楚,确实经歷过了。」 上头的天帝轻咳一声,说:「绯蛾仙君啊,喝了忘情水的就不算了……」 听完这话,绯蛾顿时泪就出来了,抬手擦去泪水,心中刺痛。明明已经喝过忘情水了,可只要一提起这次歷劫,绯蛾总觉得比被炎烈杀了还痛。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清文仙君轻声问了一句:「绯蛾,你到现在还没从天帝那个本子的阴影里出来啊?」 绯蛾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笑笑:「嗯,都一万年过去了,还是觉得难受。」 「可是你缺了情劫,如果过不去的话,接下来十次都会挑到关于情劫的本子。」清文仙君无奈地说。 归渊将绯蛾的仙牌送到绯蛾手上,说:「爱卿,这是你的仙牌,若是你前世已将劫数渡完,此生不渡劫都行,可少了情劫,那怎么都得补上。」 绯蛾低头端详自己的仙牌,才发现是上辈子被炎烈偷走的那枚,而上面已经有裂纹了,没有渡完劫,仙牌受不住绯蛾曾经的修为,早从内里就裂了。 「谨遵法旨。」绯蛾恭敬地应下,事到如今,再多情劫也要过了。 正准备和清文仙君一起离开的时候,天帝叫住了绯蛾:「小蛾子,其实你前世后来多补了一次情劫的。」 绯蛾抓着仙牌的手紧了紧,好半晌才说:「臣知道的。」 没有渡过情劫,虽然飞升成了上神,依旧要补上一次情劫——在火元仙君炎烈身上的情劫。 在绯蛾喝忘情水前,最想的,不是炎烈,而是自己在凡间所遭受的经歷;奈何绯蛾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便又重新爱慕炎烈。 回到丝枷殿,清文仙君啧啧嘆气:「当时绯蛾仙君的丝枷殿多生机盎然,如今都光秃秃一片了。」 绯蛾无声笑笑:「这么说,清文你是一万年都没来丝枷殿祭拜一下小生吗?」 「可不敢祭拜。」清文仙君在院子前的石凳上坐下,「就火元仙君,不知道哪根筋没对,非要找你回来,这丝枷殿也完全不让人碰,所以大家都没来过。」 「找小生回来作甚?再杀一次吗?」绯蛾摘了两片金丹叶过来,分一片给清文仙君,「给。」 清文仙君接过金灿灿的叶子收起来:「谁知道呢?火元仙君总是不太正常。对了,这是天帝的金丹树吧?这都算作补偿给你了?」 绯蛾点头,开始啃叶子:「是啊,天帝总说补偿,可给得也太多了吧?」 清文仙君摆摆手:「不多不多。你看啊,把你推下崑崙台算一份,把你招回来算两份,要是将来你跟火元仙君在一起了,那得算三份补偿。」 「……这么算的?」绯蛾有些不明所以。 「天盘上就出来这么个结果,炎烈呢,是不会想到这么多的,多出来的部分只能天帝陛下补上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绯蛾忍俊不禁:「瞎说什么呢,五位太子又不是陛下亲儿子。」 话虽这么说,可清文仙君的话还是在绯蛾心里扎了根。 绯蛾向来温柔且与人为善,是以天界的仙友十分多,既然开口说了,就不会骗他。然而绯蛾没想过,就因为是关心他的仙友,反而不能直白地告诉他其实是炎烈找他回来了。 也不能说所有的补偿炎烈都愿意给,只是他们刚好错过了而已。 毕竟谁都没想到,最先见到绯蛾的,竟然是天帝归渊,而天帝一向公平,绯蛾不说想见炎烈,就不会让他去见。 ——制造机会的不算。 可能世上真有缘分二字,天帝愁得头都大了,炎烈依旧一直在错过绯蛾。 绯蛾算着日子吃金丹叶,巩固修为才吃一片。 一晃半个月过去,丝枷殿已经被绯蛾弄得有几分前世的模样了,许多新鲜种子洒进院子的泥地里,等天雨一下,估计很快就能开花结果。 浇完水,绯蛾提着篮子蹲在金丹树旁边摘叶子,正要动手,勐地被人拉起来,因为太矮,脚直接就离地了。 「你是哪家的仙童?竟敢到这里来?」 听得说话的声音,绯蛾还有些恍惚,抬头一看,果真是炎烈。 这么多年过去,炎烈依旧一身火红的衣袍,眉目凌厉……不过不如天帝陛下好看——见到昔日爱慕对象兼杀身仇人,绯蛾就这一个念头冒出来。 第8页 炎烈见绯蛾不说话,拎着他的胳膊将人甩了甩:「说话。」 「……」绯蛾被甩勐了,而且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生是绯蛾——要是炎烈想不开又一剑捅过来怎么办? 是谁谁门下的仙童——这样说会不会被炎烈丢出去啊? 就在绯蛾纠结要怎么说的时候,那头的天帝已经听说火元仙君炎烈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去了丝枷殿。 此时归渊刚换了衣服要去寝殿躺着。 「朕这把老骨头迟早得被折腾散了……」话虽这么说,还是要去搭救一下绯蛾的,省得真被炎烈一剑捅了。 要是绯蛾出事,就得还五份补偿,天帝想想都觉得头大。 归渊一个巧劲拨开炎烈抓着绯蛾的手,再抱起只到他腰间高的绯蛾:「回来了?怎么不去凌霄殿回禀?」 炎烈赶忙行礼:「父皇,刚回来,这小童……」 「这是——」归渊很想直接告诉他这是你日思夜想的绯蛾仙君,然而绯蛾从归渊怀里跳下来,对炎烈拱手行礼。 「小生是新飞升的五重天仙人,陛下圣安。」绯蛾没敢在炎烈面前暴露身份。 归渊诧异地暂停了时间,蹲下身问绯蛾:「小蛾子,为什么不告诉炎烈?你前世不是……」 绯蛾很肯定地回答:「清文仙君告诉臣,火元仙君找臣回来可能是想再杀臣一次,清文不会骗臣的。」 归渊算了一下绯蛾当时跟清文仙君的对话,无言以对:「……」 清文仙君只说了「谁知道呢?火元仙君总是不太正常」,绯蛾自己理解成了「按照炎烈前世的行为,一定是这样」。 认真说起来,两人都没错。 「那如果炎烈其实很喜欢你,想跟你结为道侣呢?」归渊忍不住直接说了。 绯蛾一怔,无奈道:「那臣只能去找太上老君把忘情水的药性解了。」 归渊诧异地问:「为什么?」 「每天心痛总好过跟自己的杀身仇人在一起。」绯蛾如是说。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慕炎烈,也不知道万一炎烈真的对自己有情,后来会不会放下仇恨答应炎烈跟他在一起。 可他知道他不想躺在炎烈旁边——他害怕某一天还会被炎烈偷去仙牌生不如死或者杀了他还把他丢下崑崙台。 那干脆在知道的时候就慧剑斩情丝,省得将来行差踏错再后悔。 话说到这个地步,归渊是怎么都开不了口说「你看看朕儿子吧,朕儿子可爱你了」。 要是爱有用的话,怎么没见绯蛾自己活过来呢? 归渊嘆气:「行吧,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话音落,归渊让时间继续流动。 时间重新流动之后,炎烈便开口问归渊:「父皇,他只是一个五重天仙人,为何能在三十三重天之上?还住在丝枷殿?」 「……」归渊笑容不变,十分镇定,「清文太忙了,还需要一个仙君去凌霄宝殿帮忙。这三十三重天没有空的仙宫,而且炎烈,你也该放下了。」 炎烈抿抿唇,行礼告辞:「既然是父皇钦点的人,那儿臣便不多问了,只是丝枷殿父皇说好留给绯蛾仙君的,莫要食言。」 说罢,炎烈气唿唿地走了。 归渊对这个脾气像火一样的儿子也很无奈,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根据五行造五个儿子出来,可难教养。 「行了,绯蛾仙君日后小心点儿,指不定他什么时候还过来呢。」归渊回身摸绯蛾的头,说道。 绯蛾茫然地抬头,咕咚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金丹叶——第六片,灰蓝色的光芒闪过,飞升六重天。 「这……」归渊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灰蓝色的光直接将两人一起卷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到这里,应该明白话话想干啥了吧?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眠 3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章 第五回 歷劫时天帝可以自己选择经歷什么,有时候归渊实在闲得很,就干脆什么都不选,看自己能在凡间做出什么来。 这次跟着绯蛾一起进入轮迴,自然也来不及去选本子,只能在绯蛾选的本子里扮演某个角色。 —— 王府有个瞎了眼的小男宠,官窑里送给王爷钟归渊的,送时十五六岁,可嫩的年纪,盲时十五六岁,依旧是最好的年纪。 绯蛾听着门外的小丫头说着他的事,中间自然有错漏,可开头总不会错的,他就是官窑送给王爷的男宠。 因为他弹得一手好琴,而王爷爱乐曲,送他过来最好不过。 可惜送他过来当晚,丞相府家的小公子也跟着父亲过来了,一曲倾城,便衬得绯蛾的曲子仅是艷歌俗曲。 当晚王爷什么都没说,却把绯蛾丢在一处院子便不管了,反正饿不死。 绯蛾后来跟着王府里的琴师一起练琴,在王爷大宴宾客的时候就上去凑数。 好景不长,忽然来了刺客,那时兵荒马乱的,不知道谁一把抓住绯蛾的领子,将他推到刺客剑下。 若不是当时他身后就是王爷,被误解为要救王爷,以至于管家请大夫尽全力医治,现在怕是不能喘气了。 第9页 而王府梨园不需要一个瞎了眼的琴师,绯蛾就彻底成了吃干饭的。 再后来,绯蛾就没有记忆了。 那些嘴碎的丫鬟知道得不多,仅是前情和后果,中间似乎断了一大片,谁都不知道。 绯蛾在距离自己瞎了三年零六个月的时候,重见光明,同时忘却了这三年零六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莫名的,王爷就成了自己的爱人,自己成了王妃。 失去记忆之后绯蛾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没做,想着想着便发起愣来,有时连王爷喊他都听不见。 又是一年初雪,王爷端着长寿面和红鸡蛋到绯蛾的院子里,说给他庆生。 绯蛾看到红鸡蛋上刺目的红色,有什么场景在眼前一晃而过:「王爷怎么知道今日是绯蛾的生辰?」 钟归渊随口应道:「自然是你告诉本王的,来,快吃,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长寿面上卧着两个荷包蛋,浅金色的面汤不见油腥,面上撒了些葱花点缀,令人食指大动。 面条擀得很细,几乎入口即化,面汤里有炖鸡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黄芪味。 绯蛾其实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然而完全不能停下筷子,好像刻在骨子里的教训,端到了眼前的食物,必须要吃完。 看到绯蛾吃完了整一碗长寿面,钟归渊似乎很开心,握着绯蛾的手说:「阿绯今天真乖,把面吃完了……」 王爷还给绯蛾设了生辰宴,没坐多久就离开了,说晚上给他一个惊喜。 绯蛾完全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这么高兴,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他。 最后一肚子长寿面都进了痰盂,白色的面条间夹着丝丝血色。 门外的丫鬟又在聊屋子里的王妃的过去了,都笑嘻嘻地幻想自己会不会也突然被王爷看中,不说王妃,当个侧王妃也行啊。 绯蛾靠在躺椅上,一一抚过身上留下的疤痕,继续想自己忘掉的事情是什么。 晚间钟归渊亲自来接绯蛾,牵着他去后花园,难得王府没有歌舞,请的客人都是些似曾相识的官员,见二人过来便笑着打招唿,笑容不似作假。 莫名的,绯蛾也觉得这些人很熟悉,似乎见过。 亭子外下着细碎的雪,亭子里放着火盆,官员们行酒令玩投壶,十分热闹。 酒过三巡,彩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众人纷纷祝贺绯蛾生辰快乐。 绯蛾一一谢过,难得这一天没有犯迷煳,很开心。 可第二日的时候就有人闹上门来,说王爷买下全城的烟花为王妃贺寿太铺张浪费,皇上都没那么奢侈。 恰逢钟归渊上朝去了了,管家拿捏不准,便到后院去找绯蛾。 「王妃,那是丞相府家的受宠的小公子,不好怠慢啊。」管家也是左右为难,王妃一向不管事,而且病恹恹的,要是被小公子气到,他这脑袋也保不住了。 说到小公子,绯蛾对他的印象只有那一曲绕樑三日的倾城曲,什么样子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绯蛾倒是想去见上一见,便说:「那就去见见吧,说起来,我有多久没见过小公子了?」 管家顺嘴就说了句:「应是一年零六个月。」 绯蛾点点头,记下这个日子,径直出了门;忙跟上去的管家跟着走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丞相家的小公子叫章鉴,一直叫小公子,绯蛾还以为是个君子如玉的小少爷,一见才知道这小公子简直人如其名。 高大英俊,而且长得一身正气的模样。 「章小公子到王府来有何贵干?」绯蛾在主位坐下,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可明明之前他没接见过任何客人。 章鉴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直说:「在下是来请王妃规劝王爷,行事莫要太乖张,父亲说,朝上已经有很多人对他这个摄政王不满了。」 眼下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才八岁,一般都由身为摄政王的钟归渊随便摆弄,其他人不满是肯定的。 绯蛾无声笑笑:「绯蛾管不到王爷身上去,章小公子,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章鉴疑惑地看向绯蛾,一下就被拐跑了注意力。 「王爷何时与绯蛾成婚的?」绯蛾试探着问。 章鉴一本正经地思索了一会儿,正要开口,钟归渊就大步走进门,说:「章鉴你父亲找你呢,还在这磨蹭。」 说着,钟归渊走到绯蛾身边,握了一下绯蛾的手:「本王回来了。」 客位上的章鉴起身拱手道:「草民马上就走了,不过方才王妃——」 「阿绯怎么了?」钟归渊忙回头问绯蛾。 绯蛾笑着起身:「我跟章小公子开玩笑呢,既然丞相催人了,那章小公子就先回去吧。」 章鉴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行礼离开。 然而过了半个月,一封信送到绯蛾手里,管家说是章鉴在边境寄给他的,所以寄了半个月之久。 绯蛾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信被人动过了,绝对不是章鉴原本要给他的那一封。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这个本子我写了三份大纲,都不太满意,现在这个是我去洗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的,争取甜一点儿……前三个本子有大部分是因为有可能不过审被弊掉了。 啊……朕的大纲啊…… 第10页 今天没有炎烈的出场机会。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第6章 第六回 绯蛾在一些小细节上总是很在意。 比如拆信,会先把封口在火上烤过,如果封口用的是白蜡,口子自己打开;如果用浆煳,烤干后可以取清水沾湿封口,能在不撕坏封口的情况下打开。 管家送来的信封用水沾湿打开后,绯蛾看到封口处有些白色的纹路。 只有已经被打开过的信封会留下这样的白痕,大概是没想到绯蛾看个信都跟偷看的一样,生怕把信封弄坏了。 信上很简单地说王爷和王妃是两年前大婚的,而且两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绯蛾将信收起来,还是打算等章鉴从边境回来当面问问。这个章家小公子啊,为人正直,从不说谎,不愁他会跟绯蛾说假话。 将近腊月,钟归渊就不怎么去上朝了,只让诸位大臣多看着点儿小皇帝,免得他办事出格。 「阿绯,最近天气不好,不如我们去南海过冬吧?」钟归渊挥手让御医下去之后担忧地问绯蛾。 绯蛾靠在厚厚的被子上,被裹成毛毛虫的样子,身上疼得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都听……王爷、的。」绯蛾断断续续回上一句,便又说不出话了。 钟归渊着急地喊人把屋里的火盆再烧旺点。 闭上眼后,绯蛾又开始回想自己的过去,被官窑的嬷嬷捡回去、学了琴棋书画、因为琴技被送进王府…… 记忆断在他身体健康、蹲在后院听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说房里有什么什么东西不要撞到的时候。 中间大片回忆,完全消失。不是失忆后去想会头疼,单纯就是没有记忆,好似从不曾经歷过那三年多。 等过了年到入夏,就是四年。 绯蛾在晚上惊醒,房间里灯火通明,床边放了三个火盆,坐在床榻上的丫鬟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钟归渊竟然不在房里,平日只要在家,就一定会跟在绯蛾身边的。 轻声坐起身,绯蛾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披上兔绒长袄,绕过火盆偷偷出了门,刚好去看看钟归渊为什么这么晚都没回来。 正要出屋门,偏房里忽然传出声音。 绯蛾想了一下,记得那边被钟归渊做成小书房了。平时只有他自己、绯蛾、管家三人能进去。 毕竟绯蛾身体不好,钟归渊总怕绯蛾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没办法及时知道,干脆就换来主屋,书房在这,还能跟绯蛾一起吃饭。 主屋大厅里没有点灯,绯蛾怕黑,端着烛台出来才不至于不敢出来。 踮着脚大步走到偏房门外,绯蛾侧耳去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似乎就钟归渊和管家在。 管家似乎在回禀什么:「……都处理完了,不过剩了这些,王爷,这些都是王妃的贴身物件儿,要不您留着做个念想?」 钟归渊当即压着声音说:「不能让阿绯见着,赶紧处理了,连灰都不要剩下!」 「是,今晚就送去处理了。啊对了,老奴还从床缝里找出了这个,您看……」管家说到这似乎走动了一下,门上的影子也移动了一段距离。 「……那就留下这个吧,剩下的都没必要留着了。」钟归渊沉默了一会儿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管家扛起了什么东西要往门这边走。 绯蛾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再加重脚步声,喊:「王爷?」 钟归渊听见绯蛾的声音,急忙走出来:「怎么起来了?外面这么冷,快回去躺着。」 「睡得身上不舒服,起来走走。」绯蛾说着,歪头去看钟归渊身后,「管家这么晚还在啊?」 管家拍了一下袖子,背后没有背东西:「老奴过来看看王爷和王妃还有什么需要的,还有火盆里的炭火够不够。」 钟归渊揽住绯蛾,半抱着推他往房间走:「现在太晚了,赶紧回去休息,万一明天起来头疼怎么办?」 翌日,趁钟归渊早起去练武,绯蛾把丫鬟都支走,偷偷摸进偏房。 然而无论怎么找都没找到绯蛾没见过的东西,昨晚看影子,管家应该带了很大一袋东西进来,而且给了钟归渊一个小样的东西。 绯蛾翻遍抽屉架子暗格,就是没找到。 「阿绯?」钟归渊站在门外疑惑地看着埋头找东西的绯蛾,「找什么呢?让下人给你找不就好了?」 绯蛾被吓得汗毛都起来了,慢慢将抽屉推回去:「绯蛾突然想起来以前有块玉佩,现在怎么都找不到了,王爷有见过吗?大概这样。」 带着疤痕的双手举起来描摹了一个圆形,外面再套一个圆形,像一枚玉环。 钟归渊面色如常地走进门握住绯蛾的手:「没有见过,很重要吗?本王让人去给你找找?」 「……不用了,不是什么重要东西。」绯蛾默默抽回了手,站起身绕到钟归渊身边,「走吧,去吃早饭。」 后来绯蛾又去各个钟归渊会去的地方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只能不了了之。 天再冷一点的时候,钟归渊说可以出发了,去南海。 可惜这一趟还是没去成。 出发前一日,难得没有再下雪,钟归渊要去宫里跟小皇帝告假,说今年就不在皇城过了,让他好好把持宫宴。 第11页 小皇帝可高兴皇叔不在家,那就由得他玩了,而且过年时还可以休息好多天。 绯蛾见钟归渊去宫里了,忽地想起来快过年,那章鉴应该也快回来了,便问跟着他的那个小丫头章家小公子是不是回来了。 小丫头没那么多心思,直说:「是呀是呀,小公子上旬就回来了,听说老丞相还去接呢。」 大家都笑老丞相溺爱孩子,这么大个人,还总是放心不下。 知道章鉴已经回来,钟归渊又刚出门,绯蛾最少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去见章鉴,刚好丞相府离王府就三条街,只要出门的时候不被钟归渊撞上就行了。 绯蛾驾轻就熟地支开小丫头,摸到王府后门去,自己偷偷跑了出去。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外面不比王府,有高墙挡着,到了外面,简直是冷在骨头里来的。 绯蛾咬着牙跑去丞相府,太久没出来,过了两条街就不太认得路了,在路边问了个小贩:「小哥,丞相府怎么走啊?」 小贩看了他一眼,低声说:「王妃,您别乱跑了,要是想去丞相府,跟王爷说一声不就好了?」 「……」绯蛾顿时无话可说,「你们……一直在外面候我吗?」 「王爷不也是怕您淘气自己跑出来吗?」小贩赶紧赔笑,「王爷已经出宫门了,要不您进茶楼里等等?」 绯蛾眼睛一转,忽然指着街头说:「我眼神不太好,你看那是王爷吗?」 小贩很天真地抬头去看:「诶哪呢?没见王爷呀?」 绯蛾赶紧趁这个时候流进茶楼旁边的小巷里,往没人的地方跑;他还没干什么呢,钟归渊就放了两条街的人在外面守他了,要是这回被抓回去,怕不是走动一下身后都得跟着一串人了? 出了小巷,到了另一条大街上,外面人来人往的,绯蛾不敢贸然出去,怕又被钟归渊的手下撞见。 等了一刻钟,绯蛾看见对面来了个乞丐,赶忙掏出一钱银子走过去:「小哥,问一下丞相府怎么走啊?」 乞丐收了银子可热情了:「就在这条街上,顺着走下去,过三个路口就是。要不我带您走一趟?」 「不用了谢谢。」 绯蛾赶紧跑过去,专门躲在人群后面过,总算安全到了丞相府。 刚好丞相府大门打开,章鉴走了出来。 绯蛾刚要上前,结果看到章鉴侧身恭敬地弯腰让另一个人走了出来——钟归渊。 「阿绯淘气跑了出来,如果他来找你,你记得送他回去,本王去别的地方看看。」钟归渊转头跟章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差点没赶上。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眠 3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间起降 20瓶、作者哭着伸出舌头舔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7章 第七回 「是,王爷慢走。」章鉴拱手应下,随后送钟归渊上马车。 待马车走远,绯蛾偷偷从巷子口探出头,对章鉴招招手:「章小公子,章小公子……这里!」 章鉴四下看了一圈,被旁边的老丞相提醒了才发现绯蛾在哪。 「父亲?」章鉴先请示老丞相。 老丞相揣起手,转身回府,嘴上说:「你看着办吧。」 章鉴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巷子口:「王妃,王爷让在下送您回去,这大冷天的,您也别到处乱跑,王爷多担心啊。」 绯蛾往阴影里退一步,轻声问:「我是想来问问小公子,我何时与王爷结亲的?」 「王爷和王妃的婚事当然是两年前定下的。」章鉴干脆利落地说,完全没有犹豫和迟疑。 「定下……婚事?」绯蛾总觉得这说法怪怪的。 一般来说,两人结亲,都是说「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大婚」,「定下婚事」四个字像只订婚没有成婚一样。 章鉴略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三年多前就跟着大将军去边境了,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 别人说绯蛾用不能见光的手段,逼王爷跟一个瞎了的、官窑里出来的琴师定亲,这场婚事一推再推,一直到半年前才完婚。 绯蛾摸摸自己的脸,真没想到谣言竟然还能传成这样。 钟王爷多厉害的人啊,哪能让他一个小琴师给逼着,说不定绯蛾前头刚有点儿小心思,后头就被钟王爷填护城河去了。 「章小公子不常回来的话,那有听说过我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就好了吗?」绯蛾忍不住多问一点儿。 章鉴摇头:「不知道,大概一年半前吧,还见过王爷和王妃一次,此后王妃一直没消息出来过,王爷对外说王妃养病,也许是给王妃治眼睛?」 「在哪见的?」绯蛾忙问。 「当然是在皇城了。」章鉴如是说。 绯蛾见问不出更多东西来了,拍拍身上的雪说:「谢谢章小公子,快回去吧。」 「王妃,王爷让在下送您回去。」章鉴挡住绯蛾的去路。 「不用,他没走。」绯蛾无奈笑笑,走出巷子,丞相府两边街口都停了马车,钟归渊站在之前离开的那一头。 第12页 鹅毛大雪落了绯蛾满身,钟归渊拿着鹅绒披风跑过来包住绯蛾:「这么冷的天,出来玩也不多穿点,想冻死街头啊!」 王府的手下举了把红色的油纸伞在两人上头挡住风雪,像极了绯蛾记忆里的那把。 「啊——」绯蛾一下挣脱了钟归渊的怀抱,雪白的鹅绒披风沾上了泥水。 「阿绯!」钟归渊扣住绯蛾的手臂,「阿绯,阿绯你怎么了?」 绯蛾使劲掰开了钟归渊的手,钟归渊不敢太用力,竟让绯蛾挣开了;没有禁锢之后,绯蛾直接跑到巷子里,不顾后面钟归渊的嘶吼。 雪越下越大,绯蛾捂着头跌跌撞撞缩进一个角落了,慢慢滑落在地。 「伞……」绯蛾眼前闪过几个有人撑着红伞的画面,明明看不清人脸,却看得清油纸伞上金色的花纹。 全天下就两个人可以用金色——皇帝,还有摄政王钟归渊。 钟归渊来得很快,绯蛾捂着头听见钟归渊喊他的声音,晕过去前,他似乎听见了两个钟归渊叫他。 绯蛾梦见自己回到了眼睛没有治好的时候。 …… 那时候管家给绯蛾安排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照顾他。 小丫头自己都还照顾不好呢,怎么照顾一个瞎子哦?绯蛾每天就跟带孩子一样,蒙着黑布教小丫头弹琴。 绯蛾还想着,如果自己将来能离开王府,得去问问管家,赎小丫头要多少钱,他可以像养女儿一样养小丫头。 在绯蛾瞎着的日子里,小丫头一直是跟绯蛾吃同一份饭的,某一天,小丫头先喝了绯蛾给她盛的汤,就再也没能开口说话。 小女孩死了。 绯蛾吓得六神无主,跑到院子门口嚎哭,只要有人听见,说不定小女孩儿还有救。 管家跟钟归渊一起过来的,绯蛾喊得太大声了,前院都听得见。 「绯蛾公子,王爷来了,快行礼。」管家去扶绯蛾,让他先给钟归渊行礼。 绯蛾一把抓住管家的手:「福、褔叔,小丫头出事了,我听不见她说话了福叔,快去救她……」 管家为难地看向钟归渊:「这……王爷……」 钟归渊看了眼院子,道:「福叔你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哎。」 管家扶起绯蛾,让绯蛾带他进屋去看。 绯蛾对自己院子里的路熟得很,扯着管家的袖子就往主屋跑,走得太急,数错了阶梯差点磕地上。 「诶慢点儿慢点儿。」管家捞住绯蛾,把人扶好后抬头一看。 只见那个他叫来伺候绯蛾的小丫头七窍流血摔在地上,旁边还有打翻的汤碗。 管家让绯蛾站在外面,进去一检查,发觉小丫头尸体都硬了。 钟归渊没有进屋,就在门外问管家:「福叔?怎么样?」 「王爷,人死透了,而且身体发僵,有人下毒。」管家走出来悄声跟钟归渊说,怕绯蛾听见了难过。 然而瞎子的听力一般比正常人更好,绯蛾听了个七七八八。 绯蛾当即说:「小丫头喝了汤,会不会是汤的问题?」 管家疑惑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说:「这个……今天不是骨头汤啊。」方才进屋没仔细看,被绯蛾这一提,管家想起来每天给绯蛾的汤都是固定的养伤的汤。 「怎么回事?」钟归渊抬步进屋拿起绯蛾那一碗汤嗅了嗅,没闻出东西来。 「是这样的,御医说绯蛾公子的眼睛要好好养,不然会影响到其他器官,所以绯蛾公子的饭菜和汤水都是厨娘亲自做的。」管家解释说。 绯蛾看不见,自己摸到门框,说:「每天的饭菜都是小丫头自己的去拿的,不过她还小,会不会被骗了?」 钟归渊却直接让管家喊个嬷嬷过来,检查一下死掉的丫头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毕竟绯蛾看不见,知道的东西很可能真假参半。 最后嬷嬷从小丫头身上翻出几块莲子糖,给管家一看,莲子糖上沾了青色的糖衣。 管家喊下人拿点儿参须、灵芝之类大补的药物料角泡水,随后将莲子糖丢进去,顿时白沫翻滚,一股奇怪的苦味四散。 钟归渊掏出帕子捂住口鼻,问旁边站着的绯蛾:「绯蛾是吧?这莲子糖你给她的?」 绯蛾想了一下,说:「这莲子糖不是福叔送来的吗?绯蛾近期不能吃糖,所以都给小丫头了。」 「绯蛾公子,可不能瞎说,王府没有人爱吃莲子糖,您也不能吃,老奴是绝对不会送来的。」管家赶紧解释。 钟归渊皱着眉头沉声吼绯蛾:「绯蛾!本王希望你说实话。」 「是真的,小丫头昨天下午拿着一袋莲子糖回来,说是管家爷爷送的,绯蛾觉得是福叔送的,那肯定没问题,就让她吃了。」绯蛾当即跪下解释。 管家也不觉得绯蛾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便跟钟归渊求情:「王爷,会不会是后院……」 钟归渊轻笑:「既然这样,就都进地牢里去吧,谁真谁假,呆两天就知道了。」 是个人都地牢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王府的地牢。 管家一直追着钟归渊给绯蛾求情,毕竟来王府这么久,绯蛾什么都没得到不说,反而废了双眼,还救了钟归渊一命,送进地牢说不过去啊。 偏生钟归渊不信,不信绯蛾当时真的是为了救他。 第13页 明明那天晚上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沖钟归渊面前去挡刀,傻子都看出来绯蛾是被人坑了,就管家老眼昏花看不出来。 钟归渊觉着绯蛾是不是跟别人说好了的,如果是的话,他信了就是把脑袋递到人家手里了。 管家劝不住,只能带着人来送绯蛾去地牢。 「哎,绯蛾公子你要是单独跟老奴说就不用去地牢遭这个罪了。」管家在路上苦口婆心地教绯蛾,「下次再有什么事呢,就偷偷去找老奴,别再把王爷招去了。」 绯蛾到是冷静:「没事福叔,绯蛾也想去听听害死小丫头的人怎么说。」 被关进地牢的时候,绯蛾忽然叫住已经转身的管家:「福叔!」 「哎,什么事啊?」管家回头应道。 「在地牢里死掉的人,王爷会管吗?」绯蛾小心翼翼地问。 管家以为绯蛾害怕在地牢里被人杀了,便说:「地牢里天天死人,哪里管得过来,都是死了就埋后花园去了。」 绯蛾当即笑笑:「是吗?埋后花园……挺别致。」 后面一段过得有些快,似乎是因为地牢的人折磨他们,绯蛾加倍折磨跟他一起在牢里的嫌疑人。 因为不知道是谁,绯蛾只能对所有人下手,谁都没落下,可公平。 官窑里要学的东西多,绯蛾除去琴棋书画,还跟一位唱曲子的技师学了口技,还是童子功;这世上,只要是绯蛾听过的,都能模仿出来。 这世上,谁心里没点儿亏心事呢? 绯蛾装了几天鬼,就有人受不住了,哭着喊着把几年前杀人的事都抖落出来,那场面可好看了。 其中死掉的几个还有钟归渊的手下,这下直接把钟归渊惊动了。 然后地牢就少了一半人。 也许都被拉去种花了。 钟归渊还让人单独提了绯蛾出去,在地牢另一边,钟归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慨:「口技不错嘛?吓出这么多条大鱼。」 绯蛾一愣,轻咳一声:「咳……敢问王爷如何知道就是绯蛾的?」 「你弄出动静的时候老子就在隔壁间躺着呢。」钟归渊身后那个干巴巴的汉子说。 那汉子两个眼眶青黑紫混杂在一起,少说也有十来天没睡过好觉了。 绯蛾略有些不好意思:「吵着官爷了十分抱歉,这不是没人认罪吗?只能使点儿特殊手段了,见谅。」 钟归渊煞有兴趣地大量绯蛾一番,说:「其实想找出兇手也不难,不过你得帮本王一个小忙。」 「什么忙?绯蛾一定给王爷办得漂漂亮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话话果然不适合纯感情戏,写着写着又蹿到剧情线去了…… ooc小剧场: 归渊:哼,这蛾子一定是为了引起本王的注意才去挡刀的,本王才不会上当呢! 小蛾子:我们拿的好像不是一个剧本?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的圆舞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8章 第八回 「本王要你去一趟江南,学扬州名妓的曲子和声音,一定要学得十分像。但是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无论学得怎么样,三个月之内一定要回来。」 钟归渊交代的事情就这一件。 绯蛾当晚离开地牢,被钟归渊的护卫送到船上,直接走水路南下。 扬州名妓的声音好学,偏生她只用古法唱曲儿,绯蛾跟着嚎得嗓子都哑了还是学不会怎么唱。 同样的声音唱出来,就因为唱法不对,就失了味道。 走水路最快也要半个多月,留给绯蛾的时间不多,迫不得已,绯蛾直接找名妓拜师。 名妓倒也不为难绯蛾,说先唱一曲她听听。 绯蛾就唱了名妓最负盛名的那首,声音、曲调都一样,可就是差了点儿意思。 「哎哟喂……小后生莫唱了莫唱了哈哈……」名妓笑得前俯后仰,招招手让绯蛾坐下,「这首曲子,奴家唱得好,是明白里面的意思,小后生你明白吗?」 「这……唱曲儿不都一样吗?」绯蛾摸摸脸,看不见名妓的表情,可听声音能想像到对方笑得多厉害。 名妓拍拍绯蛾的肩,塞给他一把炒杏仁:「这曲呢,跟念诗不一样,就学算了一样的唱法,感情不对,唱出来也不是一个味道,小后生,奴家唱这曲子的时候情伤刚过,现在再唱起来,说不定还不如你唱得好。」 绯蛾最终还是决定跟名妓学唱歌的技法,毕竟要回去交差。 「小后生,体会不到曲中意是好事,莫要强求。」 临行前,名妓这般跟绯蛾说。 然而,绯蛾始终没能知道这位女子长的什么模样。 回到皇城,绯蛾才知道钟归渊是想他在宫宴上帮忙唱曲儿,原本想请扬州名妓过来的,奈何人家是个瘸子,过来一趟可不容易。 而且宫宴要招待钟归渊的皇叔,也就是小皇帝的皇爷爷,退位多年,难得想回来,别说是扬州名妓,就算想要塞外舞姬钟归渊也得给他找到。 可能绯蛾真倒霉,宫宴那天,再次来了刺客,还是冲着钟归渊去的。 第14页 刺客被拿下之后一个劲问太上皇,为什么要让钟归渊当摄政王? 太上皇不做言语,只跟钟归渊说:「归渊啊,你近些年松散了啊,怎么这样的人都能进来行刺你?」 钟归渊捂着受伤的手臂认错:「是,侄儿马上处理,请皇叔放心。」 当晚有刺客,自然全城戒严,钟归渊怕刺客会行刺太上皇,便留在了宫里,方便照顾一老一小。 绯蛾被分到了钟归渊宫殿的下人房里,正准备睡觉呢,管家来说王爷找他,绯蛾只能穿上衣服过去。 钟归渊坐在主位上下棋,头也不抬地问下面的绯蛾:「绯蛾是吧?」 「是奴才。」绯蛾恭敬应道。 「上回王府遇刺,你离本王那么远都记得跑过来挡刀,今天就做本王下首,怎么就忘了呢?嗯?」钟归渊丢下最后一枚棋子,玩味儿地看着突然僵住的绯蛾。 这话自然不能说当时是被人扯过去挡刀,不然会被当成不忠心护主,钟归渊一个不高兴可以凭这个理由砍他脑袋的。 绯蛾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稳住声音说:「王爷,奴才瞎了。」 言下之意,心有余而力不足。 提到这个钟归渊也不好意思再问了,挥手让绯蛾下去,碍眼。 当晚钟归渊抓住好几个刺客,都是不满钟归渊政权的,觉得应该让小皇帝做主,回归正统。 听到这番话的太上皇第二天上朝就当面训了下面的文武大臣一遍。 小皇帝年纪小,谁把持超纲不是把持呢?肯定肥水不流外人田。太上皇就一句话:「这是朕打下的天下,想给谁给谁,你们来指手画脚,就是谋反。」 然后太上皇就不走了,想给钟归渊说亲。毕竟成家立业,钟归渊都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没有王妃,说出去多难听啊。 钟归渊一听这个就头大,干脆跑回王府躲着,说身体抱恙,请皇叔帮忙看顾小皇帝几天。 这种消息一向传得快,前脚钟归渊刚回府,后脚丫鬟下人们就把消息传了个遍。 新安排去照顾绯蛾的丫头年纪大了一点儿,会说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从钟归渊要被赐婚到钟归渊有爱慕之人拒婚。 内容细緻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在现场呢。 绯蛾便笑着说:「王爷平时哪里都不去的,怎么可能有爱慕之人,瞎编的吧?」 「公子怎么就知道王爷哪都不去的?」丫鬟不服。 「那你进王府这么久,见过王爷出门几次?」绯蛾一边说一边剥杏仁吃,「王爷看起来那样,其实忙得很,哪有空谈情说爱?」 小丫头坐绯蛾对面给绯蛾剥核桃,恍然大悟:「这样啊……不过公子您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的?」 绯蛾压低声音说:「我悄悄告诉你,我听力可好了,以前在官窑的时候,嬷嬷吃什么东西我都能听出来。」 「真的假的……」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房樑上钟归渊的手下不知道要不要现在下去告诉绯蛾说兇手已经查出来了…… 绯蛾听力好不假,可还有一种人叫暗卫。 房樑上的暗卫头子见正午都要过了,赶紧绕到门口敲门:「绯蛾公子,王爷让在下给您送消息来了。」 「什么消息?」绯蛾怔愣地扶着桌子站起身。 暗卫头子没有进门,就站门口轻声说:「绯蛾公子您还记得王府夜宴上推了您一把的人吧?是跟您同期的、的……吹笛子的,他下的手,王爷说把人交给您处置。」 绯蛾捏碎了手里的杏仁,皮笑肉不笑地应声:「我一介琴师怎么懂处置人呢……听说府里不听话的都当花肥了?」 暗卫头子还震惊于绯蛾竟然真听得见,一听绯蛾的问话直说:「啊、啊是的,您是想让他当花肥?在下这就吩咐下去。」 「这位官爷,绯蛾听说,活着的花肥养出来的花更漂亮呢。」绯蛾叫住已经转身的暗卫头子,轻飘飘说了一句。 「……明白。」 表面上暗卫头子好像去解决兇手,实际上是绕道给钟归渊打小报告去了;说绯蛾对王爷印象如何如何、听力如何如何。 钟归渊一开始还当玩笑听,后面越听越奇怪,便打断手下,问:「等等,你说他以前在官窑的时候别人吃什么都听得出来?」 「是啊,绯蛾公子亲口说的。」暗卫头子笃定道。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绯蛾的意思是要把那个兇手活埋。 昨天码得急,今天改一下末尾。 ooc小剧场: 归渊:今天小蛾子没有救本王,伐开心! 绯蛾: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的圆舞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9章 第九回 「这蛾子胆儿挺大啊。」钟归渊站在院子外看里面完全不像盲人的绯蛾,一时间五味杂陈。 要说绯蛾骗他吧,当时绯蛾的回答只是「瞎了」,没说听不见,钟归渊自己急匆匆把人打发了,现在问起来绯蛾肯定一脸无辜说对王爷的心日月可鑑。 绯蛾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就在房里熘熘达达地乱晃,估计是快下雨了,他身上酸得厉害,就算不精神也不一定睡得着。 第15页 果然,三更天时,大雨倾盆而下。 钟归渊被浇了一头一脸,赶忙跑绯蛾屋里去。 绯蛾听见声,直接举起烛台指着钟归渊的方向:「何方宵小竟敢到王府犯案!」 「是本王。」钟归渊抹了把脸上的水,坐到主位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王那块干净毛巾。」 「啊、是。」绯蛾跑到晾衣房里取今天刚晒好的毛巾。 夏天末临近秋初的时候雨水多,经常白天还艷阳高照呢,晚上就下起瓢泼大雨;是以绯蛾多收拾了一个向阳的房间出来做晾衣房。 平时有太阳的时候就可以多晒些。 那年夏末,钟归渊在绯蛾的院子住了一晚,后来便时常来,偶尔是听绯蛾弹琴,更多是来这边休息。 绯蛾的院子周围有一片稀疏竹林,平时又没什么人来,安静且清凉,可招钟归渊喜欢。 年底的时候,官窑又送了新的琴师过来。 官窑那边听说王府的琴师手脚不干净几乎都被处理掉了,只留下了那个瞎了眼的琴师便觉得官窑出去的琴师王爷十分喜欢。 新送进王府的琴师听烁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不到十五岁,年轻漂亮。 「有多漂亮啊?」绯蛾一边给自己的琴调音,一边随口问又在嘴碎的丫鬟。 丫鬟思索了一会儿,说:「唔……公子您听说过皇城四艷吧?那位新来的公子比皇城四艷都漂亮呢,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皇城四艷基本上皇城内外的人都知道,是指南北两家官窑、秦晚楼、遗春阁四家的头牌。 绯蛾以前在南官窑,便只见过南官窑的头牌一面,那真是风华绝代一笑倾城。 所以绯蛾当初在官窑只是个琴师,连挂牌的资格都没有。 若不是官窑每年都要往各大宗亲府邸送琴师伶人,怕是轮不到绯蛾进王府了。 而现在,竟然出了个比皇城四艷都漂亮的琴师竟然没有挂牌,要说那琴师背后没人绯蛾都不信。 作为整个王府唯一的琴师,新人自然是要来拜见一下老人的。 就在丫鬟跟绯蛾介绍了这位新琴师的第二日,人直接找上门来,那时王爷还在主屋睡着,绯蛾起来给钟归渊整理朝服,等五更天过一刻钟就叫他起身。 结果外面那新来的没头没脑就嚎了一声:「若筠前来拜访前辈,前辈可否见若筠一面?」 那声音震得绯蛾耳朵都麻了,别说睡觉很轻的钟归渊。 本就是图绯蛾这边清净才晚上偷偷摸摸熘过来休息,这一大早被吵醒,钟归渊已经叫暗卫出来了。 准备手刃了外面那个。 绯蛾抱着钟归渊的朝服进屋,赶紧安抚炸毛的王爷:「王爷王爷,那是新来的琴师,估计不懂规矩,奴才去喊管家教他规矩,您觉得如何?」 「你怎么知道那是新来的琴师?」钟归渊沉着脸瞪着绯蛾。 「额……昨天丫鬟就跟奴才说了,新来的琴师叫若筠。」绯蛾赶紧赔笑,「王爷,时辰快到了,您该上朝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尽管钟归渊一开始对若筠再不待见,一听那琴音、一见那脸蛋,真是越被美人折腾就越喜欢。 之后钟归渊就不去绯蛾的院子了,改去若筠的院子,被吵得头疼也过去。 搞「情报」的小丫鬟依旧每天跟绯蛾说王府里的事,比如王爷在若筠那听曲子,结果听得头疼,第二天去了太医院。 然后话传到太上皇那里就成了钟归渊纵慾过度,肾虚了。 钟归渊黑着脸回王府,气得十多天没出门。 就在绯蛾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的时候,若筠过来炫耀,明着说拜访前辈,话里话外挤兑绯蛾琴技不好还是个瞎子。 绯蛾静静等他说完,便问:「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若筠轻笑:「当然是若筠自己想的啦,前辈不会吗?」 「我还真不会,毕竟畜生的话不是谁都会说的。」绯蛾懒得理这种年少出名就被捧得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傻子。 在王府这种地方,捧得越高摔得越惨,还到处招摇,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若筠不是什么大气的人,当晚就告钟归渊那去了。 钟归渊让暗卫头子给绯蛾递了句话——当初你让活埋在后花园的人本王埋了,现在你是想步上他的后尘吗? 「绯蛾公子,您何必跟那小人斗气呢?王爷现在正在兴头上,他也就嘴上占占便宜。」暗卫头子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想着跟绯蛾还算熟,该提点一两句的。 绯蛾无声笑笑,拿过纸笔:「官爷,今天他敢颠倒黑白让绯蛾被王爷敲打,明天就敢做更出格的事让绯蛾去死,到时候谁救绯蛾一命呢?」 暗卫头子没话讲了,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位就不像是个淡泊名利的。 可看着绯蛾的请辞书,暗卫头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绯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还看不见,自己出去的话万一遇上贼啊强盗啊什么的,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请辞书送到钟归渊手里,钟归渊半晌没说话,却在第二日将自己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个戳,然后拿出一袋银钱和绯蛾的卖身契,一併让暗卫头子送去给绯蛾。 暗卫头子将东西送给绯蛾的时候,顺道带了一句话给绯蛾:「绯蛾公子,王爷说,您这招以退为进他不吃,请您看着办吧。」 第16页 绯蛾哪里还管钟归渊说什么,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卖身契!卖身契啊!只要有这个,他就是自由人,此后天高海阔任鸟飞,他自由了! 「绯蛾公子?」暗卫头子见绯蛾不应声,便又喊了一声。 「啊?」绯蛾勐地被惊醒,赶紧将卖身契丢火盆里,省得夜长梦多,「官爷您刚才说什么?」 暗卫头子嘆气,只好重复一遍:「……绯蛾公子,您打算?」 绯蛾摸索着将银钱全部塞自己怀里,笑眯眯地说:「连夜赶路去塞外,官窑的教养嬷嬷在塞外开了家酒馆,她上个月来信说如果王府辞退了我的话可以去那边当琴师。」 在塞外当琴师可比中原有钱多了,再加上钟归渊给绯蛾的补偿金不少,足够绯蛾自己花费一辈子而且还能剩下大半出来。 「那行,既然绯蛾公子有去处,那在下就去跟王爷回禀了。」暗卫头子拱手作揖,刚要转身被绯蛾一把扯住。 「等一下。」绯蛾拿出一箱子伤药给暗卫头子,「官爷,这是绯蛾特地找薛神医配的金疮药,跟宫里最好的金疮药效果一样,只要不是直接断气的外伤,都能把命给捞回来。」 暗卫头子迟疑地打开一瓶嗅了一下,还真是;王府的金疮药就是宫里出的,但是分量并不多,绯蛾一出手就是一箱子,这谁顶得住啊? 「那……绯蛾公子您想做什么?」暗卫头子磕巴着问。 「没什么,请官爷迟三天再跟王爷回报绯蛾离开的事。」绯蛾凑到暗卫头子耳边说。 暗卫头子不明白,也跟着压低声音问:「为什么啊?」 绯蛾拍拍暗卫头子的肩,笑而不语。 拿人钱财,自然要把活干好了。暗卫头子当晚接了个府里去江南的任务,顺道送绯蛾离开,这样也不算是他违抗王爷的命令了,毕竟暗卫头子也是要执行任务的。 等暗卫头子回来,钟归渊已经派人去找了绯蛾一圈,翻遍皇城都没把人找到。 暗卫头子在心里对绯蛾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就这么能掐会算嘞? 而且刚好是去塞外,钟归渊明面上根本不能去塞外,贵为一国摄政王,去塞外找个琴师多丢人啊。 钟归渊坐在主位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下首的暗卫头子:「人呢?」 「您说让绯蛾公子自行决定,所以属下送完东西就去江南了。」暗卫头子掐头掐尾掐中间,只捡能说的说。 「他就没说去哪了吗!」钟归渊拍案而起,差点儿将紫檀桌都拍烂了。 拍完桌子钟归渊又捂着头坐回去,沉声问:「你实话实说,人呢?本王不信你们关系这么熟他会不跟你说。」 暗卫头子摸摸自己的脖子,只能对不起绯蛾了:「回王爷……绯蛾公子去、去塞外了……」 钟归渊怒极反笑:「……呵呵,行,他真行。」 —— 话分两头,绯蛾到了塞外之后问了不少人才找到嬷嬷的酒馆,一进门就听见嬷嬷那温柔的声音。 「祝嬷嬷,绯蛾来看您了。」绯蛾摸索着门框走进去,找到空位就不敢再往前走了,毕竟酒馆人来人往的,撞到人就不好了。 祝嬷嬷抬头一看,放下酒过去:「哎呀,小蛾子长高了,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说着,祝嬷嬷牵着绯蛾进酒馆的里屋去,剩下的让小二招唿。 在屋里坐下,祝嬷嬷就发现了绯蛾的不对劲,敛下笑容,抬手在绯蛾眼前挥了挥:「……蛾子,你眼睛呢?」 绯蛾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之前受了点伤,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不见了,不过我耳朵好,跟没瞎之前一样,您不用担心。」 「老婆子能不担心吗?」祝嬷嬷拍了绯蛾肩膀两下,「你都这样了还敢一个人过来,不怕别人又把你卖了啊?」 「卖不了,嬷嬷,你猜我在皇城遇见谁了?」绯蛾神神秘秘地说。 祝嬷嬷弹了一下绯蛾的额头,笑着说:「小滑头,谁啊?」 绯蛾拿出一个青花瓷瓶出来,推给祝嬷嬷:「您闻闻。」 「什么东西啊——」祝嬷嬷刚打开一闻就知道是什么了,「蛾子……你遇见薛神医了?那那你怎么没让他给你治眼睛呢?」 绯蛾哭笑不得:「我是遇上薛神医不假,偏生不是瞎了之后啊。当时您刚走一个多月吧,薛神医来听我弹曲子,他一高兴就问我想要什么药,我就点了您给的单子上的那些。」 祝嬷嬷当初是真把绯蛾当孙子养的,离开前甚至安排了王府的活计给他,却没想到绯蛾还是受了伤。 而当初走之前祝嬷嬷让绯蛾凑齐她给的单子上的东西才能出发去王府,以防万一。 机关算尽,还是少了一样。 「嬷嬷当时怎么就不给你多加几样东西呢?要是准备得齐全一点儿蛾子你说不定就不会瞎了。」祝嬷嬷心疼地摸摸绯蛾的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嬷嬷,我已经拿到更好的东西了。」绯蛾笑着拿出一个圆滚滚的瓶子打开嗅了嗅。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ooc小剧场: 归渊:人呢!人呢!快把人给本王找回来! 蛾子:啊……昨天的蛾子你爱答不理,今天的蛾子你高攀不起!哼╭(╯^╰)╮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第17页 ———————— 第10章 第十回 祝嬷嬷伸手在瓶口煽动一下,诧异道:「哎哟,薛神医连这都给你配了呀?」 「是呀,好东西啊……」绯蛾合上盖子,递给祝嬷嬷,「给,嬷嬷,这是给您余的一份,里面曼陀罗换成了郁金【注1】,静心养气。」 「真懂事,还记得你嬷嬷,那决定在这边长住了?」祝嬷嬷也没客气,直接收下,随后问。 绯蛾顿了一下,模稜两可地说:「大概吧……」 祝嬷嬷揶揄地笑,大概明白绯蛾想做什么。 之后绯蛾就在酒馆里住下,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起来到大堂去弹琴,不想弹琴就拉个二胡啥的,时而用口技给来喝酒的客人逗个闷子。 时间一长,名声就传出去,说塞外一间小酒馆里有个琴师,口技比茶楼里说书的还好,啥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头的某位王爷,则再也没有去过若筠那听曲儿,若筠找人去一打听,才知道钟归渊嫌他那吵,头疼,所以完全不想去了。 等过了年关,入春,钟归渊将手上的事处理完之后带着几个手下偷偷摸去塞外,想找绯蛾回来。 说来也奇怪,钟归渊因为忙,精神一向不大好,有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就只能继续批札子,可睡不着吧第二日铁定头疼,于是陷入死循环。 直到那天被一场大雨逼进了绯蛾的院子,他竟然能在里面睡着,一夜无梦甚至第二天不想起床。 钟归渊也不好意思问绯蛾这边为何如此舒适,就只能经常去蹭房睡。 绯蛾走了以后钟归渊才发觉,美人算个屁哦,睡觉才是必不可少的;人可以常年见不到好看的人,但不能不睡觉。 只要钟归渊按照绯蛾的计划到塞外,慢慢拖,总能让钟归渊离不开绯蛾这个人。 要说怎么说都是绯蛾贪心,想要一个王爷的庇护。 然后就惹了不该惹的人。 绯蛾又跟着钟归渊回皇城,当年腊月,绯蛾生辰的时候,钟归渊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来通知一下他,婚礼日子定下了,希望绯蛾能答应。 「唔……王爷您说什么?」绯蛾惊得话都说不利索, 「王爷您跟绯蛾开玩笑呢吧?」 「你觉得本王是会开玩笑的人吗?」钟归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上将生辰八字塞绯蛾手里,认定了他不敢拒绝。 后来钟归渊去筹备婚事,绯蛾就缩在院子里琢磨要怎么办。 暗卫头子被钟归渊派来保护绯蛾,趴屋檐上垂脑袋下来跟绯蛾聊天:「绯蛾公子,我们王爷长得那是俊美无双,什么皇城四绝,跟王爷一比都跟沾了灰似的。」 绯蛾抱着汤婆子瘫在躺椅上,冷笑:「呵——绯蛾是个瞎子,王爷长什么样儿自然由得你们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后面这句声音渐小,只听得见点儿声,听不清楚说什么。 屋檐上的暗卫头子还在吹嘘钟归渊有多好多好,绯蛾手里一下一下抚摸暖和的汤婆子,觉着自己得想个办法让钟归渊绝了成婚的念头。 第二日,王府里就开始传绯蛾用了不知名的手段逼迫王爷跟绯蛾定下婚约。 还特地将最清楚的版本传到钟归渊耳朵里——钟归渊答应娶绯蛾是因为绯蛾对他用药了,就是每天给钟归渊点的薰香。 这话自然是绯蛾放出去的,他也没说错,薛神医给绯蛾做的安神香里面有一味曼陀罗,量大的时候能毒死人。 当然,量少的情况下就只是镇定安睡,大夫一般用来麻醉。 知道这事后钟归渊还是没说话,不过气得不去找绯蛾了,听轮班的暗卫说,钟归渊忙上忙下的,这一气,准备去找太医开安神药了。 而绯蛾躲在屋里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逃跑算了。 等钟归渊过年进宫,王府看守也没那么严的时候,绯蛾就动身;钟归渊最少要在宫里呆一个月。 一个月,足够绯蛾跑到十万大山里让钟归渊找不到人。 钟归渊紧赶慢赶,封锁全城都没拦住绯蛾,回到王府一问才知道,绯蛾前一晚到帐房领上个月的琴师份额,让管家带着去的,等人一走,管家没多久就睡下了。 「说起来也奇怪,昨晚老奴睡得特别踏实,往常只要鸡鸣就能醒,今天一直睡到下人来禀报才醒。」管家拍着自己的脑袋说。 「绯、蛾!」钟归渊咬牙切齿。 绯蛾以为他只要跑得够快就行,却不曾想,一个瞎子跟逃命似的到处赶路有多明显,只要钟归渊出城一问,基本能顺着他走过的路跟过去。 后来的记忆略有些模煳,一片黑暗里,钟归渊的声音尤其清晰:「绯蛾,本王气的,不是你逃跑,而是你竟然不爱本王。」 —— 「阿绯,阿绯你怎么样?」钟归渊焦急的声音在绯蛾耳边逐渐清晰。 绯蛾艰难地睁开眼,好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事物,果然又回到了王府:「王爷?」 「本王在。」钟归渊抓住绯蛾的手,紧张地说,「阿绯你总算醒了,下次不要这样,本王快被你吓死了。」 绯蛾抬起手挡住眼睛,轻声说:「王爷,绯蛾梦见好多事,不知道是不是梦……梦里的时间,跟章小公子说的,完全对上了。」 钟归渊握着绯蛾的手一紧,又怕捏伤了绯蛾赶紧松开力气,僵笑:「是吗?那阿绯梦见了什么?可以跟本王说说。」 第18页 「唔……说绯蛾和王爷日久生情,在绯蛾到王府的第二年腊月跟王爷订婚。」绯蛾迟疑着说,没有将后来的事说出来。 「还有吗?」钟归渊尽量稳住声音问。 绯蛾放下手臂,转头看向钟归渊:「没有了……王爷,您能告诉绯蛾,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钟归渊暗暗松下一口气,笑说:「后来你身体不好,而且本王想给你治眼睛就去找了薛神医,所以婚礼才一拖再拖,阿飞不会怪本王吧?」 「……」绯蛾愣愣地看着钟归渊,没有立刻回答。 这人的话说得太天衣无缝,时间、事件、理由,硬要解释的话都能说得通;就算订婚的时候绯蛾不爱钟归渊,也不能保证后来不爱他。 绯蛾没有全部的记忆,不敢一口咬定钟归渊没有说实话,只能说:「不怪,谢谢王爷告知。」 钟归渊心疼地抚上绯蛾的脸:「这些其实本王跟阿绯说过很多次了,阿绯你真的不记得吗?」 绯蛾呆住了:「王爷……跟绯蛾说过很多次了吗?」 「是啊,本王说过很多次了。」钟归渊心有不忍,「阿绯你正阴月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后花园的池子里,你身体又不好,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就忘掉了很多事。」 「那然后呢?」绯蛾模模煳煳记得钟归渊好像跟他说过这段。 钟归渊继续说:「后来本王就把之前的事都跟你说了一遍,你都忘了。」 绯蛾忙撑起身,问:「那章小公子怎么说绯蛾消失了一年半呢?而且王爷您跟看犯人一样盯着我,外面三条街都是您的人。」 说到后面,绯蛾的嗓子都喊噼了,喉咙火辣辣的疼。 钟归渊赶紧拿过火盆边放着的水餵给绯蛾喝,随后说:「消失一年半是给阿绯你治眼睛,薛神医说了好之前不能见光;不是本王一直盯着你,阿绯你以前到处跑,落了一身伤,本王可不敢让你一个人出门了。」 绯蛾没想到会是这样,虽然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钟归渊说的很有道理啊。 「对、对不起王爷,绯蛾不该乱跑出去的。」绯蛾想不出更多,便觉得自己错了,不该让钟归渊担心。 钟归渊摸摸绯蛾的头,温柔地笑笑:「下次想出门跟本王说就行,可别再自己跑掉了,本王这次简直是被你吓掉半条命。那阿绯你先躺会儿,本王叫管家送吃的过来,太医说你最近只能喝粥了……」 听着钟归渊的唠叨,绯蛾缓缓靠到刚刚钟归渊塞他身后的被子上。 刚陷到被子里,绯蛾勐地想起另外一段记忆——昏过去前,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红底绘金纹的油纸伞。 撑着油纸伞的钟归渊对他诡异地笑。 此时刚好钟归渊端着白粥推门进来,熟悉的脚步声惊得绯蛾整个人抖了一下。 「怎么了?」钟归渊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扶绯蛾起来,「你看你瘦的,这么软的被子你都压不下去多少。」 绯蛾错开视线不去看钟归渊的脸,总觉得浑身发冷:「只是白粥吗?」 钟归渊坐到床边,摸摸绯蛾的脸:「是啊,太医说你身体太虚,虚不受补,必须先吃粥调养一阵子,放心,等你能下床了,本王吩咐他们给你做其他口味的粥。」 吃到一半,钟归渊终于发现绯蛾的手抖得厉害,忙放下碗握紧绯蛾的手试了一下温度:「阿绯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手好凉,你怎么不说?」 随即,钟归渊高声喊管家:「福叔!福叔!多加个火盆进来!」 绯蛾抽出手放到自己脖子处试了下温度,说:「不凉呀,王爷你是不是发烧了?」 管家领着人提火盆进来就看到钟归渊整个人僵在床边,脸色跟绯蛾一样白,忙上前问:「王爷?王妃,王爷这是?」 绯蛾摇摇头,奇怪地和钟归渊对视一会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王爷?王爷您别发愣了,要是不舒服赶紧跟太医说,让太医给您开药方。」 钟归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苦笑着握住绯蛾的手:「阿绯,还吃吗?还有福叔,火盆放过来点儿,阿绯手凉得很。」 「哎!」管家亲自动手移动火盆,让其中一个火盆对着床头,一个对着床脚。 绯蛾看了一眼白粥,实在没胃口,便摇头:「不了,王爷,绯蛾还想睡会儿。」 「好、好……」钟归渊赶紧扶着绯蛾躺下,又多加一床被子,「那就多睡会儿,太医熬的药还要半个时辰才能送来,好好休息。」 看着绯蛾睡熟,钟归渊捏紧拳头咬牙出了门,不想发出声音吵醒绯蛾。 门外管家紧张地等着,见钟归渊出来,赶忙问:「王爷,王妃怎么样?」 钟归渊抬起自己的手,回想后来碰到绯蛾的手感受到的温度:「他……就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一会儿,凉得跟冰块一样。」 管家知道钟归渊想起太医的话了,便安慰道:「王爷,至少王妃睡着的时候是正常的,会治好的。老大也去找薛神医了,一定能赶上的。」 话里的老大是暗卫头子,三个月前就出去找薛神医,之前给绯蛾治眼睛的时候他说要去漠北游玩,结果老大在漠北找了好几圈硬是没找到人。 「多派些人手,一定要找到人。」钟归渊咬牙道。 —— 绯蛾知道自己在梦里,可是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噩梦里的自己和别人走来走去,他在梦里什么都做不了。 第19页 昏暗的房间里喘息声不断,微弱的灯光将两个身影映在窗上,香艷十足。 绯蛾总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愣愣地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忽地想起来,那是钟归渊和他的声音。 「绯蛾……本王以后叫你阿绯可好?」钟归渊带着喘息声问。 另一个人迟迟不回话,绯蛾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钟归渊在里面突然就叫人送热水进去了。 绯蛾也不是完全不知人事的小孩子,大概明白里面完事了,钟归渊要洗澡。 趁下人送水进去的间隙,绯蛾恍惚地飘荡进去,看见床幔下露出来的纤细的手臂,上面还没有后来无数的伤口。 琴师的手一定要漂亮,十指纤纤,线条优美……然而这样漂亮的手上沾了点儿白色的浓稠液体。 绯蛾奇怪地看着这只手,他的梦太真实,就像有人知道他此时看不见,重现了当时的场景给他看。 即使知道非礼勿视,绯蛾还是忍不住探头去看床幔里的自己。 热水倒好之后,钟归渊把人都打发走,大步走到床边撩开床幔,打横抱起不着寸缕的、已经昏过去的绯蛾,走到木桶旁边,两人一起坐了下去。 然后绯蛾就观摩了一场自己作为主角的活春宫,对钟归渊的口味有了新认知。 看天气,这个时候刚入春,应该是绯蛾出走被钟归渊抓回来的时候。 绯蛾都不敢相信,钟归渊竟然没有处罚他,而是带到床上教训一顿……然而事实证明,绯蛾太天真了。 钟归渊一开始没整绯蛾,大抵是尚对绯蛾满心恋慕,等人到手,又开始看绯蛾各种不顺眼了。 就觉得面子里子都没了,大张旗鼓地要订婚,昭告天下他钟归渊要娶妻了,他这个万年老光棍终于要有王妃了。 然后王妃没几天偷偷熘掉。 这面丢大发了,随后就把绯蛾扔在院子里让他反省己身,不认错不能出来。 钟归渊嘴上说着处罚,暗地里还是任劳任怨地去找薛神医,想把绯蛾復明——因为暗卫头子后来跟他说绯蛾其实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修改一下bug以及加了一点儿暗示。 【注1】郁金:活血止痛,行气解郁,清心凉血,利胆退黄。 郁金不是郁金花,是中药,就叫郁金。 大家能看到内容提要吗?有惊喜哟!话话起名字总是一股子起点云起风2333333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的圆舞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章 第十一回 被锁在屋里的绯蛾则是完全不憷,他一个瞎子,难道还怕黑屋子吗?然而在外面晃来晃去的绯蛾则是完全不敢进去。 看自己的记忆,绯蛾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不怕黑的,会怕黑只能是后来眼睛只好以后的事。 这次梦境走得很快,不像上一次一天过一天的。 好像绯蛾就一个恍惚,春雨过去,孟夏已至,钟归渊终于让人解开绯蛾房门的锁,给绯蛾治眼睛。 中间章小公子从边境回来跟钟归渊禀报军情,远远看了坐在亭子里抚琴的绯蛾一眼,跟王爷说绯蛾公子的琴技比两年前好多了。 钟归渊便喊绯蛾过来跟章鉴交流交流。 绯蛾眼睛上蒙着黑布,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流畅,甚至比未瞎时更胜一筹。 章鉴听完,嘆道:「绯蛾公子的琴技简直出神入化,在下自嘆弗如。」 钟归渊忽然揽上绯蛾的肩,说:「章鉴,以后不能叫公子了,该叫王妃,等阿绯眼睛好了,再定个好日子成婚。」 季夏,绯蛾的眼睛终于摘下黑布,隐约能看见人影。 绯蛾隐晦地问过钟归渊,王妃是不是非他不可?毕竟他完全看不出来两人到底哪里产生火花了? 钟归渊口口声声说要娶他做王妃,可绯蛾却完全不觉得他爱自己,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感觉上跟月老不小心系错了红线一样,明明不相爱,表面上却做出一副爱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钟归渊的回答也让绯蛾觉得震惊,他说:「就是非你不可,本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一定是你了。」 听到这种震撼灵魂的回答,绯蛾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跑路。 如果最后一定要找一个人在一起,绯蛾想找自己爱的,而不是因为对方觉得非你不可,你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这次的后果比较惨烈,钟归渊跟疯了一样对绯蛾。 绯蛾身上的伤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怕黑也是。 瞎子确实不害怕黑暗,可若是瞎子在黑暗里遭受伤害呢?就算忘了受过什么伤害,恐惧感和疼痛还是如跗骨之蛆一样刻在骨子里。 还有一段记忆,寒冬腊月,钟归渊站在桥上,撑着一把红底绘金纹的油纸伞,揽着他一起看烟花。 亭子里还有很多人恭贺准王妃生辰快乐。 然而当时绯蛾身上还缠着纱布,血迹一点点透过墨蓝色的袍子,落在白色的雪上散成一朵朵盛开的红花。 随后钟归渊一个没看住,绯蛾一头扎进了池子里——这池子下面养着几只千年老龟,就算是冬天也不能让池子结冰。 第20页 钟归渊顾不得那么多,丢掉油纸伞也跟着跳了下去。 王爷都下去了,其他会水的也赶紧脱掉袍子跟下饺子一样往下跳,生怕钟归渊出事。 人确实安全救了上来,钟归渊没事,绯蛾因为身上有伤,差点儿醒不过来;救上来之后,身上的伤口依旧好好坏坏没停过。 钟归渊算是怕了绯蛾了,发誓只要他安全,就算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也没事。 就算如此,绯蛾依旧躺了近半年人才下床,而且不太清醒的样子。 有时候绯蛾躺在那一天不说话,喊他也没反应,而且反反覆覆发热,怎么都退不下,人都要烧傻了。 太医院的太医一茬茬过来,看完都说池子里的水太冷,刺激到脑子了,能不能好只能看他的造化。 钟归渊以为绯蛾永远都不会好的时候,绯蛾忽然在夏天的时候开口说答应他了。 当下钟归渊直接吓得瘫坐在脚踏上,好半晌才开口问绯蛾刚才说了什么。 绯蛾很认真地告诉他,他答应了。 钟归渊怕夜长梦多,而且也为了给绯蛾沖喜,定了最近一个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准备跟绯蛾大婚。 可能老天看不得钟归渊得偿所愿,大婚当日,番邦的刺客来刺杀皇帝,绯蛾站得近,鬼使神差地一把抱住才十岁的小皇帝,替他挡了一刀。 钟归渊被别的刺客拦着没护住绯蛾,顿时目眦尽裂,直接将手中的刀扔过去刺穿刺客的脑袋。 绯蛾伤上加伤,那一刀穿过心肺,当是救不回来的,不过宫里的太医一向知道怎么吊住病人的命。 毕竟宫里出命案的话那些有可能被人连带害死的奴婢有可能是证人,是以不会治病没关系,但一定要会弔住病人的命。 太医问钟归渊要不要这样做,这样的方法也只是让王妃多活几年,最后还是要走的,而且由于用的药过于重,很可能绯蛾在用药期间就受不住仙逝了。 钟归渊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绯蛾的命保下来,随后立即派人去找薛神医。 太医没办法的事,说不定薛神医有办法呢? ——绯蛾活了下来,却忘了所有跟钟归渊相关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在王府瞎了眼,中间的事都忘记了。 中间的回忆对于两人而言并不是那么愉快,钟归渊干脆就只挑能说的说,反正绯蛾又想不起来。 看到这里,绯蛾的回忆结束,梦境突然定格,钟归渊身上分出一个白色的光影温柔地问绯蛾:「绯蛾,你觉得这些回忆怎么样?」 绯蛾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些真的都是我的记忆吗?」 「是。」白色的光影应道。 「那你是谁?」绯蛾想看清楚这道光影是什么,奈何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光影闷笑:「我是写了你此生经歷的……总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一直想问,你愿意拥有这段回忆吗?」 绯蛾将视线移到床上,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瘦得就像一把骨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般模样的。 而且中间看到的回忆并不美好,即使有些黑暗里进行的事绯蛾只听见了自己的惨叫声。 「为什么要给我写这样的经歷呢?」绯蛾不解地问。 光影笑笑:「这就跟看戏一样,你愿意听才子佳人还是红颜枯骨呢?」 这都不用选,世人爱曲折,那些个写话本的,有几个给了戏中人美好的结局呢? 沉默良久,绯蛾走到床边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笑说:「我不想记得了,这么痛的回忆,何必留着呢?」 人都希望自己好过一点儿,就像当初选择喝忘情水的绯蛾。 「即使你要付出别的代价?」光影无奈地问。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我看到大家说看不明白,其实是作者想砍大纲了,然后就穿插着写,前面一章王爷说的话都是假的,别信就行,或者可以直接跳过现在时。 光影是天帝,不用在评论问了,为什么他能出来下章再解释。 下次想砍大纲的时候一定提前预警。 然后解释一下文里一些不常用的名词: 【札子】也可以叫【扎子】,就是影视剧里经常说的摺子,用于上行下行的文书。 【目眦尽裂】才知道这个词是这么写的,平时会听到的【目眦欲裂】是它的衍生词,程度没有目眦尽裂深。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苦瓜儿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章 第十二回 「你该回去了。」白色的光影一点点遮住绯蛾的眼睛。 绯蛾的手穿过光影,突然焦急地问:「等等,你是谁啊?还有,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一定要去做了。」 黑暗占据绯蛾的视线,光影无奈的声音传进绯蛾的耳朵:「大抵……是你不想活了……」 —— 绯蛾缓缓睁开眼,一阵恍惚,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可心里释然不少,也许忘的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第21页 心情舒适,连带着看钟归渊都觉得他可爱不少。 即使如此,绯蛾的身体却一天差过一天,太医院的人已经毫无办法了。 原本太医们猜测绯蛾最少还有三五年,结果绯蛾心中一宽,少了那股想活下去的劲,反而熬不住了。 钟归渊抱着绯蛾出门晒太阳,跟他商量晚上的粥要放什么料进去。 绯蛾说:「王爷,今天吃鱼吧?眼下正是鲫鱼肥的时候呢。」 鲫鱼汤美,奈何刺多,就算要做给绯蛾吃,应该只能喝口汤或者将汤跟白粥一起熬。 钟归渊想着绯蛾难得有胃口,赶紧吩咐人去钓鱼,一定要最新鲜的。 午后钟归渊去书房处理事务,待到饭时才出门去找绯蛾,结果在房门口见到了管家,便问:「福叔?怎么不叫阿绯起身?」 管家有些犹豫,说:「叫了,但是王妃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应声。」 钟归渊一愣,随即慌张地推开门,跑到床边——绯蛾安稳地靠在贵妃椅上,胸前不见起伏,黑色的长髮散落在身后,失了原本的光泽。 「阿绯?」钟归渊走到绯蛾跟前,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凉,「阿绯,该起身吃晚饭了,你不是说今晚想吃鲫鱼吗?」 贵妃椅上的人久久没有应声。 时间停滞,白色的光影从钟归渊身上分离出来,现出原本的模样,高贵清雅的一张脸,白底金丝绣龙纹的长袍。 归渊无奈嘆气:「这蠢绯蛾,怎么就硬是过不去这情劫呢?」 这次的话本还是归渊写的,本子原本的走向是瞎眼琴师为了能得王爷庇佑就用了点小手段,结果霸道王爷觉得琴师好直白一人,爱了。 琴师自然不从,然后逃跑,被王爷抓回去,再逃跑,再抓回去,强制留下琴师之后用强的软的各种办法让琴师爱上自己。 最后琴师终于松口跟王爷在一起。 归渊就喜欢这样毫无逻辑的狗血剧本,本只写到了两人大婚,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绯蛾跳湖不说,后面大婚还出来一个刺客。 这生生把归渊能脱离歷劫的时间往后推——天帝归渊可以在走完话本之后选择回天庭或者继续留在凡间。 除去天帝还有佛祖之外,其他神佛都需要在人间过完一世才能走。 归渊停滞时间把自己的话本又看了一遍,确定最后说的是「王爷和王妃幸福到老」,可绯蛾提前死了是怎么回事? 天界的神仙歷劫的身体死亡之后会立刻回到天界,归渊现在硬停着时间也不是道理。 随后归渊从绯蛾身体里提出灰蓝色的灵魂,一併回了天庭。 归渊定住丝枷殿的时间,拿出一瓶忘情水,倒掉里面的水,将瓶子塞已经长大的绯蛾手里才恢復时间。 绯蛾恍惚地扫视一圈,诧异地发觉自己竟然长高了,手里还有个瓶子:「忘情水的瓶子?」 「咳——」归渊轻咳一声,「那个……爱卿是渡劫回来……又选中了朕的本子。」 绯蛾脸上 的笑意一僵,他已经对「天帝的本子」这个东西有心理阴影了,甚至不想知道歷劫内容是什么。 「臣明白,此次多谢陛下前来搭救。」绯蛾收起瓶子给归渊行礼,感谢之前来阻止炎烈的事。 归渊摆摆手:「无事,卿家忙吧,朕先走了。」 「恭送陛下。」 绯蛾在殿前愣了一会儿,想不起来歷劫时的感觉,没有之前那一次的心痛感,应该是没抽到天帝最惨烈的那一批话本,谢天谢地。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绯蛾歷劫一共二十年,天界不过二十天,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活着,不用绯蛾再去种新的。 给花草浇了水,绯蛾跑到寝殿里找镜子,想看看如今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镜子里的人面冠如玉,一看就是那种温润似水的书生,比前世好看不少,不过与前世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除了这温润如玉的温吞气质,没人会想到他就是前世的绯蛾仙君。 「不一样了呀……」绯蛾摸摸自己的脸,「嗯,挺好的。」 前世天帝还没来得及给绯蛾安排职位,绯蛾就去跳崑崙台了,是以绯蛾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每天修炼一下养养花种种草。 绯蛾前世已经感悟过大道,是以今生修为涨得特别快,刚歷劫回来没几天,他的修为到九重天了,可是他一直没吃金丹叶。 他想压着修为去跟月老商量一下,能不能给他个简单一点儿的话本。 月老扯了满屋子红线,明明恁帅气一神仙,偏整天冷着张脸,那些爱慕月老的仙子都不敢过来诉衷情,生怕被月老扔出去。 「绯蛾?」月老只看了一眼门口的人,皱着眉头试探着问。 绯蛾没有进门,在门口笑着说:「是小生,月老啊,清文说小生就只剩下一个情劫了,这次歷劫……能不能——」 「不能。」还没等绯蛾说完,月老直接拒绝。 「为什么?」绯蛾扒住门框,委屈地看着月老。 月老卷着一团红线出来,无奈道:「你别这么看我,最近歷劫的星盘坏了,陛下过去修了,还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呢,这个时候的歷劫话本都是乱的,控制不不住啊。」 绯蛾顿时僵住,欲哭无泪:「可是……小生的修为压不住了呀。」 第22页 「……」月老烦躁地抓了把头髮,「能歷劫,就话本会是乱的,前半本有可能是我写的,后半本就串到地府阎罗写的去了。」 说再多都没用,绯蛾的修为还在往上涨,若是涨过十八重天他还不去歷劫的话,他的仙骨会先受不住碎裂。 歷劫有一部分原因是淬鍊仙骨仙髓,好能承受住更加强大的修为。 绯蛾修为涨得太快,新身体淬鍊不够,估计很快会仙骨碎裂;若是仙骨碎了,他可以去崑崙台准备重头再来了。 「……算了,小生先去歷劫吧,惨一点儿就惨一点儿,顶多再问太上老君多要瓶忘情水。」绯蛾一咬牙,当即拍板。 月老忽然说:「啊……忘了告诉你了,星盘修復期间,歷劫只能飞升,不能算过了。」 言下之意,就算绯蛾中途感悟情之一字,得道飞升,依旧要重来,直到星盘修復。 听罢,绯蛾腿一软,月老赶紧扶住人,忙说:「绯蛾,你别慌啊,慌什么?有太上老君的忘情水呢,我去给你多要几瓶。」 「多谢月老,小生先谢过了。」绯蛾苦笑。 绯蛾一度怀疑自己的神格有问题,怎么每次都这么倒霉啊? 再多哀嘆,情劫还是要过的;拜别月老,绯蛾回到丝枷殿,竟在院子里看到了炎烈,心下一慌。 来不及躲开,绯蛾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火元仙君安。」 炎烈瞥他一眼,又问了一次:「你是哪位偷跑上三十三重天的仙人?还不赶紧下去。」 「小生是之前仙君见过的那个仙童,近些日子修为大涨,长大了些。」绯蛾嘴上恭敬,心里可劲嫌弃炎烈。 就算模样不对,至少气息一样吧?硬说不认识,有病。 炎烈冷笑:「本太子当然记得你,现今父皇在修復星盘,你觉得他来得及过来保你吗?赶紧走人,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绯蛾静静看了炎烈一会儿,直接去掉了神色中的恭敬,问:「那二太子觉得这里是谁呆的地方?」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一个新飞升的仙人,说了你也不知道,赶紧走。」炎烈吊着眼角说,明摆着看不起绯蛾。 「行,这丝枷殿送你了。」绯蛾冷哼一声,隔空取来屋檐下的金丹树,抱着树直接跳下三十三重天。 炎烈没有去追,继续回头愣愣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话分两头。 归渊回来那天刚回到凌霄宝殿,守星盘的星君就过来说歷劫星盘坏了,可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希望归渊能派别的仙君过去看一眼。 说到歷劫,归渊就想起来了他跟绯蛾歷劫的时候中间出现的各种意外,便自己过去看。 果不其然,星盘各种话本混乱了,导致星盘混乱的原因归渊也知道,就是当初用星盘帮炎烈招绯蛾回来。 想要一个灵魂重生很容易,可要一个灵魂带着所有的记忆和肉身回来,实在太难了。 况且当时绯蛾已经失去了仙君的仙骨和仙牌,几乎不可能找回来。 修了三天星盘,归渊气得开始拟旨,准备等绯蛾愿意跟炎烈和好就立马让炎烈去守崑崙台或者降魔塔,省得碍眼。 结果这还没多久呢,归渊就感受到绯蛾跳下了三十三重天。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月老认出绯蛾是因为清文大嘴巴,不用在评论问了,后续还有其他仙友出场机会解释各种因篇幅原因没写的问题。 大家看文的时候注意看内容提要,「温柔天帝俏仙君」是主线,其他名字是绯蛾跟天帝歷劫的小故事,感兴趣就看,不感兴趣可以跳过的。 ooc小剧场: 归渊:啊啊啊啊炎烈你去死吧去死吧! 绯蛾:呵呵垃圾炎烈你去死吧去死吧。 炎烈:今天也是眼瞎的一天。 话话今天上了一天的课,尤其那个python,上到呕吐,现在后退的髮际线,都是当初选择计算机脑子抽的风。十厘米的额头,还有谁比话话更宽!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间起降 2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3章 第十三回 归渊时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造五个太子出来,当初就应该照着他的模样只捏一个,这样的话现在就不用操五份的心。 在星盘里想了又想,归渊还是去为炎烈和绯蛾算了姻缘。 神君姻缘不好算,而且也并不是牵了红线就能在一起,神君们的变数太多,有可能今天算出来有缘无分,明天就是天定的姻缘。 即使如此,归渊也受不了整天在儿子后面收拾残局。 归渊到月老的仙宫去,发现清文竟然也在,还有那个炼丹的太上老君,好奇这三位凑一起做什么,便隐匿了气息在门外偷听。 月老从红线堆里剪了一段,给绯蛾的人偶系上之后问:「绯蛾的可以了,另一头系谁身上?」 清文思忖了一会儿说:「得找一个比火元仙君厉害的,不然到时候绯蛾被他发现了来这里剪红线怎么办?」 太上老君捋着鬍子摇头:「天界能比火元仙君厉害的就两位,大太子已经成婚了,那位你们敢系吗?」 第23页 「……」月老和清文一阵沉默。 归渊造五位太子只是为了弄一个接班人出来,天帝当久了可累,是以五位太子的实力各是归渊自己的五分之一。 归渊与天地同寿,天地分裂伊始归渊就在,几十万年下来实力已经深不可测,五分之一就已经能碾压天界实力最强的仙君。 一阵沉默后清文建议:「要不我们把帝君也算进去?」 除天帝归渊外,还有五方帝君,一般镇守天界五方,常年不出现,是以一般说天界的时候不将他们算进去。 「可是这紫薇帝君、青华帝君、赤炎帝君都有道侣了,剩下的两位,白昊帝君和玄虚帝君修的是无情道,连情劫都不过的。」月老无奈地说。 清文还想继续说,归渊直接扫开门进屋:「三位卿家真是为好友操碎了心啊。」 「陛下圣安。」三位仙君异口同声,赶忙行礼。 「免礼,月老,算一下绯蛾仙君跟炎烈的姻缘吧,若是无缘,也不强求了。」归渊坐到上座,无奈地说。 月老三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归渊何时改了主意。 清文迟疑着问:「陛下这是何意?」 归渊嘆气:「绯蛾被炎烈气下一重天去了,想来这一世他们应是无缘了。」 听得此言,三人皆是一喜,月老赶紧说:「臣这就去算。」 等月老查找绯蛾姻缘的间隙,太上老君上前一步行礼:「陛下,不知这星盘合何时能修好?最近来兜率宫领忘情水的人多,已经一瓶都没有了,再炼要等三百年。」 归渊一阵头疼:「星盘错乱太多,少说得有千八百年,老君就先炼着,总能用得上的。」 都说羡慕神仙日子,可神仙也要干活,为了维持六界基本运转,天界的神仙没有公休,就守着自己该守的地方,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像这次星盘,出了差错不仅天界乱,地府、西方、妖界、人界、魔界,都乱成一团了。 有时天上的仙君下凡歷劫会抽中妖魔鬼怪等各种奇怪的话本,现在本子混乱,其他五界还没注意到是星盘坏了。 若知道,怕是得来群殴归渊。 归渊愁得头都大了,也不是他不想修星盘,而是星盘不止维繫歷劫,还有六界命理凡间四季等等都靠星盘来稳定。 星盘将六界连在一起,归渊修的时候不敢动得太大,免得修好这一块另一块又坏了。 一刻钟后月老拿着册子过来说:「回禀陛下,绯蛾仙君没有姻缘,从姻缘簿上看,绯蛾仙君从星盘召回的时候……好像落星盘里了。」 归渊:「……」 回到星盘的归渊修了一小块之后忽然想到,星盘坏掉会不会跟绯蛾落在星盘里的那一段姻缘有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归渊干脆让守星盘的星君去找西方几位会修星盘的佛祖菩萨过来,他要下地府一趟。 ——去找谛听。 「归渊陛下怎么来本君这破地方了?」阎罗吊着双丹凤眼对着归渊阴恻恻地笑。 归渊一身白色的袍子跟金光跟绿油油的地府格格不入。 「阎君,朕来找谛听。」归渊实在不想跟阎罗说说话,他自从来了地府,整个神都阴阳怪气的。 「谛听在十八层睡觉呢,陛下自己下去找吧。」 归渊时常因为要面对各种奇怪的神仙而想辞职,奈何五个太子最近都没有接任的想法,归渊还得任劳任怨地继续忙活。 谛听很乖,一般谁来问东西它都会好好回答,听说天帝想问绯蛾仙君的事就说:「绯蛾仙君万年前来过一次地府。」 「来过一次地府?做什么?」归渊奇怪地问。 「绯蛾仙君将一段红线通过地府转世放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找到的地方,而且谛听答应了不能说。」谛听抱歉地说完,趴下去继续睡觉了。 归渊愣了一会儿,继续叫谛听:「谛听谛听,先别睡,轮迴就忘记了啊,绯蛾仙君怎么找回来?而且星盘的事你还没说呢。」 谛听将耳朵贴到地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地说:「星盘会坏是因为当时绯蛾仙君死后来过一次地府转世,星盘跳过这次转世将绯蛾仙君召回才坏了。」 简而言之,还是召回绯蛾的记忆以及神格太为难星盘,承受不住,所以坏了。 后面无论归渊怎么问谛听,谛听都不肯说出绯蛾到底有什么办法找回自己的红线,无奈之下,归渊只能回天界去想办法。 西方诸佛已经到了,北斗星君特在凌霄宝殿等归渊。 「陛下圣安,西天诸佛已到,陛下何时过去?」北斗星君行礼问道。 归渊想了一下,翻手招来一道白玉令牌给北斗星君:「星君你先过去吧,朕还有事。」 北斗星君抱着令牌喊:「诶?陛下!陛下——」 一重天有绯蛾仙人久居的仙宫,不若丝枷殿华丽,小小一个院子,曾经里面种着各种仙草,诸位仙家有时炼丹来不及去採药草就会到绯蛾仙人这采,只需留下一些养身体的仙丹便可。 后来,这个院子的主人没有回来,渐渐地,里面的仙草开始枯萎,在万年时间里化成了灰。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我要给你们安利一本超好看的文!!!!!! 《自动认亲症候群》by五朵金花 第24页 笑死话话了,超级好看,其实我在评论里看到了每天来打卡的小可爱,恭喜我们追同一篇文,真的超好看! 断头推荐! 好了,今天短小一点儿,看文去了么么哒~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7434443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第十四回 绯蛾将院子重新翻修了一遍,没想到天帝竟然会来看他。 天界的规矩是三十三重天以下的仙人称为散仙,平日里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想下来就下来,不像三十三重天以上的仙君,动辄都要先去跟天帝打报告。 是以绯蛾没跟天帝大声招唿就走了也没事。 「陛下圣安。」绯蛾赶忙请归渊进来。 在院子里坐下,归渊犹豫了一下便开门见山:「卿家能回来当中有炎烈一份功劳,卿家以前是跟炎烈有些误会,其实都是可以解释的。」 绯蛾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僵笑着问:「陛下……臣有些听不明白。」 归渊干脆摊开说:「原本卿家已经投胎了,后来朕见炎烈思慕卿家,便私心运用星盘将卿家找了回来,现在可否看在炎烈一片真心的份上听他解释一番?」 这番官话说得是十分漂亮了,归渊将功劳都往炎烈那边说。 绯蛾沉默半晌,随后笑着问归渊:「陛下难道觉得前世臣遭受的一切都是一句解释就能烟消云散的吗?」 归渊也知道炎烈不干人事:「这……因果循环,炎烈种的因,自然会有他要吃的苦果。」 「那行,只待臣将情劫过了,就去听火元仙君解释如何?」绯蛾也不为难归渊,他其实也想听听炎烈有什么说法,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不想听,也不想见炎烈,前两次被气着了。 然而归渊一听这个就愣了。 绯蛾不知道自己的红线已经被藏起来了,没有情的人,如何过情劫?除非改修无情道跳过情劫,否则绯蛾永远无法飞升三十三重天,自然也不会去见炎烈。 归渊无奈地同绯蛾说:「卿家……谛听说你在崑崙台死后将自己的红线藏在了人间,这情劫如何过啊?」 对此绯蛾倒是觉得没什么:「臣做事情一般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红线一定在臣能找到的地方。」 归渊还想继续劝,却被绯蛾一句话堵了回去:「陛下,既有因果,自然就有姻缘,如若臣与火元仙君无缘,您这番撮合……其实毫无意义。」 说到底,不过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的事。 回星盘前,归渊特地去找炎烈,路上他也仔细想了想;绯蛾没有说错,凡事讲因果,说不定炎烈的果就是爱而不得呢? 「父皇。」炎烈见到归渊过来,赶忙行礼。 归渊抬手扶他起来,直接说:「其实那新来的仙童就是绯蛾仙人。」 炎烈一愣,勐地抬头看归渊,一脸不敢置信。 「老二……」归渊无奈地拍拍炎烈的肩膀,「父皇已经给你制造足够多的机会了,剩下的,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原来……」 惊吓太过,炎烈一下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已经脱力,整个人蒙圈了,说不出是难过多些还是惊讶多些。 归渊拍拍炎烈的肩:「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吧。」 一重天 绯蛾摩挲手里的杯子,轻轻摇晃,淡青色的茶水溢到边缘却流不出来。 「想什么呢?」清文不请自来,在绯蛾对面坐下,一看眼前的杯子,诧异道,「陛下来过?」 「是呀,你怎么知道?」绯蛾另拿了个杯子给他倒茶。 清文食指敲了敲石桌:「杯子边缘有金光,只有陛下碰过的东西会这样……是来劝你跟炎烈和好的?」 绯蛾闷笑:「什么和好啊,别瞎说。」 「听好友一句劝,你呀,跟炎烈不合适,姻缘簿上你旁边都不是他。」清文大嘴巴,直接将月老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小生知道,别操心了,你怎么下来的?」绯蛾奇怪地问。 清文是三十三重天仙君,天界文官一把手,不可能随随便便下来的。 「啊,差点儿忘说正事。」清文赶忙放下茶杯,「陛下来信说他跟火元仙君坦白了,等火元仙君缓过神,估计就要来找你了。」 绯蛾:「……」这天帝怎么跟个二五仔一样?闲得没事干到处传消息呢吧? 清文见绯蛾没反应,急着问:「你说句话呀?不过我们这群仙友可都觉着你们不见最好啊,前世都那样了,今生就没必要搅和在一起了吧?」 过了一会儿,绯蛾轻笑:「行啊,听你的。」 「什么?」清文不知道绯蛾笑什么,正想问呢,就见绯蛾拿出三片金丹叶,就着茶水啃。 「高,在下佩服。」清文抱拳喟嘆。 绯蛾喝完最后一口茶水,长出一口气,说:「好说,不过你记得去老君那帮小生要一瓶忘情水啊。」 清文一听,慌了:「等一下,我忘跟你说了,星盘坏了歷劫不算数,而且老君那没有忘情水了!」 「……」绯蛾泛起泪花,捂脸,「清文你……」 第25页 话还没说完,一道灰蓝色的光闪过,绯蛾已经被星盘带走了。 恰好这时炎烈刚到院门口,只看了绯蛾一眼,就一眼,人就没了。 「人呢?」炎烈冲进去质问清文。 清文满心愧疚,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只能欲哭无泪地说:「绯蛾仙君他歷劫去了……」 炎烈一把拎起清文的领子:「星盘不是坏了吗?」 「在下忘记跟他说了……」 炎烈:「……」 话分两头,且说归渊那边依旧在修星盘,西方诸佛来了之后归渊的压力小了很多,不用自己操控整个星盘了。 归渊想去找找星盘里有没有绯蛾后来转世藏红线那一世的记录,便一直在情劫的范围呆着,若是能找到刚好给炎烈送去,能补救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谁知归渊刚拿起一卷话本,一道灰蓝色的光也蹭到了这卷话本上,归渊眼疾手快地定住时间。 观世音菩萨发觉星盘停止运行,赶忙过来问:「天帝陛下,何事停止了时间?」 归渊看着手里的光团,回头说:「朕想找一本好一点儿的话本给这位卿家,算作补偿。」 「可是……星盘情劫还未修好,一切皆有变数。」观世音劝道,「若天帝陛下不放心,何不亲自下去为这仙君护航呢?」 归渊静静看了灰蓝色的光团一会儿,嘆气:「那将炎烈也叫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下一章就要开启第二次歷劫咯~这次带上炎烈玩~观音大士永远的助攻~ 然后,下一世会换名字,可以猜谁是天帝谁是炎烈嘻嘻嘻。 换名字了,因为基友们都说原本的名字看起来就虐,很虐吗?不虐吧?所以我换了一个试两天。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第15章 第十五回 见到洛君年的时候,绯蛾终于相信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了。 慕苏在人贩子手里买下绯蛾的时候,绯蛾问他:「公子,绯蛾什么都不会,您为什么愿意买下绯蛾呢?」 当时绯蛾瘦巴巴、脏兮兮的,一看就不能干活,买回去也没用。 可是慕苏拿出帕子一下下擦过绯蛾的脸,笑得温柔:「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这个故人就是洛君年。 慕苏从小就喜欢洛君年,奈何洛君年早有青梅竹马,人家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自然由不得慕苏插足。 后来慕苏在街上看见被人贩子锁着的绯蛾,觉着有些眼熟,再细一看,才发觉绯蛾跟洛君年很像。 可惜绯蛾长大以后就不像了,跟洛君年愈发不一样之后,慕苏再没有见过绯蛾。 绯蛾二十岁,在慕家当厨子,算是讨个营生。 这年雪下得大,带人来拿菜的管家说府里来客人了,让他们都拿出真本事来,别落了慕府的面子。 在厨房待得的时间久的大厨高声问管家:「是洛家那位来了吧?」 管家拿了根黄瓜吃,边咬边说:「是啊,不止那位,还有那位的父亲,那可是皇亲国戚,可威严了……」 绯蛾是做点心的,将面团揉好,等发面的时候蹭到管家旁边说:「管家伯伯,今天绯蛾跟着你一起去送菜吧?」 「哎哟,您可别,那位洛公子说特想尝尝您做的点心,您上点儿心啊。」管家拍拍绯蛾的肩,继而悄声说,「那位洛大人可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这点心就拜託您了啊。」 「……应该的。」绯蛾见被拒绝也不恼,管家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就是等会儿下了热菜,他可以自己端着点心上去。 说起来,绯蛾最庆幸的,就是在慕府学了这手做点心的功夫,就算日后在慕府待不下去了,他也不愁没地方去。 一顿饭吃到了天黑,绯蛾的点心也刚刚做好,一笼七彩奶香小馒头、一碟茉莉清茶绿豆糕、一碟栗子山药糕,每块点心仅有一个栗子大,入口即化味道清,适合饭后吃。 端着点心进屋,绯蛾只敢在进门的时候匆匆看桌边的三人一眼。 只消一眼,绯蛾便明白,原来洛君年的替身,不是说说而已。 慕府里还有很多比绯蛾长得更像洛君年的人,是以绯蛾不得不认命,他对慕苏再好,有些事情也不会改变。 晚上绯蛾回到自己的院子,拿出以前慕苏给他的卖身契,慕苏说,他长大了,随时可以离开慕府,如果不愿意离开也行,慕府不差一个人的吃穿。 绯蛾将卖身契点燃,丢到炭盆里,没了这张卖身契,他就自由了。 当晚绯蛾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谁知第二日天还没亮管家就过来敲门:「绯蛾,绯蛾啊,快醒醒,老爷找你呢。」 绯蛾迷迷瞪瞪等穿上衣服开门,被外面的寒风冻得一个激灵:「怎么了?叫我做什么?」 「我听说那位喜欢你做的点心,应该是早饭也想让你来做。」管家笑呵呵地说。 「那怎么不早点儿来啊,现在都五更天了。」绯蛾动作麻利地关门,「快快快,管家伯伯快点儿走,怕是赶不及了。」 管家拉住绯蛾:「诶等等,老爷说让你过去,做点儿洛少爷爱吃的。」 绯蛾动作一顿,总觉得心凉:「这样啊……那我们快些过去吧。」 慕苏在书房里,只看了一眼绯蛾,说了几样洛君年爱吃的,还有洛君年的禁忌,就让绯蛾下去了。 第26页 「老爷……您只有这几话要跟绯蛾说的吗?」绯蛾艰难地扯起嘴角。 「不然呢?君年快起身了,你动作快点儿。」慕苏依旧头也不抬。 绯蛾忍了又忍,推开管家一直扯着自己的手,说:「既然如此,绯蛾想跟老爷说,做完今天这一顿,绯蛾就不做了。」 慕苏的手一顿,终于抬头看向绯蛾,神色凌厉:「你什么意思?让你做一顿早饭还为难你了是吗?」 「这倒不是,绯蛾打算离开了,这边的冬天太冷,想去江南过冬。」绯蛾直视慕苏的眼睛,希望他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他是绯蛾,嚮往火,这边太冷,他就快冻死了。 慕苏皱着眉头:「那迟几天不行吗?君年要在这边呆上三个月,你——」 绯蛾直接打断了慕苏的话,不想再听:「老爷,当初是你说的,绯蛾可以想走就走,您一向言出必行的不是吗?」 慕苏靠到椅背上,静静地看着绯蛾:「绯蛾,当初是我买你回来的,你这几年的吃穿用度都从慕府出,你难道就不知道感恩吗?」 「绯蛾自然知道,所以已经将这些年用过的银钱数目全部记录在册,今天会连本带利全部还给老爷,感谢老爷当年的救命之恩。」绯蛾拿出帐本放在慕苏桌前。 随后绯蛾离开了书房,去厨房开火给慕苏、洛君年和洛君年他父亲做早饭。 管家跟着来了厨房,可惜地说:「绯蛾你怎么想不开要离开慕府呢?这多好啊,至少吃穿不愁吧?」 「谁说的?您几时见过绯蛾买新衣服啊?」绯蛾一边在灶台下增减柴火,一边回道。 「不对啊,府里的人都可以去领的,哪里需要买?」管家奇怪地问。 绯蛾无奈地笑笑:「我跟帐房说我的那份不用准备了,全部换成银钱,这样就可以把欠老爷的,全部还上了。」 管家不懂:「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何必还是很必要的。」绯蛾笑着说,「管家伯伯你知道皇城醉仙楼出多少钱请我过去吗?」 「多少?」 「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绯蛾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五十两,去人贩子那买个小孩儿最多才一两银子,他们出五十两。」 天完全亮的时候管家跑来说那几位都起了,等着绯蛾的早饭呢。 绯蛾只会做点心,粥、豆浆这些是厨房里的其他师傅准备的,是以绯蛾跟着他们一起去送早饭,几个厨子聚一起也不显得绯蛾突兀。 正准备退下呢,主位上的男人开口说:「哪位是绯蛾师傅啊?」 绯蛾迟疑着走到前面,没敢看这个生生将慕苏和洛君年比成普通人的俊美王爷:「草民是,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本王想让你跟着一起去皇城,不知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来例假,疼到失智。真的失智了,捉个虫。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第16章 第十六回 绯蛾一愣:「皇城?」 那王爷笑着说:「是啊,你这手艺可比宫里的御厨好多了。慕小子说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若是绯蛾师傅不愿意走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 「谢王爷抬爱,绯蛾其实已经接了皇城醉仙楼的活计,」绯蛾不好意思地说,「王爷如果喜欢,可以派人到醉仙楼说一声,绯蛾一定给王爷做好了送去。」 「醉仙楼离王府也不远,就辛苦绯蛾师傅了。」 —— 绯蛾要走,慕苏也没拦着,反正慕府那么多替身,不差一个长得不像的。 后来冬过春至,王府一直没有来醉仙楼找过绯蛾,绯蛾略一打听,才知道当今圣上的皇叔、也就是那位俊美得出奇的王爷,有事要出门,说不定大半年都回不来呢。 醉仙楼做点心的师傅们手艺都比绯蛾好,当初说好五十两一个月给绯蛾,其实五十两只是学徒的月钱。 大师傅们都最少一百二的。 绯蛾潜心继续学,他差的只是种类,单纯的手艺并不差。 春雨绵绵,绯蛾跟着醉仙楼的师傅上山找食材——有些食材必须趁这个时节去采,而且山里长的始终比山下的要好。 林中无法撑伞,绯蛾和师傅们只能带着斗笠慢慢走。 「绯蛾——」领头的师傅在前面喊,「绯蛾,今天不行了,雨太大,你赶紧跑回去跟村长说一声我们不回去了,就住山上。」 「诶,好嘞!」绯蛾高声应道。 山上的条件并不好,师傅们这几天都是见山上雨大的话就让绯蛾到山下去,至少能有个避雨的地方。 今天的雨突然下大,绯蛾到山下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这灰濛濛的天,再加上大雨,半丈外六亲不认,一丈外人畜不分,绯蛾都是靠感觉走的。 来的路上就怕出事,师傅们特地在树上绑了布巾做记号,绯蛾一棵棵树摸过去,超过三棵树没摸到就证明走错路了。 ——绯蛾在自己数第五遍「一、二、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走不回去了。 大雨倾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太可能再找到路。 绯蛾摘掉斗笠,深山老林的,好像看哪都一样。 走了几步,绯蛾还能感觉到山体的坡度,干脆一直向下走,不去管路不路的,只要到了山下,还愁找不到人家借宿吗? 第27页 好不容易看到山下的灯火,绯蛾兴高采烈地往下跑——快出林子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倒差点插树枝上。 绯蛾扣着身边的树枝扣得指甲都噼了,十指连心,绯蛾硬是没敢松手,一点点往回爬,确定自己不会被那树枝扎穿才松手。 受了伤的手指被雨水一打,扎心一样的疼。 还没缓过劲呢,绯蛾背后一片温热,一只冰凉的手掐上他的脖子,那人在他背后问:「你是谁派来的?」 绯蛾缓缓举起双手:「大、大侠,我、我就是醉仙楼的学徒,大侠饶命……」 「醉仙楼?」男人的手紧了紧,将下巴磕在了绯蛾的肩膀上,「那你说你们那的点心师傅都有谁?」 「啊?」绯蛾不明所以。 男人的手直接扣紧:「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绯蛾欲哭无泪,开始背师傅们的名字,「李大、张三……」 「没了?」男人似乎侧了侧头。 绯蛾点头:「没了啊,还有谁啊?」 男人的手瞬间捏紧:「错了,还有一个,下辈子做戏记得调查清楚再说。」 绯蛾挣扎着去掰男人的手:「等、等……还有……谁啊?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行啊……还有一个,叫绯……」男人似乎还想了一下,「绯蛾?是叫这名字吧?」 「等等!」趁男人思索的一瞬间,绯蛾用自己的手指隔开男人的铁爪,狠狠唿吸了几下,吸进雨水也不管了,「我就是绯蛾!」 男人就着绯蛾的手指一起捏紧,轻笑:「你这谎话说得不太好。」 绯蛾伸手去扒肩膀上男人的脸,一个劲挣扎:「真的——我从北边慕府来皇城的,你到醉仙楼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提到慕府,男人有些犹豫,便问:「那你在慕府最后一顿做了什么点心?」 绯蛾一一列数出来,完全没有错。 男人有些奇怪,能说对菜色自然就是那天在场的人,便问:「可是绯蛾明明说过他是到醉仙楼当点心师傅的,你刚才怎么没说他呢?」 绯蛾怎么都挣不开男人死死扣在自己脖子上面的手,虽说松了力道,可还是不舒服。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到当点心师傅的资歷,」绯蛾直接破罐子破摔了,「大师傅们说我天赋好,可是学得太迟了,除了自己想出来的新菜色,基本功没一样行的……」 「哈哈哈……」男人忽然整个人靠在绯蛾身上闷笑,「基本功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菜色本王还是很满意的……」 听到这话,绯蛾整个人都懵了。 绯蛾赶紧松开一直扒着男人的手,磕磕巴巴地问好:「王、王爷万福!草民有眼不识泰山!王爷饶命!」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如果这是一篇小黄文,山里的戏肯定是王爷中了春泥护花十全大补药,然后需要xxoo……剩下的你们自己脑补吧。 王爷=天帝,慕苏=炎烈。 炎烈一如既往地眼瞎,给他机会他都不会用啦。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6753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第十七回 「绯蛾师傅,本王想请你帮个忙。」男人靠在绯蛾身上,死沉死沉的。 绯蛾咬牙撑住:「您说,绯蛾一定上刀山下火海都给王爷办到!」 「哈哈哈……这令牌你拿着,送本王回王府——」话还没说完,男人便完全没了力气,整个身体都压在绯蛾背上。 「王、王爷?」绯蛾试着推了一下男人,「令牌在哪呢?」 喊了半天,背后的人始终没有回答,绯蛾只能小心翼翼地转身,没了绯蛾的肩膀,男人顿时摔在了地上。 绯蛾赶紧抱住男人的脑袋,使劲摇晃:「王爷?王爷?怎么晕了啊……」 雨越发大,绯蛾顾不得将人叫醒,直接从男人身上摸出令牌,塞进怀里,随后背起男人,一步一坑往山下走。 背着男人好不容易走到还亮着灯的村子,结果这边离醉仙楼准备的屋子还有不短的距离。 「小哥,你这背着病人呢,要不就在我家住下吧?」开门的汉子让开身,喊绯蛾进去,「我这还有一间空屋,这么大雨,估计路要跨。」 「那谢谢大哥了!」绯蛾下山的时候摸了一把男人的额头,那个热度都快把人烧熟了,情况紧急,只能先找地方住下。 农家的汉子给两人送来衣服被褥和水盆毛巾,说:「你朋友烧得太厉害,我去熬点药,你记得给他换毛巾啊。」 绯蛾刚给男人的换了衣服,当即接过汉子递来的毛巾:「哎,我记得的,谢谢大哥。」 「哎呀说什么谢不谢的,赶紧敷上。」 第二日雨依旧在下,不知道山上的师傅们下来没有,绯蛾一晚上没合眼,生怕忘记给男人换毛巾。 幸好,屋主的药管用,快天亮的时候男人终于退了热,唿吸也平稳许多。 绯蛾给男人拉好被子,出门问屋主借一下厨房,毕竟里面那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王爷醒了肯定要吃东西,绯蛾怕他吃不惯农家的饭菜。 第28页 辰时一刻前后,绯蛾端着饭菜进屋,见到男人坐起身便赶忙过去扶着:「诶王爷,怎么不躺着?」 男人见到绯蛾似乎松了口气,拉近绯蛾说:「是你啊绯蛾师傅,在外面就不用喊王爷了,隔墙有耳。」 「那……老爷?」绯蛾将托盘放在一边,迟疑着问,毕竟男人这张脸说他二十五都有人信,喊老爷似乎还喊老了。 「叫我洛阳好了。」男人笑着说。 绯蛾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知道当朝王爷的名字了…… 「不、不行。」绯蛾缓过神来赶紧拒绝,「姓洛的话,谁不知道是皇家的人?要不您换一个?」 「那就杨洛吧。」洛阳不纠结这个,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后问,「我衣服呢?」 绯蛾一听这个赶忙掏出令牌塞回洛阳手里,「昨晚雨太大,您又发烧了,绯蛾就给您换了身衣服,令牌绯蛾提前收好了,没让人看见。」 洛阳点点头,接过绯蛾递过来的粥安心喝了起来。衣服是他早就换好的普通衣服,不担心被人看出来不对劲。 看着洛阳吃完饭,绯蛾纠结着问他:「王、杨洛,绯蛾要回去了,您……」 「你是要回醉仙楼吗?」洛阳抬头看向绯蛾,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王爷亲切不少,不像初见时温柔里还带着威严。 绯蛾的手指摩挲着托盘边缘:「不是,醉仙楼的师傅们还在山里,绯蛾得去前边村子叫人接师傅们下来,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拖不得。」 洛阳转头看向窗户,皱着眉头说:「你打开一下窗户,我看看。」 「诶?好。」绯蛾便放下托盘去开窗,外面风雨依旧很大,院子里的水淹到门槛了,「说起来今天出去的时候,这水都淹到我膝盖了。」 洛阳撑着床边下床,也凑到窗口看了一眼,神色冷凝:「不对,这雨太大了,绯蛾,立刻送本王回去,必须叫军队过来了。」 绯蛾直接愣住了:「有、有这么严重吗?」 「有。」洛阳低头看着绯蛾,「山里的人……应该已经出意外了。」 洛阳话音刚落,院子外面有人来敲门,声音高得屋里的绯蛾和洛阳都听得见:「李家的小子,山塌了!快出来,要去救人了!」 绯蛾目瞪口呆:「王爷!这……我们马上走。」 谁知来喊人的村民说前面山脚塌方,路被截断了,他们想去皇城叫人都过不去,消息过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救援到他们这边。 「那还有别的路吗?」绯蛾扶着洛阳焦急地问。 村民摇摇头:「没有了,后面是护城河,最近雨水多,没有船家敢过呀,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绯蛾转头看洛阳:「杨洛……我水性好,要不你在这等我,我去城里叫人。」 洛阳闭上眼想了一会儿,说:「还有一条路。」 村民赶紧打断洛阳:「使不得使不得,那条道都被山贼占了,过去也是死,还不如走护城河呢,别去啊。」 「对对对,」绯蛾也贊同,「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到皇城的时候走错路,给他们打劫了所有的钱,我到现在用的还是醉仙楼预支的薪水。」 村子里的人商量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他们在这边挖,就算那边始终不来人,只要他们挖开了,也是一样的。 雨一直不停,洛阳和绯蛾走不了,只能继续在村子里呆着,帮得上的就帮一下。 晚上绯蛾偷偷问洛阳:「王爷,你是不是还想自己回去?」 洛阳点头:「照这个雨量,山体应该还会垮一次,必须叫人来赈灾,而且那头有个村子离山脚更近吧?应该已经出事了。」 山脚下的村民最容易出事,一不小心就会被垮掉的山给埋了。 绯蛾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过河:「王爷,我们走水路吧,如果雨还会变大,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的时候。」 「你担心护城河……」洛阳想说河水涨溢,难免发生洪灾,可转念一想,不无可能,「也是,山都塌了,洪灾也不远。」 「王爷,那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您在这等绯蛾回来。」绯蛾坚持自己一个人走。 洛阳摇头:「本王也去,你不会武功,万一半路出事怎么办?而且本王回去更方便调人过来。」 如此,绯蛾只能跟着洛阳一起回去,跟村民买了船,两人摇得手都快断了才摇到对面,还不知道自己被沖得离城门有多远。 不过幸好,两人都没事——不过两人到皇城的第二天,护城河的水突然涨起,连皇城都淹了,虽说只淹到城门口。 将洛阳送回王府之后,绯蛾自己回醉仙楼,一晃三月,都没再见过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换完了,真的不好意思。 原定每次歷劫三万字的,眼下都四万五了,感觉这一世才刚开了个头,得写到什么时候哦……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把油纸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第十八回 六月天,孩儿脸,这雨呀,一向是说下就下,半点道理不讲。 第29页 绯蛾拎着些水果慌慌张张地躲进路边的茶棚,就出来买个东西的功夫,顿时瓢泼大雨淋了绯蛾一身。 等雨停的间隙,远远走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泥水沾湿了雪白的衣摆,洛阳撑着青色的油纸伞走来,在茶棚外看着绯蛾,将手里另一把伞递过去。 绯蛾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油纸伞:「多谢……杨洛公子。」 「已经不是公子了,你去哪?送你一程。」洛阳笑着说。 「回醉仙楼。」绯蛾撑开伞,走出茶棚,「那……要顺道去醉仙楼吃茶吗?我能掌勺做几样小点心了。」 洛阳自然不会拒绝:「好啊,其实在外面唤我名字就可以了,不用如此拘谨。」 两人并肩说说笑笑走回醉仙楼,绯蛾应下了在外面叫洛阳名字的提议。 这日过后洛阳时不时到醉仙楼来,始终一个人,不像当初说的派人来提点心,绯蛾问他怎么老过来。 洛阳就说:「平日里闲得慌,还不如来这里等你的点心,喝喝茶听听书,比在府里呆着有意思。」 绯蛾还不是醉仙楼的师傅,多是给师傅们跑腿,见洛阳自己在大堂里形单影只的,就拉着他一起去採买或者上山。 春季的洪灾救援及时,夏季初总算清理完,靠山吃山的百姓可以重新上山採食材或者打猎;而醉仙楼的师傅们都安全地下了山。 盛夏时轮到绯蛾自己上山采东西了,他便将洛阳带上,去看看山里的风光。 「说起来,王爷你当时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还那般狼狈。」绯蛾经过之前遇见洛阳的地方的时候,回头问他。 洛阳看了一眼当时自己靠着的树,说:「我跟君年去北方处理一点小麻烦,回来的时候遇见刺客,就跟他们走散了。」 绯蛾在花菇堆旁边蹲下,採花菇的手一顿,抬头看洛阳:「为什么会是王爷跟手下走散了?不应该优先保护王爷吗?」 洛阳弯腰摸摸绯蛾的头,宠溺地笑:「哪有这样的,一个人走其实更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刺客都去追他们去了,君年到入夏的时候才下床,我都没受伤。」 那天绯蛾见到洛阳,在山下的村子里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没看到他身上有伤。 「哪有,当时你烧得都能烤鸡蛋了。」绯蛾移开脑袋,不让洛阳摸,继续采蘑菇。 洛阳看得有趣,也蹲下身采,一揪一顶伞帽,都抓坏了。 绯蛾抓住洛阳作乱的手:「哎呀,您别这么抓,这样的花菇还怎么吃啊?」 洛阳无辜地松开手,纤长的十指都沾上了蘑菇汁,怎么擦都是花菇那股浓厚的味道,而且带着生花菇的涩味。 一来二去,洛阳和绯蛾近得过分,到了绯蛾可以拿着洛阳的令牌去王府给洛阳送点心的程度。 深秋重菊开,绯蛾准备了好几样菊花糕给洛阳送去,传统样式、他自己想的新样式各两种,还特地减了糖,照顾洛阳这个不喜甜的。 摆好之后绯蛾刚坐下,洛君年便走了过来。 「父王,今日身体可好?」洛君年站在亭子外行礼,长身玉立,这般君子,绯蛾拍马难及。 有人在,绯蛾不好跟平日一样大大咧咧地做洛阳身边,便偷偷起身站到一旁。 洛阳在桌子下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远,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都好,过来吧,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洛君年成婚的时候已经继承了洛阳的亲王位,有自己的王府,平日里不会到洛阳这边来。 「慕言说他要过来找人,想在王府借宿一段时间,眼下玉梓临盆在即,慕言过去住不好,所以父王您这边方便吗?」洛君年恭敬地问。 玉梓是洛君年的王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那位。 那位王妃绯蛾远远见过一次,在醉仙楼,貌比西子为人良善温婉如玉,难怪洛君年这般喜欢她。 洛阳听完竟先看了绯蛾一眼,问:「绯蛾,你觉得呢?」 绯蛾和洛君年都诧异地看着他,洛君年自然是完全不明白洛阳在做什么,绯蛾听洛阳这么问就意识到——洛阳知道慕言的一切。 包括慕言对洛君年的爱而不得和慕府后院的一堆替身。 会这么问绯蛾,大抵也查过了绯蛾的身世,怕绯蛾见到慕言心生不喜,便先问清楚。 绯蛾大方笑笑:「王爷决定,左右绯蛾也不常过来,说不定怎么都见不到呢?」 洛阳点点头:「也是,那就君年你就安排院子给慕家小子吧,具体什么时候到你提前说一声。」 「多谢父王。」洛君年欣喜道谢,随后就去喊管家安排院子去了。 等洛君年走远,绯蛾从洛阳手里抽回袖子,看着洛君年的背影问:「小王爷知道慕老爷心悦他的事吗?」 「不知道。」洛阳笑得儒雅,「你觉得本王会让慕言那样的人跟君年在一起吗?」 绯蛾在桌子边坐下,这话听得他目瞪口呆:「您不介意?」 洛阳抿了口茶,笑道:「君年是过继给本王的,怎么会介意,不过慕言不是良人,作为父亲,怎么都得护着孩子。」 这话绯蛾听得舒服:「也是,慕老爷那性子……算了,尝尝我新做的菊花糕,第一锅,刚做好就给你送来了。」 经过洛阳王爷的首肯,绯蛾的菊花糕基本能放到店里卖了。 第30页 这也是绯蛾到醉仙楼大半年,唯一能送到前面的点心,以前都是打下手,这么久其实他只给洛阳做过。 难为洛阳都吃完了他做的点心,还给出中肯的评价;若非如此,绯蛾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自己做点心挂牌。 菊花开没几天,九九重阳,绯蛾想着该给洛阳晒一个茱萸香囊,便带着新做的点心、重阳酒和茱萸去王府。 在门口看见好几辆大马车堵在王府门口。 绯蛾侧着身靠墙走到门口,刚好管家也在,便过去问:「福叔,王府这是来客人了?」 管家笑着转头看他:「阿绯来看王爷啊?这是之前说好要来的慕家公子,提前到了。王爷在书房,您快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哎哟话话还有python作业没做,今天的更新简直是临时抠出来的,今晚又要通宵敲代码了,心酸。 如果老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选文科!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知鱼嫣否 10瓶;我都惊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第十九回 从马车上下来的慕苏还是绯蛾记忆里的样子,一身墨蓝色长袍,儒雅得像是个书生。 绯蛾错开慕苏的视线,拎着东西去书房找洛阳。 「还说不一定见得到呢,这刚来就撞上了。」绯蛾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地抱怨,「慕老爷一向能折腾,这段时间我就不过来了。」 洛阳放下笔,走到绯蛾身边坐下:「不来便不来吧,本王去醉仙楼也是一样的——今日怎么带了茱萸来?」 「今天重阳呀王爷,怎么能不带茱萸就上门。」绯蛾将重阳酒推到洛阳面前,「这是醉仙楼的重阳酒,这次来还想问问王爷你能用茱萸吗?」 「自然是能的,怎么?你要给本王做香囊吗?」洛阳拿起一枝茱萸沖绯蛾暧昧地笑笑。 绯蛾点头,拿出一个香囊:「是啊,香囊是买好的,如果王爷能用话现在塞进去就行了。」 洛阳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本王以为你是要亲手给本王做……」 「亲手塞进去也是亲手做呀,」绯蛾一边说一边揪茱萸的叶子塞香囊里,「我问过卖香囊的大婶了,她说这个很方便,塞进去拉紧就不会掉出来,放心用。」 最后绯蛾塞了一个股鼓鼓囊囊的香囊给洛阳,里面塞了茱萸还有艾草,淡淡的清香很适合洛阳。 第二日,洛阳照旧去醉仙楼一楼靠里的位置坐着等绯蛾给他送吃的过来。 小二刚上过茶,慕苏忽然出现,在洛阳对面坐下,说:「洛大人挺有闲情逸緻,怎么想到来醉仙楼消遣?」 「小子,说人话。」洛阳抿了口茶,看都不看慕苏,开门见山。 慕苏招来小二要了另外的茶水,随后犹豫着问:「大人,昨日晚辈好似在门前见到了绯蛾,就那个做点心的。」 洛阳抬眼看向后厨到大堂的门口——绯蛾正端着点心和零嘴过来,还冲洛阳笑了笑。 「你找绯蛾做什么呢?」待绯蛾走近一点儿,洛阳才高声呵问,故意让绯蛾听见。 「这……就是觉得在您府上见到有些吃惊。」慕苏原本对绯蛾这个人也不太在意,不过看到他在王府出现难免觉得绯蛾别有目的。 绯蛾挑挑眉,将东西送到桌上:「杨洛,今天楼里来了新鲜玉米和槐花,给你做了槐花玉米粥,尝尝。」 眼下天气还热,俗话说秋老虎,热气吃人,是以醉仙楼还备着不少冰块,绯蛾跟做粥的师傅学了槐花玉米粥,本就是让洛阳尝尝的。 「提前用冰块冻过了,这个天气吃正好。」绯蛾将勺子放进碗里,碗壁冒着寒气,一看就很解热气。 慕苏见着洛阳那一边的桌子摆满了东西,自己这边就一壶茶,敲敲桌子:「绯蛾,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记得昔日恩人了吗?」 绯蛾收起托盘,笑着应道:「慕老爷,绯蛾只是学徒,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您想要点什么,喊小二或者掌柜的都可以。」 话毕,绯蛾一熘烟儿跑回了后厨。 洛阳勾唇轻笑,尝了一口绯蛾做的槐花玉米粥,赞嘆:「绯蛾师傅的手艺真是愈发好了,记得他刚来的时候连碗瘦肉粥都熬不好。」 这话是真的,绯蛾最开始刚跟洛阳熟起来,某日拿着干蘑菇说要给他做小鸡蘑菇粥,洛阳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绯蛾到醉仙楼之前除了做点心,其他一窍不通,最近总算修炼一个能吃的粥出来了。 慕苏自然也闻到了洛阳手里的粥的槐花香,喊来小二照着洛阳的点了几样自己感兴趣的,尤其那个粥,他也想尝尝。 小二看了一眼洛阳,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这位爷,这位客官是绯蛾师傅的好友,除去茶水,其他都是绯蛾师傅做的,但是绯蛾师傅不上牌,不能给其他客人上菜,您点的这几样除去粥,其他店里还没有挂牌的准备。您看……」 「……」慕苏这才想起醉仙楼这个奇怪的规矩的。 醉仙楼所有的菜色必须在店里挂了牌才能点,或者由已经挂了牌的厨师送,否则客人是不能点店里不挂牌的菜色的。 第31页 如果有皇亲国戚什么的问起,就说卖完了,做菜师傅受了伤,做不了了。 醉仙楼家大业大,完全不担心因此流失的几个客人,反正他们最后还是会来吃的。 慕苏只能换成别的东西,等小二离开,洛阳已经吃完粥继续喝茶。 「小子,听君年说,你这次来是为了找人?找谁?」洛阳缓过嘴里的冷劲,慢悠悠地问。他要在醉仙楼呆到晚上,等着晚上跟绯蛾一起听说书,便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慕苏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余孽。」 洛阳剥花生的手一顿,脸色沉了下来:「怎么现在都没处理完?」 「他在慕家的地盘按了卧底,临时被救走了。」慕苏说话声愈发低,「道上的消息,说他到皇城找您寻仇来了。」 「你为什么昨天不说?」洛阳静静地盯着慕苏。 如果对方确定来找洛阳寻仇,慕苏这叫知情不报,估计盼着洛阳早死呢。 慕苏打着哈哈:「这不是昨日人多眼杂,而且是刚到的消息。」 洛阳无声笑笑:「走。你那点儿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区区慕家而已,别给脸不要脸。」 「您说哪儿的话,晚辈不敢。」慕苏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神色如常。 洛阳摩挲着茶杯壁,嘆气:「养虎为患啊……」 绯蛾一直忙到傍晚才结束,刚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洛阳那一桌早空了,于是跑到柜檯去问掌柜的:「掌柜的,我朋友呢?」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说:「阿绯呀,你朋友下午就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可以去他府上找他,他有事先回去了。」 「这样,谢谢掌柜的。」绯蛾道谢完,蹦跶着出了门。 平时洛阳偶尔也会有事提前离开,绯蛾若是有空就过去带洛阳出来逛逛,若是没空,洛阳也只等他到二更天,二更天绯蛾不过去便是没空明日再说的意思。 绯蛾以为这次跟往常一样,便直接往王府走,想在二更天之前到王府,如果洛阳刚好忙完,他们还能去看选花魁。 如果绯蛾按时到了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昨晚写作业熬到了今早六点,话话头晕耳鸣,要死了。 满脑子奇怪的剧情,不知道有没有写对……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炸猪排盖饭 5瓶;我都惊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二十回 洛阳下午的时候越想越不对,便急匆匆进宫去找了皇帝侄子谈一下慕家的事,等出宫的时候已经一更天了。 往常绯蛾到王府去的话会在一更天到,洛阳便先回王府,管家站在门口迎接洛阳。 洛阳没有下车,撩开帘子问管家:「福叔,绯蛾来了吗?」 「阿绯?」管家愣了一下,回道,「阿绯今晚没过来,不过老奴前几日听他说今晚城东选花魁,想跟王爷一起去看。」 「城东?那不是花街吗?」洛阳觉得有些心梗,「小小年纪,看什么花魁……那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管家看看天色,笑着说:「亥时,哎哟,这也快了呀,阿绯怎么没过来?」 洛阳抓着帘子的手一紧,忽然想起今天在醉仙楼出现的慕苏,忙问:「慕苏呢?在府里吗?」 「慕公子?今日出去后就没回来了。」管家回道。 「快!派人去找慕苏,一定要快。」说罢,洛阳放下帘子,「马上去醉仙楼。」 —— 且说绯蛾从醉仙楼出来,正要往王府去,却在街头被人敲了闷棍,恍惚着醒来,却听见混乱的叫好声。 绯蛾挣开眼,发觉自己被绑在桌子腿边,手上的绳子绑得死紧,怎么都挣不开。 「听说你想来看选花魁,我就带你来了。」慕苏绕过桌子在绯蛾前面蹲下,「绯蛾呀绯蛾,你怎么就跟洛阳那老头子搅和在一起呢?」 「你想做什么?」绯蛾抬眼看着慕苏,真诚地说,「慕老爷,您跟王爷有仇,绑我做什么?」 慕苏讥讽地笑:「那老头子从来不吃来歷不明的东西,平时吃一顿饭都要分出一半先餵狗,狗没死才敢吃。你说我为什么绑你?」 「……」绯蛾很想告诉慕苏,那是洛阳的藏獒,一起吃一起住怎么了? 洛阳很宝贝那只藏獒,白色的,毛毛特别多,洛阳没空的时候绯蛾也会帮忙去喂,怎么就变成了「洛阳要先让藏獒试毒才敢吃」? 就算要试毒,谁那么有钱,用藏獒试啊? 绯蛾尽力去解手上的绳子,面上冷静地问:「那慕老爷,绯蛾能问一下,您不是爱慕洛小王爷吗?怎么想着要去对付王爷?」 「这有什么不可以吗?」慕苏脸上尽是笑意,「君年是很好,可他老子实在难对付,没了正好。绯蛾,你好好考虑。」 「你想我怎么做?」绯蛾解开最后一个结,尽量稳住声音问。 慕苏像以前一样摸摸绯蛾的头,温柔地说:「你只要在送给洛阳的饭菜里放点这个就好了,不用多,像撒盐一样,不会有人知道的。」 说着,慕苏拉出绯蛾藏在背后的手,将一个小瓶子放他手里。 第32页 绯蛾抖着手接过瓶子:「你、你知道我解开了绳子?」 「呵……一般人可不会像你这么冷静,你若是解不开,怎么一直不慌不忙的?」慕苏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绯蛾扶着桌子站起身,环顾一圈,见还有一个窗户,丢下瓶子直接冲过去,推开窗一跃而下。 「绯蛾——」慕苏冲过去只抓住了绯蛾的衣摆。 嘶啦一声,灰蓝色的衣摆被撕裂,绯蛾从三楼掉了下去。 一个大活人从楼上掉了下来,这次花街的选花魁算是黄了,青石板上血渍蔓延,一只白色的大狗跑到绯蛾身边汪汪叫。 那狗站起来有人高,吓退了看热闹的人。 洛阳从远处跑了过来,在绯蛾身边蹲下,捂住绯蛾头上的伤口:「绯蛾……我来了。」 绯蛾抓住洛阳的袖子,咬牙说:「三楼……慕苏……」 洛阳握住绯蛾的手,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没事的——来人!」 这次伤让绯蛾昏睡了三天,洛阳都快把太医院给拆了,人才迷迷煳煳地醒过来,期间慕苏一直没出现过。 皇帝那边也来了消息,说当初洛阳和洛君年去处理的叛党余孽早就投到慕家名下,他们路上遇刺也是慕苏动的手。 然而依旧不知道慕苏想做什么。 如果想谋反,应该对付皇帝才对,一直对付洛阳完全没道理;如果说想对付洛阳的话,却怎么想都没理由,洛阳跟慕苏又没深仇大恨。 绯蛾能下床已经是十一月,初雪也下过了。 「父王,还是没找到慕苏,他会不会已经离开皇城了?」洛君年在外屋轻声跟洛阳汇报最近的情况。 绯蛾在里屋听得一清二楚,愣了好一会儿,将橘子摆在火盆边烤。 洛阳很快回来,见绯蛾气色不错,便过去说:「起来了?慕苏还是没找到,最近只能闷在王府里了,不好意思啊。」 绯蛾对他笑笑,递给洛阳一个橘子:「没事,不过洛阳,慕苏……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当时他找我过去是想让我给你下药。」 「我哪知道为什么?」洛阳一脸无奈,「这小子小时候被家里人送来我这教养,我见他跟君年一样大就同意了,后来我发现他对君年有别的意思才把他送回去。」 「那会不会就因为这个……」绯蛾在慕府那么多年早看清慕苏这人,小肚鸡肠又霸道,难免会记恨洛阳。 洛阳剥橘子的手一顿:「不至于吧?」 绯蛾捡回火盆边的橘子,都堆到洛阳手边:「至于,他这人小气又阴狠,迁怒于你很正常。」 洛阳无言以对,若是这么点儿事就喊打喊杀,当初没让洛君年和慕苏在一起简直再好不过。 年末的时候醉仙楼来信问绯蛾伤怎么样了,能不能回去上工。 绯蛾在王府待得舒服,然而还是要干活的,毕竟要吃饭的嘛;结果跟洛阳一说,洛阳直接让醉仙楼的老闆把绯蛾给辞了。 毫不知情的绯蛾白跑一趟,掌柜的暗示绯蛾是上面的人来说要辞退他,不是醉仙楼的意思。 这前后想绯蛾就明白了,当即去王府质问洛阳:「洛阳,你让醉仙楼辞了我?」 洛阳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啊。」 「掌柜的说上面有人不让我干了,不是你是谁?」绯蛾气得发抖。 洛阳赶忙安抚绯蛾,不让他太激动:「没有,你误会了,是我跟醉仙楼的老闆说想要个点心师傅。」 「就那么巧地辞退我来当王府的点心师傅?」绯蛾似笑非笑地看着洛阳。 「平日里我去醉仙楼就只吃你端上来的东西,估计那老闆以为我就爱吃你做的。」洛阳摸摸绯蛾的头,笑得温柔。 绯蛾算是信了洛阳的说法,然而绯蛾不知道,醉仙楼的老闆也姓洛,还刚好是洛阳的大侄子,想要谁不过一句话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高亮】这两天晋江抽了,各位读者最好都去自己收藏夹看看,有可能多出一两本,也有可能抽没了几本,作者们反馈了两天,但是没有用,只能等它抽完…… 今晚一看前面两章才发现我真的写错了,日了狗了,状态不好写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圆回来…… 这一世只能提前进入主线完结,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知鱼嫣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二十一回 年底的时候,洛君年回来说慕苏找到了,可也没有办法抓他,慕府的帐本很干净,说他行刺实际上没有实际证据。 皇帝的意思是造一个证据,总之不能让慕苏一直在外面熘达。 今天他想对付洛阳,说不定明天就想谋反,说不准的东西最好掐死在要摇篮里。 洛阳看完呈上来的札子,还是没明白慕苏想做什么,便说:「先放出去吧,不急在这一时,等他来动手,再抓他个现行。」 「可是皇叔,这样太危险了。」皇帝皱起眉头,「侄儿怎么能让您铤而走险?」 「行了行了,都多大了?皇叔没事的,就是十个慕苏站在都不一定能伤到你皇叔,放心啊。」洛阳安抚完皇帝,随后就让人放了慕苏。 第33页 出宫之前,皇帝一直跟洛阳唠叨,一定要带上足够的人,不能让慕苏钻了空子。 洛阳自然也猜得到慕苏一定还会动手,可这时间到底掐不准。 年末,绯蛾听管家说皇城郊外有座寺庙,很灵的,平时皇家做祭祀都去那,可以跟王爷一起去拜拜,然后求个签。 绯蛾回头便跟洛阳说了这个事:「王爷,大年初一过去正好,您不是也在那边做祭祀吗?」 洛阳点点头:「是啊,每年初一皇帝都要过去祈福的,点天灯,今年好像还有庙会,等白天祭祀完,晚上本王带你去放天灯。」 「那敢情好,阿绯就在山下等王爷带着逛庙会。」绯蛾笑着应下。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大雪纷飞,除夕夜。 洛阳除夕夜要去宫里跟皇帝一起安排宫宴,就不回来了,初一直接从宫里过去城郊的寺庙,上头柱香为百姓祈福。 绯蛾踩着厚厚的积雪逛过庙会,洛阳还没下来,他们约好在寺庙外的菩提树下见面,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悠悠地晃上去。 庙会上卖什么的都有,面具、灯笼、红绸……应有尽有。 「小哥,买根红绸吧?可以写字,挂寺庙门前那棵菩提树上,可灵了。」小贩拿着红色的绸子叫卖。 绯蛾看着有趣,挑了一根,问:「那菩提树求什么的呀?」 小贩一一细数:「哎哟小哥,这可多了,求什么的都有,看小哥年纪,求姻缘吧?那棵百年老树,很准的,买一根试试?」 从绯蛾站的这个位置,抬头正好能看见三千台阶之上挂满了红绸的参天大树,红色的绸缎飘扬,宛若红线。 「要两根。」绯蛾收回视线,拿出银钱买了两根。 小贩顿时喜笑颜开:「好嘞,找您钱,小哥慢走,祝百年好合啊——」 三千台阶,有些人走不上去,便在山下租轿子,让人抬着上去;而有些信命的人则恨不得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头以示心诚。 绯蛾撩起衣摆,攥着手里两根红绸,一步步往上走。 余下最后三百台阶的时候,绯蛾看见洛阳从上面下来,着紫色亲王服的洛阳衣袂飘飘,踩着白雪大步走到绯蛾身前。 紫色的天鹅绒披风围住绯蛾,洛阳呵道:「山上阴冷,怎么不多穿点儿再上来?而且我不是说了会下去找你的吗?」 绯蛾紧了紧披风,举起两根红绸,说:「我不冷,忍不住先出来逛庙会。山下的小哥说那棵菩提树很灵,就买了两根,要不要试试?」 「这东西都是骗人的,哪有挂个红绸就得偿所愿的?」洛阳捏捏绯蛾的鼻子,宠溺地笑笑,「你想求什么,跟我说不就好了。」 「心诚则灵,喏,你一根我一根。」绯蛾分了一根红绸在洛阳手里,随后牵着洛阳继续向上走。 寺庙的小和尚刚好在树底下换了金墨,笔墨纸砚旁边还放着铜铃。 绯蛾站在小和尚后面问:「小师傅,这铜铃做什么用的?」 小和尚转头看了一眼二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好。铜铃是分给求姻缘的香客的,铜铃上牵着红线,月老会保佑香客百年好合。」 这样一听,绯蛾才发现圆熘熘的铜铃都是两个一对,中间繫着一根红线。 「二位施主是要写什么吗?墨已经磨好了,请自便。」小和尚看到二人手上都拿着红绸,便不再打扰。 绯蛾将红绸摊在小几上,提起笔却不知写什么好,抬头看向洛阳:「洛阳,你说写什么好?」 洛阳无奈地笑:「真的要写?」 「要写。」绯蛾扯着洛阳的袖子让他蹲在自己身边,将毛笔塞给他,「笔给你,就……求个姻缘吧。」 「哈哈哈……求姻缘还不容易?」洛阳大笑,沾墨落笔。 绯蛾探头去看,轻声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然后呢?」 洛阳看了绯蛾一眼,拿过他那根红绸,继续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人的凑一起刚好成对。 「这诗太俗了吧?」绯蛾吹干了墨水,端详了一会儿后说,「现在谁家都说这句话,月老每天都听别人说死生契阔,会记得我们求的吗?」 「就是俗才好,」洛阳站起身将自己那段系在了枝头,「世间求姻缘的人那么多,月老肯定忙不过来,自然许同样要求的,放一起,那就可以跟普通夫妻一样拥有一段很普通的姻缘,你说是不是?」 绯蛾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红绸,最后还是亲手将红绸繫到洛阳那一根旁边:「那就求月老给我们一段好姻缘,不求刻骨铭心,但求百年好合。」 洛阳摸摸绯蛾的头,拿起小几上的铜铃,分一个给他:「铜铃……这红线连一起怎么办啊?」 细细的红线大约一丈长,不拿起来根本发现不了红线竟是连在一起的。 绯蛾看了一会儿,低头在红线中间咬断,拿着洛阳那一段绕在他的小指上,自己也是。 「这是做什么?」洛阳不解地问。 「我小时听人家说,红线呢,不是连在一起就算在一起的,要绑在两人小指上才算是牵了红线,绑死了。」绯蛾举起小指给他看。 洛阳伸出繫着红线的小指勾住绯蛾的:「那我们算是牵了红线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绯蛾勾住洛阳的小指,在他的拇指上盖了章,「喏,盖章了,一辈子都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第34页 「好,骗人是小狗。」 —— 晚上洛阳推了跟皇帝和洛君年的斋宴,换了身衣服跟绯蛾一起下山去逛庙会。 绯蛾在寺庙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夜间冷,干脆就穿着洛阳的,外面还是那件天鹅绒紫色披风。 夜间的庙会比白天可热闹多了,大年初一白天要走亲戚,逛庙会的多是小孩子,晚上人才多起来,小贩也多了不少。 洛阳带着绯蛾猜谜,赢了两个面具和两盏天灯,还有不少吃的。 「我还以为只有上元节才有猜谜的游戏呢。」绯蛾带上面具说话声有些沉闷。 洛阳也带上了夜叉面具,恁好看的一张脸成了夜叉,他说:「庙会嘛,少了猜谜哪里还叫庙会?这边到上元节的时候还有灯会,到时候我们还来。」 绯蛾点头,狐狸面具下眉眼含笑:「好啊,到时候我要一个兔子花灯。」 「行,我们去那边看看……」 庙会上不少吃的,洛阳跟绯蛾每样都买一点点,一路吃到了山脚下,只挂了灯笼的三千台阶冷清得不行,跟那头热闹的庙会泾渭分明。 「我们来这边做什么?」绯蛾看了一圈,会头问洛阳。 「寺庙的方丈会在菩提树下放天灯,他一放,山脚下的百姓也会到这边来放,我们等会儿选个好位置。」洛阳解释道。 绯蛾听得有趣,忽地灵光一闪,打趣洛阳:「洛王爷,你不是说你不信这个吗?」 洛阳握住绯蛾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背上,一步步走上台阶:「你信,我便信。而且你说的,心诚则灵,看在我们这么心诚的份上,老天总不能不给我们一段好姻缘吧?」 「你放我下来吧?你也走了一天了。」绯蛾顾不得洛阳话里的内容,挣扎着要下来。 洛阳拍了一下绯蛾的屁股,往上掂了掂:「别乱动,我一身武功,走上十天八天都没事,这三千台阶我帮你走了,我们一定是最早到的。」 绯蛾趴在洛阳背上,手里拎着两个没撑开的天灯,蹭了蹭洛阳,说:「洛阳啊……真希望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会的。」 即使洛阳和绯蛾上去那么早,结果还是没有抢到最好的位置,有些人白天就在上面等了,这放天灯跟上头柱香一样,好位置总是更灵一点儿。 绯蛾从洛阳背上下来,赶紧拿出帕子给洛阳擦汗:「累不累?」 洛阳摇头:「可惜了。」 「不可惜,心诚则灵,这位置已经很好了。」绯蛾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人说道。 一刻钟后,方丈带着徒弟出来,拿出九九八十一盏天灯,人手一盏,一齐放飞,为天下苍生祈福。 洛阳和绯蛾的两盏也点燃了,两人相视一笑,数着「一、二、三」一齐松手。 天灯飞起之后,洛阳低头吻住绯蛾,破空声响起——绯蛾手里的面具缓缓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两人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未免我明天忘记了,还是说一下,其实洛阳和绯蛾在送香囊之前就在一起了,送香囊什么意思诸位都懂吧?基本两人就差个大婚了,然后被迫gg。 前面有一幕是绯蛾坐在洛阳身边,但是洛君年来了之后绯蛾想起身走到一旁却被洛阳扯住了袖子,这里他们就在一起了。 太隐晦了,下次我直接开车,开车比较直观,还好理解。 来,可以辱骂炎烈了。 ooc小剧场: 归渊:老天看我们这么心诚,一定会让我们相守永世的。 月老:老朽觉得不行,那死一个吧。 归渊:你死了:)回去就送你去歷劫,用朕写的本子!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哈哈哈哈哈 20瓶;炸猪排盖饭 7瓶;婳婳 2瓶;腐入骨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阿绯?」洛阳抖着手抚过绯蛾的唇,鲜血不断涌出,绯蛾后心处的箭差一点儿就连着洛阳一起穿透。 绯蛾软倒在洛阳怀里,双眼迷离地凝视洛阳,无力的手取出铜铃,缓缓塞到洛阳手里,张了张唇,始终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绯蛾——」洛阳抱紧绯蛾,高声喊,「来人啊——」 洛阳捂住绯蛾的胸口:「阿绯、阿绯……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随行太医匆匆从寺庙里出来,给绯蛾把了脉,低声对洛阳说:「王爷,节哀。」 绯蛾身上开始散出凡人看不见的灰蓝色的光,一点点飞向天空;洛阳伸手合上绯蛾的双眼,金色的光芒从身上浮现,时间停滞。 「哎……」 归渊放下绯蛾,将灰蓝色的光都收进广袖里,捧着两个铜铃走到不远处的高塔上。 慕苏站在栏杆边,地上丢着一把弓弩。 归渊从慕苏体内拎出炎烈的魂魄,待他清醒后,淡淡地问:「炎烈,这次你让朕怎么帮你呢?」 炎烈蓦地睁大了眼睛,记忆回笼:「绯蛾……父皇,我不是故意的!这、这都是话本啊……阿绯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炎烈,重要的不是话本,而是你又一次亲手杀了他。」归渊摊开手,灰蓝色的灵魂浮在空中,「对绯蛾仙君来说,原因和过程都不重要,结果就是你和他有缘无分。」 第35页 「那……我去问老君要忘情水,只要有忘情水——」炎烈愣了一会儿后忙说。 归渊静静地看着他,无奈嘆气:「炎烈,老君那没有忘情水了,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一切以绯蛾仙君的意愿为主,你该开始补偿绯蛾仙君了。」 说罢,归渊带着绯蛾的灵魂回天庭,谁知还未到一重天,炎烈就追了上来,拦住归渊:「父皇,臣知道您能抹去记忆吧?」 「炎烈,世间因果循环,如果一直抹去绯蛾的记忆,朕的后果谁来承担?」归渊恨铁不成钢地呵斥炎烈,「朕看你是不清醒了,自己去崑崙台领罚,十年之内不要回来了。」 炎烈脸色一变:「十年?父皇,臣如何能等十年?」 归渊无动于衷:「十年对神仙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给绯蛾仙君一点冷静的时间也好。」 炎烈还想说什么,归渊不耐烦地挥袖,捲起风云吹炎烈去崑崙台。 绯蛾两次歷劫都卷进了归渊,他自己心底还没个着落呢,根本不想管炎烈的事。 这事太巧了,第一次归渊自己抚上绯蛾的头,刚好被卷进去无可厚非,这一次归渊自己选好的本子,本来说让炎烈投生成洛阳,正好能跟绯蛾恩爱一生。 结果从一开始就错了,炎烈成了慕苏,反而是归渊自己成了洛阳。 挑话本的时候归渊还特地挑了月老写的,替身苦尽甘来与洛阳王爷白头偕老,结果星盘不稳,肯定是又窜到别的话本上去了。 这下好了,慕苏直接成了杀死绯蛾的人,绯蛾还是在二十来岁的年纪死去,依旧没见白头,算是没过情劫。 过情劫有两个办法,一是看透情之一字,不为情所困;二是参悟世间之情,不过参悟完的,基本就是往大道归真那边靠,实际上跟无情道也没什么区别。 归渊没有进绯蛾的院子,在门外送走他的魂魄,松手前将绯蛾记忆里洛阳的面目抹去,转身的时候一直握在手里的铜铃竟然分出一只,跟着绯蛾去了。 不待归渊反应过来,绯蛾已经在院子里化成人形,铜铃落在地上,红线一端系在绯蛾左右小指上。 绯蛾睁开眼,看见手上的红线,弯腰捡起铜铃,轻轻摇了一下,说:「这不是回来半根了嘛!」 远处的归渊手里的铜铃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半根红线不知何时繫上了归渊的小指,隐隐与院子里的绯蛾连在了一起。 归渊捏紧铜铃,转身飞向月老的仙殿。 且说院子里的绯蛾,端详铜铃好一会儿,浅浅笑起,打出千里传音给归渊,问能不能允许他上三十三重天找一找仙友。 彼时归渊正隐了身形在月老的宫殿里翻看姻缘簿——绯蛾名字旁边多了一个名字:天帝归渊。 归渊被绯蛾突然送来的千里传音吓了一跳,算着月老快回来了,抬手想毁去这一页,下手的一瞬间左手的红线若隐若现。 许久没收到回信的绯蛾,忍不住打了第二道千里传音过去,一般归渊都会回所有神仙的千里传音的,除非他要回的传音太多以至于忘了,这个时候就要再传一道。 月老仙殿里的归渊对着姻缘簿发愣,绯蛾第二道传音过来他并不奇怪,半晌后打开第一道传音:「陛下,臣想到三十三重天与仙友们探讨事务,不知可否?」 第二道传音与第一道一样,恭敬且温和,就像在凡间时的样子。 归渊想了又想,收起姻缘簿,离开月老仙殿躲进了星盘,还不忘给绯蛾送去令牌,让他可以自由在天界行走。 绯蛾收到归渊的令牌,当即含着笑意去三十三重天找清文仙君。 眼下天界不少仙君都去星盘帮忙了,很多事情都落在了清文身上,从绯蛾走后,他忙得脚不沾地,有事想跟归渊商量吧,结果归渊还不在。 去问星盘里的诸位仙佛,竟谁都不说。 绯蛾到清文殿的时候都被惊到了,从一堆札子里翻出清文:「清文,你这是……凌霄宝殿都没你这么多札子啊。」 清文欲哭无泪:「可别说了,为了那该死的星盘,五位帝君跟天帝都过去了,所有的事务都压我这里了!」 「你能者多劳啊。」绯蛾拍拍清文的背,帮他清出一个能坐的位置。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清文勉强挺直腰杆问。 绯蛾当即拿出铃铛给他看:「小生不是去歷劫了吗?竟找回半根红线。」 清文拿起铜铃看了看,惊道:「还是双响铜铃,恭喜呀,红线能找回来你的情劫就能过去了。」 「谁让你看这个了,小生是说,小生有姻缘了。」绯蛾眉目含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咕咕咕。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知鱼嫣否 10瓶;我都惊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这……」清文低头看手里的铜铃,轻轻摇晃了一下,惊道,「因为这红线和双响铜铃?」 绯蛾点头:「自然,铜铃里留了小生一道记忆,只要我在凡间,就会驱使着小生去取这对铜铃。」 清文不明所以:「等等,就算驱使你过去,也得先有姻缘吧?而且你这还是系上的了。」 第36页 「说起这个……」绯蛾皱起眉头,「小生记得在凡间歷劫的所有的事情,却唯独记不得系了红线的人的脸。」 「有人故意抹掉了你的记忆?」清文惊唿。 随即又暗暗松下一口气。 毕竟会抹去记忆就意味着对方绝对不是炎烈,只要不是炎烈,其他人只要是对绯蛾好的,他们这群好友自然都没意见。 绯蛾收回铜铃,笃定道:「他既然能抹去小生的记忆,最少得是与帝君等同的修为。这样一来,范围就小了许多。」 听罢,清文摇了摇头:「不对,绯蛾你爱慕对方吗?对方又是否爱慕你呢?」 绯蛾一窒,竟接不上话来。 回到天界来,凡间的一切就像隔了层雾,绯蛾记得所有跟洛阳在一起的日子,也记得满腔爱意,可依旧觉得缺了什么。 记忆浮上眼前,看不清的脸,那个叫洛阳的人在记忆里似乎变成了木偶,只有形,没有神。 见绯蛾久久不说话,清文便又开口问:「绯蛾?我记得你的铜铃是问月老要的吧?若是你觉得看不清,不妨去月老那看看,要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就将人找出来好好谈谈。」 绯蛾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于是跟清文一起去找月老,路上绯蛾忍不住跟清文说了自己记忆里奇怪的事。 清文听完之后眉头皱得死紧:「你是说回天界之后记忆里的人就变得毫无灵气?」 「是啊,其实就两个人,一个叫慕苏,一个叫洛阳。」绯蛾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慕苏应当是火元仙君。」 「你怎么知道?」清文目瞪口呆,「虽说确实只有一起去歷劫的仙佛会因为回到天界而使记忆失色……」 绯蛾冷笑:「火元仙君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小生也认得。」 清文拍拍绯蛾的肩,安抚道:「别多想,只是一次歷劫。找到你的姻缘更重要。」 两人飞往月老的仙宫,外面竟是被天兵天将围了个水泄不通。 绯蛾和清文对视一眼,赶忙下去。 清文拦住为首的将军,问:「勖蓬将军,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勖蓬扫过绯蛾和清文,轻声说:「姻缘簿不见了,月老快疯了,我们来布阵防止他伤到别的仙人仙君。」 「怎么……姻缘簿就不见了呢?」绯蛾奇怪地问。 「哎,这姻缘簿年年丢年年丢,月老少说也抄了几千遍,忒可怜。」勖蓬摇头感嘆。 果然,没一会儿,月老疯一样到处扔法术,若不是提前布了阵法,这满殿红线怕是都要没了。 姻缘簿没了,自然就查不到牵了绯蛾另一半红线的人是谁。 清文安慰绯蛾:「没事啊,这是双响铜铃,只要一个响,另一个也一定会响,肯定能找到人的。」 绯蛾拿出铜铃看了一会儿,开口:「这铜铃还有一个用处。」 「什么?」清文疑惑地看向绯蛾。 「牵了红线的人的,与小生生死同命。」绯蛾唇角微微勾起,「不枉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拿着红线去求姻缘。」 清文大概明白绯蛾想做什么了,可还有一事不明:「说起来……绯蛾你跟谁求的姻缘?」 绯蛾一愣,随后笑道:「跟天帝。」 —— 万年之前,绯蛾被炎烈一剑刺入灵台,并且丢下崑崙台。 绯蛾的灵魂并没有完全被崑崙台吞噬,而是靠着灵台的一点清明忍到了地府。 原本绯蛾飞升之后就不该归地府管了,奈何他前身是飞蛾,失去仙位后生死簿上竟有了绯蛾的名字。 地府也流传着绯蛾的传说,阎君见到绯蛾后便问能不能将他的故事写成话本。 于是绯蛾用自己的生平换了一次轮迴的机会,还是加急的。 用自己的本命红线系上月老给他的一对铜铃,放在凡间的菩提树下,求天帝许他埋葬姻缘线。 永生只修无情道,除非绯蛾愿意自己亲手为另一个人繫上红线,否则誓言不灭。 以九天绯蛾仙君灵魂作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今天遇上傻逼,吵了一架,把灵感吵没了,短小了一点不好意思。 这灵感一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了……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曾经绯蛾铁了心要修无情道的,可回来之后忽然醒悟,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渣就丢掉自己修了那么多年的大道。 无情道虽好,却不是谁都能修的。 需要断情绝爱,斩断红尘,从绯蛾给自己留了退路开始,就註定修不好无情道。 ——其实就是绯蛾觉得不能浪费归渊给他的金丹树,既然能吃吃叶子就飞升,还那么辛苦地断情绝爱修无情道做什么? 绯蛾跟清文说求天帝给的姻缘自然也是骗他的,毕竟天帝又不管姻缘,求他没用。 「那你现在是要去找那位拿了你半根红线的真人?」清文揶揄地沖绯蛾眨眨眼。 「你怎么知道是真人?」绯蛾好奇地问。 清文掰着手指数给绯蛾听,「你看啊,能抹去记忆的只有帝君修为以上的,这紫薇帝君、青华帝君、赤炎帝君都有道侣了,剩下的两位,白昊帝君和玄虚帝君修无情道,不渡情劫,天帝一直在星盘,就只剩下各方真人老祖了嘛。」 第37页 绯蛾听罢,眼神一凝:「等等,你不是说找不到天帝吗?」 「天帝找不到之前是在星盘的……」清文也有些怀疑了,「可是他那天喊走火元仙君之后就没有再见到了。」 「喊走火元仙君?」绯蛾挑起眉头,「不会是天帝让炎烈跟小生一起歷劫吧?」 清文轻咳一声,凑到绯蛾耳边:「看天帝的样子,大概是那意思,他想撮合你和火元仙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绯蛾抬手整了整领子,挑眉:「小生知道了,清文你先去忙,小生该回去继续修炼了,好早日再回这三十三重天上来。」 「诶?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清文对着绯蛾背影喊。 绯蛾回身对清文粲然一笑:「小生改主意了。」 此后三月,绯蛾都蹲在自己院子里养花养草,潜心修炼;托清文那个大嘴巴的福,大家都知道绯蛾回来了,以及——火元仙君又又又被发配到了崑崙台。 炎烈不在,都过来看绯蛾,送些仙丹仙草什么的。 太上老君倒是没来,不过让童子送了三瓶忘情水给绯蛾,说是现在就炼了三瓶出来,而且炼丹炉那边走不开,抱歉不能过来看他。 绯蛾略有些讶异,转向帮他清点仙丹的清文,问道:「清文,忘情水不是很急吗?怎么老君还特地送了三瓶过来?」 清文头也不抬地说:「当初劝你不要跟火元仙君在一起你偏不,老君怕你回来了还想着飞蛾扑火,所以送忘情水给你,好忘掉火元仙君。」 「老君有心了,小生得登门拜谢。」绯蛾摩挲着青色的小瓶子感慨。 然而太上老君闭关炼忘情水呢,毕竟是神佛两界加急,给绯蛾那三瓶还是硬生生抠出来的。 没几天,绯蛾修为上涨,再次到了要下凡歷劫的时候,吃金丹叶之前,绯蛾特地拿着归渊的令牌去了一趟星盘。 文殊菩萨在星盘入口处修葺,见到绯蛾便笑着迎过来:「绯蛾仙君怎么有空过来星盘?」 「文殊菩萨,绯蛾现在不是仙君了。」绯蛾双手合十,「小生是来找陛下的,不知陛下在吗?」 「这不巧,天帝陛下前日刚走,去地府与地藏王菩萨论道了。」文殊菩萨笑着回道。 绯蛾一愣,疑惑地问:「星盘如此大事,陛下怎么这时到地府去?」 文殊菩萨摇头:「陛下只修情劫那部分星盘,若是陛下心不稳,便修不好,是以到地府取经,应该快回来了。」 地府忘川水奈何桥见证了多少七情六慾,修无情道的仙人和仙君们也时不时下去看看,惨事见多了,便会愈发坚定无情的心。 「那小生就先回去了,文殊菩萨辛苦。」绯蛾拜别文殊菩萨,掉头去了一趟月老那,想问问他的姻缘簿抄好没。 月老青黑着脸抬头看绯蛾:「没有,别问,快滚。」 绯蛾无奈地笑:「月老,你知道小生想问什么?」 「来我这除了问姻缘还能问什么?」月老烦躁地摆手,「神仙的姻缘要去五方帝君、各位星君那算,我这凡间的姻缘都没抄好,问也没用。」 「那……辛苦了。」绯蛾看着缩回红线堆里继续抄姻缘簿的月老,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嘆气离开。 回到一重天的院子,绯蛾看见门口蹲了只红色的小凤凰。 天界只有炎烈传信会用这样的小凤凰,凤族早年也来抗议过,奈何炎烈就是不改,凤族那边只好将传信的改成凤羽。 是以天界就只剩炎烈会用红色凤凰传信。 绯蛾伸手点点小凤凰的凤冠,炎烈的声音传来:「绯蛾,对不起……当初的事是我鬼迷心窍,后果已经造成,我不会推卸责任,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都被关到崑崙台了还能传信出来,火元仙君就是厉害。」绯蛾嘟囔。 思索了一会儿,绯蛾进屋写了一封信笺:绯蛾已有意中人,望仙君珍重,日后莫要再私送信过来了。 看着小凤凰飞走,绯蛾当即吃下三片金丹叶,歷劫跑路,省得被发疯跑过来的炎烈逮到。 等他歷劫回来,归渊肯定也回来了,到时候就有人压制炎烈,绯蛾自然就安全了。 而在地府陪阎君喝茶的归渊刚拿起杯子,手上的铜铃忽而震动,灰蓝色的光芒围住归渊,轮迴口已然打开。 对面的阎君笑归渊:「哟,天帝陛下这是老树开花啊,祝天长地久啊。」 归渊对着阎君微笑:「朕都去了,阎君哪有不去的道理。」说罢,翻出自己写得最满意的一个话本,直接拉着阎君一起去歷劫。 「归渊你个畜生——」阎君揪着归渊骂。 都是兄弟,自然明白对方的恶趣味,阎君爱人间惨剧,归渊爱虐心虐身的爱情故事,可怜阎君除去渡情劫,一辈子没经歷过情情爱爱。 归渊拍拍阎君的肩:「兄弟就该有难同当有福自己享,玩得开心啊。」 —— 江南来了个俊秀的小道士,形貌昳丽,术法还好,也不贵,县太爷就到城外的清非观请小道士作法。 「有鬼?」清歌给县太爷倒茶的手一顿,「怎么会有鬼呢?这万事讲前因后果,那宅子如何生的鬼?」 县太爷抖着脸皮说:「哎,那是个大户人家,有钱,就将宅子建在了郊外,三年前皇城的一位王爷过来游玩,不知道跟那户人家起了什么争执,那王爷派人围了宅子,上百口人啊,生生饿死在里面了。」 第38页 清歌一愣:「上百口人?这什么王爷啊?」 「哎,权贵不仁……那抓鬼的事?」县太爷说着放了袋银子在清歌手边。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无奖竞猜:清歌是谁? 然后见到有读者问能不能先解决炎烈——不能,话话要先看天帝和蛾子谈恋爱,谈完了再去解决那些狗屁倒灶的人和事。 而且炎烈这边还有重要角色没登场呢,一下子也弄不完。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长眠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回 「贫道今晚便去看看,大人放心。」清歌应下这个差事。 江南雨水多,太阳还没下山,忽而狂风起,乌云蔽日,清歌关上门窗,点燃道观里的长明灯、拜过祖师爷便背着傢伙下山去找那个闹鬼的宅子。 宅子在镇子南边,道观在北边,小道士得穿过镇子才能到。 路上有人问:「小道长这是要去哪儿啊?」 清歌拿出县太爷给他的地址,说:「去南边的宅子驱邪,请问是走这条路吗?」 「哎哟,那鬼可凶,小道长可要小心啊,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了。」路人如是说。 南边的宅子住着一户姓许的人家,听说许家这一辈有个貌美的小辈,年方二八,若是没死,今年也才十九,正是大好年龄。 清歌听着街坊邻里讨论的事,慢悠悠走向目的地。 偌大的宅子大门紧闭,大门两边的石狮子结满了蛛网,宅子上空闷着一股死气,妖气四溢。 大雨忽然倾盆,天空彻底暗了下来,清歌匆匆忙跑到屋檐下,正拍掉身上的水珠,背后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阴风吹过,撩起清歌灰色的衣摆,青色的竹叶从门内飞出,轻飘飘落在清歌肩上。 清歌推开大门——门内檐下的男子一身白衣,撑着白色的三十六骨紫竹伞,雨水落在地面,溅起的泥水穿过男子白色的衣角。 「道长,更深露重,雨大风急,不妨进来避一避雨。」绯蛾挂着清浅的笑,一步步走近门外的清歌。 「如此……便叨扰了。」清歌静静看了绯蛾一会儿,绕过他进了门。 大门自己吱呀吱呀关上,清歌转头看向绯蛾:「这位公子怎么称唿?」 绯蛾挽上清歌的手臂,分过去一半伞,走向中门:「道长唤小生绯蛾便好,不知道长怎么称唿?」 清歌抽出自己的手臂,礼貌地说:「绯蛾公子,贫道道号清歌。」 「清歌?」绯蛾送清歌到大堂,站在檐下收了伞,笑道,「道长的名字可真好听,不像绯蛾,一听就是个福薄的命。」 「施主的名字很好,绯之色,艷比桃红,是个好名字。」清歌垂着眸子,站在原地没动。 绯蛾当即浅笑着走到清歌身边,撩起清歌的拂尘,拉着他进屋:「谢谢道长批字,站外面做什么?快进屋。」 清歌顺势进了大厅,在客座坐下,开口问:「施主什么时候在这里住下的?」 「……」绯蛾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去给清歌倒茶,「大概是三年前吧……记不清了,绯蛾就是来找个地方住,镇子上的人就将这里租给了小生。」 「镇子上的人将这里租给了你?」清歌诧异地抬头看向绯蛾。 绯蛾双手端着茶杯在清歌身边坐下:「当然了,他们说这宅子死过人,不好卖,就租给小生了。」 清歌错开绯蛾的视线,低头看自己腰间的捉妖铃,好半晌才回说:「贫道可以看一下房契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道长且等着。」说罢,绯蛾起身从长廊进了别的院子,不知道通向哪儿。 捉妖铃遇见妖魔鬼怪就会响,可从进宅子开始,这铃铛一直没响过。 清歌取下捉妖铃,轻轻晃了几下,就是不响。 没一会儿,长廊传来脚步声,清歌赶忙将捉妖铃系回腰间,双手交握端坐在椅子上,乍一看清心寡欲得很。 绯蛾拿着一张纸过来,没有坐下,而是靠在清歌身边:「道长您看,这是房契。租到这屋子的时候,可开心了。」 房契上有县太爷的官印,不像是假的。 「施主快收好,今日风雨大,莫被吹走了。」清歌记下房契上的内容之后便向一旁挪了挪,绯蛾都快贴他身上了。 「这是自然的。」绯蛾挺直腰,折好房契放进怀里,忽而弯腰与清歌对视,「道长……今日风雨交加,不如……不走了吧?」 清歌盯着绯蛾干净的衣摆皱起眉头,嘆气:「那便麻烦施主了,贫道想再借住几日。」 绯蛾一听,当即笑得眉眼弯起:「如此甚好,道长想住多久都行。」 天彻底暗下来之后风雨更大了,绯蛾找出灯笼,点上蜡烛到大厅问清歌:「道长,今日宅子里只有些野菜干饭,不知您吃不吃得惯?」 「多谢施主,贫道会付饭钱的。」清歌说完,掏出三文钱给绯蛾。 谁知绯蛾避开了清歌的手,没收:「道长这就见外了不是,一点粗茶淡饭,谈什么钱呀?来吃便是了。」 第39页 绯蛾拉着清歌的手穿过长廊,到厨房去。 途中清歌好几次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都被绯蛾一句「见外了不是」给堵了回去。 厨房里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东西的样子,角落里的柴火都不多。 「有些简陋,道长您先坐,小生去做饭。」绯蛾的手轻轻抚过清歌的肩膀,笑着走到灶台边洗米洗菜。 清歌帮忙点亮桌上的油灯,见自己坐着似乎不太好,便走过去说:「施主,贫道来洗吧?」 「好呀。」绯蛾随即端着木盆转身,刚要提给清歌,忽然手一松,「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道长您没事吧?」 洗菜的水浇得清歌半身都是,湿哒哒的一大片,衣摆上还沾着菜叶。 清歌拍拍道袍,弯腰捡起木盆还给绯蛾:「没事,只是这菜……」 「怎么能说没事呢?」绯蛾将木盆往旁边一放,扯着清歌的手往外走,「这天气不好,万一道长着凉了怎么办?」 「施主,贫道没事……」清歌尽力跟绯蛾解释,还是被推进了澡房。 绯蛾将人推到屏风后,说:「左右都是要洗澡的,不如就现在洗了,洗完再吃晚饭不就行了?」 清歌低头看空空的木桶:「这……」 犹豫间,绯蛾已经点燃了油灯,拿起小木桶去打水:「道长您稍等,绯蛾马上就给您打水。」 「诶,施主……」清歌想说自己来就行,结果又被绯蛾推了回去。 澡房的木桶下面有地下室,可以在下面烧火,上面的水就一直是热的,绯蛾打完水后就跟清歌说去下面烧火了。 清歌四下看了看,关上门,在屏风后脱下道袍,刚在木盆坐下,木门忽然被推开,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写这章的时候觉得自己在写那种十八禁小黄文,就感觉门口来了一发、大厅来了一发、厨房来了一发、澡房准备来一发…… 清歌=归渊,绯蛾=宅妖。 哦对了,没有阎君的剧情,他就是个推动剧情的人物,不要太在意。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糖元元 10瓶;小绵绵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清歌回头看向屏风,黑色的人影映在屏风上:「施主?」 「哎呀,道长需不需要帮忙擦背呢?」绯蛾拎着毛巾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眉目含情。 「多谢施主,不用了。」清歌往水下滑了滑。 两人都是男子,本不该如此拘谨,奈何绯蛾眉目勾人,看一眼都是诱惑,再往深了想,便有碍出家人修行。 绯蛾在木桶边缘趴下,左手支着下巴笑看挪到一边去的清歌:「道长……莫不是嫌弃绯蛾手艺不好吧?」 清歌摇头,忙说:「没有没有……不对,多谢施主款待,贫道洗好了!」 说罢,未等绯蛾反应过来,一道虚影闪过,清歌已经穿好了干净衣裳——出门前清歌带上了衣服和干粮。 「咦?道长好身手呀。」绯蛾挺直腰诧异地看向旁边穿戴整齐的清歌。 「施主请。」清歌背起包袱,主动拿起灯笼,做出要走的样子。 绯蛾摇摇头:「道长在门口等绯蛾一会儿,这里得收拾一下。」 顶着绯蛾各种小动作吃完了饭,绯蛾领着清歌去厢房,路上要过一条长廊,雨水斜飘进来,沾湿了清歌的头髮。 「绯蛾施主,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半途中清歌盯着绯蛾手里的灯笼问。 「这倒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租客,」绯蛾说着推开了二楼一处厢房的门,「他最近要去北边找人,还没回来的。道长,您看这房间怎么样?」 清歌对住的地方倒是不怎么在意,便说:「都好,那……另外一位租客什么时候回来呢?」 绯蛾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歌:「道长莫不是冲着那位公子来的?」 清歌赶忙否认:「那倒没有,就是问问。」 「原来如此。」绯蛾点点头,点燃门边的灯笼挂到屋檐下,「那位公子姓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绯蛾施主,贫道来之前……听县太爷说这边闹鬼,施主听说过吗?」清歌站在屋内试探着问。 绯蛾诧异地回头看向清歌:「闹鬼?这好好的闹什么鬼?尽瞎说。」 「难道绯蛾施主在这边住这么久都没听说过吗?」清歌一步步走向绯蛾,一双凤眼死死盯着绯蛾的眼睛。 「确实没有听过呀,」绯蛾挂好灯笼,回身抚上清歌的肩,指尖滑到清歌的领口,「道长好好休息,若是真的有鬼,道长也会保护好绯蛾的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清歌依旧没看出什么,也不好再往深了问,只好弯腰道谢:「多谢施主接待,天色已晚,不如……」 绯蛾瞭然,放好挂灯笼的竹竿,笑说:「那小生就先回去休息了,道长有事叫一声就行。」 好不容易送走了绯蛾,清歌赶忙关上门,一样样摆出自己的法器,桃木剑、铜钱剑、捉妖铃、七星罗盘,竟没有一样有反应。 「不对呀……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清歌每样都驱动一下,使用完全没问题,可就是感受不到妖气。 第40页 子时一刻,清歌在床上打坐,忽然从雨声中听见了绯蛾的声音。 混在淅沥雨声中的声音婉转妖娆,轻飘飘的,似挠在心上的猫爪子,一下又一下,似要抓住却又缩了回去。 「道长……小道士……」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清歌的喉间,温热的气息撒在清歌的耳朵上。 绯蛾凑近清歌的耳朵,唿出的热气带着青竹的味道:「道长……更深雨寒,可否借小生一点儿暖气?」 清歌握着拂尘的手一紧,没有睁眼:「绯蛾施主,是人是妖?」 「哈哈哈……」绯蛾的手一下下拍着清歌的肩膀,「道长真是有趣,何必问是人是妖呢?」 绯蛾一点点解开清歌系在腰间的捉妖铃,轻轻晃了晃:「这铃铛竟不会响,道长留着作甚?」 清歌一把抓住绯蛾的手,确认绯蛾是亲手拿着捉妖铃的,然而捉妖铃跟死了一样完全没反应。 「怎么会……」清歌握紧了手,「施主是怎么进来的?」 「疼——」绯蛾挣扎着抽出被清歌捏住的手,跳到床下,将铃铛扔回清歌怀里「道长做什么呀?铃铛还你……手好疼,道长怎么赔我?」 屋里只点了两盏油灯,一盏在桌子上,一盏在床头边的小几上。 昏黄的灯光下,依然看得清绯蛾白皙的手,手腕处红了一圈,映衬着骨节分明且白皙的手,甚是明显。 清歌错开眼睛,给自己系上捉妖铃:「施主还没有回答,您是怎么进来的?」 绯蛾放下手,缓缓靠近床边,食指一下一下点在清歌的胸膛:「当然是这么走进来的呀,难道绯蛾还会穿墙术不成?」 「施主自重。」清歌举起拂尘挡住绯蛾乱动的手,「若是施主不会穿墙术,进来的时候为何没有声音?」 「自然是因为……」绯蛾跪在清歌身边,挺直腰,对着清歌的脸吹出一口青烟。 恍惚间清歌听见绯蛾说:「因为……」 软倒之前,捉妖铃终于出声,刺耳的铃铛声提醒清歌有妖来了。 绯蛾单手推到清歌,趴到他的身上,右手解下摇晃的捉妖铃。 触碰到绯蛾的捉妖铃瞬间哑了声,绯蛾攥着捉妖铃撑在清歌身体上方:「这下,没有东西乱叫了。」 清歌艰难地抬起手,扣住绯蛾的脖子:「你、是、妖……」 绯蛾粲然一笑:「谁说的?道长的铃铛不是没响吗?」 「道长……」绯蛾撑在清歌身上说。 清歌偏开头:「妖、孽!滚开!」 「哈哈哈……唔……」绯蛾笑得妖媚,「那道长可要好好降服小生这个妖孽,莫要留手呀……」 窗外惊雷乍响,昏黄的灯火将两人打斗的身影映在窗帘上。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猫爵士 5瓶;想吃栗子蛋糕 2瓶;陌竹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回 翌日,大雨依旧,雨水滴滴答答敲在青瓦上,雾蒙蒙的天,门窗紧闭的屋里昏暗一片,竹叶清香瀰漫。 清歌缓缓睁开眼,怀中温热,绯蛾的长髮绕在清歌的指尖,还在沉沉地睡着。 「妖孽!」清歌一把推开绯蛾,同时捏诀甩出红绳捆住绯蛾,桃木剑当即抵在绯蛾的脖颈处。 绯蛾被一通折腾才醒,身上的红绳将他捆成个粽子样。 「道长,您这是穿上裤子不认人呀?」绯蛾窝在被子里懒洋洋地说。 清歌还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胸膛起伏,估计气得不轻。 绯蛾抬起脚抵上清歌的肚子,轻笑:「道长,戒破了,何苦再那么艰辛地清修呢?跟绯蛾在一起不好吗?」 桃木剑又往前送了送,清歌抓住绯蛾乱动的脚,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妖?为何所有法器都对你无用?」 「道长为何坚持绯蛾是妖呢?」绯蛾笑得妖媚,舌尖一点点舔过自己的唇。 清歌面不改色:「昨晚捉妖铃响了,在你用妖术的时候。」 「既然道长这么坚持绯蛾是妖,那道长把绯蛾抓回去不就好了?」绯蛾挺起腰,收回脚就要往清歌身上靠,「绯蛾不会叫的。」 清歌退后一步,躲开了靠过来的绯蛾:「妖孽,休得——」休得什么,却是说不出口。 绑上红绳之后清歌给绯蛾披上的袍子滑落一角,露出绯蛾圆润的肩头,清歌忙错开视线。 「妖孽,若是你不曾伤天害理,何不潜心修炼,好飞升天界位列仙班?」清歌垂着眼眸训诫绯蛾,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绯蛾嘴角噙着笑意任他说,趁清歌不敢看自己,摸索着一点点解开身上的红绳。 红绳解开的一瞬间,绯蛾穿上衣服,一把抱住清歌,抬头说:「道长,那不如绯蛾跟你一起去修炼呀?」 清歌被绯蛾抱着,手上的桃木剑落下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便说:「道家清净之地,如何由得你跟着去?」 说罢,清歌硬扯着绯蛾的手松开,手上的桃木剑没有一丝反应。 平日遇见妖魔鬼怪,这些法器一个个恨不得上去撕了他们,现在对着绯蛾却如此宽容。 第41页 绯蛾被推开也不恼,抬手抚上清歌手里的桃木剑,笑说:「道长,你就不想知道小生为什么能动你的法器吗?」 「……你说。」清歌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哈哈哈哈……道长你真有意思。」绯蛾弯腰捡起地上的捉妖铃,摇晃了下,依旧没有声音,「想知道什么事情,总得拿出报酬来吧?」 清歌放下桃木剑,披上道袍:「除了放了你,你想要什么?」 绯蛾甩着捉妖铃,转身坐到床头:「唔……没想好,不如道长多住几天?」 「你想做什么?」清歌皱起眉头,死死盯着绯蛾。 「想跟道长长相厮守呀!」绯蛾的眼睛亮晶晶的。 清歌自是不信他的话,不过来这里就是为了捉妖,盯着绯蛾不让他作恶也好,便说:「在你浪子回头之前,贫道都会在这里的。」 「什么浪子回头?」绯蛾一愣,不明白清歌在说什么。 清歌轻咳一声:「咳……绯蛾,吸阳气修炼并不是好途径,如果想修炼增长修为,可以吸天地之灵气,修为照样会精进。」 绯蛾忽然轻笑出声:「道长莫不是以为绯蛾靠欢好修炼的吧?」 「不然呢?」清歌满脸写着「你别骗贫道了你就是这样的妖」。 「自然不是,」绯蛾将捉妖铃还给清歌,「小生呀……只要活得够长就行了,道长饿了吧?想吃什么?」 清歌没理他,拿出一个镯子戴到绯蛾手上,说:「这个锁妖镯你带着,别想跑。」 绯蛾任由他给自己戴上,笑道:「哎呀,小生不会跑的啦,道长真的不吃早饭吗?」 「不用。」 说完,清歌直接推着绯蛾离开房间,房门嘭一声在绯蛾身后关上。 「咦?这么大人,怎么这么害羞哦。」绯蛾在门外嘟囔,随后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在雨里。 后面几日绯蛾没有再来骚扰清歌,送饭也是送到门口,不过很奇怪,只有野菜和米饭,最近一顿竟然只剩下咸菜了。 清歌看着桌子上的饭实在咽不下去,他一个道士吃得都比这好。 刚好雨小了很多,清歌便带上斗笠和篮子出门。 走到大门处,绯蛾忽然冒出来拦住清歌:「道长,你不是说好不走吗?怎么说话不算数的?」 清歌一愣:「贫道只是出去买点菜,你是妖,不吃饭没关系,贫道还是要吃的。」 绯蛾噘嘴,不服气:「那、那小生不是给道长送去了吗?怎地这般嫌弃?」 「……」清歌无奈望天,「所以,绯蛾施主,你到底才出世几年?」 「怎么问这个?」绯蛾歪了歪头,「三年了呢,老胡都说小生可聪明了,妖怪和人类的事一点就通。」 清歌抬手抹了把脸:「三年也不算短了,你一直没出去过吗?」 绯蛾忽然怔住,看了清歌一会儿,手一挥化成青烟离开,第一次没有扯着清歌说东说西的。 见绯蛾离开,清歌摇摇头继续出门,没有理忽然发脾气的小妖精。 最近雨水多,镇子上的市集都撤了,买东西只能到各家摊子上买,这样的会比集市里的贵上几文钱。 清歌看着选了些菜,路过猪肉摊的时候屠夫叫住他:「小道长,好几日没见了,是出门接活了?」 「是啊,接了许家的活。」清歌点点头。 屠夫切肉的手一顿,神秘兮兮地说:「许家?听说那边闹鬼,小道长有把鬼抓到吗?」 「应该算……抓到了。」清歌迟疑着说。 「哎哟抓到就好,听说那宅子吃男人精气,好多个进去的都虚着回来,一问就说遇见美人了……」屠夫絮絮叨叨地说着宅子里的风流韵事。 清歌听完,总觉得跟自己想像中的不太对:「只是个艷鬼的话……镇子上的男人应该趋之若鹜吧?」 屠夫摆摆手,说:「哪能啊?就算再漂亮,那也是鬼,还能好过自家婆娘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今天又发现了一本不错的文,给大家推荐一下:《穿成反派总裁小情人【娱乐圈】》by林盎司。 其实最近文荒,有没有什么搞笑的文推荐一下啊?金榜那些就不用推了,话话都看完了,啊……文荒啊…… 话话都给你们推文了,快把书单交出来!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糖元元 10瓶;早茶月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回 在集市听了一圈许家宅子的事,清歌一下子也不知是信绯蛾好还是信镇子上的人好;毕竟两边看起来都不像说谎的样子。 绯蛾说他从来不靠吸男人精气修炼,只要活得够长就行;镇子上的人却说那宅子里有只艷鬼,专吸人精气。 清歌回到宅子,在侧门边放下斗笠,高喊:「绯蛾施主,绯蛾施主?」 难得,绯蛾竟然没出来应声。 从大门到厨房,清歌一路喊过去,绯蛾竟然真的一声没应。 清歌看了看两人份的菜,嘆了口气,认命地顺着锁妖镯的气息去找绯蛾:「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第42页 锁妖镯的气息在雨中散成一丝丝的,清歌顺着淡得几不可闻的竹香走到了宅子花园里的一片竹林下。 一株紫竹上挂着清歌的锁妖镯。 清歌上前轻轻敲了敲竹子:「绯蛾施主,就算是生贫道的气,也要告诉贫道为什么吧?」 绯蛾没有应声,反而移动竹子往林子里去,一下就看不见了。 「绯蛾施主?」清歌又喊了一声,见绯蛾还是不理人,干脆捏诀驱动锁妖镯,将绯蛾拎了出来。 雨水透过绯蛾的身体,没有打湿他的衣服。 清歌撑着之前绯蛾撑的白色油纸伞,分了一半给绯蛾:「绯蛾施主,能告诉贫道,为何生气了吗?」 绯蛾扒拉了一下手上的镯子,直接踢了清歌一脚:「就是生气,不想理你!」 「绯蛾施主,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说出来,贫道才能帮忙。」清歌无奈道。 「你说我没有离开过这个宅子!」绯蛾忽然动怒,震退了清歌,青色的光芒围绕在绯蛾身边,「你是不是也想走啊?」 清歌祭出桃木剑挡住绯蛾的攻击,左手捏诀驱动锁妖镯:「不是啊——绯蛾施主你冷静一点!」 锁妖镯忽而变大,套住绯蛾的身体,连带手一起锁住。 「你放开!」绯蛾被困在变大的锁妖镯里,动弹不得,原先四散的气息也被压了回去。 清歌走到绯蛾跟前,抬手摁住绯蛾的肩膀:「绯蛾施主,有话好好说,生气不能解决问题。」 「……我是宅妖,你满意了吧?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不能离开不能见外面的东西?」绯蛾龇着小虎牙怒吼。 看起来就像清歌敢点头就咬死他。 清歌倒是听得一愣:「你……你是宅妖啊?」 绯蛾瞪他:「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那么重的竹叶香,贫道还以为……」清歌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那么重的竹叶香,其实是那晚上闻到的。 「以为是竹子精吗?」绯蛾撇撇嘴,「你的法器对我不管用,就是它们觉得我是屋子而已,一个死物,连法器都不屑对我有反应。」 清歌倒是不这么想:「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只有开没开灵智的区别,绯蛾施主开了灵智,是大幸。」 说完,清歌松开锁妖镯的禁制,重新给绯蛾戴上镯子。 绯蛾撩了撩头髮:「你……真的不会觉得我是死物吗?」 「自然不是,好好修炼,将来会修成正果的。」清歌笃定道。 「那……」绯蛾眼珠一转,拉住清歌的袖子,「道长想办法带绯蛾出去呗?」 清歌思忖了一会儿,说:「宅妖要以宅为身,只能让你附身在别的东西上出去看一看,没有办法让你真正离开。」 绯蛾毫不在意:「没事没事,绯蛾生灵智三年了,还没出去过呢!」 「那施主可否说一下这宅子闹鬼的事?」清歌也不是个傻的,刚好趁绯蛾有求于他,赶紧问清楚。 「闹鬼?宅子里没有鬼呀。」绯蛾挽上清歌的手臂,「你想问什么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嘛!」 清歌抽出手,摁住绯蛾的肩膀,捡起伞遮住雨水:「贫道买了菜回来,我们先去做饭,然后说清楚了贫道就带你出门。」 绯蛾扯着清歌的袖子就要将人往大门拖:「问啥呀?路上不能问吗?」 「贫道还没吃饭呢……」清歌也不知怎么拒绝,一来二去地真给绯蛾扯到大门去了。 绯蛾站定在门后:「快快快,怎么出去呀?」 清歌收了伞,嘆气:「真的想出去?」 「想想想!」绯蛾一个劲点头。 「算了,今天就出去吃吧。」清歌无奈摇头,随后牵起绯蛾的手,在他手心画了符,「行了,这个符只能用三个时辰,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回来。」 绯蛾嘴上应着:「好的好的,绯蛾记住了!」 随后,绯蛾双手握拳,在门口的边缘试探。一脚踩上门槛,没有发生任何事,然而绯蛾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勐地跳出大门之后,绯蛾在门外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跟清歌报喜,手舞足蹈:「道长道长,绯蛾出来啦!」 清歌点点头,拿着伞步出大门:「走吧,带你去街上逛逛,回来你要告诉贫道艷鬼的事。」 「现在就能说,」绯蛾挽上清歌的手臂,「宅子里真的没有鬼,道长你怎么就不信呢?绯蛾还能骗你不成?」 「可是……」清歌转念一想,觉得绯蛾说得也对,「镇子上的人都说男人到了这里会遇见艷鬼,欢好……欢好一晚后……」 后面的清歌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是没死人,但是经常有男人自己跑来这里就是了。 绯蛾贴着清歌走到路上,犹豫着说:「欢好啊?那些男人是有来过,不过都冲着老胡来的,老胡走了以后,只有道长你一个过来。」 「老胡?跟你合租屋子的那个?」清歌皱着眉头问。 「是呀是呀。」绯蛾点头,「他是两年前到这里来的,每天都会带很多男人回来,然后……嘿嘿嘿。」 清歌这回倒是没害羞,只觉得这个「老胡」的行径有些耳熟,便问:「这老胡是不是狐狸啊?」 绯蛾当即笑道:「道长怎么知道?老胡就是狐狸,还说他走了以后如果宅子里再来男人一定不能放过!」 第43页 「……」清歌握着伞把的手一紧,「所以你就跟他一样,与每一个来宅子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今天没有找到喜欢的文推荐,那就放个小剧场吧。 ooc小剧场-主要看脸: 清歌:如果贫道不是第一个来的怎么办? 绯蛾:放心道长,你六界第一盛世美颜,低于你这个颜值的都不行,睏觉也要看脸不是? (归渊六界第一美人是真的,不信回头看第一章)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龙猫与芽 5瓶;大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哪能呀?」绯蛾蹭蹭清歌的肩,「旁的人可没有道长这般俊秀。」 清歌竟无言以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出来。 进镇子之前,清歌拉住绯蛾,细细交代:「绯蛾施主,你到底是宅妖,不能碰触别的东西,不能离宅子太远,记得了吗?」 「不能离宅子太远是多远啊?」绯蛾不明白,「出都出来了,还不许人走远点儿的?」 清歌点头:「最多就只能到镇子中间,再远符咒就会失效,你就要被宅子吸回去了。」 绯蛾顿时哭丧了脸:「啊……那要是镇子那一头更好玩岂不是没办法去了?」 「可以以后再去嘛。」清歌摸摸绯蛾的头。 「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会一直带绯蛾出来玩的吗?」绯蛾主动蹭了蹭清歌的掌心。 「可能吧,如果贫道不走的话……」清歌模稜两可地回答。 绯蛾抓住清歌的手,郑重道:「没事,就算道长走了,绯蛾也一定在宅子里等道长回来再带绯蛾出去玩。」 清歌抽回手,笑道:「你修为涨得快,再过两三年,说不定就能自己出来了。」 「真的?」 「真的。」 —— 镇子有两个集市,一个靠西南,一个靠东北,刚好将镇子上的人分成两拨。 清歌扣着绯蛾的手腕走在街上,不让他到处摸摊贩的东西。摆摊的小贩不少都认识清歌,时不时打一声招唿,问绯蛾是谁。 「暂时跟着贫道修行的弟子,过几日就回去了。」清歌如此跟人解释。 绯蛾凑在清歌耳边轻声问:「道长,这样小生就成了你的弟子啦?」 清歌微微偏开脑袋:「不是,总不好直接说你是宅妖,贫道还是孤身一人,突然冒出你这么大个亲戚来不合适。」 下雨天集市的摊子不多,其中大部分还是卖食材的,绯蛾看不懂,自然没喊着要买。 不过光其中一些吃的就够麻烦了,绯蛾想要,而且竟然有钱,就是付了钱之后没办法拿,还得清歌帮忙拎着。 回程的路上清歌忍不住问:「绯蛾施主,你哪里来的钱?」 绯蛾嘴里含着清歌中途餵给他的话梅,含煳不清地说:「老胡给的,他有好多钱。」 「你又不能出门,他给你那么多钱做什么?」清歌皱起眉头问。 「唔……不知道,就是给了。」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清歌嘆了口气,先拉着人回宅子,后面的事再慢慢问。 进了宅子,绯蛾终于能不通过清歌的手碰东西,赶紧一把将清歌怀里的吃的抱过来,准备回屋一样样试吃。 清歌直接拉住绯蛾的领子:「绯蛾施主,你这是要去哪?」 「回房呀,吃东西。」绯蛾又吃了块桂花糕,嘟囔着说。 「那行,你先回去吧,贫道去厨房做饭,有事你就磕一下锁妖镯,贫道能听见的。」清歌交代完便松开了手。 绯蛾这回倒是不走了,眨巴着眼睛蹭到清歌身边:「道长,您还会做饭呀……」 清歌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施主想做什么?」 「算小生一个呗!」绯蛾一个翻手将自己买的零食都送回房间,「道长做饭一定也很好吃!」 「……」清歌无声嘆气,带着小尾巴去厨房,还得做两个人的饭菜。 说起来清歌的手艺仅限于合格,不能跟外面的大厨比,可煳弄绯蛾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足够了,做什么他都说好吃。 熄灭灶火的时候清歌随口问绯蛾:「绯蛾施主,贫道记得你说过那只狐狸去北边找人了吧?」 绯蛾已经坐在桌边扒饭吃了:「是啊……老胡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北边那么冷,希望他能回来过冬。」 「你怎么知道北边冷?」清歌洗了手坐到桌边问,顺道抬手抹去绯蛾脸颊边的饭粒。 「老胡说的,」绯蛾吃得头也不抬,「他临走前一直抱怨北边太冷,不知道他的狐狸毛能熬得住。」 清歌听到这也是不明白了:「怕冷的话为什么还要过去?别又是狐狸爱上书生的故事?话本里都没这么写的了。」 绯蛾摇头:「不知道,听说他一定要去见见那个男人……然后用这些年的风流韵事,气死他。」 清歌:「……」真是好毒一狐狸啊…… 这下清歌算是弄明白了,之前闹鬼的事都是因为那只狐狸,绯蛾顶多算狐狸捡来养的小妖精,不算在里面。 第44页 然而清歌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绯蛾离开宅子二十里地。 也就是说,绯蛾就算想跟清歌回道观也不可以,只能一直呆在宅子里。 绯蛾丧气得零嘴也吃不下了:「道长……这可怎么办啊?小生不是白生这灵智了?」 以前没出去见过还好,现在被清歌带出去一次,便是怎么都受不了一直在宅子里带着了,而且宅子里没有他的道长。 清歌为此特地回道观一趟,将所有的书都搬到了宅子里,一本本翻看:「莫要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办法了。」 绯蛾趴在清歌的桌子上,一边盯着清歌的脸看一边等清歌想出办法来。 「你老看贫道做什么?」清歌被盯了一会儿,受不了地放下古籍。 「道长好看,比老胡都好看。」绯蛾目不转睛地说。 清歌略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执起毛笔标註出有用的地方:「……绯蛾施主,若是坐不住就出去玩吧?」 绯蛾一愣,随即挺直腰:「小生可以一个人出去吗?」 清歌淡笑着点头:「可以的,不过一定不能碰到东西,不然会被宅子吸回来的。」 绯蛾应得好好的,带着清歌在他手上画的符咒,蹦蹦跶跶出了门。 出门前,清歌收拾了几样绯蛾爱吃的,画上符咒给绯蛾带上:「不要跑太远,不要超出要回来的时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遇见坏人就磕锁妖镯,记住了吧?」 「记住了记住了,绯蛾不会忘记哒!」绯蛾一一应下,背上清歌递过来的小包,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像第一次独自离家的小孩子。 清歌担忧地在大门外看着,悄悄放了一缕自己的气息在绯蛾身上,希望不要出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 下一章开始倒v了哟,记得尽快看呀~ 话话的预收文求收藏-《查楠先生是柠檬精【娱乐圈】》 文案:四十岁的来明刚拿到影帝就被爆出靠潜规则上位,回头一查还是金主查楠下令传出去的。 来明被舆论逼得突发心脏病直接嗝屁了。 再一睁眼,回到二十年前。来明赶紧收拾东西从查楠家跑出去。 —— 查楠:我查楠,就算单身一辈子!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喜欢一个替身的! 来明:哦,那再见。 1v1,来明(受)x查楠(攻),身娇体弱老年人思想养生受x真柠檬精死傲娇沙雕老总攻。 突然想开沙雕文,给自己找个乐子,大家感兴趣的就点个收藏,么么哒~爱你们哟~ ————————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4563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团、我是大美妞、陌竹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第三十回 倒v开始 翻完一本古籍, 天色渐晚, 清歌放下书本, 闭眼缓了缓神,顺嘴叫了一声绯蛾。 「绯蛾施主……」 等了会儿, 没有人应声, 清歌勐地睁开眼:「绯蛾施主?」 清歌看了看天色,刚好是黄昏后, 雨又大了,早过了绯蛾要回来的时间。 事不宜迟, 清歌当即查看今日放在绯蛾身上的气息:「……镇北?怎么会跑那么远?」 绯蛾自己是不可能跑出范围的, 必定是有人将绯蛾带走了。 清歌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去救人,谁知刚打开大门就跟人撞了满怀, 对方直接一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施主,不好意思,没事吧?」清歌刚弯下腰, 腰间的捉妖铃瞬间震动, 铃声大作。 铃声摧残下,地上的男子瞬间化出半身——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和九条白色的大尾巴, 毛乎乎的,衬得地上的男子妖娆又可人。 「啊……」狐妖捂住脑袋, 「道长饶命道长饶命, 小生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饶命啊……」 清歌赶紧捂住捉妖铃,蹲下身问:「你是不是住在这宅子里的狐妖, 叫老胡?」 胡冶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拍拍衣服,说:「那是不知趣的宅妖叫的,小生胡冶,陶冶的冶,道长有事啊?」 「这样啊……」清歌点点头,霎时一甩红绳捆住胡冶。 「喂喂餵——」胡冶大喊,「道长,你捉妖也得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一个遵纪守法的狐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你凭什么捉我啊?」 清歌握紧绳子,拱手道:「得罪了,绯蛾下落不明,带你过去就多一份保障,好歹还是九尾狐,最少能将他带回来。」 胡冶一愣:「绯蛾出事了?」 「路上说。」清歌即刻飞向镇北,北边什么地方还得找,只不过有方向就不会错。 过了镇子,再北边一点,清歌在道观前落下——气息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清歌自己的道观。 胡冶在清歌身后探头:「怎么在道观里啊?绯蛾不会被炖了吧?」 「胡施主慎言。」清歌打断胡冶的话,「绯蛾施主是宅妖,不会用来炖的。」 说完,清歌感受了一下道观里的气息,果然,不止绯蛾一个,还有一个妖气很重的大妖,不亚于胡冶。 清歌握紧桃木剑,推开道观大门,大堂正对着大门。 第45页 绯蛾被金色的绳子捆住,坐在地上,见到清歌当即高声喊:「道长快走!别进来——」绯蛾喊得声嘶力竭。 幸好在进门前一刻,胡冶拖着红绳往后一扯,扯退了清歌:「等等小道士,别送死。」 清歌回头看看胡冶,又看了看道观,退后几步:「捆仙绳锁妖塔,到底是谁?」 方才勐一瞬间清歌还没发觉,走进了才看清楚,道观上罩着一座金塔,若是以前,清歌进去就进去了。 奈何现在他跟绯蛾欢好过,身上有绯蛾的味道。 绯蛾还被捆仙绳绑在了道观里面,一旦清歌进去,就会被锁妖塔认为也是绯蛾,然后将他和绯蛾锁死在里面。 始终没人应声,清歌点头:「行,既然施主不愿出现,那这塔,也没必要收回去了。」 话毕,清歌丢下红绳,向着锁妖塔塔顶上飞去——塔顶有宝珠,宝珠落,塔身碎。 快要抓住宝珠时,一道惊雷落下,正噼在下面的绯蛾身上,九天玄雷,只有歷劫的妖怪才会经受。 绯蛾咬着牙没出声,摸索着捆仙绳的绳结,琢磨着怎么将它解开。 胡冶被红绳捆住没办法飞上去,在下面喊:「小道士,没用的,这锁妖塔连着雷劫阵法,你一动就噼雷,而且只噼绯蛾,赶紧下来再想办法。」 清歌沉静的脸几乎绷不住,憋着一口气落到地上,忍着没沖胡冶发脾气:「胡施主可有什么办法?」 胡冶想了一会儿,说:「办法不是没有,不过还是得进去啊……」 「胡施主请说,进去也没什么。」清歌赶忙道。 「绯蛾是宅妖,他没有身体,只要进去让他碰触到一些实物,他再被宅子吸回去就好了。这里也没人,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胡冶解释说。 清歌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醍醐灌顶,赶忙到门口沖绯蛾喊:「绯蛾施主,磕一下锁妖镯!」 这话听得胡冶目瞪口呆:「我的个乖乖,道长你连锁妖镯都给他了?」 清歌不理他,继续说:「绯蛾,再磕两下……磕三下,好了,你试试看能不能飘来?」 话音落,绯蛾看到自己真的能飘起来了:「能的能的,道长你这锁妖镯好厉害,然后呢?」 「就近碰一下东西,什么都行。」清歌赶紧道。 「好。」绯蛾飘到蒲团上,正要用脚去碰,一把剑挡住了绯蛾的脚,直接将他掀开。 忽然冒出来的人一身黑衣,提着铮亮一把长剑:「小朋友可不乖,都没将人勾进来,怎么能想逃跑呢?」 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倒v内容 绯蛾一下摔在大门边, 翻了好几个跟斗, 却没撞到锁妖塔上。 清歌在大门外沖绯蛾喊:「绯蛾, 没事吧?」 「没事,这什么人啊?」绯蛾还被捆仙绳绑着, 只能勉强坐起来, 「道长,不会是你死对头吧?」 黑衣人的脸上横穿一条疤痕, 生生破坏了一张俊美的脸,手上的剑似乎也不是凡品。 清歌看着黑衣人回想了一下, 摇头:「贫道不认识他。」 「清歌道长真是健忘呢。」黑衣人将长剑抵到绯蛾脖子上, 「曾经造的杀孽不值得记住是吗?」 「额……」清歌没听见黑衣人说什么,注意力一直在黑衣人的剑上。 绯蛾不能碰身外物, 这剑自然也是算的。 咻的一声,绯蛾连带锁妖镯一起消失在黑衣人剑下,无影无踪。 道观内外突然沉默, 胡冶愣了一会儿后突然大笑:「哈哈哈哈……你个蠢货, 人质都在你手上你还能把人放了哈哈哈哈……」 清歌也忍俊不禁:「多谢施主手下留情。」 黑衣人气得发抖:「好好好,这次就算了, 我看你能躲几次。那个小姘头,我会送他和你一起下去的。」 「这怎么能算呢?」清歌抽出桃木剑, 直取黑衣人首级, 「这次放过你,下次你再来,这不是有病吗?」 这话听得胡冶目瞪口呆:「道长, 你不是道士吗?说话这么不讲究的?」 清歌取下捉妖铃抛向塔顶,面无表情道:「你听错了。」 捉妖铃靠近塔顶宝珠的时候,铃声大作,刺耳的铃声震得宝珠渐渐裂开;清歌看准时机,锁妖塔一碎,当即冲进锁妖塔与黑衣人斗在一处。 —— 被宅子吸回去的绯蛾摔在青竹林里,半天聚不回人形。 「唔……」绯蛾攀着身边的青竹坐起身,身上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道长救命啊……好疼啊……」 清歌在天明时分回到了宅子,刚一开门,竹香扑面而来。 「不好,绯蛾出事了。」胡冶在清歌身后惊唿。 清歌不做他想,赶紧冲着青竹林去——锁妖镯挂在竹枝上,绯蛾靠在竹竿上,身上的颜色已经很淡了。 「怎么回事,绯蛾,你怎么样?」清歌赶忙在绯蛾身前蹲下,也不敢随便用咒术救他。 绯蛾勉强睁开眼睛:「道长啊,你的道观怎么样?」 「没事,就是一只小老鼠,仗着跟一位仙人有关系就来报仇。」清歌解释道,「贫道已经送他回去了。你呢?你怎么会这样?」 「小生看看。」胡冶绕过清歌,用妖术检查了一下绯蛾的身体,眉头皱得愈发紧。 清歌见他收了法术,急忙问:「怎么样?」 胡冶嘆气:「绯蛾年龄太小了,百年老宅也不敢随便让宅子吸回来一次啊,很伤魂魄的。」 第46页 「那怎么办?」清歌站起身,「胡施主,你是妖,一定有办法的吧?」 「办法倒是有,不过嘛……」胡冶犹豫着看看绯蛾又看看清歌。 世间办法总是如此,总有个不过。 胡冶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还是他以前听一个道士说的。 「绯蛾必须要离开宅子了,不然会被宅子重新吃回去。而宅妖若想离开宅子,一是修炼到一定境界,化屋为己身,缩放自如;二是趁魂魄未定,将魂魄抽出来,放到别的东西上去。」胡冶如是说。 抽出魂魄这种事,一般没人会去做,万一出事,很有可能当场魂飞魄散。 清歌自是不会同意这样的办法:「不行,出事怎么办?」 绯蛾歪头靠在竹竿上,施法捲动清歌的拂尘:「没事啦道长,绯蛾也想出去,左右都这样了,不妨换一个身体,最好能动的。」 「绯蛾施主……」清歌还想说什么,然而看着绯蛾的笑脸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在宅子这段时间,绯蛾有多想出去,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可以说是不出去就完全不想要灵智。 胡冶弯腰问绯蛾:「绯蛾,确定了的话,就不能反悔了哦。」 绯蛾点头:「绝不后悔。」 清歌嘆气,认命去找能动的东西给绯蛾当身体,最好还是没有思想没有灵智的。 找来找去,跟绯蛾合的只有那片青竹林。然而竹子那么高,完全不像是能动的样子。 「实在不行,就截一枝竹竿插花盆里,日后竹子长大了,绯蛾也应该修炼到可以控制身体的地步了。」胡冶蹲在青竹林里面说。 「可是竹子怎么养?」清歌比较担心这个问题。 绯蛾眼下魂魄不定,需要一个饲养人,胡冶整天乱跑明显不合适,就剩清歌闲着。 胡冶走出青竹林,翻了个白眼:「小生也不会,这些竹子都是自己长的。」 「我会。」绯蛾举起已经半透明的手,而且最近绯蛾看起来小了很多,宛如少年,「我会养竹子,放心吧。」 清歌看看已经缩水到只有自己胸膛高的绯蛾,无奈道:「那近期就拜託你了,等贫道学会了怎么养竹子,你再好好休息。」 绯蛾眼带疲惫地笑笑:「好啊。」 事不宜迟,胡冶当天就截了一段竹子插花盆里给清歌:「道长,绯蛾就交给你了,移魂阵已经画好了,待够七七四十九天就离开。」 清歌抱住花盆,看着竹子下躺着的小绯蛾,点头:「贫道就先走了,胡施主自便。」 胡冶忽然喊住清歌:「等等,小生还要去北边一趟,这次去可能就不回来了,道长记得照顾好绯蛾。」 捉妖铃一动,清歌回投头一看,胡冶已经走了。 绯蛾从竹子下面爬到清歌肩膀,抬头看向天空中胡冶的背影:「道长,老胡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清歌抱着花盆的手指一动,算到胡冶的命运,无奈道:「嗯,不会回来了,他有他的劫。」 「那绯蛾的劫呢?」绯蛾忽然摸摸清歌的耳朵。 清歌一愣,抬手托着绯蛾回到花盆:「对不起,贫道算不出来……」因为我们连着一段红线,所以关于你的事,我都算不出来。 绯蛾摸摸清歌的手指:「没事啦,也不是一定要知道,该来总会来的。」 胡冶将阵法画在了清歌的房间里,正好给了清歌休息的地方。七七四十九天很短,每天给竹子浇浇水,有太阳的时候就将花盆挪到阵法边缘,让绯蛾晒晒太阳,一晃就过去了。 移魂结束那天,江南难得晴天,绯蛾坐在叶子下抬手挡住阳光——光线没有穿透他的手。 绯蛾放下手,眼睛勐地睁大:「道长……道长!道长!绯蛾长回来啦!」 说完,绯蛾跳到床上,艰难地爬上清歌的枕头,小手使劲推清歌的脸:「道长,快醒醒,绯蛾长好啦!」 第32章 第三十二回 还是倒v 清歌这段时间一直看着绯蛾, 累得不行, 被绯蛾喊了好几声才迷迷煳煳醒来。 「怎么了?」清歌睁开眼, 抬手摸摸绯蛾的头。 绯蛾一把抱住清歌的手指,兴奋道:「道长道长, 小生长回来了!」 清歌打量绯蛾几眼, 皱起眉头:「不对,如果你真的恢復了, 为什么没有变回来?总不至于因为你变成竹子精就不给你长了吧?」 听清歌这么一说绯蛾才反应过来,他还是这副巴掌大的模样。 绯蛾松开清歌的手指, 双手捏诀却完全没有反应。 就算是最低等的精灵, 出生之时都不至于变成这样,最少还是能化形的, 可绯蛾不行。 「这、这……开玩笑的吧?」绯蛾脸皮抽动,不敢置信,他一个修为不低的宅妖, 不过换了一具身体, 竟化形都不能了。 清歌托起绯蛾,下床到花盆看了看, 说:「绯蛾施主,花妖就是这样的。花妖树精一类的妖精比其他妖精修炼更艰难, 能生出灵智就已经是天地造化了。」 绯蛾一愣, 整个人瘫在了清歌掌心:「啊……那这样的话小生得修炼到什么时候啊?会不会道长你都投胎去了小生还没修成人形啊?」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清歌不是不想安慰绯蛾,可这也是事实。 花妖难修炼,光是要修炼成原本的人形说不定都要花上几十年, 而凡人哪有那么多个几十年呢? 第47页 「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绯蛾施主机缘惊人,出门就撞到仙丹呢?」请默默绯蛾的头,只能这么说。 绯蛾的魂魄移到了竹子上,为了能完全斩断绯蛾跟宅子的联繫,清歌要带着他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直到绯蛾身上没有宅子的气息。 屋子是有自己的唿吸的,就像有些人到别人家做客,恁地生出一种违和感,便是与宅子的气息对不上。 而人不能一直呆在宅子里,容易被宅子「吃掉」。 是以清歌必须尽快带绯蛾走。 趁天气好,清歌赶紧收拾东西,其他都好说,就是之前带过来的古籍有些麻烦——实在是太多了,找人搬都得好几天。 清歌抱起花盆,问打盹的绯蛾:「绯蛾施主,贫道东西太多了,不如贫道先送你去道观,你觉得怎么样?」 绯蛾懒洋洋地抬头:「可以呀,不过要放在晒得到阳光的地方,新竹子要晒太阳的。」 「好,贫道记住了。」清歌浅笑着摸摸绯蛾的头髮。 前前后后,从许宅搬东西到道观,刚好三天。 第三天天气又不行了,江南就这点不好,整天下雨下雨,一言不合就下雨;之前下个不停的时候清歌的衣服就没怎么干过,都是直接用法术烘干的。 绯蛾趴在清歌的桌子上看他的古籍,刚好认字,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出声:「道长回来啦?今天来祈福的客人不多。」 清歌将最后一箱书搬进来,在一边坐下,嘆气:「这边的雨季太要人命了。」 绯蛾推着一碗茶水向清歌走去:「这是最后一场雨了,下一场得一个多月之后,很快就过去了。」 「这么准的?」清歌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妖精对这种事情本来就敏感,而且过去三年一直这样,日子都没错开太多。」绯蛾笃定道。 清歌嘆了口气,说:「其实贫道的道观不常开,主要是天南地北地走。绯蛾施主,你是想在道观慢慢修炼呢,还是跟贫道一起走呢?」 绯蛾听得一怔,霎时跳到清歌头髮上,死死抓着头髮不放手:「当然是跟着道长啊,不然要是有人来偷小生怎么办?」 「哈哈哈哈……」清歌噗嗤一笑,「有谁会来偷一盆竹子啊?」 「你那些死对头啊!」绯蛾盪鞦韆一样坠在清歌的头髮上晃来晃去,「上次那个老鼠不就是?要是这次他再来你不在小生这不是白给他当竹笋吃吗?」 清歌轻笑:「你当他竹鼠啊?还吃竹子?」 绯蛾气唿唿地顺着清歌的头髮爬到他肩膀上,伸手揪清歌耳朵:「跟你说正经的呢!之前你就说他是个老鼠精,他为什么找你寻仇还没说呢!」 恁小个人,揪也揪不疼。 清歌顺势歪歪头,让绯蛾揪得轻松一点:「就是以前除了一只鼠妖,那好像是他兄弟,所以来寻仇。」 「啊……」绯蛾揪累了,在清歌肩膀趴下,「那他兄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是啊,占河为王,假装是河神,让百姓给他送童男童女。」清歌无奈地起身关上门窗,「听说他以前还是挺好一妖精,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吃人了。」 屋外风雨渐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听着那声势像是要把屋顶给砸出个洞来。 绯蛾抬手抹掉关窗时落在脸上的雨滴,奇怪地嘟囔:「妖精都是一开始修什么道就不能改了,说不定他以前就吃人呢?」 清歌摇摇头:「不会的,当时贫道只是路过那个镇子,顺道听了一耳朵,那些村民说以前还还很感谢鼠妖,可某一天,鼠妖性情大变,开始吃人。」 「所以道长你就除妖了?」 「是啊,如果不去的话,就有很多童男童女会被吃掉,不得已啊。」清歌对此也很无奈,「可能那只鼠妖是修炼修叉了吧。」 绯蛾贊同地点点头:「也是,这样的话完全怪不到道长身上嘛,那老鼠精竟然还用捆仙绳捆小生!」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用太在意。」清歌用手指拍拍绯蛾的后背,以示安抚。 「那小生跟道长一起走好了,还可以出去见见世面。」绯蛾笑嘻嘻地将话题拐了回来。 清歌摸摸下巴:「也不是不行,贫道得做个箱笼背你才得,不然老抱着盆竹子多奇怪啊?」 为了赶在下一场雨到来之前出江南,雨刚小清歌就开始做箱笼。以前清歌也有一个,不过不太放得下一个花盆,只好临时做一个更大的。 绯蛾在旁边给清歌递竹篾:「道长,去哪里你想好了吗?」 清歌接过竹篾,思忖了一会儿,回说:「唔……比较想去北边,听说那边的和尚很厉害,去取一下经。」 「和尚跟道士完全是两家人,还用跟他们取经吗?」绯蛾奇怪地问。 「要的,佛家讲缘分,道家讲命理……」清歌顿了一下,犹豫着说,「而且,贫道算不出自己同你的命数,心里总是难安。」 绯蛾歪歪头:「不至于吧?神仙都不一定知道自己的命数呢,道长你为什么想知道嘞?」 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倒v结束 「因为人妖殊途。」清歌静静看了绯蛾一会儿, 如是说, 「绯蛾, 人和妖在一起……到底有违天理。」 绯蛾皱起细细的眉头:「谁规定的呢?老天什么样?他真的说过人和妖不能在一起?」 第48页 清歌一愣,摇头:「没有人见过天理是什么样。」 「那道长怎么知道人妖殊途不是谣言呢?」绯蛾笃定地说。 清歌摸摸绯蛾的头, 无奈:「哪里来得这么多歪理?人妖殊途, 讲的更多是妖有无尽的寿命,而人只有短短一世。」 「有无尽的寿命很好啊, 如果道长将来离开了,小生就天南地北地找, 总有一天能找到你的转世, 然后再续前缘。」绯蛾拍着胸脯许下诺言。 「我们……何来前缘?」清歌迟疑着不肯承认。 没有明说的话,清歌不敢信这个小妖精愿意跟他一个人在一起。 绯蛾果然气唿唿地呛声:「怎么就没有前缘啦?你撑了小生的伞, 救了小生的命,四捨五入就是天定的姻缘!」 清歌轻笑:「你这入得有点多啊。」 「不管,我们就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至死不渝!」绯蛾说完, 抬手抵在清歌的脖子上, 「你要是不答应就吃了你!」 「好好好,答应了。」清歌宠溺地笑笑。 这场雨来得不久, 没几天清歌就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县太爷带着镇子上的百姓来送行。 清歌在镇子开道观这段时间, 解决了不少镇子上的邪祟, 还将许宅的鬼给除了,百姓自然感恩戴德。 「道长这次走,以后还回来吗?」县太爷在镇子口停下问清歌。 「也许回来, 也许就不回来。」清歌模稜两可地回道。 出了镇子,上了船,绯蛾偷偷从清歌的头髮里探出头,凑到清歌耳朵边问:「道长,真的不回来了?」 清歌听见声音的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船夫,确定他听不见才悄声回说:「可能,以后说不定走着走着又绕回来了呢?」 「那你要走多远才会绕回来啊?」绯蛾就像个小孩子,总问一些也许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难道在外面住不好吗?」清歌反问。 绯蛾愣了一下,说:「唔……也不是不好,可万一将来我们走散了,总得定好一个地方,然后小生去等你。」 清歌想了想,觉得绯蛾说得对,便说:「那你定一个地方,将来如果真的走散了,贫道会去找你的。」 「那就许宅吧,第一次见到道长的地方。」绯蛾兴奋地说。 到底是宅妖,绯蛾对那座宅子始终有特殊的感情。 「好,你也不能忘记呀。」 「不会忘记的!」 一路风景独好,也没遇见妖魔鬼怪什么的,清歌带着绯蛾顺利到了北边的皇城。 皇城吃的、玩的都特别多,奈何绯蛾还小小一只,没办法去买来尝尝、玩玩。 还是清歌见绯蛾眼巴巴的实在可怜,便买了一串糖葫芦,揪下一颗给绯蛾抱着啃,小声交代:「小心点儿吃,不要沾到衣服上了。」 绯蛾啃了一口冰糖,含煳应声:「偶鸡道惹。」 清歌跳来跳去,最后在靠北的一家客栈住下,在客房里将绯蛾搬出来晒太阳。 走了一路,绯蛾的糖葫芦还没吃完,见到太阳赶忙躲到叶子下:「哎呀,太阳会把糖葫芦晒化的。」 清歌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突然有人敲门。 「谁?」清歌应道,手上捏诀,准备用障眼法遮掩绯蛾。 门外的人说:「道友好,贫道发觉道友房中有一道妖气,特来看看,道友方便将门打开吗?」 清歌低头和绯蛾对视一眼,施法掩盖绯蛾的气息,同时高声说:「道友说笑了,青天白日的,哪有妖啊?」 外面的道士忽然一愣,静默了一会儿后嘟囔:「明明刚才还有妖气的,突然就没了……」 「道友还有事吗?」清歌高声问。 「啊啊,没事了,道友不好意思。」说罢,脚步声响起,那个道士渐渐走远。 完全听不见声音之后清歌松下一口气在窗边坐下:「哎……这太麻烦了,明天贫道就出去找房子,要是来一大堆道士,可说不准还能不能保住你了。」 绯蛾吓得糖葫芦都掉了:「这、这么可怕的吗?小生就只是竹子精啊,竹子精又不吃人。」 清歌无奈嘆气:「他们哪里管你是什么妖精,只要是妖他们就会动手,当初县太爷要是找的不是贫道……」 后面的话清歌没有明说,不过绯蛾也猜得到,无外乎那些道士和尚都会选择将绯蛾清除了事。 怕有人半夜来偷竹子,清歌一晚上没敢睡,就守在花盆旁边打坐。 第二天一早,清歌就去退了房,毕竟皇城脚下道士和和尚都多,随便遇见个有修为的都得打一次的话,清歌累也累死了。 清歌抱着花盆出了城,绯蛾偷偷爬上清歌的肩膀,问:「道长,我们去哪啊?」 「去皇陀寺,」清歌抓下绯蛾,将他放回花盆里护着,「不要跑出来,万一出事在外面护不住你。」 「去皇陀寺做什么?」绯蛾在落叶上翻了个身,软趴趴地问。 清歌抬手挡住烈阳,回道:「听说皇陀寺的方丈是个有大功德的人,他也许不会介意你是只竹子精,然后愿意收留我们一段日子。」 绯蛾歪歪头:「真的不介意吗?」 在绯蛾刚生灵智的时候,胡冶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人都是靠不住的,尤其那些嘴上说着不介意你是妖的道士和秃驴,说不定趁你不注意就杀了你证道。 第49页 这般想着,绯蛾抬眼看向清歌,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清歌漂亮的下巴,贼好看。 正午,清歌在树下休憩,低头便看见绯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便问:「想什么?这么出神?」 「想道长怎么这么好看。」绯蛾翻了个身站起来,「道长,你为什么不介意小生是个妖呢?」 清歌听了前半句还笑着,听到后半句眼神更是温柔:「妖也是生灵,只要不作恶就没事。而有些人,比妖更噁心。」 绯蛾想了想,摇头:「小生没见过作恶的人。」 「……」清歌一噎,哭笑不得,「其实人还是少见些好,他们有时候跟那些吃人的妖魔一样可怕。」 「他们也吃人?」绯蛾奇怪地问。 清歌点头:「吃人,还吃妖魔鬼怪,没有比他们更可怕的了。」 好不容易教会绯蛾不跟陌生人说话,还没松口气,远处走来一个道士,听脚步声应该就是前一晚敲门的那个。 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清歌赶紧抱起花盆, 试了个障眼法挡住绯蛾的气息和身影, 继而往树荫里站了站, 希望对方不要看到自己和绯蛾。 那道士走过来,看了树荫下面目不轻的清歌一眼, 忽然停下:「你是昨晚的道友吧?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嗯……」清歌顿了一会儿, 抱着花盆站起身,从树荫里出来了一点儿, 「道友好啊,也赶路呢?」 「是啊 , 去皇城城郊的皇陀寺, 听说那里的惠恩方丈特别厉害,是有大功德的方丈, 所以贫道也打算去见见,见识一下。」道士笑容得体,话语温和, 「贫道道号何必, 道友的道号是……」 清歌避开何必道士的视线轻咳一声,说:「何必道长, 贫道道号清歌,第一次来皇城, 只是随便逛逛, 并没有一定想去什么地方的打算。」 何必奇怪地看了清歌一眼,甚是不解:「大家来皇城都是为了去皇陀寺看看的吧?当然,主要是想见见皇陀寺的方丈, 能跟方丈聊几句就更好了,说不定修为都能上去几层,清歌道长竟然不是?」 清歌轻轻摇了摇头,抱着自己的花盆淡淡地说:「并不是,贫道现在觉得自己道行尚浅,就不去麻烦皇陀寺惠恩方丈给自己上课了,若是日后遇到瓶颈,再来也不迟。」 「哎呀!道友此言差矣,我等都是修大道之人,自然该是去跟有大功德的人取取经,来来来,贫道可以陪你一起去。」何必突然走到树荫下,再顺势揽上清歌的肩膀,紧接着就要走。 「不了不了。」清歌的肩膀前后一抖,抖下何必的手,「何必道友真的是客气了,贫道目前着实还不太想去,打算在周围看看风景就好了。」 何必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于是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好吧,贫道会一直在皇陀寺待到来年三月,若是道友有事想找贫道帮忙,可以去皇陀寺找贫道。」 接着何必便先走出了树荫,渐渐走远。 好不容易等何必走出能感知到妖气的范围,清歌松下一口气,开始转身往反方向走去,步子越来越快。 绯蛾从叶子下探出头,奇怪地问:「怎么往回走了?道长你不去皇陀寺见皇陀寺方丈了吗?」 清歌无奈点头,抬手摸摸他的头:「不能去了,贫道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去皇陀寺,那些道士在的话,见到你肯定会对你动手的。」 「那你怎么办?」绯蛾十分担忧,「道长你不是说想找皇陀寺方丈给自己算算命理吗?这样的话就去不了了。」 「没关系,你比较重要。」 绯蛾小脸一红,摇头晃脑地转了一圈:「道长也是最重要的。」 清歌轻笑:「那我们去城里买点吃的,你不是一直想吃那个豌豆黄吗?给你买,然后玩几天就去别的地方怎么样?」 「好呀好呀!道长最好啦!」绯蛾高兴得不行,直接跳到清歌脸上吧唧一口。 「好了,你快下来,想想除了豌豆黄还想吃什么?」清歌的嘴角高高扬起,笑容轻松温暖。 绯蛾跳到花盆里,拿出清歌之前给他做的小毛笔和小小的白纸,一样样写下自己想买的东西。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何必突然拦路。 清歌抱住花盆的手一紧,冷下了脸:「何必道长。」 何必一步步走近:「清歌道长,你果然已经被那妖孽迷了心智,快快回头。人妖殊途,清歌道长大好前途,怎么跟一只妖厮混在一起?」 绯蛾放下纸笔,从花盆另一面探头看,小声嘟囔:「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哦?」 「你这妖孽,说什么呢?」何必瞪向绯蛾,举起桃木剑就要动手。 清歌抬手挡住绯蛾:「何必道长,绯蛾只是个竹子精,又不吃人,何必害他性命?」 「害他性命?清歌道长,贫道这是在救你性命!」何必气得跳脚。 「果然很耳熟啊……」绯蛾突然大声跟清歌说话,「道长,你之前给小生讲的故事是不是也差不多这样?」 何必跟着看向清歌:「什么故事?」 绯蛾自然而然地说:「不讲理的道士的故事。」 清歌:「……」 之前在路上清歌陆陆续续给绯蛾讲了不少话本,其中绯蛾最爱听那种妖怪爱上凡人的,是以清歌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讲了。 然而听了个遍之后绯蛾给出一个结论:有些道士就是脑子有病,人家好好在一起非得掺一脚。 第50页 比如那个什么花妖报恩的,就是感谢书生烈日下的一壶清水以身相许,花妖又不吃人。结果被一个臭道士发现了,将花妖收了去,书生痛不欲生就随花妖去了。 绯蛾将话本讲了一遍,随后对着何必说:「那位何必道长,你现在的行为跟话本里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何必脸皮抽动,想说什么,可好像从哪里反驳都不对的样子。 见何必犹豫,绯蛾赶紧在清歌手心写下「快走」二字。清歌会意,对着何必试了个定身术,转身就跑。 跑出林子之后上了官道,清歌慢了下来,喘着气说:「希望他不要追上来吧。」 绯蛾跳到清歌头上给他擦汗:「哎,这种臭道士,打一个来一帮,打不得只能跑,太憋屈了。」 「没办法,要是他去纠集各大道观和寺庙的人来追我们,怕是就跟话本里的一样了。」清歌也很无奈。 明明自己就是道士,还要被道士追杀,太憋屈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啊道长?皇城应该回不去了。」绯蛾有些可惜不能跟清歌一起去逛街玩。 他们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出了门却宛如过街老鼠。 清歌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南边玩吧?听说南海那边也有很多好吃的。」 绯蛾听见好吃的瞬间兴奋起来:「好呀好呀,去吃好吃的!」 「那我们得往这边走……」 重新往南边走,清歌没有再进皇城,直接绕过去,然后找渡口,准备走水路,先到江南再换船去南海。 上了船之后绯蛾问:「那我们是可以回去看看?」 清歌打开窗透气,回头看向花盆里的绯蛾:「你想回去了?」 绯蛾点头:「既然路过,那就住几天呗。」 「也行,准备看看有没有水鬼什么的,接几个单子,免得我们到了南海钱不够花。」 夜间清歌在床上打坐,绯蛾坐在窗口吸月光修炼,没一会儿两人都入了定。 子时过,竹香忽然瀰漫,惊醒了清歌,勐地睁眼看向床边的花盆,见花盆里的竹子还好好的,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一抬眼,便看见绯蛾忽然变大,就要摔下窗台。 清歌赶忙跑过去一把抱住——沉睡的绯蛾变回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衣服随着身体变大而变大,身上竹香浓郁。 「怎么会……」清歌摇了摇绯蛾,「绯蛾,绯蛾,快醒醒……」 「唔……道长?」绯蛾迷迷煳煳睁开眼,看见清歌的脸,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抱住清歌,「道长,今天好热啊……」 突然被怀里的人抱住,清歌整个人一僵:「绯蛾……」 绯蛾在清歌怀里蹭了蹭,恍惚反应过来:「咦?小生变大了?」 清歌拉下绯蛾的手,看着绯蛾说:「是啊,突然就变回来了,吓了贫道一跳。」 「哈哈哈哈……道长还会被吓到呀……」绯蛾有些迷煳,脑袋一垂又靠在了清歌肩膀上,「道长放,绯蛾想你……」 「说什么傻话呢?这不天天见面吗?」清歌宠溺地摸摸绯蛾的脑袋,一把抱起绯蛾,「别坐地上,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绯蛾半闭着眼,明显不太清醒,唿出来的气带着青竹香:「道长……」 见清歌许久没有回答,绯蛾撇了嘴,眼角翻起泪花:「道长……」 这一声简直叫进了清歌心里,清歌试着安抚绯蛾:「绯蛾乖啊,今天你太累了,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绯蛾不依,在清歌怀里乱动:「唔、唔……不舒服啊……好难受……」 清歌看绯蛾难受的样子不像作假,迟疑着给绯蛾把了脉,也把不出什么情况,只好问:「绯蛾,你哪里不舒服?」 「啊……有点麻……」绯蛾又蹭了蹭清歌的胸口。 怎么捨得他难受呢? 清歌额头抵着绯蛾的下巴:「你不是说想我吗?我也很想你。」 想到想用尽全力跟你在一起,拥你在怀中,气血翻涌,恨不得将你一口吞下肚,生死不离……从你第一次将伞遮在我头上开始。 …… 天色渐亮,绯蛾躺在清歌怀里,放在脸边的手青紫了几处,尤其手腕,红痕绕了一圈。 清歌抬手遮了遮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低头在绯蛾额头上吻了吻,轻声唤:「绯蛾,绯蛾,该起床了。」 绯蛾嘟囔着翻了个身,还睡得迷煳。 「绯蛾,船上吃食少,再不去就没有了。」清歌无奈道。 听见吃的,绯蛾闭着眼就要起身:「啊……吃的……快起床,不然没有了……」 清歌轻笑,扶着绯蛾起来,给他穿衣服,刚套进袖子,绯蛾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的一瞬间,青烟瀰漫——绯蛾一下变成了小孩。 原本还是身体匀称的青年,突然变成五六岁的小孩,清歌有点接受不能。 「这怎么回事啊……」清歌抖着手给绯蛾穿上自己变小的衣服。 绯蛾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好像变大了的清歌:「诶?道长你怎么变得这么大?」 清歌顿时哭笑不得:「是你变小了,这怎么回事啊?」 「诶?」绯蛾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被吓懵了,「我的天!怎么又变小了啊——」 「别喊别喊,」清歌捂住绯蛾的嘴巴,「要是被人听见还以为贫道是人拐子呢。」 第51页 绯蛾揪着衣服,欲哭无泪:「现在怎么办啊道长?」 「你这也太奇怪了,贫道原先以为你变小只是变成了树精的原因,现在看来……」清歌眉头皱得死紧,担忧地摸摸绯蛾的头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清歌无奈开口:「眼下这个情况,只能找皇陀寺的方丈给你看看了。」 「可那些道士怎么办?」绯蛾不想清歌跟着他一起被追杀。 清歌摸摸绯蛾的头:「没事,贫道会护好你的。」 客船并不是直接就到江南的,中间会在好几个大渡口停留,然后上下船客和货物再走。 清歌带着绯蛾在最近的一个渡口下船,换了个当天就能往皇城走的客船,加钱让船夫走快点,最好第二天就能回去。 重新回到皇城,清歌带着绯蛾往城郊赶。 然而皇城内外都有不少道士和尚晃荡,个个凶神恶煞还带着不少法器。 绯蛾跟清歌远远看了一眼,绯蛾忍不住问:「他们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问问就知道了。」说完,清歌施了障眼法,变作老头子,同时掩盖绯蛾身上的妖气,走向最近的一个和尚。 清歌哑着声音问那和尚:「师傅是个生面孔啊,是去皇陀寺听法课的吗?」 和尚哈哈大笑:「不是啊老爷子,我是来捉妖的,听说皇城来了只很厉害的妖怪,所以大家都来了。」 「妖怪?」清歌手指动了动,「是什么妖怪啊?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妖怪呢。」 「是只修魔的老鼠精,专门吃小孩,施主晚上可要看好孩子,天黑就不要出来了。」和尚如是说。 知道找的不是绯蛾之后,清歌辞别和尚,继续往皇陀寺走,进了林子才卸去障眼法。 绯蛾被清歌抱在怀里,问:「道长,那只老鼠精不会是之前那只吧?」 清歌步子一顿:「不会吧?他是青云观下青云真人的弟子,要是他入了魔,也应该被青云观收拾了才对啊。」 「道长你怎么知道那只死老鼠是青云观下的?」绯蛾奇怪地问。 「上次捉了他之后他自己说的,贫道还特地去了一趟青云观看看是真是假,确定是真的才饶他一命。」清歌说着,突然后悔,「要真是他的话,当时不就放错了?」 绯蛾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些和尚和道士遇见妖都宁可杀错绝不放过了,造孽啊……」 清歌也很无奈:「要真是那只老鼠精,贫道就再去收他一次吧,总归有贫道的一份责任在。」 「道长,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仁至义尽了。」绯蛾摸摸清歌的头髮,不太想让清歌去。 皇城那么多道士和尚在,肯定是因为那个老鼠精强得单独一个人打不过,清歌自己就要去找老鼠精,绯蛾放心不下来。 「没事的,打不过贫道就往皇陀寺跑,放心啊。」清歌捏捏绯蛾的小手,继续上路。 皇陀寺在皇城北边的一座山上,平时有很多人过来的;现在可能是老鼠精的原因,只有零碎几个人上山,平时扫台阶的沙弥们也不见踪影。 清歌一直到皇陀寺门口才见到一个大和尚,赶忙上前问:「小师傅,这皇陀寺今日为何如此冷清?」 和尚看了清歌抱在怀里的绯蛾一眼,双掌合十:「阿弥陀佛,鼠精入城,师兄们都下山捉妖去了,师弟们都在寺庙里不许出门。」 「原来如此,那小师傅,方丈在吗?」清歌点点头问。 「道长可是清歌?」和尚礼貌地问。 清歌一愣:「是,小师傅如何得知?」 和尚让开身,做出请的手势:「方丈已经等候道长多时,请道长随贫僧来。」 绯蛾和清歌互看一眼,皆是诧异。 「方丈果然有大智慧,竟能算得贫道过来。」清歌跟在和尚背后感慨。 到了禅房,和尚送清歌和绯蛾进门便走了。 惠恩方丈坐在小几边,祥和地笑笑:「清歌道长,绯蛾施主,请坐。」 清歌先将绯蛾放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之后问:「惠恩大师怎么算到我们要来?」 「呵呵呵……二位前世留了一段红线在皇陀寺,最近红线下的铃铛频繁响动,大概猜到道长和施主好事将近了。」惠恩笑呵呵地说。 「这……从何说起啊?」清歌有些诧异,难怪他和绯蛾萍水相逢的,竟能走到一起。 惠恩捻动佛珠:「前世缘分已尽,是以留着今生再续前缘。」 绯蛾双手在桌子上交叠,紧张地问:「那大师可能看到小生和道长的未来呢?我们的未来怎么样?」 「……」惠恩沉默了一会儿,笑意沉了沉:「只能说,姻缘是段好姻缘,多的……不好说。」 绯蛾听不懂,还想再问问,却被清歌拦住。 清歌对绯蛾摇了摇头,笑道:「贫道明白了,多谢大师。」 惠恩嘆了口气:「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清歌道长、绯蛾施主,保重啊。」 「大师也是,告辞。」清歌急匆匆就抱着绯蛾离开,跑到寺庙外的菩提树下,抬头凝视着树上的红绸。 绯蛾扯了扯清歌的头髮:「道长,怎么突然就走了?」 清歌低头看向绯蛾,皱着眉笑了笑:「惠恩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前世有缘,然后菩提树上留了红线。」 第52页 「你别扯开话题,道长你知道小生问的不是这个。」绯蛾第一次对清歌冷下脸。 「明知道是不好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提前知道呢?」清歌放下绯蛾,拿过树下的红绸和毛笔,「绯蛾,要不要再续下一世的姻缘?」 绯蛾抬头看向清歌,嘆了口气,接过红绸:「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如果真是前世有缘,怎么不让我们相守一辈子呢?」 清歌蹲下身,落笔写句子,同时说:「也许是我们上辈子太美好了,好到老天都嫉妒,所以这辈子给我们点儿磨难。」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绯蛾看了清歌写的,提笔想了想,「后面是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啊,」清歌转头对绯蛾笑笑,「虽说註定不能白头,不过求下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绯蛾的字是清歌教的,跟清歌的字迹差不多,落下最后一笔,说:「那下辈子道长还要来找小生啊。」 清歌繫上红绸后弯腰沖绯蛾伸出小指:「一言为定,下辈子还是贫道去找你,无论地点、时间,就算是在魔界,也会去找你的。」 「那说好了,小生下辈子还等你来。」绯蛾笑着勾上清歌的小指。 拉钩、盖章,誓言成立。 正准备下山,惠恩突然出来叫住清歌和绯蛾:「清歌道长,绯蛾施主,还有件事忘说了。」 清歌抱着绯蛾回身,走到寺庙门前,问:「惠恩大师,是什么事啊?」 惠恩有些无奈:「清歌道长和绯蛾施主是来问别的事的吧?」 这样一提,清歌才想起来,最开始他们过来是为了问绯蛾为什么长不大还变来变去。 「应该是挡住移魂阵法出了问题,」惠恩听完清歌的解释,捋了捋鬍子,「这个阵法会用的人并不多,第一次画阵的话难免出差错。」 清歌担忧地问:「那该怎么办呢?求大师指点。」 惠恩点点头,交给绯蛾一串佛珠:「这串佛珠绯蛾施主拿好,最近应该是阵法失效,魂魄要被宅子吸回去了,清歌道长最好尽快回宅子去。」 绯蛾的魂魄已经经不起再一次被宅子吸回去了,如果阵法失效,无论如何,都必须送绯蛾回去。 「这串佛珠可以稳定绯蛾施主的魂魄,不过最多只有七七四十九天,所以,二位一定要尽快。」惠恩大师继续说。 清歌抱着绯蛾的手一紧,点头:「多谢大师,贫道这就带绯蛾回去。」 走出一段,清歌突然想起来鼠妖的事,又折回去:「大师,那鼠妖怎么办?贫道怀疑他是青云观青云真人座下弟子,当初是贫道放他回去的。」 惠恩听完,捻动佛珠的手一顿,下一刻,佛珠散落一地。 这意思惠恩和清歌都明白了——清歌和绯蛾的劫就是这个老鼠精了,跟他俩有关系的鼠妖就那一个。 「还真是他啊……」清歌轻喃,「当初就不该放过他。」 绯蛾看了看地上圆滚滚的佛珠,抬头问清歌:「什么意思?」 清歌埋头在绯蛾肩上:「对不起,那只鼠妖应该是冲着贫道来的,连累你了。」 绯蛾诧异地转头看向惠恩,用眼神问是不是,惠恩点了点头。 「没事的。」绯蛾抬手摸摸清歌的头髮,「我们回去吧,如果他真的过来,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好好对付他。」 生死之事不过一瞬间的事,能活下来自然好,若是不能,就拉一个垫背的。 这次真的告别了惠恩方丈,清歌抱着绯蛾去找船,然而到了渡口才发现渡口已经被毁了,船只也毁了七七八八。 现场一片狼藉,不少和尚和道士都受了伤。 清歌四下看了看,遇见个眼熟的——何必,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左手还断了。 「何必道长,这是怎么回事?」清歌抱着绯蛾在何必身边蹲下问。 何必捂着肩膀看了绯蛾一眼,咬牙道:「那只老鼠精太强了,我们都受了不轻的伤,已经有人去皇陀寺请惠恩大师了,你们赶紧走。」 清歌没想到,何必竟然会让他们走,而不是趁机拉着绯蛾去死。 「我们就是从皇陀寺下来的,那鼠精往哪去了?」清歌急忙问,知道在哪里的话,他们好避开,这样就能一直拖着那老鼠精去江南,又不至于撞上。 何必喘了口气,正要说,勐地睁大了眼睛,忽然推开清歌。 黑色的指甲穿透了何必的胸膛,鲜血溅了清歌和绯蛾一脸,老鼠精对着两人诡异地笑。 清歌急忙丢出桃木剑去打老鼠精,绯蛾接住倒下的何必。 何必呕出一口血,看着绯蛾说:「贫道可不是救你,就算你是个好妖精,也不该拉着清歌道长落入歧途。」 绯蛾不知道怎么跟何必解释,只能说:「小生不会害他的,而且,惠恩大师也说我们本来就有姻缘,一路好走。」 「……算了,当贫道多管闲事。」话音刚落,何必断了气。 那头清歌和老鼠精打得如火如荼,绯蛾戴好佛珠,凝聚妖力化出长剑,冲到老鼠精背面,直取老鼠精首级。 前有清歌紧逼,老鼠精避不开绯蛾的剑,干脆破罐子破摔,受了绯蛾一剑,却移动胸骨夹住绯蛾的剑,反手就是一击。 绯蛾抽不出剑的时候就松开了手,然而还是被老鼠精的攻击擦到一点。 第53页 清歌一击结束,上前揽住绯蛾,急忙问:「绯蛾,你没事吧?」 绯蛾看着方才散落的佛珠,摇了摇头:「没事。」 第35章 第三十五回 绯蛾之前为了防止佛珠掉落, 还特地将佛珠戴在左手上, 结果老鼠精刚好是左手反击, 打断了绯蛾左手上的佛珠。 佛珠一断,绯蛾心里忽然一轻, 会就此消失的预感特别强烈。 清歌放下绯蛾, 匆匆交代让他快点回江南,便又跟老鼠精打在一出, 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绯蛾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佛珠,无奈地对远处的清歌笑笑, 低喃:「怎么就……不迟一会儿呢?」 至少让他和清歌回到江南啊…… 之前绯蛾换了身体之后, 捉妖铃依旧对绯蛾没反应,清歌和绯蛾都以为捉妖铃出毛病了, 其实不过是绯蛾没有完全从宅子里出来而已。 眼下捉妖铃响声震天,一次次震退已然疯癫的老鼠精。 绯蛾看准时机,冲上前一把扣住老鼠精的双手——捉妖铃一块打中了绯蛾和老鼠精。 「绯蛾——」清歌高声喊, 收回了冲着老鼠精去的桃木剑。 「道长, 动手!」绯蛾怒喝,「我是宅妖, 宅子不灭我就不会死,顶多沉睡个几十年, 灵智再生又是一条好汉, 动手!」 清歌咬咬牙,看准老鼠精的脑袋,错开会扎到绯蛾的方向, 直接刺了过去。 桃木剑直指老鼠精的天灵盖,然而刚刺进去一寸,绯蛾忽然消失,老鼠精被松开,顿时拔出桃木剑,顶着脑袋上偌大个坑又向清歌冲过去。 「绯蛾……」清歌有一瞬间的晃神,继而想到,绯蛾应该是被宅子吸回去了,就算大难不死,估计也会被宅子吃掉。 「不行,我得回去。」清歌怔愣着避开老鼠精的攻击,转身往皇陀寺去。 果然,没走多远就遇见了赶来的惠恩。 清歌赶忙跟惠恩说:「惠恩大师,绯蛾被宅子吸回去了,我得回去找他,老鼠精就麻烦你了。」 惠恩丢出佛珠先镇住老鼠精,急忙叫住清歌:「清歌道长,来不及了,老衲还有一块千年桃木,你进梦里见他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清歌瞬间红了眼眶,「他不会死的,只是回到宅子里而已,我要回去等他。」 「清歌道长!」惠恩拦住清歌,嘆了口气,「就算你现在回去,也把桃木带上,如果真的赶不及了,至少……嗯。」 清歌拳头紧了又紧,最后还是颤抖着手接过了千年桃木。 江南路远,清歌飞了一整天才飞到一半,而法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只能找个渡口坐快船继续往江南去。 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三天回到了许宅。 森冷的宅子还是盛夏时的模样,仿佛一开门那个满身竹香的小妖精就会撑着伞在门后等着他,且妖媚地笑着。 天雷乍响,轰隆一声大雨倾盆,临冬的天气,大雨一落,比下雪更冷。 清歌浑身湿透,匆匆忙推开了大门,这一次没有竹香扑面而来了;再往里走,一直没有感受到绯蛾的气息。 一路往后院去,竹林竟全部开了花,白色的小花被大雨打落,散了一地。 绯蛾靠在竹竿上,静静地看着清歌笑,透明得几乎看不见:「道长,你回来看绯蛾啦……我很高兴,你赶上了。」 清歌抬起手,怎么都不敢摸下去,哽咽着说:「没事的绯蛾,上次能将你救回来,这次也一定可以,我、我这就给惠恩大师传信……」 说是那么说,然而清歌和绯蛾都明白,其实时候到了。 绯蛾伸手想摸一下清歌的脸,却穿了过去:「啊……原来已经碰不到了,道长,我们说好的,来生你会去找我的。」 「我从不食言。」 得了清歌的承诺,绯蛾安心地笑了笑:「那……道长,来世再见。」 说罢,绯蛾的身影愈发虚,一点点融进了身后的青竹里;清歌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留下,泣不成声。 竹子花一瞬间全部绽放,宛如迴光返照。 而等这一批花落完,再结了竹米,竹子的寿命就到了尽头,重入轮迴。 清歌在大雨里站到黄昏,一遍遍抚过绯蛾最后靠着的地方上开出的竹子花:「没事,你还没走,我们……还能再见一面。」 千年桃木入梦,一发入魂。 雨声依旧,再睁眼,似乎回到了那个夜晚,窗外大雨瓢泼,烛火昏黄,绯蛾一身白衣站在窗边,缓缓回头。 「道长……」绯蛾眼角微微弯起,恰好勾人的弧度。 清歌缓缓走过去:「绯蛾……」 绯蛾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髮,笑道:「道长,小生该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绯蛾!」清歌高声喊,「真的,不多留一会儿吗?」 「可是来不及了呀……」绯蛾满脸无奈。 真的来不及了,千年桃木只有魂魄留于凡间的时候管用,而绯蛾歷劫完会立刻飞升回天界,完全不能多待。 绯蛾的身影在窗前消散,雨水滴落,梦醒。 眼前的竹林已经全部枯萎,大雨还在下,风吹断了枯枝。 白光从清歌身上散出,挡住了大雨,灰白色的道袍被白色金纹的长袍取代——歷劫结束,而这次,归渊没来得及扣下绯蛾的魂魄消除记忆。 第54页 迟的这一会儿,绯蛾都回到天界了。 归渊想起歷劫时的事,顿时黑了脸:「这可怎么回天界见人啊……」 话分两头,绯蛾回到自己的小院,在石桌边坐下,左手撑住下巴,兀自盯着右手里的铜铃笑:「找到了。」 绯蛾特地在院子里等着归渊去找他说一下要不要结成道侣的事,结果一等大半个月,月老的姻缘簿都抄完了归渊都没来。 月老抄完姻缘簿第一时间来找了绯蛾,说:「绯、绯蛾,你、你的姻缘……」 磕磕巴巴的话,半天说不下去,绯蛾无所谓地摆摆手:「不就天帝陛下嘛?小生知道了其实。」 「诶?你怎么知道的?」月老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几个月不出门好像世界都变了。 绯蛾冷笑:「怎么知道的?你还记得你以前给小生的一对铜铃吗?」 月老在绯蛾对面坐下,兴致勃勃地说:「记得啊,双响铜铃,繫上红线保证生死相随此生不弃,好东西——」 说到这里,月老自己都愣住了:「你……不会把另一个给天帝陛下了吧?」 绯蛾点头。 「然后你去歷劫还带上了陛下?」月老小心翼翼地问。 再次点头。 月老捂住心口:「我的娘嘞……所以……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绯蛾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眯起眼睛:「再等等,如果他不过来找小生……小生就把这铜铃摔了,丢崑崙台去。」 「……」月老小心翼翼地说,「绯蛾啊,这铜铃丢进崑崙台说不定就找不回来了。」 「没关系,小生修无情道去。」绯蛾微笑。 许是归渊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第二天就来找绯蛾,彼时绯蛾刚起身,在院子里修剪新长出来的仙草。 归渊一身金光站在门外,绯蛾想看不见都不行。 「陛下圣安,不进来吗?」绯蛾最后还是亲自给归渊打开了院门,无奈地说。 归渊看了绯蛾一眼,进了门。 绯蛾端来茶水,给归渊倒了一杯:「陛下这是终于有空来跟臣说一下歷劫的事了?」 「这个……」归渊喝茶的手一顿,默默放下茶杯,「卿家以为呢?」 「其实臣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绯蛾举起小指,在归渊眼前晃了晃,「这根红线,一开始小生是打算捨弃掉的,本以为放在凡间很安全。」 归渊左手一紧:「那为什么一开始不修无情道呢?」 绯蛾嘆了口气:「最开始是想修的,可是皇陀寺的老和尚说,臣还有一段尘缘未了。当时臣是凡人啊,就信了他的话,可惜了特地跟阎君换的话本。」 那个时候星盘是好的,一般来讲,话本上面的写的就是将来会发生的一切,谁知还是出了变数。 「那个时候文殊菩萨好像下凡歷劫了几次。」归渊思忖了一会儿道,「文殊菩萨不受星盘控制,卿家当时应该是遇上他了。」 「所以说臣倒霉啊,生来就是一只蛾子,轮迴转世想修无情道都不行,现在还被招了回来,这诸天神佛,还有比臣更惨的吗?」绯蛾淡淡地叙述,语气里都是对自己过往的嫌弃。 归渊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询问:「那卿家想要什么补偿?因果还没报完。」 绯蛾一愣,他其实也没想好要什么补偿,而且虽说他跟归渊经歷了几次情劫,可一回到天界就对归渊没了那种至死不渝的感觉。 以前绯蛾歷劫唯一感同身受的只有归渊的那个该死的本子。 「陛下,臣还想试试以前那个忘不掉的本子,」绯蛾忽然开口,「如果加上这一次,臣与陛下依旧无缘的话……那就各自安好吧。」 归渊想了想,点头:「可以,不过,卿家以前那么想忘掉那段经歷,为此都没过情劫,再来一次……」 绯蛾耸耸肩:「无所谓啊,反正星盘是坏的,过不过得了情劫都得等星盘修復,忘情水也还得喝。」 「……朕回去找找那个话本,卿家潜心修炼。」归渊灰熘熘地走了。 星盘修復得慢,归渊也不好总是失踪,能掐一点时间多修一点儿是一点儿。 临出门,绯蛾忽然想起来,追上归渊:「陛下,如果陛下对绯蛾也无意,不妨将红线还给臣,只是去参透情劫而已,不需要再麻烦陛下。若是这次依旧不能有所感,臣也准备去修无情道了。」 归渊没有回头,在仙宫前站了一会儿,解下红线,将铜铃还给了绯蛾。 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绯蛾接住铜铃, 心中竟松下一口气来, 送走归渊, 走到金丹树旁边蹲下,揪下一片叶子, 嘟囔:「小生就不信这次藏起来还能被找到。」 第二日清文来跟绯蛾嚎天帝成了他的姻缘的事。 绯蛾没理他, 兀自给仙草浇水,暗暗思忖自己的红线这回藏哪好;谁知清文这大嘴巴自己嚎完还不算, 去找了月老来一起嚎。 摊开的姻缘簿上,绯蛾的名字旁边还明晃晃地写着归渊的名字。 「不对啊。」绯蛾执起姻缘簿看了看, 突然出声。 清文和月老静了一下, 异口同声:「什么不对?」 绯蛾掏出两枚铜铃给他们看:「昨日陛下将铜铃还给下生了,这姻缘簿上的名字怎么还没消去?坏了?」 月老看了一眼, 奇怪地说:「没坏,难道……」 第55页 且说星盘里的情劫区,归渊坐在龙椅上翻看手里的姻缘簿, 看见绯蛾旁边的名字渐渐变浅, 便拿起自己的白玉毛笔。 归渊在砚台里沾了沾金色的墨水,在姻缘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金光从归渊的名字上散出, 形成金色的丝线,一头系在归渊左手无名指上, 另一头飞向一重天。 「还是朕的金线靠谱点儿。」归渊自言自语道。 话分两头, 绯蛾对姻缘簿上的名字思忖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有意思。」 清文抬手在绯蛾眼前晃了晃:「绯蛾?你笑什么?」 绯蛾合上姻缘簿还给月老:「小生在笑, 有些人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真是……闲得很。」 月老正要接过姻缘簿,绯蛾却突然收了回去。 「等等,月老啊,你这姻缘簿先借小生两天行不行?」绯蛾抱着姻缘簿问。 「行啊,最近这姻缘簿上没有神仙能结缘,不过你要它做什么?」月老收回手,无所谓道。 绯蛾露出浅浅的微笑:「上面的记录不对,当然要去跟陛下好好商量一下呀?不然小生的终身大事可怎么办?」 清文在旁边附和:「要的要的,既然陛下都将铜铃还回来了,这姻缘簿还没变,自然要去问问什么情况。」 归渊回来之后一直在星盘里修情劫,顺便找当初绯蛾忘掉的那个话本。 绯蛾突然过来归渊还有些诧异。 「卿家怎么突然过来?」归渊放下手里的话本,微笑着问。 「回禀陛下,这姻缘簿最近好似出了些问题,不知该怎么办?」绯蛾故意拿出姻缘簿,翻开自己名字那一页。 归渊愣了一下,随即很快镇定下来:「可能是星盘的问题,给朕就好。」 绯蛾没有递上去,沉默了一会儿,说:「陛下,您想做什么,先给个准话可以吗?之前清文还跟臣说您将火元仙君关到崑崙台十年,为什么呢?」 归渊的拇指轻轻摩挲无名指根处的金丝,无奈道:「朕只是觉得,我们的缘分还没到水到渠成的地步。」 歷劫多次,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一个普通人的寿命长。 都是冷如寒铁的神仙,就算真的动了心,也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炎烈就是最好的例子。 绯蛾低头看看姻缘簿,不得不承认归渊说得是对的,他们之间真正以自己的本体交往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月。 只靠阴差阳错的几次歷劫,什么都代表不了。 这也是许多神仙后来跟在道侣身后跑断了腿的原因,大多数神仙反应迟钝,歷劫时的真爱到了天界就说那不是自己的道侣,这谁受得了? 归渊扯动一下手上的金线,拉回绯蛾的神,笑着说:「这次换一根线,卿家不妨再试试……话本可以由卿家挑。」 绯蛾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了左手无名指的金线一眼,点头:「那陛下不许偷改话本。」 「星盘还没修好,朕就算改了也没用。」归渊满脸无奈。 都怪这破星盘,前几次的话本都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结束,就拿他们刚经歷的宅妖和小道士来说,本来是个普通的逍遥小本子,硬是被改成了旷世绝恋。 归渊自己看着都莫名其妙,回来找到原本一看,简直怀疑人生。 绯蛾在星盘里挑挑拣拣,选了个死士和对家掌权人在一起虐恋情深的话本,主要他自己看着比较感动。 回来之后他很久没有这种起伏的情绪了,也可能这个话本他曾见过。 拿给归渊看的时候归渊愣了一下,迟疑着问了一句:「卿家确定要挑这本?」 绯蛾点点头:「是啊,难得感同身受一点,陛下觉得不好?」 归渊抬手支住脸,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没有,这个本子很好。」归渊到底没有跟绯蛾说这个话本其实是删减版。 这个本子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归渊自己写的「调教肉文虐恋情深」版,写完之后由于太难以接受被三界全体抗议。 后来归渊就将话本给月老改了一下。 作为爱情故事大佬,月老三天就将话本里的故事改得……特别唯美。 ——对敌两家,一个是死士,一个是必须要刺杀的掌权人;悽美爱情故事,谱写一段江湖里的传说。 画风完全对不上。 归渊担忧的是,星盘有可能把他原本写的那个版本放到他们身上了,那等歷劫完,别说成道侣了,不成仇家就不错了。 「哎……这该死的破星盘……」归渊骂归骂,修还是要修的,能多修一点是一点儿。 绯蛾也知道星盘坏得离谱,便没有急着继续修炼,而是抽空去崑崙台一趟——见见炎烈。 这次离开天界绯蛾谁都没说,自己挑了个好日子就出门了。 崑崙台还是那样,上面仙气缭绕,下面瘴气横生。 炎烈坐在崑崙台上,除了没有天雷,一切与万年前一模一样。 绯蛾看着几千层的台阶,没有飞上去,而是深吸一口气,慢悠悠地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回想当初…… 当初他为了惊鸿一面生死不惧的时候。 绯蛾感谢炎烈,若没有他的一滴精源,他还是一只活不过七天的飞蛾,因为有了炎烈,他才能成为绯蛾仙人、绯蛾仙君。 可再感谢,他付出的也够多了,不说一命换一命,那块三十三重天仙君仙牌就足够还炎烈的恩情了。 第56页 炎烈说,他有一个朋友需要那块仙牌。然而仙牌最后好好回到了绯蛾手里。 走上崑崙台,炎烈似有所感,勐地回头:「阿、阿绯……」 绯蛾没有走上一个台阶,远远站着,问:「火元仙君,小生想听你说一下解释。」 炎烈一愣,慌乱的站起身:「阿绯,你听我说——」 「你等等。」绯蛾打断炎烈的话,默默往下退了几个台阶,又撑开护盾,「好了,请说。」 「你竟这般防备我……」炎烈红着眼眶低头,停在原地不敢动。 绯蛾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肯定的啊,万一你又突然来一剑怎么办?现在星盘坏了,可没人再救小生回来了。」 「阿绯……」 「打住,火元仙君若是不想说,小生也不强求,走了。」绯蛾懒得听炎烈那些后悔的话,后悔有用的话,还要报应做什么? 见绯蛾真的招来祥云,炎烈急忙说:「没有,我这就说,其实是当初……当初……」 绯蛾背对着炎烈撇撇嘴,跳上祥云。 「当初魔界公主来迷惑我,所以我才鬼迷心窍想抢一个仙牌给她,好让她能飞升成仙。」炎烈匆忙沖绯蛾喊,「阿绯,我真的知道错了。」 绯蛾站在祥云上转身:「那崑崙台呢?仙牌给你就给你了,杀小生作甚?」 炎烈有些说不出口:「因、因为……前一天魔界公主姝雾刚来嘲讽了我一顿,第二天阿绯你又过来,气不过就……」 「……」绯蛾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好,他竟然因为这种狗屁原因死了,还为此要死要活了不少时间。 绯蛾接受不来,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阿绯——」炎烈想追上去,却被归渊设下的禁制困住,「阿绯——你回头看看我啊——」 「看你个鬼啊,神经病。」绯蛾嘟囔,兀自回了一重天。 绯蛾觉得自己过去一定是有病,竟然爱慕这么个人渣,简直是脑子被门夹了。 上天界的路上,绯蛾看见急匆匆往上走的阎君,便过去给阎君问好:「阎君大人好,这是要去找天帝陛下吗?」 阎君气哄哄地说:「是,没你事,别求情,今天老子得揍他一顿!」 说完,阎君不等绯蛾回答,冲着星盘去。 绯蛾奇怪地看着阎君的背影,跟了上去:「揍陛下做什么?」 星盘的人都看见阎君气唿唿地进了情劫区,大家表面上还在勤勤恳恳地修星盘,实际上都分出了分身去偷听。 阎君在里面破口大骂:「好你个归渊,敢给本君女子的本子,你……」后面的话骂得愈发难听。 归渊等阎君骂完了才轻飘飘地来一句:「你前世就是女子啊,就当谁没变成女子过一样。」 「是,变成女子都没关系,可你那是什么本子,你想要本君的命吧?」阎君气得跳脚,掏出剑就跟归渊打了起来。 绯蛾听了一耳朵,轻声问外面的观世音菩萨:「观音大士,阎君用了什么本子?」 观音轻咳一声:「一个哑女成了最低等的下人然后被欺辱了半辈子,本子是天帝陛下写的,最后应该是哑女跟富家少爷在一起,这不是星盘坏了吗?」 「坏了……那最后呢?」绯蛾有些心慌。 「最后哑女被买到青楼被欺辱死了。」观音大士说完,紧接着念了一段心经。 绯蛾听着里面的动静,有点想换本子……可好像怎么换都是死诶…… 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绯蛾还在外面纠结要不要换本子的事, 忽然一本书册飞来, 绯蛾顺手一接, 入手的一瞬间,喉头一酸, 泪如雨下。 「绯蛾仙人?」看戏的北斗星君一转头就看到绯蛾捏着本书哭, 忙过去询问,「绯蛾仙人你没事吧?怎么了?」 「有、有些……」绯蛾哭到哑声, 喉咙像塞了塞子一样发涨,说不出话来。 绯蛾颤抖着手将本子反过来, 书名《相宠》。 只看个名字, 绯蛾心脏疼到抽搐,缓缓跪坐下来, 却怎么都下不去手翻开第一页,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内容。 北斗星君平日跟月老玩得好,也知道绯蛾那段完全不能提的情劫, 不知道怎么劝, 只能默默拍拍绯蛾的肩。 情劫区域里归渊听见绯蛾的哽咽声,不再跟阎君纠缠, 直接将人丢了出去。 阎君谩骂个不停,正好摔在绯蛾身边, 看见绯蛾对着个话本哭, 探头看去:「哦,《相宠》?这可是归渊最出名的本子之一了,后面都从星盘里撤掉了, 怎么在这?」 听见阎君的话,归渊走近绯蛾的脚步一顿,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绯蛾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哑声问旁边的阎君:「什么时候撤掉的?」 阎君拍拍衣服站起来,低头看了他一眼,说:「大概七八千年前吧,没仔细记,这话本就不应该出现,绯蛾仙人你不会用过这本子吧?」 绯蛾没有回答,抖着手将话本扣在地上,当场打了个传送阵离开,实在受不了那个话本在自己的视线了。 「诶?怎么走了?」阎君捡起话本,回头看向归渊,「归渊你看看你写的这些本子,连脾气那么好的绯蛾仙人都受不了。」 「你比朕好到哪里去吗?」归渊说完,一个闪身不见了人影,只有阎君在那骂骂咧咧,还被观音大士扣下整理被他和归渊大乱的话本架子。 第57页 归渊跑到一重天,在绯蛾的院子外停下,有些不太好意思进去见人。 绯蛾在屋子里缓下情绪,又喝了一瓶忘情水才冷静下来,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归渊站在院子外,要进不进的。 「陛下怎么过来了?」绯蛾赶忙上前开门。 归渊跟着绯蛾进了门,坐下后问:「卿家没事吧?」 绯蛾摇摇头:「没事,其实也想不起来什么,就是那个感觉挥之不去,太难受了。」 「当时写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等真的放进星盘之后,才发现,每个抽到了这个本子的仙人都成了卿家的样子,这才从星盘里撤掉了。」归渊无奈地跟绯蛾解释这个本子的事。 「那陛下渡过自己的本子吗?」绯蛾压着心头的疼痛,艰难地问了一句。 归渊轻笑:「当然渡过,不过因为是自己写的,而且歷劫时清醒得快,所以本子对朕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约束,自然也不太能体会到仙人们的感受。」 因为感受不到,所以写的本子越来越极端,后面归渊渐渐就不写了,毕竟被三界神佛抗议许多次,写了也放不进星盘,没意思。 绯蛾摩挲着自己手里的茶杯,试探着问:「那陛下这几次歷劫能感受到了吗?」 归渊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头:「能,做道士的时候,朕能够感受到难过了。」 「那便也不亏。」 「对了,朕还有一件事想跟卿家说……」归渊说话间神色有些闪躲。 绯蛾笑着应道:「陛下请说。」 「那个……其实前几日卿家挑的那个话本也是朕写的,那个本子被月老修改过,剧情有些出入,而且两本都在星盘里。」 「……」绯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原本归渊的话本在三界里就是公认的灾难,算上没去的这一个,绯蛾已经抽中三个了,这手气比赌场里的赌徒还不如。 人赌徒至少还有输有赢呢。 绯蛾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许、许是臣与陛下有缘……」 「那要不换一个?」归渊对绯蛾选什么话本倒不是很在意。 「换谁的都一样吧?星盘总会让歷劫的人死,臣这是要集齐世上所有的死法啊。」绯蛾欲哭无泪。 归渊思忖了一会儿,说:「最近佛祖那边好像填了几个关于佛缘的本子,有佛光护体,应该不会被星盘影响太大。」 绯蛾当即一喜:「那便多谢陛下了。」 「那卿家得空再一起去星盘挑一下本子,朕就先回去修星盘了。」 送走归渊,绯蛾自己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来,归渊之前还没告诉他为什么要将炎烈关到崑崙台去呢。 那次归渊转移了话题,绯蛾一个没留神也忘了。 「算了,下次见面再问吧。」绯蛾喃喃自语。 三天后绯蛾下了一趟凡间,将自己的红线和铜铃埋在深山老林的一棵青梅树下。 绯蛾埋上泥土,再施法铺上野草:「这次,小生就不信还能被翻出来。」 本命红线繫到他人手上最后也不一定会在一起的,毕竟红线只是红线,爱不爱是另外一回事,就算会被红线硬拉到一起,最后也不一定能成为道侣或者夫妻。 归渊将红线还给绯蛾又将自己的金线系上也是因为这个,红线并不能代表一切,只是给了他们足够多的机会。 此后又过了一个月,归渊时常来跟绯蛾商量下一个话本的事,暗搓搓地带些绯蛾完全拒绝不了的仙草过来换绯蛾去星盘帮他整理话本架子。 一个月后,绯蛾再次飞升,在院子里吃下金丹叶,灰蓝色的光球飞向星盘。 金线闪烁,牵动了归渊那一边。 归渊驾轻就熟地暂停一下时间,拿好话本,叫来阎君顶替他修星盘,然后带着绯蛾一块进轮迴门。 —— 江南深山有隐寺,青灯古佛说皈依。 冬日雪寒,扫地僧早上刚打开们,便看见门外几乎被雪淹没的襁褓,赶忙蹲下身抱起婴孩儿。 撩开被褥一看,婴孩儿还活着。 老方丈给孩子看了看命格,捋了捋白鬍子,说:「便叫归渊吧,是个有灵根的孩子。」 归渊入肆第六年,贪玩跑到后山,捡回来一只白色的、会说话的小狐狸,偷偷藏在自己的禅房里。 「小狐狸,多吃点儿。」归渊一边摸着小狐狸软乎乎的皮毛,一边给它餵苹果。 这狐狸说来也怪,完全不吃肉,只吃水果,归渊之前端了蘑菇面回来给它也不要。 小狐狸两只前爪抱着苹果啃,尖尖的嘴巴啃了半天才吃下半个,随后就松了爪子:「不行了,好累啊。」 归渊捏捏小狐狸的爪子:「那留着下一顿在吃吧,师父说,好孩子要自己吃饭。」 「可我是只狐狸呀……」小狐狸泪眼汪汪地看着归渊,两只爪子都搭在归渊的手上,背后的大尾巴一下一下蹭归渊的大腿。 「唔……那好吧,这是最后一次哦。」归渊被毛乎乎的爪子和尾巴收买了,拿起苹果递到小狐狸嘴边,一点点餵。 其实每次吃饭小狐狸都来这么一出,自从知道撒撒娇归渊就会餵它吃东西之后就没怎么动过,若不是还记得要吸收日月精华修炼,怕是要胖成球了。 餵完苹果,归渊抱起小狐狸掂了掂,摸着小狐狸肚子的肉肉,疑惑地问:「小狐狸,你是不是变胖了?」 第58页 小狐狸摊在归渊怀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我是只狐狸呀,不会胖的。」 归渊歪了歪头,嘟囔:「会吗?」 寺庙就叫青山寺,平日里来求佛的人特别多,香火钱很足,人一多寺庙就容易脏,是以归渊没陪小狐狸多久又要出去洒扫前院了。 有时候来上香的妇人见他好看,就会多给点香火钱,然后偷偷跟方丈说给孩子买点糖人什么的,小孩子,爱吃这些。 然而方丈一遍遍解释归渊不吃甜的都不行,下次来照旧多给香火钱。 师兄们有时候会给归渊带些好吃的回来,归渊一开始还想着收下跟小狐狸一起分着吃,知道它不吃水果以外的东西之后就都自己留下了。 盛夏天气热,来走动的人也少了许多,空闲下来之后归渊老忍不住回房间摸狐狸,后面就被师兄看到了。 「师弟,你怎么在房里养狐狸啊?你不怕臭?」师兄趴在归渊窗口问。 归渊赶紧将小狐狸藏在身后:「这、这……」 师兄伸手拍拍归渊的光脑袋:「行啦,你要养也得跟师父说一声,若是真的想养很多年的,至少得有个名字吧。」 小狐狸忽然探出头:「我有名字的,我叫绯蛾。」 「哎哟这还是只狐狸精啊!」师兄惊唿,「不得了不得了,师弟你这个真得跟师父说一声,养狐狸没问题,这狐狸精……」 出家人不会说太重的话,师兄就点到为止,便带着绯蛾去找青山寺方丈。 师兄敲了敲门:「师父,弟子有事想问,能进去吗?」 方丈打开门,让他们进屋:「进来吧……哟,归渊养了只小狐狸?」 「师父,这是只狐狸精啊,养在庙里是不是不太好?」师兄拉着归渊在蒲团上坐下,上首坐着方丈。 「狐狸精?」方丈笑呵呵地捻动佛珠,「小狐狸叫什么?」 小狐狸端坐在归渊前面,尾巴贴着前爪放好:「我叫绯蛾,红色的绯,飞蛾的蛾。」 老方丈笑意一顿:「哟,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这名字寓意可不好啊。」 「我娘亲说贱名好养活。」小狐狸提到娘亲的士兵尾巴甩了甩,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呵呵呵……」老方丈摸摸绯蛾的毛脑袋,「那绯蛾施主愿意留在青山寺吗?虽说是归渊抱你回来的,可也要施主自己愿意才行。」 第38章 第三十八回 小狐狸看看后面的小和尚, 又看看老方丈, 老声老气地问:「小和尚会一直给我采果子吃吗?如果他愿意分给我果子, 我就留下来。」 老方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狐狸真的贼精啊,那要是有一天归渊走不动再也不能给你摘果子了怎么办?」 「唔……」小狐狸尾巴甩了甩, 耳朵微微下垂, 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那就我给小和尚摘果子吧, 小和尚吃果子的吗?」 小狐狸很是担忧,平日里归渊的果子跟给它吃了, 归渊自己都吃人类的食物, 它担心养不活归渊。 老方丈摸摸小狐狸的毛脑袋:「真是个乖孩子,你的意思是愿意留下来了?」 「既然小和尚有一天会走不动也吃不了果子,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照顾他吧。」小狐狸扬起小脑袋,耳朵尖竖得高高的。 归渊一把抱住小狐狸,摁在怀里勐撸:「哈哈哈哈小狐狸能留下来啦!」 小狐狸在归渊怀里翻了个身, 很乖地任由归渊摸他身上的毛毛。 老方丈拍拍归渊的肩膀, 说:「好了,带着你的小狐狸出去玩吧, 别跑太远。」 「好嘞,谢谢师父!」归渊笑着抱起毛茸茸的狐狸蹦蹦跶跶跑了出去。 下午天气热, 香客少, 归渊躲了个懒,带着小狐狸偷偷跑山的另一边去,那边有一条小溪, 是山里最凉快的地方。 「小狐狸,那河可凉快了,你可不能下去,着凉就麻烦了。」归渊一遍遍叮嘱小狐狸。 小狐狸抬起一只爪子搭在归渊手上:「知道啦,那条河我见过,可不会往里面跑。」 到了河边,归渊脱了僧袍跳进河里,洗了个痛快,随后趴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和小狐狸玩对爪子的游戏。 对爪子就是归渊伸左手,小狐狸也跟着抬左边的爪子交错拍在一起,然而小狐狸每次都输。 「左、右、左、右、左、左……」归渊喊着左右突然换成左左,小狐狸一下就拍错了爪子。 「啊啊啊你又耍赖!」小狐狸气唿唿地蹲在岸边,抬起爪子威胁。 归渊哈哈大笑,伸手握住小狐狸的白爪子摇了摇:「哎呀,小狐狸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说两遍左右就会换成左左右右啊。」 小狐狸气得耳朵都压下来了:「你是说我蠢咯!」 「没有没有,哪敢呀。」见小狐狸有生气的预兆,归渊赶忙抱起小狐狸摇晃,「乖啊乖啊,没有笑你的意思。」 「骗人,你明明笑了。」小狐狸抬起爪子推归渊的脸,却没有伸出尖尖的爪钩。 软乎乎的肉垫抵在归渊脸上,特别舒服,一个没注意手上就松了力气,小狐狸啪嗒一下摔水里了。 「小狐狸——」归渊惊唿,正要去捞,只见小狐狸在入水的一瞬间,嘭的一声化作人形,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茫然地坐在水里。 小狐狸抬起手,看看自己又看看站着的归渊,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哇——小和尚你欺负我——」 第59页 「不是不是,」归渊也慌了,急忙蹲下身哄他,「莫哭莫哭,我不是故意的,摔疼没有?小狐狸?」 「哇——」小狐狸根本没听他说话,就一个劲哭。 归渊急得挠头,围着小狐狸说尽了好话,就是哄不好,最后只能拿出杀手锏:「小狐狸,别哭了,小和尚带你去摘果子吃好不好?」 听见摘果子小狐狸的哭声小了些,可还是哭。 归渊见有效果,再接再厉:「就之前你从树上掉下来的那棵树,现在再不去摘就要等来年了。」 其实归渊是骗绯蛾的,那棵青梅树,四季花不落,新果子天天有,像神树一样。 绯蛾听归渊愿意给他摘果子,便止了哭声,抽噎着问:「真、真的吗?是酸酸的那个果子?」 「就是那个。」归渊抹掉绯蛾脸上的泪水,扶他起来,「来,我们先上岸穿衣服。」 衣服只有一件里衣、亵裤、长裤、僧袍,归渊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形,将长裤和里衣给了绯蛾,自己穿亵裤和僧袍。 特别短的亵裤配上长长的僧袍,看起来十分不得体。 归渊给绯蛾系好衣带,摸摸他脑袋:「走了,我们去摘果子。」 当初归渊就是在那棵一直开花的青梅树下捡到的绯蛾,那时候的绯蛾还是只瘦巴巴的小狐狸,被餵了一段时间,整个狐狸都圆了。 不过变成人形之后还是那副干巴巴的样子。 「小狐狸你说得没错诶,你真的没胖。」归渊牵着绯蛾的手,一边走一边说。 绯蛾挺起小胸脯:「那是自然,我们狐族都不会变胖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回 归渊摸摸绯蛾的脑袋:「是是, 小狐狸最瘦最好看啦。」 两个奶娃走到青梅树下, 归渊的鞋子给绯蛾穿了, 刚走近青梅树就踩到了硬硬的东西。 「哎哟,什么东西呀?」归渊忙拉着绯蛾退开, 低头一看, 「咦?铃铛?」 绯蛾蹲下,扒拉了一下泥土, 翻出两只铃铛,抹掉黑泥后是漂亮的金铜色:「咦?这铃铛好漂亮啊, 谁掉的?」 归渊跟着蹲下身看, 摇头:「这边只有师兄们会上来,下面封了山, 村民不会上来的,难道是师兄掉的?」 「那我们洗干净给你师兄送回去吧,这么漂亮的铃铛, 掉了一定很急。」绯蛾奶声奶气道。 「好啊, 不过我先给你摘青梅,你要几个?」归渊说着, 挽起了袖子,摆好姿势准备往上爬。 绯蛾捏着铜铃抬头看树上一串串青梅, 兴奋地说:「我要十个!」 归渊笑他:「十个, 你也不怕把牙齿酸掉啊?」 「那……五个?」绯蛾为难地歪歪头,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个吧,青梅吃多了不好。」归渊说完, 几下蹿上了树,摘下青梅兜在衣服里。 绯蛾站起身,咽着口水看向归渊怀里,问:「吃多了怎么个不好呀?」 归渊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光脑袋:「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说任何东西吃多了都不好,伤身的。」 「才不是呢,妖界有仙草,吃多少都行。」绯蛾噘嘴反驳。 归渊抱着青梅从树上跳下来,将青梅分给绯蛾:「可这些不是仙草,就是普通的果子,人间的东西就这样,不能多吃。」 绯蛾嘴巴噘得老高:「这样好麻烦啊。」 「别噘嘴啦,跟小鸭子一样。」归渊捏捏绯蛾软嘟嘟的小嘴巴,捏成鸭子嘴。 「你才是小鸭子!」绯蛾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只能晃动脑袋挣脱归渊的手。 绯蛾一向生气就哭,眼下有吃的,顾不上生气,挣脱归渊的手之后挽住归渊的手臂:「快走快走,我们下山洗青梅吃呀。」 「好,你慢点儿走,别摔了。」 归渊一共摘了六个青梅,给绯蛾五个,他自己一个,就尝个味道,归渊不爱吃酸的。 回到寺庙,绯蛾身上的水一干,嘭一声又变回白色的小狐狸,青梅和铜铃撒了一地。 毛茸茸的小狐狸从衣服里探出头:「哎呀,都掉了。」 「没事没事,应该没摔坏。」归渊抱出小狐狸,让它趴在自己背上,再蹲下身捡衣服、青梅、铜铃。 大师兄刚好过来,看见只穿着亵裤和僧袍就回来了的归渊忙走过来问:「小师弟,你怎么成这样了?还一脚泥。」 归渊羞赧地笑笑:「是小狐狸掉进水里变成人了,我就把衣服给他穿一下,刚刚又变回来了。」 「……」大师兄莫名地看看归渊肩膀上的狐狸,「小师弟,虽然师父说你养了只小狐狸,可没说这还会变成人啊,最好还是跟师父说一下吧。」 「那我这就过去说。」归渊走出两步,忽然想起来铜铃的事,又回头:「对了,大师兄,这铃铛是你的吗?我在后山捡到的。」 大师兄看了一眼,摇头:「不是师兄的,你可以去问问别的师弟。」 归渊失望地点头:「好,大师兄再见,我先去跟师父说一声。」 「去吧。」 方丈在准备做晚课的木鱼和经书,忽然看见归渊冒头还吓了一跳:「哎哟小归渊,你这是去哪玩了?一身泥。」 归渊抱着衣服进屋,摊开给老方丈看:「师父,我去后山玩了,摘了青梅,师兄让我来告诉师父,小狐狸会变成人。」 「师父知道的。」老方丈摸摸归渊的头,又轻轻点了点绯蛾的眉心,嘭的一声,绯蛾忽然变成了人,还差点将归渊给压倒。 第60页 「哎哟——小狐狸你便成人好重啊。」归渊赶忙双手勾住绯蛾的腿,以防他摔下去。 绯蛾没理归渊的话,只好奇地看着自己:「咦?师父你也能让我变成人呀?」 老方丈呵呵一笑:「呵呵呵呵……只是小小的化形术罢了,绯蛾施主你若是在青山寺留下,还叫老衲一句师父,便也得跟着学法术了。」 「大家不都叫你师父吗?而且,法术是什么?」绯蛾歪头问。 「哈哈哈哈……慢慢地,你就知道法术是什么了;法术嘛,就是老衲能将你变成人形的样子的办法。」老方丈解释道。 绯蛾想了想:「像我被水沾湿全身一样?」 老方丈摸摸绯蛾的头:「对,而且法术更方便,还能用来做别的事。」 「能摘青梅吗?」绯蛾又问。 「能,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绯蛾拍手,笑道:「那太好了,有了法术,以后就不用小和尚爬树了!小和尚你也跟着一起学好不好?」 归渊回头看了一眼,说:「我在学了哦,不过只学了简单的法术,用起来太费劲了。」 「那我也要学。」绯蛾拍着归渊的肩膀下了决定。 老方丈摸摸两人的脑袋:「好,不过归渊啊,这铃铛你是从哪来的?」 归渊掂了掂往下滑了的绯蛾,说:「在后山青梅树下捡的,在想会不会是哪位师兄掉的,就拿回来好还给师兄。」 「这不是你师兄掉的,是你们掉的。」老方丈捡起脏兮兮的铜铃对着光线看了看,分开红线,一个给绯蛾,一个给归渊:「拿好了,千万不能丢。」 绯蛾从归渊背上跳下来,扯了扯老方丈的僧袍:「师父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我小时候没有铃铛哦。」 「嗯嗯,我也没有。」归渊在一旁点头。 老方丈大笑:「哈哈哈哈……不是这个意思。老天呢,会给每个人发一根红线,表示两人之间有超过一般人的缘分,而铜铃,更是指命中注定的缘分,无论怎样都会遇见对方。」 「那这是我跟小狐狸的缘分?」归渊举起铜铃问。 站在旁边的绯蛾则是小声问:「师父,缘分是什么意思?」 「缘分是什么,你们长大就明白了,你们现在唯一要记住的就是这枚铜铃和红线一定不能丢,丢了的话你们将来就不能在一起了。」老方丈笑眯眯地说。 绯蛾和归渊对视一眼,一同点头。 离开了正殿,归渊带绯蛾去澡房洗澡,师兄们刚好烧了热水。 两个奶娃泡进大木桶里,洗干净铜铃之后互相给对方挂到脖子上。 归渊给绯蛾戴上之后认真地说:「小狐狸,记好了,一定不能丢哦,你要好好学法术,这样你就算变回狐狸了,也能把线缩短,套住脖子就不会掉啦。」 绯蛾郑重地应下:「我会的,你也不能丢了哦。」 第40章 第四十回 青山寺的饭食一般都蘑菇清汤面、阳春面、各类馒头、白米饭配清炒小菜, 归渊最爱吃蘑菇清汤面, 每次都要吃上一大碗。 洗过澡师兄们就领着小师弟归渊和新来的小小师弟绯蛾去吃饭。 夏天屋里闷, 于是将桌子搬到厨房外的院子里,在树荫下围成好几桌一起吃;会做饭的师兄们在厨房里奋战, 不会做饭的师兄们只能端菜分碗筷。 归渊分到一大碗面条, 绯蛾是一个装满削了皮的水果的碗。 分碗筷的师兄说:「归渊师弟,今晚有蘑菇汤, 等等端出来记得浇了热汤再吃;绯蛾小师弟,这是给你削的水果, 要吃完哦。」 绯蛾端着碗兴奋地点头:「谢谢师兄!」 归渊道过谢后跟着师兄一块去分碗筷, 让绯蛾乖乖坐着,毕竟他现在坐到凳子上小短腿都够不到地面, 不期望他能够得到桌子一起分碗筷。 青山寺的氛围大多数时候都是这般其乐融融,每个人都很好,不会因为绯蛾是妖怪就喊打喊杀。 然而师兄们和老方丈依旧每天叮嘱绯蛾不要在外人面前露了身形, 毕竟这世上并不全是好人。 转眼, 归渊十六岁,长成了俊美的少年, 光脑袋都不能掩盖那张漂亮的脸。 师兄们常取笑归渊,说话本里妖精勾引的和尚一定是归渊这样的, 漂亮且英俊, 温柔又强大,这样的小和尚,哪个妖精不想据为己有呢? 归渊被取笑也不恼, 待师兄们说完就揽过依旧没他高的绯蛾,说:「师弟我已经有小妖精啦,才不会被别的妖精勾走。」 「对对对,绯蛾小师弟可要看好归渊师弟,不然被山里其他小妖精勾走可就糟了。」师兄们总是打趣形影不离的两人。 绯蛾长大后少了小时候的那份娇气,浅浅笑着:「小和尚才不会跟着别的小妖精走。」 归渊听着这话,随即揉了揉绯蛾的脑袋,指尖穿过黑色的长髮,一头青丝依旧柔软。 长大后的两人较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小时候两人还会跑山上小溪摸鱼,后来渐渐长大就不去了,因为他们有更小的师弟需要照顾。 做完晚课后绯蛾坐在屋顶看星星,归渊提着一篮果子上去,问:「想什么呢?」 绯蛾转头看他一眼,拿过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多年了,天上的星星还是那么好看。」 归渊在绯蛾身边坐下,一同抬头,只见漫天繁星,圆月高高挂在天空上,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第61页 「是很漂亮,整片天空都是星星。」归渊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小狐狸,师父说,他想让我们下山。」 绯蛾一愣,苹果都顾不上吃了:「下山?为什么?」 「年纪到了自然是要下山见见尘世的,师兄们也是这样的。」归渊摸摸绯蛾的头髮,顺毛,「师父先跟我说就是怕你不愿意,毕竟外面很辛苦,不过师父还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出去歷练歷练。」 「师父尽瞎说,我怎么会不愿意吗?」绯蛾三两口吃完苹果,将果核准确丢到院子的泥土里,这样明年就能长出新芽。 归渊轻笑:「在寺里师兄们都惯着你,出去可不能喊苦。」 绯蛾坚持说:「不会的啦,我这么好养活,嘻嘻。」 「但愿如此。」归渊笑着应道。 翌日,老方丈拿着两个信封分给绯蛾和归渊:「来,一人一个,拿好。这两个是不怎么急的活,你们过去人家也不会嫌你们年轻,好好干,然后,记得要香火钱。」 归渊手下信封,奇怪地问:「客人不都是给了钱我们才过去的吗?」 老方丈捋了捋鬍子,笑得无辜:「那是定金呀,你们就看着办嘛,如果是邪祟作孽就要香火钱,如果是人心作乱,就算了。」 「为什么呀?」绯蛾不太明白,他一直以为他是不用降妖除魔的,平日里便都不太听相关的课程。 归渊解释说:「应该是因为灭邪祟会沾上因果,一旦没做好就会出现报应,如果是人心作乱的话我们可以不用管,就不会被沾上了。」 「归渊说得对,绯蛾你路上不明白的就多问问归渊啊。」老方丈摸摸绯蛾的头。 绯蛾应声:「明白啦师父。」 老方丈接着说:「那事不宜迟,今晚你们就下山,路上遇见新鲜的见闻不回来也没事啊。」 当晚绯蛾和归渊拎着行李,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然而刚到山脚天就黑了,这大夏天的,蚊子能咬死人。 山下有一条小溪,刚过桥归渊和绯蛾就听见了哭声。 绯蛾正拿着大叶子赶蚊子,听见哭声便拉着归渊停下:「小和尚啊,你听见哭声没?我们不会撞鬼了吧?」 第41章 第四十一回 归渊回头看了一眼, 说:「啊, 是水鬼。」 「咦——」绯蛾嫌弃地咦了一声, 「水鬼难看又湿乎乎的,真晦气, 刚出门就遇见水鬼。」 归渊哭笑不得:「好了, 遇见了也算缘分,就去超度一下, 我很快回来。」 水鬼属于比较低等的一类恶鬼,一般超度不了可以直接动手, 当然, 没有害过人的那种水鬼就不能除了,只能超度, 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经也不能动手。 绯蛾嫌小溪边蚊子多,远远跟归渊说了一声到远一点没有杂草的地方等他。 归渊回来得很快,不到一刻钟就捧着一大朵沾着水珠的千重菊回来。 「小和尚, 你怎么超度个水鬼都能带朵花回来?」绯蛾奇怪地问。 「水鬼送的, 他说我这么好看,想送我朵花。」归渊说着, 将花递给绯蛾,「送你, 挺好看的。」 绯蛾看着手里的花, 哭笑不得:「小和尚,哪有人平时送这种菊花的?这是做白事的时候才送的好不好?」 归渊轻笑:「哎呀,人家送都送了, 总不好不收,就当参加一下水鬼的葬礼了。」 老方丈给绯蛾和归渊的信封里都写着一处地址,还有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绯蛾的信封里写着的地点比较近,归渊便决定先去解决绯蛾的事。 那户人家的事不急,就是家里的东西经常移动,有时候今天还能看见的衣服,第二天可能就不见了,第三天又会自己回来,十分古怪。 路上归渊问绯蛾:「小狐狸,你觉得这个会是什么事啊?」 绯蛾想了一会儿,说:「应该是那种小鬼吧,不会报復人又捨不得走,于是就只能动些东西整人。」 归渊点头:「我也觉得像,这种小孩子很快就能超度,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们今晚就能去下一个镇子。」 镇子在南边的一座山脚下,基本靠山吃山,百姓有自己的农田,一般就在镇子里过日子,没怎么出去过。 这次找青山寺帮忙还是请过路人去说的。 归渊跟绯蛾还没进镇子就开始觉得不对劲,先是绯蛾莫名其妙开始打喷嚏,紧接着归渊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啊啾——」 绯蛾抬起袖子捂鼻子:「这什么味道啊,可难受死我了。」 归渊闻着也不舒服:「好像是镇子那边传过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都是半大小子,从没下过山,自然不知道这浓郁的味道是血腥和尸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镇子外面有一圈竹林,过了竹林就一座高山,高山和竹林之间就是绯蛾和归渊要去的镇子。 进了竹林之后那股味道更重,连归渊也不得不捂上鼻子。 绯蛾进了竹林之后喷嚏就没止过:「到底怎么回事啊?啊我要死了。」 归渊顺着竹林的小路往里走,环顾四周,忽然停下,指着一处说:「小狐狸,你发现没有,竹林里的水缸特别多。」 「唔?」绯蛾捂住鼻子往归渊指的方向看,「诶,真的诶,好多水缸啊,而且怎么埋一半在树底下?一直到林子那头都是水缸。」 第62页 「我们过去看看?」归渊拉着 绯蛾的手问。 绯蛾点头:「去吧,我总觉得那边的味道更刺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那好,过去看看。」 竹林十分密集,那些水缸也不大,就成年人两个巴掌大小,埋在两根竹子之间刚好,绯蛾和归渊想要走过去就挺不容易了。 走到一半,绯蛾又打了一个喷嚏,低头的一瞬间看见一个破碎的小水缸。 第42章 第四十二回 水缸上面挂着一块小小的红布, 就是颜色有些老旧了。 绯蛾想弯腰去捡起来看看, 然而竹子太多, 怎么都弯不下去:「哎呀哎呀,小和尚快帮我一把, 卡住了卡住了!」 归渊哭笑不得:「就一个小法术的事, 你怎么还弯腰去捡啊?」 「忘记了啊,快拉我一把。」 好不容易将绯蛾从好几根竹子之间拉出来, 归渊给绯蛾拍去粘在衣服上的、白色的粉末:「你看到那块布了?」 绯蛾点头,画了个水圈将红布包起来移到眼前:「好像是个小肚兜。」 归渊顺着看去:「应该是肚兜, 这么小, 像小孩子的。」 「就算是小孩子的肚兜也太小了,才巴掌大。」绯蛾纳闷儿地转动水珠, 看来看去,都觉得太小了,「就算是小婴儿都没这么小的吧?」 经常有妇人抱着孩子到青山寺请福, 绯蛾和归渊还抱过呢, 只有刚出生的孩子会这么小,一般过个三五天就会长开, 是以没有这么早穿肚兜的。 「等等,还有一种孩子会有这么小的肚兜……」归渊一把抓住绯蛾的手腕, 随即两人异口同声:「婴灵!」 所谓婴灵, 有大有小,一般为堕胎、流产、夭折而死去的孩子停留世间不肯走而生成的鬼灵,如果是婴孩儿, 那穿着很小的肚兜并不奇怪。 绯蛾化手为爪,戳了一下红肚兜,被戳穿的地方像烟雾一样散开:「果然,就是婴灵。」 归渊顿时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婴灵的话,为什么只有肚兜在这里?该不会已经被人收了?」 「也可能魂飞魄散了。」绯蛾收回爪子,露出鼻子对肚兜嗅了嗅,「阿嚏——上面的味道跟这个林子里的差不多,还有一点点儿法器的味道。」 「很强的法器?」归渊忙问。 绯蛾重新捂上鼻子,摇头:「不像,应该就是这个婴灵太弱了,不小心碰到黄符八卦镜之类的,没抵挡住就丧了命。」 归渊一愣:「怎么会……」 「而且,一般来讲很难出婴灵,毕竟就只是个投胎机会,这么弱小就成了婴灵,得夭折多少次啊?」绯蛾不忍地将肚兜放回去,施法做了个小小的衣冠冢。 看着隆起的小土包,绯蛾和归渊开始念经为散掉的灵魂超度,若是天道有情,望有朝一日还能重新聚回来。 念完经,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归渊忽然停下:「等等,绯蛾,你觉不觉得……这些水缸跟刚才那位小施主的衣冠冢特别像?」 绯蛾听罢,回头看去。 还真是,地上的水缸都盖着一个圆圆的盖子,乍一看跟凸起的衣冠冢几乎一模一样。 「真的!该不会……」绯蛾面容扭曲地看向归渊,「该不会……这里都是……婴灵吧?」 归渊咽了口唾沫,捏诀掀起脚边的水缸盖子,嘴里念着大悲咒。 忽然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绯蛾和归渊一同闭上了眼,再睁开,一个诡异的婴儿出现在水缸里面。 婴儿探出头,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们,张嘴就是一口血。 绯蛾抖着手搭上归渊的肩:「还、还真是啊……这么多水缸,得多少啊?」 归渊放下盖子,神色不忍:「我粗略数了数,最少上千个,这片竹林绕着整座山,估计……得这个数。」 说着,归渊给绯蛾比了个数字。 「这是想下地狱想疯了吧?」绯蛾目瞪口呆。 佛家常说,世有因果,今生种下的因,来世必尝其果,不可原谅之人,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的场面,上万个婴灵,造下业障的人基本都是不得好死的命。 「因堕胎、流产而不能出生的婴灵,最少要经歷四次,夭折的孩童若要变成婴灵也是如此,什么人竟这般丧尽天良……」归渊气得都要将佛珠捏碎了。 绯蛾拍拍归渊的手:「小和尚别气,我们不妨到镇子里问问,这么近,我不信他们不知道。」 归渊压下怒火,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去看看,若是可以,我们就将这些婴灵带回去,每日念经超度的话,应该都还来得及送他们轮迴。」 许是竹子太高、竹林太密的缘故,镇子边缘都阴森森的,好不容易到亮堂一点儿的地方又快到山上林子里了。 镇子里的人挺热情好客,一路都有人说可以帮忙带路,然而归渊和绯蛾闻不得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只能一一推辞掉。 快到山上的时候绯蛾忍不住嘟囔:「怎么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这么重?快呛死我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回 归渊回头摸摸绯蛾的头:「再忍一忍, 等过了这边前面有一个水乡小镇, 那里有好吃的, 我去给你买。」 「那我要吃糖葫芦。」绯蛾捂住口鼻闷声道。 以前归渊和绯蛾都年纪小,老方丈会给他们给水果, 糖葫芦这种却绝对不能多吃;有时候糖葫芦小贩会到寺庙门口卖, 归渊和绯蛾只能远远看着流口水。 第63页 「那就糖葫芦,反正师父看不见, 我们偷偷吃。」归渊一边说一边牵着绯蛾的手上山。 给青山寺托活的人家在山里,听说说个猎户, 银钱不少, 而且男主人是不信这些鬼鬼神神的,可是家里的女主人不安心, 所以偷偷托人去找青山寺的大师过来。 送信的人说最好不要明说,毕竟男主人是猎户,脾气不好, 说不定还会赶他们出去。 山里的屋子都架高了一层, 在木屋上头不会被树林挡住阳光,还挺亮堂, 有些人家做生意的,就在中间架了长廊, 就不用爬上爬下的了。 「这里好有意思, 可以从长廊走,到处都是翠色,太漂亮了。」绯蛾看着在长廊上走动的人, 忍不住感慨,眼神中都是嚮往。 归渊摸摸绯蛾的头髮:「那我们回去之后在青山寺建一个?」 绯蛾却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山里湿气重,一两天还好,久了你身体受不了的。」 「都听你的。」归渊笑着说,「诶?小狐狸你怎么不捂鼻子了?」 方才看见长廊的时候太震惊,绯蛾下意识放下了袖子,这一会儿了竟然都没有打喷嚏:「咦?对啊,这里味道一样重,怎么不打了?」 归渊眼睛一眯:「有古怪……要不,我们先去那户人家看看,然后找个地方落脚,总能知道的。」 绯蛾点头:「好,不过这里的客栈能住吗?别是跟骨头睡一起。」 「那我们再往上一点住山洞?」归渊无奈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敢在这边住,怕半夜被做成人肉包子。」 绯蛾顿时皱了脸:「我们还是上山吧。」 归渊说的人肉包子是他十岁的时候和绯蛾一块下山玩,一开始跟老方丈和师兄们说好下午就回去的。 可是中午去吃了一顿饭之后归渊忽然昏迷了,绯蛾怕他出事就赶紧背着人准备回去,结果被饭馆老闆拦下,说要不在他这先休息休息,下午太阳大,可以等到傍晚时分再走。 那时绯蛾还小,信了他的鬼话,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归渊醒了,跟他一说,归渊一个激灵,马上让绯蛾跟他回去。 当时多亏了归渊的修为不低,迷药并没有发挥效用太久。 然而还没下楼,老闆就提着刀上来了,红着眼,还笑着说:「小孩子不乖啊,这么嫩的肉,应该好好休养,等养得白白胖胖了,才最好吃。」 归渊和绯蛾已经学了好几年的法术,对付一个凡人不成问题,就是后来逃跑的时候看见了厨房里的场景,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 此后,归渊和绯蛾出门便不在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住,宁可跑远点儿上山找山洞都不住。 上山途中还路过了托活的那一户人家,归渊和绯蛾对视一眼,默默爬上树去看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好像男主人不在家,孩子在床上躺着,女主人对着灵位祭拜,嘴里念念有词。 归渊悄声问绯蛾:「她说的什么?」 绯蛾侧耳一听,复述出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为娘的错,不要报应到虎娃身上,有仇有怨就来找我吧,不要找虎娃……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没变过。」 「这样一说,她跟外面那些婴灵也有关系?」归渊猜测。 「你等等,我开个天眼看看。」绯蛾双手捏诀开天眼,平日里他跟归渊都是关着天眼的,毕竟鬼魂那么多,若是时不时看见一样也太糟心了。 天眼一开,树林里顿时拥挤了起来,各种小妖精、残缺的鬼怪、灵物……什么都出来了。 绯蛾看向那座树屋,惊讶得合不拢嘴:「我的娘嘞……」 归渊一惊:「什么东西?我也看看……这什么啊……」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目瞪口呆。 只见十来个婴灵趴在树屋上,密密麻麻的,还全都是快入魔了的婴灵,这样的婴灵别说给家里带来福气,不弄死这一家就算客气的了。 「不对啊,母猪都生不了十几个孩子吧?这……」绯蛾看着那群婴灵,惊到语无伦次。 归渊仔细数了数,一共十九个,思忖了一会儿,说:「不太可能都是主人家的孩子,可能是买来的。」 绯蛾想不明白:「买这些婴灵做什么?吃啊?」 「瞎说什么呀。」归渊扣起食指轻轻给了绯蛾一下,「对鬼神尊敬点儿,我是说,可能是为了求子。」 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呵呵, 这子面子真大, 别人家求子拜观音, 他们家求子倒好,直接用人命换啊。」绯蛾讥讽道。 归渊安抚地摸摸绯蛾的耳朵, 皱起眉头看向别的屋子:「奇怪, 怎么别的屋子上面没有婴灵?按道理来讲,那么多婴灵水缸, 不可能只有一家被围上了啊。」 绯蛾被摸耳朵舒服得哼唧两声,听见归渊的话, 看向旁边的屋子, 皱皱鼻子:「唔……他们的屋子……仔细看看其实很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哪不对劲。」 「不对劲啊……」归渊思索了一会儿, 忽然说,「对了绯蛾,你记不记得师父说过有些村子在建造的时候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将所有屋子连起来做成阵法?」 「是这样没错, 不过这个村子中间还断了一下, 不应该吧?」 绯蛾说的「断了」,是指山脚下的半个镇子和山上的半个镇子, 就像被山断开一样,这样的走势并不好看。 归渊倒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是得看看整势, 若是刚好依山傍水之势, 未必不能炼成阵法。」 第64页 看风水得挑个好时候看得最准,归渊和绯蛾就打算先上山找山洞,等安置稳妥了再下来看看, 晚上月亮大的时候就看看镇子的风水。 上了山,在山洞前遇见了几个猎户。 刚好夏天,猎物多,猎户们打了不少野兔,还有一只野猪,挺大只的。 猎户们看见归渊和绯蛾,热情一点儿就过来问:「两位小师傅怎么上山来了?镇子在下面,可以化缘。」 归渊合掌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上山修行,不便叨扰。」 「哈哈哈那就不打扰小师傅们了,有需要就下山说一声啊。」随后猎户们扛着野猪走了。 等人走远了绯蛾才开始唿吸:「哎呀憋死我了,这个镇子也是奇怪,身上那么重的血腥味闻不到吗?」 「也许不是修行的人便闻不到,路上我们也遇见不少外地来的,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归渊淡淡道。 「真想下去直接偷走那些婴灵,让他们害人!」绯蛾在路上还忍不住骂镇子上的人。 山上看着郁郁葱葱,实际上连棵果树都没有,归渊在山腰找了一圈硬是什么都没找到,等回到山洞去问绯蛾怎么样,谁知绯蛾也是两手空空。 绯蛾坐在地上嘆气:「我问过山里的精怪了,他们都说山里怨气重,果树只长叶子不结果,要不是因为这个灵气也重,这么重的怨气,是个妖怪都不想待。」 归渊在绯蛾身边坐下,嘆气:「看来,下面的镇子真的有古怪啊……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吃干粮,」绯蛾拿出一壶水给归渊,「我在山的另一头打的水,能喝,就是味道不太好。」 「味道不太好?」归渊折了张叶子做碗,倒出一点儿水来,顿时被熏皱了脸,「这水的味道怎么也这么重啊?」 绯蛾摊手:「没办法啊,这条小溪刚好从外面的竹林过,除了能喝,味道……」 归渊看着手里的水,一脸为难:「这怎么喝呀……要不我们连夜把镇子的事解决了,赶紧走吧?」 「你定,我是妖精,少吃一两顿没事。」 「瞎说什么呢,」归渊摸摸绯蛾的脑袋,「是我少吃两顿没事,你们妖精都靠日月精华和水果修炼的,少吃一两顿哪行?走吧,我们下山看看。」 下山之后天就黑了,跟白天看到的景象不同,白天开天眼看到的就只是猎户一家的婴灵,天黑之后归渊和绯蛾才发现,整座山就是一个巨大的婴灵。 山体散发着微弱的红光,若不是晚上,白天几乎看不见这么弱的光线。 归渊和绯蛾对视一眼,急忙飞到半空。 从天上往下看,整座山连带周围的竹林,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那些聚在一起的婴灵,嘶吼着,哭喊着。 山体的红光在唿吸,吸收天上洒落的月光,每唿吸一次,婴灵的哭声更高。 绯蛾一把抓住归渊的手,说:「这情况不对,是要成魔啊,我们要不要喊师兄们过来?」 归渊掐指一算,点头:「离成魔还有四天,小狐狸,你回去找师父和师兄过来,一定要快,这几天夏夜长,说不定都不到四天,我下去画个阵,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你小心点儿,我很快回来!」绯蛾说完,揪下身上一撮狐狸毛塞归渊手里,「毛给你,如果扛不住就赶紧跑,毛毛能带你回来!」 「好,路上小心。」归渊接过狐狸毛,摸摸绯蛾的耳朵。 狐狸毛可以带归渊回到绯蛾身边去,跟传送一样,这也是绯蛾炼得最好的一个法术,就怕某一天他们分开了找不到对方。 第45章 第四十五回 绯蛾紧赶慢赶, 总算在第二天天黑前回到了青山寺, 一口气冲到老方丈的禅房:「师父师父!救命啊!出事了!」 老方丈敲木鱼的手一顿:「为师已经知道了, 昨天吩咐了你大师兄过去,怎么?你们没遇见吗?」 「……」绯蛾一愣, 「师、师兄们走得是水路还是陆路啊?」 「啊, 你飞回来的,错过了啊。」老方丈无奈地摸摸绯蛾的头, 「算了,你带上点儿干粮过去找归渊吧, 你们路上小心啊。」 绯蛾点头:「诶好, 那师父我去拿干粮了。」 「去吧。」 再次回到那个镇子的时候,师兄们正在想办法将里面的婴灵转移出来, 可是婴灵依旧在吸收月光,并没有被打断成魔。 绯蛾飞到归渊身边:「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打断婴灵成魔?」 归渊无奈道:「成魔的是山体里的一部分,竹林里的婴灵反而都是养分, 师兄们想先救竹林的出来。」 「怎么会这样?同样都是婴灵, 还能吃自己同类来修炼吗?」绯蛾诧异又难过,本该都是转世为人, 却成了这个样子。 「小师弟,你来了, 你最机灵, 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大师兄看到绯蛾回来便过来问。 绯蛾眯起眼睛:「办法我没有,恶毒的想法倒有一个。」 大师兄脸上的表情一僵,看向归渊。 归渊神色也有一些难为:「其实……你想的那个我跟师兄们也都想到了, 不过……镇子里的到底是人,这样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这些婴灵再被吸下去就死了,镇子里的人恶意那么大,被山体里的婴灵吸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都没事。」绯蛾恶狠狠道。 第65页 「可是这不人道啊……」归渊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对镇子里的恶人说人道,他们当初弄那么多婴灵出来怎么不想想人道? 大师兄思索了一会儿,说:「小师弟说得未必没有道理,镇子里的人身上的煞气甚至比外面的婴灵还重,换了大约也可行。」 归渊眉头皱得死紧:「要不请天道评判一下吧,如果可行,证明镇子里的人罪有应得,若是不行,我们再另想办法。」 所谓请天道就是请九天神雷,写文书送上去之后看看雷噼不噼,不噼的话就没事,噼就是不行。 请九天神雷的阵法也不难画,归渊和绯蛾三两下就画好了,大师兄在一旁用鸡血写了前因后果,将黄纸送进阵法里。 捏诀驱动之后,黄纸飞起,升上天际,没一会儿,雷鸣阵阵。 「不会吧?这样的镇子都不算罪有应得,那些婴灵就是活该了?」绯蛾看到雷电,顿时指着老天骂。 归渊赶紧捂住绯蛾的嘴,焦急道:「别乱说呀,天道总不会是非不分的。」 话音刚落,一道紫色的天雷打在镇子里,刚好切断了山体跟外面竹林的联繫,身体的红光有一瞬间的暗淡,随后復原,开始吸镇子里的煞气。 天道直接动手,惊得归渊几人目瞪口呆。 绯蛾后知后觉地对老天拱手:「对不起,是小的错怪您了,您还是明事理的……」 惊雷之后又是连续的十几道天雷,连续打在镇子里,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没有月光之后,山体的红光直接消失,婴灵成魔被打断了。 归渊掏出伞,给自己和绯蛾挡住雨水,只有旁边的大师兄宛如一盏明灯,在两人身边显得特别突兀。 大师兄冷漠地看他们一眼,嘆气:「师弟大了不中留,只有师兄们是多余的。」 这次一共来了十个师兄,十三师兄忍着笑给大师兄送伞:「好了大师兄,你也是有伞的啊。」 「就你们一个个的会说,」大师兄接过伞给自己撑起来,「今天雨太大,婴灵们估计动不了,我们进镇子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将这些婴灵送到青山寺去。」 绯蛾转向大师兄,高声喊:「大师兄,要是他们不肯放弃这些婴灵怎么办?他们好像要用这些婴灵求子的诶!」 大师兄一愣:「求子?生男生女命註定,怎么如此荒唐啊?」 「大师兄,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归渊从绯蛾的肩膀后探出头,「他们用的婴灵实在太多了,就算是求子,一般请一个就够了,而且应当是供奉,他们这样,更像在炼什么东西。」 「确实多得不像样,」十三师兄突然开口,「大师兄,十五师弟去数过了,竹林里一共一万三千九百九十九个水缸,算上小师弟他们发现的那个已经消散了的婴灵。」 第46章 第四十六回 「这个数字虽然大, 但并没有什么意义, 可又十分整齐, 到底是为什么呢?」大师兄眉头皱得死紧,百思不得其解。 归渊遥望远处的镇子, 犹豫着说:「要不我们扮成一对夫妻进镇子问问什么情况?我们贸贸然进去问的话他们不一定会说。」 「也行, 那就归渊师弟和小师弟去吧,师兄们在外面等你们的好消息。」大师兄认同地点头。 「好的呀!」绯蛾不等跟归渊商量, 直接化成一个粗犷的汉子模样,还催促归渊, 「小和尚小和尚, 你快变成小娇妻给我看看。」 归渊无奈地笑笑:「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呗。」 可不止绯蛾一个人想看,旁边的师兄们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归渊看, 想看看男子就这般好看的归渊变成女身会是什么样。 「哪有哪有,快变快变!」绯蛾顶着张粗犷汉子的脸揪着归渊的袖子撒娇,看起来极其不协调。 「好好好……」归渊最受不了他这模样, 便用化形术变作一个普通的妇人模样, 「好了,你看。」 绯蛾和师兄们直接愣住了, 因为归渊看起来真的就是个很普通的模样,属于丢在大街上就找不到了的那种。 归渊解释道:「如果长得太好, 进镇子他们未必信, 这样的镇子,必定不能被太多人知晓,只能是口口相传知道的, 我们说是其他镇子过来的就行。」 十三师兄也说:「其实归渊师弟说的有道理,镇子里的人一定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镇里的猫腻。」 「那我们就这样进去?」绯蛾看向大师兄,「可就算问到了办法,这外面的婴灵怎么办?」 大师兄想了一下,说:「你们可以反问他们这么造孽的话会不会造天谴一类的话,如果不知悔改的话……」 不知悔改的话只能用强制的手段先救婴灵,剩下的,就交给老天了。 由于婴灵成魔被打断,镇子里的人被吸走的煞气并不多,是以还没什么影响。 大晚上的镇子上没什么行人,只有一些因为暴雨起来收拾东西的妇人,归渊赶忙拖着绯蛾过去问:「嫂子,我是那边村来的,想找镇长,不知道现在他方不方便啊?很急。」 归渊还换了一个妇人的声音,看起来毫无破绽。 妇人四下看了看,大雨瓢泼的,大声说:「你们找镇长啊,他在前面的祠堂里,这么大雨他去守祠堂了,喊一声就行。」 「谢谢嫂子!」 告别妇人,归渊和绯蛾继续往里走。 第66页 之前白天来的时候归渊和绯蛾就看见过那个祠堂,那里人挺多,进进出出的,一开始两人还以为是香火旺盛呢。 祠堂那边的灯笼都被大雨浇灭了,黑漆漆一片,一个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护着油灯,手里拿着杆子,估计是想将上面的灯笼取下来。 走近后老爷子看见了两人,放下杆子问了一句:「谁啊?」 「是镇长吗?」绯蛾走进屋檐下问。 老爷子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下,说:「我是,你们是从其他村子来的?这么晚了有事吗?」 归渊当即上前一步,声泪俱下:「我们夫妻命苦啊,结亲快十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听说这边有能人怀上孩子的办法,不知镇长能不能教一下我们?」 「哦,这个啊,进来说吧,雨大。」老爷子一点都不震惊,反应平淡得出奇。 绯蛾和归渊对视一眼,绯蛾收起伞,沖老爷子感激地笑笑:「多谢镇长了。」 两人进了祠堂,镇长提着油灯关上了大门,没有再去管灯笼,对两人招招手:「跟我过来。」 进了祠堂,绯蛾和归渊皆是一惊——祠堂里供奉的不是牌位,而是一个个灰色的小罈子,罈子口用红布红线裹着,上面没有刻姓名,也不知供奉的是谁。 老爷子放下油灯,兀自上了柱香,昏黄的灯光下,镇长整个人诡异得有些不真实。 「你们求子,那跟你们提到这里的人有没有跟你们说,我们是要用子换子的?」镇长上完香,没有回头,直接问。 归渊和绯蛾互看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归渊只能说没有。 镇长这才回过头来,漠然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如果你们有女儿,就将女儿的送来我们这里,然后拿着婴神回去供奉,不出三年,一定能有儿子;如果没有孩子的话,可以去买一个死婴或者夭折的孩子过来。」 「婴神?那是什么鬼?」绯蛾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问。 「放肆!」镇长忽然大怒,指着绯蛾破口大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婴神!那是神!让我们有儿子传宗接代的神!你不会有孩子了,你要接受婴神的诅咒永生永世!」 绯蛾挠挠脸:「既然有神,你们还要孩子做什么?这不就是以命换命吗?」 归渊赶忙扯了扯绯蛾的袖子,让他别说了:「对不起镇长,我家丈夫有点不太信这个,不过我信您的,不过我们确实一下子找不到孩子过来……」 镇长气得吹鬍子瞪眼,却还是忍了下来:「没关系,只要你们将孩子送过来,我们就送婴神给你。」 绯蛾听着又想激镇长几句,归渊赶忙捂住他的嘴,问:「可是镇长啊,用孩子的尸骨换……会不会太伤天害理了?」 「呵——」镇长冷笑,「这有什么伤天害理的,我们要的又不是男孩儿,而是死婴和已经夭折的孩子,再不济,活着的孩子也是女孩儿啊,谁家不要的你们看见就买下来不就得了。」 归渊和绯蛾一下子都被这话给弄懵了,说得好像女孩儿不是人一样。 「这个……镇长啊,我们也只是求子,男孩儿女孩儿无所谓的,要不您给我们求个女孩儿就行了,用不到婴神给、给我们送男孩儿。」归渊试探着说。 果然,镇长一下子又生起气来:「什么叫女孩儿也无所谓?女孩儿就是不行,求女孩儿你们还来做什么?赶紧滚!」 绯蛾和归渊面面相觑,总觉得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可又很意难平。 「那既然你这么看不起女孩儿的话,外面的那些女孩儿婴灵我拿走了啊。」沉默了一会儿,绯蛾直接开口要婴灵。 镇长顿时目眦欲裂:「你们!你们是谁!别想动那些水缸一下!来人啊——有人抢水缸了——」 「喂喂餵你叫什么?」绯蛾紧张地回头看祠堂大门。 没一会儿,大门就被人踹开,汉子们都拎着傢伙,恶狠狠地盯着祠堂里的归渊和绯蛾,其中还有之前见过的、说是不相信神鬼之说的猎户。 绯蛾惊奇地看着外面那个猎户,诧异地问:「那个猎户,你家娘子不是说你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吗?你也不愿意送走那些尸骨?」 猎户残忍地勾起嘴角:「我是不信啊,可是,你们拿走了那些水缸,我家的儿子怎么办?我们还要传宗接代的!」 「畜生。」绯蛾啐了一口。 归渊散去化形术,抓住绯蛾的手臂,对众人说:「既然各位都不愿意,那就等着天道降下天谴吧,那个时候,真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祠堂里的人被归渊这一手吓了一跳,有些已经放下了武器,抖着手,以为归渊和绯蛾就是神明,而且怪罪他们来了。 然而后面的镇长看到这一幕,整张脸扭曲了起来,丧心病狂地喊道:「快!他们是妖怪!打死妖怪!不打死他们婴神要怪罪下来的!难道你们不怕婴神怪罪吗!」 汉子们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举起傢伙沖归渊和绯蛾围了过去,眼底闪着恶意的光。 绯蛾嘆了口气,变回原形:「所以才说世人愚昧啊……」 归渊一言不发,揽过绯蛾的肩膀,使了个传送术,将两人传送回竹林外。 见他们回来,师兄们都迎了过来。大师兄问:「怎么样?」 绯蛾义愤填膺地骂了两句才说:「他们就是故意了,用女孩儿、死婴、夭折孩子的尸骨换一个什么婴神来供奉,然后能让人生儿子,明明嫌弃那些女孩儿,却不肯让我们带走。」 第67页 「婴神又是什么东西?有这种神吗?」大师兄奇怪地问。 归渊嘆了口气,接上话头:「他们说的,应该就是山里那个东西分的分身吧,这么多婴灵用来供奉,很容易养出一个神不不魔的东西。」 「重点是他们不肯让我们去走婴灵,这样的话要怎么办啊?」绯蛾担忧地看向身后的竹林。 大师兄安抚地笑笑,拍拍绯蛾的肩膀:「这个倒不用担心,方才师兄我跟师父请示过了,他同意我们用法术将婴灵直接移走。」 「真的?」归渊惊喜道。 「真的。」大师兄点点头,「师父算到三天后天道会降下天灾处罚这个镇子的人,让我们把能救的婴灵都救走,山里那个……就没办法了。」 山体的红光已经完全不见了,黑漆漆这么一座山,完全想不到里面还住着一个由婴灵组成的魔。 后来的事绯蛾甚至不愿意回想,镇子上的百姓看到他们想搬走那些水缸自己又抵抗不了,干脆一一砸碎了。 大师兄们道歉说不带走了都不行,镇长直接下令将所有水缸砸碎,免得外人觊觎。 绯蛾气不过直接动手定住了他们,可是定身术完全不管用,镇子里的百姓身上浮现一层薄薄的红光,而且镇子里的老幼妇孺都跟着一块出来了。 那些妇人和孩子身上的红光更重,显然已经被山里的魔给操控了。 都是人,杀了是孽障,一个个打过去又人手不够。 归渊和绯蛾想冲到山体上线解决了那个魔,却被一道红光打了回来,十三师兄和十五师兄在下面接住他们。 大师兄顶着暴雨在那头喊:「山体在吸收百姓的性命,打不过了,你们快求雷!我们去救婴灵!」 还好之前九天神雷隔断了婴灵和山体的联繫,不然这山体估计今晚就能成魔。 归渊和绯蛾赶忙画阵捏诀求雷,黄符送上去之后天雷降下,直接打在山体上——红色的婴儿被打出山体,跟山一样高的婴儿眼睛漆黑,满嘴獠牙。 竹林里的百姓失去操控之后纷纷软倒在地,而那个镇长还有一口气喘着,趁师兄们没反应过来,偷偷熘到一个水缸旁边,直接开砸。 大雨中看不见声音也小,归渊和绯蛾赶回去才看到还醒着的百姓在跟镇长一块砸。 这回没有山体的魔控制,绯蛾和归渊给他们下了强力定身术,随即一刻不敢耽搁去救剩下的婴灵。 第47章 第四十七回 然而即使已经尽力去做了, 依旧有上百个婴灵没救回来。 归渊和师兄们跟着老方丈在寺庙里清点数目, 顺道念经安抚婴灵们躁动的气息;绯蛾则跟师弟们上山挖泥巴, 准备给婴灵重塑身体。 重新捏出来的婴灵泥身上缠着红线,必须等怨气散尽、重新投胎之后红线才会掉落。 绯蛾一个个给婴灵们擦干净身体, 又上了香, 回头看向已经准备好出发的归渊。 「小和尚,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投胎啊?」绯蛾忍不住问。 归渊也给婴灵们上了香, 合掌敬拜:「也许,得几十年后吧, 毕竟怨气那么重, 而且投胎也得看缘分,有时候啊, 可能就是缘分未到。」 此间事了,归渊和绯蛾又得重新上路了,还好归渊接手的活也不急, 不然客人都要来投诉了。 路上两人又路过那条河, 这回河里没有穿着红衣的水鬼给归渊菊花了。 再往前就是那个镇子,没有婴灵做养分之后, 山体迅速枯败,外面的竹林也结了竹米, 估计再过不久, 竹林也要没了。 「要去看看吗?」归渊见绯蛾一直往那边看,便开口问。 绯蛾点头:「想去看看,当时那个猎户家的女主人其实也知道自己镇子里的事吧?那她为什么还要找我们过来?」 镇子里的男人全部不见了, 只留下一些妇人和小孩。 两人找到猎户家,开门的就是那位妇人,明明别人都是愁容满面,唯独她看起来似乎特别高兴。 屋子里的小孩儿怯生生的,躲在娘亲身后打量绯蛾和归渊。 「男人们在大雨里都被雷给噼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其实我知道叫师傅们来有什么后果,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被他们吃了。」妇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声泪俱下。 绯蛾有些弄不明白,便问:「其他家的婴灵并没有回来吃人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妇人抹掉眼角的泪,说:「其实我前面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镇子上的人觉得女儿不吉利,就都抢走放进了水缸,说会还我一个儿子,可是我于心不忍,就偷了我女儿的水缸出来到山上去。 好好安葬之后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我家开始出现怪事,许多东西自己就不见了……然后镇长就让我去外面镇子买一些死婴和夭折的孩子的尸骨回来。 可是并没有用,怪事反而发生得更加频繁,然后才找到了师傅你们。」 「施主一共买了多少具尸骨?」归渊听罢后问。 妇人想了想,说:「大约十几具,跑了五六个村子才凑到的。」 如此,归渊和绯蛾便明白当时看见的、那些围着屋子绕的那些婴灵是从哪里来的了。 妇人将自己三个女儿安葬到山上,然而山上有即将入魔的婴灵,妇人家的女儿沾染魔气,自然忍不住回来报復。 第68页 刚好又看到妇人送了十几具尸骨去镇长那里,自然回去救婴灵出来,然后一起去妇人家捣乱。 归渊将事情说给妇人听之后,妇人愣了很久,最后才缓缓说:「是我没保护好她们,希望她们下辈子不要再投生到我这里了,最好能去个好人家。」 —— 离开镇子,绯蛾继续跟着归渊往南边走。 路上绯蛾跳到归渊背上让归渊背他,靠在归渊肩膀上:「还好当时我遇见的是你,不然就坏了。」 归渊微微侧过头:「为什么?」 「你想啊,我这么漂亮的皮毛,要是被别人抓到肯定就被抓去卖掉换钱了!」绯蛾在归渊背上嘟囔,没一会儿就沉沉睡着了。 「怎么会呢,师父都说我们是天定的缘分,你遇见的,一定会是我。」归渊轻声低喃,嘴角的笑容笃定而温柔。 南方有神山,山上有名塔,唤降魔。 归渊的信封里写着让他们去降魔塔帮忙打扫地下七层。 降魔塔在一个种满红莲的湖中央,红莲无叶,湖上无桥,站在湖边时隐约能听见湖中心的降魔塔飞檐上青铜铃的铃声。 「这个……没有人吗?」绯蛾蹲在湖边轻轻戳了一下摇曳的红莲。 归渊拿出信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摇头:「信上没写谁找得青山寺,只说希望来个人帮忙打扫一下。」 「那我们进去?」绯蛾玩够了湖里的红莲,站起身问。 「去看看吧,说不定人在塔里。」说罢,归渊拉住绯蛾的手飞向湖中央的塔。 到了塔下两人才发现原来有人坐在门口。 门口的人约摸四十来岁,躺在摇椅上休憩,唿吸平稳,应该沉睡许久了。 绯蛾和归渊面面相觑,绯蛾悄声问:「我们突然叫醒他会不会不好啊?」 归渊轻轻点头:「是不太好,要不我们等等吧?反正天还早。」 「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息算了,赶了这么久的路。」绯蛾嘟囔。 最后两人在屋檐下打坐,然而没多久绯蛾坐不住又去玩湖里的红莲,玩了一会儿,一阵困意袭来。 绯蛾摇摇晃晃走回归渊身边,一下变回狐狸掉在归渊盘起的腿上,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有所感应的归渊迷迷煳煳抱起白色的小狐狸,也软倒在地上:「小狐狸……」 —— 「小和尚……小和尚……」绯蛾念念叨叨地醒来,伸着爪子去找归渊。 平日里喊一声就在的人这次竟然怎么喊都不在,绯蛾一下就慌了神,勐地睁开眼。 眼前完全不是降魔塔外的湖,没有红得诡异的红莲,身后也不是飞檐上挂着青铜铃的降魔塔。 周围到处都是雪,还有亮晶晶的冰块。 绯蛾从冰床上跳下来,环顾左右,四面都是冰壁,没有出口,只有顶上一个洞口撒下阳光。 然而顶上的洞口封着好几根大锁链,封死了唯一的洞口。 小狐狸绕着冰床走了几圈,再次看向头顶,化成人性,伸手去摸了一下顶上的锁链,并没有遭受攻击。 「咦?能出去?」绯蛾有些跃跃欲试,向上一跃跳到锁链上。 锁链之间的间隙很大,若是能攀爬到铁链上想出去还是很容易的。 绯蛾从洞口探出头,扫视一圈——只有漫天风雪,白茫茫一大片,洞口在雪山顶上。 「这是哪啊……」绯蛾整只狐都不好了。 以前一直在青山寺和归渊一块修炼,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降魔塔,勐一下出现在雪山上,绯蛾直接懵掉了。 眼下这个情况哭也没用了,绯蛾跳出洞口,必须先下山,然后才能找到归渊,再一起回青山寺。 绯蛾不知道在雪山里走了多久才走出去,雪山上很奇怪,完全没有黑夜,根本不知今夕何夕。 等下了山,绯蛾一路向东走,大约走了一个多月才见到人。 「那个,请问一下青山寺怎么走啊?」绯蛾拦下一个马队,焦急地问,他怕小和尚找不到他会着急。 马队的人面面相觑,半晌后才有人说:「这里离青山寺远着呢,青山寺靠近东海,这边是西山,小哥你得往东走上好几个月才能到了。」 「这边是西山……」绯蛾轻喃,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到了大陆最西边来。 绯蛾愣了一会儿,忙跟马队的人道谢,随即继续往东走,飞一段走一段,没有法力了就下来走走,摘点野果吃。 这一走便是半个多月,绯蛾总算飞回了青山寺,急急忙忙往山上跑,想去找归渊。 进了山,绯蛾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走着走着就变回了原型,好不容易摸回归渊的禅房,归渊看见他却不说话。 「小和尚,我回来了。」绯蛾两只爪子扒在窗台上,委屈地跟归渊说。 归渊坐在原处没有动:「施主是在同贫僧说话吗?」 第48章 第四十八回 绯蛾一愣, 扒着窗台的爪子忽然就失了力气, 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好半天都起不来,不敢相信归渊是这个样子的。 门吱呀打开, 归渊穿着白色的僧袍站在门后, 看了绯蛾一眼,走过来说:「小狐狸, 贫僧要去做念经了,你也赶紧回山上去, 莫要再下来了。」 「小和尚……」绯蛾愣愣地看了归渊好一会儿, 勐一下扑到归渊腿上,嗷呜咬住他的衣摆, 「你想起来啊,我是绯蛾,你说过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 第69页 归渊停下走动的步子, 低头看向腿上的毛团, 无奈问:「小狐狸,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贫僧何时说过要与你永远在一起?」 绯蛾咬死了不松口:「不, 你就是说过!」 一人一狐狸相持不下,归渊嘆了口气, 弯腰将绯蛾抱起来:「小狐狸, 也许你真的认错人了;而且你是妖,我是人,妖和人怎么一直在一起呢?」 「你就是答应了,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绯蛾毛乎乎的爪子一下下拍在归渊的手背上,「你还跟我一块分了两只铜铃,师父都说我们是天定的缘分!」 归渊温柔地摸摸绯蛾的毛脑袋,浅浅地笑着:「归渊没有师父啊,只有师兄,小狐狸,也许你真的认错人了。」 「那你是叫归渊吗?」绯蛾耳朵耷拉下来。 听及此,归渊倒是一愣:「确实是……不过小狐狸你如何知道的呢?」 绯蛾的耳朵重新竖了起来:「那就对了!你叫归渊,有一只铜铃,那就是我的小和尚,你说要永远给我摘果子吃的。」 归渊放下绯蛾,蹲在它前面,抱歉地说:「对不起小狐狸,虽然贫僧确实叫归渊,可是没有你说的铜铃……」 「怎么会……」绯蛾蓦地睁大眼睛,抬起爪子扒拉自己的脖子,「不、不对!我的铜铃也不见了,铜铃呢?小和尚小和尚,我们的铜铃不见了……」 夏日的蝉鸣萦绕在耳边,热气蒸上来,像极了当初绯蛾被归渊捡回青山寺的时候。 烈日照下来,影子跟在身边,边缘模煳。 绯蛾积攒了一点儿法力,在正午的阳光里变回人形,雪白的袍子几乎要与阳光融为一体。 归渊诧异地睁大眸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绯蛾轻轻扑进归渊怀里,归渊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上,双手习惯性地想环上怀里人的腰,却硬生生停住,只有一个念头——于礼不合。 「施主,这不合适……」归渊扶住绯蛾的肩膀,轻声说。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绯蛾埋进归渊的怀里,双手死死揪住归渊的衣襟。 也许是这一天阳光太好,归渊说不出来「我真的不认识你」这样的话,阳光刺痛了双目,恍惚间似乎见过这么一个人。 神气又幼稚的模样,挺大只狐狸了还爱扑人怀里撒娇。 两只铜铃撞在一起,撞出清脆而好听的声音,像极了两人许诺一生的感情。 ——红莲湖上,铃声阵阵,湖面被盪起涟漪,躺椅的上男人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旁边不省人事的归渊和绯蛾,轻笑。 「哎呀,入红莲梦了呀……」 红莲摇曳,转换了梦境…… 绯蛾从冰洞里醒来,茫然地看着顶上洞口洒下的光,抬起手去抓,握住了一片空无:「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冰洞里每天都这样,睡着了没有变化,醒了也没有变化,不会有人过来,绯蛾每天看着洞口,却始终没想过站起身出去看看。 又下雪了,雪花落进洞里,结成一块块冰堆。 绯蛾伸出爪子抓碎了冰床上的冰堆,趴下来,昏昏欲睡。 第二次下雪的时候,上面似乎来了什么人,打斗的声音特别喧闹,吵醒了不知昏睡多久的绯蛾,有一瞬间,绯蛾好想出去看看是谁。 黑色的人影挡住了洞口的阳光,伸下手来:「小狐狸,我来接了……」 那一瞬间绯蛾突然想:啊……原来我在等这个人啊,他来找我了,真好。 绯蛾第一次从冰床上站起身,握住了归渊的手:「谢谢你来接我,不过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上面的人影沉默了一会儿,拉着绯蛾穿过铁链,将人扶在洞口坐好,细细摩挲他的脸,「归渊,我叫归渊,你也可以叫我小和尚。」 「小……和尚?」绯蛾蹭了蹭归渊温暖的掌心,「你是热的……」 归渊轻轻抱住绯蛾:「对啊,我是热的,这次是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雪山上多了许多尸体,鲜血染红了大片雪山,有人撑着一口气抓住归渊的衣摆,说:「你不能将妖怪放出去——」 归渊捂上绯蛾的眼睛,声音依旧温柔:「我能。」 「怎么了?」绯蛾轻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抚过归渊的掌心。 「没什么,是一些想来吃你的妖怪。」归渊双手抱着绯蛾,一步步踩着尸体下山,决绝而坚定。 绯蛾拉下归渊的手掌,抬头看着有些模煳的人影,伸手轻抚归渊的下巴:「我……好像见过你,在……」 归渊低头浅笑:「在什么时候?」 「在有阳光的时候,你来跟我说……」 铃铛声忽然响起,震碎了幻境,阳光照得人恍惚——开着花的青梅树下,白色的小狐狸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光头的小和尚突然从青梅树后探出头,悄悄摸了一把小狐狸的白色大尾巴。 「你做什么摸我尾巴?」白色小狐狸龇了牙,米粒大的白牙齿看起来太软了,完全不像能咬伤人。 归渊走出来又摸了一把小狐狸的耳朵,将狐狸抱起来,说:「我给你摘果子,你随我回家吧?」 小狐狸的大尾巴甩了甩,被摸得翻出了白肚皮,懒洋洋道:「那我要吃上面的青梅,你给我摘吧。」 那天归渊一共给小狐狸摘了九个青梅,顺道将小狐狸拐回了青山寺。 第70页 曾经的事想起来还是那般美好,青梅花飘落在身上,蝉鸣阵阵,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变成圆圆的斑点,光头的小和尚带着小狐狸在树下打盹儿,约好一辈子都要这样。 —— 晚风清凉,中年男人折下一枝红莲放到躺在地上的归渊和绯蛾中间,说:「红莲梦的尽头已达,该回来了。」 归渊和绯蛾悠悠转醒,睁眼就看见对方,随即一把抱住,异口同声:「小和尚/小狐狸!我想起来了!」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环顾四周,竟还是降魔塔下、红莲池中央。 第49章 第四十九回 「你们醒了?」中年男人又躺回了躺椅上,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蒲扇, 一下一下扇着, 「这红莲会引人入梦,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引人入梦?」归渊抱着绯蛾走到中年男人身边, 「刚才都是梦?」 中年男人点头:「对, 你们会梦见你们最害怕的东西。都说红莲生业障,看见的, 就是最深的业障。」 绯蛾变回人形,回头看了归渊一眼, 悄声问:「你梦见了什么?」 归渊抬手摸摸他的头:「我梦见你不见了, 找了很久,杀了很多人……才把你找回来, 可是你又忘记我了。」 「我也是……」绯蛾紧紧揪住归渊的袖子,像在梦里一样,「我梦到我在千里之外的雪山, 好不容易回来找你, 可是你已经忘记我了。」 躺椅上的男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互诉衷肠,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你们是来帮忙打扫降魔塔的吧?钥匙在这, 天亮之前要打扫完。」 绯蛾接住钥匙,一共十几把, 便问:「这么多, 是哪一把呀?」 「每一把都能开,打扫完就出来,然后换一把钥匙再进去。」说完, 男人又睡着了。 归渊拿过绯蛾手里的钥匙,取下一把给绯蛾,说:「你去开吧,你手里的就是打扫过了的。」 降魔塔里的关着各种妖怪,有一些幻化了人形,见到他们进来还笑嘻嘻地打招唿。 「哟,这不是归渊和绯蛾吗?你们怎么有空过来看我们啊?」右眼角绘着蝴蝶的魔跟他们打招唿。 绯蛾走到栏杆前面,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然而那个魔只对着他笑,没有再说话了。 绯蛾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瞪他一眼,跑开了去抢归渊那边的活,让归渊来打扫这边。 归渊静静看了栏杆后面的魔一会儿,趁绯蛾不注意,冷声说:「你别逗他。」 魔诧异地看看归渊又看看绯蛾,大约明白什么情况了:「哎呀,天帝陛下就是好,歷劫都带着原身记忆,释迦牟尼都做不到吧?」 归渊眼一眯,抬手拧动某一根栏杆:「朕看你是活腻了。」 栏杆拧动的一瞬间,里面的魔被传送到了降魔塔别的楼层——这降魔塔分上中下三个部分,底下十八层与地狱连在一起,人间十八层关押以人身修魔、修鬼、修妖为主的人,天上还有三十三层,与天界相对应。 这个魔太多话了,归渊只能送他下十八层地狱玩玩。 绯蛾在归渊身后惊唿:「归渊你做了什么?那只魔呢?」 归渊松开握着栏杆的手,一脸无辜:「不知道啊,拧了一下栏杆人就不见了,要不我们出去问问那位施主怎么办吧?」 「对对对,我们快点儿打扫完,要是不小心放走了我们也能快点儿把他抓回来。」绯蛾赶忙加快速度打扫。 谁知那个中年男人一听,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没事的,进了降魔塔就别想出来了,放心好了。」 绯蛾和归渊对视一眼,放下了心,继续去打扫降魔塔。 最后一把钥匙打开的,是一个与之前不太一样的房间。之前的房间就是普通的监牢,这个房间反而到处布满符咒。 绯蛾小心翼翼躲开上面挂着的符咒,忍不住说:「这得是多厉害的妖魔才需要这么多符咒镇守啊?」 归渊细看了几张符咒,说:「这些符咒很多都是重复的,应该是有人气不过一直来这里发泄,然后越贴越多。」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是疼痛符,一般来讲放三个的效果跟十个没什么区别,这里却贴了好几十张。」绯蛾还自己清点了一下。 「别管这个了,赶紧打扫完回去吧。」归渊岔开了话题,分给绯蛾扫帚和簸箕,随后寻了个角落就开始打扫。 绯蛾去了另一边打扫,刚扫完一块,忽然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只兔子。 「兔子?」绯蛾移开脚蹲下身,伸手戳了一下白乎乎的兔子,「不会被我踩死了吧?小和尚你来看看,我不小心把兔子踩死了怎么办啊?」 归渊听见声音赶忙过来,看见绯蛾怀里的兔子愣了一下:「这个……不是兔子吧?」 绯蛾揪着耳朵拎起来甩了甩:「这个怎么看都是兔子啊,长耳朵,大门牙,短尾巴,不是兔子是什么?」 「……不是所有长耳朵、大门牙、短尾巴的动物就是兔子……」归渊哭笑不得,从绯蛾手里接过它,「这是一种魔族,长得跟兔子一样,发起疯来麒麟都不一定咬得过她。」 「咦?小和尚你怎么知道?」绯蛾好奇地看着归渊。 归渊目光沉静,丝毫不慌,面带微笑:「师父讲过的,谁让你不听课。」 第71页 ——远处的老方丈打了个喷嚏,掐指一算,就知道某个徒弟又拉自己出来背锅了。 绯蛾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脑袋:「那我们赶紧放回去吧,既然是魔族,被它跑掉就不好了。」 归渊认同地将「兔子」扔进重重符咒后面,并且在符咒上面多加了一段自己用来锁妖的咒。 金光闪过,符咒后面的「兔子」突然睁开眼,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归渊。 打扫完正准备离开,归渊忽然跟绯蛾说:「小狐狸,我佛珠掉里面了好像,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很快出来。」 绯蛾看了一眼,点头:「好啊,那你快点儿,这么大个人还丢三落四的。」 等绯蛾出去了,归渊往回走,无视所有符咒,走到「兔子」前面:「既然都进来了,就安分一点儿,他不是你能动的。」 「哼——堂堂天帝陛下,私心还挺重。」「兔子」冷哼。 归渊很是认同地点头:「朕当然私心重了,若是不重,被朕捏造出来的炎烈又怎么会为了你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呢?」 「那是他蠢!」地上的「兔子」一脸不屑。 「你现在骂他蠢,当初利用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呢?」归渊说着讥讽的人的话,脸上还是那副慈悲而温柔的表情。 「兔子」的爪子咻的一声弹了出来,在地上抠出深深的痕迹:「归!渊!终有一日,我要你生不如死——」 归渊凉凉地看她一眼:「可以啊,这次就放你出去,朕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朕生不如死。」 「你想做什么?」「兔子」瞬间警惕起来,后退了几步。 「放你出去呀,你不是想出去吗?当然了,出去后记得去找朕和炎烈报仇哦。」归渊笑眯眯地说。 第50章 第五十回 归渊不等「兔子」有反应, 直接抬手将她送出降魔塔, 随后敛下情绪, 像平常一样走出去,在门外牵起绯蛾的手, 一同去还钥匙。 中年男人睁开眼, 迷迷煳煳地问:「打扫完了吗?」 「打扫完了,钥匙还你。」绯蛾将钥匙放在躺椅扶手上, 「那个……我们的工钱嘞?」 「啊忘了,之前你们师父就说要记得给你们工钱, 路上辛苦, 喏,省着点儿花。」中年男人抠巴巴地分出几枚铜板给归渊和绯蛾。 一人四枚, 很平均。 离开红莲池之后,绯蛾拿出铜板又数了一遍,嘟囔:「四枚铜板能做什么啊?买水果都买不来多少。」 归渊无声笑笑, 将自己的四枚也给他:「我的给你, 这样就多了。」 绯蛾捧着八枚铜板,抬头看看归渊, 又都塞给他:「还是给你吧,多吃点儿, 长高高, 我又不用吃别的,水果山上多得是。」 「我要长那么高做什么?」归渊拿着铜板哭笑不得。 「抱我啊。」绯蛾理所当然地说。 归渊挑眉:「哦?」 绯蛾点头,还美滋滋的:「狐狸也会长大, 你如果不长高点儿,以后我的尾巴就要拖到地上了。」 「……」归渊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的,「这、这样啊,我不会让你的尾巴拖到地上的……」 这一世的绯蛾和归渊,总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一下子就度过了余生。 归渊只是人,会变老,慢慢行动迟缓,就像绯蛾的爷爷;老方丈早已经离开,只留下青山寺里的弟子们继续为人间出力。 从归渊长第一根皱纹开始,绯蛾第一次意识到,他跟归渊是不一样的。 「如果我死了,小狐狸你要怎么办呢?」归渊温柔地笑着,却问着残忍的话,逼绯蛾去做决定。 绯蛾被归渊惯得一派天真,很认真地回说:「那我跟小和尚一块死,如果我们一起去奈何桥的话,阎君说不定会让我们下一世都做人,然后继续在一起。」 「在一起又如何呢?」归渊当时执起绯蛾的手,贴到自己心上,「绯蛾,如果有来生,我想与你换一种关系。」 「换成什么?」绯蛾歪头问。 归渊凑近绯蛾的脸,轻轻吻上绯蛾的唇角,低喃:「这样的……」 绯蛾蓦地睁大了双眼,双手瞬间握紧,整只狐都有些不知所措:「小、小和尚……你是和尚,不可以这样的……」 「所以换成下辈子,下辈子,我们选一个能好好在一起的身份,好不好?」归渊轻声哄着绯蛾。 「那就算是好好在一起的身份,你也要一直给我摘果子哦?」绯蛾皱皱鼻子,「如果你对我不好,我就不跟你玩了。」 归渊揉揉他的脸,笑道:「我一定永远对你好,永远。」 再后来,绯蛾去了一趟降魔塔,将自己的妖丹做成了铃铛的铃舌,就挂在其中一个飞檐上,风一吹就叮铃叮铃响。 中年男人看着他挂上去,笑他:「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狐狸呢?你们下辈子怎么样还说不好呢,倒不如留着妖丹等他。」 绯蛾回头沖他笑笑,没有妖丹之后他也开始变老了,满脸皱纹:「没关系,我们是天定的缘分,不会分开的。我也不想他一个人走,路上有个伴、下辈子还在一起,多好。」 回到青山寺,归渊就站在寺庙门前的菩提树下等他,一身白色的袈裟,乍一看,就像多年前一样,在树荫下沖他招手,等着小狐狸扑进怀里。 第51章 第五十一回 第72页 应归渊和绯蛾的要求, 两人坐化在禅房里, 弟子们将两人一起火化, 骨灰撒在后山青梅树下,一对铜铃依旧埋回树下, 伴随着两人。 死后归渊和绯蛾显出真身, 齐齐立于青梅树前;归渊依旧一身白袍,而绯蛾换回了化形时便带着的灰色法衣。 绯蛾取出红线和铜铃, 轻轻晃动。 听着铜铃声,歷劫时的事情皆歷歷在目, 俊美的小和尚牵着小狐狸的手, 奔跑在树荫下,笑声传遍山林。 「卿家这回可记得歷劫时的感受?」归渊抬手接住一片青梅花的花瓣, 轻声问。 绯蛾捲起铜铃上的红线,放进怀里:「记得不多,只有小时候的一些, 完全没有褪色, 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像当时一样美好。」 归渊听着笑了笑:「卿家这话朕觉得应该是忘情水喝多了以至于感受不到情之一字。」 「忘情水喝多了?」绯蛾诧异地回头,却见归渊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陛下说真的?臣也没有喝多少啊?」 「是你喝的量已经超出大部分神仙会喝的量了,一般来讲, 歷劫后是不会喝忘情水的, 也就这次星盘出了问题导致需要忘情水的神仙增加,但你在此之前已经喝过很多了吧?」归渊笃定地说。 绯蛾在心里细数了一下,自己都有些诧异:「呀!竟有二十三瓶……」 这数字连归渊都惊了:「二十三?」 绯蛾迟疑着点头:「应该是, 太上老君和月老最喜欢送臣忘情水,有时难受了就喝个一两瓶,渐渐地就喝了这么多。」 归渊脸色一沉,伸手扣住绯蛾的脉搏,送入法力在绯蛾身体里游走一圈,脸色愈发难看。 「陛下?」绯蛾抬起另一只手在归渊眼前晃了晃,「陛下,您没事吧?」 「朕没事,你有事。」归渊松开绯蛾的手腕,嘆了口气,「事已至此,朕就直说了,你的七情六慾几乎被忘情水洗了个干净,若想过情劫,只能先解除忘情水的功效。」 然而绯蛾听完之后有些犹豫,毕竟当初就是为了缓解心痛才喝忘情水,如果解开,岂不是还要经歷一次当时的痛苦? 绯蛾思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陛下,无情道也挺好的,左右臣也勘不破情之一字,干脆就捨弃掉吧。」 归渊左手无名指根霎时一痛,这意味着跟他繫着金线的人在扯开,想断了这段姻缘。 在金线即将断裂的一瞬间,归渊停止了时间,金线已经快勒断绯蛾的手指了,金色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哎……这又是何必呢?」归渊心疼地执起绯蛾的手,为他疗伤。 归渊自己的金线多大威力自己知道,不像普通红线,经不得考验,这金线就算天地合、六界崩都不会断,岂是一个小小的无情道就能破的? 可绯蛾就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不会为了一段还没有开始的爱情而想起过往疼痛。 也许在绯蛾看来,将来可能拥有的一段感情,并不能安抚他曾经在那个话本里遭受的一切。 归渊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让绯蛾走出那个话本,可他也捨不得放手啊。 与天同寿的天帝,这么多年才遇见第一个难得喜欢的,又怎么会想放手呢?一遍遍陪绯蛾歷劫也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会不会还爱上绯蛾。 事实证明,无论有没有记忆,他都愿意将绯蛾放在自己能护着的位置上,他愿意护着绯蛾一辈子。 「进了朕的仙宫就是朕的人,哪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归渊摩挲绯蛾的手指,轻笑出声。 归渊轻轻吻了一下绯蛾的眉心,金光闪过,抹去一部分不该有的记忆。 时间继续流动,绯蛾茫然地回神,赶忙一把推开归渊,恼羞成怒:「陛下!」 「为免卿家忘记了答应朕的事,所以提醒卿家一下。」归渊笑得温柔,可看在绯蛾眼里,贼像偷了腥的狐狸。 绯蛾抬起袖子擦擦额头,干巴巴地问:「臣答应什么了?」 归渊抬手抚过绯蛾的唇角,笑问:「你再好好想想。」 「……」绯蛾一僵,勐然想起歷劫自己亲口答应的、下辈子跟归渊一起的事,「这、这、这……」 「朕听说卿家向来言出必行,星盘里还有很多情劫话本,卿家可要去选个好的?朕不介意卿家选之前的那个。」归渊笑得暧昧。 绯蛾整个人都快钻地里去了,脸颊耳朵都红得要滴出血来,半天说不出话。 归渊也不恼,翻手拿出一本册子给绯蛾:「这是朕写过的话本,卿家也可以看看,都是能在一起、并且一直在一起的故事。」 「谢——谢谢陛下。」绯蛾颤着手接过话本,「陛下啊……就算臣许诺了下一次歷劫,可是能不能不用您的啊?」 「这个……」归渊一愣,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总不能说「因为朕想破你的忘情水所以要来点刺激的剧情」吧? 破忘情水的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即必须经歷很多忘情水也忘不掉的事,当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忘情水自然就会失去效用。 就在归渊纠结着怎么解释的时候,忽然想起星盘还是坏的! 星盘不稳定就意味着有可能出现任何意外,就像这一次,原来的话本不是小和尚和小狐狸一块成为凡人死去,可还是出现了这个很奇怪的结局。 第73页 原来这个话本的结局是小和尚还俗跟小狐狸一块斩妖除魔去了,最后小和尚和小狐狸遇见的妖魔太强大,两人和妖魔同归于尽。 因为归渊中途恢復记忆,刻意掰成了另一个结局,而星盘竟然也没有阻止,证明话本从中间开始就不太对劲了。 归渊想明白之后赶忙说:「自然是因为星盘还没修好,卿家还记得这个话本原本的结局吧?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以选话本这个事情,当然是喜欢什么选什么。」 绯蛾默默看了归渊一眼,平静地道出一个事实:「臣喜欢的那个话本是月老写的。」 「……」归渊有些哭笑不得,「那就确定要那个了?」 「唔……」绯蛾看看手里的册子,思忖了一会儿,有些跃跃欲试,「其实臣也想看看陛下写过什么故事,不如等臣看完再决定如何?」 归渊轻笑,暗忖:就知道绯蛾忍不住想看话本。于是说:「好,卿家想看多久都行。」 绯蛾收起册子,忽然想起来炎烈的事,便问:「对了,之前陛下还没说,您为什么将火元仙君又关到崑崙台去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炎烈啊, 不过是送他去面壁思过, 哎, 也是炎烈太不懂事,才会害得卿家这样。」归渊避重就轻地回答。 当时送炎烈过去, 说是教养儿子, 更多却是私心,毕竟炎烈并不招绯蛾欢心, 放在天界也是碍事。 绯蛾也就是问问,便说:「原来如此, 臣担心陛下是因为臣才将火元仙君关到崑崙台, 臣不太想跟火元仙君扯上因果。」 「这倒不会,在炎烈补偿完卿家之前, 炎烈遭任何罪都不会算在卿家头上的,放心。」 得了归渊的承诺,绯蛾跟归渊一块儿回了天界, 绯蛾继续在一重天养自己的仙草, 归渊则是去修似乎永远也修不好的星盘。 要说绯蛾也是倒霉,明明就剩情劫了, 可总过不去,且不说星盘, 绯蛾自己就不太想去参透所谓感情。 绯蛾歷劫回来后整个人都疲懒不少, 除了还记得给自己的仙草浇水,整日里完全不想动。 某日,绯蛾着实无聊, 忽然想起归渊给他的册子,便翻开看看都有什么。 归渊的册子材质不一般,可以写无数内容在里面,翻看的时候总有下一页,是以能存下归渊这么多年写的故事。 看了四五个之后绯蛾完全被里面的小故事深深吸引住了,虽然归渊写的故事狗血又虐恋情深,可还是好看啊。 比如绯蛾自己都经歷过的那个「霸道王爷强制爱」,自己经歷的时候恨不得捶死那个王爷,然而成了旁观者的位置又觉得后来王爷后悔的桥段很爽。 再老掉牙的故事也能打动人心,绯蛾自己就看得泪眼朦胧。 当然,绯蛾下意识跳过了《相宠》这一篇,他还没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个故事。 因为沉迷话本无法自拔,绯蛾已经不修炼很久了,虽然这修为自己会涨,可修为涨不涨跟是否飞升重天没有关系。 归渊在星盘里等了又等都没等来绯蛾去找他说要选哪一个话本,只好又偷摸着去找绯蛾。 到了地方才发现绯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册子看。 归渊站在院子外许久绯蛾都没反应,不得已,归渊喊了他一声:「绯蛾仙人,绯蛾仙人!」 绯蛾恍惚着抬头,诧异归渊竟然来找他,于是赶忙放下册子去开门:「对不起陛下,臣看话本太入迷了。」 「话本?朕送你的那个?」归渊进了院子,看到石桌上果然是之前给绯蛾的那本,「有这么好看吗?」 绯蛾勐点头:「好看好看,陛下你话本这么好看,就没想过天界宣传一下?」 归渊好笑地摇摇头:「这些话本本来就是放到星盘里随缘抽取的,哪能在外面流传给三界神佛都看见啊?」 「也是,」绯蛾这才想起来归渊一开始给他话本是为了让他挑的,「对了陛下,这里面有一些故事为何没有结局?」 「因为刚出来个头就不许放进星盘,是以朕也就不想写了。」归渊翻开册子,其中有一小半的故事都是无疾而终的。 绯蛾露出可惜的神色:「可惜了,陛下的故事很好,就是不太适合当歷劫话本。」 归渊深有同感:「是不太适合,现在星盘里也没剩多少是朕写的了……所以,卿家你想好下一次歷劫选什么了吗?」 听及此,绯蛾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个要歷劫的人。 「对不起陛下,臣忘了……」绯蛾小声道歉,眼神四处瞄,心虚得很。 归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也不催,反而说:「这个也不急,看卿家心情。对了,卿家还有没有忘情水?」 「忘情水?」绯蛾点点头,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给归渊,「还有最后一瓶,其他都被臣喝完了。」 「……朕记得太上老君送了不少给卿家吧?」归渊神色不明地盯着石桌上的小瓶子,实在无法想像绯蛾竟然喝了这么多。 若是绯蛾法力没有飞升成仙君过,怕是现在已经被忘情水腐蚀得往昔记忆都没有了。 绯蛾听归渊这般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以前陛下的本子实在厉害,喝了好多瓶忘情水也忘不掉,稍微碰到点儿相关的东西就开始心疼。臣实在疼得受不了,只能一直喝。」 归渊第一次直视自己话本给神仙们造成的危害,当时绯蛾已经是三十三重天上的仙君了,若是仙牌没有给炎烈,要不了多久就会升为神君。 第74页 然而这样坚韧的绯蛾都受不了归渊写的本子,更别说那些完全不打算继续往上飞升了的仙人仙君。 「对不起……」归渊心疼地跟绯蛾道歉,如果当初他听其他仙君的话将那个话本从星盘里取出来就好了,绯蛾也不必遭这个罪。 绯蛾不明所以:「对不起什么?」 归渊翻到《相宠》那一页,轻声道:「对不起你……朕当初不该将这个话本放进星盘。」 「啊……」绯蛾嘆了口气,「这也不是陛下的错,臣的手气不是一直不好吗?每次都抽中陛下的话本……」 「那下次就挑别人的吧?迦叶前几天又送来了几个话本,上回他跟我们一起歷劫,有所顿悟,所以多写了几个。」归渊摆出一堆书册在书桌上。 绯蛾有些诧异:「原来老方丈是迦叶呀……」 归渊点头:「赶巧了,若不是有迦叶在,朕与你歷劫未必会那么顺利。」 这次来归渊主要也是想给绯蛾送迦叶写的话本,话本送到他就得回去继续修星盘了,阎君这段时间地府也忙,没办法帮归渊修。 临走的时候归渊顺手拿了自己的册子,出门的时候却被绯蛾拦下。 绯蛾不太好意思地同归渊说:「陛下,这个……您的话本能再借臣几天吗?」 归渊:「……」沉迷话本容易玩物丧志啊卿家! 然而归渊顶不住绯蛾那扑灵扑灵的眼神,最后还是交了出去,不过让绯蛾用忘情水换。 换了之后归渊还是忍不住反覆交代:「卿家就算看话本也要克制一点儿,修炼比较重要。」 绯蛾嘴上答应得可好了:「多谢陛下提醒,臣的修为没有落下,一定争取早日飞升。」 话是那么说,等归渊一走,绯蛾又继续看话本去了,看到感动处声泪俱下,捶着桌子骂里面的男主。 那头修星盘的归渊也不太有空想起绯蛾的事,一厢情愿地以为绯蛾一定在好好修炼,等他修炼完肯定会来说歷劫的事。 这一等又是大半年,清文和月老都去找绯蛾好几次了,都被绯蛾打发了回来。 被打发的次数多了,清文和月老一合计,打算偷偷去看绯蛾每日在自己仙宫里做什么。这一看不得了,只觉得绯蛾堕落了。 ——曾经最勤奋的绯蛾仙人沉迷话本无法自拔置自恋于不顾。 月老和清文劝也劝了还是没用,忽地就想到绯蛾的有缘人——归渊。 别的人绯蛾不太可能理会,归渊的话他总不能不听。是以清文就借着有事禀报的名头去星盘找归渊。 归渊想尽快修好星盘,这么久都没休息过了,见清文过来便问:「清文仙君何事有禀?」 清文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凑到归渊跟前:「陛下,绯蛾仙人的事您知道了吗?」 听到绯蛾的名字归渊顿时精神了许多,怕是绯蛾出事,忙问:「绯蛾怎么了?」 「绯蛾仙人沉迷话本,这么久都没修炼,臣怕……」清文没有说下去,他主要是怕绯蛾这样下去别说飞升,估计神位都保不住了。 飞升成神总得有所倚仗,比如清文,靠的是文书能力,类似于文曲星君,却又不同,清文倾向于文官需要拜的神仙。 再比如月老,牵姻缘线,系六界姻缘。 绯蛾最开始飞升完全只因为炎烈一滴精源和足够强的修为,归渊当时本打算等绯蛾飞升到神君之后就往武神君培养的,结果他自己下去了。 是以,到现在绯蛾都没有成神的倚仗,再不修炼,有可能仙途就断了。 归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飞往绯蛾的仙宫,到了地方,却发现石桌上一堆他送来的话本,而绯蛾在给院子里的仙草浇水。 绯蛾浇完水,一抬头就看见归渊站在院子外面,忙去开门:「陛下怎么过来了?」 「唔……朕来看看你……」在石桌边坐下,归渊看到话本都有翻开过的痕迹,有些担忧,「这次卿家为何许久没有飞升?」 「这个……」绯蛾羞赧地笑笑,「一是陛下的话本着实有趣,二是臣想挑个喜欢的话本再去歷劫。」 归渊哭笑不得:「那卿家有看中的了吗?」 绯蛾点点头,拿过归渊的那个话本,翻开其中一页给归渊看:「臣喜欢这个。」 哦,还是上次那个被月老改过的。又看到了这个故事,归渊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臣其实更喜欢月老改得那一本,」绯蛾看着这个故事笑得温柔,「虽然基本的情节都与陛下写的一样,但是故事很好,臣能体会到里面的感情。 而且,臣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听罢,归渊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又想起绯蛾体内的忘情水。 现在绯蛾更喜欢归渊手里的话本大抵是因为他完全感受不到那些细水长流的感情,若不是轰轰烈烈的过往,完全激不起绯蛾心底的涟漪。 在小和尚和小狐狸那个话本里,绯蛾记得的,一直都只有两人年少时的情感也是如此。 年轻记忆最动人,无论是谁,少时记忆就算泛黄,再想起来都会觉得美好,也是人一辈子里最深刻的记忆。 归渊伸手摸摸绯蛾的头:「那便挑你喜欢的吧,不过最好还是先歷劫再看后续的,你的神位并没有那么稳定,尽快飞升成神君比较好。」 第75页 听到后面,绯蛾都忘了躲开归渊的手,顿时皱起眉头,拿出自己的先给归渊看,上面已经布满裂纹。 「陛下,这仙牌估计撑不到臣飞升成神君了。」绯蛾担忧地看着仙牌上的裂纹。 「这……怎么会碎得如此厉害?」归渊小心接过仙牌,满眼都是震惊。 当时这个还给绯蛾的时候并没有碎裂得这么厉害,只是上面有裂纹,现在一看,上面的裂纹都快跟蛛网一样多了。 绯蛾也不明白,说:「前面几次歷劫归来就多了不少裂纹,不过臣并没有在意,眼下它越来越多,臣也不太敢再去歷劫飞升了。」 仙牌如同神仙在天界的位置,从第一次飞升到天界的时候就伴随着神仙,如果仙牌碎了,就意味着这个神仙在天界没有了位置,会有什么后果因人而异。 以前也有仙牌碎裂的例子,他们更多是直接在天界消失了,而有些比较幸运,活了下来,可是永远都没有再飞升的机会,只能永远呆在人、妖、魔三界。 归渊轻轻抚过仙牌上面的裂纹,忽然开口:「其实……并不是不能挽回的……」 绯蛾眼睛一亮:「陛下有办法?」 「唔……」归渊总觉得自己的话说出来有点儿趁人之危,可不说吧又像在熘绯蛾玩,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陛下?这个办法是不是很为难啊?」绯蛾小心翼翼地问,「其实真的碎了也关系,答应给陛下的一次歷劫它还是能承受的。」 归渊无法面对绯蛾真挚的眼神,低声说:「天后会有第二块仙牌……」 绯蛾脸上的笑意一僵,眯起眼睛:「……您说什么?」 「这个……」归渊有些不敢看绯蛾的脸,错开了视线,「朕其实有两块仙牌的,天后同样,原本神职一块,天帝与天后也算神位,所以……」 「陛下不开玩笑?」绯蛾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抖了。 归渊轻咳一声:「朕何时开过玩笑?且不说别的,朕与卿家手上还繫着金线呢,若是卿家消失了,朕估计这与天同寿也活不下去了啊。」 经归渊这一提,绯蛾才想起来当初归渊在他手上系了跟金线,若是有缘,他们终究会在一起,若是有缘无分,归渊就收回金线。 当然,后面一半绯蛾存疑。 「陛下,这真的不能随便说说的,这金线您还是解开为好。」绯蛾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若是因为他将归渊拖下水,他就成六界罪人了。 说到底,绯蛾不觉得自己跟归渊能修成正果,他们两个都太冷静,绯蛾自己都是个被人捅死心底还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办的人,如何跟归渊长久呢? 归渊当了太久的天帝,心说不定冷得跟千年寒冰一样,绯蛾实在不敢相信里面那颗心会为自己跳动。 绯蛾抬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金线闪过微弱的金光:「陛下,臣……」 「绯蛾。」归渊忽然叫了绯蛾一声,这是归渊第一次这么叫他,以前总是用着「卿家」、「绯蛾仙人」一类的称唿,礼貌又疏离。 「陛下,这于礼不合。」绯蛾被哽了一下,原先的话忘了大半,不知道要怎么再开口了。 归渊收起绯蛾的仙牌,拿出自己金色的仙牌塞到绯蛾手里:「这是朕的仙牌,借你用用,如果我们真的有缘,这个仙牌你就能用,如果没有,你的仙牌顶多再撑一次情劫…… 朕就解开这段金线。」 绯蛾执着归渊的仙牌,上面「归渊帝君」四个字泛着白金色的光,像极了归渊这个人,温柔且贵气。 「其实朕记得你每次歷劫的样子,」归渊凝视着绯蛾的脸,似透过他看他们经歷过的每一次情劫,「朕的记忆不会褪色,朕自然看得见……独属于你的颜色。」 绯蛾哭丧着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陛下,您这……」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绯蛾前世追逐炎烈那么久,虽说一开始就为了张脸吧,可若是有个人温柔待你,你会不会跟他试试? 更何况从绯蛾回来遇见归渊开始,予取予求,绯蛾想要的,归渊没有不给的,没有人能抗拒这样温柔的归渊。 归渊说是为了管教炎烈,所以将他关到崑崙台去,这话绯蛾是不太信的。 炎烈被关刚好是绯蛾被炎烈气到从三十三重天下来又在歷劫时被炎烈化成的慕苏杀了,歷劫完当天归渊就将炎烈关到崑崙台去,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有的事绯蛾都记得,他总是想着归渊不能跟他长久,是怕归渊跟炎烈一样,今天说爱你明天就送你一杯毒酒。 可现在归渊的仙牌就在绯蛾手上,只要绯蛾想,他可以摔断这块仙牌,整得归渊死去活来。 归渊翻开之前绯蛾标记的话本,说:「再试一次,如果可以,那朕发誓,永生永世不会放开你的手。」 绯蛾看着归渊,握紧了手里的仙牌,终是下定决心点头:「好!臣就再赌这一次,若是输了,请陛下记得为臣收尸。」 说罢,绯蛾取出早就摘好的金丹叶,即刻吃下,灰蓝色的光芒闪烁,轮迴通道开启。 归渊走到绯蛾身边,轻轻抱住他:「傻瓜,朕怎么会让你输呢?」 话毕,绯蛾怀里的仙牌金光闪过,护住了绯蛾的神魂,金光褪去,仙牌上的字并不是「归渊帝君」,而是——天后。 「朕还没输过呢……」 第76页 归渊拥着绯蛾一起进入轮迴通道,安心歷劫。 —— 从有记忆起,绯蛾看见的,全是血腥,还有永远不会亮起的黑暗。 一开始,还有人跟他一块呆在黑暗的房间,即使他们不能互相说话,可听见有唿吸声,至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们白天也不能看见阳光,教头每天会提着油灯来,然后开始训练。 绯蛾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似乎这个名字是永远不该忘记的。 每天他们能睡的时间完全看教头心情,绯蛾对时间并不敏感,只是有一次听见隔壁屋子的男孩儿说他们睡了还没一个时辰又被叫醒了。 当天那个男孩儿就被处死了,因为他说出了时间。 这个时候绯蛾才知道,他们是不能感知到时间的,唯一能感知的,就是训练。 当训练让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之后,绯蛾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了。 他们从进来没多久开始就蒙上了脸,教头说,因为他们是死士,所以不能让人看见或者记住自己的脸。 如果将来他们出去被人看见了脸,要么死外面,要么就把自己的脸撕了,绝对不能让人看见! 绯蛾只有一次看见了对方的脸——在他们互相残杀的时候。 教头说,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绯蛾不想死,活着即使看不见阳光,他也不想死。 自己不想死,那只能对方死了。 那一天,是绯蛾第一次杀人,可他完全麻木得没有一点点波动,教头都夸他是个好苗子,不像其他房间的孩子,杀个人而已,哭得天崩地裂。 绯蛾抬头看向教头,抬起了手里的刀,刺进对方的心脏。 教头震惊地看着他,刺穿了肺叶和心脉的刀带着倒刺,绯蛾拔出刀之后,教头已经动弹不得了。 「为什么……」教头这样问绯蛾。 绯蛾歪了歪头,没有说话,眼中都是懵懂。 没有人教他说话,绯蛾进来的时候实在太小了,没有是非观,没有感情,没有记忆,只有一个叫绯蛾的名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因为他这边杀了教头,所以他成为了这一批孩子里第一个出去见到了阳光的孩子。 他们的主人是个肥胖到无法动弹的青年,满脸横肉,看见干巴巴的绯蛾气得不行,高喊着:「这谁养的?怎么可以瘦成这样?」 隔壁房间的教头谄媚地跪在胖子脚边,说:「这是老四那边的孩子,这孩子不得了,刚出师就把老四给宰了,是个可造之材。」 胖子这才用力睁着眼睛往下看,想看清楚绯蛾的脸。 这时的绯蛾瘦巴巴的,脸上黑乎乎一片,都是凝固的血液和灰尘,挡住了那张漂亮的脸。 「这也太丑了,算了,既然武功好,就让他去玩命吧!」胖子又躺回去,还砸了绯蛾一酒杯。 绯蛾看着地上的酒杯,捡起来咬了一下,发现咬不动,便又丢了回去。 胖子看见,竟笑得没了眼睛:「哟?这小孩儿有意思啊,他叫什么名字?」 教头赶紧说:「他叫绯蛾,被卖来的时候塞在衣服里的纸条写了,红色的那个绯,蛾子的蛾。」 「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换了换了,就叫……」胖子拿着根羊肋骨指着绯蛾顿了一会儿,「就叫狗蛋,诶,狗蛋,叫你嘞!」 「老爷老爷,」教头赶忙跟胖子说,「老爷,他是哑巴,不会说话的,脑子也有点儿问题,说什么都听不懂,除了杀人,其他都不会。」 胖子顿时给了教头一拳:「你他妈逗爷呢?都说了听不懂了怎么让他去杀人?你跟他说杀谁他能听懂吗?废物!」 教头委屈地捂住脸:「不是,只要把馒头丢在人身上他就会杀那个人,而且有人接触他的话他也会杀人,老四就是这么死的,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啧,好像也挺好用的,要灭门的话直接把他丢那谁宅子里就好了!」胖子想到这里,高兴得不行,不管绯蛾能不能活着出来,能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够本啊! 「对对对,属下就是这个意思。」教头赶忙在旁边附和。 期间绯蛾跟没了魂一样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毫无生气,若是没看见他,基本会当他不存在。 绯蛾这样的人,看起来不止好似没有唿吸,连心跳不像有的样子。 决定了绯蛾的去处,教头就领着绯蛾去别的地方,至少把身上洗干净了,然后换身衣服。 现在的绯蛾大约只有十五岁,还不到离开府里接任务的时候,教头必须给他安排别的师父,继续学怎么杀人。 由于绯蛾一言不合都动手,是以教头准备了十几个死士按着他洗澡、走路,保证他不会突然动手杀人。 然而即使如此,中途依旧死了三个死士。 不过死士这种东西,再培养就有了,教头也不可惜,最重要的,是将绯蛾培养成人形杀器。 更上一层的死士培养,开始洗脑,绯蛾是哑巴刚好,还省了割他舌头——绯蛾越来越厉害,割他舌头免不了搭更多死士进去,得不偿失。 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绯蛾二十岁,这时的绯蛾已经出落得长身玉立貌比潘安。 一身黑衣挺拔如竹,两把长刀英姿飒爽,除了不会说话。若不是被不人道的方式训练成死士,绯蛾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第77页 第53章 第五十三回 绯蛾接到的任务很多, 每一次别人都以为他回不来了, 还可惜这么漂亮一个青年竟是如此下场, 结果他第二天往往又自己摸了回来。 胖子姓钱,人称钱老闆, 做私盐生意的, 养了一堆死士,生怕哪天自己行迹败露被抓。 钱老闆每次看到绯蛾回来也心里犯嘀咕, 总觉得绯蛾这人越看越不吉利,硬生生的就像一把出鞘了的刀, 还是无主的,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乱砍人? 出于这种担忧,钱老闆思前想后, 还是决定让教头送绯蛾去刺杀自己的对头——御皇堡堡主。 能叫这么个名字的江湖帮派,基本默认背后是皇家的人,早些年御皇堡刚出来的时候有些风声, 说御皇堡就是皇帝专门分出来监视江湖上那些不长眼的。 近些年私盐这个事情越来越严重, 钱老闆有感觉,就快查到他头上了, 可是私盐牵扯太大,他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只能让绯蛾去御皇堡拖一拖。 最好能直接将御皇堡堡主一併给杀了, 这样钱老闆也不用断自己财路。 绯蛾至今去执行任务都需要让教头带着,然后到了地方教头偷偷熘走,等别人动手攻击绯蛾。 如此绯蛾会为了自保而动手, 能杀多少算绯蛾本事。 这次要去御皇堡,教头其实不太乐意的,因为御皇堡跟之前的普通江湖门派不一样,御皇堡固若金汤,教头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送绯蛾进去之后自己还能回来。 然而钱老闆说:「回不来就是自己能力问题,你死去啊。」 教头被钱老闆寒了心,打算阳奉阴违,说带绯蛾过去,其实刚到御皇堡所在的千金山下就跟手下的死士说压着绯蛾进去,他会动手的。 死士们不疑有他,用绳子绑着绯蛾去了,教头目送他们离开,当即头也不回地熘走。 闯进御皇堡,死士们隔开绯蛾手上的绳子,一把将他推入其中一个院子,然后四散开来,一人一个院子去灭口。 绯蛾一被松开就拔出了刀,刚想追上去就被别人拦住了,这下可好,直接开打。 即使绯蛾一身功夫少有人能出其右,可他会累,顶不住对方的高手一茬一茬地上;绯蛾又不会什么擒贼先擒王的计谋,只会硬沖,是以没多久就被人捆住压在地上。 院子里有棵桃花树,亓归渊从绯蛾被丢下来的时候就坐在那,原本以为绯蛾是来杀自己的,没想到绯蛾转头就要去追丢他下来的人。 亓归渊一下子就对绯蛾来了兴趣。 见绯蛾被手下捆着带到自己面前,亓归渊放下茶杯,弯腰勾起绯蛾的下巴,笑着问:「你是谁家派来的?」 绯蛾睁着无神的大眼睛,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亓归渊奇怪地在他眼前晃了晃,绯蛾毫无反应,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瞎子?」 手下在一旁解释说:「回堡主,这应该是从小就被训练成死士了,不会说话,除了杀人,基本不会有反应。」 「是吗?」亓归渊的手指顺着绯蛾的下巴划到鼻尖、脖颈、心脏,无论是唿吸、脉搏还是心跳,基本等于没有。 就像一个快断气了的活死人。 亓归渊诧异地收回手,问属下:「那怎么样才能让他有反应呢?」 手下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比较有经验的说:「回堡主,这个要看一开始是怎么训练的,必然要留一些能让他杀人的方法,不然留着他也没用。」 「有道理,那留着吧,挺有意思的。」亓归渊笑着摸摸绯蛾的头顶,一瞬间,亓归渊觉得绯蛾想杀了自己。 「呀……」亓归渊诧异地收回手,那股杀意就浅了些,「我好像知道让他杀人的办法是什么了,真有意思。」 绯蛾就这样被留着下来,像只金丝雀一样被困在笼子里,没办法,如果不困着他,稍微有人靠近他点儿他就会动手。 御皇堡的人绑了几个与绯蛾一块儿来的活口,然而没审出什么来,毕竟都是从小训练的死士,不会开口的。 亓归渊也不强求,反正想不开来杀他的就那么几个势力,回头一块收拾了就好,也用分谁是谁。 绯蛾在笼子里也很安静,别人给他吃的他也不抗拒,拿起来就吃,乖得很。 养这么个小玩意儿其实很有意思,虽然不能摸摸抱抱,但是投餵十分有意思,而且无论你给他什么都吃。 亓归渊端着一碟绿豆糕在笼子外面蹲下,绯蛾闻到味道,抬头看着他。 「你叫一声,」亓归渊捻起一块绿豆糕,伸进笼子在绯蛾鼻子前晃了晃,「你叫一声我就给你吃。」 绯蛾其实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可他不会叫啊。 「嗯?」亓归渊诧异地看着绯蛾垂下头缩了回去,竟然不理他了,「真的,很有意思啊……」 亓归渊为自己留下这么个有趣的小宠物感到高兴。 本以为是个傻的,没想到绯蛾给了他个惊喜,还没有全傻嘛。 「喏,不逗你了,吃一口?」亓归渊干脆走到绯蛾身边去,捻着绿豆糕递到绯蛾嘴边。 绯蛾抬头看看绿豆糕又看看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绿豆糕,没有碰到亓归渊白玉一般的手指。 绿豆糕吃起来甜丝丝的,还有一点点凉意,绯蛾第一次吃这样的食物,半天都没敢再吃第二口。 第78页 亓归渊见状,问他:「怎么了?不好吃?不爱吃?」 知道绯蛾不会有反应,亓归渊自己吃了一口,味道很好,这个点心师傅还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呢,手艺一绝,不可能不好吃。 实在想不明白绯蛾为什么没有继续吃,亓归渊干脆喊来平时给绯蛾送饭的丫鬟问他是不是不爱吃绿豆糕。 丫鬟对此也很无奈:「陛下,这人除了馒头,其他东西都只吃一口的,要不去问问总教头?」 总教头是亓归渊带出来的暗卫头子,平日里也是训练暗卫的,肯定比较懂。 亓归渊想着也是这个理儿,便让丫鬟喊来总教头。 暗卫头子一听,再一看绯蛾的状态,思忖了一会儿道:「既然陛下说此人并不是完全听不懂话,那可能是以前经歷的事给了他不能多吃一口的……规矩。」 「规矩?」亓归渊有些莫名。 「比如说在他还小的时候给他两份食物,一份好吃的,一份只有馒头,别的孩子嘴快多吃了一口好吃的当场被杀,看见的人为了活命就会小心翼翼地只吃一口。 这类似于给孩子立规矩,告诉他这样是不可以的,没有什么比立刻出现教训更令人记忆深刻的了。久而久之,他们就会觉得这是应该,就算离开了那个地方也不会改变」暗卫头子解释道。 亓归渊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已经放下绿豆糕继续缩着的绯蛾,第一次觉得这种训练不应该存在。 见亓归渊表情不对,暗卫头子赶忙说:「陛下放心,我们的训练方式不是这样的,但求忠心而灵活,不会造出此等傀儡拖累主子。」 「傀儡?」亓归渊反问了一句,随即走到绯蛾背后突然摸摸他的头,然后迅速退开,让绯蛾抓不到自己。 绯蛾果然在笼子里盯着他,明明面无表情,杀意却一直在瀰漫。 暗卫头子很想阻止亓归渊这种类似于在死亡边缘试探的行为,然而对方是主子,只能默默解释:「陛下应该发现了,他是被同行死士丢进来的,属下怀疑他完全没有自己的行动力,只会杀人。」 亓归渊对招惹绯蛾的游戏乐此不彼,一边玩一边点头:「这倒是没错,他除了杀人、吃喝拉撒,好像连睡觉都不会。」 「额……这个他应该还是会的,他们一般会被训练成睁着眼睛睡觉,一旦出事可以立刻行动。」暗卫头子还是想组织亓归渊逗一个二傻子的行为,太没品了。 逗了一会儿,绯蛾发觉自己怎么都没办法抓到亓归渊之后,干脆不理他了,坐回去继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亓归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手放在绯蛾头上轻抚,还转头跟暗卫头子炫耀:「你看,这不是能碰的吗?」 暗卫头子嘴角抽了抽,秉持着属下的素养,劝道:「陛下,属下还是建议您悠着点儿,这种死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疯咬你一口的,还是不要留下为好。」 「不行,这么好玩的小东西,当然要留着呀,」亓归渊顺手抬起绯蛾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对着自己,「你说是不是呀?」 实在劝不动亓归渊,暗卫头子只能多安排几个暗卫在主子身边守着,以防万一。 第二天,亓归渊端了新的糕点过来给绯蛾,伸手进笼子在绯蛾眼前晃了晃:「你醒没有啊?睡醒了就起来陪我玩呀。」 绯蛾指尖动了动,此外并没有任何反应。 亓归渊在绯蛾身边蹲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给你起一个好听的怎么样?」 提到名字,绯蛾忽然转头看向亓归渊,静静看着他。 「……」亓归渊跟他对视一会儿,诧异地问,「你不会真的有名字吧?」 然而绯蛾除了看向亓归渊,并没有别的动作了,亓归渊也有些怀疑绯蛾是不是真的有名字,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像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死士。 思来想去,亓归渊又把自己的暗卫头子找来:「他好像有名字诶,你去查一查。」 暗卫头子哭丧着脸:「陛下,这连他是哪家的都不知道,怎么查啊?」 亓归渊回头看一直盯着他看的绯蛾一眼,怜惜地过去摸摸绯蛾的狗头:「那就抄家吧,反正证据都有,一家一家来,总归是那几家里面的。」 「这……打草惊蛇的话排在后面的几家会不会偷偷毁灭证据啊?」暗卫头子主要是担心这个。 「那就一块上,朕还缺这点儿人手了?」亓归渊瞪暗卫头子一样,连以前的自称都冒出来了。 暗卫头子一听这个自称就知道亓归渊生气了,赶忙应下:「属下遵旨!」 待暗卫头子离开,亓归渊在绯蛾面前蹲下,勾勾他的下巴:「你身上臭臭的,要不要跟我一块儿洗澡呀?」 来御皇堡许多天,绯蛾一直没有梳洗过,身上的血腥味原本就重,这下整个人都快被苍蝇给围了。 绯蛾听得懂洗澡,知道是被丢进水里搓的那件事,当即摇了摇头——在钱家的时候,每次都被十几个死士摁着洗澡的经歷简直就是噩梦。 亓归渊见绯蛾第一次摇头,惊喜得不行:「那就这么说定啦!我这就让人去备水!」 第54章 第五十四回 绯蛾茫然地看着蹦跶着出去的亓归渊, 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摇头不是拒绝吗?点头才是答应吧? 第79页 亓归渊再领着人回来就看到绯蛾一脸古怪神色, 还掰着自己手指在算什么。 「你怎么了?」亓归渊担忧地跑到绯蛾身边问。 「……」绯蛾看见他, 迟疑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想证明自己没有记错。 亓归渊笑了笑,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知道你想跟我一块儿洗澡啊,不用这么激动, 等会儿给你泡大池子。」 绯蛾又看看自己的手,郑重地看向亓归渊——点了点头。 训练目的达到了的亓归渊露出得逞的笑容:「我知道, 你也很想洗澡, 不用晃脑袋了,小心脑袋断掉哦。」 「……」绯蛾第一次遇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小脑瓜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将人逗到崩溃之后,亓归渊乐得不行,让人拖着笼子到浴池去。 绯蛾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在栏杆上, 整个人都不好了。 御皇堡在一座温泉山上, 亓归渊特地派人引来后山的温泉,以作沐浴之用, 还修了偌大个浴池,丢十个笼子下去都不成问题。 推笼子的丫鬟们规规矩矩地站到旁边, 大丫鬟走到屏风前问亓归渊:「陛下, 人到了,需要先清洗一番吗?」 亓归渊脱衣服的手一顿,实在不想跟脏兮兮的小宠物一块儿到池子里泡澡, 于是说:「先放他到小池子里面去。」 「是。」 屋里一共有两个浴池,大浴池是亓归渊用来泡澡玩的,小池子用来清洗身体。 那头笼子被丫鬟们推进了小池子,水也就溢出来一点儿,完工后丫鬟们就出去了,留着亓归渊自己慢慢玩。 绯蛾被推进水里后没办法坐着了,不然会被水淹过头,只能站起来。 小池子里的水倒不是温泉水,不过因为底下建着灶炉,所以水是温的,很暖和,一点也不像绯蛾曾经洗过的冷水。 绯蛾双手合拢捧起一些水看着它洒落又落回池子里,完全跟以前不一样的体验。 「好玩吗?」亓归渊不知何时蹲在小池子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见这张笑眯眯的脸绯蛾就又想起了被点头和摇头支配的恐惧,于是默默蹲到水里面去,缩起来,不想理会亓归渊。 亓归渊哭笑不得:「你快起来,不逗你了。」 可惜绯蛾不信了,宁可在下面吐泡泡都不起来。 「你不起来我生气了。」亓归渊眼神一凝,笑意淡了七分,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小宠物。 绯蛾听不懂,继续吐泡泡。 亓归渊冷笑,这回不管绯蛾是不是脏兮兮的,直接下水拎住他的后领,将人提起来,在绯蛾反抗之前就将人扯过来,让绯蛾背对着栏杆。 后领被扯住,绯蛾便被禁锢在栏杆上,反手去捞亓归渊的手却被卸了手臂,这下直接动弹不得了。 「我真的不太想要不听话的宠物,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亓归渊单手解开绯蛾的腰带,将人绑在栏杆上。 确定绯蛾动不了之后,亓归渊拿过旁边备好的木盆,打开笼子走到绯蛾面前。 绯蛾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估计是被绑习惯了,竟然不见杀意。 亓归渊诧异地看着绯蛾排骨一样的身体,惊道:「你怎么瘦得跟猴子一样?」作为一只宠物,怎么可以这么瘦呢? 这话难度太大,绯蛾听不懂,继续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啧,你上一个主人真坏,让你卖命就算了,饭都不给你吃饱。」亓归渊啧啧嘆息,拿过毛巾给绯蛾擦脸。 「咦?」擦干净了绯蛾脸上的血迹和灰尘,又撩开了头髮,亓归渊才发现绯蛾是这么漂亮一个人。 雾蒙蒙的眼睛,浅淡适宜的远山眉,高挺的鼻樑,漂亮的瓜子脸,可惜有点儿瘦脱形了,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得反光,比亓归渊都白上不少。 亓归渊忍不住在绯蛾粉色的唇上亲了一口:「这么可爱的小宠物,还好落我手里了,不枉我给你洗澡澡啊!」 绯蛾不懂亓归渊在干什么,就这样茫然地看着他,无辜的模样让人真想直接摁倒在床上撕裂了他。 纤长的手指抚过绯蛾的喉结,亓归渊眼中暗潮涌动:「……算了,慢慢来,一口吃掉没意思……」 绑在笼子上给绯蛾洗澡还是很麻烦的,洗完前面洗后面还得出去。 亓归渊看在绯蛾这张脸的份上,拉着木盆走出笼子,到外面给绯蛾洗头髮。 一直没有剪过头髮的绯蛾,一头青丝几乎垂到地上,亓归渊伸直了双手才梳到底,柔软的头飘在水里,映衬得绯蛾更是肤白胜雪。 木梳一下一下梳过长发,亓归渊看了看长度,觉得有些麻烦,便喊人:「来人,送枚簪子过来。」 青色的玉簪束起绯蛾的长髮,额前落了几缕短的在颊边,这样的绯蛾看起来脸更是瘦得可怜。 亓归渊封住绯蛾身上的穴道,解开腰带的同时一把揽住绯蛾纤细的腰肢,掂了掂,轻飘飘的,还没只豹子重。 「真的好瘦的,你以前的主人太不是人了,都不给你吃饭的。」亓归渊一边抱着人往大池子走一边数落钱老闆。 大池子里有修坐的地方,亓归渊将人放在上面,捧起一抔水洒在绯蛾头上。 绯蛾被水浇了满头满脸,眼睛都被刺激红了,亓归渊还问人家:「舒服吗?」 「……」绯蛾眼睛进了温泉水,瞬间泛起血丝,透明的泪水与温泉水一起顺着脸颊滑下,分不清是水是泪。 第80页 亓归渊对不会动的宠物耐心也就这么点儿,见绯蛾眼睛都红了也不做反应,就自己泡自己的去了。 等亓归渊抱着绯蛾出池子,绯蛾的唿吸已经平稳很久了,若不是亓归渊动他,他能睡到第二天早上。 亓归渊也是抱绯蛾出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小宠物方才其实睡着了。 「你倒是好眠。」亓归渊将人放在浴房的床上,自己穿上衣服,然后去挑衣服给绯蛾穿。 之前亓归渊并没有吩咐人给绯蛾做衣服,眼下只能穿亓归渊的。 在床上等亓归渊挑衣服的时候,绯蛾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照旧睁着眼睛,除了一动不动,完全看不出来他睡着了。 亓归渊拿着自己的一套白色袍子走到床边,伸手在绯蛾眼前晃了晃,问:「穿这件好不好?」 绯蛾被亓归渊突然出现的手吓得一个激灵,亓归渊这才发现绯蛾在短短一刻钟内睡着了两次。 「怎么回事?你很累吗?」亓归渊皱着眉低头问。 这话绯蛾自然没法回应,继续愣愣地看着他。 亓归渊有心想试试,边坐到一旁,竟然不到十息,绯蛾的唿吸依然平稳,一个人睡不睡着唿吸还是有细微的不同的。 发觉人又睡着之后亓归渊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宠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生病了。 于是简单给人裹上衣服之后亓归渊就抱着绯蛾回了自己的寝房,还找来了太医给绯蛾把脉,免得真是什么大病。 太医之前被大丫鬟交代过了,知道床上的是亓归渊的新宠物,必须小心再小心。 「如何?」亓归渊见太医半天不动一下,忍不住问。 「公子并无病症,不过……」太医斟酌着用词,想描述得更准确一点儿。 亓归渊最看不得他们说话说一半的:「不过什么?」 太医跪了下来:「陛下,臣是说公子应当是习惯了,就像蛇在冬天的时候,哪怕被吵醒了,只要一安静,就会继续睡。」 「什么乱七八糟的,暗一呢?」亓归渊挥退了太医,喊暗卫头子。 暗卫头子最近已经被亓归渊召唤得没脾气了,当即从屋顶翻下来,到屋里行礼:「陛下。」 亓归渊抬抬下巴:「起来了,刚才他说的怎么回事?」 「暗卫和死士都是这样的,抓紧一切空闲时间睡觉,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任务就十天半个月都不能睡了,所以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暗卫头子说起来也有点心酸。 这些都是死士和暗卫常有的毛病,即使将来不做暗卫和死士了也免不了,因为深刻入骨。 当然,他们皇家暗卫还有辞职的一天,江湖那些家养的死士和暗卫,基本上都是熬到死的,无一例外。 亓归渊有些心疼,抬手摸摸绯蛾的脸,问暗一:「那有没有办法改?」 暗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道出事实:「陛下,臣就直说了,在暗卫营的记录里,没有人能改变。」 原本就是花了几十年、大半辈子才养成的习惯,要改变谈何容易? 「且不说这位是从记事起就训练了的,属下这种八九岁才开始训练的已经改不掉了。」暗一明白亓归渊想对自己小宠物好点儿,可这既成事实,他们也没办法啊。 亓归渊还是不死心:「真的没有办法?」 暗一思忖了半晌,不敢将话说得太满:「陛下,其实臣觉得这位说不定还有救。」 「哦?」亓归渊怀疑地看着暗一,别是哄他欢心的。 「臣看他与属下还是有区别的,属下更多是因为习惯,像他这种死士,应该是没有接受过别的……记忆,他甚至不知道一个人是可以吃各种东西的。」暗一尝试着跟亓归渊描述绯蛾的情况。 亓归渊大概有点轮廓了:「你是说可以先慢慢教他怎么做一个人,然后再改掉那些破习惯?」 暗一勐点头:「属下就是这个意思。」 「有意思……」亓归渊捏捏绯蛾的脸,「我还是第一次教人呢,不知道教得好不好……」 「陛下教的,肯定好。」暗一抓紧拍马屁。 亓归渊倒是不在意他的吹捧,不过只要一想到他可以在一张白纸上染出各种颜色就从心底里喜悦。 他想让绯蛾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教出来的人是完全合他心意的,多好的宠物啊! 「对了,他能说话吗?」亓归渊忽然看向太医。 太医一愣,说:「这个把脉看不太出来,若是陛下允许,可以试试他能不能发声。」 亓归渊大约知道太医想做什么,不过为了绯蛾好,还是试一下吧,便点了头。 得了允许,太医拿出银针对着绯蛾几个穴位戳,后面绯蛾忍不住叫了一声,短促而柔软,像极了疼痛才发出的声音。 听见声音的亓归渊眸色一沉,若有所思。 太医拔出银针,恭敬道:「陛下,公子还是能说话的,不过太久没说了需要一些药物的辅助,方便发声。」 亓归渊点了点头:「那行,去备药。」 大丫鬟分了两个丫鬟去给太医当下手,继而走到屏风后同亓归渊说:「陛下,公子整天被锁着穴道也不是事,而且手臂脱臼太久,日后可能会一直断。」 被从小跟在身边的大丫鬟提醒亓归渊才想起来,他还卸了人两手臂呢,刚才抱进屋的时候绯蛾两根手臂就在晃来晃去,难怪大丫鬟能看出来。 第81页 这也没什么办法,亓归渊看向暗一,沖他挑挑眉。 暗一顿时脸都扭曲了:「陛下,他不会武功,喝化功散也没用的。」 亓归渊有些疑惑:「嗯?你们当时那么多人才制住他,你现在说他不会武功?」 「死士跟暗卫不一样,死士学得就不是武功,单纯学怎么杀人,动作快、角度刁钻就完了,所以单打独斗的话暗卫根本打不过死士。」暗一无奈耸肩,这个事实他还是必须承认。 当然,更多是死士不要命,拼着被人捅一刀也要割断对方喉咙的气魄可是谁都有的。 「那这可怎么办啊……」亓归渊回头看见绯蛾能自己坐起来,顿时被吓得从床上跳下来,「他怎么起来了!穴道没这么快解开吧?」 暗一赶紧护住亓归渊,仔细打量绯蛾,迟疑着说:「陛下……他应该是经受过穴道训练的,唿吸浅,脉搏也浅,穴道对他并不会产生多大影响。」 亓归渊缓了缓气息,绕过暗一,坐回床上,捧起绯蛾的脸,认真地对他说:「从今天起,我是你主人了,叫主人。」 绯蛾眨眨眼,不明白这个人又在说什么。 「……」亓归渊一看就知道他听不懂,干脆把人塞怀里抱抱,「算了,先吃饭吧,他这么瘦,先养胖要紧。」 即使绯蛾接受了打不到亓归渊这个事,可还是不许别人碰他的,因为别人打得到。 亓归渊头疼得看着不许别人靠近的绯蛾,走回去抱住他:「行了行了,你们别靠近他,绿纱,今天在屋里吃,不出去了。」 绿纱是大丫鬟的名字,在屏风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安排。」 其他拿着衣物的丫鬟都放下了东西,跟着绿纱一起出去,暗一也行礼离开上屋顶守着。 亓归渊看着突然乖巧的绯蛾,跟他商量:「我给你把手臂接上,你不许袭击我。」 绯蛾听不懂,就这样坐在亓归渊怀里,脑袋歪了歪,又想睡觉了。 「不许睡!」亓归渊呵斥一声。绯蛾被吓得一个激灵,睁着无神的大眼睛转头看亓归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大声说话。 「现在是白天,不可以睡觉。」亓归渊一字一顿地跟他说。 绯蛾可不懂什么白天黑夜,只听懂了「不可以睡觉」这几个字,眨眨眼,下意识点头。 亓归渊以为他听懂了,便摸摸他的头:「乖,等会儿给你吃好吃的。」 绿纱做了多年大丫鬟,做事细緻,准备的饭食除了亓归渊爱吃的,还有白面馒头,以防绯蛾不肯吃饿着,到时候亓归渊发火还是下人受罪。 饭菜上来之后亓归渊抱着绯蛾走到外厅,让他坐在椅子上。 谁知亓归渊自己还没坐下,绯蛾抓了个馒头就躲到了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死命塞馒头。 这馒头不比外面做的,有成年男性张开的手掌大,绯蛾吃了好几口都没吃完,急得他眼睛发红,不知道今天的馒头为什么怎么吃都吃不完。 亓归渊勐然回过神,跑过去抓住绯蛾一直往嘴里塞馒头的手,怒吼:「行了你松开!别吃了!」 绯蛾被吼得一愣,赶忙咽下嘴里的馒头,然后放下了手里剩下的小半个,再顺势抱住头,缩成一团。 「以后不许给他馒头。」亓归渊咬着牙吐出这句话,硬掰开绯蛾护住自己脑袋的手,抱着他一起坐到椅子上,这回没有放他下来。 绿纱在亓归渊出声的时候就立刻收起了馒头,换上颜色鲜艷的糕点。 亓归渊拍着绯蛾的背,接过绿纱递过来的水,抵在绯蛾唇边:「小宠物?宝宝?喝一点儿?」 绯蛾看见水,霎时双手捧住碗就要勐灌。 还好亓归渊做好了准备,死扣着瓷碗边缘不让他掰过去。 「松手。」亓归渊在绯蛾耳边咬牙切齿道。 绯蛾听见这种语气就想到了教头们的命令,于是乖乖松开了手,还端正地放在双腿上。 亓归渊冷哼:「呵——这是教死士还是教狗呢?比狗都听话。」 在场的人都当没听见亓归渊的讥讽,绿纱递来一个勺子给亓归渊。 「做什么?」亓归渊看她一眼。 绿纱回说:「陛下,勺子量少一点儿,您得让他知道水应该是小口小口喝的。」 亓归渊觉得也对,便放下碗,左手揽住绯蛾还有他的手臂,右手用勺子勺起餵给绯蛾。 这回绯蛾倒是很乖,餵多少喝多少,没有挣扎。 确定绯蛾没有被噎着之后,亓归渊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个碗一眼,忽然放下勺子,倒去大部分碗里的水,只留下一口拿给绯蛾。 绯蛾果然又抢过喝光,速度非常快。 亓归渊冷笑:「原来是这样,给多少吃多少,还压着速度吃,慢了的死?」 桌子上没有馒头之后绯蛾看都不看一眼,端正地坐在亓归渊腿上,而且在亓归渊喝粥期间也没有睡着。 绯蛾塞了大半个馒头进去,亓归渊也不知道他吃饱没有,他又不会说话,只能试探着将自己的粥给他一勺,谁知绯蛾竟是不吃。 「怎么回事?宝宝不喜欢吃?」亓归渊歪头看他,见他又是那副生无可恋的神色就知道他是不能吃而不是不喜欢吃。 亓归渊被气得脑仁疼:「吃。」 绯蛾看看他,低头轻轻抿了一小口,亓归渊都怀疑他有没有尝到味道。 第82页 这小宠物教不下去了,亓归渊放他下来,并且警告他不许动之后自己吃,吃一口让绯蛾看一眼,当做教他了。 吃饱了之后亓归渊心口的气散了不少,便问他:「看明白没有?饭是这么吃的。」 绯蛾眨眨眼,还是那副样子。 亓归渊认命了,伸手摸摸绯蛾瘪瘪的肚子,让绿纱把那碟馒头端上来。 绿纱就知道是这样,馒头一直让人热着,不过这回她机灵了,没有放到桌子上,而是交给亓归渊。 从馒头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绯蛾的眼神忽然就灵动起来,当然,他只敢用余光看馒头,是不敢用正眼追着馒头的。 亓归渊接过馒头,想了想,给绯蛾一个,却扣住他的手不让他吃:「不许吃。」 绯蛾以为是像以前一样的考验,虽然饿,但还是乖乖地端着馒头坐正,没有立刻往嘴里塞。 见绯蛾听话,亓归渊嘆了口气,拿起一个馒头,掰下一小块递到绯蛾嘴边:「应该这样吃,懂了吗?」 等了一会儿,绯蛾低头看看亓归渊递过来的一小角馒头,张嘴吃掉,柔软的唇含住了亓归渊的手指,舌尖轻轻勾过,激得亓归渊勐地收回手。 绯蛾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咽下馒头,跟着掰下一小块,递到亓归渊嘴边。 亓归渊一愣,没想到绯蛾是这么学的,惊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亓归渊忽而大笑,扣住绯蛾的手腕,舔干净了绯蛾手上的碎屑,「这样也好,孺子可教。」 亓归渊没让绯蛾一直吃馒头,吃过那一个之后就换了别的菜,然而绯蛾不知道是不敢吃没见过的东西还是以前的记忆太深刻,哪怕亓归渊冷下脸来他都只吃一口。 到后面亓归渊也没辙了,毕竟他是个好主人,好主人是不会虐待宠物的,只能惯着咯。 还好,有前面的馒头垫底,后面即使每样只吃一口绯蛾也不会饿着。 跟打仗似的吃完一顿饭,亓归渊都快累趴下了,牵着绯蛾的手回到寝房,将人摁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跟着躺上去。 绯蛾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跟自己躺一起,有些想问他是不是新来的,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说话。 亓归渊刚吃过饭,不会睡那么早,闭目养神一会儿之后睁开眼,见绯蛾一直盯着自己看,便翻身面对他。 「你看我做什么?我好看呀?」亓归渊支着脑袋,空出来的一只手摸摸绯蛾细细的脖子。 绯蛾不知道好看是意思,想了想,点头,反正无论对方问什么,除了洗澡,都点头就对了。 「哟,你点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亓归渊又逗他。 一提到同不同意绯蛾就又想起了被点头和摇头所支配的恐惧,于是默默翻身缩起来,头也埋起来。 亓归渊哈哈大笑,笑完了才把绯蛾挖出来,让他伸直了躺着。 「睡觉要这么睡,懂了吗?」亓归渊用被子裹住他,不让他再缩起来。 绯蛾想说不是的,可是又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干脆从被子里咻一下钻出来,坐到角落里,还挺直了背,睁大眼睛。 亓归渊被他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你想做什么?」 绯蛾没有说话,而是拍拍身边的位置;亓归渊大约看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你也过来睡呀! 第55章 第五十五回 睡是不可能这么睡的, 亓归渊拖绯蛾到自己怀里, 把人摁在床上摊平:「应该这么睡!」 绯蛾皱皱鼻子, 躺着不动了。 亓归渊嘆了口气,摸摸小宠物的头:「乖啊, 就这样不要动。」 说完, 亓归渊给绯蛾盖上被子,看了他一会儿, 越看越觉得这么呆呆的小宠物特别可爱,像一只不敢动的小猫咪。 过了一会儿, 绯蛾竟然没有睡着, 亓归渊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你怎么不睡觉了?」 绯蛾看看他, 摇头。 鑑于绯蛾不太可能自己提关于是否的问题,那摇头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不能睡」。 亓归渊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能睡?」 绯蛾这回直愣愣地看着他, 长时间没动, 亓归渊还以为他怎么了,随后自己想了一会儿, 好像……是他说不许睡觉的…… 亓归渊干笑两声,抬手捂住绯蛾的眼睛:「我不是不许你睡觉, 是要闭上眼睛。」 说是这么说, 亓归渊特地等了一会儿才将手拿开,结果绯蛾又睁开了眼睛,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 想来又是听不明白。 折腾了半天绯蛾始终无法自己长时间闭上眼,亓归渊受不了喊来太医。 「他不会闭眼怎么办?」亓归渊气唿唿地问。 太医顶着压力,抹了把汗:「这个……没有人是不会闭眼睛的,只是公子自己睁开了而已,臣也没见过这样的事,陛下恕罪。」 亓归渊揉了揉太阳穴,瞥了床上又开始装死的人,嘆气:「想办法让他睡着,闭着眼睡。」 「这个臣方才想到了一个办法。」太医赶忙道,「臣以为公子一直睁着眼睛是因为他能控制自己,可以给公子用一些安神的药物,先让公子习惯到某个时刻就安睡,后续再慢慢减少药物,应当可行。」 「那还不快些准备?」亓归渊瞪太医一眼。 太医转身接过丫鬟一直端着的药汤,送过去给亓归渊:「陛下,可以先给公子服下养嗓子的药,安神药臣这就去准备。」 第83页 见到这药汤亓归渊才想起来可以教绯蛾说话,甚是有趣。 亓归渊接过药碗,挥挥手:「行了你们下去,安神药快些送来。」 「是。」 等人都走完了,亓归渊放下药碗,先扶绯蛾坐起来,捧着他的脸:「来,跟我说,主人。」 绯蛾那双么得感情的双眼静静看着亓归渊,一度让亓归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亓归渊揉绯蛾的脸:「说话!」 然而绯蛾就是说不出来,嘴巴都不张一下。 折腾一会儿,亓归渊自己都累了,决定先餵绯蛾喝药,让自己歇会儿。 只要是水状的东西,绯蛾倒没有像食物那样排斥,只是尝着汤药的味道还是不太敢开口喝下去。 亓归渊闻了一下汤药,也没什么太重的药,普通人也能喝,养嗓子的。 「喏,能喝的。」亓归渊舀起一勺,递到绯蛾唇边,等他张开唇却收回手,自己喝了,竟然还是甜的。 太医有心,怕绯蛾不肯喝,放了蜂蜜进去。 若不是甜的,估计绯蛾估计第二口就不喝了。亓归渊挑挑眉,给绯蛾一勺,又给自己一勺,一来二去地分完了一碗汤药。 亓归渊放下碗,坐在绯蛾面前问他:「好喝吗?」 又到了选点头还是摇头的时候,绯蛾迟疑了一会儿,砸吧一下嘴巴,就当是告诉亓归渊很好喝了。 「哈哈哈哈……」亓归渊愉悦地揉揉绯蛾的脸,「你真的是……」 绯蛾不懂他在笑什么,任由他揉自己,乖巧得很。 「哎……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啊……」亓归渊抱住绯蛾嘆气。 小宠物还是很有意思的,会将自己吃的食物分给亓归渊一半,即使晚上喝了药之后睡得不省人事,还是很可爱。 亓归渊尝试着给绯蛾吃多一点儿别的东西,却始终不得其法。 绯蛾这些古怪的坚持着实让人生气,恨不得将饭食塞进他嘴里命令他必须吃。 当然,亓归渊从来不会跟自己的小宠物动手,只能一句句哄着。 就这么磕磕绊绊,暗一来说绯蛾原先的主家找到了,是卖私盐、姓钱的那个,钱家的教头和钱老闆都活捉了,问亓归渊怎么处置。 亓归渊当时正在教绯蛾说话,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很熟了,绯蛾努力去跟亓归渊学发声,不过依旧学不好。 听见钱老闆的名字绯蛾还是有点儿反应的,只是下一刻就被亓归渊转走了注意力。 「行了,先留着,别在宝宝跟前说这些事。」亓归渊摸摸绯蛾的耳朵,「是吧宝宝?」 「包……」绯蛾以为亓归渊还在教他说话。 亓归渊大笑,挥挥手让暗一下去,继而教绯蛾认字。 晚上,绯蛾喝了安神药睡下之后,亓归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给绯蛾盖好被子,又吩咐绿纱照顾好绯蛾之后出门带着暗一去地牢。 「陛下,属下去问了公子的名字,叫绯蛾。」暗一拿出张递给亓归渊。 亓归渊接过,借着月光和身边灯笼的光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心头忽然就跳快了一下。 这个名字就像刻在了骨子里,提起来都是满心欢喜。 「这名字很好,宝宝知道自己有名字一定很开心。」亓归渊折起纸张,收进怀里后加快了步伐。 钱老闆最近难得瘦了一大圈,奈何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自己手下有个叫绯蛾的死士。 亓归渊坐在椅子椅子上,对钱老闆还能知道死士的名字有些诧异:「哦?你竟然能记住绯蛾的名字?」 「只有他跟别的死士不一样啊,教了他二十年,连句话都不会说,脑子还不好使,除了杀人,他什么都不会,光是教导他就死了几十个经验老到的死士……」钱老闆说到后面都是心疼。 那些死士都是他花了大量金钱砸出来的,结果绯蛾说杀就杀了几十个,其中还有好多个教头,亏得不行。 「那他为什么会跟别的死士不一样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亓归渊轻声问。 钱老闆哭得抽抽噎噎的:「小的真的不知道了,那死士小的只见过三面,就连下命令都不是小的去说的,真的不知道了……」 亓归渊被他哭得烦,起身去了另外的牢房,暗一也在那边审问,见亓归渊过来赶忙去行礼。 「陛下。」 「怎么样?」亓归渊扫了一眼牢房里的情况问。 暗一单膝跪下:「属下无能,没能挖出更多的来,他们只说绯蛾小时候的教头被公子杀了,所以到底怎么训练的,他们并不知情。」 亓归渊眼神暗了暗:「那后续的训练呢?后续的总不能不知道吧?」 「后续的训练也是公子单独一人,因为公子情况特殊,并不能跟别的死士一起训练。」暗一说着都觉得残忍。 即使死士最后训练出来就是会动的傀儡,可真的从小就一直一个人的话,不疯也会是个傻的,像绯蛾那样。 「那就没人知道了不成?」亓归渊怒吼一声。 暗一只能低头沉默,眼下钱府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估计也查不出更多的来。 亓归渊气得甩袖离开:「都杀了。」 「等等——」另外一间牢房忽然有人大声喊住亓归渊,「大人!大人——我知道我知道——」 暗一起身过去将人拎过来,押到亓归渊面前:「陛下,人在这。」 第84页 亓归渊低头扫了这人一眼:「你知道什么?」 那人抖着声音跟亓归渊讲条件:「如果是绯蛾的消息,我还知道一个,只求大人绕我一命!」 「可以啊,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留你一条狗命。」亓归渊笑眯眯地说。 「绯蛾的教头之前一直不满钱老闆,所以想逃跑很久了,这次在牢里的人没有他,小的怀疑他还活着。」这人迅速说完,又给亓归渊磕了个响头。 亓归渊看向暗一:「漏网之鱼?」 暗一皱起眉头:「钱府所有人都在这了,除非是之前有任务没回钱府,所以漏下一个。」 「对对对!」被暗一押着的人忽然出声,「他之前被钱老闆吩咐带人去御皇堡刺杀御皇堡堡主,后面一直没人回来,所以我怀疑他没死。」 亓归渊听着这话挑了挑眉:「你为什么会怀疑他没死?一般进了御皇堡死了很正常吧?」 这人笃定地说:「他带别人不能全身而退很正常,可带着绯蛾就不一样了,绯蛾执行的都是不可能成功的任务,他只需要让死士将绯蛾送进御皇堡,甚至不用自己冒险就能完成任务,可是他一直没回去。」 这话跟之前绯蛾过来时候的事情对上了,亓归渊信了大半,不过还是没有立刻放人,而是说:「等人找到你放了你。」 将人关回牢房,暗一走出地牢,看见亓归渊站在门口,赶忙上前说:「属下这就去查那个教头的下落。」 亓归渊沉默了许久才说:「其实找到了也不能怎样,宝宝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暗一思忖了一会儿,回道:「陛下,属下觉得还是找一找好,有些教头在训练死士的时候难免有私心,这种人说是训练死士,不如是说在动用私刑。」 「啊……私刑……」亓归渊笑眯了眼,「把人找到,朕要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 「属下明白。」 亓归渊在花园里平復了许久才回寝房,然而绯蛾已经醒了,绿纱不敢靠近他,远远放了汤药,在哄他过去自己喝。 绯蛾最近被亓归渊养习惯了,看到喝的不会自己过去抢,要等亓归渊拿勺子来餵他。 「怎么了?」亓归渊进屋就看到绿纱和绯蛾在那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是面无表情死鱼眼,看着就诡异。 绿纱对亓归渊行了礼,说:「公子不肯过去喝药。」 绯蛾偶尔半夜会醒,平时亓归渊都在,就顺手给他餵药,今晚亓归渊回来晚了,绯蛾也不会自己去喝。 亓归渊拿过桌子上的碗,对绿纱说:「你先下去吧。」 「是。」 绿纱走了之后绯蛾才看向亓归渊,眼中的杀气渐渐散去。 对于绯蛾除了自己之外都很防备这件事亓归渊很受用,走过去摸摸绯蛾的头,又亲了一下:「宝宝真乖,来,先喝药。」 餵绯蛾喝完药,看着他躺下,亓归渊还是睡不着,走到书桌后,拿出怀里的纸张,对照着写下绯蛾两个字。 「绯……蛾……」亓归渊念着,忽然笑出声,「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这不是命薄如飞蛾吗?」 亓归渊静静看着床上昏睡的绯蛾,嘆道:「算了,就算是飞蛾,我也会护着你的。」 第56章 第五十六回 知道了绯蛾的名字, 亓归渊一直心绪不平, 快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 还没多久绯蛾又醒了,在他身边动来动去。 「怎么了宝宝?」亓归渊迷迷煳煳抱住乱动的绯蛾。 绯蛾被他圈在怀里就不动了, 只是静静看着他。 亓归渊又眯了一会儿, 睁开眼:「宝宝醒得好早,饿了吗?」 还不会说话的绯蛾依旧不能回应他, 不过知道早上起床给亓归渊一个亲亲。 「呵呵呵呵……」亓归渊闷笑,摸摸绯蛾软乎乎的长髮, 「好了, 起床,然后给你一个惊喜。」 吃过早饭, 亓归渊带绯蛾去书房,让他在身边坐下,然后抓着他的手写下「绯蛾」两个字。 亓归渊指着纸上的字说:「这是你的名字, 绯蛾。」 绯蛾眼睛有一瞬间亮起了神采, 眼中是一种很莫名的兴奋。 「你这是……」亓归渊与绯蛾对视一会儿,恍然反应过来, 「宝宝你知道你叫绯蛾?」 这回绯蛾顾不得点头摇头的问题,而是有些兴奋地勐点头, 太过激动, 最近被养出些肉的脸颊难得地泛起血色。 「你知道名字也不跟我说。」亓归渊抬手颳了刮绯蛾的鼻子,装作生气的模样。 绯蛾皱皱鼻子,想着:绯蛾又不会说话, 怎么跟你说哦。 似是明白绯蛾心中所想,亓归渊笑了笑:「那,我教你说自己的名字怎么样?好就点头,不好就摇头。」 这回说明白绯蛾就知道直接点头了,脑袋一晃一晃的,亓归渊赶紧扶住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小心脖子晃断了。」亓归渊将人抱在怀里,指着之上的字,「绯。」 「诶。」绯蛾跟着念。 绯蛾即使能听懂少数的话,可要说还是很艰难的,毕竟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发声,只能根据自己说出口的声音慢慢调整。 亓归渊耐心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绯。」 「敷、敷……绯……」 「绯……对!」亓归渊念了太多遍,跟着说了好几次之后才发现绯蛾竟然说对了,顿时兴奋起来,「对,绯!」 第85页 绯蛾一般只跟着亓归渊说他话里的最后一个字:「绯!」 亓归渊用力亲了他一口:「说对了!」 「了。」绯蛾跟着说,这个常用字他倒是说得好。 「哈哈哈哈……」亓归渊大笑,「是绯蛾。」 绯蛾顿了一会儿,想跟着亓归渊一块说出自己的名字:「绯——」 后面的音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亓归渊赶忙拍拍绯蛾的背:「不急不急,我们慢慢来,先学『蛾』。」 「蛾?」这么简单的音绯蛾还是会的,啊哦额这种随便就能发出来的音亓归渊一早就教给他了。 「对,绯、蛾。」亓归渊缓慢地说。 绯蛾模仿亓归渊说话的速度:「绯……蛾。」 亓归渊欣慰地摸摸绯蛾的头:「对,再说一遍?」 「绯……蛾。」绯蛾听见自己声音的一瞬间,竟红了眼眶。 作为一个只记得自己名字的人,能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都像老天给的恩赐,以前他什么都没有,甚至不能告诉别人他的名字。 现在可以了,有人问他叫什么的时候,他可以回说:「绯蛾。」 亓归渊抱住要哭不哭的绯蛾,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哭出来,宝宝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绯蛾眨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泪水都到了眼眶,却死活流不出来。 训练的孩子是不许哭的,就算再想哭,也不能让眼泪流下来。 他们不敢让眼泪流下,会哭的孩子都变成一坨烂肉了,看着那些孩子死的人,如何敢哭? 亓归渊感受着绯蛾揪住自己衣服的力道,无声嘆了口气,松开绯蛾,一看,果然只红了眼眶:「宝宝不会哭呀?」 绯蛾睁着大眼睛看他,莫名无辜。 「没事,一个人想哭还是很容易的。」亓归渊摸摸绯蛾的眼眶,转头让绿纱拿些木葱和一块砧板过来。 绿纱虽然不知道亓归渊想做什么,不过还是很尽职地拿来各种葱,说:「陛下,为防木葱您用得不顺手,这里还有别的葱。」 亓归渊看了一圈,果然各种都有。 让别人退出去,亓归渊给绯蛾一把小匕首,自己也拿着一把,拿过砧板,开始切葱头。 绯蛾拿着匕首不明所以。 亓归渊示范了一下,将木葱切得很碎很碎,没有水在木葱上,瞬间就激得人双眼刺痛。 看明白了亓归渊的动作,绯蛾也跟着开始切,他刀功更好,木葱切成了葱丝,根根纤细如髮——切得碎,更辣眼睛了。 没一会儿,绯蛾有些顶不住了,不止眼睛,鼻子也开始不舒服,于是频繁眨眼睛。 亓归渊早就坐远了,见绯蛾开始频繁眨眼睛就知道差不多了。 果然,葱还没切完,泪水就一滴一滴掉下来,惊得绯蛾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了,诧异地看着继续往下掉的泪珠。 亓归渊走过去抱住绯蛾:「好了宝宝,你学会怎么哭了吗?并不难的对不对?」 绯蛾将头埋在亓归渊怀里默默流泪,没敢发出声音。 因为两人切了一大捆葱,绿纱为了不浪费,过来收拾东西的时候问亓归渊晚上要不做些葱花饼和葱花馒头,也算给绯蛾改改口味。 现在绯蛾吃东西还是很难吃下馒头之外的食物,包括包子,吃到馅儿的部分绯蛾就不太肯吃了。 绿纱提到葱花馒头,亓归渊灵光一闪,赶忙吩咐:「除了葱花馒头,再做些有颜色的馒头试试。」 「明白。」绿纱一点就通,当即领命下去准备午饭。 果然,端着各种颜色的馒头上来的时候,绯蛾眼里满是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像馒头的东西跟馒头又不太一样。 亓归渊拿过一个葱花馒头掰开给绯蛾看:「宝宝看,这是馒头哦。」 绯蛾震惊地看着亓归渊手里的葱花馒头,实在想不到馒头还有这样的,想吃又有些犹豫。 「来,先尝尝。」亓归渊先掰下没有葱花的地方给绯蛾试试,「怎么样?」 葱花馒头的葱花是拌过香料和盐的,做成馒头之后连带面团本身都带上了咸味儿,与普通的馒头不一样。 绯蛾舔了一下嘴唇,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只是比馒头咸了一点。 亓归渊一看绯蛾的表情就知道做对了,这回掰下一角有葱花的递过去:「来,这是你今天切的葱花。」 普通葱花馒头里夹的葱花切米粒长的碎就刚好,绯蛾切的跟头髮丝一样,蒸馒头的时候好几笼都散成了绿色的馒头,吃起来就太咸了。 是以绿纱并没有将绯蛾切的那些做成馒头端上来,而是做成了葱花饼,反正夹里面的咸也咸不到哪里去。 现在绯蛾吃的,其实是亓归渊切的那些,不过哄宠物嘛,当然要说是他自己切的了。 绯蛾不疑有他,吃下带葱花的馒头,有馒头原本的味道又咸咸的,还有葱花香,柔软的面团入口即化,却口齿留香。 「好吃吧?」亓归渊摸摸绯蛾的脸。 御膳房厨子的手艺亓归渊还是信得过的,完全可以这样慢慢改掉绯蛾的习惯。 这般想着,亓归渊移过来那碟各种颜色都有的馒头给绯蛾挑:「来宝宝,想要哪个?」 平时就是亓归渊拿一个馒头餵绯蛾,绯蛾拿一个餵亓归渊。绯蛾便看看碟里的馒头,挑了一个似乎见过的黄色馒头。 第86页 绯蛾还是见过窝窝的,他以为这就是窝窝。 亓归渊就知道他会选这个,便说:「这不是窝窝哦。」 「?」绯蛾诧异地看了亓归渊一眼,又看看手里黄色的馒头,完全没想到这竟然不是窝窝。 「这是玉米面馒头,还是馒头。」亓归渊放慢了语速跟绯蛾解释,「玉米你知道吧?黄色那个,做成了馒头。」 绯蛾是不知道玉米的,就摇了摇头,随后捧着手里的馒头打量。 亓归渊实在不知道怎么辱骂钱老闆那些人了,绯蛾这么大个人,竟然连玉米都知道,这种东西三岁小孩儿都该知道吧? 「绿纱?」亓归渊喊了一声。 绿纱明白亓归渊的意思,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厨房拿玉米过来。 玉米很快就送来了,还是刚摘下来的那种,包着绿色的玉米衣。 亓归渊拿过玉米放在绯蛾眼前晃了晃:「来宝宝,看看,这是玉米。」 绯蛾看见亓归渊手里的玉米沉默了一会儿,举起手里的馒头对比一下,一个绿色一个黄色,明显不一样。 「……」亓归渊竟然瞬间明白了绯蛾想说什么——明明颜色的都不一样,骗人。 「不是,这个是衣服,玉米的衣服。」亓归渊一本正经地跟绯蛾解释,「脱掉衣服就是黄色的了,玉米面馒头就是用里面黄色的玉米做的。」 扯下玉米衣和玉米须之后,底下是浅黄色的玉米,其实比玉米面馒头的颜色浅很多,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很像。 亓归渊怕绯蛾再想歪,继续说:「玉米煮熟之后颜色会变深一点,这个你能明白吗?煮熟,就成这样了。」 说着,亓归渊指了指绯蛾手里的馒头。 「哦……」绯蛾应道。 ——他最近会发「啊哦额」这几个音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亓归渊满意地点头,掰下玉米面馒头的一角递到绯蛾唇边:「来,试试,很好吃的。」 玉米面馒头吃起来就比普通馒头多了玉米香,香甜可口,绯蛾接受起来比包子一类的食物容易多了。 后续亓归渊给绯蛾试了别的馒头,不过绯蛾比较爱吃的还是葱花馒头、玉米面馒头、还有奶香馒头。 亓归渊都觉得奇怪,绯蛾竟然喜欢吃奶香味的东西。 晚上亓归渊用马奶糕来试绯蛾,他也能吃下去,这么多食物,竟是喜欢有奶味的。 「宝宝喜欢这个呀?」亓归渊端了一碗牛奶给绯蛾看。 绯蛾像猫咪一样凑过去嗅了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等亓归渊拿勺子餵他,而是自己低头小小地舔了一口。 亓归渊目瞪口呆,看着绯蛾砸吧了一下嘴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还想喝。 牛奶是热过的,里面还放了一点点糖,甜丝丝的。 「喜欢就好,自己拿着喝?」亓归渊试着让他拿着碗,却没有立刻松手,怕他又像之前一样勐地往嘴里灌。 那样子比灌土狗还狠。 绯蛾果然接住碗就想往嘴里倒,发现亓归渊还扣着碗沿,顿时愣了一下,茫然地抬头看向亓归渊。 亓归渊嘆了口气:「慢慢喝,像我之前餵你一样,一点、一点喝。」 「啊?」绯蛾听不太懂。 「……」亓归渊摸摸绯蛾的脸,坐到他身边,抱住他,连带绯蛾两只手,然后将碗递到他嘴边,「我倒多少你喝多少,以后都得这么喝,明白吗?」 绯蛾看看他,又丢出一个音:「额……」 说「额」是不明白的意思,亓归渊干脆倾斜手里的碗,一点点给绯蛾喝。 慢吞吞地喝了几口,绯蛾有些明白亓归渊在干什么了,于是放松了下来,不像以前喝水一样绷紧全身的肌肉。 发觉绯蛾软下来之后亓归渊欣慰地笑笑,抓起绯蛾的手,让他自己捧住碗,试试看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喝进去。 绯蛾捧住碗,回忆着刚才亓归渊的模样,慢慢凑近碗壁,再慢慢倾斜,喝了一口再喝第二口。 「对,就是这样。」亓归渊摸着绯蛾的头,颇有成就感。 这可是将一个完全没有常识、无法自理的人给教成这样,亓归渊总算能松下半口气了,初见成效,后面就有经验多了。 绯蛾还在喝太医开的药汤,嗓子慢慢养,能说出口的字词慢慢变长;晚上清醒的时间在渐渐往后推。 当绯蛾晚上醒来的时间开始变成五更天的时候,亓归渊忽然发现,他快跟一个正常人一样了。 只可惜绯蛾能说的话还是不多,而亓归渊一直想让绯蛾学的那个词他一直没学会。 「主人。」亓归渊基本每天都在教绯蛾叫自己主人。 然而绯蛾自然是说不出这么复杂的两个字:「足银。」 亓归渊可受不了绯蛾一直喊自己「足印」,只能一遍遍教:「主人。」 有时候亓归渊还会被绯蛾带跑,说着说着也跟着说「足印」,绯蛾听见还笑他。 嗯,现在的绯蛾会笑了,不过是亓归渊学的,笑起来一股老狐狸的味道,眼睛眯起来,压低眼帘,眉角轻轻扬起,两人如出一辙。 看久了绯蛾的笑容,亓归渊总有一种他能看穿自己心思的错觉。 即使知道不是,亓归渊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由此可见,平时亓归渊笑眯眯地对着属下们的时候有多阴险了,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第87页 暗一一直在外面找最后训练绯蛾的教头,这一找,就是大半年,直到年底才回来,而这时候都下雪了。 亓归渊抱着绯蛾看雪,顺道教他说话:「新年快乐。」 「兮连快落。」绯蛾一开始学新词还是囫囵一团,含含煳煳的。 暗一风尘僕僕过来,在台阶下行礼:「属下回迟,请陛下恕罪。」 「找到了?」亓归渊懒洋洋地安抚突然暴起杀气的绯蛾,「乖啊,他不是外人。」 「是,找到了,陛下什么时候去看看?」暗一垂着头应道。 亓归渊一下一下抚摸绯蛾的后背,思忖了一会儿,说:「就今晚吧,三更天的时候你过来。」 「属下明白。」暗一领命之后直接离开,准备先去给那个教头一点教训,免得晚上亓归渊去问不出什么来。 见暗一离开,且气息消失之后,绯蛾身上的肌肉才软下来;方才就算亓归渊一直安抚他,绯蛾依旧紧张。 这么久了,亓归渊唯一没有让绯蛾改变的就是这种警惕性,他并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在绯蛾身边,没必要把绯蛾的野性训没了。 而且亓归渊敌人太多,必须让绯蛾有自保的能力,否则就太危险了。 对头知道他身边有个这么重要的小宠物的话一定会动心思,无论什么样的心思,亓归渊都不想让绯蛾接触到。 排斥一切就成了最好的办法。 太医已经开始给绯蛾减少药量了,之前亓归渊问太医要不要减少绯蛾喝药的次数。 之前绯蛾一晚上有两碗汤药,一份在睡前喝,一份等他醒了之后喝,既然现在一份药能睡一晚上,就没必要再和第二份了。 不过太医给绯蛾检查过之后还是坚持一晚喝两次,可以减轻药量,少次多餐比较好。只有一份的药量可能后续不足。 亓归渊在二更天哄绯蛾睡下,出了门之后喊暗一出来:「打服了吗?」 暗一拱手道:「陛下放心,不会耽误您回来看公子的。」 「那就好。」亓归渊满意地点点头。 那个教头已经被暗一弄得不成人形了——先拔去指甲,再一点点碾碎指骨,当然,提前拔掉了他的牙齿,免得他中途自尽。 留下舌头不过是因为亓归渊有事问他,要是说不出话就不好了。 亓归渊看见教头成了这样十分开心,笑眯了眼:「哎哟,暗一你实在是越来越合我心意了,做得不错。」 暗一也觉得自己很棒:「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听说你就是绯蛾的教头?」亓归渊拿过暗一递过来的长枪,坐在椅子上伸枪头过去抵住教头的脖子。 「是……」没了牙齿,教头说话有些漏风,不过还是能听清楚的。 亓归渊点点头:「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训练绯蛾,说得好,我就饶你一命。」 那教头自然是不信这话的,笑了笑:「你们二话没说就动手,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你不信我的话不要紧啊,你还有家里人呢,听说你娶了个漂亮的妻子,还有着身孕呢。」亓归渊微笑着说。 温和的笑容看在教头眼里宛如恶魔,穿过琵琶骨的锁链被教头扯得哗啦啦响:「祸不及家人!」 亓归渊点点头:「我知道啊,祸不及家人,可你若是不说,那我只能去问知道的人啊。」 教头气得脸皮一直抽动,眼眶都憋红了,然而还是妥协了。 「我说……」 关于绯蛾的事情,教头是全部知道的,因为他是从地底下出来的人之一。 钱家有两种死士,一种是已经开始记事但是被家人卖进钱家的孩子,一种是从婴儿时期就被送到钱家来的。 这两种孩子一般是前者更受欢迎,因为不用出最开始几年的抚养费。 可要说训练难度,后者更容易。 是以两种孩子的训练是分开的,前者在地面上,说是掩人耳目也好、当不成死士做护卫也罢,他们是明面上的死士。 地底下的死士往往是没有地面上的好过的。 绯蛾从小就被人丢在钱府门口,被下人抱给教头,说是新孩子。 反正经常有婴儿过来,教头不做他想,直接将绯蛾丢进了底下,不过教养他的时候,绯蛾的乳母是个多嘴的,不小心跟他说他是有名字的。 还将襁褓里留着的字条给绯蛾看。 绯蛾年纪小,不知道那是字,但是记住了乳母的话——他叫绯蛾。 知道自己名字第二天,绯蛾就被关进了第二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面还有别的孩子,隐约间也能听见别的房间还有孩子。 一开始训练的就是饿着他们,反正只要饿到极致,他们就什么都愿意做了。 而飢饿训练中途还有明晃晃的灯光,一直不灭的灯火,不能闭上眼、不能哭、不能出声。 闭上眼就是一鞭子,哭出声就是一刀子,发出声音就是一脚。 有些孩子实在撑不住,他们年纪还小,坚持不下去的自然会一直哭,然后教头们就开始杀鸡儆猴——让所有出来看着那个一直哭的孩子的下场。 这也是绯蛾一直不敢哭的原因,如果你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眼前一边哭一边被凌迟,你还敢哭吗? 最后那个孩子的肉每个房间放了几块,血淋淋的肉就放在那。 一开始大家还恐惧那几块肉,可第二天肉少了一点;第三天,肉少了一块;第四天,他们开始为了肉打起来。 第88页 教头们在外面看着哈哈大笑,绯蛾坐在角落里,茫然地看着打到鲜血淋漓的孩子,还有外面不知为何发笑的教头,一切都太魔幻了。 这场飢饿训练里,只有两类人能活下来,一种,是绯蛾这样有这绝对忍耐力的;一种,便是打赢了的。 作为死士,必须有强大的忍耐力,所以要忍住飢饿,还有强大的武力,所以要打赢。 至此,每间屋子二十个孩子,绯蛾这边剩下十五个,其中有六个跟绯蛾一样,不声不响,宛如哑巴。 见够了光,接下来要接受黑暗。 他们还是没能吃饱饭,每个人半个馒头,休息一会儿,失去灯光,在黑暗里继续关着。 即使如此,教头们依旧听着他们的声音,睡着了的全部打醒,次数超过五次就去水牢呆着。 绯蛾一直没见过水牢,但是去了水牢的孩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渐渐的,在他们这群孩子眼里,去水牢,成了一个比训练更可怕的东西,为了不去水牢,宁可残杀同伴、讨好教头。 像狗一样,不想死就要用尽办法讨好主人,或者看家护院。 撑过了黑暗的孩子,却再也睡不着,这次,他们留下了十个孩子,每天他们都睁着眼睛,双眼无神地看着对面。 然后唿吸降到最低,这样,教头慢慢就听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不是睡觉。 就算听出来他们在睡觉,他们睁着眼,教头一过来他们就能看见,然后立刻动一下证明自己没睡着。 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再后来, 教头开始控制他们的吃食。 在他们飢肠辘辘的时候, 放上精美的肉食和凉飕飕的馒头在他们面前, 只能吃馒头,选错的就一鞭子下去。 对于食物绯蛾并没有别的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那么痴迷, 他还没懂什么是好吃的事务就被送进来了。 渐渐的, 孩子们开始面无表情,机械地吃着没有味道的馒头。 毕竟他们还要成长, 蔬菜管够,肉类就不行了, 必须要他们去抢, 输了的孩子一天下来都只有馒头和蔬菜。 教头说,想吃肉, 就必须是最强的那个。 绯蛾也去抢过,奈何每次都差一点点,有时候是第二, 有时候是第三, 怎么都抢不到的话后面渐渐就不想抢了。 在各自争抢的情况下,他们长到八岁, 要开始学怎么杀人了。 反正也不会更差,孩子们麻木地学着, 思想也渐渐消失, 只会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而混在孩子堆里的绯蛾,就这样被教头忽视了,没有发现他其实不太正常, 只是在跟着别的孩子动作。 别的孩子干嘛他干嘛,也不上心。 这种情况直到有一个孩子抢了他的馒头——长时间的反覆训练还是对绯蛾产生了一定影响,他开始会跟抢他馒头的人动手。 那是绯蛾杀的第一个人,因为他的馒头被抢了。 教头很是欣慰,觉得绯蛾是个可造之材,当天还吩咐手下给绯蛾一份肉。 后面绯蛾经歷了很多同辈里的挑衅,而他一个都没懂;发现绯蛾听不懂他们说话之后,那些孩子们开始想办法让绯蛾动手。 用尽了各种办法,他们终于发现,只要抢绯蛾馒头他就会发疯。 绯蛾不能接受让人碰到自己,仅仅是因为吃过教训。 他们这些孩子,放在一起,平日里各种竞争,就像在养蛊,不吃别人就要被吃,于是其中一个盯上了绯蛾。 那孩子还假惺惺地分自己的馒头给绯蛾,由此获得了绯蛾的信任。 绯蛾心性宛如孩童,别人说什么都信。 在获得绯蛾信任、能够坐在绯蛾身边之后没几天,那个孩子捅了绯蛾一刀,准备捅第二刀的时候被绯蛾拧断了胳膊。 至此,他们这个房间还剩八个人,只有绯蛾独来独往,谁都不想跟他凑一块儿,觉得他是个傻子。 傻子就算了,凭什么那么厉害呢? 满是恶意的房间,终止在最后的一堂课上——他们之间只能留下一个人。 教头直接就说,你们自己选吧,但是每天必须有两个人比拼,赢的那个活下来。 每个房间里总有一两个那种好战分子,这种比赛正合他们的意,反正一天宰一个也不算什么事,还能出去,何乐而不为? 不过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选绯蛾。 在这些活下来的孩子眼里,绯蛾是那种疯起来不要命的,最好留到最后。 留在最后的绯蛾,二话不说抹了对方脖子,在教头站到他身边夸奖的时候,因为教头碰了自己的肩膀,也顺道一刀宰了。 后来就是送到地面上学习。 绯蛾完全没办法在人多的地方带着,有人靠近就发疯,在死了几个死士预备役之后,教头们商量了一下,依旧用之前训练绯蛾的方法训练。 只不过加上了更多杀人的课程。 原先绯蛾在地面下还有几个同龄一块呆着,现在只剩自己被关在地下,单独一个房间,再出来,就是亓归渊见到的那样了。 黑暗磨灭意志、意识,绯蛾被关了近二十年还能知道自己叫绯蛾,实在太不容易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讲完之后亓归渊沉默了许久。 「暗一,都记下了吗?」亓归渊揉了揉眉心,问暗一。 暗一恭敬道:「都记下了,一字不差。」 第89页 亓归渊点点头:「拿好,都给这位教头试试,怎么说都是自己用过的办法,一定很想试试吧?」 教头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声泪俱下:「不、不不——不!大人饶命啊!大人恕罪!」 「咦?你也知道这些训练方式不该放在人身上吗?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亓归渊诧异地看着牢房里的教头。 「这、这都是钱老闆吩咐,大人,我们不过是出来讨生活的,不能不听钱老闆的命令啊——」教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亓归渊歪歪头,无辜地说:「可是钱老闆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哦,他说训练死士你们教头是全权负责的,他只看成果。」 教头急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钱老闆是想减轻自己的罪名才这么说的,就是他指使的啊——」 「狗咬狗一嘴毛。」暗一在亓归渊身边嘟囔。 亓归渊倒是看得很有趣,等教头嚎完了,才温和地笑着走到栏杆前面:「是不是他指使的不重要,我只知道,你们都有份,那干脆,一块训练你们好了,省得没有伴儿寂寞。」 从地牢出来刚好半夜,风雪突然就大了起来,路上的雪能没过脚踝。 暗一问亓归渊要不要喊人送辇来。 亓归渊看看天色,摇头:「不了,宝宝快醒了,得赶紧回去。」 紧赶慢赶,亓归渊回到寝房的时候绯蛾还是已经醒了,又跟绿纱一块大眼瞪小眼,中间的小几上放着绯蛾要喝的汤药。 「宝宝醒啦?」亓归渊端起汤药笑嘻嘻地走过去,坐到绯蛾身边,「来,吃药药。」 餵完了汤药,绯蛾再次睡下,不过这回揪着亓归渊的袖子,似乎怕一觉醒来亓归渊又不见了。 绿纱等绯蛾睡着之后悄声跟亓归渊说:「陛下,公子今晚起得迟了一刻钟。」 亓归渊浅浅一笑:「好事,说不定明年宝宝就不用喝药了。」 「还有一件事,二殿下说要来和陛下一块儿过年。」绿纱又道。 「胡闹!」亓归渊捂住绯蛾耳朵呵斥了一声,「让他乖乖在宫里主持宫宴,大过年的他想做什么?」 绿纱瘫着脸说:「陛下,奴婢收到信的时候二殿下已经从皇城过来了。」 亓归渊皱起眉头:「这个不省心的,那皇城里怎么办?唱空城计啊!」 「二殿下说有太师、太傅、丞相守着,不会有事的,不过……」绿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亓归渊的脸已经难看得不行了,估计绿纱后面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绿纱轻咳一声:「太师、太傅、丞相近日也说想同二殿下一块儿来见见先帝陛下,已经一同启程了。」 亓归渊:「……」这群败家子! 人已经启程再让人回去也不好,亓归渊嘆了口气,吩咐暗一带兵回去守着皇城,其他的,也只能允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回 绿纱说的二殿下是亓归渊的弟弟, 两人差了十岁, 中间亓归渊原本也有很多弟弟的, 奈何都没有平安生下来,于是这二殿下的名头就落在了当今皇帝身上。 亓归渊登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太上皇就两个儿子, 那个时候亓归渊十五岁,弟弟五岁, 完全没人跟他抢皇位。 之后亓归渊攘外安内,百姓安居乐业, 四海昇平, 渐渐亓归渊就厌倦了这种如温水煮青蛙的生活。 正好,弟弟亓归深十五岁了, 是可以当皇帝的年龄了呢。 亓归渊当即召来当朝大臣,告诉他们,他要退位了, 他想去游山玩水, 不要找他,如果对外需要个名头的话, 就说他身体不好退隐山林了。 大臣们哭嚎了半个月都没让亓归渊回心转意,没办法, 只能去盯紧亓归深, 免得这位也跟亓归渊一般放荡不羁。 离开皇宫亓归渊还是好好玩了一段时间的,后来在外面也走得无聊,就想到先辈们在江湖创立的门派——御皇堡。 后山还有温泉, 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于是亓归渊就在御皇堡住下。 再后来,一年春天,有人扔了一只小宠物进亓归渊的院子,亓归渊觉得小宠物好可怜,都没人养他。 亓归渊于心不忍,便收下了这只小宠物。 第二日,绯蛾在亓归渊怀里醒来,先是在亓归渊怀里蹭蹭,发觉亓归渊还是没有醒,就凑过去亲亲。 每次亓归渊都被绯蛾啄木鸟似的亲法给闹得忍俊不禁。 哪有人亲亲还一下一下、跟啄木鸟似的? 亓归渊笑得不行:「哎哟,宝宝你怎么还是这样?来来来,教你怎么亲亲……」 黏黏煳煳地凑到绯蛾唇边,亓归渊轻轻吻了下去,生怕吓到自己的小宠物。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绯蛾浅色的唇被挤开,软绵绵的东西伸进了嘴巴里,勾起了绯蛾软乎乎的小舌尖。 亲到一处亓归渊的气息渐渐不稳,双手勒紧了绯蛾的细腰,恨不得直接将人吞吃入腹。 「唔……」绯蛾被亲得不舒服,开始往外推亓归渊。 亓归渊握紧了扣住绯蛾细腰的手,忍了又忍,终是退了出去,紧紧抱着绯蛾,靠在绯蛾肩膀上喘气。 绯蛾被亓归渊摁在怀里,好半天回不过神:「啊……」 软绵绵的声音唤回亓归渊一点神志,松开一点儿看向绯蛾的脸:「宝宝怎么了?」 第90页 这段时间绯蛾已经学了不少话了,可还是没有能表达绯蛾现在想说的,绯蛾眉头皱得死紧,怎么都想不到该怎么说。 亓归渊无声笑笑,抬手抚过绯蛾红肿的唇角:「宝宝,你应该这么说『主人太坏了』。」 句子有些长,绯蛾只能跟上后面几个音:「……坏了?」 「……」亓归渊沉默了一瞬,听着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主人太坏了。」亓归渊只能重复一遍,「主人、太坏了。」 绯蛾勉强跟着说:「主、人……太、坏了。」 亓归渊笑眯了眼:「对,再说一遍。」 「主人……太坏了。」绯蛾磕磕绊绊地重复。 两人一早上就在床上学说没营养的话,绯蛾不明白,每个字都跟着亓归渊学,听得亓归渊心花怒放,吃饭之前都哼着小曲儿,明显心情特别好。 弟弟要过来,亓归渊想着要介绍小宠物给弟弟,就觉着得给绯蛾再做几件新衣服。 这大半年亓归渊像打扮人偶一样,绯蛾准备各种用的、穿的,这么久了衣服从来没重复过。 绿纱却来说:「陛下,绸缎庄的布料得年后才能送来,现在堡里已经没有能做一整套衣服的布料了。」 亓归渊有些不太高兴:「怎么以前没多存点儿?」 「陛下,以前您一个人也穿不了多少,也不兴打扮,自然存得少了点儿。」绿纱一板一眼地解释。 「哎,可怜我的宝宝,连衣服都没得穿。」亓归渊哭丧着脸抱住绯蛾假哭。 绯蛾不明所以,见亓归渊又抱住自己,就习惯性地拍拍他的背,还有头髮,以示安抚。 亓归渊装够了,从绯蛾怀里探出头,亲了一口自己的小宠物,问他:「宝宝,要不要上街玩呀?」 「啊?」绯蛾不知道上街是什么,歪了歪头。 「唔……那就出去逛逛吧,总得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亓归渊摸摸绯蛾的头,决定带绯蛾出门走走。 外面人多,亓归渊没打算放绯蛾下去走,顶多在马车上看看,有喜欢的让手下去买就行了。 快过年了,摊贩都准备赚最后一笔钱,然后好好回家过年。 是以年底街上比往日热闹不少,吃的、玩的也多。 亓归渊撩开帘子给绯蛾看外面:「宝宝,那个是糖葫芦,就红色的那个,想吃吗?还有那个,糖炒栗子,也很好吃的。」 绯蛾看着比自己激动许多的亓归渊,没有选想吃什么,反正最后亓归渊会把刚才说的都买回来,然后分给他吃。 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还特地让人做了两个木偶,稍大一点的,是亓归渊,小一点的是绯蛾。 「喜欢吗?像不像?」亓归渊将两个木偶偶放在绯蛾手里问。 绯蛾看看木偶又看看亓归渊,觉得才三分像——木偶做不出亓归渊的神采,脸再像,也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缺了,便不像了。 见绯蛾轻轻摇了摇头,亓归渊瞭然地笑笑:「宝宝真乖,这种死物怎么会像呢?一点都没有宝宝十分之一好看。」 出来玩过,亓归渊发觉绯蛾还是不太喜欢外面的,一路来回都不见绯蛾有多开心,即使吃到了好吃的,依旧不如在宅子里快乐。 亓归渊避开绯蛾去问太医为什么。 太医说:「公子更喜欢安稳的环境,外面太过吵闹了。」 「安稳?是不喜欢喧闹吗?」亓归渊有些疑惑。 「臣以为更准确地说,是外面的环境让他觉得不安全,而在御皇堡,他觉得安全,所以开心。」太医细细解释道。 亓归渊对此也有所感觉,毕竟每日都跟绯蛾在一起,绯蛾到底开不开心他是知道的, 从刚来这里还会攻击他,到现在见不到他都不行,绯蛾可以说是对他有绝对的安全感了,可亓归渊没想到的是,自己都跟着绯蛾出去了,他还是接受不了外面的环境。 「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丢小宠物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接受不了就接受不了吧。」亓归渊嘆了口气,再次妥协。 腊月二十八,亓归深带着众多朝臣来见亓归渊,见到这个阵仗,亓归渊忽然就明白了亓归深想干什么。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亓归渊终于不得不承认,坐上皇位的弟弟,已经不会是以前那个拽着他衣角喊哥哥的小孩儿了。 皇家嘛,兄弟阋墙似乎很正常,亓归渊当初放手权力也是觉得亓归深年纪大了,也许会有点儿别的想法,若是真想当皇帝,他让位也未尝不可啊。 而现在亓归深还带着众多朝臣过来,明摆着是想送他入土。 大年夜,亓归渊带着自己的小宠物去正厅,主位留给了亓归渊,旁边才是亓归深的。 而到了现场,亓归渊又让绿纱加了一个位置给绯蛾。 「皇兄真是小气,藏着这么个美人到今天才放出来给弟弟看见。」亓归深坐在位置上打趣亓归渊。 亓归渊牵着绯蛾的手坐下,说:「宝宝怕生,今日见见就很为难他了。」 亓归深无声笑笑:「哥哥的美人就是娇贵。」 这话太失礼了,哪怕他现在是当朝皇帝,亓归渊也还是先帝呢,没有怎么说话的道理。 此话一出,周围的朝臣顿时大惊失色。他们都是跟着亓归渊过来的,知道他多喜怒无常,怕亓归渊现场发作亓归深。 第91页 「娇贵一点儿也是应该的,好过某些人没得娇贵。」亓归渊轻飘飘地刺回去。 一顿年夜饭,吃得大家都不舒服。 绯蛾因为这边人太多,也没吃下多少,一直很紧张。 亓归渊见绯蛾实在吃不下,便提前离开,回房里继续餵自己的小宠物。 这个年,註定不太平。 大年初一,暗卫带着满身血闯进亓归渊的院子,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首领已经去了,特命属下回来护送陛下离开——」 话还没说完,暗卫忽然就断了气,亓归渊这才看到,他背后已经中了十几箭,原本就是活不下去的了。 绿纱说出去给绯蛾拿点心,却再也没有回来。 亓归渊看向院门口的亓归深,面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皇兄,你其实不止这点实力吧?为什么不反抗呢?」亓归深没敢进院子,就在外面问。 「你不需要知道。」亓归渊平静地说完,转身进屋,看到绯蛾还在书桌前认字,笑着走过去。 第二日,亓归渊问绯蛾要不要出去玩,绯蛾其实不想去的,可是亓归渊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绯蛾直觉亓归渊不开心,便点了头。 路上亓归渊让绯蛾去试着买东西,绯蛾小心地不跟人碰触,大年初二,街上没什么人,绯蛾还算顺利地买到了东西。 买到东西的时候,绯蛾转头对亓归渊笑,却瞬间收敛了表情,沖向亓归渊。 绯蛾一下扑在亓归渊怀里,亓归渊刚扬起笑容,准备多讨一个亲亲——只见一把匕首插入了绯蛾的后心口。 温热的鲜血落在雪地里,染红了惨白的雪。 「宝、宝宝……」亓归渊颤着手抚上绯蛾的后背,喉头髮涨,半晌说不出话来。 绯蛾靠在亓归渊怀里,有些困了,便说:「主人……困了……」 「困、困了?」亓归渊颤着唇重复,继而反应过来,打横抱起绯蛾,「困了……我们回去睡觉觉好不好?」 绯蛾靠在亓归渊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早已在绯蛾中刀的时候就停止,归渊使了个小法术治好绯蛾的伤,轻笑了一声,将人抱回天界。 第59章 第五十九回 之前几次歷劫, 绯蛾都是以灵魂的状态下去, 又以灵魂的状态回天界。 而这次因为换了仙牌, 绯蛾失去意识后是被归渊抱着进轮迴口的,回来自然也需要将身体拿回来。 归渊是在见到亓归深的时候才恢復记忆, 这意味着话本其实快结束了。 可这话本是归渊自己写的, 他能不知道到底会在什么地方结束吗?远不到结束的时候,他却提前醒啦, 证明星盘又蹿本子了。 这样的情况就是绯蛾还得以特殊的方式死一次,然后回天界——歷劫失败。 既然註定失败, 归渊干脆就不挣扎了, 早回去早好,省得在凡间受星盘的气。 归渊在绯蛾的仙宫守着绯蛾醒来, 还提前去准备了一碗紫云灵泉,怕绯蛾醒来不舒服。 绯蛾这回竟然睡了整整五年,归渊请来了各路神佛都没看出问题来。 归渊自己都看不出问题, 其实请别人来也没什么希望, 不过是给自己讨个心安。 最奇怪的是,繫着金线的归渊和绯蛾本该命运相连, 绯蛾一直昏睡,归渊也应该出事的, 可他还好好的。 五年, 对神仙来说,也许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是对心有挂念的神仙来说, 度日如年。 在这种事情上,神仙与凡人并没有任何不同。 归渊想尽了办法都没让绯蛾醒来,等啊等,某一天,似乎手上的金线动了一下,归渊恍然回过神…… 金线动了,就意味着,对面的那个人,醒了。 绯蛾缓缓睁开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起身环顾四周,觉得屋里的物事甚是眼熟。 「咦?这不是小生的一重天仙宫吗?怎么回来了?」绯蛾自言自语。 纤细的眉毛皱起,绯蛾下了床,在屋子里晃了晃,总觉得他的仙宫金光闪闪的,哪哪都是白金色的微光。 推开门,绯蛾走到院子,仔细辨认了一圈自己院子里的仙草,更是满头雾水。 这院子的仙草与之前绯蛾种的不一样。 以前绯蛾为了修炼各种拼命,院子里的仙草几乎都是养身体、治伤的;现在的院子丰富许多,各种仙草都有。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屋檐下的金丹树。 「谁送来的金丹树?」绯蛾伸手摸摸金丹树的叶子,復站起身,一抬眼,看见院中一身白衣的归渊。 两人皆是沉默。 归渊见到绯蛾重新醒来,一时间整个人……应是近乡情怯吧,总担心眼前的绯蛾又是自己的幻觉或者魔障。 绯蛾静静打量了一会儿归渊,扬起温和的笑:「这位仙友面生,不知是何时飞升、又住哪座仙宫的呀?」 「嗯?」归渊听得怔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仙友?」绯蛾走下台阶,到归渊跟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仙友,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 话还没说完,归渊忽然一把抱住绯蛾,久久没有说话。 绯蛾被搂得整只蛾子都懵掉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于礼不合,便捏诀从归渊怀里退了出来。 「这位仙友,自重!」绯蛾怒道。 归渊被推开后冷静了不少,静静看了绯蛾一会儿,忽然满面忧愁,剑眉蹙起:「阿绯,你把朕忘了吗?」 第92页 「……朕?」绯蛾刚念出口就赶紧咬住自己的舌头,当即弯腰行礼,「臣无礼,请陛下恕罪!」 归渊苦笑着扶住绯蛾的手臂:「阿绯,你同朕还说什么恕不恕罪的?」 「这……」绯蛾这回真的慌了,「陛、陛下,臣以为自己还是记得事情的,何、何时……何时与陛下……」 「你……真忘了?」归渊犹疑着问。 绯蛾都快哭出来了:「陛下,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归渊看绯蛾脸上的表情不像作假,心下一沉,直觉可能已经出事了:「阿绯,你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陛下说笑了,臣自然记得,此时是洪荒三十八万九千四百年,臣落下崑崙台,刚养好伤。」绯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毕竟当初为了二太子炎烈去跳崑崙台什么的,实在难堪。 这时间自然不对,归渊嘆了口气,牵着绯蛾的手进屋,将人摁在床上;绯蛾有些慌,小小地挣扎了几下。 归渊直接给绯蛾施了定身术,道:「阿绯,为免你接受不来,朕先这么跟你解释。」 「不是陛下,您解释什么就说呀,不用这样的……」绯蛾欲哭无泪,他现在一个一重天小仙人,连个定身术都解不开了。 「其实现在是洪荒三十九万九千四百零六年,阿绯你是朕的天后,不过可能是歷劫出了问题,你竟把我们之间的事都忘了……」归渊说着,难过地抚上绯蛾的脸。 这般神色,若不是亲身经歷,很难做到归渊这么真实,难过中又有些庆幸。 难过绯蛾忘了他,庆幸绯蛾没事。 绯蛾还是有些难以相信:「陛、陛下是说……说臣……做了您的、的……天、天后?」 归渊点头,从绯蛾怀里取出一块金色的仙牌,上面明晃晃地刻着「天后」二字,由不得绯蛾不认。 「不、不是……这塞任何人怀里都行的吧?」绯蛾惊唿,甚至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阿绯可是试试运用法力,若与仙牌有唿应,这总不能造假。」归渊将仙牌放进绯蛾的手里,语气里依旧难过。 绯蛾用余光看着手里的仙牌,沉默了一会儿,说:「陛下,您给臣施着定身咒呢……」 归渊一愣,随即有些赧然:「不好意思阿绯,朕忘了。」 解去定身术,绯蛾悄悄往床里面挪了挪,运起灵力传入仙牌——顿时仙牌金光乍现,宛如凌霄宝殿上的九转琉璃灯。 「怎、怎么会……」绯蛾霎时松了手,仙牌掉在床上,金光渐渐变弱。 「这回,阿绯你信了吧?」归渊握住绯蛾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绯蛾能感受到自己的法力应该是十八重天的,他的记忆停留在一重天养伤的时候,这太不对劲了,自己的法力和记忆里的对不上。 「这个……」绯蛾抽出被归渊握住的手,羞赧地问,「陛下,臣还有些……能让臣好好想想吗?」 归渊也知道一下子让绯蛾接受不太可能,缓一缓也好,便说:「好,朕明天再来看你。」 临出门,归渊忽然回来跟绯蛾说:「对了阿绯,你手里有朕的令牌,可以去天界任何一重天,当然,你用天后的仙牌也行。」 绯蛾顿时羞红了脸,没顶住归渊的揶揄,只能磕巴着应道:「谢、多谢陛下……」 归渊并没有安心离开,留了一个小分身在金丹树上,又在仙宫外加了层护罩,才忧心忡忡地离开,准备去找其他神佛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人还能失忆成这样的? 除了忘情水,还没有哪个神仙睡一觉就失忆了的。 第60章 第六十回 归渊走了之后绯蛾一个人在床上了愣了许久, 怎么都想不明白, 自己怎么突然就到了一万年后, 还、还成了天后? 天帝陛下看着也不像是假的啊…… 绯蛾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捡起旁边的仙牌, 思索了一会儿, 忽然想起来,他可以去找清文! 作为全天界公认的大嘴巴, 没有什么事情是清文不知道的。 想起这位好友,绯蛾当即提着仙牌和归渊给他的令牌去找清文。 三十三重天之上, 清文找来了月老跟他一块干活, 最近没什么喜结连理的事,月老也闲得慌, 就应了清文。 绯蛾在门外喊了一声:「清文在吗?」 清文从仙宫里冲出来,见到绯蛾甚是高兴:「绯蛾!你终于醒了!」 「终于醒了是什么意思?」绯蛾干笑着问。 「……」清文这回被吓到了,退后两步撞在月老身上, 「月老啊, 月老,你看看绯蛾是不是不对啊?」 归渊都看不出来的事, 月老自然也看不出来:「能有什么不对?绯蛾,你昏睡了五年, 天上的五年, 不是地上的五年。」 绯蛾目瞪口呆:「五年?小生?」 清文和月老一块点头。 「行了,醒了就好啊,快进来说。」见绯蛾满脸茫然的神色, 清文心疼地拉着绯蛾进屋。 「诶?一万年不见,清文你这里多了好多文书啊。」绯蛾小心地清出一小块位置坐下。 清文忍不住说:「没办法啊,星盘坏了,陛下要去修星盘,一修这么多年的都没修完,所有事务都压在了我身上……」 绯蛾跟着感慨了一声:「原来陛下在修星盘啊……」 「不对?你怎么说一万年不见?」清文后知后觉地问。 第93页 「那个……」绯蛾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其实我忘了这一万年之间的事,所以想来问问你们,能不能跟我说一下?」 清文顿时月老面面相觑,这也太玄幻了,神仙还失忆。 「那……陛下有说什么吗?」月老先开口问了一句。 绯蛾顿时红了脸,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不过……」 「不过你不太信?」清文揶揄地笑着接上话头。 「诶?清文你——所以陛下说得是真的?」绯蛾实在不知道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双手揪紧了衣袖。 月老点点头,拿出姻缘簿给绯蛾看:「其实你回来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回来没多久,就跟陛下牵上了红线。」 绯蛾看着姻缘簿上自己名字旁边闪着金光的名字,更是无所适从。 「可、可他是火元仙君的父君啊!」绯蛾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清文倒是不以为意:「父君怎么了?他当初偷你仙牌还在你好心去看他的时候杀了你,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跟自己有缘人在一起怎么了?」 「……等等……」绯蛾唿吸一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什么叫他杀了我?能、能从头跟小生说一遍吗?」 月老和清文面面相觑,大概知道绯蛾的记忆从哪里开始断的了,于是耐心地跟他从他的记忆末点开始说起。 绯蛾记忆最后的地方,还是他在一重天养伤。 那个时候,炎烈的事迹还没有败露,绯蛾也只当自己错付了人,此生不见最好。 第二个月,炎烈的事被归渊知道了,归渊震怒,直接降下雷劫恨不得直接噼死他,后面被各方神佛拦着才留下炎烈一条小命。 然后归渊就罚炎烈去守崑崙台,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回来。 中途绯蛾还是想去见见他,主要是问问为什么,明知道违反天条的事还要这么做?结果就丧命在了崑崙台。 再后来…… 炎烈是知错了,可是也后悔了。 他开始想起绯蛾的好,想起绯蛾给他酿的酒清冽可口却温和,就像绯蛾这个人,似竹、似风。 他开始求归渊将绯蛾找回来,归渊一开始不肯的。 只是后来归渊算到了他们必须给绯蛾的补偿,不得已同意了炎烈的请求。 同样是补偿,主动去补偿和被动去补偿完全是两回事。主动补偿还可能没有报应,若是被动补偿,怕是要出事。 随后归渊就动用了星盘的力量将某一个时间点的绯蛾拉来了这万年之后。 「你回来之后还是一重天的修为,陛下觉得需要补偿你,就送了你一盆金丹树,助你修炼,然后你们怎么牵上红线的我们也不知道。」说到后面清文摊了摊手。 绯蛾听完,总觉得似乎有些印象,便说:「听着有些耳熟……火元仙君会动手杀我倒是有些震惊。」 清文冷哼:「哼——这有什么好震惊的?炎烈就是这样的人,别可怜他。」 「小生没有可怜他,就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对小生下了死手。」绯蛾神色里都是落寞。 他爱了上千年的人,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太难堪了。 绯蛾这时候还不是后续死了心又到凡间葬了自己红线的绯蛾,这个时间点的绯蛾,柔软而温柔,对每个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 勐一下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绯蛾很难过、又觉得他不该难过。 「那……陛下的事你们也不知道吗?」绯蛾收拾好心绪,继续问,这个才是他真的想知道的,炎烈已经过去了。 月老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刚回来的时候,陛下来问过一次你的姻缘,那个时候你的红线还没找回来,所以姻缘簿上没有你的名字。后来却又突然出现。」 绯蛾轻喃:「红线?它一直在啊。」 说着,绯蛾拿出自己的红线和铜铃,两只铜铃和两段红线都在,并没有丢失。 清文解释了一下:「你之前求地府阎君送你去凡间将红线藏起来的,后来突然就找回来了,还系在了陛下手上。」 「对对对。」月老在旁边应和,「我们看见了的,然后你又让陛下把红线还你,可是陛下解下红线,姻缘簿上依旧是陛下的名字,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不占地了。」 绯蛾若有所思:「所以……折腾了这么久,小生与陛下竟是天定的姻缘吗?」 月老和清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从清文这边确实问不到什么了,毕竟他们最近都忙,绯蛾一直独身一人,许多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可他偏偏失忆了。 回了自己的仙宫,绯蛾丧气地趴到石桌上,自言自语:「小生到底还忘了什么啊……」 趴了一会儿,绯蛾取出那块天后仙牌,怎么看都觉得不应该是天后的,可到底是什么他确实没记忆。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绯蛾在仙牌上比划着名,最后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打算等第二天归渊来了再问问。 第61章 第六十一回 第二日归渊按照约定去了绯蛾那里, 看到绯蛾又在院子里给仙草浇水, 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即使失忆了, 绯蛾最在意的还是他这一院子仙草,什么时候都没落下过。 「阿绯。」归渊站在院子外喊了一声, 「朕来看你了。」 第94页 绯蛾抬头, 见是归渊,赶忙过去开门:「陛下快请进, 听说您最近在修星盘,不忙吗?」 归渊同绯蛾一块在石桌旁坐下, 回说:「还好,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不急在一时。对了阿绯, 你今天还是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没有……」绯蛾无奈地耸耸肩,「对了陛下,臣总觉得这仙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您看看是不是不对劲啊?」 说完, 绯蛾拿出那块写着「天后」二字的仙牌,放在归渊手边。 归渊扫了仙牌一眼, 心里咯噔一下:「那阿绯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 「唔……」绯蛾伸出手,在仙牌上比了个长度, 「上面的字应该这么长。」 绯蛾比的刚刚是四个字的长度, 看得归渊心底发毛。 当时顺手就给出了仙牌,归渊也还没想好怎么跟绯蛾解释呢,本想绯蛾失忆刚好, 他可以瞒天过海。 结果这还没两天,又快露馅儿了。 「没有的事,这块仙牌一直如此。」归渊回得脸不红心不跳,语速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是吗?那可能是臣的错觉。」绯蛾想着归渊没必要骗自己,信了归渊的鬼话,「那……陛下为什么要将这块仙牌给臣呢?」 归渊一愣,继而笑道:「当然是因为我们相爱,并且永远相爱,所以你成了天后不是很正常吗?」 绯蛾顿时红了脸:「那个……唔……臣是想问臣与陛下是如何在一起的?」 「这个呀……」归渊笑得明媚,随即娓娓道来。 作为神鬼佛三界有名的话本大佬,归渊的叙述跌宕起伏、情真意切、环环相扣、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简单的过往被归渊说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听得绯蛾都信了他们穿过生生世世也要在一起的事情。 然而故事太长,讲了一天归渊也才讲到小宅妖爱上了小道士:「……今日太晚了,明日朕再过来同你讲剩下的吧?」 绯蛾正听得入迷,勐一下没有了,简直如鲠在喉,当即上前抓住归渊的袖子不让他走:「啊?不晚不晚,再说说呗!」 归渊低头看看绯蛾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心底暗搓搓地笑,这还是绯蛾第一次对他撒娇,太难得了。 然而归渊还是要拒绝的,毕竟一口气说完了的话说不定绯蛾会提起裤子就走人。 只有每次都没听完的故事才诱人,就像归渊写的那些话本,绯蛾愿意一本本看下去,就是因为中间有许多是没有结局的。 看不到结局的时候,再难受,也会等下去。 等绯蛾重新习惯归渊每天来跟自己讲故事的时候,他就放不下归渊这个人了。 「不行,阿绯你要好好休息。」归渊弯腰摸摸绯蛾的头,「你歷劫回来突然就醒不过来了,朕实在担忧,好好休息,嗯?」 绯蛾皱皱鼻子:「那、那陛下可以留下来呀,就寝的时候再跟臣说一段就好了,就一段。」 别的诱惑归渊肯定严词拒绝,但是吧……是同床共枕诶…… 歷劫时两人睡在一起很多次,可在天界还没在一块多久过;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归渊也不好意思说「今晚就留在卿家这里吧」类似的话。 「既、既然阿绯都这么说了……」归渊在纠结是真的要留下还是按计划咬牙离开。 「那就留下吧,臣发现之前酿了酒,陛下可以尝尝,都还没开封呢。」绯蛾开始往自己这边加筹码。 第62章 第六十二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归渊原本就有一小半的心不想走, 绯蛾这两样诱惑一搬出来, 他直接十之八九都不想走了。 剩下的十之一二是什么?能吃吗? 绯蛾见归渊默默做了回来,轻声笑了笑, 起身:「那臣去取一下酒, 应该是臣失忆之前酿的,时间算来, 刚刚好。」 今天一天绯蛾都在自己的仙宫里翻看生活的痕迹,这一看便翻出许多确实是自己会做的东西来。 比如这仙酒, 用的是不知道哪位仙友送的琼浆玉液, 配上瑶池出的千年莲子、三片金丹叶,冷冽清香, 喝一口,延年益寿五百年,修为飞涨一百年。 绯蛾早上隔着酒罈就闻到了里面浓郁的酒香, 说是给归渊尝尝, 其实自己也很想喝。 本想去找点吃的东西一块拿过去,绯蛾找了一圈才想起来, 他这边不似三十三重天上的丝枷殿——这里没有厨房。 想做点心或者吃的还得去其他仙子的仙宫用仙草换。 「陛下,不好意思, 臣这里只有仙果。」绯蛾有些担心归渊看到他这如此简陋就不想留下了。 归渊浅浅笑了笑:「无妨, 左右是想品品阿绯酿的酒。」 绯蛾脸颊一红,拿起酒罈,在归渊前面开封, 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倒出来的酒水泛着浅浅的金光,像是金丹叶的颜色。 「臣还是第一次用金丹叶酿酒,原来是这样的。」绯蛾欣喜地看着酒壶里的颜色,十分满意。 归渊抬手轻轻摸了一把酒壶,酒水便染上了白金色的光,看起来比之前的琼浆玉液更漂亮。 「呀!变成白金色的了。」绯蛾惊唿。 原本的酒液沾了金丹叶的颜色,是偏浅黄的金色,被归渊这一碰,又成了白金色。 「听说阿绯你以前也酿酒?」归渊合上酒壶盖子,给自己和绯蛾各倒了一杯,嘴上貌似不经意地问。 第95页 绯蛾不疑有他,直说:「是啊,以前也酿酒,主要是那个时候臣修为低,大多数仙丹灵药并不能直接吃,酿成酒就好很多了。」 「原来如此,不过朕听说阿绯你还经常送人自己酿的酒?」归渊知道得这么清楚自然是从清文那边听过来的。 清文不负天界第一大嘴巴之名。 「啊……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绯蛾的神色有些怀念,「仙友们见臣刚飞升,每次来都送很多东西来,臣想着自己也没什么能回礼的,就开始栽种仙草、酿仙酒,当是还了当时那份情谊。」 归渊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轻轻嗅了嗅,其中清苦的莲子香甚是让人神清气爽。 「朕听说阿绯你每坛酒都是先送给炎烈品尝的,不知可有此事?」归渊神色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打翻了醋缸。 绯蛾一听就想笑,摆了摆手:「谁传出去的呀?臣飞升到三十三重天之后才专门给——」 归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上散出使用法力时才会出现的金光:「给谁?」 这时候绯蛾才想起来他不是当初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神仙了,他是个有家室的人,刚刚他好像还在自己家室面前说了不好的事…… 「咳——」绯蛾眼神有些闪躲,「这、这不是都过去了嘛……」 「确实,那时候朕还不认识阿绯呢。」归渊笑意盈盈地抬手往崑崙台砸了十道九天神雷,看得对面的绯蛾一阵肉疼。 ——没有人跟绯蛾说过炎烈又被关到崑崙台去了,是以绯蛾还以为归渊单纯只是发泄。 绯蛾赶紧赔笑:「其实那个时候火元仙君不太理会臣,臣就是一直往火灵宫送东西,给火元仙君帮帮忙,平日里火元仙君并不允许臣在火灵宫久留。」 听了绯蛾这话,归渊皱起眉头,这跟炎烈说的不一样。 如果仅是如此,为何炎烈突然要死要活地说爱上了绯蛾?还非得让他回来? 「阿绯……你确定你跟炎烈之间仅是如此?」归渊沉着脸问,心底十分不放心。 绯蛾说得太平淡了,这样平淡的两人,就算绯蛾整天在炎烈身边说他爱慕炎烈,也不至于炎烈在人死了之后忽然就爱上了绯蛾。 太不对劲了。 然而绯蛾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跟炎烈一直是这样的情况,便说:「臣不会记错的,臣飞升到三十三重天之后火元仙君似乎就有了爱慕的人,所以一直跟臣保持距离。」 唯一一次越矩,就是偷了绯蛾的仙牌。 归渊在桌子下的手轻动,忽然就算出了绯蛾不知情、而炎烈突然知道了的事。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事出反常必有妖, 炎烈这种情况, 只能是有什么隐情而绯蛾没有注意到的。 归渊却没有告诉绯蛾的打算, 既然有缘无分,何必说出来给自己添堵呢?就让绯蛾一直误以为炎烈只是对他心怀愧疚好了。 反正都是炎烈活该。 「阿绯以前选人的眼光不好啊。」归渊打趣绯蛾, 反正随口编排自己捏出来的二儿子一点儿都不心虚。 绯蛾十分认同地点头:「臣也这么觉得, 实在太不好了,肯定是当年年少轻狂。」 「哈哈哈哈……」 归渊大笑, 低头尝了一口绯蛾酿的酒,竟然很好喝。 琼浆玉液本身就甘甜纯浓, 喝多了其实有点腻;绯蛾加上带芯儿的莲子之后, 轻微的苦味儿反而使酒液爽口许多。 金丹叶本身没有味道,只是用来着色。 「阿绯呀……」归渊喟嘆, 「你这太厉害了,能不能送朕一坛?」 绯蛾轻轻抿了一口自己的酒杯,对这个味道很满意:「可以, 不过臣这里的琼浆玉液原本就不多, 除了这一坛,其实还剩半坛。」 这一坛半的琼浆玉液还是上次大太子婚宴剩下的, 大家去瑶池回来都顺了一两壶,之后听闻绯蛾回来, 于是你送一点儿我送一点儿, 这才攒出一坛半。 今晚少喝点儿,拼拼凑凑,勉强能凑个一坛出来。 归渊听了绯蛾的话哭笑不得:「阿绯, 你是天后,想要多少琼浆玉液还不是顺手的事?要不给朕酿坛新的?」 绯蛾不好意思地侧过头,磕磕巴巴地说:「陛下……您还没说完您跟臣的故事呢……」 「也是,都留下来了,不多说点儿说不过去……」归渊一口喝完杯里的酒,继续说。 归渊将小宅妖和小道士的故事讲完,后续两人的事他就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了,毕竟当时刚回来他就将红线和铜铃还给了绯蛾。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情未到深处,后面的故事就讲得很生硬了。 思来想去,归渊很是厚脸皮地歪曲事实:「歷劫回来后我们互诉衷肠,不过阿绯你还是那么害羞,不太敢下定决心同朕在一起,怂唧唧的。」 绯蛾一愣,想反驳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可转念一想,归渊说得似乎也对。 他现在就是这样,即使仙牌都抓在手里了,可他还是不太敢承认与归渊的事,毕竟他们身份差太多了。 归渊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他不过一只偶然飞升了的飞蛾。 天界里本不允许出现的绯蛾。 若不是火元仙君的一滴精源,绯蛾永远不可能有飞升的机会;突然让他站到天帝身边,这……太为难他一只小蛾子了。 第96页 归渊看出了绯蛾的纠结,又继续说:「后来呢,朕觉得也得再给我们好好相处的机会,所以就将红线和铜铃还给了你。」 「所以……红线和铜铃才会在臣手里?」绯蛾缓缓掏出红线和铜铃问。 归渊点头:「是啊,不过你不愿意用自己的红线也没事,朕这边也有,所以系了一根金线在你手上,然后……」 「然后什么?」绯蛾忙问。 「然后阿绯你真的该休息了。」归渊摸摸绯蛾的头,「而且你为什么会昏睡还没查出来,小心点儿好,不要让朕担心,嗯?」 绯蛾还想听下去的,可惜归渊怎么都不肯说,被问多了几遍,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往寝殿里走。 「陛、陛下……放臣下来,臣可以自己走……」绯蛾不好去掰归渊的手,只能小声抗议。 归渊当做没听见,反而状似好奇地四处打量:「今晚朕睡哪里呢?天后不会想让朕打地铺吧?」 绯蛾:「……」 当时一冲动将人留了下来,现在可好,怎么睡成了大问题。 一重天的仙宫也未必没有多余的房间,可绯蛾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就一个人活到天荒地老了,是以将仙宫里所有的房间都拆成了药房。 其他的房间里都晾着仙草仙药,或者炼丹炉什么的,还有酿酒的房间,总之能睡人的只有绯蛾的寝殿。 归渊将绯蛾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好了,别躲了,朕不在这睡,多给你一些时间,不过……别让朕等太久啊……」 绯蛾感受着归渊摸着自己脑袋时温柔的力度,忽然有些不忍。 两个人之前都走到换仙牌这一步了,结果他却失忆了,归渊该多难过呀?好好的道侣突然没了。 「对不起……」绯蛾躲在被子下轻声跟归渊道歉。 归渊一愣,继而笑说:「没事的,朕不难过,只要你好好的,就算失忆了,我们也能重新来过呀。你好好的最重要。」 第64章 第六十四回 到最后归渊也没有留下, 一开始说要跟绯蛾睡一起不过是开个玩笑;毕竟绯蛾这个样子, 两人算是重新来过, 突然在一起,蛮奇怪的。 归渊也等得起, 他们本来就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该是他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第二日归渊送来口信说有事先不来了, 他要去西天一趟,问问绯蛾这什么情况, 别日后还出问题。 绯蛾当时刚给院子里的仙草浇完水, 赶忙给归渊回信:臣能不能也一起去? 归渊收到信想了想,觉得他一起去也好, 便掉头去一重天接人。 「陛下是还没查到臣为什么会失忆吗?」绯蛾站在归渊招来的祥云上问。 「没查出来,从所有地方看,你的出现好像都很正常, 唯独没了记忆。」归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这几天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绯蛾没了记忆,很多事情可以讲, 他也会理解,可修炼这个东西吧, 断了之后很麻烦的。 不知道绯蛾现在能不能从十八重天炼起, 不行的话还得削修为,然后从一重天再修炼一次。 西天最近没有佛会,大家都闲, 佛祖体谅天界这边星盘紊乱,还派了不少菩萨过去。 「天帝最近鲜少来本座这里了,这次来所谓何事呀?」佛祖坐在金莲上给几个徒弟讲佛法,眉目慈善。 归渊行至跟前,笑说:「星盘事忙,便少了时间与佛祖探讨佛法。这次来,是想问问关于绯蛾仙君失忆一事,佛祖怎么想?」 佛祖看了一眼归渊身边的绯蛾。 绯蛾赶忙给佛祖行礼:「佛祖。」 「天后无须多礼,这……」佛祖有一瞬间的停顿,继而转向归渊,「天帝,天后是用星盘寻回的?」 归渊点头:「正是,不过这次星盘并没有崩溃到朕使用的地方,不太可能是因为星盘吧?」 佛祖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天帝不妨再回去看看,星盘现在是否依旧没有崩溃。」 话音落下,归渊掐指一算,顿时脸色一沉。 之前星盘坏的地方只有歷劫那一片,归渊就先搁置了其他地方,许久没去看过,而且修星盘需要太多时间,是以在星盘里修的神佛都忘了过去看看。 诸位星君修星盘修到就剩一口仙气吊着了,这么久都没去检查一遍,难怪出了问题也不知道。 「多谢,佛祖,朕这就回去处理。」归渊匆匆忙带着绯蛾回去。 星盘浩大,平日里所有星君加上五方帝君轮流看守也才勉强不出问题,归渊五个太子修为尚浅,还没能到星盘帮忙。 不然有五行之力在的话会容易很多。 归渊飞到时间流转那一片区域,果然有一个齿轮崩坏了。 断开的时间刚好是万年之前,难怪绯蛾的身体突然昏睡,醒来只后还忘了万年之后的事。 就一个齿轮,归渊三五天就能修好,不过他还是想徵求一下绯蛾的意见。 「阿绯,把星盘修好的话,可能现在的你就会从时间里消失,之前的绯蛾回来;也可能你会多一段记忆,朕并不能保证是哪一个结果。」归渊无奈道。 天界明令禁止除星盘外的任何时间倒流就是这个原因,倒流一次,每个人都会不一样。 星盘能挑选人和时间,所以相对安全。 奈何绯蛾真的运气不好,之前天帝也帮别人弄过几次轮迴,这次带上绯蛾的记忆一块回来才导致星盘崩溃。 第97页 本以为崩溃不到这边来,结果星盘自己暗搓搓地就崩了。 绯蛾抬头看归渊一眼,又默默错开了眼:「还是听天由命吧,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陛下的天后能回来,都是好的。」 归渊:「……」哦豁,玩脱了。 好像等原来那个绯蛾回来就很难搞了,归渊偷偷改了天后仙牌名字给绯蛾的事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呢。 「你……决定了?」归渊小心翼翼地问。 绯蛾点头:「嗯,左右都是臣,当然,如果陛下骗人……」 说到这里,绯蛾似笑非笑地抬头扫了归渊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归渊背在身后的手勐地握紧,脸上尽力稳住了表情:「怎么会呢?朕说的都是实话。」 ——只不过有些提前说了。 绯蛾註定是他的天后,他们之间的过往也没说错呀,顶多换了一个好听的说法。 「那便麻烦陛下了,臣也想拥有过去的记忆,当然,与陛下共饮清酒的记忆也有自然更好。」绯蛾眉目含笑,一如既往地温和。 归渊抬手摸摸绯蛾的头:「放心,如果你反而忘了这段记忆,朕就再同你月下同饮,我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回忆。」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星盘的齿轮装上之后, 绯蛾忽然就昏了过去, 归渊眼疾手快地接住人。 这一次, 等人重新醒来,变成什么样子真是听天由命了。 归渊转头看了星盘一眼, 确定没有别的问题, 随后嘆了口气,抱着绯蛾去一重天仙宫, 没有就近去三十三重天的丝枷殿。 说实话,在绯蛾那待久了, 觉得有绯蛾收拾的地方更舒服。 周围都是仙草, 气息温和,灵气盎然, 待上一会儿就不想走了。 归渊将人放在床上,紧张地等着结果,比当年天地崩溃诸神黄昏还紧张;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这种时候依旧紧张。 这次绯蛾并没有睡很久, 第二天就醒了,所有的记忆回笼——顺带归渊给他讲他们过往的事情。 「噢……」绯蛾玩味儿地掏出那块天后仙牌, 「小生就说怎么随便一块仙牌小生都能用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挺厉害啊。」 归渊拿了各种好酒好仙草过来, 然而在院子外蹲了半天也不敢进去。 绯蛾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出去浇水了,便下床出门。 院子外高大的身影十分突兀, 还有各种各样的赔礼,实在有损天帝陛下的颜面。 「陛下来了?怎么不进来?」绯蛾笑嘻嘻地打开院门,侧开身迎归渊进门,却在归渊抬脚的时候又说,「前几日不都是随便就进来了吗?」 归渊委屈地收回脚,退回去:「阿绯……」 绯蛾见他这个样子心都软了,无奈地笑:「好了好了,没有怪你的意思,进来吧。」 「臣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还会说谎话哄骗臣,是真是假臣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绯蛾一边给归渊倒茶一边道。 这回绯蛾幸运,失忆前后的记忆都回来了,是以一想到归渊面不改色就改写了他俩的过往就觉得好笑。 「朕这不是觉得这样说也挺好吗?」归渊给绯蛾赔笑,「阿绯你想啊,同样的事,换一个说法,就是特别美好的爱情故事了。」 绯蛾完全被归渊带沟里去了:「说不过你们这些写话本的,难怪月老改一改陛下的话本就完全换了个味道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归渊有些想问绯蛾对于天后的事决定得怎么样了,可又觉得绯蛾的态度还是很不明朗,问了不太好。 归渊许久没有说话,只盯着自己看,绯蛾如何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陛下,臣知道您想问什么,不过吧,臣觉得还是先升为神君之后再公布得好。」绯蛾摩挲着杯壁,神色担忧。 「你是担心炎烈?」归渊皱着眉头问。 绯蛾嘆了口气:「臣是担心承受不住天后的修为,之前紫薇帝君的道侣修为不够,成为帝后差点儿灰飞烟灭的事……」 那次的事比较严重,紫薇帝君老树开花难得遇见个喜欢的,结果对方不喜欢他,好不容易将人骗到天界,结果受不住帝后修为,差点魂飞魄散。 后来紫薇帝君闭关五百年才将人养回来,虽说后来也抱得美人归,天界却纷纷自省。 修为不够就不要去够不到的位置,很容易死掉的。 归渊之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将仙牌提前给绯蛾磨合,便说:「仙牌已经接受你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那……先公布一下?」 绯蛾眨眨眼睛:「陛下啊,这种事情不是三界都知道了的吗?还公布希么?」 大家又不是瞎子,都看得见他们手上的金线好不好! 「咳——」归渊轻咳一声,「主要是跟水灵仙君、火元仙君、清文仙君……这些仙君说说。」 绯蛾好笑地看着他,别当他没听见中间含煳的「火元仙君」四个字,还刻意换了道号夹在水灵仙君和清文中间。 听了归渊这番言论绯蛾才知道为什么归渊一直想将两人的关系摆到明显上。 从当初两人红线刚繫上,绯蛾自己都还各种纠结觉得不合适呢,归渊这边就在暗搓搓地准备执手到天荒地老了。 都是醋劲闹的。 因为放进了心里,所以一点点都不许别人碰。 肖想都不行。 第98页 绯蛾也知道自己万年前追着炎烈上三十三重天太惊人,还闹得三界里没人不知道他这只为睹芳颜拼死往上飞的小飞蛾。 相较之下,跟归渊这边就太平淡了,归渊没有安全感很正常。 「其实小生不太想告诉他。」绯蛾眯起眼睛笑得诡异,「小生要让他充满希望地出来再自己发现,而且全天界都知道的事,唯独他不知道。」 归渊一愣,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蠢儿子:「这个……炎烈那个心性……这样不太好吧?」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 炎烈脾性本身就不好, 当初都能因为被绯蛾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样子而动手, 这要是最后才知道绯蛾跟归渊在一起了, 怕不是要气吐血。 绯蛾浅笑着凝视归渊,没有回答。 归渊立刻撤去犹豫, 点头:「阿绯说得对, 炎烈以前真过分,是应该教训一下。」 「陛下明白就好, 不过……」绯蛾转着手里的茶杯,「总觉得臣与陛下并没有在一起多久, 实在是毫无真实感。」 「阿绯, 其实……」归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其实你没有真实感,是因为忘情水的效用,你喝得实在是太多了。」 忘情水可以洗去某一时间段的记忆, 也可以洗去跟某件事相关的记忆。 绯蛾喝了这么多, 就算一开始仅是为了洗去歷劫相关记忆,到了现在估计也开始影响另外歷劫的记忆了。 若是长此以往, 绯蛾会慢慢成了修无情道的,就跟某两位死铁一样的帝君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 万一绯蛾修了无情道, 归渊就成鳏夫了。 「原来是……喝太多了吗?」绯蛾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捂住眼睛,「陛下, 你的话本真是……」 然而没有忘情水的时候,绯蛾根本熬不下去。 他不知道他要多爱情劫里的另一个人才会在忘了对方之后还那么痛;又或许,他太不爱对方,所以宁可失去所有感情和记忆也不愿意记得对方的一丝一毫。 归渊绕道绯蛾身边,抱住人:「都过去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痛,不过那是你第一个情劫,过不去很正常。」 曾经再刻骨铭心的感情,最后都会被时间磨灭。 「阿绯,你有没有想过?当时那么痛,仅仅只是因为你第一次遇见情劫?」归渊一下一下抚过绯蛾的长髮,「你现在再回头看看,也许看到的就不一样了。」 绯蛾靠在归渊怀里,忍下冒上来的心痛,悄声问:「如果再去看看,陛下陪小生一起吗?」 「一起。」归渊笑着应下,「以后你所有的情劫,爱上的人都只能是朕。」 「行,都给你预定上了。」绯蛾抬头对着归渊笑,眼角还挂着两滴眼泪,「说起来,小生又快到歷劫的时候了。」 之前绯蛾睡了五年,修为虽然精进得慢,不过依旧在提升,他醒过来之后很快就升到了二十一重天,差不多得下去了。 归渊一愣,继而笑道:「阿绯你这个修为提升速度,天界里真的没有谁比得上啊。那话本你想选哪个?」 绯蛾想了想:「还没决定,不过想要个刺激点儿,这样比较有意思。」 「上回那样的刺激吗?」归渊打趣,上回绯蛾可遭罪了,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呆了二十年,话都不会说。 「才不是!」绯蛾怒而反驳,继而灵机一动,「既然陛下如此积极……」 归渊背上一冷,不知道绯蛾想干嘛,赶忙赔笑:「不是,阿绯,朕方才开玩笑的……」 绯蛾拿出归渊、月老写的话本,对比了一番,难得选了月老的:「那就这个吧,刺激有激情,而且十分有意思。」 月老的本子基本不会有太过于残酷的剧情,归渊暗自松了一口气:「阿绯决定就好,毕竟是你的情劫。」 「噢?如此甚好。」绯蛾笑得愉悦,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 千机门门主千未生年少失怙,被继母赶出千机门,坠入山崖,从此不良于行;后凭藉过人的才智杀回千机门。 报仇雪恨杀继母、赶走噬血蚂蟥一样的叔父一家,夺回千机门,并将千机门一跃成为江湖里最大的门派。 绯蛾在茶楼里第一千零五十遍听说书先生说关于那位千机门门主的事,前前后后他都能背下来了。 然而客人爱听,宁可花五文钱在这里喝茶都要听这个。 一天说下来有时候得说上好十几遍,明明就是倒背如流、谁都能说一段的剧情,偏偏还是有人想来听。 眼下刚过二月,雪将化未化,有时候晚上还会继续下。 江南就是这样,下雪的时候夹着雨水,冷死个人。 绯蛾放下茶壶在火盆边烤火,耳边是嘈杂的交谈声,顿时一阵恍惚,好似自己还是曹家帮的大总管,为了上面的主子操碎了心。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真是应了人生起起落落这句话,没有什么位置是能永远坐着的。 火盆啪嗒一声跳出火星,惊醒了发呆的绯蛾;客栈门口的帘子被撩起,新来的客人缩着脖子往里走。 绯蛾赶忙起身去招唿客人,忽而听见身后的人在说——千机门在招新管家,五十两一个月,比宫里的宦官还多。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管家? 绯蛾给客人擦桌子的手一顿, 蠢蠢欲动, 而且有五十两一个月啊!总比在客栈当小二一个月三钱银子要好得多啊! 第99页 「你这小二怎么回事!擦个桌子都要这么久的!」客人骂道, 「笨手笨脚,还不赶快给爷上茶!」 「对不起对不起, 小的这就去。」绯蛾惊醒, 急忙转身去拿茶水给客人倒茶。 无论管家那边如何,只要还没确定下来, 绯蛾小二的活计就不能丢。 还好千机门那边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定要去竞选当管家的人在太阳落山后去, 而且必须是晴天。 绯蛾打听到消息之后哭笑不得:「这什么规矩啊?而且现在二月份呢, 哪里来的晴天?」 「谁知道呢,千机门那位脾气实在不好, 听说他已经辞退好几十个管家了,现在没人照顾了才想起来要招人。」给绯蛾消息的人其实也想去试试,所以才打听得这么清楚。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五十两一个月, 拼死都得去试试啊。 话是这么说,然而能不能留在千机门, 完全看千未生的心情,看得顺眼就留下, 不顺眼就滚蛋。 二月中, 下了一场大雪之后竟然难得有一天晴天,刚好可以去千机门试试竞选管家。 客栈过了二更天才渐渐少了活,绯蛾收拾好大堂, 跟掌柜的说想去千机门;掌柜的扫了他一眼,点点头同意了,估计是不太信他能在千机门留下,所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伙计没了。 绯蛾有些路生,找了许久才找到千宅,刚过路口就看到大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竟然男女老少都有。 「这位兄台,居然这么多人吗?」绯蛾排在最后一位,探头问了一下前面的小哥。 对方回头看了绯蛾一眼,说:「肯定啊,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过了呢。」 队伍太长,连前面的人因为什么不能被取用都没办法知道。 这样一直等到三更天,绯蛾才勉强看到大门的情况——太高的不要、太矮的不要、年纪太大的不要、年纪太小的不要、不会做饭的不要、说话太大声的不要…… 一堆规矩,比选秀还严格。 即使如此,还是有人能进去了的,最后却还是没留下,在门口检查的人还每次都解释为什么落选。 有盯着门主脸看的、盯着门主腿看的、看着门主笑了的…… 总之,理由多如牛毛,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重复的理由,证明后面的人还是将前面的人的建议听进去了的,结果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落选了。 等到了绯蛾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在大门外守着的几个男人上下打量了绯蛾一番,皆是缓缓点头。 随即坐在桌子后的男人问了一句:「会做饭吗?」 前面已经出现过这个问题了,绯蛾轻轻点头:「会,在黄鹤楼学过三个月。」 「黄鹤楼?可以啊,你怎么没去当大厨啊?」旁边一个年轻点的男人颇感兴趣地问。 绯蛾脸上的笑容浅了一点:「为了之前的主家去学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门主的胃口。」绯蛾到底避开了对方的问题。 主要是黄鹤楼的人也被曹家帮交代过了,不许绯蛾过去,不然绯蛾当厨子也饿不死。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男人们没有继续问下去,若是进了千机门,日后就是千机门的人,他们也能罩着他就是了。 「还有一个问题,你会按穴位吗?」桌子后面的男人又问。 绯蛾点头:「略懂医术。」 几个男人顿时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绯蛾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落魄到必须到千机门跟别人一块抢一个管家的位置。 像绯蛾这种什么都会一点的人,如果管家也是一把好手的话,基本就不会再被主家放出来了,不然很难再找到一个这样的。 「行了,老三,你带他进去给门主看看。」桌子后面的男人记下绯蛾说的话,继而对之前问绯蛾为什么不去当厨子的青年道。 绯蛾一愣:「不用……查一下身世吗?」 一般招管家还有很严格的一关,就是身世排查,毕竟是跟在家主身边的人,而且除了家主和主母之外,管家掌管着整个宅子的明细。 如果是敌人就太危险了。 谁知那个男人瞥了他一眼,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呵呵——能伺候好门主就行,就算是对家细作也认了。」 当然,是细作的话会不会被门主拆着玩就不知道了——这话男人没有说出来。 绯蛾哭笑不得,只当千未生实在急着要一个管家,连是不是细作都顾不上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回 「你自己进去吧。」领着绯蛾的男人在一个院子大门外停下, 门都不打算给绯蛾开。 绯蛾诧异地看着他:「我?一个人进去?」 男人点点头:「门主不喜欢有太多人进去打扰他, 这几天招管家已经是极限了。」 见绯蛾还有些犹豫, 又说:「放心,我就在外面, 如果你出事了, 我会进去给你收尸的,不过还是不要惹怒门主比较好。」 这话听着让人更不想进去了。 绯蛾狠狠咽了口唾沫, 僵着身体推开院门,大晚上的, 院子里也没点个灯啥的, 完全看不清。 「不好意思,能借盏灯吗?」绯蛾小声地问旁边一直盯着他的男人。 男人顿了一下, 说:「稍等。」 整个千宅都黑漆漆的,哪都不点灯,只有需要用的时候才会点灯;男人四下看看, 实在找不到单独的灯, 只好将院门上面挂的灯笼去下来一个给绯蛾。 第100页 「实在不好意思,门主不太喜欢光亮, 所以都不太点灯。」男人将灯笼递给绯蛾。 然而等绯蛾提着灯笼进门后忽然就听他在后面嘟囔:「门主又把灯给灭了,大晚上的可怎么找灯盏出来啊……」 绯蛾摸摸自己的脖子, 嘆了口气, 认命地继续往前走,毕竟都走到这里了,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院门到屋子前, 铺了一条笔直的青石板小道,连条缝都没有,应该是为了让千未生的轮椅好进出。 「门、门主?」绯蛾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到偌大的屋子前,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也不敢贸然推开门,只能小声问一句。 之前没有有入选的人说过不要说话太大声的,绯蛾便压低了一点声音。 然而半天没人应声。 绯蛾在寒风里等了一会儿,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又敲了敲门:「门主,小的进来了。」 门内依旧没人应声,绯蛾一咬牙,推开门提着灯笼进屋,昏黄的灯光下,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上位。 看见屋里有人,绯蛾进门的脚步一顿:「对不起门主,小的见您没应声,所以……」 屋内昏暗,绯蛾实在看不清千未生的脸和神色,也不好猜对方想做什么;不过想到最近天还冷着,开门让他吹到冷风不好便自作主张进屋还关上了门。 千未生对绯蛾一系列动作没反应,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像一尊雕塑。 绯蛾迟疑着走过去两步,在客厅正中央停下,轻声问:「门主,天寒地冻的,要不小的给您煮份夜宵吧?您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就在绯蛾以为千未生不会回答的时候,黑暗里传来冷冷的一声:「甜的。」 绯蛾微微弯起眉眼:「您稍等。」 说罢,绯蛾将灯笼里的蜡烛拿出来,点燃了两盏离千未生最远的油灯,摁低灯芯,只有个亮,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其中一盏油灯被绯蛾放在门外拐角处,保证有亮,却不会让千未生觉得这亮光侵袭了自己;剩下的一盏则是被绯蛾拿去找院子外的男人。 「你竟然完好出来了?」男人实在诧异,一般在里面待这么久的多多少少会出点事。 绯蛾羞赧地笑笑:「其实我是想问问有没有厨房?门主想吃甜的夜宵。」 男人震惊地看着他,半晌回不过神:「额……院子里有厨房的,在西厢后面。对了,门主还讨厌烟火气,而且最不喜欢等人,你要快一点儿。」 「哎好。」绯蛾感激地点点头,继续端着油灯去西厢后面找厨房。 「怎地将厨房建得这般远?」绯蛾走了一会儿才找到厨房,这地方实在偏僻,还没有青石板小道让绯蛾分辨怎么走。 厨房看起来还挺干净,而且食物都是新鲜的,应有尽有。 绯蛾点亮厨房的灯,环顾一圈,自言自语:「明明就不喜欢烟火气,还要让人选一个会做饭的管家,这怎么想的呀……材料都很新鲜,别是今天刚送来的……」 对厨房心里有数之后,绯蛾拿出金丝红枣干、桂圆干、生鸡蛋、枸杞、银耳、莲子在一旁备用。 洗干净陶罐烧水,金丝红枣去核,与桂圆干、枸杞、银耳、莲子一起洗净;银耳切小块,莲子对半,去掉所有莲子芯。 水热后绯蛾试了一下温度,正要切两片姜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姜。」 绯蛾给吓了一跳,勐地回头看去,只见门外的阴影处有一个轮椅的轮廓,而千未生整个人都在黑暗里,一点都不露出来的。 「门主?」绯蛾直起腰,轻声问了一句。 第69章 第六十九回 绯蛾进厨房的时候想着屋里等会儿有火, 不太冷, 就没有关门, 是以能看见门外千未生的影子。 千未生没有再出声,却也没走。 绯蛾想了想, 走到桌边压低油灯里的灯芯, 再出门绕到千未生身后,将人推进厨房里, 千未生没有出声,绯蛾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千未生想进来看看。 有千未生在, 厨房门就得关上了。 背对着千未生的绯蛾没有看见身后的千未生在他关门的时候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的背影, 却又在绯蛾转身的时候收回视线。 绯蛾没有去看千未生,反而兀自去切姜片, 不过没有及时放进去,反而先放糖。 一直盯着千未生看见绯蛾没有将砧板上的姜放到锅里,安心地点了点头。 而背向千未生的绯蛾拿出千未生没来之前就削好皮、放在锅盖上的生姜, 用一旁沥水的纱布包住, 捏了不少姜汁进锅里,和红糖一块烧。 水开之后红糖味、姜汁味就出来了。 「不要姜。」千未生又说了一遍。 绯蛾笑着点点头:「没有姜, 是热气蒸到砧板上的生姜了,吃的时候不会有味道的。」 从没做过饭的千未生就这么被骗过去了。 后续放入金丝红枣、枸杞、桂圆、银耳、莲子继续炖煮;水再次烧开之后改小火, 闷煮至材料的味道沖淡红糖和生姜味。 等火候差不多之后, 再改大火,重新将甜汤烧开,滚水打入生鸡蛋, 想到只有千未生一个人吃,绯蛾便只打了一个鸡蛋。 「门主,您喜欢七分熟的鸡蛋还是全熟的?」绯蛾随口问了一句,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鸡蛋。 千未生怔了一下,没想到绯蛾会问他这个问题,还没想出选什么呢,绯蛾就可惜地说:「哎呀,蛋全熟了。」 第101页 犹豫,其实就是已经做了选择,时间不等人。 「门主,全熟的鸡蛋可以吗?」绯蛾将蛋和其他料子一块捞出来,刚好一碗,白色的鸡蛋窝在汤碗中间。 这种甜汤,煮完最好就立即断火、倒出,不然就会在后续的文火里失了最初的味道。 千未生其实对鸡蛋熟不熟这回事完全不在意,不过是绯蛾问了一句,他就想了一下,谁知最后还是全熟了的鸡蛋。 「都行。」千未生应了一声。 绯蛾将甜汤端到千未生面前,随后退到一旁站着。 桂圆红枣鸡蛋糖水,补气血,适合畏寒、贫血的人喝。 绯蛾一直在想,千未生不良于行,肯定身上阴冷,再加上平日里也不见他白日出来,气血虚应该也有一点,那吃这道糖水刚好。 这大晚上的,千未生还不知道要看多少人,估计也饿得慌,加上银耳、莲子,刚好填填肚子,又不至于吃太多不消化。 唯一担心的就是放入的生姜不太合千未生的胃口,改成姜汁了,绯蛾依旧很担心千未生能尝出来。 然而等了一会儿,千未生鸡蛋都吃完了也不见推开汤碗,想来是没吃出来。 绯蛾无声笑笑,悄声走到一旁去收拾东西。 「你去哪?」千未生忽然放下了汤碗盯着绯蛾问。 绯蛾诧异地回头,一般他刻意不发出声音的时候是没人能发现的,千未生竟然能知道他走动了。 「收拾一下东西,都弄乱了。」绯蛾很快收起诧异,挂起温和的笑容。 千未生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去吃糖水,然而都把红枣挑出来了。 绯蛾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这么大个人了,那个不吃这个不吃,便劝道:「门主,红枣还是吃点儿吧?」 「不吃。」千未生嫌弃地丢出两个字,一口气喝完汤,然后用筷子将红枣一块一块地挑出来,也是十分有毅力。 「……」绯蛾很想说这样很浪费,可作为一个还没有上任的管家,这话说出来就是让自己落选。 嘆了口气,绯蛾只好转身去收拾东西,眼不见为净。 灭掉小灶里的炭火,再盖上灰,绯蛾转身去看千未生——果然红枣一块没吃,都留在碗里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绯蛾先受不住了:「门主,您看……」 千未生眼神忽然一冷,就算没说话绯蛾也看出来他生气了。 绯蛾迅速整理了一下前后的事,恍然——他不应该问能不能留下当管家,这显得他方才给千未生做夜宵仿佛在讨好千未生,而不是真心的。 「……天色已晚,要不小的送您回去休息?」绯蛾瞬间转了话锋,神色间有些侷促,「这天太冷,小心着凉。」 第70章 第七十回 千未生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一点儿, 轻轻颔首, 算是同意绯蛾送他回去的休息的建议。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两人身上;绯蛾推着千未生往回走,还要单手端着油灯, 实在走得艰难。 绯蛾一个没护住, 雪花落在灯芯上,微弱的火光摇晃了几下, 最终还是熄灭了。 步子就这么停了下来——绯蛾看不清路了。 「怎么不走了?」千未生突然出声问。 绯蛾无奈地回说:「对不起门主,油灯被雪花打灭, 小的看不见了。」 谁能想到这会突然下起雪来?绯蛾也没提前准备个灯罩, 这下可好,怎么回去都不知道。 千未生转动轮椅, 绯蛾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松开轮椅把手,猜想千未生会不会就这样丢他在这。 「手。」千未生忽然出声。 绯蛾一愣:「手?」什么手? 「手。」千未生又重复了一遍, 语气里有着些微不耐烦。 绯蛾犹豫了一下, 缓缓伸出自己空着的手,结果在半途碰到另一只温热的手;对方一把抓住绯蛾的手, 拉着他往前走去。 「慢、慢点儿。」绯蛾被拉得一惊,差点把自己绊倒。 黑暗里会摔倒, 更多是自己平衡感不对, 并不是脚下真的有障碍物。 就这么磕磕绊绊走着,绯蛾被千未生牵着,紧张得手都快抽筋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绯蛾提前放着的油灯, 绯蛾小声地同千未生说:「门主,小的看得清了,这个……」 说着,绯蛾被握住的手动了动。 千未生没有放开手,一直将人拉着进了寝房:「这是我房间。」 绯蛾一愣,方才千未生没有让他去拿屋外拐角的油灯,是以进了屋之后他又成了睁眼瞎,茫然地看了一圈,啥都看不清。 不过听千未生的意思似乎是愿意将他留下来了,不然不会特地将他带到自己房间来。 然而怎么回话就是个技术活了,不能直接问自己是不是过选了,那就换一个问法。 「门主,小的没有记住方才的路,可以早上再过来看一遍吗?」绯蛾停了一瞬,继续说,「小的可以给您准备早饭,您想吃什么?」 千未生沉默了一会儿,说:「喝粥,喝咸的粥。」 绯蛾在黑暗里微微勾起唇角:「那今晚小的住哪?」 「……暗一。」千未生直接喊了暗卫的名字,「带他去休息,在西厢房准备一个房间。」 窗外跳进来一个人,隐约间绯蛾看见对方在千未生身边单膝跪下。 第102页 「西厢房?」暗一一愣,「这……跟门主住一起吗?」 千未生瞥向暗一:「嗯?」 暗一浑身一僵,求生欲强烈:「属下这就去办!」 绯蛾在一旁听得好笑,哪有管家和主人住一个院子里的?千未生其实挺胡闹,也不怕他给他下毒。 暗一起身走向房间门口,打开门:「绯蛾管家,请随属下来。」 「多谢。」绯蛾正要顺着声音走过去,忽然手上一紧——千未生竟然一直抓着他的手没放开。 「门、门主?」绯蛾尴尬地喊了一声千未生,手上动了动。 千未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牵着绯蛾的手,缓缓松开,随后滑动轮椅,似乎往房间深处去了。 绯蛾没有多留,摸索着走向暗一,最后搭着暗一肩膀出去的。 到了屋外,绯蛾就看见自己放在拐角处的油灯,因为在屋檐下,是以还没有被风雪扑灭。 「恭喜你了。」暗一回头看了绯蛾一眼。 有了油灯,绯蛾这才看见,他是在大门外、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男人。 「是你呀,多谢。」绯蛾轻笑,「不用去外面说一声已经有人选了吗?」 暗一摇摇头:「在你进来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将人都散了,若是门主不喜欢,一般进来不到一刻钟就得扔出去。」 听罢,绯蛾干笑两声。 其实他进来前一刻钟都在门外吹风了,谁让那个时候千未生叫也叫不应,还不说让他干什么。 要是最后绯蛾没有被千未生看中,场面估计就难看了。 西厢房挺干净,不过一股子阴冷,看得出来是许久没进过人气的屋子,阴嗖嗖的。 暗一用火摺子点亮房间的灯,放上灯罩后对环顾房间的绯蛾说:「衣柜里有被褥床垫,都是干净的,你要是缺什么就跟我说,我一般都在院子里守着门主。」 绯蛾对这个房间很满意,自然不缺什么:「都很好,我不缺什么,谢谢你。」 「不用客气。」暗一点点头,「那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第71章 第七十一回 「诶等等, 那个……」绯蛾迟疑了一下, 「我在客栈还有一些行李, 明天可以回去拿吗?」 暗一皱起眉头:「出门的事情你得跟门主请示了,我们并不能做主, 当然, 也可以帮你拿过来。」 绯蛾顿时一喜:「那感情好,我的东西也不多, 就几样旧物件捨不得丢。」还省得自己跑回去一趟。 「对了,还有跟客栈辞职的事, 如果可以, 也麻烦去帮忙说一声。」绯蛾继续说。 「可以,应该的, 除此之外没什么事了吧?」暗一记下绯蛾说的事,准备明天就派人过去。 绯蛾想了想,记起要给千未生准备早饭的事, 便问:「院子里厨房的菜是每天都换的吗?虽然是冬天, 不过还是准备新鲜一点的菜比较好。」 暗一点头:「厨房的菜每天都换的,其实门主的厨房都没用过, 那些菜是今晚才送进来的,明天会送到大厨房做饭,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材料也可以跟我说, 我提前准备。」 「如此甚好,那就小白菜、生牛肉片、香葱,门主说想喝粥, 其他的从大厨房取来一些现成的吧?太多我一个人准备不过来。」说到后面绯蛾哭笑不得。 千未生这是找管家还是找厨子呢,还要做饭。 暗一之前在院子里守着的时候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便一一应下,准备去跟大厨房说一声,一定要最好的。 闹腾大半夜,绯蛾总算能放松下来,坐到还没铺床垫的木床上,这里的房间很好,透气、又不会漏风,不像客栈里的下人房。 「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了……」绯蛾苦笑,客栈的下人房跟柴房差不多,又臭又冷,还是这里好。 一夜好梦,绯蛾习惯性在五更天起床,天还没亮,外面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踩过雪地,脚下发出吱呀吱呀声,绯蛾已经尽力放轻脚步了,奈何不是练武的,脚步再轻还是会响。 「不知道会不会吵醒他?」绯蛾看了一眼主屋,嘆了口气,认命地去烧水。 粥要提前放下去文火熬煮,还要有热水给千未生洗漱;天气这么冷,说不定千未生睡一晚上都是阴冷阴冷的。 绯蛾怕千未生被冻着,准备了足够多的热水去给千未生泡脚。 不良于行的人腿上血液行走不畅,应该多泡泡。 烧水的时候绯蛾想放点生姜进去的,不过一想到千未生那个讨厌生姜的样子,不知道放姜下去他还肯不肯洗。 思来想去,绯蛾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先问问,要是千未生同意,他晚上就再烧一锅放生姜的。 绯蛾往水里到了酒,随后就让它自己在灶上烧着,自己去准备食材。 暗一送来的食材都很漂亮,小白菜水灵灵的,冬天很难见到这样精神的菜,牛肉也是上好的牛肉,纹理漂亮紧实,吃起来估计入口即化。 小白菜切成半寸长的小段,牛肉切成与小白菜同样大小的肉片,香葱切碎,一同备用。 牛肉放入花生油、葱花、酱油、盐、糖、生姜腌制半个时辰。 天色还早,绯蛾放下装着牛肉的碗,准备洗米先煮粥。 待粥煮好之后放入腌好的牛肉,大火煮熟牛肉,确定没有血丝之后跳出生姜,改文火继续熬,熬到粥变微稠即可。 第103页 粥在灶上煮着,绯蛾看看天色,差不多该去叫千未生起床了,于是找来木桶,倒出之前准备好的热水,再拿上木桶去找千未生。 出了厨房绯蛾才发现自己忘了问暗一怎么去千未生的房间了,只能喊一声:「暗一?暗一?暗一你在吗?」 暗一从绯蛾背后突然出现:「什么事?」 绯蛾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暗一顿时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是想问问你门主的房间怎么走,我想去给他送点儿热水。」 热水? 暗一低头看了一眼绯蛾手里的东西,闷声说:「以前的管家都不会想到给门主送热水……」 绯蛾一愣:「这样吗?就算门主没有不良于行,送热水给主人家洗漱也是应该的吧?你们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我们也不懂啊。」暗一很无辜。 「算了,我们快过去吧,等会儿水凉了。」绯蛾实在不好继续跟暗一说关于以前的事情,于是催促暗一快些走。 绯蛾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至少他在任期间,要让千宅的人知道一个合格的管家该是怎么样的,顺带调教一番暗一等人。 身为千未生的属下,管家没做好的事,怎么都应该提醒一番吧?竟然所有人都没意识到。 第72章 第七十二回 千未生的房间就在主屋客厅后面, 绯蛾暗暗记下暗一带他走过的路。 「门主的房间就在这, 你小声点儿, 要是门主没醒千万别继续喊他起床。」暗一超级小声地跟绯蛾说。 若不是周围足够安静,绯蛾都不一定听得清。 绯蛾点点头:「你放心吧, 不会惹门主生气的。」 说罢, 绯蛾放下东西,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 再问:「门主,起身了吗?」 门内没人回话, 绯蛾没有继续敲, 而是拿起木桶去厨房换了一桶新的热水,再回来刚好一刻钟, 这才继续敲门,同样是三下。 「门主,起身了吗?」绯蛾轻声问。 这做法看得暗一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还能这样;之前的管家都是喊了一声停一会儿又继续喊, 难怪千未生会发脾气。 果然,千未生并没有生气, 反而在屋里应道:「进来。」 绯蛾提上热水,推门进屋, 关上门后才说:「门主, 小的给您送热水来了,天气冷,如果您觉得冷就跟小的说一声, 再去给您换。」 千未生顿了一会儿,从屏风后出来:「以后不用给我送热水了,用不上。」 「用不上?」绯蛾给千未生倒热水的动作一顿,继而抬眼扫视一圈,屋里冷飕飕的,不像是有热水的样子。 「用不上,暗一会给我准备水洗漱的。」千未生解释道。 绯蛾顿时惊唿:「这怎么可以!暗一准备的是冷水吧?这种天气,哪有让主人家用冷水的道理?太不像话了!」 千未生一脸懵,不知道绯蛾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冷水也——」 「不行。」绯蛾将热水倒进木盆,端到千未生身边,沾湿了千未生的毛巾给他,「这水加了白酒,跟暗一送来的不一样,可以驱寒。」 千未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毛巾。 「剩下的热水在木桶了,门主您记得用来泡泡脚,还有啊,您可以接受在水里放生姜吗?」绯蛾顺手给千未生收拾了一下东西,继续问。 「……」千未生第一次用满是酒味的热水,感觉自己像是用酒调味的肉,就等下锅了。 哦,绯蛾还要往里面放生姜。 千未生放下毛巾,小声问绯蛾:「你是要煮了我吗?」 绯蛾一愣,哭笑不得:「您想哪去了……白酒加生姜烧水洗澡泡脚可以驱寒,这天实在太冷了,您又不常出门,一定要驱寒气。」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千未生一瞬间就冷了脸,死死地盯着绯蛾,好似只要绯蛾一句没有说对就杀了他。 「门主您想什么呢?这谁都会用啊,那些小孩子冬天也这么洗,就像端午用药草汤洗澡一样,并不是歧视。」绯蛾无奈解释。 在绯蛾看来很多属于常识性的东西千未生都不明白,明明年纪比他还大一点儿,却像个小孩子。 千未生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真的?」 「当然是真的。」绯蛾推了木桶到千未生跟前,「您还没说喜不喜欢用生姜呢?如果不行的话得换别的东西进去了。」 「那就生姜吧。」千未生不情不愿地回答。 绯蛾欣慰地点点头,有一种自家孩子真懂事的兴奋感:「那小的给您去端早饭来,对了,除了粥您还想吃什么?」 千未生错开绯蛾亮晶晶的视线:「都行。」 「那好,小的这就去,马上回来。」绯蛾笑着起身往外走,且贴心地关上门。 没有哪个不良于行的人愿意被人看见自己是怎么换衣、洗澡、泡脚的,残疾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无法填补的缺陷,所有人都不可以碰触。 回厨房的路上绯蛾喊了暗一:「暗一?暗一在吗?」 暗一又从莫名的地方冒出头:「什么事?」 绯蛾指了指千未生房间的方向:「门主屋里的水是你准备的?」 「是啊,一般中午去换,」暗一点点头,「门主平日里就中午不回来,其他时候就算处理事务都在屋里,我们进去他不太高兴。」 「那你们就没想过给门主换点热水?」绯蛾对此也是很疑惑了,一般来讲都知道给人准备热水的吧?不然洗澡啥的怎么办? 第104页 暗一摸摸脑袋:「以前跟在门主身边的时候就用的冷水啊,大家都是这样的,十多年了。」 绯蛾:「……」算了,讲不通的。 没办法跟暗卫这种生物讲常识,他们都是怪物。 以前听说书的讲千未生的事迹,里面就有千未生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部分;明明是个不良于行的小孩子,却已经开始收纳手下,吃尽了苦头准备復仇。 第73章 第七十三回 大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千未生样样跟自己身边的人比, 也没人告诉他, 暗卫从小训练,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应该先学着怎么去做一个正常孩子, 再去想更进一步的事情。 绯蛾嘆着气回厨房看看粥怎么样了。 天气冷, 炭火没有燃烧太久,还好煮粥的砂锅是上好的材料, 这才没有因为已经熄灭的炭火而变凉。 绯蛾整锅端出来,拿上碗筷、其他早饭, 放一起端去给千未生。 「门主, 早饭已经好了,您现在用吗?」绯蛾提着食盒敲门, 照旧只敲三下,然后等千未生回復。 这回没有等太久,过了一会儿千未生就让他进去了。 千未生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 白底, 衣摆用金色的丝线丝线绣云纹,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不少。 绯蛾将食盒放到桌子上, 一一摆出来:「昨晚门主说想吃咸的粥,今早小的做了白菜牛肉粥, 不知道合不合门主胃口。」 千未生自己推着轮椅过去, 等绯蛾给他勺粥。 也不知道千未生还想吃什么,绯蛾便让暗一将大厨房有的早饭每样都拿一点过来,有油条、馒头、包子、点心、豆浆。 白菜牛肉粥稠而不腻, 白菜爽口,牛肉入口即化,味道轻,牛膻味也不重,吃得千未生胃口大开,他很久没有想吃某一样东西的欲望了,难得绯蛾做的东西都这么合他胃口。 吃掉一碗粥,千未生让绯蛾勺第二碗的时候愣了一下问:「你不吃吗?」 绯蛾无声笑笑,将碗递给千未生:「小的等会儿去跟暗一他们一块吃。」 千未生脸色一沉,没有接过绯蛾递过来的碗,还发脾气:「你是不是不想跟一个残废在一起吃饭?其实你还是不想跟我一块的对吧?」 「诶?您想哪儿去了?」绯蛾赶忙解释,「没有的事,只是小的只是个奴才,怎么能跟您坐一起吃饭呢?」 「为什么不能?」千未生说得理所当然,「以前暗一他们都跟我一块吃的,不过现在他们都不来了。」 因为身份有别,暗一他们很自觉地隔开了跟千未生的距离。 绯蛾也大概明白暗一他们的意思,只能劝道:「门主,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身份有别是很重要的事。」 千未生扫他一眼:「我知道啊,不过你可以坐下一块吃。」 「我?」绯蛾一脸懵,这也不太对吧? 「你是管家,跟在我身边与我同吃同住是应该的。」千未生说这话完全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都不心虚。 绯蛾都怀疑以前学的管家事宜都是错的,哪有管家跟主人整天凑一起的? 管家管家,主要在管家,又不是主人家的媳妇儿,还带陪吃陪睡的。 想是这么想,不过不能这么说出来,绯蛾长出一口气,安慰自己:就当照顾小孩儿了,只是这个「小孩儿」大个了点儿。 「既然如此,那下次小的跟门主一块儿吧,您看现在也没准备多的碗筷。」绯蛾端起得体的笑容。 千未生满意地点头:「那中午你也跟我一块吃,我会让他们多准备一副碗筷的。」 总算哄好了大龄宝宝,绯蛾松下一口气来。 吃过早饭千未生就开始忙活了,整个千机门的事务都已经送到书房,等着千未生去处理。 千机门主要做机巧和买卖消息,暗地里还涉及各个行业,毕竟想买卖任何暗地里的东西都免不了用到明面上的店铺。 是以随着千未生接任,千机门的业务是越来越广,大到江南最大的客栈,小到官道边的一个茶水棚,几乎都是千机门的。 千机门就像蛛网,越来越大,网住整个江南。 千未生去处理事务,绯蛾这边也要开始熟悉千宅的各种细节,比如千机门里有什么小的部门,还有资金流水是怎么走的等等。 绯蛾收拾完东西,第一次走出院子,喊来上午暗一分给他带路的暗四。 「暗四,我们先去帐房看看,可以吗?」绯蛾最后多问一句,若是千未生不许他看的话他就中午再去问问千未生。 管家必须熟悉宅子里的资金流水,知道整个宅子的钱都去哪了。 暗四为人比较沉默,问他什么就只点头摇头,很少说话。 见暗四点头,绯蛾有些不放心,多问一句:「你确定吗?门主允许我去看帐本?」 「……门主说管家想做什么都行。」暗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将千未生原话说出来。 绯蛾嘴角止不住上扬,决定下午给千未生炖个鸽子汤,好好给他补补。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关于千宅的帐本, 其实不太可能有问题, 绯蛾也只是过一遍, 在心里有个底,万一将来出问题, 还能根据现在的印象来对比。 临近中午的时候绯蛾问了一下暗四一般千未生在哪里吃午饭, 因为之前听暗一的意思,千未生似乎就中午不在自己的房间吃。 第105页 「门主中午会见各大分舵的主事, 然后跟他们一起吃午饭,如果不跟他们一起的话就自己在书房吃。」暗四一板一眼地回答。 「这样啊……」绯蛾点点头, 大概猜到是这样。 毕竟是一个门派的门主, 总要跟属下联络感情,只是不知道千未生今日要不要去见属下。 这一边绯蛾还没想好要不要让暗四去书房问问, 那头已经派暗一过来了。 「管家,门主请你过去一块用午饭。」暗一酸熘熘地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才来半天就讨了千未生欢心。 绯蛾一愣, 没想到千未生竟然还记得跟他说一起吃饭的事, 于是放下帐本:「好,我现在就去。」 去找千未生之前绯蛾先去了一趟大厨房, 看看给千未生准备的饭菜。 之前千未生一直没注意,可能会吃一些对身体不好的食物, 绯蛾既然来了, 肯定不能再继续这样。 很多入口的东西都得仔细检查。 大厨房在宅子西面,跟千未生自己的院子一样,厨房都在西边, 估计是真的不喜欢烟火味。 中午给千未生的饭菜还挺简单,豆豉青椒、爆炒肉片、清蒸鱼、清炒莴苣、芥菜牡蛎汤,特别清淡的菜色,不过给千未生吃刚好。 千未生常年不走动,自己也没什么激情,吃一些看起来清淡但是滋补的菜刚好。 绯蛾确定饭菜没问题之后拿上两幅碗筷去书房找千未生。 千未生的书房门窗紧闭,跟他自己的院子一样,若不是白日,估计进去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也不知道千未生是怎么忍受住每天都活在黑暗里的,绯蛾腹诽。 「门主,小的来了。」绯蛾提着食盒走进屋,远远跟千未生招唿一声,随后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等千未生过来。 千未生放下手中的笔,推着轮椅过去:「听暗一说,你去帐房了?」 绯蛾点点头:「是,帐本这个东西还是得自己过一遍。」 「是得自己过一遍,不过帐房的那些只是一部分,还有另外的并不会直接送到帐房那里,如果你想看,可以来跟我要。」千未生淡淡道。 「这个……不用了。」绯蛾愣了一下,随后急忙拒绝,「小的只是管家,管好宅子里的事务就行了。」 唯独这点,绯蛾异常坚持,说什么都不肯接触千未生另外的生意,似乎生是这个宅子的人死是这个宅子的鬼。 千未生也不明白,都是管东西的,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问题? 绯蛾默默给千未生舀了汤,低声说:「其实……我以前是曹帮的管家,因为管太多被丢出来了……」 「你觉得什么才算是管太多?」千未生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管好自己分内的事之后又想去管主人家的闲事,就是管太多。」绯蛾说起来语气平平,然而跟平时说话还是不一样的。 平时绯蛾说话即使平静,还是会带了点儿温和的情绪,这时说出口的话却完全没有温柔的气息,似乎就是在说一件厌恶的事。 千未生将绯蛾给自己舀的芥菜和牡蛎全部挑出来,还装作很正常的模样继续问:「那你觉得管多少,是自己分内的事呢?」 绯蛾看见千未生的行为眼角抽了抽,顾不得回答千未生的问题,小声劝道:「门主,牡蛎和芥菜对身体好……」 「……」千未生挑牡蛎和芥菜的手一顿,默默放下了筷子,「你还没回答呢,你觉得什么才是自己分内的事呢?」 见千未生终于不挑了,绯蛾情绪被打断,一时间有些好笑:「自然是管好宅子里的事务就好了,多了会惹主人家嫌弃的。」 千未生嗤笑:「这可未必,所谓分内之事,是主人家给你多少,你做多少,曹帮只给你一个宅子的事务,超出了当然是多管闲事,可我给你的远不止一个宅子的事务,你不做,就是没做好分内之事。」 绯蛾一惊:「您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话就放这了,以后不止千宅,千机门的事你也能帮着做决定。」千未生突然就拍板做了决定。 「您说笑的吧?您才见我几面呢?」绯蛾觉得千未生实在任性,哪有这样的啊? 第75章 第七十五回 「我见过你很多面, 很多很多。」千未生认真地说, 认真得都让绯蛾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千未生。 可回想了这半辈子, 绯蛾都没想起来。 千未生长得好,可以说是绯蛾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没有之一, 这样的美人,绯蛾没道理见过还忘记。 「门主说笑了, 我们不过是这几天才见的,您不要逗小的。」绯蛾对千未生安抚笑笑, 生怕这任性的门主又折腾什么么蛾子。 还好, 千未生没有再继续强调自己见过绯蛾的事,只说让绯蛾看完宅子就到书房来陪他干活。 绯蛾原本也有这个打算, 便应下了。 顶多到时候小心点儿,不要看到千机门的机密,帐本之类的也避开, 省得日后掰扯不清。 跟千未生一块吃饭, 绯蛾才知道千未生有多挑食,那个不吃这个不吃。 牡蛎本来就腥, 所以要放生姜一块爆炒过,就因为这个, 有姜味了, 千未生说什么都不吃牡蛎,而芥菜则是因为它是苦的,不吃。 「我少时吃了那么多苦, 凭什么现在还要吃苦?」千未生振振有词。 第106页 绯蛾劝菜劝得直想撬开千未生的嘴给他塞进去! 而那些菜还好点儿,千未生不是很挑,青椒也会吃,好歹能正常吃饭;最后千未生还是喝了汤,不过牡蛎一个没吃,还有芥菜。 拿着食盒离开的时候,绯蛾忧心忡忡。 暗一偷偷跟在绯蛾后头,等离开书房一段距离之后偷偷跟上绯蛾问:「管家管家,门主吃饭怎么样?」 绯蛾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们都知道门主挑食?」 「额……」暗一不太好意思地挠头,「这个大家还是知道的,毕竟门主是在最落魄的时候都没吃那些自己不爱吃的。」 「……真是好厉害呢。」绯蛾忍不住问,「那大厨房还做这些门主不爱吃的?」 暗一无奈摊手:「这没办法啊,门主不吃我们可不能不做,为了门主身体好嘛。不过还是管家厉害,平时门主可是连牡蛎汤都不喝的,今天好歹把汤给喝了。」 由此可见,平日里想让千未生吃点东西有多艰难——多了点儿自己不喜欢的味道就不吃,再挑食都没这样的。 绯蛾见暗一说起这个,就想到千未生说他们见过很多很多面,便问:「对了,门主说他见过我很多很多次,你们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见过我吗?」 暗一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一直都跟着他的话,他见过我,你们应该也见过我吧?」绯蛾试图理顺这个问题。 「并没有一直跟着门主。」暗一回想了一下后说,「说实话,我们跟到门主身边已经是他准备復仇的时候了。」 绯蛾算了一下之前听说的时间:「门主八岁掉落山崖,十五岁回来是吧?」 暗一点点头:「是的,我们见到门主的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虽然不良于行,不过武功应该是天下第一,这是何等天赋异禀啊!」 「那照这样的说法,门主八岁到十五岁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绯蛾低喃。 「那会不会你们就是小时候见过的?」暗一猜测。 绯蛾摇摇头:「我没有失忆过,真的没有见过门主,而且门主那样一张脸,我如果真的见过的话怎么会忘记呢?肯定是认错了。」 暗一点点头:「也是,不过管家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摆脱千机门的信堂帮忙查一下,没有比千机门信堂消息更全的了。」 「唔……」绯蛾有些犹豫,「这个不好吧?毕竟是查门主的事。」 「门主的事也是能查的,只要出得起的价钱,我们都随便放,所以外面的说书的才那么清楚门主的事。」暗一说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保护自己主子的门面。 绯蛾被说得有点心动:「真的可以吗?」 暗一拍胸脯打包票:「可以的,门主对这些不是很在意,有些人来买他的消息他还不收钱呢。」 「为什么不收钱?」绯蛾突然痛心疾首,「蚊子再小,也是肉!怎么能能不收钱呢?」 「……」暗一摸摸鼻子,「这个……门主说不收就不收了。」 绯蛾想了想,觉得不行,都是消息,干嘛不收钱?钱多烧手? 「东西你拿着,送去厨房,我去找门主说说,怎么可以不收钱!」绯蛾一把将食盒塞暗一手里,随即气势汹汹地回头往书房去。 然而到了书房绯蛾就怂了,在门外绕了好几圈都没敢上前敲门。 第76章 第七十六回 在门外转了一刻钟, 绯蛾总算想好了该怎么说, 语气要怎么样, 这才小心翼翼地敲门。 「门主……」绯蛾缩着脖子敲门,跟鹌鹑一样。 屋内的千未生有些疑惑, 不知道绯蛾为什么去而復返, 便提高了声音应道:「进来。」 待绯蛾犹犹豫豫地走到跟前,那副小媳妇儿的样子, 千未生还以为他受欺负了呢。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千未生疑惑地问。 绯蛾一听,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有件事……小的想跟门主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千未生挑眉,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毕竟绯蛾这样子跟偷了人一样,看起来可怂。 「你说。」千未生忍住笑, 点点头。 「就是、关于千机门的消息,小的觉得无论是大是小,都应该收钱。」绯蛾说着, 开始跟千未生算这是多大一笔银子, 「就比如说门主你的消息,一个消息收五两银子的话, 一个人来问是五两,一千个人来问就是五千两啊!」 绯蛾说话时候的神色极其认真, 跟抢了他钱一样。 千未生端起一旁的茶盏, 撇了撇浮沫,道:「其实这个我想过的,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放出去好, 其中有真有假,反正不要钱,就算是假消息,对方也不能说我不守信。」 「假的?」绯蛾一惊,「那外面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这么可能?」千未生嗤笑,「当然要有真有假,这样收到消息的人才不会怀疑。而且有假消息的话对方就没办法确定我的真实情况,这样会安全很多。」 绯蛾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如此,是小的思虑不周。果然小的不适合参与这些,还是管宅子好了。」 听了千未生的话绯蛾才知道自己没有接触过他们那个层级的世界,考虑问题很难做到像他们那般长远、周到。 难怪当初自己会被辞退。 第107页 绯蛾又在心里埋怨自己当初多管闲事,还好千未生跟曹帮帮主不一样,不然他的饭碗又要丢了。 千未生却说:「不会做决策跟你将来会不会跟我平起平坐有什么关系?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我相信你会学得很好的。」 那么一瞬间,绯蛾觉得自己也不是很失败,有人说相信他。 绯蛾抬头看向书桌后的千未生,他依旧有一半身体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脸色,仿若见不得光。 即使如此,绯蛾依旧觉得千未生是一个温暖的人,比某系活在阳光下的「人」好太多了。 「谢谢门主,小的会好好学的。」绯蛾浅笑着应下,是当年温暖的模样。 千未生看得心里一热,许久后,微微错开视线:「好。」 绯蛾一身轻松地出了书房,继续往帐房走;他对于宅子里的事情一向过目不忘,比如走过一遍的路他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回到帐房,暗四已经在等着了,在守着他上午看的帐本。 「辛苦了,暗四你吃过午饭了吗?」绯蛾笑着跟暗四打招唿,继而在书桌后坐下,拿起上午没看完的帐本。 暗四还是那副冷兮兮的样子:「吃过了。」 绯蛾轻笑一声,分了一杯茶水给暗四,之后便沉迷帐本,无法自拔了。 太阳向西的时候绯蛾就坐不住了,他想去给千未生炖个鸽子汤,腌鸽子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再加上还要文火炖上许久,总共需要的时间不少。 千宅有养家禽的地方,还有养鱼的,基本鸡鸭鱼肉鸽子牛肉一类的东西是不缺的,千未生还在郊外包了个庄子,是以每天都有新鲜蔬菜送过来。 绯蛾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是震惊,毕竟千未生看起来也不想重口腹之慾的人,竟然还自给自足。 暗四解释说:「门主这是在以防万一,会看天象的人说最近几年估计有灾害,提前准备总是好的。」 江南一向是富庶之地,若说灾害,只有洪灾,若是真遇上了洪灾千未生养这么多东西也不管用的样子。 而暗四没有再说下去了,不过绯蛾暗自猜测,千未生一定还有别的宅子,而自己养着家禽走兽的话,到时候一块迁移,千机门的人就饿不死。 大厨房那边有活的鸽子,不过要现宰。 绯蛾蹲在笼子前面问厨房的管事:「李管事,千机门那么多鸽子来来往往,你们怎么知道哪些是可以吃的哪些是信鸽啊?」 李管事摸摸自己的秃头,笑着说:「一直都是不会飞的鸽子就用来当肉鸽,专门给门主做汤,有时候红烧。」 第77章 第七十七回 绯蛾最后在笼子里挑了一只偏瘦的鸽子, 做汤不需要太肉的鸽子。 鸽子肉不耐炖, 如果肉很多的话, 肉会散在汤里,容易影响口感;喝汤嘛, 重在汤, 肉可以回头再做红烧的。 大厨房里准备了热水,绯蛾没有参与拔毛宰鸽子, 而是去准备炖汤的材料。 绯蛾已经问过厨房的人了,千未生不吃黄豆, 那就不能用黄豆炖汤;他想了想, 决定改成黄芪、红枣、玉竹、百合、枸杞、沙参、山药片。 都是补气血的材料,放一起炖汤味道也好;而且黄芪沙参味道重, 这样就算放生姜千未生也闻不出来,回头将生姜挑出来就当没放过。 还说今日天气好,结果没多久又下起了雪, 绯蛾正在大厨房里熬着汤, 暗四帮忙端洗好的干货回来就说下雪了。 「又下雪了?」绯蛾在灶上烤火,听见下雪顿时打了个寒颤, 「哎,这天气真的冷, 回头等三月了还会下雨, 一下就到五月,照旧冷,夏天又热死人。」 暗四没有应声, 毕竟对他们而言,天气冷不冷都一样。 绯蛾只是比较担心千未生的腿,想了想,问暗四:「暗四,你跟着门主那么久,你知道门主的腿是什么情况吗?」 「什么?」暗四愣了一下。 「就是门主的腿伤得怎么样?千机门那么大,不至于没办法治不好门主吧?」绯蛾疑惑地问。 暗四摇摇头:「我们没见过门主腿上的伤,早些年也有人提过要不要请薛神医来给门主看看,不过门主拒绝了。」 绯蛾有些纳闷:「能站起来不好吗?为什么拒绝?」 「我们怎么能知道?我们又不是门主肚子里的蛔虫。」暗四淡淡地说,看起来十分不在意主子是什么样的。 绯蛾给自己烤火的手翻个面,烤烤手背,心中依旧满心疑惑。 这太奇怪了,千未生关着这么大一个千机门,怎么没有去找薛神医治治腿呢?还是……已经找过了,但是没治好? 想不明白绯蛾就不想了,反正该他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他想问,主要也是想着知道千未生的腿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严重,他就在平日里帮忙调养一下,至少让千未生阴雨天不那么难受,如果不是很严重,那至少想办法站起来吧? 绯蛾总觉得,千未生那个人啊,就该长身玉立高高在上,这样不良于行的千未生,过于憋屈了。 「管家!管家!」暗四突然焦急地喊愣神的绯蛾。 「啊?什么事?」绯蛾一个激灵,忙问。 暗四拿过一边的布巾掀开汤锅:「水开了。」 绯蛾拍拍自己的脸,赶紧接手:「哎呀,差点烧坏了。」 还好锅里只有生姜和水,其他东西都没放进去呢,不然这一烧,少不得溢出许多来,那就太浪费了。 第108页 腌好的鸽子肉先下锅,等炖上两刻钟,鸽子肉完全熟了之后再加红枣黄芪一类的干货。 这回绯蛾不敢分神了,下了肉的汤、而且没改文火,必须时时看着,等会儿水开之后撇去血沫,不然就会溢出来。 在灶前蹲了一个时辰,鸽子汤总算炖好了,整个厨房都是鸽子汤的香味,这还是没掀开盖子的。 绯蛾没有在厨房开盖,就连着整个砂锅放进食盒,天气冷,这样可以保温。 因为下雪,天黑得早,绯蛾出大厨房的时候已经快掌灯了。 「门主不喜灯火的话,宅子里的日常生活怎么办?」绯蛾在路上走着,没有灯火走得磕磕绊绊,便忍不住问暗四。 暗四跟在绯蛾身后,伸出手隔空环着绯蛾,以免绯蛾被绊倒他接不住:「门主黄昏时分就回院子了,灯光一般在大厨房那边,不会影响到门主。」 「那门主院子周边也有不少院子吧?都不让点灯?」绯蛾又问。 「那些都是兄弟们的屋子,我们也不习惯点灯。」暗四淡淡道。 得,怪不得是主僕呢,习惯都一样。 绯蛾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苦笑不得地继续向前摩挲,天越来越暗,他完全不敢再分神说话。 「真的不能点灯吗?」后面实在看不见了,绯蛾侧了侧身停下,「暗四,去找盏油灯来吧?我实在是看不清了。」 绯蛾不像千未生他们夜能视物,他就一普通人家的孩子,晚上去哪都少不得灯笼。 暗四有些犹豫:「千宅并不安全,我怕我一走,管家就被袭击。」 「不至于吧?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等你。」绯蛾劝道,他是真的看不清了。 谁知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一个光点,远远向这边过来。 第78章 第七十八回 暗四顿时将绯蛾挡在身后, 对面的光点走近后两人才看清, 是千未生和暗一。 绯蛾从暗四身后走出来, 惊讶地看着千未生手里的灯笼,问:「门主?怎么……怎么过来了?」 其实绯蛾是想问千未生为什么打灯笼的, 明明之前一直很讨厌光亮;可转念一想, 这是千未生的私事,不好问。 千未生将灯笼放到绯蛾手里:「来接你。」 绯蛾霎时笑眯了眼:「谢谢门主, 其实小的也准备让暗四去拿个灯笼,还麻烦门主来一趟。」 「不麻烦, 走吧。」千未生拉过绯蛾的袖子, 牵着他一起往回走。 暗一推着千未生,暗四则跟暗一併排走着。 将两人送到院子, 暗一和暗四没有一起进屋,而是在门外守着。 千未生的院子难得点了灯,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唯独千未生坐着的地方没有光亮。 点灯的人也是厉害, 绯蛾坐着的这边就亮如白昼,千未生那边就黑漆漆的。 绯蛾将砂锅端出来, 先给千未生舀了一碗:「门主,快尝尝, 小的给您炖的鸽子汤, 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砂锅盖子揭开的一瞬间,满屋飘香,鸽子汤还冒着小泡泡, 跟刚出锅的一样。 千未生接过汤碗,用调羹翻动几下,发现没有自己不吃的东西,于是很愉快地尝了一口。 唇齿留香。 「好喝。」千未生舒服地出了一口气,喟嘆。 「门主喜欢就好。」绯蛾笑着给千未生添了一碗饭。 在千宅里的日子很是舒缓,跟别的宅子不一样,没有太多大宅里的阴私,重要的是主人家还好讲话。 绯蛾在千宅里一个月还被养胖了一些,只有千未生还是瘦得吓人。 跟千未生熟了之后,绯蛾也敢数落千未生不好好吃饭,这么大个人了看起来瘦巴巴的。 然后千未生就给绯蛾展示了一下自己到底瘦不瘦——单手拎起绯蛾。 被千未生拎着腰带提起来的时候绯蛾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半天才回过神让千未生放自己下来。 「门主……不要随随便便就拎小的起来啊,腰带断了怎么办?」绯蛾不好意思地整整被扯乱了的腰带。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人单手拎起来了,多丢人啊…… 千未生支着下巴看他:「断了也能接住你。」 「别扯开话题,小的是让您好好吃饭。」绯蛾收起害羞的什么,认真地同千未生说,「小的这一个月都长肉了,您还瘦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苛待主子呢。」 「阿绯,你长肉是因为你不太动,要不你以后跟我一起练武?这样不容易长胖。」千未生有些跃跃欲试。 绯蛾愣了一下,随后果断拒绝:「不用了,小的资质驽钝,免得气到门主。」 笑话,绯蛾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的,要是练武,估计炼一天得十天八天不能动弹,傻子才去炼呢。 千未生大概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也就笑笑揭过,不勉强。 「其实小的也是担心您的身体,这雨季眼看着就要来了,您真的没事吗?」绯蛾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里着实没底。 断过骨头的人在这种阴雨天气总是难受一点的,尤其骨头断裂的地方。 有些比较严重的地方甚至会抽疼,疼得一阵一阵的,延绵不绝连续不断,跟刚断的时候一样。 还有一些人受伤后养得比较好,不一定会疼得那么厉害,可是会酸疼,酸起来整块骨头都软了,宁可疼。 第109页 绯蛾不知道千未生是哪种疼法,便想先问问,然后提前去配药,熬药汤什么的给千未生泡泡。 然而千未生什么都没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就把绯蛾的注意力转走了。 等从千未生的书房出来,绯蛾关上门才勐然发觉,他被千未生给煳弄过去了! 绯蛾气得七窍生烟,可又不知道还能拿千未生怎么办,只能气唿唿地对千未生门口扮鬼脸,然后叫上暗四去庄子力查帐,准备晾千未生几天。 哼! 这还是绯蛾到千宅之后第一次出门,此前一个月都在宅子里查看各种事务。 暗四准备了马车给绯蛾,说是庄子比较远,估计得走上一天。 「一天?这么远的吗?」绯蛾原本想在庄子住几天,连带周边情况也看看,要是这么远的话估计得在那边待上许久。 「庄子是比较远,靠江北那边了。」暗四解释道。 绯蛾拿着老黄历翻了又翻,怕他去太久突然下雨,千未生不舒服也没人发现。 暗四在马车旁边打量了一下绯蛾纠结的神色,轻声说:「管家要是实在放心不下门主,可以让门主一块去呀。」 绯蛾翻老黄历的手一顿,却默不作声;他有些动心,可又觉得千未生实在气人,不想这么快就去跟千未生说话。 而暗四见绯蛾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只好说:「门主许久不出去了,估计也是不会去的,要不我们走吧?再拖,今晚就到不了庄子,得在外露宿了。」 听及此,绯蛾犹豫着问暗四:「门主很久没出去过了?」 暗四点点头:「一两年了。」 「……」绯蛾无话可说。 一两年就许久哦,这叫很久很久很久好嘛! 人总不能一直窝着,不是废人也被窝废了。 绯蛾气得心口疼,指了指暗四:「哎呀!你们啊!门主那么久没出过门你们也不劝一下!」 说罢,绯蛾转身进了宅子,快步往千未生的书房冲去。 被落在后面的暗四很无辜:千未生对绯蛾那么好绯蛾还有鎩羽而归的时候,更别说他们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回 绯蛾忍住气, 照旧恭敬地敲了敲门:「门主, 小的有事禀报。」 最近千机门没什么重要的事, 是以书房里没有别的堂主过来,书房空荡荡的就只有千未生一个人。 千未生刚听了暗一说绯蛾准备偷偷跑去查帐的事, 不过暗一没听见后面暗四跟绯蛾的对话。 于是千未生也准备跟绯蛾强调一下管家不能离他太远的事, 语气便重了一些:「进来!」 绯蛾听出来千未生不太高兴,不过没太注意, 进了屋就同他说:「门主,听暗四说, 您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千未生一愣:「也没有很久吧……」 「一两年?」绯蛾挑眉, 神色莫名。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千未生点点头, 且强行绕回自己想说的,「先不说这个,听暗一说, 你想偷偷去庄子里查帐?跟我说过了吗?」 绯蛾后面的话突然就被千未生梗死在喉咙里:「唔……这个……小的这不是来跟门主说了吗?」 千未生冷笑:「不准。」 「……」绯蛾好想奋起送他两拳, 奈何人怂,「小的还没说是什么呢您就不准?」 「不就是去庄子查帐嘛, 最近天气不好,不用去了。」千未生抿了口茶水, 淡淡道。 绯蛾上前与千未生对视:「小的说的不是这个, 是说您要不要跟小的一块儿去庄子?听说庄子在江北,刚好去玩玩,放松放松。」 千未生喝茶的手一顿, 轻咳一声:「这个……我比较忙……」 「哦,那小的自己去了。」绯蛾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要出门,毫不拖泥带水。 果然,千未生一下子就急了:「哎!你怎么就自己去了?多问两声怎么了?」 千未生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不准绯蛾自己去庄子的事,只想着得跟绯蛾一块儿游玩;这江南到江北也有不少好风光,游玩一趟,说不定能加深二人感情。 背对着千未生的绯蛾轻轻勾起唇角,继而收起笑意,挂上疑惑的神色,回身:「门主您说真的?如果您不想出门也没关系的,小的一个人也可以。」 「一起去。」千未生一锤定音,让暗一立刻去准备出门的马车和人手。 他们这个时候才开始准备其实有些迟了,要么今晚露宿要么明日再走。 绯蛾看了看天色,觉得迟一天走比较好,如果今天走的话晚上有雨,顶着雨水在外露宿不安全不说,万一生病发热就很麻烦了。 这样也给了暗一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 半夜果然下起了大雨,绯蛾去给千未生送药酒,伞都快被吹飞了,等走到主屋,绯蛾整个人跟落汤鸡一样。 「门主?」绯蛾顶着一身水进去敲千未生的房间门,里面还有动静,不像是已经睡着了。 然而千未生半天没有回话,绯蛾担忧地又敲了敲门。 这次绯蛾听见里面有急促的唿吸声,听起来都觉得里面的人很难受。 绯蛾一咬牙,顾不得见到千未生狼狈的样子会不会被灭口,只想进去给千未生送药酒,疼一晚上会要命的。 踢开门,绯蛾拿起身边的灯笼,小心地往里走,灯笼有些暗,绯蛾不太看得清屋里的东西。 第110页 「门主?」绯蛾绕过屏风,又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声,绯蛾准备再叫一声,手里的灯笼却突然灭了,顿时绯蛾就不敢动了,也不敢再叫千未生。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千未生疲惫的声音忽然从床上传来:「你怎么不动了?」 绯蛾欲哭无泪:「门主,原来您醒着啊,小的看不清啊……」 第80章 第八十回 绯蛾小心翼翼地往前摩挲, 一点点挪过去;他记得千未生的床边有台阶, 可千万不能被绊倒了。 千未生听着他的动静都觉得心累, 便说:「你别动了,小心摔, 你喊一声, 让暗一来给你点灯。」 「暗一?」绯蛾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用了, 本来千未生就不想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还特地吹灭了他的灯笼, 何必再让暗一过来? 「没事, 小的看得清。」绯蛾继续往前摸,「小的带了之前在客栈酿的药酒, 很管用的。」 听着床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千未生压住阵阵酸疼,尽量用平时的语气问:「你在客栈还能酿酒?不是说客栈的房子很不好吗?有地方?」 绯蛾踢到了千未生床边的台阶, 顺势蹲下来, 还分了一半心回答千未生的问题,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地方也得酿啊, 所以我给掌柜的送了一罐。」绯蛾坐在台阶上,抬手摸索千未生的床沿, 「客栈很辛苦的, 一天下来手跟脚都快废了,如果没有这个药酒,怕是半个月小的就坚持不住了。」 外面的活真的很累, 辛苦一天也就那么点儿钱,只够自己生活,说不定攒一辈子都攒不出娶媳妇儿的钱。 尤其绯蛾这种以前没怎么吃过苦的,去到客栈里干活一开始真是各种不适应,身上许多地方充血、淤肿、酸疼,简直要命。 绯蛾摸到了千未生的床沿,爬过去,又找到千未生的手,将药酒放他手里:「门主,这个真的很管用的,老方子,你勤点儿涂,一天两次,至少能睡个好觉。」 入手的罐子还是热的,应是绯蛾刚热好就送过来的。 绯蛾拍拍千未生的手臂,说:「那小的先走了,门主你记得擦啊。」 「等等。」千未生一把抓住绯蛾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只说,「雨那么大,等会儿再走吧。」 话音刚落,窗外一下被闪电照亮,一瞬间,屋里亮堂入白昼;绯蛾勐地转头看向窗户,惊雷落下,震耳欲聋。 「轰隆——」 绯蛾被吓得一抖,那声音大得……让人背后汗毛直起,心有余悸。 千未生坐起身,拍拍绯蛾的后背:「好了好了,雷而已,不要怕。」 「……门主,小的没怕……」绯蛾无奈解释,「就是勐一下被吓到了……门主,小的就不留下了,你好好擦药酒啊。」 「那行,你小心点儿,从长廊过去。」千未生也不强留,他的双腿留着无数交错的疤痕,能不给绯蛾看到,还是不要了。 绯蛾点点头,继而想到黑暗里千未生可能也看不太清,便开口:「那小的先走了,门主擦完也早点休息。」 「好。」 雨下了一整夜,雷也打了一整夜,吵得人睡都睡不好。 绯蛾辗转反侧,雷小了之后才虚虚眯了一会儿,还没睡多久,天又亮了,他得起床给千未生准备早饭和热水。 前一晚用了药酒的话肯定一身都是那股味道,得用热水洗洗。 热水送到千未生屋里,绯蛾没进屏风后面,隔着屏风高声问:「门主,那药酒有用吗?若是效果不好,回头小的再给您酿一个。」 千未生还茫然地坐在床上,这么久以来,昨晚是他睡的第一个好觉,一夜无梦,不会被酸疼的腿疼醒,直到绯蛾来喊他。 原来他的腿一直都疼,他还以为自己睡不着,是自己不想睡。 「门主?」绯蛾一直等不到千未生应声,便又喊了一声。 「啊……我醒了,你刚才问什么?」千未生回神,开始慢吞吞地给自己穿衣服。 绯蛾将水桶放下,凑近了屏风说:「小的刚才是问,那个药酒有用吗?用不用换一下方子?」 千未生穿好衣服,赤脚走到屏风外面,摸摸突然被吓傻了的小绯蛾的脸:「不用换了,很有用。」 「你你你……」绯蛾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怎么了?」千未生似笑非笑地看着绯蛾,还好心地帮他合上大张的嘴巴。 绯蛾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脸:「门门门主?」 千未生失笑:「是我。」 「可可……腿腿……」绯蛾手足无措地比划了些什么,又指了指千未生的腿,十分慌张。 「腿怎么了?」千未生弯腰与绯蛾对视,「我听说你跟暗一打听我为什么没去找薛神医治腿?不过你的药酒很管用。」 绯蛾不太好意思地又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咒骂暗一和暗四那两个二五仔,说:「对不起门主,小的不知道您的腿原来是好的……」 第81章 第八十一回 千未生走一旁的轮椅上, 再滑过来:「没有好, 只是能跑能跳, 平日里酸得厉害,一到阴雨天或者雪天就疼, 难受得很。」 绯蛾摸摸脖子, 走到千未生前面,犹疑着问:「那个……门主您介意小的看一下吗?就是以前跟着大夫学了点儿手上功夫, 可能比不上薛神医的……」 第111页 只是比不上神医,绯蛾敢说自己的接骨手艺除去薛神医之外无人能及;接骨本来就是独门手艺, 绯蛾当年跪了三天才拜到的师父。 「好。」千未生对绯蛾的手艺倒是想试试看, 毕竟能调出那么好的药酒的人,对接骨应该也挺了解的。 绯蛾掀开千未生的衣摆, 看到上面无数的疤痕皱起了眉头,两条腿几乎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都是疤痕。 「怎么会这么严重……」绯蛾皱着眉头低喃, 继而从膝盖的位置开始摸千未生的骨头。 千未生抓着自己的衣服, 毫无波动:「当时掉下山崖,落在乱石堆上, 中途又被很多树枝挡住,虽然腿被砸断了, 至少留下一命。」 他能活下来, 大部分是因为那个山崖中间隔个半丈左右就有一棵树,若不是有那些树拦着,他当年可能就真的死了。 可是他当初年纪太小, 掉下山崖之后,不止腿骨,身上几乎没一处的骨头是好的,后来治疗的时候才知道,他头骨也裂了一点点。 能活下来真是命大,哪怕头骨的裂缝大一点点,他都一命呜唿了。 而绯蛾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千未生以前是这样。 说书人一般只说千未生重生归来,如何强大如何神秘,却没有说他归来之前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伤…… 「门主以前会不会很绝望?如果是小的,肯定自暴自弃了。」绯蛾捏着千未生的骨头,为千未生感到难过,明明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呢? 千未生摸摸他脑袋,说:「并不会,我还有人要养的,所以不能自暴自弃,你也很好,如果我们面对一样的事情,你也绝对不会自暴自弃的。」 绯蛾疑惑地看了千未生一眼:「有人要养?是门主夫人吗?」 「唔……」千未生摸绯蛾头的手一顿,「算是吧。」 「怎么就算是了?」绯蛾摇摇头,对千未生的回答哭笑不得,「门主你的骨头恢復得很好,不过伤得太重了,酸疼是免不了。」 千未生也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平时也不太在意这件事,反正腿是好的就行。 「伤过的骨头都这样,只能平时注意,然后多用热水泡泡,那罐药酒可以缓解酸疼,但是要勤奋一点擦。」绯蛾放好千未生的衣摆,想了想,忍不住问,「门主,你的腿是薛神医治好的吗?」 「是,他说的跟你一样,那个时候我还没回来,后来治好了才回来的。」千未生算算日子,竟然十多年了。 绯蛾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水桶倒水给千未生泡脚:「那……门主你为什么一直坐轮椅啊?」 一般人都不会好好的坐在轮椅上吧? 千未生摸摸轮椅扶手:「哦,这个啊?坐习惯了,而且大家都不知道我能站起来的话,日后被刺杀什么的,就好对付一点。」 「……」绯蛾对千未生的理由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就是不想站起来吧?能在轮椅上每天呲熘呲熘地让人推,多舒服啊。 似是明白绯蛾在想什么,千未生解释:「真的没有不想站起来,就是平时也不太舒服,能不走动就不走动了。」 绯蛾点点头:「那是平时也会疼?」 千未生伸脚到木桶里,药酒散在热水里:「不疼,酸,酸得站不起来,昨晚用了你的药酒才好多了。」 「那还是有用的,也许这样养个十年八年,有一天门主你就好了呢?」绯蛾笑着同千未生说。 「借你吉言。」 绯蛾不能继续在千未生耗了,他还炖了粥在灶上,勐然想起来之后匆匆忙就跑去西厢后面的小厨房。 果然差点烧干了。 平时绯蛾都是送了水就回去看粥,他今天早上在千未生那待太久了。 雨还一直下,绯蛾一个人没办法又撑伞又提食盒,便喊了暗四过来,谁知暗四也是一身狼狈,没有撑伞。 「暗四?你怎么不带伞啊?快进来!」绯蛾在厨房里沖暗四招手,等人进屋,赶紧给暗四一条毛巾擦水,「大早上的怎么就这般狼狈?」 暗四擦掉脸上的水,就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昨晚雨太大,宅子里有不少地方都塌了,我们抢修了一晚上。」 第82章 第八十二回 「噗——」绯蛾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你们暗卫还管这个的啊?」 「……」暗四擦水的手一顿, 「宅子里没有下人和普通护卫, 出了事只能暗卫上了。」 绯蛾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来千宅一个多月, 还真没怎么见过下人,平时也是暗卫在照顾千未生的起居。 唯一有外人的地方就是大厨房和帐房, 然而打下手的人还是都穿着暗卫的衣服。 「所以,跟你穿一样衣服的都是暗卫咯?」绯蛾问。 暗四点点头:「是的, 都是暗卫。」 绯蛾不知该作何表情, 只能说千未生太会利用资源了,将暗卫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对了, 你说抢修的事……严重吗?」绯蛾顿时皱起眉头,若是很严重的话,宅子估计就没法住了。 「主要是外围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屋坍塌了, 门主的院子去年中才翻修过, 所以没事。」暗四随后拿出一份用油纸抱着的图纸给绯蛾,「还有老大让我送这个来给你。」 油纸包着的图纸展开是地势图, 绯蛾看着挺眼熟。 第112页 「这是什么?」绯蛾看了一会儿都没想起来,便问暗四。 暗四指着图纸上用硃砂画出来的地方, 说:「这是千宅的平面图, 硃砂画出来的地方就是损坏了的,接下来还有不少大雨,估计……」 绯蛾听暗四一说, 拿着图纸的手都抖了:「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唔……有些实在修不好了,所以来问问能不能拨款建新的。」暗四如实说。 千宅本就是老宅子,很多地方都年久失修,就算没人住也熬不了多少年,江南雨水又多,坍塌一个,连带着其他的也坍塌了。 要是重新建,估计需要不少银子。 绯蛾掏出小算盘敲了一会儿,实在算不下去了,顿时将图纸塞回暗四怀里:「你拿着,跟我去找门主说。」 这么大的事,绯蛾可不敢一个人做主,得问过千未生先。 这下两人连伞都顾不得打,穿过雨帘冲到长廊去,再从长廊走到千未生的房间。 暗四和绯蛾将这事一禀报,千未生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说:「这宅子是有些老了,该建还是要建的。」 「那银两方面……」绯蛾有些迟疑,「今年收成怎么样还两说,光是这一出雨水,估计就得捐不少银两安抚百姓。」 往年江南有个什么洪灾的,千机门都牵大头出善款,至少要保证田地里有粮食出来。 今年这雨一看就小不了,千机门又得一大把银子出去。 千未生点了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不过钱还是能周转的,让江北的人调些过来,顺道,我们不是要去江北吗?最近宅子里关于我的吃穿用度就先减了,看看后续情况再说。」 这大雨滂沱的,出门也不容易,正准备上路,百姓就有人过来说前头的路都塌了,想出去只能坐船。 没办法,只能重新回千宅里,而靠海一点儿的地方,已经有人家被淹了。 绯蛾陪千未生在书房里听属下的禀报,消息一个比一个严重。 靠海的地方已经发了洪水,后续怎样还有待观察,如果蔓延到这边,他们就是想不走都不行了。 然而第二天,官府就来借人了。 知县说,他们那边扛不住了,很多官兵都被洪水捲走,可是没人在前面顶着,遭殃的就是百姓,这次洪灾来势汹汹,才三天,海边遭殃的百姓越来越多,而周边的官兵都还在路上,根本赶不过来。 千未生对这样的情况始料未及,却有心无力:「李大人,不是我不想出人,而是我现在手边能用的人就宅子里这些暗卫,加起来也才十来个,他们还要传递消息,这边的百姓也需要救助,实在爱莫能助。」 知县没想到千未生这边竟然也没有人:「那千机门这么多人,就没有多余的了?」 「都在江北呢,之前想着开拓江北的业务,就都派过去了,现在江南跟江北之间的路也被淹了,实在没办法啊。」千未生无奈解释。 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能百姓自救,然后等到援助来。 知县嘆着气走了,还得愁上哪儿找人。 绯蛾停下敲算盘的手,担忧地说:「这水迟早冲到这边来,没人去也不是办法啊。」 千未生甩下暗卫们送过来的消息,一张脸冷得煞人:「援助最快就是江北的人可是江北的路都被淹了,江南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去救江东。」 「不能往里扯吗?等水退了再回来。」绯蛾只能想到这么个主意。 「主要是不会有很多人想走,江南平静太久,大家肯定都觉得跟往常的雨水差不多,不会淹到自己头上。」千未生说起这个就头疼。 而洪灾还不是最可怕的,还有雷电。 都是江海边长大的,多多少少会点儿水,只要人多一点儿,未必会出事,可上头打着雷,稍不注意就被噼死了。 还是在水里,一道雷噼下来,少说得死一片。 一整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暗一在傍晚时候送来最新的消息——江东没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江东全部被淹,百姓开始往江南走,江北那边的路都被堵死了,完全过不去。 千未生临时送信给官府,联合各大商铺,先安稳这批灾民再说。 此时,距离官兵援救还剩两天半。 夜里,雨又大了,雷声阵阵,说话小声一点儿就听不清,耳朵被雷声震得发麻。 绯蛾提着灯笼去看千未生,两人都睡不着,这洪灾来得太突然,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 「原先以为,天象说的是年终夏季有灾,我还在担心今年的收成怎么办。」千未生在黑暗里轻声同绯蛾说,「没想到啊,竟是春季雷雨。」 「门主……」绯蛾往前走了几步,「我们也往后撤吧?先去江西,然后再往蜀地走。」 千未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摇头:「我还不能走……明天,我让暗四送你离开。」 绯蛾不明所以:「门主你说什么?什么叫明天让暗四送我走?」 「听话,我就等到援救到来,等他们一到,我就追上去找你。」千未生站起身,走到绯蛾跟前,摸摸他的头,「到时候,我就告诉你……」 「嗯?」绯蛾疑惑地看着他,「告诉我什么?不能现在说?」 千未生忽地轻笑:「现在不能说,我得给自己留个念想,人如果没了念想,很难熬下去的。」 第113页 就像往前十几年,因为有念想,所以千未生再痛苦,都没有想过放弃。 「乖,你先走,你在这会让我分心的。」千未生凝视着绯蛾的眼睛说。 绯蛾迟疑了一下,松口:「那好,不过我不走远,我就在江西等你,也不用暗四送我,我在江西等三天,就三天,不来找我,就回来找你。」 「好,就三天,我一定到。」千未生亲口应下。 江南到江西的路还好着,就是百姓不肯往外撤;就像江东的人觉得海水不会淹到自己身上,江南的人也觉得洪水不会淹过江南。 富庶之地、人间天堂。 然而该淹还是要淹的,就在绯蛾走的当天夜晚。 千未生亲自送绯蛾上船,说好等后天援助到了,他就带着暗卫去江西找他,绝不食言。 可是当晚,洪水就淹到了江南,在船上的绯蛾甚至不知道这个消息。 发生灾害的时候,消息总是传得很慢很慢,绯蛾下了船,找到千机门的驻点,带着千机门的人去渡口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等到人。 第三天,千机门的人才来说……他们联繫不上暗一了。 绯蛾在渡口穿梭的身形一顿,没有说话,继续在渡口找,一艘一艘船找,他不信千未生出不来。 去的次数多了,开船的船夫都认识他了,便同他说:「小哥,别等了,这几天江南那边都没来船,三天前过来的船已经是最后一艘了。」 绯蛾其实等了十天,一开始还有船陆陆续续过来,后来是真的没有了。 「绯蛾管家,我们回去吧?门主……」跟着绯蛾的暗卫劝道,「会没事的……」 那样的情况,谁都知道有没有事? 第十五天,千机门收到新的消息,说是洪水开始退了,官府开始清点失踪人数。 这场洪灾里,折进去的官兵、抗洪的百姓都不在少数,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 还有千未生……查无此人。 包括跟着千未生的十几个暗卫,全部没找到。 千机门的人是跟官兵一块过去的,回来了几个,都说他们按照暗一的命令直接到第一线去抗洪,完全没见过千未生他们。 消息就断在了这里。 绯蛾不信邪,跟着船回江南,洪水还没退完,只能用船进出。 在城门口,绯蛾见到了李管事,在大厨房的那个。 过去一问,才知道,千未生那天不止送走了绯蛾,还有除了暗卫以外的所有人,而且很赶,就像知道当天晚上洪水会淹没江南一样。 告别李管事,绯蛾又去找了知县。 然而知县说:「洪水那天之后本官也没见过千门主了,他提前送来有洪水爆发的消息,可惜……根本没人信啊,怎么说都不信,然后……就没再见过了。」 洪水渐渐退去,露出江南原本的面貌。 洪水明明那么大,可是冲倒的房屋并不多,还有许多高墙大院还留着原本的样子,只有门窗坏了。 绯蛾走过青石板小道,撑着伞走到原先的千宅,抬眼看去,似乎还是原本的样子,宛若推开门,里面还是那些熟悉的人。 第83章 第八十三回 绯蛾不知道千未生会去哪里,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消失, 可是他们说好的, 千未生会来找他,那他就等着, 也许等着等着……就等到。 千机门的人没有将宅子收走, 反而让绯蛾安心在里面住着,等找到门主回来再决定他的去向不迟。 这话说着就像是千未生提前安排好了一样, 不然哪个门派主子走了还如此井井有条的呢? 最重要的是,千宅里的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包括绯蛾这个管家, 除了没有主人、十几个会帮忙干活的暗卫, 其他跟以前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在等千未生回来。 一开始绯蛾还能在宅子里等千机门的人送消息过来,后来就等不下去了, 决定往海边走,从江南一路走过去,说不定有人见过千未生。 千机门的人劝不住, 只能让绯蛾去了, 不过必须走一段就在千机门的分舵回报一下情况,别走着走着跟门主一样人就没了。 绯蛾一一应下, 随后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上路。 江南到江东并不远,撑死一个月的路, 走都走到了。 此时距离那场洪灾已过去三年, 江东也已恢復原貌,海边还有百姓居住,他们都是靠海吃饭的, 就算洪水再大,他们也得住这。 绯蛾拿着千未生的画像一路问过去,问到了海边都没问出来。 没有人见过千未生,有的人听说他找的还是三年前洪水时期出事的人,都劝他别找了,当时找不到,现在肯定也找不到。 不过是白费力气。 绯蛾这个人啊,拧得很,谁说都不管用,听再多劝,也是笑笑了事,然后继续找自己的。 这一找,就找到了东海边,听说东海之上有仙岛,名蓬莱;蓬莱之上有仙人,可解千愁。有愿望啊,就去问问。 若是有缘人,说不定蓬莱仙就帮你实现愿望了。 蓬莱不过是个传说,信不信,全在己心。 绯蛾想了三天,还是决定去买一艘船,用上自己所有的积蓄,换来一艘小渔船,就这样摇摇晃晃出海去。 跟着太阳走,也许就能找到蓬莱了。 蓬莱仙岛,或许远,或许近,端看是不是有缘人。 第114页 绯蛾架船第九天,远处有座烟云缭绕的岛,看不清面貌,不过现在对面那座是不是蓬莱岛他都得上去——他船上快没柴了,再这样下去,他会饿死、渴死在船上。 船渐渐靠近小岛,上头忽然落下一片云来,托住绯蛾,送他上岛。 「诶?这是……」绯蛾有些慌,又不敢乱动,怕掉下去摔死。 白云送绯蛾到小岛最高处,顶上有个亭子,四周花团锦簇、白云飘飘,宛若仙境。 绯蛾在白云停下之后跳下云朵,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花朵,走向亭子。 亭子里有两个道人在对弈,局势难分难解。 「哎哟,来了个老朋友啊。」穿灰色道袍的道人对绯蛾招招手,「绯蛾,许久未来了。」 绯蛾回头看看,又转回来,指指自己:「我?」 穿紫色道袍的道人也转头看向亭子外的绯蛾,同他说:「绯蛾仙君,天帝在龙宫被龙王灌醉了,你且等一等。」 绯蛾实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便上前一步解释说:「二位道长,小的确实叫绯蛾,不过可能不是你们认识的绯蛾仙、仙君。」 两位道人对视一眼,皆是笑而不语。 「……而且,小的想问问,这是不是蓬莱?」绯蛾紧张地问。 若这里不是蓬莱,他就还得继续往前走,听说蓬莱只要一直往东就能到;当然,如果蓬莱仙不愿意见他的,就算是走到天荒地老也是不能到蓬莱的。 穿灰色道袍的道人大笑:「哈哈哈哈……这里便是蓬莱,绯蛾,你且等一等,你找的人,很快就来了。」 「当真!」绯蛾情难自已,激动得握起双拳。 「当真,现在,不妨过来看看棋?」灰色道袍的道人又说。 绯蛾看了看天色,觉着还早,便点了点头,走进亭子里看他们下棋。 这一看,便不知今夕是何夕。 好似没有过去多久,可潮水已经起起落落好几个来回;若说过去很久,天上太阳却从未落下过。 那一盘棋局,在绯蛾乱指手画脚之后,以灰色道袍的道人获胜而告终。 紫色道袍的道人指着灰色道袍的道人冷斥:「你每次都喊绯蛾仙君过来,你等着,下次本座非得挑绯蛾仙君不在的时候赢你!」 说罢,那道人拂袖而去,气哄哄的,看起来十分气急败坏。 绯蛾茫然地看着紫色道袍道人的背影,轻喃:「那位道长为何总唤我绯蛾仙君?」 「因为你就是呀。」 温柔缱绻且慵懒的声音在绯蛾身后传来,紧接着,绯蛾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白底金丝绣龙纹的广袖映入眼帘。 这白金色,恁地眼熟。 绯蛾缓缓抬手揪住顺垂的白色袖子,有些茫然:「门主?」 归渊伸手捂住绯蛾的眼睛,轻声在他耳边说:「阿绯,我回来了。」 记忆一瞬间回笼,一重天仙宫上的嬉闹,进入轮迴前,绯蛾自己暗搓搓的笑意,等着看归渊好戏的眼神…… 一切都想起来了。 绯蛾无奈拉下归渊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说:「陛下啊,这不合规矩。」 哪有歷劫的仙人劫还没渡完呢就恢復记忆了? 也就天帝、释迦牟尼这些超脱六界之外的神佛能随随便便恢復,他们这种小仙人都得歷完劫才能想起来前世今生。 「朕就是规矩。」归渊松开绯蛾,绕到他身边坐下,「蓬莱仙人,许久没见,棋艺变好了。」 绯蛾扯了一下归渊的袖子:「陛下,您这样不合规矩,赶紧将小生的记忆封了,这还没结束呢。」 蓬莱仙人收起棋子,同绯蛾说:「绯蛾啊,不急不急,来了就先好好玩两天呗,反正这劫数也被星盘弄得乱七八糟,不碍事。」 归渊十分贊同:「对啊,阿绯,本来剧本里是没有洪水的,突然出现,我们玩两天再回去。」 这么一说,绯蛾便想起原先看到的话本。 本子呢,是月老写的,肯定是个温暖的故事。 年少落魄的千机门门主坠入山崖,苟活下来之后,遇见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年温柔爱笑,有时候路过,还会分给千机门门主许多吃的。 后来千机门门主千未生就想,他得回去,他想将这个少年圈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直到永远。 可是等千未生能站起来,夺回一切之后,却找不到少年了。 他甚至连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由此,千未生创建了信堂,誓要得到全天下的消息,然后找到少年。 这一找,又是许多年,终于让他找到了。 原来,少年去当了曹帮的管家,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在外露面,难怪千未生找不到——也可能是许多次擦肩而过。 长成青年的少年落魄了,惨到要在一家小破客栈洗碗、做小二。 千未生想,他得想办法让青年重新鲜活起来,对他像十多年前一样,笑容温暖到烫煨人心。 没有什么,比做自己喜欢的事业更开心的了。 如果青年有一份自己喜欢的活计,他应该会像以前一样开心吧? 然后千未生就折腾走了自己所有的管家,对外说要招新的,价格开到没人不会动心的地步,等着青年自投罗网。 结果青年真的来了。 两人在日復一日的相处中,情愫暗生,千未生用尽了手段将青年网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终是让青年陪伴了自己一生。 第115页 ——以上,才是话本内容。 「所以,洪灾是星盘的问题?」绯蛾问突然跟蓬莱仙人下起棋来的归渊。 归渊捻着白色的棋子点了点头:「是啊,串到另外一个话本去了,朕还去找了东海龙王,他说洪水是潮汐到了自己涨的,他正准备上天界问朕怎么回事呢。」 「然后您就被灌倒了三年?」绯蛾笑着问,若是归渊不给他个好解释,他就晾他个千八百年,看谁狠。 归渊落子的手一顿,随即立刻给绯蛾赔笑:「其实是朕回天庭看了一下,所以迟了两天,阿绯,实在不好意思。」 绯蛾轻轻嗅了嗅归渊身上的味道:「看了一下……喝了多少?」 「咳——」归渊干咳一声,「龙王这不是送了不少好酒过来赔罪嘛……」 归渊对面的蓬莱仙人忽然对归渊摆手,凌空在绯蛾看不见的地方写了几个字:绯蛾觊觎龙宫佳酿很久了!千万别说您喝光了啊! 这两句话看的归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绯蛾就开口了。 果然,随后绯蛾就问:「那酒呢?小生想尝尝龙王的酒很久了,可惜每次都没遇上刚好开坛的时候。」 绯蛾是这么想的,如果归渊拿龙宫的美酒给他赔罪的话,丢下他三年的事他就不计较了。 「唔……」归渊挣扎了一下,用手给绯蛾比划,「龙王送来的酒就这么多,一口就喝完了……」 「……」绯蛾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继而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归渊慌了,赶紧追上去:「阿绯!阿绯!朕可以带你去东海啊,我们去东海玩一玩怎么样?」 绯蛾恨铁不成钢地回头:「那酒本来三百年就那么一壶,去了也没有了。」 「这不是朕不知道你也爱喝嘛,下一个三百年我们一起来喝好不好?」归渊小心翼翼地赔笑。 「那你还丢下小生三年呢,说好三天的,你怎么能食言?」绯蛾气到叉腰,他在意的是归渊食言了,这不是随便一个道歉就能完了的。 更何况,食言不说,还偷吃! 第84章 第八十四回 「对不起阿绯, 真的只是不小心, 绝对没有下次, 你若想有想喝的酒,朕都陪你去喝, 如何?」归渊扯着绯蛾的袖子问。 「真的?」绯蛾怀疑地看着他。 归渊有多忙他也知道, 现在许诺得好听,说不定回头忙起来就忘了。 「真的。」归渊郑重地点头, 「如果朕食言,那就在修好星盘之前都不许出来。」 绯蛾睨他一眼, 不置可否。 当他不知道呢, 不出来而已嘛,又不是不能进去, 回头肯定是绯蛾自己觉得归渊好可怜然后忍不住去看他。 不过绯蛾也不是不依不饶的人,知道归渊不是故意的就算了,谁有突然忘事的时候。 两人下了蓬莱岛, 回到船上, 往回走。 「这事就这么算了,不过最好还是回去吧, 我这情劫被弄得乱七八糟,估计又过不去了。」绯蛾无奈嘆气。 归渊摸摸绯蛾的头:「其实你的情劫渡过了, 没感觉到吗?」 道家情劫不若佛家, 并没有那么严苛,除无情道外还有一个感悟人间七情六慾的选择,比如那几位有道侣的帝君。 简而言之, 就是要么修无情道、要么找个相爱永生永世的道侣。 「阿绯,你现在是有姻缘的仙了,等我们定下来,这情劫自然就过了。」归渊牵着绯蛾的手说。 绯蛾现在还没有修为,感觉不到自己到底有没有渡过,不过归渊不会骗他的。 「话虽如此,可是……小生还有许多次劫没过呢。」绯蛾数了数,「三重天渡一次劫,这次是第七次,还有四次劫,若是没有情劫了,后续该是什么?」 万年之前绯蛾所有的劫都渡过了,就差这情劫,既然现在已经跟归渊两情相悦,那就无劫可渡了。 归渊想了想,说:「那可能只剩下飞升成仙君的一次劫了。」 从仙人飞升到仙君,除去寻常的七情六慾劫之外,到三十三重天的时候会有一次特殊的劫。 这次歷劫可能去任何地方,妖界、魔界、鬼界、佛界、神界、人界,需心怀大道,心无杂念修道。 万年之前绯蛾本来也该有这样一次的歷劫,奈何他所有该渡的劫加起来已经十一次了,便平白少了一次劫。 归渊本来想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在绯蛾飞升神君的时候再去一次就算了。 谁成想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归渊将这些事情一一同绯蛾说,让他后面就先潜心修炼,他去修星盘,希望能赶得上绯蛾飞升成仙君的时候。 绯蛾应下了:「那好,啊,还有,陛下您赶紧将小生的记忆封掉啊,不然这次歷劫怎么办?」 「不用了吧?反正现在都这样了。」归渊一向歷劫到了后期都是有记忆的,跟不跟话本走完全看自己心情。 「这样没问题吗?」绯蛾担忧地问。 归渊想了想,抬手点住绯蛾的眉心,金光闪烁,天后的仙牌好好护着绯蛾,没有失效。 于是归渊放下了心:「没事,反正星盘也坏坏的,我们回去玩一段时间,等你渡完劫,我们再回去,如何?」 听归渊说没事,绯蛾便放下了心,笑说:「行,都听陛下的。」 回到东海岸,两人执手下了船,忽而听有人唤他们。 第116页 「陛下——绯蛾仙君——且等一等!」 绯蛾和归渊回过头去,竟是东海龙王。 「哎哟,二位走得真是太快了。」东海龙王气喘吁吁地在二人跟前停下。 归渊奇怪地看着他:「龙王?你来做什么?」 东海龙王摆摆手,拿出小坛酒递给绯蛾:「本王听紫虚道人说绯蛾仙君好美酒,想尝尝东海琼华露,却总没碰上好时候,想着今年多存了一些,便送了点儿来。」 绯蛾有些蒙:「呀,龙王客气了,」 「哎,也是为了给仙君赔罪,仙君歷劫还遇上东海发水,实在不好意思啊。」东海龙王道着歉。 「无事无事,星盘不稳,潮汐不定,不是龙王的错。」绯蛾本也没想责怪到龙王头上。 不过有酒喝绯蛾还是很开心的,琼华露呢,他从知道这种酒的时候就一直在等,却一直没喝到,实在可惜。 送走东海龙王,归渊打趣儿绯蛾:「高不高兴?朕都只有一小壶琼华露,你可是有一小坛。」 绯蛾举起罈子转了一圈:「紫虚道人怎么会突然去跟龙王说小生想喝这个呢?」 正疑惑呢,绯蛾在封口处摸到一点凸起,掀开上头的红布一看,是张纸;打开后,白纸上头写着几句话。 ——万望绯蛾仙君看在琼华露的份上,日后不要再帮蓬莱仙人下棋。 绯蛾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生说紫虚道人怎么走得那般快,原是去水晶宫抠出这一坛琼华露来。」 一旁的归渊忽然酸熘熘地说:「阿绯,你同蓬莱仙人的关系很好?还经常帮他下棋?」 「嗯?没有啊。」绯蛾没感觉到归渊的异样,「小生不是一直想尝尝那琼华露吗?就常来东海,可是总遇不上开坛的时候,偶尔回天界的路上会遇见蓬莱岛。 蓬莱仙人每次跟紫虚道人下棋都输,小生觉得好没意思,便过去帮一把。久而久之,就熟了。」 然而这么久,蓬莱仙人的棋艺依旧没有长进,没人帮就会一直输,是以路过的仙人有时候看他实在输得可怜就帮一把。 紫虚道人因此棋艺突飞勐进,天界少有神仙能赢他了。 听了绯蛾的解释,归渊顿时放下了心,就欢喜起来:「那阿绯你想去哪玩呢?」 绯蛾思忖了一会儿,说:「总得先将千机门的事安排好,然后我们就去游山玩水如何?对了,还有话本后面的剧情,我们至少走完那些剧情吧?」 话本还有几个重要剧情,一是千未生将小时候的事告诉绯蛾,然后互诉衷肠;二是两人后来游山玩水遇上曹帮,由此说出绯蛾过往。 归渊听了绯蛾的话,点点头:「小时候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不如说说曹帮的事?」 「嗯?」绯蛾哭笑不得,「有你这么跳过剧情的吗?」 「既然都知道,就不用说了呀。」归渊理直气壮。 绯蛾轻笑:「行行行,你小时候的事呢,就当我知道了,曹帮那边……容小生想想。」 勐一下回来的记忆太多,绯蛾需要整理一下,免得说错了。 「应该是小生十五岁,被曹帮的管家收做养子,留着接他的班。之后一直以曹帮帮主为首位,然后学了厨艺、医术,为曹帮尽心尽力,然而后面因为想插手曹帮事务被帮主赶出曹帮,落魄得不行。」绯蛾细细说着话本上的句子。 说到这里绯蛾顿了一会儿,随后问归渊:「小生没说错吧?」 归渊点点头:「没说错,不过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选这个话本了。」 一提到这个绯蛾就一阵心虚:「哪、哪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话本挺适合我们的……」 「是吗?不是因为朕在里面遭罪遭大发了?」归渊笑意盈盈地看着绯蛾。 那罪真是遭大发了,换个人来说不定都坚持不住。 又是掉下山崖又是断腿的,一般人就算没疯也会变成癫狂、报復世人的样子;然后由他命中注定的人来拯救。 然而来的人是归渊,即使遭受了这一切,依旧温柔得不成样子,尤其对待绯蛾,从一开始,态度就是不一样的。 「陛下真的想多了,小生怎么会故意选这样的话本来折腾陛下呢?」绯蛾真诚地看着归渊,继而迅速转移话题,「我们去钓两条小鱼喝酒?」 归渊宠溺地摸摸绯蛾的头:「好。」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后来归渊还是换上原本的衣服回千机门,将后事处理了。 期间绯蛾忍不住问那十几个死士去哪了;归渊沉默了一会儿,说:「当时朕的记忆已经恢復,找了几个天兵天将下来一块演戏。」 然后天帝陛下就忘了一块喊人下来了。 千机门的人果然问起暗一暗四他们,归渊就说他们为了救他被海水沖走了,生死不知。 那次洪水沖走太多人,又有太多人失踪,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之后,归渊处理了千机门大部分事务,再挑选出来接班人,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带着绯蛾,谁都没告诉。 绯蛾跟着归渊一路去玩,路上有他们没见过的东西,吃吃喝喝一辈子,感情愈发深厚。 这一走,就走到了崑崙。 彼时,绯蛾三十五岁,眉目还似青年时,气息依旧不变,淡然到淡漠,除了面对归渊的时候还有些人气。 绯蛾仙君就是这样,看着为人温和,其实比谁都冷静。 第117页 「要上去看看?」归渊问身边的绯蛾。 「炎烈还在上面呢?」绯蛾诧异地问,「好像是十年吧?没到时间?」 归渊摇摇头:「没到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冷静下来没有。」 绯蛾抬头望看不见山顶的崑崙山,终是摇了摇头:「算了,等他出来再说。」 「嗯?说什么?」归渊诧异地看着绯蛾,「你不会真想让他最后一个知道吧?朕怕他会在你最后一次歷劫的时候捣乱。」 「可是陛下在不是?」绯蛾笑意盈盈地看着归渊,「你在的话,肯定没事的。」 归渊无奈地揪了把绯蛾的脸:「你啊,要是真出事了,你让朕怎么办?」 绯蛾拦住归渊的脖子:「不会的,那时候小生已经有三十三重天的修为,一般人打不过小生的。」 「可那时候你在渡劫。」归渊依旧担忧,毕竟他不能保证自己同绯蛾一块歷劫的时候能在一开始就在他身边。 第85章 第八十五回 「陛下啊, 这不是红线金线都在呢吗?」绯蛾举起左手晃了晃。 这一世, 绯蛾让归渊上天界给他送来红线和铜铃, 然后亲手繫上,铜铃一人一个;两根姻缘线, 就是将命连在了一起。 若是绯蛾真的出事, 红线和金线都会拉着归渊去绯蛾身边,只要归渊在, 没人能伤到绯蛾。 归渊稍稍放下了心,却还是交代让绯蛾小心, 莫阴沟里翻船, 小心点儿总是好的。 临走的时候,归渊又问了绯蛾一遍:「真的不上去看看?」 绯蛾摇摇头:「不了, 小生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这么便宜就放过他。」 「算了,你高兴就好。」归渊魔摸摸绯蛾的头。 归渊也不是不管自己儿子, 可当初他就觉得炎烈做的事不地道, 为此还罚他守崑崙台几千年,每天遭受九天雷劫。 现在同绯蛾在一起了, 更是在意以前的事,若不是自持身份, 归渊肯定直接上山捶炎烈捶到自己解气为止。 不过到底父子一场, 算了算了,饶他一条狗命。 归渊跟绯蛾在人间都没有用自己的身体,而是歷劫时的, 两人可以一起慢慢生出皱纹、青丝变作白髮。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真的很美好。 死去之前,绯蛾颤抖着手牵住归渊的,说:「陛下,这一世,小生很开心……谢谢你来陪我……」 归渊的精神比单纯是凡人的绯蛾要好一点儿:「朕也很开心……睡吧,睡醒,我们就回家了。」 「好。」 绯蛾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等歷劫结束回天界。 再一次睁开眼,绯蛾发觉自己在星盘里,周围都是各色星星,浅蓝色的光围绕着他,随着他的唿吸而闪烁。 「星盘?陛下?」绯蛾轻轻唤了两声,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阿绯?醒了?」归渊打开入口,走进星盘。 绯蛾飞过去,却不小心穿过了归渊的身体,顿时一愣:「这、这怎么回事?」 归渊拉着金线将绯蛾扯回自己眼前,无奈解释:「朕回来才发现你的情劫已经过了,可是星盘没修好,渡过的劫也不算,所以朕想先将你的神魂禁锢在星盘里,等你自己做决定。 是留在星盘里修炼,等星盘修好之后计入这一次的情劫,还是出去继续歷劫,直到星盘修好,都在你。」 「原来如此。」绯蛾点点头,「那先容小生想两天吧,修星盘那么久,也不知道小生耐不耐得住寂寞。」 「无妨,朕也得在这修上几百年呢。」 绯蛾后来考虑了三天,决定还是在星盘里陪归渊修星盘——歷劫哪有跟归渊呆一起有意思?当然是选择跟归渊一块儿修星盘啦! 不过一开始归渊没让绯蛾跟着他一起修,而是先让绯蛾修炼,等恢復三十三重天的修为之后,两人在一起修星盘效率会高很多。 这一修,就是九年。 归渊在崑崙山设下的屏障碎裂,炎烈没了禁锢,当即往一重天上走,想找绯蛾,可想而知,自然是扑了个空。 炎烈不死心,又去找清文,天界里绯蛾同许多神仙的关系都好,不过有些人嘴可严,问了也没用,还不如直接去找清文。 可惜的是,绯蛾从歷劫结束就一直在星盘,归渊对外一直说绯蛾找了个地方修炼,最近几百年都不会回天界了。 清文便也是如此同炎烈说的,炎烈却不信。 「我不信,清文仙君,我知道你同绯蛾关系好,可是我只是想补偿绯蛾。」炎烈苦苦哀求清文,各种许诺。 然而清文就是不知道啊:「二太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天帝陛下九年前说绯蛾找地方闭关了,你要不去问问陛下?」 炎烈倒是想问,可又怕自己一个说不对就被归渊关到崑崙台,他可受够了那个地方。 见实在问不出来,炎烈只能自己慢慢去找,将绯蛾的好友一个个问过去,他不相信找不到。 这一找,就找到了蓬莱仙人那边。 大家都对炎烈和绯蛾之间的破事知道个七七八八,对于炎烈后悔这个事情也感到十分意外,不过绯蛾现在都跟归渊在一起了,还形影不离的,更是不希望炎烈去破坏他们。 所以大家都守口如瓶,无论炎烈问什么,就说不知道没见过要不你去问问别人? 第118页 观音大士等能查出绯蛾在哪的神佛,又都在星盘里,炎烈后来实在找不到,顶着星盘里有归渊的压力,还是去星盘问了。 就是没敢让归渊知道,偷偷问的观音大士。 「绯蛾仙君?」观音大士在修星盘善心的部分,听罢回头看向炎烈,「火元仙君很急吗?」 炎烈犹豫了一下,继而点头:「很急。」 观音大士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指向星盘深处:「那不妨问问天帝陛下,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的了。」 可惜炎烈没听明白观音大士的意思,只以为绯蛾去了一个只有归渊知道的地方。 踟蹰许久,炎烈还是进星盘了。 此时,距离星盘修好,还有一百年。 绯蛾的修为早就超过了三十三重天,就等歷劫完,然后被封为神君,当然,兼任天后。 归渊正在星盘里同绯蛾拼星盘的齿轮,嬉笑打闹好不热闹,忽地外面传来一道传音:父君圣安,炎烈求见。 「炎烈?」绯蛾拼齿轮的手一顿,「他怎么会过来?」 「他从崑崙台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找你,见吗?」归渊问绯蛾,既然是来找绯蛾的,见不见,当然得绯蛾定。 绯蛾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见。还不到见他的时候呢。」 归渊无奈地摸摸绯蛾的头:「那什么时候才是见他的时候?」 「唔……最少……得他找到绝望的时候。」就像他找了一万年,连归渊都看不过眼,绯蛾如是想。 「哎……那就依你。」归渊捨不得绯蛾难过那只能让炎烈难过了。 以前归渊就同炎烈说过,自己种下 的因,最后的苦果是要自己吃的;他当初对不起绯蛾,无论如何补偿,该有的报应并不会少。 现在报应不就来了?可惜炎烈还是不明白。 归渊走出星盘,没让炎烈看到深处的场景,说:「炎烈,来此所谓何事?」 世间哪有归渊不知道的事?他现在这么问,就是在告诉炎烈,他不会说绯蛾到底在哪,若是知趣,还是走吧。 然而炎烈即使听明白了,依旧不想走:「父君,炎烈来问……绯蛾仙君现在何处?请父君告知!」 归渊怜悯地看着下首的炎烈,这么多年,他处处碰壁,受的罪的够多了。 可绯蛾就在星盘里看着,归渊也不敢说啊。 「炎烈,你先回去,等星盘修好了再说好吗?」归渊只能提示到这个地步了,再说点儿,绯蛾估计得跟他闹。 炎烈实在是身心俱疲,听不太懂归渊话里的意思,跪在归渊对面,大有归渊不说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归渊抬头看向从星盘里冒头的绯蛾,悄悄传音问他怎么办。 绯蛾冷眼看着炎烈,无声冷笑,对归渊做出口型:不许说。 如此,归渊便不再说什么,绕过炎烈回了星盘,让他在外面跪着。 「陛下心疼他了?」绯蛾坐在远处的齿轮上,歪头问归渊。 归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说不好,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可他做的事确实要遭受报应,惩罚跟报应是两回事,现在这些,都是他该受着的。」 当初归渊给了炎烈诸多惩罚,可最后依旧不被天道承认,他该有另外的报应。 一边是多年父子情,一边是人情冷暖,归渊这天平,一点点都不能偏。 绯蛾跳下齿轮,走到归渊前面,抬手抚上归渊的脸:「陛下,不要难过,他不值得。」 归渊抓住绯蛾的手,目光沉静:「朕知道……」 有些事,绯蛾不知道,归渊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归渊想,如果绯蛾知道了,也许就不是这样暗搓搓整炎烈,而是直接上手打了。 ——归渊以同绯蛾相处了几百年的经验发誓,他不会看错的。 归渊觉得现在的炎烈已经很可怜了,绯蛾现在修为又那么高,一拳下去炎烈的神魂说不定都得被打散了。 儿啊,父君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归渊如是想。 炎烈最后真的在星盘外跪了一百年,直到星盘修好,绯蛾情劫记入,要重新准备飞升仙君的典礼——飞升神君典礼要等绯蛾渡过神君劫。 「阿绯?你要出去见见炎烈吗?」临走前归渊又问了一次。 绯蛾现在还是神魂状态,若是不想见,归渊可以带他用传送阵走。 「不见,他爱跪,就继续跪着。」绯蛾修为到了神君境界之后,七情六慾都有磨损,若不是中间有归渊陪着,怕是连两人之间的情谊都得磨掉。 之前绯蛾体内的忘情水随着修为飞涨,对绯蛾的影响已经渐渐变弱,再加上归渊每天引星盘之力给绯蛾洗髓,等正式成了神君,应该就没事了。 归渊摸摸绯蛾的头:「阿绯,虽说神君不需要太多七情六慾,可神爱世人,心太硬了,也不好。」 绯蛾沉默了一会儿,只说:「陛下,小生只是难以接受跟杀身仇人见面,若是现在见了,小生也许会动手报仇。」 那场面就太难看了,得了新欢砍旧爱什么的。 归渊嘆了口气,他没想到绯蛾梗了这口气在心头竟然梗了这么久:「那随你吧,不过朕算了算,似乎炎烈的报应还有很长一段,而且之后你们还有纠缠……」 第86章 第八十六回 绯蛾一愣, 顿时皱起了眉头:「还有纠缠?是什么样的纠缠?」 第119页 「阿绯, 你知道的, 这些东西,说了就会有变数, 心里有个底就好。」归渊牵起绯蛾的手, 「走吧,我们回去。」 「回哪里去?」绯蛾拉住归渊, 没有动。 归渊笑说:「还能去哪儿?你的仙宫呀。」 绯蛾皱皱鼻子:「不,一下去就被炎烈追上了, 不想同他说话。」 纠结一二, 最后绯蛾住进了瑶池,毕竟算是归渊名义上的天后了, 住过去也不能算是不合身份。 果然悄悄住进凌霄宝殿没人能发现绯蛾已经回来了,就连清文、月老都不过来看看他。 绯蛾在瑶池稳定了自己的修为,之后就一直蹲守琼浆玉液;归渊来问他什么时候举办飞升仙君的典礼和天后大典, 绯蛾就说等这批酒酿好再说。 归渊算了算这批酒封口的日子, 无奈道:「这样还要好多年呢。」 「不用,小生也酿了一些, 可以先弄好仙君的那个,天后大典……没有琼浆玉液也不行吧?」绯蛾不太好意思地说。 之前其实琼浆玉液还有剩的, 可是这么多年两人在星盘无聊, 吃吃喝喝就没了。 现在的都是绯蛾出来后新封口的,少说也得三百年才能开坛。 归渊想了想,说:「那不如我们回头找个时间歷劫去?反正星盘已经稳定, 可以随便玩。」 「小生正有此意。」 换一个身份去相爱实在刺激得很,两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神君飞升歷劫那个绯蛾不可选,但是归渊可以,等绯蛾进入轮迴之后归渊可以再看看选什么身份去接近绯蛾。 这么等着,忽然就等到了乞巧节。 各方神佛都有心凑个临近的节日庆祝星盘修好,总算是不用去跟老君要忘情水了。 而且除了归渊,大家都被关在星盘许久,都闷坏了,宴会怎么说都是要开的,只是又选在了瑶池。 绯蛾不想被打扰,在地点定下当天就偷偷去了归渊的寝宫,变回毛毛虫躲在那盆紫金牡丹的根茎里。 仙子们依旧每天来浇灵泉,可惜绯蛾是只有金丹树的蛾子了,这小小的灵泉现如今不怎么看得上,只当洗澡了。 归渊那头忙得很,还是去瑶池发现人不在才想去找,结果一算,竟是在自己的寝殿里。 回到寝宫,归渊四下看了看,在自己书桌上的紫金牡丹里看到属于天后仙牌的金色,顿时无奈摇了摇头。 绯蛾这个心大的,变成蛾子也不记得收敛一下仙牌的光芒,这不是让人知道他就在里面吗? 「出来了。」归渊撩开叶子,果然,叶子堆里躺着一只金灿灿的毛毛虫。 「唔……你回来啦?」绯蛾抬了一下自己的触角,懒洋洋的。 归渊在绯蛾身上用了小小的化形术,褪去绯蛾身上的金光:「你也不知道掩盖一下自己身上的金光,生怕人不知道你在这?」 寝宫里的仙子仙婢来来往往,若是被人看到,肯定以为绯蛾偷跑进来的,到时候以喊捉贼,面子上可难看了。 绯蛾抬起自己的小爪子挠挠下巴,继而变回人身,不太好意思地说:「小生不小心睡着了,哪知道仙牌会发光呀。」 归渊摸摸绯蛾的头:「好了,既然来了就住下吧,对了,你的飞升典礼要不就跟这次一块儿办了吧?」 「行啊 ,反正迟早要办的。」绯蛾对这种事情一般没意见。 织女为绯蛾织了新法衣,深沉厚重的灰色,衣上用银灰色的丝线绣云纹,沉稳且贵气。 绯蛾临了才想起来,他可不能拿着天后的仙牌去见人,便问归渊:「陛下,小生的仙牌呢?裂了也总比拿着天后仙牌过去好啊。」 归渊一拍脑袋:「哎呀,朕把这个给忘了。」 之前绯蛾的仙牌碎裂,归渊用天后仙牌与他互换,本是想着天后仙牌蕴养绯蛾的神魂,现如今绯蛾的修为早已到达神君境界,那仙牌也应该修復了。 「那仙牌被朕放在天山灵泉口蕴养了,设了阵法,得过去取才得。」归渊心下也有些着急,宴会快开始了,怕绯蛾赶不上。 归渊想了想,同绯蛾说:「这样,朕先过去取,你先去瑶池等一等?朕很快就回来。」 那阵法只有归渊解得开,绯蛾只能同意:「那陛下早点儿回来,小生在瑶池等你。」 归渊点点头,抬手招来祥云,临走前还亲了绯蛾一口。 绯蛾抿唇轻笑,挥手目送归渊的离开,还未回身,便听见有人喊他,一转头,竟是炎烈站在他身后,不知他看到了多少。 第87章 第八十七回 绯蛾沖他点点头:「火元仙君。」 炎烈一个箭步冲过来:「阿绯——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这段日子去哪儿了?」 「去何处并不需要同火元仙君报备吧?」绯蛾没让炎烈抓住自己的手, 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退开的距离仿若刀剑,且狠狠在炎烈的心上来了几下。 「你始终不肯原谅我……」炎烈垂眸低喃, 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痛苦。 绯蛾奇怪地看着他:「原谅你才很奇怪吧?你亲手把小生捅死的, 还要小生原谅你,什么道理?」 炎烈勐地抬起头, 红着眼眶:「可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只是……我后悔了,当时真的不该听信那个魔女的话……」 「就算你信了那个魔族公主的话, 她也没让你杀小生吧?」绯蛾奇怪地歪了歪头, 他没想到炎烈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其他人。 第120页 绯蛾嘆了口气,实在不想跟炎烈说话, 继而转身就走,反正他现在有神君的修为,炎烈怎么都是追不上的。 炎烈就像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总以为自己没有错, 出了事就让别人顶上,或者等归渊处理, 真是除了一张脸,没有一个地方像归渊的。 明明归渊教导了他们那么多年。 绯蛾在去瑶池的路上暗想:回头一定得跟归渊商量一下怎么养孩子。 天界五位太子, 水、火、木、土、金, 绯蛾就只熟悉炎烈一个,不过听闻其他四个也是糟心玩意儿。 仙友们都说,归渊实在不会教孩子, 明明照着自己捏了五个太子,结果依旧没有一个能继承天帝之位的。 到了瑶池,绯蛾将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丢开,开始应付来打听他消息的仙友们。 有问他怎么回来的,有问他跟炎烈怎么样了的,有问他跟天帝归渊什么时候办天后大典的…… 各种问题,绯蛾都应接不暇。 而这种日子,清文和月老都忙,清文是知道的事情多,大家想打听个什么东西,这个时候去灌清文几杯酒,准能问出来。 月老则就是求姻缘了,红线一截截送出去,然后吩咐「就算有了红线,也不一定能在一起,不要对红线有太大期望」云云。 即使如此,神仙们依旧趋之若鹜。 姻缘啊,毕竟不是修无情道的,看着别人有道侣亲亲爱爱的,自己自然也会想有个人陪着。 绯蛾在归渊来之前被灌了不少酒,不过大家也知道他今天要被封仙君,等名号呢,所以都点到为止。 然而来看绯蛾的仙友实在太多了,加起来绯蛾少说也喝了好几坛酒。 后面绯蛾有些迷煳,就趁没神仙来的空档,变作一朵莲花,一头扎进瑶池里,同众多莲花在一处,分不出真假。 归渊回来得确实快,人还没怎么到齐就回来,可是看了一圈都没找到绯蛾,便问了一下身边的清文仙君。 「清文?阿绯呢?」归渊手里还拿着绯蛾的仙牌,上面是「绯蛾神君」四个字,裂纹都修復好了。 清文也被灌得有些晕乎:「陛、陛下……今天没……没见过绯蛾……哦!」 归渊被清文身上的酒气熏得不行,无奈地丢下清文,又去找月老,结果一看那边围得严严实实的,估计也是不知道绯蛾在哪。 瑶池里的神仙太多,还夹着几个佛家过来的。 归渊找了一圈,走上池上云桥的时候,勐然看见池子里一朵灰白色带金边的莲花,顿时无声一笑。 「怎么醉成这样……」归渊哭笑不得,抬手取来枝干都软乎乎的莲花。 莲花瓣在归渊掌心蹭了蹭,软乎得不行,可惜醉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归渊只能先将莲花收进广袖里,等宴会开始再说吧,若是到那时绯蛾还醒不过来,那就真的摘朵莲花化作绯蛾的模样领自己的封号。 说起来那封号还是两人一块定下的,唤「渊绯」,听起来就知道是两人在一起,昭示主权。 绯蛾一开始觉得这样太张扬了,虽说这两个字的寓意与他的神力挺合,不过耐不住归渊醋劲大,就是要用这两个。 一来二去,绯蛾就同意了,反正只是个名号而已,大家喊他绯蛾仙君这么多年,估计以后也不会改。 五位太子姗姗来迟,几乎是最后到的;人人都看得见炎烈脸上的颓色,也都明白那是因为什么,不过都暗暗嘆了句活该。 归渊看了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可绯蛾还在他广袖里唿唿大睡,怎么揉弄都不醒。 实在没办法,归渊只好借了身边观音大士的柳叶和瑶池里的莲花,化作绯蛾的模样,再驱使假绯蛾拿着仙牌从瑶池外走来。 第88章 第八十八回 绯蛾修为太高, 单纯是瑶池莲花的话并不能完美地伪装出他的气息, 是以归渊还借用了观音大士的柳叶。 假绯蛾从外面走来, 脸色木讷,看起来就不太对劲;不过炎烈在场, 大家便以为绯蛾只是不太开心。 ——归渊的化形术六界加起来都没几个人能看出来的。 那仙牌上的名字还没换, 等受封了封号之后就会变成「渊绯神君」,大家都端着酒杯酒壶, 做好了恭贺(灌酒)绯蛾的准备。 归渊不想拖太久,干脆就说了两三句场面话, 祝贺绯蛾飞升, 后续安排等歷劫后再说。 假绯蛾呆愣愣地举着仙牌,等仙牌改了名字后就愣在那不动了。 观音大士转头看向归渊, 给他使眼色。 归渊干笑着摁住袖子里忽然乱动的莲花,动嘴念咒语让假绯蛾在席中落座,随后说:「众位卿家随意, 朕还有事, 就先走了。」 仙友们哪里还管天帝去哪,都开始往绯蛾那边去, 毕竟是多年仙友了,还死而復生, 都高兴得不行。 临走前归渊给观音大士送了一段传音:大士, 帮一下忙,别让人发现场上的绯蛾是假的。 观音大士点头应下,让归渊安心回去照顾醉酒的绯蛾。 回到寝宫, 归渊让一众仙子仙婢属下都去瑶池玩,等人都走光了才带着绯蛾上床。 白色的纱幔垂在大床周围,归渊撩开纱幔,端着莲花放到床上,再用化形术将绯蛾化出人身。 喝醉了绯蛾迷迷煳煳的,翻来覆去折腾得不行,还一直嘟囔。 第121页 归渊侧耳去听,却怎么都听不清,便笑着在绯蛾红彤彤的脸上咬了一口:「你呀,喝那么多,人都不清醒了。」 绯蛾半眯着眼睛对归渊傻乎乎地笑,被咬了也没反应。 「怎么醉成这样……」归渊哭笑不得,抓住绯蛾乱动的手,鼻子对上绯蛾的鼻子,「阿绯……阿绯……」 「你怎么老是叫小生?」绯蛾噘嘴,被归渊抓着手不舒服,便在归渊怀里蠕动起来,跟毛毛虫似的。 归渊被绯蛾蹭得火起,改成单手抓住绯蛾的双手,空出来的手揽住绯蛾的腰拉近自己。 「阿绯,你再没反应,朕就动手了哦……」 绯蛾软成一坨,完全没反应,就自己一直动,看起来像是想滚来滚去。 归渊轻笑两声,说:「自己送来的小羊羔,那朕就不客气了……」 宫外烟云缭绕,宫内芙蓉帐摇。 轻拢慢捻深造,细喘慢吟声娇。 ——春色正好。 且说瑶池里的假绯蛾,观音大士之前也看到了绯蛾的酒量,便打算着等假绯蛾喝得差不多了就上去劝说一番,然后让假绯蛾昏睡过去,再送他回去就完事了。 结果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观音大士这边还未动身,那头的炎烈就忍不住过去招嫌。 炎烈从自己的座位上慢慢走到绯蛾的坐席前面,给他敬了杯酒:「恭贺绯蛾仙君……再次飞升……」 一旁的清文等仙友看见炎烈过来都紧张了起来,生怕炎烈突然发难。 「我想同绯蛾仙君说会儿话,可以……」炎烈凝视着绯蛾询问。 这假绯蛾自然没办法回应他,远处的观音大士也不知道这该说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沉默吧,不说话总不会出错。 然而看见假绯蛾这个样子,炎烈眼里个光忽然就暗了下去:「算了,是我自讨没趣……」 说罢,炎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喝闷酒,越喝越多,劝都劝不住。 经此一遭,瑶池里的众仙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喝酒打闹,大家互看几眼,皆是暗暗嘆气,之后结伴离开。 观音大士看眼下这个情况,也没敢让假绯蛾昏睡过去,干脆操纵着假绯蛾跟众仙友告别离开,只要走远了就撤去化形术,这样谁都看不出来。 谁知刚走出瑶池炎烈又跟了上来,还一把抓住了绯蛾的手——红色的火光乍起,一下将假绯蛾烧成了灰烬,只有观音大士的柳叶缓缓飘落。 「怎么会……」炎烈揉了揉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被自己的真火给烧没了。 炎烈本就是归渊用六界极火捏造的神仙,生来自带神火,可烧一切非真之物,以前魔族公主都是用了神器阻隔才能跟炎烈有接触。 更何况现在这个只是朵莲花的假绯蛾,一近身就被炎烈自身带着的真火给烧没了。 观音大士在瑶池里嘆了口气:「命中注定要如此的,本座只能帮陛下你到这里了。」说罢,就摇着头走回原位,等炎烈回神之后来找自己。 只有炎烈还怔愣地站在瑶池外,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89章 第八十九回 「怎么会这样……」炎烈颤抖着手弯腰捡起那张柳叶, 一入手便发觉不对。 那是观音大士的柳叶,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从观音大士的玉净瓶里拔下一片柳叶里, 除非那个人与观音大士关系很好。 炎烈压下心中各种猜测,立刻回头去找观音大士。 观音大士也没走, 就坐在原位上等炎烈过来。 「大士……这……」炎烈捻着柳叶走到观音大士前面, 「您知道绯蛾仙君去哪里了?对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火元仙君,你该放下了。」反正看知道人在哪也没用。 可惜炎烈就是参不透, 硬要个结果。 观音大士劝了许久都没能劝炎烈改变主意,只能跟他说:「火元仙君你……去问天帝陛下吧, 他那里, 有一切的答案。」 炎烈心下一紧,不知道为什么观音大士总让他去找归渊, 之前在星盘也是,一直让他去找归渊,可是归渊明明不肯告诉他。 然而即使如此, 炎烈还是忍不住去。 宴会第二日归渊不会去凌霄宝殿, 而是在自己的寝宫里休息,有时候还会去找各方神佛聊聊天什么的, 总之可以先去归渊寝宫看看。 炎烈在寝宫外落下,看了一圈, 竟是没有一个人在, 连平日里帮归渊养花浇水的仙子都不在。 整个寝宫安静得出奇,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 缓缓推开白色的大门,炎烈一步步往里走, 玉阶之上没有人在,而旁边的寝房里有神仙的气息。 不止归渊的,还有另外一个……炎烈同样熟悉的气息。 炎烈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步靠近那扇门,仿佛里面有什么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垂着白色纱幔的房间,床不远处落着灰色的衣衫,再近一点儿,还有白色的袍子与灰色的衣衫纠缠在一起。 进了屋,某个人的气息更是明显,还有淡淡的酒气,甜腻又暧昧。 炎烈到底没能走近看里面的情况——归渊从纱幔后出来了,一身普通的白色袍子,神色餍足,身上有绯蛾的气息。 「炎烈,你怎么进来了?」归渊淡淡问了一句,绯蛾还没醒,现在见面不好。 第122页 「父君……」炎烈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敢相信自己的想到的事实,「父君……儿臣来接绯蛾仙君。」 归渊张了张唇,正想怎么拒绝好呢,后面就传来绯蛾懒洋洋的声音。 「陛下……小生好难受啊,能不能拿醒酒汤来?」绯蛾宿醉起来,难受得紧。 瑶池里的酒都是绯蛾自己酿的,神仙喝了都得醉上许多天,他这已经算好的了,只是难受点儿,估计清文他们得好多天起不来。 绯蛾半晌没听见归渊的声音,撑着身体坐起身,撩开纱幔,见归渊背对他站着,便问:「陛下?」 归渊迟疑着侧了侧身:「阿绯,炎烈找你。」 「阿绯……」炎烈也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 谁知绯蛾完全不慌,反而躺了回去,还放下帘子:「哦,火元仙君有何贵干?」 纱幔外的两人都没立马说话,倒是绯蛾还是觉得不舒服,又说:「陛下,醒酒汤。」 归渊顿时回过神,端来自己的紫金牡丹,进纱幔里将花盆放在绯蛾身边:「醒酒汤到底是人间的东西,这牡丹用灵泉蕴养万年,见效快。」 绯蛾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真的?」 「真的。」归渊点点头,「那炎烈……」 「火元仙君啊?」绯蛾扒住归渊的肩膀再次艰难地爬起来,在纱幔外露出个头,「火元仙君,小生觉得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想做什么?」 炎烈双手颤抖了下:「我们何时说清楚了?你与父君的事,何时同我说清楚了——」 后面一句炎烈喊得撕心裂肺,若是外面有人,估计都听得清清楚楚。 绯蛾揉了揉耳朵:「小生已经与火元仙君再无瓜葛,小生与何人在一起,都没有必要同你说,明白?」 宿醉之后绯蛾实在难受得紧,着实不想同炎烈扯皮。 归渊见绯蛾难受,摸摸绯蛾的头,继而对炎烈说:「炎烈,你先回去,这事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想知道,出去随便问个神仙都知道,何必在这折腾阿绯?」 随后归渊便不理炎烈了,轻声哄着绯蛾变回原形,再将他放在紫金牡丹的花蕊处,然后浇下灵泉给绯蛾解酒,理都不理炎烈。 之后归渊端着花盆要出门,炎烈赶忙追了出去:「父君——父君,您明知道……明知道儿臣等了他一万年……」 第90章 第九十回 「那又是谁让他消失一万年的呢?」归渊平静地问, 目光里都是对炎烈的无奈。 炎烈总是这么急躁且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而且总是不认错, 将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实在太难看了。 「那……那只是一个意外!」炎烈只能用气势来证明自己没有错了。 归渊轻笑着摇头:「那又是谁恼羞成怒将动手将阿绯杀死?又是谁, 将他扔下崑崙台, 让人救都救不回来?又是谁……认错了人?」 炎烈听罢,勐地直视归渊, 颤抖着声音问:「您……您知道了?」 「炎烈啊,这事情朕还没同他说, 你好自为之。」归渊转身走出两步, 忽而想起不行,还得再敲打敲打, 便又走了回去。 「对了,你该改口了,天后大典定在神君典礼之后, 你应该喊阿绯为父后。」归渊说完又想了想, 还有一个事情得说一下,「还有, 你去降魔塔守着吧,体悟大道之前, 都不要回来了。」 归渊也不是想折腾炎烈, 只不过炎烈实在是太难管教了,去降魔塔修身养性也好。 尤其那里有红莲池,一遍遍重复自己最不想经歷的场景, 也许总有一天能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吧? 既然归渊开了口,炎烈就不得不去,归渊有的是办法让他低头。 炎烈沉默了一瞬,不死心地说:「父君,儿臣想同阿……同绯蛾仙君再谈一次。」 归渊低头看看在紫金牡丹花蕊里睡得香甜的绯蛾,摇头:「你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唯一没说清楚的事情,你也不想让阿绯知道不是吗?」 「……对……」炎烈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到底是失去绯蛾了,而且要正视过去绯蛾对他说过的话。 绯蛾其实从不追究自己的仙牌跳下崑崙台开始,他们就没有将来了。 炎烈会回头,是因为无意间知道了一些自己误以为了的事,可这并不代表绯蛾会,当时跳下崑崙台已经是很明确的暗示了。 ——绯蛾为了炎烈爬上的三十三重天,他就以削修为来昭告天下,炎烈如同这身修为,他不要了。 重生一次,绯蛾重回三十三重天,为的是天帝归渊,不再是他炎烈。 归渊不再管愣掉的炎烈,端着花盆下凡去找降魔塔下的造业老君,跟他说一下炎烈要到他这修行的事。 造业老君是应降魔塔而生的神仙,当年降魔塔凌空降世,顺带这生了一位守塔的神仙,降魔塔外红莲池长开不败,红莲生业火,故称造业老君。 造业老君依旧沉迷在红莲梦里,就像当初归渊和绯蛾歷劫时过来的一样。 归渊没有打扰他,抱着花盆在檐下赏了一会儿红莲,等造业老君醒来。 这次造业老君没有睡太久,在中午时分就醒了,看见归渊在忙起来问好:「陛下圣安,怎么有空过来?」 归渊对他笑笑,说:「小儿炎烈不日便要到老君这里修行,专程来说一声,莫要让他惹事。」 第123页 造业老君摇了摇蒲扇:「这火元仙君修为是只有仙君等级,并不高,可他有六界神火,真要想走,老朽这也拦不住啊。」 当年归渊捏五个太子是为了继承自己位置的,所以给了他们绝对的修为,只要歷劫完,修为加起来有归渊七成,就能继位。 炎烈修为自是不用说,五行属火,万物皆可燃,发配他到红莲池来也是因为红莲池可以用业障镇压住他的神火。 是以归渊说:「用红莲池压他吧,总不能跟个小孩儿一样,以为朕永远会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 造业老君皱起眉头:「红莲业障乱人心,那万一火元仙君更想不开了怎么办?」 归渊看着红莲池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不是降魔塔吗?什么时候不是魔了,就什么时候出去。」 「老朽明白。」 解决掉造业老君这边,归渊带着绯蛾又走访了几位帝君,让他们谁都不许去帮炎烈,自己的劫自己渡,不能再惯着他了。 绯蛾这一觉睡了一天,到天界也撒下夜幕才醒来,他发觉自己正躺在紫金牡丹的花蕊里,而归渊在一旁批摺子。 「怎么把小生放紫金牡丹里?」绯蛾化出原形,坐到归渊身边问。 归渊顿时一笑,放下白玉笔,同他说:「今日走的地方比较多,得带着你,怕你出事。对了,你还难不难受?」 绯蛾奇怪地看他:「难受倒是不难受了,不过你去哪了?」 「去了一趟降魔塔。」之后,归渊便将今天的决定同绯蛾说了一遍。 第91章 第九十一回 当然, 归渊隐去了炎烈和自己隐瞒绯蛾的那一段。 主要还是不想绯蛾难过, 有些事情, 就算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再挂着那个人, 可听到的时候还是会很难过。 归渊想, 绯蛾已经难过那么久了,没必要再为同一件事难受, 日后好好生活,总比停在过去好。 绯蛾听完归渊的决定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说:「希望这次火元仙君是真的明白小生说的话了, 而不是表面应得好好的,后来还出来找茬。」 对于炎烈各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绯蛾实在受够了,可不想每天面对一个看似有病的爱慕者。 当初绯蛾最爱慕炎烈的时候都没这么疯狂。 见绯蛾这么说,归渊就顺势转开了话题:「他去降魔塔应该是跑不出来了, 那你决定好什么时候去渡劫了吗?」 绯蛾的修为最近一直压着, 虽说仙牌已经给升上去了,不过不歷劫是没办法到神君这个位置的, 尽早定下来比较好。 「那陛下一块去吗?」绯蛾比较在意这个问题,他也是有家室的人的, 万一这次歷劫又是情劫怎么办? 小情为己, 大情为世,绯蛾可不敢赌这次不是情劫。 归渊翻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安排,没有必须自己去做的, 于是道:「朕最近都没有要紧事,如果你最近歷劫的话,朕肯定能一起去的。」 绯蛾托腮也跟着看了一下归渊的札子:「真的没事吗?要是临时出事了怎么办?」 「那就让清文顶着。」归渊理所当然地说。 可怜清文一个仙君,要帮忙处理六界事务就算了,还得各种顶替天帝该做的事;他一个仙君,修为没有、财宝没有、神器也没有,着实可怜。 绯蛾想了一下清文那堆满了仙宫的札子,再看看归渊这边只有一桌子的,迟疑着说:「陛下您也别太……奴役清文了,人家一个仙君,很不容易的。」 其实绯蛾怀疑过,清文仙君这么多年都没飞升成神君,肯定是因为事务太多导致没办法修炼。 归渊眨眨眼:「可是……清文就是干这个的啊。」 六界职务都是归渊亲自安排的,这么多年,六界事务愈发广泛,是以归渊很久没往自己这边加神仙了,只能辛苦清文。 「没有别的神仙了?」绯蛾诧异地问。 天界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个神仙,实在没想到归渊手底下竟然就清文一个。 归渊拿出记录神仙职位的册子给绯蛾看:「在天界任职的神仙不过百十名,能飞升到仙君以上的,除去各方事务,确实就剩下一个了。」 那些能帮忙的文曲星等星君、仙君、神君各有各的事务,清文最开始还是因为修为太低没有职位合适才被归渊放在身边打理事务。 没想到一用就用了这么多年。 绯蛾翻到中间,看到了万年前自己的名字,后面是空缺的,便问:「咦?陛下,以前您没给小生安排事务吗?」 归渊看了一眼,说:「这个啊,当时朕见你修为扎实,而且飞升奇快,打算等你飞升到神君之后再安排武神职的。」 「……小生像是能当武神的神吗?」绯蛾哭笑不得,他明明一派书生气,仙友们都说他是最仙风道骨的神仙了。 「唔……这个只看修为。」归渊说得语气微妙,没有同绯蛾说,同等修为下,就算是炎烈有神火也别想打伤绯蛾。 当初绯蛾仙牌被偷,到底是太信任炎烈,喝下了被下了药的酒,光明正大抢的话,炎烈还真不一定打得过绯蛾。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绯蛾翻到后面,自己的名字后面竟然还是空缺的:「诶?那现在陛下打算给小生安排什么职位?」 归渊眼神错开笑了笑:「这个……阿绯不是觉得清文太忙了吗?不如……」 第124页 不如来给他当左膀右臂呀? 绯蛾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一下,点头:「可以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忙的事务也一样,挺好的。」 关于职位的事,两人就此定下,归渊在册子后面写下绯蛾的职位,现在就等绯蛾放开自己的修为,然后去歷劫。 飞升神君并没有那么容易,绯蛾放开自己的修为之后,依旧蛮多天没有动静,自己一点都没有要去歷劫的感觉。 归渊安慰他:「飞升讲究机缘,之前阿绯你飞升得那么快,是因为那些你都走过一遍了,这是第一次,再等等,时候到了,就好了。」 绯蛾只好安下心,一边帮归渊处理六界事务,一边等最后一次歷劫的到来。 第92章 第九十二回 歷劫的时刻到来得很是突然, 绯蛾正跟清文处理多出来的事务呢, 忽然间轮迴通道打开, 人就没了。 清文愣了一回儿,随即立刻往外跑, 去凌霄宝殿告诉归渊, 绯蛾已经走了。 那头归渊虽说有金线扯着,可不是情劫的话他没办法靠金线一同去歷劫;这次归渊身边没有打开轮迴通道, 证明绯蛾这次换劫数了。 归渊算了一下,惊道:「咦?阿绯这次竟然是修身养性的劫, 天道没弄错吗?」 绯蛾算是诸多神仙里很修身养性的了, 平日里为人温和又爱养花花草草,实在不知道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修身养性的。 清文见归渊在发愣, 于是在玉阶下提醒一声:「陛下,您还过去吗?再不去时辰要赶不上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归渊再拖, 估计赶不上跟绯蛾一同出生了。 归渊当即会过神, 同清文说:「清文仙君,最近你就先顶着, 朕很快回来。」 说罢,归渊打开轮迴通道, 追着绯蛾去了。 清文目送归渊离开, 等轮迴通道关闭了才转身走出凌霄宝殿,结果刚出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谁啊?」清文被撞得差点摔个屁股蹲,当即抬眼去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撞他, 「诶?造业老君?你不是守着降魔塔吗?怎么上来了?」 造业老君捂着胸口,上面穿透了的伤口还在流血,他说:「清文仙君,请问陛下在吗?」 清文一愣:「陛下?陛下歷劫去了,怎么了?」 「哎呀!火元仙君逃跑了!」造业老君捶胸顿足,「陛下让老朽管教火元仙君,本以为红莲池能管住火元仙君,可是不知为何,那红莲池一夜之间便全部枯萎,火元仙君趁机逃跑,还把老朽给打伤了!」 「啊?」清文目瞪口呆,继而明白造业老君为什么这么慌了,「你是担心火元仙君会去找陛下和绯蛾仙君的麻烦?」 造业老君拍了一下清文的肩膀,忙道:「就是这个意思!所以绯蛾仙君到底去哪里歷劫了?找到陛下也行啊!」 清文一拍脑袋:「可是、可是……这次歷劫是天道定的,他们会去哪里,在他们出生之前只有帝君以上的修为能看到啊。」 言下之意,他们这一群仙君神君老君的,都是看不到归渊和绯蛾在哪儿歷劫,只能等他们出生。 然而等他们能算出来地方的时候,炎烈自然也能算到,到时候谁去得早谁去得迟完全就是看运气,实在不敢赌。 造业老君沉下气想了想,说:「那老朽就再跑一趟南海吧,观音大士总有办法的。」 听罢,清文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不过老君你受伤这么重,我去太上老君那里取点药给你,你在南海等我啊。」 「行,你早点儿来。」 事不宜迟,造业老君带着身上还在流血的洞飞往南海,不停祈祷绯蛾跟归渊都没事。 到了南海,观音大士听完造业老君的来意,倒是不急,只说:「莫慌,这次绯蛾仙君歷劫不在六界内,火元仙君不一定找得到他们。」 造业老君一愣:「不在六界内?」 「是。」观音大士应了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了,没有解释绯蛾和归渊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造业老君看观音大士的样子,觉得应该没事,便安心在南海等清文给他送药来,好好养伤。 毕竟炎烈用神火烧出来的伤口,没有仙丹灵药的话基本没有治癒的可能。 —— 而另一头,绯蛾和归渊去歷劫,前者是个弃婴,后者是个孤儿,半斤八两,都是可怜的人儿。 绯蛾被仙州第一大门派星栖派捡了回去,当做普通的外门弟子养大,后来天赋实在不行,便失去了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星栖派每年都有一次入门大会——给外门弟子竞争,如果合格,就能成为内门弟子。 外门弟子都挤破了头想进内门,毕竟进去了,就是不一样的世界。外门弟子能修炼的,只有低等级的功法和法术,也就生生火噼噼柴,到了内门,可就是御剑飞行、修行飞升等等。 两者相比,实在差太多了。 绯蛾自然也是想进入内门的,可惜他天赋不好,怎么修炼都点不燃火,更别说上台比斗,上去就是被人打下来的命。 入门大会的顺序是先测法力,之后是会的法术,最后挑选合格的人互相切磋,只选赢的三个人进入内门。 当然,每年能进去内门的其实少之又少,毕竟法力和法术就有可能刷掉所有人。 绯蛾一年年参加,往往在法力这一关就被刷下去了,连第二关的影子都看不到。 第125页 明明都是一样修炼,绯蛾甚至比别人更刻苦,可就是无法提升法力,于是年年垫底,每次去参加入门大赛都被取笑。 入门大会测法力用的是一块晶石,放手上去贴着晶石,如果是有法力的人,晶石就会发光,法力越高,晶石就越亮。 绯蛾曾今兴沖沖地过去测试自己的法力,却没想到,那光芒宛若萤火,在白天实在看不清。 来监察测试的内门弟子甚至怀疑绯蛾玩他们,不然一个完全没有法力的人为何要去参加入门大会呢? 之后绯蛾不死心,依旧年年参加,年年垫底,没有奇蹟出现。 这一年年等,绯蛾就二十岁了。 二十岁,外门弟子入内门的最后年龄,超过二十岁还没进入内门的弟子,修为若不是超出常人,内门便不收了。 绯蛾二十岁的时候去了最后一次入门大会——没有意外,照旧没过。 那个年年来监察的内门弟子看他都觉得心疼,劝他说:「别难过,不修仙也很快乐啊,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至少安全嘛。」 不怪那个弟子这么说,近些年魔族猖獗,星栖派已经损失不少弟子了,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还算活得好的,内门弟子反而时不时就挂了黑布在手臂上,那就意味着,又有人死了。 绯蛾对那个内门弟子艰难地笑笑,转身离开入门大会,没有去听人群里暗暗的嘲笑——只有他,二十岁还没放弃,其他人可不会二十岁了还来丢这个脸。 内门弟子不知道,外门弟子超过二十岁还没被选进内门的话就要离开星栖派了,可他们这样的人,要怎么出去生活呢? 没有一技之长,从懂事起就一直在修炼,还没有修出个结果来。 下了山,就是等死,或者,像个刚懂事的孤儿一样重头再来。 养绯蛾的管事很早就同他说过了,不如下山去找他的师兄们,早一些下山早一些能养活自己,趁星栖派还会出钱给养他们的时候。 绯蛾钱其实存了不少,饿不死,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们外门弟子就进不去内门呢?凭什么有些人就能修仙,而他们不行? 这不是个人选择的问题吗? 没有人能给绯蛾答案,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强大,才能修仙,然后修仙者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外面的魔族,给普通人一个安稳的生活。 没有进入内门、年龄又到了,绯蛾只能收拾东西下山。 临走前管事同他说:「绯蛾啊,对面山上有一个我买的院子,你可以暂居在那,不过哪座山离边界比较近,你要是有去的地方,还是尽快搬走比较好。」 绯蛾没想到管事还愿意借房子给自己,便感激地说:「谢谢管事,绯蛾也不能白收您的房屋,您看一两银子三个月如何?」 这个价格已经是高的,一般一两银子在外面能租一年呢。 「哎哟!那也是个空房子,整那么贵做什么?我就收你几十文钱意思意思算了,早点搬出去啊,不要在那边逗留。」管事没要太多钱,只想着绯蛾会快些走,不会住上几天。 「我也没什么亲人,估计得住上一年两年的,管事您就先收下,不打紧。」绯蛾不肯,硬要管事收下。 之后管事怎么跟他耳提面命说那院子不能长住都不行,绯蛾就是不想走太远;而且管事也不知道绯蛾哪里来得这么多钱,推脱着不肯收。 绯蛾将银子塞管事怀里,然后撒腿跑掉了,还回头说:「这钱都是我省吃俭用省下来的,管事您放心用啊!」 至此,绯蛾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年的星栖派,背着香囊往对面山上去。 星栖派因为要对抗魔族,是以地址就选在了仙州和魔界交界处,在两界中间设了结界,若是有魔过来,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绯蛾背着行囊走了三天才走到对面山上的院子去,到了院子,绯蛾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篱笆喘气。 「说是对面山,怎么这么远啊……」绯蛾手指都抬不起来了,环顾四周,周围竟然还仗着大片野花野草。 院子里的也很久没打理过的样子,到处是灰尘和蛛网,不用看也知道屋内肯定更乱更脏。 「还要打扫房子啊……」绯蛾欲哭无泪,这都快赶上他自己找地方建一个屋子了。 然而没办法,来都来了,不住几天实在亏;这么想着,绯蛾等自己力气恢復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打开院门,捡了一根树枝撩开院子里的蛛网,一边往里走。 门上的锁还好好的,就是落了大片灰尘,绯蛾用树枝摆弄几下,抖落上面的灰尘之后掏出管事给他的钥匙,打开了老旧的门。 绯蛾探头进去看了看,屋内果然跟他想像的一样,到处都是灰尘,窗还开着,风一吹,灰尘顿时煳了绯蛾一脸。 「咳咳——唔……」绯蛾挥舞着树枝退开,「这窗怎么还开着啊?呛死我了……」 第93章 第九十三回 绯蛾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屋里的灰尘散尽, 这才进屋 去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管事的屋子并不是很大, 主屋之外还有一个厢房和一个厨房, 厢房后面是澡房,主屋还是双层小楼, 挺齐全的。 就是脏乱了些。 之前赶了好几天路, 还爬上山,绯蛾实在没力气收拾这院子, 于是就只收拾了自己要睡的房间的,剩下的就先放着。 第126页 即使只收拾了自己的房间, 绯蛾依旧累得不行, 而且这屋子里的被褥都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应该是许久没晒过了, 不好盖。 还好来之前绯蛾就准备了不少日用品,还有被褥,将房间简单收拾过一遍之后又擦了床, 绯蛾就拿出自己的被褥安心睡下。 甚至没有下楼去关院门——这深山老林的, 不会有什么人过来的,就算有野兽, 绯蛾也在自己的房间周围摆了小阵法,不会打扰到他休息。 翌日, 绯蛾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 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受着微风拂过的清爽,真想抱着被子多睡一会儿。 眯了一会儿, 绯蛾忽然睁开眼,想到:他昨晚怕风吹灰尘进来,明明关了窗的,那哪里来的风? 绯蛾勐地蹬掉被子,跳下窗去查看,果然,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 昨晚明明拴上了的,能在不弄断木栓打开的,只能是会法术的人,绯蛾有些担心是魔族的人过来了。 可为什么没有杀他? 或者是平时就在这边暂住,结果他来了,就不得不开窗进屋? 绯蛾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等晚上再说,若是魔族,他就收拾东西跑路算了,省得把命搭上。 随后绯蛾检查了一下院子,决定先将自己能用的地方和院子都收拾了,然后再去弄那些用不到的房间啊、客厅什么的。 渐渐地,日上中天,绯蛾抹了把汗,看看天色,肚子也咕噜咕噜叫,开始想吃什么。 这山里别的没有,吃的肯定不少,就看会不会抓了。 绯蛾平日为了修行,不太吃肉,是以背着竹筐打算去采点儿野菜和水果,最好采点儿能做咸菜的,做成咸菜之后能吃很久呢。 这边的山路并不好走,三步一坑,周围还有各种奇奇怪怪拦路的树,明明哪都能长,偏偏要长在路上。 院子前面都没什么吃的,绯蛾只捡到一些蘑菇,颜色不鲜艷,应该是能吃的。 之后绯蛾见前面找不到什么吃的了,就开始往院子后面去,院子后面竟是大片林子,昨天绯蛾在前院累得慌,又有主屋挡着,竟是没看见。 那些树也不高,被两层的主屋挡了个严实。 绯蛾走进林子里,一路往前走,看看能不能採到果子,走到一半,竟听见水流声,还挺大。 「这里有瀑布?」绯蛾好奇地盯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有些蠢蠢欲动,如果真是瀑布,那至少不愁没有水喝了。 想了又想,绯蛾忍不住了,不管林子多深,都想去看看。 那水声听着大,走起来还真远,绯蛾一直走到太阳向西才隐隐约约看见水流,应该就是条瀑布。 这个时候绯蛾有些犹豫还要不要过去了,他担心过去了会在天黑之前没办法回到院子里。 而且林子里什么野兽都有,还有蛇,万一遇见狼啊蛇的,说不定就交代在这了。 绯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过去了,反正地方又不会跑,可以明天早点过去看,到底是命重要。 然而绯蛾没有看到,他转身之后灌木丛里探出一颗白色的虎头,略可惜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路上绯蛾也没找到什么吃的,只有少量野菜了几颗酸得要死的的野果,还好绯蛾还带了别的干粮,不然就要饿死在这了。 院子里就有不少干树枝,绯蛾捡了一些到厨房里烧火,热了热野菜和干粮,混着吃下,天刚黑就睡下了。 睡梦里,绯蛾梦见有一只白乎乎的小猫在他怀里乱蹭,特别可爱,那毛乎乎的脑袋,手感特别好,一身皮毛光滑又柔软,埋进去之后幸福得不行。 绯蛾在梦里沉迷撸猫,一点都不想醒过来,然而还是被窗外的鸟叫声给吵醒了。 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嘟囔:「小猫……」 等清醒一点,绯蛾揉捏什么东西的手势一顿,才恍惚明白自己是在做梦还梦见了一只特别漂亮的小猫咪。 那身白毛、那软乎乎的爪子、那毛茸茸的耳朵……啊!幸福啊。 绯蛾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终于从自己没有猫的事实里回过神来,慢吞吞起身,却看到窗户又开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回 「哎呀!我这猪脑子!」绯蛾给自己脑袋来了一巴掌, 昨天明明说等晚上蹲守看看是谁过来打开了他的窗户的, 结果又睡着了。 绯蛾揉揉自己的脑袋, 决定今晚一定不睡了,必须要等到莫名其妙打开他窗的人。 收拾了一下的房间, 绯蛾随便吃了点儿干粮, 带上水壶出发去林子后面的瀑布,那里有水, 至少可以洗澡啊。 这样想着,绯蛾又回头拿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天气这么热, 还是在瀑布下洗好了。 这次早上去, 绯蛾在中午时分到了瀑布处,周围灵气浓郁, 连绯蛾这样法力低下的人都能感受到的浓郁。 绯蛾顿时开心得不行,当即跑到河里的石头上感受瀑布落下散发的水汽,舒服又清凉。 浓郁的灵气填补着绯蛾干涸的经脉, 带来比泡热水澡更舒适的感觉。 「这地方真是太棒了……」绯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 出声感慨。 瀑布周边有不少吃的,倒不用担心会饿着;绯蛾采了一个个蘑菇, 然后在河边架锅煮了锅菌菇汤,混着自己带来的干粮吃了。 这瀑布下面的菌菇实在鲜美得很, 一口咬下去, 唇齿生香。 第127页 绯蛾吃得饱饱的,躺在草地上都不想动了。 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儿,绯蛾忽然听见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蛇爬过草地,顿时警觉了起来。 然而绯蛾起身一看,周围什么都没有,用树枝打了一下周围的草,也没见有蛇出来。 「奇了怪了,难道是兔子?」绯蛾嘟囔,看了半天,实在不到是什么动物,干脆就不找了,不过绯蛾依旧在自己周围洒下了雄黄。 免得真的是蛇。 天越来越热,绯蛾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拿出自己的衣服放在河边的石头上,脱掉衣服直接跳进河里。 「啊……真舒服啊……」绯蛾在河里闷了一个头,一下子游出去很远,又躺平在河面上,自己蹬水蹬回瀑布下。 绯蛾翻了个身,在河里打圈圈,玩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法力上涨了。 「真的假的?」绯蛾在河里站直,抬手捏了个水诀,顿时一道堪比瀑布的水流对着绯蛾的头脸落下,砸得他差点晕过去。 即使被砸得很疼,绯蛾还是很高兴,顿时在河里手舞足蹈:「啊啊啊啊——我会水诀啦我会水诀啦——」 这么多年,绯蛾学了各种法术,可是徒有其形,偏偏没有法力支撑,连火都打不燃,实在可怜。 现在总算是能捏诀了。 绯蛾看着自己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难道是……这水?」绯蛾回头看了一眼瀑布,那瀑布依旧轰隆隆地往下流,那水流在身上流过的时候,确实很舒服。 就像泡在充满灵气的药水里——不,甚至比那些药水更舒服。 星栖派每个弟子每年都能领到一份药材,用那个泡水的话可以提升法力,绯蛾泡进去的时候感觉到很舒服,像现在在河水里一样。 可在河水里更舒服,至少没有泡药水后的滞涩感。 绯蛾摸摸自己的脖子,猜测:「会不会是门派的药有问题啊……灵气充沛的地方,明明这么舒服。」 这般想着,绯蛾尝试从河水里上岸,这时确实没有在门派里泡了药水之后的不舒服的感觉,反而浑身轻盈,舒服得能飘起来。 绯蛾又尝试着对准小河捏了个水诀,依旧是跟瀑布那么大的水流冲击而下,溅起的水再次浇了绯蛾满身。 「果然有问题 ……」绯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事情太难以相信,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思虑了一会儿,绯蛾嘆了口气:「算了,反正以后也不是星栖派的弟子,当做不知道好了。」 绯蛾不是不想回去星栖派告诉别的外门弟子这药水有问题,可他一个低阶修仙者,说不定刚开口就被星栖派的内门弟子给砍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绯蛾决定等自己修为上去再说,反正有这个瀑布的话,他的修为应该能精进很快。 到时候他就有底气去星栖派将事实说出来。 决定好之后,太阳快落山了,绯蛾光着身体走到自己的竹筐旁边,正要拿衣服穿,一拉衣服却感觉不对——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衣服里了。 绯蛾有些害怕,想着:不会是蛇吧……他最害怕蛇了,就算现在能用法术了依旧害怕,一看到蛇的样子就腿软。 千万别是蛇啊! 绯蛾抖着手掀开自己的衣服,只见下面露出了一块白色的毛毛,软乎乎、油光水滑的,跟他昨天梦里的一样! 第95章 第九十五回 毛毛? 绯蛾忍住心中的激动, 怕把这毛茸茸的小动物给吓跑了, 于是蹲下身, 自己伸脑袋到衣服里,顿时对上一双蓝色的大眼睛。 水汪汪的、浅浅的、像盛夏万里无云时天空的蓝色…… 全身没有一丝杂色的小猫咪, 耳朵抖了一下, 继而打了个哈欠,带着倒刺的、软乎乎的小舌头刚好舔在绯蛾鼻尖。 啊……我死了…… 绯蛾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么漂亮的小猫咪,粉嫩嫩、软乎乎的舌头还刚好舔在他的鼻尖, 实在太幸福了。 那小猫咪一点儿都不怕人, 打完哈欠就蜷起来,爪爪压在身体下,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歪,团成一团睡下了。 耳朵也软软地垂了下来,闭上眼的小猫咪依旧那么可爱。 等小猫咪睡着, 绯蛾伸出罪恶的手, 轻轻在白色的毛毛上摸了一把—— 啊!这手感! 比棉花还软的绒毛,触及的瞬间, 连心都软了,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进去。 绯蛾又偷偷摸了一下猫咪的耳朵, 见它没反应, 便生出了邪恶的想法:他要把这只猫猫带回去,藏起来……啊不,是养起来。 然后他就每天都有小猫咪摸了。 这般想着, 绯蛾嘿嘿嘿地笑了两声,顿时又想起来猫咪还在睡觉,便收了声,见猫咪没有被吵醒才松了口气。 决定将猫咪带回去养,绯蛾就没有继续抽竹筐里的干净衣服出来,而是穿上了河边石头上的脏衣服,反正回去换也行。 换好衣服之后,绯蛾将猫咪小心翼翼地抱到自己怀里,再背上竹筐,开心地往回走。 走出两步,绯蛾忽然想起来,猫咪是要吃鱼的,当然肉也行,不过他一下子也抓不到野鸡、野鸭啥的,这边有河,只能试试给它抓鱼了。 于是绯蛾折返回去,将猫咪放回竹筐里,然后自己拿着削尖的树枝到河里捕鱼。 第128页 奇怪的是,这河里竟然没有活物——连螺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绯蛾皱起眉头,试着往下游走,看看能不能在灵气不那么充裕的地方找到吃的。 一般来讲,灵气充裕的地方,周边的活物也会很强大或者数量很多;不过也看情况,有些地方,只能活特定的几样东西。 这边茂盛的只有花花草草和菌菇木耳的,绯蛾猜测这里应该只活植物和菌菇,其他的东西应该是受不了这边的灵气,鱼往下游走、动物则跑到别的地方去。 绯蛾顺着河流一直走,快下山了才看到植物之外的活物——河里开始有鱼了。 「鱼!」绯蛾摩拳擦掌,捏紧了树枝准备扎两条回去,鱼给猫咪吃,鱼汤给他喝呀! 河里的鱼傻乎乎的,见到绯蛾来也不躲,等到树枝扎到自己身上之后就跑不掉了,尾巴甩来甩去也挣扎不开。 河边的草依旧茂盛,绯蛾便揪了两根草拧成绳,穿过鱼的腮,之后便拎着鱼开开心心地往回走了。 路上还採了不少蘑菇和野菜。 回程途中,绯蛾感觉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耳朵,转头一看,竟是小猫咪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蓝色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鱼看。 绯蛾走动的步子一顿,不敢动了,怕小猫咪突然跑掉。 而白色的小猫咪见绯蛾停下,还探头去看了他一眼,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走了? 一人一猫僵持了一会儿,绯蛾缓缓抬手,拎着鱼在猫咪眼前晃了晃,果然,小猫咪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还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去够那条鱼。 继而绯蛾看准时机,一把捏住小猫咪的后颈皮,将它拎下来,然后抱到自己怀里。 绯蛾单手抓住它的四只小爪子,拎着鱼的手轻轻点点它粉嫩嫩的小鼻子,说:「你吓死我了,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然而小猫咪的注意力都在晃来晃去的鱼上面,完全没看他。 「算了,回去给你做鱼吃。」绯蛾轻笑一声,抱着特别乖巧的猫咪回院子里去。 没有养过猫的绯蛾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只白色的小猫咪太乖了,就算是家养的猫咪都不会这么乖的,何况是这种深山老林的? 星栖派外门区域从来没有出现过小动物,尤其猫咪这种可爱的东西。 绯蛾会知道还是下山的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姑娘怀里抱的,那姑娘年纪不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猫咪看,就抱过去给他摸。 这一摸,就坠入了深渊——绯蛾做梦都想有只会乖乖给他摸的小猫咪,可以说是毕生梦想了。 第96章 第九十六回 绯蛾这辈子没见过太多猫咪, 所以只能靠想像, 在他眼里, 猫咪就是这样软乎乎的生物,而且不会伸爪子。 是以这只白色的小猫咪太合他心意了! 回到院子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绯蛾在院子里捡了一些干树枝, 一块抱进关着门的厨房里——院子还没收拾,到处都是干树枝, 现在不烧,回头雨季一来, 又都不能用了。 厨房还挺大的, 三个灶口,炒菜煮饭炖汤, 各不影响。 还有架子桌子等等用得上的家具,墙上还挂着铮亮的菜刀,加起来十八把, 砧板都有十几个。 绯蛾也不知道管事买这么多刀和砧板做什么, 就算是鸡鸭鱼肉菜各用一套,也凑不齐十八套啊。 再次对这个完善的厨房震惊一番, 绯蛾就关上门窗,让猫咪躺在竹筐里, 然后拎着鱼和菜去做饭。 来之前绯蛾就准备在这边久住, 所以在星栖派山下的镇子上买了米粮调料,现在放出来直接做就行。 角落的米缸是绯蛾前天刚洗好晒干的,刚好能用。 上山之前绯蛾怕自己没东西吃, 可准备了大量的盐啊糖啊酱油之类调味的东西,万一他真的找不到东西吃,至少可以蘸酱油吃饭。 不过现在不用了,山里能吃的东西还是听多的。 绯蛾先洗米下锅,一个没注意,那只小猫咪又偷偷跑了出来,蹲在旁边还想伸手捞木盆里的米。 「哎呀!」绯蛾赶紧捏住它乱动的小爪子,「这个不是鱼,不可以摸的。」 小猫咪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它,看得绯蛾都想说「给你给你都给你」了;可是不行,给它玩了他们今晚吃什么? 绯蛾狠狠揉了一把小猫咪的脑袋惩罚自己,提醒自己不能被它诱惑,饭是用来吃的,绝对不能给它玩。 原本就湿哒哒的手将小猫咪头上顺滑的毛毛都摸成一条一条的了,小猫咪甩了甩脑袋,一下就甩掉了那些水,毛髮跟完全没湿过一样顺滑。 可惜绯蛾已经转身去放米下锅了,没看见。 没有猫咪可以在毛髮大量沾湿之后靠轻轻甩两甩就干掉的,只有没渗入毛髮的水滴可以被甩开,不然怎么样都会留下水痕。 绯蛾却没有空再去关注那只小猫咪——他得做饭了,而且要防着小猫咪偷鱼吃。 是以绯蛾特地避开了小猫咪处理鱼、野菜、蘑菇,没让它看见自己在干什么,一直背对着小猫咪,等处理完回过头看它头上的毛毛干掉之后就以为是时间久了,自己干掉了。 这次绯蛾擦干了手才去摸小猫咪:「哎呀,饿了吗?要不要吃鱼呀?」 小猫咪被举高高了,还以为绯蛾在同自己玩,轻轻「嗷」了一声。 第129页 绯蛾笑笑,跟它一块叫唤:「喵!喵喵喵……」 后面小猫咪没有再出声,只甩着尾巴去勾绯蛾的手臂,一点都不紧张。 玩够之后,绯蛾将猫咪放到竹筐里,点点它的小脑袋:「不许出来哦,出来就不给你鱼肉吃啦!」 其实绯蛾也不指望小猫咪能听懂,就是喜欢说,有一种自己跟猫猫说话了的优越感,贼开心。 绯蛾摸摸小猫咪的后背,就安心去将材料下锅。 鱼肉是没有挑刺的,直接热油热锅,将鱼煎至两面金黄,再放入生姜爆香,紧接着放水,灶里改大火,将鱼汤烧开之后一点点改成文火,将汤熬成奶白色。 等鱼汤的间隙,绯蛾热了旁边用来炖汤的灶头,烧热水,水开之后在里面放一点点油和料酒,然后倒入菌菇、野菜过水。 野菜需要过水的时间不长,绯蛾看野菜颜色变成翠绿之后就捞野菜出来了,菌菇倒是可以等鱼汤出锅的时候一起捞出来。 捞出来的野菜拌上香油、酱料,最后撒上一点点野香菜碎——也是山上采的,刚好能代替葱花,就是野香菜味道比普通香菜辣一点儿,绯蛾也没敢撒太多。 已经做好了的拌野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连竹筐里的小猫咪都从竹筐里探出头来。 不过这已经下了酱料的东西绯蛾可不敢给它吃,只自己尝了尝味道就放进有门的架子里了,继而又想了想,还是把架子锁上了,省得猫咪偷吃。 没过多久,鱼汤熬好了,厨房里开始瀰漫着鱼的香味,提前煎过的鱼没有了鱼腥,只有鱼肉的甜香。 这香味勾得小猫咪嗷呜一声从竹筐里跳出来,顿时一蹦就要跳到灶头那边去。 绯蛾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掐住猫咪的后颈皮,这才没让它落在灶头上,而它的尾巴刚好落在锅子的水蒸气上,可它却像是完全没有被烫到的样子。 第97章 第九十七回 绯蛾看见小猫咪的尾巴在水蒸气 上一甩一甩的, 赶忙用空出来的手去捞她的尾巴, 然后将整只猫都抱怀里。 「你吓死我了!」绯蛾整个人惊魂未定, 那一瞬间要是没抓住,岂不是要掉锅里去了? 然而小猫咪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甚至用尾巴勾住绯蛾的手臂, 四只爪子抱住绯蛾的手轻轻蹭了蹭。 「咦?你尾巴不疼吗?」绯蛾抓住小猫咪的尾巴揉了揉,而它完全没有感觉, 结实得不可思议。 绯蛾总算反应过来,这猫咪可能不太对劲。 这深山老林的, 这么弱小的猫咪怎么独自活下去?且不说让他它活下去, 就是生它的父母都不一定能在这山上活着。 更何况,那座瀑布附近根本不给动物生存, 这只小猫咪又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关于小猫咪的一切都是迷。 绯蛾皱起眉头,盯着白色小猫蓝色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终是嘆了口气:「算了, 好歹是毛茸茸呢, 你是魔兽我都认了。」 ——被毛茸茸征服的人是放不下小猫咪的。 之后绯蛾就不敢让小猫咪自己呆着了,而是将它塞在自己怀里, 不让它乱动。 鱼汤也熬得差不多了,绯蛾将鱼捞出来, 放到一边晾着, 继而捞出隔壁锅子里的蘑菇,全部丢进鱼汤里,最后在鱼汤里洒下野香菜。 那蘑菇已经焯过水, 不会把鱼汤的颜色给兑掉,只是让鱼汤染上蘑菇的鲜香。 再次等汤熬出味之后,绯蛾把之前特地没焯水的野菜放进鱼汤里,中和一下蘑菇的味道;野菜熟了的时候,放盐、糖调味——出锅。 热腾腾的鱼汤用罩子盖上,以防小猫咪挣脱了绯蛾怀抱冲过去烫到。 然而这次小猫咪很乖,没有看那份鱼汤。 绯蛾洗了锅子,发觉小猫咪乖巧得不行,低头一看,只见小猫咪在看着什么地方,顺着看过去,竟是那两条留给小猫咪的鱼。 河鱼煎至两面金黄,煮过汤之后鱼皮微微脱落,露出里面白色的鱼肉,看起来就鲜美异常。 「想吃啦?」绯蛾摸摸怀里小猫咪的脑袋,接着加快动作,收了灶头里的火,再将烧好的饭端出来,放到鱼汤旁边一块晾着。 那鱼肉已经放温了,小猫咪应该不会被烫到。 绯蛾另拿了一个小碟子,将鱼肉一点点剔下来,和晾好的米饭拌在一起,装鱼骨的碗里有一点点没放盐的鱼汤,绯蛾也倒在了一起。 拌完小猫咪的饭之后绯蛾就把它放了出来,在离鱼汤和米饭最远的一张桌子上放给小猫咪的鱼。 小猫咪特别开心地往那边沖,先是轻轻嗅了嗅碟子里的食物,确定没问题之后就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绯蛾在旁边看得开心,看了一会儿,自己也过去把鱼汤和剩下的米饭拌在一起,跟小猫咪一起吃。 小猫咪看见绯蛾端着汤盆吃饭,似乎梗了一下,继而在绯蛾问它怎么不吃了的时候继续低下头吧唧吧唧吃。 有小猫咪陪着吃饭,绯蛾一口气把鱼汤、拌野菜、一大锅米饭都吃了个干净。 看得小猫咪一愣一愣的。 夜晚来临,绯蛾抱着小猫咪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想着等看看晚上是谁来开他的窗,结果倒是他自己玩着玩着睡死过去。 再一睁眼,又是天明,绯蛾恍惚着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压着什么东西,不是很重,暖唿唿的。 第130页 绯蛾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那只白色的小猫咪睁着大眼睛看他,爪子还抬了起来,有些像立刻就要落下爪子。 「啊……我怎么又睡着了……」绯蛾抱住小猫咪狠狠吸了两口,起身看向窗口。 果然,窗户又开了。 「到底是谁啊?怎么老开我窗?」绯蛾有些崩溃,就算是要开,好歹跟他这半个主人说一声吧? 莫名其妙地就开了人家窗,这大夏天的还好,等冬天下雪的时候,这窗一开,怕不是想冻死他! 绯蛾越想越气,连带着昨晚没有坚守住睡着了的自己都十分唾弃。 小猫咪的爪子轻轻摁在绯蛾的下巴上,接着嗷呜一声,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呜……小猫咪啊……你昨晚有没有看到是谁打开了的我的窗?」绯蛾回过神后抱着小猫咪哭诉。 ——然而绯蛾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要给小猫咪起个名字,就一直叫小猫咪。 「嗷呜——」小猫咪又喊了一声。 绯蛾当然不指望一只猫咪回答自己,只是心里还是不忿,若是让他知道谁总是来开他的窗,他非得去打他不可! 第98章 第九十八回 自己气了一会儿, 绯蛾有些饿了, 就带着小猫咪下楼去找吃的。 他能吃的东西倒是挺多, 可猫咪不一样,不说顿顿吃鱼, 鸡肉啥的还是要给他吃的。 这般想着, 绯蛾带着自己的干粮又去了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抓到野鸡或者小鸟, 然后可以做成水煮的给小猫咪吃。 路上绯蛾还真见到了几只小鸟,奈何他法术不行, 扑来扑去还不如小猫咪往上一跃——小猫咪自己抓了两只小鸟, 然后送到绯蛾跟前。 绯蛾看着两只被咬断了翅膀的鸟,哭笑不得:「谢谢你,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小猫咪骄傲地扬起头。 然而两只小鸟只够小猫咪吃一顿,绯蛾还是得继续找吃的。 他想着,小鸟会飞, 他抓不到正常, 那他可以去抓野鸡啊!野鸡又不会飞。 林子不一定有野鸡,绯蛾也只是碰碰运气, 如果找不到野鸡就……就拜託小猫咪自己多抓点儿吃的回来…… 绯蛾躲在灌木丛里挪来挪去,小猫咪就呆在他怀里, 脑袋一晃一晃的, 特别可爱。 布置好陷阱之后,绯蛾悄悄趴下,等着看什么东西会落网。 这回竟没让绯蛾等太久, 静谧的林子里,簸箕扣下的声音极其明显,绯蛾兴沖沖地跑出去一看,似乎不是野鸡。 「什么东西啊?白色的……」绯蛾透过簸箕的洞看到里面的场景,似乎是一只白色的、超凶的兔子,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绯蛾有些犹豫要不要放走这兔子——毕竟是毛茸茸的,绯蛾有些想摸,一定比猫咪更软…… 猫咪会捕猎,身手矫健,软的地方就身上的毛毛,其他地方其实是骨头和结实的肌肉居多;兔子就不一样了,只要不被它蹬,身上都是软乎乎的。 「要不要留下呢?」绯蛾实在纠结,继而就听见了簸箕里咔嚓咔嚓的声音,定睛一看,那兔子竟然在吃簸箕! 绯蛾震惊地掀了簸箕拎起兔子:「你怎么跟老鼠一样?还吃簸箕的?」 兔子耸耸鼻子,红眼珠子盯着绯蛾的脸和他怀里的猫咪看,似乎有些愣神。 小猫咪在绯蛾怀里,是以绯蛾没看见小猫咪顿时冷下来的眼神,而且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听见这微弱声音的绯蛾勐地捏紧了抓着兔子的手,惊唿:「我天!这地方也有老虎?」 绯蛾在星栖派见过内门弟子的老虎灵兽,那只斑斓大虎叫起来就是这样的声音,而且每次那只老虎这么叫,都是因为受到了威胁。 听声音,那老虎在挺远的地方,不然声音不会那么小,绯蛾慌乱地背起竹筐,抱着兔子猫咪往回走,连去瀑布接水都忘记了。 幸好,跑回到院子的时候,就听不见那老虎的叫声了。 绯蛾关上院门,惊魂未定,靠在木门上喘息:「吓死我了……」 待喘匀了气,绯蛾走进厨房,关上门,低头一看,那兔子都快被小猫咪踢出自己衣服外面去了,怪不得他刚才跑到一半就觉得自己衣服撑得慌。 「哎呀,小猫咪不可以欺负小兔子哦。」绯蛾赶紧抱开小兔子。 这兔子也是有意思,被小猫咪欺负成这样,还硬是不吭声,而且死死盯着小猫咪,时不时蹬过去一腿,就是小猫咪反应快,每次都没让它蹬到。 绯蛾头疼地分开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让它们和平相处了。 这般想着,绯蛾让小猫咪留在自己怀里,而小兔子放在了竹筐里,还放了不少野菜在竹筐里,怕饿着兔子。 也不是绯蛾偏心,而是他以前听人说兔子是很胆小的,突然变了环境,还有人打扰的话,很容易被吓死。 绯蛾回自己房间拿了两件旧衣服到厨房,给竹筐垫上,然后将竹筐放在最角落的桌子上,让兔子适应适应环境。 紧接着绯蛾怕饿到小猫咪,于是开始动手处理那两只小鸟,就是慢多血腥,绯蛾担心蹭到小猫咪白色的毛毛上面,思来想去,还是将小猫咪放在远一点的地方。 用簸箕罩住它,省得它乱跑。 然而绯蛾刚洗干净两只小鸟,一回头去看,小猫咪就没了踪影,顿时心下一紧,慌乱地喊了声:「小猫咪!」 第131页 话音刚落,绯蛾就看见了角落里的竹筐在晃动。 绯蛾疑惑地走过去一点,接着白色的东西从竹筐里飞了出来,绯蛾下意识伸手接住,是那只超凶的兔子。 这回兔子估计是被吓到了,竟然嘤了一声。 而那个竹筐里探出一颗白色的猫头,小猫咪还得意洋洋地看着绯蛾怀里的兔子。 第99章 第九十九回 「呀!小猫咪你怎么……」绯蛾震惊地看着竹筐里的小猫咪, 「为什么能把兔子扔出来……」 绯蛾昨天就在想小猫咪会不会这一片的魔兽, 现在看来, 确实是——没有哪只小猫咪可以把体型跟自己差不多的兔子扔那么高的。 那一下,如果不是绯蛾接着, 估计这兔子就没命了。 小猫咪听见绯蛾的话, 整只猫愣了一下,接着就歪了歪头, 睁大眼睛,十分之无辜, 好像不明白绯蛾在说什么。 绯蛾抱着兔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伸手戳了一下小猫咪的腮帮子:「小猫咪?」 「嗷呜?」白色的小猫咪把小脑袋歪到另一边,十分暴击打中了绯蛾的心——太可爱了! 「算了算了, 你是啥我都喜欢你。」绯蛾被邪恶的小猫咪蛊惑,当即放下小兔子,改成抱住小猫咪。 抱小猫咪的时候把脸埋进厚厚的、软乎乎的毛毛里深深吸了一口, 啊, 幸福! 旁边的小兔子看着这场景,还见到小猫咪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顿时用后腿站了起来,紧接着啐了一口。 呵, 男人。 摸了一会儿小猫咪, 绯蛾突然想起来还在旁边的小兔子,苦恼地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小兔子养起来, 外面太危险,万一小兔子又掉进陷阱就不好了。 于是绯蛾再次将小兔子放到竹筐里,然后抱着竹筐到西厢房的角落里放着,简单用几块木板给她搭了个窝,最后摸摸小兔子的脑袋就走了。 绯蛾想着小兔子都喜欢挖洞,那应该更喜欢角落里的棚子,这样的话小猫咪还不会吃「醋」,简直两全其美。 果然,分开之后小猫咪和小兔子不再打架了,就是那只小兔子一直不吃绯蛾餵他的东西,还会把食物都推到窝外面去。 这让绯蛾很是苦恼,可是当绯蛾发觉那兔子三天没吃东西都没死的时候,他就明白,兔子估计也是魔兽…… 绯蛾很是惆怅地每天带着小猫咪去瀑布,毕竟他一个修仙者,竟然连只魔兽都比不过——绯蛾还没修炼到可以辟谷的时候,然而人家小兔子已经可以不吃东西了。 那瀑布的水确实有用,每天泡一泡,绯蛾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什么禁锢被渐渐解开,修为一再精进。 还有一件事让绯蛾特别不爽,就是他依旧没能蹲到晚上开他窗的傢伙。 眼看着就要入秋了要是再天天被开窗吹一晚上,他估计得被冻生病,毕竟山里跟外面不一样,晚上实在冷得不行。 这般想着,绯蛾开始想,要不要等下次下山买米的时候去星栖派请内门弟子给自己画一个阵法…… 可转念一想,星栖派的人都特别讨厌魔族,见到他这里有两只来歷不明的魔兽的话估计会抢回去。 绯蛾越想越难受,最后嘆了一口气,找出纸笔写了一块牌子挂到窗户边上。 上书:开窗之后请把窗户关上,晚上太冷了,容易把人冻死。 而牌子挂上第二天,绯蛾的窗户就没有再被打开过了,然而这更让绯蛾觉得心凉——他的屋子真的有人每天晚上都进进出出的! 这太可怕了,每天都有人到你的房间来,而你睡得跟头死猪一样,什么时候被人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绯蛾提心弔胆了许多天,决定在牌子上问对方会不会杀自己。 写完当天,屋子里没有米了。 绯蛾不吃荤腥,没有米饭的话会饿死的,只能带着小兔子和小猫咪下山买米,顺道去星栖派名下的店里买点儿防身的东西。 小兔子和小猫咪是自己愿意下山的,绯蛾去问它们的时候两只都乖乖地跳进了他的竹筐。 这段时间绯蛾的修为也涨了不少,若是当年他有这个实力,进内门简直绰绰有余,可惜,星栖派的药水害了他。 不过现在也好,他一个人修炼,还不用管门派的任务,美滋滋。 到了山下的镇子,绯蛾发觉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过年都没这么高兴,走了一圈,绯蛾在一家店里问了一句。 那家店的小厮说:「你没听说吗?魔族公主失踪了!听说是被人拎出来吊着打,魔族都找疯了,我们能不高兴吗?」 「那魔族公主……死了?」绯蛾诧异地问了一句。 「那倒没听说,不过听说受了很严重的伤,还跑到修仙者的地界,说不定已经死在哪个角落了……」小厮如是说。 其实大家都这么想的,最好魔族公主已经死了,这样的话魔族就少了一大战力,而且还没空来人界烧杀抢掠。 第100章 第一百回 绯蛾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毕竟普通人不知道, 魔界公主其实已经消失很多年了。 这个魔族公主好像还是突然自己回来的, 身上的法力几乎没有,没有用处的公主魔族不会要的, 所以这个消息说不定真假。 也有可能是魔族做出来的假象, 好让修仙者们放松警惕,他们就能伺机而动。 不过这话就算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 绯蛾也就默默走了。 第132页 买完米之后小猫咪就不肯在竹筐里跟小兔子一块儿呆着了,非要到绯蛾怀里让他抱着, 不然就一直蹲他肩膀上蹭。 虽然绯蛾是很享受毛茸茸在自己脖子抚过的触感, 可他怕小猫咪掉下来,人多眼杂的, 说不定就找不到了,于是就顺了他的意,抱着他走。 小兔子一直乖乖在竹筐里, 兴致不高的样子, 绯蛾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只能丢给她一根胡萝蔔, 看看她吃不吃这个,如果吃, 那就买一点儿种子回去种。 兔子吃胡萝蔔果然是天性, 绯蛾买完自己跟小猫咪的东西去看竹筐的时候,他看到胡萝蔔上面小小的牙印。 随之绯蛾笑了笑,掉头去买了胡萝蔔和胡萝蔔种子。 山里有瀑布, 胡萝蔔能长得很快,也许没几天小兔子就能吃上胡萝蔔了。 回程的路上绯蛾绕到去了一趟星栖派,买了一些简单能防身的东西。 管事很是担忧绯蛾的钱袋:「绯蛾啊,你找到活计了吗?你这么花钱,很容易就没了的,人还要吃饭,省着点儿用吧。」 绯蛾其实拿山上的东西出来卖了,还卖了不少银两,完全不缺钱,便说:「管事你放心吧,我不缺钱,那些符咒、阵法,还有一个大的干坤袋,我都要了。」 管事嘆了一口气,希望绯蛾不是骗自己的,接着转身去清点了绯蛾要的东西,最后还给绯蛾打了折。 买到东西,临走前,绯蛾忍不住试探管事:「管事啊,那个……」 「怎么了?」管事见他吞吞吐吐的还以为是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没钱了,「是不是真的没钱了?那要不要退一点儿?」 绯蛾迟疑着摇摇头,问:「那个管事啊,我是想问……那些给外门弟子泡的药水……是谁弄出来的?」 「这个啊?是内门的管事交给我们的,泡不泡都在你们,怎么了?」管事似乎也不是很明白,不知道绯蛾为什么问这个。 「唔……就是觉得我泡了那么多年都没什么用,有些不甘心吧。」绯蛾无声笑笑,不再问管事。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有人讥讽地笑:「哟,这不是那个二十岁还有脸去入门大会然后被送出门派的绯蛾吗?」 绯蛾听见声音,回头看去,是以前小他几岁的孩子——确实都是孩子,绯蛾自己也才二十岁,只是二十岁在外门,似乎成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我去入门大赛是为自己拼搏,好过你们拼都不敢拼。」绯蛾平静地回了他们一句,接着跟管事告别,就离开了星栖派,没有再去管后面谩骂的少年。 下山的时候,绯蛾遇见了之前一直给入门大会主持的内门弟子,想了想,迎上去问:「前辈好,前辈,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那弟子还记得绯蛾的样子,接着笑了笑,说:「你还在啊,你想问什么?」 绯蛾摸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就是内门让外门弟子泡的药水……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 听着绯蛾磕磕巴巴的话,那弟子以为绯蛾是对自己的成绩耿耿于怀,便同他说:「你不用耿耿于怀,那药水……其实有问题。」 估计是见绯蛾已经离开星栖派了,不担心他说出去,这内门弟子倒是敢直说。 绯蛾一听,暗道果然有问题,可他更是不明白了:「其实……我感觉出来那个药水有问题了,可是为什么呀?」 内门弟子无声笑笑:「修仙者,必须一心只为大道,有私心的人,将来有了法力,就会很难控制,而且容易滋生心魔,到时候看到自己的师门兄弟成了魔,就很难下手了。」 所以,越想靠药水增进法力的人,就越会被法力禁锢。 绯蛾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对的,因为即使是现在有了法力的他,心里依旧认为:修仙,只是活下去的一条路而已。 心不静,如何修得大道? 人活着才能修仙,可修仙,绝不能只为活着。 「多谢前辈指点,我明白了。」绯蛾深深给内门弟子鞠了一躬,放下心中的杂念,迈着轻巧的步子下山去。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回 回院子的路上, 绯蛾要走过一段荒芜的山路, 听说那边经常有人失踪, 而且魔族也喜欢在这种边缘地区抓人。 绯蛾走这条路的时候都提心弔胆的,生怕遇见魔族。 这条路没什么颜色, 都是灰扑扑的, 跟周边绿油油的山完全不一样,极其突兀。 竹筐里的兔子还在努力啃自己的胡萝蔔, 绯蛾拿着小鱼干餵小猫咪,这边没什么人, 就没有往前看。 结果一个不注意, 绯蛾就踩在了什么东西上,还软乎乎的, 吓了一大跳。 「哎哟!这什么东西啊!」绯蛾抱住猫咪勐地往后跳开,定睛一看,是个穿红色衣服的男人。 「这谁?」绯蛾嘟囔, 冷静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地上那人的手肘, 「喂,你还活着吗?」 地上的人没反应, 绯蛾蹲下身, 伸手撩开男人的头髮,露出一张帅气的脸。 绯蛾犹豫了一下,去摸男人的脉搏, 发现人没死之后又推了一下:「醒醒醒醒,这边有魔兽触摸的,小心被吃了。」 然而男人依旧没反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绯蛾也不能放着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在等死,只能试着将他拖回自己的屋子看看,能救活就救,不能救……也是他命该如此。 第133页 绯蛾将小猫咪塞怀里让衣服托着它,然后自己去抱地上昏迷的男人。 男人看着瘦,还挺重,而且立起来后竟然比绯蛾还高出一个头,那么一大坨压绯蛾身上,绯蛾觉得自己手都要断了。 院子在夏雨来临之前就已经收拾好,还有各个厢房,绯蛾也一道收拾了,刚好可以给这个新来的人住。 绯蛾扛着男人去离院子门口最近的房间,嘭一声将人丢在床上,接着他自己也瘫坐在地上,两只手跟废了一样,完全提不起劲。 「哎哟我的天,沉死我了……」绯蛾瘫坐在地上喘气。 小猫咪从绯蛾怀里探出头,「呜」了一声,忽然从绯蛾怀里跳出来,跑到床上,对着床上的男人就是几巴掌。 这回小猫咪没有收着爪子,于是在男人帅气的脸上留下了凌乱的印子。 「哎呀!小猫咪你做什么!」绯蛾赶忙扑到床边,抓住小猫咪的爪子,将它抱回自己怀里,「来者是客,你怎么挠人家啊?」 伤口还挺深,总不能说是摔出来的。 绯蛾为难地看着男人脸上的伤口,嘆气,暗想:回头等他醒了就说这伤口自己在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了,绝对不是自己的小猫咪挠的! 这边绯蛾刚打算教育小猫咪不能乱打人,那头小兔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突然跳出来就这男人的脸就是一口。 兔子咬人可疯,一下子那血就流出来了。 小猫咪的爪子应该还有分寸,只留下了血线,没有大量出血。 而兔子咬的那个伤口,都凹进去一块,肯定已经被兔子吃掉了皮肉。 「啊啊啊——小兔子——」绯蛾哀嚎一声,冲过去拎着兔子耳朵想把它提起来,结果小兔子一直不松嘴,绯蛾也不敢太用了,怕兔子把对方的一块肉都撕下来。 「小兔子小兔子,你行行好,松嘴呀!」绯蛾急得火烧眉毛,可小兔子就是不松,见绯蛾没有用力拽自己,还往下咽男人的血。 紧接着绯蛾就没有空去抱着小猫咪了,空出一只手去掰兔子的嘴巴,看看能不能掰开。 小猫咪见绯蛾把自己放下来,顿时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姿态悠然地走到兔子前面,蓝色的大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跟红眼睛的兔子交流着什么。 绯蛾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两只小动物都怪怪的。 一直到天黑,绯蛾也没将小兔子拽下来,只能跟它僵持着,而男人的脸已经变成青紫色了——被咬伤了肿的。 原本那么帅气的一张脸,现在惨不忍睹。 而等男人的脸完全不能看的时候,兔子终于松了嘴,还在用力的绯蛾,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 绯蛾摸着尾椎骨站起来,看到男人那张脸简直想哭。 他这哪里是救人啊,还不如不把人带回来呢。 小猫咪在下午的时候就盘在旁边睡着了,听见动静睁开眼,对着绯蛾「嗷呜」一声。 最近绯蛾能大概听懂小猫咪的叫声是什么意思,现在应该是在说它饿了。 「小猫咪乖,我马上给你做饭啊。」绯蛾说着,将小兔子带了出去,将兔子关到它自己的窝之后,就急匆匆到从厨房给小猫咪准备饭菜。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回 ……还有给男人敷脸的药。 等绯蛾进了厨房, 小猫咪跳到地上, 白金色的光闪过, 归渊显出真身,只是眉心间多了一枚红色的花纹, 说不出是什么形状, 看起来妖娆到诡异。 归渊轻笑着走到床边,低头看向床上的炎烈:「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炎烈……」 「天帝陛下,我可是给你出气了, 你什么时候帮我夺回魔族?」一个娇媚的女声从角落里传来。 紧接着一个女子从角落里走出来, 一身白衣似雪,及地的长髮也是纯白色, 唯有一双眼睛红得似血,泛着微微的红光。 「姝雾。」归渊将视线转向她,「本座什么时候答应帮你夺回魔族了?」 「你!」姝雾身上魔气暴起, 凝聚出一把长剑, 作势要打过去,「归渊!你别欺人太甚!当初又不是我让炎烈下的死手, 你整我做什么?」 归渊抬手施了个防护罩在屋子上,隔绝姝雾的魔气, 同时不让绯蛾发现这边的动静。 「怎么就说到本座整你了呢?这次歷劫, 本座生为魔界尊主,自然只是做出符合本子的事,你也明白的不是吗?」归渊说得轻巧, 完全不将姝雾放在眼里。 每次话本都会对归渊的性格有些影响,这次就是成为了魔尊,连带着他自己都残暴好杀,不太想来人界杀人,那就只能杀魔族里敢违抗他的人了。 而姝雾的一族是违抗归渊唿声最高的,归渊再想到万年前的事,就先拿姝雾一族开刀了。 「你明明就是故意整我!」姝雾怒吼。 归渊轻笑一声:「是啊,不止整你,连炎烈也一样,你们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姝雾吼得撕心裂肺:「都说了又不是我傻了那只蠢死了的飞蛾——」 听到姝雾的话,归渊眼神一凝,顿时凝聚出一根黑色的鞭子,一下打在姝雾身上,直接打散了她半个身体。 「你叫他什么?」归渊阴恻恻地对姝雾笑。 「飞、飞——」姝雾想硬气一把的,可看着归渊手里的鞭子,实在害怕,只能改了口,「绯蛾仙君……」 第134页 归渊这才敛去阴森的神色,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虽然不是亲自动手,可当初你让炎烈去偷他的仙牌,光是这笔帐,你就逃不掉。」 姝雾简直想呕出一口血来诉说自己的冤屈:「这也能怪我!明明是炎烈自作主张,非要去偷绯蛾——绯蛾仙君的仙牌,我只是说想要个仙牌而已,这也能怪到我身上!」 「为什么不能?」归渊举起鞭子在炎烈身上来了一下,顿时打得炎烈皮开肉绽,「这世界上谁都能迁怒,现在,就是本座在迁怒你们而已。」 归渊太强,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不会有各种忧虑,而且完全不用担心别人反扑。 他这与天同寿的一生,只在绯蛾身上犹疑过。 姝雾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面对归渊的强大,只能低头:「只要你能放过我们一组,陛下想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啊……」归渊转开目光,落在炎烈身上。 绯蛾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炎烈身上的伤口目瞪口呆:「这又怎么了……我的天啊,不会真的死了吧?」 小猫咪蹲在远处的桌子上,嗷呜一声。 「小猫咪啊,那是你的饭菜,你先吃,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绯蛾头也不回地说,接着去翻出金疮药和纱布给炎烈包扎。 归渊化成的小猫咪眼神一冷,继而抬起爪子,伸出爪钩,狠狠在炎烈的腿上一下,只听咔嚓一声——炎烈的腿断了。 绯蛾刚把药倒上炎烈的伤口,这腿又断了,他还不知道怎么接。 「这、这……这怎么办啊……」绯蛾拎起炎烈的断腿,突然自己断掉的,不能怪他啊。 「算了,先止血……」绯蛾丢开已经断了的一截腿,用大量的药捂到炎烈的伤口上,一共倒了快一斤药上去才把血止住。 中途绯蛾一再后悔自己当初在星栖派上怎么就不学点儿治疗的法术,眼下明显不够用了。 归渊步子优雅地走到自己的碟子旁边,一边吃香喷喷的小鱼干一边看绯蛾用粗劣的手法给炎烈包扎。 这手法,就算是神仙的身体,想好好长回来都不容易。 想着,归渊忍不住轻笑一声。 绯蛾包扎的手一顿,勐地回头:「谁!谁在笑?」 竟然被绯蛾听到了,归渊打了个趔趄,赶紧闭嘴,继续吃自己的小鱼干,不敢再出声。 「奇了怪了……」绯蛾仔细听了一圈,依旧没听出动静来,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我听错了?」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回 短腿的男人就在绯蛾这里住下了, 只是一直没有醒过来。 绯蛾每天出门前去看他一眼, 要是人没死就继续忙活自己的, 若是人死了,就……埋了吧。 而绯蛾窗台上的牌子有了新回復, 对方说不会杀他的, 就是借住一下,之前叨扰了。至此, 绯蛾才放下了心来。 又过了两天,山里开始冷了, 瀑布里的水渐渐发寒, 绯蛾有些不敢上身,准备想办法弄个水车将水运到院子里去, 或者用东西装水回去烧热了再洗。 真正起风的那一晚,绯蛾看着窗户上的牌子想了想,换了上面的字条, 改成「屋里有备用的被褥, 如果需要,可以用, 干净的」。 晚间,归渊趁绯蛾睡着之后变回人身, 走到窗前, 笑了笑,提笔在后面落了一句:谢谢。 归渊每天都出去,其实是在处理魔族的事务, 这次歷劫是要绯蛾体会大道,而大道这种东西,总是需要反面教材的。 与其让不知轻重的人来弄,不如归渊自己来。 当然,归渊跟着绯蛾来的时候,迟了一点点,与绯蛾同期出生的孩子都已经有灵魂占据,唯一空着的,就剩这个奄奄一息的小老虎。 小老虎太弱了,出生之后一直没有灵魂来,魔族嫌它是个废物,所以丢在了外面,这才让归渊捡了一具跟绯蛾同样大的身体。 两人隔着一道结界,绯蛾在这头的星栖派修仙,为了能进内门而拼劲全力;归渊则在那头的魔族里,为了能控制魔族而费尽心机。 归渊一直在等这绯蛾下山。 星栖派那样的人间大派,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很难让绯蛾体会大道的;他得走出来,自己慢慢悟。 再次之前,归渊需要做的,就是将绯蛾将来的生活安排好。 包括那个灵气充足的瀑布,还有这个院子,都是归渊提前准备好的,就等着绯蛾来——就算绯蛾最后决定去其他地方,归渊也有办法让自己跟绯蛾偶遇。 一次次故意不关窗户,就是为了让绯蛾注意到自己,告诉他,这里还有一个人。 变成小猫咪倒是意外。 以前归渊趁绯蛾下山的时候偷偷跑去看他,结果在路上看见了他在摸一只猫,怎么都不肯走,最后还是太阳快落山,人家小姑娘要回家了,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那时候归渊就在想,自己也是毛茸茸的啊,而且是可以整个身体都埋进去的毛茸茸,那绯蛾一定喜欢。 就是一下子用老虎出现太吓人了,那就……变成小猫咪咯。 反正老虎小时候跟猫咪也没什么两样,只要隐去自己身上的花纹就行了。 这次歷劫唯一的变数就是姝雾和炎烈。 归渊完全没想到,炎烈竟然打伤了造业老君,还偷偷逃了出来,并且一直追杀姝雾到魔界——当初归渊放姝雾出来,带着一点儿私心,所以姝雾不能死了。 第135页 可是又不想姝雾和炎烈两个人好过,归渊就帮完姝雾又去帮炎烈,帮完炎烈又去帮姝雾…… 直到绯蛾下山,归渊没空去理他们,炎烈就一鼓作气,将姝雾一路打到了人界这边,姝雾仗着身体小,跑进大山就不见踪影。 归渊在姝雾失踪的那天晚上回魔族,正好撞见了疯狂在找姝雾的炎烈,当即二话不说先捶了他一顿。 炎烈就是被这么打伤的,逃跑前甚至不敢问归渊为什么揍他。 不过这也让炎烈知道了一件事——绯蛾一定在附近,有归渊在的地方,绯蛾肯定也在。 第二天,绯蛾就捡到了许久没吃东西的姝雾,那时候归渊看出来了,只是他需要姝雾办些事,就留她一命。 但是别想住进绯蛾的房间里! 所以归渊当时才一直打姝雾,让绯蛾隔开他们。 只是炎烈真的很心机,竟然躺在山路上让绯蛾去捡他!这是归渊始料未及的。 可是绯蛾捡都捡了,他也没办法说让绯蛾把人丢了,毕竟是感悟大道的一次歷劫,所有会出现的,都是给绯蛾的考验,哪怕是要救曾经的仇人。 归渊不能拦着,不过没关系。 等绯蛾修为上去,他自会看透前世今生,到时候姝雾、炎烈都在,一些埋在时间里的事,是该说清楚了。 当初归渊觉得某些事不告诉绯蛾也好,毕竟过去了,奈何现在炎烈不要脸,非得跟着来,还有入魔的倾向,那就必须得说清楚了。 早在归渊于魔界看到炎烈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身上的一丝丝魔气。 归渊想看看能不能打散的,结果炎烈执念太深,已经种下魔根,很难去除了。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回 炎烈会入魔完全在归渊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炎烈至少能守住本心的, 毕竟只是自己丢掉了最爱的人而已。 ——归渊觉得自己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这不是他入魔理由。 如果不甘心,那完全可以想办法将绯蛾抢回去, 不过是他自己也理亏, 那就只能逼自己,自己都想死了, 那谁都救不了他。 归渊回魔族处理好事情,将姝雾的家族吞併掉, 就等绯蛾修仙成功, 然后魔军一举攻过结界线。 最后是否要散尽修为拯救苍生,是绯蛾最后一个考验, 做不做,完全在他。 当然,有归渊做后盾, 他可以完全放心去做, 无论生死如何,归渊总会在他身后,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深秋临, 菊花飘香, 炎烈也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绯蛾这里,激动了好久, 只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然后就看到了绯蛾怀里的那只白色小猫咪。 炎烈在一张猫脸上看出了戏嚯——真的太传神了,传神到让人忽略了那张毛茸茸的脸。 绯蛾还一个劲地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然而炎烈一个都回答不了,只能摇头点头,几次之后,绯蛾发觉不对,试探着问他:「那个……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炎烈轻轻点头。 「啊,对不起,那、那你会写字吗?」绯蛾抱着小猫咪,怜惜地问。 这回炎烈点了点头。 绯蛾顿时笑起来:「那好,我去拿纸笔,你等我一下。」 有纸笔之后交流就方便多了,绯蛾问,炎烈的回答就写在纸上。 炎烈大概了解这是什么地方,便说自己是一个散修,本来是要到结界这边打魔兽的,结果不小心被更强大的魔兽伤了,所以才倒在路边。 这样一说,绯蛾就更觉得他更可怜了,安慰他:「你不要太难过,我认识星栖派的弟子,过两天我可以下山过去问问怎么续接你的腿。」 炎烈却在纸上回答:没事,我修的功法比较特殊,断掉的腿可以慢慢长回来,就是最近受伤了恢復速度很慢,我能在你这边修养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安心住下,我还嫌这个院子没人气呢。」绯蛾笑着同意,之前就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下多一个人出来,热闹不少。 即使这个小伙伴不会说话,那也挺好,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之后绯蛾就潜心修炼,其实跟炎烈接触得不多,两个人就各过各的,炎烈知道绯蛾要歷劫,也不去打扰他。 山里下雪比山下迟了一点,等下雪的时候,绯蛾才反应过来,冬天了。 冬天一到,不久就是新年。 不管院子里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年还是要过的。 绯蛾早早就收拾好东西,背上竹筐,塞小猫咪到自己的披风里,去跟腿还没长出来的炎烈说:「炎烈公子,我要下山一趟,你能不能帮忙喂喂兔子?」 还未下雪的时候绯蛾就给炎烈做了拐杖,他可以走动一段距离;而兔子很久没出来过了,若不是每天都在吃胡萝蔔,绯蛾还以为它冻死了呢。 是以炎烈也没见过绯蛾一直说的兔子。 恰巧之前归渊为了不让修真者猎魔兽找到这里,就在这边画了个阵法,可以屏蔽魔兽身上的魔气,所以他和姝雾身上都是没有魔气的。 炎烈闻不出来也正常。 现在炎烈依旧说不出话,只能到桌子边沾墨写下:好,路上小心。 「你也是,在家里也要注意安全,遇见魔兽就躲起来。」绯蛾交代完,就抱着暖唿唿的小猫咪下山去了。 第136页 炎烈想着之前绯蛾说餵兔子的时间,便慢吞吞地往对面厨房走,在装菜的竹筐里找到一根新鲜的胡萝蔔,再慢吞吞走到厢房旁边的角落。 角落里有绯蛾在夏天给小兔子新建的窝,遮风挡雨,十分好用;现在落了雪,更是显得这窝精巧。 绯蛾跟炎烈抱怨过最近餵兔子,小兔子都不积极出来吃东西了,要将胡萝蔔摆在它的窝门口,里面一截外面一截,等吃完里面的部分,胡萝蔔掉出来之后再往里塞剩下的部分。 以此来看看小兔子是不是真的被冻死了。 炎烈可没绯蛾那么好的心思,还不去看小兔子怎么样,只觉得这兔子实在娇气,吃个东西都要人三催四请。 于是炎烈看了那窝一会儿,恶意地没有将胡萝蔔伸进去,而是把自己变小,跑到窝里看那兔子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红得发光。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回 兔子一爪子拍炎烈脑袋上, 还没反应过来的炎烈顿时就被拍懵了, 接着就被兔子摁在了爪子下面。 「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自来投啊炎烈,终于到本公主报仇的时候了啊哈哈哈哈——」兔子窝了霎时爆发出尖利的笑声。 炎烈之前被归渊打伤之后又被归渊封 了一部分法力, 现在竟然打不过天天吃瀑布水浇灌长大胡萝蔔的姝雾。 「你别费劲了, 天帝陛下说了,他已经封了你身上的神火, 这回,你可烧不了本公主哈哈哈哈——」姝雾笑得露出了两颗大板牙, 接着下嘴啃炎烈的头。 你敢! 炎烈在心中怒吼一声, 手里捏诀让自己恢復真身。 变大之后炎烈就掀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姝雾,可是却把姝雾的窝给撑破了, 白色的兔子掉在雪地里,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就剩一双红色的眼睛特别明显。 「哦豁, 你把绯蛾仙君亲手做的窝给弄坏了。」姝雾幸灾乐祸地笑他。 当时绯蛾亲手给她做窝归渊都吃醋吃到天天来折腾她, 那段时间她可没少被猫爪揍,现在炎烈把这窝给弄坏了, 说不定归渊会把他头拧下来。 炎烈想到归渊歷劫时的样子,也觉得有点心虚, 不过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便梗着脖子捏传音术,让姝雾明白自己心里的话:「呵呵,这是你自己弄坏的, 你是魔兽,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 「你!」姝雾的小短腿狠狠在雪地里跺了几下,她力气大,跺得震天响。 就是这么说,反正你不能说话。 炎烈得意地笑,一边接着摁住姝雾的脑袋往雪里怼,一边继续用传音术恐吓她:「让你踩我!你等着,等过两天绯蛾信任我了,我就把你吃掉,烤兔肉可好吃了。」 姝雾听着他的话,浑身一抖,然后埋在雪地里装死了——她跟炎烈的法力半斤八两,真打起来,她肯定吃亏,只能忍了。 还不如刚才下嘴快点儿,直接把他吃了呢,姝雾在心里暗想。 炎烈也不敢弄得太过分,不然姝雾身上有痕迹的话绯蛾肯定会怀疑的,于是折腾她几下,再把胡萝蔔收走,自己吃掉就当餵过了。 姝雾等炎烈走远了才可怜兮兮地躲到角落的泥堆里,把自己身上滚得脏兮兮的,耳朵也被雪水打湿,接着耷拉下来,看起来可怜得很。 绯蛾在山下採买,还给炎烈买了两身衣服,看天色不早了才回去。 这次绯蛾下山卖野货卖了不少钱,毕竟冬天了,很少有猎户和打山货的人上山,绯蛾手里头新鲜的货色就显得很是珍贵。 回到山上,绯蛾打开院门,就先往西厢房看去——炎烈和兔子窝都在那边,看看他们是否安好。 结果一眼就看到塌了的兔子窝,白色的兔子在雪地里不明显,绯蛾霎时慌张地跑过去。 「小兔子?小兔子?」绯蛾捡起碎掉的木板,一块块看过去,还是没找到。 屋里的炎烈听见声音,就撑着拐杖出来,在屋檐下敲了敲柱子。 绯蛾抬眼看去,就看到炎烈衣衫单薄,苍白着脸对他无声地笑,接着笨拙地用拐杖在雪地上写:怎么了? 「没事,雪太大了,你快回屋里去。」绯蛾一见他这样就不忍心,看起来太可怜了,瘦兮兮的、断腿、还不能说话,多可怜啊。 这一被打断,绯蛾就忍不住先把兔子的事放一放,想着先把衣服给炎烈:「对了炎烈公子,我给你买了衣服,你快回屋,试试看合不合身。」 炎烈惊喜地睁大眼睛,顿时笑开了怀,勐点头。 绯蛾扶着他回屋里,等他换好衣服,确定没有哪里要改的时候才问他:「对了炎烈公子,那个你今天餵兔子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我见那兔子窝都碎了。」 就知道绯蛾要问这个,炎烈早就想好了藉口,在纸上写:不知道呀,今天我去餵过它,那时候还好好的,可能是魔性难改,想走了吧。 魔兽确实比较容易狂躁,绯蛾以前在星栖派也经常看到内门弟子们那些还未签订契约的魔兽会突然发狂,然后就会攻击周围的事物。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还是希望小兔子好好的,这天冷得不行,它会不会冻死了?」绯蛾担忧地说。 外面的雪那么大,没一会儿就能落个半尺厚的雪,人都得冻死,更别说一只小兔子。 第137页 「算了,我再出去找找,炎烈公子若是饿了,这有吃的,不用等我。」绯蛾将竹筐放在地上,就准备出门,结果看到小猫咪叼着一只浑身是泥的兔子进来。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回 归渊其实一进院子就发现姝雾躲在角落里了, 还看到她是不是往自己身上扑棱泥土, 装作很可怜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姝雾在做什么, 所以归渊没管,结果在屋里看见炎烈写的那句话, 就瞬间猜到了炎烈和姝雾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炎烈那个得意且可怜的死样子, 归渊就觉得不顺心,这傻儿子真的太心机了, 什么都能利用。 于是归渊偷偷跑到外面,将姝雾叼到屋里去, 给绯蛾看看, 到底谁更可怜。 果然,绯蛾一看姝雾的样子, 就觉得它受了大罪了。 「哎呀,小猫咪你在哪里找到的?怎么这么脏?啊,都冻僵了……」绯蛾抱着小兔子, 也不知道兔子能不能洗澡啊, 整个人慌得不行。 紧接着不等炎烈做出后续反应,就抱着小兔子去了澡房。 归渊看着懵掉的炎烈, 忽然开口:「你做什么整姝雾?」 炎烈一惊,突然听见归渊的声音, 他都要吓死了, 四下看了看,震惊地低头问地上的小猫咪:「父……父君?」 「不然呢?」归渊跳到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炎烈, 「让你住进来就是个意外,绯蛾没有记忆的时候人是特别好,不过别肖想些不该想的。」 「父君……您不杀我?」炎烈小心翼翼地问。 归渊眯起眼睛,没有回答,转身跑了出去;而屋里的炎烈怎么都想不明白,当时几乎在他身上下死手的归渊,怎么突然就不动手了。 而另一头,绯蛾抱着兔子进了屋,将兔子放在干净的布巾上面,然后去烧水。 水是瀑布那边留下来,寒气很重,得烧过才能上身。 绯蛾也不知道兔子能不能洗澡,只能先烧水,等水热了之后倒出来一盆,放在兔子旁边,如果它不害怕就洗,害怕的话就等澡房里的蒸汽打湿兔子身上的毛毛再擦掉它身上的泥土。 烧水的间隙,绯蛾给姝雾擦干净了耳朵,还有身上的毛毛实在是已经结块了,不好擦。 归渊这时从窗口跳进来,见姝雾在绯蛾怀里,立刻嗷呜了一声,也跳到绯蛾怀里,将姝雾叼起来,扔到桌子上去。 还好姝雾早有准备,安全落在桌子上,不然就被摔死了。 「嗷呜——」归渊恐吓了姝雾一声。 绯蛾捏着归渊的爪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小猫咪你怎么能这样!都说不能欺负小兔子了,它就在屋里待一会儿,你生什么气啊?」 归渊委屈地看着绯蛾,突然就不想装了,奶声奶气地开口:「你是我的,不许抱她!」 「……」绯蛾惊了,抱着归渊的手松也不是放也不是。 好慌啊,我养的魔兽会说话了,怎么办啊?会不会被吃掉? 见绯蛾不说话,归渊从绯蛾手里抽出自己的爪子,用软乎乎的肉垫在绯蛾脸上推了推:「你怎么不说话?」 绯蛾都快被吓死了,欲哭无泪:「我、我……魔兽啊——」 归渊被他嚎得耳朵都翻过来了,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嚎着嚎着,绯蛾发觉自己没死,睁开眼,就看到归渊也睁着蓝色的大眼睛懵懵地看着他,耳朵还翻了过去,顿时笑出声来。 绯蛾这突然转变的情绪让归渊回过神来,于是抬起两个爪子捂住绯蛾的嘴巴:「不许笑!」 兇巴巴的。 「好好好……不笑不笑……」绯蛾忍着笑意伸手将归渊翻过去的耳朵翻回来,继而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吃我吗?」 归渊歪歪头,忽然伸着毛茸茸的嘴巴去够绯蛾的——奈何他现在太小只,够!不!到! 澡房里忽然一阵沉默。 绯蛾大概看出来他想干什么,轻笑一声,正要低头凑过去给他亲亲,结果归渊忽然眼神一凝,自己跳起来,亲在了绯蛾的嘴唇上。 「……」绯蛾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嘴角疯狂上扬。 他被小猫咪亲了!毛茸茸的亲亲! 归渊落回绯蛾腿上,认真地同他说:「不会吃掉你的,我很喜欢你,所以你不能抱别人。」 绯蛾快乐地撸着归渊头顶的毛毛,给出大猪蹄子式承诺:「我也喜欢你,我怎么会抱别人呢?」 ——小兔子不是人。 「呵——」归渊冷笑一声,抬起爪子指向那边一直看戏的姝雾,「那个,是魔界公主,你刚刚的行为会被剁爪子的知道吗?」 「……」 今天的消息太冲击人心了,绯蛾一下子承受不住,差点儿厥过去。 「它它它它……」绯蛾抖着手指向桌子上突然双脚站立的小兔子,「……魔族公主?」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回 姝雾突然龇牙, 自己蹦跶到一边, 不打扰归渊和绯蛾说话。 绯蛾半晌回不过神, 默默抱紧怀里的小猫咪:「它好可怕,竟然是魔族公主, 那……要不要送她回去啊?」 「……」归渊沉默了一阵, 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了。 没有记忆的绯蛾,现在就是个普通的修仙者, 知道太多真的会厥过去的,所以还是不说了。 「你想送就送, 一开始不也是你留她下来的吗?」归渊淡淡道, 似乎对绯蛾收留毛茸茸的小动物很大度的样子。 第138页 绯蛾下意识去撸归渊的毛耳朵,纠结了一会儿, 说:「那还是送走吧,不然魔族的人找来了怎么办?」 归渊一愣,没想到绯蛾会让姝雾走, 这样的话就很微妙了。 从修大道来讲, 因为害怕自己出事而将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丢到林子里是不太合适的,而且归渊还计划让绯蛾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呢。 姝雾一走, 很多事情就多了许多变数。 绯蛾没听见小猫咪说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小猫咪……你觉得呢?」 归渊抬头看他一眼, 蓝色的大眼睛滴熘熘一转, 计上心头:「这好办,你让炎烈照顾这魔界公主就好了。」 「诶?这合适吗?」绯蛾怀疑地看着小猫咪,总觉得他一脸鸡贼。 「合适。」归渊忽然沖绯蛾挤挤眼, 「其实他们是在一起许久的夫妻,只是一个是修仙者一个是魔族公主,所以一直没有人知道。」 绯蛾恍然:「所以炎烈公子才受了那么重的伤,那……魔族公主她……」 说着,绯蛾抬头去看角落里的姝雾,总觉得一个公主沦落成这个样子,她一定跟炎烈有很深的感情。 至死不渝那种。 姝雾抬起爪子,很想解释一下,奈何归渊也偏过头冷冷地看着她,只要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就捶死她。 至此,姝雾只能很屈辱地点头,认下了这份感情。 绯蛾见兔子还会点头,吓了一跳,继而想起她是魔族公主,会点头也是应该的,就相信了归渊的说法。 「那应该让炎烈公子来给公主洗澡,我来动手就不合适了。」绯蛾嘟囔一句,起身去找炎烈。 炎烈还在纠结归渊也在这里的事,突然见到绯蛾过来,刚浮现笑意,就看见他的父君大人在绯蛾的怀里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他。 想说的话顿时咽了下去,炎烈只能举起自己的纸:绯蛾?给那只兔子洗好澡了? 绯蛾用看新郎官的眼神看他,满脸喜婆的笑容:「哎哟,你还跟我客气,小猫咪都跟我说了,你跟魔族公主就好好住下,在这里你们方便一点儿。」 「……」炎烈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怎么突然他就要跟姝雾好好住下了? 炎烈抖着手在纸上写:我听不太明白,绯蛾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跟魔族公主此生相爱,至死不渝的事呀,你还因为公主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一定是想跟公主私奔的时候才被打伤的吧?」绯蛾带着怜悯的神色说。 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 炎烈面如死灰地瞪向还在悠闲地舔爪子的归渊,捏断了手里的毛笔。 「哎呀!」绯蛾赶紧给他换了一只,「我知道你突然被人发现了这个事情很紧张,不过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回头想走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新的毛笔落入手里,炎烈正要下笔解释,对面的归渊忽然开口:「如果你不想跟魔族公主在一起了,那就等伤好了就走吧,省得魔族追着你的痕迹找到这里,连累阿绯。」 「!」 炎烈震惊地指向归渊,勐地转头去看绯蛾。 绯蛾嘿嘿笑了两声,说:「小猫咪也是魔兽,会说话,不过它说不会吃我们的。」 一边说着,手上还一边摸着归渊的耳朵,摆明了就是想撸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炎烈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行,论道行,确实比不过人精似的归渊,再想想归渊方才的话,言下之意,若是他不认下跟姝雾的事,归渊就想办法弄走他。 反正一个是萍水相逢的人,一个是喜爱得不行的小猫咪,绯蛾当然选小猫咪啦! 这件事,炎烈最后还是咬着牙认下了,不过捏了传音术问归渊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归渊没有回答,直接掉过头去蹭绯蛾的脸。 这场景看得炎烈火大,可他打不过归渊,只能在绯蛾的催促下,去帮忙洗他的「爱人」!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回 炎烈去澡房洗兔子, 男女有别, 绯蛾就没有跟着去看, 而是抱着小猫咪去厨房准备饭菜,今天已经迟很多了。 院子里的积雪很厚, 绯蛾一步一个坑踩过去, 点亮油灯,又先烧了热水, 才一边洗东西一边问归渊:「小猫咪,你叫什么?」 「归渊, 殊途同归的归, 深渊的渊。」归渊蹲在一边的架子上回答。 绯蛾沥干洗米的水,走到灶头那边倒锅里去, 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到我的竹筐里睡觉?而且一直不走?」 「因为我喜欢你。」归渊很认真地说。 「我们都没见过,你怎么就喜欢我了?理由也不找个好点儿的。」绯蛾回头笑道。 归渊忽然化回真身,一步走到绯蛾前面, 垂首拥住绯蛾, 轻笑:「我们见过很多次了,你信不信,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多年,而你终于来见我了。」 绯蛾先是被小猫咪变成人给吓了一大跳, 接着听了他的话, 顿时红了耳朵。 「你、你……小猫咪你怎么突然变成人了……」绯蛾磕磕巴巴说,不太敢抬头看归渊那张漂亮到星辰失色的脸。 归渊长得真的太漂亮了,轻轻笑起来就会让人愿意将所有东西都送到他面前。 「我不变成人, 你怎么相信我们是前世的姻缘,而我也是真的喜欢你呢?」归渊轻声在绯蛾耳边说。 第139页 「那……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多年。」绯蛾小声跟归渊道歉,「其实我就在对面山的星栖派上,那么近……」 归渊笑了一声,说:「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在那上面,不过那时候魔族这边还太危险,你呆在星栖派更安全。」 绯蛾垂眸想了想,接着问:「归、归渊啊,所以你变成小猫咪来找我吗?」 「对呀,以前你下山的时候我就在后面跟着,见你很喜欢,就想着,我一定要做你最喜欢的那只小猫咪。」归渊泛着酸味说。 当时看绯蛾撸别的小猫咪,他都快酸死了,都是毛茸茸,当然要选择撸他啦! 「哈哈哈哈……」绯蛾顿时笑出声,只觉得归渊这人醋劲太大了,连小猫咪的醋都吃,「辛苦你了,以后我一定只摸你一个。」 「哼!这还差不多。」归渊哼一声,脸上都是得意的神色。 绯蛾看着他的脸,忽然开口:「说起来,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似乎我们……」生来就该永远在一起。 归渊抬手抚过绯蛾的脸,道:「我们就是永生永世的缘分,无论在哪里,我们是否拥有过去的记忆,我们始终会在一起。」 「真的吗?」绯蛾对这种事从来不那么信。 「真的。」归渊笃定地点头,「我们手上繫着红线,除非天道崩塌,不然没人能分开我们。」 绯蛾听罢,忽而对归渊粲然一笑:「那,谢谢你来接我了,归渊。」 谢谢你等了那么多年,依旧用我最喜爱的姿态,走到我身边,接我回家。 这头浓情蜜意,那头鸡飞蛋打,炎烈跟姝雾互锤。 炎烈在仗着自己身体大、力量也足,只要姝雾一靠近就摁着她的头进热水里;姝雾则仗着自己身体小、牙齿尖利,看准机会就咬炎烈一口——还都是咬在脸上。 等绯蛾在厨房门喊他们的时候,炎烈已经被咬得满脸坑了。 听见绯蛾的声音,迫于归渊在,两人暂时休战,同时整理好仪容,走出澡房,笑容得体地走过去。 只是姝雾还是小兔子的样子,在半尺深的雪地里走,完全看不见。 绯蛾看着这情况,小声地问归渊:「归渊啊,他们真的是爱人吗?怎么还让魔族公主在雪地里自己走啊……」 反正他自己都会抱着归渊的,为了不让归渊那一身雪白的毛毛被弄脏。 而姝雾刚洗完澡,炎烈更应该抱着她才对啊。 归渊躺在绯蛾怀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说:「可能这是他们的情趣吧,我也不懂啊。」 「是这样吗?」 绯蛾看不明白,不过不关自己的事,还是不问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安好,该吃吃该喝喝,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就是姝雾上桌了,绯蛾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只能将家里的蔬菜水果都拿出来。 归渊只吃绯蛾给他做的猫饭,自己也不太爱吃那些菜啊果的,就没发作。 天太冷了,吃过饭就各自回房,归渊自然是跟绯蛾一起的,只是姝雾的窝坏了,只能跟炎烈一块睡了。 绯蛾抱着归渊回房,看见窗台上的木牌,便问归渊:「对了归渊,你晚上有见谁来过吗?他还在这回了话呢。」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回 「我啊。」归渊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句。 绯蛾一愣, 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啥?」 归渊清了清嗓子:「咳——我是说, 晚上是我跑出去……」 「……」绯蛾沉默了一阵, 过去将木牌拆了下来,「你说你, 出去就出去, 至于这样嘛……还给我回话……」 「挺有趣的呀,多了信友不好玩吗?」归渊对这个事情挺有兴趣, 若是绯蛾不打算问的话他能一直玩下去。 绯蛾好笑地看着他,想了想, 还是又把木牌挂了回去, 说:「那木牌就挂在这了,如果你以后临时有事, 就在上面说一声,我就知道你出门了。」 归渊眯起眼睛笑,耳朵也扬了起来:「好啊, 以后我去哪里都跟你说。」 —— 随着时间流逝, 炎烈能说话之后,每天跟姝雾打架又吵架, 直到他的腿长出来;绯蛾一直潜心修炼,山中日月长, 等回过神的时候, 他已经离羽化登仙仅有一步之差了。 而这个时候,魔界和修仙界的摩擦愈发大,经常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绯蛾更是经常在山道上捡回来各种修仙者和魔兽。 后来归渊见绯蛾越捡越多,才告诉他,魔界的魔族本来就有兽性,看起来是魔兽,其实比魔兽的灵智更高,法力自然也比魔兽高。 被归渊说得多了,绯蛾就渐渐地不再捡魔兽回来,主要是怕有人认出姝雾是魔族公主,会给炎烈和姝雾带来麻烦——绯蛾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爱人。 毕竟姝雾和炎烈从来不在他面前打架或者争吵。 炎烈在山中住久了,身上的魔气散去不少,可魔种依旧没散,心中执念依旧在,也许他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 归渊有想过,如果这个儿子真的不争气,不如废掉这个「炎烈」,然后重新捏一个出来给绯蛾当儿子玩。 可以起一个新的名字,然后悉心教导,总会比现在的「炎烈」好。 然而炎烈还有最后一点点的牵扯没跟绯蛾交代完,所以他现在还必须活着。 这一天,绯蛾照旧去山中瀑布修炼,结果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暴雨,雷电刚好噼在小河对面的树上,瞬间将树给噼焦了。 第140页 于是绯蛾只能先回去,等不打雷了再过去。 这一提前回去,就听见了些……略让人讶异的事情。 ——姝雾又在跟炎烈争吵,只是之前绯蛾回来的时间都很固定,所以两人从来没被绯蛾发现过。 姝雾和炎烈这回吵得太厉害了,开始互相揭对方老底,一边对骂一边打。 绯蛾本想过去劝架的 ,毕竟夫妻嘛,床头吵床位和,将来还要躺在同一张床上,何必因为一次不合就伤了感情? 结果还没走进院子,绯蛾就隐约听见他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姝雾:「……还不是你眼瞎!不然怎么就错认了这个魔族呢?」 炎烈:「滚!都是你迷惑我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姝雾:「你真好意思说啊,是谁牵着我的手说此生不渝的?」 炎烈:「那是我认错了!你趁人之危!姝雾你给我去死——」 …… 两人就怎么零零碎碎地吵,绯蛾听到后面,大约听明白了。 大抵是炎烈早年到人间协助一位帝君办事,结果中途遇见一个强大的魔君,炎烈当时年纪小,所以被打伤之后落到了西海里。 帝君降服那魔君之后想着炎烈是归渊的儿子,应该没事的,就先去了降魔塔。 照炎烈的说法,他当时是被瘴气迷了眼,所以眼睛瞎了好久。 在西海里飘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被冲到陆地上,之后被一个哑巴少年给救了,就是那个叫绯蛾的倒霉傢伙。 因为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所以关于救了炎烈的事,他都没办法证明是自己做的。 刚好那个时候,魔族公主因为被魔族其他人排挤,跑到人间散心,顺便积攒势力,于是遇见了满身灵力的炎烈。 当时姝雾是将炎烈当成食物的,可是炎烈身上有神火,她没办法靠近。 直到她发现有个少年能靠近炎烈。 有人能接近炎烈,那就好办了。 姝雾干脆远远地用传音术,代替那个少年说话,而不让少年听见。 每当炎烈问东西的时候,姝雾说的都是与自己相关的东西,首先在炎烈种下了「救他的人是个女子」的印象。 况且当年绯蛾年纪也小,所以炎烈模模煳煳里「看」出来的绯蛾,也跟个女子差不多。 阴差阳错的,炎烈快好了的时候,绯蛾要离开这片陆地了——炎烈后来去查到的,绯蛾年纪稍大一点儿之后要跟着家人去另外的地方谋生。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回 没了「替身」在前面办事, 光有声音不行, 所以姝雾干脆到炎烈修养的山洞外面, 站在炎烈没办法烧到自己地方。 然后带着哭腔 跟炎烈说,她要回家了, 不能再跟炎烈在一起, 后会有期。 炎烈当然不舍,可他的伤势还没好, 没办法跟上去。 之后姝雾去偷了魔族的神器,能挡住炎烈身上的神火, 再回去, 准备趁炎烈不注意就吃掉他。 神仙肉诶!吃一口能多活好多年,说不定还能飞升呢。 谁知等姝雾回去的时候, 炎烈已经被赶来的帝君治好了——治好了的炎烈眼睛不瞎,姝雾不敢直接过去吃他。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以战斗狂魔着称的帝君。 姝雾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想法, 准备回魔族再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段情分。 然而魔族的竞争愈发大, 姝雾只是一只兔子,天生不占优势, 想争权夺位,太难了, 身心俱疲的时候, 她又想起了炎烈。 这个时候,姝雾已经知道炎烈是谁了。 天界二太子,身份尊贵, 如果法力将来修炼到超过五方帝君,那就是下一任天帝。 神仙的身份太有诱惑力了,姝雾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想办法让炎烈「认出来」自己,反正她是魔族,抢人家的机缘毫无压力。 这是绯蛾第一份机缘,被姝雾抢了。 而姝雾为了这件事做得更完美,直接按照记忆找到已经是古稀老人的绯蛾,在他身上留了一道魔气。 如此,真正符合炎烈记忆的人,就只剩下了用神器掩盖魔气的姝雾。 后来即使知道了姝雾是魔族,也会觉得她心地善良,从未害人;如果害了人,那也是被逼的。 然而,身带魔气、还不能说话的绯蛾,完全不能渡过轮迴,阎君说他身上的魔气太重了,要么在黄泉水里洗干净才能走,要么……不轮迴成人。 绯蛾性子本来就慢悠悠的,就选择到黄泉水里等。 可是他等啊等,结果却等来阎君说他魂魄在黄泉水里泡得太久,没办法撑起一个人的身体了,就算轮迴成人,也是个短命的。 阎君问他,要不要先转生成一些小动物养养灵魂先,不然他在这地府也没办法等到魂魄修復啊。 绯蛾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第一世,是只飞蛾。 报应这种事,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炎烈欠绯蛾一次飞升,用了另外一种方式回馈给绯蛾——火元仙君的精源落到一只飞蛾身上,点化了飞蛾灵智,唤绯蛾的蛾子,就此飞升成仙。 姝雾其实从没见过这一世的绯蛾,只听说了天界有个爱慕炎烈的仙君,她怕炎烈真的被绯蛾打动,于是跟炎烈说,她也想飞升,想永远与炎烈在一起,问他能不能像点化绯蛾那样点化她? 炎烈倒是想啊,可绯蛾是生灵,姝雾是魔族,不一样的。 第141页 魔族若想成为神仙,必须丢弃自己的魔种,再重头修炼,与妖类似。 可魔族失去魔种,就相当于妖族丢弃了妖丹——会死的。 没有哪个魔族可以在失去魔种之后还靠着仅剩的时间去修炼飞升并拿到仙牌,所以常规的修炼根本没办法飞升。 炎烈劝姝雾过,让她丢弃魔种,说不定就感动天道,愿意助她飞升呢? 然而只有姝雾自己知道,天道不会站在她这一边,魔族就是魔族,她做下的孽,没报应到她自己身上已经是天道仁慈,再多的……就是妄想了。 没办法,炎烈想到了赠予仙牌的操作。 就是三十三重天上与三十三重天下完全是两个世界,若是拿一个仙人的仙牌给姝雾,说不定要修炼多少年。 于是,炎烈就将主意打到了爱慕他的绯蛾身上。 至此,姝雾欠了绯蛾两次机缘。 屋子里的姝雾和炎烈还在大声争吵,谁都不觉得自己有错,都怪对方。 姝雾怪炎烈自作主张,害了绯蛾仙君导致她现在遭罪;炎烈怪姝雾顶替绯蛾的身份和仙牌,害他丢了爱人不说,还沦落至此。 总之都不是自己的错,都怪别人。 绯蛾听着,其实没想起来多少,只是他现在的修为,已经能感受到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被顶替的身份绯蛾也不在意,他敢肯定,当时救炎烈肯定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别的无所谓,能不能修出一段佳话他也没想过,纯粹是觉得对方好看,不能死了。 当然,炎烈在那种情况肯定也不会死。 只是这背后……真的太多阴差阳错,交织在一起,造成了三人难以分割的命运,实在难堪。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回 再后面的内容, 绯蛾没兴趣再听下去了, 便又在雨幕中走回瀑布, 让自己静一静,同时等炎烈和姝雾吵完。 绯蛾撑着伞走到河边, 蹲下身捡起落在河里的野花, 神色莫名。 归渊从绯蛾怀里跳出来,化回人形, 在他身边问:「阿绯?你很难过吗?」 「也不是难过……」绯蛾抬头对他笑笑,站起身, 分一半伞给他, 「唏嘘吧,没想到以前还有这么多事。」 当初算到这件事的时候, 归渊就在纠结要不要让绯蛾知道,后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看炎烈的态度。 如果炎烈知错, 那就让这件事埋在过去;如果炎烈死不悔改, 那就让绯蛾知道,其他都好, 唯独认错人这件事,是个人都没办法再继续纠缠了。 多丢人啊, 自己认错恩人, 还杀了人家,简直可笑。 当初炎烈被送到崑崙台遭受惩罚,姝雾自然觉得他是个棋子, 本想在崑崙台直接吃了他,反正她之前的仙牌已经被归渊收回,本就做不成神仙,还不如吃炎烈给自己补补。 结果崑崙台上神雷不断,姝雾怕被噼死,就只能过过嘴瘾,炎烈就成了宛如鸡肋的存在。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吃炎烈是吃不到了,姝雾再不愿意,她也得放弃。 然而姝雾的嘲笑,还是让炎烈恼羞成怒了,打不了不能上崑崙台的姝雾,就拿突然出现的绯蛾出气。 过往的事,说来说去就这么多,当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之后,除了唏嘘,确实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毕竟都已经过去。 归渊想了想,问绯蛾:「阿绯,如果……如果炎烈现在还想挽回你,你会怎么做?」 绯蛾一愣:「挽回什么?他自己都认错人了,算了吧,我才不跟眼瞎的人在一起呢,更何况,我们在一起呀。」 「那……我们回去跟他们说清楚?」归渊淡笑着跟绯蛾建议。 「好啦,你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吧?还不跟我说。」绯蛾揶揄地睨他一眼,就知道他醋劲大,肯定会让他把人都扔出去的。 归渊丝毫不慌:「我自己说的哪有你亲耳听见的真切呢?」 他堂堂天帝,怎么会做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呢?都是炎烈和姝雾蠢,自己说出来的,归渊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好天帝。 绯蛾好笑地摇摇头,沉闷的心情瞬间没了,继而拉着归渊的手往回走:「好,我们小猫咪说的都对,回去我就让他们离开。」 这回绯蛾走得慢,跟归渊在路上说说笑笑,完全不着急。 于是回到院子的时间跟往常一眼,炎烈跟姝雾又停下了争吵,做出相敬如宾的模样等绯蛾回来。 绯蛾有些诧异,明明刚刚还打得跟杀父仇人一样,便问归渊:「他们怎么突然这么安静?说起来,以前他们就在……我回来的时候装得很好。」 「那是因为我在。」归渊抬手摸摸绯蛾的脸,「他们怕吵到我然后我让你把他们赶出去。」 「炎烈不走我还能理解,那为什么魔族公主也不走啊?」绯蛾奇怪地看着归渊。 归渊这回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点了点院子门口,一道金光闪过,笼罩了整座山的金色阵法瞬间浮现。 「这是……」绯蛾震惊地看着那个巨大的阵法,细细数了上面的纹路才知道是做什么的,「掩盖魔气的阵法?」 「是啊,我毕竟是魔兽,如果被人发现的话,你会有麻烦的。」归渊给绯蛾看完,就收起了阵法,「姝雾在魔族并不好混,所以才想来这里寻找庇护。」 绯蛾支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归渊有地方没说清楚:「那你开始怎么没拦着我把魔族公主带回来呀?」 第142页 归渊摊手:「我拦了呀,你不是还给她建了窝吗?就为了不让我揍她。」 你也没少揍。 绯蛾腹诽,随后嘆了口气,说:「你就算说想让他们把这事告诉我,我又不会怪你,这些事,做的人是他们,如何都怪不到你身上去不是?」 对于自己在乎的人,绯蛾总是宽容到毫无原则。 如果是炎烈瞒着自己,他就觉得炎烈肯定是心怀不轨;归渊瞒着自己的话他就觉得归渊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归渊顿时轻笑:「是我想差了,当时不说,是怕你觉得我在说谎或者诓你,这个时候……刚好。」 刚好绯蛾修为临近飞升,有足够的修为分辨别人说的是真话假话。 而不用归渊废大力气去解释。 —— 绯蛾长出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院门,一步步走到厢房,敲了敲门:「炎烈、魔族公主姝雾,我们该好好聊聊了。」 顺道,为过往做个了结。 炎烈从跟姝雾停战之后就一直觉得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旁边的姝雾还一直在那说风凉话。 说他亏心事做多了,天天遭报应。 而炎烈正准备回嘴,就听见了敲门声,以及绯蛾那句话。 炎烈心下一紧,手勐地抖了抖,竟是有些不敢打开那扇门。 而等不到炎烈和姝雾回应的绯蛾,直接推开了门,不跟他们客气了。 屋里姝雾还是兔子的模样,蹲在桌子上,龇着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炎烈则是坐在桌子边,神色有些慌乱。 绯蛾没有进门,只说:「你们之前吵了什么内容还记得吗?」 炎烈和姝雾一愣,继而同时看向绯蛾身后的归渊,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明明之前都没管他们,这齣了事,他们要怎么说? 「你们也不用看归渊,这里我做主,你们回你们该去的地方去 ,不要在这里碍眼。」这是绯蛾近些年说得最重的话了。 人对于自己遭受的苦难,总是心难平的,所以绯蛾不太想跟他们客气,最好赶紧滚,省得碍眼。 归渊在绯蛾身后拿出了鞭子,对炎烈和姝雾一阵威胁,无声说:要么滚要么死,选一个。 姝雾倒是识时务,直接跑了,没敢犹豫。 炎烈就不死心,上前问:「绯蛾,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 没等炎烈说完,绯蛾不耐烦地打断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就是觉得错认了人,将姝雾认作是我,愧疚吗?说真的,我不但不觉得你有悔过之心,反倒觉得你噁心。」 是的,噁心。 绯蛾从来都给炎烈留最后一点颜面的,可现在的绯蛾不是天界那个绯蛾神君,自然很轻易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你……觉得我噁心?」炎烈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都在颤抖,不敢置信,自己在绯蛾心里,自己竟让他觉得噁心。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回 「难道不是吗?既然都认错了人, 那又何必再过来纠缠?而且还成双成对的来, 你们不觉噁心吗?」绯蛾说着, 皱了皱鼻子。 这两个人着实让他噁心透了。 「可那是姝雾故意的,也是她要假扮你, 这怎么能算到我头上?」炎烈哑着声音沖绯蛾吼。 绯蛾点点头, 说:「我知道啊,可是这跟我要你走有什么关系?」 以前的事绯蛾也没有那么在意, 就是心底里觉得这个人不应该留在这,而且也是没关系的人, 走就走了。 炎烈现在做这副姿态, 反倒让绯蛾觉得不喜。 也许是不喜欢的人所以他做什么都看不顺眼,不过无论炎烈说什么, 都是要走的。 「我不走。」炎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坚持要留下。 绯蛾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有些嫌弃地皱皱鼻子:「咦惹!你爱待这就待着吧, 再见了您嘞。」 说完, 绯蛾拽着归渊的手离开,完全不想跟炎烈多说话。 归渊使了个障眼法没让炎烈追上他们, 接着问绯蛾:「那个院子,你不住了吗?」 「不住了, 反正我修炼得差不多了, 飞升看机缘,还不如下山游歷一番。」绯蛾拉着归渊的手说。 「下山也好……」归渊看着绯蛾的眼睛,轻声嘟囔了句,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绯蛾听见了他在说些什么,疑惑地问:「嗯?归渊你方才说什么?」 归渊瞬间凝神,对他笑了笑:「我是说,这个时候下山挺好的,山下的桃花刚开,跟山中是不同的韵味。」 「那挺好,我们下去看看,顺便,我得去星栖派一趟,对了,你们魔族最近很躁动啊。」绯蛾拉着归渊的手慢慢往山下走。 雨还没停,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雨伞上,两人之间自成一方天地,谁都插不进去。 「魔族最近有一举进攻的想法,就在等一个时机。」等绯蛾飞升的时机。 归渊当初选择魔族身体也是为了能更好掌控这个度——在绯蛾经歷感悟大道、为大道献身的时候,最好由归渊来做对手。 其他人下手没个轻重的,归渊不放心。 「等什么时机呀?」绯蛾果然顺嘴问了这个问题。 不过让归渊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星栖派最近伤亡不少,连外门弟子也遣散了一些,看起来没有曾经那么繁荣。 第143页 绯蛾在星栖派上又遇见了那个管事,自从知道他是归渊安排的人之后绯蛾再见他就觉得很是微妙。 魔族在修仙者大派里安插了眼线,这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星栖派的人见的见,主要是去感怀一下自己那些年逝去的青春,等见的人差不多了,绯蛾就准备离开了。 下山的时候,绯蛾微微落后归渊半步,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同时问:「归渊,你在魔族……」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归渊紧接着绯蛾说话的停顿说,不给绯蛾问出具体问题的机会。 绯蛾无声笑笑:「我信你。」 归渊的眼神暗了暗,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绯蛾如果发现他是魔族魔君的事,肯定很生气,说不定就不理他了。 那这个身份就要丢出去,反正魔族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谁来亲自跟绯蛾动手都行,只要不是他亲自出面。 这个人,比如说……可以是炎烈。 作为坑儿子大户,归渊很顺手地就将炎烈卖了。 下山第一晚,在绯蛾睡熟的时候,归渊照旧给绯蛾身上加了阵法,随后自己去找炎烈。 他要去刺激一下他,反正已经种下魔种,是不是魔,迟早的事。 炎烈已经山上的小院里了,归渊缩地成寸过去之后没有见到他,于是算了一下,发现他居然是在星栖派上。 归渊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炎烈这回……是真的要入魔了。 这种自发的入魔与归渊不一样,归渊身上没有魔种——这只小老虎的魔兽已经死了的,只有身体被归渊接收了——而炎烈一旦入魔,也许身上的魔种永远都不能取出来了。 曾经归渊还觉得炎烈这个儿子有救,可如果他入魔了,归渊也会直接将他抹杀。 这一犹豫,归渊到星栖派的时候,炎烈已经在杀人了。 炎烈身上魔气浓郁,眉心红色的火焰纹若隐若现,随着身上魔气渐盛,火焰纹散发着红色的光。 归渊现出身形,挡在星栖派的人面前,呵斥:「炎烈!你这是做什么?」 「父君?」炎烈扭曲地笑起来,笑声尖利,「父君,你好啊,我正找你呢,绯蛾在哪?我要见他,我要绯蛾——」 「炎烈,你今天做的事,终究会传到阿绯耳朵里,你确定要继续?」归渊平静地问,其实心中早有答案,然而就是希望炎烈能亲口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若是说出口让世人听见,就是昭告天下,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与世上的人和事都无关。 炎烈身上的魔气愈发弄,凭藉着魔气的侵蚀,挣脱了归渊之前对他法力下的禁制。 「归渊,我要把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全部抢回来……」炎烈说完,径直冲着归渊过去,重新燃起的神火被魔气染成黑色,擦着归渊的衣摆过去。 归渊一个闪身,避开了炎烈的攻击,继而飞到半空,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劝你了。」 之后归渊捏了个阵法,将炎烈送到魔界去,让他在那边发泄完先。 现在绯蛾还没有做好飞升的准备,炎烈可不能提前来打乱绯蛾的步调。 没有去管下面一直追问的星栖派的人,归渊神色凝重地回到山下客栈,叫醒绯蛾:「阿绯,醒醒,我有话同你说。」 绯蛾正睡得熟,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坐起身:「唔?归渊,怎么了?」 归渊摸摸他的头髮,说:「我方才回去看看炎烈走没有,然后在星栖派见到了他,他……入魔了。」 「入魔?为什么?」绯蛾不明所以。 绯蛾现在没有天界的记忆,只知道炎烈认错人了的事,所以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会让炎烈入魔。 「因为求而不得,他爱慕你很久了,可是你前面几辈子……嗯,所以没有跟他在一起,执念入心,就成了魔。」归渊怕说出来之后会影响绯蛾渡劫,所以将很多地方都模煳掉了。 只说绯蛾之前有一世求而不得,后面炎烈知道自己认错了人,结果绯蛾已经不愿意同他在一起了。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回 绯蛾对炎烈跟自己的那些过去不太感兴趣, 反正已经过去了, 重要的是现在。 「那现在的情况是, 他入魔后就要来找我,找不到就杀人?」绯蛾对这个逻辑无话可说, 简直有病。 归渊无奈点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而且炎烈很快应该就打过来了。」 言下之意,都看绯蛾了, 如果他决定留下,归渊就陪他一起留下, 反正他捶炎烈又不费劲;如果绯蛾觉得现在还不是见炎烈的时候, 那他想走也无所谓。 绯蛾其实也很纠结,不太明白归渊为什么将这个事情告诉自己。 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说起来……就算炎烈见到了我又能怎样呢?」绯蛾对这个事情也不是很明白, 「就算他杀了全天下的人,我也不想跟他在一起啊。」 归渊摸摸绯蛾的头,将他拥入怀里, 轻声安抚:「入魔的人就这样, 完全不讲道理了,你若不想管, 我们就走嘛。」 大不了……下次再歷劫,反正歷劫这种东西, 很多神仙也都是经歷许多次才过的。 绯蛾这才第一次, 过不过的,不是很打紧。 说是这么说,绯蛾心里依旧放不下这边的百姓和修仙者, 没道理因为他,平白死那么多人。 第144页 思虑许久,绯蛾最终决定去魔界见炎烈一面,如他所愿。 归渊听完绯蛾的决定,只沉默了一瞬,继而就轻轻笑了笑,说:「你决定就好,我永远都在的。」 至此,绯蛾跟归渊一同往魔界去。 路过星栖派的时候,星栖派的弟子见到他们过来,还说让他们赶紧离开,最近这边魔族出没,最好还是不要过来打猎了——他们以为绯蛾和归渊是来打猎的。 绯蛾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家在山上,上去那点儿家当就走。 星栖派的弟子见天色也早,就同意了,让他们早点下来,晚上这边魔族就多了。 等离开星栖派的范围,归渊带着绯蛾往魔界那边飞,穿过结界,到另外一个黑色与红色交融的世界。 「这就是魔族?」绯蛾觉得魔界里浓郁的魔气很不舒服,而且天空是让人感到沉闷的深红色,看着就窒息。 归渊给两人撑起一个小结界,隔开周围的魔气:「没事吧?这边就这样,魔气重得不可思议,更浓郁一点儿的地方,魔气甚至像水一样。」 魔界也不是寸草不生,只是所有的地方都沾着魔气,所以对凡人和修仙者而言,这边的东西都好像有剧毒一样。 绯蛾在这边自然也不太舒服,只能让归渊带着走,一路往归渊原先管理的魔族去,炎烈应该就在那。 现在的炎烈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浑身冒着黑色的魔气,眼神嗜血,远远就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气。 进了这种地方,穿着灰色衣服的绯蛾和穿着白袍的归渊就像两个发光体,恁地显眼。 炎烈站在山坡上,转头看向两人,见到绯蛾之后整个人都很开心:「阿绯!你是愿意过来同我在一起了吗?」 绯蛾没有走近,沉默了一会儿,问:「是谁给了你这个错觉?」 「……」炎烈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两人,「那你来做什么?带着他来炫耀吗?你太恶毒了,绯蛾,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嗯?」绯蛾一脸懵,完全听不懂炎烈在说什么——绯蛾不知道归渊是谁,只以为他是只普通的魔族,顶多法力高点儿。 而听炎烈的意思,归渊似乎很厉害啊。 绯蛾转头看归渊:「归渊,他在说什么?」 归渊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我在星栖派揍了他一顿,所以有些不甘心吧。」 演戏就要演全套,归渊才不会让自己突然穿帮呢。 绯蛾恍然地点点头,继而转向炎烈:「炎烈,你说要见我,我来了,你想说什么?当然,如果你决心要进攻人界的话,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炎烈冷笑一声,凝聚起火焰:「那我看看你能怎么手下不留情?」 「……」这天聊不下去了。 绯蛾嘆了口气,取出剑沖了过去,与炎烈打在一处,归渊则是躲在绯蛾背后,时不时抽炎烈一鞭子,不让他真的伤到绯蛾。 然而打了几个来回之后,绯蛾拉着归渊退出一段距离。 「怎么了?」归渊紧张地问绯蛾。 「他的魔气……好厉害……」绯蛾举起自己的剑给归渊看,两边剑刃都被魔气侵蚀得差不多了,看起来跟棍子一样。 归渊皱起眉头看向炎烈,有些诧异:「炎烈,你的修为怎么可能暴涨得这么快?」 在星栖派的时候,归渊怕绯蛾歷劫的时间提早了,所以特地给炎烈下了禁制,不让他修为涨太快,结果他这才走几天?炎烈的修为已经能跟绯蛾打成这样。 若是今天没有归渊在,绯蛾还真不是炎烈的对手。 炎烈冲着两人扭曲地哈哈大笑:「魔修修炼的方法本来就跟修仙者不一样啊,父君,您想什么呢?还以为一切跟以前一样吗?」 「你吃了别的魔族?」归渊沉着脸,开始考虑要不要就在这里动手将炎烈解决掉,不然照他这样成长下去,绯蛾将来一定控制不住他。 「是啊,我不止打算吃魔族,我还要吃了你们!」炎烈看向归渊背后的绯蛾,「阿绯,只要我吃了你,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你开不开心?」 绯蛾打了个寒颤:「可去你的,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给你吃掉的!还有,归渊,那是你儿子?」 归渊尴尬地干笑两声:「认的,不是亲的。」 「我就说嘛,你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不对啊,他是你儿子,你不管管?」绯蛾也是看不明白归渊这操作了。 「他可没办法管我……」炎烈突然开口插了一句,「阿绯,我的魔种在你身上,他若是想管,就只能将我抹杀掉,你捨得吗?」 绯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捨不得?」 归渊和炎烈一时间皆是沉默,没想到绯蛾会这样回答。 「阿绯……你确定?」归渊犹疑地问,「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修仙者不是都讲究大道无形,悲悯世人吗?」 「他是世人吗?」绯蛾指向炎烈,「而且,我又不是和尚,还讲超度那一套,修仙者的用处就是,送这些孽障去见天道,让天道评判他们是不是真的该死。」 此话一出,炎烈和归渊更沉默了。 炎烈震惊于绯蛾的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归渊则是在想绯蛾这个想法能不能被天道接受。 如果天道要让绯蛾修的就是这个的话,那绯蛾怎么做才能渡过这次歷劫? 第145页 每个人心底坚持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如果绯蛾的大道理念没有被天道接受,那后面的歷劫,来多少次都只有一个结果——天道还是不会接受。 可若天道接受的就是绯蛾这种想法,那明显现在让他宰掉炎烈就能过去了。 绯蛾见归渊突然愣住,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归渊归渊?你愣什么神?我们在干架呢。」 「啊,不好意思,想些事想入迷了。」归渊敷衍过去,继而嘆了口气,拉住要冲过去打炎烈的绯蛾,认真地问,「阿绯,你认真地回答我。 如果……如果你有选择,你是希望炎烈被关进降魔塔还是就地斩杀?」 「降魔塔?」绯蛾没听说过这个,不太明白归渊为什么问这个,「什么是降魔塔?」 归渊简短解释了一下:「就是关一些命不该绝的魔族的地方,叫降魔塔。阿绯,你想好了吗?」 那头的炎烈也很想知道这个结果,便收了自己的火焰在身边,等绯蛾的回答。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回 绯蛾看看炎烈, 又看看归渊, 沉思了一会儿, 说:「还是关降魔塔吧,他不是还没作孽吗?」 炎烈目前来说确实还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如果去掉魔种, 还是一个好神仙,所以绯蛾觉得这样就杀掉他其实挺不公平的。 「既然如此, 那就……」归渊转向炎烈,语气意味深长。 「呵, 父君您有本事就抓我去降魔塔啊, 大不了这次就将降魔塔也烧掉。」炎烈冷笑,继而转向绯蛾, 「绯蛾,你这个决定,是不是还觉得——」 绯蛾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 当即摆手又摇头:「不是啊, 你这不是还没做什么吗?上次也被归渊拦下了,回头是岸, 你别真的毁了自己。」 炎烈一窒,继而身上的火焰更盛:「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会后悔的!」 归渊挡在绯蛾身前, 挡住扑面而来的魔气:「炎烈, 上次你能从降魔塔出来是因为姝雾烧了红莲池,这次朕倒要看看,谁还能救你。」 上次归渊将姝雾放出来就是为了在后面几次歷劫里弄个苦肉计啥的, 结果他跟绯蛾提前修成正果,姝雾的作用就成了告诉绯蛾某些事实。 既然绯蛾已经知道了一切,那姝雾和炎烈都没用了,该杀的杀,该关的关,没必要让他们再逍遥下去。 提到姝雾,炎烈的脸色瞬间更是难看,他想到就是因为姝雾,才让绯蛾知道了以前的事,所以他才沦落到这个样子。 「不用父君操心,姝雾那个贱人已经被我吃了,她那么作恶多端,身上的魔气可是重得很呢。」炎烈嘴里说着别人作恶多端,却没想过,自己也快了。 归渊大概算到了这个事情,想着这个儿子果然不能要了,意志力这么不坚定的。 绯蛾在魔界很是难受,法力消耗也快,身上的武器和法力一离开归渊的结界就会被魔气侵蚀掉。 这导致归渊一只手跟炎烈打,一只手还得护着绯蛾,姿势十分别扭。 过了一会儿,绯蛾受不了了,拉住归渊的手,两人往后退开一点儿,凑到归渊耳边说:「我们做什么陪他在这打啊?不如引他去个灵气重还没人的地方。」 魔界跟人界交互的地方一大段呢,随便找个地方出去都没问题,肯定都是荒郊野外。 到了人间,就算是没有灵气也没关系,至少不会像魔界这边这么憋屈。 归渊本身的法力也不是魔气凝聚的,泛着白金色的光,看着就不像是魔界的东西,是以在哪儿回收儿子都是一样的。 「行啊,那我们这就走。」归渊特别鸡贼地还回头跟追上来的炎烈打几下,之后才一边打一边往人界走。 其他魔族看到了天上飞的三人,纷纷在下面吶喊助威——这就是魔族一直那么惨澹的原因。 明明有争夺的实力,偏偏要在旁边看好戏,看自己同伴被打得惨还会吶喊助威,宛如一盘散沙,加了水都凝聚不起来那种。 炎烈一路追着归渊两人到边界去,归渊拉着绯蛾一下穿过了结界,之后回头去看炎烈。 谁知炎烈就在结界后面看着他俩,无动于衷。 这跟绯蛾计划好的不一样啊,魔族不是应该一生气就横冲直撞地嘛?为什么炎烈不过来? 绯蛾疑惑地看着结界后的炎烈,问归渊:「他为什么不过来了?」 「……」归渊无言以对,他是真的不明白炎烈这傻子平时都在想些什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你们想等我过去好借降魔塔的威力关住我,我才不过去呢,有本事过来啊。」炎烈忽然开口激两人。 归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干脆伸鞭子过去,直接捆住炎烈,想将他拖过来。 炎烈身上的火焰暴起,与归渊的法力僵持着,他能感觉到归渊动真格的了,若是不全力抵抗,估计真的要被关进暗无天日的降魔塔里。 绯蛾看看这边,又看看结界后的炎烈,试着用剑去扎炎烈——反正魔气并不能马上侵蚀掉他的剑,让炎烈分神也好啊。 炎烈原本就已经在一点点往人界这边拖了,又勐地被绯蛾扎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被归渊甩到了人界这边。 归渊没有收回鞭子,而是就在这样绑着炎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既然而来了……不如先把魔种掏出来再送到降魔塔去。」 第146页 「为什么?直接送过去不行吗?」绯蛾诧异地问,有些担心夜长梦多。 「我是担心他魔种在,真的能将降魔塔烧掉。」归渊嘆了口说,继而让绯蛾去看炎烈身边的地方。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回 绯蛾垂眸看去, 才发现沾上炎烈身上火焰的地方也开始燃烧起来, 而且在往周边蔓延。 「啊!烧过来了, 这个能扑灭吗?」绯蛾说完,试着去踩还不是很旺的火苗。 当然, 绯蛾记得先用法力裹住自己的脚, 免得自己也被烧到了。 然而也算是意料之中——那火没有被踩灭。 归渊让绯蛾在旁边玩,自己一步步走近炎烈:「这火发自炎烈的身体, 是神,要毁去仙牌火才能灭, 是魔, 就要毁去魔种。」 炎烈的仙牌早已消失,在他入魔的那一刻, 仙牌就会散成灰烬,天地间再无火元仙君。 「父君,这六界神火是你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吧?」炎烈忽而有恃无恐地笑起来, 「天道五行相生相剋, 少了火,我的四位兄弟可是同样会受影响的。」 绯蛾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疑惑地站在一旁看着。 归渊倒是一点儿都不慌,伸手靠近炎烈的心脏:「五行神物确实很难找, 可你又不会死, 足够朕再去找第二枚神火。」 其实归渊也不是那么想让炎烈死,只是魔种在心,魔种又不是只能生一次。 这次归渊取出魔种之后, 炎烈还有可能会入魔。 一切选择都在炎烈自己,这次,归渊看在情分上、借绯蛾的口,已经饶他一次了,若是再有下次,就算不是归渊自己动手,也会是其他神佛。 要么……就永远镇守降魔塔吧,永远不要出来了。 这些东西,如果炎烈没有入魔一定能明白,现在的话……他只不想被关进不见天日的降魔塔里。 炎烈躲不开归渊的手,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你取啊,取走魔种我就死在这,五行崩裂天道不稳,我看你怎么办!」 归渊脸色一沉,掐上炎烈的脖子:「炎烈,朕是在救你!」 「救我?」炎烈失笑,抬头看向没有说话的绯蛾,绯蛾一脸茫然地与他对视,「然后让我活着看你们幸福到天荒地老吗?」 「对不起父君,我做不到。」 这话让归渊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余光扫见黑色的东西从自己颊边飞过。 那东西就是冲着绯蛾过去,绯蛾本就在认真听他们的对话,就下意识接住了那东西,顿时感觉到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手心,继而灼烧的痛处翻涌而来。 「啊——」 绯蛾发觉不对,立刻忍痛挥剑断腕,然而断口处依旧在燃烧,就是炎烈身上的那种黑色的火。 归渊听见绯蛾的惨叫,顾不上管炎烈,急忙回头去看绯蛾。 就这一瞬间,绯蛾的断手落在归渊跟前。 「阿绯——」归渊扑过去扶住绯蛾的手,开始给他驱散身体里的火焰。 「哈哈哈哈……」那头的炎烈躺在地上大笑,「父君,你别忙活了,我把魔种下在了阿绯身上啊哈哈哈哈——」 归渊一探绯蛾的心脉,果然那魔种已经种在了绯蛾的心上。 绯蛾的伤口已经渐渐被黑色的魔气癒合,而他身体里的法力也在一点点减少,被魔气吞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炎烈你疯了!」归渊破口大骂,同时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还有没有办法能救绯蛾。 炎烈笑得癫狂:「对!我就是疯了!我被你们逼疯了!阿绯,跟我一块消失吧?我们归于尘土,这样,谁都不能分开我们了……」 绯蛾还有一点意识,即使疼得厉害,还是想咒骂炎烈:「你、做、梦!」 「我以毕生法力起誓,若绯蛾不幸沦亡于此,那就祝炎烈活着,永生永世镇压于降魔塔下,不得见天日!」绯蛾一字一顿地说完誓言。 即使现在绯蛾不是天上的神君,说出口的誓言依旧是能应验的。 话音刚落,天上降下神光,护住了炎烈流逝得比绯蛾更快的性命,生生将人救了回来。 而说完誓言的绯蛾,整个人软倒在归渊怀里,出气多进气少。 魔种入体,就像将神仙的法力一点点抽空,然后填进有毒的魔气,神仙最后会被慢慢毒死,过程的痛苦,随着魔气变化而变化。 炎烈的魔种有神火,所以绯蛾感受到的痛苦是灼烧,从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烧起来,到最后就烧死了。 归渊没有去管能活的炎烈,只拥着绯蛾,在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隔开那该死的魔种。 其实魔种并不是那么难解决,难的是里面的六界神火。 六界神火触之必燃,绵延不绝、生生不息,不将触及的东西烧成灰烬绝不熄灭;而且这火还在绯蛾体内,怎么取出来,倒是个大麻烦。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回 归渊拥着绯蛾, 轻声问他:「阿绯, 你这个身体太弱了, 必须得换一个身体才能抽离那些火焰,你……」 这次也不知道算不算意外, 绯蛾的道还没有悟出来呢, 人就成了这样,歷劫……失败与否得天道说了算。 绯蛾艰难地睁开眼, 开口:「那他……」 「我让人来押他去降魔塔,你不用担心。」归渊说完, 唤来了造业老君和观世音菩萨——归渊怕炎烈又生魔种, 别人压不住。 第147页 还是找个厉害点儿的好。 当然,也是想借观世音菩萨玉净瓶里的仙脂露驱散绯蛾魂魄上的六界神火——炎烈身上的六界神火不止燃烧身体, 还会连带绯蛾的魂魄一块烧掉。 所以炎烈之前才说让绯蛾跟他一块化为灰烬,而不是到地府轮迴。 反正歷劫也差不多失败了,归渊不想绯蛾受这个罪, 干脆就放弃这次歷劫好了, 省得顶着这具残破的身体撑过后面等飞升的日子。 观世音菩萨很快就过来,身边还跟着已经养好伤的造业老君。 炎烈还被归渊的鞭子绑着, 没有归渊的命令,他没办法挣脱开来。 「天帝陛下、绯蛾神君。」观音大士落在三人身边, 皱起眉头, 先洒下仙脂露熄灭了周边的火,「火元仙君这回是真过分了。」 归渊看都不看炎烈一眼,只说:「炎烈就托大士和老君送往降魔塔了, 还有阿绯魂魄上的火焰,也请大士帮帮忙。」 「这倒是没问题,就是……绯蛾仙君快歷劫成功了,真的要……」观世音菩萨迟疑着问。 一旁的造业老君也在劝:「是呀陛下,这都临门一脚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没有人能为别人做决定,归渊拥着绯蛾,犹豫了一会儿,继而心疼地唤醒他的神志,轻声跟他商量还能不能坚持。 绯蛾方才就没有回答归渊,现在难得清明一阵,便问:「归渊,你是天帝?」 「……是。」归渊犹豫了一会儿,承认了。 「那我是来歷劫的?」刚才几人的话绯蛾听得模模煳煳,而且别人说的他不会全信,要归渊亲口告诉他答案。 归渊点头:「也是。阿绯,歷劫不一定要在凡间遭罪,我们回去好不好?还有下一次呢。」 绯蛾愣了下神:「下、下一次?」 旁边的观音大士慈爱地看着绯蛾,接上话头:「这是自然了绯蛾神君,这歷劫本来就是一次不过就再来一次,只是有可能每次都不一样而已。」 「还不一样!」绯蛾震惊得在归渊怀里挺直了腰。 归渊看他一惊一乍的,忙问:「怎么了?」 绯蛾攀住归渊的肩膀,坚定地摇头:「我绝对不回去!不歷劫完,绝对不回去!」 归渊:「……」 —— 因为绯蛾的坚持,最后观世音菩萨也没有散去绯蛾身上的火焰,而是靠他自己撑着;之后观音大士和造业老君带着依依不捨的炎烈去往降魔塔。 这一去,也许永远都不能出来了。 炎烈坐在祥云边上,一直看着绯蛾,一句话没说,就那样静静看着。 观音大士见他实在难受,于是安慰道:「二太子,莫要念着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别太为难自己了。」 「……我有的。」炎烈沉默半晌,忽然这么回观音大士。 「会失去的,都不算有。」观音大士见多了这样的傻子,以为一开始拥有就是永远,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拥有而不珍惜,那就会失去;而失去的,便算不得命里该有。 炎烈大笑,继而捂住眼睛,笑自己:「是啊,终究会失去的人,怎么算有呢……」 观音大士嘆了口气,不再劝了。 明白就好,都是自己作的,所以就得自己受着,再难受,都得忍。 —— 话分两头。 绯蛾那边也不好过,归渊倒是想帮绯蛾,可让绯蛾拒绝了。 「我不想再来一次,歷劫真的太痛苦了,归渊,趁我还能忍受,为什么不一次就过了它呢?」绯蛾如是说。 歷劫总是痛的,也许是身体疼,也许是心疼,总有一处不好受。 不然怎么叫歷劫呢? 而不痛的话,怎么能叫你记住这份痛苦,继而有所感悟呢? 只有痛能教会人一切。 绯蛾想一次歷劫成功,是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痛处,既然都是要过的,那长痛不如短痛。 归渊歷劫一向轻松,不过也明白绯蛾的想法,就是心疼得不行。 每天看着绯蛾要用大部分法力抵抗身体里游走的火焰和魔气,还要到处行善、帮助修仙界抵抗魔族以感悟大道。 实在是心疼。 可是绯蛾知道自己是在歷劫后再也没接受过归渊的帮助,宁可自己扛。 归渊也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清走他身体里的魔气,至少让他抵御六界神火的时候轻松点儿。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去多少年,山下的人都换了一轮了,绯蛾突然在某一天,发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少了很多。 看见的世界,又是另一幅模样——绯蛾很久没认真看过天上人间是什么模样了。 恍惚回神,一切似轮迴似变化,命里皆有数。 绯蛾能看见路边的一朵小花,能感受从树梢飘过落在自己身边的微风,带着鲜花的芬芳……带来仙云缭绕。 魂魄里的灼烧还在,只是身体里被魔气侵蚀的痛处一点点消失。 绯蛾抬起未断的手,上面不再黑气腾腾,而是带着与归渊身上相似的金光,像极了在黑暗尽头耀眼的光亮。 「阿绯?」归渊从院子外回来,看见身上不再有魔气的绯蛾,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绯蛾愣了一下,继而对归渊轻笑出声,「小生回来了。」 第148页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回 归渊冲到绯蛾跟前, 一把抱住绯蛾:「怎么突然就……」 绯蛾在归渊怀里蹭了一下他, 说:「这次歷劫其实不是让小生感悟大道, 是为了……让小生会放下。」 「放下?」归渊松开绯蛾,觉得这与他算的结果不太一样啊。 「是放下, 陛下, 难道你不觉得小生从前世到今生,执念太多吗?」绯蛾其实很不想承认这些事的, 不过歷劫之后,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人, 总是要学会放下的。 从前世对炎烈的执念, 到今生对于炎烈伤害的耿耿于怀,该放下了。 歷劫之前, 绯蛾可不敢说自己完全对炎烈没有恨,被炎烈气到的时候,甚至恨到想去偷偷宰了他。 而等到歷劫时看见的人间百态, 绯蛾才知道, 大家都是会放下一切的,不是不恨, 是放下。 你可以记着以前的一切,甚至永远不原谅, 可最好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 没有记忆的时候, 都是第一次做人,何必让自己的人生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呢? 人间果然是最好歷劫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听绯蛾说完, 归渊摸摸绯蛾的头:「真的都放下了?」 「是,不过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当初杀了小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炎烈竟然还敢将魔种扔在小生身上,他是真的不怕死啊。」绯蛾笑得温柔。 每次绯蛾露出这种笑容就是想打人了。 归渊轻咳一声,安抚道:「炎烈那小子已经关到降魔塔去了,要不要将他回炉重造,你说了算。」 绯蛾摸摸下巴,贼兮兮地同归渊说:「这样啊,那就在降魔塔关着吧,回头记得重新种上红莲,然后将天后大典的请帖送去给他。」 记忆回来之后绯蛾有歷劫时的记忆,还记得之前归渊说的「姝雾烧掉了红莲池让炎烈逃出降魔塔」。 既然红莲没了,当然要重新种上去啊。 红莲入梦,必梦见此生最不愿看见的事,那就让炎烈难受一辈子吧。 归渊自然都由绯蛾:「那请帖……」 「你去送,顺便给他带句话。」绯蛾拉扯着归渊的手说。 「什么话?」归渊问完,又有些好奇,「阿绯你怎么不同我一块去?」 绯蛾无声笑笑:「小生会捶死他的,人死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呢?当然要活着受罪啦。」 最后还是决定归渊一个人去见炎烈,在他们筹备完天后大典之后。 绯蛾身上剩余的神火是歷劫完当天就去南海请观世音菩萨清掉的,顺道跟观音大士说记得来参加天后大典。 观音大士祝福两人修成正果,还送了一瓶仙脂露,说是能清洗掉绯蛾身上多余的忘情水。 其实随着绯蛾修为的提升,忘情水对他的影响已经很小了,不过因为绯蛾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某些事,所以记忆还是不全的。 回程途中,归渊拿着那瓶仙脂露苦笑:「观音大士怎么送了这个东西……」 绯蛾拿过那瓶仙脂露,神色其实有些难过:「小生可以的,不就一个话本嘛,难道小生还能扛不住不成?」 可不是扛不住…… 然而这话归渊没敢说出来。 说是那么说,绯蛾却没有立刻就喝下仙脂露,而是随身带着,每天都掏出来看看,每次打开塞子,都往嘴边递了,还是不敢喝。 犹豫来犹豫去,天后大典就准备好了。 归渊按照之前跟绯蛾说好的,去降魔塔给炎烈送请帖——六界也就炎烈有这个殊荣,还让天帝陛下亲自给他送帖子。 炎烈身上还绑着归渊当时留在他身上没解开的鞭子,估计是怕他逃跑,造业老君将他放在了降魔塔最底层,真正的暗无天日。 「难得有人来看我。」底层的烛光亮起的时候,炎烈感慨了一句,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依旧浑身泛着金光的归渊。 这么久了,能来看炎烈的,一个都没有。 归渊之前就下令不让人来见炎烈了,造业老君自然一个都没敢放进来。 「炎烈,你知错了吗?」归渊依旧问同样的话,如果炎烈知错,他可以再原谅炎烈一次,毕竟说到底,没有酿成什么大错。 炎烈讥讽地笑:「父君,您怎么还是问我这样的问题呢?若是我知错了,现在还会在这吗?说真的,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错在哪儿呢?若不是姝雾,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她的错,你们怎么不去怪她?」 归渊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啊,一直都是这个脾气,朕以为你会改的,没想到反而纵容了你,真是……无药可救。」 「呵——父君,可别说风凉话了,您来这到底想说什么?」炎烈勉强走到栏杆前与归渊对视。 「两件事,第一,天后大典在即,阿绯让朕给你送请帖,不过你不能去。」归渊说完,将金色的请帖递到了栏杆后。 炎烈一把甩开那张请帖,双目通红:「为什么!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我受的罪还不够吗?」 如果绯蛾在这里,会笑着告诉他:嗯,就是不够。 过去的事,绯蛾记在心里,就算放下了,可他还有好几次补偿和报应没给炎烈呢。 给完了,才算两清。 归渊不管炎烈的癫狂,继续说:「阿绯让朕给你带句话,他说,从救你的那一世,到被你杀掉的第二世,他从没真心爱过你。 第149页 救你,是因为他为人善良,而且你长得很好看,是那一片靠海的陆地上,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第二世,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不然他怎么会因为一个话本肝肠寸断呢?」 绯蛾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他想借归渊的口,告诉炎烈,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他的误以为,搅了炎烈的人生,他很抱歉,算是炎烈杀了他的补偿吧。 炎烈不敢置信地退到墙壁上,怔愣地滑落在地,喃喃自语:「不、不……这不是真的……」 归渊在栏杆外嘆了口气,道:「炎烈,朕走了,你好自为之。阿绯……就忘了吧。」 降魔塔里的烛火,随着归渊的离开渐渐熄灭,黑暗里,传来压抑的哽咽声,绝望且痛苦;降魔塔外红莲摇曳,血一般的颜色,入梦的时候,带着绝望和血腥,连带心底的痛苦,如影随形。 造业老君送归渊离开,听着降魔塔里的声音,亦是无奈嘆气。 有很多事就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归渊回到天界,先去凌霄宝殿找绯蛾——他不在的时候那些事务由绯蛾处理。 「回来了?」绯蛾抬头看向归渊,一身灰色法衣,从玉阶上走下来迎过归渊,就像他们当初相见的模样。 那个时候,绯蛾刚入三十三重天,灰色的法衣在白色的云雾里极其明显,偷偷抬头,想看清楚高台之上天帝归渊的容颜。 而归渊拿着札子的手一歪,只觉得这飞蛾好生厉害,一只小小的蛾子,竟是成了仙君。 回想当初的事,归渊不自觉地笑出声来,继而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绯蛾,笑着应道:「嗯,回来了,有没有想朕?」 ——正文完—— 第118章 番外一:归渊 归渊其实听说过绯蛾的事, 毕竟全天界都知道的事, 他没道理不知道。 只是归渊一直不觉得绯蛾真的能爬到三十三重天上来。 那只是一只飞蛾, 扑棱蛾子怎么可能与天神比肩呢?能开化灵智飞升成仙人就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年復一年,绯蛾真的有在一层一层往上飞升。 也许是十年, 也许是百年, 当归渊再次想起绯蛾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在十八重天上了。 归渊难得有兴趣, 便问了清文:「那只被炎烈点化的飞蛾怎么飞升到十八重天上的?莫不是有人觉得他可怜,开了后门吧?」 清文此时还没有与绯蛾成为至交好友, 听归渊如此问, 轻笑一声,说:「陛下说笑了, 仙友们恨不得多给绯蛾仙人些劫难,好让他没法儿到三十三重天来呢。」 「哦?此话怎讲?」归渊这回是真好奇了,难道下层仙人不觉得能到三十三重天来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吗? 「都说那绯蛾仙人爱慕火元仙君, 就是为了这个才努力修炼想飞升, 可……」清文说到这里停住,抬头看了一下归渊的神色才继续说, 「二太子那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有点儿交情的, 都不会让绯蛾仙人扑进火坑里。」 归渊听得频频点头, 他也觉得炎烈不是良人,还是莫要飞升到三十三重天的好。 然而即使诸多阻拦,依旧挡不住绯蛾的决心。 估计是绯蛾多次飞升有经验了, 后面飞升得越来越快,无论是修为还是渡劫,都比普通神仙快上许多。 到了三十二重天的时候,清文拿着册子来问归渊,绯蛾飞升之后要怎么安排——神仙职位都是提前一重天就安排好的。 以免新仙君飞升上来没有仙宫以及职位。 归渊这时第一次见到绯蛾的本体,从清文呈上来的册子里。 清文仙君掌握的册子记录着天界所有神仙的资料,包括某些有本体的神仙。 而归渊勐一眼看过去,就一个念头:这只蛾子怎么丑兮兮的?估计炎烈永远不会对他有意思。 绯蛾的本体就是一只灰扑扑的小飞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在黄泉水待久了的原因,他还是那种瘦巴巴的、一看就很丑的绯蛾。 世间飞蛾千万种,有些比蝴蝶还艷丽,可绯蛾的本体,就是灰扑扑的,看见就让人想动手拍死在墙上。 天界一直默认本体如何化形便是如何的说法,因此,归渊就没有再去看绯蛾的资料,只说放一放,等他真的到三十三重天再说。 归渊猜得没错,绯蛾果然卡在了三十三重天的劫。 ——绯蛾渡劫归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去找了太上老君,喝下忘情水,再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出现,大家便以为他渡过了情劫。 这件事也是很久之后才传出去的,而那个时候,绯蛾已经从崑崙台下到一重天了,情劫过不过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不过即使如此,绯蛾依旧飞升到了三十三重天,只是情劫需要换一种方式让他去渡。 归渊其实很看好绯蛾的天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过了,就等他来凌霄宝殿觐见。 绯蛾来得很快,一身灰色的法衣,拜在玉阶下,一片云雾缭绕里,灰色的人影特别突兀,长长的袖子垂在云雾里,衣摆微动,给归渊行了个大礼。 出乎归渊意料的,绯蛾的声音十分清朗温柔,全天界估计找不出这般清隽的声音了。 而归渊正要应声,就看见那个瘦得脱形的人悄悄抬起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归渊都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看清自己的模样。 第150页 不过归渊倒是看清楚了绯蛾的模样,除了整个人瘦得不行,还是很俊秀的。 文弱书生淡如竹的味道。 一点儿都不像他的本体那样丑兮兮的,如果身上的肉匀称一点儿,应该说是蛮漂亮的孩子,应该是黄泉水泡多了,若是能将黄泉水都洗去就好了。 只是可惜,炎烈不会喜欢这么浅淡的人。 归渊这般想着,抬手将绯蛾的宫殿和将来要做的事先定下,他可以预见的,绯蛾的潜力绝对不止于此,可以培养。 后面绯蛾也没有让归渊失望,修为一直进展很快,若是能飞升神君,那他就会多一次渡过情劫的机会,这次不一定还会抽到归渊的话本。 那应该能过的。 只是,归渊千算万算,就一个没注意,炎烈将绯蛾的仙牌偷了。 绯蛾也是个硬气的,二话不说直接去跳崑崙台,摆明了不想再跟炎烈有关系的样子。 第119章 番外一:归渊 归渊一直觉得绯蛾这人啊, 真的就是扑棱蛾子脾性, 说扑火就扑火, 不带商量的,可是又不能不管。 那时候归渊也置着气, 想着绯蛾自己都不在乎三十三重天之上的修为, 他又何必去管? 一段时间之后归渊有心让人去问一下绯蛾的想法,奈何绯蛾下到一重天之后修养了很久, 是以都没找到合适的时候——绯蛾去掉修为之后一直在睡。 多的时候,绯蛾一觉就会睡上许多年, 然后会在院子里的仙草成熟的时候醒来。 后来, 炎烈的事突然就爆出来了。 因为炎烈这傻孩子真的让姝雾拿着绯蛾的仙牌顶上了仙位,可他不知道, 绯蛾少了一个情劫,所以仙牌并不稳定。 当仙牌的裂缝变多的时候,兜不住姝雾的魔气——炎烈的计划就这么败露了。 当时归渊正在凌霄宝殿上见新来的仙君——也就是姝雾。 结果还没等姝雾行完礼, 那仙牌上突然冒出魔气, 怎么压都压不住。 那一下所有人都懵了,完全不明白这新来的仙君怎么突然就开始冒魔气。 炎烈和姝雾也很慌, 他们也根本没想到绯蛾的仙牌有问题,竟是兜不住姝雾的魔气, 暴露之后他们就危险了。 于是炎烈当场用传送符将姝雾送走, 自己承受了归渊的怒火。 等到归渊发现姝雾的仙牌还是绯蛾那块的时候,简直气得要将炎烈大卸八块——绯蛾是他要偏重心培养的人,一定会是将来的武神君。 可炎烈这一闹, 生生让天界少了一大助力,归渊怎能不气? 那天归渊就想卸了炎烈的六界神火让他回炉重造的,是一些神佛念在炎烈第一次犯,跟归渊求情他才活下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归渊最后让炎烈去崑崙台受九天神雷万年,什么时候洗清了身上的罪孽什么时候回来。 紧接着归渊派人去找魔族公主姝雾,偷拿仙牌上天冒充仙君这样的事,足够姝雾死上很多次了。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最后饶过姝雾一命,而是将她关到了降魔塔去。 可好景不长。 炎烈到崑崙台没几天,绯蛾就想去见他,还是一个人去的。 这下可好,等归渊过去的时候,人都没了。 归渊很是无奈,气得想抽死炎烈。 绯蛾的天赋是显而易见的,这样的人,也许几千年才出一个,难得这个都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硬是让炎烈弄没了。 这样的人才,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出现一个。 且不说人死不能復生,光是神仙跳到崑崙台下就凶多吉少,修为差点儿的,也许就会灰飞烟灭,天地间真的查无此人。 人没了,归渊就死了心,继续等下一个天才现世。 可是没多久,炎烈突然就崩溃了,他似乎梦见了什么事情,死活要见归渊,说有事跟归渊说。 归渊那时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见炎烈似乎有悔改之意,就到崑崙台,想听听他的想法。 而炎烈上来就是一句:父君,我想让绯蛾回来。 「……」 说真的,当时归渊很想打他,可是看在他这么难过的份上,忍了,随后问他为什么。 炎烈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觉得有些事,应该当面问问绯蛾,也许他……真的错杀了绯蛾。 归渊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算了算近期的事,似乎青华帝君来过,便没有再管神神叨叨的炎烈,而是绕道去找青华帝君。 青华帝君一早就知道归渊回来找自己,很是直白地说:「炎烈似乎弄错了些事,本座让他回忆起以前的事而已,总不能让真相一直埋在过去里。」 「青华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归渊不置可否,说完这话就走了,没再去听炎烈弄错的事是什么。 而后来,炎烈似乎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多,渐渐开始暴躁,想尽了办法磨着归渊,让归渊将绯蛾找回来。 归渊一开始真的不想管了。 毕竟这个时候距离绯蛾离世已经五千多年,若是绯蛾还有命,肯定已经入轮迴,可阎君都说他很久没见过绯蛾了,他上哪儿找人去啊。 当时归渊听出来了阎君那句「很久没见过」的话其实很微妙——没见过就没见过,很久没见过,就是当初还是见过的。 这多久之前,就只有阎君自己知道了。 第151页 然而炎烈不依,他甚至开始想用自己的毕生法力逆天改命,就是想让绯蛾回来。 归渊被他闹得头疼,就问他:「且不说人到底找不到得到,就说你想让人回来做什么呢?」 第120章 番外一:归渊 「我想同他在一起。」炎烈斩钉截铁地说。 然而归渊听了依旧想捶他——难道过去绯蛾没有明说想同他在一起吗?人都追到家门口来了, 是炎烈将人推出去的。 回头还将人杀了, 现在又说要跟人家在一起, 可厉害了呢。 归渊听着他的话浑身难受,于是不理他了, 又送炎烈回崑崙台, 也许多电两下人就清醒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炎烈开始寻死。 由于归渊是捏儿子当继承人的,所以用的都是六界最好的材料, 甚至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地灵宝。 归渊找了几万年才找全五行神物,若是少了一个, 那六界就会崩溃一段时间, 直到重新生出六界神物。 为了不弄这么麻烦,归渊只好又去了一趟崑崙台稳定炎烈的情绪, 顺道威胁他再闹就把他体内的神火取出来,让他当凡人去! 谁知炎烈竟是说:「当就当!没有绯蛾在,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当时归渊差点儿就一掌下去解决这该死的麻烦精, 结果就在下掌的一瞬间, 归渊突然预感到将来的事。 那是太久远之后的事了,归渊没有细看, 只是能感觉到,炎烈这个时候的要求很重要。 重要到……他想答应也得答应, 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归渊最终停手, 掐指一算,这一算不得了,炎烈要补偿绯蛾的东西, 可以从崑崙台排到星盘去。 怎么会欠那么多!抢钱啊! 算完之后,归渊满脑子就这一个念头了。 真的不是他一个当天帝的抠啊,确实是要补偿给绯蛾的太多了。 一桩桩一件件,从前世到今生,都是炎烈必须补偿给绯蛾的。 还有炎烈必须承受的报应。 归渊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不行,有报应的事情,一定要处理了——毕竟天道就跟放高利贷的似的,报应都能利滚利。 是以,归渊怕最后这「利滚利」滚到自己身上,只能帮炎烈将绯蛾找回来。 这一找,又是几千年。 一开始,归渊很努力找了,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没找到,十分奇怪,炎烈都怀疑归渊是不是敷衍他的。 后来归渊又找了一段,才想起来,崑崙台与别的轮迴口不一样。 从崑崙台走的人,可能是直接去地府,也可能是去往了别的小世界,也可能是回到过去的某一时间段,成为了某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之后还是会回来的。 当时归渊没有往地府猜测,只以为绯蛾还没回来,就告诉炎烈:再等一等吧,等缘分到了,他就回来了。 炎烈只能一边在崑崙台每天被噼一边等绯蛾回来。 到了后期,归渊也累了,不想一直等,开始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利用星盘将人从时空之间拉回来。 星盘的用处也有这个,可以从某个时间点将人拉回来。 ——必须是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 归渊一年年往前找,竟是在万年之前才找到的,大约是在绯蛾刚被炎烈杀死、扔到崑崙台下 的时候。 那么久远的人,星盘其实很勉强的,只是人都找到了,不拉回来……实在不合适。 归渊咬咬牙,一口气就将绯蛾的魂魄拉了回来。 魂魄拉回来之后还不能立马见到人,而是要等这个魂魄找到合适的身体,重新投胎之后才能活过来。 绯蛾从归渊的紫金牡丹下的蚕蛹重生,他以为那是老天给的位置,殊不知那就是归渊给他准备的身体。 同样的蚕蛹一共准备了八千个,就看绯蛾会重生在何处。 归渊也没想到绯蛾竟是重生在自己的花盆里,那颗蚕蛹只是他觉得好玩带回来的,随手就扔在了花盆里,实在是…… 缘分啊! 这是归渊第二次见到绯蛾。 看起来跟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的绯蛾,瘦巴巴的,跟人干儿似的,身上没有一点儿肉,白瞎了自己一张俊秀的脸;现在就不一样了,那么小一个人,圆嘟嘟又可爱,恨不得揣怀里。 吓晕绯蛾之后归渊隔着大片的叶子将小人托在手心里,轻轻戳了一下,软乎乎的,变回毛毛虫肯定也是肥嘟嘟的。 人回来了就好,归渊想的就是那些要给绯蛾的补偿——真的很多啊,从长大到飞升,还有炎烈的报应,一应俱全。 归渊无奈地开始给绯蛾准备那些东西,从金丹树到仙丹妙药,只要是对绯蛾有益处的,他都准备了一份。 希望能尽快把这因果给换完了。 只是……归渊没想到,自己会卷进绯蛾的情劫里。 经歷了情劫,他们的关系……就一定会变得微妙,所以一开始,归渊哄骗绯蛾,抹去了他的记忆。 第121章 番外一:归渊 这次之后, 归渊以为他跟绯蛾的关系到此为止了, 结果又是阴差阳错地跟了下去。 而经过这次, 归渊不得不正视他跟绯蛾之间的缘分——这个时候,归渊对绯蛾还有特殊的感情, 只是意识到他们之间不是很对劲的缘分。 天界众神之间常说:再多的红线, 都不如一份天註定的缘分。 第152页 红线可以绑自然也可以拆,可天註定的缘分就不一样了, 也许今天两人还针锋相对,可明天, 说不定就情深似海了。 归渊很是忧愁, 这差点儿成了自己儿媳的人,突然跟自己凑做堆, 真的……蛮玄幻的。 然而月老的姻缘簿上就是这么写的。 当然,归渊可以划掉姻缘簿的记录,毕竟这东西是可改的。 可是当归渊看到手上的红线时, 到底犹豫了。 如果老天都在撮合他们的话……试试也不错啊, 扑棱蛾子为人和善、能力出群、模样俊秀、身材匀称…… 说起来一堆的优点,是个当天后的好人选。 但是—— 绯蛾让他还红线了。 归渊那个气哦, 甚是想当场摇着绯蛾的肩膀问他是不是傻的? 他堂堂一天帝,与天同寿、六界第一帅气的人, 哪点儿不好啊?还还红线!还让月老去擦他俩的名字! 行, 那换一个,红线嘛!他又不是没有,哼, 可以系他的。 这时候,两人硬凑做堆,其实都有些意气用事,反正就是我看不上你可以,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呢? 既然这样,那就硬在一起好了。 归渊觉得,绯蛾当天后够够的,如果最后他们的缘分真的挡不掉,那就好好在一起,他终究有一天会真的爱上绯蛾,绯蛾亦是如此。 真说起来,两人也许都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对方动了心。 也许是带着竹香的宅妖太漂亮,也许是冷着脸的小道士过分善良;也许是圆滚滚的小狐狸爱沾人,也许是呆唿唿的小和尚愿意为他沾上血腥…… 歷劫的是两个人,动情的,自然也得是两个人。 可惜,绯蛾太胆小了,怂唧唧的。 归渊完全没想到绯蛾喝多了忘情水、亦没想到绯蛾会担忧他跟炎烈是一样的神。 当初捏儿子的时候归渊在他们身上都留了一丝自己的情绪不假,可他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吧?怎么就开始怀疑他了? 一开始归渊不懂,等到绯蛾意外昏迷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绯蛾若是再来一次,他肯定就去将星盘拆了!这什么破东西敢动他的人! 不过还好,一切幸好,绯蛾回来了,带着两人之间所有的记忆;就算因此被整归渊也不怕,人到他的羽翼下就好了。 其他的,绯蛾开心就好。 这个时候,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炎烈。 归渊曾经还头疼怎么处理炎烈,毕竟算是他莫名其妙抢了自己儿子;可当归渊算到绯蛾前前世的事情的时候…… 不仅不愧疚了,甚至想捶炎烈。 炎烈这个大胆的,竟然让绯蛾在黄泉水里泡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 当初成为扑棱蛾子第一世的绯蛾,整个人瘦得几乎风一吹就能飘走,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想到这个事情,归渊不打炎烈就不错了,还给他好好说呢。 反正绯蛾跟炎烈一开始也没什么关系,是炎烈自己蠢,怪不得别人。 而这同样是归渊最庆幸的事:炎烈从未回应绯蛾的爱慕,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绯蛾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归渊算不上抢自己儿子的爱人。 几番艰险,绯蛾终于修炼到了神君修为,而那该死的星盘也总算修好了。 然而炎烈入魔了。 归渊接着拥有魔种的姝雾和炎烈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他们自己说出了当初的事,知道了这件事的绯蛾,再也不会看炎烈一眼。 也许这手段并不干净,可归渊不在意。 他自己说不出口的事,让当事人来说又有什么错呢? 青华帝君说得对,有些事情的真相,不该埋在过去里。 紧接着,最让归渊后悔没有直接杀了炎烈的,就是炎烈将自己带着六界神火的魔种种在了绯蛾身体里。 看到绯蛾断腕保命的时候,归渊恨不得撕了炎烈。 只是绯蛾更重要,他要先保住绯蛾的命。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可以秋后算帐,唯独绯蛾……一点事儿都不能出。 还好,绯蛾的修为足够,小小的魔气并不能完全将他侵蚀,就是那六界神火很麻烦,非仙露不可祛。 而且能散去神火的仙露就那么几种,归渊来不及去找其他的,便喊来观音大士。 只是绯蛾自己不愿意,说什么都要自己渡劫。 归渊就拿绯蛾这股子拧巴没办法,再心疼都得妥协。 还好,他们最终修成正果了。 临天后大典,归渊按照约定要去给炎烈送喜帖,临走前被绯蛾拦下。 「怎么了阿绯?」归渊摩挲着绯蛾的脸问,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对绯蛾摸摸碰碰,说话的间隙都忍不住动手动脚。 绯蛾任由他摸,只说:「有句话小生想让陛下带给炎烈,这句话有点长,陛下且记着了……」 至此,归渊才知道,炎烈嚎得那么大声,其实都是假象。 他以为爱他的少年其实从不爱他,说走就走,而且一辈子没有回去那片靠海的陆地。 炎烈以为爱他的仙君其实也从不爱他,绯蛾仙君只是以为自己应该要爱那般俊美的人,说到底,就是爱脸。 归渊听得直笑,倒是庆幸自己长了这么张天上地下仅此一张的脸。 第153页 于是他道:「好,朕记住了,会一字不差地说给炎烈听的。等朕回来……」 第122章 番外二:话本 天后大典之前, 大家就都已经知道绯蛾与归渊的事, 加上天后大典, 不过是盖了章、秉了天地,不给两人将来后悔的机会。 还有就是凑一块吃吃喝喝。 天界就这点儿好, 什么事都能办宴会, 今天你来办明天你来办,反正总有凑一块吃喝的时候。 这回因为归渊在, 绯蛾的仙友们没有灌到他,几乎敬过去的酒都被归渊挡了。 随后仙友们又不信邪, 直接来第二轮。 第二轮一过, 归渊也差不多了,就在众仙以为能灌到绯蛾的时候绯蛾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 陛下醉了,小生扶他回去先。」 「……」 众仙还没反应过来,绯蛾已经拎着归渊咻一声熘走了。 反正不给他们灌酒, 上次被灌绯蛾就难受了一天, 这次才不傻傻给他们灌呢。 回到寝殿,绯蛾挥退了守在门口的仙婢, 自己扶着归渊到床上;一边将归渊丢床上一边喘气:「哎哟,陛下您怎么这么沉哦。」 扶归渊回来绯蛾没有用法力, 他觉得归渊都能随手抱起自己, 没道理自己撑不住。 ——然而绯蛾忘了,他本体是只扑棱蛾子,本来就没多大力气, 跟归渊这种天生本体强大的不一样。 归渊在床上缓缓睁开眼,抬手拉了一下绯蛾的袖子,轻声叫他:「阿绯……」 「唔?怎么了?」绯蛾扑到归渊身边,歪着头看他,头上玉冠坠下的玉石坠子跟着晃动。 归渊很少见到这样正经打扮的绯蛾,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还抬手摸摸绯蛾的耳坠。 任由归渊乱摸的绯蛾眼珠一转,贼兮兮地凑到归渊耳边问:「陛下呀,你还记得你的话本写过什么吗?」 「什么?」归渊嘴上那么问,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他想问什么。 绯蛾自己纠结了一会儿,蠕动着爬到归渊身上,问:「就是你那个……叫、叫《相宠》的话本呀,它讲的是什么?」 也许是情劫已经过去了,绯蛾现在提到这个话本并不会太难过,只是心底还是有些不好受。 其实绯蛾自己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本子才能让他都已经成为神君了依旧觉得不好受?只可惜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归渊伸手抱住趴到自己身上的绯蛾,手轻轻拍着绯蛾的背,想了一下,说:「讲了一个……很无奈的故事吧……」 话本这种东西,其实写过就忘了当时的感觉了,虽然记得情节,但真的很难再对里面的文字或者情节感同身受。 这与歷劫不同,对于归渊而言,这是个他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所以说起来的时候都带着几分神仙的冷漠。 绯蛾的注意力都在归渊的话上面,忙问:「为什么说无奈呢?」 归渊委婉地提醒了绯蛾一下自己的喜好:「阿绯你知道的,朕比较喜欢那些求而不得阴差阳错的故事,所以……这一个话本,更多是阴差阳错、时辰不对的悲剧,所以说很无奈。」 「那其中有求而不得吗?」绯蛾紧张地问,他总觉得归渊的话本里总少不了这个。 「怎么才算是求而不得呢?」归渊噙着古怪的笑看他,似乎在说绯蛾问得天真。 绯蛾就说:「当然是想要,但是拿不到啊。」 「那不敢想、也拿不到的呢?」 「啊……」绯蛾一听,顿时愣住了,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沉浸在那个故事里走不出来了。 想都不敢想的人,怎么都会后悔的吧?尤其是……当知道自己只是时辰没生对之后,是个人都过不去啊。 绯蛾忽地涌上泪水,这次心底涌出的难过里,忽然就夹杂了铺天盖地的后悔,后悔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第123章 番外二:话本 归渊抬手擦去绯蛾的泪水, 轻声道:「阿绯, 别人讲出来的故事总带着自己的见解和感受, 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用观音大士给的仙脂露。 对于绯蛾这怂唧唧的性格归渊是懂的,所以知道他现在还没喝那瓶仙脂露。 既然提起了, 不妨试试。 绯蛾犹豫再三, 坐起身,从怀里掏出那瓶仙脂露, 拔出塞子,却又在要喝的时候转头去看归渊:「小生……小生真的喝了?」 「喝吧, 不然这不就成了你心里的一根刺了吗?」归渊亦跟着起身, 顺手揽住绯蛾的肩。 一小瓶仙脂露并不多,绯蛾一口就能喝完。 瓶子落地的一瞬间, 绯蛾的脑海里忽然涌现一大堆记忆,眼前似乎都是曾经见过的人;走马灯一样的回忆在眼前闪过,最后落在一张熟悉的脸上面。 那个半大少年沖绯蛾粲然一笑, 轻声唤了他一声:「大人。」 绯蛾喉头一哽, 似要呕出一口血了,心太疼了。 「阿绯!阿绯——」 耳边有人在叫他, 绯蛾勉强睁大眼睛,双手胡乱抓了一通, 最后抓住了归渊的袖子。 归渊着实没想到那次歷劫对绯蛾的影响还这么大, 他以为现在的绯蛾不会再被那样的小话本给影响到。 失算了。 之后绯蛾怎么叫都叫不醒,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归渊只好给他用了个清心咒。 第154页 咒术落下好半晌绯蛾才恢復意识。 绯蛾睁开眼, 见到归渊关切地看着他,霎时就扑到归渊怀里,紧紧抱住归渊,哽咽道:「陛下,是小生对不起他……」 知道剧情的归渊抱住绯蛾:「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有及时去救他而已。」 —— 星盘给每个人安排的劫数都是合理的,没有经歷过,所以才会选这样的话本。 绯蛾以为自己爱慕炎烈,其实不是,他后面也想明白了,他当时仅仅是以为自己应该爱慕点化他的俊美仙君。 如果成,就是一段佳话,不成,他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拧得慌,不撞南墙不回头,就像飞蛾扑火。 是以,星盘判断绯蛾不懂情之一字,没有体会过情爱,所以要选一个这样的话本:主角是没有体会过情感、纯如白纸的人。 而有人会教他怎么是情感。 绯蛾在话本里,是一个丞相,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手段了得取自己的父亲而代之。 在他二十岁那年,陪皇帝南巡,捡回来一个半大孩子。 绯蛾本打算将这孩子当义子养,或者说是徒弟,反正孩子挺可怜,养着也不费什么钱。 只是「初为人父」,绯蛾有许多事情不懂,便亲手教养孩子,十岁的孩子被绯蛾一点点养大,眼里的孺慕之情渐渐变了味道。 一开始绯蛾还没当回事,直到这孩子开始躲避自己。 那时候绯蛾因为坐的位置太高,上面有皇帝猜疑,身旁有同行陷害,举步维艰,他不能传出跟自己义子混在一起的丑闻。 一念之差,绯蛾将孩子送走了。 以过继为由。 对方是宗亲世家,跟皇室沾亲带故都是次的,主要是世家势大,只要皇帝一天没动世家,他们就是朝堂上下混得最如鱼得水的人。 绯蛾也是看中这个,所以将那孩子送了出去。 他跟别的朝廷官员不一样,绯蛾的父亲是中举后花了几十年才爬到丞相位置的,中间吃了太多苦头,这位置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哪怕是为了自己,绯蛾都不允许自己被撸下来。 于是,送一个「礼物」给别人家,就是最好的办法,既可以讨好世家,又能避免闹出丑闻,一举两得。 送孩子走的那天,绯蛾没有去送,此一别,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没必要给自己徒增念想。 只是那个孩子离开时候的事,依旧传到了绯蛾耳中。 管家说的 ,那孩子就问了绯蛾怎么不去送他?管家说绯蛾在忙,让他快些走,莫等了。 少年愣了许久,最后天下起了雨,不得不走了,才离开,始终没等到就在书房里的绯蛾出来送他一送。 此后一年,绯蛾都没有听说过这孩子的消息,自己也不怎么想起来。 也许是……不敢想。 这样没有背景的孩子,被送到世家里去意味着什么,其实所有人都懂,甚至有些人认为这是绯蛾走的一步棋,为了送给卧底进世家去。 所有的猜测绯蛾都否认、说不知情,问深了就说自己不适合养孩子,实在养不好,不如让根基深厚的世家来。 只是整整一年,那孩子都没有消息,世家到底是在好好养还是……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年,皇帝开始有整顿世家的意向——所有的皇帝在自己的位置坐稳之后,都会想将全力收回的。 兵权、世家、藩王,只要是分走了权力的,最后都得死。 这个时候,绯蛾就想起了自己那个捡回来的孩子,皇帝也似是而非地试探他,让他利用好这个曾经对自己义父有点想法的孩子。 至此,绯蛾才知道,原来他以为隐瞒得很好的事……其实大部分人都猜到了。 没有说,是因为绯蛾足够狠,若是他当初没有及时送走那孩子,有的是人愿意散出消息废了他。 绯蛾躲在书房里想了三天,决定先去见见那个孩子。 如果……如果他不愿意,那就换别人吧。 绯蛾不信自己不用这个孩子就整不了这些该死的世家。 去见人的那天,绯蛾特地买了那孩子爱吃的零嘴,还有几身衣服,就像是普通养父去见儿子一样。 可是,他在世家的大堂里喝了三壶茶,都没见到人。 天色一晚,绯蛾开始烦躁,去质问世家到底怎么回事,他当时好好地将人送过来,难道人还能不见了不成。 孩子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不存在夭折的情况,如果人不在了,一定是世家的错。 那么,皇帝就有理由查世家了。 世家也想到了这一节,只是那孩子已经不成人样了,他们怎么敢真的让绯蛾见到啊? 绯蛾近些年愈发老道,一看对方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冷笑一声,当即甩袖离去——可以准备回去写札子了。 这份札子送得很急,连夜送到宫里去的,而且没有过正常的渠道。 皇帝也在等这个理由,绯蛾这一份札子,等于是雪中送炭。 「爱卿啊,你是想削世家,还是想救自己的义子呢?」临动手前,皇帝这么问绯蛾。 绯蛾毫不犹豫地选了朝廷,无论什么样的问题,在绯蛾这里,只有一个答案——忠心。 皇帝很满意这个答案,所以决定不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第155页 在之后,就是世家破灭。 绯蛾从皇帝动手开始,就一直在找那孩子,只是很奇怪,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世家消失。 那孩子全身围得严严实实来见绯蛾。 准确地说,是来同绯蛾告别。 这个时候的孩子,甚至比多年前更瘦小,整个人缩在衣服里,就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隔得远远地喊了一声绯蛾:「大人……」 绯蛾当时在自己的书房,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进的丞相府,忙走过去:「小右,你怎么进来的?」 叫小右的孩子没有让绯蛾走近,退后了一点儿,说:「是皇帝伯伯带我来的,大人,我完成你给我的任务了,可是……我也得走了……」 就这么一句话,绯蛾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皇帝借用了他的名义,利用了小右对他的感情,从内部瓦解了世家了。 所以解决世家的时候,几乎不费一兵一卒。 绯蛾颤抖着手去捞小右,却被他躲开,便大声同他说:「小右,你听着,无论陛下给你许诺了什么,都不要信,我——」 小右突然高声打断他:「大人!我信你的,只是……有些事,我不去做,就没人去做了……」 这个「没人去做」,微妙得过分。 怎么会没人去做呢?是威胁吧,如果没人去做,就让绯蛾顶上。 可是小右这个傻孩子,绯蛾一个丞相,皇帝想废他其实不容易……虽然,等解决了世家,也该开始清理朝堂文官了。 首当其冲,就是他这个丞相,皇帝之下,不需要一个权力那么大的文官。 小右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帽子,笑着同绯蛾说:「大人,还有三年,只有三年……对不起,小右不聪明,只能这样来给大人凑时间……」 言下之意,皇帝愿意给出三年时间不动绯蛾,也是皇帝在借小右的口告诉绯蛾,识相的,赶紧辞官回家,你只有三年的时间可以考虑了。 绯蛾听完,轻笑一声,对小右招招手:「过来。」 「大人?」小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绯蛾还是不疾不徐的,心下急得不行。 「既然回来了,就住在府里吧,别走了。」绯蛾带着无所谓的笑说,之后让人拦住小右,将人留在了丞相府里。 绯蛾不懂医也看得出来小右不对劲,于是找了自己的好友半夜去给小右把脉,这才知道皇帝的手段有多毒。 ——皇帝骗小右服下一种毒药,只要是跟小右有皮肉接触的人都会跟着中毒,三天内暴毙,而且完全查不出来。 小右身体内的毒素也会在中毒许久之后才显现出来,显现之前无论怎么看,都是正常人。 绯蛾的好友解释说:「不过这种毒一旦在源头浮现,那源头的寿命……也差不多了……」 这样的结果绯蛾有准备,便问了好友,最多还有多少时间。 「三年,最多三年。」好友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过……你儿子身体太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破败到这种程度,一年都悬。」 绯蛾面上如常,手心却已经掐出了血。 是,他不爱这个孩子,可是这不是别人能用他的名义伤害这个孩子的理由。 绯蛾后悔了。 当初要是他没有将这个孩子送走就好了,即使后面会有风言风语,可总不会比现在更难。 这么多年,绯蛾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太不应该了。 这一次,绯蛾试着去照顾小右,即使他依旧不爱这孩子,但是他愿意去学、去体会这样的情感是什么。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甚至没有一年,绯蛾都来不及给小右过生辰,某一天他上朝回来,人就没了。 好友劝他说节哀。 节哀,自然得节哀,都是自己作的,除了节哀还能怎么样呢? 头七当晚,绯蛾恍惚间似乎见到小右过来同他说:「大人,这回我真的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但是……谢谢大人你陪了我这么久……」 后面的声音渐渐模煳,那少年踩着轻快的步子离开,脸上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绯蛾当时想:既然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那大人再送你份礼物吧,虽然有点迟。 第二年,丞相绯蛾突然失踪,丞相府人去楼空,北边的国家突然就打了下来,一路杀到皇宫,将皇帝生擒。 杀过来的新帝将前朝皇帝生擒之后递给他一封书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臣不知送何物予义子小右作生辰贺礼,思来想去,还是此物最好,既然陛下送过小右同样的礼物,想必收到时一定惊喜万分,是以望陛下一定要收下,莫要推辞。 新帝耐心地等他看完,说:「这是你家丞相让朕送你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朕很高兴,所以他的愿望,朕都会帮他实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绯蛾从来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只是他能忍,等到他忍不下的时候,当然是准备一口就咬死你。 —— 这既是故事的全貌,绯蛾到最后就没办法原谅自己,总觉得一闭眼,就会看见已经死去的小右在他眼前笑。 轻声唤着他。 是他亲手毁了一个人,如果他当时没有将人送去世家就好了…… 第156页 绯蛾甚至没办法给小右一个许诺,连「下辈子我愿意同你在一起」都说不出口。 归渊嘆着气将人扶起来,安慰想起来了的绯蛾:「话本里的小右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功德,若是有机缘,他会修得……佛家的正果。」 原本还泪眼婆娑的绯蛾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佛家?」 「是啊,他信佛的,如果不是信佛的,经过那一世,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归渊无奈嘆气,他真的不是故意写出来这样的故事啊。 绯蛾嘆了口气:「就算如此,依旧对不起的……」 「哎……那些话本已经收回来了,不会再有下一个了。」归渊轻声劝绯蛾。 过不去的,都是极致的情感,绯蛾在这段情劫里,感受到了太过浓烈的情感,到最后,过不去的反而是自己。 他后悔、心痛、难过,都是对自己的责怪,怪自己为什么不爱他?怪自己为什么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怪自己害了一个人。 心底的情绪,便怎么都过不去了。 太过怪,所以反倒是自己想要一份……由自己去爱的情感。 是以,后来的炎烈、以及同归渊一起经歷的话本,都是绯蛾以自己受伤终止——绯蛾过不去,他宁可一直是自己受伤害,也不愿意害人。 执念太深。 最后一次歷劫,天道想让绯蛾放下,放下的不止是对于那些自己身上的伤害,还有曾经的悔恨。 他后来的「惩罚」足够了。 多年后,绯蛾在佛家法会上见到了一位年轻的菩萨,笑起来时有两颗小小的虎牙,眉目活泼又温柔。 归渊看见,顿时挡住了他的视线,压低声音怒道:「人家是佛家菩萨,阿绯你眼珠子快瞪掉了!」 绯蛾可不想让他现场吃醋,赶忙牵住他的手,赔笑:「小生就是许久没见了,随便看看的。」 「哼!」归渊哼一声,暗搓搓想这次的事可以让绯蛾答应自己多少事。 老夫老妻的,绯蛾哪能不明白归渊在想什么,不过摇摇头随他去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这般想着,绯蛾对看过来的新人菩萨颔首,相视一笑,过往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