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穷》 第1页 [剑网三]穷 作者:央十二 文案 剑网三天策x丐帮同人 网络情缘一线牵,相聚就是缘 江琼:“我师父给我起名时刚好酿出一坛美酒,他就给我起名叫江琼了。” 付思饶:“这就对你一生做出了预判。” 江琼:“对,我过得好穷好穷好穷啊!” 认真写段子,希望逗大家开心。 全文很短,已经完成了,这是一块适合睡前或者等电车时食用的小甜饼。 谢谢给我鼓励的你,比心心。 内容标籤: 年下 江湖恩怨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琼,付思饶 ┃ 配角:江百里,曲杉 ┃ 其它: 抢马草 我是丐帮。 就是传说中十分讨人厌的丐帮。 一向没什么朋友的丐帮弟子,是各大门派弟子喝多了或者生气了或者闲着了的时候的切磋的绝佳陪练。别看我这样,我打架还是挺厉害的。那些功夫还连不到家就出来乱打人的孩子挨过我一套掌法后,出门都会自动绕过我的街区。偶尔几个不死心的还会叫来师兄师姐一起打群架,但是,丐帮弟子又不只有我一个,这些平日里喝多了酒体内积蓄满了力量的好战分子们巴不得有人跟他们过上几招,来三个打三个,来一队打一队,从不输在气势上。 架也不是天天有得打,没事的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赚钱。丐帮弟子是出了名的穷,这没办法,我们喝酒要钱,养鸟要钱,身后还跟着一群一群吵着要吃糖的师弟师妹们,现在城内物价还高,要饭这项营生完全养不能活全家上下。闲暇的时候我最常思考的就是,怎样,才能有很多,很多钱。 在尝试了很多失败的赚钱营生之后,我终于在师门的指引下,看到了一丝商机。师父让我在城外乔装搭个铺子,打探来往行人关于城内细作的消息。我打算尝试卖酒,摆个摊子,效益可观的话在收集情报同时也许能挣上一些。于是我在洛阳城外驿道旁边挑了个地方,开始支摊子。小师弟曲杉给我讨来一块布料,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酒字,挂在一根长竹竿上,还算醒目。还差些桌椅板凳,我就打算用草蓆代替,江湖中人,席地而坐,不必讲究那么多。草蓆铺好就能开张,关键还要有酒才是。 我打发了师弟去给我拔些草,我自己则到城中酒铺去取寄存在那里的酒。酒铺老闆是个好人,姓宁,丐帮太平村出身,对城内的我派弟子十分照顾,我每每打完架都是跑到他这里来化装成小厮,躲外面那些被打的直吐血却仍坚持要打死丐帮的各派弟子。这处酒庄算是我们丐帮的小据点。 进门的时候,老闆正在记帐,抬头似乎吓了一跳,“呵!” 我一乐,“老闆,打劫!” “我还以为进来一头熊,”宁老闆停下笔,“江小哥你怎么还不去修修脸。” “这些日子忙得很,今晚得空就去。”我摸摸脸上扎手的鬍子,确实有些不修边幅。这几天城内多少有些风波,这让我不得不多费几番心思,倒是没主意自己形象了。 “姚叔就爱给你修脸,说是最能体现手艺。”宁老闆转身去取酒罈,“刀前熊瞎子,刀后美男子!” 我忍不住乐出声来。 从酒铺老闆手里接过不及半人高的酒缸,毫不费力地提起它,轻功几个跃就出了城,直奔我的小酒铺而去。还没落下,就听一阵马蹄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撞到我怀里,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师弟,这么着急是怎么了? 我接住他落地,一回身面前就一道银光划过。后面还跟着的是个天策府的军爷。 “怎么回事?”我放下师弟和酒缸。莫名其妙看着马上那个人。他一身盔甲崭亮的泛着光,□□一摆,调转了马头直对向我,“这小叫花子,偷我们军营的马草。” “我明明是在路边捡的!你偏偏说我是偷的!这离你们军营还远着呢!”小师弟指着那人反驳。他身后背着一筐草,似乎不是普通的枯草,上面还带着点血迹,显然来自他胳膊上长长一道伤口,是被利器划伤。 我一看师弟见血了就来火,转头看那人看他怎么答覆。 “我们马车运输草料时掉了一些下来,没及时捡回去,就被这小叫花子偷走了。”那人半抬着头,眉宇间一股傲气毫不收敛。 他一口一个小叫花子,显然是把我们当成普通的乞丐,就算是普通乞丐,这傢伙也欺人太甚,不过是捡了些草他们就动手打人,怎能不给他些教训! 师弟听他这么说,气得够呛,跳起来对着他马头就是一脚。这傢伙功夫也不弱,一扯缰绳就避开了,回手一枪拍了过来,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一手扯开小师弟,一手挡住□□,回身一套降龙掌打在他的铠甲上。铠甲太硬打的我手掌发麻,他挨了我几掌也不好受,侧起一枪挥来,我避不开只得接下,这一下力道之大我直被他打到马下。那匹战马也是充满灵性,一扬蹄就要落在我身上。 我强提起一口气,一熘烟滚开,一手抓到放在路边的酒缸,起身一跃一缸酒冲着那人兜头浇下,一点没浪费。接着一松手,酒缸沖那人脸兜头兜脸砸了下去。 落地我没再战,抓起师弟轻功赶紧跑开了。 “师兄师兄!”跑出了挺远师弟才在我背上探出头来,“我们还能卖酒吗?” “现在是不能了,你的胳膊要紧不?得给你找个大夫包扎一下。”我背着他,直奔城内医馆而去。 “可疼死小爷我了!那傢伙的手下跟他出手一样黑!还好我先打跑一个。”师弟嘟囔着。 “怎么?他们还打群架?”我问他。 “早先是个小军爷说我偷马草拉着我不放,被我几棍子打趴下了就回去叫了人来,”小师弟嘿嘿笑着“别看我出了点血,那个小军爷被我打得都要哭了,要不是刚才那傢伙太厉害,我才不会逃跑呢!” “男人流血不流泪,你倒是没输气势。”原来那人也是给自家孩子出头的,倒是能理解他心情了。我有点庆幸刚刚没下重手,只是浇了他一身酒。现下我和师弟奉师门之命在洛阳城中办事,实在不能引人注目,遇事能躲就躲。只是低头一看师弟胳膊上长长的利器划痕,我又一阵心疼。 曲杉倒是不在意,还想着刚才打架的乐子呢,自己呵呵的笑着。 到了城内,先去医馆包师弟,包好了师弟又去洗了个澡,修了个脸。熘达了好一大圈。始终不敢回酒铺。丢了酒缸,宁老闆一定会念叨的,上了年纪的人,对什么都特别在意。 我这么想着,就又出城去,找茶馆老闆娘谈谈人生了。逛到半夜回来,摸上酒铺二楼进了房间就一头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外头人声渐渐嘈杂起来,不得不醒。迷迷煳煳翻窗到后院,掬了水随便洗了一把光熘熘的脸,才清醒过来。 第2页 一摸兜里,六个铜板。先不说昨天打的酒缸,就是今天的早饭,怕也是没得吃了。想到这我不禁有些沮丧。师父给起名的时候刚好酿出了一缸好酒,他自以为诗意的给我取了个单名琼字。琼浆玉液,寓意是好,但听上去似乎就有种对我一生做出了预示的感觉。江琼江琼,我过的一直不甚宽敞。 “师兄!师兄!” 听到有人叫我,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曲杉正蹲在房顶上,个子小小的跟只鸟似的。我赶紧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怕被掌柜的听见。接着压低了声音问他。 “怎么!” “昨天你走后,有个有钱人家的小孩找我去帮忙打架,还给了我钱。师兄,打架也能赚钱么!”这小鬼声音毫不压小,还是大大咧咧的唯恐不引人注意。 无法之下我也一纵身跃上房顶,一把提他在手里,上下翻转看了一遍,到是没添新伤。稍稍安心,“欺凌弱小所得财物是不义之财,这也最为我派不齿,你要是靠这法子赚钱,师兄就先打断你的腿!” 大概是看我眼神分外严肃,小师弟不由缩缩头,小声道:“我打的才不是好人,是一群偷了那富少爷玉佩,又抵赖死不承认的地痞。打完还放到衙门去,让他们审呢。” 闻言我又忍不住敲他头一记板栗。 “下次少跟衙门惹上关系!” 泼水节 打闹一番,上午的日子快过去了,我跑到城外茶铺那里,给老闆娘打打小杂,打算赚个午饭钱。小师弟玩心重,这会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我就一个人背着盛满的水桶由河边回到茶馆。 驿道边马蹄阵阵,来往的都是御马快行的人,像我这样悠闲走着的倒是很显眼。 一阵马蹄声在我身边减缓下来,我留心入耳之声,却并没回头,脚步也加快了。 “那边那个!你等等!” 那边那个是哪个?小爷我可不是那个。 “就是那个背着水桶的叫花子!” 这声音正是昨日被我泼了一身酒的那个天策将士,叫我停下干啥,再打一架么!我并不想理他,一闪身进了树林。他也转了马,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这傢伙真是穷追不捨!一口怒气上涌,我一回身伸出掌,如果他敢攻过来,我就一掌把他打回去。谁知他见我转身,反而迟疑了起来。连带着马也小退半步。 “你……这位少侠,我们是不是见过?”这蠢军爷,憋了半天,居然憋出这么一句。 哈,昨天一坛酒还把他浇傻了?刚才还追着我跑呢这会儿就不认识了?这傢伙莫非是在故意卖蠢惹我放低警惕,打算偷偷给我来一枪?这念头甚是靠谱,我怎能轻易着了他道。 我摇了摇头,一面紧盯着他的动作,一面悄悄后退。 他也盯着我,面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三分试探七分怀疑,到不像是作假。这傢伙实在是奇怪的很。我昨日虽没伤他,却也是让他出了大丑,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别人这么作践我,我肯定打得他直学狗叫。 “天策将领都是你这般记性?” 我一出声,他却是醍醐灌顶的样子,提马吓道:“原来我不曾记错!昨日就是你这傢伙泼我一身酒水!” “呵,仇家站到面前你都认不出,若我是你,都不好意思来寻仇!” “你!” 他果然被我激怒,□□横扫过来,我提气急跃而上,踩着他枪飞到了一棵树上。 “你等等你等等!待小爷放下着桶水!”我沖他喊着,一边急吼吼的接绑在水桶上的绳子,越急越是慌乱,原本打得好好结还和我的衣带缠到了一起,一时竟扯不下它!偏偏这傢伙却不听我喊,策马又是运足了劲儿的一枪捅来。避无可避,我反手抱着水桶迎上,刚好落在他马头上顺势借力,回身用木桶撞向他面门,他自然是要躲的,无奈马儿被我踩得很痛,嘶鸣着扬起蹄来,他视线受阻我却失去平衡仰着面就倒了下去。 不怕不怕,反正是那傢伙先着地,然后是水桶,然后才是我。本如此计划着,身后却传来一阵碎木之声,这傢伙扔了枪双手运力击碎了木桶! 顿时水花四溅,兜头兜脸的浇了我一身,他更不用说,比昨天还悽惨。 □□的后背碰到铠甲很凉,碎木渣也有些刺进了我背,但我却翻不过身,刚刚他那一掌涵着内力,又有水相助,震得我全身发麻,仰面压在他身上半分动弹不得。 完了完了完了,我心念着。这傢伙真是可恶,想不到竟耍这一招!不说这会儿使不上力,就是这么近距离靠在敌人身上,这仗我都输的惨兮兮。不知这傢伙被我连泼两次,会不会抓我会去做水牢? 正想着,整个人就被翻过来,他揪着我两个胳膊反剪在背后就势跨在我身上压得我面沖泥土动弹不得。 我疼得够呛,却忍住不哼出声,强扭过头用眼睛去斜他。这个天策府的傢伙冷着脸,由上至下的俯视着我,目光如炬。 我的目光也好不到哪去,恨不得把这个傢伙掀开再敦敦敦再啪啪啪再敦敦敦再啪啪啪打得他哭着喊妈妈。 “昨日你欺我如此,今日又将我搞得如此狼狈,这笔帐我们得好好算一算!”他压低了声音说着,握着我胳膊的力气也不禁加重了许多。 我疼得直抽气,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咬牙道:“话那么多,要动手就尽快!” 他却拾了我的衣带,把我双手捆了个严实。我哪里受过这样的亏,当下头用力向后撞去,头磕上了他下巴。他闷哼一声,松开了我。这一下纯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我头不光晕晕的,后背也是撞上了他的铠甲,碎木更入肉几分,不用看我都能感觉到后背现在一定一片泥泞。 那傢伙见我起身还要再打,赶紧快点了我身上几处大穴,说道:“不想你还挺有胆量,别再出手了,我无意害你。” 我按捺着不动,听他继续往下说。 “昨日被你戏耍确实十分让我恼火,但我也不单单为了寻仇而来。只是刚才在路边认出你身影,你回头时面貌却与昨日不同。要不是你开口,我还不太敢认。” ……这混蛋。小爷不就是去刮个鬍子!亏他说得出口! “我见你武功十分不俗,特来与你切磋一番,也当报了泼酒之仇。却不想又着了你的道。” 最后他嘆息着总结。 他最后这么一捧我,倒是很受用。我们之间杀气全散。这么一回想,这两架打的都奇奇怪怪。理由也是很微妙。再纠缠下去有失男子气概。不如就此了结个仇家。 于是我低声说:“昨日动手是因你伤了我家师弟,我泼了你酒,就此两清。”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少侠客气了。昨日之事我回去好好问过了,是在下府内弟子不是在先,之后在下不分缘由出言不逊在后。不打不相识,在下天策府付思饶。家中第九,不知少侠大名?” “我是丐帮江琼。现居洛阳。昨天那个是我小师弟,曲杉。” 第3页 互相介绍完,我们俩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一会,我不自在的扭扭身子。 “付兄,这带子是不是该解了?” 他听这话才如梦初醒,“是了!江兄你不如跟我回天策府包扎一下,这伤都怪我出手太兇!” 不怪你怪谁!我心里默默的吐槽。虽本不愿再与他有什么纠葛,但他态度实在恳切,想到师父让我打探细作消息,天策府无疑是最有可能的地方。思及至此,我决定同意跟他回天策府再作打算。 “那就有劳了。” 付九的马有点脾气,大概记住了我昨天打了它主人还踩了它,今天闹着不肯让我上去,付九哄了半天,最后一脸尴尬的问我可否同乘一匹,他在马背上,马儿就不会乱跳甩我下马。 我摆摆手想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走过去无妨,但一抬胳膊,背后伤口扯的我实在很痛。这碎木 入肉至深至多,我这会儿站着也有些艰难。 只好同意,艰难上马后付九倒是挺心细的慢慢驾着马,走路很缓,没再多扯痛伤口。 到了天策府,他请了军医陪我一同处理伤口,军医眯着眼睛挑了良久,下了结论,说我这伤口太多,怎么也要养上十天半月。付思饶听了倒很是愧疚,说这伤是他一手造成恳求我一定要留在天策府养伤,不然他良心过意不去。态度之恳切,简直跟那个说我丐帮弟子小叫花子的傲气军爷判若两人,看他恳切的样子仿佛是条大狗在摇尾巴,想不同意都难。托人给师弟带了信儿,我开始了天策府养病兼探索之旅。 …… …… 夜中 付思饶是天策府中地位不低,位不及帅却也是掌管一军的将领。我被安排在他院内厢房养病。军医包扎好伤口后就走了,付思饶去处理事务了,房间里只有我自己,伤在后背不能翻身,上过药的伤口更是火烧的痛,因为伤口太多到不能分辨是具体哪里痛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觉得脸上凉凉的,睁眼发现灯影绰绰,竟是付思饶在用冰过的毛巾帮我擦脸。 “你醒了?”他见我醒来,停下了手中动作,伸手从床头取了碗药。“把药喝了吧。” “唔,多……多谢费心照料。”我挣扎起身,顿时眼前一片模煳。 他赶紧扶住了我:“你发烧了。” 我听他的声音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发烧了?发什么烧?谁发烧? 哦,是我。 他似乎嘆了口气,扶着我靠在床头,可后背一接触到木板疼得我又弹了起来。他似乎说了句什么,胳膊从我身后穿过,揽住我的脖子,让我半侧着身倚在他怀里,这个姿势很好避开了背上的创口。 这傢伙好细心哦。 我正想着,付思饶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了我嘴边。 唔,好苦。 不喝了不喝了分你分你。 我皱着脸含着药想吐出去,他似乎察觉到我想干什么,勺子一放腾出手来扳过我的脸不让我转头。在他深切目光下,万分委屈的咽下嘴里的药。我难过的快哭出来了。 不行,男人流血不流泪,哭不得哭不得。 付思饶身子抖了抖,似乎在忍笑,又舀了一勺凑过来。 哇,有完没完的!我费力抬起一只胳膊,拿了他手里的碗,闭眼睛一口气喝了下去。“我……我干了,你随,随意。” 付思饶笑出了声,取了毛巾又帮我擦了脸,似乎在自言自语,“生了病怎么像小孩子似的,喝药都这么委屈。” 付思饶身上带着一丝凉气,他未穿铠甲,似乎只穿了平常的薄衫,靠着格外舒服。恍惚间我觉得我这样靠着不太合适,可面朝下躺了一整天,实在不愿回到那个姿势。他似乎知道我的意思,轻轻拍了拍我,“无妨,你就这样靠着就好。” 谢谢你。 我想跟他说,可烧的实在迷煳,记不清这句话我是否说出了声,我重复了很多遍,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发没发出声,这样想着又昏睡了过去。 靠着的明明是才打过架,认识两天的人,我睡的却格外安心。 第二天醒来头还是晕晕沉沉,发现自己怀里塞了捲起来的被子,背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抬眼环视一圈,付思饶蜷在床边的太师椅里,什么都没盖,双眉紧锁很冷的样子。 想起前夜他的照顾,我不禁大为感动。 赶紧艰难下床,想叫他起来休息一下。 “啊,你醒了。”我才下地,他就睁开了眼,“江兄感觉如何?可还难受?” “我很好,”我看他艰难的活动僵硬的胳膊,忍不住上前帮他揉揉,“付兄何必守了一夜。” 付思饶听了,咧嘴笑了一下:“是我伤了你,实在过意不去。” 我心中微微一动,看着他有些傻气的笑脸,闷闷说道:“我丐帮弟子身强体健的,这些小伤不必放在心上。” 付思饶抬起头:“况且,旁人来做我放心不下。” 这傢伙,想不到这么喜欢照顾伤患。 我低下头,默默帮他揉手臂。 呆了不一会,下人进来送水洗漱,付思饶也回去忙着处理事务。我自己吃了早饭,等了一会儿,昨日的军医就来了,说是要给我换药。 老军医同昨日一样,抹着眼睛细细给各处都抹了药,又留下一包草药,说是让我晚上服下。 这军医面上看去很老了,身骨却很挺拔的样子。 我低下头不经意扫过他的手,也是意外的保养得很好,比起脸来说,这手真是太年轻了。 这人是要留心的。这样想着,我跟他聊起天来。 “昨日伤势太重,迷迷煳煳也忘记感谢先生为我疗伤,今日重新谢过了。” “江少侠客气,您与付将军又是朋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军医呵呵笑着,并未着急收拾医具,也想聊聊天的样子。 “我名江琼,先生直唿我名就好。” “在下陈维利。小兄弟真豪爽,不知可是君山出身?”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正是丐帮弟子。” 陈军医听了拱手道:“陈某早就仰慕君山丐帮风土人情,听闻君山处处是美酒,就连总舵河里流的都是酒。” 我忍不住扯起嘴角,心想你这老儿要不要这么明显的套话,当小爷没有脑子的么。 “不知陈先生可是未曾亲身游歷过君山,若是去过,想来也不会说河里都是美酒这样的玩笑话。” 他摆摆手,“自然是未曾去过。君山远在万里,又深在群山之中,在下常年随军行走,脱不开身去游歷的。” 未曾去过,却知总舵河流。我想着,取来纸笔,装作热情的样子画下一副草图:“陈先生喜爱君山,却未曾亲身游歷真是太可惜了,我把君山地图画给先生,他日若是得空,先生可要去看看。” 图中所画当然不是通往君山的路,而是到另一处名为桃花水寨的山贼窝聚之处。 第4页 陈军医却未作他想,欢喜的收下了:“多谢,多谢江少侠。他日有空一定前去。” 我也是热情好客的样子,他日相聚一起喝酒的话说了不少。强聊了半天,假话说了不少,可算送走了陈军医。 关上门,我几乎要站不住。后背传来的阵痛让我头脑发木。三两下拆开绷带,我坐在床上打坐,静静感受气息的流动。 果然,这个陈维利有问题,我的后背虽痛,真气却到达不了。付九那一掌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过是些皮外伤,不至于让我难过至此,更不会让我控制不了自身真气。想来只有他动手脚。 此人手段如此拙劣,只怕别人不知是他一般。这样的脑子,在天策府做事怎么还没被揪出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周身一凉。 是了,当时执意要我来天策府养伤的是付思饶,陈维利也是他请来的。 我又想起昨夜恍惚时他揽过我时低语那句,“安心靠着我就好。”还有他今早团在椅子里冷的一脸苦大仇深。 若是从前,令我生了疑心的人我是断断不会再相信的。这是师父教的,做的是侦查探索,时时刻刻都要谨慎小心,万一轻信他人上了当的话,丢的可是身家性命。但想起付思饶,我却迟疑了。 他若真的想害我,实在不必彻夜相守来这一招温柔乡。 温柔乡?什么温柔乡? 江琼你乱想什么! 我被脑海里的温柔乡三个字吓了一大跳,赶紧甩甩头把这奇怪的念头甩出去。下了床打开窗,看着天上一道白影一闪而过,我将双指圈成半圈含在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哨声。 少倾,一只毛色光亮的黑色战隼爪子里抓了一只还在扑腾的信鸽就落在了我手臂上。 “阿影你真进步了呀,居然没直接咬死。” 阿影听了很开心,揪了一下信鸽颈子上的毛庆祝。这只名为阿影的战隼是我的搭档,专门捕获各路信鸽,和它看不过眼的野鸟。现下它爪中这只信鸽,必定是刚刚飞出的,可惜出师不利被阿影盯上了。 我拆开信鸽腿上的纸条,正是我刚画的图的简略版。这下陈维利是坐实了细作身份。只是君山的资料也想要,不知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思量着,我把纸条重新绑了回去,放飞了信鸽,吩咐了阿影跟上去看看究竟。 静下来,想想付思饶,我打算最后一试,若是他当真是有心利用我,这天策府我还是尽快离开。若是不是…… 哎,不是再说不是的,不就是个温柔乡! 我又摇摇头,把温柔乡赶出脑海。 坦白 下午时我要了一桶热水,将后背的药尽数洗掉。到了天黑,才算药劲过去,疼痛感有所缓解。我翻出身上一瓶金疮药,正打算自己盲涂的时候,付思饶在门外敲门:“江兄,你可在?” 我放下药,开了门扫了一眼,只他一人,手里端了个托盘。 现下的付思饶看上去心事重重,我开门时他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看我没缠绷带赤着上身时又吓了一跳。“江琼!” “别叫别叫,快进来。”我侧身让他进了屋内。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陈维利留下的一包药。 我先开口说:“付思饶,我有话问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付思饶低下头,咬了咬唇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我认出了你身上的文身,你不是普通的丐帮弟子,而是专门刺探情报的人。” 他这么坦率,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听他继续往下说。 “陈维利是我带来的,他的事我早就知道,但一直抓不住他背后之人,此事事关西北雁门关战事。我身在天策府当局者迷,一己之力无法查清真相。所以想借你的手揪出幕后之人。昨日见到江兄,我就知道你是有能力帮我的。” “所以你带我回来是想求我帮忙的?”我问。 付思饶点了点头。 “你若直说我未必肯帮忙,我自己吃了亏起疑心动手查倒是很有可能。”我点点头称赞他,“你计划的不错。” 付思饶摇摇头:“对不起,我……我这计划还是利用了你的。” 这人真是个小白兔,我心想。 “就是你不请我,这事我也要追查的。”我拍拍他肩,表示这事我不在意。“只是,你怎认出了我不是普通丐帮弟子?” 丐帮弟子文身花样繁多,除了自己喜欢的,特殊的门下会绣上专属的花纹,一般只有很小很小一块,用来表明身份。毕竟做着危险的活儿,死时五官被毁或身首异处也并非不可能,才在身上留下记号。只是这记号非常晦涩,很多寻常丐帮弟子也不认得。 付思饶抬起头,瞟了一眼我上身,手指飞快的指了一下我锁骨末端处一朵云纹,小声说:“这处云纹,与家父一位挚友一样,我小时那位叔叔给我讲过。初见江兄时,我就认出了这图样。” 我有点郁闷,低头戳了戳云纹。 “江兄怎么了?” “我在想这是不是绣的太大了,你都一眼就看出来了,若总被认出来我可有的烦了。” 付思饶用力点点头,说:“江兄还是不要总打赤膊,穿件短衫也可遮盖一二呀。” 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烛光明亮,这双眼睛里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欺瞒,满是少年的纯真与认真,分外好看。 我心情大好,笑出声来。 付九一脸奇怪。 “你还好跟我坦白的早,”我笑着说,“只是若再框我我可不记得你的好,一棍子打死你。” 付九也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我低头看了看他带来的托盘,里面是煎好的一碗汤药和一瓶伤药。我想起昨晚也是他餵了我一碗汤药我才退了烧的。 “江兄喝这个药吧,那陈维利我叫他不要再来了。” “不可。”我摇摇头,“今日我与他相谈甚欢,突然叫他不来,只会打草惊蛇,让他和他身后人起疑心。” 付九赌气似的弹了一下陈维利草药包:“可他这样使坏,江兄的伤几时才能好。” 我看着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不是又给我准备了吗?” 付九低下头,手指挠了挠桌面。 我端起药碗又问:“你亲自熬的呀?” 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旁人我放心不下……” 我一口饮下药汁,熟悉的苦到想哭,赶紧转过身别过脸倒了好几口气,才把眼泪压下去:“别担心,我身体本就恢復很快,陈维利来过后我把药都洗掉了,不碍事。” 付九细细索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放在我手里。我打开一看,是一包桂花糖。非常感动,赶紧拿了一颗含在嘴里。 “那以后每晚,我来给江兄上药好不好,这是付家家传的伤药,对外伤有奇效。”付九凑在我身后问。 我含着糖没说话。 第5页 付九有些着急:“江兄信不过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已经把后背亮给你了吗。” 付九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看上去就开心的笑容,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感受他指尖在我后背涂抹,格外的活泼,格外的用力。 我忍着没出声,孩子嘛,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 …… 一晃在天策府呆了五六天,陈维利的情报摸了七七八八后,我以自己上药为藉口不再用他看伤了。这期间倒是苦了付九,白天在兵营操练将士,晚上守着我后背指点沙场。他到是好脾气,一句怨言都没有,甚至对于我调查的是都给了我最大的自由,从不指手画脚。除了师父,我没受过旁人这样的关心理解,心里早就决定与他真心相交。 这几日观察下来,我发现他满满的少年心性。好胜的很,心也傲,偏偏言谈会拿捏,刚好掐在让你不爽,动手却显你无理的界限。一身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了得,对那些不服管教的兵卒从不手下留情,打完还嘲讽。我在旁围观都觉得这傢伙真是不知是太会说话还是太不会说话。 可就是他,除却输赢,对下属,对前辈能帮助的都是十分关照。凡是他力所能及,没有不答应下来并办成的。照料我时更是将细心发挥至极,每次换药都怕碰坏我似的小心翼翼,烦的我直冲他吼作为男人使劲儿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这类的话。也多亏了他这般细心照顾,不过五六天我身上伤好了大半,可以说是神速了。 他还总说等我伤好之后切磋一二,我逗他不怕在爱马面前被我打得无力还手丢了面子啊。他揉揉鼻子,说一定要在马前打赢我一场,给马找找面子。 这傢伙的好战劲儿,与我不相上下了。 月下人 是夜,我躺在屋檐上捧着个小酒罈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听屋檐下传来阵阵响动,是付九费劲爬了上来。天策人擅长骑马,轻功差劲这点在所难免。他能不用梯子爬上屋檐已经足够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江兄好兴致!”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接着说道:“今日月色正好,我也有一坛好酒,不如一起品尝。” “这倒是和我心意,不过……”我抬头看看月亮,树影绰绰,失了真切。“付九你若是要赏月饮酒,那还是跟我去别处看看吧。” 他苦着脸说:“我才刚上来……” “这有何难呀。”我小退了几步,然后加速沖向付思饶,他来不及防范就被我一把拽住腰带,用力一提提到了身边,再用力一踏脚下屋檐,我就带着他飞了好高。他惊异的说不出话来,大概第一次飞这么高,我有心逗他,搂着他腰在空中转了一大圈,又急速下坠,眼看就碰到树时,又翻转回来踏叶借力,直奔最高的那处山头而去。他想抓我,但我身上都是绷带,让他无从下手,只好双手环住了我脖子,还特意避开了伤患处,姿势非常可爱了。 我不禁笑了起来。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都要烧出两个窟窿。我提气飞至高处,一甩手丢了他出去,自己捉过酒罈大口喝上一口,又趁他下落时稳稳接他在怀里,听他受惊抽气的声音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再翻转几次身,就到了山顶。此时乌云退去,月光明亮,人在山顶似乎可以随时奔月而去。 落地时他面色雪白,嘴唇都开始抖了,一言不发,死死地瞪着我,吓得不轻。我忍不住抱着他肩哈哈哈大笑起来,近日胸中所积攒的恶气全散去了,现在再看付九,怎么看怎么可爱。我又抬手饮了一大口酒,接着把酒罈递到他嘴边,豪气万丈的说道:“在我们丐帮,同饮一坛酒的就是好兄弟,你饮了这酒,从此与我江琼生死不忘,他日有难,江琼为你赴汤蹈火!” 他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就像朦胧的月色被风吹皱了,也像露水从嫩绿的枝叶上落下来,我实在难以形容这一刻的他是多么开心,我看了是多么欢喜。 他接过了酒也学着我的样子大饮一口,前衣襟都湿了。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似乎奇怪我在笑什么,我说,我笑你不会喝酒,衣服都弄湿了。他有些气恼,扒开了领子。我说这怎么够,男人得光膀子打赤膊喝酒,我教你。然后就伸手就要剥了他衣服。他躲闪着不让,但我今天力气出奇的大,大概是喝了酒激发了功法,我觉得我现在无所不能神勇无比,别说扒他衣服,就是给他扒光都不在话下。 扒了他上衣后,我俩又喝酒,今天的酒就着月色饮下格外醉人,他一口我一口,都喝了不少。 醉意上涌,我问他,你可看过完整的丐帮完整的的降龙十八掌?他说是没有,这就引来了我的兴致,我说我给你耍耍! 说着我就站了起来,运功提气,对着空气一串连掌,震得水珠和髮丝全都飞了起来,最后一掌亢龙有悔,水汽和内力结成的龙头向月奔去,漂亮的收势,这套掌法打得我自己都满意。 再回头时,发现他呆愣愣的,被我丐帮武学深深所震撼。我得意洋洋的搂过他肩膀,说道,如何如何,哥哥厉不厉害,以后我罩你啊。付九面色微红,点了点头,盯着我看了半响,说,那你也看看我天策府的战八方。 说着他随手拾了木枝,一套枪法奔腾而出,这招我接过几次,确实第一次由旁观的角度来看,整套动作做起来威武有力,又不失美感,银光闪闪连成一圈圈银色的环影。他面容逆着月光不清,眼睛却亮的出奇。恍惚间我几乎听到了千军万马的奔腾。天地间似乎就剩那么一双眼睛,闪的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格外有力。 一套枪打完,我连唿过瘾,抓过他开了另一坛酒,对饮起来。 喝到后来的事我记不大清,觉得似乎是酒都喝完了要回去,我还要拉着他飞,他怎么都不同意,被我缠的没办法了,他干脆拉着我手从背面环上他的脖颈,颠了一下把我背起来就走。我在他背上一直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他好像一直耐心的回答我到我后来迷迷煳煳分辨不出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了。反正醒来时是在他房间,他被我挤在床脚,头被我像酒罈一样抱在怀里,双腿丢在床外,鞋子都没脱。 我俩睁眼对视之后尴尬无比,此后直到我伤痊癒,他都没再主动爬上房檐找我喝酒。 …… …… 我在天策府中耐心观察数日,上上下下找过不少人攀谈,倒是抓住了一些线索。现在雁门关战事吃紧,每每逢上重要战事,总会被狼牙军知晓,屡破围城。这其中必定是有细作在捣鬼。我与付九几次商讨此事,付九说这细作在天策府蛰伏已久,想来身份不低,而且他行事十分小心,付九身为天策府中人也抓不到一点把柄。 “想不到江兄为战事如此上心。”聊着聊着,付九感嘆道。 “同为大唐子民,国不安定,君山何在。”我说,“洛阳城数月来风雨飘摇,百姓日子很难过。” 付九眼中满是感动,“你之前在城外也是为了打听细作之事吧。” 第6页 “也没那么高尚,”我看着付九,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想顺便赚钱的。” “抱歉抱歉,我一直以为丐帮弟子是乞讨为生呢。”付九凑过来,“江兄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我看着他问道:“哪里不一样?” “寻常丐帮弟子是小老鼠的话,江兄就是隼了吧。”他比划着名,“又会飞,身手也好,赤子心肠。” 我被逗乐了,心想你着这话被“寻常”丐帮弟子听了可能要挨吨,“那阿九觉得自己像什么?” “一匹里飞沙!” 闻言我忍不住低头在地上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 “你的脸。” 笑闹一番,我定了定神,想起一个计划要与付九商量。付九附耳过来,我与他讲解一番。 “如何?”我问。 “不行,”付九眉头紧锁,“这对你太危险了。” “可这个办法是最可行的,而且代价最小。”我说。 付九还是摇头:“不行,我不同意。这事要是有一点点差池,你性命不保。我不要你那么冒险。” 这话听得我有些感动,付九今年才十七,小我两岁,言谈还是少年心性。他是真的担心我安危了,才会这么反对。可这办法确如我说,代价最小,事成不必多说。万一没成,也不过我一人性命堪危而已,牵扯不到旁人。 付九见我沉默不语,着急的抓着我手说:“江琼,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请你来可不是想让你为了此事送上性命!” 我拍拍他:“此事不仅是天策府,更关系到大唐百姓安危。我虽怀救世之心,但一双手能做的还是太少。雁门关战事不平,边关百姓生灵涂炭。奸细不除,军心何安?现下敌人在暗,唯有重饵才能把他引出来,你也才好将其一网打尽啊。” 付九咬紧了嘴唇,眼神格外难过。 我又说:“而且我也未必一定要死,我将我性命託付于你,你做成了,我也能活的,对不对?” 听了这话,付九才缓过来,紧紧拉住我双手说到:“江琼,我定不伤你一分一毫!” 我听了忍不住想吐槽他,看看我身上的绷带再说话。但看他一脸认真,我还是强压住笑意,用力回握了他的手:“我信你!” 中计 这日军中陈郎中替我拆下最后一层绷带,先是一抽凉气,随后凑近端详了半天,最后伸出手掌在我背后比了比,犹豫道:“江兄弟……” “怎么?可是还没长好?”我问。 “好倒是好了……不过留了些疤痕。”陈维利手在我背上指了几处,“隐隐约约是五指的形状。” 我想像了一下,那日付九一掌隔水桶而来打在我后背上,手指处碎木入肉更深,留下疤痕也很有可能。我想回头看看是不是很严重,奈何眼睛长在脸上,怎么转都转不过去。陈维利会看眼色,去取了铜镜为我照来。 后背上恢復得很好,一片光滑,只是靠左琵琶骨下一处似红色手印的伤疤,颇为显眼。这样一来我有点犯了难,按说我习武之人有点疤痕更撑得住场面,但付九这一巴掌印儿的疤痕怎么看都是我打架打输了的耻辱印儿,背着这么一个巴掌印儿我有点委屈。 “江兄弟其实不用难过,堂堂七尺男儿身上有点疤痕不算什么。”陈维利的声音似乎是在忍住笑意。我抿起嘴不太想理他,他又说:“只是不知道付将军知不知道,他这一巴掌就像给你盖了个戳儿似的。” 我转身抢过他手里的铜镜,“陈大夫!就你会说话!” “对不住对不住……”陈军医喘了口大气憋住了笑,正色说道:“江兄身为丐帮弟子,身上也绣着文身的。不知丐帮弟子有没有什么讲究,可否再添一些上去遮盖住疤痕。” 我想了想,丐帮弟子是身上都有文绣,但除了固定的云纹要文外,没什么其他顾忌。于是摇摇头。 “那我再为你添上一些,江兄意下如何?”陈军医赶紧提出了这个建议,双目紧盯着我生怕我不答应似的。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觉得有些奇怪,隐约觉得有诈。我决定将计就计,干脆头一点答应下来,“那就有劳陈大夫了。” 见我答应下来,他似乎松了口气,从随身所带的药箱中拿出一支木盒说到:“那事不宜迟,江兄我们这就开始吧。” 诶?? 现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啊! 再一看,陈维利手脚利索的在桌上铺开了银针与染料,只怕是早有准备。此刻他坐在桌边笑呵呵的等我过去,这场面看得我嵴背发寒。 刺过云纹的丐帮弟子都知道,文绣是疼的,很疼很疼。我一条左臂绣满了云纹,那是师父几乎餵了我二斤麻药才刺上去的,现在要我再来一次,想起那银针一下一下刺破皮肤的感觉我还不如再挨几掌呢。 “陈大夫,你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我踌躇着。 陈军医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还有的!” 我大喜。 只见他从箱子里找啊找,找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我:“独门秘方,止痛有奇效。” 我泄了气,接过药丸吞了下去,排山倒海的困意袭来之前依稀听到陈嬷嬷感嘆:“付将军可是欠了江兄好大一个人情啊……” 事发突然,自然来不及跟付九说,等我刺好了一定要把付九再丢天上吓唬他几次才解恨…… 诶,话说,刺什么上去陈维利这傢伙也没和我商量啊…… 对了!文绣的图样! 有古怪,我该告诉付九的! 我想起来时已经无力再反抗了。 …… …… 再醒来时我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 天策水牢处于地下,本就有山体风寒之气,加上流通的暗河带着地底的阴湿,我睁开眼睛时,被泡在水里的下半身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被付九捉住时还开玩笑的想过会不会被他丢去水牢,如今倒是真的来这天策水牢见识一圈了。这地方取自天然地下山洞,洞内一条宽阔的暗河流淌,几条巨大的青石在水里充作道路连接洞内各处。我身边也有一个小小的青石台,只是凭我自己的力量,是绝对翻不上去。 双手被铁链锁住,有手臂那么粗的铁链一直延伸至山体之中,我尝试以手臂的力量向上移动,但双腿早就麻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手腕与铁连结触的地方有温热的血流了下来。我低头,后背泡在水里的部分一团血污蔓延开来。 我有点懵了。我昏迷之前,陈维利说要给我刺文绣,我当时知道不对劲,但只想着将计就计看他有什么花招,却万万没想到他竟这么狠,干脆把我搞成重伤扔进了水牢。 我转念又一想,他一介军医不可能有这个权利,只怕是那身后之人察觉到了危险,先下手为强了。 第7页 说到底,是我太过大意。 师父不只一次提醒我小心谨慎,我却还是栽在了这点上。 现下受困,我脑子却没闲着,幕后之人的身份在我这几日多方打探下渐渐有眉目,付九也略知一二。现在的情况虽然严重,但也还在我们先前考虑过的情况内。只希望付九他不要失了冷静,能以大局为重才好。 但私心,我却盼着他能快点来接我,被他照顾的这段日子我变得娇贵了,身上的伤和刺骨的水疼得我委屈。 “贼子还我将士性命!” 勐然听到这一声怒吼,我抬头像水牢入口处望去。是军中主帅李成恩。暗中我调查过他多次,付九就是他门下弟子,手握兵权,在军中是举重若轻的人物。 迎面走来这人一身戎装手持□□,一脸怒容,双目几乎喷火恨不得将我直接钉死在山壁上。 “大将军,这就是下官向你禀报的狼牙军细作。”跟在李成恩身后书生打扮的姜军师拱手对他说到。 这水牢现下只关了我一人,狼牙细作不会是指别人了。我淡然的抬起双眼与李成恩对视。 “就是你这狼牙狗贼几次三番泄露我军情报予狼牙军,北关节节败退,狼牙军压洛阳边境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今日可算捉到了你这畜生,老夫定叫你生不如死,以你之痛慰我枉死将士在天之灵!”李成恩十分生气,没听我说一句话先自顾自骂了一通,他身边那姜军师递了一条鞭子上来,李成恩抓过鞭子,沾着水就向我身上抽来。 这鞭子我躲不开,我也不能在此时露怯,咬着牙挨了下来,被抽得转了一圈,手上的铁链绞得更紧了。还没等我转回来,又一鞭子紧跟而来,我身上已经没有知觉,就这样一下一下,不知挨了几鞭,大概也是被抽到了头,我眼前的血模煳了视线,耳朵里也有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血无声的滴进水里没有一点涟漪,随即漫开的花朵将我身遭的河水都染红了。 发泄一通,李成恩冷静了一些,我盯着他双眼,一字一句的说到:“你说我是狼牙细作,有何证据。” 不等他开口,那军师上前一步,说道:“天策军与狼牙交战半年有余,自从四月间开始,军情频频泄露,那时正是阁下初到洛阳之时。” 我接着问:“每日进出洛阳之人数不胜数,凭这一点未免可笑。” 军师从容一笑,说:“出入洛阳的平民百姓虽多,但丐帮绝顶刺客却屈指可数。旁人做不到的事在你看来却是轻而易举。而打探情报,恰恰是你最擅长的事。只是江琼,你出身丐帮侠义之帮却与狼牙贼子同流合污,你可对得起你师门!” 我心道对不对得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少在这里挑拨我心志。 军师接着说:“军中情报泄露引起将军警觉,上下防守甚严,你这小人在外打探不到情报,竟把主意打到了大将军的得意门生身上!你哄骗付少将,得取情报。在天策府这些时日,又有多少将士因你送命!这其中,就包括李青少将!他才十九岁!” 到这儿我听得有点眉目,他说这些话不是说给我听,是说给他身边那位大将军听的,他句句情绪愤慨为的是点起大将军的怒火。先说黎民百姓,再说师门侠义,最后提到了李成恩之子李青,还不忘黑一下付九。果然听了这话,李成恩悲痛难忍,怒火再次被挑起,恨不得亲手把我碎尸万段。 李青是李成恩幼子,在之前伏击战中身陨。丧子之痛太痛,足可以蒙蔽人双眼。 我再次问他:“你可有证据。” 军师狠狠指着我说到:“你背上的狼牙图腾就是证据!” 背后图腾?陈维利!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只听军师对着李成恩说:“大将军明鑑,正是军中陈军医为这狗贼疗伤时,无意间发现这狗贼背部刺有狼头图腾的。这图腾平日不显现,只有受热了才能看见,大将军以烧红烙铁一试便知。” 我听得头大,还烙铁,烙铁下去还能看清是什么头,怕是连骨头都能看见了。 “军医陈维利在我药中下毒,又骗我服下迷药在我身上刺青。这证据不成立。”我说。 “狗贼你还敢狡辩!陈军医在军中五年,他有什么理由污衊你,更何况他是付少将亲自带去给你看病的!你不光骗了付少将,还反咬陈军医。可怜陈军医为你伤病日夜不息担忧,医者父母心,却被你这豺狼糟践!”军师对着我一通咒骂,转头又对着李成恩说:“将军,此人心思深沉宁死狡辩,依属下之见,不需再问直接取他狗命,好让李少将能够瞑目啊。” 这军师说话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听得我只犯噁心。胸中一口血翻上来,被我生生压了下去。 李成恩看着我的目光十分复杂,我坦坦荡荡的接受着他的审视。 我没说任何多余的话,这姜军师的表现急躁,想借李成恩之手杀我的意图昭然若现,李成恩再失去理智,这些事他也该明白是有内情的。 良久,李成恩移开目光,对姜军师说到:“事关重大,留他些时日,我要在三军面前审他。” 姜军师还有话想说,但李成恩丢下鞭子转身就走了。他只得快步跟上,临行前回头狠狠的等我一眼,重重吐了口唾沫。 听着他们远去的声音,我终于松了口气,方才强忍着的痛一齐涌了上来,身上血流不止,两眼一翻我又晕了过去。 …… …… 演武场 这次没能晕多久,我又被疼醒了。是一个戎装打扮的少年,从另一端收紧铁链,想把我扶上我身边的那个小石台。见我醒了,少年轻声说:“江公子,是付将军让我来照看你的。”说着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令牌,正是付九的手信。 我点点头,示意放心让他接近。 少年松了铁链,自己也跳入水中扶着我上石台。我身上全是伤口,他不敢用力。磕磕绊绊上了石台我又疼又累,一下也动不了了。少年很懂事,从衣服里拿出了干净的布巾和伤药,利索的帮我处理起伤口来。 “付九现在怎样了?”我问。 “付将军说不让我说。”少年抬头,对着我无辜的眨眨眼。 我心道,他要是平平安安啥事没有肯定就让你说了,都怕我知道了,他现下处境只怕也不乐观。李成恩说要再审我,想来也该快了吧。 也不知道付九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有人为难他。李成恩与姜姓军师称我一口一个狗贼一句一个畜生,不知付九会不会也受这委屈。他性子骄傲,一腔忠君爱国之心被冤枉被污衊了只怕是会动真气。现下他似乎不能随便活动,也被关起来了也说不定…… 思考间,上半身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伤药是付九祖传款,熟悉的药味熏的我眼角有点湿润。越发担心起付九来。 看我有些难过的样子,少年安慰我道:“虽然将军不让说,但,但将军现在还很安全。江公子不必太过担心。” 第8页 我点点头,说:“那你回也告诉你们付将军,我没事。也别提我受伤的事。” 少年一脸纠结。 我艰难的将脖子上挂着的隼哨取下,这哨子形状完全不像哨子,圆圆的要含在嘴里用真气发声。我把哨子递给少年:“小兄弟,求你个事。” 少年点点头:“江公子你说。” “你找个无人的地方,用真气吹这个哨子。会有一只战隼来,你把哨子给它跟它说回君山。”我强调了一下:“千万避人耳目,跟战隼也不用多说,三个字就够了。” 少年接过哨子看了看,答应了下来。这地方他不便多留,收拾一下就离开了。 我目送他离开,他是付九身边的人,我想他也可信的。那哨子相当于我的手信,阿影若是成功带哨子回了君山,师父得到消息一定会想办法。 我将这么重要的信物託付给这名少年,只因他是付九手下。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竟然因为信一个人而连带他身边的人也无条件相信,又是在这样危机的形势下。 师父知道了怕是要揍我。 罢了罢了,付九是能信的。 我跟自己说,付九是能信的。 …… …… 演武场上秋风瑟瑟,我被绑在石柱上,脚下是堆好还未燃起的草垛。身后的三军将士鸦雀无声,身前高台上李成恩还是手持□□,一如之前,还是那么愤怒。这是自然的,姜藩姜军师还在他身侧侍奉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些日子姜潘只怕是没少进谗言。我心凉了半截了。 环顾四周,此时我多希望能在人群中看到付九的身影,但目光所及,人人对我怒目而视恨不得杀之后快,却独独没有那一双清澈的眼睛。 也是,如果他在,现在早就该救我下来了……吧? 剩下那一半心也凉了。 “狗贼江琼,屡次出卖我军情报给狼牙反贼,间接伤我军将士数千人性命,如今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这反贼大逆不道把狼牙图腾绣在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心中早就不把自己当做大唐子民,这等牲畜不如的东西,我今天就要三军将士面前活活抽死他以慰那些阵亡的将士!” 台上李成恩话音刚落,身后士兵们整齐的爆发出一声:“好!” 我所有的幻想,都随着这一声好落进了泥土里。 丐帮弟子人人都是鸟,端的是洒脱自在,无拘无束。但我是自愿不做鸟,把黎民百姓的苦难系在心上的。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深知我做探子刺客,是最卑微最不起眼的,但也是最重要最值得牺牲的事情。他日功成名就时不可能有我江琼的一笔,我济事平难为的也不是生前身后的虚名。 我是心之所向。 我无力改变更多的,便只做我能做的。为国。 我曾幻想我受委屈误解不怕,公道自在人心,我总会沉冤得雪。我总觉得人人心都正直不会被是非黑白颠覆。我不信谗言不信小人,也以为旁人都听不进小人之言。我没想到愤怒会蚕食一个人的理智,数千人的性命一齐算到我头上。我觉得我是最合格的大唐子民了,知善恶,懂事理。被诬陷这种事怎么可能轮到我头上。 偌大的无力感侵蚀着我。 我好失望。 一直到刚才,我都以为事情还有转机。会有人为我站出来说一句话。 江琼不是狼牙奸细。 我抬起头,怒视李成恩。 “我不是狼牙反贼!”我拼尽全身力气怒吼出这一声。 多日水牢之苦早就耗尽了我的体力,要不是被绑着,我现在已经趴下了。这一声怒吼,带着胸中淤血,喷溅在我面前空地上。 “大胆!事到如今,还敢口出狂言扰我军心!”李成恩大怒,飞下演武台直奔场中央,抬手 一鞭子就向我抽来。 啪! 挨了这一鞭,我咬牙说到:“我!不!是!” 啪! 啪! 接二连三的鞭子抽了过来,只要我匀过气来,就一定说一句:我不是。 我身后的将士窃窃私语之声传来。 李成恩听到后骂道:“都闭嘴!”转头看着我,又一道鞭子袭来。 我闭上眼,身体的痛已经让我分不清是哪里痛了,每一鞭子落在身上都要等好一会才有知觉,没等到有知觉,另一鞭子也跟过来了。 我想找出细作,却被当成细作。我所为的,就是如李成恩这般荒谬无智的人么? 我的心之所向呢? 付思饶…… 混沌间我脑海中划过这个名字,带了一丝清明。 我费力睁开被鲜血遮住的双眼在人群中寻找。 没有,没有,没有。 到处都没有。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我眼前一花,上一秒还在挥鞭子的李成恩就飞了出去。一个欣长挺拔的身影落在我身前,他右手一根银灰发亮的打狗棒,左手反搭在肩上拎着一罐竹叶青。 “你是谁!为何出手救下这狗贼!莫不是同他一伙的!”演武台上姜潘见李成恩倒地,惊恐万分,惊声问道。 “我,江百里,今天要打你!” 师父一用力,轻功飞至演武台,闪电般的出手一棍抽在姜潘胸口,姜潘霎时就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旁边众人围上,师父毫无惧色,打狗棒抡起一圈一朝天下无狗内里强劲,把众人振飞到三尺开外。 李成恩爬了起来,飞身上台与师父斗在一起。如果说师父用的是降龙十八掌的话,我平时跟付九过招打的就是敲蛇十八摸了。我师父江百里,恶人谷魔道极尊,掐架界第一的扛把子。能把他收拾了的人,只怕现在还没出生。 天策将士大概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一时都纷纷呆住了,昔日他们眼中第一主帅李成恩,被人像试炼木桩一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演武台上那个丐帮弟子几套连招流畅漂亮,招式的变换令人目接不暇。 师父最后一招亢龙有悔把李成恩打飞至我脚下。我看着几乎赶得上我悽惨的李成恩,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师父跟着飞到我身前,抽出打狗棒,对着李成恩的脑袋,右手高高扬起作势要抽…… “师父!”我急忙出声制止,这一句话带动我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师父一棍下去,却在李成恩脸边停下了。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李成恩也惊恐的睁眼看着师父。 “你,有眼无珠。” 师父说着,微微抬起棍子如同扇巴掌一样,扇了李成立一巴掌。 啪! 向北 此时演武场极静,这一个耳光格外响亮,如同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李成恩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似乎还缓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师父倒是麻利,直接丢下动弹不得的李成恩和呆若木鸡的众天策子弟,为我松了绑。 我自然是站不稳的,一下子倒在师父身上。师父脱下外袍,把我罩起来,伸手在我头上拍了拍动作很轻。 第9页 “没事了,师父带你走。” 我点点头,师父扛起我,轻功运起,几飞几落就将演武场抛在身后了。 无一人敢拦他。 这些时日的折磨与煎熬,到此为止,才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我稍稍安心,昏死过去。 …… …… 师父接我回君山已经四个月有余了,今天是我第一次能自己下地出门转转。 在床上瘫了四个多月,我简直忘了该怎么用腿走路。拄着拐杖蹦蹦跳跳的在罗汉山散步,没走出去多远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向我飞过来。 下意识伸手一接,是曲杉。 我养病的期间曲杉从洛阳到君山反覆奔走打探消息。天策府如今的情况…… “师兄师兄,付思饶他当上主帅啦!”曲杉不等我问,自己先开口,把打探来的情报倒豆子一样说给我听:“李成恩死后主帅的位置一直悬着,本来差点就被姜潘那个奸细所扶持的傀儡少将当上,但付思饶领了他的先锋军快马加鞭从北关赶了回来,杀了姜潘他们措手不及。姜潘那一串的奸细被付思饶连根拔起,干净利落。” 那日师父旨在救我,不想开杀戒,只是教训了李成恩而已。谁知隔几日就传来了李成恩被江百里打成重伤不治身亡的消息。师父下手是有分寸的,只怕李成恩的死也是被栽赃嫁祸,但师父从来不惜自己的名声,人是死是活他都懒得为自己解释。于是这个谣言一直流传至今。 我同曲杉寻了河边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接着听他说:“皇上说李成恩滥用奸臣放任属下诬陷忠良,是大错特错。又说付思饶除贼有功年少有成,就把主帅的位置给了他。但是……” 我着急:“但是什么?” 曲杉说:“但是付思饶毕竟年纪还小,他当主帅,手下的人总是不服管教。最近洛阳街上总有兵痞欺负百姓,胡作非为,那做派,啧啧啧。” 我闻言不自觉皱起了眉。 我本想伤好之后就回洛阳,但我现在一来不用再查细作之事,二来有李成恩的谣言在流传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付思饶。 我不知道付思饶会不会也因为信任我,而连带着信任我身边的人。 我在水牢受刑数日,双腿染上寒症无法行走,身上又被李成恩打得处处是伤,伤到了脏器。师父为了救我从万花谷请来医仙日夜不离照料,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师父问我何必那么听那群天策的话乖乖受刑,凭我的功夫一走了之不是难事。我脱口而出:私自逃跑会让付思饶为难。 师父愣了,我也愣了。 师父好久才缓过来,他问我付思饶是他知道的那个少将付思饶吗? 我说是。 师父又问,江琼你莫不是心仪人家吧? 我大惊。 我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师父伸手敲了我头,说,你为了不让他为难,自己吃这么大亏都想不起来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说锱铢必较了,别人打你你还还手也行啊,你都忍着了。这是我江百里的徒弟?这别是从太液池里长出来的小白莲吧。 我被师父说的无地自容。捂着脸说我想想,再容我想想。 一想想到了现在。 “师兄!师兄!你在听吗?” 回过神,曲杉的小爪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摁住他的手:“我听着我听着。” 曲杉说:“那付思饶找我一次说要来君山,但他一日不在天策府,天策府就安定不住。他要是敢走,只怕主帅又要易人了。” 我平復一下悸动的心跳,问到:“那他可有说来君山做什么?” 曲杉哈哈一笑,说:“还能做什么,他说要来问问师父,李承恩的事。” 一瞬间天地失色,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下去。 “他还要我带话给你,我说带什么带,有话问本人去。”曲杉拍了拍我肩膀。 我苦笑,伸手揉了揉曲杉的小脑袋。 李成恩的事就是一根刺,横在我与他之间。 我自然不会怪师父,也不会怪他。我师父天生反骨,不是他做的事都会认下来,要他自己去解释只会说不清。要我来解释的话,这要怎么开口呢? 况且我对他,也是有疑问的。我被抓数日,一直到受审,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后来若不是师父赶来救我,现在我坟头怕是已经开始长草了。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何缘由。 思来想去这些话实在难以开口,真是个死循环。 君山就像桃花源,在这里过的时间总是特别快。半年过去,我的伤终于痊癒了。天气渐冷,师父要带师弟去少林歷练,我无事可做,只好眼巴巴地送他们上船。 大约是看我样子太可怜,师父招招手,示意我凑上去。 我靠近了,一个纸条交到我手上。 “你要是实在闲的无聊,就去雁门关给为师打一张白熊皮来。”师父说,“上面写着时间,掐着时间去,别着急。” 师父很少让我做这种跑腿的事,我有点莫名其妙,但看他一脸严肃,也不像是开玩笑。我点点头答应下来。 曲杉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惊唿:“师父!这不是……!” 剩下的话被师父捂了回去,师父一胳膊夹着曲杉,一手解开缰绳,撑起了船。 小船离岸渐远了,师父回过头扬声跟我说:“阿琼,师训你还记不记得!” 我一愣:“什么?” 师父笑了一下,说:“心之所向,不违本愿!” 我用力点了点头,看着师父和师弟的小船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捨得眨眼。 师父这是在宽慰我吧。 心之所向,不违本愿。 我想着师训,转身收拾了东西,准备前往雁门关。 …… …… 雁门关真是太冷了。我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在山间的雪道上。水牢之后我变得特别怕冷,尤其容易受风寒,再也不是赤膊小霸王江琼了。付九若知道我现在肯乖乖穿衣服,大概会欣慰吧? 哎,无事想他做什么呢。 我眯着眼睛看着地图,图上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没有说明具体哪里。我已经进入了范围,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随时可能遇到熊。 我想起客栈老闆娘问我此时来雁门关做什么,我老老实实回答道打熊时,老闆娘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我。 我忍不住笑起来,打个熊很奇怪吗? “嗷!!!” 我笑容还没退下,就听林间一声巨兽怒吼,震得枯叶和积雪纷纷落下。定睛细看。远处一只雪白的巨兽正向我奔来。 有多大呢?我江琼,八尺男儿,还没有它四肢着地高。 打扰打扰,熘了熘了。 我转身甩起大轻功,上树躲进枝丫之中。白熊一时没了目标,停下了脚步。我正琢磨现在该怎么制服它时,听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第10页 有人来了,糟糕。 我抬眼望去,一人乘着一匹里飞沙正奔着这个方向而来,片刻就可碰上这熊了。 我赶紧对着熊头用力丢出一块石头吸引它注意力,同时对着来人方向大声吼道:“别过来,快跑!” 心之所向 谁知这人听到声音,不但没调转方向,反而丢下马甩起轻功加速飞来。 眼下巨熊站立起来,愤怒的拍着树,我无暇顾及其他,好不容易抽空看一眼来人,只一眼,我就呆住了。 接着,就被兜头兜脸的抱在怀里了。 “付……付思饶?”真的是你吗? 他没说话,双臂越发收紧,真是令人窒息的拥抱。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正要提醒他现下处境危机快放开我,头顶却传来他压抑不住的呜咽之声。 我又呆住了。 半晌,他似乎平復了情绪,终于放开了我,双目还微红,两手扶着我肩膀与我对视,开口道:“江琼,我好想你。” 我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声音不知如何回答,只知道这样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他双颊微红的又重复一遍:“我好想你。” “嗷!!!!” 树下巨熊替我回答了,它也很想我,很想我下去跟它打上一架。 我控制不了自己上翘的嘴角,拍了拍付九的手,说:“先把这傢伙处理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付九点点头,我转身要下树,他的手从我肩头滑下来,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那样让我着迷,一时间又陷了进去。 简直要捨不得去打熊了。 他却惊慌的松了我的手,四下瞟了一圈,磕磕绊绊说:“我……我们一起。” 我点点头,与付九一前一后下了树。 我抽出了打狗棒,付九取下了背后的□□。前后夹击,不一会白熊被揍得惨叫连连。我与付九有很长时间未见了,他武艺又精进不少,脑后两支箭翎长须和高束的马尾髮丝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起来,整洁的战甲上反射出□□的枪影。四周都是白雪,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墨发黑瞳,一身戎装格外的好看。 我不记得这是我今天第几次呆住了。 我脑子里全是行云流水的四个草书大字:真好看啊。 “江琼!!” 我听到付九惊叫才回过神,迎面一只熊掌对着我胸口袭来,我勉强后退一步,却也被抓到了一下,三道血痕。 付九冲过来护住我,也没空去管那只熊,白熊赶紧趁乱逃跑了。我摆摆手示意不要紧,付九却不听我解释,弯下腰在我膝后一捞,就被他横抱在怀里。 这,这可太刺激了。我心又狂跳起来。 他打了个哨,里飞沙片刻就跑到了他面前,他小心扶我上了马,自己也翻上来,把我护在怀里。 付九控制着马儿慢行,跟我解释:“此处离县城甚远,赶回去怕是来不及救治,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处猎户用来歇脚的小屋,我们去那里吧。” 我答应了。 他低头看到我胸口渗出来的血,咬紧了唇。 我慌了,赶紧解释道:“是我自己走神了,无妨,小伤而已的!” “我到底是没能护住你,”付九哑着声音说,“那日,是我太没用了。” 我抬头与他对视:“那时你一直没能回来,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难处。无论是什么,我都想听你亲自说给我。” 付九咬了咬牙,娓娓道来。 原来在陈维利找我刺青那日,付九接到了一个急报,北关突然有狼牙入侵,需要他带兵前去平乱。他想来跟我道别,却没找到我,以为我自己出去查案了便没有在意,留了书信交代一番就走了。谁知那时我已经被秘密抓了起来丢进了水牢。这事他是三日之后才知道,他察觉出不对想往回赶,却被狼牙绊住手脚一时不得脱困。只好托他的表弟付十四照看。付十四回信说情况紧急,李主帅要杀江琼。付九没命的往回赶,赶到时却也来不及了。我师父江百里重伤数名天策将士,把我救走了。 后面的事我也知道,他顺着我之前留下的线索,找到了真正的奸细,一个一个把他们除掉。后来他也领命做了主帅,想来找我却一直脱不开身,他知道我受了很重的伤,半年来音讯全无他甚至以为我已经不在人世……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止住了他的话头。 想到李成恩的事,我又有些难过。我把我师父来救我时的情景说了一遍,末了我补充道,我师父若真有杀心他当场就动手了,断断不会放任不管。 付九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说:“我当时就想此事有蹊跷,只是李成恩对我有提携之恩,他故去之事,我若半点证据没有就放任过去,只怕会落人口实。江大侠当时若肯解释一下就好了。” 我解释道:“我师父早年没少受人污衊,他对这些事的态度就是置之不理。他跟我说信你的人怎样都会信你,疑你的人想疑就疑了。” 付九没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一路沉默到了狩猎小屋。付九利索的生了火,找出伤药。他的药我太熟悉了,二话不说扒掉了上衣等涂药。 付九看着我上身却愣住了。 我低头,不就是多了点疤,铁血男儿,头很铁的那种。 他轻轻拂过这些伤疤,仿佛他们还会痛一样,他说:“付十四说,你不让他说你受伤了。” 我心道那小孩真真双重标准,只对他哥哥的事嘴严。 付九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绕到我身后,冰凉的指尖触到了琵琶骨下一处烫伤。 我能动之后就自己烧了铁,把那个所谓的“狼牙图腾”给烧去了。疤留了下来,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 疤痕处传来极柔软的触感。 我想回头,却被付九从背后抱住,他又带上了哭腔:“对不起……”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拍拍他的胳膊,等他平復情绪。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太能理解了。我怕他受一点委屈,反观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呢。 我在演武场上苦苦搜寻他的身影,那时候我想他在,却也怕他在。 怕他也受同样的污衊,怕他被小人的污言秽语所辱,怕他冲出来受伤,怕见到他一点点血。 我对着罗汉山满山的猴子想了很久的事,终于是有些眉目了。 “付九,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我艰难的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看我严肃的样子,付九也挺直了身子。 “我想,将心予你,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但其实这是有些耍赖的,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心就不归我管了。”我的语气无比严肃,“你不要它就无处可去了。” 也许是我说的句子太长,付九反应了好一会儿,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我脸上挂不住,转身想跑。 却被他拉住胳膊扯入怀中。 第11页 “要的,要的!”他的脸埋在我的头髮里,声音含煳不清,我简直怕他因为太过兴奋而猝死。 他把我脸捧在手里,说:“江琼,你知道吗,我也有好多话要跟你说的。” “你不见后,我觉得是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好的伙伴了。” “我杀再多坏人,胜了再多次,也不像与你比试时那般快乐。” “未遇你之前,我竟不知生活会因少了一个人而那样寂寞。失散你之后,我却也懂得回忆也是这样耐得住过。” “能再见你,我是十分快乐,我有好些话,从前就想了的,要对你说,没想到被你抢在前头。” “江琼,你看今晚月色美吗?” 我终于听不下去了,伸手敲在这傻子头上:“现在正是正午,你这呆子!” 他又伸手抱住我的头,说:“我不管,从月下饮酒那晚开始,我就倾心于你了。” 我的心简直要跳出胸腔了。 我也伸手,紧紧回抱住他。 万幸万幸,我的心之所向,抓住你了。 你也抓住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