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女人中间》 第1页 [网络文学] 《生活在女人中间》作者:一人孝阳【完结】 第一章 世界上总有许多故事,不管它们看起来多么象或是多么不象,都不能影响它们在每个人心底独自流淌时,所携来的欢乐与悲伤。也只有把手伸入水里,你才会知道水是凉或者暖,除此别无它法。一切来自书本上的认识,只会是想像中的憧憬,它们并不是真正的经验。 何仁懒懒洋洋坐下,风正在湛蓝玻璃窗外轻轻响着,快要落山暖暖的阳光象花朵般一片片悠悠撒落,整个餐厅浮起在安静的空气中。音乐声叮叮咚咚地流动着,它们想到哪儿去?漂亮的侍应生在忙碌许久之后,脸上露出疲倦之色,其中某个女孩微闭上眼,斜靠在门曲本柱边,她是不是很累?何仁的目光在女孩短裙下白晰大腿处停住,想起曾见过的某根象牙,它们都会蒙蒙地闪着光。也不知道那根象牙现藏于何处,又为何人所拥有?拥有真是件好事吗?至少就得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藏。除了能满足下自己的虚荣心,还真不知会有其它多少用处。而且说不准何时,也就把心灵碰得这青一块,那紫一块。何仁伸出舌,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他望着正坐在对面的女人笑起来。洁白的牙齿让他的脸显得很生动,也很年青,而这些总是会让年纪大点的女人晕眩。何仁微微咳嗽下,他用纸巾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再把它小心折好,放入一边。 这是个陌生的城市,因为陌生,所以安全。可以相信这一次见面应该不会打扰到彼此原来的生活。其实生活无时无刻不在被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打扰着。也许之所以要选择这个陌生的城市来见面,只是出于本能上的自我保护吧,何仁想,也许他与她都渴望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忘却那些具体生活的模样,能真正用心灵互相感觉与拥抱吧。当然还有很多也许,也许她本来就是在这个城市生活。但所有的都是也许,就象无数枝藤碎叶,只会让脑袋晕头转向,并无多大实际意义。 陌生的城市是否可以安慰心灵?何仁来过这个城市,他想,她或许也来过,但他与她最多只能算得上是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他们会在这里,留下个什么样的故事或者说是影子?只要是人,那么他能留下的东西也就差不了多少。留下这个概念又会有多大价值?何仁在餐厅靠玻璃窗的台子边坐下,用手轻轻摩梭着脸颊,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又从车站来到这里,真的有些倦。要了一小杯酒,小口地辍饮着,餐厅里不可以抽菸。嗓子里有些痒,象有什么东西正伸着爪子在轻轻挠。抬头看墙上时钟慢慢转动,不知过了多久,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中晃晃悠悠,一个女人静静走入何仁眼角余光。她慢慢地走进来,他听见她象猫一样轻柔的脚步声,是呵,不管人声多么沸腾,只要肯静下心来,你总能听见你想听到的东西。他开始笑,望着她,他甚至听见她的心脏正在那件薄薄素白衣衫下轻轻跃动的声音,他想,她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他的心脏在蓦然间抽紧,自己是怎么了?有些晕眩。他定下神,用手捋了把头髮。他忽然明白了某件事情。 杨帔走过去,脸上露出笑容,餐厅里大家都在忙着吃饭,说笑,只有这么个男人抬起头对她微笑,这笑容让人砰然心动,她想,应该是他吧。说起来,笑容不过是几块肌肉在作局部运动,按道理是不会有太大差别,可有的让人温暖,有的让人心惊肉跳,而这个男人的笑容却是这样的熟悉,这样的温柔。用不着有什么疑惑,他与相片真是一模一样,而那些相片,她曾无数次用指尖轻轻抚摸过。杨帔拉开椅子,坐下来,拂了拂额头那些整齐的黑髮,轻轻吁出口气。她也有点累,不说坐车,就说身上的衣服,她把所有的衣箱都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最后选定这套素白的衣裳。他喜欢看吗?她有些忐忑,他在看着她,平静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欣喜,她咧嘴笑了,有点开心。“嗨,你好,我是杨帔。” 何仁点点头,笑容更是可掬,“我叫何仁。”他注意到她的指甲上正涂着层接近于无色的淡淡萤光。她有很鲜明的唇廓,嘴唇有些厚,但有均匀润泽的光,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口红。心中一漾,这让他心底油然升起些许欲望,就想如蜻蜓点水般飞过去,在那诱人嘴唇上轻轻一吻。 “你喜欢吃些什么?”何仁把菜单递过去。她的手指纤长,指节稍有些大,手上没有戒指,但在右手无名指上有圈白痕。这里曾有过只戒指,应是刚取下来不久。生活中飘满灰尘,常让人稀里煳涂,也只有在这些细微之处,才能找到些真实的影子。无论这些真实是否有价值,它们曾发生过,就不可能永远当它没发生,在某个时刻,也许只是因为一阵风,一句无聊的话,它们便随之一点点溢满胸膛。是柔软还是心痛?是潮湿还是难过? 杨帔慢慢说着话,好看的嘴里发出极好听的声音。那些宛若生命之精灵有着悠扬狐步的音乐之声,却为何更多的是发自于弦旁琴边那些没有鲜活生命的物体上?这可真让人想不通。什么是真正好听的声音?是天籁还是人声?两人的手指尖上在不经意间忽然微微一触,然后互望一眼,又迅速分开,在这剎那,他们都真切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体温,也都有些烫。 何仁举起杯,杯里有些鲜红的液体,这个世界就是团液体,我抱紧夏娃时,你还是团液体。忘了这话是谁说了,但这并不重要。何仁看着酒杯里那只幽深鲜红的眼睛微微一笑,仰起脖一饮而尽。“帔儿,还记得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吗?” 第2页 第二章 杨帔端起酒杯,阳光让酒的颜色呈现出一种近似于琥珀的光芒。这些光芒有些忧伤,隐约可见自己眼角那几丝鱼尾纹。自己真的是老了,有很多事再也记不大清。酒的滋味在嘴里慢慢漾开,这是种用来开胃的葡萄酒,甜中微有着酸。她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他叫她帔儿,与在网上一般,但听起来却更是自然,让心里愉畅,也有一点不好意思。她想,他应该是看清了她,她老了,38岁,她想她的心理年龄怕是要更大些吧,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以为。她在接到他的电话后,没有半丝犹豫就匆匆赶来,仿佛这就是冥冥中的唿唤。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来了,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不为别的,仅仅是做,人总是在做点什么的时候,才会让心灵没有空闲去想起某些东西。杨帔笑起来,其实这些都是藉口,她来,就是因为她想来,来的欲望象火焰般灸烤着她的每根神经,她想,若真有什么天灾人祸让她不能赶来,她多半是要疯了。杨帔静静坐着,他的眼神让她酥麻,她努力地挺直自己的嵴樑。 她没有骗过眼前这个年青男人,而他在见了她的容颜后,仍还是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这让心底淌过微微暖意。他30岁,他说给她听的,而现在看起来,他顶多也就30岁。他很年青,男人三十一枝花,而她却比他整整大8岁。在自己家乡有句谚语,女大一,抱金砖;女大八,抱什么砖?杨帔摇摇头,为自己这忽如其来的想法一阵好笑,刚从里面出来,却又想起这个,这真是莫名其妙。一些蚂蚁正在啃啮着心灵,杨帔忽隐约觉得黯然,他很年青,这让自己有点自卑。自卑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是渴望与他生活在一起吗?算了,不要去想这个了。可当初自己为何要逃?难道就是因为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好象并不是的,但好象的事谁又能讲得清?谁又真正知道自己潜意识里藏着些什么?夜里在梦中行走,梦里的一切似乎都伸手可及清晰无比,但醒来后,多半是不大记得了,那些残存片爪只鳞的记忆总是模煳不清,谁也不知道它们真正想要述说些什么。人生大梦一场,一场游戏一场梦。 酒的分子在舌蕾上迅速奔跑,让人有些晕晕乎乎。这种感觉总是很有趣,所以大家都或多或少喜欢喝酒,这世上也就有了酒神的哲学。杨帔笑起来,他叫自己帔儿,自己又应该叫他什么?在网上这不是个问题,她叫他小仁,每次她在键盘上敲着这两个字时总想起小人,然后偷偷地乐。小仁,小人,读起来差不多。小人有很多种意思,就看你如何理解了。眼前这个叫何仁的男人,自己真的理解他吗?应该是的。自走进餐厅的那一剎那,杨帔就恍恍惚惚地感觉到某种东西。那种东西可以让心灵柔软,也可让心灵疼痛,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认识他,最早是因为他在bbs上发的一篇文章,文章说的是个悲哀的故事。 那是个夜里,月光水一般渗入屋子里,到处都很凉,她把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默默地读起那些文字。她是无意中把它打开的。网上有很多垃圾,令人反胃的气味令原本是生命之血凝结而成的方块文字惨不忍睹。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人惨不忍睹。这是她在网上见过比较有趣的话,可想了想,也还是没丁点意思。不过,她却记住了惨不忍睹四字。很多东西,其实就看你用什么心态去理解它,每个时候它都会有着自己特定的意义,而不仅仅仅是新华字典上那短短几行的注释。她有些厌倦网,可她真不知去干什么好,也许在这不长的上网时间内,这网也就渗入血液,成为自己的某种生存方式。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每一篇文章,匆匆看着,边看边想,垃圾也得要有人看的呵。不管如何说,这些制造垃圾的人他们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制造垃圾,她想,他们应该是花费了些心血,那么她看看也就是应该的。 她看见了他文章中的第一句话,心脏忽然开始不争气地收缩,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下。她赶紧仰起脸,不让泪水滚下,自己是怎么了?那只是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她擦擦眼睛,她想,这应只是自己把自己感动吧。也许写文章的他在写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感觉,她往窗外看看,远处高楼大厦正灯火通明。她知道,那些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们正笑盈盈若蝴蝶般飞来飞去。蝴蝶会死的,人也是会死的;蝴蝶很美的,人也是很美的;蝴蝶在没有成为蝴蝶前,只是条丑陋的青虫,人在没有成为人前,又是什么?她有些想不通,便继续往下看。 水草般阴柔的文字浮出屏幕伸出触角,在每寸肌肤上滑过,让她情不自禁地哆嗦。原来文字还可以这样写出来,鬼使神差,她开始回贴,她在回贴里对那篇文章说,风正静静吹入屋子里。不知为何,她想哭。那篇文章中的主人公最后死的死疯的疯,她有些恨写出这篇文章的作者,为何要这般残忍?为何不给他们留下一点点希望?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悲伤,为何还要用这些虚幻的文字把这些悲伤千百倍地放大?她没有把这些情绪写入回贴中,她望了望四周,然后仔细描写起正在身边的那些永远没有生命唿吸的东西,一束凋零的花在月光下;一些花瓣撒落在花瓶下,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正抬头望着墙壁上那张破碎的画。她不想让人捉摸到她真实的心情,她只是想说点话。只想对这篇文章说些话。它能够听得懂吗? 第3页 第二天,她仍然打开这篇文章,看见他的回贴,只有短短一行,“你是我想要找的人,我的qq号码是123456。能陪我说说话吗?”她有些犹豫,发了许久的呆,然后站起身,披上件刚买的衣裳,来到大街上。她在每个商店玻璃橱窗前流连,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因为总是看不清,所以她在人群中走得更慢了。视线从每张年青的面庞上匆匆掠过,这些湿漉漉的脸庞不管高兴与否都显得心事重重。有些人正手牵着手嘻嘻哈哈地走过,她想,手牵得再紧,中间也有着缝隙,而在某一时刻,他们还是要分开,总不能一起去上厕所吧。她哑然失笑,人群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为何有了人就一定会有人群?为何人群中就一定得有男有女? 一个乞讨的人在她面前伸出手,摸摸身上,忽发现这件新衣裳里竟然没有一分钱,有些狼狈,只好尴尬地笑,然后从乞讨之人身边匆匆走过,心中隐约有种犯罪后不安的感觉。她回过头,乞讨之人正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向另一个路人,她这才想起,在这个乞讨之人眼里,她不过是个或许会掏出几个硬币但只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谁是东西?谁又不是东西?有些害怕,赶紧回了家,屏幕上那行文字还是在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再多想,她把他加为好友。然后,她看起一只企鹅开始咕咕地叫唤。它是不是也觉得害怕? 故事有些乏味,可生活就是这样乏味。他们开始了对话。准确说,是两个符号开始了对话。他的网名叫“风吹”,她叫“月下”。名字都有些可笑,可名字又能说明些什么?货币是价值符号,它能够说明地位人情等等这世上绝大部分东西,而名字这种符号只也是用来提醒别人,这里还有个人。 第三章 何仁点燃一根烟,他在想,这个“月下”是男是女?这是个大问题。汝生本无涯,天上是吾家。试问大道斯,静在明月下。风凉可入画,影清自如花。何日人归来,休提烦恼话?他笑起来,qq上资料显示,月下,性别,女,其它就是空白。他想,月下应该是个女人。他曾很仔细地把这个叫月下的回贴读了三次。然后,他想与她说话。“是你吗?”,没头没脑,她应该会明白的,他想,如果她不明白,她就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商隐在写这首诗时,想起的是谁?“是我。”她在想,这真的是他吗?准确说,她想起的是那篇文章。 何仁把烟小心地放在桌边,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着屏幕上隐约的影子一笑,影子是模煳的,也是破碎的,那里真会有个自己吗?眼睛有些涩,在电脑前呆久了,就是这样。所以当发涩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时,别大怪小怪。“没有多少人能看得懂我的文章,谢谢你。” 杨帔有些惶恐,自己真的看懂了吗?风吹,这名字很好听,感觉悠悠,他又想吹到哪里去?他能吹进多少颗心灵中?杨帔微皱起眉,在这虚无飘渺的电子空间,一颗心灵似乎总能轻易走进另一颗心灵里,这让人很是怀疑这种走进的真实性。其实自己只是因为一些文字想起某些东西,这也叫做读懂了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读懂最多只是个暂时的概念。这几年,夜里独自醒来,望着枕边人酣睡的面孔,觉得很陌生。这与她一起吃一起睡,生活了十多年的男人就是她丈夫?有人说丈夫就是在一丈之内属于你的东西,一丈之外就是别人的东西,可她并不觉得在这一丈之内,这个男人属于自己,当初如何会走到一起?想起来也可笑,那时自己年青,也很漂亮,却拼死拼活打破头,也要与他在一起,是因为爱吗?可爱为何会这么快就消逝不见?有些书上说,所谓爱,不过是些荷尔蒙的分泌,好象是这样的,因为有分泌也就有消耗,也就会在某日终于蒸发殆尽,然后在张床上无言地相背而卧,中间的距离宽得都可再躺下一个人。 杨帔已越来越少与丈夫说话,大家都有着自己的事,丈夫现在混得不错,某大公司执行经理,也就有了喝不完的酒。酒是样好东西,少量地喝些,会让心里很是快活,杨帔脸上露出笑容,刚结婚时,自己与他常会在深夜里跑去街上买来瓶酒,你喝口我再喝口,然后你餵我一口我再餵你一口,然后再用舌头互相撩拨……。杨帔的脸微有点红,她把手轻放于身边正熟的男人额头上,男人不耐烦地嘟咙声,挥了下手,把她的手扒开,转过脸又睡死了。“月光被风吹起来,一片一片,轻纱般笼罩了世界。女人伸了个懒腰,说,‘睡吧’。她的肌肤,月光般柔腻。我有些不懂,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这个世界,睡熟了。”杨帔喃喃自语,在静寂的夜里盘膝坐着,有些怅然。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吗?她真的很怀疑自己是否清醒。 丈夫已经很少回家了,回来后,也是满嘴酒气,倒头便睡。杨帔今天又在他衬衫领子上发现过鲜红的唇印,这是那个女人故意留下来在给她示威?其实真没这个必要,她与他是夫妻,却也是陌生人。你能要求一个陌生人不准做这只准做那吗?她这么久一直在想,为何他不向她提出离婚?是心有歉疚?还是因为女儿赵玉?一张纸煳在窗户上,轻轻一捅也就会破,可谁也不肯去捅,莫非大家都是在等待一缕会象刀子样尖锐的风?杨帔心中一动,弯腰下床,来到女儿的房间,夜里有些冷,别着凉呵,杨帔小心地为女儿盖好被子,这孩子睡觉不老实老乱翻身,杨帔望着女儿随着唿吸声忽闪闪的睫毛,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滑下,她想哭,可哭不出来,在别人的眼里,她也实在是没有多少理由流泪。婚姻是双鞋子,合适于否,其实连自己也弄不清楚,只也是天晓得。人在这世上真的孤单,孤单一人一杯酒,寂寞总是都会有,杨帔想起还是念书时常嘻嘻哈哈挂在嘴边的话,心中一酸,为何就没来由地想起这个? 第4页 地毯很厚,赤足在上面行走,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杨帔给自己倒上一小杯酒,然后坐在女儿床边慢慢看着,慢慢地喝。女儿叫赵玉,她爸爸叫赵青,女儿睡在梦里,赵青睡在酒与女人怀里。杨帔咯咯笑出声,声音在空荡荡房间里发出巨大回音,她吓了一跳,摸摸自己冰凉的脸颊,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这可不好,杨帔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在女儿身边躺下,瞪着眼,望着天花板,过了许久,还是睡不着,她想了想,爬起来,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行文字。 第四章 何仁一动也没有动,静静坐着,桌边菸灰正在一寸寸跌落,掉下来,无声无息。他在等着这个叫月下的女人说话。她正在想些什么?何仁把头低下,凝视着眼前的键盘,这些冷而硬的东西让他的寂寞化作一行行文字,然后在一个叫网络的空间里翩然而舞,我歌我舞我哭我笑我悲我喜,孤独的舞者呵,谁会为你拍起巴掌? 把菸头摁灭,手指在键盘上轻轻跳动,就好象在沙漠中行走,迎面吹来阵舒爽的风。qq上,月下的头像闪了闪,“也许,我们是同一类人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生活中,人多半是根据金钱,地位,容貌等诸多外部条件来选择是否在一起,而在这网络的空间里,又是因为什么?是心灵在那奇妙空间中所发出的微微颤音吗?人是动物,就会有着动物般本能的选择;人是人,是所谓万物之灵长,则是因为那一颗心灵。是这样的么?可在滚滚万丈红尘中,再怎样透明纯洁的心灵呵,也终会结出厚厚硬壳。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有意无意的伤害,每朵鲜花背后也都藏着棘蒺,谁的心灵不曾有过鲜血淋漓时?但可喜的是,人会学乖,从书上别人身上自己有过的经歷上,柔软的心灵渐渐学会在每次被刺痛刺伤的时候,自动从创口处分泌出一点点液体。液态的水在摄氏零度下会结成冰,冰在寒冷的季节坚硬无比,甚至可以制成小刀,划开血管,让那些热血在几个时辰后僵硬得象条死去了的蛇。人会学乖,这很好。可学乖的人还能听得见心灵的唿吸声吗?硬硬的壳让感觉麻木,接着冷漠。一张张脸庞很快就成了张张面具。活着又有多大意思?这一点也不好玩。 夜已经很深了,何仁的妻子还没有回来,想来她还正精神抖搂地在牌桌上唿三喝四,白板郎中,槓上开花。君度方式,各有其适,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何仁并不想去指责妻子有什么不对,都是大人了,就应该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再说的不好听点,30岁之前,你可以责怪爸妈为何不把你生得更漂亮些;30岁之后,你只能是责怪自己为何没能力把自己弄得更漂亮。何仁忽然想起,这大半年来,自己再也没叫过“老婆”这个字眼。老公老婆,很肉麻,确也很甜蜜,想起当初未结婚时,变着法子也要在她面前叫几声老婆,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他与妻子的话越来越少了,各自朝九晚五,各自工作生活圈子的距离大得仿若水星与火星间的距离。两人还没有孩子,但谁也不提生孩子的事。何仁总觉得,他与妻子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迟早得分手,又何必弄出个孩子来添麻烦?他没有去问妻子是否真是这样想的,问了也没多大意思,要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谁也无法改变。 妻子很漂亮,是单位上的一枝花,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单位在上级来人时义务的陪酒员。用她领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来说,这是革命工作的要求,也是具体分工。陪完了酒,自然要陪舞,陪完了舞,是否还要陪上床?何仁哈哈地笑起来,他用手指轻轻拭去电脑上那层淡淡尘埃,指尖上的尘埃,它们从何而来?打扫得再干净的屋子,不用多时还是会蒙上灰尘。 何仁听说过有关妻子的许多有鼻子有眼的风言风语,但他知道,她不是那种女人,他很了解她,可是因为这了解,才发现两人已经无话可讲。去年,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一次争吵,具体是因为什么不大记得了,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不屑地撇撇嘴说,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晓得?是呵,她有几根花花肠子,自己又何尝不晓得?她陪酒陪舞是因为她喜欢,若有哪个领导真敢涎下脸叫她陪上床,怕也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她很泼辣,她很有劲,刚结婚头二年,她总能把他弄得舒服直哆嗦。可现在她不喜欢他了,她也没有喜欢别的男人,也许现在她眼里,男人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只是喜欢上了打麻将。 听说,打麻将真正上瘾的人,就跟吸了毒样,对男女之事没半点兴趣。这看打麻将之人瞳仁放大的程度就可明白这道理,砌牌洗牌等等都有着种种快慰,尤其当单调七对自摸清一色时,那真是世上所有的高潮加起来怕也不及其中的万分之一。这话是否夸张,何仁不喜欢打麻将,也就无法真正体会,但他想,他能够理解。人都是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才会高兴。他与妻子的房事从最早的每天几次到一星期一次再到几个月一次,也就是因为他们之间都有点厌倦,不喜欢做了。都想不起,自己与妻子最后一次房事是在什么时候,只恍惚记得她象根木头般躺着,嘴里直嚷着困,她刚从麻将桌上回来,是很累了。何仁没说什么,渐渐,他对妻子的身体再也没有了兴趣,他宁愿用手去安慰自己的那东西,那样似乎还更暖和些。 流星从天边一颗颗划过,何仁走出房间,漆黑的夜穹美得是一踏煳涂。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得天上的星星?何仁在静寂的夜里独自逛着。城市的深夜只有在马路边和衣而睡的乞丐,疯子,还有就是他自己。他朝远方的霓虹光亮处慢慢走去,他想去喝一杯酒。在城市里,就是这点好,不管何时,你总能找到某个地方买来一瓶酒。 第5页 第五章 杨帔走出侯机大厅的时候,左耳还有些疼。迎面扑来的一股风让杨帔神情为之一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竟也姑随风变得柔和起来。坐在轿车里,把车窗摇下来。感觉那扑面而来的清风,看着飞机场壮观的外型,把身子靠在车的后座上,杨帔感觉很惬意。和丈夫分居了四年,如今,房子也有了。户口也解决了。只要这次把工作调过来。一切就都ok了。想想自己这几年遭的罪,再看看外面一片片的绿,杨帔觉得过去的虽然有些艰难,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生活里将会是满目的绿,满眼的花儿,满心的喜。“怎么样,杨帔?”丈夫赵青问道。“真美,我就喜欢这样的风格,这样的街道。你看那房子,真漂亮!”杨帔由衷地说道。“找我找对了吧。”赵青笑嘻嘻地说。“呵呵,还凑和吧”杨帔说着把手放在了丈夫的腿上,轻轻地按摩了几下。“你怎么样了?赵玉?”“还行吧”杨帔的女儿赵玉有气无声地回答着。一听这声音,杨帔就知道她又晕车了。赵玉晕车也有讲究,越是好轿车她越晕。只坐公共汽车的时候略好一些。车子飞快地在公路上跑着,象插了翅膀般令人心旷神怡。路两旁的绿也飞快地在杨眼前掠过。杨帔的心美得就象小鸟一样,翩翩欲飞。这南国的风,南国的树,南国的绿都让杨帔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进了家门,杨帔欣赏着按照自己的设计装修好的房子,心情更加的舒畅了。浅米黄色的客厅地面,乳白色的罗马曲本柱,肉色的块毯上是榉木色的沙发和茶几,满面墙的落地窗前轻轻地飘着细密网眼儿的纱帘。深红色的卧室地毯,棕色的床,一块褐色的背景下开着红花、白花的窗帘。女儿房里用竹木铺成的地板,清爽淡雅,钢琴就静静地放在女儿床边。闪着荧荧的光。进了卫生间,看到那1。5米大的多功能淋浴房,杨帔更加开心了。这是几个月前她精心挑选的式样,现在已经按她的要求安放在指定的地方了。再看看厨房,再看看敞开式的阳台,杨帔的心真是舒畅极了。把自己放在床上。看着房顶上自己充满古典味道的吊灯,杨帔无声地笑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幸福得醉了,杨帔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刚刚结婚的那几年,丈夫赵青出差回来的时候,总是不管不顾地要和杨帔先亲热一番然后再干别的事。现在孩子赵玉大了,两个人的亲热就改在了晚上。杨帔洗了澡,把赵玉也安顿好,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一会儿,赵青也进来了,并顺手关上了门,并告诉杨帔说:“这个门是带锁的,锁上了,就谁也进不来了”说着,便顺手把门锁上了。杨帔看着赵青的动作,笑了。夫妻俩多年,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经熟门熟路,做爱都形成了固定的格式。杨帔躺在那里,静静地享受着赵青的爱抚。这一晚,因为数月不见,又因为杨帔心情好,赵青也蛮有热情,于是,两个人都爱得热火朝天,杨帔在赵青的爱抚下呻吟着,享受了很长时间。而赵青也一解数月的肌肤之饿,翻江倒海后还趴在杨帔的身上久久不愿意起来。杨帔躺在赵青的怀里,背对着赵青,肌肤挨着肌肤,把赵青的手绕到自己的胸前握着,沉沉地,香香地闭上了眼睛,临睡着之前杨帔想:身体挨着身体,这个睡觉的方式真好。 第六章 何仁慢慢走着,每个人每幢房子甚至于这街道上的每一处,都是一个个梦。在梦中行走,自己却也是个梦,这有些滑稽。拐弯处,一盏孤伶伶的灯光正默默地眨着眼睛。何仁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店面不大,一个男子正趴在柜檯上。他睡着了吗?何仁敲了敲,柜檯玻璃,男人仰起头,枯瘦面容,两眼混浊,眉间似有无数疙瘩,嘴角往下耷拉着,又象是在嘲讽或正苦闷至极,形容猥缩,仿佛谁都欠了他三百两银子。这种尊容能招睐生意?何仁脸上浮起笑容,“老闆,给我拿瓶酒。”男人打了个哈欠,“要什么牌子的?” 白酒太烈,啤酒太淡,葡萄酒又太甜,它们都是酒,滋味截然不同,有的一小杯就可令你晕眩,有的你喝完一大瓶,还是清醒得很。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慢慢扫过,何仁看见瓶包装古朴的酒,用手指了指,“就拿那瓶吧。”男人把酒拿下,递过来,“十八块”。这是瓶虎鞭壮阳酒,何仁这才看清瓶子上那几个黑字,不觉好笑,一只老虎只有条虎鞭,这世上会有多少只老虎?前些日子新闻热点透视,记者做贼样偷熘进被炒得沸沸扬扬某牌子鳖精的加工厂房,结果发现,整个工厂只有清水缸里趴着的几只巴掌大的王八,缸两头都装有龙头,这边进水,那边出水,流出的水再添上点糖精香料等就是鳖精。想来,这虎鞭酒的生产工艺,也大抵如是。何仁掏出十八块钱递过去,他并不奢望酒里真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虎鞭。十八块钱,又能买个啥?说实话,能真正买来这酒名中的某种暗示,就是不错。那些名目繁多的心理辅导治疗其实也不过是暗示两字。凡事还是得靠自己。 把酒瓶盖拧开,店门口有把椅子,何仁坐下来。夜色还是漫无目的地在眼前飘荡来盪去,就象一群找不到家的孩子。何仁仰起脖,咕咚声灌下一大口,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酒里有种浓重的药味,好闻,但并不好喝,有些涩,舌头上也有点麻,倒真有点泪水的滋味。何仁没尝过女人的泪,但他曾把某个时刻从自己脸上莫名其妙滚下的泪水用指尖拈起粒放入嘴里,他记住了这种感觉。 第6页 瓶子很重,沉甸甸,何仁翕动鼻翼,微闭上眼,仔细回味,还是分辩不出这酒里到底放了什么,便侧过头,对着光,仔细地看。瓶子上这几个黑体字写得很漂亮,不是印刷体,倒有点似某名家手笔。也许名人更需要壮阳吧,其实说起来谁不需要呢?软的想硬,硬的想更硬,更硬的想最好是根铁。人心是不会知足的,所以才会有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何仁舔舔自己的嘴唇,头开始有些晕乎乎,这酒毋论是否会壮阳,劲倒是挺大。这是个阳痿了的社会,何仁嘟咙着,他理了理自己的头髮,自己的妻子现在一定是在牌桌上兴高采烈吧。哗拉哗拉的麻将声,可能真的比这世上所有的人声音乐声天籁声加起来都好听些。 恍惚中,何仁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然后是个沙哑似乎正在不断咽着口水的声音,“老闆,要小姐吗?”有些疑惑,扭过头,是卖酒的那个男人,竟也搬了把椅子在自己身边坐下,他的脸好象在慢慢摇晃,不过看上去,感觉已没有刚才那样丑陋不堪。何仁礼貌地对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又往嘴里灌下口酒,这下喝急了点,一些酒呛入鼻子里,就又象是谁在这鼻子上重击了一拳,手一松,瓶子掉在地上,拍地声,也就碎了,那些可以让人晕乎乎的液体泛起些白色泡沫,何仁呆呆望着,是的,只不过是些泡沫,又会有什么大不了?碎了也就碎了,碎了也好,日子本来就是碎了。“老闆,要小姐吗?很好的,不贵,给你打八折?”还是那个男人契而不舍的声音。 苍蝇不叮无缝蛋,自己看起来是否象个嫖客?说来也好笑,30岁的人哪,只有过老婆一个女人。不是说没机会,也不是说不想别的女人,很多个夜里,独自卧在床上,他真的很想有个女人能抱着他,能让他暖和些。会有这样的女人吗?他没有去找过小姐,虽然他并不觉得做小姐有什么可耻,有人说,权财悦人,美色悦人,文章悦人,三者并无高下之分,他也觉得是,再怎么说,做小姐还是要付出劳动,总比那些不劳而获还要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好上许多。他想自己之所以没去找小姐,只是觉得那些女人并不会给他暖和,还有,他隐隐约约也有点怕,谁敢保证要与你上床小姐没有性病?性病你可以说打一针就没事,但爱滋病呢?他不喜欢套子,或者它是安全的,但也是索然无味的,做爱是与女人做,不是与套子做。几年前,他与妻子试过一次后,就再也不肯用了,他喜欢真正地躺在那湿润的地方。他也想找情人,但问题是能被他看上眼的女人,人家又会看上他吗?自己是个财务总监,名字好听,可实权全在经理手上捏着,工作内容简单说,就是根据经理的意思,把财务报表上借贷双方弄平衡来。说实话,何仁也常觉得奇怪,妻子当初是看上了自己哪里,为何就肯嫁给他?他没有去问她,她也没对他说。他想也许是她一下晕了头,再要么就是原来的那个自己还是会讨女人喜欢,人是会变的,自己就变得越来越不讨女人喜欢。何仁有些怅然,看上的找不来;看不上的,找来又有什么意思?还是不会暖和。 何仁摇摇晃晃地站起,他并没有醉,只是被夜风吹得有点晕,伸出手,扶着椅背,他听见自己嗓子里冒出个声音,“在哪?”吓了一跳,是自己说的吗?男人忙伸手向店里一指,“就在里头,安全的很。”何仁迈步刚想往前走去,男人拦住了他,“老闆,先付钱吧。”何仁笑起来,“没看货色就付钱?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吧?敢情,你是才入行?”既然别人看你是个嫖客,那你这个嫖客不妨就做得更象点。何仁不喜欢找小姐,但公司里有几个却颇好此道,其中门道倒也听了不少。男子脸上有些犹豫,这让他的丑脸又好看了些,“好吧,我与你一起进去。” 第七章 一个女人仿佛刚从睡梦中被人推醒,茫然地坐在床上。里面很小,也就几个平方,堆满各种包装箱,何仁皱起眉,这里怕是想伸个懒腰也会撞痛头。女人并不漂亮,也没有化妆,灯光下,脸有些柔和,看见有人进来,便忙不迭,边用手梳理略有点凌乱的头髮,边打量着何仁。男人又伸出手,小心翼翼问道,“老闆,还满意吗?”何仁没有回答,扶着墙,在包装箱上坐下,他很倦,也不想说话。男人的声音大了些,“老闆,行情你知道的,我也不多喊,八十块,一口价。”有些好笑,男人的目光勾子般紧盯着自己上衣口袋,仿佛里面有金山银山,男人没有乱喊价,这种街边的女人是这个价,吴仁掏出伍拾元,递过去,“行情是伍拾元,就这么多,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何仁听见自己粗重的唿吸声,感觉自己正一点点从身体里飘起,这个正坐在纸箱上说话掏钱的人好象并不是自己,刚喝下的酒可真有点奇怪。男人有些犹豫,望了眼女人,女人象是微微地点了下头,男人脸上又堆起笑容,“先生,她刚出来做,你看能不能再多给点?保证让你舒舒服服,不舒服就退钱,行不?”何仁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敢情这是在菜市场买菜?有些不耐烦,又摸出伍拾,挥挥手,“不用找了,这是你说的啊,不舒服就退钱。”那男人可还真没想到何仁不仅没少给,反而多给了二十,咧嘴笑得更欢了,边说边往后退,“老闆,你放心,包你满意,包你满意。”一不留神,脑袋在门框上狠狠一撞,扑通声,人跌出屋外。这下,那女人也笑起来了。 第7页 她的牙齿很白,这让她的笑容很生动。何仁没有继续往下笑,就与刚刚忽然没有了讨价还价的兴趣一般,他开始仔细地看着女人。他付了钱,那么在这短短几个时辰内,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东西都可用钱买到,他想,若我的上衣口袋里真有金山银山,自己是否就能找到令自己暖和的女人?头有些痛,这个女人正在眼前慢慢脱着衣服,他注意到她乳房上有一块淡淡的青紫,也发现这女人很瘦。女人似乎真的是刚做这行不久,连女人衣服是要男人脱才能令男人更觉得刺激这道理也不懂。何仁默默地看着女人弯腰褪下最后一件衣裳,他闭上眼睛,想起妻子,若是此刻她能推门进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会跳起来叫吗?若是那样,那可就令人太开心了。生活如此乏味,所以人就会找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令这些乏味的生活看上去不那么乏味。 女人说话了,“老闆,不上来吗?”城市里有小姐,但没有先生,只有各种各样的老闆。老闆就是会给你钱的人,这种称唿是更实在些。何仁还是没有说话,也不想动,这样坐着就挺好。他睁开眼,捋捋头髮,对女人招了招手,那个男人不是说保证满意吗?还真想看看女人会如何令自己满意法。房间很小,他与女人的距离其实也就是二三尺那么远,起身跨两步也就过去了,可他并不想起身走这几步。女人咬了下嘴唇,眼睛里似乎有点害怕,她怕什么?何仁嘆口气,站起身,朝床边走去。这上面躺过多少个男人?何仁也没脱衣服,把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床板很硬,让嵴樑隐隐生痛。 女人的手伸入他衣服里,很冷,何仁哆嗦了下,冷而且干燥,何仁微皱起眉。女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迈腿,上了床,在何仁身边跪下,低下头,开始亲吻何仁的胸膛。舌头是柔软的,但牙齿是坚硬的,何仁抚摸着女人光滑的嵴樑,他摸着了那些硬梆梆的骨头。骨头也是会化作灰的,因为人都是要死的。女人想去关灯,何仁拉住了她的手,她的乳房正在晃晃悠悠,这很好看。伸手轻轻捏了下,仍然是冷,这里面有些什么?海绵组织,肌肉,对了,还有乳汁。女人轻轻啊了声,自己是弄痛了她还是弄舒服了她?何仁忽想起那块青紫,也就脱口而出,“你这里是怎么了?”女人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下,犹豫了会,舌头更加温柔了,就好象有些潮湿的花瓣在胸膛上一朵朵开放,女人的手慢慢往何仁的身下摸去。 “外面那男人是你什么人?”何仁握住女人朝下游去的手,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心脏不争气地拼命跳动,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女人的手还是很冷。“你躺下来吧”,何仁轻声说道,伸手把被子拉来,盖在她身上,“别冷着了,着了凉可不好。”女人显然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温顺躺下,何仁闭上眼,他搂住女人,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他很倦,他想睡觉。无论这女人是否可以给他温暖,有时候,能有样东西抱抱也是足够。 恍恍惚惚,他听见女人的声音,“老闆,你不满意我?”何仁睁开眼,女人的脸忧伤而又疲惫,他在她脸上轻轻摸了把,“不是的,我很满意,你能够让我抱抱,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何仁忽然感觉眼眶里已莫名其妙溢满泪水,忙闭上眼,已经来不及了,几滴清泪慢慢滚落。何仁的身体在剎那间僵硬,自己是怎么了?他把脸扭过去。良久,他忽然感觉到几滴雨点般冰凉的东西正落在自己脸上,他回过头,看见女人泪盈盈的眼。“老闆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老闆还是第一次出来找女人吧。”何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静静听着。泪水是莫名其妙的,人也是莫名其妙的,还会有什么不是莫名其妙的? 第八章 女人慢慢地说着话,每个人都渴望说话,问题是他们能够说给谁听?所以很多人越来越不爱说话,他们已习惯了自己说给自己听。“外面那男人是我老公。”女人顿了顿,“他喝酒中毒,也就成这样子。他年青的时候长得挺帅的。”女子忽伸手用力抱住何仁,身子剧烈颤抖,“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活着本来也就是苦,你若不觉得它是苦,那它就不苦。何仁还是没说话,他把头埋在女人胸前,这是个受了伤的女人。女人悠悠说道,“这个店也不是我们的,是一个姐妹见我可怜,请我来帮她看店。厂里倒闭了,我和他又没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文凭,学别人的样开过几家店都亏了,天天都有穿各种各样制服的人来收钱,孩子要上学要吃饭,他妈妈又病了,不晓得哪里有条活路呵。”女人的哽咽声渐渐地大起来。 何仁静静听着,不管这故事是真是假,这与他并无关系。报纸新闻上,这样的事也太多了些。他都有点无动于衷,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女人,人都是自私的,不轮到自己头上,是体会不出其中三味。“为何不找过个男人嫁了?”女人的脸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老闆,不怕你笑,我都是出来卖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抹不开?我也想啊,我也想过找个能让我和孩子吃饱饭的男人嫁过,可谁会看得上我这种老女人?”女人幽幽说道,:“还有,他怎么办?” “你爱他?”何仁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可笑至极。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爱是什么?只有天知道,这世上本来不应该出现这个字眼,若是没有了这个字,想来大家也就没了这多稀奇古怪的梦,活着就是活着,活着本身也就是意义。女人说道,“什么爱不爱的,那是你们有文化人说的话,我们哪晓得这么多?他是孩子的爸爸。”女人想了想,“其实,他对我也挺好的。”何仁有些奇怪,“对你好,还让你干这个?有手有脚哪里会饿死人?做别的不行,难道去工地上打小工挑砖也不会?”女人没言语了,好一会儿,“老闆,你说对了,他现是在工地上干些零活,可那能挣多少钱?上个月只拿回家二百多块,这还算是好的,工地上的活也不是天天就有。”女人慢慢说道,仿佛是说着一件与她全然无关的事,“什么都贵,米呀,油呀,水电费呀,昨天孩子回家说,学校要每个学生交二百块钱,说是要统一校服,否则就不让上学了。”女人眼里已没有了泪水,眼神空空洞洞,也不知她望向何处,虽然屋子里只有她有何仁两人,但这些话似乎并不是说给何仁听的。 第8页 真冷啊,女人的身体象块冰一般让人直哆嗦,何仁打了个寒颤,这世上会有老天爷吗?冥冥中似乎真有种力量。可在这种力量面前,人是什么?是否只是群微不足道的蚂蚁?或许连蚂蚁都不是。上帝不是仁慈的,仁慈与残忍都是人想像出来的词彙,在上帝面前,它们都很可笑。上帝只是孤独地旋转着,它超出一切而存在着,它并没有喜怒哀乐等诸多情绪,人的歷史只也是上帝手指尖一粒无足轻重的灰尘。何仁默默把把女人解开的衣衫钮扣重新扣好,上衣口袋里还有些钱,他掏出来,大概有三百来块吧,他把它们放在枕头上,然后说,“我走了。” 女人没有动,仍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水泥和石灰,这些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比人好看。何仁明白,转身就欲推门出去,就听见床上咯地声响,那女人跪下了,“老闆,我不要你这多钱,你刚刚就多给了,我还没有服侍你呢。”越可怜的人,膝盖越可能给人跪下,因为他们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可以支撑嵴樑,绝望中,心灵总是更加卑微。何仁抬起女人的下颌,在她有些发灰的唇上,轻轻一吻,“你给我的,比我想像中多。所以应该多付一些。我不是老闆,与你一样,只是个人。”何仁转身出去,把门合上。他仿佛听见女人正哽咽着在说,“你还会再来吗?我不收钱的。”何仁摇摇头,头不再晕了,却刀割般痛。男人已趴在柜檯上睡着了,淡淡灯光下,他的影子仅几寸长。何仁走出小店,夜色无边无际,这个世界真的睡着了。 他有些害怕,然后开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出坚硬的声音。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自己前面疯狂地跑,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它,那么多的月光呵正在这世界里飘荡。他在月光下,慢慢停下脚步。他有些想念在网络上叫“月下”的女人,那个说与他是同一类人的女人,她睡了吗? 第九章 多年来,杨帔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不管多晚睡,总是早早地就会醒来。看着熟睡的丈夫,又悄悄到女儿房轻轻地开了门,看到也在熟睡中的女儿,杨帔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唿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伸直了手,伸着腰,杨帔的感觉真是爽透了。下了楼,骑着自行车,杨帔到市场上为丈夫,女儿买菜去了。待菜也买得,饭也做好,杨帔唿醒丈夫,叫起女儿,一家三口儿坐在餐桌前说着话儿,吃着饭,真是享尽了家庭的温暖。杨帔此次来s市,主要是要解决工作的调动问题。吃得了饭,收拾停当,杨帔便打电话联繫帮忙调动的朋友,约好了晚上饭店见面后,杨帔轻松地收拾起房间来。晚上很快就到了。杨帔按约好的时间见到了帮忙调工作的朋友,两个人一见竟很投缘,杨帔把自己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那朋友二话没说,一口应承了下来说:“这个忙我帮了,只是时间说不准,你回家等消息吧。”杨帔笑着说:“我有时间,我请了一年的假呢,没问题”南国都市的夜晚,仿佛披了件纱衣的少妇,温柔得似要滴出水般。亮丽得夺目却不刺眼。看着夜色里星星点点的灯光,看着黛色的仿佛罩着层纱的天色,真想伸手摸一摸夜空,真想把这迷人的少妇抱个满怀。杨帔坐在车里,观赏着满目的美景,想着自己工作不久就会调成,感觉着这温柔的夜色,心情真是柔软如水。接下来的日子在等待中过得轻松写意。早晨,上菜市场买好一天的菜,做好吃得后,待女儿吃完送女儿上学。回来再叫起丈夫,丈夫也吃得了上班后,杨帔便坐在电脑桌前,上网,聊天,直聊到晚上该做饭了,杨帔便关机,待晚上女儿丈夫回来后,杨帔会陪女儿做作业,练钢琴,而丈夫会坐在电脑桌前接着聊天。生活真的轻松写意,杨帔这几年的艰难都被南国的漪旎风光溶化掉了,看着路两旁的新绿,感觉着风爽爽地扑面而来,真的是春到了!不经意间,发现路两旁的大树上开满了浅紫罗兰色的花朵,那淡淡的颜色优雅极了。从小路的这一头儿望向小路的那一边,那些开满浅紫罗兰色花朵的大树的枝丫,都伸向小路中央的半空。虽然花朵的颜色是淡淡的,但开出的花儿却是一簇一簇浓浓密密的。在小路中央的半空中,他们轻拥着,浓浓的,淡淡的,密密的,浅浅的,好看极了。如果你从那小路上走过,还可以嗅到一缕幽幽的清香,真是神清气爽。本来已经光光了好长时间的梧桐树,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都伸展了腰身,在那些干干巴巴的树枝上,竟然整整齐齐,规规律律地吐满了懒绿的,不大不小的叶儿。那些叶儿象一列列绿色的彩旗,迎着风儿招展着,轻摆着。那叶儿长得真快,让人不敢轻视她的存在,带给你无穷的希望,让人憧憬着未来。路两边还有一些不需要知道姓名的小树,矮矮地站在大树旁,静静地开着淡黄色的小花儿,那黄色的小花儿,一朵一朵,紧紧地挨着,密密地排着。虽然争不得春,却是坚定的,果敢的,稳稳地开在那里。还有一种小树,是开花儿最早的,她星星点点地开着艷红色的花瓣儿,吐着暗黄色的花蕊。间间隔隔,稀稀疏疏,不甘寂寞地早早开了起来。尽管她的花朵开得是那样的俗媚,尽管那花朵远远的望去有些虚假的感觉,然而她却是最早的,最快地传达了春的消息。赵青虽然聪明,但是一个不善言词的人。他上网聊天的时候,碰到许多阿妹提问题,他都不太会答,常常他会问杨帔:“他们问我夫妻关系怎么样,我怎么说?”杨帔总是风趣对赵青说:“你就说妻不在我身边,不太好说,这样会给对方留下很大的想像空间。你们俩就能聊很长时间了。”又有时,赵青问杨帔:“有个人问我会不会是一个好情人,我怎么说?”杨帔会机智地告诉赵青:“你就说,情人好不好要处处看,不能一下说出来。”赵青对杨帔的回答总是非常欣赏。并把杨帔的机智归于她小时候看小说看得多,于是,有空没空儿的时候,赵青会把杨帔的书选几本来看。美其名曰:恶补。还有时,赵青会拿一本唐诗、宋词摆在电脑前,碰到阿妹聊的时候,他会找机会,抽冷子打一句唐诗,每当这时,杨帔都会说:“可千万别演碰了呀,你不会把意思给弄拧了吧?”赵青总是忙得不亦乐乎,没时间回答杨帔的话了。因为看到赵青拿着唐诗、宋词上电脑的样子,所以,以后再聊天时,杨帔看到谁在屏幕上打唐诗、宋词什么的,马上会想:“哼,这是正拿书抄呢”日子就在这网上轻松、逗趣的聊天中,就在杨帔等待工作调动的消息中,就在女儿的钢琴声中一天天地度过。细想一想,这世上的任何变化都不是一下子形成的,都是在潜移默化中,星星点点中,由数量到质量而一点点演变而成的。杨帔现在再也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丈夫不再问他如何回答网友的提问了。也想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丈夫越来越少地陪她睡觉了。丈夫当然还是在家里,只是陪网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吃过晚饭,便坐在电脑前,一坐便会坐到凌晨三四点。那时的杨帔早已经睡得沉沉的了。有时,凌晨三、四点钟,赵青会在网聊后抚摸杨帔,想和杨帔亲热,可此时的杨帔,睡得晕晕的,再加上对丈夫有些怨气,便一再地以太困为由拒绝丈夫的求欢,有几次,杨帔在睡前暗示过赵青她想一起睡觉,可是赵青总是说你先睡吧,待杨帔闷闷地睡下后,赵青会在下网以后向杨帔示爱,她便会连气带怨、非常生硬地拒绝赵青的要求,夫妻俩弄得非常僵。杨帔想,电脑是第一,我是第二,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却在陪电脑,现在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就得陪你,这不公平。两地分居数年的杨帔,倒没有多大做爱的欲望,但却总想在睡觉的时候,丈夫在身边搂着她睡。她渴望丈夫的身体,渴望和丈夫肌肤相亲,因为分居的这些时日里,她尝够了一个人深夜梦醒时,望着天花板大睁着双眼睡不着的苦楚,现在和丈夫在一起了,她想便可以天天躺在丈夫的怀里了,可以天天感觉肌肤的爱了。可赵青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他只是在有要求的时候才会抱着杨帔,做过了便也就睡了。以前,二个人一起睡着,杨帔倒也觉得满足。现在的赵青,会在做完爱后,让杨帔一个人先睡,然后他再穿好衣服上网聊天去。杨帔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恼火,有些失望,还有一些空缺。但杨帔却从来也没和丈夫说过,因为她觉得:这多不好,总霸着他,总缠着他,他会烦的。如果他爱我,他应该知道我喜欢他抱着我睡呀。杨帔虽然是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却感觉很失落,特别在一个月的某几天里,杨帔会特别渴望丈夫的爱抚和拥抱,可是,赵青跟杨帔做爱是越来越没兴趣,越来越少了。因为好不容易提起神想和她做一次,她却总是粗暴地回拒,长而久之也就真没想法了。就算有想法,宁可自己解决,也不愿意再受杨帔的拒绝了。杨帔感觉到丈夫的冷落,心里想了很多,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真正採取的行动却是和丈夫日渐对立,如果丈夫凌晨三点钟下网上床,脱衣服的蟋蟀声把杨帔弄醒了,她便会马上起来,开机上网,上到丈夫上班了,再关机睡觉。反正自己白天有的是时间。 第9页 第十章 何仁回到家的时候,杨帔刚刚下线。她说完那句,“也许我们是同一类人吧”,就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她想看看,他会如何说话。他没有下线,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她默默凝视着屏幕,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看见他在一个女人身体里直哆嗦,她恍惚还看见他正在一片片月光下,可总也看不清他的颜容。眼泪涌出来,滴落在冰凉键盘上。她找来那杯酒,往里面放了几颗安眠药,她把手指噙入嘴吮吸干净,然后伸进酒中轻轻搅拌,仰起脖,一口喝干。她关了电脑,趿着鞋,回到床上,那个叫丈夫的男人还在发出微微鼾声。她慢慢睡着了,眼泪在脸上也慢慢地干了。 天色渐渐亮起,城市揉了揉还没完全睡醒的眼睛,一阵风从天边兇勐地吹来,它打了个寒颤,终于清醒过来,人真多啊,它有些高兴,又开始趾高气扬,大唿小叫。何仁走在上班的路上,妻子一夜未归,这是常事,用不着大惊小怪,凡事习惯了就好,有些自嘲,何仁眼望着匆匆行人中那几个漂亮的女人,在别的男人眼里,她们是风景,在她们丈夫面前,她们还是风景吗?她们要吃饭,那她们是否会放屁?她们蹲在厕所里还会是这样冰清玉清不可侵犯的模样吗?何仁挤上辆公交车,人很多,他把自己悬挂在扶手上,安静地望着城市的早晨,继续想刚开始的问题。这世上所有的问题都很无聊,那就不妨让这些无聊的问题再无聊些。 何仁忽然发现身边一个年青女人正涨红脸,在不安地挣动身子,饱满的乳房在衣衫里象两只受惊的兔子。何仁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人遇上了什么。他往女人身后看去,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正若无其事地眼望窗外,但随着车厢的每次摇晃,中年男人的身体就有意无意重重地压向年青女人。女人撇撇嘴,想说些什么,可还是什么也没说,能说什么?这是车子在摇晃,人家的手并没有伸到身上来,能说人家是骚扰?年青的女人看了眼何仁,似乎下了个决定,笑了下,头一低,也就钻进何仁的两手之间,这下,何仁就有点象是在抱着这个女人了。有点好笑,原来自己长得还是可以。何仁扭头再看那个中年男人,那男人仍然是面无表情。有些失望。不过,这女人身上有着极好闻的香,何仁抽动鼻翼,女人真的很香,这不是香水味,是真正的女人香。 车子还在摇晃,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有了接触,女人的臀极有弹性,随着每次微微碰撞,何仁忽然发现自己下面正在渐渐发涨,吓了一跳,忙弓起背,这姿势可真令人难受,何仁看见女人的耳根也正在慢慢发红,姑奶奶,拜託你不要尖叫一声臭流氓,何仁苦笑着,往四周看去,到处都是人,动弹不得。何仁的唿吸声越来越重,女人颈后那些碎发随着他的唿吸声掀起又落下。女人有着雪白的颈。女人真好看。 人真的是应该要有点距离。太近了,就容易有非份之想,若是身体还要不断接触,那是非出事不可。何仁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再有几百米就到了。1234567……,何仁开始数数,车子又是重重一晃,这下是女人整个跌落何仁怀中,温香软玉抱满怀,何仁低低地叫起来,刚才数到哪里了?重新数过吧。1234567……何仁长长吁出口气,到站了,他逃也似的下了车,这个女人有着双柳叶般的眉。风吹过来,何仁定下神,这才发现自己已一身是汗,粘粘的,很不舒服。 何仁来到公司,向几个同事点头致意,然后走入财会室。财会室连他在内共三人,他是财务主管也是会计,出纳姓李,四十多岁的女人,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可偏偏就喜欢涂脂抹粉,出纳本身的事那就更少了,她也好,乐得清闲,整日没事就在各部门窜,东家长,西家短,谁与谁好了,谁又与谁好了,谁见了也都腻,若是遇上哪几个男同事正在说些荤话,她老人家就更来劲了,嘴巴比鸡屁股还臭,说得更来劲了。谁都烦她,可谁也都拿她没办法,因为她是经理的大姑的婆婆的妹妹。这关系有点拗口,说不清,可总而言之,经理还是把这个连小学还没毕业的女人安排在这个出纳岗位上,数钱,谁还不会?至于那些大学生当然不能大材小用,得先去车间先煅练几年,然后再去市场大潮中滚打摔爬了。财会室还有个是保管,三十多,姓贾,名纤纤。这倒有点名副其实,人长得膀阔腰圆,去仓库扛东西时顶得上一个大男人。她与这位李大姐倒是蛮说的来,两人没事,你一言我一语,就象两只苍蝇嗡嗡地飞过来又飞过去。有时,何仁恨不得举起手,一巴掌也就把这两只苍蝇打死,可想归想,真要动起手来,说不定,还不是那贾纤纤一个娘们的对手。何仁也不敢向经理提什么意见,这财务主管,听起来不错,可心知肚明,财务主管说白点,就是给经理递擦屁股纸的,最好的财务主管永远只是最听话的。车间里那些名牌大学学财会出来的毕业生也有那么几个,你与经理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人家干吗就非得用你?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人家用你,还不是因为你听话?经理也是党支部书记,这就是听党的话,所以错不了。 何仁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李大姐与贾纤纤还没有来。他喘了口气,然后开始抹桌子扫地烧水。别指望那两个女人会给你干这些,她们很忙,总有说不完的话。 第10页 第十一章 杨帔和赵青的话越来越少,两个人在一起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在这繁华的大都市里,杨帔没有朋友,没有亲属,除了丈夫和女儿,就只有和卖菜的,卖馒头的人说话了。约了几次帮忙调工作的朋友,都只是一个回答:等消息吧,现在不是时候。因为是朋友的朋友,所以,约了几次出来吃饭人家都以有事推掉的情况下,杨帔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在家里等消息了。杨帔感到孤独,杨帔想找人说说话。网,有时真的能和人说说话,谈谈心的。清晨,杨帔起床后,打开机器,然后上卫生间,方便完了之后,正好电脑转到桌面,拨号,上网,进聊天室,看到一个有趣的名字曲本柱,点他:“嗨,你早,方便聊聊吗?”“好啊,聊什么?”“你总这么早上网吗?”“是呀,我喜欢清晨上网”“太巧了,我也喜欢清晨上网”“那看来我们是同类了”“是呀,很高兴认识你,来杯咖啡吧”杨帔发了一杯网上咖啡给曲本柱。“你真好,你是女性吧?”“是呀,你呢?”“我是女性的另一半”“你真逗,原来人都是一半一半地长的呀”“哈哈哈,我感觉我们能聊得来”“:)”。。。。。。从那个清晨后,杨帔便每天清晨若有所等地上网了。而曲本柱竟然也每天清晨都会在网上。二个人便天南海北地神聊了起来。曲本柱的反应特别快,也特别敏感、多疑,他喜欢打双关语的话,看着屏幕上大拐弯的话,总能让杨帔乐得前仰后合的。人也随着笑变得轻松起来。而曲本柱总说杨帔是他少见的女人。他夸杨帔才思敏捷,夸她善解人意,二个人其乐融融地聊着,每天清晨,杨帔打开信箱,总会有一封曲本柱的信或是贺卡在那静静地等着她。那梦幻般的画面,那优美的音乐,总让杨帔心驰神往。她在聊天室和曲本柱说过的一件事,一句话,曲本柱都会记得,或在贺卡中道出或在问候中体现,让杨帔觉得自己是一个受呵护的人,受关爱的人。相比丈夫的冷漠,曲本柱对杨帔的关心来得更真实,更帖心。杨帔和曲本柱偶尔也会在网上争吵,杨帔也曾聊着聊着就突然生气地下网,曲本柱总是会马上打来电话哄杨帔,说着好听的话,陪着笑脸。总会在短时间内让杨帔笑逐颜开。第二天清晨,杨帔便会看到一张制作精美的“道歉卡”,让她彻底地忘掉和曲本柱的不愉快,又满心欢喜地去聊天室了。曲本柱还没来,杨帔就另开了一个窗口看起小说来。“杨帔,刚才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我呢?”曲本柱打了一个单聊窗口挡住了杨帔正在看的小说。“我在看网上小说呢,没看到你来”杨帔说着便把e--book关掉。“你喜欢看小说吗?”“是呀”“那我把我写的回忆录邮给你看吧,想看吗?”“行呀。是真实的你吗?”“绝对真实。”我这就发给你。杨帔等了一会便打开信箱。一行行字涓涓向她流来:“回顾自己生活的歷程,似乎还没到写传的时候,只暂把生活中的点滴记录下来。仅以此书献给我的妻子和女儿。”“在那悠悠的大别山下,流淌着一条母亲河。在这数百里的土地上,河两岸的人们世代在这里繁衍生息。这里曾经发生过许多着名的战役,这里有老解放区人章奇民的善良和纯朴,在那并不富裕的小山村里,某年某月某日,一条小生命诞生了。。。。。。。”杨帔读着这些流畅的文字,仿佛进入到了老解放区。可读着读着,文字就没有了。“曲本柱,我读完了这一章,下一章呢?”“我一个星期只给你发一章。细水长流。”“啊?这也太折磨人了吧?为什么不一起发来呢?”“我想让你慢慢地了解我,不要太快,如果你一下了解完了,会不再理我的。”“这怎么可能呢?发来第二章吧,曲本柱”“现在不会发。除非你把你写的文章发给我。”“好哇,我也写了很多。你喜欢哪一类的?”“你写的,我都喜欢。都发过来吧。”“那好吧,我们交换,你发一篇给我,我发一篇给你好了。”“呵呵,杨帔,你太厉害了,好吧,就这样说定了。”“好,那我现在就给你发一篇《童趣》吧”我童年的家是在一条叫杏林河的河边,是一栋平房里的一间。那栋平房共有九户人家,头一家是金奶奶和周爷爷还有周倜。每年过年的时候,金奶奶都会买一些小礼物送给每一户人家,比如一把小纸扇什么的。周爷爷是半身不遂,天天坐在一把自制的椅子里,周爷爷有一个高挑个儿的糖罐,是白颜色的,我总以为那是茶壶。那里面总是有小人儿酥,一栋平房的小孩都愿意去看周爷爷,因为不论谁去看周爷爷,周爷爷都会发给他一颗小人儿酥。但周爷爷有一次给了我两颗小人儿酥,我非常高兴,吃完后又去看周爷爷,可是周爷爷就没再给我了。直到第二天我早早地去看周爷爷,周爷爷才又给了我一颗。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那条杏林河边的杏树就会开满杏花。河里会有泥鳅在游。我看到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们在捉泥鳅,我也非常想捉到,那时的孩子都是光着脚下河捉泥鳅的,我脚倒是光了,河也下了,可是重没捉到过泥鳅。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大,没有哥哥,姐姐,没有人帮我捉泥鳅。我只有带着弟弟妹妹捉泥鳅。好长一段时间对河里的泥鳅都非常着迷,可是就是捉不到。看到了泥鳅,用手去捞,可是泥鳅总是能跑掉。后来我与我们平房后面的二丫家要了一条他们捉到的泥鳅,视为珍宝,就是不记得那条泥鳅后来如何了。有一次下河捉泥鳅,看到大哥哥大姐姐们从斜斜的河坡上跑下来跑到河边就停下非常的有派,也非常的潇洒,我也依样从河上跑了下来,可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想站站不住了,我稀里哗啦地就跑进了河里,而且摔到了河中间。满身都湿透了,不过我又以最快的速度稀里哗啦地跑上了河崖。我怕回家妈妈说我,就跑到了红楼一个小伙伴家,她们家有二个姐姐,把我全脱了,又全洗了,又把我的湿衣服给烤干了,(那时的杏林河虽然不臭,但味道也不是太好)我穿着干衣服回了家。家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这个秘密我一直保守着,觉得我自己非常厉害!我童年的家最大的特点:就是下雨的时候外面下着屋里也下着,如果是夏天的暴雨来了,那要赶快把家里能找到的所有的盆和碗都拿出来接雨,在窗户边,在门缝里,有时还会在屋顶的正中间漏雨,会把被子什么的都下湿。我童年的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只要你往墙上一靠,四周的墙就都会动,摇摇晃晃的,剎是好看,我小的时候就经常靠墙玩,还经常表演给别人看,以显示我的力气之大。以显示我家的神奇:四周的墙都可以动!如果家里来了生客,我总是会问他们信不信墙能动?如果不信,我会马上表演给他们看。有一首前苏联歌曲叫〈〈小茅屋〉〉:在那浪花拍打的海岸上,有间孤寂的小茅屋,一望无际,无边无际,只有一颗树木,又一天清晨,杨帔打开信箱,一首《小河淌水》一下从电脑中响了起来。“杨帔,我读了你的《童趣》很想和你一起下河里去捉泥鳅。。。。。。羡慕你的曲本柱”杨帔笑了。她给曲本柱写了回信:“如果你还想羡慕我的话,快些把你的文章寄过来吧”她不喜欢曲本柱这种一个长时期发一章的形式主义,但也只能等着。二个人在聊天室见面的时候,杨帔问曲本柱:“曲本柱,为什么非要一个星期发一章呢?”“我怕太快了会失去你。如果了解了我,你就会不再理我了。”“为什么会这样想?你有什么缺陷吗?”“没有,不过我不会和女人深交,以前交过几个网友,离开我时的原因都是说:因了解而分开。”“噢,你上网多长时间了?”“大概二年多了。”“呵呵,那你是大哥了。我刚刚上网,请多指教”二个人就这样在网上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的聊着,竟似有说不完的话。赵青出差有十天了。今天打来电话给杨帔:“我晚上八点多的飞机回s市”“噢,那我给你准备点好吃的吧。”杨帔放下电话便去了市场,她买了二尾鱼,买了一些青菜,又买了一元钱的蚕豆,那是赵青最爱吃的。每次看他津津有味地吃着,杨帔总是不解:有那么好吃吗?她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吃那蚕豆的。晚上,赵玉早早地睡了,杨帔边上网边等赵青回来。最近她跟网友学会了刷屏,这几天兴致正高,天天在网上刷屏玩儿。当初赵青看到有人刷屏,一脸佩服地对杨帔说:“你看人家电脑玩得多好,能让那大猫走起来。也能让大鸟飞起来,真是高手!”杨帔看了,也是一脸的羡慕,现在她学会了,心想:等赵青回来表演给他看,呵呵,等他求我的时候我再教他。门铃响了,杨帔打开门,赵青一脸疲倦地站在门口,杨帔笑着给赵青拿来拖鞋,又接过赵青手里的包。“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给你拿”“不用了,我在飞机上吃过了。”“真不吃了?那你来看”杨帔说着,便把赵青拉到电脑前。“你看,我也会发大猫、大鸟了”杨帔说着,便给赵青操作起来。赵青看了一眼便去卫生间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杨帔又兴致勃勃地说:“赵青,你来看呀,我会一下发很多大猫”“杨帔,你太不象话了!分不清主次,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工作,回来了,你不闻不问,就知道玩电脑呀!”赵青突然间脸红脖子粗地说。杨帔一下子楞住了,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僵在那里。这本来是一点误会,赵青没理解杨帔的心思,如果杨帔此时说两句小话儿,撒撒娇也就没事了。可偏偏杨帔天生性子硬,吃软不吃硬,她虽然明白是这么回事,却觉得赵青也冤枉了她,却是不肯说一句软话。“你现在玩电脑成高手了,都能把我网友发给我的信再给人家发回去了。你挺厉害呀!”“那个事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用你的信箱,我在使用的时候,信箱自动跳出来一个示发信件是否要发,我以为是我发的信呢,就点了。我不知道是把你网友的信给发出去了。后来我才发现发错了。”“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是谁的信件你看不着吗?我就交了个网友,欠也要破坏,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杨帔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如果刚才赵青冤枉了她,只是生气,现在赵青这样冤枉她,让她觉得是对她人格的歪曲,在赵青的嘴里,杨帔好象成了一个泼妇,成了一个阴险的女人。赵青见杨帔哭了,一脸不屑地进了卧室。过了一会。赵青又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挣钱,回来不是为了搂着枕头睡的,你今天晚上要不进屋睡觉,就永远也别进来了!”杨帔的火一下攻到头顶:“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她是真生气了。坐在电脑前,气得直哆嗦。这一晚,杨帔没有进屋里睡觉。她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凌晨,杨帔醒来,独自一个人思考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是很无聊、很折磨人的。她打开电脑,信箱里是曲本柱发给她的文章:《爷爷》“爷爷,严格地说,是一个老红军,他是我最尊敬的人。。。。。。。在战争期间,他帮助过十一名地下党员通过国章奇民党的白色恐怖区,可解放时,有人说他是特务。那十一个他帮助过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作证。。。。。。。文化大革命期间,他又被批斗,挂着大牌子满村喊口号,晚上回到家里,乐观的爷爷对奶奶说:他们知道我嗓门大,口号喊得响,才让我去喊的。。。。。。”杨帔的思路渐渐随曲本柱的文章走进了那个年代,她看完文章后,又去看曲本柱给她邮来的他爷爷的照片,然后又打开自己写的文章,《酒》父母也许还有老天,将我打造成一介女儿身。不论是大家闰秀,还是小家碧玉,似乎都与酒字无缘。然而我这个女儿身却在五岁的时候(或许还要早一些时候)就接触了酒。那时的喝酒不象现在,茅台,干白,xo,那时百姓喝酒的消费都是在露天的或是不露天的小酒店里喝着用罐头瓶装的散啤酒,一罐头瓶散啤酒一毛八,奢华的人会配上一碟花生米,再奢华的人会再加一碟粉肠,而大多数的人就只有一瓶啤酒。拿在手里,或站或坐或走,清贫是清贫了些,倒也不失潇洒。我五岁的时候,夏天的一天傍晚,我和父亲俩去江沿散步,父亲领我进了东风冷饮厅,那是有卖散啤和香肠的好地方。父亲买了二个散啤,我想当年父亲一定是想自己喝的,可是我可能有些渴吧,就喝了一口,然后旁边的一对儿人就说:这小孩挺能喝呀。我一听,就又喝了一口,父亲只是笑着看我,而我觉得周围的人好象都在看我,于是我就非常地渴了,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据父亲后来说:那天我喝了二个散啤。喝完酒后,我与父亲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牵着父亲的手,一定要走在马路中央,说那里宽敞,并且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唱着歌,跳着舞。(父亲好象也特别欢畅。)那是我第一次认识酒,第一次喝酒,第一次醉酒。那一年我五岁。先人说:食,色,性也。而我认为,对某一类人群而言,酒亦算一性。而我------一介女性,竟然好象也是这一类人群中的一分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一千次地醉酒,又一千零一次地品酒。只因酒中自有豪气在,酒中自有相视情。那酒逢知已千杯不多,相视一笑拍案叫绝的酣畅。那话到深处酒到浓时的淋漓,那无须多说全在酒里的默契。还有那款款温情,又加注了酒的魔力的甜蜜。还有那不开心时独自品酒的清趣。这样的一种意境,这样的一种情绪,如何叫人不着迷?童年时不懂品酒,只记得父亲的一次醉酒。那是一天深夜了,父亲从外面回来,(那时的家是土炕,炕上连着窗)脱衣上了炕要睡觉,只一会的功夫,父亲就从炕上起来打开了窗,只听哇的一声,父亲夺窗而吐,吐得非常急,又非常快,吐完后父亲就关上了窗,又接着睡了。而我因父亲的吐半天没睡着,心里一直在想:明天早晨起来一定到后院看看去,看看父亲吐的都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急?那一年父亲在挨批斗,被下放到联合收割机厂接受工人阶级的改造!我喝酒最辉煌的一次是大学四年级的时候。那时我已经在毕业实习,正巧实习单位有一件事情要回我老家办理。实习单位的领导知道我的家乡也在那里,就派我一起回去,而我回到故乡小城的当天就是父亲的生日,我下了火车便与二位前辈说了此事,并且先去商店买了生日蛋糕才回的家。那二位同事念我一片孝心,也可能是出于礼貌,竟然也买了东西随我一同去了我家。回到家里自然不必说父母弟弟妹妹的欢喜,只说我亲自下厨为父亲做了一桌非常丰盛的饭菜,并且坐在桌上一同喝酒的趣事:那时的父亲已经不胜酒力了,诸多疾病缠身,但为了礼貌,又因为是生日,当然也因为我回来的喜悦,父亲还是喝了几杯的,我不是一个太懂事的人,也不是一个处处体贴的人,但对父亲我是在意的,我怕父亲身体不支,便揣起了酒杯:“今天父亲过生日,又巧遇二位前辈(我叫二位同事的敬称,他们一个三十多,一个五十多)前来祝寿,我代表我父亲敬二位一杯,”“不过既然我是代表我父亲,那就是与你们平辈了,不过你们还是大哥,(大哥也是我们对朋友的敬称)我先干为敬”我揣起父亲的酒杯,一口喝干,那是白酒呀,不要忘了。那二个前辈也没说什么,喝了吧,也干了。“敬酒是要有讲究的,今天你们能来为我父亲祝寿,那是看得起我父亲,也是看得起我,我再敬二位大哥一杯”注意呀,这里我说的是二位大哥,而不前辈,这充分说明我的智慧。我又喝了一杯,二位大哥当然也得喝了。父亲始终在微笑。一家人都在看着我笑。“今天我回来得匆忙,父亲也不知道,所以招待不周,但心意给足,我再用酒表示一杯”当然又是我与二位大哥喝光了。---------一杯又一杯,都是我在与二位大哥喝,我朦胧间却在注意着父亲,看他的微笑,看他的表情,也绝不让他老人家再喝一杯。那一晚好象三个人喝了二瓶白酒,喝完后我就随二位同事一起走了,并没有在家里住。当时真的没有什么成就感,英雄感,可是事隔多年,越来越觉得那是我喝酒中最英雄的一次,从不曾听父亲谈过那次喝酒的经过,父亲也只字未提过那次生日,但我越来越坚信:那天的父亲一定会因为有我这样的女儿而满心骄傲!在我上大学的时候,由于专业的特殊,吃喝嫖赌是我们的必修课,我们的系主任曾经在课堂上对我们说:“不会吃喝嫖赌就没办法开展工作。”于是我们一系的同学都满心虔诚地学习吃喝嫖赌。某一天的一个下午,我与同寝的一个女生一同熘出校门,来到山下的一个小酒店,名为实习喝酒,实为解馋。我们坐到小饭店里后,刚刚点了六张萝蔔馅馅饼,就听到旁边的一个大男人点了一两小烧儿(东北的一种烈性酒,当时我们不知道,后来酒喝多了才知道,那小烧儿的度数是非常高的)我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地说:来六两小烧儿!我们俩如何喝的酒,如何吃的菜,(好象点了个尖椒干豆腐吧)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回学校的路上,她搭着我的肩膀,我搂着她的腰,嘴上哼着小曲儿,脚下踩着云彩,一路晃晃悠悠地,但却是悠哉乐哉地回到了学校。进了寝室就找不到云彩了,一头栽到了床上。还有一次喝酒,那是四人组合,都是我的大学同学。二男二女,亦是二对儿舞伴,那次的酒喝得并不是非常多,但那种脉脉含情的成份加在酒里,那种青春热血的冲动伴在酒中,还有那执手相握,四目相投的电流夹在酒内,那样的酒可想而知是多么的醇美!数年过后,回想起来,尽管是尘封已久,依然醇香依旧。只可惜其中的一位已经不在人世,早逝的遗憾更显得那次品酒的珍贵,原来在不经意间,那次酒会竟然成了唯一的一次纪念!人世无常,事态不定,谁会知道今天的朋友明天会不再,面对突然的变故我们无力反应,只能在以后的岁月里,只能在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一点一点地感觉失去朋友的痛!而那痛竟然会一点一点地加深,一点一点地凝固!如果可能的话,如果可以的话,在举杯邀明月的时候,在朋友再聚首的时候,在酒到又浓的时候,希望酒中有他!好酒的人都知道酒有五味,酸,甜,苦,辣,辛。不同的心情品同样的酒会有不同的感觉。不同的场合品同样的酒也会有不同的感觉。与不同的人喝同样的酒还是会有不同的感觉。此不可谓人性,乃酒性也。就啤酒而言:我曾喝出有甘甜,清凛的味道;苦涩的味道;淡而无味的味道;浓浓的醇香的味道;(这是黑啤)不好意思,还有一种马尿的味道。我认为:啤酒当属黑啤最美。发完了一篇《酒》给曲本柱。杨帔便去了聊天室。曲本柱已经在那里等她了。“曲本柱,我很喜欢你爷爷”“不喜欢我吗?”“呵呵,喜欢你爷爷胜过喜欢你。”“那我爷爷地下有知,一定会喝一大杯了。”“你爷爷确实可爱呀。”“呵呵,你今天起得挺早呀,他回来了吗?”“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那你还起这么早?没大点三百回合吗?”“昨天没有”“为什么?小别胜新婚呀。”“不谈这个好吗?”杨帔不想在曲本柱面前说赵青的不是,她不喜欢这样。况且她深知:夫妻吵嘴,是不能只怨一个人的。正所谓孤掌难鸣。她虽然气赵青冤枉了她,可公平地说,那些事她也确实做了。区别只在于有意还是无意罢了。“说说你的工作吧,我在s市也有熟人,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暂时先不用,如果我联繫不成,再麻烦你吧。”此时的杨帔深信不久的将来,也就是几个月以后吧,自己就会调过来。“我要做饭了,女儿该上学了。下次再聊。”杨帔打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电脑做饭去了。赵青起来,阴着脸,吃了饭,就上班了。一句话也没和杨帔说。倒是赵玉惊奇地说了句:“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赵青淡淡地回了一句:“昨天晚上”便不再言语了。夫妻俩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说话。杨帔依然睡在客厅的沙发里。她倒也想睡到床上去,沙发到底不如床舒服。可总是没个台阶下。这么多年了。她和赵青拌嘴也不是头一次了。每次僵在那里,都是赵青主动哄她,几分钟也就好了。可是这次,赵青似乎一点儿哄她的意思也没有。她却也放不下这张脸。僵得越久,倒越不好进屋里睡觉了。日子还在一天一天地过。杨帔说不清楚赵青为何这么久不理她。也怨赵青把她的人品想得那么差。来到了s市,她总觉得赵青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再不似从前的赵青了。可赵青似乎还是赵青,又说不出来他到底哪里变了。“大姐,我是你弟弟,咱妈去世了”电话里传来一个不清晰的声音。“开什么玩笑,你是谁弟弟呀?”杨帔生气地说。 第11页 第十二章 财会室的门开了,何仁抬起头,是经理,忙站起身,“经理,早上好。”经理点点头,很有威严,听说能当官的人天生就有种威严,何仁相信,自己还真没见过经理露齿而笑,最多也就是咧下嘴,表示笑了。何仁有时会想,不知经理在上级面前又是啥样,可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参加那种高级宴席,自己只是经理手上一枝会抄写数字的笔,听说经理原来也是会计出身,所以当然用不着会分析数字思考数字的笔。 “小何,给你带个人来,这是陈媛,刚从学校出来,在你这实习,你多留心教教她。”经理向门外招招手,“小媛,你在发什么呆?进来啊。”小媛?这又是经理大人的哪门子亲戚?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弯弯的一双柳叶眉。何仁的心颤颤地抖了下,怎么这眼熟?妈呀,就是刚才在公交车上的那女人。何仁的脸色微微有些变,赶紧低头,用手拭拭前额,咧咧嘴,肌肉很快就在脸上飞快地堆起笑容,然后仰起脸,伸出手,“你好,我叫何仁。”女人的手在何仁手心微微一触就迅速分开,“我叫陈媛,你好。”何仁都有些分不清她的手是柔软还是坚硬。经理点点头,“你们慢聊吧。”说着推门出去。 何仁有些慌乱,拉开椅子,“你坐吧,对了,喝茶吗?”伸手拉开抽屉,这才想起,自己前些天买的那包龙井,昨天已被李大姐啧啧不停地说好,然后也就理所当然地捎回她自个家了。何仁也没对她说,那茶是自己掏的钱,并不是公家的东西。说了也没多大意思,反而让人家面子上抹不开,这又何必呢?又不是很多钱的事。不过现在,何仁有些尴尬,“呵,你看我这记性,老是丢三拉四的。” 陈媛当然记得这个男人是谁,他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脸微有些烫,自己在车上之所以肯钻入他双手之间,只因为在一瞥之间,觉得这男人还顺眼,应该不会如身后那中年人般可恶。他看上去好象与身边的人群格格不入,似乎很是落寞。当然,这只是一时感觉,并不能当真。陈媛忽想起他在车上努力弓起背象只大虾的样子,不禁抿起嘴角,笑起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碰,都有点不好意思,空气开始变得柔软。“何总监,做会计的人还会丢三拉四啊?”会计工作当然要求仔细,否则又怎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数字弄得象模象样?这女人的嘴可真厉害,自己只是一时口误,就给她揪着辫子。呵,仗着经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给我来下马威了?敢情不会是经理安排来接替我的工作吧?东风吹,战鼓擂,这世上谁怕谁?何仁忽然有了点兴趣,“是人,就总有时候会忘了些东西,会计也是人,所以偶尔丢三拉四也是情有可由。换句话说,若某人从不丢三拉四,那这个人还是否是人,可真要大大地打个问号哩。对了,就算是再先进的机器人,若遇上内存不足或其它不可抗拒的因素,也会出错。”“哇,我说一句,你说了多少句?佩服佩服,难怪经理叫我向你多学着点。” 何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经理说,叫你向我多学学?”这可不是件好事,向我学什么?学抄数字?学听话?……一个人若有了可供他人学习的地方,那这人在他人眼里也就意味着某种威胁。在经理眼里,自己到底是个如何之人?爹妈在想些什么,可以不用心去揣摩,但顶头上司的一言一行,你都得仔细去品味。陈媛咯咯地笑起来,“是啊,叫我向你学习做事认真,一丝不苟,不说闲话,专注于本职工作的精神啊。没想到也是个牙尖嘴利的高手。得了,赶明天,我向经理汇报,说你是个做市场营销大大的一把好手,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也能把活的说成死的。” 何仁这才有些懊悔,人哪,真不可贪一时嘴巴快活,谁知道她与经理是什么关系?若经理真依此办理,那可真是哭笑不得。现在搞营销,说白点,就是讨饭。何仁一下子不知说啥好了,嘿嘿干笑几声。水烧开了,发出呜呜的响声,何仁有些慌乱,忙站起身,脚在桌子边一绊,一个趔趄,往前一扑,这下倒好,结结实实地摔在正朝水壶走去的陈媛身上。陈媛哪会想到有这样的事发生,重心一歪,手下意识往桌上抓去,还是什么也没抓住,扑通声,两人都摔地上了,陈媛在下,何仁在上,面对面,嘴对嘴,两人全傻眼了。几乎是本能上最直接的反应,陈媛扬起手,对着何仁的脸就是狠狠地一下,一声脆响。 第十三章 “大姐,我是你弟弟三多呀,咱妈今天早晨过世了。”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带着哭音了。“真的?怎么可能!咱妈昨天还给我打电话来着呢,怎么回事呀?”“大姐,你回不回来呀?”弟弟的声音已经在哭了。“我马上回去!”杨帔放下电话,脑袋有些晕,她想了想,又给赵青打了电话:“赵青,我妈去世了。我要在今天赶回去,你给我马上送钱来”她只说了这一句话,还没等赵青说话,便把电话放下了:这怎么可能?昨天杨帔的妈妈还打来长途,嘱咐杨帔一定要把工作调过去。不能扔了工作的。怎么今天人就不在了呢?!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杨帔,会计现在不在,要等一会儿,一个小时后我会到家。”赵青的电话打了过来。杨帔听了,只“噢”了一声便放下了电话。赵青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报纸包儿。杨帔打开来一看,是五万块钱。“你看着用吧。”赵青淡淡地说。“不用这么多,我拿二万块好了。我想给我妈买一块墓地,和我爸差不多的墓地。二万块差不多够了。”杨帔边说边把二万块钱装在包里出门了。她直接去了飞机场。从s市到哈尔滨的班机很多,但有票的最早一班要在下午六点起飞。到哈尔滨市区大约要九点多,杨帔还要导长途汽车,时间上是来不及的。她正在想该怎么办,赵青的电话打过来:“杨帔,如果没有合适的班机,你可以在北京导班机”“小姐,到北京的班机最早一班几点?”“有票的最早的八点半的”“那到渖阳的班机呢?”“下午二点半”“那买一张去渖阳的机票”晚上五点多,杨帔到达渖阳北站,晚上八点多,杨帔坐上了渖阳到她家里的火车。第二天清晨,杨帔到了家。弟弟、妹妹是真的长大了。等杨帔到家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后事安排得差不多了。他们见到杨帔回来,叫了一声大姐便眼睛都红了。但杨帔却没有哭。她问完了各种细节,便带着弟弟妹妹去公墓为母亲选了一块墓地。姐弟三人都象让母亲的墓离父亲的墓近一些。上了公墓,见到父亲的墓,又为母亲选好了一块墓,想想以后再见父母就只能来这里了。杨帔的心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泪。她转身走下公墓。不想让弟弟妹妹看到她难过。毕竟她是家中的老大,毕竟弟弟妹妹以后就都要依靠她了。杨帔的妈妈在杨帔爸爸过世后,又找了一个后老伴,这后老伴家里很有钱,一家人对钱看得也很重。杨帔妈妈过世的时候,她的后老伴正在医院住院呢。他的儿女对杨帔姐弟三人说:“我爸说了,给你妈妈办后事的钱你们先填着,等办完了事,咱们一家拿一半,另外,还有一个存摺,先放在我们这里收着吧,等办完后事再分。。。。。。”“不用,办后事的钱我们有,不用一家拿一半,存摺你们留着吧!”杨帔冷冷地说。此时的她非常难过,没心情面对这样的一些人。那几个大杨帔很多的哥哥,姐姐看着杨帔的表情,倒也识趣地没再说什么。“大姐,他们在你面前老实多了。你不知道,昨天他们象狼一样的跟我要存摺。。。。。。”“三多,不要提他们!”杨帔的面色依旧冰冷。妈妈的后事办得没出一点差错,这让杨帔多少心里好过一些。办完后事,她领着弟弟妹妹去了医院看望妈妈的后老伴:“张大爷,这几天心着办妈妈的后事,才有空儿来看您,我们姐弟三人合计了一下,您看这样成不成?妈妈和您生活的这六年里,承您照顾,我们姐弟三人非常感谢。你们共同生活期间积攒下的钱,就都留给您买些营养品吧。妈妈单位的抚恤金叫我弟弟拿着,也算做个念想。”“行,行,”张大爷不停地点着头。他的儿女们面上的神情似乎也都和缓了许多。“那就这样吧,张大爷,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们回去整理一下我妈妈的衣物,过几天再来看您”杨帔说着,便带着弟弟妹妹起身告辞了。世上有些事,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杨帔姐弟三人都不愿意去医院看望张大爷,但为了已经过世的母亲,他们都去了。“我们虽然没有多少钱,在这世上,没有人敢轻视我们!”走出医院,杨帔冷冷地说。“只有咱们姐弟看不起他们的份儿,没有他们说话的地儿”杨帔的弟弟也挺着胸膛说。杨帔的妹妹不善言辞,但她挽着杨帔的胳膊,紧紧地,带着一种自豪。姐弟三人,迈着同一步伐,抬着头,昂着胸,走在飘雪的路上。杨帔走的那一天,弟弟、妹妹、弟妹、妹夫都来车站送了。这一次送,让杨帔的心难过到了极点。想到从此以后在这世上就姐弟三个亲人了。想到童年的家已经再也没有了。自己好象一片叶子一样,找不到自己的根,找不到自己的家。这几天强忍的泪水竟一发不可收拾地流着。她抱住弟弟、妹妹,哽咽着不能成言。回到s市,想想与母亲也生活了六年的后老伴的薄情,又想想临走时赵青给杨帔拿的五万块钱,杨帔头一次在没有赵青哄她的情况下,自己主动进了卧室。“人情薄呀,结髮夫妻虽然打闹,但毕竟是真心的,半路出家,千好万好,关键时刻都跑了。”杨帔说着,便主动地挨近了赵青。赵青倒没言语,只是不冷不热地抱住了帔。赵青的话一直不多,杨帔说,他也只是听,此时杨帔是需要交流,需要安慰的。白天,她依旧上网,也只有在网上,才能沖淡她悲伤的心情。“杨帔,你可出现了,怎么好几天都没见你?”曲本柱在网上。“我家里有些事,我回了一趟老家”“什么事?办完了吗?”“办完了,私事,别问了吧,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杨帔没有告诉曲本柱她母亲过世的消息,她只想找个人聊聊,却不想用自己的事情打扰别人,毕竟人都不愿意听难过的事。“我这几天什么也没干,就在想你了,你不在网上,我觉得很空。”“呵呵,真的呀?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我已经习惯了天天早晨和你聊完后再工作,这些天没跟你聊,我工作提不起神来。”“呵呵,真夸张,对了,你的文章该邮给我了吧?”“先说话,一会儿再给你邮。”和曲本柱聊着,杨帔的情绪渐渐地好了起来。下了网,她去市场买了鱼,肉,想给赵青和赵玉做些好吃的。虽然自己吃不下,但应该给他们做些,毕竟他们这些天都没吃好。现在的杨帔,觉得这里就是她唯一的家了。晚上,赵青和杨帔温存着,杨帔虽然也很配合,但毕竟母亲刚刚过世,她心里是很难过的。所以,与其说她在和赵青做爱,倒不如说她依赖赵青更准确。赵青没象以往兴趣盎然地做很长时间,只是草草地便走向卫生间。杨帔有些感觉,却也没多想,此时的她,情绪也真不在这上面。“杨帔,你先睡吧。”“你干嘛去?”“呵,我上一会儿网。”赵青讪讪地说着。每次赵青和杨帔温存完,都会唿唿地大睡,此刻,他却穿带整齐地要上网,杨帔什么也没说,她两眼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某一点,大脑一片空白。杨帔丧母的悲伤是一点一点地渗透她的每一寸肌肤的。不经意的一个画面,不留神的一个东西都会让她想起母亲,想起父亲,想到自己竟然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童年的那个家才是自己的家。现在的这个家,虽然豪华气派,却总觉得住着心里不踏实,没道理的,但却真实存在着。这一段时间,赵青还是老样子,吃饭、上网、没话。只是杨帔回来的前几天他会陪杨帔睡着后上网,后来便吃完饭就上网了。杨帔都是一个人睡。心里虽然空空的,但她也没说什么,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悲伤的低调,总要赵青陪肯定是变态的要求,可是她心里隐隐的,也有一丝凉意。倒是曲本柱,成了杨帔生活里的安慰者。虽然他一直不知道杨帔母亲过世的事情,但正因为不知道,他轻松幽默的聊,恰恰让杨帔的心情好了许多。白天,杨帔也会上网,但曲本柱因工作的关系就极少上,但他会时常抽冷子来到网上,用各种名字和杨帔聊,但杨帔总能在聊了几分钟后就感觉出来是曲本柱,两个人为这种彼此的默契陶醉了很长时间。曲本柱提出来想见杨帔,杨帔是不太想见的。原因呢,是怕见光死,怕坏了网上的这种好感觉。但另一方面,杨帔却又极渴望见到曲本柱,网上的感觉虽然好,但毕竟是纸上谈兵,杨帔通过这四个多月的聊,已经和曲本柱建立起朋友间的情谊,很想见一见这个网上的朋友。现在的网友见面,除非是同性,又除非是群体会,否则单独见面的异性都会面临一个性的问题。杨帔和曲本柱坦诚地交流了这个敏感的问题。二个人竟然观点一致,第一次见面,不要性。带着事先约定好的计划,心情就轻松了许多。杨帔和曲本柱在饭店见面了。初见时,有一分钟的陌生和尴尬吧,杨帔一直笑着,曲本柱便在杨帔的笑里放松了下来。自然了许多。两个交谈了数个月的朋友,却头一次见面,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到知道对方的鼻子是高的还是扁的,陌生到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晚上,杨帔和曲本柱去了西餐厅,两个人都薄薄地喝了些酒,都说不要把时间让给酒,都说要把时间留给交谈。等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光了。二个人谁也没有坐车的意思便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聊着。曲本柱自自然然地拉着杨帔的手,杨帔也没惊慌,也没躲闪,便任曲本柱拉着。“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不好?”曲本柱说。“好哇,那里可以坐,也比较静”于是两个人坐在路旁两排树里面的栏杆上。曲本柱突然抱住杨帔的头,亲吻着杨帔的嘴唇。曲本柱的手又伸进杨帔的连衣裙里,在杨帔的胸前感受着山峦起伏的乐趣。。。。。。“去我的酒店吧”曲本柱看着杨帔说。杨帔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看着曲本柱。曲本柱也站起来,两个人到了曲本柱住的酒店。曲本柱抱着杨帔,脱去杨帔身上的连衣裙,脱下杨帔身上的胸罩,短裤,嘴里喃喃地说:“噢,真美呀!他啧啧地称赞着,便一口亲了下去。“噢!”杨帔无法自禁地叫着,双手插进了曲本柱那浓浓的头髮里。随着曲本柱的亲,一下一下地抓着曲本柱的头髮。她情不自禁地呻吟着。“亲爱的,想要吗?告诉我,想要吗?”“想!”“曲本柱美美地亲着杨帔。。。。。。”“噢,曲本柱!”杨帔叫着,呻吟着,呻吟越来越响,叫声越来越急,曲本柱随着杨帔的叫声,也越发殷勤得急了,杨帔抬起了自己的腰,迎着曲本柱不停地扭送着。扭送着。。。。。。风起雨急的时候,小草也会坚挺起胸膛,风住雨停的时候,大树也会弯下腰。此时的杨帔和曲本柱累极地躺在床上,手指插着手指,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在休息。“我们不是说好了第一次见面不要性吗?”杨帔看着曲本柱说。“是呀,是说好了,可是,我们又都想要了,是不是?”“你真厉害:)”“你也厉害,你舒服吗”“舒服,:),可是,我应该回家了。”“好,我送你”在车里,曲本柱握着杨帔的手:“明天一早我也要坐火车走了,我们以后什么时候再见”“我不知道。我明天不去送你了,行吗?”“好,我也不喜欢送别的场面。那今天晚上我们就算告别吧。祝你今天晚上做个好梦”“好,就这样,也祝你做个好梦,我们明天网上见”到家了,杨帔下了车,并没有马上向家里走,而是目送着曲本柱的车掉头,开走,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杨帔这才朝家里走去。 第12页 刚刚和别的男人做过爱,尽管杨帔不相信爱的唯一性,尽管骨子里不觉得自己是背叛丈夫,但也总存了些莫名的不安和内疚。杨帔真还不太知道如何面对丈夫,低着头开了门,怯怯地看看电脑桌,却发现丈夫并不在家里。杨帔的眼睛一下子就敢直视了。挨个屋一看,确定丈夫确实没在家里,杨帔更加轻松地吸了一口气,便脱光了所有的衣服,在床上躺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杨帔听到开门声,知道是赵青回来了。杨帔顾不得穿上睡衣便起身走到客厅,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很想看看赵青的眼神,呵呵,赵青竟然是低着头进的屋,眼神里竟然是怯怯的。杨帔追着赵青的眼睛看,可是赵青,竟然就一直没敢看杨帔的眼睛。看到赵青这样的表情,想想自己刚才进门时的心情,杨帔忽然间哑然失笑,一扭头,回屋里睡觉去了。这世上的事,要说滑嵇也真滑稽,要说巧呢,也真巧,杨帔和她的丈夫赵青竟然在同一天晚上会见了各自的第一个网友。他们真不白夫妻一回,实在也算默契到家了。这可真是花开两朵,各秀一支。夫妻俩各怀心腹事,暗生腹中香,似乎叫着劲地网恋,又似乎赌着气地恋网。说不清是在娱乐自己还是在比赛着对方。总之,那电脑却是一天24小时开着,热着,烫着,总感觉下一个时辰里,那滚烫的电脑就要爆掉一样。 第十四章 气氛有些微妙,似乎正有种东西在空气中慢慢滋长。何仁边捂紧脸边小心地把陈媛扶起来,嘴里说个不停,“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啊,你别生气,摔痛哪里了吗?”这女人的劲可真大,那一下巴掌差点就让自己背过气了,也算是自己活该倒霉。不知她有没有男朋友,是否也曾如法泡制过?这巴掌扇得可真够利落干净。陈媛白了眼何仁,抓紧何仁的手,慢慢地站起,皱皱眉,好痛,臀部一阵阵发麻,还好,这只是木板地面,若是水泥地,一时半刻,还真会爬不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不小心啊?”陈媛真有点生气了,她嘟起嘴,嘴唇很红,很好看。 何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些恍惚。水还在墙角发着呜呜响声,陈媛一甩手,慢步走过去,还有点痛,自己年青,摔一下没事,若是个老太婆给这位何总监也来这么一下,怕是骨头也要断了。她弯下腰,拔下电插头,壶里的水已冒出些许,木板上有圈湿渍,象一只大大的眼睛。 “我来吧。”何仁把水瓶拎过来,从陈媛手上接过水壶。氤氲的水蒸气在两人之间飘飘荡荡。手有些颤抖,脸上火辣辣地一阵痛,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挨女人打,但好象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这种感觉是真实的。把水倒好,何仁长吸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在抽屉里随便翻了下,找出几本帐册,也没细看,递了过去,“陈媛,你先看看这个,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问我,好吗?”他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正慢慢浮起五根指印,迳自勾下头,开始做手头上的活。工作总是很简单,八个小时的班其实最多只有二个小时的事,何仁喜欢这种轻松的日子,就算是钱再少些,他也愿意在这里呆。做完了要做的事,就可以去看些自己喜欢的书或是写些莫名其妙的字。也只有在看书与写字时,他才会觉得自己存在。 陈媛接过帐册,嗫蠕着嘴唇,还是没说什么。这几根指印让他的脸忽然生动起来,样子看起来更有趣了。她想笑,可又不敢,偷偷低下头,吐了下舌头,真没想到自己的手劲这么大。她一定是打痛了他,可他浑似个没事人,他的脸没感觉吗?这可真好玩。 陈媛把帐册一页页翻开,慢慢看起来。字很工整,偏瘦,干净,清爽,很令人舒服。她想他定是习过了帖,他应该是个精细之人,这从他的字迹里就可感受到这点,可为何在自己面前就那么笨手笨脚,老出洋相?她想起在公交车上自己撞入他怀中那幕,脸悄悄地飞红了。其实就是刚才,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那感觉也还是很舒服的,只是太猝不及防,让人接受不了。他有妻子吗?……啊,自己在胡思乱想个啥?这让人知道了,可真要笑掉大牙。 这个男人很奇怪。陈媛定了心神,继续看帐册,数字很枯燥,但能从里面看出些东西来,那还是其乐无穷的,可惜她对这些数字一点兴趣也欠奉。说来都会气死人,自己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可妈妈硬是求上大伯,也就是这家公司经理,让自己来这实习,听说在哪实习,毕业分配时就很有可能再分回该处。现在哪家学校都人满为患,若想留在教育系统,极有可能是去附近郊区中学。妈妈当然捨不得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了。何况,听说那些郊区中学经常会没工资发,有些老师在喝同事的喜酒时,所包上的礼金都是学校发下来的工资欠条,也不知是真是假,若真是如此,那可就一点意思也没有。妈妈的用心良苦,陈媛很清楚,她记得妈妈在去大伯家时,也包了一个红包,不晓得里面有多少钱。妈妈常说,亲戚是把锯,锯来又锯去。 陈媛看了会,越发气闷了,这些数字恍惚就在眼皮底下打起架来。她顺手拿起第二本帐册无聊地翻着,自己以后不会与这些数字打一辈子交道吧?想起来,真是怕怕。咦,这是什么?她看见一叠信纸夹在帐册里。有些好奇,打开一看,是对面这位何总监的字迹。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迅速抬起头,他还在勾头写着些什么,那几根指印更加清晰了。他做事的确很专心。陈媛把信纸合上,这样看别人的东西好象不大好,可那似乎只是篇文章,应该没什么吧,再说也是他扔给自己的,又不是自己从哪翻出来的,何况文章写出了,本来就是给人看的嘛。陈媛没有抵挡住这篇文章标题的诱惑,很快就为自己找出了理由。她也实在想看看这篇文章到底说了个啥,看一下,又不会死人的,嗓子有些干,她没有站起来倒水喝,只是咽下口唾沫,然后勾下头,又开始认真地看。这可比看那些数字有趣太多了。文章的名字叫做,“王八的一夜情”。 第13页 第十五章 杨帔和丈夫赵青关系更加恶化是因为杨帔又看到了一件事。清晨,杨帔打开电脑,迷迷煳煳地在地址栏里敲错了字母。画面跳出来一个贺卡,随之,电脑里流出了音乐。原来,这是一张赵青的网友发给赵青的贺卡。看着贺卡上甜蜜的情话,听着电脑里流淌出来的优美的音乐,杨帔不激动,不愤怒,也不忧伤。她象欣赏一幅艺术品一样欣赏着那张贺卡。对于丈夫这些额外的女人,不要说是在网上,就是在现实生活中杨帔的大脑里也是持不排斥态度的。几年的分居生活,让杨帔懂得,什么叫生理需要,什么叫生理需要得不到满足的滋味。记得丈夫临走的那个晚上,夫妻俩恩爱过后,杨帔躺在赵青的怀里,抱着赵青的手臂说:“你在外面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女人随便找,我不管。找个临时的不用告诉我,要是找到了永久牌的,比我好的女人,你就告诉我一声吧。不要让我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你有女人就行。我虽然不主张离婚,哪怕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主张离婚,但是如果你真找到了比我好的女人,我也不会拦着你的路,你只要告诉我她比我好,你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就行了,我保证也会同意离婚的。”赵青依然用手环着杨帔:“你说什么呢,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我找一百个也不和你离婚,嘻嘻”杨帔的眼睛有些湿,她虽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可是最近,总是会莫名地想哭。她再也无法说什么,她闭上了眼睛,把身体更向赵青靠了靠,脸贴着赵青的手臂,不再言语。杨帔不想让丈夫知道她不愿意他走,她也不想让丈夫知道她喜欢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丈夫都会在她身边。她知道:赵青是为了这个家到外面去挣钱,是为了她,为了女儿过得更好,赵青在做着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赵青是一个男人,所以,她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才是,既然要走了,又何必哭哭啼啼呢?她更紧地靠着丈夫的身体,想把自己全部挤到丈夫的怀里,那样,似乎更温暖一些。“就当赵青是出差吧,”杨帔这样想着,昏昏地睡去。生活对于杨帔来说,并不是很难,她在家中是长子,没有什么家务事能难倒她。杨帔的妈妈不会做家务。从小到大,家里的杂事便都是杨帔领着弟弟,妹妹做。也因此,锻鍊了杨帔的生活能力。现在如果说还有什么事能让杨帔不安的,那就是女儿生病的时候了。记得那是个初春的晚上,女儿下床的时候,把杨帔弄醒了。女儿赵玉弯着腰,皱着眉:“我肚子疼,上厕所”“穿上睡衣再去”女儿去拿挂在墙上的睡衣,只几步路的距离,杨帔只听得“哗”的一声,紧接着,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扑面而来。杨帔赶紧起来,一看,女儿已经在地上拉了一堆类似黄米汤的东西。赵玉怯怯地看着杨帔,弯着腰,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杨帔看到女儿这样的表情,便说:“快去上厕所吧,我收拾”女儿赶紧穿好睡衣去了厕所。待杨帔把那一堆令人闻之作呕的东西都收拾停当后,女儿还在厕所里蹲着呢。“怎么样了,赵玉,好些没?”“好点儿了”“要是便完了就起来吧,别蹲时间太长了,腿会麻的”听到女儿说“好”后,杨帔走回屋里,心想:肯定是昨天中午嘴馋,在学校门口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一会儿,赵玉弯着腰,捂着肚子进来了。杨帔赶紧让女儿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杨帔最近添了一个不好的毛病,睡到半夜的时候,如果被什么吵醒了,便会再也睡不着,只能看着天花板数数了。以前赵青在家的时候,如果半夜醒了,杨帔会把身体挨着赵青,还能沉沉地睡过去。可是现在赵青不在家,每每半夜醒来,杨帔总是无法再入睡。空荡荡地心里总是若有所缺的感觉。今天晚上,恐怕又要眼睛发涩了。一会儿的功夫,赵玉又起来了。杨帔赶紧打开灯,“还要去呀?”“嗯”赵玉说着,便下了床,刚走到睡衣处,“哗”的一声,又拉了一地。立刻的,满屋子里又是臭不可闻了。赵玉看着自己拉了一地,似乎有些发呆,她看了一眼杨帔,杨帔有些恼火,“怎么又拉地上了”“我也不知道,一拿睡衣就想大便”赵玉怯怯地说着。杨帔起来。“你快去厕所吧,别站着了”她对赵玉说完后,又去拿东西收拾了。等赵玉再回来的时候,杨帔已经拿了一个盆放在了屋里的地上。“下次再想大便的时候,就在屋里便吧,便在这个盆里,省得又忍不住了。”赵玉答应着,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这一晚,赵玉又起来便了两次,杨帔怕她再忍不住,便让赵玉在屋里便,然后她起来给她倒掉,这样虽然还是臭,但毕竟不用再在地上收拾了,倒省了一些工序。赵玉由于忍不住大便,已经把睡衣,衬裤,内裤,床单什么的都便了个一塌煳涂。待赵玉睡着的时候,杨帔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把那些床单。衣裤什么的都泡在水里沖了几遍,然后用洗衣粉泡上,这样,一屋里的味道才稍微显得清爽了一些。清晨,杨帔做了粥,叫赵玉起来吃饭,可是赵玉说不吃,杨帔想,坏肚子饿一顿也好,清清肠子。便没强让赵玉吃饭。到了上学的时间,赵玉还没有起来。杨帔说:“赵玉,起来,上学了”“妈,咱们上医院吧,我难受”杨帔一听女儿这样说,心里咯登一下。女儿赵玉是最不愿意上医院的。她怕打针。可现在她竟然自己主动要求上医院。杨帔想,可能她疼得太厉害了。便说:“好,你起来。我陪你去”“妈,你背我去行不行?”杨帔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的不安了。她赶紧摸了下女儿的额头,哇,这么烫。她二话没说,背起女儿就下楼了。杨帔原来和赵青分得的房子,在赵青临走的时候,单位下了命令:如果你要拿走档案,便得把分给你的房子交上来。如果你不交房子,不给档案。赵青不知道日后会有怎么样的际遇,刚刚下海,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他执意要拿出自己的档案。杨帔虽然觉得反正已经下海的人了档案并不是那么重要,可是,赵青的心思她也明白,毕竟放下铁饭碗走向社会,谁的心里都没有底,所以,丈夫要拿档案就拿吧,她也没多说什么,就把房子交出去了。没了房子,杨帔只好四处租房住,好在她以前和赵青刚结婚的时候,也是租房住,所以,倒不觉得怎么样。这次,她租的是一个四楼的一间房子。背着女儿从四楼走到一楼,杨帔竟是一身的汗,腿都有些软了。站在一楼的大门口,感觉女儿在后背上软做一团,杨帔不忍心把女儿放在地上,便强撑着背着女儿,站在路口打计程车。到了医院,排队挂号,排队抽血,排队化验,排队等结果,全套下来,竟是十点多钟了。赵玉无力地靠在杨帔的身上,医院里的一切,令杨帔的心里非常烦燥,总算等到了化验结果出来:“中毒性痢疾”拿化验单的那个护士象看怪物般看着杨帔。竟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杨帔心想:他妈的,缩什么呀,我刚刚用手洗耳恭听过大便的衣服,等我给女儿看病回来和你握手。匆匆地领着女儿去看医生,医生倒是很干脆:“去传染病院住院去,我们这里不收传染病人”“大夫,能不能先给我女儿打一针退烧的,我怕她烧得太厉害了”“你别在这里说了,快去传染病院吧,我们不给传染病人打针,你的孩子都快烧休克了,你再不去,她就烧坏了”杨帔别的不知道,就知道孩子发烧最容易烧出脑炎,她非常害怕女儿真烧成那样,“大夫,那您先给我女儿打一针吧,打完我就领她上传染病院”“你别罗嗦了,快走吧,你女儿是传染病,我们不能给她打针的”那大夫有些不耐烦了。杨帔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她想了想,背起女儿便下楼了。又是一个三楼,待把女儿背下来,杨帔的膝盖一软,差一点跪在地上。她背着女儿站在路旁,一手护着背上的女儿,一手急急地挥着打车。“知道传染病院吗?去传染病院”杨帔对计程车司机说着。她并不知道传染病院在哪里。“是住院还是看病?”司机问杨帔。“住院。。。。。。”杨帔本想和司机说女儿的病,可一想到刚才那护士的表情,一想到刚才大夫的神态,她怕司机知道了不拉她们娘俩,便没有多说什么了。而且刚刚抱女儿上车的时候,她发现,女儿棉裤的后屁股处,已经湿了,看来,女儿又忍不住便在了裤子里了。她小心地抱着女儿,让女儿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样,既便渗出点什么,也不会弄赃了人家的车。杨帔这半生,不能说经歷了什么大事大非,但就小小的经歷而言,她总有这样一个感觉:似乎她命中关键处,总会有好人出现。又似乎,她在最恶劣的状态下,总会有一股春风迎面吹来。事事如此,回回一般无二。尽管杨帔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没曾祈盼过什么,也没时间祈求过什么,但冥冥中的老天总是会看到杨帔的困境并伸出友爱的手。每次事情过后,杨帔想到这里,都觉得上天对自己真的不薄,她感恩,她图报,便也渐渐地养成了一份博爱的心。那计程车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似乎看出杨帔的急和不安,他竟直把车开到了住院处的一个偏门门口:“从这里进去,走小门,就可以直接到住院处了。不用绕弯”此时此刻的杨帔,听着师傅的这几句话,差一点儿没哭出来。她心里很感激这个陌生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这样的几句话。看着司机的脸,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师傅”声音就有些哑了。她低下头把已经准备好的钱放在车窗前的台上,急急地背着女儿下车了。刚走到门口,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大夫,“大夫,去住院处怎么走?”“谁看病呀?”那大夫和气地问。“我女儿,得了中毒性痢疾,应该先去哪儿看呀,我女儿都已经烧得很厉害了!”那大夫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跟我走吧,直接去病房点滴吧。”“谢谢您大夫!”“把化验单给我看看”我背着女儿,跟着大夫直接到了病房,那大夫竟然是那个科的主任。她交待护士给女儿点滴。。。。。。我听着她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终于到了解放区一样,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陪着女儿点滴,灌肠,拿着吊瓶上厕所,然后再打车回家。这样的,五天过去了。女儿渐渐能说话,能吃东西了。杨帔的心才算落了地。这期间,杨帔也曾给单位打过电话,说女儿病了,要住院护理。领导倒是说了句:“有事吱声呀”便不再问什么了。杨帔也曾给一个朋友打过电话,告诉他约好的时间要改变一下,因为女儿病了,那个朋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只说了句:“好吧,等你女儿病好了再说”便没了下文。放下电话,杨帔的心里比初春的天气还冷。她蛮期待那个朋友会说些安慰的话,支持的话,甚至能来帮她一下的话。但是,那个朋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帮她。至今的杨帔仍然不解:那个朋友为什么会如此冷地对待她。也因此,两个人的关系冷了下来。也因此,杨帔对他的好感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不愿意再多想了。也因为他的冷,杨帔竟然再也没有勇气打电话找任何一个同事帮忙了。杨帔怕极了那种冷漠,怕极了再被人拒绝后的那种虚脱感。她想:如果这是命里註定要我受的,那我就自己受着吧,不信会挺不住。女儿的这一次病,着实把杨帔折腾得不轻。传染病就是传染病,不是盖的,虽然杨帔格外的小心,但她自己也还是开始拉肚了。她知道,现在的她,是不能也象女儿一样倒下的。通过给女儿点滴,杨帔也知道,原来点的都是黄连素,灌肠也是灌的黄连素。于是,她买了一整瓶的黄连素,虽然上面说一次吃二粒,可是杨帔自己给自己下药方:一次吃五粒,刚开始的二天,五粒也止不住,杨帔又给自己加到六粒。她想:要是肚子里没东西,就不会有什么可拉的,于是,她便不吃饭,只喝水,实在晕,就在水里加一些糖,这样竟然在第三天的时候,杨帔上厕所的次数明显见少了。她对自己给自己当医生,自己给自己下的这个处方之准确自豪了很长时间。虽然她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医生,但她想:如果自己是个医生,一定会救活许多危急的病人。“几天不见,你怎么好象瘦了一圈?”杨帔再上班的时候,同事这样问她。“是吗?真高兴,我就愿意听这样的话,天天这么对我说。”杨帔笑着,轻松地和同事调侃着。仿佛没事人一样。可是到了夜里,她回顾这一段时间的经歷,她在日记中写下了:我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但有时,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小女人。我真想有个男人的肩膀靠靠。 第14页 第十六章 信纸在手指间悉悉索索响着,它们在默默地诉说着一个故事,陈媛渐渐陷入这些奇怪的文字中,她恍惚就一直跟随在这个叫王八的主人公身后。……夜象个浮起来的巨大泡泡。王八站在马路上看着那些正在四周漫不经心,冷冷流淌着的黑色,忽然感觉嵴梁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下。他回过头,一片叶子正从染满灯红酒绿的光中慢慢飘下。起风了。城市的街道上可也真凉。王八哆嗦了下,用衣服把自己裹得更紧些。来来往往的人全也是缩着头,在匆匆行走的夜色中,就象是群不愿伸出脑袋的乌龟。有些饿,饿的感觉,蚂蚁般咀嚼着那空空荡荡的胃。王八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从床上爬起的那剎那,却真也是晕天黑地。仿佛踩入个棉花堆,汗珠子从额头上不争气地一粒粒蹦出。还好,掉在地上却也成了润滑剂。王八喘着气把脚拔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潮湿的腥味已渐渗入房间的每个角落。几个赤裸裸的女人正在墙壁上媚笑着对他挺胸送胯。一台蒙满灰尘的挂钟则在房间的另侧聚精会神,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这些。屋子里唯一还在发出响声的就是王八胸膛里那颗已经是疲惫不堪的心脏。似乎只有个两眼煳满屎状物的老头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鼓。几条鲜红的胸围与三角内裤也就懒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王八想了会,便决定走出家门。还好,现在没有小时候那高高的门槛。所以王八在迈出家门时并没有摔跤,嵴梁骨也还算是坚挺着的吧。王八重重“嘭”地一声,把门合上。一只蚂蚁便随着这沉闷而又迟钝的声音从门楣上滚落下来。翻了个跟斗,站稳身,它摇摇头上的那二根触鬚,认真思考了会,还是下定决心继续往门里爬去。当然,这一切王八并没有注意。或者说,王八若是在不经意间看见这只蚂蚁,那他绝对不会有任何想法,第一反应也就是一脚狠狠踩下。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会有蚂蚁?这可真是荒天下之诞。 冰凉的风还在街道上象个巨大的拖把来回扫动。那些落在地上的灯光就象尘土般不时地四处飞扬。王八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奇怪地扭来弯去,象是在跳种莫名其妙的舞蹈。伸出脚想去踩它的脑袋,可总也是够不着。良久,王八终于放弃了努力。开始望着影子嘿嘿傻笑。不知道自己的影子是否会感受到饿?钱正在上衣口袋里舒服地躺着,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应该说是不少。但王八并不想去买什么东西来把这种饿的感受驱逐。那从胃部逐渐瀰漫全身的抽搐感就象针一般让王八觉得自己还算是个真实的存在。饿是什么?巴莆洛夫摇起铃,狗的嘴角就流下涎水。这种最本能的反应让王八品味不已,就宛若刚饮下杯“深水炸弹”,那些饿的火焰总也让心温暖。欲望在火焰中慢慢凸现。王八一动也没动,就这样闭上眼,茫然立着。仔细地享受着这些。 王八听着风声沙沙地响。也听见那些寒意正在肆无忌惮地四处流淌。既然睁开眼是个冰凉的世界,那么又何必去睁开眼?而眼帘里那个黑色的世界呵却也是可以随心所欲。王八在这个兴高采烈的冥思中渐然陶醉。就象根街头常见的电线桿。忽然他听见身边有个尖锐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他差点就跳了起来。一个人影正提着篮黑乎乎的东西站在他面前。“先生,买花吗?”买花,花可以吃吗?王八有些恼怒。但也想起自己真的是应该去吃点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点东西,怕是连站的力气等会也是欠奉。王八转身就想离开。黑影伸出了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先生,就买一枝吧。算你二元钱,行不?这可是玫瑰呀。”那黑乎乎的东西就是玫瑰花?王八忽然觉得可笑至极。想了想,也就摸出拾元钱,递给了眼前这个黑影。“给我拿五枝吧。”黑影走远了。那是个没多大的女孩子。看不清颜容,但有一双黑闪闪的眸子。在夜里就象双粒黑宝石。王八拿起花儿,慢慢走到亮处。都是些残花。这很正常,所有的花儿在被剪下来的那一剎那也就是残花了。王八把花瓣一朵朵撕下,然后用脚把它们踩成再也看不出颜色的泥巴。王八心满意足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些花儿也算是真正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了。不知道它们下辈子投胎还会选择做花吗? 前面有间酒吧。霓虹正在那得意地晃着脑袋。王八用力推开门。音乐的声音就象根五彩缤纷的鞭子勐抽过来。王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然后咽下口唾沫,定了定神,迈进门内。到处都是抖动着的身体与癫狂的欲望。一种湿漉漉的东西在剎那间也就渗入肌肤里。王八朝吧檯走去。感觉自己就象是猫,脚步轻盈无比。是不是在某个时候,人都是可以飞?饿的感觉呵让整个身体恍惚都在飘浮。好象再朝前一步,就能迈入梦里。五颜六色的光芒旋转着,一些破碎的羽毛正被人震耳欲聋地从头顶撒落。身体很软,但饿却在燃烧。这很好。王八在快倒下去的时候,准确地把自己扔入个高高的转椅上,就象抛掷枚石子,王八轻轻吹了声口哨。头低下,手却伸了出去。也就眨眼间,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入了他的手里。王八用力捏了捏,冰凉的总也是结实的。不用多说,这种酒吧只提供种叫jump的饮料。中文名字就是“跳”。跳,喝完了就跳吧。不管跳得多象只青蛙火鸡或是魔鬼上帝什么的,这个跳的动作本身也就意味无穷。用不着使用脑袋那样复杂的东西,只也是每块肌肉与每根神经都踮起脚尖来独自哆嗦。什么是哆嗦?就象是把河里的沙子弄到筛子上摇来晃去,那些在筛上不停翻滚的沙粒就叫哆嗦。为什么会哆嗦?冷,饿,害怕等等所有各式各样的感觉都会导致这现象产生。这种奇怪的现象总也是令人身不由已,难以自抑。王八跳起来。不管这酒里放过什么,它有着让人想跳的冲动。或许真正让人想跳的也只是这音乐灯光空间人声。但王八确也是在喝过这杯酒后从椅子一跃而下。 第15页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梦。在梦中也就是你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或一无所能的时候。王八的身体在不可思议地摺叠飞旋弯曲倒立。是这样肆无忌惮却又如鱼儿般灵巧无比。在拥挤的人群中,竟没有撞上任何一具已近癫狂的身体。一切都是本能。不用经过大脑。身体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又恍若疱丁解牛,游刃有余,酣畅至极。灵魂浮起,在片不可言喻的透明中,渐然清晰。没有爱没有恨,只也是自在地舞蹈。舞,风为曲,云击缶。王八并没注意到周围人群的脚步声已渐渐停下。大家似乎都有点吃惊。王八身上那些高难度的动作呵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魅力。人群不自觉地空出个圈。也许圆就是最接近完美的一种形式吧。这世界本也就是由无数个正在膨胀或坍陷的圆所组成。当王八单手轮流着地把自己弄成一个陀螺时,终于有人开始抱以掌声。王八一惊,似乎什么东西正把嵴梁骨勐地抽了去。所有的肌肉在剎那间忽然僵硬。仿佛是从九重天又跌落凡间。王八苦笑着站了起来。头重脚轻,趔趄着,恍若一个醉酒之人。王八咬紧牙关,没让自己摔倒,踉踉跄跄也不知撞上了几人的肩膀,终于回到了先前的椅子上。 人群又转了起来。刚才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细小的汗珠从王八额头一粒粒疯狂地跳出。莫非它也饮了jump?王八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手还在不停颤动,努力了好几次才从其中抽出根已经有点变形的烟,叼在嘴上。为何手会这样不听话?为何刚才却也是那样随心所欲?莫非先前那人不是我自己?王八的心不由自主地又哆嗦起来。然后他听见“叮”地一声清脆的响。桔黄的火焰总有着让人觉得温暖的颜色。王八把头凑过去,把烟点燃,深深吸上一口,再慢慢地吐了出来。王八这时才看清了眼前这人。“你好,可以认识你吗?我叫bule。”bule是什么?王八没有回过神来,便含煳地嘟咙了声:“我叫王八。”自己说的是王八还是王霸?没有听清。一股浓烈的劣质香水味就已如蛇一样缠了上来。王八感觉到自己的腰象是被这个叫bule的女人轻轻拎起。又恍若片叶子被风吹动。“好雄壮的名字,嘻嘻。”这名字有什么好笑的?王八有点不明白。不过这女人的笑声却也有这么好听。就象个风铃儿在叮叮噹噹地响。王八眯起眼,开始打量起来。真饿呀。所有的面庞都是浮起的花瓣。就象开始买的那些花儿样,全也是黑乎乎,让人看不清楚。而当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撒落下来时,这面庞却又成了张涂满油彩的京戏脸谱。王八嘆了口气,胃隐隐约约痛了起来。王八听见自己在对这个女人说:“走吧。”有点奇怪,这是我发出来的声音吗?为何喉咙里有火在烧? 坚硬的街道在一点点柔软。浮躁的人声光影如棉花般大朵大朵拍打着王八的脸。女人的头轻靠在王八肩上,并随着王八每一个轻飘飘的步子有韵地跳动着。女人真重呀,可不管怎样,你还就得扛着。王八下意识地挺起嵴樑。虽说不分男女,这骨头同样都是306块。但它的心理结构却是大大不同。所谓雄纠纠,气昂昂。有些自豪,脸上露出微笑。“去哪?”“你说去哪就去哪。”等于没说。女人就是一大堆废话。王八皱了下眉。“你有地方吗?”枕在王八肩上的那个脑袋又跳动了二下。一股肉香夹杂在女人的髮丝里悄悄熘入鼻子里,有些痒。王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很响,女人吓了一跳。有些惊慌。抬起头。“你没有地方吗?”有地方要问你?不会这么白痴吧。王八想起了他的那个家。不对,那只是租来的一间房,不是家。家里是不会有灰尘的,更不会有随地乱扔鲜红的胸围与内裤。不过,王八并不想把这个女人带到那儿去。不管如何说,那儿总暂时还算得上是属于自己的角落,而并不是辆公共汽车。再说王八也不敢确信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爬上那六楼。虽说人本来就是在不停地上着各种台阶,但王八现在只想把快要软下来的自己,早一点放入女人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去。舔了舔嘴唇。迎面的风很是干燥。曾被jump滋润过的地方很快又变成龟裂的土地。也许只有那似水样的柔情才能让它恢復生机。但柔情真的会是水吗?就算它是水,它们还会是清澈的吗?围绕着这座城市的河流早就成了条臭水沟。翻着白眼的死鱼怕也难找着一只了,在那上飘浮着的只有各种垃圾与狗屎。真饿呀。胃痛的象是有把小刀在里面不停地割来划去。王八往四周看了看。有些犹豫,慢慢地停下脚步。“怎么了?”女人有点诧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王八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因饿带来的隐约之快感到最后一定会变成那把小刀。所谓心灵的享受总要向身之欲望低头。恆心毅力志气等等,多就是可笑荒唐无知的代名词。你有本事十天不吃不喝不睡不撒尿去干某样事吗?因为你不能,所以你就是没本事。道理就是这样简单。因为你是人,所以你就一定是只王八。不管情愿与否,到最后,你脑袋上总也免不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当然你也可强辩那帽子是黄色的。可那重要吗?不管是什么颜色,你还是得被那些帽子压成只扁扁的王八。更何况这个世界上谁不是色盲?你说它是黄色的,可我却认为它是黑色的,而没开眼的老天爷却认为是绿色的。谁对谁错?王八嘴边的笑容更是开心了。我为什么叫王八?而不是王霸王把王巴王疤王靶……?是谁第一个叫我王八的?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可以想像那定是个脑袋上没毛的大智慧家哲学家思想家。也不知他死了没有。否则去为他烧烧香也算是略尽心意吧。“啊。”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情绪忽然有点兴奋。“去annil。那儿的东西有品味。我去过很多次了。”说着话,也就扬手拦下辆的士。还没等王八想明白来,这个象片叶子挂在王八身上的女人就已把两人成功地塞了进去。车子微微一颤。我的嵴梁骨不是一直挺得很直很硬吗?这是怎么回事?王八不敢确信在走出酒吧的那段路究竟是谁靠在谁身上了。女人总是很有主见。侧过头,就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灯光,打量起来。 第16页 金属般的光泽在女人脸上不时闪过,厚厚的嘴唇看起来就象是二块暗红色的石头。大片青灰色的眼影让这张脸恍惚着,象是个指尖触上钢铁时那种冰凉的梦。感觉是如此迷惑,王八忍不住把手伸向女人的乳房。用力捏了捏,是柔软的,恍若两块刚出炉的面包。面包不咽下肚,最后定是如石头坚硬。乳房又是因为什么才会变得坚硬?这是个比较困难而且麻烦的问题,当乳房从面包变成石头,你总得小心翼翼注意自己的牙齿可别因此而崩坏几颗,又怎么会有时间与心情去仔细思索呢?王八想了想忽然觉得有趣至极。婴儿的脸庞都是柔软的花瓣,是什么让他们在长大成人后不再柔软?最后就象那些二元一枝的玫瑰被人用脚踩成泥巴。“给我枝烟。”女人象是在自言自语。王八把烟递过去,手也轻轻滑入女人的衣衫里,然后鱼儿般游了起来。不管是哪个女人,她们的身体呵却也都是一般熟悉。王八开始专心致志地享受起从指尖传来的那些麻酥酥的感觉。黑色的花朵是不会在意自己最后飘向何处。海的潮,在涨起落下一万次后,从第一万零一次算起也就毫无意义。但涨还是要涨起。不涨起来又能去干什么?因为涨了,所以落也就仍要落的。王八把头埋入女人的怀里。没有乳汗,只有点隐约的腥味。但吮吸本身也就让人沉溺。王八闭上眼,眼皮很重,真的好想再去睡一会儿呵。女人没有动,似乎在想着什么。几缕烟雾从嘴角漫不经心地飘起又渐渐散开。车子还在平稳地驶着,王八却发出令人诧异的微微鼾声。巨大的河流在城市上空默默流淌,沉甸甸的空气随着风声茫然地敲击着每一扇玻璃窗。从女人嘴里清晰地传出个声音:“停车。”女人迳自下了车。很快也就不见。车子又动了起来。就恍若这车上根本也没有过这么个女人。只有个沉睡的旅客与另一个严格遵守职业手则的司机。 王八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正蜷缩在一堆树丛下面。天已是蒙蒙亮了。几个早起煅炼的人精神抖搂喊着号子从他身边跑过。没有谁正眼看他。摸了摸口袋,钱还在,似乎变薄了点,但这有什么关系?自己确也是不大记得昨夜发生过什么了。王八笑起来,用力捋了捋头髮,然后在家小吃店里坐下来,开始大口大口咀嚼。就这么样,他一直努力吞咽着各种食物。一个时辰后,王八象个孕妇腆着肚子艰难地走到垃圾筒旁,不可抑止大声呕吐。也只有这个时候,眼泪与鼻涕才是这样真实。 ……真冷呵,陈媛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这个“王八”是谁,是眼前这个正聚精会神工作着的男人?也只有这个时候,眼泪与鼻涕才是这样的真实,陈媛的心有些哆嗦,这是个一定要让自己飢饿的人,是在写什么,那飢饿又是什么?是让自己知觉自己存在的存在吗?车上的女人独自走了,王八抚摸了却又终未得到。他吃饱了,却在饭饱后又大声呕吐,这些又意味着什么?一只蚂蚁从门楣上掉下来,一些文字在地上纷纷碎裂。陈媛的眼里蒙起层泪光。她真的还没读过如此绝望的文字。文字是压抑的,字迹是工整的,这就是对面男人的心灵与身体吗?她有些煳涂了。 第十七章 赵青因公事之便回来看了一次杨帔和赵曼。那是在早晨,赵青并不知道杨帔住的地方,因为租房子的时候,赵青已经走了,全是杨帔自己租的,所以,赵青并不知道杨帔她们具体住在哪里。杨帔和赵青在指定的地点约好,等赵青回来。当杨帔看到赵青下了计程车的时候,杨帔便站在那里看着赵青笑。赵青走到杨帔的跟前,伸出手拍着杨帔的后背,亲昵了一下。杨帔竟有些吃惊,因为赵青以前从来不会在公开的场合和杨帔这样的。杨帔接过赵青手里的包,帮他拎着上了楼。“我来吧,”赵青又从杨帔的手里把包接了过去。杨帔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在前面领路。“怎么样?”杨帔开了门,问赵青。赵青笑了笑,没说什么。便把门关上,抱着杨帔亲了起来。当赵青的手熟练地在杨帔的身上抚摸的时候,杨帔感觉非常舒服,竟象久旱逢甘雨一般愉快地呻吟着,舒展着自己干涸的身体,尽情地扭动着腰肢,迎合着赵青的爱抚。当赵青进入到杨帔身体里的时候,不知怎么了,杨帔的眼泪夺眶而出,竟一发不可收拾,她一边迎合着赵青的奉献,一边无声地哭着,竟怎么也止不住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哭,却是越哭越伤心。杨帔的哭,是没有声音的,就那样默默地流泪,待赵青发现杨帔哭的时候,杨帔已经哭了有好一阵子了。赵青轻轻地用手指抹去杨帔眼角的泪,爱得更急,更快了。这一次赵青回来,让杨帔感觉很幸福。虽然对着赵青哭了一回,但余下几天的白天里,杨帔会和赵青一次又一次地做爱。似乎要补上这些时日缺了的。晚上,因为只租了一间房,女儿回来倒不方便做什么了。所以,到了晚上,赵青或去看朋友,或是抱着杨帔纯纯地睡觉,让杨帔睡得非常踏实。丈夫走了以后,杨帔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丈夫:丈夫不是陪你逛街拎包的跟班儿,也不是银行里的提款机,丈夫是在午夜梦回时、夜深无法入眠时,身边的一堵暖墙。有了这面墙,便不怕梦里的妖魔鬼怪,也不怕梦醒后一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等天明的干涩。也许恶梦惊醒的时候,丈夫还正在梦乡,也许你叫着丈夫,他不会马上醒过来陪你说话,但他会本能地把你搂在怀里,迷迷煳煳地叫你睡觉。把身体放在丈夫的怀里,不管怎么冷的夜,不管怎么吓人的梦,你都会再继续入睡。赵青走了一个月,杨帔的心有些燥动不安。她渴望男人的手掠过她的身体,她渴望男人的吻经过她的嘴唇。杨帔是从小在读外国小说中长大的女人。她没有什么道德观,贞操观。她觉得乔治桑活得特别真实,不作做,也觉得乔治桑反道德、反传统是一种美丽。她还觉得安娜。卡列尼娜的婚外恋真情真性,她也觉得欧也妮。葛朗台和她表哥的偷情充满乐趣。她还觉得对丈夫的爱是对丈夫的,并不影响她对别的男人的渴求。正如爱你妈妈的同时也可以爱你爸爸一样。处理得好了,并不牴触。许多人产生爱的烦恼并不是爱的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爱的方式有问题。处理的形式缺少智慧导致的。况且,她心里有些明白:现在的她,与其说是爱上别的男人,倒不如说是需要男人的爱。更准确的说是需要男人肉体的爱。杨帔的情况,单位的同事都是知道的。许多不错的朋友半真半假地对杨帔说:“需要夜间服务,请打我电话”杨帔听了,总是笑回一句:“什么时候你妻不在家呀,告诉我,我直接去你家里。”章奇民也是杨帔的同事,他大杨帔十多岁,他从不这样对杨帔说,他总是关心地问杨帔一些生活上的细节,杨帔也非常尊敬章奇民,两个人便渐渐地多了些话题。中午的时候,章奇民会有意无意地在走廊里碰上杨帔,然后很自然地对杨帔说:“吃饭了吗?”杨帔会笑一笑,和章奇民一起去吃饭。二个人总是去小饭馆。但章奇民却总愿意选有单间的饭馆,说话便静了许多,也有了一些情趣。“明天去我家里卡拉ok好不好?”章奇民看着杨帔的眼睛问。“不敢,万一嫂子回来了,那我就没脾气了。”杨帔笑着对章奇民说。“她出差了,昨天走的,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那她就不能火车没坐上,半路再回来吗?”杨帔玩笑地看着章奇民说。“昨天晚上她走的,要是没坐上火车,今天早晨怎么也到家了,现在她还没回来呢,不信,我打个电话回家里,你听听有没有人接”章奇民说着,便拿出手机打了起来。杨帔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章奇民把接通的电话放在杨帔的耳边:“你听,有没有人”杨帔便真的听起了电话,等了好半天,也没有人接,便把手机还给了章奇民,但笑不语。“我明天在家里等你,你什么时候来,随你,反正我一天都在家里等你了。”章奇民说着,便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这是我家的地址,给你。”杨帔接过地址看着,依然笑着没说话,只是机械地用筷子夹着菜,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杨帔忽然意识到,自己终于体会了莎士比亚的这句名句到底是什么含义了:当年的哈姆雷特一定和自己现在一样,进退两难吧。去,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杨帔当然心知肚明,杨帔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去了,是自己想要去的。但想去做的,也只是肉体的亲昵,杨帔不反感章奇民,也喜欢章奇民的体贴,成熟,但不会为了这些体贴和成熟就会想和章奇民上床,上了床,便是因为自己需要男人,自己渴望男人的温存罢了,全不是因为章奇民的体贴成熟而受了感动才想上床的。不去,当然说起来很简单,但杨帔马上想起来一句非常酷的话:“为什么不呢!”还有一句更酷的话:“为什么要苛刻自己呢?”最后,杨帔想起了章奇民对她说的话:“我的妻,你的嫂子,人人都说漂亮,也能干,可是和我不太能干。我的性能力不是很强,满足不了她,但我也不管她。她在外面有一个情人,我一直都知道。谁叫咱性能力不强呢。自己给不了她,又不叫她在外面找,这也不公平。昨天她和我做的时候,竟然说了一个新名词,还说是刚学的,我一听就没情绪了,做了一半就坚决不做了。。。。。。。。”杨帔想:人,原来都是这样活得无奈。章奇民虽然给不了妻太多,但他也需要妻的爱不是吗?他找我,也如我一般,只是他想找个女人,而我想找个男人罢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我借用了他的身体,获得了心理的满足,那他也同时借用了我的。我似乎并没有占他什么便宜吧。杨帔又想起章奇民在另一次喝酒后对她说的话:“我有钱,要想泡小姐随便泡,也泡得起,可是泡小姐真没意思。有一次,一个小姐弄了我半个小时还没让我勃起。我一气之下,本来说好给三百,只给了她一百块。小姐不服,我跟她说:此次活动分三步:勃起,性交,达到高潮,你连勃起都没让我达到,也就是说,第一步都没做成,给你一百块都多了,但念在你也工作了半个小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才给你一百块钱,明白吗?那小姐竟然心服口服,哑口无言地收下了一百块。”杨帔笑着对章奇民说:“那是不是你到了生理低潮期了,不关小姐的事呀?”章奇民说:“他爹个尾巴根儿,我一看到小姐就生理低潮。”“那你不会一看到老太太就马上高潮迭起吧?”杨帔哈哈笑着说。“说真的,杨帔,现在只想找一个能聊得来的人,说说话,做做爱。”章奇民说着,便握了一下杨帔的手,没什么邪念,没什么想法,只是握了一下而已。杨帔了解章奇民的想法,知道此刻的他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并没有什么邪念。但也不禁暗暗地想:章奇民的手真暖,真厚。真有劲儿。杨帔就这样脑子过电影般地想着和章奇民的交往,竟一夜无眠。清晨起来,觉得脑子有些沉,有些晕。但杨帔还是认真地刷了牙,洗了脸。女儿上学以后,杨帔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便出门了。 第17页 当杨帔把手放在章奇民家的防盗门上的时候,还没等按门铃,那门就叭地一声开了。章奇民站在门口看着杨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呢?也不问是谁就开门,也不怕鬼子进村吗?”杨帔笑着说。“你一进大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杨帔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震:他在窗口站了多长时间了呢?杨帔欣赏着章奇民的家。这是一个四室二厅的房子,二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琴房,三十多米大的客厅,屋里的陈设都是精品。就连卫生间里的沐浴喷头都是市场上最贵的那种样式。“你的家真漂亮!”杨帔本想说些恭维的话让章奇民高兴一下。但不知为什么,她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在脑海里闪过了自己刚刚租的那间16米大的房子。租的时候,以为16米已经够她和女儿住的了,还算宽敞,可是看了章奇民的房子,杨帔的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酸。她把头向后一昂,闭着眼睛靠在了沙发上。“你累了吗?我给你按摩一下吧”章奇民说着,便走到杨帔的身后,两个手真的放在杨帔的肩膀上揉捏按摩起来。闭着眼睛的杨帔心里一惊,章奇民大她十多岁呀,他竟会给自己按摩,有一些不安,有一些意外,也有一些感动。这心里已经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翻了几个个儿了。但杨帔并没有说什么,仍然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章奇民的按摩。不知什么时候,章奇民的手从后面伸到了杨帔的前胸。伸进了杨帔的衣服里,他捏着杨帔的乳头,揉着杨帔的乳房,杨帔噢了一声,抬起头来,昂看着章奇民。章奇民便顺势把舌伸进了杨帔那微张的嘴里。“进屋里吧”章奇民一边说着,一边拥着杨帔走近了床。“我要先处理一下”待杨帔在床上躺下后,章奇民却留下一句话便竟自向卫生间走去。杨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你给我亲亲好吗?”章奇民赤身裸体地走了进来,说着话,便把他那东西伸到了杨帔的面前。杨帔楞了一下,便默不作声地操作起来。可是,亲了好长时间,那老伙计竟然还是软软的,杨帔心想:是不是章奇民太紧张呀?但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清晰地想起了章奇民在一次酒醉后说的话:“那小姐弄了我半个小时还没勃起。。。。。。”就在杨帔似疑似虑,快要对自己失去自信心的时候,章奇民的那东西终于颤颤抖抖地长大了。还没等杨帔说什么呢,章奇民拉过杨帔的腿,急急地把自己的那东西放进了杨帔的身体里。这动作太快了,还没等杨帔缓过神儿来,章奇民已经“啊!啊!”地弹尽精绝了。“好久没这么爽了”章奇民边说着,边往卫生间走去。杨帔木木地躺在床上,竟象刚看了个电影开头就停电了一般,呆了。“你不去洗一洗吗?”章奇民从卫生间出来对着杨帔说。杨帔躺在那里,一动没动,看着赤裸着身子的章奇民,没有言语。“乖,去洗一洗吧”杨帔再看了一眼章奇民,便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了卫生间。做过爱的杨帔总喜欢光着身子在床上躺一会儿,她喜欢那种让皮肤无拘无束唿吸的感觉。“你不穿衣服呀,会着凉的”章奇民温和地对杨帔说。“一会儿再穿,休息一下。”“我办完了事儿就喜欢马上穿戴整齐,这样好象心里踏实一些。”坐在椅子上的章奇民对杨帔说。杨帔想了想,便坐起来把衣服穿上了。“我媳妇总说我象在偷情一样。”“你媳妇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呀?”“说不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真的呀?”“逗你呢,她可能明天回来。”“那我还是趁早走吧,可别因为饺子好吃不松口了。”“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章奇民说着,竟自先走到客厅,为杨帔拿鞋去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杨帔沿着小路慢慢地走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是图什么呢。这又是为什么呢?谁需要谁呀? 第二天早晨,杨帔在单位碰到章奇民。章奇民近近地靠着杨帔,轻声地问:“昨晚睡得好吗?想我了吗?”“想了,想了一夜。”杨帔笑着说。“今天中午一起吃饭,老饭店。中午见。”章奇民说完,还没等杨帔说话,便大步地走了。杨帔看着章奇民的背影,苦笑了笑,心想:今天中午真是一个人吃饭,真是怕了一个人上饭店吃饭的情形,也真吃够了盒饭。那一天中午,杨帔按时来到了她和章奇民常去的饭店,二个人吃了一餐简单的饭。生活里你遇到的不一定都是你最喜欢的。但也不一定是不好的。人在飢饿的时候,窝头虽然不好吃,也可能导致胃疼,但也真能充飢。 第十八章 门被大力推开,随之闯进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何总监,财务上还有多少钱?先给我拿二千块钱,去x城,那些乌龟王八羔子在电话里给我打起太极拳来,看样子不跑一趟不行。”是公司郑副经理,郑媚,一个泼辣的,也美的让人目眩的女人。何仁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郑经理,好的,你先打张条子吧。对了,李大姐可能在楼下仓库。我去把她叫上来吧。”郑媚的眉头皱了下,忽然象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何总监,哈哈,你的脸怎么了?昨晚上与老婆打架?战果不错嘛。”何仁下意识捂起脸,真还忘了刚被人赏了个耳光,尴尬地笑起来,“夫妻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嘿嘿。”陈媛在郑媚刚进来时,吓了一跳,忙不迭把稿子折好,夹入帐册,看着何仁这样子,不禁咯咯地笑出声,这男人太好玩了。“这位就是陈经理的侄女儿?蛮漂亮啊。”郑媚微笑着转过脸,“很高兴你来我们这儿。”这女人好兇啊,陈媛在心底吐了下舌头,赶紧站起来,“阿姨好,阿姨才真的漂亮呢。”“你这一叫,我都老了,还漂亮?”,郑媚呵呵笑着,仔细端详起陈媛来,“怎么,一晚没睡?眼眶都是红红的,来我们这实习这么兴奋?”这才是真正的刀子嘴啊,话里似乎还藏着话。陈媛算是长见识,脸腾地下红了,刚才自己真的掉眼泪了?“阿姨,你们聊,我去喊李大姐上来。”何仁叫住她,“你不认识她,还是我去吧。”陈媛瞪了眼何仁,这男人有时可真够笨的,“我长了嘴,可以去问啊。”说完掩门出去。 第18页 郑媚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小何,昨天真与老婆打架了?她也是的,整天就知道玩,这么好的一个大男人也不晓得多疼疼。男人也是人,也是需要疼的嘛。”说着话,手指已摸上何仁的脸庞,“还痛吗?”何仁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因为郑媚说的当然是道理,男人也是人;摇头则是因为这几个指印还真不是老婆打的,她的手指在脸上滑过,很舒服,有点象夜的手指。不过,漂亮的女人,能干的女人,多半还是自以为是的女人。自以为是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愚蠢。何仁握住郑媚正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轻轻把它拿下,这还是个他惹不起的女人。关于她的事,他知道的太多,有些是空穴传风,有的确属事实。她丈夫是中学老师,一脚踢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她有个情人,是这公司上级主管局的副局长,一个肚子大得如十月怀胎孕妇的傢伙。他都有点不敢想像郑媚在那男人骯脏浑圆身体下扭曲的样子,那让他有点噁心。还有个原因,她与公司陈经理也正弄得水火不容,不可开交。他有点欣赏一个女人与男人争权夺利的勇气,不管是用哪种方式,因为他自己做不来,但他并不想把自己掺合进去。他也不想让自己成为面前这女人众多风言风语中的一个。那是个大染缸,掉进去,就洗不清了。 郑媚凝视着何仁的眼睛,没有说话。他看不清她眼睛里究竟有些什么,她不是刚才那个陈媛。何仁安静地把纸与笔递过去,“郑经理,打张条子,等李大姐来了,就行。”郑媚的手指在何仁手上一碰,用力按了按,轻轻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门开了,李大姐嘟嘟嚷嚷地走进来,“在楼下想清静会也没得,有么子事?”看见郑媚,鼻子里哼了下,“你坐那边去吧,这是我的桌子。”郑媚刚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正窝着火,哪受得这个,腾地下,站起身,手往桌上重重一拍,笔跳起来,落在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大姐扬起脸,阴阳怪气又哼了下,“没什么意思啊,你不走开,我怎么上班?”“现在几点钟了,你这也叫上班?”“我在楼下与保管对帐。”“拿帐本给我看。”“为什么要给你看?管财务的可是陈经理,还有何总监,再怎么也轮不着给你看!”……两个女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郑媚的嘴唇哆嗦着,眼里窜出几缕火苗,手扬了起来,咬咬牙,又放下来。这位李大姐倒好,胸脯一挺,“还想动手打人?你敢?”“我不敢?”房间里又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响。全傻了眼,包括正一直在门口站着的陈媛。一些脂粉从李大姐脸上滚落,很快,一个巴掌印浮起来,然后啮牙咧嘴在上面笑。 都是给人一耳光,但还真不是一回事。现在的女人怎么动不动就打人耳光?是不是这种声音听着很爽?何仁还真没想到郑媚会动起手,来不及多想,事情已经发生,一个箭步跨过去挡在郑媚面前,然后他听见自己脸上又传来一声响,真痛啊,何仁苦笑起来,你还不能回手,因为人家真想打的人不是你。自己这算是充那门子英雄好汉? 第十九章 杨帔的日子还在半死不活中过着。这以后,章奇民又约了几次杨帔,杨帔都以怕嫂子为名,没有再去章奇民的家。可是,为了怕章奇民心里有想法,也是不想伤了他,杨帔会答应他吃饭的请求,常常中午,还是会和章奇民,或其他的一帮同事一起去饭店吃饭。嘻嘻哈哈中,仿佛那天的事没有发生一样。她不喜欢把自己的情绪,不满,特别是性的不满告诉谁,最不喜欢告诉做爱的那个人。因为,她怕对方难堪,更怕她自己难堪。杨帔租的房主来找杨帔:“你租的房子是到二月份到期,到期后,我们就不租了,孩子在这边儿上学。我们想回来住。到这个月底,你们就把房子给我们倒出来吧。”房主再说了什么,杨帔都没大听清似的,只知道这个月要再找房子,要再搬一次家了。没得说,住着人家的房子,便得听人家的吆喝,更何况人家是正当防卫呢。“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老看不到你的影儿呀?”章奇民在走廊里看到杨帔便问道。“我要再租一个房子,那个房子要交上去了。”“噢,也好,那个房子不方便,你再租一个独门独户的。我去了也方便。呵”“我本来想租一屋一橱的,可眼下一时没有,只有二屋一橱的,我看好了几个,都有些贵。有些拿不定主意”“多少钱?”“四百八一个月”“这点钱还贵吗,不贵,租下来吧。”章奇民轻松地说着。杨帔看着章奇民那脑满肠肥的样子,体会着章奇民那商人般的得意,竟有一点轻微的噁心。心想:说得好听,不用你拿钱当然不贵了。“我得去联繫了,我走了。”“用不用我帮忙?有事联繫我。”“好,有事的时候,我一定传你。我先走了。”杨帔一路上想着到底是租四百八的那个,还是租四百五的那个呢?四百八的那个房子没得说,可就是楼层有些高,是六楼。把钢琴抬上去就还得再加六十块,四百五的那个房子是小了点,但也算二屋一橱,况且是二楼,还少了抬钢琴的钱。。。。。。。杨帔最不喜欢算这些生活里的小帐,可是,日子总是要精打细算,对月的浪漫无法代替柴米油盐的实在。对爱情的幻想无法添补肉体的缺憾。生活总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不管你是不是喜欢。走了一路,最后,杨帔决定租四百五一个月的那间。既然定了,把定金也交了,余下的便是收拾房子准备搬家了。这几年,搬家对杨帔而言,是最不愿意做但却没少做的一件头疼事了。要纸盒,要绳,儿,打包,一样一样,便都是杨帔一个人在做。女儿还小,况且在上学,白天便只杨帔一个人在家里。虽然同事朋友一大帮,喊一嗓子都能来帮这个忙,可从来不爱求人的杨帔,一想到搬家收拾东西,都是杂七杂八的,便消了找同事的心。一个人,忙了几天,倒也打点停当。收拾得差不多了。杨帔又联繫了搬家公司,早十点准时来搬。大约十二点多也就搬完了,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杨帔疲惫地躺在了床上。早十点,搬家公司准时来了。杨帔心里很高兴,因为她是一个非常喜欢准时的人。准时总意味着事情有一个好的开始。总让人感觉特别愉快。杨帔张罗着,忙前忙后的告诉着搬运工:“这个箱子是组合音箱,轻放呀。那个是电视,加小心呀。。。。。。”车子到了新租的房子,杨帔便先上了楼,告诉搬运工什么什么应该摆在哪了。大约十二点的时候,东西差不多都搬上来了,开车的师傅走上楼对杨帔说:“这楼楼道太窄,那钢琴好象抬不上来”“能抬上来。我量过尺寸的,没问题”杨帔自信地对开车司机说。“大姐,钢琴抬不上来呀”一个搬运工上来对杨帔说道。“怎么会呢,我量过尺寸的。可以过来呀”那钢琴正横在楼道的拐弯处,几个搬运工倚着墙角,看着走下楼来的杨帔,那表情,刁钻油滑,几对儿小眼睛看着杨帔不停地转。“几位师傅帮帮忙吧,这都搬到这份儿上了,没什么说的,费点心吧”杨帔看着搬运工说道。“真搬不上去,都没劲了。”“别这么说呀,就差这一下了,几位师傅帮帮忙吧”“那你加点儿钱吧”杨帔楞了一秒钟:“行,好说,再加20块钱吧,没问题”几个搬运工,互相看了一眼,便又背起肩上的行军带,开始搬钢琴。“这抬不上去,这个楼梯口上去了,下个楼梯口肯定上不去”从楼上走下来的司机肯定地说着。那几个刚刚把背带扛在肩上的搬运工又把背带放下了,齐齐地看着杨帔。这时,七嘴八舌地来了一帮邻居,有说找个吊车从楼梯上往上吊行,有说,以前有人搬家的时候抬上来过一个比这个还大一倍的钢琴呢。还有的说,抬不上来,就把钢琴寄放在别的地方呗,干嘛非得抬呀,一时间,杨帔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嗡嗡地在不停地响。“把钢琴抬下去吧,不搬了!”杨帔说着,便自己先走下了楼。这时的天,竟然一下子满是乌云,似乎要下雨的感觉。杨帔抬头看看天:“难道天也和我作对吗?”她给搬运工结了帐,又到附近的市场买了一大块塑料薄膜,把抬到路边的钢琴严严实实地包好,嘱邻居帮忙照看着,便朝房屋中介公司走去。房屋中介的人就象媒婆一样:油嘴滑舌,油头粉面全为了那一点介绍的好处。活得卑微,活得萎缩,活得狡诈。他们会为了十块钱的看房费而做尽能够想到的任何手脚,提供假房源,从头至尾全说朦胧语言,甚至不惜色象勾引,活着,工作着,似乎眼里便只有那十块钱,其余的一切便都不在眼里了。这样的一些人,却也是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不因你的喜欢与厌恶而存在着。特别是当你想在几个小时之内就找到一处晚上能够安身的房子的时候,他们说的那些朦胧语,你便也不会太介意,更不会因此而大动肝火,他们那萎缩的样子甚至也变得格外地高大,威武起来。看着他们狡诈的眼神,你也不会觉得那是在算计你,而会由衷地认为,那是在帮你畴划呢。杨帔说了自己的要求,房屋中介的人热情地请杨帔坐,并神秘地拿出一个小本子,在里面认真地一页页地翻着,杨帔想帮忙看,却被房屋中介的人婉言谢绝了:“这是商业秘密,不能让你看”“噢,对不起,我忘了这是规拒了”杨帔陪着笑脸说。“这个房子怎么样?“今天晚上就能联繫上房主,能拿到钥匙住上吗?”杨帔略看了看后问道。“可以呀,现在就可以联繫上房主。”“那联繫吧,就租这个了”杨帔边说边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了,女儿赵玉要放学了。今天早晨赵玉上学的时候杨帔对她说:“晚上放学上咱们新租的那个地方去吧。今天白天我就搬好了。”可现在又要租新的房子,还要再找一个搬运公司,杨帔觉得有些人手不够,她想了想,唿章奇民给他传了一个口信:我需要帮助,速给我回电。很快,似乎不到一分钟,章奇民就给杨帔回了电话。“在哪儿呢?怎么了?”“你有空儿吗?”“有,什么事?”“那你马上来吧,来了再说。”十分钟不到,章奇民就风风火火地来了。“什么事呀,杨帔?”。。。。。。杨帔把事情跟章奇民说了一下,她要章奇民去学校替她接孩子,因为,她要马上联繫搬家公司。分不开身。章奇民二话没说,便去赵玉的学校替杨帔接女儿了。章奇民把女儿交到杨帔的手里,告诉杨帔他家里还有事,今天不能帮她了,明天早晨来帮忙后,便回了自己的家。女儿回来了,杨帔心里踏实了许多,便指挥搬运工人开始再次把搬到楼上的东西搬下来,再搬到新租的房子里。那一晚,当杨帔找来的第二家搬家公司把东西全部搬进杨帔在一天里,第二次租来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第19页 第二十章 李大姐疯了样扑上来,两只手绕过何仁一把就扯着郑媚的头髮,那双豪乳毫不客气地压在何仁胸前,郑媚一个趔趄,抓住李大姐的头髮用力一拉。乳房也就紧紧地贴在何仁嵴背上。郑媚咬紧牙关没有作声,李大姐却杀猪样嚎叫起来。何仁在两个女人中间,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不见身后郑媚的脸是啥模样,但眼前这位李大姐的脸却正是奇形怪状扭曲着。这就是女人吗?有些晕眩,何仁艰难地把两个女人分开点,吸了口气,对着正在门口已吓傻了的陈媛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陈媛这才清醒过来,跑上来,与何仁一起把两个女人互扯着对方头髮的手指扳开。动物兇勐,女人是动物,所以她们也兇勐。两个女人犹自不肯罢休,手乱挥乱抓,何仁有些急了,对陈媛喊道,“抱住李大姐。”自己反转身也抱紧了郑媚。这还是温香暖玉抱满怀吗?郑媚的乳房紧贴着何仁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有极大的愤怒,又似乎是感到极冷。何仁望着郑媚哆嗦发白的嘴唇,更加用力抱紧她,“郑经理,不要这样。”她的眼睛里有了泪水,在眼眶里盈盈转着。“郑经理,看着我,别这样。”两个女人手上都有一绺刚从对方头上扯下的头髮。李大姐望了眼对方手上,再看看自己手上,郑媚是齐耳短髮,自己却是一头纯情的披肩长发,吃亏了。一些口涎从李大姐嘴边滑落,她身子一软,往地上瘫坐下去,陈媛随之扑通声,也坐地上了。何仁有点好笑,陈媛这么死心眼?坐地上了,这架也就打不起来了,还抱着干吗?他有些厌恶地看了眼正披头散髮鬼哭狼嚎的李大姐。一哭二闹三上吊,怕也是这种女人最拿手的好戏吧。何仁的手不自觉地在郑媚背上轻轻拍着。 财会室里已聚集了一大堆人,都是同事。何仁想把手放开,却发现早也不是自己抱着郑媚,而是郑媚用力地抱着他,一些冰凉的东西正滴落在自己脖子里。她丰满的身体给自己的感觉忽然就象是片叶子。何仁皱皱眉,望着屋子里的其它同事有点尴尬。他对几个女同事使了个眼色。被女人这样抱着可真是难过,好不容易,郑媚在几个女同事七嘴八舌下放开了何仁,坐回椅子上。也不说话,低垂着头,直勾勾看着地上,仿佛那有朵花正在开。胸口象放下块千斤重石,何仁长吁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走过去,把还紧紧抱着李大姐的陈媛拉起来。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女人都不再是女人,只是某种雌性动物。陈媛身上也好象忽然就没了先前那种好闻的女人香。陈媛紧紧地抓着何仁的手。 李大姐没有再爬起来拼死拼活了,或许她也知道这架是再也打不起来了。虽说人都喜欢看笑话,但毕竟这是在单位是同事,最起码的装模作样还是会有。何仁的目光扫向在门口几个窃窃私语的同事,他们又有了新鲜的话题,这多少会让生活变得有趣些。只是不知自己在他们嘴里会成为一个啥样的角色,脸上的巴掌印又会被演泽成什么样的故事出来?刚才自己抱着郑媚而没有去抱李大姐,抱得怕比情人还要亲热些,这在他们眼里又意味着什么?真是没劲透了,算了,不想了。活着,但求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何仁感觉到陈媛的手在自己手中不停发抖。她是不是有点害怕? 李大姐迳自唱起了莲花落,不过翻来覆去也就是臭婊子,骚狐狸那么几句。骂是骂得够恶毒的,可你骂了,人家就真会是那种东西吗?诅咒只是自己骗自己,不会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再说骂人也得骂出点新意来啊,老炒现饭谁也会倒了胃口。嘿,这李大姐还真争气,从梅毒数到淋病数到菜花忽然想起这世上还有一种爱滋病,精神一振,“你家人全得爱滋死干净”,声音又復高昂。门外有人笑起来。何仁顺着笑声望去,膀阔腰圆的贾纤纤正在外面咧嘴。两个女人都呆在这,不晓得还会弄出什么来。“贾纤纤,你过来,把李大姐扶到仓库去。”这下李大姐不依了,身子一躺,手抓桌角,在地上四仰八叉,口吐泡沫声竭力嘶。贾纤纤还有几个人硬还是不能把她扶起来。要断气的人也不会死得这样难看吧。何仁真的有些愤怒。郑媚站起身,轻轻地往门口走去,随手扒开几位女同事的手,“我没事,你们让我静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对着还正赖地上不肯起来李大姐的脸上吐出口唾沫。 杀猪般的嚎叫声撕裂着每一个人的耳朵。这有多少分贝?窗户摇晃了下,一块玻璃掉下来,摔成粉碎。起风了,天迅速地暗下来,要下雨了。早上天气预报明明是晴空灿烂。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准,老天爷的心事谁能真正捉摸得到?何仁忧伤地望了眼屋外。经理一直没出现,早上都见,是上哪儿了吗?还是故意躲着不出来?没人给李大姐撑腰,她敢这样乱来吗?这些可是一个早就策划好的计谋?自己又将在这场游戏中扮演什么角色?没有导演来提醒你,一切都是靠你自己。陈媛的脸已经煞白,她还是个女孩,不是个女人。何仁也握紧了陈媛的手。 第二十一章 郑媚对何仁招下手,“何总监,把你的手机给我。”何仁忙递了过去。电话接通了,郑媚慢慢说道,“是陈经理吗?你在哪里。公司出了点事,你过来下。”屋子里一下全静下来,就连那好象又死了爹娘的李大姐也渐收住声。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如何一回事。有人开始往自己的岗位走回去,这已不再是女人之间的事,是领导之间的游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看的,否则祸从哪里来的,你都会弄不明白。郑媚朝经理屋走去,忽想起什么,“何总监,你也过来,还有你。”她用手指了指陈媛。 第20页 何仁看看已坐起身满脸鼻涕与眼泪的李大姐,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心甘情愿被人当枪使,可她若不心甘情愿,她还能坐在出纳这个位置上吗?人总是要有别人用得上的地方,别人才会用你。经理给了她一口饭吃,她就得为经理做点什么。这其实也符合等价交换的原理。只是她拙劣的演技让别人一看也就明白了,说得残忍点,连个能令人发笑的小丑也算不上。何仁在郑媚身后暗自摇头。郑媚已经冷静下来了。这是个能干的女人,这也是最好的一个反击机会,事情拖得越久,对身为女人的她也就越不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流言总是对一个女人更具有实质上的杀伤力。何仁还真有点佩服郑媚。 陈媛仍紧紧拉着何仁的手,可怜的女孩实习伊始就捲入了旋涡。她肯定还弄不明白这是如何一回事吧。人总是身不由已。何仁望着在前面走着的郑媚,她的臀微微扭着,象是在唿唤着什么。她的确会让男人想犯罪。 经理室没有人。三人默默坐下,陈媛还是紧挨着何仁,她一定是吓坏了。郑媚把手机还给何仁,“小何,谢谢你。”手机很轻,但你可通过它与千里之外的某人对话,科技的发展真的令人不可思议。但人性呢?何仁有些恍惚,“郑经理,没什么的,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小何,这件事情你从头到尾都在场,谁对谁错,或者说那个疯女人,是谁在后面给她撑腰的,想来我也不必多说,你也清楚。”郑媚顿了下,“有条河很宽,有个人在里面游泳,他很累了,你说他是上左岸好,还是上右岸好,或者说就一直在河里游下去,直到累死的好?”何仁的心颤危危地抖了下,这个女人在逼着自己表态呢。自己算是什么?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于她并不会有多少实际上的帮助。会是她手上一颗有用的上的法码吗?也许她认为一个财务总管应该清楚些事情,也许她现在要的只是种有人跟随的感觉。郑媚是从别处调进这家公司的,才来大半年,对这个公司的许多也并不是很清楚。这场游戏,她会获胜吗?公司里上上下下都有着陈经理安排的人,包括现在这个正拉着自己手的陈媛,也都是他有意无意放下的棋子。她是否有些不自量力?还是她那个靠山局长给了她某种承诺?何仁的脑海里剎那间转过无数念头。他笑起来,没有正面回答,“他累了,他离那边岸近,就会上哪边吧。你说是吗?”这话算是个回答,可还是等于什么也没说,这就是伟大的中国文字。可以意会,不可言传,众妙之门,玄之又玄。 陈媛听得是一头雾水,这故事她听说过,也在学校与人辩论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个游泳的人,他的家在哪边,他最后也就会回到哪边去,这很简单。陈媛隐约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叫郑经理的女人正在向何仁暗示着什么。这些事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吗?自己的大伯,陈经理,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慌,忽然想起手还在何仁手中握着,赶紧抽出来。陈经理走了进来,准确说是,悠悠踱了进来。他的手上甚至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窗户又咯吱声响了。城市里的风总是忽如其来,而且比旷野中的风来得更是兇勐。“郑经理,你怎么先动手打人?这可不好,你是个领导啊。与老李那样的人一般见识,这可是有损自己威严啊。”语句是慢条斯理的,也是先发制人的。 第二十二章 女儿赵玉睡着了,累了一天的杨帔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想到厨房先简单收拾一下。打开灯,映入眼帘的一幕竟让杨帔一下子呆了。只见门缝里,水槽边,饭桌上,台面里,灯泡四周,水管的嘴儿里,所有所有的地方都爬满面了密密麻麻的蟑螂。那蟑螂大小不等,胖瘦不一,颜色不同。有蟑螂爷爷,还有蟑螂爸爸,有蟑螂奶奶,也有拖着重重的蟑螂贝贝的蟑螂妈妈,有蟑螂弟弟,还有蟑螂美媚。有黄皮肤的中国蟑螂,还有印度一带,纽约地铁边的黑蟑螂。齐齐密密地聚集在一起,就象一条用蟑螂织成的线条,也象一块用蟑螂编织成的布,在那里整体晃动着,颤抖着,一二一,前后前,来来回回地跳着集体舞。杨帔不由自主地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节啊?怎么蟑螂都出动了呢?一定是个大节日,端午节吗?她打开一个纸盒。找到花露水,走进屋子,打开灯,哇,屋门的门缝里也挤满了前来聚会的蟑螂。密密麻麻的就象蚂蚁搬家一般,又象蜜房里的蜜蜂一样,突然的一开灯,它们就象法轮功聚会遭到阻击一样,四处逃窜。杨帔沿着女儿睡觉的床细细密密地撒了一圈花露水。手头儿没有蟑螂药,只有花露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驱蟑螂,撒得浓一些吧,没准儿蟑螂和人一样,受不了太香的刺激,就进不来这个圈了。撒完后,杨帔又把花露水往门缝里喷,往地上洒,一会儿的功夫,一瓶花露水就都用完了。杨帔坐在床边似乎心安了一些,可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就算圈外的蟑螂进不了圈里了,可是如果蟑螂本来就在圈里怎么办呢?那不是一样会钻到女儿的耳朵里吗?杨帔童年的时候,隔壁邻居的孩子小杰有一天晚上哭着被她妈妈抱去了医院。后来杨帔的妈妈告诉她:是因为小杰晚上睡觉不盖被,蟑螂钻到她的耳朵里了。她妈给她往耳朵里灌了许多的豆油,那蟑螂也不出来。只好送到医院让大夫用针给弄了出来。杨帔听了妈妈的话,本能地盖好了被,以后再睡觉的时候,不但主动把被盖好,还会侧身睡。这样一个耳朵就会挨着枕头,蟑螂就钻不进去了。另一个耳朵,杨帔会用枕巾,头髮或者袜子什么的严严地盖住。多年来,一直到现在,这个恐怖的事情一直令杨帔在每晚睡觉前都会想起。现在,看到这么多的蟑螂,杨帔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好女儿,绝不能让蟑螂钻到女儿的耳朵里。她给女儿盖好被,又用枕巾把女儿的两个耳朵都严严实实地盖好,这才去关了灯。本来想收拾一下的,可是这漫山遍野的蟑螂,令杨帔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她合衣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把杨帔吵醒。“怎么样,醒了吗?”章奇民的声音传了过来。“醒了,别提了,昨天晚上我一开灯。。。。。。”杨帔迷迷煳煳地说着。“哈哈哈,我一会儿过去,缺什么吗?电话那头儿传来章奇民朗朗的笑声。“你带几瓶矿泉水过来吧,这房子没有炉盘,不能烧水。”杨帔放下电话,看到女儿也醒了。便招唿女儿起来,帮女儿梳完头,带女儿在市场上吃了早点,便送女儿上学了。刚回来,就响起了敲门声。章奇民拎着大大小小的包,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办年货呀,买了这么多?”杨帔笑着问。“你不是没有炉盘吗?我给你买了二个,又买了一些蟑螂药,还买了一些手纸,这都是你急用的,还有。。。。。。”杨帔的心里一热:这年龄大真有年龄大的好处,虽然勃起的慢点儿,但照顾人的细緻,关心人的体贴那真是让人没话说,很温暖。杨帔接过大大小小的包,放到厨房里后,便回身抱住了跟着进来的章奇民,她用心地抚摸着章奇民的胸膛,似要把感谢的情都溶在这个动作里。“我去洗洗”章奇民说着推开杨帔走进卫生间。“没热水呀”“用冷水就行,越洗越精神,”章奇民嗨嗨地笑着说。二次和章奇民亲密接触,杨帔感觉到章奇民爱洁成癖。饭前洗手,饭后也洗手。记得章奇民曾对杨帔说过:“如果小姐下身有味,他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勃起。”当时听得杨帔心里一惊,心里暗想:女人有没有味的吗?自己什么味?竟有了一种怯怯的心。待章奇民洗完,杨帔也坚忍着用冷水洗着自己。水,真的很凉。可是一想到被一个男人讨厌着,挑剔着,那会更冷,杨帔便坚持着洗了几洗。杨帔进屋的时候,章奇民已经躺在被窝里了。正在闭目养神。看到章奇民那乖乖地躺在那里的样子,杨帔感觉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想笑。这一阵子因搬家收拾东西,昨天又焦头乱额了一整天,杨帔又累又乏,一点求欢的心也没有。但她却也真想有个肩膀靠靠,有个男人的怀抱亲亲。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虽然杨帔也应付得来,但搬家也的确不是女人干的活,更何况只杨帔一个女人。她脱光了自己钻进了被窝里。弯曲着身子,象个小女孩偎在爸爸的怀里一样。这一刻,她就想这样静静地靠在章奇民的怀里,躺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抱着,偎着,躺着。“转过来,别把后背给我“章奇民边说边扳着杨帔的肩把她翻转过来。“你想要我吗?”杨帔看着章奇民的眼睛问。“我想让你亲我”杨帔想了想,便什么也没说,拱起身招唿起章奇民的老伙计来。“帔,和你弄,过程挺好,结果不好。你的阴道很松,不象我媳妇,她的阴道紧,而且你的下面一弄就出水儿,太滑了,没有磨擦,没有快感。我媳妇的阴道是干的,弄的时候,磨擦力很大,很舒服,以后,你用嘴给我弄的时候,再深一点就更好了。你用手弄,还不太会,找不着点。我媳妇可会用手弄了,几分钟就能让我勃起,到底还是夫妻熟悉,咱们俩我估计弄上十回八回的,你才能找到门儿。。。。。。”杨帔一边认真地干着体力活,一边听着章奇民的话,初时,她还觉得很新鲜,因为很少有人和杨帔说这些。她也不知道在男人眼里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原来自己这么不堪一用呀,原来自己做起爱来整个一个性盲,什么都不会呀,难不成还是学徒工段位呢?可是听着听着,杨帔觉得不是个意思了。章奇民口口声声地拿杨帔和他妻比,又口口声声说杨帔不如他的妻,那他干嘛不在家和妻弄,却来找杨帔呀?“哎,这真是重体力活儿,累了,休息休息”杨帔说着,便仰身躺在床上,她感觉索然无味,真的累了。杨帔的个性,素来不喜多话,更不愿伤了和气。虽然章奇民的话让她很反感。但一想到他大清早的跑来,大包小包的拎着,倒不见得花了多少钱,却是一份很厚的心意。更何况两个人的关系也只是露水夫妻般,早聚晚散,但求个彼此安慰,倒也犯不上动什么肝火。合则来,不合则散,倒真不必象夫妻样打打闹闹。所以,虽然心里很不是个意思,但杨帔也没说一个重字,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快的情绪。“我弄你了”章奇民说着便将他那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那东西放到杨帔的身体里。一会儿的功夫。章奇民便噢噢地叫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章奇民就又去卫生间清洗他的老伙计了。杨帔躺在床上四肢分开着,动也不动。下身粘粘的,浆浆煳煳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我一会儿有事,要赶紧走,我不能帮你收拾了。”章奇民洗完后边进屋边对杨帔说。“好,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慢慢来就行了。谢谢你买了那么多的东西。”杨帔边穿衣服边说着。“说什么呢?跟我还这样客气呀。咱们谁跟谁呀,有事,你就吱一声,我随叫随到。”章奇民的话说得很暖人。杨帔又有些感动。她亲切地为章奇民拿来外衣,帮他穿上,又把他送到门口。转过头来,杨帔打开章奇民拿来的包。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杨帔看到二个炉盘。心里想:这下省事了,不用自己再出去跑一趟了。一会儿就可以先烧一壶热水喝。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外拿东西。到了最后,她看到袋子里有二张简易的发票:炉盘二个,单价:10元,共计:20元蟑螂药6包,单价:3。6元,共计:21。6元手里拿着发票,杨帔是真的呆了。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过了很长时间,杨帔拍拍自己的肚子,捏捏自己的胳膊,心里想:我要是猪,肯定可以出栏了。要是把我杀了,卖到市场上去,会卖个什么价呢?是会卖个腰盘儿价:每斤5。5元,还是会卖个后蝤价每斤7元呢?也没准会卖上个每斤8元。 第21页 第二十三章 郑媚捋了下齐耳短髮,也没看陈经理,“这是你的侄女吧?她一直在场,你先问问她。陈经理,我敬重你是个长辈,有话当面说就是,何必玩这种小动作?对了,她来我们这实习的事,我怎么就没听说?这样的事应该先通个气吧,否则别人还真会以为你在搞一言堂,这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啊。” 陈经理哈哈一笑,把茶杯放下,手指在办公桌上的玻璃上轻轻敲着,“郑副经理,你说的对,她是我的侄女。但不是我安排她进来的,这事,你可去问问李局长。哦,对了,我在向李局长汇报时,你那位游副局长好象也在场吧。更何况举贤不避亲,这也是我们做领导份内的事,至于为何没有向你通气,那是因为你不在。我与公司其它几位副经理也都说了声。他们没对你说吗?”陈经理把游副局长的这个副字咬得特别重。何仁剎那间也就明白过来,敢情这只是分战场,根子是在上面呢。陈经理确是只老狐狸,四两拨千斤玩得是团团转,最后一句‘他们没对你说吗?’,摆明就是告诉郑媚,你被孤立了,不服气是吗?论后台比你还硬。 郑媚冷冷一笑,“陈经理,你有本事就去游局长那当面喊几声游副局长吧。在我这个小女人眼前趾高气扬可也没多大意思。陈经理,今天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理?”陈经理脸上露出笑容,就象个猎人看着猎物跌入陷井,双手一摊,“按道理,象女人之间的打打闹闹,本也用不着大题小作。可你是个经理,又是先动手打人,这影响不好啊,这样吧,我向组织上汇报下,你也别急,先安心回家等候处理结果,这件事谁都有不是处,我想你最多也就是个警告处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老李那,组织上也会做出最合适的处理。” 郑媚咯咯咯笑出声,几丝嘲讽从嘴角泛出,“陈经理,这种官话你说了几十年,倒也是滚瓜烂熟。只是这组织是指你?还是李局长?或是其它什么人?算了,这些口舌之辩,都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对了,陈经理,我听说x城三力公司的那个女经理蛮漂亮的啊。那几十万的货款好象是你签字发货的吧。几年了,也就这样不死不活拖着,眼看又是笔呆帐。我还正打算去看看那位经理有多迷人,竟会让我们陈大经理如此神魂颠倒。何总监也在这,我说对了吗?何总监?” 何仁这下真恨不得跳起来赏这女人两耳光,郑媚呀郑媚,我就会傻得不知道你先前说去x城是什么事?女人啊,还是沉不住气,又怎么不会输得一踏煳涂?他刚想说什么,陈经理打了个哈哈,“那件事,是经理办公会议上做出的,字是几个经理共同签的。郑副经理,你刚来不久,业务还不熟悉,这也难怪。”何仁在心底帮陈经理说了下去,郑媚,你还嫩着,玩这些阳谋鬼计什么的,你还真不是对手。 郑媚脸上却泛起笑容,“陈经理,干脆这样吧,咱们也不用拐着弯说话,多累人。那是你侄女,这是何总监,都不是外人。本来说三力公司的事还是想绕着弯子给你提个醒,没想好心还是当驴肝肺了。三力公司的事大家心里都明镜悬着呢。没有证据,你陈经理最多哈哈一声,市场经济难免要交点学费也大可应付了帐,更何况签字的人也真还不是你一人,法不责众,就真要追究什么责任,落在你头上,怕也是雨点般轻。只是陈经理贵人多忘事,半个月前你与x城那位迷人的女经理偕手同游s城时,遇上了什么事?不成,忘得这快?不好意思,我有个姐妹刚巧在那当差,也难怪啊,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却与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在宾馆开房,人家当然还以为是卖淫嫖娼什么的,没想到一查却是我们的陈大经理与情人来度浪漫蜜月了,陈大经理,你不会忘了你当时老泪纵横,说是认罚叫他们不要通知单位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吧?罚了八千块,出手真够大方,是不是以为就没事了?我那姐妹前二天,来我这玩,把这当笑话说给我听呢,一大把年龄的人哭得是肚肠欲断,也着实让人忘不掉。陈大经理,你说这世上的事巧不巧?对了,好象公安局的审讯笔录都会存档的吧?听说陈大经理深得颜公笔意的字迹与你那情人那几个鸡爪爬样的字可真是相得益彰啊。”郑媚淡淡说着,脸上的笑容渐然隐去,眼神已若刀锋般灼人,何仁心中一颤,没有三把神砂,怎敢倒反西凉?永远不可小看女人,阴沟里翻船多缘由于此。 风象个莽撞的孩子唿地声沖入屋子里,桌上几份文件随之飘起,在空中令人眼花缭乱地转了几个圈,然后缓缓落下,屋子里静极了。一些雨点在城市上空噹噹地响着。陈经理面上没有半丝表情,慢慢坐下,拉开抽屉,拿出包烟,拆开,点燃,深深地吸了口,烟雾升起,他的脸在青烟缭绕中让人捉摸不定。 第二十四章 陈经理慢慢开了口,“郑经理,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陈某自问没拿过人家一分钱,也不怕你去查。不过别忘了,你自己是如何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今天你既然当着何总监的脸把话说得这样白,一句话,你是盼着我明天就会滚下台。郑经理,你放心,谁的屁股上没有那么一大砣屎?我也不在这里与你浪费口水了。”说着话,腾地声,站起来,拎起茶杯往地上一摔,“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难道还怕了你这个臭婊子不成?想叫我没好日子过,你还得去多把几个男人的那玩意弄硬来再说吧。从此刻开始,你已不再是本公司职员,请你收拾东西离开。我是经理,这点人事权,我还是有。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那位游副局长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奉劝你一句,别对男人在床上给你的许诺太信以为真。” 第22页 郑媚的脸色变了下,“没想到我们的陈大经理也是一口一个婊子,好有学问,好一个领导的派头啊。你妈若不做婊子,不卖给你爸,想来也不会有你这样一个杂种出来。我告诉你,陈大经理,我这个副经理虽然小,却也不是你任命的,还轮不到你说这话。” 何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听到了绝对不应该知道的事,无论这个游戏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自己这个财务主管想必是干到了头。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领导就是这样的货色?他想笑,可又不敢笑,想走,也还是不敢走,他看了眼陈媛,陈媛的脸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陈经理又点燃一根烟,“郑经理,慢慢走着瞧吧。对了,你要在公司呆也行,公司现还少了个打扫厕所的女工,正好合适。这是我的办公室,请你出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郑媚冷冷一笑,“这是单位上的办公室,还不是你私人的,我喜欢坐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你不高兴,你可以滚啊。反正你年纪大了,走路是挺累人的,是不如在地上滚来得舒服。李局长好象比你小几岁吧,我看你滚在他面前的那样,就差没叫爸了。不过也好,有这么个年青的后爸是便宜你死去的老妈了。想来,你老妈在阴间里也正骚得难过吧。” 陈经理从椅上兔子般蹦起来,两只眼睛已是血红。何仁还没反应过来,两个经理就已滚成一团,他掐着她脖子,她也掐着他脖子。这可真好,早上还没有打够,打吧,最好打死一个来,何仁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噁心,这就是领导打架,也真算是开眼界,是要好好看看。他没有起身拉架,领导打架竟然还都是闷头不响的,这真是个新发现,是怕别人知道吗?自己与陈媛正在一边看着呢。他看了眼陈媛,可怜的女孩就象是被魇住般,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何仁慢慢地站起身,在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个经理都已涨红脸,吐出舌头,他想笑,看样子,真会死人的啊。年青的女人与年老的男人,谁能掐死对方?这与生死一般,都是个大大的问题。何仁弯下腰,也没想什么,手下意识地挥起来,顺手一个,反手再一个,啪啪两声,给这两位经理脸上各来一下,这可真是爽啊,难怪大家都喜欢打人耳光,尤其是打平日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领导耳光,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何仁差点就笑出声,这两耳光你们算是认了吧。郑媚与陈经理全楞了,手渐渐松开。他们都有点弄不明白,这位平时看起来谨小慎微的何总监在发什么神经?何仁在他们面前蹲下,“陈经理,郑经理,打死人是要偿命的。还不至于非得你死我死大家都死吧?我有个建议,你们先放开手,大家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说。问题是用来解决的,而不是用来打架的,这样的事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何仁明白,自己已经与这事脱不了干系,那不妨去试着把握下这种微妙的关系,处理得好,说不定,自己还真能保住这饭碗。何仁继续说道,“我个人以为,今天早上的事大家都当没有发生,我与她也什么也没看见。”何仁指了指已完全呆了的陈媛,“大家该做什么就还是去做什么。反正明天还没有来,明天来了,也就会有明天的结果。用不着现在弄成这样。” 何仁说完话,走到陈媛身边,拉起她,“走吧。”一个早上就是这样过去了。何仁在步出经理室时,抬头也就看见时钟正指向十二点正。早上还没有吃饭,肚子真有些饿了。去哪好呢? 第二十五章 何仁回到财会室,把地扫干净,这也是他的工作,没有谁会帮他做的,他看了眼玻璃碎片上那几缕女人头髮,忽然觉得可笑至极。若是没见着这些东西,他真会怀疑自己刚刚只是在做梦。风卷着雨,从碎了的玻璃处扑进来,就象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声怒吼。何仁皱起眉头,从抽屉里翻出几张旧报纸,折好,小心地把窗户遮严实。报纸很快就会淋湿,湿了的报纸,不用多久,就会被风撕成粉碎。但不管如何,它多少能暂时避一下风雨。雨下得可真大,这个世界在雨声中仿佛正在消融。何仁有点恍惚,手在窗户的钉子上轻轻一划,一些血涌出来。 “你流血了。”陈媛终于说出这么久来的第一句话。何仁摇摇头,“没事的”。他凝视着手上慢慢涌出的血花,有些奇怪,为什么人受伤了会流血?为什么血流完了,人就会死?为什么这些血不会这样一直流下去?那些让血在流出后凝固的血小板,它们又是来自于何处?何仁在椅子上坐下,找来张白纸按住伤口。 陈媛走过来,蹲下身,拉起何仁的手,“这样不行,有可能得破伤风,要先让这里血多流一点。”说着话微微用力一挤,又有些鲜血从创口处涌出,“很痛吗?痛一下以后就会没事。”陈媛仰起脸,露出笑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好象这只是件应该做的事,这男人给她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她想起何仁在给经理两嘴巴的样子,真是酷呆了。她还真没想到他是个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经理的嘴巴是这样好打的吗?可打了,还不能说他打错了。陈媛拂了下从头上垂下的头髮,她想起早上看的他那篇文章,这个男人很奇怪啊,他的手掌很厚,怎么会写出那样的文章来? 痛了以后真的会没事吗?女人总是会想出各种理由让你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何仁没有动,说真的,他不觉得痛,就算伤口比现在大上十倍,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身体上的痛只是本能上的一种反应,咬紧牙关,很快也就会过去。而心灵深处那无以名状撕裂的痛甚至连痛也说不上只也是撕裂,不但不会过去,反而会越来越大,最后就象是抽去你整个嵴樑。 第23页 何仁清楚自己刚在经理室最后说的那些话其实幼稚的很,但幼稚有时未尝也不是好事,至少它不会让人对你提心弔胆。发生过的事,谁也不会忘掉,仇恨只会是更深地埋入心底。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只是自己再也不想多看一眼。请上几个星期的病假吧,这倒是个好主意。何仁微笑起来,“陈媛,你笑什么?”两人不约而同互相一眼。天哪,原来他真正笑起来是这样迷人,陈媛都有些看傻了,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值得女人用心再三品味。与他比起来,学校里那些男生真的只是群流鼻涕的小傢伙。鬼使神差,陈媛低下头,在何仁的创口处,轻轻一吻。温软的嘴唇在何仁手上留下个湿湿的印痕。 这下,两人全也没想到。陈媛的脸迅速飞红,她有些讪讪,想说什么,却一下子什么都堵嗓子眼了,她有些张口结舌,说自己是无意的?陈媛的耳根都红了,赶忙把何仁的手放开,站起来,正想匆匆逃出门外,何仁拉着她,“饿了吗?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这个女孩子喜欢上我了?这可真是滑稽,现在的女孩子可真够开放。她又真正明白我什么?女人确是种很有趣也很莫名其妙的动物。何仁的心砰然一动,他也真的渴望有个女人会陪陪他。不管这女人是谁,只要是自己看得还顺眼就行,他想起早上在公交车上,心中一漾。她还是陈经理的侄女,这也更有趣了。她的手很柔软,抱着她会暖和吗? 何仁迅速写好张请假条,他知道,就算是经理心里再不情愿,这假定会照准,这有点微妙,但不用说出来。你若不想争什么,干脆就离那个旋涡尽可能站远一点,谁都心知肚明是如何一回事。自己现在上上策就是离开这个单位,不过这似乎并不要自己多虑,游戏的获胜者是不会容忍一个知道他们屁股有多脏的人还呆在他们身边,他们会想办法的,只要他们明白自己并没有与他们中的哪个真正过意不去,也就是了,说不定以后还会调到一个更好的部门去。何仁脑海里飞快转过无数念头,他把请假条放在办公桌玻璃板下,然后从抽屉里找出一些东西塞入口袋。他的动作灵巧而又敏捷。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无论发生什么,也都不会让他惊慌失措。何仁与陈媛肩并肩走下楼。雨还在下。 第二十六章 走在街上,看着人们都匆匆地,急急地,似乎都很忙碌,似乎都忙碌得很成就,成就得很辉煌的感觉。杨帔想着自己一介穷教师,无权,无钱,便是属于希特勒说的“劣等章奇民族,应该把他们从这个地球上彻底消灭干净”的那类人了。看着路人那么有力的脚步,杨帔越发地郁闷了。想想自己的生活,聊以自慰的也只有二件事,一个就是女儿赵玉,一个就是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了。赵玉遗传了杨帔的音乐天赋,极有节奏感,对音色的辨别力和对音乐的欣赏力都极高。女儿五岁的时候,杨帔给赵玉买了一台山叶的电子琴,女儿学了一年,老师就嘱赵玉参加六级的辅导班了。可是,赵玉到同学家里弹过钢琴后,回来练电子琴的时候对杨帔说:“妈,昨天我去了杨丽珠家,她家有钢琴,我弹了一个曲子,钢琴声儿真好听。电子琴这声音不能听了。”杨帔听了笑了笑,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想:女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辨别音色的能力,实在是不错。待丈夫赵青把在外面挣的钱交给杨帔的时候,杨帔第一个念头便是给女儿买一架钢琴。坐在钢琴旁,听女儿弹琴,是杨帔最开心的时候,赵玉练琴大抵是这样的:星期一需要杨帔的安慰加说教及指导。星期二便要注意一些标点符号。星期三就有一些眉目了,星期四的时候,杨帔便只要听就可以了。星期五的时候,那是杨帔一周里最愉快的时候,她坐在钢琴旁边,听着从女儿手指下弹出的美妙的声音,优美的旋律,她总是感到特别陶醉,也觉得生活里还有美的一面。也总想,要是哪一天听不到这琴声了,生活里会失去一道亮丽的风景,会是多么寂寞。每每女儿弹得一音不差,非常准确到位的时候,杨帔会由衷地夸一下女儿。此时的赵玉听了母亲的夸奖,总是咪咪地笑着,笑得非常甜,接下来弹的曲子也会更加的动听。杨帔的心里也充满了对女儿的爱,对女儿的柔情。她总是以夸奖女儿的方式表达她对女儿的爱。记得有一次,和远道而来的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杨帔感慨地说:“你们都很有成就,可是我却没什么可欣慰的。”“不要这么说,你看你的女儿,这不就是你的作品吗?多好的孩子呀”杨帔的同学这样对她说。杨帔听了,陶醉了很久,是呀,女儿,我的作品。而且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作品。日子就在女儿的琴声中一天天地过去。无奈,寂寞,空虚,渴望都有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丈夫不在的这些时日里,杨帔懂得了什么叫生理需要,什么叫心理空位,虽然章奇民时常会来杨帔家,但杨帔对章奇民那商人般的谈情论价是越来越反感,越来越不能忍受了。章奇民每次来杨帔家里,都会带一些东西来。每次带的东西却也都是杨帔生活里需要的。虽然杨帔从来没和章奇民张嘴要过什么,也没有暗示过什么,但章奇民总是很细心地发现杨帔家里缺少什么,然后他会在下一次来的时候,如数买来。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用的。大到几千元钱,小到几块钱,章奇民倒不算小气。但不论买什么东西,只要能开发票的,他必将发票与东西放在一起交给杨帔。如果不能开发票的一些吃食,他会至少告诉杨帔二遍这吃食的价格。常常弄得杨帔哭笑不得。有时,她会沉不住气问章奇民:“为什么要告诉我价格呢?以为我不知道吗?”章奇民总是一脸严肃地说:“那我得让你知道呀。”杨帔听了,总是再也不想说什么了。章奇民依旧不管不顾,理所当然地要求着杨帔,杨帔也做着章奇民喜欢的事,但她每次和章奇民在一起,总是难以彻底放松自己,也很少达到性高潮,每次章奇民走的时候,她都象吊在半空中一样,上不得,下不得,本来很空虚的心因章奇民的挑逗,侵入而显得更加空了。在心里,她有些排拒章奇民了。她不太主动找章奇民,而章奇民,似乎对性要求的频率也不是很高,他倒经常找杨帔出去吃饭,杨帔却也常常陪他一起吃饭,权当他是一个普通朋友了。此时杨帔的心里,又已经是灰暗一片了,可是章奇民似乎并没察觉也什么,他仍然感觉良好地吃着,喝着,杨帔也陪着章奇民吃着,喝着,但她却有意识地想走出章奇民的世界。人世间的事,人与人的关系,似乎都是上天註定的,缘,并不都是喜缘、亲缘,也有孽缘、仇缘、怨缘。有时,那千丝万缕的联繫,说不清的缘份是人无法解释的。许多时,你不情愿面对的,却是你眼前唯一能够看到的。杨帔这一学期校外的课特别多。一天六节连着上。上午倒还不觉得如何,到了下午站在讲台上,倦得一个字也不想说。由于讲课过度,再加上天气日渐寒冷,气温也越来越低,杨帔的咳嗽越来越重了。她的胸腔似都要咳出一般。每次咳嗽都有会震得头很疼,在这阴霾的冬天,不停地咳嗽着,杨帔的情绪糟透了。章奇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杨帔的家了。因为杨帔校外一直有课,白天都不在家里。而章奇民也只能在白天来杨帔这里,晚上他是从来不会来的。杨帔也认为不方便,两个人便默契地都把约会的时间放在了白天。“明天我去你家。我知道你校外的课讲完了。”章奇民找个机会对杨帔说。这一阵子讲课,着实累,杨帔也真想好好休息一下。虽然章奇民总不能让她彻底满足,但有一个人的体温可以取暖,总是不一样的。清晨,送女儿上学后,杨帔来到菜市场,她想买些骨头熬一碗浓汤。“这骨头多少钱一斤?”“二块五”“给我称上”杨帔等了半天,那个卖肉的女儿也不给她称。“怎么后来的都称了,却不给我称呀?”“我不想卖给你/”“为什么?”“你买的太少了。”“你这只有一根骨头呀,我想多买也没有呀。”“你啥也别说了,我就是不卖你。”“因为我买的少,你就不卖我,象你这样做生意,能挣钱吗?还天天赔呀。”“操你妈,我愿意赔。”“你骂谁呢?你再骂一句!”“我骂你咋地,操你妈!”那卖肉的女人边骂边从柜檯里向杨帔走过来。手里晃晃地拿着一把切肉的尖刀。杨帔被那个女人骂得已经愤怒至极,再看那女人手拿着尖刀晃晃地向她走来,她想也没想,抄起肉板上磨刀的砂棒,使足了劲照着那走过来的女儿的头就抡了下去。“卡”的一声,那砂棒竟然被打断了。鲜血立刻从那女人的头上流了下来。那女人楞了楞,放下手中的刀,用手捂着头,哭了。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人一下子揪住杨帔的衣服;“你把人打坏了,去公安局!““松手,放开我的衣服!“杨帔以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大声地说道。这时又过来一个人,一把把杨帔的帽子拽下来,竟要再抓杨帔。“你们想以多欺少吗?我告诉你们,今天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跟谁没完!“不知是杨帔的语气镇住了那些人,还是杨帔真的动了肝火。也或许,那些人都是各怀心腹事吧,竟然真就没有一个人再动手了。只是他们把杨帔团团围在中间,不许杨帔走。不多时,又忽拉拉地上来一帮膀大腰圆的男人。其中一个咋咋唬唬地上来就抓住杨帔的衣服:“走,上医院,看病去!”这人是那被打女人的丈夫。“松手,看病就看病,你松手!”杨帔更加威严地吼道。那男人,似乎没想到此时被团团围住的杨帔竟然还这样镇静,这样厉害。他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凭什么打人?”“你去问她,她骂我!”“骂你,你就打人呀,还下死手!”“她如果再骂我,我还打她!”杨帔说着,狠狠地瞪着那个女人,那女人竟不敢和杨帔对光。周围围观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了。有的说:“给点钱算了,大清早的”有的说:“别抓着人家,有话好说嘛”还有给其他不知情的人讲打架经过的,还有的说:“这女的真狠,把砂棒都打碎了”那女人的丈夫,还有闻讯赶来的一堆帮忙的男人们,纷纷要杨帔去医院看病。这时,杨帔已经冷静了一些。她想:躲是躲不过去了,如果自己一个人跟他们一大帮人去医院,这一路上还不被他们打死呀。她扫着人群,听着大家的话。“大爷,你们陪我去吧。我相信你们一定很公正”杨帔站在两个上了年纪的人跟前这样说。那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迟疑的表情。“大爷,你们和我一起去吧,也算做个见证,我相信你们,我给你们打车”那两个人互相又看了一眼,便一齐跟杨帔他们上医院了。“拿钱,做脑ct”那男人中的一个对杨帔说。“我没带钱,你先垫上吧”“没带钱能行吗?”“我就是没带钱,谁早晨带一万块钱上早市儿买菜呀?”“那你打电话叫人送来”杨帔忽然想起今天早晨章奇民要来的事。这一闹,竟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嗨,你在哪?”杨帔给章奇民电话。“我在你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你也不给我开,我正在回家的车里。”“你再转回来吧,我这有点儿事儿,需要你来一趟。你身上带了多少钱?”“二千多块吧”“那你过来一趟吧”“好,我叫车转头,五分钟就到”杨帔放下电话,竟有一些踏实了的感觉。一会儿的功夫,章奇民就到了。“我把人打了,正在做脑ct呢,现在需要钱看病。。。。。。”“好,我这有钱,我来处理”章奇民以极快的速度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又以极暖的眼神看着杨帔,一时间,杨帔竟然觉得见了亲人一般,又好象累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党一样,竟有些双腿发软,想滑倒在地上的感觉。章奇民不愧是跑过江湖的生意人,他以极其干练的态度处理着事情。“各位道儿上的朋友,这事儿我看大事化小算了,也不用发狠,两个女人打起来了,传出去都没有什么面子,都是一时冲动,过去就过去了,先看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家各让一步,给我个面子,行不行?”“她是你什么人?”有一个男人问章奇民“朋友”“你这朋友也太厉害了,用棒子打人家脑袋,一下就把砂棒打碎了,也太霸道了吧!明儿我找炮子平了她”那男人对章奇民说完便狠狠地看着杨帔。“你要是能把炮子找来,我就能把炮子头儿找来,你信不信?!”杨帔毫不示弱地盯着那男人说。“帔,帔,”章奇民笑着过来拥着杨帔的腰说:“你休息一下,我来处理”“你说两个女人打架,你打炮子来平,这传出去也好说不好听呀。各位让一步,大家都冷静一点好不好?”章奇民笑着对那个男人说。那女人的丈夫拿着化验单过来了。杨帔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格登一下,她最知道自己这一抡有多重,这要真打坏了,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她有些后悔自己打那一棒了。这种悔,深深地深深地带着恐惧。她竟没有勇气去看那女人的化验单。章奇民看了化验单后过来对杨帔说:“没事儿,放心吧。”杨帔听得见自己的一颗心放下的声音。“他们要去公安局,到时候,你就说。。。。。。明白吗?”章奇民轻声地告诉杨帔如何说。“好,我明白”杨帔看着章奇民面无表情地说。到了公安局,一切竟简单得多了。调解,谈价钱。“把人打成这样,最少也得拿五千”“凭什么呀,一千”“四千”“二千最多,爱要不要”“二千五吧”杨帔以极其鄙视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她沖章奇民点了一下头。当一切都用钱来搞定,已经是下午了。章奇民陪着杨帔走出公安局,“吃点饭吧?”章奇民问。“不,我想回家”杨帔进了屋子,疲惫地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想了,帔”章奇民边安慰着杨帔,边把手伸进了杨帔的胸里,轻轻地摸着杨帔的乳房。眼泪顺着杨帔的眼角,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杨帔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乖,帔,别这样,这是好事,拿这点儿钱买个教训挺划算的,这要是真把人打坏了,那可真就是事儿了”杨帔哭着抱住坐在她身边的章奇民的腿,把脸埋在章奇民的双腿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呵呵,你挺厉害呀,把棒子都打碎了。当时打得是不是挺过瘾呀?这事儿出了也就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打打人,出出气,也不错。”章奇民抚摸着杨帔的头呵呵笑着说。“等明天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还你”杨帔依旧把脸埋在章奇民的双腿间,翁声翁气地说。“不用全还。这事儿你是得拿点儿钱,免灾呀,但你不用全还我,你还我一半吧。我也应该拿一半,你是早晨为了我要来去买骨头的。是给我买的,所以,打架也算因为我,我拿一半吧。”听了章奇民的话,杨帔的身体莫名地僵硬了。她把脸从章奇民的双腿间拿开,侧身躺着,背对着章奇民。章奇民对杨帔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他站起身又去卫生间清洗他自己了。当他扳过杨帔的肩想要杨帔亲他的时候,杨帔痛苦地说道:“对不起,今天我不行”说着,眼泪便又流了出来。章奇民走的时候,杨帔没有起来送他。她心想:为什么成熟干练、温柔体贴的章奇民,在钱上总是看不开呢。他算计钱的精明,估价的准确,也算是一种歷练吧。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特别有钱吧。可他那总是待价而沽的作派,一谈到钱,便没有任何感情的冷静,杨帔真的受不了。第二天,杨帔去银行取出了三千块钱。还给了章奇民,章奇民真诚地只想拿一半儿。但杨帔坚决地制止了他。“你都拿着吧。这样我会心安”章奇民看着杨帔那不可拒绝的表情,便没再说什么,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杨帔多希望章奇民把钱装进她的口袋里。虽然最终她还是会把钱还给章奇民,虽然她绝不会让章奇民出这笔钱,但她也希望章奇民能有这样一个动作。但是没有。杨帔的心里莫名地失望了一下,冷清了一下,清醒了一下。懵懵懂懂的,似乎参透了点儿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清楚了。女儿临近期末考试了。学校放了五天假。杨帔看到最近女儿都在拿着一大堆卷子回来做。看到女儿从书包里拿出那厚厚的一堆卷子,不用说做,只是看着,也够让人眼晕的了。所以,杨帔打算用这几天陪女儿玩儿一玩,让她放松一下。在陪女儿去动物园的路上,杨帔在心里想:是我陪女儿玩儿还是女儿陪我散心呢?很多时,在杨帔情绪低落,几近崩溃的时候,都是女儿的一句童稚的话,一个笑,让她又活了过来。她总觉得女儿给她的要比她给女儿的多。去动物园游乐场,以前领赵玉去的时候,杨帔总是规定一次只能玩二个游戏。玩什么可以由赵玉自己选。今天,她破例让赵玉可以玩儿五个游戏。赵玉乐得蹦蹦跳跳地就奔着游乐场去了。去江边看雪雕:“妈,前边的那个是我同学王丽和她爸爸。”赵玉说着,便招唿着王丽。二个同学大唿小叫地玩了起来。杨帔便也就和王丽的爸爸礼节性地聊了起来。因为是初相识,两个人都很客气,清清淡淡地说着话,不知不觉的,时间倒也算过得快。待赵玉和王丽玩得倦了,王丽的爸爸问杨帔还要去哪里?赵玉抢着说去吃肯德基。王丽的爸爸笑着问赵玉:“为什么吃肯德基而不是麦当劳呢?”“麦当劳的汉堡包里总有酸黄瓜,不好吃”赵玉不假思索地说着。“我也不喜欢吃酸黄瓜。”王丽也抢着说。四个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去了肯德基,杨帔和王丽的爸爸都争着付帐,王丽的爸爸笑着对杨帔说:“咱们因为孩子这就认识了,以后常来常往了,机会多了,第一次,就由我来请吧,欠就别争了,再争,就是你不想和我再处了。”他这么一说,杨帔倒还真的不好再抢着付帐了。第二天,杨帔又带赵玉去了书店,去学生用品商店,。。。。。。五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女儿上学回来的头一天,一进家门就对杨帔说:“妈,我们同学要和我换妈”“为什么?你同意了吗?”“我才不同意呢。她们那妈,给她们找了一大堆卷子,让她们做,五天不让出门儿,把她们烦坏了。妈,你怎么不让我也做卷子呢”“考试就象比赛,比赛前应该静心休养,这样比赛的时候才会有体力,有精神”女儿听得半懂不懂地说:“妈,你是我妈,我挺合适呀”“你是我女儿,我也挺合适呀”杨帔笑了。摸着女儿的头:“做作业去吧”那一次考试,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杨帔教练有方,女儿打了一个双百。她从学校一路跑回家里。咣咣咣使劲地敲门,脸色苍白地对杨帔说:“妈,我打双百”杨帔看着女儿那跑得苍白而激动的脸,把小小的女儿搂在怀里,笑了。 第24页 第二十七章 故事没有发生之前有很多种可能,但只有一种可能会成为结果。那么其它那些可能是否有存在的价值?之所以说花开得很鲜艷,是因为这世上有许多东西一点也不鲜艷。所有的词彙都应该有着其对立的一面,然后它们再互相用彼此解释。这就是自圆其说,就是人可笑的智慧。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每一个词彙每一件事情背后深藏着的东西?他们为权利名声金钱爱情,每日打得头破血流,他们又可是真正明白这些东西的背后?人因为短视所以急功近利尔欺我诈勾心斗角,这也难怪,人毕竟有着肉身的限制,也就很难时刻都能用心眼去看问题,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也许只有当人不再以肉身这种形式存在时,人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才会明白心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何仁挟起根菜,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同一种菜因为厨师烹调佐料等等,味道绝然不同,人也是这样。其实都是可怜人,陈经理,郑媚,李大姐……他们明白自己在为什么活着?又为何是这样活着?他们可是会在某个夜里蓦然惊醒汗流家硖颊背? 活着本身或会如鸦片般令人上瘾不可自拔,但活着的意义绝不会仅仅是活着本身。说那话的人只也是没有勇气去真正面对。为活着而活,人就永远只是种动物,迟早会灭绝的一干二净。在某种意义上,人现在就与侏罗纪里那些恐龙差不多,在地球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自以为是。何仁嘿嘿笑出声,“陈媛,这些菜还合口味吗?”两人吃的是快餐,何仁发现陈媛把肉块都夹在一边,没有动,有些好奇,素食主义者?陈媛有些腼腆,“我不大喜欢吃肉,但喜欢吃用肉炒出的蔬菜。”“你可真是吃出水平来了,好东西都在汁水里。”何仁心中一动,这可是有钱人的吃法,她家里很有钱?但看起来不象啊。“何总监,你这是笑话我呢。对了,何总监,你的文章写的真是不错。”“哦,你在哪里见过?对了,陈媛,叫我小何吧,总监这名字别扭着,估计也干不长了,也好乐得清闲。”何仁伸了个懒腰,餐厅里的人很多,摇摇晃晃,象些黑色的花朵。是人就得去吃东西,这道理也很简单,可为了吃东西就应该不择手段吗?这却是问题。“我三十了,你多大?”“男人三十一枝花啊。”陈媚咯咯笑着,“你妻子在哪上班?她漂亮吗?”女人与男人关心的问题好象永远是两回事,何仁觉得有些好玩了,“我妻子?她在银行数钞票。漂亮?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漂亮这概念应是属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范畴吧。在猴子眼里,玛丽莲梦露脸上连根毛都没有,当然是丑死了。漂亮这东西,本来就是萝蔔白菜各有所爱。”“你好能说啊。”陈媛抿嘴笑了,“你见谁也是这样说的吗?不过你别欺负我没听清楚,你的话里毛病是大大的有。”“真的啊?洗耳恭听。”何仁摸了下自己耳朵,还真想看看这女孩如何个伶牙利嘴法,这应该会让自己有个好胃口。“你不是猴子,你怎么知道猴子会这样想?还有,你又如何会不知道你妻子是否漂亮?你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不是你的情人吗?” 何仁哈哈一笑,想起子非鱼的那个故事,那是诡辩吗?不是的,道之真以修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土苴以为天下。在庄子眼里,道是一种实在。有点象黑格尔说的绝对精神。是整个宇宙之本源,上至于星河九天;下至于粪土屎溺,无不是道的存在。人是什么?也是道的一种存在。只是生命在浩瀚中不断思考所得出的某一暂时的结果,说的也就是这种存在。这种万物的存在并无高低贵贱等而下之分。就象我们有聪明愚蠢丑妍等等外在形式的不同,但我们都是人。换句话说,人与万物也是一样。都是道的某种具体表现形式。但各人悟道,自省于心的程度却又不同。所以庄子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在庄子眼里,自己本来就是那条鱼呵。问题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会明白自己不过是条鱼?或说是敢承认自己不过是只鱼?何仁没有多说,也来个依葫芦画瓢,“陈媛,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晓得猴子的心思?还有,妻子是妻子,情人是情人,妻子只是种法律上的称唿,情人更多的是来自于心灵的声音。妻子并不定是情人,情人也并不一定是妻子,这是不是很拗口?听煳涂了吧。” “呀,你这是歪理,我原来可是校队辩论赛的选手,你唬不倒我。你要去做猴子,我不管你,但若非有情人又怎会结为夫妻?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妻子应该是在情人这个范畴中。所以你说你不晓得,就是在骗人。” 何仁更开心了,“一样东西大家都说漂亮,可我不觉得,但若说出来,大家就会认为是变态,你说我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感觉好,还是含煳了事的好?第二,一样东西就算是很漂亮,可天天看是否还会有这种感觉?熟视无睹,什么东西看久了也就是这么回事,除非它能真正拨动你的心弦,这才有可能余音不绝。第三,一样再漂亮的东西若无法与你沟通,这种漂亮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漂亮,只也如花开花谢,很快就没踪迹可寻。第四,妻子不在情人范畴中,这与时代无关。结婚只是种手段,只是因为你渴望获得什么,而在结婚后的无数变数会让你所渴望的成为水花镜月。人,又有多大可能真正明白另一个人?再简单说,你渴望个情人,所以你与某人结婚,但她会成为你的情人吗?她并不定是抱与你同般想法与你结婚,就算是,这些情在时间与诸多琐碎日子的折磨下也很有可能如云被风吹了去。好了,我不与你说这个了,你也别反驳,因为我只是在胡说八道。图下嘴皮子快活。陈媛,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两个问题呢,你在哪里见过我的文章?你多大?” 第25页 陈媛撇撇嘴,“不说就不说,你自己晓得是胡说八道就行了。我在哪里见过你的文章,我不告诉你。我多大,这个可以说给你听,比你小八岁,八年抗战中国赢,所以再说下去,也一定是我赢。” “赢,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何仁哈哈笑着,站起身,“我请病假了,懒得去上班。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撑,管它呢。你还去实习吗?”陈媛吐了下舌头,“那地方我可是不敢再进去了,要人命的啊。我回去就对我妈说,不来这了。”何仁淡淡一笑,“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都是要人命的。好了,我送你回家吧。”陈媛转了下眼珠,“这么早,就回家啊?要不,我上你家去看看?”何仁吓了一跳,“那个不行。我妻子会打翻醋瓶子的。”“这么歷害?你怕她?哈,那我更要去看看。”陈媛更来劲了,说实话,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么强烈地想去他家里看看。是想去他家看什么?是他妻子的相片?还是他更多的文章?抑或只是想去看?陈媛嘟起了嘴,“就看一眼,好吗?”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在这个男人面前撒起骄来?陈媛的脸又微微红了。不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去看看,晴天白日的,反正逛街上班回家都不好玩。陈媛很快就又为自己找出理由。人其实就是需要各种或根本就不是理由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何仁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好,这个烫手的山竽甩不脱手了。谁叫自己要沾手?现在的女孩可真令人瞠目结舌。看看就看看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仁安慰着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大不了吗? 第二十八章 房间很乱,这可真是出乎陈媛意料,她皱起眉,大叫起来,“哇,怎么乱七八糟的这样歷害?敢情这是男生宿舍啊?”她顺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只袜子,“哇,太恐怖了吧。这洗了没?另一只扔哪了?你这是活活拆着人家夫妻。”陈媛用手摁着鼻尖,又哇了声,“天哪,这是什么时候用过的碗,里面竟然还有着方便面?”陈媛扭过脸,对着何仁瞪圆了眼。 “拜託姑奶奶,不要再哇了吧,我有心脏病,受不了啊。”何仁从桌上拿起烟,在单位上他从不抽菸,点燃一根,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袜子总是在屋子里的,需要它时,它自己会出现的,这不叫拆散它们,这是给它们创造一个小别胜新婚的机会。碗是前天的,还没洗,这是因为说不定今晚我还要用它来泡方便面。怎么?觉得我的生活应该也象是做财务报表那样一丝不苟,工工整整?”何仁还真有些无所谓陈媛的感觉,你不是说想看吗?那就好好地看吧。他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陈媛瞪着何仁,一字一字地说,“你真结了婚?打死我也不信?”何仁用手指指墙壁,“自己看吧。”说完拉开椅子,在电脑边坐下。一个漂亮的都快让人屏住唿吸的女人正千娇百媚偎依在何仁怀中,冲着陈媛得意地笑。这是张结婚照。陈媛真有些傻眼了,“她不在这住?”真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女人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屋子里。 何仁看着陈媛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好笑,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华丽的旗袍下到处长满蚤子。“她晚上一般是会回来住的,不过那时她多半是刚打完麻将,很累,所以也不会觉得这不可以住下人。不管如何说,这儿总还算是一张床吧。而我则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也没什么不好。怎么样,看得还满意吗?” 陈媛仍在摇头,“你们不在一起吃饭吗?中午赶不回来做饭还说得过去,那晚上呢?”“她单位上差不多每天都有酒席,就算是哪天没有,在街上吃个快餐,也就是了。我呢,人也懒,再说,方便面的味道也不难吃,还能凑乎。”何仁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顺手打开电脑,露出满意的笑容,“现在与我真正朝夕相处的倒也就是它了。” “你们就是这样做夫妻的呀?”陈媛走过来,忽然也笑起来,“我发现你这里就是一点好,到处都是书。”这话说的是,桌子上椅子边床底下书橱里,就连电脑旁边堆的都是书。陈媛随手拿起一本,眼睛一亮,“啊,是情感敲诈?我找这本书好久了,跑几个书店都没得买。借我看看?” 这本书,何仁看过,也没多大意思,人本来就活在各种各样的敲诈之中,用不着大惊小怪。“你要就送给你吧。对了,你上网吗?”何仁用自己这个“风吹”的id开始登陆某社区。陈媛又哇了起来,“你就是风吹?”“怎么,你听说过?我很有名吗?”何仁笑起来,这女孩可真会哇啊。“岂只是有名,是大名鼎鼎。你在网上发过的贴子我差不多全看了。你打开qq,我应该还是你的好友,说过话呢。我就是‘飘扬”啊,你没印象了?对了,我早上看见的那篇王八的一夜情是刚写的吗?难怪我总觉得那种笔调非常熟悉,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飘扬”?就是在网上发贴说找个处女离真爱近点的“飘扬”?何仁笑起来,“你在网上胆子大得吓死别人,怎么早上在单位上却会被别人吓成那样?”陈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一下子红得就象煮熟的虾米,恨不得就能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在网上本想是谁也不知道谁,说的好玩,没想自个给自己先曝光了。 第26页 何仁咦了声,这可真是好玩,“你在网上的泱泱大将风度上哪去了?”陈媛白了眼何仁,“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刚走两步又停下来,“对了,别饿着自己。好吗?”何仁点点头,这是个善良的女孩,“好的,我不送。对了,你身上带钱没?打的士回去,可别淋坏了。这雨可是越下越大。”何仁从抽屉里摸出二十块钱,“拿着,算我借你的。” 陈媛身上还真只有够付公交车费的几块钱,也就伸手接过,“好的,我明天还给你。”他可真懂得体贴人,为何他与他的妻子会弄成这样?他现在过的其实就是独身生活,可为何他们当初会在一起?这世上让人想不通的事,实在是太多。 第二十九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问题是谁做到早知?若真能未卜先知,敢情去炒股票得了。所以这只是句废话。不过,谁都晓得要死,为何当初要生?生可以说是由不得自己作主,可为何又会怕死?死去毋须再悲哀,黄泉应是最可爱,红尘多少早不在,谁见一人愿回来?何仁把烟放在鼻尖嗅了嗅,菸头很热,它很暖和,但不能抱着睡觉,世上从来就不会有两全其美的事。门在陈媛身后悄悄合上。何仁呆呆望着,谁都会离开的,在某个时候。人活着,都很孤单。 手机响了,是妻子叶萍打来的,“何仁,妈刚打电话来叫我们去吃晚饭。你下了班来,我在单位上等你。”何仁没有作声,虽说叶萍的妈妈当年曾在自己与叶萍刚交往时,来到单位上指着鼻子骂自己是臭流氓,但结婚这几年来,对自己确也着实不错,过个把星期就会叫去吃餐饭,但令饭菜索然无味的是,几乎每次吃饭,她都要不停地唠叨些夫妻之间要互敬互爱白头到老,弄得何仁耳朵都起了层厚厚的茧。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老人的经验往往会让他们拥有惊人的直觉。但老人的话没有谁爱听,就算他说得再对,或者说,明知道他对,可就是不想听。有些可笑,也许叶萍当初嫁给自己,就是因为她妈妈骂自己是流氓,也许两人之间现在弄成这样,还正是因为那些唠叨。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一个骰子被高高抛起,它最后的点数取决于抛起的力度角度高度,骰子的重量形状等等,甚至是此时此刻吹过的一缕清风。 叶萍的声音有点不高兴了,“何仁,你又在发什么傻?去还是不去?”何仁苦笑起来,饭吃得再多,能解决问题吗?何仁早就腻了那些唠叨。但不去还真不行,不管如何说,这是对长辈的尊重。“好的,你等我。”何仁挂断手机,妻子没有解释昨天一夜未归的原因,他也不想去问。问了,只会是没任何意思的争吵。何仁刚想站起身,他看见qq上那个叫“月下”的女人头像闪了闪。何仁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打开。“感觉你在,这是一首歌,送给你。我走了。” 音乐的声音开始流淌,透明的空间里飘满香。这是苏轼那首千古绝唱,一个嗓子恍若由无数月光铺成的女人正曼声而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泪水蓦然间溢满眼眶,歌声轻轻擦拭着心灵,五脏六腑象水洗了般干干净净。何仁双手抱头,一动也不动。月移夜深,怀人无寐,月圆人缺,天地落寞。问月,登月,望月,怨月,悟月,思月……天上人间,空灵处见清心,澄澈处见明光,,旷达处见世情,玄奥处见大智慧。东坡先生,又有几人知你?萧瑟的心灵在月光深处慢慢呤哦。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已没有泪水。何仁站起身,把电脑轻轻关上,手指就象抚过婴儿的脸庞,他露出笑容。他看看窗外,找出把伞,然后走出房间。第三十章又是一个假期到了。杨帔象以往的假期一样,带着女儿去了丈夫工作的城市。赵青的公司为赵青租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只要赵青在这里工作一天,便可以无偿地使用一天。赵青自己住着二室一厅,他的生活是怎么样过的。杨帔从不多想。假期带着女儿住一个月,也只是多做些好吃的,尽量让赵青胖一点。只是当看到床上铺着新买的床单、枕巾时,杨帔拒绝使用。她把新床单和新枕套拿掉,换上以前的旧床单和旧枕套。她深知赵青的个性,他不愿意上街,更不会打理生活,他不会在有好几条旧床单的情况下,为了她和女儿去买新床单的。白天,赵青去工作,杨帔便带着女儿走在这个大都市的大街小巷。从饭店的招牌上感受着都市的文化气息,从小胡同的门墩上遥想当年这户人家的气派、豪华。。。。。。杨帔是一个闲散的人,她没有什么功利的心,也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孩子也有了,母亲也做了,可她还总是孩童般地只注意着自己喜欢的却对生活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她总是由着性子喜好着自己的喜好,发乎心,发乎情,全不管这些喜好对生活有什么帮助。晚上,由于床是一个沙发,一个单人床,并起来高低不平,所以,杨帔和赵青就分床睡。虽然多年的夫妻,虽然杨帔非常想挨着赵青睡,可躺在床上的杨帔看到赵青走向自己的床躺下,她既张不开嘴叫赵青过来。也挪不动腿走到赵青的床上。她心里气恼:赵青没有主动走到她的床上,也气恼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有躺在赵青的床上。赵青拿着本书看着,她便没有什么情绪再和赵青说话了。但睡不着的她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折腾。赵青走过来挨着她坐了一会儿,但却没有一点做爱的表示。两夫妻这么久了,那种身体的语言要比口头语言来得更真实,更易懂,更直接。一向敏感而又倔犟的杨帔便从心底升起一股抵抗的力量,她也不说什么,也不主动亲近赵青。饭还是照样的做,游还是照样的游,好象夫妻还是夫妻,还在一个屋檐下吃饭,睡觉,一切似乎都是老样子。使杨帔安心的是:赵青依然会把每个月挣的钱绝大部分交给杨帔,而他自己的花销,则靠出差补助费生活。每想到这一点,杨帔就很感动。当初赵青走的时候,杨帔是知道赵青会挣多少钱的,她也没说赵青必须给她多少钱,赵青也没说会给她多少钱,但第一个月当杨帔看到赵青邮回来的钱数的时候,她的眼睛竟然一湿。赵青只留五一个零头,整数都邮给了杨帔。“你邮了那么多钱给我,你自己怎么生活呀?我再给你邮回去一些吧。”杨帔给赵青打电话。“不用,我有办法,等我不够用的时候告诉你,”赵青的话斩钉截铁,很硬,但杨帔听了很暖,她体会到赵青以他自己的方式爱着她,爱着女儿。杨帔是不在意钱的。但每次看到赵青邮来的钱她都很踏实、很幸福的感觉。不是因为有了钱,而是因为赵青把绝大部分钱都邮给了她。她感觉到赵青对她和女儿爱的深度。这几年的假期里,虽然两夫妻到了一起时有拌嘴,时有争吵,时有冷战,但赵青依然会按月把钱交到杨帔的手里,杨帔总想:人无完人,自己的脾气很坏,德行也不怎么样,要求赵青什么也是不公平的。所以,打归打,闹归闹,却也没往心里去。杨帔来这里没几天,赵玉的同学王丽就打来电话。二个人在电话里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赵玉突然对杨帔说:“妈,你的电话”杨帔诧异地走到电话旁:“杨帔,我是王丽的爸爸。还记得我吗?”“噢,王丽爸爸呀,当然记得了。呵呵,要是忘了,你不白请我和赵玉吃肯德基了吗?”“呵,我就是怕吃不着欠请的,所以打电话加深一下你的印象。”“呵呵,好,等我和赵玉回去后就请你们吃饭。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好,不多说了,祝你假期玩儿得愉快。再见。”杨帔放下电话,对赵玉说:“你们同学她爸挺逗哇。”“王丽她爸和她妈离婚了。”“是吗?看不出来呀,王丽的爸爸挺乐观的一个人呀,怎么离婚了呢?”杨帔说着,便看电视去了。赵青一连几个晚上都回来得很晚。说是在公司里加班。杨帔有些狐疑:以前的几个假期,赵青总是会推掉许多应酬,晚上早早的回来。“他们约我去美国人开的酒吧,全是色情的,我没去”赵青进来会对杨帔笑着说。“有意思吗?”“就是黄吧,大家都在说色情的笑话,哪天我领你去呀?”赵青笑嘻嘻地说。“有女人去吗?今天你怎么没去呀?”“你们来了,我就不去了,”杨帔知道,赵青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也不会说些甜蜜、动听的话逗杨帔开心,他说因为她们母女来了就不去酒吧了,那是他心里就这么想的,他这么说的时候,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效果,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想着赵青以前的态度,又想到这一连几天赵青都回来得这么晚,杨帔竟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赵青到底在干什么。她走到赵青的公司大楼,她是知道赵青在哪层楼面的。电梯到达后,杨帔在走廊里有些呆了:铺着地毯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两边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什么标志也没有,这一层楼有许多扇门,杨帔不知道该推开哪扇门才对。在走廊里徘徊了好久,杨帔找不到门路,她不得不再坐电梯下来。走出大楼,回头望着这栋高耸入天的魔登大楼,她觉得这大楼把她和丈夫隔得很远。赵青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外面的冷空气,清新而冰凉,就和那一扇扇关闭的大门一样凉。杨帔没有和赵青说刚才去大楼找他的事,只字未提。她闲上眼,再也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静静地躺着,不想再想什么,也不想再看到什么。这一个假期,不知是因为该玩的地方都玩儿过了,还是因为开学了杨帔要准备评高级职称的事,她想早一些回单位。赵青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早走两天也好,省得过二天不好买票”第二天,赵青便把票交到杨帔的手里。杨帔看着票,想了想,呆了呆,也没说什么,便去收拾行装了。临走的前一天,和以往的假期一样,杨帔给赵青做了一锅红焖肉,炸了一晚肉酱,又用肉丝炒了一大碗咸菜,便领着女儿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第27页 第三十一章 雨还在下,密密麻麻。一阵冷风在雨中就象群哭泣的孩子。快立秋了,雨会透骨髓地凉。何仁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现在并没有到下班时间,街道上,人不多,商店门口差不多都是空无一人,装璜漂亮的各种门面只也是在沉默地互相观望。几把伞在人行道上慢慢游过,看不完撑伞人的脸,但可看得见撑伞人的腿。腿是用来走路的,但每个人的腿都不一样,所以他们走的路也会不一样。何仁的目光都有些痴了,几辆的士从身边飞驰而过,溅了他一身水花,他用手拍了下,没有停脚,继续想,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然后拐个弯,就是市政府,从市政府往前走约五百米就是妻子叶萍的单位所在处。自己为何此刻是走在这条路上?而不是在办公室家里或是其它某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淌着,谁也无法走回已逝去的瞬间中。既然已经是走在路上,又何苦去想为何要走在路上,何仁的目光在前面两个裊娜女子的腰间停住。他看见一些精緻的流苏从那洒落,风一吹,晶晶闪亮地摇,象是在招手。女人腰间迷人的风情,其实才是男人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销魂处。何仁快走几步,偷眼打量了下,她们很年青,也漂亮,在窃窃私语,不时嘻嘻发出笑声,她们没有一点烦恼吗?她们只是还没有想起烦恼。不过正因如此,所以更要为她们此刻感到高兴。何仁咧起嘴,美的东西总是赏心悦目。 视线转到市政府门口,何仁不禁一楞,凄凉的雨幕中,一个人影朝着政府大门缓缓地跪下来,一个更小的人影也跟着跪下。风唿地声从街头那边吹来,这雨剎那间又大起来,何仁身子一歪,几滴豆大的雨点从伞边飞落在脸颊上,竟然象石子般坚硬,让人觉得痛。何仁努力握紧伞把,石子般的雨点呵正肆无忌惮地敲击着那两个人影,让人恍惚间真以为那是两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何仁慢慢地走过去,这是个三十来岁面目黎黑的妇人,身边这孩子也约有七八岁吧,好象是个男孩,正精赤着上身,干瘪嵴背上那些清晰可见的骨头,枯枝般眼看就要被风折断。雨落在他们身上,发出噹噹地响声,他们脸上好象并没有眼泪,只也是那些冰凉的雨水,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跪着。孩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是不是觉得很冷? 何仁闭上眼,不用多问,这是从乡下来上访的人。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可见到,所以谁也都不大惊小怪。何仁听见那二个漂亮女孩正嘟咙着从身边走过,“发什么神经啊,这些乡巴佬真贱,动不劝就给人下跪。”“我说他们怎么这么笨?真有什么事情进去找市长不就得了?跪在这里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看笑话?”何仁的心勐地针刺般痛。还没长大的女孩又怎么会明白?他们没有哭音,是因为已哭过太多;他们只能在门外下跪,是因为他们总是被拒之门外;他们是贱,是因为那些苦难让他们无法不低下头;他们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是因为他们渴望能跪出个青天大老爷……。 下雨的时候,你总难分清脸上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何仁弯下腰,把手上的伞放在孩子头上。他有些哆嗦,这雨为何会下得这样大?妇人仍然是低头跪着,默默无语,甚至没有抬头看何仁一眼,是的,只有卑微的人才会为对方弯下腰。自己帮不了他们什么,何仁想,这妇人心中或也是明白吧,她并不需要廉价的同情。 何仁的手在孩子冰凉的嵴樑上轻轻一触,然后象火烧般迅速缩回。他很明白妇人为何要在这时下跪,马上就要下班了。但谁能看得见他们在雨中下跪的身影?领导都很忙,他们多半是要坐在几十万甚至于上百万买来的小轿车内,匆匆赶赴为了工作所必需要去的酒席舞厅,他们也很烦,他们会看见吗?有些茫然,何仁抬起头,苍穹中什么也没有,只也是冥冥深不可测的一片白蒙。苍穹的背后又会有什么? 雨很快地就让何仁湿透。他慢慢行走,雨很大,它可是老天爷的眼泪?应该不是的,老天爷若是会流泪,那它就不佩叫老天爷了。他想起下午刚听过的那首水调歌头,也就顺口哼起来。忽然有些快活,便伸胳膊蹬腿在雨中跳了几下,他终于放声大唱。 怕成为别人眼里的疯子吗?是有点怕,但街上的人都是陌生人,他们不知道我从何来,也不晓得我要何处去,他们都很匆忙,更没兴趣去弄明白。就让这一刻成为真正的我自己吧。何仁在雨中边唱边跳,他想若自己能有孙猴子那本事凌空翻几个跟斗,那肯定更会觉得惬意。 第三十二章 何仁一身落汤鸡般出现在叶萍面前时,把她吓了一跳,“何仁,你发什么癫?没伞吗?就是没伞?你不晓得坐车?出去出去,别把地毯淋坏了。”雨水从何仁身上纷纷滚落,就象些淘气的孩子,何仁开心地望着脚下湿的鞋印,现在的女人都吃了火药,雄纠纠,气昂昂,这很有趣。地毯很厚,踩上去,令人舒服,何仁对着办公室里叶萍的其它同事咧嘴一笑,退出办公室,眼前晃过雨中那妇人伛偻的身影,想来若那是人间,这就应是天上吧。 叶萍走出来,眉头拧成个结,“何仁,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去就明说,何必这样绕着圈子。我知道你烦我妈,可也不能这样啊。你还以为自己是个孩子?”何仁没有回答,他在认真地看着漂亮女人说话,是看,不是听,漂亮的女人是让人看的,而不是能够用心灵听的。她说得当然有道理,所以自己毋须去解释什么,何仁点点头,“叶萍,下班了,我们走吧,衣服很快就会干,因为我热乎着呢。” 第28页 叶萍好气又好笑,敢情他以为自己是火炉,“算了,你不怕沤出病来,我还怕得侍候你这个大老爷们。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别再傻楞在这里,让我妈见了你这个熊样,还以为我又怎样虐待你了。”两人并肩走着,天色有点暗,楼道里开着灯,两人的影子斜斜地躺在脚下,忽长忽短,忽分开忽重叠,影子总是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存在着,不管我们是否留意,是否以为它卑贱,它在任何时刻都是真实的存在,只是有时我们的眼睛看不见罢了。何仁嘴里嘟嚷了声,“哦,你妈说你虐待我?”叶萍撇下嘴,没理他,两人又沉默着往前走去。 商店里依然冷清,几个营业员见有人进门,忙不迭站起身。也许女人要的就是这种被包围高高在上的感觉。叶萍在各式各样的衣服间来回走动,不时拎起这件,摸下那件,女人在挑东西的时候总是这样不厌其烦,她们并不知道越仔细越认真就越会头晕眼花,容易出错。在她们眼里,最大的麦穗永远可能就是下一个,等到麦田快走完了,就开始发慌,也就随手在身边摘下一颗。何仁跟着叶萍把那些衣服穿上脱下再穿上又脱下,营业员仍还是面不改色殷情笑着,她们肚子里是不是早就开始了骂娘?做生意也难,没有什么是不难的,活着就是难,就连那些贪官污吏们也为那每天喝不完的小酒觉得难。何仁指了指墙壁上的时钟,“叶萍,六点多了,你妈还在等吧。”两人从商店出来时,何仁标緻得就象个新郎官,就差胸口镶朵大红花。叶萍拦住辆的士,两人坐了进去。何仁有些自嘲,灯光已在这个城市四处开放,湿漉漉,微微颤抖着。市政府那妇人还在吗?自己身上这套衣服四百多块,是叶萍付的钱,他与她的钱早就是各花各的。四百多块是这个城市某些僻远处农章奇民的一年纯收入,有的甚至还没有。何仁比较清楚,他还知道,在那些地方,有不少女人可以为一个鸡蛋就与男人上床,前不久出了件事,一个女人就因为男人没有按照约定把鸡蛋给她,在人家的水缸里放老鼠药,毒死那一家人。这是愚味还是什么?当那女人振振有词地说出投毒动机时,那些公安人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仅只是为了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就能把人性扭曲成这样?调查结果,女人并没有说假话。当何仁公安局的那个朋友长吁短嘆地对何仁说着时,何仁只是默默地听,没有插嘴。他知道,很多事情听起来是不可思议,但你若设身处地于那个环境,你或也会那样。人性是个奇怪的东西,无论它是善良抑或是丑陋,它总也是在被各种东西扭曲着,所以它看起来一点也不真实。 雨渐渐小了,从车窗边望去,这个城市象是浮起在潮水般的人群中。车子在经过市政府时,何仁探出头往下午妇人跪的地方看了看,没谁在那了。就象一个梦,消失得是如此迅速,没有一丝痕迹。何仁苦笑起来,她会遇上能帮她伸冤的人吗?车灯映耀,何仁忽然激凌凌打了个寒颤,他看见下午放在男孩头顶的伞正被风颳到路边,象是勾住了什么,在微微摇晃。她们上哪去了?一种不详的感觉凉嗖嗖浸透四肢,何仁有些慌张,匆忙缩回头。“你在看什么?”叶萍有些好奇。“没,没什么。”自己又为何会慌张,又是在害怕什么?真的有点冷呵,何仁把手伸向叶萍,他想抱住身边这个女人。叶萍把头慢慢靠在何仁肩膀上。他在想什么?她又在想什么?生活真的就是猜谜语这样简单?手似乎正在一点点暖和起来,叶萍身上传来股好闻的香,这就是自己的妻子?何仁正在胡思乱想,车子微微一颤,停稳了。两人下了车,何仁刚想说什么,一阵冷风又扑面吹来。天怎么冷得这么快呀?早上还都是好好的,何仁把话咽入肚子里,默不作声,跟着叶萍走上楼梯。 第三十三章 叶母对何仁穿着身新衣裳来登门,显然是比较满意,在抱怨了女儿几声为何没早点过来后,便开始询问起何仁报考执业会计师资格的事。一问一答,何仁拘谨地回着话。他并不喜欢去考那玩艺,但他不能不去考,这叫做为了让大家满意,自己的父母又何尝不是在每天唠叨?长辈总是希望做晚辈的有碗更好吃更安稳的饭吃,所以不管自己是否能够考取,那几百元钱的报名费还是要去交的。可何仁还真没有花多少心思去看什么专业书,隐隐约约,他觉得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只是这样的话并不能说出来,包括是在自己妻子面前,否则自己又要被骂上几句没出息,不思进取。这很可笑,没出息就是因为没达到他们对自己的要求,但这却很实在,一个人是否有出息,这个社会总有着自身的评价标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何仁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菜餚很丰盛,但吃起来并不很可口,也许还是因为心情的问题。何仁有些烦躁,闷着头吃完饭,便把大家的碗筷拿到厨房洗刷。吃了饭,总得做点什么,这种最起码的装模作样还是要做的,何仁把碗在水池里一只只摞好,觉得甚是可笑。叶母是个医生,已孀居多年,却很忙,刚吃完饭就有人打电话来找,说单位上有事,叶母只好对何仁歉意地一笑,说声下星期记得过来,也就匆匆地下了楼。叶萍只有个妹妹叫叶湘,也是刚从学校毕业,在家公司当文员。两姐妹坐在客厅里,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声音渐渐越来越大,何仁竖起耳朵。“叶湘,你别以为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就可以这样乱来。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个开计程车的,就象乌龟王八样,满街爬得都是。听说还离了婚?你一个大学生,什么样的男人不好找?为什么非要跟他?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也管不了。这是我的自由。”是叶湘尖锐的声音。“自由?你这是给家里抹黑!”“我才没有,至少人家对我好,我就晓得也要去对人家好。将心换心,我还是明白的。你别说我,姐夫对你那么好,你却天天去打麻将,就不是给家里抹黑?”“你这是胡扯,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关家里什么事?我这是为你好。你是我妹妹”。叶萍尖叫起来的嗓门却也不小,何仁只觉得手中那些碗碟也吓得哆嗦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我是你妹妹又怎么的?我也为你好,叫你不要打那么多麻将,你会听我的吗?叶萍,不要说什么抹不抹黑的,你心知肚明,要说抹黑,你早就给家里抹了黑,还好意思说我。”“你说,我给家里抹了黑,抹在哪里了?叶湘,你不要血口喷人。”何仁知道叶萍真的有点愤怒了。这样的争吵太过无聊,他擦擦手,刚想走出去,就听见叶湘的尖叫,心中一动,停下来,他还真想听听是因为什么。“你不要逼我说,叶萍,别人不知道你为何整天会去打麻将,我还不清楚吗?”“你说啊,我还真不信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说啊,怎么哑口无言了,我就知道你现在想那男人,都快想成花痴了。” 第29页 仿佛是从极远处传来,又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何仁听见一个女人宛若只受伤母兽所发出愤怒的声音,“你还在想着那个男人!你才是给家里抹黑!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你与那男人都不晓得打过多少次胎了,现在怕是连孩子都不会生,就连你那张婚前体检证,也是妈妈弄来的。”仿佛又传来某种熟悉的响声,然后又是记重重的关门声,何仁皱了下眉,几张碟子从指间滑落,这也难怪,洒有洗洁精的碗碟当然很滑,这只能是怪自己不小心。何仁用湿漉漉的手插入头髮中间,弯腰看着地上洁白的碎片,可惜在这上面并不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何仁终于咧嘴笑起来,碎了,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他挺直身,从厨房里走出,也没有看脸上已没有半丝血色的叶萍,就这样静静开门走出去。 第三十四章 春天来了。春天是万物復甦的季节,是播种插秧的季节,也是新生命诞生的季节。春天里,花儿开放,春天里大地復甦,经过冬天寒冷的生物们,都一展腰肢,想拥抱大地,想享受阳光的温暖。杨帔走在虽寒亦暖的雪路上。她今天穿了一条曳地的长裙,橄榄绿色的地儿上开着细密的白色小花。配了一件乳白色的毛衣外套,脖子上系了一条乳白色带着绿点的丝巾,穿了一双中高跟的黑色长腰皮靴。长长的头髮用手绢在脑后随意地系了一个结。双手插在长裙的口袋里,精神勃勃地走着。她感觉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去跳舞。杨帔酷爱跳舞。小时候,看过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回家后,杨帔就用剪刀把自己的衬衣袖子剪成吴青华那破碎的袖子样,然后把破衬衣穿在身上,高举着双手做被捆绑样,踮起脚尖,学着电影里跳舞的样子,嘴里唱着:“向前进,向前进,就在屋里一圈圈地旋转起来。她觉得那舞蹈真美。上了大学。学校里组织的舞会杨帔是场场必到。那一圈圈地旋转,那同步的默契,那和舞伴间虽远还近,虽近还远的距离,那相视一笑的舒坦都让杨帔身心愉悦,分外着迷。杨帔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跳舞。但无论和谁跳,杨帔都能很快地找到对方的感觉。很快和对方合拍。只要是踩着音乐的节奏,不论走什么步,杨帔都能跳出来。回头有人问她怎么走的步,她却说不出来。工作以后,倒是认真地研究过舞步。因为社会的舞厅里,有许多人很专业地跳着。杨帔觉得很好看,便也认真地观察学习。跳舞,会跳的用腰跳,不会跳的用腿跳。跳探戈,要半面腰靠着半面腰,用腰推着对方走。跳华尔兹,要用腰带着对方旋转而不是用手牵引。进了舞厅,杨帔适应了一阵子才看清舞厅里的人。社会上的舞厅,总是暗暗的,昏昏的。要么象个怨妇,要么象个涂了太多脂粉的艷女。不似大学校园里的舞厅,青春靓女般。在大学校园里的舞厅,充满朝气,充满活力。极少有性。同学们追求的是那种朦朦胧胧的美。美就美在那若即若离的身体。社会上的舞厅可与老式茶馆有得一比:鱼龙混杂,虾蟹横爬。有参加过全国大赛获得第二名的金色搭档,也有刚学跳舞没二天的白髮老人。有来轻松的,有来找创作灵感的。有来找对象的,也有来趁人不备占个便宜的。有一定要和舞伴保持一定距离的谦谦君子,也有不抱白不抱,白抱谁不抱的翩翩小人。总之,在舞厅里,就象在网上一样:可以做很多事,怎么做,随你,不要怎么做,也随你,游戏规则不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而是你的心。杨帔在舞厅里一站,那身材,那姿式,总去舞厅的人就知道她是哪类人,她会跳什么舞,她不会跳什么舞了。跳国标舞的人,腰都挺得很直,胸也抬得很高,腹也收得很紧,脸上是一种很贵族、很优越的感觉。那神情,那身体仿佛在说:我很美,我很会用腰,人人都爱我跳二步舞起腻的人,会两肩对扣,腰有些塌,就算直也是小时候她妈妈给绑的直,而不是人为地挺直。眼睛闪烁不定,不停地瞄人,但又不愿意和人对光,总是极快地扫视,又极快地迴避。“小姐,跳个舞吗?”杨帔粗粗地一描这个来请她跳舞的人,就知道此人是国标型。便没说什么,随他走下了舞池。只要一搭手,便知有没有。杨帔和那个人一搭架子,就知道这是个高手了。在舞厅跳舞,就跟钓鱼一样:指不定今天能钓到哪一番。你得存了欣赏每一条鱼的心,却不能要求就钓哪一条。这样才会快乐。一曲华尔兹过后,是慢舞,那人依然请杨帔跳。“小姐的舞跳得不错呀”“你也跳得挺好呀”“跟你跳舞很舒服,特别是旋转的时候,一点也不累。”“你的旋转很到位,手势给的也很明确”杨帔笑着回应着“常来跳吗?”“没一定,有时会几天都来,有时一个月也来不了一趟”“我也是,那我们好好跳这个舞”那男人说着,手臂在杨帔的后背上稍稍用了点力。将杨帔的身体更靠近他的身体。两个人不再说话,就这样身体挨着身体,胸贴着胸,轻拥着,慢摇着,一直到曲子结束。下一个舞是探戈,回头,弓步,踢腿,下腰,旋转,两个人虽是初次跳舞,竟跳得非常默契,一只舞下来。杨帔已经轻喘鬚鬚,轻汗淋淋了。那男人也有些喘,两个人坐在椅子上,谁也没说话,似在回味。又是一支慢舞,那男人非常坚定地站起来请杨帔跳。“我刚刚跳得有些出汗了”杨帔笑着对那男人说。那男人放在杨帔后背上的手,便轻轻地提起杨帔的毛衣拎了拎,似在给杨帔扇风一样。杨帔的心里微微一动。她最受用的就是这些细腻的体贴。她微微地把自己的身体向那个男人靠了靠。那男人竟敏感地意识到了杨帔的动作。便用双手将杨帔紧紧地抱在怀里。并把脸贴在杨帔的脸上,轻轻地磨擦着。两个人就这样贴着,挨着,摇着,杨帔感觉很舒服。舞会结束的时候,那男人问杨帔:“明天还来吗?”“说不准”“那好吧,有缘再见,拜拜”“拜拜”二个人出了大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走个的了。走在路上的杨帔心想:我这算不算资产阶级作风?算不算堕落?“杨帔,主任找你”杨帔刚回到单位,同事就这样对她说。“什么事,主任?”杨帔到了主任室。“要评职称了,你把你的论文交上来。”这几年,看到大家评职称,评得很辛苦,杨帔琢磨:评职称,论文是一个关键的关键。谁论文多谁就腰杆硬,于是,她便写了很多篇论文。也参编了几本书。虽然不是主编,但都是第一副主编,含金量也是很高的。她把书,论文一一地放在桌子上,看着厚厚的一摞成果,杨帔的心里很踏实。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逐个找评季谈心了。杨帔素来不喜求人,尤其是自己的事更不愿意求人。一想到要找15个评委挨个地谈,杨帔就有些头疼。但她知道:头疼也得忍着,如果你不谈,会落下个眼里没有评季的名声,那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评职称,评的人难,被评的人也难。人情债、三角债、情人债、官债、债债要还。哪个人的人情都要照顾到,谁的面子都得给。上谈、下谈、左谈、右谈,是评委就得谈。人人皆谈。不怕多谈,就怕漏谈。一个评委说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评委别说不好。不怕做糖不甜,就怕做醋酸。一个职称评下来,只要是当事人之一的,没有不说累的。可这职称却还是年年必须评,年年必须累。年年有高兴的,年年有大哭的,年年有告状的,年年有请客的。真可谓有人喜来有人忧,有人高兴有人愁。想着这些头疼的事,杨帔很烦,但发昏当不了死,饿了还得吃饭。一个个评委找下来。一个个地谈着,既不能在评委面前太装孙子,更不能把自己放在大爷的位置上,既要取得评委的同情加支持,又不能太世烩,太露骨,这分寸拿捏得要不肥不瘦,恰到好处。谈过几个评委后,杨帔便渐渐摸到了一些谈话的门道。越谈越流畅,越说越会说了。最后一个评委谈完后,杨帔竟为自己着实自豪了一番。心想:我就是不喜欢,要是喜欢从政的话,没准儿会是柴契尔第二。“妈,王丽说她爸明天请我们吃饭,要你付钱,咱们去不去?”赵玉放学一进屋就对杨帔说。杨帔笑了,眼前浮现出王丽爸爸那张英俊的脸:“去吧。上次她爸爸请我们吃汉堡包,我们也应该回请他们一下的。”四个人,二个大人,二个孩子,推杯换盏,杯盘作响,气氛倒也融恰。“杨帔,很高兴你能来,王丽盼这顿饭都盼了一个假期了。”王丽爸爸笑着说。“是吗?王丽,那今天多吃些”杨帔说着,便又给王丽夹了一块锅爆肉。和这父女二个在一起吃饭,杨帔很愉快,没有负担,没有求索,只是简简单单地吃顿饭,有时,简单就意味着快乐。赵玉似乎比杨帔更快乐,她和王丽说着,笑着,很是活泼。“王丽在家的时候,从没这么乐过。也没这么多话。”王丽爸爸看着王丽对杨帔说。“孩子都这样,赵玉今天话也比平时多。”“我家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我这个当爸爸的,有这个心没这个力,不会教育孩子,你看你家里的赵玉多好,以后我们家王丽上你们家去玩,你多帮助帮助她吧”王丽爸爸一脸真诚地说。“别这样说,我也不会什么,不过以后你要不方便,就叫王丽去我家吧,我和赵玉住,挺方便的,在我家吃住都可以。”杨帔也实实在在地说。她很能了解王丽爸爸的无奈和苦心。为人父母,便都会操了一份永远也操不完的心。职称评定的工作,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一环扣一环的。很快到了投票的一天。清晨,杨帔早早地来到办公室等消息。可是直等到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才看到评委们从二楼上来。她先看到教务处主任,她看了一眼教务处主任没说什么,教务处主任对着杨帔笑了一下。这一笑,笑得杨帔心里直发毛。不知是什么意思。主任上来了。杨帔用眼睛问着主任,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和杨帔紧紧地握了一下。看着主任的脸色,杨帔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象气球一下要飞起来了。她紧跟着主任到了主任室,再一次用眼睛问着主任,主任沖她肯定地一点头,并再一次有力地握住她的手。杨帔一转身跑出了主任办公室。她跑到一楼集体宿舍,全身虚脱地躺在床上,眼泪不可控制地流了出来。知道自己评上了高级职称,杨帔高兴地哭了。这一哭,本来是因为高兴,可是哭着哭着,竟勾起了太多的委屈,这几年带着女儿到处租房,到处流浪般,种种的不如意,竟一下都勾起来似的,一发哭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是无声地流泪,到了后来,便哭得哽咽了。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越哭,于是,便大哭起来。哭得浑身打颤,哭得浑身发冷,下午三点多,杨帔终于哭完了。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灵台一片空明。肚子饿了。 第30页 第三十五章 这世上谁是骗子?这世上谁也都是骗子。难怪叶萍的妈妈会对自己这样慈眉善目,只是当初她为何要骂自己是臭流氓,最后却又还是同意?这可让人想不通,难道她是把对那个男人的愤怒转移到我身上?不可能啊。那她当初是为我好?这应该是更不可能。算了,不必去想了,去猜测别人在某时的想法,比大海捞针怕是要更难点。人每时都在被各种想法情绪所左右,左右的意思就是指一下子在这边,一下子就又会跑到那边去,这是个缺乏信仰的社会,这很正常,不必诧异。 自己是不是很冷静?何仁在某条小巷的阴暗处坐下,叶萍没有跟来,她此刻又在想什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什么时候风才能吹过这堵墙?虽说这是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叶萍应该明白的,可为什么要有欺骗?又何必要去欺骗?自己当初是怎么认识她的?都有些记不大起来了呵。何仁忽闻到股腐烂的气味,他看见自己正坐在个垃圾堆旁。人在制造各种垃圾,其实人本身就是堆垃圾,是这道理吗?这里很脏,但他并不想起身换个位置,他很累,只想就这么坐着,这样也就很好。他有点想念爸妈,那在遥远山沟里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爸妈,他们现在还好吗?都快有一年没有回去了,自己并没有常回家看看,总是忙,可到底忙了些什么?自己从乡村来到城市,在这生活工作,是他们的骄傲,可自己又真正给过他们什么?除了村人偶尔夸几声你儿有出息,也就没有再多的东西。 影子还在自己脚下,真正能时刻陪着自己的也只有它。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刻,天上会有月亮吗?何仁抬起头,小时候的月光总是从窗前温柔撒落,他在看书,妈妈在切着猪食,爸爸则就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在自己身边,用满是老茧的手掌做着各种手艺活。爸爸很能干,村子里有不少家具都是他打的,爸爸是个沉默木讷的人,也许是因为他与木头打过太多交道,何仁还真没看见爸爸脸上露出过笑容。想来,在某些人眼里,这就是酷到家了。何仁咧嘴微笑,酷这个字眼,何其可笑。爸爸老了,他现在脸上可是会有了笑容? 听过那太阳是条三条腿的鸟。每晚都挂在扶桑树上让风吹干。它有些痛,大概是因为死不瞑目,于是魂灵也就熘了出来,来到了红尘。我们便把它叫做月亮。人是两条腿的东西,每天夜里也都躺在床上挺着。它会痛吗?它的魂灵会出来熘达吗?所以这个世上也就有了无数的鬼故事。何仁在月光下摊开手掌,仔细研究起掌心的纹路,怕鬼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心里有鬼。这个世上只有人是真正最可怕的。何仁看见几条深深的纹路在自己掌心沉默,为何说这几条纹路就是生命线,感情线,智慧线?这一切都是老天註定?一个刀痕正从生命线上横横切过,那是小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划破所留下的,这伤疤也是老天註定? 城市很漂亮,因为漂亮,所以在看不见的地方就一定会很脏,这道理就与这世上有男有女一样简单。有些冷,走一下或许会让自己暖和些,何仁刚想站起身,就听见前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便也仍坐着没动,他不想就这么忽然从黑暗中走出,把人吓一大跳。脚步很轻,但很急促,听得出这是女人的足音。何仁静静望着月光下越来越近的女人身影,他看不清她的颜容,但那淡淡的一片片月光正若纱巾般把她笼罩,有着说不出的动人风情。她不会朝自己这边看上一眼,他想她只会掩着鼻子从自己身边迅速走过。看不清楚的女人都很好看,何仁微微活动下手脚。他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巷子的某处蹦出,拦在女人面前,嘶哑着嗓子吼道,“打劫!” 何仁无声地笑起来,这真的很好玩,就跟小说里的故事一般,自己是不是要上去英雄救美?女人的身影象风中的叶子般哆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想来已是被打劫的男人捂住了嘴。那男人手上好象有着寒光在跳动,那是刀吗?不知道它刺入自己身体时会发出什么样的呜咽声?那一定会更有趣吧?何仁悄无声息地站起身,轻走几步,来到男人身上,伸出手拍了拍男人肩膀,“你干吗要打劫?”何仁问出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来,这话好象就一直深深地藏在心底,有些诧异,自己原来真的是这样幼稚呵。 本书来自.abada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abada 《生活在女人中间》 【下】 第三十六章 那男人啊了一声,象只被踩着尾巴的兔子迅速跳开,看来,他也吓坏了。此刻,自己在他眼里应该是只鬼吧,何仁摇摇头,“兄弟,别这样,不好。”那男人好半天才定下神来,眼前是人,不是鬼,这又似乎给了他勇气,手一挥,刀子向何仁笔直捅来。何仁想也没想,抬起左手,迎着刀光抓去,身子斜侧,往前跨出,右手的手肘朝男人太阳穴的位置击去,发出沉闷的响声。男人短促地啊了声,身子一软,往下摔倒,刀光从何仁的左手轻轻挥过,有些凉。敢出来打劫的男人还这样不经打?怕也是个新手,连个望风的人都没有,何仁向那位公安局的朋友学过点擒拿功夫,当时只是图个好玩,看来自己空手入白刃的架式还没有学好,手上很快就传来阵火烧般的痛。 何仁跨过男人瘫倒在地的身体,没再看那女人,低垂着头,往巷口走出,从来就不是英雄,所以英雄救美的故事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女人似乎吓傻了,好一会儿,忽然尖叫起来,雌鹿般向巷子的另一头飞奔而去。空旷的足音在何仁心底慢慢漾开,左手似乎正在滴血,麻酥酥,有点痒。何仁抬起手,手掌上那条生命线的位置,又是条深深的血痕,血正是从那里密密地涌出。 第31页 很倦,何仁来到大街上,也仅仅是几百米的距离,却就象两个世界,汹涌人群的街道上,无论头抬得再高,你也看不见月光。何仁的肩膀被行人重重一撞,这才发现眼前是个酒吧,进去坐坐吧,那里应该会有能让自己暖和一点的酒。 很多的人,在酒吧中央,象秋后的蚂蚱不停地蹦。何仁在柜檯边坐下,“给我一杯jump”,jump就是跳,何仁忽然想起自己前不久写的一篇王八的一夜情,那个叫王八的主人公喝的也就是这种酒。王八?自己的确就是只王八,大大的王八,自己或早就有了这种感觉,当文字进入潜意识深处,它们也就不自觉地淌出。何仁仰起脖,往嗓子里灌了一大口jump,王八喝完这个会想跳舞,因为它只是文字里的人物,何仁抬起左手,仔细凝视着那道伤口,血似乎还在流,但昏暗的灯光下并不能真正看清楚。何仁用手背轻轻拭去从嘴角流下的泡沫。这种“jump”,就是让人感觉自己是象泡沫一样地存在。 何仁没有动,他并不想跳,王八可以去跳舞,他不可以去,因为它只是另一个自己。何仁的左手忽然被人抓紧,这下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啊了声。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何总监,你也会来这玩?这可真巧。啊?你怎么了?”何仁皱起眉头,她是谁?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还是无法看清楚,自己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里的光线。“我是陈媛啊,何总监,你怎么了?”何仁哦了声,“是你啊,这是很巧,手刚被划伤了,不好意思,让你吃惊了。”“怎么搞的,又被钉子划破了?”陈媛不容分说,把何仁的手掌小心摊开,这下她尖叫起来,“啊,还在流血,这么长的口子吗?”女人总是喜欢大惊小怪。何仁没有作声,他默默地看着眼前模煳的人影,她就是陈媛吗?每个人的影子看起来都是差不多,她到底是谁似乎也并不重要。手上的伤口又隐隐生痛,何仁被陈媛一把拉起,有些好奇,“去哪?”“上楼。这是我死党家里开的酒吧,她在楼上有房间,那里有些止血药,前些天,我扭伤脚,知道她的药箱放在哪。”家家户户都有个大药箱,是不是因为现在的人特别容易受伤?死党,这是一个新新人类用的名词,是说两人的关系比可以割头换颈的朋友还要酷。这很可笑,何仁刚想咧嘴微笑,不知为何,笑容似乎牵动了手上那根神经,也就僵硬在脸上,自己是否笑得比哭还难看?何仁胡思乱想着,被陈媛拉上楼。人声一下子离得好远。 第三十七章 房间很小,但很精緻,女孩子的房间让人觉得温馨。何仁忽然没来由地想起昨夜那个堆满包装箱的小小房间,那个可怜的女人现在有生意吗?她孩子的校服钱可是交了?何仁摇摇头,不敢多想,陈媛正半蹲在何仁身边,细心地为何仁包扎着伤口,“你这么粗心大意啊,哪个女人还敢嫁给你?没一点安全感。”忽然想起下午在相片上见过的何仁的妻子,脸又红了,他们可真是奇怪的一对,他好象很不快乐,他妻子这么漂亮,他也不开心?他的文章里为何全是冰凉的绝望?手指在何仁手上轻轻滑过,两人都沉默下来。 房间很小,有些暖味。灯光从陈媛身上照来,她的影子印在何仁胸口,空气中又有了那种好闻的女人香,何仁静静看着,几缕黑髮让她那一段雪白的脖颈如玉石般盈盈诱人,真想就这么弯下腰在那上面轻轻一吻。神思开始恍惚,目光有点迷乱,一种东西在两人心底悄悄滋长。 门忽然被撞开,“小媛,死出来,吓死我了。刚刚真是死里逃生啊。”一个尖叫的女声沖入门内,“吓得我绕了个大圈,从那边兜回来。你猜怎么的?有人拿刀子向我抢钱哩。”一个女孩跑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很令人佩服她还能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来。女孩靠在门上,“还好我歷害,就这么着……。”正说得兴高采烈,刚想比划下什么动作,看见屋内还有个男人,下面的话也就缩回去了,有些讪讪,“你们继续。” 陈媛在门被撞开的那一剎那,早已忙不迭站起身,看着女孩想走,赶紧上前一把拉住,“死小青,这是我同……”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是我,我朋友,紧张干吗?又不会吃了你。”有些好笑,也许同事这个称唿不够显酷吧,何仁打量着门口这个女孩,不禁一楞,这女孩的身影看起来有点眼熟悉啊,怎么就想不起在哪见过?这叫小青的女孩已被陈媛拖过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最好的姐们陆青,他叫何仁,也是我对你说过很多次的‘风吹’”。陆青吐了下舌头,“乖乖里个咚,原来网上还真有蟀哥,小媛,你这个霉女有盼头了。”说着话,向何仁伸出手,还想再说些什么,脸色却迟疑起来,“是你?”满脸的不可置信。“是我。”何仁没想什么,站在这里的人当然是我。陆青又开始一声尖叫,“天哪,我真要晕了。”“怎么?见了漂亮的帅哥,就要晕过去,好让人家给你做人工唿吸?”陈媛在旁边笑嘻嘻地插上一句嘴。 陆青没有答话,看看何仁缠上绷带的左手,“你受了伤?”何仁点点头,忽然间明白过来,这个女孩就是刚在小巷中被人打劫的那位。这世界可真小,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真有冥冥天意?何仁伸出右手,轻轻一握女孩的手,“这可真巧,很高兴认识你,刚才没有吓着你吧?”陈媛已是一头雾水,“你们认识?” 第32页 陆青咧下嘴,也就指手划脚,添油加醋,把刚刚在小巷发生的事情对陈媛说了遍,何仁都有点哭笑不得,自己好象没那样歷害吧。说完了,两个女孩的目光齐刷刷投到何仁身上,这样的目光真的可以把男人杀死千百次。何仁尴尬地笑着。 陆青眼珠一转,“我去下面拿点饮料上来,拜师学艺,你们先聊。”又匆匆跑出门去。陈媛发了下呆,轻轻拉起何仁的左手,这次非常小心,生怕弄坏了什么。沾满血污的手掌有什么好看的?何仁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两人就这样默然站着,忽然间,陈媛仰起脸在何仁唇上湿湿一吻,灯光下,满脸红晕,娇羞不可方物,眼眸中都象要滴下水来。这可真是个香甜的梦。何仁的嵴樑逐渐僵硬,她的舌头已丁香般游入自己嘴里,这就是女孩子的吻吗?何仁的唿吸急促起来,左手情不自禁搂紧陈媛的腰,感觉如此丰满,却又仅堪是盈盈一握,右手滑过陈媛脸颊,在她耳根处停下,轻轻打着圈,他含住了她的舌头,轻轻吮吸。女人真好,他的右手更为温柔地滑入她衣服里,他的手火烫火烫,她开始微微颤抖,柔软的乳房在他手指下迅速发硬,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每一处在自己手掌下细微的变化,她在想什么?她还是个女孩呵,自己可不要害了她,何仁看着已闭上眼睛似陶醉在一个无可比拟的美梦中的陈媛,蓦然间清醒过来,手微用力,把陈媛推开,“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她来了,替我说一声。”何仁转身离去,眼泪慢慢涌出,他用手背擦了下,没有回头,他也没看见陈媛脸上正滚落下两行清泪。 第三十八章 家里的电灯坏了。赵玉练琴没有灯是万万不行的。以前家里的灯坏了,都是赵青修理,杨帔从来不插手。自从小时候被电电过一回以后,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一直没有忘,杨帔对电便一直存着一种恐惧。“赵青,灯坏了,怎么修呀?”杨帔打电话给赵青。“你把电闸关了,然后把灯管摘下来。换一个新的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你也不会呀?你上中学的时候没学过物理课呀?……”赵青的话一句接一句地象豆子般从电话的那一头传了过来。本来已经有些烦燥的杨帔“叭”地一声放下电话:就不信今天我自己安不上!杨帔愤愤地想。她去市场买了新灯管。灯线,并试图让卖灯管的人来给她装上。可那家商店只有一个老闆在商店,走不开。她磨了半天也没戏,只好悻悻地走回家。椅子上再放一个凳子,杨帔颤颤悠悠地上去开始修灯。忽然想起还没有关电闸,便又下来把电闸关上再上去。那原来的灯线头只是裸露的铜线挂在灯管上。这新买的灯管和灯线是新式的插入式结构。要想用新灯管,就得把灯线也换下来。杨帔踮着脚尖,仰着头观察着灯线的另一头,她发现就是铜线用螺丝固定在一个长约一厘米的铜片里。她取了螺丝刀,拧松了螺丝,可是那铜线却乱七八糟左缠右绕地在螺丝上拿不下来。她用力一拽,铜线是下来了。那螺丝和半片铜板也连带着一起下来了。杨帔手里拿着铜板楞了半天回不过神儿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仔细地看着那半片铜板,感觉那铜板的断面很暗很灰,好象不是新断裂的痕迹:没准儿以前就断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大劲把铜板横横地拽断呢?杨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正确。她摘净螺丝上的铜线,又把半片铜板按回到原处,那铜片竟然没有掉下来,牢牢地扣在那里,杨帔看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她信心百倍地接上新线、新灯、打开电闸、打开开关。灯,没有亮!满头大汗的杨帔站在那里,看着灯,一动也不动。洗了洗脸,换上鞋,杨帔拿着拽下来的半片铜片去商店了。她不知道那小黑盒叫什么,也不知道要买什么,也不知道那小黑盒的型号是否一致,所以,她自作聪明地带上那半片铜片,如果型号不一样,她想拿那半片铜片比一比大小。走到一家五金商店,杨帔比划着名,又拿出那半片铜片,商店的售货员告诉她,她要买的东西叫接线盒。但本商店没有。打听着,找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买到了接线盒。回到家里,杨帔又把接线盒拆下来,装上新的接线盒。装上新的线,装上新的灯。拉上电闸,打开开关。灯亮了!!!那一刻,杨帔非常自豪,心里想:我杨帔也会换灯管了,不过如此呀!这世界没什么大不了的,哼!晚上,赵青打来电话:“杨帔,我告诉你接线的时候要……”“我都接完了,哼!接线那么简单呀!”赵青听着杨帔的话,在电话那头儿嗨嗨地笑着,便没再说什么。清晨上班,走在走廊里,同事小张对杨帔说:“帔姐,有人找你。在你们屋里等着呢。”“男的女的?”杨帔一脸鬼笑地问小张。“女的。”小张也笑了。“噢,那不太提神吧。”杨帔继续开着玩笑。“帔姐,这个女的可漂亮了”小张扣着嘴忍着笑。“是吗?那我去看看”杨帔也很好奇:谁呀?漂亮女人?自己好象不认识太漂亮的女人呀。坐在她椅子上的,果然是个漂亮的女人。30多岁的年纪,烫髮梳得整整齐齐,规规律律,身材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则瘦,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樑,樱桃小口。皮肤嫩得竟似吹弱得破的样子。杨帔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是?”杨帔迟疑着问。“你是杨帔?赵玉的妈妈吗?我姓张,叫我美朵吧。我是王丽的妈妈。”那女人友好地向杨帔伸出了手。“噢,王丽的妈妈呀,怪不得好象在哪见过你呢。王丽长的真象你。”杨帔惚然大悟地说道。“坐,请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赵玉妈妈,你也知道,我和王丽爸爸离婚了,其实没什么大事,都是因为生活中的小事,我们俩谁也不肯让步才离的。离了后想想,自己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不瞒你说,他们也给我介绍过几个男人,但都觉得不如王丽爸爸好。”“那你没考虑过和王丽爸爸復婚吗?”杨帔虽然不明白美朵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不怕你笑话,我真想再回到那个家,可王丽她爸爸,哎……”美朵的脸上是一种让人心碎的软弱。“怎么呢?毕竟夫妻一场,他不同意吗?”“也不是,听王丽说,她爸爸现在有了目标,正准备追人家呢。”“噢,这就不太好办了。”杨帔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赵玉妈妈,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美朵推心置腹地说。“明白什么呀?”杨帔确实不知道美朵在说什么。“赵玉妈妈,你也别笑我,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求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王丽,把王丽爸爸还给我吧。”“这都哪跟哪儿呀?”杨帔一脸的莫名其妙。“王丽说了,你都让她上你们家里去住了。还说什么时候去都行。”美朵倒是实实在在,老老实实。“嗨,美朵,你误会了,孩子的话你也当真呀。”杨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赵玉妈妈,我知道我今天来求你有些不礼貌,可是王丽爸爸对我太好了,以前给我揣饭送水的,我真的忘不了他……”“这样吧,我保证以后不和王丽爸爸见面就是了,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咱们改天再聊好吗?”“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赵玉妈妈。”美朵说着站起身。在她一转身的时候,杨帔看到她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也是一个懂得使用方法要回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女人。不过,奇怪的是,这样的女人也会离婚。不过看她现在的架式,只要她想要復婚,倒也只是早晚的事,杨帔尚且被她迷惑,又有哪个男人抗得住这漂亮女人的魅力呢?杨帔体味着美朵的余香,不禁呵呵一笑:他妈的,我又担了个虚名。就我这身材,怎么也不象晴雯呀,却和那小蹄子一般的冤枉。自己还不是单身,只是分居便会招来这样的猜想,要真是单身,那站在门前和男人说句话恐怕也会马上成为故事吧?杨帔体会到了什么叫单身女人门前是非多了。过了几个月,赵青打来电话:“杨帔,我有一个机会去s市工作,可以解决住房和户口问题,你去不去?”s市是南方的一个大都市,杨帔在十多年前曾去过那个城市一次。她非常喜欢那南国的绵绵小雨,那小雨是她在北方没有体验过的。那雨又密又轻,真象棉花一样。雨在下,却感觉不到雨的重量,只象一团棉花笼罩在身上。那棉团又是微微有些凉意,落在身上很惬意的感觉。看着一对对情侣在伞下相依相偎,看着远处桥上柔和的灯光下共打着一把伞缓缓地走着的青年男女,杨帔蓦然间体会了一句话:此情不关我,只怨风月情太浓。还有那幽静的小路两旁,阿娜多姿的法国梧桐,让杨帔一下子就想到了风情万种的女人。没有一分俗媚,却又平添了许多清雅,高贵。在这清幽的小路上走着,满目是柔和的绿,满眼是绿的风情。杨帔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世界。她被这城市深深地迷醉了。如今,赵青说可以去那里工作,还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杨帔觉得太意外了。难道是老天看她苦了这几年,给她的补偿吗?“去,你要能去成,我一定去!”杨帔坚定地说。“那你可不能反悔,说去就不能再回东北了。”赵青紧跟着说。“行,就算我工作调不过去。我不要工作了也去。”杨帔更加坚定地说。“那我就和他们签合同了”赵青有些高兴地说。“行!”杨帔说完就放下电话。坐在那里,不敢想刚才赵青说的是真的,坐了一会,杨帔便站起来整理衣物,好象明天就要走了一样。王丽爸爸竟然真的又给杨帔打来电话,说买好了四张音乐会的票,请杨帔母女俩去看。杨帔客气而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请。放下电话她心里想:王丽爸爸不会真的想追我吧?哎,可惜名花有主了。“赵玉,王丽爸爸叫什么名字?”“好象是叫王延庆”赵玉不确定地说。杨帔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有趣地笑着,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这几年分居的生活,杨帔和赵青的感情越来越淡,话也越来越少。二个人的生活空间距离越来越大。彼此都觉得无话可说。虽然如此,但二个人倒也有一点默契:那就是都不想离婚。看多了身边离婚的事,看多了离婚的男女的眼泪,杨帔越来越意识到,离婚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为了结婚而离婚那就更愚蠢了。对于身边想要离婚的朋友,杨帔总是劝他们:“你如果是因为嫌你丈夫有口臭而离婚,那你下次虽然找了一个没口臭的,但可能他有狐臭,还是忍了吧。到底是结髮夫妻,总有一个真心真意。要是二婚,谁信得过谁呢?”在杨帔这样的劝说下,将就着过日子的还真有几对。赵青虽然有许多自己不如意的地方,可他毕竟十分顾家。凭良心说,丈夫做到赵青这样,也算难得了。再说自己也是一身的毛病。做为女人,良母倒还可以考虑一下,贤妻是万万当不上的。这么多年,赵青一起忍着也真是不容易的。所以,尽管赵青总是以他自己喜欢的方式行事,而不是以杨帔喜欢的方式做事,虽然有些遗憾,虽然常让杨帔有空缺感,但公平地说,却也怨不得赵青,他也是为了这个家能吃上海鲜而出去打搏的。一个人在外面的日子,一个不会打理日常生活的男人,那苦,那涩,恐怕要比杨帔还难过几分。赵青可能耐不住寂寞去找女人。不管那女人是小姐还是家姐,是一朵鲜花还是一支干花,都只不过是陪赵青过夜的人罢了,赵青的心在杨帔这里,在女儿这里,那便也没什么可讨伐的了。这几年,杨帔是深深知道生理需要得不到满足是个什么滋味,她真的不计较赵青找过多少个女人,她真的理解赵青的苦恼,也明白赵青的心思。记得有一次赵青出差,打过来电话:“杨帔,我现在在五星级酒店,这里晚上有小姐主动电话服务。如果要小姐,她们就会来。我们一个人住一间标准间”赵青笑嘻嘻地给杨帔打电话。“噢,那你们二个人住一间,把余下的钱二个人分多好呀”“那找小姐不方便”赵青依然呵呵笑着说。“那倒也是”杨帔也笑了。“你不管我呀?我们一起来的同事,刚进酒店门,他媳妇就打来电话不许他找小姐,现在,他正一手搂着小姐一手和他媳妇通电话呢,他跟他媳妇说:向毛主席保证,绝不找小姐,呵呵”“呵呵,我想管也管不住呀,隔得那么远,不过,你住五星级酒店,那里肯定有许多老外吧?那小姐是不是也给老外服务呀?如果是的话,那小姐就极容易成为爱滋病携带者,你要泡小姐的话,一定要注意使用工具呀,可别一时痛快,得了一个爱滋,那就划不来了”杨帔边笑边对赵青说。“真的吗?”电话那头的赵青显然象忽略了这个问题。“那当然了,现在最新统计数字:全国爱滋病携带者有三万多人,其中30%是小姐。“杨帔胡编着。电话那头的赵青楞了半天没有说话。“赵青,干嘛呢?不会吓着了吧?“杨帔笑了。想着,收拾着,收拾着,想着,想到不久的将来,一家人可以团聚,,可以生活在自己最喜欢的城市里,杨帔的神情为之一爽。 第33页 第三十九章 夜深了,又能够到哪里去?在城市里,谁能找得到心灵的家?经过昨夜那个小商店时,何仁放慢脚步,他渴望进去,也渴望进入那陌生女人的身体里,她很瘦,也很冷,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讨厌自己,自己也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陌生的心灵其实更有可能坐在一起说话。何仁往那边望去,店老闆正在一个肥头壮脑的男人身后点头哈腰,老闆,好走啊,下次记得再来。男人想来刚从那陌生女人身体里爬起来吧,有些噁心,头很晕,何仁扭过脸,匆匆往前走去。 屋子里亮着灯,叶萍在里面,她在等谁?应该是等自己吧。何仁在走廊里停下脚,他不想在此刻再看见这个女人。想了一会,扶着楼梯慢慢坐下,坚硬的水泥台阶在身下浮起,有点惘然,谁爱谁?谁又不爱谁?世界充满奇怪的声音。夫妻真是个有趣的名词。 此刻在楼梯上坐着的还有陈媛。何仁走了,陈媛痴了般,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能再多看他一会也是好的,何仁不见了,陈媛身子一软,也就缓缓坐下。当陆青气喘吁吁拿着饮料跑上来,吓了一跳,“小媛,怎坐这里?脸这白啊?他人呢?出什么事了?”陈媛摇摇头,目光仿佛也跟着何仁走了,“他走了。”陆青噘起嘴,把手伸在陈媛眼前晃了晃,“傻了?大脑进水了?”陈媛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开了,两手抱紧陆青,用力摇晃,“都怨你!就怪你!呜呜……。”陆青被她弄得是稀里煳涂,都怨我?就怪我?这是啥跟啥嘛,转念一想,明白过来,用手轻拍着陈媛的嵴背,“小媛,别哭,乖。乖小媛,不哭了。”好一会,陈媛才收住哭声,擦擦眼睛,抬头看着陆青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脸又红了,想了会,忽然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小青,我是不是很傻?”陆青嘿嘿一笑,“女人不傻,那还叫女人吗?”陈媛有些不好意思,竖起根手指头,“我才认识他一天,还没有到24个时辰。可不知为何,就着了魔地想他。”陈媛眼睛里溢出股朦胧的光,“其实认识他也有好久了。”忽然想到自己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忙又加了句,“是在网上,可真没想到‘风吹’就是他。”“哇,看着人家帅,就春心荡漾?”陆青咯咯笑着,“我看,是你想人家与你做人工唿吸呢。说,刚才有没有偷腥吃?”陈媛有些恼了,“死小青,不跟你说了,哼!”“好好,是我说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就得了?”陆青嘻皮笑脸地揽着陈媛肩头,“想人家,就去告诉人家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件衫。略施小计,还不手到擒来?要不要我传授你几招?可是要收学费的哟,我可是付出无数血泪才有此心得。对了,你想他,学校那位怎办?”陈媛啐了一口,“学校哪位啊?你别瞎说。”“这世上的事也怪,人家追了你几年,你都是冷冰冰纯情玉女只会翻白眼。怎么遇上这个男人就全变了样?不成不成,莫不是他给你施了什么邪法?我看看。”陆青边说边把手伸过来。陈媛用力扒开,皱起眉,“青儿,你别烦我了,好不好?”接着她幽幽嘆口气,“他结婚了。”陆青哇了声,脑袋一侧,搁陈媛肩膀上,“我要晕了。天哪,拜託,别再吓我了,你是嫌我刚才吓得还不够呛?”“他老婆好漂亮。”“那你还不死了这条心?单相思只会害死人哩。我说你啊,不玩起来,就文文静静,老老实实。怎么玩起来就这疯?一见钟情外带已婚男人,你想做小说里的女主角?我kao,别这么浪漫,刺激吧。这种酷法,你妈晓得了,还不要打你个半死。”陈媛没言语了,好一会又说道,“可他就象个没有家的人。”“姑奶奶,这个家也不是你给得起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十步之内能找到。就算男人全死掉,空中还会掉小鸟。得了,别在这发傻了,我们去跳舞。”陆青站起身。“你去吧,我坐一会,好好想想。”陈媛把头埋在两腿之间。“那好,我不打扰你慢慢想了,不过,小媛,别说我没提醒你,人不可太钻牛角尖,玩火要适可而止,不要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啊。”陆青拍拍陈媛的肩膀,摇摇头,“饮料在你身边,我下去了。” 这是瓶非常可乐,中国人自己的可乐,走自己的路,能走出个名堂来吗?陈媛往嘴里灌了一口,喝急了些,咳嗽着,眼泪又情不自禁涌出来。他现在哪里?可是回了家?他还好吗?陈媛把手指放入嘴里,用力咬住。柔软的嘴唇上传来股奇异的感觉。他的吻真香呵,他好象也喜欢我,可为何要把我推开?他在想什么? 第四十章 何仁在恍惚中慢慢睁开眼,忽然发现一个长长的影子从身后斜斜地投在自己眼前。楼梯是曲折,影子也是曲折的,楼梯是坚硬的,影子却仿佛在微微摇晃。何仁没有作声,心里极静。自己的影子正藏在身后那人的影子里,影子是什么?我们的背后是我们的影子,支撑着我们身体直立的也许就是这不为我们所注意,不为我们自己所了解的影子。影子是黑暗的,黑暗的影子里到底埋藏着什么?谁又能撩起它那黑的面纱?谁又敢,谁又愿撩起它?我们终还是无法看见藏于它深处的那许多。影子在我们腿下渐成了路。踏着自己的影子,步履勿勿,有些疲倦。而影子却从不疲倦,仍然曲折地,或长或短的,以我们所不注意的方式里存在着。是叶萍的声音,语气非常平静,“刚有人来找你,是你单位上的。你的手机忘在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我给你带回来了。”何仁哦了声,仍然低着头。她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女人的脚步为何总是这样悄无声息?还是自己刚才真的是睡着了?坐着也能睡着,这真的很好。“你进来下,我有话对你说。”何仁捋了下头髮,眼睛有点涩,点点头,站起来。 第34页 何仁真怀疑自己是否是进错了房间,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自己的家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袜子不见了,还没洗干净的碗不见了,地板也拖好了,就连自己那台整天就一直敞着蒙灰的电脑也盖上层绒布。何仁都有些不知道该把脚往哪儿放好,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叶萍,他忽然明白了个道理,女人有本事在极短时间内把一个地方收拾得象个家,前提是,她愿意。何仁在电脑椅上坐下,拉开绒布,打开电脑,他不想说话,她有话对他说,所以他只想听话。听话的人总是好孩子。 “你可以转过脸来吗?”何仁拿起桌上的一根烟,点燃,吸了口,转动椅子,面对叶萍。她刚刚哭过,眼睛有点肿,这让她象朵雨后梨花,更是好看了。她真的漂亮。叶萍慢慢地走近,蹲下身,她把头轻轻放在他双腿之间。他没有作声,他听见她在哽咽。烟的滋味很好,在心里悠悠荡漾,象首歌,又象是月光涌入胸膛,所以男人多半爱抽菸。她拉开他的裤链,她的手指冰凉而又柔软,她忽然含着了他那根东西,开始吮吸。他还是没有动,他都有些煳涂了,他看着她黑色的长髮,慢慢摇了下头。她没看见,她很努力,但他感觉到一些冰凉的东西正滴落在他那儿,是眼泪吗?这有些可笑,也很滑稽。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那儿正在迅速膨胀,变硬,他嘆了口气,伸出左手,捧起她的脸,她的脸很滑。他对她慢慢摇了摇头,他右手上的香菸已摁灭在他那根东西上,一些皮肉烧焦的味剎那间瀰漫开,她咳嗽起来。他对她说,“不必这样。不必为难自己。你不爱我的。”她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就这样瘫倒在地。何仁拉好裤链,又点燃一根烟,转过椅子,没有回头,“你先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克制的,他想女人,他真的很想女人,但他决不会再与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做那事。做爱,做的应该是爱,而不是交媾。自己是否有点残忍?或许有吧,但这样对大家都好。何必呢?他微笑着凝视着屏幕。叶萍终于放声大哭。他没有动。谁都有眼泪哭干的时候。只不过有些人不会哭得这么大声,更不会动不动就流泪。泪水应该是种极为奢侈的东西。 她拉开房门,他喊住了她,“不用走,不要去打扰谁。你妈心里也不快活。”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呵,她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在桌上打牌的人只会想着法子要赢你的钱,不会有真正的朋友。牌友,这种称唿很准确,离开了牌,他们之间就什么也不是。何仁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一堆奇形怪状的字母。人本来就是奇形怪状。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去床上睡吧,我先在这呆一会,好吗?”他的声音一如往昔那般温柔,这几年来,他还从来未对她大声说过话,嗓门再大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人永远不要去抱怨。叶萍停下脚。她是不是很犹豫?何仁慢慢说道,“去吧,这是你的家。”叶萍没有说话,手指已深深抠入墙壁里,她在颤抖,脸色比这墙壁还白,嘴唇已被咬出了血,顺着嘴角流下,这让她好看的脸有些变形。她把头忽然往门上用力一敲,又呜呜地哭起来。 女人是水做的,所以她们的眼泪永远也流不完?何仁有些恍惚,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下,把菸头放下,没再想什么,走过来,把叶萍抱起,她很轻,在手上象是没半点重量。何仁把叶萍轻轻放于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睡吧。” 第四十一章 坐在电脑前,杨帔在静静地等着曲本柱来。自从和曲本柱见面以后,二个人在网上的聊便总也少不了性的话题,每每谈起,都是那次见面的情形。初时是一种回味,聊得多了,杨帔便觉得有些单调乏味了。试着聊聊别的话题,竟是提不起神来。亦或聊了几句,便又会回到见面的事上。有时是曲本柱提起,有时是杨帔带出。二个都明白这是在挥霍记忆,但谁也无法控制局面。网上的爱,爱了就想拥有。可拥有了又如何?网上的爱没有距离,没有阻力,不要房子,不要户口,也不涉及工作调动的问题,所以,爱得轻松,爱得写意。全把生活中的苦涩抛掉,全填满了内心对生活的渴望,对肉体的痴迷。可一但从网上走下来。真实的阳光下,你是你,我是我,却原来我们是住在楼上楼下,天天为厕所堵塞而争吵的邻居。杨帔和曲本柱虽然不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可见面后的再聊,总失了那份想像的魔力。只要再见到曲本柱的名字,便会在眼前真真切切地浮现出那一晚赤裸的身体,满脑子里都是那运动的旋律。不能说那晚不美,也不能说二个人见面后有什么失望,恰恰相反,杨帔从没为二个人的见面,做爱后悔过。但这并不能代替,也不能否认:见面确实破坏了网上的美感。网上的感觉,就象一幅油画。中距离欣赏很美,可一但你想近距离地看看,那便都是一堆堆的色块了。待你再想拉开距离欣赏的时候,你的眼前便只有那一堆堆的色块,失了原来的美了。看看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杨帔想曲本柱今天有事不会来了。前二天在bbs里看到一篇文章,作者阿水是另一个聊天室里的常客,杨帔想去那里看看阿水在不在。点击进入后,杨帔意外地看到曲本柱的名字在这个聊天室里,杨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嗨,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呢?”杨帔发了一条信息给曲本柱。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曲本柱回答。“嗨,是你吗?我是杨帔呀,你怎么不回答我呀?”曲本柱依旧没有回答。在网上,同名的情况是非常多的。常常两个人打得大动肝火。就是因为一方说另一方占用了他的名字。杨帔想,这没准也是一个鬼子进村吧,她点了曲本柱的个人资料,看着这个个人资料,杨帔有些呆了。这竟然就是曲本柱的个人资料!难不成真的是他?那他为什么不理我呢?他肯定是没看见我。那他为什么没看见我呢?肯定他正在和别人聊着。为什么和别人聊着就看不到我呢?那肯定是在单聊呢。杨帔想到此,便也把滑鼠放在单聊上。她想打曲本柱的单聊,看看他会选择和谁聊。但滑鼠也只是在单聊上转了几转,杨帔却没有真的点下去:算了吧,这又图什么呢?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资格争风吃醋,也没有什么角度要求曲本柱什么。说好听的,两个人爱了一回,说不好听的,两个人也只不过是性交一把,难不成就因此可以对曲本柱发疯耍泼吗?悻悻地,杨帔虽然没有点曲本柱的单聊,但也没有退出聊天室,就象在和谁叫劲一样,她就这样看着曲本柱的名字,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曲本柱退了,紧接着,另一个人也退了。杨帔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和曲本柱聊的人,但她记住了那个名字。以往的这个时间,是杨帔和曲本柱聊天的时间,她的心情总是很愉快。可今天,她的心情已经阴转多云,多云转雨了。她无情无绪地关上电脑,想想自己的工作还没有消息,想想赵青说的话:“我不能这样养着你,你得出去找工作呀”她的心越发地沉了。自己虽然没有一丝一毫依靠赵青的意思,可客观地说,这几个月也真是在依靠赵青生活。自己挣的工资本也不多,再加上请假扣掉了奖金,和赵青的钱比起来,也真就是个零头。赵青的话虽然让杨帔很难受,自尊心也很受挫,但却也不能否认,他说的有道理。杨帔打开一摞摞报纸,仔细地看起招聘gg来。“喂,您好,看到你们公司招聘gg,我想应聘文员,可以吗?”“好,你来吧……我姓王”“是王老闆吗?我是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来应聘的人。”“是我,说说你都会什么?”“我看你们招文员,我会打字,使用电脑。”杨帔小心地说着。“我们想要一个英语八级的人,因为我的业务有一些是对国外的客户的”王老闆濒为自得地说。“噢,那我可能不能胜任,我的英语相当于四级水平。”杨帔有些失望地说。“那你会什么?”王老闆不以为然地说。杨帔觉得这个王老闆有些怪。有这样招聘的吗?应该是你有什么岗位需要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对呀,怎么问起我会什么呢?“我可以写文章,……”杨帔一样一样地说着自己的业余爱好。“这样吧,你先给我在网上发一个gg”王老闆说着,拿出一份资料给杨帔。杨帔接触网没有多长时间,她不会在网上发gg,可工作交代了下来,又不能不干,情急之下,杨帔打电话给曲本柱:“我现在应聘了一个工作,需要在网上发一个gg,你告诉我怎么做?”“那个做起来很麻烦的,一下两下说不明白,老闆给你多少工钱?”曲本柱笑着问杨帔。“月工资八百,外加一顿中午饭。”“那不给他做,这是巧使唤人呀”曲本柱在电话那头愤愤地说。杨帔放下电话,没有办法,她只好对王老闆说:“王老闆,这个gg我做不来,真抱歉”“那好吧,我找别人做,你给我打一份价格表”王老闆把一份材料交给杨帔。哇,天下也有这样的价格表,真还是让杨帔长了见识,密密麻麻的十多页,全是数字。“注意数字啊,一个也不能差,一个也不能窜,这都是钱”王老闆严厉地叮嘱着杨帔。杨帔听了神情一凛,认真地打起来。直到中午,这份价格表才打完。吃中饭的时候,来了一个业务员小张,小张的样子小小的,瘦瘦的,弱不禁风的感觉。“王老闆,有一份价格表我弄错了。”小张笑嘻嘻地看着王老闆。“你怎么搞的?价格表怎么能弄错呢?杨帔,你一会吃完饭马上改过来!”王老闆面带寒霜,声音严厉,竟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那小张,倒似习惯了般,脸上不红不白地嘻嘻笑着。杨帔急急地吃了几口饭,便去修改那份打好的价格表了。修改表格要比重打一份还费力。特别这是一份庞大的表格。这时,王老闆的几个客户已经在等这份价格表了。“你这一张表格打了一天,要拿到复印社去打,一个小时就出来了。我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王老闆一边看着杨帔打表格,一边冷冷地说着。杨帔坐在那里,想说什么,可看了一眼那些正在看着她的客户,她什么也没说。用手揉揉眼睛。打了一天的字,眼睛又酸又涩,很累。四点半,客户都走了,业务员小张也走了。诺大的一个屋子里只有杨帔和王老闆两个人。“王老闆,我想我不胜任这份工作,明天我就不来了。”杨帔看着王老闆说。“没关系,你电脑不行,明天你干别的吧。我再找一个电脑高手就可以了。你大老远的来到我这里,也不容易,就在这干吧。”王老闆的态度和蔼可亲,一改下午在客户面前的风格。他一下又变成了慈眉善目的人。“王老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如果我因您的好意耽误了您的生意,那我可太不好意思了。”杨帔仍然坚决地说。“你是一个领导型的人才,适合把你安排在工厂当厂长,跟我学做生意吧。我带你……”杨帔笑了。她耐心地听着王老闆说话,没再说一个字。因为她觉得,这个王老闆根本没听进去她说的话。他只是在自说自话。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回家的路上,杨帔想了很多:这王老闆虽然是一个不懂得尊敬下属的人,但却得承认他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他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看出杨帔的个性,优、缺点,实是是不能小看他。如果和他在一起做生意,一定能学到很多知识,吃饭肯定是不愁的。但也不是很有希望。能不能挣到大钱尚在二可之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要想和王老闆在一起学做生意,首先要学会虚套,学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学会世侩,学会俗媚,为了生活,这些虽然想想就让人噁心,但杨帔也都可以试着去做。有一点令杨帔不安的是,王老闆的脸色:说阴说阴,说晴也就晴,全没一些节制,全没一些分寸,如果哪天他一不高兴,就炒了自己,而那时的自己已经枯干老丑,那如何是好呢?虽然王老闆在和杨帔谈的时候,说过做好后会加薪水,可对个体老闆小有了解的杨帔知道:这只是一个量词,不是一个数词。什么时候加,加多少,都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永远的未知数。杨帔越想越觉得了无生趣,导了二次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女儿一个人在家里等杨帔回来做饭。杨帔的心里很不是个意思。她打定主意第二天不去了。第二天清晨,杨帔没有去上班,她打开电脑,进了聊天室,没有曲本柱的名字,杨帔想也没想,便点开了另一个聊天室,由于时间比较早,这里只有八个人,没有曲本柱的名字,却有那天和曲本柱一起下网的另一个人的名字。杨帔一个一个地点开这八个人的个人资料,在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下,出现了和曲本柱一样的资料。杨帔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以为换了一个名字就可以瞒得过我吗?太小儿科了吧。她退出聊天室,进了bbs。打开一篇“好东东,大家看”的文章,剎那间,满屏变成了大海的波涛。原来这是一幅画:整个画面就是一片蔚兰的海,只是在画面中间位置,那水捲起高高的白浪,兰色的海水下衬托着那一曲本柱高高翻卷的白浪,是那样有冲击力,让人感觉那是一种雄性的美,那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杨帔为这幅画震撼,亦觉得帖这幅画的人一定是个非常豪放,非常大气的人。杨帔看了看,这个人的网名叫:“我是一只虎”“嗨,”我是一只虎”,你好,很喜欢你的这幅画,能告诉我网址吗?我想欣赏更多的画面。”杨帔在这幅作品中回道。第二天,杨帔便看到”我是一只虎”打给她的网址。进去后,确实看到了许多幅海洋的画面,都很大气,都是一片兰,但却没有一幅画面象”我是一只虎”帖的那幅更有冲击力。全部看完那些作品,杨帔觉得”我是一只虎”帖的那幅最美。在她的心里不禁对”我是一只虎”增添了几分好感。再看到有”我是一只虎”署名的文章,她都会点击进入,每次”我是一只虎”的作品都有某个点让她非常欣赏。杨帔是一个极不容易动情又极容易激动的人。看到”我是一只虎”的作品她总是莫名地激动。为”我是一只虎”呈现在她面前的那大自然的雄伟壮阔,为那青青小草的平凡、普通,为那活泼可爱的闪动的字。渐渐地,杨帔和”我是一只虎”熟悉起来。也知道了他的真名字叫薛伟,薛伟非常热情大方地把他自己的情况讲给杨帔听。杨帔也偶尔会聊聊自己的情况,说说一时的情绪。薛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总是静静地听杨帔说,待杨帔说完了,他才会打来廖廖数个字,但那几个字却又打得非常有头脑,非常有智慧,杨帔总是嘆服地夸他聪明,而薛伟也总是笑着回:“杨帔姐,你又夸我了?真高兴”杨帔能感觉到薛伟在笑。她的心里也非常愉快,她与薛伟聊,就象对弟弟一般亲切、自然。薛伟是电脑高手,杨帔却是地地道道的电脑低手,常常会碰到一些不懂的问题,每每打电话问薛伟,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指导杨帔,有时,杨帔因搞不定自己都烦了。薛伟却不温不火,依然故我地教杨帔。电话里那声音,成熟,自信,偶尔也会教育杨帔几句,竟一点没有弟弟的小,却添了些许哥哥的威严。杨帔总会在这声音中,渐渐地静下来。“你这几天怎么不去聊天室了呢?”曲本柱打电话过来。“我这几天早晨有事,上不了网。”“怪不得,我等了你好几天你都不在呢。”“你一直有等我吗?从今天到昨天,从昨天到前天都在等我吗?”杨帔笑着问曲本柱。“是呀,天天等你呀。可你却一直没来呀。”看到曲本柱打来的这句话,杨帔脸上的笑消失了。她觉得好象忽然间吃了一个苍蝇一样,吐,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她不明白曲本柱为什么要这样说谎?她也不喜欢这种小聪明,她没有拆穿曲本柱的谎言,她也不愿意被曲本柱这样骗来骗去。更不愿意和网上的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女人争夺曲本柱。杨帔觉得:在这世上,谁也不值得二个人去争他一个。感情总是有浅有深,有浓有淡,争来的感情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她喜欢那种二厢情愿的共振,不喜欢追来追去的游戏。她是不会和任何一个女人争夺曲本柱的,哪怕曲本柱是她最心爱的人。况且在这件事上,曲本柱并没有做到让她心爱。杨帔觉得,这件事,主动权在曲本柱那里,既然他选择了在清晨的时间里不再和杨帔聊,而是和另外一个人聊,那就尊重他的意思好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网上别的没有,人不是太多了吗?又何必要这样谎来谎去的呢?杨帔很不屑这种做法。聊天室,她是越来越少去了。 第35页 第四十二章 ‘月下’来了,风吹月下,谁能回家?“谢谢你送来的歌,我很喜欢。明月从来可清心,铮然飘动若凤鸣。”屋子里有着女人低低的哭音,叶萍还在哭泣中,能真正安慰她的只有她自己。何仁拿起烟,又深吸一口,在屏幕那端坐着的‘月下’,她又是谁?是男是女?网上,八尺鬚眉却常扮出个娇滴滴脂粉女儿样,如是之事,何仁却也是见得太多,听得太多。红尘如此疲惫,如块巨石,而人性则是那石头下的草,多也在扭曲着生长。严格说来,人多少都有点变态,所以在这谁也不知道谁的网上,那些野草才会这样疯长。但此刻,对何仁来说,屏幕那端的她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叫‘月下’,她也正在陪着他说话。她是寂寞的,否则也不会在这样深的夜里,仍在网上游荡。何仁想了想,又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你还好吗?” 杨帔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你还好吗?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从个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在这么个夜里,里面仿佛就有了太多悲伤。我不好,真的,一点也不好,杨帔喃喃自语,你又还好吗?明月从来可清心,铮然飘动若凤鸣,他很落寞,他不好,所以他问我是否还好。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杨帔都不敢去把它们想起。眼泪滴落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女儿赵玉没在家,丈夫赵青也没在,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她用手指轻拭去眼睛里的泪。“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说吧。”“你为何叫风吹?”何仁沉默下来,为何当初给自己取名风吹? “风只是因为空气的对流而存在,它本身其实什么也不是。它吹过了,仍然是什么也不会留下。我在这网上所写下的这多文字,也都会是这样。所以我叫风吹。对了,你又为何叫月下?” “红尘只在明月下,人情冷暖残如花。凋零哪堪毋有家,哽咽无语泪满颊。所以‘月下’。”“你很不错,出口成章。”“不是的,这只是我想说的话。不说那个了,我刚在看你那篇‘王八的一夜情’。‘饿是什么?巴莆洛夫摇起铃,狗的嘴角就流下涎水。这种最本能的反应让王八品味不已,就宛若刚饮下杯“深水炸弹”,那些饿的火焰总也让心温暖。欲望在火焰中慢慢凸现。王八一动也没动,就这样闭上眼,茫然立着,仔细地享受着这些。’我想问你,这种飢饿感可否就是人之所以想活下去的原因所在?” “人都是飢饿的,因为饿,所以知道自己在,若想不饿,就得活下去,想着法子来驱除这种感觉。所以说人永远是在寻找的过程之中。这种寻找或许註定了是无望。我说过,你是我想找的人,但这也仅仅只是剎那。此刻的我,已非彼时的我;此刻的你,也非彼时的你。一切都在改变,河水在流,时间在走,少年马上就白了头。还是饿,还是兇勐的飢饿,在心中唿啸,让我们头晕目眩。” 是的,是这样的,就如王八在文章中说的,饿的感觉呵让整个身体恍惚都在飘浮,好象再朝前一步,就能迈入梦里。五颜六色的光芒旋转着,一些破碎的羽毛正被人震耳欲聋地从头顶撒落。身体很软,但饿却在燃烧。这很好。是这样的,杨帔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赶紧揉了揉太阳穴。自己是怎么了?有些诧异。 第四十三章 杨帔与丈夫赵青是大学同学,毕业分配时,为了在一起,託了无数关系,就差没给那秃顶校长下跪,这才好不容易弄到两个留校名额。结婚伊始,两人也是恩恩爱爱,每天都恨不得拿着勺子给对方餵饭,下了课就互相手拉手,在校园里的林荫道上,逛来逛去,看得那些学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据说,学校里的恋爱风气便因为这一对‘为人师表’而遽然急剧升温,就连落在树上的鸟儿也一定是成双成对。时间过得很快,甜蜜的日子给人的感觉就恍惚是眨眼之间。两人家里都不富,又都是在家里排行老大,弟妹也多,工资每月却就是这多,样样要花销,隔三差五还都得往自己家里寄点钱去,一来二去,等到女儿赵玉出世,这日子就有点穷得噹噹响。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若没有亲身体会,就永远也无法真正明白。浪漫是需要钱的,简单点说,校园旁边花店里的玫瑰就是再打折扣,也得三元钱一朵,可这三元钱可以买上二斤大骨棒,熬一锅鲜鲜美美的汤。不知从何时起,赵青说他不爱吃肉了,常傻傻地蹲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十二个平方米大的房间门外看着天上流云,一看就楞是老半天。 杨帔父亲去世的时候,曾深度昏迷了三天,杨帔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地走近死亡却无力挽回父亲的生命。当时她想:要是自己有钱,给父亲点上最好的药,怎么会救不过来呢?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一向不看重钱的杨帔。她发疯般地想要挣钱。她自己做盒饭,自己出去卖过;数九寒天里,骑着自行车去给人家挨门挨户地推销过报纸;还把刚刚三岁大的女儿放在幼儿园便和朋友一道到外地押货,保车……一年下来,辛苦倒是没少吃,钱却没挣来多少。算命的说杨帔命里没财。赵青说:“你就当出去散散心吧,孩子还小,就不要再出去了,如果家里真的缺钱,我来挣。”杨帔听了赵青的话很是感动,觉得赵青说这话还算是个男人。再加上女儿也确实小,她便息了出去挣钱的心。赵青虽然没有马上怎么样,但他却也真是用了心。 第36页 故事很俗,但事情的的确确就是这样。这是否更让人悲哀?赵青离开校园,去了遥远的大城市开始奋斗,他很能干,也很吃苦,再加上运气不错,几年下来,积攒的钱对杨帔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虽然两地分居诸多艰辛,但口袋里装着足以让杨帔踏实的存摺,似乎任何艰苦都是可以平衡的了。 赵青的事业线似乎很汪,不认识他的老闆也能通过层层关系找上门来,请他去大饭店,送大礼,便是说什么也要把他挖过来。赵青提出没有房子,老闆轻松许诺:只要赵青答应来,马上就给买房子。 这一切的一切,真象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令赵青,杨帔喜悦,兴奋不已。女儿上学的事也不算难办,因为有套房子,便可以解决当地的户口。但工作调动的事却一直拖下来,不是说没有希望,只是说要过段时间。这段时间会有多长?谁也不知道。杨帔便在家里做起个贤妻良母来,洗衣弄饭拖地,还好,家里有台电脑,杨帔也就学会了上网聊天去bbs看文章,日子轻松而又悠闲,按理来说,应该是幸福的。但杨帔却渐渐发现赵青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爱她的赵青。他越来越晚回家,甚至在床上对她也越来越敷衍了事,最后就根本不耐烦。她有些弄不明白,总以为久别重逢的赵青会和她一样珍惜这个家,观察着,思考着,杨帔是越来越少话了。他们就这样渐渐地没有了话,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明白事理。既然没有用,又何必多说?他与她的爱情算是到了头。其实,在赵青选择离开校园的时候,他们的爱情就有可能到了头,一对真正相爱的人,谁能忍受那朝思暮想的苦?只是她与他在当时并没有心情去想。杨帔望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皱纹,有些茫然,他与她之间真的有过爱情吗?抑或,他曾爱上的,不过只是自己那张光滑的脸?她终于明白了李夫人为何在病重憔悴时不肯见汉武帝的原因所在,色衰爱驰。这世上真会有爱吗?爱又是什么?自己又一直深爱着赵青吗?应该不是的,在赵青离开她的这几年里,她也有过个情人,只是她做得很小心,谁也不知道。 自己为何就会有了个情人?那又怎样的一个情人?过去的一幕幕象电影底片般在她的眼前掠过。杨帔慢慢想着,眼睛里泌出泪珠。她忽觉得真有些饿了,便站起身,给自己倒好一小杯酒。酒是透明的,但从这里望去,这屏幕是变形的。酒很好,只需小小一口,就能让心暖和起来。现正坐于屏幕那端的‘风吹’,他会喝酒吗? 第四十四章 “你说,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遵守誓言吗?为了那带有誓言的爱情约定吗?”杨帔不假思索,便在键盘上敲出这句话,她知道这有些唐突或说是冒味,但在网上,她可以问的,这就是上网的好处。 何仁想了会,缓缓敲出两字,“不是”!他也不清楚爱情是什么,自己爱叶萍吗?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可当初为何要娶她?是因为她漂亮或说是单位好吗?他有些疑惑,真的忘了当初那个自己是如何想的了。也许只是因为当初自己身边需要一个女人,而她又出现在眼前,看上去,也不错。但可以肯定的是,爱不需要誓言,正如爱不需要任何理由,它应该是种超乎一切直觉的存在。他又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爱或许仅仅是在剎那间让我们柔肠百转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不必太寻根问底,那会让自己煳涂。” “人为何要结婚?是为了爱吗?”“应该不是的,结婚只是种契约。你因此能合法享用某人的身体与其它资源。这种合法性也为大众的道德观所承认。当然结婚的目的或说是副产品还有很多。比如孩子什么的。但那却也仅仅只是那些。而不是你所渴望的爱情。”何仁想了会,又继续说道,“爱应该只是一种感觉。你是人,你就会有这种感觉。感觉这东西并无高下优劣之分。只是你对外界刺激所得出来的最初最为原始也最为真实的反应。故,是否这样说,爱更应是生理上的一种本能而不是理性思辩所得出来的结果?至于这种感觉总是让我们觉得柔肠百转与莫名其妙,则是因为这种本能在不停地与我们所自以为豪的理性进行战斗而不可避免的一种症状。是这样的吗?”“太精闢了!本能与理性,柔肠百转与莫名其妙,真是再好不过的形容!”杨帔真的有些激动。因了风吹的话,与这个叫风吹的人聊,总能让她神清气爽,多恶劣的情绪也会在短时间内化腐朽为神奇。她现在的情绪已经因读了他的话而变得不再抑郁,这茫茫人世间,竟然有一个异性和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又能常常说出一些她尚待总结,又似总结不出来的话来。“你总是这样善于这样讲道理吗?”何仁看着杨帔的话轻轻地笑了。道理谁都会说,可说出的道理,自己真的相信?他又点燃一根烟。这世上也只有它才是好东西呵。 …… 第四十五章 两人就这样一直慢慢聊着,天色渐渐亮起。“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一个晚上。我很开心,对了,我叫何仁。”屏幕那端犹豫了会,也出现一行字,“同样得谢谢你陪了我一个晚上,我叫杨帔。” 何仁关上电脑,站起身,到水笼头下洗了把脸,有些恍惚。他说的以及只说了一半的,她仿佛都能够明白,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可这‘月下’却象双灵巧至极的手,总是恰到好处慢慢地挤着他的心灵,就象他现正挤着牙膏般,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就会不知不觉说了一整个晚上的话。何仁望了望镜里的自己,镜里的男人,年青却又疲倦,眼睛里那几丝血丝,让这张脸看起来心事重重。这一点都不好,何仁咧开嘴,拍拍脸颊,再用力揉揉眼睛,这张脸应该会生动一些吧? 第37页 有些饿,何仁趿着鞋,为自己泡好杯方便面,在电脑边坐下,刚吃了几口,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叶萍。也不知她昨晚睡得可好?放下碗,何仁朝房内走去,说过让她先睡一会,但自己整晚都是呆在电脑旁,这好象是说话不算数,有些歉疚。轻轻推开房门,往床上一看,不禁一颤,叶萍不在床上。她上哪了?对面铝合金窗户正张大着嘴,一阵凉风忽然吹来,就象双冰凉的手扼紧咽喉,何仁直觉眼前一花,身体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她不会想不开吧?心脏处勐然一阵收缩,手脚不由自主抽搐起来。长长吸了口气,紧走几步,来到窗前。他的脸色已经白得无一丝血色,她不会真的想不开吧?何仁哆嗦着把身体探出窗外,似乎正有群人在下面围成一圈,吱吱喳喳,何仁直觉得血往上沖,扑通声坐倒在地。 他看见叶萍正在对面那静静坐着,嘴里仿佛正喃喃自语着什么。她好象在看着他,但好象看的又不是他,目光似乎穿过他,也穿过墙壁,而停留在一个不可明状处。何仁长吁口气,下意识地拭了把额头不自觉泌出的汗水,鼓槌般勐敲着的心脏这才稍平静下来。她怎么了?看样子,也是一晚没睡?何仁用手撑着墙壁站起,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拍拍叶萍的肩膀,“要吃点东西吗?我去泡杯方便面吧。” 叶萍这才如梦惊醒,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手却紧抱着何仁的双腿,“阿仁,我爱你。真的,我不能没有你。阿仁,你相信我。我想了整整一夜,我真的爱你啊。阿仁,我以后下班了就回家,我再也不去打牌,阿仁,我会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会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阿仁,你相信我,好不好?阿仁,你就点下头,好吗?”叶萍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淌了出来,“阿仁,我真的是爱你。我不骗你,我只是不敢相信有人还会对我这样好。阿仁,原谅我好吗?我真的会做这世上最好的妻子。阿仁,我会给你生个孩子的,阿仁,结婚后,我真的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啊,阿仁,我们会有孩子的。”叶萍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忽然想起什么,手往何仁双腿间伸去,“阿仁,给我看看,有没有烧痛?我们还要在一起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她哪来这么大劲?何仁一屁股坐在地上。下身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何仁的眉头拧成结,夜里为何就没有一点感觉?为何到现在才觉得痛?叶萍疯了般却又是小心翼翼把何仁的那东西掏出来,“还痛吗?烧到哪了?给我亲亲,亲亲就不痛了。” 她爱我?何仁想笑。世上滑稽之事莫过于此,一个晚上她就爱上了我?佛在菩提树下坐还得七日七夜才得悟大道,这么短短几个时辰里她就发现爱的是我?她明白什么是爱吗?只也是自己骗自己。溺水之人看见水面上的稻草,总会拼命去用手抓紧。何仁没有动,那里很痛,真的很痛。 第四十六章 何仁等叶萍稍復平静,才慢慢坐起身,“不早了,去洗把脸吧。”何仁脸上挤出个笑容,“这样出去,难看死了,当心笑掉别人的牙齿啊。”叶萍抬起哀哀泪眼,“阿仁,你相信我了吗?”这已经不再是张好看女人的脸,头髮因为眼泪与鼻涕显得乱七八糟,嘴唇发灰,脸发青,眼睛里没有半丝神采,微微肿着。何仁暗嘆口气,再好看的女人也会有不好看的时候,点点头,“我相信你。好了,站起来,你那上班管得紧,可不要迟到啊,否则这个月的奖金也就全泡汤了。”“阿仁,我今天哪都不去,就让我陪陪你好吗?对了,我去找找,我们应该有烫伤药。”叶萍忽然又尖叫起来,“阿仁,你的手怎么了?怎么都是绷带?什么时候弄破的?我昨天怎么没发现啊。现在还痛吗?”何仁微微一笑,你没有发现是因为你在乎的从头到尾只是自己的感受,“哦,昨天回来路上不小心在玻璃上划着名的,没什么大碍。”何仁没说实话,他在说谎,但他不能不说谎,否则叶萍继续问下去,那就没完没了。他不喜欢说谎,对说谎之人算得上是深恶痛绝,但他还是说了谎,只能是苦笑。谎言永远比实话好听,谁也无法一辈子都讲实话或是含煳了事。你说了谎,不管动机是什么,为了让这个谎言听起来真实些,或仅仅只是好听点,就还得继续往下说谎,想来,这也就是这世上到处充满谎言的道理所在吧。 屋子里果然有瓶烫伤药,叶萍小心地为何仁涂好。何仁忽然想起某事,“叶萍,昨天,我单位上是谁找我?”叶萍应道,“他们是打电话过来的,一个女的,一个男的。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只是问你上哪了,说是经理什么的,我也没听清,就说你把手机忘在家里上外面玩去了。后面我有点烦,就把手机关了,阿仁,对不起,我一定是妨碍你的事了吧?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阿仁,我去帮你把手机拿来。” 一男一女?应该是郑媚与陈经理。何仁皱起眉,他知道他们会找来的,他这个财务主管虽说并无实权,但大家都以为他多少会知道些什么,事实上,在那些数字后面,何仁也知道某些他不想知道的事情。昨天,从办公室带回的那些东西是放在衣服口袋里,何仁跳起来,“我昨天换下的衣服在哪?”叶萍慌乱把衣服与手机递过来。东西还在,只是有点湿,何仁冷冷一笑,转过脸,对叶萍说,“单位上出了点事,领导之间闹意见,我已经请了半个月病假。你还是照常去上班,谁问你,你都说我不在家。电话手机我一概不接,我想这事在半个月内应该会有个结果出来。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对了,叶萍,我可能要离开一些日子了。顺便去外面散散心。” 第38页 “事情有这么严重?你不会有什么事吧?”叶萍脸色都有些变了。“这种事提起来千钧重,放下去半两轻。但这两个主都不是好惹的货色,背后都有人。嘿嘿,城门失火,祸及池鱼。我还是避为上计。你放心好了,我问心无愧,没事的,只是不愿瞎掺乎在这里面,让他们胡闹吧。”“阿仁,你要去哪?”去哪?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何仁笑起来,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随意停下,也就是了。“说不准,只当自己是去旅游,到哪算哪。快七点半了,你再不去,就真会迟到,放心好了,我一切都很好,去吧,叶萍,还有晚上,晚上我们一起去逛商店。” 第四十七章 生活有时是急不来的。又有时,生活也是带有迷幻色彩的。杨帔以为,工作调动的事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但却没想到快一年了,工作的事还丝毫没有进展。她很焦燥。却是找不到问题哪里?谁错了。该说的,说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答覆总是一个:再等等。无奈的杨帔只有上网才能让心态平和一些,也只有在网上,才能迴避她在赵青面前的尴尬。赵青的脾气一天暴过一天。他愤怒地责问杨帔:“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调不过来!”杨帔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青的问题。“我能放弃铁饭碗,你为什么不能放弃?你为什么非要调动?随便应聘一个工作不行吗?”杨帔初时听赵青的话,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觉得自己为这个家牺牲的不如赵青多。可听赵青这样说的时候多了,她便渐渐地反应过来:你放弃了铁饭碗,得到了一个金饭碗,而我放弃了铁饭碗,什么也没得到呀。如果我们换过来,我也可以放弃铁饭碗,你会放弃你的铁饭碗吗?“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赵青脸红脖子粗地问杨帔。“我能怎么办呀,等等呗”“我不能这样长时间地养着你,你也不能这样长时间地在家里呆着。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挣钱,你却舒舒服服地在家上网,你挣出上网的钱了吗?”“你怎么说话呢?”“你做个小买卖吧,去开个音像社,你总这么呆着不行。”赵青下着命令。杨帔无言,一方面,赵青说不能养她的话令她很伤心。仿佛自己是一条狗般被他唿来喝去。又象个奴隶般只能听从主人的吩咐,恩赐你上网的时候,你便可以摇尾乞怜,不高兴的时候,就要侍候主人洗脚就寝。做为妻,服侍丈夫那是本份,是爱。但做为丈夫,因自己挣了钱而命令妻服侍,那却不是爱,那只是奴隶和奴隶主之间的关系,那是不公平。另一方面,客观地看,赵青的话也有道理,工作调动不过来。做个小买卖,权当维持生计吧。杨帔去了市场。选位置,找街道办事处,谈价钱,签合同,租铺面,进服装,竟然在几天之内便把一切都搞妥当了。当杨帔踏着暮色回家的时候,赵青还没有回来。只有女儿赵玉一个人在家。杨帔放下手中的一大堆衣服,走进厨房做饭。晚饭后,本是赵青上网的时间,杨帔看赵青还没有回来,便打开电脑,进入bbs。她看到何仁写的一篇文章《性爱一代》这应该是写七十年代人的故事吧。看他们是如何性爱呢?杨帔想着,打开了文章。“性是什么?爱是什么?身常被心煳涂,总不清楚真正想的是些什么。但有时夜里醒来,泪水总是莫名其妙地沾湿了枕巾,什么时候才能听得见那象根羽毛般轻盈之心灵的唿喊?”看到这样一段文字,杨帔的心一点一点被提了起来。这话好象是自己在诉说,好象是从自己的血液里流出来的一样。“月光正从窗外一片片飞来,汇在一起又象是水在流淌,这个世界也许只在此时才会有点清澈。”杨帔的心随着何仁的文字来到了一片月光下:是呀,只在此时,银色的月光下,人们的心才被映得一片纯洁,在这皎洁的月色里,在这清凛的溪水边,人的心才会柔情似水。“空气很好,在皮肤上滑过,总令人有着隐约的快感”读到这里,杨帔的皮肤上竟似过电般酥然划过一条痕迹。“水从头顶倾下,就若梦正伸出无数只清凉的触角,把自己紧紧拥抱。”杨帔仿佛真的正站在瀑布下,她醉了,完全醉在何仁用文字描绘的画面里。她觉得身心舒畅。心清气爽。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眼前就只有何仁的文字。文字的画面。“那象漫空沙粒般风的唿啸声,总能够灼热而又冰凉地撒入宇宙的最深处鸿蒙中,原已有着的那一片极大的虚无,渐露出赤裸苍白的躯体。眼眸灼热有光,人生是如此真实却又不可信。在语无伦次的清醒与晕迷间,生命象根小草。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就在不断呻吟辗转反覆时,总还能看见自己烙满快乐与苦痛的胸膛。”杨帔一口气读完这一大段文字,她轻轻地嘆了口气:是呀,这是多么无奈的人生。冷和热永远都混在一起。真实与虚无也永远相依相伴,生命也总在善良与邪恶、欲望与纯洁间摇摆。“跑到河边把脚浸在水里。那种感觉可也真好。水是清的,也是浊的,但它总也是在流动着的。就仿佛是双手在温柔地抚摸着。河边的风总是很大,不停地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总以为自己象飘起来在风中。”读着这么动感的文字。杨帔的眼前仿佛小河的水正在潺潺地流,风儿正在两耳间飒飒地走。一个少年,正赤着膊,光着脚在河边嬉水。何仁为什么不写海边。江边,却写河边呢?当杨帔读到宁愿和宁可兄妹间在网上做着夫妻的荒唐时,当看到宁愿为了生意,派他的情人李璐去性贿赂的时候,当看到陈平和孙玉的崎型恋的时候,当看到王老闆非要和孙玉在例假期间进行性交以图“见红见喜,也更滑熘……”的时候,当李璐的男友为了自己的仕途,百般要求李璐去陪陪他的系主任的时候,杨帔的心为人的无聊、寂寞、孤独而深深悲哀。为人性的丑陋、自私而无地自容。这就是人吗?如墙头草般“风吹两边倒”吗?在红尘中放肆地“呻吟、辗转”吗?扭曲的灵魂,散发出的味道在发霉。何仁的文字,虽然有许多是为了思想服务。但他的文字里,却也散发出对女人某种不可思议的迷恋:“宁愿心中莫名其妙地升起股焦燥,把菸头往外一扔,兔子般蹦回床上。没有说话,只用力把女人一搂,含住乳房,象个吃奶的孩子开始吮吸起来……”这种爱法,含着原始的冲动,狂乱的野性,杨帔是做着母亲的人,她体会过那种婴儿吮吸的力量。那力量是非常大的。她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李璐啊了声,仰起脸,眼微微眯上,灵巧的舌头就已游入宁愿的嘴里。很香,很甜。宁愿的手滑上她的胸前,柔软之处总也是轻易地就让欲望坚硬……”呵呵,杨帔笑了。“让欲望坚硬”?这是多么形象的比喻。也只有出自男性的手,才写得出这样的词句。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坚硬着自己的欲望,却温柔着女人的心。杨帔看到这里,深深地被打动。隐隐地,她的心里似也涨起了欲望的帆。“女人呵真是奇妙无比,乳房好象鸽子,好象鸽子的歌声,好象鸽子在黎明时清澈纯净的歌声。女人的乳房流淌着一种晶莹、近似白色又不是白色的奇异光芒。是一种很暖的光芒。温温热热,轻轻一触,又若绸缎般滑。”这种对女人的赞美,便只有心爱女人,心赏女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品味。杨帔跳出文章外:何仁有这样欣赏过女人吗?那女人真幸福,被何仁这样欣赏着。她的思絮有些飞,有些远。“做爱,爱,原来是可以做出来的呵……”呵呵,“做爱,爱,原来是可以做出来的”这话让杨帔不禁一笑,她想到了用模子做蛋糕。爱也可以做得方方圆圆,大大小小吗?性爱一代,爱性的一代,性,如何仁这般地爱起来,却也真是可爱。为性而爱,为爱而性,有时,倒也真说不清哪个更刺激,哪个更原始。人们性着爱,人们爱着性。这世界仿佛都没有了食的时间,只一片色的呻吟了。人们呻吟着呻吟,性着性。昏昏然,陶陶然。兴奋着自己,也兴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是为了食而色,还是为了色而食?没有人去考虑这个问题,人人都急急地脱光了衣服,愉快着自己。脸上露出猩猩交配时鼻、眼、嘴挤在一起的表情。似笑非笑,似苦非苦,痛并快乐着。赵青此刻又在哪里快乐着呢?脸上也有猩猩般的表情吗?杨帔讶异于自己想赵青时的那种冷漠和平静。这实在不象一个妻子想迟归丈夫的心思。是因为杨帔已经厌倦了赵青,还是因为杨帔的脸上也曾有过猩猩的表情?是一种负疚感的平衡,还是一种深深的伤心?杨帔无法理清自己的头绪,她真的有些累了。忽然的,感觉身心疲惫。一切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只想躺在床上睡觉。身的疲惫抗拒不了心的执拗,她在电脑上打下了这样一段日记:我的丈夫一夜未归,我原来还想他会在凌晨回来。可是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他依旧未归,真的有些等得累了,想睡了。凭心而论,丈夫的作为还算有忍耐力吧,至少大于我的忍耐力。我是没有地方可去,如果我有地方,也许我早就离家出走了。这样的家真的会使人窒息。如果我对丈夫有多么深的厌烦,他就会对我有多么深的厌烦,如果我有多么想离开他,他也一样多么想离开我。丈夫走了,离开了,没有回来了,我的心,反倒平静下来了。我的丈夫走得好!解脱了他,也解脱了我。我祝愿他永远不要回来。当然,是在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当我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他当然应该回来。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赚来的。这里的门,这里的窗,甚至这里的地砖,墙面,都是他赚来的,他有权回来接收他的财产。不是吗?清晨,杨帔睁开眼睛,看到赵青在自己的身边睡着。竟微微地打着酣声。赵青睡觉很少打酣的,杨帔不禁想:这得干了多少体力活儿,才会累成这样呀!她起床走出卧室并关上卧室的门。一下子,便听不到赵青的酣声了。也仿佛一下子隔开了她不想看到的,不想听到的一切。送女儿上学回来后,杨帔打开电脑,薛伟在线。“嗨,薛伟,这么早?”“是呀,你好吗?”“不太好,马马虎虎过得去吧”“怎么了,帔姐?”这一声帔姐,让杨帔好象看到了家里人一样,顿时泪流满面。“薛伟,不要问了,说了也没意思,我想看一会文章,改天再聊好不好?”“好吧,帔姐,记得我在,烦了的时候,我的后背借你当靶子打”看着薛伟的话,杨帔的眼再一次涌满了泪水。她无法再回薛伟的话,便关了qq。擦擦眼泪,杨帔打开何仁的《闲聊集》“生活也就是条河,流着、淌着,也就这么忽然过去了。回头看看,河里面的水依然是这样哗哗地响着。此刻,你能否静下心来看看河边的青草?那些草呵,绿得可以让你的心在上面直翻跟头着来呢。”“成熟了……微酸,略甜,入口就化。从藤上垂下的一串紫色的晶莹笑着,向我招手。我看见我的女人呵,坐在藤下,眯着眼,对着葡萄微微笑,我的女人熟了吗?我从后面抱紧了她的腰,感觉到女人柔软的心跳。她仰起脸在我脸上轻轻一咬……。日子真的很好。”“已是深夜,不想归巢的鸟儿呵,还在这静静月光下,默默飞翔。恍恍惚惚,这些月光呵,也开始飞动。我的心呵,因此也开始轻轻地飞舞。轻舞飞扬,没有悲伤。”看着看着,杨帔的情绪渐渐地好起来。仿佛晓月当空的夜晚,葡萄藤下的两个好友,一块石桌,二杯水酒,三四碟小菜,五六个话题,八仙过海,九十处云游。何仁的每一段独白,杨帔都想和他聊二句,于是,她便又从头开始,慢慢看起,细细聊来。不知是看得入神忘了时间,还是杨帔真的倦了。她头一次没有叫赵青起床,当赵青自己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杨帔的眼睛抬都没抬一下。她知道赵青起来了。但她就是不想看赵青一眼。也是头一次,她没有离开电脑去为赵青准备早餐。赵青也没言语,洗了洗脸,在客厅里转了几转,便去上班了。当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的时候,杨帔的心情也一下轻松起来。她又继续看何仁的《闲聊集》“伸出彼此的手,握一握也就够了,生命的要求,本来也就不会太多。”“窗帘上画有几枝梅,淡淡地浮着幽香……何仁光在窗外懒懒地游着,很静,这宁静里竟有着一种难以言语的喜悦的香。不是梅香,是我的心香。对吗?把你慢慢想起,把自己慢慢浸在香里。呵,真的,这些真的很好。”“月光随着晚风轻轻飘动。潮湿的芳香让我感受到春的魅力。在这极静月色中,你真的是无法闭上眼睛,你看呵,这春夜正如绝世之美女,披纱而行,有着说不尽的风情。”“亲爱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镇定地与你说我对你的爱,总有点哆嗦的感觉。你莫笑,爱也许就是伤害。所以我向你走来。然后又走开,却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呵”何仁说的这些话,仿佛是正在对杨帔说的一样。仿佛何仁就坐在杨帔的身边,劝她、宽慰她,轻轻地叫着她“亲爱的”。那种感觉似梦似真,恍惚间,杨帔好象走进了电脑里。和何仁坐在开着小白花的青草间。没有言语,只是手牵着手,心握着心。全文读完后,杨帔给何仁这个还很陌生的名字写下了一段心语。却苦于无处可发,她便把这段话发到了自己的信箱里。 第39页 与你共饮,会吗? 在某一个黄昏里,在某一个夕阳下,与你共饮,会吗?谈谈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说说我女儿家最隐密的情怀。两个最平常的人,两个最普通的男女,仅仅是作为人,说说话。也许说到情浓时,聊到动情处,我们会拉拉手,传递我们心灵的震颤,会吗?也许我们说着说着,便会互相拥抱,什么也不想,只因那最原始的男女间的吸引,会吗?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想像,可是隐隐的,我真的嚮往。为什么呢?是什么深深地打动着我?是什么让我如此难忘?是什么拨动我心里那最温柔的一根弦?我已说不出具体的词彙,只想感受你的拥抱,只想体会被你含着的幸福。也想轻轻摸一摸你那微微突起的将军肚儿:)会吗?与你共饮?知道这不应该,知道这不可以,知道这会尴尬,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想。这是怎么了呢?一向自以为沉得下来的我,有一些慌。无法判断你的心意,无法了解你的所想,无法感知你说话的真伪,满脑子里都是一行行,一段段温柔的话。明知那不是说给我听,却怎么也无法清醒地退出。一次次,一遍遍地重读着那些温柔的爱抚,酸楚的呵护,竟满心幌惚,竟两眼是泪。只想投在你的怀抱里----嘤咛(原谅我不知羞吧)与其说爱你,不如说爱你字里行间的温柔。与其说想你,不如说想你爱抚女人的细腻。一遍遍地想,一次次地问: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这样地写出爱一个女人,怎么会这样一个爱法呢?竟是我梦中所想,竟是我最隐密的神往。就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易易地被你写了出来。与你共饮,会吗?与你做爱,如你所写的那般温柔,会吗?我想。 第四十八章 杨帔又去了市场,打开她租好的铺面,量好墙的尺寸,她去杂货铺想买一组柜檯。一路走着,一路回想着铺面左邻右舍的生意人。看着他们那只会数钱的麻木的手,没有表情的脸,僵僵的身体,机械地在走动。杨帔想:我的余生就在这里度过吗?我的后半生将会成为这样的人吗?进货,卖货,讨价还价,一切都只为了挣钱,为了多挣一毛钱,可以编一个一千字的让人人都信服的故事。为了一元钱,可以对人性麻木得熟视无睹?我不属于这里。虽然我在这里也能做得很不错,但这里真的不属于我。杨帔想着,频频地回头望着那越来越远的铺面,她没有去杂货店买柜檯。回了家,杨帔又打开了电脑,网,对于杨帔来说,真的是一张蜘蛛网,让杨帔情不自禁地想粘在网上。现实的种种无力,让杨帔无话可说,无言以对。只有在网上,才能让杨帔感觉轻松一些,快意一些。网上的bbs,也使杨帔有回归纯真的感觉。多少年了,浮燥的心不曾认真地读过一首诗,看过一本书。多长时间了,不曾静下心来细细感受文字的优美?bbs象一缕春风,又象春天里干枯的枝叉间长出的新绿,令杨帔神情为之一爽,精神为之一振。她又打开何仁的闲聊集,早晨的余味还在,那种雍勇的智慧,深刻的体验,直面残淡人生的坦白,令杨帔无法忘怀。她想再重温一遍那美好的感觉。“我想和你聊聊,我的qq号是1234567”杨帔看到何仁的回。杨帔的心莫名其妙地跳起来。虽然没想到何仁会回,虽然何仁回了也是正常,但杨帔看到何仁的回覆还是有一种强烈的震撼。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心房有如脱兔般快速地跳着。这跳竟然持续了很长时间,当第二天杨帔把何仁的qq号加为好友的时候,打了几次数字都打错了号。刚刚加上,何仁的qq头像便闪动了起来。“是你吗?”“是我”杨帔只回了两个字,她没有看qq号,也没有看qq名,只看那三个字便知道是何仁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天地间便只有何仁会这样和她说话。所以,不需要求证这个说话的人是谁,也不需要怀疑什么,因为何仁便只有一个,这样说话的也只有何仁了。杨帔的手抖着,她没想到,此时此刻何仁会在线。“我们聊聊好吗?”何仁虽然只打了这几个普通的字,但杨帔的眼前仿佛看到何仁在笑。“好”她的大脑里什么也没有了。一片空白。“你好象懂我说的话”“也许,我们是同类吧”打完这句话,杨帔有些为自己难为情: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太直白,太挑逗了呀?杨帔是知道何仁小自己差不多十岁的。在这个弟弟面前,在这个她尊敬的弟弟面前,她不想显得太过肤浅,太没分寸。“很想听听你对我文章的看法”“你的文章我我只看了几篇,觉得你的文章很有活力,是一种动态的效果。但动态得很柔和。整个文风都是这种感觉”杨帔侃侃而谈,洋洋洒洒,不假思索地便打出了上面的话。“是吗?你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我也想听”何仁的话发过来,杨帔再一次感觉到何仁在笑。她迷惑于何仁的话,好象他能看到她心里最深的那一块地方,又似乎一下子就能说中她的心事。杨帔仿佛被魔棒点了一下肩膀,整个人都被何仁牵引着,何仁问什么,她便说什么,老老实实,坦坦白白,仿佛一个乖女儿在回答爸爸的问话,又仿佛一个小妇人偎在情人的怀里。何仁也没说什么,但杨帔却真实地感觉到何仁正在微微笑着聆听她说的话。这微笑,是对她的鼓励,是对她的呵护,是对她的拥抱,是对她的亲吻,让她周身舒坦。在何仁的微笑中,在何仁充满男性温柔的强大魔力下,杨帔想说话,也愿意说。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何仁。那一天,杨帔和何仁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晚上,赵青回来的时候,杨帔正在厨房做饭。她听到赵青的手机响,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大门响,待杨帔把饭菜做好揣到桌子上的时候,赵青已经不在家里,他又出去了。在杨帔做饭的时候,他出去了。没有和杨帔打一个招唿就走了。杨帔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吃饭的时候,她觉得饭很难下咽,就连喝汤都觉得胸口有些堵。她放下碗筷又打开了电脑。她麻木地看着文章,找不到一点感觉。但却聊以打发难耐的时间。她想等赵青回来,她想看看赵青的眼睛顺便和赵青谈谈。凌晨三点多,门锁响了。赵青进来的时候,似乎被客厅里刺眼的灯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杨帔捕捉着赵青的眼光,但赵青避开了。“赵青,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吗?”“没有哇,我困了,想睡觉”“你这两天都干嘛去了?”“和朋友喝酒”“是和张晓丽一起喝酒吗?”“你偷看我的信箱?你真卑鄙!”赵青一脸不屑地说。“我还有更卑鄙的呢,我还知道张晓丽家的电话,我还知道她是中学老师!”“你知道又怎么样?我是和她在一起又怎么样?你有能耐你也出去找哇,我又没限制你”赵青脸红脖子粗地说。听了赵青的话,杨帔无奈地笑了:在这种虽然没想让赵青养活,但实际上是依靠他生活的日子里,杨帔深深地感受到了“阶级”这个词的含义,如果杨帔真的也如赵青般夜不归家,那女儿谁管?那家又成何为家?如果杨帔真的饭不做,地不拖,天天去会情人,那赵青会怎么说?他怎么可能容忍用他的钱养活的一条狗,去邻家寻欢作乐却不是陪他呢?“赵青,你想和我离婚吗?”杨帔平静地看着赵青。“我不离婚,呵呵,你知道我,我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赵青竟然呵呵地笑了。“你这哪里是家里红旗不倒呀,你这是家里红旗高挂呀。而且一挂就是几个月,总不升旗呀”杨帔讥讽地说赵青。“你不想离婚,你想萧洒人生,这倒也没什么大错,人活着,倒是应该体会体会吃、喝、嫖、赌都是什么滋味,但你总得有个度,有个游戏规则吧,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虽然面子不值钱,是狗屁,但总也得让我的脸有处放呀。你这样一夜一夜地不回家,跟我也一句话都没有,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你真把我当成咸带鱼挂在墙上风干吗?”“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随你。我要睡觉”赵青说着就往卧室里走。“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告诉你:通知你的张晓丽,以后在你下班回家后,不许她往家里打你手机,你们在网上怎么聊我不管,但不许她打电话来打扰我的清静,不要让我听到你和她说话的那种声音。如果她再打电话来,我就废了她,也废了你,我说到做到”杨帔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赵青的背影僵了僵,没说什么,便进卧室睡觉了。一连几天晚上,赵青的手机都没有再响。夫妻俩却也是一句话都没有。杨帔上半夜睡觉,赵青上网,待赵青从网上下来睡觉的时候,一点点响动,杨帔就会醒来,她会马上穿上睡衣,走出卧室,打开还有些烫的电脑,上网,看文章。累了,倦了,便在客厅里躺躺。日子还在过,但杨帔和赵青都觉得异常的别扭。杨帔不再给赵青做早餐,晚饭的时候,赵青也不与杨帔和女儿一起吃。赵玉似乎也感觉到空气的紧张,她小小年龄不知如何是好,便整天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电视,练琴,玩游戏。只吃饭上厕所的时候才出来一下下,却也是大气不敢出,话也不敢说。赵玉的反应,杨帔看在心里,她隐隐地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杨帔的学校同事打来电话:校领导要杨帔有个交待,请假已经快一年了,如果不走,应该回来上班了。恍然间,杨帔觉得退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吧。实在调不成,先回原单位工作也未尝不是一步棋,况且此时的杨帔对赵青极度反感,竟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间华美的房子。但为了女儿赵玉钢琴考级,杨帔忍耐着住在这里,但她真的不快乐。周末到了。赵青没有回来吃晚饭。又是一夜未归。坐在电脑前的杨帔,深深地倦了,她不想再等赵青回来,也不想再谈了。她只想睡觉。一阵“咔哒咔哒”的打火机声音把杨帔吵醒。赵青正大开着客厅的灯,打着火,抽着烟。上着网。杨帔看看表,五点钟。血液一下子冲上杨帔的头,她起来走到赵青的跟前,照着赵青的腿一脚踹了下去:“你当我是什么?你当不当我是人?你知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怕吵?你三更半夜的回来,不管不顾地开大灯,咔哒咔哒地使劲儿打火,你又当我是谁?”说着说着,愤怒的杨帔又照着赵青的腿狠狠地踹去!“你凭什么踢我?离婚!”赵青站起来,他气得浑身直抖。“离就离,谁不签字谁是孙子”杨帔说着,便去找纸和笔。她快速地写好离婚协议书,签上自己的名字。“你签字!”她把离婚协议书和笔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赵青想了想,便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边签字边喃喃地说:“这婚离了也不后悔。”看着赵青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杨帔把纸收好,躺在床上,泪水象大雨滂沱般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上网,杨帔看到薛伟在线。“嗨,薛伟,也许你不信,我离婚了”“怎么回事,帔姐?不要开玩笑”“不是玩笑,真的离婚了。我们俩都同意,只是没办正式的手续了,那只是时间问题”“帔姐,到我这里来吧,散散心,我也想见你”杨帔楞了一下,她没有回答薛伟。薛伟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他还是一个未婚的弟弟。自己这样的情绪下,脆弱的会做些什么,实在没有把握。她不想因自己一时的情绪恶劣而做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也不愿意因此伤害到薛伟。能在网上说说,对杨帔来讲已经足够了。虽然和薛伟的感情很好,可她一直把薛伟当弟弟看,言语间从没有任何暗示,挑逗的意思。两个人交往多时,薛伟也从不曾说过过分的话,总是帔姐长帔姐短地叫着,让杨帔觉得很亲,很纯。她非常珍惜这份纯纯的姐弟情。她只想和薛伟就这样在网上亲切地,淡淡地交谈着。没有性,没有欲。杨帔觉得已经很美。“帔姐,我知道你不好回答。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相得不是一直很好吗?当初我刚来这里,是你最先接纳了我,我想见你,你也想见我,对不对?”“我是想见你,但我怕此时此刻我会做令我自己后悔的事情。等过一阵子我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我们再见面,好不好?”“不好,帔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你多虑了,我要见的就是现在的你。”薛伟的话说得很明白,也很清楚,看来他是明白杨帔的意思的。现在的年轻人,未婚同居的太多了。薛伟虽然和杨帔从不谈性,从不谈情,可这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薛伟这个年龄应该是对性,对情特别感兴趣才对呀。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未和杨帔说过一个字。现在想起来。倒真觉得怪怪的。“薛伟,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可以不回答,但如果回答,就要说真的,好吗?”“好”“你有和女人做过爱吗?”“有,具体的经过等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杨帔看到薛伟的话,笑了。她对薛伟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薛伟够成熟。她决定了,去薛伟那里散散心。见见这个相交多时,相处甚欢的弟弟。最主要的,她太想离开这所房子了。 第40页 第四十九章 叶萍走了,何仁慢慢坐下,方便面都有些凉了,一些油腻在上面凝结成块,看上去很脏。何仁拿起筷子挑了几下,没有一点胃口。走,固然是乐得清闲自在,但走了,是难以留意到事态变化的细微处,事情已是脱不了干系的,若火忽然烧向自己,那可是大大不妙。留在家里静观其变审时度势,倒也无妨,但自己应如何面对叶萍?万一郑媚与陈经理找上门来,又该如何?何仁把几根方便面挑入嘴里慢慢咀嚼,问题简单也简单,麻烦也麻烦,就看自己是如何个心态去面对。水在流,水流自然。是这样的吗? 忽然传来阵敲门声。叶萍忘了拿什么东西?老是丢三拉四。何仁嘟咙了声,皱起眉,走过去,把门打开,他傻了眼,门外,郑媚正笑呤呤地望着他。“我可以进来吗?”还有什么说的?世上的事并不会因你想如何,它就会如何,总会有许多事发生在你意料之外。何仁下意识地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苦笑起来,才七点半,她来得真早呀。“郑经理,进来,屋里坐。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郑媚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我怎么不可以知道你住这里?对了,要脱鞋吗?”“哦,不用,不用,就这样进来吧。”她的回答等于没回答,还不如不问。自己是怎么了?好象有点乱了分寸,这可不好。何仁把郑媚让进屋内,随手关上房门。 “哟,早上就吃这样的方便面啊?对身体可不好啊。好,我给你煮点鸡蛋。不会告诉我,连这个都没有吧?”郑媚一眼就见电脑桌边放着的碗,身子往回一扭,胸脯一挺,差点就与何仁撞个满怀。幽香入怀,你敢抱吗?何仁心神一盪,忙把脸一侧,得了,别说想去外面兜兜,从今天开始自己怕是别想安稳日子过了。郑媚望着何仁脸上古怪的神情嘻嘻一笑,迳自走入厨房,没过一会就大唿小叫起来,“不会吧,你这真的什么也没有啊?得了,楼下不远就有个菜市场,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来。”何仁吓了一跳,“郑经理,我真的已经吃饱了。若真要买什么,也得是我去啊。你可别吓我,我可承受不起。” “可我还没吃呢,光想着来看你。对了,今天,我不是郑经理,你也不是何总监。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郑媚拍拍手,从厨房走出,“我叫你阿仁,你叫我媚姐,好不好?”还有什么会是不好?领导说的当然什么都是好,何仁还没应声,郑媚又开了口,“阿仁,姐姐来公司大半年,心里明镜般悬着,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谁对我真好,谁对我假好,茶壶里倒饺子都有着数。早就想叫你弟弟了,说起来,昨天的事还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不说那了。阿仁,就让姐为你做次早餐好吗?”早上,叶萍也是叫自己阿仁,现在她也是这样叫。为何她叫得就仿佛能让人骨头化了去?何仁心中暗自一凛,虽说,郑媚早在有意无意间对自己有点那个,可早不来晚不来,出了事,就这么大早赶来,这个弟弟不好当的啊。 郑媚出去买东西了,何仁迅速把房间里外收拾了下,坐下来。说实话,他对郑媚并无恶感,甚至可以说有些微妙说不清楚的感觉。她来到公司头一天,他就从她的眼睛里发现,她看他与看别人眼神并不一样。后来在没有外人时,她总是会摸摸他的脸,拉拉他的手,他也喜欢她这样,这让他觉得舒服,好象能感觉到有人在疼爱自己。再说,一个女人能混到现在这样很不容易,许多事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能去指责她想往上爬就是不对,人活着,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目标,目标本身应该是无可厚非。自己是否在给自己找理由?何仁把手往脸上重重一拍。“你在干吗?打自己嘴巴?”郑媚回来了,哧哧笑着。何仁真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天常稀里煳涂,这叫做让自己清醒一点。”“煳涂好,难得煳涂嘛。”郑媚眼波流转,对何仁妩媚一笑,“阿仁,你先坐着,看看姐姐的手艺如何。保证让你一尝就忘不掉,吃了还想要。” 这话什么意思?吃了还想要?何仁的心脏砰地一声响,天哪,这就是成熟女人的风情?那些普普通通的话语在她嘴里说来,竟然似乎是大有深意,让人心惊肉跳,唇干舌燥。何仁这下真想再给自己两嘴巴,赶忙倒了杯水,一口饮尽。第五十章她的手艺真的让人没话可说。简单的几个菜餚居然色香味皆全。床上荡妇,客厅贵妇,厨房主妇,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吗?舌头一烫,这蛋汤太鲜美了,何仁吸了口气,“啊,媚姐,你弄得真好吃。” “是吗?你喜欢吃,我有空就来做给你吃。只要你想,我就会让你更想。”郑媚吃吃笑着。她吃东西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可也真好看。何仁心头一阵燥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胡思乱想着,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碰,有些疑惑,又是一下,是她在踢自己?何仁脑袋里嗡地下,血往上沖,没敢低头,她的脚正勾着自己的脚,在轻轻来回磨擦。这可真要命,自己双腿间那东西蓦然间也就昂首挺立,妈啊,她的脚尖正朝那移上来。 “弟弟,我刚在下面买了杯酒,我给你满上,陪姐姐喝一杯,好吗?姐姐有很多话要对你说。”郑媚浅浅笑着,仿佛桌子底下什么也没发生。何仁的身子僵硬。她的脚尖已在自己那儿慢慢揉着,就仿佛有汪水在那漾动,是如此温柔,她好象触及到自己昨夜那个伤疤,有点痛,但这痛却让自己那东西更为坚硬。何仁沉默着,郑媚的来意太清楚了,自己是柳下惠吗?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先享受了再说?还是把桌子一掀让她下不了台? 第41页 何仁伸手把郑媚倒来的酒一饮而尽,身子一挺,站起来,走到有些愕然的郑媚身边,在她脸上一吻,“媚姐,我也想,但不能这样,对你不好。好了,我们说正事吧。”郑媚一怔,没有答话,反手一抱,将何仁搂个结实,嘴唇贴上来,“阿仁,姐姐想你,姐姐想疼你,好吗?就让姐姐疼你一次,好不好?”她的热气呵在何仁耳根上,痒痒的,就象有许多把勺子在心底一起挠着。这女人可真是会要了男人的命去。何仁刚想说话,下身一痛,她的手正抓紧了自己那儿,不由啊地叫出声。“你怎么了?我弄痛你了?”郑媚显然有点奇怪,她用的力度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正好,她对这个是太有经验,他怎么了?何仁苦笑一声,看样子,要脱身,又不能让她觉得没面子,还非得这样,这是否也是冥冥中的註定?何仁没有作声,把裤子轻轻解下,“媚姐,我也想,可昨天这里被烧了个疤,还痛着呢。” 郑媚弯下腰,仔细看了看,仰起头,一脸狐疑,“怎么会烧着这?这好象是菸头烫的啊?”“昨天洗完澡抽菸,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来了这下,媚姐,你可别笑话我呀。”何仁脸上的苦涩却也不是装腔作势,实话是不能说的,这么个含煳的理由也应该能应付过去吧。郑媚又低下头看了会,忽然咯咯笑起来,“你呀,是够煳涂的。好了,就让姐姐抱抱阿仁好吗?”何仁点点头,抱住郑媚。她靠在自己肩头,似乎正在颤抖,她在想什么? 何仁听见郑媚幽幽的声音,“阿仁,我知道,你有点看不起姐姐,是吗?”“我哪有啊?媚姐,说真的,我真心真意地佩服你。你很不容易。风里雨里,你一个女人,真是难为你了呵。”何仁说的是真心话。“阿仁,抱着你的感觉真好。”“我也是。其实人有时能互相抱抱也就很好。”何仁想起小店那个妓女,她很冷,但她抱着自己时,感觉也很好。而怀中郑媚火热的侗体似乎正一点点让自己暖和起来。他微皱起眉。“阿仁,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孤单。我真的很希望有个真正的男人能真心真意地抱着我。” 第五十一章 郑媚低声抽泣起来。她是怎么了?这可不是她一向女强人的作风,何仁慌了手脚,真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女人在自己怀里嘤嘤哭泣,又意味着什么?何仁没有动,郑媚的泪水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渗入衣服,洇湿他的肩膀,微有些凉。谁都有想哭的时候,谁也都有脆弱的时候,哭吧,何仁的眼睛里也有了点湿,他眨眨眼睛,仔细地端详正挂于对面墙上的结婚照。被照相机捕捉下来的那一瞬间,自己是在笑,是在真心真意地笑吗?不大记得了。叶萍脸上的笑容却有点恍惚,她是在想着那个男人吗?何仁的心隐隐地痛起来。痛,无可明状的痛,空空荡荡,一无所倚,象是一点失重的感觉,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好一会,郑媚才渐收起哭声,手指在何仁脸上轻轻划着名,眼神有点迷乱,“阿仁,让姐姐摸摸你,好吗?”何仁没有作声,他仍在痴痴想着,叶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女人。他爱她吗?说不清楚,娶她好象只是因为那时自己需要一个女人,而她又在身边刚巧出现,各方面看起来又都不错。婚姻可以用各种指标来衡量,爱情也是这样的吗?人其实是些碳水化合物,人的爱情可否也是这种东西?所以根本就不必把它太当一回事? 郑媚已解开何仁的衬衫,手指在他后背某些敏感部门挤压并打着圈,各种调情手法对她而言,早已谙熟于心,她的舌头在何仁胸脯上慢慢舔着,声音就象个慵懒斜倚在床边露出半截酥胸的美人,“阿仁,姐姐湿了,你摸摸,好吗?”说着话,抓起何仁的手。何仁一惊,这才如梦初醒,“媚姐,我明白的。下次,好吗?对了,陈经理那,你有什么打算?”何仁并不想提这话题,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说那个。若再给她轻言细语几句‘好吗’?何仁还真不敢往下想会发生什么事。 郑媚啊了声,想起什么,在何仁嘴上用力一吻,再在他耳边轻啐一口,“你坏死了。”我坏死了?何仁哭笑不得,这从何说起?女人的话再没道理也是金科玉典,由不得男人置疑。何仁怔怔坐下,“媚姐,你打算如何?”这话说的没一点意思,可还只能是这样说。郑媚的脸色阴沉下来,“阿仁,你也知道,我和他的矛盾不是一天二天的事,现在大家已撕破面子,也没有什么可多说,不是他走,就是我走。阿仁,帮帮姐姐好吗?” 呵,终于说到正题了,何仁微笑着,从桌子上拿起烟点燃,这种有点距离的交谈能够让他保持清醒。再叫郑经理,在这样的气氛里,显然不大好,还是叫媚姐吧,反正没有外人听见。“媚姐,你说要怎么个帮忙法?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好吗?”郑媚也笑起来,“就知道阿仁疼姐姐。这样吧,我现在也不能向你空口许诺什么,那也没意思。反正你知道姐姐对你的心意就是。”郑媚的眼睛里似乎有种尖锐的东西一闪而过,“阿仁,你能把陈经理签字的那个x城三力公司原始凭证弄出来给姐姐看看吗?我知道里面大有问题的。”“啊,媚姐,我刚请了病假,再去公司拿,让人看见了,怕会有点不好吧。何况,据我所知,那份原始凭证被陈经理以已列入坏帐损失销毁了,帐册里只有一份大家都签了字的会计凭证。”何仁皱起眉,那张原始凭证的复印件正在自己口袋里躺着,当初销毁原件时,自己就觉得隐约不对,也就多留了个心眼。郑媚有些失望,“这好象是违反财会纪律吧?”“违反纪律总比被人揪着尾巴的好吧。”何仁应了声,“陈经理的问题虽然我不大清楚,媚姐,你也知道的,我在公司向来不管事,但我想,既然有一就应该有二,你多注意下,不就成?”“现在就是兵戎相见的时候,哪还有这种闲功夫?阿仁,你替姐姐想想,他哪里还有什么问题?你这个财务主管虽说不管事,但许多还是要经你的手嘛。” 第42页 这句话才是郑媚今天之所以来的原因之所在。何仁苦笑着,女人想给你什么的时候,总是因为她想从你这里得到更多。很多事的确是经过了自己的手。“媚姐,给你说句掏心肝的话,陈经理是何等精明之人,你也心里有数,他做事是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给人抓的,这个人胆子又大,很多本应是财会上保留的东西他就硬向你伸手来拿,他是领导,你敢不给他吗?更何况许多事,他根本就连个手续也没有,多也是叫几个刚从学校出来的业务员签字。老泥鳅,熘熘转,只是可怜那些青皮后生还以为自己正是受领导重用,意气风发哩。” “那真的没有办法了?”郑媚的嘴撇了撇。 第五十二章 下了火车。走到出站口的时候,杨帔的手机响了。“帔姐,我在出站口左……”还没等薛伟说完,杨帔已经走出出站口,她是见过薛伟的照片的。但薛伟却没见过杨帔的照片。她笑着朝薛伟走去。薛伟看到径直走向他的杨帔也笑了。“你比照片要成熟”杨帔笑着对薛伟说。“你却没有我想像的那么高”薛伟也笑了。两个人说着,笑着,坐进计程车里的时候已经相当熟悉了。“帔姐,我们先吃饭,然后就可以在旅馆里长谈不用再出来了。”“好,听你的”杨帔笑着说。薛伟仪表堂堂,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都象是编好的程序一般,准确,到位,一环扣一环。“帔姐,你要不要先沖个澡?”走进宾馆的时候,薛伟细緻地问杨帔。“好哇,火车上是挺赃的。”“那我给你放水”说着,薛伟便进了卫生间。杨帔没想到薛伟会这样殷勤、细緻、体贴入微,他说给杨帔放洗澡水的时候,是那样随意、自然,仿佛这事就应该薛伟来做似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带一点做作,不带一点挑逗,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说了出来。杨帔的心里有一种久违了的情绪,曾几何时,自己被这样照顾过?又是多久了,没有男人这样呵护过自己?薛伟放的洗澡水,水温刚刚好,杨帔把自己浸在水中,水从四面八方轻揉着杨帔的皮肤,暖暖的,感觉很舒服。生活是公平的。杨帔是感恩的。在她与赵青闹得不亦乐唿的时候,在她万分沮丧,感觉自己很无能、很失败的时候,在她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的时候,一盆暖暖的洗澡水等在那里,是薛伟专门为她准备的。这盆暖暖的洗澡水,真的令她的体温渐渐暖了起来。一直暖到心里。在浴盆里待了很久,杨帔才走出来。“薛伟,你觉不觉得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很享受?”杨帔笑着,边说边极其放松地躺在床上。薛伟也笑着,他走到杨帔的身边坐下。他的手自自然然地放在杨帔的胸前:“杨帔姐,我想让你更舒服一些。”说着,他的手便在杨帔的胸前按摩着,他的舌也轻轻地撩点着杨帔的唇。多久了,自己不曾和男人肌肤相亲?身边是睡着丈夫,可多久了,和赵青的身体不曾碰过一下?薛伟的手劲道恰到好处,薛伟的舌没有什么进攻强占的意思,他只是颤颤地吻着杨帔的唇,浅浅地启动着杨帔的嘴,这种不深不浅的挑逗,竟撩拨得杨帔有些不能自禁。她再也无力说什么,来时的路上想好的话都忘到了脑后。她闭上眼,用心地感受薛伟的爱抚、亲吻……杨帔的确不是薛伟的第一个女人,因为薛伟做爱的手法那么地娴熟,老道。让杨帔感受非常舒服。“薛伟,本来想来了和你好好聊聊,然后再决定是否这样的。”“你不想和我做爱吗?你不喜欢吗?”“就我自己来说,我很想,也很喜欢你刚才亲我,爱我的感觉。我很舒服。但毕竟你还没有结婚,我怕对你有影响,也怕伤害你。”杨帔坦白地对薛伟说。“正因为我未婚,所以我可以爱你。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就想让你来我这里散散心,我不会说,但我会做。你也感觉得到,我这不是第一次,对不对?谈不上什么影响,我也好久没有女人了。”“那么你叫我来你这里,是为了安慰我呢,还是你想要我这个女人呢?”薛伟明显地想了一阵才说:“两者都有”听了薛伟的话,杨帔的心里很踏实。一块石头落地般,竟没了顾虑。来这里,与薛伟做爱,就杨帔而言是喜欢更是需要的。可是她不能不考虑薛伟的感受,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欢愉,一时的发泄而全然不顾薛伟的感觉,那便没把薛伟当朋友,做人也有些不地道了。本想舒舒服服地躺着与薛伟聊聊自己的想法,却是先爱了一遭。“薛伟,想不想对我说说你的第一个女人?”杨帔挨着薛伟的身体懒懒地说。“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她和你有些象。舒服的时候喜欢叫”薛伟说着,便翻身压在杨帔的身上,又吻起杨帔的唇,手又放在杨帔的胸前抚弄着……杨帔讶异于薛伟的成熟老练,他可是比杨帔小许多的。可是他的思想,他的行为全然比杨帔还世故、还沉着。杨帔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不恰当的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她对薛伟竟有了几分敬意。“薛伟,我是不是让你快乐?”“你快乐吗?”薛伟用手臂环着杨帔的头问。“很快乐”杨帔由衷地回答薛伟。“你快乐,我就快乐”杨帔听薛伟这样说,便没得再说。在杨帔的心里,在来时的路上,杨帔一直觉得薛伟是未婚的弟弟,潜意识里当他是大男孩。可现在聊着,爱着,杨帔不但一丝一毫感觉不到薛伟的年轻。反倒分分秒秒,字字句句都体会到薛伟的成熟与男人的魅力。这种感觉让杨帔对薛伟重新认识。重新评价。“薛伟,我没想到你这样专业”杨帔笑着对薛伟说。“你真的喜欢吗?”“是呀,你从哪里学来的?”“现在的年轻人,和你们那时不同,两个人感觉好,就在一起睡。相处最多二个星期就会睡在一起的。”薛伟平静地说着。“那你现在有没有睡在一起的女朋友?”“这里没有,老家里有一个。过一阵子可能会和她结婚吧”“想要结婚的女朋友也睡在一起吗?那是不是装得绅士淑女一些才好娶好嫁呀?”杨帔真的感觉有些意外了。“她想和我在一起睡,那就睡了。但我们都瞒着双方家长。呵呵,可不能让家长知道的。”听了薛伟的话,杨帔又感觉到和薛伟不是一代人了。她们那代人,属于六十年代的人。最前卫的,也只是和非婚姻的男女有过性。和即将成为自己丈夫或妻子的人,在婚前都是非常小心的。总怕在对方心中坏了自己良家妇男,良家妇女的形象。并不是不想性,也不是纯洁如水,只是虚伪地掩饰着自己的许多想法。薛伟这一代人,属于七十年代。他们做着自己想做的,勇敢而坦白,追求的是性情,而不是面子。也许一样不完美,但却活得很痛快。杨帔脱口而出:“真羡慕你们。”“也没什么,走上婚姻也不过如此吧”薛伟竟饱经苍桑地说。杨帔笑了:“你还没结婚就这样说,那我这离婚的要怎么说呢?”“也是,不说了。还是做吧”薛伟也笑了。两个人就这样说说、聊聊、亲亲、做做,竟是到了深夜。第二天杨帔走的时候,在车站,她紧紧地握住薛伟的手。看着薛伟,什么也没说。她不想说再见,因为她觉得薛伟是朋友,所以不要再见。在回来的路上,杨帔想着和薛伟相处的这一夜一天,想着薛伟的活,薛伟的吻,薛伟的爱。她觉得和薛伟会是永远的朋友。但他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他。他有他的轨迹。她有她的方向。他正围着婚姻的中心转,而她,刚刚绕出婚姻的中心。不过。也许正因了这距离,才得以互相欣赏吧。一路上,杨帔的手里一直把玩着薛伟送给她的小礼物。回到了s市,杨帔的心又莫名地烦燥起来。想到过几天就要走了。想到赵青以前种种的好。杨帔便尽量压制自己的脾气,尽量做到说话的时候心平气和。甚至在做好晚饭的时候,她会喊一声:“赵青,吃饭”赵青也心平气和地说:“你们先吃吧”他还是不和杨帔和赵曼一起吃饭。杨帔也不发火,也不言语,她也只是客气客气罢了。赵青如果真的来吃了,最不适应的恐怕还是杨帔自己了。余下的几日,杨帔打点着行装。很是劳累。她本想只带些衣服等生活必须品,想把大量的书寄存在赵青处。这样运来运去的,费力费钱,实在太烦了。杨帔想等自己有了房子,或者工作的事情有了最后的结果的时候再来运这些书。她和赵青说了这层意思。赵青却说:“还是一次拿走吧。别寄存在这了”听了赵青的话,杨帔的心堵得难受。她什么也没说,一本一本地收拾起书来。晚上,赵青回来了。他上着网,看着杨帔打包,也不说话,也不帮忙,杨帔有些气恼,也有些释然。不帮也有不帮的好。少欠了份人情。她理解赵青的心情也不好受。但不欣赏赵青的做法。他太小气了。白天,累了,就上网看看文章,与薛伟聊几句,倒也是极大的安慰。回s市后,薛伟总是天天给杨帔留言,话不多,但极尽关怀,着实让杨帔的心里暖暖的。但距离毕竟是有的。薛伟的话虽然能暖杨帔的心,但薛伟的手却无法再暖杨帔的身。对薛伟,杨帔是温暖而冷静的。她无论自己怎么样的情绪,都不会让薛伟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毕竟薛伟还没有结婚。这,也算是道吧。和何仁的交流倒是越来越亲,越来越近了。“帔儿,我想看看你的样子。发照片给我好吗?”每次杨帔与何仁聊,都感觉何仁在笑。那笑就象一个父亲在听女儿撒娇,又象一个情人深情地抚摸着杨帔的皮肤。说来也怪。杨帔和薛伟聊的时候,她会尽情地向薛伟倾述自己的烦恼,薛伟总是静静地听,而杨帔有时会越说越烦,为了不想太烦薛伟,她会常常主动地不和薛伟聊了。而和何仁聊,不论杨帔怎样的烦燥,看到何仁的话,她就会象被驯服的野马般立刻就能安静下来。何仁似乎了解她每一根经脉,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能烙到她的心。她不想再说她的烦恼,只想随何仁的牵引,与何仁一起漫游。她说不出为什么会对何仁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满心的喜欢。“好哇,我现在发不了。盘已经打包了。过几天我一定发给你。你也发给我吗?”杨帔已经满心柔情。“我现在就发给你”“好,我等着。”杨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头,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她在静静地等何仁的照片。“你看看信箱吧,我已经发完了。呵,我发了二张。”“好哇,我这就看。”杨帔说着打开了信箱。可是,信箱里没有何仁的照片。她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何仁的照片。“怎么回事呀?没有呀”杨帔打了一句话给何仁。“是吗?还没收到?那我再发一次给你吧。呵,我还从来没这样急切地想让别人看我呢”杨帔体会着何仁的话,心里又是颤颤地感觉。似乎心中那根搁置了很久,尘封满身的弦被拨响了般,她体会着何仁坦白而含蓄的话。体会着一个现代的年轻男人嘴里说出的古典的味道。这种感觉是杨帔最喜欢的。男性的主动加坦白,却又配着君子的礼节加含蓄。何仁象一个翩翩君子般节制,又象一个最细腻的情人般亲吻。他的话,于微妙处,总能让杨帔体会到一种悠起来的感觉:心悠悠,神悠悠,身体也悠悠。“我看到了你的照片了。让我看一会儿再和你聊好吗?”杨帔看到何仁的第一眼,便是看何仁的眼睛。然后她才看何仁的轮廓。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和何仁是同类。说不出什么理论,也没有什么根据,但那种同类的感觉却异常强烈。何仁的这两张照片都是在家乡照的,一张身后是绿草,别一张的背景是一栋房子,那房子是何仁的家吗?杨帔想着,不知不觉地用手指抚摸着电脑上何仁的脸,抚摸着何仁的嘴唇。她的手指在何仁的嘴唇上来回地轻抚着,然后又绕到何仁的胸、何仁的肚子。何仁是穿着外衣照的像。但杨帔的手指抚摸何仁肚子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何仁那微微凸起的将军肚儿。她的手指在何仁的肚子上划着名圈,一圈一圈,她轻轻地笑了。“我是不是长得很帅呀?”正在杨帔的手指打算再往下移动的时候,何仁发来了话。“呵呵,嗯,”杨帔收回手指,笑着给何仁回了话。“看了你的照片,我觉得我们是同类”“你这样想吗?什么时候也让我看到你?”“一定的,等我回东北就发给你”临回东北的前一天,杨帔带女儿赵曼到超市去买些火车上的吃食。习惯性地,她为赵青选了二个午餐肉罐头和一袋他爱吃的奶糖。待放到推车里的时候,她想起来,她和赵青已经算是离婚了。不必再为他的生活操心了。她拿起罐头想放回货架,可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又把罐头放回货车:毕竟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索性地,她又为赵青选了二包方便面。她一边推着车一边想:如果有一天赵青潦倒了,要饭要到她门下,她会怎么样对待赵青呢?把他踢出门外、赏他一口饭、收留他住下来,只当前尘往事都没发生过?杨帔无法回答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感情,真的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东西。今天的感情尚且把握不住,谁又能说得了明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杨帔回到家里,做了一顿最后的晚餐。她做了一锅红焖肉,盛出满满一大碗,用塑料薄膜封好口儿,放在冰箱里,心想:这够赵青吃一个星期的了。又炸了一个鸡翅膀,这是赵曼最爱吃的菜。同样地,她也给赵青单留了几支放在碗柜里。又做了两个素菜,一个海鲜汤。她机械地做着这一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给赵青做这些。心里很不是个意思:为什么心心念念地似在为赵青做这顿饭呢?!眼睛里湿湿的,却是不敢深想,怕忍不住又哭。“赵青,赵曼,吃饭了”杨帔轻松、平静地叫着他们俩。赵青、赵曼都来到餐桌前拿起了筷子。赵青是知道杨帔和赵曼明天早晨走的。他也明白这是一家人最后在一起吃的一顿饭了。赵青象要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是夹了只鸡翅膀在一下一下地吃着。“吃吧,赵曼,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几个”杨帔说着也拿起了碗筷。她舀了一羹匙汤,喝了一小口,觉得那汤真烫,烫得她的舌头都疼。她的心一酸,低下头紧扒了几口饭,夹了口素菜放在嘴里,那菜又苦又硬又涩。竟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她低头嚼着那菜,咽了几咽,却还是咽不下去,她放下碗筷走到厨房,吐出了嘴里的饭菜,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打开水笼头,沖洗着脸,却是怎么也沖不净脸上的泪水。她走进卧室,打开电视,把声音打得很大,认真地看起电视来。清晨,杨帔早早醒来,坐在沙发上想着事情。再查点一下要带的东西,赵曼,赵青也相继醒了。赵青习惯于晚睡晚起。今天,他破例起了一个大早,他也是个有心的人吧。杨帔和赵曼提着包走出大门的时候,赵曼和赵青说再见,赵青手抚着门也和赵曼说再见。杨帔则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提着包在前头先走了。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一片片的绿在眼前掠过。杨帔的心里一片茫然。自己将来的日子会怎么样?自己的工资够不够供女儿上学呢?自己会住多久的集体宿舍?此生自己能不能挣到一间房子,不靠任何人,只靠自己的力量挣到,能吗?灰姑娘当年遇到白马王子那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如果灰姑娘长得不漂亮,白马王子还会爱上她吗?如果灰姑娘长得既不漂亮,年纪又大了,还带着一个女儿,如果她还想会有白马王子能喜欢她,那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一切看来只有自己撑着了。眼泪可以流,但是不能软弱地倒下。别人不爱老女人,自己却不能看不起自己。 第43页 第五十三章 婚姻弄成这样,是杨帔没想到的也是不愿意的。可是,她却也无法忍受赵青在她面前那放肆的一幕幕。虽然她自己也如赵青般做着类似的事情,但她总觉得赵青做得太没分寸了。倘若她在经济上和赵青是平等的,倒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就下去,就算为了女儿吧。可现在的情形,这种将就是很窝囊也是极其危险的。对于自己的婚姻亮了红灯,杨帔细想想,却还真说不出个究竟来。夫变心?妻花心?人到中年活得累需要新鲜血液?她苦苦地想着,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理不出头绪。忽发奇想地,她觉得是不是婚姻形式改变了会好一些呢?提起笔,一气呵成地写下了《21世纪婚姻模式畅想》:婚姻久了,两夫妻都会麻木,厌烦,究其原因,其中一点便是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除了8小时的工作时间以外,除去一个小时的上下班时间以外,保守计算,每天夫妻俩在一起的时间也有14个小时。相看久了,自然也就会视而不见了。妻再美,也会因看得久了没感觉了。夫再帅,也因近距离的长期接触而看不见了。既然找到了问题,可不可以在新世纪里换一种婚姻模式。一,男女双方想结婚的时候,必须要具备二套房子。妻一份,夫一份(房子的大小不限,大了不浪费,小了不寒惨)。每天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准超过8小时。如果超过一次,视为严重错误,如果超过2次,视为违法,超过3次(包括3次)以上,视为轻微犯罪。但可判一缓二或视情节罚重款处理。二,结婚申请的时候,必须如实填写二处新房的详细地址。(自己没能力,父母家的也可以)以便专业人员监督、管理。如果详细地址查实有误,不给开结婚证。已经开具结婚证的立即收回。三,组建一支专业已婚狗仔队,对已婚夫妇进行24小时的家门口的跟踪、拍照。(只限对家门口进行拍照,不得对门口以内的内容进行拍照。如有违规作业行为。视为严重侵犯人权,狗仔队员个人负全责。)四,鑑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的活灵魂,所以,对特殊情况特别规定如下:1,如果妻怀孕被核实,(必须有医院的诊断书、b超结果、尿检结果必须是阳性、邻居证明该妇最近经常无故呕吐等)可以特批夫陪妻每天多住8小时。以充分显示革命的人道主义。陪住期限不得超过24个月。如果有超过,处罚同第一条。但考虑有小贝贝的缘故,此处处罚不宜採用重款处理。(那样小贝贝可能没有吃奶粉的钱了)宜採用判一缓二方法处理。2,如果妻在怀孕期间不幸流产,夫必须在流产后30天内向已婚狗仔队队长报告。如果过期不报,处罚同一条。但考虑到此时的妻身体虚弱,故此处处罚不宜採用判一缓二,宜採用罚重款处理。3,如果妻或夫得了重病,(主要是指得了肿瘤,良性的肿瘤也包括,传染病类)在向狗仔队队长出具了医生证明、x光片、住院单等证据后,可以批准夫妻每天可以在一起多待8小时,病癒后要在30天内向狗仔队队长报告,如果不报,查实后,处罚同第一条。后记:建立已婚狗仔队,此一项工作之庞大,估计和奥运会的义工相差无几。一定能大大缓解下网工人的生活拮据的问题。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值得大力提倡、推广。后註:此21世纪婚姻模式对于从未结过婚的青年男女来说,可能有些苛刻、有些希特勒,但对已婚男女,特别是已经结婚7年以上(含7年)的夫妻,一定会觉得还有些道理。 第五十四章 “办法是有的。”何仁慢慢说道,声音怎么这样空乏无力?这个正说着话抽着烟的男人是自己吗?媚姐,阿仁,多么好笑的称唿。仿佛有样东西正从身体里悠悠飘出,浮起在天花板上,冷冷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这对男女。 “媚姐,其实许多事,你比我更清楚应该如何做,又何必要我多嘴?你也不是说非得要他去牢里蹲着,吃那几两米饭。只要把他名气搞臭,在台上呆不下去,也就是了。很多东西并不是说非要真凭实据在手,你可以去问你那同学,把审问笔录的复印件弄来,再把他们之间有过这么笔业务往来的事,揉在一起叫人传出去。也不需要去向纪委等地方寄什么匿名信,只要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就够了。秦桧杀岳飞,只是莫须有三字,李局长等到事情也传入他耳中,自会明白是如何做的。这些当官的丢卒保车这套玩得最是顺手。一句话,你只要注意不要留把柄在人家手上。不管是李局长得势还是游局长得势,这盘棋,你准赢。”何仁有点茫然,郑媚就不懂?她只是要自己说出来,那就说吧,反正也不会有别人听见,自己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郑媚咯咯一笑,“真是我的好弟弟,阿仁,姐姐谢谢你了。”弯腰在何仁脸上一亲,脸上又露出妩媚的笑容,“等弟弟好了,姐姐就要陪阿仁,好吗?”何仁还没有答话,门锁咔嚓声开了,一个女人正目瞪口呆站在门外,脸色煞白,手上的袋子扑地跌在地上,一条鱼从里面跳出来,不停蹦达。是叶萍。 三人都楞了,郑媚的乳房还紧紧压在何仁肩膀上。叶萍的嘴哆嗦着,忽然冲过来,手往郑媚身上重重一推,“这是我老公!”叶萍的眼泪剎那间又掉下来,她没去上班,走到半路上,给单位上打个电话请假,说是身体不适,那几百块钱的全勤奖此刻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她想何仁,她要去陪他,他说就要走了,她不敢说叫他不要走,她对他单位上的事不懂,但她是他的妻子,她在商场给何仁买了条他爱抽的烟,又到菜市场买了各种各样的菜,她要做个好妻子,她一定得给他做顿好吃的,叫他吃得饱饱的再走。叶萍在回来路上脸上露出笑容,可万万没想到回来却看见这幕。一定就是这个狐媚女人想抢我老公,叶萍没多想什么,她真觉得甚是委屈,恨不得再给这张狐狸般的脸上一巴掌,接着狠狠踩上一脚。 第44页 郑媚身子一趔趄,往后一仰,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尴尬的神情迅速变得有些恼怒,刚想说什么,一样东西啪地下从裤袋里滑出,是一台微型录音机。她傻了眼,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至极。 “叶萍,不要激动,这是我们公司的郑经理。”何仁在看见录音机的同时,也就明白过来,好一个工于心计的郑大经理。他慢慢起身,走过去,拾起录音机,后退,再播放,他听见自己刚刚说话的声音。他想了想,没有把录音带取出,照样把录音机递过去,“媚姐,不用这样的,好吗?”郑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今天她来之前,已盘算得滴水不漏,没想人算不如天算,还能再说什么?再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她慢慢地爬起来,迟疑地接过录音机,也没作声,拍拍身上的灰尘,勾着头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什么,眼泪刷地下淌出来,回过头,“阿仁,我真希望会有你这样一个弟弟,那会多好啊!”说完,呜地声捂紧脸哭着跑出去。 屋子里静极了。何仁走到门口把鱼拣入袋子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都是案板上的那块肉。他来到叶萍身边,“谢谢你。”叶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转念想想,勐地一把抱紧何仁,仿佛若不抓紧,何仁就要人间蒸发,她放声大哭,“阿仁,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还是叫自己阿仁,何仁皱起眉头。 第五十五章 叶萍把桌上郑媚做的菜全倒入垃圾桶内,麻利地洗菜切菜炒菜。何仁想帮下手,都被她按回椅子上。厨房内很快就飘出香气。何仁抽动鼻翼,原来她的手艺也是这样好,他陷入沉思。她会是个好妻子吗?一个好妻子的概念应该是如何?妻子不是情人,她只是陪着你一起生活的人,能够再互相容忍不会彼此指责的,就是好夫妻。也许她会是个好妻子。何仁把烟点燃,一上午抽了多少根烟?“叶萍,今天,郑经理已经找上门来,我也不必再去外面了,就这样在家歇着,看看他们是如何折腾,也算是给自己长点见识。” 话音刚落,叶萍就从厨房里跑出来,“阿仁,你真的不走?我太高兴了!我天天都回家,给你烧饭,好不好?”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对我这么看重?高兴成这个样子?何仁脸上露出笑容,“叶萍,你这样在乎我?” “阿仁,求求你别这样说话。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真的在乎你。阿仁,你信吗?没有你我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我在乎你,让我这辈子做你的好妻子,好吗?”叶萍的声音又有点哽咽。“你在乎我什么?呵,我还真弄不明白。”何仁心中隐约升起种莫名的快意,他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这样想?似乎能去伤害她,心里就会觉得舒服一点,没有爱,就不会想着去伤害。难道自己真的是爱她?何仁站起来,“啊,你闻闻,菜都快烧焦了。”菜弄好了,两人一起坐下,快十二点了,也可以先吃午饭。何仁沉默了会,“叶萍,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讲。”叶萍的脸色又开始发白,她又想到哪里去了?这样下去,不疯才怪。何仁暗嘆一口气,她的心态不大正常,这是个脆弱的女人。“叶萍,不要胡说乱想。只要你高兴,你愿意,你就是我的妻子。不过,夫妻之间是平等的,你不要再用那种谦卑的口气与我说话,我会不舒服的,你又不欠我什么。这又不是还债,是过日子。平平淡淡,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凡事都见着我的脸色瞎琢磨。好吗?”叶萍忙不迭地点头。何仁想了想,措辞更委婉,“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下,你妹妹叶灵也这么大了,应该如何做,我想她有自己的考虑。你阻止她,并不意味你就能给她幸福,还不如让她自己去做选择,你说是吗?”叶萍又是一个劲地点头,“阿仁,我明白,以后,我再也不说了。阿仁,我烧得菜还好吃吗?” 看来,她这种心态是无法一下子就改变。昨天晚上她到底想了些什么?何仁默默望着叶萍,人的肩膀上都有个脑袋,可谁也无法钻入里面看个一清两楚。一夜之间,她就象换了个人,是良心发现?还是为有种赎罪的感觉?女人可真是奇怪。“蛮好吃的。你这么久没弄,一做还是这样可口。这说明你是天生的好手艺。”何仁随口夸道,说实话,郑媚比她做的更好吃。今天自己说了多少句假话?有些恍惚。 门又被人敲响了。两人对视一眼,这种时候会是谁来? 第五十六章 陈媛在门口站着,她看见了叶萍,这就是他的妻子?看上去有点憔悴,没有相片上那样迷人,不知为何心里就放下块大石头。他们在吃午饭,这么早就吃饭?他们看起来好象很幸福。陈媛忽然发现这屋子里已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擦擦眼睛,何仁正朝自己走来。这世界变得可真快,陈媛一阵心慌。 “叶萍,这是我单位上的同事,叫陈媛。”她来找自己干什么?何仁有些疑惑,“陈媛,进来吧,别傻站在门口,这是我妻子叶萍。”叶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两个女人谨慎地握了下,都感觉到彼此的敌意。怎么都是女人来找自己老公?叶萍张张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们聊,我进屋子里。”何仁赶紧说道,“哦,不用的。来,陈媛,一起吃点东西。你还没吃吧,她做的,尝尝。” 第45页 他的眼神还是这样落寞,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陈媛没有进来,“何总监,我大伯,你知道的,陈经理,他中午在家请客,打你的电话老是关机,叫我来叫你去。没有外人,是家宴。”陈媛并不想来,可妈妈都有点生气了,再说心底隐约也渴望能再见着他,最后还是来了。 “陈经理,家宴?”何仁重复了一次。宴无好宴,自己去还是不去?昨天,陈媛拉着自己手的样子怕是让那老狐狸看入眼底,家宴?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是有老婆的人,他又不是不晓得,总不会让他的侄女眼前这位陈媛来勾引自己?再说,自己好象也没这么大价值吧?他以为我知道了什么?真是有趣,老狐狸心虚了。 “话我传到了。你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不去,则摆明与陈经理为难,后果难料,去了,倒也不怕他会玩出什么花样来,自己只是个会计。只是她做的菜,谁来吃?何仁望了眼叶萍。叶萍显得有些失望,“单位上的事,你还是去吧,这些菜热热,晚上我再等你回来吃,好吗?”何仁点点头,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好,我会回来的。” 何仁与陈媛并肩走着,两人都不吭声。还是陈媛忍不住,“何总监,你与你妻子看起来蛮好的,你昨天说什么天天吃方便面,敢情是在扮可怜啊。”“我扮什么可怜?我干吗要扮可怜?”有些好笑,不过毋须解释,随她如何想。何仁把手插入裤袋,天空中没有太阳,是一种潮湿的晴朗,很闷,象是有个结正埂在老天爷心底,打不开。 陈媛停下脚,想哭,看看何仁手上自己昨夜缠上去的绷带,又忍住了,“伪君子!你骗人!”“我是伪君子?我骗了你哪里?”何仁淡淡说道,这个女孩子生气发急的样子可真好看。陈媛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勾下头,没再理何仁,匆匆往前走去。她的影子在地上象张被风吹动的纸,是那样轻,仿佛一踩就会碎。何仁慢慢地跟在后面。他小心地避开她的影子。 第五十七章 何仁喜欢喝酒,酒量也好,但也架不住这种喝法。“人若不喝酒,白来世上走。”“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酒量是胆量,酒瓶是水平,酒风是作风,酒德是品德。”陈经理劝酒之词楞是一套一套,不时拿出领导气派,“小何,好事成双,人家敬你这杯酒还是喝了吧。”喝也得喝,不喝你还是得喝,何仁开始还推三阻四,总找藉口,到后头一看,得了,还是先把自己灌醉来,这场酒看样子自己不醉不行,也就不再拒绝,来者必干,干完必回,酒桌上一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醉没关系,但一定不能乱说胡话,酒壮人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出口,那可就麻烦大了。何仁越喝心里越是晶亮,有些好笑,色是刮骨刀,酒是穿肠药,这二位经理出手却也是深谙人性啊。酒意略有七八分时,何仁估摸着火候也差不多了,摇摇晃晃站起,“陈经理,多话不必讲,这几年你对我的照顾,何仁铭记于心,我是你用出来的,你说怎么的就怎么的,这杯酒,我敬你,无论如何,陈经理,这杯酒,你得给我个面子。”说着话,仰起脖一饮而尽,然后身子挨着身边正坐着的陈媛软软地滑下去,嘴里哇地声开始呕吐。中国人喝酒,就喜欢看人家出丑。我就出丑给你们看吧。出丑并没关系,只也是让人笑话,让你们开心。自己只要守得心明,也就是了。何仁闭上眼睛,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虽然对自己而言,这只是演戏,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否就是条狗?何仁的眼角泌出滴眼泪,他没有用手去擦,这滴眼泪让他们看见了,或许会以为自己是被感动了,并不是件坏事。陈媛皱起眉头,陈经理却哈哈大笑,“小何,够豪气。我没看错你。小媛,你把他扶入房里歇会,给他洗把脸,晚上咱们接着喝。”陈媛没有动,陈媛的妈妈在一旁赶忙向她使眼色,陈媛这才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把何仁挽扶进房内。他好重啊,陈媛愤愤地想着,就象头死猪。这么多人干吗就非得叫自己去扶他?就因为我是他同事?陈媛没敢抬头去看陈经理因为酒精燃烧两眼已是血红的双眼。长辈的话你要听,因为你是晚辈,长辈若又是你的直接领导,那么他的话,你只能是无条件的去服从。陈媛小心地把何仁放在床上,帮他除下袜子,倒好水,洗完脸,盖上被子,并在床头放上个脸盆,终于长舒一口气。陈媛怔怔地看着何仁,心中一动,自己刚才干这些时,虽说嘴里有些不高兴,可心中却恍惚非常渴望这样,自己是怎么了?陈媛拿起毛巾在床边坐下小心地擦去何仁嘴边的一些泡沫。他睡着了,发出微微鼾声。为何他这张平静的脸在自己眼里总象藏有绝大的悲伤?陈媛拉起何仁那只缠满绷带的左手,仔细端详,他真的是个伪君子吗?好象不是的。陆青说他打倒那个劫匪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就那样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走去。若是伪君子,这等英雄救美的好事,那还不会赶紧趁热打铁?就是刚在他家里时,他妻子的笑容也是非常勉强的。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陈媛慢慢想着,默默地凝视着何仁的脸庞,不知不觉她已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好冷。他是怎么了?陈媛忽然诧异地发现一滴眼泪从何仁眼角滑落,接着又是一滴,……他哭了,陈媛心中隐隐一痛。 第46页 何仁并没有睡着,从头到尾,清醒得很,他当然明白陈经理叫陈媛扶自己进房的用意。在陈经理眼里,自己与陈媛有着好感,事实也确是这样。一个可人的女孩子总是容易成为男人酒醉后的倾诉对象。他是陈媛的伯父又是领导,若自己真对陈媛说了什么,只要他再去问问陈媛,陈媛怕也多是会如实作答。但当陈媛帮他做完这一切,并把自己的手轻轻贴在她脸上时,何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并不想在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年的女人面前流泪,眼泪若让人看见,那就是可耻的。很多个夜里,他是哭过,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也曾酩酊大醉过,刚刚陈媛为他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人为他做过,叶萍也没有,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去注意。醉酒的滋味其实很好,但应该是一个人的时候,没有谁知道你醉了,你是安全的。何仁咬紧自己的嘴唇,为什么眼泪不会受自己控制?他更加用力地闭上眼睛,它们却仿佛流得更快了。它们在无声地淌着,在陈媛眼里,它们又意味着什么?何仁有些害怕,眼睛闭得再紧也是没有用的,他慢慢地睁开眼。他看见陈媛那双已经溢满泪水的眼。 第五十八章 晶莹的泪珠让这个世界清澈透明。这世上真会有爱情吗?这是第一个见他流泪的女人,也是第一个因为他流泪也淌下泪水的女人。“你为何要这样?”何仁慢慢说道,声音干涩,一点也不象是自己说出来的,他有些吃惊,自己为何就问出句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 他流泪,自己为何也流泪?自己仿佛正一点点融入眼前这个男人的灵魂中,他落寞,因为他绝望,陈媛喃喃说道,“那个王八,他没有爱,他渴望爱。”她有点煳涂,自己为何就想起这个,说起这个?这个回答与他的问题好象是风牛马不相及。陈媛没再想什么,她把嘴唇凑向何仁,轻轻地舔着他脸上的那些泪水。 屋子里很静,那些人还在喝酒,那些喧譁之人声离这很遥远。没有谁来打扰他们。窗帘上画有几枝梅,淡淡地浮着幽香。应是子乌虚有之事呵,为何心却会为此一阵阵悸动?阳光在窗外懒懒地游着,宁静里竟有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香。不是梅香,是心香。对吗?何仁闭上眼,没有动。“成熟了……微酸,略甜,入口就化。从藤上垂下的一串紫色的晶莹,笑着,向我招手。我看见我的女人呵,坐在藤下,眯着眼,对着葡萄微微笑。我的女人熟了吗?我从后面抱紧了她的腰,感觉到她柔软的心跳。她仰起脸在我脸上轻轻一咬……。日子真的很好。”何仁的脑海里跳出一幅鲜明的画面。他哆嗦起来,用手慢慢抱紧陈媛。 你的欲望就是你的陷阱。但人本来就是活在各种陷阱之中,所以也不必怕再掉入另一个陷阱里。何仁捧起陈媛光滑的脸,不管她是谁的亲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关心自己。她是个大人,她会有自己的思考。“陈媛,你爱过吗?” 陈媛摇头,又迅速点头,接着勾下头,娇羞的女人最是可爱。很多的花儿都在手心盘旋着下坠,很多的日子在身边慢慢走过。何仁的声音水一样在陈媛心中晃动,“叫你媛儿吧,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陈媛的脸红得能烫手,就连耳垂也都象粒熟透了的红草莓。“媛儿,你不奇怪吗?你认识我还不到两天,你为何敢肯定你爱我?对了,你很喜欢那个王八?” 爱是什么?陈媛也不知道。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爱,你以为它是爱,它就是了;或许你爱的只也是这种被文字描绘得令人心荡神摇的感觉本身;或许爱只是对自己心灵影子的渴望……但不管是什么,陈媛可以肯定自己非常愿意呆在这个男人身边,默默看着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这也就足够了。“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何仁点点头,有些开心,她没叫他阿仁。不知为何,他讨厌那个称唿。喜欢什么不需要理由,讨厌什么那当然就不需要什么狗屁理由,理由从来就是自己哄自己,让它们见鬼去吧。 “仁,你是风吹,我是飘扬,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陈媛嘻嘻笑出声,“风吹来了,我当然要飘扬啊。否则岂不是对不起这两个名字?”那么风吹月下又意味着什么?何仁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想起叶萍,“媛儿,我是有妻子的人。”陈媛的心又痛了下,但脸上仍挂着盈盈笑容,他叫自己媛儿,那也就很好了,“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我不会要求更多的,你放心。有时,你能陪我说说话,我也就很满足。”陈媛的目光渐渐地痴了,“仁,你知道吗?你就象我爸一样,他走了,忽然间就从我身边离开了,那年我十四岁。妈妈说,爸爸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陈媛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在何仁胸膛上。在某个时候,泪水也会很烫。 “叫我哥吧。媛儿,好吗?我还没有个妹妹。”何仁怔怔想着,他并不想做她的情哥哥,他也没那个资格。“媛儿,好妹子。”温柔的声音把陈媛叫得心尖儿都为之一颤,是的,只能是这样,他是有妻子的人,他只能是自己的哥哥。眼泪又淌下来,她想了会,然后颤危危地叫了声“哥。” 人在这世上真的寂寞,若能有个关心自己的哥哥或妹妹那也不错。两人脑海里同时转过这念头。何仁凝视着陈媛脸上的泪珠,若没有血缘,男女之间还会有哥哥妹妹这种关系吗?人活着,实在好笑,血缘上的妹妹无法选择,但只有那些关心你的,或者说,是对你有点用的女人你才有可能把她们称作妹妹,人的本性很是自私。 第47页 第五十九章 吃过晚饭,何仁起身告辞,陈经理微笑着点点头,也没说什么。陈媛陪何仁一起走出去。天色很快暗下来,漫空夜色如网般从头顶撒落,网里的星光便也冰凉,它们是否也有什么伤心的事?何仁上了辆公交车,两人挥手再见。再见是否还能相见? 回到家,叶萍还坐在那发呆,也没看电视,只是痴痴地望着墙壁上的那帧结婚照,看着何仁进了门,这才恍然惊醒,赶紧站起身,“阿仁,回来了。我再去把菜热热。”桌上的菜似乎都热过几次,菜叶都有点发黄。“叶萍,不用了,就这样吃。吃完去逛街。”何仁拉开椅子坐下来,他并没有说自己已吃过晚饭。 吃过饭,两人出了门。这么久来,还是第一次肩并肩走着,都有些不习惯。叶萍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拉住何仁。她的手很小,他的手很厚。他抓紧她的手,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叶萍把头靠在何仁肩膀上,没有说话,两个人的影子奇怪地融合在一起。人很多,城市里当然到处都是人,枯黄的落叶在沙沙脚步声下慢慢碎裂,何仁仔细凝视着每一个从对面走来的行人脚底。他与她的影子正躺在这些人脚下。影子会被踩成泥巴吗? 很多的孩子也正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一个孩子跑急了些,脚底一滑,扑通声跌了一跤。叶萍啊了声,赶紧挣脱何仁的手,跑上前,把孩子扶起。是个男孩,没有哭,眉清目秀,沖叶萍喊了声,“谢谢阿姨”,就又跑远了。几片叶子从头顶落下,在灯光中它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它们很漂亮,因为它们在飞舞,在空中,它们还没有落到地面上来。何仁在叶萍身边站住,两人都有个同样的感觉,孩子。也许,只有孩子才能真正牵起他们之间的手。 她能生孩子吗?何仁想。我能生孩子吗?叶萍也在想。 男人女人只是椅子下的两条腿,若有了孩子,三足才能鼎立。这把椅子上才可坐人,才可让回家的人歇息。是这样的吗?两人继续往前走去,一阵凉风吹来,叶萍打了个寒颤,“阿仁,你明天陪我上医院看看,好吗?”她有点害怕。何仁含煳地应了声,“好的。”一个家庭真的只能是靠孩子来维繫吗? 前面忽然传来阵喧譁声,是一对男女正在街头吵架。“离婚,明天就离!我什么都不要,这你总满意吧!!”“离就离。不过,我告诉你,姓王的,你别想这么一身轻松。话说在前面,孩子我不要,他跟你姓王,就是你们王家的人。你就拖着这个油瓶去找那个骚狐狸吧。”“我骚还是你骚?天晓得那小杂种是你与哪个野男人生的。”“你tmd是什么意思?”…… 何仁竦然一惊,风真的很冷,一片叶子忽然笔直地落在他脚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脚已踩了过去。叶萍又死命抓紧何仁的手,“阿仁,我有点冷,回家好吗?” 第六十章 家在前面,黑黑的,没有灯,似乎里面正藏着只噬人的兽,远远望去,又象个死气沉沉的坟墓。心里莫名其妙就是慌慌的,何仁屏住气息,打开灯,当那些光线如尘土撒落后,这才长吁出口气。没有人的房子永远都不会是家,但有了人的房子就一定会是家吗? 洗脸刷牙洗脚然后上床。也不知过了多久,何仁终于听见叶萍熟睡了的唿吸声。她睡着了,秋夜里寒月之光让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什么才是真实地存在?何仁转过头,望着叶萍。你是你,我是我,谁做的梦都不一样,每一对夫妇其实都是同床异梦。她的脸很小,嘴唇薄,颧骨微有点高,眉毛细而且淡,长长的睫毛盖在眼帘上随着唿吸之声忽闪忽闪,她真的是睡着了吗?她的样子让人爱怜,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就是一条母老虎在某种时候,它也是值得爱怜的。人真的也就这么回事,一双眼睛一张嘴。 何仁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晓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好一会,又爬起身,下了床,打开电脑。她在吗?她是谁?月下?杨帔?这些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屏幕那端正坐着个人,她能听他说话,也会说话给他听。她真的在。何仁看见‘月下’的头像又闪了闪,就象粒星星在眨着眼睛,脸上泛起笑容。“你来了,是吗?”“是的,我来了。”…… 打开电脑,她开始在网上浏览。有意无意,她寻找着那个叫‘风吹’的帖子。每看完一篇,她都闭上眼,想上一会,他叫风吹,也叫何仁,他在文章中所说的许多话好象就一直深深地藏在自己心底。当她看到他在文章中说,“权钱悦人,文章悦人,美色悦人其实并无高下之分,在某种意义上,天下就是个大妓院。”不由地咯咯笑出声。妓院,王八,……他的文章里充满一种奇怪而又熟悉的东西。杨帔笑着擦去眼角淌出的泪水,心中忽然一动,他来了?这么深的夜里,他还是来了?她在键盘上打出一句话,“你来了,是吗?”“是的,我来了。”…… 第六十一章 “正在看你写的文章呢。谁是你的女神?”,杨帔正在读他那首诗歌,“时间忧伤/时间忧伤地扭过脸/我的女神呵/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容颜/你却为何/从此消逝不见?……”杨帔念出声。 “我们所渴望的就是我们心中的女神。因为渴望,也就永远找不到。能躺在手心的,我们总会发现那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人很可怜,又可笑,所以就有了神。我是男人,所以我写女神。” 第48页 “我俗了不是?” “人本俗人,大俗大雅,花落了就是泥巴。我就是个大大的俗人。” “也是,没有泥巴,又哪里来的花?佛拈花,也是在拈块泥巴。” “这说的是什么机锋?哈,风吹得动花,可是吹得动泥巴?”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只是你的心动。对了,为何你的文章里全是悲伤,难道你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快乐可言?你活着,就是为了品尝这些悲伤?这样的活,又有什么意义?” “慧能那个老实和尚打的一句不老实的诳语,却也真能唬弄人。风也在动,幡也在动,你因为感知以为只是你的心动,以为它们是因为你的心动而存在,其实它们只是自在地动。自在,并不会因为我们而有任何改变。我们所谓的悟,所谓的菩提大道不过是份求得自安的心药罢了。我的文章里却也只是悲伤,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个悲哀。所谓笑,多也是含泪的笑。你看那些喜剧的结局,若再深究下去,你能再说它们是喜剧吗?王子与灰姑娘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谁不清楚这只是句谎言?幸福最多只是零乱忽如其来的一些感觉,只有悲哀才是无穷无尽,深藏在每个人心底。所谓的快乐只也是落在上面的一些尘土,把它们抹去,你就能看见悲哀。佛说,大慈大悲,佛看得很是明白。我厌恶佛那六道轮迴之说,但我敬重佛关于慈悲,人生五苦的理解。我活着,只是因为我本身还在活。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风还正在我心灵中吹动。我在默默等待,等待着死。我并不明白死是如何,但我知道死不可怕。也因为我知道死总有一天会不可避免地来临到我头顶,所以我还活着,边看看,边想想,被风吹雨打了去的不仅仅是辛弃疾说的风流两字,人世之事,无有例外。边看边想再说些话,对我来说,这就是意义。意义只是自己认为的事。你能说一个天天吃喝嫖赌的人活得没意义吗?他那种生活也是种存在,存在的无论是否合乎你的理论,但它是合乎道的。道可道,非常道,天道流转。我也明白我所说的终将被雨打风吹去,但我说过了,想过了,这就是意义。意义还是人想像出来的一个可笑至极的名词。再说简单点,意义本身就是在为难人自己,拿自己开心打趣。” 他几乎是没有思索,就讲出这些话,这些话是一直深藏于他心底的吗?杨帔有点吃惊,她想了想,起身倒了杯酒,然后用涂了指甲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打。她并没有用心去想自己正在说什么,就这么轻轻敲打着键盘本身就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世界是静止的,所谓动只也是无数瞬间的静止因为时间淌过,便就动了起来,象是放电影。世界的确不是我们的思辩所得出来的结果。所以它是什么,用不着我们大伤脑筋。也不说什么悲哀不悲哀,意义不意义吧。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道理,它们都无可非议。”杨帔想了想,继续说,“说你的文章吧。我喜欢那个。不知为何,看你的许多作品,都有会心一笑的感觉。仿佛特别能体会你那种微秒的神韵。比方那句:风正静静地吹进屋子里……很拨弄人的一种情绪。你知道吗?让人心痒痒。你的文章中还有种纠结不开的女人情结。你对女人好象有种痴迷?总觉得你不可能写出这样爱女人的法儿。有些意外,也有点迷惑。” 第六十二章 何仁有点开心,“心痒痒?为何心痒痒?是有什么欲望被撩拨吗?我对女人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们是唯美的,是不应该受到伤害的。女人是水,男人是泥巴。女人看了让眼睛清爽,男人却让胸口堵得慌。不过,我可不是贾宝玉。他不是个男人,只是个长了男人那东西的女人。对了,你为何觉得我写不出那些爱人的东西来?”何仁想了想,“我结了婚。我对女人的身体并不陌生。你说的我都有点煳涂了。我是如何个爱女人法?” “不是这个意思。是你的有些描写竟合了我的想像。比如,你那篇哭泣的蝴蝶文章中说,那个谁把那个谁的乳房整个含在嘴里。只这一句,让我感觉一种男性的东西。那一个含字用得非常动感,非常力量。不知别的女人看过是什么感觉。在我,却是一种颤动。那种心颤颤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心颤颤?这三个字用得太妙。对了,能给我看看你写的东西吗?”何仁说出了请求,他忽然很想多知道对面这个‘月下’的事,对很多事,她是如何想的?虽不能说文如其人,但在网上通过阅读文章似乎更能触摸到人的灵魂。在网上没有谁知道你是条狗,你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你比在现实中更能接近真实的自己。 何仁在信箱里打开杨帔的文章,这是一篇寂寞的文章,说的是花开花落的故事。花开了,迟早会落,人来了,终究要走。开也得开,落也得落,一开一落间,便也就是三千须佗。何仁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这是她这篇文章淌过自己心底时的感觉,在网上,他可以这样真实地去说,因为何仁明白自己是在用灵魂与另一个灵魂说话,所以他不需要说假话。人在网上,应该可以让自己更加真诚些。“你渴望爱。是吗?你也渴望被爱。是吗?你的眼眸里象是有些水珠,那些花瓣就又宛若一只只小手儿正在你心底慢慢揉动,是这样的吗?你很疲倦,你渴望,你深深地渴望,你在月下,月色从身边流过,那些大朵大朵象花一样的云美得是如此惊心,你渴望拥有,但流云很快散去,你真的有点寂寞。只有你的影子在陪着你。是这样的吗?” 第49页 杨帔沉默着,她小心地凝视着屏幕上自己那张隐约的面庞,那可会是真实的自己?杨帔把酒倾入喉咙,眼睛里似乎真的湿了。他没说错,是的,自己真的需要爱。有时,夜深人静忽然醒来的时候,总觉得很冷清,想身边有一个男人,也许什么都不用干,就那样抱着就挺好。杨帔望了望桌子上的口红与指甲油,笑起来,屏幕那端的何仁就象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不晓得他长得是什么样子?“是的,你懂。你总是能够体会那微妙的,最强音的震颤,我也是这样的追求。我求索我得不到的,我得到我不求索的。叫你何仁,可以吗?风吹这个网上称唿给我一种不实在的感觉。你说的不错,我需要爱,人活着,谁不希望自己会有爱?只是一直在想,有谁会爱上一个老女人?不漂亮,不苗条,没钱没官没名气,所以,明知如此,也只能是心里想想罢了。何仁,对不起,不知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真的不懂。网络真是太奇怪了。”“理智的清醒让生活很是疲累。想爱,就爱吧,这世上真的很冷。我可以叫你帔儿吗?”何仁犹豫了下,还是在键盘上打出这句话,网络似乎真能给人勇气,你不敢在现实中对个陌生女人说想认识她,可在网上,你敢。何仁把烟点燃,微笑着。这隐约有点相互勾引的味道,但却又仿佛是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 就这样,很自然,仿佛事情本来就应该如是。何仁叫她帔儿,杨帔初时还是叫他何仁,叫着叫着便叫他仁了,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何仁给了她相片。她也给了何仁相片。她不是美女,很普通,但看起来很是沉静。这令何仁觉得有点高兴。 “我这么个样子,你会失望吗?”杨帔在看完何仁的相片后,有些不安,他很年青,她还一直以为他与自己差不多大。他给自己的相片会是真的吗? 何仁咧嘴笑了,“美女好是好,多半也没多少味道。她们首先打动的是人的欲望,也就很难让人再去静下心感受她们的心灵。在很大程度上,在很多人眼里,她们只是作为物的存在,所以红颜薄命,巧妇常伴拙夫眠呢。” 杨帔有些忍俊不禁,“嘿,奇谈怪论!”…… 第六十三章 白日追赶着黑夜,同时又被黑夜所追赶。这就是宿命不可抗拒的轮迴?何仁揉着发涩的眼睛,关上电脑,看着窗外渐亮的晨曦。薄薄云霭在无数高楼上晃动,一些冰凉的光漫不经心地从天心撒落。没见太阳,但天空晴朗,冥冥中有着某种力量。何仁来到窗前,深深吸口气,眼前这些晨曦仿佛一大块玻璃,这奇异的感觉中似乎真能看得见自己的影子。何仁露出笑容,在城市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人,比蚂蚁还多的人爬得到处都是,蚂蚁头上有二只角,它们可以相互触摸,而人呢?只也是可笑。故事每天都在发生,无论是否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它们仍还能够不厌其烦地继续津津乐道。所以不管是熟睡还是清醒,人不自觉地把面具挂在脸上,戏剧化的脸谱让那些虚伪也有某种程度上的真实可言了。活着也真是好玩,又是新的一天,又会有什么发生?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 叶萍穿着睡衣从卧室走出,影子在地面小心地蠕动,好一会儿,,才听见她蚊蚋般的声音,“阿仁,今天我想去医院看看。你陪我去吗?”何仁这才从神思恍惚中惊醒,想起昨夜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忙点点头,心中忽然涌起阵莫名其妙的暖意。虽不敢现在就断言自己将来就定是个好父亲,但谁不喜欢孩子那亮晶晶的眼睛?若是真能有个孩子,却也不错,“叶萍,不要把这事太放在心上,若是不行,我们领养一个也可以啊。”话一出口,何仁心中一楞,孩子当然是自己的好,所谓血脉相连,可为何自己就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虚伪吗?头很晕,熬了几个通宵没睡,何仁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叶萍,你去烧下稀饭,我去楼下买几个包子来。好吗?” 何仁走出房门。若叶萍真不能生孩子了,真去领养一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男生女的确不重要,但也只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才能证明自己在这个世上来过一趟,是这样的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活着,又为什么要去证明?这又是何苦来着。来了,也就来了;去了,也就去了。……何仁脑袋里稀里煳涂地成了一团浆煳,伛偻着身子,下了楼,拐个弯,来到早点店,指指桌子上的包子,从口袋里拿出张钞票,也没仔细看,递过去,接过东西就往回走。脚步就象踩在棉花堆里,都快要浮起来。额头泌出汗珠,密密的,冷的,要病了?何仁苦笑起来,网络就象鸦片,在给你某些虚无飘渺满足的同时,也在吞噬着你的健康。凡事适可而止,以后是要注意点。不知杨帔现正在干什么,她可是还好? 何仁刚走出几步,肩膀上忽被人重重一拍,转过脸,早点店那个店老闆正憨厚地笑着,“先生,还要找你钱呢。”这是双短粗,沾满面粉的手掌。一只苍蝇不知从何处飞来,嗡嗡地兜了几圈,落在手掌上那几张脏兮兮的钞票上。这么冷的天还会有苍蝇?何仁勉强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伸出手,还没抓紧,眼前一黑,胸口似被什么狠狠一撞,腿一软,整个人也就坐地上了。 第50页 店老闆吓了一跳,“先生,你没什么事吧?”天空与大地好象都在摇晃,何仁好一会儿才定下神,嘴里又苦又涩,病来如山倒,五脏六腑都似被人掏空了般,又恍惚有根针在脑海里不紧不慢一下下扎着。何仁咬紧嘴唇,挣扎着慢慢爬起,自己可不能病,等会还要陪叶萍上医院。爬起来,对店老闆又再说了声谢谢,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这世上虽然有无数好人,但你若跌倒了,能让你重新站起身的,也只能是指望你自己。 第六十四章 回到学校,住在集体宿舍里。宿舍的窗紧挨着街道。隆隆的车声非常的吵,一向觉轻的杨帔躺在床上很久很久也无法入睡。凌晨一点。杨帔轻轻地起来,拿着包走出宿舍,她想到网吧把照片发给何仁。打开信箱,先看了看何仁的照片,杨帔手指又情不自禁地去抚摸何仁的嘴唇。此刻,她真的很想何仁在她的身边。什么也不做,只要静静地坐在一起就好。一页一页地翻着,她在找何仁的文章。《镜碎了,整好365块》打开这篇文章,杨帔并没有急着看,却对着题目想了很久。镜子,就象一棵饱经苍桑的老槐树,默默地站在路边看着过往的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它虽然无声无语,却把世事在心里一圈圈地刻着年轮。每天刻一点,不论事情大小,不论人物的显贵和卑微。每当人们照镜子的时候,都只想用镜子的光反射一下自己,都想看看自己的眼角是不是多了几条鱼尾纹,黑髮间是不是添了几缕白丝。人们从来也没有想到:在你照镜子的时候,镜子也正在默默地看着你。镜子就象老槐树一样,看清了人们的脸,记下了人们的灵魂。它记得每一件人们可能自己都不记得的小事,365天,事无俱细。它哭泣着渺小的人类不知天高地厚,它痛苦着人类一天天堕落。一天天衰老。它难过,为人,嚎啕大哭,泪滴化作银光一片,愚蠢的人类以为看到了新的光明,不知那是因伤心而肝胆皆裂的碎镜。镜碎了,但它依然存在,依然顽强地支撑着自己的躯体,用破碎的心照看着人。一天一点悲伤,一天一点辛酸,一天一点快乐,一天一点不安。一年,整好365天,一年,整好365种心情。镜碎了每一天,可依然是镜。虽然它再也不能完整地照着每一天,但它却把365天同时折射在你的面前。从不同的角度,或美或丑,或幸福或悲哀,或堂堂正气或一脸萎琐,倒让观镜的人而不是观镜里人的人多了几分情趣,长了些许的知识。杨帔就这样漫天价地想着。任由自己的思想,自由自在地翱翔。何仁要说什么呢?镜碎了,便不再是原来吗?镜碎了,便什么也不是了吗?她一章一章地看了起来。她看着,感觉在和何仁对话一般,身体挨着身体,灵魂握着灵魂,她情不自禁地写下了许多的话。何仁说:“这篇文章,没有所谓的开始与结束,环境与人物,只也是生命在某一剎那凝结而滴下的思索”杨帔说:“我以为,剎那间的凝结,正是灵感的火花,也许,某些最美的想法便在剎那间闪现。那种美,那种妙是极至,是绝伦。”何仁说:“在这黎明的时候,黯然神伤,泪流满脸从我身边走过。我还握得住自己的手吗?”杨帔说:“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我也很茫然,在这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握住自己的手。”何仁说:“你来了,踮起脚尖,轻盈无比。没有翅膀的精灵总有着迷死人的淘气。长发在风中一点点飘起,也遮住了你自己的眼睛。你嘻嘻笑,笑嘻嘻。黑色的长髮瀰漫着奇异好闻的香味。你把它们随意拿起,却又用它们认认真真地打扫我的心灵。你是不小心还是存心故意?你可知那不经意间,少年的心已被你的黑髮牢牢繫紧?有点哭笑不得,但拿你却也是没有半点脾气。”杨帔说:“能有这样的一个梦或真,便也算活过一回。生命曾经年轻、美好,曾经憧憬体会,是不是也就够了?谢谢你把我带进了一片两小无猜的乐土”何仁说:“闭上眼睛,雨在身外,泪在心底”杨帔说:“这话好象是描写现在的我一般。我的眼泪已经从心底流到了眼里,你看到了吗?”何仁说:“因为一些东西,我们都无法将彼此深情打量,我们总是在那些人的眼睛里成为春花夏日秋风冬雪。我们都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了?”杨帔说:“是呀,是不应该太苛刻了自己。人,是应该懂得愉快自己的。”何仁说:“对了,洗脑就是把脑袋放在水底下沖。”杨帔说:“呵呵,原来洗脑是这个意思呀。我一直以为洗脑是听直销报告会呢。”何仁说:“你是我的岸;你是我的海;你是我夜里的梦乡;你是我头顶的天堂。不再思念从前,只也是现在。”杨帔说:“谁是谁的岸,谁是谁的海?我有些恍惚”何仁说:“我也有些悲哀,没法子,听说做人就必须得有点悲哀。不是说我想怎样就能怎样。就象一万匹马在草原奔腾,而你夹在马中间,若不也跑起来,那你只好走躺在马蹄下了。”杨帔说:“是呀,此时此刻的我太体会这句话的含义了。我若不住在集体宿舍里,那便也只能住在马路上了。”何仁说:“我脱下衣服赤条条,我用这样的方式思考,赤条条的思考就必须会裸露出一些在别人眼里不应该裸露的东西。于是,我仿佛感觉到由一丝大逆不道所带来的隐隐快感。”杨帔说:“大逆不道带来的快感?可以吗?我也想。”何仁说:“你在听我说吗?亲爱的。毋须摆出这么严肃紧张正在思考的样子。故事没有了下文,结束了。忽然开始,又忽然结束。这本是个简单的道理,简简单单。来,让我与你一起咩咩地叫唤吧。很喜欢你刚才那种叫声。”杨帔说:“呵呵,咩咩地叫声?可以吗?我试试吧。我的嗓子有些哑,呵呵。”何仁说:“黄沙在眼前飘起,落日成了烁金。鹅卵石随着风声在脚下滚动。这些也都是风景。没有更多的语言,心中的悲怆是这样忽如其来。”杨帔说:“我不想走回现实,我不想要这忽如其来的悲怆。”何仁说:“亲爱的,你听懂了我的话吗?曾也是只飞蛾,当然也就自以为是地扑过火。只因那些飞蛾个个争先恐后,而我身单力薄,只好落在最后。。。。。。我要悲哀吗?我问你。”杨帔说:“活在世上,谁谁谁不要悲哀呢?福兮,祸兮?谁又说得清楚。”何仁说:“什么是吻?就是风吹着云。”杨帔说:“风吹着云,吻?真美!”。。。。。。读完这篇文章,杨帔觉得很累。不过她感觉何仁一直就坐在她身边,轻拥着她,低低地说着亲爱的。这是彼此的了解,还是彼此的安慰?她打开qq,想给何仁留言。意外地,她发现何仁在线。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份心情,能看到何仁在线。仿佛何仁就真的坐在杨帔的身边了。“嗨,何仁,你在吗?”“是呀,帔儿,我在。”泪水一下子盈满了杨帔的眼。这怎么可能?何仁在线!何仁正在叫着她杨帔儿。杨帔的心象风帆般剎那间涨得满满的,不再忧伤,不再难过。杨帔的肠胃一直不太好。每次从南方回东北,每次从东北到南方,都要有一个星期的水土不服。这次回东北也不例外。集体宿舍的厕所是公共厕所。是蹲便。杨帔初回来的几天,时常因蹲便而两腿发麻。很是辛苦。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杨帔从厕所中走出来的时候,悟出一条经典的名言:“从蹲便到座便容易,从座便到蹲便难!”她敲着麻麻的腿,看着宽敞肃静的走廊,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住房其实很大的:一楼是卧室。二楼是卫生间(二楼是校领导的楼层。也因此修善得好一些。晚上,走廊里的灯可以亮。所以,杨帔总是领女儿用二楼的卫生间。一楼的卫生间虽然离卧室近。但楼道里的灯不亮了。而且在卫生间里时常会有老鼠潜伏)三楼是书房(杨帔的办公室在三楼)四楼是运动间(上面有露天的桌球案子,可以随便玩儿)餐厅是最气派的了。整个一栋楼,从一楼到五楼随便坐,交了饭票就可以随便吃了。杨帔越想越觉得自己住的真是不错。厅长住房的面积恐怕也比不上她的大。人,其实不是不满足环境,而是不满足自己。一切不便都能适应,一切苦难都能承,但只看需不需要。集体宿舍的生活是简单而单调的。学校还没开学。也没有太多的事要做。空下的时间杨帔便时常光顾网吧了。赵玉看网上电影、玩游戏、听音乐,杨帔便看文章,看得兴起,便也凑兴写两段续。效果好不好暂且不论,排谴了心情倒是真的。日子倒也在这简单中一天天地走过。“帔儿,我是何仁,我有事找你。”清晨,杨帔被何仁的电话吵醒。杨帔刚想说话,电话就断了------杨帔的手机没电了。她匆匆地上了三楼去给何仁打ip电话,可是那边的电话总占线。杨帔想:“何仁可能正在给我打吧。”她等了等,再打给何仁的时候,何仁那边又没有人接听了。她只好给手机充好电去了网吧。打开qq,竟全是何仁的留言。“我发疯般地想你,你在吗?”“杨帔,帔,帔儿,你在吗?”“想你,你在吗?”“想你”“帔儿,我忽然有一个主意,我们俩合写一部小说,你写女主人公,我写男主人公,故事的大意是。。。。。。我们俩一起赚钱,好不好?帔儿。”杨帔被这一大堆热烈的话震呆了。何仁在她的心里,始终是非常理智、非常游刃有余的感觉。她不相信何仁会发疯般地想她。她何德何能,何才何貌?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无望地暗恋何仁。就象欣赏一幅博物馆里自己中意的油画。并不想买回家。也买不起。只是有空儿的时候便去博物馆里看看,欣赏一下。如果可能,当然愿意轻轻地抚摸一下,也就仅此而已了。现如今,这油画忽然对自己说话,忽然说喜欢她,也想她。杨帔是何等的震惊,又是何等的狂喜。“好,何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下网就去写”能和何仁一起嫌钱?那不是好,那是幸福。就算不能和何仁一起嫌钱,就算为何仁的写作提供一些素材,哪怕是为何仁提供一点点灵感,那对杨帔来说也是很幸福的事情。为何仁写作,仿佛何仁就坐在自己的身边。笑着,看着,写什么杨帔都愿意。头一次。她没有把时间耽搁在网上。关上电脑,便走出了网吧。一路上,想着何仁的话,杨帔的心里很甜很甜。 第51页 第六十五章 东北的八月天,已经有丝丝凉意。特别是一早一晚的时候,一件单衣已经有些薄了。刚刚回来的杨帔不知是已经不适应东北的气候,还是心火未退,从回来的那天起便开始咳嗽。初时她没在意,待咳得紧了,便吃了些消炎药,可那咳丝毫未减,越发地重了。胸口闷闷的有些疼。杨帔来到网吧。已经有二天没和何仁聊了。打开qq,也没有他的留言。如果他在线,既或他隐身,他的头像也会在杨帔qq的头一个位置上。如果他不在线,杨帔就看不到他名字的头像。杨帔总是记不得何仁的qq号,有几次想给他留言,找不到他的名字。面对一大堆头像+数字,杨帔便没有勇气一个一个地去查哪个数字是何仁了。只是当每次上线,看到何仁的名字便会留言,渐渐地杨帔明白了:原来在她qq上有何仁名字的时候,就是他在线的时候。今天打开qq,看到薛伟,贞在线,也看到何仁的名字,杨帔知道他在线。“嗨,仁,几天不见了,你在干什么呢?“嗨,薛伟,你好吗?我来了,工具买来了吗?我今天有些咳,头有些痛,百无聊懒的感觉。”“贞,你又是上班时间熘回来上网吧?呵呵,小心领导批评你呀”发完了简讯息,杨帔打开何仁的文章看了起来。“嗨,帔,工具买来了,你吃药了吗?”薛伟的头像闪动起来。“吃了。这次我真的听你的话吃了。不骗你”杨帔笑着回薛伟。“姐,我在单位上的网,你好吗?有没有吃饭?”贞的头像也闪了起来。“吃过了,真羡慕你,在哪都能上网”杨帔给贞打了一个笑脸。“帔,你吃的是什么药?要照顾好自己呀”薛伟的头像又闪了起来。“我会听话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想你”杨帔感动着薛伟的问候和体贴,她不由自主地在qq上打了一个“想你”。“姐,我要下了,领导来了会说我的”贞的话又传了过来。“好,拜。贞”杨帔回了贞的话,心里想:何仁的头像怎么还不闪呀?“仁,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回答我呀?”她又打开别的文章看起来。“帔,昨天我一直在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你的呻吟让我舒服极了”薛伟的头像又闪了起来。“呵呵,你的手也让我舒服极了。想你,薛伟”“什么时候我们会再见面,我还想要你”薛伟的头像很快地又闪了起来。“我也想,你如果有机会出公差,一定来看我吧,我等你来,好吗?”“好,我要下了,和同事一起去买软体。”“好,拜,想你”贞的头像没有颜色了,薛伟的头像也没有颜色了。只有何仁的头像还在。可是何仁却一直也没有回杨帔。看完了想看的文章,何仁的头像还是没有闪动。可他的名字却一直还在。杨帔心想:也许他正在看文章校对吧。也或许他正在和别人聊吧?象何仁这样的男人,骨子里透着温柔,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女人喜欢呢?何仁长得并不是刘德华的那种帅,但在杨帔的眼里,他很性感。每次看何仁照片的时候,杨帔都会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一摸何仁的嘴唇,看到他笑得张着嘴,杨帔就想把自己的手指放到他嘴里,让他吸吮。她用这种方式似乎就更接近了何仁的生活,似乎就更靠近了何仁的身体。何仁现在在做什么呢?突然,一阵巨烈的咳嗽长时间地不能抑制,杨帔只觉得自己的胸骨好象“卡察”一声断裂了似的。非常的疼。那种痛是真实的肉感。杨帔用手捂住胸口,疼痛使她眼里充满了泪水。她泪眼模煳,再也看不清电脑上的字。关了电脑,杨帔走出网吧。这又何苦,这又何必呢?慢说自己没有什么角度可以吃醋,就算可以酸,也得要有醋才行呀。人世间的事,人与人的缘,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又怎么可能只有我和你。自己不是刚刚也在和薛伟聊吗?走在路上,感觉初秋的风吹在皮肤上,竟有些凉意。每当秋风来了的时候,总会令杨帔产生一种熟悉的、久违了的,怀旧的情绪。象一部留声机,又象一部黑白电影。走在秋风里,感觉那风吹在皮肤上,总想有一双温暖的手,有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厚的衣。秋风总是令杨帔的心变得很温柔,温柔地象偎在情人的怀里。我的情人,只想拥抱我,只为我披衣的男人,还有吗?可能没有了吧,因为当秋风轻吻我皮肤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到不同的男人。杨帔难过地想着,没来由地脸上淌满了泪水。她晃晃头:这又何苦,这又何必呢?打开宿舍的门,杨帔还在如此这般地想着。想归想,痛归痛,杨帔只觉得头痛欲裂,两目酸涩,胸口闷闷的,浑身冷得直打哆嗦。她躺在床上,把被子严严地拉到自己的胸口上,闭上了眼睛。“帔,我是何仁,你好吗?”晚上,杨帔的电话响起,手机的那一头传来何仁性感温柔的声音。“好哇”杨帔的心莫名地跳着,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帔,刚刚我在网上看到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所以,给你打个电话。。。。。。”“真的吗?”杨帔听了何仁的话,幸福得一塌煳涂。她全身的细胞都在笑,甚至连那要断裂的胸骨也在笑。她觉得心里很美,很甜。“好,我就想和你说这个,你先挂电话”何仁的声音平静却坚决。每次打电话来,何仁都会这样说。当何仁这样说的时候,杨帔就感觉自己和何仁在坐计程车的时候,何仁给她开车门,二个人上商场的时候,何仁为她抚着玻璃门等她走过。她觉得何仁很绅士,很体贴,这让她很受用。虽然杨帔清楚地知道:网上,电话里的感觉多少带些理想色彩,多少与现实生活中有些区别。可此刻,她真实地感受到何仁的绅士风度。享受着绅士般的呵护,何仁让她真的感觉到自己是个女人,是一个被绅士爱着的女人。爱她,尊敬她,呵护她,在夜深里,正在想着她。这样的情怀,杨帔是不会再庸人自扰地去考虑电话中的何仁和现实中的何仁到底可能大概也许有什么不同了。她只想实实在在、百分百地享受此刻何仁带给她的呵护,送给她的爱。象一束玫瑰花般,她只想接受它。这世上,大凡一个女人,不论美丑长幼,不论高矮胖瘦,不论黑皮肤还是白皮肤,也不论大眼睛,小眼睛,内心里都有一根最温柔的弦。那弦定在最高音的把位上。不是人人都能拨响,也不是拨响的人都能弹出美妙的音。只有因真爱而用心去弹,只有用绅士般的指法去弹,才会让那根弦发出最动人的颤音。杨帔放下电话,她笑了。甜甜的,蜜蜜的,仿佛今天白天的事全没发生。她踏着夜色,随着月光,满心柔情去了网吧。她想给何仁发一张情人卡。选一幅自己最喜欢的画面,选一首自己最钟爱的乐曲,写下一段话:如果冥冥中註定我们相遇如果相遇的我们註定要相爱那就爱吧好吗哪怕只是一分钟哪怕只是一秒钟不枉我们相遇、相知一场执此这样的日子里说给你几句心里的话可以吗从网吧回来的路上,风,凉凉地吹在杨帔的脸上。令迷煳了一天的杨帔清醒了许多。想想自己刚才在网吧里打给何仁的话,杨帔有些吃不准:自己是不是有点犯傻呀?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哪跟哪儿呀? 第52页 第六十六章 每个地方都象人一样有着各自的味。在山边你觉得险峻,在海边你觉得无限,在医院呢?这里充满因为混杂有太多东西而变得令人说不清楚古怪的味道,但绝不是令人舒服的味道,这是病气,一个再健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呆,多少也会沾上点病气,所以见死不救麻木不仁对医院来说,这很正常。何仁在医院靠背硬塑椅上坐下,叶萍已满脸苍白地进了检查室。她的手好象一直在颤抖,何仁几次都想开口说回去,说不用检查,就这样也挺好。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下,不管最后是好是坏,凡事有个结果似乎总是要好一些。 来医院的人很多,闹哄哄,有点象个大集市,唯一不同的就是几乎每个人眼里都流露出恐惧。是恐惧医院收费太贵自己看不起病?还是恐惧就算是自己看得起病但这病已是无药可救?孩子因为打针感觉到痛,所以哭;大人因为打针感觉到痛却无法哭出声,所以他们在一点点扭曲。 检查结果是一连串有关于女性身体结构的术语,其实它们只是在说明四个字--不能生育。叶灵说的没错,子宫内膜永久性损伤,生育对母体而言几乎就等于送死。其实这结果早就在两人意料之中,叶萍的母亲是医生,她还会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吗?之所以来,只是渴望奇蹟。而奇蹟发生在具体个人头上的概率从来就近似于零。 叶萍没有说话,身子也不抖了,只是手象块冰样冷。从检查室出来,她就一直在茫然地望着。何仁拉起她的手,心里没来由地打个寒颤,他没有松手,他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萍儿,我们回家吧。”他叫她萍儿,没叫她叶萍。 “萍儿,你若喜欢孩子,以后我们领养一个也就是了。谁还会记得自己爷爷姓甚名谁?孩子在某种程度上,就与你养只宠物一般,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开心一些,老苦着张脸,人会老得快的呢。”回了家,何仁把叶萍扶在椅子上坐下,“对了,你想学电脑吗?我来教你。在网上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聊天室,游戏中心,网上社区,qq,来,萍儿,给自己取一个名字,我帮你註册。”何仁在叶萍脸上亲了下,“你长得这样漂亮,就叫‘美人’,保证大受欢迎。好吗?”何仁笑起来,美,谁不喜欢?“打字很容易的,可用五笔,若是嫌麻烦,就用拼音打好了。”何仁手把手地教起叶萍来,叶萍也没有拒绝。刚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但当她在聊天室打出第一句话“大家好”后,显然她有点高兴。美人这个名字果然吃香,才一会儿,就有许多人蜂拥而至,大献殷情,弄得叶萍手忙脚乱,不知说啥是好。……叶萍终于咯咯地笑出声。时间过得很快,除了中午何仁下楼买了二个饭盒,两人整整一天都呆在电脑前。天色又慢慢暗下来。 晚饭是在外面一起吃的。找了家餐厅,烛光,音乐,装修很典雅的房间。何仁并没有去深想自己这样做的原因,那样太累。不管叶萍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正坐在他对面,她很漂亮,脸上有着笑容,这也就够了。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孩子的事,就象早上根本就没有去过医院,而所有昨天发生过的事也并不存在。 酒很香,很好喝。何仁给叶萍讲着从网上看来的各种各样的笑话。讲到开心处,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没有谁来打扰他们,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说着,笑着,何仁脑海里忽然转过个念头,若人的脑袋能自动滤去不开心的事,只记住这些开心,那会有多好?人类会进化到那么一天吗? 第六十七章 开学了。学生都返回了校园。静寂的大楼一下子充满了活力。仿佛沉睡了百年的公主被王子一下子吻醒了过来。学生那年轻的,朝气的脸,处处都显示着生命的蓬勃。与学生交流,总能令杨帔愉快。她与学生总能很快地就打成一片。成为学生们信任的老师。学生会向她倾述心底的恋情,也会主动告诉她自己恋爱的不畅。还有的学生会把最机密的情报当笑话讲给杨帔听。她听着。感受到学生们对她的信任和尊敬。虽然没有什么经济效益,也不能当菜吃,但她还是为自己成为学生们爱戴的老师而自豪。学生。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调味剂。刚刚下课,就看到桌子上同事留下的便条:“杨帔姐,姐夫来电,有急事,叫你速回电。”杨帔并没有和单位的任何人说起自己和赵青的关系,一来刚刚开学。二来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三呢,也是没人问起过她。所以,同事们仍然叫赵青姐夫。杨帔看着便条,想了一会儿,便拿起了电话。“赵青,什么事?”“杨帔,你留下的存卡的密码是多少呀?我去邮钱,人家问我密码”赵青说的这个存卡是给赵青的妈妈邮钱的卡,以前,都是杨帔用这个卡按月给赵青的妈妈邮钱,卡也是杨帔的妹妹帮着办的。赵青还真就不知道怎么用这个卡邮钱。“那卡没有密码,你就直接把钱和卡给银行就可以了。如果问,就告诉他们没有密码”“噢,那我再换一家银行看看吧。你的手机号换了吗?”“是呀”杨帔本想告诉赵青上哪家银行可以用这个卡,可是她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当初她找银行的时候,也费了不少的时间。赵青给他妈妈邮钱,他也该自己找得到才是。“多少号,告诉我”赵青的声音不似杨帔走时那般的底气十足了。“12345678”“赵玉上学的事办好了吗?”“还没呢,要过几天才办好”“你叫赵玉和我说话,我想和她说话”“好吧,今天晚上我叫赵玉打到家里吧,现在打不方便”放下电话,杨帔很感慨:以前的赵青从不跟赵玉在电话里说什么,他总说打长途太费钱,说话也解决不了什么事,不如留着长途电话费给赵玉买件衣服穿。现在他也主动要和赵玉说话了。人啊,真是捉摸不透。此一时彼一时吗?懒得费神,摇摇头,忘了吧。当杨帔告诉赵玉赵青想和她说话,让她给赵青打电话的时候,赵玉的表情是不屑与不情愿。这让杨帔多少有些意外。她以为赵玉应该是很想赵青才对。虽然她和赵青闹得不亦乐唿,但她从没想过让赵玉恨赵青,父女毕竟是父女,赵青是爱赵玉的,这一点杨帔深深地了解。她也不愿意女儿小小的心灵便有一道崎型的痕。“赵玉,你爸爸很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你不想他吗?”“哼!想他?他也不给咱们钱1”“谁说不给,给呀,咱们这次回来带的二万块钱就是你爸爸给你的呀。”“那是我上学的钱,他应该给的!”赵玉理直气壮地说。听了赵玉的话,杨帔微微有些反感。但孩子毕竟还小,又懂什么呢?“你爸爸没说不给咱们钱,他跟我说,要给你买笔记本电脑呢。”“哼!我不信,他就是说说吧”杨帔无言,她不知道赵玉何以会这样想赵青。是自己平时言行给赵玉的印象吗?在赵玉面前,杨帔说话是很注意的。应该不会呀。杨帔的心里有些沉。孩子的成长,永远出乎父母的意料之外。闷闷不乐的杨帔吃过饭后便来到了网吧。打开qq便看到何仁的留言:我要出去几天,不能上网了。”何仁没和杨帔说出去干什么,也没说会出去几天。只这短短的几个字。杨帔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会几天后才能上网呢?他干什么去了呢?杨帔的心感觉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她看到薛伟在线。“嗨,薛伟,好吗?”“帔姐,今天咳得怎么样了?”“还是老样子,心情有些低调。”“为什么低调?”“因为咳吧,总是这样不好不坏的,让我很难受。”“去医院看看医生吧”“为什么要去医院呢?我不喜欢!”“帔,你不乖”“乖又怎么样?照样没房子,照样。。。。。。”她想说照样何仁不会马上出现。可又如何和薛伟说这些呢?虽然薛伟是自己的朋友,有些话却也是不方便说的。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怪。某一种情绪上来的时候,就象个任性的孩子,此刻的杨帔就想坐在地上挫着脚,大哭大喊,不要何仁走,不要何仁离开。想着自己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对着一个小自己将近十岁的男人如此这般,还真有些做不出来。这是不是错位的爱?这是不是扭曲的情?杨帔总觉得自己在一厢情愿。又总觉得何仁是在给足自己面子,不忍伤害自己罢了。想着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杨帔的心情有些烦燥不安。网,在她面前,第一次失了魔力,第一次变得暗淡无光。已经是第三天了,何仁还没有出现。他也没有给杨帔打电话。无数次地想打电话给何仁,无数次地又缩回了伸向电话的手。杨帔不知道何仁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方便接她的电话。与其听他在电话里“啊啊噢噢”地应酬,倒不如在心里默默地想念。如果何仁在谈生意,那就更不方便打扰他了。毕竟想他是闲情。如果在晚上打给他,怕他正在和客户应酬,不方便,如果是早晨打给他,又怕打扰了他的睡眠。。。。。。。杨帔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打电话的时间。另外,她也不知道打了电话要怎么说?她只想对何仁说两个字:“想你”可真打了电话,她又怕张不开嘴,说不出来。这电话,真真的想打,却是真真的也没打一个。每每躺在床上想何仁,杨帔就会想:何仁也在想我吗?此时的他正在干什么呢?对何仁,杨帔一直处在双重感觉之中。在网上,她感受着何仁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忘了自己的年龄,也不想自己的一切。只让灵魂脱壳般亲吻何仁的文字。抚摸何仁的画面,感受何仁的温柔,体会何仁的狂野。她全身心,全灵魂地进入何仁用文字组成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的爱抚、亲吻、拥抱、做爱,都是她最喜欢的方式。那世界里的呵护、关爱、温情、大气、毫放、细腻,也都是她最爱的样子。何仁的世界,是她理想的王国。她任由自己在何仁的世界里尽情地舒展身体。忘我地去爱。她仿佛变成一个小女孩,绯红着脸,东奔西跑,欢快地叫着,笑着,画着。在何仁的世界里,她画了一匹带着两只翅膀的骏马。然后她让何仁抱着她,坐在马上,一起去飞。飞过高山,飞过湖水,飞到一片绿绿的草地。只有她和何仁,只有天和地。何仁的眼里只有她,爱她,吻她,拥着她。。。。。。走下网,杨帔对何仁的感觉便会全然不同。何仁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翩翩君子,家有妻儿,他懂杨帔敬杨帔也想杨帔,但一切的一切都是知已般的感觉。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正如杨帔爱何仁的文字世界一般。她因爱他的文字而想亲近何仁。有多少肉体的成份,就有多少精神的因素。杨帔虽不是一个守旧传统的人。但大何仁近十岁的事实却也让她隐隐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涩。总觉得想何仁,便是一件可耻的事,在现实生活中,让她在电话里说“想你,何仁。”却真有些说不出口。她想一分何仁,便谴责自己二分。谴责自己二分,便想念何仁三分。矛盾着,渴望着,交流着,谴责着,诉说着,自嘲着。上了网。杨帔便不管不顾地自由地飞。下了网,杨帔便不说不做,闷闷地醉。她不知道明天是什么,也不希冀明天是什么。今朝有酒便就今朝醉吧。 第53页 第六十八章 这几天,何仁没有上网,当然更没有去上班。每天他都会去公园坐上老半天,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那些树叶一片片掉入湛蓝的湖水。公园很静,空气也好,若是没那些人为堆积的假山,感觉就象是回到小时候的地方。坐了一会,何仁便去买菜,做饭,等叶萍回来吃。然后她上网,他则坐在房间里看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哪里也不愿去。当然,何仁并没有忘记单位上的事,每天他都会打几个电话给几个还比较聊得来的同事,问一问。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郑媚没有去上班,陈经理仍然是一如继往,陈媛没有回去实习。财会上除了月底做下报表,本也没多少事,至于货物进出库的会计凭证等一些日常杂务,陈经理已叫另一人临时代理。郑媚没有再来找自己,或是打电话来。陈经理倒是打了几个电话,一方面是说工作安排的事,另一方面叫何仁好生养养病。 自己好象真成了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何仁有时觉得好笑,原来总以为自己多少还算得上点什么,结果什么也不是。少了自己,这个地球照样转得欢。那份三力公司原始凭证的复印件,已被何仁小心地收藏好,匹夫无罪,怀壁有罪,还好,他们都不晓得自己藏有这份东西。要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何仁在静静地等着。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有一段特别安静的时间。 又是一个早晨,何仁一如既往来到公园,习惯地在湖边那块大石头上坐下。这几天来,他一直没抽过一根烟,不是说戒,只是不想抽。今天湖边多了个老者,满头白髮,拉着架式,一板一眼,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何仁静静看着,老人的动作是这样安详从容,并没有因为他的目光而有丝毫改变。老人蹲步吸气抬手出掌。何仁心中一动,人原来也可以这样自然呵,他想了想,站起身,跟在老人身后,依葫芦画瓢,也学着做起来。 无惧无悔无嗔无怨,叶是要落的,也是要开的,天道的流转因为这一开一落而盎然。混沌生太极,太极化两仪,两仪变四象,四象成八卦……。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何仁嘿嘿一笑,那老人已摆完个收架式,也是展颜微笑。 又是一片叶子从头顶落下,何仁把手掌摊开,叶子就落在手上。这是一片法国梧桐,捲曲着,好象没有半点重量。它已没有了水份,只也是极为干脆的存在。用手指一捏,也就碎了;若用手掌一搓,那就什么也不是了。何仁对着手上吹了口气,叶子落下,何仁把脚踩在叶子上。 一个人影从远方匆匆奔来,是陈媛,满脸苍白,喘着大气,“何总监,出事了,嫂子说你在这里。”何仁双手合什,对着老者弯腰一鞠,没有说话,转身离去。“陈媛,别急,出什么事了?”“陈经理被公安局收审传讯,早上伯母给我妈打电话时,我在旁边听见了,越想越不安,就跑来告诉你,你手机又不通。真是的。你不会有什么事吧?”何仁哦了声,“小媛,谢谢你。对了,郑经理那有什么事吗?”“那倒没听说什么,”陈媛仰起脸,“阿仁,你知道的。我都担心死了。在网上找你,不见你人;来你家找你,我又不敢。”陈媛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悄不可闻。“媛儿,别说傻话了。”何仁皱起眉,事态的严重性超出自己估计,收审传讯这可不是说着玩的,陈媛会是没听清楚吗?自己应该马上去公司,何仁伸出手轻轻地在陈媛脸上摸了下,“好妹妹,我得去公司一下。对了,你去吗?”陈媛情不自禁抓紧何仁的手,“哥,我对妈说了,不去那实习,也不方便再去了。再说,我去,也只是给你添麻烦。对了,哥,这些天,我把你在网上发的文章全部列印下来装订成册。我每天都会把它们放在枕边慢慢地看,就当是你在陪着我。”陈媛说到后面,声音都有点哽咽。 自己简直就是造孽,何仁再也没勇气拉着陈媛的手,她的手冰凉而又柔软。他把手慢慢抽出,“好妹子,别这样,哥会难过的。好了,我走了,你要保重。”陈媛欲言而止,“哥,你要小心点。”泪水再也忍不住,自己与他真的只能是哥哥与妹妹吗?陈媛扭过脸,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眼上的泪水,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她并不知道,这是她看见何仁的最后一面。若是她清楚也明白,她说什么也要陪着他,无论他上哪,她也都要跟去哪,这就是爱吗?可惜老天爷并不会给机会来证明这些。 何仁匆匆赶回家,叶萍还没有去上班,正坐在电脑边发呆。“阿仁,出什么事了?”何仁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打开,一边拨郑媚的电话,一边说道,“萍儿,没什么事,只是我要去上班了。对了,你也要去了,晚了,要迟到的。我先走了。”何仁跨出家门,拦住辆的士。手机接通了,是郑媚的声音,“哪位?”“我,何仁。这事是不是你弄的?”“什么事?”“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清楚吧?陈经理进了公安局。”郑媚楞了下,似乎为何仁这么早就知道了有些诧异,“阿仁,这事真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一个女人家,争什么争?早就有点心灰意懒。再争,一天也是吃三餐饭,睡一张床。那天从你家回来,我算是想明白了。阿仁,真的。”难怪这些天并没有听到有关于陈经理的风言风语,自己正纳闷着呢。郑媚真转性了?事情会有这样简单?“那陈经理这事?”何仁没有说下去,她应该明白的,就算这事与郑媚没有关系,她也定知内情。如果她说她完全不知道,那么可以下结论,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在说谎。 第54页 电话那头迟疑了好一会儿,郑媚才说道,“你是我弟弟阿仁?还是何总监?”何仁想也没想,“姐。我是阿仁。”自己不是很讨厌阿仁这称唿吗?为何这次应得这样爽快?“阿仁,李局长出事了。你说的没错,他们这手丢卒保车玩得真让人没话可说,游局长本来抓住了李局长的一个把柄,现在陈经理一口承担下来。我算是服了那老头子,这么大把年纪,竟然还有这份血性,却是难得。”“这事很严重吗?”“钱没还就是贪污,钱还了就是挪用,何仁,这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事当然够得上立案侦查,现在大伙儿都在这上面使劲呢。”何仁沉默了下,“陈经理为何敢这样赌?赌李局长能保他?赌他能什么事都没有照样当他的经理?他为何要下这样大的赌注。这不象是他。快六十岁的人,再有几年就退休,为何明知是个坑还要往下跳?还有他不怕拨起萝蔔带起泥吗?姐,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何仁,我明白。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是很难理解。只有唯一一个解释,李局长手上有可以要了他命的东西去,而不是三力公司那种小玩意。或者说,李局长一定给了他某种他可以确信的承诺。”郑媚的声音低沉下来,“阿仁,谁不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李局长又何尝不是市里某些人的棋子?这世界上的事就这样简单。也没有什么好怨天由人。”“公司的事现在谁负责?姐。”“是我。我在公司。很多事在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快过来,好吗?阿仁?” 这是郑媚的一面之词,事情会是这样简单吗?何仁冷冷地笑了声,下了车,站在公司门口,长长地吸了口气。大衍之数五十,遁一而卦变。哪里才是这遁去的一? 第六十九章 有些消息比风跑得还要快。何仁在迈入公司时便感受到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慌或兴奋,大家都在做着事,没有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何仁径直走向经理室,路过财会室时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没人。李大姐上哪儿了?何仁敲响经理室的门。门开了,是郑媚,屋子里还坐着个男人,肚子大得吓人,是游局长。“何总监,进来,正等着你来。”郑媚招唿着,“这是游局长,他也是刚到,代表局里来这宣布几项临时的人事安排,过会就召开公司中层干部会议。”游局长朝何仁笑着点点头,“小何,来了。郑媚正说着你呢。对了,身体好些了吗?”这就是领导的艺术吧。一句嘘寒问暖的话让你油然生出股士为知已者死的感觉,何仁也笑了,“托游局长的福,好多了。”“年青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这世上只有三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一是学到的知识;二是花出去的钱,三就是这干革命的本钱。”游局长哈哈一笑,话里似乎还藏着话,“小何不错,我注意你很久了。郑经理对你也是赞赏有加。想不想再挑个重点的担子?”这是什么意思?何仁心中一楞,脸上的笑容却更是灿烂,“游局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那就好,那就好。”游局长打了个哈哈,转过脸,“郑经理,可以开会了吗?”会议并不长,也就半个小时,对公司而言却无异于一场强烈的地震,这个世上什么权最大?人事权。皇上之所以是皇上,是他可以决定让这个做官,那个罢职。升迁荣辱,往往意味着身家性命。郑媚代理经理一职,这在意料之中。令何仁瞠目结舌的是自己竟摇身一变成为主管财务的副经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不管何仁是怎么想的,在游局长郑媚眼里,他就是自己这边的人;而在李局长陈经理眼里,他就是敌对一方的人。这官可不好当啊。与陈经理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副经理都已停职。何仁有点惶恐,郑媚他们知道自己去陈经理家喝过酒的事吗?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落得同样下场?在陈经理眼里自己是否就意味着是叛徒?何仁苦笑着与郑媚回到经理室,游局长坐了会,也就告辞,留下一大堆高深莫测的话。 “媚姐,这是怎么回事?”何仁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她是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了。“我想你来帮我,你不喜欢这样吗?”郑媚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世上还会有不喜欢当官的人?郑媚还一直以为何仁会对自己感激涕零。还能说些什么,木已成舟。这世上最好做的事就是当官,最难的也是当官,就看这个官你想如何个当法。“媚姐,谢谢你。我明白你是真想对我好。”何仁是真明白了郑媚对他好,虽说是个副经理,可多少人绞尽脑汁结果还是只咬了个满嘴毛。自己是应该谢谢她。问题是,她想对自己好,而在实际上,这会成为“好”吗?不对,何仁忽然想起那个掉在地上的录音机,心中一凛,抑或说,她并不存在想对自己好与否的事,她只是想让自己死心踏地地跟着她,成为她的羽翼?郑媚幽幽嘆口气,“阿仁,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谁能真正明白谁?就算是你肚子里一条蛔虫多半也是不晓得你脑袋里正转着什么念头。何仁静了下神,“媚姐,我还是想不通陈经理这事。太快,也太让人不可思议。”郑媚眼里一束光芒一闪而逝,“阿仁,不要再说他好吗?这叫做天做孽,犹可谅;自做孽,不可活。老天报应呢。好了,阿仁,我现在需要过去陈经理签过字的一切资料,你能给我找来吗?” 第55页 何仁刚想说什么,门拍地下,被人用力推开。是李大姐。 第七十章 这还是前几天那个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李大姐吗?进了房,反手把门关上,扑通声,跪下了,“郑经理,你大人有大量,我这个疯婆子,啥也不懂,我是被人当枪子耍,呜呜,我给你磕头了。”李大姐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郑媚站起身,脸微微扭曲着,何仁没有作声,默默看着,当官的确是好,你能给人饭碗,你就可以让人给你下跪。想来也好玩,这些饭碗又是谁给官老爷们支配的?是老百姓养活了官老爷?还是官老爷养活了老百姓?郑媚在李大姐身边蹲下,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李大姐,我知道你是个实心眼的人,我怎么会与你生气?谁都会有被人当猴耍的时候,这也难怪。你放心好了,你继续在财会室呆着,我可不是那位陈大经理,整天正事不干,就想着给人穿小鞋。”你能说郑媚是在打李大姐耳光吗?人家的手是在李大姐脸上拍着,可却没有用力,象在与自己养的一条狗玩。郑媚并没有把李大姐拉起来。“好了,李大姐,你先出去吧,我还有点事。”李大姐忙不迭点头,“郑经理,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李大姐千恩万谢出去了。郑媚随手把门锁上,脚忽然往沙发上重重一踢,脸上浮出丝近乎于狞笑的神情,“你以为跪一下就会没事?还想翘脚享清福?做你娘的……”话还没说完,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想起屋子里还有个人,“何仁,你说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难怪说女人天生就是戏子,何仁想了会,慢慢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她对你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你说是吗?”郑媚没有答话,好一会儿,这才说道,“阿仁,我明白。你去把那些东西找来,我在这等你。”郑媚顿了下,“阿仁,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我与你休戚与共,很多事我就不明说了。好了,我还要打几个电话,你去吧。” 何仁在财会室坐下,几天没来,桌上都有一层灰层,也不晓得陈经理安排接替自己工作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在这儿呆过。何仁的手指下意识地在灰尘上打着圈。他还是想不明白,陈经理出了什么事。收审传讯,为何不见有人来查封帐册?这很奇怪。所有的事都不符合程序,何仁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他掏出钒匙,把陈经理签过字的东西全找了出来。说实话,这些东西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些都是可以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郑媚又为何要它们?想不通的事情那就不要去想吧,总有一天它们自己会水落石出。何仁心中忽然一动,抬起手往自己嘴巴上就是一巴掌,真是太煳涂了。何仁迅速拿起手机,拨通了陈经理的手机,没人接,有些失望,何仁皱起眉头,拨通自己在公安局那个朋友的电话。“我是何仁,想问你件事。”“小何啊,哈,好久不见你,上哪熘达去了?有什么事?”“我们公司陈经理是怎么一回事?”“陈经理?叫什么名字?我去问一下。”何仁报上陈经理的姓名,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他是在我们这里,不过没什么事啊,是在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电话那头的声音压低了,“你们公司的顶头上司李局长今早已被秘密收审。对了,你知道吗?市里新来主管政法的书记是谁?就是你们局里游副局长的亲大哥。” 第七十一章 何仁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这在电话里甚不礼貌,何仁苦笑着,好一会儿,这才平静下来,“对不起,昨晚着了些凉。多谢你了。”“是兄弟,就别这样见外,你自己要多保重。天气忽冷忽热,难受啊。好了,有什么消息,我还会打电话给你。”电话挂了,何仁沉默着。嗓子眼里似乎正堵着什么,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才象陈经理,郑媚许多话说的并不是实情。其实她根本就没那必要,也许说谎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陈经理的的确确是被打倒在地,并不是因为郑媚有多大本事,也不是陈经理自身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他跟错了人。李局长完了,他也得完,道理就是这样简单。自己这位朋友说的天气忽寒忽热又意味着什么?较量正在继续,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李局长在某些人眼里也只是个可供牺牲的棋子。何仁把手掌慢慢摊开,看见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他楞了下,然后哆嗦起来,从抽屉里翻出包烟,点燃一根,勐吸几口。 很多东西已经有了解释,但更多的东西还在扑朔迷离中。一个成功的人总是能从有限的东西中把握到事情最后的结果,无论这是依赖于直觉还是经验。而一个智者呢?镜花水月真的只会是虚影吗?影子本身又何尝不是真实?郑媚本身并没有陈经理能干,但她押对了赌注。人活着,就是赌。自己呢,又干了些什么?天上果然掉下块大馅饼砸在自己头上,这也是好玩。 何仁没有去吃午饭,一直忙到下午这才把有关资料整理出来。他敲响经理室的门。出乎意料,陈经理与郑媚正面对面坐着,两人脸上都很平静,就象前几天在这里打生打死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又达成了什么交易?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为了某种目标,他们可以团结在一起。是为了打倒李局长吗?可以断言,李局长已无翻身之地,进了公安局,也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痛打落水狗,这是大家都喜欢干的事。陈经理要想保住自己,那他就得为郑媚做些事情。陈经理老了,短短几天没见,就已衰老的不成样子。权利是副最好的春药,对他这种人来说,没有了权利,也就什么也都没有了。眼前只是个可怜的老头,现在他所想的怕也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吧。何仁无法知道陈经理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默默起过去,把资料放在郑媚的桌上,“郑经理,你要的东西弄好了。”何仁的目光与陈经理一撞,然后迅速分开。这个老人眼里有的只也是凄凉。郑媚示意他坐下,继续与陈经理说道,“何总监,不,何经理,不是外人,这些话当他的面讲无妨。”何仁没有抬头,却分明感受到一丝仇恨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也罢,随他怎么想吧,反正自己问心无愧也就够了。 第56页 “郑经理,你想知道的事,我刚才都与你说了。明天再给你写个材料。我现在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希望组织上能早点批准我退休,颐养天年。”“那可不行,你是老领导,很多方面我与何经理还需要你多多指教。”“郑经理,给我一条活路吧。我老煳涂了,否则给我天大的胆也不敢与你对着干。我向你赔礼道歉。”陈经理说着话,啪地声,给了自己一嘴巴。郑媚咯咯地笑起来,“陈经理,希望你以后会告诉你的孩子,不要太小瞧女人了。一个人不在于他有多大本事,多大学问,又做了些什么,关键是他是否跟对了人。好了,不与你说这个。对了,我们公司的厕所这么久都没人打扫,有点脏了。”郑媚没有再说下去,两只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缝。 陈经理的脸剎那间如块猪肝般血红,这里的三个人谁也不曾忘了陈经理在前些天说的那句话。过了良久,陈经理这才说道,“我去吧。”郑媚又乐了,“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好了,好了,你去吧。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可以不算数,但游局长答应你的事,一定能做到。”陈经理慢慢地站起身,嘴里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何仁赶紧伸手扶住他。 第七十二章 厕所很脏,何仁皱起眉头,但还是挽起裤脚。陈经理拦住了他,“小何,不,何经理,你不要这样。你能够陪我走这么段路,我也就知足了。患难才可见真情,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相信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切都是命,她若没看着我动手打扫这儿的,她咽不下这口气,以后我的日子怕还是更难过。何经理,谢谢你。人哪,活着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千算万算,到头来总算是明白了人算不如天算。好了,我进去了。”陈经理拎着扫把桶子,颤危危地走入厕所内。 活着确实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仁想笑,郑媚正在窗户那看着自己这边,她现在对自己又有了什么感觉?还会把自己当成她弟弟吗?何仁直觉得嗓子眼一甜,头一晕,差点又要摔倒,赶紧扶着墙壁,定下神,把涌出来的东西给咽了回去。陈经理算是完了,就算是郑媚,游局长再被其它的对手打倒,他也不可能再出来。何仁回到了经理室。郑媚正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也许这胜利的果实来得是如此之快,如此巨大,令她也猝不及防,难以适应吧。“媚姐,很多事情我也不想去弄得太清楚,那与我无干。媚姐,我想继续休几天病假,能行吗?”何仁真觉得疲倦,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会。郑媚显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好吧。”忽然想起什么,声音有些颤抖,“阿仁,什么时候陪姐去外面散散心,好吗?姐姐好累。”何仁点点头。出去,把门随手关上。 何仁回到家中,叶萍还在上班,没有回来。屋子里很干净,只有他一人;屋子里很脏的时候,也还是只有他一人。何仁静静坐地电脑前,什么也不想,只也是这样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的铃声蓦然间响起,何仁顺手拿起,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美人吗?想你。晚上我们一起再去玩大富豪游戏,好不好?”美人?何仁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对了,自己给叶萍取的网名不就是“美人”吗?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在虚拟的空间中总是想获得某种情感的慰藉。自己教会叶萍上网,就应该想到这点,上网的人,谁不是在渴望网恋,等待网恋?自己又何曾例外?杨帔,她还好吗?何仁笑起来,“我是她哥哥,她现不在,你晚些时候再打过来,好吗?” 心象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何仁飞快地打开电脑,写下一段文字。“流云随视线在月之光中黑鸟般寂寂地飞。几粒残星随着那雨声而悄悄地坠。爱情在你眼里闪烁不定,恍若那烟,在被你点燃后,总也是忽明忽暗。我不知那爱情会吐出多美的烟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这爱呵,对你而言不仅是享受也是种折磨。就如这烟让你有着不少快感,却也在慢慢摧残着你的身子。我爱你,因为你这样在爱我呵,我也恨你。恨是不是爱的另一种形式?我想是的吧。我想用小刀剜开你胸膛,我想看看你那颗被子烟所浸淫了的心是否还是鲜红?我爱你,扔了你嘴中的烟,吻你冰凉的唇,这冰凉呵总也如我的心。雨就这样静静地下,云就这样哀哀地飞,星就这样默默地坠……。所有之忧郁呵也就这样慢慢地凝结成冰,泛着泡沫,从夜之隐晦处,一块块坠落。落于我头顶,让我枯黄之发湿润,也让我满脸是泪,真的伤心,不再年青。夜里昙花会开,夜里昙花几时来?你抱着我,你好近,你也好远,你的心去了哪里?望你抿起的唇,望你石头般坚硬的眼神,我还能说些什么?我爱你,因为这爱,我都不知自己成了什么东西。我这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这样地爱着你,又有什么意义?人生却也实在是黯淡之风景,我看腻了自己,我又何尝没看腻别人?当然也就看腻了我现在正以为的爱情。你走吧,真的,我已不想再在这人生所谓舞台上再登台唱什么戏,让我一人静静,我更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或是什么猴把戏。再见,亲爱的,我也不想再吻你,来什么最后的告别,那呵只是无聊的玩艺。走吧,别为我担心。我虽是厌倦了人生,但我还没厌倦生命。再见,亲爱的你,那夜我带来了我自己却没带走我的心,这是我咎由自取,却也是怨不得你。再见,还有这没让你满意的爱情。也都请你们离我远去。我只想在这充满着自然之声音的雨夜里睡上一会。我只希望这雨夜里之冷风呵,能把我吹散,让我每一寸毛孔都渗入夜之肌肤里。黑色的世界里总也是幽深不可见底,而在那幽深极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深情,眼睛,与嘆息吧。亲爱的人呵,不要这样吻我黑色之眼睛。我总会是你的过去,你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亲爱的人呵,我只会在这里沐浴着风雨静候阳光之来临,我还想听听自然的每一种声音,你也毋须在此刻显得这样多情。我已倦极,请你走开,好吗?我更不想听你嘴里传来什么今生无缘来世再续之话语。所有之来世也皆是今生之此刻。走吧,亲爱的你。我或已是不可救药。但我也不会忘了自己的生命却也不是我自己所给予。请允许我一人在这黑夜因悲哀而轻轻跃动的心脏里好好熟睡一会儿,也在这熟睡中化作这自然的一种声音。” 第57页 写完了,心里似乎静了许多。何仁又再看了一遍,没了爱真会没了生命吗?他把它发在bbs上。他忽然很想念那个叫“月下”,又叫杨帔的女人。他叫她帔儿,想了想,他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第七十三章已经是第四天了,何仁还是没有上线,杨帔的心里有些烦燥。想想也好笑:何仁不在线离杨帔有几千里远,何仁在线离杨帔也有几千里远,又做得了什么?又当得了什么呢?可是看不到何仁在线,杨帔就象失了什么东西般,心里空落落的。听着网吧里玩游戏的孩子的尖叫声、咒骂声,声声刺耳,令杨帔再也无法忍受。今天是星期天,赵玉去了同学家里玩,同寝室的老师也去了男朋友那里,就只有杨帔一个人了。她不想一个人在宿舍里发呆,便去了舞厅。不知是舞厅里过于燥热,还是屋里屋外的温差太大,一进舞厅,杨帔就巨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止住。“小姐,跳个舞吧”有人来请杨帔跳。这是一支慢舞,如果在平时,杨帔会打量一下舞伴,看看他是跳国标型的,还是起腻型的,她会有所选择,可是今天,她连看也没看那男人一眼便跟着他走下了舞池。此刻,阿猫、阿狗、阿菜、阿呆谁来请杨帔跳,杨帔都会和他们跳。只要她不是一个人,只要随着音乐起舞,就是和椅子跳也无所谓。刚下舞池,杨帔又咳嗽起来。越想止住,那咳却越发地急了。“小姐感冒了吗?”“也没有,只是一进来就咳了”杨帔说着,用手捂住胸口,她觉得胸口有些疼。“捶捶就好了。”那男人说着,便帮杨帔捶起胸来。被他这样地捶着,杨帔觉得还真挺舒服,她不作声,默默地享受着这个陌生男人的殷勤。那男人见杨帔没有推拒,他的手一下子抓住杨帔的乳房,使劲地揉捏着。愤怒一下子冲上杨帔的头,她用力将那个男人推开,转身离开了舞厅。“嗨,怎么刚开始就走了?”看门的大爷好脾气地问杨帔。“家里有点急事”“那我把票退给你吧,下次再来”“不用了”杨帔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嘀咕:这人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呀,怎么还带主动退票的呢?一路上,杨帔不懂自己何以发火,何以不让那个男人碰到自己,这不正是她需要的吗?她当时只觉得那个男人不配碰她的身体,那谁配呢?回到宿舍,杨帔躺在床上,她用自己的右手把自己的左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何仁的影子。赵玉开学了。对杨帔而言,开学便意味着花钱。当初从s市走的时候,杨帔头一次不客气地跟赵青要了二万块钱。说是给赵玉上学的钱。赵青初时听杨帔跟他要钱,非常生硬地说没钱,后来,极不情愿地从股票中取出二万块钱给了杨帔,声音里极尽蔑视:“你算算吧,我还应该付给你多少钱”赵青摆出一副打架的样子问杨帔。杨帔却气得一下子哭了起来:“赵青,我和你生活了14年,你却要算算应该付我多少钱吗?”她气得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流泪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杨帔没向赵青索要过什么。当初结婚的时候,赵青说要给杨帔买金戒指,杨帔觉得二个人的钱本来就不多,何必花在那摆设上呢?不如留着买肉吃实惠。便拦着赵青没让买。赵青说要给杨帔买件高档的衣服穿,杨帔倒是兴致勃勃地和赵青去了商场,可是转了几转,杨帔便不想再走了。她看上的款式都奇贵无比,而她买得起的样式她又看不中。与其花一千块钱买一件上不上,下不下的衣服穿着给别人看,倒真不如省了钱买肉吃着实惠。衣服自然又没买成。赵青气了个半死,口口声声地说再不给杨帔买衣服了。杨帔也只是一笑了之。没怎么当回事儿。这么多年了,让杨帔买件衣服穿,她就觉得亏,但如果买好吃的,看着赵青、赵玉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她就觉得钱花得值。虽然不象别人家的妻披金带银,但杨帔也从来没羡慕过谁,也没后悔过,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实在,也很满足。如今赵青要让她算帐,她的心翻江倒海般,竟好象是生生地被亵渎了一样,自己的心也餵了狗一般,她浑身摊软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和赵青生活了这么多年真是白过了。她很伤心,再没和赵青提过钱的事。现在女儿开学了。尽管杨帔特别不愿意想钱,却也是必须得想了。杨帔有些头疼,怎么才能挣到钱呢?虽然和何仁商量了一起写书换钱,自己也在很勤奋地写,可这些都正在运行中,过程中,却还没有结果。到底远水解不了近渴呀。她无聊地翻看着报纸,一条gg映入她的眼帘:“招聘保姆,女,最好是已婚,月薪五百,管吃管住,有意者,请电话联繫。联繫人:孙先生,电话:13912345678910”杨帔的眼睛一亮:管吃管住,那不是挣的五百块钱就够赵玉的学习费了吗?自己的工资便可以如数积攒下。她马上拨打了电话:“孙先生吗?我是应聘当保姆的。”“你来一趟吧。”电话的那头一个冷冷的男人声音。“我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离婚了,儿子判给了我,可是我常年在外面做生意,照顾不了孩子,所以,想请个保姆,如果能辅导一下他的学习就更好了。”听了孙先生的话,杨帔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自己。自己可以在白天照常上班,晚上回到这里照顾孙先生的孩子,两不耽误,还有得吃有得住。“孙先生,我很自信能把您的孩子照顾好,我本人就是教师,也是妈妈,所以您就放心吧。不瞒您说,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噢,对了,我和女儿同住,我可不可以把我女儿带来同住?”“你先生呢?”“我也离婚了,他在外地工作,我抚养女儿,孩子正在上学,花销很大的。所以出来打工”“噢,这样呀,那好吧,你什么时候能来我家?”“今天晚上就可以”“那好,今天晚上七点我在这里等你。带你去我家里”杨帔走出孙先生的办公室,觉得天很蓝,云很白,风很爽。孙先生的独生子比赵玉小二岁,可个头儿却整整矮了赵玉一头。又瘦又小,眼睛怯怯地看着杨帔,时不时地会闪着狡猾的光。看到这样的一个瘦瘦弱弱的生灵,杨帔的心里由然升起了一股母性的柔情。“孙文,这是杨帔姨,这是赵玉姐姐”孙先生招唿着孙文。“你好,孙文”杨帔走过去和孙文握手。孙文看着杨帔,迟疑了一会儿才伸出他的手。握着孙文的手,杨帔能感觉出这个孩子的犹豫、抗拒和排斥。她的心里虽然有些凉意,但为了女儿的学费,她是一定要罩得住这个孩子的。孙先生的家是三室一厅的房子,很大,很舒适,但对杨帔而言,这里却不是她享受的地方。房子越大,意味着她的工作量就越大。以往在自己的家里,倦了可以少做些,累了可以明天再做,但在这里,一切都是不得不做的工作。星期一,杨帔上班后,便找了一个机会去了网吧。这么些天了,不知何仁有没有回来。“杨帔,我还在外面,我现在在网吧,我正在慢慢地读你的话,我很开心。”qq上竟然有何仁的留言。杨帔的心仿佛一下就归了原位。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蔼可亲了。网吧里玩游戏的孩子的叫声听起来也充满了稚气和朝气,竟是动听得很。何仁为什么开心?看到我的留言开心?还是陪阿媚玩得开心?还是身边有阿媚,网上有杨帔而开心?不管怎么样,何仁开心,杨帔也就开心了。这几天紧锁的眉终于舒展开了。杨帔情不自禁地,好象手指下有神一般,急速地打下了:“何仁,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回来后就不走了吧?”“何仁,我有些想你,你感觉得到吗?”。。。。。。一口气地,杨帔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少条信息。话,就象一倾而泻的瀑布般,源源地从心头流到指尖,又从指尖流到键盘。打完了,她便静静地看着何仁的留言。看着何仁的话,竟似解了这几日相思的苦,杨帔的手指又忍不住轻触在电脑上那何仁打的笑脸上。此时此刻,她真的想摸一摸何仁的脸。相思最是苦,最苦是相思,待解得相思之时,心儿是不是会醉了?初来孙先生的家,一切都显得摸不着头绪,杨帔心得不亦乐乎,每天都会做到很晚才能休息。虽然身体很累,但杨帔挺得住,也愿意这样。她宁可给人当保姆挣钱,也不愿再依靠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自己的丈夫。想想赵青说钱时的嘴脸,杨帔就会不寒而慄。做这一切,令杨帔感到有些生趣的就是孙文了。他越来越粘着杨帔,越来越依赖杨帔了。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到厨房里看着杨帔做饭,一扫杨帔刚来时的抗拒和冷漠。杨帔是很有小孩缘的。什么样的小孩,杨帔都会在几天之内和他们处得象好朋友一般。能和孙文处好关系,这一点杨帔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杨帔喜欢养鱼,也为了尽快地和孙文打成一片,她自己拿钱买了四尾最好养的红箭,二尾黑玛丽,拿到孙先生家里养。孙文果然非常喜欢。刚刚买回来的时候,孙文会坐在桌子前看杨帔和赵玉给鱼换水,餵食,几天过后,他便也象模象样地给鱼餵起食来。杨帔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对孙文,虽然抱着笼络的初衷,但她却也是真有些喜欢这个身边没有妈妈的孩子。哄孙文开心,倒是发唿情,发唿爱,渐渐地没了半点私利了。三个人的日子过得倒也温馨。孙先生基本不在家里住,也难得回来一趟。初时杨帔摸不清他的规律。天天都很紧张地打扫着房子。渐渐地便知道,孙先生一个月会回来三、二次。也只是看看孙文,给杨帔发发工资。回来的时候,他会摸着孙文的头对杨帔说:“这孩子好象胖了”“是吗,这孩子正在长身体,我时常会给他熬大骨汤喝”孙先生听了杨帔的话,总是不说什么,但杨帔看着孙先生的手抚摸着孙文的头,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着很深沉的一面。离了婚的男人,都象被抽干了精血一样,他们可能天天和女人泡在一起,但那也只是想借用一下女人的体温。心里总没了家的感觉。也少了狂傲之气。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一人独处的时候,那种颓废,那种软弱却是叫人惨不忍睹。结婚后,他们天天晚上不回家。离了婚后,却天天晚上不出家门。嚼咀着婚姻的痛苦?还是回忆着0婚姻的甜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杨帔想得出了神。孙先生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在意。 第58页 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帔坐在桌前,用梳子梳理着自己的头髮。不知不觉间,准确性已经长得很长了。杨帔以前非常喜欢变换头型,心情好了,会去理髮店把准确性烫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去理髮店把头髮剪得很短,有一次,赵青对她说非常喜欢她梳长头髮时的样子,于是,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杨帔便再也没有剪过一次头。现在,她的头髮长得很长,但赵青却已经不再喜欢她的头髮了。剪了吗?杨帔默默地想着:还是不吧,已经习惯了留长髮。淡淡地,杨帔的心中有一丝哀伤。她默默地铺好稿纸,打开笔。虽然生活清苦平淡,有些艰难,但为了女儿,杨帔还撑得住。还有那远距千里之外的何仁,总似沙漠里的一片绿,虽然如梦似幻,却总是清新地绿在那里。尽管眼前满是尘沙,朦胧间那绿却总是若隐若现。让杨帔觉得:生活也并不都是死水一潭。那茫茫烟色里的一点绿,恰似画龙点晴般让生活充满了神彩。自从做了保姆,时间显得很是紧促,杨帔也少了许多闲情逸志。上网,再没了悠闲的心态,只匆匆地看看信箱,看看留言,看看何仁的文章。体会何仁的文字世界描绘的画面,竟成了杨帔奢侈的享受,难得的快乐了。看到动情处,她的心依然会捲起阵阵涟漪,读到情浓时,她也会掩面无语。何仁对她是那么熟悉,仿佛是她身体里那最浪漫的一部分,何仁离她又是那么地遥远。那遥远真实地刺痛着她的心,此生能与何仁有见面的缘吗?见面后,能与何仁把酒共饮,相依相偎吗?每每在网上读着何仁的文章,杨帔就会产生一种强烈地想见何仁的慾念。满心憧憬,满心爱意。竟是一刻见不到何仁就死了般不能唿吸。待下得网来,又觉茫茫世界,混饨干坤,见与不见又何妨?虽然没见,却也可谓心心相照。若真见得面来,却也不会再深到哪里,只解了肉体的相思罢了。两个灵魂相吸的人,总免不了也盼那肉体的相合。灵魂,总是藏在肉身里。灵魂的拥抱到底还是先要肉体的亲吻,才更完美。才更奇妙。两具肉身合为一体是原始的需索,也是精神的满足吧。……天色渐渐暗下,杨帔接到了何仁的电话。心里很静,什么也没有想。他的声音很好听。 第七十四章 秋日的雨总是忽如其来,随着阳光逝去,夜色来临,雨开始下,一丝一缕,千针万线。风正在雨中飘,就恍若一张张白纸在空气中飘荡。被雨水洗过的灯光是这样懒懒洋洋。何仁与杨帔手牵着手走出餐厅,这很自然,没有什么应不应该。下雨的城市没有很多人,几辆的士象些受惊的兔子飞快地从眼前跑过。夜色一片片飘来,天空越来越暗。去哪?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两人互望一眼。何仁低声咳嗽着。他微微低下头,凝视着脚下自己与杨帔的影子。从容,简单,而又自在,在来的路上,他无数次幻想过与杨帔见面的样子,一切都很好,没有令他失望,她的确很好。何仁嘴边露出开心笑容。她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仿佛两人早已携手走过无数轮迴。 “仁,你没事吧?”杨帔关切地低声问道,“你等我会。”踮起脚尖,杨帔迅速跑到隔壁商店买来把雨伞,把它撑开,挡在何仁头上。“仁,我们去找个地方歇歇,好吗?外面风大。”何仁沉默着,他很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手指在这冰凉的雨中也在微微发烫。何仁仰起脸,仔细地看着从天空中掉落下的雨水,它们是在倾诉对大地无穷无尽的爱意吗?何仁咧嘴笑得更开心了,他用力抓起杨帔的手,凑到嘴边,轻轻一吻,这是他的梦,能触及嘴唇的感觉真好,自她走入餐厅的那一剎那,他也就明白了,这是个应该属于自己的女人,自己也应该属于她。用不着多说什么,甚至不需要互相端详,从双手紧握处的颤粟,也就足够让他们了解对方。 灵魂依赖肉体存在,两个灵魂互相吸引的人更渴望彼此肉体的深深结合。也只有这样,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吧,可这未免太奢侈了些?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完美,若非要去追寻完美,结果那只能是毁灭。何仁慢慢地把杨帔的手指含入嘴里,轻轻吮吸,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两人情不自禁颤抖了下。 何仁闭上眼。叶萍正在干吗?在网上玩游戏吗?他对叶萍说了自己是去找个朋友,叶萍没有问更多的问题,破天荒第一遭为他收拾好行李,甚至还在包里塞满大大小小各种吃的。她现在还在玩那个大富豪游戏吗?她学东西真快,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会适应过来的,会找着心理的平衡点,老天会保佑她的。何仁继续吮吸杨帔的另一根手指。 陈媛呢?何仁眼前晃过那个女孩子纯纯的笑脸。她的所做所为与她的年纪不大相吻,这是个早熟的时代。她遇上自己是好还是坏?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只是希望她能分到一个好单位,遇上个真正痛她爱她怜她的男人。最适合做伴侣的是喜爱你的人,而不是你喜爱的人。伴侣只是一起走路的人。能有力量照顾你的就是好伴侣。 何仁慢慢想着,虽然有些拒绝,但他还是想起了郑媚。能说什么?她的胜利来得太轻而易举了,她已晕了头,人贵有自知之明,她明白真正的自己吗?她会闯祸的,从经理室出来的那一刻,他看见她眸子里那些灼灼逼人毫不加掩饰的欲望。 还有谁?对了,那个杂货店瘦小的女人。他在离开那座城市路过某间夜总会门口时,看见过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她打扮得很到位,让人一看,就能明白她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她正嗲声嗲气地与个男人说话。她没看见他,他迅速从她身边走过。她的丈夫与孩子还好吗?他无权苛责她。 第59页 何仁又咳嗽起来。那份三力公司原始凭证的复印件,他在来的时候已烧毁了,陈经理现在只是个可怜的老人,那东西再也没有什么必要存在。很多事情它们或许的确发生过,但大家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的人自己也忘了,那么这些事情就可以当它们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所谓歷史,真的就定是过去发生过的事吗?何仁的视线落在杨帔手上,她的手很好漂亮呵。这种感觉真奇怪,他有点恍惚。自己真的爱上了眼前这个陌生却又熟悉大上自己近十岁的女人?是这样的吗?只见过一面,心却一直在隐隐生痛。这可真好玩。也许一切都是幻影,就象自己。 何仁缓缓地摇摇头,“帔儿,我走了。我真的很开心。见了你一面,也就够了。你说是吗?”何仁把杨帔的手放下,侧过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下辈子,做我的女人,好吗?”她的唇有着柔软的冷。何仁知道自己再吻下去,这冷就会化作灼热。他松开杨帔,转身朝远方走去。雨落在身外,是雨;落在心底,是泪。何仁轻轻咳嗽着,渐渐溶入这虚无飘渺的夜色中,很快也就没有了一丝痕迹。 风忽然又哆嗦着吹来。杨帔把手掌摊开,那上面有着一大片鲜红的血。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在走出餐厅的那一刻,从何仁的眼神里也就完全明白过来了。他真的是倦了。杨帔的眼角滚落下两滴泪珠,掉在地上,很快就再也找不到了,哪里是雨?哪里是泪?这世上谁能分得清?又是否有必要把它们去分清楚?杨帔把手伸向风中,微微摇晃着,风吹原来就是这样的意思呵。杨帔的影子在清冷的街道上缓缓蠕动。 后记: 天地玄黄,只是静默。于无音处听雷响,于悲哀时闻花香。栖山沟蓬草杂生处,常恨无缘得授大道,便仰首观天默察日月星辰之轨迹,復悲世人与已这劳神之形。身让心惑,涟漪是微末。便守我心,再无阴晴。一山一月一人,此景自可融洽为一。大衍之数五十,遁一而卦变。那遁去的一,便也就是这无穷无尽的悲哀。 感谢我的朋友们。没有他们,也就没有这篇文章。让一人为你们祝声好。老天会保佑你们的。 ※※※※※※